本书名称: 装成偏执狂攻略清冷师尊翻车后   本书作者: 酸辣离蒿   本书简介: 一觉醒来沈疏蘅进了一本修仙文中。   她会为救师尊自爆身亡,而她的师尊会因男女主陷害,遭遇种种不公,黑化后大杀四方,死在女主和一众追求者剑下。   她看着自己的废灵根绝望了。   系统:只要你一边装成偏执狂,为师尊疯为师尊狂。一边刷男女主男配仇恨值,就能得到丰厚奖励,改变命运。   女主作为人人宠爱的小师妹,宗门大比上,众人默认第一已是她囊中物,因此拿出宗门至宝蛟龙珠   结果,众人眼中的废物沈疏蘅在大会上赤手空拳就将女主打的口吐鲜血,被一脚踹下擂台。   女主趴在地上愤恨的看着她。   她一脸嫌弃的将蛟龙珠销毁,随手拿出更好的真龙珠给师尊:师尊的目光永远只能在阿蘅身上,不准看别人!   “叮”奖励天生剑骨。   丹修天才男主手拿加了情蛊的天极丹药送给师尊,想要和师尊双修。   沈疏衡一脚将男主丹药踢到土里,一剑捅穿他,挑断他的灵脉。   转而拿出神品丹药递给师尊,一脸疯狂道:师尊是我的人哦,只能要阿衡的东西。   “叮”奖励 炼丹零失败,一键神品灵丹。   在她的心中师尊一直是月光下冷寂的冰雪,不会为任何人融化。因此完成任务后,她选择了离开。   不料,任务进度突然变为负数,攻略对象黑化为100%。   一觉醒来,她只觉浑身酸痛,入目红烛软帐,素来清冷的师尊此刻眸中水光潋滟,眼尾微红。   她才知,雪不仅会为她融化,还会为她炽热。   ——   排雷:无脑爽文   内容标签: 强强 甜文 穿书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疏蘅,傅雪客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哭包徒弟……腹黑师尊   立意:与命运斗争    第1章   “起床了宿主!”   腾的一声,沈疏蘅从床上坐起。   疲倦感布满了她全身每一处,特别是双眼,连睁开的力气都没有。   她坐起来后,双腿弓起,头整个埋在自己的腿上,只露出一个后脑勺。   她的思绪越飘越远,就在她即将再次睡着时。   “马上就到女主拜师环节了,你在不去阻止她拜师,你就要死了!”系统看着沈疏词睡眼惺忪的模样,实在是恨铁不成钢。   别的沈疏蘅没太在意,只有死字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死亡带来的恐惧,沉重的击在心中,驱逐走了所有的倦意。   “死……死,”沈疏蘅重复这个字,她彻底清醒了。   她早就穿书了,来到这个世界已有一个月,这一个月,她都在努力练剑修炼,希望能凭借修为活下去,改变自己的结局。   她这角色不愧是书中的十八线炮灰,天赋实在是太差了,虽然五灵根都是天灵根,但在修仙界灵气稀薄的今天,等同于废灵根。   她回想起穿来的第一天,准备在修仙界大干一场,每天努力修炼,卷死这些主角们!   他们恋爱,她修炼。   她入定,吸收灵气,灵气汹涌的灌入她的体内,然后在漏光。   可真是灵气来的太快,走的太快,好像龙卷风。   这一个月她每天都苦苦修炼,不睡觉,昨天晚上终于熬不住睡着了。   “宿主,搞快点,阻止女主拜师,”系统又开始催促了。   沈疏蘅慌乱的抓起床边的衣服就往身上套。   边穿衣服边听系统说话:“经过我对原书分析,你需要在师尊面前扮演偏执狂人设,为师尊疯为师尊狂,为师尊框框撞大墙。”   “只有这样才能避免她日后黑化对世间万物失去信心,大杀四方灭世。”   “同时,你可以刷男女主和男配们的仇恨值,仇恨值越高,你得到的奖励也越高,可以弥补你天赋不足。”   浩大的钟声传来,不断回响在整个宗门。   钟声一响,代表收徒仪式开始了。   银白长剑出鞘,剑光流转,与天地间的雪色相互映照,寒光逼人。   沈疏蘅腾身踩上长剑后,如流星疾速驰过,远远望去只见一道流光。   现在已经进入了收徒环节,她必须阻止师父收女主为徒弟,这关系着她们师徒二人的性命。   一忆起原书的剧情,沈疏蘅就生气,这本书名为《仙君爱上我,插翅难逃》,书中大致讲的是男女主之间的狗血爱情故事。   他追,她逃,他说:我的心里只有你没有她。   沈疏衡想到这些牛马剧情,就翻了个白眼。   男主是玉衡宗回春峰的长老风涯,丹修修行极其难进阶,战力又底下,他们大部分都会选择一名强大的剑修结为道侣,双修来增加自己的修行速度。   而风涯炼制了情蛊丹骗傅雪客吃掉,傅雪客吃完丹药以为自己爱上了男主,和她结为道侣,这个渣男后来又背着傅雪客,和她的小徒弟女主萧晓晓搞在一起,通过伤害傅雪客来对女主表达我的心里只有你,没有她。   后来男主和女主去一处秘境中,因贪心被困在里面,傅雪客为救他们,导致入魔,而他们两人恩将仇报,联合所谓的正派要诛杀她。   沈疏衡为救师尊,不惜自爆,为师尊求得一线生机。   傅雪客知道徒弟为她身死魂消后,彻底黑化了,入魔之后大杀四方,最后还是死在了男女主剑下。   沈疏蘅在看书时就很喜欢傅雪客,妥妥的美强惨,反而对男女主们恶心至极。   乌压压的人群围的玉台水泄不通,这些都是内门弟子,有师父的弟子则是看一下热闹,没有师父的则是想看别人拜师,憧憬一下未来。   沈疏蘅御剑,俯冲向玉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是些满怀恶意的眼神。   她直接无视掉落在她身上的鄙夷眼神,从剑上跃下,如一只优雅的白鹤。   一眼,就看见了傅雪客,她的师尊。   师尊一身白衣道袍,清风拂动,白衣翩飞,远远望去宛若寂寂雪山之巅飘渺云雾。   沈疏蘅看的走神了,心中不停叫喊,太美了,不愧是她最喜欢的角色。   师尊必须独自美丽!   她还沉浸在师尊的美貌中,全然未发现,师尊朝她走来,站在了她身边。   师尊去哪了,前一刻师尊还站在哪里,现在就不见了,沈疏蘅不自觉的偏头往另一个方向望去。   一阵冰凉光滑的东西拂过她的脸边,鼻间隐隐传来馥郁冷香,脸庞扫过一段黑发。   她定睛一看,师尊就站在她的身边,静静的注视着她。   沈疏蘅和师尊的目光两两相撞,她看清了,那是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似黑琉璃浸雪,也泛着冰雪之意。   真是个冷美人,她终于知道书中描写的冰雪为肌,玉石为骨是什么模样了,就是师尊这般。   “宿主,美色误人,快做任务,装成偏执狂阻止她收徒!”宿主一脸痴汉样引起了它深深的嫌弃。   沈疏蘅接受到系统指示后,立马进入状态。   开始用自己拙劣的演技表演。   为了看上去更像偏执狂,系统给她用了加了辣椒水的眼药水,使用之后必定双眼猩红。   “师尊,可以只是阿蘅一人的师尊吗?”沈疏蘅仰头,眼尾晕开一抹微红。   双目不停传来火辣辣的刺疼感,泪水不受控制的分泌弥漫出。   傅雪客未答她,只是抬手,伸出指尖,轻点在了她的眼角,然后小心拿开。   师尊修长的指尖上面立着一颗晶莹泪珠,她低头盯着手指上的泪珠。   沈疏蘅原本如泉水般清澈的眸中,布满了蛛网般的红血丝。   “怎么,还哭了,”傅雪客瞧见徒弟圆圆的杏眼通红一片,眼下还有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动物。   师尊又用手背替她擦掉了另一边眼角溢出的泪水,手背擦过的清凉触感还残留在脸边,心却像被烫了一下。   沈疏蘅白嫩的耳尖也变的红红,系统给的红眼水分明是辣椒水,辣的她眼泪直流。她呆呆望向师父的手,想要开口说话,却又不知说些什么。   “夜间没睡好吗?像一只熊猫。”师尊的嗓音清冷,如雪水流过山石,泠泠悦耳。   傅雪客神色平静如湖,沈疏蘅找不到她情绪起伏的迹象,看起来并不关心   “徒儿自知天资愚钝,所以日夜修炼,只求师尊多看徒儿一眼。”沈疏蘅觉得自己这句话说的很好,把一个为师尊痴狂的徒儿演出了。   她见师尊的眼中终于有了情绪波动,连手指也微微动了一下,接着手掌就放在了她的的头上,揉了几下。   “师尊眼中只能有徒儿一人,阿蘅会努力修炼,绝不给师尊丢脸!”沈疏蘅抓紧趁热打铁。   “求您别再收徒了,若是再有别的徒弟,阿蘅会使些手段,让师尊只能是我一人的师尊!”她抓着师父的袖子,一脸疯狂。   在一旁观看许久的掌门许悟终于忍不住了,“这是你撒野的地方吗!还不快下去,平日里师伯们谅你痴傻,倒也罢了,今日你却还在此胡闹!”   “师父说的是,大家谅你是傻子,平日里对你诸多忍让,你还不感恩戴德!还不下去。”掌门刚收的圆脸男弟子也道。   沈疏蘅听jsg见两人一唱一和,冷笑回道:“原来师伯们对我的忍让是让徒弟们抢走我的修炼物资,纵容自己的徒弟们以欺辱我为乐!”   “可真是我的好师伯。”她阴阳怪气的嘲讽他们,系统说过只要拉男女主和男配们的仇恨值,就有奖励,正好掌门是男二。   这些人在师尊面前都敢张口闭口叫她傻子,充满鄙夷和蔑视。   她被欺负的场面一幕幕浮现在眼前,沈疏蘅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死死瞪着他们。   “放肆!”掌门许悟一挥袖,释放出元婴巅峰期的威压扑向沈疏蘅,在他眼中,沈疏蘅不过是一只蝼蚁罢了,蝼蚁竟敢直视他,还敢瞪他。   他得意的神色还未在脸上绽放,一股比他更强大的威压袭向了他,似千万斤的力道打向他身体的每一处。   他双腿支撑不住跪在地上,呕出一口鲜血,鲜红的血流淌在碧绿的玉台上,腥咸的铁锈味充满口腔中,他的头低垂着,越是抬头,压向他脖子的力道越是狠,他害怕再抬头脖子就会压断。   只能这样头颅低垂,双膝跪地。   “掌门师伯给师侄道歉的礼节也太大了,我只要师伯们把弟子抢我的物资还给我。”   “嗯,在加上利息,毕竟这么多年了,物价难免上涨,看在我们是同门的份上,原本二十倍的利息,就只收十五倍吧。”   沈疏蘅站在掌门面前。   说出的话气得掌门急火攻心,偏偏他又起不来。   “你……”掌门本想骂沈疏蘅,压在他身上的威压越来越大,傅雪客闭关十多年修为竟到了化神,他害怕的全身颤栗。   “拿了我徒儿东西的,明日必须按照利息奉还,”傅雪客这些年来一直在闭关,昨日出关,才知道这些人平日里如何对待自己的徒弟。   她自会为徒儿一一讨回!    第2章   除了四大世家出身的弟子外,抢过沈疏蘅东西的人,无不人心惶惶,毕竟连掌门那样元婴期的强者都跪在地上,犹如丧家之犬。   四大世家出身的弟子们当然不怕,他们背后站着的是修仙界最强的势力。   “所有曾经拿过沈师侄东西的弟子们,明日按照利息一律返还,”掌门跪在地上艰难的开口。   许悟说完这句话后,他身上的威压减轻了不少,只是依旧起不来,在弟子面前出如此大丑,简直是奇耻大辱。   一想到这,掌门又气得呕出一口鲜血。   傅雪客知道这些弟子们在想什么,她传音给许悟“让他们拿过东西的人,在此立下立誓。”   “所有弟子在此以修为进阶立誓,若拿了沈师侄东西,未按利息返还,则进阶无望。”   弟子们听见掌门发话,只能乖乖立誓,日后再找机会从那傻子身上夺回,也是一样的。   师尊又美又强,她太喜欢了。   蓦得两道人影出现在空中,最后稳稳落在玉台上。   身穿粉衣的女子扑通一声跪在了傅雪客面前。   “掌门是为了我才惹怒你,她毕竟是掌门,是我想拜你为师。”萧晓晓在灵海中打开万人迷系统,自信满满的看向傅雪客。   她的万人迷系统只在沈疏蘅身上失效过,系统说因为她是这方世界的天道之子,只要一直打压沈疏蘅,抢走她的东西,自己就能取而代之。   自然是先从抢走她的师尊开始,一个傻子就算有天道气运也翻不起浪。   “与我无关,我不会在收徒了。”傅雪客冷淡道。   萧晓晓双眼瞪大,不敢置信的望向傅雪客,然后她的脸又转向了风崖。   女主脸皮也太厚了,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沈疏蘅心中吐槽。   “因为女主绑定了万人迷系统,男女都会为她着迷,不过还是比不过本系统。”   “你不用担心你的师尊会受到影响,因为她早已与你气运相连。”沈疏蘅脑内一道傲娇的机械声响起。   风崖见萧晓晓一脸梨花带雨,他向她投去怜爱的目光,“师妹,若是因我,你也不必对小辈撒气。”他对傅雪客的语气充满厌恶。   什么叫因为他,多大的脸,“师尊才不是因为你,是因为我,师尊只能是我一人的师尊,”沈疏蘅对男女主普信行为大受震撼。   这么油腻的男主根本配不上师尊,给他脸了。   “沈师侄,你天生痴傻,又是废灵根,你师父怎会收你当关门弟子,”风崖眸光似寒刀,“师妹我与晓晓只是长辈之情,我心与你……”   风崖后面的话还未说完,一道灵力化成的长鞭抽象了他的腿,一个踉跄他跌坐在了地上。   断骨之疼如钝器持续重击他的双腿,疼的他脸色苍白。   柔软微凉的触感自沈疏蘅的掌心传来,师尊牵起了她的手,“不会说话就闭嘴,很吵。”   傅雪客认真看着徒弟,清冷的眉眼此刻似冰雪消融,裹挟着温柔的春风,“阿蘅不傻,也很厉害。”她的徒弟缺了一魂三魄,才会神智混沌。   沈疏蘅的脸上一热,出现了一抹殷色,师尊那样看着她说话,真的好蛊她。   就在她和师尊准备离开时。   一只灵鹤飞到掌门身边,它的嘴上叼着一封信,掌门取下信后,神色是掩不住的得意。   “姜师祖来信,让傅师妹收晓晓为徒,她的灵根最适合你的剑法。”   萧晓晓这时站了起来,走到掌门身边,从他手上接过信,心里开始算计。   “惊鸿剑仙不想收晓晓为徒,我也不会强人所难,到时我自会和师祖解释,但我有一个请求,”她诚恳的看着傅雪客。   “我想领教一下惊鸿剑仙的剑法,和沈师姐切磋一下,”她要在切磋时杀了沈疏蘅,完全取代她,成为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   沈疏蘅筑基一层,小师妹金丹一层,不用想也知道是她赢,最好能杀了她,曾经抢过沈疏蘅东西的弟子都盼着一出好戏上演。   傅雪客心知徒弟是打不过萧晓晓,她准备替她拒绝时。   “师尊,就如她所说,我与她切磋一番,”沈疏蘅眼神坚定望向傅雪客。   她其实内心慌的很,筑基与金丹差距根本不是一时半会能填补的。   是系统突然给她发出任务,接受萧晓晓切磋请求,不然她会就地死亡。   沈疏蘅从储物袋中拿出佩剑。   傅雪客却抬手,露出一截皓白手腕,她的手指修长,骨节处却不突出,这双手慢慢抚 ‖摸剑身,银白的剑光流转在她指间,竟增添了一分温柔。   沈疏蘅只顾盯着师尊漂亮的手看,并未发现剑在一刹那间出现的变化。   师尊做完这些后,在玉台上随手施了一个法阵,当做二人切磋的擂台。   她朝师尊看了一眼,师尊对她微微一笑,如一树洁白梨花纷纷扬扬飘落。   沈疏蘅握紧了剑,走到阵法里面。   “刀剑无眼,怪就怪你挡了我的路,”萧晓晓举剑朝沈疏衡砍去,一招诛杀筑基一层的沈疏蘅她势在必得。   一道幽蓝剑气斩向沈疏蘅,带着一股肃杀的寒气,眼看就要碰到她时。   蓦地,沈疏蘅消失了,萧晓晓的剑劈空了。   她一转头,沈疏蘅早已站在了她的对面,还挑衅的打了一个呵欠。   不可能,筑基一层的速度不可能会这么快。   莫非是她用了什么符箓,那也撑不了多久,想到这萧晓晓嘴角勾起一抹笑,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她不介意慢慢虐杀折磨对手。   “仇恨值马上就能达到奖励标准了,宿主只要在坚持一会,多刷女主仇恨值,”沈疏蘅听到奖励后,终于有一种熬出头的感觉。   她提着剑一闪,瞬间就到了萧晓晓眼前,“师妹的剑确实无眼,一点也不准,都打不中我。”她又站在了萧晓晓身后,提剑刺向她。   “师姐这么多年,修为还停留在筑基一层原来是将精力放到了耍嘴皮子上,”沈疏蘅的剑虽然刺中了她,但金丹期的她肉身早就不是筑基一层能伤的了。   萧晓晓并未见血,沈疏蘅也不气馁,而是继续用自己诡异的步法在场中躲避,再找机会刺向萧晓晓。   “她不是筑基一层吗,怎么会这么快,也未看见她往自己身上贴符箓,”女弟子疑惑的问自己的师父。   红衣女子赞赏的观看着沈疏蘅诡异的步法,“是斗转星移步,不受修为限制,炼到极致可日行千万里,除了开宗祖师外,她是第二个练成的。”   沈疏蘅提着剑不停的游走在萧晓晓身侧,在不知多少次刺向萧晓晓后背时,她收回剑,雪白的剑尖终于沾上了鲜血。   萧晓晓也察觉到了背上传来一阵刺痛后,温热的液体开始流出,她嗅到自己鲜血的味道。   她居然被一个废物伤到了,沈疏蘅竟敢!   她站在阵法的中央,拼命的挥剑,幽蓝剑气就如一团团疯狂的蛇群,在阵法中暴走。   “今日你必须死!”萧晓晓的目光比她的剑气还要阴寒。   沈疏蘅也将自己的步法用到了极致,她侧身,一团剑气切断了她的一缕乌jsg发,差一点被切掉的是她的脖子了。   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将这一缕黑发吹到了傅雪客手上,被她收了起来。   “还没到达标准吗,”沈疏蘅问系统,一直这样躲她也快受不住了。   凌乱的发丝遮挡住萧晓晓的眼睛,在她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一柄只有手指长的木剑出现在她手上,剑身上刻着繁复的花纹,她牵出灵力绞碎了木剑,成为一片粉末。   倏地,沁入骨髓的寒冽剑气铺天盖地的席卷了整个结界,原本虚幻的剑气凝聚出了实影,万千道深蓝色的剑雨倾盆大雨般的落下。   剑气密密麻麻的织成一道繁复的网。   沈疏蘅避无可避,只能看见深蓝色的剑离她越来越近,还未碰到它们,全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也化作了千万道锋利的剑,在她体内重重的切割。   萧晓晓的笑脸被一片阴影覆盖着,此刻的她像一只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她欣赏着属于化神境界的剑气如何杀掉沈疏蘅。   她穿越到此界,身世,天资无一不是顶尖的存在,她才是天道眷顾的存在,沈疏蘅这样的蝼蚁就该死在她的剑下,成为她飞升路上的养料。   凶猛的寒气仿佛冻住了沈疏蘅的呼吸,她必死无疑,逃不掉,只是她不甘心,若她死了,师尊怎么办。   难道师尊的未来真要如书中所说,受尽屈辱,成为男女主踏脚石。   不……她不甘心!   她与师尊的结局若真如书上所说,只有死在男女主剑下,呵真是天道不公。   什么破天道,是非不分,善恶不明,真是可笑之极,她要看看这方天道,如何安排她的命运,治她于死地。   她睁大眼睛盯着那些剑影,是如何杀掉她的,幽蓝色的剑光映照的她瞳孔也是一片深蓝。   剑影一寸一寸的离她越来越近,她的生命也似在剑影的接近中,一寸一寸的流逝。   她不能坐以待毙。   即使天道不公,她也要与天道一争。   沈疏蘅举剑,用力挥出,与幽蓝色剑气相撞。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第3章   沈疏蘅的剑与幽蓝色剑影相撞,她的剑中迸射出一道雪白色的巨大剑影。   轰的一声!   一道剑影撞上千万道剑影,顿时,银白剑光耀眼,照亮了整座玉台。   顿时,雪花纷飞,月光流转。   师尊原来在她的剑中封印了一道剑气。   她抬头惊讶的望着师尊的剑意造成的天地异象,天上飘下的飞雪落在她的肌肤上,与要取她性命的阴寒肃杀之意不同。   飞雪融化在她身上,化为丝丝缕缕剑意盘旋在她灵台中。   她看见了,清丽月光下一道白衣身影,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站在雪地练剑,抑或是独自望月。   背影孤独寂寥,是师尊的背影。   一瞬间,她明白了自己的剑道所在。   大道三千,她所求之道是为师尊,为自己,用手中之剑斩出一条生路。   找寻到属于自己的剑道后,一种奇妙的通透之感于手中剑传来,沈疏蘅提着剑走到萧晓晓身边。   萧晓晓双眼眼血红,嘴唇微张,她使出的剑意,就这样作废了,沈疏蘅完好的站在这里。   她要将沈疏蘅碎尸万端,她的背后站着整个家族,而沈疏蘅背好只有一个剑仙。   这样的废物死了,剑仙也不会为她而得罪整个天衍宗,区区剑仙能拿她怎样。   萧晓晓一脸阴狠的对沈疏蘅一笑,白白的牙齿露出,闪着瘆人的光。   沈疏蘅看向萧晓晓的目光平静如湖水,分外幽深,就像她手上的那把剑一样,深不可测。   “叮……女主仇恨值值达到奖励标准,奖励宿主一键筑基满,请宿主努力完成任务,奖励更丰富!”系统在她脑海中发声。   刹那间,一股磅礴的力量在灵脉中游走窜动,洗涤完她全身的经脉,最后归于灵海。   “你这样的蝼蚁,也敢惹怒我,实在该死,你不过是个五灵根的废物罢了。”   萧晓晓提剑刺向她,深蓝的剑,不断的游走在沈疏蘅身侧,犹如一条毒蛇吐出獠牙,只为咬住猎物。   沈疏蘅经过系统给的一键筑基满级,她现在的修为到了筑基九层大圆满,只差一点就能突破了。   虽和萧晓晓的金丹初期相差甚远,但足矣。   她背脊笔直,喧嚣的风吹的她一身红衣猎猎作响,如一片血红的郁金香盛开,美丽却充满危险。她拿剑挡住萧晓晓,“今日就让你看看你所蔑视的蝼蚁,是如何赢你。”   灵力汇于双臂,沈疏蘅剑气凛冽,雪白剑光如白龙掀浪,打在萧晓晓的身上。   暗红的血染红了粉衣,血水还在不断往外汩汩流出,萧晓晓挥剑的破绽也越来越多。   变故突生,一张爆裂符飞来,萧晓晓故意露出破绽,引沈疏蘅近身,拿符甩向她。   轰的一声,符箓爆炸,明黄的火焰喷发出千重热浪,灼烧的痛疼蔓延沈疏蘅全身。   她不后退,剑之所至斩一切阻碍。   对手此刻已露出破绽,她必须把握时机,以弥补修为所带来的差距。   剑起,千堆雪。   炙热的火焰,熏得沈疏蘅脸颊殷红,她忍住火焰噬身的痛苦。   举起剑挥出惊鸿剑第一式,千堆雪。   风雪至,熄灭了爆炸卷起的火舌和热浪。   萧晓晓本想靠爆裂符,炸死沈疏蘅,没想到她一剑斩灭了爆炸。   千堆高的雪浪遮挡住了萧晓晓的视线,一股恐惧从她心中蔓延开,仿佛她是一个在雪崩中无能为力的凡人,像自己所歧视的蝼蚁一般弱小。   半个呼吸的时间,雪白的剑刃就抵住了萧晓晓的咽喉,她脸色苍白站着一动不敢动。   剑刃冰凉的触感从她的咽喉处,直达心底,全身都似浸冰雪中。   “我认输,”萧晓晓从死亡的笼罩中回神,她立喊出认输,在场的每一人都听到了。   为了活命,她顾不得脸面了,再找机会杀了沈疏蘅也不迟。   台下的弟子目瞪口呆,“小师妹居然输了!”要知道萧晓晓天资卓越,十七岁就到了金丹前期,一定是沈疏蘅使诈,才赢了。   “师妹,被蝼蚁一剑封喉的滋味如何,”沈疏蘅的声音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她将剑从萧晓晓脖子上放下,转身往师尊所在的方向走去。   沈疏蘅一转身,萧晓晓挥剑朝沈疏蘅后颈砍去。   只要杀了沈疏蘅,她就能成为气运之子。   傅雪客看着萧晓晓的神情冷寂如雪,她只是随手挥袖。   铮的一声——   幽蓝色的剑段成两段,重重的砸在地上,发出一声哀鸣。   萧晓晓七窍出血,手脚颤抖,她的剑断了,这是她的本命剑,剑身断裂后,她的身体也遭受了重创。   沈疏蘅听见声音,回头,淡淡的撇了一眼后,走到师尊身边。   沈疏蘅的脸上有一道细长的伤口,鲜红的血渗出莹白的脸,伤痕并未破坏她的美,反而添了一分妖艳。   傅雪客的指尖触碰上她的伤口,血还未冷却,带着一丝温热粘稠的感觉。   “疼吗。”沈疏蘅听见师尊问。   沈疏蘅望着她,摇了摇头,一阵暖意流淌在她体内。   傅雪客替她施了治疗术后,她脸上的伤和身上的伤都好了。   “多谢师尊,”沈疏蘅笑道。   傅雪客替她治好伤后,转头望向了萧晓晓,看向沈疏蘅的关切瞬间溶解掉,只剩下彻骨冷意。   萧晓晓被她一看,只觉一阵阵沁骨寒意从脊梁蔓延全身,手和脚不受控制的颤抖的越来越厉害。   “你对待同门如此歹毒,输了就要取人性命。”   沈疏蘅也点头,赞同师尊所说,女主一心治她于死地,若不是为了继续刷仇恨值,她当时也该一剑杀了女主。   “按照门规,当逐出宗门。”   “徒儿愿给师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还是罚师妹在虚无谷中悔过一月,”沈疏蘅语气平和。   女主走了,她也不好刷仇恨值,正好关在虚无谷中,让她更恨自己。   傅雪客冷淡道:“就如阿蘅所说。”   风涯看着傅雪客,眸中泛起一片湿意,水光漾漾,蕴满了深情,他声音有些哽咽:“师妹我心里是有你的,别拿晓晓撒气,不过是弟子间的玩闹罢了,况且她还是萧家家主之女。”   “我师尊和你很熟吗,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你心里在怎样也无用,师尊的心里只会,也只能有阿蘅。”沈疏蘅下巴微扬,风吹动垂下的发丝时不时晃动在她白皙脸庞。   傅雪客看着沈疏蘅一脸认真的样子,揉了揉她的头,少女的乌发柔软还带着幽幽的清香,她的眼睛弯了弯,橘色的霞光投在她纤密羽睫上。   “今日若她不受罚,日后就会有更多弟子们也学她暗地里偷袭杀人。”   “今日就算萧家家主在此,她也必须受罚。”   台下的弟子们也纷纷怒视着萧晓晓和风涯,“惊鸿剑仙所言极是,错了就该罚,风长老随意偏袒弟子实在不公,不是世家出生的弟子就该随意被世家子杀死吗!”不傻的弟子们很容易由一些事jsg情联想到自己日后的处境。   风涯的俊脸胀的通红,他的红唇微张,眸光闪烁,最终压底声音,“师妹你如今做事越发不计后果,和你那不懂事的徒弟越来越像。”   “不想全身的骨头和双腿一样断裂,就不要在我徒弟面前乱说话。”   灵力化成的大手又将风涯的右手臂捏碎了,他额间冒出冷汗,咬紧嘴唇,唇色也被他咬的惨白。   傅雪客认真的注视沈疏蘅,“阿蘅最懂事了,不要听他乱说,”她的语气像哄小孩一样。   温柔的话语轻轻擦过沈疏蘅的心间,难怪原身在书中愿意自爆金丹也要救自己的师尊。   清冷如月的美人,温柔起来,真的好蛊她,还只对她温柔,一想到这,她的心湖中有石子落入,泛起涟漪圈圈,久久不能平静。   师尊一定要独自美丽,一心搞事业,这些臭鱼烂虾的男人休想害师尊。   沈疏蘅狠狠向风崖瞪过去。   傅雪客见徒弟这样,忍不住笑了笑,又用手揉了一下她的头。   她用灵力凝成一道绳子,用她缠住萧晓晓。   傅雪客轻轻牵起了沈疏蘅的手,师尊的手指修长,虽常年练剑,但是掌心却是柔软的,带着一丝凉意,与她的掌心贴在一起。   “师尊,”沈疏衡眉眼带笑,眼中升起一片薄薄雾气,乖巧的叫了声。   傅雪客的指尖轻划过她的掌心,朝她点了点头。   “去虚无谷,”傅雪客话音刚落。   萧晓晓就感受到一股力量在推着她,她只能不受控制的往前走,她的发丝凌乱,遮住眼睛,更显得一张脸异常的阴沉,不似往日甜美。   萧晓晓从台阶上一步步走下来,围在周围的弟子们很识趣的为她让开一条路。   这一幕让沈疏衡忍不住偷笑,她和师尊也从那条路上穿过。   她和师尊在后面走,萧晓晓在前面走。   到了虚无谷后,傅雪客抬手,淡淡的白光在她指尖流淌,在漆黑的谷中是唯一的亮光,宛若流萤。   虚无谷中一片漆黑,在这里没有时间,只有无尽的虚无,是玉衡宗对犯错弟子的惩罚。   原身曾经被关在此处过,牢中寂寂的水流声将沈疏蘅脑海中关于原身被囚禁于此的记忆不断的涌现,同时还有无尽的空寂和绝望,让她的心也一下跌落谷底。   那种感觉太强烈了,仿佛这是她亲身经历过的,而不是来自于这具身体的回忆。   她进入到了一种玄妙的状态,意识不受控制的也似跌入虚无中。   画面一闪,成千上万的尸体飘荡在血海中,上面凝结着墨黑色的怨气,完全遮挡住了天空,整个世界完全是一副阴暗的色调。   而师尊站在空中,单手执剑,血浸透了一身白衣,变成了鲜红色。   她看见自己的虚影漂浮在师尊旁边,叫住她说些什么,师尊却看不见她,也听不见她的声音。   “师尊!”这些画面,让她分不清现实与虚幻,她的声音透着哭腔。   随之而来是一个柔软的怀抱,带着淡淡的清冽冷香。    第4章   傅雪客抱紧怀中的少女,她的下巴搁在她的肩上,有温热的液体滑过她的脖子,渐渐变凉,打湿了她的衣襟。   怀中的人不停的叫着,“师尊。”   她也不停的回应她,“我在。”一遍一遍的重复着,未有一丝不耐。   虚无谷无时间流逝,她曾在宗门古籍中见过其相关记载,有人能于谷中看见自己的过去与未来,也有人能从谷中回到过去,或去往未来。   徒弟究竟见到了什么,才会如此失控。   沈疏蘅感到自己的意识慢慢回归身体,周围的一切也变得真实可触摸。不是方才见到的画面了。   师尊紧紧抱着她,她的脸上还流淌着泪水。   傅雪客施了一个照明术,白亮的光团漂浮在她们上方,照亮了二人。   沈疏蘅看见师尊纤细的脖子上残留着几道泪痕,就连挨着她的那一缕乌发也带着湿气,她面上不禁一热,有些过意不去。   “师尊,我……”后面的话她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见到了什么?”师尊用袖子替她擦了擦了脸上的泪水,关切的看着她。   “我看见师尊你,一身的血,我在旁边叫你,你却看不见我。”   “全身都是血,一定很疼,”沈疏蘅的眸中雾气氤氲,眼尾带着淡淡的红,抬头望着师尊。   “你看到的是未来,有典籍记载,此处可见未来,也是通往过去未来的路,”傅雪客的唇边带着一丝笑意,目光温柔的解释给徒弟听。   沈疏蘅听见自己所见是未来之后,她的心仿佛从高空坠落,重重的摔到地上,传来剧烈的痛疼。   书上所见的文字与自己亲眼所见是有着巨大差异的,一种无力感升起,她的眸光黯淡了下去。   傅雪客清楚的捕捉到了徒弟的变化,她垂眸,凝视徒弟许久,“修士本就是逆天而行,世间万物无不是时刻变化着。”   沈疏蘅突然明白了,天道故意让她见到未来,消磨她的信心,她偏不如它所愿,“师尊,有阿蘅在一定不会让所见之事发生。”   傅雪客微微颔首,揉了揉徒弟的头,“你其实是我在虚无谷的谷口捡到的。”   第一次见到沈疏蘅的画面浮现在她脑海中,小小的人向她跑来,茫茫雪地中她是唯一的亮色。   沈疏蘅没太关心自己的来历,而是问道:“师尊也被关在谷中过吗?”   师尊牵起她的手,“我们先离开此处,等下在与你讲。”   从谷中出来,沈疏蘅望向天边,太阳只余了一角,晕红的霞光给碧绿的树木披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辉。   她侧头,入目是师尊精致的下颚线,霞光氤氲在师尊脸庞,给她清冷的面容增添了一丝柔和。   “我曾在谷中被关了一年,我的师父让我杀一个魔族的幼童,我不肯,他便罚将我囚禁在谷中,”傅雪客的声音如泉水击石,分外悦耳。   沈疏蘅注意到师尊的声音虽如往常一样,但她平静的眼波却有一丝晃动,里面是她不懂的情绪。   “我从未见过我的父母,师父说我的父母都是被魔族所杀,所有魔族都该是我的仇人,都该杀。”   “我不认同师父的观点,若是要报仇,就该找杀我父母的魔。”   沈疏蘅有些难过,她的心里翻起酸涩之感,“师尊,阿蘅也认同你所说,”她心疼师尊所遭受的事。   她说完后,师尊的眸中终于浮起了笑意。   她也对着师尊粲然一笑,带着暖意的霞光洒在她弯弯的眉眼上。   不知不觉中,师尊和她已经到了问心阁,属于她们二人的家。   问心阁坐落在雪月峰,此峰正如它所叫之名,常年冰雪覆盖,只有冬季。   沈疏蘅一进问心阁,一股寒气就从她的脚底钻入,冷的她打了一个哆嗦。   师尊从储物袋中取出狐裘,披在她的身上,一披上狐裘,一股暖融融的感觉包裹住了她,将风雪严寒隔开。   “饿了吗,你向来不喜欢吃辟谷丹,我去替你做点吃的,”   “我自己去做吧,师尊你先歇着,”沈疏蘅道。   “我与你一同去厨房,”傅雪客终究是不太放心。   雪地上留下了一串串脚印,一直延申到朱红色的门前,渐渐的脚印也消失了,不见所来径。   傅雪客见徒弟很快就做好了两碗热腾腾的面条,面碗内飘起袅袅的白烟,模糊了她的视线。   “这碗是师尊的,”徒弟邀她一同吃,她早就辟谷了,但还是接了过来。   吃完后,沈疏蘅回房睡觉了,她要狠狠恶补睡眠,一沾上枕头后她就睡着了。   碎银般的月光从朱红色的窗内倾斜而进,笼罩在少女秀气的脸上。   床上的少女似乎不满恼人的月光分外明亮,翻了个身。   “起床了,起床了!”系统的大叫着。   “有病吧,三更半夜吵什么吵,打工人也是有尊严的!”系统尖锐的机械声将沈疏蘅从梦乡中拽出,她不满的睁开眼睛。   “不是我要吵你,是又有情况了宿主,你快出去看看,很重要!”   沈疏蘅一推开门,呼啸的风雪就扑打在她脸上,有如刀割,有些晶莹雪花落在了她浓密的睫毛上。   雪花很快就化成了水珠悬挂在眼睫上,沈疏蘅望见雪地上有一块格外突出,像是一个人形的东西,有时还在移动。   风声呜咽,像是有人在远处低泣,一团黑蓝的云挡住了月亮的一大半,原本清丽的月瞧上去也带了些毛边。   沈疏蘅的心里不禁有些发毛,她其实胆子很小的,她在心中安慰自己,你已经是一个成熟的修士了,就算有鬼也该是他们怕你。   她壮起胆子,往那块突起的雪地走去。   她离哪里越来越进,也看的愈发清楚,雪白的地上明显能看见鲜红的东西,像是血迹。   “别……别过来,”染了血迹的雪从地上飞溅到她身上,她还能闻见腥味,她吓得一个后退。   “快走,”这声音和她师尊极jsg像,不对就是她师尊。   沈疏蘅蹲下身,准备扒开覆盖在师尊身上的雪时,“别管我,快走,”师尊的声音不似往日清亮,有些沙哑,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师尊,你怎么了!”   “你快走,别管我,我不会有事的,”沈疏蘅知道师尊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她不管不顾的想要去拉起师尊。   却触碰到类似金属质感的东西,定睛一看,是玄血铁所制成的锁链,此物对魔修有压制功效。   书中明明写的是傅雪客是在三年后入魔,怎么会提前这么早,不对,师尊的身上感受不到魔气,她为何这样。   “我不走,师尊无论变成什么样,阿蘅都会陪在师尊身边,”沈疏蘅将师尊的身上覆盖的厚雪用手拂去。   沈疏蘅借着月光看到了师尊的脸上绯红一片,血红的瞳孔为她清冷的眉眼添了一份妖异,她不再是寂寂雪山巅飘渺云雾,而是盛开的海棠花。   “好热,”傅雪客拉住沈疏蘅为她拂雪的手,传来的微凉触感,让她忍不住加大了手上的力道。   “师尊,疼,”徒弟的惊呼声拉回了她的一点理智,她迅速放开沈疏蘅的手。   傅雪客觉得体内似乎有炙热的火焰在她的血脉中焚烧,烧的她全身痛疼。   滚烫的血液在体内横冲直撞,不断撩拨着她即将崩溃的神智,她心中生出一股破坏欲,想要碾碎一切。   傅雪客想要阻止溃散的理智,她胡乱的用手抓起一捧雪盖在身上。   “冷,好冷,”沈疏蘅看见师尊又在喃喃自语,她一边说着冷,一边把自己的身体蜷缩成一团,整个人都在颤动。   傅雪客只感觉体内一阵热一阵冷,冷的时候就似有千把顿刀在凌迟她。   她自修炼起,每到月圆之夜,就会这般,师父说是因她在胎中受到过魔气的影响,所以才会如此。   她原以为修为至化神期便可压制住,未想到化神期后,发病的次数比以往更多,且更严重。   沈疏蘅看见玄血锁链缠绕在师尊身上,她一动锁链就发出清脆的金石之声,血液从白衣内渗出,有些流淌在雪地上,如落了一地梅花。   沈疏蘅见师尊这样,心里愈发心疼,她不能在让师尊这样了,她俯下身也躺在雪地上,紧紧抱住师尊。   “师尊别动,你流了很多血,我替你解开锁链,”沈疏蘅一只手抱住师尊,一只手去试着解开锁链。   师尊灼热的吐息打在她的颈窝处,有些痒。   傅雪客在她怀中不停的动,扰乱了她解开锁链的动作。   “师尊,你这样我都解不开锁链了。”   “替我解开,”傅雪客突然不想在忍了,她顺从的让徒弟解开身上的锁链。   沈疏蘅为师尊彻底解开了锁链。   月华流淌在傅雪客的脸上,她鲜红的唇微微翘起,眸中冷寂冰雪化为风情万种,定定的瞧着沈疏蘅。    第5章   沈疏蘅呆呆的看着师尊,一片柔软覆上了她的唇,带着清冽的冷香,师尊吻了她。   雪地里一片寂静,静的听得到师尊和她的呼吸声,两道呼吸声和着微弱的风声,交缠在一起,不能分清彼此。   傅雪客体内那股冲撞的气息渐渐平息,她被冲散的理智也慢慢回笼。   师尊松开了她,离开了她的唇边。   沈疏蘅微微仰头,目光撞进了师尊的眸中,里面雾气氤氲,似春山妩媚。   傅雪客看见少女的睫毛微颤,像一只展翅欲飞的蝶,一泓月光落在她的眸中。   此刻她的理智恢复,她却生出了一些别的心思,她想吻她的眼睛,手捉住少女纤细的手腕,身体往上挪了一下,好让自己能亲到她的眼睛。   沈疏蘅看见师尊的红唇离自己的眼睛越来越近。   蓦得,师尊突然站起身,背对着自己,她的身上还沾着些碎雪。   “回去歇着吧,”师尊的声音与往常相比有些奇怪,但她也说不出是哪里。   “师尊今日亲了我,就是我的人了,”沈疏蘅躺在雪地上,吃吃一笑,月光流转。   浅蓝的月光印在傅雪客白色的衣角上。   傅雪客并未回应她,而是往屋里一步一步的走,走的很快,但雪地上并未留下她的脚印。   沈疏蘅见她说完这句话后,师尊的脚步停顿了一下,却又开始走了。   难道是自己的话还不够偏执,她下次一定要更加努力贴近系统给的人设。   沈疏蘅从雪地上站起来,准备追上师尊和她一起走,她再一看,师尊早就消失在了雪地上。   她也赶快回屋,准备再去睡觉,明日再和师尊说此事。   翌日。   “宿主你快迟到了!宗门今日还有课。”   系统急忙将沈疏蘅叫醒。   沈疏蘅无奈的起床,“都修仙了还要早起上学!”   玉衡宗将剑术,炼丹,符箓,阵法等全部纳入了弟子必修课程内,无论弟子是哪一种修士都要去上课。   简单洗漱一番后。   她唤出长剑,用手掐了一个术法,剑身变大后,她才踩上去。   系统看着沈疏蘅悠哉游哉的样子,作为一名认真负责的系统它急了,“你飞快一点,马上就迟到了!”   沈疏蘅这才多使了一点灵力,让自己的剑飞的更快点。   蓦得她的旁边出现了另一个御剑飞行的女人。   “这位道友,你也快迟到了,真巧!”绿衣裳修士终于看见一个和她一样的人。   “真巧,”沈疏蘅强撑着自己疲倦得双眼,她不明白一大早上绿衣修士为何如此精神抖擞。   绿衣修士离她更近了,“这位道友,我叫楚青水,你昨日那一剑真厉害,有机会我们也切磋一下。”   “我说的是真的切磋,不是像萧晓晓那样,昨日观看完你那一剑后,我就很有战意了。”   沈疏蘅莞尔一笑,“可以,”她感受的到她并无恶意,楚青水看起来似是对剑术极为痴迷的人。   两人在钟声响起的那一刻冲进学堂内,时间不多也不少……   今日早上这一节是丹法课,教弟子如何炼制丹药和认识炼制丹药的材料。   学堂内只有两个位置了,沈疏蘅坐下后,楚青水也跟着在旁边坐下。   “沈师侄迟到了,不该坐在此处,”令沈疏蘅讨厌的声音响起。   今日教弟子炼丹的长老是风崖。   风崖阴沉着脸朝沈疏蘅望去,自昨日的事后,他就对沈疏蘅怀恨在心,一心想找机会教训她。   “非也,门规规定在钟声响起之后进入者才为迟到,我与沈疏蘅在钟声响起时进入,且我们到后,钟声还响了有一会儿。”   风崖的眸光暗沉,用自己的眼睛狠狠剜向楚青水,责怪这位弟子多管闲事。   沈疏蘅在课桌底下朝楚青水竖了一个大拇指,“我在钟声结束之前进来,不算迟到,为何要出去,难道师伯对祖师们定下的门规有意见。”   “还是说师伯对弟子心存芥蒂?”她不卑不亢的回道。   学堂内的弟子们很快窃窃私语起来,目光都集中在了风崖的身上。   风崖被弟子们看的如坐针毡,他只能咽下这口气,他在说什么都会让弟子们觉得是自己小肚鸡肠。   沈疏蘅眉头微蹙看着风崖,他阴沉的脸很快就变得淡然,她有种不详的预感。   风崖走到炼丹炉旁,开始为弟子们讲诉如何炼制回春丹。   “回春丹可在受伤时服用,炼制较为容易,就连天资极差的弟子也能一次练成。”   “你们的桌上都有炼制此丹药的药材,等会跟着我的步骤来。”   沈疏蘅虽然心里讨厌风崖,但该学的她还是会学,她不信风崖会为了给她一人下绊子,在所有弟子面前演示错误的炼丹方法。   她的手放在丹炉盖上,上面还残留着一丝余温,她将盖子取下。   看台上的风崖是如何做的。   “放置药材进去的顺序不可放错了,药材不可多放,也不可少放。”   风崖拿起一株长着黄色长叶子,红色果实的药材,他将药材举起,让在场的每一人都能看清。   “此物是回春丹的主要药材,名为春时果,需要放进丹炉内用大火烧化,变为红色的液体后,才可放入其它的药材。”   沈疏蘅也拿起了春时果,它的果实看上去极为光滑,摸上去却异常粗糙,但上面的灵气极为充沛。   她将春时果丢进丹炉内,使用灵力操控炉底的灵火。   砰的一声,鲜红的火舌窜的比快到人高,携着灼浪,扑向沈疏蘅,就像一只青蛙迅猛的伸出舌头卷向猎物。   沈疏蘅往后一退,躲掉了差点舔舐上她的火舌,但她还是闻道了一股焦糊味,她有一缕发丝没能逃过。   被火灼烧过的发丝颜色带了点黄色,沈疏蘅用灵力切掉了那一缕发丝,她在心里为自己的头发默哀,上次与女主对战时,也被切断了一缕头发。   “沈道友没事吧,你用灵力牵引灵火时少放一点灵力。”楚青水担忧道。   沈疏蘅又操控自己的灵力将火苗压下去,变成正常大小。   “有些弟子天赋又差,又不肯早起努力,jsg修行之路一切都靠自己,所拜的师父在厉害又如何。”风崖朗声道,他一边说话,一边轻蔑的看向沈疏蘅。   无语,就你会阴阳怪气,沈疏蘅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你或许只是不擅长炼丹,但是你的剑术天赋很厉害,反正你也是剑修,别理风崖。”楚青水气愤的瞪向风崖,她最讨厌这样说话的人了,这些丹修打架不行,嘴上却喜欢叭叭叭。   沈疏蘅在来到这里后,经过一次次的修炼,早就接受了自己的天赋。   不过她记得炼丹一术,靠的是对天地灵气亲和度,她的五灵根只是修炼进度缓慢,但全是天级,对灵气亲和度极高。   春时果在灵火的炙烤下,很快就化为暗红色的液体,扑鼻的甜腻药香钻入沈疏蘅鼻尖。   灵火烤的液体冒起了沸腾的气泡,发出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   风崖又往炉内丢了一株药材,沈疏蘅捡起桌上的药材照做。   就这样往丹炉内扔了五种药材后,风崖拿出最后一颗琥珀色的圆球药材,上面散发着淡淡的棕色光芒。   “此物名为冲霄果,是许多丹药必不可少的药材,一炉丹药只需一半。”   沈疏蘅手指捏着冲霄果,刺骨的冷意从指尖传来,这个药材看起来是暖色调,摸上去却这般冰冷。   手指微微一捻,冲霄果就完整的分成了两半,沈疏蘅将一半药材掉进丹炉,盖上丹炉。   所有药材放进去后,反而闻不到其中的药香了,就连方才味道格外浓郁的春时果的甜腻药香也没了。   沈疏蘅疑惑的问楚青水:“为何我的丹炉内无药香散发出来,你的却有一丝药香?”   “我曾听闻若是厉害的炼丹师,在炼制丹药时可保药香不散,完全将所有药性封闭在内,我就说你的剑术天赋如此了得,相比其他天赋也不会差!”楚青水眼中冒光,兴奋的看着沈疏蘅。   沈疏蘅一听,若是如此,她的炼丹天赋想必是不差的,毕竟她对五种元素极为亲和。   她尝试着用把灵火变小,但灵火却想不服人管教的猛兽一样,张牙舞爪的。   火舌时不时猛地窜出,又快速缩回,变得很小一团,如此往复,丹炉似乎有些承受不住了,丹炉盖不停的发出嗡嗡之声。   一旁的楚青水见状,“控制灵火的手法以后多练练就熟悉了,我先帮你稳控住灵火。”   楚青水的灵力一碰到灵火,方才快比她们高的灵火猛的变成了一丈高,“不好,你这火有问题!”沈道友的天赋果然厉害,面对有问题的灵火都能这般沉着。   “炼制不好这种简单的丹药,就别炼了,别让火烧到其他弟子身上!”风崖眯起眼睛看向窜的足有一丈高的火苗后,他的唇边不自觉的勾起。   只见沈疏蘅倏地灵力化剑,将嚣张的灵火斩下,灵火似是有灵智般,在遭受到带着剑意的一斩后,乖了下来。   沈疏蘅此刻使唤灵火就变得容易的多了,想要火势如何就如何。   风崖的原本勾起的唇角,在见到沈疏蘅能自如的操纵灵火后,迅速的耸拉了下来,似有一片阴云笼罩了他的脸。   蓦得,他的眼珠微微移动,似是想到了什么,又不怀好意的望向了沈疏蘅。    第6章   沈疏蘅操纵灵火时,就发现她的灵火和别人的不一样了,他们的灵火都是明黄色的,只有她的是焰红色。   再一结合楚青水说她的火有问题,她可以肯定风崖又给她下了绊子。   她不在想这些,而是专注的控制火势,她把火调到了文火大小,回春丹马上就炼制好了。   倏地一抹细小的灵火钻入她的眉心,她并未注意到。   她白皙的额头上沁出一滴汗珠,汗珠迅速的滚落停在了她浓密睫毛上,有褶褶光亮在她眼中亮起。   沈疏蘅圆圆的杏眼不自觉的弯了一下,她的丹药终于快好了。   突然,轰的一声。   一阵火光亮起,随后黑烟弥漫。   一股糊味飘进了她的鼻间,沈疏蘅揭开丹炉盖,原本应该圆润的丹药,此刻碎成了几瓣。   沈疏蘅一抬头,就看见了风崖在远处朝她阴恻恻的笑,就差把我就给你下绊子写在脸上了。   “所有弟子丹药都该炼制好了,把炼好的丹药拿出放在桌上!”   沈疏蘅淡然的将素白的手伸进沾着黑灰的丹炉内,拿出碎成了三瓣的丹药,摊开放在卓上。   她的另一只手还放在丹炉内,手指在炉底戳到了一处明显柔软的地方,炼制丹药的丹炉质地绝不该是这般。   她的指尖用力一按,手指竟从炉底穿了过去。   这丹炉偷工减料也太严重了,连玄铁都不舍得多用点。   旁边的楚青水惊恐的看着沈疏蘅竟恐怖如斯,连炉底都给用手搓穿了,“沈道友你……”   沈疏蘅侧头看向楚青水,“别胡思乱想,你自己试试便知道了,”她将手从炉中拿出,做出邀请的动作。   楚青水狐疑的也伸手放进了其中,手指轻轻一按,本就穿了一个洞的炉底也多了一个洞。   楚青水越按越起劲,直接用手掌将丹炉拍了大窟窿,“这个丹炉质量真差,不过还挺解压的!”   风崖早已走到了最后一排,脸色发绿,瞪向她们,“丹药炼毁了,气就洒在了丹炉身上,如此心境相比仙道一途也走不长!”   油腻男主又来阴阳怪气了,沈疏蘅却将丹炉举了起来,倒放在桌上。   所有弟子都朝他们看来,他们脸上的神情与楚青水见到沈疏蘅按破炉底时一样,瞪大的双眼里写满了震惊。   “元婴期才能毁坏玄铁所致的物件,她一个筑基竟也!”有些弟子惊呼出声。   “毁坏宗门物品,按门规处置,”他的脸拉的老长,提醒所有弟子。   沈疏蘅面色平静,看着男主跳脚,“若是这丹炉本就有问题,我一个筑基期的弟子怎有能力毁坏丹炉!”   “你炼丹不成,还想狡辩,”风崖怎样都未料到沈疏蘅会用手抠丹炉,他不能让人发现丹炉被做了手脚。   风崖不自觉的抬手,用手擦了擦脸。   沈疏蘅朝一些跃跃欲试想来摸丹炉的弟子们招了一下手,“诸位来试一下我的丹炉就知道,你们也可以轻而易举的戳破。”   风崖朝她大吼:“你别太放肆了,所有弟子不许听她胡言!”   他刚说完话,就看见两个弟子手放在了丹炉内。   黄裳男弟子在丹炉底碰了一下,炉底又破了一个洞,“我也能破坏元婴期才能破坏的玄铁了!”   另一位秀气的女弟子嫌弃的瞥了他一眼,“炉底所用材料并非玄铁,而是泥精铁,根本就不耐灵火烧。”   风崖想让她在众弟子面前出丑,这算盘又打翻了。   沈疏蘅看着风崖耸拉的脸,她不由得笑出了声,“师伯,我就说这丹炉有问题吧,师伯不分青红皂白咒我仙途无望,该给弟子道歉。”   “你连丹药都练的破碎,天赋本就不高,我为何要给你道歉,”风崖道。   就在沈疏蘅准备在对男主进行嘴炮输出时,方才说出炉底材料的秀气女修拿起了她破碎的丹药,用眼睛仔细打量着。   “这枚丹药虽是碎丹,但品质良好,药气也未泄出,若是不碎品级该是天级。”   沈疏蘅朝她一笑,目光透露出谢意。   风崖气急败坏的拿手指着女修,“我是长老还是你是长老,这枚丹药就是废丹。”   男主真是又蠢又坏,他在书中究竟是靠什么当上男主的,她在心里腹诽。   “风长老质疑我天在水材料行少当家的眼光?”一位男弟子站起来,目光锐利的盯着风崖。   沈疏蘅准备问身旁的楚青水时,“天在水材料行是我们大陆最大的材料行,拍卖的东西也都是最好的,质疑他们少当家不行,就等于指着他们鼻子骂你们材料行很差。”楚青水小声告诉她。   难怪没有弟子敢给风崖出头,就连风崖自己的徒弟也不敢站出来。   沈疏蘅决定为风崖扇风点火,“师伯咒我仙途,还拿手指人怒斥,不该给弟子们道歉吗?”   风崖的用力的甩了一下袖子,背对着她们,“你能练出此品阶丹药只是巧合,若是下次上课你能炼制出天级凝气丹,我便亲自向你们道歉。”   沈疏蘅看着风崖落荒而逃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她收拾了一下东西,准备去另一处上关于大陆史学的课,修仙界的一些上课规则和大学真像,也喜欢换教室。   沈疏蘅御剑站在空中,发现楚青水的剑上站了一个女子,替她解围的人。   “顾眠说她体弱,我便载她一程。”   沈疏蘅见顾眠的手很自然的就环在了楚青水的腰间。   “懂了,”她意味深长的望向她们。   沈疏蘅乘着飞剑,很快就到了上课的学堂。   一阵绵软的风携着远处的花香吹拂过她的发丝,她本就困极了,再吹上这样一阵春风,恨不得倒头就睡。   反正这节课没有什么技能要学,她jsg正好补一下觉。   她踱步到最后一排,走进左边靠里的座位,坐下去后,脸对着桌子就趴下了,完全不问是事。   沈疏蘅隐隐约约听见一道女声,开始讲课,就如泉水敲击山石,泠泠悦耳,和她师尊很想。   “自一千年前,大陆各族混战,邪气肆虐……至如今就再未有人飞升过了。”   春风吹来时不时撩动发丝扫过她耳边,痒痒的,再加上讲课人好听的声音,她的意识下沉,完全睡着了。   傅雪客在看见徒弟在自己的课上睡着了,她走到下面。   楚青水焦急的拾起一个又一个术法,朝沈疏蘅丢去,希望她能快点醒来。   但那些术法丢在沈疏蘅身上,犹如石沉大海,一点波澜都未现出。   顾眠按住楚青水丢术法的手,唇边泛起温柔笑意“她不会有事的。”   傅雪客走到了沈疏蘅身后,她垂眸,纤长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她的睫毛微微颤动,阴影跟着动了一下。   她伸手,在沈疏蘅的脑袋上,轻轻揉了几下,她还是趴着一动不动。   她的嘴唇弯起,手指微微勾起,在沈疏蘅脑袋上敲了敲,虽是敲,但她的动作及其温柔。   “起来了,”沈疏蘅的一只耳朵露在外面,傅雪客弯下腰,她在她耳旁轻声道。   沈疏蘅还是未动,她的那莹白的耳尖上却染了一点红。   “若是我的师父见我这般,早就一剑鞘对着我脑袋咂上去了,然后再扭着我的耳朵,”楚青水小声的说给顾眠听。   傅雪客似是有些无奈了,沈疏蘅还未醒,她只能用手拍了拍她的背,“别睡觉了。”   “今天吃水饺,好……沈疏蘅蓦得跳起,她听到水饺了。   她睁开眼睛,一看,不由得退后了一步,“师尊……您怎么来了,”她现在就很慌,就上课睡觉被家长抓到,她很慌。   “来为你上课。”   “你这般实在该罚,”一只两指宽的戒尺飞到傅雪客的手中。   戒尺是用普通的竹子做成的,尺身通体翠绿,散发着莹润的光泽。   翠绿的戒尺躺在了师尊皓白的手掌上。   沈疏蘅的注意力又被师尊漂亮的手指吸引走了注意力,她的眼睛黏在了师尊纤长的指上。   “手伸出。”   沈疏蘅听话的将手掌摊开,想象中的震麻的痛感并未来到。   戒尺在她手心蜻蜓点水般的过了几下,微凉光滑的戒尺碰到手心泛起丝丝痒意。   “昨晚未休息好?”傅雪客柔声道?   沈疏蘅看着师尊,无辜的点点头。   “做何事了?”   沈疏蘅盯着师尊,愣了一下,她昨晚做了什么师尊会不知?   她仔细的看着师尊,师尊看起来好似真的不记得昨晚发生何事了。   算了,她还是别再这么多人面前,说出来。   沈疏蘅灵机一动,原本愣愣的表情倏地转为疯狂,“师尊怎会不知我做了什么,徒儿当然是修炼,只为师尊能多看徒儿一眼,眼中只有徒儿。”   她很满意这番话,听起来她就是一个为师尊痴为师尊狂,为师尊框框撞大墙的徒弟。   傅雪客眼波微动,就似清风拂过湖面,荡起波澜。   有些八卦弟子们听见沈疏蘅的话后,瞳孔微震,他们好想听到了不该听的师徒秘辛。   楚青水方才还在期盼自己的师父也能像傅雪客一样,她察觉到她们师徒二人不寻常的关系后,立刻摇了摇头。    第7章   沈疏蘅今日穿的一身天青色道袍,上面用金线绣了一弯勾月,窗外有风吹来,衣袍也随风翻动,似月影在澄澈水面摇漾。   她本就有些皱褶的衣服经风一吹,就更皱了。   傅雪客低头,用手慢慢抚平她衣袍上的皱褶,“缺少的魂魄都回来了,修炼之事也要张弛有度。”   阳光穿过摇曳的树木,一直到窗内,斑驳的树影印在傅雪客的脸上。   沈疏蘅定定看着,师尊脸上斑驳光影跃动,她的所有注意都放在了师尊的脸上,先是跳动的光斑,最后她开始数着师尊浓密的睫毛。   傅雪客用手熨平徒弟衣服上的皱痕后,她抬头,却发现徒弟还在呆呆的看着她。   圆圆的杏眼水光漾漾,是属于温顺可爱小动物的眼睛,她放下的手动了一下,想去触碰她的眼睛。   “坐下吧,别站着了,”沈疏蘅这才回神,她听见师尊说话后,慌忙坐下。   傅雪客在沈疏蘅坐下后,就一直站在她的身旁,继续给弟子们讲课。   沈疏蘅强迫自己不要再睡着了,师尊身上传来的清冽冷香让她清醒了一点,师尊身上的气味就似她的人一样,都似浸没过冰雪。   沉重古朴的钟声响起,这节史学课结束了。   “回去歇息,”傅雪客道。   “师尊,徒儿等下要去找关于炼丹的书,晚些再回去,”沈疏蘅也想和师尊一起回去,但后天就是男主的课了,她必须炼出丹药。   傅雪客朝徒弟微微颔首,“记得早些回来。”   沈疏蘅眼睛弯成了一道月牙,她的语气有些雀跃,“知道了师尊。”   她看着师尊的身影一下消失了,化神期能缩地成寸,果然很快。   沈疏蘅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寻找宗门中的藏书阁,哪里应该有关于炼丹的书。   “藏书阁怎么走,楚道友?”她询问楚青水。   她到此处已有一月,却还未去过宗门内的藏书阁,她的记忆里也没有关于藏书阁的位置所在。   “我带你去。”   “有劳楚道友了。”   “下次记得和我切磋,就行了,”她还真是对剑术痴迷,沈疏蘅笑了一下。   楚青水领她到藏书阁后,就走了。   沈疏蘅走进藏书阁,面对浩如烟海的书籍,她的头都大了,这么多书从何处找起。   她先随手拿了一本书,一打开,只见上面空荡荡的,一个字都没有,比她的袋中的灵石还干净。   随后一道五色的亮光在书中流淌,上面出现了这几个字《魔尊狠狠爱,你别逃》。   书名强烈的冲击到了她的双眼,她的眼角忍不住抽蓄了一下,就放下了。   她将书放回去,准备找人问问关于炼丹的书籍在那。   “咯咯咯,”笑声引起了她的注意,沈疏蘅寻着声音看过去。   只见一个女子拿着玉简,不知是看见了什么,笑得八颗牙齿完整的露了出来。   现在的修士都这么卷吗,看一些法门也能笑得如此开心,不行,她要比他们更卷。   她想了想,还是莫打扰这位沉迷学习的道友了。   沈疏蘅环视四周,除了这位女子,就再无其他人了,她决定还是打扰一下她。   “这位道友打扰了,可知放置丹法的玉简在何处?”   沈疏蘅看见,沉浸在学习中的女子抬头,一脸怪异的看着她,楞了一下。   “这里没有关于丹法的书,不过我手上正在看的这本《我必成为师尊的心尖宠》强推给道友,超级禁忌的师徒之恋!”   沈疏蘅双眼睁大,“此处不是藏书阁吗?”   “没错,但此处藏的书都是一些话本和师姐妹们些的同人。”   就,就这个世界还挺时髦的,沈疏蘅又问:“道友可知何处有关于丹法的书。”   “回春峰内才有,你可去哪里寻找。”   沈疏蘅向女子表达笑意后,又御剑朝回春峰飞去。   回春峰是玉衡宗内丹修所在的峰头。   沈疏蘅一到回春峰内,就闻到一阵浓郁的药香扑鼻而来。   她在里面转了很久,才寻到此处的藏书阁,就在她准备进去的时候。   一道屏障蓦得竖起,她没注意一头撞了上去。   沈疏蘅恼怒的摸了摸头,有点疼。   倏地屏障上突然亮起了一排排金色的字,“若要进入,请出示会春峰弟子玉牌,非本峰弟子需一千点宗门贡献点才可进入”。   沈疏蘅一看一千点,这不是抢劫吗,她只有十点宗门贡献点。   就算她今天去宗门执法堂领取任务,也来不及筹够一千点。   “你以为丹法是你这种废物能学的!”   沈疏蘅看见风崖蓦得出现在她面前,说完话之后,他就进了藏书阁。   沈疏蘅的拳头忍不住握紧了,男主真像只苍蝇,不时飞出来惹人厌。   她只能转身回问心阁。   如今已是暮春时节,暖风熏得游人醉,处处都是鲜亮的景致。   只有问心阁,大雪茫茫。   问心阁也许只有朱红色的大门是这雪地中唯一的亮色,沈疏蘅推开朱红色的大门。   吱呀一声响。   随着门的的打开,一阵面食的香味袭来。   似是这冰天雪地中唯一的温暖,沈疏蘅立刻就想到了热腾腾的面汤。   “师尊!我回来了。”她走进去,循着香味来到了厨房。   只见白白的面团和一些馅料搁在紫檀木的桌面上。   原来师尊是在包饺子,她想起来了,今天上课时,她说了吃水饺。   “锅里有些熟了,你先吃,不够再做,”傅雪客清冷的眉眼中有笑意浮起。   沈疏蘅走到师尊身边,发现师尊的手上沾满了面粉,“还是我来包吧,师尊先吃。”   “你今日不是在说吃水饺吗?快jsg去吃。”   一说到这,沈疏蘅的脸不禁飞起两片薄红。   煮沸的汤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冒起的气泡冲的了锅盖微微抖动。   沈疏蘅急忙伸手去解锅盖。   一碰上盖子,她就被烫的嘶了一声,手一滑。   锅盖哐当的砸在了地上。   傅雪客闻声走了过去,“手给我看看,疼吗。”   沈疏蘅伸出烫到的那只手,食指上起了一个白色的包,“不疼的,”她朝师尊粲然一笑。   绿色的荧光在傅雪客指尖流转,犹如夏夜里萤火虫的光亮。   绿色的荧光流淌在沈疏蘅被烫红的手上,包裹住了她的手后,一股清凉驱逐走了手上的刺疼感,就连烫出的水泡也消失了。   “下次小心些,别在烫着了,”师尊的声音虽如冰泉,但沈疏蘅却能感受到的她的关怀。   “师尊以后只能对阿蘅一人这般好吗,不可以对别人这么好,”沈疏蘅的双瞳如秋水,泛起波纹,直勾勾的看着傅雪客。   只见师尊的唇边弯了弯,绽出一抹笑意,如春风拂动柳枝搅动波光粼粼的湖面,夺人眼目。   倏地掉在地上的锅盖飘起,傅雪客对它施了一个清洁术,就放在了一旁。   锅中的饺子在沸腾的开水中翻滚,一捧捧白烟从锅里升起,氤氲着傅雪客如琉璃浸雪的眼眉,给她增添了一份烟火气。   沈疏蘅就站在师尊的旁边,师尊熟练的将饺子捞起,放在一旁的白玉碗内。   “这碗放在桌上,你先去吃,”师尊替她端起了那碗饺子,饺子汤上漂浮的葱花随着师尊的走动,在汤面浮动着。   沈疏蘅坐下后,夹起一个饺子吹了吹,才放心的送到嘴里。   是她最喜欢的玉米馅,咬开后带着一丝甜鲜味盘旋在舌尖。   很快她就吃完了碗里的饺子。   “师尊,阿蘅和你一起包饺子,”沈疏蘅走到放着馅料和饺子皮的桌前。   傅雪客往旁边退了一下,给徒弟让出一个位置。   沈疏蘅拿起饺子皮,摊开放在手心,有些微凉。她放上馅料开始合拢,用手指按了几下始终合不拢。   师尊从她手中接过,它们在师尊的手上就变成了一只漂亮的白色元宝状,还带着褶起的一圈花边。   沈疏蘅尴尬的笑了笑,她又试着包了几个,确始终包的很丑,完全没有师尊的好看。   如果说师尊包的是白白胖胖的元宝,她包的就是饱受摧残的面团。   沈疏蘅干脆放弃了包正常的饺子形状,她后来包的饺子全都奇形怪状,有长的像包子的,有四不像的,一个比一个奇怪。   傅雪客所有的饺子全部都下了锅,不一会就煮开了。   沈疏蘅将她包的奇形怪状的饺子全都捞起起来,准备尝试一下,夹起一个小笼包状的饺子咬了一口,她的脸色就变了。   难怪没人这样包饺子。   傅雪客捕捉到了徒弟吃进自己包的饺子后,她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换一碗,”傅雪客将徒弟的那碗饺子拿过来,把自己的那碗推给了徒弟。   吃完饺子后,沈疏蘅出了门,她还要解决宗门贡献点的事,万一执事堂恰好有那么高的贡献点的任务呢。   她快走到执事堂时,一个男子领着十几个弟子拦住了她的去路。   “东西还你,”他们一齐不情不愿的拿出一个储物袋,他们之前以自己的进阶立过誓,今日不得不将东西加倍还给沈疏蘅。   一个圆脸男弟子一想到这,就咬紧了牙齿,这废物也配。   “听说你害晓晓师妹关在了虚无谷,今日我祁甚就替晓晓师妹教训一下你,”带队的男子道。   沈疏蘅斜了他一眼,“宗门内禁止私自斗殴,”她突然想到了一个解决宗门贡献点的办法。   “这是我的战书,我们去宗门的擂台上,若是我赢了,师弟们方才给你的东西全部还回来,”沈疏蘅一听,他们既然提了条件,她也可以提。   沈疏蘅冷声道:“若是我赢了,你们所有人的宗门贡献点全都归我,并且按照方才还我的灵石再翻一倍还我。”   一位弟子不屑的看了一眼沈疏蘅,小声低语,“师兄,她也太不自量力了,提的这些东西不就是虚张声势,还敢像我等提条件。”   祁甚的眸光似刀,对着沈疏蘅阴冷一笑,“也行,若是你敢赌的大一点,我们下生死战帖,你死了东西全都归我,我死了东西全都归你。”   他来此正是为取沈疏蘅性命。他是金丹中期,虐杀她如同斩草一样,轻而易举。    第8章   “宿主,他是金丹中期,我们赢得可能性很小,”系统担忧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沈疏蘅的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但她的脊背挺直,就如一柄利剑,无坚不摧。   她清透的眼中闪烁着亮光,“既然有一丝胜的可能,那就打,”她的剑绝不退缩。   “你是怕了吗,若是不敢,现在就把你手上的东西都交出来,废物别浪费资源!”祁甚故激道,若是她不应战,便没有合适的理由的杀她,替晓晓报仇。   沈疏蘅冷淡的望了他们一眼,“生死战我接受,现在就去宗门试炼台,若我赢了,不仅你所有的东西归我,所有人的宗门贡献点也归我,我怕你们反悔,要先立誓。”   祁甚轻蔑一笑,“先立誓,”他有十成的把握赢下这才比斗。一想到等下比试亲手切下她的头颅,温热的血液飞溅到脸上,祁甚就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唇角。   金色的光芒亮起,他们在上面立下了誓言,反正到时候祁师兄会亲手杀了那废物,走走过场罢了。   宗门试炼台前,围满了前来观战的弟子们。   沈疏蘅站立着,握着长剑,剑刃的寒光映照在她眸中,驱散了眼中的温润。   “沈疏蘅一个筑基怎么瞧着气势这么足,若不是知道她的修为,我都觉得她会胜。”   “脑子有问题呗,祁师兄快杀了她,好久没见过鲜血了,”一些弟子们在台下,眼中露出野兽似的凶光。   沈疏蘅目光平静的扫过人群,就算知道胜算不大,她也不畏惧。   她举起手上的剑,散发着寒气的剑压下了和熙阳光的暖意。   一个眨眼的功夫,沈疏蘅就提剑刺向了祁甚,却只刺到了一个虚影。   她警惕的回头,却惊讶的发现,台上不知何时亮起了暗紫色的阵法纹路,阵法师布阵不该如此快。   祁甚在台上不见了,蓦得一条巨大的紫蟒蛇虚影出现在台中,两只双眼犹如黄色的灯笼挂在巨大的头颅上。   巨蛇发出嘶嘶的声音,张开血盆大口,吐出暗红的蛇信子。   沈疏蘅和那条巨蛇隔得老远,都能闻道一股浓稠的恶臭。   巨蛇怒吼着朝她袭来。   沈疏蘅却踏着诡异的步法,她的速度越来越快,只能见到一道道天青色的残影。   巨蛇试图用长尾甩到她,蛇尾疯狂的打向沈疏蘅,每次要打到她的时候,却总能被她轻易的避开。   石台在蛇尾的重击下纷纷裂开一道缝隙。   沈疏蘅的额头上沁出点点汗珠,若是被蛇尾甩中她的骨头恐怕会断裂。   就是现在!   她趁巨蛇不注意时,跳到了它的背上,剑芒一闪,长剑就刺进了它的头颅中。   蓦得一只长着犄角的黑豹从阵中凝聚出身形,腾身翻滚咬在了沈疏蘅的左肩上。   血肉撕裂的剧痛肩上传来,左肩痛的没有了直觉,鲜红的血液从不断流出,淅淅沥沥洒到暗紫色的阵法中,被其吸收。   沈疏蘅的眼睛倏地睁大,她的剑插进了巨蟒的头颅中却丝毫不见鲜血,它仿佛并未受到影响一般。   她心道不妙,在巨蟒和黑豹配合下她的处境愈发困难。   她提剑退到远处……挥出密如潮水的剑芒,将两只巨兽裹挟其中。   沈疏蘅原本圆润的左肩,此刻鲜红的血肉翻出,血液也在不断的渗出,滴落在地上,鲜血掉在地上似乎被阵法所吸收。   倏地阵法中出现了二十只巨蟒和黑豹,它们发出兴奋的吼叫围住沈疏蘅。   一只豹子凶狠的扑向她,沈疏蘅一剑扫过它的颈部,依旧未见丝毫鲜血。   而在她挡住那只豹子时,其它的猛兽源源不断的朝她袭来。   天青色长衫渐渐被鲜血染红,她的身上没有一处是好的。   但沈疏蘅的剑却并未丝毫减弱,反而愈来愈强。   阵法中的妖兽还在不断变多,沈疏蘅提着剑进攻,完全是本能在驱使她。   她的剑招愈发简单,只有提刺砍,却是她在源源不断的兽潮中所领悟的绝杀之剑。   去除了所有华丽的招式,只保留了一剑,能够一剑取人性命的一剑。   沈疏蘅发现,那些阵法所出妖兽并不是真的妖兽,而是一种虚幻的影像,却能对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妖兽还在源源不断的变多,她迟早会被耗死在其中。   隐藏在阵法中的祁甚大笑着看着沈疏蘅,看她是如何被自己一点点虐……杀,却无反抗之力。   只能绝望的死在自己的阵法中,血肉最后被阵法jsg中的兽魂吸收。   沈疏蘅静下心,感受着阵法中的一些动静。   她一边提剑斩杀不断扑向她的兽群,一边寻找破解阵法的方法。   只要找到阵眼就能解开,而阵眼是阵法中能量波动最强的地方。   找到了,沈疏蘅如一只白鹤跃起,落到了东南方的角落处。   此处是灵力波动最为强烈的地方,她对天地间元素感知异常亲和。   沈疏蘅挥出的一剑如雷霆之击,周围的灵力被激起了波纹。   砰的一声,暗紫色的阵法从此处裂开,只一息,裂纹就布满了整座阵法。   沈疏蘅看见躲在暗处的祁甚露出了身影,她挥出数道剑芒拦住了祁甚的去路,以抱猛兽撕咬之仇。   祁甚惊恐的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沈疏蘅,“怎么可能,既然如此我绝不会让你轻易死去。”   “杀了你,让你的魂魄成为我阵法的养料!”   祁甚笑得狰狞,手拿骨扇子对着沈疏蘅甩去。   飞出去的扇子宛如拥有灵识一般,不停的往沈疏蘅身上切去。   沈疏蘅将灵力汇于双腿,步法就连扇子也捕捉不到。   一道寒芒一闪,祁甚的头颅砸在地上,弹了几下,温热粘稠的鲜血喷射而出,犹如一场血雨。   沈疏蘅感到脸上有一片腥臭的液体洒在了脸上,她厌恶的用袖子擦了擦。   祁甚的头颅滚到了她的脚边,他的眼睛瞪得很大,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会死在她的手上。   她厌恶的将他的头颅踢下台,她的衣服已辨认不出原来的颜色,被血完全浸透,成了一件血衣。   她站在台上,乌发雪肤,风吹的她的乌发随着血衣翩飞。   台下的弟子们瞪着眼,嘴唇张大,全都维持着一个神情,愣愣的望着沈疏蘅。   “她杀了祁师兄!”一个弟子最先反应过来。   “啊!”一个男弟子颤抖的大叫,往后退,祁甚的头颅滚到了他的脚边。   一身鲜血的沈疏蘅犹如地狱中开出的最娇艳的郁金香,是鲜血浇灌而成的,让人不敢直视她的美丽,只能恐惧她的危险。   沈疏蘅用剑勾起祁甚的储物袋,放在手上,打开清点了一下里面的东西。   方才那把祁甚使用的骨扇也被她收了起来。   沈疏蘅提着剑,一步一步从台上走下,来到那群和祁甚合伙的弟子们身边。   “祁甚输了,诸位该兑现自己的誓言了,”她的语气听不出丝毫感情。   方才那群趾高气昂的弟子们纷纷吓得话都不敢说,一个个颤抖着身子,脸色苍白的望着沈疏蘅。   “你杀了师兄,应该偿命!”一个稍微大胆的弟子站出来指着她。   “他自己向我下的生死战,我不杀他,他就杀我,你们方才可是立过誓言的,门规里生死战可不用杀人偿命。”   “还是说你想挑战我,为他报仇,你也可向我下生死战,”沈疏蘅对着他们一笑。   他们抖动的更厉害了,哆嗦着伸向储物袋拿出灵石和宗门的贡献点玉牌。   沈疏蘅一挥手那些灵石和玉牌纷纷飞向她,她满意的打开储物袋,让那些东西全都落进了袋口。   收拾好这些后,她准备离开此处。   玉衡宗的一角,一道写着祁甚名姓的命牌砰的一声破碎,碧绿的碎玉落了满地。   鹤发老者看着碎了满地的命牌,脸上如聚满了墨云。   碎落在地上的命牌凝聚出祁甚死前的影像,剑光起,人头落。   鹤发老者发出一声低沉的怒吼,“我儿!”   “为父这就替你报仇,”他将杀害儿子的人的气息锁定。   沈疏蘅的储物袋里装满了今天收获的东西,危险解除后,她浑身都是伤的身体,终于感觉到了蚀骨的痛疼。   利刃切割身体的痛感如同沉重的潮水淹没了她身体的每一处。   沈疏蘅拿出一颗丹药塞进嘴里,一股暖流从丹田处传来汇入四肢百骸。   她开始坐在原地打坐,慢慢调整身体,若不这样,她等下恐怕连御剑的力气都没有。   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不知从何处来的威压如同巨山压在了她的身上。   本就伤痕累累的身体彻底承受不住,残留在唇边的鲜血顺着唇角低落至下颌处。   从体内流出的温热的鲜血渐渐变冷,结成血痕落在白玉似的下颌处。   “何人杀了我儿!”鹤发老者赫然出现在半空中,执剑而立。   一个弟子指着沈疏蘅,“是她杀了师兄,”老者身上强大的威压令他们喘不过气。   拾掇祁甚杀沈疏蘅的弟子们心生惧意,若是让老者知道,他们恐也会被牵连,必须将锅全推到沈疏蘅身上。   老者执剑飞到沈疏蘅身边,“杀了我儿,就该偿命!”   “从未听过打生死战,需要偿命,他要杀我,我就该被他杀吗?”   “我杀了他,你要杀我。我不杀他,他要杀我,我就该死吗。”大难临头,沈疏蘅无丝毫惧意。   他们建立规则,却践踏规则,只因他们是所谓强者。   她一身傲骨,绝不低头。   “又如何,你弱小,你就该死!”老者的声如洪钟。   沈疏蘅听罢,心中涌起一股不平之意,在她心中波涛汹涌。   弱者凭什么该被杀,强者得天地所钟,一身修为却用来持强凌弱,这种人凭什么得天地所钟。   天地不公!   沈疏蘅从地上站起,举剑。   总有一天,她要劈了这天,问一声,为何如此不公。   老者见沈疏蘅还敢举剑对他,“蚍蜉焉能、焉敢撼树!”   他轻轻一挥剑,一道灰色剑光带着移山填海之势,朝沈疏蘅砍去。   他要她神魂湮灭!    第9章   雪白身影翩然而至,挡在了沈疏蘅面前。   “有何不能,有何不敢,”傅雪客挥剑与那道灰色剑光相撞。   剑声嗡鸣作响,剑光流转,如落入人间的清月。   “师尊!”沈疏蘅的面庞上还有鲜血在流淌,她的笑却在脸上绽放的灿烂,丝毫不见痛苦。   “我在,”傅雪客回头看着沈疏蘅,素来沉寂的眸中暗流涌动,少女如一株壮烈盛开的血红郁金香,落在她眼中。   “惊鸿剑仙,你徒弟杀了我儿,你是要拦着我复仇吗!”   “原来惊鸿剑仙也会仗势欺人!”   “是,又如何,”傅雪客眸光暗沉,望着鹤发老者。   沈疏蘅瞪着鹤发老者,恨不能一剑刺穿他,他还造谣师尊,“祁甚与我乃是生死战,生与死后果自负,不能寻仇。”   “我的修为没有你强,你就敢践踏规则杀我,我师尊来帮我,你却说她仗势欺人。”   沈疏蘅气急反笑,“老东西你可真会扣帽子,是你儿子先要杀我,被我反杀,你们先撩者贱!”   台下观看比试的弟子们,有些见惊鸿剑仙在此,自然敢说心中所想。   “沈疏蘅说的有道理,祁甚平日里就在宗门内与一些弟子们下生死战,用他们的魂魄滋养自己的阵法,如今被反杀,也是活该。”   “就是,那老头才是仗势欺人,毫无大能风范。”   鹤发老者听见弟子们的讨论,面上不禁一阵红一阵青,他周身的罡风呼啸,“我儿天之骄子,他的命就比别人的高贵,今日我誓要替他报仇。”   他昨日听说傅雪客到了化神境界,他也到了化神境界,还需怕她不成。   他近身与傅雪客缠斗起来,灰褐色剑刃与雪白剑刃碰撞,火星四溅。   鹤发老者咬牙想要将剑刃推至傅雪客咽喉,他挥剑吃力极了,豆大的汗珠如瀑布一般倾泻而下。   傅雪客的神情却依旧淡然,如同月夜下的静潭,幽深不可测。   她的剑意是在冰雪之中所领悟的,因此她的每一剑都带着彻骨的寒意。   鹤发老者只觉寒风暴雪呼啸而至,他额头上淌下的汗珠竟全都被她寒冽剑意所冻住了,枯树皮似的老脸上凝结满了条形的冰柱。   他一吹胡子瞪眼,那张脸显得滑稽可笑。   傅雪客单手执剑挡住了老者的每一剑,却迟迟不反击。   鹤发老者见状,心中冷笑,装的再好也没用,她只能勉强挡下他的剑,却不能反击。   如月剑光映照在她皓白面容上,更显出了她的清冽绝色之颜。   非人间所有。   白衣在空中随风舞动,回风流雪之姿。   鹤发老者盯着傅雪客,浑浊的眼中露出了贪婪。   “若你愿委身于我,为我生下子嗣,此仇可解。”   傅雪客望着他枯树皮似的脸,眸光暗沉,面上露出厌恶,若不是为了更好的教徒弟领悟剑术,她早就一剑斩了他了。   沈疏蘅气得破口大骂,“老东西,为老不尊,你也敢妄想我的师尊。”   “若我师尊是天上的云,你就是地上阴冷的臭泥潭,你不配!”   鹤发老者阴冷的望向沈疏蘅,“黄口小儿,老夫迟早要杀了你!”   傅雪客转头望向徒弟,眼中露出一丝柔光,“今日教你惊鸿剑第二式,千山鸟飞绝。”   “看好了。”   语毕,她再次望向老者,眸光似寒刀。   其中的杀意让人汗毛直竖。   沈疏蘅认真的看着,拿起剑,也学着师尊的样子比划着。   只见师jsg尊举剑,横挥,剑光骤然亮起,铺天盖地的冰雪袭来。   沈疏蘅在感受到沁骨寒意的同时心中也生出了一种寂寥之感。   她仿佛望见了,重重叠叠的山峦负雪,飞鸟绝迹,只剩孤清之境。   此剑式不在形,而在剑意,沈疏蘅坐下,闭眼用心感悟着师尊挥剑发出的剑意。   傅雪客见徒弟坐下打坐,似乎有了些领会。   鹤发老者怒火攻心,他也是当世大能,傅雪客与她对战竟敢三番五次的分心,散漫至极,拿他练招给徒弟看。   “一群竖子,竟敢轻视老夫!”鹤发老者双手握剑打出数道灰色旋风。   傅雪客挥剑就如她的神情一般,有一种云淡风轻之感。   有些弟子们见上空的两人打斗,老者面容扭曲打的吃力,而惊鸿剑仙面不改色,他们开始嘲笑老者,“那老东西真是滑稽。”   “ 你们……傅雪客一介女流,怎会打得过鹤发老者,她分明是装出这般模样!”祁甚的同伙怒道。   沈疏蘅无暇加入弟子们的嘴炮输出中,她感受自己的境界似乎有些松动,有了突破之势。   鹤发老者的耳力极佳,听见那群弟子们嘲讽他,他的一张老脸涨成了黑红色,他故意向地下挥出数道剑风,其中一道最强的向沈疏蘅飞去。   地上的弟子们大惊失色,面色纸白,他们怎么想不到,老者会对普通弟子出手,难怪祁甚所行恶劣,原是一脉相承。   数道暴躁的剑气眼看就要碰到他们了,他们吓得抱头蹲下。   蓦得,傅雪客也斩出一剑,凛冽剑意席卷而来,一剑破了老者所有的剑气。   此间所有的灵力都疯狂的挤进沈疏蘅筋脉中。   沈疏蘅周身的灵力都发生了扭曲,灵力狂虐让人难以靠近。   傅雪客见徒弟在进行突破,她为避免变故发生,手中剑迅疾如闪电,直冲向鹤发老者。   老者提剑格挡,剑光如白龙怒吼撞上了他的剑刃。   轰的一声,他的手中剑化为了齑粉,随着风四散落下。   半个呼吸之间,寒芒冲破了他周身的护体罡风,贯穿了他的心脏。   老者双眼睁大,心口处传来剧痛,碎心之痛疼得他呼吸仿佛凝固。   一道血柱从他心口喷出,散为漫天血雨。   肃杀剑意破了他的心脏,也碎了他的剑心,他的第一想法臣服,随后才想到他要活下去。   老者放弃了这具身体,元婴化为流光窜逃而出,他要再夺舍一具身体。   沈疏蘅突破境界进行到了最关键的地方,此时若遭人打扰,轻则突破失败,重则神魂受创。   鹤发老者朝沈疏蘅飞去,他要夺舍她的身体。   傅雪客飞身挡住他的去路。   老者拿出一件铃铛状的法器,他现在是灰色元婴,只有拳头大小,他朝傅雪客一笑,老脸显得猥琐至极。   铃铛是天品级别的法器,是他的保命法宝。   铃声起,烟雾现,傅雪客落入了幻境之中。   刹那间,老者已到了沈疏蘅面前。   沈疏蘅一睁眼就看到了拳头大小的老者对她阴笑,反胃之感从心中涌出。   就在老者准备夺舍沈疏蘅身体时。   砰的一声,十道蓝紫色的劫雷从天而降,石台被照的一片雪白。   其中一道劫雷挡住了他的去路。   另一道劫雷劈在了沈疏蘅身上,酥麻的电流流变全身,她只觉全身经脉更加通畅了,她的身体在吸收雷电的清正之力。   雷电清正可驱妖邪。   沈疏蘅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劫雷对她身体有益,也不疼,而那老头却怕被雷劈。   沈疏蘅两手对着劫雷一抓,就像使剑一样。   挥出紫色的劫雷,对着老头的元婴刺去。   老头又想逃走,劫雷倏地化为紫龙,一口吞掉了他。   他发出痛苦的咒骂,渐渐的咒骂声也消失了。   鹤发老者彻底消失在天地间,身死魂消。   傅雪客破开烟雾,看到的就是沈疏蘅两手拿着劫雷,把它们当作剑使。   她从未见过劫雷会听人使唤,但只要徒弟没事便好。   沈疏蘅继续吸收剩下的劫雷,一道道紫色巨雷灌进她的体内,涤荡着她的灵台。   傅雪客站在徒弟的身边,静静的望着她渡劫。   沈疏蘅内视,见体内本无色的灵力逐渐变成金色,在她的灵脉中冲刷。   她的身体不知被金色的灵力冲刷了多少遍,灵力最后又汇聚在她的丹田中,一点点凝缩为一颗金色的圆球。   这就是金丹,她到了金丹期。   金丹期与筑基期犹如隔了一道天堑,只有到了金丹期才能是真正的修士。   身体与天地之间没有了隔阂,她能不吸收灵力,而调动天地之间的灵力。   仿佛她即天地,天地即她。   一呼一吸间,她能捕捉到天地律动的规则,也就是天地法则之力。   沈疏蘅一睁眼就看到了师尊,她一直守在她的身前。   她渡劫度了这么久,天都黑了。   深蓝的天边挂着一轮圆月,远处传来低低的虫鸣。   清丽月光映在师尊的脸上,连月光也失色了不少。   沈疏蘅看的有些痴了,师尊在她心中是雪山之莲,她绝不允许有污泥沾上师尊。   她们日后面对的敌人会比今日的鹤发老者更强,也更多,她的修为还是不够。   为了师尊,她必须必须变得更强!   傅雪客见徒弟又在呆呆的望着她神游,“想什么呢。”   清冷的嗓音唤回了沈疏蘅的思绪,“没……没什么。”   一抹绯红染上了她雪白的脸颊,师尊这般看着她,她有些羞赧了。   蓦得,她转而一想,她的人设是偏执狂,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脸红。   沈疏蘅壮起胆子,努力使自己和师尊的目光对视,“当然是想如何让师尊彻彻底底属于徒儿。”   “哦,”傅雪客瞧见徒弟一改慌张神色,变得理直气壮,像一直故作凶猛状的小动物。   她伸手揉了一把徒弟柔软的头发,“你伤成这样,恐怕是走不动了,我背你回去。”    第10章   月光下少女的眼中似有一池清亮的水,有风吹来,那一池水也起了波澜。   傅雪客看着看着就忆起了从前。   沈疏蘅幼时就是一个白白的小团子,乌黑圆亮的大眼睛总是盯着她看,然后在对她甜甜一笑,跳到她身上说:“师尊,抱。”   “是要抱你回去吗,”傅雪客淡淡一笑。   沈疏蘅两手搭在师尊肩上,“要师尊背。”   沈疏蘅乖乖的趴在师尊背上,清冽冷香从她的鼻间进入,她的全身都放松下来了,是属于师尊的,令她安心的味道。   她们离地面越来越远,地下的一切也变的也越来越小。   沈疏蘅抬头望向天边,一轮橘色的月亮落入了她眼中,就连月亮周边的云也被晕染了一层橘黄的光晕。   “师尊,你看,今晚的月亮好好看,”沈疏蘅眼睛弯成了一道月牙,她愉快把这个发现说给师尊听。   傅雪客随着徒弟的声音也望向了那轮月亮,“很好看。”   “师尊,我觉得今晚的月亮是橘子味的,”沈疏蘅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嗯?”傅雪客疑惑道。   沈疏蘅在她背上笑出声,温热的吐息打在她脖子上,有丝丝痒。   “因为今天的月亮大大的圆圆的,还是橙色,和橘子很像,我就想如果月亮有味道,那就是橘子味的,”沈疏蘅愉快的说。   傅雪客唇边漾出笑意,“想吃橘子了,现下时节还差得远。”   沈疏蘅不由得想到了饱满多汁的橘肉,酸甜在舌尖绽开来,她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   傅雪客清楚的听到了徒弟咽口水的声音。   月色映雪,问心阁的雪不在是纯粹的银白色,而是带着点和月亮相近的橙黄光晕,冰凉的雪也有了些暖意。   傅雪客背着徒弟慢慢落到雪地上,推开了朱红色的大门。   “你今日受的伤,只靠治疗术不太行,需要上些药膏。”   “你先去沐浴一番,我给你上药,”傅雪客带着徒弟来到了浴池边。   碧绿的水波上方不断飘起袅袅的水雾,氤氲着沈疏蘅的眉目。   沈疏蘅站着,她的手攀上衣服的带子,却不动手,就这样放下了又伸手做出解衣的动作,眉间隐隐皱起。   她的脸不知是被温热的水雾熏得,还是怎得,整张脸都是红红的。   傅雪客蓦得手微微握拳,放到唇边,轻轻咳嗽了一下。   “我先走了,在你房里等你,”傅雪客转身,踱步离开,徒弟长大了。   沈疏蘅见师尊离开后,才慢慢解开衣服。   “嘶,”她身上一些裂口的伤口和着血液和衣服黏在一起了,她小心翼翼的把捏在一起的地方扯开。   就这样脱了好久,她终于脱完了那一身浸满鲜血的衣服。   这件衣服原先摸着光滑柔软,现下却因干涸的血液变得粗糙发硬,她的手碰到,忍不住心疼起来,她很喜欢这件衣服,   沈疏蘅走下水池中,把身体完全浸在了水中,只露出一个脑袋。   暖暖的水流变全身,她解开发带,一头乌黑的长发散在莹白的肩上,她一头扎进jsg了水里。   沈疏蘅洗完全身后,她走到地上,才想起她没带别的衣服,只有这一件脏衣服。   她现下已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是不愿意穿它的。   她只能又回到水中,“师尊,帮我拿件衣裳,”虽然知道师尊听不到她说话,她还是试着喊一下,万一听到了呢。   浴房内只有她的声音在回荡着,她叹了一口气,就在池边坐下。   傅雪客在徒弟的房中等了很久,还未见她回来,只能听见远处传来的风雪声,就是不见徒弟的脚步声。   沐浴也不必这般久。   蓦得她想到了徒弟没拿换的衣裳,她快步走到柜子旁,打开,拿起一件衣服就走。   一进去,她就看到了徒弟的眉眼低垂,脑袋搁在池边,看起来怏怏的。   “师尊你来了,”一片雪白衣角进入她的眼中,师尊终于来了。   她在水中的腿动了一下,她差点准备直接起来了。   虽说泡在温池中很舒服,但泡久了她也有点受不住了。   傅雪客放下衣服后,看了一眼徒弟,就背过身去了。   哗啦的水声响起,沈疏蘅出水的动作又快又急,她擦完身子后,立刻套上了衣服。   “好了,师尊。”   傅雪客这才转过身,面向沈疏蘅。   少女湿漉漉的黑发搭在衣服上,透明的水珠从发稍滴落,有些顺着脖子滑进了里面,一瞬间少女的眉头微蹙,但很快又平了。   傅雪客往沈疏蘅这边移了一下,两人挨的更近了,少女的身上有沐浴过后的清香传来,她掐了一个咒术。   沈疏蘅的方才还湿漉漉的头发刹那间就干了,鸦羽般的长发带着光泽,披散着发的她瞧上去带了分稚气,看着就让人想揉揉头发。   傅雪客伸出修长的手指,牵住了沈疏蘅的手。   师尊的掌心很柔软。   回房后,傅雪客拿出一个白色的瓷瓶,昏黄的烛光落在瓷瓶上,仿佛消融了它的一脚。   “上药了。”   上药岂不是要脱衣裳,这,沈疏蘅又为难了。   “我只替你涂背上的伤口,别的地方你看的到就自己涂药,如何?”她的声音带着笑意,傅雪客一眼就看出了徒弟的小心思。   沈疏蘅眨了眨眼睛,白净的面上又染了些薄红,她点点头,“嗯。”   她转过身,只拿背对着师尊,才解开上衣。   傅雪客的心乍然疼了一下,她的眼睫低垂,徒弟瘦削的背上都是些暗红色的伤口。   伤口犹如一条条丑陋的蜈蚣趴在了她苍白的背上。   特别是她的左肩上,一整块肉被撕扯下来,猩红伤口下隐约可见白色的骨头。   “竟伤的这么严重,一定很疼吧。”   沈疏蘅习惯性的摇了摇头。   傅雪客眉头微蹙,眼中露出怜惜,“疼就说出来,没事的,在为师的面前不要强撑着。”   “很疼,很难受,”沈疏蘅听见师尊的话后,终于忍不住了,眼中涌起一股泪意。   傅雪客叹息一声,手掌在她头上缓缓摩挲,“阿蘅很乖。”   “是为师没护好你。”   系统见宿主和它要求的人设出现了偏离,“宿主,你是偏执狂,不是爱哭鬼,注意维持你的人设!”   “知道了,知道了,”沈疏蘅强压下眼中的泪水。   倏地师尊递给她一个微凉的带着甜味的蜜饯到了她的唇边,她张开嘴含了进去。   傅雪客感到她的指端被一片柔软温热的东西轻轻扫过,她收回手时,指尖还停留着湿润的触感。   沈疏蘅用嘴接过蜜饯时舌尖不小心扫到了师尊的手指。   一阵冰凉的膏状物贴上了她背上的伤口,随之而来的还要一阵薄荷味的药香。   药膏刚上在伤口时,犹如一把盐在腐蚀着,沈疏蘅疼痛难忍,闷哼了一声。   “待会就会好一点了,”师尊说完后,果然痛疼就消失了。   “背上的伤口我都替你弄好了,等下你在自己上其它的地方。”   沈疏蘅将堆在腰间的衣裳拢起,穿好后转过身。   蓦得,师尊的手轻轻在她眉间点了一下,然后她就看见师尊的手上有一团红色的焰火。   那团焰火不就是她上炼丹课的时候的灵火吗,好像那天她炼丹完后,眉间处确实有种异样的感觉。   “这是异火,你从何处得来的?”   “在风崖的炼丹课上,我炼丹的火焰就是它,它和别的灵火有点不一样,很难掌控,差点烧到我了。”   “风崖是想拿异火来作弄你,他没能收服异火,但现在异火认你为主了。”   风崖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了。   “异火有灵智,若不是它臣服之人,它是不会轻易让对方掌控的,”傅雪客给徒弟解释道。   “此火可用来炼丹,在和他人打斗时也可用来退敌。你可以好好利用它,你可以试着用神识控制它。”   焰红色的异火在傅雪客手上摇摇晃晃,似在颤抖。   她将那团火焰放在沈疏蘅手掌上。   沈疏蘅仔细打量着停留在她手上的火焰,在她手上的火焰明显变嚣张了不少,还对她做出了一个龇牙的笑脸,就是火焰做这种表情异常滑稽,逗笑了她。   她试着用神识操控它,很快就能收放自如了。   突然她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想法,她现在能控制异火了,后日风崖的炼丹课上,她要用此物报复他。   “我先回去了,”傅雪客说完就走了,还替徒弟关好了门。   沈疏蘅将身上其余的地方涂好了药,就开始打坐修炼。   翌日。   沈疏蘅又来到了回春峰,她清点了一下她获得的贡献点,足足有十万多点,完全不用担心进藏书阁寻找丹术。   她将玉牌靠在门边的石壁上,然后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这次屏障想拦她拦不住了。   回春峰的藏书阁里一到九楼都是关于炼丹术的书籍,而十楼则是炼丹室。   沈疏蘅走到一块水晶制作的大屏边,蓦得它突然亮起,一个扎着双丫辫的小孩出现在里面。   “这位弟子你找什么炼丹书。”器灵好久都未和人说话了,谁叫玉衡宗以剑修为主呢,他们对炼丹只是随便糊弄一下。虽然有回春峰的弟子时常到这,但他们对里面熟悉的很,压根用不上她。   沈疏蘅道:“我……”。   器灵完全无视了她的话,而是自顾自的说起来,“我推荐你选九楼的上古丹法大全,全门派仅此一本,它记录了自上古到现在的所有丹法,心动不如心动,快去选它吧!”   沈疏蘅神色现出狐疑,真有这么厉害的丹法,怎么没听说过,是她孤陋寡闻还是器灵在忽悠她。   她又一想器灵不能骗人,因为它们诞生受法则限制。   “谢谢你,小孩,那我去找那本书去了,”沈疏蘅最后还是决定相信器灵。   器灵傲娇的仰头,“老身一万岁了,小辈我可比你大得多,我告诉了你这么宝贵的炼丹书,记得来时常找我说话。”   沈疏蘅扶额,器灵看起来是五六岁的小孩样,没想到有一万岁了,人不可貌相。   “好的,下次和你说话,”沈疏蘅答应了器灵的请求。   她按照器灵指出的地方,果然在九楼找到了一本叫《上古丹法大全》的书。   回春峰的一处大殿里。   蓝衣弟子对萧崖道:“师父,沈疏蘅选了那本没用的破书。”   风崖皮笑肉不笑,“也只有不了解回春峰的人才会听那个器灵的鬼话,器灵一万岁了,指不定老糊涂了,给人乱指。”   他当初也听信过器灵的话,去看过那本书,里面讲的炼丹术简直是胡扯,不用丹炉,直接用异火在手上炼丹,怎么可能,光收服异火这一个条件就能难倒很多人。    第11章   那本书的封面是蓝色底的,封面的中间用金粉写着书的名字。   沈疏蘅拿起书,它的封面都快和书分离了,在沈书蘅的手上,封面颤巍巍的,仿佛在怕她手太重,一个不小心它就封书分离。   此书和它的名字一样,看起来年代久远,似在万年的岁月中饱经风霜,她在书上还摸到了一手灰。   沈书蘅小心翼翼的掀开书的封面,准备感受来自万年前的丹法。   她翻书的动作带起了一缕缕尘埃,扬起的灰尘漂浮在空中。   呛得她咳嗽了几下。   她略带嫌弃的将书伸向离自己远的地方,拍了几下,确定灰尘都拍干净后,才拿到面前。   沈疏蘅又重新打开书。   一道金色的光芒亮起,她的就被吸到了书中。   她发现自己站在一处密闭的空间内,不断有一些关于炼丹的知识传入她的脑海中。   她照着书中所说的方法,开始尝试起来。   她先唤起异火,手心中升起了一道红焰。   她准备炼制风崖所说的凝气丹。   炼制凝气丹需要五种材料,分别是绿影草,冲霄果,紫蒲,血珊果,气凝草。   沈疏蘅在心中念出这些草药的名字。   蓦得,空间内就出现了这几种材料。   这些都是空间内的幻影吗,沈书蘅猜测,这本书或许是上古时代丹修们上课时的场所,在这里面炼丹就算出错也不至于jsg浪费材料。   她捡起地上的材料,一股脑的丢在升起异火的手中。   她慢慢感受着药材上面所带的元素之力,她要做的就是利用异火,用自己的神识将材料中的各种元素之力融合在一起。   沈疏蘅用神识看见了,这五种药材上面各自散发着不同的气息。   属金的材料上面是金色的光芒,木属性材料是绿色,水属性材料是水蓝色,火属性是红色,土属性则是黄色的。   五行相生相克,想要将它们融合在一起绝非异事,但沈疏蘅因为天生五灵根且还是天灵根,她做起这些比旁的人轻松了一些。   她将火变得大了一点,将材料中的元素之力提纯,它们散发的五行颜色也变得更亮了些。   沈疏蘅先将金与木融合在一起,两种互相克制的元素一碰在一起就发生了严重的互斥,那两样材料险些从它的手中跳出。   她加大神识的强度,金与木硬生生在神识的压力下混合。   金色与绿色合在一起后,就如太极阴阳鱼一样,拼成一个圆不停的旋转着,生生不息。   接着她又用这种方法把水火土用神识压在一起,三种原素拼成了一个圆球,散着耀眼的光芒。   做完这些后,沈疏蘅的额上冒出了些汗珠,这种炼丹方法太耗费神识了。   她深吸一口气,打算一鼓作气把所有元素都混合在一起。   她的神识化成了两双手,抓住乱动的元素后,用力一拍。   元素的斥力极大,在中途几次险些都从她的神识禁锢中逃脱出。   沈疏蘅咬牙,放出所有神识,挤压元素,它们终于融为一体。   一团白色的无形状的物体在异火中翻滚,沈疏蘅成功融合了五行,使它们回归到最初的形态,也就是炁。   沈疏蘅将火焰调小了一点,用这团炁裹住炼化的药材。   五颗黑色的丹药慢慢在她手中成型。   她收火,用鼻子轻嗅丹药,未闻道一丝药香,所有的药力都所在了丹药中,并未挥发在空气中。   沈疏蘅拿出丹瓶,然后把炼制的丹药倒了进去。   她在里面又试着炼制了几种丹药,都成功炼制完,只有九鼎还丹未炼制成功。   修为进阶之后,在试着炼制九鼎还丹,或许是她修为还不够。   离开的念头在心中升起,她就被送出了界外。   她还保持着进入空间前的动作,手上拿着那本破破烂烂的书。   倏地,那本书化为一道金色的流光主动钻进她的储物袋中。   沈疏蘅在书中的空间内时就猜想那些材料都是一种模拟的幻境。   她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拿出在空间里装丹药的瓶子,打开一看,里面躺着几枚漆黑的丹药,都是她在空间内炼制的。   这本书莫非是一处独立的小界,她未料到这次还能收获到这般法宝。   沈疏蘅下到一楼,又去找器灵。   器灵看着沈疏蘅双眼放光的样子,就知道她一定是听了自己的话,看了那本书。   “怎样,没骗你吧。”   “其他的弟子们都不识货,有次我好心告诉风崖这本书,他自己不会用,还反过来造谣我活太久,老糊涂了,”器灵气鼓鼓道。   沈疏蘅笑了笑,“多谢前辈……  “你帮我去带些话本,在时不时和我说说话,”器灵睁大眼睛想了想。   “对了,你还要帮我教训风崖,自从他造谣我老糊涂后,回春峰的弟子们经常嘲笑我,”器灵一想到这个小嘴就瘪了,她委屈。   沈疏蘅点了点头,“前辈放心,我一定帮你教训他,我先走了,下次在来看你。”   第二天,沈疏蘅准时来到了学堂内。   风崖见沈疏蘅来,就想到昨日她信了器灵的话看了本没用的破书,他的嘴角就挂起了一抹轻蔑的笑,很快他又收起了蔑笑。   “沈师侄,我让你炼制的凝气丹,想必你也未炼制出,我就不找你要了,原谅你上次对我出言不逊,”风崖温和的笑着,俨然一副心胸开阔的样子。   沈疏蘅直接拿出一枚凝气丹,递给风崖,对待虚伪的男主就要用事实激怒他,让他露出真面目。   在接过沈疏蘅丹药的那一刻,风崖先是瞪大眼睛,盯着丹药后,他又抬头微笑,“沈师侄,这枚丹药品级在天品之上,绝不是你这种初学者能炼出的。”   “师伯既然原谅你了,你就不要在骗师伯了,以后只要学会尊师重道就好了,”风崖的神情十分为难,像是真心教导晚辈。   沈疏蘅淡然一笑,她知道男主在打什么算盘,“若是师伯不信我,我当着大家的面再炼制一次,如何?”   风崖见沈疏蘅胜券握,“师侄若能练出高品质的凝气丹,那也能练出别的高品质丹药。”   “我在台上演示一遍炼制生骨丹,你在照着我的方法炼制,若炼出的丹药达到天品,我就向师侄道歉。”   就算那枚高于天品的凝气丹真是她炼的,也只是因为凝气丹简单,若是炼生骨丹就没这么容易了。   沈疏蘅在书中的空间内炼制过的丹药就有生骨丹,她有把握达到天极之上的水品。   风崖打开丹炉按照顺序将药草丢进炉内,他得意的看向沈疏蘅。   只见沈疏蘅手中飘起一团焰火,然后一股脑的把药材放到火中。   风崖看清那团火之后,终于维持不住他谦谦君子的表象了,他阴狠的瞪向沈疏蘅,那张脸上仿佛盖上了黑云。   异火是他从峰内拿的,是他找峰主借的,本想用它教训一下她,没成想异火认她为主了。   沈疏蘅观察着风崖的一举一动,风崖死死瞪着她,并未专注自己的丹炉。   她故意分出一小缕火,让它变成明黄色偷偷去他的丹炉下面。   沈疏蘅悠哉悠哉的炼着丹药。   风崖闻见丹炉内冒出一丝异香,炉盖也在上下跳动,他的丹快成了。   沈疏蘅用神识和跑到风崖丹炉下的异火沟通,她让它再加大火势,最好窜上几丈高。   砰的一声!   剧烈的火光从风崖的丹炉中炸开,明黄的火舌窜上几尺高,火海淹没了风崖。   风崖发出痛苦的吼叫,皮肉在火的攻势下,滋滋的绽开,他闻道自己皮肉发出的糊味了。   他不顾形象的奔逃,从窗口爬出去,落到了河中,砸起一大串水花,扰的平静的湖面波澜四起。   停在柳树上的麻雀煽动翅膀嫌弃的飞开,这人身上的糊味实在太臭了。   所有弟子们都趴在窗口看风崖,一个个掩着嘴偷笑。   “从来没见过炼丹把自己搞成这样的,”楚青水指着风崖哈哈大笑。   沈疏蘅心里一阵后怕,若是它上次未能控制住异火,被火烧成这样的就是她了。   但这并不妨碍她嘲笑男主,“师伯没事吧,要不上来看一下师侄炼好的丹药。”   沈疏蘅在风崖跳下河之前就收回了他身上的异火,以免被他抓到把柄。   风崖浸没在河中,等到火熄灭后才上去。   他们看见风崖全身焦黑,连头发都烧没了,头皮也是黑色的。   黑乎乎的他站在郁郁葱葱的河边,格外的煞风景。   晓风吹拂杨柳岸,本该是及其富有诗意的景致,但风崖完全破坏了这份意境。   沈疏蘅叫风崖上去看她炼制的丹药,若他不上会破坏他的名声。   他的衣服都是法衣,耐火耐刀枪,在火中应该还是完整的,他硬着头皮又进了学堂。   沈疏蘅笑着递出丹药给了风崖。   风崖接过来,仔细的看了之后,他的眯起的眼睛里充满了妒火,沈疏蘅竟然炼制出的生骨丹竟又高于天品,连他也不能炼制出。   他察觉到自己的表情管理失控,急忙又调回他以往的神情。   其实,无论风崖现在做出什么表情,别人都不会看清,他现在的脸黑乎乎一片。   弟子们看着风崖的模样,实在憋不住了,禁不住在他面前笑出了声。   风崖感到一丝不对劲之后,急忙施了个水镜术。   在清楚的看到自己浑身漆黑,他的头发没了,他用手摸了摸头皮,带起一块块焦灰掉在地上,他的法衣也被烧成了布条挂在身上,并未起到丝毫作用。   风崖转身就往外面走。   沈疏蘅大叫,“师伯还未给我道歉就走了,怎能不守信用。”   楚青水煽动一些弟子们跟着沈疏蘅说风崖不守信用。   “我向师侄道歉。”   沈疏蘅听见风崖不耐的声音传来。   “宿主,男女主们的仇恨值又加了好多,马上又可以兑换东西了,”系统高兴的给沈疏蘅传递信息。    第12章   一道鹤鸣声灌入沈疏蘅的耳内,她朝窗外看去。   灵鹤的嘴上叼着封信,这是宗门内专门的送信鹤。   苍白的阳光刀子般割在鹤羽上,灵鹤叫的凄厉。   灵鹤飞的极快,如箭羽射入窗内,带起一阵迅疾的风。   沈疏蘅急忙低下头,差一点那只鹤就撞上了她的脑袋。   她慢慢抬头只见鹤飞到了师尊的身边。   灵鹤仰起头将嘴上的信递给傅雪客后,急切的鸣叫,用脑袋顶着jsg傅雪客的手让她看信。   沈疏蘅预感到有什么事发生了。   傅雪客打开信件,远山眉微微蹙起,面色凝重。   她掐了个法决,信件从手上飘起,金色的字从信件中浮起变大,让在场的每一个弟子都能看到。   五日后魔族要攻打南溪城了,此地是凡人生活的地方,只有少部分修士在此,根本抵抗不了魔族的入侵,才需要他们的这些大宗门的支援。   “自从魔族的魔君被上一任掌门杀死后,魔族就一直内乱,他们不足为惧,我还未上过战场呢,”一位蓝衣弟子道。   “我的境界久久未突破,刚好借这次机会说不定能入金丹。”   沈疏蘅在见到这封信后,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这节课就上到这了,你们回去收拾一下东西,今日就赶往南溪城,”傅雪客对众弟子道。   弟子们听后,一个个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纷纷御剑从窗外窜出。   沈疏蘅还坐在座位上,一手托着腮,洒在她眼帘边的阳光随着她的眼睫颤动,犹如一只振翅欲飞的光蝶。   傅雪客走到她身边,指尖轻点在她颤动的睫毛上,有些痒。   沈疏蘅抬头望向师尊,师尊瓷白的指尖在阳光照耀下带了些淡粉,是朝时沾着露水的桃花瓣。   “走吧,在想什么?”傅雪客握住她的手,将她带起。   她的手落在师尊柔软的掌心,抚平了她不安的心。只要师尊在她的身边,她就什么也不担心。   “好,”沈疏蘅仰头望着傅雪客。   问心阁今日并未飘雪,但还是一如既往的冷。   “剑拿出来,我多封几道剑气在你的剑内,”傅雪客看向徒弟。   银白的长剑出现在沈疏蘅手上,剑光映雪。   傅雪客伸手,修长的手指滑过剑身,光华流转。   “师尊,那封信是谁写的,”沈疏蘅有些疑惑。   “师祖写的。”   “她怎么知道魔族要攻打南溪城。”   “我不知,但信上的法印确是师祖的,不会有假。”   两人收拾好东西后,就去了宗门广场。   等了一会儿,其他弟子们来齐之后,他们准备出发了。   玉衡宗并未给弟子们准备飞舟之类的承载工具,而是让弟子们自己御剑或者用别的方式去,只当作对他们的历练。   这群弟子们都是未在外面历练过的,这次抵抗魔族的机会正好给他们历练一番。   一时之间广场上剑光流转,弟子们纷纷祭出长剑。   不是剑修的弟子们,有些让同行的剑修搭载一程,有些则是坐在大葫芦上。   沈疏蘅侧头,一瞥就看见楚青水剑上站着顾眠,顾眠的手环在她的腰上,两人贴的及近。   血红的残阳染红了半边天,渐渐的黑暗笼罩了整座苍穹。   他们一行人并未停下休息,而是一直在天上飞着,这样的话三天就能赶到南溪城。   嗖的一声。   利箭穿透身体,借着微弱的星光看到血液从一个弟子胸前喷射而出,犹如在黑夜中盛开一朵暗红的花又迅速凋谢,充满诡异。   那个弟子发出惨叫,从剑上掉下,直直垂落下去。   浓郁的血腥味飘散到每一个人的鼻间,化为恐惧布满了他们的全身。   接二连三又有弟子被箭射中落下。   但他们竟找不到敌人在那。   “所有人组成剑阵,慢慢落地,不是剑修的弟子们躲在里面,”傅雪客冷静道。   他们飞快的调整好阵形,将战斗力比较弱的人护在里面。   在外围的剑修纷纷挥剑,剑芒亮起,如繁星坠地。   他们看不见敌人,只能不停的挥剑抵挡暗处的箭羽。   箭雨带起的肃杀的风声回荡在沈疏蘅的耳边。   她的脚终于踩在了地上,她握紧剑,用神识警惕的察看四周。   傅雪客就站在沈疏蘅身边,星光下的她脸色苍白,额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她紧咬着嘴唇。   沈疏蘅担忧的看向师尊,“你……”   话还未说出口,师尊的手指就抵在了她的唇边,“没什么,不要担心。”   傅雪客体内又出现了两股冲突的气息,在她血脉中乱窜,冰冷火热的感觉交替出现在她体内,她只能强撑着,不能让弟子们和暗处敌人发现异样。   傅雪客的手指还抵在沈疏蘅的唇边,并未放下,沈疏蘅的嘴唇翕动摩擦着她的指端,连带着她的心上也似有柔软擦过,带起一阵颤栗。   “师尊,您曾说我让我在您面前不必强撑着,您在我面前也不必强撑着。”   “阿蘅总有一日也能保护师尊,”沈疏蘅的眸中亮光闪烁,她们的敌人只会比今日的更多更强,她必须成长起来。   箭矢朝沈疏蘅袭来,傅雪客忍着体内紊乱的灵息提剑,箭与剑相撞,剑柄震的她虎口发麻。   沈疏蘅听见师尊的呼吸愈发急促,她拿剑的手也在颤抖。   哐当一声,剑从傅雪客手中滑落,她的人似在翻滚的海浪上,站也站不稳,只能栽倒在沈疏蘅怀中。   沈疏蘅一手搂着师尊,一手挥剑提防着暗处的敌人。   四周都是血液的味道,不知是谁的鲜血飙溅在她脸上,温热的血液流淌在她面上。   血腥味浓的让她反胃,师尊身上飘来的清冽冷香驱散了一些恶心感。   暗处的敌人一直不出来,照这般下去他们恐怕会都死在此处。   “他们是隐魔,是魔族专门用来偷袭的队伍,”顾眠冷静的说。   “有什么办法能看见他们吗,”他们的声音沙哑,带着恐惧和绝望。   “若是让他们染上别的颜色呢,”沈疏蘅传音给顾眠。   “兴许可以。”   沈疏蘅的脖子处传来一阵痛疼。   师尊不知何时将脸埋在了她颈间,用牙齿咬破了她的皮肉,酥痒的触感不断从被师尊吸吮的地方传来。   沈疏蘅觉得在这样下去,她也快站不稳了,她要先解决掉眼前的困境。   “师尊,阿蘅等下在给您喂血,您先别这样,”她扯了扯师尊的衣角。   傅雪客抬头,她血红的瞳色似一把烈火,燃尽了往日眸中的冷寂。   她的唇边还沾着鲜血,她用食指在上面摸了一下后,沾了血的食指点在沈疏蘅眉心。   她看着沈疏蘅妩媚一笑,声音充满蛊惑,“我的。”   沈疏蘅望着师尊点点头,“是,我是师尊的。”   她不知师尊为何会突然变成这样,与往常清冷似仙的她判若两人。此刻的她宛若魅惑人心的妖物,什么都愿意给她。   沈疏蘅决定先把师尊安置在她得来的丹书中,里面是一处独立的空间,比较安全。   她从储物袋中拿出丹书,将傅雪客送进去。   沈疏蘅大声道:“有符修吗,可否拿出朱砂,我有一法。”   “有,有,”符修们急忙掏出朱砂递给沈疏蘅。   沈疏蘅递了一些朱砂给了顾眠和楚青水等人,“将朱砂水泼到箭羽飞来的方向,泼洒的远一点。”   朱砂红水雨点般飞洒开,犹如下了一场血雨,周边的物件都带了红色。   “丹修们一起施展照明术,符修画疾行符,剑修们贴上疾行符去杀敌。”沈疏蘅传音给在场的弟子们。   一大片莹白的光倏地亮起,这么多人施展的照明术的效果宛如白昼,将周围照的一片通明。   他们看见一些血红的痕迹凭空移动着,隐魔沾上了朱砂水暴露了踪迹。   剑修们贴上疾行符后,挥剑向移动的红点砍去,深蓝的液体淅淅沥沥的洒下。   “杀了他们,为我们的同门报仇,”一名弟子愤怒的吼叫。   其他的弟子们一齐应声,他们第一次历练,许多同门就死在自己的眼前,而他们无能为力。   沈疏蘅的身法飞快,比许多贴了疾行符的弟子们还要快。   她带起一道道虚影穿梭在人群中间,剑光所到之处皆有隐魔的惨叫。   倏地,一只隐魔从她背后袭来,眼看刺向了她,却只刺到了她的虚影。   沈疏蘅身形一晃,剑身一横,切掉了隐魔的头颅。   蓦得,她想到了异火。   红焰从她的掌中跃起,“去,”异火有灵,沈疏蘅和它心念合一,让它烧那,就烧那。   异火落在一只魔身上,呼的一声,火焰就淹没了他的全身,烧的他痛苦的哀嚎。   焦糊的气味飘得四处都是,完全盖住了血腥味。   “火在大点,多烧几只魔,”沈疏蘅道。   一只隐魔听见了沈疏蘅的话,吓得看见异火就跑。   但异火的火舌一卷,就缠在了他的身上。   用隐魔磨练剑术也不错,杀他们就是要快准狠,剑术不能拖泥带水。   沈疏蘅放任异火在外边玩耍,她又提剑去击杀魔族。   她将师尊教给她的剑术全用在了这场战斗中。   剑光所映到地方,都挂上了星星点点的寒霜。   她想快点杀完他们,去看看师尊如何了。   突然,一个黑衣男人出现在了他们面前,“这群废物实在没用,还要本座亲自来。”    第13章   汹涌的魔气带着压迫铺天盖地的朝众人袭来。   沈疏蘅的背上似有一座山压着,誓要她的脊背弯曲,向面前的男人低头。   有些弟子痛苦jsg的跪在地上,双手撑在地面上,泥土嵌进了指缝中,汗水模糊了他们的视线。   “惊鸿剑仙去何处了,若她在此,我们怎会这般,”圆脸弟子终于发现傅雪客不在队伍中了。   “她怎么不在了,还是说是她和魔族勾结,要害我们在此丧命!”他歇斯底里的质问沈疏蘅。   此话一出,众人心里已经认定了傅雪客和魔族勾结,不然怎么临阵脱逃。   “休要血口喷人,我师尊才不会和魔族勾结,我在此,何必劳烦我的师尊,”她不能让这些人知道师尊的身体出了状况。   “你说的轻巧,你一人耍嘴皮子就有用吗,今日就是傅雪客害死的我们,我们怎会打赢他。”   沈疏蘅瞥向他们,冷笑一声,“不试试如何知道。”   沈疏蘅说完后,众人大部分都认命的跪在了地上,只有少部分弟子手用力的按在地上,想要爬起来。   剑修最擅长的就是跃阶而战,她的剑要做的就是替师尊斩平一切阻碍。   黑衣男人周身翻腾着黑气,苍白的脸上是诡异的黑纹,一直延申到了青筋若现的脖子上。   他看戏般的扫过众人,眼中闪过嘲讽,“你们玉衡宗的人还是和原来一样喜欢内讧猜疑。”   “我们名门正派,还轮不到你们魔族指手画脚,”蓝衣弟子的头垂在地上,他的身子努力的向上拱起,想要站起来。   他低低笑着,蓦得眸中满是狠戾,“名门正派连我们都不如,我们信守了承诺,而你们却毁约,设计害死了我们魔族的魔君。”   “玉衡宗必须血债血还,”他的手在空中半握。   一个弟子躺在地上发出惨叫,随后就传来骨头崩裂的声音。   沈疏蘅的剑插在地上,她用尽全力挺直脊背,仰着头,眸中若星河璀璨。   一阵风吹来,她的衣袍猎猎作响,乌发也随风飘动。   沈疏蘅拔剑,对准男人,她要与他一战。   她咬紧牙,跃起,只留下道道残影。   剑起雪千堆,她的剑带着凛冽的寒意,抵在男人喉间。   剑气裹挟着风雪而来,男人的身上带上了一层白霜。   他却只是站着纹丝不动,丝毫没有被一剑封喉的危机感。   沈疏蘅汇聚全身的灵力于握剑的双手处,用力一斩,银白的剑身撞在他看似脆弱的颈部,发出金属碰撞的咚咚声。   她的剑不能对他产生一丝伤害,她的汇力一击打在他的身上,犹如碎石沉入巨海,连波纹都未起。   男人的手突然变成锋利的爪子抓向她的肩膀。   沈疏蘅心中警铃大作,猛地收剑后退。   他只抓到了她的残影,“这群人里,就你有点骨气,”他似是在赞赏她。   “别白费力气了,根本伤不了他,还不如等死算了,都是你的师尊背叛了我们。”   又是方才那几个阴阳怪气的弟子,沈疏蘅暗自记下了他们这些人的脸。   楚青水和顾眠艰难的从地上站起,“要等死你一人等死,我们要和沈道友一同战斗,战死也比像羔羊一般被杀死强。”   沈疏蘅一手提剑,一手操控异火。   异火在她掌心对男人做了一个鬼脸,然后主动的分出一撮火焰跳到了雪白剑尖上。   星星之火从她的剑尖倏地窜上起,外围的火红的焰火将内里的剑身也映照的通红。   她手中的剑裹上了一层异火。   沈疏蘅转换剑术,这一次她没有用师尊交给她的剑法,而是用自己在战斗中领悟的剑。   一招一式都只追求极致的杀伤之力。   沈疏蘅使出星移斗转步,蓦得消失在男人的面前。   她站在他的身后。   火焰腾的一下就卷上了男人的长发,包围了他的全身。   沈疏蘅继续用带着火焰的剑刺向他。   异火滚烫的热度在一点点的瓦解他坚固的防御。   就在这时,楚青水也提剑赶来。   数道剑芒飞向他,逼得男人连连后退。   顾眠早已在此设下了一个阵法,只要他一进去,就能困住他一会。   沈疏蘅看见男人突然不动了,淡绿色的光芒亮起。   他的脚底下是一圈圈古老的符文,在缓缓运转,将他禁锢在了此处。   男人双手握拳捶打着困住他的淡绿色法阵。   沈疏蘅和楚青水急忙赶过去,就站在阵法外围,不停的用剑捅他。   异火抓准时机从男人的发尾处烧起来,霎那间就淹没了他。   男人一面抵抗异火的焚烧,一面抵抗她们的剑,渐渐的有些力不从心。   一些趴在地上的弟子们终于感觉到了身上的压力变小了,他们纷纷起身。   和二人围住了男人。   剑修不停的用剑在男人刺砍,符修则不停的甩着各种符咒丢在他身上。   不一会的功夫,他身上虽没受多大的伤,但他的法衣却变得破破烂烂,一个窟窿接着一个窟窿。   “你们这群正道弟子,真是可恶,”他肉疼的看着自己价值连城的法衣。   沈疏蘅听见男人话音刚落,禁锢住他的阵法就炸裂开来了。   “先躲开,”她提醒其他弟子们往后退。   方才还围着他的弟子们纷纷散开,躲在远处寻找合适的时机。   沈疏蘅看见男人手中突然出现了一柄玄色的剑,剑柄旁是两个骷髅头,它们空洞的眼眶中射出猩红色的光芒。   “还能逼我用剑,今日玉衡宗的弟子必须都死在这里,”他挥剑,幽黑的剑光化作了一道道狰狞的兽首扑向众人。   有一个弟子被兽首咬中,那处皮肉开始腐烂起来,立刻就化成了一具白骨。   他的剑光怎会如此诡异,她从未见过这种剑法。   沈疏蘅看见男人剑柄上的骷髅头中的红光更盛了,似是吸食了他们的血肉一般。   “它说你们的血肉很好吃,人族都细皮嫩肉的,”男人莞尔一笑,仿佛在夸一样普通的菜好吃。   众人心里直发毛,他们面色苍白,身体打颤,有些连剑也握不稳。   沈疏蘅这才意识到,他的可怕之处,原来他方才并未使出全力。   男人站在原地不动,只是不停的挥出道道玄黑剑光,让剑光   绝对不能让他的剑碰上自己,沈疏蘅不停的躲避着诡异的剑光。   金色光芒亮起,雪白身影站在了她的面前。   “师尊,”沈疏蘅抱住她往右边躲去,师尊的瞳色还是红的,不能让其他人见到。   她只能分出一只手捂住师尊的眼睛。   她在慌乱中从衣袍处扯下一条布条,急忙系在了师尊的眼睛上。   男人察觉到了突然出现的人,属于血脉的威压自她身上传来,让他生出臣服之意。   莫非她是混进了玉衡宗的魔族,取得他们的信任,然后在狠狠背叛他们,真是好手段,比他还要聪明和恶毒。   男人不知在想些什么,他的眼珠转了转,一脸钦佩望向傅雪客后,又立刻变得凶神恶煞。   “今日算你们厉害,我聂星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沈疏蘅还在预防男人又要使出什么手段时,只见他说完这些话后,化作一阵青烟消失在了原地。   傅雪客的眼睛上还系着布条,不太能看清她的神情,只能看见她的唇边弯起一抹弧度。   “师尊,你没事吧,”沈疏蘅小声道,她扯了扯师尊的衣角。   师尊并不回应她,依旧是淡淡的笑着,手指摩挲在被她咬破的地方。   “沈道友,剑仙这是怎么了,”楚青水总觉得她们师徒之间不是单纯的师徒之情,今日一见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我师尊在替我疗伤,”沈疏蘅指了指颈间的伤口。   楚青水嘴唇微张,还想说什么时,顾眠来到了她的身边,拽走了她。   沈疏蘅见师尊还未恢复,只能任由她这般。   这时又有几个弟子走到了她们身旁,“我不想去阻止魔族了,我要回去。”   沈疏蘅记得这几个人的脸,就是刚刚诬陷师尊和魔族合谋害他们的几个人。   “随你们,反正带上你们也没用,”这几个人在他们战斗时,一直躲着,还说风凉话,走了也好。   另一些弟子听见了这几人的话,怒目而视,“软脚虾,贪生怕死,赶快滚蛋。”   “你们对得起死去的同门吗,我记得有个师兄用自己的身体为你们挡住了箭流。”   这几人在众人的指责下,面色涨红,嘴唇翕动,却一句反驳的话都未说出,而是转身就走。   他们怕死,就这些人高贵。   沈疏蘅并未理会他们了,此刻她专注的看着师尊,她想了想,还是让两人都进入了书中的空间内。   金光一闪,她们进入了界内。   此时,原本空旷的界内,却是青草绵延,清风拂面,就似柔软的丝绸滑过她的脸。   沈疏蘅帮师尊解开了眼前的布条。   挡住眼睛的东西被拿掉后,傅雪客的视线豁然开朗,她对着徒弟眨了眨眼睛,眸中水光滟滟。   师尊抓住了她的手,将她压倒在草地上。   湿润的呼吸在沈疏蘅的颈窝处打转。    第14章   沈疏蘅躺在草地上,动也动不了,她只能任由傅雪客冰凉的唇覆在她修长的颈部。   她和师尊的乌发交jsg缠在一起,散在碧绿的草地上。   一阵风吹来,落在地上的发丝随着草地荡漾。   绿油油的草地上白色身影和天青色身影格外显眼。   师尊的唇刚贴上她的脖子上时,是冰凉的,此刻却变得格外炽热,仿佛烫在了她的心尖上,她的心狂跳不止。   第一次的时候,傅雪客还会挣扎犹豫,而此刻却是任凭欲望流淌。   沈疏蘅仿佛化成了一滩水,全身都涌起酥痒的感觉,她的眼中有了些湿意。   “师尊,”她的声音沙哑,眼中泪光闪烁,犹如摇漾的湖面映了一天星子。   傅雪客的脸从她的脖子上离开,一手撑着草地,另一只手伸向她的眼边,用指尖点在了她的眼尾上。   “别哭,乖,”傅雪客半撑着,带起几缕乌发垂在沈疏蘅雪白的脖子上。   师尊的乌发随着她的动作,不停的扫荡在她脖子上,发丝带着清凉冷香贴在她这里。   沈疏蘅并不想哭,方才只是身体带来的感觉,让她忍不住溢出泪水,她还能控制住眼泪不流出。   但是听到师尊安慰的话后,她的泪水止也止不住了。   一颗颗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在沈疏蘅的脸上流着。   傅雪客眼珠中的猩红色褪去,缓缓露出黑沉沉的眸中,似浸过冰雪一般的黑琉璃。   她的人还半俯在沈疏蘅的身上。   沈疏蘅定定的望着师尊,师尊的瞳色变黑。她的人也一如往常了,还是雪山巅的飘渺云雾,只能远远的望着。   一想到这,沈疏蘅的心忽然空落落的,她并不知为何会这样。   “我……”傅雪客本想问自己做了些什么,但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用问她也猜的出。   她急忙起身,再将沈疏蘅也拉了起来。   沈疏蘅脸上的泪水还未干,她的清透的眼中也水光漾漾,显得楚楚可怜,就像受了委屈的小动物一样。   “师尊你对阿蘅说的,我是你的还算数吗,师尊也是阿蘅的,”沈疏蘅两手搭在了师尊的右手上,圆圆的杏眼眨了眨,一颗泪珠在她睫毛上闪着光。   傅雪客的视线移到了沈疏蘅的脖子上,少女纤细的脖子上有一块暗红的印记,它在她莹白脖子上显得突兀极了。   她白皙的指尖亮起淡绿的流光,向沈疏蘅脖子上的印记拂去。   就在快触碰到沈疏蘅的脖子时。   一只手挡住了她,沈疏蘅笑了笑,眸中亮起狡黠的光,“这是师尊留给我的。”   “师尊在阿蘅这里之吻下后,就说阿蘅是你的了。”沈疏蘅用手摸了摸那处。   “所以,师尊是阿蘅的人了哦。”   “师尊不能这样对别人,只能这样对我!”沈疏蘅仰头,期盼的望着傅雪客。   傅雪客顿了顿,才开口,“我竟对你说过这些,下次不会再对你这般了,”她见徒弟的面若桃花,眼波微动,伸手碰上徒弟肌肤上的暗红。   “为何不能,阿蘅喜欢师尊这样。” 沈疏蘅的右手向师尊放在她脖子处的手捉去。   傅雪客眼帘微垂,一片阴影投下,挡住了她的眼睛,“我们不该做这种事。”   “师尊不吻我,是想吻别人吗?”   “是不是下次也要像对阿蘅一样,对待其他的人,然后说你是我的。”   徒弟一下子说出一连串的话,傅雪客不知该如何答,她凝神思考着该怎样和徒弟解释。   “我不许师尊这样对别人,只能这样对我,”沈疏蘅踮起脚尖,努力使自己的高度超过师尊,让自己变得有气势一点。   傅雪客见徒弟这般,嘴唇不禁弯起,抬手放在她脑袋上将她按下去。   她微微低头望着徒弟,想了想还是解释道:“不会的,阿蘅放心。”   “也不会把说给你的话,说给别人听,知道了吗?”傅雪客认真的注视着徒弟。   师尊的目光全部汇聚在身上,她感觉自己的脑子突然空白,顺从的点了点头。   “这是何处,其他人呢,”阴绿的草色映入她的眼中,此处只有她们二人,却不见其他的弟子。   “这是我上次去藏书阁,听器灵的话,选的《上古丹书大全》,才发现书中是一处独立的小界。”   “我们现在就在这本书内,”沈疏蘅道。   “偷袭我们的魔族走了吗?”   “师尊一出来,他们就走了。”   傅雪客心中有些奇怪,按照那种状况,魔族完全有把握杀光他们,他们并未这样做,而是离开了。   “师尊,我们出去吧,”沈疏蘅牵着师尊的手出了界内。   其余的弟子们都靠坐在树边休整,并未发现她们二人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在此处。   他们的行踪已经暴露给了魔族,也不知魔族五日后攻打南溪城的信息是真还是假,不论如何他们必须去一趟南溪城。   “休整一下后,我们去最近的城池里坐传送阵法去,”傅雪客对弟子们道。   不能在再路上生变故了。   一炷香后,众人踏上了路程。   另一处,几个弟子御剑往玉衡宗的方向飞去,正是之前阴阳怪气要回去的那几人。   “他们那群人一定会后悔的,指不定已经死在路上了,凡人有什么好保护的,修士的命可比凡人的命值钱多了。”   黑衣男人鬼魅般的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们的转身欲逃,却发现灵剑不听使唤,就连自己的身体也被一股力禁锢着。   “别杀我们,你想要知道玉衡宗的什么事,我们都可以说,宗门图也可以给你,只要你能让我们活下来。”   “我们身上所有东西也可以给你,别杀我们!”他们全身都忍不住颤抖。   男人并未说话,而是减轻了他们身上的力道,几人连忙递出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和宗门阵法图。   黑衣人满意的接了过来,“你们认为一只魔会守信用?”   倏地,鲜血从他们的脖子处飞溅而出,他们的脑袋从脖子上掉了下来。   “真臭”黑衣男人皱了皱鼻子,嫌弃的擦起溅到自己身上的血迹。   他清楚的记得这几个人似乎识破了混在玉衡宗内的同族的身份,不能让他们回去破坏同族的计划。   浓稠的黑夜逐渐散开,天空露出了一抹鱼肚白。   沈疏蘅等人欣喜的看着前方出现的城池,他们赶了这么久的路终于可以坐传送阵了。   城池高墙上挂着一块金色的牌匾,是用金粉写的小篆字体的字。   城池的大门是以血红灵玉为材料所雕刻而成的。   他们站在远处都能感受到其中透出的磅礴灵力。   沈疏蘅推了推城门,却发现城门高锁,照理来说现在该是开城门的时间了。   霞光撑破云层,袒露出火红的太阳。   一缕阳光洒在沈疏蘅脸庞,带着晨间清新的气息。   “城门开不了,”沈疏蘅告诉众人。   “此处是世家的领地,不给足够的灵石,他们是不会让人进城的,”顾眠道。   城楼上站了一个男人,“要进城一人一千上品灵石,看在你们人多的份上给你们打八折。”   “一千上品灵石,这不是抢吗,”楚青水捂着胸口痛苦的看着自己的钱袋,她是个穷剑修。   “但再去别的城池,又要赶好久的路,还不知在路上会不会在遇到魔族埋伏,”一个弟子决定拿出灵石进城。   沈疏蘅给师尊和自己交了灵石,准备进城时,她发现还有些弟子一直站在原地,手上拿着几个暗淡无光的灵石。   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都是剑修。   普通弟子每个月只能在宗门内领五百中品灵石,平常维护灵剑就要花费很多灵石,根本不够用,剑修也不像符修丹修随便卖点东西就能得到一大笔灵石。   沈疏蘅和她师尊是唯一的例外,她们峰只有两个人,宗门分下的灵石不用在分成很多份给其他人。   “我替你们交吧,”沈疏蘅倒出一堆小山似的灵石,他们都是为了去保护凡人免受魔族侵扰的,她对于此并不会吝啬。   “谢谢道友,日后若是能有帮得上的忙,尽管开口,”他们本和手中灵石一样黯淡的眼睛,在见到沈疏蘅倒出的灵石时骤然亮了起来。   城墙上的男人用灵力将灵石托了起来,清点无误后,才满意的打开了城门。   一进城他们就看见里面热闹极了,周边都是店铺,街上是来来往往的修士,同时也有许多小摊贩,在卖着些丹药、符箓、灵器之类的。   沈疏蘅好奇的多看了两眼。   她走到一处小摊前,“道友,请问此处的传送阵在哪里?”   “最东边。”   一行人往最东边走去,终于见到了传送阵。   “每人五千上品灵石,”守着传送阵的人伸手找他们要灵石。   “能便宜点吗,”楚青水问道。   “爱坐不坐,又是一群穷鬼,”他轻蔑的看了一眼他们。   沈疏蘅的灵石在进城门时就花的差不多了,别说帮其他人交灵石,她和师尊的灵石她也拿不出。   “师尊,我们该怎么办?”    第15章   “穷鬼们,快滚,别挡路,”男人见他们不给自己塞小费就算了,还问他能jsg不能便宜点。   他忍不住伸手推搡沈疏蘅等人,神色嚣张,“快给大爷滚,没听到吗!”   沈疏蘅没站稳,跌在师尊柔软的怀抱中。   傅雪客将她护在怀里,眸光冰冷。   沉重的威压袭向男人,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饶命,饶命,”他立马换了一副嘴脸。   男人见他们离开后,身上的威压也消散了,他面色阴沉,犹如乌云覆盖。   沈疏蘅等人只能往回走,再去想想别的办法。   周边的叫卖声不停地传入她的耳朵里,若是他们也卖卖丹药、符箓之类,能在此处凑一点灵石。   “我们炼制些丹药和符箓在也像他们一般在此处卖,能赚一点灵石是一点灵石,”沈疏蘅道。   众人点头,队伍里的丹修和符修们纷纷开始找地方忙碌起来。   “师尊,我要去界内炼制丹药了,你要和阿蘅一起吗,”沈疏蘅摇了摇傅雪客的衣袖,水汪汪的杏眼里满是恳求。   傅雪客眼睛弯了一下,碎金的光氤氲在她脸旁,她逆光站着,清冷的面容带了些柔和。   她牵起徒弟的手,眸中冷寂的冰雪彻底消融在光下。   沈疏蘅侧头朝师尊甜甜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   两人进入到界内。   此地的景致又变了,上一次是绿茵茵的草地,这一次却是在桃林中。   风动,浅粉的桃花瓣簌簌落下,宛如下了一场春雪。   花瓣落在了沈疏蘅的发上和肩上,少女站在桃树下,望着傅雪客对她粲然一笑,将灼灼春色都压了下去。   傅雪客垂眸,纤长的睫毛遮住了她的眼睛,她缓缓替沈疏蘅拂去落在她身上的桃花,少女身上馥郁香味和桃花的清香混合在了一起。   在师尊的手拂过她发顶时,她忍不住用脸蹭了蹭她的手背,冰冰凉凉的,舒服极了。   “师尊你看,这是我新学的炼丹术法,”异火在她手中升起,它讨好似的对傅雪客笑了笑。   焰红的火光映照在傅雪客幽黑的瞳中,她目不转睛的望着沈疏蘅,“阿蘅很厉害。”   沈疏蘅总觉得师尊的语气就像在哄小孩一样,但她还是很受用,眉眼弯弯,月牙似的眸中似漾着一泓清泉。   “师尊,我该炼制什么丹药,那种丹药卖的灵石多点,”沈疏蘅挠了挠后脑勺。   傅雪客瞧着徒弟的小动作,笑意从眼中浮起,“若是稀有的丹药卖的灵石自然多点,品级高的丹药价格也会高点。”   沈疏蘅想了想,准备炼制归元丹和九鼎还魂丹,这两种丹药都不怎么好炼制,所以卖的价格自然也会贵一点。   有了想法之后,她马上开始了炼制起来。   傅雪客静静的站在徒弟身边,凝视着她。   异火熏得沈疏蘅白皙的面颊染上了殷色,她聚精会神的盯着手中正在炼制的丹药。   沈疏蘅炼制了九十多颗归元丹,全部都是一次成功。   但在炼制九转还魂丹时,失败了很多次,那些丹药都不能成功的成型,只成功炼制出了十颗。   她的眉间不由得闪过一抹失望。   但沈疏蘅不知道,她能炼制出十颗九转还魂丹就已经属于炼丹师的顶尖水平了,就连玉衡宗称为天才丹修的风崖也不能炼制出此丹药。   “已经很好了,你日后修为在进阶炼制会容易许多,”傅雪客捕捉到了徒弟失望的情绪,她柔声道。   她又伸手在徒弟脑袋上揉了揉,当作安慰。   沈疏蘅将丹药用瓶子装好,放进了储物袋中。   “师尊,我们先去把这几瓶丹药卖掉,”沈疏蘅和傅雪客来到了街道上。   他们和其余弟子们回合。   他们搭了一张桌子在街边上,上面满是符箓和丹药,却始终没人来买。   城中来来往往许多人,他们都直接忽视掉了沈疏蘅等人的东西,而是越过他们去别处买。   沈疏蘅和弟子们尝试着吆喝,也没人走到他们摊前。   楚青水上前去拉住了一个女修,“这位道友,丹药要吗,符箓要吗,质量超好,全都便宜卖。”   “不要,不要,”女修摆摆手,最后假装和她拉扯了一会,偷偷道,“你们在城中得罪了管理传送阵法的叶管事,没人敢要你们的东西。”   “此人是城主管家的儿子,作威作福惯了,你们小心为妙。”   沈疏蘅将她们二人的话一字不漏的听了进去,若是如此他们在城中该怎样筹够灵石。   “这位道友可知城中有快速赚取灵石的方法,”沈疏蘅问道。   “去城主府抢,可以抢到很多灵石,”女修两眼放光。   “这,不太好吧,”她不能破坏师尊的令名。   “还有一法,城中奉河渊内有比斗场,若想在里面比试,就要交上一比会费。”   “每次比试时都会有人下注,同时赢得比试的人也会有一笔奖励。”   沈疏蘅决定也去哪里比试赚赚灵石,有下注,可操作空间就很大了,到时候他们想想办法,应该能赚够灵石。   “道友能否帮我们指指路,”沈疏蘅递给女修两瓶自己炼制的归元丹。   女修在接过她的丹药时,盯着她,眼中光芒大盛,似是把她也当作了灵石般。   “我们合作怎样,里面的情况我熟,等下我们去奉河渊比试,大部分人都会把灵石压在我身上,我会故意输给你们,灵石我们平分。”   沈疏蘅觉得这女修像是做这种事的老油条了,她点点头。   “我叫月白,是道宗的弟子,”女修自我介绍。   沈疏蘅也同她一样,先是介绍了自己,再介绍了其他人。   一行人来到奉河渊内,负责登记的人找他们要会费。   “能用等价的东西替换灵石吗?我有归元丹和九转还魂丹。”   “拿出来看看。”   沈疏蘅拿出一颗九转还魂丹和几瓶归元丹递给他。   男人平静的接过沈疏蘅手中的丹药,在打开丹瓶的那一刹那,他双眼瞪大,嘴巴也张得老大。所有丹药竟都在天品之上,特别是九转还魂丹,有价无市。   若是把这颗丹药交给城主,能给自己换取极大的好处。面前这人年纪轻轻,这丹药绝不是她炼制的。   “可以,你们登记后,先去抽签准备比试。”   月白带着他们去了抽签的地方,她和里面抽签的人打好了关系。   进去后,沈疏蘅和她迅速抽好了签。   两人拿起手中的牌子一看,号码竟不一样。   沈疏蘅抬头,望见灵玉所做的屏上,显示她的对手是一名元婴期的剑修。   她被坑了!   “我上次给抽签的人塞过灵石,让他在这种时候帮我一次,他竟然拿了灵石不办事!”月白怒道。   她转身就去和人理论。   “不是我不帮你,叶管事发话了,我也没办办法。”   “你们自求多福吧!或者放弃比试,但是要交高额的灵石作为补偿。”   沈疏蘅心中冷笑一声,这叶管事怕是存心要治她于死地。   “这是一些符箓,等会可能会用上,”玉衡宗的符修弟子拿出符箓塞到沈疏蘅手上。   沈疏蘅接过来,放进储物袋中,同样是剑修,且还是元婴期的剑修。   与之一战又如何,想到这,她心中一点也没有对上高阶对手的恐惧,反而有种兴奋的战意。   “莫怕,你的剑中有为师的剑气,”傅雪客伸手搭在沈疏蘅的脑袋上,揉了一下。   沈疏蘅的剑中还有师尊封印的几道剑气。但不到生死关头,她是不会用出的,她想试试她的极限。   只有在危及生命的险境中,她才能快速成长。   “第一场比试,齐一元婴期对战沈疏蘅金丹期。”   沈疏蘅提剑跃上台,寒冷的剑光映照在眼中,她面色沉静。   对手是个瘦高个子的男人,脸上还有一道疤痕。   台下很快就有人开始下注,他们都不傻,元婴期和金丹期闭着眼睛也知道选谁。   所有人都将灵石押在了齐一身上,又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比试。   只有玉衡宗一行人将灵石押在了沈疏蘅身上。月白也将自己的灵石加了进去,但她不觉得沈疏蘅会赢。   “开始!”   沈疏蘅挥剑,剑光裹挟着寂寥的冰雪之意。   观看比试的众人仿佛见到了绵绵雪山,他们似乎也受到了其中凄清之感的影响。   齐一也同时挥出一剑,血色的剑光仿佛带着排山倒海之势,与沈疏蘅的剑光相撞。   齐一的这一剑完全压倒了沈疏蘅的剑意,众人似从他血红色的剑光中预见了沈疏蘅血肉横飞的惨状。   城主府内,有人将沈疏蘅炼制的九转还魂丹送到城主手中。   城主两指夹起乌黑发亮的丹药,放在鼻间闻了闻,又释放神识感受了一下。   “给你这枚丹药的人现在在何处,快给我把她找来!”   另一人额头不禁冒出一阵阵密汗,他小心的开口,“她现在大概死了,她和齐一比试。”   “废物,谁安排的她和齐一比试。”   “那人得罪了叶管事,所以就……”   “他的手倒是伸的长,把他废了逐出城,若是炼丹的人死了,就让他神魂湮灭。”   “现jsg在就去找炼丹的那人!”城主化成一道流光飞向奉河渊,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了。    第16章   血红色的剑光映照在沈疏蘅瞳孔中,她神情淡然,仿佛朝她飞来的不是剑光,而是某种平常的东西。   齐一觑起眼睛,等待着对手的温热的鲜血迸溅在他脸上,带来一场畅快淋漓的感觉。   沈疏蘅身形一晃,消失在了原地。   观众们睁大眼睛,发现与他们预想的结果并不相同,她竟然消失了,而他们的眼睛却看不清她是如何消失的。   她踏着诡异的步法到了他的后面。   沈疏蘅挥剑斩向对手,他感受到后,猛地转身,提剑挡住。   沈疏蘅以往的对手都是门派内的,他们的剑术一般都是有规律的招式,在对战时都有迹可循。   而现在的对手,却不同,他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无特定的招式,但他的剑却是在极致的险境中磨砺出的,每一招只求能精准的制敌于死地。   银白剑刃与血红色剑刃相撞,碰撞出刺耳的声音。   沈疏蘅能在他的剑上感受到浓烈的煞气,这是一把吞噬了许多人性命的剑。   对手的剑是一把宽大的巨剑,所挥出的剑势都带着移山之力。   沈疏蘅吃力的抵挡着,毕竟她和对手的境界就差了很多,硬碰硬不是一种很好的取胜之法。   她身影一闪,又消失了在了对手的眼前。   等沈疏蘅又出现的时候,迎接对手的是一沓沓符箓。   绵绵不断的符箓飘向齐一,在他身上爆裂开。   明黄的火焰包围了他,剑芒一闪,他在火中劈开了一道出口,从中间窜出。   就是现在,沈疏蘅抓住这个时机,银白剑光起,在他胸口处留下了一道伤痕。   在被沈疏蘅的剑伤到后,对手不怒反笑,他一笑就牵动了脸上的疤痕,如同一只蜈蚣在他脸上蠕动。   他露出白深深的牙齿,上面还残留着唾液的光泽。   对手近身与她颤抖起来,沈疏蘅亦她提剑抵挡。   她发现,对手的剑势虽磅礴,但速度却比不上她的剑,总是慢她一步,她也许可以利用这一点取胜。   沈疏蘅退后一步,迅速挥动手中的剑,挽出道道剑花。   剑光乍现,如滔天雪浪,卷向男人。   男人努力的挥剑抵挡,却总有漏网剑光从他的剑旁滑过,他的身上已经出现了数道血痕。   如沈疏蘅所想,男人的剑根本就跟不上她的剑,他的剑威力大,却牺牲了速度。   剑起,雪千堆,沈疏蘅不停的使出这一剑。   男人只能看到铺天盖地的雪浪朝他袭来,他挡的了一剑,却挡不住许多剑。   沈疏蘅的境界比男人低,但她是五灵根,平日里所吸收的灵力就比同境界的修士多几倍,所以她与对手的差距也不算太大。   一个呼吸的时间,沈疏蘅可以挥出十剑,而男人却只能挥出三剑。   沈疏蘅知道自己一剑的威力比不了对手,所以她不停的挥剑,将所有剑式都叠加起来,量变产生质变。   观众们看着沈疏蘅拿剑的手,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快的剑,这样的剑法才担的上迅如闪电。   此刻的齐一仿佛是一个在雪地里,被雪狼围攻的凡人,挡住了这一只,其余的许多只却抓住机会,狠狠咬向他。   男人不停的抵挡着沈疏蘅的剑气,被逼得步步后退,他的后脚跟已经超出了擂台。   沈疏蘅所有的剑气汇聚成了一道剑气,如白龙冲天怒吼扑向他。   银白剑光贯穿齐一的腹部,血流如柱,他的头倒着摔下了擂台。   “沈疏蘅胜,”裁判叫道。   变故来的太快,台下许多人瞪大眼睛,嘴巴张的老大,他们不敢相信这一幕,又用手揉了揉眼睛。   齐一竟输了,他们的灵石都要没了。   沈疏蘅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雪白身影,她的师尊端坐在哪里,如冷月坠人间。   她收起剑,奔向师尊。   傅雪客也站了起来,朝徒弟走去。   “师尊,我赢了!”沈疏蘅的眼中发出褶褶光亮,她兴奋的抱住师尊。   傅雪客任由少女柔软的身体贴在她身上,她还是如往常一般,手搭在少女的头上。   乌发微凉柔软的触感自掌心传来,她缓缓在徒弟的头顶摩挲,清冷的脸上现出了些温柔。   “师尊,我们这次是不是赚了很多灵石,不知道能不能赚够传送阵的钱,”沈疏蘅道。   “应当够了,等下我们就能离开此处了,在离开之前,我还有一事要做,”傅雪客说到这,眼中的柔和顿时散去。   她要去杀了叶管事。   沈疏蘅点点头,师尊说什么她都同意。   “快来拿赢得的灵石,”月白朝她们挥挥手,示意她们快过来。   她下注时真没有想过沈疏蘅会赢,只是因为沈疏蘅和齐一比试有她的原因,她有点愧疚,所以才将灵石下注在她身上。   沈疏蘅一行人走过去。   只见案台上,堆满了几座小山时的灵石,这些灵石合在一起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好多呀,”楚青水两眼放光感慨,她是穷剑修,看到这些灵石她真的很馋。   “你喜欢灵石?”顾眠见楚青水每次看到灵石都两眼放光,比这些灵石堆在一起还要闪耀。   “当然。”   “你下次和我回家,我给你比这些还多的灵石,”顾眠笑着说。   楚青水开心的摸了一下她的剑,“真的吗,那我有钱把老婆装饰的漂亮一点了。”   顾眠听完此话连立刻黑了,“你何时有的老婆。”   “你没看见吗,”楚青水拿起剑在顾眠的眼前晃了晃。   “我们每次出门都是踩在它身上的,”楚青水一脸认真的告诉顾眠,她不允许顾眠不关注自己的“老婆”。   “老婆辛苦了,下次有钱了把你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绝不让你在别的剑面前自卑。”   顾眠听后,一阵无言。   沈疏蘅神色复杂的看向楚青水,剑修虽然经常叫自己的剑为老婆,但是有些时候还是不要这般叫为好。   还好她没有叫剑为老婆的习惯。   “她就是给我丹药的那人。”   城主向手下指着的那人看去,与他想象中的不同,竟是一个年轻的少女。   “这位小道友从何处得来的九转还魂丹,能否将那人引荐给我,”城主语气急切。   沈疏蘅有些诧异,“我自己炼制的。”   城主愣了一下,随后狐疑的看向沈疏蘅,“真是你炼的?”   “自然,”沈疏蘅回他。   “小女急需此丹药救命,还请道友帮忙,我能给的都可以给你,”他猜测她是某位大能故意装成这样的。   “可以,你需要多少丹药,”九转还魂丹能让离体的魂魄归来,也可以让受损不那么严重的魂魄重新长出。   不知城主的女儿是哪一种,牵扯到魂魄的事都是一件棘手的事。   沈疏蘅一行人随城主来到城主府内。   “我需要二十颗九转还魂丹,事成之后,我府内的宝库随道友挑选。”   城主又拿出一个储物袋,递给沈疏蘅,“这里面包括你们一行人进城时的灵石,我还加了一百万上品灵石在其中。”   沈疏蘅接过储物袋,她的手一碰到袋子,就能感受到其中汹涌的灵力,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灵石。   “道友先安心炼丹,你的同伴们,我会亲自招待,”城主道。   沈疏蘅颔首,她转身就去找师尊,准备让师尊陪她一起炼丹。   她再城主府内找了一圈,都未找到师尊的人,问其他的弟子们,他们也不知道。   沈疏蘅只能一人进入界内。   傅雪客站在喧闹的街中,她的神识笼罩住了整个城池,立刻在一家酒楼内找到了叶管事。   一眨眼的功夫,她就出现在了酒楼中。   叶管事坐在红木质的酒桌边,桌上还摆放着几坛酒。   城主要废了他赶他出城,还是他爹去给他求的情,但是他的职位也丢了。   他生气的将一坛酒抱起,狠狠甩到地上,“别让大爷我下次碰到你了。”   傅雪客走到时,刚好见到了这一幕。   叶管事准备在给自己倒杯酒,却发现剩下的酒坛全空了。   他转身,想叫小二。   一转头,他就看见了倏地的出现的白衣女人。   他的汗毛直竖,两条腿不住的打着颤,“你想干什么,你要是赶动我,我爹是城主的亲信,他不会放……”   “取你性命,”雪白剑光贯穿男人的咽喉,血流还未喷涌而出,就被冰冷的剑气凝结住了。   酒楼内的人,都幸灾乐祸的看着,平日里这厮作威作福,今日终于有人惩治他了。   淡白色的魂魄从叶管事的身体中飘出,他的魂魄想要逃窜走。   傅雪客眸光锐利,抬手一指。   他的魂魄就被定在了此处。   剑从傅雪客的手中飞起,飞到了他的魂魄边。   剑芒一闪,他的魂魄便化作了一道青烟消散在了天地间。   沈疏蘅独自一人进入界内炼丹,与师尊分别一小会,她就开始想念师尊了,她想日日都和师尊在一起。   她加快了炼丹的进度,想赶快炼完去找师尊。   沈疏jsg蘅炼完所有丹药后,出了界内。   她一出来就看见了师尊,原来师尊一直站在外面等她,她的心里不由得流过一股暖意。    第17章   清月从朱红色的轩窗斜进,映照在地面上,如同一条缓缓流动的河流。   沈疏蘅这才发现天原来已经黑了,不知师尊在这里等了她多久。   师尊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她们的中间隔着一条月光凝成的河。   傅雪客朝沈疏蘅走来,窗外的竹影和着月光映在她脸上,一阵风吹来,她脸上的光影也忽明忽暗。   沈疏蘅盯着师尊的脸,她的眼睛在昏暗的屋内显得异常的明亮,似澄澈湖面上停着一轮月,吸引了沈疏蘅所有的目光。   沈疏蘅也似跌入了一轮铺满月光的湖水中,水波温柔的倾斜在她身上。看久了,她的心跳忽的骤如鼓点。   徒弟每次都喜欢这样盯着她看,傅雪客也这般站着不动,让徒弟直直望着她的眼睛。   “师尊,”沈疏蘅回过神来,她扯了扯师尊的衣角。   傅雪客唇角微微勾起,眸光温柔。她垂在一旁的手抬起,抓住了徒弟扯她衣服的手,两人的手掌慢慢贴在一起。   沈疏蘅的掌心传来冰凉柔软的触感,师尊的手掌比她的手掌软多了,她不明白同样是练剑,她的手指上却带了细细的薄茧。   城主府的大厅内。   叶管家向城主行了个礼,他装出一副凝思的样子,言辞恳切的,“给小姐炼丹的那人,您真想放走她。”   城主道“你的意思是?”   叶管家漆黑的胡须在昏黄灯光下泛出油腻的色泽,他的眼睛微微眯起,“依我的观察,她绝非大能所装。”   “她这般年纪丹术就如此了得,城主不想留下她为我们所用吗,还是说城主想便宜了别人。”   城主觑起眼睛,他也认为若是能招揽沈疏蘅这样的人,会有极大的好处。   叶管家迷眼,浑浊眸中闪过一丝阴狠,他得知自己的儿子被傅雪客杀死,连一丝神魂都未留下。   “若异宝不能让她留下,就……”叶管事将手比作刃,在脖子边横了一下,演示给城主看。   城主犹豫地看着叶管事,张开想要说什么,又停顿了一会儿,才道:“她旁边有位化神期修士,我们动得了她吗?”   叶管家阴恻恻地笑,他皱褶老脸上全是乌黑地斑点,惨白的光将他的笑容渲染得更加可怖。   叶管家劝他,“我们不是有很多妖奴吗,里面也有不少元婴,这么多妖奴还怕她们,恐怕那个化神修士也会自顾不暇。”   他无论如何也要劝动城主,绝不让杀了他儿子的人活着,那些低贱的妖奴正好可以替他复仇。   城主微笑了一下,但那笑却仅仅浮在表面,看着反而泛着阴冷,“就按你说的做,我们在这里设一个阵法,在让妖奴埋伏在此处,若是她不识抬举,就去死吧。”   就算他不能得到沈疏蘅这个助力,也绝不能让别人得到,得不到的东西毁掉才是最好的。   城主掐了一个法印,暗红的法印在半空中亮起,上面是古老的符文,在缓缓转动。   这个法印是一种契约,此契约能够使城内所有妖都听从他的命名,是从他的祖上哪里得来的。   他将神识放出,与转动的法印交流,城中所有修为高强的妖都被他掉了过来。   很快那些妖物都来到了此处。   他们一个个都咬牙切齿,望向城主的眼中,是刻骨的仇恨,若是目光能杀人的话,城主怕是早已死了八百回了。   有一只大妖,手做爪装朝城主扑去,在快碰到他的那一刻,大妖倏地的跪倒在地,发出痛苦的低吼,“主人,饶命。”   一千年前他们这些妖的族地为仇人所占,他们也世世代代被迫成为仇人的奴仆。   他们怎能不恨。   傅雪客牵着沈疏蘅,两人一起走到了城主府的大厅内。   厅内灯火通明,雪白的灯光打在紫梨木制的座椅上,仿佛将它们削去了一角。   风声穿过空旷的大厅,呜咽呜咽地叫着。   “这是炼好的丹药,”沈疏蘅从储物袋中拿出炼制好的丹药。   城主笑眯眯地接过,和蔼地看着沈疏蘅,“小友可愿留在城内,若是留下,好处自然少不了你的。”   “我是一个爱才之人。”   沈疏蘅摇了摇头,“我还要更重要的事要做,不会留在这里。”   城主收起了脸上和蔼的笑,冷冷道,“如此,就不能活着离开这里了。”   “出来吧,”丹药他已经拿到手了,这些丹药足以治好他女儿的离魂症。   轰的一声,数百只妖突然出现在厅中,倏地围住了沈疏蘅和傅雪客。   银白长剑出鞘,剑刃的寒光压下了厅内的灯光。   “别怕,为师会护好你的,”傅雪客的手放在沈疏蘅脸边,温柔的注视着她。   沈疏蘅微仰着头,望着师尊,“阿蘅不怕,阿蘅希望日后也能将师尊护在身后,对师尊说出同样的话。”   围住她们的妖立刻唤出法器,与她们打斗起来。   沈疏蘅的剑与师尊的剑配合得天衣无缝。   两道银白剑光一防一守,沈疏蘅执剑,挥出一道道剑芒朝靠近师尊的妖飞去,她绝不让这些妖有机会伤到师尊。   傅雪客举剑横斩,顿时雪浪翻涌,沁入骨髓的寒气朝妖群们扑来。   其实傅雪客随时就可以取这些妖们的性命,只是她察觉到了其中蹊跷。   此处千年前是妖族的领地,却被人族占领了,这些妖应是极恨城主的,怎会心甘情愿的听他摆布。   妖族和魔族与人族不同,他们天生就能直接获得来自血脉的传承,也包括记忆。   傅雪客斩出一剑,这一剑与往常她杀敌的剑气并不相同。往常她的剑气带着凛冽寒意,而此刻的这一剑却是带着清正之气,仿佛浩大春雪洗涤浊世。   千堆雪乘风而起,雪海翻涌,吞没了围住他们的妖,将他们全都卷到了一边。   她轻轻一跃,跳到半空中,挥出一道剑气朝城主斩去。   城主嘴唇翕动,他念出一串串咒语。   蓦得,一只妖窜到了城主身边,准备以身挡住傅雪客的剑气。   这一剑若是撞上她,她只能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她想离开,但身体却被一种力量禁锢,无论如何挣扎都动不了。   傅雪客见状,临空踏步,来到自己方才所挥出的剑气面前,她持剑抵挡住她的剑气。   蓦得,叶管家忽的出现,站在了傅雪客的背后。   他趁傅雪客与剑气抵挡时,不能分心,准备一刀捅穿她的心脏。   沈疏蘅见到突然出现在师尊背后的人,她发了疯一般冲出去。   不断有妖上前阻拦她,所有灵力她汇聚在她的双手上,她持剑劈开了所有阻挡在她面前的人。   沈疏蘅手中的剑迅疾如电,剑在她手中不再是实体状的,而是成了幻影,她挥剑的速度快到人眼都不能看清。   她不停的挥剑,一阵阵温热的鲜血也源源不断的洒在她脸上,衣服上。   她天青色的袍子上全是血点,如一树血梅花落在上面,铺成一副妖异的图画。   沈疏蘅来到傅雪客身边时,她早已像一个从血海中爬出的人。   全身上下,只有她的眼睛未被鲜红晕染,是冷到极致的幽黑。   她一剑捅进了叶管家的脖子中。   叶管家的喉管被割破了,他不能说出完整的话,只能发出咒骂似的吼声。   沈疏蘅将插在他脖子中的剑用力转动,又是温热腥臭的液体洒在她面上,在她的脸上缓缓流淌。   叶管事彻底没了声音,他狠毒的咒骂声只短短响了一会。   有些血液顺着剑滴落到了沈疏蘅的手上,冰冷粘稠的血液流满在了她的指缝中间。   傅雪客挡住了自己挥出的剑气之后,她倏地就越过了所有人,直接出现在了城主面前。   银白剑芒亮起。   咚的一声,人头落地,在地上弹了几下后,最终躺在了地上。   城主的人头还瞪着眼睛,他眼中的画面还停留着死前看的一幕,白衣翩飞的女人和迅疾的剑光。   傅雪客朝沈疏蘅走过去,站在了她的面前。   沈疏蘅想伸手,碰一下师尊,却在发现自己的手上全是血,她的身上同样也全是血。   她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她现在浑身都很脏,而师尊却还是一身雪白,如皓月当空。   她不能弄脏她,明月就该挂在空中,而非坠落在地沾满污垢。   傅雪客清楚地看到了徒弟突然后退地举动,她又上前一步,用一只手将徒弟按进怀中。   她的另一只手放在了徒弟覆满鲜血的脸上,试图用手帮她擦干净。   她这样做只是徒劳,她的手只染满了鲜红,却并未擦干净徒弟的脸,上面还是鲜血覆盖,只露出一双黑色的眼睛,凝视着她,时而眼睫颤动。   沈疏蘅身上的鲜血渲染到了傅雪客的白衣上,是雪地里落了一地的梅花瓣。   “师尊,这样是擦不干净的,要用洁净术,”沈疏蘅糯糯的开口。   傅jsg雪客这才反应过来,她急忙施了几个洁净术。   “别杀这些妖,求求你们救救他们,他们也并不想与你们为敌,”蓦得,一个女声传来。   一只妖从地上艰难的爬起,“呵,城主的女儿何时变得这么好心了。”   “哦,城主死了,契约自然移到了你的身上,我们死了,你们就损失了一些妖奴。”   “假惺惺!”   沈疏蘅心中闪过诧异。   城主的女儿此时出现却并不关心自己父亲的死亡,而是关心这些妖。    第18章   城主的女儿走到沈疏蘅的身边,面色凄苦,眼中泪光闪烁。   “求你救救我的族人,他们并所作所为都是被强迫的,他们也很恨城主。”她朝躺在地上的妖们看了一眼,转过头来,慢慢朝沈疏蘅跪下。   沈疏蘅对于她的举动异常不解,城主的女儿怎么会把妖们称为族人。   况且城主是她的父亲,她的父亲被师尊杀死,她应该恨她们。   “你起来,你不该恨我们吗,为何还要这样。况且你是人族,和他们并非同族,”沈疏蘅试图将跪在地上的人拉起。   “我们是你的杀父仇人,你为何为了救他们而向仇人求助,”沈疏蘅的目光平静,如幽深的古井。   城主的女儿还是跪在地上,并未起来,她直立着的上半身弯下,额头渐渐向地面贴近,眼看就要贴在地上了。   她从城主哪里知道,沈疏蘅炼制出的丹药品质都极其高,只要她愿意,喂给族人们几颗丹药,以妖族的体魄,完全恢复不是问题。   傅雪客用灵力将她托起,阻止了她想要磕头的举动。   “你起来吧,我们会救他们的,只是你为何说他们是你的同族,”傅雪客疑惑的问道。   沈疏蘅亦是如此,她也望着她。   蓦得,妖群里突然有一只妖走了出来,“是我根据秘法,让夭夭和城主的女儿换了灵魂,这是我们摆脱契约控制最重要的一步。”   沈疏蘅明白了,城主以为自己的女儿是离魂了,其实是被人互换魂魄,所产生的发应。   傅雪客揉了揉沈疏蘅的头,眸光温柔的落在她的脸上,“丹药给他们,我们等下就离开这。”   沈疏蘅从储物袋中拿出二十多瓶回春丹,递给了夭夭。   夭夭的眼中满是感激,她接过了丹药,“多谢你们,日后若是有用得上我们的地方尽管开口。”   她走到这些妖的身边,将手中的丹药分给了他们。   这些妖们吃完丹药后,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缓缓恢复。   猩红色的伤口慢慢闭合然后褪色成了淡淡的浅粉。   夭夭面色凄苦,她藏在袖中的手不停的在颤抖,她对族人们道:“城主的女儿此刻在我原来的身体中,她等下就会醒来,你们不要为难她,她和她父亲不同。”   她又将从城主身上搜到的九转还魂丹递给族人,“我等下会用噬灵剑将自己划开,让身体中的血液流干,解开禁锢我们族人一千年的咒印。”   “我死后,你们将此丹药给她,她的魂魄就能彻底和我的身体融为一体。”   “不可,当初我和你说过了,你去骗取城主女儿的信任,将她的魂魄驱逐出去,然后你占据她的身体,待事成之后,你在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体,”给夭夭下还魂术的妖不同意她的决定。   其他族人们听后,都沉默了。   夭夭眼睛微微闭了一下,脑海中全是她和城主女儿云绾一起经历的一切,她们在花灯下相拥,在月光下亲吻……   她睁开眼睛时,眸中浮上了一层氤氲雾气,雾气破碎在眼中变成了淡淡的血色。   她怀着目的去接触云绾,却与她相爱。   她爱云绾,但她们之间不单单是妖与人之间的隔阂,还有一条血河隔在她们二人中间,这条河是族人们用血泪凝成的,她不敢,也不能跨过。   她在云绾和族人之间,最终选择了后者,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云绾活下去,哪怕她恨她。   沈疏蘅见夭夭的脸上时而闪过怀念,时而又眉头深深皱起变成懊恼,最后转为决绝,她抽出了剑。   夭夭拿出雪白的剑,她将剑抵在手腕处,锋利的剑抵在她柔软的皮肤上。   她下定决心,用力一割,剑光划过她白皙的腕处,猩红的血液流出,顺着她的手腕滑落到滴落在地上。   大厅中一片寂静,能清楚的听到血液滴落在地板上的滴答声。   血液落下的声音极轻,却能沉重的击打每一人的心头。   所有人都未出声,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一幕。   夭夭又在自己身体上割开几道极深的伤口,让血液留的更快一点,只要体内的血液彻底流尽,族人们就再也不会受到操控了。   她还有一份私心,她想在死前最后看一眼云绾,再听听她的声音,哪怕她说她恨她,也足够了。   但云绾不会出现在这里,她还在沉睡,醒来后才会知道她骗了她,知道她所做的一切。   “师尊,她为何选择自尽,”沈疏蘅被夭夭悲壮的举动感染到了,但她不明白,为何夭夭非要自尽。   傅雪客准备回答徒弟,但她见夭夭朝她们看来,努力牵动肌肉,朝她们苦涩一笑。   夭夭声音虚弱,“禁锢我们的契约是靠血脉传承的,若城主一脉不死,我们永远只能为奴为仆。”   “如今城主死了,契约就会转移到城主女儿身体中,只有他的女儿也死去,这一脉彻底断绝,契约才会彻底消失。”   沈疏蘅听后,嘴唇翕动,她想在问些什么,但不好开口。   只能同情的看着夭夭,眼中露出不忍。   夭夭愿意为了城主的女儿放弃生命。   她又看了看师尊,若有一日,她和师尊也遭遇到了类似的事,只要师尊能活下来,她也愿意以命换命。   “我死后,你们一定不要为难云绾,还有九转还魂丹一定要交给她,”夭夭的脸苍白如纸,红润如花瓣的唇也干枯了,她的声音气若游丝。   “我们答应你,一定不会为难云绾,也会把东西交到她的手中。”   众妖心里恨极了城主,自然也恨他的女儿,只是夭夭为了他们做了这么多,临死之前的请求,他们必须同意。   夭夭见族人们同意了她的请求后,终于闭上了眼睛。   哐当一声,她松开手中的长剑,剑掉落在了地上,她也同剑一起躺在地上。   她的身下血泊一片,碧绿的长裙摊在鲜红的血河中,盖过了一大片的红,只留下几簇残红。   夭夭绝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在慢慢消退,她好像看见了云绾,她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她想说对不起,却说不出口。   她是一个没什么用的小妖,胆小怕事。   她这一生做的最勇敢的事,就是去接近云绾,和今日为她以命换命。   沈疏蘅目睹了这些事后,她心里似乎有什么浮现了出来,但她看不清,只能体会到一个大概。   当看到师尊时,心中的感觉愈发强烈,仿佛有什么在破土而出。   师尊牵起她的手,“走吧。”   就在她们准备离开时。   一个红衣女子冲了进来,摇摇晃晃的走到了夭夭的面前。   眼泪从云绾的眼中不断的流出,她用袖子拼命的擦拭,怎么也止不住泪水。   她浑身剧烈的颤抖起来,她慢慢蹲下身去,用手在夭夭的鼻尖碰了碰。   确定夭夭一点呼吸也没有之后,她终于忍不住了,不断的呜咽着。   “这是她要我们给你的,”有妖将九转还魂丹放到云绾身边。   云绾抓起那瓶丹药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沈疏蘅原本打算离开,在看到云绾进来后,她又扯扯师尊的衣袖,示意师尊,她还想继续看。   “她有让你们给我带什么话吗?”云绾的眼尾和鼻尖都通红一片。   “她说让我们不要为难你。”   “还有吗?只有这些话,她骗我,她骗我!”云绾歇斯底里大叫。   她的泪水染湿了云鬓,贴在了她的两颊边。   云绾一直知道,她接近自己的目的。   她的祖上对他们一族所作的事,她也都清楚,是她欠他们的。   云绾一直在等夭夭向她坦白,向她说一声对不起,我骗了你,她一定会原谅她,只是她都不肯,都不肯。   云绾用手撑着,从地上艰难的站起来,她走到了自己父亲躺着的地方。   她早料到父亲有一日,会遭到这样的下场。   一个人在高位惯了,就会轻视他人的生死,容不得他人忤逆。   云绾以往在城中见过许多不听从自己父亲的话的人,被他杀死。   她父亲死在了那两人手中,她如何报的了仇。一切不过是因果报应罢了,今日我杀你,他杀我,冤冤相报何时了,她不想管了。   她太累了,她什么也不想想了。   她又走回夭夭身边,从地上捡起夭夭的剑,“我欠你的都还了,如今你欠我一声抱歉,哪怕去黄泉碧落,也要抓到你,让你对我说出这句话。”   她将剑横在喉间,重重的一抹,鲜血飙jsg溅,她的身体慢慢倒下,和夭夭躺在了一起。   沈疏蘅的心中泛起一阵酸涩,就像吃到了青绿的橘子一样,酸酸的让人难过。   “师尊,不知为何,我见她们这般,心里不由得有些难过。”   傅雪客的平静的眸中烟波微动,她将手放在沈疏蘅的心口处,里面的心脏不停地跳动着,撞到了她的手心中。   “因为你有心,”傅雪客淡淡道。   “那师尊,你呢?你也有心。”   “你会难过吗?”沈疏蘅仰头,师尊的眼睛还是黑白分明,如浸过冰雪一般。   傅雪客并未直接回答沈疏蘅这个问题,而是突然道:“情之一字,你再大一点后自然会明白。”   在她说完这句话后,她放在徒弟心口的手,明显的感到了徒弟心脏比以往跳的更快、更沉重了。    第19章   蓦得,沈疏蘅的心脏在胸口急促地跳着,一声比一声沉重,如急骤的雨点密集击打在地上。   她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脏不停的撞击着师尊放在她心口处的手。   不知为何,她的脸倏地发热,绯色攀上了白净的面庞。   师尊的手还放在她心口,她刚想后退一步。   “宿主,不要偏离人设,你要时刻记着,你是偏执狂,要为师尊疯,为师尊狂。”系统看着沈疏蘅这不争气的模样,它就来气。   “给我前进,不许后退,你要表现的张狂一点!”系统为她出谋划策。   沈疏蘅强压下心头各种奇怪的情绪。   她仰头,直勾勾的望着师尊的眼睛,“若日后其他的人这样问师尊,师尊也会这样回答吗?”   “还是只会对阿蘅这样?”   “师尊不可以对其他人这么耐心,只能对我一人这般,”沈疏蘅表面理直气壮,实则内心异常慌乱。   这是她第一次看着师尊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产生了避开的想法。   咚咚咚咚,她的心跳得更加快了,她能清楚地听见自己它的声音。她的呼吸也因心脏变得紊乱急促,   心脏仿佛要冲出沈疏蘅的身体。跳到师尊的面前,亲自给她展示,它为她跳的有多快。   傅雪客唇边漾开了一抹笑,她亦直视着沈疏蘅的眼睛,徒弟的眼中笼上了一层薄薄水汽。   徒弟虚张声势的模样,就像一只毛茸茸的小动物,挥着软乎乎的小爪子,对着人张牙舞爪,自以为凶狠极了。   “它跳的很快,”傅雪客道。   沈疏蘅涨红着脸,直勾勾盯着师尊,“师尊可知为何,它为何跳得这般快。”   沈疏蘅见傅雪客莞尔一笑,如朝阳照破雾气朦胧的春山,这笑将她本就慌乱的心神,搅动得更加乱了。   “你快明白了。”   傅雪客的声音极轻,沈疏蘅还沉浸在师尊方才的笑容中,她并未听清楚师尊说了什么。   沈疏蘅壮起胆子,也将手放在了师尊的心口处,师尊的心跳就如她的人一样,依旧波澜不惊,一如往常。   想到这,沈疏蘅的心仿佛踩空了似的,莫名失落,她垂眸,卷翘的睫毛挡住了眸中的水光,“师尊这里为何还是一如既往。”   “师尊的心会有一日如阿蘅的心一样吗。”   “会,”沈疏蘅听见师尊说。   她一脸疯狂的对师尊道,“若是如此,也只能是因为阿蘅。”   “师尊若是对别人这般,阿蘅会杀了那人,”沈疏蘅眸中水光漾漾,将眼尾也熏得微红。   傅雪客的手搭在了沈疏蘅的头上,在上面揉了揉,像是在为她顺毛一样。   她眼中的寂寂冰雪顷刻间彻底消融,化为温柔的春风,“不会是别人,”傅雪客用只有她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出了这句话。   师尊的手还在沈疏蘅的头上摩挲着。   沈疏蘅很喜欢师尊揉她的头,她忍不住离师尊更近了一点,清冽冷香萦绕着她。   她下意识的将脸贴在了师尊的怀里,冰凉光滑的触感自脸上传来,带着师尊的气息。   方才的失落一扫而空,她真想就这样一直抱着师尊。   “好了,我们该走了。”   “阿蘅,”傅雪客清冷的声音响起,如冷泉流过山石。   沈疏蘅松开了抱着师尊的手,站直,“好,”她乖巧的点点头。   “且慢,”一只妖大叫。   “何事?”沈疏蘅问。   那只妖挠了挠后脑勺,“城主府内有许多好东西。”   “有很多是我们妖族的宝物,还有些是他从各处收刮而来,你们于我族有恩。”   “里面的东西随便拿走,请随我来,”他道。   “你们留着,马上就会要用到了,”傅雪客拒绝了他们的好意。   “你们日后打算如何,”傅雪客问道。   “重新成为这座城池的主人,让流落在外受人欺凌的小妖们有容身之地。”   他握紧拳头,眼中满是恨意,“一千年前妖主为救天下苍生,以己身镇压邪祟。我们妖族无主后,任人欺凌,所有的故土都被人占了去,还被人族视为低贱的存在。”   人妖魔三族皆为天地孕育而生,都是这世间组成的一部分,并不该分高低贵贱,他们妖族凭什么被骂低贱。   傅雪客递给他一柄桃木所制的小剑,“里面封着几道剑气,日后定会有人来此攻城。”   “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他只能跪在地上表达感谢。   傅雪客用灵力拦住了大妖要跪下的动作,“千年前妖主为众生牺牲自己,世人都欠她一份恩情,你们是她的族人,自是该还给你们。”   若是世间人都同傅雪客一样,他们妖族怎会落得为奴为婢的下场。世人的贪婪只会无穷无尽,永远填不满。   妖族能凭血脉继承祖辈的记忆,他们的脑海中清楚的记着妖主当年是如何牺牲自己拯救世间,而人族又是如何趁虚而入,侵占他们的家园,逼迫他们为妖奴。   每当想起这些,他们心中的仇恨就愈烧愈旺。恨不能将人族食其肉,啖其血。   傅雪客牵着沈疏蘅离开了此地,叫上其他的弟子们,准备一起离开。   所有的弟子们都到了,只有顾眠没到。   “顾眠去哪了?”沈疏蘅问楚青水。   “我也不知道,我没看见她,要不再等等她,反正传送阵很快,也不差这一会,”楚青水答。   “也是,在等等也耽误不了多长时间,”沈疏蘅站在傅雪客身边。   在沈疏蘅和傅雪客离开城主大厅后,顾眠来到了此处。   大妖欣喜的上前,“少主,您真是料事如神,一切都在往您所预料到的方向发展。”   “我们将消息透露给魔族的聂星后,他果真去找了玉衡宗一行人,然后,他们也真来了这座城池,还杀了城主。”   顾眠并未像大妖一样欣喜,她怜悯的看着夭夭的尸体,“她为何会这样,我们的计划中,为她留了一条活路。”   “这……这是夭夭自己的选择,她为了云绾,甘愿赴死。”   “只是她没想到,云绾会为她自刎而亡。”   苍白的灯光打在顾眠的脸上,她眼帘低垂,投下一小片阴影,她微微咳嗽了一下,“帮她们二人收拾一下尸体,将她们葬在一起。”   她收回望着她们的视线,眼中的怜悯一扫而空,转成了淡漠,“他们欠我们的也该还了。”   “我们终于等到了这一日,”大妖激动的浑身颤抖,他们妖族终于能有机会报仇雪恨了。   她拿出一个血红色的玉盘,繁复的符咒在上面散发着金光,盯着那些符咒看久了有种眩晕的感觉。   “这是阵法盘,到时你放在城中,若有外来者,可启动阵法绞杀他们,”顾眠递给大妖。   大妖用双手将阵法盘捧在手心,他的眼中腾地升起一股狂热。   “我们城中的妖身上的咒印都解开了,外面的族人该怎么办?”大妖问顾眠。   顾眠又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个阵盘,它闪着幽绿色的光芒。   “你们身上的契约与他们不同,他们的契约我已经找到了解开的方法,”顾眠将手中的阵法盘放在桌上。   她眸光低沉,看不清她的情绪,“以后有妖来投奔你们,也要留个心眼,一千年了,有些妖的骨头早就被磨软了。”   大妖向她行了个礼,“是,属下明白。”   顾眠颔首,“我先走了,到时,天在水会为你们送些东西,你们要努力修炼。”   “属下与族人们,定不辜负少主厚望,”大妖言辞恳切。   沈疏蘅知道了一千年前所发生的事后,她对于有些事情还是好奇,“师尊,一千年前发生了什么,为何到了要妖主牺牲自己,来救苍生的地步。”   “三族不断地争斗,死伤无数,这些亡魂所产生的怨气凝结成了邪祟,邪祟能蛊惑人心。它会将人的魂魄一点点蚕食,使人成为血尸。”   “普通人只要被血尸咬中,就会被同化,因为这,世间成为一片炼狱。”   “原来是这样,”沈疏蘅心里对妖主更加敬佩了。   “但是妖主救了世人,她的族人却落了个凄惨的下场,”沈疏蘅想到为族人而自杀的夭夭,她的语气有些失jsg落。   “归根结底,就是因人心贪婪,这些人想要霸占别人的东西,就引发战争,邪祟的产生与他们脱不了干系,”沈疏蘅气呼呼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傅雪客用手轻轻戳了一下沈疏蘅的气鼓鼓的脸,“是的。”   顾眠走到队伍中,“抱歉,让你们久等了,方才我去城中置办了一些物品。”   楚青水对着她笑,“没等多久,就一会。”   顾眠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碧绿色的簪子,放到了楚青水的手中。   沈疏蘅一行人走到了传送阵中,淡金色的光芒乍现,驱散了周围的黑夜。   一瞬间,他们就消失在了此处,出现在了离这极远的南溪城。   城中明月高悬,虫鸣声和着蛙声从远处飘到沈疏蘅的耳中。   舒缓的春风裹挟着繁花的幽香扑面而来,沈疏蘅借着月光望见小城中一片静谧。   月光落在青石板铺成的小路上,仿佛洒满了一地碎银。   沈疏蘅心里有些可惜,这样的小城,过几日就会成为一片战场。   所有的静谧都会被踏碎。    第20章   一行人很久都未这般惬意过了,只是眼下的所有也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我们现在去何处,”沈疏蘅望着师尊。   “去找此处的城主,”月光落在傅雪客的脸上,笼上了一层薄纱。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这道声音夹杂着铜锣声越来越近,在众人的耳中愈加清晰。   沈疏蘅先是看见一点昏黄的火光出现在眼前,渐渐的显出一个人的轮廓,原来是更夫提着灯笼朝他们走来。   更夫也发现了他们,“诸位可是从远处而来的仙人,”他观这一行人一个个气度不凡,他可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特别是里面的白衣女人,真就和话本子里头说的仙人一样,不像是食人间烟火,倒像是吸风饮露的。   沈疏蘅上前一步,“我们是玉衡宗的弟子,受城主邀约而来,请问城主府在何处。”   “我带仙人们去,”更夫朝他们行了个礼。   更夫将他们带到了一处府邸外,朱红色大门前是两座石狮子,石狮子的眼睛因月光的映照,似在发着幽光。   他不停地叩响门,很快就有人来开门了。   “诸位就是城主请来的仙人,请随我来,”开门的是个鹤发老者。   沈疏蘅一行人随着他进屋,整座府邸灯火通明。   一个中年男人疾步快走,在见到他们后,神色欣喜, “我是此地的城主崔十九。”   “夜已经深了,大家先歇息。”   崔城主又忽的面色为难的看着他们,“府内所剩的房间不多了,恐怕要委屈其中的两位仙人住一间房了。”   “还请诸位莫怪,”崔城主有些局促的站着。   傅雪客道,“无事,是各门派的弟子们也来了吗。”   “是的,他们昨日便到了。”   傅雪客微微颔首,扫了一眼弟子们,发现了他们一个个都带着倦色,仿佛怏了的禾苗。   “诸位跟着我走便是了。”崔城主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师尊,我要和你睡一间房,”沈疏蘅摇了摇傅雪客的袖子。   她侧头,对着师尊笑,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里面盛着一泓清亮的光芒。   她的笑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澄澈的湖面映着月轮,一阵风吹来,摇碎了月,只剩下波光粼粼的碎银般的光。   傅雪客抓住沈疏蘅捣乱的手,“为何?”她看见徒弟的这副样子,起了些想逗弄她的心思。   沈疏蘅急了,按照以往的发展,无论她说什么,只要她这样,师尊都会同意的。   她的笑顿时敛住了,愣愣的望着师尊。   “什么为何,就是想和师尊一起,”沈疏蘅眨着眼睛。   傅雪客的眼中隐隐浮上了笑意,“那又为何想和我一起?”   沈疏蘅不懂,师尊今日怎么总是为何为何,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   “就是想和师尊一起,我也不知为何,”她不假思索地答。   沈疏蘅转念一想,师尊难道是想一人睡一间房,还是说她想和别的弟子在一起。   她使劲的摇了摇脑袋,绝对不可以,师尊怎么能这样。   沈疏蘅还在想着多种可能,她藏在袖中的一只手捏在了一起。   傅雪客眼中浮起的笑意早已溢出,布满了她的整张脸,她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沈疏蘅地一举一动。   沈疏蘅下意识地想到了个词,脱口而出,“师尊,你怎么能始乱终弃!”   傅雪客在徒弟对着她说出这句话时,早已将脸上的笑藏了起来,但是听到徒弟的话后,她藏起的笑又从眼中露出了出来。   沈疏蘅发觉,这个词好像不大对,不是这么用的,她怎么说出这种话了。   不管了,她决定破罐子破摔,“师尊莫非是想借此机会在收一个徒弟,是嫌弃阿蘅天赋不好吗!”   “还是说师尊你嫌弃阿蘅,想赶阿蘅走,”这些话原本只是她的气话,是她的一些猜想。   只是从她的嘴中说出后,她自己也将这些当成了真的。   说着说着,沈疏蘅的眼中有了闪烁着的泪光,似是月光碎在了她的眼中。   傅雪客察觉到了徒弟眼睛里马上就要涌出的泪水,她轻轻揉了揉沈疏蘅的头顶,“为师说过了,只会有阿蘅一个徒弟。”   “阿蘅在为师眼中,一直都是最好的。”   “不赶你走,会永远和你在一起。”   傅雪客安慰她的声音极其温柔,就像是春风吹过她的耳边。   沈疏蘅这才收回了泪意,傲娇的蹭了蹭师尊的下巴。   倏地,她起了个坏心思,方才师尊让她难过了。三言两语怎么能哄好她。   沈疏蘅拉过师尊的手,在她的虎口处用牙齿咬住,只是并未用力,而是用牙齿细细磨着。   傅雪客任凭徒弟咬住她的手。   少女似是借着她的手磨牙一般,温热的呼吸打在手背上,再加上少女的啃咬,那处生出了些痒意,连带着她的心尖也生出了异样的感觉。   徒弟越来越像小动物了,现在还喜欢拿人的手磨牙。   沈疏蘅通过师尊的手解气后,她才将牙齿从她的手上撤下。   她还托着师尊那只被她咬着的手,借着月光,她看见了师尊的手背上还残留着水渍的亮光,上面一点浅浅的牙印都未曾留下。   沈疏蘅的脸上一阵热,师尊的手上是她的口水。   她又将师尊的手牵引到了她的衣角边,用自己的衣服裹住师尊的手擦干。   她擦了一会儿,松开了师尊的手,“那师尊还和我一起吗?”   “必须一起,”沈疏蘅理直气壮地踮起脚尖,让自己的身高和师尊达到一致。   沈疏蘅的头发因为她方才的举动,还在不停地晃动着。   傅雪客看着少女的乌发在她眼前“”来回晃动,有时还会碰到她的脸,软乎乎的香风就会扑向她。   “天色不早了,走吧,”傅雪客将徒弟轻轻按回到原来的高度,牵起她的手。   沈疏蘅随着傅雪客一起回房。   这间房不是很大,但胜在简洁,屋内的座椅、器具摆放的井井有条。   昏黄烛火摇曳,它微弱的光芒为屋内的每一样东西都镀上了一层虚幻光边,有一种温馨的感觉。   傅雪客掀开大红色的床帘,上面用金线绣着繁复的图案,上面的两只鸳鸯栩栩如生。   沈疏蘅从储物袋中拿出她从问心阁内带回来的床被。   “怎么将这些也带来了,”傅雪客接过沈疏蘅手中的被子。   沈疏蘅狡黠一笑,“我知师尊生**洁,想是不愿用别人的东西。”   “所以我就将它们带来了。”   傅雪客素来沉寂的眸中,暗流涌动。   沈疏蘅凝视师尊的眼睛,示意师尊表扬一下自己。   她见师尊还未领悟到她的意思,她又去将床上原本的东西都拿下来,放到别处。   她拿回了递给师尊的床被,亲自把它们铺好在床上。   铺完后,她见床单有些皱褶,用手一一抚平。   做完这些后,她重新站到了师尊的面前。   师尊的眼睛不知在看什么,又像什么也没看,沈疏蘅假装咳嗽一声,“师尊,好了。”   傅雪客偏头,床上的东西早已被徒弟换好了,本来准备她来换的。   “你先上床歇息,你睡在里边。”   师尊怎么还不夸夸她,“不,我要睡外边,师尊睡里边。”   沈疏蘅仰头,推搡着傅雪客来到床边,“师尊先上去。”   傅雪客嘴唇微翘,解开外间的衣袍,搭在旁边,只着一身雪白里衣。   最后,她松开发带,鸦羽倾泻而下,头发散在脸旁,削弱了她的清冷,多了份柔和。   沈疏蘅脱掉外衣,就在她准备上床时,师尊走上前,替她散开了发带。   这方床的大小刚刚好。   沈疏蘅往师尊旁边挪了挪,和师尊紧紧挨着后她就停止了移动。   傅雪客在徒弟挨近她后,又往靠近墙边的方向挪了一下。   沈疏蘅紧随其后,这样做了几次,她忍不住问道,“师尊怎么一和我挨着就往另一边避开。”   “给你多腾点位置,怕你嫌位置小了,”傅雪jsg客淡淡道。   沈疏蘅又往外边移动了一点,“师尊过来这边点,你没多大位置了。”   沈疏蘅和师尊挨近后,她也不动了。   两人脸对着脸,彼此的呼吸扑打在对方脸上。   “师尊不觉得阿蘅很细心吗,”沈疏蘅终于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傅雪客笑了一下,“是,很细心,睡吧。”   沈疏蘅得到了自己想听的话,她的手又摸上了师尊的头发。   冰凉光滑的触感自手中传来,她又用手指缠绕师尊的黑发。   “师尊,你好香,”沈疏蘅一边玩着师尊的头发,一边说道。   “你知道凡间有种人叫登徒子吗?”   沈疏蘅的手急忙从师尊的发上离开,乖乖的放近被子里。她当然知道登徒子是什么意思,她现在的行为确是像那所谓的登徒子。   想到这,她的脸上不禁发起热来,烧红了她的脸。   这是傅雪客今日第二次逗自己的徒弟了。   每次说不了几句,徒弟的脸就会倏地红一片,再用水汪汪的眼睛小心地打量她。   “脸怎的红了,”傅雪客的脸沈疏蘅更近了一点,她一本正经地看着沈疏蘅的眼睛。    第21章   沈疏蘅的眼睫轻颤,水光潋滟。在师尊盯住她的那一刹,她的呼吸仿佛都凝滞住了。   “热……才不是别的什么,只是太热了!”她就是嘴硬。   沈疏蘅说完后,见师尊莞尔一笑,将手贴在了她的脸上,滚烫和冰凉两种感觉在一齐汇聚在她面上。   “确实很热,都有些烫手了,”傅雪客道。   沈疏蘅只觉脸上一片火热,若是师尊还这般,她的脸恐怕会一直红下去。   师尊的手冰冰凉凉的,放在她的脸上确实减退了不少热感,但她的心里却似烧起了火一片。   傅雪客一人在冰雪覆盖的问心阁长大,她自己身上的温度也总是冰凉的。   她也习惯了这般,此刻她的手放在徒弟的脸,温暖源源不断地传来,她有些不想挪开了。   沈疏蘅先是低垂着眼,纤长的睫毛挡住了她的眼眸。接着她又眨眨眼,露出水润的眼眸,小心地看向师尊。   傅雪客见到了沈疏蘅眼中泛起的水光,“睡觉,”她拿开了放在她脸上的手。   师尊的手一离开,沈疏蘅的面上更热了,方才只是带了淡淡的粉色,现在她的整张脸已成了红的滴血。   沈疏蘅不敢直视师尊,她假装睡着有点不舒服,调整了下姿势,翻了个身,只留给师尊一个背影。   “我睡了,”沈疏蘅糯糯地说。   徒弟背对着她,将自己缩成了小小一团,笑意又挂回了傅雪客的唇边。   傅雪客并未睡,只是一直看着徒弟留给她的背影。   沈疏蘅很久都未好好歇息过,她闭上眼睛后,意识很快就沉了下去,直直滑落进梦乡。   徒弟均匀的呼吸声传入傅雪客的耳中。   倏地睡梦中的少女翻动身体,侧向了她这边。   少女的眼睛闭着,睫毛微微翘起,她的嘴角也向上弯起,睡容显得恬静极了。   傅雪客眼中的冷寂冰雪,只要看向沈疏蘅就会化为缱绻春风,她的唇边也始终噙着淡笑。   徒弟忽地抱住她,整个人缠在她身上,将脑袋埋进她的怀中,就不动了。   傅雪客用手环住徒弟,任由她抱着自己。   沈疏蘅的睡容恬静,但她的睡姿却着实不大好,傅雪客这般躺着并不大舒服,但她并未推开沈疏蘅。   阳光从窗外照进,打在了沈疏蘅的脸上,她慢慢苏醒过来。   清冽冷香萦绕着她,她一睁眼就和师尊对视上了。   “师尊……”她发现自己的手搭在了师尊的腰上,还和师尊紧紧贴在一起,两人的乌发也缠绕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她莫不是真成了师尊所说的登徒子,她急忙撤回手,离开傅雪客的怀中。   “睡着之后的事,我也不知道,”沈疏蘅试图撇清她所作的事。   傅雪客看着她,“你昨晚睡着睡着就哭了,然后缩进了为师的怀中。”   沈疏蘅睁大双眼,她竟然睡着还哭了,岂不是很丢人,她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睡着的事不作数,我才不是爱哭鬼,”她傲娇的坐起来。   傅雪客认真的点头,“是,你不是,为师也从未替你擦过泪水。”   沈疏蘅隐在发间的耳尖窜上一点薄红,这次她的脸不像之前容易红了。   她听出了师尊在打趣她,她的师尊怎么这样了,以前都不会的。   “师尊我们先起床,”她故作镇定。   两人收拾后,出了房门。   沈疏蘅一眼就瞧见了月白,她的身边是穿青色道袍的女人,似是清冷月下淡雅的莲花。   月白曾说过,她是道宗的弟子,沈疏蘅见到了她身边的女道子后才记起。   月白看着实在不像道宗的,所以她之前都下意识的忽略了这个事。   “沈道友和你师尊昨夜如何呀,”月白不着调的声音响起。   沈疏蘅回她,“睡觉一事有何好问的。”   月白嗤嗤笑出声,意味深长的看她们一眼,才正色,“这是我的大师姐。”   “贫道叶常真,多谢诸位之前照看师妹。”   沈疏蘅方才就注意到了,叶常真的神情一直是淡漠的,仿佛世上所有事都与她无关,她替自己的师妹道谢时,也是面无表情。   但她的淡漠又有些不同,能从中感到一种悲悯。   “我师姐是修无情道的,道宗未来的继任者都只能修无情道。”   “此无情道与众人所理解的无情道又不同,是专为契合天地的大道。”   “看似无情,实为大有情,无私情,与天道一样,眼中众生平等,无亲疏,无贵贱。”   沈疏蘅这才知道为何看着叶常真有种奇怪的感觉,原来是因为她修的无情道。   “两位道友,再见,我们还有事,先走了,”沈疏蘅拉着师尊准备去街上。   “回见,”月白道。   她还未在凡世逛过,凡人不辟谷,街上吃食肯定很多。   “师尊,我们先去街上看看,”沈疏蘅望着远处,眉眼弯弯。   “好。”   街上人流不息,到处都是叫卖声。   各种食物的香气不断地沁入沈疏蘅的鼻间。   “好香。”她看到前边有个卖糕点的摊子,桂花糕的香味顺着风飘到她这里。   肚里的馋虫被这香味勾起来了,沈疏蘅指了指那边,“师尊,我想吃那些糕点,”   “灵石在凡间并不流通,为师也未带银钱。”   “其实也没那么想吃,辟谷丹也挺好吃的,”沈疏蘅听见师尊也没钱。   “你且在此等我,我去用灵石换些银钱,”傅雪客望着徒弟耸拉下去的眉眼,就知她在说假话。   徒弟口是心非的样子,也很可爱。   沈疏蘅乖乖的点了一下头,在一处角落蹲下,两手托脸望着师尊渐渐远去的身影。   她的肚子实在太饿了,还咕噜的叫了一声,她的目光又移到了卖糕点的小摊上,她咽了咽口水。   卖糕点的是一位阿婆,她早就注意到了有个小姑娘老是盯着她的东西,她和蔼的朝沈疏蘅笑了一下。   “过来。”   沈疏蘅见阿婆朝她招手,叫她,她站起来,像阿婆摆摆手。   “我快收摊了,还剩下两三个,这些个不值钱的,你过来,都送你了。”   沈疏蘅不好意思地走去,摸了摸后脑勺,有些无措的站着。   一阵春风吹过,拂动了阿婆的银发,她微微眯起的眼睛里透着和善的微光。   “谢谢您,”沈疏蘅接过阿婆递来的纸袋,摸起来还带着些暖意。   “也没什么,我现在要收摊了,这些卖不完也糟蹋了,”她现在该赶回去照看孙女了。   沈疏蘅没有付钱,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蓦得她想到了自己储物袋中的丹药,回春丹之类的丹药对凡人的身体也极有好处。   她拿出几瓶丹药,递给阿婆,“这些给您,生病了可以吃一颗,有好处的。”   装着丹药的瓶子瞧着就不是凡物,更别提里面装着的东西了,“这些多贵重呀,我老婆子的东西也不值几个钱,不合适。”   “我自己炼的,还有很多,不贵重,您拿着,”沈疏蘅硬是将丹药塞给阿婆,然后一溜烟的就跑了。   阿婆拿着丹药,她自己先吃了一颗,感觉体内暖流涌起,她落下的沉年旧疾好像在慢慢恢复。   她面色欣喜,她的孙女有救了,她每日天未亮就早起,从镇上赶几个时辰的路来此卖糕点,只期望能多筹几个钱,给孩子治病。   沈疏蘅继续打开袋子,开始吃了起来,咬下去糯叽叽的,还有桂花香味缠绕在舌尖。   真好吃,她要给师尊留两个,她就只吃一个算了。   雪白身影在人群中穿梭,还未等师尊走近,她迫不及待的朝师尊跑去。   “师尊,方才阿婆给了我这个,并未收钱。”   她欣喜的将剩下的两个递给师尊,“可好吃了,我吃了一……几个了。”   沈疏蘅迅速收住还未说出的一,而是改口说吃了几个。   傅雪客狐疑地看一眼她,徒弟说谎了,jsg她只要说谎,手就会下意识地攥紧衣服。   她是她带大的,怎么会不知道徒弟在想些什么。   “还剩两个,我不太爱吃甜的,只吃一个,”傅雪客道。   师尊一直辟谷,很少吃东西,有时也是替她做饭,然后才吃一点。   她也不知师尊爱吃些什么,师尊好像每次都是看她吃什么,才会顺带吃些。   沈疏蘅从袋中拿起一个白白的糕点,倏地手一滑,糕点从手中掉下,在地上滚了几圈,沾慢了灰尘。   她有些可惜的收回手,垂在身侧。   “还剩一个,师尊吃。”   “你吃,”傅雪客拿出最后一快桂花糕,递到沈疏蘅唇边。   沈疏蘅并未伸手接,在掉下去就一个也不剩了。她用嘴直接咬了一口,慢慢咀嚼,“桂花味的,好好吃。”   “真这么好吃,为师也尝尝,”傅雪客也顺着沈疏蘅咬过的地方,轻轻咬了一口。   她咬过的东西,师尊怎么也咬了一口,师尊不是有洁癖吗。   “确实如此,”那只糕点还被傅雪客拿着,她并未继续吃,而是又接着喂到沈疏蘅唇边。   沈疏蘅吃着吃着,就想到了一些东西,她和师尊岂不也算间接性接吻!   想到这,她的目光移到了师尊的脸上,水汪汪的杏眼有些羞涩地看着师尊。    第22章   沈疏蘅意犹未尽的吃完了桂花糕。   师尊的手却还放在她的唇边,她疑惑地看着师尊。   倏地,师尊纤长指尖点在了她的唇边,又轻轻扫过她的唇瓣,“多大的人了,吃个东西,嘴边沾满了碎屑。”   沈疏蘅听出了打趣的意思,她看到师尊的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意。   她愣了一会,师尊的手早放下了,但唇边还残留着冰凉柔软的触感,她下意识地伸手,在自己的唇上摩挲。   “没有了,都干净了,”傅雪客阻止了她的动作,慢慢握住她的手。   “师尊,我还要吃些别的。”   “好。”   傅雪客牵着沈疏蘅,穿梭在街上,路上人来人往,很容易就会撞在一起,每当这时,傅雪客就会将徒弟护在怀中。   师尊身上淡淡的冷香味一直萦绕在她的鼻间,明明是冰冷的气味,却使她心中升起一股异样的热流。   两人逛了很久,沈疏蘅这才满意的和师尊离开。   第二日,沈疏蘅又想吃桂花糕,她带着师尊去买。   沈疏蘅发现,阿婆的身边站了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肉肉的小手还拿着一束沾满露水的梨花。   “就是这个姐姐治好了你的病,快谢谢她,”阿婆对小孩道。   “谢谢姐姐的丹药,这是我送给姐姐的花,”小孩将梨花递给了沈疏蘅。   沈疏蘅接过,“花很好看,谢谢你。”   阿婆用袋子装了一满袋的糕点,沈疏蘅从口袋中拿出钱,放到她的手上。   “使不得,使不得,恩人不用给钱,”阿婆连忙摆手,她的眼中充满了感激,若不是她,自己孙女的病怎么会好呢,她每日卖糕点的这些钱,对于治病也只是杯水车薪。   沈疏蘅的那些丹药炼制起来也不难,随意就能炼出几大瓶。   阿婆做出这些糕点,却要费一番功夫,她们祖孙穿的也很朴素,衣服上还有些补丁,沈疏蘅知道她们的不容易。   她也拿出了一些银钱,放在了摊上,希望能帮助她们,“这些您就收下。”   还未等祖孙两人反应过来,她们就消失在了原地。   很快就到了魔族进攻溪水城的日子,这一天他们这些大宗门的弟子都站在城楼上。   有些弟子双目放光地望着远处,还时不时摸摸自己手中的兵器。   “若是魔族敢来,我们定叫他们全军覆没,让他们知道我们人族的厉害。”   “如今天地的灵气愈发稀薄,千年来无一人飞升,魔族和妖族这些异类不配享用天地间的灵气,拦住我们的飞升之路,”灰衣男子一脸厌恶地看着前方。   毕竟天地间的资源也只有那么多,用一份就少一份。   “你自己不能飞升还怪别人,修炼一事也只是看个人天赋和毅力,像你这种人扔到千年前也成不了气候,”顾眠阴沉着脸,眼中闪过刀子般的冷光。   “就是,就是,自己不行只会扯别人,”楚青水也跟着顾眠骂灰衣男。   “这么为异族说话,莫非你们二人是混进来的奸细,还是早就投敌了,”男人瞪着她们,恼羞成怒。   “楚道友和顾道友所言有理,三族皆是天地孕育而生,众生自是平等,他们修炼也是天经地义的,”叶还真站出,灰衣男所言与她的道相驳,她的一生都只为证所修之道。   道宗是四大宗门之首,又有一脉极擅命理,修士们遇事不抉,总会去找他们算上一二,如此才敢放手去做。   叶还真又是道宗未来的掌教,得罪她并没有什么好处,灰衣男只能闭嘴。   傅雪客和沈疏蘅带着一些修士在城的上空中。   他们纷纷亮出自己的长剑,一时之间,空中剑气浩荡,涤人心神,让人全身充满战意。   每一人都用力挥出自己的至强一剑,一时之间剑光大盛,漫天都流转着璀璨的剑芒。   城楼上的顾眠拿出阵法盘,放在地上,牵引着天上的剑光来到她的阵法盘中。   阵法盘不停的吸收着天上的剑光,它边发出耀眼的金光,边慢慢变大,它是在将所有剑光转化为剑阵,使所有人的力量合在一起。   吸收完所有剑光后,倏地阵法盘爆发出夺目的金光,将整座城都笼罩在其中。   剑阵是阻止魔族攻城的第一道防御,可攻可守。   空中的修士们纷纷落到城楼上,所有人都在等待着魔族的到来。   白晃晃的太阳慢慢变红,躲在了树林中,逐渐被浓重的夜色盖住。   众人都不敢松懈,生怕一个不注意,魔族就来了。   他们从黑夜等待白天,白天等到明月高悬,如此数日,也不见魔族来。   城主见状,准备让他们去休息一下,“诸位辛苦了,要不去休息一下,我让士兵在此放哨,若是有情况就通知各位。”   他们也觉得此举好,剑阵可以阻挡一阵,况且魔族可能不会来了。   宗人都下去休息了,沈疏蘅看见了月白和她的师姐,她想知道她们道宗得知魔族攻城的消息是谁说的。   “你们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沈疏蘅有些奇怪,魔族偷袭南溪城的消息是谁透露出去的,若是所有人都知道了,魔族偷袭的意义何在。   她心里早就存了许多疑虑,按道理来说,这种机密的事不会闹得谁都知道,但他们所有大宗门却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是你们玉衡宗师祖告知的我宗掌教,”叶常真道。   “我们这些宗门的弟子都来到此处,势必引起了魔族的警觉,他们或许不会来,或许会挑一个我们意想不到的时间,”其实沈沈疏蘅心中还有一个疑惑没说出来。   那就是,玉衡宗师祖的消息来源是谁,她为何会知道这些,魔族的计划怎么会轻易透露给他人。   “若我是魔族,一定会等你们都走了,再来,”月白笑嘻嘻的说。   “他们或许一直在等我们走,这样僵着也不是办法,只能看谁耗得更久,”月白接着道。   沈疏蘅想了想,“或许是的,谁偷袭会让所有人都知道,偷袭当然要出其不意。”   叶还真见眼下魔族的事可往后放一放,剑阵足以抵挡他们一阵。   她来此还有一事要做。   “惊鸿剑仙,师父托我来此还有一件事,他通过推演算出,日后天地众生大劫的根源在此而起,他说你和沈道友是解决这场劫难的关键所在,”叶常真对傅雪客行了个作揖礼。   “师父让我带您二人去城中的最东南端,阻止这场劫难。”   沈疏蘅听后双眼瞪大,很快她就掩饰了过去,她记得原著中没有这个剧情呀,整本书不就是狗血玛丽苏吗,根本不需要这种情节。   “千年前我宗也曾推衍出过那场祸事,众弟子纷纷下山劝告世人莫因贪念滥杀无辜,只是他们不听,才酿成了恶果。之后我宗又为协助妖主救世元气大伤,”叶常在说到这时,她的眼底终于不是淡漠的神色,转为了悲悯。   “我和师尊会同你去的。”   这种事,沈疏蘅认为道宗是不会骗人的。   道宗历来的风评是所有正派里最好的,风评好自然也是有原因的,沈疏蘅还是很愿意相信他们的。   “多谢诸位,福生无量天尊,”叶还真露出了微笑。   “无需言谢,”傅雪客淡淡道。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沈疏蘅问。   “今日就去,如何?”叶还真征求她们的意见。   沈疏蘅转头,发现月白只要在她的师姐说话时,总是静静的看着她的师姐,眼中是藏不住的热烈,当叶还真看向月白时,她又迅速将眼底的热烈隐藏。   月白喜欢她的师姐,沈疏蘅心中得出了结论,喜欢是种什么感觉?自从上次见到夭夭和云绾的事后,她心里jsg对这些愈发的好奇,还有一丝担忧。   月白喜欢她的师姐,且害怕她知道。   沈疏蘅突然想到,关于情爱的东西好像都让人容易难过。   “如此,就今日,”傅雪客说完,发现徒弟的眉间微微蹙起,那双灵动的杏眼变得沉重了起来。   她伸手,两指贴在沈疏蘅的眉心,温柔的替她抚平眉间,“怎么了,有心事?”   “没……没什么,”沈疏蘅小声的说,师尊的目光似水,仿佛水波柔柔地裹住她。师尊越是这般,她的心脏跳动的越快。   一颗心脏在胸腔中剧烈的跳动,不停地冲撞她的肋骨,连带着她的呼吸也急促起来,这是喜欢吗?   “师尊,阿蘅何时才会明白喜欢是什么感觉,”沈疏蘅并未仰头,她有些不敢看师尊的眼睛,只是看着师尊纤长白皙的脖子。   傅雪客唇边弯了一丝弧度,“今日怎得问起这个。”   沈疏蘅一时答不上来。   她无声的站着,与从前傅雪客说一句,她可以回十句截然不同。   “阿蘅莫非是有喜欢的人了?”   “没有,”沈疏蘅急忙否认,话一出口,心里泛起一股涩意,她现在越来越奇怪了。   “现在该出发了,”叶还真的声音突然响起。   “阿蘅,走吧,”徒弟所有的神情都落进了傅雪客的眼底。   沈疏蘅主动的牵上了师尊的手,一碰到师尊冰凉柔软的手掌,心中的酸涩之感都似被抚走了。   沈疏蘅等人跟着叶还真往东南方飞去。   溪水城地处江南,它是一座多水的小城,从上往下看,只见河的两岸都是烟柳,水中到处飘着小小的乌篷船。   城中的最东南端也是一块很大的地方,要在哪里找出叶还真师父推演出的东西不是件易事。   叶还真也知道,她站在空中,低头俯瞰地下的一切,将水般多情的小城收进眼底。   她闭上眼睛,再睁开时,本该幽黑的眼瞳变成了紫色,她的青色道袍在风中翻飞,周身也笼罩了一层淡淡的紫气。   “不好,我们还是来迟了一步,不知能否阻止这次浩劫,”叶还真驱动了她修为承受不住的术法,她忍不住呕出一口鲜血。    第23章   “师姐,你怎么了,”月白心疼地看着叶还真,她苍白的唇边还残留着鲜血。   “这些丹药给你,”沈疏蘅拿出一瓶丹药递给月白,示意她递给叶还真。   月白双手接过,“多谢。”   “师姐,别再随便动用这门术法了,你的身体承受不住,会损害修行根基。”   月白一边说,一边从瓶中倒出几颗丹药,放在手心,送到叶还真的嘴边。   叶还真垂眼,纤长睫毛挡住了她的眼眸,看不清她的神情。丹药离她的嘴越来越近,她往后退了一下,用手接过师妹的丹药。   师姐往后退了一步,月白的眼中泛起水光,很快就被她掩了下去,咸咸的泪水仿佛倒流进了她的心中,苦涩浸没了她的心。   “无事,不用担心,”叶还真没看师妹的脸,她还是望着下面。   沈疏蘅看见月白落寞地凝视着师姐的背影。   她们第一次见月白时,她几乎整天都在笑着,有种玩世不恭的样子,现在她却变得多愁善感。   沈疏蘅不知该如何安慰月白,道宗与其他宗门不同,历任掌教都只能修无情道,作为未来道宗掌教的叶还真自然修的也是无情道。   修无情道者不能动私情,沉溺情爱。一颗心里永远只能装着天下苍生。   “师姐,你能看看我吗?”月白问。   叶还真背对着众人,她们不知道的是,叶还真在听到师妹的话后,素来淡漠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慌乱。   师姐转过身了,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那双眼睛是沉寂的,就似道宗那口幽深的古井,永远望不到底。   月白不想自取其辱了,她不该对师姐怀有期待,自小师姐对她极好,那又怎样呢,师姐对所有人都是这般,师姐不过是在践行自己所修之道,她并不是她特殊的存在。   沈疏蘅仿佛闻到了空中弥漫着一股哀愁的气味,这股味道掩盖了远方捎来的花香。   她的心也被这气味渲染的有些难过,心里仿佛空落了一片。她离师尊更近了一点,抱住了师尊的手臂,将师尊的手臂笼进怀中,想要填满心中的空缺之感。   傅雪客什么也没说,另一只手摸了摸徒弟软软的发顶,她的目光一直都在沈疏蘅的身上,徒弟所有的变化,她都看见了。   “大家跟着我,我们先找一处空地下去,”叶还真对众人道。   月白跟在师姐的身后,师姐的青色道袍在风中翩翩飞舞,犹如一朵盛开的青莲,不染人间污垢。   她的心中涌出一阵阵不甘心,若是,她亲自让不染俗尘的莲花,染上满身污垢,会怎样。   不可以,她压下心中陡然升起的想法,她怎么能让师姐变得一无所有。   沈疏蘅和师尊稳稳落在一处树林中。   风过林间,满林子都是簌簌声和鸟鸣声。   “我们还是装作凡人好行事些,”月白道。   “正好,我新炼制了一些丹药,能够收敛修士的气息,变得和常人一样,”沈疏蘅前些日子在丹书内无聊炼制的,没成想今日就能用到。   沈疏蘅将丹药分给她们二人,就在她递给师尊时,师尊却不伸手接。   “师尊,你不要吗?”   “自是要的,”傅雪客将脸凑近,她还差一点就和徒弟的脸贴在一起了。   师尊呼出的气息打在沈疏蘅脸边,比所有春风都要绵软,她的心又跳的飞快。   “师尊怎么不接?”她的脸通红,杏眼湿漉漉地瞧着师尊。   师尊的唇边漾开一抹淡笑,她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沈疏蘅无奈,师尊这般盯着她,她实在是承受不住了。   鬼使神差的,她将手中的丹药送到了师尊的唇边。   师尊用嘴含住了那颗丹药,她的手指碰到师尊的舌尖,沈疏蘅触电般地收回手,她的指尖立着点冰凉的感觉,她的心尖不禁一阵颤栗。   “师尊,我……”沈疏蘅嗫嚅的说,师尊有洁癖,她的手指碰到师尊的舌尖,有些不大好。   异样的触感还停留在指尖,她垂下手,下意识的在衣服边擦了一下。   傅雪客擒住了她的那只手,戏谑道,“我什么。”   沈疏蘅假装看别处,“我看见树很多,”她慌乱之下扯出了这句无厘头的话。   傅雪客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处并无多少树木,你往我的方向看,这边才多。”   沈疏蘅回头,对着师尊傻傻笑了一下。   她的眼神一停留在师尊那张带笑的脸上,就不想离开了。   师尊的面容是清冷的,不笑时是寂寂山间雪。笑时,是春日里带着薄薄雾气的素白梨花。   沈疏蘅的心神全被这笑搅得波澜起伏,以至于她看师尊看了很久,也并未察觉。   “好看吗?”沈疏蘅倏地听到师尊的声音传来,犹如冷泉流过寂静山间。   她猛地点头,“好看!”   “邪祟已初步成型,再晚一步,这座城就会变为炼狱,千年前的灾难将会重现,”叶还真对她们道。   她们都服下了丹药,周身感觉不到修士特有的灵息流动。   “我们现在要找到它,并封印它,邪祟在的地方一定是充满欲望的地方。”   依叶还真所说,邪祟在的地方肯定是一处民风很不好的地方。邪祟因恶欲而生,所以它食恶,越是恶,它越是喜欢。   “我们该往哪里走,”沈疏蘅问。   叶还真忽地对自己施了一个洁净术。   “师姐等下要占卜,像天地问路,询问天地需要保持洁净和心诚,”月白向她们解释。   叶还真拿出几个铜钱,铜钱在她手中发出淡金色的光。   沈疏蘅感到上面存在着一股极其罡正的气息。   铜钱从叶还真手中抛起,在半空翻滚了几下,又落在了她的手中。   叶还真指着南边,“往这边走。”   一行人往南边走,小镇模糊的轮廓出现在她们的眼前。   她们越走近小镇,越感觉太阳洒下的光在逐渐变冷。   沈疏蘅等人终于来到了镇上,青石板铺成的路闪着阴冷的光。   方才还是春风和熙,阳光灿烂,此刻全半点温暖的光都感觉不到了。   沈疏蘅的身上泛起阵阵森冷的凉意,她抬头,天上阴云密布,乌沉沉的云浓重地郁结在空中,挡住了日头。   她听到酒旗在风中发出呜呜呜地低泣声,叫的她心里一阵发毛。   她又看看师尊,师尊的神色依旧淡然。   “师尊,此处有些诡异,白天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害怕了,”傅雪客紧紧握住徒弟的手。   “当然不会害怕,”沈疏蘅仰头,傲娇地说。   傅雪客拉着她继续往前走,“哦。”   “这怎么瞧着像一座死镇,青天白日,大门紧闭,”月白吐槽道。   叶还真也发现了,这里听不到丝毫的人声,每一家每一户都高锁楼台,若说此处无人,也不对。这里的东西一看就jsg是有人居住的。   “这里的人是日出而息,日落而作吗,我还从未听过那处的人是这种习惯,今日算见到了,”沈疏蘅道。   低低的狗吠声从远处传来,它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一只白色的卷毛小狗出现在了沈疏蘅视野中。   小狗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黑气,它对着她们呲牙咧嘴,不停地甩着身后的尾巴。   它做出要咬她们的动作。   叶还真上前,手指掐了一个法诀,金色的光从指间流淌到小狗的身上。   金光裹住了小狗,它渐渐安静下来,黑气从它的眼底消散。   “此处连动物都受了邪祟影响,想必人受的影响更大,”叶还真叹了一口气。   沈疏蘅道:“此处古怪,应该也是因为邪祟。”   她们在街上漫无目的走着,听不到人的吵闹声,只能听到风在远处低低凄叫。   哒哒哒的脚步声传来,还夹着气喘声。   沈疏蘅转身,那只小白狗还在跟着她们。   傅雪客也转头,小狗拿又圆又水润的眼睛看她,她侧头看了一下徒弟,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浮起一点笑意。   卷毛小狗迈着小短腿走到沈疏蘅脚边,“汪汪汪,呜呜呜,”它咬住沈疏蘅的衣角,往右边拖拽着。   沈疏蘅被迫的走动了几步,小狗松开了她的衣角,她又停下了。   “它是有事,”傅雪客望着徒弟。   小狗对着傅雪客疯狂的摇着尾巴,跑过去蹭了蹭她。   可恶,只有她才能用脑袋蹭蹭师尊,不论是人还是动物都不可以分享她有的一切。   师尊还对那只小狗笑了,沈疏蘅走过去,傲娇的哼了一声。   “它很可爱,看来师尊很喜欢它,”沈疏蘅的脸气鼓鼓的,语气中还泛着一股酸意。   傅雪客拿手戳了一下她鼓起的脸,“当然可爱。”   “它和你很像,当然可爱,”傅雪客又道。   沈疏蘅这才满意的笑了一下,很快她的嘴角往下弯了,“怎么回事,我又不是狗,它怎么和我像,师尊怎么这样!”   她觉得这话不对劲。   “你上次咬过为师的手,”傅雪客把上次被她咬过的手给她看。   “咬的就是这只手。”   沈疏蘅脸涨的通红,眼底也有了些湿意。   “都……都是师尊上次那样,我才气不过,”沈疏蘅说哈都有些不利索了。   “现在还在生为师的气吗?”   “不生气了,师尊以后不许和除我以外的人挨在一起,狗也不行,”沈疏蘅两手握拳,为自己增添一份气势……   傅雪客拉着沈疏蘅的手,往后退了一步,“好。”   小白狗蹭了一个空,它又开始做正事了。   它对着她们扭头,然后做出奔跑的动作。   “它是要我们跟着它,”傅雪客道。   卷毛白狗高兴的汪了几下,开始向前跑去。   沈疏蘅一行人跟着它走。   沈疏蘅跟着它走了很久,来到了一处全是枯枝败叶的山中,白色的骨头从落叶中露出一角。   喀嚓一声,她踩碎了一块骨头。   远方有哀嚎声传来,一声比一声诡异、凄惨。   倏地血红色的光芒乍然亮起,再一睁眼,数不尽的怨灵朝她们扑来。    第24章   一眨眼的功夫, 沈疏蘅身边所有人都消失了。   如潮水般涌向她的怨灵也消失了,此刻她独自一人站在了雪地上。   暗红的月光流转在莹白雪地上,给素冷的雪添了几分妖冶。   沈疏蘅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她来此处是为了什么?她全不记得了。   她漫无目的往前走着, 脚踩在松软的雪地上发出咯吱的响声, 她的身后留下了一串脚印。   沈疏蘅走到一处朱红色门前, 一推开门, 袅袅沉香味扑面而来。   香炉中白烟不断升腾着, 整座屋内都笼上了一层薄烟,沈疏蘅的视线也变得朦胧了。   红色的蜡烛还在不断燃烧着, 烛泪啪嗒一声掉在案上, 上面的烛火颤抖了一下, 昏黄烛光满室摇曳。   沈疏蘅借着烛光勉强看清了眼前的一切,大红色的床上坐着一个人,盖着大红盖头。   那个人就安静的坐在榻上,两手放在膝盖上,一声不吭。   那是谁, 沈疏蘅一点印象也没有,坐着的新娘是谁,为何她会出现在这里。   “阿蘅,过来,……坐在床上的女人说话了。   是师尊在唤她, 师尊素来清冷的嗓音带上了些柔媚, 她的心顿时有些痒,宛若柔嫩的柳枝轻拂湖面, 带起一阵又一阵细微的波纹。   沈疏蘅直直朝师尊走去,她的身上也穿着一身大红喜服。   原来今日是她和师尊成亲的日子吗, 这么重要的事,她怎么能忘记。   一丝愧疚涌进心中,她站在师尊的身前,迟迟不敢掀起大红盖头。   “为何不动了,”盖头下的人问。   沈疏蘅缓缓伸手,碰向大红盖头,她颤抖着手掀开。   熟悉的脸慢慢露出,她的心也越跳越快。   “师尊,”沈疏蘅开口。   昏黄烛光映照在沈疏蘅的瞳中,似有火在里面燃烧,她神色痴迷,定定地注视着师尊。   鲜红的花钿印在师尊的眉心,她黑白分明的双眸不再似琉璃浸雪,而似春山妩媚。   师尊朝她伸手,大红色的衣袖微微往后退去,露出了一截皓白手腕,极艳和极素两种颜色将相呼应,在沈疏蘅眼中形成了强烈的冲击。   “坐下,”师尊拉着她,她慢慢坐下。   沈疏蘅察觉到有种异样的感觉,定睛一看,她坐在了师尊的衣服上,她受惊似地站起,笨拙地挪开师尊的衣角,然后又坐了下去。   “喜欢为师吗?”傅雪客直勾勾地望着她,笑得昳丽。   “喜欢,”沈疏蘅的心魂全被师尊的笑夺走了,她重重地点头。   “有多喜欢,若是为师要你的这颗心,你能毫不犹豫地给吗?”   “能。”   师尊的手中出现了一把匕首,雪亮的刃上闪着寒光,晃得她眼睛发疼。   “用这把刀刨开你的心,证明给为师看,”师尊将匕首递给她。   沈疏蘅一接过匕首,就感到刺骨的凉意从手心窜遍全身,她的心里却喷发出磅礴的热流。   她紧紧握住匕首,寒光映在她眼中,显出一种决绝,她猛地捅向心口,却被一只微凉的手按住,阻挡了她的动作。   她抬头,红烛软帐不知何时消失了,周围是一片荒芜的林子。   白色衣角闯进她的眼中,“师尊,你何时换的衣服?”   “为师一直都是这一身,你为何拿刀自残,是看见了什么吗?”傅雪客从沈疏蘅手中夺过匕首。   沈疏蘅眨了眨眼睛,卷翘的睫毛像两只蝴蝶不停地扑闪着,她望着师尊,怔了一下,“师尊让我剖出自己的心,证明……”   证明我喜欢师尊,沈疏蘅在心中说完了这句话,她不敢开口说完后面的。   傅雪客见徒弟低垂着头,“为师不会让你做伤害自己的事,你不必证明什么,我都知道。”   沈疏蘅听到知道两个字,心中闪过一抹慌乱,师尊知道什么,她想问,却不敢问。   “你中了邪祟所布的幻阵,它会唤起人心底深处的欲望,通过欲望制造幻境,害死幻境中的人,”傅雪客若有所思的看着沈疏蘅。   沈疏蘅依旧低着头,沉默着,她在里面看见了师尊,原来她心底最深处的欲望是关于师尊的。   幻境中的师尊是她从未见过的,望着她的眼神妩媚多情,宛若海棠花绽放到极致。   “日后若再遇见此事,你只需记住,为师宁愿自己受伤,也不会让你受到半分伤害,更不会让你做出伤害自己的事。”   沈疏蘅缓缓抬头,师尊的声音似雪水融化敲击山石,让人不敢生出半点旖旎心思。   若是师尊能像幻境中那般,对她说话就好了,一回忆起幻境中所见,她的脸上就一阵燥热。   傅雪客瞥见徒弟的脸上有一抹殷色飞起,她唇角微微勾起。   沈疏蘅坐在一截枯木上,她的脚下是黑黑的泥土。   “起来了,”傅雪客伸手,将沈疏蘅拉起。   “师尊你在幻境中见到了什么?”沈疏蘅用她水润的眼睛瞧看着师尊,她的脸上全是期待的神色。   “想知道?”   “想!”沈疏蘅摇了摇傅雪客的衣袖。   傅雪客眼中浮出一抹淡笑,她看着徒弟水汪汪的眼睛,“若是你把你看见的所有都讲给为师听,为师就告诉你,我看到的。”   沈疏蘅白净的耳朵也变得通红,她下意识地别过去脸,若是让师尊知道了她所见,还得了。   她也不知为何会见到那些,难道是她心里有这等欺师灭祖,以下犯上的想法。   傅雪客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   沈疏蘅别着脸,只给师尊露出了一个侧脸。一缕柔软的黑发垂在瓷白的脸旁,随着风晃动,露出了她红的滴血的耳朵。   “我忘记方才所见之事了,师尊就不能直接告诉我吗?”沈疏蘅嗫嚅的开口,她骗师尊心里有些慌,她实在太想知道jsg师尊所见的了。   由于心虚,沈疏蘅的左手不停地捏着衣服。   “这样啊,不巧为师也忘了,”傅雪客的语气中露出一丝可惜,无辜地看着自己地徒弟。   沈疏蘅捏衣服的手停了,她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师尊。师尊果真变了,若是从前她肯定会轻易地告诉自己的。   她的小把戏对师尊失效了,并且师尊还会随着她的行为,故意逗弄她。   师尊的神色淡然,眼中未起丝毫波澜,她说谎的功力明显比沈疏蘅高明很多。   沈疏蘅在心中暗暗记下,她也要像师尊一样,说谎话能面不改色心不跳,这样她下次再和师尊说话,一定能够占上风。   “我们先去找她们,”傅雪客道。   “我们踏入这里时,进入了幻境中,都走散了,为师用这个找到的你,”傅雪客莹白的手心出现了一段黑发。   沈疏蘅蒙了,这是哪里来的头发,“这是我的头发吗,师尊何时得来的?”   “宗门收徒大典上得来的,”傅雪客淡淡道。   沈疏蘅记起来了,她那次和女主比试,有一段头发被切掉了,那段头发去哪了,她也未注意。   “原来师尊将阿蘅的那一缕发收起来了,”沈疏蘅喃喃道。   傅雪客牵起她的手,两人在林间穿梭。   前方出现了两道人影,她们认出了这是月白和叶还真的身影。   “师姐,你明知我心里,知我心里,”月白衣衫凌乱,她的衣领处被扯开了一点。   她的眼底通红一片,连那眼尾也晕红了。   “师姐,你心里对我也有意,对不对,”她眼神凄迷,想要抓住叶还真,却被她一把推开,踉踉跄跄的,差点跌倒在地上。   叶还真发丝凌乱,面上堆着红晕,她却是一脸镇定。   “幻境中所做,皆不作数,”她的薄唇一开一合,眼神冷漠。   月白神色疯狂,不管不顾又上前,用力按住叶还真双肩,“我不信,幻境中所作所为都是遵从心中的欲望。”   “你不该自欺欺人,师姐,你难道要自己骗自己吗,为何不能遵从自己的内心。”   “追求大道,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师姐,这么多年你可曾快乐过。”   叶还真藏在袖中的手在颤抖,她努力控制住双手,想要遏制住它们继续抖动,“我所修之道在于克欲,断情绝爱。”   “大喜大悲,于修行一事无益。”   月白冷笑了一声,“师姐克制自己的欲望,克制的真好。”   月白的手放在了被扯开的衣领处,她的指尖缓缓擦过露出的锁骨。   叶还真藏在袖中的手动了一下,她想替师妹拉拢领口,但终究未抬起。   沈疏蘅和傅雪客走到她们身边。   沈疏蘅准备开口询问,师尊的柔软的掌心覆上了她的唇,她抬头,目光撞进了师尊黑白分明的眸中,她的心神也似陷入了那双眼睛中,心底浮起一片柔软。   傅雪客对沈疏蘅摇了摇头,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示意她别说话。   沈疏蘅不知她们师姐妹发生了什么,她们之间的气氛变得很奇怪。   “师姐,你别后悔,”月白将自己的领口整理好。   “不会后悔,”叶还真抬头望着天空,神情依旧淡漠。   “那只狗去哪了?”沈疏蘅扫过四周,还是未看到卷毛白狗。   叶还真又拿出自己的铜钱,算了一下,“西南方位。”   她们往西南方向走去,毫无疑问,这座山有问题,那只狗可能是她们解开问题的关键处。   倏地阴风卷着枯枝败叶扑向她们,掀起一阵厚重的尘土。   沈疏蘅被飞扬的尘土呛着了,她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傅雪客轻轻拍了拍徒弟的后背,她竖起了一道屏障挡住了源源不断的老旧尘土。   “师尊,那是什么?”   傅雪客顺着沈疏蘅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团人形的东西像她们袭来。   那只东西越走越近,沈疏蘅终于看清了她长什么样。   它的躯体庞大,两只眼睛似是血红色的灯笼,它的躯干竟然是许多人的身体堆积而成的,上面还挂着许多张狰狞的人脸,看久了有种恶心的感觉。   雪白剑光一闪,长剑出鞘,傅雪客提剑挡在沈疏蘅面前。   “师尊,它长得好恶心,”沈疏蘅站在师尊身后,露出一个脑袋,嫌弃的瞥了眼怪物。   “这是邪祟控制的怨魂,它将这些都凝结成了一个实体,它的修为至少是化神期,或者更高,”叶还真手持桃木剑,琥珀色的剑身篆刻着密集的符箓,上面隐隐发着淡紫色的光芒。   这柄剑上经过九天诛邪雷的淬炼,承载着清正之气,对邪物有极强的克制作用。   怪物的身上笼罩着一股黑色的怨气,它漆黑的爪子一挥,黑色的怨气变成了满天箭雨射向她们。   利箭划破空气,不断传来咻咻的声音。   这些箭上带着化神期修士的至强一击,沈疏蘅金丹期的修为在它的面前根本不够看,犹如螳臂当车。   傅雪客提剑,站在沈疏蘅面前,寒冷的剑光映照在她眼中,她随手挥剑斩去。   她面上的神情就如她挥剑的动作一般,云淡风轻,但这一剑所带来的威力却是巨大的,远不像看上去的那么轻松。   雪白剑光斩出,一剑化万剑,剑雨与漫天箭羽相撞,迸发出耀眼的白光。   白光散落成漫天春雪,落在沈疏蘅的眉心,缓缓融化渗进她的肌肤中,涤荡着她的灵台,顿感一片清明,她对剑术又有了体悟。   沈疏蘅从师尊身后上前,长剑出现在了她的手中,她和师尊并肩站着,她的发丝在风中不停地飘荡着。   少女的肩膀瘦削,但站的笔直,宛若一株经风雨欺打,也绝不低头的翠竹。   “躲在为师的身后,阿蘅,它很危险,”傅雪客望着徒弟。   沈疏蘅朝师尊粲然一笑,圆圆的杏眼弯成了两道月牙,闪着褶褶光亮。   “师尊,我知道危险,但是,阿蘅不想一直躲在你身后,希望有朝一日,师尊能站在阿蘅身后,由我替师尊挡住所有的风雨。”   看到这张笑脸的人,很难不被感染到。   傅雪客平湖般的眼波有一瞬间晃动了一下,很快又静了下来。   “但为师,想要永远护着你。”   “我就要和师尊并肩作战。”   “好,”傅雪客只能依了沈疏蘅。   “只是,你莫离为师太远了,”傅雪客一看徒弟,她的眼神就柔和了下来。   “好。”   怪物近身与她们缠斗起来,它似乎有灵智,知道避开四人中最强的傅雪客,而专门袭击最弱的月白。   沈疏蘅提剑,砍向怪物,它身上的人脸跟着怪叫了一声,发出刺耳的长鸣。   声音犹如锋利的爪子,撕扯沈疏蘅的脑子,她头疼欲裂,白皙的额头滚落了数颗汗珠,有些停在了她卷翘的睫毛上。   傅雪客一剑劈向了那张怪叫的脸,蓦得,黑色的液体迸溅而出,洒落在地上,腐蚀了一大片草地,被腐蚀过的地方冒出浓浓的黑烟,散发着臭气。   “躲开,别碰上了那些液体,”沈疏蘅抱紧师尊,踏着斗转星移步退开,直到怪物的液体碰不到她们,她才停下。   叶还真也抱着自己的师妹,跳到了树上。   “师姐是在可怜我吗?”月白阴沉着脸。   “师妹,”叶还真叹了一口气,松开了月白。   月白道:“师姐此刻对我所作,是否也只是因我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而不是因为我是我。”   叶还真缄默,她拿着剑继续观察着那只怪物,并未理会师妹的话。   “师尊,看来我们不能离怪物太近,只能在远处与它斗,方才的液体真吓人,”师尊身上的清冽冷香萦绕在她鼻间,她现在应该松开师尊了,只是她不舍,她故意忘记了这回事。   她很喜欢和师尊紧紧挨在一起,再慢慢嗅着师尊身上的香味。   “是,”傅雪客微微颔首,徒弟还抱着她,少女比她矮一些,她呼出湿漉漉的热气打在她颈后,引起一片痒意。   “抱够了吗?”   沈疏蘅以为自己的小心思被师尊发现了,她急忙松开师尊。   她用余光小心翼翼地看师尊,师尊将所有的心神都放在了对付怪物那里,并未注意到她有些酡红的面颊,她这才放下心,也学着师尊,不让怪物近身,不停的挥出剑气斩向怪物。   叶还真的桃木剑上爆发出耀眼的紫光,她的另一只手捏出法诀,紫光渐渐汇聚成一个圆盘。   圆盘上面蔓延着数不尽的雷纹,发出滋滋滋的电流声。   “去,”叶还真话音刚落,充满雷电之气的紫色圆盘飞向了怪物。   沈树蘅看见,圆盘一触碰到怪物就倏地变大,将它巨大的jsg身形笼罩了起来,随后,夺目的紫光乍现,猛地劈向怪物。   就在她以为怪物被遏制住时,那只怪物却笑了起来,仿佛那些雷电只是给它挠了一下痒。   “借助术法引出的雷电之力,终究不够。”   “这座山上设了法阵,在源源不断的替怪物输送着力量,它身上的伤口都愈合了,若我们找不到杀死它的方法,我们都会被它耗死在此处,”叶还真的眼中亮起紫光,她看到了她们看不到的东西。   说完,她的唇边又溢出了鲜血,她用袖子胡乱擦了一下。   这只怪物的自愈能力太强了,它的修为也与师尊持平,一击杀了它有些困难。   倏地,灵力不停地在她体内翻滚,她要突破了。   傅雪客察觉到天地间的灵力在不停得涌向徒弟体内,她知道徒弟要突破了,若是不突破,她可能会爆体而亡。   “你且在这里安心突破,为师在,无需担心旁的,”傅雪客的目光温柔。   沈疏蘅坐下,开始突破,她现在的修为是金丹初期,这次进阶成功,可以到金丹中期,掌控天地间的法则之力将会更加容易。   师尊在,她什么也不怕,什么也不担心。   灵力汹涌地涌向她,沈疏蘅闭着眼睛,五种颜色的元素之力在她识海中游动。   倏地,她想起了那本丹书,丹书中所教的炼丹之法,是将金木水火土五种元素融合,使之成为最初的状态。   她在识海中控制着五种元素,有了炼丹的经验,也算触类旁通,一法通万法,很快她就将五色的元素融合成了一团。   五灵根之所以修炼慢,是因为如今天地间的灵气稀薄,修士转换灵气的效率越来越低,更别提五灵根修士,他们将灵力转换到体内的速度比常人慢了许多倍。   因此在如今,五灵根修士的优势,反而成了劣势。   沈疏蘅借助上古炼丹术的方法,想出了解决这种问题的方法。   既然同时吸收五种元素的速度慢,为何不讲所有灵力全部融合成最初的状态在吸收呢。   沈疏蘅一想通,就开始执行所想的了。   她放出自己的神识,在体外将涌向她的灵力慢慢合拢。   五种元素刚碰在一起,就发生了强烈的互斥,沈疏蘅有了炼丹时融合元素之力的经验,应付这种情况有些得心应手。   只要她的神识比元素互斥的力量更大,一定能够将它们融合。   在融合元素之力时,沈疏蘅有些奇怪,这种方法也算简单,为何千年来,从未听说过一个五灵根修士用此法修炼,他们五灵根也不至于一直背负着废物灵根的骂名。   沈疏蘅不知道的是,使用这种方法的条件极其苛刻,首先要对灵力感受极其敏锐,只有天灵根才能达到。   鲜有人五灵根里所有灵根都达到天灵根。   其次,识海必须格外大,要达到浩瀚无垠的程度。修士识海的大小都是天生的,随着修炼,顶多加强一下神识强度,识海增大根本不可能。   沈疏蘅刚好两种条件都齐全了,才能用这种方法修炼。   她的修炼效率大大提高了。   磅礴的灵力不停冲刷着她的灵脉,她的灵脉在这种冲刷些,不停地扩大扩宽,变得强悍。   空中乌云滚滚,紫色的电流在云中游走,宛若一群紫色的神龙。   紫色的劫雷贯穿乌云,从天上抽下,气势磅礴击在沈疏蘅身上。   别人进阶的雷才称的上是劫雷,若是渡不过,则身死魂消。沈疏蘅却不同,这些劫雷打在她身上一点感觉也没有,反而能淬炼她的体魄,使她的身体强度达到和体修差不多的程度。   沈疏蘅能感到自己的身体比以前更加强悍了。   她缓缓睁开眼睛,纤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随即露出那双清亮的眼眸,一瞬一瞬地望着那道白衣翩飞的背影。   “进阶的很快,你到了金丹后期了,”傅雪客虽背对着徒弟,在忙着对付远处的怪物,但她一直都关注着徒弟这边的状况。   傅雪客回头,徒弟欣喜地看着她。   沈疏蘅也未想到,她能跳两阶,她希望自己能修炼的更快一点,达到和师尊一样的修为,或者比师尊更强,她才能在日后为师尊挡住所有伤害。   “日后,阿蘅也想能保护师尊,就像师尊一直护着我一样,”沈疏蘅站起来,脊背挺直,眼中亮光闪烁。   傅雪客并未说话,而是走过去,揉了一下徒弟柔软的黑发,她眼帘微垂,浓密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在挺直鼻梁上。有风吹来,阴影在鼻梁上摇漾了一下。   雪白的剑悬在半空中,化为千万把剑影,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向远处的怪物飞去。   怪物被剑戳出了满身的窟窿,黑色粘稠的液体汩汩流出,散发出腥臭的气味。   就在沈疏蘅以为怪物要死了的时候,它身上的窟窿却在快速的愈发,如果她们不能一击杀死它,就如月白所言,她们将会被耗死在此处。   “你都到了金丹后期了,还没领悟到空间法则吗,”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沈疏蘅终于知道为何会这么熟悉了,她说话的声音也是这样的。   “宿主,我模仿你的声音模仿的像吗,”系统又恢复了机械的电子音。   “像像,简直和我一模一样。你说什么空间法则?”沈疏蘅有些懵。   “简单一点说,你掌握空间法则之后,可以从一处地方到另一处地方,若是你能彻底掌握这项法则,穿梭时空也不在话下。”   沈疏蘅有了一个想法,那只怪物之所以一直杀不死,是因为山中设有法阵,源源不断地供给给它力量,若是将它带到别处,就能切断它的力量。   “怎么掌握此法则之力,”沈疏蘅焦急地问系统。   “你用心感受,自然知道了,这是你天生的能力,我只是告知你能掌握它。”   系统说的太玄乎了,就和别人去烧香拜佛,说心诚则灵一样。   倏地,沈疏蘅的识海中有淡蓝色的符文亮起,在不停地流动。   那些符文时而像天上的云,时而像水里的波纹,千变万化,沈疏蘅从中捕捉到了系统说的空间法则。   就像人顿悟一样,一点就通,仿佛她天生就该会这些,和人天生会吃饭喝水一样平常,都是自然而然的事。   “师尊,我等下将怪物送到别处,切断它和法阵的联系,我们再一起杀死它。”   将这样的怪物弄到别处,绝非一件异事,但傅雪客愿意相信自己的徒弟。   一个呼吸的时间,她们二人到了山下。   怪物也被沈疏蘅传到了此处。   它的身上嵌满了无数张脸,密密麻麻的脸紧挨在一起,或喜怒或哀乐。   “师尊,阿蘅厉害吗!我真的将它弄到了山下,”沈疏蘅的声音透着兴奋,她像一个讨要夸奖的小孩一般。   “阿蘅很厉害,”笑意在傅雪客唇边漾开,她清冷的眼中冰雪消融,化为缱绻春风,宠溺地看着徒弟。   沈疏蘅的修为与师尊相比,还是太低了,大多时候,她都不能帮师尊什么,有时甚至是拖后腿。   但现在不同了,她掌握了空间法则,也算是辅助了师尊。   “要与为师一起吗?”   “嗯,”沈疏蘅提剑站在师尊旁边。   之前,傅雪客觉得只要将徒弟护在身后,将危险与她隔绝,是为她好。   现在,傅雪客才发现,徒弟原来不想一直躲在她的羽翼之下。   少女也想用自己单薄的肩膀,为她扛下所有苦难。   “今日,为师教你将所有剑招合为一式,”剑光在傅雪客剑上流转,宛若一条白蛟在海中翻滚。   沈疏蘅拿剑,仔细地学着师尊演示的剑招,师尊似是为了能使她看清,有意放慢了自己的招式。   遗世独立的白衣身影和清绝的剑光深深印在沈疏蘅的心中,她的心中有什么东西松动了一下,有种呼之欲出之感。   剑光跃出,一剑化为万剑,带着凛冽寒气,朝怪物驶去。   沈疏蘅和师尊同时挥出这一剑,一剑虽然化为万剑,剑招的力量却未减少,反而将威力发挥到了极致。   剑雨将怪物刺成了马蜂窝,黑色的液体迸溅而出,腐蚀了一大片草地。   它倒在地上,肢体慢慢瓦解,化为黑烟消散在了空中。   沈疏蘅从黑烟中看到一个个虚幻的残魂,它们似乎极不甘心,不停地嚎叫着,震耳欲聋。   她的耳朵有些难受,她想用手捂住耳朵的时,冰凉的东西贴上了她的耳边。   她侧头,是师尊的双手放在她的耳边。   她望着师尊的眼睛,又想起了幻境中所见,耳朵忍不住烧了起来。   她想控制住不争气jsg的双耳,越是这样,它们就越是烧的厉害,她只能期盼师尊的手可别感受到愈来愈高的温度。   万一师尊又问她,她该怎么说呢,师尊平日沉默寡言,都是她不停地说话,但师尊一开口,说一句话,就抵得上她说一百句的效果。   她一狡辩,师尊也将她看穿了,但还是听她胡言乱语。   为了防止师尊问,你的耳朵怎么这么热,她的腿弯曲,准备往下蹲下去,躲开师尊的双手。   不料,她脚下站着的恰好是一个小土包,一个不稳,她跌倒进了柔软的怀抱中,冰凉黑发堆积在了她的颈边。   “怎么了?”傅雪客抱着她,将脸凑了过去。   还好师尊没问你耳朵怎么这么热,不然她的面子往那搁呀,她必须改掉这个习惯,不然与系统给她的人设完全不符。   “脚没站稳,”沈疏蘅强压下眼中的波澜,说着一件异常平常的事。   “我不是问这个,我是说,你的耳朵。”    第25章   该问的还是要问, 她躲不开的。   沈疏蘅的身体僵硬了一瞬,不止是耳朵,她秀白的脸也红了一片。   羞耻感窜上心头,她真的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的耳朵才不热, 一定是你的手太凉了!”沈疏蘅嘴硬, 只要她脸皮厚, 甩锅甩的快, 就是师尊的问题。   傅雪客用一只手搂着徒弟, 尖利刺耳的声音消失后,她的手就离开了徒弟的耳朵。   此刻她看着徒弟鲜红的耳朵, 唇角微微勾起, 纤细的手指捏在了徒弟的耳垂处, 还轻轻碾了一下,指尖处是柔软滚烫的触感。   “哦,我本想问你的耳朵还难受吗,方才那声音如此刺耳。”   傅雪客的食指微曲,敲在了沈疏蘅的额头上, “你的脑瓜里又在想些什么?”她的话语中带着些嗔怪,眼中沉着温柔的波光。   不好,她又自己挖坑给自己跳了,以后一定等师尊话说清楚, 她听明白了, 才开口。   沈疏蘅在心中暗自记下。   “想必也是无事的,……傅雪客又轻飘飘地说。   “所以你是嫌弃为师的手冰到你了?”   “这手确实有些冷,”傅雪客悄悄收回了自己的手, 她的声音立刻低了下来,还叹了一口气。   她眼底却藏了些笑意。   “日后, 为师会注意一下的,若是无甚事,就不拿这双手碰你了。”   沈疏蘅从师尊的话中听出些委屈,师尊方才的声音还是明快的,现在却有些沉闷。   她慌张地拉住师尊的手,“不是的,阿蘅怎会嫌弃师尊呢。”   “若是师尊愿意,师尊手冷,阿蘅可以一直为师尊暖手的,绝不会有半点怨言。”   沈疏蘅本就水汪汪的眼睛雾气氤氲,卷翘的睫毛不停地扑闪,她一脸焦急地看着师尊。   傅雪客还是不说话,沈疏蘅心里有些慌,她不该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是不是让师尊难过了。   她很喜欢师尊碰她,师尊日后是不是会连手都不和她牵了,想到这,她心里像缺了一块,然后从高处不停坠落,心里泛出涩涩的感觉。   沈疏蘅低垂着头,只是盯着师尊的双手,她不敢抬头看师尊的脸。   若是沈疏蘅此刻看到了的傅雪客的脸,一定能从那双眼中捕捉到一丝笑意。   她纠结了一会,最后,她抓起师尊的手,放在她绯色的脸上,师尊的手心确实很冰凉,但她一点也不讨厌,相反她其实很喜欢师尊冰凉柔软的手触碰她。   “师尊,您消气了吗,阿蘅其实很喜欢师尊身上冰凉的感觉,”沈疏蘅一咬牙,终于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   “不要生气了,”沈疏蘅嗫喏的开口。   “并未生气,”傅雪客道。   傅雪客一直看着沈疏蘅,徒弟的眉头皱着,总是微微上扬的唇也向下弯着,脸上时不时闪过懊恼和自责。   她还是改不了一有机会,就逗徒弟的习惯,上次差点将徒弟弄哭了。   只是徒弟愈是这般,就愈是可爱,她喜欢看她这样。   “那就好,师尊的一切,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阿蘅都喜欢,”沈疏蘅在听到师尊说她并未生气后,一颗心忽的雀跃了起来,将刚刚的担忧一扫而空。   傅雪客好奇地问:“依你所言,为师所坏之处,包括那些?”   她的手从沈疏蘅的脸上离开时,故意用指尖碰了一下徒弟的耳垂。   沈疏蘅瞪着水汪汪的杏眼,呆愣愣地看着师尊,她嘴唇微张,她越听越不对劲,她刚刚又说错话了。   傅雪客忍住笑意,望着徒弟。   风晃动树叶,传来一身哗啦啦的声音。   沈疏蘅想了许久,终于恍然大悟,“师尊的一切都是好的,就算有坏的,只要是师尊,对阿蘅来说,也是最好的。”   傅雪客的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小声咳嗽了一下,正好用拳头挡住了她唇边的笑意。   徒弟说完这句话后,对着她甜甜一笑,弯弯的眼睛,闪着光亮,似明媚的阳光洒满河面,波光粼粼的在人的眼前晃来晃去,让人心情舒畅。   傅雪客的手指点在了徒弟的鼻尖上,轻轻刮了一下。她眼中寂寂冰雪化成了一滩温柔的春水。   沈疏蘅觉得自己太会说话了,她决定再次强调一下,她偏执狂的人设,让师尊深深感受到徒弟强烈的关怀。   她脸上的表情凝重了一霎,她要开始表演了。   沈疏蘅大着胆子,在师尊手心刮了一下,“师尊今日对我说的话,日后可不许对旁的人也说同样的话。”   “对我做的事,也不许对旁的人做,知道了吗!”   傅雪客低头看着沈疏蘅,眼睫微垂,浓密的睫毛挡住了她的眼睛,几缕发丝随着风晃动在她下颚处,为她的面容消减了几分清冷,多了分柔和。   沈疏蘅心念微动,傲娇地哼了一声,用手指卷了卷师尊下颚处动来动去的发丝,把自己的手指挨在了师尊的脸上。   师尊的脸比她的手心还要柔软,这是沈疏蘅心里的第一个想法,丝毫未察觉到自己举动的不妥之处。   “以下犯上,”傅雪客嘴上虽说着这句话,脸上却没什么表情,也并未阻止徒弟的动作。   沈疏蘅越来越放肆了,“什么以下犯上,这叫礼尚往来!”   她两颊有些鼓起,“师尊平日里不是也喜欢摸阿蘅的脸吗,我们有来有往,这算礼尚往来。”   逻辑鬼才,沈疏蘅又在心里给自己加了个称号,她说的话听起来多有道理。   傅雪客一字一顿地念出,“礼尚往来,”她抓住了沈疏蘅在她脸边乱动的手,慢慢将缠绕在徒弟指尖的发丝放下。   她还是未松开沈疏蘅,“为师闭关修炼的这些年,未曾好好教导过你,你自己学的倒是不错。”她特地在后半句加重了音。   沈疏蘅并未听出师尊话中别的意思,她还沾沾自喜,以为师尊在夸她,“不不,是师尊之前教导的好。”   傅学客在沈疏蘅的脑门上,弹了一下,“你之前就经常乱用成语,上次是始乱终弃,这次还到了礼尚往来,下次是不是要到欺师灭祖了。”   沈疏蘅小心地瞥了一眼师尊,飞快地认错,“我不是,我没有,下次再也不会了。”   她嘴上说着下次不会了,在心里说着下次还会,她这次用的成语听起来也没多大问题呀,逻辑也能自洽,她明明挺尊师重道的。   “该走了,你能像来时那般,再过去吗?”傅雪客问。   沈疏蘅信心满满,仰头看着师尊,使劲地点头,如果她有尾巴,恐怕后面的尾巴都要在师尊面前摇上天了。   她试着用方才领悟到的方法,回到来时的地方,试了几次都还在原处,未挪动分毫。   她尴尬地缩了一下脑袋,手不停地摩擦着衣角。   “系统!怎么回事,我怎么不行了!”   “很丢人的,”沈疏蘅在脑海中使劲地呼唤系统。   系统丝毫体会不到宿主的尴尬,用机械音悠然道:“女人不能说自己不行,你要时刻记住你很行,非常行。”   “因为你现在修为还不够,只能暂时用一下。”   沈疏蘅在心中叹了口气,她还以为有一项特殊的能力,能时刻发挥自己的作用,也不至于一直靠师尊一个人。   “大概多久我能用一次这种能力?”   “七天一次,”系统有些敷衍。   “我先休息了,你要时刻维持人设,拜拜。”系统说完,就不理沈疏蘅了。   沈疏蘅在里狠狠唾弃了一下系统,她抬头,用圆圆的杏眼不好意思地看着师尊,就像一只觉得自己犯错的小动物眼巴巴看着主人一样。   师尊什么也没说,只是揉了揉她的脑袋,jsg然后将她搂在了怀中,师尊的怀抱中带着清冽冷香,她下意识用鼻子在师尊怀中蹭了蹭。   她看到自己越升越高,师尊抱着她在空中御风而行。   沈疏蘅为了安心,两手圈住了师尊的肩膀,将脑袋也搁在了她的肩上。   两人都未说话,她能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和衣袍在风中翻动的声音。   风轻柔地拂过她的脸庞,她的心也似被柔软的东西包裹住了。   不一会的功夫,傅雪客抱着徒弟落到了地上。   沈疏蘅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两手还一直圈着,就像挂在了师尊的身上一样,她并未发现落地了。   她看着师尊散在肩旁的头发,忍不住用手摸了了一下,然后迅速伸回去,不停地来回很多此。   做完这些后,她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偷偷笑了一下。   傅雪客有些无奈,她该如何让徒弟知道,她都看见了呢,徒弟有时候着实不太聪明。   “沈道友,你们来了,”月白站在远处,脸上挂着泪痕。   沈疏蘅转头,发现她们已经到了,她看了一眼师尊,迅速松开了,“到了呀,师尊怎么不叫我,”她决定先发制人,只要她开口够快,尴尬就追不上她。   “看你玩为师的头发,玩得起劲,就没叫你,”傅雪客淡然道。   沈疏蘅无话可说,她这次连狡辩的路都被堵死了,她傻傻笑了几声。   “我们该出发了,”叶还真道。   沈疏蘅心里松了一口气,赶紧跟上了师尊。   有些不对劲,少了点什么。   她看了一眼师尊垂着的手,师尊怎么不牵她的手,岂有此理。   沈疏蘅上前一步,主动握住了垂着的手,她的手比师尊的手小一点,不完全握住,她这样,自己的手也不太舒服。   傅雪客眼睫微动,眸光闪烁了下,她顺着徒弟的手,将二人手的位置调整了一下,让徒弟更方便和她牵着。   叶还真和师妹在她们离开时,找到了白色的卷毛小狗。   小狗迈着短小的四肢,在前面带路。   沈疏蘅看见前方出现了一座山洞,枯萎的藤木像垂死的蛇吊在洞前。   洞中隐隐传来痛苦的哀嚎声,还有小孩哭泣的声音。   十个人就无动于衷地站在门口,还嘻嘻哈哈地喝着酒猜拳。   “那里面蓬莱派的人,他曾和蓬莱掌门来过道宗,”叶还真用只有她们能听到的声音道。   傅雪客施了一个术法,将那些人所说的话让她们都能听见。   “我们待在这里看着一群臭凡人,有一年了,他们每次都哭哭啼啼的,他们的死多么有价值,有什么好哭的。”   “能助我们师祖飞升,是他们的荣幸,一千年了,师祖马上就能成为这一千年里唯一飞升的人。”   沈疏蘅听得火冒三丈,这些人自以为是的人,总是拿普通人的命不当命。   “三年前,蓬莱掌门带着里面一人来过道宗,让师叔替他们老祖算飞升机缘,”叶还真道。    第26章   “不会有人能飞升了, 连通此界和上界的界关被封印了,就算到了合体期后期也不能破开,”叶还真道。   “除非达到神的力量才能破开,”叶还真加了一句。   但谁都知道, 这方大陆的最高修为就是合体期, 合体期离成神只差一步飞升, 若是不能飞升, 寿限一到也只能是死亡, 转世之后,又要从头再来。   也就是说, 不飞升, 根本不可能达到神的力量, 毕竟这是大道所下的限制。   “拿普通人献祭就能达到神的力量吗,普通人连引气入体都做不到,怎么能让修士成神,真是异想天开,歹毒至极,……沈疏蘅道。   “蓬莱老祖活了这么久,应该比谁都知道这些事,他却相信这么荒唐的事。”   “因为他的寿限快到了,再不飞升只有死, 拿别人的命来赌一赌飞升, 比将飞升寄托再下一世更有希望,……月白的语气有些鄙夷,显然是唾弃这种做法。   飞升成神已经成为了蓬莱老祖心中的执念, 他完全抛去了人该有的怜悯之心,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魔, 完全为欲望驱使。   沈疏蘅觉得可怕的是蓬莱派也算是名门正派,全宗门竟然都帮着他做这种事,还高高在上的蔑视凡人的性命。   “蓬莱所行之事,与邪祟有那些关联,他们又是怎么想到用这种方法来飞升的?”沈疏蘅心中带着许多疑惑。   “不如我们对那几个蓬莱弟子搜魂,看看能不能得到一些信息,”她提议。   “师尊……”沈疏蘅朝傅雪客望去,对着她笑了一下。她们一行人中,师尊的修为是最高的,让师尊先去将那几人打晕,也能避免打草惊蛇。   沈疏蘅还未说出心中所想,傅雪客微微颔首,“我知道。”   随后,她就消失在了沈疏蘅的眼前。   倏地,她出现在了蓬莱弟子面前,他们手忙脚乱地拿出通信玉碟,想要向宗门传递消息。   瞬间,玉碟化为齑粉,随风消散在空中,蓬莱弟子们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沈疏蘅见状,朝师尊跑去,站在她旁边。   几人开始搜寻蓬莱弟子的神魂。   沈疏蘅的神识探出,开始搜寻离她近的矮个子弟子的神魂,“我看到了界关,飞升这些。”   “他们好像会在月圆之时先举办某种仪式,再进行献祭,届时会出现一个血红色的雾影状的东西。”   “血红色雾影是邪祟,只是不知他们从何处找来的邪祟,千年前妖主借己身它同归于尽了,”叶还真补充道。   “在搜搜看,或许能找到邪祟来源。”   她们搜寻了很久,都未找到这一点,有些弟子的记忆丝很明显的缺了一块,缺失的地方或许和她们所有寻找的答案有关。   “看来是找不到了,”沈疏蘅有些不明白两件事的联系,“界关开与借助邪祟飞升有什么关系吗?”   傅雪客缓缓开口,“邪祟为极恶,若是它控制了整个世间,天地会失去平衡,为恢复这种平衡,此界大道会回到万物元始之初的阶段,这时,界关会是最脆弱的时刻,很容易破开,他们想借此破开界关飞升。”   “但到了那个阶段就是天发杀机,万物倾覆,人都没有了,界关再容易破开也没用。”   沈疏蘅听懂了,就是说到时候天地会重新回到混沌,万物都死光了,也包括人。   好家伙,这蓬莱老祖活了这么多年,至少也几千岁了,比她还会做白日梦,到时别说性命了,骨头骨灰都不会剩下,拿什么飞升。   蓬莱上下这么卖力地将所有人引入死亡,还洋洋得意地认为老祖马上飞升了。   准是老家伙给他们画了一张大饼,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那种,他们也信了,只是他们不知道连给他们画饼的人都被自己画的大饼给忽悠瘸了。   沈疏蘅转头看着傅雪客,眼中闪烁着光芒,“师尊怎么什么都知道。”   傅雪客唇边绽开淡淡的笑意,“若是你多看书,也会知道,成语自然也不会用错。”   “小糊涂鬼,”傅雪客与她对视。   沈疏蘅挠了挠后脑勺,师尊怎么过不去这个坎了,老是拿这个说她,以后她也要抓住她的把柄。   她轻哼一声,厚着脸皮道:“是师尊没教好我,才不是我的问题。”   “没有教不会的学生,只有不会教的先生,”沈疏蘅强词夺理,理直气壮的看着傅雪客的眼睛。   “哦?”   “日后,为师定会好好教导你。”   “先从最简单的开始,今日起,每日背十篇诗文与我听。”   沈疏蘅听到这,背脊一僵,呆愣了一会,才发应过来师尊说了什么。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是这结果,因为嘴炮获得背书大礼包。   “背与师尊听就免了吧,我不想让师尊太辛苦。”   “不辛苦,我知你打的什么算盘,确实是我未曾好好教导过你。”   傅雪客因为一些事,不得不闭关十年,十年对于修行人来说,不过弹指一瞬,在漫长岁月中不值一提。但对傅雪客来说,却不是,十年里她的徒弟从幼童长为了少女,她却未能亲眼见到变化的全过程。   沈疏蘅瞪着圆溜溜的杏眼,试探的问:“这也太多了,要不只背五篇。”   傅雪客食指曲起,敲了一下徒弟的脑袋,并未因徒弟可怜兮兮的眼神心软,“不会再减了,就十篇。”   沈疏蘅还想再为自己争取一下,她摇了摇傅雪客的衣袖,撒娇道:“师尊。”   少女叫她的声音软软的,也软软地拂过傅雪客的心间jsg。   少了些什么,傅雪客认真地看着沈疏蘅,她应该将双眼哭红,再拿那双通红的眼定定望着她。   她平湖般的眼中,有波光晃动了一下,但很快就沉寂了下去,恢复了平静。   “师尊怎么不说话了,”沈疏蘅踮脚,脸凑到到傅雪客面前。   “还想再加十篇?”   师尊现在还是不说话的好,沈疏蘅心想。她扯出一个讨好的笑,“不想,不想了。”   师尊怎么变得像话本里严厉的夫子一样了,沈疏蘅在心中腹诽。   现在让师尊减少背书的量,看起来是不可能了,她在心中叹了口气。   师尊让她背书,她就该背书吗,这样岂不是很没有面子,她不背,师尊也不能拿她怎样,最多拿戒尺打打手心,师尊心疼她,不会打很疼的。   她上次在师尊的课上睡着了,她拿戒尺打她,打的一点也不疼,就像挠痒痒一样。   沈疏蘅方才还愁眉苦脸的,当她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后,脸上的笑容都快溢出来了。   傅雪客将徒弟的一举一动都收进了眼底。   “那是什么?”沈疏蘅指着地上躺着的人问。   一条条黑色的小虫停留在蓬莱弟子的腕间,吸食着鲜血,随着吸食的鲜血增多,小虫的身体也在逐渐变大。   “我养的蛊,”月白道,她说完后,还故意看了一眼叶还真,想要看看自己古板的师姐,知道她养蛊后,脸上会闪过什么神情。   什么变化都没有,还是一如既往的无悲无喜,月白有些失望。   全身漆黑的蛊虫在吸饱了血液后,身体上长出了一条条暗红的细线。   它们缓慢地钻进了手腕处的经脉后,地上躺着的人倏地站立了起来,双眼空洞地望着前方。   沈疏蘅好奇地看着这一幕,“他们现在是不是只听你差遣了。”   “是的,这些蛊虫能够控制他们。”   “我们等下假装被他们押进山洞中,进去探探情况,在再里面等来接应蓬莱弟子的人。”月白说出自己的打算。   众人都同意了她的计划,这是目前最优的选择,一来避免打草惊蛇,二来更加方便打探情况。   用蛊虫控制他人,不容易被察觉到,若非精通此道,轻易发觉不了异样。   月白的唇一张一合,古老的咒语从她唇中传出。   蓬莱弟子空洞的眼神立刻变得聚焦,看起来与常人无异。   “师姐见我使些旁门左道的手段,有什么想说的吗?”月白忍不住问道,她一直观察着叶还真。   “没有,有时候旁门左道之所以为旁门左道,是因为用的人心术不正,”叶还真淡淡道。   月白自入道宗以来,就一直和叶还真待在一起,师姐对道宗的一些教条遵循到了近乎固执的地步,以至于师姐在她眼中一直都是古板至极的存在。   幼时,她曾对叶还真道:“天下人与我们何干,修行只为自己就是了,为何要管他们。”   师姐并未指责她,只是回了她一句,“仙道贵生,无量渡人。”   这次师门的任务,她本来不想接下的,只是她知道师姐一定会来,所以她才来了。   她虽是道宗弟子,但她并不信神,也不信道。   师姐与她正好相反。   叶还真是执着的问道者,是神明虔诚的信徒,--而她只是叶还真一人虔诚的信徒。   叶还真的视线放在了洞口处,“进去吧。”   “等一下,”沈疏蘅喊道。   她想到了一件事,蓬莱宗有人去过道宗,若是等下来的人也是蓬莱宗的人,万一认出她们可怎么办。   沈疏蘅闲暇之时经常炼些丹药,刚好又派上了用场。   “给,这是易容丹,”她摊开手,莹白的掌心上躺着几枚圆润的散发着绿光的丹药。   “多谢,”叶还真接过来,又递了一颗给月白。   沈疏蘅笑了一下,没经过师尊的同意,直接拿着丹药塞进了傅雪客的嘴中。   她的指尖有些抵进了师尊的嘴里,指端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她忍不住嘶了一声,条件反射地缩回了手。   “师尊为什么咬我,是三岁小儿吗,还咬人!”沈疏蘅气鼓鼓地质问傅雪客,想要替自己扳回一局。   她已经打好了腹稿,只等师尊回她,她再对着她一顿输出,她都想到了师尊被她说的羞恼的样子。   沈疏蘅踮起脚,假装生气地将脸向师尊贴近一点,让自己和她一样高,这样气势会更足点,她也能更好地观察师尊羞赧的模样。   傅雪客神色平静,不见丝毫尴尬,就像沈疏蘅的话对她一点杀伤力也没有。   “没大没小。”   “你自己将手指和丹药硬伸进来,咬破丹药时难免不会咬到你的手指。”   沈疏蘅惊了,她没想到,师尊比她还未强词夺理,这这,她不相信师尊不尴尬。   俗话说的好,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要想窥见一个人的内心,当然透过眼睛了。   想明白这点,沈疏蘅的脸又离师尊更近了点,她睁着圆圆的杏眼,望着傅雪客的眼睛。   沈疏蘅不放过任何细节,她全神贯注地盯着师尊的双目。   她当初第一次见到师尊,就觉得她的双眸,犹如琉璃浸雪,分外好看。她看着看着就就觉得自己的心神,仿佛都被那幽黑的眼眸吸引了进去。   哪里还记得原先的目的是什么,脑子里只剩下对师尊这张脸美色的垂涎。   沈疏蘅今日才发现,师尊眼尾里落着一点鲜红小痣,极艳的痣落在清冷面容上,竟一点也不突兀,相反还增添了几份韵味。   她对于自己的发现,有些窃喜,一种独占秘密的喜悦在心中升腾,只有她一人知道。   沈疏蘅凭借眼睛描摹着傅雪客的五官,从眉眼一直到鼻唇,她都一一再在心中细细刻画,试图将一切映在脑中的每一个角落,再也忘不掉。   她全未注意到时间的流逝,更未注意到自己的眼神、行为愈发放肆,完全不该是徒弟看师父的眼神。   “好看吗?”   “还未看够?”傅雪客见徒弟的脸离她越来越近,快和她的脸贴在一起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沈疏蘅浑身一哆嗦,失去了重心,身体不受控制,向师尊倾斜去,慌乱之中她的嘴唇触到了冰凉柔软的东西,那东西还带着淡淡的冷香。   她缓缓抬眼,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完了,她这次真的坐实了欺师灭祖的名号了。    第27章   沈疏蘅抬眼撞进傅雪客眼中。   她的心顿时漏了一拍, 愣愣的睁着眼睛,不知该怎么办。   “宿主,你亲都亲到了,就不要在乎欺师灭祖这些了, 你还记得你的人设吗, 现在立刻马上继续强吻师尊, 不许退后!”系统怂恿她。   沈疏蘅的人都是恍恍惚惚的, 连大脑也停止了思考, 听了系统的话后,直接照做了。   她的身子半搭在傅雪客身上, 淡淡冷香萦绕在鼻间, 她的手攀上了师尊的后脑勺, 使劲按住,师尊的黑发冰冰凉凉的,如极北冰蚕丝织成的丝绸,光滑又柔软,她一点也不想放手。她希望时间静止在这一刻。   沈疏蘅的唇贴在傅雪客的唇上, 她笨拙地亲吻着她,动作生涩,完全是依照本能。   傅雪客任凭徒弟在她唇上放肆,她眸中冷寂冰雪融为了一池春水, 将少女映在眼中。   少女比她矮很多, 身子都陷进了她怀中, 身体的重量也全压在了她身上。   沈疏蘅吻着吻着,忍不住咬了一下师尊的嘴唇, 师尊身上的味道太好闻了,只是亲吻她觉得不够, 还想要别的什么。   她之前久久不明白的一些东西,答案好像在慢慢浮现,还差一点就能看见。就像她现在吻着师尊,心里也觉得还差一点什么。   沈疏蘅全然沉静在自己的世界中,所有东西都被她抛在了脑后。她咬傅雪客的嘴唇咬上了瘾,一边咬着,一边试图抓住心中快浮现出来的东西。   月白突然打了个呵欠,周围一片静谧,她的呵欠声听起来格外的明显。   这声音拉回了沈疏蘅的心神,她忽然意识到了自己在做些什么。   沈疏蘅猛地往后退了一步,“我……”她的双手微微颤抖,连带着声音也有些不稳。   她都做了些什么,都怪系统乱指挥。   傅雪客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深邃,宛若幽静湖泊,没人能窥见水底的暗流。   沈疏蘅小心翼翼地观察师尊的反应,见师尊面色一如往jsg常,她忽的没有那么害怕了。   师尊就她这一个徒弟,她们二人师徒情深,亲一下怎么了。   至于她咬师尊嘴唇,反正师尊之前状态奇怪的时候可是给她咬出血过,这样一想,她做的这些也没有什么了。   “我们是不是师徒情深?”沈疏蘅问道。   傅雪客看了她一眼,“自是算的,”徒弟恐怕又要说些奇奇怪怪的话了。   很好,师尊上钩了,只要师尊顺着她的逻辑,她就不算欺师灭祖,沈疏蘅笑得眉眼弯弯,“所以阿蘅亲师尊也是正常的,师徒情深怎么能光靠嘴上说呢,自然是要用点实际行为来表现。”   在一旁听着的月白震惊地看向沈疏蘅,这都什么跟什么,她还没见过像她们一样的师徒情深,她之前猜测的果然没错。   这禁忌关系,真不简单。   傅雪客眼中隐隐浮起笑意,风吹得她白衣翻飞,宛若一朵悄然盛开的水莲花。   “所以下次,你还想做些什么来突显这师徒情深?”傅雪客的嗓音如冷涩山泉缓缓流淌。   沈疏蘅被问住了,她这只是随口一编的话,那里会考虑以后的事。   她灵机一动,“师尊下次想要我做些什么,”她不正面回答,直接将问题踢回去,让师尊答。   傅雪客上前一步,俯身,如瀑乌发倾泻而下,堆在了少女雪白的颈间。   沈疏蘅仰头好奇地望着师尊,等待着下文。   傅雪客伸手,莹白指尖点在少女的红唇上,随后手指缓缓地在唇上摩挲,“想要你学学如何尊师重道。”   师尊离她很近,近到她呼出的气息都打在了她脸上,烫红了她的脸,脸上一阵火热。她忍不住眨眨眼睛,睫毛轻颤,露出那双水灵灵的眼睛来,泛起水光漾漾。   傅雪客的手指还在她唇上摩挲,眼睛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   在这种注视下,沈疏蘅的心不由得慌乱起来,越跳越快,她的心仿佛被狂涛巨浪卷携着,在胸腔内跌跌撞撞。   她心虚地避开师尊的目光,将头侧到了另一边。   傅雪客见到少女的举动,忍不住笑了一下,眼中荡漾着温柔的波光。   “脸又这般红,是知羞了?”傅雪客道。   沈疏蘅的心思突然被师尊戳破,她死不承认,继续嘴硬,“才不是,是激动的,阿蘅一想到我们师徒二人感情深厚,就很激动!”   沈疏蘅强迫自己转回去头,傅雪客戏谑的看着她,仿佛她在她面前,所有都是透明的,心中的一切无处遁逃。   傅雪客并未继续拆穿徒弟,给她留了一分颜面。   “原来是这样,”傅雪客道。   “师尊我们先进去洞中探查情况,”沈疏蘅以为师尊信了她的话,急忙转移话题,不让自己再陷入尴尬境地中。   包围着她们的树林与往常所见的树木不同,不论什么品种的树,所有树的叶子都是鲜红色,似吸食着血液长大一般。   呜呜呜,阴风骤起,鲜红的树叶随风翻起,犹如血浪即将汹涌而下,准备吞没一切。   几人假装被蓬莱弟子们押进洞中。   一进入洞口,腐烂的臭味向她们袭来,沈疏蘅皱了皱鼻子。   洞中极其狭窄,只能一人接着一人的通过。   里面的空气不怎么流通,再加上不知何处传来的腐臭味,沈疏蘅有些反胃,她忍住想吐的冲动,慢慢走着。   沈疏蘅只能看见漆黑一片,仿佛潮湿的黑暗淹没了世间所有的光。   走久了,她心中泛起一种恶心的感觉,她脚下踩着湿漉漉的东西,还有些滑,不知是些什么。   倏地,沈疏蘅脚下打滑,就在她即将摔倒时,前面的傅雪客伸手拉住了她。   沈疏蘅本来就强忍着反胃的感觉,经过刚才那么一滑,禁不住干呕出声。   “上来,我背你,”傅雪客的声音中透露着关心,她察觉到徒弟有些难受。   沈疏蘅乖乖地趴在师尊背上,将脸贴在她的颈边,嗅着她身上的冷香,减轻了一些腐臭味带来的反胃。   果然,师尊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对她异常温柔,以后她说不赢师尊,就装身体抱恙,让她事事都迁就她。   想到这,沈疏蘅倏然发笑。“咳咳咳,”,她故意咳出声,来掩饰方才的笑声。   傅雪客有些无奈,徒弟总是傻乎乎地做些自以为聪明的事。   洞口虽然狭窄,好在两人的身形都是纤瘦的,傅雪客背着沈疏蘅慢慢走着。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面的路变得宽敞起来,从远处漾来的昏黄光线照亮了前面的路。   “师尊,我好些了,放我下来吧,”沈疏蘅嗫喏道。   傅雪客将徒弟放下,轻抚了一下她的头。   “先等下,”她叫住想要往前走的徒弟。   沈疏蘅疑惑地望向师尊,黑宝石般的眼睛发出褶褶光亮。   傅雪客从储物戒袋中拿出了一杯茶水,她修长的手指握着素雅的瓷杯,莹白的手与泛着光晕的瓷器相互映衬,宛若一副雅致的工笔画。   袅袅白烟从杯中飘出,在空中缓缓荡开,沈疏蘅透过这烟雾望着师尊,忽然觉得师尊仿佛离她很远很远。   “喝了它,”傅雪客将茶杯递到沈疏蘅的唇边。   “慢些喝,别呛着了,”她叮嘱道。   沈疏蘅轻轻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洗涤尽了口腔中的涩味,甘甜的茶香萦绕在舌尖。   泡茶的水是用新雪煮成的,因此这茶水除了甘甜外,还带着淡淡的雪味。   沈疏蘅一直觉得师尊似是冰雪砌成的美人,师尊唇舌的味道不知是否和这杯茶水一样甘甜,早知道当时她该尝试一下,对比对比两者有何不同。   她在想什么,这是她能尝试的,若是这般做,岂不是要把舌头伸进……不行不行。   她边喝茶,边心虚地瞟向傅雪客。   一杯茶水下肚,将所有反胃的感觉一扫而空,她只觉浑身暖融融的,心里也软了下来。   “还喝吗?”傅雪客问。   “不喝了,师尊待我真好,”沈疏蘅眼中闪过一抹狡黠。   师尊对她淡淡一笑,她又想到了书中的剧情,她被女主夺取了师尊的宠爱,认真道:“只能对我一人这般好,记住了吗,不许别人分享师尊的好。”   傅雪客微微颔首,少女认真地说出这些时,可爱极了,她伸手刮了刮少女小巧的鼻子。   一路上月白和叶还真都静默无言,月白想要找些话题,可是不知怎么开口,就算她开口了,依照师姐的性子也还是些她从小到大听惯的话。   “进去,”蓬莱弟子打开锁着的牢门,将她们推进去。   这里只点着一盏油灯,灯芯在火中颤动,幽黄的灯光也跟着摇曳个不停。   墙角瑟缩着几人,他们的影子合在一起,像只巨大的怪物一般,投射在墙上,黑影随着灯火晃动着。   傅雪客牵紧沈疏蘅的手,让徒弟离自己更近了些。   “汪汪汪,”狗吠声划破沉寂。   狱中的人早已麻木了,对于突然响起的声音,一点反应也没有。   沈疏蘅听到狗叫声,想起了带她们来的卷毛小狗,她回头一看,小狗不知何时跟着她们进来了。   小狗并未理她们,而是朝着另一个方向奔过去。   “小白!”明亮的女声响起,是一个少女的声音。   沈疏蘅借着昏暗灯光看去,小狗钻进了红衣少女的怀中,不停地拿脑袋蹭着她,还似是讨好地伸出舌头舔舐她的手背。   少女赤着双脚,脚踝上系着一串铃铛,她一动,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本应是欢快的铃声,在这种环境中却透露着诡异,听后让人汗毛直竖。   沈疏蘅发现被关着的人都缩在了一处,只有这红衣少女独自一人在靠近西方的角落坐着。   少女似是逗狗逗得极其开心,似不似晃动铃铛,同狗一起玩闹。   反观另外被关着的人,都双眼呆滞的坐着,不哭也不笑,这样一对比,处处都透露着反常。    第28章   红衣少女忽地转头, 对沈疏蘅笑了一下,露出一排白亮的牙齿,沈疏蘅想到了裸露的白骨,一股寒气从脚底窜起。   沈疏蘅扯了扯傅雪客的衣袖, 小声道:“师尊, 她看起来好奇怪。”   傅雪客也看出来了, 她知道红衣少女恐怕来者不善, 故意将她们引来不知是何目的。少女或许与邪祟有关, 也算是一个突破口。   少女猛地坐起身,脚踝上和手腕上的铃铛哗啦啦作响, 雪白双足虚浮在地上。   沈疏蘅双眼蓦地睁大, 她发现少女右手搂着一只木偶。若是只看jsg见木偶, 她当然不会那么惊讶。雕刻这具木偶的刀工极其粗劣,面上只雕刻出了一个大概的轮廓,唯独那双眼睛却格外逼成,和活人的眼睛一模一样,流转着眸光。   “你盯着它看得这般久, 你也觉得主人的眼睛好看,”少女对着她俏皮一笑,又低头亲了一下木偶的眼睛。   “我也最喜欢主人的眼睛,当初吃掉她时, 特意留下了这对眼睛,……少女满意的看着木偶, 情不自禁地吻上了木偶的嘴。   忽地,她又皱起眉头, 神色疯狂,“太丑了, 一点也不像主人,主人漂亮的眼睛放在这上面真是浪费!”   她手做爪状,作势要挖出那双眼睛,一碰上却又停止了。“都怪我手笨,只能雕刻成这样,不过……”   “马上就能为主人做出一副新的身体了,独属于我一人的,”她又直勾勾望向她们,目光滑过了她们身上的每一处。   沈疏蘅被她看得头皮发麻,少女打量她们的目光,就像一把冰凉的刀子在她们身上比划着,寻找着最好的切入口。   少女对她口中的主人情感很奇怪,若是恨极了一个人,怎么会雕刻出她的木偶,又是亲吻又不舍得抱着,但若是喜欢,又怎么会吃了对方。   沈疏蘅越想越是奇怪,她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吃掉了你的主人?”   “因为我恨她,”少女脸上的笑僵住了,多情的桃花眼中满是阴戾。   “只是恨她么?”月白忽地开口,她认出了少女身上的铃铛。   “她身上戴着月卷铃,此物只能控制低阶小妖。铃铛有两个,一个戴在妖的身上,另一个在控制妖的人手上,但她却将两个铃铛都戴在了身上。”月白低声道。   “妖都痛恨奴役他们的人,只要逃脱控制,一定会将这些代表他们曾经屈辱的东西毁坏掉,更别提戴在身上了。”   “你为什么还将铃铛戴在身上,恐怕不止是恨这么简单,”月白饶有兴趣地看着少女。   沈疏蘅也听出来了,那少女恐怕是对她的主人还怀着些别的情愫。   红衣少女被人发现了秘密,也不恼,“因为这是主人送给我的第一个东西呀,”她轻轻抚摸了一下左边腕上的铃铛,眼中的狠戾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柔情。   昏黄的灯光笼在少女的身上,她望着铃铛,不知是在想些什么,仿佛陷入了美好回忆中,久久沉浸在其中,不愿出来。   她永远记得那天,雪下得很大,眼前一片白茫茫,她被关在笼中,瑟缩在里面,一个女人出现了,女人缓缓蹲下身来,朝她伸出手,温柔的望着她,“你愿意以后跟着我么?”   她点点头,女人替她戴好铃铛。   后来女人给她取了名字,教她读书写字,让她吃饱穿暖。   她总是不让她叫她主人,让自己叫她的名字,可是她就是她的主人,为什么不能叫主人,很久以后她才明白为什么。   想到这,少女的水润润的桃花眼中浮上了一层阴翳,她打碎了脑海中的回忆,抬起头来。   “让我猜猜,你爱她,却因爱生恨,”月白道。   “可是她不爱你,”她这句话是说给红衣少女听的,但是她的眼睛却一直看着叶常真。   沈疏蘅摸了摸脑袋,八卦之心燃起,好奇地看着少女,等待她接下来的话。   红衣少女被人戳到了痛处,却不生气,反而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笑着笑着,冰凉的液体从脸上滑落。   “主人不该让我知道,我只是一个替代品,我得到的所有都该是另一个人的,我在她眼中原来只是一个卑贱的妖,若不是这张脸,她连碰都不愿意碰我。”   “知道真相的那一日,我亲手杀了她,然后一点点吃掉了她,独独留下了她的眼睛,让这双眼睛永远,永远只能看着我,”她在木偶的眼睛上落下了一个虔诚的吻。   沈疏蘅越听越觉得可怕,若是她爱一个人,别人不爱她,她断然做不到这种程度,只是她如今还不大明白爱一个人是些什么滋味。   她偷偷打量了一下旁边的傅雪客,用师尊和自己做了个假设,若是师尊对她的好也全是因为另一个人,她肯定也会很崩溃,很难过。   想到这,沈疏蘅的神色有些落寞,这时一双柔软的手轻轻抚摸在了她的头上,鼻尖传来熟悉的清雅冷香,师尊抚慰似的揉着她的头发。   傅雪客总是能第一时间察觉到徒弟情绪的变化,任何微小的细节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徒弟总是喜欢在心里胡思乱想些东西,也不会说出来,她能做得也只是让她安心。   红衣少女抱着木偶走过来,“姐姐们听完了故事,可是有些同情我了,”她嗤嗤笑出声,仿佛方才看起来伤心欲绝的人不是她一般。   “可不可以把你的头借我用用,你看起来和我主人很像,我要替主人做一具新的身体,”少女用手指着傅雪客,向她投来恳切的目光。   傅雪客神情冰冷,冷漠地注视着少女。她伸出手,将沈疏蘅拉近了一点,让她站在自己的身后。   “你们的手脚也可以借我用用么,诸位姐姐听完我的故事,也该留下些东西,”少女说得理直气壮。   她并未理会她们面上的神情,反而自言自语般的,“尊上答应过我,替我将主人的魂魄聚散起来,只要再做一副身体,她就能帮我造出一个只欢喜我,只属于我的主人。”   “姐姐们这点忙都不愿帮帮我吗?若是愿意,我可以让你们死的没有那么痛苦,”她笑得花枝乱颤,“尊上吩咐过我,只要杀了你们就替我做这件事。”   少女周身亮起暗红的光芒,九条雪白的狐尾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尊上真是料事如神,你们果然会来这里,”她身后的尾巴倏地变长,朝她们甩来。   她们快速躲开,只听见一声巨响,坚硬的石面炸裂开来,扬起一片弊旧的尘土。   沈疏蘅被这尘土激得咳嗽了起来,“你口中的尊上可是蓬莱老祖?”她在这种时刻也没忘记打探消息。   “那老家伙可不配,”少女的手中出现了一柄扇子,扇子的扇柄是用白骨所做,扇子被她甩出一道道幽红的锋芒,袭向沈疏蘅一行人。   傅雪客提剑挡在沈疏蘅前面,雪白剑气乍现,发出耀眼的白光,压过了室内昏黄的灯火。   “尊上是谁?是邪祟?”沈疏蘅又问,她继续套话。   “尊上就是尊上,”铃声伴随着少女的声音响起。   方才少女什么都愿意讲,现在问这些,却什么也问不出来。   “为何要将这些普通人牵扯其中,置他们的性命于不顾。”   “置他们性命于不顾的人可不是我,是他们自己的亲人用他们换取荣华富贵,他们说用无用的女儿和妻子来换取用不尽的黄金,可是值得很,要怪就怪他们的丈夫和父亲。”   “不过,我最是恨这种薄情寡义之人,那些人我都拿他们去喂养邪祟了,喂养邪祟最合适不过。”   沈疏蘅听后也觉得那些人确实可恨至极,为了荣华富贵将自己的妻子女儿推入火海。   “只是他们的妻子女儿却着实无辜,”沈疏蘅道。   “无辜又怎样,这天下有多少无辜被杀,无辜被欺辱的,也没见你们去替天行道!”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这还是你们人族教会我的。”   她当初被关在笼子里,供人观赏玩弄时,就明白了一个道理,没有力量的人,永远只会被人踩在脚底下,命如草芥,她宁愿做踩别人的人,也不愿意做被人踩的人!   沈疏蘅叹了一口气,她觉得不该是这样,但修仙界的大部分修士确实如红衣少女所说,强欺弱,弱的欺辱更弱的,她曾经就是被人欺辱的更弱的。   只是从来如此便对吗?她不愿做恃强凌弱的人,“如你所说世间确实有许多这种事,我一人虽不能荡平天下所有不平事,但只要我遇到,我会用我手中的剑斩断这不平之事。   沈疏蘅从傅雪客背后走出来,她眸光坚定,手中握着剑,上面泛着凛冽寒光,剑气浩荡。   “随你,反正你们所有人,包括那群恶心的人,都会死在今日。”   顿时,暗红光华流转,空灵的铃声倏地响起,少女忽地分出了五个分……身。   分……身一般都会减弱自身的实力,但少女却不一样,他们九尾妖狐并不会受到这些限制,分身和本体的修为都是一样的jsg。    第29章   九尾狐妖将手中的扇子合上, 暗红光柱亮起,只见她将光柱分开,她手中出现了两柄弯刀,刀身泛着血光, 宛若血月。   她使得不知是什么法器, 扇子居然变成了两把弯刀。   沈疏蘅还从未见过这种法器, 也未和这种大妖打过, 她知道九尾狐妖在妖族中是属于极其厉害的一族。   在这幽暗昏黄的地牢中, 她的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战意,她手中的剑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兴奋, 剑身嗡鸣作响。   不知何处吹来的风, 将她额前的发丝拂动, 她清透明亮的双眼看了一眼自己的剑,银白剑身映照出少女那张沉着的面庞。   沈疏蘅往后退了一步,举剑,挥剑,动作一气呵成, 瞧着虽然极其缓慢,看似挥了一剑,实则在那短短的一霎时,她挥出千百道剑。   她的修为的确比狐妖低, 单独挥出的一剑显然是没有对方强的。   但是量变产生质变, 只要她将千百道剑意叠加在一起, 凝聚成一剑,所造成的威力足以移山填海。   剑光犹如白龙张开巨口, 吞吐出寒冷刺骨的雪浪,剑气还未碰到狐妖, 她就感到了深入骨髓的寒意。   自从九尾血脉觉醒后,她很久都未曾体会到这般冷的感觉了,她厌恶寒冷,只要身上发冷,就会想起她一生中最恨、也最不愿忘的事,冰天雪地里弱小的她,朝她伸出手的温柔女人。   她此刻的身体是冰冷的,心脏却是燥热的,连带着浑身的血液也变得滚烫,又冷又热的感觉在她身上巧妙的融合,就像她对主人一样,爱与恨同在。   狐妖还在晃神中,沈疏蘅的剑气直直冲向她,眼看就要刺破她的眉心。   就在这时,狐妖的左手的刀诡异的弯曲成了一团,将沈疏蘅的剑气卷携在了一起。   沈疏蘅从未料到会出现这种事情,她心道不好,狐妖恐怕要用自己的剑气对付她了。   果不其然,狐妖将刀一甩,原本该来杀她的剑气被她抛向了沈疏蘅。   傅雪客在一旁和另一只狐妖缠斗,她们打斗的极快,快到两人的身形变成了一红一白的残影。   狐妖已到了化神境界,徒弟的修为在化神期面前,终究不敌。   傅雪客其实也并不放心徒弟独自一人面对狐妖,这是一件危险的事。但是她知道沈疏蘅不会愿意一直躲在自己身后,她该有自己更广阔的天地。自己能做的就是放手,让她去闯,只需在后面紧紧地看着她,在真正危及到性命时,去保护她。   她一直分出心神来看着徒弟,一旦遇到危险,她就出手。   对手的剑气势汹汹地刺向傅雪客,傅雪客却不执剑抵挡,而是将剑朝徒弟那边挥去,不管朝她刺来的弯刀。   凛冽的剑芒朝沈疏蘅飞去,与重新袭向她的剑气相撞,爆发出巨响,顿时雪花纷飞,飘落在沈疏蘅的身上,落在她的睫毛上。   傅雪客所挥出的那一剑在冲破沈疏蘅的剑气后,裹挟着寒气一往直前的朝与徒弟对战的狐妖飞去。   傅雪客的腹部被刺中了,鲜红的血液从白衣中渗出,缓缓在雪白的衣衫上晕开,犹如傲骨凄清的寒梅。   淡淡的铁锈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味道虽淡,沈疏蘅却还是捕捉到了。   她的眉头紧紧蹙起,明亮的双眼黯淡了下来,心中泛起阵阵苦涩与悔恨。   师尊为了她受伤了,她从未见过师尊受伤,师尊在她心中一直是无所不能的存在,原来师尊也会受伤也会流血。   师尊的修为也只是化神期而已,在化神期之上还有大乘、合体期,她不该一直觉得师尊无所不能,却忘了师尊和她一样,在面对比自己厉害的多的对手时,一样会无能为力,会受伤、会流血。   “师尊!”沈疏蘅的眼睛发涩,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她不管不顾地冲向傅雪客,一把抱起她,替她捂住了还在不断冒出汩汩血流的腹部。   “师尊,你没事吧,都怪我,如果我再……再厉害一点,你就不会受伤了,”沈疏蘅说话带着些哭腔。   她一边抱着傅雪客,一边踩出诡异的步法,让狐妖捕捉不到她们,她还有很多丹药,只要找到机会全都喂给师尊,就能止住血了。   月白和叶还真见状,迅疾地来到她们身边,两人背靠背,艰难地抵挡住五只狐妖,为那师徒二人争取机会。   月白从袋中抓起一把符箓就往狐妖身上甩,这是道门内绘制的困妖符,完全困住低阶小妖自然没问题,只是九尾狐妖决计是困不住的,她能做的也只是暂时困住她们,为沈疏蘅争取时间。   一张张符箓组成屏障,将狐妖们圈了起来。   叶还真的背脊挺直,青衣道袍在剑风中飘动,她的眼睛黑白分明,不见悲喜,犹如庙宇内供奉的神像的眼睛一般,无情却又悲悯的俯视着一切。   一只碧清色的笔出现在她的手中,她修长的手指捏住笔端,淡绿色的光芒在空中亮起,她挥舞着绘灵笔,笔端涌现出一个个金色的符文。   暗金色的符文在绘灵笔下缓缓转动,符成,“去,”叶还真话音刚落。   只听咻的一声,金色的箭雨从符文中窜出,箭雨携着天地清正之气,朝狐妖射去。   密密匝匝的箭雨足够阻挡狐妖一阵了。   绘灵笔使用起来极其耗费灵力,叶还真的额角上已经沁出了汗水,她手中的笔却越画越快,完全不顾渐渐干涸的灵海。   灵海干涸对于修士来说,是极其危险的,稍有不慎,修行一途尽毁。   沈疏蘅的手颤巍巍的,她拿手捧起一把丹药,递到傅雪客嘴边,“师尊,吃了它们,都怪我,”她愧疚地看着师尊。   “只是一道口子而已,别自责,”傅雪客的唇舌苍白,努力对徒弟笑了一下,少女的睫毛上挂着亮晶晶的水珠,不知是眼泪,还是雪水所化。   她伸手,用指尖轻轻接住了那颗即将落下的水珠,冰凉的触感凝聚在指尖。   傅雪客服用完丹药后,腹部的血终于不在流出了。腹部的伤痕却未消退,依然翻着猩红的皮肉。   嘶的一声,沈疏蘅扯下衣角,她慢慢俯下身,将布条缠在了师尊腹部露出的伤口处。   “别难过了,”傅雪客的手轻轻抚摸者徒弟毛茸茸的脑袋。   “我们该去帮助她们了,”傅雪客提剑,出现在了月白和叶还真的面前。   沈疏蘅脚下使着斗转星移步,跟着师尊来到她们旁边。   “这是回灵丹,”沈疏蘅害怕叶还真在这样下去,灵海受损,她急忙让叶还真停下,由傅雪客先去抵挡一阵。   叶还真道了一声谢,接过丹药,一股脑的都倒进口中,坐在地上,开始吸收着天地间的灵气,用它们来填充即将干涸的灵海。   月白将自己的那份回灵丹收好,准备将她的也给师姐。   沈疏蘅见后,拦住了她,“我还有很多,管够,你也多吃点丹药,”她又递给月白数十瓶丹药。   如果只是一只化神期的九尾狐妖,不用她们一起应付,只需要傅雪客一人,便足以,但是她们面对的是五只化神期的九尾狐妖,九尾狐分……身并未消减她的力量,相反还增加了五倍,她们面对的是五个化神巅峰期的对手。   “九尾狐的此项能力虽然逆天,但是她的分……身术也不能一直维持,只要我们坚持的够久,也不是没有办法打败她,”叶还真道。   众人听后,心里松了一口气,只要她们能在九尾手上拖延足够的时间,等她的分……身术到了时间,就不怕了。   “不如我们四人站在一起不让九尾近身,一直拖住她,”沈疏蘅提议。   “此法甚好,”月白赞成,她和师姐用符箓困住九尾,沈疏蘅师徒二人在符箓外围设置一层剑气,足以拖延时间。   “你们以为这样就可以了,真是天真,”五只九尾狐妖一齐发出嗤笑,娇媚的笑声回荡在昏暗的牢房中。   “精彩的还在后头呢!”   “你们睁开眼睛看看,血尸已成,都得死!”   “你以为就凭你们,可以挡住吗。”   沈疏蘅等人一直未注意到角落凡人的变化,因为他们太安静了,一点声音也没有,现在一想却是一点也不对劲,她们打的这般激烈,而那些人却未发出一点声音。   不知何时,角落处的那些jsg人站了起来,但是他们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人了。   他们的铁青的脸上诡异的黑色纹路,牙齿也变得像猛兽的獠牙一样,又尖又长,正常人的眼睛是由黑白二色组成,而他们的眼睛里面一点眼白都没有,只剩下乌沉沉的黑色眼球。   沈疏蘅正想说就这几具血尸,倒也不必惊慌,她往后一看,双眼瞪大,乌压压的血尸朝他们走来,围住了她们。   她们竟然都未发现这些血尸的到来。   整个牢房中站满了血尸,还有源源不断的血尸往牢房中走来,就像一只浩荡的军队一般。   血尸将沈疏蘅一行人紧紧包围住。   “不能让那东西抓伤,不让我们也会变成他们那样!”叶还真道。    第30章   沈疏蘅未曾料到会是这般结果, 乌压压的血尸还在源源不断地驶来,将整座山洞踏得轰轰作响,雷声贯耳般。  ……腐烂的气味也越来越浓重,凶猛地往人鼻间灌进去, 沉沉地撞进肺中。沈疏蘅眉头微蹙, 皱紧了鼻子, 恐怕没等血尸彻底围住她们, 腐臭味就要将她们熏死了。   叶还真压低眉眼, 她不见悲喜的神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里面流露出的深沉的自责。若是他们道宗能够早些算出, 或许不会发生这些事了, 对苍生来讲又是一场浩劫。   她望着眼前的景象, 血尸恐怖的头颅在她面前攒动着,似川流不息地血海,满载着沉沉死气。   沈疏蘅不能让那些东西继续朝她们靠近,她拼命的向前挥剑,织成一道细密的剑网, 将血尸牢牢网住。   还未等沈疏蘅松口气,她圆溜溜的杏眼蓦地瞪大,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那些被剑气切碎的血尸,它们感受不到疼痛, 即使是缺胳膊断腿, 被削掉脑袋, 它们还是不断往前前进着,并且它们残破的身躯也在缓慢长出断掉的肢体。那些断手、断脚、断脑袋也蹦着前进着, 许多只断掉的四肢和头颅也在逐渐靠拢,合成一体。   沈疏蘅眼前是一片血淋淋的猩红的躯干不断蠕动着, 她汗毛直竖,心里泛起一阵阵恶心。   傅雪客站在徒弟的身旁,剑起,凛凛冷风呼啸而来,澎湃剑气带着千钧之力,犹如雪山倾塌,直直向着尸潮卷去。   血尸一碰到傅雪客的剑气,就被冰封住了,成了一个个冰雕,只听一声清脆的巨响,所有被冰封的血尸骤然成了粉末。   她另一只空闲的手缓缓伸出,轻轻握住了徒弟的手,“莫怕,”她的语气温柔至极,与她凛冽的剑势截然相反。   在师尊的手握住她手的那一刻,她的心顿时安定下来,连手中使出的剑法也变得沉稳得多了。   九尾狐就站在她们的另一头,她并没有什么动作,不知何时她的分……身术失效了,她并未在她们与血尸对打时过来偷袭她们,不知是笃定她们会死在血尸手上还是什么。   “都说了让你们死在我手上,现在好了,你们要死在那些恶心的丑家伙手上了,还会变成和它们一样的东西!”狐妖边笑着,边把玩着手上的铃铛。   她是时候离开这里了,在待下去血尸失控起来,恐怕她也会折在里面。   倏地,狐妖的面前出现了一道纯白的屏障,一双芊芊玉手从里面探出,它将屏障直接撕开了一裂缝,提起狐妖的肩膀就拽了进去。   狐妖彻底消失在了这里,她面前出现过的屏障也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沈疏蘅眨了眨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狐妖就这般消失在了她的眼前,那只手实在太诡异了。   不过此刻的她也无暇顾及这些了,她们现在最要紧的事是如何从这里逃出去,她绝不愿意成为那些丑陋的东西。   沈疏蘅也试着用师尊的方法,但是她的修为不够,只能一下子杀掉几只血尸,若是按照她这速度,杀一年都杀不完血尸。   月白和叶常真与沈疏蘅师徒二人站在相反的方向,月白不要钱似的抛洒着符纸,希望那些符箓能够阻挡住血尸不断前进的步伐。   她先是抛出一把迟缓符,顾名思义就是能够让人的行动变得反满,和急速符正好相反。   在迟缓符贴在血尸身上,起了作用后,她又迅速将手中的爆裂符箓挥出。   轰的一声,明黄火焰爆起,火舌携着灼浪将她们哪一方的血尸吞没殆尽,焦臭味在空中飘散开来。   月白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见到火焰消退后,那些血尸除了被烧的焦黑了一点,居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还活蹦乱跳的。   她不信邪,拼命地挥洒着爆裂符,就不信不能让它们成为骨灰。   “剑起,!”叶还真朗声道,一柄桃木质地的剑飞起,紫色雷纹遍布剑身,隐约还能听见滋滋滋的电流声。   此剑名为紫电青霜剑具有抑制邪物的功能,邪物最怕的就是清正无比的九天驱邪雷电,这把剑虽未受过驱邪雷的淬炼,但是受到过普通雷霆的淬炼,上面所带的气息也能暂时抑制住邪物。   在叶还真祭出紫电青霜剑后,血尸可怕的自愈能力得到了消弱。   紫电青霜剑在血尸群中不断穿梭着,迅疾如风。   叶还真与师妹互相配合着,让不断朝她们袭来的血尸退后了许多。   师姐祭出剑后,月白的符箓终于起了些作用,有些血尸因为自愈能力被紫电青霜剑压制,在她源源不断的爆裂符雨下,在热的烈火燃烧下变成了一把把骨灰。   沈疏蘅学着师尊的方法只能杀掉几个血尸,她忽然想到了自己曾经悟出的剑法,万剑合一,即使是在微弱的力量,当它们全集中在一点后,也会不可小觑。   沈疏蘅决定将万剑合一,与师尊所教融合在一起。   她举剑,横挥,雪浪翻涌而至,吞山填海般的向着尸群冲去。   傅雪客侧头,身边的少女也在这时转过头来,两人目光相撞,少女对着灿烂一笑,宛若三月里的艳阳,温暖却不灼人。她的心在这刹那间颤动了一下。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们总会有精疲力竭的时刻,而它们却不会,它们还在源源不断地变多,朝我们过来,”沈疏蘅的声音中透露着些许疲倦。   她确实很累了,一直不停地挥剑,她的双手麻木,胳膊酸胀无比,连拿剑的手都发着颤。   她是五灵根,灵力是别人的数倍,但她也扛不住源源不断将灵力汇于握剑的双手,所带来的力竭。更不用说其余的人了。   “我也扛不住了,现在全凭不想死的一个念头吊着,”月白沙哑道,要不是为了叶还真,她才不愿意来这个鬼地方送死。   大师姐是未来的掌教,师父居然还让师姐来这里,真不知道怎么想的。   月白听见师姐的呼吸渐渐变得沉重,显然她肯定也撑不住了,她心里有些埋怨,师姐修什么无情道,心怀苍生又如何,若是今日死在这里,谁会记住她,也只有她死后都会记挂着她。   沈疏蘅抬头望了望,顶上是坚硬的石块,她们现在在山洞中,方才来时,往下走了点,也不是很深,若是将山洞的顶炸开,也不是不能出去,就怕石块炸开后,石块坠落,她们被巨石砸死了。   “我们是从血尸群中杀出一条路,还是将这洞顶炸开,从上面出去?”   “若我们面对的不是血尸,从中杀出一条路,倒也不失为一种最好的选择,只是若是在杀出去的过程中,不慎被它们抓伤了,我们也会变成那种东西。”叶还真道。   “那就将洞顶炸开吧,”沈疏蘅宁愿被砸死,也不愿变成那种东西。   几人一致认为将洞顶炸开,是目前最好的办法,说做就做。   “你的那件法宝,有一处独立的小空间,你和她们躲进里面,我带你们出去,”傅雪客揉揉沈疏蘅的发顶,眉眼中的清冷顷刻间融为缱绻温柔。   “不行师尊,你一人太危险了,”沈疏蘅不同意,她怕师尊又受伤,她腹上的伤都还未好透,可不能再让师尊受到伤害了。师尊也只是化神期而已,**也并不比她们强悍多少。   一想到师尊会受伤,她的心就似被锋利的刀一割一割的,她宁愿师尊所受的伤害都转移到自己的身上。   傅雪客唇边绽开一抹笑,望着自己沈疏蘅的眼睛,似是哄小孩一般,“阿蘅乖,听话,莫要担心,不会有事的。”   沈jsg疏蘅坚定地摇摇头,我留下来帮助师尊,“你们进去里面躲避一下。”   月白与叶还真也不同意,“我们也留下来,你们因我们来此,本不该遭受这些。”   傅雪客叹了一口气,“你们留下来也无多大用处,莫要拖了,”她手指着越来越逼近她们地血尸群,“再拖,我们都得死,你们在此也无多大用处,我一人行动也方便些。”   “阿蘅拿出来吧。”   沈疏蘅道:“若是师尊愿意亲我一下,我就躲进去。”   她是故意这般说的,就是为了让师尊留下她,无论面对什么险境,她也要和师尊一起。   傅雪客倾身,嘴唇轻轻吻上了她的眉心,很快又离开了,沈疏蘅怔怔地望着师尊,眼里写满了不敢置信,随后心里泛起淡淡的喜悦。   “好了。”师尊如浸没过冰雪的嗓音传来。   傅雪客等待着少女的回答,她看见少女的耳垂又攀上了一抹尖红,昏黄灯光涂满在她的睫毛上,宛若一只光蝶,煽动着翅膀,露出水光潋滟的眼睛。   沈疏蘅的心跳得极快,快到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傅雪客不等徒弟拿出法器,自己先替她拿了出来,“说话可要算数。”   此刻沈疏蘅也不好不答应,她答应师尊进去里面躲着,可没答应师尊不会出来。   想到这,她朝师尊乖巧一笑,“自然算,自然是算的。”   她随月白、叶还真进到了小界内,准备等下再偷偷溜出去。   她无论如何都是要和师尊共进退的,哪有让师尊独自一人的道理。    第31章   剑光密如潮水, 拍向洞顶,只听它发出一声巨吼,似乎不甘心自己就这般土崩瓦解。   轰隆隆的坍塌声胀满了整座山洞。比人还大的巨石怒气冲冲地砸落,其中还夹着些呛人的碎石齑粉, 似乎打定了注意不让切开它的人好过。   傅雪客神色平静, 淡然地挥着剑, 雪白的剑光宛若白龙戏水, 剑花似浪潮般在半空中荡开。   她一边用剑抵挡着不断像她袭来的巨大石块, 一边还要谨防对她虎视眈眈的尸群。   她方才和徒弟等人与血尸就经历过一番苦斗,早已耗尽了大部分心神, 现在独自一人面对血尸和从天而降的磐石, 难免有些力不从心。   傅雪客已经跃到了半空中, 一批灵活的血尸也躲避着石块跃到了空中。   她皓白的额上沁出丝丝细汗,微微打湿了云鬓,清冷眉眼中染上了几抹倦色,宛若被刚刚经历过雨打风吹的一树梨花。   傅雪客之前听过的关于血尸的信息甚少,未曾料到这东西竟还会飞, 眉头微微蹙起。   一座庞大的阴影拢住了傅雪客,她仰头一看,小山似的磐石正直直朝她压来。   傅雪客挽起一个剑花,雪白剑光乍起将“小山”切割成了齑粉。   倏地几只血尸趁着这个机会扑向了她, 傅雪客侧身一躲, 剑芒划向血尸, 暗紫色的血柱冲天而起,一股腥臭味在空中弥漫开来。   很快, 那几只断掉头颅的血尸,切断脖子的地方的血肉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缓慢生长着。   一群群血尸将傅雪客围得水泄不通, 她孤立无援,一身白衣在空中翻飞。   她目光沉静,望着周围,神情依旧冷清,风吹动她垂下的一缕发丝,扫过精致的下颚。   此刻的她就像一只陷入血沼中的白鹤,孤傲的望着让她陷入险境中的一切,绝不露出半分慌张。   石块还在不断往下坠着,整座山洞都在坍塌中,若是她不能出去,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死亡,她可以死,但阿蘅不能。   傅雪客知道血尸源源不断,她一人力竭了也不会杀完它们,现在要做只有一直往上面冲,逃离这里。   雪白身影一闪,迅疾若流星,只能瞧见一道虚影。   傅雪客的身后是浩浩荡荡的紧追不舍的尸群,耳边是山体崩塌的声音和血尸沉重的吼声。   有些齑粉飘进了傅雪客的眼中,她不能闭眼,现在的情况不容许她出现任何差错,她不能再受伤了,她强忍异物在眼中造成的酸涩感,努力睁着眼睛。   天光乍现,光线越来越强烈,细微的粉尘在光线中打着转,一缕缕光束从空隙中穿进来,传递着希望,只要在往前一点,就能出去。   就在傅雪客即将出去时,一只血尸突然出现在她身后,她满身疲倦,若是平常,早就发现并且及时转身将背后的东西斩杀了。   傅雪客转过身,血尸锋利尖长的爪子已经刺向了她,还差一点就要刺破她的皮肉。   这短短的一刹那,她的脑中闪过了许多许多东西,走马观花似的,她看到了幼时的自己,孤零零一人蹲在雪中,有人在骂她小杂种,她是无根浮萍,来自哪里,去往何处,她一概不知。很久以前,久到她自己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她曾经思考过她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她得到的答案是无意义。画面一转,她又看见了徒弟,小团子似的徒弟,出落成窈窕少女的徒弟,对她粲然一笑,扑向她,恍惚间她明白了,因为这世上总有一人在等着她的到来,这就是她存在的意义。   倏地寒芒一闪,一只断手直直从空中坠落,最后消失不见。   粘稠的紫黑色血液喷出,淅淅沥沥下雨般洒开来。   沈疏蘅不知何时出现,她一剑削断血尸的手臂,而后双手握剑,从血尸的头顶直直插进去,一半剑身都没入了血尸体内,血尸喉间发出断断续续的嘶吼。   轰的一声,血尸在沈疏蘅的剑下碎裂开来,破碎的尸身犹如黑色的细雪,在空中徐徐飘着。   “师尊!”沈疏蘅转头,她笑得粲然,弯弯的眼中犹如落入了一泓清月,不然这双笑眼怎会如此明亮,夺人眼目呢。   傅雪客定定望着她,眼前的少女与脑海中的少女慢慢重合,都是张一笑就会让她的心霎时化成柔软水波的脸。   沈疏蘅只顾看着师尊,完全没注意到后面的危险,还是傅雪客最先反应过来,她一把将少女搂进怀中,让她牢牢靠近自己。   她抱着少女往前方飞去。   “师尊!我好想你!”沈疏蘅忽地说道。   傅雪客听后,淡淡一笑,“才分开了那么一小会。”   “一小会也想,就是想你,师尊有想我吗?”沈疏蘅在师尊肩上蹭了蹭。   “你猜,”傅雪客道。   沈疏蘅傲娇地哼了一声,“我不管,那就是想了。”   傅雪客淡淡笑了一下,并未直接回答徒弟,两人都未说话。   傅雪客能听见怀中人轻轻的鼻息,呼到她颈边,有些热,有些痒,但却是安心的,是一种踏实的存在。   “师尊,以后不要什么都独自一人了,阿蘅也可以帮你。”   “总有一日!总有一日!我也能像你护着我一般,也能独自挡在师尊面前,为你抗住一切!”   少女的话传到傅雪客耳中,又柔柔地落在她心上,化为一股暖流,从心脏流遍全身。   傅雪客这次难得没有打趣徒弟,而是郑重道,“但我不希望有这一日,若有这一日,必定是你我二人遇到了关乎生死的险境,连我都无能为力,又怎么忍心,怎么能够让你一人替我面对这些,我不希望有这一日到来。”   “为师只愿你一直平安顺遂,你可懂?”   沈疏蘅反驳,“可是师尊!今日我也做到了!”   “今日之事只是意外,我希望你能在我的羽翼下平安、快乐的成长,若是可以,我能一直护着你便好。”   沈疏蘅忽然想起了她看到的剧情,有些事情总会发生的,她只有未雨绸缪,证明给师尊看,她也可以是师尊的依靠。   傅雪客顿了顿,“你能有这种想法,我甚感欣慰,但我是你的长辈,出了什么事,自然该替你挡着,没有让你替我承受的道理。”她柔声道。   沈疏蘅眼睫微垂,浓密的睫毛遮住那双常常泛着水光的眼睛,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   一种空虚的惆怅在心中缓缓荡开,她心疼师尊。她将搂住师尊的双手搂的更紧了点,脸贴在师尊的肩上,久久不说话。   “好了,你可以让她们出来了,”傅雪客道。   沈疏蘅嗯了一声,带着浓重的鼻音。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叶还真和月白一出来,就对傅雪客行了一个礼,表示自己的感谢。   傅雪客淡淡点头,这时徒弟的静静趴在她肩头jsg,传来匀称的呼吸声,听起来像是睡着了。   “阿蘅,”她轻轻喊了一声,无果,便知徒弟睡着了,不再打扰她。   “如今血尸已成,我准备告知师父,让他与各派商讨解决事宜,”叶还真道。   “我们来时,镇上空无一人,那些居民想必是都被做成了血尸,”月白道。   “而那狐妖故意引我们到山洞中,她说是尊上料到我们会来。”   “狐妖离开时,是有人撕破空间,将她带走……这种能力就连最高境界的合体期也达不到,若这人是她口中的尊上,事情将会变得更加棘手,”叶还真道。   “如今只能快点赶回城,将城中的民众们移出去,再由各大门派将血尸镇压,”傅雪客边抚摸着怀中人柔软的头发,边说着事。   几人加快速度往城中赶去。   离城池越来越近,肃杀声和血腥味也愈发明显,傅雪客等人心道一声不好。   沈疏蘅悠悠醒来,一醒来她就看见了纷飞的战火,将这座静谧的水乡小城搅得天翻地覆。   她倏地瞪大眼,似乎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的一切,她们离开前一切都好好的,还特意设下了法阵罩住了这座城,不该如此快就城破了。   “不好!”沈疏蘅惊呼道,“我们赶快过去看看。”   沈疏蘅从师尊怀中出来,银白长剑出鞘,在空中散着寒光,如同清冷的月光。   “按道理,法阵不该这般快就被攻破了,莫非是里面有魔族的奸细,”月白说出自己的猜测。   “看看便知道了,”傅雪客和沈疏蘅一起御剑。   青石板铺成的小路上,本该是带着江南水乡的温婉气息,此刻却飘荡着冰冷的属于死亡的气息。   横七竖八的尸体躺在青石板上,尸身裸露的伤口处还在不断流着鲜血,将身下的青石板路染成了血色还不够,似乎要将这一处地方彻底淹没成血海。   “我们在这,城主在魔族来攻城时,故意将法阵阵眼破坏掉,他独自一人跑了,”楚青水的半边脸都覆满了鲜血,她朝同伴们挥挥手。   沈疏蘅一行人向楚青水走去。   “城中幸存的人在那,我们赶快将他们撤离出去,血尸要来了,这里必须镇压!”    第32章   “什么血尸!”楚青水望着她们一个个面色凝重, 仿佛是遇到了什么极度可怕的东西。   她一心都在练剑上,许多东西都不关心,所以她才会不知道这是什么。   “边走边说,快来不及了, 你快带路, 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沈疏蘅催促道:“若是再晚一步, 我们都得死在这, 变成那恶心玩意!”   楚青水也明白了事态紧急, 她急忙御剑,“随我来。”   “谁都未想到崔城主竟然在那时叛变了, 魔族攻城时, 我们都在与魔族战斗, 未曾注意到阵法盘竟然已经被人破坏,”楚青水的声音压抑着怒气。   “后来我和顾眠还有剩下的一些人只能让一部分人躲在城主府中,我们又布置了一个法阵,在苦苦硬撑着。”   “死了很多人,看着那些方才还和自己谈笑着的面孔死在面前……”楚青水的声音低落下来, 人也有些恍惚。   沈疏蘅听后,不知该如何回答。   以往她只在书中见识过战争,那是用黑字白纸勾勒而出的残酷,她嗅不到血腥气, 也看不见横尸遍野, 她心中也只有一个笼统的概念, 那就是会死很多人,很多人对她也只是一个抽象的概念。   而现在却完全不一样,   那不是用几笔文字就就能比拟的,她亲眼见到了血流成海, 尸横遍野,很多人从一个抽象的概念变成了一个具体的存在,很多人中包括着她的同门、友宗弟子,还有对他们和善的城民。   她曾经见过他们鲜活的在自己眼前,现在却变成了横七竖八躺着的僵硬、冰冷的尸体。   沈疏蘅只觉胸前发闷,一口气堵在胸前,吸不进去,也吐不出来,她一路无话,眼睫微垂,那张神采奕奕的脸笼上了一层失落。   傅雪客和沈疏蘅御着同一把剑,她站在徒弟身后,沈疏蘅低沉的情绪在探出头时,就被她捕捉到了。   她微微移了一下,身子更加贴近了沈疏蘅,少女身上带着淡淡的桃花香。她用一只手从背后圈住少女,另一只空出的手落在少女的发顶上,温柔的摩挲着。两人都未说话,属于她们二人的空气中飘荡着一层无言的默契,独属于她们之间的。   “师姐,你不觉得今日这些事,背后都不简单吗?”月白开口。   “是,一件件看似毫无关联,却又都发生的如此巧合。”   “邪祟喜食怨气,它于千年前连绵不断的战争中集结的怨气而生。”沈疏蘅忽然想到了一个关键的地方。   “这次人族与魔族之间的斗争,刚好又能让邪祟吸食怨气,壮大自身,背后莫非是有人在一手策划,目的是让邪祟更加强大?”   “狐妖的尊上难道是魔族的?”沈疏蘅道。   “想必不是魔族,此人修为深不可测,若是魔族,一百多年来,魔族也不会因无主,一直被正道压制。”叶还真道。   “若背后真是那人策划,这人的目的也是飞升?”   “能够直接将空间撕开,他的境界很有可能在合体期之上,并不需要做哪些,就可以直接破开界关飞升了。”叶还真低头望着地面。   沈疏蘅记得在书中并未提过过这号人,也并未发生这些事情,她也无法从原著中找到线索。   沈疏蘅等人火急火燎的赶到了城主府,阵法中是等待着修士拯救的凡人,在法阵外面的修士还在和魔族的人打斗。   双方都势均力敌,若是再继续打下去,也分不出个胜负,只有两败俱伤,血尸和邪祟不会等他们打完才会过来。   正当沈疏蘅想喊双方停手时。   天空中不知从何处飘来了一阵阵血红色的雾气,血色还在不断加深,将地上所有的东西都染上了一层血红色。   在这时交手的双方,都诡异的停止了,他们下意识的抬头向天上望去,瞳孔不自觉的收缩了一下,心里冒起一股寒意,那是一种不同于任何一种寒冷的寒意,这是一种由死亡堆积起来的属于锋利金属的寒气。   邪祟竟来得这般快,她们前脚刚从哪里离开,邪祟后脚就来了。   “邪祟来了!”不知是谁大喊一声。   “快跑!”不用商量,所有人都停下了争斗,慌不择路的逃跑。   “那是什么,”一个雄浑的声音响起,但这雄浑的声音此刻却哆哆嗦嗦的,犹如一只在风中颤抖的虚胖的影子。   沈疏蘅顺着声音主人所指的方向看去,她的心倏地一沉,血尸什么时候来的?不对,是地上的尸体变成了血尸!   “那是血尸,不好,快点把地上的尸体烧掉,再晚一步他们也要变成血尸了。”沈疏蘅心里责怪自己的大意,若是她们再谨慎一点,来的路上将所有尸体都烧掉就好了。   此刻无人问血尸是什么,天生的直觉告诉他们,那东西是极其危险的。   一个穿灰衣的佛宗弟子手忙脚乱的点火,明黄的火焰刚落到尸体上,尸体倏地跳起,锋利的指甲穿透了他的心脏,喷射而出的鲜血将灰衣倏地浸红。   尖利的獠牙从佛宗弟子身上长出,他的眼被一片虚无的黑淹没,再也找不到一点属于人的光亮,他彻底成为了一具血尸。   沈疏蘅头皮发麻,一个活生生的人在她面前缓缓变成了血尸。   一切都来的太突然了,大部分人都手忙脚乱,慌慌张张的不知该怎么办。   长剑出鞘,雪白剑光卷向地上躺着的尸体,在他们即将完成最后一步蜕变时,化为了一片齑粉。   他们只能先将还未来得及成为血尸的尸体毁掉,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另一处地方又有血尸走来,源源不断地朝他们过来。   沈疏蘅提剑,剑起,雪千堆,雪白的剑气宛若蛟龙张开巨口,一口将血尸吞没。   还未等沈疏蘅挥出第二道剑气,暗红色的光芒乍现,将雪白剑气一一击碎了。   这些血尸不同于在山洞中所遇到的,他们生前都是修士,就算变成了血尸,身上所学的一些术法也会依据本能使出来。   众人只觉十分棘手。   “符修多画些爆裂符,用爆裂符烧掉他们!”月白想到她们在山洞中杀掉血尸的方式。   叶还真祭出紫电清霜剑,淡紫色的电流在空中滋滋作响,这些jsg声音似忽让血尸产生了一点忌惮。   一时之间,符修们纷纷掏出笔,在现场开始生死时速的画符,手上速度绝对是他们生平最快,毕竟在慢一点就要死在这。   因为符修够多,画的符也能够组成符阵。   发着金光的符纸一张张浮在空中,齐齐地冲向血尸,将血尸圈了起来,符纸不断流转着,符纸上用朱砂所画的符文宛若活了一般,在黄色符纸中像鲜红蝌蚪一样细细游动着。   紫电清霜剑倏地变大,牢牢悬在血尸们的头顶上,不断有清越的紫色剑光落下,犹如一道道劫雷。   血尸最害怕的就是清正的雷霆,现在紫电清霜剑所模仿的就是它们最害怕的东西。   众人听见血尸口中传来痛苦的低吼,像某种凶猛的动物所喊出的。   剑修们也未闲着,他们一个个也祭出自己的长剑,各式各样的剑也跟着紫电清霜剑一起,悬在血尸的头顶上,各色各样的剑光一齐而发,颇有些万剑齐发的气势。   一层一层的爆裂符接踵而至,只要最里面的爆裂符咒失效,立刻补上,决不让血尸有喘息的机会,饶是血尸的自愈能力再好,也禁不住这般持续不断的强悍攻击。   叶还真手执绘灵笔,她并未用符纸,而是凭空绘符,像她这样的人,在符箓一门上是天赋极高的,并不用通过符纸和天地灵力沟通。   这般所画出的符箓效果也是普通符修所比不了的。   一条条碧清色符文从笔端流出,朝血尸迅疾飞去,犹如锁链一般将所有血尸牢牢捆住,不让它们有逃脱的机会。   沈疏蘅的莹白的掌心中窜起焰红色火焰,“去。”   手上的火焰做出一个人脸的形状,瞪了她一下,发出抗议,它不想触碰那些东西,它不想变脏。   沈疏蘅叫了几次,它都不愿意去,只能随异火意愿,毕竟异火也有灵智,她也不能强火所难,再退一步想,异火烧过血尸后,炼丹还能吃吗。   持续不断的炙热火焰焚烧着血尸,皮肉被烧得炸裂开的声音不断响起,糊臭味充斥在每一人的鼻尖。   明黄火光冲向天穹,似乎要将这满天血色捅破,为他们捅出一条生路。   耳边不再传来血尸从喉间发出的低吼,一捧捧灰烬从符阵中飘出。   他们得了一个空闲,但没有人高兴得起来。   傅雪客对徒弟道:“你先去法阵中,将所有人放进空间中,我们快点出城。”   沈疏蘅点点头,急忙进去,用最简短的语言将所有事讲给了里面的人听。   城中的人凡人无条件的相信他们这些修士。   沈疏蘅将这些人安顿在空间中后,快速的出去了。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往西边出城的方向奔逃去,魔族也顾不上来时的任务了,一个个逃得比谁都快。   一群修士在前面逃,后面的血尸犹如汹涌的潮水,不断地追逐着他们,准备随时趁他们不备,趁他们疲软时,一个浪潮翻滚,淹没他们,将他们变为其中的一员。   城门越来越近,近在咫尺了,只差一点,一点,他们就能逃出去了!   他们在天上御着剑,一眼就看见了城外围着浩浩荡荡的人,里面还包括自己的师门,一种绝处逢生的喜悦倏地蹦出,游满在心中的每一个角落,他们从未有一天这么希望,期盼看见自己的师长同门们。   飞在最前面的人控制好脚下的飞剑,朝着同门所在的方向飞去,他们的脸上绽放出了一抹笑,是属于在沙漠中即将干死的人,在遇见一捧清泉时,所发出的笑。   倏地,他们忽然停下了,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犹如烈阳烤干了他们希望的清泉,泉水不见踪影,只余下一片绝望。   “怎么停下了,快出去!”后面的人不解地催促道。   “出不去,有屏障挡住了。”   “怎么可能!”剩下的人不信,御着剑往前冲去,迎面撞上了一头坚硬的东西,他们又尝试着换一个方向,还是撞上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   “师父救我!”佛宗小和尚看见师父就站在城门下,他尝试着发出呼救。   老和尚仰头,双眼中满是不忍地望着徒弟,“现在是你们为天下人牺牲的时刻了,我们也不舍得让你们死在这里,但是没有办法。”   “我呸,你们这些老东西怎么不为天下牺牲,就轮到这些小的牺牲,”魔族人破口大骂,他们可不像正道那般,只有是他们想要的,都是直接说,直接做。   “你们不能出来,若是放你们出来,邪祟和血尸也会跟着出来。   “我们这些做长辈的,看着你们在里面受苦,谁不心疼,但是我们不能不对不起天下苍生,”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   “你们也知道一千年前,邪祟差点就毁灭了世间,若是将它放出将会是一场浩劫,你们这些弟子大部分都是我们的徒子徒孙,做出这个抉择,我们心中也很悲痛。”   “为什么是我们,我们有做错什么吗,我们来这里是为除魔,到头来却被自己一直所敬仰的正道抛弃,在这里等死!”一群弟子喊出心中的愤怒,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师门已经放弃了他们。   “你们没有错,若要说错,也只是你们的运气不好罢了,也许你们中大部分人都天资卓绝,但是修行一途上,运气也是十分重要的,你们不会白白死在这里,千百年后你们的事迹会被载入史册,”玉衡宗掌门背着手,惋惜的看着他们。   萧晓晓站在掌门旁边,看着周围这么多大宗门的大能们,若是能让他们都对她留下一个好印象,日后也有好处。   她那张小白花似的脸做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前辈们的心情我能明白,这里面也有我玉衡宗的同门,我一想到大家为了天下苍生牺牲在这里,心中就止不住的难过,若是可以,我宁愿代替同门们死在里面,我想前辈们也是和我差不多的想法,若是可以也会代替你们死在里面。”   说完,她那张脸上立刻梨花带雨起来,不知是被自己的大义所感动了,还是被前辈们为了天下放弃徒子徒孙们所感动的。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诸位放心,日后我们萧家定会为你们这些人立一座祠堂,也不枉你们为天下人做出这番壮举!”萧晓晓边用手擦着眼泪,边说道。   玉衡宗掌门许悟拍了拍萧晓晓,“晓晓别哭了,你有这份心就足够了,在里面的弟子们都能感受到你的好意。”   萧晓晓立刻止住了哭泣,不忍地望着里面的人,她心中其实畅快极了,自从被沈疏蘅和傅雪客在宗门拜师大会羞辱后,她在虚无谷中每日都恨不能将这师徒二人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今日虽不能亲自将她们这般,但能看着她们以一种更凄惨的方式死去,也不错。   “你们人族修士真是假惺惺的,若真愿意为你们的徒子徒孙去死,为何让阵法刚好围住这座城池,而不是扩大范围,你们也进去,帮助他们消灭邪祟和血尸。”   “不过是自己也贪生怕死罢了,却还要装出一副为了苍生的模样!”一名魔族修士对着外面的正道们骂道。   外面的大能们哑口无言,有些朝萧晓晓看过去,若不是她方才的话,魔族修士怎么会抓住这点不放呢,都怪她多嘴。   萧晓晓未料到自己好心帮大能们说话,竟然得到了相反的效果,她咬紧嘴唇,脸上白一阵红一阵,瞪了一眼那名黑衣魔族。   这些大能们在做出牺牲自己弟子们的抉择时,也不是没有想过与他们一起进去消灭邪祟,但这风险太大了,他们不敢赌。只能在心中安慰自己,这都是为了宗门,为了天下苍生。毕竟妖族的例子也摆在眼前。   萧晓晓急忙做出补救,“别听魔族挑拔离间,你们的师父师祖也是为了苍生,不要因为这埋怨他们。”   “呵,少惺惺作态,你这么善解人意,方才还说愿意替我们死,怎么不进来和我们一起!”   “师妹你方才说愿意替我们死,你挖个地道钻进来也行,”沈疏蘅岂能放过这等刷女主仇恨值的机会。   “还是说师妹也只是说说罢了,毕竟你人在外面,当然可以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们的师长都未开口,你算个什么东西,来对我们指手画脚,”脾气暴躁的红衣女弟子指着萧晓晓骂道。   “我为何不能jsg埋怨,是师门让我来这里的,最后却因为师门一句话在这里等死。”   萧晓晓甜甜一笑,“我只是好心替前辈们说话罢了,这位师姐怎么能如此不体谅自己的师父师祖们呢,他们也不愿意看到这种事情发生。”   “够了!你别再说了,我徒儿埋怨我们也是应该的,”紫衣广袍的修士怒斥萧晓晓,她心中对徒弟实在愧疚,无论被徒弟怎样说都是应该的。   萧晓晓被当众拂了面子,她咬紧一口白牙,她的万人迷系统又失效了,都是因为有沈疏蘅的存在,等着吧,马上她就要死在她面前了。   “道宗的前辈们,为何还不放镇邪钟,若是再晚一步,邪祟吸收了更多力量,可就镇不住了!”萧晓晓嘴角带笑,微微眯起的眼中迸发出一种邪气的锋芒,她用这双眼睛看向沈疏蘅。   “镇邪钟!邪祟会不会死我们不知道,但我们肯定会死在里面,此法器格外霸道,可以将罩住的一切生灵都消融在里面,未成形的邪祟或许能够被它镇压,”月白道。   “当初不该让你跟着我来的,”叶还真忽然看着月白,吐出这句话。   月白笑了一下,“师姐常说道宗弟子要时刻记住,仙道贵生,无量渡人,今日临死之际怎么不对我说些类似的话了,是舍不得我死吗?”   叶还真转头,一脸淡然地望着血色的天空。   “宿主,我有办法让你出去,但是只能带你和师尊出去,而且我会受到很大的损伤,”系统在沈疏蘅脑中响起。   “没有别的办法吗?”沈疏蘅问。   “有是有,但是要牺牲你的一些利益,你可能会因此,在后续的剧情中死在女主手上。”   “逆天改命是需要代价的,你要想好,这些人不过是与你萍水相逢的过客,值得你用未来的命运赌一把吗?”   沈疏蘅眉头微蹙起,她如何不知这些,她想起了在街上送她桂花糕的老奶奶,以及这些为了凡人来此的修士们。   既然有办法救出所有人,她怎么能见死不救呢,往后的事情谁说得清,她是剑修,剑之所至处,无论山海,皆可平,为何不能斩平命运中的险阻。   沈疏蘅心中顿时一片通明,她的心中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那是一种融合于天地之间的感觉,她听到、看到,风拂过远处青翠欲滴的山峦,拂过冰雪覆盖的北国,一直拂过她的耳边。   她进入了一种天人合一的境界中,所见所闻皆是道之所在,剑道也是大道中的一种,她的剑道中一直所却缺少的正是大道中的生机,不止是为自己和师尊争取生机,还是为世间的生灵争取生机。   想明白这点,她感到手中的剑彻底与她融在一起,不分彼此,心念动,剑便动,她的剑心成了!   “宿主你选择那种办法,”系统催促。   “我选择第二种,让所有人都活下来!”   “好,”系统道。   “我会将你之前的仇恨值奖励兑换成九天诛邪雷,同时我也会付出一些东西,你可能也会因此受到影响,你要用九天诛邪雷将邪祟和血尸除尽。”   道宗的掌门清虚真人和长老们面色凝重,眼中闪过一抹不忍,他们终究还是拿出了镇邪钟,镇邪钟只有拳头那么大,钟身是古朴的青铜色,上面环绕着一圈圈繁复的云纹和雷纹。   镇邪钟一祭出,站在它周边的人都感受到了一股来自心底的颤栗。   “起,”镇魂钟顿时金光亮起,慢慢变大往上空飘去。   “且慢,等下会有九天诛邪雷降下,”沈疏蘅向远处的清虚道。   道宗那几人微微一愣,九天诛邪雷!他们也只在道藏中听说过。真会降下吗?   他们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由于镇邪钟的反噬,浑身的灵力逆流而上,一口鲜血从他们口中吐出。   “不能停,我师侄平日里就痴痴傻傻,因着我师妹的纵容,老是说些胡话!”玉衡宗掌门道,他早就想将傅雪客和她那徒弟除掉了。   “我确实对徒弟多加纵容,但我徒弟并不痴傻,也从不说胡话,师兄为何不愿多等一会,比谁都急着送我们去死,”傅雪客目光凌厉望着许悟。   “我只是为天下苍生考虑,”许悟扯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他其实有把柄让傅雪客无论如何都只能死在这里,但是若他说了,他也会死。   “师父,我可以证明沈道友道心通明,并非她师伯所言,”叶还真道。   “那就等一炷香的时间,”清虚道。   天空中覆盖着厚厚的云层,一时之间狂风大作,凉飕飕的风直往人脸上贴,但就是不见雷电的影子。   沈疏蘅抬头望天,一炷香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九天诛邪雷久久不降下,她是相信系统的,但外面的人若不愿等,她的相信也没用。   这时满天的血尸飞来,将他们包围住。   “等了这么久,还未降下雷,快点将镇邪钟放下去,不能让邪祟变强大,不然这些屏障也挡住它们了。”许悟催促,他在旁和一些没有弟子在里面的宗门们煽风点火。   “快快,镇邪钟放下来,他们死的也没有那么痛苦。”   沈疏蘅不得不和众人一起抵挡满天的血尸,她心中焦急万分。   “一炷香时间到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道宗众人不忍的再次驱使镇邪钟。   轰的一声!众人抬头一看。   一道粗壮的紫色雷霆穿透血色云层,袭向城中。   一些有弟子在里面的大能们都松了一口气。   沈疏蘅举剑将那一道紫色雷电接下,横剑挥出,雷霆状的紫色巨龙从剑尖冲出,横扫过前方的血尸,所有血尸统统都化为了黑灰。   自从那一道紫色雷霆从空中灌下,紧接着无数的雷霆从天而降,雷声贯耳。   沈疏蘅心念一动,能御剑为何不能御雷呢?   她站在空中,冷静地凝视着周围的一切,衣袍随风鼓动,她整个人就像一柄立在空中的利剑。   一念起,她闭上眼睛,所有雷霆在她眼中与剑并无分别。   云层中降下的雷霆全化为了一道道剑的形状,一时间紫色的雷霆电光与满天血色相互交映,构成了一种诡异的图画,而沈疏蘅就是这副画的中心。   漫天雷霆所化之剑像箭雨一般,四散开来,穿透了一个个又一个个血尸,紫色的剑将血尸的胸前贯穿了一个巨洞,黑色的血柱从洞中迸发出,血尸强悍的自愈能力在诛邪雷面前完全失效。   所有的雷霆都听从沈疏蘅的号令,沈疏蘅像御剑一般,一剑化万剑,一道雷电之剑化为万道剑光。   漫天雷霆所发出的紫光完全将邪祟所引起的血色盖过了。   所有人眼中只能看见耀眼的紫光中,有无数道剑光跃起跃落将血尸穿成了窟窿,然后它们一点点化为灰烬。   他们从未见过有人能御雷的,只看过御剑、御物的,雷霆怎么能是人所能御的,若是往常有人说雷能御,他们定会骂一声胡说八道,就算是雷灵根也只是对雷电抗力强了点,根本不可能御雷。   今日,他们却亲眼见到了,雷电在一个弟子手中变得听话顺从,指那打那,这么天才的弟子,玉衡宗的掌门还不待见,难怪玉衡宗在许悟的带领下,越来越差劲。   很快就有八卦的大能们交换眼神,开始暗地里交流八卦。   “玉衡宗掌门之位本不该是许悟的,若那位还在的话,那轮得到他当掌门。”   “你别说,你不觉得他师妹和那位很像吗?”   “是有一点像,但是那位可没有孩子,这时间也对不上。”他们匆匆交流完后,一齐用鄙夷的眼神看了眼许悟。   许悟只觉面上一阵燥热,心却像是浸在冰水中,那种屈辱的感觉又回来了,很久未有人敢那般看他了,他的手不自觉地捏紧衣袍,将衣服抓地皱成了一团也不松开。   一旁的萧晓晓愤恨的盯着眼前的一切,她们师徒二人真是该死,凭什么是沈疏蘅那傻子做到了这些,若不是她,今日在此处大放光彩的就会是她了。   沈疏蘅忽地记起了,叶还真的紫电清霜剑,若是经过九天诛邪雷淬炼,威力一定会更大。   “叶道友,这雷可以用来淬炼你的剑,”沈疏蘅道。   叶还真道:“多谢沈道友。”   一圈圈雷电缠上了紫电清霜剑,似乎是怕一下子将这柄桃木所制的剑弄坏,它们小心的释放着自己的力量,慢慢淬炼着紫电清霜剑,很快紫电jsg清霜剑身上的雷纹越来越清晰,剑身的颜色也从普通桃木色变成了深紫色。   沈疏蘅御使着雷霆满城奔跑着,绝不放过任何一个血尸。   邪祟在诛邪雷的打击下,从原来的深血色变成了一缕缕细细的血雾,一道道雷电将它最后一缕细雾缠绕住,狠狠释放着雷霆之力,渐渐地邪祟被雷霆吞噬殆尽,在死前的最后一瞬间,它将自己的事情全都传到了本体哪里。   笼罩着城池上空的血色慢慢消散,一道橘黄的霞光破云而出,将光芒洒下。   “我们竟然活下来了!”有人欢呼道。   沈疏蘅最后一丝灵力耗尽,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她缓缓闭上眼睛,身子在空中直直下坠。   傅雪客踏空而来,将少女牢牢接住,抱在怀中。   沈疏蘅嗅到了熟悉的清冽冷香,她跌进了一个柔软的怀抱中,她就知道师尊一定会接住她的。   “师尊。”说完这句话后,她便在这柔软怀抱中沉入梦乡。   “我在,”傅雪客柔声道。    第33章   城中的一些魔族, 在城池禁闭打开的一瞬间,他们将全身逃命的法宝、本领都用上了。   顷刻间,此处只余下了一群人族修士们。   傅雪客凝视着怀中人安静的睡颜,那双眼睛轻轻闭着, 浓密纤长的睫毛贴在眼下, 映下的阴影, 落在鼻子上。   少女在睡梦中不知梦到了什么, 眉间微微蹙起。   傅雪客腾出一只手, 纤长指尖轻抚上蹙起的眉间,试着用手温柔的熨平。见到少女的眉眼重新舒展开, 她的嘴角噙了一抹笑意。   碎金色的光洒落在沈疏蘅脸上, 将那张瓷白的脸晕染的带了些绯意, 莹润的耳垂也同样未幸免,带上些薄红。   傅雪客的手指不自觉的捏在少女圆润的耳垂上,触感柔软。   两人的影子映在地上,夕阳将影子拉的格外长。   傅雪客怕耀眼的夕阳吵醒徒弟,她让少女的脸往她怀中贴进, 帮她挡住照在她脸上的阳光。   许悟看见沧海剑宗的掌门朝他走来,他收起方才阴沉的神情,将袖子一甩,准备上前。   岂料, 沧海剑宗掌门像没看见他一样, 直接略过了他, 径直走到了另一处。   他向那处看去,握紧了拳头, 那些人竟然将他这掌门视为无物,越过他, 去找了他傅雪客。   他浓黑的剑眉狠狠压在双眼上,狭长的双眼迸发出的寒芒似淬过毒的刀锋。   萧晓晓一脸带笑的看着不断越过她的大能们,妒火中烧。等着吧,马上就到宗门大比了,她定要杀了她,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才是真正的天才。   傅雪客望着不断围住她的各派掌门和长老们,忍不住扶额,她实在不太喜欢人多的地方。   “沈小道友怎样了,没事吧!”他们将声音放的很低,生怕吵醒了沈疏蘅。   “多谢诸位关照,无碍,只是太过劳累睡着了。”傅雪客道。   “那就好,要不是她,我们这些弟子们还回不来了。”   “为表感谢,我们多多少少也有送点东西给小道友!”   “对对对!我先送这平纹镜,可抵大乘修士三击,”沧海剑宗掌门拿出一面翠绿色的镜子。   众人见沧海剑宗掌门送了这等法宝,他们自然也不能落后,这可是在这么多大宗门面前,绝对不能让人觉得自己宗门寒碜了。   “这是寒梅琴,琴音可抵御幻境对人的蛊惑,让人神魂清明,”一张琴出现在五音宗掌门面前。   琴身是由一整块白月玉雕刻而成,整张琴都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这是我派的望月图……”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拿出法宝,介绍着作用,争先恐后的递给傅雪客,生怕她不接下。   这些掌门都是些人精,今天谁都看得出来沈疏蘅日后必定不同凡响,谁能御雷,就她能,雷电还对她构不成伤害,今天正好借着她救了他们的弟子们,好好答谢拉拢一番。   傅雪客替沈疏蘅收好那些法宝,准备等她醒来,再一一讲给她听。   她将沈疏蘅空间中的城民都放了出来。   月白和叶还真两人见围着她们师徒二人的大能都走光后,她们才过来。   “前辈和沈道友若有空,可来我们道宗做客,”月白笑道。   “好。”傅雪客道。   “方才我与师父讲明了蓬莱宗与邪祟这些事的联系,师父让我们先别打草惊蛇,蓬莱那几人如今也死了,也没有证据。”叶还真对傅雪客传音。   傅雪客点点头。   “前辈再见,”月白与师姐一同向傅雪客道别。   “再见,”傅雪客抱着沈疏蘅踏空而去。   淡金色的夕阳落满在傅雪客雪白衣衫上、乌发上,她整个人沐浴在光辉中,那张素来清冷的眉眼也因这霞光变得柔和了些许。   暮云慢慢合起来将落日掩盖住,天渐渐黑了,稀疏的星子挂在漆黑的天幕上。   熟悉的清冽冷香萦绕在她的呼吸间,香味比以往都要强烈的多,就像是紧紧贴在上面。   沈疏蘅朦胧地醒来,她总觉得眼前挨着的东西异常的柔软,她缓缓睁开眼睛,殷色霎时飞上了整张脸。   她怎么睡着了还这样,她的脸贴在了师尊的胸前,难怪那么软,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问题了。   “醒了。”傅雪客的声音响起。   沈疏蘅吓得浑身一紧,她本来还想假装没醒,再若无其事地移开脸。   “我不是故意贴在那的!睡着之后做的事和醒来的我无关。”她只觉脸烧得厉害,还好天黑了,看不清。   “什么?”傅雪客疑惑地看着徒弟。   “就是……就是你胸前。”沈疏蘅的声音愈发的小了。   傅雪客稍稍愣了一下,很快就恢复如常,一双眼睛在黑暗中格外清亮,“你又在胡乱想些什么东西。”   “我没有,我不是!”   傅雪客眼中浮上了一层笑意,“还说没有,你每次胡乱想些东西,脸总是烫的很。”她的手贴上了徒弟的脸,掌心处传来一片滚烫。倏地,她的心尖也升起一片灼热,仿佛掌心处的温度直直传入了心脏中。   “你幼时,经常要我抱着,趴在我的怀里才肯睡觉,如今长大了,再做这些却是知羞了。”   “真是不知你如今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傅雪客食指曲起,轻轻碰了一下徒弟的额头。   她小时候这么缠人吗,还非要师尊抱着才睡觉。   “我想些什么,难道师尊还不清楚么?当然全都是关于您的!”沈疏蘅决定反客为主,时刻维持系统给自己包装的人设。   “哦?既然是关于我的,可还记得我给你布置的每日任务,”傅雪客的手捏了一下徒弟的耳垂。   沈疏蘅垂眼,她被师尊问住了,她给她布置过什么任务,还要每日都做,那应该只有,“每天练剑!”   傅雪客摇摇头,弹了一下徒弟的脑门,“这就是你每天都在想的,所关于我的?连为师的话都记不住。”   “你就这般喜欢练剑。”   沈疏蘅听见师尊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似冷清山泉流过山间,她听不出里面所蕴含的情绪。   根据她以往的经验,师尊肯定也很痴迷于剑术,她顺着她的话答是,准没错,师尊说什么就是什么嘛!   “喜欢!喜欢极了!”沈疏蘅兴奋道。   傅雪客道:“既然这般喜欢,每日的课业里就将这个也加进去。”   “只是,你还未记起我所说的,显然是将为师的话不放在心上。”   沈疏蘅借着微弱星光,小心翼翼地抬头望着傅雪客,不知为何,她有一种自己辜负了师尊的错觉,就像一个渣女嘴上说着我天天将你放在心上,被对方一问,什么也答不上来。   敏锐的直觉告诉她,她现在的处境有些危险。   “你觉得,你该受些罚么?”傅雪客淡淡道。   “该,该罚,徒儿实在该罚!”   “无论师尊怎样罚我,我都心甘情愿,让我上刀山,下火海也愿意,”沈疏蘅未经过任何思考,立刻回答傅雪客的话,将师尊所说的全都应下。   “上刀山,下火海,就不必了,只是……”   “只是什么?无论师尊要罚我什么,徒儿都答应,决不反悔!”   她就知道师尊不会真的要罚她,再说了,就算罚她,也肯定不会伤到她,所以她才敢随口乱说。   傅雪客微微笑了一下,“这可是你说的,记住今日自己所说的话,可别又忘了。”   “至于罚你什么,等下你就会知道了,总之于你是有些好处的。”   沈疏蘅心中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她怎么觉得师尊是挖了陷阱,蛊惑自己心甘情愿地跳进jsg去了。   “我现下先将你练剑的要求告诉你。”   “以后,你就在月寒谷中的瀑布下练剑。”   沈疏蘅心道不好,月寒谷是问心阁中极寒之地,比任何地方都要冷得多,她还要浸在瀑布下练剑,已经可以想到,日后她的悲惨生活了。   “为师并不是故意为难你,你在里面练剑会得到很大的益处,于灵力的掌控会更加娴熟,剑意也会更加纯粹,”傅雪客柔声道。   沈疏蘅蹭了一下师尊,“我相信师尊,这世上只有师尊一人对我好。”   她当然知道在里面练剑,会对自己有很大帮助,冰冷刺骨的泉水冲击身体,对身体本身是一种淬炼,把身体当作剑一样锤炼,是许多有追求的剑修都会做的。   “师尊,你也很累了吧,要不我御剑,你休息一下,”沈疏蘅道。   她忍不住嘶了一声,她刚准备御剑,就觉得全身传来一阵阵酸痛感觉,那种沉重的酸痛感遍布全身每一处肌肉,只要她稍微一动,那种痛疼就会涌来。   “为师不累,你好好休息休息,”傅雪客难掩声音中的疲惫,她听见徒弟痛的发声,便知道那场看似风光的对战,徒弟身上其实也受了很重的损伤。   “嗯!”沈疏蘅道。   她的手圈在傅雪客脖子上,一双眼睛到处看着,眼前的景象渐渐变得熟悉起来,特别是那座覆盖着皑皑白雪的山峦,不就是她和师尊居住的问心阁吗。   “到了!”沈疏蘅高兴道,这是独属于她和师尊的家。   “到家了,”傅雪客道。   她抱着徒弟慢慢落在雪地上,离开这么久,再此踏上松软的雪地,还有些不习惯。   熟悉的朱红色大门落在雪地上,门上挂了两个灯笼,暖黄灯光铺在银白雪地上,带着些温馨,驱散了冰雪之地带来的冷寂。   师徒二人顿时有种风雪夜归人的感觉。   傅雪客牵着徒弟走到门前,伸出一只手推门,吱呀一声,门开了。   两人走进去,关好大门。   外间只余下,朱红色大门与一串留着脚印的雪地两两相望。   雪下得很大,很快连这脚印也掩盖了下去,只剩下一片白茫茫。   屋内。   “你现下先去沐浴,”傅雪客替徒弟找好了衣裳递给她。   “你身体不舒适,可要我帮你?”她想起了方才徒弟动一下,都疼的发出嘶嘶声。   沈疏蘅也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她现在浑身乏力倒还好,最重要的是全身酸疼难忍,一动就疼的要命。   她到底是自己洗,还是让师尊帮忙,或者不洗。自己洗,免不了痛苦很久。让师尊帮忙,她内心会很羞耻。若不洗,用清洁术总归比不了沐浴来的舒服,她心里也会有芥蒂。    第34章   沈疏蘅望着师尊, 一直不开口。   两人之间沉默了片刻,还是傅雪客道:“放心,为师不会看你。”   沈疏蘅眼睫微颤,眸中亮起水的光泽, “那就师尊帮我,……她的声音很小, 与平时对着傅雪客张扬说话的她判若两人。   傅雪客微微笑了笑, “从前你还这么点大的时候, 都是为师帮你洗的,”她用手比划了一下。   沈疏蘅顿了顿, 嘟哝了一句, “小时候和现在能一样吗, 我现在都这么大了。”   “哎呀,”沈疏蘅感到自己的脑门被敲了一下,虽然不疼,但她还是忍不住出声。   师尊又敲她做什么,真是的, 越来越喜欢敲她了,她又不是木鱼。   “确实不一样了。”   傅雪客将脸凑到徒弟跟前。   沈疏蘅从师尊那双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小小的她就映在师尊幽深的眼瞳中。   “没有以前可爱了,……傅雪客一本正经道。其实还有, 她没说, 那就是徒弟愈发别扭了,老是忽然做些奇怪的举动, 说些颇大逆不道的话,若是别人, 这种逆徒早就被逐出师门千百遍了。   沈疏蘅将脸侧过去,傲娇地哼了一声,她还以为师尊会说些夸她的话,没想到说这个。   “我生气了,”沈疏蘅闷闷道。   傅雪客伸出手指,在沈疏蘅气鼓鼓的脸颊上戳了一下。   沈疏蘅本以为师尊会说些哄她的话,没成想,还来戳她的脸,真是岂有此理,等下必定要寻到机会扳回一局。   “师尊我生气了,师尊果然只是喜欢可爱的小孩子!是又要收新的徒弟了吗,是不是还要阿蘅帮你带小孩!”沈疏蘅气呼呼地吐出一连串的话。   师尊的手捧上了她的脸,将她的脸轻轻转了向了她,认真地凝视着她的眼眸。   “为师并不喜欢小孩,也不想收什么可爱的小孩为徒弟,收你为徒,也只是因为那个小孩恰好是你,可明白。”   沈疏蘅受用地点点点头,连回几句,“明白,明白了。”   师尊真是个口是心非的女人,非要她假装生气了,才会来对她说句实话。   “时候不早了,去沐浴吧,”傅雪客伸手,牵起徒弟。   沈疏蘅和师尊一起走到浴池边。   整座室内,雾气氤氲,不断有温热的水雾从池中升腾起来,在缓缓漾开到四周中,水雾的热气也被带的满室充盈。   四处游荡的水汽不断往沈疏蘅身体中沁入,稍微消退了她体内的疲弱。   水雾到处都是,傅雪客和徒弟挨得很近,还是能看到薄薄的水雾将她们中间隔起了一层朦胧的纱。   她看到徒弟的脸带了些浅浅的粉色,是晨时沾满露水的桃花瓣的那种粉。   沈疏蘅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温热的水雾无孔不入,似酒一般,熏得她有些微醺的感觉,她整个人也处在醉酒后的恍惚中。   她抬眼看了看师尊,师尊穿着一身白衣,站在白雾中,仿佛要融进了袅袅水雾里,整个人都虚幻了起来,莫名地失落倏然出现在沈疏蘅心中,就好像她曾经看见师尊亲眼消散在眼前,却无能为力。   她下意识地伸手,牢牢抓住了师尊的手腕,心里松了一口气,是实实在在存在于她眼前的。   “有一天,你会离开我吗?”沈疏蘅不知道自己为何忽然问出这种话,是方才的感觉影响到了她吗?   傅雪客反手搭上了她的手,“不会。”   师尊的声音极其坚定,不大不小的声音却带着厚实的重量,帮助她紧紧压下了恍惚不定的心神。   “师尊要怎样帮我沐浴?”沈疏蘅有些好奇。   傅雪客朝她笑了一下。   她的手中出现了一条白绫,她将白绫覆盖在眼睛上。   “帮为师系一下,”她坐了下来,好让徒弟方便行动。   沈疏蘅听话的上前,从师尊手中接过了白绫的两端,白绫摸上去冰冰凉凉的,柔软光滑,蒙住眼睛也不会难受。   她有些笨手笨脚,两手抓住白绫,一个不慎,它从她手中滑落,幸而师尊手快,按住了眼前差点掉下去的白绫。   她又再次抓住了那柔软布料的两端,冰凉的缠绕在她的指间,她这次小心了一些,它并未从她手中狡猾地滑落。   沈疏蘅系好一个结,瞅了几眼,总觉得这个结不太好看,不该出现在师尊的发上。   她解开,重新绑了一个新的结,还是觉得不太好看,就这样反反复复,拆了又系,系了又拆下,她丝毫未注意到时间的悄然流逝。   傅雪客见徒弟还未系好,一直重复着,不知道在纠结着些什么。   “怎的还未好,”她忍不住问。   沈疏蘅嗫喏道:“我怎么绑也不太好看。”   “只要不掉下来就可以了,不要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上纠结。”   “可是我不想不好看的东西出现在师尊身上,”沈疏蘅道。   傅雪客轻叹,真拿徒弟没办法,小脑瓜里一天总是想些奇奇怪怪的。   她思索了一会,“美与丑有时是一件主观的事,所以你系的无论何样,于为师而言都是好看的。”   沈疏蘅听完这话,有种奇怪的感觉,脑子里蹦出了一副画面,两个出去约会的人,一人对另一忙着精心打扮的人说,“在我眼中,你怎样都是好看的,我们赶快出门。”   她摇了摇脑袋,试图将这奇怪的画面甩出脑内,太奇怪、太诡异了。   傅雪客觉察到身后的人停住了手上的动作,“怎么,脑子里又在胡思乱想?”   沈疏蘅忙回,“没……没有,我只是在思考如何替师尊系好白绫,”她这次可不敢jsg再同上次那般,说些在想师尊的话了。   “师尊我系好了。”   “嗯,”傅雪客缓缓起身。   沈疏蘅走到傅雪客面前,白绫蒙住了师尊的双眼,她发现师尊看起来清清冷冷,大都来源于那双如琉璃浸雪的眼睛。   屋内不断翻滚的水汽,不仅仅影响到了她,师尊也受了些影响,比如那张皓白的面庞,就有些泛红了。   “师尊,你看不见如何帮我呢?”   “如何不能,你幼时,那次不是为师帮你的,习惯了,蒙住眼睛自然也可以。”   “这样啊,”沈疏蘅糯糯出声。   “坐下,我先替你解……开衣裳,”傅雪客指了指自己方才坐过的凳子。   沈疏蘅还是有些怀疑,师尊到底行不行,她慢慢坐下去。   傅雪客缓缓倾身,如瀑乌发也随着她的动作,流泄而下,轻轻扫荡着沈疏蘅的下巴。   沈疏蘅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师尊,她看起来轻车熟路的很,完全不像被遮挡住双眼的人。   “去水中吧,”傅雪客道。   沈疏蘅站起来,柔顺的黑发搭在雪白的肩上,少女的腰身纤细,丝毫看不出里是一位剑修。   她往前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几眼傅雪客,想了想还是决定回去牵一下师尊,她看不见路,万一滑倒了怎么办。   她又往回走了几步。   “不用担心我,你且去池中,莫染上了风寒。”   沈疏蘅倏地瞪大双眼,师尊怎么知道的,莫非她看得见,这可真够惊悚的。   “师尊,你……你不会看得见吧,”她小心道。   “看不见,但我听得见你的脚步声,”傅雪客道。   沈疏蘅这才松了一口气,“徒儿还是牵一下师尊,免得师尊滑倒在地上。”   她走回傅雪客身边,自然地挽起师尊的手臂。   倏地,师尊往后退了一步,从她手中挣脱。   “莫要担心,你先去,”身旁的人现在不着……寸缕,徒弟大了,有些事还是得注意一下。   “好吧,”沈疏蘅的声音有些低,不知是太累了,还是难过了。   她往前走着,一步一回头,看着傅雪客,她心里有些放心不下。   她走到池边时,傅雪客也到了池边,   她伸出一只腿,浸入水中,绵软的水波紧紧贴住了她。她将另一只腿也伸进了池中。   沈疏蘅将头也埋进了水里,整个人都浸没在温热的水中,她在水中小心的睁开眼睛,她方才进入水里时,一池水都因她骤起波纹,现在都还未停歇,在水中的一切都随着波纹的荡起,扭曲变形着。   她从水中探出头,两手搁在池边,湿漉漉的黑发不停地淌着水。   “先替你洗头发,”傅雪客直接走进中,站在徒弟身边。   “好,”沈疏蘅的下巴抵在搁在池边的双臂上,一双眼睛望向远处的白茫茫。   傅雪客的手温柔地放在徒弟发上,替她的头发抹匀皂角,双手插……进发间,慢慢揉搓着。   沈疏蘅只觉头皮上一阵阵舒服的感觉传来,那种感觉从头上流淌至身体每一处,替她扫荡着顽固的疲惫,疲惫在一点点消除,全身被一种松软的感觉占据了。   “有些地方,我不便替你洗,”傅雪客忽然开口。   沈疏蘅想到了师尊说的是那些地方,她的耳朵不争气地红到了底,“知道了。”   倏地,师尊握住了她的手腕,“那些地方我只能牵引着你的手,替你施点力,让你少遭些罪。”   沈疏蘅面向师尊,眨了眨眼睛,乖巧地嗯了一声。   师尊带着她的手,缓缓在她自己身上游弋着。   艰难的沐浴终于过去了。   “师尊,好了,我要上去了,等下替阿蘅穿衣裳。”   水声哗啦哗啦地响起,一圈圈波纹朝傅雪客荡过去,她雪白衣衫在水中也随着波纹飘荡着,像一朵朵映在水中的白云。   傅雪客踱步到徒弟身边,她能听见徒弟发上的水滴不断滴答在地板上。   她慢慢替徒弟擦干身上的水,又替她穿着衣裳。   师尊的一身白衣大半都被水浸透了,“师尊,我自己来穿吧,你先去池中沐浴。”   “胡闹!”   沈疏蘅懵了一下,师尊说什么胡闹,这有什么胡闹的。   倏地,她想到了,若是师尊现在去池中沐浴,岂不是也要在她面前脱下衣裳,这……她可没有那个意思,是师尊自己想多了,她才联想到此处的。   傅雪可解下系在脑好的白绫,看着徒弟,“好了,你该回去了。”   沈疏蘅小心地看了一眼师尊,才踩着步子离开,等她走到门口时,她回头看了一眼师尊,她还是没有动,一直望着她。   她替她关好门,就往自己房间走。   进入房中,躺在榻上,突然觉得怎样躺着都不舒服。   沈疏蘅记起了和师尊一起睡觉的时候,她得出了一个结论,不是她的床榻不舒服,是因为没有师尊!   她决定去师尊哪里,等她回来,央求她和一起睡觉。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吱呀一声响了,雪白衣角最先出现在她视线中,师尊走进来了。   “师尊,我可以和你一起吗?”沈疏蘅坐在榻沿,抱着枕头,摇晃着双腿,乌溜溜的眼睛泛着水光。    第35章   徒弟赤着的双脚不停在傅雪客眼中晃来晃去, 她的视线稍稍往上移,纤细的脚踝映入眼中,雪白的脚踝上是若隐若现的青筋,似雪地里埋着的青绿枝叶。   她抬眼, 正好对上了少女那双水光潋滟的双眸, 对着她眨了眨, 她心里霎时一软, 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之前想着徒弟毕竟长这么大了,不能太依赖她了, 但现在一直这样她也不是不可以, 毕竟她们会一直在一起。   昏黄的灯光投在少女脸边, 给她的侧脸氤氲了一层光晕,少女对着傅雪客绽开了一个璀璨的笑,雪白的牙齿也在灯下闪着亮光,少女的笑颜像早春的太阳,灿烂温暖, 一切都是恰到好处的,这张脸从小到大一笑起来都让傅雪客招架不了。   “好不好嘛,师尊!”被拖长的软绵绵的尾音仿佛扫过了傅雪客的心间。   沈疏蘅抬头期待地看着师尊,暖黄的灯光落在师尊眼中, 在一点点消融她眼中的冰雪, 那点冰雪渐渐升腾为一种意味不明的东西, 遮挡住了沈疏蘅借由双眼窥视师尊内心的通道。   她的期待还挂在脸上,就这样一瞬不顺地望着师尊, 师尊不知在想些什么,一直不说话, 她也没说话了。   大雪纷纷扬扬往下飘着,忽而狂风大作,雪也愈发的骤急起来,门外的雪越堆越高。   呼呼的风雪声从窗缝中钻入,在寂静的房间中打着转,在两人的耳边打着转,看客似地窃听着两人之间的一切。   傅雪客上前一步,“往里去一点,被子裹紧,外面的雪下大了。”   “师尊同意和我一起了!”沈疏蘅兴奋出声。   傅雪客并未答她,而是俯下身子,撵着徒弟往床里面去,将厚重的棉被压在徒弟身上,“别着凉了,穿这么单薄,还一直这般傻坐着,笨。”   沈疏蘅不知为何,总觉得师尊的这声笨中带着一点嗔怪,带的她心里痒痒的,似一阵绵软春风拂过。   她乖乖地躺在床的里侧,将被子的一角掖住,不让那边漏风。   她奇怪地看着傅雪客,“师尊怎么还不上来?”   “莫不是嫌弃徒儿了,”她总是这般得了便宜卖乖,硬是要在这时多听师尊说些中听的话。   师尊朝着书柜那边走去了,师尊晚上要看书?哼,是她没有书好看吗,为什么要看书,不看她!   “师尊!你是要看书吗?”   傅雪客回头,瞥了只露出一个毛茸茸脑袋的少女一眼,“不是。”   沈疏蘅道:“那你去拿书作甚。”   “我不看,但有人要看。”   如清泉击石的悦耳声音从那头传到沈疏蘅耳中。这里不是只有她们二人吗,她肯定不会大晚上看书,谁要看。   等等!她好想忘掉了什么,该不会那个要看的人就是她吧!   “你可还记得你先前答应过为师的话,还有我们在山洞外,为师给你布置的任务。”傅雪客轻笑出声。   沈疏蘅总觉得师尊在幸灾乐祸,她很少笑出声,那一次不是因为“为难”自己,看着自己吃瘪,笑出声的。   师尊在她心中的jsg形象再也不是,寂寂雪山巅飘渺云雾,而是一朵长着雪白莲瓣的黑心莲,中间那颗莲子心十足的黑,比那墨水还黑,总是挖坑给她,她还老是傻乎乎的心甘情愿往下跳,往往过了很久才会发现,哎呀中计了!   可恶,实在可恶这个女人。   “还是没记起来?为师真是伤心呐,总是忘记为师的话,”傅雪客假装叹息着,但那笑意却盛在眼眸中,还差一点就要溢出,流到眼角眉梢,流到脸上的每一处。   “记……记起来了,都记起来了,多谢师尊的关心,”沈疏蘅可不敢说没记起。   先前,她不小心吻了师尊,又继续大逆不道,口嗨了很久。还说是因为师尊没教好自己,没有教不会的学生,只有不会教的先生,师尊当即送给她背书大礼包,准备亲自做一回她的先生。   随后,她在回来的路上,小嘴叭叭叭,说了一连串的话,当场就被师尊问住了,掉进了她的黑心陷阱中。   “嗯,很好,那你可还记得回来时,说得愿意受罚?”   沈疏蘅连忙抹了抹额上并不存在的虚汗,“自是愿意的。”   那些话可是她亲口答应的,这反悔了多没面子,先好好服软一番,等下随机应变。   沈疏蘅心里打好了小算盘,“您快过来,我给您把这边暖好了,”她拍了拍空出的床铺。   傅雪客对着她笑了一下,拿着一本蓝色封面的书朝她走来。   师尊行至榻边,“给你,在先前背十篇的基础上,再加十篇。”   沈疏蘅伸手,傅雪客将书放在了她的手上。沈疏蘅第一次觉得师尊的声音是这么的无情,一本书的重量是如此的沉重。   她欲哭无泪,二十篇,怎么背得完,“可以再减少一点吗?”她又做出了打自己脸的举动,方才还信誓旦旦决不反悔,转头就抛掷脑后了。   傅雪客微笑地凝视着她,“你觉得呢?”   沈疏蘅的手揉了揉被子,硬是将平整的被子揉得和她眉头一般皱。   她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脸上时不时现出纠结的神情,一张白净的脸皱得和小包子一样。   傅雪客静静地站立,望着徒弟,不知道她又在打些什么注意。   突然,沈疏蘅猛地起身,在傅雪客还未反应过来时,少女湿润微凉的吻落在了她的眼睛上。   “我亲你一下,可以减少十篇么?”沈疏蘅小心地发文。   还不等傅雪客说话,少女又做出一副凶巴巴地样子,“不许耍赖!不许再和我讨价还价了!”   徒弟脸皮确实挺厚的,这些话难道不应该是她说吗,到底是谁在讨价还价,是谁在耍赖,不就是徒弟自己吗。   “就十篇!不许多了,师尊你看怎样?”沈疏蘅讨好的凑到傅雪客脸边。   傅雪客面无表情,屈起食指就弹向沈疏蘅的脑门。   沈疏蘅捂住额头,痛呼出声,根本不痛,她装得。   “疼……疼疼疼!好疼呀,我变笨了,都是因为师尊老是打我脑袋,我都变笨了,记忆力肯定不行了,都怪师尊。”   “背不完,肯定是背不完了!”   傅雪客无奈一笑,“这些东西是谁教你的,我可没教过你这些,一张嘴,整日里扯东扯西。”   “无师自通,你挺会的。”   沈疏蘅腾出一只手,扯了扯师尊的袖子,“多谢师尊夸奖。”   “并未夸你。”   “既然你说是我让你变笨,记性变差了,我就更应该助你恢复记性了,这些是可以锻炼出来,你就更应该多背背书了。”   沈疏蘅听闻,一双大眼睛泪光闪闪,可怜兮兮地喊道:“师尊我都亲你了,就不能减少一点吗。”   “可以,就按你说的,减少十篇,”傅雪客望着泪眼婆娑的徒弟,心中眸中隐秘的东西给这泪光牵动了一下,要是哭出来就更好了,她被心中乍起的想法惊了一下,她怎么会这般想。   沈疏蘅听闻,泪水立刻消失在了她眼中,她又壮着胆子在傅雪客清冷眉眼上落下了一个潮湿温热的吻,这次吻的是另一边。   少女充满热气的吐息扑打在傅雪客脸上,这点热气似乎渗透到了她的心中,引起了一阵阵颤栗,随之而来的是细密的破土声,有什么在她心里破土而出了,只是那物太过渺小,她只能听见它的存在,却看不见,也看不清,它到底是什么。   这一个吻极其的短暂,她却觉得格外的绵长,长到一切在她眼中似乎静止一般。   “奖励师尊的。”   少女俏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敲碎了时间静止缓慢的流逝速度,一切一如往常,但却有什么变了,她只能感知到。   “师尊,您对阿蘅太好了,快上来,下面很冷的,我给您捂热了被子。”   傅雪客揉了揉少女的头发,脱鞋上到榻上。   她一上去,少女单薄的身体就贴了上来,带着热烈的暖意,但她的身体却在这时僵硬了一下,她有些想退后,离开少女紧挨着她的身体。   但在对上少女那双真诚的眼睛时,她忍住了,任由少女紧紧贴着她,僵硬的感觉也很快消逝了。   傅雪客垂眸,望见沈疏蘅领口敞口,露出一片雪白,她伸手,将她的领口掩住,替她挡住了那片春光。   “下次注意点。”   沈疏蘅嘟哝,“晚上睡觉有什么好注意的,师尊又不是外人,况且也没有露什么。”   “你大了,”傅雪客冷静道。   沈疏蘅听后,视线移到了自己的胸前,小声说了句“也不大呀。”   “你如今也十七了,马上就到十八了,在修士中虽然年龄算小,但你也快成年了,有些事情是需要注意一下的,”傅雪客耐心解释道。   沈疏蘅白净的脸上出现了几抹红晕,是她想歪了,师尊说得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   “你又在瞎想些甚么。”   沈疏蘅还在想入非非时,师尊的声音乍起,将她吓得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傅雪客自然感到,紧挨着她的少女的异样。这次她并未像从前一样打趣她,“少胡思乱想,耗费心神。”   沈疏蘅可不敢让这话题继续下去,“是,师尊说的是。”   “开始背书吧。”   沈疏蘅拿起书,只见书封上写着“南华真经”四个字,笔力遒劲。   她面色平静地翻开书,一张脸顿时垮掉了,仿佛受到了极大地冲击。   这也太长了吧,十篇要她的命呀,她幽怨地望向师尊。   师尊是故意的,肯定是故意的,这个黑心肠的女人,记仇的女人,肯定还是记着她先前说的话。   傅雪客面对徒弟怨妇一样的眼神,神色依旧淡然,仿佛一座雕像,无论雨打风吹,总是那副神情。   沈疏蘅背过身,重重地哼了一身,只留给傅雪客一个倔强的背影。   她开始念起书来,她每念一个字,都要狠狠加重字音,咬牙切齿般的读着,仿佛要将那些黑色的字,用自己坚硬的牙齿咬出血来,倒要看看这些黑字,流的是黑血,还是红血。   师尊这个可恶的女人,辜负了她,她那么相信师尊,没想到,没想她居然这么狠的心。   “你好狠的心呐!”沈疏蘅不小心说出心里的话。   傅雪客清冷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书中可没有这句话。”   气死她了!这女人到底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自己在说些什么。   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当初为什么管不住自己的嘴,吃一堑长一智,下次她沈疏蘅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沈疏蘅实在背不下去了,她转身,直直看向师尊开始摆烂。   傅雪客当然知道徒弟不会背完,她也没指望过她背完,至于当初为什么要说这些,现在一想,是因为她心中有个恶劣的想法,她想看她哭出来。   她现在才真真看清了,自己恶劣的想法。   “怎么不背了?”傅雪客故意问。   沈疏蘅皱了皱鼻子,鼻尖有些微红,糯糯道:“阿蘅想睡觉。”   “下次再也不敢了!我保证。”   傅雪客笑了一下,接过了她手中的书,放在一旁。   她鬼使神差道:“你哭出来给我看看。”   “什么?”沈疏蘅没听清。   她方才还沉浸在书被拿走的喜悦中,再加上师尊的声音很小,她根本没听清她说了什么。   “没什么,你睡吧,真拿你没办法。”傅雪客替沈疏蘅掖好被角。    第36章   沈疏蘅不依不挠, “师尊你方才说的到底是什么”越是不说,她越是好奇。   傅雪客道:“没jsg什么,你该睡觉了。”   直觉告诉沈疏蘅,师尊方才说的东西, 肯定是一个她可以抓住的把柄, 她非要问出来不可!   “睡不着, 师尊不说清楚, 我是不会睡的。”   “我睡不着, 人就会变笨,你将会从此失去一个聪明伶俐的徒弟, 收获一个笨蛋徒弟!”   “这是师尊想要的结果吗?”   “一定不是你想要的, 所以必须告诉我, 你到底说了什么!”   沈疏蘅叽叽喳喳个不停,简直比夏天的知了还要吵闹,偏偏她还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沈疏蘅还想继续说话,傅雪客伸出手,用掌心轻轻按住了她的嘴唇, 她只能发出一连串的气音。   “都不想要,只想要一个尊师重道的徒弟,”傅雪客淡淡道。   “还有,若是睡不着, 就继续背书, 总是能够睡着的。”   沈疏蘅眨了眨眼睛, 又重重地点头,示意自己知错, 不敢再造次了。   傅雪客这才移开了手掌,湿润微凉的感觉黏在掌心处, 那处还闪着水渍。   “你的口水,”傅雪客唇边漾起一抹笑,她摊开手。   沈疏蘅垂眸,看了一眼,耳尖红了一点,有些不好意思,“给你擦就是了。”   她托起师尊的手掌,按在自己的衣袖上,缓缓擦拭着。   灯光摇曳,有些落在师尊的眼中,暖黄光晕将黑沉沉的眼珠渲染成了暖茶色,瞧上去与以往有很大的不同。   沈疏蘅只顾着看师尊,连手中的事都忘记了,师尊的手还被她托着。   傅雪客在沈疏蘅走神走到最厉害的时候,突然开口,“在看什么,我的眼中是有东西么?”   “盯得这般久,可发现了什么?”   沈疏蘅倏然回神,大着胆子顶撞道:“发现师尊心肠和你的眼睛一般,又黑又冷。”   “哦?是吗。”   师尊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沈疏蘅说完后,又开始害怕了,她千不该,万不该又管不住自己这张嘴,那一次不是这张嘴引起的“祸患。”   “不是,我开玩笑的,师尊最好了,怎么会是那样的人呢,天色不早了,您快歇息,歇息吧,”她拍了拍师尊的手背。   傅雪客笑了一下,将手放回被子里。   沈疏蘅也将手放进了被中,她的手在里面摸索着,寻找着师尊的手,找到后,她的手搭在了师尊的手上。   傅雪客未说话,也未动,   只是看着沈疏蘅,半响才道:“明日早起,还要练剑,快睡。”   沈疏蘅听后,乖乖地闭上了眼睛,“睡了,在睡了。”   傅雪客叹了一口气,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头。   沈疏蘅虽然闭上了眼睛,却发现她的睡意真的没有了,她睡不着了。   她本来想翻一下身子,换个姿势睡觉的,但一想,这么久以来,师尊都未曾好好休息过了,她一定很疲惫,自己不能吵到师尊。   闭着双眼躺了许久,都未睡着,沈疏蘅干脆睁开了眼睛,到处看着。   屋内的灯火早已熄灭,黑暗裹住了四周,耳边除了师尊轻轻的呼吸声,就只剩下外面的风雪声了。   她听着这风雪声,盖着暖和的被子,身边还是自己最重要的人。一想到这些,暖融融的浪潮便淹没了她的心,将这一颗心泡的软软的,整个人都处在一种轻飘飘中。   沈疏蘅又想起了一路来的所见所闻,她见到两个女人为了对方都心甘情愿的赴死,还有那只狐妖讲给她们听的故事,每次见到这种关乎爱情的事,她心里总会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事。   她也可以为了师尊甘愿赴死,若是师尊欺骗了她,她不会像狐妖一样杀了她,只会独自难过。   上次师尊在她面前受伤时,她心脏有种被撕裂的痛疼,如果可以,她愿意替师尊承担比那个还严重的伤。   从始至终,都是师尊在照顾她,师尊并不如她所想的那般无所不能,她也会受伤,说不定也会像她一样,有时候会暗自难过。   她方才说的那句气话,不会让师尊难过了吧,不行,明天她一定要好好道歉,还要多多关心她,不能总是让她照顾自己,不知道师尊身上的伤怎样了。   她这么记挂着师尊,是因为爱她?她也不明白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毕竟她从未爱过人。   外面的雪光从从窗缝中漏进来,让屋子里有些点微弱的亮光。   沈疏蘅借着这点亮光,在黑暗中细细描摹着傅雪客的轮廓,她的眼睛在她的脸上扫过了百千遍,最终停在了那张薄唇上。   她的唇角是弯弯的,应该是天生的笑唇,不笑也似笑着的,只是那双眼睛,将这点掩盖住了,让人一直忽略了这个,只有沈疏蘅发现了。   沈疏蘅想完师尊的唇形,又想到了那张嘴唇的颜色和触感,淡粉色的唇,柔软的触感。   她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师尊的嘴唇,其实挺好亲的,这是她上次不小心吻过之后知道的,她现在又想亲吻那张唇了。   那次她吻到师尊时,旁边还有人,在加上她自己心里还有些羞耻,还未好好体会过是什么感觉。   要不趁着这次,再试一下。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眼睛,确认是闭着的,师尊的眼睛很清亮,在黑暗中也会看见点亮光。   都睡着了,应该不会被发现吧,她只是为了验证一下心中的一些东西,不存在欺师灭祖的恶劣行径。   沈疏蘅轻呼一口气,黑暗中,这声音格外明显。   她小心地移了一下脑袋,将嘴唇碰到了师尊的嘴上,又像害怕人发现似的,飞快地移开了。   太快了,真正是蜻蜓点水般的,她什么也未体会到。   要不,再来一次。   她又贴了上去,这次沈疏蘅胆子大了点,她心里已经确认,师尊肯定是睡着了。   她细细品味着唇边传来的冰凉柔软,师尊轻缓的鼻息扑在她脸上,有些痒,但她不敢做出太大的动作,万一师尊醒了,可怎么办。   她说,自己只是好奇她唇上的感觉,师尊会信吗,她自己都不会信,更别提师尊了。   这次的亲吻和上次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心跳比上次跳得更加剧烈了,带来一阵阵触电似的酥麻。   心跳声如鼓点骤响,似有千万雨点劈里啪啦地砸在鼓面上,在耳边轰隆作响。   沈疏蘅好像看到了鼓声在一点点震开心里遮挡住的东西,那东西是对她很重要的,只是她也不知道重要在哪。但她希望,那鼓声能替她拨开所有遮挡物,让那物得以见天日。   她试着闭上眼睛,用心去领悟,去发现,那究竟是什么,但无形的东西,怎会出现呢。   渐渐地,她有些焦急,总是想不明白。   一瞬间,师尊手指在她的心口处,这副画面跳到了她的眼前。   师尊的手指放在她的心口处道:“它跳得很快。”   那时,她问师尊自己的心脏为何跳得这般快,想止也止不住,仿佛不是她自己的了。   师尊却回她,“你快明白了。”   明白什么,这就是关键的地方,只要知道这个,或许,她心中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是情,是情爱之事,她终于明白了。   她的心里却开心不起来,她还记得那次,她同样将手放在师尊心口处,指尖却感受不到强烈的跳动,与她的情况截然相反。   是不是,她喜欢师尊,师尊不喜欢她,只对她是单纯的师徒之情。   想到这,心里忽地泛起一阵阵酸涩的苦水,将她的那颗心腌的怏怏的,再不复方才的灵巧,它给这苦水泡的发了胀,沉笨地在肋骨中喘着气。   沈疏蘅对上次遇见的狐妖有些感同身受了,喜欢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那滋味着实不好受。   她明亮的眼睛黯淡了下去,那些酸涩的感觉从心中流到了全身,她的眼睛和鼻间都有些酸涩了,是一种她从未体会过的。   但她不能哭,若是她哭出声,吵醒了师尊,可怎么办,师尊因她受了伤,可不能再因她连睡觉都睡不安稳。   况且,这种事,并未有什么好哭的,她要争气,不能流出眼泪来。   呼呼呼,风声在冰天雪地里,凄苦地叫唤着,传到了沈疏蘅的耳中,她倍感凄凉,竟破天荒的觉得这风声可怜极了,老是独自在冰雪中吹刮着,找不到落脚点。   她吸了一口冷气,想要控制住不断往外翻涌的泪水。   “做噩梦了。”傅雪客倏然jsg睁开眼睛。   沈疏蘅却立刻闭上了眼睛,此刻她不敢回答师尊,当某些事情她不明白时,可以肆意妄为,但现在不同了,她不能在同以往一样了。   傅雪客放低声音,“做噩梦怎的不叫醒为师。”   沈疏蘅还是不说话,紧紧闭着眼睛,想要拦住即将决堤的泪水。   “还在梦魇中?”傅雪客轻柔地搂过徒弟,将她搂在怀中,缓缓拍着她的背。   熟悉的清冽冷香萦绕着沈疏蘅,她的脸贴在柔软怀抱中。终于控制不住了,泪水倏地冲垮了她努力营造的堤坝,从眼中流出,滑到下巴上,最后都被师尊的衣裳吸收了过去。   她忽然觉得有些委屈,她喜欢师尊,为什么师尊不喜欢她。   “梦到什么了,哭的这般厉害。”   师尊的声音如春风般而至,以往,她最是喜欢她这样说话了,但现在这声音却让她委屈的更厉害了。   她不能回答她。    第37章   沈疏蘅不敢说话, 也不想说话,只是伏在傅雪客怀中不停地留着泪。   她整张脸都浸满了泪,有些泪水顺着脸颊,流到她的嘴中, 和她的心一样, 都是苦涩的。   她默默流着泪, 也不出声。   傅雪客叹了一口气, 没在继续问, 她的手在徒弟背上轻拍着。   少女如今也有了心事,是连她也不能知道的心事。   沈疏蘅心里其实有些期盼师尊继续问她, 但她又害怕师尊继续问她, 现在师尊不问她了, 她只觉得心中愈发难受了。   她有些讨厌自己的别扭和矫情,她不该哭的。   想到这,她控制不住地抽泣出声,从前她心中有了委屈,第一个倾诉的人, 就是师尊。   因为这世上,只有师尊,也只会有师尊,愿意认真地听她说完所有的话, 再为她将所有烦恼委屈一一解决。   可是现在, 现在不一样了。   她委屈的来源是她爱师尊, 师尊却不爱她。这些她怎么能够给师尊说,况且这种事情, 她凭什么委屈,她爱师尊, 师尊难道就该爱她吗?   师尊待她已经这般好了,她不该再自私的祈求些别的什么,只要她能一直伴在师尊左右,就够了,她不该贪心。   师尊的手还在她背上拍着,轻缓温柔的触碰在她后背上。沈疏蘅本来哭的就有些累了,加上傅雪客轻柔的安抚,她很快就睡着了。   怀中的人渐渐停止了抽泣,傅雪客的手放在了少女的发顶上,掌心处传来丝丝微凉光滑的触感。   傅雪客听见少女平缓的呼吸响起,知道怀中人是沉沉睡过去了。   她松了一口气,方才少女那点细微的哭声,仿佛化为了实物,就这样凭借它微小的体型,一点点撬开她心中的阀门,誓要将她心中的某些压制住的东西放出。   从前,傅雪客认为她是一个自持的人,能够抵挡住所有诱惑。现在,她却发现,她的自持在某些方面,只能丢盔弃甲地投降。   她是从何时开始,放纵着心中那些的。   被她遗忘的模糊画面在她脑海中逐渐清晰起来。一个月光明亮的雪夜,她凝视着少女的双眼,从那起,所有的欲望就开始生长,不知不觉中像蛛网一般,敷满在她心间。   原来是从那时开始的吗,也许,还要更早,早到,她也不知是何时。   一路上,她有意无意的任由少女做出一些举动。甚至,少女有些举动,也是她下意识地故意牵引,故意纵容的。   今天傅雪客才真正看清了这些事,可是已经太晚了。或许,她是有意让自己这么晚,才发现的。   一切无法挽回才好呢,这些可能是她心中真实的想法。   今夜,她也不知徒弟为何会哭泣。这些时日,她太累了,早就睡着了,在睡梦中,她隐隐约约闻到泪水的气味,就慢慢醒了。   一醒来,就看到黑暗中,闪烁着的泪光,那是于她而言珍贵的明珠。   此刻,她不得不正视她所逃避的事了,少女是一个独立完整的人,不是她豢养的独属于她的宠物,她想怎样主宰她,就怎样主宰她。   一直以来,徒弟与她所做的事,她心里其实明白,那些事的意义是什么,不是她们师徒二人该做的。   徒弟还小,做出那些事,也只是分不清罢了。但她不行,她是她的长辈,理应教导她,让能明白这些事情背后的含义,而不是一直含混不清的,诱导着她做出那些行为。   有一日,徒弟发现时,或许会埋怨她,怨恨她,利用她年少不知事,与她做出些错误的举动。   从明日起,一切该回到原来的轨道了。   傅雪客看了怀中的人一眼,准备将她从自己怀中推开。   她的手揽住少女纤瘦的腰,想要挪动她,手搭在上面却迟迟不动。   半响,傅雪客终于下定了决心,即将推开少女时,怀中的人在睡梦中用脑袋蹭了蹭她,她才坚硬起来的心,霎时融为了一滩水。   罢了,罢了,明日再说吧,她在黑暗中幽幽叹息了一下。   傅雪客一夜无眠。   翌日,沈疏蘅悠悠醒转来,她尝试着睁开眼睛,双眼却格外的难以睁开,好不容易睁开后,眼睛也格外难受,似有什么阻止着她睁大眼睛一般。   她躺在床上伸了一个懒腰,畅通无阻,身旁躺着的人,不知何时不见了。   倏地,她的心空了一下,悲伤抓住时机,迅速填满在心中,将那颗心变得十分沉重。   沈疏蘅坐了起来,不放弃的在屋内寻找着那道雪白身影,还是未找着。   自从明白自己的心后,她变得愈发粘师尊了,只盼时时刻刻都和她待在一起。   她害怕有一日,她瞒不住了,被师尊发现,然后她赶她走。   沈疏蘅只能珍惜着和师尊在一起的每一日,将每日都当作最重要的时刻来过。   她连外衣都未披上,就赤着脚从床上下来,一触碰到地面,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窜遍全身,但沈疏蘅不在乎。   她光着脚奔跑着,地板给她踩得嗒嗒作响。   沈疏蘅奔到门边,一推开门,风雪似刀刃刮卷过她的面庞。   她跑到雪地里,茫然地望着白茫茫一片,师尊这个时间会去哪?   “怎的这般就出来,莫要着凉了。”   熟悉的声音传入到耳中,沈疏蘅转头望去,师尊就站在雪中,她们之间隔着无数的飞雪。   “饿了?等一下就能吃饭了,马上就好,”傅雪客走到徒弟身边。   她低头,看见了少女冻得通红的双足站在雪地上,她的手动了一下,想要像往常一样抱起少女,后来那双手停住了,垂在身侧。   沈疏蘅在见到师尊出现时,脸上一直洋溢着笑容,她看清傅雪客手上微细的动作后,笑容霎时僵在了脸上,仿佛被冰雪冻死了一般。   傅雪客平静的眼中,有波光晃动了一下,“下次别在这般了,你长大了,不是稚儿。”   沈疏蘅维持着脸上那僵死的笑容,点了点头,准备说话时,师尊抱她入怀,她的双脚离开雪地,落入了一片温暖中。   她定睛一看,师尊的一只手放在了她脚上,她被冻得无知觉的脚,在一点点回暖,连带着脸上僵死的笑容,也在缓缓复活。   “师尊,待我真好,”沈疏蘅的下巴搁在傅雪客肩上。   少女呼出的热气打在傅雪客颈间,那点热气从她脖子处,又一点点钻入到她的心中,伺机撬开她昨日建立的城防。   “嗯,”傅雪客淡淡地回。   师尊有些心不在焉的敷衍她,往常她肯定要借这大作一番文章,讨要些好处,但如今,她只能作出一副乖巧的模样。   她不能任意妄为了。   傅雪客抱着她走回屋内,将沈疏蘅放在榻边,又拿出热毛巾,缓缓替少女擦干净脚。   沈疏蘅不停地在心中告诉自己,这些,这些已经够了,若是再奢求别的,那可就太贪心了。   “先别动,”傅雪客道。   沈疏蘅坐在榻上,仰头疑惑地望着傅雪客。   一面水镜出现在眼前,映出沈疏蘅的面容,一双又肿又红的眼睛就挂在她脸上,她之所以眼睛难受,原来是肿了,都是因为昨晚哭了许久。   绿色光芒流转在师尊莹白指尖,师尊的手放在她眼前,绿色光华从指尖流出,带着冰凉敷在她眼睛上,渐渐地双眼的肿胀感消失了。   “好了jsg,”傅雪客道。   沈疏蘅眨了眨眼睛,眉眼弯弯,“谢谢师尊。”   少女的眼中闪烁着亮光,似盛着一泓月光,傅雪客望着那双眼睛,面色平静地移开了视线,她又想起了,月光明亮的雪夜,她被魔气影响,理智崩塌时所做出的事。   这些记忆,是昨晚才从浮现出来的。魔气驱使人做出的,全是人心底深处的欲望,正是因为心有所想,才做出那些事。   “我去看看饭煮好了没有,”傅雪客说完,转身就走。   是因为她最先对徒弟做出那些事,后来徒弟才会做出些奇怪的举动么?   傅雪客来到厨房,将做好的菜盛好,一一放在桌上。   她又走回到房间内,看了一眼坐在榻上的少女,“穿衣服,可以吃饭了。”   傅雪客站了一会儿,见少女坐着不动,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才记起来,她未给她拿衣裳。   沈疏蘅接过师尊递过来的衣裳,抬手穿衣时,发出一声痛呼。她可怜巴巴的望着师尊,“身上还是疼。”   “为师帮你吧,”傅雪客平静道。   沈疏蘅身上的痛疼其实消退了很多,她故意装的,就是为了师尊给她穿衣裳。   傅雪客俯下身子,拿起少女的衣衫,慢慢替她穿上。   少女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的笑,若是往常,傅雪客一定能发现,徒弟又在骗她。只是今日,她有些心不在焉,才未发现。   傅雪客又缓缓蹲下身,替徒弟穿好鞋子。   沈疏蘅起身,站在傅雪客身旁,她的脚尖踮起,想要像上次一样,亲吻师尊的眼睛,当作答谢。   倏地,沈疏蘅又停住了。   少女的吻并未落在傅雪客眼睛上,一阵失落闪过她心中,她猛然发现,自己心中竟还在期待着这些,她唾弃了自己一番。   沈疏蘅跟着师尊走到厨房里,桌上摆着满满当当的菜,全是她爱吃的。   沈疏蘅抬眼,小心地看了一眼师尊,她还不知师尊喜欢吃些什么,等下她要观察一些,师尊吃那些菜多一点。   对了,她还要给师尊道歉,昨晚说的气话,不知伤到了师尊没有。   沈疏蘅扭扭捏捏的开口,“师尊,昨晚我不该说你心肠黑又冷的,对不起。”   “师尊是这世上,唯一待我好的人,我最喜欢师尊了,”沈疏蘅借着这,才敢说喜欢师尊。   傅雪客笑了一下,“没事,你快吃饭吧,”唯一对她好的人吗?若是徒弟知道,这唯一对她好的人,心中的龌龊想法,还会说出这些话么?   沈疏蘅端起碗,开始吃饭,眼睛却始终看着傅雪客,“师尊,你怎么不吃?”   “我辟谷了,你吃吧,”傅雪客道,她准备等徒弟吃完饭,就把昨晚想好的,该说的话,说给徒弟听,让她明白这些行为代表着什么,该和什么人做。   沈疏蘅眉眼耸拉,眼中的光暗淡了下去,上次她和师尊一起吃饺子,她都还陪她一起吃的。   倏地,师尊拿出了几个黄橙橙的橘子,放在了她的面前。   沈疏蘅睁着眼睛,呆呆问:“现下才刚刚初夏,那里来的橘子?师尊怎么给我橘子吃?”   “你上次不是说要吃橘子么,你那日望着月亮,说它是橘子味的。”   沈疏蘅摸了摸脑袋,才记起来她上月前确实说过,师尊竟记住了她随口说的话。   她都忘记了,师尊却还记得。    第38章   沈疏蘅放下饭碗, 一脸欣喜地望着对面的傅雪客,眼角眉梢都挂着喜色,“师尊你太好了,我都忘记上月说过的话了, 你竟还记得。”   傅雪客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并未看着徒弟, 而是一直看着那几只橘子, 雪白的光从橘子皮上反射出, 刺得她眼睛有些难受,但她的双眼却还是放在橘子身上。   沈疏蘅也注意到了师尊的异样, 往常师尊一定会好好看着她, 然后会揉一下她的头, 或者笑着刮刮她的鼻尖,总之绝不会像现在一般看着别处,似乎在想些别的事。   她的心里忽地酸酸涩涩的,方才的喜悦早已远远遁走,无影无踪, 只剩下一颗沉在苦水中的心。   她心里难过极了,连吃饭的胃口都没了,她放下碗筷,伸出一只手, 准备去拿一个橘子, 因为那是师尊特地给她的。   这时, 另一只雪白纤细的手先她一步,拿走了那只橘子, 就是她想要的那个。   沈疏蘅望着那只手,愣了一下, 准备在拿另一个时。   一道如冷泉滴石的清冷声音响起。   “你先吃饭,我替你剥它。”   沈疏蘅抬头,目光恰好撞进了师尊的眼中,她发现,那双素来冰雪般的眼中,不知何时染了许多倦色,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是她看不明白的。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师尊,眼底泛起漾漾水光,心疼地看着师尊,“还是我自己来吧。”   她将手伸到傅雪客面前,打算接过师尊手中的橘子,自己动手剥开。   “你先吃饭,凉了就不好吃了,”傅雪客淡淡道。   沈疏蘅讪讪地缩回手,嘴唇翕动,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停住了。   她本想告诉师尊,自己现下一点都不想吃饭了,但一想到这是师尊亲手为她做的,就开不了这个口了。   沈疏蘅失神地端起米饭,右手呆板地夹菜放进嘴里,然后再塞进一大口米饭,直到两只腮帮子鼓起来,再也塞不进东西。她就这般机械地重复着,从前所有可口的饭菜在她口中,也只能尝到苦涩的味道。   她企图借嘴中满当当的食物,来填补内心的空缺。   师尊为何一早起来,变成了这样,明明还是关心她的,但是却变得很奇怪了。   难道师尊发现了什么?   想到这,她的脸刷地白了,扒米饭的动作停顿住了,目光涣散地盯着桌子的一角。转念一想,若是师尊发现了,不该是这个态度。   她心里也拿不定,到底是什么原因。   傅雪客握着手中冰凉的橘子,微微叹了口气,又用余光观察着少女的一举一动,那宛若水晶般澄澈的眸中,仿佛有东西碎在了里面,泛起点点哀凄的微光。   少女失魂落魄的模样,让傅雪客心脏骤急地缩紧了一下,带起密密麻麻的阵痛。   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她害怕再看下去,准备了一晚上的话,只能重新咽回肚中,不见天日。   沈疏蘅又扒了一口饭,才发现碗中滴米不剩,她又抬头望向桌上,所有的菜碗也空空如也。   她放下碗筷时,在桌子上敲出了一串清脆的响声。   傅雪客听见声音抬起头,将一个盘子推了出去。   天青色的盘中摆放着一瓣瓣橘子,本该是暖色的橘子躺在盘中,也给这泛着冷光的瓷盘,渲染上了些许凄冷。   “吃吧,月亮味的橘子,”傅雪客笑了笑,那笑容却衬得眼中的倦色更浓了。   沈疏蘅鼻尖酸了一下,泪意又弥漫在眼中,师尊既然记得这些,待她这般好,为何,为何今日似要避开她一般,是她惹师尊烦了吗?   她强忍住跃跃溢出的泪水,拿过一小瓣橘子,放进口中,指尖还残留着冰凉,不知是师尊手中的温度,还是冰凉的瓷器自带的。   一咬破橘子,酸涩汁水四溅,占满了口腔中每一个角落,它认为光是这样还不够,又在刹那间,将特有的酸涩充满在空落落的心中。   沈疏蘅嘴中、心中全是酸酸的感觉,她心里一时委屈极了,下意识道:“师尊怎么给这么酸的橘子让我吃,根本不是那晚月亮的味道。”   话一出口,她就意识到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了,可说出去的话,已覆水难收。   “对……对不起,师尊一片好心,是阿蘅不知好歹,”眼中积蓄的泪水烫得她眼角绯红。   “确实很酸,”傅雪客也拿起橘子放进嘴中。   “日后,切莫再对为师说对不起,这三个字了。”   “别吃了,下次在替你弄些甜的橘子,今日第一次用这术法,有些不熟练,”傅雪客的手搭上了盘子,想要将它拿走,却发现有股力道阻止了她。   “我吃,别拿走,不酸的,不酸的,”沈疏蘅一手按住傅雪客的手,另一手不停地往嘴里放着橘子。   她嘴上虽说着不酸,眼睛却给这橘子酸得不住地眨眼,脸也邹成了一团。   “还说不酸,”傅雪jsg客无奈道。   沈疏蘅使劲摇头,嘴里依旧否认道:“就是甜的,你看我全都吃完了。”   少女的泪水在被橘子酸得眼睛一眨一眨时,早已流出,颗颗晶莹的泪珠挂在脸上,牵动着傅雪客的心。   少女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让傅雪客心中对自己更加唾弃了,她不该利用徒弟对她的赤诚之心,诱使她与她做出些行径。   “你都哭了,下次不喜欢的东西,即使是我给你的,也不要忍了,”傅雪客抬起手,用大拇指擦拭着徒弟脸上的泪珠。   沈疏蘅依旧摇头,“不是的,不是的,师尊给我的,我都喜欢的,只要是师尊给我的,就是我喜欢的东西,”她多想告诉师尊,不是因为橘子酸,她才哭的,是因为说不出口的,她爱她。   师尊能明白吗?能明白她所强调的吗?只要是师尊给予她的,无论好坏,她都会因为师尊,对它们偏爱。   “傻,”傅雪客低声道,她眼底沉着晦暗不明的光。   终有一日,你会发现我给你的,并非全是好的,里面还参杂着许多我龌龊的心思。   沈疏蘅望着师尊微微蹙起的眉头,心中升起一股念头,她想吻上去,用舌尖的温热熨平她眉间、心间所有的烦忧。   可是她不能,也不敢。她垂下眼帘,纤长的睫毛遮挡住了眼底的波澜,不可告人的波澜。   傅雪客已经下定决心,要将酝酿了一夜的话说给徒弟听,让一切回到原来的轨道。   “今日,为师有一件事想说给你听。”   沈疏蘅听后,心中有种不详的预感,她垂在袖中的手有些抖。   “师尊说便是了,只是不知师尊想说些什么给阿蘅听,”她努力牵动嘴唇,扯出一抹带笑的弧度,脸上挤出的酒窝却盛满了苦涩。   “以后不要动不动就亲为师,特别是这里,”她指了指自己的唇。   “这里不可以乱亲,接吻是只有相爱之人才能做的亲密之事,你可明白?”   “你年岁尚小,有些事我未教过你,今日说与你听,望你能懂。”   “你做出那些举动,也是因我而起,我先前因魔气在体内冲撞,做出些事,对你造成了误导,是我的不对。”   “日后你遇到两情相悦之人,自是会明白了,与我,与所爱之人亲吻,是不同的。”   师尊说话的语气很温柔,温柔的仿佛一滩滩春水,可这春水于她却仿佛化成了漫天冰针,不断地刺进心中,再化成刺骨的水流,一点点切割着她,直到她浑身如坠冰窖,周血液全凝固住,再无半点知觉。   “所以,师尊您是怪我,怪我……亲了您,”沈疏蘅哽咽,猩红的血丝盘在她眼中。   傅雪客顿了顿,捧起她的脸,柔声道:“并未怪你,是为师当初做的不对,而你,你年岁尚小,心中好奇做出这些事也是正常的。”   “今日,也只是告诉你,有些事,只能与特定的人做,与我……不可。”   少女泪眼婆娑,却还是笑着望着她。若是她未说出那些话,该多好。现下,她就可以用嘴唇吻住那双眼睛,替她含走颗颗苦涩的泪珠。   她眼中闪烁的泪光,照得她隐匿在心中的无耻,无处遁逃,只差一点就昭然出现在少女面前。   她破碎的模样,只会加重她心中无耻的欲……念。   “阿蘅不怪师尊,师尊对我做什么都无碍,”剩下的话,她只能说给自己一个人听,“因为我爱师尊,所以能够接受师尊对我所做的一切。”   “师尊不让阿蘅吻你,以后不吻就是了,”沈疏蘅吸了一下通红的鼻尖。   师尊是发现了她对她的心意吗,才借着这次机会说清楚,让她不要再对她痴心妄想。还是说只是单纯的教导她,可她不能亲口问她,只能独自咽下所有。   若是真心喜欢一个人,本就该独自承受所有,包括苦果,不是吗?都是她自愿的,她愿意咽下一切,因为这都是与师尊有关的,她爱她,爱她带给她的一切,包括苦难。    第39章   傅雪客的双手捧在徒弟的脸上, 手掌上先是一阵热流传来,不一会又在她掌心变得冰冷,如此反复,冷热交替地拷问着她的心, 是她让她变成了现在这样。   少女睁着一双通红的杏眼, 定定地望着她, 被泪水浸透的睫羽微微颤动, 犹如在狂风暴雨中欲飞却飞不起来的幼鸟。   这副画面又将她心中隐秘的念头勾起, 她除了心疼,竟还生另一种想法。   她想看少女就这般通红着一双眼, 婉转着哭腔唤她。   念头一出, 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她的心思已无耻到了这等地步?   “莫哭了,莫要再哭了,”傅雪客松开捧着徒弟脸的手,她抬手用袖子一点点在少女脸庞拂拭。   沈疏蘅低垂着头,避开了师尊的衣袖, 她心里已经想明白了。   她一人承受爱恋带来的苦果就够了,万不可牵连师尊,让师尊为难。   沈疏蘅自己随意的用袖子在脸上胡乱抹了几下,复抬头, 与傅雪客对视。   宛若春日般灿烂的笑容又回到了她的脸上, 只是那双微红的眼睛与这笑格格不入。   “橘子太酸了, 师尊下次可要给我甜一点的橘子。”   傅雪客点头,“不会再拿如此酸涩的给你了, 下次给你最甜的。”   “不哭就……就好,不哭就好,……傅雪客听见自己的话,忍不住在心中嗤笑了自己一番,她愈发虚伪了。   沈疏蘅扯了扯傅雪客的衣袖,弯起眼睛,“师尊可要说到做到做到哦。”   “自是会的,为师答应你的,何时没做到过。”   “师尊说让我去月寒谷中的瀑布下练剑一事,不如现在就让我去,还有一月门派大比就要开始了。”   “阿蘅要抓紧修练,不给师尊丢脸,”少女的嗓音若清风拂过林间。   傅雪客笑了一下,“你身上不是还在疼吗,要不歇息几日,为师只愿你平安就好。”   “不疼了,真的不疼了,”沈疏蘅为了展示自己自己真的一点也不疼了,她在傅雪客面前蹦蹦跳跳。   “师尊你看,我是真的不疼了。”   傅雪客清楚徒弟惯常喜欢找些借口,从她这里讨要些“好处”,为了让自己帮她穿衣服,嘴上喊疼,也是徒弟会做的事。   只是按往常来说,徒弟要去那处练剑不会如此主动,定会向她“讨要”些什么。今日却如此乖巧,不讨价还价,傅雪客有些不习惯,这不习惯转换成了失落。   “你就这么喜欢练剑?你没有些别的要求?”   沈疏蘅疑惑地看着傅雪客,“剑修不就该练剑吗?什么别的要求?”   自从她同师尊出去历练了一趟,才知自己的力量是如此弱小,见到师尊受伤时,她从未如此渴望变强,变得比师尊还要厉害,能替师尊抗下所有。   “没什么,随我来吧。”   傅雪客朝徒弟伸出手,想要像往常一样牵着她。   沈疏蘅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那双纤细的手,愣了一下,一时之间不知是该牵着,还是怎样。   傅雪客察觉到自己行为不妥之处,之前她经常牵着阿蘅,是因为那时徒弟的魂魄残缺,才导致心智如同稚儿,她才像对待小孩一样对待徒弟。   她准备收回手时,柔软的手贴在了她的掌心处。   “师尊,阿蘅的手何时能完全握住你的手,”少女的眼中笑意盈盈,流转着水光。   “还要比师尊高!”   “你想这些作甚?”   “这样才能更好的成为师尊的依靠,就像当初年幼的我依靠师尊一样。”   “师尊是我唯一敬爱的长辈!”沈疏蘅感受着与师尊掌心想贴的柔软,她也只能将爱意借着别的话说出。   傅雪客眼睫低垂,映下一片阴影,嘴唇微微翘起,配上她晦暗不明的神色,唇边的笑瞧上去倒像在自嘲的冷笑。   敬爱的长辈,她是她敬爱的长辈,自己可不配。   傅雪客深知她的内里在一点点堕落,哪里充满了欲念腐烂开出的繁花,甜腻的香味日夜都在蛊惑她,继续坠落,直至深渊。   “师尊,您方才说还要什么要求,阿蘅现下提要求可以么?”沈疏蘅小心询问。   “可以,”徒弟终于像往常一样对她提些要求,淡淡的喜悦浮现在傅雪客心中。   “师尊可以和同我一起吃晚饭吗?您可有自己喜欢吃的菜,做自己喜欢吃的就可以了,不用只做我爱吃的。”   自己喜欢的?从未有人询jsg问过她。她也从未想过自己的喜好有那些。   特别是对于吃食方面,在未收徒之前,她一直都只吃辟谷丹。后来在山谷中捡到阿蘅,那么小的孩子,总不能和她一起吃辟谷丹,她这才学着做饭,根据小孩喜欢的来做。   “师尊觉得我们上次吃的桂花糕如何?阿蘅下次也学着做给师尊吃!”沈疏蘅忽地想起了那次她们吃桂花糕,直觉告诉她,师尊是喜欢它的。   师尊对于喜欢的和厌恶的,抑或是无感的,都不会说出来。只有她自己细细观察。   “到了。”   清冷的嗓音与瀑布拍石的声音同时响起。   沈疏蘅这才发现,不知不觉,她们已经走到了月寒谷瀑布前。   她回头望去,身后是覆满大雪的树林,厚重的大雪压在青松上,青松却依旧挺直。   剑修亦如是,剑修也当同松柏一般,即使是面对重压,也绝不弯腰。   师尊让她来瀑布下练剑,就是为了锤炼她的剑意和剑心,将身体当作一柄剑一般,去千锤百炼。   剑修的武器虽然是剑,但剑也是外物,真正能靠得住只有自己。   她要做到的就是,即使手中无剑,她站在那,也能发出凛然剑意,她就是一柄剑,一柄能斩平一切险阻的剑。   “师尊,我在此练剑,你是陪我一起练剑,还是回去呀,”沈疏蘅有些期待地看着傅雪客。   “为师今日有事,下次在陪你练剑如何?”傅雪客道。   沈疏蘅笑了笑,她挥挥手,“好,那师尊再见,您先去忙,我去练剑了!”   “嗯,再见,为师先回去了,”傅雪客微微颔首,她转身就往树林走去。   沈疏蘅望着傅雪客一步步走进林中,那道雪白身影一入银装素裹的树林里,就失去了踪影,犹如一滴水滴入大海中。   师尊消失在她的视线中后,沈疏蘅眼中的盎然笑意立刻坍塌,化为了浓浓的忧愁。   银白剑光一闪,一柄剑出现在她的手中,寒光逼人。   沈疏蘅提着剑,一步步走向瀑布,将脚底下松软的雪地踩得嘎嘎作响,雪地上留下了她的一串串脚印。   傅雪客其实并未走,她一进入林中,就藏身在了一株大树身后,望着沈疏蘅。   她看见了徒弟的迅速“变脸”,那双素来爱笑的眼中弥漫着沉重的愁绪,究竟是为什么?是因为她的话吗?   想到这,她心中蓦得一疼,犹如利刃切割。   可是她只能这样,她们的关系不能在逾矩半步了。   她只能用师父的身份去对她好,将她能给的都给她,甚至她的命。   只仅限于此,她甘心吗?她真的甘心吗?不甘心,又能怎样呢。   傅雪客的手按在树上,她的指尖发白,变得透明了,她却依旧在用力,仿佛在惩罚自己一般。   粗糙的树皮划开了手指,鲜血缓慢的在指间流淌,一滴滴滴落在雪地上,温热的鲜血一落到雪上,就将雪地烫出了个小点,犹如寒梅葬在了雪地中。   她的眼中氤氲着水雾,眸中的寂寂冰雪在一点点破碎消融,直到眼底漾着哀戚的水光。   傅雪客不再是雪山之巅飘渺云雾,而是跌落在红尘俗世中,因六欲七情不堪一击的人。   倏地,她似想到了些什么,口中喃喃自语。她转身就走,步履匆匆。   沈疏蘅站在瀑布下,从千尺高的地方坠下的水柱不断拍打在她身上,如一柄巨大的锻炼锤,捶打在她身上。   月寒谷是玉衡宗极寒之地,这里的水寒冷刺骨,像一根根针扎进人的肌肤之中,将人痛的直觉全无。   水流带来的寒气不断侵入着沈疏蘅的体内,她一面要抵御寒气的入侵,一面还要抗住水流巨山般的打压,手中还在不停地练剑。   这几项任务同时进行,对于灵力的消耗是巨大的,很容易就会灵力枯竭,沈疏蘅来此的目的是为了借瀑布锤炼自己,所以她要想办法在此停留地更久。   她调动着体内灵力的运行,绝不浪费一丝一毫的灵力,很快她就在高度的重压下,熟练的掌握了灵力的最佳运行方式。   源源不断的水流带着万斤重的力量打在她的身上,她感受到身体快到达极限了,她握紧手中的剑,加快了挥剑的动作,她要在这种环境下突破自己。   蓦得,一阵奇怪的困乏感传来,她的身体变得有些柔软无力起来,意识也在涣散着。   这时,她想起了系统,系统好像很久都未出现了,上次它给她说过自己也会受些影响。   “系统,我现在是怎么回事?”   识海中静悄悄的,无人回答她。   沈疏蘅准备在喊一遍时,忽地倒了下去,失去了意识。   茫茫雪地上,一道雪白身影站在一颗绿油油的橘树前,手中不停的施展术法。   淡绿的光芒将橘树拢住,白色的花苞从枝叶中吐出,慢慢开出一朵朵星子般的小花,小花渐渐凋谢,结出一颗颗深绿的果子,果子缓缓变黄、长大。   傅雪客摘下一个橘子,剥皮,将一片橘瓣送进口中,一咬破,酸涩的汁水就在口腔中炸开,她强忍着咽了下去。   她想起了阿蘅,她将自己给她的酸橘子一个不落的全吃完了,还硬撑着说不酸,明明很酸。傅雪客心中忽地一疼,犹如刀割。   这孩子真是……从小到大都傻得很。   傅雪客不爱吃酸的东西,但她还是将剥开的橘子,一片片放进口中,慢慢咀嚼,再一脸平静地咽下,她的牙齿仿佛都给这酸橘子酸软了。   上次她给了五个橘子给阿蘅,她全都吃完了。她方才吃了一个橘子,现下还要吃四个橘子,要和阿蘅那日的数量一样。   傅雪客接着吃了四个橘子,每一个都酸涩无比,她的唇舌中全是刺激的酸味,再无别的味道了。   吃完五个橘子后,她又开始施展术法,她想要果树结出甜的橘子,给阿蘅。   在淡绿光芒笼罩下,果实凋落,又是新一轮的生长。她剥开橘子,尝了一瓣依旧是酸的,她忍着不适,还是将整个橘子都吃完了,   如此循环往复,不知过了第几轮,傅雪客也不知道自己吃了多少个酸橘子,只要被她剥开的橘子,无论多酸,她全都吃了。   她试着剥开新一轮结出的橘子,将果肉放进口中,想象中的酸涩并未来到,而是清甜无比的。   她眼睛微微弯了一下,眸中发出亮光,她的笑容明亮的让雪地都黯淡不少。   傅雪客将橘子放进储物袋中,往厨房走去,阿蘅快要吃晚饭了,她在橘树这里耽误了太多时间,她第一次在一个地方失败这么多此。   她将晚饭做好后,等着徒弟回来吃饭,天幕渐渐低垂,却始终不见人归来。   傅雪客心中涌起股不好的预感,她匆匆往月寒谷赶去。    第40章   少女倒在凛冽的冰泉中, 她的那张脸被冻得近乎透明了,一身雪白衣袍在流水中摇摇飘展着,像朵在风浪中的脆弱玉兰花,随时都会被折断。   傅雪客站在水中, 弯下身子, 迅速地抱起少女, 小小的身子缩在她的怀中, 少女身上的温度冰冷到了滚烫, 灼烧着她的指尖。   她将体内的灵力转换成暖流输送到少女的体内,希望怀中人的身子能回暖。   她一边输送灵力一边责怪起自己, 若不是她, 阿蘅也不会失去意识泡在寒泉中这般久,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昏睡时并未倒在瀑布下方。   这里的寒泉不比别处,身上有灵力抵抗还好,若是无灵力抵抗,会造成寒毒入骨, 落下病根。   傅雪客抱起徒弟往问心阁中赶去,不一会她就抱着她来到了浴池中。   袅袅水雾从池水中飘起,氤氲满整座屋内。   傅雪客走到池边,替少女脱下被冷泉浸透的衣服, 褪下那身衣衫时, 大片晶莹的肌肤缓缓出现在眼前, 她搭在她腰间的手轻颤了一下。   她别开眼后又转了回来,轻轻吸了一口气, 满室的热气熏得她脸颊有些微红。   傅雪客抱着衣衫褪尽的少女下到池中,一池静谧的水因她们的到来变得躁动不安, 无数的水波从各个方向拍向她们。   她的衣袍早就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难受极了,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傅雪客的心神全在怀中人处,她引导着自己的灵力探入少女体内,涤荡着沉淀在她体内的寒毒。   那些凶猛的寒毒顺着灵力也蔓延到了傅雪客jsg的体内,犹如最锋利的冰刃在血脉中横冲直撞,刀尖直直刺向心尖。   她的嘴唇惨白,温暖的池水在刺骨寒毒前如杯水车薪。傅雪客本可以借灵力压制住凶猛的寒气,但她偏不,她的阿蘅此刻就在受着寒毒折磨,全是因她这做师尊的疏忽,才至于此,她也该同她一起受这份折磨。   自己也算得上是咎由自取,她苍白的唇扯出一抹笑,眼睛一瞬不顺地望着怀中的少女,怀中人仿佛脆弱的玉器,只要她稍微一碰,就会破碎,从她怀中飘走。   傅雪客心中忽然升起一个荒唐的念头,若是能一直这样该多好,她一直抱着沉睡的她,她们的世界里没有任何人,只有她们自己,这样她就能永远独属于她了。   可这是不现实的,也是她自己的道德不允许的。   她知道徒弟总有一日会彻底长大,会发现这世间何其广阔,会踏遍万水千山,也会寻得一个相悦之人,或许是女人或许是男人。   但那人为何不能是她!   不……不可能是她,不能不该是她。傅雪客眼中笼了层落寞的水雾,这些念头瞬间瓦解了她的精力,疲乏游弋在全身每一处,她的身体在水波下变得沉重。   傅雪客抵挡着满身的疲倦,双手将少女更加搂紧了些,她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摔坏了她。   不知过了多久,寒毒终于被她涤荡干净了,她站在水中,额上细密的水珠不知是池水还是汗珠,有一滴顺着滑到了她的眼睫上,挂在上面,水珠折射出的光映在她疲倦的眼中。   傅雪客抱着徒弟,在水中行走,带起一阵哗啦啦的水声,池中泛起一圈圈纷乱的涟漪。   少女的眼睛紧紧闭着,莹白肌肤上流淌着圆润的水珠。傅雪客想起了春日的嫩芽,挂在新绿草叶上的露水折射着熹微晨光,闪闪发光,一切都是朝气蓬勃的。可不是,十几岁的少年人,不就是这般吗?   暖黄的灯光打在傅雪客身侧,灯光在她身上划了一条分界线,一半在明亮的光下,一半在晦暗的阴影下。她所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全匍匐在阴影下。   她将少女身上的水珠擦干净,给她换了一身干净的雪白亵衣。   傅雪客抱着徒弟走到雪地里,此时明月高悬,清辉的月光落在少女的脸上,昳丽动人。   她又忆起了那个和今晚一样月光明亮的夜里,一切她龌龊的起始都源于哪里。   她走到房门前,腾出一只手推开房门时,却顿住了,又收回手。   她抱着她,转身就朝另一边走去,那边是徒弟的房间。   她推门的声音很轻,唯恐吵醒了怀中的人。走到床边后,她小心翼翼地将徒弟放到床上,掀开被子盖在她的身上,又替她掖好了被角。   她有些担心徒弟会发烧,若是发烧了,徒弟会难受,她亦会难受。   傅雪客静坐在床边,望着床上人的睡颜。又随手熄灭了烛火,黑暗吞没了她们。   月光从窗中透进来,静悄悄地铺在地板上,如同黑暗中静谧流淌的河流。   傅雪客注意到了河流般的月光,就躺在她的脚下,摇曳着。   川流不息的水声仿佛在耳边响起,她和她之间也隔着一条河流,细细小小的一条水流于她却是难以跨越的。   一声幽幽的叹息自她唇间飘出,幽灵似的在房中转了一圈,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寂静的夜晚里,只余风声呜咽,经年不休地在苍白雪地里游走。   “咳……咳咳。”   咳嗽声驱逐尽了傅雪客的倦意,她立刻拍了拍徒弟的背。   “师……师尊,我好难受,”少女的嗓音沙哑。   “来喝些水,”傅雪客慢慢扶起少女,让她的身子半倚在床头。   暖黄灯光亮起,黑暗瞬间消融。   傅雪客递水杯给徒弟,她看见她的脸绯红一片,额头上沁出细密汗珠,那双清亮的眼睛也变得浑浊起来,眼底布满血丝。   倏地亮起的强光让沈疏蘅的眼睛被刺了一下,她忍不住眨了眨双眼。   沈疏蘅接过师尊递给她的茶杯,呆呆地捧着,她的喉间似干涸的裂地,急需水的滋润,可她就是不喝,只是盯着水杯里自己的倒影。   傅雪客伸出手背,贴在了徒弟额头上,果不其然很烫,徒弟发烧了。   她使出治疗术,却发现治疗术根本就不抵用,对于寒毒造成的后遗症,束手无策。   “怎么不喝水,不烫的,”傅雪客见徒弟两眼发愣盯着茶杯,迟迟不喝。   “要师尊喂我喝,”她抬起那张烧得绯红的脸,笑得纯良。   傅雪客又接过来,缓缓递到徒弟唇边,“慢一点……”她想问她饿了吗,但怕她呛到,还是咽了回去。   一杯水很快就被喝完了。   “还要喝水,喝很多很多水,”她的语调软糯。   听得人心里软乎乎的,只要听到这个声音,心里任何坚硬的东西都会迅速融化。   沈疏蘅喝完一杯又一杯温水,脑袋虽然还是昏沉沉,身上也热的厉害,但嗓子总归好了些。   傅雪客见徒弟喝好了水,“饿了吗?”   “饿,”沈疏蘅眨着圆溜溜的大眼睛。   “我去给你熬粥。”   沈疏蘅听见师尊要走,迅速拉住了她袖子,“不许你走,”说完她还摇了摇头,“不许走。”   傅雪客笑了一下,“你是不是饿了?”   沈疏蘅点点头,定定地望着她。   “饿了是不是要吃东西?”   她又点点头。   “所以,我需要去厨房,为你熬粥,不然你只能饿着肚子。”   沈疏蘅迷糊地挠了挠后脑勺,抓了一下头发,“不……不饿,不吃,不许走,就是不许走。”   傅雪客总觉得徒弟生病后,又像回到了从前,变成了不谙世事的稚子。   之前徒弟因为魂魄缺失,心智一直如同小孩,她找了许久,都未找到她缺失的魂魄,自己出关后,却发现徒弟缺失的魂魄回来了。   她放出一抹神识,去查探徒弟的魂魄,却发现此刻她的一魂一魄受到了创伤。什么时候伤的,她一点未察觉到,她再次感受到了作为师尊自己的失职。   所幸,那一魂一魄受的伤很轻,温养些时日便能复原。只是这些时日,徒弟的心智又回到了几岁小儿的时期。   “能不能别丢下我,我会努力变得有用的,他们都说是因为我太没用,师尊才离开我的,”沈疏蘅揉了揉发红的眼圈,带着哭腔恳求着。   傅雪客的心倏地漏了一拍,她开始自责起来。她当初闭关了几年,于她也只是一闭眼再睁眼的时间,于徒弟却是漫长的年岁。她在她闭关后,受尽了欺凌,唯一能帮她的人,却不在身边,还让她被人嘲笑。   “没有丢下你,不会丢下你的,为师那时是去闭关了,闭关变厉害了,就能保护阿蘅,”傅雪客笑得温柔,手一下一下轻抚在徒弟头上。   她也并未保护好她,她在她的身边,还是受了伤害,傅雪客心脏疼得一抽一抽的,这种痛疼让她有种窒息的感觉。   “阿蘅相信师尊,师尊一定没骗我,是那些讨厌的人骗了阿蘅,”沈疏蘅哽咽着,伏在傅雪客手臂上。   “阿蘅也想保护师尊,阿蘅不是没用的人,会很听话的。”   一股热流弥漫在傅雪客眼中,她有了些泪意。   “好,你先躺下,为师去替你熬粥。”   沈疏蘅乖巧地躺下,还给自己掖好了被子,“师尊一定要回来,阿蘅吃饱了才能保护好师尊。”   “回来,一定会回的。”   傅雪客拿出一块湿布,将它变得冰凉,折叠后放在徒弟额头上。   “师尊等下可以和阿蘅一起睡觉吗?”   傅雪客下意识地想拒绝,徒弟的手抓住她的双臂摇晃着,还对她甜甜一笑,刚到嘴边的话,她又咽了回去。   “可以,”她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况且今时不同往日,之前决定的事,在此刻并不奏效。    第41章   傅雪客的背影越来越远, 已到门前。   沈疏蘅突然叫了声,“师尊!”   傅雪客停住了脚步,转身,与她遥遥相望。   她的眼睛弯了弯, “怎么了?”   沈疏蘅全身紧紧裹在被子中, 像只蚕蛹似的, 只露出了毛茸茸的脑袋, 头顶上的几根发丝一晃一晃的。   “没什么, 就是忽地想叫一下师尊,”她睁着圆溜溜的眼睛, 望向师尊。   傅雪客站在远处, 微笑着与她相望, 那笑容仿佛暮春里的晚风,柔柔扑向她,吹走了身上所有的病痛。   “那我先去替你熬粥了,”傅雪客道。   “好!”   傅雪客准备出去时,身后又jsg传来了少女软糯的嗓音, “师尊!你还会回来的吗?”   “回的,何时骗过你,一定会回来的,”傅雪客回头, “等下别乱动, 手帕掉下来了。”   她又走到床边, 倾身,替徒弟将掉下来的手帕放回到额上。   冰凉的黑发扫过沈疏蘅的脸庞, 随着师尊的起身,只遗下蓬蓬馥郁冷香沁入心脾, 刹那间,她身上的灼热温度降下来不少,仿佛浸没在了山泉中,舒服极了。只是这种感觉转瞬即逝,她好喜欢挨着师尊。   傅雪客走到门边,准备推开门时。   “师尊,阿蘅在这里等着你,你一定要回来呀!”   “好,”她徐徐回望,望着床上的少女,微微颔首。   沈疏蘅不想师尊走,可是她是去替她做饭,她只有吃饱了,才能有力气保护师尊,就像师尊保护她一样。   傅雪客推门而出。   月刮中天,清辉满人间,月光落在远山上,落在雪地上,落在衣衫上。   她走到厨房,门吱呀一声开了。桌上的饭菜等了许久,都等不到享用它的人,早已独自冷去,肉食幽幽散发着腥冷的气味。   傅雪客扫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若是再热一遍,也不是原来的味道了,那孩子素来嘴刁的很,想是不爱吃的。   她打算炒几个清淡些的青菜,在熬锅粥,徒弟现在也不能吃辛辣的食物。   墙上的光影时不时摇曳一下,沈疏蘅躺在床上,她无聊地数着墙上的光影,到了第十下,师尊还未回来。   其实,傅雪客才出去了一会儿,但她不在的时间里,沈疏蘅觉得时间异常的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突然被推开,傅雪客提着食盒踏进屋内,她用右手关好了门,走到徒弟身边。   “我先扶你起来。”   如溪水潺潺流过的声音,落在沈疏蘅耳边。   “好,”沈疏蘅虚弱的说。   她这副病怏怏的样子让傅雪客心疼得很。   傅雪客将食盒放在桌上后,慢慢将她扶起,她半倚在床头,脸上是病态的嫣红。   傅雪客还未将食盒完全掀开,浓鲜的香味率先冲出,飘满了在屋内。   那香味勾起了沈疏蘅的食欲,口水分泌而出,她小心地咽下去,不让人看出来。   她半闭着眼睛,瞟了师尊一眼,随即轻咳了几下,有气无力道:“头昏昏沉沉的,好疼,好难受。”   “都怪这风寒,让阿蘅一点胃口都没有。”   “若是……”   “若是什么?”傅雪客疑惑地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   “若是师尊亲我一下,我就会好很多,师尊身上冰冰凉凉的,亲我一下比所有药石都好用。”   傅雪客顿了顿,一直看着她,也不说话。   沈疏蘅又拖着她沙哑的嗓音,委屈道:“师尊是不愿意吗?以前都愿意亲阿蘅的,是如他们所言,不愿要我了吗?”   少女沙哑的声音一下下划在她的心间,“不是的,别听他们乱说,”傅雪客道。   “那为何不愿亲我?你亲我一下,我就会好受很多的,不骗你!”沈疏蘅眼泪汪汪,她真的没有骗师尊, 方才她的头发碰到她,那一会就像浸在凉水中,舒服极了,若是再亲一下她,她,她会更加舒服些。   沈疏蘅眼中的泪水,能瞬间融化她最坚固的心墙,只需一滴,她筑起的所有坚若磐石的城墙,刹那间就会消散的无影无踪。   傅雪客俯身,蜻蜓点水般的吻落在她眼睛上。   她对着师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师尊亲了我一下,我果然好受了很多,你看,我真的没骗你呢!”   “师尊能让我再亲你一下吗?”沈疏蘅小心翼翼地问。   傅雪客看着她,突然想到了一个词,得寸进尺,徒弟不论何时,只要找准机会,就会得寸进尺。   傅雪客还未反应过来,沈疏蘅就支起身子,吻向了她的嘴角边。   “师尊这里好甜,”沈疏蘅不知为何,尝到了一丝丝甜味,她想也没想就直接说了出来,“师尊是背着我偷偷吃了糖吗?我也要吃,”她说得理直气壮。   傅雪客听到这些登徒子般的话,有些无奈,徒弟现在的心智与稚子差不多,她只能当作是童言无忌。   “下次不许在这般放肆了,”傅雪客正色道。   沈疏蘅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放肆是什么意思?”   “你方才对为师做的事,就是在放肆。”   “可是师尊你也亲我了,我为何不能亲你呀,你是不是也在对我放肆?”   “而且,我们以前不都这样吗?为何现在就不可以了,莫非真的是如他们所说,你不喜欢我,不要我了?”   傅雪客一时语塞,不知从何回答她。   她只能避重就轻,“以后他人对你所说的,都不要相信,只有为师所说的才是真的,你可明白?”   “好了,再不吃……”又一个灼热的吻落在了傅雪客的唇角边。   “师尊,这就是在对你放肆吗?”   “阿蘅喜欢对你放肆!”沈疏蘅欢快道,她方才只吻了左边,现在再吻右边,看看是不是一样都有甜味。   傅雪客听见徒弟口无遮拦的话,莹白耳垂上罕见的显出一抹薄红。   “好了,快吃饭,凉了就不好吃了,”她将青菜和粥拿出,放在床边的桌上。   “师尊我的手有些酸痛,”沈疏蘅忽地说。   “喝粥并不一定要你用手。”   师尊果然知道她的话是什么意思,要准备亲自喂她了。   谁知傅雪客又道:“你坐到床边,不用手端碗,直接将嘴凑到碗边喝粥,吃菜,也不是不可以。”   “你的嘴皮子功夫瞧着挺厉害的,”傅雪客淡淡道。   “多谢师尊夸奖,不过这都是师尊教得好,”沈疏蘅还未听出傅雪客话中的意思,她只当是师尊真的在夸她。   傅雪客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徒弟听了她的话,看起来开心极了,丝毫未意识到这话是什么意思。   若是心智正常的徒弟,早就知道她的话是在埋汰她。   “师尊的嘴皮子功夫也很厉害!”沈疏蘅以为这是夸人的,她也用这话夸夸师尊,希望师尊听了能高兴,喂她吃饭。   “师尊能喂阿蘅吃饭吗?师尊的手上功夫很厉害!”沈疏蘅想,方才她说了那么多话,还亲了师尊,这些事都是需要嘴,所以师尊才夸她嘴上功夫厉害。师尊喂她吃饭要用手,她夸师尊手上功夫厉害,师尊听了一定会和她一样高兴。   她却看见,她想象中的笑容并未出现在师尊脸上,“师尊,我夸你,你不笑,是不喜欢听夸赞你的话吗?”   傅雪客只能无奈一笑,“怎么会不喜欢呢,为师现在喂你吃饭,你需要食不言。”   “为什么要食不言?”沈疏蘅仿佛化身为了十万个为什么一般,不停地提问。   “因为你会呛着,”傅雪客将一勺子粥送到徒弟嘴边。   “张口喝粥。”   沈疏蘅顺从地咽完粥后,又开始了:“师尊你熬的粥很稠,用勺子吃不像在喝粥,你应该说吃粥。”   “好,吃粥,”傅雪客投降。   “我要吃青菜,要一口粥,一口青菜,”沈疏蘅看着盘中的生菜,咽了咽口水。   “好,都依你。”   傅雪客夹了一筷子生菜递到她面前,她一口就吞了进去。   “师尊,我吃饭,说话也并未呛着,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傅雪客点点头,又喂了她一勺粥。   沈疏蘅见师尊不说话,“师尊是觉得我烦吗,怎么不接我的话。”   “未曾认为你烦人过,今日的菜可合胃口?”傅雪客引导着徒弟转移话题。   “好吃,都好吃,师尊做的每一样都好吃,”沈疏蘅道。   徒弟之后的话,全都围绕着她做的菜上,终于不再说些,让她不知如何回答的话了。   傅雪客喂徒弟吃完饭,替她擦好嘴,又收拾好碗筷,准备离开时。   “师尊答应过阿蘅,要陪阿蘅睡觉的,可不能食言。”   傅雪客差点忘记了她答应过的事情,“不食言,为师只是先将这些盘子放回去,等下在来陪你,可好?”   沈疏蘅歪了歪头,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里面闪烁着柔光,“好,快去快回,不然阿蘅会等不及的。”   傅雪客将东西收拾好,很快就回来了。   沈疏蘅已经躺下了,这次她没把自己裹成一只蝉蛹,被子铺展在床上。   师尊坐在她的床边,却迟迟不见她上床,沈疏蘅急了,“师尊!你骗人!”   “嗯?”   “你都答应和阿蘅一起睡觉了,为何还不上来,你坐在床边,怎么能算一起睡觉呢!”   沈疏蘅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抓住傅雪客的手腕,轻轻带了一下,“快jsg上来,你都说了自己从不骗人。”   师尊的手腕摸上去也凉凉的,很舒服,若是能抱着师尊睡觉,她身上的热度一定会降下来,发热也会好些。   沈疏蘅往外面挪了挪,一直到了床边,她半勾下身子,将目标对准了那双云纹靴子,她的手抓住傅雪客的靴子就脱了下来。   “师尊,快些上来,阿蘅都替你脱鞋了。”   傅雪客见事已至此,她只能上榻,这时,徒弟的脸倏地凑近,那双水润的眼睛格外夺目。   “师尊睡里边,阿蘅如今是大人了。”   傅雪客移到了里面,徒弟先前睡过的地方,上面还残留着徒弟暖呼呼的体温。   沈疏蘅这才满意地笑了,她侧着身子,对着师尊。   带着橘色的灯光落在傅雪客眼中,将她黑沉沉的眸晕染成了琥珀色,沈疏蘅望着那眼睛,想起了吃过的麦芽糖,差不多也是这个颜色,一口吃进去,麦芽的甜香味在口中晕开。   她越想越控制不住自己,她真想尝尝师尊的眼睛是不是和麦芽糖一样清甜,不知不觉中,她的舌尖触碰到了师尊的眼睛。   “你在干什么!”傅雪客努力使自己镇定,但她的声音还是比平时大了很多。    第42章   沈疏蘅愣了楞, 很快她的眉头往下一压,嘴一撅,委屈道:“只是想尝尝你眼睛的味道,是不是和麦芽糖一样嘛!”   “为什么要凶我!”   “并未凶你,……傅雪客道。   “还说没有, 明明就有, 你的声音都好大, 以前说话都不这样的。还有!你方才脸都是板着的,……沈疏蘅也察觉到了师尊的异样,她把这归结为, 师尊在凶她。现在的她实在想不到别的。   “对不起,……傅雪客也意识到, 她方才的语气不太好,况且徒弟此刻心智不全,做出些什么,她都该无条件包容她。   “这才对嘛!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沈疏蘅见师尊道歉,摇头晃脑的念着这句话。   少女的脸上,出现了不属于这个年龄的稚气,瞧上去倒十分可爱。   傅雪客听见她这话, 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上次她也对她说过这话, 如今被这话教导的人,却成了自己。   “你为何, 将为师的眼睛与麦芽糖联系起来?”   “因为师尊,眼睛现在的颜色和麦芽糖很像呀!”沈疏蘅伸手, 摸了摸傅雪客的眼睛。   傅雪客笑了笑,暖色灯火在她眼中沉沉浮浮。   沈疏蘅瞪大眼睛,心神也仿佛随着师尊眼中的光,在沉沉浮浮,她全身都有种触电的感觉,酥酥麻麻。   她真想吻上那张浅笑着的脸,从额头开始吻起,吻遍她脸上每一处,一直到那张漂亮的唇。   “你这脑袋一天到晚,除了吃食还有些别的么?”傅雪客见徒弟盯着她,眼神放空,不知又在想些什么。   “想亲师尊呀!”沈疏蘅直接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她一点都未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   “你……不能随便乱亲人。”   沈疏蘅摇了摇头。   “这种事,你只能和喜欢的人做。”傅雪客将先前说过的话,再次说给徒弟听,徒弟恢复心智还有段时间,总不能在这些时日里,每次都这样。   沈疏蘅忽地露出开心的神情,“我喜欢师尊,所以我可以亲师尊。”   蓦地,她脸上的欣喜瞬间衰败,看起来可怜兮兮的,“难道师尊不喜欢阿蘅吗?”   “自是喜欢的,”傅雪客道。   “只是喜欢也有很多种不同的喜欢,只有一种最特殊的喜欢,才可以与人亲吻。”   暖黄灯光落在沈疏蘅的睫毛上,似涂了层金粉,她眨了眨眼睛,“那我对师尊就是最特殊的喜欢。”   “师尊对我是很特殊的人,没有人能比得上师尊!”她目光坚定。   徒弟的话倏地撞到心头,引起短暂的颤栗,她愣了楞。   傅雪客却道:“日后,你的心中会有比为师更重要的人。”   “不会的,不会的,只会有师尊,这里只有师尊,谁也没有的,我是不会骗师尊的,骗人是小狗!”沈疏蘅指着自己心脏跳动的地方,焦急地看着傅雪客。   “师尊你怎么能不相信我呢,我都相信师尊所有的话,”她皱了皱眉头,眼中水色潋滟。   “为师相信你,阿蘅也该睡觉了,”傅雪客只当徒弟是依恋她,才说出此话,她揉了揉那颗毛茸茸的脑袋。   “你给我亲一下,我就睡觉,”沈疏蘅无赖似的。   傅雪客不说话,看了眼少女亮晶晶的眸,才轻轻道了声,“好。”   沈疏蘅的头凑近了过去,吻上女人的额头,她吻得很温柔,像是对待最珍贵的宝物,生怕碰碎了她。   “好了,现在可以睡觉了吗?”   泠泠悦耳的声音忽然响起,沈疏蘅本来还想再往下吻的,可她说了只亲一下,若是再亲很多下,就算是骗了师尊,她就是小狗了。   “可以了,”她紧紧挨着师尊。   傅雪客一挥袖,烛火霎时熄灭,黑暗静谧地淹没了她们。   沈疏蘅在黑暗中,搂住了傅雪客,如她所想,睡觉抱着师尊,果然舒服了好多,像浸没在冰雪中。不一会她就睡着了。   傅雪客却睡不着,徒弟抱着她,越抱越紧,像是要将她按进自己的身体中。   少女的头习惯性地埋在她的颈间,灼热的气息近乎热烈,占领了她的脖颈、锁骨处,又热又痒。   此刻她是一片原野,锁骨处的那点灼热,就是能点燃让她的星星之火,一星点的火坠在原野上,瞬间,火势吞没了她。   傅雪客的身体在不断变热,比缠在她身上的少女还要滚烫。   她匍匐在阴影里的欲……念,被这热催发开来,轰轰烈烈地绽放开艳丽的花,蛊惑着她。   正当她准备推开缠在她身上的人时。   “可不可以,不要离开阿蘅,我会变得对师尊很有用的,”睡梦中的人说话带着哭腔,糯软婉转的嗓音,直撩得人心化成一滩水。   她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放回了被窝。   火焰还在炙烤原野,扭曲的火光中,存在着另一个世界,哪里盛放着朵朵妍丽的花,露水挂满枝头。只要她跨一步,就能到达,届时再也不用受到火焰炙烤。   只需要,她丢掉所有理智、道德、廉耻。再由贪欲、哄骗、无耻铸成新的她。   她会借这些,为她布下一个个陷阱,直到她完全属于自己,或者如她所说,再也不能离开她。   淡蓝色的月光悄然溜进来,用冷静的眼光审判着她。   她的影子映在墙上,在月光下,显得渺小无比,一如她卑劣的灵魂。   蓝月挂在天上,像漂浮在水中的一轮冰盘,渐渐融化着,蓝色变为淡蓝色,成为模糊的一团蓝影,最后彻底消失在天边。   太阳撞开鱼肚白的天幕,鲜红的霞光在天上四处淌开,灌红了每片白云。   傅雪客昨晚迷迷糊糊睡着了,她幽幽醒来,眼睛还闭着。强烈的太阳光刺在她眼皮上,眼前是一片血红。   倏地,眼前又恢复了黑暗,她实在疲乏,又睡了过去。   沈疏蘅很早就醒来了,这一觉她睡得很舒服,烧好像也退了,身上没有那么滚烫了。   阳光穿透进屋内,正好照在师尊哪里,她抬起手,替她挡下了那一缕光线。少女的手指白皙修长,指尖在阳光下泛起好看的颜色,似三月里的桃花瓣。   她就这么保持这个动作,一动不动,手臂酸胀也不动,一脸开心。   傅雪客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午间,她缓缓掀开眼皮,只见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泛着亮光,像山间的溪流,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师尊,你醒啦,我们去外面玩雪好不好!”   她的手背贴到了徒弟额上,缓缓道:“没有那么热了,好些了么?”   “好了,师尊我们快去外面玩雪吧,”沈疏蘅眼底的血网不见了,眼睛恢复回了清亮澄澈。   “你不饿吗?”   “不饿,”沈疏蘅说完,肚子就发出声音。她说的谎一下子就被自己拆穿了,这个肚子真是讨厌,叫什么叫。   她昨夜还说自己不骗人的,今天就食言了。   “还说不饿。”   “你昨夜说,骗人是小狗。”   “你是吗?”   沈疏蘅缩了缩脑袋,小心瞅一眼她,含糊不清道:“是小狗。”   “我没听清,你是什么?”傅雪客故意问。   “我是小狗!”沈疏蘅扯开嗓子喊,师尊说听不清,她只能大点声音说给她听。   傅雪客莞尔一笑,眼中闪过狡黠的光,“我去替你做早饭,你自己先去玩雪。”   沈疏蘅往外面看了看,“不jsg要,我要和师尊一起做饭,我们等下再一起玩雪。”   两人洗漱一番。   沈疏蘅踩着步子,在雪地上一蹦一跳的,雪被她踩得咯吱咯吱响,她听后欢快地笑起来。   傅雪客回头,目光一触碰到徒弟,就软了起来,像裹挟着无限缱绻温柔的春风,柔柔地拂过情人。   “好玩吗?”她开口问。   “很好玩的,师尊要不要也试一试,”沈疏蘅还在雪地上跃上跃下,脸颊微红,眼睛黑亮亮,一笑就露出两颗小虎牙,像雪地里的精灵。   傅雪客想了一下,自己若是也在雪地里这般,跳来跳去,怎么看,怎么怪异,还颇有些装嫩的嫌疑。   “不了,为师是大人,”她拒绝了徒弟的邀请。   沈疏蘅抬头,小脸朝向师尊,“阿蘅马上就是大人,也在这样玩,师尊怎么不能和我一样?”   “师尊小时候都能这样,为何是大人了,就不能了”   傅雪客听完,竟记不起,她幼时闲暇之时,都做些什么。这些记忆,就像被硬生生挖去了一块。   “为师幼时和现在都没有这般过,”她道。   “好吧,”雪花簌簌飞到少女的睫毛上,像在上面覆上了层,毛茸茸的糖霜。   “那我们等下堆雪人,好不好,”她走到师尊身后,圈住了她的腰,撒着娇。   被徒弟触碰的腰间,传来滚烫的感觉,“好。”   沈疏蘅吃吃笑出声,呼出的热气在她肩上来回打着转,她忍不住握住了徒弟的手腕。   傅雪客施加在,那纤细手腕的力道越来越大,可她浑然不觉。   沈疏蘅咬着牙,她的手腕被师尊握的好疼,不过她能忍着,只要师尊开心。   傅雪客缓缓回过神来,倏地松开手,少女的手腕上出现了一圈红色,像一条缠绕着她的红线,是她所致。   “抱歉。”   “一点都不疼,”她朝师尊笑了笑,师尊的指尖,轻点在她的腕上,薄荷色的光芒流转,同薄荷一样清亮的感觉传来,她手上的红印消失了。    第43章   “等一下, 我要和师尊,堆很大很大的雪人,”沈疏蘅拿手比划着,她想要堆的雪人有多大。   “好,……傅雪客看着她的手腕, 走神道。   不知不觉, 两人走到了厨屋里。   沈疏蘅望着桌上的一大桌菜, 指着它们道:“师尊, 我们不吃这个吗?”   “那是隔夜的,再热一次, 味道会没有原来好,……傅雪客道。   “可是, 做这一大桌,师尊一定花费了很多心力。”沈疏蘅不想让师尊,做的东西浪费掉,师尊做的菜,怎样都会好吃的。   “阿蘅就喜欢吃隔夜的菜,……她拉住傅雪客,不让她再去做些别的。   每一道菜肴,都无人动过,摆盘也极其精致, 除了温度是冷的, 看上去, 和刚做好的没有两样。   “我们用灵力将它,加热一番, 再吃,好不好,……她仰着头,望着师尊的眼睛,幽深的瞳里印着她的倒影。   沈疏蘅说做就做,金色的灵力包裹住了桌上的菜肴,传递着热。   “好,”傅雪客同意了,她记得,徒弟一向不喜欢吃再热过的菜,今日却说喜欢。   饭菜热好后,她给师尊也拿了一副碗筷,“师尊,你也吃嘛!陪阿蘅一起。”   傅雪客点点头,坐下来,陪她。   沈疏蘅想快点和师尊堆雪人,她手上扒饭扒得飞快。   “咳……”她涨红脸,剧烈地咳嗽着,咳得眼里泛起泪水。   她吃得太快,不小心呛到了。   一双手,不停在她后背,轻拍着,温柔至极。   “没事吧,喝点水,等下别吃太快了,”傅雪客递给她,一杯冒着热气的深褐色茶水。   沈疏蘅咳得稍微好点了,她从师尊手里接过杯子,一口饮尽,苦涩的中药味在口腔中弥漫开。她一张小脸皱成了苦瓜,还是强忍着咽了下去。   她感觉,药中的苦涩沁入到了肠胃中,这些味道在她的身上,久久都不散去。   有冰凉碰到了她的嘴唇,她垂眼,只见白玉似的指尖,将橘瓣抵在她唇边。   “这次是甜的,”师尊的声音如雪泉冷冷流过,她还未含住橘子,就感到方才的苦涩味,似给这清冷的嗓音,镇了下去。   此刻,沈疏蘅太想吃甜的了。她急切的含住橘子,不小心,将师尊的指尖和橘子,一齐含了进去。   湿热包裹住了傅雪客的指端,她想抽出,却发现,徒弟坏心眼似的,轻咬住了她。   少女并未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何不妥。   此刻的她,全然是副孩子心态,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从不想后果和对错,只遵从“本心”。   咳出的眼泪,有些许残留在眼中,晕的眼尾也带了抹嫣红。   眼睛的主人,一脸天真望着人。睫毛羽轻颤,泪光滟滟,别有一番勾人的风情。   今日,傅雪客才发觉,徒弟身上,不再完全是,属于少女的娇憨。成熟女人的风情,正在她眼角眉梢,一点点占据上风。   这对自己来讲,是更加致命的危险,是万劫不复的诱惑。   她缓缓移开眼,望向窗外。   沈疏蘅恼怒似的,牙齿在指尖上,加了点劲,又是啃噬,又是舔舐。总之,她就是不让师尊的手离开。   傅雪客在望着窗外的雪,片片晶莹的雪花,翩翩飞舞。在阳光照射下,雪花似杳杳杏花,旋旋回转,落下,飘起,如此反复。   仿佛,也有一阵无形的风,将她抛起,落下,抛起,再落下……   问心阁终年都在下雪,即使山外艳阳高照,蝉声聒噪,也是大雪纷飞。   此刻,她只能将心神全放在别处。   眼中,是纯净的雪花。心中,是肮脏的欲……念。   外面的雪花,飘舞的越来越慢,落下的也越来越慢。雪花的形状,在半空中舞动的轨迹,全都清楚地展现在她眼中。   阿蘅的牙齿,在她手指上的动作,也越来越慢,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极慢,仿佛故意让她难熬。   她从未如此期盼,时间流逝的快一点,再快一点。最好,快到,世间的一切,在她眼中,只剩,一片残影。   风停了,雪花不再在空中回转,而是悠悠落到地上。   湿热的触感消失,冰凉取而代之,有些冷。屋外的风消失了,屋内却挂起了“风”。   “师尊!”一声呼喊,将她拉回神。   她转回头,被咬过的指尖,还残留着一阵异样的感觉。   “还有吗?我还要吃,”沈疏蘅甜甜一笑,“真的好甜,嘴里一点也不苦了。”   “还有,我给你剥了放到盘子里,”傅雪客不敢在用手,递到徒弟嘴里了。   方才,她只需抽回手,便可了。徒弟的力气再大,还能大过她不成。心里想的是怕徒弟伤心,难道不是,她自己也想吗?每一次,她都借着对徒弟的心软,纵容自己内心深处日益膨胀的欲……望。   终于,它们从种子,长成了错综复杂的藤蔓,牢牢盘扎在她的灵魂中,死亦不休。   她终日,只能饮鸩止渴。   傅雪客像上次一样,拿出几个橘子,放在桌上,一个个剥开,一瓣瓣摆放在白玉盘中。   她害怕,徒弟又面带天真无邪,望着她,问:“师尊,怎么不喂我了。”   她故意说些堆雪人的事,给徒弟听,让她不注意到这些。   所幸,此刻的徒弟,还是好骗的,一心都扑在雪人上面。   沈疏蘅吃完饭,站起身,跑到傅雪客面前,拉起她,就走。   师徒二人来到院中,找了一处空旷的地方。   “堆大雪人,堆一个师尊,再堆一个阿蘅!”沈疏蘅笑得明媚,比天上的阳光还要灿烂夺目。   “师尊,你猜我最喜欢,那个季节?”沈疏蘅蹲下身子,手里抓起一团雪,捏成一团球。   傅雪客也蹲了下来,侧头,“秋天,瓜果飘香,因为你是个贪吃鬼。”   她哼了一声,“不对,不对,师尊再猜,阿蘅是人,才不是贪吃鬼。”   傅雪客瞧着她这副模样,眼中全是宠溺,“那春天?”   “不对。”   “夏天?有冰镇杨梅酪。”   “也不对,”沈疏蘅又摇了摇头,一副你怎么这么不行的样子。   傅雪客笑了一下,“难道你喜欢冬天?你不是很怕冷吗?冬天也没有什么好吃的瓜果。”   沈疏蘅重重地点了几下头,乌溜溜的大眼睛一转,“阿蘅最喜欢冬天。”   等了一会,也不见师尊问她,“你为什么喜欢这个季节?”jsg   她有些急了,准备好的话,都不能说给师尊听。   她的脸凑到傅雪客耳边,神秘道:“师尊,不想知道为何么?”   傅雪客手中还在忙着,拳头大小的雪球,在她手下逐渐变大,快有三岁小儿那么高了。   “不想。”她坏心眼道。   “不,你想知道。”师尊说不想,她偏要说给她听。   她趴在傅雪客耳边,嗓音软糯,“因为,师尊名字里带有雪。阿蘅又从小和师尊,在飘满大雪的地方长大,所以阿蘅最喜欢冬天,也最喜欢雪了!”   说完,她坐在雪地上,开始大笑起来。笑着笑着,便躺倒了雪地上,抓起一捧雪,往天上洒去。   漫天的雪,纷纷扬扬,全落满在傅雪客头上,和肩上。   落在地上的雪,再被人抓起洒落,轻灵不复,就像一把厚重的盐,浇在人身上。   沈疏蘅未料到,自己随手洒雪,会全落在师尊的身上,她心里有些害怕,急忙起身。   自己身上的碎雪,来不及去抖落,而是殷勤地跑到傅雪客身边,替她抚落头顶、肩头厚重的积雪。   “师尊,对不起,阿蘅不是故意的。”   傅雪客看着她,半点也未有恼她的意思,玩味道,“逆徒知错就改,还不算太逆。”   她低眉顺眼,师尊说什么,就是什么,谁让是自己做错了呢。   倏地,傅雪客肩上的一团雪,滑进她衣间。   她连忙伸手,跟着那团雪进了师尊的衣服里,拦住了继续往下掉的雪团。   “你这逆徒,在做些什么?”   “逆徒这次没逆师尊,”沈疏蘅捧着融化的雪水,“是它不听话,要掉进师尊衣服里,冰师尊,阿蘅在帮师尊。”   “多谢,”傅雪客心情复杂。   沈疏蘅受用的笑了笑,又开始蹲在地上,滚着雪球。她一看,师尊的雪球,居然比她蹲着还高了,她可不能落后。   她手下的动作,也越来越快,不过还是赶不上师尊。   傅雪客将快一人高的雪球放好,修整了一下形状。“你手里的那个,正好做这个雪人的头。”   沈疏蘅抬头,看了一眼她堆的,将手中的雪球递给了她。   她接过来,放在了上面,一个雪人,大致的形状已做好,还需加点细节就行了。   师徒二人合力,又做好了一个雪人的雏形,只是比另一个雪人,稍微矮了点。   “现在要给它们,做眼睛鼻子、嘴巴了。”沈疏蘅兴奋地望着面前的雪人。   “你去拿两根胡萝卜,做鼻子,”傅雪客道。   沈疏蘅急忙摇摇头,嘴往下撇,一脸嫌弃,“才不要胡萝卜,它们好难吃的,阿蘅要橘子做鼻子,橘子好吃!”   “又不是你吃它们,那就用橘子做鼻子了,”傅雪客有些好笑。   “眼睛用什么做呀?”她歪头,疑惑地看向傅雪客。   只见师尊手中出现了,几颗圆圆的黑玉,折射着太阳光,漂亮极了。   沈疏蘅将黑玉按进雪人头上,当作两颗眼睛,又把橘子塞进眼睛下,当作鼻子。   雪人顶着圆圆的鼻子,有些憨态可掬。   沈疏蘅皱眉,总觉得还缺些什么,到底缺什么呢?   记起来了,是衣服,她们都穿着衣服,自然雪人们也该穿衣服,不然多不好呀。   “师尊,可以给我一件,你的衣服吗?雪人没有衣服穿。”   傅雪客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件绣着鹤纹的白衣,递给徒弟。并未责怪她想些奇怪的事。   沈疏蘅也学着师尊,拿出了自己的衣服,一一给雪人们套上。   傅雪客见她将自己的衣服,套在了稍矮一点的雪人身上,“那个雪人是你?”   “穿着我的衣服的是我,穿着师尊衣服的是师尊,”她道。   “你比我矮,高一点的雪人该是我,”傅雪客起了玩心。   “这也只是暂时的,阿蘅还会再长高,比师尊还要高。”   傅雪客听后,轻笑出声,眉目温柔,注视着面前的少女。   “师尊,我不是在练剑吗?为何会在这?”倏地,沈疏蘅茫然地望向四周,还有面前的雪人,怎么还穿着她们的衣服,谁这么幼稚,肯定不是她。   傅雪客眼中闪过诧异,很快又恢复如常。   徒弟脸上的稚气完全消失,想是恢复了心智,意味着她受损的魂魄也恢复了。   只是她未料到徒弟受损的魂魄,会恢复的如此快,如此突然。    第44章   她脑中画面一闪, 最后一幕是她支撑不住如海浪席卷的倦意,昏睡了过去。   再然后,她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你说你要堆雪人,你不记得了么?”傅雪客手指着面前的雪人, 欲笑未笑。   沈疏蘅转头, 重看了眼面前的雪人, 那雪人都快比她高了。圆鼓鼓的雪白身子, 黑漆漆的眼睛在阳光下闪闪烁烁, 单看那一双眼睛,倒是机敏十足。不过, 这般机敏的眼睛下, 却顶着个黄橙橙的圆润鼻子, 配上它嘴下的大弧度笑容,怎么看,怎么滑稽古怪。   她仔细一看,雪人的鼻子,竟是橘子做的。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副画面, 是她要求师尊,不用胡萝卜做鼻子,非要橘子做鼻子。   她还要雪人穿上她们的衣服。   一回忆起这些,她脸上躁得慌。不一会, 殷色便占了主色调, 白皙的脸通红一片, 耳垂也未幸免。   沈疏蘅的手尴尬的无处安放。她对师尊说话时幼稚的语调,做出的无厘头事, 都让她无地自容。她恨不得化为雪色,融在这满天大雪中, 再不让人看见她。   傅雪客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做这些幼稚的事时,师尊为何不拦着我?”沈疏蘅嗫喏的发声,手捏了捏自己的衣角。   她低头,望着雪地,她脸上太热了,真想抓起一把雪敷在面上。   傅雪客温柔一笑,犹如在雪中,悄然绽放的清绝之花,是这白茫茫天地中,唯一一道绝色。   “那里幼稚了,明明很可爱,为师很喜欢这样的你。”   沈疏蘅抬头,师尊的笑落入她的眼中。这几日,她都未见过师尊笑得这般开心。   她心中隐隐有些嫉妒,嫉妒心智不全的自己,能够得到师尊的喜欢。   虽然这种喜欢,不是她对师尊那种喜欢,但是她还是嫉妒,嫉妒她能让师尊,说出这句话,露出笑容。   “师尊,不觉得心智如同小孩,很讨人厌烦吗?”她问。她印象中的小孩子,一个赛一个烦人。   她虽记不清她这段时间,做了什么,但方才回忆起的堆雪人,她就觉得自己有些烦人,要求忒多。   “不会烦人,”傅雪客墨色的眸中闪烁着温柔的光。   怎么会烦人呢?她喜欢都来不及。   沈疏蘅倏地想起,那次她叫系统,却未得到反应。   “系统,你在么?”   还是无人回应,她心里不由得担忧起来,对这事她也束手无策。   “你还玩雪么?”傅雪客问。   沈疏蘅愣了楞,“我要练剑,不玩雪。”如今系统不知发生了何事,她必须抓紧修练,以打破未来的死局。   “今日先歇息一下。凡事都要循序渐进,你身体还未痊愈。”   “知道了。”   只是她不修练的话,该做什么。闲下来,她实在有些不习惯。   记起来了,她答应过器灵,要陪她说话,给她带些话本子的。   “师尊我还有些事,要出去一趟,”沈疏蘅道。   “出去散散心也好,”傅雪客心里空了空,失落的情绪倏然攀上心头。   若是往常,徒弟定会说清楚,她到底去做些什么。而不是用模糊的有些事代替。   “师尊,我先走了。”   傅雪客颔首,目送徒弟离去。   少女的背影越来越小,直至消失在茫茫雪地上,唯留下一串脚印。   天上又开始飘雪,晶莹的雪片落在她的发间眉间,还未融化,新的雪片接踵而至。   飞雪染白了她的乌发与秀眉,她却始终站在原地。   不知站了多久,傅雪客转身,一步步走回了房间。   她抖落一身飞雪,入屋。   坐在桌旁,捧起一卷书。   她盯着书,方正的黑色字体,在眼中渐渐变为一团团模糊的黑墨团。   她的双眼并未聚焦,显然是走神了。可能是昨晚并未歇息好。   傅雪客决定去沏一壶茶,好提一下精神。   明黄色的灵火燃烧着朱漆色的茶壶。不一会,壶里的开水便开了,呼呼作响的顶撞着茶盖,要从里面壶里冲出。   傅雪客手上拿着书,烧开了的茶壶就在她旁边,声音极大jsg。她不知是看书入迷了,还是想事入迷了,似未听到一般。   转头一看,滚滚白烟从茶壶里喷出,她急忙熄了火。   提起茶壶,就往桌上的白瓷杯里倒,手一抖,却全喂给书桌。水在桌面四处流淌,将自己慷概的献给桌子,连书也得到了水的施舍。   她只得放下茶壶,拿起湿漉漉,还在滴水的书,使了个术法连书和桌子一并烘干。   做好后,她又重新倒水。沸水一入茶杯,干枯的茶叶便窜到水面,一边贪婪地吸收着沸水,一边舒展开碧绿叶片,喝饱后,才重新潜伏进了杯底。   傅雪客的手一碰到茶杯,就迅疾地缩回了,一看,自己的食指竟给茶水烫的发红,还有些疼。   她叹了口气,她从未有过如此多的失误。往常她还总笑徒弟,笨手笨脚。   徒弟给她说的有事,到底是什么事,她想了很久都未想到。   她要去看看徒弟,到底在做些什么。   乌发编织而成的同心结,出现在了她的手中。这些头发是徒弟的,上面有她的气息,感受一下,就可以找到她。   刹那间,傅雪客便出现在了宗门内的藏书阁内。这里的书全是些话本,因此她以往从不来此,今日是她第一次来。   上面的气息,显示徒弟也在这里。   她隐匿了自己的气息,又用了个隐身的术法,往徒弟所在的方向走去。   少女伏在高大的书柜上,一会仰头看看这个,一会儿低头看看那个。眉头微微蹙起,嘴唇抿着,不知在纠结些什么。   “选那本书好呢,《霸道魔尊的千种宠爱》,《我与逆徒不可说的日日夜夜》……”沈疏蘅看着这些五花八门的书,面露难色,她实在不知器灵前辈喜欢看那种类型的话本。   难怪徒弟不告诉她,来做些什么,原是来此看些这种书,若是自己看这种内容,也会羞于开口。   徒弟嘴里经常说的奇怪的话,竟是从这些话本里学的。   沈疏蘅想了想,一股脑的将一书柜的话本全倒进了储物袋中。去找器灵前辈,看看她要那些,剩下的她在还来藏书阁。   沈疏蘅又往器灵前辈那赶去,傅雪客紧随其后。   “你终于来了,等了你好久,还以为你跑路了呢,快给我看看你带了些什么好看的话本,”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从水晶屏内探出头。   沈疏蘅从储物袋中倒出,那些话本哗啦啦的倾泻而下,在地上堆成了一座小山。   “这么多!”器灵瞪大眼睛,震惊地望着堆在一旁的话本。   她兴奋地从水晶屏内跑出,蹲了下来,肉肉的小手在书堆中快速翻找。   “《鼎炉师尊真绝色》这本书终于出完了,老身等了百年,”器灵奶包子似的小脸,目露凶光,就像饿鬼见到了山珍海味一般。   “前辈,这书真有如此好看吗?”沈疏蘅望着器灵忽然疯狂的模样,忍不住问。   “当然,谁看谁知道,不过不是你这个娃娃该看的书。”沈疏蘅虽快成年了,可在万岁的器灵眼中就是个小娃娃。   器灵又在里面挑出了几十本,“剩下的我都看过了,都挺好看的,你也可以看看,各种禁忌恋爱你值得拥有,”她一脸神秘地说。   “前辈看了这么多话本,对于情爱之事,可有些见解?”沈疏蘅问。   “见解多了,莫非你有了中意之人?”   沈疏蘅眼中露出失落,眉眼不复往日的神采奕奕,“是,只是我们之前不太可能。”   “凡事总要试一试,你没试,怎么知道可不可能!”器灵打气道。   “我与她同为女子,她在我心中如同天上明月,高不可攀,”她语气低沉,眼中泪水弥漫,眼圈泛红。   器灵用黑亮亮的眼睛,将沈疏蘅从头到脚,扫了一遍,“你这身段、容貌样样都好,你不如用色……”她将**咽了回去,凉凉的感觉倏地盖住了她,像是被什么盯上了。   “你可以试着去吸引对方,”器灵指着那些书,“至于如何吸引,书上都有,自己去看吧。”   “我要去读书了,告辞!”转眼,器灵带着话本,钻进水晶屏内,就不见了。   只留下她和一堆话本。   不知怎么回事,今日出门后,总有种身后有人的错觉。   她将话本收好,又去了另一处地方。   傅雪客随着她,也来到了玉衡宗外的街上。   徒弟终究如她所想,有了喜欢的人。她该高兴才对,可她始终高兴不起来。   她在情爱面前,也是一个自私的普通人。也不愿所爱之人,爱上他人。   街上有许多家卖糕点的店铺,沈疏蘅每到一处,就买一块桂花糕。   她吃到第二十块桂花糕,才尝到了与在南溪城所吃,很像的味道。   她走到那家点心店里,像店主说明来意。又给了别人一大笔灵石和一些丹药,特别是这些丹药,每一颗都是天品的,可以算得上是价值连城,没有人会拒绝。   她只知道师尊喜欢吃桂花糕,所以她才想替她做些。   店主在旁演示着做桂花糕,沈疏蘅在一旁学着。   经过店主的指导,她做出的桂花糕终于算得上是有模有样了,白糯糯的花朵状,上面还嵌着些黄灿灿的桂花。   沈疏蘅将桂花糕装好,就往问心阁里赶去。   傅雪客见徒弟回去后,她也回去了。   她又重新做回到房中,拿起书,等着徒弟的归来。   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傅雪客嘴唇微微翘起,手里拿着书,却始终望着房门。    第45章   “我回来了!”沈疏蘅推门而入, 兴冲冲地跑到师尊身边。   傅雪客视线从书上离开,她抬头,目光温柔,“回来了。”   “嗯, 师尊你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沈疏蘅的一只手背在身后, 那只手上提着一个油纸袋。   少女弯下腰, 脸凑到她面前。浓密的睫毛, 在她眼前忽闪忽闪。眼神澄澈, 透着狡黠的光,似山间机灵的小动物。   “为师不知,……她本想说桂花糕。只是看徒弟的样子, 认为她绝对猜不出。她才改口, 以免打击这孩子的自信心。   “师尊你至少要说一个,不要说不知!”少女放柔声音。   “胡萝卜,”傅雪客道。   沈疏蘅摇摇头,“不对,是熟食。”   傅雪客手指曲起, 在桌上敲出一声一声轻响,“橘子炒樱桃。”   “师尊,你这猜的什么东西,”沈疏蘅嗤嗤笑出声。   “我就不为难师尊了, 不如你先闭上眼睛。”   傅雪客双眼闭起, 有笑意从她唇边绽出。   清淡桂花香扑面而来, 随后温热糕点贴在唇上,极其柔软。   “是桂花糕,……她的声音若泠泠冰泉潺潺流过,从人的耳朵里流入心间, 带起阵阵清凉的舒爽。   沈疏蘅指尖夹着糕点,推入傅雪客口中,“对了,奖励你一块桂花糕。”   糕点一入口,浓腻的甜迅疾攻破舌间,窜上她头顶,撞得她头昏脑涨,像踩在旋转的棉花堆里,有种呕吐感。   她难受极了,面上却未显出,仍挂着如春风般的笑容。   她强忍不适,一口一口咀嚼,再慢慢咽下。仿佛在品味着什么天下含有的珍馐。   “好吃吧,”沈疏蘅笑弯了眼睛,雀跃道:“这是阿蘅亲手做给师尊的。”   傅雪客气定神闲地喝了一口茶,微苦的茶香撵走了些甜腻,她的头没有那么昏了。   “阿蘅真乖,剩下的也给为师吧,”不能让徒弟尝到自己所做的糕点,因为实在太难吃了。   沈疏蘅又拿出一块白糯的糕点。满意地看了看,不亏是她做的,又好看,又美味。看来她在厨艺方面,也很有天赋。   她也来尝尝有多好吃,准备放入口中时,师尊捏住了她的手腕。   傅雪客从徒弟手中拿走糕点,“你不是说,这是专为为师所做么,怎的自己吃了起来。”   沈疏蘅一脸傲娇,她做的果然好吃,师尊都厚着脸皮从她手中抢了。   “师尊真是贪吃,都给师尊。”   “下次可不许说我是贪吃鬼了,我这分明是继承师门传统,也算是尊师重道了。”   傅雪客莞尔一笑,眼中满是宠溺,“是,我们师门传统。”   沈疏蘅在傅雪客旁边坐下,手撑着脑袋,歪头看向她。   傅雪客每吃一口糕点,就喝一大口茶,以此来压下甜腻。   糕点还未吃完,杯里的茶没了。她提起茶壶,却只倒出几滴浅绿的水,滴进青花瓷杯中。   “师尊,我去替你烧jsg壶水,”沈疏蘅观察了许久,发现师尊不止喜欢吃糕点,还喜欢喝茶。   下次她还要亲自给师尊炒茶叶,这次就先烧水泡茶。   “有劳了,”傅雪客淡淡道。   她仔细看了看手上的糕点,模样晶莹剔透,散发着清香,怎么下口就甜的如此冲人,像百杯糖浆倏地灌入喉   “师尊快吃,别光顾着欣赏,虽然我做的糕点确实好看,”沈疏蘅唤出异火,烧着壶里的水。   此刻没了茶水的缓解,傅雪客被甜的有些反胃。面上却还是云淡风轻,一口接着一口。   咕噜咕噜的声响传来,水终于烧开了。   沈疏蘅提壶倒水,袅袅白烟升起,氤氲着少女的眉眼,使那双眼睛变得湿润润的,瞧着更惹人怜爱了。   傅雪客准备握住茶杯时,徒弟伸手挡住了她,“很烫的,我给师尊凉一下。”   倏地,少女面色凝重,浓秀的眉头微蹙,压住了那双水润的杏眼,里面荡漾着怜惜的波光,“你的手什么时候烫到的,都起水泡了。”   “师尊这么不小心,以后泡茶交给阿蘅。”   师尊手上的水泡很小,若非两人挨得极近,师尊又伸出了烫伤的手,她是不会发现的。   “疼吗?”她轻轻捏住了师尊的食指,小心地对着它吹了口气。   霎时清凉的风轻柔拂过傅雪客指尖,风极其小,转瞬即逝,她的心湖却因这风,涟漪四起,久未平静。   沈疏蘅拿出一颗白色的圆润丹药,按在傅雪客指尖,又缓缓捏碎,一蓬蓬浓郁的药香弥漫开来,沁人心脾。   “好了,”沈疏蘅道,她松开了抓住师尊的手。   她又施了个凝冰诀,让滚烫的茶水变得只剩一丝温热,入口刚刚好。   “师尊喝茶,”少女双手捧起茶杯,恭敬地递给傅雪客。   傅雪客接过,喝了一口,眩晕感终于减退了不少。   沈疏蘅继续坐下来,歪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师尊。   桂花糕的清香绵绵不断袭来,勾起了她肚里的馋虫,她咽了咽口水。   她也好想吃呀,在一旁闻着太香了。可她答应过师尊,是专为她一人所做,自己吃了,算什么事嘛。   她还是忍一忍吧。   最后一块了,傅雪客在心里松了口气,甜腻的味道搅得她胃里实在难受。   就在傅雪客喝茶时,她的左手被徒弟按住,然后手中的东西进了徒弟的口中。   沈疏蘅最后终于按捺不住,用嘴夺走了师尊只剩半块的糕点。她做出这种出尔反尔的无赖事,不是一次两次了,多今天这一件也无妨。   想象中的味道并未出现,只有恨不得人当场过世的甜味,沈疏蘅被甜的两眼一抹黑。   但这是师尊咬过的,她不能吐掉,毕竟四舍五入就算接吻了。   她皱起脸,胡乱嚼了几下,囫囵吞下肚。   “别噎着了,喝点水,”傅雪客将茶杯递到她唇边。   沈疏蘅迅速接过,喉间的不适感,也未阻止她的小心思,她要喝师尊喝过的地方,她将转杯调转了一下,嘴唇贴上了师尊碰过的杯口,将茶水一饮而尽。   “师尊,对不起,原来我做的这么难吃,这么不好吃,你为什么不说给我听?”方才的得意被愧疚一扫而空,她才吃了半块就受不住了。   傅雪客疑惑地看向她,“你觉得很难吃?”   “难道不是吗?甜的要人命,”沈疏蘅道。   傅雪客摇摇头,“我幼时因病味觉受损,有些味道尝不出。”   “只不过你做的桂花糕,入口软糯,色泽晶莹,桂花清香宜人,口感极好,味道想必也是极好的。”她认真道。   “师尊你味觉受损,岂不是很多好吃的都尝不到味道了,”沈疏蘅的声音有些难过。   “我于吃食方面并未有执念,不必为我感到难过,佳肴与辟谷丹于我而言并未有什么不同。”   “你第一次做桂花糕,能做成这般,很是厉害,”傅雪客表扬她。   沈疏蘅喜笑颜开,盈盈笑意又回到了眼中,“师尊真的这么认为吗?”   “真的。”   沈疏蘅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薄红挂上了白皙的脸,像晚霞熏红了天边白云。   笑意从傅雪客眼中溢出,扶去山间雪雾,得见春山妩媚。   果然还是个孩子,又好骗,又好哄,三言两语便能让她开心。   这般好骗,易轻信于人,日后可怎么办?   所以,她就该一直待在她身边。   半月后,月寒谷内。   “你如今的心思都该放在修行中,万不可因别的事分心了,”傅雪客道。   飞流奔泻,气势磅礴,浪声涛涛。   沈疏蘅的耳朵里只有师尊不大的声音,“我明白。”   傅雪客颔首,上次的事让她心有余悸,半月来她一直陪着她练剑。   近来,她总在想,徒弟喜欢的人到底是谁,是宗门内的弟子,还是别的宗门的人。   谷间风大,吹得林间的树一起东倒西歪,呜呜作响。   少女着一身青衣,立在哪里,身后是飞瀑。   狂风吹拂的她衣衫飞舞,她的脊背挺直,宛若一株翠绿的青竹,满身韧劲,直挺挺立在苍穹之下。   傅雪客心中生出感叹,这孩子愈发夺人眼目了。   “师尊,我去瀑布下练剑了,”沈疏蘅提剑出鞘,寒芒映在她的眼中,眸若寒星。   她转身,提剑而去。   少女在重重水幕下,神色淡定,丝毫不惧似千军万马袭来的千万奔流。   她眼中的潋滟水光转为,如同手中剑般坚硬的寒芒,无视一切阻碍,若有,用剑斩去便是。   平举,不断冲击她的水流,在她的剑下,化为了一道白龙的虚影,冲天咆哮,万千钧重的水流被它截断,瞬间被冻住了。   涛停,风歇,一切仿佛静止了般。   站在水中的少女朝傅雪客望去。   她的心乍然漏了一拍,接着又如雷声轰鸣,一声响过一声。   脑海中有各种声音叫嚣着,叫嚣着,她这么好,你舍得拱手让人吗,她生来就该是你的。   抛弃不该有的道德,用你的一切,包括你这个人本身,为她设下一个又一个诱惑,让她完全属于你。   眼中少女的身影与记忆中的重叠在一起,日子过得真快,转眼间门派大比就开始了。   凛冽剑芒一闪,就将对手扫下了台,少女依旧着青衫,意气风发站在台上,吸引了不少男男女女炽热的目光。   傅雪客望着那些人,眼神冷了下去,想到里面或许有徒弟喜欢的女子时,她的心倏地烦躁起来。   她修的心法可使人心如止水,百年来,这是第一次,心中似有疾风作乱,心海翻涌,不能静止。   这一刻,她想将徒弟抱走,藏在无人之地,只有她们在。    第46章   “雪月峰沈疏蘅胜,……嘹亮钟声敲响,长老宣布第一场比试的胜出。   沈疏蘅身形清瘦,双眼明亮如月光,神情平淡, 一身青衣更衬得她气质温润, 让人想起了月夜的竹林, 静谧疏朗。   少女的样貌, 是男女都会喜欢的那种。   台下有些弟子们, 将手上的鲜花抛向沈疏蘅,鲜花是早上刚摘的, 明艳花朵上露珠水光闪烁。   “师妹接着!师姐爱你!会继续看你的比试的!”红衣女子率先抛出花朵。   “也接着师兄的花,……蓝衫弟子扯着嗓子喊, 誓要盖过旁边女子的声音。   “师姐接我的!”各种声音响起,场面一时混乱。   来自四面八方的花朵飞向沈疏蘅,带着香气扑向她,不一会各种繁花的香味就沁入了她的衣衫上。   沈疏蘅给这次宗门大比添了个好彩头,第一次比试就如此精彩, 同等境界下一招制敌。   沈疏蘅一走下台,就被人群围住了,这些人里面很多都是去过南溪城的,见过她御雷霆为剑杀血尸。   “师妹, 师姐剑法上有不懂的, 想向你请教一下……”   “我也有……”   “这人怎么插队!”这些人中, 没几人是真关心剑法,醉翁之意不在酒。   嘈杂的声音回响在她耳边, 她努力从人群中挤出,“抱歉, 让一让,下次有时间在与各位探讨剑术。”   她朝傅雪客走去。   日光煌煌,照在师徒二人身上,两人收起了所有不该在日光中出现的东西。   傅雪客低头,望着徒弟,黑沉沉的双眸似两汪幽潭,潭底沉着她所有隐秘。   “我方才在台上表现怎样?”沈疏蘅仰头,亮晶晶的眼睛中盛满了期待。   她特意在话本子里学的吸引喜欢的人。今天她在台上一招制敌,引来同门欢呼,没道理,师尊不喜欢看,jsg毕竟她的姿势都是经过研究的,每一招都要好看实用。   “招蜂引蝶,”傅雪客低声道。   “什么?”外面太嘈杂了,她没听清师尊说的话。   傅雪客伸出指尖,在她衣服上抹了一下,声音冷淡:“脂粉味太浓,为师闻着不太习惯。”   沈疏蘅挠了挠脑袋,师尊不喜欢这些味道。她往后退时,师尊冰凉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了回来。   她身上的脂粉味,肯定是挤在人群中,染上的。   她抬起衣袖,轻嗅,好像还好,只是不同于师尊的清冽冷香,“不浓呀,不过没有师尊身上的味道好闻就是了。”   傅雪客神色稍缓,她手上掐了个诀,将徒弟身上的脂粉味驱逐出去。她不允许自己的所有物,沾上别人的气息。   “师尊不喜欢闻脂粉味吗?那阿蘅下次离他们远点,免得他们的脂粉味沾到我身上。”   傅雪客微微颔首,“这段时日,你的进步很大。”   沈疏蘅笑弯了眼,红唇下,笑得露出两颗虎牙。   师尊的一两句话,就能让她开心很久。   “方才你为何一束花也未接下?”傅雪客问。   “因为我心里,已经有了重要的人,”沈疏蘅望着师尊的双眼,她似有把自己的目光牢牢映在里面。   师尊没有说话,她们两人继续四目相对。   她面上坦然无比,实则内心慌乱,师尊那双如浸没过冰雪的眼眸,仿佛在烫着她的心,她怕一不留神,所有心思全被那双眼睛瞧见了。   这种行为也是她在话本中学的,直视喜欢人的眼睛,绝对不能退缩。她准备今天在师尊面前好好表现,晚上再去她床上,执行另一个计划。   “是谁?”水色潋滟的眼眸里,映着傅雪客渺小的身影。   沈疏蘅脸上带了些薄红,“秘密,师尊到时就知晓了,”她看着师尊,想了想今晚要做的事,顿觉羞耻。   她看了几十本话本,里面的主人公们都是通过那些互通心意,然后在一起的。   傅雪客嘴唇弯了下,可是眼底却丝毫没有笑意,只有一片沉寂的冰雪。   “为师等着。”   “好,不会让师尊久等的,”沈疏蘅说完,却感觉周围的温度倏地降了降,凉爽的有些冷。   傅雪客伸手,与她掌心相贴,用力地牵住了她的手。   “走吧,那边又在抽签了,”清冷如雪的声音滑过沈疏蘅心间。   沈疏蘅被师尊牵着,一路上都没有人围着她,畅通无阻。   她抽好签,红色的牌子上写着她与楚青水的名字。   她第一次与她见面,就说要切磋,今日终于有机会了。   “沈疏蘅对楚青水,”长老敲响古钟。   “师尊,我先去了。”   沈疏蘅足尖轻点跃上台,对面的人朝她笑了笑,她也回了个笑,两人并未多言。   雪白剑光与碧清剑光乍现,在台上交相辉映。   楚青水的剑势,似朦胧烟雨,丝丝缕缕拂面而来,如真正的烟雨一般,无孔不入,却暗藏锋芒。   沈疏蘅知道避无可避,唯有提剑迎难而上。   她挥剑刺去,剑风骤起,烟雨般的剑气倏地散开。   剑起,风雪至,凛冽剑气如龙,怒吼着向楚青水飞去。   疏忽江水携浪,涛涛而来,在场每一人似乎都站在江头,千丈高的浪笼罩着他们。   沈疏蘅见自己的剑势被对方化解,只觉兴奋,楚青水未使出全力,她亦未使出全力。   她浑身都充满了战意,有种酣畅淋漓之感。   耳边风声呼啸,乌发在身后纷飞,她双眼亮光闪烁,脚下仿佛不是平地,而是浩瀚无垠的江面,稍有不慎,就会被无尽浪潮吞噬。   楚青水提剑而至,剑身直直冲向她的眉心。   沈疏蘅淡然一笑,丝毫不见慌乱,双眼黑白分明,就似写意山水画般,无论世事变迁,永远是悠然宁静的。   铮的一声,沈疏蘅腰身下压,手腕翻转,剑与剑相撞,发出清脆的鸣叫。   局势瞬变,她提剑挡下后,迅速起身,将楚青水逼得连连后退。   沈疏蘅挥剑,一剑化万剑,满天剑影倏然袭来,遮挡住了明亮日光,一片阴影仿若大鹏展翅,将看台及擂台盖住。   “嘶,好冷,”台下有些人双臂交叉抱起自己,身子缩了缩。   傅雪客仰面,她幽瞳中映照着万千剑影,徒弟在月寒谷中练剑后,剑气的凛冽寒意更甚。   楚青水目光沉稳,一如她的剑一般。   举剑,横空斩去,剑气化碧海无垠,将她护在其中。但她知道剑修不该躲避,而该一往直前。   身体似负苍山,沉重无比,每向前一步都异常艰难,仿佛穿梭在狂风暴雪中,走一步,狂风就卷起她,往后抛二十步。   剑声嗡鸣,在和它的主人一起颤栗,感受到这般畅快的战斗,何妨输赢!   沈疏蘅在虚空中站立着,赞赏地看向楚青水,她的对手,她的友人。   体内的灵力源源不断,汇于双手,她加大了挥剑的力度,她们要痛痛快快地战一场!   楚青水额上沁出汗水,很快就凝成了冰珠,不一会已是霜雪满身,刺骨的寒意包裹住了她。   她的血液滚烫炙热,并不觉得寒冷,她将所有灵力都用在剑上,未分出丝毫来暖和身体。   两方就这般僵持着,谁也不让谁。   台下的人可就苦了,他们被冻得,喷嚏连声,分出灵力来御寒还是觉得冷,仿佛骨头都冻住了。   “他们到底谁会赢?不过这场比试还真是精彩。”   “就是有点废观众。”有人哆哆嗦嗦道。   最终雪白剑光占了优势,它的光华盖过了烈日。   剑光所化白龙张开巨口,一口吸尽碧水,龙尾一甩,将楚青水缠起,放在了台下。   楚青水输了比试,一点也不伤心,她仰头,望着天上突然飘起的飞雪,释怀一笑,用掌心接着飞雪,然后吹拂出去。   掌管比试的长老,宣布沈疏蘅获胜。   沈疏蘅跳下台,来到楚青水身边,行了一个剑修之间的剑礼,这是剑修对尊敬的对手,所行之礼。   “多谢你,今日与你一战,我于剑意上又有了些新的体悟。”楚青水睫毛上还挂着冰珠。   沈疏蘅回,“我亦是。”   她转身,发现师尊就站在不远处,她急忙走过去。   傅雪客打开一瓶回灵丹,倒了三颗在手上,“张嘴。”   沈疏蘅听话的张开嘴,隐隐可见雪白的牙齿,特别是两颗尖尖的虎牙尤其明显。   傅雪客眼底带笑,将盛着丹药的手掌递到徒弟嘴边,“自己吃。”   沈疏蘅愣了楞,并未伸手,而是低头,嘴唇贴在师尊手心,用舌尖触碰丹药,试图卷起。   每当她块含住丹药时,圆润的丹药总是狡猾地逃走,重新落回师尊的掌心,她的舌尖还会不小心滑过师尊的掌心。   徒弟柔软舌尖滑过之处,都会有些冰凉和痒,扰的她心间也漾起阵阵酥麻。   这么久了,沈疏蘅一颗丹药都未吃尽嘴里,不由得有些委屈,秀眉和浓睫往杏眼一压,里面水光荡漾。   她按住师尊的手,将掌心紧紧贴在自己的唇上,含住了三颗丹药后,坏心眼的在师尊掌心咬了咬。   傅雪客收回手掌,看见了上面的浅浅牙印,笑着道:“阿蘅看见小狗了吗?她咬了为师的手。”   沈疏蘅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眼睛一直往别处瞟,飘忽不定。   “哪里来的小狗,这里都是人,没看见,没看见,一定是师尊做了坏事,欺负了她,才会被报复。”   傅雪客无奈一笑,“为师做了什么,要遭她报复?”   她哼了一声,“明知故问,”以前师尊都是把丹药直接喂她嘴里,这次却故意戏弄她,让她废了好大劲才吃到丹药,岂有此理。   “师尊要多顺着她,她的报复心可是很强的,不然下次还要咬你,”沈疏蘅做出一副凶狠状。   傅雪客将手搭在徒弟头顶,顺毛一般的揉了揉她的脑袋。   “为师记住了。”   倏地,有一处擂台传来的异常引起了两人的注意。   她们踱步过去,却见到了令人震惊的一幕,所有人的剑都在颤抖臣服。   沈疏蘅发现,引起这些的,是台上萧晓晓手上的剑,剑身通体漆黑,没有丝毫亮光,辉煌的日光照在剑上,仿佛被吞噬了般,也未反射出光线。   不知她从何处得来的这柄剑,竟能引起如此多的异动。   自己手中的剑也不受控制,在恐惧害怕,她自学剑起,都是用的这柄普通的剑,比凡剑就多了丝灵性而已。   她的剑碰到品质高到离谱的剑,会这般也算正常,但是有些长老的剑品jsg质也极高,却也在不受控制的颤抖。   女主手上的剑到底是什么来头,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那柄剑。   几乎是没有悬念的,萧晓晓一剑将对手轰下了台。   剑作为剑修的同伴,有时也会影响到剑修实力的发挥,当然这种影响微乎其微,几乎可忽略不计。   但是今日女主手上的剑,却将这种影响拉得极大。   新一轮的抽签又开始了,沈疏蘅发现,自己抽中了和女主的比试。   萧晓晓站在另一处,拿着签牌,看见上面的名字,眼里满是轻蔑。   若不是傅学客将她关在虚无谷,她还得不到这柄神剑。   倏地,神剑斩夜震了一下,一股更像它主人的气息,在靠近,比拿着它的人,还要像。   不管了,等下她们会打一架,它忘记了好多事,但是它的主人一定是最强的,赢的那个肯定是主人。   沈疏蘅后背倏地升起了阵阴亮,她转头一看,女主正用毒蛇般的目光望着她。   t    第47章   沈疏蘅淡淡瞥了眼萧晓晓, 就侧过身了。   萧晓晓见沈疏蘅沉静如水,垂在宽袖中的手,不禁紧握成了拳,直到锋利的指甲嵌进肉里, 她才因痛疼停止。   “你们猜谁会赢, 是萧晓晓还是沈疏蘅,……有些弟子们开始讨论起来。   “沈疏蘅虽在前几场比赛中表现精彩, 但萧晓晓修为比她高, 现下又得了这般厉害的剑,就连长老们的剑都在惧怕她的剑。”   “那她的剑岂不是在天品阶之上, 或者不止!”灰衫弟子瞪大眼睛, 半是惊诧, 半是羡慕。   “这看来输赢已成定居,萧晓晓会夺得魁首,从修为和武器来看,沈疏蘅就彻底输了。”   楚青水在一旁听后,她也看得出, 萧晓晓的剑可以对对手造成多大的影响,而这些影响都是剑修在一场战斗中是否取胜的关键处。   持剑者,当一往无前,任你前方刀山火海, 万劫不复, 只需往前就够了。但若手中剑产生惧意, 怎么一往无前,斩除险阻。   讨论声落入萧晓晓耳中, 她望着手中的剑,目露狂热, 只要是她的东西,全都该是最好的,她的剑必须是天下第一剑,她穿越到这里,也必须成为世间第一人,无论用什么手段。   她就要做这世间最耀眼的存在,如曜日。   浩大钟声回响了三下,代表比试该开始了,这是最后的总决赛,胜出者将得到门派至宝蛟龙珠。   沈疏蘅归剑入鞘,递给了傅雪客,“师尊帮我拿一下,我要上台比试了。”   傅雪客接过徒弟的剑,却并不惊讶。   而她们周围站着的人,却一个个眼睛瞪的像铜铃,“这手中有剑,总比无剑好,她一个剑修不用剑,难道用拳头打人?”   “说不定是知道自己必输,这样做挽回面子,输了也可以说自己没用武器,掩耳盗铃!”紫衫男轻嗤,他是萧晓晓的追随者之一,晓晓讨厌沈疏蘅,他也讨厌她。   刹那间,或蔑视,或同情,或不怀好意看戏般的目光织绘成网,笼罩在沈疏蘅身上。   傅雪客望着她,眼神如三月和熙春风,她亦对师尊笑了笑。她只在乎师尊的目光,其他人无论怎样想,她都不在乎。   沈疏蘅信步朝台上走去,在离高台只有一步时,她回头,目光穿过远远的人群,落在了师尊的身上。   她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踩着台阶,上高台。   沈疏蘅垂手而立,手中空无一物,清风入怀,唯满袖清风。   萧晓晓站在另一头,猩红双眼中爆出狠戾。   幽黑长剑从手中飞起,剑尖朝向沈疏蘅,倏地向她而去,肉眼望去,只见一道残影。   倏地,雪白剑光乍现,与幽黑剑身相撞,光华愈盛,剑气化茧,包裹住了斩夜。   台下的弟子,揉了揉眼睛,疑惑道:“哪里来的剑光,她不是没带剑吗?”   “己身为剑!她凭金丹期的修为竟能做到这般,至少化神期才能做到如此,且天赋要求也极高。”一身红衣,相貌明艳的长老提起剑柄,敲了敲自己徒弟的头,“让你平时不好好学习。”   沈疏蘅借月寒谷中的极寒激流,将身体当作剑般千锤百炼时,她就在想,为何宗门内其他剑修,不借此来修出己身化剑。   她却不知,就算其他人来此,锤炼数百年,也不一定炼成,或许还会寒毒入骨。   不是所有人,剑心能天生如满月盈透,有些人甚至连剑心都没有。   斩夜被沈疏蘅的剑气裹缠住,萧晓晓加大了灵气的输出。   己身为剑又如何,能比得过她的神剑斩夜。   瞬息间,斩夜急速旋转,幽黑剑光切碎雪白剑气。   斩夜准备继续朝沈疏蘅飞去时,她却不见了。   萧晓晓警惕地看向四周,她在沈疏蘅诡异身法上,吃过亏,这次绝不会重蹈覆辙。   斩夜回来,悬在她身边,快速地绕着她转圈,一圈圈剑气围住了她,防止沈疏蘅偷袭。   斩夜并未认主,她害怕斩夜的剑气伤到自己,所以剑芒所化的圈有些大。   倏地,凛冽剑气直入萧晓晓眉心。   她不敢置信地睁大双眼,斩夜竟没挡住她!   不可能!她身法再鬼魅,再难以捕捉,来到自己身边,都会经过斩夜,被它伤到。   萧晓晓两指夹符,黄色符纸倏燃烧成火焰,挡住了沈疏蘅的剑气。   寒芒从她猩红双眼射出,看向沈疏蘅的目光如同死人一般。   斩夜从后背直直刺向沈疏蘅,马上就能将她一剑穿心了。   就在这时,沈疏蘅倏地发现,自己和斩夜产生了某种联系,她试着斩夜停了一下。   沈疏蘅借此,踩着诡异的步伐,身形一闪,又消失了。   萧晓晓方才为了一剑击杀沈疏蘅,将所有的灵力全输进了斩夜中,沈疏蘅不见了,斩夜却不停下,依旧气势汹汹地朝她刺来。   斩夜未认她为主,这般情况下,她也控制不住它了。   方才还未烧完的防御符,替她缓解了斩夜的恐怖力量,就在萧晓晓尝试再次控制斩夜时,她的神识与神剑的联系被切断了。   沈疏蘅狡黠一笑,一脚将萧晓晓踢出去。   萧晓晓的身体离台边越来越近,若她出去,就会输掉比赛。   在离台边还有一寸时,她收住了不断往后斜飞的身体,她唇角勾起,还未彻底笑出时。   沈疏蘅蓦地出现,又一脚踢在了她身上,她的身子宛若断线的纸鸢,直直往下坠去,在空中她四肢挣扎着,想要起来,却无果。   人群默契地给萧晓晓让了片空地,她的后背猛地撞上坚硬地板,地板凹出了个人形,她仿佛被嵌进了地板中。   一口鲜血冲上喉头,铁锈味在口中肆虐,血从口中喷出,在她的头上形成了小型血雨,又悉数上落回到她面上。   鲜血在脸上四处流淌,染红了她的脸,濡湿了她的头发,她狼狈地躺在地上,怨恨地望着沈疏蘅。   蓦地,斩夜飞到沈疏蘅眼前,晃了晃。   萧晓晓觑起眼睛,放出一缕神识,缠住斩夜,想控剑杀了沈疏蘅。   剑身一颤,幽光乍起,斩断了萧晓晓的神识。   神识被强行切断,萧晓晓的识海迅速分裂崩塌,她因为痛苦,全身蜷缩颤抖,这种痛疼不是刀剑砍伤所能比拟,是来自神魂深处的剧烈痛疼。   管比试的长老见此,有刹那失神,很快又回神,“本届玉衡宗大比,魁首为沈疏蘅。”   沈疏蘅走下台,从台阶一步步下去,斩夜却还跟着她。   斩夜发现自己先前认错主人了,不知那人用什么手段,竟能将主人身上的气运夺走,导致它误认了。   它讨好似的绕着沈疏蘅,还挽了个剑花,想要求得主人原谅。   它剑尖朝沈疏蘅眉心刺去,漆黑剑尖上沾了一点鲜红,是沈疏蘅的血。   倏地,白光乍起,斩夜的漆黑表层斑驳裂开,露出了耀眼的雪白剑身,这才是它真正的样子。   顿时,万剑凄鸣,似在恭迎自己的王,又似在恐惧。   剑修们手中的剑,纷纷颤个不停,想要从手中挣脱而出。   斩夜如玄晖般停在空中,浩荡剑气似日的光芒,照耀每一处。   万剑齐出,它们从自己的主人手中奔出,纷纷亮出剑刃,缭绕着斩夜。   就在方才,刺破她眉间时,斩夜与沈疏蘅缔结了契约。   沈疏蘅能感受到斩夜的兴奋,是一种被禁锢很久,终于得见天日的兴奋。   她望着宗门内,不断飞向她们的剑jsg,有些头疼,这般很容易遭人仇恨。   “剑回,”斩夜回到她手中,化作白芒,融入进了她的眉心中。   天上的飞剑们,才纷纷飞回到自己主人手中。   在场的人见到这副景象,已经不能用惊讶形容了,更多的是忌惮与贪婪。   萧晓晓目眦欲裂,明明是她先得到神剑,这般夺目耀眼的剑,天生该是她的。   长老拿过一个紫楠木做的盒子,递给沈疏蘅。   沈疏蘅打开一看,里面是颗圆润的骨白色珠子,散发着蓝光。   是蛟龙珠,蛟龙有排山倒海之势,龙珠自然承载了这份气势。   剑修若能化用它,能得一丝龙气,对于剑道的感悟有极大益处,甚至可以说是脱胎换骨。   这颗珠子,沈疏蘅却不太稀罕,她有她自己的剑道,不需要借助蛟龙悟道。   “是谁拿宗门至宝蛟龙珠来做奖励的!弟子间小小的比试,怎么能拿这般重要的东西出来。”   风崖赶来,就见到萧晓晓面覆鲜血,倒在地上,他们原本设想她该得到蛟龙珠,珠子却在沈疏蘅手中。   管比试的长老摸了把冷汗,蛟龙珠明明是掌门要当奖品的,现在却来此问罪,实在没有掌门的样子。   若是那位当了掌门,玉衡宗怎么会这样,像一片浑水。   傅雪客站在徒弟身边,冷淡道:“宗门至宝放在珍鼎阁中,无掌门神识,是打不开的。”   “掌门师伯难道连自己的神识都能被人偷走?”沈疏蘅讥笑。   掌门的脸红了白,白了红,额上青筋连跳,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沈疏蘅才不管这些,总之看到女主和她的小团体吃瘪,她就开心。   长老们失望地望向掌门,怎么让这东西当上了掌门,当初这个位置不该是他的。   弟子们不知道之前的宗门秘幸,但是见掌门这样,他们真的好想笑,可是不敢,只能憋着。   “宗门至宝怎能随意许人,”掌门咬牙道。   沈疏蘅拿出蛟龙珠,日光将它照的剔透,与浅淡蓝光交相辉映,衬得她纤细的指尖颜色,十分好看。   她粲然一笑,手中的蛟龙珠渐渐化为齑粉,发着淡蓝微光,随风散落。   掌门许悟拂袖,气急道:“你……你这……这可是宗门至宝!”   “既是宗门至宝,那更该全宗所有人,都能有机会用到,我将它化为齑粉,四处飘散,诸位可就地打坐,从中领悟。”少女的声音如玉石相撞,悦耳极了。   特别是听到所有人都有机会,从蛟龙珠中领悟,他们觉得沈疏蘅的声音不止是好听,那简直是仙乐。   这样一对比,掌门的气量也太小了,竟比不过一个小辈弟子。   他们一个个就地坐下,闭气眼睛开始吸收空气中的蛟龙珠。   能得此机缘,谁还在乎掌门,连眼神都懒得给予。   许悟见此,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用手指着沈疏蘅,嘴唇翕动,却没有声音。   萧晓晓还躺在地上,她五指化爪,伸进地面。许悟这没用的东西,一点利用价值也快没了。   叮的一声,系统机械声音响起,“奖励天生剑骨。”   沈疏蘅发现,自己的识海内还出现了一颗流光溢彩的珠子。   “宿主,请将这颗真龙珠赠予师尊,并说出符合人设的话,不然直接抹杀。”   她从识海内拿出真龙珠,装出一脸痴狂,递给师尊。   “送给师尊!师尊收了阿蘅的东西,以后也只能是阿蘅的人!”她将龙珠塞到傅雪客手中。   害怕师尊不接,她耳尖窜上薄红,有些羞涩道:“师尊收下吧,阿蘅今晚有重要的事和师尊说,不收,阿蘅是不会说的!”   傅雪客温柔一笑,宠溺地看着徒弟,“那为师收下了。”    第48章   沈疏蘅推开房门, 脑袋探出,两只明亮的眼睛配合着她四处巡视着,确认无人后,才迅速缩回脑袋, 小心地锁好了房门。   她快步走到床前, 手伸到枕头底下, 摸出了一本书。   她小心地翻开, 眼睛扫到第一行字, 秀白的脸倏地红了起来。   她心虚似的抬起脑袋,往屋内看了看, 门锁好了, 她还是有些不放心, 这些书可不能让师尊看见。   她呼出一口气,又走到桌子前,坐下。   将深蓝色封皮的话本摊在朱红桌面上,旁边还放着张空白的宣纸。   她挑了很多话本,全部都是关于师徒相恋。她对情感这方面, 无甚经验,也不敢向外人诉说。   所以,她只能借助于话本所讲,来吸取些经验了。   脸愈发热了, 她忍不住用手摸了摸, 仿佛有火烧似的。   不一会, 空白宣纸上写满了黑字,密密麻麻, 上面全是沈疏蘅记下的笔记,还有她的反思。   大都是为何书中的徒弟和师尊, 能够一开始就干柴……烈火,而她却不行。   她翻到最后一页看完后,合上了书。   今晚,她要将书中所写,付诸在行动上!   沈疏蘅踱步到衣柜边,柜门吱呀一声,开了。   她在柜中翻了许久,她的寝衣太合身了,顶多能露出锁骨,根据她总结的话本故事,这显然还不够!   有一件稍大的衣衫吸引了她的注意,那件好像是师尊的,至于为何会出现在她这里,她不记得了。   就是这件了,穿在她身上,刚好松松垮垮,符合书里的要求。   她拿好衣衫,就往外走。   此时天色渐黑,天上是一轮赤金弯月,地上是月光与清雪缠绵相映,各自都了带些彼此的颜色。   沈疏蘅坐在浴池中,低头扫视着自己的身躯,眼中露出了些失望,禁不住摇了摇头,哎了一声。   虽然她没见过师尊的,但是她以前趴在哪里哭时,感受的到,肯定比她要大许多。   沈疏蘅游到池边,跨步上岸时,引起了阵阵哗啦哗啦的水声,池内涟漪泛起。   她将自己套进了师尊雪白里衣中,裤脚太长,曳到了地板上。   她弯下腰,卷起了一圈裤脚,直起身子,岂料卷好的裤脚又滑了下去,它非要和地板脸贴脸。   她又卷了几次,每当她站好,准备离开时,裤脚就迅疾滑下,与地面依依不舍。   不管了,再这样浪费时间,说不定师尊都就寝了,不行不行,她要快点。   沈疏蘅只能抓起裤腿,阻止了裤脚与地板的接触。她就这样一路走回了房间中。   她上燃了一炉香,站在边上,把自己的身子往舒卷着的烟雾中凑。   熏了好一会,她退了退,脸埋在袖子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淡雅幽香钻进鼻尖,十分舒畅。   她可以去找师尊了,只是直接去找师尊难免不会被她拒之门外,需要有个理由。   不如拿本道书,装作不懂,去请教她,只要一直说自己不懂,不就能一直赖在哪里不走吗!   不亏是她,太聪明了。   说做就做,沈疏蘅来到了傅雪客门前。   “师尊开开门!”她一下一下地叩响门。   “何事?”傅雪客清冷如雪水轻击山石的声音传来。   沈疏蘅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着慌,无丝毫愧意,“阿蘅方才看一卷书,许多地方都不太懂,想要师尊解惑。”   “进来吧,房门未关。”傅雪客道。   沈疏蘅推门而入,又闭好房门。   傅雪客从床上坐起身,半靠在床头,鸦羽似的发倾泄至腰间。   她的视线移到徒弟身上,唇边带了丝笑意。   徒弟提起裤腿,一步一步迈过来,实在有些可爱。   “怎么不穿你自己的寝衣?”   沈疏蘅的下颌啄了下,又很快抬起,拿黑灵灵的眼睛,小心地观察着傅雪客的神色。   见师尊的面色一如幽潭,平静无波,她松了口气,理直气壮道:“师尊的衣服穿着舒服。”   傅雪客道:,“我们二人的衣衫所用布料,都是一样。”   “我……我现下正是生长的时候,身上变化很大,自然是大一点的衣服穿着舒服些,”沈疏蘅有些恼,师尊怎么一点面子都不给她留。   师尊拿眼睛扫了扫她,微微颔首。   她走到塌上,脱了鞋子,轻车熟路地爬了上去。   “师尊往里去一点,我没位置了。”她一把扯过师尊的被子,盖上,身子故意挤着师尊,和她挨紧。   傅雪客往里挪了挪,徒弟身边的位置空了大片,却还说不够,硬是往她这里挤。   她虽不知她打的什么注意,但却觉得好笑,少女温软的身子贴着她,有些滚烫。   “把你的书拿出来,是哪里不懂?”   沈疏蘅拿出书,递给师尊,“哪里都不懂。jsg”   傅雪客眉头微蹙,翻开了一页,又递给了她,“这些话本,你也不太懂?”   沈疏蘅听后,心猛地跳了下,拍打在肋骨上,震得全身发麻,她心道不妙。   看清师尊手上拿的,正是她经常看的师徒禁忌恋话本后,呼吸一滞,气都差点顺不上来了。   她大脑一片空白,拿错书,这是她从未想过的,一时之间,就愣在哪里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傅雪客见徒弟,脸比天边晚霞还要红,傻傻睁着一双眼睛,瞪着她,就是不接过书。   她又打开书,扫了扫里面的内容,摇了摇头,语重心长道:“里面所写的关于双修与鼎炉的事,切莫当真了,很多错误,也不要太沉迷这些书了。”   沈疏蘅终于反应过来,受惊似的,按住了师尊,阻止了她继续翻下去的动作,将书夺了过来,“我没看过,这是器灵前辈托我找的,她爱看这些,我帮她找好后,还未给她,所以拿错了。”   “你这个年纪,对这些事好奇,也很正常,看看也无妨,只是不要沉溺其中,就好,”傅雪客在心中斟酌了一番,才说出这些话。   她说完后,徒弟的面色愈发红了,红得滴血,圆圆的眼睛中水汽氤氲,像要哭出来了。   就算师尊没说她,沈疏蘅也觉得异常羞耻,书中全是师徒二人做些,让人面红耳赤的双修。   想到这,她真想找个地缝,躲进去。   不行,她不能退缩,今晚事,必须今晚做。   “师尊,我去你书柜中,找找,应该能找到我不懂的那本书,”沈疏蘅努力压下心头羞耻。   “嗯,”傅雪客靠在床头,半闭着眼睛,垂在脸庞的乌发,削弱了她的清冷,添了份慵懒。   沈疏蘅胡乱拿了本书,反正所有的书,都可以当作她的借口,当然话本绝对不可以。   “辛苦师尊了,”她的心脏在胸腔中,扑通扑通跳着,像繁密的鼓点急骤响起,用这声音给她助威,摇旗呐喊。   师尊的手指白皙修长,暖光灯光映照在她指上,似暖玉。这般好看的手指,悠然翻着书,别有一番风雅之味。   沈疏蘅的目光,全给师尊的手吸引住了,她还注意到,那双手的指甲修剪的很圆润,透着淡淡的薄粉,像三月里微雨沾湿的微凉樱花瓣。   “这一处,可懂?”傅雪客问道。   沈疏蘅摇了摇头,“不懂。”   傅雪客眼睛微弯,里面满是浓浓的笑意,眼里装不下,落到了她的眉梢眼角、整张脸上。   “书封里面的空白也不懂?”她轻弹了一下徒弟的脑门。   “你只盯着为师的手看,那里会懂。”   沈疏蘅回过神,方才她的视线半点都未漏给书,全在师尊手上,偷看被当场抓到,实在尴尬。   她试着略过师尊的话,转移话题,“师尊不如从第一页讲起。”   她说完后,傅雪客的声音泠泠如冰泉流淌,一贯的认真,逐字逐句的拆解与她讲解。   沈疏蘅的目光在师尊身上游弋着,趁着师尊全神贯注的给她讲课,她开始做起了小动作。   她瞟了眼自己松松垮垮的领口,伸手将衣领往下轻扯了下,直到精致漂亮的锁骨露出,再往下是半遮半掩的春色。   她本来半靠在床头,此刻身体却在缓缓倾斜,伪装着不知不觉地往师尊怀里倚着。   淡淡的清香不停地漾来,傅雪客抬眼,映入眼帘的,是垂下的云鬓掩映着浓雾似的白。   她眼中有波光跃动,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一如幽冷的古井。   “露这么多,切莫着凉了。”她抱起被子,就将徒弟严严实实地卷了起来,只给她留了颗脑袋,与自己面面相视。   沈疏蘅懵了,她今晚的计划接二连三,遭遇变故,全都朝着她未料想过的方向发展。   按照她阅览多本师徒禁忌恋的话本经验,她们现在应该开始走入了书中描写最多的剧情,而不是被子裹得她什么也未露出。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这么聪明,还不会随机应变。   没有什么是能难得倒她的,如果有,那就说明自己的脸皮还不够厚。   “可是师尊将我裹得太严实了,我热,”她糯糯地发声,推开了被子,让师尊能看清自己。   “下次别在穿不合身的衣服了,”傅雪客淡淡道。   沈疏蘅假装没听见,仿佛柔弱无骨,向傅雪客倾倒过去。   少女贴在她身上,浅淡的雅香再次笼罩住她,连五脏六腑都陷进了这香味中,灼烧着她,使她不得安宁。   她也看得出,这孩子心思哪里在她所讲内容上。   温热的吐息在她颈边低语,在一声声催发,她埋藏于深处的欲……念,怒放出刺目的鲜红。   傅雪客关上了手中的书,任由身上人靠着,手指从少女脸庞拂过下颌。   “你也不想听这些,是吗?”   “既然不想听,不如为师与讲讲,你感兴趣的那些话本可好?”    第49章   “也……不是不可以,……沈疏蘅红着脸道。   “只是如何讲?”   傅雪客对沈疏蘅笑了笑,眸中冰雪早已融化,风情万种悉数堆在她眼角眉梢。   此刻的她,像山间里勾人精魂的妖魅, 一颦一笑都让人甘愿俯首送上她想要的一切。   沈疏蘅定定望着, 她的心神全这副模样勾住了。   “你先起来一下,……傅雪客俯在她耳边, 呼出热气, 烫的她心尖一颤。   她挪动身子,半跪在榻上, 睫羽微颤, 眼中的水光也时不时亮起又黯下。   “现下可行?”她问。   “还不够, 你在过来些。”   傅雪客蛊惑着她,那清冷声音像一根柔软丝线套在自己脖子上,让她不由自主的往她那边过去。   “可……”她的话还未说完。   傅雪客倾身,吻在她的唇上,手也缓缓按在她后脑勺上。   渐渐她学会她所教后, 她松开了她。   沈疏蘅的眼中水雾更甚,泡的那颗眼珠愈发黑亮,闪烁着碎碎的泪光,惹人怜惜。   她有些无措地望着傅雪客, 眼圈、鼻尖, 都冒出一点微红, 就像新婚之夜,挂起的大红灯笼上的红光, 跃到她面上。   还没够,她还想继续, 可是呼吸不过来,确实难受极了。   傅雪客望着她,露出一个了然的笑。   “可学会了?”   沈疏蘅糯糯道:“学会了,可容我在一试吗?”   “可以,”傅雪客道。   她听后,心中犹如千树万树火树银花炸裂开,眼前仿佛看见了各种缤纷烟火,在庆贺她的苦尽甘来。   她半跪着挪了下,自己的身体,离傅雪客更近了一点。   她虔诚地仰头,望着面前的女人,“我爱您。”   “您……”她想问您爱我吗?傅雪客又吻上了她,还用牙齿轻咬了下,一点也不疼,有些酥痒,很舒服她很喜欢。   “自是爱的,你是我带大的,我知道你想问些什么。”   “为师与你一样,”傅雪客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心口,又点了点她的心口,“为师的这里,从来都与你一样。”   一股暖流从沈疏蘅心中流过,遍布她的全身,扫荡尽了她累月的苦涩。   “我想亲您,”心跳如雷鸣在耳边乍现,她又尝试着问了一遍。   傅雪客微微颔首,“学以致用很好。”   她吻了她一会,师尊推开了她。   “可要在学些别的?”   师尊的声音响起,她重新落回地上,变成了她自己。   她缓缓睁开眼睛,“要学,还望师尊亲自教我,徒儿愚钝。”   傅学客眸光流转,唇边带笑,像一朵恣意绽放的雪白海棠,虽无夺目颜色,但就是这一抹雪白,胜过一切人间朱颜。   “现在,才是这堂课的重中之重。”   她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师尊,她抬起胳膊下意识想去遮挡,一只手伸出,拦住了她继续的动作。   “临阵脱逃,可不是好习惯,”傅雪客,笑着道。   沈疏蘅的下颌啄了下,带着鼻音,“嗯。”   “徒儿知错,”她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傅雪客。   “为师罚你,可好?”   微凉的吐息擦过她脸边,带起一阵颤栗。   “好,甘愿受罚。”   房内烛火摇曳,昏黄烛光,四处漾去,遍布屋内每一个角落。   庭院中一树梅花,在月光下悄然盛放,开的明艳无比,淡淡的梅香在黑暗中荡开,来到屋内。   沈疏蘅也嗅到了这一缕梅香,庭院中的梅花盛开了呀,她心想。她好奇地往窗外看去jsg,只能看见一片朦胧窗纸。   “上课时,不许分心。”   院中梅花兀自绽放,引来风雪欺压。   簌簌雪花落在梅瓣上,花瓣颤了颤,颜色被冻得鲜红,暗香浮动在夜色中。   风雪急骤,向梅花席卷而去,在这种情形下,梅花无处可逃,只能颤抖着娇艳的身子,承受着风雪欺压,再发出几声呜咽。   沈疏蘅在黑暗中,逐渐睡着。   傅雪客搂她进怀里,在她额上落下一吻。   翌日。   “那些话本,我是真的没看过,我马上就去给器灵前辈送去,”沈疏蘅死鸭子嘴硬,坚决不承认自己看过。看过这么多话本,还这么菜,显得她很没面子。   “嗯,你没看过。”傅雪客面色平淡,强忍着笑意。   两人来到庭院中。   院内积雪很深,可见昨夜风雪骤急。   “你看。”   沈疏蘅顺着傅雪客所指方向看去。   只见一树红梅身披大雪,雪遮挡住梅花,只能露出星星点点的红来。   她不知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总觉得师尊意有所指,还是说只是让她看下梅花开了。   院内梅花和着清雪,满院飘香。   沈疏蘅今日没有心思赏梅,她还有重要的事要做。   今天男主会拿加了情蛊的丹药,害师尊。   在书中,这是她最痛恨的情节,每次想起,都恨不得一剑捅穿垃圾男主,下三滥的东西也配当主角。   她已经想好了对策,不仅能阻止这件事的发生,还能将男主丑恶面目昭告于全宗门。   “师尊,我先去把话本给器灵前辈送去了,”沈疏蘅找好借口,准备出去。   “嗯,”傅雪客意味深长地望了徒弟一眼。   沈疏蘅往藏书阁中去了,她在里面找了些器灵爱看的,又偷偷摸摸找了些自己爱看的。   回春峰藏书阁内,器灵期待地从水晶屏中探出身子,跑到沈疏蘅面前。   “你学了话本,有效果吗?是不是成功和你喜欢的女子在一起了?”器灵小嘴叭叭叭。   沈疏蘅故作高深地点点头。   器灵眼中迸出一道精光,“谁为上?”   “自然是我。”   “小辈前途无量,”器灵用娃娃脸,老气横秋表扬她。   藏身在暗处的傅雪客,饶有兴趣地看着徒弟。   真是个口是心非的孩子。   沈疏蘅扬起脸,笑的得意,“毕竟我年纪小,体力也好,对这方面的书又涉猎广泛。”   体力好?涉猎广泛?傅雪客笑了。   沈疏蘅在器灵的面前,深藏功与名地离开了。   她开始了今天的正事。   她在水边找到了练剑的楚青水。   “多谢你,那日观看了你与萧晓晓的比试,我于剑道一途又有了新的领悟,”楚青水见到来人,停下了手中的剑。   剑修不止修的是剑术,还有一颗锋利剑心,手中无剑,也能凭借自己,斩断一切险阻。   沈疏蘅道:“无需言谢。”   “今日来,我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楚青水问。   “有一场好戏,需要你帮我带一群人,过来看,人越多越好。”   “没问题。”   沈疏蘅道:“我用通讯玉简与你传音,你到时就将人引到问心阁中。”   “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走到无人之地,拿出一颗丹药,吞了进去,她瞬间消失在此处。   她炼制了的这颗丹药,比别的隐身丹效果好的多,能完美隐匿气息,就算是化神期强者也发现不了。   她可以放心地在宗门内各个地方行走。   她又来到回春峰内,按照书中剧情,走到了一处屋内。   风崖讨好地拿出一颗天品阶的丹药,碧绿色圆润丹药飘出一股药香。   “你要给别人的东西,我才不稀罕,”萧晓晓眼底露出不屑。   “晓晓,我给傅雪客的丹药虽也是天品,可这天品内,也分三六九等,她的那颗自然是最差的那一等。”   他话锋一转,“况且我还在里面加了情蛊,只要她一吃,就会对我死心塌地,迫不及待与我双修,届时我修为必定大增,炼丹一术也能有所突破。”   他知道傅雪客的身体有一些问题,只要他说自己的丹药可以帮助她,还不信她不吃,毕竟这可是天阶丹药。   萧晓晓这才接过丹药。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晓晓你不要心怀芥蒂,我心里始终只有你,”风崖的手搭在萧晓晓手上。   萧晓晓谅解地望着他,“我知道,说不定你能炼出神品丹药,祝我冲击化神期。”   她在心中冷笑,她才不稀罕他这种男人,若不是他是丹修中有名的天才,她连场面话都不想说。   “还是晓晓懂我,与她双修完,我就与你双修,这样你也能提升修为,”风崖眯起眼睛,盯着萧晓晓。   “上次沈疏蘅在比试上羞辱你,你的剑还认她为主。我会让她的师尊教训教训她,把那柄剑还给你。”   神剑并未认萧晓晓为主,若不是她先前夺了沈疏蘅的气运,斩夜也不会认错人,更不会跟着她出来。   那柄剑本就是沈疏蘅的。   沈疏蘅站在一旁,听着这对狗男女的谋划,只觉一股火气冲上心头,恨不能将他们一剑穿心。   气得她差点将手中的留影石甩像男主的脑袋。   两人浑然不知屋内还有一人,将他们的话全听了进去。   污言秽语,源源不断传进沈疏蘅耳内,沈疏蘅强迫自己先忍耐下来,才能更好的报仇。   风崖今日穿的是一身紫袍,上面滚着鎏金,衬得他面容更加白皙,比寻常女子还白了许多。   他挺了挺自己的背,轻佻地笑着,“晓晓,你看我今日这身如何,那女人见了我,指不定不用情蛊,就会被我迷得神魂颠倒。”   “对,”萧晓晓为了得到品级更高的丹药,奉承着他。   沈疏蘅无语至极,男主以为往自己身上贴金,很好看,又俗气,又难看,花里胡哨。   “等我的好消息,今晚我就与你双修。”风崖道。   沈疏蘅跟紧男主,来到问心阁中。   傅雪客坐在庭院中,簌簌梅花瓣飘下,落在雪白衣衫上。   她忽地站起身,抖落一身梅花,徒留一袭梅香。   风崖一踏进门内,就见到傅雪客站了起来。他这师妹单看脸和修为,倒也配的上自己。   他这般想着,高傲地往前走去,倏地似有个东西绊了下,他一个倒栽葱往前摔去。   沈疏蘅绊倒风崖后,笑弯了眼,走到师尊身边……    第50章   风崖脸朝雪地, 砸到地上,激起大片飞雪。   他抬起头,迅速站了起来。   沈疏蘅忍住不笑出声,可他真的很滑稽。   他眉毛上全是雪, 瞧着像两条白色肉虫, 随着他脸部肌肉抽搐, 就像有虫子在蠕动一般。   傅雪客站在梅树下, 脸上瞧不出喜怒, 那双幽瞳,在雪天中, 似乎变得更冷了些。   沈疏蘅还隐着身, 她看着师尊, 眼睛不禁弯起,里面晃动着温柔波光。   她忽地轻跃而起,挥袖间,满树梅花纷纷扬扬,如江南晚春的斜风细雨, 微凉还带着繁花的清香,迎面至赏花美人身上。   沈疏蘅足尖轻点在纤细枝头上,树枝并未弯曲,仿若无物。   鲜红梅雨不断飘下, 落在白衣女人身上, 红白相衬中, 女人眉目清冷疏离,让梅花也失色不少。   她似人间谪仙, 一切美景美人终究是凡物,在她面前只会失色。   她缓缓伸出手, 鲜红花瓣落在她莹白掌心。她抬头,往沈疏蘅所站枝头望去,“胡闹。”   沈疏蘅眼中闪过疑惑,师尊这是看见她了?不应该呀,丹药对化神期也有效。   “你将这梅花全部摇落,往后几日怎么赏花,花开花落,终有它自己的规律,下来吧。”   她跃下枝头,倏地现身,“师尊接住我!”   傅雪客唇角微微上扬,抱住了从空中掉下的人。   “师尊怎么知道是我?”她问。   傅雪客笑了笑,手中忽地出现一个由黑发编织而成的同心结。   这是她头发编制而成,沈疏蘅想起来了。   上次在幻境中,师尊也是凭着这,找到她的。   她的幻境里,师尊着一身大红嫁衣,眉心处描着钿花。   她好想看师尊真的打扮成这副模样。   “师尊不喜欢方才那阵梅雨吗?”她靠在傅雪客怀中。   “喜欢。”   “师尊不奖励我吗?”   冰凉的吻落在沈疏蘅唇上。   “这个奖励我很喜欢,今晚不知师尊还能不能奖励些别的给我。”她从傅雪客怀中跳下。   这时,风崖理清了自己身上的雪,又用手熨平自己摔皱的衣服,走了上来。   他抬起下颌,狭长的眼睛更显得他高傲了。   “师妹,你身上不是有隐疾吗?师兄特地为你jsg炼了这枚丹药,只要吃了它,就会好。”   他勾起嘴角,整张脸似乎都在往上翘着,五官似随时准备得意飞起,“这可是天品的丹药,师兄我现在随便一炼,就是天品丹药。”   他风崖可是世间含有的炼丹天才,丹师可比剑修难修练多了,特别是像他这般,两百岁便能炼制出天品丹药,还有望炼出神品丹药,更是世间罕有。   他想象中的画面,并未出现,傅雪客竟冷着一张脸,连看都懒看他一眼。   就在他准备继续劝说时,一只雪白靴子踢飞了他手中的丹药。   “目无尊长!师妹这就是你教的好徒弟!”他额上青筋暴跳,怒视沈疏蘅。   傅雪客揉了下徒弟的头,淡淡道,“是有如何”   “我当然是我师尊的好徒弟,你这丹药里下了情蛊,不踢飞还等着你害我师尊吗?”沈疏蘅骂道。   “不过天品,有什么好稀罕的,”沈疏蘅拿出丹瓶,倒在手心上,朱色丹药流光闪烁,灵气充沛。   “师尊只能要阿蘅的东西,不许要别人的,”她将丹药递到师尊唇边。   这颗丹药她炼制了好久,才炼制出神品阶的丹药,可以压住师尊体内的魔气。   风崖倏地瞪大眼睛,眼中升起妒火,喃喃道:“不可能,绝不是神品丹药,你不可能炼出,我都未炼出,你绝不可能炼出。”   耀眼白光闪烁,斩夜出现在沈疏蘅手中。   她提剑走到风崖身边,一脚踢向他膝盖。   嘎吱一声,他的膝盖骨碎了,他栽倒在地上。   沈疏蘅忆起书中描述的情节,她的师尊,谪仙般的人,竟被这种污秽东西,算计玩弄。   怎么敢,她提起剑,插进他手掌中,“是用这只手害得我师尊?”   神魂与肉身传来撕裂般的痛疼,他痛嚎一声。   倏地,阵阵脚步声与嬉笑声传来,一群弟子闯进问心阁中。   见到这一幕,他们惊恐地瞪大眼,张着嘴,想要说话,却吓得发懵。   终于有弟子反应过来了,“你大逆不道,竟如此对待宗门长老!”   “他在丹药中下情蛊,想要害我师尊,这一剑是他该受的,”沈疏蘅道。   她放出留影石,金色的圆石飞到空中,投射出两道交谈人影,正是风崖和萧晓晓。   留影石不仅能记录下影像,也能记录下声音。   他们二人商讨时,说出的龌龊话语,在庭院中反复呈现。   有些女弟子们看不下去了,“要我说,真是活该,这换了谁,不想给自己师尊出口气!”   “对!就算是长老也要承担自己做错事的后果。”   风崖双眼血红,有股鲜血直冲脑门,他气都呕出一口鲜血,浇在雪地上。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杀了沈疏蘅。   他在宗门内的声誉,全毁在沈疏蘅手上了。   该死!她该死!   “叮咚,奖励一键炼制神级丹药。”系统在脑海中道。   沈疏蘅一脚踩在他头上,拔出斩夜,又刺向他另一只手,“下药害我师尊,一定也用上了这只手。”   汩汩鲜血从他被洞穿的双手中流出,他的头被踩着,不能动弹。   只有一双眼睛还能活动,他转动眼珠,看向傅雪客,“师妹,救救我!”   “我错了,我一时鬼迷心窍,被萧晓晓迷住,师兄做这些,其实也是为了你。”   傅雪客依旧无动于衷,神情冰冷地望着他。   沈疏蘅举起剑,又往风崖身上捅去,拔剑时,鲜血四溅。   “师妹!你身上的隐疾与……”风崖说出这句话后,五官痛苦地扭曲。   本想用这个秘密,换自己性命,却不小心引来了更加可怕的东西。   他倏地惊恐地颤抖,“弟子知错,弟子知错,求师父收回,我再也不敢说了。”   泪水混着血水从眼中流出,他似乎看到了极其恐怖的事情,比此刻沈疏蘅拿剑砍他还要吓人。   “禁制?师父在你身上下了禁制,”傅雪客明白了风崖为何会如此的原因。   师父有事瞒着她。   风崖发根部向下,逐渐变白。脸也在衰老着。   “我再也不敢在师妹面前提此事了,求师父放过我,”粘稠的液体覆在他长满老年斑的脸上。   当年,师父为让他们保守秘密,在他们身上下了禁制。他亲眼看着师父死的,难道师父还活着!   傅雪客走上前,冷声问:“师父瞒了我什么?”   风崖神智逐渐溃散,他活不下去,怎么能让活着的人好过。   “你母亲勾引师父,不仅是个骚货,还是个叛徒,你这个杂种也是骚货,活该!”他疯狂大叫,想让在场所有人都听见。   “你母亲勾引师父,你勾引自己徒弟,真是一样不要脸,”他面目狰狞,声音毒辣。   “我与我师尊你情我愿,与你有何关系,你这种卑鄙下流之人,才更加恶心。”   围观的弟子们,只当是他狗急跳墙,嘴里什么话都能说出。   就算师徒相恋也很正常,现在可流行师徒恋什么的。   沈疏蘅又一剑刺向了他的咽喉,他还想继续骂,口中却只能发出几个简单的音节。   人群中,有掌门的弟子,他们见到这些,赶紧去通知掌门。   许悟找来化神境长老,来到院中。   沈疏蘅看见三位化神期,一点也不怕,“风崖害我师徒二人,今日谁也别想拦着我讨回公道。”   “救我,”风崖艰难地抬起指尖,指向来人。   长老们看见留影石上所放,纷纷摇了摇头,做出这种事,不是活该吗?   真是丢人,丢尽了他们这些长老们的脸面。   他们拂袖而去,毕竟傅雪客也是化神期,说不定还在这之上,他们可打不赢她。   为这种烂人拼命,弄伤自己没有一点好处,就一点丹药,不值得。   许悟拦住他们,“诸位长老留下帮帮我师弟,他这也是被美色迷惑。”   “做错事,就该承担后果,”几位长老留下话,拂袖离去。   风崖眼见自己的救命稻草飘走,他喉咙里发出响声,想要留住他们。   一位灰衣弟子气冲冲跑来,“师父有位闭关了一百多年的长老出关了。”   “胡执事长老,快去找他,他最是爱才,想必会为此救下风崖。”   沈疏蘅面无表情,拿剑在风崖身上戳着,她不让他死去,神品丹药她有的是,吊着他的性命,让他痛苦。   那边,许悟拉着徒弟,去找到胡长老。   “有弟子以下犯上,意图毁掉宗门炼丹天才风崖,他如今能炼制出天品阶丹药了,您快去救救他。”   胡长老一听,胡子气得翘起,天才可是宗门的根本,谁这么大胆,竟敢残害同门。   许悟完全将风崖所做的事略过,只将傅雪客如何纵容弟子,杀害风崖。   胡长老气势汹汹,来到院中,他释放出大乘期威压,如群山般压向沈疏蘅。   沈疏蘅曾在月寒谷中,锤炼过自己,大乘期的威压,她勉强能抗下。   她手中动作不停,一下下挑断着风崖灵脉,他快断气时,就扔一颗丹药进风崖嘴中。   当然,她炼制的神品丹药,经过她的调制,只能起到吊着口气的效果。   “你大……”胡长老本想怒斥沈疏蘅,在看到她随便拿出一颗神品丹药时,停住了自己的话。   反而问道:“这神品丹药可是你自己炼制的?”   “是,”沈疏蘅不卑不亢。   胡长老想起许悟对他说,有人谋害宗门丹修天才。风崖百岁炼制出天品丹药,在炼制出神品丹药的弟子面前,哪里有脸称得上天才。   面前这弟子年纪轻轻,修为在同龄人中也算得上佼佼者,更别提能炼制出神品丹药了。   这才是天才!   他抬头,看向不断放着的画面,又嫌弃地看了眼风崖,“活该,玉衡宗就属你们那代最差!”   “老夫如今已是大乘期,可要做我弟子?”他殷勤地看向沈疏蘅。   “不要,”沈疏蘅拒绝。   围观的弟子们,以为胡长老会对沈疏蘅大打出手,没想到上演了收徒被拒戏码。    第51章   “玉衡宗内, 除了姜师祖,我的修为是最强的,你真不肯拜我为师?”   “你拜我为师,也不影响你现在的师父, 还是你的师父, 怎样?”胡长老摸了摸了胡子, 和蔼迅速取代了, 脸上的凶神恶煞。   沈疏蘅望着傅雪客, 眸光坚定,“我此生, 无论如何, 只会, 有jsg一位师尊,就是我现在的师尊。”   “长老,内门还有一位弟子,不过双十年华,就到了元婴期, 您可以收她为徒,”掌门见沈疏蘅不肯拜师,松了一口气,急忙推荐萧晓晓。   胡长老直接无视许悟, 转向傅雪客, “三百年前, 我和上任掌门抢着收你为徒,没想到如今, 又变成了我想收你的徒弟为徒。”   “我师尊都没有三百岁,”沈疏蘅有些疑惑。   傅雪客联想到了风崖的话, 她心中有了些猜测,师父骗了她很多事。   “年纪大了,难免记错,”胡长老笑了笑,终于注意到许悟说的那名弟子,“你方才说有位弟子双十年华,就到了元婴期,可是真的!”   许悟嘴角勾起,“是真的,”说完,他眼睛微眯扫了沈疏蘅一眼。   不过金丹期,晓晓是元婴期,未来还会有大乘期做师父。   胡长老摆摆手:“你快把她带来此处见我,”现在的弟子天赋这么高吗?   看戏的弟子们听后,停止住了离开的脚步,感觉还有好戏看,毕竟萧晓晓也是这件事的间接参与者。   风崖半死不活倒在地上,黑红的血浸透雪地,澄澈的空气染上腥臭味。   沈疏蘅嫌弃地皱了皱鼻子,血痕挂在她秀白脸上,一身青衫也亦未幸免,猩红血点溅了满身。   傅雪客在她身上丢了个清洁术,脏污瞬间消退。   少女如玉脸庞,又清晰呈现在她眼前。   往问心阁赶来的人,越来越多了,这些人发出的声音,犹如夏日万只蝉齐声鸣叫。   沈疏蘅朝她和熙一笑,有如春风拂来,吹散了凛冽寒天,和院中的吵闹声。   她素来不喜喧哗之境,院中那些人叽叽喳喳,吵的她烦的很,见到徒弟笑后,烦躁好了很多。   一道熟悉身影出现在她们面前,正是萧晓晓。   萧晓晓听闻大乘期要收她为徒,脸上洋溢着喜色,进来后,她的脸突然垮了。   留影石还在不断放着她和风崖。   “啧啧啧她还有脸来,若是我做这种丑事被人发现,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围观弟子又开始议论起来,他们人又多,躲在人群中,也不能知道是谁。   “她和风长老真是,一个比一个恶心,一个个都喜欢仗势欺人,下些阴招。”   各种声音和类似的话传到萧晓晓耳朵里,她面色惨白,眼中郁积愤色。   她在识海中,歇斯底里大叫:“系统我的万人迷属性怎么失效了!就算我做在过分的事,他们都应该着迷我。”   “对不起宿主,因为天道之子,在陆续夺回自己的气运。”   又是沈疏蘅!   她气得浑身发抖,眼神幽暗阴毒。凭什么她能做天道之子。   “胡长老,这就是萧晓晓,”许悟带着她走过去。   “你已到了元婴期!”长老兴奋道。   萧晓晓收敛了眼中的怨毒,微笑着回:“是,弟子仰慕您已久,还望能做您的徒弟。”   胡长老点点头,倏地,他神色一变,语气也从方才的兴奋转为平淡,“你一身灵力不纯,是用丹药堆积而成的修为。”   萧晓晓的笑冻在了脸上,她双眼含泪,望向许悟,希望掌门能够帮忙。   许悟被她看得,心里一软,“她的元婴期虽是丹药所堆,但是不是所有人都能靠着丹药堆上去,她能这般,说明天赋也不是寻常人所能比。”   “还望长老看在我这掌门的面子上,收她为徒弟,”许悟道。   胡长老想了想,“若是往常我或许收她为徒。”   “你说她这元婴期,竟比不过沈疏蘅金丹期的灵力醇厚。”   萧晓晓听后,咬紧牙齿,每次都是沈疏蘅,上次也是,这次又是她!   她想到这,妒火在心中焚烧,只盼能用这火,烧死沈疏蘅,挫骨扬灰。   “罢了罢了,老夫如今也该收一个徒弟了。”   长老看向萧晓晓,她才元婴初期,只要停止磕丹药,定可以超过沈疏蘅,也算弥补了他的遗憾。   倏地,阴云遮天,天幕仿佛要倾塌而下,雷声贯耳。   再一抬头,只见上空,风卷云涌,深紫色的雷霆旋转,破开云层。   这是有人,要渡劫了!   沈疏蘅盘坐在雪地上,闭上双眼,狂风吹的她衣袍猎猎作响,乌发纷飞。   疾风曳动她的青袍,此刻就像一朵,缓缓绽开的青莲。   傅雪客修长手指,掐诀,金色法印罩住了她,防止其他人打扰她进阶。   胡长老看了过去,沈疏蘅怎么说进阶就进阶,他不想收萧晓晓为徒了,这还怎么超过。   他必须抢过过沈疏蘅,当自己的徒弟。   萧晓晓双眼瞪大,眼珠子都要弹出来了,她想去破坏沈疏蘅的进阶,可是傅雪客守着她。   二十道粗壮的劫雷合在一起,掀开阴云,照得满院都是紫色,人脸也是深紫色。   胡长老望向天边,眼中有些惋惜,他叹了口气,“天妒英才,大乘期的劫雷都没有二十道,她怕是要被雷劈死了。”   “多少天才死在劫雷下,”他幽幽道。   萧晓晓抬头,深紫色的雷光映在她眼底,像结了一层阴翳,更显得她面容可怖。   劈死沈疏蘅最好,这么多雷就不信劈不死她。上次在南溪城中的好运,可不会再有了。   “二十道劫雷,闻所未闻,她这次恐怕要死了,”有些未去过南溪城的弟子道。   其他弟子们笑而不语。   紫色劫雷化龙,向沈疏蘅冲去。   不知道沈疏蘅特殊体质的人,纷纷睁大眼睛,看过去。   轰隆!紫光乍亮,光芒刺得所有人眼睛都睁不开。   紫光消退,他们终于能睁开眼睛了,想象中的画面,并未出现,沈疏蘅竟毫发无伤,坐在雪地中。   “老夫眼花了吗?”胡长老揉了揉眼睛。   许多弟子们,也下意识揉了揉眼睛。   萧晓晓和许悟面色僵硬,只盼再来几道雷,劈死沈疏蘅,他们不信,天下间,会有在劫雷下无损的人。   一定是她身上,有傅雪客给的法宝。对一定是,师父当年给傅雪客留了很多东西,里面就有类似的法宝。   更大的巨响传来,有如群山崩裂,乱石相撞,他们就像站在山谷中,轰隆声似要锤破耳膜。   老天还是眷顾了他们,这不又有更厉害的劫雷劈下来了。   深紫色的劫雷有十人合抱那般粗,一定能将沈疏蘅身上的法宝打坏,劈死她。   萧晓晓和许悟笑着,亮光闪过,沈疏蘅又无碍,甚至身上的气息更加深厚了,犹如汪洋大海。   弟子们,惊诧地望着眼前一幕,手指着天上,张嘴,“还有劫雷,她身上的法宝抵得住吗!”   “这可不是法宝,那日南溪城一战,她可是直接,御万千雷霆化为剑阵,斩杀血尸与邪祟,”很快有人忍不住讲诉那日的事。   有些弟子们听过此事,但一直不信,那日的事传得神乎其神,像假的。   雷灵根都不能御雷,她一个五灵根怎么可能。   沈疏蘅倏地睁开眼,眼睛带了些紫色,雷霆在她身体中游走,一遍遍淬炼着她的神魂与**。   “剑去,”一声起,流光从她眉心飞出,化为斩夜。   斩夜剑身雪白明亮,有如日耀,白光乍破乌云。   天地间只余极明之光,不见极暗之物,是谓斩夜。   雷霆滚滚,满天紫色雷光,似群龙游弋。   斩夜剑尖朝天,要划破天穹。   雷霆下,劈打在雪白剑身上。   只听一声清脆剑鸣。斩夜兴奋地颤动剑身,直直冲向天边。   一人一剑,同时受着雷劫涤荡。   沈疏蘅站起,仰头望天,炼丹术的原理是将五行化为炁,世间万物,无不是这一炁演化而来。   雷霆也在其中,为何不能炼制成丹药!   她御风而起,站在半空中,所有雷霆,全汇聚过来,一齐打在她身上。   异火从手中窜起,迅速变大,直到和她整个人一般大。   她站在一旁,操控着异火包住雷霆。   底下的人,呆呆望着沈疏蘅,他们的世界观被颠覆了,她到底在干什么?   “她不会是在炼丹吧!”和沈疏蘅上过丹药课的人道。   “胡扯,我才接受,世间有人能御雷,把雷炼成丹,绝对不可能!”   “上古时,丹圣频出的时代,都未记载过此事。”   沈疏蘅的所有心神,全灌注在异火中,她要先将雷霆炼化为原始之炁,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   此刻她半点不能分心,虽然系统给她的奖励有,一键炼成神品丹药,但那也是在药材的基础上。   细密汗珠沁出,从额头滑落至鼻尖。她仿佛处在海底深处,四面八方的压力朝她神jsg识袭来。   那是雷霆,在抗拒被转换为炁。   骤然间,雷霆冲破异火,从中逃脱。   沈疏蘅却丝毫不慌乱,云淡风轻地望着逃散出的雷霆,唇边携着微笑。   “若是她真在炼丹,雷从异火中偷出,不就等于失败了。”   “我就说,怎么会有人能将劫雷炼为丹药!”   萧晓晓不知沈疏蘅到底在做些什么,但她仿佛失败了,只盼能出个意外,让她修为受损。    第52章   风吹得青袍, 鼓蓬蓬拂动,她站在半空中,双眸如寒星,明亮坚定。   所有劫雷全都逸散了出来, 异火回到她的手上。   以天地为熔炉, 炼劫雷为丹。   她闭上双眼, 探出神识, 所见世界色彩交叠绚丽, 与平日里不同。   闭上双眼的刹那,她与天地不再有阻隔, 她是她, 她是天边白云, 是海上浪花,是泥间青草,她可以是任何万物。   倏地,一股力道将她的神识拉到了天之极,这里是世界的尽头。   此处颜色, 非黑非白,融汇在一起,一片混沌。   一道鲜亮大红闯入她眼中,近看, 原是一红衣女子, 背对着她。   女子缓缓转身, 向沈疏蘅看来。   “别看她!快走,”系统语气严肃, 仿佛那人是洪水猛兽。   沈疏蘅听从系统的话,控制着神识逃走。   神识重新归位时, 耳边响起一道声音,“看到你了。”   “系统,我方才是出现幻听了吗?”沈疏蘅问。   “不是幻听,她发现了你的存在。”   “该来的总会来。”   系统那机械电子音,竟有些沧桑。   “我要消除你方才的记忆,在使些手段,让她暂时不能追查到你,但也只是暂时的,到时我们只能离开此界,”系统道。   话音刚落,沈疏蘅那段记忆,就像被人从中取走了一般。   她的脑海中,没有了这段记忆。   方才与天地合二为一的,玄妙状态了消失了,但那短短的时间,也让她有了许多领悟。   所有的劫雷全部凝聚在一起,化为一黑一白,两团光晕,首尾旋转着,就像太极图一般。   它们转的越来越快,只能看见黑白残影。   倏地,它们停止了旋转。   两颗太极形状的丹药,飞出,落到沈疏蘅掌中。   一触碰到丹药,就能感受到上面的清正雷霆之气。   丹成了。   她从空中飞下,落到傅雪客身边。   萧晓晓眼睛都快瞪出来,她不甘心地盯着沈疏蘅。   胡长老和萧晓晓站在一起,在看到沈疏蘅后,那双浑浊的眼中,迸发出亮光。   他大跑到沈疏蘅哪里,张着嘴,却激动地说不出话。   他从未见过,也未听过,劫雷炼成丹,若不是亲眼所见,怎样他都不会相信,世上竟有这种事。   “能否借老夫一观?”对于自己的失态,他有些不好意思。   “可以,”沈疏蘅从碧清色丹瓶中,倒出一颗黑白色的丹药,在手中。   胡长老一瞬不瞬地看着,丹药的黑白两种颜色,仿佛在旋转着,就像太极图。   他顿然开悟,他竟从这颗丹药里,找到了,困扰他九百多年的难题。   如何使两种相克灵根,在体内和平共处。明白了这些,他的修行才会更上一层。   他是双灵根,两者皆是天品,他的天资可以说是极好的,但他的灵根却是火与水,两者相克。   “可否让我拿着细看?”胡长老激动问。   沈疏蘅递过去,反正这颗丹药不是用来吃的。   胡长老探出手,触碰到丹药后,蓦得缩回手,电流从他的手指窜遍全身,电的他全身发麻。   若他不是大乘期,恐怕触碰到丹药的手指,都要被电得枯黑。   沈疏蘅没想到,劫雷所炼制的丹药,大乘期也会忌惮。   这还只是劫雷溢出的一点能量,要是将这颗丹药引爆,不知威力会有多大。   围观弟子中,身着桃粉衣衫女子小声道:“我刚刚没看错吧,胡长老拿丹药,被电得缩回手了。”   “我们今日是不是见证了,丹道的变革,劫雷也可以炼成丹。”   水蓝衣衫女子道:“你确定会变革?不是所有人在劫雷下,都能毫发无伤,且这人还是丹修,炼丹造诣也极深,这些条件很难出现在一人身上。”   “您还要看吗?”沈疏蘅摊开掌心问。   胡长老一记起,自己缠着沈疏蘅拜他为师,心里臊得慌。   这那需要拜他为师,若不是他这把年纪了,拉不下这张老脸,他都想拜沈疏蘅为师。   “不需要了,多谢道友,”胡长老道,沈疏蘅在某种意义上,也算提点了他,再把她当作小辈对待,就不合适了。   萧晓晓厚着脸皮,走过来,“胡长老,我仰慕您许久,之所以一直不拜师,就是了拜您为师。”   胡长老那听不出,这是在奉承自己,经过他的观察,这弟子的心性实在很差,满腹嫉妒和嗔恨。   “老夫不会收你为徒,你另寻高就,我有一句话留给你,修行,首先要做的就是,做人。”说完,他拂袖离去。   沈疏蘅收起丹药,“师尊,”她轻抓傅雪客的衣袍,摇了摇。“我们回房去,好不好。”   傅雪客拍了一下,她抓着她衣袍的手背,“好。”   一如既往的清冷嗓音,唯独对她时,会携着独属于她的温柔。   傅雪客牵着她转身就走,她却停住脚步,还发出轻笑。   师尊又转过身,看了她一眼。   她手指向一处人群,师尊顺着她所指看过去。   一圈圈人,围住了萧晓晓,听起来像在讨债。   “师妹,我那些珍品药草,你用了,何时还灵石我,”这女弟子不知怎得,往常经常看见萧晓晓,就会把自己的东西给出去,还不收钱。   “我给你做任务的酬劳……”   “还有我的……宝物”   他们往常鬼迷心窍,给了她许多好东西,有些连自己都不舍得用,今天却清醒了,只想讨回自己的东西。   萧晓晓一脸无助,还希望他们像往常一样,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却不知,她的万人迷属性彻底失效了。   这群弟子人多势众,萧晓不敢动手,只能还给他们,但有些属于消耗品,早进了她的肚子,她一时拿不出,身上值钱的东西也抵给了其他人。   想要找风崖和许悟帮她还债,一看,这二人不知何时,背着她走了。   最后,没有讨回东西,也没有收到萧晓晓灵石的弟子们,都得到了她一个必还钱的心魔誓,不然修为受损。   她从未受过如此大辱!   弟子们渐渐退散,看完戏后,各回各处。   很快,雪地里只剩下了她们师徒二人,庭院又恢复了幽静。   沈疏蘅对师尊笑了笑,“坏事做多了,报应到了。”   傅雪客伸手,搂她进怀里,“进屋去。”   “去你房里,还是去我房里?”沈疏蘅下意识问。   傅雪客轻弹她的脑门,“都不是,是去书房。”   书房,不像是师尊会喜欢的地方,不过也没关系,她都可以。   她脸不禁一红,羞涩地瞅了师尊一眼,又迅速低头,唇边是掩不住的笑。   冰凉的手指捏上她的耳锤,她耳朵很热,手指捏上去,冰冰凉凉还很舒服。   “又在想些白日里不该想的?脸都红了,你这张脸,总是藏不住心里所想,”傅雪客凝视着她的眼睛。   她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师尊是有读心术吗?”   “有,”傅雪客唇角微扬。   沈疏蘅心里一慌,竟有这种术法,她之前撒谎,岂不是全被师尊看穿了。   “世间还有这种术法吗?师尊为何从未传授给我,你藏私!”她气鼓鼓得哼了一声。   傅雪客轻笑一声,“为师所修乃心有灵犀一点通,修行此法需要心意相通。”   “教过你的。若你不会,也只是你学艺不精。”   沈疏蘅这才反应过来,师尊又耍她,什么读心术!   她又羞又恼,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傅雪客侧身,食指轻戳在她脸上,“和幼时一样傻乎乎的,”她说什么,都这么轻易相信她。   “师尊,你你……”   “我怎样?”傅雪客吻在她唇上,让她说不住话。   她还是挣扎着含糊不清的吐出几个字,“欺徒太甚!”   “昨晚为何不说这些话?”傅雪客拉着她进了书房。   她用力推门,两扇朱漆门砰的一声合上了,余音回响在书房内。   傅雪客眼中溢笑,望着徒弟。   她关好门,回头,恰好望见了师尊的笑容。   那琉璃般的眼眸中,跃动着清亮的碎光,就像月光,虽清冷,却独有一份温柔,jsg独属于她一人的。   刹那间,她愿化为一江春水,做承载明月之镜。   “把这些书里所写的东西背会,里面每一处穴位,灵气如何交汇运转,都学会,”傅雪客递给她一份玉简。   她不想背书,师尊怎么老让她背这,背那。   她不情不愿地接过。   玉简上散发着淡淡青光,像夏日萤火虫的光亮,很漂亮,若是把这玉简当作摆饰品,她还是很愿意的。   沈疏蘅用神识扫过,她眼睛赫然变亮,手拿着玉简的姿势,都恭敬了许多。   这份玉简所记载功法,名为巫山云雨录,她来了兴趣,师尊这种古板的人,还会让她学这个。   师尊其实有些闷骚,她在心里想,当然她嘴上可不敢说。   傅学客笑意更深了,她坐下来,手指轻敲桌子,清脆声响起。   袅袅白雾,从天青色杯中飘出,氤氲着她的眉眼。   沈疏蘅在傅雪客对面坐下,放下了玉简,两手托着脑袋,透过冉冉白烟,望着师尊笑。   “我一定不会辜负师尊的期待,”她语气兴奋,一看玉简的标题,里面要背的东西,一定不会拦住她。   毕竟她对这些很有兴趣。   “好,”傅雪客慢悠悠喝了一口茶。   她开始继续用神识阅览,很快,她弯起的唇角垂了下来。   她无力地趴在桌子上,是她太天真了。   这本功法,的确是讲双……修之法,但是,这里面记载的全是人体各处穴位与经络,在双修时的用处,和如何运转。   这里面的运转灵力,和平时使用灵力有很大的不同。   这份功法,就像现代世界的性……教育书一样,背完它,相当于在背一本用语死板的科普书。   这是在为难她呀!   “你不是说,不辜负为师的期待吗,坐起来背书。”   “师尊你怎么不背?”沈疏蘅抬起眼皮,有气无力道。   “为师背过了,那次你学的东西,不是为师先学了,在教导你,”傅雪客放下茶杯,杯底与桌子相撞,发出一声脆鸣。   沈疏蘅狐疑地随意抽查一处知识。   傅雪客都回答地头头是道,还将许多知识拆分,融汇到别的功法上,讲给她听。   “万法相通,此功法,虽为房中……之术,但从中也可一窥其它功法的运行原理,只要你能想明白,日后修习各种功法会快很多。”傅雪客神情平淡,无丝毫波澜。   沈疏蘅从中,竟听不出双修该有的气氛。   “好好学,有不懂的就问为师,”傅雪客将喝过的茶水递给她。   她接过,一口饮尽,温暖的茶水直往胃中流去。   “学会昨晚我所教,和这份玉简中的功法,为师再来抽查你所学成果如何,”傅雪客垂眸,浓睫垂下,遮挡住了眼睛。   沈疏蘅就算再笨,也听得出师尊说的是什么意思,她要是背不下来,就别想与她行云……雨之事。   真是岂有此理!    第53章   她幽怨地看了傅雪客一眼, 又乖乖地继续看玉简。   傅雪客唇边噙着抹笑意,拿起茶壶给自己倒杯茶,握着瓷杯开始喝起来。   沈疏蘅用神识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还有人体的经络图。那些东西再次痛击了她, 她不知师尊是怎样想的, 八成又是故意为难她。   她抬眼, 黑色的眼珠往上移, 瞅向傅雪客, 她还在悠然品茶,这副模样刺激了她。   她心中忽然有了个想法, 师尊为难她, 她也为难她!   师尊平日里最喜欢装正经, 端的是一副远山冰雪之姿。实际上,内里黑的很,别人都被这副假象迷惑,只有她知道。   她厚着脸皮,开始大声朗读玉简上的内容, 一但到了所讲双修具体环节时,她读的声音会变得很大。   这时,她会抬头时不时看向师尊,想要从师尊脸上找出一丝尴尬。   这份双修功法, 虽然写的很正经, 但是它也还是双修, 里面该详细的步骤,它可一点没少。   她就不信了。   沈疏蘅再次看向师尊时, 两人目光恰好交汇。   傅雪客浅笑,对她淡淡道:“读出声来背的也会快一点。”   沈疏蘅从这句话中, 又发现了师尊的小辫子。“所以师尊也是这样,大声朗读背下巫山云雨录的吗?”   她脑中忽然出现,一副画面,师尊面无表情读着双修功法,想想就很有趣!   傅雪客:“不是。”   她狐疑地看了师尊一眼,“那你怎么知道读出声会背的快很多。”   傅雪客手指敲上她的脑袋,“这是常识,为师知道你又在想些什么。”   她心虚地红了耳朵尖。   傅雪客:“为师过目不忘,并不需要这样背下所有东西。”   沈疏蘅这才明白,为何师尊能够触类旁通,连双修功法上一些点,都能给她与别的功法相结合,再讲给她听。   师尊平日里,不是练剑就是看书,还能过目不忘,想必不知道多少东西,都印在了她脑子里。   她读了这么久,并未让师尊尴尬,反倒是让自己口干舌燥。   “我好渴。”   傅雪客递给她一杯茶,她急匆匆饮完。   她继续背那份功法,只要她一喊渴,师尊就将茶递到她唇边。   一壶茶,就这样被她喝完了。   她不知自己还要多久,才能背下玉简,现在她不仅渴,还饿了。   她抬眼,“师尊我又好饿。”   傅雪客:“你随便吃一粒辟谷丹,自然就饱腹了,若是一粒不行,就多吃几粒。”   沈疏蘅气鼓鼓看着师尊,“那不一样。”   “吃了辟谷丹,就算饱了,我也没劲背书!”   沈疏蘅起身,在傅雪客唇上亲了下,她软了软声音,“师尊,辟谷丹哪里有你做的饭菜好吃,我只想吃你做的东西。”   傅雪客唇角扬起,“好,”她起身就往外走。   师尊走后,她一人坐在书房内,有些无聊。   “宿主,你为什么不炼制一枚,吃了就能过目不忘的丹药,你是不是笨,”系统用机械声嘲笑她。   她没出声反驳,若不是系统说,她还真没想到,要炼制此丹药。   沈疏蘅说做就做,从空间内取出材料,就炼制出了一枚淡紫色的丹药,幽幽药草香传入她鼻尖。   她将丹药放进嘴中,用牙齿咬碎咽进去后,一股清凉的感觉在脑中荡开,顿时神清目明。   她再次拿起玉简,用神识走马观花似的扫着,一个个字和经络图全深深刻在脑海中。   不一会的功夫,玉简内的东西,她全记下来了,就算闭上眼睛,那些内容也仿佛铺展在眼前。   今晚,是她和师尊算帐的时候了。她昨夜哭的那么惨,师尊不停下就算了,居然还那样对她。   还有今天,要她背下这份功法。这些帐,她都拿小本本记上了。   她也要让师尊像她一样哭出来,不!要比她哭的更惨。   沈疏蘅站起身,走到门前,推开朱红色门,斜风携飞雪迎面而来。   天上又开始飘雪了,冰凉的雪花落在她的鼻尖上,很快便化为水,滴落下去。   她仰头,一眼望去片片雪花在风中翻滚,犹如春风里的柳絮,扑在人面上,痒痒的。   积雪很深了,一脚踩上去,整只脚包括脚踝都会陷进去,给雪淹没掉。   她其实可以踏雪无痕,但她不想,她喜欢在雪地里一脚踩到底,喜欢一脚踩上去时,雪地发出的声音。   是一种让她踏实悦耳的音调。   她提起陷进去的脚,雪白靴子上满是碎雪,折射着光。   不一会她就走到了厨房。   “师尊,我背完了,”她脑袋首先探进去,眼睛锁定住那道忙碌的清瘦背影。   “这么快,”傅雪客回头,便望见了少女探出的毛茸茸脑袋。   沈疏蘅嗯了声,在外面跺跺脚,抖落了身上和靴子上的碎雪,才进去。   “师尊不要听听我背的如何吗,”她想要在师尊面前展示一下,她也可以过目不忘了。   傅雪客:“现在不用。”   沈疏蘅睁大眼睛,怎么回事?师尊怎么老是要不如她意。   “我就要现在背给你听。”   傅雪客笑了笑,“为师相信你会背了,晚上再来一并看你是否会学以致用。”   还要等到晚上,真是的。虽然离天黑还有三四个时辰,可是她心里等不及,觉得难熬的很。   “为何现在不行?”她又问。   “有些事,白日里不可以做。”傅雪客走到沈疏蘅身边,低头看了看她的靴子。   “靴子都被雪水浸湿了,脚上不难受?”她知道徒弟喜欢在雪地里,踏着走,雪水沾湿靴子是常有的事。   终归还是个孩子,玩心大得很。   沈疏蘅脚上,有股暖烘烘的灵力袭来,暖流从脚底升起jsg,流遍全身,仿佛泡在热水中,浑身都暖洋洋的。   不一会,靴子就干了。   “师尊真好,”她甜甜一笑,月牙似的眼睛亮晶晶,再配上两颗露出的虎牙,到像一只讨乖的小兽。   傅雪客忍不住,揉了揉少女的脑袋,“要先吃点东西吗,离开饭还早,桌上有梅花饼。”   她点点头,“我好喜欢师尊!”   说完,她就坐下,两眼放光看向桌上,一碟翠绿玉盘中盛放着鲜红梅花状的饼。   她拿起一块,这显然是早就做好的,都已经凉了,面皮在手心又软又冰。   一口咬下去,属于梅花的清香在口中绽开。   碟里有七块,她吃完了三块,其余的都留给师尊。   等了一个多时辰,傅雪客做好了饭菜。   沈疏蘅急忙跑去端菜放到桌上。   “剩下的怎么不吃了,不喜欢?”傅雪客见碟中还剩那么多。   “好吃,那是给师尊留的,”她指着道。   傅雪客:“为师吃过了,余下的你吃。”   她摆摆手,“不行,师尊一定骗我,你没吃,我喂给你怎样?”   不等师尊回答,她就拿起一块,递到她唇边。   傅雪客顺着她,轻咬了下梅花饼,她厚着脸皮,咬了下师尊咬过的地方后,又递回师尊唇边。   “真拿你没办法,”傅雪客道。   沈疏蘅黑沉沉的杏眼中,闪着狡黠的光。   两人用完餐后,沈疏蘅就开始期待天黑了。   她寸步不离地跟着傅雪客,生怕她反悔,毕竟这可是自己一雪前耻的机会!   沈疏蘅撑着脑袋,望向窗外,绚烂的夕阳挥发着余温,照到她脸上。   此时,天边犹如泼洒了各种艳丽染料,大红、大紫、大橘……逐渐交融在一起,形成灿烂的云霞映衬着殷红的夕阳。   她只盼天边晚霞快点彻底融化成乌蓝的天空,好让黑暗淹没这片大地。   她的视线下移,橘色霞光铺满在银白雪地上。渐渐的霞光越来越微弱,直到彻底消失,夜色如水涌向天地间。   天终于黑了,她腾地起身,跑到师尊身边,“此时已入夜,可以了吗,师尊不许耍赖。”   “可以了,先去沐浴,”傅雪客牵着她往外走。   去的路上,沈疏蘅都在笑着,兴奋淌满在她体内,装不下的只能盛在她笑盈盈的眼睛中。   她们走到雾气缭绕的池边。   沈疏蘅侧目,发现师尊开始解衣裳了,雪白衣袍从她身上滑落,接着又是一件衣衫滑落。   她移开目光后,反应过来,又转过去看着。   她又不是没见过,有什么不敢看的。   傅雪客唇边扬起了笑意,戏谑地看着徒弟。   沈疏蘅有些慌乱地解开衣衫,氤氲水汽熏得她面颊微红。   她先踏入池中,水花四溅,流水哗啦啦响彻在静谧的室内。   师尊下到水中,走到她身边时,带起的水波温柔拍向她。   一双柔软的手,游弋到她背上,手指轻点。   “此处是什么穴位,……傅雪客淡淡道。   她不用想,就回答了师尊。   那双手并未停下,顺着她的脊梁滑动,像一条蛇溜过她背脊,带起一阵颤栗。   “灵力在这些地方该如何运转?”   “若是这些地方呢?”她的手像鱼一样,在水中灵活地游动,轻擦过她。   沈疏蘅终于发现,她又被师尊套路了,她只能用断断续续的声线反抗师尊。   她觉得自己的身体比池水还要滚烫,她想要贴向池边的砖石,缓解一下,可师尊非扣着她,不让她过去。   “你那份功法背的怎样,为师还未抽查完。”   傅雪客清冷的嗓音传到她耳中,她只觉浑身的血液愈发烫了。    第54章   “你……你分明是故意这般的,……沈疏蘅道。   傅雪客轻笑一声,“有何不妥吗?”   “那有你这样抽查背书的,你就是想……”沈疏蘅呼吸紊乱,她也要硬气一回。   她要忍住, 她才不要让师尊诡计得逞, 她这次一定要是上面的那个!   一定是!   那双手愈发放肆, 时不时灌进些灵力进去, 她体内本就如沸水翻滚, 那些灵力进去后,她连呼吸都是灼热的。   沈疏蘅在心中默念清心咒, 渴望能让体内翻滚的灵力安稳一些。   “好了, 那份功法你背的确实不错, 为师深感欣慰,”傅雪客的手指划过她脸边。   她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只是被师尊唤起的某些东西,并未因师尊的停止而停止。   “师尊,既然如此, 现下可否让徒儿试一试昨晚所学成果,”她眼中弥漫着薄薄水雾。   傅雪客:“此地不可。”   “师尊就会欺负阿蘅,”沈疏蘅眼尾晕出一片红,似一抹胭脂色在上缓缓晕开。   她睁大眼睛, 瞪向傅雪客, 可她不知道, 那双杏眼此刻瞪人并无一点威慑力,倒有一股娇嗔, 只会让人更想欺负她。   “怎样欺负你了?”傅雪客道。   “师尊明知故问,”说完, 她就抱住傅雪客,咬住傅雪客的唇,用牙齿小心磨着。   “你看,我也不是好欺负的,我今日偏要在此!”   “谁让你故意撩……拨我。师尊是不是要说放肆了?”沈疏蘅含糊不清地说着。   傅雪客轻推开咬着她唇的人,“若为师说是,你就会说,我偏要在此放肆。”   沈疏蘅哼了一声,“是,我就要在这里放肆!”   盎然春意在傅雪客眼中升腾,融化了她眸中寂寂冰雪,春色昳丽。   “那为师只能允你了,”她声音若淋漓冰泉,用这种嗓音说出的话,比所有婉转语调更要蛊惑人。   沈疏蘅见师尊这样,她反倒有些手足无措,呆愣愣站在水中。   傅雪客对她笑了笑,宛若冰雪化成的雪妖,端的是一副霜雪之姿,做的却是蛊人之事,“不愿?下次可无此机会放肆了。”   师尊此刻的模样,无论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她笨拙地学着傅雪客昨晚所教导的技巧。   一时之间,哗啦啦的水声盖过了呼吸声,水中映出荡漾的模糊倒影。   翌日。   沈疏蘅醒来,她昨晚又被师尊摆了一道。   到最后又成了她吃亏,她那时哭着喊着,只记得她的灵力与师尊的灵力,在体内流淌的滋味。   她一睁眼,就看见了师尊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你自己选的地方,可满意?”依旧是一脸正经的模样。   沈疏蘅咬牙,“不满意,你上上次教我藏私了。”   “学**要循序渐进,若是为师一次性全交给你,你能一下子学会吗?”傅雪客的手指捏上沈疏蘅的耳垂,温软凝聚在她指尖,徒弟的耳垂捏着十分舒服。   “我生气了!”她道。   “除非你下次再让我一下,”沈疏蘅提出条件,她发誓再给她一次机会,绝对要让师尊尝到她的感受。   “可以,所以昨晚你满意吗?”傅雪客又问。   “其实挺满意的,”沈疏蘅不好意思道:“师尊你觉得我怎样?”   “实在差劲。”   她脸上发烫,血色涌上皓白面庞,听到这个答案,她实在羞耻,她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师尊。   她不理解,怎么师尊什么都比她厉害,就连这也是。   “其实还算可以,下次为师多教教你,”傅雪客见徒弟羞愧的样子,安慰道。   霞光穿过云层,照耀世间。   一个消息也如同阳光一般,飞到了满世界。   系统在沈疏蘅脑内响起,“请宿主三日后前往仙魔冢执行隐藏任务,此次任务要求,在秘境内实力提升至可抵挡化神期修士,其它待宿主自己探索,若不完成任务,直接抹杀。”   沈疏蘅听到秘境两个字,想起了书中的剧情,师尊好像是在那个秘境中入魔的,但书上说是因为男女主所害,这次他们没有了机会。   可是她还是有些不放心,她记得师尊说过,她的父母是被魔族所害,若她入魔了,心里或许会十分难受。   “你还记得,书中说师尊入魔的秘境是仙魔冢吗?”沈疏蘅用心声和系统交流。   系统:“你怕她入魔,你又怎么知道,那些是真,那些是假呢?有些事非你们亲眼所见,从别人口中说出的不一定是真的。”   “有时候,直到山穷水尽时真正的路才会出现,而我和你的到来,就是为了给她铺出一条平整宽阔的路。”   “你不用担心这些,你只需要提升实力,为她也是为你自己,总之这是你们二人的一次机会。”   “不破不立。”   沈疏蘅难得听到系统说出这么jsg多话,有些还暗含深意,她不太理解。   “我为你争取的时间不多了,”系统语气沉重,听上去竟有些像疲倦的人所说。   沈疏蘅愈发迷惑了,“什么意思?”   “我们未来的敌人像神一样强大,世间任何东西都逃不过她的眼睛,我只能暂时屏蔽她的视线,到时你自然会明白。”系统说完就不理她了。   玉蘅宗,紫庐峰掌门殿内,一片昏暗,没有一缕阳光透进来,整座屋内汇满了阴沉沉的气氛。   掌门许悟坐在首座上,坐在他对面的两人,自然是风崖和萧晓晓。   风崖经过上次的事后,虽用丹药救回了性命,但他一头黑发皆已全白,脸色镌刻出几道皱纹。   萧晓晓也因沈疏蘅,剑心出现了裂缝,导致境界大跌,这对一名剑修来说,是一场致命的打击。   许悟握拳,重重垂在那张白玉桌上,桌子发出一声巨响,随后炸裂开来。   “师弟你我二人有今日,皆因傅雪客与她那徒弟所赐,此仇不报,你我修行就走到尽头,再难有长进。”许悟眉间皱起川字纹,比风崖脸上的皱纹还要深山许多。   “仙魔冢秘境三日后,即将开启,想必你们都知道了,只要傅雪客进去,不论她寻到再好的机缘,也没用了,终究会成为一个废人。”   “仙魔之间素来势不两立,到时一出秘境,我们集结各方力量,就地诛杀她与她那徒弟,”风崖面目狰狞。   三日后。   仙魔之地交界处,站满了各大门派的修士。   沈疏蘅和傅雪客亦在其中,她们两人手牵着手。   她感受到来此的修士中,金丹期是最多的,其次就是元婴期,再往上她虽不能看破,但她知道是化神期,这个秘境只允许金丹期到化神期的修士进入。   “师尊这个秘境,是因为在仙魔两族交界处,才叫仙魔冢吗?”   “不是,是因为这是上古仙魔古战场,修士与魔族在此争斗不休,尸堆成山,此地久经精血灌溉,生出了地灵,久而久之成了一片独立的秘境。”   “上古的许多灵宝与秘籍,还有各族古老的传承,都有机会在里面寻到,但是同样里面也危机重重。”   “上古岂不是万年前,那这块秘境里的东西可够老的,”沈疏蘅道。   她们二人正在交谈着,月白和叶还真走了过来。   “你们也来了,你修为进步这么快!”月白明明之前,还和沈疏蘅修为差不多,现在见面,却觉得她一身修为深不可测了。   “你莫不是到了元婴期!”月白惊诧地看着沈疏蘅。   “是的,”沈疏蘅点点头。   月白吸了吸气,眼底露出震撼,“恐怖如斯,”沈疏蘅身上的气息浩瀚如沧海,绝不是嗑丹药嗑出来的。   她从未见过有人的修为能这般快,三月就从金丹跳到了元婴,她都要怀疑沈疏蘅是什么拥有记忆的转世大能了。   “前辈,师尊让我二人这次在秘境中,与你们一同行事,道宗紫薇一脉,经过推算,邪祟会借此卷土重来,比上次更棘手。”叶还真对傅雪客行了个礼。   傅雪客微微颔首,“这世间,如今恐怕也只有你们道宗,会将生灵涂炭放在心间,若其余人也你们这般,邪祟怎会出现。”   叶还真幽幽叹了口气,向人山人海中望去,“人族和魔族妖、族积怨已久,这次来秘境中的,不止人族修士,魔族和妖族或许也会进入,到时几方相遇,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这些都会成为邪祟的养料,”沈疏蘅道。   此时疾风刮来,尘土飞扬,众人连眼睛都睁不开,百鬼哭嚎声沉重击在他们心上,万年前,魔族与妖族厮杀的场景仿佛就在眼前。   “仙魔冢要开了!”有人大喊。   沈疏蘅连站稳身形都难,可想而知,里面会有多凶险。   傅雪客抱紧徒弟,不让她被狂风刮走。   叶还真拿出一根金色的绳子,此绳是一件天品灵宝,刀剑与水火皆不侵。   “我缠上这头,你们几人也快点缠上,以免进入秘境时走散,秘境很大,走散就危险了……叶还真将绳子系在雪白腕上,递给其余人。   几人匆忙学着叶还真将绳子系在腕上。   一座漆黑的巨大洞口在空中出现,原本金属色的天空,被洞口侵蚀的也成了一片似能吞噬所有的深渊之色。   一股强大的吸力朝沈疏蘅等人卷来,她们和众人一样,纷纷进了那口宛若深渊的洞口。   鬼魅的嘶吼声不断灌入沈疏蘅耳内,她被声音迷惑住了,脑内混沌一片。   声音消失,她猛地回神,却看见手腕上只有一截残绳,师尊和道宗两人不知去了哪里。    第55章   有道力量托着她的脚, 将她送到秘境内。   沈疏蘅恰好落到一片草丛中,她低头看去,那些草长得十分茂盛,红艳艳的草叶有半人高, 到了她的腰部。   她的手不小心从草上划过, 阴凉凉的感觉自手心流遍全身。   啪嗒几声, 猩红的血珠从掌边滚落, 一落到草上, 便被吸收殆尽,吸收过她鲜血的草身高往上窜了窜, 到了她的肋骨处。   她头皮发麻, 仿佛看见了这些草是如何从微微一点长到半人高的, 这都是吸收人的精血所长的。   斩夜飞到头顶,犹如曜日,雪亮光芒笼罩在血红草从上。   她跃到剑上,刚站稳,空气中一股无形的力量, 似海浪般袭向她后,又像有双大手,在她全身骨头上碾着,她释放出浑身灵力也抵抗不了。   地上的草倏地向天冲去, 犹如长鞭划破天空, 带起的疾风如刀刮过沈疏蘅面庞。   粗壮的红草像一根根触手, 打向沈疏蘅。   沈疏蘅闷哼一声,骨头快要破碎了, 她往左边一侧,躲过了飞来的妖草。   她还未松口气, 这片草林化为了一座囚牢,牢牢围住了她。   囚牢还在不断缩小,还差一点就要碰到她雪青衣衫,她不能让那东西近身。   此刻,她可以说是腹背受敌,空气中无形的力量,不止碾着她的骨头,还化成一只大手掐住了她喉咙。   她连呼吸都异常困难,脸色惨败如纸,四肢在渐渐麻木,仿佛她身体上的这些肢体在渐渐消失。   握剑的手上,青筋迸起,在白皙手背显得格外突兀,像冰裂纹瓷器般。   漫天剑光若繁星坠落,冲破了血色囚笼。   巨大的草叶在空中散开下落,砸在地上,轰隆声震耳欲穿。   剑光若刃在她周身不断旋转着,空气都在这些剑气下发生了扭曲变形。   她提剑往茂密草丛中跳去,上空中的那股力量似乎是秘境内的法则,权衡利弊之下,她只能跳下去。   她在下落时,雪青长袍在空中迤逦开来,宛若一朵雪青的莲花。   剑气密密叠加一圈又一圈,组成了她最坚固也是最锋利的保护层。   她要一鼓作气冲出去!   举剑斩去,犹如雪山倾塌,一波波雪浪携着凛冽剑气,铺天盖地席卷去。   万千剑光切过妖红的草,拦腰斩断它们时,猩红血雾喷洒到空中,开出血花朵朵。   浓腥的气味在空气中荡开,沈疏蘅透过这些腥味,仿佛看到了万年前,人族与魔族在这方土地上,摇旗呐喊厮杀,刀光剑影间,鲜血染红大地,具具尸体倒下堆积成山。   冰凉血雨落在脸上,拉回了她的思绪。   斩夜雪白剑身嗡鸣,它在她手中仿佛兴奋的颤栗着。   她手腕翻转,剑尖直指前方,她身影迅疾地穿梭于草丛中。   等她走到空地上,再一回头,那片草丛在狂暴剑气下,化成了一滩血水。   一颗猩红的珠子悬在血水上,它散发的红光映照的天地都为之变色。   “宿主快拿了那颗珠子,那可是好东西,这些妖草不知存在了多久,它妖珠上蕴含的功力,少说也有数千年。”   “辛亏你运气好,有了斩夜,它能克制一切阴邪之物,要不然你从这片妖草中穿出来,有你好受的,”系统慢悠悠道。   五色灵力汇成的丝线从手中探出,圈住了那颗血红的珠子后,便缩了回来。   妖珠落到她手中,带着一点温暖的感觉,不像妖草给人的阴寒。她将妖珠放进储物袋中。   她抬头望天,一轮血月停在天河中,那轮月亮就似被泡发了般,比寻常的月亮大了许多。   她再仔细一看,愈发觉得那血月竟像一头洪荒猛兽张开的血盆大口,它不知吞噬了多少生命,流泻jsg而下的月光,分明是沾满了血肉的涎液。   这般邪性的月光照在人身上,只觉心底发寒   沈疏蘅心中愈发担心师尊,若是师尊刚好落在了更危险的地方,该怎么办。   她要抓紧找到她,她拿出通信玉碟,在月光下,碧清的玉碟被照得血红,拿在手上,寒冷的烫手。   她释放出神念,想要联系上师尊,却发现玉碟一点反应也没有,就像被某种力量屏蔽了一样。   四下荒芜,一蓬蓬风携着浓重腥味刮来,远处响起了几声嘹亮兽嚎。   这里不能御剑,也不能使用通讯玉碟,该怎么找到师尊。   焦急和恐惧如潮水,淹没了她,心脏在胸腔内突突跳动,有种不详的预感在她心中蔓延。   她不是怕死亡,她是怕再也见不到傅雪客。   她仍旧不知道师尊会在那处秘境内入魔,若是师尊入魔,身边无她,却遇见许多成群的修士,这些人一定会合力杀她。   她不许别人伤她!谁也不许!   她的身影化成道流光,疾驰在黑夜中,只要她快一点,将秘境内所有地方走过,一定可以找到她。   方才风声带来的兽嚎越来越清晰了,如同狼在嘶吼。   昏暗的黑夜中,有两个紫色的灯笼向她飘来。   借着月光,她看清了,那是一头巨大的狼,脊骨两侧,两扇翅膀不停扑打着。   是上古异兽紫翼狼,和她一样都是元婴期。   沈疏蘅忽地想到了,可以借助气味找到师尊。   只是如何让那头捕食者,听从它眼中猎物的话,是一个问题。   不能杀死它,也不能被它杀死。   沈疏蘅举剑,雪白剑光划破夜空,照的林中亮如白昼,每片树叶反射着白光,夜风吹过,枝叶擎着白光剧烈晃动,像闪电在林中跃动。   她调整好呼吸,站在原地不动,观察着对手。   那头狼有三个她加起来那么高,它的皮毛是紫色的,羽翼却是灰色,上面爬满了紫纹。   巨兽一声怒吼,朝它扑来,快到只能看见一道残影停留在原地。   它身形庞大,却并不笨重,反倒十分灵活。   半个呼吸的时间,它到了她身边,它抬起爪子,其上爪牙寒光逼人。   沈疏蘅跳起,抛出斩夜,她与剑心念相通。   她躲过了狼爪袭击,一拳打在它的头顶,狼愤怒地抬起爪,想要划破这人的肚皮。   斩夜抓紧机会,像箭羽般窜向狼的肚皮下,剑柄朝向它的肚皮猛击去。   它不朝致命的地方下手,专门击打打起来很疼的地方。   紫翼狼的那双幽紫眼中,蒙上了片血色,它蓦地腾起,身子在空中旋转了几下。   沈疏蘅早跳上了它的脊背,站在上面,灵力化拳,砰砰砰打在它身上。   它恼怒地煽动翅膀,想要借掀起的劲风刮跑她。   沈疏蘅抓紧它的耳朵,不让自己掉下来。   她挑衅地揪起狼耳,“斩夜,打它。”   紫翼狼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斩夜,剑柄换着花样在它身上重击,还时不时仗着自己速度快,在上面用剑柄写出小狗两个字,等狼爪拍向它时,它还故意蓄力撞向狼爪,在飞到狼身另一处。   紫翼狼被一人一剑惹怒,却无能为力,只能嘶吼着,在地上打滚。   “我无意取你性命,你帮我做件事,我会给你些好处,这样我们都不亏,”沈疏蘅道。   紫翼狼鼻子里喷出道热气,硕大狼头偏向别处。   沈疏蘅立刻拿出一枚仙品丹药,在它面前晃了晃,“你只要帮我办成那件事,不止这一颗,一百颗作为报酬送给你。”   “怎样?”她问,“不然在让你试试我的拳头,”她作势挥出拳头,凝聚出一个比狼头还大的虚影拳头。   紫翼狼嗷呜出声,好狼不吃眼前亏,它点点头。   沈疏蘅将丹药掉进它的嘴中,它突然趴下,后腿跪在地上,前腿曲起,讨好地嚎了嚎。   “ 我衣服上有一个人的气味,你帮我找出她,”沈疏蘅手中的丹药像糖豆一样,扔给它。   她准备先找到师尊,再去一一寻找月白与叶还真。   “这个绳子上,还有另一人气息,下一个再找她。”   它用脑袋蹭向沈疏蘅掌心,相碰时,它额前浮起一道道金色的古老篆文,流向沈疏蘅灵海。   沈疏蘅诧异地看向它,它竟愿意与她结下契约,此次以后,她就是它的主人。   还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不对是丹药能使狼成舔狼。   它伸出舌头,殷勤的舔了舔她手心。   异兽与妖族有些不同,它们不能化为人形,但是会有灵智。   这头紫翼狼不傻,在秘境内混了百年,都没吃到过这等品阶的丹药,现在有人把这东西像糖豆一样,撒给它,这种主人打着灯笼都难找。   “你跟着我,以后可不许吃开了灵智的生灵,只能吃未开灵智的,”沈疏蘅指着它。   它屁股后面的尾巴疯狂摇摆着,它忽地趴在地上,示意沈疏蘅坐上去。   有灵丹妙药,它还用吃别的?   沈疏蘅跃上去,坐了下来,“你身上这么多紫色,以后你就叫小紫。”   它摆了摆头,不愿意接受这个名字。   “那你想叫什么,小灰、灰紫?”   说到灰紫时,它发出轻快的叫声,表示自己喜欢这个名字,毕竟它漂亮的羽翼也有灰色,还是叫灰紫好。   紫翼狼载着她,在林中快速穿梭,耳边风声呼啸。   沈疏蘅拿出一把疾速丹药,洒在它嘴里,“快一点!”   斩夜不甘示弱,也加快了速度,飞在它们前面充当灯火。   沈疏蘅只盼,能快些遇见师尊。   灰紫载着它,跑了半炷香的功夫。   她终于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师尊!”   少女骑在那头威风凛凛的狼身上,衣衫翩翩舞动,目光炙热。   傅雪客站在哪里,就能感觉到,那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带着无限的暖意,驱散了腥冷月光的阴寒。   少女皓白面庞上,沾满星星血点,泥土混着血液涂满在她衣上。   傅雪客看清这些后,心里像有利刃挑动着,她心疼地望向徒弟。   沈疏蘅从狼背上一跃而下,犹如鱼入水中,她借力游进师尊怀中。    第56章   “没受伤就好,……傅雪客抱住徒弟,急忙探查了一番,发现她身上干涸血迹并非是她的,另有其物。   她丢了个清洁术, 在沈疏蘅身上, 瞬间血与尘土就消失了, 雪青衣衫又如新的一般。   “和师尊分开时, 我就怕在这里再也见不到师尊, 还好我找你了,”沈疏蘅头埋在傅雪客颈边。   傅雪客摸了摸她的头, “不会的, 你找不到为师, 为师也会找到你。”   “我们接下来去找叶还真和月白,”沈疏蘅道。   “师尊你看,我收服的坐骑威风吧,我们骑它去找她们,”她从傅雪客怀中离开, 搂着她的腰跳上狼背。   傅雪客有些感叹,昔日那个只能依靠的孩子,如今也能独当一面了。   “这是上古异兽紫翼狼,万年过去了, 异兽原来并未灭族,……傅雪客道。   暗紫的狼在林中奔行, 身形矫健,宛若轻盈月光在林间穿梭。   “灰紫, 以后我师尊也是你的主人,听到了吗, 要像听我的话一样听她的话,”沈疏蘅手指抚过狼耳,柔软的皮毛如水温柔,只凭触感,一点也想象不到,这是一只猛兽的皮毛。   灰紫听话的呜呜呜几声,凶猛的远古凶兽在沈疏蘅手上听话的像条家养的忠犬。   傅雪客听到这个名字,眼睛微弯,“你给它取的名字,叫灰紫?”   沈疏蘅:“是啊,不过我刚开始要叫它小紫,它不同意,最后它选了灰紫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倒是一贯合你的风格,”傅雪客笑着道。   “师尊也觉得这名字取得好,我也觉得很好,”沈疏蘅的嗓音听起来愉悦的很,在林中缓缓漾开,可怖的月色,也没有那么吓人了。   傅雪客忍住笑意,“是,确实很好。”   灰紫听到别人也说这个名字好,它的尾巴在后面不停摇摆。   傅雪客手指掐诀,冰蓝灵力从指尖流出,汇聚成为一道符箓后,落在了狼脚下。   缩地成寸术施展后,路程缩短了许多。   很快她们出了林中,来到荒漠里。   血月高悬,猩红月光倾泻在沙地上,染红了黄沙。   一阵风怒卷来,烟尘滚滚,那些飘荡在空中的沙尘,像起了一场血霾,呛进人的鼻腔中,满是陈旧尸体腐烂的气味。   一切都来的太突然,傅雪客下意识地伸手捂住徒弟jsg的口鼻,先在她身上施了闭气术。   那些腐臭味来自遥远的洪荒,仿佛携着那时的刀光剑影钻进她的胸腔中,在里面搅得生疼。   她不停地咳嗽,咳得面带殷色。她给自己施了闭气术,才隔绝了那些气味和烟尘。   “宿主你听听,看师尊咳得多难受,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让她照顾你,多学些东西,”系统在沈疏蘅脑海中呵斥她。   沈疏蘅也发现了,每次不论什么大事小事,都是师尊在照顾她,如果她多学一些东西,就不会这样了。   “你说的对,是我……我的问题,不能每次都让师尊照顾我多些,”她的情绪瞬间低沉下去。   一路走来,她以为自己早已有了,为师尊做些什么的能力,可现在看来,还是差得远,不是只提升修为就可以的,她需要掌握的东西还有许多。   “师尊下次闲暇时,可否教导我些小术法之类的,”她扯了扯身后傅雪客的衣角。   傅雪客有些意外,“你不是一贯不愿学这些小术法吗?说嫌麻烦,掐诀的手法繁多若星。”   “你不学这些也无妨,为师会就行了,况且这些在打斗时,也没多大用处,”傅雪客捏了捏少女的耳垂。   沈疏蘅低头,心里有种涩涩的感觉流过,就像含着杨梅,甜酸酸的。   “我现在想学了,这些并非无用,我想学很多东西,照顾好师尊,而不是每次都让师尊照顾我,今日若我也会闭气术,师尊就不会吸入那些尘沙了。”   她耳边似乎还残留着师尊剧烈的咳嗽声,虽然这事只是件小事,但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因为多少这样的小事,她让她出现意外。   傅雪客唇边绽开一丝微笑,像在夜色中荡漾的清泉,只要看着她,一切烦恼都会消散。   “等我们从秘境中出去后,为师在教你。”   沈疏蘅下颌啄了下,“嗯。”   轰隆雷鸣声在风声中炸裂,不绝于耳,那声音比普通的雷声大的多,且一直响着,没有丝毫间断。   沈疏蘅抬头望天,血月依旧挂在天空,“哪里来的雷声,无人渡劫,天色也未有异象。”   她们越往西边走,那声音愈发大了,仿佛她们被装进了密闭的铁桶中,锤子沉重敲击在铁桶上,一声更甚一声,头似乎也被那声音擂打的脑内嗡鸣。   “不是雷声,可能是大群兽类在往这边聚集,它们的蹄掌一齐踏在地上发出的声音,”傅雪客道。   “秘境内的兽类都是上古异兽,成群结队的异兽往这边来,岂不是很危险,”空气中仿佛有兽类散发的粘腻腥味,刺在她皮肤上,是森冷的死亡气息。   “若是这般,我们必须快点往那边赶去,她们两人可能危险了,”沈疏蘅内心焦急。   “是,”傅雪客又叠加了多个缩地成寸术。   月色下,一颗颗狰狞兽头攒动,远远望去仿佛翻滚的猩红海啸,携来翻天倒海的力量。   沈疏蘅瞪大眼睛,这些异兽中不知有多少在元婴期以上。   “是兽潮,有些棘手。”   沈疏蘅听到师尊的声音竟有些严肃,她很少听到师尊这样说话。   “希望她们两人不在兽潮里面,不然可就麻烦了,”沈疏蘅担心地看去。   倏地青色剑光和金色符文从兽潮中跃起,变成朵朵剑莲又散开。   有人被围在了里面!   “那是道宗的剑法九莲决,”傅雪客道。   “她们被困在了里面,”真是越担心什么,越来什么,沈疏蘅头疼。   “你骑狼避开它们,我在兽潮中用剑开一条路,救她们出来,来与你会合”傅雪客从狼背上站起。   “我和师尊一起!”沈疏蘅提剑。   “乖,你去远处等我,里面很危险,有些异兽的修为都远在为师之上。”   “若是如此,就更不能让师尊一人了。”   “听话!”傅雪客跳下狼背。   沈疏蘅默默无言,跟着她跳了下来。   “宿主,你们穿过兽潮,不死也会丢半条命,快回来,别这样过去,就算出来了,也难以在危机四伏的秘境中活下去,”系统劝道。   领头的异兽发现了她们,它们喉中发出沉闷的气声,似洞箫从指中穿出的肃杀曲调。   “我有一法,紫翼狼到金丹三层可在空中飞行,你将那枚妖丹给它吃掉,应该可以了,”系统语气急切。   秘境内设有禁制,不能飞行,她试着御剑飞行时,体会过那种碎骨之痛。   但现在只能选择这种方法,让紫翼狼飞快一点,她们救下人后,再迅速落到地上。   沈疏蘅捏住妖丹,弹到狼口中。   灰紫吃下丹药后,卖力地扇动羽翼,紫色纹路在翅膀上缓缓亮起。   “师尊,我们骑着狼去,它会飞,而且飞的很快。”   傅雪客已走到兽潮边缘。   “飞快一点,”沈疏蘅催促它。   “师尊上来,”巨狼如紫色流光擦过兽朝,沈疏蘅伸手带起傅雪客。   “还好兽潮里面,没有飞行的异兽,”沈疏蘅心有余悸,方才那么多猛兽差点划破了师尊的腹部。   汗水浸透了月白全身,此刻她疲倦万分,身体上的伤痕如撕裂般痛疼,可她不能停。   只要还有一线机会,她也要和师姐逃出去,师姐是道宗未来的掌教,更是她的神祇,怎么能死在这种地方。   她手中没有了知觉,只知道不停挥剑,挥剑,只有这样才有机会活下去。   这一刻,她想清了,师姐爱或不爱她,她都不在乎,她也不想寻找那个答案了。   她不能因一己私欲,让叶还真背离自己的大道,跌下万丈红尘。   往日所求种种终为梦幻泡影。   神爱众生,她在众生中分得一粒,哪怕如微尘也够了,也够了。   今日,她就算死,也要让叶还真出去。   她体内所有灵力往金丹处汇集,她要自爆金丹,为她争取机会。   叶还真察觉师妹要自爆金丹了,“你在干什么,停下来,快停下来!”一贯冷静自持的人,神色慌乱。   “快跳上来,”沈疏蘅大声道,紫翼狼如箭羽窜向地上两人。   沈疏蘅和傅雪客忍着碎骨之痛,挥剑抵挡着想要跳上来的猛兽。   叶还真见到她们,眼中迸射出亮光,拉着月白跳了上去。   月白停止了自爆金丹,压缩的灵力在丹田处骤然爆开,她哇地呕出鲜血。   “快喂她吃丹药,”沈疏蘅递给叶还真一瓶回元丹。   叶还真心中如烈火焚烧,炙烤着她,素来有礼的她连道谢都忘了。   她手哆嗦地倒出一把丹药,全数喂进月白嘴中。   她和月白在兽潮中支撑了许久,她亦耗尽了气力,连手都抖个不停。   秘境内禁止飞行,碎骨之疼和着伤口割裂的伤痛,疼的她呼吸仿佛凝滞住了。   她大口大口吸起,手中传递着灵力到月白身上,替她疗伤。   月白比她伤的更重,可能会撑不过空中的禁制。   “你也吃些丹药,”沈疏蘅又递给叶还真丹瓶。   “你的灵力用来抵抗禁制,别输给我了,”月白又呕出一口鲜血,淋在叶还真手上。   “我替你,”淡蓝灵力从傅雪客手中流到月白身上。   “马上就能落到地上了,你们忍耐一下,”沈疏蘅声音低沉,她也强忍着如钝器击打的疼,输送灵力给叶还真。   “我们不给你二人输送灵力,你们可能熬不过落地。”    第57章   “多谢沈道友与前辈的救命之恩,……叶还真一字一顿,说得极其艰难。她喉间涌上一股铁锈味,为了把话说完,她硬是咽了下去。   沈疏蘅闻声看向叶还真, 发现她一直望着月白。   叶还真发丝凌乱, 血痕纵横交错在她冷玉似的脸上。一些意味不明的情愫, 趁机浮上了她疲倦的眉眼中。那是往日里, 她一直克制掩藏的。   沈疏蘅忽然明白了, 之前月白和叶还真在幻境中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在心中叹了口气, 这种滋味她也曾体会过。   紫翼狼终于落到了地上, 载着她们奔跑起来。   后面暴动的兽潮紧追不舍, 那些本该湮灭在洪荒中的凶兽们,沐浴在如血月光下,它们企图用利爪与尖牙刺破一切,摧毁一切。   无数只充血的兽眼,在后面怒视着猎物, 眼中的猩红之色仿佛来自地狱的业火。   “它们怎么像发疯一样,越跑越快,这样下去迟早会追上我们。”沈疏蘅站在狼背上,鸦羽似的长发在风中浮开, 泛着绸缎般的光亮。   叶还真回头, “它们确实疯了, 被怨气控制的它们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戮, 不死不休。”   “这些异兽都是jsg上古有名的凶兽,它们最容易受到怨气影响。本来秘境中有颗净明珠, 可以镇压仙魔冢中的怨气,不会出现这种状况。”   “所以是那颗珠子被人拿了?是这次进秘境中的人,还是从前进来的人?”沈疏蘅疑惑地问。   傅雪客伸手,将徒弟垂下的发丝别到耳后,“是这次进来的人,被怨气控制的异兽群会先死未被影响的生灵,然后在自相残杀,最后秘境内只会无一活物。”   沈疏蘅顺势靠在傅雪客怀中。   叶还真:“不过还有一种最坏的可能性,那就是这颗珠子,从镇压吸收怨气的法器,被人炼制成了制造怨气的法器。”   “希望不要是这种结果,”她心中忧虑,这是最坏的结果,就算找到珠子也没用了。仙魔冢秘境特殊,若是不到秘境开放结束时间,所有人都不能出去。   净明珠世间仅此一颗,被炼制成阴邪之器后,根本不能转换回去。   叶还真听见细微的呼吸声,那是人睡着之后发出的声音,靠在她身上的月白睡着了。   她终于等到月白睡着了,她心中想了许久,才下了这个决定。   她要越阶画两道化神期的符箓,这两道符箓,对神识和灵力的需要极高,就算是化神期,也只能勉强画出。   她修为虽在金丹期,可她在符箓方面悟性极好,可以越阶画符,但最后的后果是经脉承受不住,永久损伤。   叶还真水葱似的手中握着碧清的笔杆,她的手颤抖个不停。“兽潮还会继续扩散,我想要绘制金城汤池与幻梦符,暂时困住兽潮,但我一人无力完成,还请沈道友和剑仙前辈助我。”   在兽潮中时,她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被利爪与尖牙所伤,再加上灵海中灵力枯竭,虽服用了丹药,但全身上下还是犹如传刃割裂,万虫蚀骨般。   傅雪客望着叶还真,“你知道若是你强行画符,将会承受的后果吗?”   “我知,不过是经脉永久损伤罢了,”她笑了笑,将这话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在说一件平常的小事。   修行之人若是经脉永久损伤,那修行之途也算是彻底毁了。   叶还真眼神清明,“若不这般做,策划这场兽潮的幕后黑手,目的就会达到,我想前辈也看出了,这群人和邪祟有关联。”   傅雪客沉默了一会,“你先让我试试画它们,若我不行,我们在助你画。”   叶还真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前辈也修符箓之道?”   “不修,但万法相通,大都在于于灵力掌控,试一试也无妨,还请借笔一用,”傅雪客道。   叶还真将笔递给傅雪客,她接了过来,碧色笔杆衬得她手指如暖玉。   傅雪客引导灵力绘于笔端,原本奶白的笔尖散发出金色的光芒。   她平日里看书涉猎颇广,她记性又好,不管多复杂的符箓,都会记住。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符箓就是借助灵力模仿天地法则,画符时,最重要的一点是与神魂与天地沟通。   她静下心,徐徐感受着天地间的山川万物,手中绘灵笔于虚空中,落下一点金光,再沿着那点金光在空中运笔。   傅雪客挥笔动作若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停顿和阻碍。   叶还真平静如水的面容出现一丝波纹,此刻惊讶不足以形容她心中所想。就算是经验老道的符师,画这两道符箓,动作也不会这般流畅,无丝毫受阻。   昔日,师父曾说,她在符箓上的天赋极高。就算是她到了化神期,画出这两道符箓,也会很吃力,何况是一个初次画符的人。   而且,要让这两道符箓面对异兽群生效,需要许多灵力,将这些灵力灌注到符箓中,也是一件难事,灵力过多则会符毁,灵力过少则符无效。   一道金城汤池符完成,由金色繁复纹路组成的符箓倏地变大,飞到异兽群中,将它们完全盖住。   还在继续前行的异兽群忽地困在原地,它们愤怒的喷出五光十色的法术攻击,砸在符箓上后,就像水消融在了水中,不见半点效果。   傅雪客迅速画另一道幻梦符,金城汤池符只能大概困住它们两个时辰,在叠加这道符,会让它们沉睡现在梦境中,两者叠加,至少可以困住它们四个时辰。   四个时辰之内,她们必须快点找到净明珠。   傅雪客额头沁出细密汗珠,她的脸色逐渐惨败如纸,她的神识和灵力像一口快干的井,里面只剩一点灵力。   沈疏蘅见状,手搭在傅雪客腕间,不断输送着自己的灵力。   叶还真抬手,准备输送灵力给傅雪客时,沈疏蘅阻止了她,“叶道友,你伤得很重,你自己的灵力本就不多,好好养伤,不用担心我们。”   这道符箓需要的灵力比上一道要多得多,若非沈疏蘅是五灵根,体内的灵力是同等境界的几倍,她们两人也会承受不住。   “去,”符成,傅雪客挥挥笔,让画好的符箓向兽群飞去。   沈疏蘅拿出丹药,先喂给了傅雪客,再喂给自己。她又拿出一块绣着寒梅的白色手帕,在傅雪客额上擦了擦。   吃完丹药后,她们吸收空气中灵力的速度是平常的十倍。秘境中危机四伏,绝不能掉以轻心。   “四个时辰之内,我们必须找到净明珠,但这里面这么大,我们该如何找?”沈疏蘅道。   叶还真拿出四枚铜钱,抛出,几枚铜钱落在狼背上。   她看了看,“往东南方向走,要到一个有山水树木的地方。”   沈疏蘅挠了挠脑袋,“山林也很大,我们到了之后,叶道友是不是还会算一卦,在确定具体的地方。”   叶还真:“不能,一天只能算一卦,而且只能算出大致方位。”   几人往东南方向赶去,她们的视野越来越狭窄,重重叠叠的山峦,横梗在前方。   “这么多山,到底那座山才是?”沈疏蘅抬头往前远处。   浓猩的雾气半遮半掩在山峰上,像密密麻麻的蛇群盘旋在哪里,对着她们吐出冰冷的蛇信。   沈疏蘅立刻感觉到,空气中仿佛有如蛇信般粘稠的臭味浸没了她,她心里一阵发毛。   “为节约时间,我们分头查找净明珠,一共有九座山,一人三座?”叶还真道。   “不可,这般实在危险,再者你身上伤还未好全,若是遇见意外,一人也应对不过来,”沈疏蘅摇摇头,“自从进了秘境,一路就没有顺畅过,我总觉得这山里比别处更加危险。”   “一起找,”傅雪客又道:“我试着画些疾速符,看看可不可行,若可行,我们寻找东西也能快些。”   “你带了符纸和朱砂么?”她问。   叶还真道:“带了,那我和前辈一起多画些符箓。”   她拿出一打打黄色符纸和一盘兑过水的朱砂。   “我也想画,”沈疏蘅要加入画符队伍中,她以前从未见过师尊画符,结果这次手一挥就画了两道看起来很难的符。   这种简单的符箓,自己应该也可以画出来。   叶还真从储物袋中搬出一张深紫色的木桌,放在地上。   桌子散发出淡淡的庙宇香火味,驱散了环境给人的不适感。   “要先怎么画?”沈疏蘅问傅雪客。   傅雪客俯身,捏住纤细的笔端,在符纸上将一笔一划放慢了许多,让徒弟看清。   “提笔时,灵力要小心地注入其中,连线不要断,一笔画完……”傅雪客温声细语地说给她听。   沈疏蘅记住了符形,和师尊说得一些要领。   她拿起毛笔,沾了些朱砂,开始画起来。   倏地,黄色符纸突然变黑,飘出一股糊臭味,随后整张符纸冒出了橘色的火光,瞬间符纸化为了灰烬。有风来,卷起冰冷余灰飘向黑暗中。   沈疏蘅瞪大眼睛,她看向师尊和叶还真,她们两人早就画完了许多张符箓放在哪。   怎么回事?她不至于连一张简单符箓都画不好!   她试了几张,无一不是化为飞灰,湮没在夜色中。   接受了这个结果后,她停下了笔,她还是别浪费纸张和朱砂了。   “没事的,你是剑修,又不是符修,”傅雪客安慰她,“阿蘅会炼丹,但为师不会,从前学炼丹时,经常炸炉。”   沈疏蘅心想,原来师尊也会有不会的东西。   “宿主,有没有可能是你不适合这样画?这种简单的符箓,你直接用手在腿上画出试试,”系统幽幽道。   沈疏蘅被它这语气吓了一跳,“这种地方,你能不能不要用这么阴森的语气jsg说话?”   说完,她就开始试系统说的方法,她先在右腿上,由手指引导空气中的灵力画在上面,画完之后,她又在左腿上画。   两只腿上亮起疾速符的符文,她试着迈腿,却倏地像山边撞去。   那个速度快地连她自己都控制不了。   山离她愈发近了,她觉得自己马上就会撞过去,不知会不会陷进山里。   “确实是画成了疾速符,但是你自己不会用,可别赖在我身上,”系统迅速甩锅,和沈疏蘅平时甩锅给傅雪客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是它态度显然更恶劣,沈疏蘅能感受到,这个系统在憋着笑,可恶!   就在她即将与山体完成第一次亲密接触时,一个人从背后抱住了她,熟悉的馥郁冷香包裹住了她整个人。   “你怎么突然滑出去了?”傅雪客轻笑出声,凉凉的鼻息划过沈疏蘅颈边。    第58章   “脚底打滑,……沈疏蘅睁眼说瞎话,她往腿上画这么简单的符,还控制不好,说出去就很掉面子。   搞不好, 师尊会拿这个笑她。   傅雪客:“一直滑了这么远, 想必是不会在滑了, 为师松开你如何?”她话虽这么说, 两手却还抱着沈疏蘅。   沈疏蘅心中一慌, 她现在松开她,她可是真要镶嵌进山里了, “我错了, 我错了, 别松手。”   “你没错,着急认什么错。”   傅雪客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像雪山里潺潺流动的清溪。   沈疏蘅下意识道:“那我没错,师尊千万别松手!”   她腿上画符箓的地方还亮着金光,在夜色下格外明显。   一缕冰蓝色灵力从傅雪客指尖飘出, 伸到沈疏蘅腿上,冰蓝的灵力在金色符箓上移动,像进食一般吃掉了符箓的纹路。   “下次莫把为师当瞎子了,扯的理由也要合理一些, 真是个小笨蛋,……傅雪客松开她。   沈疏蘅尴尬一笑, “不会再有下次了,师尊真好。”   “过去,……傅雪客拉着她,走到叶还真哪里。   沈疏蘅站在一旁, 乖巧地等待着。   她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质问系统。   “你让我那样画符,是不是故意坑我,想看我出丑?”她对系统咬牙切齿。   “你自己的问题,说明你对灵力掌控不够精纯,还需多练练,你不能在符纸上画,也是因为纸承受不住你那么多灵力,你的身体承受的了。”系统解释道。   “切,好心没好报,”它哼了一声,虽然它确实想看她出丑,但这也是为了让她多掌握一门画符技能,技多不压身。   “原来如此,”沈疏蘅恍然大悟,竟是她错怪系统了。   不一会,她们所需的疾速符画好了,此时月白还未醒来。   沈疏蘅提议:“不如将月白放进我的空间内,让她好好修养,就由我们几人去找净明珠。”   “多谢沈道友,”叶还真知道月白体内受的伤非常严重,就算醒来,也不能参与战斗,不然她的身体会彻底废掉。   沈疏蘅拿出那本上古丹书,放月白进去。   又将灰紫放了进去,让它照顾月白。   三人往山里走去,山路崎岖陡峭,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   她们贴好疾速符后,速度快了很多,上山也轻松了些。   风声呼啸,山里格外阴寒,她们行的极快,带起的风像刀刮在人脸上。   “我们就这样转来转去吗?要怎样才能知道有没有净明珠呢?”沈疏蘅不解,她连这颗珠子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在者它极大可能被人带在身上藏起来了。   什么线索都没有,就像蒙眼找东西一样。   “用此物找,”叶还真手中拿着一个类似于罗盘的东西。   “若是越靠近净明珠,它的光会愈发亮,”她来前,师父特意拿给她的。   沈疏蘅:“困住兽潮的符箓只有四个时辰,我们方才进山之前,花了多少时间,如今还剩下多少时间,希望能快点找到它。”   “还剩三个时辰,我们要抓紧了,”叶还真道。   沈疏蘅心里忽地想到,“若是我们走后,有人故意解开困住兽群的符箓怎么办。”那她们岂不是还要再快点。   话音刚落,她们就听到了如战鼓雷鸣的兽嚎,它们正在向着这边冲锋陷阵。   沈疏蘅手下意识捂在嘴上,瞪大眼睛,她不会这么乌鸦嘴吧,一说完,就来了。   她感觉自己似乎踏进了亡者世界,猎猎风声与嚎叫声似从洪荒奔腾而来,跨越万年,仍在这一方天地里,厮杀怒吼。   一株株古树亭亭如盖,遮天蔽月,却遮不住这来自远古的杀戮之声,或许只因那树木本身就是杀戮之器,它们不是树,而是一柄柄巨剑,插在地里,只待有朝一日,重新插入人的血肉中。   傅雪客拉开沈疏蘅贴在嘴上的手,“就算你不说,这事也会发生,耽误之急,需尽快找到净明珠。”   “也许这是另一波兽潮,”叶还真道。   众人加快了速度,翻过这一座山,法器并未亮起,她们迅速赶往另一座山。   沈疏蘅回头,“你们这次怎么变慢了?”之前师尊一直都是走在前面的。   她睁着一双眼,定定地望向傅雪客。   叶还真淡淡道:“前面就是净明珠,沈道友快些去拿,”她手中法器爆发出强烈白芒,刺得沈疏蘅眼睛发疼。   沈疏蘅又向前望去,有颗手掌那么大的雪色珠子,停在草丛上,光辉若月色流转。   她转过身,对着二人粲然一笑,“师尊去拿,我手疼。”   傅雪客温柔看向她,“阿蘅乖,忍一忍,你走几步就能拿到了,那东西也不重。”   “是呀,沈道友快些去拿,万一这附近又有人来可怎么办,”叶还真附和。   沈疏蘅向她们走去,“我不拿,你们去拿,你看我现在都走到你们面前了,你们这么着急怎么不自己去。”   傅雪客对她笑得妩媚,眼含春……情,对她勾了勾手指,“你在过来些,为师先奖励你,你再去拿那东西,好不好。”   她作势要去抓沈疏蘅的手,却在这时,沈疏蘅提剑刺向傅雪客。   傅雪客侧身躲过,“你这逆徒!”   “放肆,为师教养你这般大,是让你日日忤逆为师的吗?”   沈疏蘅眉头下压,寒光自眼中迸发出,比她手中剑光更加凛冽。   她的眼睛是杏眼,平时看向傅雪客,总是眼波漾漾,里面全是她清冷的倒影。   那般全神贯注盯着一个人看时,似只讨乖的小兽。   她从未用这种杀气腾腾的眼神,看傅雪客。   “逆徒,你今日是要反了吗?”傅雪客沉声道。   沈疏蘅仰头望向她,银白剑光映照在她脸庞,衬得她那张笑脸有了些乖戾的味道。   叶还真趁机向沈疏蘅后心捅去,斩夜白光般飞出,将她的剑撞了个粉碎,落在地上似磨成粉末的白骨。   “你是什么丑东西,也敢装成我师尊的脸,做出那些神情,还那样对我说话,你凭什么?”她早就觉得两人不对劲了,师尊也从不会拿一些恩惠来呵斥她。   只是不知师尊她们去哪里了,这些东西是什么时候和她一起走的,她竟未察觉到。   剑在她手中,若蛟龙舞动,剑光纷纷然在黑夜中荡起,带着肃杀冷意。   “我师尊和叶道友在那?”   “在你脚底下,她们死了,当然变作了这里的一部分,”两人忽地成了通体漆黑的人形怪物,在剑光下笑得瘆人,露出的尖利牙齿上面沾着鲜红血迹。   “我不信,就凭你们?快说她们在那,”斩夜在她手中一分为二,她两手执剑,刺向两人。   两只怪物手指倏地变成藤蔓似的东西,缠向沈疏蘅。   那些触手上长满一只只血红眼睛,目光浑浊地看着她。   沈疏蘅挥剑,斩断了它们。   瞬间,被砍断的地方又恢复成了手掌的样子。   沈疏蘅发现,这东西和之前那些血尸一样,有极强的恢复能力。   两只怪物配合的极好,似心意相同,它们一个故意露出破绽,引诱沈疏蘅出剑,另一个则暗中偷袭,手指变作锋利尖爪刺向沈疏蘅。   她要速战速决,两只怪物有些难缠,她感受不到这种东西的境界。   她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若是师尊也碰到了这种怪物,那怪物还装成她的脸,做出些恶心的事情,想加害于师尊。   一想到这心中愈发愤怒,有如火烧。   每当沈疏蘅的剑即将刺向它们时,它们的身体仿佛没有骨头一样,**扭曲地躲过了她地攻击。   人的身体没有这么柔软,若是将人折成这样,骨头早就断裂的站都站不起来。   既然刺没有多大用处,只能让它们没有地方躲避了。   她举剑,一斩,雪浪翻涌如龙,冲向它们。   两只怪物未及时躲过jsg,剑气携着刺骨冷意而来,它们身上被冻上了一层层冰霜,漆黑身体上裹着雪白冰霜,消减了它们的可怖,增添了几分滑稽。   它们被冻在了哪里,柔软躯体也变得坚硬如铁。   沈疏蘅将剑再次刺向它们身体中,推着它们来到那颗珠子处,“那么想让我碰上珠子,这福气给你们去。”   “别!求求你放过我们,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它们喉中发出声音。   “我在问一遍,我师尊她们在那?”   “我们不知主人将她们弄去了哪里,你去找主人就知道了,我们现在就站在主人的身体上,你要找它,它自然知道。”   “你主人是什么东西?山妖?”沈疏蘅问。   它们说她站在那东西身体上,她在山中,它们主人只可能是山里精怪之类的东西了。   两只怪物身体倏地膨胀,一团血光在它们腹部亮起,凶狠道:“你去死吧,她们早就化为了养料,快些死了与她们团聚。”   沈疏蘅见状不对,立刻一推,让它们碰上了珠子,倏地它们充实的身体,渐渐变得干瘪,直到化成一张皮。   若是方才,她未起疑心,变成一张皮的就是她自己了。   她心中焦急,希望师尊她们也识破了这些怪物的伪装。   一阵腐烂的臭味散开在空气中,沈疏蘅皱了皱鼻子。   既然这山是那东西身体,她破坏它的身体,就不信它不出来。   剑气在夜中不断升起,像雪白海啸,照的这林中土地树木惨白,随后剑浪一卷,吞没了它们。   一排排树木倒下,地上出现了深深的土坑。   斩夜照的这里一片雪亮,沈疏蘅看清了这山林中的真正样子,那些树木和土地上爬满了各种人脸,或喜怒或哀乐,亦或怨毒和癫狂。   沈疏蘅想到,这处秘境是上古战场,那些人脸不会是上古死去的人,这座山很有可能是尸山堆积而成!   她心中一片恶寒,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那她们岂不是在尸堆里走了许久。   那些人脸仿佛也知道,它们暴露在了她面前。   所有的人脸都全都变成了一张佛似的慈悲笑脸,只是在这种地方,那笑比不笑更加瘆人。    第59章   倏地, 那些人脸张开嘴,发出长啸,声音尖利刺耳,像一柄柄雪亮的刀猛地捅进头颅中, 痛的人神识像被撕裂。   沈疏蘅放下剑, 捂住耳朵, 但还是阻挡不了那些声音的入侵。   诡异的长啸声不知从何处, 钻进她脑中, 企图用细密的声音织成丝弦,割碎她的头颅。   她的头要炸裂了, 比任何刀剑, 任何兵器造成的伤口还要痛苦。   黑夜仿佛冰凉的海水, 彻底淹没了她,冻住了她的呼吸,她竭力地想吸口气,修长颈间迸出青筋。   意识疾驰跌进深处。   她面带笑意,提剑插进傅雪客腹中, 汩汩鲜血流出,染红了她的剑,和那人的雪白衣衫。   她双手颤抖,泪水从眼中流出, 灼伤双眼。   她为什么会做出这些事!   她的手却不听使唤, 剑从师尊腹中拔出, 又捅进了另一处完好的地方。   她的脸还在笑着,是平时用来讨好师尊的笑容, 眉眼弯弯,唇边露出两颗虎牙。她只会对师尊这般笑。   现在, 她却顶着这张笑脸,握剑在师尊身上一下下的捅着,抽出时带起的鲜血彪溅在她脸庞,是寒冷到滚烫的温度。   绝望从她心底升起,无能为力的绝望,这种感觉她曾经也经历过,是什么时候?   是她从未见过的记忆,她倒在地上,想要抓住什么,一只脚却踩在她的手上,狠狠碾碎了她的指骨后,又踢向她的头。   白衣女人衣衫凌乱,面色潮红站在她面前,苦苦哀求那些人不要伤害她了。  ……在耳边四起,她想杀了那些人,保护面前的女人。   去死!他们去死!   她愤怒地抓住踩在她头上的人,她用唇语告诉女人,让她快走,她就算自爆,也要让那些人全都去死。   为了她,她什么也可以做。   什么都可以做?为何她的剑却刺进了女人身体中。   她有些分不清,那些是真,那些是假。   方才的回忆和那些感觉是那么真实,真实到仿佛发生了无数遍,她一次又一次经历了这种绝望。   她经历无数次那些事,不都是为了让师尊活下来吗?   为何杀了她?   既然这样,不如杀死自己吧。   她将剑尖对准自己,刺进身体中。   不对!   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做出这些事,她不会杀了师尊。   沈疏蘅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中逸散,拽回神智。   她看见自己的身体竟然镶进了树中,树上的人脸又开始长啸。   斩夜飞起,雪白剑光一闪,劈开了那颗树。   她急忙出来,被劈开的树,竟自发融合在了一起,又恢复成了一颗完整的树木。   她被那声音迷惑时,看见的那段回忆带来的愤怒和无能为力还在心中残留。   她觉得那好像就是属于自己的记忆,而不是幻境制造的,记忆所残留的感觉过于真实。   这座山,应该说这座尸山,这些东西一定怕雷霆,她拿出炼制的劫雷丹,丢到上空中。   一条条紫色的粗壮劫雷从小巧的黑白色丹药中钻出,怒劈向林中。   雷声如山体崩塌时山石滚滚奔向山谷,带着摧毁一切的力量。   沈疏蘅听见一阵阴狠地咒骂,想必是尸山孕养出的那些怪物。   她随手抓起两道劫雷,当剑一样使着,在林中乱砍乱劈。   蓦地九头的怪物出现在她面前,“饶命饶命!”   沈疏蘅冷眼扫过它,它那九颗脑袋上的脸表情也各异。   “我师尊她们在哪?”   “这就让她们过来,”怪物说。   沈疏蘅察觉到脚上的土地在扭曲变形,它们不停蠕动着。   熟悉的雪白身影重回自己身边。   叶还真也与她们会合了。   “师尊,你没事吧?”她按着傅雪客的手,仔细在她脸上和身上看了看,还是那副不染纤尘的模样,她悬起的心倏地放下。   “你哭过了?”   傅雪客伸手,手指轻擦过她脸庞,像冰凉凉的软绸一样,很舒服。   她下意识地伸手点在眼圈下,摸着有些黏糊,泪水干涸后就会这般。   傅雪客轻捏住她的手指移开,不让她继续触碰哪里。   “是看见了什么吗?”傅雪客的嗓音听上去比往常温柔了很多。   这声音像世间第一缕春风,吹得她心尖发颤,鼻头发酸,让人心中所有只想倾诉于她。   她知道现在不是让这些情绪肆意流淌的时候,可她还是将头埋在傅雪客怀中。   她不明白,幻境中的东西,为何会对她影响这么大。   屈辱、不甘、愤怒、无力感像一捧烈火,在她身体中焚烧,那一刻,她不想管什么生灵涂炭,天地倾覆才好,她才解恨。   可是看到师尊后,心中突然的郁愤全化为了一腔委屈,她想趴在她怀中大哭一场,为她曾看过的那些不知是否属于她的记忆。   沈疏蘅抬起头,重新站好,师尊并未继续追问她为何会这般。   她:“你是这些尸山孕育的生灵?”   她看向它,那只怪物只有七岁孩童那般高,每张脸上仅有一只巨大独眼,畏畏缩缩望着她。   它颤巍巍地答:“是,饶了我们,我们日后再也不吸食人精血了。”   叶还真:“它是千万具尸体生成的尸灵,每只脑袋都有独立的意识,里面只会有一颗脑袋作为善的存在,可以将其余脑袋削掉,只留下这一颗,阻止它作恶。”   沈疏蘅:“只是不知那一颗是善。”   “我来,”叶还真拿起桃木剑,手一横,紫色剑光亮起,八颗脑袋哐当砸在地上。   沈疏蘅见到,尸灵断过脑袋的脖子缓缓融合,伤口全消失不见了,它像从未断过脑袋,本就只长了一颗脑袋般。   “多谢,”尸灵向叶还真作揖。   “你可知净明珠的下落?”沈疏蘅问。   “我知,此处是古战场,全靠净明珠镇压怨戾之气,现在这些气息却增加了不少,净明珠还在它的原地,地底心脉之中。”   尸灵又道:“只是,净明珠可能与原来用处相反了,我带各位过去。”   几人跟着它往前走去。   来到了山谷中的一处湖泊前,湖泊像一面映着血光的镜子,在月色下波光粼粼。   湖泊周围寸草不生,风卷起滚滚沙尘。   “净明珠就在这湖底,各位可潜到底,会有一处宫殿出现,你们去里面会找到东西,”尸灵说。   几人商议一番,服用了避水珠jsg,下到水中。   沈疏蘅睁眼望着水中的一切,湖水鲜红,隐隐飘出冲鼻的腥味。   裹住她的仿佛不是水,而是粘稠的浓血,想到这,她心里泛起阵阵恶心。   蓦地,猩红湖水中有乌金剑气袭来,它疾风般穿过水流,刺得猩红湖水扭曲变形,像满巢的毒蛇狰狞吐出信子。   雪白剑光与乌金剑光相撞,掀起强劲气流,和水混在一起,擦得人脸生疼。   一群人忽然出现在她们面前,开始不断攻击她们,符光卷着剑光飞来。   那群人组成的剑阵法阵符阵,极其难缠,可攻可守,犹如密不透风的铜墙铁壁。   只要找到阵眼就可以破阵了。   沈疏蘅从前和阵法师对过战,虽然他们是由人组成的阵,但找阵眼的方法都差不多。   她细细感受着周边灵力的动荡,灵力波动最强的地方就是阵眼。   就在她挥剑到一半时,一道巨大的剑身虚影斩向他们,直接覆盖住了所有人。   沈疏蘅睁大眼睛,望向傅雪客的侧影。这样来破阵好像也不是不可以,毕竟一击就全军覆没,只是若千万人结阵,这招好像不太行。   那群人顿时血肉横飞,惨叫声叠叠传来,湖水变得粘稠似血了。   她们遇到袭击,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躲过,她总有种背后有阴谋的感觉。   三人继续下潜,一路上都无事发生,别说其他人了,就连一根水草都未瞧见。   水底寂静,可以算是死寂了,沈疏蘅心里发毛。   一座庞大的建筑轮廓出现在眼前,立在这猩红湖水中,倒像模糊虚影。   沈疏蘅往那游去,建筑物在她眼前变得更大更清晰了,她看清了,那是一座庄严的宫殿。   净明珠想必就在此处了,她们游到宫殿面前,一触碰到墙,就被吸了进去。   沈疏蘅睁眼,发现殿里犹如在陆地上一样,宫殿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与湖泊隔绝。   她衣衫湿漉漉的裹在身上,水从身上滴落,滴答滴答砸在暗色木板上,流淌开来。   她侧头,看见傅雪客指尖有一缕暖融融的灵力正往她过来,师尊在用灵力替她烘干衣衫。   师尊自己身上还不停淌着水,师尊每次总是先照顾她。   她眨了眨眼睛,抓住傅雪客的手腕,“师尊,我帮你。”   傅雪客低头,殿中暖光落在少女脸上。   她停下手中动作,眼中有笑意溢出,溶溶灯火映在她眼中,使她那张如冰雪砌成的脸多了几分温暖。   沈疏蘅替师尊烘干了身上的水,从前都是师尊照顾她,今后她也想多照顾照顾师尊。   “此处没有,再去殿中别处转转,”叶还真道。   傅雪客点点头,牵着沈疏蘅往前走。   她们在殿中转了许久,都未找到,直到发现了一条通往地底的密道。   几人顺着密道往里走,密道内狭窄幽暗,墙上停着几盏油灯,没有风,火焰却飘忽闪忽闪,像一蓬蓬摇摆不定的鬼火。   走了许久,道路宽广了许多。   傅雪客和叶还真却觉得心中莫名暴躁,先前厌恶的鲜血味,此刻竟觉得那味道格外诱人,且越往那边走,感觉愈发强烈。   她们心中升起股不好的预感,净明珠恐怕真的被炼制成了阴邪法器。   沈疏蘅却没有多大感觉,一如往常。   几人走出密道,看见一颗珠子散发着丝丝缕缕的黑气,那些黑气在空中倏地变成了骷髅头形状,裂开嘴笑着。   “净明珠没用了,”叶还真叹了口气。   沈疏蘅脑中又响起了系统的声音,“宿主你去把那些黑气全吸收掉,净明珠就能恢复原样了。”   “我不会变异吧?”沈疏蘅瞧了一眼那些黑气,怎么看怎么诡异。   “如果算的话,会有一点点,但是你吸收完那些,可以将其炼化为灵力,只是那段时间你身上散发的气息会与魔族类似,”系统道。   沈疏蘅听完才放下心,她径直往净明珠走去。   傅雪客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腕,“别过去。”   沈疏蘅回头望向傅雪客,笑了笑,“师尊我去没事的,相信我,”她眼中的柔光有种坚定感。   傅雪客点点头,松开她。   她走过去后,她白皙手掌直接抓起珠子,黑气挣扎想要逃走,却被一股涌起的风卷了回来,全都往沈疏蘅身上钻。   珠子在她手掌中乱撞,犹如钝器击打在她掌骨上,疼得她差点放开了它,她咬牙一股脑吸入了更多黑气,珠子像被削弱了般,撞得力度变小了许多。   圆润珠子上的黑色在减退,渐渐露出它原本的淡蓝。   许久后,净明珠恢复了原来的光华,褶褶散发着淡蓝色光,照在人身上,冰凉冰凉的,镇定心神。   就在这时,沈疏蘅面前的空气动荡扭曲,随后空中出现了一道巨大缺口,像一张嘴,一口吞了她们。   沈疏蘅在睁眼时,没有看见师尊她们。   一个身穿淡绿法袍的女人站在她面前,她的身影有种虚幻的感觉。   “你是谁?”沈疏蘅警觉道。    第60章   “你是残魂?”沈疏蘅又道。   “不, 我只是一道化身,完成我的使命后就会消散,”女子温和一笑,她的淡绿衣袍在风中浮动。   “我已在此等候万年, 有些东西交给你, 但前提是你能通过我的试炼,……她望着沈疏蘅, 唇边挂着抹浅笑, 像春风拂绿原野。   “若是你得到我的东西,我再与你相见时, 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我要救下一个人。”   沈疏蘅点点头, “既然是救人,那我答应前辈,只是前辈这般厉害,还会有你救不了的人吗?”   绿衣女子唇上的笑冻住了刹那,随后又恢复如常, “你答应了,那就开始吧,”她长袖一挥,人就消失了。   沈疏蘅眼前的碧清山峦和苍蓝天空开始褪色, 逐渐变为黑白二色, 像一副典雅的水墨画。   她茫然地望着, 搞不清自己要做什么。   “在这里,你的一切与凡人无异, 你不能用灵力和法术,你只能像凡人使用武功一样躲避各种攻击。”   “你要打败里面所有人, 他们都是上古到中古时期顶尖剑客和刀客的残魂,他们和你一样不能使用灵力。别在里面死了,不然就会神魂湮灭。”女子飘渺的声音传来。   她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就算那些人是再强大,她也要打败他们。   沈疏蘅提剑,望见雾中一道窈窕身影走来,等那人走近时,发现她竟拿着一把大刀,更显得她身形清瘦。   那人是一个刀客,如今使刀的人很少了,这是她第一次见到。   沈疏蘅正想着,狂风如刃划过她的脸庞,她倏地睁大双眼,脑子还未反应过来,手中剑早已挡在身前,剑与刀相撞哐当出声,火星四溅。   一滴鲜血顺着脸庞滴落在她霜白剑刃上,连刀风也如此锋利,将她的脸都划破了。   要知道此刻她们都毫无灵力,两人打斗只是像凡间武者一般,那刀客竟能做到此。   对面的人力气极大,她提起大刀砍向斩夜,沈疏蘅的手被整得发疼,险些连剑都抓不牢。   那人兵器极其沉重,会消弱速度,只要自己速度够快,一定有办法打败她。   她脚下踏着鬼魅般的步法,身形难以捕捉。   她不能让对手捕捉到她移动的规律,令她震惊的事发生了。   她走了一步,那人双手平举刀,刀锋横在她脖颈处,她腰身往后弯,刀激起气流擦过下颌,留下一线猩红伤口。   她脸上已增添了两道伤,而对手却毫发无损。   刀迅猛地砍向她,像摧毁一切的飓风,同时兼具速度与力量。   沈疏蘅失去了唯一的优势,她比敌人慢力量也比敌人小,该如何破局。   这人颠覆了她心中对刀客的印象,重刀也可以做到与薄剑同样的速度,不甚至更快,剑客若碰上这种刀客,是致命的。   她要怎么才能赢,绿衣女子送她进来,绝不是让她来送死的,若要杀她不必如此弯弯绕绕。   刀刃迎面而来,眼看要劈中她面门,鲜血和脑浆即将迸射出!   她眼神却无丝毫畏惧,双眸映出的褶褶光亮比刀刃还要坚硬,似可以阻挡一切。   耳边风声如虎啸,她感觉什么都变得极慢了,刀离她两寸、一寸、半寸……   电光火石间,她举剑斩向厚重刀刃,这一次她手中剑极稳,未有半分颤抖。   何不借力打力,就用对手的力反击她。   刀客被她逼得连连后退,望向她的眼中露出诧异来。   沈疏蘅狡黠一笑,两道血痕开在脸上没让她破相,反倒让那灵秀眉眼中飞出独属年少人的莽气。   只是这莽气jsg并非鲁莽,而是种就算临万千刀刃、经无数风霜,也不退缩的勇!   她只管迎难直上,一剑劈开。   刀客也对她回以微笑,面前的少女进步很快,在能人辈出的上古,自己也算得上悟性极高,这少女的悟性竟比她更高,放在那时,也极其罕见。   很好,她要使出全力了,方才她为让少女悟出这些,手中始终有所保留。   对面的刀越来越快,力道也越来越重,犹如千钧雷霆击打在她剑上。   借力打力已不在适用,这招只能暂时挡住对手,这般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   沈疏蘅头脑飞快运转,手中剑也迅疾如电。   两人打斗的极快,远远望去只见一团残影混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刀剑相撞声响彻天地间,若远古龙鸣。   她的剑又撞上重刀,这次她没有采用借力打力,她运剑擦着刀身划过,发出刺耳声音,突地手腕一横,击打在靠近刀柄处。   这一击,四两拔千斤,她未用多少力,却让对手兵器都险些脱落,这窘境与她初始相同。   人手中兵器的力分布并不均匀,总有最薄弱之处,只要抓住这,用一点力就能破招。   修士总是比拼灵力的磅礴和运用,反而多单纯的招式技巧不太看重,当领悟这些时,跨大阶而战,得胜也不是不可能。   沈疏蘅想到这,血液似热了起来,她实在太兴奋了。   刀客开始防备沈疏蘅那样做,少女的身形灵活飘逸,仿佛一尾入水的鱼儿,每次总能找到机会滑到她的致命处。   这场比试的胜负即将揭晓。   刹那间,沈疏蘅握剑撞向刀柄,她使出了全力,厚重刀从人手中飞出,插进地中。   寒光凝聚在剑尖,直刺向刀客咽喉,刀客感到一股寒冷附在骨头上,她仿佛嗅到了浓腥的血,以往都是她封别人的喉,让人闻见自己的血,或死亡先于鲜血迸溅,还未嗅到就死了。   寒冷的剑尖抵在喉间,又悄然离开。   一切都是那么快,快到人的半个呼吸还未完。   “多谢前辈教导和手下留情,”沈疏蘅手中剑尖朝地,向刀客作揖。   “以前辈的实力,想要取我性命,砍下的第一刀就可以了。”她心中如何不明白,刀客只是为与她喂招,其目的就是让她领悟这些。   如此,她赢了也不必骄傲自满。   刀客微微笑着,她眼中光华内敛,让人想到了和光同尘:“少年人,适当傲气一下没什么,你天赋实在令我惊叹。”   “再见。”   她食指指尖点在沈疏蘅眉心,一套刀法出现在沈疏蘅识海中,有人影快速挥舞刀在识海中,她却看得一清二楚,全记了下来。   另一边,傅雪客站在空旷荒野中,她已完成了自称她祖宗的人的考验。   那是一个眉眼灼灼若桃花的女人,她一袭红衫,袍上暗金线勾勒出繁复云纹,整个人瞧着矜贵十足,因此压住她艳丽五官,像雪中寒梅。   “这些法宝都是给你的,你身上还有封印,我先帮你解开,你才可驱动它们,”她对傅雪客道。   傅雪客点头,“谢谢您。”很早,她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只是一直证实,每次离那被尘封的往事就差一点点。   或许她心中早已明白,只是她一直害怕那些事全与从小疼爱她的师父有关,她无父无母,是师父独自抚养她长大,就像她母亲。   女人手中掐诀,一道道苍青灵力打在傅雪客身上各个地方,有法阵从她身上浮起。   她望向法阵,怎会不认识那法阵是做什么用的,它是来封住血脉的,半妖半魔都适用,只会保留人族血脉,但这样对被施者无丝毫好处,修行会变得极慢,身体也会变得羸弱不堪。   只是为何她修行并未受阻碍?   曾遗忘的记忆在一点点复苏,幼时的一幕幕在脑海中出现。   她脸色倏然灰白,是未落雪时的冬日里万物一派萧条寒冷的颜色。   她看到幼小的自己和母亲坐在房中,面前是一只红泥小火炉,时不时吞吐出红焰,她伸出两只肉肉的小手,想要让自己再暖和些。   这是她第一次自魔域来问心阁,她想快些回去,每日她的脸和手都被冻得通红,娘亲总是笑她肉肉的手一红,就像小猪蹄,实在讨厌。   还是阿娘好,从不会这样说她。   门倏地开了,一个人急匆匆的跑进来,是她娘的师弟许悟。   她从看见他的第一眼就讨厌她,她不知为何,就算他笑着拿糖葫芦桂花糕给她,她也讨厌他,她总觉得他很假。   “师姐不好了,师父和长老们结阵要诛杀傅商之,就在水间崖,”许悟焦急道。   云满枝脸上顿时血色全无,“雪客乖,就在这里等娘亲回来,别到处乱跑知道吗?”   不等傅雪客答应,她身形化作一道流光,往水间崖去了。   房间里只剩傅雪客和许悟了。   “小杂种,”许悟一改温润面容,他眼睛微觑起,目光轻蔑。   小小的白团子还不知杂种是何意,但她知道这肯定不是好话,她黑润润的眼睛瞪人,看着凶得很。   “你才是大杂种,”她回骂。   许悟脸上出现一种古怪的笑容,他面容扭曲,“你的母亲们就要死了,以后你就是没娘的小杂种了。”   傅雪客往外跑去,经过许悟时,不忘踢一脚他,再骂一声,“她们才不会死,你这个大杂种!”   三四岁的孩子,踢人一点感觉也没有,许悟还沉浸在他的世界中。   他为了这一天,不知谋划了多久,他明明也是掌门的弟子,天赋也不差,所有人眼中却只有云满枝那个贱人。   她在厉害又怎样,一个女子终究会沉溺情爱,竟和魔族的魔君生下了孩子,带回宗门,还妄图让两族讲和。   他借此机会,在师父哪里挑拨一二,他哪里看不出师父也喜欢云满枝,对魔的仇恨和嫉妒,足以让她对傅商之痛下杀手。   为了对付修为到合体期的傅商之,师父会和宗门长老们结剑阵,云满枝会出现破坏阵法,到时他们两败俱伤,死伤大半。   掌门之位只能是他的。   苍茫雪地中,一团白影艰难地移动,往近看是一个快被大雪淹没的小孩。   傅雪客身上裹满了厚重的衣物,使她在雪地里行走更加艰难,她脱掉几件阻碍她行动的衣物就扔了。   风雪冰刃般刮过她的全身,她小小的身躯渐渐痛得无了直觉,支撑她往前走,是为了见到娘亲和阿娘。   她不能在这里倒下,她要过去,过去。   不知走了多久,她终于走下了山,她继续往前跑着。   远远地她听见一阵凌厉风声,她知道那是剑风,不要命似的往声源处冲。   天光黯淡,罡风四起,吹得小小的孩子站都站不稳,往坡下滚去,停也停不下来,身上各个地方不时撞上些石块和枯枝,有时是腿,有时是脸……   她裂开的伤口处又挨了一道重击打,可她没有哭,黑沉沉的眼中一片冷意。   终于小孩柔软的身躯猛地撞上一棵拦腰截断的枯树,她发出一声闷哼。   剑啸声更大了,仿佛在她耳边响起,刺得她耳朵像撕裂般痛苦。   快了,就快了,她要坚持住,马上就能找到见到娘亲们了。   她跌跌撞撞奔向远处。   隔着刀光剑影,远远望见阿娘浑身鲜血淋漓,映着苍白的剑光,这是她第一次感到难过和绝望。   泥土与血液混合在她脸上,掩住她原本白皙的脸,她像只凶狠的小兽,不管不顾地冲向敌人。   她伸出短短的手,想要推开拿着剑的人,却无果,反倒被一脚踢开,“小杂种,滚一边去。”   “孩子是无辜的,不许对她动手,”林江仙对那人道。   那人本还想在踹一脚,听到掌门发话,收回了。   傅雪客目露凶光,一一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她要记住他们每一个人的脸,她要杀了他们!   “师父你的目的既已经达到,一个孩子也构不成什么威胁,请放了她,”云满枝在剑阵中抱住傅商之,怀中的人已无了气息。   她后悔了,她不该轻易听信师父的话,带她们回宗门的,师父又一次骗了她。   “枝儿,你快出来,为师这次不会骗你了,你从前说的,我都答应你,好不好,”林江仙放缓声音。   “停止结阵,停下,”她阵眼处离开。   其他结阵的人喉头猩甜,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掌门这是何意,阵中人若不死,我等停下,则会受到反噬。”   “今日起,云满枝就是下任掌门,她与我合计诛杀魔君有功,”林江仙道。   “就算她是掌门派去魔族的奸细,但和那人生了孩子,只怕心中jsg早就向着魔族了,”王长老冷哼一声,手中剑倏然飞出。   刺穿了云满枝心脏,鲜血喷涌而出,在空中化为氤氲血雾。   傅雪客想喊“娘亲,”可她张了张嘴,喉中只能发出浑浊的哀鸣,仿佛远处的鲜血,糊满她的喉咙。   满世界猩红一片,它是血涂成的囚笼。   杀了他们,她要报仇!   蓦地,一把剑刺进了王长老后心。   鲜血彪溅在林江仙脸上,她眼尾飞上两抹红,更显出她神情中的疯狂,“如此,你也去死。”   她都让他们停下,留下枝儿的性命,他们却偏不留。   九百年来,她为玉蘅宗付出了许多,才让宗门成为如今的天下第一宗。   如今她不想要什么,她要的只有枝儿,可是这些人连这都不允许。   她后悔了,当初不该拒绝枝儿,让她离开她,认识了傅商之。   王长老的尸体嘭地砸向土地,死后他的双眼依旧瞪大,他到死都未明白,从前公正无私的掌门怎么变成这样了。   其余人惊恐地望向林江仙,谁都没料到事情会发生这样的转变。   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掌门被心魔控……”剑光一闪,人头落地,血柱喷天又落下,血雨淅淅沥沥洒在人身上,粘稠冰冷。   长老们惊悚地望着林江仙,“快结剑阵,掌门生心魔会杀死我们所有人。”   林江仙兀自笑着,可那笑却看的人心中发寒。   他人的鲜血浸透了她的衣袍,血红衣摆在地上迤逦开,就像地狱业火。   她穿梭在惊慌的人群中,只需一剑就能收割一条命。   她不知自己杀了多久,他们都倒下了。   她朝远处的小孩走来。   傅雪客从地上捡了一把剑,双手抱住,她年龄虽小,可气势十足。   她朝林江仙刺去,剑尖没入那人的腰间。   林江仙继续往前走,让那剑更深的没入她血肉中。   她笑了笑,垂着的手抬起,直接握住了剑刃,有颗颗血珠凝聚在剑刃上,血珠愈发多了,汇聚成一条血流,滴答滴答落在地上。   傅雪客使劲想要将剑再刺进她体内,“我要杀了你!”   林江仙从她手中夺走剑,甩在一旁。   她眸光深沉,望着傅雪客,“你杀不了我。”   她拿出一只绘阵笔,半弯下腰,按住傅雪客,笔开始在她身上描绘。   傅雪客挣扎未果,发狠咬在她手上,恨不得撕下肉来。   她放出神识,进入面前小孩的识海中,封住了她过往的记忆。   小团子似的人,在床上缩了缩,揉了揉眼睛,才睁开。   她茫然地望着周围,她这是在那。   一个女人坐在榻上,对她温和笑着,“你醒了。”   “你是谁?”   “我是你师父,你不记得了?”   她微微叹气,“魔族实在可恨,他们杀了你的双亲,还让你体内染上了魔气,时常让你气息紊乱,你失忆只怕也是受了这影响。”   而后林江仙走了出去,冷眼望向来人。   “以后你就是下一任掌门,”她对许悟道。   许悟面露喜色,“多谢师尊,弟子定不辱师尊厚望。”   她也微笑,那笑和她将剑插进同门心脏中时的笑一样,像一口不怀好意的注视着人的寒冷深渊。   她的弟子无能、善妒又愚蠢。   当他坐上掌门之位,权欲喂养他那颗心日益膨胀。   他又无与之相匹配的实力、德行、智谋。到时宗门内外一团糟,会有许多人对他不满,他们就会怀念起云满枝,那位从前被所有人寄予厚望的大师姐。   他们会设想许多,云满枝当上掌门之后……一定比许悟好。   各大宗门之间总会有许多交流,修士之间实力说话。   而修为底下又因权欲膨胀的许悟,总是会被那些人轻视。他们会在他面前谈论云满枝,为她惋惜,又鄙夷地看他。   云满枝死后,他还是活在她的阴影之下,嫉妒若烈焰每日灼烧他的心。   云满枝活着,他比不过她,死了,他还是会在总人口中比不过她。   ——   “师父,既然他不是杀我双亲的魔族,为什么要我杀他?”傅雪客托着一把和人一般高的剑。   面前的少年被锁魔链捆住,瑟缩地望向她们。   “是魔族就该死,绝不能心软,”林江仙走过去,握在傅雪客拿剑的手上,把她往前一带,锋利无比的剑刺进少年喉中。   温热粘稠的鲜血溅出,落在她手上,是她自己的血。   剧烈的疼痛唤回她的思绪,她从回忆中抽离出。   她的双手沾满了同族之人的鲜血。   体内两股狂暴的气息冲撞,震裂了她所有经脉,胸口似有刀搅,又一道鲜血从口中吐出。   经脉中的灵力倏然往外逸散,是因她的紫府破碎了,若修士紫府毁,不能储存灵力,则修行无望。   “你修为散尽也不是一件很坏的事,你之前所修功法与你血脉相冲,以你原本的资质本可以更快。”   那人又道:“万年前有人给我的东西中,有一物,名为渡生月花,她告诉我万年后会有人需要它修补紫府和经脉。”   月光般晶莹的花朵,从红衣女人手中飘出,“吃了它。”   傅雪客伸手接住花,手心处冰凉凉的,她放进口中,花很快就化为一股清凉的灵力在她经脉中涤荡,顺带治好了经脉处多年累计的暗伤。   那股力量又汇聚到她紫府上,温柔地修复着。   “这柄剑给你,它是天地孕育的神剑,非人所炼,还有无妄楼,在里面修炼一日可抵三十年,其余的一些法宝你到时看看,”红衣女子将东西递给她。   “你先进无妄楼修炼,我传你一份我族功法。”   她又递给傅雪客一卷用神识刻成的玉简,傅雪客拿着它,用神识扫过,全都记下了。   “你的身份暴露,外面会有许多想要杀你的人,你的修为必须比原来更高,”她看着傅雪客。   傅雪客微颔首,随后踏进无妄楼中。   出去之后,她要杀了许悟等人,为自己的娘亲们报仇。    第61章   沈疏蘅脸和胳膊上绽开了道道红痕, 有些已结成血痂。   她却感觉不到痛疼,只有兴奋战意,手中剑震出声声清鸣。   她记不清,自己和多少剑客刀客对战过, 但他们留给她的剑谱和刀谱, 她在识海中不断学习着, 再将其融汇贯通, 变成属于自己的剑式。   倏地, 自朦胧雾气中,走出一人, 正是那绿衣女子。   “你最后一个对手是我,……她道。   “还请前辈赐教,……沈疏蘅单手执剑。   绿衣女子手执长剑,剑尖徐徐刺来,如浩荡长风,又如山间明月。   刺向她的剑,不似她前面那些人, 她从未见过这种剑意,无丝毫杀意,却比所有人的刀剑都危险。   女子的剑势柔和,动作也不快, 一招一式, 沈疏蘅都能看清, 可奇怪的是,她就是无法破解, 无法躲避。   像水绵绵不绝,像长风徐徐不尽的剑, 她如何阻止。   有时,看似平静的水面,实则暗藏汹涌波涛。   不知不觉中,沈疏蘅已被逼到绝路,这看似温柔剑势下,真正的汹涌波涛中。   何解,唯有破!   长剑直直刺出恍若一线银光,明耀灼人眼,犹坠日之势锐不可当。   女子见到这一剑,知道她输了。她唇边带笑,显然对输赢持无所谓的态度。   剑风凛冽刮过脸庞,她却能感受到,这剑意是炽热的。   这一剑,正是沈疏蘅对她剑道的领悟,任尔前方山海,我自一剑斩之,此剑坦坦荡荡一往向前。   她的剑与人,只会朝前,朝认定的放向去,为师尊为自己。   “我输了,”绿衣女子笑道。   沈疏蘅持剑鞠了一躬,“多谢前辈指点。”   “无需言谢,这其中我也是为了自己。”   风雨拂面来,墨色写意山水画似的地方,竟还飘起了细雨。   雨丝微凉,滴答落在她脸上和身上。   伤口浸润在雨水里,不痛,反而有些微微的痒意,是伤口愈合时才会有的。   她低头一看,手上那些伤口正在缓缓消失,红痕褪去,露出白皙的皮肉。   这些雨水并不普通,竟能使她的经脉不断扩宽变韧,而她那本就浩瀚的灵海,在无边蔓延,有无垠之势,连她自己也望不到尽头。   灵海与紫府不同,紫府储存灵力,灵海则是将吸收进的灵气储存和转换成灵力之地。   她吸收灵气的速度比常人快速倍,可她经脉宽度和韧性与常人无异,导致她这个优势并不能发挥到最大。   她对灵力掌握极其纯熟,可以将其消耗降低到最小,现在加上对天地间灵气恐怖的吸收速度jsg,可以说,无论和对手打斗多久,她体内灵力基本还是满的。   甚至,若碰上了大乘期甚至合体期修士,她也敢一博,将所处地界的灵气暂时全部吸收殆尽,只要她在对方手下撑到他灵力耗尽,不愁没有办法。   “此雨是赠你的机缘之一,它来自于上界的菩提云池,就算在上界也难获此机缘。”   “它还有一好处,能破除心中魔障,你吸收在多怨祟之气,也不会受影响。”绿衣女子道。   “莫非前辈是上界之人?”沈疏蘅问。   绿衣女子笑而不语,随后又道:“这秘境也赠与你,日后此中生灵皆听你差遣,”她手指掐诀,亮起一道金色法印飞入沈疏蘅识海中。   沈疏蘅惊奇地发现,自己和这秘境产生了某种联系。光秘境中的异兽,她就觉得够厉害的了,她竟还感知到了,比它们更厉害的生灵。   “这灵戒中有许多来自于上界的法器和功法,你用神识一扫,就能知道具体是那些了,”自她掌心飞出枚莹白光辉的戒指。   沈疏蘅道谢,将其接过,小小一枚戒指,里面的物品琳琅满目,数不胜数。   “你该出去了,有人在等你。”话音一落。   眼前空间发生扭曲,她直接被传送到了秘境外面。   她四处张望,寻找傅雪客。   抬眼,一袭白衣翩然而至,空中暗浮清冽冷香。   她觉得自己好像和她分别了好久好久,久到她再看到她,只是一双眼呆呆瞧着,她想对她说的话实在太多了,都不知先从那说起。   她的千言万语终化为一句,“我好想你。”   傅雪客对她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叶还真走了过来,沈疏蘅记起月白还在空间内,她将她送了出来。   叶还真搀扶月白,道谢后,就上了道宗的飞舟。   飞舟倏然远去,在空中渐化为一点。   远远望去,有两队人浩浩荡荡向她们而来。   沈疏蘅望见是玉衡宗掌门带着人过来了,还有一方不知是谁,但那些人气势汹汹,来者不善。   傅雪客提剑,眼中杀意冰冷,如她手中剑一般寒冷。   掌门许悟盼这一日,不知盼了多久,他要谋杀掉师姐在这世上,所有存在过的痕迹,特别是她的孩子。   师父也在傅雪客身上下过禁制,只要她体内魔族血脉觉醒,就会修为散尽,沦为废人,杀她就如碾死一只蚂蚁。   “杀了她们,傅雪客是魔族,她那徒弟也定是魔族派来的奸细!”许悟指着她们。   还未走完的人,听见魔族在此,纷纷停住了脚步,拔剑直指向两人。   傅雪客道:“偷来的掌门之位,坐的可还安心?”语气中尽是嘲讽。   狂风席卷,尘土飞扬。   “小杂种,掌门之位本就该是我的,你母亲一介女流沉迷情爱和魔族搞在一起,她配吗?”许悟呵道。   在场还有不少未走完的女修,她们听到玉衡宗掌门话语中竟瞧不起她们女修,纷纷内涵道:“玉衡宗掌门修为才元婴期,原是放在治理宗门上了吗?”   “只是掌门如此废心治理宗门,怎么玉衡宗在修真界的排名跌得这么厉害。”   “当初那位被寄予厚望的玉衡宗大师姐可是年仅三十就大乘了,他轻视别人是一介女流,那他几百岁了才刚到元婴,岂不是不入流!”   类似的话语不断传到许悟耳中,他脸上白一阵红一阵,胸中堵了口气,他握紧双拳想要说些挽回自己面子的话,偏偏又无法反驳那些人所说,他们说的都是事实。   他吼道:“你们这群女人懂什么!”   “只有像你这种没用的人,什么也比不过别人,才会动不动拿人性别说事。”沈疏蘅嗤笑。   许悟伸手指着沈疏蘅道:“你简直目无尊长!死到临头还嘴硬。”   “你二人在秘境中杀我弟子,老夫必报此仇!”蓬莱派老祖放出合体期威压,他的计划屡次被这两人破坏。   “这些都是我的徒子徒孙们破碎的命牌,上面沾染上了你们的气息!”   属于合体期的威压宛若群山崩塌向沈疏蘅和傅雪客压来。   许悟眼睛眯起,就算傅雪客修为并未散尽,在蓬莱合体期老祖威压下,也会骨头脏器粉碎。   倏地,他瞪大双眼,想象中的事并未发生,傅雪客在这种威压下竟泰然自若。   沈疏蘅咬牙,她在秘境中淋过那场雨,勉强能扛过合体期威压,但身上也不好受,每一处骨头都疼的十分厉害。   这时一只微凉的手握在她腕间,若山重的威压顿时消散,她偏头看向傅雪客。   “可好受了些?”雪客柔声道。   沈疏蘅点点头。   许悟嘴唇翕张,一脸嫉妒,“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就算修为未散尽,也不可能短短十日就从化神直接到合体期!”   傅雪客修为散尽后,在无妄楼中,按照外面的时间算,她在第五日时就到了合体期,其余的时间都在巩固修为。   无妄楼修行一日抵三十年,她在里面修炼加上自己的天赋,自然比常人快得多。   “她在秘境中定然得到了什么机缘或者秘宝,谁能助我杀了傅雪客,她们得到的东西就归谁!”他逐渐疯癫,傅雪客不仅没变成废人,还到了合体期,她的存在无一不在讽刺他,讽刺他的无能。   “杀者有份!”蓬莱老祖大声道。人心贪婪,这群人听闻有此物,定会起杀心。   他们合力击杀傅雪客和她徒弟,若是真有异宝,也会为此争个你死我活。就算没有,他们也会怀疑有人用手段藏起,还是会争个你死我活。   修士无尽的贪欲和血肉最是适合滋养邪祟。   在仙魔冢外的修士,鱼龙混杂,散修和大门派的修士都有。   特别是散修,他们平时修行就是拿命拼搏,一听到有人在秘境中得到异宝,靠此物数十日就从化神到了合体期,就动了心思。   若是平时,他们还得掂量一下,但现在人多势众,蓬莱老祖也是合体期修士,他还亲自说此秘宝杀者有份。   不论是散修还是名门正派的修士,都冲了出来,“我等所行皆为正义,此等宝物实不该落在阴险狡诈的魔族之手,我们是为人族而战!”   “对,对,对!这等宝物,怎能落在魔族手中,给我杀!”   “结剑阵!”   顿时,空中聚集起了层层浓厚的黑云,天空似要随时倾塌,风不知从何处呼啸而来,阴凉凉地灌进耳中,灌进衣袍中。   “不过是想杀人夺宝罢了,扯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虚伪至极!”沈疏蘅抽出长剑,白光乍现,剑芒似要刺破长天。    第62章   傅雪客就那般伫立在天地间, 纷乱的刀光剑影纷纷袭来,映在黑白分明的眸中。她神情冰冷,风拂动她雪白衣袍,袍上绣着的几朵莲花也似在风中徐徐绽开。   “从前, 你的母亲就是死在这碧海凝剑阵中, 今日轮到你和你那徒弟了,……许悟身边站着的是萧晓晓和风崖。   “小杂种, 你会再一次看到你所在乎的人, 从你眼前死去,而你无能为力, 也只能跟着她一起死去,……许悟大笑。   那两人也跟着阴恻恻的笑, 脸上像有层阴冷粘稠的乌云。   沈疏蘅瞪向他们,挡在傅雪客身前,这是她下意识的动作,即使她知道师尊比她强很多,她还是这样做了。   “谁也别想杀我师尊, 谁杀我师尊,我就杀谁!”   “师尊,无论你是人族还是魔族,阿蘅都会和你站在一起,……   “今日, 你们谁也逃不掉, 都得死!”沈疏蘅剑尖直指他们。   她喊出话后,莫名觉得熟悉, 她好像说出过许多次,许多次, 同样的话,结果却都是她未曾做到。   在幻境中感受到的绝望、愤恨、无力在心中一闪而过,还有某些她未曾抓住的画面在脑海中倏然远去。   玉衡宗的碧海凝剑阵可攻可守,且不限人数,人越多,修为越高,威力就越大。   这个剑阵还有一点,那就是成阵易,破阵难。   傅雪客对这剑阵了解的并不多,此剑阵本该是各峰长老都知道的,但师父在时,故意未教她,许悟成为掌门后就更不可能让她知晓了。   蓬莱宗的弟子竟也和玉衡宗等人结成了剑阵,他们为了杀她们早有准备。   一切jsg理由不过是杀他们的托词罢了,在湖底时遇到的那伙人就是蓬莱派的人。   蓬莱老祖与傅雪客都是合体期,且他属于合体后期,随着他的加入,剑阵变得更加危险,极有可能她们二人真要死在其中。   她们二人脱阵,也会身受重伤,阵外等候的人,只怕会迫不及待杀了她们,夺取她们身上的东西。   沈疏蘅横剑抵挡,碧清剑气团撞上她的剑后,像爆竹炸裂开,眼看就要吞噬二人。   剑光若雪,一剑劈开了那道剑气造成的气浪,造成的巨响有如山体崩塌,巨石滚滚而来。   傅雪客提剑将徒弟往后面带了带,“小心。”   沈疏蘅点头,挥剑砍向不断飞来的杀气腾腾的剑光。   蓬莱老祖和一批人走出剑阵,沈疏蘅发现除了蓬莱老祖外,其余人的修为也都比她高。   “你二人真是歹毒至极,在秘境中杀死我弟子,我非得杀你二人,为他们报仇,”蓬莱老祖道,他须发皆白,瞧着倒是慈眉善目,如果不是知道他暗地里做的事,倒真像个仙风道骨的长者。   “真是好笑,你们背地里做的事比谁都脏,今日我就为曾被你无辜害死的凡人报仇,”沈疏蘅讽刺道。   就算修为比她高又如何,她也不惧。   她的剑尖直直刺向其中一名黄衣修士,这一招没有任何多余的招式,只是一刺。   那修士早已化神后期,看着不自量力才至元婴期的沈疏蘅自是觉得好笑。   可很快,他那张枯树皮似的脸就笑不出来了,那剑传来的剑意,是那般可怕,让他如坠寒渊,又如群山压顶。   他不相信这是一个元婴期能有的剑意,只认为是自己感受错了,他握剑横挡,却挡也挡不住。   剑尖撞上他的剑背,只听一声脆响,他的剑化为齑粉,随风散落。   剑尖还在向前,修士想逃,可他发现自己根本无路可退,那剑意早就封锁住了他的退路。   长剑入喉,又快地抽出,星星点点的血液溅在疏蘅脸上,是腥臭冰凉的。   她皱了皱眉,来不及擦拭,长剑又对准了另一人。   那边,蓬莱老祖和三十位大乘期修士围攻着傅雪客,再加上剑阵中的人源源不断的上前偷袭,她的情况也不算太好。   沈疏蘅必须要尽快解决掉那些人。   剑阵中的人不断调换着,他们时刻找准机会配合蓬莱那群人,随时准备偷袭沈疏蘅和傅雪客。   沈疏蘅冷眼望着围住她的人,这些人有些修为比她高,有些和她差不多,他们想用人海战术消耗完她的体力和灵力。   她偏不如他们所愿。   浩瀚灵气不断涌入她的体内。   众人也察觉到了天地灵气的异样。   “是谁在这么疯狂的吸收灵气?”   “阿蘅!”傅雪客的声音是第一次如此惊慌。   沈疏蘅一边挥剑,一边道:“师尊莫要担心阿蘅,请师尊相信阿蘅一定会没事的。”   “是她,她这是要自爆?”   “不对!自爆不需要吸收这么多灵气,她到底想干什么?”   沈疏蘅从未吸收过如此多的灵气,她每挥一剑,就将体内所有灵力用出,然后继续吸收天地灵气。   她一剑所蕴含的力量,足以移山填海。   她在围攻她的人群中穿梭,剑上未沾有一滴血,依旧是白亮如烈日。可她的雪白的脸却布满了鲜血。   有些早已干涸,有些还是新鲜的在脸上流淌,远远望去,像有一团团血红的花在她面上徐徐绽开,妖异到了极致。   她一剑杀一人,谁也不能阻止,就算她的剑刺向对手,另有一道刀剑砍来,也不会改变她的剑势,剑尖的方向。   不断有人倒下,软塌塌的尸体逐渐变得僵硬,又有一批新的尸体躺下。   霜寒剑光映照着她染满鲜血的脸庞,更衬得她神情冰冷。   一滩滩血泊从地上淌开,打湿了她的靴子,她脚下的鲜血像燃起的一捧捧幽冷焰火,此刻她如地狱中走出的杀神。   这处的灵气早已被她吸的即将殆尽。   “此处灵气不多了,她吸收了这么多灵气,竟未爆体而亡。”   “只有天地异宝才能如此!听说上古时,会有一些天地孕育而生的异宝。”   “你们看她手上的剑,说不定也是,不然怎么可能一剑击杀化神期修士,像切菜一样!”   “杀她值得很,她的东西我要了,谁先杀,就是谁的!”有些自持修为高深的修士道。   那些打这种注意的人,不再观望主动配合剑阵进入其中。   沈疏蘅提剑杀向师尊那处,半路上,数不尽的修士涌向她。   萧晓晓也随着他们进入,她要亲自杀了沈疏蘅,夺回那把神剑,全都该是她的,沈疏蘅的东西都该是她的。   “说好了,谁先杀死她,抢到东西,就是谁的,”有位修士开口。   “我们同意,但有些人到时候,可别下阴招。”   沈疏蘅望向他们,她手中长剑翻转,冰冷剑光跃动几下,她不怒反笑,那张覆满鲜血的脸笑着,反倒无丝毫笑意,只有冰冷的杀意。   异火从她掌中跃起,成燎原之势冲向人群。   不知杀了多久,此时天色暗了下来,鲜红的异火倏然燃起,彻底将这片土地涂成了鲜血的颜色。   被异火灼烧的哀嚎声四起,比秘境开启时的万鬼哭嚎还要凄厉。   异火和普通的火不同,它会随着主人的实力增长而增长,现在的异火的威力不是往日可比,它可以直接燃烧大乘期修士的**,甚至是神魂,更别说一些化神期了。   异火灼烧着血肉,糊臭味混合着血腥味飘荡在原野上。   未被异火焚烧的人,站在远处都能感受到皮肤被灼烧的痛楚,一些胆小的人,直接御剑逃走。   眼看人在渐渐变少,就连维持着剑阵的人有些都偷跑了。蓬莱老祖不得已祭出净业水镜。   水镜悬在空中,冰蓝的水柱从镜中倾泻而出,犹如天河倾斜。   涛涛冰蓝水流犹如生了灵智,化作浪头打向异火,成燎原之势的异火一碰到那水,倏地成了一小点微弱火星子。   沈疏蘅想要继续操控异火变大,却无果,异火闪了几下,差点彻底熄灭。   异火最后的火星飞回她手中,她用灵力温养一段时间,就行了。   局势转变得极快,刚准备御剑飞走的人,立刻掉转头,重新回来了。   你们这些胆小如鼠的人,怎么又回来了,诛杀魔族乃我等重任,你们生了惧心,还回来做什么,小心真的死掉了,”长着山羊胡的修士讥讽道,眼里满是算计。   “少扯这些,你不就是想少点人和你争异宝吗?”重新回来的修士忍不住开口。   沈疏蘅冷眼望去,“也要看你们有没有命拿。”   她手中的剑实在太快,半个呼吸的时间,剑光若白龙腾啸而出,擦过那些人的颈间,一朵朵血花在黑夜中盛开,又倏然凋谢化作流淌的血河。   那些人丝毫不惧,沈疏蘅所展现的实力愈发厉害,他们心中的贪欲就愈发膨胀,他们这么多人还不怕杀不死她们。   人力有时尽,沈疏蘅和傅雪客两人在厉害,长久地面对无数贪婪修士的围攻下,也会稍感疲惫,修士之间你死我活的斗法,决定生死的那一刻,是不允许这种疲惫的。   剑不停地刺进拔出,一泼泼浓腥的血与一声声凄厉惨叫相互呼应。   沈疏蘅心中焦急,她看不见傅雪客,只能看见一团团密密麻麻的修士,他们遮挡住了她的视线。   不时有冷白剑光与鲜血同时冲出,可是她分不清那是谁的鲜血,是师尊的还是那些人的,亦或者都是。   这群人像疯了一样,要致她们于死地,她为了师尊,做的事情可以比这些人更加疯狂。   斩夜倏地飞上天,悬于半空,剑身忽地变亮,光华若素月姣姣,又若曜日灼灼。   斩夜于空中发出震耳的清鸣,剑光将这方地界照得通明一片,所有人都沐浴在这清辉之下。   这时在场的剑修全都发现,自己手中的剑嗡鸣作响,不受控制地想要跃出。   各种类型的剑,不论剑身轻薄锋利,还是剑身宽阔古朴,全都向悬停的斩夜飞去,万柄剑集合在一起的光辉,在神剑下还是显得异常微弱,犹若萤虫与日月。   剑修与自己的本命剑心意相通,他们的剑虽未生出剑灵,但都多多少少有些灵性。   一股臣服之意从在场的剑修心中升起,他们惊恐于这一发现,随后便意识到,这是因为它们的剑对那柄悬停于空的剑生出了臣服之意。   那是一jsg柄神剑,其余的剑无论多厉害,在它面前也只能是凡剑,这两者之间的差距是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   无论那些剑愿不愿意,面对斩夜也只能像对待君主一般,听从斩夜的号令。   “剑来,”一修士使出浑身解数,也唤不回自己的本命剑。   “绝对!绝对不能让她活着离开这里,不然我们剑修日后只能受制于人!”   若是剑修连自己的本命剑,都能被他人控制,这该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沈疏蘅放出自己的神识,让其覆盖在每一柄剑上,她要凭借一人之力,控制万柄飞剑。    第63章   一些修士惊愕地抬头, 他们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过,仅凭一人之力能御万剑,且还是他人的本命剑。   万柄长剑汇于长天之上, 飞速运转, 万剑所掀起的飓风吹得黑云翻滚, 如黑龙于云中摆尾。   剑还未至, 剑风已至, 一些支撑不住的修士,在这剑风下, 竟硬生生跪在了地上, 那凛冽剑风穿透至人的骨头缝隙中, 时而化作利刃切骨,时而化作钝器敲骨。   有灰衣修士疼得额上青筋暴起,连喊疼的气力也无。在这剧痛之下,贪欲彻底消失,只剩恐惧和悔恨。   其余修士也顿时醒悟, 有些东西不是他们能碰的,他们之前像被什么东西迷惑了一般,一门心思想着杀人夺宝。   只是这时醒悟,为时已晚。   这还只是刚刚开始, 光是剑风就让他们全身难受至此。   “你以为就算这时你们想逃, 逃得掉, 亦或她会放过你们?”出声的是位手持符笔的符修,黑色线条在他青白脸上映出, 细看之下,那东西像虫一样, 在蜿蜒爬行。   “只有杀了她,你们才能活下来,得到她的东西,你们也能像她一样强大,你们不渴望吗?”他的声音明明是硬朗的声线,却有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他的声音是用灵力说出的,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去!”   一股股黑气从他身上飘出,往在场的修士身体中钻进去。   被那黑气侵入的人,都进入了一种诡异的状态,他们的脸上也有黑色纹路若隐若现,就连眼睛也被黑雾蒙上。   随后,他们便感到全身都有股用不完的力量,那力量在体内冲撞、呐喊。方才的痛疼尽数消失。   心中的贪欲和杀欲更加旺盛,完全支配着他们。   沈疏蘅并未发现修士们的变化,她所有的神识都放在了剑和仙魔冢上。   心念起,虚空之中骤然撕开了一处,露出虚无巨洞,随后便有声音从中传来。   开始听不真切,其声渺渺,仿佛从遥远的远古传来,很快便愈发大了,其声若巨雷开山,又若江海涛涛拍岸。   一只锋利的爪子最先从虚空中伸出,随后便有数不尽地利爪,属于不同异兽的爪子和狰狞兽头从中而出。   成群结队的异兽从虚空中跳出,落在地上时,发出轰隆巨响,连人的胸腔中都是那声响。   它们是上古凶兽,本就嗜杀,喜爱新鲜血肉,第一次出秘境,看见如此多的人,忍不住两眼放光。   这里剑修不少,别的修士更是不少,手段也更加防不胜防,因此她唤出异兽群,来祝她一臂之力。   领头的那几只异兽按照人类修为来算的话,它们是大乘期。   兽群愤怒地冲向修士群,它们身形极快,张口咬向修士,森白獠牙闪着寒光,想攻向沈疏蘅的修士被异兽们拦下。   万柄剑的剑意已蓄满,每一柄剑都耀眼的刺目,倏然电光闪烁。   一剑可化万剑,那么万柄剑呢   沈疏蘅仰头望天,身后墨发飞扬,衣袍猎猎。   她眼眸璨然若星,周身剑气环绕,她站在哪里就如一柄已然出鞘的锋利名剑,十足的耀眼夺目。   刹那间,一剑生出万道剑影,已然是数不尽的万万剑,此处上空骤然布满了长剑,光华若日月煌煌。   蓬莱老祖只差一步通天,若是有飞升雷劫降下,他熬过了,便可登天而去。   饶是强大如他,也忍不住瞪大了双眼,望向天空密密麻麻的剑影。   他开始以为她只是想夺走他们的剑,消弱他们战力。   毕竟就算她手中的剑是神剑,天然能让所有剑臣服,也不能轻易自如的控制所有剑。   现在,他心中生出了一种令他厌恶的情绪,就好似自己的生死都在他人掌控之中。   “这是剑域!她一个元婴怎么可能!”蓬莱老祖顿时意识到了。   “我们这些人,都入了她的剑域之中?”蓬莱长老迟疑了一会又道:“只是剑域不可能容纳如此多的人。”毕竟连他们蓬莱老祖的剑域都只能容纳百来人,一个元婴期修士怎么可能比一步通天的老祖还要厉害。   傅雪客脸边有几缕发丝散落,随风拂动时,并不显凌乱,衬着她清冷面容,反而有种瓷器破碎的美,锋利且耀眼。   她抬头,望向漫天剑光,眼中的疲惫消退了不少。   修士都有域,但只有到了合体期才可生出域,若入他人之域,生死皆由他人所掌。   简而言之,域则相当于一个小世界,而域主则相当于自己小世界中的天道。   无数利剑从天刺下,它们太快了,快到只能看见一线线流光虚影,犹如漫天光幕倾泻而下。   日与月的光辉无处不在,剑光便是如此,清冽剑光肆虐在这处地界中。   不知不觉中,众人都入了沈疏蘅的剑域中。   漫天剑雨,不眠不休地穿梭在人群里,配合着异兽的进攻。   沈疏蘅其实并不知域和剑域是什么,她做出这些全凭她身为剑修的直觉。   只见耀眼剑光四起,剑气若青山绵延不绝,又若浩瀚深海滔滔不尽。   剑声呼啸而过的瞬间,一片片鲜血炸开,只是那鲜血不是红色,而是浓稠的暗紫色。   沈疏蘅灵力再浩瀚,神识再强大,同时御万剑,时间久了,脑袋也会出现撕裂开的痛疼。   她按了按额角,一咬牙,目光灼灼凝视前方,又加大了体内灵力的输出。   她踏空,往傅雪客那处而去。   此处是她的剑域,此间人,此间物,皆为她所掌,再加上她自身对空间的特殊能力,可以说,她虽是元婴,但对域的掌控,绝不亚于合体期大能。   她修为虽只有元婴期,但她的实力并不比大乘期弱。   在她的剑域内,无人能阻拦她。   一些修士们早已自顾不暇,乱了阵脚,在漫天剑光下,他们无处可逃。   天上地下全都是剑,就算有人想御剑逃走,还未飞起,海潮般暴虐的剑气就刺穿了他的身体。   所见,无不是白茫茫一片,就连地上汇聚的血河和尸体,都在这白晃晃的剑光照耀下,发射着白光,仿佛被剑光侵蚀了般。   浩浩荡荡的剑风,裹挟着腥臭和凄叫,将它们传得极远,就连千里之外,也能闻到和听到。   一些专吃尸体的腐鸦,闻到这些本该极其兴奋,它们却宛若惊弓之鸟,往相反的方向逃窜而去。   乌压压的一片,在空中挤着推着逃窜,唯恐飞慢了,被那剑风所伤。   沈疏蘅走到傅雪客身边,挥出万万道剑气形成可攻可守的壁垒,“师尊,这里先交给我,你去找掌门那些人复仇,”这里是她的剑域,凌厉剑气虽无处不在,却也不妨碍她能控制剑气不杀那些人。   她当然恨不得一剑杀了许悟那些人,但她知道,师尊的仇,理应由师尊亲自来报,才解恨。   “我还可以撑很久,师尊放手去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罡风吹的少女乌发飞扬,她对傅雪客笑得温柔,仿佛面前不是腥风血雨,而是晴空潋滟的好天气。   傅雪客将剑插进蓬莱修士胸口,“他们活不久,不急这一时。”   “但任何人都希望是自己手刃仇人,师尊去吧,”沈疏蘅劝道,有些事,特别是这种血海深仇,若不处理好,就会影响道心,她不希望师尊的道心因这生出裂缝。   她一个人多抗一会,无非是头疼了些,经脉被撕扯的难受了些罢了,这些她都可以忍受。   “我会很快回来的,”傅雪客说完,身影似惊鸿消失在了沈疏蘅面前。   傅雪客眼神冷漠,穿梭在剑雨中,寻找着许悟等人。   那边,许悟等人还在欣喜自己能躲过漫天剑雨,一些修为高过他们的人,都在这剑域中丧命了,他们却安然无恙。   许悟想,虽然他实力不怎么样,但气运却比这些所谓天骄好多了,看jsg来老天还是站在他们这边。   傅雪客的神识在域中蔓延开来,修士在他人域中放开神识,只会落得个神识受损,痴傻的下场。   可傅雪客在沈疏蘅的剑域中,却不会发生此事,甚至可以说,她的神识会比在别处更加明锐。   只因这是域主对自己所爱之人的偏爱。   很快,傅雪客的神识锁定了许悟等人。   在一堆尸体后,他们衣衫破烂,灰头土脸的趴在地上,那双眼睛贼溜溜地望着域内的情形。   许悟等人还沉浸在剑域不伤他们分毫的庆幸中,他们看着其余的修士,一个个不是惨死,就是生不如死,心中竟还生出了些幸灾乐祸。   “等他们斗完,两败俱伤之后,我们去搜刮他们的法宝,这些人身上带着不少好东西,”风崖道。   许悟两眼闪烁着贪婪,“我还缺一副剑骨,我记得傅雪客那杂种是先天剑骨,到时她死在蓬莱老祖剑下,师弟助我剥皮融骨。”   几人还沉浸在美梦中,殊不知他们谈论的人,已站在了面前。   许悟还想说些什么,张开嘴时,口中一股血腥味,随之而来的是刀割般的疼痛。   他想说话,却发现自己只能发出啊啊的模糊音节。   他瞪大双眼,捂住自己的嘴,只能摸到冰凉凉的粘稠液体和滑溜溜的碎肉。   傅雪客漠然望着他,“先废了你这张爱挑拨是非的口舌,这还只是刚刚开始。”   “师兄你!贱……”风崖本想习惯性的骂出声,但他想到傅雪客如今的实力,不得不扑通跪在了地上。   “饶命,师妹求你饶了我,以往那些都是师父和师兄做的,和我没有关系,”他那镌刻着皱纹的脸,不停地磕在地上,一些潮湿的泥土嵌进了他皱纹中,显得他那张脸十分滑稽。   许悟在一旁发出痛苦的低……吟,他指着风崖,不知是想说些什么,他那张脸扭曲着。   风崖的身体抖得像筛子,“师妹,你顾念顾念旧情,我在你心中,难道没有一点地位!”   风崖的话像黏糊糊的脏物,滑过傅雪客,她只觉恶心。她的眼神比方才更冷了。   风崖未料到,自己的求饶,竟换来了剑气在口舌中搅动,他疼得冷汗直冒。   大多数男人,只要女人看一眼他,就会觉得女人对他有意,显然风崖就是这种男人。   他实在未料到,提起这些,会起到这种后果。   许悟虽然口不能言,但修为还在,能够用灵力传话。   他双眼怨毒的扫过风崖和傅雪客,“风师弟,当年可是你将凝滞灵力的丹药,加在大师姐的饭菜中,若不是你,兴许大师姐还能逃出去。”   “我不能活,你也别想活下来!”说完,他仰头大笑,嘴里流出的血肉在脸上和身上流淌。   “杂……”许悟还想接着灵力传音,咒骂傅雪客。   这时他却发现,自己身上的灵力在一点点退散,有剑气在他经脉中切割,每一次切割,都极其缓慢,不给他一个痛快,疼得他生不如死。   许悟喉中发出模糊的嘶吼,他实在太疼了,每一次吸气都疼的他全身痉挛。   他宁可自杀,也不要这般痛苦。   他抬手想要自尽,手腕的骨头嘎的一声脆响,他的手掌失去了支撑,倏地折了下来。   从腕骨的断裂开始,他全身的骨头开始发出一声声脆响,变成碎末。   修士就算失去了灵力,常年的淬体,也让他们的身体比凡人强悍,这是一种好事。可到了许悟这种情况,就是一种坏事了,凡人若成这样,早就死了,他却死不了,只能生不如死。   风崖见到许悟的惨状,吓得大气不敢出,傅雪客的注意力现在全在许悟哪,他要乘机逃走。   他丢出法宝,身为丹修,战力不强,他逃命的法宝可没少带。   那是一张卷轴,只能使用一次,进入到里面,会被随机传送到大陆任何地方。   金色的卷轴还未展开,明黄火舌率先卷上了它,火焰倏地占领了卷轴。   卷轴在一点点燃烧,风崖眼中的光在一点点熄灭。   冰冷的余烬随风刮到风崖脸上,他的眼神绝望,眼珠浑浊不堪。   “人总要为自己所行之事,付出代价,”傅雪客道。   “你会和他一样,”傅雪客白衣胜雪,不染纤尘,这样的她,就兀自站在这被血色浸染透的天地间。   简单的话语,并不带有任何血腥恐怖的字眼,甚至连说话人的声音也是极其悦耳的。   这些话却让风崖疯了一般,痛哭流涕的求饶。   “师兄帮你复仇,当初都是许悟逼我做的,我杀了他,你就放过我吧!”风崖用灵力传音,他的声音带着哭腔。   他心里打了别的注意,现在许悟失去了灵力,口舌也不能言,只要他把过错全推给他,说不定能活下来。   傅雪客静默地看着两人,她未做出任何表态。   她那双眼眸平日里,不带任何感情,只有望着沈疏蘅时,会冰雪消融般带上绵软春意。   风崖跪着移动到许悟身边,他眼神狠戾,双手掐住许悟的脖子,竟只能摸到软乎乎的肉,就像那截骨头消失在了脖子处。   他发狠的掐住许悟的脖子,他笑得残忍,仿佛不是在杀死自己的同门师兄,而是杀死自己的仇敌。   “师兄别怪我,我也想活下去,就像你当初和我杀了师姐,想要得到掌门之位一般,”风崖单独传音给许悟。   许悟的脸先是憋的通红,继而变得惨白,又变得发紫。   他瞪大双眼,不敢相信师弟竟狠毒到了这种地步。   像他们这种人,自己狠毒时,只觉得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当别人如此对他们时,便会认为他人歹毒至极。   “师兄,不止你想要这掌门之位,我也想要,也时刻谋划着,不然你以为,你的修为为何多年都停滞不前,修炼的如此缓慢,”风崖越说,脸上的笑愈发癫狂。   “你吃了我那么多丹药,它们加起来,可不止会造成修为受损,还会让你丹毒淤积,寿命变短,算算时间,你本该就是将死之人了。”   “师兄无论如何,都是死,不如牺牲了这条命,换师弟活下来。”   许悟到死才得知这个真相,他一直以为是自己的心性受损,修炼才变得艰难。   愤怒的火焰在他心中燃烧,可他不能言语,不能动弹,只能将眼睛瞪大,血丝浮现在眼中。   许悟方才想风崖死,也只是抱着拉个垫背的人罢了,现在他知道了真相,同样是想让风崖死,但这其中多了刻骨恨意,若是可以,他想亲自用最残忍的手段杀了风崖。   可他不能够,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风崖掐住他的脖子,狞笑着对他吐出那些话。   傅雪客当然不会让风崖杀了许悟,她要亲自杀了他们两人。   她想要他们两人都尝一尝绝望是什么滋味。   当初,年幼的她,望着自己的两位母亲,死在剑阵中,她的娘亲看着心爱之人死在面前,这种绝望和无能为力之感,她要他们都亲自经历一遍。   这些还不够,抽骨扬灰,焚烧神魂,也不能换回她的两位母亲。   许悟被风崖掐的晕死过去,风崖咧开嘴,笑着,他以为自己杀死了许悟,可以活下来了。   “师妹,你看,我杀了他,你要放师兄一条生路,”风崖变得疯疯癫癫。   “我何时说过,会放了你,”傅雪客淡淡道。   风崖瞪向她,手中的动作不停,他储物袋中,还有些攻击的法宝,都是他平日里积攒的。   既然如此,便和她鱼死网破!   风崖将所有法器和符箓扔向傅雪客。   他想象中的事并未发生。   傅雪客冷漠地看向,空中漂浮的法器和一叠叠杀伤力强大的符箓。   倏地,不论是符箓还是法器,都在她强大神识下,化为了齑粉,飘散在空气中。   “现在到你了,”傅雪客冷声道。   风崖先是全身骨头被一点点碾碎,然后是本就破败的灵脉,再一次破碎。   许悟这时醒了过来。   剑气起,一道道剑气戳在两人身上,哗啦啦的血从身上流出。   她还要让他们体会到,被万剑穿身的感觉。   两人已看不出原本的样貌,他们浑身被鲜血和尘土覆盖,唯有胸口的起伏代表着,他们还在呼吸,还未死去。   傅雪客掐了法决,一簇火焰从地上升jsg起,愈燃愈烈,吞没了两人。   这火焰,足以燃烧修士的神魂和元婴,让其再无复活的可能,彻底湮灭在天地间。   幽蓝焰火吞噬人的身体后,变得更蓝了,宛若深海之色。   那火焰的温度,与它的颜色一般,都是寒冷的。   另一处,谁也未注意到,一黑袍修士,在剑雨中踱步,而那剑雨穿透他的身体,却未伤他分毫。   黑色的纹路在他苍白的脸上,像活了,不断游弋着,时不时变换图纹。   他每经过一处地方,就会有浓厚如墨的黑雾出现,被他吸收进体内。   同时,倒在地上的人,不知是死了的,还是伤的太重的人,都重新站了起来。   黑袍修士唇边扬起一抹笑,他整个人都过分的苍白僵硬,他这一笑,就让人想起了,烧给死人时的劣质纸人的笑,都透着假和诡异。    第64章   沈疏蘅眼中传来尖锐刺痛, 有湿热浓稠的液体流了出来,那是鲜血。   很快,其余五窍中也开始有血液汇成涓涓细流。   她感到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撕裂之疼,她疼得身体佝偻了下。   她的身体快承受不住了, 就像一座在倒塌中的楼宇, 即将崩毁。   萧晓晓在暗处寻找着机会, 偷袭沈疏蘅, 此时就是她等待的机会。   她眼中闪过阴狠, 提剑就朝沈疏蘅刺去。   沈疏蘅由于双眼流血的缘故,视野内一片模糊的血红, 灵魂撕碎的疼痛, 让她分不出心神来应对外界的危险, 她连站立都困难极了。   萧晓晓兴奋得呼吸急促,望着剑尖,望着那明亮的剑尖,承载着她一切幻想的剑尖,寸寸逼近着沈疏蘅的心脏。   剑划破空气的气流声, 仿佛世间最美妙的前奏,即将,与长剑贯穿**的声音,组成世间最完美的韵律。   锵的一声, 剑与剑相撞的清脆声, 完全斩断了萧晓晓脑海中的幻想。   她手中的长剑迅速粉碎, 化为齑粉,随长风四散。   她伸手, 怎么也抓不住那些飘散的粉末,就像她怎么也抓不住自己想要的东西。   系统曾对她说过, 自己之所以绑定万人迷系统,是因为心中的欲望。她渴望成为所有人都喜欢的存在。   在她从前的世界,因为先天的残缺,缺少一只右耳,她是怪物呀,没有人喜欢她,在学校同学要么以欺辱她为乐,要么站在一旁对她施以冷漠的同情目光。在家里父亲不顺心就会对她拳打脚踢,而她的母亲只会躲在一旁,暗自庆幸她的到来替她分担了那些拳脚。   后来在一个有星星的夜晚,她在学校跳楼了。   她死后,灵魂脱离身体,她看见自己的尸体瘫在地上,破碎的脑袋里流出的脑液混合鲜血,早已干枯,凝固在地板上,死得真是丑陋,对应了她出生时的残缺,残缺与丑陋伴随着她的生和死。   起早的同学,在看见她的尸体后,被吓得尖叫着跑开。   很快学校通知了她的父母赶来,他们两人看见她的尸体,开始哭泣。   这时,她想原来自己的父母也是爱她的。   她的父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们就这么一个孩子,供她上学吃穿,花了我们一辈子心血,以后我们老了,该靠谁呀!”   “她在你们学校死的,你们学校就有责任,你们得给我们赔偿。”   原来她父母的眼泪不是为她的死去流的,而是为金钱流的。   学校和她的父母就赔偿款,争论不休。   最后她的父母扛着她已经发臭的尸体,带领着一帮蛮横的亲戚,来学校大闹几场。   学生们也因此放了几天假期。   学校终于开出了她父母满意的赔偿款,她的父母在酒店宴请她的亲戚们,为她举办葬礼。   他们在她的葬礼上,吃席吃得满面春风,仿佛这不是葬礼,而是一场属于他们的庆功宴。   他们用自己的无理取闹换来了这一场丰盛的宴席。   她的灵魂又飘荡到了昔日的同学哪里。   她看见,他们只是在为多出来的几天假期高兴,没有人在乎她的死。   甚至,她还听见,经常有同学之间开玩笑道:“好想放假,要不你也在学校死一死,再让我们放几天假。”   她的过往在一张张嘴中,编成了一个个故事,在校园中,供同学们在繁忙的高中生活中,提供一点点消遣娱乐。   可是很快,她的故事终于在他们的唇舌中,被吮尽了最后一点味道,就像被人嚼得没味的口香糖、瓜子壳、槟榔,随口吐进不见天日的垃圾桶中。   她的父母有了新的健康的孩子,她的同学们有了新的消遣。   世上再无她存在过的痕迹。   不知过了多久,她绑定了一个叫做万人迷系统的东西。   她穿越到了这里,在这个世界,她有健全的身体,漂亮的容貌,显赫的家世。   以及,让所有人喜欢她的特殊能力。   系统给了她这些,还告诉她,她就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后来她在宗门内多次遇见沈疏蘅,她惊恐地发现,只要遇到她,系统给她加的万人迷属性,有时会减弱甚至失灵。   她不是主角吗?一个天生智力残缺的傻子怎么能威胁到她的地位。   有一日,她看着宗门内的人一如往常的欺辱这个傻子,她好像看到了,上一世的自己。   她加入了欺辱那个傻子的团体中,还成为那个团体的领导者。   从从前的被欺辱者,变成了现在的欺辱者,身份的转换,并未影响到她欺辱沈疏蘅时,获得的快乐。   她体会到,当自己不顺心时,有一个可以出气的存在,是多么的好。   系统告诉过她,按照剧情,沈疏蘅闭关的师尊,也是她未来的师尊。   有次,她看着被欺负的狼狈的傻子,随口道:“你的师尊,成为我的师尊后,就不会要你这样智力低下,修为低微的徒弟了。”   “你胡说,师尊不会不要我的,师尊说过,无论怎样都会要我的!”沈疏蘅笃定道。   “不可能,没有人会喜欢一个残缺的人,即使是智力上的,人都喜欢完美无缺的存在,”她道,就像这一世的她和上一世的她,多么残酷的对比……   她现在是主角了。系统给她看过的剧情中,未来她会有,能号令天下万剑的神剑,只对自己温柔的师尊……   可是这些都没有发生,都被沈疏蘅夺去了。   萧晓晓又看了眼傅雪客,她怀中的人是沈疏蘅,她们师徒在腥风血雨中互相依偎着。   她心中倏然生出股羡慕,不同于往日的嫉妒和仇恨。   要是书中的剧情真的发生就好了,她想,这样被傅雪客温柔对待的徒弟就是她了。   她看见傅雪客手中那柄长剑,像一泓清澈的月光,在靠近她。   冰冷的剑尖抵在她的咽喉处,她两手空空,垂在腿旁,放弃了反抗,她也没有能力反抗。   她又回忆起了系统给她看的剧本,傅雪客是她的师尊,对她是如何的好。   她突然想喊傅雪客声师尊,可是她的嘴唇动了动,只能发出几声低微的气音,和溢出些鲜血,剑尖刺穿了她的喉咙,然后缓慢的搅动了一下。   如果,一切的事情,都是按照系统所说的剧情发展……可续没有如果。   沈疏蘅听见萧晓晓尸体倒下的声音,“师尊。”她抬眼,望向面前的人,却望不清,只能见到摸模糊的白,但那也足以让她慌乱的心安定下来。   她倚在傅雪客怀中,闻到了熟悉的清雪般的冷香,驱散了些她鼻间的血腥味。   一阵温柔的灵力缓缓灌进她的身体,“师尊,你别……别浪费灵力,我还能在撑下去。”沈疏蘅发现傅雪客在往自己身上输送灵力,她知道此刻的情况十分危急,师尊不应该分出灵力给她疗伤。   她尝试着从师尊怀中出来,她还未重新站好,又跌回了师尊的怀中。   傅雪客感受到怀中的人,在微微发颤,她的掌心轻柔地覆在徒弟血流不止的脸上,她想帮她止住血。   沈疏蘅使用的力量超出了这具身体的负荷,才会造成这种情况。她恨自己还是不够强。   她们陷入了绝境中。   无数的尸体堆积在地上,天边的云层都仿佛被地上的鲜血晕染红了。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地上的尸体全都站了起来。   站在蓬莱老祖身旁的黑衣修士唇边堆起了抹笑。   蓬莱老祖讨好地笑道:“大人,您看,她们两人如今落入我们手中,有我的一份功劳,您答应的让我成jsg仙的事……”   黑衣修士阴恻恻道,“我这就让你成仙。”   他抬手拍在蓬莱老祖的脑袋上。   蓬莱老祖想要躲开,却发现自己丝毫不能动弹,他看到,他的四肢在不断萎缩,接着是他的躯干。   “你答应过我的!”蓬莱老祖求饶。   “与虎谋皮,你见有几人能成功的?”黑衣修士吸收掉他最后一丝生命力,他抽回自己的手,蓬莱老祖的身体消失了,只剩下他的衣服掉落在地上。   蓬莱派剩下的修士,想要逃跑,却发现自己根本逃不掉,就像被钉住了一般。   他们恐惧地转过头,见到黑衣修士对着他们露出笑容,特别是他那对幽黑的眼珠,像两口吞噬人的深渊。   “别急着走,我送你们一个个成仙。”黑衣修士道。   “我们不想成仙了,不想成仙了,求你放了我们吧!”   “我当然要帮你们成仙,毕竟可是你们这些人,滋养着我,”他不急不慢地走到他们身边。   “一个个来,别急,”他苍白的手指扣住左边第一个人的头,依次进行着。   他脸上的诡异黑纹又开始缓缓移动,这次他的脸没有了劣质纸人的感觉,他做出的表情生动了许多。   “绝望吗?”黑衣修士弯起眼睛,里面是饱食后的满足,“绝望就对了,你们身上干净的气息让我十分讨厌,真是期待你们变成他们中的一员,”他指着那些尸群,对着师徒二人道。   沈疏蘅在心里急切地呼唤系统时,一股温柔的力将她托住,转眼间她就进入一座塔内。   这里只有她一人,不见师尊。    第65章   她靠坐在墙角, 手掌贴在地面上,手心处一片冰凉,她四处张望,还是未看见傅雪客。   “师尊,……她喉咙像裸露着的大地, 被烈焰炙烤着, 难受极了, 她忍不住咳嗽了下, 咳出口浓稠的鲜血,啪嗒落在地上, 砸开一朵血花。   她又猛地咳起来, 一时之间, 口中鲜血不住地淌下,滴答滴答落在地上,就像一根燃烧殆尽的红烛,地上落满了星星点点的红痕。   她又喊了声,依旧无人回应, 只有回声,短暂的在楼阁中回荡着。   她的眼睛素来很亮,像井中倒映的明月,只是此时, 那轮明月已被她心中悄然升起的乌云遮蔽, 她眼里的光暗了下去。   她在这, 师尊却不在这,那只有一种可能, 师尊还在外面。   她想到了最坏的结果,刹那间, 犹坠寒冷的深海中,一种溺水般的窒息感油然而生。   她要出去找她,她不能丢下师尊一个人。   她从地上爬起,摇摇晃晃地寻找着出路。   “宿主,师尊把你送进这里,自然有她的道理,你现在这个样子出去,能帮到她什么,不给她添麻烦都是万幸,她还要分心保护你,”系统道。   “能帮到她什么……”她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她心下凄然,她什么忙也帮不上,自己只会给她添麻烦。   可是,她怎么能,怎么能独自躲在这里。   她低下头,染血的睫毛垂下,遮盖住了她的眼眸,这里空荡荡的,只有她清瘦的身影站着。   “宿主!你前面有东西,”系统说。   沈疏蘅迅速抬头,走了过去,一道金光在面前徐徐展开,组成了几行字,金色的字迹在冷清的楼阁中,带着些温暖的意味,上面写着,【安心养伤,在此好好修炼,此地为无妄楼,乃为师于秘境中所获,于此间修行一日,可抵在外修行三十年,为师等你】   她在等她,她不是无用的人。这一行行金色的字驱散了,方才心中的失落。   就在这时,系统神秘道:“经过我对天才地宝敏锐的嗅探,三楼,有能修复你身体的药材。”   沈疏蘅听完,往三楼走去,她脚下步子虚浮,衣摆顺着她的动作荡漾着,像被打乱的水波。   她边走,边观察此处,这里共有九层,最顶端悬浮着一颗圆润的莹白的珠子,在不停旋转着。   里面布置了许多到阵法,层层叠加,才让这里的灵气浓郁到极致,随便吸一口气就是精纯的灵气,难怪里面修炼如此之快,只是除了这,恐怕还达不到一日抵三十年的恐怖速度,其中似乎还叠加着一种奇怪的力量,和阵法有些不同。   她觉得有些熟悉,可又说不上为什么熟悉。   她一路走到系统所说的三楼,有三间房出现在她面前。   “在第二间房,东西就在里面,”系统道。   沈疏蘅手还未碰到房门,吱呀一声,门就开了。   里面有一间柜子,她将其打开后,浓郁的药草清香铺面而来,光是闻闻,就能感受到里面所蕴含的药力有多么强劲。   她知道一点,这种药力强劲的宝药,吃进去后,修补身体虽然迅速,但是过程也极其难熬,不亚于拆筋断骨。   可是她等不了那么久,还有人在等她。   她随手拿起其中一枚冰蓝色的果子,就放入口中,风卷残云地将所有宝药吃进口中,疯狂咀嚼着,然后一一咽下。   也不管自己是否承受的住这些。   沈疏蘅就地打坐,开始运转起灵力,那些吃进去的宝药,药力一齐迸发出,就像一团灼人的火焰,在她身体中游走。   她闷哼一声,继续加快了身体炼化药力的过程,那团火焰似乎更加灼热了,像是骨头都要被融化。   她的速度却丝毫未减慢,反而愈来愈快,她只想快一些,再快一些,哪怕再痛苦,她都能忍受。   有人在等她。   不知多久,她终于从那浑浑噩噩的灼痛中清醒。   她的身体已经恢复好了,她还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更加强悍了,就像被火焰淬炼过得兵器一样坚韧。   她要抓紧修炼,争取早一点出去,帮助师尊……   所有阴邪之物,害怕的无非是雷电,她问系统,“现在还可以兑换九天诛邪雷吗?”   “可以兑换,再加上你破境的劫雷,可以对付外面那些东西,不过楼中破境不会劫雷,你快破境时,要出去,引出劫雷。”系统回答。   沈疏蘅点点头,她现在是元婴巅峰,在秘境中的机遇,让她境界出现了些许松动,很快就能达到化神,但化神显然还不够,她还要再到化神后期,然后出去,引出劫雷进阶。   在这里,时间的界限模糊不堪,谁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沈疏蘅从静修中睁开眼睛,眼珠内有淡金色的光华流转。   现在她该出去了,迎接她冲破化神进入大乘期的劫雷。   外面,傅雪客依旧与血尸群对峙着,她一人一剑,不知粉碎了多少血尸,但是那些东西实在太多,还有强悍的修复能力,像野草般,春风吹又生。   一座碧清的,只有手掌大的楼阁,停在在傅雪客身侧,正是无妄楼。   黑衣修士脸色苍白,上面的黑纹隐隐游动着。他带着这一群血尸僵持了整整两日,整整两日,他都未能动她分毫,怎能不气。   这中间,他一直都在说些垃圾话,想要让傅雪客分心,只是这些话说出去,就像石子沉入大海。   “放弃挣扎吧,现在选择加入我们,还能保留点神智,免得成为他们这些低级的东西,”他咬牙道。   傅雪客直接无视他的话,眼神冷漠地一剑冰封了只血尸,又一剑击碎,血尸的尸体粉碎在冰渣中,再无法长出新的肢体。   “你杀得光吗?在过几日你总会支撑不住,啧啧啧,这么美的一张脸,被那些东西啃坏,多可惜些,你看起来很害怕他们靠近那座塔楼,”黑衣邪修不知道那座只有手掌大小的塔楼,有何用处,莫非是防御法器,他亲眼看见另一人进了哪里。   他一直控制着血尸,想要破坏掉那座缩小的楼宇,但是却总被傅雪客挡住。   他狠得牙痒痒,最后他只能说些垃圾话来激怒她,他不知说了多少垃圾话,那个女人连多余的神情都没有。   厚重云层倏然搅动,狂风大作,一时之间竟有种风雨大作的感觉。   黑衣邪修望了望天,面色暗了下来,心中有种不详的预感。   他在抬头时,沈疏蘅已从无妄楼中踏出。   接着一道粗壮的紫雷劈向了他,他身影鬼魅般闪开,以为自己避开了这道雷,不料劫雷若磅礴大雨倾泻而下,另一道粗壮如巨蟒的雷劈到了他的头上。   上面所蕴含的清正之气,正是他厌恶和恐惧的,他心道不妙。   傅雪客朝徒jsg弟望去,她一见到自己,就笑了。暗红的血液覆满在她脸上,遮挡住了她的五官,却突显的她眸光灼灼,带着一种野性。   “我回来了,”沈疏蘅道。   话毕,天幕大亮,紫光强烈,那是无数道雷霆所发出的光亮,足以驱散一切阴邪之物。   沈疏蘅持剑飞身而去,向着准备逃跑的黑衣邪修追去。   她举剑,引雷霆万钧,那些凶猛地雷电,在她手中变得极其温顺,但只要一离开她,就凶性必露。   “哪里跑,你方才不是很能吗?”沈疏蘅提剑,她的剑上裹着一层层深紫的雷霆,滋滋滋的响着。   黑衣邪修听着那声音,全身僵了僵,他又回忆起了,在南溪城中,他的一律分身死的有多惨,惨到身为本体的他,都可以感受那些痛苦。   紫色的雷霆在沈疏蘅的剑上形成了一把巨剑,她对黑衣邪修道:“我的剑有三十米,允许你跑二十九米!”   他听后,准备骂句脏话,话还未出口,雷霆所华的剑就砍了下来,他的头发瞬间爆炸竖起,他的脸也没逃掉,变得漆黑一片。   这些雷电所蕴含的清正之气,进入了他的体内,消弱了他的力量。   黑衣邪修未曾想到局势的变化如此之快,他从未见过如此离谱的进阶速度,难道问题出现在那座漂浮的楼塔上,那不是什么防御法器,而是修炼法器,他想到这,咬紧了牙,恨自己没能破坏掉那个东西。   沈疏蘅看着黑衣邪修的头发和脸,忍不住笑出声,“给你做的免费造型,怎样!”   他恼怒地瞪向沈疏蘅,继续往前跑,身影化作道道残影。   不料,前面一片雷电所化剑阵扑面而来。   他想往左边躲,左边也是密集的剑阵,无处可逃。   沈疏蘅一边追着他,一边御着这些雷霆,让它们化作剑雨,纷纷扬扬刺在血尸身上。   血尸抵挡不住,如此强劲的雷电,身体被捅成了马蜂窝,还失去了恐怖的复原能力。   一具具血尸在万剑下,化为黑灰。   “就算你今天杀了我,也没有用处,说不定在过百年,我就又能出现,”黑衣邪修开口说话,嘴即将闭上时,一阵血尸所化的黑灰被风卷着,飘进了他的嘴里。   他眼神愈发阴沉,却没有办法,他的身体是极北阴木制成的纸所化,世上只有那才可作为邪祟的身体,那东西极其难得,这是他第一次能拥有自己的身体,可是却被沈疏蘅毁了。   雷电打的他维持不住人形,他变成了一片纸人,惨白的纸人,在空中飘落,然后被雷霆集中,消失不见。   他看着自己的身体彻底没了,恨极了沈疏蘅,准备化作一道黑烟小心的逃跑,他日再复仇。   沈疏蘅眼尖,发现邪祟想要借此偷跑,她用灵力将雷霆搓成了一个球,裹住了变成黑烟的邪祟,雷电不断击打着他。   许久之后,雷电渐渐停息,乌云四散,露出了太阳。   沈疏蘅走到傅雪客身边,问:“此刻,我们去哪?”玉衡宗她们是不会回去了。   “回魔域都城,”傅雪客望向西边,那是魔域所在的方向,一缕落日的余光恰好落在她幽瞳中,就像寒冷幽暗的江上,不知何处飘来的渔火,愈发衬出江面亘古般的孤寂。   傅雪客只是望着,却依旧未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疏蘅觉得师尊,看起来不太开心,虽然她面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可是自己就是能看出来。   她伸手轻轻抓住师尊的手,那只手在碰到她时,好像颤动了一下。    第66章   银灰的山峦在远处起起伏伏, 山峦在天边起伏的线条,似孤鹤优雅展开的羽翼,夕光已变得猩红,倏然环绕在山后, 就像鹤羽硬生生被折断, 洒满了一地猩红。   沈疏蘅将目光从远方收回, 落回到傅雪客身上。   四面八方的阳光, 仿佛无数的箭羽, 贯穿了她,她挺直的脊背陡然弯曲了瞬间, 又很快直起来。   她扯出一个微笑, 莹白的光芒在指尖流转, 一团团白光最后落在了沈疏蘅身上。   沈疏蘅脸上和身上的血污在迅速消融,露出原本干净的样子。   师尊在她身上丢了几个清洁术,她这才觉得浑身清爽。   她抬手,也想要给师尊丢个清洁术。   “不用了,这件衣服,……傅雪客短暂停顿一刹,“是等下要丢掉的,不必多此一举。”   她疑惑道:“师尊你不是平日里常穿这件衣服吗?看得出你很喜欢它。”   她认真打量了一下那件衣服,虽说沾了些红褐的污点, 但也绝不是弄不干净的。   雪白的衣袍在风中鼓动, 上面绣着的白鹤仿佛活了一样, 此刻其上的污点也似成了鹤泣出的一颗颗血珠,有一种决绝的悲壮之美。   傅雪客看了眼衣袍, 眼中眸光晦暗,她竟从师尊眼中捕捉到了一丝厌恶, 稍纵即逝的厌恶和其它复杂的东西,依旧是她读不懂的。   她就算再愚钝,也能看出有些别的什么原因,是她从未知晓过的,也从未参与过的。她的心紧紧缩了下。   她顿时后悔,埋怨自己多嘴,师尊想说理由,自然会说给自己听,又何必多问。   她慌乱摆手,“师尊说什么就是什么,等下都烧掉。”   傅雪客唇边终于现出真正的笑意,被徒弟手足无措的样子逗笑了,她静静地看了一会,才伸手抓住沈疏蘅不停摆动的手。   “为师若不拦你,你这手是不是还要摆下去,不停了。”   她的声音清冷,像微凉的雪花,纷纷扬扬落在沈疏蘅心尖。   薄红迅速窜上沈疏蘅耳尖,驱散了方才的慌乱。   她方才不停摆手的模样,一定很蠢!   想想就怪不好意思的,实在是太蠢了,她的脸烧了起来,小心地瞥了眼师尊,师尊还在笑她。   算了,算了,能让师尊开心也行,就让她笑吧,自己大人不记小人过。很快,她就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堪称绝速。   看来是她想多了,一件衣服罢了,能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师尊方才大概率是为了逗她。   “师尊,我们快走吧,我还未去过魔域呢!不知道那边是什么样子,”沈疏蘅眼中闪烁着亮光。   “那里比不得修士所居住的地方,你恐怕要失望了。”   深埋在时间河床底的记忆骤然涌出,抖尽蛛网,鲜活的出现在傅雪客面前,竟让她恍若隔世。   沈疏蘅明亮的眼睛弯起,“但那是师尊的故土,师尊应该很多年,很多年都未回去过了,”她想起原文中的剧情,里面写到师尊最后入魔,但是现在看来,师尊就是魔族。   傅雪客念道:“故土?”她抬头望去,那猩红的光芒好像扎了下她的眼睛,不禁涌出股泪意,湿润她的双眼后,就如潮汐退去。   远方是她的故土,她从前杀过的,数不尽的人,不知可以堆起几座尸山,化作几条血河,他们来自她的故土,是她的族人,是来为她的母亲报仇的族人,她却听从师父的话杀了他们。她算什么——叛徒,走狗,还是被仇人愚弄的小丑?   她怎么能回去坐上那个位置。   可是她又该去哪里。   万般思绪于她心中浪涛般翻涌,掀叫咆哮,想要撕开她的表里,不动声色的表里。   沈疏蘅不知身侧人心中的暗流涌动,她还沉浸在,想要好好看一看师尊故乡的喜悦中。   傅雪客回过神,牵起徒弟的手,朝着她的故土走去。   夕阳将她们的人影拉长,地下两道人影,渐渐消融在夜色中。   傅雪客惯常喜静,话也少,可是今晚她却说了许多话,虽说多半是解答徒弟的问题,但她却总是有意无意地引导徒弟提出更多问题。   沈疏蘅走进魔域后,新奇地望着四周,问傅雪客这是什么,那是什么,此刻的她,就像一只刚破壳的,毛茸茸的小鸟,对着初次看见的世界唧唧喳喳个不停,再恶劣的世界在她眼中仅有新奇与喜悦。   一座城池在雾气中隐现,走近发现,一些粗壮的狰狞的植被攀附在城墙上,缓缓蠕动。   灰扑扑的雾气在城中弥漫,遮住了一路行来的明亮月色。   街道上,每隔一人长,就挂着一枚暗红的灯笼,仔细看,那灯笼表面雕刻着骷髅头,暗红的灯火就在骷髅头嘴中闪烁着,明明灭灭。   傅雪客顿住脚步,低声道:“等一下。”   她应声停下,师尊的手搭在她肩上,转了一下她的身子,让她和她面对面。   谲诡的灯光在傅雪客脸上明明灭灭,昳jsg丽之色浓重地涂抹上,她若雪山之巅清绝的面容。   沈疏蘅愣了一下,随即想到了什么,傻傻笑了出来,半是羞涩半是期待地看着傅雪客。   师尊突然让她停下来,一定是要亲她,虽然这里的场景很诡异,鬼气森森的,有些煞风景。不过没关系!她能行,她不介意!   吻还未落下,关于上次唇齿相碰的记忆,早已在她的唇瓣间苏醒,那柔软贴上的一刹那,只剩下让人酥麻的恍惚,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她吸了口气,做好准备,打算这一次要好好扳回一局。   傅雪客划破食指,血珠凝聚在她指尖,她伸出指尖,在沈疏蘅呆愣的眼神中,点上她的眉间。   她眉间传来灼热的触感,有风拂过,灯火摇曳,映在她眼中和脸上的薄红,也随之摇曳生姿,添了些生涩的媚态。   “点在你眉间的血,可以让你身上的气息和为师一样,”傅雪客道。   沈疏蘅尴尬笑了笑,“这样啊,师尊想的真周到,”她有些羞恼,说到最后,忍不住加重了周到两个字的读音。   傅雪客盯着她的脸,眸中带着些戏谑,随意地伸手将她落下的一缕发丝挑到耳后,冰凉的指尖轻擦过她的下颚,仿佛在此处燃起了火焰,又迅速蔓延完整张脸。   她藏在心里的羞恼,就这样被傅雪客的指尖挑开,暴露在傅雪客的面前。   她清楚地看到了,她眼中惯常的戏谑,盯得她更羞更恼了,可是她又不想承认,方才是自己想歪了。   她转过脸,继续往前走,“天色不早了,我好累,我们快点找个地方休息!”   “你刚刚是在想什么?” 身后的声音传来,不依不饶,像寂静山间流淌的清泉,虽然不大,却格外清晰。   她蹙起眉头,骤然回头,恰好撞进了携着清冽淡香的怀中。她按住傅雪客的肩膀,仰头咬向她的嘴唇,声音沉闷,“就是这个!”   “咬死你,看你疼不疼,”她嘴上说着,牙齿却并未用力,只是小心地研磨着,生怕真的咬破了。   傅雪客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抬起,温柔地按在沈疏蘅的脑后,缓慢地摩挲了几下,掌心处传来的绸缎般的光滑触感,似乎让她心中的愁绪暂时遁走了。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垂下眼帘,默不作声地看着沈疏蘅。   不一会,沈疏蘅终于满意了,离开她的唇边。   她弯起眼睛,里面悦动着狡黠的碎光,显出独属于少年人的恣意。   “好了,”她敛住佯装的凶狠,睁大圆圆的杏眼看向傅雪客。   傅雪客低头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微微颔首,拉着她继续往前走。   一路上,沈疏蘅下意识地用手摸了几次嘴唇。   最后傅雪客道:“为师可没咬你。”   沈疏蘅轻哼了一声,“对对对,”她牵着傅雪客的那只手,故意在傅雪客掌心重重地刮了一下,“那下次我还要咬你,咬得更重些。”   傅雪客无奈笑出声,眼眸中荡漾着温柔的波光,像春日午后的湖泊,她又轻轻抚摸了一下沈疏蘅的头顶。   两人一路走,很快就走到了城中最繁华的酒楼处。   酒楼高耸地立在黑夜中,暖黄的灯盏高高挂起,像黑夜幽幽的眼睛。   傅雪客带着沈疏蘅踏进门内,一名小二打扮的魔族少年匆匆赶来,他混身不由一阵战栗,那是低等魔族天然对高等魔族的惧怕,血脉里与生俱来的恐惧与尊敬。   他不敢直视傅雪客,即使害怕也笑脸相迎,“大人一路风尘仆仆,想必是累及了,大人是先要用膳还是回房歇息,”他一连串的说完,抬手用毛巾擦了擦不存在的虚汗。   “一件上房多少灵石?”傅雪客问。   “大人光临小店,是咱们的荣幸,怎得还敢收钱,”他急忙道,“大人请随我来。”   他可不敢随意惹恼这种大人物,他在酒楼这么久,可是见过一些修为地位都十分高的大人,稍有不如意的地方,就随手杀魔。   一着大红衣裳的女人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是听到了动静的老板。   她拿扇子半掩着唇,语调婉转,眉眼间尽着风流,“未能亲自迎接大人,是奴家的不是,怎还敢收大人的灵石,”她能感受到面前的女人和平日里所接触的魔域中的贵族不同,气息比他们更加可怕,难道是王族,她几百年前曾在王都见过上任魔君,给她的感觉就是这般,可怖的让人忍不住恐惧与臣服的压抑。   但是,前日王都传来消息,新一任魔君已归来,据说那是魔域大将军幽煌,在外苦寻百年的先王之女。   据她所知,先王仅有一女。   傅雪客随手丢下一大袋上品灵石在柜台上,“收下,给你们的。”   红衣女人看着大袋灵石,两眼放光,但就是犹犹豫豫的。   沈疏蘅拿起那袋灵石,塞到了红衣女人手上,“拿着吧,我师尊给你的,我们不白住的。”   老板拿扇子挡住自己疯狂上挑的嘴角,“大人们,住在这有什么想问的,想要的,尽管来问奴!”   她虽然奇怪傅雪客身上的气息,但这些不是她这样的小人物该操心的事,这位大人比以往那些来他们这住的大人好说话多了,生得也好看,简直不像魔道中人。    第67章   “两位大人唤妾云娘便好,……她手持团扇,半掩着脸,语带笑意,团扇轻摇, 扑起一阵香风, 浓郁的脂粉气, “且随妾上楼来。”   两人随云娘上得楼来, 她将她们带到了一处房门前, 推开门来。   “里面的床褥都是新铺的,乃是采用光蕴鸟身上最柔软的羽毛织成,……云娘对着她们笑道, “大人若还有事, 可差使妾来,妾先告退了。”   她转身就走,红艳艳的背影隐没在楼阁转角处。   沈疏蘅和傅雪客走进里屋,带上门。嗅得一阵清甜的香味,是从鸭炉中飘出的, 炉中燃着熏香,细细的白雾曲折地自炉口漾到空中,萦绕其间。   “方才还好,但不知是不是此香的缘故, 现下困得很,……沈疏蘅揉了揉眼睛, 打了个呵欠。   傅雪客道:“安神香,自是如此。”   沈疏蘅点点头, “这香味还怪甜的。”   沈疏蘅环顾四周,这件房不是一般的大, 里面还有一扇红木漆的门,她走过去,推开一看,是沐浴之地,湍急的水流自铜色的兽首中流出,汇入到水池中,一池花瓣泡在水中,殷红的花瓣在水中颤巍巍地,一圈圈涟漪在池中不断荡开。   她想到了什么,摸了摸鼻子,转头道:“师尊!我们沐浴吧,这里有池子!”   “好,”傅雪客已走到沈疏蘅身后,呼出的热气打在她颈间。   沈疏蘅拉着师尊下了池子,这一方小地方容纳两人刚好……   她是如愿以偿的和师尊泡在了池水中,但什么也没发生,还正是字面意义上的沐浴。   她神色复杂地看了师尊一眼,作罢着好雪白里衣坐在榻上,随即躺下,给自己盖好了被子。   她本来还想在磨一磨师尊与她行欢……好之事,可是她此刻一沾床,就像乏困极了,数日堆积的疲倦一齐袭了过来,淹没了她,此刻她只想睡觉,再无心做些旁的事。   少顷她就睡着了。   傅雪客一路行来,满身疲倦,却毫无睡意。   她站着,手中燃起一束橘红的火焰,抛掷到了赤金的盆中,旁边堆着一堆她惯常穿的雪白法袍,虽都是白色,但每件花纹都不同,可以看出炼制它们的人的一番别出心裁,与心意。   她随手捡起一件衣袍扔进了冒着火焰的盆中,橘红的火焰倏地将雪白衣袍侵蚀殆尽。   炙热的火光映在她白皙的脸上,映照在她幽黑的瞳中,微小的火焰在她瞳仁中漾动。   那热烈的火光,使她忽地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林江仙带着幼时的她住在凡尘的那一段时日。   明媚的阳光洒满在庭院中,院中洁白的梨花枝在微风中簌簌作响。摇晃的树影中坐着孩子和女人,孩子睁大一双好奇的眼睛,望着女人手中摆弄的竹条和油纸做的燕子。   孩子又抬头望望天空,春日的天空中浮动着各色纸鸢和各种花香。   暖风袭来,灌入孩子的袖中,像雏鸟柔软的羽翅在袖中一阵扑打,痒痒的。   “做好了!”林江仙举起燕子状的纸鸢,纸鸢在风中震颤,好似真的像只刚从北国归来,望见久别的江南春景,激动地发抖的燕子。   女人jsg蹲下身,望着孩子,扬了杨手中的纸鸢,“像不像。”   孩子点点头,被她一把抱起,“走了,放纸鸢去!”   原野上是一片新绿,三三两两的稚童在蓝天下奔跑,手里举着纸鸢,纸鸢长长的尾巴随着他们的动作在春风中恣意地飘动。   女人弯下腰,将孩子放到柔软的草地上。   “雪客会不会呀!”女人轻轻捏了捏她的脸。   孩子又是点头,接过纸鸢,学着其他人奔跑起来。   可是孩子太矮了,手也太短了,尽管像他人一样努力奔跑,手中的风筝却怎么也飞不起来,顾得了这头,顾不了那头。   她背上被汗浸湿,眼见着别人的风筝高高的在天上浮动,自己的却怎么也飞不起来。   她跑得一张脸通红,急急得喘着气。   她回头这才发现,女人一直跟在她身后。   女人弯腰捡起落在草地上的纸鸢,“需要帮忙吗?”   孩子低头,轻轻嗯了声,再次跑动,这次女人替她举起纸鸢,她能够跑得更快了,一茬茬青草划过她的腿,鸟啾啾鸣叫的声音在耳边呼啸而过。   女人放开纸鸢,纸鸢扶风而上,挂于长天。   “飞起来了!”她用手指紧紧抓住长线,长线灌了风力后,勒得手指有些疼。纸鸢连着长长的棉线在风中和她角力,她隐隐落了下风。   女人笑了笑,蹲下身,手握住了孩子小小的柔软的一双手,帮助她和天上的风较劲。   她缓缓放出更多长线,纸鸢在风中飞得更高了。   倏地狂风大作,纸鸢和线的连接彻底断开,它在风中翻滚,仿佛一只真正的燕鸟,于狂风中翱翔,自由地与风同行。   “为师帮你取回,”女人道。   “不用了,也许它不喜欢被人强迫束缚,只喜欢自由地飞在天上,断掉拉住它的的线,它可能会更开心,”孩子仰望着天空中那些断了线的纸鸢们,飞得恣意无束。   说者无意,听着有心,女人的手指僵硬了一下。   草坪尽头的那株梅树,未曾零落的最后几多花翩翩落地,在风中荡漾,然后落地,静谧无声。   女人望向远方那株孤零零的梅树,不知在想些什么。   孩子依旧仰着头,天上的纸鸢们渐渐小,化为一个模糊的黑点,最后彻底消失在蓝天中。   衣袍还未在火光中烧完,傅雪客仿佛又看见了,林江仙在火光下为她缝制法袍。   红泥小火炉旁坐着林江仙,她温柔地笑着,手中是新炼制的法袍,她拿针给法袍绣织着花纹,这次是云纹。   “雪客,为师已时日无多,只能多为你赶制几件新法袍,你惯爱穿白衣,和你母亲……”   林江仙从五年前突然闭关,再出来后,连境界也跌落了,身体每况愈下。   她死去的时候,手上还捏着她为傅雪客做好的最后一件法袍,上面是云线勾织的白鹤展翅欲飞。   她的视野又被一片猩红覆盖,母亲被人万剑穿心,同族们被她一剑穿心,血流了一地,他们的血流了一地,刺目的红,满目的红。   她怎么能不恨林江仙,可是她死了,死了很多年,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她连一句质问的机会都没有。   她好像又回到了从前,从前那个无助的孩子。   孩子可以嚎啕大哭缓解心中的难受,可是她并不是,她不能。   她木然地捡起一件件林江仙为她炼制的法袍,扔进燃着火的铜色盆中,看着它们葬身火海,一滴清泪落下,掉进进火焰中,消失无影。   不知烧了多久,林江仙为她炼制的法袍实在是太多了,光是烧完它们,都耗时许久。   若是从前她的修为,燃起的火焰,还烧不动这些法袍。   傅雪客浑浑噩噩地回到榻上,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嗒嗒嗒地敲着朱窗。   雨声潺潺不休,长夜寂寂。   傅雪客的心也寂寂然,睡梦中的沈疏蘅熟练地滚到了傅雪客怀中,温热地吐息在她锁骨上打转。   她抱紧了怀中的人,听了一夜的雨。   次日早上,沈疏蘅醒来,坐起身,却发现师尊竟然睁着眼睛,却未起床。   “早呀师尊!”她道。   “不早了,”傅雪客道。   她哦了一声,“师尊我们起来去逛逛!”   “你去替为师买几件衣袍来,不要白的,要玄色的,”傅雪客道。   沈疏蘅仔细看了看,傅雪客眼底一片青黑,她这才恍然大悟,又悔又怨自己,师尊是真的不开心,有很多心事。   她做了个难看至极的鬼脸,将脸挤作一团。   傅雪客扯出一个笑容,她知道徒弟想要逗她笑。   沈疏蘅洗漱一番,穿好衣服,就出了门,至于师尊为什么不要穿白衣,要她去买黑衣,她没问。   她一下楼,就看见了云娘,云娘热情地走来。   她先一步问道:“何处有卖法袍的店?”   “妾遣人带大人去,”她对着擦桌子的一个少女招招手,“小黛,给这位大人带路,去法袍店!”   “来了!”小黛是名颇机灵的少女,眉眼灵动,她一听不用留在这干活,能出去,积极得跑过来。   小黛见沈疏蘅和她年龄相仿,心也放了下来,这位客人看起来比以往那些凶神恶煞的客人要好得多。   “劳烦了,”沈疏蘅道。   小黛一蹦一跳地走在前面,云娘见她这副模样,怎不知她心里打得什么懒注意,“在贵客面前你收敛点,别整天蹦来蹦去。”   小黛回头,朝云娘龇牙笑了笑,“知道了知道了!我是兔子精,走路难免这样一蹦一跳!”   云娘上前一步,拿扇子拍向她的头,笑骂道:“你真是本性难移!”   小黛抬手,在半路截住扇子,“我先带客人去了!”说完,拉着沈疏蘅就往外跑。   两人并肩行在街上,俱是少年心性,倒也聊得愉快。   “魔域内原还有妖,”沈疏蘅道。   小黛仰头道:“那是自然!凡间说起我们总是称呼妖魔二字,我这妖当然混在这里,正所谓蛇鼠一窝。”   “啊不对!正所谓……”她抓了抓头上的几根跃起的毛发,“不管了,不管了,反正我们都是妖魔鬼怪。”   沈疏蘅弯了弯眼睛,又张望起这街景来,街道宽的离谱,她又一看,路上有些魔族,块头生得极大,她抬头望去,简直就像在看一座小山一般。   她这才明白,为何魔族街道建造的这般宽阔了。   两人脚程很快,稍顷就到了卖法袍的铺子。   沈疏蘅看见店中各色法袍琳琅满目,她心中动了动心思,要不再买些别的颜色。   她想看师尊穿着它们的样子,她说买就买,拿起许多件法袍,付好灵石就和小黛往酒楼走。   在回去的路上,她顺手买了些蜜饯,揣在怀里。   回到酒楼后,沈疏蘅问小黛,“你们这最烈的酒,是那种?”   小黛笑道:“是雪里春,你要多少?”   “三十壶吧,”沈疏蘅随口道。   小黛面露迟疑:“你酒量怎样?三十壶恐怕喝不完。”   沈疏蘅:“酒量不知,从前未喝过酒。”   小黛瞪大眼睛,震惊道:“你都未曾喝过,怎敢要三十壶这般烈的酒,你不如试试别的柔些的酒。”   沈疏蘅道:“就要喝这个,我不喝这等好酒,怎知我酒量不好,万一我天生千杯不倒,只是未曾试过呢?”   “我觉得你三壶酒足矣,”小黛道。   “就三十壶,”沈疏蘅坚持。   小黛见她不听,也就随她去了,沈疏蘅付过灵石,拿着买来的酒上楼来。   一醉解千愁,希望师尊喝了酒,能够解愁。   傅雪客半倚在床榻上,几缕发丝散在脸庞,她眉目间隐隐伏藏着愁绪。   沈疏蘅推门而入,大声道:“师尊陪我喝酒怎样!”她坐在桌旁,将一壶壶酒摆开来,酒瓶与桌面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傅雪客轻声道:“好。”   沈疏蘅见师尊应下,放了些心,她道:“师尊快些来试试我给你买的衣袍!”   傅雪客点点头,“拿过来。”   沈疏蘅献宝般的抱着一大叠法袍,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虽然师尊央我买玄衣,但是我想看师尊在试试别色的衣裳。”   傅雪客望着徒弟抱着的那一堆浓墨的黑中,突兀的几道繁丽色彩,她指尖按了按眉心,“你想看便看吧。”    第68章   她缓缓起身, 手搭在一件玄青的衣袍上,沈疏蘅却往后一缩,递给她一件朱红衣裳,“想看师尊先试这件!”   徒弟眨了眨眼睛, 睫羽微颤, 眸中水光漾漾, 像风吹过水中的芦苇荡, 带起波纹绵绵。   傅雪客道:“好, 好,都依你。”   沈疏蘅笑开了眼,jsg “师尊真好!”   傅雪客被那笑颜晃了一下, 终日郁结的愁绪好似冰雪遇春阳, 霎时融化。   沈疏蘅站在一旁,抱着一大叠衣服,认真地看着师尊穿衣。   红与白相碰,两种极致的色彩相逢,傅雪客的肤色极白, 似山林间飘逸的云雾,而那红则是旭日初升时泼洒的一抹朝光。这浓丽的红穿在傅雪客身上倒是多了份山林隐逸之气。   沈疏蘅眸光骤亮,掩不住唇角弯了弯,心中道:“真好, 是她的, 怎样都是她的。”   傅雪客眉头轻挑, 又在她面前缓解衣带,动作之间自有一股难言的风流韵味。   “想看为师试那件?”傅雪客问, 见徒弟未有答复,她稍倾身, 食指轻弹徒弟眉心,“嗯?”   “想看那件?”   沈疏蘅反应过来,看着手中各色衣衫犯了难,纠结了一会,便递出一件天水碧的衣衫。   傅雪客舒然展笑,缓着衣裳,衣带轻飘……   她在徒弟的眼前,换完了一件又一件的衣衫。   沈疏蘅拿手摸了摸下巴,在考虑今日师尊穿那件好,她好花心,全都想要,“师尊你今日穿试的第一件朱红衣裳可好?”   “好,”傅雪客已换上了朱红法袍,长身玉立。   “那我们喝酒吧!我听说这个酒可好喝了!”   沈疏蘅先一步坐在桌前,掀开盖子,一股沁人心脾的雪梅幽香浮出,她道:“这味真香,果真是好酒。”   她将新开的那壶推至傅雪客面前,“师尊喝,”她笑着。   傅雪客应声拿起,轻轻嗅了嗅,随后饮入喉中,冰凉的带着梅香的酒液淌进腹中,冰冷的灼烧着人的肺腑,那股灼热似是将心中郁结也要熨平。   沈疏蘅也学着师尊猛地灌进一大口,冰凉的酒液甫一如喉,想象中清甜的梅花味并未如约而至,先来的反而是滚烫的烧喉的感觉,再是冰冰凉凉的梅香在唇齿香萦绕。   这酒喝的她喉咙发痒,她快地咽进酒,急忙咳嗽,差一点,她就要把口中的酒喷在师尊脸上了,好险好险。   这酒是好喝的,可是她无福消受呀,扛不住,喝了一口就觉得飘飘然,晕乎乎,犹如踏在云雾中。   她常听人说发酒疯,她要是再喝下去,指不定会做出些让她难堪的丑事。   可,是她要师尊陪她喝酒的,她不能先退一步,说不喝了,罢了罢了,她从前也未看过师尊喝酒,想必酒量与她相差无几,指不定谁先醉的不省人事呢!两个人要是都醉了,酒醒后,谁还记得谁做过些什么。   她狠下心,只管给自己灌酒。   “好喝吗?师尊,”她头往前凑了凑,脸上已是一片酣红,嫣红的唇上沾着酒液,亮晶晶的。   傅雪客视线短暂地在她唇上停留,“好喝。”   她傻傻笑出声,“那师尊多喝些,喝酒都要干杯的,我要和师尊干杯,”她举起酒壶与傅雪客手中的酒壶相撞,瓷器与瓷器相碰,清鸣响彻耳边。   “醉了么?若是醉了,莫要喝了,下次再喝,”傅雪客柔声道。   她摇摇头,那双圆溜溜的杏眼里潋滟着水光,“没醉,我没醉,我千杯不倒,怎么会醉,我就要喝,这次喝完!”   傅雪客无奈道:“那你喝吧。”   沈疏蘅轻轻哼了一声,嗔怪地看向她,又喝了一口酒,这酒再往后喝,让人有些上瘾,不得不贪杯。   她适应了这酒后,喝进嘴里,只觉清甜无比,虽有些烧喉咙,但那也是种畅快的灼烧。   她专注地喝着酒,未注意到,傅雪客偷偷将一部分酒放到了别处。   她灌完了一壶又一壶,壶内滴落最后一滴清亮的酒液,她摇晃了几下,还是未有酒滴落进口中。   她只得放下,看去,桌子上全是她喝空的酒壶,她皱眉,拿起空酒壶,用力甩了甩,壶中最后一滴玉液由于她的失误,落到了她的脸上。   她抬头,傅雪客手中哪壶酒还未喝完,她眨着一双湿漉漉的眼,哼哼唧唧道:“阿蘅还想喝。”语气颇带些撒娇的意味。   傅雪客斜她一眼,“桌上的空酒壶,大都是你喝完的。”   她生气地哼道:“师尊小气,”倏地站起身,夺过傅雪客手中的酒壶,一饮而尽。   傅雪客……“小无赖。”   “我不是!”   “怎么不是?酒大都是你喝的,还来抢为师手上的,”傅雪客道。   她愣了楞,随即就理直气壮地下巴微扬,红透了一张脸,“不是,我不是小无赖,我是……我是……”   傅雪客打断她道:“你是小无赖。”   她脑袋晕乎乎的,走向傅雪客,脚下踉踉跄跄,走到傅雪客面前时,脚下不稳,坐到了地上。   傅雪客弯腰,伸手想要拉她。   她挥手推开傅雪客的手,“我不起。”   “我不是小无赖,我是小树苗,”她蹲在傅雪客脚边,嚷嚷着。   “小树苗不能起来,小树苗的根系在地里面。”   傅雪客低头,看着缩在自己脚边的一团,微微叹气,“没有你这样的小树苗。”   她生气了,“有我这样的。”   “你醉了,快些去睡觉,”傅雪客弯腰,想要抱起蹲在地上的人。   沈疏抗拒道:“不睡不睡,小树苗现在很渴,要浇水,你要给小树苗浇水!”   傅雪客认真地看着她,思忖了刹那,“给你浇水,你就起来,是么?”   她下巴啄了啄,“嗯,小树苗只有浇了水才能长高高的!”她的嗓音被酒液浸泡的软绵绵的。   她指了指桌上的酒壶,“小树苗要那里面的水哦!”   她蹲在地上,两手抱住傅雪客的腿,抬头望向她,眼中雾气氤氲,像终日里被烟雨笼罩的温柔水乡。   “你要帮助小树苗浇水吗?”   “小树苗会报答你的。”   她拿脸蹭了蹭傅雪客的腿,有些冰凉,让她火烧般的脸好受了很多,冰冰凉凉的,好舒服,她不想挪开脸了。   见傅雪客还未有表示,她歪头,好让自己又能一边脸贴着师尊的腿,又能看着师尊,“你怎么还不动?”   “你帮小树苗浇水,小树苗会报答你的!”   “小树苗要怎么报答?”傅雪客问。   沈疏蘅的脑子迷迷糊糊的,像被一阵厚重的烟霭笼罩,要找好久,才能找到正确的答案。   半响,她才道:“你听过田螺姑娘的故事么?”   “小树苗要像田螺姑娘一样报答你,”她终于想到了如何答话。   “好,”傅雪客转身欲走,却发现腿被一股力拽住,徒弟还抱着她的腿不放。   “你抱着我的腿,我怎么去给你拿水?”   “可是你的腿冰冰凉凉,很舒服,小树苗不舍得放开,”她为难道:“我的脸好热的。”   “让你喝那么多酒,”傅雪客手中凝出一块冰块,拿给沈疏蘅,“你先抱着冰块。”   她接过冰块,脸贴上去,寒气幽幽,她嫌弃嘀咕一句,“不喜欢冰块,太硬了,还是你的腿抱着舒服,”她嘴上这么说着还是放开了傅雪客。   她望着师尊出门,就等了一会,就见师尊手中携着碧清的酒壶回来了。   “你真好,小树苗信守诺言,一定会报答你的,”她放下手中的冰块,朝傅雪客伸手,示意她将酒壶递给自己。   “你最好是,小树苗姑娘,”傅雪客揶揄道。   “给你,”傅雪客将酒壶递给蹲着的沈疏蘅。   沈疏蘅猛地灌进一口,脸色骤变,“这是什么,这不是小树苗要的水!不能报答你了,小树苗不能报答你了,”她受到了欺骗。这里面不是酒,不知道是什么讨厌东西。   “你明明答应过小树苗的。”   傅雪客点头,“是你自己要酒壶里的水,这不也是水的一种,为师记得你指着酒壶,说要那里面的水。”她下楼专门找云娘要了一份醒酒汤,灌进了空酒壶中。   “你坏,骗子,”她蹙眉,眼睛里弥漫的水雾好似要漫出眼眶。   傅雪客看了看她这副样子,心中被触动了一下。   “你就会欺负小树苗!”沈疏蘅生气地坐到了地上。   “对,我就要欺负你,”傅雪客道:“谁让你这副模样,让人忍不住欺负。”   她一听,更生气了,偏生脑子混沌,一时语塞,不知该怎样反驳,瞪大眼睛望着傅雪客,似是不敢置信,这话竟是从她口中说出。   她眼眶愈来愈额红,竟坐在地上哭了出来,哭得身子一抽一抽,她双腿蜷缩,抱着膝盖抽噎,“骗子……坏……”   她气得话也不清,转过身去,背对着傅雪客。   傅雪客看着她的背影,她把自己抱成了小小一团,单薄的肩膀一撮一撮,脑后的雪白发带jsg也跟着抖动。   “你是个坏……坏的东西,不想理你了,”她努力止住抽噎,终于说出了句完整的话。    第69章   傅雪客往前一步, 从沈疏蘅背后绕到她面前,轻轻拍了拍她。   她哭红了眼,抬头,却看到傅雪客径直往榻边走去。忍不住道:“你干什么去!”   “自是入眠, 天色不早了,……傅雪客回头, 看向她淡淡道。   沈疏蘅拿手抹开眼泪, “不许睡。”   “你是小树苗, 不用睡觉,为师是人自是要睡觉的。”   她不知该怎么反驳, 与傅雪客面面相视, 手紧紧捏住衣角, 不住地揉搓。又低下头,“你怎么都不哄哄小树苗。”   傅雪客听罢,在沈疏蘅面前同她一样蹲了下来,即使蹲下来也还是比沈疏蘅高出很多。她脸朝沈疏蘅凑近,近到能闻到对方泪水咸涩的气味, 听到对方浅浅的呼吸。   她看着沈疏蘅的眼睛,那双湿润的黑白分明的眼睛,过于澄澈的什么心事也藏不住的眼睛。她道:“坏东西,那里会哄人?”   沈疏蘅微张开嘴, 想要说什么。   她又道:“我这个坏东西, 自然只会欺负你。”   她伸手, 指尖恰好接住了沈疏蘅眼尾欲坠的一颗泪珠,随即沾着泪珠的指尖, 在沈疏蘅唇珠上蜻蜓点水般掠过。“你猜坏东西喜欢什么?”   沈疏蘅呆呆反问:“喜欢什么?”   “喜欢看你哭呀,小树苗,……傅雪客微倾在她耳边,轻声细语,特别是最后说到小树苗时,那吐出的湿热的气息好似在耳边打了个转,让她止不住颤栗。   沈疏蘅好不容易遏制住的泪水,又哗啦啦啦从眼中掉出来,闪亮的,一颗接着一颗,沿着颊边滚滚坠落,跌破在地上,印出淡淡的湿晕,颊边却是新泪痕盖住了旧泪痕。   她不出声,只是掉着泪,再抬手,拿手背抹,袖口微褪,露出那截霜雪般的皓腕,纤细的淡绿的青筋隐约可见,如冰瓷上的裂纹,一样的脆弱,一样的美丽。   她委屈地看着傅雪客,空出的一只手攥紧衣角。   她忽地将头埋在傅雪客肩上,哽咽着,“不给你看,你坏,就不让你看,”她确信这样,傅雪客绝不可能能看到她的哭泣,她还能将泪水全擦在坏女人的衣裳上,谁让她欺负她,活该。   “我不在……你面前哭……你做梦去吧,我不哭了,看你怎么看……”她恶狠狠道,可那给酒水充分浸润过的嗓音,只有说不尽的娇嗔。   埋在傅雪客肩上的人,嘴上虽说着不哭了,却伏在她肩上不住地抖动,那灼热的眼泪,从肩上的一点,迅速蔓延开来,她整个肩膀甚至整个人都仿佛给浸透在了,那片灼热的咸涩的泪海中。   沈疏蘅埋在傅雪客背上,傅雪客伸手在她背上轻轻拍着,一下又一下,这无声的安慰,仿佛春光下,一朵又一朵碧绿的温柔的浪花,漾漾拍向她,无尽的柔软,使她迷迷糊糊。   她明明该讨厌这个欺负她到哭的坏女人,可她心里却讨厌不起来,相反还止不住地喜欢她,喜欢听她说话,喜欢她触碰她,哪怕她嘴里说出来的话让她讨厌,她也还是喜欢。   她趴在她肩上,小心地问:“你可以不欺负小树苗吗?”   “不可以,”傅雪客道。   “你果然是坏女人,亏小树苗心里还那么喜欢你,就算你这样欺负我,也还是喜欢你,”她又忍不住哭出声,泪珠啪嗒啪嗒砸在傅雪客手背上,水流顺着手背蜿蜒淌下指尖,溅落在地面。   “喜欢欺负我,是讨厌我吗?”   “不是,不讨厌你。”   沈疏蘅委屈道:“既然不讨厌我,为什么欺负我。”   “不讨厌,所以才欺负。”   沈疏蘅想不通,她为什么会这样,明明不讨厌自己,却还是欺负自己,真是坏,坏极了。   她张嘴,咬向傅雪客的肩膀,她要惩罚这个总是欺负她的人。   “你欺负我,我就咬你,看你还敢不敢欺负我!”她凶巴巴道,可是她不知道她的凶巴巴落在别人眼里,只是一团软乎乎的小动物自认为的张牙舞爪,能得到的只有相反的结果。   傅雪客笑道,“好啊,那你再咬一下。”   沈疏蘅气鼓鼓照做,又咬了一口。   “再咬一下。”   她又咬了她……女人说咬,她就咬,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她为什么要这么听那个坏女人的话。   她道:“你就是……就是仗着我喜欢你……你才能这般欺负我!”   “还有,”“你这人实在不可理喻!哪有人喜欢让别人咬自己的。”   傅雪客低低笑出声,抚了一下她的后脑勺,随后双手捧起她的脸,吻了吻她的唇,浅淡的冰凉梅香。   她疑惑道:“你亲我,是因为喜欢我吗?”   傅雪客又亲了她一下,依旧是浅尝辄止的一个吻。   傅雪客拾起哪壶醒酒汤,温声道:“好了,来喝掉它。”   她微仰着头,仍由女人将那奇怪的水,不是她喜欢的酒液,倒进她口中,缓缓咽下。   她明明讨厌那东西的,可是就像讨厌坏女人欺负自己一样,即使讨厌也忍不住接纳她的所有。   她把这归咎于,自己的宽宏大量,正想着,突然她被直接抱了起来,她两手不禁环住女人的肩膀。   “你要干什么!”她惊慌问,忽然地悬空,让她这颗本该扎根地上的小树苗感到了危机。   傅雪客不答,只是走向浴池。   一进去,袅袅水烟模糊了她的视线,雾蒙蒙一片,热腾腾的水汽熏得她晕乎乎的。   “别动,”傅雪客将她放到地上,“别再蹲在地上了,你方才喝了那么多水,该长高了,知不知道。”   她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便乖乖站着,没再蹲下去。   女人低头,轻俯身,伸手解她的腰带。   “你在对小树苗做什么,知不知道剥开树皮,小树苗会疼的!”她怒斥这个杀苗凶手。   傅雪客听见她醉后真认为自己是颗小树苗,把自己的衣服也当成了树皮,她忍不住笑出声。   冰凉的手指,潮热的水汽,极大的放大了她全身所有的感官,她止不住地颤栗,她抱着手臂瑟缩着,好像一颗在狂风欺压下,无能为力,只能任风欺压她柔嫩枝叶的小树苗,枝叶呜咽,在这铺天盖地的侵袭下,她显得是那么渺小,那么微不足道。   “把树皮还给小树苗,好不好,小树苗没有树皮,会坏的,”她哀求着,若是一颗树苗没有了树皮,该怎么活呀。   傅雪客将她放进水池中,她挣扎着水花四溅。   “别乱动,喝了那么多醒酒汤,还没醒,下次可不许你再贪杯了,”傅雪客看着在池中皱着一张脸,挣扎的人。   “你到底想干嘛?”沈疏蘅在池水中瑟缩地抱着自己,眼巴巴仰头看着傅雪客。   “在地上滚得脏乎乎的,帮你洗干净些,别动,”傅雪客道。   沈疏蘅:“我才不脏,我本来就该长在地里面,”倏然间她想到了什么,惊恐骤然占满了她的双眼,“别吃我,别吃我!”   在她的记忆中,人将食材洗干净,就是为了吃的,小树苗也属于食材吗?她不怎么清楚,但面前的女人这么坏,洗干净她,也只可能是为了吃她。   她挣扎地远离傅雪客,朵朵水花从池中溅出。   一朵水花飞溅到傅雪客脸上,她扶额,又一朵水花溅到她领口间,迅疾地滚落到她衣袍深处,贴到肌肤间黏乎乎的。   水声四起,又一朵温热的水花落在傅雪客脸上,她缓缓闭上眼,拂袖擦干面上的水流。   “再动,就真的吃掉你,不许乱动,”傅雪客忽然俯身,按住她的肩膀,身影完全笼罩了她。   她害怕地停下,不敢直视傅雪客的目光,她垂下眼,“我不……动,我不动了,你别吃我,我听你话的,别吃我。”   傅雪客温柔地掬起水,替她洗干净脸上的泪痕……   翌日,沈疏蘅醒来,昨晚的记忆忽然席卷而至,她脸倏地一热。   傅雪客笑了笑,语气悠然,“小树苗醒了?”   她倏地将整个人躲进被子里,也不说话。   “小树苗,里jsg面不热么?”傅雪客道。   “不热,”她的脸热得发烫,可让她出去面对师尊的调笑和昨晚那些羞耻的回忆,她宁愿待在闷热黑暗的空间中。   傅雪客等了一会儿,“还不出来么?别闷坏了,”她语带笑意。   她不说话,假装没听见,这时眼前骤然发亮,白光刺得她忍不住眨了眨眼,傅雪客掀起了被子。   她又将脸埋进了枕头中,自欺欺人起来,她看不见师尊,师尊就看不见她了。   “小树苗?”   她眼睛看不见了,耳朵却还听得见,她不得不拿手捂住耳朵,好将一切让她羞耻的东西隔断在外面,她所以为的隔断。   可是捂住了耳朵,却还是能听见师尊不停叫她小树苗的声音,漆黑的视野内,昨晚的记忆如同影像在脑海内放映。   她受不了了。   她猛地起身,手掌贴在傅雪客唇上,“别说了,我求你别说了,以后不许提这三个字了。”   傅雪客凝眸看向她,眼里浮着笑意。    第70章   她将手从傅雪客唇边移开, 坐在床沿边,认真看着她,“不许说了,以后都不许说了, 不然我就……就生气, 不理你了。”   傅雪客笑笑不说话, 她的目光仿佛午后的湖面, 悠远而又宁静。   沈疏蘅生气地扭过头, 又回身盯住她淡粉的柔软嘴唇,倏地咬去, “这是给你的封口费, 以后不许再我面前提那三个字了, 知道吗?”   傅雪客唇角漾开笑意,随后屈指弹向她的额头。   她一脸得意地闪开,“打不到!”跑下床,她目光掠过桌上摆放的酒壶,总觉得那里不对劲。   她在心中数着, 发现数字对不上,又疑心是自己宿醉后脑子不太清醒,伸出手指点着酒壶数着,数了几遍, 终于确认了, 确实少了五壶。   她狐疑地朝傅雪客看去, 剩下的那几壶酒肯定是被师尊藏起来了。   可是她不能直接说,昨晚因为喝酒就够丢人的了, 她要是再提起这件事,师尊指不定会怎样笑话她。   她还是先闭嘴, 再偷偷找,毕竟是真的好喝。   不知不觉过了到了她们待在这的第五日,也是师尊站在窗前,望向窗外的第五日。   沈疏蘅刚开始还好奇过,是窗外的景色特别好吗?   可是她向窗外望去,只见绵延远山隐约在薄灰云雾中,什么也看不真切,和修真界的青黛秀丽山景比起来,简直不能比。   私下,她去向小黛打听过,窗外的远山有什么特别的吗?得到的结果是没有,与这魔域境内平平无奇的山,一样平平无奇。   那就看的不是山了,她想起了师尊曾说过,她们要去魔域都城。   她换了一个思路问,才知道,越过重重山峦,是通往都城的方向。   她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她看向师尊伫立的背影,“今夜城内夜市,我们出去转一转可好,”小黛告诉她,这里的夜市,出去逛逛散散心,很不错。   傅雪客转身望向她,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落在肩头,“好。”   她故意将椅子搬到傅雪客影子下,坐了下来,“师尊你也要坐吗?”傅雪客瞥了她一眼,她拍了拍自己的腿,“那坐我腿上好了,”说完她忍不住大声笑起来。   傅雪客淡淡道:“你今日先暂且喝半杯酒。”   她的笑顿时凝固,在心里嘀咕了句真是小心眼,又示好地扯了扯傅雪客的衣袖,“我错了,我错了”   “师尊,我的好师尊,别扣我的酒,”她嘴角往下撇了撇,做出一个悲痛欲绝的表情。   上次未喝完的酒都被师尊藏起来,每日只让她喝一小杯,一口就没了,今天只让她喝半杯,这可不行,她会难受死的。   “你错在那”傅雪客问。   沈疏蘅靠在椅背上,重复道:“我错在那?”   “我那里知道,我错在那,”她捂住嘴,不小心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还说得如此顺畅。   傅雪客:“你没错,错在为师小心眼。”   尘埃像金粉一样,在光束中起落,隔在两人中间。   她诧异地瞪大眼睛,瞳仁在日光的照射下,染上了琥珀的暖色。原来师尊也知道自己很小心眼,当然这话,她可不敢说。   她违心道:“没有,不小心眼,师尊不能这样说自己。”   她说完,就急不可耐展现真实目的,“今天也让我喝一杯吧,不要半杯,你才没有那么小心眼,你方才只是随口一说,做不得数。”   “一杯,就一杯好了,”她竖起食指,比了个一。   傅雪客:“为师承认自己小心眼,所以今日你只喝半杯。”   她很罕见的,恶劣地笑了,“不是为你好,只是因着为师是个小心眼。”   沈疏蘅气恼地甩开她的衣摆,将椅子挪了挪,离她远了些。   她手中出现了月白色的酒盏,伸到沈疏蘅眼前,晃了一晃,清亮的酒花从杯口跃出,又重落到杯中,一圈圈涟漪泛起,将清雅的梅香送入沈疏蘅鼻间。   沈疏蘅咽了咽口水,她在杯面看清自己馋得发直的双眼,她好恨,好不争气,可恶,她的手已经先脑子一步,将椅子又移回了师尊影子下。   “想喝吗?”傅雪客问。   “想喝,给我,”她伸手,想去夺,不料傅雪客迅速收回手,自己喝了进去。   “不是给我的吗?你怎么这样!”她抗议。   “是给你的,半杯,”傅雪客将喝过的酒盏递给她。   她接过来,嗔了傅雪客一眼,随后一饮而尽。   “能再给我倒半杯吗?”   “不可。”   “真是小气,”她往后仰靠在椅背上,看向傅雪客的侧影,在阳光下却只能看见朦胧的光影,有些晃眼睛,她眨了眨眼。   身上暖洋洋的,日光浸泡了她,明亮的日光仿佛成了柔软的水流,推着她的意识流向深处。   她在椅子上,坐着睡着了……   傅雪客望着天边渐渐黑了下来,她转身,看向睡着的人。   她俯身,轻轻推了推沈疏蘅,“醒醒。”   她一连喊了几声,沈疏蘅都未醒来。   最后她放大声音,“快醒醒,口水快流下了。”   沈疏蘅猛地弹起身,手慌乱地在脸上胡摸一把,才放下心来,“我没有流口水!”她理直气壮。   “那是因为我替你擦了。”   她半信半疑地又拿手指按了按脸,狐疑地看着傅雪客。   昏暗光线下,傅雪客神色端庄,端的是一副光风霁月的模样,一点也不像会说谎的样子。   她有点心虚了,莫非她睡着后,真的流口水了,这可真是有失她的颜面,她眼神闪烁,不敢去看傅雪客。   她迅速背对着傅雪客,搬起椅子,“我将椅子放回,我们就去逛夜市,师尊有想要买的东西吗?”   “没有。”傅雪客看着她搬起椅子的笨拙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戏虐。   “我们等下去逛逛,说不定你会有想要买的,”她有一搭没一搭地瞎扯,将话题偏离到与自己睡觉流口水,毫不相干的地方上。   她真聪明,这样师尊就不会扯着这个事,一直笑她了。   两人来到夜市内。   这里的灯火不知道是什么特殊材料点燃的,灯火斑斓绚烂,五光十色杂糅进眼中,好像熟透到软烂的各色水果堆叠满整座房子,到处都是它们,浓郁的甜腻果香。   人声喧闹,唧唧喳喳之声不绝于耳。   沈疏蘅拉着傅雪客在街道穿梭着,眼睛扫过一个个小摊,突然她看到一处摆放着许多鸟笼的摊子。   一只红脸鹦鹉在许多只鸟中,显得格外明显,沈疏蘅一眼就看中了它。   鹦鹉羽毛是白色的,但头顶竖起的一撮毛,却是嫩黄色,脸颊上还有两个圆圆的红印,像偷了别人胭脂瞎摸在脸上。   她看了看傅雪客,又看了看那只鹦鹉,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   她要教鹦鹉说师尊的坏话,比如坏女人,小心眼之类的。   光是想想师尊冷着一张脸,听着小鹦鹉不停重复骂她的话,却又不能拿它怎样,想想就觉得好玩。   “师尊,我要买鹦鹉,你看它看起来好可爱!”她双眼放光。   傅雪客:“你想要什么,就去买。”   “老板,我要这只红脸小鹦鹉。”   “好嘞,两块中品灵石,”老板递过装着鹦鹉的鸟笼。   沈疏蘅付了灵石,接过鸟笼。   这可是师尊准许自己买的,未来鹦鹉说师尊坏话时jsg,她要让师尊知道什么叫做,自己给自己挖坑。   “师尊,这只鹦鹉,看起来又蠢又可爱,”她提起鸟笼,仔细看了看,只觉得鹦鹉那个红脸蛋和一撮嫩黄的毛,怎么看,怎么可爱。   傅雪客没看鹦鹉,而是看向她,微微颔首,“是的,又蠢又可爱。”   “蠢货,蠢货,”鹦鹉忽然张嘴。   沈疏蘅震惊地看向鹦鹉,鹦鹉也瞪着自己黑豆豆似的眼睛,一人一鸟大眼瞪小眼。   不是!这鹦鹉,怎么先骂起她来了。   老板听到鹦鹉骂人,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尴尬道:“畜生嘛,它那里知道自己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它没有骂您,只是学了别人这样说。这街上每天人来人往,许是让它学了进去他们说话,您回去好好教它。”   “退您一块灵石,”老板不舍地拿出刚收好的灵石,还没捂热就要退了。她心里盼着这个客人快点走远些,生怕等下鹦鹉又口出狂言。   沈疏蘅决定回去后,要好好教一教这只鹦鹉,怎么学人说话。   “师尊,我们再去逛逛别的,”她道。   “不去,不去,”鹦鹉尖着鸟嗓。   “没和你说话!”她气鼓鼓地看向鹦鹉,要不是她知道,这是只未开灵智的鹦鹉,她都要以为它在故意针对她了。   远处,一个身影在人群中跌跌撞撞地穿梭着,她的衣袍上沾满了乌黑的泥土和褐色的血迹,她眼底一片通红,两眼绝望的在人群中搜寻着。   “脏死了,别乱撞人,真晦气!”有被她撞到的人,嫌恶地拍拍身上被她碰到过的地方。   近了,近了就快近了,她艰难的张开眼睛,努力地望着,她眼睛肿胀的发紫,显然是被打成这样的,就连脸上也都是青一块,紫一块,高高肿起,鼻腔内还在不断流着血。   她就连呼吸也是疼的,胸口的肋骨好像断了几根,一吸气肺部就似被尖锐的物体刺着。   可是,她不能停下,那个希望尽管渺茫,她也要去抓住它。   她摇摇晃晃的地跑着,一不小心,又撞到了别人,被人一把推倒在地,她不顾身上的疼痛,迅速站了起来,往前跑去。   沈疏蘅和傅雪客也注意到了,前方人群中传来的异况。   沈疏蘅定睛一看,那人是小黛!   可是她不是在酒楼中吗,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急忙上去,“小黛,你怎么了!”她拿出储物袋中的丹药,“吃些吧,你伤得好重。”   小黛浅蓝的衣袍上布满了层层叠叠加的脚印。   她没有接,反而是对着傅雪客跪了下来。   她声音哽咽,泪水和鼻下流出的血液混合在一齐,“求求您,救救云娘,她为了我……她会死的!”   “我们救,你快起来,别跪了,吃些春雨丹,你伤得好重,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我去帮你加倍打回来,”沈疏蘅去扶小黛,这几天来,她有时候无聊,都是和小黛一起玩,虽说只有几天,可是她心里早把小黛当成了朋友。    第71章   她本就没多少同龄的玩伴, 因此也格外珍惜与自己相投的朋友。   这个仇她一定要帮她报。   小黛不起,还是跪着,原本清凌凌的嗓音,也变得粗粝喑哑, 像沙子在喉咙中摩擦, “都怪我……魔域大将军的儿子, 幽刑在酒楼中, 对云娘动手动脚, 我看不过去,拦住他, 和他动起手来, 最后被他和他的手下们, 按在地上用脚踢打。”   “他们把我往死里打,云娘怕我被他们活活打死,她让他们停下,幽刑让云娘陪他睡,就停下, 放了我……云娘答应了他,让我走,离开这里别再回来,”她浑身颤抖, 不知是疼得还是什么, 就像一朵在风中剧烈摇晃的微弱火苗。   她绝望道:“可是……她会死的, 魔域内的刃都知道幽刑喜欢将漂亮女人弄上床,然后残忍地玩弄死她们, 他根本就是个人渣!”   “云娘无意中曾给我透露过,您在魔域内的身份或许很高……”她停顿了一下, 最后俯首在地,“求您救救她!我知道这让您很为难,但这城内,只有您能帮我了。”   “所以还是求您救救她!之后我愿竭尽我的所有……”她突然停住,傅雪客弯腰俯身,伸手扶她,“我会帮你们的。”   在傅雪客的搀扶下,她艰难地站起身,一股温暖的灵力流遍全身,她感到身体里断裂的骨骼在缓缓愈合。   今日,她彻底体会到了,在绝对的力量和地位面前,自己的渺小,与不堪一击,她心里泛酸,“若我修为也像您一样,就好了,我修为低微,却还妄想……都怪我……不知天高地厚。”   傅雪客看了她一眼,摇头轻叹,“这不怪你,你也只是个孩子,纵使能做的事有限,可是你都做了。”   “这世间,总是会有许多,力所不能及的事,我亦如此,”傅雪客仰头望向夜空,夜空中无星无月,只有一望无际的浓墨般的云层。   “不是不知天高地厚,阻拦作恶之事,这本就该是件勇气可嘉的事,方才你说,云娘让你走,别回来了,你却还是到处找我们,想要我们帮你,你很勇敢,也很有责任感。”   “你做的是对的,修为日后可以慢慢来,你年纪也还小。”   “多谢您,您的恩情,他日我定会竭力报答!”   沈疏蘅拨开丹瓶,将春雨丹递给小黛,“吃吧,好得快些。”   小黛只倒了一颗在手上,丹药圆润碧莹,宝光隐隐,她虽不是丹修,但她也识得这颗丹药必定十分宝贵,从前云娘带她去王都的万宝阁,她见过一瓶丹药拍卖,那丹丸还未有面前这颗丹药好,最后拍得的价格竟到了九万上品灵石。   “都是给你的,”沈疏蘅又将丹瓶塞给她。   “这丹药价格十分不菲,我吃一丸就够了,”小黛不好意思道。   “不要钱,我自己炼的,材料也都是捡漏来的,我还有很多,你放心吃吧,”沈疏蘅又从储物袋中拿出几瓶丹药。   “都给你,我们是朋友,别不好意思,蓝色瓶子里装的是洗灵丹,长期服用,可以洗尽灵根的杂质。”   “谢谢你们。”小黛道,她吃了丹药后,肿胀发紫的脸,恢复了从前的模样,她身上的疼痛完全消失无影,甚至身体比以往都要轻盈了许多。   “我们快去救云娘,我一定要好好帮你教训那个人渣,”沈疏蘅道,“这种人渣不得好死,不能让他死得太轻易了。”   傅雪客微微颔首,带着她们二人,缩地成寸,不一会就到了酒楼。   大门紧闭,沈疏蘅一脚踹开了门。   她转头看向身后的傅雪客和小黛道:“都交给我!”   一队侍卫坐在堂中,领头的道:“不想死的就滚出去,要是打扰了小将军的雅兴,你们谁担待的起!”   “我们不仅不出去,还要送你们的小将军去黄泉!”沈疏蘅提剑出鞘,雪亮的剑尖对准他们。   “上!”领头魔一声令下。   沈疏蘅握着剑,身形一闪,便迎面而上,清月般的剑光亮起,在半空中带起蜿蜒的血线,空中剑光与血线相互缠绕,好似琴弦,长剑清鸣。   眨眼间,一队侍卫纷纷倒下,将地板砸得咚咚咚一阵响。   她如今的修为,对付这些杂碎,不费吹灰之力。   小黛心急如焚,带着她们去云娘和幽刑所在之处。   房内,幽刑喝酒喝得满面红光,他喝到了兴头上,伸手欲将云娘揽进怀中,不料这时,大门轰一声破开,门外出现了三人。   “你们是谁!”他的目光浑浊粘腻,好像浑身充满湿漉黏液的爬行动物。   “你们怎么进来的!”   “走进来的,看不见吗?”沈疏蘅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倏然间,恐惧从他心底升起,他看向傅雪客,转念又一想,在这魔域之内,他谁也不用怕,有他爹在,他可以横着走。   他的那群杂碎侍卫,连三个女人都拦不住,一群没用的东西。   他又看向小黛,嘲笑道:“方才应该将你打死,留了你一命,你竟不知好歹,还带着人过来了,看来你还想再回味一遍被拳打脚踢的滋味!”   小黛望向他,她的眼神锋利似刃。   “你敢!我倒是要让你体会一下,被我拳打脚踢的滋味,”沈疏蘅道。   云娘焦急地看向小黛,看到她脸上的jsg伤消退后,眼中的焦急退下,又看向傅雪客和沈疏蘅,微微行了个礼,向她们道谢。   “你知道我爹是谁吗!你要是敢碰我一下,你别想……”幽刑的狠话还未说出,沈疏蘅一脚踢向他的下颌,他闪避不及,踉跄一下摔倒在地上。   “我知道你爹是谁,”沈疏蘅道。   幽刑捂住下巴,口中含糊不清,“知道……你还敢!”   “怎么不敢,你爹是大害虫,你是仗着他横行霸道的小害虫!”沈疏蘅见他站起身,一拳打向他的鼻子,只打得他鼻血飞溅。   “你会后悔的,在魔域内,连魔君都要听我爹的,你别想活着离开魔域,”他唤出法器,一柄青铜色的铃铛出现在手中,铃铛上闪烁着幽绿色的诡异光芒,铃铛下钓着九只缩小的狰狞兽头。   傅雪客看向幽刑,心中有了猜测,魔域内生了变故。   沈疏蘅挥剑,雪白剑光轻易就划破了铃铛,将其分作了两半。   “看来你的法器和你的人一样劣质,”她道。   幽刑气急败坏,将身上所有的法器一一掏出,用上。   可是一道道剑光亮起,他手中的法器全都变成了几瓣。   “没了吗?”沈疏横踏碎地上散落的法器碎片。   幽刑知道自己不是她的对手,他早就做好了准备逃走,丢出的那一堆法器只是他打的幌子而已。他早将传送卷轴展开,准备脱身。   他的笑还未显出,一簇灼人的异火落到了他的卷轴上,刹那间,卷轴成了一捧余烬。   他拔腿想要逃,沈疏蘅猛地按住他的肩膀,捏碎了肩骨,又一腿踢中他的膝盖,只听咔擦咔擦几声,他的膝盖骨粉碎了,他疼的脸扭曲在一起。   “饶了我吧,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放了我,我家的宝库里的东西,你随便挑!”他求饶。   “真是软骨头,这才挨了几下打,就开始求饶了,”她的拳头雨点般砸到幽刑脸上,一拳一拳,打得他眼冒金星,特别是眼球仿佛疼得要炸开了。   他的脸仿佛成了一块被颜料填满的画布,红和紫侵占了原本的颜色。   “我才不稀罕,”沈疏蘅又对着他眼睛来了一拳,“你仗着自己家族的权势,以欺辱、虐……杀他人为乐,就没有想过有一日会遭报应!”   “你被我打了几下,就疼痛得想要求饶,当初那些被你以更残忍的方法对待的人,比这痛苦百倍。”   幽刑哀嚎道:“是我的错,我再也不会这样了,你放过我,给我一次重新改过的机会吧!”   “我给你改过的机会,那些被你杀死的女人,谁来给她们重活一次的机会!”沈疏蘅冷笑。   幽刑疼得蜷缩在地板上,她抬脚踩向他的小腿,嘎查一声,他的腿骨碎裂了,痛疼让他的脸挤成一团,像一张被红紫染料泡发的纸,揉成了一团。   她沉默着,不说话,踢得却愈发重了,幽刑听到自己的身体里不断传来破碎的声音,那是他骨头断裂的声音,骨裂声一声接一声,像一场令人绝望的山体倾塌,压在他的身上,让他连气都喘不过。   他痛哭流涕,“求求你,干脆杀了我吧!”他实在受不住了,浑身骨头碎裂,身体不断被人踩踏,他宁愿死得干脆一些。   他忽然发现,自己口中说出的话,如此熟悉,那些被他以各种手段弄上床的,美丽的女人,在他折磨得她们忍受不了时,从开始的求饶,都变成了求死。   他视线模糊,只见到刺目的血紫,那些大块大块模糊的色块,仿佛扭曲成了一张张叠加的狰狞面孔,是被他杀死过的女人们。   他感受到,她们扑向他的身体,撕扯着他的肢体,撕心裂肺的痛苦。   痛楚像一片翻滚的大海,即将淹死他。   沈疏蘅不知自己踢了多久,她脚下的肢体,软的像一条富有弹性的蠕虫,恶心至极。   她停了下来,幽刑昏昏沉沉,以为有了转机。霎时间的缓息,让他以为抓住了生的希望,他不管不顾地,控制着全身的肌肉,在地上缓慢蠕动着,仿佛一条真正的虫子。   他的口鼻中流出的红色液体,在地板上拖出一抹抹湿痕,是虫子被人碾破时,挣扎的痕迹。   他心中闪过窃喜,没有人拦住他,一道冰冷的刀光刺入他眼中,戳破了他生的幻想,他惊恐地看向小黛,“别杀我,别杀我,求求你别杀我,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权力地位,我们家都可以给!”   小黛冷然一笑,握紧匕首,捅进他的眼中,他“啊!”地惨叫。   她手中又使了几分力,刀刃整个地没入了他的眼中,她捏住刀柄,缓缓搅动,血液流到她手上,让刀柄也有些滑。    第72章   匕首还插在他的眼眶内, 他另一只眼睛绝望地看着那只沾满鲜血的手,曾被他踩在脚底的手,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掌握了他的生死, 他喉中发出尖利的惨叫, 身体在地上抽搐。   不一会, 抽搐停止了, 他另一只肿胀的眼睛, 死死瞪着前方。   “多谢大人们,仗义出手相救, 是妾和这孩子连累了诸位,……云娘欠身道谢。   “妾经营这家酒楼多年, 也积攒了些钱财,今日赠……”   “不用,”傅雪客拒绝。   云娘摇头,“幽刑身份不简单,他父亲是魔域内只手遮天的大将军, 知道他死后,必定会赶来,我们离开魔域吧。”   “此事交予我们来善后,你仍在此经营这家酒楼, 无需离开, 幽篁来寻仇便来, 我们会在这等他,”傅雪客道。   沈疏蘅点点头, “什么破将军,还只手遮天, 等他来,也要打得他满地找牙。”   云娘目光在傅雪客身上停留,稍顷,便移开,她似乎思衬了下,方才略显慌乱的神色也缓和了下来。   “那就多谢大人,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云娘道。   傅雪客微微颔首,沈疏蘅眼睛一亮,上前一步,“酒……”酒字还未完全从嘴中吐出,却被傅雪客拉到了身后。   “天色不早了,我们先去休息了,”傅雪客手伸到背后,轻扯了下沈疏蘅的耳垂,“你们也早些休息。”   “好,”云娘和小黛并肩站着。   一回房,沈疏蘅气鼓鼓地从傅雪客人手中夺过鹦鹉笼,坐到桌子旁。   傅雪客微笑,不说话,看着她。   她见傅雪客看她后,又抱着鹦鹉笼,转了一下身子,故意不让她看她。   为什么不让她说酒,哼,小心眼的坏女人,她喝酒怎么了,她决定今晚让她知道,她也是有骨气的,坏女人轻易的三言两语,三瓜两枣,休想将她哄回来。   她将鹦鹉笼放在桌上,托腮看着笼中的鸟,明天,她就要用这个红脸小鸟,气死师尊这个坏女人。   鹦鹉也瞅着她,那对眼睛,像雨水洗过的黑豆豆,折射着柔光。   沈疏蘅忽地笑了一下,她及时按住即将从喉中滑出的笑声。鹦鹉对称的红脸,还有头顶竖起的一簇羽毛,总是看一次让她笑一次。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鹦鹉转了转黑豆豆似的眼睛,扑扑翅膀,头顶的羽毛一阵阵颤。   沈疏蘅止住笑,小声嘀咕:“没看过红脸的鸟。”   鹦鹉抖抖羽翼,它柔软的羽毛仿佛来回荡漾的水波,柔软又光滑。小小的脑袋缩进了翅膀内,进入睡眠,不和她小眼瞪大眼了。   她撑着脑袋,好无聊,她想去床上躺着了,可是她的气生都生了,怎么能这么轻而易举地收回来。   房内静谧无声,倏然水声倒入容器中的声音响起,格外清晰,她听到声音后,又闻到一股熟悉的清幽梅香。   这是师尊在背着她喝酒吗!不对,是当面,她人就在这。   师尊怎么能这样!她是直接去来一句,我也要,还是继续维持她的生气,好让师尊主动来求她消消气。   她内心正纠结着。“喝吗?”傅雪客已握着一杯酒,递到她的眼前。   她犹疑,看了一眼酒面,莫非有诈?师尊这次怎么如此轻易就给她酒喝,她又没有求她。   这个人,又再打什么坏心思,她眉头微蹙,努力盯着她的脸,想要从中寻找出蛛丝马迹,来证明自己心中的猜想。   会不会她说喝,然后这人就会故意缩回手,再嘲笑她扑了个空。   傅雪客微笑,看着她,目光深入到她充满怀疑的眼睛里。   酒杯下移,冰冷的杯口贴上了她的唇,梅花与冰雪的酒味愈发浓烈了,她暗暗咽下口水,与傅雪客较劲。   傅雪客的大拇指jsg轻按了下她的唇角:“张嘴。”   她照做,大多数时候,她都习惯性地听从她的话,几近本能的,身体先一步听从她的指令,做出反应。   冰凉的酒液猛地全灌进喉中,火辣刺喉,她眼里泌出泪水,不禁仰头看向傅雪客,她眨了眨眼,继续仰头看着面前的人。   “是还想喝吗?”傅雪客问。   “你不是不让我喝多吗?”她眼里的湿意还未褪去,亮晶晶的,瞧着有些委屈。   傅雪客唇角弯了弯,“我不许,你就不想吗?”   她蹙起眉头,随即道:“想。”   “好,”傅雪客又给她倒了杯酒,   递给她。   她一连喝了三杯后,傅雪客摸了摸她的头,“凡事都要有节制,明天再喝。”   她两颊染上了薄红,像云层后透出的霞光,乖巧点头,“嗯。”   第二日,她一从床上睁开眼,就用力推了一下身旁的人,以示自己的不满。   她想起昨晚,她哭着求她让她歇一会,缓一会,就一会儿,她都不让!非要她最后哭出来,一直哭。   明明是这人自己亲口说的,凡事都要有节制,可是……真是可恶,师尊说的这话,自己都不遵守,非要她遵守,她还傻乎乎的相信了她的话,按照她说的做。   果然是个坏女人,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头。   她一定要让这个坏女人知道,她不是好欺负的。   她起身,目光掠过傅雪客,穿好衣服好,她就出门了。   昨晚,她又把鹦鹉放到了大厅中挂着,她现在就要去教它说些别的话,气死师尊。   鸟笼挂在大厅中,一只酱色的小碗放在笼内,里面放了些金色的稻米,它埋着小脑袋吃着。   沈疏蘅走过去,提起笼子,恰好看见小黛,“早啊!你给它喂的米吗?”   “是的,”小黛笑道:“它会的话太多了,一大早就叽里呱啦,不是唱歌,就是说话。”   “所以我就喂给它些吃的,来堵住它的嘴。”   “你觉得这只鹦鹉开启灵智了吗,是一只妖吗?”   “我刚买到它的时候,它说的一些话,总感觉过于巧合,像故意骂人一样,但它瞧着又不像开了灵智的样子,”沈疏蘅将手指伸进笼中,轻轻戳了戳埋头干饭的鹦鹉,鹦鹉抬头,啄向她的手指,她迅速缩回手,让它啄在了笼子上。   小黛凑上前去,仔细看了看,摇摇头,“它未开灵智,你是夜市上买的它吗?”   “对呀!那买的。”   “魔域内少有人买这种未开灵智的宠物,这只鹦鹉应是在摊主手上留了很久,街上人来人往,每日听多了那些话,久而久之就学会了。”   “想也是的,”沈疏蘅认同道。   “你的伤好些了吗?”   “嗯,已经痊愈了,多谢你们。”   “我给你找了些功法,是适合你们妖修的,”沈疏蘅先前得到的秘境,里面有很多东西,这些功法就是其中之一。   小黛愣了一下,往后退了半步,连忙摆手,“太贵重了。”   “在我这也用不上,我不是妖,在你这才有用,你是我的朋友。”   “多谢你,”小黛不再推辞,“我们这还有很多酒,我等下给你拿过去,都是我亲自酿造的,云娘也说我酒酿的好。”   “以后,你想喝什么酒都给我说。”   “太好了,那你需要什么丹药也可以给我说,我都给你炼制!”   “你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僻静的地方吗?”她要找处安静的地方,教鹦鹉说话。   “有,城西的山林。”小黛道。   “好,我有事先走了,”沈疏蘅提起鸟笼,往外走。   她先是去街上买了些未去壳的稻米和水果,这几天要用到。   找到那处静地后,她见四周无人,就开始训练起鹦鹉来。   她靠坐在树上,拿出一个红苹果,鹦鹉那对黑豆豆眼,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手中的苹果。   “等下我说什么,你叫说什么,我就给你吃!”   “坏女人……”   “双标……”她一连说了几声,但是鹦鹉却不开口,而是望着她,仿佛看戏似地得看着它。   “你怎么不说话,不想吃苹果吗?”她晃了晃手中鲜红的苹果,还能闻到微甜的果香。   “蠢货。”鹦鹉的眼睛随着苹果转了转。   “不是让你说这个!”她方才,自言自语看着确实很奇怪。   这只鹦鹉怎么不按她想的来,别人都说鹦鹉学舌,它怎么不学,是她说得还不够多吗?   她又尝试了许久,鹦鹉仍未有反应,她和它又大眼瞪小眼,她甚至觉得如果它也能翻白眼的话,恐怕白眼已经翻上了天。   她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对牛弹琴,对鸟弹琴。   “你真是朽鸟不可教也!”她说得口干舌燥,苹果散发的微甜果香,让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她准备咬向苹果时,正好看到它也盯着苹果。   “算了,原谅你了,你毕竟听不懂人话,”她将苹果掰成两半,咬了一口,鲜红的苹果露出杏白的果肉。   “但是你应该看得懂,说这些话,就有苹果吃,”她又开始复述那些用来骂师尊的话,每说几遍,就咬一口苹果。   “看懂了吗?说这些才有吃的。”   一连几天,她都来这里教鹦鹉说话,直到这只鹦鹉终于能完整说出她教的东西。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了,最近她每日都是这么晚才回去。   她回去后。   傅雪客道:“这几日做什么去了,都回来得这般晚。”   “没做什么,随便逛了逛。”   “哦?”   “怎么不让为师陪你?”   她尴尬一笑,“不想劳烦师尊。”   当然是为了方便说你的坏话,这怎么敢和你一起出去。   她喂给鹦鹉一小块苹果,在心里期待着,师尊吃瘪的样子。   鹦鹉开口了:“坏女人,坏女人。”   “又双标,又小心眼。”   鹦鹉古怪的强调在房内响起。   沈疏蘅佯装惊讶,“这只鹦鹉怎么还会这些呀!”   傅雪客淡淡地扫了一眼鹦鹉,正叫得起劲的它,倏然停住,羽毛炸起。它本能得感应到了危机。   那只鸟垂下脑袋,黑豆豆似的眼睛迅速瞥了眼傅雪客,然后将脑袋埋进羽毛内,单脚站着,装起睡来。   傅雪客的目光从那只怂鸟身上移开,落到了沈疏蘅身上。   她心道不好,连鸟也会见人下菜。   看着师尊一如既往地平静,她心里反而忐忑不安起来。    第73章   她嘴角扯出笑, 抬眼看向傅雪客,“师尊——”   “嗯?”傅雪客挑了挑眉。   她的笑僵在嘴边,不知该说些什么,师尊的目光放在她身上, 盯得她浑身不自在, 心里毛毛的。   她心虚地连忙摆手, “师尊!你听我解释, 不是我教的它, 不知道是它在那学的。”   傅雪客看向她慌张的眼睛,笑了笑, “我未说过是你教的, 你这么急着否认——”   “莫不是真是你?”   “不是我, 真的不是我,我没有,不是我,”她垂着的左手抓了下衣摆。   傅雪客微微颔首,“你说不是,……   那便不是了。”   她摸了摸鼻子,有些分不清师尊这话是真的相信她了,还是在嘲讽她,她又小心地瞅了她眼, 试探问道:“师尊, 你真相信我。”   傅雪客笑道:“那是自然。”   她随即笑弯眼, 那双眼格外明亮,像漆黑夜晚独一弯勾月映在井面, “师尊,你真好——”真好骗, 她在心中说出未完的话。   翌日。   她离开房间后,傅雪客独自一人在屋内。   她拿出朱砂和符纸放在桌上,提笔在纸上画了起来,淡金色的流光在笔下亮起,画到最后一笔时,金光骤然亮了好几个度。   她曾在书上见过一符箓名为复言符,只要将其贴在人或鸟兽身上,便能不断重复贴上符箓后听到的第一句话。此刻,她画的符箓便是这复言符。   她将符箓一甩,那张符箓便倏地飞到鹦鹉身上,化为一道金光融入了它的羽毛中。   鹦鹉微微缩着脑袋,看着傅雪客。   她:“小树苗。”   鹦鹉听后,开始不停地重复“小树苗。”   不一会儿,沈疏蘅推门而入时,伸进去的脚顿住了,她睁大眼睛,看向那只鹦鹉,本来该是她用来对付师尊的笨鸟,居然在对付她自己。   她反应过来后,迅速进去,关好房门,生怕鹦鹉叫“小树苗”的声音漏到了外面,别人固然不知道这三个字有什么含义,可是她一听到这三个字,就会想起关于那个晚上的羞耻的回忆。   她快步走到鸟笼旁,急道:“不许说了!”   “不许再说这些了。”   鹦鹉就jsg像没听到她的话一样,继续叫着“小树苗……”   她脸上热得火烧一样,背上出了一层汗。   “都说了不许说了,再说不给苹果你吃了!”她凶巴巴地看向鹦鹉,希望自己的威胁能有效果。   她记得当时,这只鹦鹉只是被师尊看了一眼,就怂得装睡。她凶一点看它,再威胁它不给它吃苹果,就不信还比不过那个坏女人轻飘飘的一眼。   可是,想象中的停止并未发生,这只鹦鹉,它它!居然还是视她的存在为空气,照样叫着那个让她羞耻的称呼。   她皱紧眉头,这只鹦鹉怎么这么快就让坏女人收买了!岂有此理。   鹦鹉聒噪的嗓音灌满了整个屋子,就像倒出去的水一样,她无论如何也拦不住,只能干看着水流的到处都是。   傅雪客在一旁站着,看着徒弟涨红脸和鹦鹉大眼瞪小眼,她那双如淡漠冬日的眼眸,此时仿佛沾染了春日之色。   沈疏蘅终于反应过来,鹦鹉根本就不怕她,无论她如何瞪它,说多少狠话,都没有效果。   她在它的面前,就是纸糊的老虎,它的鸟喙轻易一戳,就能让她这纸老虎变成废纸一团。   人欺负她也就算了,就连鸟,也能欺负她!   她捂住耳朵,将鹦鹉聒噪的声音阻隔住,可是它那尖细的嗓音总能轻易地从她手掌与耳朵的缝隙之间钻进。   “你在笑什么?师尊,你是在笑我吗!”她踮起脚尖,脸贴近傅雪客,让自己刚能和她平视。   “你的眼睛笑了!你别想瞒得过我,不许笑我。”她的脚后跟重新落回地上,踮脚站着终归有些不舒服。   “那就不瞒你了,”傅雪客笑着,手轻扶向她的头。   “你到底听不听得懂我的意思,我是让你不许笑我。”她矮了矮身子,躲开傅雪客的手。   “是不是你教的,让它说这几个字的?”   “那几个字?”傅雪客问。   “你明知故问!一定是你,就是你。”   “什么是我?”   “是你……我不信”她语无伦次,气得话都说不清。   傅雪客轻叹气道:“慢慢说,别急。”   “来先喝口茶,”她随手端起桌上的一杯茶,袅袅白雾在杯口舒卷,浸透了水分的茶叶呈现着碧绿的春色,沉在杯底。   沈疏蘅接过,才反应过来,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她接这个坏女人递来的茶干什么。   茶杯微微烫手,她愣了一下,示威般将茶杯放回桌上,杯底与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不渴吗?”傅雪客问。   她发现自己确实渴了,说了几句话口干舌燥。“不渴!”她嘴硬。   傅雪客端起茶,喝了一口,“你不渴,为师渴了。”   “别想转移话题,”她道。鹦鹉还在耳边喋喋不休,她必须想办法让它停下。   “它说的那三个字,是不是你教的?”她又问了一遍。   “小树苗?”傅雪客又喝了一口茶,“是吗?”   师尊的嗓音是偏冷的那种,像山林间融化的雪水,可是她听完她的话后,整个人都仿佛被点燃了,在剧烈地燃烧。   “所以就是你教的!”她道。   傅雪客看了一眼毛茸茸的红脸鹦鹉,笑道:“这只鸟在街上,自己学会的,你不是最是知道这些么?”   傅雪客说完,她顿时哑口无言。   昨天的事如此轻巧就过去,原来不是她演技精湛骗到了师尊,而是师尊演技精湛骗到了她,她竟还天真的以为,师尊是真的轻易信了她的鬼话。   “毕竟,它连小心眼的坏女人,这些都能学会,区区小树苗三个字,它能学会也是理所应当,”傅雪客睨了她一眼。   她终究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只鹦鹉的叫声,怎么听起来越来越欢快了,就像在嘲笑她一样。她宁愿让师尊嘲笑,也不要让一只比她笨的鸟嘲笑。   “师尊,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她最大的美德就是认错,下次还会。   傅雪客:“你错在那?”   “为师不是很清楚,你且说清楚些。”   她迟疑了一下,目光躲闪,低头吞吞吐吐道:“其实……鹦鹉……”   “你这么紧张作甚?”傅雪客问。   “怎么不说了,难道你是背着为师,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才如此畏畏缩缩。”   “为师很是伤心呐。”傅雪客叹息。   她的头又低了许多,心中一番争斗,长痛不如短痛,“我就是教它说了几句你的坏话!”   “我就偷偷说过你的坏话,除了这我真没再做过别的了。”她的声音有些小。   她举起手,做出发誓的手势,“我发誓,我只说过你的坏话,请你相信我!”   傅雪客点头。   她眼中的阴霾一扫而空,指了指笼中的鸟:“那你可以让它停下吗?”   傅雪客手掐法决,空中浮现出一道冰蓝的咒文,落到鹦鹉身上,解开了它的符咒。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小黛在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幽篁来了!”   “谁杀了我儿,出来受死!”愤怒的男声响彻在整座酒楼内,声音低沉却极具有穿透力。   沈疏蘅迅速打开门,“别怕,他打不赢我师尊。”   “师尊,我们走。”两人下楼。   “你儿子那样的垃圾应该被人千刀万剐,只杀一次实在是太便宜他了。”沈疏蘅没见过幽篁,但是一猜就猜的到,站着的那个满脸戾气的男人就是他。   “竖子找死!”他原先站处,只留一道残影,他人已举刀出现在沈疏蘅面前,刀面反射的阴冷的幽光,映照在她脸上。   他眼中闪过狠戾与疯狂,眼看着刀刃即将劈开她的头颅,温热的鲜血迸溅而出。   可是,如月银光乍现,与刀面相撞,哐镗一响,那柄幽蓝的刀直接断成了两半,一截掉落在地上,一截被他握在手上。   他死死瞪向傅雪客,手不由自主地颤抖,愤怒冲昏了他一时的理智,他现在才认出,站在那的是谁。   他扑通跪下,埋首在地,“臣一时之间,因丧子之疼,这才做出些冲撞尊上的事。”   她的修为不知比他高多少,若是他早就知道,他一定不会为了自己废物儿子过来,他的脸面固然重要,但是性命是比所有更重要的东西。儿子没有了,可以再生,他的命没有了,那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傅雪客低头,冷漠地望着匍匐在脚下的男人。   “你羞不羞呀,刚刚还喊打喊杀,现在就下跪了,你不是要为你儿子报仇吗?”沈疏蘅嫌弃道。   “上梁不正下梁歪。”   “听闻你在外找到了魔君,这魔域内就连魔君也要听你的,你只手遮天,”傅雪客道。   幽篁匍匐在地上的身体颤了一下,“魔域内不可一日无主,臣是为了先稳住魔域的局势,等待尊上的归来。”他以为上任魔君的孩子早就死在了仙门之内,他不满足于在魔域内只做大将军,他要做魔君,但魔域内其他几位将军不会答应,他只能骗找出一个傀儡,用了些特殊手段,让她坐上那个位置,不被人发现是假货。   傅雪客手中长剑一横,贴在幽篁的颈边。   幽篁吓得贴在了地上,生怕自己再动一下,那柄剑就割断了他的脖子。   “别杀我,别杀我!”   “只要您不杀我,我以后为您当牛做马……”   鲜血飞溅,与颈分离的头颅在地上滚了几下。   傅雪客并未听他多言,挥剑斩断了他的头。   魔域内,像幽篁父子这类缩影还有很多,他们的在这魔域内身份尊贵,仗势欺人,不在乎他人性命与尊严。   若云娘和小黛没遇到她们,两人的结局,让人不忍往下想。在魔域内,还有许许多多个未曾遇到过她们的“小黛和云娘”。   她要做的,是改变这种局面,让魔域那些弱小的个体,能有尊严,安然地生活在此间。    第74章   “小黛, 我和我师尊在这待了些时日,到了离开的时候,”沈疏蘅笑着挥挥手,“有机会来王城找我玩!”   “有机会一定去, 我会给你带上很多坛酒,……小黛道。   “好!”沈疏jsg蘅仰头看向傅雪客, 她站在飞剑上, 肤白胜雪, 玄衣的衣摆在风中展开,如一泼墨泼出的水墨花。   沈疏蘅一跃而上, 站在傅雪客身后。   飞剑越飞越高, 化为一道流光消失在小黛眼中。   晨风中携着露水的气味, 吹在人的身上有些湿漉漉的。   她往地下看去,地面的景物在她眼中缩小的犹如蚂蚁一般渺小。   她的手从后面环住傅雪客的腰,她不怕,她只是想抱住她,心里安心些。   “怎么突然抱住为师?”傅雪客微笑, “莫非你怕了不成?”   “怕?我怕什么,我怎么可能怕,我从这跳下去,我都不怕!”她一连串说完。   “我就要抱住你, 不行吗?”   她哼了一声, 手中用力, 将傅雪客抱的更紧了些。   “行。”傅雪客按了按她环在她腰前的手。   ——   魔宫门前的守卫们,突然感到一股来自远处的威压, 让他们止不住的战栗和害怕,他们恐惧, 却又兴奋地想俯首称臣。   只见上空,有两人御剑而来,飞剑悬停,两人随即跳下。   他们目光灼热,望着其中一玄衣女人,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恭迎尊上归来!”   守卫们乌压压跪倒了一片,齐声道:“恭迎尊上归来!”   魔族,对于魔君都有一种天然的畏惧和臣服。   他们已经猜到面前的玄衣女人就是真正的魔君,她不仅力量强大,就连身上的威压也比将军找回来的“魔君”恐怖。   “你们起来。”傅雪客说完,便往宫内走去。   “是!尊上!”守卫们眼神狂热又害怕地望向傅雪客的背影,魔族中人毕生所求,就是强大的力量,他们以实力为尊。   小个子守卫,在傅雪客走后,激动地奔走相告,“尊上回来了,如假包换的尊上回来了!”   “不日,我们魔域便可在尊上的带领下拳打修真界,脚踩各大宗门。”   “这群臭修仙的!卑鄙无耻,只会用诡计。”   殿内,衣着华丽繁复的女人,瑟瑟发抖,“尊上,请您饶了我,都是幽篁逼我冒充您的。”   “你可以离开了。”傅雪客道。   她颤巍巍地抬起头,却蓦地愣住了,连害怕都忘了,方才光顾着害怕,没敢看尊上的脸,现在她才看清这张脸,皎皎似山间月,泠泠似峰上雪,瞧着不似魔族的尊上,倒像是修真者口中的仙人。这一身玄衣也掩不住尊上清雅出尘的气质。   “我不会杀你,你放心,”傅雪客看向愣住不动的人。   “我知道,你并未做过什么。”   “多谢尊上,多谢尊上。”   女人如冰似雪的声音响起,她这才反应过来,迅速低头,跑了出去。   沈疏蘅见这里只剩下她和师尊后,她道:“师尊,你是魔君,那他们岂不是要叫我王后了!”   傅雪客:“是的,王后。”   她听后,脸皱了一瞬,缓缓道:“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有种奇怪的感觉。”   “王后,觉得那里奇怪?”   “师尊,你又打趣我,别这样叫我了,”她蹙眉,望向傅雪客。   傅雪客轻笑,“好的,知道了,我的王后。”   就在这时,两名侍女站在门外道:“尊上和王后,若有需要的,可吩咐我等。”   她们耳朵尖,恰好听到了尊上那句话,他们猜的没错,尊上身边果然是王后。   沈疏蘅忍住想要捂脸的冲动,保持镇定,她实在不习惯被人这样叫。   傅雪客轻轻颔首,两名侍女退了出去。   “师尊,和我去街上逛逛,”沈疏蘅拉着傅雪客兴奋地往外走。   她低估了消息传播的速度,她和师尊走在街上,总是被认出,然后听到别人叫她王后。   她不知道这一下午听到了多少声“王后”她从最开始的无端羞耻,到面无表情的听完别人叫她“王后”。   她和师尊回到宫内。   紫铜八角灯笼挂在墙边,橘黄的火焰忽闪忽闪,映照下来的灯影随之抖动。   三个身影避开灯光,聚在暗处的墙角,鬼鬼祟祟地说着什么。   沈疏蘅竖起食指,抵在唇边,示意师尊先别出声,她去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她轻手轻脚,施展术法藏住气息和身形,三人恰好背对着她,他们说的投入极了,即使她直接站在他们身后,他们也发现不了。   她竖起耳朵,听到其中一人道:“告诉你们一个秘密,你们可不许告诉别人呀!”   秘密,什么秘密!她听得更仔细了些。   “快说呀,什么秘密!”   “是关于咱们尊上的,”那人将声音又放低了些许。   另一人急道:“别卖关子了,你倒是快说呀,咱们尊上的什么秘密!”   沈疏蘅站在一旁,跟着点头,她也想知道,尊上的秘密。   “再靠近些,隔墙有耳。”   他们怎么发现她的,她要不要现身。   另外两人嘴上嫌弃,却还是靠近了,“搞得神神秘秘的,那里有耳了,除了我们还有谁。”   “我这不是烘托一下,说秘密的气氛嘛,”那人笑道:“你们猜,今日有人在街上听到了什么?”   “王后她居然叫尊上师尊!”   矮个子守卫道:“莫非尊上有什么特殊爱好,才让王后叫她师尊。”   说秘密的那人道:“胡扯!尊上会是那么无聊的人吗?那可是尊上,一定是王后要求的,尊上配合她。”   沈疏蘅:“……”   抱手臂的守卫道:“你们两个有没有一点脑子,有没有一种可能,尊上和王后就是师徒关系。”   传秘密的那人激动地一拍大腿:“不愧是咱们尊上!我可听说了,现在修真界最流行师徒恋了,尊上不仅修为高深,就连恋爱也走在前端。”   “尊上真是厉害!”   “就是,就是,”那几人从开始的说秘密,变成了对尊上的吹捧。   “我给你们说的这个秘密,你们可千万别传出去。”   其余两人点头附和,“一定,一定。”   沈疏蘅:“一定。”   三人吓得浑身一哆嗦,猛地转过身,恰好看见了现出身形的沈疏蘅。   他们缩在一起,一副见了鬼的神情。   沈疏蘅望着他们笑了笑,“一定替你保密。”   听完沈疏蘅的话后,他们的脸色刷地白了,只是在黑夜中看起来都一样。   她的笑,在他们眼中俨然成了宣判他们死亡的微笑,还有那句“替你保密”不就是,要将他们杀掉,说不定还会成为这宫内花花草草的花肥。   “你们这么害怕干吗?我有那么可怕吗?”沈疏蘅看着在黑夜中发抖的三人。   “王后饶命,我们再也不敢当碎嘴子了!饶了我们吧,别拿我们当花肥!”   沈疏蘅:“放心,花花草草应该不会喜欢你们这种花肥。”   完蛋了,他们在王后眼中,连当花肥的资格也没有。   沈疏蘅见他们抖成筛子,狐假虎威道:“这次就饶过你们,下次要是再有,就派你们去种花。”   “多谢王后饶命,”那几人一溜烟地跑开,像后面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他们。   见他们走后,沈疏蘅朝傅雪客走去。   ——   她坐在榻上休息时,许久都未发声的系统突然道:“宿主,现在有些事需要你离开此界,才能办到。”   “我已替你留好了字条,师尊会看到的。”   “事情办完,你才能回来。”系统道。   她还未开口拒绝,她就被强制传送到了一片奇异的地方。   虚无的黑暗中,有一些星星点点的绿光亮起,犹如黑夜中飞舞的萤火虫群。   那些光点徐徐飞到她的脚下,将她托起,她失去了意识。   她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碧绿茂盛的青草,草尖还挂着晶莹的露珠,露珠坠落,滴到她的额头上,湿润冰凉。   她坐起身,许多记忆涌入脑中。   她倏地睁大眼睛,脑中不断回放着许多片段。   那些曾被她封存的记忆,争先恐后地撞向她,让她头疼欲裂。   “孩子,你全记起来了。”春风一样温柔的声音。   她抬头,望向天空。   她全都记起来了,从来就没有什么帮助她的系统,那是她自己的一部分灵魂。   上界的一伙仙人,修炼到了极致,竟妄想成为天道。他们发现直接吞取上界天道不行,便将主意打到了各个小世界,他们想到了一个方法,夺取各个小世界天道之子的气运,然后修改她们命运运行的轨迹,最后他们用自己的道一点点修改蚕食小世界的天道,将其替换成自己的道。   在前三世里,她的命运就被篡改了,原本属于她的一切,全都被萧晓晓夺去。   她jsg一次次重复自爆而亡的结局。最后上界天道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将她的一部分灵魂分离了出来,送到各个小世界,装成系统,帮助那些小世界里承天道气运而生的人,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并协助她们杀掉界内妄图成为天道的仙人。   方才的声音,那是主世界天道在和她说话。   “孩子,我送你一场祝福,”一朵金色的花飘来,落到她额间。   这是天道祝福,她摸了摸方才触碰过花朵的额心。被天道祝福过的人,修炼一途上,相当于躺着也会晋升,出门就遇到机缘。   “多谢您。”她站起身,行了一个礼。   “在上界,好好修行,便可早日与她相见。”   “你是青墟中诞生的灵物,恰好继承了时间法则,你修炼有成之后,便可将时间拨动到你离开她的时刻,她再见到你时,并不会知道你已经离开了百年。”   她敛眸,她记起了那三世轮回,明明才和她分开,却仿佛已分别千年之久。   她想她了,很想,很想。   “上界将界最初形成的称为那一点,称为青墟,那里由于特俗原因,并无时间。”天道给她解释。   她记得玉衡宗内,有一处这样的地方,师尊就是在那附近捡到的她。   要加快修炼,光静修是不够的,她必须要不断在险境中磨炼自己。   她转身往东走,背对着夕照……   五百年后。   她坐在山间,山岚缭绕,一缕斜阳落下,将雪白雾气染上了金色。   她睁开眼睛,她终于修到可以离开的时候了。   这五百年里,她行过许多山,看过许多水,每一日她都不敢懈怠修行。   她在上界与诸多下界的交接处,她挥剑一斩,只听见破碎声四起,她劈碎了上界和她的世界的通道封印,重新打开了通道。   她来时,是天道用另一种方法将她送来。   她朝下,一跃而下。   根据她前几世的回忆,师尊幼时身上被下过封印,所以在玉衡宗时,师尊身上丝毫没有魔族气息,因为魔族血脉被封印住了,若是封印解开,师尊就会修为尽废,经脉与紫府会破碎,再无修炼的可能。   这些在她们的世界,是不可能治好的,但是在主世界,却不是不可以,只是会比较难寻罢了。   她花了一百年的时间找到可以重铸经脉与紫府的仙果,又花了二百年的时间炼制出无妄楼,这种修行一日抵三十年的法器。   师尊是一个骄傲的人,不会允许自己成为不能修炼的人,或者修为低微的人。   所以她才会花费如此多精力,去寻找和炼制它们。   她先去了趟万年前,将这两样东西交给了这个时代的魔君。   最后她回到了,离开师尊的那个时间点。   她还有最后一件事,做完,便可和她相见了。   她要找到要吞噬此处天道的仙人。   她闭眼,放出自己的神识。   她的神识如今已浩瀚无比,她的神识在荒域寻到了那个人,对方也发现了她。   她面前的空中出现了一道裂缝,一只手伸了出来,那是一只漂亮的手,手指纤细修长,肤色如玉。   她记得那只手,是当初带走狐妖的那只手。   裂缝中一个女人走了出来,满头银发垂到脚踝,红衣无风而动。   一时之间,地动山摇,天崩地裂,红衣女人脚下所处之地,竟在瓦解,不,应该说是消失。   沈疏蘅跃到空中,方才所站之处,竟消失不见了,如果她人还站在她,不知道她会不会也跟着消失。   那人手中没有武器,只是凭空的一指,一点,山川树木,化为了利刃,利刃作囚笼,囚住了她。   前后左右,上下,皆是朝着她的尖利剑刃。   避无可避,那便破!   剑光若虹,耀眼白光自密匝匝的剑笼中迸射出,剑笼化作粉末落下。   天光骤暗,竟是庞大的阴影覆盖了她,她身后站着如山巍峨的法相虚影,法相的手掌猛拍向她。   她想躲开时,地上的草丛眨眼间,化作粗壮的藤蔓,缠住了她。   巨掌离她的头越来越近,仅有一指之隔,眼看她的脑袋将会再那手掌下如同西瓜一样破碎。   金色法相倏然出现,截住了那只巨掌,那是她的法相。   她从藤蔓中脱身,提剑与那人近身缠斗。   剑与剑相撞,火星四溅,剑啸之声不绝于耳。   两人身法越来越快,肉眼只见一道白光与一道红光不断相撞。   几式剑招下来,她竟觉得对方的剑招,有些熟悉,和仙魔冢内那位前辈的剑招很像,只是两者的剑意却天差地别,前辈剑意疏朗似长风浩荡,绵绵不绝,而对方的剑意却狠戾似毒蛇阴冷,不死不休。   此剑何解?   阴毒之物固然强大,可永远敌不过这世间的浩然正气。   她剑势陡转,大开大合。   剑光耀耀,灼人眼眸,对方那如毒蛇阴毒的剑在她手下,开始节节败退,好似真似那毒蛇,惧怕盛大光明。   剑尖刺穿她的眉心,一点殷红在白发女人眉间晕开。   沈疏蘅收手抽回剑尖,抽出对方的神魂。   “道友,等一等,”温润的嗓音传来。   “前辈,”沈疏蘅看清了来人。   “小道友可还记得当初的约定?”   “记得,可我不想留下她的命,她做了那么多恶事,邪祟重新复活想必就是她所为,还怂恿修仙者拿活人献祭,炼制出血尸,她还妄想取代天道。”   青衣女子笑了笑,“且听我言,有另一种方式更能惩罚她。”   “抽去她的仙根,留下她的记忆,让她永堕六道轮回,清醒地看着自己一遍遍经历生老病死离别苦,在人世的泥泞中挣扎。”   “她所造恶果颇多,轮回后,必将背负业果,命途多舛,永无解脱。”   沈疏蘅点头,亲自抽去了她的仙根,让她再无成仙的可能。   她想了想,从前是仙人,明天说不定变成了畜生,或是别的什么,再加上造业多了,命比常人更加惨,这和神魂俱灭比起来,她甚至觉得神魂俱灭要好些。   其实仙根人人都有,只是优与劣罢了,人人都有成仙的可能,优质的仙根,也是宿世积累苦修而来。   而被抽去仙根的人,日后便再也不会生出仙根来。   “小道友,此番多谢,你日后回上界,我必登门拜访,我先离去了。”女子说完化作青色流光向天而去。   她也往魔域方向飞去。   院中静谧,只闻虫鸣。   暖黄的灯光从门外映出,她站在门口,推门而入。   “师尊,我回来了。”   傅雪客放下手中的书卷,抬眸笑道:“这半日,你去哪了,还给为师留了字条。”   “我说,我去拯救世界了,师尊相信吗?”   傅雪客笑了笑,眸光潋滟似月华,“为师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