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我手绘我妻》   作者:杨尘微   简介:   顾良忱近来多了个新邻居。   邻居搬家那天带着三只猫两只狗,还有一只蜜袋鼯。与宠物有关的物件乒里乓啷搬了整整一上午还没完,是名副其实的“大户人家”。   阴间作息的顾良忱被迫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起床画画。   这吵闹的日子持续了很久——   她准备睡觉,隔壁开始逗猫;她准备画画,隔壁给宠物喂粮;她想夜跑,隔壁准备出门遛狗……   终于有一天,社恐的顾良忱想好了说辞,破釜沉舟般敲响了邻居家的门。   门被打开了,顾良忱没瞧见半个人影。   低头一看,才看到地上端坐着的哈士奇。哈士奇边上还坐着只布偶猫。   二哈:汪!   布偶:喵~   顾良忱:……   片刻后,余温沁擦着头发从玄关处走来。   “主任,你是不是又随便开门了?”   二哈嗷呜一声,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顾良忱。   “良忱?”   余温沁手中的毛巾掉了,眼圈倏地红了。   看清来者的顾良忱啪的一声甩上门,落荒而逃。   她从没想过隔壁邻居会是自己多年没联系的前女友。   【社恐大佬绘手&社牛萌宠博主/甜文!】   内容标签: 破镜重圆 美食 甜文 网红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良忱、余温沁 ┃ 配角:甲乙丙丁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萌宠博主&社恐绘手   立意:平淡不平庸,长乐知足,努力过好自己的生活~ 第1章   楼下的卡车声又响了,顾良忱翻了个身,十分暴躁地将枕头蒙到脑袋上。   一秒,两秒,三秒,半分钟。   卡车声终于熄了,随即而来的是嘈杂的脚步声与搬运重物时的拖拽声。这噪声十分漫长,甚至有愈演愈烈之势。   顾良忱彻底暴走了,她麻利的翻起身,唰一声拉开窗帘。   耀眼的阳光刺得她眼睛疼,顾良忱抬手遮了下,瓷色的腕子上淡蓝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她眯着眼眸看向楼下,瞧见了被法桐枝叶遮挡住面容的女人。   那人穿着纯白色的T恤,衣摆收在高腰牛仔热裤里,露出的双腿笔直而修长,宛若行走的电线杆。   “这身材比例……”顾良忱眸色微动,在心中道。   楼下那人正跟卡车司机说着什么,一只手搭在腰际,站姿笔直,冷冷清清的。她身后的人从车上卸着东西,来来往往,十分忙碌。   出于绘手对人物身材比例的敏感,顾良忱摸到了靠在墙上的画板,抽出张纸,抵着铅笔飞快地比对着最低最高处,打下线稿。   打线声盖过了楼下的喧闹声,顾良忱全神贯注,睡意早已消散。   再抬首时,画中的人物已经离开了。   顾良忱揉着睡得凌乱的头发,在落地窗前懊丧地枯坐了片刻,随手撂下画板——她还有好些地方没来得及细化。   楼下忽然传来几声犬吠,顾良忱微瞋眼眸,赤着脚走重新到落地窗前,开窗去瞧。   盛夏的灼热暑气混杂着聒噪的蝉鸣扑面而来,热浪似乎也沾染了尘土腥热的气息。室内外温度对比是这样清晰,使得顾良忱终于感觉到恍如隔世般的生机。   她在额前搭了个凉棚,瞧见了一抹亮眼的白。   那是一只毛色鲜亮的萨摩耶,彼时它正使劲拉着牵引绳,想要冲进花坛撒欢。它的主人踉跄了两步,长腿堪堪立住,然后矮下身来替它顺了顺毛。   顾良忱胳膊搭在窗台上,偏着首忍耐着燥热的风,静静等待萨摩耶的主人转身。   可惜,一只哈士奇突然钻了出来,扯着它们的主人往楼道里走。   这下,女人的身影完全被高大的法桐挡住了,留给顾良忱的只有叉着腰吆喝的中年大叔和那辆蓝色的小货车。   顾良忱什么都没瞧见。她立了片刻,有些失落地拉上窗和帘。   房间霎时暗了好几个度。   顾良忱趿上拖鞋,将空调打到了最低温度。她阖眸又睁开,耳边是楼道传来的霹雳哐啷声,脑海里浮现出两只狗子爬楼梯的场景。   “太吵了。”顾良忱揉了揉太阳穴,眉眼间满是不耐烦。   手机提示音响起,顾良忱瞥了眼,看到了熟悉的ID,眉心舒展开来。   对话框内停留着昨晚她发去的消息。   酌燃:“我觉得你误会了什么,我们之间,其实做错的一直是我。”   拆迁大队长:“不要总将过错揽到自己身上。”   顾良忱敲下两个字,顿了许久又删掉了。她不知道该怎么跟屏幕那端的人具体描述她和余温沁之间的事情。   怎么组织语言好像都不对。   在她失神时,门铃突然响了。   顾良忱手下一重,摁灭了手机。她心跳得飞快,喉头也有些发紧。   室内除了空调声就剩下顾良忱的心跳和呼吸声了。她的肾上腺素急速分泌,手心满是冷汗。   顾良忱非常、特别、极其社恐,社恐到猛然听到门铃声都能心肌梗塞的地步。   她迟疑了许久才敢壮着胆子走近,探出的指尖微微打着哆嗦。   “叮咚——叮咚——”门铃再次被按响。   顾良忱指尖哆嗦得更厉害了,隔着门她都能听到门外两只宠物狗吐着舌头喘气的声音。   或许是等得不耐烦了,坐在门口的狗子叫了声。   “汪——”   刹那间,顾良忱心脏骤停,逃难般快步上了阁楼。   门铃声响了两轮,门外的人终于放弃了,顾良忱也终于松了口气。   她靠着墙站了会儿,抚着胸口,微微喘息。   终于消停了,顾良忱心道。她顺着墙壁滑坐在木地板上,由着凉气爬上头顶。   静坐了许久,顾良忱重新打开对话框,回复消息。   她觉得自己很难用文字语言表达清楚自己的感情,干脆就揭过了这个话题,开始说起今天的遭遇。   酌燃:“隔壁邻居很吵,我今天好像没办法补觉了。”   这回拆迁大队长回复得很快:“那今天你要鸽了吗?”   顾良忱:“……”   为什么这时候还不忘催更?   过了一会,拆迁大队长补充道:“太吵的话,不如在邻居家门上贴张便条,委婉提醒一下?”   酌燃:“那我试试吧。”   *   隔壁叮叮当当的声响持续到了十一点半,下午两点时又重新响了起来。   顾良忱五感灵敏,她能觉察出新邻居搬运家具时的小心谨慎,奈何她睡实在太浅,稍有些声响就会醒过来。   她是阴间作息。一般情况下,顾良忱会工作到凌晨五点,然后一觉睡到下午三点。   新邻居的到来,显然破坏了她的“正常”作息。   忍耐了片刻,顾良忱掀开空调被,十指在发根间穿梭。她赤着脚往客厅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让隔壁安静下来。   顾良忱的睫毛很长,长到在她眼下打下一片小巧的扇形阴影。她眼底的鸦青色有些重,眼睛里也藏着淡淡的血丝。   起床气是个神奇的东西。它居然能令社恐的顾良忱变得冲动。   “妈的。”顾良忱将抱枕丢到地上,抵着牙槽低低道。   思忖了片刻,她翻出便签,刷刷写下一行留言,铅笔笔迹比钢笔笔迹还要重。   顾良忱火急火燎地往门边走去,怒气快要撩燃头发了。   然而,指尖碰上门把的刹那,凉气让顾良忱稍稍冷静下来。   猫眼外,邻居家的门虚掩着,门口横亘着两个不算小的鞋柜。楼道里也静悄悄的,没有一丝人迹。   这是个绝好的时机。只要推开门,将字条贴在鞋柜上,不过几秒的时间,一切就都完成了。   “别怕,别怕。”顾良忱嘴唇翕动,喃喃道,“不过是贴个便条。”   自我安慰没能起成效。顾良忱越是这么开导自己,心跳得就更加厉害。   掌心又被冷汗濡湿了,顾良忱的心弦崩得很紧,她缓缓按下门把手,心快跳到嗓子眼了。   灰色的防盗门透出条缝隙,继而慢慢长大,豁开条透光的口子。   紧张的顾良忱首先探出半个脑袋,观察了一番楼道里的景象,确定安全后,才敢迈出脚步。整个过程比行刺皇帝还要小心慎重。   就差几厘米便能粘上便签了,淡淡的欣喜在心尖蔓延开来。   “主任,你在啃什么?”   一道柔和清朗的女声响起,给隐隐开始雀跃的顾良忱兜头泼了盆冷水。   吐着舌头的二哈向门口冲来,即将顶开虚掩着的防盗门。   顾良忱来不及思考,凭借应急反应缩身回去,速度堪比奥运赛跑。   “碰——”门被砸上了。   四只脚的二哈到底是没快过两只脚的社恐星人顾良忱。   惊魂未定的顾良忱靠着门,在不知不觉间交住胳膊,捂住了心口。   犬吠声在楼道里回响,顾良忱扶着酒柜,听到了邻居温和的声音。   “主任,不要在楼道里叫,太打扰人了。”   哈士奇听了主人的话居然真的安静下来。   门内的顾良忱却蹙起了眉——这声音,好像有点熟悉。 第2章   顾良忱迟疑了片刻,重新看向猫眼。   邻居早就转过身,将闹腾的狗子带进了屋里。她的阖门声像极了一声短促的叹息。   顾良忱失魂落魄般盯着那扇门瞧了许久,苦涩在心中蔓延开来。   方才那人的说话声,像极了余温沁。   每当记起这个名字,顾良忱的心口都能感受到蚁噬般的疼痛。   指尖黏糊的触感拉回了顾良忱的思绪,她抬手,望了眼便条,在心中叹息。   她打开手机,继续和拆迁大队长聊天。   酌燃:“便条没送出去。”   拆迁大队长:“?”   顾良忱摩挲着屏幕,心中十分苦涩:“我社恐。”   隔壁又隐隐约约传来两声犬吠,顾良忱没能等到拆迁大队长回消息。   *   余温沁送完搬家公司的工作人员,敞着门透气。   这房子是她读高中时父母咬着牙省吃俭用买下的。房子有些年头了,属于老式小区,但贵在地段金贵,交通便利,房地产公司拆不起,干脆就将它保留了下来。   她将有些分量鞋柜横在门框前,算是挡住了两只小祖宗的出路。   余温沁先腾出手粗粗收拾干净了客厅,摆好了小祖宗们的用具,才去收拾自己的房间。   半个小时不到功夫,客厅外一阵犬吠。余温沁慌忙出来,瞧见了穿着黄马甲的外卖小哥,忙呵住了自家的小祖宗。   小哥拎着馄饨和两只虎视眈眈的狗子对视,显然有些懵。他看了眼两眼余温沁家的门牌号,迟疑了片刻摁响了对门的门铃。   又是无人应答。   外卖小哥给顾良忱打电话,电话过了许久才接通,因为开着免提,余温沁模糊地听到了邻居的声音。   “你就挂在门上吧,我一会来取。”   邻居的声音清冽中带着些沙哑,应该是感冒了。   余温沁怕吵到邻里,干脆扶起鞋柜,关上了门,将两位祖宗请进了笼。   外卖小哥噌噌地下了楼,顾良忱立在门边探望了许久,确定无人后才开门取走了东西。   余温沁将堆在门口的箱子搬进来时刚好瞧见了一抹蓝色的衣角,刚想打招呼,邻居的门便拍上了。   她举着手,尴尬地蹭了下鼻尖,轻轻阖上了自家的防盗门。   新邻居好像有些不待见她,余温沁有些失落地想。   手机震动了下,余温沁摁亮屏幕。   漫音这个app信息提醒功能总是慢半拍,余温沁不会一直盯着手机,因而经常错过酌燃的消息。   对话框还停留在“我社恐”三个字上,余温沁没想好回什么,暂时搁置了。   她不太相信真的有人能社恐到酌燃形容的那个地步。   *   晚些时候,准备出门遛狗的余温沁终于和“邻居家的人”打上招呼。   “阿姨好,我是503的,今天刚搬来。”余温沁笑容自然,“您刚下班啊?”   “我是算是这家保姆吧。”张姨笑着应了声,“一般这会儿过来帮个忙。”   余温沁笑着颔了下首:“哦……原来是这样啊。”   妈妈的电话来了,余温沁没再多说什么,牵着两只狗子下楼了。   她下楼时张姨刚好开门进去,擦肩而过时,邻居家的冷气窜了出来,房内阴恻恻的,弄得余温沁有种路过太平间的惊悚感。   余温沁将电话别在耳边,同妈妈说话。   “沁沁,家里收拾好了吗?”   “还没呢,妈。”余温沁将牵引绳换到同一只手里,将扬声器关掉。   “你邻居怎么样啊?妈听说黄阿姨早把房子卖出去了,也不知道隔壁现在住着什么人。”余母跟倒豆子一样说个不停,“你得留意着,看见邻居记得把妈妈做的酱牛肉送她一包,以后邻里也更好相处……”   “不管多大,妈妈都会把你当作小孩子。”   余温沁脑海里突然冒出这句话,心中泛着甜蜜的心酸。   “妈,我知道。”余温沁压低了声音道,“我到了楼下跟你说,现在还在楼道里,我怕吵到人。”   “行行行,你就是不耐烦。”余母叠声道,“你可不准偷偷挂电话!”   余温沁叹了口气,走出楼道后才重新跟余母讲话。   “我感觉邻居有点不太好相处。”余温沁瞧了瞧四周,小声道。   “怎么会呢,是你养狗养猫被人家嫌了?,”余母关切道,“你跟妈妈具体说说!”   两只祖宗开始扯绳子,迫不及待地要撒欢了,余温沁被揪得踉跄了两步,跟着两只傻狗向前走。   “怎么说呢……”余温沁斟酌着用词,“我按门铃,她装不在家。我想打招呼,她直接拍门进去了。”   说时,余温沁脑海里又浮现了中午撞见邻居拿外卖时的尴尬场面。   余温沁长得很好看,为人又很懂礼貌,平日里嘴甜又爱笑,很少有人不喜欢她。猛然遭此滑铁卢,颇有些颓丧。   “嗐——”余母听出了女儿声音里藏着的沮丧,她道,“或许是睡着了没听见你摁门铃,门也可能是被风拍响的,你别多想。怎么能有人不喜欢我们沁沁呢?”   余温沁压下上扬的嘴角:“我先遛主任和大白了,回家跟你视频。”   “行,你就宝贝你的猫猫狗狗。”余母埋怨道,“你要说话算话啊。”   余温沁嗯了声道:“说话算话。”   ……   她在外地这些年,小区变化不算很大,但也有些细节方面的变化。   现在小区里的业主都给车辆办了通行证,再也不会有小区外的人将私家车停到小区里躲那十几块钱的停车费了。最近物业也修理了小区的绿化带和树木,现在瞧着干净整洁了许多。   余温沁不肯狗子们随地解决卫生问题,拽着两位祖宗往石头路上走。   即便是五六点,日头也算不上小。余温沁压低了帽檐,又往身上喷了些防晒喷雾。   两只狗子溜达了两圈还是没耍够,拽着余温沁就要出小区门,余温沁扯着它们往家的方向走。   一人两狗僵持了半分钟,最后是余温沁先没了力气,不得不继续被狗子遛。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小区里的中老年夫妇已经准备出门散步了,健身器材区也挤着好些大爷。   余温沁瞧了几眼,带着毛孩子们回家。   彼时顾良忱正拉着窗,准备透个气。   又是那棵梧桐树,又是那个只露出长腿的身影。邻居正垂着首看手机,树叶间的罅隙透着一片浅浅的光。   顾良忱心中浮现个隐隐的不切实际猜测,但很快被她否定了。   “怎么会那么巧呢。”顾良忱心道,“我可真是疯了。”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余温沁现在应该是在读博了。”顾良忱喃喃道,“不会出现在这里。”   她没再纠结什么,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邻居的背影消失在楼道入口。   这个点,顾良忱一般在夜跑——小区里的业主出入作息其实很规律。六七点时,他们有的在吃晚饭,有的会围在小区简陋的健身区锻炼身体。   总之,现在出去绕着小区夜跑,不会碰到什么熟人。   然而,令顾良忱始料未及的是,新邻居却反其道而行之及,在这个点遛完了狗!   保持了许久的“正常作息”就这么被打乱了,顾良忱在心里疯狂哀嚎。   她只能静下心来倾听楼道的动静,等确认邻居到家了再出去。   幸好邻居的动作还算麻利,顾良忱等了个五六分钟,便没再听见什么动静。   她在玄关处换好运动鞋,悄悄推开门。   楼道里的声控灯亮着。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中升腾起来……   接着,嘈杂的脚步声突然响起,狗子的喘气声像是在顾良忱耳边拉响了警笛。   “草!”   顾良忱来不及躲闪,直接和飞奔上楼的哈士奇对视了。   作者有话说:   顾良忱: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怕狗啊! 第3章   “汪!”   嘹亮的犬吠声响彻楼道,顾良忱觉得自己头皮都快炸开了。   她凭着堪比求生应激的社恐反应技能,一个箭步冲进家门,险些绊倒玄关处的鞋柜。   “碰”一声,门被砸上了。   刚上了两节台阶的余温沁只看到一道黑色的残影闪了过去,博尔特奥运赛跑起步也不过如此。   牵引绳那端的二哈显然是被吓到了,哼哼唧唧的躲到余温沁身旁,瞧着还有几分委屈。   寂静了半分钟,楼道里的声控灯熄了。萨摩耶跨了节台阶,汪了声,让楼道重新亮起来。   余温沁弯下腰给二哈顺了顺毛,走在了它前面。   萨摩开道,余温沁负责牵引,二哈夹着尾巴怂怂的躲在最后。   一人两汪呈“一字凸形”阵搜索前行。   邻居进门太着急了,门口的垫子翘着一端,歪歪斜斜的倒在地上,最边上还落了一只倒扣着的拖鞋。   余温沁在心中叹气,帮邻居整理好了垫子,暖男大白探出jiojio勾正了邻居的拖鞋。   “大白乖。”余温沁揉了揉毛茸茸白净净的狗头,心里好受了许多。   已知前方没有敌情,躲在最后的二哈噌噌上前,乖巧的坐在余温沁摆在门边的小白鞋上摇尾巴。   余温沁的太阳穴欢快的跳了两下。   “主任,挪个屁股。”   二哈又踩了脚余温沁的小白鞋才挪开,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余温沁的太阳穴跳得更欢快了。   她重新摆好自己的小白鞋,转动钥匙,打开家门。   灯还没开,二哈就带头冲了进去,萨摩吐着舌头乖巧的坐等余温沁换鞋。   温暖的灯光照亮了客厅,余温沁一抬首就看到了沙发上窝着的三只猫——   胖橘揣着手手打瞌睡,三花跳上了猫爬架脸上写满了“生人勿近”,只有布偶迈着仙女般轻盈步伐来到余温沁身边。   余温沁抱起布偶,rua了两下道:“今天该轮到你洗澡了,要听话。”   “喵~”窝在余温沁怀里的布偶轻轻应了声,算是答应了。   “真乖。”余温沁忍不住吸了吸猫脑袋,“今天就直播你洗澡了。”   小区里有些上了年纪的业主睡得早,余温沁也早早的将二哈和萨摩关进了笼子,安心为猫猫准备洗浴用品。   架设拍摄设备是个大工程,余温沁整整花费了一小时找角度。她直播一直是不露脸的,这也使得拍摄角度更难选择了。   最终,余温沁在挨着置物篮的地方架设了直播设备。   她尝试录制了一段视频检查,设备只录到了浴缸和自己肩膀以下的部位。浴缸也遮挡住了余温沁的小半个身体,动作时候完全不用担心露脸。   直播时间一点点临近,余温沁提早了五分钟开启了直播间。   五分钟里陆陆续续进入了四五千粉丝,等到正式直播时,直播间人数已经破万了。   弹幕一直在滚动,余温沁抱着布偶出现时,留言区几乎几秒就能被刷屏。   “啊啊啊啊啊啊啊,茗茗怎么这么乖,快过来给姨姨亲亲!”   “这只修喵咪真的太乖了,洗澡居然不挣扎。”   “我家猫布偶妹妹说,不信谣不传谣。”   “呜呜呜太漂亮了叭,好乖!”   “我来看我老婆洗澡了,等会洗香香了跟我一起睡觉觉~”   “梦中情喵,是你吗!”   ……   余温沁忙着给猫猫涂抹沐浴露,没有空看弹幕。   池子里飘起了很多泡泡,余温沁掬起一大捧,在布偶脑袋上捏出了帽子的形状。   不明所以的茗茗抬头看了眼铲屎官,蓝眼睛透亮透亮的,好似在问:“妈妈你在干嘛呀?”   屏幕前的茗茗姨姨们早已按捺不住躁动的手,开启了疯狂截屏模式。   余温沁修长白皙的手指在布偶的毛发里穿梭,很快指间就沾染上了泡沫。   直播公屏上又出现了一波余温沁的手控粉。   “阿婆的手好涩好涩,斯哈斯哈”   “我有罪,我不是来看茗茗的,我是特地来看茗茗她妈的手的”   “姐姐超市我!”   “楼上的裤衩子怎么飞到我这了?”   “裤子飞飞~”   ……   等到余温沁给猫猫冲完泡沫,站起身够浴巾时,弹幕又刷疯了。   “我靠,茗妈这腰,姐姐我可以!”   “姐姐我也可以!”   这句刷完后,整个公屏被“姐姐我可以!”爆刷了一分钟。   余温沁直播给喵叽时很少说话,这次因为遛狗累着了,更是到结束都没说上几句话。   结束时,余温沁才双手合十,温声致谢,感谢粉丝们的支持。   给茗茗吹完毛,余温沁累瘫在沙发上,连手指都懒得动弹。   休息了十来分钟,她照常打开手机回看直播弹幕。   漫音app突然跳出两条私信提醒,戳开一看,果然是酌燃发来的。   酌燃:“今天鸽了。”   拆迁大队长:“?”   酌燃:“还是因为邻居。”   拆迁大队长:“邻居还是很吵?”   酌燃:“不是被吵到的。”   手机那端的顾良忱打下了“我被她家狗吓到了”这句话,斟酌了片刻又删除了。   一直以来,她在微博营造的人设都是高冷大猛1,大猛1是不该怕宠物狗的,顾良忱在心中道。   余温沁的半张脸被手机屏幕冷蓝色的灯光映亮了,显得五官更加立体了。她翻了个身,寻了个最舒服的姿势侧躺着。   刚洗完澡的布偶跳了上来,在余温沁胸前懒洋洋的趴着,缩成了一团。   茗茗体温很高,贴着着余温沁睡觉时,很像一只大号暖炉。   余温沁揉着它,听茗茗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喵叽很快就挨着铲屎的睡着了。余温沁腾出手来回复酌燃太太的消息。   拆迁大队长:“我觉得你有问题还是当面跟邻居说比较好。”   顾良忱拇指扫着下颌,两指抵着唇瓣,陷入了沉思。   说实话,比起社恐,她更怕邻居放狗咬她……   沉默了良久,顾良忱回复道:   “要不我还是搬家吧?”   余温沁:……   这是什么清奇的脑回路?   见拆迁大队长许久不回复,酌燃问道:   “你觉得不妥吗?”   岂止是不妥?   酌燃太太思考问题的角度实在是刁钻得离谱……   余温沁见了这句话,刷一下坐直了身,飞快的打出了一行字:   “我觉得……可能有点怂……”   “怂”这个字被无限放大,一遍又一遍的刺激着顾良忱的神经。   顾良忱心理建设还没完毕,拆迁大队长又来了一记暴击。   “聊了这么久,我觉得你的社恐如果真的像你描述的这样,必须要去看看心理医生了。”   顾良忱捏着手机轮廓的指尖倏的发了白。   她深呼吸,然后慢慢吐出,眸色坚定了些。   然而,当真的要将自己的新决定宣之于口时,顾良忱又迟疑了。   光是在脑海里演练登门拜访的场景,顾良忱得喉头就有些发紧了。   余温沁没等到酌燃的回复。   时间不算早了,她将手机翻扣在茶几上,起身去洗澡。   就在她起身的刹那,顾良忱终于发出了她的决定。   酌燃:“我等会去敲门,当面和邻居谈谈。” 第4章   短短的十来分钟,顾良忱阖上眼,在脑海里演练了会面后的七八种情形。   她在心中修正着自己的措辞,一边又一遍的默念,又一遍又一遍的否定。   客厅里实在太安静了,安静到可以清晰的听到钟表的滴答声。   蓦的,顾良忱睁开了眼睛。   这十几分钟的思考非但没让顾良忱冷静下来,反而令她更焦躁了。   那扇门仿佛成了通往潘多拉魔盒的媒介,只要一打开就会将顾良忱拉进充满未知和恐怖的异世界。   承诺已经作出,不去实践反而落实了拆迁大队长对她“有点怂”的评价。   顾良忱深呼吸,抽出张纸巾擦拭着渗出薄汗的额角。   “哈士奇是宠物狗。”顾良忱喉头滑动,努力克制住情绪安慰自己,“宠物狗经过驯化了,都很温顺。”   她站起身,将落在地上的纸巾拾起,重新默念了一遍这几句话,稍微冷静下来。   做了十来分钟的心理建设后,顾良忱恍惚间听到了一声犬吠。   刹那间,那只狂奔上楼的哈士奇在脑海里闪现,因为精神高度紧绷,顾良忱印象中的二哈逐渐扭曲成了尖嘴獠牙凶残嗜血的野狼。   再向玄关处走去时,顾良忱的脚步更缓慢了。   “不怕,不怕。”顾良忱深呼吸,探出了指尖。   掌心落在了门把手上,顾良忱的心不可抑制的颤抖了下。   未知的情况实在太多了,没人知道门后的邻居性格到底如何。万一邻居态度强硬,自己是铁定要吃亏的。   顾良忱的大脑飞速运转,权衡利弊后,她自言自语道:   “算了,我还是搬家吧。”   她靠着墙壁滑坐了下去,轻轻松了口气。   心跳渐渐平复,紧迫感也消失了。   顾良忱还是没能战胜社恐。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下,顾良忱垂眸去瞧最新消息。   拆迁大队长:“怎么样了?”   酌燃:“邻居不在家。”   拆迁大队长:“?”   酌燃:“我敲了好几次门,都没人应。”   咳,撒谎总比尴尬交谈好,顾良忱心道。   拆迁大队长不知道是真的相信了顾良忱的鬼话,还是看穿了本质打算给她留点面子。   拆迁大队长:“今天这个点也有点晚了,以后再找时间点登门拜访吧。”   顾良忱抿了抿唇,压下心中的窃喜,故作镇静道:“也只能如此了。”   拆迁大队长:“我今天太累了,准备睡觉了,你也早点。”   酌燃:“好。”   短暂的聊天结束了,顾良忱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愉快的爬起身,准备上阁楼画完昨天拖更的稿子。   她快步上楼,推开了门。   未干的颜料味混杂着油墨的香气扑面而来,顾良忱嗅着熟悉的味道,心情逐渐放松下来。   半开着的窗户边摆放着定制工作台,顾良忱的绘画设备和传统美术用品各占一端,互不干扰。   今年刚开年,顾良忱在漫音连载起了自己的原创百合漫《弃戒》。在网站的力捧下,加之顾良忱本身的人气的夹持,这部漫画刚发表便“血洗”了首页。连载到夏天,顾良忱又凭借自然而又精致的画风火出了圈。不少从来不看百合漫的人也义无反顾地入了坑。   虽然是网络连载漫画,但顾良忱绘制分镜和绘制贺图一样认真。《弃戒》的更新量在同时期火爆的漫画里并不耐打,但出图质量却要远超其他漫画,因而还是吸引了越来越多的读者追更。   指针落到了十二上,原本喧闹的夏夜只剩下了枯燥的蝉鸣。   每每到了这个时刻,世界就好像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再也没有人能干扰她的思绪——顾良忱实在太喜欢现在这样安静的氛围了。   手边放着未完成的稿子,顾良忱粗略构思了一下,准备开始上色。   托新邻居的福,她有了新灵感,漫画也即将出现一位新人物。   新人物有着一双笔直修长的腿,出门时总爱带着两只凶神恶煞的大型犬。第一次出场,只露了个背影,没有露脸。   *   白天没有睡好,顾良忱撑到了凌晨四五点,最后趴在工作台上,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小区绿化不错,鸟群总爱在清晨时颉颃啼叫。顾良忱眠浅,以往总是能隐约听到。今天不知怎的,整个小区却无比宁静。   她强撑着露出眼缝,望了眼灰蒙蒙的天空。   再次醒来已经是中午十一点了,顾良忱的肩膀疼的厉害,她一边揉着肩,一边拉起百叶窗眺望。   落雨了。   湿润的尘土气息漫进了小小的阁楼,顾良忱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脑袋清爽了许多。   忽然,一抹亮眼的白撞进了顾良忱的眼帘。她抬眸望去,看到了一道瘦削的背影。   高大的法桐又遮挡住了那人大半的躯体,从六楼望去勉强能看清轮廓——   是新邻居不错了。   绿化带里,不知名的野草恣意生长。邻居怀里不知抱着什么,正小心翼翼的靠近绿化带的中央。深蓝色的雨伞落在了人行道上,风一吹,溜出去很远。   出于好奇,顾良忱双臂撑着工作台,探出了大半个身子。   阴雨天的世界格调总是昏暗且布满阴翳的。一片灰蒙中,余温沁和草丛里那团橘黄色的身影就显得格外亮眼了。   原来是送猫窝,顾良忱在心中道。   邻居顾不得泥泞,矮下身来铺好垫子,轻手轻脚地帮助草丛里的橘猫挪动位置。   等到邻居收拾完一切,去追回自己的雨伞时,顾良忱才注意到了橘猫怀里颜色深浅不一的奶猫。   伞被邻居留下了——她用半块碎砖压好了伞柄,深蓝色的伞面彻底挡住了橘猫一家,边缘处却露出了一抹亮眼的白。   不知怎的,顾良忱望着那抹模糊的白色,脑海里渐渐浮现出了另一个人的背影。   这个人的背影顾良忱画了上百次,却从未在任何平台发布过。   所有成作都在工作台最内侧的抽屉里藏着,顾良忱枯坐回椅子,指尖搭上了抽屉凹槽处。   她的指尖在那里停驻了许久,却没有要拉开的迹象。   思绪逐渐飘远,阴沉的天空最终与记忆里那个明媚的晴天重叠了。   四年了,顾良忱不止一次梦到她和余温沁的初见。   长长的坡道边,石制宽硕的护栏上窝着一只懒洋洋的大白猫。暖阳下的白猫揣着手手,眯着眼睛和坡道下的蓝衣女生对视。   秋日午后的校园分外静谧,阳光从树叶间的罅隙落下,化作细密的光点静静游曳。   余温沁沐浴着阳光,小巧的侧脸沾染上了茸茸的质感。她回眸时,顾良忱的心难以抑制的轻颤。   顾良忱忘不了她温柔的笑意,忘不了她映着浅浅光泽的琥珀色眼眸。   “惊艳,一眼万年,一见钟情”   这些顾良忱曾经以为矫情且难以真实存在于现实的词语在脑海里不停翻覆。   悸动来得猝不及防。   *   沉淀了许久的回忆总会镀上斑驳的色彩,与窗外的灰暗不同,回忆泛着温暖的昏黄。   顾良忱阖上窗,情绪变得低沉。   她慢慢吞吞的从阁楼下来,看到了正在厨房忙碌的张姨。   “忙完啦?”张姨朝顾良忱笑了笑,“我熬了玉米排骨汤,盛起来就可以吃午饭了。”   餐桌上摆着一碟酱牛肉和一盘清炒西兰花,卖相都很不错。   “好香。”顾良忱下楼,对张姨道。   张姨盛好汤,用围裙擦净了手,小心翼翼的端了过来。   “酱牛肉是邻居送来的。”张姨笑容慈祥,“我尝了一片,味道很不错。”   “邻居送来的?”顾良忱清洗着有些酸痛的手,交着指头道。   “是呀。对门那个姑娘长得是真俏,笑起来温温柔柔的,说话也好听。”张姨道,“看起来是个好相处的,你有空可以多跟她走动走动。”   顾良忱敏锐的捕捉到了“笑容温柔”这几个字,下意识问道:“她姓什么?”   张姨脱口道:“好像是姓余,年年有余的余。” 第5章   “姓余?”顾良忱怔怔地看向张姨。   “我应该没听错。”张姨看出了顾良忱的不对劲,小心翼翼道,“你们认识?”   顾良忱好似脱了力气,靠向了座椅。   姓余,喜欢小动物,笑起来很温柔——这三个特点完全和余温沁重合。   邻居搬迁过来的一幕幕在眼前浮现,顾良忱心如乱麻,思绪也变得越来越乱——   怪不得她觉得那人的身材比例很好,气质也很吸引人。   “良忱?”张姨矮下身看她,脸上写满了担忧。   “我没事。”顾良忱十指相扣,抵住了小半张脸。   有些事情张姨知道自己不好过问,只得劝她先吃饭。   张姨是顾家老宅的阿姨,在顾家待了快二十年了,几乎见证了顾良忱的成长。顾家待她很好,她也把顾良忱当成了自己的的半个女儿。   几年前,顾良忱的母亲突然去世后,张姨充当了母亲这个角色,一定程度上弥补了顾良忱缺失的关怀。   张姨鲜少见到顾良忱露出这样痛苦又压抑的表情,既心疼她,又担忧她。   “先喝点汤暖暖胃吧。”张姨将盛好的汤推到顾良忱面前,在她对面坐下,“有什么事情吃完饭再想。”   顾良忱魂不守舍地点了点头,啜了口汤便顿住了。   张姨道:“我先帮你把剩下的汤放在冷藏室,你饿了记得要喝,尽量不要放太久。”   顾良忱还是那副模样,不知道有没有把刚才的话听进去。   张姨叹了口气,也不强求。   *   稍晚些时候,张姨搞完卫生回去了。顾良忱枯坐在沙发上,表情依旧凝重。   偌大的空间里,她又成了仅存的活物。   张姨临走时给顾良忱倒了杯热水搁在茶几上。此刻,顾良忱望着杯壁上映出的自己,思绪渐渐飘远了。   四年里,很多记忆都被时光抹去了细节。   过去遇到的人,顾良忱本准备一辈子封存。她曾强迫自己遗忘,强迫自己释怀,但关乎余温沁的事情一旦被提起,再坚固的闸门都会被呼啸而来的挂念和歉疚冲破。   曾经无数次亲密无间,将彼此的名字写满未来的爱人怎么会这么轻易的忘记。   顾良忱记了遇到余温沁后所发生的所有事情,整个人都被回忆压迫得喘不过气。   时光被拨回了大二——   那次坡道偶遇后,顾良忱对和大白猫对视的蓝衣女生念念不忘。   她本来是画写生作业的,落笔后,纸上却自然而然的浮现了蓝衣女生的身影。   室友窥见了顾良忱的画作,她下意识就想藏。   这个反应明显不对劲,整个寝室都轰动了。   美院的学生对于同性恋的态度很开放,室友都在劝说顾良忱把这幅画挂到表白墙寻人,顾良忱却坚定的拒绝了。   她收起了那幅画,另画了一幅风景画交了上去。室友打趣她,说这么做是“私藏爱意”。   她那时候还很相信浪漫,总觉得自己会和那个人再次相遇。   顾良忱并不喜欢猫,可打那以后,她一有空就往坡道跑。每次出门前都会顶着室友的慨叹精心打扮一番,但次次都会铩羽而归。   就这样等待了好几周,顾良忱终于和余温沁碰上了。   大学时期的余温沁很内敛,内敛到有些社恐。   两个人一起投喂了好几周的猫,余温沁才敢主动和顾良忱说话。顾良忱笑得很灿烂,终于开口要了余温沁的联系方式。   余温沁腼腆的笑着,笑容在秋日的暖阳下显得格外温柔。   她的温柔像是洁白的羽毛,轻轻刮蹭着顾良忱的心尖。   直至现在,顾良忱都觉得,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比余温沁更温柔的人了。   从回忆重抽离时,顾良忱才发现自己早已红了眼眶。   她嘴唇翕动,无声的念着那个放在心尖名字——“余温沁。”   思忖了许久,顾良忱给许久没有联系的大学同学发了消息。   她询问了列表里仅剩的自己和余温沁的共同好友,最终一无所获。   大四时顾良忱家中出了变故,她和余温沁分手,选择休学一年逃避。一年后,所有人都说余温沁考研去了别的城市。   自此,她就和余温沁彻底失联了。   故友对于余温沁的印象也仅停于此。   顾良忱挣扎了许久,决心去隔壁看看。   太阳光在午后破开了阴翳,张姨打扫卫生时把窗帘拉开了。灼热亮白的光照了进来,令顾良忱微眯眼睛。   坚定了拜访隔壁邻居的决定后,顾良忱生出了种“近乡情更怯”的惴惴不安。   她在家中踱步,眉心和太阳穴似是被一条细线绷着,精神高度紧张。   已经许久没有正式出过门的顾良忱换了更正式的服装,纠结了许久化了个淡妆。   钟表的指针来到了“5”,太阳不知不觉间敛去了光芒,低沉地挂在地平线上。   全身镜前,顾良忱自上而下地打量着自己,整理了好几遍衣服的褶皱。   她阖上眼,再一次思考所有的预设。   如果开门的不是余温沁,她反倒能松一口气;如果开门的真的是余温沁,她反倒有些不知所措。   退堂鼓再次在顾良忱心中敲响。耳边有两种声音,一种在劝说顾良忱放弃,维持现状,一种在鼓励顾良忱前进,不要加深遗憾。   这两种声音在顾良忱耳边吵闹了许久,最终鼓励的战胜了劝说。   顾良忱拭去掌心的冷汗,指尖探上了门把手。开门的刹那,渴求的心声更加喧嚣了,她对于自己的选择也更加坚定了。   她其实是有些期待的,只是这份期待被对于未知的心慌冲淡了。   从前的503因为闲置,防盗门上被贴上了许多广告,现下已经被清理干净。贴近503室被锈蚀得松垮的护栏也被邻居加固了。小巧的木制鞋柜被摆放在一侧,门口也放上了簇新的踏脚垫。   顾良忱行至门边,深呼吸,摁响了门铃。   门铃声停了都没有人来开门,这是顾良忱始料未及的。   古语有言“一鼓作气,一而再,再而衰,三而竭”,第二次摁响门铃后,顾良忱藏着的那份带着期待的紧张有所松弛。   仍旧无人应答。   静默了片刻,顾良忱劝说自己再试最后一次。   她已经不怎么能感觉到小小红色按钮的下陷了。   “估计真的不在家吧。”顾良忱在心中道。   她已经有些失望了。   门铃还未响完,顾良忱忽然听到一声“咔嚓”,吊着的那根弦倏的绷紧。   灰色的防盗门缓缓地打开了。   屋内的光亮透了出来,顾良忱抬眸,目之所及却没有半点人影。   疑惑在心中泛起,她的视线投向了室内。   下一瞬,犬吠声响起。   “汪!”   顾良忱头皮发麻,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循声垂首,看到了地上端坐着的哈士奇。   “主任,你是不是又随便开门了!”   凌乱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被叫做“主任”的哈士奇向主人所在的方向小跑过去。   顾良忱稍稍松了口气,又听到了一声软软的猫叫。   “喵呜~”   蓝眼睛的布偶仰高了脑袋,一脸好奇的打量着顾良忱这个不速之客,好似在问“你是谁”。   顾良忱想要退后,却被刚才带着斥责的呼喊定住了脚步。   “良忱?”   熟悉的声音响起,顾良忱抬眸望去,看到了握着毛巾的余温沁。 第6章   余温沁手中的毛巾掉了,眼眶倏的泛起红。   顾良忱动作僵硬地抬起头,视线从余温沁纤细的手腕移到了她的眉眼。   她喉头发紧,看清邻居外貌的那一刻,连呼吸都顿住了。   顾良忱嘴唇翕动,默念了两个字。   室内的光是暖黄色的,映得余温沁眼底的泪光更明显了。   余温沁能从唇形判断出她在念自己的名字。   回过神的余温沁别过脸去,想要避开顾良忱的视线,不让她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   多年未见,当年分手时的不悦早已被时间冲淡。余温沁的心中更多翻涌的是惊讶和挂念的情绪,顾良忱就像是她的旧友,是承载了一段旧忆的影子。   惊讶弥散后,小小的玄关便笼罩上了尴尬的氛围。   余温沁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她上前一步,没想到顾良忱下一瞬便慌张地拍上了门。   “碰——”   刚活络起来的情绪霎时被浇灭了,余温沁僵持在原地,怔住了。   主任和茗茗被吓得后缩,客厅内懒散的猫猫也一哄而散,各自寻找藏身之处。   余温沁修长的指节渐渐蜷了起来。她低敛着眸,拾起了落下的毛巾,准备继续给中午捡回来的奶猫擦拭身体。   茗茗一直安静地跟在她身后,见余温沁坐下,它也贴着她坐下。   “喵呜~”茗茗好像能感觉到余温沁心情低落,温顺地蹭着她的腿,用自己软和的脑瓜子治愈铲屎官。   余温沁单手将奶猫护在怀里,腾出一只手摸了摸毛茸茸的茗茗,眼眶红红的。   “喵呜~”   茗茗巴巴地看着余温沁,好似在问:“你怎么啦?”   “有点难过。”余温沁贴了贴茗茗心里更酸涩了。   *   顾良忱在今天敲门前都坚定地认为,隔壁邻居是前任这种抓马情节不可能真切地发生在自己身上。   她虽然紧张,虽然有些许隐秘的期待,但自始自终都没有抱太大念想。   可生活就是如此抓马,隔壁邻居就是她许久没联系的前女友余温沁。   家里没有开灯,黑暗中,顾良忱靠着墙枯坐,魂魄像是被抽离了。   回想起自己刚才的反应,顾良忱不住地叹息。   “余温沁……”顾良忱阖眸揉着眉心,喃喃道,“温沁。”   她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如果认真计较起来,余温沁是顾良忱这二十多年的人生里唯一动心过的人。   大二时一见钟情,大三时正式交往,甜蜜了短短一年时间就因为各种原因分开了。   提起她们两个,当年的同学大多会扼腕叹息。   顾良忱自认为当初分手自己要承担起码百分之七十的责任,她对余温沁有愧。   余温沁为她改变了许多,也舍弃了许多。她用她的温柔包裹住了顾良忱的棱角,而顾良忱却一点没有成熟。   地上很凉,顾良忱扶着墙壁起身,摸到了开关。   灯光亮起的刹那,顾良忱微眯眼睛。   与余温沁家暖黄色的灯光不同,顾良忱家中的灯光都是冷色调的,简约而压抑。   她上了楼,不愿再待在楼下。   顾良忱想做些事情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她机械性地拉开抽屉,不经意间碰掉了堆叠在右侧的画。   顷刻间,藏了很久的肖像画散落了一地。   这些画上都有一个相同的人物——余温沁。   她或是抿唇微笑,或是回眸探望,或是垂眸凝视……   除了表现神态的,还有许多关乎生活场景的画面——有顾良忱俯瞰宿舍楼下安静等她下来的余温沁,有咬着吸管望着窗户发呆的余温沁,也有红着眼眶轻嗅玫瑰的余温沁……   它们记录了顾良忱和余温沁从相识相知到相爱的过程中,所有难忘瞬间。   顾良忱跪在地上,将它们一一拾起,心情越来越沉重。   过去虽然很美好,但分开后的这些甜蜜都成了莫大的讽刺。   分手后,顾良忱害怕打开它们,又舍不得将它们丢弃。   整理到最后,顾良忱的指尖发颤,眼泪早就在不知不觉间掉了下来。   她的指节轻触着“余温沁”的笑颜,眼泪染湿了画中人的衣领。   盛夏的夜晚,老旧的小区分外静谧,耳畔只剩下了聒噪的蝉鸣。   顾良忱将所有的画都压到了抽屉最下边,准备搁置颜料罐时,忽然顿住了。   她抽出两张干净的画纸将画遮住了,待到颜料摆满抽屉彻底填充满所有空隙后,顾良忱才微微松了口气,可心里也感觉落空空的。   ……   顾良忱和余温沁家的户型都是一样的,复式顶层的面积都有六七十平米。   顾良忱在楼上有个卧室,她不愿意下楼,干脆在这个几乎什么都没有的卧室过夜。   这一天,余温沁和顾良忱几乎都是彻夜未眠。   *   清晨,顾良忱靠着墙壁倾听隔壁余温沁轻手轻脚给家里的毛孩子准备早餐的声响。   烦躁感早就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惆怅。   隔了一夜,顾良忱的心依旧酸胀。她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顺便粗粗地浏览了一遍昨天没看的消息。   昨天漫音更新的画稿是顾良忱放在存稿箱定时发出去的,不少粉丝表达了对新人物的好奇。平台的编辑又来催之前落下的稿了,顾良忱已经够头痛了,她揉了揉眉心,最后选择装作没看到。   顾良忱翻到了私信列表,寻找与“拆迁大队长”的对话框。   许是病急乱投医,顾良忱斟酌了片刻编辑了一条信息发给了她。   酌燃:“我记得你之前提过,你和你前对象之间的关系和《弃戒》很像。”   以往她主动发消息都要等待很久才能得到回复,今天拆迁大队长却破天荒的秒回了。   拆迁大队长:“有点像,但不完全像。”   酌燃:“那你觉得,漫画里主角关系降到冰点后还能再恢复吗?”   拆迁大队长:“如果是漫画,下边应该是追妻火葬场了吧?跌跌撞撞磕磕绊绊最后重新在一起。”   顾良忱打字的速度慢了许多,她问:“如果是现实呢?”   拆迁大队长那端一直显示正在输入,过了四五分钟,顾良忱才收到了回复。   “如果是现实的话,我觉得她们的关系很难再恢复了。主角的性格放在现实就是两个极端,她们明显磨合不够。女一太过以自我为中心,而女二太过于自卑。”   顾良忱往下滑动,看到了拆迁大队长的解读。   “可能我个人的经历更偏向于女二吧。和女一这样优秀的人谈恋爱压力会很大,再加上形形色色的目光,这样的关系真的很脆弱,稍加一点外力,紧绷着的线就会断开。”   顾良忱摩挲着手机屏幕:“女一很优秀吗?她的缺点明明有很多,女二更优秀,也很能包容她。”   拆迁大队长:“并不是那样,女一那样的人,她的缺点反而是优点,多数人都会觉得她可爱。女二那样的人,稍有错误就会被无限放大。”   顾良忱沉默了。   半晌,她回复道:“你觉得她们不会在一起了吗?”   拆迁大队长:“是的。”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顾良忱用脑袋撞着墙面,心里弥漫着一股莫名的挫败感。   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吗?   她和余温沁感情放到别人眼中居然是这副模样。   顾良忱好不甘心。   作者有话说:   友情提示下小顾,不要乱相信网上的狗头感情军师,因为对方很有可能是你对象,并且对自己感情的认知也是错的【手动狗头】 第7章   一夜未眠,余温沁的精神状态奇差。她懒得做早餐,洗漱了下,喂完毛孩子们就回房间补觉了。   回完酌然的消息,余温沁的情绪更低落了。她抱着棉被,在床上翻来覆去,脑海里全是顾良忱的模样。   顾良忱比大学期间更瘦更白了,头发也更长了。不知是不是错觉,余温沁觉得顾良忱已经显出了些病态——这种病态并不是重病的那种虚弱,而是长久保持亚健康的疲惫。   余温沁眨了下眼睛,眼泪便沿着眼角滑了下来。她懒得管,没想到眼泪却越掉越多。等到彻底回过神时,余温沁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在心底呢喃了几百遍的“为什么要避开我”。   昨夜顾良忱拍门而出的身影像是梗在余温沁喉中的软刺,威胁不到生命,也又时刻提醒着它的存在。   思绪一片混沌,意识也在极端困倦的情况下变得模糊。余温沁哭累了,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   再次醒来,耳边充斥着杂乱的脚步声和闷重的拍门声。   余温沁肿着双眼睛起床,趿着拖鞋去查探情况。   声音是从对门传来的,透过猫眼,余温沁看到了披着制服的保安大叔和一位头发花白的老爷子。   他们边拍门边高声呼喊。   “家里有人吧?”保安拢好衣服,张着手用力拍门,“装不在家不行啊,你得出来解决问题啊!”   老爷子双手托着件染着污渍的衣服,气的直跺脚。   “小黄,你看看我的衣服!”老爷子头发快气竖了,“每次来敲门都装不在家,好不容易答应两句,她还说自己家不晾衣服!”   “怎么有人不用洗衣服晾衣服,你说说怎么有这种不讲理的人!”   保安附和道:“大爷,你别气,咱们不跟这种人一般见识。实在不行咱们就报警!”   ……   余温沁听了个大概,觉得顾良忱不晾衣服应该是真的——顾良忱家境很好,大学期间也是能用洗衣机和烘干机就坚决不沾冷水,不触碰湿衣服的。   这会快十一点了,余温沁准备午后再补觉。她在一片嘈杂中淘米闷饭,从冰箱里拿出了食材清理好。   就这么过了十几分钟,门外的喧闹声还未停止。   他们又敲了一阵门,大爷骂骂咧咧的声音更大了。   余温沁再次走到门边探看情况。   家里咸鱼瘫着的猫猫狗狗也都醒了,房间里奶猫的叫唤声都传到客厅了。   大白和主任结伴而来,一左一右地坐在余温沁脚边。   “回去。”余温沁矮身rua着狗头,“回客厅。”   大白最听话,引着主任晃晃悠悠地回了客厅。   余温沁认识保安,她思忖了片刻终于推门出来。大爷见了她立马变得“弱不禁风”,哆哆嗦嗦地张着衣服给余温沁看。   “姑娘啊,你认得503的户主吗,你看她家阳台溅下来的脏水把我的衣服弄成什么样子了?”   “她是没长手还是家里没甩筒。”大爷食指点着门,“太缺德了!”   余温沁知道怎么跟老人打交道,面上一直挂着得体的笑。   “这衣服是要重洗了。”余温沁道,“跟被风吹到了泥地里似的。”   她这话说得很巧妙,委婉地提醒了大爷衣服可能是自己掉在地上沾了灰尘,又没有立即辩驳大爷的说辞。   保安定定地看着余温沁,觉得她很眼熟:“你是?”   “黄叔,我是余温沁,上学老从北门走的那个。”余温沁笑着道,“您不记得我了吗?”   “噢噢噢噢!”黄叔惊喜地拍了下掌心,“你是老余家的女儿!”   黄叔上下打量了余温沁一番,夸赞道:“上完大学更漂亮了。”   “学会化妆了。”余温沁阖上门,同他们一道立在楼道里。   老大爷见向着她的保安注意力都被余温沁吸引了,不悦道:“小黄啊,你不是帮我找人的嘛。”   “我好久没见着邻居了,应该是出门了。”余温沁指了指地垫,“这几天下雨,她家地垫都是干干净净的,估计还没回家。”   黄叔套好制服,讪笑了下:“可能人真的不在家嘛,我改天再来帮您问问。”   “不可能!”大爷摆手,“你这就到楼下看电表,503肯定有人。”   黄叔不敲门,老大爷就自己上手,颇有种顾良忱不开门他就拍到地老天荒的气势。   “开门,快开门!”老大爷气红了脸,“我今年八十了,在这住了十来年了,头一次碰上你这种人!”   正闹腾着,穿着黄马甲的外卖小哥到了。他见了这阵仗,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看吧,看吧!她还有闲心点外卖呢!”八十岁的老头一屁股坐在地垫上,叫唤声变得无比凄厉。   外卖小哥匆匆望了眼门牌号,搁下东西拔腿就走。   这一闹,四楼的几个业主也上来凑热闹了。大爷又给她们诉了一通苦,话里夹枪带棒,明里暗里骂着顾良忱不讲理。   余温沁被吵得头疼,她下了楼,将看热闹的劝回了家,再上楼劝大爷。   大爷像是头犟牛,好话歹话都听不进去。他这样闹腾,余温沁补不了觉,家里的宠物也不得安宁。   余温沁叹了口气:“我老早之前存了她的号码,我来找找看。地上凉,大爷您先起来吧。”   话音落下,503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大爷怒气冲冲地爬起身,根本不需要余温沁扶。   顾良忱神色很淡,垂着眼眸,并不看人。   “我家阳台从来没晾过衣服。”顾良忱低低道,“家里连晾衣杆都没有,你自己进来看。”   大爷捏着衣服,气昂昂地走了进去,顾良忱给他让了条道。   不知怎的,余温沁望着敛着眼眸的顾良忱,心中涌起了担忧。   顾良忱跟大爷说完话就一直保持安静,见他进去,也没跟着,一直立在门边。   大爷肆无忌惮地在她家中搜寻,甚至打开了顾良忱卧室的门。   黄叔立在门口,实在看不下去了:“诶,大爷,衣服怎么可能晾在房间里!”   老大爷瞅了两眼,随后绕行到了扶梯处。   顾良忱终于抬首,缓缓道:“上面是我的工作室,那边你不能乱翻。”   老大爷根本不听,扶梯有些陡,他双手把着护栏颤颤巍巍地上去。   因为是女业主的家,黄叔不便入内,他用求助的目光看着余温沁和顾良忱:   “他年纪大了,你们最好去扶一下。”   顾良忱并不答话,黄叔的目光只能转向余温沁:“八十岁的老头要是在这儿出个什么事,讹上了人了怎么办,有嘴都说不清啊!”   黄叔说的是事实,余温沁看向顾良忱。   “我不想和陌生人打交道。”顾良忱揉着眉心,头疼得厉害,“你能帮我去扶一下吗。”   她的社恐早犯了。   如果今天不是余温沁出了门被这个不讲理的老头赖上了,顾良忱决计不会开门。   仅仅这一会功夫,顾良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濡湿了。   余温沁能看出顾良忱的微缩与回避。她不明白顾良忱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好。”余温沁淡淡道,“要换鞋子吗?”   “不用。”顾良忱微不可闻地轻叹。   余温沁快步入内,被室内的冷气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老爷子爬了一大半楼梯了,几乎快看清楼上的布局了,可依旧不死心。   他确实没在顾良忱家看到晾晒着的衣服,甚至连晾衣架都没看见。   终于到顶了,老爷子推开露台的门,只看到了躺椅和一张木制小桌。两个房间也都检查过了,是一个画室和一个空空荡荡的卧室。   “大爷,您也检查了。她家用的是烘干机晾衣服,家里连衣架都没有,怎么可能是她家落下的水。”饶是余温沁耐性再好,也快被老大爷消磨干净了。   “就是她家的水,就她是最高层,不然我的衣服怎么可能会被弄脏?”大爷还在嘴硬,“你看这个瓦片,肯定是雨打在瓦片上再落到我家阳台的!”   余温沁几乎快被他气笑了:“那就是下雨天您没收衣服啊,怎么能怪楼上呢?”   大爷嘴唇翕动,终于是安静了。他又双手把着栏杆小心翼翼地下了楼。   他斜眼看着顾良忱,临走时甚至警告她不准再让他的衣服沾上脏水。   黄叔见他这副模样,也看出来是老头子在无理取闹了,临走时还跟顾良忱道了歉。   余温沁最后出门,她们即将擦肩而过时,顾良忱叫住了她。   “温沁。”顾良忱语调微哑。   余温沁脚步一顿,回眸看向顾良忱。   “谢谢。”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微风吹拂耳畔。   临近饭点,楼道里飘着各种香味。顾良忱家却冰冰凉凉的,没有一丝开火的痕迹。挂在门把手的馄饨早就坨了,看着已经不能吃了。   余温沁想到滚烫的汤水烫过的塑料盒心中就发怵,长久吃这个肯定对身体不好。   她心下一软,问道:“你今天中午有饭吃吗?”   顾良忱未答。   余温沁太了解她了,很轻易地猜出了真实情况。   “又准备点外卖吗?”余温沁叹道,“这样不太健康。”   楼道里静默了,有了刚才的喧闹,此刻周遭的安静显得有些诡异。   余温沁走出了503的门,行了几步又转过身。   她道:“你来我家吃饭吧。”   顾良忱倏的抬起头,眸中的黯淡褪去了好些。 第8章   顾良忱的内心是挣扎过的。   她有些不好意思,但心底一直有道声音在叫嚣——我要看着余温沁。   两人一道立在楼道里,顾良忱关门,余温沁摸钥匙。   半分钟过去了,余温沁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面色微变。   邀请人到家中做客,主人却忘了带钥匙,这样的事情说出来有点丢人。顾良忱虽然看出了点端倪,但一直保持着沉默。   余温沁整理好衣物,处变不惊。   她敲了敲门,拔高了音量唤道:“主任!”   不一会屋内便传来了乱七八杂的脚步声,伴随着一声犬吠,门被打开了。   大白和主任摇着尾巴端坐在门前,好似两尊门神。   顾良忱呼吸一滞,血液几乎要倒流进脑袋。她下意识后退一步,面色不自在起来。   余温沁匆忙将狗子们赶去客厅,关进了笼子。   做完这一切,余温沁扶着门框探出脑袋,温声道:“没事了,进来吧。”   顾良忱终于放下了心,跟随余温沁的步伐缓慢而沉重。   相较于自己家的简约轻奢风,余温沁家就显得简单多了。   室内的装修风格还停留在了十年前——白瓷砖铺地,墙面挂着几幅水墨画,客厅和窗台都摆放着绿植,整洁朴素而又无比温馨。   这样的房屋是她们这代人眼中家最初的模样,很容易勾起许多旧忆。   “你坐沙发那边,稍等片刻。”厨房里的余温沁回眸道。   顾良忱忽视了脚边跟着的猫猫,往厨房去。   “我能帮上什么忙吗?”她问。   余温沁围好围裙,指了指顾良忱脚边的茗茗和胖橘:“帮我看好它们。”   养猫这件事对于顾良忱来说还是得心应手的,她弯腰扶膝,轻抚茗茗和胖橘的脑瓜,声音柔和:   “小家伙们,跟我走吧。”   顾良忱的身影远去了,余温沁又回首望了她一眼。   上午那会食材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余温沁给番茄划了十字,用开水冲泡,轻轻松松便去掉了皮。她打散了三个鸡蛋倒入了锅中。滚烫的食用油很快便催出了香气,蛋液蓬松开来,金灿灿的瞧着便很有食欲。   去皮番茄下了锅,激起了一声“兹拉”,余温沁略微加了些盐,将食材翻炒均匀。   很快,第一道菜就出了锅。   火候控制得很不错,香味也很浓郁,光是看菜品的卖相根本不输给专业中餐厅。   油烟机和窗户都开着,室内并没有太重的烟火气息。刚出锅的菜香却一路飘到了客厅。   顾良忱揉着怀里的茗茗,心思飘到了余温沁那里。   茗茗“喵呜”了声,嫌弃她撸猫的手法不如余温沁地道。   顾良忱回过神,下手重了些,揉得茗茗舒服到翻肚皮,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揉着揉着,顾良忱的视线又回到了厨房里的余温沁身上。   茗茗再次“喵呜”了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   客厅内还算安宁,主任哼哼唧唧的声音并不大。三花猫比较高冷,她对顾良忱不感兴趣,一直窝在猫爬架冷眼旁观。胖橘沾着沙发就睡,懒洋洋的,不需要顾良忱安抚。   一大家子毛孩子安安静静,其乐融融。   顾良忱不想光盯着余温沁的背影等待,她抱着茗茗行至厨房外。   茗茗更快挣脱了顾良忱的怀抱落到了地上,兀自走到余温沁身边撒娇。   它先是仰着脑袋,用漂亮的蓝眼睛巴巴地看着余温沁,然后又在余温沁的脚背打滚。   彼时的余温沁正在分解刚出炉的奥尔良烤鸡,充满油脂的香气在窄小的厨房弥散。   “差不多了,你去洗个手盛饭。”余温沁拆解着烤鸡,并未回头。从顾良忱的视角,好似是余温沁在跟茗茗说话。   “我大概给你盛多少?还是从前半碗的饭量吗?”顾良忱一偏首便能看到晶莹鲜亮的烤鸡汁水顺着刀刃滑到案板上。   余温沁淡淡地嗯了声。   茗茗馋了,在顾良忱怀里坐了起来,喵呜了半天,急得好像要说话。   “你是玻璃胃,不可以吃哦。”余温沁将烤鸡装盘,摘下手套rua了下茗茗的脑瓜,“我给你们准备了鸡胸肉。”   顾良忱接走了余温沁怀里的茗茗,出了厨房很远,鼻尖萦绕的烤鸡香味还是经久不散。   她忽然明白茗茗的感受了,怜爱地抚了抚它。   余温沁又炒了道空心菜,烧了一碗紫菜蛋花汤。   这还不算完,她小心翼翼地擦干净了装盘时溅到容器边沿的油渍,才将菜品端上桌。   简简单单的三菜一汤,很有卖相,让人瞧着就很有食欲。   顾良忱在余温沁的指挥下拿来了筷子。   她坐下后,余温沁却继续为家里的毛孩子们准备午餐了,十多分钟后才回来。   “我的厨艺是不是进步多了?”余温沁微微敛眸,给自己夹了一筷子颜色鲜亮的空心菜。   顾良忱跟随着她夹菜,浅尝了口,心中泛起异样的情愫。   四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但足以将余温沁这个从前只会批量生产黑暗料理的人练就一手漂亮的厨艺。   同样的菜品,四年后再尝,顾良忱整颗心都酸涩得厉害。   “好吃。”顾良忱夸赞道,“可以开个家常小炒餐厅了。”   余温沁笑了笑,没接话。   良久,她道:“尝尝烤鸡。”   *   猫猫狗狗进完餐,余温沁温好从冰箱里拿出的羊奶,往闲置的卧室去。   自觉留下收拾碗筷的顾良忱匆匆扫了眼,只看到了一道团着的身影。   “顾良忱,能帮我个忙吗?”余温沁的声音隔着门传来,听着有些闷,“帮我从厨房窗台拿双新的一次性手套来。”   顾良忱搁下叠好的碗筷,三步并两步地往厨房去。   闲置的卧室并不空荡,顾良忱从虚掩着的门缝里看到了奄奄一息的猫妈妈和它刚出生不久的小崽崽。   “是那天下雨你送伞的那只吗?”顾良忱说完才意识到自己暴露了什么。   余温沁颔首,留给顾良忱的只有一个纤瘦的背影:“它有口炎,我那时候还没想好怎么安置它,就先给它挡了雨。”   猫咪的口炎是会传染的,余温沁家不止一个毛孩子,要是准备收养它,隔离措施必须要做好。   “挺可惜的,小猫崽崽最后也就活下来了一只。”余温沁动作轻柔的将猫崽崽和猫妈妈分开,放进了宽大的纸箱里,“它舍不得宝宝,总要把它叼走。”   顾良忱眸色柔和,语调温软:“你准备给它治病吗?”   “下午带它去宠物医院。”余温沁答。   顾良忱思忖了片刻,道:“你家没有人,猫和狗怎么办?”   “没有大问题的。”余温沁除下手套,“门我也锁上,主任打不开。”   顾良忱很想陪着她去,可那颗社恐的心疯狂作祟,只要一开口,就会心慌得厉害。   可不去又会丧失和余温沁独处的机会。   两种声音在顾良忱耳边叫嚣,一浪盖过一浪。   “温沁。”顾良忱挣扎了很久,说话近乎嗫嚅,“要我……要我陪你去吗?”   余温沁抬首,注视着顾良忱的神情道:“不用了,我一个人可以。”   每次提到“出门”二字,顾良忱总会生出难以言说的抗拒感。光是想到那些陌生的面孔,顾良忱心中就有些发怵。   做了很久心理斗争才说出的建议被余温沁毫不犹豫地拒绝了,顾良忱一时有些泄气。   但也正因余温沁的果决刺激到了,顾良忱难得产生了斗争欲。   “我陪你去吧。”顾良忱眸色微沉,语气坚定了许多,“正好请你吃晚餐。” 第9章   “晚饭就不用了。”余温沁听到顾良忱要陪她去宠物医院,眼眸一亮,“我想把主任和大白抓去洗澡,一个人不太行……”   见顾良忱笑容一僵,余温沁忙补充道:“我看着它们就行,主要是我一个人不好开车,”   “需要我当司机吗?”顾良忱松了口气,“这个没问题。”   余温沁抿唇温柔地笑,气质恬淡而宁静。顾良忱移不开眼。   她听见余温沁用干净温和的声线道:“谢谢你。”   思绪忽然飘远了,顾良忱回想起了从前的点点滴滴。余温沁即便是后来和她关系降到了冰点也从没有恶语相加。   温柔这个词,早就被余温沁刻入了骨髓。   “是应该的。”顾良忱望着她的笑整颗心都变得柔软了。   “你要回去午睡吗?”余温沁想起了什么,直起了身,“还是在这里坐坐?”   “我帮你收拾东西。”顾良忱道。   “我一个人就行了,你先在这里藏着。”余温沁半掩着门,含笑的眼眸里藏着几分狡黠的意味,“我去抓主任和大白。”   门阖上了,房间里安静下来。   顾良忱矮身凝望着重病的猫妈,轻轻顺毛。   猫妈妈已经快瘦脱形了。因为口炎,它每次都要忍痛进食,然后哺育它的小崽崽。   顾良忱有些心疼,呢喃道:“绝育了就不用受生育的苦了。”   木门外乒乓作响,不用想就知道是两只狗子在上蹿下跳,顾良忱听了心惊肉跳。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终于消停了。   余温沁端着两个玻璃杯进来,黑色的宽松T恤上沾着灰白交杂的狗毛,面容疲惫。   “我自己做的百香果柠檬水,你要尝尝吗?”余温沁问。   顾良忱起身去接,犹豫了片刻道:“你有滚毛筒吗?”   余温沁耳朵一红:“我等下去滚两圈。”   她匆忙出门,留下百无聊赖的顾良忱观察沉入杯底的百香果籽。   在这空挡里,顾良忱给拆迁大队长发了消息。   酌燃:“我决定了,我要重新追她。”   一墙之隔,只着文胸的余温沁放下滚筒,拿起了手机,蹙着眉头看着这条消息。   她指尖翩跹,飞快地打出一段文字。   拆迁大队长:“何必呢太太,感情里谁先出手就会先处于被动。对自己好点,孤寡快乐。”   酌燃:“她很好,不会那样的。”   余温沁叉着腰,无语凝噎。   许是搞艺术的人都比较感性,容易冲动。她斟酌了片刻道:“你真的想好了吗?确定找回了最初心动的感觉?”   酌燃:“我确定。”   发完这条,酌燃又补充道:“她一笑,我就会心跳加速,想要靠近触碰她,很想跟她亲近。”   套完T恤的余温沁看到这条消息,脑海里自动浮现了个满脸通红,内敛娇羞的女生形象。   她在心中叹息,默念“放下助人情结,尊重他人命运”,没再回复酌燃。   余温沁边整理完衣物,推开了客卧的门,顾良忱正握着手机浏览着什么,耳朵微红。   她太白了,面色有一点改变都很容易被看出来。   余温沁道:“我准备好了。”   陵城的盛夏气温直逼四十度,余温沁时常外出,因而偏爱休闲短裤。   顾良忱一抬眸,眼帘里首先映入余温沁笔直纤细的长腿。   余温沁的膝盖泛着淡淡的粉色,顾良忱恍惚间想起了她们还在一起时的某段记忆——跪在顾良忱膝上的余温沁被她托着腿弯颠了个位换了个姿势承受亲昵。   顾良忱呼吸微滞,眨了下眼睛将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驱除。   她收起手机,和余温沁合作,将猫妈妈抱进垫着毯子的运输箱。   客厅里没看到两只狗子,顾良忱问道:“你把它们都捉下去了吗?”   “已经装车了。”余温沁答。   顾良忱给余温沁开门,回首道:“我回家拿个驾驶证,稍等片刻。”   “我等你。”余温沁道。   门一打开,冷飕飕的凉气就漫了出来,余温沁忍不住提醒道:“你记得关个冷气。”   顾良忱没回首,不知道有没有听到。   几分钟后,她阖门出来,抬首对余温沁道:“关冷气了。”   余温沁微怔。   ……   顾良忱拉开了车门,心里有些紧张——她有些日子没有开车出门了。   冷不丁的,身边凑上了一只吐着舌头的二哈。   “主任!”余温沁迅速拉回了二哈,呵住了它对顾良忱的亲近。   顾良忱汗毛直立,惊吓过后有些不好意思。   “我有点怕狗……”顾良忱道,“你牵好它。”   主任偏着脑袋,用“智慧的眼神”望着顾良忱,尾巴摇得欢快。   “汪!”   顾良忱插钥匙的手微抖。   余温沁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个止咬器给主任戴上,rua着狗脑袋安慰情绪。   车内消停了,大白和主任一左一右坐在余温沁身边,像极了左右护法。   顾良忱终于能安心开车了,她的注意力集中在路况上,没有注意到余温沁凝望着她的眼神。   全神贯注的顾良忱表情很淡漠,下午的阳光有些烈,余温沁看着她放下遮阳板,微眯眼睛。   明媚的阳光撒了进来,顾良忱搭在方向盘上的指节像极了温润的玉制品。   余温沁收束视线,敛眸望着自己的指尖。   *   她们先去宠物医院给猫猫看病。顾良忱一路都安静地跟在余温沁身边,只打下手,从不说话。   流浪猫的口炎比较严重,医生建议拔牙治疗,住院观察,绝育后放归。   初期治疗费用将近三千,顾良忱看向余温沁。   说实话,顾良忱对于猫咪的喜爱远远比不上余温沁。她其实一直不太理解余温沁的这份执着。   追溯起当初分手的原因,其实有一条就是关乎宠物问题的。   顾良忱觉得毛茸茸的小动物很治愈,能理解宠物长久陪伴给人带来的情绪价值,但她当时并不能深切感受到余温沁的难过。   她们相识时共同投喂的那只大白猫,在假期里被来往的车辆撞伤了,开学后不久便死去了。   听闻这个消息,顾良忱有些感慨,也有些难过,但并未影响生活,忙起来很快就淡忘了。余温沁却心情持续低落,伤心了很久。   “我微信支付。”   余温沁的声音拉回了顾良忱的思绪。   猫猫住院了,顾良忱和余温沁并肩走出宠物医院。   不过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已经变天了。   厚厚的云层盖住了明媚的阳光,带来了难以言说的压迫感。   要落雨了。   这样的天在陵城的夏季并不新鲜,许多时候天空只暗淡这一会儿,很快就会重新透出光来。   余温沁还是决定去宠物店给狗子洗澡。   主任作为一只血统纯正的二哈,在家洗澡时经常会顾及主人的卫生问题,疯狂甩毛给余温沁也“洗个澡”。   余温沁是真的受够了满是泡沫的卫生间了,能不给主任在家洗澡就坚决不在家给它洗澡。   顾良忱当司机,余温沁控制着两只狗子,顺利抵达宠物店。   说来也怪。主任这条狗子在家特爱折腾,一到宠物店就分外乖巧。   它十分乖巧地迈着小碎步,由余温沁牵着进门,跑快了还知道停下来等铲屎的。余温沁跟店主沟通时,主任还克制得住“美女泰迪”的诱惑,安静地坐在余温沁身边。   店主忍不住rua了下主任的脑袋,夸赞道:“我头一次见到这么乖巧的哈士奇。果然二哈和哈士奇是两个品种。”   余温沁值得挂着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和闪烁着“睿智”目光的主任对视。   店主引着主任和大白去洗澡,“湿身”的主任变帅了,看着没从前那么蠢了,大白沾了水就成了一只会吐舌头的小海豹,可可爱爱没有脑袋。   身边放着小板凳,余温沁和顾良忱像幼稚园的小朋友那样排排坐,看着两只狗子洗澡澡。   洗澡吹毛护毛,一套流程下来,差不多过了一个小时。出店门时她们才意识到外边下雨了,还是暴雨。   宠物店门口不可以停车,她们来时不得不把车子停在近百米外的付费停车场。   余温沁牵狗,顾良忱望天。   “跑着到车上吧。”顾良忱道。   余温沁费劲地将大白抱起:“刚洗完澡,白白香香的,一淋雨回家又要重洗了。”   大白毛发蓬松,余温沁这么抱着,活脱像只“大白居”。余温沁抬高了膝盖,想要将大白托高些。   黑色的T恤很快沾上了白毛,就这一会儿功夫,余温沁额前的碎发也沾上了。   顾良忱虽不敢碰这两只狗子,但见到余温沁如此艰难,终是狠下心道:   “一人两只爪子,倒着拎走吧。”   余温沁抬眸,略有些不可思议:“可以吗,你不是怕狗吗?”   顾良忱嘴硬道:“我什么时候怕狗了?”   说时,顾良忱便硬着头皮去接趴在余温沁身上的萨摩耶了。   指节碰到大白的后背,毛茸温暖的触感和顾良忱想得要好很多。   大白很听话,并不添乱。它顺从着两个女人地摆布,很快成了一只躺着的“大白居”。   余温沁用小臂托着大白的脑袋,和顾良忱联手,迅速将大白送到了车上。 第10章   出了趟门,顾良忱和余温沁都淋成了落汤鸡,晚餐也泡了汤。到家后她们分头去冲热水澡,余温沁叫顾良忱一道用晚餐,顾良忱却拒绝了。   晚上七点,顾良忱枯坐在工作台前,腕子搭在膝上,食指点着画笔,发梢还滴着水。   夏季的雨天是闷热的,顾良忱受不了这种闷重的环境,一到家便打开了冷气。   冲澡时顾良忱脑海里翻覆着刚才冒雨回车上的场景——来往的这两趟,主任挣扎得尤其卖力,以至于护着狗脑袋得余温沁脱了力。   前脚刚着地,主任就迫不及待地溜到了前后车座之间,顾良忱稍不注意便栽进了车后座。眼看就要压倒余温沁了,顾良忱慌忙中寻找到了支点,避免磕上余温沁地脑袋。   掌心传来舒滑冰凉的触感,顾良忱垂眸,发现自己正撑在余温沁膝盖上半边,两只手都落在了她白皙光洁的大腿上。   手掌的温度要远高于被雨打湿的大腿,肌肤相贴处的触感是那样明晰,回过神的顾良忱脸颊明显烧了起来。她匆忙和余温沁隔开距离吗,道完歉便迅速回了驾驶位。   回家的路上,两人都保持着沉默。   顾良忱尤其安静。   她表面镇静,其实每次停车等待信号灯都会走神。   顾良忱记起了许多藏在记忆深处的香\'艳画面——白瓷色的浴缸,明澈的温水,沾染了水渍的亚麻色衬衣和拥有泛着粉色膝盖的女人。   这一帧一帧的记忆很快成了笔触柔和的画卷,顾良忱甚至想好该怎么调色、使用什么样的画笔了。   冷雨拍进了车窗,冰凉的触感拉回了顾良忱的思绪。   冷静过后,惭愧自责的情绪漫延上了心头。   分手四年了,脑海里还装着这些东西,顾良忱觉得这样的自己很禽兽。   她微偏脑袋,想要将这些东西甩出脑外。   到达小区楼道,余温沁冷不丁地问她是否要共进晚餐时,顾良忱莫名生出种心虚感,下意识就拒绝了。   作为一名合格的绘手,顾良忱对于人体结构的理解不亚于医学生,加之从前的记忆,她眼中余温沁近乎成了维纳斯半身像。   顾良忱有些不敢直视余温沁了。   此时此刻,枯坐着的顾良忱思绪还是乱的。   她丢下笔,唰的打开窗,看着绵密的雨点发呆。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顾良忱才意识到了冷。发梢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干了,头发也干了大半。   顾良忱本想吹一吹头发,下了楼,一沾到床便困了。   *   翌日,准备出门遛狗的余温沁碰上了立在503门口急得团团转的张姨。   张姨见了余温沁宛若见了救星,她匆忙叫住余温沁:“小余,503这几天没人出去吧?”   余温沁收短了牵引绳,同张姨隔了段距离:   “我昨天和顾良忱出去过,她应该在家。”   听到“出去”这两个字时,张姨明显瞠大了眼睛。   “你说什么?小顾昨天跟你出去过?”张姨不可思议道,“她真的出门了?”   余温沁对她的反应大为不解:“确实是和我一起出去的。”   张姨上前一步,凝望着余温沁问道:“你和小顾是……”   余温沁迟疑了片刻,回答有所隐瞒:“我们是大学同学,过去关系不错。”   “原来是这样——”张姨沉吟道,“小顾难得出去一趟,昨天有没有淋到雨?”   提到昨天,余温沁微敛眼眸,浅声道:“淋到雨了,良忱说她回去冲热水澡,我们晚上就没再碰面。”   张姨一拍大腿,豁然道:“坏了,准是淋坏了。”   说着,张姨重重地拍门,拔高了音量喊道:“小顾,顾良忱!”   余温沁意识到了什么,忙拨通了顾良忱的电话。   电话嘟嘟的响着,许久都没人接听,余温沁也有些焦心了。   “你说说这孩子,平时都不会反锁门,这回怎么就想起来反锁门了。”张姨焦急道,“真是急死个人了。”   电话打不通,余温沁翻找到了许久没登录的账号,找到了顾良忱,给她打去了语音电话,依旧是无人接听。   “别弄出什么事了。”张姨在廊道里踱步,“实在不行叫个开锁匠来吧!”   余温沁一狠心,切了视频电话拨过去。她记得顾良忱从前给她设置的视频电话提示音是特殊的,因而每次她拨视频电话过去,顾良忱不管多忙都会很快接通。   时隔咋这么久,余温沁不知道这通视频电话是否管用了。   出乎意料的是,几秒过后,电话那端的人很快接听了。   “喂……”一道沙哑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张姨抢在余温沁前说话:“小顾,你是不是病了,我摁了很久门铃,都没人来开门。”   屏幕上,唇无血色的顾良忱睁开惺忪的睡眼,清了清嗓子道:“温沁呢?这是她的手机。”   张姨背影一僵,回首看向余温沁。   “我在这里。”余温沁淡淡应道。   看到余温沁的身影出现在了屏幕里,顾良忱忽然觉得轻松了许多。   她慢慢撑起了身,嗓子哑得厉害:“可能发烧了,我睡得太死,没听到。”   “你们在门口等我一下,我去开门。”顾良忱补充道。   半分钟后,门被打开了,穿着长袖真丝睡衣的顾良忱出现在了门口。   她扶着入口的装饰柜,揉着太阳穴,气色很差很差。   “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张姨忙去扶她,小心翼翼地带着顾良忱坐到沙发上。   余温沁立在冒着冷气的503室门口,思忖了片刻,将狗子们塞回了家里。   张姨注意到立在门口的余温沁,挑了双蓝色的拖鞋给,兀自道:“拖鞋是新的,我去给小顾熬点姜茶,你能帮我先照看下她吗?”   不待余温沁作答,张姨又火急火燎地奔去了厨房。   这是余温沁第二次进顾良忱的家。   她和上一次一样,觉得顾良忱家干净压抑到没有什么生活气息。   余温沁往客厅去,看到了弓着腰,揉着眉心的顾良忱。   “头痛得厉害么?”余温沁俯下身,指尖点在了顾良忱的太阳穴。   顾良忱抬眸,眸中漾着微讶的光。她没想到余温沁会主动靠近她。   虽然养了好几只毛孩子,但余温沁身上并未沾到宠物用品的气味。   熟悉的薰衣草的香味拢住了顾良忱,和四年的前的相比没有任何变化,嗅起仍能带来温馨的归属感。   顾良忱鼻尖发酸。   “温温。”顾良忱喃喃道。   她的声音实在太低了,余温沁以为这是她难受的呓语。她凑到顾良忱的唇畔,低低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顾良忱似有似无地蹭了蹭余温沁的指腹,没有说话。   “我陪你去医院吧。”余温沁指腹的温度要比顾良忱脸颊的温度低,顾良忱有些舍不得她移开手指。   “我没事的,吃点药,出了汗就好了。”顾良忱鼻音很重,整个人都显得有气无力,“你离我远一点,会传染。”   余温沁在不知不觉间蹙起了眉头,她环顾四周,寻找中央空调的遥控器。   “不可以再吹冷气了。”余温沁正了色,语气重了些,“头会更痛,感冒也会加重。”   “不要关。”顾良忱瓮声瓮气道,“我热。”   带着鼻音的低喃的顾良忱像极了缺少爱护的小孩,余温沁从她的语调里面听出了委屈,不知怎的,心脏莫名陷下去了一小块。   顾良忱实在提不起什么力气,保持着弓腰的姿势久了,不知不觉间就凑到了余温沁的肩膀边。   她怕把感冒传染给余温沁,挣扎着想要远离。余温沁觉察到了她的意图,绕到她身边坐下,手臂圈住了顾良忱。   “你靠一会,我不会这么轻易被传染的。”余温沁道。   *   张姨端着姜汤到时,顾良忱已经枕着余温沁的肩膀睡着了。   两个年龄相仿的年轻女生贴在一起,画面蛮养眼的。张姨放轻了脚步,将姜茶搁在了茶几上。   “要把她叫醒吗?”余温沁轻声问道。   张姨向她摆手:“姜茶刚出锅,晾凉些再叫醒她吧。”   余温沁按\'揉顾良忱太阳穴的指尖触碰更轻柔了,又过了片刻,余温沁停手了。   这一切都发生得如此娴熟且自然,张姨望着她们,总觉得余温沁不止顾良忱大学同学这么简单。   眼下是不好问了,张姨只得将疑惑埋在心里。   玻璃茶几上,垫着隔热垫的姜汤袅袅生烟。略有些刺鼻的生姜味在客厅内弥散开来,逐渐飘向各个间隙。   余温沁倒有些舍不得叫醒顾良忱了。   张姨当了这个恶人,她拍着顾良忱的肩膀,小声唤她的名字。   顾良忱眉心微动,不肯醒来。   她太久没有嗅到过余温沁身上熟悉的味道了。不过是浅眠,顾良忱还是梦到了从前她们在一起的场景。   四年前的夏夜,她也是这样枕着余温沁的肩膀浅眠。   那是场迎新晚会,节目枯燥无趣。因为场地没坐满,顾良忱被活动组织部的朋友拉来凑人头,余温沁那天也翘了自习来陪她。   晚会前一天,顾良忱熬了个大夜完成了一幅余温沁的肖像,准备送给她当七夕礼物。   余温沁这个人不仅温柔,耐心也很好。她陪着昏昏欲睡的顾良忱看完了全场,每个节目结束了都会送上掌声。   当室友和同学都在吐槽节目浪费他们宝贵的青春时光时,只有顾良忱一个人幸福地枕着女朋友的肩酣然入睡。   那时的顾良忱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表演结束回寝时,一寝室的人都对顾良忱投来了羡慕且嫉妒的目光。顾良忱坦然地接受着这些目光的洗礼,恋恋不舍地和余温沁发着消息。   顾良忱忘不了那天余温沁身上淡淡的薰衣草的味道。   ……   张姨见自己叫不醒顾良忱,只得向余温沁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余温沁会意,小幅度地轻拍顾良忱的脸颊,温声唤她的名字:   “良忱。”   顾良忱蹭着余温沁的肩膀,哼哼唧唧的。余温沁又尝试了下。   “别闹,老婆……”顾良忱不愿意睁眼,“我还没睡饱。”   正屏气凝神的张姨瞬时瞠大了眼睛。 第11章   “她,她叫你什么?”张姨惊到起身。   余温沁心跳得飞快,大脑迅速运作,搜寻合理的借口:   “她,她刚刚在做梦。”   睡得迷迷糊糊的顾良忱双手抱住余温沁的右胳膊,唇瓣贴着余温沁的脖颈处。   她的鼻息在余温沁的敏感处打着转,只几秒时间,余温沁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不敢动弹。   张姨的表情肉眼可见地诧异起来,她不可思议道:“小顾不喜欢跟人贴的这么近的,你,你们……”   余温沁尝试着扒拉了下顾良忱的手指,没想到被她抱得更紧了。   “头疼。”顾良忱的发贴着余温沁脖颈间露出的肌肤,喃喃道,“别闹。”   指望顾良忱自己清醒过来解释一通显然是不切实际的,余温沁纵百口也难以辩驳。   “阿姨,你听我解释一下!”余温沁急得脖颈都泛起了粉,她捏了下顾良忱的鼻子,略微提高了些声音唤她的名字。   顾良忱这才幽幽的醒了,眼眸不甚清明。   “怎么了?”顾良忱迷蒙道。   余温沁快哭了,她将视线移到顾良忱身上,希望她快点解释一下。   顾良忱显然还没彻底清醒过来,她没想通张姨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和余温沁对视着,然后用一脸震惊的表情侧过身来,盯着她们两个。   “你快解释一下。”余温沁急切道。   顾良忱:?   她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枕上了余温沁的肩膀,就这么和张姨对视着。   张姨手上的抹布掉了,目瞪口呆的看着她们两个。   “顾良忱。”余温沁同她隔开些距离,“请你自重一下。”   听罢这句,顾良忱的思绪才彻底明晰起来。她的脑袋嗡了一声,似是被棒球棍砸重了。   “张姨。”顾良忱捏着指节,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张姨见顾良忱如此痛苦,先入为主地断定了她是害怕自己在顾父面前告发她。由此看来,顾良忱对这段感情是无比珍惜的。   张姨的思想并不开明,她只是心疼自己看着长大的顾良忱。进行了将近五分钟的心理建设,张姨朝着顾良忱摆了摆手,叹道:“你不用想怎么解释了,我不会在顾先生面前说这件事的。”   “我刚刚在做梦,说的是梦话。”顾良忱揉着眉心,脑袋更疼了,她无奈道,“我和余温沁现在就是普通朋友关系,不是您想的那样。”   张姨还是那副神情,听了顾良忱的解释后表情更慈爱了。   “我懂,我都懂。”张姨叹气道,“我真是搞不明白你们这些小年轻了,天底下那么多男人你们都看不中吗。”   余温沁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用温和的语调道:“阿姨,我和顾良忱现在真的只是朋友,刚刚就是个误会。”   “我懂,我懂,我都懂。”张姨看了眼顾良忱又看了眼余温沁,摇了摇头,“不管是不是误会,小顾抱了小余,喊了……”   张姨省去了称谓,望着顾良忱,继续道:“你喊那个称谓就听不对劲了,更别提你醒了还是抱着小余不肯撒手。”   顾良忱心下一紧,那种被扯下遮羞布的感觉油然而生。   张姨阅尽世事的眼睛略显浑浊,但这并不妨碍她洞察想要隐瞒些什么的顾良忱。   “我就点到这里。”张姨收束了视线,转移了话题,“把姜汤喝了吧,不然就凉透了。”   *   余温沁没在顾良忱待多久,她要是再不回去,家里两只狗子估计能把门挠破。   回家牵了大白和主任,余温沁心不在焉地跟着两只狗子散步,耳边还回荡着张姨的话。   “不管是不是误会,小顾还是抱着小余喊了……”   “老婆。”余温沁在心中补完了这句话。   二十出头的年纪,纯得像白纸的两个人,都是用最赤忱的方式表达爱慕的。顾良忱毫不吝啬表达对余温沁的爱意。她对余温沁的亲昵称呼有许多——   最寻常的不过是,“温温”、“沁沁”:最粘腻的有,“宝贝”、“宝宝’,最亲昵的就是“老婆”了。   余温沁回想起顾良忱方才那声“老婆”,耳朵微微发烫。   顾良忱第一次叫她“老婆”是什么时候?   余温沁的脚步顿住了,大白似是能觉察到她的情绪,贴心地坐在了余温沁脚边,顺便摁下了蠢蠢欲动的主任。   时光似是倒流了。   她们刚相识那会,顾良忱是最主动的。余温沁每天都能收到顾良忱不同时间段发来的问候。   初初时顾良忱不知道该跟她聊什么话题,恶补了一达通关乎宠物的知识,殊不知那时候的余温沁在养宠物方面比她还要小白。   后来顾良忱就尝试着给她分享搞笑小动物的治愈视频,余温沁每次都会看,并且回复。打那以后,顾良忱就敢于分享一切自己感兴趣的东西,譬如某个up主对于某张画的理解,某件文物的今生前世和艺术价值。   余温沁最初对这些东西不怎么感兴趣,随着顾良忱的科普,她也渐渐和顾良忱有了相同的爱好。   闲暇时,她们和校园里其他情侣,准确来说是和处于暧\'昧期情侣的一样,喜欢每晚在操场散步,一日三餐都要粘腻在一起,周末时出校溜达。   都对古代艺术感兴趣的她们几乎走遍了琛城所有的博物馆。多数时,顾良忱会悄悄给她解说,到后来,余温沁可以给顾良忱解说。   能和心爱的人拥有相同的爱好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大三那年的七夕正值暑假,顾良忱和余温沁在陵城见面,顾良忱跨了两个区,风尘仆仆地赶到,刚下地铁便给余温沁递上了一束玫瑰。   人来人往的地铁站里,两个女生无惧世俗的目光,勇敢相拥。   也是那一天,顾良忱送出了自己花费了整整两个月的时间复刻的一枚红豆相思戒指。余温沁掉着眼泪答应了她的追求。   分别时,顾良忱第一次附在余温沁的耳畔,亲昵而羞怯地叫了她一声“老婆”。   那时的她们还敢抗下各色目光,穿过人潮握着玫瑰拥抱彼此,可四年过后,她们反而再也没有从前的一腔孤勇了。   ……   二哈耐不住性子,开始拖拽牵引绳了。   余温沁从回忆中抽身,仿佛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眼下只有吐着舌头要撒野狗子们是真实的,余温沁矮身挨个rua了rua,放开了些牵引绳。   大白昨天洗过澡了,整只狗显得无比白净。它颠颠地跑步,白色的毛毛就晃来晃去,好像一只纯色的毛绒球。   最可爱的还是萨摩的两只小耳朵,□□弹弹,柔韧得似是果冻。   余温沁握着手机,尝试寻找一个最能体现大白美貌的角度。   当萌宠up主前,余温沁面皮很薄,出门吃个饭和朋友自拍都觉得尴尬;当萌宠up主后,余温沁敢于以一个较为扭曲的姿势为宠物寻找到合适的拍摄角度。   最初余温沁还会顾及道旁行人的目光,习惯后就无所谓了。   尝试着拍摄了四五组镜头后,余温沁终于挑到了合适的角度。   拍完大白拍主任,足足消耗了一个小时。溜完狗回家,余温沁觉得自己半条命要没了。   她倒在沙发上,翻阅出门拍摄的百十来张照片,挑出最漂亮的九张精修后组成了九宫格发布。   几分钟过去了,评论区逐渐热闹起来。   “今天是PPT区阿婆主”   “宝贝茗茗没有上线,好难过【大哭jpg.】”   “大白这耳朵好Q弹,好想咬一口【眼红流口水jpg.】”   “主任那张是要笑死我吗,这舌头都要被风吹走了~”   “哈哈哈哈哈哈,楼上小心主任今晚就领着拆迁大队来拆你家!”   “来拆我家,我家随便拆(bushi”   “卡哇伊!大白居喜欢什么颜色的麻袋?”   ……   浏览完这些评论,余温沁的心情好了许多。有时候,虽然隔着网线,人与人之间也是可以相互治愈的——憨憨的狗子们和萌萌的喵叽们治愈了emo中的网友,网友们的温和评论治愈了记录下它们日常的余温沁。   余温沁寻思着,是该准备些福利回馈一直支持着“拆迁大队”的粉丝们了。   她打量着四周,恍惚间生出种家徒四壁的感觉。   余温沁的主业是中学历史老师。正值暑假,她有更多的时间剪辑视频,拍摄照片,等到开学,她运营的账号几乎都是一周更一次,碰上大型考试就要变成月更了。   她平时很少接推广单,多数时是凭视频动态浏览量获得收益,满打满算当萌宠阿婆主收入和支出差不多是持平的,有时也会有盈余。但相较于同样粉丝数的up主,余温沁的收入还是要少上许多。   如果要进行实物抽奖或者红包抽奖,这个月为流浪猫妈妈大放血的余温沁明显是承担不起的。   思来想去,余温沁决定用收集起家里乱飞的宠物毛,将它们戳成小球做成钥匙扣。   余温沁休息了半个小时,旋即开始满屋收集猫毛和狗毛。   忙碌了一个多小时,门铃被人按响了。   余温沁透过猫眼,看到了在门前踱步的张姨。   开门后张姨并不进来,她是来请余温沁多注意些顾良忱的。   “小顾这孩子,一点都不知道爱护身体,又不爱出门。”张姨苦着张脸道,“她跟她爸爸关系又不怎么好,我时间有限,只能偶尔来两趟。”   “她从小没吃过什么苦,非要自己搬出来独居。这不是今天,你也瞧见了,要是没人来看她,她烧昏过去都没有人知道。”   余温沁理解张姨的心情,温和的笑了笑:“阿姨,我明白的意思,我会多串门的。”   张姨露出个舒心的笑容,眼睛里满是感激:“小余啊,真是谢谢你了。”   余温沁目送着她下楼,心中浮起了疑惑——张姨自始自终都没有提到顾良忱的母亲。 第12章   余温沁是个热心肠的,张姨既然有求于她,她便不会轻易拒绝。   顾良忱再怎么说,都曾经是她的枕边人,余温沁也不忍心弃之不顾。   冰箱里没有什么新鲜食材了,余温沁安置好闹腾的毛孩子,准备去附近的连锁超市采购。   她驾车从北门驶出,黄叔在保安亭里对她颔了下首,算是打过招呼了。   最近区里重点整治非机动车安全问题,经过路口时,交警拦下了一批电驴,路口有些堵塞。余温沁看了眼时间,决定把车停在临近的停车场,自己步行去目的地。   余温沁的母校陵城一中就在这附近,重新走过这条熟悉的道路,心中不禁生出些对于时间的感慨——那些承载了青葱记忆的小店早就换了一批又一批,道路表面看似无比熟悉,其实早就不是余温沁走过的那一条了。   约莫一刻钟,余温沁乘上了去超市的扶梯。   今天这个点人并不多,余温沁拉出辆小推车选购,在鲜蔬区逗留了许久。   顾良忱的喜好余温沁一直都很清楚,她仔细挑选着,脑海里模拟着今晚炒菜的步骤。   身后冷不丁响起一道声音——“余温沁!”   余温沁回首,看到了位抱着孩子的女人。   “你是?”余温沁有些茫然。   “你不记得我了吗?”女人将孩子托给身旁的男人,“我是摄影协会的王柠思。”   余温沁记起了那个瘦瘦小小的女生,眼眸倏的亮了些。   “对不起,我一时没记起来。”余温沁笑着道,“好久不见。”   王柠思将抱着孩子的丈夫推远,示意他去别处逛逛,自己和余温沁并肩而行。   “时间过的好快。”余温沁慨叹道,“你都结婚有孩子了。”   王柠思苦笑道:“我爸妈催的紧,你看我这生孩子身材走样的,好多老同学都认不出我了。”   “哪里胖了。”余温沁温声道,“看着恰恰好。”   “你这才是恰恰好,看着跟当年没什么变化,还跟大学生似的。”王拧思上下打量了下余温沁,突然道,“怎么没有看到顾良忱?”   余温沁的眼眸蓦的暗淡了下去。   当年是顾良忱领着她加入的摄影协会,协会里的成员都很友好,他们知晓顾良忱和余温沁的关系,不止一次创造机会给她们独处。大四实习期,大家都比较忙碌,渐渐的就不组织活动了,王柠思不知道她和顾良忱分手了很正常。   “你们分手啦?”王柠思望着余温沁的神态,叹惋道,“真的好可惜啊。”   “没什么。”余温沁随手从货架上挑了罐速溶咖啡放进了推车,“不合适而已,然后就分手了。”   静默了几秒,王柠思道:“我到现在都记得你生日那天,顾良忱在操场上给你唱歌。”   “你知道的,我们美院不少女生都挺喜欢她来着,就那次不知道多少人心碎了。”   余温沁凝望着那罐咖啡,思绪忽然飘远了。   略显嘈杂的超市里似乎响起了闷重的音乐声,白色的瓷砖化为了柔软的绿草地,惨白的节能灯也被高压钠灯取代了,周遭似乎暗了下来。   初夏的晚风总是带着热浪的,身边又围着一群人,余温沁的鼻尖蒙上了一层细密的薄汗。她刚想对顾良忱说些什么,顾良忱却对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兀自牵着她穿过人潮停在了人群前面。   “你在这里等我。”顾良忱回眸,璨然一笑,眸中的光泽似乎比今夜的繁星还要明亮。   正在唱歌的同学停住了,朝她们挥了下手。   “下边就请顾良忱同学给她女朋友带来一曲《爱你》!”说着,那人挂着的吉他交给了顾良忱。   顾良忱因为颜值,在学校一直是风云人物。当她的名字和“女朋友”三个字联系在一起时,在场的女生瞬间开始欢呼。   她难得腼腆一次,揉了下泛红的耳朵行至麦克风前。   顾良忱拍了拍麦克风,低低试了下音,余温沁隐约听到了看台传来的尖叫了声。   “嗯……今天是我女朋友的生日。”顾良忱拆下麦克风,看向余温沁,朝她的方向探了下麦克风,“她在这里,有点不好意思。”   顿了顿,顾良忱继续道:“祝你生日快乐——”   “我永远爱你。”   顾良忱拨动琴弦,弹奏起自己练习了许久的歌曲。   “我闭上眼睛,贴着你心跳呼吸”   “而此刻地球,只剩我们而已”   她的声音比原唱更细腻,因为注入了感情,简陋的设备反而衬托出了真挚。   “你微笑的唇形,总勾着我的心”   “每一秒初吻,每一秒我都想吻你”   ……   曲毕,顾良忱将吉他和麦克风都还给了刚才演唱的那个女生,大步走向余温沁。   她们没有搭理起哄声,而是牵着手离开了闷热的操场。   “余温沁?”   王柠思的声音唤回了她的思绪,余温沁移开了视线,浅浅道:“不好意思,刚刚走神了。”   “唉——”王柠思叹气,“那时候多美好多浪漫啊,现在就只剩下了柴米油盐酱醋茶。”   余温沁笑了笑:“这也是另一种浪漫。”   “这怎么能比得上年轻的时候练好几个月吉他,在操场给对象唱歌浪漫?”王柠思随口道,“我老公一句情话都说不出口。”   余温沁敏锐地捕捉到了王柠思话里的信息点。   “你的意思是,顾良忱当时练了好几个月吉他?”余温沁有些诧异,“她不是一直会弹吉他吗?”   王柠思也有些诧异:“她现学的啊,学了好几个月,怕吵到人还跑到学前专业的琴房去练。”   余温沁脚步一顿,一种复杂的情绪在心头弥散。   推车转到了鲜肉区,王柠思的丈夫也跟了上来,面色有些不耐烦了。   王柠思朝余温沁摆手:“我老公急了,我先走了,改天再聊。”   行了几步,王柠思转头:“对了,我忘了问你现在在哪工作。”   “刚转到陵中当历史老师。”余温沁道。   “可以啊,待遇好。”王柠思夸赞道,“很适合你。”   *   王柠思走后,余温沁推着车,心不在焉的逛了好几圈。最后结账时才发现,自己拿的都是顾良忱爱吃的东西,剩下的,除了果蔬,就是给毛孩子们吃的鸡胸肉了。   她带来的布口袋装不下这些东西,又加购了一个塑料袋。   余温沁在自助机器结账窗口,工作人员见她东西很多,特地过来帮她绷着塑料袋装了些。   提着这满满两大袋东西登上扶梯,余温沁一想到自己把车停远了,就感到一阵惆怅。   超市临近陵城一中,被压榨了暑假的高三生放晚休,余温沁所经的那条道现在水泄不通。她不得不绕行远路,到路口附近的停车场时两个掌心都被压出了红痕,额角也渗出了不少汗。   空调打开,余温沁便被冻出了一身鸡皮疙瘩。车载空调还是上次顾良忱送她去宠物医院动过,当时余温沁坐在后边,并没有直面驾驶位的冷气。   余温沁升高了温度,想不明白顾良忱为什么对低温冷气这么执着。   驱车行驶了十来分钟,余温沁回到了小区。她提着两袋重物上楼,又惦记着王柠思说的话,有些心力交瘁。   到了家,茗茗领着猫猫队,率先来迎接她。   “喵呜~”茗茗尾巴竖得老高,蓝眼睛“不灵不灵”的,好似在说:   “妈妈,你回来啦~”   余温沁有那么一瞬很想它能开口说话,那样她也不至于什么事情都得往心里藏,只能靠着流逝的时间慢慢消化。   “茗茗。”余温沁矮身抱住它,下巴蹭了蹭茗茗毛茸茸的脑袋。   抱了一会儿,余温沁放下软萌美丽的茗茗,起身去厨房准备晚餐。   她知道顾良忱喜欢玉米排骨汤,因而早早地搬出了砂锅洗刷了下。处理完食材,余温沁将它们倾倒进砂锅,开火煨着。   顾良忱和她在一起时,也有生病。余温沁也知道她每次感冒前兆都是喉咙先疼,然后鼻塞头痛,等到喉痛的症状减轻,感冒也就要好了。   刚才在超市看到了梨子,余温沁顺手买了两个,准备给顾良忱熬个冰糖雪梨汤,缓解喉痛。   家里只有一个砂锅,余温沁只得寻了个小奶锅熬梨汤。   她将梨子削皮,洁白的果肉几乎与余温沁的手腕同色。片完了梨子,余温沁先用清水熬化了老冰糖,水滚起来时,轻轻加入了梨片。   阖上锅盖,余温沁搬来椅子坐着看锅。茗茗嗅见香味钻进了厨房,仰望着铲屎官喵喵叫。   “还没炖完,再等一等。”余温沁抱起它放在膝头,安抚地rua了几下。   茗茗成了方小桌垫,余温沁垫着它给顾良忱发消息。   对话框里只有一条视频消息,余温沁斟酌着词句,输入又删除,删除又输入,愣是过了十分钟还没发出去消息。   纠结到最后,余温沁只发了句:“晚上过来吃饭吗?”   屏幕那端地顾良忱秒回:“可以吗?”   不知怎的,余温沁的直觉告诉她,顾良忱一定开着消息栏,亲眼目睹了她所有的踟蹰。   余温沁的脸颊顿时烧了起来。 第13章   雪梨汤最先被熬好,余温沁见离餐点还有段时间,干脆用瓷盏盛着送给顾良忱。   这个瓷盏是某个博物馆出的文创品,复刻的镇馆之宝。瓷盏设计得古朴大气,看着就很雅致。   众说周知,颜值和价格是成正比的,因为瓷盏的价格太过昂贵,余温沁平时也很少用它。   泛着鹅黄光泽的剔透梨汤盛进瓷盏,白色的瓷壁与汤水相互掩映,一下从视觉拔高了这道汤的价值。   余温沁戴着防烫手套出门,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猫猫队。被困在笼子里汪汪队十分着急,为了能够跟着铲屎官出门,开始疯狂扒门。   门铃被按响,猫猫队探头探脑,与铲屎官一道静静等待。   顾良忱不知是不是没听见,过了好一阵都没来开门。   三花见对门长久没有动静,果断踩着猫步回了家。留下嘴馋的胖橘,和最黏人的茗茗。   余温沁摘下防烫手套放在地上,将瓷盏暂时搁在手套上,给顾良忱发了条消息。   “我在503门口,开门。”   消息刚发出去,余温沁就听见了闷重的脚步声,光凭声音就能猜出顾良忱在下木楼梯。   门被打开时,余温沁刚戴好手套。   “我在工作室,刚刚没听到敲门声。”顾良忱握着把手,给她让出一条道。   余温沁端着瓷盏进去,刚想换鞋就被顾良忱制止了。   “都是室内的拖鞋,没必要换了。”顾良忱想从余温沁手中接过瓷盏,指尖刚触碰到轮廓就被烫红了。   余温沁忍俊不禁:“里边装的是刚出锅的雪梨汤,滚烫的。”   她一入内,两只喵叽也跟了进来。余温沁与顾良忱目光相接,顾良忱颔首,表示同意。   瓷盏被端到了空无一物的餐桌上,余温沁招手示意顾良忱过来坐。   招呼完,余温沁后知后觉,她方才娴熟的好像自己才是503的主人。   顾良忱倒不是很在意,她揭开瓷盏,感受着扑面而来的甜味梨香。   “我去拿个瓷勺。”她道。   顾良忱千挑万选,特意选了个和余温沁带来的瓷盏搭配的勺子。   她十分珍惜地尝了一小口,对上了余温沁藏着期待的眼神。   “好喝。”顾良忱盛满一勺,脱口道,“你要来一口吗?”   从前她们经常这样分食彼此喜欢的美食,一些习惯一旦形成就很难改变了。   余温沁微怔。   顾良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微敛眼眸,不再言语。因为刚发过烧,她的气色本就差,这样一来就更显疲惫了。   两人心照不宣的沉默了。   在这漫长的半分钟里,余温沁听到了室外的风声,接着楼上工作室的门就被吹动了。   响声有些刺耳,有了这个破解尴尬氛围的契机,余温沁顾不得合不合理,果断道:   “你喝吧,我上去帮你关窗。”   顾良忱还没回神,余温沁便起身了。   她顿了几秒,抿了几口汤,蓦的抬起头——工作室里散着的关乎余温沁的肖像画还没收起来!   顾良忱迅速掷下瓷勺,三步并两步地爬着楼梯。   她到时刚巧看到余温沁拾起了地上被吹散的画。   “怎么了?”余温沁有些懵。   画因为被卷着搁置太久了,风过时就卷起来了。   顾良忱微微松了口气,她快步上前接过余温沁手中的画,故作镇静地翻开一卷风景画展示给她看。   “很早之前画的了,技法运用的都不太熟练。”顾良忱心跳如擂鼓。   余温沁这个门外汉当然看不出什么,她只能凭借记忆认出了这是大学的教学楼长廊。   “这是博思楼的走廊吗?”余温沁问。   “嗯。”顾良忱答,“那时候画着玩的。”   “一下就勾起好多回忆了。”余温沁凝望着长廊边际处的身影,淡淡道。   顾良忱听闻这句话,反而收起了画,兀自拉上了窗——长廊最远处的那道身影就是余温沁,她怕余温沁再多盯着看一会就会知道那是她。   画这幅画时顾良忱还没有正式认识余温沁,她只是在公选课的教室外远远眺望了她一眼。   “我们下去吧。”顾良忱喉头发紧。   余温沁的表情没什么异样,她先于顾良忱迈出了工作室。   *   晚间六点,余温沁忙完了饭菜,给顾良忱发了消息。   顾良忱冲洗完余温沁的瓷盏,心里很不是滋味。她觉得自己这样蹭吃蹭喝很没有道德。   余温沁催促的消息又发来了,她只得端着瓷盏,摁响了502的门铃。   砂锅里的鲜汤还未盛好,门一打开,余温沁便匆忙离去,迎接顾良忱的只有软萌的茗茗。   茗茗似乎跟顾良忱很有缘分,它很喜欢顾良忱,顾良忱也很喜欢它。   “喵呜~”茗茗站起身,往顾良忱脚边走了些。   顾良忱阖上门,抱起它,浅浅道:“你好呀~”   茗茗没有挣扎,反而非常配合地喵呜了声。   看着那双不灵不灵的大蓝眼睛,顾良忱的心都要被她萌化了。   家里的喵叽都挺听话粘人的,见茗茗可以趴在顾良忱肩头,胖橘也坐不住了,绕着顾良忱的脚边踱来踱去。   顾良忱干脆矮身,将胖橘一道抱起来。   胖橘不愧是胖橘,它一上手,顾良忱明显吃力了许多。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却发生了——两只喵叽为了争夺顾良忱更多的宠爱,开始了“骂战”。   “喵——”茗茗的叫声明显嘶哑了些。   胖橘不甘示弱,“喵”了回去。   顾良忱抱着两只猫走进厨房,迎面和端着玉米排骨汤的余温沁撞上了。   余温沁闪得快,除了汤损失了一些,其他没有大碍。   “不好意思……”顾良忱红着耳朵道歉,“我刚刚有在走神。”   “没事。”余温沁搁下玉米排骨汤,注意到两个正在骂战的喵叽。   “喵”归“喵”,两只喵叽到底是没有大打出手,余温沁也就没制止它们争夺对顾良忱的主权。   “它们两个,谁的战斗力更强些?”顾良忱挨个顺毛,看向余温沁。   “还战斗力,它们两个只有战逗力。”余温沁一字一顿道,“逗人笑的逗。”   顾良忱眉眼含笑,她觉得这两只喵叽更可爱了。   “去洗手,准备吃饭吧。”余温沁从她手中接过胖橘顺毛,结束了这场纷争。   顾良忱从厨房出来,瞥见了茶几上的大堆猫毛。   “这是?”她指着茶几问。   “准备用猫毛做钥匙扣来着,我是手残党,做了一上午也就做了三个。”余温沁答。   顾良忱心中灵光一闪,她终于找到了回馈余温沁的路子了。   “我手工和设计都还可以。”顾良忱道,“我来帮你做。”   余温沁抬眸,眸色明显亮了些。   顾良忱眉眼弯弯:“我设计出来的一定包你满意。” 第14章   余温沁这些天大概搜刮了两大盒子的狗毛,一鞋盒的猫毛,其中大白和茗茗的贡献最为突出。   猫毛和狗毛的质感差别还是蛮大的,稍微一摸就能区分出来。   顾良忱查看了材料后,向余温沁讨要了纸和笔。余温沁搜罗了一圈,只找到了自己的备课笔记本和圆珠笔,顾良忱接了,行云流水般设计出了两款毛绒钥匙扣。   “为什么突然想起来做这个?”顾良忱将纸笔交还给余温沁,不经意间问道。   “我有运营一个自媒体账号,分享萌宠日常。”余温沁翻看着顾良忱的设计,“想做些东西回馈粉丝。”   “原来是这样。”顾良忱托腮望着立着的余温沁,“如果制作数量比较大的话,这个小鞋子上的配饰就不用钩出来了,那样速度应该会快一点。”   说着,顾良忱握起了工具,向余温沁示范。   客厅面积不算大,余温沁在茶几周围铺上了层薄毯,供毛孩子们打滚。眼下,她和顾良忱霸占了大片毛毯,将喵叽们挤压到了一边。   初时余温沁的注意力还在顾良忱娴熟的动作上,不知不觉间,余温沁便光顾着看顾良忱翩跹着的指节了。   顾良忱肤白,余温沁每次看到她的指节都觉得看到了白瓷。她的皮肤又养护得很好,因为细腻远远望着都能觉察出温润如玉的质感。每当她手指蜷曲时,临近腕部处便会陷下浅浅的窝,呈出一种骨感的美。   余温沁从前很喜欢陪着她待在画室。顾良忱看画,她看着顾良忱画画,脸看累了就看手,手看累了继续看脸。   “看明白了吗?”戳完轮廓的顾良忱看向余温沁。   余温沁怔了下,小声道:“还是有些没明白。”   “你来。”顾良忱示意余温沁凑近些,“你试一下。”   余温沁只记得前边的步骤,她听着顾良忱的指挥,觉察她靠近的鼻息。   “这里不是这样。”顾良忱屏气凝神,慢慢贴近她,“如果继续这样勾下去就变成拖鞋了。”   余温沁浅笑着回眸:“好像真要成……”   说着,余温沁顿住了。   她方才没有注意,回首时险些擦过顾良忱的下颌。   顾良忱的神色并未显出什么异样,她托住余温沁的手腕,微凉指腹覆住余温沁的指节。   肌肤相接,细腻光洁的触感是那样明晰。余温沁觉得周遭空气都在渐渐升温,灼得她脸颊微红。   片刻后,顾良忱的指腹也变得温热。   “这里,用点力。”顾良忱轻声道。   她越指导,余温沁越紧张。好不容易熬了过去,顾良忱松手了,余温沁心里却有些落空空的。   “我去温点牛奶来。”余温沁敛着眼眸,寻了个借口遁逃去厨房。   “喵呜~”茗茗从沙发跳到茶几上好奇地打量着顾良忱手里的毛绒小鞋子。   顾良忱见它探头探脑,干脆将余温沁刚才制成的“小拖鞋”套在了它的爪爪上。   茗茗不适应,翻过身来,用后jio勾着前jio,险些滚到地上去。顾良忱绕到另一侧接住它时。茗茗显然有些懵。   茗茗四脚朝天,蹬了两下翻过身,干脆在顾良忱怀里趴窝。   余温沁热完牛奶回来,顺便rua了rua顾良忱怀里的茗茗,茗茗在顾良忱怀里翻过身,露出白白的肚皮,颇有种“任君采撷”的壮烈。   她们一道,愣是将茗茗rua得喵喵叫抗议才收手。   “猫毛出自猫身上”,戳了几双小鞋子后,盒子里的猫毛见底了。余温沁不慌不忙地翻出梳子,照着三只喵叽梳了几下,盒子立马就填满了一半。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空箱子里的猫毛小鞋子渐渐多了起来。顾良忱觉得大面积的白色堆叠起来不太美观,回家去找不掉色的材料了。   约莫十分钟,顾良忱重回502室,行至玄关处,她便发现余温沁趴在茶几上睡着了。   顾良忱缓缓地阖上门,轻手轻脚的来到她身边。   余温沁是侧趴着睡的,从顾良忱的角度刚好能看到她的半张小巧的脸。   “温沁?”顾良忱小声道。   余温沁微微蹙眉,睡得不算安宁。   恍惚间,顾良忱有种重回大学的感觉。那时候余温沁时常会陪着她在画室待上小半天。顾良忱入了迷,对时间没有什么概念,回过神时,天已经黑了大半,余温沁也早戴上了连衣帽,窝在后排,靠着墙浅浅睡去。   余温沁不知睡了多久,脸颊泛着粉,窗外的火烧云和她一样漂亮。   顾良忱在画室里画过余温沁浅眠时的速写,也在夜深人静时的寝室画过余温沁浅眠时的油画。   此刻,顾良忱深深的凝望着余温沁的眉眼,控制不住的想要轻抚她的脸颊。   指尖触碰到肌肤的刹那,顾良忱的心不可抑制的轻颤了下。   余温沁并没有察觉。   在一种莫名情绪的催动下,顾良忱突然敢于放肆了。   她的掌心彻底覆上了余温沁的脸庞,指腹轻柔的扫过余温沁柔和的下颌,眷恋着她的温度。   这样的场景在四年里,不止一次的出现在顾良忱的梦中。   每次醒来,面对的都是空荡荡的房间,顾良忱靠着枕头,心脏酸痛,怅然若失的感觉在心尖弥散。   顾良忱跪坐在余温沁身边,慢慢倾身,直至自己的影子彻底笼住她。   没有人注视是社恐人最大的底气,偌大的客厅又空空荡荡的,除了几只不会说话的毛孩子,没人会知道她做了什么。   顾良忱的胆子像是气球,在各种条件的加持下,慢慢变大。   这样睡一晚肯定不会舒服,顾良忱略作思忖,决定将余温沁抱回房间。   从前她经常这样抱余温沁,虽说隔了四年,顾良忱对自己的臂力还是有信心的。   顾良忱贴近了她,双臂穿过余温沁的后脖颈和交着的双腿,使了些力气。   第一次,余温沁纹丝不动。   “做贼心虚”的顾良忱慌忙去看余温沁的神情,见余温沁仍睡着,不禁松了口气。   第二次,顾良忱加大了力气,终于将余温沁抱了起来,还没行两步,顾良忱便有些力竭。   她咬着牙,摇摇晃晃的走了几步,胳膊很快就泛酸了。   “撑住,撑住。”顾良忱在心中呐喊,“一定要撑住。”   愈是这样打气,她的步伐愈是凌乱。踉踉跄跄坚持了两步,余温沁和顾良忱不可抑制地同时倒向沙发。   意外来得猝不及防,半睡半醒的余温沁在落下前下意识圈住了顾良忱的脖颈。   沙发发出一阵闷响,老旧的弹簧吱吱呀呀,好似在控诉顾良忱和余温沁刚才的任性。   顾良忱脑袋一片空白,只知道用小臂撑在余温沁的身旁。   沙发上,两双惊诧的眼睛对视着,沙发下茗茗、三花、胖橘排排坐,并着笼子里的大白和主任好奇地看着沙发上的她们。   作者有话说:   小余:其实我是醒着的:) 第15章   “你……刚刚想干什么?”   对视了半晌,余温沁先开了口。   顾良忱的脖颈、脸颊和耳朵,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   她语无伦次,卡壳了许久才道:“我,我只是想——”   余温沁凝望着她,澄静的眼神似是想把她看穿。顾良忱实在憋不出理由,只得老实道:   “这样睡着不舒服,我只是想把你抱到房间……”   说完这句,顾良忱彻底泄气了——她和余温沁现在只是单纯的邻居关系,于情于理,她都没有理由随意拥抱余温沁。   顾良忱忽然有些难过。   余温沁太了解她了,她知道顾良忱没有说谎,并且很轻易的看出了顾良忱的难过。   只是,她们现在仍旧保持这个暧\'昧不已的姿势,着实有些尴尬。   后知后觉的余温沁立马松开了顾良忱的脖颈,下意识往沙发顶头靠了些。这一动弹,余温沁刚好瞧见了顾良忱低领衣衫下掩映的风光。   她慌忙移开视线,唐僧似的别过脸。   顾良忱也回过神了,捂着领口坐直了身。   这下两个人的脸颊都是绯红一片,半斤对八两了。   顾良忱正经危坐,双手老老实实地放在膝上,恨不得找个地缝直接钻进去。余温沁和她隔着半米坐着,就差把“受人轻薄”二字写在脸上了。   “对不起。”顾良忱声如蚊蚋。   “下次直接叫醒我就行了。”余温沁低低应道。   偌大的客厅再次陷入一片静谧。   顾良忱不敢抬头,她站起身,望着余温沁浅蓝色的拖鞋,小声道:“太晚了,我先回家了。”   “好。”余温沁盯着顾良忱黑白撞色款的拖鞋,用更小的声音道,“今天谢谢你了。”   得了余温沁的同意,顾良忱克制住想钻地缝的心思,佯装镇定地走了几步,行至玄关处突然加速,逃跑似的遁出了502的门,留下了恋恋不舍地眺望她身影远去的茗茗。   拍门声响起后,余温沁摸了摸发烫的脸颊,终于松了口气。   一直到沐浴,余温沁脸颊的绯红还没褪去。   她在床上烙了会饼,阖上眼脑海里全是顾良忱压着她的场景。每次一有睡意,余温沁都会被这个场景刺激醒。重复了好几次,余温沁快崩溃了。   牛奶是余温沁失眠的克星,她重新下床温了杯牛奶喝掉,漱完口继续盖被睡觉。   这次,余温沁终于安然入眠,只是,梦境依旧不太好过。   梦中,顾良忱的小臂依旧撑在她身侧。她凝望着余温沁,眸映着她的身影。   余温沁心跳如擂鼓,好似能感知即将发生的事情。   沉寂多年的记忆侵袭着余温沁,梦境与现实交杂,微垂眸,余温沁便看到了顾良忱锁骨右下的小痣。   顾良忱如玉的指节沿途摩挲着她的线条,慢慢下探。   唇瓣的触感亦是冰凉且温润的,余温沁觉得自己在焚烧。   ……   不知过了多久,余温沁从睡梦中醒来。   枕畔压着个白胖的身影,余温沁偏首,看到了正在舔舐她下颌的茗茗。   昏黄的夜灯下,茗茗的毛色被衬得发黄,瞳孔也放大了,显得比平时更软萌了。   余温沁叹气,擦净了侧脸,将茗茗抱到怀里。   “喵呜~”茗茗黏黏糊糊叫了声,蹭进了余温沁的被窝。   重新入眠又花了好久。天刚泛鱼肚白时,余温沁好不容易睡着了,客厅里的主任又开始嗷呜乱叫了。它一叫,家里的毛孩子们就差不多全醒了。   余温沁揉着乱糟糟的头发,十分崩溃地给它们换水喂粮。   *   这一夜,同样没睡好的顾良忱早早醒来,盯着天花板发呆。   余温沁搬来的这些天,她的作息被迫转为正常状态。狗子和喵叽们早睡早起,顾良忱也跟着它们早睡早起。恍惚间,这样的日子依旧过了大概一周了。   她在床上翻了个身,看了眼时间,估摸着健身器材店的送货时间。   昨夜她回到家,越想越觉得羞愤,连夜订购了一套锻炼臂力的健身器材,拖出了搁置已久的跑步机。   时间还早,顾良忱订购了一套肯德基的套餐,结账时想起了余温沁,干脆又加了一套,让宅急送小哥分开配送——顾良忱实在不好意思直面余温沁了。   宅急送小哥比预定时间早了十来分钟抵达,他按照顾良忱的要求,将503的餐挂搁在门口,摁响了502的门铃。   彼时余温沁正在熬皮蛋瘦肉粥,见到宅急送小哥明显有些懵。   “您好,这是隔壁503给您订的。”宅急送小哥放下餐,火急火燎地走了,留下了更加懵的余温沁立在原地。   ……   上午十点多,楼道里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余温沁担心楼下那个不讲理的老头再来找茬,特地立在猫眼边探看。   张姨的身影遮挡住了大片视线,余温沁打开门,看到了外边的场景——   两个壮汉正吃力地搬运着一方大纸箱,张姨立在门口正在指挥两个壮汉怎样把东西抬进门。   纸箱上的图案暴露了里边装的东西,余温沁望了两眼,心里便明了了。   张姨注意到了余温沁,转身和她打招呼:“小余,准备出门啊?”   “阿姨好。”余温沁浅笑着道,“我听见声音,出来看看怎么回事。”   “嗐——”张姨拉长了声音,语调里多了几分埋怨的意味,“小顾不知道怎么回事,铁了心要买这些东西。我说要健身指节去健身房好了,她不听,非要在家里锻炼。”   “哦——”余温沁强忍着笑意颔首,善解人意道,“夏天太阳大,我们都不太愿意出门。”   “你们这些年轻人哟。”张姨用无可奈何的语气半开玩笑道,“多出去晒晒太阳还补钙呢,多健康!”   “是的。”余温沁附和道,“补钙。”   *   临近十一点,503逐渐安静下来。   张姨在给顾良忱做饭,顾良忱从工作室下来,看着充斥着健身器材的客厅,摁着手指关节,舒展了下筋骨。   “下来啦。”张姨搁下手中的刀具,转身看向顾良忱,“洗洗手,再过十来分钟就能吃饭了。”   “我试试器材。”顾良忱对张姨道,“好久没锻炼了。”   张姨将清蒸鱼端上桌,擦了擦手看着跃跃欲试的顾良忱嗔怪道:“照着你的要求,准备的都是鸡肉鱼肉和牛肉,冰箱里的猪肉我回头带回家。”   “还有冷藏室的饮料,您带回去给小治喝吧。”顾良忱顿了顿,又想起了什么,“果汁那些他喝没事,碳酸饮料就不要给他喝了。”   “好,好……”张姨道,“都听你的。”   顾良忱难得露笑意:“谢谢张姨了。”   “跟我提什么谢呢。”张姨走进厨房,继续忙活。   顾良忱开了个慢速,在跑步机上跑了十来分钟就累了。   她喘着气,扶着膝盖下来,深切感受到自己这些年确实是虚了。   “难怪抱不动余温沁了。”顾良忱在心中叹气道。   一想起昨天的丢人时刻,顾良忱就不累了,她又充满了干劲,擦了擦汗,继续锻炼。   半个小时过去了,张姨盛好了饭,一直在等她。   饥肠辘辘的顾良忱冲完澡出来,张姨却不许她立即吃饭,非要她休息满半小时再进餐。   顾良忱干脆咸鱼摊在沙发上,刷起了微博。   许是最近和猫猫狗狗接触多了,微博都开始给她推送萌宠话题了。   百无聊赖的顾良忱刷了几条,眸子倏的亮了——她好像看到了茗茗。   指尖比脑子的反应还要快,顾良忱回过神时,手机屏幕已经停留在了博主精选上。   该博博主名叫“温氏拆迁队”,顾良忱在心底莫名的声音指引下,盯着博主的相册一直刷一直刷……   慢慢的,她看到泡在浴缸里海豹似的大白,被风吹的舌头乱飞的主任,窝在沙发上睡觉的茗茗,上蹿下跳的三花以及疯狂干饭的胖橘……   最后的最后,顾良忱刷到了一只会飞的小老鼠,她百度了下才知道那是只蜜袋鼯。   博主最近拍摄的一组相片中,家具摆设和余温沁家别无二致。   联系起余温沁昨天说的话,顾良忱心跳加速,立即点击了关注。   休息满了半小时,张姨再次叫顾良忱吃饭,唤了好几声顾良忱才答应。   临近十二点时,张姨和顾良忱才坐上了餐桌。   张姨觉得边玩手机边吃饭是非常不好的习惯,忍不住提醒了下顾良忱,顾良忱嘴上答应,眼睛还是偷偷往手机屏幕瞄。   张姨瞥了眼,看到手机屏幕上的直播二字。   “你在看直播?”张姨问。   “哪里有直播?”顾良忱傻傻道。   “喏——”张姨用筷子尾朝“直播”二字的方向指了指。   顾良忱搁下筷子,迅速戳了进去。 第16章   直播间播着舒缓的音乐,镜头对着半人高的猫爬架,记录着三只长在“树上”的猫猫。   顾良忱故意背过张姨,绕到客厅看屏幕。张姨腹诽了两句,将东西垒好了碗筷,端去了水池。   威风凛凛地攀在猫爬架最上方的,是高冷的三花,懒洋洋肥肥瘫的是胖橘,体态优雅坐在最下方的,是最粘顾良忱的茗茗——是余温沁不错了。   顾良忱随手揪了个抱枕垫在颈下,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仰躺着看直播。   余温沁的直播是慢节奏的,没有人的踪迹,没有任何解说词,只有三只喵叽,安静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直播的前半个小时,弹幕从未有过间断,开播了一段时间后弹幕逐渐减少,后来就变成五六分钟更新一条了。   “呜呜,茗茗宝贝亲亲!”   “主任和大白居呢?”   “他俩要在猫猫队还能安生吗?”   “胖橘怎么瞅着更圆润了,嘿嘿嘿嘿,好可爱!”   “瞧给猪瘦的!”   “小猪咪给姨姨亲亲!”   ……   顾良忱看着它们,眼皮渐渐发重。她觉得,余温沁是故意把直播设在这个点的,也是故意不说话的,目的在于助眠,让观众过个安宁的午休。   这样安宁祥和的氛围维持了一个多小时,直播间屏幕被一波打赏刷屏了。   顾良忱被眼花缭乱的特效弄醒了,她琢磨了一会儿才弄清楚了状况。   这位名称为“温家小娇妻”的网友,一次性给余温沁刷了两百多元礼物,屏幕上跳出了一串感谢语。   顾良忱不知不觉间蹙起了眉,她觉得“温家小娇妻”这五个字非常扎眼,扎眼到她看一眼直播都觉得痛苦的程度。   系统提示语浮在留言最上方,老半天都没消下去。顾良忱越看越糟心,她先是关闭弹幕,后是仔细琢磨了一通设置,这一系列感谢语仍旧浮在最上方。   “温家小娇妻”这五个字像是魔咒,紧紧箍着顾良忱的脑袋。   她捏着眉心告诫自己要冷静,因为焦躁,指节忽急忽慢地敲击着茶几。   收拾完碗筷的张姨见顾良忱这副模样,以为她是有哪里不舒服,关切地上前询问情况。   “又头疼了吗?”张姨搁下一杯温水,“实在不舒服要去医院看看了。”   “就是有点困了。”顾良忱睁开眼睛,安抚张姨似的勾起笑,“睡一会就好了。”   “那你还看直播。”张姨指了下顾良忱的手机,“你们这些孩子哟,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眼见张姨就要开始长篇大论地数落自己了,顾良忱忙摁灭屏幕道:“我这就回房间睡觉,不看手机了。”   张姨略感满意:“不过午睡也不要睡太久,睡太久也对身体不好,我看微信朋友圈转的,睡二十分钟到四十分钟最恰当,多了……”   “我休息半小时就好,您看,闹铃我都订好了。”顾良忱匆忙起身,脚底抹油似的往外走,“我先回房间了。”   张姨看着她的背影直叹气。   *   顾良忱呈“大”字状,倒在柔软的被子上,闷了几分钟才抬头。   她远远地看了眼手机,发现“温家小娇妻”又刷礼物了,心情更糟糕了。   因为怕张姨发现,顾良忱特地将手机调成了静音。   屏幕上,软萌优雅的茗茗已经凑近了地上安放的摄像头,一脸好奇地探出了jiojio。   这一幕出现后,弹幕突然多了许多,“温家小娇妻”的礼物特效也更壮观了。   顾良忱倏的坐起身,嘴角还含着一根发。   外边隐约传来阖门声,张姨应当是走了。   顾良忱迅速调整大音量,开始琢磨如何刷礼物。   摁来摁去,顾良忱终于摸清楚了操作,一次性给充值了四位数。   预备刷频前,顾良忱特地检查了账号,确定是小号后才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   关乎感谢“温家小娇妻”的提示语很快被另外一个名字压了下去。昵称为“诚”的网友很快以雷霆之势霸占了榜首。   “温家小娇妻”是余温沁账号下的常客,余温沁偶尔也会与她互动。   平日里,余温沁直播都会关闭打赏功能,今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打赏功能一直是开着的。   “温家小娇妻”带头后,铁粉们也开始刷礼物了,不过数额并不大。   当“诚”这个略显古板的昵称占领榜首时,观看直播的粉丝还处于懵圈状态。   “温家小娇妻”反应迅速,立马刷了新一波礼物重归最高位。   “诚”不甘示弱,很快刷了一波大额礼物重新占领榜首。   如此循环往复了三四分钟,弹幕里有人小心翼翼的发出了句:   “这是……打起来了?”   “芜湖~茗妈魅力无边!”   “我靠我靠,有生之年系列,温队长今天怎么整的?”   “博主呢,博主呢,你这边榜一大哥和榜二大哥打起来了!”   ……   片刻后,“温家小娇妻”出现在了评论里:“是女生,不是男的。”   “‘诚’好像是的男的,更劲爆了!”   “小姐姐加油,冲鸭!”   “慕名围观前排大佬打架”   “博主照理来说是不会开打赏的,她人哪里去了?”   ……   顾良忱靠着枕头,亮度很低的手机屏幕映着她略显淡漠的流畅侧脸。   她又充值了四位数,一次性全打赏了出去,根本不带眨眼。   弹幕又炸了。   “我靠我靠,有钱就是任性!”   “救命,这种打赏什么时候能轮到我头上,呜呜呜呜呜”   “土豪,饭饭,饿饿!”   “这么大数额,没必要了吧【黄豆流汗jpg.】”   “楼上的酸味隔着屏幕都飘到我这了。”   “茗妈救助小流浪,不接推广,之前又不开打赏,这波是回血,她值得!”   “茗妈值得!”   “她值得!”   *   午睡过后,余温沁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卧室出来,趿着拖鞋凑近直播了快一小时的备用手机。   经过半小时的角逐,“温家小娇妻”最终惜败给了“诚”大佬。   余温沁看着屏幕上那片蔚为壮观的提示语,怔愣了片刻才弄清楚了状况。   她脑袋嗡了下,慌忙检查直播设置——今天中午她困得厉害,照例打开了每天中午的直播,因为迷糊忘记关闭打赏设置,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余温沁看多了那种用着血汗钱,甚至治病钱打赏主播导致家破人亡的新闻。她害怕这种情况发生在自己身上,因而一直是拒绝打赏的。   现在的状况令她很懊恼。   解释完原因,余温沁迅速结束了直播,联系“温家小娇妻”和“诚”退款。   观众的打赏一部分用于缴纳平台的运营维护费用,余温沁账户里的只有分成后余下的,她再通过平台退款,又要损失一笔运营维护费。   思忖良久,余温沁决定通过第三方渠道退还这笔钱。她私信了“诚”和“温家小娇妻”,说明了情况,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温家小娇妻”那边表示体谅,倒是“诚”一直没给回复。 第17章   顾良忱盯着“温氏拆迁队”发来的私信,陷入了沉思。   她之前没看过余温沁的直播,没想她会对打赏这件事这么执着。   顾良忱故意不回消息,余温沁就孜孜不倦地发消息。   温氏拆迁队:“先生你好,我是刚刚你打赏的那个博主。今天直播时我忘记关闭打赏功能了,今天的打赏我想全部退还。”   温氏拆迁队:“平台分成我没办法退还,再走平台路线需要再给部分分成。我可以走第三方平台将我收到的打赏还给您。”   ……   顾良忱看着“先生”这个称呼,再次陷入沉思。   她点进了自己的资料墙,看到默认性别显示的“男”,年龄显示的是42,最新一条点赞是关于金价波动的。   顾良忱:……   怪不得弹幕里都称呼她为“土豪”。   这几天和余温沁接触下来,顾良忱是真切感受到余温沁确实是在“放血”救治流浪猫。顾良忱并不缺这几千元,她只想给余温沁“回一点血”。   她略作思索,决定将土豪这个身份贯彻到底。   诚:“不缺钱,不需要你退还。”   温氏拆迁队:“我也并不要这几千元,今天的打赏功能确实是因为失误才开启的。”   顾良忱在心中叹道,四年不见,余温沁还是一如既往的有原则,执着坚定,有时候甚至一根筋,热爱钻牛角尖。   诚:“你怎么这么倔呢?”   温氏拆迁队:“这不是倔,这是原则问题。”   诚:“我平时也很喜欢猫猫狗狗,看到你的直播心情愉悦,顺手就打赏了,没必要还了。”   屏幕那端的余温沁编辑了许久的消息,良久才回了消息。   温氏拆迁队:“叔叔,我真的很想把钱退给你。很感谢你的喜欢。但是我运营账号以来从来没收过任何打赏费用,直播流量分成足够我去救治这几只小流浪了。萌宠博主只是我的副业,我三次元也是有主业的,我并不需要这笔钱,这和我的原则相违背了。”   这些天里,顾良忱从没见到过余温沁上班,她一直以为余温沁是自由职业。前些天听余温沁提及了自媒体账号的运营,就天真的以为余温沁的职业就是萌宠博主。   顾良忱蹙眉,她好像对四年后的余温沁一无所知。   她在床上烙饼似的翻来覆去,滚了几分钟,脑海里突然闪出了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能不能通过这次交流,多了解一些余温沁?   指尖的动作比大脑的反应还要迅速。   诚:“首先,我不是叔叔,我是女性。”   发完这句顾良忱故意顿了半分钟,等待余温沁的反应。   温氏拆迁队:“!!!阿姨,对不起!我看了资料卡以为你是男性……”   顾良忱:……   阿姨总比叔叔好,顾良忱在心中道。   诚:“你是真的想要退钱吗?”   温氏拆迁队:“比真金还真。”   诚:“通过第三方平台吧,我不想被平台再分成了。”   几秒后,余温沁直接甩上了一串微信号。顾良忱搜了,这个账号和她列表里余温沁的账号并不是同一个。   顾良忱也申请了个小号,十分贴心的配了个莲花池子的头像,十分契合她现在“42岁老阿姨”的设定。她又搜索了关于诚信的名言,随便选了条贴上了自己的个性签名。   做完这一切,她给余温沁发去了好友申请。   *   几秒后,屏幕那端的余温沁收到了一条睡莲头像的好友申请,戳进去一瞧,签名栏上赫然列着冯玉祥的名言:“对人以诚信,人不欺我;对事以诚信,事无不成。”   余温沁虽然社交技能慢点,但是为人处世还是保留着戒备的。   她没有和“诚”阿姨多聊什么,转账后,请求“诚”阿姨截图发在平台动态界面。   “诚”阿姨欣然同意,当即截图发布在平台动态里。   临了时,“诚”阿姨问余温沁的工作情况。   诚:“你主业是老师?”   余温沁:“是。”   诚:“几号开学?”   余温沁:?   正常情况下,“诚”阿姨这个年纪的长辈一定会询问她是教中学还是小学的,教的是什么科目,但这个“诚”阿姨却反其道而行,问她几号要去上班……   她回道:“快了,马上。”   屏幕那端的顾良忱无语凝噎——余温沁的防备警惕能力也是满点的。   温氏拆迁队:“我要去遛狗了。”   诚:“再见。”   温氏拆迁队:“阿姨再见。”   为了模拟得逼真些,顾良忱特地在“再见”后边加上了微笑摆手的黄豆头。   这条消息发出去,她自己看了眼都觉得不寒而栗。   余温沁人缘好,跟五六十的大爷大妈也能聊起来,她非常淡定地回了顾良忱一个再见的黄豆头。   这天是聊不下去了,顾良忱和余温沁心照不宣的下了线。   今天这场乌龙整得余温沁头痛,按照惯例,大白和主任早该“刑满释放”了。余温沁一出房间,笼子里的狗子们就开始疯狂扒拉窄小的笼门。   这个点楼下的大爷大妈要么在超市乘凉,要么在提前准备晚饭,上班族也还没下班,附近高三党也没放学,余温沁把狗子放出来不会吵到人。   外边的太阳今天也不算烈。余温沁干脆给大白和主任套好牵引绳,抹了些防晒,准备牵着它们出门。   502的防盗门一打开,隔壁503就好像触碰了什么机关,紧随在后开了门。   “好巧。”顾良忱压着鸭舌帽沿,“你也要出去散步吗?”   余温沁微怔,两只狗子最先钻了出来,吐着舌头热情迎接顾良忱。   “大白,主任!”余温沁收短牵引绳,呵住了它们。   顾良忱这回对狗子们的忍耐力明显提高了许多。她只是下意识退却了一步,然后停在了原地。   “这会太阳小了点。”余温沁道,“我准备出去遛狗。”   顾良忱喉头发紧,心快跳到嗓子眼了。   “我可以一起吗?”她轻声征询。   “当然可以。”余温沁莞尔,“你要试试遛狗吗?”   顾良忱喉头滑动:“我,我试试。”   余温沁乖仔大白的牵引绳给了顾良忱。   大白很体贴主人,会顺从着主人的步伐散步,不会像主任那样一出门就开始撒丫子狂蹦。   顾良忱克制住内心的恐惧,从余温沁手中接过大白的牵引绳。   指尖像触碰的刹那,余温沁觉察到了顾良忱的轻颤。   “很害怕吗?”余温沁问。   “怎么会……”顾良忱继续嘴硬,“不过是牵个狗……”   嘴上说着不害怕,可实际上,牵引绳的末端却从顾良忱掌心滑落,直直的落到了大白屁股后边。   余温沁眸中隐隐显出些担忧,她浅声道问道:“真的不怕吗?”   顾良忱沉默了半晌,小声道:“还是有点怕的……”   余温沁轻笑了声,顾良忱迅速脸红。 第18章   “还是有点怕的……”顾良忱欲言又止。   “我来吧。”余温沁笑着道。   顾良忱的脸更红了。   她将牵引绳拾起,迅速跟大白隔开距离,偏首对余温沁道:“我能行。”   余温沁见顾良忱无比坚定,只得和她并肩而行。她怕顾良忱害怕,轻轻把住了离顾良忱指节不远处的一段绳子——这下可以说是余温沁牵着顾良忱走,也可以说是顾良忱牵着余温沁走了。   有了余温沁把关,顾良忱定下了心神。主动和余温沁说起了话。   她是个直来直去的人,没有什么说话的艺术细胞,开口前在脑海里演示了十来遍。   “你这几天忙吗?”顾良忱问。   余温沁有些摸不着头脑:“还好,暑假挺清闲的。”   顾良忱顺势道:“你现在在当老师?”   不读书了还能休寒暑假的也就剩下教师这个职业了,余温沁并不惊讶顾良忱能这么轻易猜出她的职业。   “嗯。”余温沁将牵引绳抵着大拇指饶了圈“在陵城一中当历史老师。”   “离得近,通勤方便。”顾良忱望着自己的指尖,“也很适合你。”   “开学之后,猫猫狗狗们怎么办?”顾良忱问。   “平时家里只有茗茗和主任。”余温沁答道,“大白是我爸妈领回家的,他们最近旅游去了,所以一直是我照顾。”   顿了顿,她道:“三花和胖橘都是我捡回家的小流浪,最近也都找到领养人了,下周就要去新家了。”   顾良忱略感失落,她其实也挺喜欢胖橘和三花的,虽然这两只都不算亲近她。   今天的绝大多数时间里顾良忱都在翻阅余温沁的动态。她看过了三花和胖橘被余温沁带去接种疫苗和绝育的视频——余温沁可以算是承担了养猫第一年内的绝大多数成本,真真是应了粉丝说的“放血槽救助流浪猫”。   大部分人能做到的可能只是定期投喂,余温沁做的要更深一层。“绑架代替购买”的号召力有时会很微弱,因为养宠物需要成本,这里的成本不单单是金钱方面的,更有人的精力和感情。   小猫们因为长久流浪,身上可能携带病菌,严重的可能生病甚至残疾。它们流浪时养成的习惯很难改变,让它们养成定点如厕和能让人适应的作息难度也不小。与其花费大价钱去治疗一只流浪猫,费尽心思去培养它们的“好习惯”,很多人还是更愿意去购买品种猫。   余温沁担下了小流浪的前期花费,也培养了它们的习惯,这样才能提高他们被领养的概率。   “你这样真的不亏本吗?”顾良忱尽量用轻松的语气道,“相处这么久,早就有感情了。”   余温沁叹气道:“没办法,我要上班,家里也装不下这么多猫。”   顾良忱正想说话,忽然觉察到了指尖的触感。   刚才她们说话时,指尖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触碰在了一起,余温沁此刻牵着的不是绳子,而是顾良忱的指尖。   余温沁注意到了顾良忱的视线,后知后觉地将手指移到了牵引绳下端。   “不好意思,没注意。”这回换余温沁脸红了。   她们停在了一处花店前,顾良忱忽略了余温沁的道歉,指了指阿婆桶里的花。   “是桔梗花。”余温沁换了只手握住牵引绳,神色没有变化。   泛着淡粉色的桔梗花窝在木桶中,显得淡雅而庄重。花店在她们的对面,隔着马路,顾良忱的脚步彻底顿住了。   顾良忱记得,大学时余温沁最喜欢桔梗花了。   桔梗花的花语是永恒的爱意。   顾良忱送的玫瑰她会好好养护,直至凋零。而顾良忱送给她的洋桔梗,余温沁一定会收好,即便花瓣干枯了,也会夹在书中保存。   余温沁舍不得丢掉她送的花,将几乎所有干枯的花瓣都收到了自制小口袋里,制作成了小香囊。她和顾良忱一人一个,余温沁将她的放在包里,顾良忱将自己的挂在包上。   “回不去了。”蓦的,顾良忱耳边响起了这句话。   在她阖眸之际,脑海里浮现了余温沁敛眸亲吻花瓣的场景。   对比起现在余温沁的淡漠,顾良忱的心微痛。   阿婆正在扎花,注意到她们的视线,抬眸笑了笑,脸上的皱纹绽开了。   “要去看看吗?”顾良忱问。   余温沁只是摇头。   阿婆的孙女似是注意到了她们,不知不觉间放下了手中的彩带,起身看着余温沁和顾良忱牵着的大白和主任。   阿婆笑容慈祥的朝她点头,小女孩小跑着穿过马路,来到了顾良忱和余温沁身边。   “姐姐,我可以摸摸它们吗?”   余温沁微笑着矮下身,让自己的视线和她齐平:“当然可以啦,它们很乖的。”   小女孩小心翼翼地探出掌心,贴近了毛茸茸的大白。大白乖乖地让她rua了一回脑袋。   大白rua完就是主任了。余温沁怕主任调皮,特地用胳膊挡住了主任的前爪。   主任对小号人类一直很友好,安安静静地坐着任由小女生rua。   “它们好乖哦,好听话。”女生说。   “是呀。”余温沁觉得这个女生笑起来很可爱,不由得放软了声音。   比起游刃有余的余温沁,顾良忱因为社恐,倒显得有些高冷了。   阿婆在马路那端唤道:“囡囡,回来啦。”   余温沁直起身,先牵住女生的手腕,确定路上没有车辆后才松开。   女生又小跑着回到阿婆身边,双马尾一颠一颠的,很是轻快。   夕阳西下,小小的花店前,扎绳的阿婆和轻快奔跑的女孩……   顾良忱脑海里已经有了一幅画了。   “走了。”余温沁对略有些失神的顾良忱道。   顾良忱回神之际,看到了余温沁的视线又落在了那些淡粉色的桔梗上。   这个回眸转瞬即逝,似是漫不经心。   大白和主任已经在余温沁的牵引下前进了,顾良忱跟着行出了十几米,很快停住了。   “在这里等我一下可以吗?”顾良忱松开牵引绳,用恳切的眼神看着余温沁。   余温沁微颔首,顾良忱快步穿过马路,奔向花店。   她看到顾良忱弯着腰和阿婆说着什么,眸中映着夕阳柔和的光亮,影子也被拉得很长很长。   阿婆再次绽开笑容,从木桶里挑出一枝漂亮的桔梗交给了顾良忱。 第19章   顾良忱很久没有和张姨以外的陌生人说过话了。阿婆见她欲言又止,眺望了眼远处的余温沁明白了什么,从木桶里挑出了一朵花瓣还沾着水的新鲜桔梗。   “送给你了。”阿婆很是慷慨地递给顾良忱。   “谢谢。”顾良忱感激道。   虽然余温沁早就知道她去做什么了,顾良忱还是将洋桔梗藏在身后,捏着它快步走向余温沁。   老城区地住房整体不高,傍晚时可以很轻易地看到天际的霞光和落日。   顾良忱踏着夕阳朝余温沁奔来,面上挂着腼腆的笑。   她在余温沁面前停下,微微喘息,略带怯意地将身后藏着的花递给她。   “呐。”顾良忱浅笑道,“送给你。”   余温沁将牵引绳别到身后,接过顾良忱递来的花,像过去那样放在鼻尖轻嗅。   “谢谢。”她道。   刹那间,顾良忱眼前的余温沁和大学时那个容易害羞的女生重叠了。   顾良忱耳廓泛红,一时忘了自己怕狗。主任边蹦跶边叫提醒她自己的存在。   回去的路上,顾良忱窝在余温沁身后,安全抵达楼道。   “我先回去了。”顾良忱道。   余温沁打开门,先放两只狗子入内,虚虚掩着门。   她还未来得及和顾良忱说上话,茗茗便钻了出来,喵喵叫着冲向顾良忱。   顾良忱一矮身,茗茗便扑进了她的怀里,然后还转过身,窝在顾良忱身上直勾勾的盯着余温沁。   不知为什么,余温沁总觉得茗茗的眼里充满了挑衅,好像要跟她抢人似的。   “回家了。”余温沁蹲下身,视线和顾良忱齐平,摸了摸茗茗。   茗茗别过圆脸,整只猫都黏在了顾良忱身上,用实际行动告诉余温沁,自己不想回家。   “今天是怎么回事?”余温沁摸不着头脑,“怎么这么黏你?”   往常茗茗也喜欢顾良忱,但是今天已经黏到了不搭理余温沁这个正牌铲屎官的地步了。   顾良忱尝试摸了下茗茗的下巴,茗茗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阖上了眼睛。   安静了几分钟,余温沁和顾良忱对视一眼。顾良忱会意,小心翼翼地将茗茗送到余温沁怀里,余温沁还没来得及接,茗茗便跳了下来。   余温沁有些小受伤,她数落茗茗道:“你怎么能这么没良心呢。”   茗茗喵呜声,容忍余温沁rua了几下,重新坐到顾良忱脚边。   顾良忱刚一开门,茗茗就钻了进去。   余温沁:……   “要不让它先在我这里玩一会?”顾良忱道,“过一会你来接它?”   余温沁颔首:“它要找猫砂盆或者渴了饿了会喵喵叫的。”   “我知道。”顾良忱像抱婴儿那样抱起茗茗,“茗茗这么乖,不可能不听话的。”   *   顾良忱果真抱着茗茗回家了,余温沁犹豫再三,还是给顾良忱送去了个铲干净的猫砂盆。   顾良忱到哪里,茗茗也就跟到哪里。   她去画室打了个草图,茗茗就一直端坐在她身边观望。等到画纸上的“人”渐渐显出轮廓时,茗茗跳上了顾良忱的膝头,好似认出了画纸上的人。   “喵呜~”茗茗如果能说话,一定是在叫“妈妈”。   顾良忱rua着怀里的毛绒脑袋,低低道:“你也认出来了吗。”   茗茗又喵呜了声,表示回应。   画上的余温沁敛眸嗅着花,眉眼温婉,相较于曾经更知性优雅了。   顾良忱换了张画纸,很快给茗茗画了幅速写。   茗茗和画里的黑白小猫咪对视,伸出爪爪开始试探。   顾良忱被逗笑了,托起它的爪爪站起来。   茗茗长牙舞爪,呲牙咧嘴地攻击画里的小猫咪。   忙活了一个多小时,顾良忱抱着茗茗下楼了。茗茗很快从她怀里跳了出来,主动去了猫砂盆。   约定的时间到了,顾良忱家的门铃响了,余温沁立在门前。   顾良忱又携着茗茗去开门。   “该吃饭了。”余温沁俯视着端坐着的茗茗,“今天做了新鲜鸡胸肉,你不吃就没有了。”   茗茗太聪明了,它听懂了,很快就钻回了家。   “留不住。”顾良忱打趣道,“还是自己家好。”   “要一起吃晚餐吗?”余温沁没急着走。   顾良忱觉得自己这个星期蹭了太多饭,不好意思地摇头拒绝了。   余温沁颔了下首:“那我先回去了。”   “等等。”顾良忱忽然叫住她。   余温沁顿住脚步:“怎么了?”   她心头其实涌上了那么丝惊喜,以为顾良忱突然转变了主意。   “那只小流浪……”顾良忱顿了下道,“可以接回家了吗?”   “应该康复了。”余温沁刚漾起温度的心倏的冷了下去,“我明天接它回家。”   顾良忱听罢,语调忽有些急促:“我陪你去。”   “好。”余温沁莞尔。   顾良忱阖上门,倒在沙发上,觉得自己今天都很美满。   窗外早就暗了下去,华灯初上,寂静片刻后,城市又重新迎来喧嚣。   室内很暗,顾良忱却不想开灯,任由黑暗充满整个客厅。   角落里茗茗的猫砂盆仍在,顾良忱望着它,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孤独。   她忽然觉得,养只宠物作伴其实也很不错。   顾良忱探出指尖去触摸这片虚无,心里落空空的。   因为太过安静,她觉得自己甚至能听到小区外的车流声和鸣笛声。   枯燥地躺了一会,顾良忱摸出压在身下的手机,重新翻起了余温沁的微博。   余温沁的动态更新了,时间显示两分钟前。   温氏拆迁队:“一只一心准备潜逃隔壁邻居家的小猫咪【愤怒jpg.】”文字下方配上了一段十五秒的视频,视频中,茗茗正在奋力挠门,企图出去,饶是余温沁怎么哄它都守在门口。   顾良忱点开评论区,扫了两眼。   “big胆,竟然敢叛逃!【doge】”   “芜湖,隔壁邻居魅力是有多大,茗茗非要过去?”   “茗茗:给你三秒,交出所有猫条,不然我就叛逃隔壁!”   ……   动态发布不是很久,评论稀稀落落的,顾良忱十几秒便浏览完了。她下意识刷新了下,发现第二条评论忽然浮上去了,定睛一瞧,是博主回复了。   温氏拆迁队:“人美心善,魅力很大。”   这条评论下很快被盖起了楼层。   二楼:“会是姻缘吗(bushi”   三楼:“一定是个个高人帅的小哥哥【doge】”   四楼:“已经说了是人美心善了,肯定是小姐姐!”   五楼:“氛围忽然橘里橘气起来。”   顾良忱的脑袋卡壳了半分钟,忽然意识到这个“人美心善,魅力很大的邻居”是指她自己。   她将手机放在心口,心脏暖得好似泡在了温水里。顾良忱在沙发上翻了个滚,险些滚下去。   疯狂乐呵了两分钟,顾良忱终于冷静下来,思忖了片刻,转为了“诚”阿姨的富婆语气评论了个打着问号的表情。   楼下很快有人发现了她。   七楼:“捕捉一只野生富婆!”   八楼:“这个氛围逐渐焦灼了起来(不对劲”   九楼:“是三角恋的氛围(bushi”   十楼:“诚阿姨应该是不理解年轻人的玩笑的,不要过火。人家应该只是好奇。”   ……   顾良忱和余温沁都没再回复评论区。   又过了五分钟,顾良忱家的门铃又响起了。   她去开门,看到了门外抱着全套设备的余温沁。   “茗茗闹腾半小时要过来了。”余温沁无奈道,“我管不住,只能先送过来。”   顾良忱打开灯,示意她们先进来。   503的冷气依旧开得很足,余温沁一进来就觉得自己起了层鸡皮疙瘩。   “你冷气开的多少度?”余温沁问。   “二十三度。”顾良忱阖门道。   “我觉得有点冷。”余温沁浅声道。   顾良忱很快摸出了遥控器提高了五六度。   “我明白茗茗为什么非要来你家了。”余温沁感受着冷气,“它觉得我家活动范围太小了。”   顾良忱摆好余温沁带来的猫窝垫子,以及两个装粮的罐子,叉着腰道:“我们两个房子,面积不是差不多吗?”   “我家没有中央空调,客厅没有冷气这几天一个房间放狗子,一个小房间装猫,茗茗估计是嫌弃三花和胖橘烦人。”余温沁rua着茗茗道,“是不是呀?”   茗茗喵呜了声,蹭了蹭余温沁的掌心,表示赞同。   “好了。”余温沁起身,“我回去了,你自己窝在这里吹空调吧。”   顾良忱的视线从未离开余温沁,追随了她一路。   很快,茗茗意识到了余温沁要离开,火速追了上去。   在余温沁即将开门的刹那,茗茗扑住了余温沁的小腿,不许她离开。   “怎么了?”余温沁重新矮身,别过落下的碎发。   “喵呜~”茗茗眼巴巴地看着她,用眼神在恳求她不要走。   “不行哦,我要照顾的不止你一个小猫咪,你不能太自私。”余温沁像哄小孩一样劝说茗茗。   “喵呜~”茗茗不肯撒手。   顾良忱忍俊不禁:“它好像真的能听懂你说话。”   “宠物能感知到你的情绪的。”余温沁温柔地给茗茗顺毛,“它们也是讲道理的。”   顾良忱扶着膝盖,弯下腰,学着余温沁的语调,温声道:“茗茗要听话。” 第20章   “要陪它一会吗?”顾良忱问。   茗茗附和地喵呜,轻咬余温沁的裤脚表示挽留。   “这会突然舍不得我啦?”余温沁眉眼弯弯,“刚刚还恨不得破门而出。”   “我去给你泡茶。”顾良忱心情愉悦,“想喝什么?”   余温沁本想说自己不渴,可看到顾良忱期盼的眼睛就忘了拒绝。   “随便什么都行。”她道。   顾良忱特地翻箱倒柜,找到了余温沁过去很喜欢喝的一款红茶,贴心的晾凉了些才端给余温沁。   彼时余温沁正抱着茗茗坐在沙发边,茗茗翻了肚皮要铲屎官摸摸。   “谢谢。”余温沁腾出只手接了茶,轻声道。   茗茗嗅到了茶香,很快蹦跶起来探看。   “喵呜~”茗茗腾出了只手去够余温沁拿远的茶杯。   “猫不能喝这个。”顾忱接过在余温沁怀里捣乱的茗茗,“只有你妈妈能喝。”   余温沁动态下的粉丝多称呼她为茗茗妈,顾良忱延续了这个称呼。   折腾了大半天,余温沁确实是渴了。她先抿了一口,确信温度适宜后,一气喝了大半。   顾良忱坐在她身侧,和余温沁隔着些距离。茗茗从顾良忱膝上跳到余温沁膝上,然后再跳回顾良忱膝上,好不热闹。   “三花和胖橘什么时候去新家?”顾良忱rua猫身,余温沁rua猫头,茗茗负责伸懒腰享受。   “我这周六送它们过去,顺便看看它们新家的封窗怎么样。”余温沁的语调听起来略有些落寞。   顾良忱很快觉察到了。   “我陪你去吧,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她自告奋勇道。   余温沁不觉间露出疑惑的神情,好像自她和顾良忱重逢后,顾良忱也一直没上过班。   “我现在在做插画。”顾良忱看出了她的疑惑,解释道,“画画停停,很清闲。”   她们一搭没一搭地撸着猫,一刻钟过去了,茗茗开始犯困,最终窝在顾良忱和余温沁中间的间隙睡去了。   余温沁轻轻起身,用极低的声音对顾良忱道:“我先回去了。”   顾良忱没听清,眨了下眼睛。余温沁贴近了她,和她拉近距离。   “我先回去了。”   离得这样近,顾良忱能感觉到余温沁温热的鼻息。她的耳廓倏的泛起了桃红。   成年猫猫很懒。   余温沁走后,顾良忱冲了个澡,换了身长袖睡衣出来,茗茗还在呼呼大睡。   顾良忱坐在地上铺设的毯子上,伸出食指戳着茗茗软乎乎的都皮。   起初,茗茗没有什么反应,后来茗茗伸了个拦腰,揣起了爪爪缩成一团睡觉。   余温沁照料猫咪很细心,布偶虽然毛长,但茗茗干干净净,身上一点异味都没有。   墙上的钟摆指针移到了十的位置,茗茗张开了前后jiojio,爪爪也开了花,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醒来。   打哈欠会传染,顾良忱看着茗茗张大的嘴巴,自己也困了。   “你还准备回家吗?”顾良忱喃喃道。   茗茗的肉垫搭在了顾良忱的手背,暖暖的,熨烫着顾良忱的心。   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温馨了,不禁让茗茗多“蹂\'躏”了会。   顾良忱给余温沁发消息:“茗茗今天留在我家吗?”   信息发出去了半分钟,顾良忱忽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这个莲花头像怎么有点眼生?   许是因为困倦,顾良忱的反应速度慢了许多。她望天,片刻后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立即长摁撤回。   “好险。”顾良忱松了口气,在心中道。   她先将又陷入熟睡的茗茗抱去了卧室,等待了十多分钟才切号给余温沁发去了消息。   *   余温沁洗完澡出来,准备吹个头发去接茗茗。手机屏幕上跳出了一条消息提醒。余温沁戳了进去。   顾良忱:“茗茗睡着了,今天留在我家吗?”   她的头像是一片浩渺的手绘星空。余温沁的指尖触碰着屏幕,望着顾良忱的名字,脑海里浮现了顾良忱晚上给她开门时的情景——她连灯都没开,整个人显得很孤寂。   余温沁将输入好的消息删掉,重新输入:“我明天去接它。”   顾良忱回复得很快:“晚安。”   余温沁回复道:“晚安。”   微博的提示音一直在响,余温沁退出对话栏,看着满屏的催更,有些惆怅。   按照惯例,今天她该更新了。   距离周四结束还有不到两个小时,写拍摄脚本是根本来不及了,余温沁思来想去,最终决定修一组照片当作更新。   想起账号,余温沁就记起了那个“诚”阿姨,她切了号去看消息,发现二十分钟前,“诚”阿姨发了条消息又迅速撤回了。   余温沁回复两个黄豆挠头带有问号的表情。   “诚”阿姨没有回复,估计是睡觉去了。   忙完了这些,余温沁眼皮发粘,当她吹完发,真的倒在床上时却不困了——她一阖眼,脑海里就全是顾良忱捏着花迎着晚风向她奔来的场景。   余温沁脑海里的画面从未如此鲜活过,她捂着怦怦跳动的心脏,睁开了眼睛。   房间里的空调开的二十九度,余温沁决定有些热,调到了二十六度。   老式小区的好处就在于,入了夜,一切都会变得非常静谧。   万籁俱寂中,余温沁好似听到了钟摆细碎的声响——滴滴答答,滴滴答答。   她睡不着,登录了很久没有看的漫音app。不在线的这段时间里,酌然太太也没给她发过消息。   《弃戒》在这两个星期一共更新了一话,评论区哀嚎成一片,“跪求”解谜新邻居的身份。   余温沁很快看完了这话,在评论区留言:“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弃戒》两次更新时间间隔了快半个月了,余温沁都快记不得前面的剧情了。暑假不用上班,余温沁干脆从第一话看了起来。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钟表指针很快来到了“2”,余温沁终于有了睡意。   手机熄屏还没三分钟,外边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余温沁吓了一跳,惊出了一身冷汗。她忙按开了房间的灯,撑身倾听。   大白和主任也醒了,汪汪大叫起来,盖住了这突如其来的夜半敲门声。 第21章   这个点不管是楼下住户或者是邻居都不该过来。   余温沁了解顾良忱,知道她虽然不善言辞,但是心思细腻。如果门外的是顾良忱,她一定会先电话通知余温沁,然后才过来。   凌晨两点,寂静的老式小区,乌漆嘛黑的客厅,家中只有一人。   犬吠声更是加重了紧张恐怖的氛围感,短短的几分钟,余温沁脑海里涌现出了无数的恐怖故事和凶杀案件。   说不害怕是假的,余温沁没敢出房间,靠着门惊出一身冷汗。   片刻后,敲门声低了许多,听着像是从隔壁传来的。   隔壁的声响听着不像是用力敲门了,倒像是砸门了。   如此一来,门外的人更不可能是顾良忱了。   手机震动了下,余温沁垂首去看,发现了顾良忱发来的消息。   “你敲门了吗?”   就这一句话,余温沁觉得自己身上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亲身经历的事情远比鬼故事更恐怖。   余温沁回复道:“502的门也被敲了,狗叫了门外的人就转去敲503的门了。”   几秒后,顾良忱回复了个:“?”   这下她们都吓到了。   脑海里倒没有什么鬼故事,作为两个成年人,顾良忱和余温沁意识到,这会可能是贼来踩点。   陵城的治安一直很不错,郁郁不得志或者是意外落水丧生都是这个十八线城市天大的新闻。余温沁在这里成长,很少听到住户家里进贼的消息。   可着不代表没有。   顾良忱的反应要比余温沁镇静,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在网上搜索了男性问话的声音播放,打开了客厅的灯。   片刻后,敲门声果然停止了,奔进小房间牵大白和主任的余温沁和客厅内的顾良忱同时听到了沉闷迅速的脚步声。   脚步声淡去后,顾良忱给余温沁发消息:“人应该走了。你别去开门,等到天亮再说。”   余温沁看着她的消息,觉得顾良忱应该比她还要后怕。   “你怕吗?”余温沁问她。   “怎么可能不怕。”顾良忱发完这句又补充道,“但是怕不管用。”   沉默了良久,余温沁从小房间出去,牵着两只狗子去关窗。   楼下的路灯坏了,车库旁是黑漆漆的一片。她锁好家里所有的窗户,拉上窗帘。同一时刻,顾良忱费尽力气推着沉重的实木酒柜横梗在门前,和茗茗一道抵着墙壁枯坐。   周四的这天,心有余悸的两人都是一夜未眠。   清晨四五点这块,天刚蒙蒙亮,窗外飞鸟颉颃,发出各类清脆的叫声。   实在是睡不着,余温沁抚着对话框,误触了视频按键。   顾良忱很快接了。   余温沁听到她的声音,心下一酸。   “天快亮了。”顾良忱抱着茗茗回到房间,满是倦色道。   “单元门已经很久没关过了,低楼层的老人不会操作,渐渐就弃置了。”余温沁道。   “门都锈蚀了,肯定是很久没用过了。”顾良忱揉着眉心,眼底藏着血丝。   余温沁看到她这副模样,有些揪心。   “我关窗的时候看到有人从坏了的路灯那边开摩托走了。”余温沁惆怅道,“我思来想去,觉得是502闲置太久,被盯上了。”   “早上一起去保卫室调监控吧。”顾良忱提议道,“如果确定是小偷踩点,就反馈给物业和社区。”   余温沁颔首,身旁的二哈将她挤到了一边,冲着手机屏幕里的顾良忱疯狂吐舌头。   原本紧张的氛围有所缓和,隔着屏幕,顾良忱并不惧怕大狗。她盘着腿,将茗茗抱到身前和主任一起视频。   “喵呜~”   “呜汪~”   一猫一狗进行了简短的对话。   久坐腰酸背痛,余温沁和顾良忱各自回了房间,倒在了软和的床上。顾良忱习惯性地和余温沁说话,哄她入眠。   过去,她们放长假回家,经常这样躲在各自的棉被里,煲着电话粥哄对方入睡。   起初她还会回答顾良忱的话,后来说话就渐渐的驴唇不对马嘴了。余温沁眼皮发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顾良忱就这样就这样聊了许久,窗外的天空从刚泛起鱼肚白,一直到敞亮。   大爷大妈们起早锻炼,不一会室外就变得喧嚣。   顾良忱隔着屏幕,轻轻触碰余温沁熟睡时安恬的眉眼,心脏温热。   *   将近八点时,在生物钟的驱动下,余温沁醒了过来。因为没睡好,头痛得有些厉害。   视频还未挂断,余温沁摸出陷在被子里的手机,看到了顾良忱的睡颜。   沉浸已久的记忆和情绪翻涌上来,余温沁凝望着她,很想亲吻她的眉眼。   她既不忍心按照约定叫醒顾良忱,又不忍心挂断视频电话,纠结了许久,决定就这样一觉睡到自然醒。   临近中午,顾良忱终于因为腹中饥饿清醒过来。   手机滚烫的,电量快要消耗尽了。   余温沁眠浅,饶是细碎的衣料摩挲声也使得她清醒了过来。   “嗯……”刚睡醒的余温沁鼻音很重,她喃喃道,“几点了?”   她一动作,靠着边沿放置的手机就翻了过去——顾良忱的视线黑暗了。   一片黑暗中,她听到余温沁掀开被褥起身的声音,能听到木制衣柜被打开的滚轮声。   床上的三花和胖橘伸长了后jio打折哈欠和余温沁一块起身了。三花窜了出去,跳到余温沁脚边喵呜喵呜地讨要早餐。   余温沁换了件黑色的纯棉T恤,矮身rua它的脑袋:“抱歉哦,我睡过头了,这就给你们倒粮。”   时值盛夏,猫主子们一直是住在有空调的余温沁的房间的,因而食盆和水盆什么的都搬了进来。   余温沁一边倒猫粮混冻干一边对两只喵叽说:“这会做午饭肯定来不及了,良忱应该也没起床,我要去叫她吗?”   疯狂干饭的喵叽肯定不会回答,只有三花喵呜了声,算是给了余温沁回答。   “我约她出去吃饭吧。”余温沁rua着干饭的猫猫,浅浅道,“她好像昨天也没有吃晚餐。”   “真是太不爱护自己的身体了。”余温沁带了几分埋怨的语气。   ……   顾良忱凝望着那片黑暗,心脏被余温沁的话熨烫得很暖和。   怀里的茗茗忽然开始躁动,她听到了余温沁的声音,娇娇地喵呜了几声。   顾良忱心脏狂跳,很想捂住这只小猫的嘴巴。   还未上手,茗茗喵呜得更大声了。   手机屏幕传来了光亮,顾良忱和强烈挣扎的茗茗齐齐对上了余温沁的视线。 第22章   猫猫的叫声也是具有辨识度的。从第一声“喵呜”响起,余温沁就意识到这是茗茗的声音。   她一探头,茗茗喵呜得更大声了。顾良忱驾驭不住暴走的茗茗,双手托着长长的猫身,痛苦地别过脸去,害怕被茗茗挥舞着的爪子挠伤。   “你先放它下来。”余温沁指挥道,“我马上去接她。”   顾良忱因为偷听,心虚到眼神飘忽不定。余温沁因为自己说了顾良忱的坏话,脸也有些发烫。   两人心照不宣地揭过了这件事。   “手机快没电了。”顾良忱垂眸道,“我先挂了。”   “好。”余温沁颔首,“我洗漱一下就去你家。”   话音落下,手机屏幕暗了下去。   尴尬的余温沁揉了揉自己的脸颊,默默去盥洗间洗漱了。顾良忱看着伸完懒腰懒懒散散躺下的茗茗,心情悲愤。   十分钟后,她们在楼道里碰了面。   茗茗大大咧咧地从503走进了502,留下两个人铲屎的对望。   “下楼吃个便饭再去查监控吧。”余温沁率先打破了楼道里的尴尬氛围。   “稍等,我拿个口罩就来。”顾良忱道。   强迫自己出门的这几天,顾良忱发现戴口罩能缓和自己社恐的状况。虽然只有一层薄薄的布料,但带给她的安全感却是无穷的。   回来时,顾良忱戴着崭新的黑色布口罩和一顶黑色的鸭舌帽,一身利落的工装,很有英飒之气。   余温沁手上只有一把遮阳伞,未施粉黛的皮肤透着红润的气色,虽然穿着黑T恤,但在气势上就被顾良忱压了好大一截。   “走吧。”顾良忱挺直了腰板,胆肥了许多。   “楼下有地锅鸡和小炒,王姐的面店应该也没关门。”快出单元门时,余温沁撑开了伞等着顾良忱凑过来,“你想去哪家?”   顾良忱傻傻的立在门边,直到余温沁催促,才知道和她一起合伞。   临近正午,日头正烈,室外体感温度超过三十五度。穿着长裤的顾良忱走了几步就觉得自己的脚板和大腿正泡在热水里,坚持了五六分钟,整个人就变得汗涔涔的。   经常在室外活动的余温沁穿着宽松短裤,自在地行走着,跟艰难前进的顾良忱比起来,可以用“如鱼得水”来形容。   口罩闷得难受,顾良忱不得不拉下些口罩,露出秀挺的鼻尖。垂眸时,她再一次看到余温沁泛着粉色的膝盖和笔直修长的腿。   顾良忱喉头发干,半晌后将“不要露腿”这句饱含着占有欲的醋话咽了下去,改口道:“腿要注意防晒。”   余温沁不甚在意:“晒黑了捂一个冬天就好了。”   顾良忱移过视线,看向路边被热浪裹挟着的蔫巴绿植。   “吃小炒吧。”她道,“太热了,想吃点清淡的。”   “跟我来。”余温沁牵过顾良忱的衣袖,将伞举高了些。   顾良忱要比余温沁高上半额,这么举着伞,余温沁有些吃力。顾良忱觉察到了,掌心覆上了伞柄,解放了她的左手。   在这里住了三四年的余温沁对这一带很熟,她拉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顾良忱穿进了一条巷子。原本要步行十来分钟的路程被缩短到了四五分钟,她们很快就立在了小炒店门口。   这个点,店铺里人不少。   余温沁特地挑了个靠角落的空位置,让顾良忱坐在最里面。   “吃点什么?”穿着围裙的老板娘很快捏着抹布过来,边擦桌边道。   “黄姨。”余温沁的笑容很甜。   “哎呦!是小余!”被黄姨收了抹布,惊喜道,“回来啦!”   “这周刚搬回来的。”余温沁道,“没想到您还记得我。”   “怎么会不记得呀!”黄姨热络道,“你爸过去老在周末买酸菜鱼,说你爱吃!你休息的时候也老过来吃炒菜!”   躲在口罩和鸭舌帽下的顾良忱望了眼余温沁,又看了眼老板娘,惊讶于余温沁的社交能力。   身后有人叫老板娘,黄姨找了张沾了油的菜单擦干净了放在顾良忱和余温沁面前:“我先去忙了,你们先看着,有需要叫我。”   余温沁笑着应了。   顾良忱有些拘束,她压了下帽檐,低声问道:“你怎么和这片的人都很熟?”   “有吗?”余温沁抬眸道。   顾良忱用眼神回答了个“有”字。   “我也不知道啊——”余温沁尾音拉的很长,听着却让人觉得软软糯糯的,“我以为他们早把我忘了。”   黄姨忙完了又回到了他们这桌:“挑完了吗,要不要我给你们推荐?”   余温沁用征求的眼神看了眼顾良忱,社恐星人顾良忱往内缩了缩,点头表示同意。   “我们想吃点清淡的,您看着给我们上吧。”余温沁说。   “行。”黄姨说,“一会就好了,嫌热电风扇拉一下就能打开。”   小店里开着空调,温度要比室外凉快得多。余温沁摆手道:“这就这样刚刚好。”   ……   等菜的间隙,余温沁去取了两杯店里免费提供的消暑绿豆汤,拿好了消毒好的筷子和勺子,递给顾良忱。   “你这样真的不热吗?”余温沁担忧道。   顾良忱摇头。比起热,她更害怕这满屋子的人。   “我准备把门锁换了。”角落里的顾良忱闷声道。   “换指纹锁?”余温沁问。   顾良忱颔首:“我约的下午三点,正好张姨也可以录进指纹。”   正说着话,黄姨给她们点的清淡小菜上桌了。   她们习惯了食不言,两人又安静了下去。   顾良忱这两天在调整饮食结构,她托着冒尖的米饭,向余温沁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小炒店盛米饭的碗是寻常餐馆常用的那种,碗口浅,容量小。   余温沁举箸的动作顿住了:“你这吃的都没有茗茗多。”   “我最近——”顾良忱声如蚊蚋,“在锻炼……”   此话一出,余温沁很快联想到了前几天顾良忱公主抱未遂的场景。   她强忍着笑意道:“你身材已经够好了,最近怎么想起来锻炼了?”   余温沁这是明知故问,顾良忱的耳朵红了,没有回答她的话。   这顿饭吃得还不错,薄面皮的顾良忱放纵了一次,干了一碗半米饭。   解决完午饭问题,余温沁又拉着顾良忱在巷子里穿梭。这回顾良忱自觉地撑起伞和她并肩前行。   彼时黄叔正在保卫亭午休,见她们来,有些惊讶。   余温沁开门见山,言简意赅地说清楚了昨晚的状况。   黄叔作为小区的保安队长,是有资格查看监控的。他们调出了两点到三点间的楼道监控,看到了一道黑色的身影鬼鬼祟祟地沿着3单元徘徊。   监控上的人哈着腰,蒙着面,手里还提着一个黑色的包。黄叔拧着眉头道:“确实是贼踩点,我今天下午就跟刘经理反应一下,下午找人去修单元门。”   “麻烦黄叔跑上跑下了。”余温沁道,“我们这栋的单元门连着的入户监控一直是坏的,久而久之就没人用了。”   “唉——”黄叔叹气,“这个修一下估计要好几天了,老头老太太不会用啊,得挨个教。”   黄叔这句话暗示了修单元门可能会比较麻烦——其一,住在低楼层的老头老太太不太会操作,一直都嫌弃单元门麻烦。其二,和物业方面打交道是件非常麻烦的事,找到任何负责人都会跟业主推诿扯皮很久。遇到没良心的物业,不到出事不会松口,反而会一口咬定监控上的人只是走错楼栋了,或者喝醉酒了。   余温沁明白这个道理。   “那估计要多久才能落实?”余温沁问。   “这个不好说,但是叔一定会帮你落实。”黄叔答。   临走时,余温沁和顾良忱还有些惆怅。   黄叔突然直起身,叫住了她们:   “你们两个小姑娘家家的,又是好朋友,不如搬到一起相互照应?”   “怎么了?”黄叔见她们俩反应不太对劲,以为自己说错话了,“张姨不是说你们两个是大学同学吗,关系一直不错?”   以石激起千层浪。   顾良忱喉头发紧,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倒是余温沁率先回神,将黄叔搪塞了过去。   回去的路上,顾良忱和余温沁沉默了许久。行至单元门口时,余温沁忽然顿住脚步。   顾良忱将大半个伞倾斜向余温沁,停下等她。   “顾良忱。”余温沁难得一次地唤她全名。   “你说。”顾良忱拉下口罩,静静等着她的下句话。   余温沁费了很大的定力才压抑住狂跳的心脏。   “不如就按照黄叔说的,搬到一起吧。” 第23章   一直到坐上家里的沙发,顾良忱都没回过神。   她觉得自己撞了大运,彩票中了五百万都没余温沁说上一句“和我一起住”让人激动。   上楼时她们讨论了一路到底搬去谁家。   最终因为余温沁家宠物用具实在太多,顾良忱决定搬去余温沁家。   决定已经作出了,顾良忱到现在都有种不真切的感觉。她站起身绕着床踱步,硬是生出种踩着棉花的错觉。   虽说只是暂住几天,可顾良忱还是郑重地拉开橱柜,细致挑选了一圈衣服搭配好了放在行李箱里。除此之外,顾良忱还将洗漱和洗浴用品装了一个收纳箱,临走时又往包里装了一整套护肤品和自己已经很久没碰过的化妆品。   张姨下午来了一趟,带来了水果和新鲜食材,迎面碰上了推着行李箱的顾良忱。   “小顾,你这是要到那里去?”张姨诧异道。   “我到温沁家借住几天。”顾良忱将收纳盒放在行李箱上,“今天凌晨两点多突然来人敲门了,调了监控基本上确定是小偷踩点。“   张姨吓了一跳,忙道:“要不你还是回家住着吧,这个小区太老了。”   顾良忱摇头:“不想见他。”   这个“他”是指顾良忱的父亲,顾怀德。   “都过了这么久了。”张姨叹气,“还这么恨你爸爸吗。”   顾良忱不说话了。   “顾先生也有他的苦衷,不管怎么说他是你爸爸,你不能老这么跟他僵持着。”张姨最见不得顾良忱和顾先生闹变扭,她总想着能劝几句就劝几句,万一哪天父女两个关系就缓和了呢?   “好了,好了。”顾良忱打断了喋喋不休的张姨,“我先把东西送到余温沁家。等下还要回来换锁。”   “换锁?”张姨尾音上扬,“你门也被撬了?”   “我准备换个指纹锁。”顾良忱解释道,“换锁更保险一点。”   张姨成功被她带偏了注意力,开始给顾良忱唠叨安全问题。   “要我说啊,你们不能把鞋子放在门口。”张姨叮嘱道,“这样别人可以根据你们的鞋判断家里有几个人,是男是女,不安全的。”   “还有那个,阳台。”张姨咬重了字音,“一定要及时收。”   顾良忱微偏首:“这个又是什么说法?”   张姨即答:“坏人踩点抬头看看你家阳台不就知道家里住着什么人吗?”   “要我说啊,家里人越多越安全。”张姨知道自己说动了顾良忱,趁热打铁道,“不是我说,家里有个男人就是不一样,男女力量是悬殊,你们要是可以啊,在阳台挂几件男……”   顾良忱的耐心被耗尽了,她道:“为什么处处都要留点男人的痕迹?”   “鞋子长久放着,同样几件衣服一直挂着,有心的多走几趟不就发现了?”   张姨被她问住了,一时语塞。   “我锻炼,学防身术,换门锁,反馈保安处一样可以处理。”顾良忱揉了揉眉心,“我和余温沁都是成年人,我们自己可以对自己的生活负责。”   “好好好。”张姨无奈道,“再等几年你就要醒悟了,两个女人……”   她欲言又止,最终没把剩下的那句话说出口——“两个女人怎么可能一直在一起。”   顾良忱能猜出张姨的话,嘴唇翕动,但最终没浪费时间反驳她。   张姨属于那种思想闭塞的老一辈人,三观和思维方式早已经定型。顾良忱即便辩驳了她,她也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想法。   争论必然带来情绪化的冲动,顾良忱不想伤害一直照顾着她,用真心待她的老妇人。   “房间我收拾过了。”顾良忱敛眸道,“我先去余温沁家了。”   “行行行。”张姨面露哀色,“我知道你烦我。”   顾良忱微抿唇,喉头滚动,最终没给自己辩驳。   *   下午三点多,专业人员来给503换锁。彼时张姨已经走了,顾良忱和余温沁齐齐到门口观望。   录进指纹时,顾良忱叫住了余温沁。   “温沁,你也录个指纹吧?”   余温沁微怔:“我……这不太好吧?”   顾良忱莞尔,笑容里带着些苦涩:“要是我再病了,倒在家里醒不过来,张姨又不在,我该怎么办?”   这副神情是顾良忱从内心所流露出来的——她的母亲去世了,自己跟父亲已经有两年没见面了,活到了二十六岁身边连个交心的朋友都没有。   从某种意义上说,余温沁算是她心中最重要的人之一了。   余温沁很少看到她这样的神情,心狠狠的揪痛了下。   上次她见到顾良忱这样哀戚的神情还是在大四分手那年。   那时的余温沁翘掉了实习,跨区找到了在酒吧买醉的顾良忱。   顾良忱好像一夜之间就丧失了斗志,自甘堕落,连费尽心思呵护着的感情都不想要了。   余温沁强忍着眼泪拉她回学校,被顾良忱挣脱了。她身侧的人举着酒杯凑近了,笑容妩媚:“看到了吗,她不会跟你回去的。”   “是这样吗?”余温沁语调微哑,眼泪控制不住的掉了下来。   她阖眸又睁开,良久道:“我不愿意和不上进的人在一起。”   “所以,你准备和我分手吗?”顾良忱的反应要比余温沁想的平淡得多。   她抬眸看了余温沁一眼,眼神和今天的很相似——哀戚与恳切并存,好似在挽留,又好似在等待一个早已预料到的答案。   世界安静了几秒。   然后,余温沁说出了近乎剜心的话:   “既然这样,我们分手吧。”   ……   余温沁忽然很难过。   顾良忱并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见她久久不做动作,主动牵过了余温沁的手,带着她温热的指节落在了指纹识别区。   门锁轻响,提示着她们指纹录入成功。   “好了。”顾良忱轻笑,“以后你不用敲门,可以直接进来找我了。”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余温沁只觉得自己鼻尖酸酸的,喉头也有些发涩。   不美好的回忆后劲实在太大了。   “最近不是住在我家吗。”余温沁低低道,“有事我直接叫你就好了。”   “也是。”顾良忱适时松开余温沁的手,和她隔开些距离。   指腹的温度似乎还存留在余温沁的手背上,余温沁回过神,心里落空空的。   “门锁搞定了。”余温沁道,“我们回家吧。”   ……   晚餐时间结束,顾良忱和余温沁一道清洗完了碗筷又给毛孩子们放了粮。   余温沁家只有一个盥洗室,借宿头一天,顾良忱内敛得要命,光是洗澡就跟余温沁谦让了十来分钟。   余温沁拗不过她,兀自寻了睡衣去了盥洗室。   哗啦的水声响起,顾良忱松了口气,坐到沙发上撸猫。   这几天漫音那边的编辑催更催到私下给顾良忱打电话了。以往顾良忱会故意装收不到消息,这回冷不丁接了个陌生电话,被焦急的编辑数落了半天。   最后顾良忱隔着电话发誓今晚一定更新,漫音编辑才心满意足地挂断了电话。   顾良忱趁着余温沁洗澡的这四十多分钟连续勾了三幅图,线条比往常凌乱的许多。   不过顾良忱用笔一向干净利落,又潇洒又飒气,乍一看反而多了几分凌乱的美感。   正当顾良忱忙着构图时,漫音app的消息提示音再次响起。她翻过手机匆匆扫了眼,发现是拆迁大队长发来的消息。   拆迁大队长:“好几天没上号了,没想到你又没更新【再见jpg.】”   顾良忱用指节蹭了蹭鼻梁,回复道:“这两周忙着追老婆。”   拆迁大队长:“还是之前那位吗?”   酌然:“我觉得我能成功。”   拆迁大队长:“?”   “不要怪我说话不好听。从你给我的信息点来看,我觉得你们并不合适。我一直觉得只有双向奔赴的感情才有意义,如果只是你一个人的独角戏,最后受伤会很难过的。”   顾良忱不知道自己从那一步掉了链子,在跟拆迁大队长聊了这么久后,会让一个隔着网线的人觉得她和余温沁之间并不般配。   她静默的这片刻,拆迁大队长又发来了消息。   “你为什么要两次都踏进同一条河流?”   酌然:“因为喜欢。”   拆迁大队长:“……你开心就好。”   ……   余温沁只手擦着发,只手握着手机从盥洗室出来,脸颊红扑扑的。   顾良忱看到她,脱口道:“怎么看着有点不开心?”   余温沁在顾良忱身边坐下,叹气道:“正在劝一个堕入爱河的网友尽早回头。”   “网友?”顾良忱蹙眉,第六感开始作祟。   “对。”余温沁道,“我从去年就开始开导她了,听她讲完了自己的感情史,从旁观者的角度看完了全局。”   顾良忱心中冒出了个大大的问号,她问:“我能看看吗?” 第24章   “可能不太方便。”余温沁答,“毕竟涉及其他人的隐私。”   虽然和顾良忱的关系要比其他人亲近的多,但余温沁还是怕过多暴露酌然的隐私。她收起了手机,组织了几分钟的语言,简略概括了一下酌然目前的状况。   “我和她聊了有大半年了,听她讲了不少过去的事情。”余温沁表情无奈,“她有个前女友,是大学同学,后来因为毕业分手了。这么多年,她念念不忘,最近又有了接触。”   顾良忱轻咳了两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声如蚊蚋:“其实我们还挺像的。”   余温沁顿住了,好似想起了什么,半晌才道:   “我们之间,和她们之间还是有所不同的。”   说这句话时,余温沁的语调明显低落了许多。   这是重逢后,她们第一次谈及过去的关系。这些日子里,她们之间的关系更像是阔别多年的老友,亲近里又带着些若有若无的疏离。   顾良忱微偏首,眸中撞进了余温沁泛粉的脸颊。余温沁似有感知,抬起眸,视线与她汇聚在一处。   眼睛是心灵的门户,余温沁眼眸清亮且漂亮,虽然经历了时间的淬炼却和学生时代别无二致——顾良忱很轻易地就能从这里发掘她所有的情绪。   那段青涩的时光于她们而言都是留有遗憾的,关乎彼此的一切都藏在内心最深处,只有温柔的月光能照亮。   顾良忱僵在那里,如鲠在喉。   余温沁注意到了她的表情,淡淡道:“不舒服吗?”   顾良忱回过神,收起快要失控的表情道:“我就是有点惊讶,这些年你真的变化了好多。”   “没办法。”余温沁解释道,“职业需求,不得不变得比以前开朗。”   “不聊这个了。”余温沁勾出个淡淡的笑,“你不是很怕热吗,怎么一直窝在客厅?”   “我觉得贸然进你的房间不太好。”顾良忱将平板翻过身,盖在膝上,“一直在等你。”   这里的房间是指余温沁的房间——为了能休息好,余温沁将两只狗子放在开着空调的小房间,三只猫主子和自己住在一起。   简言之,家里只有两台空调,顾良忱必须住在余温沁的房间。   顾良忱其实还隐去了另一层原因:房间的喵叽们还没睡,很闹腾,万一余温沁推门而入而顾良忱没有及时遮住平板,很有可能马甲就要掉了。   她并不是不肯让余温沁知道自己的马甲,她怕的是余温沁发现自己的漫画是以她们过去的经历为灵感创作的。潜意识告诉顾良忱必须要藏好。   “走吧。”余温沁将半干的发顺到披着毛巾的肩头,“回房间。”   顾良忱起身,影子似的跟在余温沁身后。   猫主子们大大咧咧地窝在床上,见两个铲屎的进来,懒洋洋地抬了头,继而又趴下了。   顾良忱将平板放在梳妆台上,局促道:“要我帮你吹头发吗?”   余温沁撸着猫的掌心一顿,迟疑了几秒道:“吹风机在左边床头柜第二层。”   这就算是同意了?顾良忱还有些不可思议。   她照着余温沁说的找了吹风机,立在她身边帮她吹发。   余温沁的发质很柔软,发量也很多。顾良忱两指拢着,像从前那样给她吹干。热风的催发下,淡淡的茉莉花香在房间里弥散开来,平添了几分温馨。   不知过了多久,顾良忱道:“吹好了。”   刚吹完发的余温沁很是慵懒,顾良忱看着她就像看到了窝在她怀里很久才探出头的茗茗。她看着余温沁将落发拾起,丢到了垃圾桶。因为佝着背,本就不高的睡衣领更低了,锁骨之下的春光若隐若现。   “我去洗澡了。”顾良忱迅速移开视线,脸颊发烫。   门被阖上了,余温沁松了口气,将睡得一脸懵的胖橘捞了过来。   “她不知道自己刚才的动作有多轻。”余温沁瓮声瓮气道,“撩拨得人心痒痒的。”   “喵呜~”胖橘翻了个身朝余温沁展示出肚皮,用已经发腮的橘脸蹭着铲屎官算是回应。   余光瞥见梳妆台,余温沁发现刚才摆在台面上的平板没有了。   *   盥洗室里,一向怕热的顾良忱此刻心闷闷的。   余温沁发间的茉莉花香气在这里更浓郁了,顾良忱光是嗅着就觉得心里乱糟糟的。   她并不是讨厌这个味道,顾良忱对这个味道既喜欢又熟悉。从前她每次和余温沁亲昵,鼻尖都会萦绕着这个味道。淡淡的茉莉香勾起了太多灼热的回忆,顾良忱根本静不下心。   平板她出来时顺道带出来了,本想着趁着这个机会细化一下,现在顾良忱却想直接从盥洗室逃出去。   顾良忱解着衣扣,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展露出来。   太闷了,顾良忱在心中道。她掬了一捧冷水冲脸,五官湿漉漉的,眸色却有些暗。   解胸衣排扣时,顾良忱听到了门外的动静。   余温沁的声音隔着门传来:“良忱,有电话。已经打了两遍了,可能是有急事。”   “我备注是什么?”顾良忱拢着衣领,朝门的方向行了几步。   “讨债。”余温沁答。   讨债约等于编辑,顾良忱迅速道:“不用管,一会就好了。”   说话这会,电话铃声停了不到半分钟又响起来了。顾良忱怕打扰余温沁休息,打开了一条门缝。   余温沁将手机递了过来,顾良忱却因为手是湿的,险些让手机滑下去。余温沁反应比她迅速,很快拾了起来。门缝因为两人的动作豁开得更大了。   “小心。”余温沁刚起身,眸中便闯入了衣衫不整的顾良忱。   指腹也在那一刹那触碰上了,余温沁觉得自己被火撩到了,下意识背过身。   “谢谢。”顾良忱小声道。   “你的浴巾和干发包都是新的,叠放在架子边上。”余温沁很不争气的红了耳朵,“洗浴用品全在磨砂玻璃里边的置物架上,其他还有什么需要叫我就好了。”   顾良忱比她好不到哪里去,她连脖颈都泛粉了。   “我先走了。”唐僧似的余温沁步伐凌乱,飞快回了房间。   顾良忱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冷静了片刻才褪下衣物拉开磨砂玻璃门。   哗啦的水声响起,朦胧的水汽中,顾良忱摸到了余温沁常用的洗发水,按压了些出来嗅了嗅,果然是茉莉花味道的。   半小时后,顾良忱从盥洗室出来,身上穿着自己带来的湖蓝色冰丝睡衣。   她推开房门,和一身粉白色棉质睡衣的余温沁打了个照面。   睡衣的款式都差不多,两人对视着,忽然生出种彼此都穿上了情侣睡衣的错觉。   为了避免尴尬,顾良忱洗澡时余温沁在地上铺了好几层褥子,准备自己睡下边。   “你睡床,我打地铺。”顾良忱阖上门,认真道。   “你是客人,怎么能让你睡地上。”余温沁将自己盖过的被子展开,仰首道。   “我不喜欢睡软床。”顾良忱矮身,视线和余温沁齐平,“让我睡地上吧。”   在固执这件事上,顾良忱和余温沁出奇得一致,她们僵持着,谁也不肯让步。   余温沁难得强硬一次,干脆推着顾良忱的肘腕让他坐到床上:“不要跟我争这个。”   顾良忱望着她坚定的眼神,说不出反对的措辞,彻底哽住了。   “要我帮你吹头发吗?”余温沁见好就收,迅速转移话题。   “我自己可以。”许是觉得太生硬了,顾良忱又补充道,“我发量比你少,头发也比你短,我……”   话未说完,顾良忱再次被余温沁不容置喙的眼神打断了。她乖乖交出吹风机,等待余温沁摆弄。   又是折腾了十来分钟,钟表指针移向了十点——这是余温沁正常睡觉的时间了,她去熄灯,留下了干坐在床边的顾良忱。   “我没有熬夜的习惯。”余温沁抱歉道,“张姨也拜托我调整好你的作息。”   顾良忱从未在两点前睡过觉,她知道自己作息很阴间,因而没有反驳。   “刚开始总归会有点不适应。”余温沁温声道,“多尝试几次就会习惯了。记得要放空思绪,不能胡思乱想。”   被子和衣料相摩挲,发出细碎的声响。两人都躺下后,整个世界似乎都安静了。   顾良忱睡不着,平躺着望着天花板。   脚边有些重量,胖橘窝在她脚边,顾良忱有些不习惯。茗茗又在她身侧睡着了,顾良忱连翻身也不敢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或许是觉察到了异样,胖橘习惯了余温沁的味道,不适应新来的顾良忱,开始在床上打滚了。   顾良忱好不容易生出的睡意很快消失了。   她眠浅,睡前一定要保持安静,每次入睡都要花上至少半小时。   上边的动静吵醒了刚入睡的余温沁,她看了眼手机,问道:“是猫在闹腾吗?”   顾良忱沉默了片刻:“是我眠浅。”   余温沁捏了捏眉心,困倦道:   “你下来吧,我们一起睡地铺,床留给它们吧。” 第25章   “可以吗?”顾良忱的心怦怦作响。   “嗯。”余温沁的鼻音很重,“你不是说明天还有工作要完成,早点睡吧。”   巨大的惊喜砸在了顾良忱身上,她望着周遭的黑暗,一种不切实际的感觉蔓延开来。   “温沁?”顾良忱不可思议地唤着她的名字。   “怎么了?”余温沁睁开眼睛,带着睡意的声音显得温柔又软糯。   顾良忱坐起身,拢着被子道:“我怕打扰到你休息。”   余温沁捏着眉心,阖眸又睁开,良久道:“从前也一起躺过,不要扭捏。”   月光透过窗帘间的缝隙钻了进来,隐隐带来些光亮。坐在床上的顾良忱勉强能看清余温沁的面部轮廓。   她小心翼翼的沿着床铺边沿落脚,宽松的睡裤滑了上去,露出瓷色的脚踝。   余温沁听着窸窸窣窣的声响,主动让出一个人的位置给顾良忱。   顾良忱抱着枕头摆在余温沁的脸旁,轻轻躺下。   这块褥子还保留着余温沁的体温,顾良忱嗅着淡淡的茉莉花香,僵着半身,连翻身都觉得艰难。   地面空间有限,只容得下一床被子。   余温沁怕顾良忱再次着凉,抬起身来,替她掖好被角。   茉莉花香愈发馥郁,彻底笼罩住了紧张的顾良忱。   “睡吧。”俯在她身边余温沁发丝似有似无地扫着她的下颌,带来痒痒的触感。   她们并肩躺着,不再言语。   床头柜上摆着闹铃,滴滴答答的声响在静谧的夜晚分外清晰。顾良忱不敢动弹,她就这样躺着,安静地感受着时间的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余温沁的呼吸慢了下来,温柔而又绵长。   顾良忱在思念与渴望的情绪中侧过身来,凝望着余温沁的眉眼。   适应了黑暗,她的视线里,余温沁的五官渐渐清晰了。   余温沁不是浓颜长相,她的五官并不精致立体,但组合在一起就显得恰到好处。“相由心生”这个词在余温沁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她光从长相就让人觉得舒心——眉眼干净温柔,笑起来让人如沐春风。   有些人生来就有亲和力,顾良忱在心中道。   不知失神了多久,顾良忱觉得周遭温度在攀升。   余温沁的被子要比一般的空调被厚实些,顾良忱又是个一向怕热的人。   上边传来轻微的呼噜声,是床上挤着三只猫主子发出的。它们占有顾良忱的空调被,迫使顾良忱放弃了换被子的想法。   顾良忱轻手轻脚地从被子里探出半个身体,感受着凉爽的空气。   睡梦中的余温沁似有所觉,眉心微动。   顾良忱怕吵醒她,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令她措手不及的是,睡意朦胧的余温沁翻了身,挤占了她的位置。顾良忱的后背抵着床沿,凉气窜了上来。   这下,她是真的彻底动弹不得了。   僵持了几分钟,顾良忱觉得自己的胳膊都要发麻了。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余温沁又有了翻身的趋势。然而顾良忱还未来得及欣喜,一条手臂压了上来。   睡着了的余温沁体温要比故意在外边大喇喇吹凉风的顾良忱温暖得多。戌时汲取到了凉意,余温沁整个人都贴了上来,几乎快埋进了顾良忱的怀里。   心快跳到嗓子眼了,顾良忱喉头发紧,被余温沁触碰的地方酥酥麻麻,仿佛有电流在游走。   说起来,她本不该这么纯情。她和余温沁之间早就有过了肌肤之亲,拥抱、接吻、做'爱,一切情侣间能发生的,她们都发生过了。   思绪纷杂的这几分种里,顾良忱脑海里浮现了太多带着欲望的回忆。   她发紧的喉头艰难地吞咽着,顺着回忆的线索发现了余温沁锁骨间的小痣。   过去的她很爱亲吻余温沁的这颗痣,失控时甚至会放肆地留下自己痕迹,企图彻底盖住它。   余温沁习惯了将温柔刻进骨髓里,就连推拒也是温温柔柔的。   第一次尝试是在大三的寒假,她借着假期旅行的借口住进了余温沁的家。余温沁的父母只当她是女儿的好友,从未多想。   那时候是冬天,她们在和今天一般静谧的夜晚接吻,蒙上棉被,最后压抑着所有的声音一步步走向深渊。   学生时代太青涩了。   做这一切时,顾良忱和余温沁都在颤抖。   她比余温沁更主动,年少时内敛的余温沁脆弱又敏感,她在攀升的温度中红了眼眶,最后咬着唇瓣,流着眼泪承受着这一切。   穿过不到两米的廊道就是余温沁父母的房间,紧张与刺激并存。如若不是这次,顾良忱可能一辈子都觉察不到自己还有这么疯狂且阴暗的一面。   平日里见不得女朋友掉眼泪的她,好喜欢低声啜泣哭着讨饶的余温沁。   结束后许久,余温沁的眼泪都没停下,心疼的顾良忱吻着她的眼角安抚,终于看着她在混沌中沉沉睡去。   当顾良忱从回忆中抽身时,余温沁的手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搭在了她的腰际。她的膝盖贴着顾良忱的,宽松的睡衣大片大片的压在胳膊下,露出了锁骨下白皙的肌肤。   “求求了,和我隔开些距离吧。”顾良忱的心中,这句话在疯狂叫嚣。   她好害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地亲吻余温沁。   过去是名正言顺,现在她们除了邻居关系,其他什么也不是。余温沁要是醒来一定会生气吧。   可惜,事不遂人愿。   在顾良忱祈求的这几分钟的,余温沁整个人都埋进了她的怀中——这是潜意识的,也是习惯。   睡梦中的余温沁一定不记得她和顾良忱已经分手四年了。   顾良忱凝望着她恬静的睡颜,心中涌起了酸涩。她慢慢贴近余温沁,下巴抵上了她的发。   “温沁。”她默念着这个名字,鼻尖发酸。   困倦感在指针落在“1”上时达到了顶端,疲惫的顾良忱嗅着浓郁的茉莉花香,渐渐睡去。   *   清晨七点,生物钟准切的余温沁在一片温软中醒来。   这触感既熟悉又陌生,她一抬眸,便撞到顾良忱的下巴。   眠浅的顾良忱悠悠醒来,眼神不甚清明。   余温沁脑袋宕机了几秒才意识到自己整个人都窝在顾良忱的怀里,而顾良忱整个人都被她挤压到了最边上,充当了她的真人软垫。   “几点了?”睡得很懵的顾良忱眼睛有些浮肿,哑着嗓子道。   余温沁慌忙从她怀抱里退出,整理好了睡衣。   “早。”余温沁佯装淡定,对顾良忱道。   她悉知顾良忱有起床气,刚起床时脑子不太清醒又很容易暴躁。   听到了余温沁的声音,顾良忱的思绪回来了些。   “早。”糊里糊涂的顾良忱揉着眼睛道。   “我去做早餐了,你想吃些什么?”余温沁捏着被角,心跳加速。   “我不吃早餐的。”没睡醒的顾良忱阖上眼睛闭目养神,小臂搭在自己的半张脸上。   余温沁一点点隔开距离,最后道:“那我就按照自己的口味来了。”   顾良忱早就睡着了,没再回答。   床上的猫猫基本上和余温沁一个作息,余温沁醒了,它们也就醒了。粘人的茗茗跳了下来凑到还在补觉的顾良忱身边,故意用脸颊去蹭她的手背。   余温沁上前准备抱走她,却看到顾良忱嘴唇翕动,好似在呢喃什么。   好奇心的驱使下,余温沁俯下身,贴近了她的脸颊倾听顾良忱的呢喃——她单调的重复着相同的音节,可余温沁还是能判断出她在说些什么。   顾良忱呢喃着的,是她的名字。   余温沁忘记了自己的发丝能扫到顾良忱的脖颈。   维持着这个姿势半分钟后,顾良忱睁开了眼睛。 第26章   猝不及防的余温沁来不及躲闪,耳垂擦过了顾良忱的唇瓣。   凉凉的唇瓣和温热的耳垂相触,触感十分清晰。顾良忱的眼眸倏地清明过来,惊讶全写在了脸上。   余温沁手忙脚乱地爬起身,跪坐在顾良忱手边整理头发。   许是觉得场面有些尴尬,刚睡醒的顾良忱也爬起了身,和余温沁对坐着。   她习惯性的盘腿,却发现面积太小,只能屈膝而坐。   余温沁见状,很快猜出了昨晚自己有多粘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我就是想看看你醒没醒……”撒谎的余温沁显得很局促。   顾良忱一条腿平曲着,一条腿竖曲着,不明所以地揉了揉头发,面上大写着“懵”字。   “醒了。”她喉头微动,声音有些哑,听着像是着凉了。   “昨晚是我抢被子吗?”余温沁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敛着眸弱弱道,“你听起来像是感冒了。”   “我睡醒了就这样。”顾良忱顶着翘着的呆毛,揉着脖颈仰了仰不太舒服的脑袋,“不是感冒。”   尴尬使人丢失理性,余温沁脱口道:“你从前不是这样。”   此话一出,房间再次静默。   顾良忱在这漫长的静默里将散乱的睡衣整理好,遮住了自己暴露在空气中的锁骨。   “早餐想吃什么?”冷静下来的余温沁斟酌了片刻,开始转移话题。   顾良忱隐隐觉得这句话很耳熟,又记不起来自己在哪里听过。她浅浅的笑了下,企图化解这次尴尬。   “蹭饭的没有要求”她道,“你做什么我都吃。”   “米汉堡还喜欢吃吗?”余温沁问道。   那一瞬,顾良忱觉得心脏最柔软的那块地方被戳中了——分开这么久,余温沁清晰地记得她的喜好。欣喜的是她还记得,酸涩的是她们已经分手了。   “喜欢。”顾良忱胸口发闷,声音低落了许多,“但是好久没有尝到了。”   “你快洗漱。”余温沁觉察到了她情绪的变化,轻声道。   她站起来,引着两只一只坐在地板上看热闹的猫猫出门。   “胖橘呢?”余温沁忽然意识到自己有一会没有看到憨憨的橘色身影了。   话音刚落,客厅里响起了敲盆声,伴随着的还有喵喵喵喵喵的念念碎碎,rapper似的。   三花和茗茗引路,余温沁很快看到了沙发后用山竹白jiojio勾空盆的胖橘。   空盆随着胖橘jiojio的动作敲击着地面,十分有节奏。   见余温沁过来,憨态可掬的胖橘转过猫猫头,圆眼睛瞧着还有几分委屈。   “喵喵喵喵喵喵——”又是一阵念念碎碎,像是在埋怨余温沁放饭不及时,让自己饿了大半天。   “我听懂胖橘在说什么了。”   顾良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余温沁身后。她大半的乌发披在左肩头,环着胳膊靠在墙上,神色慵懒。   “它在说什么?”余温沁眨着眼睛回首。   “它在说——”顾良忱轻笑了下,“不如去流浪。”   “喵喵喵喵喵——”胖橘一阵激烈附和。   余温沁哑然失笑,眉眼温柔。   顾良忱在她身边蹲下,挨个拾起或盖着或被猫jio踢远的饭盆。余温沁微偏首就能看到她映着阳光的侧颜,清淡又立体——   那么明媚动人,恰似世间美好。   她恍惚间回到了学生时代,看到了曾经那个开朗健谈,喜欢笑着迎着阳光在宿舍楼下等着她一起上课的顾良忱。   “放粮。”顾良忱抚过鬓角的发,回眸道,“主子们饿了。”   “稍等。”余温沁从回忆中抽神,“我拿个塑料匙。”   “我去洗漱了。”顾良忱等余温沁放完粮才道。   余温沁望着她的背影远去,心底的酸涩感慢慢淡去。她也起身去了厨房。   水池里放着泡了一夜的黄豆。余温沁将它们捞出沥干净水分,又清洗了下放进了豆浆机里,加了清水后点了开始。   冰箱里有中午昨天剩下的糯米饭,余温沁拿出来热了下粗粗塑了个形。   顾良忱出盥洗室时,余温沁已经在煎牛排了,见顾良忱过来,她回首道:“家里没有蛋黄酱了,只剩黑椒酱了。”   这又是小细节了,顾良忱吃米汉堡一直很喜欢蛋黄酱,这个习惯余温沁依旧记得。   “都一样。”顾良忱抿了下唇,“我不挑。”   顾良忱望着她单薄的背影,很想从身后拥抱她。   动作快过思绪,回神时她已经立在了余温沁身后。   “你去换衣服吧。”余温沁听到了顾良忱的脚步声,淡淡道。   这道声音唤醒了顾良忱,她在心中叹息,低低道:“我像是来享受的,本来就是借住,心里挺过不去的。”   余温沁了解她的性格,没再拒绝,只是指着豆浆机道:“帮我过个筛吧,口感细腻些。”   顾良忱用那双如玉的手握着滤筛,一点一点地倒着豆浆。从余温沁的角度,她的每一帧动作都是一场美的享受。   黄油彻底融化了,发出滋滋的声响。余温沁收束视线,在锅中放下自己刚捶打好的牛排。   她不知道的是,在自己忙碌时,顾良忱也在偷偷打量她。   余温沁作息规律,护理到位,皮肤和气色都很好。她不化妆都给人一种元气满满的亲和力。   清晨的阳光洒大理白色的石台面上,也映亮了余温沁的面颊。那种绒绒的质感,挠得顾良忱心尖痒痒的。   牛排的色泽很诱人,余温沁将一整块捞出,盛在瓷碟里,趁热分成两半。   “我再煎两个蛋。”余温沁交给顾良忱一颗西红柿,“这个需要你切一下。”   “没问题。”滤好豆浆的顾良忱信心满满。   冰丝睡衣的衣袖挽了上去,露出了瓷色的手腕。顾良忱许久没用过刀了,切个西红柿都小心翼翼的。   一紧张,衣袖又落下了。正忙碌的余温沁反应比她还要快,迅速丢下锅铲冲了手擦净,来帮她挽袖子。   顾良忱两只手的指尖都粘上了番茄汁,余温沁这么做算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接下来就是拼装,余温沁亲自切了黄瓜,拆了低脂芝士示范拼装了一个给顾良忱瞧。   具有艺术细胞的顾良忱在这种事上的动手能力还是不错的,她封好保鲜膜,展示给余温沁看,眸中流露出了淡淡的骄傲。   豆浆是自己加糖,余温沁给自己加了两勺,顾良忱加了一勺,抿了一口又加了两勺。   “笨。”余温沁结果她手中的杯子,莞尔道,“你不知道搅一搅?”   顾良忱抿了抿,红着耳朵道:“刚刚忘记了……”   “好了。”余温沁将搅好的豆浆交给顾良忱。   这回她尝了口又觉得有些甜腻了。   余温沁不喜欢浪费,磨好的豆浆被滤好后差不多就是两个人的量,顾良忱硬着头皮啜了好几口,给自己添了些,再尝,还是觉得甜腻。   “糖加多了?”余温沁将自己没动过的豆浆杯递给她。   顾良忱不好意思接。   “我爱吃甜的。”余温沁浅浅的笑,“给我吧。”   虽然过去她们时长同饮一杯奶茶,交换咬了几口的甜品,但是现在,她们的关系和从前已经不同了。   顾良忱明显迟疑了下。   “这……”   “给我加点水就好了。”余温沁道。   顾良忱的耳边轰隆了声,忽然意识到自己是自作多情了。   她讲杯子交给了余温沁,看着她换了更大的容器,往里边加了些热水。   不知怎的,顾良忱忽然觉得心里落空空的。 第27章   用完早餐,给所有的毛孩子加完餐就将近九点了。余温沁换好了衣服和仍穿着睡衣的顾良忱窝在房间里。   余温沁支了电脑架,摊开了笔记本,戴上眼镜开始认真备课。顾良忱坐在昨晚躺过的褥子上,盘着的腿上窝着只睡觉的茗茗。   茗茗体积不小,正好充当了顾良忱的平板支架。   平板刚放上去时,茗茗抬起小脑瓜一脸天真地看向顾良忱。   “你不愿意当支架猫支架吗?”顾良忱揉着茗茗的小脑瓜。   “喵呜~”茗茗踹好jiojio趴下,侧着脑袋看顾良忱。   顾良忱抿唇笑:“你在说愿意是不是?”   “喵呜~”不明所以的茗茗蹭了蹭顾良忱的手背,叫声娇娇的。   “好娇哦。”顾良忱双手捧住茗茗的圆脸,心快被她萌化了。   不远处的余温沁顿住笔尖,静静地看着一人一猫的互动。   顾良忱双手叉着茗茗的前爪爪,将它托起来揉了揉。   茗茗迅速变成了长条状,长成了趴窝时两倍的长度。   “你怎么这么可爱呢。”顾良忱埋在茗茗的白肚皮上风暴式吸入。   余温沁看着看着就勾起了笑容。   有要紧的事情压着时,一切从前觉得枯燥的事物都会变得有趣,从前觉得还算有趣的事物都会变得也别有趣。   顾良忱一边吸猫,一边叹气。   一时间“愁云密布万里凝”。   昨天说好了更新,顾良忱却因为各种原因又鸽了,今天再怎么的,顶着地震海啸她也得出几张图。   她卡这在这里其实也是有原因的。   这部分剧情涉及主角的一段参杂了回忆的梦境,这个梦境又涉及了一些不可描述的片段,怎样把控尺度通过审核并且成功保留部分色气是个大难题。   茗茗在她垂眸惆怅思考时逃离了魔掌,跑到了余温沁的脚垫上躺下。   顾良忱没追出去。   她冥思苦想了许久,握笔勾了半天才勉强显示出了个人形。   半晌,绝望的顾良忱搁下平板,靠在了床沿。   “怎么了?”余温沁推了推眼镜,回眸看她。   顾良忱的脑袋整在床上叠好的被子上,脑袋后仰,抬着眸一脸生无可恋地看着余温沁。   “我想了好久。”顾良忱委屈巴巴的,将抗拒写在了脸上,“还是画不出来。”   “催得急?”余温沁的镜片闪着温润的光泽,给她平添了几分斯文。   她其实一直是近视的,只不过度数不高,除了必要场合平时都不会佩戴眼镜。   顾良忱凝望着她温柔的眉眼,心里的烦躁被抚平了些。   “我再憋憋吧。”她抬起身,摸了摸怀里昏睡的茗茗,“不管怎样,我今天一定要出图。”   “我帮不到你什么。”“余温沁浅声道,只能隔空给你打气了。”   书卷气是个神奇的东西,戴上眼镜的余温沁仿佛变了个人:亲和力被封印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知性和优雅,比先前成熟了许多。   顾良忱画着画着,视线便在不知不觉间落到了余温沁身上。   窗帘有两层,里面是不透光的,外边是纱帘。余温沁工作前拉开了外帘,拉起了内帘,便于房间透光。飘窗上摆着一株雅致的文竹,文竹便还放着两盆可爱的多肉。   余温沁就在这些绿植边工作,身姿板正,一丝不苟。她这样的神态是顾良忱很少见到的。   于是,刚有了起色的构图很快换成了余温沁的肖像画。   真正温柔的人能很轻易的用自己的气质感染他人。顾良忱望着她,烦躁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   顾良忱画余温沁的风格与漫画作者“酌燃”的风格是不同的。顾良忱的视线炙热而真诚,余温沁似有所觉,缓缓回首。   光亮从她发间的罅隙穿过,模糊了她的轮廓。逆着光的余温沁,落在顾良忱的笔下,成了神祗般的存在。   procreate的功能用起来很方便,顾良忱流畅地完成了这幅画,没花费多长时间。   不过余温沁完成工作时顾良忱还在作细化,直到她靠近了才回过神,手忙脚乱地把平板往背后藏。   “我忙过头了,可能来不及做午饭了。”余温沁在顾良忱对面坐下,“你能忍耐到一点吗?”   顾良忱清了清嗓子,实话实说:“平时这个点我还没起床,别提什么午饭了,早饭我都没吃。我不饿的。”   余温沁蹙眉,显然是有些不悦。她很少用这样严肃的语气和顾良忱说话:   “饭还是要按时吃的。长期这样会对胃造成伤害,是不可逆转的。”余温沁痛心疾首道,“熬夜、不按时吃饭、不喜欢锻炼、老吃外卖——”   “你怎么这么不爱惜身体呢?”   顾良忱像是挨了老师训的小学生,老老实实地垂直脑袋,一言不发。   余老师还在给她细数不健□□活带来的危害,越说越严重,顾良忱挨着训,听着也挺心惊的。   “真这么严重吗?”顾小学生小心翼翼道。   “真这么严重。”余老师表情肃穆,推了推眼镜。   余温沁有些口干了,她起身去厨房:“我去做饭了,你休息一下,等会我叫你你就出来。”   顾良忱点头如捣蒜。   她“不爱惜身体,无所谓健康状态”的态度余温沁留下了深刻印象。余温沁挑了几种容易处理的食材,动作麻利地处理干净下了油锅。   不到半小时,余温沁便回来叫顾良忱了。   “这么快?”顾良忱惊讶道。   “只做了几道简单的菜。”余温沁用湿巾纸擦着额头。   菜式虽然简单,但卖相和味道一点不输余温沁平时的水平。房门一打开,睡着的喵叽们也嗅着香味跟着出来了。   余温沁炒了醋溜土豆丝和青椒肉丝,在极短的时间里还勾了道番茄鸡蛋汤。   嘴上说着不饿的顾良忱见了摆在桌上的东西很快便感觉到了饥饿。   “做的不精细,都是很家常的菜。”余温沁拉开座椅,将盛好的饭摆在顾良忱面前,“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   “我天天这么蹭吃蹭喝是不是不太好。”顾良忱弱弱道,“虽然我不会做饭,但是我可以帮你做家务。”   “哪些家务?”余温沁给自己盛了半碗汤,没有看一脸歉疚的顾良忱。   顾良忱道:“洗衣服?”   余温沁记得顾良忱大学住校时本着能不碰水就不碰水的原则,特地买了个专用的内衣洗衣机摆在寝室,外穿的衣服都是用公用洗衣机解决。   她想了想,还是不愿打消顾良忱的热情,答道:“家里有洗衣机。”   顾良忱又道:“扫地和拖地也行。”   余温沁啜了口汤:“家里有扫地机器人,地我昨天才拖过了。”   顾良忱:“……”   余温沁知道她是个不喜欢亏欠别人的人,见顾良忱迟迟不肯坐下,装作无意道:“我更新需要有人帮忙拍照片,下午直播也需要有人帮我看住主子们……”   “我来,我来!”顾良忱匆忙答道。   *   下午到晚上的这几个小时里,顾良忱打开了自己的行李箱,从这套衣服试到另一套衣服,换了三四套行头后才挑中了满意的。   换完衣服后,顾良忱又有些忐忑地来到了余温沁面前:   “这套是不是又有点太郑重了?”   余温沁从密密麻麻的文字史料中抬眸,推了下眼镜认真道:“岂止是郑重,简直是过于隆重了。”   顾良忱穿着定制米色西服套装,里面是白色的缎面衬衣。她这样不像是直播撸猫的,倒像是直播走秀的。   “我也觉得。”顾良忱又果断回到了盥洗间,继续寻衣服去了。   余温沁揉了揉眉心,在心中叹道:“这是第三回 了。 ”   ……   直播正式开始时,顾良忱对着镜子补完妆才出来。   余温沁趿着大拖鞋穿着白天的T恤和牛仔短裤出来,径直走向沙发。   “我们不露脸的。”她道。   “万一不小心拍到呢?”顾良忱即答。   这种可能性还是存在的,余温沁没有反驳。   晚上八点,直播正式开始。   余温沁大大小小的直播回放顾良忱看了不下六七个,她十分熟悉余温沁的风格,安静地坐在余温沁身旁,怀里揣着茗茗,腿上趴着胖橘。她和余温沁之间还有只优雅端坐着的三花。   最初时弹幕都在表达好奇。   “解锁新人物,看起来是个身材很好的小姐姐【阿巴阿巴,流口水jpg.】”   “嘿嘿嘿嘿,边上的是谁呀,茗妈不介绍下?”   “芜湖~美女子!”   “新人物的手好漂亮啊(茗妈对不起,我移情别恋了orz)”   “我靠这个手腕,呜呜呜呜呜,好好看!梦中情腕!”   ……   顾良忱的眼睛比较尖,隔得不算远,她看到了不少弹幕。一溜的夸赞惹得她脸颊发红。   几分钟后,屏幕上出现了“温家小娇妻”的弹幕,虽然只是一串啊啊啊啊啊,顾良忱的欣喜还是敛去了些。   “娇妻大佬都出来了,怎么没看到诚阿姨?”   “对哦,阿姨今天没来吗?”   “好难得,诚阿姨居然这会不在线【发呆jpg.】”   一石激起千层浪,评论区很快被清一色的“呼叫诚阿姨”刷满了。   不知过了多久,某网友发道:   “格局打开,万一诚阿姨正在茗妈家坐着呢?【开玩笑的doge】”   余温沁不经意间瞥了眼手机,看到了满屏的感叹号。   作者有话说:   小顾:“有眼光。” 第28章   余温沁熟稔地对着屏幕打了个招呼,纤细的脖颈和漂亮的腕子露了出来。   她捞过顾良忱腿侧的胖橘,挥舞着它的爪爪道:“大家晚上好呀~”   顾良忱面对手机屏幕还算自然,她这回没犯社恐,而是学着余温沁的动作捉了茗茗的爪爪挥舞。   茗茗瞪着不灵不灵的大眼睛傻傻的仰头看着她。   弹幕又开始变化了:   “晚上好!”   “茗宝!”   “呜呜呜修宝贝,快来姨姨怀里!”   “等等,茗茗怎么这么喜欢新解锁的人物?莫不是——”   “是上回动态里说的人美心善,魅力很大的邻居吗?”   “哈哈哈哈哈,茗茗好努力,直接把邻居姐姐拐家里了!”   “宝贝你好厉害!【亲亲jpg.】   ……   “今天聊点什么呢?”余温沁撸着猫猫头,略带惆怅道。   弹幕滚动:   “实在找不到话题就唱个曲儿吧(bushi”   “新解锁的漂亮姐姐怎么不说话,看身板声音应该挺飒的,姐姐看这里!”   “三花跑了,好皮!”   余温沁贴近了顾良忱,想要借助镜头盲区同她耳语几句。   “他们让你打个招呼。”余温沁压着声音道,“挥挥手就好了。”   顾良忱有些紧张,她绷直了身,正襟危坐道:“大家晚上好。”   温家小娇妻反应迅速:“我靠,清冷御姐音,爱了爱了!姐姐你多说几句!【黄豆爱心眼jpg.】”   窥屏网友发言道:“楼上的,你看看自己顶着的昵称(=_=)”   “哈哈哈哈哈,围观大型爬墙现场!”   “当代姬圈现状(人人都是小青doge)”   顾良忱面色平静了下来,安静地捏着茗茗的小肉垫没再说话。   余温沁轻咳了声,浅笑着介绍道:“这位就是传说中茗茗日思夜想的邻居,人比较内敛,被我强行拉来抱茗茗的。今天还是我的主场,她是背景墙。”   她说话的语调很是俏皮,很轻易地吸引回了观众的注意。   “刚刚忘了说。这应该是胖橘和三花最后一次直播了。”   说到这,顾良忱偏首看了她一眼。屏幕前的陌生人看不到余温沁的神情,但是她能。   余温沁抚着胖橘的动作格外温柔,眼底映着橘黄色的光亮:   “明天它们就要去新家了,接送视频我剪辑完会放上来。”   关注余温沁的老粉见证了不止一次离别,她们的反应要比刚关注余温沁的人淡些。   余温沁最初时只养了茗茗一只布偶猫,这也是老粉称她为“茗妈”的由来。余温沁四年里因为工作原因搬了两次家,老粉注意到家具陈设的变化,开玩笑说“茗妈已经放血到日渐贫困了”。   百分之九十的人还是理解余温沁的,但关于告别的弹幕中总会夹杂着几条不和谐的言论。这些言论无外乎斥责余温沁用猫赚钱,钱赚够了就不愿意负责了。   个中理由,余温沁已经解释过许多次了。现在她看了已经无所谓了。余温沁直接略过了他们,继续聊着自己当初捡来三花和胖橘的趣事,顾良忱看了却堵了一肚子气,她忘了社恐,恨不得和这两个人当场对线。   很快拼命上出现了“温家小娇妻”的ID. 她挨个将这些人怼了回去,世界又清净了。   顾良忱对她的感官好了些,看着她的名称也顺眼了许多。   在余温沁喝水的间隙,顾良忱冷不丁的说话了。   作为实打实的社恐星人,她从没有直播的经历,这回是头一次。   直播的性质使然,顾良忱在开口前斟酌了许久,担心自己说错话给余温沁带来不好的后果。   “刚刚看到弹幕有提到小温养猫不负责。”顾良忱声音清朗,“我觉得有点片面了。”   当了这么久的背景墙,顾良忱的存在感好不容易淡去,这回又重新拉满了。   “小温一直以来都在救助流浪动物,没有接过任何推广代言。”顾良忱平静道,“视频浏览量都是公开的,换算收益的公示网上也能找到。”   “如果不是因为爱,我觉得很少有人能做到小温这样。”   橘黄色的灯光模糊了顾良忱分明的面部线条,给她白皙如瓷的肌肤镀上了温暖的色调。四年的沉淀里,顾良忱的气质温和了不少。   化着淡妆的顾良忱和平日的差别不大,唯独流畅的唇线在口红的加持下更漂亮了,攫取了余温沁的注意。   她的视线落在了顾良忱泛着淡淡光泽的唇瓣上,有些移不开眼睛了。   “小温”这个阔别已久的称呼像是淅淅沥沥的绵密雨点,很快浸润了余温沁的心。那些埋藏在深处的记忆也在雨水的冲刷下缓慢显露。   “余温沁”   “温沁”   “沁沁”   “小温”   “温温”   ……   顾良忱对她的称呼变换过太多次了,过去的每一次改变其实都见证她们不断亲昵的过程。   余温沁第一次被唤作温温,是在元旦跨年夜。   顾良忱和余温沁都请了回家的假,整个跨年夜都腻在了一起。那天余温沁有一节公选晚课,顾良忱早早就在在楼下等她。   余温沁选的是经典纪录片赏析,顾良忱和她窝在阶梯教室的最后排,相互枕着肩膀观看。   教室里没有开灯,所有人的轮廓在投影灯光的映照下忽明忽暗。   余温沁在看屏幕,顾良忱在看她。   距离课程还有半个小时结束时,顾良忱同余温沁耳语的几句,悄悄地从后门出了教室。   下课了,一众人才注意到外边下雨了。聚在一起的女生哀叹着天空不作美,商量着淋雨跑回寝室。   余温沁准备下楼梯时,顾良忱撑伞而上。当时一切都发生得非常迅速,余温沁还未觉察出偶像剧的浪漫,顾良忱便罩住了她。   她的发梢沾着水,余温沁吸了吸冻得泛红的鼻子,抬眸道:“你就是为了回去拿伞?”   “还有这个。”顾良忱莞尔,递给她一杯热粥。   余温沁和她并肩行在橘黄色的路灯下,穿过光秃秃树枝交织着的林荫道上。   绵密的雨点编制成细密的网,透过伞面望去像是电影里才会出现的镜头。   顾良忱牵着她的手放进自己的大衣口袋,同她十指相扣。   余温沁微偏首,眸中映入顾良忱被灯光模糊的侧颜。   就和今天一样。   她的指尖触碰到了一个冰凉的盒子,温声问道:“我好像碰到了什么?”   顾良忱难得露出个腼腆的笑:“是我送给温温的礼物。”   *   记忆与现实重合,酸涩感勾回了余温沁的思绪。   顾良忱说完了,末了,她又认真地补充道:“这是我个人观点,与小温无关。”   顾良忱说完,弹幕区静默了几秒。   半分钟后,“温家小娇妻”评论道:“姐姐,你是诚阿姨本诚吗?”   刚抿了一口凉白开的顾良忱忽然呛到了。她努力忍耐着喉间的痒痛感,佯装镇定。   “呛着了?”余温沁小声问道。   顾良忱摆手,低低道:“没——”   “事”字还没脱口,她便咳嗽了起来。   余温沁轻拍她的背脊,帮她顺气。   “没,没事……”顾良忱眼泪快呛出来了,她背过身躲避着镜头。   她们折腾完再看向屏幕时,场面已经变得不可控制了。   “邻居竟是诚阿姨doge”   “九敏,氛围突然橘里橘气起来,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好甜!”   “邻居姐姐刚刚像是在护妻kswlkswl”   “清冷古板直球攻&温柔治愈软萌受/邻里文学+甜宠文学+HE”   “在嗑了在嗑了,好甜,递笔给楼上的大佬TUT”   ……   顾良忱因为咳嗽喘不上气,双颊染上了桃红。她靠着沙发休息了会儿,深感事态的发展不受自己控制。   “是邻居,不是诚阿姨。”余温沁苍白地解释着,“我和诚阿姨除了上次的退款,私下没有交流。”   温家小娇妻:“知道的,我们就是开个玩笑啦~”   “我邻居她性格比较内敛,容易害羞。”余温沁抿唇轻笑着补充道:   “刚刚看到有朋友问主任和大白在哪。它们怕热,一直在小房间待着。今天傍晚我带着它们去散步,白居和主任都嫌烫jio没走几步就扯着绳子要回来。”   余温沁带着主任和大白出去时,顾良忱还在忙着挑衣服,因而没有跟着去。   此刻她听着余温沁叙述,看着她强压着笑意的嘴角,自己也在不经意间勾起了个笑,仿佛能看到余温沁被两只狗子拽着回家的场景了。   “邻居姐姐在笑,我看到她肩膀在耸了!”   “哈哈哈哈哈,茗妈实惨。”   “茗茗是不是跳到桌上了?怎么突然看不见喵叽了?”   这条弹幕提醒了顾良忱,她环顾四周,最后在发现了坐在茶几边上的茗茗。   茗茗当着顾良忱的面舔了舔杯子里的水,然后伸出jiojio沾了沾,然后开始舔自己粉色的小jio。   顾良忱:“……”   余温沁:“……”   茗茗瞪着不灵不灵的大眼睛,偏着小脑袋一脸好奇地看着盯着它的两个女人。   “算了,等会洗杯子吧。”余温沁在心中道。   她们对视了眼,都选择装作没看见。   还未安静几秒,茗茗出于好奇,忽然探出jio推了下玻璃杯。   玻璃杯摇摇晃晃地动了几下,即将跌下茶几。   眼尖的顾良忱慌忙去扶,余温沁来不及提醒,她的侧颜便出现在了屏幕里。   弹幕炸开了锅——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piu亮姐姐kisskiss【黄豆头流口水】”   “我直接,嗨,老婆!”   “邻居姐姐好飒好美,嘿嘿嘿嘿,邻居姐姐……”   “我敲,众所周知美女是相互吸引的,所以茗妈也一定好漂亮!”   ……   顾良忱扶好杯子,清理干净了撒在毯子上的水,再抬头刚好看到了“温家小娇妻”新发的弹幕: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要改网名,我要叫邻居姐姐和温队长的小娇妻!”   顾良忱:“……”   “刚刚不小心露脸了吗?”她别过散落的头发,回首问余温沁。   “露了两次侧脸,弯腰一会回,起身一回。”余温沁艰难道。   空气凝固了片刻。   “算了,我不喜欢出门,问题不大。”顾良忱揉着眉心,喃喃道。   她翻出手机划动指节解锁,匆匆扫了眼手机。   “我去洗把脸。”顾良忱道。   *   盥洗室内,顾良忱掬了捧凉水拍在脸颊上,抬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亚麻色的圆领衬衣口溅上了水渍,颜色慢慢变深。   她回想着刚刚直播的点滴,登陆“诚”的账号,决心“铲除谣言”。   ……   几分钟后,“酌燃”进入了直播间,随之而来的是大批“酌燃”的粉丝。   彼时,一只手用毛巾擦着水渍,一只手输入着汉字的顾良忱还未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几秒后弹幕区出现了绘圈大佬酌燃的评论。   酌燃:“茗茗好可爱。” 第29章   弹幕里有人提到想看朋友寄养在余温沁这的蜜袋鼯,余温沁给自己戴上了口罩拿着手机,趁着三只猫主子没发现,箭步上楼。   小蜜怕光,胆子很小。余温沁为了它的鼯身安全考虑,把保温箱藏在了喵叽们碰不到的地方。   “小蜜胆小,跟我也不太熟悉,我上手它会咬我。”余温沁轻声细语,“所以我只能隔着保温箱拍,就不用手摸它啦。”   正解说着,手机震动了下,提醒她有大批新的观众加入。   余温沁轻手轻脚地出门,下楼时扫了眼屏幕。   酌燃V:“茗茗好可爱。”   “跟随我方酌鸽鸽看直播。”   “来捏,来捏!”   “这是?”   “卧槽卧槽卧槽,梦幻联动,我没看错吧,这是酌燃太太!我梦中情太和梦中情人up在直播间相遇了!”   “我点进主页了,尊滴是那个画画的酌燃!”   “哇咔咔咔,今天的直播好精彩,诚阿姨不来真的好可惜。”   “诚阿姨:听我说,谢谢你……”   “太太准备给茗茗一家画头像吗doge”   余温沁以为自己看错了,特地揉了揉眼睛。   ——真的是酌燃!   到了楼下,余温沁一抬首便看到了端坐在沙发边的顾良忱。   她的发梢沾着水,回眸看向脚步匆忙的余温沁:“还在直播吗?”   余温沁举起手机,朝她示意。   直播到现在快一个半小时了,余温沁将手机放回支架和顾良忱并肩坐着,又回到了最初直播时的状态。   “好啦,有点晚了。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了,大家再见~拜拜~”   顾良忱挨近了余温沁的肩膀,和她一起对镜头招手。   直播结束了,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余温沁翻过手机倒向沙发,望天道,神色晦暗不明:“刚刚直播的时候,看到一个我关注了很久的绘手。”   顾良忱打了个激灵,一种不祥的预感直冲天灵盖。   “谁?”她忐忑地吐出一个字。   “《弃戒》的作者,酌燃。”   这句话宛若当头而来的棍棒,一下打懵了顾良忱。   停顿了片刻,顾良忱尝试发出第一个音节时发现自己声音有些颤,于是清了清嗓子,佯装淡定道:“她发了什么?”   说话时余温沁的视目光若有若无地在顾良忱身上流转,顾良忱的心霎时蹦到了嗓子眼。   她可能还不知道自己生气或者紧张时,会在不知不觉间绷紧嘴角。   客厅安静到能听见滴滴答答的钟表声和顾良忱如擂鼓的心跳声。不知哪家的婴儿啼哭声穿过墙面和玻璃,隐约回荡在燥热的风里。   停顿了几秒,余温沁收束了视线,撑着手臂看着自己的脚尖。   顾良忱不明白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了,导致刚刚进入直播间的是她的绘手账号。   她记得昨天自己失眠时又浏览了一遍余温沁的动态,克制着自己,坚决不点赞不评论,今天进直播间前还特地切换了账号——   “切换了账号”脑海里翻覆这这五个字,顾良忱突然明白了。   她的表情和呼吸都凝滞了,僵在那里不知所措。   “我流了很多汗,先去洗澡了。”余温沁起身道。   “我回房间休息。”顾良忱机械道。   *   晚些时候,她们洗漱完毕,各自合衣躺下。   黑暗里,淡蓝色的光映在了脸上。余温沁和顾良忱背靠背躺着,中间隔着一拳的距离。   柔软的大床照理被三只猫猫霸占着。   顾良忱在余温沁熄灯前记起了那只被捡回来的小奶猫,随口问了问。   余温沁说这两天小猫和猫妈妈都在宠物医院检查,明天送完三花和胖橘就可以把母女两个都接回家。   这便是她们熄灯前唯一的对话。   各怀心事的两人一个在浏览网络上关于酌燃的介绍,一个在搜索“掉马甲了该怎么处理”。   手机的光亮吸引了茗茗,它从床上跳了下来,山竹jiojio踩完余温沁又跳到了顾良忱身上。   顾良忱被它下了一跳,她同余温沁合力将茗茗捉拿到那一拳距离的被子里。喵叽看看冷着脸的妈妈又看眼眸色幽深的顾良忱,最终选择在被子里躺好。   有了猫猫的打扰,房间里的氛围变温馨了些。   顾良忱的心情刚有舒缓,手机便弹出了漫音app的消息提醒。   拆迁大队长:“我今天在直播间看到你了。”   今天刚翻了回车,顾良忱耳边警铃大作,特地将手机静音,亮度调整到了最低才回复消息。   顾良忱心中浮现了个问号,她盯着拆迁大队长的网名,联想起余温沁运营的账号,心中有了个诡异的猜测。   不会这么巧吧?   在她愣神之际,拆迁大队长继续发消息:   “我的网名其实很好辨认,你应该猜出来了:我就是那个博主。”   顾良忱:!!!!   她克制住极大的震惊,强忍着不背过身查看余温沁的表情。   如果说拆迁大队长就是博主温氏拆迁队,温氏拆迁队就是余温沁——   那么这个和她在漫音app上聊了快一年的读者就一定是正和她同床共枕的前女友余温沁。   这混乱的马甲关系让顾良忱脑袋宕机了整整一分钟。   脑海里好像藏着放映机,拆迁大队长对于感情的评价一帧一帧地闪过:   “我觉得她们地关系很难再恢复了。”   “这样的关系真的很脆弱,稍加一点外力,紧绷着的线就会断开。”   “感情里谁先出手谁就会处于被动。对自己好点,孤寡快乐。”   “我觉得你们真的不合适。”   ……   “原来在你眼中,我们是这样的吗。”   顾良忱在心中呢喃,心情变得很低落。   许是长久等不到回复,躺在里侧的余温沁翻了个身,惊醒了失魂落魄的顾良忱。   茗茗已经睡着了,余光里,顾良忱能看到淡蓝色光亮下余温沁温柔的眉眼。她看到余温沁将屏幕往内藏了些,贴了贴茗茗毛茸茸的圆脸。   “快零点了。”余温沁轻声道。“还不睡吗?”   “睡不着。”顾良忱的鼻音很重。   “心情不好么。”余温沁抬眸,略带担忧道。   “没有。”顾良忱吸了吸鼻子,嘴硬道。   “你骗我。”余温沁神色淡淡的轻而易举地戳穿了顾良忱的谎言。   顾良忱抿了下唇,顿了一会道:“真没有。”   余温沁撑起身,掠过睡得四仰八叉的茗茗,靠近顾良忱。   发丝垂了下来,拂着顾良忱纤细的鹅颈。余温沁停在了她的上方,凝望着她的眼睛:“你难过的时候唇线会绷得很紧,还爱撇嘴。”   “眼眶都红了。”她用顾良忱喜欢了很久的温润如水的嗓音道,“不要骗我了。”   顾良忱的鼻子倏的发酸,她一眨眼睛,眼泪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黑暗里,余温沁看到了她眼底的泪光,心揪痛。   她挪开茗茗,贴着顾良忱躺下。   “怎么会突然哭呢?”余温沁下意识探出指尖,抚过顾良忱脸颊上的泪痕,胸口闷闷的。   顾良忱抿唇压抑了片刻,低低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想哭。”   “是因为这几天有工作压力吗?”余温沁拍着她的肩膀,和顾良忱的鼻尖隔了只几寸的距离。   她一说话,顾良忱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她只是摇头,怎么都不肯松口,告诉余温沁自己掉眼泪的原因。   余温沁心揪痛得厉害,她忘记了距离,离顾良忱愈来愈近了——手腕落在了她的肩上,额头也抵上了顾良忱的。   这是个近似保护的姿势,顾良忱嗅着她身上的茉莉花香,控制不住地埋在余温沁的怀里。   被顾良忱当作救命稻草般抱住的刹那,余温沁的心不可抑制的轻颤。她没有推拒,没有言语,而是安静地回抱住了她。   余温沁的拥抱击破了顾良忱最后的伪装,积淀了四年的思念在顷刻间喷发,委屈和埋怨交杂着爱意瞬时吞没了顾良忱所有的理智。   哭泣是宣泄情感最直观的方式,她的眼泪染湿了余温沁的睡衣领口。   余温沁就这样拥抱着她,直到顾良忱哭累了,沉沉睡去。   顾良忱睡得并不安稳。哭过的眼尾泛着淡淡的红,眉心也是紧蹙着的,笼罩着层化不开的愁绪。   “为什么今天会这么难过呢?”余温沁探出指尖,轻柔地抚过她的眉眼。在一片淡淡的茉莉花香里,顾良忱感到了少有的心安。   今天安静了许久的顾良忱在直播时突然为她发声,余温沁的的确确被感动到了。   有那么一瞬,余温沁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她们还在一起的时候——顾良忱很刚正,也很爱为她出头。余温沁那时候是个包子,吃了亏也不肯说。   有段时间,余温沁家出了问题,生活十分窘迫。情侣间时常相互赠送礼物,顾良忱每次都会精挑细选一番,赠送给余温沁既实用又贵重的礼物,余温沁只能回赠自己亲手织的围巾和措辞优美,重写过很多遍的情书。   校园其实也是个小社会,有人说不上是嫉妒还是仇视,总会在背后散布些说余温沁寒酸配不上顾良忱的言论。起初这些言论并没有传到顾良忱耳中,余温沁却从各种人的嘴里听到了很多种版本。   说不难过是假的,很多时候余温沁是独自窝在寝室,拉上帘子啜泣。   后来留言传到了顾良忱耳朵里。她性格比较率直,会当场质问说话者,寻找流言的根源。   顾良忱也因此得罪了不少人。   余温沁骨子里是个很要强的人,流言事件过去了,可那些关于“寒酸”“配不上”的言论就像是长刺,深深扎在她的心里。每次一回忆,已经结痂的伤口还是会汩汩流血。   如果用历史考点上常用的语言来概述,这些流言就是余温沁和顾良忱关系出现裂痕的导\'火\'线,是堕入深渊的入口。   时隔多年再次回忆,心境随着成长而变化的余温沁想通了——一段感情的存续离不开双方的呵护,需要坦诚和相互理解。   当时的她太幼稚了,轻易就被流言击败了。   *   翌日清晨,顾良忱醒来时,余温沁已不在枕畔。   她的眼睛肿着,视线不太清明。   打开门,厨房传来黄油的香气,顾良忱扶着门框,脑袋昏昏沉沉的。   “醒了?”余温沁将碟子端到餐桌,“快去洗漱。”   顾良忱按照她的指示,浑浑噩噩地去了盥洗室。直到凉水扑打到面上,思绪才清醒了些。   昨晚的事情像是一场梦。顾良忱哭过后反而没那么难过了。餐桌上余温沁之说三花和胖橘的领养,只字不提昨夜的崩溃和拥抱。   她们心照不宣地选择了用沉默揭过昨天发生的事情,就当作一切都未发生。   吃过早餐,余温沁将三花和胖橘分别装进棕色的航空箱,和顾良忱一人一个,拎到了楼下。   “刚上车猫可能会害怕。”余温沁道,“今天我开车,你可以坐后排陪陪它们吗?”   顾良忱压着鸭舌帽,颔了颔首。   车辆驶出小区,窗外的风景变换了一轮又一轮。   顾良忱看着风景,偶尔垂首摸一摸两只喵叽探出运输箱的爪爪。   余温沁今天的情绪也很低落,顾良忱能感觉出来。   小猫咪没有烦恼,它们适应了行进的汽车后就一脸好奇地打量着周遭事物。顾良忱一手一个冰冰凉凉的小肉垫,十分不舍地捏着。   三花难得忍耐了会儿,几分钟后冷漠地收起爪爪。胖橘两只爪爪都探了出来,跟探监似的端坐在运输箱门边,分红的鼻尖也从网格里露了出来。   顾良忱点一下胖橘的鼻尖,胖橘就憨憨地舔一下舔她的手指。   “胖橘新主人怎么样?”顾良忱问道。   余温沁拨着方向盘,降低了车速,车内后视镜映出了她的半张脸:   “就是常在评论区出现的‘温家小娇妻’。”   “谁?”顾良忱以为自己听错了。   “温家小娇妻。”余温沁波澜不兴地重复了一遍。   正emo着的顾良忱被这个名字冲淡了情绪,她用食指rua着胖橘的小脑瓜,淡淡道:“她这个网名挺有趣的。”   “温家小娇妻?”余温沁轻笑了声,“她现在叫‘邻居姐姐和温队长的小娇妻’。”   “有些网名真是让人想不通。”顾良忱继续逗猫。   “你怎么像个老阿姨。”余温沁语调温和,“这就是种表达喜爱的方式。”   顾良忱蹭了蹭鼻尖:“可能因为我不怎么喜欢在网上冲浪。”   车内的氛围缓和了许多,听着导航的提示音约莫行驶了一个小时,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顾良忱戴好自己的黑口罩,再次压低鸭舌帽,拎着胖橘的“嫁妆”跟在余温沁身后。   前来迎接的是一个带着黑色圆框眼镜的秀气女生,瞧着很文静,令人联想不到网上那个“温家小娇妻”。   她腼腆地朝余温沁和顾良忱打招呼,带着她们上楼。   虽说对方看着比顾良忱还要社恐,但顾良忱还是不想主动开口说话。她深呼吸,平复了下紧张的心情,拎着东西继续龟缩在余温沁身后,祈祷着对方不要跟自己说话。   “这位是邻居姐姐吧?”女生露出笑容,朝顾良忱挥了挥手。   顾良忱将口罩拉高,僵持了片刻,也回以挥手礼。   “邻居姐姐好高挑啊,光看身板就知道是个又御又飒的大美女了。”女生道,“昨天那个侧颜根本不能窥探全部美貌。”   她的款赞真诚又直白,口罩下的顾良忱脸都被她夸红了。   “温家小娇妻”姓周,单名一个桐。她只是看着腼腆而已,实际是个自来熟,话匣子一打开比余温沁还要健谈,她让余温沁和顾良忱直接叫她小周。   “邻居姐姐有点高冷哦。”小周小声对余温沁道,“不过你们都好好看,真的不考虑直播时露脸吗?”   余温沁笑着摇头:“我不太方便露脸,她昨天直播露脸也是个意外而已。”   “好可惜啊。”小周给她们端上温水,笑容灿烂,“不过,我看到了也不算亏!”   胖橘到了新家,因为不熟悉周遭的事物胆怯地缩在运输箱最里面不肯出来。最后小周拿了猫条成功将它诱惑出来。   她抱起橘主子转身时,刚好看到了并肩立着的余温沁和顾良忱,脱口道:“你们真的不是一对吗?看着好有CP感觉!”   顾良忱和余温沁明显怔住了,她们对视一眼,最后既没承认也没否认。   小周若有所思,意味深长道:“哦~我明白了~”   余温沁刚想解释,小周就拉着她去查看封窗情况了。   ……   送完胖橘,余温沁和顾良忱又接着去送三花。   三花的新主人是陵城本地的一对老夫妻,丁克,先前养的猫去世很久了,偶然在网上看到了和三花,觉得它和过去养过的那只猫长得很像,废了好大力气联系到了余温沁说明了领养的请求。   余温沁又熟稔地走了一套领养的流程,面色看起来和往常没有什么区别。   回去时,坐在后座的顾良忱在等红绿灯时,好几次从车内后视镜看到余温沁失落的表情。   顾良忱知道她难过,摘下口罩,主动道:“这会是去接之前你捡的那只小流浪吗?”   余温沁眨了下眼睛道:“还有那只小崽崽。”   车辆拐了好几道弯,抵达了宠物医院。   余温沁负责办手续,顾良忱负责提运输箱,两人配合得已经很默契了。   受到精心照顾的猫妈妈毛色干净,脸也圆润了不少,看着终于有了几分橘猫的模样。   “我记不清在哪里看到的,三花猫大多是母猫,橘猫大多是公猫。”顾良忱有意地余温沁说话,企图分散她因为离别带来的感伤。   “是的。”余温沁阖上车门,看向后座的猫猫,“猫妈妈是橘加白,应该有白猫的基因。”   车辆再次驶上平坦的柏油马路,早上出门时天空就有些暗淡,这会直接就下起了雨。车内很闷,余温沁打开了车载空调,翻上了遮光板。   顾良忱昨夜没睡好,她看了会路况,渐渐的,眼皮就开始打架了。   余温沁本和她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后来就听不到顾良忱的声音了。回首时,顾良忱正趴在挨着车门的运输箱上,以一个不太舒服的姿势睡着了。   主城区的信号灯比较多,余温沁降低了车速,尽量做到踩点通过每个有信号灯的路口,不让车子停下来。   路过陵城一中时,没有暑假的高三党们正在放午学,路上挤满了电驴和自行车,形形色色的伞和各色的雨衣混杂在一起,成了雨天独特的风景。余温沁开开停停,生怕顾良忱的脑袋磕到座椅,迫不得已叫醒了她。   上午那会,顾良忱的眼睛已经消肿了。此刻她正揉着惺忪的睡眼,迷蒙地看着密密麻麻的学生。   “这是?”   “高三放午学。”余温沁从储物盒里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顾良忱,“他们暑假就休息了一周。”   “好辛苦啊。”顾良忱拧开矿泉水瓶,习惯性的递给余温沁。   余温沁没接:“这是给你喝的,我不渴。”   顾良忱后知后觉,有些尴尬地收回矿泉水,抿了一口。   她和余温沁耐心等了十来分钟,终于通过了堵塞路段。   顾良忱开了点窗户透气。   夏季的雨来去匆忙,几分钟前豆大的雨点激起了地上的尘埃在距离地面不远的地方汇聚成水幕,几分钟后雨就停了,一阵风过天上的阴翳也就散开了,独独留下弥散在空气里久久不散的土腥气。   十分钟后,车辆回到了小区,停在了单元楼前。   猫猫母子平安到家,蜷缩在运输箱里偷偷观察新世界。   余温沁在顾良忱的指挥下停车锁门,刚走几步就听到了草丛里的犬吠声。   两人的脚步齐齐顿住。   “我怎么听到了狗叫?”顾良忱看向余温沁。   “我也听到了。”余温沁答,“好像在绿化带里。”   余温沁循声而去,头一次没发现有狗子的身影。她们刚走远,草丛又发出一阵犬吠。   两人再次循声而去,终于发现了一只小“泥狗”。   余温沁矮身唤它,“小泥狗”迅速的奔了过来,十分亲人。   “汪!”“小泥狗”尾巴摇得欢快,蹭了余温沁一裤腿泥水。   顾良忱将运输箱放在楼梯口,看到了角落里的纸盒子以及沾满了泥点的白毛巾。   这只小狗显然是被人遗弃的。   顾良忱捧着纸盒过来,展示给余温沁看。   “我觉得这只狗,你最好不要捡回家。”顾良忱严肃道。   余温沁抬眸,目光澄澈。   对视的这片刻,一辆车驶过,车轮溅起了地势低洼处的积水。   顾良忱侧过身,挡住了余温沁。   淡蓝色的牛仔裤上很快布满了同一方向飞来的水渍,顾良忱蹙了蹙眉头,换了个方向站立。   “你——”   余温沁话音未落就被顾良忱打断了。   “我不碍事,回家换一下衣服就好了。”顾良忱将箱子往前送了些,“这只狗明显就是被故意遗弃在这里的,你今天将它捡回家了,以后有人学着扔怎么办?”   “你一个一个捡回家?”   余温沁沉默了。她站起身,“小泥狗”就摇着尾巴跟着她抬起头。   虽说看过余温沁视频的人不可能覆盖到每个角落,但小区里存在刷到过余温沁视频的人也是有可能的。余温沁并不是专门运营流浪动物救助机构的,亦没有接受过任何福利援助。她没有替弃养者承担治疗生病宠物的义务,也没有替弃养者买单的责任。   顾良忱说的是现实。今天她们如果捡走了这只狗,以后有人想弃养宠物就会效仿。   弃养宠物有太多原因了,有人因为宠物生病需要付出高昂的治疗费用而选择弃养,有人仅仅是因为理想中的养宠生活与实际存在差别就选择弃养……   有部分可以同情理解,有部分就纯属因为弃养者不负责。   有时候有的人可能会在道德感的谴责下选择坚持一段时间,最终实现与宠物的磨合,有的人却可能仗着有人买单肆无忌惮地遗弃。   余温沁和顾良忱僵持了半分钟,最终选择妥协。   她们上楼了,“小泥狗”的尾巴不摇了,默默回到了自己的纸箱子里。   余温沁一步三回头,顾良忱一狠心牵住了她的衣袖,引着她上楼。   到了家,余温沁让顾良忱先去冲澡换衣,自己先去给猫猫母子安家。   顾良忱冲完澡出来时,窗外的天空又暗淡了下来,瞧着是要落雨的态势。   忧心忡忡的余温沁抱着猫立在阳台,仰望着天空。   顾良忱知道她还在担心那只被遗弃的小狗,兀自回到房间取来了平板。   回来时余温沁仍立在远处。   窗台上的多棱玻璃花瓶里插着一支没有生气的洋桔梗,淡粉色的花瓣已经变得枯黄。   这是那天傍晚散步时顾良忱赠给余温沁的那一枝,余温沁没舍得将它扔掉。   顾良忱喉头微哽,她唤了声余温沁的名字,浅声道:   “裤脚都是泥,先去换一下吧。”   余温沁淡淡地应了声,转身时有些落寞。   盥洗室内响起了哗啦哗啦的淋浴声。   趁着这个空当,顾良忱坐在沙发上细化那天给余温沁画的肖像,远远听到盥洗间里闷闷的声音。   余温沁打开了一条缝隙,探出了半张脸:   “外边下雨了,好像还在打雷。”   顾良忱抬眸,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灰暗的天际透着一丝光亮一眨眼的功夫,光亮闪烁着呈条状蔓延开来,接着便是一声闷重的声响。   “轰——隆——”   伴随着雷鸣的是清晰的雨声,光听声音就能想象外边的雨势有多大。   顾良忱回首时,余温沁正巴巴的看着她。   她微抿唇,最终放下了平板,三步并两步地奔下了楼。   ……   余温沁匆忙从盥洗室出来时,桌面的平板屏幕还亮着。   她向前几步,看清了屏幕上的人。   这幅画和顾良忱平时的风格大不相同。   她的笔触是温和的,画面整体是由暖色调组成的,远远看着便给人一种冲击心灵的温柔感。   画上的人正逆着光回眸,笑容恬淡,身旁摆着一盆文竹几株多肉。   余温沁认出了画上的人。   细碎的脚步声响起时,屏幕熄了。   余温沁眼眶发热。她抬眸,看到了护着纸箱的顾良忱。   顾良忱的发梢湿了,刚换上的衣服也沾上了水渍。   “小泥狗”从纸箱里探出了脑袋,见到余温沁后欢快的“汪”了声。   “捡回来了。”顾良忱道。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余温沁只知道自己胸口闷得厉害,忽然很想躲起来痛哭一场。   许是觉察到了不对劲,顾良忱上前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余温沁语调微哑,好似在隐忍着什么。   她接过纸箱放在脚边:“再去冲个热水澡吧,不要感冒。”   “小泥狗”从纸盒里跳了出来,绕着余温沁转圈圈,在瓷砖上印下一圈脚印。   顾良忱叹气,无奈道:“先给它冲个澡吧。浴室里暖和,不会感冒的。”   “好。”余温沁隐忍着自己的情绪,低低应道。   她托着“小泥狗”的前jio和顾良忱一起进了盥洗室。   花洒一打开,热腾腾的水汽便在窄小的空间里弥散开来,室内很快便暖和了。   “小泥狗”初次洗澡,第头一次接触温热的水,表现得很抗拒。   它在盥洗间里跑来跑去,将jio印盖满了盥洗室的瓷砖,好不容易逮住它,“小泥狗”就开始拼命挣扎。   在两个女人的压制下,“小泥狗”原本的毛色很快就露出来了。   这是一只三四个月大的小白柴,活泼好动,喜欢粘人。   第一遍冲洗下来,小白柴的颜值明显上升了一个珠穆朗玛峰带一个小板凳的高度。它的毛色还有些暗淡,还未彻底清洗干净。   置物架上有平时余温沁给大白和主任洗澡时的用具,此刻正好派上了用场。   初初,顾良忱因为怕狗没敢触碰它。余温沁一个人忙活不顾来时,她壮着胆子托住了小白柴的两只前jio,柴柴两脚立地,放弃了挣扎。   它不挣扎了,顾良忱也就不害怕了。她头一次见洗澡这么听话的小狗,还有些惊奇。   “是不是泥地里打滚打多了,习惯了就不怕洗澡了?”她问。   小白柴回答她的只有智慧的凝视了。   余温沁趁热打铁,迅速给小白柴抹上了洗护用品,在它身上揉满了泡沫。   小白柴眼泪汪汪的看着她和顾良忱,脸上写满了绝望。   这模样实在太可怜了。余温沁忍笑rua了rua狗头以示安抚。   “给他冲完再冲地上的脚印。”顾良忱提醒道,“不然洗干净了再踩一圈肯定又会变成‘泥巴小狗’。”   余温沁深表赞同,当即举着花洒将狗爪印全冲进了排水口。清理干净后,她又给小白柴冲了遍毛。   “可以松手了。”余温沁关了花洒。   顾良忱依照她的指令行事。   下一瞬,浑身沾水的白柴疯狂抖着身上的水,弄得盥洗间里水花飞溅。   余温沁和顾良忱来不及躲闪,全部被溅了一身。一时间两人都成了落汤鸡。   率先反应过来的顾良忱忙用干浴巾去包它,暂时止住了即将再次发生的“惨剧”。   飞溅的水滴迷住了余温沁的眼睛,顾良忱裹好小白柴起身时,余温沁正扶着墙摸索着置物架上的毛巾。   顾良忱扯下了自己的毛巾,牵住了莫不着东西南北的余温沁。   “抬头。”顾良忱道。   余温沁很顺从。   带着清凉薄荷味的毛巾蒙住了余温沁的发,温热的掌心包裹着毛巾细心地擦拭着她的眼睛,动作温柔而虔诚。   “好了吗?”顾良忱问。   “好了。”余温沁答。   她尝试着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是顾良忱的关切的眼眸。   余温沁的眼睛有些红,眼尾的颜色尤其俏丽。   盥洗室的灯光是暖黄色的,在她的眼底聚起了温润且带着水泽的光点。   光点的深处映着顾良忱的身影。   顾良忱忽然很想吻她。   不过余温沁的动作却快了她一步。   她圈住了顾良忱的脖颈,微仰首,主动吻了上去。 第30章   唇瓣微凉,顾良忱触碰着温软,浑身的血气都涌上了颅顶。   她不知所措地靠墙而立,喉头发紧,脑袋嗡嗡作响。如果把顾良忱的大脑必做一台计算机,那么此刻,顾良忱的CPU已经烧了。   余温沁交着胳膊拥着她的脖颈,揪着衣料的指尖发着颤。   她并不是个容易冲动的人,许多时候余温沁甚至有些怯懦。   可顾良忱所做的一切都戳到了她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   顾良忱替她挡下车辆行驶时溅起的水花。用理智劝说她放弃收养被人故意丢弃的宠物,却也愿意在她恳求时冒着大雨将纸箱护在怀里抱上楼。   那幅画是情绪的催化剂,如同破开伪装的利剑将余温沁藏于心底的感情赤\'裸地暴露在阳光下。   顾良忱的温柔和耐心一点点地淹没余温沁的理智。给小白柴冲澡的时候,顾良忱的视线每次与她交汇,余温沁都想拥抱她。   真正触碰到本人,余温沁却贪心地想要更亲昵的相抵。   宕机中的顾良忱宛若木头桩子,手足无措地呆立在原地。   余温沁心头窜出股无名火,大着胆子去咬顾良忱的下唇。   痛感灼到了唇瓣,顾良忱回过神,缓缓拥抱住了余温沁,予以回应。   吻被加深了,顾良忱的回应温柔而又绵长。   分开时,两人气息微乱,眸中漾着橘色的光泽。   顾良忱的眼眶烧红了,眸色黯淡,委屈之色溢于言表。   这神情和昨晚顾良忱崩溃大哭时一模一样,余温沁小心翼翼道:“怎么了?”   顾良忱抿唇摇头,眼泪却越掉越多。   余温沁的指腹抚过她的眼尾,将掌心的温度传递给她。   “我没事。”顾良忱瓮声瓮气道,“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就掉下来了。”   余温沁凝望着她,眉眼温和:“我看到你的画了。”   “平板上的吗?”委屈巴巴的顾良忱贴着她的掌心。   “嗯。”余温沁鼻音很重。   “那天你备课,阳光刚好打进来,构图太美了。”顾良忱语调微哽,解释道,“我就很想画……”   说着顾良忱的眼眶更红了,刚止住的眼泪又要掉下来了。   良久,余温沁摩挲着她的脸颊,轻轻道:   “傻子。”   她的声音实在太轻了,脑袋嗡嗡作响的顾良忱没有听到。她再问,余温沁却不说话了。   “要给柴柴吹毛了,在晾着要感冒了。”余温沁矮身抱起裹着浴巾的小白柴,回首道,“你先冲澡,我去给你拿睡衣。”   ……   忙碌了半小时,余温沁和顾良忱都换上了干净的睡衣。一红一蓝两个女人坐在床边,架着小白柴吹毛。   余温沁晃动着吹风机吹得小白柴仰高了小脑瓜。热风所到之处,白毛皆为中分,波浪似的飘动着。   “下午我要去学校开个会。”余温沁垂眸道,“估计要五点多才能回来。”   顾良忱顺着小白柴的背,低低应了声。   余温沁抬眸看了顾良忱一眼,有种自己把顾良忱亲自闭了的错觉。   “马上要到你生日了。”余温沁换了个话题。   顾良忱摇头:“我不过生日了。”   “为什么?”余温沁蹙眉,隐隐生出种不安感。   顾良忱只是重复:“我不过生日了。”   询问原因的话卡在喉咙里,余温沁最终选择沉默。   见顾良忱闷闷不乐,余温沁主动道:“肖像画好了能发给我吗?”   “当然可以。”顾良忱道,“我还有细节需要扣一下。”   “等你画好。”   余温沁关掉吹风机,rua了rua狗头,电光石火间脑海里闪过之前给顾良忱送雪梨汤时看到的那副画。   莫名的熟悉感漫上心头,余温沁脑海里极快的闪过了多幅画面,却不能留下清晰的影像。   给狗子吹完毛,余温沁和顾良忱点了外卖解决了午餐问题。   给小白柴洗澡实在耗费了太大多力气,加之一上午的奔波,疲惫的顾良忱难得睡了个午觉。   余温沁一点半要出发,顾良忱还未睡醒。   她跪坐在顾良忱的身边,情不自禁地抚过她的鬓角。   睡梦中的顾良忱面容宁静,余温沁看着她,心也安静了下来。   “我去开会了。”余温沁柔声道。   阖门声像是短促的叹息。   *   这个午觉越睡越困。   顾良忱是被热醒的,余温沁临走时将空调调成了睡眠模式。茗茗又特地从床上蹦跶下来凑到了她身边,贴着她的背睡,醒来时顾良忱鼻尖都蒙上了一层薄汗。   睡前没有定闹铃,头昏脑胀的顾良忱看了眼时间,粗略计算了下,她这一觉睡大概三个小时。   窗外的雨早停了,现在艳阳高照,丝毫看不出中午下暴雨的痕迹。   茗茗还在睡懒觉,顾良忱戳了两下小脑瓜,它一点反应也没有。为了避免喵叽晚上酷跑,顾良忱狠下心用力将懒散的喵叽摇醒。   “喵呜~”被摇醒的茗茗叫声娇娇的,堪称猫中夹子侠。   顾良忱将它抱在怀里,贴脸蹭了又蹭:“怎么这么娇呢,以后叫你茗娇娇吧。”   茗茗生无可恋地被她rua着,放弃了反抗。好不容易熬到了顾良忱撒手,立马一个高弹跳逃离这个令它产生喵生阴影的地方。   顾良忱没去追猫,她揉着太阳穴从地铺上爬起来,打开了门。   家里静悄悄的,空荡荡的客厅没有半个人影。   转了一圈顾良忱才想起来余温沁去学校开会了。   她给自己倒了杯余温沁自制的百香果蜂蜜茶搁在放置平板的木桌上,转身去盥洗室换衣服。   茗茗迈着小碎步跟上去,被顾良忱冷酷地关在了门外。   顾良忱用凉水冲了冲脸,扶着台面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里的人气色红润,哭过的眼睛微肿,皮肤状态比来余温沁家前好了不止一个度。   “这就是早睡早起健康饮食的作用吗?”顾良忱在心中慨叹。   换套头衫时,外边隐隐传来门铃声。顾良忱以为自己听错了,特地停下动作,开了条门缝。   “叮咚——叮咚——”   响声清晰了。   顾良忱整理好衣服,扶着门框立在原地。   “喵呜~”茗茗端坐在她身边,仰着脑瓜和她对视,催促着顾良忱开门。   余温沁有钥匙,回家都是自己开门。顾良忱在这里住了三四天了,也没见有什么人来找余温沁。   社交恐惧症再次发作,顾良忱的心弦绷到了最紧,额角渗出了冷汗。   门外的人似乎等得不耐烦了,用力拍了几下门,发出沉闷的声响   小房间里的大白和主任开始狂吠,那一瞬,顾良忱近乎整个头皮都发了麻。   “小余啊,修单元门的来了,你们家那个监控要连上去才好用!”那人扯着嗓子呼喊道,“师傅四点半就要去下个单元了,你快点开门啊!”   这声音是黄叔的,顾良忱松了口气,放下了快扣进墙皮的手。   她冷静思考了片刻,打了个语音电话给余温沁。   “你家连着单元门的那个监控要修吗?”顾良忱问。   “要。”余温沁回答得很干脆。   “我……我不太会和黄叔沟通……”顾良忱纠结了片刻,小声道。   余温沁那边声音有些嘈杂,听着像是有一群学生在叫老师好。   “你还在忙吗?”顾良忱问。   “你刚刚说了什么?”余温沁的声音变清晰了,“我这边有点吵。”   顾良忱敛眸,扣着墙皮道:“你先忙吧,我去跟黄叔说。”   “麻烦你了。”余温沁道,“我大概五点多才能到家。”   ……   挂断了语音电话,顾良忱无比惆怅。   她缓缓挪到门口,深呼吸,缓缓按下门把手。   黄叔的脸露了出来,他砸吧着嘴巴:“原来是小顾啊,我说怎么这么久不开门。”   顾良忱硬着头皮道:“余温沁这会不在家。”   “没事儿,师傅检查一下马上就走。”黄叔自以为她和顾良忱是熟人,兀自道,“对了,你家那个设备还能用吗?师傅忙完了到你家去看看?”   顾良忱不知道该怎样回应黄叔的热情,半晌才道:“好的,辛苦了。”   黄叔笑着道:“应该的。”   师傅修理视频的这几分钟里,顾良忱贴着木酒柜的手在上面印了个掌印。   所幸余温沁家的设备没有大问题,师傅用了不到十分钟就修好了。   屏幕亮起来的刹那,顾良忱的心怦怦跳,她知道马上就要到她家了。   正忐忑着,余温沁的视频电话打了过来,顾良忱仿佛盼到了救星,迅速点击了绿色的接听键。   “你刚刚是不是说不太会和黄叔沟通?”她开门见山道。   余温沁的背景是学校长廊,长廊的尽头,一轮火红的圆日正在落下。这场景和顾良忱画里的很像。   不知为何,看到余温沁的刹那,顾良忱的心就平静了下来。   “502的设备已经修好了。”顾良忱用指节蹭了蹭鼻梁,“等下要去修503的。”   黄叔耳朵尖,他听到了余温沁的声音,一边给师傅打下手一边道:“小余啊,你放心,单元门今天就能用。这几天小区晚上也加强了巡逻,安保措施做全了!”   “辛苦黄叔了,改天请你吃饭。”镜头里的余温沁略微拔高了音量。   “不辛苦,不辛苦,应该的。”黄叔憨笑。   顾良忱等他们说完才道:“我要把手机给黄叔吗?”   余温沁摇头,顿了片刻才道:“你是不是开始社恐了,社交焦虑障碍症?”   顾良忱没说话。   “我刚刚拜托其他老师帮忙了,整理完手头的东西就能回去”余温沁身后的背景变换着,视线没再落在屏幕,“你等我回家。”   “别挂。”顾良忱望着屏幕上的人,“我看着你会心安。”   余温沁垂首,温声道:“我陪你说话,不挂视频。”   师傅和黄叔不清楚她们隔着手机在聊什么东西,自顾自的忙着修理。   定下心的顾良忱解开了指纹锁,回到了自己家。   几天没回家,顾良忱看着熟悉的陈设,忽感恍惚。   黄叔评价道:“你家这干净的,像是根本没人住似的。”   顾良忱未答,她敛着眼眸看着镜头里的余温沁整理文件,越过办公桌和同事说话。   “你们家这个不用修,直接可以用。”师傅擦着额角的汗,站起身。   “谢谢,辛苦了。”顾良忱学着余温沁的语调道。   师傅露出个笑:“没事儿,我和黄队长下去了。”   楼道里回荡着闷重的脚步声,过了一会才消失。   顾良忱立在敞着门的502室和503室间,怅然若失——按照约定,单元门修好了顾良忱就得从余温沁家搬回来了。   “良忱?”余温沁的声音响起。   “我在。”顾良忱举起手机。   “师傅和黄叔走了吗?”   顾良忱颔首。   “那就好。” 余温沁浅笑,“我先挂了,再有半小时就可以了。”   “好。”顾良忱应道。   屏幕黑了下去。   怅然若失的顾良忱阖好门,回到502收拾房间。   她将被子叠好摆到床上,然后地上的褥子卷好,放到毯子上。   做完这一切,房间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样子。   顾良忱的胸口更闷了。   她环顾四周,将视线里看起来杂乱的东西都摆放整齐,最后枯坐在床边将自己带来的东西全都收到行李箱里。   茗茗一直跟在她的身后,安静地陪伴着她。   临走前,顾良忱蹲下身摸了摸茗茗的小脑瓜:   “我走了。”   茗茗站起身跟着她走了几步,似有不舍。   顾良忱更难过了。   阖上门的刹那,顾良忱生出种无家可归的落寞感。她迈着沉重的步伐吃力地拽着行李箱,回到了503。   黄叔说的不错,顾良忱的家就像精装后用来展示的商品房,没有一丝烟火气息。   顾良忱看着偌大的客厅,随手将行李箱搁下,倒在了沙发上。   想了想,她用美团点了个余温沁一直很爱吃的蛋糕,算好配送时间付了款。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天慢慢暗了下去。没开灯的客厅比室外还要昏暗,目之所及皆为模糊的轮廓。   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   余温沁到楼道时刚好碰到了气喘吁吁的外卖小哥。   小哥拎着蛋糕,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请问九栋502是从这里上去吗?”   余温沁颔首道:“我就是502的业主。”   “太好了!”外卖小哥两眼放光,“这是顾女士给您订的蛋糕,因为单元门上锁了,我不好进去,你可以顺便带上去吗?”   “好的。”余温沁接过蛋糕,“谢谢。”   上楼时余温沁就有了预感,顾良忱送的是告别蛋糕,她这会应该已经收拾完东西回了503。   余温沁越想越觉得好笑,喃喃道:“傻子。”   她用爬楼梯的这段时间整理好思绪,拎着蛋糕,直接摁响了503的门铃。   彼时,顾良忱为了宣泄情绪正心不在焉地捯饬着没用过几次的健身器材。   门铃猝不及防地响了,她没站稳,磕到了随手放置的行李箱上跌了下去,腰部很不幸地压到了行李箱一角。   事实证明,人水逆起来是真水逆。   顾良忱刚揉着腰慢慢吞吞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运动短裤口袋里的手机就滑了出来,跌碎了屏幕。   暴躁感开始奔腾,很快盖住了离别的感伤。   她瞥了眼裂开花的手机屏幕,注意到了余温沁的信息。   “开门。”   顾良忱扶着腰,顾不得东倒西歪的陈设,飞快奔向了门边。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余温沁举了下她订的蛋糕,挑眉道:“离别庆祝?”   顾良忱头摇得像拨浪鼓。   “腰怎么了?”余温沁不再故意调笑,垂眸看向顾良忱的腰际。   顾良忱此刻穿着运动背心和运动短裤,扎着马尾,打扮十分干练。   余温沁凝视了片刻,很快发现了那块泛红的肌肤。   “你这是锻炼扭着腰了吗?”   顾良忱不好意地蹭了蹭鼻尖,小声道:“刚刚没注意撞倒行李箱了,压到了腰。”   “给我看看。”说时,余温沁放下了蛋糕,扶着顾良忱走到沙发边。   刚刚那一下压得确实很厉害,不过几分钟时间,顾良忱腰际的肌肤就红了大片。   余温沁蹙着眉头按着顾良忱的肩头示意她躺下。   顾良忱动作时疼得直咬牙。   “我来给你冷敷。”余温沁心疼道,“你躺好,不要动。”   “好。”顾良忱侧首枕着自己的小臂,看着余温沁的身影远去。   眼神不会骗人,方才余温沁给她看腰伤时流露出的心疼被顾良忱看到了。有那么一瞬,顾良忱觉得自己这次伤的值了。   余温沁回家装好冰袋回来时顾良忱正在傻乐。   “腰都压红了你还呲得出牙!”余温沁凶了她,“这才回来多久就把自己搞成了这样?”   “没事,不严重的。”顾良忱道,“肿几天就好了。”   “趴好!”余温沁推了下眼镜,奶凶奶凶的,“不准乱动!”   冷色的肌肤在灯光下白得发光,被行李箱压红的这片在其他肤色区的对比下分外显眼。余温沁拧干毛巾沿着顾良忱漂亮的腰部线条小心翼翼地敷了上去,生怕弄疼她。   比起疼痛,顾良忱更怕余温沁掠过腰际的温热鼻息。   余温沁顾良忱很近,散落的发丝似有似无的扫在她的腰窝,触感轻柔。   客厅内一直有凉气,可顾良忱却觉得温度一直在攀升。   “是因为那天抱不动我吗?”余温沁突然出声。   顾良忱撑着手臂回头,看到了戴着眼镜禁欲又斯文的余温沁。   她看着余温沁别过耳畔散落的发,静静凝望着她。   今天下午视频时,顾良忱就被这样的她定住了视线——这样的气质是曾经的余温沁所没有的。   重逢后的余温沁既熟悉又陌生,顾良忱克制着满腔爱意,只敢远远眺望。   顾良忱语调微哑。   她道:“我还有机会再抱抱你吗?” 第31章   “我还有机会再抱抱你吗?”   顾良忱尾音微颤,盛于眼眸的光泽漾动。说这句话时,她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勇气。   余温沁僵住了。   镜片反射出的冷光遮住了她的眸色,顾良忱无法读到她眼底的情绪。   心在一点一点地下沉,缓缓坠入深不可测的海底。   良久,余温沁道:“你想抱抱我吗?”   这句话里的潜台词是“你还爱我吗”。   顾良忱枕着自己的胳膊,喃喃道:   “很想。”   得到答案的余温沁却迟疑了,她沉默了许久,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中午时她可以因为感动和潜藏的爱意不顾一切地拥吻顾良忱,而此刻她的心却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连她自己都看不清了。   她的沉默像是凌迟,于顾良忱而言每一分每一秒都煎熬。在这长久的安静里,痛感被钝化了,顾良忱别过脸,藏起了所有的表情。   “我明白了。”顾良忱的语调里带着哭腔。   余温沁嘴唇翕动,想要解释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刚有升温的关系似乎在这一刻又降到了冰点。   她轻叹着移开冰块,俯身贴近难过的顾良忱,停留在她的身侧。   “良忱。”余温沁唤她。   顾良忱不答,余温沁只能看到她被乌发遮挡的后脑勺。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形容刚才的心情。”她温声道,“我好像在那个瞬间看不清自己到底在想写些什么了。”   顾良忱微微抬眸,露出通红的眼睛,眼眸澄澈到余温沁心中升腾起莫名的愧疚感。她静静等待余温沁接下来的话,仿佛在等待宣判。   “你能给我些时间吗?”余温沁垂下首,同她额间相抵。   顾良忱最初时没给回应,过了许久才用自己的额角轻轻蹭了蹭余温沁的。   余温沁知道她同意了。   冰袋滑倒了毯子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不算宽大的沙发容纳下了两个女人。   余温沁侧身躺在趴窝着顾良忱身边,指腹扫过她的眼尾,拭去了眼泪。   “最近怎么这么爱哭呢?”她道。   顾良忱露出泛红的鼻尖,闷声道:“因为又遇到了余温沁。”   余温沁低低的笑了,指腹的动作更温柔了。   她们心照不宣地不再提及方才的话题。   “你的社交恐惧症是怎么回事?”余温沁敛眸,轻声道。   顾良忱的情绪明显更低落了。   “应该是很久没跟陌生人打过交道了。”   “很久是多久。”余温沁帮她别好耳畔散落的发,“可以告诉我吗?”   顾良忱摇头:“我不想说。”   “我从前以为这就是网络上的热梗,没想到有这么严重。”余温沁道,“我下午开会那会摸鱼看了些资料,这个应该可以治疗。”   “我不想治。”顾良忱轻轻叹息,“现在这样刚刚好。”   顾良忱根本不想提及那段往事。她不愿说,余温沁也就不好再继续问下去。   “回502吧。”余温沁温暖的掌心贴着顾良忱的脸颊,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下颌线条,“我们一起住。”   顾良忱这次回答得特别迅速,她道:   “我以什么身份和你一起住?”   短暂的沉默里,余温沁忽然明白顾良忱为什么今天一定要收拾好东西回503。   她想起了一段话:喜不喜欢,合不合适,在不在一起,是三件事。   余温沁可以在冲动下给顾良忱一个吻,却丝毫没有提及要和她复合的事情——顾良忱难过的是这件事。   不管是余温沁还是顾良忱,她们从交往到分手再到相逢,都有自己的原则。   “良忱。”余温沁的食指指尖沿着她略显英气的鼻梁滑下。   “嗯……”委屈的顾良忱低低应道。   就在余温沁的话即将脱口时,滑落在两人间隙间的手机开始震动。   “应该是我妈妈打来的。”余温沁摸到了手机,“她今天来接大白回去。”   顾良忱正竖着耳朵等待余温沁说掏心窝子的话,氛围一下被打断了。   “我先去给她开门,你把要带的东西先收一下,晚上回我家。”余温沁匆忙起身,拾起化了一半的冰袋,握着手机离开。   顾良忱窝在沙发上,看着她的背影远去,有些吃味。   *   有些话错过了某些时刻就说不出来了,再开口就不会显得真诚了。   余温沁加快了步伐,知晓自己在逃避。   她打开502的门,摁下开启单元门的键,下楼接妈妈。   余母余父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上楼,见了女儿分外开心。   “想我们了没?”余母将自己的包分给余温沁一个,丢下余父和女儿一起上楼。   “吃晚饭了吗?”余母问。   “刚从学校回来。”余温沁答,“还没来得及做饭。”   “学校食堂不给职工做晚饭吗?”余母心疼女儿,蹙眉问道。   余温将手提包放到玄关处,引着父母进门:“还在暑假,就高三一个年级在校,食堂供应限量,我去了有的孩子可能就吃不到晚饭了。”   余母将抱在怀里的包放到餐桌上,敲了下脑袋道:“我怎么把这茬忘了!”   余父挑了张椅子坐下,打趣道:“更年期了呗。”   “这个包里是酱菜,你爱吃的那种。”余母没搭理余父,兀自道,“配着粥吃很开胃,你姥姥特地给你做的。”   “姥姥最近怎么样,我这周末回去看看。”余温沁触碰到布包时眼眶有些泛酸。   “好得很,就是想你。”余母道。   余父见这里没有自己的一席之地,默默去找大白了。   待了不到半小时,余母和余父就要走了。   余温沁一直将他们送到楼下,看着余父的车消失在拐弯口。   彼时,顾良忱就扶着腰立在窗口,一直凝望着梧桐树下那个模糊的身影。   余温沁转身后,她便放下窗帘,坐在了刚才咬牙扶起来的行李箱上。   几分钟后,门铃被摁响了。   顾良忱一动弹腰就会疼,她用手机给余温沁发了条语音:“录了你的指纹,直接开就好了。”   开锁提示音响起了,余温沁推门而入。   “东西收拾好了吗?”她问。   坐在行李箱上的顾良忱颔首,点着脚尖道:“收好了。”   余温沁上前扶她下来,主动推过顾良忱的行李箱,说道:“我们回家。”   “回家”这两个字有独特的魅力,顾良忱心尖微颤。   她扭扭捏捏跟在余温沁身边,熄灯,关门,重新回到了这个离开还没三小时的地方。   蛋糕和布包摆在一起,余温沁抱歉地笑了笑:“太忙了,没做晚餐。先吃点你买的离别蛋糕垫垫胃?”   顾良忱忽然有些脸红,刚才还准备和余温沁扯一会儿皮,余温沁三句话都没说到,她就非常“没骨气”地跟过来了。   所幸余温沁没用这件事来调笑她,而是去了厨房。   顾良忱松了口气,安心地分开了蛋糕。   听到客厅的声响,茗茗从房间钻了出来,跳到了椅子上。   “喵呜~”茗茗用小脑瓜蹭了蹭顾良忱未受伤的那侧腰,欢迎她回来。   顾良忱像抱婴儿那样将茗茗抱到怀里,rua着它毛茸茸的小肚子。   茗茗看到了桌上的蛋糕,忍耐了片刻开始奋力挣扎。   顾良忱将蛋糕推远拔高了音量问道:“茗茗能吃蛋糕吗?”   余温沁探出脑袋:“奶油乳糖太高了,茗茗不能吃。”   得了回复,顾良忱迅速将茗茗薅了下来扔它怎么挣扎都不撒手。   喵叽跟熟悉的人在一起时是不会伸爪子的,顾良忱虽然不许它动弹,但茗茗只会用微凉的小肉垫拍她胳膊,杀伤力约等于无。   余温沁端着酱牛肉出来时,茗茗正挥舞着无敌喵喵拳和顾良忱搏斗。   顾良忱握着她的前爪爪,左右晃动,玩得不亦乐乎。   这一幕很温馨,光是看着余温沁都觉得心里暖暖的。   “吃酱牛肉吗?”余温沁问。   茗茗反应迅速,立马挣脱了顾良忱奔向了余温沁。   “馋猫本猫。 ”余温沁托高了盘子,蹲下身rua了rua猫脑瓜,“这个高盐,你也不能吃。”   顾良忱轻笑:“茗茗要是会说话,这会该骂人。”   “不会的。”余温沁看着顾良忱抿唇笑,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根猫条。   “喵呜~”茗茗立马回血,乖乖坐在原地等待投喂。   顾良忱没动蛋糕,只动了两筷子酱牛肉,随后就去洗澡了。   余光里瞥到顾良忱离开的身影,余温沁单手摸出了手机打开了漫音app,给酌燃发消息。   拆迁大队长:“在吗?我能问几个关于社恐的问题吗?”   酌燃似乎不在线,许久都没有回复消息。   就在余温沁快放弃时,手机震动了。   酌燃:“?”   余温沁指尖翩跹,飞快地打折字:“我的一个朋友也有社交恐惧症,她说这样挺好的。”   末了她又补充道:“是好朋友。”   一墙之隔的顾良忱立在镜子前,一只手摸着下巴,一只手打字,思忖了半晌回复道:   “不改变有不愿意改变的原因。”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余温沁坐到沙发上,心情惆怅。   拆迁大队长:“可是她从前既健谈又开朗。性格阳光,人缘也很好。”   收到消息的顾良忱,触着屏幕的指节渐渐泛了白。   酌燃:“你很喜欢那个时候的她吗?”   拆迁大队长即答:   “很喜欢。”   酌燃:“她就是你的那个不可提的人吗?”   屏幕那端的人沉默了良久,回复道:   “她是我一直喜欢的人。” 第32章   盥洗室里氤氲着水汽,模糊了镜子。   顾良忱用掌根擦出的镜面很快又蒙上了层薄雾。   她看着镜子里烧红了眼圈的自己,喉头哽咽得发痛。   手机屏幕还未熄,余温沁的话浮在上面:   “她是我一直喜欢的人。”   一直喜欢。   顾良忱抿着唇,一眨眼就会掉眼泪,唇角却是上扬的。   腰际的伤不痛了,顾良忱走路不仅不要扶腰,似乎还带上了风。   一墙之隔的余温沁在沙发上躺下了,茗茗也跳了上来,钻进了余温沁的怀里。   正凝望着对话栏的消息,心情复杂的余温沁被茗茗踩痛了。   “小宝贝,你最近是不是又胖了。”余温沁把住猫身,举起了茗茗。   “喵呜~”茗茗叫声娇娇的,十分治愈。   余温沁将它揣进怀里,狂rua脑瓜。   “喵呜~”茗茗委屈了,叫声里带了抗拒,余温沁终于罢手。   “是不是饿了?”余温沁记起来今晚还没投喂。   她撑起身,将茗茗抱在肩头,带着它去找橘加白母子。   茗茗的爪爪乖巧地搭在余温沁肩膀上,好奇地用新视角打量着这个世界。   似乎在猫猫的世界里,只有干饭、睡觉和玩耍三件事。房间里,一大一小宛如复制粘贴的母子俩正相拥着缩成猫猫球睡觉。   余温沁没吵它们,只填满了猫妈妈的猫粮和小橘的羊奶,然后蹑手蹑脚地离开了。   趴在肩头的茗茗忽然喵呜了声,余温沁转头就看到了擦着头发的顾良忱。   顾良忱眼眶泛着红,表情却很生动,看着心情不错。   “这么快?”余温沁微讶,在她印象里顾良忱洗一次澡起码要四十分钟以上。   “好了。”顾良忱即答,“我来抱茗茗。”   正在探头探脑的茗茗很快就趴上了顾良忱的肩头。顾良忱的发梢还是湿的,茗茗的jiojio被打湿了,在顾良忱的白T上印了个小爪印。   “你腰现在怎么样?”余温沁问。   “好多了。”   顾良忱故意挺了挺背脊,结果扯到了伤口,疼得呲牙咧嘴。   余温沁没压住笑:“你还是少动弹为妙。”   顾良忱耳朵微红。   ……   自打和余温沁同居,顾良忱的阴间作息很快就被扭转了。十点多,用茗茗当平板支架,刚画了几笔的顾良忱就有点困了。   今天的《弃戒》依旧没有更新,酌燃太太正忙着细化心上人的肖像。   余温沁吹完发出来时,顾良忱的画也差不多完成了。   顾良忱截了图给余温沁发了微信。   “这真的是我吗?”余温沁望着屏幕上的人,觉得有些不真切。   “我画的不像吗?”顾良忱有些受伤。   余温沁并不是觉得画上的人身材比和五官不像自己,而是画师本人从构图到用色营造出的那种气质和氛围不像自己。   “也不是说不像……”余温沁斟酌着词句,“就觉得不真实,不像是我平时的那种生活氛围……”   顾良忱明白她的意思了。   这幅画当然不是余温沁眼中的自己,这是顾良忱视角的余温沁——于余温沁而言,备课就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于顾良忱而言,这是她的心上人安静工作的场景,是美好的,令她珍惜的。   “那就是你。”顾良忱抚着茗茗的掌心顿了下来,“我眼中的你。”   余温沁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快十一点了。”她道,“该睡了。”   家里喜欢跟铲屎官抢床睡的喵叽就剩一只了,余温沁和顾良忱终于可以睡床了。   余温沁躺在左侧,顾良忱躺在右侧,分隔的枕头间横亘着只呼呼大睡的茗茗,充当了分割线。   床头的台灯开着,在暗夜里发着暖黄色的光。   背对背的两人各怀心事。   余温沁又去戳了阴间作息的酌燃太太。   拆迁大队长:“在吗?”   顾良忱熟稔地调低了手机屏幕亮度,将震动调整成了静音。   酌燃:“在。”   这个“在”字加句号的回复总给余温沁种莫名的熟悉感。   她思来想去,切了小号浏览了和“诚”阿姨的聊天记录,越看越觉得她和酌燃回消息的风格很像——能用单音节解决绝不用多音节,能一句话说完的事决不分成两句话,句号逗号冒号等能加的一定会按照汉语用法加上。   会不会她们是一个人?   处于对文字的敏感,余温沁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个想法。   她下意识戳进酌燃的介绍页,从上边一直浏览到最下边。   余温沁想不通假设成立的情况下,她这么做的目的,只觉得非常不合逻辑。   酌燃的资料卡没有出生年份,只有出生日期,她和顾良忱一样,都是八月生日,但一个在月中,一个在月尾。   耳边忽然会想起顾良忱的话:“我不过生日了。”   顾良忱……余温沁在心里呢喃着这个名字。   她微瞠眼眸,余光里,顾良忱的指尖正在屏幕上滑动。手机亮度很低,余温沁只瞥见一个黑黑的屏幕。   ……   酌燃见对方迟迟不说话,主动道:“你和你那位不可提现在怎么样了?”   拆迁大队长:“相互照顾,依然是朋友。”   安静了片刻,她又发道:“你和你前女友呢?”   酌燃:“像老朋友那样相处。她很照顾我,我觉得我们能复合。”   余温沁敛眸,回复道:“我觉得你可以加吧劲。”   酌燃:“什么意思?”   拆迁大队长:“主动一点。”   酌燃久久没有回复。   昏暗暖黄的光实在太催眠了,在生物钟的控制下,余温沁很快就感到了困倦。   正瞌睡着,手机险些砸到脸上。   “该休息了。”余温沁提醒侧躺着的顾良忱。   “马上。”顾良忱答。   许是长久朝着一个方向躺累,顾良忱朝着余温沁的方向翻过身。   窝在中间的茗茗热着了,滚着滚着就到了余温沁的脚底。   此时的空调被中间是空的,顾良忱的动作拉近了距离,余温沁能感觉到后背的温度。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余温沁很快就进入了浅眠。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耳边只剩下彼此清浅的呼吸声。   顾良忱思考着余温沁所说的“更主动一点”,壮着胆子一点一点地拉近她们之间的距离。   她装作睡得迷迷糊糊,从身后拥住了她。   余温沁倏的睁开了眼。   她没有动,清晰地感知到顾良忱拘谨的动作。   磨蹭了许久,顾良忱似乎以为余温沁睡着了,终于敢贴上她的后颈。   心跳如擂鼓,怦怦作响的心脏似乎下一瞬要跳出心口。   黑夜放大了所有的感官,那种令顾良忱无比眷恋的茉莉花香愈发馥郁。肌肤相贴处也在升温,因为紧张,顾良忱的脖颈间蒙上了薄薄的汗。   令她意想不到的是,余温沁并没有睡着。她没有推拒顾良忱的拥抱,而是将掌心轻轻搭在她的手背。   顾良忱僵住了,一片静谧种,心底有道声音在催促她向余温沁讨要更多亲昵。   在这道声音的催促下,顾良忱缓缓地扣住了余温沁的指节。   十指相扣的刹那,顾良忱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心安。 第33章   顾良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的她变回了大学时的模样:及肩中长发,热爱中性风穿搭,有马甲线,能轻松抱起余温沁。   梦境里时间来到了周末,余温沁知道顾良忱周末懒得出门,来找她时带了早餐。   彼时,她还未起床,是室友给余温沁开的门。   室友指着床帘拉得结结实实的一号铺,示意余温沁顾良忱还在睡觉。   余温沁会意,踩着梯子悄悄掀开了些床帘。   她知道顾良忱睡觉喜欢缩在边边角角,因而大胆地攀了上去,膝行向枕头的位置。   临近墙角处露着片乌发,余温沁放下床帘,在昏暗中寻到了顾良忱的脸颊,轻轻捏了捏。   “该起床啦。”余温沁刮着她的鼻梁,跪坐在她身侧。   颇有起床气的顾良忱被捏脸时还想发火,听到这道温柔的声音,火气一下被浇灭了。   她幽幽地睁开眼睛,眸色很暗,非常不要脸地指着脸颊。   余温沁别过垂落的发,红着脸颊轻轻啄了她一下——顾良忱在余温沁家住了小半个寒假,这习惯是余温沁帮助她养成的。   “说好去逛博物馆,怎么忘了?”余温沁捏着顾良忱的鼻尖道。   “闹铃没响。”刚睡醒的嗓音偏哑,顾良忱轻咳了声,勾着余温沁的小指,轻轻摇了摇,要她拉自己起来。   余温沁照做。   几分钟后,腻腻歪歪的小情侣下了梯。   室友们都用谴责恋爱酸臭味的眼神看着她俩。   余温沁的脸颊更红了,倒是顾良忱在几双幽怨的眼睛下大大咧咧地洗漱去了。   梦境到这里戛然而止。   顾良忱很想看看后续,但余温沁已经将她捏醒了。   现实中的顾良忱像梦境里一样,很不情愿地睁开眼睛,洗漱更衣完毕的余温沁正坐在床边。   “猪咪都醒了。”余温沁一边揉顾良忱的脸颊一边道,“太阳晒屁股了。”   刚睡醒的顾良忱眨巴了下不甚清明的眼睛,懵懵的和余温沁对视。   余温沁忍俊不禁,忍不住探出食指刮了下顾良忱的鼻梁。   指节有些凉,这下顾良忱是真的清醒了,耳边的嘈杂声渐渐清晰起来。   “外边怎么了?”顾良忱感受着余温沁的触碰,哑声道。   “客厅的空调到了,师傅正在安装。”余温沁答。   “为什么突然要装空调。”顾良忱拧眉,她怕余温沁要和她分开睡。   “你不是怕热吗?”余温沁解释道,“为了增加你和猫主子的活动范围。”   顾良忱小臂搭上眼睛,低低的笑了:“我恨不得赖在你房间。”   余温沁撑着胳膊,长发扫过顾良忱的颈窝:“翻个身,我看看你的伤怎么样了。”   顾良忱听话地翻身趴在被她睡得乱七八糟的被子上。余温沁挑起她的睡衣衣摆,微凉的指腹贴了上去。   “肿了。”余温沁敛眸道。   窗帘虽然拉着,但外边的阳光依旧能映亮大片空间。从顾良忱的角度刚好能看到余温沁羽睫下打下的小片阴影。   顾良忱觉得这样的余温沁格外乖巧,心痒痒的。   腰际的触感仿佛羽毛刮过似的,带来的酥麻要远比痛感来得清晰。   “今晚应该可以热敷了。”余温沁抬首,眼眸撞进顾良忱呆呆的凝视。   “这么看着呆呆的。”余温沁在她眼前挥了挥手心。   顾良忱回魂,枕着自己的手臂道:“刚睡醒,有点懵。”   “我去外边看看,早餐在桌上,记得吃。”余温沁道。   顾良忱乖巧点头。   *   九点多,客厅的空调装完了,陌生人都走了顾良忱才从房间出来。   “要我帮忙吗?”顾良忱揉着脖颈道。   余温沁将包装盒拆叠好放到脚边:“帮我把拖把拿来吧。”   顾良忱迅速响应,很快就将余温沁要的东西拿来了,准备上手拖地。   “腰不疼?”余温沁偏首道。   “不疼。”顾良忱嘴硬,坚持拖地。   蓦的,一双微凉的手覆上了顾良忱的手背:“这种拖把用的时候要贴着湿痕一下接一下地拖。”   顾良忱看着自己拖得乱七八糟的拖把痕迹,脸颊发热。   “你有腰伤,先去吃早餐吧。”余温沁把住拖把杆,无名指和小指驱逐着顾良忱食指和中指,“无聊的话,把欠的稿子补补吧。”   顾良忱松手了,遁逃回了餐桌边。   余温沁今天做的是三明治,顾良忱捧起三明治边的牛奶啜了口,觉得自己是个大废物。   茗茗在她身边打转,被顾良忱一把抄了起来,瘫坐在她的怀里。   “喵呜~”茗茗仰着脑瓜看她。   顾良忱点了下它的鼻尖,茗茗用jiojio拍走了顾良忱的手指,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勾到了桌面上顾良忱咬了一口的三明治。   “怎么这么贪吃呢?”顾良忱掰了一块面包给她,“茗茗真是只小猪咪。”   “喵呜~”茗茗反驳她。   “冰箱边的无糖汽水是你带来的吗?”余温沁握起一罐,向餐桌边望去。   “是我带来的。”顾良忱抬首道。   余温沁看着成分表:“碳酸饮料喝多了不好。”   “无糖的。”顾良忱心虚道。   余温沁若有所思:“你想喝什么饮料?”   顾良忱声如文蚋:“我热起来就想喝点带泡的。”   “502禁碳酸饮料。”余温沁将拖把靠在墙上,绝情道。   顾良忱:“……”   见顾良忱神情很委屈,余温沁轻笑道:“我可以给你做点其他的健康饮料。”   顾良忱:“!!!”   “不过冰箱里材料不多了,你得陪我出去采购。”余温沁道。   “现在吗?”顾良忱搁下牛奶道。   “等我把快完成的课备完。”余温沁答。   餐桌上摆着一本厚厚的相册,顾良忱擦净手指,问道:“我能看看这个吗?”   行至房门边的余温沁没回首:“可以。”   门被阖上了,顾良忱回眸,翻开了相册。   相册很旧了,有几张照片甚至和插页粘在了一块,糊了大片。   余温沁的父母都很爱记录,所有照片的背面都记录了拍摄时间。   相册的第一页就是余温沁满月时的照片,照片背面写着97.11.12   照片上的小余温沁眉心点着个红点,坐在摇摇车上,握着瓣橘子,笑容纯真可爱。   顾良忱在不经意间扬起了笑容。   往后翻,她看到了一岁时刚会走路的余温沁:她立在老式冰箱边,穿着背带裤戴着一顶小红帽子,明亮的眼睛像是两颗黑葡萄。   再后翻,顾良忱看到趴在爸爸肩膀上嚎啕大哭的余温沁。她的小肉手上握着断成两处白兔玩具,嘴巴张得很大。   顾良忱再也忍不住了,趴在小臂上笑得肩膀耸动。   小时候的余温沁五官很秀气,因为有婴儿肥,又显得很可爱,就像Q版大头贴一样。   顾良忱抚过泛黄的相片,心里涌动着莫名的情绪。   她看着这些见证了余温沁成长的照片,仿佛陪着她一起经历了那段时光。   再往后就是余温沁小学和中学阶段的照片了。相片上的女生张开了,一颦一笑都带着说不尽的温柔,初有大姑娘的外秀中慧。她戴着眼镜,抱着书本,远眺着就像是学霸。   时间来到了2014.6.9,刚结束高考的余温沁走出考场,收到了来自父母的花。   顾良忱的指腹摩挲着相片上眉眼明媚的余温沁,笑容渐渐淡了些。   关于大学时期的照片渐渐少了,除了刚开始的入学,顾良忱没有看到其他的。   指节忽然顿住,顾良忱看到了她和余温沁合影。   那是大三那年的寒假,她在余温沁家住了小半个月。余母很高兴余温沁有了这么个朋友,给坐在沙发上肩靠着肩的她们拍了张合影。   心脏倏的酸痛起来,顾良忱忽然有些不敢往下翻了。   停顿了许久,她鼓起勇气翻到了相册的最后两页——这是她们分开的时光。   相册的最后是余温沁穿着学士服的毕业照,以及和室友同学的合照。   照片上的余温沁已经和现在没什么差别了:气质温柔和淡雅,笑容内敛而平和。   没有硕士毕业照。   顾良忱蹙眉。   在她映像里余温沁应当是拿到了保研资格,去外校读书了。   “怎么会没有呢。”顾良忱喃喃道。   *   十点整,余温沁和顾良忱下楼了。   顾良忱仍是那套打扮,黑鸭舌帽配黑口罩,看的跟明星出行似的。   “良忱。”余温沁欲言又止。   “怎么了?”顾良忱行至她身后,影子压了下来。   “可不可以尝试一下,不戴口罩和帽子出门。”余温沁正色道。   顾良忱眼眸微暗,沉默了。   余温沁上了一节楼梯,和上一阶的顾良忱对视。   顾良忱略带愧疚地移开了视线。   “摘下来我就会紧张。”她道,“带着它们我的表现会自然一点。”   “尝试着摘一次,不行再戴上。”余温沁眸色恳切而又认真。   顾良忱挡不住余温沁乞求的眼神,她微抬眸,缓缓勾下了些口罩。   余温沁踮起脚尖,掌心覆上了她的手背。   口罩被摘下了,顾良忱漂亮的五官露了出来。   指节忽然被人拨开,一点一点地扣住。   顾良忱垂眸,看到了余温沁已与她十指相扣。   “我陪你。”   余温沁扣紧了她的指节,莞尔道。 第34章   掌心的温度在上升,化作无形的力量传递给顾良忱。   顾良忱能感受到余温沁在慢慢收紧指节,她用拇指指腹摩挲着余温沁的手背,给了回答。   路上是余温沁开的车,顾良忱坐在副驾驶看手机。   路况不是很好,余温沁时常需要刹车等待,顾良忱干脆收起手机一心一意的看起了余温沁。   初初时,顾良忱的视线还是内敛的,她束手束脚,只敢用余光去瞥。   余温沁从上学时就很严谨,她开车是一定要戴框架眼镜的,很少播放音乐和广播。   “怎么了?”余温沁在等红绿灯时问道。   顾良忱偷窥被发现,心虚道:“没什么,看风景,找灵感。”   “你最近交稿子了吗?”余温沁微扬眉,偏首时刚好露出漂亮的脖窝。   这画面让顾良忱想起了优雅的天鹅。   “咳……还没画完。”顾良忱答。   “是因为没有工作氛围吗?”余温沁指节点着方向盘,好像在思索什么。   “我最近进入瓶颈期了。”顾良忱用食指推高鸭舌帽,习惯性地去拉口罩,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口罩早被余温沁摘了。   “我听说多出去转转可以有灵感。”余温沁回首看向正在倒计时的信号灯,“我们晚上出去转转?”   顾良忱想起自己要画的内容,尴尬地摸了摸耳朵:“我要画的,外边可能不太找得到灵感。”   余温沁摸不清楚她要画什么,未再说话。   信号灯跳成了绿色,余温沁驱车上路,车内又重新安静了下来。   十几分钟后,车辆驶进了停车场,余温沁摘下眼镜放于置物台,从储物柜里拿出两个布袋交给顾良忱。   她兀自走了一段路,转身朝着顾良忱摊开掌心,轻声道:“走吧。”   身后就是人来人往的街道,顾良忱不敢迟疑,上前一步扣上余温沁的手。   超市在负一层,余温沁和顾良忱一前一后地立在自动扶梯上,空出一侧留给需要急行的人。   身边一有人经过,余温沁就能感觉到顾良忱的恐惧和退缩。   这是种极其细微的反应,只有牵着她,紧贴着她的人才能觉察出来。   在来来往往的行人眼里,顾良忱与常人无异。   余温沁将两只手都交给顾良忱,安抚似的摩挲着她的掌心。   从旁人眼里,她们像是爱腻歪的闺蜜,出个门都要摸摸贴贴。   好不容易撑到入口,顾良忱又被人头攒动的场面惊到了。   “今天是做活动吗?”余温沁和顾良忱并肩而立,眉眼间流露出担忧。   余温沁本意是带顾良忱出来转转,浅浅锻炼几次克服社恐,没想到一下来就碰上了“地狱模式”。   “能克服吗?”余温沁仰首看向顾良忱。   顾良忱喉头发紧,头皮发麻。   但她不想让余温沁失望,迟疑了几秒,郑重地颔了下首。   余温沁将她牵得更紧了。   “我们先去鲜肉区。”余温沁故意和顾良忱说话,分散她的紧张,“家里没有鲜肉了。”   “好。”顾良忱嗓音比平日低沉了些。   “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荤菜?”余温沁寻了辆推车,和顾良忱一起推着。   顾良忱的视线落在了余温沁和她相覆的手背上,尽力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到和余温沁的对话上。   “我可以随便点菜吗?”她勉强说了句俏皮话。   “只要是你想吃,我都做。”余温沁认真道,“不会的我可以现学。”   这句话的威力是巨大的,顾良忱的心被暖意包围着,渐渐开始忽视周围的陌生人了。   路过奶制品区时,导购员主动迎了上来,举着托盘立在了她们的车边。   “您好,这是今天的特价老酸奶,你们要尝尝吗?”   顾良忱的指节倏的一紧,手背弓了起来。   余温沁望向顾良忱,留心着她的神情:“我记得你一直爱吃老酸奶,要试试吗?”   顾良忱的脑袋嗡嗡作响,换做平时,她早就一言不发地遁逃回去,今天因为余温沁在身边,她不想让心爱的人尴尬,勉强维持着该有的风度。   “那就……尝尝吧。”顾良忱的指尖快扣进推车把手里了。   余温沁从导购员手里接过了一次性小纸杯,贴心地举起投喂给了顾良忱。   顾良忱乱了方寸的温热鼻息打在了她的指腹上。因为忧心顾良忱的状况,余温沁分了个心,拇指擦过了她的唇瓣。   贴过的唇瓣的那片肌肤仿佛被火灼到了,余温沁缩了回来,将一次性纸杯丢进了垃圾桶里。   “给我们拿两袋吧。”余温沁道。   导购喜笑颜开,动作麻利地从冷藏柜里拿出了老酸奶。   余温沁有购物前先看生产日期的习惯,有了刚才的触碰,这习惯也被她抛之脑后了。   各怀心事的两人向前行了段路,周围的顾客少了些,顾良忱终于觉得自己能呼吸了。余温沁交着指头,脑海里还有些混沌。   鲜肉区早走过了。   后知后觉的两人顿住脚步,对视了一眼都松了口气。   余温沁忽然觉得自己能体会社恐星人的感受了。   “先挑零食吧。”余温沁重新覆上顾良忱的手背,空着的手别过了垂落的发丝。   顾良忱看到了她泛粉的耳朵。   零食货架间多是些小萝卜头和笑容和善的妈妈,顾良忱放松了许多,一心一意的挑起了零食。   说起来,顾良忱已经许久没这样逛过超市了。   她偏首就能看到敛眸认真查看成分表的余温沁,莫名的心安感涌了上来。   各色零食琳琅满目,顾良忱扫来扫去,丢进推车里的都是余温沁爱吃的。余温沁看来看去,挑出来的都是成分健康且顾良忱爱吃的。   杂七杂八的零食刚好堆满了小半个推车。   再抬首时两人都笑了。   这是独属于她们的默契感——过去的她们也是这样为彼此挑选零食的。   “这个面包会自己烤了。”余温沁拿起顾良忱为自己挑选的面包,眉眼弯弯,“我记得你也挺喜欢吃这个的,我回家烤给你尝尝。”   顾良忱看到她的笑容心情就会变好,她微扬唇,点头同意。   有了这个小插曲,顾良忱跟着余温沁,紧张的情绪缓解了许多。   她们又一起去了蔬果区和鲜肉区,最后又拿了肥羊卷和肥牛卷,准备回家涮火锅。   到家时已是十一点。余温沁正是预料到了来不及做饭,临时决定吃火锅。   两人提着两大袋东西上楼,累得气喘吁吁。   顾良忱腰上有伤口,余温沁坚持不让她拎东西。最后实在拗不过她,只留了主要装零食的口袋给她。结果门一打开,顾良忱放下东西,宛若离弦的箭,径直奔向了沙发。   余温沁打开新装的空调,倒了杯热水给她。   “你腰怎么样?”她问。   顾良忱趴在沙发上,用后脑勺对着余温沁,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我是热的,这个天真的热死人了。”   余温沁兀自坐在了顾良忱身边,指尖探进了她的衣衫。   触感实在太明晰了,热意和酥麻要远远超过轻微的疼痛感,顾良忱飞快翻过了身拉下了衣服,仿佛被余温沁轻薄了似的。   余温沁愣在原处,哭笑不得。   “我只是想看看你的伤。”她解释道。   顾良忱坐起了身,抱着她给的温水喝了口,蹭着鼻尖如实道:“我容易害羞……”   余温沁为这个说辞愣神了半分钟。   她和顾良忱的角色设定在重逢后几乎可以说是对调了。过去的余温沁一定无法想到“我容易害羞”这句话能从顾良忱口中说出来。   在过去的她眼中,顾良忱一直都属于那种外向开朗的女生,并且在某些令人脸红心跳的事上出奇的不要脸。   “对不起。”回过神的余温沁道歉。   顾良忱摇头:“是我太应激了。”   “时候不早了。”余温沁寻了个理由,准备遁逃,“我去清洗食材。”   余温沁起身,准备去厨房找涮火锅的铜锅。顾良忱忽然勾住了她的小指。   小指相牵,倒有些像小孩子们“拉勾上吊”的动作了。   “我不是有意要闪开的。”   顾良忱沉默的那几分钟一直在思索,她鼓起勇气阐释了自己的内心:“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只要你一碰到我,我就觉得酥酥麻麻的,虽然觉得舒服,但下意识就想躲开。”   “在超市你喂我酸奶是这样的,刚刚看我的腰伤也是这样……”   余温沁被她说得耳根发热。   “我知道。”她低低道,“你昨晚牵我,我也是这样。”   话音落下,余温沁就往厨房去。   蓦的,刚行了几步的余温沁顿住了。   顾良忱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摆放水杯的动作也顿住了。   “喵呜~”   茗茗从厨房出来,脸颊上全是血迹,每行一步,地上就会多出一串带血的小脚印。   着场面实在太骇人了,短短的几秒,脑海里就闪过了很多种猜测:没关窗,猫掉了出去又一瘸一拐地爬了回来;刀忘记收好,猫碰到了刀刃;什么东西突然掉了下来,刚好砸到了猫……   余温沁觉得自己的腿有些发软,顾良忱也慌忙起身,心跳到了嗓子眼。   “茗茗?”余温沁唤它的语调轻颤。   浑身流血的茗茗却在听到她的呼唤后飞奔了过来,身姿矫健,丝毫看不出受伤的模样。   顾良忱微微蹙眉。 第35章   画室里泡久了,顾良忱对各类颜色异常敏锐。按照她的观察,茗茗身上沾着的绝对不是血渍   茗茗快走近余温沁时脚步放慢了,顾良忱扶膝观望,轻声唤道:“茗茗。”   “喵呜~”茗茗加快步伐,蹦跶到了余温沁和顾良忱中间,主动用脑袋蹭顾良忱的手心。   顾良忱手上粘上了“血渍”,她将这些“血渍”在指尖捻开,轻轻嗅了嗅。   哑然失笑。   余温沁矮身时有些立不太稳,她抚摸茗茗后背的指尖都在轻颤,顾良忱能觉察到她的恐惧,轻轻揽住她的肩膀。   “没事的。”顾良忱的下颌抵余温沁的发旋,拍着她的背。   余温沁抬首时眸底明显闪着泪光。   顾良忱的心像是被揪了一下,痛得厉害。她将余温沁拥入怀抱,忍不住啄了啄她的发旋。   “是番茄酱,不是血。”顾良忱将指尖探到余温沁鼻尖,“你闻闻看。”   余温沁抓住顾良忱的指节,凑近了轻嗅,一股番茄酱的酸甜味弥散开来。   “喵呜~”茗茗又踩出了几个“带血的jio印”主动将脑瓜上的番茄酱蹭上了余温沁的裤脚,好奇宝宝似的仰望着相拥着的两人。   如果茗茗能说话,它一定在问:“妈妈你在哭什么呀?”   余温沁紧绷的弦松了下来,她泄气般窝进了顾良忱的怀抱,揪着她的衣角不肯松开。   顾良忱的白T上很快就布满了道道番茄酱构成的抓痕。   “好了,好了,不难过了。”顾良忱拥着她,脸颊紧贴着余温沁的耳畔。   “吓死我了。”余温沁瓮声瓮气道。   “是场乌龙。”顾良忱抚着余温沁的发,“不怕了。”   相拥了片刻,余温沁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默默从顾良忱怀里退了出来。   顾良忱的白T被她抓花了,余温沁有些愧疚。   正沉默着收束情绪,端坐在她们身边的茗茗,举着沾着番茄酱的jiojio开始舔了。   “茗茗!”余温沁叫住了清洁得正开心的喵叽,矮身握住了她的jiojio,“小猪咪不能吃番茄酱。”   “喵呜~”茗茗无法从她的掌心抽出爪爪,用了点力气挣扎。   “茗茗要洗澡了。”顾良忱想扶腰,手撑到一半又垂了下来,“一股子番茄味。”   膘肥体壮的小猪咪被余温托乐起来,拉成了长条状。   “喵呜~喵呜~喵呜~”茗茗转着脑袋,蹬着后jio,向身后的顾良忱求救。   “我去给茗茗洗澡,你去换衣服吧。”余温沁歉疚道。   顾良忱将小猪咪接了过来,抱在怀里,安抚了两下,浅浅道:“我去吧,我还等着喝你做的饮料呢。”   猪咪茗茗一到顾良忱怀里就安静了下来,乖巧地露出一双亮晶晶的蓝眼睛,等待妈妈们安排。   顾良忱抱着猫去盥洗室时,余温沁开始打扫踩满了番茄酱爪印的厨房。   作案现场保持了最初的模样。余温沁根据案发现场倒下的垃圾桶和没剩几滴的番茄酱软瓶推测出了茗茗的作案动机和作案方式。   茗茗一直很爱吃鸡蛋黄,余温沁今天制作厚蛋烧三明治时忘了把剩下的材料放进冰箱,猪咪在香味的诱惑下来到了厨房。   小猫咪多有轻功傍身,茗茗作为小猪咪因为体重过大借助外力蹦上大理石台面时弄到了垃圾桶。   家里的番茄酱是软塑料包装,茗茗在偷吃厚蛋烧的途中踩中了它,出于好奇心,又玩了好几次,最后把整个台面都弄上了番茄酱。   台面上的凉白开被喵叽打翻了,滚了两圈后,厚蛋烧味的茗茗马上升级成了番茄酱厚蛋烧混合味小猪咪。   余温沁将软塑料瓶丢进了刚扶起来的垃圾桶,擦着台面,在心中叹气。   许是味道比较浓,刚熟悉新环境的橘加白也领着小宝贝出来了。   余温沁迅速清理干净地上的痕迹,消灭了一大一小两只猫猫祟祟的橘加白偷吃番茄酱的机会。   顾良忱用白浴巾包着茗茗出来时,余温沁已经换了衣服,摆好了涮火锅的食材。   铜锅里的水已经在冒泡了,一格是清汤一格是泛着番茄香味的红锅。余温沁拿着两袋底料看向顾良忱:“你要辣锅还是番茄锅?”   茗茗从浴巾里探出半干不湿的脑袋,嗅着香味就要从顾良忱怀里跳出去。   顾良忱摁着蠢蠢欲动的茗茗,纠结了片刻道:“辣锅。”   “锅要热一会。”余温沁将围裙解下,“饮料喝鲜榨西瓜汁可以吗?”   “能不能喝可乐……”顾良忱用指节蹭了蹭鼻尖,“可乐压得住辣。”   余温沁无情拒绝:“502禁碳酸饮料。”   顾良忱委屈了片刻默默去给茗茗吹毛了。她偻着背,背影瞧着委屈巴巴的。   二十分钟后,顾良忱回到餐桌。毛发飘逸的的茗茗跟上前来,十分自然地顶着余温沁的目光跳到了顾良忱身上。   顾良忱面前摆着一杯纯色的自制饮料,里面还加了余温沁做的青提冻。她凑近了轻嗅,嗅出了自己带来的无糖气泡水的味道。   惊喜的顾良忱抬眸望向往辣锅里下肥牛卷的余温沁。   “下不为例。”余温沁的视线仍落在铜锅上。   余温沁一直有收藏漂亮杯子的爱好,这回制作饮料派上了大用场。   拍过的薄荷叶,爽口的柠檬片,精致的造型设计——颜值到了,味道也就变得可口了。   顾良忱啜了口余温沁做的青提冻气泡水,有特地寻来了匙子尝了尝里面的青提冻。   大夏天,在家开着十六度的冷空调涮火锅是件大美事。热腾腾的雾气模糊了她们的面庞,鲜香气在家里弥散开来,很快吸引来了一众毛孩子。   小白柴吐着舌头端坐,身边是偏着脑袋瞠着不灵不灵大眼睛的茗茗,茗茗身边是橘加白母子。   喵叽狗子呈信号格状排排坐,眼巴巴地看着餐桌上的顾良忱和余温沁。房间里的主任也开始发出哈士奇独有的嚎叫身,好不热闹。   顾良忱受不住这一排的目光,向余温沁投去了个征求的眼神。   吃午餐前余温沁就已经给家里的毛孩子们投喂过了,奈何它们就是对火锅感兴趣。   余温沁思来想去,搬来了个小电锅,用清汤涮了些西兰花和鸡胸肉给喵叽和狗子们食用。   鉴于顾良忱怕狗,主任的块头又比较大,余温沁这几天除了遛它,平时都是将它关在笼子里的。   顾良忱看着电锅,煮了一大块鸡胸肉绞成了丝,由余温沁给主任送了去,算是表达的歉意。   至此,家里的毛孩子们终于安静了,顾良忱和余温沁终于能好好吃顿火锅了。   顾良忱这人又菜又爱吃辣。她偏爱在辣锅里加蔬菜,尤其是冬瓜。滚烫的火锅底料能将蔬菜煮透,一口下去,满口生香。但往往这个时候舌头总会被烫和麻辣刺激,顾良忱吃了几口就开始疯狂灌气泡水。   餐桌这端的余温沁斯斯文文地往自己的番茄锅里添加魔芋丝和土豆,蘸着麻酱品尝,餐桌那端的顾良忱丢了斯文和冷淡,被辣得满头大汗。   她的蘸料很快变得很锅里一样火红了,顾良忱抽了张纸巾擦了擦额角的汗,停筷缓和。   余温沁向她递来了一杯常温西瓜汁,顾良忱一气喝了大半。   “缓过来没?”余温沁压着笑意给她换了干净的蘸酱。   吃火锅调蘸酱是门技术活。   余温沁揣摩着她的口味,用花椒粉、葱末、酱油、香醋什么的,给顾良忱调了个微麻清汤碟。   顾良忱搁下玻璃杯,惆怅道:“还是有点麻。”   她的眼底还闪着被辣出来的泪花,余温沁终于轻笑出了声。   “不许笑。”顾良忱用湿巾纸擦着嘴角,努力恢复自己往日的风度。   她看着余温沁换掉了小电锅里的水,下了些肥羊卷进去,熟了之后捞出来加进了她亲自调好的酱料碟里。   顾良忱尝了一片,微麻和鲜香感很快在舌尖绽开,完美配适了她的口味。   “这么多年都没改掉又菜又爱吃辣的喜好。”余温沁打趣道,“我这回还特地少加了底料,如果都加下去,你今天该被辣哭了。”   “这么多年”这四个字唤醒了顾良忱的心事。   顿了片刻,顾良忱缓缓道:“我今早翻看了你的相册——”   余温沁的动作微滞,静待着顾良忱的话。   “我好像没有看到你读研时的相片。”顾良忱的声音低了下去。   “挂了一科,没能保研。我后来考了教师编,上岸了。”   余温沁神色平淡,好像在叙述别人的经历。   顾良忱眸色微暗,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在她印象里,余温沁品学兼优,成绩常年是专业前几。   她们在一起时,余温沁曾不止一次和她一道规划未来,读研一直是余温沁关于未来规划的一部分。   怎么会挂科呢?顾良忱在心中道。   她隐隐觉得,这件事可能与自己有关,忐忑不安道:   “为什么突然会……”   说到这,顾良忱顿住了。   余温沁用匙子搅着杯中的西瓜汁,敛眸道:“和你一样,我也有想要保密的事。”   香味还在弥散,热气仍在蒸腾,只是刚才的氛围不复存在了。   顾良忱透过腾腾的热气望向余温沁,想要瞧清楚她的神色。 第36章   午餐时间结束,余温沁将喵叽和狗子都赶回了房间。   余温沁要写教案,顾良忱要赶画稿。揭过那个话题后,两人讨论了下午要做的事,决定分开工作。   理由很简单,两人聚在一起时不容易静下心来,工作效率极其低下。   一会顾良忱偷看余温沁失神,一会余温沁瞥见顾良忱怔住。   顾良忱主动提了要来客厅,余温沁便留在了卧室。   下午一点半,两人开始工作。   顾良忱轻手轻脚地阖上卧室的门,挑了沙发一角坐下。   打开平板前,顾良忱特地连上蓝牙耳机,环顾了四周。   这段剧情实在卡太久了,迫于无奈的顾良忱只好翻出了当年为了学习技术存下的几部外国同性向影片。   这几部片子在旁人看起来无伤大雅,顾良忱当初下载时也是这样觉得的,可年龄越大面皮反而越薄。   不管怎么说,她不敢当着余温沁的面看。   点击播放键前,顾良忱特地挪到了正对着卧室门的方向,确保余温沁推门出来时她能及时发现。   许是太紧张了,顾良忱一有风吹草动就要摘下耳机。   耳畔有稀碎的脚步声,顾良忱立马翻过电脑重新环顾四周。   茗茗不知何时钻了过来,习惯性地想要窝在顾良忱腿上睡大觉。   茗茗翻着肚皮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忐忑的顾良忱松了口气,rua了两下茗茗的小脑袋,重新解锁平板。   怦怦的心跳诉说着时间的宝贵,顾良忱各处戳着进度条,寻找重要剧情点。   画面加载出来时,顾良忱第三次环顾四周,深呼吸了好几下才继续观看。   屏幕上,相拥的两人先是接吻,然后齐齐倒在了柔软的床上。   顾良忱扶着平板的指节泛白,观看了半分钟后点击了暂停。   客厅还是安安静静的,除了猪咪的呼噜声,听不到别的声响。   窗台上,余温沁摆放的吊兰叶正垂着,花盆后便是明媚的阳光,一派岁月静好的模样。   顾良忱的心慢慢静了下来,她打开了绘画软件,浅浅的勾勒出了人体轮廓。   十分钟过去了,顾良忱开始刻画细节。她着重表现了腰部线条,重要部位就模糊处理了。   顾良忱想着漫音连载的部分就画意识流分镜,将完整的画面拼接成几个小的局部。比如:抚摸过腰窝的指节,摩挲着唇瓣的拇指,纠缠在一起的小腿……   至于完整细节的画面,顾良忱抚了抚发烫的脸颊,决心把完整的图片放在微博上,当做给粉丝的福利。   愈是这样想,顾良忱愈是灵感爆棚。她彻底投入了进去,笔尖的动作愈发迅速。   *   门不知何时开了。   怕打扰到顾良忱的余温沁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间。   顾良忱的注意力全部投在了画面构图上,丝毫没有意识到周围的动静。   余温沁是出来喝水的,她见顾良忱认真,怕打扰到她,一直没有出声。   回房间前,余温沁倒了杯温水,给顾良忱送去。   全神贯注的顾良忱眼睛炯炯有神,因为投入眉间倒显出了冷淡。   余温沁在那一刹,生出种重回学生年代的错觉。   那时候的她经常在周末这样安静地陪伴着顾良忱,看着她画画就觉得很心安,很幸福。   余温沁脚步放的很轻,准备将水杯摆放在茶几上。   玻璃杯放下的那个刹那发出了声细碎的声响。   余温沁一抬眸就看到了顾良忱的手腕抖了下,画笔直接歪了。   平板被顾良忱迅速翻了过去藏在了身后。   这一套动作实在过于激动,以至于呼呼大睡的猪咪也被惊醒了。   茗茗从顾良忱腿上蹦跶到了沙发上,开始绕着沙发酷跑。   “我打扰到你了吗?”余温沁有些尴尬的僵持在原地。   她没有故意看顾良忱的屏幕,只是垂手时无意间余光映入了些。   屏幕上全是干净黑白线条,说实话就那匆匆一眼,余温沁什么也没看出来。   顾良忱的应激反应明显是不想让余温沁看到。余温沁微敛眼眸,也觉得自己冒犯了。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打扰你的。”余温沁道歉。   顾良忱摘下耳机放回充电仓,揉了下泛红的脸颊道:“我的错,你不用道歉。”   余温沁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她不明白顾良忱为什么要给她道歉。   疑惑的神奇实在太明显了,顾良忱回过神,问道:“你刚刚……没看到?”   余温沁道:“只瞥见了一点黑白线条。”   顾良忱悬着的心放下了。   “没看到就好。”她在心中道。   “我最近有点……”   话音未落,身后的平板传出一声不可言说的轻吟。   顾良忱整个腰杆都僵住了,血气上涌。   脑海里只有两个大字:   完了。   一脸无辜的茗茗从顾良忱身后的抱枕下跳了下来,踩着猫步跳到了余温沁身边。   轻吟声未止,反而更清晰了。   顾良忱顶着快冒烟的脑袋,手忙脚乱地摸出了平板直接关机。   饶是余温沁方才再迟钝,现在也猜出来顾良忱刚才在干什么了。   “你……”余温沁耳朵也泛起了红。   “事情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顾良忱来不及思考,脱口道。   “我……”余温沁话音未落又被打断了。   “我只是找的国外的片子,看看能不能有灵感启发。”顾良忱欲哭无泪,“我真的不是特意要看这个的。”   科技发展到现在,这个世界上为什么还没有逃避社死的口袋:社死的人可以拉开这个袋子钻进去,原地消失,然后等目击者全部都忘记后再拉开拉链钻出来。   正在寻找地缝的顾良忱脑子里只剩这一个想法了。   “你看这个是为了画稿子吗?”余温沁呼吸微乱,她其实比顾良忱还要尴尬。   “是。”顾良忱枯坐在沙发上,委屈得快哭了。   余温沁倒吸一口凉气,面色变了又变。   顾良忱的反应让她脑补出了许多情节。   不过四年未见,顾良忱已经沦落到要画这些片段了吗?   联想起她的社交恐惧症,渐渐的,余温沁的目光里显出些许怜爱。   应该是因为社恐,难以和陌生人打交道,导致顾良忱没法应聘大部分工作,所以要接这种稿子。   “你接稿子多久了?”余温沁问。   不知道余温沁已经脑补出很多离谱剧情的顾良忱如实道:“合作了很久了。”   余温沁:!!!   “以后……还是少接这类稿子……”余温沁欲言又止。   顾良忱揉着眉心,回想起今天的事情,叹气道:“我早就不想画了。”   “那就好……”余温沁怕自己说错话,说几个字想几个字,语速变得很慢。   “我先回房间了。”余温沁说。   顾良忱扶着额头颔首。   *   门被阖上了,背靠着墙的余温沁捂着胸口,心跳的很快。   她记忆很好,顾良忱和她说话时她脑海里忽然浮现了匆匆瞥见的黑白色线条。   弄清楚顾良忱为什么反应那么激动后,余温沁脑海里的线条轮空更清晰了。   她忽然就知道了屏幕上画的是什么了。   那是一个很累很累的姿势,极其考验腰部力量。如果不是她和顾良忱曾用过,她也不会这么快理解那些简单略凌乱的线条画的是什么。   脸颊和耳朵都开始发烫,脖颈也泛了红。   余温沁滑坐到了地板上,脑袋快烧得卡顿了。   ……   这场社死带来的emo情绪持续了很久。   最后结果就是,顾良忱又鸽了。   余温沁怕让她再次尴尬,直到傍晚的遛狗时间才走出了房间。   彼时顾良忱正抱着双腿坐在沙发边的毛毯上,脑袋埋在膝盖上。   余温沁早就冷静了下来。   她行至顾良忱身边,坐下来。   “还没缓过来吗?”余温沁温声道。   “我还在找地缝。”顾良忱埋着脑袋,说话闷闷的。   余温沁轻声笑了。   “不至于尴尬到现在吧。”她往顾良忱身边靠了靠,“其实看这个很正常的,不可能有人没有看过。”   顾良忱听着余温沁说话,抱腿抱得更紧了。   看这个虽然不算什么严重的事情,但很少有人是被心上人发现的。   这么一想,顾良忱更郁闷,更悲伤了。   “好想有个社恐和社死人居住的星球。”顾良忱保持抱团姿势,像极了不想被人打扰休息的茗茗。   这模样实在太可爱了,余温沁渐渐忘了顾良忱社死的原因,忍不住像rua茗茗那样rua了rua顾良忱的脑袋。   “你把我当外人吗?”   说话时,余温沁压着嘴角,因为实在太想笑了,下意识抿了抿唇。   顾良忱在余温沁的掌心摇头。   “我是你亲近的人,我看到也能算尴尬吗?也能算社死吗?”余温沁循循善诱。   顾良忱有些被说动了,露出了一只闪着泪光的眼眸。   “你不把我当做亲近的人吗?”余温沁发起总攻。   顾良忱微微抬首,鼻间酸酸的:   “我一直把小温当做最亲近的人。”   这句话惹得余温沁心微颤。   顾良忱澄澈的眼眸里映出余温沁的身影,里面漾满了爱意。   余温沁探过掌心,抚上了顾良忱的脸颊。   “忱忱也是我最亲近的人。”她道。   “小温”和“忱忱”都是她们曾经用过的最亲昵的称呼。   顾良忱忽然有些想哭。她抿了下下唇,张开手臂拥上了余温沁,下巴抵在了她的肩头。   馥郁的茉莉花香气萦绕在鼻间。顾良忱只不过眨了下眼睛,泪就滚了下来。   余温沁觉察到了她肩膀的轻颤,同她隔开了些距离。   “怎么突然哭了。”余温沁问。   “你好久好久没叫过我忱忱了。”顾良忱语调微哑。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余温沁的喉头和眼眶都被她的话灼痛了。   她捧着顾良忱的脸颊,轻轻啄了下她的鼻尖。   “不要哭,你一哭我就想哭。”余温沁同她抵额。 第37章   顾良忱喉咙哽得痛,她感受着余温沁指腹的温度,鼻梁滑到了她的鼻翼,轻轻蹭了蹭。   “四年没见,怎么变成了哭包。”余温沁抚着顾良忱的发轻笑。   她们贴得太近了,鼻息扫过彼此的脸颊,触感微妙。   “只在你面前哭过。”顾良忱的手臂搭在余温沁肩膀上,喃喃道,“这几天快把我一年的眼泪掉光了。”   被拥着的余温沁看不到顾良忱眼底赤忱的爱意,她只能感受到顾良忱的心跳。   不知是谁先起的头,唇瓣擦过脸颊,从最初轻啄变成了最后的深吻。   顾良忱很自然地和余温沁交着手臂,掌心落于余温沁乌发掩映下的枕骨处。   余温沁渐渐变得被动,不知不觉间彻底落进了顾良忱的怀抱。   分开时,余温沁的掌心抵在顾良忱肩头,呼吸乱了。   顾良忱眸色暗了好些,显然是有话要说。   房间里忽然传来犬吠,余温沁心跳得厉害,借机逃了。   再回来时,顾良忱已经坐回了沙发。   “你稿子画完了吗?”余温沁不想让顾良忱发现自己的羞怯。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顾良忱就想起了自己的社死,亲吻带起的澎湃迅速散去,心情又开始低落了。   “快了。”顾良忱扭捏道。   “休息一下,吃过晚餐我们出去散步,顺道遛遛白柴和主任。”余温沁提议。   “出门”这两个一向令让顾良忱抗拒的字眼从余温沁口中说出来时忽然变得不那么惹人讨厌了。   余温沁口中的出门,意味着牵手,意味着亲昵,意味着共同面对。   有了超市那次,顾良忱甚至生出些隐隐的期待。   晚餐很清淡。   余温沁本着健康饮食的原则,熬了清淡的粥,配上了小菜和酱牛肉。   同居的这些天,她们已经达成了共识——余温沁做饭,顾良忱洗碗。   傍晚时分,顾良忱和余温沁一人一条牵引绳,带着闷了半天的狗子出去散步。   说来也怪,顾良忱那么怕狗的一个人,和余温沁住了这么久,胆子渐渐肥了起来。她不太敢牵主任,但敢牵自己亲自抱回来的小白柴。   小区里,两只狗子吐着舌头,欢快地贴着彼此溜达,很快将隔了将近一米的两个主人拽到了一起。   “这会还好吗?”余温沁挨着顾良忱的肩膀问。   路上没什么人,顾良忱心态其实很平稳,可她还是摊开了掌心,小声道:“还是有点紧张。”   余温沁明明看出了她的企图,非但没戳穿,反而主动牵上了顾良忱的手,问道:“这样呢?”   “好多了。”得逞了的顾良忱浅笑着道。   室外没比白天凉快多少,不过吹着暖暖的晚风也是一种享受。   余温沁很喜欢夏日的傍晚,喜欢那种与拂过林梢的晚风相拥的感觉。   暮色四合,倦鸟入林,大地显露出即将沉寂之感,而小区附近的绕城河却热闹非凡。   这几年陵城为了打造文明城市,加强了市容市貌的建设,地方上出资在绕城河附近建了复古拱形桥和仿古建筑,建筑还上悬上了小彩灯,夜晚也能露出轮廓。   顾良忱在这里住了快两年了,还是头一次到这里来散步。   绿植覆盖的地方,要比光溜溜的马路凉快得多。一到河畔,周遭的温度明显降了下来。   只是,周围的蚊虫也愈发多了。   余温沁早有准备,她从包里拿出一张小巧的猫咪状的贴纸,撕开后粘在了顾良忱的短袖上。这还没完,紧接着,余温沁拿出了防蚊虫的喷剂,对着顾良忱暴露在外的皮肤一顿狂喷。   “好了。”余温沁直起腰,“这样就不会有蚊虫咬了。”   “我也帮你喷一些。”顾良忱道。   余温沁将东西交给了顾良忱,顺从地抬起了手臂。   猫咪防蚊贴也粘在了余温沁的衣袖上,顾良忱为了喷得细些,特地蹲下身给穿着短裤的余温沁喷驱虫喷雾。   粉色的膝盖再次映入眼帘,顾良忱脑海里又浮现了梧桐树掩映下的余温沁的身影。   她不得不慨叹,缘分真的是个奇妙的东西。   起身时,顾良忱瞥见了天际的晚霞。   “那边是粉色的。”顾良忱道。   余温沁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看到了大片大片粉色的云朵。   这梦幻的一幕,常日里很少见到。   她们抬首望去时,周围散步的人也接连仰头,用手机拍摄天空。   余温沁更喜欢用眼睛欣赏风景,澈净的眼眸里沾染上了粉色。   她在看风景,而顾良忱在看她。   天色渐暗,梦幻般的场景转瞬即逝。当天际最后一模余晖散去后,暮色彻底笼罩住了大地。华灯初上,远处高楼的线条灯映上了水面,汇聚成斑斓的光亮。   复古式的河畔长廊热闹了起来。   老人们手握小扇聚在亭内就着昏黄的路灯下棋,小孩沿着柳荫奔跑,身后跟着高声呵止的阿婆。交谈声、欢笑声与盛夏的蝉鸣交织在一起,风似的掠过耳畔,渐渐飘远。   顾良忱和余温沁被两只狗子拽去了边上,踩着窄窄的石阶来到了柳树掩映下的低矮河畔   河岸边的道路已经修平整了,护栏也已加装。余温沁和顾良忱停在了这处,安静地眺望湖面的风景。   “南校区有人工湖。”顾良忱迎着潮湿凉爽晚风,微眯眼睛,“那年迎新彩排,我们也这样靠着护栏看过风景。”   “那天好累。”余温沁看着顾良忱被昏黄灯光映亮的侧脸,“我又很讨厌学校大巴的味道,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顾良忱轻笑:“南校区好大,我们脚都走痛了。那天回去微信计步好像到了三万多。”   回忆是个很神奇的东西,既美好又让人惋惜。余温沁的情绪完全陷入过去的时光时,莫名的情愫在眸中流转。   时间似乎被拨回了那个秋天。   余温沁和顾良忱在下场后偷偷溜出了闷热的礼堂,在人工湖边碰面。   顾良忱是被临时拉来弹钢琴凑数的,余温沁是被诗朗诵社团拉来凑数的。她们一个穿着小西服,一个身着长裙,看着倒像是情侣装。   晚间的小花园没什么人,顾良忱临时起意,牵着余温沁的一只手,像跳交谊舞那样转了几个圈圈。   秋夜微凉,余温沁披着顾良忱的外套撞进了她的怀里,直呼头晕。   相扣的手松开了,余温沁要顾良忱重新摊开掌心和她比比指节长短。   最后她靠在顾良忱的肩头,一枚枚扣下合十的指节。   高跟鞋长久穿着很不舒服,顾良忱知道她脚疼,还特意和她换了鞋子。   坐上回北校区的大巴时,余温沁因为不适,靠着顾良忱的肩膀睡得昏天黑地,醒来时口红都印在了顾良忱的白衬衣衣领上,被同行的室友调笑了好几天。   ……   沉浸在回忆里的余温沁忽然偏首对顾良忱道:“伸出手来。”   顾良忱将柴柴的牵引绳换到右手,在余温沁面前摊开左手。   余温沁照着记忆里的模样,一枚枚地扣下指节。   这段记忆是属于两个人的,顾良忱牵住了余温沁,贴着她无名指的两根指节轻轻摩挲——这是余温沁曾经戴过戒指的地方。   “上去吧。”余温沁道,“蚊虫有点多。”   主任和柴柴能明白她们的意思,率先攀上了台阶。   余温沁和顾良忱紧牵着手,拾级而上,重新回到了喧闹的长廊中。   人行道边有个卖冰镇桂花绿豆汤的阿婆,不锈钢保温桶上贴着四元一杯。   顾良忱顿住了脚步。   用蒲扇扇风的阿婆停住了,笑着问道:“姑娘,你要来一杯吗?”   顾良忱其实并不口渴,她只是觉得支着小马扎手握蒲扇的阿婆和不远处闪着线条灯的摩登大楼放在一起构图的画面冲击力很大。   “我……要一杯吧。”顾良忱道。   阿婆没有封口器,用的是配套的一次性饮料杯。   周遭多是年迈的老人和五六岁的小孩,阿婆看到了年轻的顾良忱的余温沁好似打开了话匣。   “我孙女也跟你们差不多大,在读大学。”阿婆阖上盖子,笑容灿烂,“她一直喜欢喝我做的这个汤,我就想着能不能支个小摊,挣点闲钱给她当零花钱用。”   提起孙女,阿婆脸上绽开了骄傲的笑:“绿豆都是我今早泡的,新鲜的很,好喝的。”   阿婆没有收款码,顾良忱取手机的动作顿住了。   “拿去喝吧。”阿婆似乎看出了顾良忱的窘迫,兀自道,“我其实只是想和人说说话,爱往热闹的地方凑。”   余温沁拆开手机壳,从里面取出一张五元的纸币交给阿婆。   “我替她付了。”余温沁莞尔。   “现在很少有年轻人带现金啊。”阿婆取出一元硬币放到余温沁掌心,眸中闪过赞许的光亮。   离开时,阿婆朝她们挥了挥手。   装好吸管,顾良忱送到了余温沁面前。   “呐——”   余温沁没有客气,接了过来啜了一小口。   “绿豆汤里应该加了阿婆自己熬的桂花酱。”余温沁微抿唇,“很好喝。”   “我尝尝。”顾良忱直接凑上前去,啜了一小口。 第38章   慢慢悠悠的晃到楼道口已经将近八点了。   单元门前,那天坚持要闯顾良忱家寻找泄水点的老头正负手立着。余温沁和顾良忱老远便看到他了。   老头应该是忘了单元门的密码,抓耳挠腮踱步了许久,尝试输入了几次都是错误的。   顾良忱将喝空了的纸杯丢进垃圾箱,步伐放慢了。   余温沁知道顾良忱对这大爷感官不好,顿下脚步,视线和她汇聚在一处。   顾良忱颔了下首。   “我来。”余温沁略过焦急的老头,很快输入了正确的密码。   单元门解锁了,露出一条窄窄的缝隙。   老大爷本想道谢,见到余温沁身后的顾良忱后果断冷哼一声,踱着步慢吞吞地进了楼道。   顾良忱没在意,她和余温沁都懒得计较这些。她们等到大爷爬到了二楼才收短了牵引绳带着两只狗子上楼。   有了狗子们开路,声控灯总会提前亮起,走夜路时很有安全感。   “我回下503,你要一起吗?”快到家时,顾良忱问道。   余温沁举起牵引绳晃了晃:“起码要把它们送回家。”   “我在楼上工作室等你。”顾良忱将柴柴的牵引绳也交给了余温沁。   ……   溜达了半个晚上,主任和柴柴也累了,刚到空调房就找到余温沁给他们准备的软凉席趴下。   余温沁给狗子和猫咪们换了个纯净水,挨个rua了rua,轻轻阖上门,往503室去。   这是余温沁第二次用自己的指纹解锁了,电子提示音响起,凉气飕飕的冒了出来。   “怎么这么怕热呢。”余温沁在心中叹道。   楼下安安静静的,余温沁顺着木梯上楼,微抬首便看到了工作室里的顾良忱。   门是虚掩着的,余温沁轻轻扣门。   “进。”顾良忱的声音传了出来。   她正在调色,余温沁进来时,顾良忱侧身将刚试在纸上的颜色展示给她看。   “像吗?”她问。   顾良忱调的是傍晚天空的颜色:淡淡的粉色里掺杂了些许昏黄,随手涂抹出的色块像极了一片孤单的云朵。   余温沁立在顾良忱身后,弯着腰道:“一模一样。”   顾良忱这回画的是肌理画。余温沁看着她将调好的颜料混合着白色的石英砂抹在画板上,用画刀匀开,大刀阔斧地涂抹出轮廓。   “这是什么画?”   余温沁见过顾良忱画素描,画油画,画国画——画面由轮廓到细节,认真完可能要耗费几个星期的时间。这个画,几画刀下去便填满了大片画纸,余温沁还是头一次见。   “肌理画。”顾良忱散着的发落到了额前,“用的是石英砂和丙烯颜料。”   “这个画起来很快吗?”余温沁问。   “很快,等我半小时就好。”顾良忱别着发答。   乌发再次垂落时,一双白皙的手探了过来,温柔的将顾良忱的发拢起。   顾良忱的发质很软,发尾有些自然卷。余温沁摘下低挽着自己发的黑色皮圈,指尖在发隙间穿梭,很快将她容易垂下的那些发扎成了小揪揪。   这样的顾良忱回眸时显得很俏皮。   余温沁直起腰笑道:“一下成了大学生。”   顾良忱的指尖抚上了脑袋上的小揪揪,也觉得很可爱。   “你继续画吧。”余温沁负手后退,“我看看墙上的画,不打扰你了。”   ……   接下来的二十多分钟,余温沁都在凝望顾良忱挂在角落里的那幅广玉兰。   这幅画的背景色是漆黑的,衬托得盛放的广玉兰更加高洁。她关于艺术的知识面很窄,看不出顾良忱到底是用了什么技法,画出了月光照耀下那种圣洁的质感。   她凝望着画,想起了上晚课时透过窗户看到的校园一角。   记忆和画面相重合,画上的广玉兰似乎变得会随风摆动了。   “我画好了。”顾良忱回首时,余温沁仍驻足在那处。   她撕开裱纸胶带,将画藏在身后,轻手轻脚地行至余温沁身后。   熟悉的气息笼了过来,余温沁觉察到了,回眸时顾良忱已经枕在了她的肩头。   “画好了?”余温沁问。   “好了。”顾良忱的胳膊环过余温沁瘦削的肩,圈住她,两只手捏着肌理画的一角。   距离画太近,画的表面显得很粗粝。余温沁下意识往后靠了些,彻底落入了顾良忱的怀抱。   绚烂的粉色天空很唯美。余温沁望着画,感受着顾良忱怀抱的温度,觉得自己应该很难忘记今天的傍晚了。   “可以送给我吗?”余温沁微仰首,和偏首听她讲话的顾良忱的视线交汇在一处。   “就是给你画的。”顾良忱用脸颊蹭了蹭她的发,茉莉花的香味嗅得她很舒心。   余温沁的指腹覆上了顾良忱的指尖:“那我得定制个玻璃框,好好保存。”   “挂在家里。”顾良忱低低道。   余温沁能觉察到她说话时喉间的震动。   “我现在就拿回家。”她道。   *   回502室后,画被放在了桌面上,等待彻底晾干。   余温沁先行洗漱,顾良忱窝在沙发上,用平板刷着短视频。   她擦着发出来时,发现自己找不到手机了。   余温沁唤顾良忱:“可以拨我的电话,让我找找手机在哪吗?”   “稍等。”顾良忱拿起搁在茶几上的手机,拨通了余温沁的电话。   轻音乐在客厅内响起,余温沁寻着手机铃声,找到了自己放在厨房台面上的手机。   “怎么是个陌生号码?”她问。   正捧着玻璃杯准备喝水的顾良忱顿住了。   “陌生号码?”   “是的。”余温沁道,“这是你的新号码吗?”   顾良忱喉头发紧,微抿唇,不太敢说话。   这个号码就是她申请“诚”的微信号绑定的号码。   她硬着头皮道:“是手机副卡。”   完了,完了,全完了。   顾良忱在心里道。   余温沁屏幕的画面停留在了微信聊天记录页,边翻手机边往房间去找。顾良忱一脸生无可恋的倒在沙发上,心情悄怆。   她冷静了片刻,开始在网上搜索怎么能快速注册新的手机号码。   搜遍全网,顾良忱了解到这项业务必须要到营业厅去办理,很快就绝望了。   最后,她躲进了盥洗间,给张姨打了个电话求助。   张姨摸索了半天,将自己六岁小孙子的装电话手表的号码借给了顾良忱,改了“诚”这个微信号的绑定号码。   顾良忱洗完澡回房间时,余温沁正坐在床上,眉头紧锁,手机屏幕上的界面仍停留在微信界面。   做贼心虚的顾良忱心跳骤停,匆匆瞥见的对话栏里的头像,越看越觉得像自己特地在网上找的莲叶图。   她一直记得余温沁很讨厌人欺骗自己,顾良忱又开始慌了。   “我的稿子还没画完,明天必须交了。”顾良忱交着手立在床边,模样乖乖的,“我今晚熬个夜,在客厅画完。”   余温沁放下手机:“不要太晚。”   顾良忱松了口气,捏着自己的手机出去了。   她又在沙发上躺了片刻,决定探探余温沁的口风,若是已经掉马了,她立马滑跪道歉。   几分钟后,房间里正对着历史组长发来的任务发愁的余温沁收到了躺列许久的“诚”阿姨的消息。   诚:“在吗?【微笑黄豆头】”   余温沁看到这个表情,心里打了个寒噤。   温氏拆迁队:“在的。”   诚:“我女儿有道题想不通,可以问问你吗?我记得你是老师?”   温氏拆迁队:“可以发给我看看。”   片刻后,一条去年的历史高考真题发了过来。   余温沁扫了眼,很快给出了答案。   温氏拆迁队:“选C。”   接着,一条六秒的语音便发了过去。   客厅内的顾良忱迅速摸来了耳机戴上,确定一切安全后点开了语音。   “答案源于对材料的理解。历史选择题要注意从题干里提取时间和关键词。第一行的‘秦简’提示的就是时间,下面一行‘商贾’就是关键词,联想起课本提到的商鞅变法重农抑商,再结合选项就能得出答案了。”   通过手机播放出的余温沁的声音还是那么干净温柔。   顾良忱听了两遍才舍得回复消息。   诚:“我刚刚放给女儿听了,她说明白了。谢谢温老师【默认玫瑰】”   温氏拆迁队:“还有其他问题吗?”   诚:“没有了。”   聊天就此中断。   顾良忱总算放心地去画完那张涩图了。   房间里的余温沁却觉得事情隐隐有些不对劲。   她记得自己从未告诉过“诚”阿姨说过自己是教高中历史的,她是从哪知道的自己的三次元信息?   余温沁蹙紧了眉头,仔细搜索着脑海里的信息,回忆着自己最近跟谁说过自己的职业信息。   渐渐的,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了顾良忱的身影。 第39章   顾良忱扣完草图细节,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打开浏览器搜索了一堆中老年人表情包保存了下来,顺便还发了条朋友圈。   诚:“现在的小孩是真的辛苦,每天作业都写道十一二点,早上还要五六点起。”   配图是一张闪着彩色字体的动图,上面写着“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忙完这一切,顾良忱满意地翻扣手机,开始给画上色。   顾良忱很少出搞涩的图,前年产的百合粮被粉丝们传了两三年,都快盘包浆了。   她填着空白,已经想象到了这图发出去后,微博下的盛况了。   不过,当画面逐渐清晰起来时,顾良忱却有些脸颊发烫。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顾良忱一想到今天下午的社死还是会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在既定事实面前,一切解释都显得如此苍白。顾良忱那时解释到最后脑袋都快冒烟了。   笔尖的速度慢了下来,顾良忱凝望着亮着的屏幕,看着自己笔下纠缠着的两人,脸更烫了。   画面上的人物纠缠着的姿势顾良忱也和余温沁用过,打了个岔,顾良忱脑海里浮现出了些封尘已久的画面。   余温沁朦胧的讨饶声在她耳边响起,一片混沌中,红潮彻底吞没了她们。顾良忱和余温沁悬空已久的腰终于可以落下了。快力竭的顾良忱勉强支起身,调了个方向挪到了余温沁身边。   记忆的最后,她们相拥着沉沉睡去。   想到这里,顾良忱握笔的指尖都开始发烫了。   她去盥洗室用凉水冲了把脸,擦净后再看向镜子——桃红色似乎还有蔓延之势,很快就从脸颊爬上了耳朵和眼角,最后顾良忱连脖颈都微微泛红。   “罪过,罪过。”顾良忱在心中默念。   手机震动了下,顾良忱浏览完消息推送,重新切回昵称为“诚”的账号,刷新了消息提醒。   小小的圆圈旁果然亮起了小红点,上面还有个白色的“1”。   顾良忱戳了进去看到了“温氏拆迁队”的点赞。   似乎一切都在按照顾良忱期待的方向进行。   为了模拟得更逼真一点,顾良忱列表仅有余温沁一人的情况下,在刚刚发的动态下评论道:   “谢谢亲们的点赞【默认玫瑰】”   *   房间里的余温沁刷到“诚阿姨”的动态,看了好几遍才点了赞。   她太了解顾良忱了,略微思忖下就能猜出她伪装成老阿姨给她打榜的动机——顾良忱是心疼她,想给她回回血。   “傻子。”余温沁呢喃道,“多此一举。”   她虽这么说,但嘴角却是上扬的。   屏幕上的动态忽然向下变化了些,余温沁知道这是有新的消息提醒导致的,指节滑到了最上端。   莲花头像浮起时,余温沁的笑意更深了。   她倒要看看顾良忱准备怎么演。   那条“感激亲们点赞”的评论浮现时,余温沁彻底绷不住了,直接轻笑出了声。   家里隔音效果不太好,余温沁怕顾良忱听见,刻意捂上了唇。   “傻子。”余温沁再次慨叹。   她忽然有些想捉弄顾良忱了。   *   客厅内的顾良忱色上了大半,长久低头导致脖颈和肩膀都有些酸痛。   她一只手按压着肩膀,抬高手臂活动了片刻,又活动了下脑袋才重新低下头去。   手机震动了下,顾良忱摁亮了屏幕,瞧清发信人后来了精神。   温氏拆迁队:“还在辅导孩子写作业?”   顾良忱摸了下耳朵,有些捉摸不透余温沁的意图。   她回复道:“还再攻坚克难。”   温氏拆迁队:“还有不会的题目?”   诚:“在做数学题,据说很难【捂脸哭黄豆头】”   温氏拆迁队:“可以发给我看看。”   诚:“你不是教历史的吗?”   手机那端的余温沁看到这条回复又开始轻笑了。   温氏拆迁队:“忘了问,你是怎么知道我教历史的。”   顾良忱:!!!!!   她后知后觉,余温沁好像从未对诚说过自己是哪一科目的老师。   惊恐的顾良忱连忙上滑消息,不小心触碰了两下余温沁的头像,屏幕上显示出一行小字:   “你拍了拍温氏拆迁队”   温氏拆迁队:“?”   事已至此,顾良忱无暇顾及回复消息,垂死挣扎般翻完了和余温沁所有的聊天记录。   “诚”和“温氏拆迁队”一共聊过两次,一次是刚加上退钱那会儿,一次就是今晚。这两次聊天没有一次提及余温沁教高中历史。   顾良忱心跳加速,面露绝望之色。   她的脑袋转的飞快,只能用苍白的语言打补丁。   诚:“我觉得女老师教文科的比较多,文科又都是相通的,就想着来碰碰运气。”   末了顾良忱还补了个黄豆头捂嘴偷笑的表情来佯装淡定。   半分钟后,余温沁回复了消息:“哦——原来是这样。那你还是真猜对了。”   顾良忱再次松了口气,脑海里的警报声解除了。   温氏拆迁队:“太晚了,我先睡觉了。”   余温沁是真的困了,她今天想教案做PPT头都快秃了。年级组长又要她出一套周练卷子,再不睡余温沁明天就完不成任务了。   顾良忱从相册里调出那张中老年人专用的晚安表情包给余温沁发了过去。   她头一次觉得自己做事谨慎,筹备得滴水不漏。   再次拿起平板,顾良忱深呼吸,平静了心情后继续上色。   大片的空白被填上了,顾良忱的思绪也慢慢的沉进了画里。   再抬首时已经是凌晨两点了。她更新了打散成意识里细节的漫画,然后在微博上放上了全图。   不到半分钟,粉丝闻讯而来,评论区的画风逐渐走向癫狂。   顾良忱匆匆扫了几眼评论。   “裤子飞飞~”   “哈斯哈斯,迅速保存!”   “靠靠靠靠靠,我原谅你鸽了快大半个月了!”   “一进来就被满地的裤子绊倒了,进来看了眼自己的裤子也掉了【举玫瑰流口水jpg.】”   “太太终于支棱起来了呜呜呜呜呜”   “晚睡的孩子有涩涩可看【狗头叼玫瑰jpg.】”   ……   顾良忱站起来活动了下,轻手轻脚地回了房间。   门被推开,昏黄的灯光映了出来.   余温沁侧躺着,看着应该是早就睡熟了。   顾良忱的动作更轻了,光是阖门就磨蹭了半分钟。   余温沁睡前给她留了盏小台灯,灯光是橘色的,看起来很温暖。   床边陷下去了一小块,顾良忱付下身,指腹轻轻摩挲过余温沁的脸颊。   睡梦中的余温沁面色泛着潮;红,感受到顾良忱的触碰,余温沁眉心微动,似是睡得很不安稳。   顾良忱在她身侧躺下,掌心轻轻拍着她的背,像是哄稚子那般哄余温沁安稳入睡。   贴的那样近,顾良忱凝望着余温沁干净温和的眉眼,反而失了困意。   许是被子太厚,熟睡的人在不经意间挣开了领口的扣子。她的睡衣落下了些,光洁白皙的肩头露在了外边,一侧漂亮的锁骨也可一览无余。   “忱……”睡着了的余温沁含混不清道。   顾良忱的眸色暗淡了些,她又记起了画稿子时想起的记忆。   那些片段在此刻被无限放大,顾良忱呼吸微滞。   记忆里的余温沁和现在一样被红潮吞没了,顾良忱忘不掉她欲望达到极致时的绽放和眼尾动情的红。   顾良忱在不知不觉间离余温沁更近了,她撑身在余温沁身侧,动作无比轻柔。   先是鼻尖相抵,后是鼻息相融,微凉的唇瓣即将落下。   倏的,余温沁的眼眸睁开了。   澄澈的眼眸和顾良忱微暗的眼眸对上了。   “你……”刚清醒的余温沁嗓子微哑。   手足无促的顾良忱眨巴了下眼睛,忘了“心慌”和“紧张”这两个词怎么写。   “想偷亲我?”   余温亲哑着嗓子轻笑。   “我……”顾良忱一时语塞,“你没睡着吗?”   “睡着了。”余温沁道,“但是睡着了又不是完全没感觉。”   “你盯着我多久了?”她的眉眼间满是笑意。   顾良忱抿了抿唇,耳朵红透了。   安静了半分钟,余温沁忽然道:“诚阿姨。”   顾良忱微扬眉,表情渐渐变得诧异。   “‘女儿’的作业辅导完了吗?”余温沁的指节沿着顾良忱的下颌线条摩挲。   顾良忱的脑袋嗡了声,僵在原地不知该如何作答。   床头柜上放着闹铃,余温沁瞥了眼道:“看来高中生确实很辛苦,家长也很辛苦,得陪着孩子做作业到凌晨两三点。”   “我……”顾良忱的耳朵快红得滴出血了,“我……”   她卡壳了好几分钟,还是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还有不会的历史题吗?”余温沁微抬身,附在她的耳边道,“余老师还可以辅导。” 第40章   “我……没有历史题要辅导了……”   顾良忱微瞠眼眸,傻里傻气地愣在原地。   余温沁温柔地抚过她的下颌,爱意在眼眸中流转。   “傻子。”   被称作“傻子”的顾良忱蔫巴了。   她觉得自己很可笑:自作聪明地表演了一场大戏,而余温沁早就看透了一切只是懒得戳穿她。   长久保持这个做俯卧撑似的姿态,顾良忱手臂微酸。她尴尬又难过地静默了片刻,然后想侧过身滚到床角趴窝当一团空气。   蓦的,她的脖颈被余温沁圈住了。   顾良忱微讶,懵懵的表情更显傻气了。   “解释不了就要去睡觉了吗?”余温沁微扬眉,鼻尖沿着顾良忱的鼻梁摩挲。   温度相融之时,记忆在脑海里翻覆。   顾良忱支不住了,和余温沁撑起的身一块落入柔软的床。   记不清是谁先试探的,回过神时顾良忱的唇瓣都有些发麻。   理智被滚烫的爱意焚烧干净了,在欲望的催促下,她们情不自禁地探寻着更亲昵的相抵。   微凉的指节钻进了宽松的短袖,指腹和光洁的肌肤相贴,所过之处晕染开片片桃色。   沉默意味着默许,顾良忱在本能的驱使下推高了余温沁的衣衫,彻底乱了鼻息。   初初时余温沁沉溺其中,忘了言语,真的当衣扣松开时,她回过了神。   “家里没有指套。”余温沁轻推着顾良忱的肩,眸中漾着春色。   顾良忱彻底泄气了,郁闷地扑在了余温沁的怀里。   肩边多出了个毛茸茸的脑袋,余温沁侧脸贴着她,安慰似的揉了揉她的发。   “委屈了?”余温沁能感觉到顾良忱贴着她的肌肤都发了烫。   顾良忱头一次没搭理余温沁。   “真的好傻。”余温沁哑着嗓子轻笑。   郁闷的傻蛋侧过脸,露出了一双闪着光泽的眼睛,巴巴的看着余温沁。   这个模样的顾良忱让余温沁想到了没有罐头吃的大白,委屈起来的顾良忱和傻狗勾的眼神真的很像。   “晚上没给你热敷。”余温沁的鼻息打在顾良忱后颈处,“伤口也没看。”   顾良忱重新埋回余温沁的颈侧,不说话了。   余温沁的指节顺着她的睡衣罅隙滑了进去,熟稔的摸到了顾良忱的撞伤处。   她将顾良忱宽松的短袖下摆卷了几圈,揪在一起的前摆揉成了一团顺着边角塞了进去。这样以来顾良忱的短袖就成了露脐装了。   “还有点肿。”余温沁道,“我去接点热水给你敷一敷吧。”   余温沁蒙着枕头摇头,说话声闷闷的:   “不要。”   “好吧。”余温沁揉着她的发道,“你睡吧。”   安静了三四分钟,委屈巴巴的笨狗勾突然抬起了脑袋。   “不嫌重吗?”顾良忱问。   “重。”余温沁不客气道,“而且马甲线也没有了。”   顾良忱:“……”   余温沁其实说了假话。她已经不记得顾良忱曾经压在身上时的重量了。刚刚两人都眷恋着彼此温度时,余温沁触碰到了顾良忱的脊柱,还是和从前那样干瘦干瘦的。她这么说单纯是想刺激顾良忱加强锻炼,提高身体素质。   听到余温沁这么说,笨狗勾更委屈了。她龟速挪到了余温沁身侧,背过身缩在了床一角。   片刻后,余温沁侧过身,帮她整理好短袖,从身后拥住了她。   她们表面看着平静,实际余温沁的指节已经悄悄钻进了顾良忱的指缝中。   这微小的动作,弄得顾良忱的心变得很柔软。   十指相扣之际,顾良忱终于转过身,回拥住了余温沁。   橘黄色的夜灯下,她们相拥着,一夜好眠。   *   翌日,顾良忱在一片茉莉花的清香中醒来。   余温沁早就起了,身边的枕头已经没有温度了。   顾良忱看了眼手机,粗略算出自己这一觉睡了不到七小时。   眼睛有些肿了,顾良忱勉强支出一条缝隙趿上了自己的拖鞋,揉着凌乱的发往盥洗间去。   推开门,外边有些吵闹。   顾良忱瞠大了些微肿的眼睛,看向玄关处。   余温沁开着门,一只手还搭在把手上。门口好像还立着个打扮很潮的女生。   顾良忱揉了揉眼睛,定睛去瞧——   下一瞬,那个女生就抱住了余温沁,好像要挂在她身上。   余温沁愣住了,两只手都僵持在原地。   顾良忱的睡意在顷刻间消散了,她忘了社恐,大步上前,想要弄清楚原委。   所幸那个女生挂了几秒钟就松手了,顾良忱的脚步顿住了,一下子舒心了好些。   余温沁要领人进来了。顾良忱想起自己现在是顶着鸡窝头穿着睡衣,思忖了几秒,迅速闪进了盥洗间。   客厅内,女生因为心情愉悦说话音量大了些,余温沁向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声音小些。   “家里还有人?”女生问。   “有。”余温沁答。   女生笑容微僵。   余温沁没给她解释什么,兀自道:“小蜜在楼上,我去取下来。”   “不急。”女生笑着道,“我还想和姐姐聊聊天。”   “支教的感觉怎么样?”余温沁微敛眸,“我觉得你应该适应得不错。”   “我可是唐煦诶!”女生拍着胸脯道。   余温沁笑着颔了下首。   ……   正说着话,已经打扮一新的顾良忱从盥洗间出来了。   余温沁眼眸一亮——她注意到顾良忱化了淡妆,衣服也是精心挑选过的。   女生的视线显然也被顾良忱吸引了,她看向余温沁道:“姐姐,这位是?”   听到这个称呼,顾良忱脑海里冒出了个大问号。   客厅里的氛围逐渐有些诡异了。   “我的……一个好朋友。”余温沁迟疑了一下。   唐煦是余温沁正式带的第一届学生,现在已经大二了。   虽然唐煦一直称她为“姐姐”,但她们的关系根本谈不上好。   余温沁一直和她保持着距离,只是把这个曾经的学生当作了一个不算亲密的朋友。对于一个并不知根知底的人,余温沁不会随意暴露自己的取向。这个社会对小众性向的包容度并不高,她这样说既是对自己的保护,也是对顾良忱的保护。   顾良忱明白这个道理,但还是觉得有点难过。   “哦——原来是姐姐的朋友。”唐煦意味深长道。   “你好。”顾良忱皮笑肉不笑,压下社恐,硬着头皮和唐煦说话。   立在一旁的余温沁觉察到了两人之间气氛不太对劲,顿了片刻才道:“厨房还有温的皮蛋瘦肉粥,良忱你要吃点吗?”   顾良忱的面色缓和了些:“我还好,不饿。”   余温沁微微蹙眉,她一直觉得不吃早餐对胃很不好。碍于有客人在家,她不好当面“教训”顾良忱。   “姐姐,我也没吃早餐。”唐煦忽然道,“我也好想尝尝你的手艺。”   顾良忱:???   听着她一声声的姐姐,顾良忱心情变得很不美妙。   “姐姐”这个词在姬崽这里的重量堪比千金。   顾良忱比余温沁大了一个多月,虽然热恋时按照她们的相处模式,余温沁才是偏向“姐姐”这个设定的人,但顾良忱还是非常不要脸的央求余温沁叫自己姐姐。但“姐姐”这个称呼又时常被顾良忱用来称呼余温沁,只为达成某些目的。   除了和余温沁有血缘关系的晚辈,顾良忱是坚决不能接受别人叫余温沁姐姐的。   客厅内的氛围更加凝重了。   安静了片刻,这氛围终于被余温沁的声音打破了。   “我给你们都盛一点。”余温沁转身道。   客厅里只剩下剑拔弩张的顾良忱和唐煦了。她们坐在沙发左右两端,中间空出了能坐三四个人的距离。   “你是?”社恐星人顾良忱头一次这么主动的和人对话。   从今早看到玄关处她强抱余温沁开始,顾良忱心中警铃大作。出于自己的直觉,她觉得这个女生对余温沁的感情一点都不单纯。   “余老师过去的学生。”唐煦答得很快,“我的蜜袋鼯暑假没人照顾,余老师帮我照顾来着。”   听到这个答案,顾良忱明显松了口气——余温沁向来看重自己的名声,她绝对不会做出任何有违师德的事,所以这个唐煦绝对不可能追到她。   “那你是……”唐煦问。   “一个能和余温沁同居的好朋友。”顾良忱刻意咬重了“同居”这两个字。   “我也在余老师家借住过啊。”唐煦靠着沙发,指节点着自己的手背,就差将“志在必得”四个字写在脸上了,“余老师很会照顾人的。”   顾良忱见不惯她这副模样,脑袋运转得飞快,模拟了好几段对话后,她鼓起勇气说道:   “是同床共枕那种同居吗?”   唐煦僵住了,面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顾良忱交着手指,沉着张脸,佯装淡定。 第41章   “所以你们是……”唐煦欲言又止。   “情侣关系”四个字她实在是说不出口。   顾良忱没说话。   她们虽然拥抱过接吻过,但余温沁从未承认过她们之间的情侣关系。   唐煦挑眉,很快领会到顾良忱沉默的意味。   “所以你们现在还只是相互暧\'昧?”她道。   顾良忱:“……”   唐煦扬起了笑容,重新支棱起来了:“所以嘛,我们其实大差不差。”   “公平竞争嘛。”   这句话戳到了顾良忱的痛点,她用拇指和食指揉着自己的指节,唇线紧绷。   余温沁说自己在考虑,但一直没有给顾良忱准确的答案。   她们的关系虽然亲昵,但终究是没有恢复到与从前相同。   女朋友和暧\'昧对象之间,相去十万八千里。   “喵呜~”   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刚睡醒的茗茗走到了沙发旁边,用脑瓜蹭着顾良忱的脚踝。   “茗茗~”唐煦弯下腰,朝小猫咪张开怀抱。   茗茗认得她,转过脑瓜看了眼,立在顾良忱脚边没动弹。   “过来。”顾良忱揉了揉圆乎乎的脑瓜,“茗茗。”   小猫咪乖巧地贴着掌心,被顾良忱rua得眯起了眼睛,不一会就跳上了顾良忱的膝头,懒洋洋地窝进了顾良忱的怀里。   一人一猫同时抬头看向了唐煦,动作同步。   唐煦:“……”   “余茗茗。”唐煦边眨眼睛边唤道,“到这里来,有猫条。”   顾良忱冷漠道:“不要仗着茗茗不会说话就欺骗小孩。”   唐煦:“……”   余温沁端着两个瓷碗出来时,顾良忱和唐煦已经谁也不搭理谁了,她们一个rua猫一个看手机,呈井水不犯河水之态。   不知怎的,余温沁松了口气。   “粥来了。”她道,“温度应该刚刚好。”   唐煦抢在顾良忱前面接了,甜甜道:“谢谢姐姐。”   不知是不是错觉,余温沁看到一向不问世事的顾良忱冷飕飕地瞥了唐煦一眼。   “快正午了,一起吃顿便饭吧。”余温沁看了眼时间道,“你们想吃什么菜?”   “我想吃姐姐烧的糖醋排骨!”唐煦再次抢答。   “你呢?”余温沁看向顾良忱,原本平静的眼眸里多出了些不易觉察的柔和。   “冬瓜排骨汤。”顾良忱淡淡道。   余温沁有些犯难了。   冰箱里的排骨只有一份,刚好够一餐的量。如果红烧了顾良忱就喝不上她煨的排骨汤了。   思忖了片刻,余温沁道:“食材可能不太够。我列个清单,你们谁可以帮我到附近的菜市场去补齐吗?”   “我去!”唐煦积极举手。   接着余温沁又道:“还有个人留在厨房帮我打下手。”   顾良忱微抬眸,将怀里已经睡着的茗茗放到沙发上。   错过与余温沁独处的唐煦一阵懊悔。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唐煦下楼后,顾良忱跟着余温沁来到了厨房。   余温沁背靠着,双手后撑:“是我的错觉吗?我觉得你和唐煦很不对付。”   “还好。”顾良忱揉着自己的指节,“但是我不得不提醒一句。”   说着她顿住了。   唐煦和余温沁的师生关系已经不再存续了,不管唐煦做出了什么都是符合道德的,顾良忱无论是站在道德还是的法律的角度都没有理由去批判她。   “什么?”余温沁问。   “唐煦和你……”顾良忱道。   “她是我带过的第一届学生,感情还是比较深的。”余温沁解释道,“相处起来更像是朋友。”   余温沁怕顾良忱多想,又补充道:高中时她早恋,被我看到后特地带着男朋友跑到我办公室,央求我不要告诉他们班主任。”   顾良忱心道:“怪不得余温沁没多想。”   她纠结了片刻还是说出了心中的话:“我还是凭直觉觉得,她和你的交往动机不太纯。”   说完这句,顾良忱垂下脑袋,等着余温沁对自己这个结论的宣判。   十秒,二十秒,三十秒,一分钟……   立在她身前的半晌没有动静。   顾良忱再抬首,一下便撞进了余温沁忍笑的眼眸里,   她见余温沁一直凝望着她,忐忑道:“我脸上有东西吗?”   “你不是脸上有东西。”余温沁笑意盈盈。   顾良忱心虚道:“哪里有东西?”   “肚子里。”余温沁即答。   顾良忱:?   “里面都是醋啊。”余温沁轻笑道,“酸得快冒泡了!”   被戳中心事的顾良忱用指节刮了刮鼻尖。   “放心,真的只是我的学生而已。”余温沁给了她一剂定心丸,“我只把她当作我的学生,我的一个普通朋友。”   听完这话,顾良忱忽然很想反问:   那么我呢,你究竟把我当作什么。   一个可以拥抱可以接吻甚至可以发泄欲望的暧\'昧对象,还是可以复合的前女友?   顾良忱忽然有些不敢问了。   她好害怕现在余温沁的温柔会幻化成泡影,最终归于虚无。   可即便结果真的如此,顾良忱也想留住这短暂的时刻。所以她保持了沉默。   “不磨蹭了。”余温沁转身去清洗食材,“再磨蹭吃不上午饭了。”   “我来。”顾良忱和余温沁并肩而立。   “先做冬瓜排骨汤。”余温沁在她身畔道,“帮我把冰箱里装在袋子里的冬瓜片拿来吧。”   顾良忱的心情活泛了些,她抿唇笑:“就来。”   *   菜忙到一半,余温沁接到了唐煦的电话。唐煦说自己接到父亲打来的电话了,要求她立马回去,菜她放在楼下,饭就不吃了,蜜袋鼯也下次来取。   挂断电话后,余温沁搁下铲子,回眸道:“不用再择菜了,唐煦不来了。”   “不来了?”坐着小马扎挽着袖子的顾良忱突然感到阵失望。   她刚刚已经在脑海里排练了数十遍的怼人场景,模拟出了三百六十五种可能出现的意外状况。   结果,唐煦说她不!来!了!   顾良忱直起身,揉了揉酸痛的脖颈,有些郁闷。   “我下楼去取下食材,你先盛饭。”余温沁嘱咐道。   “我下去取!”顾良忱忙道。   “怎么突然无所谓下楼了?”余温沁疑惑道。   顾良忱没给她回答,在玄关处换了鞋就要匆忙下楼了。   “等等。”余温沁叫住了她,“这盒水果拼盘你给她带去吧,毕竟麻烦人家给我们跑了趟腿。”   虽然要送果盘便宜了唐煦,但顾良忱对“我们”这个词分外受用,欣然接过了余温沁递来的东西。   彼时唐煦正在楼下焦急等待,听到脚步声后整理了好几回头发,希望以最好的姿态再见一次余温沁。   当那个黑衣黑裤,模样有点冷漠又有点拽的女人下楼时,唐煦的心凉了半截。   “余老师呢?”她问道。   “在楼上。”顾良忱淡淡道,“菜钱已经直接转进你支付宝了。”   唐煦冷哼一声:“不用了,余老师替我照顾了这么久小蜜,给我省了一大笔寄养费,这是我……”   “还有这个。”顾良忱觉得唐煦小孩子心性挺重的,没跟她多说什么,“这是小温让我给你带的水果拼盘。”   正滔滔不绝的唐煦忽然卡壳了。   “谢谢了。”顾良忱道。   她将东西递给唐煦,后退了一步:“我先上楼了。”   唐煦再抬首时只能看到顾良忱半个瘦削的背影了。   *   午餐时,顾良忱和余温沁难得话少。   顾良忱进食都没赶上平日里一半的量。余温沁问到,她就说自己早餐吃的太晚,还没消化。   她帮余温收拾完台面和餐桌,刷完碗后突然道:“我回503赶个稿子,晚上再回来。”   余温沁虽然觉得奇怪,但终究没有过问。   顾良忱又回到冰冷的家了。   她慢吞吞地上了楼,又慢吞吞地挪进画室,最后盘腿坐在了地面上。   工作室里的摆设其实很简单,实木的家具,白洁的墙面,看起来杂乱实则堆放有序的绘画材料——简约、干净、单调。   白色是种能让人生出紧促和压迫感的颜色。   顾良忱仰望白色的天花板,又平视白色的墙壁。   良久后,往洗笔桶里倒入了大量石青和墨灰的颜料,最后一股脑地泼在了墙壁上。   未匀开的颜料斑斑驳驳地打在了墙壁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痕迹。   地板上皆是黑色的颜料点,看着像是油漆工的杰作。   顾良忱面无表情地看着混杂着的颜料沿着光洁的墙壁淌下,凝固成长短不一的线条。   接着又是第二桶。   顾良忱不管是油画颜料还是国画颜料,全都一股脑得泼上了墙壁。   颜料一层覆着一层泼洒在墙面上,在空气种飞溅。   随后深红色的颜料又被泼了上去。顾良忱的下颌也因为这样肆无忌惮的动作沾上了猩红的点,衬得皮肤更加白皙了。   几桶颜料泼完后,顾良忱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   再次起身,她烦躁的心已经冷静了些许。   顾良忱靠着没沾上颜料的那面墙立着,揉了揉脖颈。   几分钟后,她从阳台上拾出已经晒干很久的滚筒丢进了水池。   ……   下午三点多,余温沁给刚出炉的面包刷上了层黄油,提升了下色泽。   这种面包顾良忱很爱吃。   余温沁将晾凉了些的面包装进纸袋,又做了一杯柠檬红茶准备准备给顾良忱充当下午茶。   她摁门铃,等待了许久都没人回应,最后只好用自己的指纹解了锁。   楼下安安静静的,余温沁侧耳倾听着木地板的声响,托着东西上了楼。   旋转木楼梯行至一半,余温沁就被映入眼帘的狼藉震撼住了。   顾良忱好似没注意到她,握着硕大的排笔凝望着面前的墙壁。   原地僵持了片刻,顾良忱和余温沁的视线交汇在了一处。   顾良忱将排笔丢进桶里,用湿巾擦拭着指尖的颜料。   “这里——”余温沁指着自己的下颌向顾良忱示意位置。   顾良忱仰首,露出一段鹅颈,动作优雅地擦拭着。   “还有么?”她问。   余温沁摇头。   “我能进去吗?”立在门口的余温沁问道。   顾良忱敛眸:“注意脚下的颜料。”   小心翼翼地进去了房间,余温沁看到了墙壁上的画——   这是个垂首嗅着玫瑰花束的女人,身后的背景是大片大片的黑暗。   顾良忱绘出了她的面部轮廓和部分阴影,但却没有清楚地画出她的五官。   她好似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面庞若隐若现,却又无法真实看清。   直觉告诉余温沁,顾良忱是故意这么画的。   “这是?”余温沁喃喃道。   “一幅画。”顾良忱说了等于没说。   “心情不好吗?”余温沁问。   顾良忱兀自接了她托盘里的红茶,抿了口,摇了摇头。   余温沁显然不信。   “晚上我们再出去转转,散散心?”余温沁提议道。   顾良忱仍是摇头。   “我可以陪着你吗?”沉默了良久,余温沁问道。   顾良忱没有拒绝,她只道:“只要你愿意。”   余温沁在角落里寻了处干净的地方坐下。   夏日的午后炎热而又漫长,仰望着顾良忱作画的余温沁渐渐有些困了。   朦胧间看到的景象和顾良忱墙上的画很像。   余温沁忽然觉得自己猜不透顾良忱了。此刻的顾良忱仿佛成为了一个她完全陌生的人。   搞艺术的心情都是这么飘忽不定吗?余温沁在心道。   她默念着“艺术”二字,,强打着精神打开了漫APP,给酌燃发了条消息。   拆迁大队长:“她今天心情好像很差劲,开始往画室的墙壁上泼颜料画画。我好想安慰她,可她却说自己没有事。”   信息发出后,石沉大海。余温沁等了快半个小时都没收到消息。   渐渐的眼皮支撑不住了,她靠着墙角睡着了。   *   不知过了多久。   余温沁再次醒来,是在一个陌生的卧室。   她撑起身看到了身侧熟睡着的顾良忱,心就静了下来。   顾良忱沾着颜料的衣服已经换掉了,发间的香气很馥郁,似乎是洗完澡不久。   余温沁望着她安静的侧颜,动作轻柔地探到了床边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快五点了。   屏幕顶有个闪烁着的小图标,余温沁戳开,看到了酌燃四点多的回复。   酌燃:“哄哄她吧。” 第42章   酌燃:“哄哄她吧。”   余温沁看着这句话,陷入了沉思。   哄这个字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   什么叫哄,为什么要哄,怎么去哄,于余温沁而言都是大问题。   她侧过身去望着顾良忱熟睡的模样,指尖划过她的眉心,沿着鼻梁一路来到了美人窝。   顾良忱的五官要比她的立体些,因而气质看着更凌厉。   初次见面,顾良忱穿得很酷。当时余温沁装着撸猫,其实精神绷得很紧。   她一直不太和顾良忱这种打扮潮流看起来又很飒气的人相处。用网络语言来说,她有“潮人恐惧症”。   顾良忱出声时,余温沁紧张到呼吸微滞。   接着她就看到了顾良忱温和的笑容。   说来奇怪,明明是一个人,但笑与不笑时的气质真是相差一个珠穆朗玛峰带一个小板凳的高度。   不笑时的顾良忱可以是酷盖拽姐,玩个滑板弹个吉他,把一群女同学迷得五迷三道;笑起来的顾良忱又阳光明媚得要命,安静采个景摄个影,几乎男女通吃。   余温沁凑近了些,干脆埋进她的怀里又睡了个回笼觉。   *   暮色笼了下来,透过落地帘间的缝隙,顾良忱看到了窗外的傍晚。   睡得太久了脑壳疼得厉害,思绪也不甚清晰。   她微侧身,发现了怀里的余温沁。   余温沁枕着她的胳膊,整个人都埋在了她的怀里。此刻顾良忱的下巴就抵在了她的发旋处。   闷得太久了,余温沁的脸颊粉扑扑的,看起来很软很可爱。   顾良忱一动,余温沁也悠悠醒来。   “几点了?”余温沁没睁眼睛,手心还攥着顾良忱的衣角。   “六点半了。”顾良忱声音微哑。   “唔……”余温沁感觉到了热,下意识将被子撩开,露出了半个身子。   顾良忱一直留意着余温沁的微表情,面上浮现了笑意。   “原来睡不醒的余温沁是这个样子。”顾良忱在心中道。   不知过了多久,余温沁才在顾良忱的注视下,睁开了一条眼缝。   “温温。”顾良忱单手支颐,空着的那只手绕到了余温沁身前,捏住了她的鼻子。   一秒,十秒,三十秒……   顾良忱计着时间。   很快,余温沁睁开了眼睛,伸出双手扒拉下了顾良忱的指节。   “再睡就不好了。”顾良忱道,“你从下午三点睡到了现在。”   眼神不甚清明的余温沁眨巴了下眼睛,抱着被子滚到了没被人躺过的那侧。   “睡不醒,困困的。”蒙在被子里的余温沁闷闷道,“头也晕晕的。”   没睡醒的余温沁用软糯的语调说着叠词,顾良忱整颗心都要被她可爱化了。   “那就接着睡吧。”顾良忱轻声道,“我去点外卖,你晚上想吃些什么?”   她刚想起身,被余温沁揪得皱巴巴的衣服再次被人勾住。   余温沁侧过脑袋,露出半张脸:“外卖不健康。”   “那我给你煮粥?”顾良忱牵住她悬在半空中的手,“淘米加水我还是会的。”   “别把稀饭煮成大白米饭。”余温沁勾着她的小指摇了摇。   顾良忱信誓旦旦道:“绝对不会的,我还不至于手残到那个地步。”   余温沁叮嘱完,还是觉得很乏力,抱着顾良忱枕过的枕头就睡去了。   立完誓的顾良忱轻手轻脚地关上了房门,开始了自己的烹饪。   淘米的步骤并不难。她为了确保米饭干净,单是淘米这一项工作就费去了十来分钟。   等到生米真的下了电饭锅,顾良忱才意识到煮粥也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她对着注水线比划了半天,最后还是百度了下,才敢往锅里加水。   盖上盖子,摁下煮粥键,顾良忱又开足了冷气窝到了沙发。   刚刚淘米时手机震动了好几下,顾良忱这会才有空看消息。   手机状态栏上,紫色的漫音app图标正浮着,顾良忱戳了进去,看到了拆迁大队长的消息。   拆迁大队长:“什么叫哄,为什么要哄,怎么去哄?”   有些人,嘴上说着要睡觉,实际窝在房间里偷偷给人发消息咨询情感问题。   不过这串问题确实把顾良忱问住了,她好像真的要趁着马甲没掉认真思索自己想要什么。   她继续往下浏览。   拆迁大队长:“下午那会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会好像已经好了。她去给我煮粥了。”   “其实我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她下午为什么不开心。因为上午一个跟我走的比较近的学生来拜访过我吗?但是我已经解释过了,应该不是因为这个。”   顾良忱思索了片刻,回复道:“可能她单纯因为吃醋。你再仔细想想,有没有遗漏的细节。”   几分钟后,拆迁大队长回复了消息:“我记起来了,该不会因为我是用好朋友介绍她的吧?”   这脑回路。   顾良忱摸了下耳朵,头一次觉得余温沁没有那么睿智了。   她斟酌着词句:“有没有一种可能,她是因为自己的身份没有得到认可而难过的?”   拆迁大队长:“!!!我明白了!太太你果然看得很通透!!!”   客厅内的顾良忱轻咳了下,羞臊得慌。   今早她还谴责唐煦欺骗小猫咪来着,这会她就自己诈骗上余温沁了。   消息没再更新,顾良忱起身去厨房查看煲粥情况。   摁开盖子,浓厚的水蒸气冒了出来,顾良忱定睛去瞧,发现水分蒸得基本上差不多了,再住一会,这一锅稠粥马上要成米饭了。   余温沁一语成谶。   顾良忱更觉得脸颊发烫了,她决心撑着余温沁还没从房间里出来,点个配送最快的外卖,以此来挽回自己的颜面。   *   此时此刻,房间里的余温沁正呈“大”字形躺在床上。   和酌燃聊过后,她忽然意识到距离上次顾良忱试探着表达复合的念想已经过去快一周时间了。   一周里,她没有给顾良忱任何答复。   “原来是因为这个难过的吗?”余温沁喃喃道。   她不给答复是觉得自己已经从实际行动上告诉顾良忱她愿意复合了,没想到顾良忱一直在等待她的正式答复。   余温沁忽然觉得心乱如麻。   窗外的天空已经完全暗下来了,房间里没有开灯,一片黑暗中,余温沁的侧脸被手机屏幕发出的蓝光映亮了。   她刷着一周没浏览的微博动态,想要转移些注意力,等到完全冷静下来再考虑怎么跟顾良忱提这件事。   指尖忽然在酌燃凌晨的一条动态上顿住了。   这条动态的转发和评论都远远超过酌燃平时更新的微博的数据。   余温沁戳进了评论区。   热评第一条:“好涩诶【流口水jpg.】”   图早就被夹了,余温沁往下翻了几百条,都没看到一张存活着的图片。   最新评论里有条提醒后来的朋友去漫音上看,并且说明了漫音上的虽然没有微博尺度这么大,但氛围感也到了,四舍五入也等于看到了。   余温沁蹙着眉头,切换到了漫音界面,点开了酌燃的最新更新。   新一话里,酌燃确实开起了婴儿车。   完整的画面被分割成了五六个局部细节,每一处都要细看才能看出个所以然来。余温沁翻来覆去地扫了几眼,甚至没看懂CP之间用了个什么姿势。   求知欲爆棚的余温沁果断重新戳开了对话栏,编辑了一条新消息。   拆迁大队长:“在吗,康康图。”   酌燃:“?”   拆迁大队长:“《弃戒》搞涩涩的图。”   酌燃:“?”   ……   正在厨房收拾残局,毁“粥”灭迹的顾良忱摸出手机看了眼,太阳穴欢快地跳了跳。   她无法确定余温沁那天下午是否看清了原图。如果看清了,顾良忱只要发了图片,就会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概率掉马。   更新当天,她特地选了凌晨三四点这个时间段发在了微博,确保了图片不会被熟睡的余温沁看到。   微博夹图片的速度非常迅速,不到一个小时图片就挂掉了,因而也没被大规模传播。   平安度过了几天,顾良忱以为自己可以高枕无忧了,没想到余温沁还是追问了过来。   她今天刚凭着“不当手段”骗来了余温沁一次“哄人的承诺。   所以这个马甲她是万万不能掉的。   顾良忱思索了几秒,发去了那张快被粉丝盘包浆的图。   拆迁大队长:“老图,早看过了。我想要你最近在微博更新的图。”   这可真是为难到顾良忱了。   她一边揉着眉心,一边高速运转着大脑,最终决定给余温沁现画一个。   平板还在隔壁,顾良忱火急火燎地出了503的门,发现自己没有502的钥匙后,又火急火燎地回来了。   在这十分要紧的关头,余温沁又推开房门走到了客厅。   “粥煮好了吗?”余温沁问。   “还有一会。”顾良忱硬着头皮答。   “水加的足吗?”余温沁在沙发上坐下。   “足,肯定足。”顾良忱就差拍胸脯了。   好巧不巧,外卖电话也在这时打了进来。   “有电话。”余温沁善意提醒。   顾良忱动作僵硬地握起手机点击接听。   外卖小哥是个大嗓门的,他道:   “您好,您订的福山居的鲜美白粥已经到了,有门禁我进不去,您能帮我开个门吗?” 第43章   顾良忱在余温沁的注视下,行至单元门防盗设备前戳了下开启键。   回首时余温沁的掌心正抵着半张脸,眸中是说不尽的笑意。   她已经很克制自己的表情管理了。   顾良忱挽尊失败,有些沮丧地窝进了沙发里。   余温沁抵唇半分钟才说话:“有什么想吃的小菜,我回家拿。”   “你想笑就笑吧。”顾良忱目光幽幽,“憋着挺难受的。”   余温沁终于移开了掌心,露出了微抿着下唇的半张脸。   “怎么这么可爱呢?”她道。   顾良忱接话,抬眸道:“蠢得可爱是吧。”   她那副对自己的愚蠢也很无奈的表情彻底逗笑了余温沁,余温沁枕上了她的肩膀,偏着首看她。   “不管蠢不蠢都很可爱。”余温沁捏了捏顾良忱的脸颊,一字一顿道,“顾憨憨。”   顾憨憨看着余温沁的眼神更幽怨了。   “最近作息和饮食都规律了,气色明显好了。”余温沁捏着她舍不得撒手了。   “是吗?”顾良忱覆上了余温沁的指节。   正温存着,手机铃声响起了。   “粥到了。”顾良忱的指尖点着余温沁的手背,示意她松手。   余温沁会意,却比顾良忱先一步起身。   拿到外卖,余温沁和顾良忱面对面坐在餐桌上。   “我其实很好奇,你把粥煮成了什么样子。”余温沁看着顾良忱动作熟稔地拆外卖包装。   “闷成了大白米饭的模样。”顾良忱也觉得自己信誓旦旦的样子挺搞笑的,忍不住揉了揉眉心轻笑起来。   她将匙子递给余温沁,用自家的瓷碗分装好了白粥推了过去。   “不要倒,可以晾一夜做炒饭。”余温沁忍笑道。   顾良忱埋首当乌龟,默默喝粥。   “明天就要开学了。”余温沁托腮,“后天又是你生日……”   顾良忱难得打断了余温沁的话:“我不过生日的,你安心上班就好。”   这是余温沁第三次听顾良忱说这句话了。   余温沁陪顾良忱过过生日,记忆里的顾良忱一直都是个期待生日的人,怎么现在根本不想过生日了?   她虽然想不通,却保持了缄默。   片刻后,余温沁转移了话题。   “今天晚上有个直播。”她道,“一起吗?”   顾良忱颔了下首,算是答应了。   *   有了上次的直播经历,这次顾良忱明显淡然了许多。   她和余温沁晚些时候回了502,帮着余温沁挑选角度架设设备。   距离直播开始还有半个多小时,余温沁叫住了顾良忱,要看一下她的腰伤恢复得怎样。   有了前几次的检查,余温沁轻车熟路地卷起了顾良忱宽松衣摆,将短袖变成了性感的露脐装。   夜深时的的记忆又涌上来了,顾良忱的脸颊有些发烫。   “应该可以上药了。”余温沁的表情淡淡的。   肌肤相贴处在升温,余温沁捏着喷雾剂靠近时,顾良忱能觉察到她温热的鼻息。   长久藏在衣料下的肌肤十分敏感。顾良忱觉得自己被架在了文火上,被余温沁用温柔和耐心灼烤着。   她终于按耐不住,往后退了步。   “怎么了?”余温沁仰首问。   “又疼又痒。”顾良忱的声音很低。   她又撒谎了。   “那我再轻一点。”余温沁答。   余温沁果然说得到做到。   落在顾良忱腰上的棉签仿佛羽毛似的一遍又一遍地掠过,带走了她所有的思绪。   本以为煎熬个三四分钟就好了,可偏偏余温沁又是个极其细心的人。她一定要每处都涂抹到,因为视力问题又向顾良忱凑近了些。   不知过了多久,余温沁才开始收拾药箱。   顾良忱像是解脱了似的窝进了沙发一角,脖颈和耳朵都红的厉害。   “空调温度太高了吗?”余温沁见她汗涔涔的,忍不住问道。   顾良忱有气无力地颔了颔首。   *   八点半直播正式开始。   摄像头开启的刹那,肩靠肩,挨得极近的两人一块上了屏幕。   弹幕区开始运作,比从前还要热闹了。   “你是不是涨粉了?”顾良忱看向余温沁。   “你那天露脸涨了一波,后来绘圈一个大佬乱入发了条弹幕,又涨了一波。”余温沁答。   顾良忱明知故问,演技逼真:“绘圈大佬?”   “这几年很火的一个百合漫作者。”余温沁调试着直播设备,暂时没开启声音,“你应该也有看过,圈名叫酌燃。”   顾良忱拉长了声音应了声,顿了顿道:“弹幕在催你开声音。”   “我数一二三,你准备好。”余温沁回首道。   她凑近屏幕时录进了下巴,回首和她说话时又露出了小半张侧脸。   顾良忱乖巧地坐好,瞥了眼屏幕。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虽然只有小半张脸,但是单看嘴唇和下巴就知道茗妈长得多好看了!”   “麦外敷!!!”   “呜呜呜果然,美女配美女最为致命!”   “我现在就羡慕茗茗,当她们家宠物真幸福呜呜呜”   “说到茗茗,茗茗捏?”   余温沁开启麦克风退到原位时刚好看到了这条弹幕。   “茗茗正在猫砂盆。”余温沁道,“她最近肠胃不太好,估计要蹲上半天了。”   弹幕再次滚动:   “哈哈哈哈哈,茗妈说话真的好文雅啊!”   “什么茗妈,这分明是麦外敷在说话。”   “楼上的,别光喝酒,多吃点花生米。”   “今天邻居姐姐也在诶,嘿嘿嘿嘿,那么抢茗妈吧,我抱走邻居姐姐了~”   “邻居姐姐还是一如既往地高冷。”   “茗茗:行叭,你们一群lsp没有一个是真爱我的,走了捏。”   ……   钟表指针来到了八点半,余温沁和顾良忱一手一只,抱起了地上打盹的橘加白母子。   “朋友们晚上好~”余温沁托着猫爪爪挥了挥,“这是我们家的新成员。”   顾良忱让小橘加白坐在自己的腿上,对着镜头动了动粉色的小jiojio。   “看过月初那个视频的朋友应该还记得它们。”余温沁介绍道,“就是雨天在花圃里躲雨的那两只。”   弹幕风起云涌:   “呜呜呜,修宝贝好可爱,小橘真的是梦中情猫!”   “宝贝给姨姨亲亲,这么可爱的猫猫头我能一口两个!”   “有名字吗?是不是又要直播起名了?”   “探头,我觉得大橘和小橘就挺可爱的!”   “让邻居姐姐起吧,我好想听她说话,呜呜呜”   “茗茗:我真的走了:)”   “茗宝还在猫砂盆蹲着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余温沁直播的话题一般都是围绕着弹幕来的。   她也时常被弹幕逗笑。   “名字确实没想好。”余温沁浅笑道。   她看向正经危坐抱着的顾良忱,眸中带着征询的意思。   “我觉得叫兜兜比较好听。”顾良忱rua着小橘加白,安抚了片刻将它托高,“胸口的白条纹像是白色的布兜兜。”   余温沁rua猫的手法十分高超,她没要托起大橘猫,只是动了动指节橘妈妈就自觉地翻了个身,窝在余温沁的怀里露出了橘白相间的肚子。   顾良忱起的名字很贴切——橘加白母子从毛色到性格都是一脉相承,母子两个胸前都有个布兜兜。   “兜兜转转。”顾良忱揉着猫咪的小脑瓜,“你妈妈叫兜兜,你叫转转好不好?”   小橘加白蹭着顾良忱的手心喵呜了声,声音软软的,奶奶的。   余温沁将大橘加白揣在怀里,凑到了顾良忱身边,佝着身rua小橘宝贝。   摄像头记录下了这一幕。   从屏幕那端的观众看去,余温沁好似半个人都埋进了顾良忱怀里。   顾良忱垂首看着怀里的一人一猫,心都要软化了。   她情不自禁地探出指节,抚了抚身前的脑袋,动作温柔而又虔诚。   继而,她习惯性地贴了贴余温沁地脸颊。   余温沁感受到了顾良忱的触碰,抬眸望去。   这橘里橘气的一幕直接引爆了弹幕:   “雾草雾草,你俩没点爱情在身上我是不相信的!”   “《当晋江橘气文学照进现实》”   “晚上九点多还待在自己家的真的只是邻居吗【doge】”   “妈妈我出息了,我好像磕到真的了!”   “说不上是羡慕人还是羡慕猫,思来想去,我还是更想被邻居姐姐和茗妈ruarua……”   “看个萌宠直播也被喂了一嘴狗粮,我哭死【捶地痛哭jpg.】”   ……   余温沁再抬首时,弹幕已经收不住了。   顾良忱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胆肥到在直播时摸余温沁的脑袋,一时间也有些懵。   余温沁眼底的惊诧转瞬即逝。   面对一众询问她们真实关系的弹幕,余温沁清了清嗓子,浅声道:   “确实是邻居,但也有比邻居更亲近的身份。”   这下直接导致了弹幕区惊叫成了一片。   余温沁覆上了顾良忱的掌心,同她十指相扣。   她莞尔:“不能再细说了。” 第44章   余温沁睡去后,顾良忱轻手轻脚地起身,行至飘窗边。   今夜的月色很美,广阔无垠的黑色天际下散落着万点繁星。   顾良忱赤足踩在余温沁为猫猫准备的软垫上,双手抱膝。   细微的声响惊醒了浅眠的茗茗,猫咪很快寻到了顾良忱,跳上窗台,钻进了她的怀抱。   顾良忱抱着猫直起些身,推开了窗户。   混杂着蝉鸣和热浪的夏夜晚风吹了进来,顾良忱用脸颊去感受,好似浑身的血液都流得畅通了许多。   她摸着茗茗,傻傻的扬着笑。   耳畔仍回响着余温沁在直播到尾声时说的话:   “确实是邻居,但也有比邻居更亲近的身份。”   更亲近的身份。   顾良忱呢喃道。   茗茗喵呜了声,探出爪爪拍了拍顾良忱的小臂。   “嘘——”顾良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妈妈还在睡觉。”   茗茗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乖巧地缩回了顾良忱的怀里。   顾良忱揉着它的下巴,轻手轻脚地带着茗茗来到了客厅。   沙发上,兜兜和转转正依偎着呼呼大睡,顾良忱的脚步声并没有惊醒它们。   小猫咪有了妈妈就不太需要铲屎官的陪伴了。兜兜喜欢领着转转在客厅客厅,余温沁带着它们进房间它们还是会跑回客厅。只有茗茗爱当她们的跟屁虫。   顾良忱是带着设备出来的,她坐在兜兜和转转的另一端,怀抱着茗茗绘画。   今天整个晚上顾良忱心情都很不错。她下笔如有神助,用了不到十分钟就起草了个轮廓。   这幅涩画是她单独为“拆迁大队长”创作的。顾良忱为了保住自己最后一件马甲,可谓是尽心尽力。   她只给了自己一小时时间来完成这幅画,一小时后不管原图多么潦草她都得发出去。   有了上次的社死经历,顾良忱动笔时一直竖着耳朵留心着房间内的动静。   所幸,这次余温沁睡得很熟,顾良忱平安完成了这幅画。   凌晨两点时,酌燃回复了拆迁大队长的消息,并附上了图片。   酌燃:“不好意思,晚上那会我太困了,聊着聊着就睡着了。”   做完这一切,顾良忱又蹑手蹑脚地回了房间。   余温沁仍在睡梦中,顾良忱侧着身躺下,在她额上轻轻印下一个吻。   她本以为万事大吉,可以安心睡觉了,却没想到余温沁在她偷亲完后睁开了眼睛。   “去哪了?”被偷亲的人困倦道。   顾良忱半身微僵,下意识道:“去看月亮了。”   话音落下,余温沁的手臂拥了上来,半个身子埋进了她的怀里。   “好晚了,快睡觉。”余温沁声音微哑。   顾良忱没想到这一关这么好过。   她松了口气,回抱住余温沁,同她一道阖上眼睛。   一夜好眠。   *   翌日清晨,顾良忱醒来时余温沁正靠着枕头浏览消息。   她的侧脸沐浴在晨光中,浓密的羽睫似乎也沾染上了明媚的阳光.   顾良忱就这样侧着身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睡意渐渐消散。   余温沁回首,眸子被映成了温和的琥珀色。   “你昨晚看月亮没有拉窗帘。”她浅笑着道。   顾良忱没说话,只是滚到了她的怀里,枕上了余温沁的腰腹。   “早。”顾良忱说。   余温沁的指节落了下来,帮她拨开了含在嘴角的发。   “我今天不能在家了。”余温沁声音很轻,“学校那边发了通知,今天我就得过去了。”   “提前一天上班?”顾良忱抬眸。   “不知道要忙到几点。”余温沁答,“不过我尽量早点回来。”   顾良忱本来想好了今天拉着余温沁一道看电影的,这下计划全都泡汤了。   “我去洗漱了。”余温沁揉着她的发,“你再睡一会。”   顾良忱仗着起床气,抱着她不肯撒手。   “乖嘛。”   余温沁别好了自己散在耳畔的发丝,啄了下顾良忱的脸颊。   “忱忱最乖了。”   这么亲昵的称呼惹得顾良忱心间酥酥麻麻的。   她的脑袋在余温沁腰际蹭了蹭,过了半晌才舍得探出来。   等到余温沁又啄了她一下,顾良忱才舍得撒手。   *   顾良忱醒来时,家里又只剩下她一人了。   余温沁给她留了早午餐,并附了便条。   “是用你昨天闷的米饭炒的哦~”   顾良忱看着她工整清秀的字体就忍不住扬起笑。   她将炒饭塞进了微波炉加热,然后到盥洗间洗漱。   等到正式用餐时,张姨又来了电话。   顾良忱囫囵吞饭,滑动接听。   张姨的声音响起:“小顾啊,明天顾先生要去看看你妈妈,”   顾良忱的面色瞬间冷了下去:“他这时候怎么装起来了。”   “顾先生这几天老对着太太的照片发呆。”张姨的声音低沉了许多,“应该是想你妈妈了。都这么多年过去了……”   “他去与不去都和我没有干系。”顾良忱打断了张姨,不想再听见“顾先生”这三个字了。   “良忱,是先生特地请我来问你的。”张姨欲言又止,“毕竟父女一场,何必闹成现在这样。”   “他不是我爸。”顾良忱一字一顿道。   电话那端沉默了许久,终于发出一声叹息。   “我去跟他说你不去了。”张姨道。   电话被顾良忱挂断了,她靠着椅背,一早的好心情都毁了。   茗茗成为家里最先觉察到顾良忱情绪不对的,迈着小步凑上来舔她的手背。   “喵呜~”   茗茗见顾良忱许久不给回应主动用圆脸蹭了蹭顾良忱。   顾良忱终于回过神,将茗茗捞进了怀抱。   一滴眼泪落到了茗茗的背上。   *   余温沁中午也没回来。   她给顾良忱发了条语音消息,语速很快,简单说明了不回去的原因:她被年级组长叫去整理材料了,可能要忙到下午五六点才能回家。   彼时顾良忱正在沙发上,整个人蔫巴巴的。   桌上的炒饭她只动了一小口。自上午接到张姨的电话到现在,顾良忱滴水未进。   语音条播放完,顾良忱强打着精神直起身,到盥洗室换衣服。   张姨没告诉她顾明恩明天几点过去。顾良忱不想跟他碰面,所以必须要提早一天去看望妈妈。   她换上了黑色的衬衣,戴好口罩和鸭舌帽出门。   茗茗焦虑不安地跟在她身后,生怕顾良忱丢下它。   “喵呜~”茗茗见她走了玄关处换鞋,飞快地奔了过来。   猫猫的眼睛能说话,顾良忱知道茗茗在问她要到哪里去。   “茗茗乖。”顾良忱矮身摸了摸它的小脑瓜,“我只是出去一会,还会回来。”   “喵呜~”茗茗绕行到顾良忱身前,蹭了蹭她的脚踝。   顾良忱起身,绕过了茗茗,阖上了门。   *   夏季的天说变就变,上午还是阳光明媚,下午的天空便布满了乌云。   顾良忱下楼后才注意到了天气变化。   她抬首望了眼灰蒙蒙的天空,最终选择打车到墓园。   一路上,司机老是从车内后视镜打量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顾良忱。   他问了好几句话,顾良忱都没给回应。   这氛围太诡异了,加之目的地是墓园,顾良忱刚下车,司机就急匆匆地轰油门走了。   天空布满了阴翳,风也吹起了地上的沙尘。雷鸣过后,地上渐渐显出了雨点。热雨激起了尘土的腥味,弥散在了空气中。   墓园附近有家花店,顾良忱挑中了一束雏菊,没有讲价,直接付了款。   走出花店时,檐外已是大雨倾盆。   老板叫住了顾良忱,告诉她自己店里有雨伞出售。   顾良忱摆手拒绝——这么大的雨,即便是撑伞身上也会被淋湿。   雨没有要停的态势,她在檐下立了会,最后选择抱着花走进雨中。   豆大的雨点砸在人身上是能带来痛感的。顾良忱黑色的鸭舌帽也险些被如利刀刃的风刮走。   她将整束花都护在了怀里,逆着风雨拾级而上。   黑色的衬衣很快被雨水打湿了,风吹动了衣料勾勒出顾良忱单薄的身形。   大雨模糊了周遭的一切,也钝化了顾良忱的感官。   一片水泽声中,她只能看到前方模糊不清的墓碑轮廓,只能听到雨打茂林的闷重声响。   顾良忱凭着记忆找到了妈妈的墓碑,面上说不清是雨水还是泪痕。   灰色的墓碑被雨水荡涤一新,水流沿着地砖间腐蚀出的痕迹汩汩流淌。   她摘下鸭舌帽,捏在手中,指尖被雨水泡得泛白。   小小的雏菊花瓣被雨点打散了,落在了地上,成了这片灰暗中唯一鲜亮的颜色。   “妈妈。”顾良忱呢喃道,“我来看你了。” 第45章   余温沁提着水果上楼,像往常一样摁响了门铃。铃声响了两遍结束后,顾良忱并未来开门。   她将雨伞放在墙角,用钥匙打开了门。   家里没有人声,坐在鞋垫上的茗茗见她进来,激动地绕了好几个圈圈。   余温沁将包放在鞋柜上,矮身rua了rua它。   “喵呜~”茗茗回到鞋垫上坐着,蓝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余温沁。   早晨出门时的画面在脑海里闪过,余温沁记起这里原本摆着双顾良忱的鞋子。   客厅和卧室都没有发现顾良忱的身影,余温沁径直去了503室。   楼上和楼下都安安静静的,空无一人。   她拨了两次顾良忱的电话,都是无人接听。余温沁立在空空荡荡的客厅,隐隐觉得心慌。   外边下雨打雷,顾良忱一个有社交恐惧症的人,能到哪里去?   电话拨了一遍又一遍,回应余温沁的永远只有冰冷的机械女声。   她顾不得细想,握着伞重新下楼。   暴雨似乎没有要停的态势,黑压压的云遮天蔽日,几乎要吞没远处的高楼。   余温沁撑着伞走进雨里,一边拨电话,一边沿途探看。   第十二次拨号时,电话终于被接通了。   “你去哪里了,这个点都没有回来?”余温沁捏着被打湿的裙角,鼻子发酸。   电话里的雨声和余温沁这里一样嘈杂,那端的人安静了许久才发出了些许声音。   “我在墓园。”她道。   顾良忱语调微哑,余温沁从她的话里听出了哭腔。   “你在东城郊?”余温沁听着她的声音,心中的不安和焦躁很快变成了浓重的担忧,“这会能打到车吗?”   顾良忱低低应了声,告诉她不能。   “你是不是还淋着雨?”余温沁快步走向汽车旁,“你先找个地方避一避,我马上就过去。”   电话那端的人没有回答。   余温沁发动了汽车,她将手机放在支架上,没有挂断电话。   待到顾良忱回应后,才稍稍松了口气。   雨天晚高峰的市区异常拥挤,行驶不到二十分钟,前方因为突发事故彻底塞住了。   焦躁的情绪弥散在车厢里,余温沁紧拧着眉头降下车窗,让潮湿的气息漫进来。   顾良忱不久前已经将电话挂断了,漆黑的屏幕上映出余温沁的侧脸轮廓。   她不愿再等下去,而是在缓慢移动到路口后,绕行了远道。   十几分钟后,雨势转小。雨刮器的运作频率低了下来。   行驶到东城郊的墓园时,暴雨已经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了。   余温沁撑着伞下车寻找顾良忱的身影,终于在一处摆了许多白菊的花店前看到了她。   “顾良忱!”余温沁拔高了音量道。   余温沁极少叫她的全名。   顾良忱反应迟钝,直到余温沁的伞罩了下来才回过神。   “跟我回家。”   余温沁牵住了她的手,将搭在小臂上的米色西服外套裹在她身上。   顾良忱抬首,眸底闪烁着泪光。   余温沁也淋到了雨,手心也有些发凉,但足够温暖顾良忱了。   她给失魂落魄的顾良忱拉开车门,系上安全带,回驾驶座前温柔地替她整理好被雨淋湿的发。   车内打开了暖空调,行驶了一段路后,顾良忱被冻僵的关节才活泛开来。   天色渐暗,车灯映亮了连绵的细雨。昏黄的路灯下,周遭的一切都显得雾蒙蒙的。   纷乱的思绪夹杂着雨声勾起了顾良忱人生中最灰暗的记忆。   也是这样一个灰蒙蒙的夜晚,顾良忱推开了浴室的门,看到了倒在浴缸里的母亲。   没有电影里的滤镜美化,也没有小说里的文字冲缓,顾良忱直面了血淋淋的死亡。   她无法将母亲的死描述成安静的睡着了。   地上落着刀,小臂搭在外边,血水给地砖涂上了暗沉的颜色,顾母甚至连眼睛都没阖,保持着凝视的姿态。   瞳孔涣散,死不瞑目。   直冲眉心的血腥味和凝固的褐色血迹成了顾良忱挥之不去的梦魇。   那是她假期的最后一天,也是她21岁的生日。   ……   “还冷吗?”   余温沁的声音将顾良忱从回忆中剥离。   顾良忱拢着西服外套,红着眼眶去看余温沁的侧脸,摇了摇头。   她不说,余温沁也不问。这种默契是她们一直所拥有的。   到家后,余温沁调高了水温,将失魂落魄的顾良忱塞进了盥洗间。   热腾腾的水汽在窄小的盥洗间内弥散开来,模糊了镜子里的人影。   水珠顺着衣袖滴落,很快在瓷砖上积聚起了大片水泽。   余温沁温声道:“我去给你拿干净的衣服。”   她刚转身顾良忱就拉住了她,每每眨眼都有眼泪滚落。   酸涩感漫上心头,余温沁忍不住拥住了她。   温热的泪打在了颈窝处,一下击溃了她的心理防线。   顾良忱揪着余温沁衣料的手微颤,余温沁紧紧抱着她,好像要竭尽所能地温暖她。   顾良忱从一开始的轻颤变为了压抑的啜泣,最后她终于忍不住哭了声音。   余温沁心疼的啄了啄她的额角,掌心一遍又一遍抚过她的发。   哭声像是一柄锐利的剑,一点一点扎进余温沁的心窝。   “先冲热水澡。”余温沁眼泪簌簌,“不然要感冒了。”   “对不起。”顾良忱带着哭腔道,“我没想到雨会下那么大。”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尾,但余温沁却明白她的意思。   “我是你的女朋友。”余温沁抵着她的额角,“我应该去接你的。”   顾良忱眷恋了片刻余温沁的温度,从她的怀抱里退出。   “我去换衣服。”余温沁抚着她的脸颊,“你快冲澡。”   *   顾良忱从盥洗室出来时,余温沁正在煮姜汤。味道有些刺鼻,顾良忱揉了揉眉心,坐在了沙发上。   余温沁端着姜汤出来,催促顾良忱去房间吹头发。   “喝点姜汤驱寒。”余温沁托着瓷碗边沿交给顾良忱,“小心烫。”   顾良忱抱着冒着热气的瓷碗坐在床边,余温沁握着吹风机立在她身旁。   浅浅抿了几口,顾良忱放下了瓷碗。   淋过雨的顾良忱神色蔫蔫的,眉眼间满是倦意。她靠在余温沁身侧,感受着指节温柔的触碰。   慢慢的,她又圈住了余温沁的腰身。   “抱一会就好了。”顾良忱阖眸,喃喃道。   余温沁安静的陪伴着她。   “我想喝酒。”顾良忱自言自语道,“喝醉了就记不起来了。”   “我陪你喝。”余温沁靠着顾良忱坐下,闷声道。   “503囤了好多。”顾良忱枕上余温沁的肩,低低道,“我难受的时候就会喝。”   “橱柜里就有。”余温沁道,“我去取。”   *   白酒灼烧着喉咙,在酒精的刺激下,顾良忱打开了话匣。   “我今天下午是去祭拜我妈妈。”顾良忱枯坐在飘窗边,望着窗外闪烁着的灯光,半个身隐在黑暗里,瞧不清神情。   余温沁微仰首,看着她流畅的面部线条。   “她去世前一天,我还特别任性的和她吵了一架。”   顾良忱的声音很轻很轻:“我和她怄气,吵完了拍门走了。”   “结果——”说到这里,顾良忱忍不住哽咽了下,“她在那天割腕自.杀了。”   人人都说,时间会淡去一切。可那片血腥就像刻在了顾良忱的脑海里,每每回忆起21岁的生日,顾良忱都会陷入漫长的梦魇。   顾母是个温柔内敛的人,她将一切情绪都藏得很好。她和顾父最早出现感情裂痕那年,顾良忱正读高三,出于对子女的爱护,顾母选择了隐忍,没想到顾父却变本加厉。   自始自终顾良忱都不知道父母之间的关系到底走到了什么境地。顾母给与她的永远是微笑和爱护,直至那次争吵。   后来她在整理母亲的遗物时发现了母亲的日记,数不清的灰暗文字压得她喘不过气。   大四那年,她无数次从噩梦中惊醒,鼻间永远弥散着一股腥锈气。   顾良忱不止一次回想,如果当初自己没有任性离家出走,她会不会早点发现这一切。   会不会,还有妈妈可以依偎。   “是在大四那年吗?”余温沁的声音发着颤。   顾良忱放在膝上的手垂了下来,她道:“是大三升大四那年暑假。”   余温沁的心揪痛了下,无数的记忆呼啸而来,裹挟着时光的尘埃。   那段时间也是她和顾良忱的关系也在迅速降温。她们之间的争吵越来越多,围绕在她们身边的流言蜚语也越来越多。   误会和纷争几乎充斥了她和顾良忱相处的点滴。最后的最后,是余温沁主动提的分手。   她无法想象顾良忱是怎样度过那段灰暗时光的。   顾良忱再抬首时,余温沁已经抱住了她,温热的泪滚到了她的颈窝处。 第46章   “我好后悔。”   顾良忱的哭腔成了密密麻麻的针雨全都落在了余温沁的心上。   她的面色自淋雨后就显得很苍白,即便喝了姜汤和酒,都没有温暖到顾良忱的指尖。   “我好后悔。”   顾良忱一遍遍的重复着这句话。   “那段时间我过得浑浑噩噩的。”顾良忱攥紧了余温沁的衣角,肩膀在颤动,“我伤害了好多人——”   “我已经记不清当时都在想什么了。”   “我只知道我没有妈妈了,一闭眼就会想到那个画面,记起那个血味。”   积压的情绪似乎无法宣泄干净,说着说着,余温沁的肩上又落下了点点温热。   “但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顾良忱哽咽了下,“好多人问我怎么了,我讨厌解释原因,我甚至憎恨他们,一次又一次提醒我发生了什么事情。”   耳畔是压抑的哭声,余温沁嘴唇翕动。想要安慰,却又觉得一切语言都很苍白。   她与顾良忱抵额,微仰首,亲吻她的泪痕。   “所以就休学,把自己闷在家里,不愿意接触人。”   回答余温沁的只有低低的啜泣声。   曲着的膝头有了新的重量,边沿处的酒瓶滚落到了毛毯上。   余温沁将顾良忱圈得很紧,悔意和出于爱意的怜惜都藏在这个无声的拥抱里。   “怎么不跟我说呢。”余温沁喃喃道。   她本以为顾良忱是厌倦了自己,提出分手的本意是放过彼此,却没想到自己已经将顾良忱丢弃在了灰暗里。   顾良忱只是单纯重复着“对不起”三个字。   ……   雨似乎在凌晨时分停了,气温降下了许多。   顾良忱哭累了睡着了,余温沁拥抱着她,哄她安心入眠。   床头柜上的闹钟显示着零点三十二分,时间已经来到了八月三十日。   余温沁轻抚着顾良忱的额角,印下一个吻。   “忱忱。”她温声呢喃,“生日快乐。”   *   一夜醉宿的后果就是脑袋像被锤子抡过那样疼痛。   顾良忱醒的比余温沁要早。   她披着薄毯靠着飘窗坐着,枕着墙,眺望远处灰蒙蒙的天空。   窗户被推开了些,潮湿的风吹了进来。   余温沁睡得不是很安稳,身边少了熟悉的温度,片刻后也苏醒了。   “降温了。”顾良忱淋雨冻着了,喉咙有些哑。   她逆着光,视线与余温沁交汇在一处,唇瓣没有什么血色,肌肤泛着病态的白。   余温沁眼眶泛酸,抱着空调被裹住了她,脑袋埋进了她的怀里,只露出了小小一片发尖。   “几点上班?”顾良忱问。   余温沁探出双眸,满含倦意道:“我昨晚请假了,下午才去上班。”   顾良忱下巴抵着她的发,抱紧了她。   维持了这个姿势许久,余温沁嗡声嗡气道:“我想和你出去转转。”   “好。”顾良忱道。   洗漱完,投喂完猫猫狗狗,余温沁和顾良忱才真正腾出了时间。   短暂的上午在芜杂的琐事当中偷偷流逝,用了顿简单的午餐,她们才彻底闲了下来。   正要外出时,联通单元门设备的提示音响起了——来访者是张姨。   顾良忱朝余温沁颔了颔首。   上楼后,张姨笑着和余温沁打招呼,将自己带来的果蔬和牛奶放在了玄关处。   余温沁读懂了张姨的意思,轻顾良忱的手背,示意她先回房间。   顾良忱走后,张姨才打开了话匣子。   “小余啊,今天是小顾生日。”张姨叹气道,“她自打妈妈走了就不过生日了。”   余温沁眼眸微动,应道:“我知道。我想等会和她出去转转。”   “这边……”张姨看了眼果蔬,欲言又止。   “我明白。”余温沁道。   “真是太谢谢你了。”张姨微弓着腰,感激道。   张姨没久留,和余温沁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   “我们走吧。”余温沁回首,朝着客厅方向道。   顾良忱出来时身后还跟着个眼巴巴的茗茗。   它朝着余温沁和顾良忱喵喵不止,似乎在谴责她们出去玩不肯带上自己。   余温沁牵着顾良忱,火急火燎地关上门。   茗茗的骂街声被关在了门里,余温沁放下心来松了口气的微表情很是可爱,顾良忱的眸中终于流露出了笑意。   虽然那一瞬消失得很快,但余温沁的心情还是莫名地好了许多。   她牵着顾良忱,脚步轻快地下了楼。   雨后的空气分外清新,一向很怕热的顾良忱破天荒的在短袖上套了件衬衣。   “先去哪?”顾良忱整理了下衣领。   “小区北门新开了家猫咖。”余温沁眨眼睛的神情很灵动,“我昨天下班回家看到一只蠢萌蠢萌的美短,特别可爱。”   “所以是因为这个特地没带上茗茗吗?”顾良忱轻笑。   余温沁笑而不答。   绕过保安亭,穿过人行道,她们远远就看到了虚掩着的玻璃推门。   店主刚到,见了她们明显眼前一亮。   余温沁点了一杯果汁和一份水果拼盘,顾良忱本想要点黑咖啡,被余温沁制止了。   “感冒不要喝咖啡。”她很强势地给顾良忱换了热牛奶。   顾良忱点头如捣蒜,欣然接受了余温沁的安排。   许是刚营业不久的缘故,这家猫咖的猫毛要比其他地方的少些。   店主正在忙碌时,内间走出个相貌清秀的女生,很自然地接过了她手中的东西,替她完成了剩下的工作。   店主拿着滚毛筒去了最边上的猫爬架清理毛猫。   余温沁相中了她手中的滚毛筒,撂下刚落座的顾良忱,绕进了撸猫区主动询问店主是否有剩余的滚毛桶出售。   一到换毛季,家里的猫猫狗狗走到哪,哪里就会“漫天飘雪”,余温沁深受其害,苦不堪言。于是养成了见到好用的清毛用具必定会上前询问购买地址的习惯。   店主的视线落在了吧台边忙碌的女生身上,笑容温和:“是我女朋友买的,你可以去问问她。”   余温沁的微讶转瞬即逝,她扬着善意的笑,叹道:“有女朋友又有猫咖,真的好幸福。”   说话时,店主的女友隔着玻璃用口型对女店主说了句话,店主很快会意,快步走了过去。   “你们点的东西做好了。”店主对余温沁道,“我这就送过去。”   她们出去时,两只好奇宝宝似的猫咪紧随其后,仰高了脑袋追随着她们。   “你们也是一对吗?”店主眨眼。   余温沁微颔首,未作言语。   “你们一过来我就发现了!”店主惊喜道,“我的姬达还是蛮准的。”   她推开玻璃门,示意余温沁先到餐饮区去。   “真的一看就能看出来吗?”余温沁轻笑道。   “怎么说,就是气质,你们两个气场很默契。”店主叹道,“看着就像天生一对。”   店主是个自来熟,她非要拉着女朋友和余温沁说她们相识的经历,撒完一波狗粮又想再撒一波,最后被羞怯的女朋友制止。说完这些,她又夸了一波余温沁和顾良忱看起来有多般配,等到余温沁脱身回来,已经是十多分钟后的事情了。   余温沁把东西端来时,顾良忱正隔着玻璃和一只银渐层击掌。她探左手,猫猫伸右jio,一人一猫玩得不亦乐乎。   “店主说老早就看出来我们两个是情侣了。”余温沁放下托盘,扶膝贴立在顾良忱身侧。   顾良忱抬眸:“是因为我们牵着手吗?”   余温沁摇头:“她说我们气场莫名般配。”   “喏——”余温沁指着桌上摆放的滚毛筒,“她直接送了我一个,说是祝我们百年好合。”   “这个店主挺有意思。”顾良忱起身,浅笑道。   在猫咖待到了两点多,余温沁必须去上班了。   顾良忱比较喜欢这里的环境,选择在这里多逗留会。   她看着余温沁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怅然若失。   蓦的,手机震动了声。   顾良忱摁亮了屏幕看到了余温沁发来的消息:   “五点半下班哦~【猫猫比心jpg.】”   动图表情包上的猫咪和顾良忱今天击掌的小猫咪长得分外相似,顾良忱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   余温沁临走前一定是叮嘱了店主什么,整个下午都没人来打扰她。   后来顾良忱在心中演练再三,尝试着问店主要了几张白纸和一支笔,开始在画小猫咪们的肖像。   这里离学校很近,也是余温沁归家的必经之路。   顾良忱想在这里等她回家。   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时,时光流逝得飞快。再抬首时已是五点多钟了。   漫音app提示顾良忱有条新信息。   解锁屏幕后,顾良忱看到了拆迁大队长发来的长消息。   拆迁大队长:“我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人没必要停留在过去,经历了也就翻页了。”   顾良忱回复了一个问号。   拆迁大队长:“我后悔了,这句话是错的。”   “如果真的无法忘却,不妨试试继续追逐,也许当初的分别其实藏着难以言说的苦衷。”   “这几天我知道了一些事情,解开了许多对她的误会。”   “如果时间能倒流,我一定不会主动和她提分手,一定不会在她最需要我的时候离开。”   落地窗前的顾良忱喉头微哽,良久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红着眼眶看向窗外。   顿了许久,顾良忱以酌燃的名义回复余温沁道:   “她知道你回来,一定会很高兴。”   *   屏幕那端的余温沁行至路口,一抬首就看到了落地窗边静坐的顾良忱。   她匆匆回复酌燃道:“她在等我,我看到她了。”   消息发出的刹那,顾良忱似有所觉,她抬眸,视线与她交汇在一处。   余温沁立在人行道上,笑容灿烂的朝她挥了挥手。 第47章   顾良忱收起手机,推开玻璃门,大步流星。余温沁快步穿过斑马线撞进了她的怀里。   “我过去就行。”顾良忱挽着她的小臂,“这样绕远路了。”   “我愿意。”余温沁扣紧她的手指,步调逐渐和她相同。   小区靠得近,并肩步行了不过五分钟就到了家门口。   一开门,茗茗和兜兜转转正呈信号格状坐着,三只喵齐齐抬头,直勾勾地盯着她们。   不知是不是错觉,余温沁和顾良忱从三只猫眼里看出了丝丝幽怨。   茗茗像往常一样翘着尾巴往顾良忱脚边去,走到一半忽然顿住了。   顾良忱蹲下身,想ruarua它的脑袋。   茗茗迅速躲开她的掌心,跳到了一边。紧接着,想要蹭余温沁脚踝的兜兜和转转也迅速跑开了。   三只喵叽跳上了沙发,看着门口的铲屎官,幽怨的表情更明显了。   “它们怎么了?”顾良忱摸不清头脑。   余温沁放下包,轻咳了声:“可能因为我们今天RUA了别的猫。”   顾良忱微怔:“小猫咪也会吃醋吗?”   “这不就是。”余温沁朝沙发上如临大敌的三只猫咪扬了下下巴。   顾良忱低声轻笑:“rua都rua过了,我还不止rua了一只。现在该怎么办?”   “先洗澡。”余温沁即答,“然后开罐头喂猫条。”   达成共识后,余温沁和顾良忱分头行动——一个去503洗澡一个留在502洗澡。   顾良忱回503后头一件事是将今天在猫咖画的画送到楼上。   她将画卷成了柱状,揣在了裤子口袋里。余温沁挽她那会,顾良忱特地将画放到了另一个口袋。   A4纸边角卷起来了些,顾良忱手边没有工具,干脆用手机将它压好放在工作台上。   在猫咖时她只能伏在桌上用笔,刚画完那会顾良忱还觉得自己画得不错,到家了却觉得黑白色很单调,不能画出余温沁抿唇笑时的灵动表情。   顾良忱摸了摸下巴,干脆挑了几支笔在这幅画上加了点颜色。   十多分钟后,她重新用手机压好翘着的边角,插着口袋去楼下的盥洗间。   临近阳台处的东西都维持着原样,顾良忱远远看到那个害她压倒行李箱的健身仪器,腰间就感到一阵疼痛。   她麻溜地移开视线,径直走向盥洗间。   503盥洗间的镜子比502的要大得多。   顾良忱褪了沾了许多猫毛的短袖,偏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腰间的伤已经消得差不多了,她的指尖抚过那处,沿着脊柱线移到了衣扣处,轻巧地挑开。   束缚解开后,呼吸似乎都顺畅了许多。   顾良忱正要去关门,忽然听到门锁开启的电子提示音。   她怀疑自己最近有点幻听,探出去的掌心忽然顿住了。   正怔愣着,盥洗室外传来了脚步声。   顾良忱来不及阖门,直接撞进了余温沁的眼帘。   余温沁的脚步也顿住了,她没想到顾良忱在家脱衣服会不关门,更没想到顾良忱突然见到她连门都会忘了关。   “你……”余温沁感觉自己被蒸得冒热气。   顾良忱回神,后知后觉的背过身。   凝脂般的肌肤和漂亮的鹅颈彻底落到了余温沁的眼底,视线微移,她又看到了顾良忱的腰窝和蝴蝶骨。   独居后她的运动量降低了,身体轮廓比从前柔和了好些。   同居的这些时日,余温沁只在无意间瞥到过隐隐绰绰的轮廓,这还是她头一次这么清楚得看清顾良忱的身体线条。   顾良忱只挑了衣扣,没拨开肩带。她就这么半遮半掩地阖上了盥洗室的门,藏住了所有的春色。   余温沁觉得自己看呆了的样子很丢脸,揉着快冒烟的脸颊,鹌鹑似的遁逃回家。   她洗完澡那会顾良忱将手机丢在了工作台压画,余温沁打了两个电话都无人接听,特地来隔壁来对门找她,没想到看到了正在褪衣服的顾良忱。   漂亮的线条久久挥之不去,余温沁在心里呸了自己一口,脑袋乱成了一团浆糊。   茗茗和转转一左一右趴到她腿上,余温沁抱着猫,脸红得像放在猫脑袋上的红苹果。   她忽然有些羞于见到顾良忱了。   可是,怕什么来什么。   这边余温沁脸上的红晕还没消退,那边顾良忱就已经擦着头发推门而入了。   视线在交汇在半空中,空气仿佛凝固了片刻,余温沁的脸更红了。   看到余温沁脸红,顾良忱反而不尴尬了。   “帮我吹头发吗?”她问。   沾染了薄雾的眼睛湿漉漉的,这样的眼神谁能拒绝?   本想着龟缩趴猫的余温沁忍不住牵上她,往房间走。   顾良忱偏首时发尾的水珠落到了余温沁的脖颈间,触感很凉。   未擦干的发打湿了顾良忱的衣领。   天色暗了,余温沁打开了灯。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顾良忱新换的这件亚麻色圆领衬衣格外衬肤色。   余温沁垂眸看着她,脑海里不久又飘进了先前看到的画面。   垂着脑袋的顾良忱瞧着很乖巧,拨开乌发,余温沁看到了那段纤长而又白皙的鹅颈。   好不容易熬到头发吹干,余温沁脱了力似的坐到床边。   顾良忱卷起衣袖,露出瓷色的腕子,用余温沁的皮圈给自己挽好了发。   刚稳完心跳的余温沁一抬首就看到了顾良忱单薄衬衣下,被光亮勾勒出的窈窕身线。   呼吸滞住了,余温沁忽然觉得喉头很干。   顾良忱扎完发,垂眸道:“给猫猫们开罐头了吗?”   余温沁缓缓摇头,语调微涩:“忘了。”   “我去。”顾良忱浅笑了下,眸色被灯光映照得分外柔和。   亚麻色的身影消失在门边,余温沁捂着砰砰作响的心口,忽然生出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她平复心情后出了房间,看到了客厅里抱着茗茗喂猫条的顾良忱。   茗茗像小婴儿那样枕在顾良忱的手臂上,两只粉色的爪爪还抱着猫条。   “哪有小猫这么吃猫条的?”余温沁抱着胳膊,无奈道。   顾良忱放在茗茗肚皮边的手一下接一下的抚摸着,轻笑道:“我们茗茗这样吃猫条。”   “晚上要出去散步吗?”余温沁坐到顾良忱身侧,中间隔着茗茗的小脑瓜。   她将正在地上疯狂炫罐头兜兜和转转抱上膝头,拆了根猫条投喂。   “我想看电影。”顾良忱答。   “看什么?”余温沁问。   “看老电影吧。”顾良忱将挤干净的猫条丢到垃圾桶里,“具体看什么我也没想好。”   “喵呜~”茗茗打断了她们的谈话,偏着小脑袋讨要新的猫条。   顾良忱对于卖萌的茗茗是毫无抵抗力的,她很快拆开了新猫条,送到了茗茗嘴边。   余温沁痛心疾首道:“她这是第几条了?”   顾良忱认真思索了下:“第三条了。”   余温沁:“……”   “它一撒娇我就不忍心了。”顾良忱解释道,“太可爱了。”   安静了片刻,余温沁忽然道:   “那我呢?”   顾良忱抬眸,有些怔愣。   余温沁话刚脱口就后悔了,她跟一只猫比较什么呢。   “你嘛——”顾良忱眸中藏着几分狡黠。   余温沁假装着不在意,耳朵却竖得尖尖的。   “你要撒娇,我更不舍得啊。”顾良忱笑着道。   这话听着很顺耳,余温沁满意地颔了下首。   顾良忱留意到了她的微表情,笑意更深了——和茗茗吃醋的余温沁真是太可爱了。   她掠过认真炫饭的猫咪,在余温沁耳畔落下一个吻。   温热的气息转瞬即逝,余温沁还未回神,顾良忱就回到了原位。   “顾良忱。”余温沁难得唤她全名。   顾良忱嗯了声,尾音上扬。   “你都只敢亲脸颊吗?”余温沁将吃完猫条的兜兜和转转放下沙发。   她话里藏话,顾良忱很快就明白了余温沁的意思,脸颊发烫——原来她之前偷亲余温沁,余温沁都是知道的。   “谁说的。”顾良忱嘴硬道。   余温沁用平静的目光谴责着她的死鸭子嘴硬。   顾良忱的脸颊更烫了,她好像要被余温沁的眼神看穿了。   零里零气——余温沁在心中总结道。   见顾良忱半天憋不出一句话,余温沁贴心地转移了话题。   “你就这么喜欢茗茗吗?”余温沁捉住了地毯上晒肚皮的茗茗,抱到了怀里。   “余茗茗和我最亲近。”顾良忱即答。   “余”这个字不知刺激到了余温沁的哪根神经。   她指间的动作顿住了,抬眸,看向了局促不安的顾良忱。   顾良忱双手放在膝上,模样很是乖巧。   她安静的等待着余温沁下边的“谴责”。   良久,余温沁道:“我的女朋友,我的猫也可以跟她姓。”   “所以它也叫顾茗茗。” 第48章   “顾茗茗——”顾良忱看着余温沁的唇形默念道。   余温沁托起猫猫,充满稚气道:“快喵一声给你妈妈听。”   “喵呜~”茗茗果然听话地娇娇地叫了声,蓝眼睛透亮。   修宝贝实在太可爱了,顾良忱从余温沁怀里接过猫猫亲了亲她毛茸茸的脸颊。   余温沁挨得更近了。   女朋友贴着猫猫,猫猫贴着女朋友,画面和谐而温馨。   这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都是她的了,余温沁在心中道。   茗主子忍受了会顾良忱的狂rua,最终选择逃到余温沁怀里躲避。没想到余温沁转手将它抓到了她和顾良忱之间,两个女人四只手全面撸起了猫。   “喵呜~”茗茗的叫声里多少有点凄楚的意味了。   一通狂rua后,余温沁抬眸道:“想好今晚看什么了吗?”   顾良忱修长的手指还包着茗茗的脸颊:“看《恋爱谈》吧,之前一直想看,老是忘掉。”   “韩国拍的那个吗?”余温沁问。   顾良忱嗯了声。   502的电视机比较老了,余温沁也从来不用它。她了顾良忱琢磨了片刻,决定今晚到503过夜——顾良忱在卧室装了投影仪,躺着看很舒适。   家里成员众多,余温沁为了确保毛孩子们能安稳度夜做好了万全准备。   阖上家门的刹那,楼道里的声控灯亮起来了。   顾良忱正准备开门。   她微侧着身,橘黄色的灯光柔和了她的面部线条。余温沁回首时看到了她柔和的眉眼,心中涌动着名为归属感的暖流。   解锁提示音响起的刹那,余温沁也从背后拥住了顾良忱。   顾良忱动作微滞,旋即将她揽入了怀抱。   两人相拥着,默契地配合着步伐,进了室内。   余温沁嗅着顾良忱衣间的薰衣草香味,在她颈窝埋了许久才舍得松开。   “粘人。”顾良忱轻笑着道。   余温沁立在她身旁,看着顾良忱开启投影设备。   方块光亮投下时,余温沁很贴心的关掉了灯。   “好了。”顾良忱后退几步,同余温沁并肩。   她们各自挑了块舒服的地方窝下,挨着脑袋凝望着屏幕。   “要吃零食吗?”顾良忱的下巴抵着余温沁的发。   “有薯片吗。”余温沁随口道。   “有。”顾良忱弯腰,打开了身侧的柜子,果真从里面翻出了袋薯片。   余温沁趴在她肩上眺望下边,微讶:“好多零食。”   顾良忱顺便从中取出了两罐旺仔,模样有些小得意:“无聊的时候就会看电影,渐渐的零食就囤多了。”   “怪不得马甲线消失了。”余温沁拉长了尾音,语调很软和。   “嗯……”顾良忱抿了下唇,“锻炼几天就回来了。”   余温沁拆开了包装,主动递给了顾良忱:“柜子里有湿巾纸吗,我吃完要擦手。”   “湿巾和抽纸都有,眼药水也有。”顾良忱道。   “哆啦A梦百宝箱?”   “顾良忱的百宝箱。”   “顾啦A梦?”   “这个称呼我喜欢。”   两个幼稚鬼一唱一和。   墙面的投影在变换。   “顾啦A梦”提醒道:“开始了。”   余温沁收起了情绪,靠着她看向屏幕,眸中映出了一片小小的方块。   ……   电影的拍摄手法很写实,从一开始具有生活气的镜头里,余温沁就嗅到了一丝压抑的味道。   随着故事的慢慢推进,女生间相互试探的暧.昧氛围感被拉到了极致。   有时候一个眼神,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就能让观众觉察到她们之间关系的微妙变化。   余温沁记起了她和顾良忱刚相识的那段时间,她们好像也是这样一点点的,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彼此的心意。   她最初时,是无法确定自己的情感的。余温沁只知道自己看到顾良忱和其他女生聊的很开心的时候,她会很难过,觉得自己即将被抛弃。有时候她又觉得自己家境不如顾良忱,顾良忱拥有更多更好的朋友是理所应到的。   在这种被归类于“友情占有欲”的错误认知里,余温沁很长一段时间情绪都很低落。   直到顾良忱忍不住表白,忍不住偷亲她,余温沁才意识到,这种感情是归属于爱情的醋意。   电影中的许多小细节很戳余温沁。譬如姐姐将板油纸袋在怀里,只为了妹妹能尝到温热的板栗。   喜欢一个人总会在看到新奇玩意儿时候想起她,碰上有趣的事情忍不住分享,遇到喜欢的东西忍不住给她留一份……   余温沁也会这样想念着顾良忱。   关乎爱情的电影,总会在某个节点用张力较强的剧情表现出来。   电影用了许多镜头表现这这个情节点。播到这里时,余温沁和顾良忱都有些脸红。   沉默了许久,顾良忱寻了个借口遁逃了。余温沁煎熬着看完了这个片段。   甜蜜的相惜后,电影的色调逐渐灰暗起来。   相互了解后,两人的性格差异以及未来规划都出现了偏差。   “姐姐”似乎成了恋爱脑,所有关乎未来的规划里都出现了“妹妹”的名字。   平稳的生活被打破了。   允珠想要的未来,智书并不能给她。允珠私下去找她时,智书甚至有些嫌弃她扰乱了自己的生活。   余温沁是个心思细腻,共情能力很强的人。她很快就感受到了允珠的痛苦。   顾良忱再回来时,剧情已经推进了。   余温沁在默默垂泪。   “怎么了?”顾良忱坐到她身侧,俯身问道。   “那时候,你在我家。”余温沁眼眶微红,“我不能在我爸妈面前承认我们关系的时候,你是不是也很难过?”   顾良忱轻叹,抚上余温沁的脸颊拭去她的泪痕。   她没有直接给余温沁回答,而是很温柔的亲吻了下她的额角。   “那是迫于无奈。”顾良忱抵着她的鼻尖,“我不难过,只是觉得很无力。”   她这样说,余温沁更难过了。   “其实我早就看过这部电影了。”顾良忱喃喃道,“但没敢看后半段。”   “我隐隐觉得,她们的结局不太美好。”   余温沁往枕头上靠了些,捧住了顾良忱的双颊。   “我也觉得,她们好像要分开了。”余温沁道。   她看着顾良忱时,眼眸总是澄澈的。顾良忱见不得她掉眼泪,喉头也有些发哽。   其实她们都从电影中看到了彼此的影子。   余温沁遇上顾良忱前是个彻头彻尾的榆木疙瘩,她和过去的允珠一样,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学业上。   她也因为顾良忱改变了关于未来的规划,也为她献出了许多第一次——第一次拥抱,第一次亲吻,第一次偷尝禁果……   顾良忱和电影的主人公一样,期盼得到女友家人的认可,期盼被余温沁领到亲近的人身边,亲口认可她的身份。   漫长的沉默里,歉疚和爱意夹杂着,在心中疯狂生长。   余温沁虔诚地亲吻顾良忱,好似虔诚地亲吻着她的伤疤。   分开时,她们的呼吸都是凌乱的。   电影也进入了尾声。   她们依偎着看完了剧中人的结局,倾听着彼此的心跳。   余温沁走不出来,哭的一抽一抽的。   顾良忱又是安慰,又是递纸,手忙脚乱。   余温沁哭完了情绪也就发泄完了。顾良忱松了口气,呈上了刚开启的旺仔。   “喏——”她道,“喝点甜的心情会好点。”   余温沁接去抿了一口,唇瓣上沾了些。   “你怎么换睡衣了?”   顾良忱微怔,下意识答道:“快十二点了,到睡觉时间了。”   在502住的这两个星期,顾良忱已经扭转了阴间作息,十一点左右就有了睡意。   片尾结束后,墙面暗了下去,整个房间也陷入了一片漆黑。   “腰上的伤好了吗?”余温沁靠着枕头道。   “差不多了。”顾良忱答。   “灯在哪里?”余温沁探出了指节,在黑暗中摸索。   顾良忱的掌心覆了上去,带着她的指节寻找到了开关处。   房间亮堂了。   “我看看你的腰伤。”摁下开关的指尖探到了顾良忱身侧,微微带来些凉意。   指尖掠过的地方触感极轻,酥酥麻麻,又有点痒。   顾良忱握住了余温沁的指尖。   “怎么了?”余温沁抬眸,瞳孔里映着顾良忱的影子。   停顿了良久,顾良忱道:“眼睛有点肿了。”   “明早就消……”   话音未落,顾良忱便扣住了她的指节。   顾良忱的掌心烫得厉害,余温沁的指腹摩挲着她的指节,鼻间笼罩着薰衣草温暖的香味。   “你的的百宝箱里真的什么都有吗?”余温沁问。   “什么都有。”顾良忱语调微哑。 第49章   顾良忱趴在被子上,探着半个身翻找着柜中的东西。   余温沁支起些身,看着她翻箱倒柜。   “找到了吗?”她问。   顾良忱直起身,揉着凌乱的发,弱弱道:“好像没有了。”   “顾啦A梦?”余温沁微扬眉,用唇形道。   顾良忱耳朵更红了,她硬着头皮道:“没错啊——姓顾,喜欢女生,很A。”   余温沁很轻很轻的笑了声。   “很A?”   顾良忱趴到余温沁腰际,狗勾似的枕着小臂看着她。   “顾狗勾。”余温沁眉眼温和,坐直了些揉了揉委屈狗勾的脑袋。   “我怎么不A了。”顾良忱哼哼唧唧。   “忱忱怎么不A了?”余温沁笑着反问。   顾良忱慢慢吞吞的凑近余温沁,从临近的地方开始,委屈巴巴地烙吻。   唇瓣是温热的,相触后又有些凉。余温沁的掌心抵着她的发顶,抿着唇感受着她的触碰。   落雨后,陵城的夏季就到了尾巴。   窗外的蝉鸣蔫了,风声却愈发清晰。安静的房间里,澎湃的心跳声逐渐与细碎的声响相融。   余温沁在虔诚的亲吻里,五感变得分外灵敏。   与心爱的人相拥,倾听她的心跳,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   亲昵过后,余温沁枕着顾良忱的肩,眸中漾着水波,先前被顾良忱拭去的泪痕又覆上了。   顾良忱啄了啄余温沁的额角,轻声道:“睡吧。晚安。”   余温沁一直揪着她的衣角,直至睡去都没松开。   *   翌日清晨,顾良忱醒得要比余温沁早。   她点了外卖,赤足踩在地毯上。   口干得厉害,顾良忱轻轻松松喝完了一杯温开水。   她低低挽起自己的发,洗漱后回到房间里。   “上午有课吗?”顾良忱附在余温沁耳畔道。   余温沁眉心微蹙,刚苏醒的声音有些哑。   “没有。”她道。   “那就再睡一会吧。”顾良忱点着她的鼻尖,“要喝点水吗?”   余温沁睁开了眼睛,目光澄澈:“没课也要去上班的。”   “好吧。”顾良忱道,“我送你去学校。”   余温沁圈住她的脖颈,闷闷道:“抱我起来。”   顾良忱圈住她的腰,带着余温沁起来。   “眼睛还有点肿。”顾良忱撑着胳膊道。   “亲一下就不肿了。”余温沁指了指自己的眼皮。   顾良忱啄了她一下。   “好困。”余温沁趴在顾良忱的肩上,再次阖上眼睛,“还好我不要看早读。”   “余老师怎么这么困?”顾良忱明知故问。   “诚阿姨的女儿又有不会的历史题了?”余温沁淡定反诘。   顾良忱自知理亏,噤声了。   她帮着余温沁套衣服,牵着她到盥洗室又牵着她到餐桌边。   一直到坐上车,余温沁都还在打瞌睡。   “去北门还是南门?”顾良忱的瓷色腕子搭在方向盘上,在阳光的照耀下很像温润的白玉。   “北门。”余温沁道。   “坐好。”顾良忱倾身,贴心地帮她扣上安全带。   家离学校很近,这个点路上车流量已经有所减少,顾良忱驱车,用了不到十分钟就抵达了学校北门。   余温沁悠悠醒来,眸色不甚清明。   “到了吗?”   “到了。”   陵中的学生每天六点半到校,此刻的校北门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顾良忱再次倾身,帮她解开安全带。   鼻息相交的刹那,余温沁揪住了她亚麻色的衬衣圆领,印下了一个吻。   在外边,余温沁不敢太放肆。   分开后,顾良忱还有些发怔。   “傻啦?”余温沁的鼻尖蹭了蹭她的鼻梁。   顾良忱未答,只是封住了她的唇。   余温沁的双手抵在顾良忱的颈窝处,被她吻得气息凌乱。   “去上班吧。”她将余温沁散落的发别到耳畔,温声道。   余温沁就这样晕晕乎乎的上班去了。   *   上午没课,余温沁打着瞌睡参加了历史组的会议。   高二年级几个班的历史任课老师团坐在四张拼办公桌拼凑成的会议桌前,商量着出卷顺序。   月考和联考的卷子最为重要,这类卷子都分给了资历老的老师,余温沁这种新人分到的多是期初和无关紧要的周练卷子。   打瞌睡时,思绪总会在不知不觉间飘远。被组长点到名时,余温沁忽然生出种学生时代摸鱼被老师抓到的慌张感。   “期初历史试卷就交给你了。”组长推了推眼镜,无形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好的。”余温沁颔首应答。   “试卷难度中等偏上吧,耍了一个暑假,学的东西肯定都抛到脑后了。得考难一点让他们清醒一下。”组长道。   ……   开完会已经十点多钟了,余温沁调出了这三年的高考真题,从里边挑出高二学生能做的题。   这一忙就忙到了十一点四十,悠扬悦耳的下课铃声铃声响起了。   余温沁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   食堂离4号教学楼不远,余温沁走了五六分钟就到了。取好餐,她挑了个十分偏僻的桌子坐下,给顾良忱发消息。   余温沁:“午餐准备吃什么?”   顾良忱:“准备疯狂星期四。”   余温沁:“炸鸡不健康。”   顾良忱:“……”   余温沁:“记得给我留块吮指原味鸡【猫猫流口水jpg.】”   收到这条消息,顾良忱直接回了张照片给她。   余温沁戳开图片,看到了拍摄角度十分刁钻的吮指原味鸡,夹起块又柴又老的鸡胸肉,奋力嚼了两下。   “我在食堂。”余温沁拍了张照片过去。   “营养健康。”顾良忱回复了蛋挞和热辣鸡锁骨的合影。   余温沁:……   两分钟后,顾良忱撤回了图片,问道:“嗓子还好吗?”   喧闹的食堂里,余温沁握着筷子的手顿住了——她又记起了顾良忱灼热的鼻息和唇齿间温软的触碰。   手机又震动了下,余温沁摸着泛红的脸颊去瞧。   “我在你外套口袋里放了咽喉片,不舒服可以吃。”   余温沁搁下筷子,摸到了那一版喉片。   昨晚是她们时隔四年的亲昵,余温沁寡淡久了再试欢愉,整个人都脆弱得要命。她在顾良忱的唇齿间沉沦,在沓潮中攀上云端。红了眼尾,也哑了喉咙。   指尖的温度在升高,袋中的喉片也变得灼人了。   她没再回复顾良忱,就着蔬菜匆匆扒了几口饭便离开了食堂。   午间的林荫道上,明亮的光点在路上游走。风过林梢,长林细语,一切都是那么静谧美好。   心跳平复了,余温沁眺望着远处的操场,看着稀稀落落的学生散步。   她将红绿蓝相映的操场拍摄下来,发给个顾良忱。   这个点,顾良忱应该正在投喂家里的毛孩子,没有立即回复。   等待了片刻,余温沁给酌燃发了条私信。   屏幕上的对话框还停留在昨天的“她知道你回来,一定会很高兴”。   时隔一天,余温沁看到这句话仍很感慨。   她点击了发送键。   拆迁大队长:“你最近进度怎么样?”   酌燃回得很快:“就那样。”   拆迁大队长:“没有什么进度吗?”   酌燃忽然问了个很莫名其妙的问题:“你觉得一个什么样的人,可以用A来形容?”   余温沁思忖了片刻,答道:“短发,个高,能给人安全感。”   这些也只是泛泛而谈。酌燃提到这个问题时,余温沁脑海里浮现的其实是顾良忱为她遮挡飞溅的泥渍时的场景。   良久,酌燃回复道:“原来是这样。”   聊天到这里就中断了。   余温沁收起手机,继续筛选真题。   下午第一节 课是历史,余温沁在桌上趴了十来分钟午休结束铃声便响了。   她夹着书走进课堂,开了静音的手机翻扣在桌上。   学生对于年轻的老师总有种莫名的亲近感。余温沁虽然努力绷着脸,但总和学生拉不开太大的距离感。   整体课堂氛围还算活跃,余温沁也完成了教学大纲上列出的章节任务。   再有不到三个小时就下班了,出课堂时,余温沁的脚步分外轻快。   她前脚踩上楼梯,后脚就有条陌生来电,号码源边上标着“快递外卖”。   余温沁脑海里闪过顾良忱的身影,她拨了个电话给她。   电话接通了,她还未开口顾良忱便道:“是我给你点的外卖。一点那会就已经送到了,外卖员打你电话你不接,暂时放在了门卫那里。”   余温沁刮着鼻梁,低低道:“我那会睡着了,手机上班一直都开的静音。”   电话那端传来声轻笑:“赶紧去取,我特地点了一桶吮指原味鸡和大份的蛋挞。”   “那么多我吃不下。”余温沁回首看着空荡荡的廊道,下了几截楼梯。   “笨蛋。”顾良忱的尾音拉的很长,“你分给同事啊。”   一直被夸赞社交能力很强的余温沁卡了几秒,用指节蹭了蹭自己的鼻尖,没有说话。   电话里传来一阵衣料摩挲声。   “刚起床?”余温沁问。   “嗯。”顾良忱将手机别在耳畔,“正在挑衣服。”   “你要出去吗?”余温沁终于慢慢吞吞地挪到了办公室门口。   “晚上接你回家。”顾良忱答。 第50章   五点多的陵中校门口人山人海。   顾良忱上次有幸见过了学生放午学,这回直接步行过来了。   她带着黑口罩和黑鸭舌帽,穿着黑色的小西服,凭着优越的身高,在一干过来送饭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中分外显眼。   这里简直就是社恐星人的噩梦。   顾良忱小心翼翼地沿着人行道行走,生怕和陌生人有肢体接触。最后,她来到了护栏边的小角落。   *   余温沁拎着包,刚迈出校门就看到了她。   顾良忱也朝她挥了挥手。   人群里有余温沁的学生,看到了老师主动打了招呼。余温沁挂着恬淡的笑容,一一应了。紧接着余温沁的同事也出现在了身后,她热络地挽起余温沁的小臂,一同向顾良忱所在的方向走来。   “王老师也走这条路?”余温沁笑着道。   “我住新都名府,你在?”王老师问道。   “南锦园。”余温沁和同事隔开了距离,保持着礼貌的笑,“我刚看到有人在等我,我先过去了。”   “诶!是那个高个子黑衣服的吗?”王老师看着顾良忱道,“你妹妹吗?”   余温沁含糊了几句,并不想和这个中年同事透露更多。   道路实在太拥挤了,她们只能沿着人行道边缘行走,走着走着,余温沁就到了顾良忱跟前。   余温沁礼节性地介绍了下王老师,顾良忱隔着口罩颔了下首,算是和她打过了招呼。   “你妹妹气质真好!”王老师笑容灿烂,“眉眼和你一样温柔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顾良忱的思绪集中在了“温柔”这两个字眼上,微微蹙眉。   王老师走后,余温沁很自然地扣上了顾良忱的手,抱着她的胳膊踏上了回家的路。   “今天怎么想起来接我?”余温沁问。   “一个人在家挺无聊。”顾良忱随口道。   余温沁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微仰首凝望着她。   两人对视了片刻,同时轻笑。   顾良忱无奈道:“我想你了,想要早点见到你,这个答案行不行?”   “不够真诚。”余温沁吹毛求疵。   “就是想来接你了。”顾良忱揉着她的指节,“我来接自己女朋友下班,不行吗?”   余温沁抿唇笑,终于满意了。   并肩行至岔路处,车辆和人群分流了,耳畔明显清净了许多。   顾良忱忽然道:“我最近一直很……柔和吗?”   “什么意思?”余温沁眨了下眼睛,略有些懵。   “就是——”顾良忱咬牙,“看起来零里零气的。”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余温沁忍俊不禁。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顾良忱看向脚尖。   这种欲盖弥彰的回答显然不是发自内心,不过余温沁也不准备拆穿她。   她很认真地思考了半分钟,答道:“你不笑的时候确实看着有点冷,还有点傲。但是笑起来——”   “笑起来怎么样?”顾良忱匆忙追问。   “笑起来可憨了。”余温沁的发扫过顾良忱的脖颈,“温温柔柔的,就很漂亮。”   她记起了初识顾良忱时场景。   彼时的顾良忱还是及肩短发,和余温沁一起投喂学校那只大白猫猫。   蓦的,顾良忱偏过首来,看向了彼时还很内敛青涩的余温沁。   “同学,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我叫余温沁。”余温沁声音很轻,说话时甚至不敢看向顾良忱的眼睛,“年年有余的余,温柔的温,沁人心脾的沁。”   她笨拙地解释着自己的名字,期待这个高挑的女生告诉她自己叫什么。   其实余温沁早就注意到了这个经常和她一起投喂小猫的女生——很会打扮,长得也很好看,许多时候表情都很冷。   “我叫顾良忱,美院的。”说着,她扬起了笑。   余温沁有些移不开眼睛了。   ……   顾良忱捏着她的指节,将她从回忆带回了现实。   “在想什么呢?”顾良忱问。   “在想顾憨憨的笑。”余温沁答。   顾良忱微撇左嘴角,不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余温沁捕捉到了她的微表情,戳了下顾良忱的脸颊:“你嫌我幼稚是不是?”   “没有,绝对没有。”顾良忱笃定道。   她不服气的是余温沁觉得她憨。   两个幼稚鬼就这样一搭没一搭地聊到了小区,又牵着手,一前一后的上了楼。   502室的门被打开了。   鞋柜处三只猫猫一齐探头,自上而下,自小到大,整整齐齐。   余温沁在玄关处放下包,矮身挨个rua了rua。   桌上摆着两荤一素,色泽漂亮的炒菜,余温沁老远便闻味了。   “你点的外卖?”余温沁抬眸。   “张姨做的。”顾良忱盛饭,“我负责从503端过来,顺便闷了个饭。”   “好香,张姨手艺真好。”余温沁夸赞道。   顾良忱贴心地拉开座椅,邀请余温沁落座。   “晚上出去散步吗?”顾良忱忽然道。   这话若是余温沁说出口的一点也不奇怪,但是从顾良忱口中说出就显得很离谱了。   “你要出去散步?”余温沁压下惊诧,询问道。   顾良忱颔首。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社恐星人主动要求出门了!”余温沁脑海里不停的飘动着这句话。   冷静了片刻,余温沁凭着对顾良忱的了解隐约觉得她可能另有所图。   果不其然,刚吃了几口菜,顾良忱就放下了筷子。   “我想着去理个发。”她纠结了许久,终于将这句话说出口了。   “现在的长发挺好的。”余温沁抬眸,“很好看,也很显气质。”   “有点热……”顾良忱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又不太喜欢扎头发。”   余温沁微拧眉,下意识道:“我记得你一直不太喜欢散着头发。”   被戳穿借口地顾良忱无语凝噎。   “你有熟悉的理发店吗?”余温沁担忧道。   “有的。”顾良忱整理了下头发,“我想晚上去。”   “我陪着你。”余温沁认真道。   *   晚间余温沁和顾良忱一道洗碗。   余温沁清洗完了自己那份,擦净了手心,枕上了顾良忱的肩膀。   “怎么突然想要理发了?”   顾良忱将碟子依次放进卡扣里:“再长就要长发及腰了。”   “你长发及背了吗?”余温沁反诘,“这个理由不成立。”   顾良忱耳朵泛红,没再说话。   “你还在计较我昨晚说‘A不A’的问题,是不是?”余温沁附在她的耳畔,呼吸恣意撩拨着,“你要把头发剪短,是不是?”   “我不A吗?”顾良忱垂眸,避开了余温沁的鼻息。   说着,她啄了下余温沁的鼻尖:“那昨天哭着讨饶的是谁?”   余温沁转过身,迫近顾良忱的怀抱。   她理所当然道:“是昨天的余温沁。”   顾良忱手上全是泡沫,后身已经碰上了大理石台面。她不想弄脏余温沁的衣服,只得靠着台壁,任由余温沁放肆。   这是个温柔而又绵长的吻。   双手沾满了洗涤剂泡泡的顾良忱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   分开后,余温沁看着呼吸微乱的顾良忱,得意地扬了下下巴:   “谁A?”   顾良忱无奈的笑了笑,眸中满是宠溺的爱意:   “温温更A。”   余温沁满意地啄了啄顾良忱的眉心:“说的太对了。”   *   晚些时候,她们牵着两只狗子一齐下楼。   主任被关了两天,快要憋坏了。   初初,余温沁没有将牵引绳收短,主任撒丫子跑出去了老远,余温沁拉不住,被狗子溜了十来米。   顾良忱笑了几秒才上前帮忙。   相处了好几周了,顾良忱对于狗子们的恐惧已经减轻了许多。她现在可以淡定地给两只狗子投喂,偶尔也会壮着胆子rua一rua。   “我来牵主任,你来牵顾小柴。”顾良忱从余温沁手中接过牵引绳,围着拇指和手腕绕了许多圈。   被裹住的瓷色的手腕好似被掩藏的温润的白玉,余温沁还记得早上这个手腕搭载方向盘上的场景。   主任溜达了五六圈后就没刚出门时有活力了。   狗子的精力是发泄完了,两位铲屎官快累得快走不动路了。   理发店就在不远处,顾良忱推门进去,和老板比划着询问宠物是否能入内。   这会店里没有客人,老板欣然点头同意。   这家理发店很干净,装修简洁大气。与其他理发店迎面而来的疯狂推销相比,这家店安静得出奇。   余温沁向顾良忱投去了探询的目光。   顾良忱颔首,肯定了她的猜测。   安静的店铺里,主任和柴柴吐着舌头,并排坐在余温沁脚边,三双眼睛都落在顾良忱身上。   老板看了看余温沁,又看了看顾良忱,指向了墙上一排展示图。   “短一点就好。”顾良忱对着自己的头发比划了两下。   顾良忱正形容着自己想要的效果,手机忽然震动了下。   消息是余温沁发来的:   “你想剪个猛‘1’头?”   顾良忱被戳中心事,指尖在屏幕顿了很久都没回复。   余温沁继续发:“及耳短发……我腿心可能受不了。”   顾良忱脑袋嗡了声,浮现了昨天的画面。   她回首,缓缓看向余温沁。   余温沁的脸颊也有些发烫,她默默移开视线。   片刻后,顾良忱的温朗的声音响起了:   “还是不要太短吧。就老样子,及肩就行。” 第51章   刚搬来这里的那几年,顾良忱极度憎恶出门,但有的时候又不得不出门。   她发量比较大,长度快及腰时,拢起来有些费力。在这种情况下,顾良忱从社交平台上发现了这家理发店——老板言语残疾,从来都是安静理发,不会有任何推销。   社恐星人顾良忱特地耗费半天时间寻到了这个理发店。   这一来二去,她和老板也算是个半熟人了。   ……   发丝纷落,地上很快积聚起了片片乌黑。   顾良忱原本是凝视着镜子里的自己,后来余光就落在和狗子们击掌的余温沁身上。   主任和柴柴都很听余温沁的话。累了的主任保持安静的模样帅到不像一只二哈,和余温沁互动时,眼神都变得智慧了。   顾小柴一直是只开心的狗子,余温沁一rua它,它就会笑得特别甜。   余温沁ruarua这个捏捏那个,比枯坐着的顾良忱开心多了。   所幸托尼老师耗费的时间不是很长 ,用了约莫半小时就给顾良忱修好了头发。   理完发的顾良忱干练了许多。   光亮穿过了她发间的罅隙,模糊了她的轮廓。顾良忱回眸时,余温沁有那么一瞬觉得她的身影和学生时代的重合了。   “走啦。”顾良忱牵着她的手,带着她从台阶下来。   “我有个快递要取。”顾良忱将手机上的取件提醒呈给余温沁看,“这个驿站是新开的吗?”   “就在小区南门的便利店旁边。”余温沁的下巴搁在她的肩上,仗着街道上没人,干脆靠过去了半个身子。   顾良忱直接揽住了余温沁的肩膀,将她带到了怀里。   “这条街怎么这么冷清?”余温沁被顾良忱架着行走,周围满是薰衣草的味道。   “还好吧。”顾良忱靠着余温沁,彻底将她纳入怀中,“我挺喜欢这种安静的氛围的。”   初秋的夜晚分外凉爽,叶未落,风过时仍旧摇曳生姿。   她们腻歪着前行,苦的是主任和柴柴。   两只狗子的牵引绳绕到了一块,走着走着挨到了一起,最后不得不相贴着齐步前行。   路灯将她们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茉莉与薰衣草的味道融入了晚风。   顾良忱和余温沁沉醉于风中,幸福得微眯眼睛。   穿过人行横道,路上的车辆渐渐多了起来。顾良忱想要松手,余温沁却将她牵得更紧了。   直到抵达快递驿站,余温沁才松开了她的手。   顾良忱点击了自助取件,驿站工作人员开始在行当里寻找。   她这是个隐私件,找起来挺麻烦的。   快递站周边弥散着一股不太好闻的味道。余温沁嗅觉比较灵敏,忍不住捂住了鼻子。   “估计是谁买的生鲜坏了。”顾良忱朝不远处的路灯扬了下下巴,“你到那边等我吧。”   余温沁三步一回头,到路灯边时视线还停留在她身上。   顾良忱摸出了衣袋里的口罩戴上,双手插进了口袋里。   她回眸时的场景,让余温沁觉得所有的电影镜头都难以企及。   快递拿到手,顾良忱却没急着回来。她朝余温沁摆手示意,余温沁会意,立在原处等她。   几分钟后,顾良忱快步穿过马路朝她走来。   见她没拿快递,余温沁好奇道:“你的快递呢?”   “那边有个阿婆收纸盒子,我给她了。”   说着,顾良忱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了一份关东煮。   “呐——”顾良忱道。   “原来是去买这个了。”余温沁浅笑,欣然接过。   “好久没有见过这种小推车卖的关东煮了。”顾良忱慨叹道,“这几年陵城变化是真大。”   余温沁毫不留情地戳穿她:“这是因为你很少出门。”   顾良忱讪笑。   不过这杯关东煮也勾起了余温沁关乎冬日夜晚的记忆。   从前顾良忱忙完活动来接她也经常带关东煮。   学校食堂的关东煮是十元五串,装在一个大纸杯里再灌上许多汤。   冬天的晚上远远看到它蒸腾的热气,心里就会感到暖和了。   顾良忱表面看着不会照顾人,其实心思细腻,经常从小细节里透出她对余温沁的爱意。   余温沁尝了一口牛丸,口中漾满了甜蜜的泡泡。   *   慢慢吞吞腻腻歪歪回到家后,顾良忱褪下衬衣外套,搭在沙发靠垫上。   “今晚有个稿子要赶”顾良忱解开扣子,将衣袖挽了上去。   那瓷色的白玉手腕又在余温沁眼前晃荡了。   “工具移来移去太麻烦了。”顾良忱道,“我可能要在503待到凌晨才回来。”   说话时,顾良忱修长的指节有意无意地拨弄着腕表,动作轻巧又漂亮。   顾良忱骨子里是个精致的人,一直有佩戴小饰品的习惯。   学生时代余温沁曾问过她为什么,顾良忱劝她不要小瞧耳钉、戒指、腕表、袖口这类不起眼的小饰品,它们有时可以拔高一个人的气质。   余温沁从前没明白,现在却明白了。   刚刚那个还在跟她争辩关东煮小摊是变少了还是变多了的顾憨憨,配上这一系列解袖口拨腕表的动作霎时化身成了禁欲系白领精英,所有的斯文都成了无形中的撩拨。   这也从侧面证明顾良忱今天是好好打扮过的——只为接她下班。   余温沁艰难地移开视线,答道:“你快去忙吧。”   “我争取早点画完。”顾良忱趴在沙发靠背上,双手落在余温沁身边,又变成了那个顾憨憨。   “去吧。”余温沁叮嘱道,“不准熬夜。”   家里又静了下来。   余温沁rua了会买猫狗狗,戴上眼镜,继续出题。   今天白天,出完选择题的余温沁掉了大把大把的头发。   市面上流通的教辅资料里大部分材料题学生都能找到。余温沁决定根据这些材料重新出题。   余温沁再次打开电脑,看着密密麻麻的材料,觉得自己的头发要在今晚掉光了。   不知过了多久,客厅内传来了手机铃声。余温沁摘下眼镜细听,寻声来到了沙发边。   手机在顾良忱的外套口袋里。   余温沁摸索了片刻,掏出了两个粉色纸盒。   许是看久了密密麻麻的历史材料,摸出来的那一瞬,余温沁的眼睛是花的。   她凑近了一瞧,看清了纸盒上的图片和字迹,很快红了耳朵。   纸盒灼烫着余温沁的指腹,她慌忙把东西塞回顾良忱的口袋,摸出了手机。   耳朵还在升温。余温沁深呼吸了好几下才稳住了心绪。   顾良忱买了四盒,其中两盒还是带珠的。   余温沁摸着自己的脸颊,突然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这次余温沁看清了来电人。   顾良忱给她备注的“讨债的”。   余温沁叹了口气,握着手机去503寻顾良忱了。   有了上次的误打误撞,余温沁这回摁完门铃就安静待在门口等着了。   顾良忱匆忙下楼开门,鼻尖还沾着些颜料。   “不是在赶板绘?”余温沁疑惑道,“脸上怎么会有颜料?”   “哪里?”顾良忱懵懵的。   余温沁探出指尖替她擦净了。   “你有个电话。”她将手机交到顾良忱手中。   “怎么脸这么红?”顾良忱一边看手机,一边道。   余温沁沉默了片刻。   顾良忱抬眸,好奇地眨了下眼睛。   “这个得问你了。”余温沁道。   顾良忱没一时想明白,她牵着余温沁的手带着她上楼。   工作室的地上摊着旧报纸,旧报纸上沾着各色颜料。   先前那幅粗糙模糊的画已经被顾良忱添了很多细节了,但画上的人还是看不清五官。   “画一会稿子就想摸鱼。”顾良忱叉着腰,活动了下脖颈,“比起稿子,我更想画这个。”   余温沁抚着干涸处的颜料,打量着顾良忱画出的每处细节。   顾良忱刚要和她说话,“讨债的”电话电话又打来了。她只得接了,告诉了编辑具体进度。   挂断电话时,余温沁正凝望着她。   “我其实挺想知道你给我的备注是什么。”余温沁轻声道。   “你打给我。”顾良忱将手机交给余温沁。   为了满足好奇心,余温沁果真拨通了顾良忱的电话。   黑暗的屏幕亮了起来,显出了“温温”两个字,左侧的头像栏映出了模糊的头像。   “联系人照片怎么看着有点奇怪?”余温沁抬眸。   顾良忱莞尔:“可以点开看。”   余温沁照做。   整张联系人照片显现了出来。照片上,青涩的余温沁正低垂着眼眸,将一支玫瑰放在鼻尖轻嗅。   她的背后是浓重的黑暗,这样反而衬得画上的她更拔俗了。   相片上的黑暗和墙壁上的黑暗重合了,人物轮廓也重合了。   余温沁面前就是顾良忱未完工的画,一大一小的两幅图重叠在一起所带来的冲击感是无法言说的。   “手机上的照片也是我画的。”顾良忱顿了顿道,“这是你来地铁站接我那次。”   “还记得吗?” 第52章   余温沁当然记得。   那是十一长假过后的第一个工作日。顾良忱参加完比赛回来,余温沁特地翘课来接她。   晚课是节教心,余温沁向导员和任课老师请了病假,怀着欣喜而又惴惴不安的心情等待顾良忱回学校。   顾良忱此行除了画具,生活行李只装了一个单肩包。   抵达机场后,顾良忱归心似箭。   正值晚高峰,路上通行的车辆比较多,极易堵车。顾良忱在出租上坐了半小时,起码有二十分钟塞在路上。   她导航了一下,给余温沁发了消息抱怨今天的路况,说自己决定挤地铁回去。   下车步行了一段路,顾良忱看到了街角的花店,望着水桶里的玫瑰便想起了余温沁温柔的笑颜。   行李太多,她买不了一束,只得悉心挑选了一枝盛放得最明艳,生长最茁壮的玫瑰带走。   就是这样短短的几抱怨,余温沁记在了心里,并真的去地铁站等她了。   她看到了推着行李箱,满脸写着淡漠的顾良忱出站,快步上前迎接。   周围是川流不息的人海,耳畔是匆忙的脚步声。   顾良忱撂下行李箱,大步上前,将余温沁拥在了怀里。   鲜艳的玫瑰花瓣撞到了余温沁浅色的裙子。   相拥过后,顾良忱笨拙地将玫瑰藏在身后,酝酿着想说的话。   脑海里演练了那么多遍,到头来她还是只说得出一句“送你”。   余温沁其实早就看到了玫瑰,她抿唇浅笑着接过这枝花,放在鼻尖轻嗅。   无尽的昏暗里,余温沁成了顾良忱眸中唯一的光亮。   ……   “我后来知道你是逃课来的。”顾良忱忍俊不禁,“怪不得回来的时候撞见辅导员和那个秃顶的老师你会特别尴尬。”   “我都怀疑他们回去扣了你的平时分。”   余温沁虽然扬着笑,眼眶却有些发酸。   “可你那么远,还记得给我带一枝玫瑰。”   顾良忱微偏首,敛眸看着她:“生活需要一点浪漫来调剂。”   她笑的那一下分外撩人,余温沁的心颤了颤。   良久,余温沁道:   “浪漫只是调味剂,生活才是主食。”   余温沁已经鲜少会像学生时代那样说出这样带有哲学意味的句子了。顾良忱侧耳倾听,最后忍不住笑着打断她。   “所以,你下边是不是要说‘主食远比调味剂重要’,然后劝我赶紧赶稿?”顾良忱道。   余温沁被她说中了心事,卡了片刻道:“所以你愿意为了面包而抓紧时间奋斗一回吗?”   顾良忱摇头,旋即贴近了余温沁。   “我不要调味剂,我也不要主食。”顾良忱凝望着她,“我要余温沁。”   她说话时,鼻息绕着余温沁的耳畔打圈圈。   余温沁知道她是故意的,并不恼。   “你——”   话音未落,顾良忱的亲吻落了下来。   微凉的触感刺激着余温沁的每根神经,短暂的亲昵打乱了她所有的思绪。。   分开时,余温沁气息微乱。   “这是工作前的充电。”顾良忱的指腹扫过余温沁的下颌,“我要开始为积攒更多面包奋斗了。”   突袭这招顾良忱真的是百试百灵,她迅速拿捏住了余温沁,将主动权握在了自己手上。   *   被亲懵了的余温亲运转着要冒烟的大脑,回502室取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在顶楼支起的小桌边工作。   为了不让她摸鱼,余温沁特意背对着工作室门口坐着,自己也是压住了情绪,坚决不回头看顾良忱在做什么。   只是,那堆史料实在是太无聊了。   刚编辑完一道大题,余温沁的眼皮便打起了架。   她捏了捏眉心,又揉了揉太阳穴,最后摇了摇头,全都不管用。   瞌睡来了如山倒,余温沁瞥了眼时间,放弃了挣扎。   “我困了。”余温沁对工作室内的顾良忱道。   “回房间。”顾良忱抬眸,“洗个澡,抓紧时间睡觉。”   “早餐还没准备,我想煮黑米粥来着。”余温沁趴在桌上,枕着自己的胳膊,蔫巴巴的。   顾良忱搁下笔:“明天我做早餐。我白天睡多了,这会睡不着。”   “但愿不是外卖。”余温沁揉着眼睛道。   几分钟后,余温沁抱着电脑下了楼。   她真的太困了,脑袋运转不过来,最后径直走向顾良忱的卧室,倒在了充满薰衣草味道的被子上。   沾到床的那一刹,瞌睡就消失了。   余温沁抱着被子,痛苦地打了个滚,重新打开电脑整理试题。   镜片上映上了电脑的光亮,余温沁麻木地翻阅着资料库,瞌睡再次袭来。   顾良忱从楼上下来时,余温沁还在和瞌睡做斗争。   她靠着枕头坐着,电脑放在膝上。顾良忱看着她推开眼镜揉眉心,揉完眉心推眼镜,然后艰难地输入几个字,再次重复上述动作。   顾良忱既觉得可爱,又有些心疼。   她洗完澡回来时,余温沁的神色已经比之前清明多了。   余温沁盖着薄毯,身形隐隐绰绰的。顾良忱沿着薄毯勾勒出的线条,从足边开始慢慢靠近电脑。   电脑屏幕被按了下去,紧接着,顾良忱将这碍事的东西挪到了一边。   她俯下了身。   余温沁很快被薰衣草味笼罩住了。   这回的吻接得很自然。余温沁像早有预料似的,捧住了顾良忱的脸颊。   “让我不熬夜,你今天怎么熬夜了?”顾良忱同她抵额。   心口的感觉愈发明晰,余温沁微微仰首,露出了脆弱白皙的颈喉。   顾良忱从温软中腾出一只手,下意识去摸索口袋——空空荡荡的。   脑海里闪出几个画面,顾良忱记起自己拆完快递盒,将东西塞在了外套口袋里。外套此刻还躺在502室的沙发上,要去取就彻底破坏了刚营造好的氛围。   “怎么了?”余温沁的眼眸逐渐清明。   “没怎么。”顾良忱的下巴搁在了余温沁的肩上。   她啄了啄余温沁的额角,低低道:“早点休息吧。”   余温沁见了她这郁闷龟缩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刚刚在找什么?”她问。   顾良忱趴窝,坚决不答。   “说话。”余温沁的小腿扫过她的。   顾良忱换了个方向趴窝,仍是不答。   见状,余温沁侧过身靠近了顾良忱的耳畔。   “你是在找这个吗?”她问。   顾良忱的微表情有所松动,她用余光留意着余温沁即将拿出来的东西。   余温沁只取了一盒,在她面前晃了晃:   “是这个吗?” 第53章   “是这个吗?”余温沁低低道。   顾良忱看清了那方粉色的盒子,劈手去夺。   纸盒表面还留存着余温沁指腹的温度,顾良忱的指尖掠过那处,隐隐发着烫。   “你今天去取的就是这个?”   顾良忱声如蚊蚋:“家里不是没有嘛。”   顾修狗委屈巴巴欲言又止的模样实在太可爱了,余温沁没忍住,揉了揉她刚修好的发。   修狗露出两只眼睛,斜斜的看着余温沁。   “要用吗?”她轻声道。   余温沁迟疑了片刻,摊开了掌心。   顾良忱乖乖交出盒子。   她看着余温沁拆开包装,取出了两片,夹在食指和中指间。   “把手给我。”余温沁喃喃道。   指节落到余温沁掌心时,顾良忱的心不可抑制地轻轻颤动。   余温沁的眼镜刚才被她摘了,现下看东西总觉得蒙了层飘渺的薄雾。她尝试了几次才撕开了包装,微颤着指尖,像戴戒指一样,将它舒展开来。   一枚,两枚……   顾良忱的白皙修长的指节逐渐变得油亮光洁。   “好了。”余温沁松开了指尖,气息微乱。   分明的触感激得顾良忱指尖发麻。她抵住余温沁的鼻尖,克制而压抑地落下了一个吻,得到回应后才探寻更深的亲昵。   秋日来临后,雨水就变多了。   静谧的夜晚,窗外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声。   或清浅或沉闷的呼吸声伴着低哑的喉音熔铸在了空气中。   在疯狂滋长的爱意面前,一切理智都被私欲与渴望燃成了灰烬。   余温沁觉得自己做了一场令人疲惫的梦。她在梦里混混沌沌,沉沉浮浮,一次又一次的被潮水吞没又一次接着一次地被海浪冲到岸边。   这种感觉压抑而又疯狂,这种氛围令她几近窒息。   梦境漫长而飘渺,最终归于虚无。   清晨四五点时,窗外响起了鸟鸣声。   余温沁从混沌中苏醒,肿着眼镜看向透着微光的窗户。   顾良忱揽着她的肩睡着了,瓷色的手腕落在了余温沁的耳畔。   余温沁微偏首,看到了上边深深浅浅的红色咬痕。   她太疲惫了,但这种疲惫仅限于身体上的,余温沁的思绪异常清醒。   她轻轻啄了啄那被损伤了的洁白闰玉,缩身钻进了顾良忱的怀里。   睡梦中的顾良忱将她圈得更紧了。   两个小时后,窗外彻底敞亮了。   塞在枕头下边的手机一直在震动,顾良忱阖着眼睛摸到了它,胡乱戳了几下又塞了回去。   不出三秒,顾良忱又沉沉的睡去了。   五分钟后,手机再次振动。这回是两部手机一起的,因而威力巨大。   余温沁蹙着眉头钻进了顾良忱的怀抱,整个脑袋都躲进了被子里。   顾良忱睁开眼睛,摸出了手机,一一关闭闹铃。   她此刻尚存理智,下巴抵着余温沁的发,带着浓重的鼻音道:“今天要请假吗?”   余温沁确实是累着了,她睡着了,没有听到顾良忱的话。   顾良忱抱着余温沁,眷念了片刻温度,最终轻手轻脚地褪出了被窝。   窗未关紧,有凉风吹进来,房间里有些冷。   顾良忱整理了下背心,捡起件衣服披好。   动作时左手手腕有些痛,顾良忱捏着手腕活动了片刻,默默往盥洗间去。   她昨晚答应余温沁要做早餐来着,猛1之诺,驷马难追,顾良忱虽然困,但也坚定地起了床来到了自己很少进的厨房。   煎蛋煎牛排之类需要开火加油的食物顾良忱是不敢碰的,她搜遍了冰箱,看遍了家里的厨具,最后选择用小电锅煮鸡蛋。   早餐单吃煮鸡蛋有些太寡淡了,顾良忱思来想去,还是点了份外卖。   和老婆的早餐相比,她的脸皮从来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余温沁昨晚哭了很久,到最后的时候嗓子都有些发哑了。顾良忱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了上个月张姨带给自己的蜂蜜,泡了些端到了房间。   彼时余温沁还未睡醒,整个人都窝到了顾良忱躺过的那侧,蒙在被子里,只露出了片小小的发尖。   这么闷着睡很不好,顾良忱跪坐在她身侧,帮她掖好了被子。动作时余温沁的肩头露了出来,绵延的红痕勾起了顾良忱关于昨夜的回忆。   顾良忱忽然有些舍不得叫醒她了。   她抚了抚余温沁的脸颊,在她的额角印下一个吻。   再有半小时就到上班时间了,顾良忱终于狠下心,唤了声余温沁。   “温温。”顾良忱附在她的耳畔,轻拍她的脸颊。   没睡醒的余温沁抱着顾良忱的小臂,枕在了她的手心,小孩子似的哼哼唧唧。   顾良忱哭笑不得。   “温温。”顾良忱俯身下来,鼻息扫过余温沁的耳朵,“再不起来就要迟到了。”   余温沁终于睁开一点眼睛,瓮声瓮气道:“我好困。”   “要不我们请假吧。”顾良忱温声道,“今天上午就不去了。”   提到请假两个字,余温沁倏的睁开眼睛。   顾良忱眨了下眼睛,略有些惊奇:“这就醒了?”   “不能请假。”余温沁嗓子哑哑的,“我才来没几天,老请假不好。”   顾良忱轻叹,凑近了她道:“这就是社畜的痛苦吗。”   余温沁颔首:“你到502给我拿衣服,我洗澡。”   昨天她们闹完了就昏昏沉沉的睡去了,余温沁总觉得身上黏糊糊的,一直没睡太安稳。   “要抓紧时间了,还剩不到半小时。”顾良忱道。   没睡醒的余温沁抿唇,小孩子似的滚到了被窝里。   闷了半分钟,余温沁又滚了回来。她探出双臂,巴巴的看向顾良忱。   顾良忱会意,将她圈在怀抱里带起身,然后套上她的衬衣。   “我去给你拿衣服。”顾良忱直起身,“你抓紧时间洗漱。”   余温沁点头,裹着顾良忱的宽松衬衣去盥洗间。   顾良忱回来时,余温沁正套着她的衬衣,赤足立在盥洗室的垫子上刷牙。   她笔直的腿露在外边,膝盖更粉了。   顾良忱碰着衣料的手尖倏的泛起了白——余温沁的膝盖能变成这样,全都拜她所赐。   “衣服我放在这里了。”顾良忱道,“我去帮你把电脑装起来。”   余温沁嘴里含着牙膏沫不太好说话,她看着顾良忱遁逃,有些疑惑。   洗漱完,余温沁在盥洗室换好了衣服,上身仍穿着顾良忱的衬衣,并且扣子还扣到了最高。   “扣子怎么扣这么高?”顾良忱将剥好的鸡蛋放进了余温沁的碟子,“这样显得太拘谨了。”   余温沁挽着衣袖,用一种难以言说的幽怨目光看着顾良忱。   “怎么了?”顾良忱问。   余温沁解开最顶端的衣扣,露出了一段纤长的脖颈。   “都怪你。”余温沁重新扣上。   顾良忱脸颊发烫:“太暗了,我没注意。”   “这是灯光的问题吗?”余温沁痛心疾首道,“你不管是下口还是下手不知道轻重。”   顾良忱缩成了鹌鹑,诚恳道:“我下次一定轻一点。”   余温沁拨着碟子里的鸡蛋,余光瞥见了顾良忱微微耸动的肩膀。   “你还笑!”她的目光更加幽怨了。   顾良忱抵着鼻尖,没敢再解释——幽怨腹诽的余温沁实在太可爱了。   顿了一会,余温沁又道:“你要剪指甲了。”   顾良忱放下筷子,抬眸,不知所措道:“我昨天……”   “有点痛。”余温沁低低道。   顾良忱还想再说些什么,被余温沁飞快打断了。   “我吃好了。”余温沁看了眼时间,耳廓泛红。   “吃这一点就够了吗?”顾良忱蹙眉,用纸袋给余温沁又装了些.   “来不及了。”余温沁叹气。   充当余温沁专属司机的顾良忱动作比她还要迅速。她给余温沁灌了一杯蜂蜜水,提上公文包,牵着余温沁下了楼。   路上有些赶,不过顾良忱还是准时将余温沁送到了学校。   今天上午的第二节 课就是历史。   余温沁没扎发,她抿了几口温热的蜂蜜水,夹着书和备课笔记本进了教室。   今天这节课,她讲了不到一半嗓子就有些不舒服了。后半节干脆默了写,检查了一下昨天布置下去的背诵任务完成情况。   余温沁读高中那会,班上有的同学喜欢讲默写任务用铅笔偷偷摸摸地写在桌面上,坐在内侧的同学喜欢把书摊开放在堂板里偷抄。   为了杜绝这些现象,余温沁干脆点了最后一排的学生到黑板默写,没被点到的一律转到后桌上默写。   这下班上学生的学习情况很快就反应出来了。   余温沁在行道里巡视,不经意间摸到了口袋里的东西——顾良忱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在她的裤子口袋里放了咽喉片。   她微抿唇,心情有些莫名明媚了些。   下课后,余温沁收齐了默写本带回了办公室,刚打开手机就看到了顾良忱的消息。   忱忱:“剪好了。”   配图是她阳光下的右手,细碎的阳光从她的指间穿过,衬得指节更加白净修长。 第54章   顾良忱指甲并不长。   她平时也不爱留指甲做美甲,至多涂一层护甲油。   余温沁控诉她指甲长其实是毫无道理的。她很久没和顾良忱亲昵过了,再次尝试免不得会有些生涩。   看到顾良忱真的因为她随意说的一句话修秃了指甲,余温沁是愧疚的。   逆着光的指节轮廓几近透明,阳光洒落的地方又泛着剔透的粉。   顾良忱剪得很深,指甲盖两侧也被刻意修过了,失去了原本的美感。   若不是指甲秃得很彻底,余温沁觉得顾良忱完全可以去当手模。   余温沁眼中是艺术品——殿堂级的那种。   手机再次震动,余温沁看到了顾良忱的新消息。   忱忱:“我在胳膊上挨个刮了下,不痛了。”   余温沁的心里漾起了酸酸涩涩的感动。   她回复道:“傻不傻,我就是随口一说。下次不要修成这样了。”   顾良忱发了那天她发过的猫咪比心的动态图。   余温沁看着憨态可掬的小猪咪,揉了下眼眶。   *   周五总是漫长难熬而极具期待感的。   余温沁工作时总会忍不住抬头看墙上的钟表,计算着还有多久能下班。   下周一就要进行期初考试了,余温沁必须在周六前出完卷子并交给组长审阅,然后要交到学校油印室印刷保存。   她觉得自己这种不想上班,只想回家抱女朋友的思想很危险,惭愧地拍了拍脸颊。   桌上有袋湿巾纸,余温沁抽出一张擦着脸颊,企图驱除自己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   就这样艰难的挨到了五点钟,放晚学的铃声打响了。   余温沁敲完最后一个字,将文档发给了历史教学组长,然后靠在座椅上,长舒了一口气。   “出完了?”对面正在收拾桌面的年轻女老师笑着道。   “出完了。”余温沁浅笑着颔首。   女老师姓周,也是今年刚到陵城一中的,和余温沁挺聊得来的。   “其实周日给组长也没事的。”周老师道,“历史要周三才考。”   余温沁活动了下脖颈:“周末不想工作。”   “因为要约会对吧?”周老师笑得意味深长。   余温沁不知道她是从哪里看出来的,有些局促。   “哪有……”她道。   “每次看手机都会笑,一到下午就老是看头顶上的钟。”周老师将包背上肩头,“这不是谈恋爱了还能是什么?”   余温沁摘下眼镜,仓促地装进盒子里,没有说话。   “我先走了。”周老师善意地笑了笑,“周末愉快。”   “周末愉快。”余温沁抬眸,笑着应了。   每次临近周末,空气里都好像弥散着愉快的味道。   余温沁从教学楼出来时,刚好看到了一对牵着手出校门的高一女生,高个子护着矮个子,侧着身帮她挡下人群的剐蹭。   视线掠过她们,余温沁看到了正朝她挥手的顾良忱——她还立在相同的位置,带着相同的口罩和帽子,眉眼弯弯。   余温沁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今天比昨天晚了十二分钟。”顾良忱在她走近后道,“余老师又磨蹭了。”   余温沁见到顾良忱的第一反应就是牵起她的手看指甲。   “都快剪秃噜皮了。”余温沁吸了吸鼻子,难过道。   “我乐意它们秃噜皮。”顾良忱挣开余温沁的掌心,用力扣住她的指节,“走吧,我们回家。”   顾良忱牵着她绕过翘首以盼的家长,侧着身挡着剐蹭,好让余温沁尽快穿过人堆,就像刚才余温沁看到的那对女生一样。   夜里落过雨,傍晚时太阳也早早被阴翳遮住了,通过拥挤的学校路段后,街道倒显得格外冷清。   顾良忱的手格外的凉,余温沁挽住她的小臂,两只手同时包裹住了顾良忱牵着她的那只手。   “我不冷。”顾良忱偏首道。   “可你手凉。”余温沁微仰首。   对视了片刻,顾良忱低低地笑了:“好吧,我很冷。”   “晚上回去要更新视频了。”余温沁惆怅道,“可是我脚本还没写出来。”   “需要我帮忙吗?”顾良忱问。   余温沁微扬眉:“你欠的‘债’还完了吗?”   顾良忱无语凝噎。   “那我们晚上还是各忙各的吧。”余温沁敛眸道。   “脚本实在写不出来还不如开个直播。”顾良忱提议道,“拍视频还要剪辑配音,太麻烦了。”   余温沁深以为然,但仍有些担忧:“我没有提前通知今晚有直播,估计观众不会多。”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呢?”顾良忱同余温沁并肩上楼,一分钟后到达了502室门前。   前几天,余温沁把在自己家的钥匙给了一串顾良忱。眼下,顾良忱十分自然地打开了502室的门,抱起前来迎接的转转和茗茗。   “兜兜呢?”余温沁放下包,环顾四周。   “兜兜应该在房间睡觉。”顾良忱抱着猫走到余温沁身边。   余温沁到房间查看,喵叽果然窝在被子中央睡着了。   连着几天没在502室过夜,房间里已经沾满了猫毛。   余温沁翻出猫咖店主送的滚毛筒,熟稔地将床上的猫毛收拾干净。顾良忱放下两只在她怀里躺得舒服的猫猫,俯身来帮余温沁整理。   “小猫咪除了吃饭和掉毛还会做什么呢?”余温沁吐槽道,“一天不收拾,家里就跟六月飞雪似的。”   正说着话,茗茗躺到了顾良忱脚背,打着滚要顾良忱ruarua。   这几天她们在一起的多数时间都在503窝着,确实冷落了喵叽。   猫猫队也从之前的傲娇大队,变成了现在的撒娇大队。   眼见茗茗带头了,转转也有模有样地在余温沁的脚背打起了滚。   “小猫咪除了吃饭和掉毛还会求rua。”被萌化了的顾良忱俯身抱起茗茗,摸着它的小脑袋道。   “喵呜~”   茗娇娇发动卖萌必杀技,窝进了顾良忱的怀抱,不停的蹭着顾良忱的掌心。   余温沁整理好褥子,扶腰站定,发梢还沾着根白色的猫毛。   “给我抱抱,茗茗。”余温沁也被乖巧的茗茗萌到了,她张开双臂,期待茗茗会主动跳到她怀里来。   茗娇娇听到余温沁的呼唤后只是露了个小脑袋,然后直接钻回了顾良忱的怀抱。   顾良忱抱着它上前,想要把它扒拉进余温沁的怀里。   茗茗脸上写满了抗拒,径直蹦回了顾良忱的怀抱。   余温沁:“……”   “它最近做坏事,你骂它了?”顾良忱rua着猫,好奇道。   “绝对没有。”余温沁十分郁闷,“我最多因为它小时候护食骂过它两句,那都是四年前的事情了。”   “喵呜~”茗茗听着她们说话,重新探出小脑瓜,枕在顾良忱颈窝处。   它的蓝眼睛闪着漂亮的光泽,直勾勾的看着余温沁。   不知是不是错觉,余温沁觉得它的眼神带着一丝丝挑衅的意味。   “你这个表情,怎么有点像要霸占我女朋友似的?”余温沁上前一步,揉着茗茗的脸颊。   “喵呜~”茗茗的爪爪搭在顾良忱手臂上,圆脑瓜抵着顾良忱的下巴。   “这个小猫咪怎么有些茶里茶气的。”余温沁挠着茗茗的下巴,托住了她的爪爪,在顾良忱的帮助下,把她薅到了怀里。   茗茗挣扎了几下,发现挣扎无果后很,最终选择躺平等rua。   两个女人四只手,rua得茗茗喵喵叫。   “晚上就直播rua茗茗了。”余温沁托着茗茗的小脑瓜,“小猫咪是没有拒绝权的哦~”   “喵呜~”   生活不易,茗喵叹气。   白天被rua,晚上卖艺。   *   由于余温沁没有提前告知粉丝直播,八点直播开启时,正在观看的人数只有平时的一半。   三只小猫和两只狗子亮相后,直播间的人数开始增多,但也达不到余温沁平时的流量。   余温沁嘴上虽不说,但视线总会有意无意地看向那个在线人数提醒。   顾良忱太了解她了。   余温沁正在和粉丝互动,顾良忱同她耳语了几句,旋即离开。   因为没有露脸,粉丝通过屏幕看到的只有她们贴贴的身影。   “氛围突然橘里橘气起来……”   “这个角度,邻居姐姐好像在亲茗妈doge”   “茗茗夹在她们中间抬高脑袋看的场面咋嫩搞笑呢?”   “茗茗:单身喵真的栓Q了【猫猫落泪jpg.】”   “笑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但是笑着笑着就落泪了呜呜呜呜呜”   ……   顾良忱进了盥洗室,戳着手机屏幕切换了账号,再三检查后点进了余温亲的直播间。   系统提示语自动浮现了“酌燃进入直播间”。   半分钟后,温氏拆迁队的直播间直接多出了几千人。   弹幕比先前更热闹了:   “太太不更新,又来看猫猫狗狗了。”   “双厨狂喜,呜呜呜,我喜欢的画手和我喜欢的博主再次同屏!”   “茗妈和酌燃太太是不是认识啊?”   “我刚刚看了,酌燃关注了茗妈,但茗妈没关注酌燃。”   “这就是单相思吗doge”   “快让茗妈催酌燃更新!!!她又鸽了小半个月了!!!”   “得了,茗妈自己也是个鸽子。鸽子催鸽子,大家一起鸽吗?”   一众弹幕飘过后,失踪许久的“邻居姐姐和温队长小娇妻”忽然出现了。   邻居姐姐温队长小娇妻:   “咱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邻居姐姐就是酌燃太太?”   一石激起千层浪,屏幕上奔涌过去了一串感叹号。   余温沁抬眸,若有所思,眉头渐渐蹙了起来。   彼时,正在窥屏的顾良忱彻底慌了。   指节在屏幕上翩跹,她慌忙输入了一串话来撇清干系。   酌燃:“看个萌宠而已,不要多想。”   活的酌燃给屏幕前的粉丝带来的冲击力很大。   看着满屏的“啊啊啊啊啊”,顾良忱无奈的揉了揉眉心,直起了身。   镜子上蒙着层薄薄的水汽,顾良忱正擦拭着,忽然发现了身后立着的余温沁。 第55章   顾良忱像被人用枪指着似的仰高了脑袋,心在那一刹悬到了嗓子眼。   手机屏幕熄灭了,顾良忱的指节开始发颤了。   “怎么这么紧张?”余温沁走到她身边,冲了下手。   “正在发呆,看到了镜子里有人。”顾良忱急中生智,“吓了一跳。”   余温沁的眼神似有似无地落到顾良忱的手机上,淡淡道:“你慌什么。”   顾良忱下意识捂住手机,理直气壮道:“我,我哪里慌了?”   余温沁抱着胳膊从上打量到下,用眼神说明了心中所想。   顾良忱心跳如擂鼓。她握着手机递上前,壮着胆子道:“给你看。”   “我只说你慌。”余温沁眨了下眼睛,像看学生那样看着顾良忱,“又没说你手机有问题。”   顾良忱:!!!!!!   她忽然有些想扔了手里的手机了。   如果现实生活里也有三分钟撤回这个功能就好了,思绪崩溃后的最后一秒,顾良忱在心中道。   下一秒,余温沁接过了她手里的手机。   顾良忱的脑袋嗡嗡作响,维持着这个递手机的姿势愣了半天。   余温沁只是试探,没想到顾良忱的反应这么大。   “忱忱?”余温沁在她面前晃了晃掌心。   顾良忱如梦初醒般抬眸,最终做了个十分牺牲面皮的决定。   她看向余温沁,低低道:“还是不要看吧,我刚刚——”   “我刚刚又在看那个找灵感。”   余温沁微瞠眼眸,呼吸微滞。   半晌,她道:“不是说不接那种稿子了吗?”   余温沁的脑袋也开始混沌了。   听到她这样说,慌张的顾良忱反而宁静下来了。   她揉着自己的指节,用近乎羞愧难以启齿的表情道:“这种稿子酬劳多一些……”   “你知道的。”顾良忱道,“我社恐,不习惯外出工作。”   她的话令余温沁想起了顾良忱这些年经历的事情。渐渐的,余温沁的神色就平静了下来。   她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余温沁只觉得顾良忱的手机有些烫手,迟疑了片刻将它塞回了顾良忱手里。   “如果真的缺钱可以跟我说”余温沁艰难道,“画这些,不好。”   顾良忱点头如捣蒜,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向了解她的余温沁也没有注意到她轻不可闻的叹息。   “你接正常稿子的收益大概多少?”余温沁不禁担忧起顾良忱的生活。   顾良忱近几年其实没怎么接过稿子,她也不太清楚自己的水平在表述给余温沁的那个圈子里大概多少钱。   “这个得看缘分。”顾良忱信口胡诌,“我一年其实接不了几张稿。”   余温沁看着顾良忱的眼神更显担忧了。   做着这样一份不稳定的工作,还有一单没一单的。她无法想象顾良忱是怎样在跟父亲决裂的情况下度过这四年的。   “你的直播怎么样了?”顾良忱问道。   “先暂停了。”余温沁答,“有观众在找你。”   余温沁不喜欢将看直播的网友称作粉丝,更喜欢称他们为观众或者朋友。   “你先去直播吧。”顾良忱不敢看余温沁的眼睛。   余温沁叹息,牵着她的手,带着顾良忱回到客厅。   她粗粗翻阅了遍弹幕,看到了几分钟前酌燃的新评论。   酌燃:“猪咪最可爱。”   做这些时,顾良忱就坐在余温沁身边,凑近了和她一起看屏幕——方才在盥洗间,手机熄屏的前一刻,余温沁的对话栏里就躺着这句话。她胡乱点击了一通,成功将这句话发了出去。   后半场直播,余温沁显得心事重重,说话都没有那么欢脱了。   晚些时候,她们洗漱完,遵循着良好的作息习惯,准备休息。   床边的开关不太灵敏了,顾良忱摁了几下都没有关成功灯。   她刚要下床,余温沁就拉住了她,弓身拾起落在床边的逗猫棒朝门边挥舞了下。   白天睡足觉的兜兜很快追随着逗猫棒的方向蹦跶起身,爪爪刚好拍下了门边的开关。   余温沁的动作一气呵成,房间暗下去后,顾良忱还有些懵。   被当作工具喵的兜兜和顾良忱一样懵。   “愣着做什么。”余温沁掖好被子,“躺下。”   顾良忱照做,乖巧地躺在余温沁身侧。   余温沁侧过身来,枕着自己的手背道:“我想了又想,还是决定说出来。”   顾良忱交着手指,心虚地看着余温沁:“是稿子的事情吗?”   余温沁沉默了。   “我下次一定不会再接这种稿子了。”顾良忱在余温沁面前一向跪得迅速。   “我觉得还是找个正儿八经的工作好一点。”余温沁点着她的鼻尖,温柔道,“稳定一点,也不用怕我‘突袭’,成天担惊受怕的。”   “我只是想多赚点外快。”   顾良忱天赋异禀,她的演技经过了短暂的淬炼,以显出炉火纯青之态势。   “我们可以一点点尝试。”余温沁耐心道,“如果一开始不敢跟陌生人面对面交流,我们可以隔着屏幕。最近不是一直流行网络远程教学吗,你可以试试这个,教教小朋友绘画书法什么的。”   余温沁越说越惆怅,对于顾良忱的担忧之心溢于言表。   她说了许久,说到顾良忱开始打瞌睡了。   明天是休息日,余温沁不用担忧早起问题。她看着昏昏欲睡的顾良忱痛心疾首道:“今日事今日毕,眼下这个问题很严重。我有看过相关报道,这种可能涉及法律问题了,你不可以不听。”   困得快睁不开眼睛的顾良忱勉强保持着清醒,眼皮刚要落下就被余温沁摇醒了。   “不可以睡。”余温沁揉着顾良忱的脸颊,“忱忱要听我说话。”   第二次被余温沁揉醒,顾良忱开始后悔自己扯的这个谎了。   “我想睡觉。”顾良忱望着黑暗中的余温沁,眨巴了下眼睛,快委屈哭了。   “从前不是很能熬夜。”余温沁将她揉成了嘟嘟唇,“怎么我一说正事就开始犯困。”   顾良忱被余温沁捏着脸颊,说话含混不清:“跟你水习惯了,到点奏困惹。”   余温沁叹气:“好吧,你睡吧。明天再说。”   顾良忱阖眸啄了下余温沁的脸颊,心满意足地圈着她睡着了。   入了秋,晚上就凉了。   窗外的蝉鸣也消停了好些,不复盛夏的聒噪。   兜兜是只很懂事的小猫咪。它虽然睡不着,但不会胡乱酷跑打扰铲屎官休息。   黑暗放大了感官,余温沁的耳畔是顾良忱清浅的呼吸声和兜兜绕着床尾转悠的稀碎脚步声。   片刻后,兜兜也跳上了床,在她们的脚边睡着了。   一家人都睡得很香,只有余温沁还在发愁。   她在顾良忱的怀抱里转身,调低了手机亮度,开始搜寻靠谱的治疗社交焦虑障碍症的机构,点了一圈链接,全都是推销广告。   百度不靠谱,余温沁就摸到了微博,检索了下关键词。   她的小号关注了酌燃和《弃戒》的超话,这个账号一登陆,乱七八糟的推送便弹了出来。   余温沁刷新了下,首页直接浮现了粉丝求酌燃深夜画的涩图截图。   酌燃今天更新了吗:“家人们存了酌大鸽凌晨放的涩图咩?孩子只瞅了一眼就挂了呜呜呜呜,评论区翻了半天也没找到。大晚上的忽然想看了,求个好心人发我一下。感激不尽!”   余温沁戳进评论区,看到了一溜的“轻置玉臀”和“蹲蹲,有了踢我一脚”。   本着“积德行善,广结善缘,必有福报”思想的余温沁思忖了片刻,决定当一次好人,把自己管酌燃要的涩图私发给了博主。   大半夜的,博主还在线。   余温沁的图发过去后,博主回了一连串的感叹号,继而又是一连串的问号。   酌燃今天更新了吗:“姐妹,你这个图哪里来的呀?”   默认用户19970830:“就是酌燃太太发的。”   酌燃今天更新了吗:“虽然画风很像太太的,但是太太好像从来没有发过这张图QAQ”   余温沁敏锐的觉察到了关键信息点,蹙起了眉头。   默认用户19970830:“那天晚上发的不是这张吗?”   酌燃今天更新了吗:“我不点进去能看到模糊的图,但是点进去就被夹了,我去翻个截图,稍等。”   几秒后,博主的截图发来了。   余温沁放大了那张图,呼吸一滞。   这张图虽然模糊,但足够看出轮廓了。   画上的人双腿相互纠缠着,从构图到细节都和余温沁那晚瞥见的顾良忱想要藏的图相似。   酌燃今天更新了吗:“太太那晚发的是双剪刀,不是你这幅上的姿势。” 第56章   余温沁的睡意消散了。   她微偏首,看向了熟睡中的顾良忱,心情复杂。   为了避免误会顾良忱,余温沁用小号在超话里发了个求图微博。   许是运气好,“酌燃太太今天更新了吗”蹲麻了都没求到的图,余温沁发博后很快就有人给她发了私信,而且不止一个。   余温沁挨个看去,都是清一色的剪刀腿姿势,涩气满满。   她阖眸仔细回忆了下那晚看到的画面。不细想时脑海里的画面还算清晰,仔细回忆后顾良忱平板上的画面却越来越模糊了。   但是,无论怎么说,如果酌燃不是顾良忱,她是根本没有必要再给她画一副新的图的。   余温沁特地点开漫音app的私聊界面,翻到天酌燃发的图,好好和微博上的对比了一下。   所有的构图技巧以及风格都是一致的,只是一张画得稍微粗糙些,而另一张扣好了所有细节,精致而且极其具有张力。   黑暗中手机的光线很伤眼。余温沁转过身,轻轻打开床头柜上的台灯。   睡梦中的顾良忱好像离不开她似的,从右边滚到了左边,非要和余温沁挤在一边。   她从背后拥着余温沁,埋首在她的后脖颈处。余温沁偏首时只能看到她小半张侧脸和泛红的耳朵。   顾良忱熟睡的神情实在太乖巧了,余温沁看着看着就心软了,舍不得叫醒她。   温热的鼻息围绕着肩颈线打转,触感酥酥麻麻的。余温沁为数不多的倦意也很快消失了。   说起来,余温沁第一次看到《弃戒》还是在年初。当时酌燃还不是个鸽子,定期更新,偶尔还会出两张cp互动图回馈粉丝。   漫画是校园题材的,很多情节给了余温沁莫名的熟悉感。她很能理解漫画中偏受那方的选择。   有次漫画连载到一个有争议的情节点,追更者纷纷表示不理解时,余温沁披着“拆迁大队长”的马甲写了一篇人物分析,被酌燃点赞,并且挂到了微博上。   披着“酌燃”马甲的顾良忱很高冷,无论粉丝怎么反馈,怎么评价,她都只画自己想画的东西。无论是在漫音还是在微博,她都不会回粉丝私信。   但余温沁写下长评的那天,一向高冷且不食人间烟火烟火的酌燃私戳了她,并且在和余温沁讨论了半天。   那时候她们已经分手四年了,都没能忘记彼此。   余温沁嘴上劝着酌燃早点忘记,早点释怀,要早点走出来,实际自己也没能忘记顾良忱。   漫音app上的聊天记录至多保留半年。余温沁从上翻到下,看完时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回想起自己过去给顾良忱的感情指导,余温沁的脸颊开始发烫了——她曾经多次告诉顾良忱没必要留恋前任,极端时还说过“必要时刻就当没有前任”这种话。   幸好顾良忱没有听她的,余温沁在心中道。   顾良忱虽然社恐,但还是坚持跟着她出门,主动创造独处机会。   后颈间的鼻息清清浅浅温温柔柔的扫着,提醒着余温沁自己的存在。   余温沁转身去看顾良忱,看着她熟睡的侧颜,心情闷闷的。   “又是社恐又是绘手的,还有个忘不了的白月光前任。”余温沁的指腹摩挲着她的脸颊,喃喃道,“我怎么没发现呢。”   顾良忱熟悉她掌心的温度,熟悉她身上淡淡的茉莉花清香。她好像在睡梦中听到了余温沁的呢喃,忍不住向她贴近。   余温沁的唇瓣落在了顾良忱的眉心,拥紧了她,和她一同入眠。   心里藏着事,顾良忱其实睡得不是很安稳。   余温沁方才转身的动作有些大,顾良忱睁开了眼睛,表情有点懵。   鼻息不似刚刚清浅了,余温沁意识到顾良忱醒了,俯首凝望着她。   暗夜中被熟悉的人这样盯着,还是能让人心生寒意的。顾良忱清醒了些,憨憨道:“怎么还没睡?”   余温沁本想直接问她,话到嘴边却变了。   “睡不着。”她道,“还在想晚上的事情。”   她一提起这个,顾良忱就不困了。   “嗯……你说,我继续听。”顾良忱喉头发紧,说话也有些磕磕巴巴。   余温沁故意停顿了片刻,放低了声音道:“你有没有什么马甲?”   顾良忱彻底清醒了,警报声在耳边狂鸣。   “我——”顾良忱抿唇,微微仰首,有些不敢直视余温沁的眼睛。   正紧张着,余温沁忽然给她递了梯。   “我的意思是,你接这些稿子有没有用什么比较隐秘的马甲。”余温沁补充道。   顾良忱松了口气,连带着肩膀也放松了。   “有的。”她道,“怎么忽然想到问这个?”   “我不像你这样没心没肺。”余温沁同她鼻尖相抵,眸色暗了些。   顾良忱觉察出了不对劲,下意识往后退了些。余温沁的鼻息打在了她的下巴上。   “我真的没事的。”她道,“你不用想这么多。”   余温沁的拇指点在了她的美人窝处,指尖落在了下唇瓣。   “温温。”顾良忱敛眸看着她的眼睛,觉得喉头有些干。   “忱忱。”余温沁唤她,“我总觉得你有事情瞒着我。”   黑暗中的余温沁眼眸盛着皎洁的月色,看着顾良忱时总能荡漾起细碎的波澜。   顾良忱肾上腺素飙升,心跳加速,呼吸微乱,脑袋也晕乎乎的。   她一狠心,主动亲吻了余温沁,温吞水似的想要抵开她的唇瓣。   余温沁起初没给回应,心慌慌的顾良忱指腹沿着她妙曼的线条摩挲,很快就觉察到逐渐升腾的温度。   没办法解决矛盾,就尝试着转移矛盾焦点。   顾良忱收到回应后,很快就蜻蜓点水般掠过余温沁的肩颈,看着她白皙的肌肤蒙上一层薄薄的红。   “剩下的三盒呢?”顾良忱鼻息微乱,轻喘着道。   余温沁知道她要转移注意力,故意不答。   顾良忱抱着她撒娇。   “温温~”   余温沁耳根微软,但还是坚定的别过脸去。   顾良忱顺着她的动作啄她的耳垂。   余温沁向另一侧偏首,顾良忱便啄她的脖颈。   “明天周六。”顾良忱声音更软和了,“不要上班。”   “熬夜不好,好好睡觉。”余温沁冷漠道。   “老婆~~”顾良忱发动了必杀技,“温温老婆~”   余温沁轻叹,无奈道:“在抽屉里。”   “左边还是右边?”顾良忱狗勾似的眨巴了下眼睛,巴巴道。   余温沁阖眸:“右边。”   顾良忱轻笑着啄了她一下,愉快地探出身去拉抽屉。   余温沁举着小臂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她那天拿去顾良忱家的两盒都是比较保守的,家里抽屉里都是余温沁不敢尝试的。   周末共计四十八小时,眼下才过了十六分之一。余温沁隐隐觉得剩下的时间她大半都要在昏睡中度过了。   最后一丝缝隙被窗帘挡住了,月光难以透进来。   余温沁的眼眸蒙上了层薄雾,继而沾染上了水汽。   思绪放空了,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了窗外群鸟颉颃相鸣的声音。   *   周末这么美好的日子,当然要赖床。   顾良忱和余温沁一觉睡到了下午一点。   余温沁本打算周六上午带着家里的毛孩子到公园玩,下午和顾良忱出去逛逛,这下计划全被打乱了。   顾良忱起身时也吵醒了她。   愤懑的余温沁,阖着眼眸,捞到顾良忱的枕头打她。   刚睡醒没什么力气,闭着眼睛又属于盲目打击。顾良忱完全不在她的攻击范围内。   胡乱挥舞了几下,余温沁蒙上被子,继续补觉。   一直到下午三点,顾良忱才来叫她吃饭。   余温沁终于醒了,她窝在被子里看手机,见顾良忱来,慵懒地翻过身,不太想搭理她。   历史组长今早八点给她发了期初试卷修改意见。   余温沁看到消息后,抱着被子一骨碌撑起身,四处寻找自己的睡衣。   顾良忱从地上拾起,弱弱地递给她。   余温沁有正事要办,懒得和她计较了。   “我的眼镜和电脑在公文包里。”余温沁整理好睡衣衣领,淡淡道。   顾良忱会意,麻溜起身去客厅给她拿包了。   再回来时,余温沁看着顾良忱总觉得她似只摇着尾巴算盘打得噼啪响的大尾巴狼。   “昨天……”余温沁揉着脖颈,刚吐出两个字,就被顾良忱打断了。   顾良忱蹭着鼻尖:“你的电脑桌呢,我怎么把这个忘了。”   余温沁:“……”   奥斯卡欠了顾良忱一个小金人,余温沁在心中叹道。 第57章   “狗和猫喂了吗?”睡太久了,余温沁的脑袋还有点不太舒服。   “都喂了。”顾良忱贴心地支好电脑桌,给余温沁摆好东西。   做完这一切,顾良忱颠颠的给余温沁端来的温蜂蜜水,好让她润喉。   余温沁确实是渴了,她抱着杯子啜了一口,朝顾良忱挥手,示意她退下。   “今天嗓子好像没那么哑。”顾良忱撑着手臂,倾身向前。   昨夜房间里还有三只听觉灵敏的毛孩子。余温沁连喘息都不敢放重,更别提出声音了。   见余温沁险些呛着,顾良忱忙给她顺气。   “你去赶你的稿子吧。”余温沁轻轻推开她。   “你不饿吗?”顾良忱殷勤递纸,“我今天点了鸡蛋羹和清蒸鱼,你饿的话我热给你吃。”   “没有蔬菜么?”余温沁打开电脑,靠着枕头道。   “有清炒西葫芦和凉拌黄瓜。”顾良忱补充道。   这几道菜全是符合余温沁口味的。她终究是个容易心软的人,很轻易的原谅了顾良忱昨晚的鲁莽。   “我这会要修个期初试卷。”余温沁捏了捏眉心,“暂时不吃。”   “要刷牙吗?”顾良忱见余温沁放温和了声音,趁热打铁道,“我去给你挤牙膏。”   余温沁被她哽了片刻:“你这殷勤,让我觉得自己是个病号。”   顾修狗尾巴摇得更欢快了:“要换衣服的话……”   话音未落,余温沁便捂住了她的嘴巴:“我只有一个需求——你安静待着,我要赶工作了。”   顾修狗点头如捣蒜,乖巧得堪比温柔贴心的萨摩天使。   “回来。”   可能是顾良忱转过身的背影太过于落寞,余温沁于心不忍,叫住了她。   顾修狗憨憨转身,看着余温沁朝她勾手。   “怎么了?”顾修勾好奇。   余温沁微扬眉:“给我亲亲。”   说叠词的余温沁一直很可爱,顾良忱毫不犹豫地贴了过去,等待余温沁落吻。   余温沁温柔地啄了下她的脸颊。   “嘴巴。”顾良忱指着自己的唇瓣。   “没刷牙。”余温沁果断推开她。   “我把杯子牙刷拿过来。”顾良忱乐呵呵道。   余温沁:“……滚”   *   余温沁反复几遍聊天记录,明白了组长的意思。   组长觉得余温沁的材料题出得过于简单,这个简单主要体现在提问方式过于简单。   概括一下,余温沁出的题学生能一次性读懂提干要求,没有什么需要理解的地方。   在精炼一下,组长需要余温沁出题不说“人话”。   余温沁戴上眼镜,思忖了几分钟,将提干提取出来,输入了一段十分绕人的话。   学生时代的余温沁也十分讨厌这种打哑谜的材料题——明明答案十分简单,被题目一绕反而想复杂了,很容易答偏。   她有些郁闷的想:这可不是我要撕烂你们的伞,这是领导要撕烂你们的伞。   改完提问方式,余温沁长舒一口气,又检查了一遍才给组长发过去。   她在心中祈祷,希望拿到试卷的学生少骂自己两句。   忙活了这么久,余温沁总算有了饥饿感。她捞到蜂蜜水喝了两口,下床觅食。   胯间略有些酸痛,余温沁扶着腰,“愤懑之情”有所回升。   彼时顾良忱正窝在沙发上rua猫,面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她见余温沁出来,放下茗茗和兜兜,火速起身快步来到她身边。   余温沁的脾气忽然就灭了。   “我去给你热饭菜。”顾良忱熟稔的抱住她,下巴搁在她的肩上,“晚上去公园。”   “好。”   余温沁的掌心搭在她的手腕上。   顾良忱又偷啄了她她的发鬓才舍得松手。   茗茗终于见到快一天没出房间的妈妈了,喵呜着跑到她身边,用小脑瓜蹭着余温沁的脚踝。   “喵呜~”茗茗今天格外乖巧。   “昨天睡太晚了。”余温沁半弯着腰等待茗茗跳上来,“我没有走哦。”   “喵呜~”茗茗主动跳进她的怀抱,和余温沁贴贴。   余温沁干脆抱着茗茗到盥洗间洗漱。她刷牙的时候喵叽就坐在盥洗台上看着她。   手机忽然震动了下,余温沁咬着牙刷探看,发现酌燃的私信。   酌燃:“微博可以互关吗?”   酌燃马甲已掉,皮下的人正在厨房给她热饭菜。   余温沁是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其实酌燃是顾良忱马甲这件事问题并不大。顾良忱完全可以给她解释清楚。   余温沁不太明白她为什么要不惜丢了面皮来维持这个马甲。   她很想搞清楚顾良忱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思忖了片刻,余温沁给了回复。   拆迁大队长:“可以。”   一墙之隔的厨房,顾良忱正立在微波炉前看手机。   她看着那条和“温氏拆迁队”的互关提醒,不经意间勾起了一抹笑。   看来昨晚自己豁出脸面的策略执行成功了,马甲还是被她捂住了。   顾良忱的直接在屏幕上蹁跹。   酌燃:“看到互关了。”   她刚想发谢谢,余温沁的新消息就来了。   拆迁大队长:“你和你女朋友最近怎么样了?”   顾良忱靠着台面,微抿唇,抵着鼻尖笑了。   酌燃:“很好,找回了热恋的氛围。”   拆迁大队长:“真好。”   顾良忱有些小得意。   她压下笑意,输入了新消息。   酌燃:“你和你女朋友呢?”   屏幕那段安静了良久。顾良忱耐心等待了三分钟,终于耐不住性子发了个问号。   拆迁大队长:“就那样吧。”   顾良忱脑海里浮现出一连串问号:温温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她哪里做的不够好惹她生气了吗?   酌燃:“你们吵架了吗?”   拆迁大队长:“没有。可我总感觉她有事情瞒着我。”   顾良忱忽然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她总觉得余温沁话里藏着话。   冷静了片刻,顾良忱记起余温沁昨晚也说了这么一句话。   她安慰自己,余温沁也许只是忧心她接画稿的事,并不是联想到了她藏马甲了。   顾良忱硬着头皮回复道:“不聊这个了。你需要头像吗,我可以给你画一个。”   转移矛盾这一招她已经运用得炉火纯青了。   拆迁大队长:“可以吗?找你约稿是不是很贵?”   顾良忱想象着余温沁的表情,有些小骄傲。   酌燃:“免费的,但我一定会好好画。”   末了她补充道:“你想要画什么,都可以找我。”   没有正面回答的问题相当于默认。余温沁百度了下,大概能猜出顾良忱一张稿子有多贵了。   本以为话题就这么揭过去了,顾良忱却还在好奇余温沁那句“就那样吧”到底是什么意思。   沉默了片刻,顾良忱编辑信息。   酌燃:“你和你对象……到底是什么问题?”   拆迁大队长:“我以为你不想聊这个。”   酌燃:“我想了下,还是愿意听你吐黑泥的。”   顾良忱惴惴不安地等待了几分钟,拆迁大队长那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盥洗室那边也静悄悄的,顾良忱忍不住出了厨房探望盥洗室的方向。   余温沁抱着猫出来刚好撞上探头探脑的顾良忱。   “你在看什么?”余温沁抬眸道,怀里茗茗也探出了小脑瓜,一脸好奇地看向顾良忱。   顾良忱心虚道:“菜热好了,我看看你刷完牙没。”   “洗漱好了。”余温沁答。   茗茗先于余温沁跳到餐桌边的椅子上,端坐着等待开饭。   茗茗叫了声,像极了“有鱼”这两个字。   余温沁和顾良忱都有些怔愣。   “它刚刚是不是说‘有鱼’了?”顾良忱惊奇道。   “你再‘有鱼’声。”余温沁垂首 rua它脑瓜。   睡衣领口很宽松,立着的顾良忱很容易看到余温沁脖颈见的印记。   顾良忱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没把控好力道。   昨夜的记忆涌了上来,她记起,余温沁后来其实有意撩拨过她,想要和她颠倒个位置。   “喵呜~”喵叫声打断了顾良忱的思绪。   茗茗优雅落座,喵声如常。   顾良忱端着清蒸鱼上桌时,茗茗的前爪爪垫在了餐桌上,拉长了猫身,眼巴巴的等待着。   香味吸引来了兜兜和转转,三只喵陆陆续续上了椅,垫高了jiojio呈信号格状等待着。   最小的转转够不到餐桌,只得仰高了脑瓜看着茗茗和兜兜。   “这是想吃小鱼干了吗?”顾良忱无奈道。   “馋猫”一词的由来她算是弄清楚了。   “我去倒点小鱼干出来。”余温沁起身。   顾良忱默契地留守在原地,摁住三只蠢蠢欲动的猫猫。   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忙里偷闲的顾良忱瞥了眼,看到了“拆迁大队长”的新消息:   “她不许我反攻。” 第58章   晚间,余温沁和顾良忱带着主任和柴柴出去散步,还没走到公园就落雨了。   公园距离小区不远,雨下大前她们就跑回了家。   顾良忱本不想跑这么快,结果她们一跑,狗子们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撒丫子狂奔起来,她和余温沁是被两只狗子拽回家的。   楼道里,余温沁扶着膝盖,气喘吁吁。   顾良忱缓了半分钟,上前扶住余温沁。   “累死了。”余温沁扶着顾良忱的臂弯,弯着腰道。   “还有楼梯要爬。”顾良忱边喘气边笑道。   余温沁扶着腰站好,愁上眉梢:“果然是年纪大了,跑都跑不动了。”   “我跑得动。”顾良忱扬了下下巴,“我还能再跑五百米。”   余温沁收了几圈牵引绳,偏首道:“真的?”   “真的。”顾良忱笃定道。   话音落下,余温沁很不客气地张开双臂。   她本是逗顾良忱,没想到顾良忱认真地弯下腰,示意余温沁上来。   “我开玩笑的。”余温沁将牵引绳换到左手,“我自己上去就好。”   顾良忱一心为自己正名:“不试试怎么知道?”   上次失败的公主抱给她的打击很大,余温沁上班的这些天,她一直有坚持锻炼。   “主任和柴柴怎么办?”余温沁看向脚边两只端坐的狗子。   “牵引绳不要松。”顾良忱活动了下手腕。   余温沁还在迟疑,顾良忱就先她一步动作了。   平地背还算轻松,余温沁在慌乱中圈住了顾良忱的脖颈。   “上楼了。”她道。   余温沁埋首在顾良忱颈间,鼻间是馥郁的薰衣草的香味。   第一层顾良忱走得很稳,第二层就有些体力不支了。余温沁及时下来,扶着她顺气。   “锻炼还是不够。”顾良忱扶腰,呼吸不稳。   余温沁翻出纸巾,微仰着首帮她擦汗,有些心疼。   “傻不傻,我开玩笑的一句话。”她道,“锻炼是为了健康,为了身体,不是为了背人。”   顾良忱扣住她指头,牵着她上楼。细碎的脚步声里,余温沁听到她说:   “可我锻炼是为了能抱得动你。”   顾良忱的声音很轻,余温沁心里泛起了异样的波澜。她捏了捏顾良忱的指节,一气跨了两节台阶同她并肩。   “还没忘那天的事?”余温沁强压着笑意道,“我都快忘了。”   顾良忱很快红了耳朵,委屈道:“温温能不能不煞风景?”   余温沁未答,只是将她牵得更紧了。   *   到了家顾良忱就窝到了沙发上,一直喊没力气的余温沁却在翻箱倒柜,寻找着什么东西。   “在找什么?”顾良忱扶着沙发,探出脑袋。   同一时刻,跳到沙发上的茗茗也随着她的动作攀上了沙发靠背,爪爪搭在了最上边,露出了小脑瓜。   余温沁看着这一大一小,心暖暖的。   “我在找墨盒。”说着,余温沁拉开了鞋柜。   顾良忱来不及制止,就看到余温沁直起身,幽幽的朝她看来。   “我记得我没有把可乐放在这里。”余温沁道。   顾良忱眨了眨眼睛,有种没做作业被老师当场抓包的慌张感。   “这个……是我最近网购送的。”她局促的交着指节,心虚的看着余温沁。   “你最近确实有快递。”余温沁顺便摸出了藏在角落里的墨盒,用食指和拇指捏着走到客厅。   已经被发现了,这一箱可乐的归宿横竖都是垃圾桶,顾良忱抿了下唇,干脆硬着头皮嗯了声。   余温沁被她逗笑了:“我头一次听说买指套也会送赠品。”   “买多了当然会送。”顾良忱满嘴跑火车。   “你买了多少?”余温沁立在她身前。   “一整箱。”顾良忱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油墨瓶被余温沁捏到轻微变形。   半晌,余温沁挤出了一句话:“你是泰迪吗?”   顾良忱不明白这个梗,微懵:“我不是萨摩耶吗?”   余温沁:“……”   顾摩耶见余温沁面色不予虞,迅速滑跪:“我瞎说的。”   余温沁面色稍霁:“当萨摩耶挺好的,不要当泰迪。”   顾摩耶点头如捣蒜:“你要给打印机加墨吗?”   “有针管来着。”余温沁在她身边坐下,“你放可乐的时候看到了吗?”   “好像被我推到箱子后边了。”顾良忱思忖了片刻道,“我去找找看。”   分工行动的效率比较高,余温沁拆墨盒,顾良忱找针筒,几分钟后两人再次聚集在客厅。   顾良忱上学时在部门待多了,给打印机加墨的频率很高。她自告奋勇的接过了余温沁手里的针筒和墨盒,边解说边加墨水。   “这个急不了,要一点一点的加。”顾良忱敛眸道,“这个沾到手上挺麻烦的,还好我有经验……”   “经验”这两个字刚落下,刚注射进墨盒的墨水就溢了出来,沿着顾良忱的指节一路蜿蜒流淌到手心,险些落到地上。   余温沁光顾着看着她漂亮的手指了,没注意这场事故。   待到她反应过来时,顾良忱的还在自夸。   “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差不多了,我帮你装进打印机,等下肯定……”   “手心的墨水要滴下来了——”余温沁忙去抽纸巾,挽救了顾良忱的牛仔裤。   四目相对,客厅安静了下去。   顾良忱尴尬到脚趾扣地。   “这个急不了,要一点一点的加。”余温沁憋笑道,“这个沾到手上挺麻烦的,还好我有经验。”   在她再重复顾摩耶剩下的话前,顾良忱摊开掌心即将扑过去。   “我不说了。”余温沁握住顾良忱瓷色的手腕,忍笑道,“别激动。”   顾良忱的背脊佝偻了,她苦恼道:“完了,洗不掉了。”   “你之前怎么清理的。”余温沁托着她的手背。   “尽可能洗掉一点,然后等着油墨自己掉色。”顾良忱叹道。   余温沁被“自己掉色”逗笑了,轻笑出了声。   顾良忱的脸颊明显红了,她仰首看着余温沁,委屈道:“不准笑。”   “不笑,不笑。”余温沁道,“趁着还没干,抓紧时间洗手。”   后知后觉的顾良忱迅速起身,散步并两步地冲向盥洗间。   余温沁将墨盒放在纸巾上,跟了上去。   她到时,顾良忱已经满手泡沫了。水池里掉着灰色的泡泡,手上的墨色却没有一点要掉的趋势。   冲洗了四五遍后,顾良忱的掌心还是残留着一道长长的墨痕。   “打点肥皂。”余温沁握着顾良忱的手,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   水流下的指节更显白皙,像是落到溪流里的玉石,触感更显温润。   顾良忱的指尖泛红,余温沁看着,心底莫名泛起些怜爱的情绪。她垂着首,像对待艺术品那样抚着顾良忱的指节,耐心地沿着墨痕揉着她的掌心。   余温沁指腹的力道有些轻,顾良忱觉得手心痒痒的。   “差不多了。”顾良忱忍不住缩回手心。   “过两天应该就没有了。”余温沁用毛巾包裹住顾良忱的左手。   “谢谢顾摩耶了。”她敛眸道。   顾良忱本来还有些感伤,听到余温沁的感谢很快支棱起来了。   余温沁看着她,真有种看憨憨白修勾的感觉。   “怎么突然要用打印机了?”顾良忱问。   “我最近在出题,感觉题目有点难,学生的考试时间应该难把握。”余温沁道,“我得打出来做一遍,看看有没有要修改的地方。”   顾良忱擦净水渍的指节抚上了余温沁的面颊,指腹很凉。   “怪不得这几天这么忙。”顾良忱看着余温沁眼底的鸦青,“原来是忙这个。”   余温沁的掌心覆上了她的手背,轻轻带下:“其实不是很忙,主要是晚上睡不好觉。”   话里藏着话,顾良忱明白她的意思,耳朵泛红。   “我去帮你装墨盒。”她道。   “我来吧。”余温沁注意到了她的微表情,“免得你另一只手也沾上墨水。”   “已经这样了。”顾良忱摊开掌心,苦笑了下,“也不差右手了。”   ……   晚上八点整,余温沁准时打开卷子开始考试。   顾良忱靠着枕头,抱着被子窝在床上看着余温沁的侧颜,心慢慢平静下来。   余温沁戴着款式偏古板的无框眼镜,远看着像个古板的老学究。   认真工作的余温沁举手投足间都透着禁欲斯文的气息。   顾良忱心痒痒的,很想亲亲贴贴这样的余温沁。   百无聊赖的顾良忱抛了平板,专心致志地打量起了她。   余温沁知道顾良忱在看自己,微抬眼眸。   顾良忱迅速移开视线,假装正在看着天花板发呆。   几回合后,余温沁也习惯了,随便顾良忱怎么看了。   沉浸试题中的余温沁耳畔很快就只剩下了笔尖沙沙的声响。   她做题的速度很快,字迹也隐隐透着飒爽之气。顾良忱觉得这样的余温沁有种莫名的侠气。   临近九点时,余温沁阖上笔盖。   她还未来得及转身,顾良忱便靠了过来。   顾摩耶圈着她的腰,低低道:   “温温已经有一小时零两分钟没有搭理我了。” 第59章   “温温已经有一小时零两分钟没有搭理我了。”顾良忱枕在余温沁的小腹边,抬眸道。   “你是踩着点扑过来的吗?”余温沁哭笑不得。   顾良忱敛眸思考了片刻:“我一直在偷看你,你一阖笔我就知道你做完了。”   余温沁总觉得顾良忱身后有条隐形的尾巴,此刻正欢快地摇动着。   “我有什么好盯的?”余温沁怕她从床上掉下来,小臂特地护在她身侧,“你有这个时间不如赶两张正儿八经的稿子。”   “不知道为什么。”顾良忱实诚道,“看到你戴着眼镜不苟言笑的样子就想亲。”   “但是你在工作,我又不好打扰你。”顾修勾贴着余温沁的掌心蹭了蹭,“现在可以跟我亲亲了吗?”   余温沁别过散在耳畔的发,映着橘黄色灯光的眼眸很温柔:“这会怎么这么粘人呢?”   “你一上班就好忙,下班了也要工作。”顾良忱的眸色暗淡了些,“白天见不到你人,晚上又不敢随便打扰。”   “期末和大考更忙。”余温沁捧着她的脸颊,“我这学期是带高二,已经分了文理科了,历史不再是学生可听可不听的科目了。”   她贴近了顾良忱,鼻息已经笼了上来。   吻即将落下时,顾良忱支撑不住了,猝不及防地向床下坠去。   “嘶——”顾良忱掌心着地。   余温沁忙扶起她,坐到床上。   她的书桌离床尾有近两米的距离,椅子靠得近些。刚才顾良忱半个身子都探了出来,腰腹失去了余温沁的助力,重心不稳,直接栽了下去。   “我最近是水逆吗?”顾良忱揉着方才按到椅子脚的掌心,“怎么这么倒霉。”   余温沁在心中细数了顾良忱最近遇到的“倒霉”事件,抿唇压笑——先是马甲在不知不觉间掉了,后是私藏的可乐被她翻到了,还糊了一手洗也洗不掉的油墨,好不容易熬到可以和女朋友贴贴,又险些栽到地上……   确实很倒霉。   “手给我看看。”余温沁摊开掌心。   顾良忱乖乖呈上右手。   “红了。”余温沁哄小孩那样给她呼了呼,“应该没什么大事。”   顾良忱偏首,满脸写着不开心。   “怎么了?”余温沁问。   “右手。”顾良忱愁眉苦脸道。   余温沁微扬眉,眸中带着几分探寻的意味。   “影响发挥。”顾良忱正色道。   余温沁:“……”   “你最近怎么回事——”说着余温沁顿住了。   你最近怎么回事,脑袋里怎么都装着废物颜料?   余温沁本想说这句话,说到一半心头忽然涌上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这句话她好像过去也跟顾良忱说过。   寒假过去的那个学期,顾良忱开过了荤,特别喜欢和余温沁贴贴。余温沁作为一个口是心非的小古板,虽然很享受,但是口头总要“谴责”两句。   那时候顾良忱是怎么回答她来着?   “你也试试,试试就能理解我了。”余温沁的耳畔的耳畔忽然响起这句话。   她确实是尝试了——那种占据上风,看着心爱的人肌肤蒙上层薄红微蹙眉头隐忍的场景总会总会令她心颤。   “温温?”顾良忱的左手在余温沁面前挥了挥。   余温沁回神,淡淡道:“手痛的厉害吗?”   听到她温声说话,顾良忱很快装作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还是很痛。”   演技过于虚伪,余温沁果断松开了她的手腕。   “白天实在想我可以赶赶稿子,锻炼锻炼身体。”余温沁道,“你买的那些健身器材要用上。”   提到这个,本来还“柔弱不能自理”的顾修勾立马来劲了。   “我最近马甲线已经有形状了,隐隐约约能看出来。”顾良忱撩起了衣服,展示给余温沁看。   她本身就是易瘦体质,身体线条一直很好看,无需刻意维持身材。余温沁扫了眼,确实看到了隐隐绰绰的线条。   “我一直想说,你睡觉为什么要穿内衣。”余温沁的关注点偏移了,“这样好像不太健康。”   顾良忱整理好衣服:“刚住你家的那几天不好那么狂野,穿着穿着就习惯了。”   “你要是不喜欢,我以后不会穿了。”顾良忱补充道。   话题聊着聊着又转向了有颜色的方向。余温沁在心中长叹息,深感无奈。   “这会才九点多,你又是下午起的。”顾良忱巴巴道,“要不要做点什么打发时间?”   余温沁颔首:“陪我一起读书。”   顾良忱无语凝噎。   “读书可以修身养性。”余温沁交着手指,右手指尖点着自己的手背,“读一本恬静的书有助于睡眠。”   *   顾良忱本以为余温沁只是说着玩的,没想到她真的带着自己去找书了。   房间最里侧的衣柜被拉开了,顾良忱看到了两大摞图书。   “你把书放在这里做什么?”顾良忱好奇道。   “原本搬家是有个简易书柜放在客厅里的。”余温沁的太阳穴欢快地跳了跳,似是记起了什么不好的往事,“摆了不到两小时就被主任拆了。”   顾良忱记起了余温沁刚搬来那天502室传来的闷响,想象了下那个画面,忍不住轻笑了声。   她们聊天时,茗茗领着兜兜和转转跳上了床。   三只喵叽又呈信号格状探着脑瓜看着打开的衣柜。   柜子、箱子、盒子这些地方对喵星人有着莫名的吸引力,余温沁没来得及制止,三只喵叽就陆陆续续跳进了衣柜。   顾良忱眼疾手快,薅出了节奏慢了半拍的兜兜夹在臂弯,用空着的那只手去捞转转。   茗茗跟领主巡视土地那样在两摞书前踱着猫步,好似在挑选自己中意的书。   余温沁将它抱了出来,放在怀里狠rua了一通。   “衣柜不能钻,钻了我的衣服上就全是猫毛了。”余温沁谴责道,“到时候你给我清理吗?”   “喵呜~”   跑不掉就卖萌。   茗娇娇上线,用不灵不灵的蓝眼睛看着余温沁,探出爪爪轻按她的虎口,企图萌混过关。   “犯了错就撒娇卖萌。”顾良忱左右臂弯都夹着喵,掌心落着两双小肉垫,“平时就高冷傲娇。”   余温沁深以为然。   “你快挑书。”顾良忱道。   余温沁抱着茗茗膝行到衣柜边,举着茗茗的一只爪爪,沿着书目滑动。   “给你忱妈挑一本。”余温沁喃喃道。   茗茗的爪爪最终停留在了一本黄皮书上,余温沁抽出一看,回首看向顾良忱,笑意盈盈道:   “顾茗茗给你挑中了一本经书。”   顾良忱:“……”   余温沁将《楞严经》递给她:“今天晚上你就看这个清心寡欲一下,洗一洗脑袋里的废料。”   顾良忱:“……”   顿了片刻,她问道:“你为什么会买经书?”   “改作业改到想发火就看看经书。”余温沁叹道,“我不仅会看,我还下载全文,被气到了就听一点。”   “改作业这么气人吗?”顾良忱忍俊不禁。   余温沁阖上柜门,淡淡道:“挺折寿的。”   她给自己挑了一本《中国历代政治得失》,贴着顾良忱坐好。   猫猫们被放开了,一股脑地跳到了床下,所到之处皆有猫毛。   被迫读经书的顾良忱看着余温沁重新戴上眼镜,恢复了那副高冷禁欲的模样。   “温温。”顾良忱两指捏着余温沁的睡衣衣角揪了揪。   余温沁隔着眼镜抬眸,眼神直击顾良忱的xp。   顾良忱喉头发紧,顿了几秒才道:“我真的不想读经书,我跟你换好不好?”   历史学术书籍和满是晦涩之语的经书比较起来,顾良忱宁愿去读历史书。   “不行。”余温沁推着眼镜,冷漠拒绝,“你最近需要读点经书修生养性。”   “老婆~~”   顾良忱发动必杀技,眼巴巴的看着她。   余温沁喉头微动,内心十分煎熬。   “温温老婆~~”顾良忱枕上了余温沁的肩头,指尖点在她的颈窝处。   “你读给我听吧。”余温沁捏着眉心,作出了退让。   “可以不读书吗?”顾良忱得寸进尺,鼻息萦绕在余温沁的耳畔。   余温沁目不斜视,斩钉截铁道:   “不行。” 第60章   书这个东西在顾良忱这里一向属于催眠利器。   余温沁虽退了一步,和她一起看《中国历代政治得失》,但全程目不转睛,一个眼神都没赏给顾良忱。   顾良忱看了半天只记得“汉代政府组织”这六个字。   渐渐的,书页上的汉字越来越模糊,飞虫似的在顾良忱眼前晃悠。   片刻后,余温沁只觉肩头一重。   她偏过首,看到顾良忱枕在她的肩侧睡着了。   “你倒是睡得香甜。”余温沁刮着她的鼻梁,呢喃道,“刚刚不还闹着要吗?”   被子被一段纤长的手臂捞了上来,铺在了顾良忱身上,背后的枕头也被垫高了,靠着比刚才舒服了许多。   睡梦中的顾良忱并不是一无所知。她能感觉到余温沁若即若离的鼻息和一些幅度较大的动作。   这种“打了个瞌睡就有爱人的肩头可枕,有爱人铺好的被子可盖”的感觉实在太美好了。   顾良忱窝在余温沁身边,不愿醒来。   余温沁看完了汉代的政体运行制度才舍得睡觉,等到她真的关了房间的灯打开了柜上的台灯,顾良忱却醒了。   困得睁不开眼睛的余温沁翻了个身,用背对着她。   顾良忱的爪子搭在她的肩头,小声道:“我睡不着。”   余温沁阖着眼眸,因为困倦,鼻息很重。   “睡不着就去跑步。”她道,“不想跑步就读书。”   顾良忱没有说话,只是撑起些身,轻轻啄了啄她的脸颊:“你睡吧。”   “晚安。”   温热的鼻息里夹杂着好闻的薄荷味道,勾得余温沁心底漾起了波澜。   正当顾良忱够着平板,准备靠着枕头摸张图时,余温沁转身抱住了她。   顾良忱微僵。   “淫心不除,尘不可出。”阖着眼眸的余温沁低低道,“汝爱我心,我怜汝色,以是姻缘,经百千劫,常在缠缚。”   顾良忱:???   “什么意思?”顾良忱傻傻道,“你是对我说的吗?”   她不是问余温沁句子的意思,而是在问她念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余温沁将她圈得更紧了,半张脸埋在了她身侧,“我念给自己听的。”   刚才顾良忱对她说晚安时,余温沁确确实实是突然清醒了。所有的疲乏都被她这声亲昵的“晚安”抽走了,她的呼吸成了最为热烈的蛊惑,催着余温沁去亲近她,去拥抱她,去亲吻她,去想她索求更热烈的触碰。   顾良忱的掌心落在了余温沁耳畔,指节抚摸着她的发。   “温温……”她的尾音拉得很长,听起来像是撒娇。   余温沁疲惫地笑了笑,握住了她的指尖。   “下次一定。”余温沁用唇形道。   顾良忱不动。   余温沁覆上了顾良忱的手心,温柔地啄了下。   “晚安。”她喃喃道。   长久的静谧中,余温沁在熟悉的薰衣草味道中沉沉睡去。   *   给“温氏拆迁队”的头像并不好画。   余温沁运营了这么久的账号从没露过脸,因而抓住外貌特征画一个有辨识度的头像是不太靠谱的。   顾良忱托着腮,思考了许久都没有头绪。   她看了眼熟睡的余温沁,又看了眼床尾端坐着的三只精神抖擞的喵叽,最后看向了自己的笔尖,无奈地叹了口气。   愁死人了。   一人三喵对视了许久,茗茗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跳到了床上来到顾良忱身边。   顾良忱怕它吵醒余温沁,探身将她捞到了怀里。   茗茗无辜的“喵呜”了声。   “妈妈睡觉了。”顾良忱压低了声音对茗茗道,“声音小一点,不准去打扰她。”   “喵呜~”   茗茗的声音果真小了许多。   夏秋之交,天气转凉。家里的猫猫到了换毛期,猫毛走到哪掉到哪。   顾良忱不过亲了一口茗茗,抬首时吃了满口猫毛。   呸完了猫毛,顾良忱托起了一脸无辜的茗茗,同它对视。   灵感一闪而过。   顾良忱将茗茗放在膝上,很快打下了草图。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两个多小时过去了,顾良忱终于停笔。   她按照头像尺寸裁剪好发给了“拆迁大队长”,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腕。   此刻屏幕上的是全图。   一个Q版的余温沁正托着傻傻懵懵的茗茗,茗茗的jiojio正踩在一直闪烁着智慧目光的二哈脑袋上。   顾良忱鲜少有这么Q萌的画,她欣赏了片刻自己的佳作,满意地发了条微博。   酌燃:“拆迁大队。【图片】”   凌晨两点,顾良忱的微博下十分热闹。   “又是这个阴间的时间节点,酌老师就不能早睡一次吗?”   “我有罪,我以为是涩图,以一千二白码的速度赶来,失望归去。”   “这个是那个萌宠博主咩,太太经常看直播那个?”   “太太好像很少画Q版画,果断保存”   “温氏拆迁队群像doge”   “礼貌询问,我可以开始嗑了吗?”   “我敲,我嗑到真的了!刚刚看温氏拆迁队也关注了酌鸽子了!”   “等等,容我捋一捋,怎么酌鸽子突然给萌宠up画Q图了?”   “这是可以嗑的咩?”   “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好想请老师给我画个头像呜呜呜呜呜呜呜”   “不过茗妈还没换上,这波算单向表白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顾良忱翻了遍评论区,挑了几条点赞了下。   做完这一切,顾良忱才真的感觉到了困意。   关灯时,三只喵叽和余温沁都睡熟了,顾良忱看着他们心里暖暖的。   她俯身,轻啄余温沁的额角,鼻尖笼罩着淡淡的茉莉花香。   *   余温沁看到酌燃发来的Q版头像,已经是翌日下午的时候了。   彼时顾良忱正枕在她的腿上,一边享受着她的水果投喂,一边浏览微博推送。   余温沁看了每一处细节,十分宝贝地存下了图片,换了新头像。   随后,她又转发了酌燃的微博。   耳畔传来微博提示音,顾良忱的指节顿住了,刚进口的哈密瓜也忘了嚼。   余温沁的余光里,顾良忱正对着手机屏幕傻笑。   她缓缓挪到顾良忱边上,果然看到顾良忱在看自己刚更新的微博。   温氏拆迁队:“好好看,感谢酌燃老师【爱心】【爱心】”   “在看什么?”余温沁突然出声。   顾良忱下意识将手机藏到身后,仰首看她。几秒后,顾良忱反应过来自己其实不需要藏手机,后知后觉地摁熄了屏幕。   “在看你发的微博。”顾良忱道。   余温沁的眼底掠过一抹狡黠:“是酌燃画的那个Q版头像吗?”   “对。”顾良忱即答,“她画的真的太好了,功底很扎实。”   余温沁微抿下唇,强压下了笑意:“我不太懂绘画上的东西,你能给我讲讲吗?”   “你看这个。”顾良忱用指纹解锁,食指和中指拨大了图片,举着手机给余温沁解说,“你不觉得她的上色和细节都处理得很好吗?”   顾良忱头一次自己给自己吹彩虹屁,不禁有些脸红。   余温沁认真听着,偶尔还点头称是。   说到激动处,顾良忱指尖微动,结果图片突然缩小,暴露了整个用户界面。   顾良忱不知道的是,她此刻正登录着昵称为“酌燃”的微博大号,自己的用户界面已经被人看了个精光。   “嗯!”余温沁颔首,附和道,“确实很好,感觉很细致。”   顾良忱的面上是藏不住的笑意,得意的微表情尽数落入余温沁的眼底。   “这个笨蛋。”   余温沁暗暗道。   她的指节绕着顾良忱的一缕乌发转圈圈,忽然有些想戏弄她。   “那你和酌燃比谁更厉害呀?”余温沁问。   这个问题确实把顾良忱难住了,她卡了片刻,迟疑道:“这个不太好说。”   余温沁微瞠眼眸,好奇道:“为什么这么说。”   顾良忱故作深沉道:“术业有专攻。”   “也是——”余温沁拉长了尾音道,“你们主攻方向不太一样。”   顾良忱很满意余温沁的反应,美滋滋的收起手机,抱着图片看。   余温沁贴心地给她投喂了一块哈密瓜,不再言语。   顾良忱戳着屏幕,忽然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她记得自己登录的是昵称为“诚”的小号,这会的登录界面却显示的“酌燃”。   在“我经常访问的人”界面,顾良忱看到了一溜自己刚刚在超话里点赞的博主。   嗡的一声,顾良忱傻了。   她哆哆嗦嗦地戳进“赞/收藏”界面,看到了自己的冲浪记录。   “斯哈斯哈,我嗅到了爱情的味道”   “她俩不会是来真的吧,高冷绘手&萌宠博主看着就好好磕哦呜呜呜呜呜”   “蹲一个‘谢谢,我们在一起了’”   “温队长和酌鸽子的资料卡显示的地址都在同省,会不会,会不会……(欲言又止)”   “我说这段时间怎么老鸽呢,原来追妻去了doge”   “这波鸽得情有可原,我先随二百,诸位随意”   ……   顾良忱彻底懵了,她退出历史浏览界面,下意识点进自己最新发布的那条微博。   看到她最新点赞历史的粉丝已经出现在了评论区。   高赞第一条:“这节奏,是要官宣了咩?【狗头叼玫瑰jpg.】” 第61章   顾良忱喉头发紧。她忐忑地看了眼余温沁,小心翼翼唤道:“温温?”   “怎么了?”余温沁抬眸,神色如常。   顾良忱松了口气,伸出小臂,摊开了掌心。   “粘人。”余温沁嗔道。   她虽这么说,但实际还是扣住了顾良忱的指节,俯身亲吻她的脸颊。   顾良忱托住她的脸颊,拇指落在余温沁耳后,啄了啄她的唇瓣。   带着茉莉花香的发尾扫着顾良忱颈间的肌肤,微痒,藏着说不出的撩拨意味。   轻吻逐渐变了深吻,余温沁的脖颈被圈住,顾良忱借着她的力撑起些身。   发圈掉落,乌发散落。   本处于上风的余温沁逐渐支持不住,堪堪撑在她身侧。   “没力气了。”余温沁讨饶。   顾良忱挽着发坐起身,偏首点评道:“腰部力量太差。”   余温沁倾身,盯着她道:“你试试看?”   顾良忱打折发圈的指节顿住:“你在向我要亲亲吗?”   余温沁的眸子里藏着光点,光点之中隐隐约约映着顾良忱的身影。   桃花眼的魅力在于凝望时眸中总缱绻着说不尽的柔情。这种特性在凝望心上人时被凸显得淋漓尽致。   顾良忱快要溺死在她的眼眸里了。   当她真的要试试时,余温沁的食指却抵住了她的唇瓣。   “淫心不除,尘不可出。”她轻笑着和顾良忱隔开些距离。   “撩拨了不给亲。”顾良忱郁闷道,“温温怎么能这样?”   “哪样?”余温沁解锁了手机,划到了微博界面。   顾良忱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有正事要做,立马噤声了。   “我这会回503赶稿子。”顾良忱将手机塞回口袋里,心虚道。   余温沁看着手机颔了颔首,没有抬眸。   顾良忱脚底抹油,一到503就开始疯狂取消点赞——以酌燃的身份,她是没有任何理由给这种嗑cp的评论点赞的。   彼时502室的余温沁看着她那一溜最新点赞,抵着鼻尖轻笑。   憨憨本憨,名不虚传。   就这一会功夫,cp粉的大旗已经扛了起来,余温沁往下翻了些,看到有人已经开始助力申请“酌温”超话了。   粗略浏览了顾良忱的评论区,余温沁开始好奇她准备怎么收场了。   临近下午四点,马上就要到晚餐时间了。   余温沁活动了下肩膀,将浏览界面切换到小红书,准备按照上边的教程做一道顾良忱爱吃的菜。   正清洗着食材,单元门提示音响起了。   来者是余父余母。   余母知道女儿周末都会在家,因而在没有知会她的情况下直接过来了。   掌心落在门把手上,余温沁迟疑了片刻才推门下楼。   楼道里,余母走在最前方,身后是提着大包小包的余父。   余温沁接过余父手中的东西,和他们一到上楼。   “楼下单元门怎么突然用起来了?”余母挽着女儿的胳膊,“从前都没用过。”   “上个月小区里治安不太好。”余温沁将东西放在玄关处,递去了拖鞋。   “又多了条狗。”余父一进门就瞥见了伸长了脑袋探看的柴柴,“是收养的吗?”   余温沁嗯了声,兀自到厨房给他们倒水。   余父余母的到来让余温沁喜忧半参。   喜的是,她一直跟父母关系很好,长久不见会很想念;忧的是,他们一来,自己和顾良忱的生活节奏就被打乱了。   厨房里,余温沁给顾良忱发了条消息:   “我爸妈过来了,晚上应该要留下来吃饭。”   等待了四五分钟,顾良忱都没回。余温沁只得给她打了个微信电话。   “消息看到了吗?”余温沁问。   “稍等。”电话那段的顾良忱将通话框戳小,去看余温沁刚刚发的消息。   一时间两端都沉默了。   “你见到他们会觉得社恐吗?”余温沁靠着大理石橱柜,忐忑道。   隔着电话,顾良忱忽然生出些不真切的感觉。她靠着座椅,仰首看着天花板。   说实话,顾良忱其实有些胆怯。   “见父母”这三个字在顾良忱这里是和“出柜”联系在一起的。   过去的她和余温沁曾经不止一次思考过该怎么在父母面前说明她们之间的真实关系,可当这一切真的有可能发生时,顾良忱迟疑了。   她害怕余父余母会反对她们在一起。   余温沁的父母于余温沁而言是不可割舍的存在。   她们的感情已经经历了太多的磨难。分开的这四年让顾良忱明白了这段感情对她而言有多重。   在一切没有稳妥把握前,她不想再多生出什么波折了。   这种迫于外界的声音和孝道的压力而选择的妥协令顾良忱十分痛苦。   良久,顾良忱道:“我就不去了。”   余温沁的心狠狠抽痛。   她们太了解彼此了,余温沁甚至能读懂她此刻的每一次呼吸。   “忱忱。”余温沁语调微哑。   顾良忱嗯了声,尾音拉得很长。   正说着话,余母过来了。   “你爸一过来就是逗狗。”余母埋怨道,“见了狗笑得就像见了外孙似的。”   余温沁没有搭话。   “新单位这几天怎么样啊?”余母行至厨房,帮她打下手,“有没有遇上什么青年才俊?”   “上班都忙死了,哪里来的功夫去想这些。”余温沁循着记忆盲戳挂断。   她将手机翻扣在台面上,拿出了支在墙角的案板。   “前几天我去参加婚礼,还遇到了周阿姨和她儿子。”余母择着菜,时不时地看一眼女儿,“你还记得那个周泽吗,就是小时候跟你一块上幼儿园那个?”   余温沁低低敷衍了几句,装作没听清楚的样子。   “她儿子是琛大毕业的,好像还读了博士。”余母放缓了语速,“要是那天你在就好了,还可以……”   “妈。”余温沁卷着衣袖的手顿住了,开门见山道,“你不用给我介绍了。”   此话一出,整个家里都静默了。远在客厅逗狗的余父也觉察到了氛围的紧张。   “沁沁。”余母的神色凝重了许多,“妈很想问问你,为什么不愿意我给你介绍他。”   “处得来就发展发展,处不来就算了,多认识一个朋友又不为过分。”   余温沁深吸气:“我是一个成年人,我有自由交友的权利。”   “沁沁,你马上生日过了就二十七岁了。”   “那是虚岁。”余温沁捏了捏眉心,“我觉得我还很年轻,不需要考虑这些事情。”   “我真是不明白你。”余母蹙眉,“你就忘不掉那个人吗?”   说着说着余母的语气有些重了:“学生时代的感情怎么就能当成一辈子的感情寄托了?你忘掉自己因为他没读成研吗?”   “好了,好了!”   见氛围不对的余父从客厅赶来,制止住剑拔弩张的母女两个。   “谁能配得上我们家女儿啊,你舍得把我们女儿嫁出去?”余父揽住余母的肩膀,笑呵呵道,“你舍得吗?反正我舍不得!”   余母掰下余父的指头,瞪了他一眼。   “哎哎哎——说过的话就不要再提了,我还等着吃晚饭呢!”余父朝余温沁使了个眼神,揽着余母出去了。   余温沁忽然叫住了他们。   余父余母齐齐转身。   天色有些暗了,窗外的天空已经出现了云霞。   余温沁逆光而立,坚定且淡然地看着他们。   “我有喜欢的人了。”余温沁正色道,“除了她我不会跟其别人在一起的。”   余母露出惊讶的神色,回望了眼余父。   “你们已经在一起了?”   余温沁颔首:“在一起了。”   余父不可思议道:“你真不是诓我和你妈的?”   “我说的都是真话。”余温沁答。   余父了解自己女儿的个性。他一直觉得自己这个姑娘一直是个很有主见的人,不会因为他和余母的施压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他也曾一度以为自己的女儿是有不婚不育的思想,准备独身一辈子。   余父观念比较开放,他觉得人生在世活得快乐就好。他只心疼自己的女儿以后会没有人照顾。   现在余温沁突然说自己已经找到伴侣了,余父不禁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你准备什么时候把对象带来见我们呐。”余父意味深长道。   “她愿意的时候。”余温沁道。   原本降至冰点的氛围有所缓和。   余父余母独自到客厅里说悄悄话了,留下余温沁一人在厨房里。   余温沁看着他们的身影在心中叹了口气。   她去取手机,想要给顾良忱发个消息解释一下刚才为什么突然挂断电话。   触碰到温热的手机背面的那一刻,余温沁心下一惊。   她心道不好,太阳穴跳得厉害。   翻过屏幕,方才她打给顾良忱的那通电话至今还未挂断。   余温沁的心弦在刹那间绷紧,她想开口唤声顾良忱,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余父余母还在客厅交谈,余温沁却从厨房冲了出来,匆忙行至玄关处。   “这个点你去哪里啊?”余父拔高了音量问道。   “我有事。”余温沁的声音微颤,“一时半会回不了家,东西都在厨房里……”   余父还想再说些什么,余温沁却早已推门出去了。   “这孩子。”余父自言自语道,“怎么周天还这么忙?” 第62章   这次余温沁毫不犹豫的用指纹解了503的锁。   她从客厅寻到房间,没有见到顾良忱的身影,心慌得厉害。   冷静了片刻,余温沁上了楼。   画室的门反锁着,余温沁尝试了几次都没打开。   她拍着门,拔高了音量叫顾良忱的名字。   “顾良忱!”余温沁仰首,加重了捶击。   画室里久久无人应答。   余温沁力竭了。   她后退了几步,叹道:“你是不是现在就在门后。”   门的那端仍是无人应答。   她不出声,整个503室都安静了下来。   长久的静默是场无声的拉锯战。   余温沁不知道画室内的顾良忱此刻是什么样的心情,但她知道顾良忱一定是哭了。   无论是余母的催婚,还是无意间暴露的余温沁一直想隐瞒的事情,都足够击垮顾良忱的心理防线。   “顾良忱。”余温沁靠着门,声音很低很低,“你听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的。”   “我妈气头上随口一说的东西,不要当真。我今天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了,她以后不会再跟我说这些了。”   门的隔音并不好,那端的人稍有动作余温沁便能听到。   “你把门打开好不好。”余温沁鼻尖发酸,“我知道你在听我说话。”   掌心触碰着门板,余温沁的耳朵贴着门,语调里已经带上了哭腔。   她刚刚听到了不知名的东西落地的声音,伴随着的是顾良忱难以抑制的哽咽。   余温沁的心都要碎了。   “忱忱。”余温沁红着眼眶道。   顾良忱隐约的啜泣声在这声亲昵的呼唤后彻底压不住了。   良久,她终于说话了。   “你来找我那天有考试,是不是?”顾良忱的声音哑哑的,每说一个字都像是吞了一根针。   时光回溯,一切都仿佛回到了原点。   考试的那天,余温沁从顾良忱的室友那里得知了她许久未归的消息,打车去寻人。   暗无天日的酒吧里,酒精和烟味混杂的味道里,余温沁看到了枯坐在角落里的顾良忱。   余温沁想要带她回去,得到的却只有顾良忱空洞的凝望。   一片喧闹声中,余温沁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糜烂,最后化作汩汩流淌的血液。   顾良忱仿佛变了个人。   余温沁在她的沉默中褪下了无名指上的戒指,丢到了玻璃桌面上。   顾良忱的回应很平淡,她只道:“你想的话,就分手吧。”   明明是夏天,离开酒吧后的余温沁立在阳光下却感到了刺骨的寒冷。   接着就是下午的考试,她的脑海里一片混沌,一边掉着眼泪一边答题。   答到最后,卷面上的字迹都有些模糊了。   所有关乎优秀和高分的记录都抵不过这一次挂科所带来的后果。   余温沁关于未来的规划,那些和顾良忱一起擘画的蓝图顷刻间崩塌了。   ……   余温沁回答前有几秒的沉默,顾良忱很快就知道了答案。   顾良忱斜倚着门,脑袋一下接一下地磕着,泣不成声。   “你开门好不好。”余温沁哀求道,“开门。”   顾良忱听道她的声音,心抽痛得更厉害了。她抱着膝盖,无比痛恨现在的自己。   余温沁扶着门起身,因为她的抽泣,恨不得破开这道门。   她用肩膀纤瘦的肩膀撞击着木门,忘记了疼痛。   片刻后,顾良忱终于打开了房门。   顾良忱失魂落魄的站着,仿佛被抽去了力气。   “对不起——”她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这三个字。   呢喃逐渐变为了带着哭腔的颤音。   余温沁抱住她,颈间的发很快被顾良忱的眼泪濡湿。   “顾良忱。”余温沁捧住她的脸颊,红着眼眶看着她。   “是我自己心态的问题。”她一眨眼睛就有眼泪滚落,“所有的决定都是我一个人做的,跟你没有关系。”   “你不要自责。”余温沁亲吻着她的泪痕,“我现在过得很好,我并不需要那份学历。”   顾良忱的唇瓣轻轻颤动,她咬着下唇垂首,眼泪止不住的掉。   余温沁真的不需要那份学历吗?   顾良忱知道她撒谎了。   她越是这样,顾良忱越是愧疚得说不出话。   四年前的她们相处时都藏着棱角,明明很相爱却因为猝不及防的误会错过了许久。   顾良忱如果能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余温沁如果没有凭着一时意气抛弃那枚戒指,一切都会变得不同。   当一切都成为事实时,再灵动的语言都会变得苍白。   她们抱着彼此,似乎要流尽所有关乎错过与误会,关乎愧疚与悔恨的眼泪。   余温沁抱住她,埋首在她的怀里,眼泪落进了顾良忱的衣领。   思绪飘到了那个炎热而灰暗的夏日,在沉闷的色调中翻覆,勾起了当时情绪。   顾良忱胸闷得透不过气。   不知过了多久,啜泣才逐渐平息。   身后是工作台,后退时没立稳的余温沁撞到了被单独拉出来的柜子。堆叠着的画纸倒下了,或半开或卷着的画纷纷落地。   “画掉了。”余温沁喃喃道。   顾良忱抚着她的发,没有说话。   ……   她们在画室待到了很晚。   等到心情平复再下楼时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顾良忱走下木制旋转扶梯,回首等待着余温沁。   余温沁行至倒数第三节 台阶,张开双臂,落到了顾良忱的怀里。   顾良忱嗅着她颈间的香就想哭。   “我还是好难过。”她道。   余温沁擦拭着她的眼角,同她抵额。   “你之前说,喝醉了就记不起来了。”余温沁道,“还说503囤了好多,喝一点就不难受了。”   “我今天准你喝。”   顾良忱勉强勾出了笑,看着比哭还难看。   *   铺着毯子的茶几边,她们并肩坐着。   顾良忱没像自己说的那样“喝一点就不难受了”。   她哭得比下午还要痛苦。   余温沁将她拥在怀里,安抚似的啄着她的额头。   酒精的催发下,顾良忱再微小的情绪都会被放大。   她好像把余温沁当成了可以倾诉的匿名树洞,从她们相识开始一直说到她们的分手,她们的重逢。   余温沁仿佛从顾良忱的视角,重新经历了一遍她们曾经经历过的事情。   余温沁知道了顾良忱一直在画她,知道了她的手机里存满了自己的照片,知道她有个便签全部记录着自己的生活习惯和喜好,知道了她有许多封未送出的道歉信……   夜深了,她要顾良忱休息,醉了的顾良忱却说温温讨厌酒味,坚持去洗澡。   醉酒后是不可以立即用过热的水洗澡的,余温沁怕她有事,一直跟在她身边。   浴缸里盛满了温水,余温沁揪着顾良忱的衣角。   “冲一下就好,不要泡。余温沁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她道。   顾良忱很执拗,拉扯时反而栽进了浴缸。   余温沁慌忙拉她起身,身上的衣服也被打湿了。   顾良忱今天穿的又是那件很显肤色的亚麻色圆领衬衣,扣子扣到了最顶端。   湿大半的衬衣显出黑色的肩带,还能隐隐瞧见平直的锁骨。   余温沁牵着她起身,猝不及防撞进了她的怀抱。   温热的水汽沾上了羽睫,顾良忱澄澈的眼眸里盛满了余温沁的身影。   余温沁的心陷下去了一块。   她托起顾良忱的脸颊,印下一个吻。   顾良忱的回应是热烈的。   背脊抵上冰冷墙壁的刹那,顾良忱的醉意消散了些。   “温温。”   顾良忱低低道。   余温沁的眼睫轻颤,用更虔诚的亲吻回应她。 第63章   温热的水打湿了后背的衣料,逐渐漫上腰腹。   水泽漫过的地方,皆是一片滑腻。余温沁第一次没牵起顾良忱,第二次加大了力气,反而整个人都栽进了顾良忱的怀里。   余温沁的衣袖和前襟全湿了。她勉强撑着贴着瓷砖的墙壁,抵着顾良忱的额角。   “能起来吗?”余温沁呼吸不稳。   “有点清醒了。”浑身发软的顾良忱道。   “抱着我的腰。”余温沁拭去了她脸上的水渍。   顾良忱照做。   余温沁竭尽全力,充分发挥了腰腹和手臂的力量,带着顾良忱起身。   顾良忱趴在她的肩头,带着酒气的鼻息洒在余温沁的颈侧。   她身上几乎湿透了,拥着余温沁时亦打湿了她的腰身。   入了夜有些凉,余温沁怕她感冒,匆匆扯下浴巾裹在顾良忱身上。   顾良忱的脑袋被蒙住了,余温沁从发尾擦起,一路擦到锁骨处。   有那么几个瞬间,余温沁生出种在给大白擦毛的错觉。   “衬衣是湿的。”稍微清醒了些的顾良忱口齿不清,“不舒服,冷。”   余温沁托住她裹着浴巾的脸颊,使劲揉了几下:“那你还闹着要洗澡?”   “温温不喜欢酒味嘛。”顾良忱撅着嘴巴,“你不让我上床怎么办。”   余温沁被她气笑了。她摘下裹着顾良忱脑袋的浴巾,披在她身上。   “我还要夸你么?”   她的语调虽然冷淡,但揽着顾良忱的动作确实温柔的。   顾良忱没什么力气,她主动趴到余温沁的怀里,似乎将她当作了唯一的支点。   “我不要夸。”顾良忱低低道,“你别不要我,就好了。”   喝醉了的顾良忱表述不大清晰,但余温沁能够听懂。   余温沁啄了啄她泛着粉的脸颊,微哽:   “我怎么会不要你呢。”   顾良忱阖眸,刚止住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不准哭了。”余温沁掰过她的肩膀,“再耗下去我们都要感冒了。”   顾良忱抿着唇,眼泪还在掉。   微黄的光她镀上了层柔和的滤镜,余温沁轻轻叹息,探出指尖,触碰到了沾着水渍的衬衣扣子。   “你的睡衣在哪里?”余温沁问。   “房间里。”顾良忱喃喃道。   亚麻色衬衣最顶端的扣子开了,露出了顾良忱的颈窝和平直的锁骨。   余温沁揽着她,一步一步退向房间的方向。   水热带来的温度早就消散了,立了这么久,余温沁的掌心都有些发凉。   顾良忱扣住她的指头,指腹摩挲着她的关节处。   快到床尾时,余温沁没立住,被她压倒在被褥间。   还算宽大的白色浴巾罩住了她们。   只是,顾良忱糊里糊涂的贴在了余温沁脖侧,压得她有喘不过气。   酒热随着呼吸洒在余温沁的耳畔。   鼻息成了炭火,炙烤着还算清醒的余温沁。她推过顾良忱的肩膀,同她颠了个位置。   衣扣不知何时又散开了一粒。余温沁的指腹掠过光洁的肌肤,最后顺着扣子的方向落下。   房间里没开灯,黑夜放大了所有的感官。一片寂静中,她们听到了彼此的心跳。   说不上是谁先吻上来的,回过神时顾良忱的肩头已经被余温沁啄过了。   她们从脖颈开始,一路吻到下颌,最后才落到唇瓣。   分开时,顾良忱的眼眸里已经漾满了水泽。   余温沁是个将温柔刻入骨髓的人。她做一切都跟温吞水似的,不紧不慢,斯斯文文,好像要照顾到顾良忱所有的情绪。   她用征询的眼神看向顾良忱。   顾良忱嘴唇翕动,无声道:   “可以。”   可以,只要是余温沁,做什么都可以。   余温沁揽过她的脖颈,指节顺势钻进了枕头下,摸到了那天混沌时随手塞进去的单个包装。   *   明天是周一,余温沁最初还顾忌着工作日,到后来就彻底忘记了。   闹铃响起时,余温沁埋首在枕头里,困得睁不开眼睛。   顾良忱睡得很熟,丝毫没有要醒的痕迹。   余温沁用被子蒙过脑袋,阖眸又睁开。   闹铃第二次响起时,余温沁止不住的叹息,花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舍得掀开被子。   好累。   她的心里只剩这两个字了。   眼睛还肿着,余温沁按了按太阳穴,撑起些身。   顾良忱的肩膀还露在外边,余温沁倾身过去,替她掖好被角,轻抚她的脸颊。   望着顾良忱的睡颜,余温沁别过散落在耳畔的发,露出了淡淡的笑。   睡梦中的顾良忱不改狗勾本性,下意识蹭了蹭余温沁的掌心。   余温沁没忍住,俯身亲吻了她的脸颊。   要不是快到上班时间了,余温沁很想揽着她,埋首在她的怀抱里。   内心挣扎了半分钟,余温沁终于慢悠悠地起身,裹上了浴袍,趿上了拖鞋。   顾良忱不太爱开窗,余温沁早起的第一件事就是拉开除房间外的帘子,开窗通风。   昨天穿的衣服还有些潮,余温沁一件件的拾起,抱着它们回502。   家里的猫猫一晚上没见到她。余温沁一进门就受到了三只喵叽的热烈欢迎。   茗茗和兜兜贴着她的脚踝蹭蹭,转转躺在余温沁脚背上打滚。   她走到哪里,三只喵叽跟到哪里。   茗茗还是念着顾良忱的,她在余温沁脚边端坐着,仰高了脑袋喵呜喵呜的叫着,似乎在追问余温沁,顾良忱到哪里去了。   余温沁和顾良忱的湿衣服落到篮子里时,茗茗果断蹦跶了进去,落了好多猫毛。   洗漱时,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哑然失笑。   喝醉了的顾良忱软和得一塌糊涂,余温沁要怎样她就怎样。闹腾到最后,余温沁啄着她的耳垂。   她吻得很虔诚,像亲吻伤痕那样亲吻顾良忱的泪痕。   余温沁从前不太明白顾良忱为什么对情之一事如此执着。她过去虽然偶在主位,但一直执着于当货真价实的枕头公主。   但经此一夜,余温沁忽然开窍了——她好喜欢顾良忱红着眼角,用软糯的语调唤她名字时的模样。   吐掉最后一口牙膏沫,余温沁掬了捧冷水,冲了冲脸颊,企图压下心中的燥热。   洗漱完毕,余温沁用冰箱里剩下的食材做了顿简单的早餐。   想到顾良忱的嗓子可能会不太舒服,余温沁又煮了蜂蜜柚子茶。   昨天余父余母给她做完了晚餐才离开。餐桌上摆放着早已凉掉的炒菜和汤羹,余温沁将它们用保鲜膜包好,放进了冰箱。   忙完这一切,她端着早餐来到了503室。茗茗也跟了过来。   余温沁没有拦它。   上次它非要待在顾良忱家时,余温沁就送去了一套用具,眼下503完全能养下一只修猫。   她写好便条粘在玻璃杯上,送到房间里,好让顾良忱醒来就能看到。   玻璃杯磕在木制柜面的声响很轻。   顾良忱翻了个身,想要埋进熟悉的怀抱,却发现身边空空荡荡的。   她倏的睁开眼角,脑袋不甚清明地打量着四周。   余温沁倾身上前,发丝落在她的枕畔。   “我在这里。”余温沁道。   顾良忱仰首看她,眼睛有些肿。   “要去上班了吗?”   她的嗓子哑得厉害,余温沁很心疼,忙给她递去水。   顾良忱摆手,示意自己不想喝。   “快到时间了。”余温沁抚着她的发,“早餐放在桌上,床头的杯子里有蜂蜜柚子水。”   顾良忱眨了下眼睛,满怀歉意道:“今天就不去送你了。”   “我步行来得及。”余温沁心下一暖,轻声道,“你再睡个回笼觉。”   “要早点回家。”顾良忱抱着她的手腕蹭了蹭,才舍得松开手。   余温沁又和她温存了会才离开。   门被阖上后,顾良忱滚到了余温沁躺过的那侧,感受着带着茉莉花香的余温。   *   一觉醒来,日照三杆了。   睡梦中她总觉得有什么压着自己,因而睡得不算太安稳。   顾良忱幽幽地睁开了眼睛,看到了正在疯狂踩她胳膊的茗茗。   “喵呜~”   茗娇娇再次上线。   顾良忱叹气,伸出胳膊rua了rua它的小脑瓜。   “你是不是饿了?”顾良忱轻咳了声道,“妈妈今早没给你喂粮吗?”   “喵呜~喵呜~喵呜~”茗茗连声附和,舔了舔顾良忱的掌心。   “知道啦。”   顾良忱的小臂搭在额前,又赖了会床才起来。   床边放着贴着便签的玻璃杯,顾良忱取过来,指腹摩挲着杯壁,低低笑了声。   余温沁太细心了。   她临走时将新的浴袍叠好了放在顾良忱的枕畔,浴袍旁还放着叠成块状的被单和被套。   看着这些,顾良忱想起了昨夜混沌前的画面,脸微微发烫。   披上浴袍后,她摸出枕头下的手机,想要看一眼时间,结果最先看到了余温沁的消息。   温温老婆:“今天早上走得太急,忘了给猫猫队和汪汪队喂粮。你醒了记得给毛孩子们投喂。【猫猫倒地大哭jpg.】”   余温沁这么爱喵叽和狗子的人今早居然都能忘了投喂……   顾良忱看着屏幕上那个泪流成河的圆脸猪咪,愉快地捞过茗茗rua了几下,心里漾满了幸福的泡泡。   几分钟后,正在办公室看文件的余温沁收到了来自顾良忱的消息。   忱忱:“就刚刚,茗茗饿到来叫我起床了。【猫猫探头jpg.】”   几秒后,手机又震动了下。   忱忱:“喵叽和狗子们要记仇了doge”   对面的周老师看着余温沁扬起了笑,眼眸里盛满了光亮。   她忍不住在心里啧啧了两声,慨叹了下爱情的力量。 第64章   美好的一天从早餐开始。   顾良忱在等待早餐加热时到隔壁去投喂猫猫狗狗了。   502的门被打开了,兜兜和转转没像往常一样前来迎接。顾良忱四处张望,企图找到两只喵叽的身影。   “喵呜~”茗茗也跟在她身后呼喊呼唤。   “兜兜!”顾良忱阖上门,转身道,“转转!”   “喵呜~”   茗茗脚步轻快,引着顾良忱来到了沙发边。   沙发上瘫着两坨橘白撞色的猫猫,一大一小相拥着,颇有种饿到“奄奄一息”的模样。   橘加白母子两个苦哈哈地看着顾良忱,有气无力的喵呜了两声,把委屈写在了圆脸上。   电光火石间,顾良忱脑海里闪过了“肥肥瘫”和“要闹了”六个字。   她觉得余温沁那套表情包都没这样的兜兜和转转可爱,干脆抓住了这个时机将两只猫猫照了下来。   兜兜喵呜了声,好似在谴责她光顾着照相,还不给猫吃饭。   “好了。”顾良忱弓身抱起两只猫猫,刻意忽略了腰间的酸痛,“这就去吃饭。”   猫猫对来到放饭点,呈信号状齐齐抬着脑袋巴巴的看着顾良忱。   顾良忱喉头微动,又迅速掏出手机照了一组相片。   猫粮袋打开时,三只喵叽又齐刷刷地探首望去,兜兜等待了几秒,饿“虎”扑食般冲了出去,成为了第一只干上饭的喵叽。转转继承了橘猪的优良基因,紧随其后。倒是茗茗优雅的来到饭盆边边斯文进食。   顾良忱摸摸这个,ruarua那个,心情更美好了。   毛茸茸的猫猫们实在太治愈了。   猫猫队投喂完就是汪汪队了,顾良忱和余温沁住了这么久,对于狗的恐惧心理缓和了许多,但她心里还是有些发怵。   小心翼翼挪到了地方,顾良忱把门推开了些。   同居的这些天,余温沁顾及顾良忱的心态,给了狗子们一个相对独立的空间,除非顾良忱不在,不然很少让狗子到客厅溜达。   门与框间的缝隙渐渐加大,顾良忱推着食盆,深呼吸,想要速战速决。   “冷静、淡定、迅速、果断……”顾良忱默念道。   作了半分钟心理建设后,顾良忱看向门内,下一瞬,直接和柴柴和主任对视了。   两只狗子乖巧地趴在门边,仰着脑瓜看她。   顾良忱手一抖,食盆险些翻了。   “呜汪”两只狗子反倒有些不知所措了。   这是顾良忱很少狗子这么近,上次这样还是为了把柴柴抱回家。   家里的汪汪队没有想象得那么可怕,它们只是乖巧的等待着投喂,看到顾良忱尾巴摇得像装了小马达。   六目相对的这个空当里,柴柴率先钻了出来,笑容憨憨地绕着顾良忱转圈圈。   顾良忱下意识往后退了些,主任也跟着钻了出来,学着柴柴绕着她转圈。   一开始顾良忱动都不敢动,头皮微微发麻。空气近乎凝固。   僵持了几分钟后,茗茗过来了,一爪子拍在了主任身上。   主任脑瓜嗡嗡的,趴在地上呜汪了几声。很快茗茗就踩着优雅的猫步过去,和主任打到了一块。   顾良忱得以脱身。   她远远观望了会战况,茗茗好像还略占上风。   柴柴跟着她来到了沙发边,主动坐到了顾良忱脚边。   它还是只幼崽,软萌可爱,又是顾良忱亲自抱回家的。顾良忱不是很怕它。   她rua了rua柴柴,给它顺了顺毛。柴柴眼神逐渐迷离,渐入佳境时玄关处忽然传来了开门声。   彼时正在大闹的茗茗和主任迅迅速向声音源头冲去。   顾良忱回过首,看到了正在换鞋的余温沁。   “怎么突然回来了?”她惊喜道。   余温沁浅笑着放下包,揉了揉脸颊道:“想老婆呀。”   她正要迈步过来,傻狗跳起来要抱,余温沁只得牵着主任的两只jiojio横着平移过来。   傻狗舌头吐在了一边,将哈士奇的二货气质发挥到了极致。   这场面实在太滑稽了,余温沁叉着傻狗,露出个无奈且心酸的笑。   “外边冷吗?”顾良忱靠着抱枕道。   “一场秋雨一场寒。”   余温沁撒手,不知道从哪摸了个球球丢了出去,柴柴和主任同时窜了出去,追着小球满客厅跑。   沙发陷下去了一块,余温沁坐到了顾良忱身边,偏首看着她。   “刚起来?”她道。   顾良忱眨了下眼睛:“怎么看出来的?”   余温沁指着自己的眼角示意:“这里还红得很厉害。”   那是被欲\'望烧红的眼尾,休息了半天都未曾彻底消散。   顾良忱揉了揉眼尾,枕上了余温沁的肩膀:“下午几点上班?”   “一点半。”余温沁啄了下她的眉心,轻声道,“我要抓紧时间休息一会了,上午困死我了。”   她的指尖还是凉的,顾良忱扣住余温沁的指头,塞进了自己敞着的外套里。   “外边真这么冷吗?”   “冷。”余温沁顺势抱住她,“你出去转转就知道了。”   她们正要腻歪时,兜兜和转转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直接夹在了她们中间。   “喵呜~”   兜兜倒在了妈妈们的怀里蹭完顾良忱就蹭余温沁,最后直接领着转转在她们腿上打滚。   “你已经是一只成年的小猫咪了。”余温沁抱高了兜兜和它对视,“要学会独立自强了。”   “喵呜~”兜兜低头舔了舔余温沁的手背,巴巴的看着她。   余温沁很快就心软了,将兜兜揣回了怀里,温柔地顺毛。   顾良忱看着这一幕,在心里啧啧了两声,更卖力地抚着转转的脑瓜了。   “你今天——”余温沁忙里偷闲,抬眸问道。   顾良忱淡淡道:“除了喉咙不舒服,腰有点酸,嘴唇有点疼,腿心有点不舒服外,其他都挺好的。”   余温沁被她说得歉疚无比,耳朵也红了。   兜兜跳下膝头后,余温沁倾身过来,圈住了顾良忱的脖颈,依偎在她身侧。   “我这次还不熟练……”她努力组织着语言,“下次的体验一定更好……”   顾良忱仰首,有片刻语塞。   良久,她道:“转转还在我腿上,让小孩子听到这些不好吧。”   余温沁无语凝噎,推着她的肩膀和她隔开些距。   顾良忱自知理亏,主动啄了下余温沁的脸颊。   余温沁垂着眸,没搭理她。   “温温~”顾摩耶上线了,摇着无形的尾巴凑近余温沁。   “真的很差劲吗?”余温沁突然抬首。   “什么?”顾摩耶懵了。   余温沁重复了遍,语调有些委屈:“我当1体验感真的很差劲吗?”   她刚从给外边回来不久,鼻尖还泛着淡淡的粉,说话时羽睫轻颤,眼底泛着光亮。   这副模样很可爱,顾良忱心里升腾起一种是自己欺负了她的错觉。   “你不回答就是默认了。”余温沁兀自道,“我明白了。”   顾良忱抿着唇轻笑,压低了声音道:“也不是不好,就是有点……生疏。”   余温沁的表情更沮丧了。安静了片刻,她道:“我以后还是安静躺着吧。”   顾良忱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老婆你怎么这么可爱呢。”顾良忱边笑边叹道。   “不准笑了。”余温沁去捂她的嘴巴。   顾良忱强行憋笑,生怕打压余温沁当1的积极性。   “还在笑!”又羞又臊的余温沁探出双手去捏顾良忱的脸颊。   顾良忱被她揉得说话含混不清:“我不笑了,我昨天体验感很好!”   ……   就这样闹腾了一会,余温沁也倦了。   “你吃过饭了吗?”   顾良忱的指节蹭了蹭鼻尖:“准备去吃了。”   “你坐着吧。”余温沁推着她的肩膀起身,“等我一会。”   顾良忱没听她的。余温沁在厨房忙碌时,她偷偷靠近了,从背后拥住了她。   余温沁刚搬回来,顾良忱到502蹭饭时曾不止一次幻想过这个画面,现在终于成真了。   “温温。”顾良忱埋首在余温沁颈间,喃喃唤她。   “怎么啦?”余温沁微偏首,贴上她的发。   顾良忱不答,只是用鼻尖掠过她的脸颊。   案板上摆着刚切好的橙子片,余温沁捻起一片,送到她唇边。   “可能有点酸。”余温沁道。   顾良忱接了,心中漾起幸福的泡泡。   这橙子一点都不酸,甜得很。   顾良忱还沉浸在幸福中,余温沁忽然道:   “这几天我微博忽然收到了好多艾特。”   顾良忱心下一紧,抬眸佯装淡定道:“火出圈了?”   “好像有人给我和酌燃建了个超话。”余温沁漫不经心道。   顾良忱呼吸一滞,心跳骤停。   余温沁回首,顿了顿道:“听说灼燃还点了很多赞。” 第65章   “她点赞的是什么内容?”顾良忱一本正经道。   “我没细看。”余温沁切着菜,“不过听说……”   “眼见为实。”顾良忱匆忙打断她。   “嗯。”余温沁仗着顾良忱看不太清,忍笑道,“应该眼见为实。”   顿了顿,余温沁补充道:“我等下去私聊她。”   顾良忱避开她回眸的目光,看向菜板。   “还要吃橙子吗?”余温沁贴心的帮着她绕开这个话题。   顾良忱顺着梯子就下:“好甜。”   ……   十二点刚过,余温沁就去午休了。   顾良忱在客厅趴窝,看着黄色大眼仔图标,怎么都不敢戳进去。   她已经装死一天多了,那天取消完点赞她就没再登录过这个软件。   眼下,顾良忱心慌得厉害。指尖从黄色图标换到了漫音紫色的图标,久久不敢触下。   家里的两只狗子还在闹腾。   有了一上午的适应,顾良忱差不多熟悉了主任这只憨狗,不怎么怕它了。   小球滚到顾良忱脚下时,她果断拾起塞到衣兜里。   两只狗子吐着舌头端坐着,带着几分恳求的意味嗷呜了声。   顾良忱托着小球,右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朝空房间走去。   两只狗子乖巧跟随,最后一道被关回了房间。   顾良忱本来准备将小球还给它们的,转念一想,楼下住户可能也在午休,最后还是将小球揣回了口袋。   回到房间,余温沁和三只喵咪都睡着了。   秋日午后的阳光浓似花生油。   余温沁太累了,睡前忘记拉窗帘了。顾良忱立在门边,看着浸在阳光下的一人三喵,颇有些岁月静好之感。   她没去打扰余温沁,而是默默退出了房间。   想要维持一个整洁温馨的居住环境其实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顾良忱扶腰看着堆了好些东西的厨房台面和摆满了碟子的餐桌,叹了口气,随后开始了清理工作。   余温沁只休息了不到半小时,醒来时顾良忱餐桌还没收拾完。她又切了点水果装了盒,好让余温沁带去学校。   “怎么这么早就醒了?”顾良忱摘下围裙,擦了擦手指。   “午睡太久对身体不好。”余温沁指着太阳穴,“我头会发晕,一下午都打不起精神。”   顾良忱将装着水果的餐盒递给她,浅笑着道:“余老师深谙健康之道。”   余温沁接了餐盒,用文邹邹道:“余夫人谬赞。”   听完这话,顾良忱几秒后才反应过来。   “刚刚的话我要改一下。”她道,“顾夫人深谙健康之道。”   两个幼稚鬼一唱一和,快到点时,余温沁才恋恋不舍地松开顾良忱的手腕。   *   整个下午,顾良忱都在惴惴不安中度过。每隔十分钟,她就要看一遍大眼仔和漫音app有无消息通知。   在第十六次打开软件后,后台终于弹出了一条提示。   顾良忱哆哆嗦嗦地戳了两下才戳对了地方。   红点出现在了“群推荐”三个字上,顾良忱丢掉手机,倒在被子上,快被整到精神崩溃了。   她阖眸片刻,最终决定做些什么事情来转移一下注意力。   她戳进了推荐里的短视频,划拉了两条。   许是这段时间余温沁问多了她想吃什么,大数据给她推送的都是吃播和做饭方面的视频。   顾良忱在一条条“三步让你做出色香味美的午餐”中逐渐迷失,产生了一种“我也可以”的错觉。   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试试,万一就解决了晚餐问题呢?再不济也可以锻炼锻炼厨艺。   抱着这种想法,顾良忱索性握着手机去厨房了。   番茄牛腩这道菜看着挺轻松的,相应的食材冰箱里也有。   顾良忱照着短视频里的步骤,给番茄划了十字花刀泡了热水,几分钟后再捞出来剥皮。   现实根本没有视频里那么丝滑。顾良忱指甲又秃,废了好大力气才剥开一角,剥开的果肉上也坑坑洼洼。   好不容易剥好了两个,顾良忱直接将它们丢进了锅里。开火后才想起来自己没加食用油。   间隔时间有些长,锅热了,冷油入锅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半分钟后,油水飞溅,激得顾良忱丢了铲子,躲得老远。   番茄的香气吸引来了猫猫队,三只喵叽排排坐,偏着脑瓜好奇地看向顾良忱。   在众喵瞩目下,顾良忱只得硬着头皮关火,险些被油渍烫到。   接着就是加牛腩了。   她从速冻层取出后直接丢进了锅里,然后迅速盖上锅盖,长舒一口气。   解除油渍飞溅的危险后,顾良忱终于敢重新开火。   番茄味愈发馥郁了,嗅觉灵敏的猫猫队主动凑上前来,巴巴的看着顾良忱。   “没熟呢。”顾良忱擦着额角蒙上的薄汗,俯瞰地上的喵喵队,“还要耐心等一会。”   “喵呜~”茗茗伸出jiojio轻拍她的裤脚。   顾良忱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匆忙打开油烟机。   等待牛腩化开的这个空当里,顾良忱重新检查了一遍手机,顺道复习了一遍步骤。   她的眉头愈蹙愈紧,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认真检查了一遍,顾良忱意识到自己没加水……   虽然厨艺技能为负,但顾良忱基本常识还是有的——她知道油锅加水会起火。   僵持了几秒,她在众喵瞩目中,默默关火,给锅里的红色糊糊翻了个面。   不出所料,顾良忱成功糊锅了。   正犹豫着是否要倒掉锅里的东西时,视频电话铃声响起。   这是她给余温沁设置的特别提醒铃声,顾良忱不假思索地接起了。   “你这会在哪里?”余温沁那边风声有些大。   顾良忱将手机别在耳畔,手里拿着锅和铲。   她偏着脑袋,艰难道:“我在厨房。”   余温沁那端沉默了一会:“那就好。四楼的业主打电话给我,说是我们家一股糊味,搞不好烧起来了。”   顾良忱:“……”   “我们家没有哪里失火吧?”余温沁谨慎道。   顾良忱喉头微动,搁下锅道:“是我在做饭。”   “你说什么?”余温沁不可思议道。   “刚刚是我在做饭。”顾良忱丢下锅铲,沮丧道。   做菜忘记加油加水已经让顾良忱觉得丢人了。   这波楼下住户给余温沁打了电话提醒502失火,就让顾良忱觉得更丢人了。   “你笑吧。”顾良忱捏着指节,“我都听出来你在憋笑了。”   余温沁憋着一口气,小声道:“你不生气?”   顾良忱:“不生气。”   电话那端的人终于笑出了声。   “我做饭给——”说着余温沁压低了声音,“我老婆吃就好了。”   “我老婆不用学做饭的。”   顾良忱蹭了蹭鼻尖:“我也想给温温做饭。”   “忱忱吃我做的饭就好啦。”余温沁含笑道。   这句话直戳顾良忱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安静了几秒,她还想再说些什么,余温沁却匆匆打断了她。   “我要回去监考了,先挂了。”末了她又补充道,“等我回家。”   电话被挂断了。   与此同时,一条来自余父的微信消息发了过来。   ……   顾良忱收起手机,视线和三只喵叽交汇了。   “喵呜~”茗茗扒在垃圾桶边,似乎在谴责她的浪费。   顾良忱耳根发热,翻出两根猫条拆开,引着猫猫队离开“事故现场”。   没有坏心思的小猫咪们迈着小碎步就跟上了。   顾良忱喂着猫条,看了眼时间,计算着余温沁还有多久下班。   很快了,大概还有半个多小时。   顾良忱的心情莫名好了起来,脑海里有个小人正在欢欣雀跃。   喂完三根猫条,顾良忱坐到沙发上,眺望着玄关处,成了一尊望妻石。   她倒数着时间,搁在膝上的指节一下接一下地轻敲着。   半小时,二十五分钟,十五分钟……   越临近五点,顾良忱心情越美妙。   人的情绪能感染猫咪。   茗茗和兜兜相继跳上沙发,只剩转崽扒着沙发,奋力蹦着小短腿。   顾良忱后知后觉,将转崽捞进了怀里。   蓦的,门铃声响起了。   顾良忱迅速起身,健步如飞,毫不设防地打开了门。   门内的人和门外的人同时怔住了。   “你是?”   扛着鱼竿,提着小红桶的余父看着石化在原地宛如被雷劈了的顾良忱。   “叔叔。”顾良忱低低道。   她这会已经不知道该迈那条腿走路了。   “你看着好眼熟——”余父摘下遮阳帽,蹙着眉头道。   余温沁的眉眼是父亲眉眼的柔和版。   顾良忱看着他,因社恐而引起的紧张感有些许消退。   “我想起来了!”余父拍了下遮阳帽,惊喜道,“你是之前在我们家过年的小顾!”   “你叫顾,顾良——”   “顾良忱。”手心已经冒出冷汗的顾良忱小声答道。   “对对对!”余父拎着水桶往内走了步。   顾良忱有些尴尬地向玄关处退了些。   “沁沁呢?”余父将帽子放在柜子上,探望了一圈没发现女儿的身影。   “她,还没下班。”顾良忱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余父傻了,眨了下眼睛,重复道:“她还没下班?”   顾良忱知道余父在惊讶什么,脸颊腾得红了起来。 第66章   余父提着红桶转了一圈,瞧着比顾良枕还要尴尬。   这场面有些滑稽,顾良忱迟疑了片刻,主动接过了余父手上的桶送去了盥洗间。   猫猫队比人激动多了,火急火燎地跟上了顾良忱的步伐。   顾良忱送完桶回来,余父还扛着鱼竿局促的立在原地,看着比社恐星人顾良忱还要社恐。   四目相对了半分钟,余父这才想起放下鱼竿。顾良忱也借着倒茶的由头,遁逃进了厨房。   她给余温沁发消息,焦急到头发都要被火燎着了。   “温温,你爸爸突然来了,你还有多久到家?”   “你爸爸好想是特地给你来送鱼的,我这会出去该跟他说什么?”   “老婆救命,我真的快尴尬死了!”   “余温沁快回消息!!!”   ……   彼时正在监考的余温沁正在行列里巡视,全部视线都落在了认真答题的学生身上。   见求助无果,顾良忱只好端着温水回了客厅。   余父坐在沙发上,见她出来,像个客人一样起身接过茶杯。   顾良忱送完水,端坐在沙发的另一端,不敢抬头看余父。   捧上玻璃杯,余父总算找回一点家长的模样。   他道:“小顾啊,你现在是和沁沁一块住吗?”   顾良忱本不会撒谎,听到余父提问又很紧张。   她颔了下首,脱口道:“我住隔壁503。”   余父沉默了。他一进来就看到了鞋柜处摆放着好几双不属于女儿的鞋。   余温沁的鞋和顾良忱的摆在一起,对比十分鲜明——余温沁的多是搭配通勤裤的成熟款式,顾良忱的鞋比她的尺码大一点而且偏向运动风。   由此可见,顾良忱是久住。   自己家就在隔壁,现在反而和余温沁同居一室,中个原因不用细想就知道并不简单。   “家里怎么一股子糊味?”余父仔细嗅了嗅,蹙眉道。   顾良忱老实回答:“我刚刚在尝试做饭,糊锅了。”   余父:“……”   “你这些天一直和沁沁住502吗?”余父欲言又止。   顾良忱垂着脑袋,小声答道:“她有时候也去我家住。”   余父:“……”   空气仿佛凝固住了,余父和顾良忱同时产生了种窒息感。   “挺好的……”余父努力呵呵了两声缓解尴尬,“住在一起可以相互照顾。”   正说着话,顾良忱的手机震动了几下。   温温老婆:“我刚刚在监考,我爸给我发消息我没看到。你们现在怎么样了?”   顾良忱在余父的注视下艰难地打字:“正在和你爸爸聊天。”   温温老婆:“!!!你等我,我这就跑回去!”   顾良忱抬眸便看到余父大幅度别过脸,动作夸张地看着家里的陈设。   “小顾啊,你和沁沁认识多久了?”余父抿了口茶,看向他,眼中多了几分探究的意味。   顾良忱的掌心落在膝头,下意识曲起了指节。   “五年多了。”她答。   偌大的客厅再一次沉默。   就这样安静了五六分钟,玄关出传来了钥匙开门的声音。紧接着,气喘吁吁的余温沁就出现在了门口。   她额角的碎发有些乱,风衣领子也是一立一放,看着就是急匆匆赶回家的。   “爸,我才下班。”余温沁放下包,行至余父身边坐下。   余父抱着胳膊,看了眼余温沁又看了眼顾良忱,最后视线落回了余温沁身上。   他正要说些什么,余温沁忽然抱住他的胳膊,轻晃。   “爸,我俩单独谈谈?”   她的语调里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余父很快就松动了,颔首表示同意。   余温沁朝顾良忱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到房间去。   顾良忱会意,迅速回到房间,并阖上了门。   余温沁目送着顾良忱的背影远去,微松了口气。   “怎么回事。”余父拍开女儿的手,放下的杯子,冷脸道。   “爸,你应该猜到一点了吧?”余温沁小心翼翼道。   余父面色一凛,惊讶之情溢于言表。   余温沁抿了下唇,组织了下语言,放缓了声音道:“我知道你可能一时接受不了,但是……”   “但是我们不是抱着玩玩的心态在一起的,我们很认真,是本着对彼此负责的态度在一起的。”   余父盯着余温沁的眼睛,眼神十分锐利。   “你那天跟你妈妈说‘你有喜欢的人,而且非他不可’,说的是她吗?”   余温沁认真道:“是她。”   余父有片刻怔愣,旋即重重的叹了口气。   “所以你大学的时候,谈的对象也是她?”   余温沁颔首:“是的。”   “糊涂啊!”余父痛心疾首道,“你,你这样,你妈妈该怎么办?你让我怎么跟你妈妈说?”   “我知道妈妈可能一时接受不了,但是我也没办法顺从她的意愿,一切都让她满意。”余温沁低低道,“感情上的事情,我从来都是慎重对待的,没有儿戏。”   “余温沁!”余父厉声道,“我对于你结不结婚,找什么样的对象都没有要求,但是得照顾你妈妈的情绪。”   “我知道。”余温沁敛眸。   “那你还!”余父急得拍了下大腿。   房间里的隔音效果并不好。余父和余温沁的对话顾良忱能隐隐约约听清。   她知道余父和余温沁起了争执,焦灼了许久,她决定出去。   这种事情,她不能让余温沁独自面对,自己躲起来当个缩头乌龟。   房门推开的刹那,客厅立马安静了下来。余父的脸色稍稍缓和,偏首看向余温沁。   “叔叔,我想和您谈一谈。”   说这句话时,顾良忱几乎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勇气。   余父迟疑了许久,终是点头同意了。   顾良忱在余温沁的身边坐下,庄重道:“我知道您已经知道了我和余温沁的事——”   “我们两个性别相同。在这个大环境里是逆着潮流的。”   余父捏着太阳穴,接上了她的话:“法律不允许你们结婚,社会也会对你们抱有异样的眼光。”   顿了顿,余父道:“你们两个外貌条件都不差,毕业的学校也在那里,为什么,为什么就……”   顾良忱知道他要说“想不开”三个字。   “叔叔,法律是道德的底线。目前我们的法律不允许同性结婚,但是也没有规定我们不可以在一起。”顾良忱的指节微微泛着白,“我们之间的感情,也是最真实的。”   说到这里,顾良忱喉头微哽:“我们分分合合,错过了好多年才有现在的机会在一起。”   “舍不得放手了。”   什么孝道,什么世俗压力,她们早就不再畏惧了。   有了这四年的沉淀,她们明白自己对于彼此的意义是什么。   顾良忱笃定,余温沁会是她生命中的唯一。   余温沁也明白,顾良忱于她而言到底有多重要。   又是一声叹息。   余父的情绪复杂极了。他捏着杯子放下,又捏着杯子端起,最后无奈的看着女儿和顾良忱。   “我的思想并不闭塞。”顾父道,“我只是一时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我的女儿身上。”   “你们要知道,舆论和异样的目光并不好受。”顾父面色凝重,“成年人要为自己做出的选择负责。”   “是。”余温沁抢在顾良忱之前答道,“我们都明白这个道理。”   余父沉重道:“我作为余温沁的父亲,我是希望我的女儿能开心幸福的,可她偏偏没有选我希望的道路。”   “事已至此,我也没有回旋的余地。这是你们做出的决定,影响的最主要的也是你们自己。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余父便起身扛起了鱼竿。   “爸,你不在我们这吃饭吗?”余温沁追问。   “我回家!”余父回首,郁闷道,“我就是来送鲫鱼给你熬汤的,谁知道会撞破你们的关系。”   “所以你这是——”余温沁小心翼翼道。   余父挥着空着的那只手,无奈道:“随便你们怎么办吧。”   余父行至门口,余温沁匆匆拦住他。   “爸,你可能忘了件事……”她踟蹰道。   余父怔了片刻,放下鱼竿,径直去盥洗间了。   余温沁眼眶发涩,鼻尖也酸酸的,可面上却扬着笑。   “你爸爸这是?”顾良忱问。   “他去杀鱼了,给我们熬汤喝。”说着,余温沁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她没想到爸爸会这么温暖。   余父拎着红桶到了厨房,熟稔地处理干净鱼,帮她们装到了盆子里。   “我走了。”余父临行前叮嘱余温沁道,“你要好好的,好好上班,好好休息。”   余温沁重重颔首。   她知道父亲这关,她和顾良忱算是过了。   余父走后,余温沁好了不少,倒是顾良忱开始抑郁了。   “怎么了?”余温沁坐在顾良忱身侧,牵着她的手。   “我身上是不是一阵油烟味?”顾良忱抬眸,委屈道。   余温沁揪着她的衣角轻嗅:“还好。我也分不清是家里的味道还是你衣服上的味道。”   顾良忱更难过了:“我今天偷懒没有打扮,回答你爸爸问题的时候又特别不会说话……”   她觉得余父对她的第一印象一定差极了,肯定会勒令她和余温沁分手。   顾良忱刚刚在房间里,已经脑补好了很多分手情节了。和余温沁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天,她已经无法想象没有余温沁的日子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余温沁抚过她的脸颊,眼眶红红的。   “我爸爸他是同意的。”余温沁勾着笑,“他只是怕我们过得很苦。”   顾良忱抬眸,和她一起红了眼眶。   “好了,不聊这个了。”余温沁亲吻她的眉心,尝试转移话题,“你告诉我鲫鱼想吃红烧的还是炖汤的。”   顾良忱的反应似乎慢了半拍,傻傻地看着余温沁。   余温沁补充解释道:“我爸一共钓了四条,块头都不小。这么多鲫鱼,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   顾良忱眨巴了下眼睛,过了一会才道:“放生吧。”   余温沁:“……”   她不知道顾良忱刚刚到哪里游魂了。   “顾,良,忱!”余温沁一字一顿道。   叫了全名,顾良忱才如梦初醒般看向余温沁。   “怎么了,温温?” 第67章   “鱼都变成两瓣了,怎么放生?”余温沁微扬眉。   顾良忱后知后觉:“那就炖汤吧。”   余温沁探出双手捏她脸颊:“你刚刚到哪里游魂了?”   “我刚刚在想——”顾良忱被她捏得说话含混不清,“你爸不同意该怎么办……”   “他没有不同意。”余温沁掌心发力,揉得更卖力了,“再说了,这件事关乎的是我的人生,我的未来,他的意见只供参考。”   她虽是用的开玩笑的口吻说的,但顾良忱知道,这是余温沁给她的定心承诺。   “温温。”顾良忱微微抿唇。   余温沁同她对视片刻,轻啄她的唇角。   *   被处理好的鲫鱼最终被放进了热锅,成了热腾腾的鲫鱼豆腐汤。   余温沁和顾良忱一人一条,充当了晚餐。   晚间余温沁想要出去散步消食,顾良忱不知怎么想的,特地从车库翻出了蒙了厚厚一层灰的滑板。   从车库出来时,顾良忱手中还多了两顶鸭舌帽。   “晚上没有太阳,为什么要戴帽子?”余温沁牵着两只狗子,好奇道。   “情侣帽。”   话音刚落,顾良忱先给余温沁戴上了红色的那顶,整理好了她耳畔的发,然后给自己戴上了蓝色那顶帽子。   顾良忱穿着很酷。黑色的休闲外套内穿着白色的短T,阔腿牛仔裤下是一双深蓝色的帆布鞋。   鸭舌帽遮住了她的眼眸,只露出了直挺的鼻梁和漂亮的唇瓣。及肩的发被别到了耳畔,露出的下颌线条流畅分明。   这样的穿搭很有校园风,恍惚间,余温沁好像回到了大学时代。   顾良忱踩着板尾,动作熟稔地接起了滑板别在小臂间,空着的那只手朝余温沁摊开。   “走吧。”顾良忱对余温沁道。   余温沁同她十指相扣,笑容轻浅。   她们漫步到了小区附近的步行街。   工作日的步行街有些冷清。平时空旷地带总有些玩轮滑或者滑板的年轻人,今天全然没看到。   余温沁忽然明白了顾良忱今天带滑板出来的原因——顾良忱果然是社恐星人本人。   她牵着两只狗子在附近的长椅坐下,看着顾良忱在树荫下玩板子。   顾良忱一直以为她和余温沁初次见面是在投喂白猫学长的长坡,但实际上,余温沁和她的初见是在灯光球场。   只是,那次是独属于余温沁的初见。   顾良忱和几个学校的滑板爱好者聚在灯光球场的一角,周围围满了看热闹的女生。   余温沁被室友拉去凑热闹,一眼看到了角落里,手腕搭在板上的顾良忱。   她在给滑板社团的成员鼓掌,余温沁在看她。   顾良忱实在太耀眼了。不论她在哪里,周围人的视线总会不由自主地落到她身上。   众人瞩目下,顾良忱利落地完成了一组自由式滑板动作。   整整欢呼声中,余温沁记住了她的面庞。   记忆和现实重叠,余温沁还在回忆记忆里英飒的顾良忱,现实中的顾良忱却险些摔下来。   她踉跄的几步踩起了板子停下,扶着膝朝余温沁笑道:“好久没练了,差点平地摔。”   “已经很不错了。”余温沁忍笑。   “你要试试吗?”顾良忱的指节顶了顶鸭舌帽,指尖扫过额角的碎发。   “我?”余温沁摆手,“我肯定不行。”   余温沁在这种炫酷的运动方面一直没什么天赋。她只敢远观,很少敢尝试。   “我扶着你。”顾良忱认真道,“不会摔的。”   余温沁和她的视线交汇在一处,拗不过她恳切的目光,最终颔首同意。   “你蹬一下。”顾良忱贴着余温沁道,“力气不要下太重。”   余温沁照做。   滑板轮滚了出去,顾良忱快步跟随:“踩板尾可以停住。”   余温沁小心尝试,身形有些摇晃。   在她觉得重心不稳,即将摔下时,顾良忱及时扶住了她。   顾良忱的手很暖,也很有力。她覆住余温沁时也有些紧张,在那些不被注意的细枝末节里,指节微微发着颤。   周遭没什么行人,两只狗子被栓在了长椅边,吐着舌头端坐着看着两个牵着手的铲屎官。   “我胆子比较小,玩不起来。。”余温沁自嘲的笑了笑,倚在顾良忱身前“要不我们回家吧。”   顾良忱靠着她的肩轻笑,继而道:“你牵紧我。”   余温沁的疑惑还未问出口,顾良忱就跑了起来。   晚风吹起了鸭舌帽没遮住的发,余温沁的裙角也被吹起了。她很快就回到了长椅处。   这么幼稚的游戏反而更容易让心情变好。余温沁的笑意根本压不下来。   顾良忱一只手牵着两只狗子,另一只手扣住余温沁的指节。   余温沁从滑板上下来,和顾良忱并肩同行。   “哈士奇是雪橇犬?”顾良忱忽然产生了个大胆的想法。   “你想让主任拉你?”余温沁问道。   顾良忱抿唇,接过了牵引绳。她还未立稳,主任便撒丫子蹿了出去,一下将顾良忱带出去很远。   “不要摔了!”余温沁在后边道。   出了步行街,她们就收短了牵引绳,拿起了板子。   顾良忱反戴着鸭舌帽,露出了眉眼。   橘黄色的灯光映入了眼眸,顾良忱整个人都柔和了不少。   余温沁偏首看着,忽然很想亲她。   顾良忱也看出了她的意图,微仰首,指着自己的脸颊,眉眼间多出了几分得意的神色。   余温沁压下了冲动,没让她得逞。   她们步行到楼道口时差不多是九点钟。   小区内空荡荡的,昏黄的灯只能照亮很小一片地面。   顾良忱回眸的刹那,余温沁扑进了她的怀里。   她枕着余温沁的肩,轻拍:“还说我黏人。”   “就是想抱抱。”余温沁声音闷闷的。   顾良忱轻啄她的耳廓,轻轻道:“给你抱抱。”   路灯将她们相拥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   散步时街上虽然没几个人,但她们玩滑板的视频却被人拍了下来发到了网上。   拍摄点隔得远,视频里她和余温沁的五官都很模糊。   这种模糊反而增添了几分美感。这个视频很快在几个平台火了起来。   距离上次微博点赞风波已经过去了一周了,顾良忱这才敢登陆微博。没想到随意刷了几条短视频就刷到了她和余温沁玩滑板的那条。   最热一条转载视频点赞已经突破三万了。评论也有了两千多。   戳开评论,嗑cp的和夸颜值的几乎五五开。   顾良忱往下翻了些,看到了一条画风清奇的评论:   “哈士奇加柴犬,两个女生……这不会是拆迁大队长吧?”   这边评论下边是清一色的艾特余温沁微博号的回复,其中混杂着几条艾特酌燃的。   顾良忱告知了余温沁,两人商讨后,一致决定冷处理。   经过了几天的发酵,原先创立的温酌cp超话也注意到了这件事。   在她闭麦退微博的这段时间,网上也出现了不同的声音。   原先直播时余温沁牵着顾良忱隐晦承认关系的那段视频被截了出来,除了cp超话外,陆陆续续有质疑的声音冒出来。   “没记错的话温拆是有女朋友的吧,女朋友就是她的邻居。这波酌燃在干什么?”   “酌燃后来都取消了点赞,估计是被拒绝了。”   “所以温酌BE了对吧?”   “某些‘嗑学家’别瞎嗑了吧,两个博主都闭口不谈意思就是要淡化,慢慢让热度过去,这怎么还越嗑越带劲了。”   ……   事态的发展隐隐不受控制了,顾良忱开始后悔当初藏马甲的决定了。   但一想到自己当初借着马甲引导余温沁做的那些事情,顾良忱的脸颊就一阵发热。   她身边没有可以帮她出主意的狗头军师,也没有能理解她的倾诉对象。   踟蹰了许久,顾良忱甚至有些想打电话给张姨咨询对策。   她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只不过在拨通电话前,顾良忱将这件事简单转化成了张姨容易理解的事件。   电话嘟嘟的响了两声被接通了。   张姨的声音传了过来:“小顾啊,怎么啦?”   顾良忱轻了轻嗓子,缓缓道:“张姨我有个问题请您给我参谋参谋。”   张姨来了兴趣,乐呵呵道:“你说,你说,我听着呢。”   顾良忱组织了下语言:“就是……你有个身份藏着没告诉一个对你很重要的人,你之前还利用过这个身份让这个对你很重要的人帮你做过事……”   越说越乱,越说越复杂,张姨听得一愣一愣的。   顾良忱一狠心,打了个很不恰当的比方。   “就是叔如果还有个身份一直没告诉你,还老借助这个身份让你帮他做一些事情,你……”   话音未落,张姨果决道:“他敢瞒我!他有事瞒我还让我帮他做事,我肯定不会跟他过!”   顾良忱哽住了,半晌没有说话。   张姨忽然想起了什么,惊讶道:“小顾啊,你是不是谈恋爱了,在跟你对象闹矛盾?”   顾良忱苦笑了下:“没有闹矛盾。”   张姨抓住了关键点:“你跟小余闹矛盾了啊?”   顾良忱:“……”   张姨:“你真的在和小余谈恋爱啊!” 第68章   张姨果决的话切断了顾良忱所有的退路。纠结了十来分钟,顾良忱决定跟余温沁坦白。   她百度了一通“过来人的经验”,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她也分不清。   不过看完了众多事例,顾良忱明白了一个道理——再美好的感情也会因为谎言出现裂痕。   耳畔一直重复着张姨的话“他要敢骗我,我就不跟他过了!”   不过了。   顾良忱呢喃着这三个字,情绪变得分外低落。   距离余温沁下班还有两小时零八分钟。顾良忱从房间开始,一路打扫到了客厅。   她按照余温沁说的那样,一道湿痕贴着一道湿痕地拖着地,将能瞧见的摆件全都搁得整整齐齐。   做这些事时,猫猫队就跟在她身后,边走边掉毛。   顾良忱直起身,擦了擦额角蒙上的薄汗,一手叉着腰一手扶着拖把,无奈地看着三只喵叽。   “喵呜~”茗茗踩了踩山竹jiojio,用不灵不灵的蓝眼睛看着她。   “走开,走开。”顾良忱摆手驱赶三只喵叽,“边上去,不要打扰我做家务。”   “喵呜~”转转明显不怕她,绕着顾良忱走了一圈,最后一屁股坐上了刚干的地上,周遭的空气中散着猫毛,显得那块空气有些迷蒙。   顾良忱:“……”   猫猫是如此可爱,顾良忱的脾气完全被磨没了。   “崽崽。”顾良忱矮身抱起了小小的喵叽,“跟兜兜一道回房间趴着呗。”   “喵呜~”转崽欣然同意。   顾良忱顺手捞起兜兜迈步向房间去,身后还跟着只茗茗。   门被阖上了,猫猫队被绝情的顾良忱关进了房间。   余温沁到家时,整个502都亮堂了许多,连桌上的玻璃都反着冷蓝色的光亮。   “今天怎么收拾得这么细致?”余温沁放下包,换好了鞋。   沙发边立着的顾良忱右手握着左手右手腕,微垂着首唯唯诺诺的走过来。   “余老师辛苦了。”顾良忱道。   余温沁解着风衣扣子的手一顿,摸不清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今天吃错药了?”余温沁在心中道。   她行至沙发边坐下,顾良忱又倒了水递上来。   余温沁:?   “晚餐我点了外卖,等会就到。”顾良忱保持着那个迎接余温沁时用的服务生常用姿态,“猫猫狗狗我都喂好了粮。”   余温沁:??   “你累不累,要不要捏肩?”顾良忱又道,“捶腿我也可以。”   余温沁:???   “你今天是怎么了?”莫名其妙的余温沁牵着顾良忱坐到身边,探出掌心摸了摸她的额头。   顾良忱凝望着她,欲言又止。   “怎么了?”余温沁留意到了她的表情,心底升腾起了浓重的担忧之情。   客厅内很寂静,房间里偶有几声猫爪挠门的声音。她愈不说话,余温沁就愈发担心。   不知等待了多久,顾良忱才用很轻很轻的声音道:   “我做了一件很对不起你的事情。”   余温沁倏的蹙起了眉:“对不起我的事情?”   顾良忱颔首。   客厅内的氛围一时变得无比凝重,余温沁的眸色沉了下来,静静等待顾良忱的下句话。   “我还是有些说不出口。”顾良忱沉默了半晌,快难过哭了。   余温沁揽过她的脖颈,同她抵额。   她的声音很温柔,宛若涓涓细流轻抚过顾良忱忐忑不安的心。   “你不要把问题想得那么严重。”余温沁轻轻道,“我知道你是不可能做出那种背叛或者很伤害我的事情的。”   顾良忱红了眼圈,微仰首,抵住了她的鼻尖。   “这种事情不可能有……”她咬唇,顿了片刻道,“但是我确实做错了。”   余温沁阖眸,啄了下她的鼻尖:“我等你开口。”   ……   有心事压着,本该享受的晚餐时光氛围变得很压抑。   吃完晚餐,她们各自洗漱,忙了会工作便准备休息。   灯熄了,房间陷入一片黑暗。   顾良忱侧身躺着,和余温沁之间隔了一个人的距离。   背对背的两人各怀心事,仿佛回到了还未复合的那段时间。   今晚兜兜和茗茗睡得都很早,转崽也早早窝在妈妈身边睡着了。静谧的房间里偶有几声喵叽微弱的呼噜声。   暗夜中鼓起勇气的顾良忱转过身,从背后拥抱住余温沁。   “温温。”她贴着余温沁光洁的后颈呢喃道。   余温沁没有说话,但是搭在顾良忱手腕边的指节一枚枚按下,同她十指相扣。   “我之前一直有在撒谎。”   说着一滴眼泪滚进了余温沁的睡衣衣领中。   泪珠顺着细腻的肌理滑落,痒痒的,凉凉的。   “那个酌燃……一直是我在绘圈的马甲。”   话音落下,顾良忱就哽咽了声:“我还演戏装那不是我来着,对不起。”   余温沁一直没给回应,连用指腹摩挲她指节的动作都没有了。   顾良忱好慌。   不知过了多久,身侧的人肩膀轻颤。   顾良忱以为余温沁难过哭了,忙撑起些身看她,却只见她捂着嘴偷偷笑。   一向很憨憨的顾良忱此刻忽然通透了,她很快反应过来,握着余温沁的肩膀道: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余温沁还在笑,被发现后也不藏了,笑得更恣意了。   顾良忱的情绪经历了从难过歉疚到惊讶委屈的三百六十度大转变,一下就懵了。   揽着余温沁的那几分钟里,顾良忱几乎回忆起了自己披着酌燃马甲做过的所有蠢事,血气霎时就涌了上来。   “你故意想看我出丑是不是?”顾良忱边害臊边恼,连着轻推了几下余温沁的肩膀。   自家憨憨肉眼可见地委屈了起来,余温沁忙敛了笑拥住了她。   “对不起,对不起。”余温沁边压着唇角边道,“我实在忍不住了。”   “我以为是什么大事,原来是这个。”   顾憨憨转过身,故意不搭理她,将被子蒙到了脑袋上,看起来气鼓鼓的。   余温沁俯身过去,很努力得扒拉下她的被子,贴着她的脸颊,软和道:   “我错了嘛,我下次不会笑这么开心了。”   顾良忱:“……”   余温沁又亲她的耳垂和脸颊:   “忱忱理一理我~”   一向经不住余温沁软着声音撒娇说话的顾良忱不为所动   ——一动不动,稳如王八。   “忱忱,我要抱抱~~”   “老婆,我要亲亲~~~”   余温沁软着嗓子唤了好几声。   顾良忱拉好被子,将自己裹成了蚕蛹。   “你把被子都拽走了,我晚上盖什么?”余温沁隔着被子抱住顾良忱,巴巴道,“秋天的晚上又很凉。”   被窝里的人安静了片刻,推出了一块被角。   余温沁抿着唇笑,迅速寻着这个小角钻了进去,抱住了顾良忱腰身。   顾良忱扒拉她的手,想要隔开些距离。余温沁却越拥越紧,最后双手都圈住了顾良忱的腰,也不怕垫在腰下的手臂压久了不舒服。   气包顾良忱此刻脑袋还回放着自己披着马甲在余温沁面前竭力卖弄的模样。   她觉得自己像是一只开了屏的花孔雀,在马戏团里被人盯着行走了一圈又一圈。   在她思绪飘远的时刻,微凉的指甲探到了她的身前,沿着衣角边缘游走。   使尽浑身解数都没哄好老婆的余温沁使出了自己从前很避讳的一招。   “忱忱老婆。”余温沁呵着热气,慢慢靠近她。   指尖终于探进了睡衣里,触碰到了那片束缚。   就在余温沁即将得逞之时,顾良忱握住了她的指尖   “好好睡觉。”顾良忱终于说话了。   余温沁头一次在顾良忱这里吃瘪,有些懵。   她还想再试试,却被顾良忱束缚了双手推身侧转躺好。   顾良忱的动作一气呵成,没给余温沁留下丝毫钻空子的机会。   耳畔是清浅的呼吸,身后是温暖的拥抱。   余温沁戳戳顾良忱的手背,顾良忱没反应。   余温沁又捏她的指节,顾良忱还是没反应。   余温沁拉着她的指尖上移,想要亲亲她的指腹,顾良忱使了劲,让她拉不动。   这个局面似乎无解了,余温沁在气馁中感到了困倦,最后在顾良忱的怀抱里睡着了。   *   翌日的工作日,余温沁在闲暇时给顾良忱发了好多可爱的猫咪表情包,顾良忱仍旧不理她。   对面坐着的周老师看着愁眉苦脸的余温沁忍不住问道:“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余温沁放下手机,苦笑了下:“我惹人生气了。”   周老师来了兴趣,压低了声音道:“对象?”   余温沁没有否认。   “哎呀,要我说啊,热恋中的小情侣吵架都是种情趣。”周老师兀自道,“你哄我我哄你,越哄感情越深。”   余温沁托腮,无奈道:“我哄了,好像不管什么用。”   “你主动点呀!”周老师化身为专业情感顾问,仔细给余温沁分析起来,“你跟我说说你是怎么哄的?”   余温沁一时语塞。   她怎么哄的,好像不太好能出口……   “你看看。”周老师啧啧了两声,摇头道,“我一直觉得你这人比较没情趣,没想到真被我猜准了。”   “周老师,没记错的话,你好像没谈过恋爱。”余温沁微眯眼睛。   周老师:“……” 第69章   “余老师此言差矣。”周老师撇嘴,“我没吃过猪肉好歹见过猪跑。”   余温沁的拇指摩挲着下巴,敛眸道:“是有这个道理。”   周老师来劲了,手臂撑着办公桌探身上前。余温沁会意,偏过脸凑到她身边。   周老师以手覆面,低语几句,余温沁听着,脸颊很快就泛了粉。   “这不太好吧。”余温沁小声道。   “有什么不好的,都新时代的女性了,怎么还避讳这个。”周老师做出鄙夷的神色。   余温沁抿唇,抛了个新话题转走了周老师的思绪。   最近这段日子,时间好似变得无比漫长。   没课待在办公室里时,余温沁总是在看时间,碰手机的频率明显高了许多。   好不容易撑到了中午,余温沁忍不住了,开始给顾良忱发消息。   手机一直在震动,窝在工作室里的顾良忱的笔尖顿住了。她探手摸来手机,看了眼消息。   温温老婆:“忱忱现在在干嘛?”   温温老婆:“忱忱吃过午饭了嘛?”   温温老婆:“老婆老婆你在吗?【猫咪探头jpg.】”   温温老婆:“这是我今天的午餐,真的不理解学校为社么会把菜做成这样【图片】【猫咪倒地大哭ipg.】”   温温老婆:“老婆你是不是还在生气?”   温温老婆:“忱忱老婆理一理我嘛~”   ……   这一连串的消息轰炸惹得顾良忱脸颊发烫。   脑海里有余温沁撒娇时的神情,耳畔有余温沁软着嗓子说话的声音——很可爱很可爱。   她的老婆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顾良忱敲出了几个字,正要输进对话框里时又迟疑了。犹豫了几秒,顾良忱全部删除了。   她觉得自己很坏。她不想这么快原谅余温沁,想要看余温沁准备怎么哄她,还想看余温沁当面和她撒娇的情形。   *   远在学校的余温沁并不知道这些,她以为顾良忱还在生她“知情不报”的气,心情闷闷的。   刚从食堂回来的周老师见她这副模样就猜出是什么情况了。   “还是不回消息?”周老师拉开椅子坐下。   余温沁扶额,沮丧的点了点头。   “嗨呀!”周老师敲桌,“光隔着网线当然不行,你要有实际行动,实际行动!”   她把“实际行动”这四个字咬得异常清晰,为了提升余温沁的重视程度还特地敲了敲桌面。   “你说的我有想过。”余温沁揉了揉眉心,“她没什么缺的东西,我实在想不出来送什么。”   这个点,办公室的其他老师还在就餐,年长一点的中午会回去午休,偌大的办公室空荡荡的,此刻只剩下了周老师和余温沁两个人。   周老师轻咳了声,提问道:“你对象最喜欢的是什么?”   余温沁蹙眉凝想:“我感觉她喜欢的东西挺多的,最喜欢的应该是画画吧。但是她又不缺画具什么的,那种名家名作我也买不起。”   周老师再次撇嘴:“榆木脑袋。”   “我是实话实说。”余温沁交着胳膊坐好,仪态像极了上公开课的学生,“周老师有什么高见吗?”   “很简单。”周老师指了指余温沁,“你不就是你对象的最爱吗?”   余温沁:?   “来来来。”   周老师再次冲余温沁招手,俩个女人开始窃窃私语了。   听完周老师分析的余温沁不只是耳朵红了,她的脖颈也泛了红。   “你从哪里知道的这些?”余温沁问道。   “你上微博多关注几个情感博主,坚持看几天推送,看评论区互动,马上就懂了。”周老师翻出手机直接给余温沁分享了情感博主的微博链接,她语重心长道,“评论区人才很多的,你要多看多学。”   余温沁:“……”   “实在不行你也可以尝试投个稿子,让别人给你提解决方法。”周老师眨了下眼睛。   余温沁陷入了沉思。   周老师又坐了回去,摘下眼镜道:“我要趴一会了,想不通可以随时找我咨询。”   空荡的办公室又安静了下去,余温沁翻阅试卷的声音清晰可闻。   下午没课,她一直在思索周老师说的话,思绪渐渐飞远了。   历史教学组组长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身后,敲了敲余温沁的桌面。   余温沁抬首看着组长,心虚得打紧。   “这次卷子出得还不错,质量挺高的。”组长摁下她的肩膀,不让她起身,“我已经把答题卡送过去扫描了,这几天得抓紧阅卷了。”   说着,组长看了眼对面的周老师。   属于高级教师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余温沁和周老师每次在她面前都能寻回学生时代见到班主任的感觉。   组长走后,余温沁打开了批改软件,看到了自己被分到的批改板块,瞬间揪了下心。   “你改什么?”周老师问。   余温沁痛苦道:“小论文。”   周老师毫不客气地笑出了声。   忙起来的余温沁渐渐淡忘了生活中的琐事。她被各种风格的汉字包围着,批阅到眼花缭乱。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流逝,再抬眸时钟表指针已经转到了五。   下课铃声很快打响了,急着吃饭的学生冲出了教室,涌向了楼道。   余温沁透过窗户,看到了人头攒动的旋转楼梯。   “下雨了啊。”周老师叹道。   余温沁仰首,看到了布满阴翳的天空。   “你带伞了吗?”周老师问。   余温沁颔首,她一直记得自己桌肚里放着把备用伞。   “那我先走了。”周老师将笔记本塞进背包里,笑着道,“余老师加油啊~”   一道道人影从余温沁身边掠过,办公室里渐渐就剩下了她一个人。   平日里余温沁收拾东西总是很快,今天却异常慢。   重新检查了一遍背包,余温沁这才打开了抽屉,探手去摸索备用雨伞。   然而,桌肚里空空荡荡,根本没有圆柱状的物体。   余温沁的情绪更低落了。   她垂着脑袋走出空荡荡的办公室,身后是暗淡的霞光。   在她收拾东西的这段时间,原本拥挤的旋转楼梯已经不剩几个人了。唯一抓紧就餐时间腻歪的校园小情侣也再在看到她的身影后火速装作不认识的模样跑开。   余温沁双手拎着电脑包,靠着楼梯边缘下去。   绵绵的秋雨编织成了细密且朦胧的网,天际飘着一抹昏暗的霞光。   一切都是那么暗淡压抑。   余温沁垂眸,缓缓行至一楼。   过了这个走廊就得淋雨了,余温沁在心中道。   正当她走下台阶,准备迎接秋雨的洗礼时,一把伞遮住了她。   余温沁抬眸,看到了穿着黑色风衣的顾良忱。   “我就猜你没带伞。”顾良忱只手撑伞只手插兜,面上戴着黑色的口罩。   余温沁看着她,眼眶有些发酸。   “你怎么进来的?”余温沁的小委屈全藏在了鼻音里。   顾良忱觉察到了她的微表情,心尖微颤。   “当然是来接你。”顾良忱温声道。   她揽住了余温沁的肩膀,将大半的伞盖全倾了过去,罩住了余温沁小半个身子。   沉默着并肩走了一会,余温沁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抬眸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学校南门北门都有保安,不管是什么人进校都要有老师或者学生的接引。顾良忱除非是借来校服打扮成高中生,不然是没法从进来的。   顾良忱轻笑:“翻墙进来的。”   余温沁拉出她揣在衣兜里的那只手,仔细检查了遍掌心:“墙上有碎玻璃渣和电网,你确定是翻墙进来的?”   顾良忱顺势牵住了她。   温热与微凉相交,触感分外明晰。余温沁贴她贴得更近了。   “碰到了那天在校门口和你打招呼的老手。”顾良忱道,“是她跟门卫说我是你妹妹,然后门卫才放我进来的。”   余温沁眉眼弯弯,笑容分外柔和:“现在我真成姐姐了?”   顾良忱将余温沁和自己相扣的手塞进衣兜里:“我这是能屈能伸,明明我是姐姐,为了来接你屈尊当了回妹妹。”   余温沁的生日要比顾良忱晚一个多月,细算起来,其实顾良忱才是姐姐。   雨伞几乎要全罩在余温沁这里了,她看到了顾良忱鬓角薄雾般的雨水,覆住她撑伞的那只手将伞的位置带正了些。   将近五点二十了,校门口稀稀落落的,没剩几个人。   保安大叔看到余温沁笑眯眯地颔首打招呼道:“余老师下班了啊!”   余温沁回以微笑:“下班了。”   “你妹妹个子高哇,也俊!”大叔憨笑。   余温沁握紧了顾良忱的手,浅笑着应了声。   出了校门,顾良忱轻捏她的肩膀:“装完了,你该叫我一声姐姐了。”   余温沁耍无赖,不肯叫。   顾良忱也不恼,揽着她避开坑坑洼洼的小水塘。   “余老师怎么开始耍无赖了。”她道,“学高为师,身正为范。余老师要承认事实,做好为师的表率。”   “忱忱就这么想听我叫你姐姐?”余温沁尾音微扬。   顾良忱颔首。   “你过来?”余温沁向她招手。   顾良忱倾身过去,白皙的耳朵落到了余温沁唇畔。   不知为何,余温沁觉得她的耳朵看着很乖巧。   黑色的伞遮住了贴得极近的两人,也遮住了行人稀稀落落的视线。   温热的气息洒了过来,顾良忱屏气凝神,忽然感到些紧张。   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安静了下来,万般寂寥中,她听到了余温沁极轻的声音:   “笨蛋。” 第70章   逗完萨摩狗勾的后果就是,顾狗勾又不搭理人了。   到家后顾摩耶径直回了503赶稿子,丢下捉弄人的余温沁,一直到饭点才回来。   同居的这些日子,她们已经养成了“余温沁做饭,顾良忱洗碗”的好习惯。   顾良忱抿完了一碗南瓜粥就去收拾台面了,余温沁凝望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她在只有十八度的晚上穿着穿着宽松的短袖和灰色的棉质运动裤,鼻尖还蒙着一层薄汗——想来应该是去锻炼了。   余温沁起身行至她身侧,和顾良忱一道立在水池边,胳膊肘有意无意地碰到顾良忱的腰际。   顾良忱怕痒,忍不住瑟缩了下。   她一瑟缩,余温沁便贴得更近了。最后直接将顾良忱挤到了最边角。   “别挤了。”顾良忱忍无可忍,终于说话了。   余温沁丢了碗,手都来不及冲,直直的圈住了她。   这动作比兜兜扑罐头还要迅猛,顾良忱险些坐到台面上。   “手上还有泡沫。”顾良忱的腕子搭在余温沁肩膀上,不知所措道。   “擦我身上。”余温沁枕着她脖窝的脑袋偏过来,下巴磕在她的肌肤上。   “我真擦啦?”顾良忱作势要蹭上去。   余温沁没动,凝望了她一会,眸中聚着点点光泽。   被她这么盯着,顾良忱根本下不去手。   “你回来就没搭理过我。”余温沁仰首道。   顾良忱举起沾着泡沫的双手,做出投降的姿势。   “天地可鉴,我只是忙着赶稿子。”   “屁。”   余温沁难得说一次脏话,怪可爱的。   “谁不知道酌燃是只大鸽子,粉丝都想抓住她炖汤。”余温沁瓮声瓮气道,“鸽子赶稿子,谁信呐。”   这个“呐”字从余温沁口中说出就显得很特别,似是声娇嗔,顾良忱又被可爱到了。   “鸽子偶尔也会勤奋一次。”顾良忱无辜道,“恰好我今天就勤奋了。”   余温沁懒得和她争辩,微踮脚尖啄了下顾良忱,旋即松开了手。   温软且带着茉莉清香的气息远去了,顾良忱怔愣在原地,还有些回不过神。   她原本是等着余温沁下一步动作的。   余温沁将剩下的碗洗完了,挨个码进框子里晾水。   “你不是说要赶稿子吗?”余温沁擦干净手,“去呀。”   顾良忱:“……”   “我先去批卷子了,不要来打扰我。”余温沁补充道,“我改卷子会很暴躁的。”   顾良忱:“……”   *   余温沁说的不错,她一阅卷心情确实会变得很糟糕。   洗完澡的顾良忱擦着发进房间,只见她支着小桌曲腿坐着。   淡蓝色的光映亮了余温沁紧促的眉头,她推了推眼镜,撑着小臂,半天没有动作。   顾良忱凑近去瞧,只看到电脑屏幕上那一串眼花缭乱的字体。   该怎么形容这位同学的字迹呢,顾良忱看了会,想起了医生写的病历本。   “分数要在周五出来。”余温沁觉察到了身后逐渐靠近的气息,解释道,“我比较忙,头发你今天自己吹。”   顾良忱怕打扰到她,翻出吹风机,兀自到了盥洗间吹头发。   回来时余温沁已经切到了下一份卷子,想来是已经找到了上一份“医生同学”所有能给分的点。   身侧陷下去了一块,刚洗完澡的顾良忱从身后拥住了余温沁。   馥郁的香气萦绕在余温沁鼻尖。   顾良忱最近一直用和她一样的沐浴露,身上也沾染了她的味道。   “还有多少份。”顾良忱枕着她的肩道。   余温沁的耳垂被她的鼻息扫到了,酥酥麻麻的。   “一百来份。”余温沁没回首,她怕自己一回首就忍不住亲顾良忱。   “要批完吗?”顾良忱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枕着她的肩膀。   因疲惫而显得微微沙哑的语调要多勾人有多勾人。   余温沁的指节顿住了,片刻后刷的一声阖上了电脑,转过身来。   洗澡洗困了的顾良忱懵懵的,下意识往后退了些。   余温沁揽过她,将她抵到了枕边。   “电脑桌要翻下去了。”顾良忱的双臂移到了她的腰际。   余温沁羽睫轻颤,没有说话。   “累了?”   顾良忱摘掉她的眼镜,放到柜子上。   她一回首就被余温沁吻住了,后背抵上了床头。   有了前几次的主动尝试,余温沁的吻技有了长足进步。   她们不再蜻蜓点水般试探,而是从唇齿相交直接到了轻咬和纠缠。   再次分开,顾良忱瞌睡全无,耳根灼烧了起来。   “电脑要倒下去了。”顾良忱微喘息。   余温沁连着桌子端了下去,兜兜扑罐般重新抱住顾良忱。   “累了就休息吧。”顾良忱抚着她的发尾,摘下了她挽发的皮圈。   她做这一切都不紧不慢的,最后是余温沁熄了灯,在暗夜中解开了她睡衣的第一粒扣子。   吻落了下来,微凉的指尖也顺着修长的鹅颈钻到了衣领中。呼吸纠缠在一起,周遭的空气都在升温。   蓦的,顾良忱握住了她的指尖。   余吻沁啄了下她的鼻尖,眸中漾着水泽。   “怎么了?”她问。   “淫心不除,尘不可出。”顾良忱敛眸,喃喃道。   余温沁无语凝噎,抽出了指尖继续忙碌。   顾良忱重新捉住,继续念道:“汝爱我心,我怜汝色,以是……”   她捂住顾良忱的嘴巴,满脸写着羞字。   “别说了。”余温沁俯身,红着耳朵揉顾良忱的脸颊,“你是故意等着这一天的是不是?”   顾良忱眨了下无辜的修勾眼:“以是姻缘,经百千劫,常在缠缚。”   尘不可出的余温沁:“……”   见她不做动作了,顾良忱轻笑着揽她入怀,安慰道:“今天健身了,累死了。你明天还要上班,早点休息吧。”   余温沁委屈了,她翻过身去,后背对着顾良忱。   顾良忱将她扒拉回来,从眉心开始,一路吻到下颌。余温沁这才开心了点,回抱住了她。   余温沁是真的困了,她窝在顾良忱怀里入眠,不一会就进入了梦乡。   顾良忱轻抚她的眉眼,替她整理好发。   她今天如果真的迎合了余温沁,估计到两点都睡不成。余温沁最近这么忙,睡不好明天上班又得精力不济了。   睡梦中的人像极了乖巧的猫咪,顾良忱的指腹一遍又一遍的轻柔摩挲过她的下颌,目光很是柔和。   *   翌日,余温沁拎着公文包进办公室。   周老师朝她挤眉弄眼,等待回应。   余温沁拉开椅子,将公文包搁在桌上,沉默不语。   “看来还没哄好。”周老师虽然叹气,但表情看起来却是很高兴的。   余温沁一边插电脑线一边在包里摸眼镜盒:“我没哄好对象,你看起来为社么这么高兴?”   “不用被喂狗粮,当然高兴。”周老师美滋滋道。   余温沁没摸到眼镜盒,敛眸看着自己的包:“你昨天是怎么回去的?”   周老师一愣:“打车回去的啊,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余温沁抬眸,淡淡道:“我没带伞,她来接我回去的。”   周老师:“……”   单身狗受到一万点暴击。   坚韧顽强的周老师吐出了狗粮,回击问道:“你的小论文批改完了没?”   余温沁指尖一顿,抬眸幽幽的看向周老师。   周老师扳回一城,心情美妙了许多:“我昨天熬到了一点多改完了。看来你要抓紧了,明天就要出分数了。”   余温沁:“……”   这个仇她记下了。   翻了半天,包里都没出现眼镜盒。余温沁仔细回忆了一下,记起了昨夜顾良忱摘下了她的眼镜放在了床头柜上,而她今早才爬起来收电脑,眼镜被她遗忘在了原处。   架上电脑后,余温沁一时有些惆怅。   长久伏案她的肩膀会痛。平时她都是架高电脑,放远了看屏幕。   余温沁近视二百余度,一百米开外人畜不分。这样架着电脑,她不戴眼镜看去,屏幕上直接糊成一团。   出于无奈,余温沁只得放近了电脑批改。 第一节 课下,课代表送来了昨天的历史作业。晕乎乎的余温沁只得阖了电脑,开始垂着脑袋批改作业。   麻木地打了十几遍勾勾后,余温沁的笔尖顿住了。   某位同学在做“哪位航海家发现了新大陆”这个考点的选择题时,选择了哥白尼。   捏着红笔的指节一紧,如果力气足够,余温沁可以把笔折断了。   她揉了揉酸痛的脖颈,终于忍受不住,给顾良忱发去了求助短信。   彼时顾良忱正在逗猫。她抱着日渐圆润的兜兜,想要给它称个体重。   口袋里传出手机提示音,顾良忱摸了出来,看到了余温沁发来的可爱猫猫表情包。   温温老婆:“忱忱你这会有空吗?”   顾良忱回了个问号——余温沁很少会在这个时间点给她发消息。   温温老婆:“我眼镜忘记带来了,现在改作业改到头痛【猫猫倒地痛哭jpg.】”   顾良忱:“放在哪里?”   温温老婆:“床头柜。”   顾良忱:“我这就过去,到了给你打电话。”   ……   “余老师改完了?”周老师接完水回来,看着余温沁看着手机屏幕浅笑,以为她遇上了什么乐事。   余温沁回神:“还没,我没戴眼镜,改的很慢。”   “你多少度?”周老师拿出自己的备用眼镜,“我看着我的镜片跟你差不多厚,你可以试试戴我这个。”   余温沁摆手,感激道:“我发信息给她了,她马上给我送过来。”   周老师:“……”   单身狗再次受到暴击。 第71章   顾良忱取到眼镜擦净后装进了盒子里。下楼前,她戴好了帽子和口罩,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今年的温度不太正常,入秋后冷得极快。今天又是个阴天,温度更是跌到二十度以下。   顾良忱出楼道时忍不住瑟缩了下脖子。   二楼那老头刚从健身区锻炼回来,看到顾良忱冷哼了一声走开。   顾良忱没搭理他,径直走了。   这个点路上车已经不多了,顾良忱没等多久就穿过了斑马线。   手机提示音响起,顾良忱看到了余温沁发来的消息。   温温老婆:“忘了说,我这会有课。你把眼镜交给北门门卫就好了,我下课了去取。门卫挺好的,不会为难人的【猫猫蹭手求ruajpg.】”   顾良忱收起手机,仰首看了眼灰蒙蒙的天,迟疑了片刻走进了路边的西点店——余温沁今早起晚了,早餐没吃几口就提着包上班去了。   店里安安静静的,只有收银台边立着个昏昏欲睡的店员,见顾良忱进来一点反应都没有。   顾良忱取来托盘和夹子,绕着食品柜踱步,挑选着余温沁喜欢的甜点。   她先取了一盒泡芙,拿了豆乳盒子,思忖了片刻又挑了一块抹茶蛋糕。   端去结账时,店员看着比她还要社恐,都没敢抬头看她。   顾良忱松了口气,她生怕遇上那种逮着客人就推销一通店里商品冲kpi的店员。那样她可能真的会丢了托盘里的东西,迅速遁逃。   店员小声音道:“一共三十八元……那个,会员卡可以打折,您……”   顾良忱心中警铃大作, 果断道:“不需要。”   店员明显松了口气。   两个社恐星人忽然产生了心心相惜之感。   “再加一杯老红糖奶茶吧。”顾良忱补充道,“做热一点,半糖,不要加小料。”   要问的东西顾良忱全都说清楚了,店员再次松了口气。   顾良忱挑了个边角靠窗的位置坐下,安静地看着灰暗苍穹下来往匆匆的人群。   店里播着轻音乐,顾良忱修长的指节露在外边,照着节奏轻敲木制桌面。   正在调制奶茶的店员此时才敢抬眸打量她一眼。   黑色的口罩虽然遮住了大半张脸,但从身段来看,顾良忱也已经超过了大多数人了。   她一回首,店员就慌忙别开脸。   等待了三四分钟,店员将用保温袋装好的奶茶和用纸袋装整齐的甜品递给了顾良忱——正常店铺非外卖订单是不可以使用保温袋的。   “谢谢。”顾良忱低低道。   推门时耳畔有风铃清脆的声响。   陵城一中离得不是很远,顾良忱又步行了一小会就到了。   北门边的小窗隐约能看到门卫的身影,顾良忱立在路的对面,正思忖着等会怎么跟门卫大叔说清楚来意,门卫便主动推开了窗,朝她招手。   “你是余老师妹妹吧,昨天来给余老师送伞的。”门卫大叔撑在窗边木桌上,探首道,“刚刚余老师来过来跟我说了下你要来。”   顾良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将东西交给了门卫,并道了谢。   *   余温沁取到东西时已经将近九点了。   门卫先将眼镜盒交给她,慨叹道:“余老师妹妹真文静。”   余温沁只是道谢,并不解释什么。   她正欲离开,门卫叫住了她。   “还有这个呢。”门卫小心翼翼的捧出了纸袋,递上了奶茶。   “给我的?”余温沁微怔。   “对啊,她给你的。”保安大叔道。   余温沁接过,指尖有些发烫。   正值课间,旋转楼梯和廊道里都聚集了不少学生。余温沁长得漂亮,在学生中关注度颇高。   她提着东西上楼时,不少学生都顿住了脚步,远远观望。   这些视线汇聚到余温沁身上,惹得余温沁脸颊一阵燥热。   艰难行至办公室,周老师的目光又迎了上来。   “唉——”周老师小声叹息,“酸臭啊——”   余温沁递去了一剂眼刀,周老师终于住口。   她开纸袋时,周老师就眼巴巴的瞅着。   余温沁一件一件地取出里边的东西,看到了压在最下边的大盒泡芙。   顾良忱这个人,平时看起来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可在照顾余温沁这件事上可谓是细致入微,思虑周到。   泡芙体积小且分量大,够分。余温沁分了圈还剩下了几个,全被周老师缴获了。   保温袋里的奶茶还是温热的,尝起来甜度适中。   “现在还酸臭吗?”余温沁问周老师。   “不酸臭,不酸臭,是甜蜜的,是美好的。”周老师吃人手短,很快就改了口。   余温沁确实是饿了,她早上只吃了一小块可颂面包。   啜一口奶茶,炫一口豆乳蛋糕,早上改卷子的阴翳一扫而过,心情开始变得美妙了。   *   余温沁上班之时,顾良忱回到了家。   单元门外立着个熟悉的身影,顾良忱定睛一瞧,认出了唐煦。   “是你?”抱着一大盒猫罐头的唐煦率先道。   唐煦在顾良忱这里算半个老熟人了。她输入了单元门密码,迈步进去,立在门侧。   “走吧。”顾良忱道。   “你今天怎么这么大方。”唐煦狐疑道。   顾良忱的视线落到了她的罐头上:“来者是客,带了猫罐头的更是客。”   唐煦撇了下嘴,这才跟着顾良忱上楼。   “余老师在不在?”唐煦问道。   “她今天上班。”顾良忱行在最前面,高挑的身影几乎遮去了唐煦大半的视线。   “她中午回来吗?”唐煦又问。   顾良忱如实道:“我也不知道。”   余温沁中午其实很少回来,就是回来也待不了多久。顾良忱也摸不准她回家的规律。   “好吧。”唐煦沮丧道。   五楼很快到了,唐煦看着顾良忱打开了余温沁家的门,熟稔地在玄关处换了鞋。   她黑色的拖鞋和余温沁白色的拖鞋摆在一起,是活脱脱的情侣款式。   唐煦更难受了。   “我要换鞋吗?”唐煦有些抱不动这一箱子猫罐头了,忍不住用膝盖抵了下。   顾良忱在心中叹息,默默从她怀里接过箱子:“鞋柜最后一格有一次性拖鞋。”   这些天的健身起了效果,她不费吹灰之力地将箱子从玄关托到了客厅。   “忘了问。”顾良忱摘下帽子和口罩道,“你是来取那个会飞的小老鼠的吗?”   唐煦纠正她:“那是蜜袋鼯,它有名字的,叫小蜜。”   顾良忱接受纠正,颔首道:“你是来取小蜜的吗?”   唐煦交着手指,纠结了片刻道:“顺便来看余老师。”   “余温沁不在家。”顾良忱抱着胳膊道,“你可能要改时间了。”   客厅安静了片刻,周遭似乎只剩下了清浅的呼吸声。   这是无声的对峙。   半晌,唐煦道:“你们现在是——”   顾良忱淡淡道:“确定复合了。”   听到“复合”两个字,唐煦倏的瞠大眼睛。   “我和她学生时代就在一起了,因为误会分开了四年。现在误会解除了,重新在一起了。”顾良忱耐心解释道,“你应该明白我话里的意思。”   唐煦眼眶微红。   她太年轻了,所有情绪都写在了脸上。   顾良忱又在心中叹了口气。   “你不怕我撬走她吗?”唐煦抬眸道。   “不怕。”顾良忱看着她,“四年的沉淀都没有让我们真正分开,她明白我,我也懂得她。”   眼泪掉了出来,唐煦的心瞬间跌倒了谷底。   顾良忱不忍看她掉眼泪的模样,低低道:“我去楼上给你取小蜜。”   踩在木制楼梯上的脚步声有些闷重,行至一半,顾良忱听到了唐煦压低了声音的抽泣声。   片刻后,她抱着小蜜的保温箱下了楼。   唐煦强压下哭声,咬着嘴唇看顾良忱。   “小蜜。”顾良忱将保温箱递给她。   唐煦迟疑了一会才接,然后没忍住又哭出了声。   “先放下吧,坐沙发上哭。”   顾良忱对于除余温沁外的人,一向都不太会安慰。   见唐煦不动,顾良忱就递了包纸巾过去,补充道:“妆哭花了,眼线全糊了。”   正难受着的唐煦听到她的话瞬时凝滞住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唐煦边抽泣边道,“怎么这么不会安慰人?”   顾良忱握着包抽纸尾巴塞进她的臂弯里:“我只会安慰余温沁。”   唐煦:“……”   “天下那么多人,适合你的那个还在等你呢。”顾良忱难得说了句安慰人的话,“没必要一厢情愿地付出,也没必要自我感动。”   “可是全天下就一个余温沁。”唐煦哽咽着打断了她,“余温沁那么好,那么温柔,这个世上就这一个!”   “她只是比我先遇到你,如果我也能早早遇到她,说不定现在陪在她身边的就是我了。”   顾良忱微微蹙眉,突然道:“你今年多大?”   唐煦下意识道:“十九。”   顾良忱边摇头边叹气。   “怎么,我比你年轻,你羡慕了?”唐煦泪汪汪的。   “不是。”顾良忱摇头,“四年前你十五岁,要是更早,差不多就十岁出头了——”   “余温沁不管对不对你动心,都是犯法的。”   唐煦:“……”   正说着话,门忽然被推开了。   刚到家的余温沁还有些懵,她看了眼一脸无奈的顾良忱,又看了眼哭得凄惨的唐煦,傻傻道:   “谁犯法了?” 第72章   “谁犯法了?”余温沁惊讶道。   顾良忱仰首示意:“你。”   余温沁:“???”   边上看着她们“眉目传情”的唐煦哭得更凄惨了。   “这是怎么了?”余温沁的视线在顾良忱和唐煦身上流转,用口型对顾良忱道,“你欺负她了?”   顾良忱无语凝噎,旋即摇头。   “怎么哭了?”余温沁拆开那一大包纸巾,抽了两张给唐煦擦眼泪。   “余老师。”唐煦边哽咽边道,“我走了。”   余温沁更懵了:“大中午的,留下来吃饭吧。”   顾良忱微抿唇,心情一时复杂——她一回来就忙着安慰唐煦了,外卖没点,饭也没闷,唐煦留下来估计只能吃锅啃盖了。   “不了,余老师。”唐煦擦着眼泪道,“我回家了。”   说着,唐煦就往玄关处去。余温沁拖鞋都没来得及换,便跟着她下楼了。顾良忱抱着小蜜跟在她们身后,很是无奈。   顾良忱在花圃小道上眺望对望着的两人。   看不到顾良忱,唐煦的心情有所缓和。   “我知道你们在一起了。”唐煦垂首道,“以后不会再来打扰你们了。”   余温沁目光温和了些,担忧也消散了:“原来是因为这个。”   唐煦的指节蜷缩又展开,紧咬了许久下唇,才道:   “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唐煦顿了顿才道,“我很喜欢你。”   少年人的一腔热忱熔铸在了微凉的秋风里,沾染上了淡淡的桂花香。   可这澄澈的爱意,她已经拥有了。   无论是年少时顾良忱真挚的表白,亦或是现在她洗净铅华依旧真挚的爱意,都足够余温沁珍惜一辈子了。   余温沁眼眸微动。   “你年龄还小,以后会遇到更多更好的人。”余温沁低低道,“到时候你就会发现,我不过是你人生中的匆匆过客。”   唐煦吸了吸鼻子,定定地望着余温沁,好似在回味她的话。   四下安静,顾良忱瞅准时机抱着保温箱出场了。   唐煦见了她,忙收束住哭声,打着哭嗝。   她抱走了自家小蜜,回首看了眼余温沁,大步离开。   余温沁顶了下同她并肩而立的顾良忱:“人家情绪还没调整好。”   顾良忱挽住余温沁的小臂:“我替她调整好。”   “够冷漠无情。”余温沁叹道,“够狗。”   “她要抢我老婆诶。”顾修勾垂眸,朝余温沁眨了下眼睛。   余温沁挎紧了她:“带你老婆回家。”   顾良忱顺势扣住她的手指,浅笑道:“温温老婆跟我回家。”   她们紧紧挨着,沿着花圃间的小道行走。   余温沁和顾良忱步伐频率相同,视线也非常同步,处处默契。   “明天就是中秋假期了。”余温沁出声道,“我可能要回去过节。我已经很久没见过姥姥了。”   顾良忱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淡淡道:“你不用担心我,我一个人习惯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余温沁停下脚步,微仰首,“你可以跟我一起回家吗?”   她用的语调是恳求的,而非陈述的。   藏在细枝末节里的爱意最令人动容。   顾良忱已经独来独往四年多了,“家”这个字于她而言是陌生的。它意味着记忆里那个遥远的午后,妈妈温暖的怀抱和爸爸爽朗的笑声。   这些记忆湮没在腥锈的血味中,在一次又一次的争吵中幻化为了烟尘。   她早就没有家了,她有的只是一间可以休息的屋子。   重逢余温沁后,顾良忱觉得,有余温沁的地方就是家。   “我跟你回家。”   顾良忱别开脸,不想让余温沁看到她眼底的泪光。   余温沁能感知她的情绪。她没说话,只是默默拦腰抱住了她。   未扣好的风衣也罩了过去,远远望去,她们像是相互依偎的候鸟。   *   余温沁上午吃了甜品,到现在都还很撑。顾良忱早餐吃得晚,中午也没饿,她干脆和余温沁窝在一起午休。   正午时太阳出来了,温度有所回升。   相拥着盖着一床被子的两人被热醒了。   顾良忱有起床气,她翻了个身钻到了方才没趟过的地方纳凉,懒得睁眼睛。余温沁醒来没摸到身旁的人,看了眼时间后,顺着熟悉的味道一路寻了过去,拥住了顾良忱。   顾良忱再次被热醒,极不情愿地睁开眼睛——余温沁的唇瓣正贴着她的脖颈,温热的鼻息洒在了泛粉的肌肤上。   睡着的余温沁脸颊沾染了淡淡的桃红,微微张开的红唇露出了一点贝齿。   喉头有些发涩,心脏也在砰砰作响。   顾良忱一点点贴近,偷偷亲吻她的眉心。   余温沁眉心微动,倏的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顾良忱敛眸,轻笑了下:“被发现了。”   “被发现了就正大光明的亲。”余温沁声音有些哑。   顾良忱又啄了啄她的眉心,然后从鼻尖开始,一路吻到纤长的脖颈。   身体倾了过来,顾良忱的小臂撑在了余温沁身侧。   吻一点点被加深,思绪不甚清明的余温沁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极轻的一声嘤\'咛溢了出来,顾良忱紧绷着的那根弦断开了,心中似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   余温沁攀上了她的肩膀,仰首附在她的耳畔道:“还剩一小时。”   一小时。   顾良忱思绪归位,她轻轻叹息,同余温沁隔开些距离。   “不做了?”余温沁眨了下眼睛。   “晚上再说。”顾良忱啄了下她的脸颊。   大好的氛围一下被扫空了,余温沁抵着后牙槽,很想知道顾良忱最近脑袋里装了些什么——这是顾良忱第二次拒绝她的撩拨了。   闹铃在一点响起,到了下午,家里又只剩顾良忱一个人了。   假期前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等待放假。这种闲散又充满期待的氛围隔着网线都能从各大社交平台传递到顾良忱这里。   鸽了许久的《弃戒》终于在中秋假期前更新了,并且剧情甜度爆表。   更新完一身轻松的顾良忱靠着抱枕,浏览着评论。   “啊啊啊啊啊啊啊呜呜呜呜呜呜呜,甜死了,鲨了我给两位助助兴吧!”   “这一话怎么这么甜,全程姨母笑看完!”   “太会画了太会画了,好细节,好想谈恋爱wwwwwwww”   “国庆节我看到下一话吗QAQ”   “好涩的吻,好想摁头让她们do!!!!”   “wsl,磕cp甜到安详去世,路过的姐妹记得帮我盖上棺材盖。”   ……   百无聊赖的顾良忱刷新了下,跳出了一条最新评论。   拆迁大队长:“催更。”   顾良忱确认了一遍ID,坐直了身,戳进了私信。   正在会议室后排摸鱼的余温沁收到了一条消息。   酌燃:“上班摸鱼,当场抓获。”   余温沁抬眸,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滔滔不绝的分管校长,才敢回复消息。   拆迁大队长:“开会中。”   酌燃:“画的好不好?”   拆迁大队长:“不错,很期待下面的情节。”   酌燃:“你想看什么?”   拆迁大队长:“反攻,大do特do那种。”   酌燃:“……”   余温沁已经能想到顾良忱无语的表情了,唇畔不经意间扬起了笑意。   正失神,坐在她身边的周老师轻咳了声。   余温沁立马敛去了笑意,随便在笔记本上写了几个字。   几分钟后,校长的视线移走了。余温沁瞥了眼手机,看到了顾良忱的最新回复。   酌燃:“你想看的话,这周就安排。”   周老师卖呆时又看到了强压着笑意的余温沁,不禁在心中谴责了下这对酸臭的小情侣。   余温沁的指节仍在翩跹:“今天正好没有晚自习,我们可以五点这块回家。”   酌燃:“我开车去接你下班,然后直接走?”   拆迁大队长:“所以我这会就得收拾好东西。”   酌燃:“大概要带些什么东西?”   拆迁大队长:“三四天的换洗衣物,洗漱用品和护肤品。”   酌燃:“好的,老婆。”   ……   会议漫长得要命,领导们打着官腔说了很多浪费时间的东西。   好不容易熬到了散会,周老师心有余悸地看着余温沁道:“刚刚孙校长正在说开小差的问题,你正好在那傻笑。”   “多谢周老师救命之恩。”余温沁双手合十,作虔诚状道。   “上次我提的建议,你尝试过没?”周老师环顾四周,压低了声音道。   “什么建议?”余温沁一时没记起来。   “咳咳。”周老师眼神躲闪,“就是那个,你问我怎么哄对象的时候……”   “你还说那样不太好的。”   余温沁脑袋嗡了声,记起了周老师那天悄咪咪说出的提议。   “啧。”周老师见她的反应就猜出了结果,“你肯定没试过。”   “马上中秋假期了,你确定不试试?”   “我们都和好了,不要尝试了吧……”余温沁小声道。   “你懂个什么。”周老师凑近了些,“试试更能增进感情。”   什么都不懂的余温沁:“……”   *   放学前的最后十分钟,教室里的学生和办公室的老师都蠢蠢欲动,大家都在期盼放学铃声。   倒计时开始后,每隔半分钟都会有人抬头看墙上的钟。余温沁是个例外,她正看着已经黑屏的手机出神。   距离下班还有三分钟时,余温沁终于摁亮了手机,下了单。   电商客服发来了订单确认消息,余温沁没看,反扣过手机,开始收拾东西。 第73章   上下学时间,陵城一中北门面对的那条道都是限制车辆同行的。顾良忱将车停在了收费停车场,戴上口罩和帽子去接余温沁。   远处人潮汹涌,人头攒动。顾良忱光是看着都觉得心累——她不太想跟除余温沁以外的人“摩肩接踵”。   正当她一筹莫展之际,熟悉的身影从人潮中钻了出来。   余温沁朝她挥了挥手,拎着包,加快了步伐。   顾良忱默契地跨开臂弯,等待着她。   “我忽然记起来猫猫狗狗们也要带过去。”余温沁挽住顾良忱的小臂,微仰首道,“底下十一小长假,带来带去不方便,不如就放在那边由我爸妈照顾一段时间。”   “那还有好多东西没收拾。”顾良忱探出指尖,整理了下她凌乱的发,“这会肯定,没办法出发。”   “明早去吧。”余温沁拉着顾良忱上前,“上午的泡芙哪里买的,想吃。”   顾良忱迈大了步子,忍笑道:“余老师猪瘾犯了吗?”   余温沁对这个评价不是很满意,她瞥了顾良忱一眼:“上午的都被同事拿走了,我一个没尝到。”   “余老师这么凄惨吗?”顾良忱偏首,碰了下她的脑袋,“那我下次买两盒,一盒你分给同事,一盒你自己吃。”   “忱忱大方。”余温沁笑着道。   “不要忘了我的酌燃马甲。”顾良忱淡淡道。   人行道上有穿着陵城一中校服的学生路过,余温沁一秒变脸,用空着的那只手推了推眼镜,又恢复了那副斯文疏离的模样。   顾良忱惊讶于她的变脸速度之快,微微瞠目。   “这么怕学生吗?”顾良忱压低了声音道。   余温沁保持高冷,没有回答。   半分钟后,她们拐入了人烟稀少的路段。余温沁松了口气,将手提包交给了顾良忱,解释道:   “我对面的同事告诉她班上的学生,历史试卷是我出的,结果之前不认识我的学生也认识我了。”   顾良忱看着她愁眉苦脸的模样不忍再笑,只道:“是今早抢你泡芙的那个同事吗?”   余温沁郑重颔首:“就是她,姓周。”   西点店就在不远处,顾良忱牵着余温沁拾级而上。   此刻店里值班的仍然是上午那个店员,她见顾良忱进来,眼睛明显亮了些。   接着她又看到紧紧跟在顾良忱身后的余温沁,眼睛更亮了。   这回是顾良忱拿着托盘余温沁拿着夹子取了。   就和之前那位猫咖店主说的一样,她们只要站在一起就充满了CP感,怎么看怎么像一对。   店员看着余温沁夹起一块蛋糕,用征求意见的目光看了看了眼顾良忱,顾良忱垂眸看着她,就连颔首也充满了宠溺的感觉。   店里的灯光是暖黄色的,从店员立着的位置望去,她们般配得像是国外百合电影宣传海报上走出来的双女主。   “美女和美女果然是最般配的。”社恐店员在心里慨叹。   她们又挑了两个雪媚娘放进托盘,这才来结账。   “要办会员卡,充值……”店员照例询问。   “办一张吧。”余温沁浅笑道,“以后常来。”   顾良忱将托盘放到了收银台上,还没抬首就听到余温沁报了她的电话号码。   顾良忱:?   余温沁对上了她的视线,用口型道:“酌燃。”   顾良忱戳了几下手机,亮出了付款码:“充值一千。”   这家西点店并不知名,店员还是头一次碰到上来就充值四位数的顾客。   她迟疑了片刻,确定顾良忱不是开玩笑后才扫了付款码。   “不用这么多。”余温沁揪了下顾良忱的衣袖。   作为普通工薪阶层,余温沁觉得顾良忱这样有些浪费了。   顾良忱用同样的口型打断了她的顾虑。   “酌燃。”   余温沁:“……”   拎着纸袋出来时,天色已经暗了。   昏黄的路灯亮起了,耳畔是悠远而模糊的车俩鸣笛声,耳畔的发丝被凉风拂起,一切都是那么鲜活。   这样极具生活气息的傍晚,顾良忱已经很久没接触过了。   “走了。”余温沁扣紧了顾良忱的指节。   *   晚间,她们开始收拾东西。   余温沁打开了顾良忱下午收拾好的行李箱,扫了一遍里面的东西。   “你的东西怎么这么少?”余温沁问道。   “这还少?”顾良忱微讶。   “防晒呢,水杯呢,拖鞋呢,漱口杯呢?”余温沁发出一连串反问,顾良忱很快就噤声了。   余温沁一个行李箱没有塞下东西,又找来了可以套在行李箱上的手提包,往里边塞了好些东西。   顾良忱觉得自己干站着显得很没用,于是绕着客厅和厨房寻找可能要用的东西。   宠物用品就那些,余温沁早就收拾完了,只等明天搬进后备箱。   顾良忱又从客厅转到了卧室,打开柜子拉开抽屉搜寻了一遍。   “这个要用吗?”顾良忱举起吹风机。   “不用带。”余温沁偏首道。   “这个要带吗?”顾良忱又举起了卷发棒。   “没有用。”余温沁再次偏首道。   “这个呢?”顾良忱举起了一瓶花露水。   余温沁忍耐了几秒,扶着腰直起身:“最近这个天气还有蚊子吗?”   顾良忱语塞,默默放回了花露水。   视线经过的地方静静躺着一盒指套,顾良忱捏着一角,鼓起勇气再次问道:“这个要带吗?”   余温沁说“不用”已经形成条件反射了,她刚想驳回,却在看到顾良忱手中的东西后顿住了。   捏着指套一角的顾良忱惭愧大于羞赧——她已经做好被余温沁驳回的准备了。   半晌,余温沁道:“给我吧。”   她的耳朵泛着粉,伸出手臂探向了顾良忱。   顾良忱将指套盒子放到了余温沁摊开的掌心,心中升腾起了一丝成就感。   余温沁摸了下脸颊,感受到了指腹灼热的温度。   “不要再找了。”她道,“应该差不多了。”   顾良忱乖巧颔首,绕过床,过来帮余温沁叠衣服。   她盘腿坐在余温沁身侧,将散落的发别到耳畔,露出了白皙乖巧的耳朵。   余温沁是半跪在地毯上的,从她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顾良忱的发旋。   顾良忱正认真叠着衣服,脑袋忽然被人rua了rua,头顶翘起了一根呆毛。   “好乖。”余温沁柔声道,“像只小狗。”   顾良忱抬眸,眼睛里聚着点点光亮:“那我也一定是犬中边牧。”   余温沁抿唇笑:“你那么憨,肯定是犬中哈士奇了。”   顾良忱的脑海里浮现了主任极具智慧的眼神,抗拒道:“哈士奇那么二,跟我哪点像了?”   余温沁摸着下巴道:“二得比较像。”   顾良忱语塞,最终选择不搭理余温沁了。   “好嘛。”余温沁贴着顾良忱坐下,只手揽住她的腰,只手捏着她的脸颊,“我说错了。”   顾良忱随着她的手腕回过首来。   “是萨摩耶。”余温沁和顾良忱的鼻尖只隔了几寸,“你是顾摩耶。”   顾良忱露出欣慰的表情,勉强接受了这个称呼。   收拾整理行李是个很奇怪的活计。它虽然累,却能给人带来奇怪的满足感。   余温沁看着逐渐堆满的行李箱,露出了满意的浅笑。   她和顾良忱合力合上行李箱的刹那,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收工。”余温沁靠着顾良忱,“终于可以睡觉了。”   顾良忱顺势抱住余温沁,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收东西好累啊。”   余温沁的掌心搭在顾良忱的肩膀上,同她隔开些距离:“不过还是挺快乐的,我挺喜欢收纳的。”   “累,死,了。”顾良忱一字一顿道。   余温沁被她架着退到了床边,同她一起倒进了柔软的被褥中。   顾良忱刚好罩住了她。   “重吗?”顾良忱问。   余温沁贴着她的耳畔道:“不重。”   她们都洗完澡不久,用的相同的沐浴露和洗发水。   余温沁轻嗅,吻了吻她藏在乌发下的耳朵。顾良忱学着她,啄了啄她的耳垂。   说不清是谁先开始的,回过神时,她们又唇齿相交了。   余温沁被她吻得喘不上气。   “你不是累了吗?”余吻沁托着她的下颌,眉梢染着春色。   “中午说过的——”顾摩耶巴巴道,“晚上再说……”   余温沁本以为她最近爱上了读恬静的书,丧失了这种世俗的愿望,现在想来,纯属多虑了。   “你这周拒绝了我两次。”余温沁揉顾良忱的脸颊,“我还以为我们要床死了。”   “我怕你精力跟不上。”顾良忱的鼻尖沿着余温沁的鼻梁,一路滑到了下颌处,鼻息在她的耳垂边打转,“前两次你都起不来床。”   她喃喃道:“早上叫你起来,我都心疼。”   余温沁仰首,露出了纤长的鹅颈,指节隐没在顾良忱的发丝中。   “这种事上不用心疼我的。”余温沁道。   顾修勾的顿住了,抬眸看着余温沁,委屈道:“那你还要我念《楞严经》。”   余温沁脸颊微红:“我的意思是要适度,不是不喜欢。”   “真的吗?”顾修勾眨巴眼睛。   “真的。”余温沁郑重道。   吻落了下来,温温柔柔的。鼻息掠过的地方迅速升温,余温沁觉得自己正泡在温水中,被顾良忱的温柔和虔诚一点点吞没,即将陷入欢愉潮迭。   余温沁刚弓起身,顾良忱便坐了起来,指节抵着鼻子呸了好几声。   “怎么了?”余温沁撑身,关切道。   顾良忱皱着眉头痛苦道:“吃了一嘴猫毛。” 第74章   中秋假第一天的早晨,余温沁和顾良忱合力将行李箱搬下楼。   余温沁移车之际,顾良忱又上了趟楼,将两只运输箱提了下来。   猫猫队感知到了铲屎官的幽怨,几天今天出奇的安静。狗狗队也被牵了下来,挨个钻进垫着尿垫的后车座。   顾良忱第三次从楼上下来,身上背着画板,手中提着工具包。   “准备去写生?”余温沁摘下红色的鸭舌帽,整理了下头发。   顾良忱接了她的帽子扣到自己脑袋上:“画风景。”   “我发现你现在出门必戴帽子。”余温沁托腮,“帽子是你的本体之一吗?”   “戴帽子有安全感。”顾良忱将额角的碎发别进帽檐,如实道。   “还有其他东西吗?”她问。   “应该没有了。”余温沁答。   余温沁家临近市郊,距离南锦园大概十五公里,路途通畅时开车要四五十分钟。   顾良忱不敢和两只狗子挨这么久,主动当起了司机,余温沁负责导航。   早上她们躲懒没煮早餐,余温沁翻出昨天买的泡芙,炫了一路。   她投喂完顾良忱才会自己尝,两只狗子看馋了,一左一右巴巴的看着她。   余温沁捻起一块泡芙,停留在半空中,待到两只狗子激动地凑上来,手腕拐了个弯将泡芙送到了顾良忱嘴边。   正在等红绿灯的顾良忱从后视镜里看到了余温沁的小动作,暗自吐槽了句幼稚,然后压着笑,轻轻咬住了泡芙。   “汪呜~”   主任和柴柴齐声斥责这个两个比它们还要狗的主人。   奶油很甜,但一点都不腻,顾良忱很喜欢这个味道.   车上有余温沁和猫猫狗狗,这一路并不无聊。顾良忱许多时候看到了玻璃和后视镜里映出的自己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扬着笑。   道旁的建筑渐矮,绿植也渐渐多了起来。   她打开了窗,凉风灌进来,吹起未扣好的衣袖,露出瓷色的手腕。   远离了市区,空气似乎都清新了许多。   “快到了。”   余温沁不知何时跟主任调了个位置,降低了窗,交着双臂搭载车窗边吹风。   风吹乱了她的发,也吹得她微眯眼睛。   “要拐弯吗?”顾良忱问。   “向左,进小区。”余温沁道。   顾良忱左打方向盘,很顺利地进入了小区大门。   上次来这里还是大三寒假。那时她和余温沁坐在余父车里,紧挨着肩膀偷偷牵手。   小区里变化不大,一切都能寻到过去的影子——两层高的小洋房,各家各户自带一个小院,小院里和院门外还有小花圃,中年人在花圃里养花养草,老人们在花圃里种些蔬菜,看着就很安逸。   “二排。”余温沁的声音顺着风飘到顾良忱耳边,“第六幢。”   汽车稳稳地停在了路边,顾良忱微偏首,看到了正在院中晒太阳的老人。   “姥姥!”余温沁趴在窗边,高兴得像个孩子一样朝外婆招手。   姥姥听到了她的呼喊,惊喜的撑起身,寻声望过来。姥姥的动作十分迟缓,在她站起身前,余温沁已经推开车门奔了出去。   顾良忱跟着她,一手牵着主任和柴柴,一手拎着包下车了。   余温沁之前就说明了情况,因而姥姥和寻声出来的余父余母并不惊讶。   余母很是热情:“这是小顾吧?越来越漂亮了!”   “阿姨好。”顾良忱克制住心底的慌乱,浅笑道,“叔叔好。”   余父站在余母身后,笑得不是很自然。   顾良忱最后看向余温沁的外婆,恭敬道:“姥姥好。”   “姥姥你还记得她吗?”余温沁挽着姥姥的胳膊,“她特别爱吃你做的南瓜饼,前几年寒假陪着我回来的那个。”   姥姥略显浑浊的眼睛清明了些,笑容灿烂:“哦——她是小顾,爱吃南瓜饼的小顾。”   爱吃南瓜饼好像成了余温沁家人对她的刻板印象,顾良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耳朵泛红。   寒暄了片刻,余温沁挽着姥姥,带着顾良忱进门。   余父走了过来,牵走了两只活蹦乱跳的狗子,顾良忱这才得以回车上解救关押在运输箱里的猫猫队。   喵叽们被关久了,刚放出来还有些不适应。茗茗跟着余温沁回家多次,最快适应新环境,开始在花圃里刨土打滚,嚯嚯余母栽的兰草花。   兜兜和转转胆子很小,一直跟在她们身边。   顾良忱想要制止,却被余温沁牵住了衣角:“它扒拉习惯了,我妈不管的。”   她们说话时,姥姥又回到了躺椅边。   余温沁抱着兜兜和转转过去了,将两只橘加白放在姥姥脚边。   “又捡猫了?”姥姥蹙眉道。   余温沁抿唇,向顾良忱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顾良忱会意,解围道:“是我养的猫。”   姥姥面上的皱纹舒展了些:“好胖的猫,平时一定吃的不少。”   “饭量是茗茗的两倍大。”顾良忱道。   余温沁怕姥姥看出破绽,麻溜的将顾良忱拉到她身边:“我去厨房帮我妈打下手,她跟您聊。”   话音落下,余温沁便丢下顾良忱遁逃了。   顾良忱局促地立在姥姥身边,垂着眼眸看着两只猪咪。   “那边有椅子。”姥姥温和的笑着,指了指花圃边。   顾良忱老老实实搬来椅子,坐在姥姥身边。   “今天太阳好。”姥姥靠着躺椅,轻晃了几下,“暖洋洋的,适合晒被子。”   顾良忱不太会说话,只好颔首。   氛围沉寂了下去,周遭似乎只剩下了鸟鸣声。一大一小两只猪咪躺在了姥姥脚边,和她们一起晒起了太阳。   顾良忱鼓起勇气道:“我是学画画的,我给您画肖像吧。”   姥姥笑眯眯地颔了下首。   顾良忱如释重负般站起身,快步走向停车处,寻找绘画工具。   她知道老一辈人都不太喜欢素描画像,特意挑了个装备齐全的颜料包。   见顾良忱过来,姥姥坐直了身,等待她摆好工具。   余父出来时就见到这样一副场景:   顾良忱扎着马步,握着画笔对老太太说着什么。老太太有时候会听不明白她的意思,顾良忱一遍又一遍耐心地解释,直至老太太彻底弄清楚。   画板被顾良忱的身体遮住了,余父探头,很想看清她画到哪了,却不想余温沁突然钻了出来,拍了下他的肩膀。   “爸,妈正叫你呢,你在看什么?”余温沁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到正和姥姥说话的顾良忱。   父女俩都静默了。   良久,余温沁道:“小顾画画很厉害的,我让她给你画一幅?”   余父摸出了根烟,装作满不在意道:“等她画出来再说吧。”   余温沁朝他眨巴了下眼睛,小声道:“我妈那边……”   “我要说了你有这好日子过?”余父叼上烟,掏出打火机。   他刚准备点燃,余母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了:“你们两个在这躲懒,没人帮我择菜,准备下午吃——”   说着余母顿住了。   “你爸在抽烟是不是?”余母紧盯着余温沁。   余温沁干笑着,别在身后的那只手接过了余父偷偷递过来的打火机和香烟包。   余母显然不相信这父女两个,快步上前,翻找余父的口袋。   “没有,真的没有。”余父装无奈,“你闻我身上,一点烟味也没有。”   余母别过脸的刹那,余父朝女儿使了个眼神。   “我们在看……顾良忱画画。”叫了许久的“忱忱”忽然改叫顾良忱全名,余温沁觉着有些拗口。   “小顾是个画家?”余母微讶,凑上前来,和他们一道看顾良忱的背影。   蓦的,余温沁听到了余母的叹息。   “怎么了妈?”余温沁问。   “你看人小顾腿多长。”余母用嫌弃的目光打量着余温沁,“白瞎你喝那么多纯牛奶。”   身高并不矮的余温沁:“……”   “画家好啊。”余母慨叹道,“搞艺术的就是会打扮,干什么都浪漫。”   余温沁:“……”   她说话时余父腹诽了好几句,思考着余母要是知道女儿和小顾的真实关系后,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夸奖小顾。   “唉——”余母叹气道,“不说了,来个人帮我择菜。”   余父揽住余母:“我去!”   檐下安静了下来。   余温沁走近顾良忱,脚步放得很轻——一丝不苟的顾良忱很难见到,余温沁不忍心打断她。   她挽着衣袖,瓷色的手腕在阳光下更显白皙。余温沁的视线从她骨感的指节移到了干净温润的侧颜,喉头微微发紧。   顾良忱正全神贯注地构图,回过神时才注意到身后多了个人,手一抖,黄色的颜料便落在了衣襟上。   “吓死我了。”顾良忱无奈道。   “我怕打扰到顾画家创作。”余温沁的指节刮了下鼻尖,“对不起。”   顾良忱衣服面料比较特殊,沾上的颜料很快就晕染开来,黄色愈来愈显眼。   “小顾衣服上沾颜料了。”姥姥提醒道。   “趁着还没干,换下来洗吧。”余温沁提议道。   顾良忱满怀歉疚道:“我去换个衣服,马上过来。”   转身时,余温沁习惯性的牵住了她的手,带着她到自己的房间。   彼时余父端着菜篮子从厨房出来,远远撞见了她们两个。   “倒真像小两口了。”余父在心中嘀咕。 第75章   余母一直有在整理余温沁的房间。昨天余温沁打电话回家,余母还特地做了通大扫除。   进了房间,余温沁顺手阖上门。   顾良忱还在打量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房间,余温沁就已经从身后拥住了她。   “温温今天怎么这么黏人?”顾良忱的掌心落在她的手腕上,指腹轻轻摩挲。   “不知道。”余温沁的脸颊贴着她的背,她说话时,余温沁能体会到轻微颤动,“你还在画画那会就很想贴贴了——”   “不仅想抱抱,还想亲亲。”   顾良忱对于说叠词的余温沁毫无抵抗力。她转过身来,将黏人的余温沁纳入怀中。   “我转过来了。”顾良忱偏首,展露自己的;脸颊,“可以亲了。”   余温亲松开她的腰,双手捧住她的脸颊,啄了下顾良忱的唇瓣。   鼻息即将远离,顾良忱却托着她的后脖颈,加深了这个清浅的吻。   这个房间承载了她们初次亲昵的记忆,余温沁揪着顾良忱衣服的指尖逐渐泛白,隐秘的刺激感在心间漾开,酥麻感却又催促着她去迎合。   肩膀抵上了门,冰凉的触感拉回了思绪。她们这才从亲昵中抽神,抵着鼻尖说话。   “颜料干了更不好洗了。”余温沁微喘,“先换衣服。”   顾良忱的指腹在她的腰际摩挲,单薄的衣料无法阻隔热意,余温沁忍不住仰首,再次亲吻她的顾良忱。   门没有锁,余温沁只停顿了几秒,便念念不舍地离开了。   “行李箱还在楼下。”顾良忱枕着她的肩膀,“这会下去拿吗?”   “衣柜里有我的衣服。”余温沁松开顾良忱,挽着她的胳膊拉开柜门。   顾良忱定睛,发现了好几件余温沁大学时代穿过的衣服。   “我这人比较恋旧。”余温沁拨着那几件衣服,偏首道,“舍不得丢。”   顾良忱沿着她的指节滑进了衣架间,指尖抵着余温沁的:“那就这件吧。”   “酷盖要转阳光风格了?”余温沁眉眼弯弯,笑意温柔。   “追求少年感。”顾良忱抽出衣服放到身前比划了下,“看着怎么样?”   余温沁负手上下打量着,她沉吟了片刻,整理了衣服领子。   “看着像余温沁。”她道。   顾良忱被她逗笑了:“这就是妻妻相吗?”   余温沁的指节拨着顾良忱的衬衣扣子,轻轻挑开。   白皙的肌肤和漂亮的颈窝露了出来,余温沁的指腹和她的心口贴得极近,顾良忱能感觉到她的温度。   第二粒扣子被挑开时,余温沁看到了她戴着的玉坠。   “之前怎么没有看你戴过?”余温沁问。   顾良忱摘下玉坠,放在掌心:“昨天收拾东西突然翻到了,就戴上了。”   这是一块小巧温润的和田玉平安扣吊坠,仔细瞧还能看清上边的传统祥云纹饰。   “很漂亮。”余温沁道。   顾良忱嘴角噙着笑,拨开了她的发。   指尖触碰到了耳垂,余温沁握住她的腕子,眸中带着疑惑。   “给你戴上。”顾良忱抚着她的下颌。   “我……”余温沁话还未说得出口,顾良忱便用不容置喙的眼神将她堵了回去。   玉坠落到了余温沁颈间,上边还存留着顾良忱的温度。   余温沁抚着,心房被顾良忱的温柔撑大。   顾良忱没有告诉她,这个平安扣是她从小戴到大的,一直到二十岁才摘下。   “扣子还没解完。”顾良忱整理好她的发,垂首,用欠扁的语气道。   余温沁抵着她的下巴将她推远:“忱忱自己没有手吗?”   “手痛。”顾良忱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握画笔握累了。”   余温沁无语凝噎,停顿了片刻,继续帮她解扣子。   顾良忱这些天的锻炼确实是起了效果,她的腰部线条愈发紧致了,马甲线看着就有一种想让人抚摸的冲动。   余温沁在心中默念了几遍经书真言,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想摸就摸。”顾良忱特别大方地张开双臂,“不要墨迹。”   余温沁耳朵泛红,嘴硬道:“你那只眼睛看我想摸?”   顾良忱笃定道:“两只眼睛。”   余温沁:“……”   正腻歪着,房门被扣响了。余温沁瞬间慌神,手忙脚乱地帮顾良忱扣衣扣。   “好了吗?”余温沁局促道。   “好了,你快开门。”顾良忱心脏怦怦跳。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余母探出身:“我来叫你们吃饭,楼下喊了好几声,你们都没人答应。”   心虚的余温沁向前一步,挡住了更心虚的顾良忱:“她衣服溅了颜料,在找衣服换。”   “我听你姥姥说了。”余母温和道,“你们再墨迹,刚浇好的剁椒鱼头就不好吃了。”   “我们马上下去。”余温沁推着妈妈出门,“她比我个子高,我有些衣服她不好穿,要仔细挑挑。”   余母疑惑道:“小顾过来没带衣服吗?”   这个疑问直击要害,能言善辩的余温沁一时语塞。   “行李箱没提上来。”边上的顾良忱弱弱道。   余温沁松了口气,回眸看想顾良忱。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险些吓得魂飞魄散——因为刚刚扣衣扣太过匆忙,余温沁从上边开始,顾良忱从下边开始,两人扣窜了一粒,现在顾良忱的两边领口是不对称的。   余温沁活了二十五年,头一次体会到尴尬到窒息的感觉。恍惚间,她有些明白顾良忱当初被她抓到看视频找画涩图灵感时的感觉了。   窒息,窒息到想要逃离这个星球。   余母最后看了眼余温沁,指着衣柜门道:“下去记得把柜门关上。”   经此一劫的两人彻底蔫巴了。   顾良忱摸着脸颊坐到床边,苦着张脸道:“完了,是不是柜门被踹了。”   余温沁贴着她坐下,小声道:“好尴尬。”   “我觉得阿姨最后一句话说得很有深意。”顾良忱尴尬到两眼泪汪汪的。   “我妈不会互联网冲浪的。”余温沁强打着精神安慰她,“她只是让我记得拉柜门。”   顾良忱捂脸:“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别想那么多了。”余温沁rua着她的脑袋,“先下去吃午饭。”   顾良忱抬眸,委屈巴巴的。   “绝对没事的。”余温沁笃定道。   顾良忱的心弦微微松懈了些:“真的吗?”   “真的。”余温沁装作镇定淡然的模样道。   “先下去吧。”余温沁牵着她。   顾良忱跟在她身后,像极了委屈时的大白。她如果有尾巴的话,此刻一定是耷拉着的。   走下最后一级台阶,三道目光齐齐聚到她们身上。   余温沁硬着头皮上前,和顾良忱坐在一起。   “南瓜饼。”姥姥将碟子推到顾良忱面前,笑容慈祥。   顾良忱低声道谢,在姥姥的注视下夹起一块尝了口,耳朵更红了。   “好吃吧?”姥姥问道。   顾良忱连连颔首,赞道:“很好吃,外边卖的都比不上。”   姥姥笑了,余母也笑着夹着一块剁椒鱼肉到她的碟子里。   “小顾多吃点肉,就当在自己家一样。”余母将余温沁跟前的可乐鸡翅和顾良忱面前的炒生菜对调了下,“来,多动筷子。”   眼巴巴看着可乐鸡翅溜走的余温沁咬了下筷子,看了眼余母。   余母淡漠地掠过了她,又给顾良忱夹了一筷子鸡翅。   余温沁:“……”   在她们看不到的地方,余父暗自啧啧了两声,然后余母就将他跟前的油闷大虾端到了余温沁跟前。   啤酒还没倒完的余父:“……”   正真开动后,席上的氛围很是融洽——这种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饭的氛围顾良忱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了。   “怎么没看到大白?”余温沁拨着碗里的大虾,抬眸道。   “你李叔家也养了只萨摩,它跟去玩了。”余父搁下酒杯道,“你要遛的话我下午把它牵回来。”   ……   午餐过后,余温沁刚推开门,主任便窜了进来,冲着她狂摇尾巴。接着柴柴也跟着窜了进来。两只狗子都脏兮兮的,不知道刚从哪里鬼混回来。   “爸,你把它们放出来的?”余温沁回首道。   余父负着手踱步过来:“在楼房里待久了多憋屈,好不容易能在小院里边撒欢,随它们去吧。”   院门是关着的,狗子和喵叽们撒欢都在在花圃里边。余温沁刚才扫了眼,余母种的辣椒已经被压倒了一大片,最边上的矮小橘子树也被汪汪队合力刨了个底朝天。   余温沁看了眼乱糟糟的小院,又看了眼满不在乎的余父,欲言又止。   她觉得妈妈不会给她爸好果子吃了。   “对了。”余父压低了声音,“我看了小顾画了一半的画,挺不错的。”   余温沁偏首,戳穿了他的心事:“你要我女朋友给你画一幅?”   余父晃身:“知道就好。你记得跟小顾说说。”   “知道了。”余温沁忍笑。   “我傍晚去钓鱼。”余父轻咳了声,“你们两个要去吗?”   “我去问问她。”话音落下,余温沁脚步轻快地绕开了余父,寻顾良忱去了。   彼时顾良忱正弯着腰抱起在土里打滚的茗茗,满面无奈。余温沁撞了下她的肩头,带着茉莉香的乌发掠过她的耳畔。   顾良忱在淡淡的香气中听到了余温沁干净温柔的声线:   “忱忱,我们下午去钓鱼。”   作者有话说:   余母:要记得关柜门。   小余&小顾:柜门飞飞~~~ 第76章   傍晚五点至晚上八点是钓鱼的好时间,用余父的话来说,就是这个时间鱼口好。   初秋季节,天黑的不算早。   下午四点,余父肩扛两根鱼杆,手提饵料盒和网兜,身后跟着红帽子的余温沁和蓝帽子的顾良忱。她们一人提着一个空桶,手上各牵一只狗子,浩浩荡荡地向河畔进发。   邻居们看到了他们,惊奇道:“余老师回来了啊!”   余父笑容骄傲:“她今早刚回来。”   “这位是?”邻居没见过顾良忱。   顾良忱正紧张着,余温沁也在思忖着怎么回答,只听余父道:   “也是我女儿!”   顾良忱握着牵引绳的指尖一紧,抬眸看向余父。   余父中年发福,从顾良忱的视角望去,只能看到他敦厚的背影和憨笑着的侧颜。   余温沁悄悄牵住她,安抚似的捏了捏她的指节。   说不感动是假的。这种被承认被维护的感觉令人心间发烫。   “干女儿啊!”邻居笑道,“真是漂亮又高挑!”   余父没有否认,只是笑呵呵的给她们领路。   河畔在小区后的不远处,周遭散着些自建房。余父挑挑拣拣,最终寻了片空地摆好小马扎,示意她们坐下。   牵引绳被拴在了树干上,两只狗子因为太过激动绕着绕着把牵引绳越绕越短,最后贴脸站在一起,坐都坐不下去了。   余父干脆将它们放开了。   “咬到人就坏了。”余温沁想要制止余父,“跑丢了也不好找。”   “你也太低估狗的智商了。”余父一撒手,狗子便窜了出去,“这边除了钓鱼的就没人来,咬不到人的,不要怕。”   余温沁还有有些担心,她看着两只撒欢的狗子,捏了捏眉心。   “来来来。”余父朝她们招手,“我来教你们怎么装鱼饵。”   余温沁和顾良忱都不太能接受活虫,余父一边叹气一边帮她们装好红虫。   “没什么好怕的,只要装在钩子上就好了。”说着,余父帮她们把钓竿抛远了,指着浮标道,“盯着那个黄球,看到动了就抓紧时间拉上来。”   顾良忱和余温沁齐齐颔首,点头动作都是一致的。   “我去那边儿了。”余父提起一只红筒,不准备打搅小情侣的兴致。   脚踏枯叶的细碎声响渐行渐远了,耳畔偶有混杂着风声的鸟鸣,悠远而又绵长。   周围风景很美,顾良忱环顾四周对余温沁道:“你坐好,我给你拍张照。”   余温沁照做。顾良忱握着手机走走停停,终于找到个能完美彰显余温沁身材的拍摄角度,按下了快门。   “好了!”顾良忱举着手机,邀功献宝似的展示给余温沁看,“拍的不错吧?”   “记得发给我。”余温沁道。   拍完照,顾良忱和余温沁挨着肩膀坐着,相互抵着脑袋,同握一根钓竿。   “刚刚浮标动了吗?”顾良忱问。   “没有吧。”余温沁滑到了顾良忱的肩膀,“你握着这边,我握着好累。”   她懒懒的,和顾良忱说话时,连鼻音都比从前重了几分。   顾良忱握远了些,取代了她的位置。余温沁得寸进尺,干脆就放着一只手搭在顾良忱手腕上,假装在钓鱼。   “懒死了。”顾良忱一边微调姿势让她枕得更舒服,一边道,“自己要出来钓鱼,现在鱼竿都懒得握。”   “这不是有忱忱吗?”余温沁抱着她的胳膊,轻轻晃了晃,“忱忱最近不是在健身?现在正是展示成果的时候。”   顾良忱压着嘴角,美滋滋的把住了掉杆。余温沁在心中暗叹顾修勾好骗,干脆放手让她一个人握着了。   这下整个钓竿都落在顾良忱手中了。   “我爸妈都是喜欢你的。”余温沁凝望着她的侧颜,羽睫打下了一片小巧的阴影,“我妈私下夸了你好久。”   “阿姨夸我什么了?”顾良忱微讶。   “夸你长得好看,子高腿长,会画画,懂浪漫。”余温沁探出指尖,刮着顾良忱的肌肤,“她还把我拉出来和你比较,觉得我白喝了那么多牛奶,把我贬低的一无是处。”   顾良忱忍俊不禁:“阿姨真这么夸我吗?”   “当然。”余温沁捏她的鼻子,“看给你得意的。”   “我以为我不讨喜的。”顾良忱敛眸,好似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余温沁拥住她:“忱忱那么好,怎么会不讨喜呢?”   “我不会说话,很多时候需要别人照顾,我还……”   话音未落,余温沁的指腹抵住了顾良忱的唇瓣,蹙着眉头看着她。   “你觉得我讨喜吗?”余温沁问。   顾良忱点头如捣蒜——在她眼里,余温沁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她永远喜欢余温沁,永远将她放在心里最重要的位置。   “从外在讲,温温整个人都长在了我的审美点上,从内在讲,温温是我见过最温柔的人。”顾良忱头一次觉得自己的词汇如此贫瘠,一时挑不出能形容余温沁完美的词语,“总之温温哪里都比我好,温温值得所有人喜欢。”   余温沁被她夸得脸红。   “那你觉得我这么好的人为什么会喜欢忱忱?”   这个问题把顾良忱难住了,她思忖了许久没得到答案。   “因为忱忱足够优秀,值得我喜欢。”余温沁摩挲着她的下颌线,“我也没有见过忱忱这么好的人。”   “你说着自己不会说话,不会照顾人,但是每次都能替我思考周到。”   余温沁眉眼似乎比秋日午后的阳光还要温柔。   “你会替我挡下飞溅的水渍,会因为我一句话抱回柴柴,会因为我没吃几口饭送甜点,会考虑到我有同事多买一些,也会为了陪着我去接触不愿意接触的陌生人……”   “这一切其实都能概括成一句简短的话:你愿意为了我去改变。”   酸涩感漫了上来,顾良忱抵着余温沁的额头,没有说话。   余温沁浅笑着拥住了她的脖颈,指节隐没在她的发丝间,亲昵了片刻才松开。   “嘘——”余温沁眸色微动。   顾良忱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看到了微动着的浮标:“这么快就咬钩了?”   “拉上来试试?”余温沁看向她。   “拉上来试试。”顾良忱回望余温沁。   掌心覆了上来,两人协力拽着钓竿。   这鱼不小,收杆着实费了一番力气。临岸时,顾良忱屏气凝神,余温沁能感受到她肌肉的紧绷。   “网和桶呢?”顾良忱腕部的经脉清晰可见,“我们把它捞上来。”   余温沁松了鱼竿,火急火燎地拿来网兜,和顾良忱一起靠近杆顶。   网兜挥了下去,兜住了拼命挣扎着的大鱼。长久坐办公室的余温沁有些脱力,她唤着顾良忱的名字求援,顾良忱收好了钓杆覆着余温沁的指节将网兜收起。   肥美的鲤鱼跃了下,在半空中划了个弧线。顾良忱收紧网兜口,指节被磨得泛红。   她连网带鱼丢到红桶中,两人聚在红桶边,看着鱼线发愁——她们俩都不知道怎么拆钩。   “我去喊我爸过来吧。”余温沁道。   顾良忱摇头:“我来吧。”   余父装备整齐,上次来找余温沁就只是为了送自己钓上来的鱼。顾良忱觉得余父一定是非常喜欢垂钓的,这么贸然打断一个人做喜欢的事情不太好。   顾良忱卷起衣袖,张开掌心,缓缓探向活蹦乱跳的肥硕鲤鱼。   余温沁聚精会神地瞧着她。   盯着心上人期待的目光,顾良忱即便不会也得硬着头皮上了。   滑腻且带着坚硬质地的触感让顾良忱心颤了下,鲤鱼摆着尾巴从她的掌心溜了出去,留下淡淡的鱼腥味。   第一次尝试失败了,顾良忱并未灰心。她第二次抓住鱼身,捏住了临近鱼鳍处抓了起来。   鱼饵已经被吃干净了,顾良忱后仰,摸着鱼线将鱼钩扒了出来。   成功了。   自豪感溢上心头,顾良忱还忙着高兴,鱼钩便落到了她的右手边,在动作时划开了她的掌心。   一瞬间的痛感并没有让欣喜的顾良忱觉察,待到余温沁发现时,鱼钩已经在她的掌心划开了一道不算浅的口子,鲜红的血渍渗了出来。   余温沁丢了鱼竿,握着她的手腕查看,顾良忱这才意识到自己掌心有个口子。   “不痛的。”她道。   余温沁抬眸,顾良忱从她的眼睛看到了愧疚和心疼。   “你别动。”余温沁摸出了自己的随身携带的纸巾,小心翼翼的擦拭着血水。   “我自己来就好。”顾良忱道。   余温沁不听,抱着她的手呼了好几下风。   这个反应让顾良忱想起了大人哄跌伤膝盖的小孩,心间漾起了波澜。   “不钓了。”余温沁闷闷道,“我们回家。”   顾良忱垂首,低低道:“才钓了一会,这会还没有六点。”   “回家消毒包扎。”余温沁一直没肯松开顾良忱的手,“然后我要把这条鱼炖了给你补手。”   她们说话时,来看热闹的余父从林子里钻了出来,身后还跟着柴柴和主任。   两只狗子像是在煤窝窝里滚了一圈,脏得不成样子。   余温沁的心情更糟糕了。   “怎么了?”余父问。   他凑近了些,瞧见了顾良忱的掌心。   “顾女婿手伤了。”余温沁鼓气道。 第77章   酒精刺激下的伤口痛感倍增,顾良忱面上没什么表情,倒是余温沁直蹙眉头。   发丝几次落下,心情不算美妙的余温沁摘下手腕上的黑色皮圈,挽起了发。   她一边吹着凉气,一边用棉签轻轻触碰着伤口:“这个力度,疼么?”   “就破了一个小口子。”顾良忱动了动指节,“小伤口而已。你这么嘘寒问暖,我都以为自己是受了很严重的伤。”   那条鲤鱼被红烧了,顾良忱在余温沁的强迫下消灭了两大块肚皮鱼肉。   刚刚在餐桌上,余温沁就差拿勺子喂她吃饭了。   “你伤的是手。”余温沁抬眸,正色道,“还是那么漂亮的右手。”   在余温沁眼中,顾良忱的手是艺术品——指节修长,骨节分明,肌肤白皙温润如美玉。   她的右手可以绘下鲜明的人物,可以记录生活中每一个唯美的画面,可以创造一个鲜活的世界。   更重要的是,顾良忱是她的心上人。她的心上人,即便是指尖破了一个小小的口子,她都会心痛。   她是认真的,正儿八经的表述自己的想法,光顾着盯手心的顾良忱却会错了意。   顾良忱耳朵虽然泛红,道:“没关系啊,还有左手,一样可以用。”   余温沁隐隐觉得这话听起来不太对劲,她看向顾良忱,发现了她耳畔两抹可疑的红,倏的明白过来。   “在想什么呢!”余温沁手下一重。   “嘶——”顾良忱倒吸一口凉气,委屈道,“我也没说错嘛!”   “脑袋里少装些黄色废料。”余温沁的动作温柔了些,“想了也别让我知道。”   顾修勾的隐形尾巴耷拉了下来,乖巧地颔了颔首。   余温沁心软了,上完药后给她顺了顺毛,捧起她的脸颊啄了下。   顾良忱挨了吻,又支棱起来了。   “这边也亲亲。”顾修勾得寸进尺,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余温亲又捧着她左脸颊啄了口。   “还有这里。”顾修勾指着嘴唇。   余温沁松了手,没再搭理她。   “老婆~~”没得逞的顾修勾贴着余温沁撒娇。   余温沁压着嘴角,瞥了她一眼,亲了亲她的唇瓣。   虽然看不到,但余温沁知道顾良忱隐形的修勾尾巴一定摇成了风扇。   “明天就是中秋了。”顾良忱抱住余温沁,“我其实给你爸妈带了礼物,准备明天送给他们。”   “什么礼物?”余温沁的鼻尖沿着顾良忱的侧脸一路滑到唇边。   “你爸爸的是领带,你妈妈的是丝巾。”顾良忱答。   余温沁浅浅的笑了:“他们两个都不是讲究这个的,你买之前应该跟我商量一下的。”   顾良忱呜了声,埋进了余温沁怀里,闷闷道:“我忘了。”   “憨憨。”余温沁rua着她的脑袋,“我爸他就喜欢抽烟和钓鱼,我妈她其实挺爱保养皮肤的。”   “我明白了。”顾良忱抬起狗勾眼,巴巴的看着余温沁,“明天到市区一趟,我到专柜去买护肤品,去专业的钓具店买鱼竿。”   “憨憨不憨了。”余温沁轻笑,“变聪明了。”   “余老师教的好。”顾修勾奉承道。   余温沁确实被她的夸奖哄开心了,眼睛里是藏不住的笑意。   “今天可爱的过分。”余温沁同她贴着脸颊,“忱忱真成忱小狗了。”   顾良忱的鼻尖抵着余温沁心口到脖颈的线条起身,鼻息萦绕在她的耳畔:   “只愿意当温温的小狗。”   热意灼着暴露在外的肌肤,余温沁的心轻颤,搭在膝头的指尖倏的泛了白。   顾良忱冲动之下说出这句话后也有些脸红,她摸了摸脸颊,缩回了原处。   “你刚刚进来锁门了没?”余温沁忽然道。   顾修狗懵懵的:“啊?我锁了,关完门还特地确认了下。”   余温沁勾起了顾良忱的下巴,印下了一个吻,并逐渐加深。   顾良忱后撑着手,向后倒去。   碰到枕头的刹那,顾良忱有意别开了脸,呼吸不稳:   “我还没洗澡。”   只想狠亲她的余温沁顿住了,狠咬了下顾良忱的下唇。   “温温才是小狗。”顾良忱的舌尖抵着痛处,“怎么随便咬人。”   “你脑袋里的黄色废料能不能去一去。”余温沁抵着后牙槽,“我只是想亲亲我老婆。”   见余温沁还要再咬,顾良忱慌忙抿紧嘴唇别过脸。   余温沁咬不成,就用掌心揉她。   “温温谋杀亲妇!”顾良忱含混道。   “谁谋杀?”余温沁的掌心转向她的腰际,挠着她的痒痒窝,“忱忱再说一次?”   顾良忱一向怕痒,笑得喘不上气来。   “余……余温沁谋……”顾良忱断断续续道,“杀……顾良……”   最后那个“忱”字隐没在笑声里。   “我……错了,我错了!”顾良忱弓着背脊讨饶,泪花已经出来了。   余温沁满意收手:“快去洗澡。”   顾良忱顺了顺气,慢吞吞从床上爬起来。   “等等。”余温沁叫住她。   顾良忱条件反射一样捂住自己的腰身,眸中带着惊恐。   “过来。”余温沁朝她招手。   顾良忱迟疑了一会,确定没有危险后才迈步。   余温沁的指尖落在她的嘴角,勾起了她含在嘴角的发丝。   “好了。”她道。   顾良忱松了口气,环着腰身去洗澡。   门被阖上了,余温沁含着笑整理打闹时枕得凌乱的床铺。耳畔仍回荡着她的话:   “只当温温一个人的小狗。”   ——这么幼稚的话,亏得顾良忱说得出口。   正失神,门再一次被打开了。   顾良忱的腕子搭在把手上,苦哈哈道:“我好像忘带睡衣了。”   “你带了什么宽松的衣服吗?”余温沁道,“可以先充当着睡衣。”   “有件大的白衬衣。”顾良忱思忖道,“包里好像还有条宽松的热裤。”   贴身衣物和睡衣余温沁单独收了个小包放进了盥洗间,其他衣服都在房间的行李箱里。   顾良忱的东西放得比较散乱,需要好好找一找。   “我去找。”余温沁道,“你先去洗澡。”   顾良忱颔首,重新阖上房门。   余温沁拿取衣服的动作十分轻柔,她尽力避免着弄乱叠放整齐的东西。   正翻找着,门再一次被推开了。   “篮子里摆着的都是你用的盥洗用品吗?”顾良忱局促道。   余温沁回首:“楼上的卫生间只有我们在用,我爸妈和姥姥用的楼下的,所有东西你都可以用。”   顾良忱再次颔首,阖上了门。   余温沁揉了揉太阳穴,保持着方才的姿势没有动作,她隐隐觉得顾良忱还会回来。   果不其然,半分钟后顾良忱再次推开了房门。   余温沁:“……”   “我穿你的拖鞋吗?”顾修勾探出脑袋。   “你的拖鞋我给你放在柜子旁边了。”余温沁在心中叹气。   顾修狗第三次颔首,满意的离开了。   收拾出顾良忱充当睡衣的衣物,余温沁将它们搭在小臂上,推门去了盥洗间。   彼时顾良忱已经褪去了衣物拉上了磨砂玻璃门,立在了花洒下。   门被反锁着,余温沁打不开。   隔着厚重玻璃门传来的声音闷闷的,顾良忱洗一会听一会,终于觉察出了不对劲。   她裹上浴巾趿上拖鞋去开门,只手拢着的发滴着水,在地上落下一圈水渍。   余温沁将衣物递了进来,刚好瞥见顾良忱的锁骨。   “你的手不要沾水。”余温沁推开些门,叮嘱道。   “有点冷。”顾良忱小声道。   余温沁干脆侧身进来,关上了门。   她看到了顾良忱被水泡的发白的手,痛心疾首道:“这样不疼吗?”   “还好。”被逮住的顾修狗弱弱道。   余温沁抽了张盥洗台上的洗脸巾,吸着顾良忱掌心的水。   小小的空间里氤氲着大片水雾,墙上的镜子完全被蒙住了,只能映出模糊的人影。   “把这个戴上。”将特意放在台面上的医用一次性手套递给顾良忱。   顾良忱挽着发不太好松手,余温沁干脆让她摊开掌心,一点一点的将医用手套戴上了。   “快回去。”余温沁道。   顾良忱平日脑袋里装着废物颜料,此刻却脸红得厉害。   她顶着余温沁的目光,拉上磨砂玻璃门后才摘了浴巾递出来。   余温沁走近了,也看清了些映在磨砂玻璃上的人影。   相较于从前,顾良忱的身材玲珑了许多。模糊而妙曼的身体线条在她脑海里久久不得消散,湿润的指节触碰到她的指尖时,余温沁心尖一颤。   “我走了。”她敛眸道。   顾良忱不知说了些什么,余温沁脑袋乱成了浆糊,没有听清。   *   顾良忱觉得今天给余温沁添了很多麻烦,特地吹完了头发才回房间。   余家人的作息一直很好,他们坚持过了十点就熄灯睡觉。顾良忱从盥洗间出来时候,整个家里都静悄悄的。   “吱呀——”   带着眼镜看书的余温沁抬起眼眸,看到了穿着宽松白衬衣和热裤的顾良忱。   衬衣衣摆很长,堪堪遮住了顾良忱的腿根。露出的一小截热裤,不细看甚至看不出来。   余温沁呼吸微滞,盥洗间看到的妙曼线条再次在脑海里浮现——谁能想象到想到衬衣遮盖下的身段会如此玲珑有致。   “忱忱。”她喃喃道。   顾良忱听到了她在轻唤,很快坐到了她身侧。   “怎么啦,温温?”顾良忱沾染了水汽的眼眸聚着点点光亮,目光澄澈而温和。   落在腰间的指腹是灼热的,逐渐升腾的温度勾起了蒙尘已久的记忆。   恍惚间,余温沁的身影和四年前的重叠了。   顾良忱记起了那个声调隐忍而鼻息放纵,周遭沉寂而心跳喧腾的夜晚。   砰砰作响的心跳声清晰可闻。   “忱忱。”   余温沁的很轻很轻的唤着她。顾良忱从这声轻似呢喃的呼唤中感知到了几分蛊惑的意味。   指腹的温度和加速的心跳都在催促她作出反应。   顾良忱喉头微动,鼻息即将相融之际,耳畔忽然有道声音在提醒她:   这是余温沁家。   一个过道的间隔即是余父余母的房间。   顾良忱睫毛颤动,低低道:“我手上有伤。”   余温沁抵着她的鼻尖:“你不是说左手也可以?”   若有若无的试探将心弦绷到了紧致,指腹的摩挲所带来的温度根本浇不灭升腾的欲望之火。   这一刻,连亲吻都成了隔靴搔痒。   理智的防线到底是没崩塌。肩背靠上枕头时,顾良忱道:“叔叔阿姨……”   余温沁的指节抵住了她的唇瓣:“我房间隔音好。”   她的指节已经挑开了顾良忱的衬衣衣扣,沿着漂亮的弧度下滑。   “温温。”顾良忱喉头发紧,“你前几天才说我要清心寡欲,有空多读恬静的书。”   余温沁的动作并未停止:“你都清心寡欲多久了?”   她忙里偷闲,细数了下顾良忱最近拒绝她的次数。   指尖被人握住了,顾良忱借着身高优势,趁着余温沁失神和她颠倒了个位置,将她彻底纳入怀里。   她用了巧劲,余温沁挣扎不开。   在这个地方,顾良忱真的不敢再造次了。   她很害怕自己给余温沁的家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好了,好好睡觉。”顾良忱埋首在她的脖间,“不准再乱动了。”   余温沁偏首,乌发凌乱,目光幽幽。   顾良忱阖眸,眼不见为净。   “第四次了。”余温沁有点小难过。   顾良忱睁眼,额角蹭了蹭她的后脖颈。   “下次一定。”她道。   “你每次都骗人。”余温沁听了她的话,更委屈了。   温柔的吻印在了她的发间,顾良忱安抚着余温沁的情绪,掌心的力度松了些。   “这是在……”   话音未落,余温沁早就转过身,圈住了她的脖颈,用亲吻结束了她剩下的话。   余温沁倾身过去,胳膊肘抵着顾良忱的关节处,彻底占据了上风。 第78章   中秋前的夜晚,月色疏朗。天际不再漆黑,灰濛中倒显出些透亮。   今天很适合赏月,但顾良忱和余温沁错过了。   这个夜晚于她们而言是压抑的,汗淋淋的。   顾良忱因为隐忍,额角蒙上了薄汗,所有的低吟都隐没在了灼热的吻和急促的喘息声中。   放纵完的后果就是,她们一大早都没能起来床。   拥有良好作息习惯的余家人七点半准时聚在了餐桌,除了余温沁和顾良忱。   “年轻人就是爱睡懒觉。”余父啜了口余母自己磨的豆浆,“不过也挺不容易的,平时工作忙,根本睡不成懒觉。”   姥姥和余母显然是认可这个说法的,都默契的没去叫她们。   日照三杆时,余母看接近饭点了,不得不上楼叫她们起床。   扣门声响起,顾良忱最先睁开眼睛,轻拍余温沁的肩膀:“十点了,要起床了。”   余温沁闭着眼睛,动都没动:“妈,我们不吃午饭了,太困了。”   听到了女儿的回应,余母果真不再敲门了。   顾良忱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撑起些身:“再睡不太好了吧?”   余温沁有气无力地拉下顾良忱,低低道:“没事的,放宽心。”   昨晚明明是顾良忱当了枕头公主,但此刻余温沁却虚得像是自己躺0了。   “怎么,余猛1这会知道困了?”顾良忱拨开余温沁散落在脸颊的发,“昨晚不是精力充沛?”   “睡觉不积极——”困倦的余温沁说半句停半句,“思想有问题。”   顾良忱重新侧躺下,捏上了余温沁的脸颊。   余温沁被迫睁开眼睛,委屈的看着她。   “昨天是你非要……”说着顾良忱顿住了,“我提心吊胆,都没睡好觉。”   “安啦。”余温沁投怀送抱,脸颊蹭着顾良忱的颈窝,指节点着她的下巴。   “不过说起来,我有进步没有?”她轻声道。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顾良忱故意阖上眼睛,不搭理她。   余温沁等待了半分钟都没听到顾良忱的回答,下手重了些。   顾良忱被她捏成了嘟嘟唇,无奈睁眼。   “有进步,好多了。”为了表现出诚恳,末了她还添了个词,“温温未来可期。”   余温沁觉得昨晚没完全发挥出来,忍不住红着脸颊道:“真的吗?”   顾良忱回了她个幽深含蓄的眼神,具体什么意思由余温沁意会。   “体验感真的那么差吗?”   顿了片刻,余温沁仰高了脑袋,巴巴看着顾良忱。   顾良忱敛眸,脑海里涌入了昨晚的画面,耳根灼烧了起来——其实余温沁除了体力差些,其他都还好。   那种隐秘的刺激感是无法言说的。许多时候,顾良忱觉得自己是雷雨下的独行者,砸在身上的雨点和割裂天空的闪电都能带来快意。   她隐忍到觉察出窒息感,即将溺死在余温沁的温柔里。   “忱忱?”余温沁喃喃道。   顾良忱回过神,抿了下唇道:“我刚刚开玩笑的。”   她抚着余温沁的发,凝望了片刻,附在她的耳边,用轻到只有她们能听到的声音道:   “体验感好不好,你从我的反应就能看出来了。”   余温沁被她的鼻息烫了下,满意地埋回了她的怀抱。   “再睡一会。”她道,“十一点起床。”   顾良忱啄了啄她的额角,轻轻应了声。   *   中途闹铃响了遍,睡得迷迷糊糊的余温沁直接摁没了。   结果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十二点。   睡得昏天黑地的余温沁和顾良忱谁也起不来。   稍存的理智催促余温沁睁眼,她挣扎着探出被子,露出自己的半张脸。   正午时分温度上来了,被子里也暖烘烘的,身侧还躺着自己心爱的顾修勾,余温沁真心不舍得起床了。   “该起了,不然就来不及买东西了。”余温沁声音哑哑的,“忱忱。”   “忱忱……”余温沁凑近了她。   顾良忱整个人都躲进了被子里,余温沁叫了好几声,她只发出了一声闷哼。   “我起不来了。”顾良忱的鼻音很重,“我想睡觉。”   余温沁好不容易支起些身,听了她的话又倒了回去。   “都怪你。”捂着被子的顾良忱声音闷闷的,“余温沁必须要带我起床。”   虽是狠话,但这场面毫无威慑力。   余温沁将顾良忱扒拉出被子,牵着她的手带着她起身。   “忱忱要配合点。”她的视线掠过顾良忱脖颈间的印子,帮她整理好衬衣领口。   昨天做到了很晚,她们强打着精神清理了下床面,换了一身衣物。此刻,顾良忱身上穿的就是余温沁衣柜里最大的一件衬衣。   坐起身后,顾良忱靠着枕头揉眉心,好久都没缓过来。   余温沁也有些晕眩,休息了片刻才坐到床边。   “这会几点?”清醒了的顾良忱望着余温沁的背影。   “十二点了。”余温沁答。   顾良忱加快了换衣速度,动作比余温沁麻利多了。   “我先去洗漱。”顾良忱绕过余温沁,脚步稳健。   扶着老腰的余温沁一时看呆了,在心中赞叹健身的力量。   顾良忱在她之前下了楼,行至最后一节台阶时顿住了——她忽然有些害怕和余父撞见。   只是,顾良忱这人一向是怕什么来什么。   抬眸之际,她忽然看到了端着大闸蟹路过的余父。   四目相对,氛围一时尴尬。   “爸。”余温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中午好。”   余父刚说她两句,谴责下她的懒惰,可话到了嘴边又顾念上了顾良忱,最终只是朝余温沁干瞪了下眼睛。   余温沁挽上了顾良忱,同她一道下了楼梯。   “大闸蟹是给我们留的吗?”余温沁眨巴了下眼睛。   “你妈特地给你们两个留的,我拿去热给你们吃。”余父叹了口气,“吃之前先喝点热汤垫一下。”   余温沁点头如捣蒜,几乎和茗茗一样乖巧。   顾良忱怔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余温沁轻推她的腰际,示意她赶快往客厅走。   昨天画到一半的半身像还搁在原处,顾良忱行至窗台边,看到了檐下的姥姥。   “我先画肖像。”顾良忱回首道,“两点半我们出发。”   余温沁颔了下首。   她撑着窗台,凝望着窗外的风景。   顾良忱的同姥姥低低说了句什么,姥姥倏的笑了,同她耳语了几句。   余温沁看着顾良忱露出浅浅的笑意,睫毛轻颤。   今天的阳光格外明媚,顾良忱的瞳孔被映成了清透的琥珀色。她微仰首,侧颜似乎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棕色,显出些茸茸的质感。   心情美妙起来,玻璃上映出余温沁温柔的笑意。   沉浸在绘画世界里的顾良忱整个人似乎都发散着光辉,这是发自内心热爱的人才会拥有的。   她就这般凝望了许久,直至余父打断。   “你去叫小顾过来吃饭。”余父道,“吃完再画。”   余温沁摇头:“等等吧,她进状态了,这会打断不太好。”   余父没再过多言语,转了两圈就离开了。   阳光太暖和了,姥姥很快就感到了倦意,渐渐入眠。   顾良忱的画笔没有停顿过,颜料碟从一开始的“泾渭分明”变成了现在的“浑然一体”。   再次搁下画笔,肖像已经完成了大半。   隔着窗户,余温沁正招呼着她过来。   银耳羹还是温的,顾良忱喝了几口,唇边就多出了一个挖满蟹膏的匙子。   “尝尝。”余温沁的眼眸里藏着期待,“我没加醋。”   顾良忱抿了满满一勺鲜美的蟹膏,味蕾绽开。   “刚剥好的。”余温沁将堆满蟹肉的瓷碗推过去,“加了一点点醋。”   满满一勺蟹肉入口,顾良忱心底泛起了幸福的泡泡。   余母端着刚热好的稀粥过来时,刚好看到了窗边的她们。这一幕和谐得过分,恍惚间,余母生出种她们是一对的错觉。   “喝点粥垫垫。”余母踟蹰了片刻才打断她们。   顾良忱抬眸,余温沁回首,齐齐看向余母。   “你们聊。”余母笑着道。   晚辈们的低语声渐渐消散了,从客厅出来的余母碰上了正在折腾大白的余父。   她阖上门,坐到余父身边,惆怅道:“要是小顾是个男孩就好了,跟闺女多般配。”   “闺女已经多久没动静了,愁死人了。”   余父抚着大白的手一顿,有意道:“女孩也不错啊,就当有两个闺女了。”   余母微讶:“两个闺女?”   “不是你说闺女多好嘛!”余父放下大白的爪子,拍了拍手,偏首看向余母,“生沁沁那会,你天天在家烧香祈祷是个闺女,我妈多说了句‘喜欢吃酸生儿子’你都要生气来着!”   “我有吗?”余母嘴硬。   余父呵呵一笑:“你还说男孩爱闹腾不顾家,女儿是小棉袄,是送给妈妈的礼物。”   ……   下午两点多,顾良忱和余温沁借口东西落在南锦园了驱车回市区。   这回是余温沁开车顾良忱坐副驾驶。   路上顾良忱发了条市郊湖畔的风景图到微博上,没配任何文字。   她懒得看评论,靠着座椅闭目养神。   车辆驶过这条道第二个红绿灯时,余文沁的手机铃声响起了。   “快递外卖。”顾良忱念出了号码归属地下的自动识别。   “你接。”余温沁一时没想起来自己买了什么,下意识道。   顾良忱接通了电话,手机那端传来了快递员的声音:   “王建国,你的快递到了,我给你放在南锦园的菜鸟驿站了。”   “好的,谢谢。”顾良忱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忍笑道。   她挂断了电话,对余温沁道:“王建国女士,你的快递到了。”   余温沁抿了下唇,面不改色道:“我这是保护个人隐私。”   话音落下,余温沁打着方向盘的指节发紧——她想起来这是哪里来的快递了。 第79章   余温沁略感烦躁,等红绿灯时指节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方向盘。   顾良忱看出了她的凝重,关切道:“怎么了?”   “没什么。”余温沁没回首,依旧紧盯着路况。   临近南锦园时,顾良忱叫住了她:“快递要去取吗?”   余温沁思忖了片刻道:“买完东西回头来取吧,正好还要给猫猫狗狗们带多点粮过去,可以把快递放回家。”   她怕快递取上后,顾良忱顺手给她拆了包装纸露出里边的东西。   顾良忱敛眸看着手机,没觉察出丝毫不妥。   “你昨晚更新动态了?”她问。   刚刚刷新了下界面,顾良忱看到了余温沁凌晨两点多发布的微博。   那个点顾良忱清理完身体应该已经累到昏睡过去,余温沁揽着她的肩膀浏览了些推送消息才睡觉。   “一组照片。”余温沁翻下遮光板,“发完就睡了。”   指节滑动,顾良忱一张一张地翻看着照片——河畔边满身泥泞的主任,笑容幸福的柴柴,花圃里打滚打成一道残影的茗茗,躺在姥姥怀里呼呼大睡的茗茗,蹦得老高扑小虫的兜兜,和邻居家萨摩耶打成一团的大白……   九宫格正中央是两道影子,顾良忱看得出来,那时檐下静坐的姥姥和手执画笔的她。   心蓦的暖了暖,她看向余温沁的目光更加柔和了。   顾良忱忽然道:“我可以发你垂钓的照片吗,只有背影那种。”   道路两侧是枝枝蔓蔓的梧桐大道,阳光从点点罅隙中流溢。   迎着阳光的余温沁侧脸干净而温和,顾良忱光是看着她,都会觉得心脏一阵温热——这么好的人,是属于她的。   “你发吧。”余温沁淡淡道。   顾良忱拨开了那张相片,设置成了屏幕壁纸。她没选任何滤镜,自然明媚的阳光足以衬出余温沁的气质了。   *   逛完几家店铺,买下想要的东西后,顾良忱在余温沁取快递时匆匆浏览了下微博评论。   点赞回复第一:“这是陵城市郊的济川湖吗?隔壁拆迁大队长好像也去了!”   “这个红帽子跟之前拍到的视频里是同款吧?字母都一样!”   “确认过眼神,这波可以磕【黄豆头推眼镜jpg.】”   “没人关注到这个背影和构图相当漂亮吗?酌鸽摄影也是一把好手。”   “光是看背影就知道是个大镁铝斯哈斯哈斯哈”   “终于有个全身照片了,之前至多露手。反复观看,裤衩飞飞【黄豆头流口水jpg.】”   “老婆今天更新咩!!!”   “钓到鱼了吗doge”   ……   顾良忱挑了关于钓鱼的那条评论回复了下。   酌燃V:“一条肥硕的鲤鱼,红烧了【图片】”   “走吧。”余温沁出来时,顾良忱正垂着眼眸看手机。   “回家搬粮。”顾良忱抬眸道。   “怎么看着这么开心?”余温沁习惯性的牵上顾良忱的手。   顾良忱将评论展示给余温沁看:“这届网友都是福尔摩斯吗?”   余温沁的关注点显然和顾良忱不一致,她瞥了顾良忱一眼,幽幽道:   “她们叫你老婆诶。”   顾良忱微怔:“就是叫叫而已,我是她们得不到的人。”   余温沁挨着她的肩膀,一枚一枚地收紧指节,微仰首,语调略显傲娇:   “是我的人。”   余温沁这个飞醋吃得太可爱了些,顾良忱亲了下她的手背:“我是温温的老婆,官方戳章认证的。”   许是自己也感到了幼稚,余温沁轻笑着枕了下顾良忱的肩,同她贴得极近。   家里两天没住人了,室内内没一点生气。   余温沁将快递搁在房间里,取了顾良忱的睡衣,然后给花花草草喷了点水。   顾良忱一手提着猫粮,一手提着狗粮,怀里还抱着一大桶冻干,冻干盖子上还放着好几个罐头。   “这么多够吃一个月了。”余温沁从她手中接了部分东西,“你这是养猪吗?”   “胖一点可爱。”顾良忱面不改色道。   “我觉得你微博可以换个名字了。”余温沁沉吟道。   “什么?”顾良忱的眼眸亮了些。   “顾氏养猪户。”余温沁一字一顿道。   顾良忱忍俊不禁:“这个名字不错,上了车我就改。”   余温沁没当真,只是牵过她的右手查看伤势。   “结疤了。”顾良忱摊开掌心,“马上就要好了。”   余温沁的指腹轻轻摩挲过疤痕两侧,确定无虞后给她换了两张新的防水创口贴。   她们一道将东西提下楼,一道阖上后备箱。顾良忱比她先坐进车里,余温沁打开车门时,顾良忱刚好摁熄手机。   回去时是顾良忱开的车,余温沁负责休息。   下午行车分外静谧,再次经过那条林荫道,车里播《Mystery of love》。   这个旋律很适宜穿过流淌着阳光的道路,一切都是那么静谧,耳畔只有掠过林梢前来拥抱她们的风声。   她们的发丝被吹乱了,衣服被吹皱了,心情却是愉悦的。   临近五点,余温沁和顾良忱到家了。   猫猫队和汪汪队簇拥提着粮和冻干的她们回家。   余父搭了把手,低低道:“这是养猪啊。”   抱着钓竿的余温沁和被茗茗缠着的顾良忱同时顿住了动作轻笑了起来。   “笑什么?”余父好奇道。   她们没解释。余温沁将鱼竿交给了爸爸:“这是小顾送你的。”   余父搁下东西,不知所措地擦了下手:“给我的啊?”   顾良忱比余父还要局促:“是送给叔叔的中秋礼物。”   “谢谢,谢谢。”余父接过了,爱不释手道,“小顾这几天手好点了吗?”   “好多了。”顾良忱红着耳朵道,“谢谢叔叔关心。”   余温沁收拾好猫猫狗狗的用品,拉着顾良忱到边上说话。   “我妈那边你最好自己去送。”余温沁叮嘱道,“她知道你不善言辞,你不要管自己说了什么,只要能让她看到诚意就行。”   顾良忱点头如捣蒜,表示自己听明白了。   在厨房门口踟蹰了大半天,顾良忱才在余温沁的鼓励下迈出了第一步。   余母正在做桂花糕,见到顾良忱忙招呼她过来:“小顾呀,来尝尝阿姨做的桂花糕怎么样!”   顾良忱从碟子里取出一块,尝了一口。甘甜在味蕾上绽开,软糯的口感让顾良忱忍不住又咬了一口。   “好吃吗?”余母笑着道。   “好吃。”顾良忱颔首道,“终于知道温温做饭为什么也那么好吃了。”   “沁沁也爱吃,这碟你们端去吃吧。”余母将碟子交给她,“不过不要吃多,晚餐还没吃呢。”   顾良忱静默了几秒,鼓起勇气将整套护肤品递了过去。   “阿姨中秋快乐。”她的耳朵更红了。   “这是?”余母微讶,“送我的?”   “是的。”顾良忱笑声道,“大三过来住了那么久也没给您和叔叔带礼物,挺不好意思的。”   余母叹气道:“太客气了。你和沁沁那么好,那么照顾沁沁,过来住一段日子又怎么了?”   顾良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静静听着余母说话。   余母越说她越脸红,平日里明明是余温沁照顾她更多一些,到了余母这里倒成了她照顾余温沁了。   “厨房油烟大,你先和沁沁去吃桂花糕吧。等会记得回来吃晚餐。”余母笑着叮嘱道。   ……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余父将小桌搬到了院子里,陆陆续续端上了月饼和一些果蔬。   余温沁端着一碗糖水过去,顾良忱跟在她身后。   “这是?”她问。   “敬月光用的糖水。”余温沁托起了瓷碗,小声道,“小时候姥姥经常让我喝这个,据说这个专治小孩尿床。”   “真的吗?”顾良忱凝望着瓷碗。   余温沁莞尔:“怎么会是真的?要不你喝点试试?”   顾良忱没出声,她觉得余温沁可以喝点试试。她怕余温沁又说她满脑子废料,最终选择缄口不言。   这些习俗顾良忱没见过,她满目都是新奇,孩提般打量着周遭。   袅袅青烟飘向了半空,慢慢消散开来。顾良忱顺着一丝烟火仰首,看到了白如玉盘的明月。   一阵风过,院外树影婆娑,堆积的落叶拥挤着发出沙沙的声响。   许是有人借着中秋佳节办喜事,耳畔偶有隐约的鞭炮声,远处有绽放的烟花。   余父敬好月光就回去捯饬新钓竿了,余温沁帮着收拾东西。小院里又只剩下了她一人。   檐下,姥姥的躺椅还在。顾良忱借坐了片刻,耳畔是客厅内传来的中秋晚会直播的声音,偶尔还夹杂着余父和姥姥低低的笑声,鼻间是拢着桂花味道的饭菜香味。   茗茗不知从哪里跑了过来,跳上了顾良忱的膝头,喵呜了几声,拼命蹭着她的掌心。   今夜,再亮的星辰都比不上皎洁的月亮。   顾良忱澄澈的眼眸里漾出了点点寒星,那是缩小版的月亮。   她还是头一次明白“今夜的月色真美”这句话的含义——美的不仅是月色,更有心情。   片刻后,余温沁放轻了脚步过来,悄悄来到她的身后。   顾良忱早就能分辨她的脚步声了,因而没有回首。   微凉且带着桂花味道的吻印在了耳畔,顾良忱眼睫轻颤。   “去吃晚饭了。”余温沁贴着她的脸颊道。   她方才推门出来,看到了顾良忱清寂抚猫的身影,心尖微痛。没有多想就凑近了亲吻了她一下。   顾良忱握住余温沁的指尖,靠进她的怀里,余温沁顺势揽住她。   “怎么了?”余温沁的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   “没什么。”顾良忱扣紧她的指节,浅笑着偏首道,“还想温温再亲一次。” 第80章   中秋假进入了尾声,余温沁和顾良忱在假期最后一天的上午回了南锦园。   她们回来后的头一件事就是洗衣服和被单。   成年这么久了,余温沁实在不好意思再让余母帮忙洗衣服。假期头一天的脏衣服她和顾良忱一道洗了,第二天因为睡过头了,脏衣服全都塞在了储物袋里。   顾良忱将行李箱推回房间,看到了余温沁昨天取的快递。   灰黑色的运输包装袋很脏,顾良忱捏着一角探出脑袋:   “温温,这个快递你还没拆。”   正向洗衣机塞着衣服的余温沁闻声快步走来,火急火燎地夺下了顾良忱手中的快递袋。   顾良忱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小声道:“这个是不是不可以碰?”   余温沁将快递袋别在身后,深呼吸平静情绪:“没……这袋子太脏了,我拿去拆了。”   她没撒过什么谎,慌张的表情根本藏不住。顾良忱虽然疑惑,但没有再询问什么。   余温沁松了口气,默默捏着包装袋回了盥洗间。   为了以防万一,余温沁特地反锁了盥洗室的门,再三确认后才鼓起勇气拆开了快递袋。   里边的包装是透明的,一打眼余温沁的指尖就开始发烫了。   这睡衣的布料实在太少了些,拿出去当比基尼或者连体泳衣穿都可以。   买这种睡衣是周老师建议的,当时周老师甚至出了个更馊的主意,她甚至建议余温沁直接买情那个趣内什么衣。   余温沁光是听了脸颊都有些发烫,周老师见她这个反应,向她灌输了一通不算保守的观念,一度让余温沁怀疑自己是不是古板老朽过头了。   她踟蹰了许久才鼓起勇气下单了这件睡衣,可真正拿到手却不太敢穿了。   镜子里映出了余温沁沾染桃红的双颊,她掬了喷冷水拍了拍,强迫自己镇静下来。   她将这件睡衣装在盆里泡了水,推到了半悬空式的盥洗台下,独自在盥洗间待到了洗衣机甩干净衣服才出门。   晾完衣服再回来,房间里的顾良忱已经靠着枕头睡着了,余温沁轻手轻脚地靠过去,给她搭上了薄被。   顾良忱是敏感肌,昨天亲昵留下的印记还没完全消退。余温沁的指腹轻轻抚过,从床头的抽屉里翻出了芦荟胶,给顾良忱涂抹了层。   芦荟胶凉凉的,顾良忱眉心微动,好似下一秒就要醒来。余温沁抵着她的额角,安抚道:“马上就涂好了,不要乱动。”   睡梦中的顾修勾还是那样听余温沁的话,余温沁不过低语几句,她果真不再动作了。   余温沁收好东西,再次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带上了房门。   不情不愿地清洗完睡衣,余温沁打算抓住假期的尾巴剪出这几天的生活点滴,放个短视频到微博。   短短五六分钟的视频剪起来其实要花费一两个小时甚至更久的时间。   余温沁除了要衔接起转场镜头,还要选择恰当音乐和特效烘托氛围,有时候也要选点网络热梗素材运用进解说词中。   等到剪完发布,余温沁已经处于两眼发花,脑瓜子嗡嗡作响,下一秒就要倒下的状态了。   忙完这一切,余温沁窝在沙发刷了会微博。   大眼仔刚打开,一波艾特消息提醒就蹦了出来,最初几秒余温沁以为自己的手机卡了,摁熄了屏幕又打开。这几天她都没怎么关注自己的评论区,没有注意到最近发生了什么。   刚更新的短视频已经有点赞和评论了,余温沁戳进了最新提醒,看到了这样一条评论:   “这个多次出现的蓝帽子就是酌燃老师咩?”   余温沁微讶,想不通这个关注者是从哪里将她们联系在一起的——整个视频的主角都是猫猫狗狗,极少见到什么人影。   她蹙着眉头重新看了遍视频,专盯评论区所说的蓝帽子。   评论区说的不错,这个蓝帽子确实出现了多次。   顾良忱因为腿长,和她同行时总会比她快一点。余温沁拍摄时为了稳住镜头总会刻意慢些,有时候顾良忱就会探首过来,看看她在发什么呆。   这些时刻都被录进了视频,剪辑时习以为常的余温沁没觉察出异常,拿着放大镜磕CP的福尔摩斯们却早早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余温沁戳回了消息提醒区,继续浏览。   这么多艾特,她越看越不对劲,最后循着提醒戳进了顾良忱的微博,看到了那组照片。   初初,余温沁还没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颇有兴致地按照时间倒序翻着评论区。   “这波我先磕为敬。”   “看了评论区,我只是来催个更,没想到被塞了一嘴狗粮【泪目】”   “氛围都到这里了,茗妈再不来就不礼貌了【狗头】”   “家人们改名了改名了改名了!!!!”   看到这条评论后,余温沁微微蹙眉,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她退出评论区,滑到了博主资料卡。   原本熟悉的“酌燃V”已经被“顾氏养居户V”取代了。   顾良忱的头像是她很喜欢的一副油画,整个画面色调异常清冷。一句话简介上只挂了“绘手”两个字,连标点都不带多的。   这样冷峻的风格配上了这样一个满满沙雕风的昵称,余温沁怎么看怎么违和。   她握着手机回到房间时,顾良忱还未睡醒。余温沁躺在她身侧,指节点着她的下巴。   午觉睡太久不好,余温沁决心把她叫醒。   顾良忱显然没睡够,翻了个身嗅着余温沁的味道熟稔地埋进她的怀里。   “忱忱。”余温沁往后退了些,想让出顾良忱的脑袋。   “困。”顾良忱迷迷糊糊道。   “会越睡越困的。”余温沁的掌心托着顾良忱的脸颊,“你快睡一下午了,快醒醒。”   顾良忱被余温沁托得仰高了脑袋,眼睛却还是紧紧阖着的。   “忱忱。”余温沁一声接着一声,“忱忱……”   顾良忱终究是睁开了眼睛,表情懵懵的:   “怎么了,温温?”   “起床!”余温沁捏她的耳垂,装作凶巴巴的模样。   毕竟是亲老婆,余温沁没下得去死手,顾良忱没觉察出痛感,反而毫无顾忌地窝回了她的怀里,揽住了她的腰。   余温沁:“……”   “顾良忱。”余温沁忍耐了片刻她的蹭蹭,出声道。   “在。”被点名的顾良忱抬眸。   “你的午餐吃过了吗?你的健身kpi完成了吗?你的更新赶完了吗?”余温沁发出一连串灵魂质问,直接将刚睡醒的顾良忱问懵了。   “没……”懵懵的顾修勾怯生生道。   “那还不抓紧时间?”   “我这就起!”   ……   顾良忱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丝毫找不到刚才蔫巴巴的模样。睡太久了脑壳有点痛,顾良忱站起身时眼前黑了那么一瞬,踉跄了几步坐在了飘窗边上。   太阳已经西沉了,地平线上是一层红色的云霞。顾良沉觉得这一幕很美,很想画下来。   “你的微博新昵称我看到了。”余温沁立在她身侧,垂眸道,“还是‘酌燃’更好听。”   “可我觉得‘养居专业户’也不错。”顾良忱靠在余温沁腰际,仰首道。   “不符合忱忱一直以来的高贵冷艳的气质。”余温沁的腕子搭在她的肩上,笑意温柔。   “可我本来就不高冷啊。”顾良忱下巴点着余温沁的腰,眸中映着她的影子。   余温沁怕痒,往后缩了些:“不知道酌燃是你马甲的时候,我以为对面是个冷漠御姐,不近人情那种。”   “那我就把昵称改回去,一句话简介改成‘养居专业户’。”顾良忱道,“这样可以吗?”   “随……随便你。”余温沁被她点着痒痒肌,说话都不利索了。   顾良忱有意捉弄她,彻底将她圈住了。   “温温怕痒呀~”顾良忱的尾音拉的很长,带着几分调笑的意味。   余温沁看着她因藏着笑意而闪着点点光泽的眼眸,心道不好。   她向后退却,小腿撞在了床上。顾良忱顺势压住她,毫不客气地挠她痒痒。   “忱……忱忱,好痒……”余温沁仰着脖颈,笑得有些呼吸不畅。   “忱忱是谁?”顾良忱俯身过去,指尖的动作轻柔了些。   “老婆,忱忱是温温老婆!”余温沁为了避免接下来的迫害,讨饶道。   洗雪了前耻,顾良忱满意起身,拉着余温沁起床。   太阳已经落下了,暮色四合,窗外偶有归鸟划过。   折腾了这么久,也该思考思考晚上吃什么了。   余温沁在厨房忙碌,顾良忱便去阳台收衣服。   在一众长袖长裤中,挂在最边角的那件衣物最为显眼。   顾良忱揉了揉眼睛,觉得自己看花了眼——这样的衣服怎么会在余温沁家出现?   她拍了拍脸颊,从左至右,按照顺序取下衣物。   收到那一件时,顾良忱犹豫再三,最终挑下了它带出了房间。   大堆衣物被堆放在了沙发上,顾良忱单独拿着那一件去了厨房。   彼时余温沁用砂锅熬汤,顾良忱的脚步声响起时,她还没意识等待她的将是什么。   “温温。”顾良忱出声道。   余温沁回首,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件暴露的睡衣。   呼吸凝滞了,耳根升腾起了羞臊的温度。   她推着顾良忱出了厨房,来到了开着一组装饰灯的客厅。   光线有点暗,顾良忱的神情湮没在昏暗里,看不大清。   联想起余温沁白日的反应,顾良忱道:“这就是那件你想藏起来的快递吗?”   余温沁轻不可闻的嗯了声。   顾良忱的语调略显低哑。她凝望着羞赧的余温沁道:   “穿给我看。” 第81章   多说“春雨润物细无声”,然而顾良忱却觉得秋雨也是润物细无声的。   傍晚落下的秋雨绵密声轻,只有真的出门探寻才能感受到落雨的真切。   顾良忱立在屋檐边,探出指尖被点点雨滴润湿。   许是巧合,顾良忱才过来,雨就变大了。她微仰着首,透过濛濛的烟雨看到天际隐隐绰绰的白。   暗夜放大了所有的感官,周遭没有灯光,她的心弦绷到了极致,因为紧张,心跳声愈发蓬勃。   掌心贴着的防水创口贴在指节蜷缩时十分碍事,被雨点打湿后愈显湿滑。顾良忱干脆撕下它们丢到地上,丝毫不顾已经结痂的伤口会怎样。   她想去寻找余温沁,却发现自己无法看清她的身影。   余温沁的声音很是渺远,她侧耳,只能听到几声轻似呢喃的呼唤。   她寻了许久的顾良忱都不见踪影,周围又那么黑,余温沁快急哭了。   顾良忱在黑暗中摸索前行,不知过了多久才找到了余温沁,扣住了她的指节。   她终于寻到余温沁了,能看清她的身影了。   余温沁因为紧张,呼吸变得很是急促,她几乎是哽咽着道:“哪去了?”   顾良忱拥住了她,枕在她的肩侧,边亲吻边安慰道:“不哭了,我在呢,我在呢。”   余温沁揪着她的衣领,指甲几乎要嵌入她的背脊。她难受极了,弓着腰身抱着顾良忱,压抑着哭声。   她哭红了鼻子,抽抽搭搭地同顾良忱隔开些距离,肿着眼睛瓮声瓮气道:“我让你慢一点,等等我,你就是不听……”   轻颤着的尾音勾得顾良忱的心一阵发软。她不住地亲吻余温沁的泪痕,一遍又一遍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的错,我的错。”   余温沁不接受她的道歉,耍着小脾气咬她的肩膀。隔着层单薄的衣料,根本挡不住阵阵痛意。   雨还在落,顾良忱的衣角都被洇湿了。她勾着余温沁的腰回到檐下,仍在喃喃致歉。   借着雾蒙蒙的月色,顾良忱的指尖拨开余温沁被打湿的发,亲吻她的鼻尖。   “别感冒了。”顾良忱敛着眼眸低低道,“去冲个热水澡吧。”   淋了雨,除了紧紧相贴的地方,身上的肌肤湿冷得打紧,一不小心就容易打颤。   难过的余温沁虽然身上黏腻,但并不准备作答。顾良忱干脆抱起了她,带着她回家。   盥洗间内,橘黄色的灯光下是满室氤氲着的水汽,热腾腾的,取代了冰凉的触感。   今天的顾修勾好不听话,她说什么都不听,还把她一个人丢下。   余温沁还在流泪,眼尾红红的。淋了雨,她的喉咙有些痛,说话也有些发哑。   指节湮没在顾良忱的乌发中,指尖在不知不觉中泛了白。   顾良忱再次听到了余温沁的哭声,露出一双狗勾眼,轻声问道:“是不是真的要感冒了?”   裹着白色浴巾只露出额前一点发丝的余温沁只是摇头,泪汪汪道:“好累,想睡觉。”   顾良忱帮她擦干了发,同她一道回了房间。   翌日,余温沁果真感冒了。   天虽然放晴了,可寒意还是从窗间细微的缝隙钻了进来——房间比从前冷了好几个度。   顾良忱用余温沁的口吻发信息请假,陈述了一通淋雨感冒的原委。   下午有课,余温沁休息不了。和顾良忱在家窝到了中午,她才起床换衣。   今天是顾良忱负责晒被洗衣,余温沁裹着她的长款风衣,啜着她泡的蜂蜜水,坐在阳台边晒太阳。   顾良忱将晾床单的架子移动到了边上,生怕遮了她的太阳。   “到点了,我要去上班了。”余温沁仰首道。   “我开车送你过去。”顾良忱迈着轻快的步子出去,提上了余温沁的公文包。   坐在车内,疲惫的余温沁仍在补觉。顾良忱到了地点才叫醒她。   “又要一下午见不到老婆了。”黏人的顾修勾巴巴的看着余温沁。   交着双臂裹着风衣的余温沁冷漠的应了声,准备推门下车。   顾良忱解开安全带,飞快倾身过去,勾住了她的衣角。   “做什么?”余温沁装傻。   顾修勾不说话,只是巴巴的看着她,目光澄澈明净。   余温沁受不住了,压着笑意啄了她一下。   “我走了。”她道。   余温沁进了校门再回首,顾良忱的车依旧停在原处。   *   下午第一节 就是余温沁的课,她办公室取书,没多久就去了教室。   今天这节课主要是期初试卷评讲,余温沁先讲了半节课的简答题,等到喉咙哑得说话都难受时让学生讲选择。   选择题基本上摸准知识点就没什么问题了。订正选择题是她这周布置下去的作业,她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检查了一番作业完成情况。   回到办公室,周老师见她神色恹恹的忍不住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余温沁啜了口温水,揉着太阳穴道:“感冒了。”   “怪不得穿这么厚。”周老师叹道,“吃药了吗?”   余温沁颔首,翻开了摊在桌上的历史试卷——假期这三天她按照年级组的安排,布置了三套试卷。   作业多这件事于老师和学生而言都是痛苦的——学生得写完,老师得批改完。   “你今天怎么这么清闲?”余温沁看着对面摸鱼的周老师,忍不住道。   “作业我批了一份,其他是他们互批的。批完把不会的反馈给我就好了。”周老师道,“你也可以试试。”   余温沁摇头:“我怕他们不敢把错的题目报上来。”   不了解作业情况于余温沁而言是不可忍受的。她上学那会有老师用这个方法批作业,经常是胆大的学生连简单的题目都报上来,胆小的什么也不敢问,最后的作业效果都不算好。   周老师赞叹了两声:“你这太认真了,估计要带回家批了。”   *   余温沁批卷子那会,顾良忱正在工作室赶稿。   她画着画着就想摸鱼了,干脆停笔,摸了一张余温沁垂钓背影的草图。   不得不说顾良忱画自己想画的东西速度不是一般快,质量也不是一般高。   她打开相册,放大了那天拍摄的照片,想要好好琢磨一下上色问题。余温沁的消息也在此刻发了过来。   温温老婆:“晚上有个会议,估计六点才能下班。”   顾良忱蹙眉,回复道:“晚餐我来准备,你想吃些什么?”   温温老婆:“不要太油腻就好。”   顾良忱抱着抱枕走在隔壁的空房间,趴在了床上:“收到【茗茗立正jpg.】”   温温老婆:“这个表情包不错,偷了。以后多做几个发过来。”   顾良忱:“收到!【茗茗抱胳膊贴贴jpg.】   余温沁没再回复,估计是忙去了。   顾良忱翻了个身,以更舒服的姿势趴在床上,戳进了微博修改昵称。   她还记着余温沁让她改昵称和一句话简介的叮嘱。   既然老婆让她高冷,那她就一定会坚定维持这个高冷的人设。   刚输入一行小字,顾良忱忽感手指一阵抽痛。   她活动了下指节,休息了一会再打字,没见一点好转。   老婆不在家,没人给顾修勾呼呼。顾良忱委屈巴巴的戳到了和余温沁的聊天界面,忍痛打字:   “今天手指好痛【茗茗落泪jpg.】”   忙碌中的余温沁没有回复她,顾修勾更委屈了。她有时候真想把余温沁捞回来当个全职宠物博主。   猫猫队和汪汪队都在余父余母家,顾良忱环顾四周,只觉清清冷冷惨惨戚戚。   手机嗡了一声,顾良忱麻利的翻身去看,结果屏幕上只是微博消息推送。   她呜汪一声倒在枕头边,心情低落。如果可以,顾良忱真的希望这会有个人一闷棍敲婚她,等到余温沁回来她才清醒过来。   “距离温温老婆下班还有两小时零七分钟。”顾良忱自言自语道,“撑过去就好了。”   *   好不容易熬到五点半,顾良忱早早换好衣服出了门。   天色已经发暗了,过了学生放晚学就餐的点,陵城一中北门那条街冷冷清清的,空旷又寂寥。   她在坐在车内,眺望车外的景色,看着形形色色的人经过,身影被昏黄的路灯模糊成动态的线条。   不知过了多久,余温沁立着风衣领子从学校出来,笑着和门卫打了声招呼。   已成望妻石的顾良忱满血复活,麻利地推开车门朝余温沁招手。   她们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车内比外边要暖和得多。顾良忱牵住余温沁,替她暖手。   “还没到十月呢,怎么就这么冷了。”余温沁瑟缩进风衣里,小声道。   顾良忱的掌心暖暖的,她覆着余温沁的手背,将温度传递给她。   “还好。”顾良忱望着她泛红的指尖,“你可能刚从会议室出来,那边人多,自然暖和。”   余温沁跟随着她的目光看着她们相交的指节,温声低语道:“手指还疼吗?”   顾良忱抬眸,下午的委屈感涌上心头。   她半真半假道:“疼,疼到不能握笔。”   余温沁握住她的指节带近了揉:“这样好点了吗?”   顾良忱压着嘴角的笑意道:“温温亲亲就好了。” 第82章   余温沁拇指和食指指腹夹着她的中指轻轻摩挲,顾良忱大部分指节都落入了她温暖的掌心。   “这样好点了吗?”余温沁轻声问。   “温温亲亲就好多了。”顾修勾撒娇。   渴盼的眼眸闪烁着点点光亮,余温沁很快就败下阵来,轻啄她的指节。   唇瓣触感极其温和,分开时温度被抽走了,顾良忱念念不舍的收回右手,发动了汽车。   余温沁靠着窗,抬眸看着变换的风景。   风衣领口被她整理回了原处,黑色的高领打底衫也遮不住临近下颌处的吻痕。   顾良忱昨天实在闹到太晚了,直至今天下午,余温沁眼尾的嫣红都未完全消散。   窗上映出余温沁的恬淡的眉眼,光与影交替着落在她的面颊与肩上。   她看到了互相搀扶着前行的年迈夫妻,花白的发被风吹起,笑容却是温暖的。   余温沁偏首去看顾良忱,目光柔和。   “国庆假要出去玩吗?”   顾良忱的指节微顿:“去哪里?”   余温沁思忖了下,也没产生什么想法。   刚刚看到那对年迈的老夫妻,余温沁联想到了她和顾良忱年老后的生活——她们年迈后是不是也会像这样步履蹒跚,相互依偎着踽踽前行?   “一起变老”这句话说起来真是又甜蜜又心酸。   “你先开车,回家再说。”余温沁道。   话音落下,顾良忱安静了几分钟出声道:“要不回去看看?”   这里的“回去”是指她们一起读书的城市。   顾良忱想和她一起重走那些熟悉的地方——需要早起占座的图书馆,散落着点点阳光的林荫道,转角处的老旧花店,常去的小餐馆和那些合影过的地标建筑。   余温沁明白她的意思,欣然同意了。   *   今晚有一场直播,余温沁要直播做完最后几个猫毛钥匙扣,然后分好类别寄给一直支持她的粉丝。   直播前,顾良忱和余温沁为了以防万一戴好了口罩和帽子,挑选了个不容易露脸的位置拍摄。   刚开始是背影。顾良忱身着灰色的卫衣,余温沁身着白色的卫衣,都是黑色的裤子。她们两个盘腿坐在毛毯上,膝挨膝,红蓝配的帽子怎么看怎么有CP感。   第一条弹幕蹦了出来:“自古红蓝出CP,不是百合就是基”   磕CP的基调奠定后,更多的弹幕蜂拥而至。   “草,点开直播间就被塞了一嘴狗粮!”   “什么叫氛围感啊,现在就是啊啊啊啊啊”   “这个蓝帽子是酌燃太太吧?”   “这个氛围,以后就不是萌宠区和绘画区博主了,以后就是秀恩爱区博主了”   ……   弹幕正讨论得热火朝天,镜头忽然移动了。   直播时很少说话的顾良忱头一次主动和屏幕对面的网友交流。   “茗妈说直播开始了。”顾良忱握着手机缓缓向余温沁所在的方向移动,“感觉一直拍背影不好,让我往这边挪点。”   顾良忱的声线偏冷,用姬圈的话来说就是很御。放置支架的时候顾良忱半身出镜,漂亮的手指也被拍了进去。   弹幕区又嚎称一片: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天菜啊天菜,姐姐啊啊啊啊啊斯哈斯哈斯哈”   “呜呜呜呜呜,姐姐超市我!!!!”   “酌燃太太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想看正脸,光从这个身段就能看出来是美女了”   “鸽子更新更新更新更新,你卡车已经卡了两个星期了!”   “单身狗吃粮视角(T)女友视角(F)”   “这个手!!!怎么这么piu亮!!!”   ……   忙着拍摄余温沁制作钥匙扣的顾良忱看不到苦茶子乱飞的弹幕,她专注地挑选着视角,让余温沁更好的展示她的美颜。   余温沁似乎是遇上了一点困难,回拢猫毛时总是失败。顾良忱望着很是焦急。   “温……”说着,她顿住了,匆忙改口道,“茗妈好想遇到了点困难,我去帮她把这个钥匙扣整理完。”   弹幕区注意到了这个细节:   “酌鸽刚刚是想说‘温温’对不对!!!”   “楼上的,你没有幻听,肯定是温温”   “KSWLKSWLKSWL,怎么能这么甜!!”   “今天的直播充满了恋爱的酸臭味,以及我浑身散发出的柠檬味呜呜呜”   “终于同框了,露出满意的姨母笑”   手机被搁在了支架上,顾良忱重新出现在镜头里。   她在余温沁身侧坐下,掌心落在了余温沁的手背上,指节抵着指尖,两双漂亮的手展现在了镜头里。   “这里要往左边戳一点,塞紧了。”顾良忱的语调温和了好些,“看清楚了吗?”   “你这样会显得我很笨。”余温沁打趣道,“我一定要自己解决这个问题。”   顾良忱垂着首,肩头比余温沁略高些。余温沁仰着首,黑色的卫衣将纤长的鹅颈衬托得愈发白皙。   这波不知不觉间流露出的恩爱有些秀过头了,余温沁脖颈间那颗已有些发紫的吻痕露了出来。   这偏爱和细节处的甜蜜来的十分明显,屏幕前的CP党当场被甜阵亡了。   弹幕区炸开了锅:   “草,我看见了什么,呜呜呜茗妈脖子上的是草莓吧?”   “临近下颌那块的那个,我是不会相信那时蚊虫咬的”   “上面的,都快十月了,哪里来的蚊子?自信一点,就是酌鸽子种的草莓!”   “我像是走在街上被人莫名踢了一脚的狗【单身狗抱膝流泪jpg.】”   “救命啊,好想好想摁头让她们亲”   “我想摁头让她们do(幽幽)”   “加入摁头小分队”   “+1”   “+2”   “多秀点,我爱看”   ……   彼时,忙于制作钥匙扣的余温沁和顾良忱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真正相爱的情侣总会在不经意间流出几个习惯性的小动作。   余温沁开心时,只要顾良忱在身边,总会不自觉地想她怀里靠。   顾良忱谴责她把猫咪扎得向兔子,余温沁笑着靠上了她的肩膀,下意识蹭了几下。   被老婆靠习惯了的顾良忱探出掌心摸了摸余温沁的脑袋,眼眸要多宠溺有多宠溺,嘴角的笑意也没淡去过。   “有点口渴。”余温沁道。   “我去倒水,你要吃水果吗,我顺便切点。”顾良忱敛眸道。   “戴着口罩呢。”余温沁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顾良忱回来后,握着玻璃杯主动喂了余温沁一口水,然后立在她以为摄像头拍不到的地方就着这个杯子啜了一口水。   直播观看人数从一开始的小几万,渐渐发展成了大几万,隐隐有突破十万的态势。   慕名前来吃狗粮的网友们半分钟就能刷新一波弹幕。   “甜死我算了。”   “完了,这波酌燃谈上恋爱了,更新就更别想了。”   “姐妹们想开点,以后可以让茗妈催更了。老婆的话酌鸽子能不听吗?”   “想不开啊,这两只都是鸽子,鸽子配鸽子,妻妻一起咕咕吗?”   “呜呜呜呜呜,CP我得磕,漫画我也想看”   “动了,这波是茗妈拿的手机吗?”   “酌燃在做钥匙扣,特写手了!”   “我敲这个尊的是梦中情手,想被这双手超市【捂脸,逃】”   “楼上的裤子飞到我脸上了”   “注意影响,注意影响!不准随地乱丢苦茶子和裤子,会绊倒人的!”   握着手机的余温沁看着不断更新的弹幕,耳根发热。   她避开了顾良忱的脸和肩膀,专心致志地拍摄她灵巧的双手。   离得太近,很快有人发现了顾良忱掌心的伤口。   “《战损版酌燃劳斯》”   “劳斯的手怎么伤了,好心疼呜呜呜”   “右手伤了说不定不能当猛1了,上面站酌温的姐妹注意了,很有可能是温酌哦~”   眼见弹幕向不可描述的方向发展而去,余温沁忙出声转移话题:“忱忱手上的伤是钓鱼的时候被鱼钩划到的,快要好了。”   这简单的一句话其实蕴藏了很多信息点。   譬如,余温沁对于顾良忱的称呼是“忱忱”。   譬如,她们上次一起钓了鱼。   譬如,余温沁知道顾良忱掌心的伤快要好了。   于是乎,弹幕字里行间飞着的都是苦茶子,闪烁的都是让余温沁面红耳赤的讨论。   好不容易熬过了这场直播,余温沁脱了力般捂着脸倒进顾良忱的怀里。   “怎么了?”不明所以的顾良忱一如既往的懵。   “你回看弹幕。”余温沁翻了个身,趴在她的膝边,只露出了个乖巧的后脑勺。   顾良忱整理好她的发,按照她说的浏览了一遍,面色倒还算自如。   “没什么大事的。”顾良忱摘下蓝色的鸭舌帽,俯身安慰道,“最多我1你0的身份暴露了。”   余温沁嘤咛了身,觉得更丢人了。   “她们为什么那么笃定?”余温沁猫咪似的仰首看着顾良忱,眼底闪着温润的光泽。   “你觉得呢?”顾良忱刮着她的鼻梁,明知故问。   余温沁不说话了,想要撑起身,让自己看着更有气势一点。   “你不是说还有试卷要改吗?今天还改吗?”顾良忱低低问道。   “好累,不想改了。”余温沁道。   “我可以帮你改个选择题。”顾良忱揉着她的发。   “不要,你要帮我改一套。”余温沁仰高了脑袋,“那么多字,我看着眼睛泛花。”   语调软糯的余温沁傲娇起来看着也像是撒娇,顾良忱的心间像是有猫爪在挠,很快就答应了。   等到试卷拿到手,余温沁架起眼镜认真批改时,顾良忱的心更痒了——禁欲系的温温老师看起来更好欺负了。   批改了几份后,顾良忱终于巴巴的凑上前来,窝在了余温沁的怀里。   余温沁看着怀里的修勾脑袋,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图。   “你是泰迪吗?”余温沁哭笑不得道。   “我是温温的萨摩耶。”顾良忱理直气壮道。   说着,顾良忱的指尖便顺着余温沁的身体线条慢慢上移,很快就到达了想要到达的位置。   余温沁呼吸微滞,低低道:   “打住,你的手指不痛了?”   顾修勾摇头:“温温亲完就不痛了。”   余温沁的太阳穴欢快地跳了几下,忍耐了片刻,捉出了顾良忱捣乱的指节。   “温温……”   顾修勾的手被丢出来后,那双狗勾眼就更显委屈了。   余温沁扬着下巴,傲娇的模样像极了抓到逗猫棒的茗茗。   “改卷子。”她一字一顿道。   “老婆~~”   顾修勾眨巴了下眼睛,开始撒娇了。   “不行。”傲娇的余猫猫别过脑袋,十分干脆地拒绝了,“卷子不改完别想睡觉。”   此话一出,焦躁的顾修勾险些呜汪一声哭出来。   “我改。”   顾修勾勾着余猫猫的小拇指,轻晃,“可是今天太晚了,我业务又不熟悉,真要改完得到一两点了。”   余温沁微垂猫猫眼,终究是心软了。   “那就改一半吧。”她道。 第83章   不批不知道,一批吓一跳。   读初高中的时候,顾良忱都是假期末尾补作业。秉承着能不写就不写,能鬼混绝不认真的原则,用一支笔一个晚上创造一个奇迹。   这会她的批改着一份又一份小奇迹,感到了深深的绝望——鬼画符般的字迹,乱七八糟的语言叙述,抄串了的答案……   统一道简答题,共计六十多份,顾良忱改完后觉得整个人都升华了。   她抬眸看了眼笔耕不辍的余温沁,敬佩感油然而生。   “不头晕吗?”顾良忱趴回枕头,仰头看着余温沁。   余温沁将散落的发别到耳畔,眨了下眼睛:“还好,该多了就习惯了。”   “真的不会暴躁吗?”顾良忱往她身侧挪了挪,差一点点就要钻进余温沁的怀里了。   属于余温沁的粘人顾修够上线了。她扒拉下余温沁的小臂,非要枕着她躺着。   余温沁往被子里挪了些,移开了撑着的小桌。   “我差不多改完一半了。”顾良忱道,“可以睡觉了吗?”   “快睡吧。”余温沁俯身啄了下她的额角,刚别好的发落在了顾良忱的脸颊上,“我再改几份就好了。”   余温沁说的每句关乎“很快结束”的话都是骗人的,就跟顾良忱在床上安慰她“快要结束”了一样。   顾良忱从学生时代就发现余温沁的这个说话习惯,到现在已经完全不信她的话了。   她撑起身来,钻到了余温沁的怀里,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小桌直接塌了大半,险些落到地上。余温沁忙着去扶桌子,反而让顾良忱钻了空子。   小桌放到床边时,顾良忱已经彻底落在了她的怀抱里,下巴抵着她的颈窝。   这么大一只顾修勾落在怀里,余温沁有些难以动弹了。   “卷子急着要吗?”顾良忱问道。   余温沁思忖了片刻,认真规划了下教学进度:“明天应该讲第一份,还有时间改剩下的。”   “那就是不急咯?”顾良忱的双臂撑在她身侧,往上移了些。   自从上次被说穿内,衣睡觉不健康以后,顾良忱就放弃了刚纠正的习惯,怎么舒服怎么来了。   躺着的余温沁很轻易的感知到了温软的触碰,肌肤相接处渐渐升温。   顾良忱摘掉了她的眼镜搁在了床头,旋即以一个单手壁咚的姿态,将余温沁禁锢住。   “太累了,今天不想做。”余温沁束手就擒。   “我知道。”顾良忱抵近了些,“我只是想要个亲亲。”   “那你松手。”余温沁后缩了些,面上写满了不想相信。   顾修勾有些受伤:“在你眼里,你的老婆就是这样不讲信用的人吗?”   余温沁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温声道:“忱忱知道的,我对你的鼻息比较敏感。”   眼见余温沁上钩了,顾良忱继续发挥自己的表演技能:“温温骗人——”   “下意识的反应总是最真实的。”她顿了顿道,“温温就是不相信忱忱。”   “你最近逐渐从萨摩耶进化成了泰迪。”余温沁忍受着她可怜兮兮的眼神,艰难道,“我很难不多想。”   顾良忱不说话,只是静静的凝望着她。   余温沁同她对视了片刻,内疚道:“我要怎么弥补。”   顾摩耶的隐形尾巴瞬间支棱:“温温主动沁我五分钟。”   余温沁的吻温柔的落了下来,从眉心开始,虔诚的吻到鼻尖,将淡淡的茉莉花清香涂满触及的肌肤。   她的吻是内敛克制的,和性格一样,很像夏季傍晚掠过林梢的微风,温和且舒适。   快到唇瓣时,顾良忱迎了上去。   绵长的的亲昵里,她们听到了彼此的心跳声。   分开时,余温沁颤着睫毛,眼眸蒙上了层朦胧的雾气。顾良忱望着她,想起了林间的小鹿。   她的指腹轻抚着余温沁的脸颊,轻声道:   “我好爱温温。”   她的话似在一泓溪水里丢下了碎石。余温沁的眼眸明亮了些,薄雾散去后,露出了澄澈见底的溪面。   这样的反应令顾良忱很是欢愉,她重复呢喃道:   “我好爱温温。”   同喜欢的人对视时爱意是藏不住的。   顾良忱从不吝啬表达自己对余温沁的爱意,她的眼眸,她的鼻息,她的唇瓣,她的心跳都是对于这份情感的诉说——因为太喜欢了,总想贴近了吻,指腹总是眷恋着她的温度,总会在每个亲昵的时候心跳加速。   余温沁虽然在人际交往上比顾良忱外放得多,但她在感情上,很多时候都是克制着的。   心底在回应,嘴上却哑火了。   顾良忱了解她。   她只是恋恋不舍的啄了几下余温沁的眉心,回到了原位。   灯熄了,房间里安静的只剩下了心跳声。   侧躺着的顾良忱觉察到了余温沁的接近。   余温沁从背后拥抱住了她,她们肩膀相抵,默契的扣住了指节。   黑暗中,顾良忱翻过身,将她彻底纳入怀中。   良久,埋首在她脖颈间的余温沁用很轻很轻的声音道:   “我也好爱忱忱。”   *   陵城一中最近在筹办七十周年校庆,昨天余温沁开会时就被通知了要穿正装。   做完忙着批改试卷和贴贴,余温沁还没来得及熨烫挂在衣柜许久的小西服套装。   顾良忱昨晚听她提了一嘴,一直记挂着这件事,因而起了个大早来帮余温沁熨烫西服。   她蹑手蹑脚地起身,一寸一寸地推开柜门,生怕打扰到熟睡中的余温沁。   回503取来挂烫机后,顾良忱打量着眼前的纯黑色的女式西服套装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她托腮思忖,脑袋空空,左思右想了大半天才意识到缺了什么,第二次回503取东西。   六点五十,闹铃准时响起。   余温沁在氤氲着水蒸气的温暖房间里醒来。她揉了揉眼睛,靠着枕头看顾良忱忙碌。   “再睡一会没问题的。”顾良忱逆着清晨的光线,回首道。   “不困了。”余温沁揉着凌乱的发,“倒是你,起这么早干什么?”   顾良忱坐到她身侧:“你有丝巾吗?”   余温沁还没完全清醒,脑袋还有些懵:“要丝巾做什么?”   “你光穿着白衬衣就好了?”顾良忱拨开她嘴角含着的发。   “一直都是这样的。”余温沁道,“我觉得真的戴了丝巾反而像是销售。”   顾良忱被她的形容逗笑了:“傻瓜,要看气质的。”   余温沁只抓住了“傻瓜”两个字,果断道:“忱忱一大早就说我笨。”   昨晚是她幼稚,今早是余温沁幼稚。   “恋爱使人降智”这个说法顾良忱是切身领会到了,不过她更愿意称之为“恋爱使人体验童趣”。   “我说的‘傻瓜’,又没说‘笨瓜’。”她耐心解释道。   困倦的余温沁阖眸,依偎在顾良忱的怀里,枕着她的肩膀:“那忱忱就是‘呆瓜’。”   顾良忱懒得更没睡醒的余温沁争辩谁是呆瓜的问题。她望着余温沁的发旋,很是心疼——没睡醒就要去上班着实是件痛苦的事情。   “上班好辛苦。”她喃喃道。   “没办法,谁让我是社畜呢。”余温沁道。   “好了,窗帘拉好。”余温沁艰难的离开老婆的肩膀,“我要起床了。”   顾良忱探手,拉紧了窗帘。   “我的衬衣呢?”余温沁问。   “抬手。”顾良忱的手腕抵着她的肩膀,“容我来帮余老师更衣。”   余温沁浅笑:“我还没懒到那个程度。”   顾良忱没抬眸,兀自解着她的睡衣扣子:“谁说的,我起码帮你洗过两次澡,换过四五次衣服了。”   热意烘了上来,余温沁一大早就闹了个红脸:“那是情况特殊,我实在没有力气了。”   调戏成功,顾良忱忍笑道:“也对。”   光洁的肩头露了出来,顾良忱怕她着凉,迅速帮她披上了衬衣。   她从上开始扣,余温沁从下开始扣,很快就遮住了白皙的肌肤。   “戴配饰吗?”顾良忱握住余温沁的手腕。   “有备而来?”余温沁微扬眉。   顾良忱轻笑了声:“被猜到了。”   “光秃秃的不好看,戴个小配饰吧。”   说着,顾良忱用背后拿出了首饰盒。   宝蓝色的吊坠展现在余温沁面前,顾良忱取出,佩戴在她的脖颈间。   “这样再配上西服外套,是不是好看了很多。”顾良忱道。   “我知道,会拔高气质。”余温沁抚着吊坠。   “我觉得我今天好贤惠。”顾良忱有些小得意,“像不像余老师的小娇妻?”   “好大一只小娇妻啊——”余温沁咬重了“大”字,拉长了尾音。   顾良忱扑进了她的怀里,乌发蹭着余温沁的脖颈:“我不管,我就是温温的小娇妻。”   余温沁叹息,又无奈又甜蜜道:“好的,顾娇妻。”   ……   临近上班时间,余温沁拎着女士公文包出门,颇有些职场女精英的姿态。   早餐吃掉了些口红,顾良忱将她压在玄关处补了下。   “今天怎么不要我送?”顾良忱整理着她的领口。   “好让忱忱补个觉。”余温沁轻声道,“算是奖励今天早起帮我熨烫的西服的功劳。”   说着,余温沁在顾良忱的额头烙下一个吻。   门被推开了,余温沁侧身出门,朝顾良忱摆手:   “脑门上的口红印不许擦哦。” 第84章   送别了余温沁,顾良忱靠着沙发刷了会微博。   有了昨晚的那场直播,CP超话直接涨粉了两万。   今天飘在首页的是个分析帖,顾良忱不假思索所的戳了进去。   我磕的CP是真的:“这波差不多实锤了,关键线索有帽子、直播‘邻居姐姐’出现的时间、昵称。分析如下:   1、酌燃这顶蓝色的帽子最早出现在去年年末拍摄的那张露手的画室照片【圈出重点区域的图片】,第二次出现在了滑滑板的视频里,茗妈戴着红帽子,酌燃戴着这顶蓝色的帽子。   这周茗妈剪辑的视频角落多次出现这个帽子,不用想就知道是灼燃了(她们还同时去了济川湖,前后在微博放了照片和视频)【拼接长图】   2、今年八月十八日,‘邻居姐姐’头一次出现在直播间,茗妈当时羞涩介绍。那时候她们之间就有很多小动作了【直播截图,余温沁笑起来下意识倒进顾良忱怀里】   后来几次直播‘邻居姐姐’都是有出镜的,其间酌燃的账号也多次进入直播间,每次出现的时候‘邻居姐姐’总是以各种各样的理由离开现场。   3、然后就是这个微博昵称的问题了,昨天酌燃把微博昵称改成了了‘顾氏养居户’与‘拆迁大队长’成为一对卧龙凤雏般的情侣昵称。(估计是茗妈的意思,中午又改回来了,但是简介留了‘养猪户’三个字)”   这条分析微博下边已经有二百多条回复了,基本都在夸博主是个预言家。   顾良忱不由得在心中暗叹其为福尔摩斯,并将链接转给了余温沁。   彼时忙着拍摄纪念照的余温沁并没有回复。   屏幕黑了下去,映出了顾良忱的面容——鲜红的唇印仍留在她的额头上,看着有些滑稽。   看着这个印记,顾良忱就能回忆起余温沁唇齿间的温度,时间仿佛又倒回到那个刹那。   顾良忱切换了前置摄像头,照了张相片才舍得擦掉。   擦拭了一半,顾良忱又生出了些不舍。   她干脆将相片截到只剩下眼睛和额头,贴上了微博,配文道:   “留恋。”   微博发出不到一分钟,评论区就涌来了磕CP大队。百无聊赖的顾良忱摁熄了屏幕,兀自回了工作室。   ……   这几天陵城时常落雨,顾良忱推开窗,混杂着草木雨后散发的清新味道和尘土气息的空气涌了进来。   耳畔忽然传来极轻一声猫叫。   起初顾良忱以为是自己幻听了,结果“喵呜”声愈来愈清晰。   她循声阖眸倾听,终究是在上次余温沁捡到兜兜和转转的草丛里发现了两只窝在纸箱里的小猫。   小猫应该是饿了,顾良忱抵着窗台眺望了许久,终究是没忍心忽略它们。   家里还有给转转喝的羊奶粉,幼猫猫粮也剩下了些。她戴着口罩和帽子拎着东西下楼时,刚好碰和先前来503碰瓷的老大爷狭路相逢。   顾良忱没和他说话,耐心地等着他先下楼。老大爷负着手路过她身边时却突然道:“最近老有人往楼下丢猫狗啊。”   顾良忱不清楚她的意图,因而没有说话。   “上次是个小伙子,这回是个小姑娘。”老大爷瞥了顾良忱一眼,晃晃悠悠地行了两步,颇有意味道,“都被你们捡了。”   老大爷说的狗应该是指柴柴,至于猫,应该是指正在楼下叫唤的两只小猫。   顾良忱眉心微蹙,隐约生出种猜测。   雨还在下,滴滴答答的声响老大爷的话交杂着回荡在耳边。顾良忱的脚步放缓了些,迟疑了片刻才靠近花圃。   已经被打湿了大片的快递纸盒里垫着一块蹭着泥巴的毛巾,两只看着出生不满一周的小猫被雨淋成了小刺猬。见到有人靠近,其中一直的叫声更急切了,踩着另一只奶猫的身子扒拉着纸盒。   顾良忱用侧脸别着伞,将沾着泥巴的快递纸盒搬到了楼道里。   奶猫实在太小了,顾良忱都不敢有大动作。   装着羊奶的碟子和蘸水发软的幼猫猫粮放进来,两只小奶猫就扑了过来,大口大口地舔舐着,像是饿了好几天。   口袋里有两包纸巾,顾良忱小心翼翼地展开,帮两只小奶猫擦拭身上的水渍。   淋了太久的雨,奶猫身上的毛都像小刺猬那样分叉了。顾良忱擦拭的这几下,“刺猬毛”又软趴趴的沾回了身上。   从花色来看,这两只小猫咪应该是串串,可能是遗弃者家里的宠物和流浪猫结合生下来的。   有些猫主人比较重猫咪的血统,参杂了流浪猫血统的猫崽崽在他们眼中是一文不值的,丢弃起来也毫无负担。   顾良忱在心中叹气,犹豫着是否要将它们带回家。   这几次的遗弃目标都很明确。遗弃者专挑余温沁所住的单元楼丢宠物,为的就是就是让余温沁收养。   顾良忱想,余温沁的住址或许在不知不觉间暴露了——她们平时都会在傍晚遛狗,一次遛两只。小区里如有刷到过余温沁视频的,留个心眼,很容易就能找到余温沁所住的楼栋。   余温沁的善良被这些遗弃者用来兜底。   他们知道余温沁会给被遗弃的宠物治病,会办理好一切,接种好要接种的疫苗,再一一寻找适合的人家收养。   这种既成全了良心,又不用耗费经历和金钱的遗弃办法,何乐而不为呢?   想到这里,顾良忱在心中叹息——她知道余温沁不管她怎样劝说,最终都会将这两只猫咪带回家。   正迟疑着,单元门解锁的提示音突然响起。   顾良忱刚回首就看到了她心心念念了大半日的人。   “你怎么在楼道里?”余温沁出声道。   她从顾良忱侧身的角度看到了纸盒里的小奶猫,弯腰道:“这是?”   “被丢在花圃里的。”顾良忱站起身,空出些位置给余温沁。   “好小,看起来像才出生几个星期。”余温沁抱起纸盒,温和的看着两只忙着干饭的小奶猫。   “走吧,上楼吧。”余温沁回首道。   行了几步,她发现顾良忱没有跟上来,顿住了脚步。   “温温。”顾良忱仰视着楼梯上的余温沁,“我觉得应该是有人知道你的住址了。”   余温沁不傻,她很快明白了顾良忱的意思。   “今年是你第几次捡到猫了。”顾良忱问。   “三花和胖橘是小区里流浪,被我发现以后拐回来的。”余温沁低低道,“兜兜和转转是我雨天从花圃里捡回来的,八月底发现了被遗弃的小柴。”   搬到这个小区只有不到两个月,如此高频率的捡猫捡狗,很难不让人多想。   说着,余温沁的心情也低落了下去。   “我觉得,你不能再捡下去了。”顾良忱下定决心,终于说出了这句藏在心底很久的话。   余温沁敛眸,眸色暗淡了好些。   “上次给兜兜和转转治病花费了你多少收入?”顾良忱上前一步,掌心托住了纸盒的另一侧,“我觉得这样放血给那些不负责任的遗弃者接盘——”   “很不值得。”   “我看完了你运营微博以来所有的动态和视频。你一开始只是记录生活和养猫生活,结果现在成了流浪动物救助博主,平时又不接推广,不接受直播打赏。这样真的很冤大头。”   雨仍在落。雨点积聚在一起,沿着出口处的屋檐落下,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   顾良忱和余温沁手中的雨伞都在滴水,水珠在地上积成了浅浅的水塘。   安静了许久,余温沁沮丧道:“道理我都明白,可是……”   道理她都明白,可是她真的不忍心看着这么小的奶猫淋雨,也不忍看到瘦骨嶙峋的猫咪在垃圾桶周边流浪。   最初和顾良忱分开的那几年里,是茗茗陪着她度过的。   小猫咪真的很治愈,你选择了它,它会永远就把你当作唯一。   余温沁难过时茗茗也能觉察到,它会主动蹭着余温沁要ruarua,冬天时可以帮她暖手,忙碌时也会陪她到很晚。   养猫后,余温沁就见不得毛孩子们受苦了。   顾良忱看着难过的余温沁,终究是心软了。   掌心一轻,纸盒落到了顾良忱怀里。   “最后一次了。”顾良忱同她并肩,偏着首道。   余温沁唇线绷得很紧,看着像是要哭出来了。   顾良忱正想着说些什么安慰下她,下一瞬余温沁便圈上了她的腰。   *   回到家,她们给两只小奶猫烘干了毛。   奶猫很小很小,刚好能躺在她们的掌心。余温沁没养过这么小的猫咪,准备用午休时间开车送它们到宠物医院去。   路上是顾良忱开的车,坐在副驾驶的余温沁只手扶着干净的纸箱,只手握着手机浏览讯息。   指尖戳开了顾良忱上午发来的微博链接,余温沁看完,忍不住道:“网友真的好会扒细节。”   顾良忱注视着路况,没有回首:“所以说,如果有人想扒你的地址,也非常的简单。”   话题绕着绕着又回到了“救助”上,余温沁怕再惹来顾良忱苦口婆心的劝说,立马收声了。   她心不在焉的刷了下微博,屏幕上弹出了酌燃那条关于“留恋”的最新动态。   余温沁偏首,悄悄看了眼顾良忱,用大号回复。   十几分钟后,这样一条评论被粉丝们捞了上来——   拆迁大队长:“明天再亲【比心】【比心】” 第85章   检查、缴费、治疗,这一系列流程走下来,疲惫的余温沁靠贴着顾良忱坐下,靠在了她的肩上。   午休彻底泡汤了,余温沁现在困得厉害,坐着都能睡着。   “冷吗?”顾良忱轻声问道。   “还好。”余温沁敛着眼眸道。   还好就是有点冷的意思,顾良忱没犹豫,将自己的棒球服褪下,披在了余温沁身上,自己只着了件薄卫衣。   “我真的还好,你穿好,别感冒。”余温沁想要直起身,被顾良忱温暖的掌心托着,枕了回去。   廊道里安安静静的,偶尔响起匆忙的脚步声。   顾良忱的拇指摩挲着余温沁的下颌,低低道:“费心费力,得不偿失。”   余温沁被她摸得阖眸,像极了没睡醒的猫咪,满是倦意道:“难道就真的不救了吗。”   “刚刚的治疗费用——”顾良忱顿了片刻道,“花掉了大半个月的工资吧。”   “十月多剪几个视频。”余温沁淡淡道,“浏览量高了就回血了。”   “你花费的时间算在谁头上?”顾良忱难得用这么冷淡的声音同她说话,“你剪辑视频不花费时间吗,陪猫治疗不耗费精力吗?”   “据我所知,视频一万播放量算下来,收益只有二十块。”顾良忱道,“就这样怎么做收支平衡?”   余温沁未曾言语,只是生出了浓重的疲惫感。   “你自己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这样透支着自己精力去给不负责任的人接盘,根本不值得。”   顾良忱还想再说些什么,余温沁却打断了她:“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总是不忍心……”   “有些遗弃可以理解,但有些人明明有能力解决问题,心里却想着找人替他承担自己的责任。你这样就是助长这种不负责的气焰。”顾良忱刻意将话说重了,静静凝望者余温沁的眼睛。   余温沁嘴唇翕动,话落到了嘴边却吞了回去。她知道在这件事上,顾良忱的思量更为理智客观。   “不说这个了吧。”她直起些身,“我上班时间要到了,能送我到学校吗?”   她眸底漾着容易让顾良忱心软的光,相扣着的指节也在悄悄动作。   顾良忱本是别过脸的,最终忍不住轻抵着她的额角。   良久,余温沁听到了一句轻似呢喃的抱怨:   “我老婆怎么傻里傻气的。”   傻里傻气的余温沁也不回怼,安然接受了这个评价。   小猫需要住院治疗,余温沁和顾良忱不好带走它们。空着手坐到副驾驶不久,余温沁便进入了浅眠状态。   顾良忱注意到她睡着了,关了车内的轻音乐,升高了车窗。   *   本以为这件事告了段落,顾良忱却在开车折回家后,又在单元楼前发现了一个棕色的运输箱。   她刚有些好转的心情又迅速低落了下来。   仔细查看了箱中猫咪的状况后,顾良忱狠下心,没将这只猫带回来。   一想起余温沁中午时的疲惫,她就感到一阵心疼。   走出几步后,顾良忱又折了回来将运输箱放到了背风处。   她临走前拍摄了这只运输箱以及猫咪的照片,决心放到在微博上寻找丢猫者。   上楼时,她思忖了一路文案措辞。   多数人读一段叙述性文字时并不能感受到叙述者的情绪,有时甚至能曲解出很多额外的意思。   顾良忱为了避免文字太过冰冷,特意琢磨了输进的每个词语。   打开微博后,她看到了余温沁中午的评论。   拆迁大队长:“明天再亲【比心】【比心】”   焦躁的情绪忽有平缓,顾良忱心底暖和了些,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温温这么好的人,凭什么要给弃养者收拾烂摊子?   最后检查了一遍措辞,顾良忱将编辑好的文段从备忘录复制到了微博,配好了图片,点击发送。   酌燃V:“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小温的救助对象渐渐从流浪猫变成了被遗弃的猫咪。今年八月,小温在草丛里捡到了兜兜和转转。九月,我们又捡到了在泥泞里打滚的柴柴。   今天上午,我在楼下发现了装在纸箱里的两只小奶猫。中午,刚下班的小温坚持带着两只小奶猫到了宠物医院。   我坐在宠物医院廊道里的休息椅上,看着小温靠着我的肩膀打瞌睡。我问她是不是就准备这样一直捡下去,小温无奈反问我说,难道这样就不救了吗?   我承认我不是个善良的人,我觉得小温不该耗费心力为这些不负责任的弃养者接盘。   下午,我又在楼道口发现了装在运输箱里的奶牛猫。   这一桩桩事情看起来太巧合了,让我不由得怀疑小温的住址是不是已经被暴露了,遗弃者故意找到小温家,将毛孩子们抛弃在这里企图换取一点心理慰藉。   写到这里,我不得不提醒一句:养宠物是一件需要耐心的事情。你将毛孩子接回家前就应该要想好自己要承担哪些责任。往小了说不外乎铲屎和驱虫,往大了说,你得容忍它们的调皮,学会一点一点改变它们的习惯。除此以外,你也需要做一些不好的打算,譬如宠物生病,甚至是离世。   许多时候你作为铲屎官就是毛孩子的唯一,所以请对它们好一点,多一点包容,多一份忍耐。”   配图是捡到毛孩子们拍摄的照片,以及余温沁在宠物医院的缴费账单。   片刻后,评论区热闹了起来。   “不要给了它们一个家又随意将它们抛弃(爱心)”【12赞】   “上次在超话看到有人爆料茗妈住址了!很有可能是从那里泄露的,我去找找!”【10赞】   “差点以为自己戳进了茗妈的微博”【7赞】   “故意丢猫实属缺大德(呕吐)”【5赞】   “啊???好tm缺德!!!”【3赞】   “这是……替老婆出头?(doge)”【2赞】   顾良忱刷新了下界面,更多评论显示出来:   “划重点‘我和小温一起捡到柴柴’‘小温枕着我的肩膀打瞌睡’,磕学家们刻意开始了doge”   “呜呜呜呜呜,护妻狂魔了属于是kswlkswl”   “谁懂我在课上磕生磕死,嘴角咧到太阳系又不得不收回来的痛苦ps心疼小温,故意丢猫却大德!”   “甜到我安然入土(笑容安详)”   “srds你俩真的好好磕呜呜呜呜呜呜呜,我是柠檬精本精”   ……   微博发出去二十多分钟后,不和谐的声音也出现了。   某个网友留言:“她赚着这份钱,不是应该的吗,搁这装什么圣母谴责别人呢?【黄豆无语】”   在顾良忱浏览到这条评论前,粉丝先怼了过去,评论下很快盖起了楼。   “笑死,你是遗弃者本人吧?你不知道茗妈不管是直播还是发动态从来不开打赏吗?就凭着几个平台的浏览量能挣什么钱?你要不去搜下这年头短视频浏览量和收益的换算,茗妈连广告都不接,这会你说她赚钱了?!”   “流浪和故意被弃养是有区别吧,茗妈凭什么给他们收拾烂摊子?”   “哈皮,你给宠物治过病吗?”   “钱这么好赚的话,要不你也捡几只病猫养养剪剪视频?”   顾良忱蹙着眉头看完这条评论,忍住了想怼人的冲动——她要是回复了,说不定这人就说她引导网暴了。   如果是单纯针对她个人的还好,但这条发声微博将她和余温沁牵在了一起,她不得不谨慎。   “难搞。”她在心中叹道。   *   傍晚六点,门铃响了。   顾良忱打开门,果真看到了一手提着运输箱一手提着公文包的余温沁。   余温沁的脸颊和鼻尖泛着红,她怕顾良忱生气,垂下脑袋,用很轻很轻的声音道:   “外边很冷……”   顾良忱环着胳膊,立在玄关处同她僵持了半分钟。   早上那个气质干练,胜似职场女精英的余温沁此刻乖巧的像是偷穿了大人西服的小孩,畏畏缩缩的。而顾良忱却从小娇妻进化成了悍妻,气势汹汹的看着余温沁。   “忱忱……”余温沁的声音更软和了,就差探出指尖勾顾良忱衣角了。   “中午还说是最后一次。”顾良忱紧绷着唇线,面上没有一丝笑意。   余温沁放下运输箱,腾出一只手去牵人,却被顾良忱侧身避开了。   “老婆~~”余温沁拉长了尾音,用顾良忱最容易心软的语调唤她,“我看到你下午发的微博了。”   顾良忱别过脸,半个眼神都不肯施舍给她。   余温沁像个做错事的孩子那样乖巧的立着,只是,顾良忱眼神躲避到哪里,她便追随到哪里。   “好啦。”余温沁负过先前拎着公文包的那只手,靠近道,“我知道你是……”   余光里瞥见一抹血痕,顾良忱蓦的出声:   “手怎么了?”   余温沁下意识顿住了脚步,不敢上前了。   “手给我。”顾良忱紧蹙着眉头,去捉她的左手。   余温沁愈是躲闪,顾良忱追问的就愈是急迫。   终于,她的双手都被顾良忱束缚住了,左手手背的抓痕完全展露在顾良忱面前。   “好啊。”顾良忱抵着后牙槽,几乎是咬牙切齿道,“还想藏?”   余温沁望着她幽暗的眼眸,心道不好。   这回顾修狗是真的生气了。 第86章   “忱忱……”余温沁瑟缩着手,小心翼翼道。   多数时顾良忱的表情是冷淡的,而此刻她的神情凝重了许多,好似在隐忍着什么。   顾良忱松开她,换了鞋就拉着她的腕子下楼。   门是被拍上的,余温沁匆忙提醒她拿外套的声音被盖住了。   顾良忱走路速度非常快,余温沁要小跑着才能跟上她。   行至车库,顾良忱将她塞进副驾驶,黑着张脸发动了汽车。   “我们去哪里?”余温沁问。   顾良忱只是打着方向盘,根本没看余温沁。   余温沁看着她的眉头愈蹙愈紧,掌间的动作看着十分急躁,不敢说话了。   二十来分钟后,她们到了第二人民医院停车场。   余温沁明白了顾良忱是要带自己来打狂犬疫苗,低低道:“我看到箱子里的接种证明了,小猫已经接种狂……”   顾良忱直接打断了她:“你怎么知道这个证明是真的?”   余温沁还想再说些什么,顾良忱没给她这个机会,直接绕到了副驾驶拉着她的腕子起身。   远处的道路上闪烁着光亮,好似夜晚的繁星。秋日的夜晚要比白天冷得多,行人插着口袋走过,说话声飘散在悠远的鸣笛声中,衬托得周遭愈发萧索。   灰卫衣的衣领很低,根本遮不住纤长的脖颈,顾良忱好似感觉不到冷,只顾拉着余温沁向前。   落在她身后的余温沁望着她的后脖颈一阵心疼。   “帽子戴上吧。”她道。   顾良忱充耳不闻。   这个点门诊已经下班了,她门需要走急诊。   一向社恐的顾良忱今天异常沉静,余温沁看着她在护士台咨询完,走完流程后握着单据向自己走来。   医院的长廊内,余温沁坐在休息椅上仰首望着立在跟前的顾良忱。   过路的人以为她们是姐妹,不住的探首观望——身着西服套装的余温沁像是刚下班的年轻白领,穿着休闲装的顾良忱像是刚放学的高中生。   这种姐姐被妹妹责备的场面属实难见。   “跟我过来。”   顾良忱终于开口说话了。   手腕再次被牵住,只是这次顾良忱的步伐放缓了些,余温沁能够跟上了。   负责接种的医生叮嘱了许多东西,余温沁听得心不在焉,顾良忱却用手机录下了所有嘱托。   *   回到家,余温沁还是去检查了奶牛猫的情况。   笼门刚打开,这只猫便一溜烟跑了出来,在家里乱蹿,最后躲到了橱柜下边。   猫咪刚到新环境都会有应激反应,余温沁并不担心猫咪乱蹿,她只是担心猫咪饿肚子,以及在她们看不见摸不着的地方排泄。   她将新换的猫砂盆、粮碗和水碗都端了过去,撕开了猫条轻声呼唤。   叫了几声接种证明上填写的名字,奶牛猫没有仍和反应,无奈的余温沁只得唤她猫咪。   顾良忱一直环着胳膊靠着门边,俯瞰着蹲着的余温沁和半天才敢探出爪子的奶牛猫。   过了许久,奶牛猫才伸出了一点点脑袋,尝了口猫条。   手背的痛感仍在,余温沁心有余悸,不敢再随意摸它了。   余温沁挤猫条的刹那,奶牛猫又扑了过来,险些再次抓到余温沁的手背。   她还未回神,一道白色的残影便掠了过去,刚刚还准备扑人的奶牛猫悬空了——顾良忱提溜起了它,准备起来塞回了运输箱。动作之迅速是余温沁从来没见过的。   从背影来看,顾良忱比奶牛猫还要炸毛,余温沁似乎能看到蹿上她脑门的火苗。   “你去哪里?”   余温沁出厨房时,顾良忱已经提起了运输箱,在小臂上搭上了外套。   回答余温沁的只有一声重重的叹息。   门被阖上了,顾良忱再一次出了门。   余温沁枯坐在沙发,等待她回家。   她给顾良忱发了好多条消息:   “你去哪里了?”   “记得拉好外套,注意保暖。”   “忱忱快回来,我不惹你生气了~~”   “老婆~~~”   ……   不知过了多久,顾良忱才回了消息。   忱忱:“寄养在宠物店了,你早点睡觉。”   余温沁握着手机坐起身,眼眶酸酸的。   *   顾良忱再回来时,余温沁已经靠着沙发睡着了。   她仍穿着白天穿的衣服,光着脚蜷缩在沙发边,小小一只,背影分外凄楚。   若不是她的手腕搭在边上,顾良忱走过时险些忽略她。   “温温?”   顾良忱的眸色柔和了好些,轻声唤她。   余温沁的脸颊微微泛粉,嘴唇微张,模样看着很乖巧。   温热的鼻息拢了过来,顾良忱的唇瓣掠过她的额角,手臂垫在了她的脖颈间,动作分外轻柔。   纤细的腕落了下来,余温沁眼睫微颤,舍不得睁开眼睛。   她只是静静的窝在顾良忱怀里,指尖在不知不觉间捏住了顾良忱的衣角。   身体腾空了,失重感激得让余温沁微睁眼睛。   顾良忱的外套上沾染了秋夜的寒意。方才亲吻额角时,余温沁就隐隐感受到了她面颊的冰凉。   余温沁控制不住的抵上了她的颈窝,很想帮她暖暖双手。   顾良忱觉察到了她指尖的动作,出声道:“醒了就去洗澡。”   还想在顾良忱怀里多趴一会的余温沁不情不愿的睁开眼睛,凝望着她。   “能抱我到盥洗室吗?”余温沁用软糯的语调道,“刚睡醒,没什么力气。”   这当然是谎话,可余温沁知道顾良忱喜欢她撒娇,喜欢看自己依赖她的模样——她只想让忱忱开心。   漾着光点的眼眸含着深深的情,顾良忱喉头发紧。   “好嘛,老婆……”   余温沁的指节在她怀里画着圈圈,有意无意地触碰着她的肌肤。   亲昵的呼唤惹得顾良忱心底泛起了酥酥麻麻的涟漪。她将余温沁抱紧了些,余温沁也顺势揽住了她的脖颈,埋首在她的怀抱里。   短短的路程,余温沁表面没什么动作,实际一直在偷亲顾良忱的锁骨,最后直接吮住了她临近下颌处的肌肤。   到盥洗室时,顾良忱的颈间还残留着酥麻的触感。   “要洗澡就快一点。”顾良忱将她抱到盥洗台上,弯着腰同她说话,“已经很晚了,不要磨蹭。”   余温沁抵上她的鼻尖想要索吻,却被顾良忱避开了。   唇瓣最终落在了微凉的脸颊上,余温沁牵住她的手贴上了自己的脸颊。   “忱忱。”余温沁拉长了尾音,撒娇似的道,“我手上有伤口,洗起来不太方便。”   余温沁的脸颊贴着她的掌心摩挲,光洁滑腻的触感激得顾良忱耳朵泛红。   她留意着顾良忱的神情,注视着她的每一丝反应。   被她摩挲着的人眼神闪烁着,掌心的温度逐渐升高,直接微微蜷曲,似乎在忍耐着些什么。   余温沁很满意顾良忱现在的反应,带着蛊惑意味道:   “我们一起洗嘛。”   “你要帮帮我。”   话音落下,顾良忱觉得自己指尖发烫,不知道是被余温沁的脸颊烫的,还是自己升温的。   她回首去看余温沁,视线汇上了她带着期盼的眼睛——含情脉脉,蛊惑人心。   顾良忱习惯性的靠近,习惯性的想要亲吻她。   只是,盥洗台凉凉的触感拉回了她的思绪,回过神的顾良忱记起了傍晚的事情,那种愤懑感再次溢上心头。   “自己洗。”顾良忱无情道。   余温沁眸中的星星陨落了,情绪霎时低落了下来。如果情绪也能用天气来表现的话,那么余温沁此刻头顶应该是乌云密布,细密的雨点浇在了脑袋上。   “忱忱。”余温沁委屈巴巴的,“你干脆改名吧。”   处于静默状态的顾良忱只是敛眸看着她,等待着她的下句话。   “你不该叫顾良忱,你应该叫顾无情。”余温沁抬眸,眼泪在眼眶内打转。   被改了名字的顾良忱咬了下下唇,险些破功。   余温沁推着她的臂弯,想要从盥洗台下来。   “别动。”顾良忱道。   她蹲下身,从角落里拿来余温沁的备用拖鞋穿在了她的脚上。   “下来吧。”她道。   余温沁还在发怔,顾良忱直起身往门边走去。   “你去哪里?”余温沁匆忙拉住顾良忱的手腕。   “去拿睡衣。”顾良忱回眸,满脸无奈,“不拿睡衣我们光着出去吗?”   余温沁脸颊发烫,用很轻很轻的声音道:   “也不是不可以。”   顾良忱微瞠眼眸,显然是有些不相信这话是从余温沁口中说出来的。   余温沁抿唇,慌乱道:“你快去。”   ……   再次推开门,盥洗室里已经氤氲起了温暖的水汽。   一片迷蒙中,余温沁半敞着磨砂玻璃门,只着宽松的白衬衣赤足立在淋浴室里。   她的直接拢着松松垮垮的衬衣,只要一松手就会露出光洁的肩头。   顾良忱呼吸一滞,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到了她修长笔直的腿上,看到了泛着粉的膝盖。   水渍打湿了余温沁额前的发,沾染上了她的眼眸。   “过来。”她回首道。   顾良忱被她蛊到了。   她本来就是余温沁的萨摩耶,听到主人的呼唤情不自禁的迈出了步子。   磨砂玻璃门被阖上的那一刻,余温沁一直拢着的衬衣也落了下来。   她仰着首去迎接顾良忱密不透风的亲昵。 第87章   花洒打湿了余温沁的颈窝,水珠汇聚在精致的锁骨处,一路落到起伏的心口。   在这要紧的时刻,顾良忱的思绪忽然朦胧中飘远了,她在思忖明天的那通电话该怎么打。   晚上顾良忱出门那会,心里烦闷的很。   那时候大多宠物店都关门了,她开着导航开着车在街道上转了好几趟才找到了可以寄养的宠物店。   说实话,这只奶牛猫长相清秀,可性格真心差到人厌狗嫌。   顾良忱对上车内后视镜上的那双圆眼睛时怒意会消散几分,忍不住在心中叹息。   兜了老大一个圈子,她终于寻到一家亮灯的宠物店,提着运输箱下车。   推门前,顾良忱特地将口罩和帽子戴上,深吸一口气稳了下心神。   店主正忙着给猫修指甲,见顾良忱来也没多大惊讶。   “你好,请问要什么需要服务?”店主道。   “寄养。”顾良忱绷紧了唇线,低低道。   “多久?”店主问。   “先一周。”顾良忱将运输箱放在地上,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正想打开笼门的店主突然道:“这只猫是……你的吗?”   顾良忱指尖一顿:“你认识它的主人?”   “这只猫是叫牛牛吗?”店主仔细辨认着,“上个月也在我们店里寄养过,特别调皮。”   顾良忱微讶,继而她向店主如实说明了情况:“它被遗弃在单元楼下,找不到主人了。我女朋友喂它,被它抓伤了手。”   店主并没有被顾良忱口中的“女朋友”惊讶到,她只是道:“这只猫确实很皮,养不熟。”   “可以帮我找一下它原主人的号码吗?”顾良忱道,“我明天去联系。”   “稍等。”店主起身,翻找起了电话记录。   顾良忱支付了三天的寄养费用,存下了号码。   ……   微微发力的指腹勾回了顾良忱的思绪。   “我是没有吸引力了吗?”余温沁的指节一枚枚的扣住顾良忱。   喉头滑动,对上了余温沁含情眸。   她的卫衣也被打湿了,发丝粘在额角。   对视片刻,她捧着余温沁的脸颊亲吻,水流顺着她们相抵的鼻梁流淌,温暖了唇瓣。   隔着层朦胧的水汽,顾良忱望不太清余温沁的神情。   余温沁难得这么主动,顾良忱甚至有些招架不住。   她揪着顾良忱的卫衣帽带,迫使她俯身迎合。未立稳的顾良忱踉跄了一步,撑住冰凉的瓷砖壁。   饶是这样,她也牢记着护住余温沁,用发烫的掌心握住了她光洁的肩膀,不让她沾染丁点凉寒。   余温沁的指尖钻进了她的衣摆,她的心思昭然若揭。顾良忱从她绵密的吻中脱身,握住了她的指尖。   “你好好洗澡。”她喑哑道,“这里会感冒的。”   余温沁咬唇,很是痛恨顾良忱关键时刻的正经。   她们都是赤足踩在防滑垫上的,记仇的余温沁泄气似的光着脚丫踩了两下顾良忱的脚背,念念不舍的咬了下她的唇瓣。   “嘶——”顾良忱的舌尖抵着那圈牙印,忍不住吸了口冷气。   余温沁赌气背过身,肩背暴露在顾良忱的视线中。   “帮我洗头。”她瓮声瓮气道。   被打湿的衣物穿着很是厚重,离开了热水又会发凉顾良忱解开发圈,很快脱下了它。她特地找来浴巾裹住余温沁,生怕她着凉。   茉莉味的洗发水挤到了掌心,顾良忱揉了揉,轻抚上了余温沁柔软的发。   修长的指节在发隙中穿梭,未曾触及到深处便离开了。   郁闷的余温沁拢着浴巾软软道:“你用点力气,我不疼的。”   “左手不能沾水,你藏好了。”顾良忱婆婆妈妈的叮嘱,指尖稍稍用力,“不舒服要跟我说。”   “快洗吧。”余温沁倒向她的怀里,头发上的泡沫沾到了顾良忱怀里。   她方才只顾着生气,没注意到顾良忱脱了卫衣。颈间的触感提醒了她发生了什么,余温沁腹中的坏水涌了上来。   几秒后,顾良忱刚练成不久的马甲线上被余温沁涂满了洗发水的泡沫。   “别闹。”顾良忱推着余温沁瘦削的肩膀,希望她起身,“再闹要感冒了。”   “你的马甲线练出来不就是给我摸的嘛?”余温沁转过身,仰着首,凶巴巴道,“不然你还想给谁摸?”   顾良忱无奈的笑了笑:“就是给温温摸的。”   她牵住余温沁完好的右手,指尖抵着她的指腹抚摸。   沾满细小泡沫的两只手相扣,泛着粉红。   不多久余温沁便脸红了,她别过脸,假装不再看。   顾良忱靠近了她,摘下花洒冲掉泡沫。   “沐浴露也要我打吗?”她问。   “手都伤了。”余温沁理直气壮,“老婆不给我擦沐浴露谁给我擦沐浴露?”   “好好好。”顾良忱觉得自己在哄小孩,“我是温温的老婆,应该我来。”   “老婆大人还有什么要吩咐的。”顾良忱用花洒冲着她的肩膀,不让余温沁脱离温水,“顾摩耶随时待命。”   余温沁认真思忖了下,小声道:“涂身体乳。”   “好。”顾良忱满口答应,“别说涂身体乳,你就是要涂炼乳,我也绝对给你涂。”   余温沁被她逗笑了:“我涂炼乳干什么,你准备把我当面包吗?”   顾良忱微扬眉,眨了下眼睛。反应过来的余温沁这回还算淡定,换做往日,她一定会又羞又恼。   “你说到做到?”余温沁挑衅似的看着她。   顾良忱有些错愕,她就随口一说,没想到余温沁当真了。   “我要涂炼乳。”余温沁一字一顿道,“忱忱给我涂。”   顾良忱给她打着沐浴露,没有当真。   待到洗浴完毕,她用更宽大的干浴巾裹住余温沁,抱着她回房间。   顾良忱将余温沁塞进被窝,翻出吹风机道:“睡衣在你手边,我去洗澡了。”   门被阖上了,余温沁兀自吹干了发,换上了睡衣趿上拖鞋。   炼乳在冰箱里,在温热的盥洗间待久了,指尖触上冰冷铁盒的刹那,余温沁微微瑟缩。   盥洗间的门缝下透着暖黄色的光,耳畔萦绕着淅淅沥沥的水声。   余温沁关上冰箱门,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颊,重新回到房间。   她用被子蒙住自己,慢吞吞地褪去了睡衣。   动作间冰凉的铁盒滑到了腰腹间,激得她瑟缩了起来。   衣物全都落到地板上时,余温沁心间忽然升腾起浓重的委屈感。   她难得主动一次,费尽心力撩拨了那么久顾良忱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一想起刚刚的窘境,余温沁就觉得委屈。   她家顾修勾长大了,变成了一只会叛逆的大狗勾。   受了伤的余温沁委屈得像一只无家可归的猫猫,缓缓缩成一团,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是自己的魅力消失了吗?还是自己最近太忙了,没有多陪自家的顾修狗?亦或是自己疏于锻炼,身材走样了?   余温沁反思着自己,眼眶渐渐红了。   想着想着,委屈的余猫猫勾出一点炼乳,涂在了自己的脖颈间——顾良忱似乎格外喜欢她的脖颈,许多时候都要同她交颈,情到深处时总会一遍又一遍地吸吮着,直至留下自己地印记。   她怕弄上枕头,只敢涂抹了一点点。   微凉的触感激得她的心跳声愈发澎湃,闷在被子里的余温沁肌肤发着烫,指腹却有些凉。   冰火两重天的触感使得余温沁的眼尾沾上了点点嫣红。   指腹间粘腻得厉害,余温沁觉得这样很不适,委屈的眼泪滚了下来,沾湿了枕巾。   *   不知过了多久,顾良忱才推开了卧室的门。   被褥边缘只露出了个小小的脑袋尖。   顾良忱以为余温沁睡着了,下意识放轻了脚步。   她怕吵醒余温沁,握着吹风机到盥洗室吹头去了。   一直维持着相同姿势的余温沁被闷得喘不过气了,她忍不住撩开些被子观望,却见房间里空无一人。   莫名的怒意交杂着方才的委屈,在心间荡漾开来。   她抱着被子坐起身,静坐了会又窝了回去。   必须要沉得住气才能让顾良忱心悦诚服,余温沁心想。   棉被重新蒙住大半个脑袋。   几分钟后,顾良忱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   阖门声短促,却结结实实令余温沁心颤。   余温沁正忐忑着,脑海里设想了千百次顾良忱掀开被子时的场景,喉头发紧。   只是,顾良忱不知道在磨蹭什么,在床边坐了老半天都没动静。   手机震动的声音响起,余温沁攥着被角的指尖已经发了白。   “快来。”   余温沁在心中默念。   许是她的期盼传递被顾良忱感知到了,半分钟后,磨磨蹭蹭的顾良忱终于掀开了被角落,慢慢靠近。   她睡前一定要替自己掖好被角,这个习惯余温沁是知道的。   刚沐浴完的香味总是最馥郁的,顾良忱刚倾身,余温沁便觉察到了。   “为什么总爱蒙着被子呢。”   余温沁听到了顾良忱轻声的呢喃。她先关掉了房间的大灯,然后撑起些身去够余温沁那侧亮着的台灯。   纤长的手臂落在了余温沁身侧,压下了些棉被。   光亮涌进来的刹那,余温沁拥住了顾良忱的脖颈。   被子落了下来,露出余温沁光洁圆润的肩头。   “没睡么?”顾良忱抵着她的鼻尖道。   余温沁微仰首,露出自己的脖颈。   “身体乳没擦匀。”不知真相的顾良忱探出指节,想要替她抹匀。   粘腻的触感使得顾良忱觉察出一丝异样。   “这是……”   话音未落,她的指尖便陷入了一片温热——余温沁含住了她的指节。 第88章   顾良忱不爱吃太甜的东西,今天却是个例外。   小时候的顾良忱爱吃张姨做的油炸小馒头,那酥脆金黄的外皮冒着腾腾的热气,蘸上点凉凉的炼乳,吃起来味道非常美味。   许是那段时间吃厌了,等到成年,顾良忱吃什么都要少油少糖。炼乳这个东西,她开冰箱时连眼都不打。   细算起来,除了余温沁前段时间做蛋挞里加过的炼乳,顾良忱已经有好几个月没碰过这个东西。   她浅尝了口,并未觉得腻味,反倒品到了点点茉莉香。   余温沁虽然没涂多少,但大多在重要的位置,因而顾良忱无论品到哪里,哪里都发散着甘甜的清香。   “你平时……不是不爱吃甜的吗?”余温沁有些疑惑,压着声音道。   她本来是尝不到炼乳的,可尝得开心的顾良忱偏偏要凑上来吻她。   甜腻在舌尖绽开,余温沁微微喘息,抵着她的肩膀远离。   “我确实不爱吃太甜的。”顾良忱的鼻音有些重,“但偶尔也会改改口味。”   她远离了余温沁的唇畔,渐行渐远的鼻息洒在了她的下颌处。   顾良忱确实很喜欢她创新的菜品,余温沁松了口气,只是这种松懈未持续多久,她的心弦又绷紧了。   呼吸微滞,继而是一声轻叹。   顾良忱抿掉了唇瓣残留的炼乳,低低问道:“怎么了?”   余温沁觉得她家的顾修勾最近也学坏了,她不止不听话这么简单,她还学会了使坏。   先前刚消散的委屈感重新拢上了心头。   余温沁不愿回答她,顾良忱也不恼,眼底笑意渐深。她望着余温沁蒙上薄雾的眼眸,轻轻啄了啄她的鼻尖。   她用口型说话,领会了的余温沁别过脸,不愿再看她。   *   丢猫这件事不算完。   顾良忱昨晚睡前给牛牛的原主人发了消息,言简意赅的说明了状况。   早晨起来,顾良忱头一件事就是查看消息。   收信箱里空空荡荡的,顾良忱刷新了两下,心情沉重了些。   她一动作,余温沁便醒了。   顾良忱被她从身后拥住,听见她用哑哑的声音道“   “怎么了……”   “没什么。”顾良忱转过身,将她纳入怀里。   距离上班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顾良忱轻拍她的肩膀安抚。   她们晚餐吃了太多甜腻的炼乳,醒来时嗓子干的很厉害。眯了十来分钟后,余温沁睁开了肿着的眼睛。   “你没有关闹铃吧?”她问。   “没有。”顾良忱答,“睡不着了么?”   余温沁眨了下眼睛,满脸都写着疲惫。   “温温。”顾良忱啄了下她的眉心,忽然唤道。   “你说。”余温沁轻咳了下,“我听着。”   “这段时间不许往家里捡猫了。”顾良忱抚着她散落的发,正色道。   余温沁安静了几秒,睁开眼睛道:“小流浪可以绑架吗?”   顾良忱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她的鼻息重了些,下定决心道:   “我这几天一直在思考,这件事的最优解决方法是什么。”顾良忱道,“思来想去,我觉得搬家最好。”   余温沁静静听着她讲话,良久才道:“离一中的小区,这个时候很难租到什么不错的房子了。”   顾良忱同她抵额,温柔道:“你忙你的,我找我的,我们争取国庆就搬家。”   余温沁嗅着她发间的香,指尖在她心口画着圈:“你不是社恐吗,找房子很烦人的。”   “是呀,我社恐。”顾良忱垂眸,抵着她的额角,迫使余温沁仰首。   余温沁指尖的动作顿住了。   “可是我愿意为了温温改变。”顾良忱用很轻很轻的声音道,“温温愿意为了我而改变吗?”   她的望着余温沁的眼眸总是澄澈的,只是这回多了几分余温沁看不懂的情绪。   余温沁的指腹在不知不觉间落在了她的下颌处,轻轻摩挲。   她凝望着顾良忱的眸子,有种在温柔的海洋里沉溺的错觉。   “忱忱。”她唤道,“老婆。”   顾修勾眨巴眼睛,抚摸着她泛着红的眼角。   “我也愿意为了你改变。”   余温沁的指腹顺着流畅的下颌线滑到了她的喉,落在了锁骨边。   顾良忱的眼睛澄澈干净如琉璃,她没抑制自己的爱意,带着轻颤的心在余温沁的眉心烙吻。   余温沁没有推拒,挽着她的脖颈啄了啄她的唇瓣。   “不准再亲了。”余温沁凶顾良忱,“大早上的,都没刷牙。”   顾良忱莞尔,倾身靠在她的脖颈间,用力蹭了蹭。   肌肤上留下的印迹有些痛,余温沁扒拉了两下粘人的修勾,没有成功。   高挑的顾良忱彻底拢住了她,余温沁成了顾良忱的人形垫子。   余温沁没觉得重,反而在扒拉了几下后拥住了她的腰身,接受了她的亲昵。   顾良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亲着亲着就想咬,咬上了就想吮。就这一会功夫,余温沁的脖颈下有多了好几个草莓。   “你是要亲一圈做个项链吗?”余温沁无奈道,“昨天的味道不是都洗掉了吗,怎么还没咬够?”   顾修勾抬眸,内疚道:“不知道,就是想咬。”   余温沁叹息:“闹铃响了,我得起床了。”   识大体的顾修勾恋恋不舍的从余温沁身上爬下来。   余温沁整理睡衣领口时,她邀功似的道:“这回都亲得很低,穿高一点领子的衣服肯定看不到。”   “那我要说谢谢吗?”余温沁挽了个低低的发髻,耳畔还散着些发。   她回首看着顾良忱,说话的口吻略带些责备。   顾修勾立马垂下脑袋,夹着尾巴做人。   “今天陪我出去吃早餐吧。”余温沁道,“正好可以送我去上班。”   “好!”顾良忱的眼眸亮了些。   不知为何,余温沁觉得她隐约听到了“汪”叫声。   ……   学校附近的早餐店不少,余温沁领着顾良忱进了一家铺面很小收拾得却很整洁的。   东西都是余温沁点的,顾良忱等会负责吃就好了。   这个点学生在上早读,因而店铺里不是很忙。老板娘忙活了会就把余温沁点的东西端着了上来。   余温沁将其中一碗豆腐脑推给了顾良忱,满含笑意道:“尝尝看。”   有人说恋人之间,只有把爱情转化成亲情才能长久,顾良忱一直觉得这个观点是错误的。   余温沁这样藏着期待和笑意的眼神,她看一次心动一次,每一眼都能找到最初心动的感觉。   她在余温沁的注视下盛满一勺,送进了嘴里——这个味道十分不对劲,顾良忱几乎是硬着头皮咽下去的。   “这个豆腐脑怎么是甜的?”顾良忱蹙着眉头道。   余温沁压着笑意,佯装淡定道:“你不是说最近改了口,爱吃甜的了吗?”   顾良忱抿唇,她知道余温沁在故意捉弄她。   “那是个例外。”她道,“豆腐脑还是吃咸口的好。”   余温沁尝着一口自己的,淡淡道:“我一直觉得甜口的好吃。”   “我是看食材下碟。”顾良忱压低了声音,“温温这样的,吃甜口最好。”   余温沁被呛了下,抽出纸巾捂着嘴巴咳嗽不止。   “顾良忱!”   余温沁顺过气来,泪汪汪的看着她,奶凶奶凶的。   “我在我在!”顾修勾的隐形尾巴摇的正欢快,她为自己扳过一城而高兴。   “你的脑袋里一天天的装着什么?”她问。   顾良忱一本正经道:“装着余温沁。”   余温沁将纸巾丢到垃圾桶里,闷声吃自己的豆腐脑。   “生气了?”顾修勾知道自己惹事了,垂下隐形的尾巴,小心翼翼道。   她看着余温沁泛红的耳朵,嘴上说着承认错误,实际却是偷着乐。   “老妻老妇了,温温的面皮还是这么薄。”顾良忱边叹息边总结。   她这样的神情落在余温沁眼里要多欠揍有多欠揍。   店铺里除了她们之外的最后一个客人离开了,老板娘掀开帘子进了最里边的厨房。   余温沁看准了机会绕坐到顾良忱身边,直勾勾的盯着她。   顾良忱喉头发紧,心中隐隐升腾起“大事不好”的预感。   余温沁正要趁着没人掐她的腰,门却突然被推开了。   两人默契的坐直身,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安静的喝着豆腐脑。   “余老师!”一道熟悉的声线响起。   余温沁抬眸,看到了周老师。   “好巧啊,周老师。”余温沁很快切换了面孔,恢复了恬静斯文的模样。   知晓了对方是余温沁的同事,而且是吃光余温沁泡芙的那个,顾良忱不由得多看了周老师一眼。   她正想摸索出口袋里的口罩,余温沁温暖的掌心却先覆住了她的手背。   顾良忱偏首,绷紧的心弦逐渐松弛了下来——有余温沁在,她就不会社恐。   一直都很自来熟的周老师落座在她们对面,朝掀帘出来的老板娘道:“一碗雪菜肉丝面。”   “你们吃这点就够了吗?”周老师好奇道。   “还有点了两份馄饨。”余温沁答。   周老师从没见过顾良忱,忍不住多打量了她几眼。   “这位是?”周老师问。   顾良忱怕余温沁为难,抢先答道:“我是余老师的妹妹。”   “噢——”周老师笑着道,“我好像听王老师说过。”   “王老师说什么?”余温沁接过话题。   “说你妹妹长得好看,但是跟你不是一个风格的好看。”周老师托腮道。   余温沁轻笑:“那谁更好看点?”   “这个没办法比呀。”周老师摆手道。   话虽这么说,但还是她看了眼顾良忱又偏首看了眼余温沁。   “不知道为啥。”周老师啧了声,“我越看越觉得你们风格互补——”   顿了几秒她道:“越看越觉得很般配。” 第89章   顾良忱陪着余温沁走到学校北门,顿住了脚步。   “中午我等你回来吃饭。”顾良忱朝她挥手。   余温沁回首,眸中满是不舍。   立在余温沁身边的周老师顿时生出种拆散热恋小情侣的错觉。   总之,越看越觉得她们两个配一脸,越看越觉得自己不该站在这里,越看越想磕CP。   她拍了怕脑袋,想要驱散乱七八糟的想法。不料侧身时看到了已经走出几步的顾良忱回首来看余温沁背影的神情——那种眷恋和不舍,真不是她一个单身贵族能描述的。   周老师心里冒起了柠檬味的泡泡,她也曾拥有过这样依依不舍的凝望经历。   ……   送走了余温沁,顾良忱停在路口等红绿灯。   心头压着事,顾良忱的步伐比往日匆忙了许多。   今早她从张姨那边找到中介的联系方式,自己也注册了几个房屋租赁网站的账号。   她指腹落在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上,中指和拇指一直抵着侧面,到家时顾良忱才发现自己早在不知不觉间打开了手电筒。   顾良忱手头压着两件事——找到牛牛主人、找到一个不错的房子。   这两件事都是需要社交的,于顾良忱这个社恐星人来说就是无比艰巨的任务。   思忖良久,顾良忱决定先给牛牛主人打电话。   她坐在沙发上,双手交叠着抵在鼻尖,手机搁在茶几上。   电话嘟嘟的响了几声,继而被挂断,不用细想就知道是牛牛的原主人不愿意再负责了。   顾良忱凝望着手机屏幕,烦躁感在心头弥散。她冷静了片刻再次拨通,牛牛的原主人再次挂断。   这事要是放在她学生时代,年轻气盛的顾良忱一定会在自己的社交平台发布这人的消息,迫使这人自己将猫咪领回去。   她绕着茶几踱步,决心先从黄叔那边调取监控。   顾良忱组织了好几通措辞,等到真正打通黄叔的电话时却都忘了自己方才想了些什么,停顿了许久才简单向黄叔说明了下情况。   黄叔是个耐心且细致的人,他甚至都没要顾良忱下楼来保安值班室,自己就按照顾良忱推断的时间看完了回放,锁定了目标。他加了顾良忱的微信,在顾良忱联系他的后一个小时用手机录制了段监控视频发了过去。   顾良忱正考虑着要不要报警处理,黄叔又给她发了条语音。   “这个人我记得,她上个月还是这个月初带猫去打针来着,车坏在了门口,我还帮忙打了把手。她家猫是黑白相间的,特别皮。”   顾良忱迅速打字:“她是几单元的您知道吗?”   黄叔语音回复:“要么三单元要么四单元的吧,反正老从那一道走。天气好的时候你跟老在车库前面儿坐着的那群老太太打听打听,马上就知道了。”   找猫主人这件事在黄叔的牵线下似乎变得简单了许多。顾良忱发现像黄叔这样五六十的老头老太太似乎知道的讯息非常多。   她稍一打听甚至能知道某户某家夫妻两个昨天为了什么事情吵了架,谁家的孩子考试没考好,昨天被父母教育到了几点。   她觉得这件事很神奇,忍不住和余温沁分享。   彼时余温沁正和周老师结伴走在去食堂的路上,顾良忱的消息一来,她立马摸出了手机。   周老师啧啧了两声:“你之前不是说走路不能看手机吗?我给你发个消息你老半天才回一两句,高冷的要死。”   余温沁的指节在屏幕上翩跹,没抬眸:“那得看是什么人发的。”   周老师和余温沁年纪相仿,平时也很聊得来,开玩笑互怼这些事情没少干,周老师早就习惯被她喂狗粮了。   “我觉得你这种风格的,真的男女老少通吃。肯定不缺恋爱谈。”周老师柠檬精附体,“好羡慕啊。”   余温沁回完了消息,抬眸道:“为什么,你说说?”   “于男而言,你温柔漂亮,职业稳定;于女而言,你是姐姐,是老师,气质上又是特别受欢迎那种。”周老师掰着手指细数,“老一辈也特别希望晚辈找你这种温柔贤惠类型的当儿媳,年纪小的又仰慕你这种成熟的……”   说着说着周老师叹气:“总之我当时看到你就觉得,你肯定不缺恋爱谈。”   余温沁被她夸得耳廓微红:“那你可就猜错了。”   “我真的只有过一段感情。”   周老师瞠目:“一直到现在?”   余温沁颔首。   “和初恋一直走到现在?”周老师不可思议道。   余温沁再次颔首,补充道:“从学生时代走到现在,中间因为误会分开过一段时间,但是最后还在一起。”   听罢余温沁的话,周老师觉得自己正栉着羡慕的风,沐着嫉妒的雨——有一段双向奔赴的感情本身就很难了,拥有一段坚持了这么久的双向奔赴的感情更是难上加难了。   “真好。”周老师慨叹道。   “总会遇到的。”   余温沁在额前搭了个凉棚,遮住从树叶间的罅隙里洒落的阳光,耳畔的发被风掠起了。   秋季的林荫道难免会有落叶,保洁早上刚清理完,中午又落了大半。   周遭只剩下了零碎的脚步声。   沉默了许久的周老师忽然道:   “你早上那位吗?”   余温沁微瞋眼眸,半身微僵,但神色还算淡然。   “你的妹妹?”周老师笑着眨了下眼睛。   “没明白你的意思。”余温沁装傻。   周老师揉了下眼睛,兀自道:“都是九五后,思想早没有那么迂腐了,你安心。”   余温沁没说话。   “我读高中的时候也喜欢过女生。”周老师苦笑着道,“但是没能坚持下来。”   余温沁驻足了,侧身看向她。   “眼神是藏不住心事的。”周老师指着自己的眼睛,“你转身之后,她看你看了很久哦。”   “有苦衷吗?”余温沁问。   “人都是成长的嘛,我们大学是异地,四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反正最后再见面就找不到最初的感觉了。她觉得我变了一个人,我也觉得她变了一个人。后来就分手了。”   她的语调是平淡的,好似在叙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美好而漫长的七年就这样简单的概括了。   “时间就是这样一个神奇的东西。”周老师总结道,“所以我好羡慕你们。”   ……   晚间,顾良忱来接余温沁下班。   周老师本和余温沁挽着手出来,见了远处立着的顾良忱立马撒手,人群虽拥挤,但还是往边上退了一大步。   学校里的女老师学生们基本眼熟,她一后退,旁边的学生避之不及,硬生生在拥挤中给她们空出了一条路。   余温沁从远远看到顾良忱,至穿过人潮牵住她的手,上扬的嘴角就没落下。   “我老远就看到你和你同事出来。”顾良忱挽住她,侧身挡住碰撞,“怎么感觉她在躲我。”   “她知道你知道她吃光你给我买的泡芙的事情了。”余温沁语速很快,成功把顾良忱绕糊涂了。   “我怎么没听明白。”顾良忱懵了,狗勾眼看着很是无辜。   余温沁笑意彻底压不住了,她依着顾良忱,微仰首道:“没听明白就是你理解能力的问题,萨摩好好反思一下,以后把装废料的那块多装点知识。”   顾良忱无语凝噎了会,反驳道:“我都高考完了,还和余老师读的同一所大学,还要再训练阅读理解能力吗?”   周围很是嘈杂,余温沁和顾良忱说话时都拔高了音量。   “活到老,学到老。”余温沁抱着她的臂弯道,“践行终身学习的理念。”   “好——”顾良忱拉长了声音道,“那么余老师可以和我一起去看看房子了吗?”   “这么迅速的吗?”余温沁微讶。   顾良忱压低了些声音:“当然,帮老婆办事当然麻利。”   “猛一的效率?”余温沁偏首,微扬眉。   顾摩耶的脑袋又没转过弯,她以为余温沁单纯在夸她,郑重的颔了下首。   余温沁没忍住,偷偷抱了她一下:   “老婆,你真的好可爱呀。”   顾良忱脸颊一红:“夸顾猛一要用‘帅’字。”   余温沁忍笑,措辞文雅:“嗯,又可爱又英飒。”   行至人少处,街道上散落着赶回家吃饭的学生,余温沁不太好再正大光明的和顾良忱腻歪,很快便恢复了温和疏离的模样。   顾良忱引着她到附近的地下泊车点。   “我挑中了三处,你要是有合适的话,我们就早一点办手续。”   顾良忱贴心的帮余温沁扣好安全带,鼻尖停留在余温沁的侧脸,鼻息沿着她的下颌线摩挲。   余温沁微偏了下首就撞上了她的唇瓣。   “得逞了”顾良忱在心中道。   视线汇聚的这几秒,余温沁思绪放空了。顾良忱的幽静的眼眸蛊惑着她贴近,直至亲密无间。   本来只想着蹭个脸颊轻吻的顾良忱微怔,回过神时,她已经揽住了余温沁纤细的腰肢,化被动为主动。   地下停车场虽然人少,但也不代表没有人。   这个吻她们没持续多久便分开了,但却比哪次都令人沉溺。   “今天怎么这么热情了?”顾良忱靠着驾驶座,微微喘息。   余温沁抬眸,眼底藏着那么丝庆幸。   她这一下午耳畔都会时不时的回响起周老师的话。   同样是错过了四年,她们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回到了别人求之不得的原点。   “今天辛苦我的顾小狗了。”余温沁吸了吸鼻子,压下酸涩感,“给我家小狗一个奖励。”   顾良忱忍俊不禁:“只奖励一个吻吗?余老师怎么变得这么小气了?”   余温沁敛眸,指尖刮过她的骨感的腕子,放轻了些声音道:   “忱忱还想要什么?” 第90章   “忱忱还想要什么奖励?”余温沁的眼神虽然无辜,但指腹的摩挲却没停下。   顾良忱眸色微暗,知道余温沁只是仗着自己不会在这里做什么而大胆撩拨。   等到她真开始算账,余温沁就不知道有多怂了。   “先去远一点的那个小区。”顾良忱拨开她的指尖,手腕搭在方向盘上,回眸道,“晚上再要奖励。”   余温沁飞快别过脸,假装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车辆平缓地驶出泊车,行上马路时,天色已经擦黑了。   “你饿了吗?”顾良忱平视着前方,淡淡道。   “还好。”余温沁靠着窗看她,“你今天点了什么外卖?”   顾良忱今天出门时好好收拾了一番,从配饰到妆容都是精心准备过的。余温沁越看越心痒,很想抱着她的胳膊靠在她的肩膀上。   “我在你心目中就只会点外卖的吗?”顾良忱无名指指节下抵,打开了近光灯。   这样不经意的动作戳中了余温沁的心尖,余温沁忍不住盯着她的无名指望了会,总觉得这里缺了些什么,直至磕到脑袋才回神。   车内没放音乐,因而这声闷响分外清晰。停车等待绿灯的顾良忱腾出一只手,侧移了些揉了揉她的脑袋。   “疼不疼?”她问。   余温沁拇指揉着脑袋,四指隐在发中,无奈道:“你磕一下试试?”   “下次还盯着我发呆吗?”她忍笑道。   “我刚刚在看风景。”余温沁嘴硬,说谎时眼神飘忽。   顾良忱没拆穿她,解开安全带探向后座,取出个包装严密的纸袋,塞到余温沁手里。   “这是什么?”余温沁摸着温热的纸袋问道。   “冰糖藕。”顾良忱边系安全带边道。   余温沁眼眸微亮,很快便拨开了包装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信号灯转绿了,车辆开动。   余温沁浅尝了一小口,抬眸夸赞道:“好吃,你买的哪家的?”   顾良忱终究是没压得住嘴角,骄傲道:“是我做的。”   她本想等余温沁吃完一块再告诉她真相,可是顾良忱一看到余温沁满足的神情就忍不住骄傲,提早邀功了。   “真的是忱忱做的?”余温沁还有些不可思议。   “怎么,不像吗?”她反诘。   顾良忱佯装淡定,实际心里已经成了开屏的孔雀,就差把“夸我”两个字写在脑门上了。   熟悉她每个神情的余温沁举高了些冰糖藕饼,做出珍惜状:“好吃,忱忱厨艺进步神速。”   “进步神速”这四个字背后藏着的是顾良忱连着半个月的努力——上次的着火乌龙事件发生后,顾良忱就有偷偷摸摸学习厨艺,为的只是余温沁能吃上她做的健康营养的饭菜。   “现在我还是那个只会点外卖的顾良忱了吗?”她道。   “现在是厨艺深得我心的忱忱。”余温沁扬着笑道。   她们说话的这几分钟里,车辆已经驶到了小区门口,一身职业套装的女中介朝她们挥了挥手。   “今天都是你一个人在走访吗?”余温沁问。   正在翻找口罩的顾良忱如实道:“张姨陪我一块看的,看房子这块,她比我要精明多了。”   余温沁像给大白葫芦毛那样顺了顺顾良忱的发,惆怅道:“最近社恐好点了吗?”   脱了卡扣的安全带刷的收束起来,顾良忱靠着座椅,犹豫道:“好了点……吧。”   下午那会几乎都是张姨在和中介房主沟通,自己则是默默观察着一切。   “跟我在一起还要戴着口罩吗?”   余温沁倾身,勾下了她的口罩。   车库接吻时她们的口红都被蹭掉了,余温沁方才忙里偷闲补好了,顾良忱的唇瓣却几乎掉干净了。   她们这些天都用的同色号的口红,余温沁翻出自己包里那支,贴近了帮她补上。   离得这样近,顾良忱微敛眸便能看清她轻颤着的睫毛。   光线太暗了,近视的余温沁忍不住凑得更近。   混杂着冰糖藕的清甜和桂花清香的呼吸萦绕在顾良忱的鼻尖,如果不是还有中介在等,顾良忱真的很想再亲亲她。   “好了。”余温沁推着她的肩膀起身,退远了些打量她。   香味飘远了,顾良忱心里落空空的。   “唇角。”   她的掌心覆上了余温沁的面颊,拇指抚去了她唇角的糯米粒。   微凉的触感转瞬即逝,她回神时,顾良忱已经推开车门出去了,背影被日暮时微弱的光亮拉得很长。   余温沁绕过车头立在她身侧,让她的背影变得不再孤寂。   顾良忱挑中的这个小区到陵城一中要过三个红绿灯。因为临近两个十字路口,早晚高峰拥堵严重。   根据余温沁的初步计算,从这里步行去陵城一中要二十多分钟,开小电驴的话也得花上十来分钟。   不过这里的环境要比南锦园好很多。顾良忱挑中的又是个两层小洋楼,每天早晨都可以立在阳台眺望临水的风景。   这个小区规划设计之初就走了复古的路线,小区河畔建了不少仿古建筑,住房设计也融入了不少古典元素。余温沁和顾良忱都喜欢这种风格。   “这套商品别墅精装修完就没有住过人,户主就是坐等升值的,真是早买早划算。”中介笑眯眯道,“景色一漂亮,心情就会变好,心情变好了工作效率自然就高了。我要是有存款,我肯定也把房子买在这里。”   货比三家不吃亏。   余温沁和顾良忱没给他准确的答复。   驱车离开小区时天已经完全暗了。   路灯打进了车里,顾良忱的侧颜在光亮和黑暗中变换。余温沁望着她,有种在看电影画报的错觉。   顾良忱和张姨挑中的下个房子是陵城一中南门外的小区。不少学生家长选择在这个小区租房陪读。   她们一停车,中介便迎了上来,手里的钥匙叮叮当当的响着:“我带你们到十二楼看看。”   余温沁故意没出声,顿了几秒,顾良忱颔了下首,俨然一副主心骨的模样。   中介刷了卡,引着她们进入了电梯。   “这里地段好哇,出了小区就是一中南门,过两个红绿灯就是步行街,第人民医院也在附近……以后要是出手也很方便。”中介喋喋不休道,“今天还有好几个人打电话来问这套房子出手了没。房东这会也在,你们如果看中了,今晚就可以商量着签合同了,早签早好嘛。”   这套话术余温沁这几年见多了,并没有急着说话。只是余温沁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这中介话里话外听着都像是要兜售二手房的,不像是介绍出租的。   她望了眼顾良忱,眸中带着困惑。   “十二楼到了。”冰冷的机械提示音响起。   顾良忱牵着余温沁出了电梯门,暂时忽略了她困惑的眼神。   门是虚掩着的。彼时房主夫妻两个齐齐坐在沙发上,见她们过来笑着打了个招呼。   顾良忱努力挤出微笑,颔首示意。余温沁面对这种场景就游刃有余得多。她挎着顾良忱的臂弯,在房子里兜了好几圈,似乎要看清每一处的细节。   中介和房主看到余温沁这样,立马紧张了许多。余温沁在充斥着熏香味的盥洗室停留了一会,旋即向顾良忱递了个眼神。   顾良忱立马会意,敷衍了中介几句,表情看起来有些冷淡。   她们没逗留多久便准备去看下家,中介在她们进电梯前还在喋喋不休。   蓦的,身后有道女声响起。   “余温沁!”顿了片刻,身后的那人再次惊呼,“顾良忱!”   被点到名字的余温沁和顾良忱齐齐回首,看到了王柠思。   “你们这是?”王柠思拎着两个黑色的口袋走近。   “来看房。”余温沁莞尔,“没想到这次也这么巧。”   “噢噢噢——”王柠思看看余温沁又看看顾良忱,眼底的惊喜一览无余,“你们这是——”   她用口型说完了“复合了”三个字。   余温沁一点头,王柠思险些拍手叫好。   电梯到了,一行人走了进去,中介被王柠思挤到了最边上。   此刻电梯里还有好几个人,余温沁没注意到最里边的那个人的视线一直落在她和顾良忱身上。   “唉,太好了,太好了!”王柠思道,“我就说嘛,你俩要是分道扬镳了,真的天理难容!”   “没有分道扬镳。”余温沁身旁的顾良忱忽然出声,“关系只会更好。”   王柠思啧了声,慨叹道:“真好,真好。”   一层很快到了,众人陆陆续续出去了。   王柠思伴着她们走到垃圾分类点,中介老早就骑着自己的小电驴走了。   “刚刚没方便明说,我们对门那家房子不好,浴室老反味,他家楼上那家有三个小孩,不管白天还是晚上都很吵。”   “我说他们家为什么香薰味为什么那么重呢。”余温沁低低道,“原来是因为这个。”   “别租,千万别租。”王柠思再三叮嘱,“不然追悔莫及。”   “谢谢提醒。”余温沁笑了笑。   “你们两个真好啊,兜兜转转又在一起了。”王柠思丢了垃圾,拍了拍手,“感觉你们毕业这几年一直没变,一直年轻漂亮,气质也更好了。”   “大家气质都成熟了。”余温沁道。   “哪的话。”王柠思指了指自己的眼角,又指了指自己的肚子,“你看结婚给我操劳的,我老公根本不管事,我现在是又老又过劳肥。”   余温沁正想说几句话转移她的emo,结果王柠思很快将视线聚焦到了顾良忱那里。   “顾良忱你当年真的。”说着王柠思叹气,“退社团退得莫名其妙,分手也分得莫名其妙,我们当时都以为你中邪了。你不来余温沁也不来给我们当模特了,大家都惋惜的不得了。”   顾良忱思绪被拉了回来,她只是浅浅的笑着,眸中多出了几分哀色。   “我当时太蠢太自私了。”她道,“也不知道大家最后有没有原谅我。”   “不是要责怪你,就是惋惜,就是弄不清状况。”王柠思道,“有时间找个机会一起吃饭,大家一起聚一聚。小乔和柳柳现在的号码我还都存着”。   “好。”顾良忱颔首答应。   “我先上去了,我女儿还一个人在家里。”王柠思朝她们挥手,匆匆上楼了。   ……   叙完旧,顾良忱的情绪明显低落了许多。余温沁主动担下了开车的任务,由顾良忱指引着去向下一个小区。   “今天不看了吧。”顾良忱忽然道,“太晚了,明天你下班了我们再一起过去。”   余温沁没有多语,只是在路口及时调转了车头。   过了一个路灯,车辆驶入了南锦园,最终在楼道口停下。   上楼时余温沁一直默默跟在顾良忱身后。   门被打开了,余温沁想起了奶牛猫的事,出声道:“那只猫……”   “找到了它主人了,我在寄养的宠物店留的是她原主人的号码。监控我也调了出来,截图发给了她,再纠缠的话直接报警处理。”   顾良忱径直走进厨房,套上了余温沁的围裙。   余温沁行至她身后,主动接过围裙系带,枕着她的肩膀道:“忱忱的食材还没有下锅嘛?”   “你不是嚷嚷着要健康。”顾良忱偏首亲吻她的耳廓,“再炒一道空心菜就好了。”   这个亲吻勾起了余温沁所有的情绪,她顾不得围裙上沾染上的油渍,紧紧拥住顾良忱。   “还在难过吗?”她道。   “还好。”顾良忱切着菜,心不在焉道。   “过去的事情我们缺乏沟通,没有磨合。”余温沁贴着她的脸颊,“现在不一样了,我们都学会为彼此改变了。”   “每个做出的决定都必须由自己负责。我们现在都偿还完了当初欠的债,生活只会越变越好,没必要老为过去感伤。”   顾良忱眉心微动,面上写着不安。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余温沁道,“你今天不是问我,周老师见了你为什么会躲。”   “为什么?”顾良忱问。   “她说自己一看你的眼神就知道,我们的关系不一般。”余温沁抵住她的鼻尖,“她读中学的时候也有过女朋友,但是异地读完大学后,没能坚持下来。”   “没有哪段感情没有误会,没有分歧,没有争吵。可不是所有的感情最后都能圆满。”余温沁顿了顿道,“我们现在就像是回到了原点,是圆满的,还是最美好的。”   “这样就很好了。”   她的轻浅的尾音湮没在悸动的心跳声里,顾良忱鼻子发酸。   她的温温就是这样温暖,总能用她的耐心和包容吹散她心底的阴翳。   语毕,余温沁啄了啄她的脸颊:“我要检验一下忱忱的厨艺合格没,你快动手。”   顾良忱吸了下鼻子,努力调整着情绪。   起锅,烧油,加菜,翻炒……   余温沁圈着顾良忱看着她的每个动作,时不时的指点两句。   加盐时顾良忱没敢出手,特地请余温沁出手。   “我刚开始做饭都是边加盐边尝咸淡,等到出锅盘子都装不到一半了。”余温沁抖了两下药匙,“这样就差不多了,翻炒下就可以出锅了。”   厨房的灯也是暖色调的,衬托得食物更加味美。   她们对合作产品非常满意,在出锅前便换着筷子尝了好几口。   余温沁留在厨房热已经凉掉的菜,顾良忱端着碟子到餐桌时觉察到了口袋里手机的震动。   消息是寄养牛牛的宠物店店员发来的,她告诉顾良忱,猫咪已经被原主人接走了。   顾良忱唤了身余温沁,朝她的背影道:“猫已经被领走了。”   余温沁回眸:“真的吗?”   顾良忱浅笑着颔首。   她还想再补充些什么,余温沁却飞扑了过来,树袋熊一样挂在她的身上。   顾良忱托住她的双腿,朝后踉跄了几步,堪堪立住。   余温沁攀得高,下巴正抵着顾良忱的额头。眼见已经停留在了沙发附近,她干脆俯身亲吻顾良忱的眼睛,很快便和她一道倒在了沙发上。   这一压,压得沙发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   上次这样还是因为顾良忱没抱得动余温沁,最后和她一道倒进了沙发里。   刚倒下的两人还有些懵,顾良忱光顾着护住余温沁,手机都滚到了地上的毛毯上。   “压到什么了吗?”余温沁温。   “没有。”顾良忱答。   “跟我说说你是怎么做到的?”余温沁在顾良忱的怀抱里借着她的臂力撑起些身。   顾良忱低低的笑,眼底映着点点光泽:“我运气好,找到的那家宠物店前不久刚寄养过这只奶牛,我拿到了她的号码,又找黄叔调了监控,很快就知道是谁了。”   “然后呢?”余温沁嫌撑身累,干脆趴在她的肩头,手腕抵着她的肩膀。   “我宠物店的号码留的是她的,我只付了一周的寄养费用,猫在那里越久她要付的钱就越多。”顾良忱抚着她的发,“我给她发了短信告知情况,实在不行我只有曝光她了,再不行只有报警,看看警察来不来调解了。”   她一笑,眸中余温沁的影子便会漾荡起来。   余温沁觉得不单是看到了自己的身影,更是看到了诚挚的爱意。   顾良忱一个社恐能为她做这么多,改变这么大,余温沁真的很感动。   芜杂的思绪渐渐飘散了,贴着顾良忱的余温沁喉头发涩。   她阖眸,颤着眼睫啄着顾良忱的眼睛,将淡色的口红印上顾良忱的鼻梁和眼尾。   “这就是奖励了吗?”顾良忱轻声问。   “忱忱还不满意吗?”余温沁缚住她的手腕,望着被她吻成花脸的顾良忱作出总结,“顾摩耶好贪心。”   顾良忱微微喘息,顺从着她的动作交起手指,等待余温沁发落。   “萨摩耶能有什么坏心思?”她道,“贪心又有什么错?”   余温沁的鼻息往下落了些,唇印很快印在了她修长的脖颈上。   顾良忱仰首,呼吸重了些。   她等待了半天余温沁却没有下一步动作。   “没了。”余温沁坐直了身,笑意盈盈。   “没了?”顾良忱蹙眉,有点小委屈,“这就是我的奖励吗?”   “晚餐快凉了。”余温沁帮她整理好领口,“不能浪费。”   她从顾良忱身上滑了下去,回首时对上顾良忱幽怨的视线。   “温温这样算不算诈骗?”花脸修勾闷闷道。   余温沁倾身过去,指腹将她脸颊的口红印抹均匀了:“今天先兑一半的奖,剩下的明天再兑。”   “再说你今天辛辛苦苦做了这一桌菜,浪费了多不好。”   顾良忱正色道:“只有番茄炒鸡蛋和冰糖藕片是我做的,其他都是张姨帮忙做的。”   “看出来了。”余温沁道,“两边刀工不一样。”   “就要今天兑奖嘛。”顾良忱巴巴道。   余温沁摸摸狗头:“明天吧。我的快递还没到。”   “温温买了什么?”顾良忱竖起隐形的耳朵,整个人都警觉了起来。   余温沁笑而不语。   “你不说我今天就拉着你坐在这里,最后我们俩都吃不上晚饭。”顾修勾开始耍无赖了。   “你过来。”余温沁牵住她的手,带着她起身。   顾良忱凑近,听余温沁同她耳语。   她仅说了两个字,顾良忱的耳朵便被灼烫到了。   “给我用的还是给你用的?”顾良忱的狗勾眼亮晶晶的,被余温沁勾得心尖发痒。   余温沁说完脸颊也有些发烫,她回道:“你说呢。”   顾修勾发挥憨憨本质,成功会错了意。   *   晚餐时间,顾良忱几乎没怎么动筷子。她今天被油烟熏了半天,早就熏饱了。   余温沁没怎么动张姨做的菜,反而将顾良忱做的饭菜吃了大半。   “好吃吗?”顾良忱不自信道。   “好吃。”余温沁笃定。   待到余温沁去洗碗,顾良忱自己尝了一口西红柿炒鸡蛋——盐块根本没化开,一口下去险些将她齁得说不出话来。   厨房里,余温沁挽着衣袖洗碗手上沾满了泡泡。她用肩膀和脑袋别着手机接电话,正低低说着什么。   顾良忱安静的立在门边,没有出声。她翻看着微博,百无聊赖间戳进了很久没看的私信。 第91章   正讲着电话,余温沁冲洗干净了手,神色凝重了起来。   顾良忱抬眸,用口型问道:“怎么了?”   余温沁直接点了外放,好让顾良忱听清电话那端在说什么。   “你妈就差拿着勺子追在它屁股后边喂了!前几天是不吃饭,这几天是懒得动弹,我寻思着不会是病了吧?”   电话那端是道男声,说话很是爽朗,一听就知道是余父。   “我和小顾马上过去。”余温沁握着手机,“你们暂时别管它。”   “欸好,你妈这会可着急了。”   “先挂了,我们收拾一下下楼。”   手机里传来忙音,余温沁放下衣袖,惆怅道:“我爸说茗茗好像病了,前几天还上蹿下跳,这两天蔫巴了。”   “接回来到宠物医院看看?”顾良忱走到余温沁身边,“我下去取车?”   “我拿包。”余温沁道。   今晚注定不能消停了。   上车后,余温沁靠着座椅,略感疲惫。   顾良忱系着安全带,注意到了她的神情:“累的话就先睡一会,到了我叫你。”   余温沁偏首道:“走了一回就记住路了吗?”   “两回。”顾良忱纠正道,“我记忆力还是不错的。”   “有拿不准的路口叫我。”余温沁是真的累了,说话时都有些无精打采。   车辆行驶出小区时,余温沁正闭目养神。   顾良忱放缓了车速,关掉了车内的音乐。   路上遇到了好几道减速带,每次颠簸顾良忱都要用余光查探下余温沁的情况。   余温沁的脑袋随着颠簸微动,睡着的模样很是乖巧。   顾良忱在等红绿灯时小心翼翼地在车窗内侧垫上了自己的外套,防止余温沁的脑袋磕到。   这四十多分钟的车程,顾良忱为了能让余温沁休息好,愣是开足了一个小时。   到余父余母家时,院门正敞着。   余温沁睁开眼睛,语调微哑:“到了?”   “到了。”顾良忱答。   余温沁踩上地面时还有些腿软,顾良忱将臂弯借给了她,好让余温沁立稳。   这个点老太太已经睡了,进门时她们都放轻了脚步。   彼时余父正窝在客厅看新闻,余母端着马扎坐在茗茗身边手里还端着它的食盆。   “总算来了。”余母放下食盆,叹道,“一天没吃猫粮了。”   “阿姨好。”顾良忱远远道。   余母笑着应了声。   趴在毛毯上的茗茗见到妈妈们过来,娇娇的喵呜了声。   不知是不是错觉,余温沁总觉得茗茗泪汪汪的,叫声也有些凄楚。   余温沁和顾良忱蹲在茗茗身侧,肩头一低一高。   “喵呜~”茗茗探出一只爪爪,虚弱的放在余温沁掌心里。   猫咪眼角溢着泪痕,原本明亮的蓝眼睛此刻灰蒙蒙的。   “茗宝。”顾良忱顺着它背上的毛,很是心疼。   “喵呜~~”   听到顾良忱的呼唤,茗茗的叫声更娇弱了。   她们安抚茗茗时,兜兜和转转也过来了。   在余父余母的喂养下,橘加白母子两个体重飙升。兜兜作为一只成年的猪咪,脸颊更圆润了。转转作为一只幼年猫咪,身量明显比八个月前壮了一圈。   三只猫咪的对比太过鲜明,余温沁忍不住抱起不胖反瘦的茗茗,下巴蹭着它软软的毛。   余父终于觉察到外边来人了,关了电视机走来。顾良忱起身,向他问好。   “来这么快?”余父惊讶道,“我以为你们得八九点才能到。”   “茗茗应该是感冒了,体温好高。”余温沁rua着病恹恹的猫脑袋,“我等下和良忱带它到宠物医院去。”   “晚上也开门?”余父阖上玻璃门。   “晚上有急诊。”余温沁抬眸道。   “唉——”余父叹气,“这年头猫猫狗狗金贵啊。”   余母行至余父身边,出声道:“你爸前几天钓完鱼水桶放在外边,茗茗想把鱼捞出来,结果桶翻了。”   “你爸发现的时候已经有一会了。我寻思着是不是那时候冻着了。”   顾良忱望着可怜巴巴的余茗茗,忍不住道:“那它吃上鱼了吗?”   “那条鱼跟她差不多长,一尾巴甩过去都能把它掀翻。”余母忍俊不禁,“这哪是它吃鱼,是茗茗跟鱼搏斗。”   “馋死了。”余温沁rua了两下猫脑袋,责备茗茗道,“你等着姥姥煮完再吃不好吗?”   “喵呜~”茗茗把小肉垫抵在了余温沁的心口,好似在恳求余温沁别骂它了。   着软萌的表现落在了余母眼里,余母也忍不住凑上前来rua了rua。   “我明天还要上班,得早点回去。”余温沁抬首道,“猫狗先放在家,十一假期我们再回来。”   余父余母的眼神落寞了些,一直将她们送到院子里。   车辆刚发动,余母又急匆匆的叫住了她们,赶回去取了一袋蟹黄包塞进来。   “差点忘了。”余母喘着气,“我看小顾挺喜欢吃螃蟹的,特地做了一屉。”   顾良忱的眸中闪烁着光点,听着余母的话鼻尖有些发酸。   “谢谢阿姨。”顾良忱抿了下唇。   她头一次这么嫌弃自己不会说话,再多的感动从她口中说出都显得很平淡。   “你们早点回去吧。”余母后退,朝她们挥了挥手。   车子缓缓移动,很快,后视镜里的余母就缩成了小小一点。   顾良忱看到余父从院子里走出来,揽着余母的肩膀带她回去。   “真好啊。”顾良忱慨叹。   抱着茗茗的余温沁回望着她的侧颜,没有言语。   她知道顾良忱心底最深的痛点在哪里。所有关乎父母的话题,余温沁都不会轻易加入。   顾良忱深吸气,眨了两下眼睛。   余温沁好似看到她眼底的泪光。   “明天的早餐有了。”余温沁将顾良忱的外套放在膝上,给茗茗搭了个临时小窝,“你要喝豆浆吗,我明天磨。”   顾良忱知道余温沁是在转移她的关注点,淡淡道:“你随意,我不挑。”   “那我就煮甜口的豆腐脑了。”余温沁浅笑着道,“忱忱愿意吃吗?”   顾良忱:“……”   余温沁看着顾良忱语塞吃瘪的模样,轻笑出声。   “除了甜口的豆腐脑。”顾良忱特地敲了下方向盘,强调道。   “知道啦。”余温沁托紧了茗茗,眉眼柔和。   顾良忱的余光里,茗茗正霸占着余温沁怀抱,盖着她的外套呼呼大睡。   这一幕很是温馨,顾良忱忍不住多瞥了几眼。   又是四十多分钟的车程,有余温沁的陪伴,顾良忱觉得车内的空气都鲜活了些。   *   顾良忱将车开到了余温沁常去的宠物医院,进门时值班医生主动和她们打了招呼,热络道:   “又捡到猫了?”   这句话的意蕴有些丰富,尤其是在余温沁当了这么多天“接盘侠”后。   顾良忱幽幽的望去,余温沁脸颊发烫。   “这是我自己的猫咪,好想感冒了。”她道。   医生摊开张崭新的医用护理垫,示意余温沁把猫咪放上来。   “主子最近有冻着吗?”医生问。   “偷鱼打翻了水桶。”余温沁答。   “我先给主子做个检查,你们可以坐在那边等一会。”   她们刚行了几步就被医生叫住了:“上次送来的两只小猫都恢复的不错,可以找领养人了。”   “噢,好。”余温沁颔首。   “就在那边。”医生指了个方向,“你们可以去看看。”   ……   如若不是宠物医生今天提起猫咪的事情,顾良忱是记不起来的。   余温沁心虚的抱住顾良忱的臂弯,轻轻晃了晃:“走,去看看小猫。”   撒娇这套顾良忱一向是很受用的。她任由余温沁边哄边牵,很快就走到了两只小猫身边。   不过是几天没见,两只小奶猫却像是变了个模样——得到救助后,它们少了几分可怜兮兮,多出了几分软萌可爱。   “还是发微博找领养?”顾良忱问。   “太小了。”余温沁矮下身,凝望着保温箱里的小奶猫,“找领养可能有点困难。”   她正犹豫着,忽然觉察到了顾良忱灼热的视线。   “我这就发!”余温沁迅速改口,“不试试怎么知道能不能找到领养人!”   顾良忱满意回眸,贴着她,身侧而立。   微博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响起,顾良忱当着面转发,并附上了详细的说明。   余温沁一刷新就看到了酌燃太太的新动态。   酌燃V:“帮老婆转发【爱心】有没有朋友想要领养小猫【比心】”   此刻的点赞和评论都是零,头一次这么早刷到酌燃动态的余温沁火速抢了个沙发。   温氏拆迁队:“两只小猫目前都在宠物医院,已经恢复健康了【星星眼】”   “我终于抢到沙发了!”余温沁美滋滋的展示着手机屏幕,在顾良忱眼前来回晃荡。   顾良忱压着笑,指节翩跹。   很快余温沁的评论下便多出了条博主回复。   酌燃V:“贴贴温温【拥抱】”   收到提醒的余温沁很快看到了这条评论,耳朵泛红。   迟了一步没抢到沙发的钻粉杀进了评论区寻找沙发,结果看到了她们撒狗粮的楼层。   几分钟后,评论区炸开了锅。   热评第一条:   “这还是我从前认识的那个高贵冷艳的酌燃太太咩?果然是谈恋爱了,说话都个换了个人似的呜呜呜呜呜。” 第92章   “我高贵吗?”看到这条评论的顾良忱懵懵的。   “这是个梗。”余温沁解释道,“你之前几个月不发一条微博,但是系统会自动弹出你的会员升级提示。”   “盼着你发动态的粉丝就会在下边评论‘老婆你好高贵’。”余温沁轻咳了声,“高冷也是这么衍生出来的。”   顾良忱:?   她单纯是不知道该发些什么,该和关注者说些什么。   “你当初也这么以为?”顾良忱傻傻道。   余温沁颔首:“我以为对面是个高贵冷艳的御姐,有才华有内涵……”   说着,她顿了顿,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结果对面是个憨憨的修勾,还是特黏人那种。”   顾良忱牵着她出来,停在了僻静的角落。   “你知道我觉得对面是什么人吗?”顾良忱道。   “什么?”余温沁被她凝望着,忽然生出些紧张感。   “我以为对面是个情感经历丰富的姐姐。”顾良忱咬牙切齿道,“结果对面是个跟我一样小白的余猫猫。”   被点到名的余猫猫用指节蹭了蹭鼻尖,小声道:“我是认真在提建议。”   “还好我没听你的。”顾良忱点了下她的眉心。   不远处传来医生的呼喊声,余温沁和顾良忱隔开些距离,回到诊疗室。   “就是个小感冒。”医生摘下手套,“开点药回去喝就好了,服用剂量我给你写在盒子上。”   ……   到家已经将近十一点了。抱着猫咪的余温沁累得直接蹬掉了鞋子,赤着足径直走向沙发。   顾良忱换好拖鞋,拎着余温沁的跟了上去。   彼时余温沁已经抱着茗茗窝在沙发上,神色恹恹的。   顾良忱单膝跪在毛毯上,帮她穿上了拖鞋。   “之前还告诫我要养生。”她的腕子搭在膝上,“结果自己连拖鞋都懒得穿。”   “今天好累。”余温沁轻轻放下茗茗,张开双臂要抱抱,“而且我有老婆帮我穿嘛。”   顾良忱直接横抱起了她,惹得余温沁轻呼了声。   “健身出效果了。”余温沁圈上她的脖颈,理所当然的靠在她的怀里。   “这就是猛一的力量。”顾良忱颠了下余温沁,边走边道。   顾良忱的指尖都在颤,余温沁能感觉到她的紧张,但没戳穿。   半身陷入柔软的被褥中,余温沁微用劲,顾良忱便跟着她一块倒下了。   两相对视,吻很自然的落下了。   相较于傍晚车内压抑却疯狂的接吻,这次的亲吻显得温柔而绵长。   分开时,余温沁被顾良忱牵着起身。   “你先洗澡还是我先洗澡?”她问。   余温沁拢着睡散了的发,嘴角咬着发圈。   “这个问题还要问吗?”余温沁含混不清道。   “之前不都是你问我?”顾良忱微讶。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余温沁忙着同她说话,指间的动作顿住了。   顾良忱自然而然的接过她咬着的发圈,白皙的指节没入她的乌发中。   余温沁的双手解放了,撑在床边享受。   顾良忱半跪在她身侧,动作温柔。   从余温沁的角度望去,眼前刚好是顾良忱瓷色的手腕。   她的皮肤太好了,腕上淡蓝色的血管清晰可见,动作时腱鞘处总能吸引走余温沁所有的注意。   “老盯着我的手腕干什么?”顾良忱帮她扎完了发,主动将垂下的手送去余温沁跟前。   “手腕好看。”余温沁托着她的手背。   “所以你就使劲咬?”顾良忱弯腰,贴近了她。   她早就注意到了:余温沁每次动情时都要咬着她的手腕才能攀至顶峰,随之而来的是眼尾的嫣红。   好几次,顾良忱在余温沁睡着后偷偷揉自己的手腕。   那块肌肤布满了深深浅浅的咬痕,顾良忱抚着这些痕迹,心头总能浮起奇怪的感觉。   余温沁也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硬推着她去洗澡。   顾良忱踉踉跄跄的下了床,又踉踉跄跄的退到了盥洗间。   余温沁拉帘子关门一气呵成,顾良忱的鼻子差点碰到门板。   回过神,顾良忱解着外衣扣子,等到衣衫落下才意识到自己没拿睡衣。   她拍着门唤余温沁,老半天都听不到应答。   “温温~”她拔高了音量道,“我没拿睡衣~”   “老婆~”   迫不得已,她只好喊了余温沁的全名。   门刷的一声被拉开了,抱着睡衣的余温沁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顾良忱被她逼退了一步。   “呐。”余温沁托着睡衣道。   “我以为你没听见。”顾良忱指节抵着鼻尖。   “我听到了。”余温沁抱着胳膊上下打量了几眼。   顾良忱见余温沁的视线似有似无的掠过了她的小腹处,忍笑道:“已经练出来了。”   余温沁不咸不淡的应了声,准备推门出去。   顾良忱有点小委屈,她刚刚还特地吸了吸肚子,好让马甲线更清晰的展现在余温暖沁面前。   结果余温沁摸都没摸。   见到余温沁转身的刹那,顾良忱隐形的尾巴瞬间耷拉了下来。   她沮丧的褪着衣物,走到了花洒下边。   *   一墙之隔,肩背抵着门框的余温沁正捂着心口,面染桃红。   鬼知道她刚刚用了多大的定力才克制住了自己蠢蠢欲动的手。   只是,她们妻妻间总有些莫名其妙的幼稚时刻,有时甚至会为了一点颜面执着很久。   今天这个瞬间就是。   余温沁虽然很想摸摸她的马甲线,却又不想过度暴露出自己“好涩”的一面。   谁不喜欢女朋友漂亮的身体线条,谁又能不喜欢女朋友特地为自己练出的马甲线呢?   心跳声是那样清晰,余温沁喝了半杯凉水才勉强克制住了自己翻涌的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顾良忱擦着发推门进来。   余温沁的脸颊仍红的厉害。   她在听到顾良忱的脚步声后,果断躲进了被窝。   “睡了吗?”顾良忱喃喃道。   她望着床上那小小一只,默默垂下毛巾,从抽屉里翻出了吹风机到盥洗室吹头。   吹完发出来,顾良忱折到了客厅看茗茗。   喵叽已经躺回了小窝,抱着自己的玩具睡着了。   不得不说,茗茗的睡姿和她妈妈如出一辙——睡着了都要缩成小小一团,怀里一定要抱着什么。   猫窝边上的垃圾桶里有拆开的猫咪感冒药,水盆和食盆也已经装满了。   顾良忱起身,轻手轻脚的回到房间。   她的脚步声实在太轻了,以至于余温沁刚探出脑袋呼吸就被抓住了。   柔软的床陷下去了一块,顾良忱膝行过去。   “我以为你睡着了。”她低低道,“没想到是装睡的。”   被抓包的余温沁握着被角,脸红得更厉害了。   “我……我刚睡醒。”余温沁眼神躲闪。   顾良忱哑着嗓子轻笑,声音里似乎还沾染着盥洗室里氤氲的水汽。   余温沁望着她的笑,有那么瞬间觉得撑在自己身前的这个人不再是顾修勾了,而是顾大尾巴狼了。   “我去洗澡了。”余温沁声如蚊蚋。   她不敢回视顾良忱的眼睛。   “温温刚刚是想摸的是不是?”顾良忱道。   “什么?”余温沁装傻充愣。   “马甲线。”顾良忱替她答了。   余温沁的脑袋嗡了声,觉得自己成了一只被火炙烤着的鱼,顾良忱成了那个可以操纵她生死的食客。   “我的马甲线就是为温温练的。”顾良忱道,“我健身也是为了能抱起温温。”   “温温想摸就摸嘛。”   余温沁被她的的轻呢声烫到了,忍不住瑟缩了下。   顾良忱亲了下她的眉心,退开了。   周遭空气疏通了,余温沁撑起身,回首望着身侧的顾良忱。   对视了几秒,顾良忱眨着狗勾眼道:“你不是要去洗澡?”   余温沁抱着被子紧盯着她。   顾修勾再次眨巴眼睛,摸不清状况。   “顾良忱。”   余温沁忽然唤了她的全名。   顾修勾瞬间警觉,飞快答道:“我在!”   “你是榆木脑袋吗?”   “啊?”顾榆木懵懵的。   余温沁恨铁不成钢道:“氛围到了你都没有什么动作——”   “你不是顾榆木,你是顾不行。”   顾良忱受到了刺激,反驳道:“这是哪里传的谣言?”   “我传的。”余温沁抵着后牙槽。   说着,余温沁倾身上前,烙下了吻。   正待下一步动作,她们几乎同时觉察到了床下的目光   ——茗茗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进了房间,此刻正歪着小脑袋,一脸无辜且好奇的看着她们两个。   余温沁心下一惊,很快和顾良忱隔开了距离。   茗茗见她们两个分开了,迈着小碎步跳上了床,窝到了她们中间。   喵叽的动作十分熟练,甚至还知道给自己盖被子。   余温沁和顾良忱对视了眼,神情十分无奈。   “我去洗澡了。”余温沁下床。   顾良忱边给茗茗顺毛边答道:“好晚了,快去。”   门没关好,静谧的夜,淅淅沥沥的淋浴声分外清晰。   顾良忱揉了两下喵叽的小圆脸,叹息道:“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喵呜~”茗茗蹭着顾良忱的掌心,撒着娇要抱抱。   余温沁没洗头发,因而回来得很快。   她进房间时顺便熄了灯。   两人一猫同榻而眠。   安静了许久,黑暗里响起了余温沁幽怨的声音:   “忱忱怎么不记得关门?” 第93章   茗茗休息了一夜仍旧蔫巴巴的。   早上余温沁和顾良忱都起身了,茗茗一只喵愣是睡到了上午九十点。   病歪歪的顾茗茗循着香味跳下床,慢悠悠的晃荡到了厨房里。   “喵呜~”   正尝试着烤蛋挞的顾良忱摘下烘焙手套,矮身来rua猫脑袋。   “茗茗醒了。”她道。   “喵呜~”茗茗眯着蓝眼睛蹭了蹭顾良忱的掌心。   “妈妈上班去了哦。”顾良忱抱着茗茗到客厅,“你是不是饿了,想吃东西了?”   “喵呜~”茗茗的叫声更娇了。   顾良忱特地给她搅了鸡胸肉,剥了个鸡蛋黄放到它的食盆里。   茗茗确实是饿了,吃相没了往日的优雅。   疯狂干饭的猪咪看起来特别乖巧,顾良忱顺着猫毛,心情更好了。   陪着猫猫蹲了会,顾良忱听到了烤箱的提示音,匆忙到厨房去。   刚出炉的蛋挞香气浓郁,一时间整个室内弥散开了奶香气。   茗茗忘记了干饭,迈着小碎步赶来。   顾良忱取了一只,捏在指间,空着的那只手捞起茗茗到客厅去。   蛋挞含糖量太高了,猫咪不能吃。顾良忱一边躲着茗茗的飞扑,一边忍烫尝了口。   太甜了。   在她映像里,余温沁好像特别爱吃这些甜食。   一想到心上人,顾良忱唇畔便漾起一抹笑意。   她摁亮了手机屏,给中介打了个电话。   手机那端嘟嘟了两声便被人接起了。电话里,中介的声音听着分外热情。   “喂,是顾小姐吗?”   顾良忱抽出张纸巾擦拭着嘴角:“是我,昨天晚上看燕和山庄那幢别墅的。”   “您做好决定了吗?”中介兴高采烈道。   顾良忱直截了当道:“全款购买大概多少钱?”   ……   挂断电话后,顾良忱抱着茗茗回了503室。   明明只有一个廊道的距离,顾良忱愣是将近半个月没进过自家的门。   她这几天大概构思好了《弃戒》的收尾部分,上午剩下的几个小时,她细化了前几天用平板绘下的画面,在十一点这里连续更新了两话。   等到顾良忱逗了会猫再看手机,评论区已经炸开了锅。   “MD今天酌鸽子的更新频率给我一种‘干完这票就金盆洗手’的错觉,好害怕,瑟瑟发抖中【抱膝颤抖jpg.】”   “好甜好甜好甜,我现在床上扭成了蛆tut”   “忽然高产似母猪(bushi”   “楼上的别吓我,我还能再追二百年呜呜呜呜呜”   ……   一众评论中,顾良忱看到了一条格外清新脱俗的。   拆迁大队长:“加更。”   顾良忱凝视着屏幕上熟悉的昵称,抿唇思索了片刻,决定回复一下余温沁。   酌燃(主笔):“安排。”   难得见到主笔回复评论的粉丝迅速赶来捉人,很快余温沁这条评论就被顶成了高楼。   “唔,这个昵称,莫非是……”   “啊啊啊啊啊,磕到了!!!”   “这就是酌燃劳斯的女朋友咩?”   “感谢茗妈催更orz”   “感谢温队长催更orz”   “感谢师母催更orz”   “(嚼狗粮)感谢茗妈催更orz”   顾良忱浏览完这一串评论,心情愈发愉悦,干脆将这星期存下的最后一张稿子发了出去。   《弃戒》连载以来,前所未有的三连更达成了。   追更粉奔走相告,直呼过年了。   *   余温沁中午回来时,家里空无一人。   她先是唤顾良忱的名字,后是唤茗茗,老半天都没见到人影。   余温沁思忖了片刻,折到503找人。   她还未走上木楼梯,盼着妈妈回家的茗茗就从顾良忱膝上蹦跶了下来,小跑着冲出工作室的门。   “喵呜!”   茗茗立在楼梯顶上,俯瞰着木楼梯下方的余温沁。   余温沁张开怀抱,茗茗便一溜烟跑了下来,在距离地面还有四五截木梯的地方跳到妈妈的怀里。   “昨晚不还是要跟你忱妈睡觉,对我爱答不理吗?”余温沁揉着猫脑袋。   “喵呜~”茗茗撒着娇往余温沁怀里蹭蹭。   “你忱妈呢?”余温沁抱着猫上楼。   “喵呜~”茗茗瑟缩在余温沁怀里,懒得抬头。   脚步顿住了,余温沁透过窄窄的门框望去,瞧见了背身作画的顾良忱。   今天天气不错,阳光透过吊起的百叶窗打在室内。   阳光下,顾良忱露在外边的肌肤染上了圣洁的光辉。   这场景让余温沁觉得很美。   她忍不住放轻了脚步,偷偷走到顾良忱身后。   肩头蓦的一重,独属于余温沁的味道袭来,直至彻底笼罩住她。   茗茗成了多余的那个,它在余温沁拥上顾良忱前就默默跳出了余温沁的怀抱。   顾良忱握住了她的手腕,拇指摩挲着骨感凸起处。   “我刚才忙着改画稿,午饭忘记热了。”她道。   “不急,我下午不上班。”余温沁枕着她的肩膀,唇瓣贴着顾良忱下颌。   “学校今天怎么肯放假的?”顾良忱回眸。   余温沁啄了下她临近处的肌肤,闷声道:“我明天就要出去学习了。”   “出去学习?”   “要去深城中学学习三天。”余温沁解释道,“上学期这个学校跟我们学校联考,成绩比我们好很多。校长私下去联系的。”   “那温温岂不是三天都回不了家?”顾良忱的心倏的沉了下去。   “准确来说是两天半。”   余温沁向前压了些,和顾良忱的后背交叠在一起,轻晃了几下。   “我明早开车载着周老师过去,国庆前一天回来。”   顾良忱的半个身子随着余温沁的倾压晃出了幅度,明明靠在老婆怀里,心情却怎么都好不起来。   “你们学校怎么一天天的那么烦人。”顾良忱抱怨道,“就非要派你过去吗?”   顾摩耶炸毛了,眸子瞠大了好些,委屈感溢于言表。   “这个机会别人求之不得。”余温沁给小狗顺毛,“学校重视我才安排我去的。”   “因为你们领导的安排,我要三天见不到老婆了。”顾良忱倒在余温沁怀里,翁声翁气道。   余温沁倾身过来,探出双手捧起顾良忱的脸颊,同她委屈的眸子对视了片刻。   阳光给她镀上了层绒绒的质感,也映出了顾摩耶眼底的泪光。   余温沁心都软化了,忍不住用亲吻来安慰心碎的小狗。   顾良忱侧过身,余温沁很快便跨坐在了她的腿上。   渐渐的,余温沁很快就由主动变成了被动。   “今天下午我要开始收拾……”   “行李”二字被顾良忱吞了下去——余温沁来不及喘息就被她再次吻住。   顾良忱就这这个姿势抱起余温沁,带她到工作室隔壁的空房间。   好奇的病号茗茗跟在她们身后,还未走到地方便被顾良忱甩上的门关在了外边。   茗茗缩着脖子,委屈挠门。   房间里,落入柔软被褥的余温沁微喘着息:“茗茗喂饱了吗?”   顾良忱的指节勾下她的衣领,低低道:“喂饱了,也吃了药。”   余温沁还想再说些什么,顾良忱微凉的吻便落了下来。   ……   放纵的结果就是,两个人直至下午三点都没吃上饭。   余温沁累到昏睡过去,因为心中记着事情,睡了一个多小时便醒了。   她偏首望着身侧阖着眼眸的顾良忱,指腹轻抚她的眉眼。   顾良忱连这个空置已久的卧室都放着指套,余温沁很难不认为她不是蓄谋已久。   “还要再睡会吗?”顾良忱眠浅,感受到她指腹的温度,很快便醒了。   “要收行李。”余温沁开口才觉察到自己的嗓子有多哑,“身上黏黏的,我还想洗个澡。”   顾良忱阖眸又睁开,撑起身,肩侧落下了大片乌发。   乌发衬得她的肩膀更加白皙光洁,也衬得她肌肤上的红痕更加扎眼。   顾良忱先将余温沁散落的衣服拾起,再俯身寻找自己的衣物。   余温沁忍着腰际的酸痛靠上她的肩膀,懒洋洋的半阖着眼眸。   “茗茗这会该饿坏了。”她道,“等会先给它喂饭。”   “我也饿,温温怎么不记得让我先吃饭。”顾良忱贴上她的脸颊,吻了吻她嫣红的眼尾。   余温沁有气无力地瞥了她一眼:“你不是刚吃饱?”   顾良忱因为魇足,眉染春色。   余温沁使了些力气捏着她的脸颊,算是报仇了。   *   因为只要在外边住两个晚上,余温沁要收拾的东西并不多。   深城距陵城并不远,走高速,一个来回大概需要六小时。   余温沁并没有把这次观摩学习当作出远门,而顾良忱却紧张的不得了。   她先是将冰箱里的存粮都翻了出来让余温沁挑选,又是翻找各类药品,担心余温沁在路上生病。   客厅的茶几和厨房外的餐桌渐渐都堆满了东西。   实在看不下去的余温沁出声制止道:“六个小时的车程而已,没必要带这么多吃的。”   顾良忱没打理她,而是拿出自己做的蛋挞塞到余温沁嘴里,自言自语道:“我还有那些东西没想到来着……”   尝了口蛋挞的余温沁眼前一亮。她举着咬了一口的蛋挞问道:“这是你做的吗?”   顾良忱侧身,微微扬眉:“就是我做的,温温不相信吗?”   余温沁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笑容温和:“很好吃,忱忱真能干。”   “温温。”顾良忱忽然唤她,“你要不要带一件厚外套,防止突然降温。”   “还有,你的水杯也要带着,不要用酒店里的茶杯。”顾良忱像老妈子一样不知疲倦的叮嘱着,“没地方洗衣服的话就用一次性……”   说着,顾良忱顿住了——余温沁刚刚从身后拥抱住了她,脑袋正埋在她的颈侧。   “知道啦。”余温沁声音软和和的,“老婆~” 第94章   余温沁本以为,依照顾修勾的秉性,她今晚是睡不成好觉了。   结果晚上顾修勾却格外的听话,她早早的督促余温沁上床,睡前只是同她接了个温柔绵长的吻。   这一夜,她们相拥而眠,茗茗乖巧的窝在她们脚边。   皎洁的月光透过未拉紧的窗帘透了进来,一切都是那么温馨和谐。   早晨,余温沁准点起床,洗漱好用完顾良忱准备好的早餐后推着行李箱出门。   顾良忱匆忙换好鞋子,提着余温沁的包,上前帮忙拎行李箱。   两只手覆在一起,眷恋着彼此熟悉的温度。   周老师早就等在了楼下,她只提了个中号的行李袋。   “早上好。”周老师笑着跟她们打招呼。   “早上好。”余温沁笑着道。   顾良忱浅笑着颔首,算是和周老师打过了招呼。   “你带这么多东西吗?”周老师惊奇道,“只是住不到三天,用不到这么多东西吧。”   余温沁没说话,她回首望了眼抱着茗茗的顾良忱,笑了下。   周老师明白了,瞬间化身为柠檬精。   顾良忱将喵叽暂时关在车里,和余温沁一道将行李箱塞进了后备箱。   身为单身狗的周老师抱着自己的手提包默默坐到了车后座。   后备箱合上的刹那,周老师感受到了微微的颤动。她看着两人绕行到车侧,恋恋不舍地凝望着彼此。   那种眼神让周老师觉得她们下一秒就要吻上去了。   本着非礼勿视的道德理念,周老师默默转过身,在车后座缩成了一只鹌鹑。   她想象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余温沁很快便回到了驾驶位,安静的抱着猫rua了两下。   同一时刻,顾良忱只是立在车外,敛眸望着余温沁的侧颜。   “好了,快到时间了。”余温沁降下车窗,将睡得迷迷糊糊的茗茗递了出去,“这会学校安排的大巴应该已经出发了。”   顾良忱的小臂抵在车窗前,欲言又止。   余温沁探出脑袋,用征询的目光看着她。   “温温。”顾良车呢喃道。   她俯下身,轻轻抵上了余温沁光洁的额头,掌心落在她的下颌。   因为有周老师在场,她们不会做任何较为出格的事情。   停顿的这半分钟,余温沁头一次体会到时间是如此短暂。   顾良忱唇线绷得很紧,平复了下情绪,同她隔开距离。   “我等你回家。”   车窗外,顾良忱如是道。   余温沁鼻间发酸,喉头也也有些哽咽。   车辆发动了,车窗慢慢升了上去,顾良忱的身影也逐渐暗淡了下来。   她后退了一大步,用着茗茗的爪爪和余温沁挥手告别。   余温沁不忍再看,默默移开了视线。   车辆即将驶出小区时,躲在后座努力装空气的周老师才慨叹道:   “小别胜新婚啊。”   余温沁在拐弯后提推高了档速,淡淡道:“没办法,女朋友太黏人。”   这表面装着无奈实则暗戳戳秀着恩爱的语调让周老师听得心底直冒酸气。   她道:“年纪轻轻,长得漂亮,身材又好,有编、有房、有车、有猫、有老婆。”   “余老师真是人生赢家。”   余温沁压着嘴角,浅声道:“周老师过誉了。”   “我刚刚好尴尬,恨不得原地消失,让你们好好温存一下。”周老师啧啧了两声,“你们两个感情真好。”   余温沁继续撒狗粮:“还可以更好。”   周老师:“……”   ……   车辆上了高速后逐渐提高了速度。行驶了一段路程后,车速又渐渐降低了,再行驶了一会,彻底停住了。   “堵车了吗?”周老师嘟囔道。   “你看导航提示。”余温沁降下些车窗,让新鲜空气透进来。   “前面追尾了。”周老师拧眉道,“导航上红了一片。”   余温沁叹息,只能慢等了。   她刚想摸出手机看看顾良忱有没有发消息,前面的车辆忽然就动了。   余温沁慢慢吞吞的跟了上去,和前方的车辆保持着距离。   “唉,怎么又停了?”周老师趴在驾驶位和副驾驶位之间,惆怅道。   “堵车就是这样。”余温沁无奈道,“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司机还好,晕车的人最难受。”   说话的这会功夫,周老师静默了。   余温沁回首,只见她捂着嘴,眉毛拧成了麻花。   “你别说话……”周老师说一句顿一句,“我现在就有点晕乎。”   “有塑料……”说着周老师发出一声干呕声。   “你等等。”余温沁匆忙从置物柜摸出个塑料袋递给她。   周老师飞快抽走,展开后对着袋子干呕了几声,什么都没吐出来。   “你放心,我今早特地没吃早餐。”周老师面色发白,痛苦道。   余温沁移着车,耳畔忽然响起顾良忱的声音:“我把备用的药塞在你包里边,有需要可以找找。”   副驾驶的手提包被余温沁递给了周老师:“里边有个益众药房的塑料袋,你翻翻里面有没有晕车药。”   周老师接了,忍着恶心翻找了几下,果然看到了晕车贴。她撕了两片贴在临近咽鼓管的皮肤周围,靠着座椅重重舒了口气。   余温沁给她降了窗户,好让车内的空气流通起来。   缓了十来分钟,周老师终于不犯恶心了。   “余老师好心细,还记得备晕车贴。”   余温沁如实道:“我没想带,是良忱非要塞在我包里的。”   晕着车还要吃狗粮,周老师欲哭无泪。   ……   原本三小时的车程,因为上午的堵车,硬生生拖到了五个小时。   抵达酒店时已是正午,余温沁和周老师收拾整理完就将近一点钟了。   终于闲下来的余温沁刚摁亮手机就看到了一连串顾良忱的微信消息。   “到哪里了?开累了记得要休息,不能疲劳驾驶。”   “茗茗今天的药吃掉了,特别乖【图片】【图片】”   “不过,茗宝睡醒了没看到你,满屋子找你【视频】”   “这个点都没到,路上堵车吗?”   最新一条消息是十二点多发的。   忱忱:“再忙也要吃饭,不要随便糊弄。”   余温沁浏览着这一串消息,眸色愈来愈柔和。   她回复了个茗茗流泪的表情包,附上了定位。   *   手机震动了两下,焦急到在床上打滚的顾良忱一骨碌爬起身,查看消息。   温温老婆:“刚到,路上堵车【茗茗流泪jpg.】【定位】”   顾良忱飞快打字:“急!死!我!了!”   手机屏幕忽然变换,余温沁的视频打了过来。顾良忱点击接通。   “我十二点十分到酒店的,这会才有空看消息。”余温沁愧疚道,“让忱忱担心了。”   顾良忱握着手机,单手将喵叽勾了过来。   “茗茗,看镜头,你妈。”顾良忱对喵叽道。   一脸懵懂的茗茗探着小脑袋凑近了屏幕。   “顾茗茗。”余温沁软着嗓子唤喵叽。   “喵呜~”听到妈妈呼唤的茗茗鼻尖抵上了屏幕,急切的叫了声。   余温沁鼻子发酸。   “我和猫猫都很想你。”顾良忱贴着茗茗的脸颊,巴巴道。   余温沁推了推眼镜,想要遮住眼底的泪光。   “这才过来多久?”她道,“就当我去上班了。”   “我骗不了自己。”顾良忱半张脸埋在褥子上,小声道,“一想到你今晚不回家,我就好难过。”   余温沁微微抿唇:“我尽量早点回家。”   话音刚落,顾良忱还未来得及说话,手机那端便传进了周老师的呼唤声:“余老师开饭了,快来吃,马上一点四十就要出发了。”   顾良忱瞄了眼手机右上角的时间:“你快去忙,我先挂了。”   “我忙完就跟你打视频。”余温沁轻声道。   两端都安静了,她们静静的凝望着彼此,谁都不忍心挂断视频。   顾良忱不想余温沁太过担忧,咬着下唇,一狠心挂断了电话。   屏幕上停留着余温沁温柔的眉眼,几秒后暗了下去。   顾良忱揉了揉泛红的眼眶,抱着茗茗到画室去。   现在就剩下她和猫猫“相依为命”了。   午后的南锦园分外静谧。浓似花生油的阳光穿过开启的百叶窗,静静流淌。   顾良忱将茗茗放在膝头,和它一起晒太阳。   茗茗翻了个身,露出了肚皮。顾良忱揉了两下,注意到了它泪汪汪的蓝眼睛。   吃了三天药,茗茗的感冒有所好转,但还没好彻底。   这几天顾良忱和余温沁都有给它擦拭眼角的泪痕。   “你也很想妈妈吗?”顾良忱托着茗茗,将它举高高。   茗茗俯瞰着顾良忱,又掉珍珠了。   顾良忱抽出张湿巾替它擦拭干净泪痕。   阳光下,猫猫的毛发显得分外洁净,顾良忱轻抚着茗茗的脊背以示安慰。   已经被百叶窗分割过的阳光在她们的身侧打下了剪影。   顾良忱凝望着,心底一时无比惆怅。   茗茗探出爪爪拍了拍顾良忱的手背。   一人一猫对视着,都在思念余温沁。   顾良忱用手机记录下了这一刻。她漫无目的地刷新着资讯,思绪渐渐飘远了。   等到她回神时,才发现自己早就戳进了微博,将图片放在了动态编辑里。   顾良忱输入了一行字,点击发送。   酌燃V:“你也很想温温吗?” 第95章   “我说最近怎么更新这么勤,原来是老婆不在家【嘘】”   “何以解忧,唯有更新doge”   “茗妈可以再晚一点回来吗(bushi”   “最近茗妈开始摄影了,酌鸽子开始晒萌宠了,这叫什么,妇妻对换吗?”   “我有种预感,茗妈和酌燃劳斯马上要转型成橘气恩爱博主了”   “酌劳斯你知道吗,我等待你更新就像你等待老婆回家一样【可怜】”   ……   晚间的酒店里,余温沁敛着眸浏览着评论,心里闷闷的。   她不停上滑,界面重新停留在茗茗泪汪汪的照片上,在心里重复着那句话。   酸涩感漫了上来,余温沁揉着眼角,拨通了视频电话。   手机那端的人很快接通了,茗茗的大脸盘子占据了三分之二的屏幕,余下的三分之一是顾良忱的掌心。   “喵呜~”茗茗的粉色鼻尖点着屏幕,想要蹭蹭余温沁的脸颊。   “茗宝~”余温沁软着声音唤她。   “喵呜~~”茗茗听着余温沁的呼唤,急到探出爪爪扒拉屏幕。   顾良忱将喵叽捞到膝上,将手机换了个位置摆好。   “这会在酒店?”她问道。   “在。”余温沁凝望着顾良忱的眉眼,“刚吃过晚餐。”   “我刚刚在看小说。”顾良忱揉了揉眉心,疲惫道,“恶补情节点。”   “看小说?”余温沁扬着尾音,在她映像里,顾良忱很少看文学性比较强的著作。   “网文。”顾良忱抱着茗茗俯下身来,仰着脑袋看屏幕里的余温沁,“想主笔一篇小说改编的漫画。”   余温沁靠着枕头,浅声道:“《弃戒》要完结了吗?”   “临近尾声了。”顾良忱让茗茗枕在自己曲着的小臂上,两指揉着茗茗的下巴。   茗茗被揉得眯起了眼角,看起来很是享受。   余温沁看着相处和谐的一人一喵,出声道:“茗宝好喜欢忱忱。”   顾良忱回眸,用茗茗毛茸茸的脑袋垫着自己的下巴。   “喵呜~”茗茗娇娇的叫了声。   “是吗?”顾良忱道,“我看它满屋子找你,明明是‘身在顾营心在余’。”   余温沁忍俊不禁:“是嘛顾茗茗?”   “喵呜~”茗茗对着手机屏幕叫了声。   消息栏里忽然弹出了条取快递提醒,顾良忱拉下状态栏,念了出来:   “您亲友的快递到了,快去帮她取件吧。”   前段时间余温沁下班时会顺便帮顾良忱把快递取回来,这一来二去菜鸟驿站自动绑定了亲友关系。   “你买了什么?”顾良忱好奇道。   屏幕里的余温沁悄悄红了耳尖,顾良忱的耳畔忽然响起余温沁前天的话:   “明天吧。我买的快递还没到。”   顾良忱装模做样的捂住茗茗的小耳朵,将它的脑瓜推到一边。   “是给我的奖励嘛?”顾修勾隐形的尾巴翘了起来,欢快的摇摆着。   余温沁沉默了。   顾良忱的嘴角扬了起来,麻利的从床上爬了起来。   手机被她握着,余温沁从多个角度欣赏到了顾良忱的美颜。   “你干什么去?”余温沁红着耳朵问。   顾良忱将手机放在床头柜上,穿着外套道:“去帮温温取快递。”   “我回去了自己取就好。”余温沁匆忙道。   顾良忱整理了下头发,戴好了口罩,握起手机后又戴上了黑色的鸭舌帽。   余温沁就这样看着顾良忱从人畜无害的温和萨摩耶进化成了暗黑系的大尾巴狼。   “忱忱——”余温沁拉长了尾音,恳求道,“我自己去取就好。”   她愈是表现出抗拒,顾良忱的心底升腾起的隐秘的刺激感就愈发浓重。   “我已经下楼了。”顾良忱快步走出房间,将门阖上,“举手之劳而已。”   余温沁抱着被子,半张脸埋进了放在膝上的枕头。   屏幕里亮起了楼道里昏黄的光,顾良忱的脚步声传到了余温沁这里。   “温温怎么不说话了?”顾良忱推高鸭舌帽。   余温沁抬眸,因为羞赧,眼尾又染上了淡淡的桃红。   “你要我说什么?”余温沁闷闷道,“说我家小狗不听话了?我不让做什么,她非要做什么?”   出了楼道的顾良忱眉眼含笑,眼底荡漾着昏黄的光点。   “看来温温一定是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余温沁听到她的话再次将脑袋埋回枕头,瞧着跟茗茗生气了不搭理人一个模样。   陵城今天下午降温了,夜晚的风很大。顾良忱忍不住拉高了外套拉链,顶风前行。   “你们那边降温了嘛?”顾良忱的声音夹杂着风声传到余温沁耳畔。   “深城还好。”余温沁偏首道,“降温了你记得要加衣服,不要再穿着短袖睡觉了。”   顾良忱干笑了声:“我这会外套里边还穿着短袖。”   余温沁倏的直起身,盯着她:“你不要感冒了边咳嗽边往我怀里钻,一边哭一边跟我哭诉生病多难受。”   “好嘛老婆,我哪里有那么娇弱。”顾良忱满不在乎道,“我最近身体可好了。”   “回去就给我换上长袖。”余温沁肃声道。   顾良忱敛起笑容,一本正经道:“收到!”   菜鸟驿站就设在小区里,顾良忱点了自助取件,在屋檐下等候。   驿站管理员拿着盒子出来,顾良忱全程避开她的目光,只在离开时道了声谢。   走上昏暗的小道,顾良忱就着手机屏幕的亮光读出了快递上的字迹。   “生活用品?”她微讶,“这有什么好回避的?”   手机那端的余温沁脸颊却红透了。   “你别在路边拆。”她道,“回家再拆。”   顾良忱不想再让余猫猫炸毛了,乖乖拿着快递往家里走。   “今天忙吗?”顾良忱问。   “白天听课,晚上写报告。”余温沁叹息,“累死了。”   闷太久了,顾良忱有些喘不过气。她摘下口罩挂在一只耳朵上,温声道:“那今晚要早点睡觉了。”   ……   聊着聊着就到了家。鞋柜旁,委屈巴巴的茗茗喵喵了好几声,对于顾良忱的不告而别表达了强烈的谴责。   顾良忱矮身摸了摸她的脑瓜,顺了顺猫毛:“我去帮你妈妈取快递了。”   “喵呜!”茗茗躲开了顾良忱的触碰,迈着傲娇的步伐去了客厅。   顾良忱换了鞋子只手托着快递跟了过去,和茗茗一道坐在灰色的毛毯上。   她的指甲光秃秃的,划不开宽口胶带。   环顾四周,顾良忱将气鼓鼓的茗茗捞了过来,摁着它的肉垫,露出闪着光泽的尖指甲。   喵叽的指甲很轻易地划开了胶带纸,顾良忱拆开纸盒,露出了里边的透明包装袋。   “这是给柴柴还是主任戴的?”顾良忱取出项圈细细打量。   余温沁的指尖点在屏幕上,一言不发。   顾良忱憨憨道:“给茗茗戴的?”   余温沁:“……”   顾良忱果真在茗茗的脖子间比划了两下,自言自语道:“这也不合适啊,不是说猫猫不喜欢被束缚吗?”   余温沁:“……”   顾修勾琢磨了半天没弄懂着玩意儿到底怎么给茗茗戴上,这才想起来纸盒里还有张字条,好像是使用说明。   字条被展开了,顾良忱看到了上边的图示,蓦的明白了这个项圈的用途。   余温沁揉着眉心,低低道:“是买给你戴的。”   顾良忱动作一滞,脑海里缓缓浮现了个巨大的问号。   “上次不是说是给我的奖励吗,怎么是给我戴的,不应该是给你戴吗?”顾良忱语无伦次,“为人师表,余老师不讲信用!”   余温沁抵着鼻尖轻咳了下,耳朵红得快能滴下血了:“是奖励呀,奖励我家小狗一个项圈。”   顾良忱无语凝噎,怒而拆项圈。   “忱忱?”余温沁望着屏幕里不愿搭理人的顾良忱,小声道。   顾良忱别过脸,只让余温沁看自己的下颌线。   “忱忱~”   “忱忱老婆~”   余温沁软着嗓子黏糊糊的唤了几声。   顾良忱眉心微动,仍旧不搭理人。   气呼呼的顾修勾看起来很可爱。手机前置摄像头录不到全脸,余温沁看着自家的委屈小狗,心被撩的痒痒的。   她摸着滚烫的脸颊,尝试用撒娇的语气轻轻呼唤顾良忱。   “宝贝……”   这声呢喃极轻,但足以让顾良忱听到了。   余光里,顾良忱瞥见了余猫猫可怜又恳切的眼神,心软了下来——她本就是佯装生气,为的就是让余温沁放下身段,自己改变既定的项圈使用规则。   “大不了我们换着戴嘛。”余猫猫贴近了屏幕,“一三五忱忱戴,二四我戴……”   顾良忱这回不憨了,果断道:“为什么我戴三天你戴两天?”   “周六周日是休息日。”余温沁见叫宝贝有效果,又软着嗓子呼唤了声。   “好吧。”顾良忱不情不愿的回首,手腕探进了宽松的短袖衣摆。   下一瞬,短T被撩了上去,很快掠过顾良忱的发落到了沙发上。   “你这是——”余温沁呼吸一滞,心跳大乱。   “试试项圈合不合适。”顾良忱平静道。   “试试也不需要脱衣服啊。”余温沁捏着被子,唐僧似的别过脸去。   顾良忱摸着下巴凑近了镜头,眼眸很是明亮。   平直精致的锁骨完全展露在余温沁眼前,温软处的起伏也隐隐可见。   向来精明的余温沁这才意识到自己是中了顾良忱的圈套。   顾良忱语调里带了几分蛊惑的意味:“戴给温温看呀。”   余温沁的指节倏的一紧,指尖泛了白。   “你——”   项圈被展开了,顾良忱慢条斯理地将它戴在了颈间,指腹轻轻抚摸着。   “适合吗?”她问。   余温沁咬唇,心尖不可抑制地轻颤。 第96章   顾良忱没挂视频电话,她们都将支在了身侧,在彼此清浅的呼吸声中入眠。   当晚,余温沁做了个很离奇的梦。   梦里一只软萌的萨摩耶正不遗余力地舔舐着她的脸颊。余温沁伸手去阻挡,没想到这只萨摩耶的力气却大得离谱,竟然很轻易地将她束缚住了。   余温沁看到萨摩耶脖子上套着一条黑色的项圈,项圈中央还坠着个银色的铃铛。萨摩耶每次来蹭她的脸颊,铃铛总能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   她正要挣扎,这只萨摩耶却幻化成了白色的薄雾缓缓散去,茫茫的黑暗中却突然显现出了顾良忱的轮廓。   余温沁不可思议的抚着她的脸颊,呢喃着顾良忱的名字。   于是,舔舐变成了密不透风的亲吻,余温沁觉得自己要喘不过气了。   *   翌日清晨,余温沁顶着两个黑眼圈起床。   她不爱化浓妆,拎着公文包出现在酒店门口时,周老师吓了一跳。   “你今天气色怎么这么差劲?”周老师担忧道。   “昨晚没睡好。”余温沁淡淡道。   “你认床?”周老师指着她的黑眼圈道。   余为沁只是苦笑,沉默不语。她跟着周老师行至了附近的一家特色早餐店,点了两碗鲜虾馄饨。   周老师啧啧了两声:“你不会离了对象睡不着了吧,余老师?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优雅温婉的余老师也有个恋爱脑?”   余温沁瞥了她一眼,冷冷道:“大早上的我照顾你的情绪不给你塞狗粮,你非要张着嘴巴凑过来吗?”   周老师:“……”   “我昨晚想对象想到睡不着觉,开了一晚上视频电话。”余温沁遂了周老师的愿,奉上了狗粮暴击。   周老师推了下眼镜,心痛了下——单身狗受到一万点暴击。   这种甜蜜的爱情什么时候才能落到她头上!   正难过着,早餐上来了。   热气腾腾的鲜虾小馄饨里滴了几滴麻油,香气在小小的早餐店内弥散开来。   周老师狠加了一波醋,搅拌着碗里的馄饨:“今晚要是没什么事,你要不要出去转转?”   “去哪里转转?”余温沁看着碗里的馄饨,没什么食欲。   “我在小红书上看过了,附近有个夜市,有很多小吃摊。”周老师道,“晚上去逛逛?”   余温沁抿了一小口热汤,脑海里浮现出顾良忱的脸——这家特色早餐店的馄饨汤底确实不错,她想学着做给顾良忱尝尝。   “余老师?”周老师偏着脑袋看了她两眼,觉察到了她的走神。   “你刚刚说了什么?”余温沁回神,“可以再说一遍吗?”   “我说,你晚上要不要去逛夜市?”周老师言简意赅。   “不想去。”余温沁盛起一枚小馄饨。   周老师又问:“这附近还有个知名的书店打卡点,老板是自己配的书,质量都很高。你要不要去看看?”   余温沁向来是喜欢书的,只不过这次却毫无兴致。她摇了摇头,拒绝了周老师的好意。   周老师见她情绪低落,思忖了许久又道:“深城的那个定制戒指的铺子你想去吗?”   “什么戒指?”余温沁抬眸。   “定制情侣戒指。”周老师抓住重点,咬重了字眼。   余温沁即答:“去,今晚早一点去。”   *   余温沁吃早餐的这个档子,喜欢赖床的顾良忱破天荒的起了个大早。   她先给茗茗喂好了药和猫粮,之后才去洗漱更衣。   顾良忱最近通过漫音洽谈到了一个大热小说漫改的合作,她今天早期正是为了开线上会议,洽谈签约安排。   茗茗被顾良忱关在了书房外,巴巴的等候着。   一个多小时后,顾良忱才从书房出来。茗茗一个猛喵饿扑,直接抱住了顾良忱的小腿。   “喵呜~”   “怎么啦?”顾良忱抱起茗茗,好让它的小脑袋靠在自己肩膀上。   “喵呜~”喵叽委屈地埋进顾良忱怀里。   “我在谈合同,新家还要置办好多东西。”顾良忱认真哄起了猫猫,“你想不想要个小花园,可以跟其他猫猫一起玩那种。种好多的花,再放一个小秋千。”   “喵呜~”茗茗虽然听不懂,但还是附和了她的话。   临近饭点,顾良忱安抚完茗茗点了个外卖窝在沙发上休息。   她在昨天做的计划表上划了勾勾,满意地合上了笔套。   这几天顾良忱定时更新,偶尔还会加更,愣是把《弃戒》的剧情推到了尾声。   余温沁这两天确实是很忙,顾良忱没在漫音app的评论区看到她的回复。   “你妈妈真的好忙。”顾良忱在心中叹息,rua了rua茗茗的脑瓜。   “喵呜~”茗茗蹭着她的掌心,再次附和。   百无聊赖的顾良忱干脆打开了摄像头,挑选了几个角度拍摄了多张茗茗的照片,仔细挑选了一番。   半小时后,酌燃的微博更新了一组极具艺术感的相片。   图上的茗茗要么在仰望主人,要么在凝视远方,观者居然能从一只猫咪眼中看到愁绪。   几分钟后,这条微博下的评论有了二百多条。   “《萌宠区博主》”   “茗妈要失业了doge”   “睹儿思母doge”   “@温氏拆迁队快回家,酌劳斯又想你辣!”   “哪里有橘气,哪里就有我。茗妈和酌劳斯真甜【黄豆头流口水】”   “酌燃劳斯是个猫奴捏,不过也有可能是爱屋及乌【狗头叼玫瑰】”   ……   这条微博发出后,顾良忱的后台又多出了许多关注提醒。   自打她和余温沁官宣了,微博上的粉丝数量每天都在疯涨。余温沁的微博尤甚,在连涨了一周后,余温沁的粉丝量直接翻了两倍,突破了五十万的大关。   顾良忱看着“温氏拆迁队”软萌的头像,又看了眼自己的油画头像,觉得不是很搭配。   她提笔,在平板上摸了一组情侣头像的草图。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流逝,回过神时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期间,顾良忱只开门取了一次外卖,其他时刻都俯首在沙发边。吃过药的茗茗不知道什么时候在顾良忱身边睡着了,整只喵缩成了一团毛茸茸的肥球。   修长的指节戳上了Q弹的肥球,喵叽的身躯一晃一晃的,瞧着十分可爱。   顾良忱的离愁别绪被治愈了。   她将新头像发给了余温沁,轻手轻脚的起身坐到了毛毯上。   外卖盒子打开的刹那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声响,被戳了n次都不醒的猪咪此刻突然醒来,蹦蹦跳跳凑到顾良忱身边。   “喵呜~”茗猪猪可劲的蹭着顾良忱的腿,撒着娇讨要吃的。   “你也想吃黄焖鸡?”顾良忱rua着茗猪猪的脑袋道。   “喵呜~”喵叽馋的快掉口水了。   顾良忱特地用清水将黄焖鸡去骨洗净汁水后才喂给茗茗。茗猪猪不满足于这几口,趴在顾良忱的膝上花式撒娇要吃的。   *   下午三点,深城中学高二年级的历史课已经全部结束了。   忙碌了大半天的余温沁和周老师终于得了空闲,一道逛街。   她们先去那家网红书店挑了几本书打卡,随后去了周老师所说的那家戒指定制店铺。   这家店铺还保留着古早的戒指制作工艺,余温沁望着店里的成品,想到了顾良忱曾经送自己的那枚代表相思的红豆戒指。   那是顾良忱送给她的一百天纪念礼物,当时只定制了一枚。分手后余温沁没舍得丢掉,用木盒装着它放进了抽屉最深处。   时隔太久,手机里的相片都被她删除了,她努力回忆着戒指的轮廓,尽可能详细的向店主描述那枚相思戒指的模样。   店主收了订金,记录下了余温沁的住址和手机号码。   周老师拉着余温沁在街上兜了好几圈,直至彻底走不动了才舍得打车回去。   抵达酒店时,天已经完全暗了。   余温沁丢下大包小包的东西,瘫倒在柔软的床上。   她给顾良忱打去了视频,神色恹恹的。   今天的顾修勾视频接的比往日慢了许多,余温沁瞧清屏幕上的人时,疲惫感一扫而光。   顾良忱刚洗完澡,发尾还是湿的。她穿着清凉,双颊上的热意还未褪去,双眸也蒙着蹭薄雾。   “刚刚在洗澡?”余温沁低低道。   “其实还没洗完。”顾良忱擦着发道,“听到手机铃声浅浅擦了下就出来了。”   余温沁看着顾良忱拨开乌发,露出乖巧白皙的耳朵和流畅的下颌线,心跳声愈发清晰了。   “你要不要再去擦擦?”余温沁问。   “我刚刚连沐浴露都没打。”顾良忱道,“生怕错过你的电话。”   余温沁浅笑着隔着屏幕摸了摸顾良忱的脑袋:“乖啦,你继续洗澡吧,我等你回来。”   盥洗间要比房间暖和得多,顾良忱刚从里边出来,整个人都很热。   她撩着宽松的T恤扇风,发尾的水渍打湿了白色的衣领,俯身看向镜头。   余温沁心下一紧,隐隐觉得顾良忱又冒出什么奇怪的点子了。   良久,顾良忱出声道:   “温温要看直播吗?” 第97章   余温沁揪着被角,明知顾良忱在撩拨,偏生一点办法都没有。   “温温脸红了。”顾良忱若有所思,“是不是害羞了?”   “摸都摸了不知道多少次了,怎么会害羞。”脸红到几乎要蒸腾起热气的余温沁硬着头皮大道,“忱忱未免也太小瞧人了。”   “哦~”顾良忱拉长了尾音,“温温一点都不害羞~”   “不害羞。”余温沁说话笃定,眼神却飘忽不定。   顾良忱觉得她这种口是心非的微表情很可爱。   她说是要直播,其实只是一句玩笑话。但玩笑话一旦有人当真了,就有可能变味。   顾良忱带着手机去了盥洗间时,余温沁的心怦怦跳动,脑海里也不可抑制的浮现出顾良忱流畅妙曼的身体线条。   屏幕里,顾良忱从宽大的套头衫开始,一件一件褪下衣物。   她转过身,指尖搭了排扣上,余温沁看到了她白皙瘦削的后背。   排扣被解开与视频被挂断几乎在同时。   顾良忱听到了视频结束的提示音,回首时看到了已经黑屏的手机。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她早就猜到余温沁会在要紧时刻挂断。   顾良忱靠着盥洗柜,给余温沁发了条消息。   *   连头发丝都埋进被子里的余温沁闷了老半天才去摸手机。   顾良忱的消息浮在对话栏的最上边,旁边缀了个红点。   忱忱:“记得换新头像。【图】【图】”   余温沁拨下些被子,脑袋钻出来透气。她越想越觉得顾良忱太狗了——她算盘打的震天响,算好了余为沁只能看不能做出任何实质行为,放肆撩拨。   于是乎,原本微信被备注成“忱忱”的顾良忱在今晚变成了“忱小狗”。   余温沁看着已更新的对话框,顺心了不少。   就这一会功夫,顾良忱又发来了新消息。   忱小狗:“你用上边那个,我用下边那个。”   余温沁没搭理她,兀自放大了图片查看细节。   顾良忱发来的是一家七口背坐着漫版图片,从背影到坐姿都画的很仔细。   余温沁腿上趴着转崽和兜妈,顾良忱的怀里窝着的茗茗只露出了毛茸茸的尾巴和一点耳朵尖。画面最深处,柴柴和主任正在拆家。   光是望着这温馨的一幕都觉得心暖暖的。   余温沁将属于自己的那张换上,越看越喜欢,忍不住发了条微博。   忽略两张图片中间隔的小小的缝隙,情侣头像凑成了完整的画面。   她抱着手机,觉得心脏被熨烫到了。   脸上的温度还未消散,余温沁将床头的矿泉水灌下三分之一才觉得自己缓过来了些。   经验学习报告还未写完,余温沁平复情绪后便重新投入了工作。   键盘敲击声一直未停歇,渐入状态的余温沁打字速度快了许多。她没拉紧落地窗帘,偶尔抬眸凝望几秒酒店外的万家灯火,眉心舒展后再重归忙碌。   她这几天老觉得疲乏,手腕使不上力气,但又说不上是哪里不舒服。   工作了将近两个小时,余温沁忽感小腹坠痛——久违的大姨妈提前造访了。   余温沁匆忙打开顾良忱整理的箱子,果然找到了一包卫生巾。   她家小狗虽然平时迷迷糊糊的,但对待她一直很上心。余温沁没准备的东西,顾良忱全给她备齐全了。   她平时是很少痛经的,这次是个例外。   余温沁将过错推给了那瓶冰矿泉水,难受的躲进被窝。   酒店里没有触手可及的热水,没有顾良忱温暖的拥抱,也没有家人无微不至的照顾。   其实都是些小事,但积压起来才爆发就会很难过。   许是这段时间习惯了顾良忱的照顾,余温沁忽然有些想家了。   ……   这一晚余温沁没睡好,早晨起来时气色比昨天还要差劲。周老师看到她这个样子,吓了一大跳。   “你这是怎么了?”周老师关心道。   “痛经。”余温沁疲惫道。   “你要不要跟黄主任请个假,休息一天?”周老师蹙眉。   余温沁摇头:“黄主任不会批的。”   “我扶着你。”周老师托着余温沁的臂弯,小声埋怨道,“他那个大男人一点都不懂女人生理期有多痛苦,只知道说矫情。”   余温沁拍了下周老师的小臂:“在外边还是少说为好,被听到就尴尬了。”   周老师噤声,安静地扶着余温沁。   顿了半分钟,她又道:“如果疼得厉害就点个布洛芬吧,美团送药很快的。”   “我知道了,谢谢。”余温沁叹气道,“我看中午能不能好点。”   这几天早晨都是余温沁开车和周老师一道去深城中学的,今天余温沁不舒服,只能打车。   路上手机震动了好几下,余温沁强撑着回了顾良忱的消息,连表情包都没发。   顾良忱觉察出不对劲。   忱小狗:“今天心情不好吗?【茗茗探头jpg.】”   余温沁:“任务重。”   忱小狗:“那我不打扰你了,你快忙【茗茗缩脑袋jpg.】”   余温沁:“堵车少了半天学习时间,主任让延期一天。我今天下午走不了。”   忱小狗:“!!!!这个主任怎么可以这样!”   余温沁打字很慢:“乖,我十一假期第一天就到家了。”   忱小狗:“【茗茗暴怒jpg.】”   自余温沁承认顾良忱是自己的暖心萨摩耶后,顾良忱就把微信头像换成了一只憨笑着的萨摩耶。   余温沁的指腹抚过顾良忱的头像,想象着揉顾良忱脑袋时的场景。   为了安抚炸毛顾小狗,余温沁又发了条消息:   “中午给你打视频。”   *   收到消息后,趴在床上的顾良忱汪呜了一声,暗自骂了这个主任许久。   她其实刚才就想给余温沁打视频。可是余温沁说自己忙,顾良忱只好压下疯狂滋长的思念,嗅着余温沁常用的香水缓解思念之情。   顾良忱拉开窗帘,让阳光透进来。   书桌上摆着绿植迎着阳光舒展开枝叶,顾良忱看着它,眼前就能浮现余温沁伏案工作时的神态。   顾良忱叹息,转身收拾起了凌乱的被褥。   睡得四仰八叉的茗茗被抖了出来,顾良忱动作一顿,忽然记起余温沁抱着喵叽盘腿坐在床边的场景。   余温沁哄猫猫起床的温软的语调在耳畔响起,顾良忱丢了被子,更难过了。   她出了房间,想要逃离充满余温沁生活痕迹的地方,结果回了503室,脑海里仍回放着余温沁的身影——   她们共同沉沦的浴缸,她们亲昵过的房间,她们相拥过的工作室……   顾良忱抿唇,仿佛被人突然抽去灵魂那样倒在了沙发上。   两天没和余温沁贴贴了,顾良忱真的好想好想好想老婆。   她好想抱着余温沁睡觉,好想蹭蹭余温沁的侧脸,好想被余温沁摸头,好想向余温沁索要亲密无间的相抵……   就这样浑浑噩噩的等到了中午,顾良忱的魂魄终于飘了回来。   她抱着手机巴巴的等待着余温沁的视频电话。   相较于前两天,余温沁的视频电话要晚了半个多小时。   屏幕里,余温沁无精打采的靠着枕头,连举着手机的力气都没有了。   “哪里不舒服?”顾良忱脱口道。   “生理期。”余温沁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半躺着,闷闷道。   “鼻音也好重。”顾良忱蹙眉,眸中漾起了担忧,“你是不是还感冒了?”   “没有感冒。”余温沁将被子拉高了些,“就是不舒服,干什么都觉得累,腰还疼。”   听了她的话,顾良忱的眉头越蹙越紧,恨不得现在就飞到余温沁身边。   看着顾修狗担忧的模样,余温沁浅笑了下:“再休息一个中午就差不多了,不用担心的。”   “我去找你。”顾良忱起身,身影消失在了镜头里。   余温沁匆忙叫住她:“我明天下午就回去了,不用再跑来跑去了。”   镜头里出现了顾良忱的脑袋,继而落下了一堆衣物。   “我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去找你。”因为隔得远,顾良忱的声音听着很是飘渺,“你现在住在哪个酒店,给我发个定位就好了。具体房号也发我一下。”   “路上来回五六个小时的车程,挺浪费时间的。”余温沁温声劝她,“再说了,忱忱走了,我们家茗茗由谁照顾。”   顾良忱动作一顿,稍稍冷静下来。   “茗茗好得差不多了,我现在要去照顾它妈妈,茗茗应该也会举双手双脚同意。”   “老婆……”余温沁哀求道,“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过来的,我马上就好了。”   顾良忱搁下叠了一半的衣物,直起身。   “真不要我过去?”   余温沁点头如捣蒜:“真的,我吃过药了,休息一个中午就好了。”   “那我不打扰你休息了。”顾良忱握起了手机,“你好好休息。”   ……   余温沁挂断了视频电话,心里落空空的。   午休完,她和周老师一道去开研讨会了。临近傍晚才回到酒店。   手机震动了下,顾良忱的消息弹了出来。   忱小狗:“我已经到深城了【定位】”   余温沁回复:“傻不傻?”   忱小狗:“就当旅游了,定位快给我发来!【茗茗震怒jpg.】”   余温沁鼻子发酸,眼眶也烧了起来。   积压的情绪混杂着感动刹那间涌上了心头,她泪眼婆娑的发去了自己的定位和房号。   忱小狗:“等我二十分钟。”   余温沁揉了揉眼眶,拭去了滚落的眼泪。   五点十六分,门被敲响了。   余温沁趿着拖鞋快步去开门。   门口立着的顾良忱右手搭在行李箱上,反背着的双肩猫包里揣着乖巧弹着圆滚滚脑袋的茗茗。   “喵呜~~”茗茗看到她探出了爪爪要抱抱。   余温沁一眨眼,眼泪就掉了下来。   顾良忱浅笑着的模样真和头像上的那只憨憨的萨摩耶别无二致。   “傻狗。”余温沁瓮声瓮气道。   顾良忱憨笑着张开双臂,低低道:   “老婆抱抱。” 第98章   紧紧相拥着的两人挤得茗茗只想逃跑。   忍无可忍的茗茗终于喵呜了一声,从她们的怀里杀出重围。   刚挤出来的猫猫脑瓜顶上了飘逸的发型,看着像是被挤变形了。   “喵呜~”   茗茗扒拉开猫包跳到了地板上,仰着脑袋盯着自己的妈妈们。   余温沁终于松开了顾良忱,从她的怀抱里退出来。   顾良忱推着行李箱入内,茗茗轻车熟路的跳上了床。   “这会好点了吗?”顾良忱问。   “看到忱忱就好很多了。”余温沁发自内心道。   顾良忱蓦的转身,掌心抚上了她的额头:没发烧吧?”   尚在感动的余温沁:“……”   “你不要破坏氛围。”余温沁挽住顾良忱的臂弯靠着她的肩膀蹭了蹭。   顾良忱忍俊不禁:“好了,你还是躺着吧。”   “喵呜~”茗茗蹦蹦哒哒地下床,立起身来前爪抱住了余温沁的小腿。   “你这是跟主任学的吗?”余温沁矮身抱起两天半没见的喵叽,狂rua了两下,亲了亲茗茗的脸颊。   傲娇的茗茗因为许久不见铲屎官,终究是忍耐下了余温沁的吸猫行为。   “喵呜~”   许久不见余温沁有停止吸猫的迹象,茗茗终于按耐不住,向顾良忱呼救。   顾良忱对上了茗茗可怜巴巴的求救圆眼,心快被可爱化了,干脆加入了余温沁的吸喵行为。   “喵呜!”   毛茸茸的圆脸被两个女人一左一右地亲住,茗茗发出一声“惨叫”。   疯狂的吸喵行为持续了五六分钟,茗宝被顾良忱和余温沁又rua又亲,逐渐失去了挣扎的欲望,生无可恋的等待着这一切的结束。   吸猫快乐归快乐,沾了一嘴猫毛也是痛苦的。吸完猫,余温沁和顾良忱都寻了湿巾清理了下嘴唇。   最终余温沁抱着茗茗窝到了床上,顾良忱整理起了行李。   她将两袋暖贴送到了余温沁身侧,又折回去拿出了自己熬的特浓生姜黑糖茶。   “今晚还有什么事情没完成吗?”顾良忱用热水冲开姜茶,递到余温沁手上。   余温沁双手捧着纸杯,面前缭绕着姜茶的热气,鼻尖满是姜茶的味道。   “还有报告没写。”她道。   顾良忱挽起衣袖坐到她身侧:“很急吗?”   余温沁颔首。   “那等会你口述,我帮你打字。”顾良忱抚着余温沁的脸颊,拇指指腹轻轻摩挲着。   “忱忱真好。”余温沁埋进她的怀里嗅着她颈间的香。   她来得太匆忙了,外套上还留着室外的凉气。余温沁觉察到了,心头又漫上了酸涩。   顾良忱揉着她的乌发,轻声道:“温温有时候真跟茗茗一模一样。”   “哪样?”余温沁在她怀里抬眸。   “就是现在这样。”顾良忱啄了啄她光洁的额头。   余温沁的脸颊贴上了她的掌心,用力蹭了蹭。   “茗茗明明是这样。”余温沁蹭着蹭着,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顾良忱的下巴抵着她的发,鼻尖萦绕着她一直想念的茉莉花的香味,喉头发紧。   “对了。”余温沁忽然想起了什么,抵着她的肩膀微直起些身,“你带茗茗进来的时候前台有没有说什么?”   “我问过了。”顾良忱轻捏余温沁的鼻尖,“她们说这是宠物友好酒店,带宠物完全没问题。”   “辛苦忱忱了——”   余温沁微仰着首,淡去了些血色的唇瓣开开合合,露出点点皓齿。   顾良忱眸色微暗。   散落的发丝垂了下来,掠过余温沁的额角,划过下颌,凉凉的,痒痒的。   唇齿相触,鼻息相融。   她们都没寻求更深的亲昵,顾良忱亲吻她,宛若亲吻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   分开时,余温沁的指节抚过她的鬓角,含情眸里映着她的身影。   “我查了一下,生理痛泡脚也有用。”顾良忱道,“我估摸着这里也没有桶,到之前在美团上买了,这会应该快到了。”   “美团还可以买这个?”余温沁微讶。   “生活日用品是可以的。”顾良忱用自己的鼻尖抵着她的,轻轻蹭了蹭,“不然我不出门的时候日用品是从哪里来的?”   正说着话,手机铃声响了。顾良忱和余温沁隔开了些距离,同外卖小哥讲话。   “我下去取一下。”顾良忱摸着余温沁的发,“你乖乖等我回来。”   “怎么感觉你把我当茗茗哄?”余温沁靠着枕头道。   顾良忱转身,托着她的下巴印下一个吻。   “余茗茗没有这个待遇吧?”顾良忱道。   余温沁微抿下唇,将她推远了些:“快去吧,我还等着泡脚。”   顾良忱又啄了下余温沁,黏糊了片刻才舍得离开。   回到老婆身边的顾良忱做一切都很麻利。电梯停留在了十二层,顾良忱没耐心等,干脆走楼梯上了六层。   余温沁正逗着茗茗,见顾良忱气喘吁吁的出现时也有些惊讶。   “这么快?”   “猛一的效率。”顾良忱举着袋子道。   余温沁掀开被子露出光洁白皙的小腿,乖乖坐在床边等着顾良忱。   “泡完记得穿袜子。”顾老妈子上线,苦口婆心地叮嘱她,“有个词怎么说来着……‘寒打脚起’,生理期更要注意保暖。”   余温沁托腮,偏首看她:“你从哪里听来的,有什么依据。”   顾良忱轻咳了声,如实道:“百度上看来的。”   她拆着包装,拎着桶去盥洗间冲洗,茗茗好奇的跟在她身后。   温热的水汽从盥洗间里溢了出来,氤氲在空气里。   顾良忱擦净了溅出的水渍缓缓移至余温沁身边。   “先试试温度,不要急着落脚。”她提醒道。   余温沁往床边坐了些,在不知不觉间攀上了顾良忱手臂。   谨慎地试探了下温度,慢慢落下悬着的小腿。   热水一点一点吞过脚背,没至脚踝,最后浸至余温沁小腿的三分之一处。   温度自足部漫延,余温沁慢慢松弛了下来。   顾良忱用自己的外套裹住了仅着一件白衬衣的余温沁,动作温柔而细致。   余温沁从宽大的外套里钻了出来,头发微乱。   “外边这么冷了吗?”她问。   “我穿的厚。”顾良忱道,“其实还好。”   “你腿酸吗?”顾良忱矮身,仰首望着余温沁。   余温沁撑着胳膊,望着自己的脚尖:“还好。”   “那就是酸。”顾良忱深谙余温沁的“黑话”,“我给你揉揉。”   衣袖被高了,顾良忱的小臂露了出来,氤氲的水汽模糊了她骨感的手腕。   余温沁看着顾良忱探进桶内,指腹触上了她的小腿肚。   “痒!”   余温沁瑟缩了下,激起了些水花。   “我还没碰到呢。”顾良忱干脆坐在了地上,苦笑着道,“温温怎么这么怕痒。”   “刚刚就是很痒。”余温沁红了耳尖,轻声道。   “痒也忍着。”顾良忱抬首道,“不然溅我一身泡脚水。”   盘腿坐在她身侧的顾修勾看着就没什么威慑力,余温沁忍着痒触到了桶底,腾出一只手摸了摸顾修勾的脑瓜。   “溅了又不会怎么样。”余温沁挑衅道,“我家小狗又不会凶我。”   顾良忱嗯了声,尾音上扬。   话音落下,余温沁还未来得及反应小腿便被人捉住了,   “温温怕痒吗?”顾良忱明知故问。   余温沁尝试着挣扎了几下,发现自己完全被顾良忱控制住了。   “忱忱……”余温沁软着嗓子轻唤。   “这套不管用。”顾良忱冷淡道,“你再想想有没有其他法子。”   “老婆~~”余温沁撒娇。   顾良忱的心酥麻了半面,但还是佯装冷淡——她倒要看看余温沁还有哪些手段没使出来。   变换称呼没能解救余温沁的困境,被束缚住的余温沁甚至觉察到了顾良忱的指腹正在缓慢摩挲。   这种痒带着她指腹的温度,一下没一下地拂过余温沁的心尖。   心抑制不住的颤了颤,余温沁忍着痒,软软糯糯道:   “忱忱宝贝~”   顾良忱的指尖倏的松开了。   余温沁乘机后缩,动作迅速,顾良忱回神,飞快抓住她的脚踝。   “哗啦——”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温水溅了出来,床单和顾良忱一道遭了殃。   顾良忱的领口染上了水渍,余温沁慌忙道歉,抽出纸巾擦拭着顾良忱的下颌处。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余温沁叠声道。   手腕忽然被握住了,顾良忱直起身,忍笑道:“没关系。”   余温沁坐了回去,放弃了挣扎。   “你挠吧。”余温沁悲壮道。   顾良忱只是托着她的小腿,翻出一次性毛巾,温柔地擦拭着。   “在你眼里,自家小狗这么小气?”顾良忱抬眸道。   “不是小气。”余温沁摇头,闷闷道,“是花样多。”   顾良忱握着她的脚踝坐到床边,余温沁配合着收腿,半身盖上了被子。   指节又覆了上来,她用了些力气,揉着余温沁的小腿。   “这样还好吗?”   余温沁乖巧点头。   刚泡过脚,小腿又被按摩过,余温沁周身都暖和了起来。   天冷的时候茗茗就是个小火炉。这几天喵叽都是睡在顾良忱脚边的,顾良忱切身感受到了有猫的好处。   正说着话,茗茗迈着小碎步从顾良忱身边经过。顾良忱逮住了喵叽,塞到了余温沁脚边。   “喵呜!”猝不及防的猪咪发出“惨叫”。   余温沁心疼喵叽,将猪咪从脚边捞了出来。猪咪生气了,靠在余温沁的怀里,坚决不搭理薅它入被的顾良忱。   “这会要写报告吗?”顾良忱抽出纸巾擦着手上的水渍。   “好。”余温沁软软的应了声。   “喵呜~”茗茗背过宽厚的身躯,撒娇似的埋在余温沁怀里。   余温沁rua着猫脑袋:“电脑开着,戳桌面那个叫《学习报告》的文档。”   顾良忱照做。   “你这不已经写了三千多字了?”   “不够,至少要写满一万字。”余温沁淡淡道。   “一万字?”顾良忱搁在键盘上的指尖顿住了。   余温沁见她一副被雷劈过的模样,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忱忱答应帮我打字的嘛。”余温沁道,“之前是谁说诚信很重要来着?”   顾良忱揉着眉心,惆怅道:“反正不是我。”   “我怎么记得就是忱忱?”余温沁无情戳穿。   顾良忱倒在余温沁身侧的被褥上,发顶挨着余温沁纤细的腰。   “好多字啊。”   生活不易,修勾叹气。   余温沁倾身过来,揉着顾良忱的脸颊,揉到她说话含混不清。   “下午不是还说不要我来,一个人能行吗?”顾良忱望着余温沁垂下的发。   余温沁抵着她的鼻尖,唇瓣擦过顾良忱的脸颊。   “忱忱最棒啦。”   顾良忱嘴唇翕动,想要说些什么。只是,余温沁没给她这个机会。   带着茉莉花香的吻落了下来,顾良忱很快就沦陷了。   她被余温沁吻得七荤八素,糊里糊涂地将这件事应了下来。 第99章   余温沁报一句,顾良忱输入一句。这场面让顾良忱回想起了中学生活。   “据此,我们可以分析出……”余温沁说着顿住了。   噼里啪啦的键盘声还在继续,顾良忱第五十一次道:“好了。”   “你有没有听到敲门声?”余温沁问。   “这个时候有谁能来?”顾良忱好奇道。   虽是这么说,但顾良忱还是起身到门口查探情况。   透过猫眼,顾良忱看到了在门口踱步的周老师。   周老师以为余温沁没听到,又屈起指节,准备再敲一次门。   门刷的一声打开了,看清来着的周老师明显呆住了。   “你从……陵城……过来了?”周老师断断续续道。   顾良忱不知道该和她说些什么,只是低低应了声,退到了边上,给周老师让出一条道来。   正说着话,茗茗从床上跳了下来,行至门边。   “喵呜~”茗茗朝周老师这个不速之客叫了声。   “小猫也过来了呀!”周老师兴高采烈地蹲下身,朝茗茗张开了双臂。   “喵呜~”茗茗定住了脚步,仰头看了眼顾良忱。   “去吧,去吧。”顾良忱给它退出了道路。   茗茗这才敢走近周老师,容忍她rua了几下脑瓜。   “它好乖啊。”周老师慨叹道,“也好聪明。”   “你要进来吗?”顾良忱局促道。   “不了不了不了!”周老师头摇得像拨浪鼓,“我就是来送个药。”   周老师将布洛芬递给顾良忱:“中午那会余老师忘车上了,我给她带回来了,这回来想起来送给她。”   顾良忱接了,低声道谢。   “我走了。打扰了,不好意思!”周老师直起身,迅速遁逃。   门被阖上了,顾良忱捏着药进来了。   “怎么啦?”余温沁问。   “你同事来送药。”顾良忱将药放在了余温沁手上,“说是你中午忘车上了。”   余温沁揉了揉太阳穴:“最近记性不太好。”   床边陷下去了,顾良忱坐到了余温沁身侧,食指和中指抵在了她的太阳穴上。   余温沁的手腕垂了下去,容顾良忱接过她的动作。   “明天下午就回去吗?”顾良忱问。   “如果早点开完研讨会,谈好联考的事情,可能上午就能回去。”余温沁答。   顾良忱没说话,指间的动作更轻柔了。   “我就说今天过来不划算吧。”余温沁微抿唇,“不到二十四小时就要回去。”   顾良忱搂住了余温沁,枕在了她的肩上,轻轻晃了晃。   “我应该来的。”顾良忱贴着她的耳畔道,“一点都不后悔。”   余温沁靠在她的怀里,回眸道:   “我后悔。”   “后悔什么?”顾良忱垂眸,眨巴了下眼睛。   “不该告诉你我不舒服。”余温沁对上了她的狗勾眼,“这样你就不会白跑一趟了。”   顾良忱偏首道:“我没有白跑一趟。我在家都快待不下去了。”   “我好想好想好想温温,好想抱好想亲,想贴贴,想被摸脑袋。”   余温沁嘴角上扬,啄了下顾良忱的脸颊,眼眸亮晶晶的。   “忱忱真成忱小狗啦?”   顾良忱咬住她的唇瓣,鼻息微乱。   余温沁被她吻得仰起了脖颈。   密不透风的吻压得余温沁喘不过气。   靠在爱人怀里接吻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只是余温沁此刻有些消受不起。   小别胜新婚,仅一个温柔的吻就勾起了她心底隐秘的欲望。   极少主动的余温沁侧过身,攀上了顾良忱肩头,跪坐在她的膝上。   顾良忱撑着手臂,呼吸渐渐急促起来了。   余温沁捧着她的脸颊,直至喘不过息才和顾良忱分开。   “忱忱。”余温沁唤她,眸中漾着点点光泽,“我现在好烦躁。”   顾良忱靠上了枕头,领口散乱。   “怎么突然烦躁了?”她问。   余温沁侧身坐着,靠在她的心口,不说话了。   “温温?”顾良忱喃喃道。   因为贴得近,余温沁能感受到顾良忱说话时喉间的震动,听到她平稳的心跳声。   “又不舒服了吗?”顾良忱关切道。   余温沁埋首在她怀里,白皙的后脖颈和耳朵尖都蒙上了层薄红。   她愈是这样顾良忱愈是紧张。   “你不要吓我——”顾良忱揽着她的肩膀,轻拍道,“有哪里不舒服快和我说。”   余温沁奶猫一样窝着,指节揪住了顾良忱的衣领。   “温温?”顾良忱温热的掌心覆上了余温沁的手背。   “不准再问了……”余温沁声如蚊蚋,脑袋用力蹭了蹭顾良忱的心口。   她用最软糯的语调说着最霸道的话,顾良忱被她逗笑了。   “我们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顾良忱的下巴抵着余温沁的发旋,“你不说话我只会更担心。”   “不是说恋人之间坦率赤忱最重要吗?”顾良忱循循善诱,“我是你的忱忱,你是我的温温,我们之间永远没有秘密。”   余温沁抬眸,露出一双能漾出水的含情眸。   “我说了你不准笑我。”   顾良忱竖起三指,指天道:“温温说了我绝对不会笑。”   “这就说完了?”余温沁问。   “说完了。”顾良忱懵了。   余温沁的食指勾着她的下巴:“发誓得压条件,比如,你没做到会怎么样。”   顾良忱思忖了片刻,低低道:“如果我笑了,我帮温温再写一万字报告。”   余温沁摇头:“我下边没报告要写了。”   “如果我笑了,我禁欲一个月。”顾良忱正色道。   “不行!”余温沁匆匆握住她的指尖,“这个不可以拿来发誓!”   顾良忱憨憨道:“为什么不能拿来发誓?”   薄红漫上了余温沁的脸颊,她敛眸,指尖下意识在顾良忱心口缓缓画着圈圈。   “忱忱为什么总有那么多为什么?”   “这是不可以问的吗?”顾修勾愧疚道,“要不温温帮我说?”   余温沁抬首,眼眸亮了不少,果断道:“你要是笑了,半个月在下边。”   顾良忱无所谓谁上谁下,重新立起三指发誓:“温温说秘密的时候我要是笑了,半个月在下边。”   “现在可以说了吗?”顾良忱认真道。   余温沁的指尖顿住了,沉默了了良久才道:   “我刚刚——”   顾良忱侧耳倾听。   “很想要……”   短短六个字,信息量巨大。   顾良忱忽然明白了余温沁刚刚为什么要制止她拿禁欲一个月来发誓。   “单纯因为这个吗——”顾良忱努力压着嘴角,勉强维持着语调的平静。   余温沁觉察到了她声音里的异样,一抬首就对上了她眼眸里的笑意。   “你刚刚才说不笑的!”余温沁又羞又恼,“忱忱不讲信用!”   顾良忱彻底绷不住了,笑出了声音。   余温沁扑进了她的怀里,像极了气鼓鼓的茗茗 。   “嘶——”顾良忱倒吸一口凉气,“疼——”   余温沁听到顾良忱的声音也没停下,齿间反而加大了些力气。   她奶凶奶凶的,很快在顾良忱的肩头留下了一串牙印。   “我不笑了嘛。”顾良忱忍痛道,“温温不要生气了。”   “我看过科普,生理期的时候有这样的反应很正常。”顾良忱宽慰余温沁道,“我只是觉得温温很可爱。”   余温沁不听,一路咬到了顾良忱的脖颈处。   到了关键部位,余温沁不咬了,改为了吮。   很快,牙印变成了红痕。   顾良忱喟叹,指节湮没在余温沁的乌发间。   余温沁的指腹一寸一寸地抚了上去,反复摸索着顾良忱流畅的下颌线。   “温温……”顾良忱呢喃。   即将沦陷之时,一声响亮的喵呜声打断了她们。   “喵喵喵喵喵喵喵!”   发现被两个妈妈抛弃的茗宝骂骂咧咧地跳上了床。   “喵喵喵喵喵!”   茗茗三下五除二地钻进了余温沁和顾良忱中间,大大咧咧地躺在了顾良忱膝上。   不知是不是错觉,余温沁觉得顾良忱的脸颊明显黑了几个度。   喵叽还未觉察到顾良忱黑脸了,躺在她的腿上打滚,撒娇卖萌无所不用其极。   “余茗茗!”顾良忱抵着后牙槽道。   “喵呜~”茗茗的蓝眼睛不灵不灵的。   下一瞬,软萌的茗宝遭到了惨烈的蹂.躏。   余温沁边笑边去制止,终于将茗茗解救了出来。   “好了好了,不怕了。”余温沁抱着茗茗rua毛安慰。   “喵呜~”茗茗的叫声十分委屈。   顾良忱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领,遮去了颈间的痕迹。   余温沁抬眸道:“猫猫记仇的,这下它估计要几天不搭理你了。”   顾良忱瞅了眼猫猫,又看了眼余温沁,巴巴道:   “我也好委屈,温温怎么不安慰我?” 第100章   余温沁微怔:“你哪里委屈了?”   顾良忱倾身上前,小臂撑在膝上,托着腮道:“我哪里都委屈。”   这个姿势,她本就松散的衣领直接滑到了最低,余温沁方才留下的印记一览无余。   唇瓣酥麻的触感又漫了上来,余温沁下意识避开了顾良忱的视线,像抱婴儿那样让茗茗靠在她的肩上。   茗茗独霸了余温沁的宠爱,要多粘腻有多粘腻。   顾良忱拍拍茗茗的屁股,郁闷道:“你能不能放开我的老婆。”   生病也没让茗茗的体重下降多少,Q弹的屁股随着顾良忱的轻拍晃动,似乎还能发出“DUANGDUANG”的声响。   顾良忱拍上瘾了,手心手背交替着呼扇,很快将茗茗惹毛了。   “喵呜!”茗茗转过脑袋冲顾良忱呲牙咧嘴,凶完她又趴回余温沁怀里装柔弱。   “小猫咪怎么还有这么多心机?”余温沁被茗茗的变脸逗笑了,眉眼弯弯,笑意温柔。   顾良忱膝行到余温沁身侧,很自然地揽住她,枕上了余温沁另一侧肩头。   “我也会装柔弱。”顾良忱圈住余温沁纤细的腰,唇瓣擦过余温沁的耳朵,“温温也哄哄我。”   温热的触感掠过的刹那,余温沁连脊背都泛上了酥麻。她僵直了脊背,一时忘记了躲闪,而顾良忱却乘胜追击,亲吻了下她的耳垂。   余温沁的手臂忽然使不上力气了。   茗茗落在了床边,再想要跳进妈妈们怀里时,却发现她们根本没有预留自己的位置。   “喵呜~”茗茗不满的叫了声。   彼时余温沁已经攀上了顾良忱的肩头,压得顾良忱微微后仰。   顾良忱得掌心托在她的腰际,呼吸微乱:“怎么办,它还要捣乱?”   余温沁捧着顾良忱的脸颊。不准她分心。   “给小猫咪看见不太好吧……”顾良忱喉头滑动,眨着眼睛道。   “今天怎么这么墨迹?”余温沁捏她脸颊,“还夸自己是猛一效率?”   顾良忱敛眸,叹气道:“最近我好像没办法当猛一。”   余温沁眸中藏着笑意,她的鼻尖滑到了顾良忱的耳畔,呵着热气道:“那就躺零呀。”   呼吸是灼热的,顾良忱被她烫到了。   颅顶似乎悬着一根弦,吊着所有的思绪和感官。有那么几秒,顾良忱的脑海被烫得一片空白。   “去盥洗间。”余温沁喃喃道。   顾良忱微偏首,还未开口便听到了她的下一句话。   “抱着我去。”   ……   余温沁今天也许是最不像一的猛一了。   顾良忱抱着她进盥洗间,又抱着她从盥洗间出来。转零的顾良忱没哭,占尽便宜的余温沁反倒趴在顾良忱的肩头抽泣。   “不哭了。”精疲力竭的顾良忱趴在枕头上,偏首看着余温沁。   余温沁眼眶红红的,枕着手背看着顾良忱。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余温沁努力平复着情绪,“就是有点想哭。”   顾良忱拨开些浴袍领口,指腹刮过颈上印子,痛心疾首道:“温温下口一点都不知道轻重。”   “疼吗?”余温沁的指尖触上顾良忱的指节,温柔的抚摸着。   顾良忱的潮红还未褪去,她耳根发热,小声道:“其实不疼的,还挺舒服的……”   余温沁眼皮发重,指尖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   “我好困……”余温沁的语调黏黏糊糊的。   “睡吧。”顾良忱喃喃道。   她揉着余温沁的发,将她纳入怀中,轻拍肩膀。   余温沁是真的困了。   离家的这几天她其实一直都没睡好。离开了顾良忱温暖的怀抱,离开了温柔的相抵,余温沁的睡眠更浅了。有时候,她会被走廊里极轻的脚步声惊醒,然后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出神。   顾良忱凝望着她眼底的鸦青,怜爱地啄了啄她的额头。   灯没有关,生完气的茗茗跳上了床,来到了顾良忱身侧。   顾良忱轻手轻脚地撑起身,将茗茗捞到怀里。   “喵……”   “呜”还没发出来,茗茗便被顾良忱捂住了嘴巴。   顾良忱探身勾来自己的背包,翻出了板子。   茗茗习惯性的趴在她的怀里充当垫子。   顾良忱这些天其实很忙——她新接了合作,也接了好几张稿子,稍有空闲就开始画《弃戒》的收尾部分。   掰正不久的健康作息完全被打乱了。余温沁不在家的这些天,顾良忱几乎天天都是四点睡九点起,很少会补觉。   瞌睡会传染,窝在顾良忱怀里的茗茗看了两眼熟睡的余温沁也开始犯困了。它枕着顾良忱的左手臂睡着了,爪爪还搭在顾良忱的腕子上。   圆滚滚的猫脑袋蹭着白皙的手腕,顾良忱屈着腕子揉了揉它的脑袋,等到喵叽也入睡了才继续画。   今天的这个画面顾良忱画了几遍都没满意,她的眉头越蹙越紧,涂涂改改,最后心情越来越糟糕。   长久保持一个姿势很不舒服,顾良忱伸直了腿,悄悄往边上挪了些。   猪咪没醒,余温沁却醒了。   “怎么没睡?”余温沁声音有些哑,“不是说累吗?”   顾良忱揣着猪咪俯身,闷闷道:“有个画面我老是表现不好,越画越暴躁。”   余温沁同她抵额,揉着她的发道:“画不出来就休息一下,劳逸结合,调整一下状态。”   “调整一天了。”顾良忱抿唇,呼吸略重,“就是画不好。”   余温沁贴近顾良忱,鼻息拢在她的心口处:“在画什么,我可以看看吗?”   “我要画麦田里牵手的画面。”平板被摸到了身前,顾良忱调低了亮度,展示给余温沁看,“这个色调我总是找不准。”   余温沁懒洋洋的枕上了顾良忱的手臂,容她轻捏自己的耳垂。   “我猜你是要画一望无际的田野和湛蓝的天空,以及天空下穿着白裙牵手的女孩。”余温沁思忖了片刻道,“整个画面给人的感觉应该是明亮又温暖的。”   顾良忱低低应了声,转而摩挲起了余温沁的唇瓣。   余温沁顺势轻咬上她的指节,齿间加着力气。   “温温怎么也成小狗了?”顾良忱垂眸。   “再乱摸小猫也要咬人了。”余温沁啄了下她的指腹。   顾良忱收手,转而扣上了她的指节。   “这几天推进的剧情都挺甜的。”余温沁继续分析,“现在这个色调画面看着有点沉重,像是一个人回忆的画面。”   这句话点醒了顾良忱,她灵光一闪,决定让色调多几个层次,拉长了画面做转场。   “温温怎么这么聪明呢。”顾良忱飞快俯身亲吻她的脸颊,愉快道,“我知道怎么处理了!”   余温沁浅笑着勾了勾顾良忱的睡袍一角:“忱忱现在可以睡觉了吗?”   “改完就睡。”顾良忱将茗茗放到边上,“你先睡吧。”   “你不抱着,我睡不着。”余温沁不肯松开顾良忱的衣角。   她的眼眸里带着乞求,仅仅一个眼神,顾良忱就心软了。   灯熄了,周遭归于黑暗。   暗夜里,余温沁依偎在顾良忱怀里,仍揪着那块衣角。   “明天不回去吧。”余温沁轻声道,“我们可以从深城直接到大学城去。”   “我听周老师说,深城这边的博物馆也很有名。我们也可以去逛逛。”   顾良忱嗅着她发间的香,一一应了。   “好晚了,快睡吧。”她道。   余温沁阖眸,听着她平稳的心跳声入眠。   *   这一觉睡得很沉。   闹铃响了三次,余温沁才勉强睁开眼睛。   她疲乏得厉害,窝在顾良忱怀里,连一根指头都懒得动弹。   “到点了。”刚睡醒,顾良忱喉咙发干,说话声哑哑的,“该起来了。”   余温沁紧紧抱着顾良忱的腰,半个脑袋埋进了被子里。   “温温……”顾良忱将蒙着脑袋的被子拂了下来,“再不起床要迟到了……”   余猫猫的蜷着身,久久没有动作。   “老婆?”顾良忱轻推她的肩膀。   安静了几秒,余温沁痛苦的呜咽了声,睁开眼睛。   “不想起床,只想抱着老婆——”   “人活着为什么要上班啊。”   委屈巴巴的余猫猫看着很可爱,顾良忱忍不住啄了啄她,托起她的下颌道:“温温不想上班也可以的。”   “我养温温就好了。”   话音落下,余温沁的眼睛终于睁开了。   “不好。”她的鼻音很重,“我是新时代的独立女性,不能靠另一半养我。”   顾良忱的臂弯穿到余温沁的后颈,另一只手托住了她的腰际,轻轻松松的将余温沁带起了身。   “温温也可以继续当宠物博主,我们可以一直窝在家。”顾良忱解着余温沁的睡衣衣扣,“可以一觉睡到自然醒,也可以调整自己的工作时间,想休息就休息,想旅行就旅行。”   余温沁依偎在顾良忱怀里,阖着眸摇头。   “抬手。”顾良忱道,“今天就穿这件灰色的套头衫好吗?”   余温沁没说话,但顾良忱知道她是认可了,很快便帮她整理好了衣服。   ……   混沌的清晨,余温沁的衣服是顾良忱帮穿的,洗漱是顾良忱搭手的,就连早餐都是顾良忱喂的。   周老师今早踌躇了半晌才过来蹭车——她本不想打扰余温沁和顾良忱过二人世界,但早起打车实在太难受了。   她刚打开车门坐进来,前排的妇妻便转过身。   周老师心下一紧,仿佛置身于审讯室。   “早。”余温沁道。   “早。”周老师颔首。   “我们明天应该不会回陵城。”余温沁抱歉的笑了笑,“我和良忱想回从前读书的地方看看。”   大清早的,一大捧狗粮就向周老师砸来。   她强忍着的属于单身狗的泪水,颔首表示理解。   “我打车回去就好,这几天麻烦你了!”周老师道。   “本来准备回去的。”余温沁回眸,同顾良忱相视一笑,“但我没想到良忱会过来。” 第101章   顾良忱来深城后,枯燥的会议似乎都有了期盼。余温沁的视线落在手表指针上,凝视着点点流逝的时间,心中雀跃。   十一点整,会议终于结束,领导们又寒暄了几句众人才得以散开。   卸下担子的余温沁一身轻松,四舍五入一下,从现在开始,她就进入了休假状态。   酒店的长廊内,余温沁脚步轻快,迫不及待的推开了门。   房间里静悄悄的,除了床边窝着的茗茗,再也见不到活物。   余温沁敛去了欣喜,疑惑地打量着周遭——盥洗间里没有人,帘后也没有人。   “哪去了?”余温沁在心中道。   她在床边坐下,余光里,顾良忱的充电宝落在枕畔。   余温沁俯身去取。下一瞬,白色的被子掀了起来,呈左右夹击之势裹住了她。   “唔!”   被蒙住的余温沁下意识挣扎了下,发旋处忽然传来熟悉的低笑声。   “顾良忱,你放我出去!”余温沁的声音闷闷的,听着没有一丝威慑力。   “温温笨蛋——”顾良忱松开臂弯,放她出来透气,“都不知道掀被子检查。”   乌发凌乱的余温沁额前翘着三根呆毛,她躺在顾良忱的怀里,仰首望着她,大声道:   “忱忱幼稚!”   床是柔软的,身量清癯顾良忱陷在里边,被厚重的纯色被子蒙着,一眼扫去几乎看不到轮廓。   前几天在家顾良忱就试了几次,过路的茗茗几次都没发现。   顾良忱食指拨着那几根呆毛,笑容明媚:“等老婆回家等得太无聊了嘛。”   “你一直平躺在被子里等我?”余温沁被闷得泪汪汪的,眸中带着埋怨。   “听到你的脚步声了。”顾良忱啄了下她的鼻尖,“本来没想着成功,结果温温真的没发现。”   余温沁乘机捏住顾良忱的脸颊,指腹微微发力:“幼稚鬼!”   顾良忱装作疼得呲牙咧嘴的模样,覆盖上余温沁的手背,巴巴道:“好疼。”   余温沁心软了,指腹的动作轻了好些。顾良忱挣开束缚,从余温沁的眉心一路啄到唇角,速度快到令人乍舌。   “别闹……”余温沁被亲到阖上眼睛,“忱忱好黏人……”   顾良忱将她拥得更紧了,用脸颊蹭着余温沁柔软的发:“好想老婆~”   “黏人顾小狗。”余温沁眼眸柔和了下来,轻轻揉着她的发,“我鞋还没脱,蹭完可以放我起身了吗?”   顾良忱顺从她的意思倾身将余温沁抱了起来,旋即埋首在她的脖颈间,整个人都贴着她。   余温沁的上衣被蹭起了一半,顾良忱就这样大大咧咧地从身后抱着她,就差把“求rua”写在脸上了。   “午餐准备怎么解决?”余温沁果真摸了摸顾修勾的发。   “吃温温。”顾良忱吮了下余温沁颈间的肌肤,含糊不清道,“温温今天好点没?”   余温沁的掌心揉着顾良忱的脸颊,偏着首小声道:“估计还要一两天……”   顾修勾蔫巴了,汪呜一声趴在了余温沁肩上。   “好啦——”余温沁拍拍垂头丧气的小狗,温声道,“不是说下午去逛深城博物馆吗,吃完午饭我们就过去。”   “茗茗下午要被关在酒店了。”顾良忱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枕好,“我们晚上带它去逛夜市?”   “都听忱忱的。”余温沁贴着她的脸颊。   顾良忱握着手机,臂弯搭在余温沁身侧,袒露着手机和余温沁一起看。   不知为何,指纹识别失败了,顾良忱调出了密码解锁,熟稔地输入了余温沁的生日。   解锁提示音响起,余温沁微怔,看着她登入了深城博物馆官网。   “盯着我做什么?”顾良忱觉察到余温沁的视线,低低道。   “这么多年都没改吗?”余温沁嗓音发涩。   她已经记不清顾良忱是什么时候把她的生日设成锁屏密码的。是刚在一起时,还是在过一百天纪念日时?   余温沁那个时候也曾把顾良忱的生日当作锁屏密码。分手后,她不敢再回顾过去发生的一切,舍不得删照片就换手机。很长一段时间内,她解锁手机都需要输入两遍以上的密码。   “习惯了。”   顾良忱的声音将余温沁的思绪拉了回来。她一见余温沁眸色暗淡下去,就知道余温沁是想起过去的事情。   “我们一块预约方便一点。”顾良忱将手机交给她,“你先输身份证号。”   余温沁依偎在顾良忱怀里躲懒没接,报了串数字由她输入。   预约完毕就要着手解决就餐问题了。妻妻两个翻遍了外卖软件都没找到想吃的东西,最后还是由余温沁拍板,定了一家餐厅的特色菜。   余温沁这几天没什么食欲,但热衷于炫水果。等外卖的这段时间里,顾良忱给她剥了两个猕猴桃。余温沁从顾良忱的怀里躺到顾良忱的腿上,十分惬意地刷着微博。   “别动。”正忙着投喂水果的顾良忱忽然叫住了余温沁。   余温沁乖乖顿住了。   顾良忱凝望着她的眼睛,总觉得缺少了些什么。   余温沁近视度数不算高,除了必要时刻多数时都是不戴眼镜的。   她的眼睛很好看,只是有时会因为近视的缘故,导致神韵微散。   顾良忱记起自己包里有没戴过的美瞳。背包被勾了过来,她用消毒纸巾擦净指节,尝试着给余温沁戴美瞳。   余温沁极少戴这些东西,心中不免生出些紧张感。   开了这个头,余温沁忽然也想给顾良忱打扮了。   她擅长化淡妆,顾良忱偏好冷厉略带英气的妆容。这一来二去,两人仿佛换了个风格——余温沁“1”了不少,顾良忱“0”了不少。   职业性质使然,余温沁大多时候打扮都偏向成熟稳重那个类型。顾良忱忽然惦念起了大学时代余温沁清冷温柔的模样,刚上手打扮了一会便有些上瘾。   就这样墨迹到吃上午餐,墨迹到相互大半完,她们早错过了预约进馆的时间。   顾良忱干脆就用猫包背上了茗茗,牵着余温沁逛夜市去了。   先前余温沁口中没有意思的夜市现在跟顾良忱一道逛起来就是另一番滋味。   余温沁看什么都觉得有趣,路过每个感兴趣的小吃摊都要驻足观望观望步骤,偷师学艺。   手中的纸杯纸袋渐渐多了起来,余温沁食量小,总爱吃上一点就塞到顾良忱怀里。   这可苦了窝在顾良忱身前猫包里的茗茗,顾良忱卡住了卡扣,食物又拿得很远。茗茗使出吃奶的力气都没舔到一口酱汁。   诱人的香气勾得茗茗喵喵叫,它艰难地攀起些宽厚的身躯,在即将得逞之时被顾良忱当场抓获。   “猫猫不能吃这个哦。”顾良忱将杯杯袋袋分给了余温沁一半,自己将袋口封好,拿到距离茗宝更远的位置。   “嗷呜~”茗茗急出了汪叫声。   余温沁忍俊不禁,安慰似的rua了rua喵叽的脑瓜:“你现在怎么这么馋呀,是向兜兜学习的吗?”   “喵呜~”   生活不易,茗喵叹气。它耷拉着爪爪,委屈地缩回猫包不出声了。   委屈的茗茗更可爱了。顾良忱光是盯着它圆乎乎的后脑勺都觉得很萌。   两个气质拔俗相貌清丽的女人立在一块,怀里还揣着一只软萌可爱的猫猫——这场景迅吸引了许多人回眸。   天色暗了下来,身边的年轻人越来越多。原先还算宽敞街道仿佛饥不择食的胃囊,塞下了形形色色的人群。   顾良忱身量高些,习惯性地微侧着身护住身边的余温沁和怀里的茗茗。   “还好吗?”余温沁担忧道。   她牵紧了顾良忱,指腹摩挲着指节相扣处。   “还好。”顾良忱出了点汗,“就是有点想戴口罩。”   “人再多的话,我们就回去吧。”余温沁紧挨着顾良忱。   “比接你下班强点。”顾良忱知道余温沁在担心她,心里暖暖的,“我没事的。”   有了之前接余温沁下班的经历,顾良忱对于眼下拥挤的状况已经淡然了许多。只要没人陌生人突然跟她攀谈,她都不会紧张。   心底的声音还未散去,身后便传来了阵阵议论声。   “她怀里的是只海双布偶吗?”   “应该是,猫猫的脸还圆圆的……”   “怎么越看越像茗茗?”   “不会真的是……那对……吧?”   “个高的那个侧颜也像直播那天……那边上那个看着特别温柔的姐姐就是……”   “要不你试试叫猫猫的名字,我记得那只布偶特别聪明来着。”   ……   周遭的声音很是嘈杂,议论声断断续续的,偶有几个听不大清的词,但不影响理解。   余温沁的心弦倏的绷到了最紧,她装作不经意的模样瞥到了身后,瞧见了两个大学生模样的女生。   她和顾良忱对视一眼,做好了迅速遁逃的准备。   下个出口近在眼前,余温沁的指尖泛了白,等在着前方买唐画的小情侣离开。   就差几步路了,她在心中道。   “茗茗!”   突如其来的呼唤声一下惊醒了还在emo的喵叽。   “喵呜~~”   缺心眼的傻喵娇娇地应了声,音量不小。 第102章   “诶!应了!”   两个女生雀跃了声,贴着间隙穿行过来。   茗茗垫着jiojio站起来,趴在顾良忱肩头探望身后的人。   前面堵着的人群稍有疏散,顾良忱和余温沁还未来得及迈步便听到了一声呼唤。   “请问,是茗妈和茗宝吗?”   这声音怯怯的,听得余温沁心软。   听到“茗宝”两个字,喵叽就跟见到了失散多年的亲友似的,可劲地蹬着顾良忱的肩膀,想要跳出去查看状况。   “茗茗?”女生试探着再唤了一声。   “喵呜~~~”茗宝的应答声更大了。   余温沁无奈,只得回首应了声。   许是书卷味太重,两个女生看到余温沁便怔住了。   “你是拆迁……”   “我是。”   大庭广众之下被念出听着有些中二的网名有点丢脸,余温沁匆匆打断她们。   “那旁边这个是……”   “是。”余温沁颔首。   两个大学生模样的女生又惊又喜,靠着肩膀对了个眼神,迅速摸出了手机。   “我们可以合个影吗?”   “跟茗茗可以,跟我们不可以。”说着余温沁将茗茗从猫包里抱了起来,托着两只前脚脚展示给她们看。   顾良忱一直微背身,沉默着装空气。余温沁也故意贴到她身侧,遮挡住了她的大片身影。   “好可爱啊!我们可以摸摸吗?”   “它脾气很好的,不会挠人。”余温沁浅笑着答,“可以摸。”   “喵呜~”茗茗乖巧的附和了声,用湛蓝的眼睛看着面前两个陌生人。   长发的女生rua猫,短发的女生录制视频,分工明确。   茗茗被rau得眼神迷离,情不自禁地蹭了蹭女生的掌心。   “怎么能这么乖呢!好可爱!”   “喵呜~”茗茗听懂了陌生人的夸赞,附和着叫了声。   “在家可是傲娇的很,一碰上不熟悉的人总要卖萌装乖。”余温沁忍不住吐槽起猫猫的双标,“你在家也这么乖就好了。”   “喵呜~”茗茗偏过脑瓜,蹭起了余温沁的手背。   “好聪明,它好像能听懂你说话!”长发女生道。   “是吗?”余温沁摸摸茗茗的脑瓜。   茗茗仰着脑袋喵呜,仿佛真的在应答。   两个女生对着茗茗狂拍了一通才舍得收手。   人群疏通了些,开始缓缓向前移动。余温沁很快就贴近了顾良忱,将茗茗塞回了她怀里的猫包中。   顾良忱配合默契,熟稔地接过茗茗,揣猫扣搭扣一气呵成。边上立着的两个女生还未回神,茗茗就已经归位了。   “好默契……”她们忍不住慨叹。   余温沁以为短发的女生刚刚在和她说话,回眸道:“什么?”   她那双含情眸实在太容易在不知不觉间电到人了,短发女生默默放下手机,心头发紧。   除了被余温沁的眼睛惊艳到外,她还体味到了余温沁似有似无的独属于老师的压迫感。   “你们配合好默契。”女生道,“如果拍摄恋爱vlog肯定有好多人追。”   “亲眼看到的风景和镜头里的是不一样的。”余温沁莞尔,“我总觉得忙着录制最后一定会错过些东西。”   “不吧。”   “有些美好的瞬间是需要记录的,记录下了就能留下来了。”   ……   闲聊了片刻,余温沁终于回到了顾良忱身旁。茗茗却还垫着jiojio看向那两个女生离开的方向。   顾良忱抵着茗茗毛绒绒的脑瓜摁下去,禁止小猫咪探望。   “喵呜~”茗茗挣扎。   “想叛逃的小猫咪是要挨rua的。”顾良忱捏了捏茗茗的圆脸。   余温沁挽过顾良忱的臂弯,疲惫道:“好多人,好闷。”   “要回去了吗?”   顾良忱揽过她的肩膀,余温沁依偎着,回眸时瞥见了美食街尽头的露天座椅。   “去那边休息一下。”余温沁道。   顾良忱顺着她的视线望了过去,牵着余温沁避开人潮。   好不容易找到的一张空桌还沾着油渍,余温沁刚想坐下顾良忱便拦住了她,用纸巾仔仔细细地擦拭了一遍。   “好了,可以坐了。”顾良忱将凳子挪到余温沁身边。   在对待关乎余温沁的事情上,顾良忱总是额外细心。余温沁一偏手,已经拧开盖子的保温杯便递了上来。   “你什么时候带来的?”余温沁惊奇道。   “出门之前。”顾良忱有些小得意,“就猜你不会喝凉水。”   “忱小狗好贴心呐。”余温沁托腮,笑容温和。   “只对温温贴心。”顾良忱压低了声音道。   余温沁探出指节,隔着些距离点着顾良忱的唇瓣:“口红掉了,我帮你补一下。”   说着,余温沁翻起了包。顾良忱凑上前去,微扬着下巴。   “别动。”余温沁道。   顾良忱的注意力全都落在了余温沁的秀挺的鼻尖和好看的唇瓣上了。   周遭充斥着杂七杂八的声音,遥远的婴儿啼哭声,年轻女孩的欢声笑语,交织在一起的摊贩吆喝声……   这些声音在余温沁凝视着她的那一刻忽然消失了。   “温温……”   “不要说话。”   余温沁的红唇开开合合,露出的一点白皙的齿尖。顾良忱咬着下唇,按捺下想亲吻她的冲动,老实坐着。   “好了。”余温沁收起口红,“你抿一抿。”   顾良忱照做,抿唇蹭了下。   “这里。”余温沁微凉的指尖触了上来,“忱忱要涂润唇膏了。”   顾良忱乘机啄了下余温沁的指腹,小声道:“忘记带了。”   这个吻来的轻快去的也轻快,余温沁指腹酥麻的触感还未消散。她回味着,留恋着,下意识贴上了她的唇瓣。   顾良忱的微讶转瞬即逝,继而继续亲吻,将淡红色的印记留在余温沁的指腹。   唇瓣的温度逐渐同指腹趋于一致。   余温沁正失神,指腹的酥麻的触感里忽然多出了一丝温润。回过神,余温沁才觉察到那是顾良忱的舌尖。   火燎般的感觉蹿了上来,余温沁似是受惊的小鹿,飞快移开手指,躲到了一边。   顾良忱抿唇轻笑:“余老师怎么了?”   余温沁的耳尖沾染上了桃红,不敢回望顾良忱。   “敢占便宜却不敢看人。”顾良忱顿了顿道,“温温怂包。”   怂包余温沁揉着耳朵,躲避着顾良忱的眼神,假装看风景。   “温温。”顾良忱唤她,“老婆。”   余温沁回眸,佯装淡定:“怎么了?”   顾良忱托腮,偏着脑袋轻笑:“老婆还要亲亲吗?”   “你好狗。”余温沁瞥了顾良忱一眼。   “我本来就是顾摩耶,温温的顾小狗。”顾良忱热衷于看余温沁脸红,特地咬重了最后几个字。   余温沁不搭理她,拇指却在轻抚被啄过的指腹。   “再休息一会回去吧。”她道。   “你要试试那个吗?”顾良忱的回答驴唇不对马嘴。   余温沁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失神凝望的方向有一个粉色的抓娃娃机。   “那是小朋友玩的。”余温沁道。   “大朋友也可以玩啊。”顾良忱偏首道,“温温要不要试试?”   许是因为顾良忱的眼眸过于明亮,过于恳切,余温沁迟疑了片刻,终究是答应了。   她们牵着手上前凑热闹时,围观的小朋友们都有些惊奇。   这几个小朋友估计都是周围商铺店主家的孩子,街道邻里相互照应着,也不怕走丢。   没有成年人围观,有的只是小朋友投来的清澈好奇的视线,顾良忱的社恐没有发作。   余温沁抚了下泛红的耳朵,尝试了一回——什么都没抓到。   “想要那个史努比?”顾良忱问。   “只有那个可爱。”余温沁如实道。   顾良忱挽起衣袖,活动了下手腕,决心大展身手。   “我小时候玩这个可厉害了。”顾良忱看着史努比公仔,边推操纵杆边道,“基本上次次都能抓中。”   “我就从来没抓到过东西。”余温沁道,“玩得也很少。”   沾染了灰尘的玻璃上映出了她们模糊的影子——顾良忱聚精会神地盯着公仔,而余温沁正用柔和的目光凝望着她。   她们怀里的茗茗正仰高了小脑袋看着两个贴在一起的妈妈。   夹子捉住了史努比的脑袋,缓缓将公仔提起身。   顾良忱的心悬住了,余温沁也已屏住了呼吸。   “我就说我可……”   话音未落,夹子突然松开,放下了刚被抓起的公仔。抓娃娃失败的提示音响起了。   “一定是这个夹子的问题!”顾良忱直起些身,有些尴尬地蹭了蹭鼻尖。   “嗯,肯定是夹子的问题。”余温沁忍着笑给她开脱开。   “我估计就没人能从这里抓到娃娃。”顾良忱戳着玻璃,“这个夹子太松了。”   “嗯,夹子太松了。”余温沁继续应和。   “谁说的!”一道清脆的童声响起,“我哥哥就一抓一个准!”   “不信让他试试!”   几个小孩东平西凑出两个钢镚交给了为首的小男生,小男生雄赳赳气昂昂走到抓娃娃机边,塞进了钢镚。   机械夹缓缓移动,晃了几下落入了娃娃堆中,又缓缓抓到一只小南瓜丢进了出物柜。   来拆台的小男孩得瑟地取出南瓜揣在怀里。   顾良忱无语凝噎,脸颊热热的。余温沁压不住笑意,很快就笑出了声。   “喵呜~”茗茗也眺望着小男孩的背影叫了声。   顾良忱深呼吸,心中燃起了战斗的火苗。   她一次性扫了二十元,换回了十次抓娃娃的机会,准备挽回自己身为成人的尊严。   第一次失败,第二次失败,第三次失败……第九次失败……   仅剩最后两次机会时,顾良忱抚了下滚烫的脸颊,已经不敢再看余温沁了。   余温沁说话仍和温吞水似的,循循善诱道:“失败乃成功之母,还有一次机会,再试试。”   顾良忱深呼吸,最终是调整了位置又摁下了下落键。   这次,连围观的小朋友都静默了,屏住呼吸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结果……   结果是顾良忱又没抓中。   那隐形的尾巴似乎已经耷拉到腿边了,委屈顾小狗汪呜一身躲进余温沁怀里。   余温沁敛住笑意,圈住顾良忱,轻拍着她的背,温柔的安慰道:   “再试一次说不定就成功了。” 第103章   下落键第三十二次被按下,在一众疲惫且期待的目光中,顾良忱终于抓到了那只史努比。   余温沁为她鼓掌:“终于抓到了。”   顾良忱双手捧着史努比交给余温沁,小狗尾巴快翘上天了:“送给余老师了。”   余温沁将史努比公仔抱在臂弯里,同她并肩走出这条街道。   先前的三十多次失败钝化了顾良忱对陌生人目光的感知力。   她懒得注意有什么人在关注她们了。   余温沁牵紧了顾良忱,打趣道:“看来必要的社死有利于改善社恐症状。”   “我哪有社死。”顾良忱坚决否认,“我是坚持不懈,屡败屡战。”   她虽嘴上这么说,脸颊却红了。   余温沁嗯了声,忍笑道:“愈挫愈勇,屡败屡战。”   顾良忱圈住余温沁的脖颈,拥着她,捂她的嘴。余温沁没制止,眉眼间是藏不住的笑意。   她们妻妻两个是开心了,只是苦了猫包里的茗茗——喵叽快被她俩挤变形了,毛绒绒的圆脸跟削了两块似的。   “喵呜!”茗茗出声抗议。   余温沁以为它是好奇史努比公仔,干脆在顾良忱的配合下打开了猫包,把史努比塞在了茗茗身边。   茗茗跟史努比脑袋挨着脑袋,瞧着更可爱了。   “喵呜!”茗茗再次抗议,嫌弃公仔挤压自己的空间。   “怎么看着不高兴了?”余温沁弯腰撑膝,担忧的看着茗宝。   顾良忱rua着猫脑袋:“这不挺喜欢的,还舔史努比呢。”   末了顾良忱又添了句:“以后换个更大更舒服的猫窝,你跟史努比睡,晚上不准再进妈妈们的房间了哦。”   “喵呜!”茗茗探出爪爪,挥舞着拍打着身旁的史努比,叫个不停。   顾良忱将猫包扣紧了些,昧着良心道:“看来茗茗挺喜欢这样的。”   “你已经是只大猫了,要学会独立自强了。”余温沁rua着茗茗的另一半圆脸,开始学着顾良忱cpu一只小猫,“妈妈们是因为爱你才要锻炼你。”   “喵呜~”茗宝和史努比挨着脸,放弃了挣扎。   逛着逛着就远离了最热闹的路段,余温沁拉着顾良忱进了路边的一家百货店。   这家连锁百货店是面向年轻女性群体的,一进门,许多看着比顾良忱和余温沁年纪都小的女生就向她们投来了目光。   准确说,是向顾良忱怀里的茗茗投来了目光。   余温沁捏了捏顾良忱的小指,小声道:“这种情况,还是把口罩戴上吧。”   顾良忱喉头发紧,正摸着口罩,离得近的几个女生就靠了过来。   “好可爱的布偶,跟史努比待在一块更可爱了!”   “我们可以摸摸吗!”   “可以拍照吗?”   “这个蓝眼睛也太漂亮了吧!”   ……   顾良忱紧张到流手汗,余温沁略感心累,只有被一群女人包围着的茗茗既欣喜又好奇。   喵叽乖巧等摸,时不时娇娇的喵呜几声圈粉。   几分钟后,忽然有人举着手机展示着微博上茗茗的照片,惊喜道:“这是那只网红猫咪茗茗吧!”   听到自己的名字,茗茗果断应了声,循声望去。   “你好,请问……”   “我们不是,猫猫就是长得像而已。”   未等眼前的女生说完话,余温沁便矢口否认。   女生眼里写着失望,但仍不忘夸赞茗茗可爱。   余温沁看准时机,牵着顾良忱从百货店出来。   茗茗探头探脑,仍在东张西望,寻找刚刚夸自己的人。   “你什么时候这么火啦?”刚才走得太快,余温沁微微喘息。   “喵呜~”茗茗乖巧趴在猫包上,蓝眼睛不灵不灵的。   “快走,回酒店吧。”余温沁难得走的比顾良忱快,“下次出门不带它出来了。”   “吓死我了。”顾良忱叹息,“刚刚那波围上来,我还以为我干了什么错事。”   “冲它来的。”余温沁摸了摸茗茗的脑瓜,“刚刚也吓我一跳。”   心有余悸的顾良忱忽然摸到猫包侧面口袋里的纸条,展了开来。   “这是什么?”顾良忱好奇道。   余温沁凑到她身边,看清了上边的字迹,心头一梗。   “这应该是微信号。”余温沁看着顾良忱的眼睛,眸色深了些,“谁塞给你的?”   顾良忱摇头:“刚刚好几个人跟我说话,我一紧张,什么都没听清,什么也没看清。”   余温沁被醋到了。   她将纸条对折了几下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这是要勾搭你。”余温沁一字一顿道,“下次再有这种状况,一定要说明你是有妻之妇!”   顾良忱憨憨点头,不知所措地抱着怀里的猫包。   “回酒店。”余温沁快步走上前,神色冷淡了些。   “不是说还想到市民广场那边喂鸽子吗?”顾良忱偏首看着余温沁,有点跟不上她的步伐。   嘈杂的人声和音乐声交杂着飘到了这条还算空旷的街道。   余温沁蓦然回首,顾良忱险些和她撞上。   她抵着后牙槽道:“再逛下去,我的猫和我的老婆都要被拐跑了!”   顾良忱忽然意识到她是醋了,用力抿唇压着疯狂上扬的嘴角。   “最多茗茗被拐跑,我是不可能被拐跑的。”   “我不管。”余温沁挽着顾良忱就走,十分霸道,“今天我还在你身边都有人塞联系方式,我要不在不知道会怎么样。”   “我也是头一次收到。”顾良忱忍笑。   “你大学没收到过吗?”余温沁再次转身,凶巴巴道。   “呃……”顾良忱一时语塞,“那时候我还没认识温温,再说了,我根本没加过啊!”   余温沁的步伐依旧很快,她继续向前,留给顾良忱后脑勺。   等红绿灯时,余温沁又看向了身旁的顾茗茗,点着喵叽的脑瓜道:“还有你,你要讲猫德的好不好!”   “我养你这么大,别人叫你一声你就屁颠屁颠靠过去等rua,平时在家还抢我女朋友,我叫一声都懒得答应……   “你是不是皮痒痒了!”   茗茗莫名被cue,转过脑袋,委屈巴巴的看着顾良忱。   “喵呜~~”茗茗的叫声很是无辜。   顾良忱移开视线,故意无视了喵叽的求助。   “老婆,绿灯了。”顾良忱弱弱道。   奶凶奶凶的余温沁回过神,挽着顾良忱过了班马线。   回到酒店,余温沁阖门,叉着腰看着面前的一人一喵。   许是意识到了自己刚刚的任性,余温沁的耳朵很红。   “我先去洗澡了。”她道,“等会来规划下明天的活动。”   顾良忱点头如捣蒜。   盥洗间内传来了水声,顾良忱抱着茗茗倒在柔软的被褥间,怜爱地rua了rua它的脑瓜。   “你说你,怎么就喜欢往女人多的地方凑?”顾良忱轻捏它的圆脸,“小猫咪也喜欢女人香?”   “喵呜~”茗茗蹭了蹭顾良忱的掌心。   顾良忱翻身,呈“大”字状躺在被子上。脑海里是余温沁知道有女生给她塞联系方式时炸毛的反应——软乎乎的,奶凶奶凶的,好可爱好可爱。   如果不是余温沁及时调整情绪,顾良忱真的要忍不住上手rua她了。   偷偷乐呵了几分钟,顾良忱打开了小红书,开始浏览附近几个城市好玩的地方。   深城紧挨着她和余温沁读大学的那个城市,明天其实用不了多久她们就能回到母校。   大学前三年,顾良忱去了不少地方,但距离彻底“玩”透一个城市还是离得远的。   看了几个高评分酒店后,顾良忱的主页上多了好几个打着#情侣必去酒店#的推荐。   顾良忱好奇地戳了进去,浏览了几个才意识到这个其实是情那个趣酒店推荐。   脸颊蹭一下红了。   茗茗喵呜了声想要凑上来观看,顾良忱匆忙盖过手机,将喵叽推远。   “喵呜!”被推拒的茗茗更委屈了。   顾良忱觉得自己的脸颊快烧起来了,但她还是忍不住翻过手机,又看了几眼。   手铐、情侣cosplay、眼罩、瑜伽球、欢乐椅……   不知不觉间,她的脑海里浮现了余温沁被扣住手腕,眼尾沾染嫣红承欢时的神情。   脑袋嗡了一下进入了宕机状态,顾良忱光是划着屏幕都觉得指尖发烫。   ……   “忱忱,我洗好了。”   余温沁不知何时出来了,正擦着发看着床上的顾良忱和茗茗。   顾良忱手忙脚乱地退出界面,关了手机,爬起身趿拖鞋。   “脸怎么这么红?”余温沁俯身摸了摸顾良忱的脸颊,“不会是生病了吧?”   “没……”顾良忱轻声道,“我去洗澡了。”   余温沁坐到床边,看着她的背影叮嘱道,“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注意。”   顾良忱跟丢了魂一样没答应,余温沁眸中泛起了担忧。   茗茗凑了上来,躺在了余温沁身边。余温沁抱起猫猫,往床头靠了靠。   落在被子上的手机烫到了余温沁的小腿,她握起手机,想要帮顾良忱放到柜子上,意外发现手机屏幕没有熄。   顾良忱刚刚胡乱戳了几下,结果戳成了图片放大。   余温沁一眼瞥去,看到了好些少儿不宜的用品介绍。   有了前几次的经验,余温沁已经淡定了许多。她退出了图片,看到了酒店介绍,耳尖染红。   “怪不得刚才脸红。”余温沁揉着眉心道。 第104章   盥洗间里的人,心情似乎很不错。余温沁隐隐听到她哼出了小曲。   哗啦啦的水声在半小时后停歇了,裹着浴巾的顾良忱探出脑袋,开门时白色的水汽漫了出来。   “温温,我忘记拿衣服了。”顾良忱的眉梢和眼眸都沾染了水汽。   沾了水的顾修勾少了几分往日的凌厉,多了几分温婉。   余温沁本想装作听不见,事到临头却改了主意。   她握着顾良忱的热裤和短袖过去,面色虽然平和,眸中却透着顾良忱看不懂的情绪。   “怎么了?”不明所以的顾良忱试探道。   “穿好衣服过来,不要冻感冒了。”余温沁淡淡道。   顾良忱听着这话就隐隐觉察到不对劲。心跳加速,鼻尖也蒙上了层薄汗。   她一边思索着余温沁情绪转变的原因一边更衣,恍然间生出种刀架脖颈即将奔赴刑场的错觉。   磨蹭了半分钟,顾良忱磨磨唧唧地出了盥洗间,行至余温沁面前。   彼时余温沁正环着胳膊坐在床边,视线追随着她的眼睛移动。   “怎么了,老婆。”顾良忱交着指节,低低道。   余温沁上下打量,看着她露在外边的长腿和胳膊,终究是没忍心让她在外边站着。   “先上床。”余温沁道。   顾良忱松了口气,麻利地窝到余温沁身边,轻车熟路地圈住了她纤细的腰肢。   “忱忱。”余温沁唤她,“你脑袋里一天天的装着什么?”   “啊……”顾良忱欲言又止,最终道,“我脑袋里都装的温温。”   “真的?”余温沁垂眸,缓缓道。   “真的!”顾修勾点头如捣蒜。   余温沁被她恳切的模样逗笑了,伸手rua了rua狗头。   顾修勾颠颠的凑来,趴到了余温沁的小腹上,抬眸仰望着她。   “忱小狗想干什么呀?”余温沁笑容温柔,说话时像哄小孩一样。   “等温温揉脑袋呀。”顾良忱学着余温沁的语调,软软糯糯道。   余温沁的指节湮没在顾良忱乌发间,轻轻揉着。   顾良忱刚才在盥洗间吹好了头发,脖颈和额上的温度都未消散,馥郁的香气笼罩在余温沁鼻尖,舒适的温度熨烫着余温沁的指尖。   这样的忱小狗实在太乖了,余温沁忍不住亲吻她的发丝,嗅着她颈间的香气。   “老婆~”   顾良忱的下巴蹭了蹭余温沁的小腹,隔着衣料亲吻了下。   热意涌了上来,余温沁掌心发烫。   “小狗最近不乖哦。”余温沁托住她的下巴,轻轻摩挲。   “小狗哪里不乖?”顾良忱委屈。   “谁家小狗脑袋里都装废料的?”   余温沁的唇瓣似有似无地蹭过了顾良忱的脸颊,指节捏住了她的下巴,附在她耳畔道。   说话时温热的气息和很快让顾良忱白皙的脖颈蒙上了层红潮。   顾良忱被余温沁捏得微微眯眼,情不自禁地贴近。   “温温偷看我手机!”回过神的顾修勾倒打一耙。   “我没有。”余温沁即刻反驳。   “我去盥洗间前明明关了手机,除非温温打开,不然怎么看到?”顾良忱故意道,“温温知道我的密码是你的生日来着。”   “我真的没有。”余温沁蹙眉,苦恼道,“明明是忱忱自己没关手机。”   “我关了。”顾良忱死鸭子嘴硬,“是温温偷看。”   “我没有!”余温沁的眉头越蹙越紧,“忱忱不可以……”   “唔!”   余温沁被吻住了。   炸毛的余猫猫实在太可爱了,顾良忱被萌到了,忍不住和她贴贴。   “唔……松开……”余温沁推搡开顾良忱,被亲得泪汪汪的。   “顾良忱,你把话说清楚!”余温沁恼了,眼底的泪光清晰可见。   她生平最讨厌被人冤枉。   顾良忱慌忙道歉,啄着她的手背:“是我忘关的,我的温温不会随意查看我的手机的。”   余温沁面色平和了些,但还是抽出了自己的指节。   “温温?”顾良忱巴巴唤道。   余温沁别过脸,拒不答应。   “老婆~~”顾良忱握住她的手,“我错了嘛。”   余温沁再次抽手,拉高了被子躺下。   顾良忱整个人都被闷住了,陷入了一片黑暗。   “老婆~~”   隔着层被子,她的声音闷闷的。   余温沁是真的生气,真真使了劲用手臂压住了被子,不让顾良忱出来透气。   被困住的顾良忱趴在余温沁腰际挣扎了几下,白色的被子跟浪涛一样翻滚着。   挣扎了半分钟,顾良忱灵机一动,决定从她的脚踝溜出被子。余温沁在她之前觉察,果断用双腿困住了顾良忱。   “老婆~~”顾修勾汪呜哀嚎,“我错了,放我出去!”   余温沁不答,臂弯和腿弯的力气丝毫不减。   又过了半分钟,顾良忱的挣扎逐渐停止,她沿着余温沁妙曼的身体线条上移,逐渐回到了原处。   忙到鼻尖蒙上层薄汗的余温沁此刻还未意识到危机的降临。   浴袍衣带被解开了,灼人的指节沿着腰际游走,很快触碰到了一片温软。   吻落了下来,余温沁霎时脱力,再想直至已经来不及了。   乌发凌乱的余温沁唇瓣贴着她的心口,探出脑袋。   澄澈的勾狗眼和她的视线汇聚在一起,已经占据上风的顾良忱小声道:   “温温想去吗?”   余温沁靠着枕头,心酥软了,四肢也酥软了。   顾良忱太了解她了,悉知她所有的脆弱。   修长骨感的指节仍在游走,轻柔的触感惹得余温沁微微仰首。   “去哪?”余温沁揪着被单,指节蜷屈着。   “大数据推荐的那个。”顾良忱敛眸道。   “我……”   话未说完余温沁便顿住了。她的思绪已经完全被顾良忱把控住了。   顾良忱推着指节,啄着她的额角,空着的那只手整理好了她的碎发。   “那种酒店不安全……”余温沁适应了些,微喘息道,“我不太想去。”   “我去挑家口碑好的,安全的。”顾良忱啄着她温润的耳垂,循循善诱道,“但是,如果温温真的不愿意去,我们就不去。”   余温沁不说话了,甚至主动迎合起了顾良忱的亲吻。   顾良忱抵着她的鼻尖:叹道:“怎么这么贪心呢?”   余温沁阖眸又睁开:“明明是你先……”   “是我先撩拨的。”顾良忱轻声道,“但是你生理期刚结束,太贪心不好。”   余温沁眼底的泪光更清晰了,她咬唇,眨着眼睛看顾良忱。   “这样就好了。”顾良忱啄她的鼻尖,“再多的我不会给的。”   余温沁直起些身吻她,乌发落到了身后。   顾良忱微张唇,余温沁立马咬住了她的下唇,下口很重。   “疼……”顾良忱含混不清道。   余温沁终于松口,转而咬顾良忱搭在她肩上的手腕。   顾良忱来不及呼痛,手腕便被咬了个遍。   “谁家小猫乱咬人?”顾良忱抵着被咬痛的下唇,略带责备道。   “你还怪我!”余猫猫松口辩驳,“这是惩罚!”   “我的错,我的错,我的错。”顾良忱自知理亏,“温温使劲咬,不要松口。”   小猫从手腕咬到了指节,齿间轻了很多。伴随着轻咬的是指腹润湿的舔舐感。   有几个瞬间,顾良忱挣开手指,狠狠惩戒一下余小猫。   “老婆。”顾良忱真的怕了,“我真的错了。”   “错哪里了?”余温沁松牙,贴近了道。   “不该故意冤枉老婆。”顾良忱思忖了片刻道,“不够坦诚。”   “还有呢?”余温沁问。   “还有吗?”顾小狗懵了。   “反思不够诚恳!”余温沁丢下这句话,同她鼻尖相抵,好像下一瞬就要继续咬顾良忱的唇瓣了。   顾良忱举手投降:“还有哪里错了,请老婆大人指出,我下次一定不会犯了!”   余温沁微微眯眼,唇瓣停留在距离顾良忱下唇不到一寸处。   “撩拨完了又不负责,光会耍嘴皮子,没有一丝行动。”余温沁细细数落着顾良忱的过错,“大傻狗!”   奶凶奶凶的余猫猫比茗茗软萌可爱多了,顾良忱没忍住,又主动把上唇瓣送去给她磨牙。   余温沁只温柔地啄了两下,便同她隔开了距离。   “这会怎么不咬了?”顾良忱疑惑眨眼。   余温沁胡说八道:“牙疼。”   顾良忱:“……”   “牙疼你还咬得那么开心。”   余温沁解气了,斯斯文文地扣好浴袍。   “现在可以从我身上下去了吗?”她道。   “不好。”顾修狗摇着隐形的尾巴耍无赖,“我赖上温温了。”、   “不要耍无赖。”余温沁整理好浴袍领口,食指点着她的额头,“我不吃这套。”   “我被温温咬着痛了,温温必须要给赔偿。”顾良忱撑着胳膊上移,很快便枕在了余温沁心口。   看着心口毛茸茸的脑袋,余温沁顺了两下毛,空着的那只手摩挲着顾良忱腕间的痕迹:“忱小狗要什么赔偿。”   顾良忱果断道:“去那个酒店。”   余温沁摇头:“不行,我害怕针孔摄像头。”   顾良忱汪呜一声趴在她的心口,顿了几分钟又道:“在家可不可以?”   余温沁迟疑了,揉着她的发的掌心顿住了。   “好嘛好嘛好嘛……”顾良忱得寸进尺,叠声说道。   余温沁分外踟蹰。   她躲开了顾良忱恳求的眼神,看向了被她们挤到床下,趴在一堆衣服上呼呼大睡的茗茗。   “温温发呆了。”顾良忱在她眼前挥舞了几下掌心。   余温沁垂眸,耳朵红透了。   “温温不好意思了?”顾良忱偏着脑袋打趣道,“刚刚还怪光撩拨没实质行动,现在自己连答应都不敢。”   “忱忱真的很想要吗?”余温沁抬眸看着她。   “想要。”顾良忱咬字清晰。   “那我——”余温沁用很轻很轻的声音道,“同意了。” 第105章   话音落下,忱小狗的眼睛明显一亮。   “那就在家。”顾良忱隐藏的小狗尾巴胡乱摇着,“温温最好了!”   “那个项圈……”顾良忱欲言又止,“可不可以给温温戴上?”   余温沁的食指继续戳她的脑瓜:“忱忱怎么这么无赖,得了便宜还卖乖?”   “好嘛~”顾良忱在余温沁面前已经不要什么猛一的尊严了,“温温最好了~”   余温沁被她哄得耳朵酥麻了半边,但仍保持着最后一分理智:“你见过猫猫戴项圈吗?猫猫很讨厌被束缚住的。”   “是吗?”顾良忱装傻充愣,“余猫猫应该很喜欢被束缚住呀?”   余温沁红着耳朵将她推远,用“得寸进尺”四个字总结了顾良忱的所作所为:   “忱小狗太容易得寸进尺了,再有下次我就不答应了。”   “我戴,我戴给温温看。”顾良忱忙改口,“狗勾戴项圈很正常。”   余温沁面色稍霁,轻推着她的肩膀道:“现在可以睡觉了吗,明天还要早起。”   顾良忱赖在余温沁身上,不肯下来:“就想这样抱着温温睡。”   余温沁无奈地笑了笑:“就这样趴一夜?”   顾良忱点头如捣蒜。   “这么压着今晚肯定要做噩梦了。”余温沁捏着她的脸颊,“忱小狗忍心吗?”   顾良忱凝望了她片刻,终于道:“不忍心。”   耍无赖的忱小狗还是挺乖的,多数时候都能站在余温沁的立场考虑。余温沁忍不住rua了rua她的脑袋。   几分钟后,恋恋不舍地揩了一通油的顾良忱终于从余温沁身上下来,鹌鹑一样滚到了她的身侧。   “我头发没干透,先去吹一下。”余温沁柔声道,“你先休息。”   “好。”顾良忱低低应道。   余温沁起身时,忱小狗的视线仍黏在她的身上。   “真要成小狗了。”余温沁在心中叹道。   *   翌日清晨,余温沁醒得很早。顾良忱仍在熟睡,她的侧脸紧紧贴着余温沁的肩膀,双手双脚都缠着余温沁,要多黏人有多黏人。   余温沁在这样的束缚下艰难地转过身,抱住了她。   腰间的浴袍带子早就滑落了,衣料伴遮半掩,不用细想就知道是顾良忱的手笔。   “睡着了也不老实。”余温沁腹诽。   被吐槽的那人显然还未觉察,她熟稔地滑动着掌心,钻进余温沁刚拢好的睡袍中,指腹来回摩挲着。   余温沁看着她一点一点上挪,触碰自己的那片温软。   “忱忱。”   冷不丁的,余温沁出声了。   顾良忱睡眼惺忪,指腹的动作还未停止。   “顾良忱。”余温沁声音沉了些。   “怎么了?”刚睡醒的顾良忱声音哑得厉害。   “可以松手了吗?”余温沁捏着她的鼻尖道,“我们要起床了。”   “好困……”顾良忱的语调黏糊糊的,“不想起床……”   “那你可以让我起床了吗?”余温沁将手臂探出被子,挣脱出另一条胳膊重新拢好浴袍。   顾良忱感知到指间的那片温软即将滑走,倏地睁开了眼睛。   “终于醒了。”余温沁喃喃道。   “这么早就起吗?”顾良忱痛苦道。   “不早了,马上八点半了。”余温沁握着她的腕子带下她的手,“你麻利点。”   熟悉的触感消失了,顾良忱如梦初醒般垂眸,这才意识到自己半睡半醒间,余温沁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顾良忱有些脸红。   “你再多揉一会就要红了。”余温沁淡淡道。   顾良忱捂脸,瓮声瓮气道:“主要是温温这么穿实在太诱人了。”   余温沁坐起些身,探手去勾散落在床边的衣服:“责任在我喽?”   “睡着了没有意识嘛……”顾良忱继续推脱责任。   浴袍滑落了,光洁温润的肩头露了出来。还在脸红的顾良忱指节间的缝隙空得很大,眨巴着眼睛偷看余温沁。   余温沁的视线穿过了指节间的缝隙,捉住了顾良忱偷看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色鬼真会给自己找理由。”   她咬重了“色鬼”二字,顾良忱不好意思地浅笑,干脆放下了手,正大光明地看。   余温沁扣好了身后的排扣,俯身道:“不准再看了,赶紧起床。”   顾良忱躺着,张开双臂要抱抱:“没睡饱,起不来,要老婆抱抱才能好。”   余温沁无奈,终是圈住了她的肩,将她带了起来。   “手臂没有力气。”顾良忱继续得寸进尺,“温温可以帮我穿衣服吗?”   余温沁:“……”   顾良忱故技重施,像昨晚一样重新趴在余温沁身上,仰着脑袋巴巴看着。   “撒娇没用。”余温沁穿上了套头衫,遮去了大片春光,“自己穿,不要指望我心软。”   “老婆~”顾良忱牵着她的手继续撒娇。   “快点挪开。”余温沁拉长了声音道,“我要穿裤子了。”   “不让。”顾良忱豪横道,“温温不帮我穿衣服我就不让温温穿裤子。”   余温沁二次无语。   语毕,顾良忱埋首在余温沁的小腹间,舒舒服服地趴着,准备睡大觉。   忱小狗的发是凌乱的,两只耳朵露在外边,闭目养神的模样分外乖巧。   余温沁无奈地轻轻揪着她的耳朵,抵着后牙槽道:“忱忱怎么这么狗呢?”   顾良忱蹭着余温沁的小腹,顿了片刻抬眸。   “又要开始了。”余温沁在心中叹道。   顾良忱偏着脑袋凝望着她。   “呜汪!”   余温沁见过不要面子的,没见过顾良忱这样不要面子。   “给你穿——”余温沁被她的无赖彻底打败了。   顾良忱喜笑颜开,撑着身去亲吻余温沁。   “先刷牙!”余温沁捏着她的脸颊。   掌心的温度熨烫着肌肤,阖着眼享受的顾良忱配合着余温沁的动作。   “抬腿。”余温沁附在她耳畔道。   顾良忱照做。   “抬胳膊。”余温沁从身后拥住她。   顾良忱推高了宽松的T恤,容余温沁随意触摸。   “好了。”余温沁扣好了排扣,如是道。   “谢谢老婆~”顾良忱心情雀跃,凑近了余温沁吧唧了一口。   余温沁抱着胳膊,一边感受着她的亲昵,一边在心底做好等会帮顾良忱刷牙洗漱的准备。   “我去洗漱了!”顾良忱愉悦道,“老婆快穿裤子。”   余温沁:“……”   看多了弹幕,再听到“穿裤子”三个字,很难不会多想。   *   进入了十月,天气比九月底更凉了,不过今天却是个例外。   车辆在高速公路上行驶了一段时间,耀眼的阳光的照得开车的余温沁鼻尖蒙上了一层薄汗。   一向怕热的顾良忱今天穿的刚好是黑衣,她拉下遮光板,用衣袖呼扇了两下风。   “今天怎么这么热?”顾良忱靠着窗户,生无可恋道。   “今天好像二十三度。”余温沁道,“这会温度可能要比我早上看的更高些。”   空调被打开了,顾良忱终于喘上了气。   “等会我来开吧。”她有点心疼余温沁,“要喝点水吗,我喂你。”   “不用。”余温沁的注意力都在路况上,“这会不要跟我说话。”   顾良忱噤声了,她知道余温沁专注于一件事时是很讨厌有人干扰的。   所幸,目的地和深城仅两个小时车程,十一点刚过,她们就到达了。   四年未曾踏足这里,相同的路,周围的风景既熟悉又陌生。   余温沁和顾良忱本想找她们当初常去的一家小餐馆,到时才发现那里已经变成了奶茶店。   说不遗憾是假的——她们恍惚间都生出了种这里只属于回忆的感想。   好在路面指示牌还在。   顾良忱翻出了四年前她在这里拍下的余温沁的背影,感慨万千。   余温沁的身量和从前相比没有多大差别,但是气质变化却很大——从前的余温沁身上带着书卷气的温柔很吸引人,现在的余温沁一颦一笑间都透着成熟大方的温婉,比从前更吸引人了。   顾良忱挑选好了角度,再次拍摄下她的背影。   稍晚些时候,她们在校园访客系统进行了申请,赶在日落前进了校园。   相较于校园外的风景,校园内的变化并不大。   余温沁的脑海里忽然浮现起了新生报道时的场景,各院系的迎新团队撑着红蓝相间的小篷,扎着五颜六色的气球,穿着红马甲的志愿者拉着小推车在人群中穿梭,累的满头大汗……   一眨眼,八年已经过去了。   “林荫道的灯亮了。”顾良忱出声道,“除了标语,真是一点没变。”   余温沁远眺,看到了夕阳下的火红枫树和高大的法桐。   阳光真是个神奇的东西,清晨时破开黑暗给人带来希望,正午时浓似花生油,给世间万物镀上明媚滤镜,傍晚时却又和回忆挂钩,带来无限愁绪。   记忆与现实交织,恍惚间,秋日昏黄的灯光与冬夜飘洒的雨点重叠了。余温沁仿佛又走进了那个寒冬的雨夜,指尖还存留着热粥的温度。   “怎么看着要哭鼻子了?”顾良忱偏首,注视着她的眼睛。   余温沁笑着挽住了她的臂弯,扣住了她的五指:“我是高兴的。”   “这么久了,我牵着的还是顾良忱。”   顾良忱明白她的意思,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指节,没有说话。   这一路似乎格外漫长。   走过长长的林荫道,面前的就是教学楼了。   这个点,除了在教室里自习备考的,附近已经没有晃荡的学生了。   她们没有上楼,只是行走在最底层的廊道。   余温沁看到了即将沉入地平线的太阳,忽然记起了先前在顾良忱的工作室内看到的画。   “我知道那幅画画的是什么了。”余温沁莞尔,“你画的是我的背影,对不对?”   顾良忱微怔,回过神后却浅浅的笑了。她没有再像上次那样隐瞒,而是颔首承认了。   熟悉的人,熟悉的背景,相同的落日,顾良忱的眼睛就是最好的镜头。   她道:“回去之后,我还要再画一幅新的。”   “画我还是画风景。”余温沁道,“那幅画上,我的背影小的都快看不见了。”   “当然是画温温了。”顾良忱道,“你别看那个背影那么小。但是那块是我画的最仔细的地方。”   余温沁摊开掌心,等着顾良忱来牵:“我猜,你肯定画了不止一幅。”   顾良忱笑而不语,任由余温沁牵着,走下台阶。   古人说,要以我手写我心。   顾良忱不怎么会写文章,她更愿意用画笔记录下和余温沁相处的每个瞬间。   “忱忱这算是什么……”   “以我手绘我妻。”顾良忱言笑晏晏。   余温沁眼眸微动,回首望着她。   顾良忱看到了她泛红的眼圈和掩藏不住的泪光。   她朝余温沁张开了双臂,笑意微漾。 第106章   余温沁这段时间疏于锻炼,逛了一会就累了。   她们绕到了人工湖后边的一块空草地,和校园里其他情侣一样找到了长椅,安静地眺望着远处的风景。   “今天的月色好美。”余温沁靠着顾良忱的肩,懒洋洋道。   “夏目漱石的书我也读过。”顾良忱打趣道,“爱就要大声说出来。”   本没有多想什么的余温沁怔了片刻才意识到她在说什么。   “忱小狗臭不要脸。”余温沁捏她的鼻尖。   顾良忱捉住她的指尖轻轻吻了吻,郑重道:“和温温在一起的话,不管是什么夜晚,月色都很美。”   余温沁的眸中盛着皎洁的月光,轻笑时月光微漾。   “老掉牙了。”她道,“忱忱好土。”   虽是这么说,但余温沁还是不由自主地倾身去吻顾良忱。   清辉之下,常青叶随风摇曳,空气中弥散着草木的清香。草地上映出依偎着的身影,衣角相缠,婆娑起舞。   这是个纯粹干净的吻,没有丝毫欲念,有的只是喧腾的爱意和惯常的温存。   顾良忱的指间忽有微凉温润的触感,她垂眸,看到了古朴的红豆相思戒指。   “合适吗?”余温沁笑意盈盈。   “正好。”顾良忱鼻尖泛酸。   “我以为要等好久来着。”余温沁摸索着戒指的纹理,“没想到这么快。”   “是深城那家国风馆定制的吗?”顾良忱眸色微亮。   余温沁颔首。   “老婆太好了!”   顾修狗汪呜一声躲进了余温沁的怀里,抱着她蹭来蹭去。   余温沁揉着忱小狗脑袋:“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顾良忱黏黏糊糊的,直至余温沁起身还贴着她的脸颊。   *   假期的第三天,两人在酒店躺到日照三杆才开始思考下午的日程。   顾良忱从昨晚就开始臭屁余温沁送给自己的戒指。   酒店的光线拍不出戒指的质感,顾良忱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窗帘挑选合适的拍摄角度。   余温沁洗漱完出来,顾良忱还抱着手机趴在窗前一动不动。   “还没拍完吗?”她问。   “刚拍完手指带着戒指的照片。”顾良忱愉快道,“温温要看看吗?”   “给我看看。”余温沁矮身,挨着她的肩膀坐下。   顾良忱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摊开着展示实物,小狗尾巴快要翘上天了。   她的指节一直都很漂亮——修长、骨感、温润、白皙……几乎所有褒义词都能够用上。   美中不足的是,顾良忱的指甲实在太秃了。   自从余温沁那次随口提到她的指甲弄疼自己了,顾良忱便保持了定期修剪指甲的习惯。她本着能不剪破皮就往死里剪的原则,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剪到甲床下移。   余温沁一枚一枚地扣住她的指节,很是心疼。   “这个指甲不可以再剪了。”余温沁叮嘱道,“指甲边边也留着,再剪就真的要秃了。”   “秃噜皮了就秃噜皮,只要老婆不疼,我无所谓啊。”顾良忱泛着粉的指尖点着余温沁的掌背。   “我那次就是随口一说。”余温沁难过道,“这么漂亮的手指头,还是留点指甲好看。”   顾良忱托腮,胳膊肘撑在膝头:“温温心疼我了?”   “心疼你漂亮的手指头。”余温沁纠正她。   “噢~~~”顾良忱意味深长,“那我得多屯点其他东西了。”   余温沁明白她的意思,轻推开忱小狗的脑袋,痛心疾首:“一大早脑袋就装上废料了!”   顾良忱在余温沁抽手前迅速拍下照片,收起了手机。   “温温怎么能这样呢?”顾良忱枕上她的腿,同余温沁一道晒太阳,“我真禁欲了埋怨我是顾不行,顾榆木,涂上炼乳邀请我食用,等到我开始主动了又开始害羞……”   顾良忱话音未落,余温沁便捂住了她的嘴巴。   “唔……我说的明明是……”顾良忱艰难道,“大实话!”   余温沁将小臂垫到了她的后颈,欺身下来,骑在了顾良忱身上。   完全控制住顾良忱后,余温沁撤出了小臂开始给她挠痒痒。   顾良忱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吵醒了呼呼大睡的茗茗。   “茗茗救我!”顾良忱探出勉强能活动的手臂,指尖朝着茗茗,“你妈妈谋杀亲妻!”   余温沁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臂捉了回来。   “喵呜~”好奇的喵叽迈着小碎步上前。   眼下唯一能解救顾良忱的只剩下猪咪了,顾良忱向它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茗茗在两人的瞩目中走近,然后探出爪爪,拍了拍顾良忱的脸颊。发现顾良忱不能反抗后,轻拍逐渐变成了呼扇。   遭受双重打击的顾良忱欲哭无泪,只得重新看向居高临下的余温沁。   “我今天真是众叛亲离。”顾良忱努力屈起手腕,用指尖碰了碰余温沁,“我好难过。”   戏精附体的顾良忱没能得到余温沁的同情,反而赢得新一波的痒痒攻势。到最后肚子都笑疼了。   余温沁有些脱力,稍有松懈就被顾良忱颠了个位置。   这下完蛋了,余温沁在心中道。   “温温。”顾良忱俯身,额角的碎发拂着余温沁的脸颊。   “老婆……”余温沁诚恳道歉,“我刚刚错了……”   “晚了哦。”顾良忱附在她的耳畔,低低道。   顾良忱的惩戒很温柔,却最能消磨人的意志。   长久锻炼的效果在此时就显现出来了。她控制住余温沁丝毫不费力气,甚至可以忙里偷闲,拉上了窗帘。   顾良忱近来只撩拨不救火。余温沁恨她恨得牙痒痒。   中午时,余温沁眼泪汪汪地坐起身,坚决不搭理顾良忱了。   上午的闹腾着实废了一番精力,洗漱完的她们又窝回了被窝睡了个回笼觉。   *   下午,余温沁和顾良忱去逛了临近的一处寺庙,据说在那里许下关乎姻缘的愿望非常容易实现。   节假日期间,到处都是人满为患。   余温沁和顾良忱在景区附近的公益书屋坐下,点了两杯饮料,静待人群散去。   顾良忱看不进书,她支颐望着落地玻璃外的场景,发起了呆,耳畔只有余温沁翻书的声音。   “我出去一下。”她出声道。   她去的匆忙,余温沁抬首时只能看到她的背影。   今天的阳光分外明媚,余温沁在额前搭了个凉棚,视线追随着顾良忱的背影。   顾良忱大步流星,一边走一边戴了口罩和鸭舌帽,动作利落。   蓦的,窗外多出了组团过来的游客。余温沁的视线被遮住了,再定睛时已经找不到顾良忱的身影了。   身边少了顾良忱,余温沁忽然觉得有些落寞,书也看不进了。   她拿起手机,浏览了下资讯。   微博弹出了特别关注的提示音,向她推送了酌燃今天发的动态。   余温沁戳开了。   酌燃V:“只凭纤手,暗抛红豆。”   配图是阳光下她们牵手的照片和顾良忱张开的指节。   这条微博应该是余温沁睡着那会顾良忱发的,更新了一段时间,评论已经有一千多条了。   “只凭纤手,暗塞狗粮。”   “戒指好好看,这就给我老婆也买一个……等等,我的老婆呢?”   “前几天还嘲笑酌劳斯见不到女朋友天天emo,小丑竟是我自己。”   “扣1评论区捞一个老婆。”   ……   余温沁看着评论,心情好了许多。   耳边忽然传来轻扣玻璃的闷重声响,她回眸,对上了玻璃外顾良忱的视线。   她的凝望着余温沁时的眼眸格外澄澈明亮,像个孩子一样展示着手中的甜筒,为自己邀功。   余温沁莞尔,心中暖暖的。   门被推开了,书屋内的风铃响起了细碎的声响。   脚步声停下,余温沁听到了顾良忱的声音。   “呐。”她将甜筒递给余温沁。   “那边好多人。”余温沁接过,心中漾起了甜蜜的泡泡,“你怎么这么快就买到了?”   “我不知道啊。”顾良忱摘下鸭舌帽,扇着风,“我在排队,那个推车的女生第一个做好了就递给了我。”   余温沁咬着甜筒,唇瓣沾了些,她轻笑着道:“你的美貌发挥了作用。”   顾良忱摸了摸耳朵,不好意思道:“其实我也有点尴尬,但是一想到可以赶紧回来就接了。”   余温沁笑而不语。   顾良忱抽出纸巾,帮她擦拭着嘴角的冰淇凌:“景区里人已经少了很多了,我们出发吧。”   ……   这个点,古寺已经快要清场了。   余温沁和顾良忱加快了步伐。   长廊式的古建筑下,转角处的树枝上挂着密密麻麻的祈福牌。   余温沁的脚步顿住了。   “我们也挂一个吧。”她道。   交了费用,写了祝福,她们郑重地将祈福牌挂好。   顾良忱凑近了,想要偷看余温沁写下了内容,余温沁侧过身,完全遮挡住她的视线。   “温温小气。”顾良忱小声道。   “你怎么不告诉我你写了什么?”余温沁回眸。   “我不贪心。”顾良忱敛眸,神色变得格外柔和,“我就许了一个愿。”   余温沁静静凝望着她,良久,听到了温和而郑重的声音:   “我希望余温沁永远健康快乐。”   余温沁眉眼含笑,牵紧了顾良忱。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顾良忱颠颠的跟上,追寻着余温沁的眼睛。   “不想说。”余温沁扬着笑,“不告诉你。”   顾良忱有些失落。   余温沁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柔声道:“不准再好奇了。”   “好——”顾良忱拉长了声音道。   暮色四合,倦鸟归林,原先热闹的景点现在只剩下了稀稀落落的几个人。   她们披着夕阳回去,凝望着彼此的眼睛里都是藏不住的爱意。   余温沁许的愿很简单。   她希望她们能够白头永携,岁岁相安。 第107章   余温沁的假期只有五天。   陵城一中一直有国庆高一休七天,高二休五天,高三休三天的传统。   假期最后一天,余温沁倒是没什么反应,顾良忱却唧唧歪歪了一路。   “学校怎么可以不按照规定的时间段安排假期?”顾良忱义愤填膺,“学生们怎么可以忍受的?”   余温沁淡定道:“已经比我读书的时候好了,我读高三的时候国庆只休息了一天。”   顾良忱不可思议道:“只休息一天?”   余温沁颔首,淡淡道:“实验班一天,普通班两天。”   “陵城一中的模式就是这样,让学生高压运行,用时间和无休止的训练弥补教育质量上的不足。”余温沁解释道,“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顾良忱整理着安全带,有点郁闷。她看着余温沁拨动方向盘,驶进路口。   眼前显出了南锦园东大门,保安亭内的黄叔早看到了她们,老远便朝她们招手。   道闸缓缓升起,等候时余温沁降下车窗和黄叔打招呼。   “回来了啊!”黄叔笑呵呵道。   余温沁回以微笑:“还是家里好。”   说话是时道闸已经升到了最顶端,黄叔上阶,挥手示意她们上前。   车辆驶进了小区路段,顾良忱偏首看着窗外熟悉的风景,额前的碎发被风吹起。   茗茗探头探脑,小肉爪搭在车窗边。   “我们把行李送上去,然后回去接猫猫狗狗。”余温沁停下车,解着安全带道。   顾良忱抢在余温沁之前下车,将最重的行李箱拎出了后备箱。   “这个太重了。”余温沁叫住她,“我们一起提。”   “你拎那两个包就好了。”顾良忱拍着胸脯道,“这个交给顾猛一。”   余温沁轻笑道:“真不用我帮忙?”   “不用!”顾良忱信誓旦旦道。   片刻后,分工明确的一家三口出现在了楼道入口。   顾良忱双手提着最大的行李箱走在最前面,提着两个背包的余温沁夹在中间,身后还跟着个背着猫猫专用书包的茗茗——茗茗的书包里装着一大包猫条和两个小罐头,也算是自食其力了。   刚开始,顾良忱步伐稳健,走道带风,爬了两层后体力略有不支。   顾猛一凭着坚强的意志力坚持爬到四楼,终于累到直不起腰了。手软脚软之际,余温沁和她一同托住了把手。   “要休息一会吗?”余温沁问。   两只漂亮的手相挨着,顾良忱能感受到余温沁肌肤的温度和柔荑般的质感,手一软,松开了行李箱。   “大猛一休息一会吧。”余温沁忍笑道,“最后一层我来提。”   顾良忱用微凉的手背贴着额头降温,小声埋怨道:“我刚刚可以直接提上去的,温温一碰我,我就觉得手背酥酥麻麻的,手一软就松开了……”   “提四层已经很厉害了。”余温沁努力压着笑意,“最后一层我来提就好了。”   “不行!”顾良忱坚定道。   休息了不到一分钟,顾良忱重新将行李箱提起来,赌上了猛一的尊严迈步上前。   余温沁紧跟着她,隐隐生出些担忧。   吃力地迈了一半的台阶,到达半层转角的平台处,顾良忱脱了力,行李箱落到了地上。   “碰”一声,一家三口同时顿住了脚步。   顾良忱立在台阶上,小臂撑在行李箱上。   茗茗背着小书包蹦蹦哒哒地上前,好奇地探看着快累趴的顾良忱。   “喵呜~”茗茗叫了声,转身看着余温沁,好似在问,顾妈怎么了。   重物落地声像极了击破了顾良忱最后的心理防线。   她垂眸瞧着地面,觉得地上密密麻麻的散落着属于猛一的尊严。   忱小狗受伤了,尾巴耷拉着,背影瞧着很是落寞。余温沁抿唇,强忍笑意上前。   “忱忱还好吗?”   顾良忱抬眸,沮丧道:“不准嘲笑我。”   “我笑是因为忱忱可爱。”余温沁绷不住笑意了,“忱忱委屈的样子实在太可爱了。”   “温温还笑。”顾良忱更沮丧了,“那天拎着下楼我根本没费什么力气,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   “哎呀——”余温沁无奈倾身,温声安慰道,“我真的不是笑忱忱。忱忱一下提了四层半,已经很厉害了。”   顾良忱抬眸:“你之前出远门是自己提上来的吗?”   “提一层休息一层。”余温沁即答,“一点一点挪上来。”   “真的。”余温沁郑重道,“我骗你做什么?”   顾良忱听罢稍稍恢复元气。余温沁和她换了搬运物,提着行李箱走剩下半层。接背包时,顾良忱手臂发酸,险些没接住。余温沁倒是一气提起行李箱,健步如飞地上楼,丝毫没有刚刚所说的“一点一点挪上来”。   “快来!”行至家门口的余温沁向还在原地休息的顾良忱招手。   茗茗赶在她之前蹦蹦哒哒地上去了,低着小脑瓜俯瞰它猛一顾妈。   “喵呜~”茗茗的眼睛不灵不灵的,好似在问“妈妈你怎么还没上来呀”。   顾良忱:“……”   猛“1”二次受伤。   回到家,顾良忱大汗淋漓地倒在沙发上。   余温沁坐在她身边,侧着身帮她按摩。   “这样好点了吗?”余温沁捏着她的肩膀道。   茗茗也跳上了沙发,用踩奶的手法踩着顾良忱的背脊做按摩。   “茗茗真成猪咪了,好重一只啊。”顾良忱慨叹道,“猪咪压得我喘不过气。”   余温沁将被点名的茗猪咪抱下来,揉了揉它的脑瓜。   “喵呜~”茗茗乖巧地坐在余温沁脚边的垫子上。   “好累——”顾良忱唉声叹气,“好热——”   余温沁倾身过去,贴着顾良忱的脸颊啄了一口:   “老婆辛苦了~”   忱小狗哼哼唧唧地偏过脑袋,指了指唇瓣。   余温沁会意,继续啄她想要的位置。   “要洗澡了。”顾良忱道,“我现在臭臭的。”   “不臭。”余温沁贴着她的脸颊,“我的小狗香香的。”   顾良忱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枕着抱枕:“胳膊还是好酸。”   余温沁掌心下移,指腹微微发力:“这里吗?”   忱小狗哼哼唧唧,发出舒服的喟叹。   正按摩着,余温沁的手背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摸出来一瞧才发现是网购的项圈。   余温沁眸色微暗,捏着项圈的指尖泛白。她轻手轻脚地移了过去,掌心托着顾良忱的脖颈,带着她起身。   阖眸享受的顾良忱没有多想,顺从着余温沁动作。   蓦的,脖颈传来了束缚感,继而漫延开冰凉的触感。   顾良忱探指,摸到了带着小铃铛的项圈。   “温温准备……”   话音未落,余温沁用刚从自己脖颈上摘下的丝巾蒙住了顾良忱的眼睛,温柔地整理好,系上。   眼前变成了白茫茫一片,仿佛寒冬的冰雪世界,只不过万事万物的轮廓都被模糊了。   “温温?”顾良忱心跳大乱。   “我在。”余温沁轻声应道。   顾良忱抚上了月白色的丝巾,指腹摩挲着。   余温沁握住了她的指尖,用温柔且坚定的语调道:“不准摘。”   她的忱小狗一向很听话,听到她出声了,立即顿住了动作。   笔直纤细的四肢重叠着,余温沁缓缓扣住了顾良忱的指节,敛眸看着她。   丝巾的遮光性不是很好,顾良忱仍能看到余温沁的身体线条。   模糊和未知带来了隐秘的刺激感,这种体验很新奇,顾良忱有些恐慌,也有些期待。   余温沁慢慢俯身,空气里弥散着顾良忱熟悉的茉莉花香。   鼻息即将融合之际,她们听到了茗茗的喵呜声。   呆呆的喵叽不知道妈妈们在做什么,很想跳上来一探究竟。   鼻息很快远离了,顾良忱心中的火苗也有点要熄灭的态势。   “你不是说热吗?”余温沁出声道,“出汗了就去沐浴吧。”   顾良忱的脑袋早就宕机了,她怔愣了许久都没明白余温沁的意思。   “忱憨憨。”余温沁抚着她的下颌,轻轻摩挲,“怎么会有这么傻气的小狗。”   顾良忱覆住她的手背,辩驳道:“那里憨了?明明很聪明。”   “没看出来。”余温沁边打趣,边滑动着指腹,很快来到了项圈处,“只觉得忱忱很憨,很好骗。”   指节滑进了松松垮垮的项圈,余温沁勾了勾,轻轻带起了顾良忱。   顾良忱喉头发紧,干涸时喉间的吞咽分外清晰。   余温沁调整了下项圈的松紧程度,让它更贴合顾良忱的脖颈。   “我看不清。”顾良忱有些想摘下丝巾了。   “我牵着你。”余温沁低低道,“不会有事的。”   “我们要去哪里?”顾良忱问。   “盥洗间。”余温沁答。   茗茗这回没有当跟屁虫。   喵叽经常被薅到盥洗间洗澡,以至于它对这个地方产生了天然的恐惧感。它迈着小碎步跟了一半,发现苗头不对,立马跑远了。   “这不太对。”远离了相融的呼吸,顾良忱的思绪忽然明晰了起来。她闷闷道,“不是说这个要给温温戴吗?”   “忱忱一开始又没有抗拒。”余温沁轻笑了声,“都已经戴上了,现在说这个是不是有点晚了?” 第108章   搬行李箱耗去了顾良忱大半的精力,她贴着被水汽打湿的墙面,忍不住瑟缩了下肩膀,稍有动作小巧的铃铛便会发出清脆的声响。   沾染了迷蒙雾气的羽睫随着升高的水温轻颤,惹得余温沁很是怜惜。   “烫?”她覆上了顾良忱的脸颊。   “烫。”   顾良忱后退了一步,肩膀触碰到了大片冰凉。   “这样可以了吗?”余温沁调低了水温,触碰着汇聚在顾良忱腰窝处的水流。   顾良忱呼吸微滞,颤身时细碎的铃铛声又响起了。   “可以了吗?”余温沁眸色暗了下去,语调里多了层意味。   顾良忱喉头微动,干涩道:“可以了。”   余温沁的拇指扫过流畅的下颌线,食指沿着喉头探到了项圈内,勾着顾良忱靠近。   *   进入十月,陵城的温度迅速降了下去。   道旁的落叶覆了一层又一层,怎么也去清扫不干净。夜晚的寒风将枝头的桂花吹落在了层叠的枯叶上,也将花香送得更远。   车轮轧过枯叶,发出细碎的声响。车内,顾良忱拢着长款风衣靠着座椅,无精打采地看着车外的风景。   风衣领子是立着的,顾良忱特意将装饰扣也扣上了,抱着胳膊,昏昏欲睡。   余温沁将车窗升高,腾出一只手覆上了顾良忱的手背。   “还在生气?”她问。   “你好好开车。”顾良忱瞥了她一眼。   “忱忱,我错了。”余温沁诚恳道,“我下次一定说到做到。”   顾良忱幽幽地凝望着她:“余老师在我这里已经没有信用了。”   车辆在路口停下,静待信号灯的指令。余温沁终于得以好好和顾良忱说话。   “这会还累着吗,接到兜兜它们,我回家给你按摩。”余温沁频频示好,“前几天不是说想吃火锅?今天晚上我们一起去海底捞吧?”   顾良忱敛着眼眸,幽幽道:“按摩着就给我戴上了项圈,把我变成了奖励?”   余温沁碰着微红的耳朵尖:“纯属意外。”   “意外?”顾良忱微眯眼睛,从憨憨的萨摩耶变成了白狐,“我看温温纯属是乘人之危。”   余温沁尝试为自己辩解,委屈且愧疚的模样像极了一只耷拉着耳朵的小白兔。   “我,我纯属是情难自禁………”   小兔子说话结结巴巴的,好似自己都不太相信自己的说辞。   好可爱,想亲——顾良忱在心中道。   “我看你是蓄谋已久。”顾良忱面上仍佯装冷淡。   余温沁羞愧地垂下脑袋,陷入了无限自责。   “要绿灯了。”顾良忱提醒道。   余温沁这才抬眸,继续履行司机的责任。   顾良忱思忖了许久,待到车辆行驶到稍稍偏僻的国道才继续说话。   “余温沁是个大骗子。”她道,“我以后再也不相信什么奖励了。”   “我……”被点到大名的余温沁欲言又止。   “我终于明白温温之前为什么说我是个憨憨小狗了。”顾良忱咬重了字音,“原来是因为我好骗。”   “忱忱……”余温沁小声道,“我知道错了……”   顾良忱不语。   车辆驶进了道路狭窄的小区,余温沁不得不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路况上。   又行了两三分钟,她们抵达了目的地。   彼时三只狗子正在紧闭着大门的院子里撒泼,听到汽车声齐齐叫了起来。   余温沁推开车门,刚探出身,主任便改了叫声。   “嗷呜~~~”二哈鬼叫着迎接余温沁回家。   大白和柴柴拼命摇着尾巴上前,成了快乐的傻狗。   闻声赶来的余母笑逐颜开:“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们要多玩两天?”   “明天就要上班了。”余温沁小心翼翼地推开门,侧身钻了进去。   门缝很小,刚好能容纳下清癯的余温沁。   她牵过顾良忱的手,忍受着三只狗子的热情,将她带了进来。   余母望着女儿的动作,意识到顾良忱怕狗,顺手抓住了两只狗子的项圈,将它们拉到下檐。   活蹦乱跳的小柴顾良忱并不是很怕。她松了口气,跟着余温沁入内。   “爸呢?”余温沁环顾四周,问道。   “钓鱼去了。”余母将大白和主任的牵引绳扣上,“自打小顾送了他那根鱼竿,他逢人就要得瑟,鱼也越钓越勤了。”   余温沁忍俊不禁:“两只猫呢?”   “家里沙发上躺着呢。”余母打开门,朝内唤了两声,“兜兜!转转!”   “喵呜~”   两只圆滚滚的橘加白小跑着出来,迈步时小肚子都在晃荡。   余温沁一时没认出来,试探着唤了两声。   “兜兜?”   “喵呜~~”膘肥体壮的猪咪应道。   余温沁揉着眉心,继续道:“转转?”   小号猪咪上前几步,仰高了小脑袋。   顾良忱也有些惊奇,感慨道:“橘色的小猪?”   “妈,你给它们喂了多少粮?”余温沁扶额,痛苦道。   “我看它俩吃不饱。”余母道,“又去宠物店里买了两包粮。你爸钓到的鱼我也一并煮了拌给了它们。”   余温沁叹气道:“这回真喂成橘猪了。”   “小猫嘛,胖一点可爱。”余母笑着道,“是不是呀,兜兜、转转?”   “喵呜~”橘加白母子异口同声道。   余温沁:“……”   正说着话,姥姥拄着拐杖出来了。余温沁迎了上去,扶住了老人家。   “小顾也来啦。”姥姥笑容灿烂,“吃过午饭了吗?”   “我们吃过了。”余温沁答道,“小顾给您画的肖像也好了,我让她拿给您看。”   “好好好。”姥姥连连颔首,“给我看看。”   顾良忱从车后座拿出了卷着的画来到姥姥面前。余母行至另一侧,托住了姥姥撑着拐的那只胳膊。   “好久没画过这种类型的人物肖像了,您看着觉得怎么样?”顾良忱问。   “画的太好了。”姥姥指着画上的人,“像我。”   “小顾画的真好。”余母也忍不住慨叹,“早年川市有个画家老来我们这里采景,也画免费肖像。你姥姥可想要一幅了,你姥爷死活不让……”   “为什么?”余温沁好奇道。顾良忱也竖起了耳朵。   姥姥拍了下余母的手背:“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就别跟小辈说了。”   余温沁的姥爷去世已经十来年了,姥姥早就释怀了。虽是用责备的语调说话,但提起故人旧事面上却总带着淡淡的笑容。   “好好好,我不说。”余母笑着道,“我爸那时候也太小心眼了吧。”   “他就是那样。”姥姥摇头。   ……   晚些时候,余温沁开始将猫猫队和汪汪队的东西装车。   姥姥很喜欢顾良忱非要拉着她聊天。   余温沁阖上后备箱,远眺着顾良忱高挑清癯的背影。   她风衣领一直没放下过,闲下来总会下意识揉自己的手腕,敛眸说话的神情总是让余温沁的脑海涌出了别样的画面。   余温沁知道她立着风衣领子是为了遮挡项圈留下的痕迹——她在情深时忍不住围着这处留下了一圈印子。   顾良忱拎行李箱脱了力气,抱着她的脖颈时都有气无力的,手腕几次沿着余温沁的脊背滑下。余温沁却很享受顾良忱需要倚靠着她的肩膀,附在她耳边喘息的过程。   顾良忱说的不错,她就是在乘人之危。   颤着尾音的呢喃仍在耳畔回响,余温沁记起了顾良忱指腹的柔若无骨的触碰,回想起了她哑着嗓子的求饶。   偶尔当一回猛一的滋味真的很不错,习惯了当枕头公主的余温沁这回是真的感受到了。   许是情侣间的默契,顾良忱很快便觉察到了余温沁的视线,回望了过来。   余温沁顿时生出种做贼心虚的错觉,避开了她的视线。   顾良忱和姥姥道别,向余温沁身边迈步。   “你脸红什么?”顾良忱问。   “没有脸红。”余温沁垂眸,“就是有点热。”   “温温不会是——”   顾良忱话音未落便被余温沁打断了:“我怎么可能想那些东西,这会太阳好,我就是单纯觉得热……”   这欲盖弥彰的话语很难让顾良忱信服,她意味深长道:“还在为自己欺骗纯良小狗成功而沾沾自喜。”   余温沁:“……”   这个“不讲信用,只会欺骗”的名头她是没办法甩掉了。   坐上车,余温沁把着方向盘,欲言又止。   “余骗子想说什么?”顾良忱优雅地解开衣扣,整理好风衣衣领。   余温沁看着自己的“杰作”默默收回了视线。   “我下次不骗忱忱了。”余温沁歉疚道,“绝对说到做到,绝不食言。”   “真的?”顾良忱微扬眉。   “真的。”余温沁郑重道。   “你得给我写承诺书。”顾良忱打开储物柜,翻找着笔和纸,“写清楚承诺和赔偿。”   余温沁指节一顿:“这个,这个怎么赔偿?”   “第一,项圈下次得是温温戴;第二,温温承诺,不会再欺诈纯良小狗;第三,温温必须满足我提出的条件。”顾良忱细数着赔偿条件,看着很像是有备而来。   憨憨顾摩耶不过是吃了一次亏,直接进化成高段位的聪明顾边牧了。   “好了。”顾边牧将不平等条款交给余温沁,笑盈盈道,“该温温签字了。” 第109章   余温沁无奈接过,抵着膝盖签下自己的名字。   工整秀气的字体和顾良忱落拓不羁的字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余温沁将不平等条约交还后,顾良忱抱着纸条看了很多遍才舍得叠整齐了收进口袋。   车窗外,姥姥和余母知道她们要走,远远立着,不舍地看着她们。余温沁降下车窗,和顾良忱一起挥手道别。   萧瑟的树木缓缓移动,车辆行驶上国道,周遭的景物渐渐模糊成一道残影。   “姥姥跟你说什么了?”余温沁好奇道,“是关于画家的事情吗?”   “真的想知道?”顾良忱扬着笑。   “快说。”余温沁凶她。   顾良忱用两根指头从内衬口袋里取出“不平等条约”,慢条斯理地展开:“温温要是这样,这个条约就没有缓冲时间了,我今晚就要求执行。”   余温沁无语凝噎。   “那我该怎么询问?”余温沁虚心请教,“请顾老师做个示范。”   顾良忱本想拿个架子,换个余温沁的香软贴贴,眼下却有些傻眼。   “反正不是凶我。”顾良忱摸着下巴道。   余温沁淡淡道:“拖拖拉拉,不似猛一所为。”   顾良忱立马破功。   “姥姥说,那个画家长得不错,基本上被他画过肖像的姑娘都会芳心暗许。”她道,“那时候姥姥和姥爷在搞对象,姥爷死活不肯她去。”   “姥爷也太不自信了。”余温沁忍俊不禁,“我看过他年轻时候的照片,不输什么大学里的校草。”   “温温不也一样。”顾良忱想起了前几天发生的事,“别的女生不过是趁我不注意塞了个联系方式,温温就气鼓鼓地拉着我走了好几个街道。”   她铿锵有力地总结道:“老余家明明是一脉相承。”   余温沁潜意识里觉得这话是对的,但还是忍不住为自己辩驳:“我那时候生气,是因为有人居然敢觊觎我的老婆和猫猫……”   “就是!”顾良忱附和,“怎么有人敢觊觎温温的老婆和猫猫。”   “她不知道温温的老婆长情又坚定,一直都只喜欢余温沁一个,眼底容不下其他人吗?”   余温沁被她逗笑了:“你这是变着法子夸自己吗?”   “我这是实话实说。”顾良忱扬着下巴道。   *   假期的最后一个下午,余温沁和顾良忱是在混沌中度过的。只不过这一次累到裹着衣服不想动弹的是上午还很有力气的余温沁。   早晨,脑袋昏昏沉沉的余温沁披着顾良忱的衣服坐起身,在顾良忱的帮助下换好了衣服,半梦半醒间洗漱完毕,由罪魁祸首投喂早餐。   七点二十,余温沁坐在了昨天顾良忱立着风衣衣领坐过的位置,用和顾良忱昨天一样的眼神幽幽凝望。   顾良忱的面皮要比余温沁厚的多,她假装感觉不到余温沁的视线,淡定开车。   抵达校门口,余温沁推开车门准备直接下车,习惯了分别吻的顾良忱拉住了她的手腕巴巴地望着。   “昨天还没亲够?”余温沁回眸。   “昨天的是昨天的。”顾良忱主动送上脸颊,“今天的是今天的。”   会索吻的小狗最好命。   顾良忱磨蹭了一会,成功收到了老婆的两个香吻,获得了“臭不要脸”的夸赞。她美滋滋地驱车离去,没有注意到余温沁临走时唇角压着的笑意。   回了家,顾良忱开始收拾昨天的残局。   她将床单被罩一股脑丢进洗衣机,打开卧室的窗户通风。   做着一切时,三只喵叽窝在沙发上懒洋洋地看着她忙碌。   顾良忱见不得这个,立马拐了个弯来到猫猫队面前,强制它们运动。   兜妈和转崽这个月来实在胖了太多了。顾良忱遵循余温沁的嘱托,将两只喵叽塞上了滚轮,轻拨了下。   滚轮开始运作了。   刚开始兜兜没跑上头,转转这个小短腿勉强跟得上。等到兜妈开启酷跑模式时,转转再也招架不住,一个趔趄脸盘子着地,旋即随着滚轮转动起来。   这下转崽真的成“转崽”了。   目击“惨剧”的顾良忱先给余温沁录制了一段视频,然后才去救下喵叽。   被转迷糊了的转崽趴骂骂咧咧地趴在顾良忱怀里,不停谴责顾良忱刚刚的“见死不救”。   顾良忱一边给转转顺毛一边给回余温沁消息。   温温老婆:“快去救崽呀!!!你不救,它就要记仇了!!!”   顾良忱回复:“已经在记仇了,冲着我骂骂咧咧,委委屈的要死。”   温温老婆:“开个罐头?”   顾良忱摸出了茶几下边的储备罐头,刚撬下拉环,听到声响的兜兜和茗茗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来,一左一右看守在顾良忱身边。   “喵呜~”兜兜摇尾巴。   “喵呜~”茗茗贴着手腕边蹭边撒娇。   企图萌混过关的两只喵叽乖巧等待着加餐。   顾良忱架不住它们的攻势,一下开了三个罐头摆好。   三只喵叽摆开阵势齐齐干饭,顾良忱看着三个圆滚滚的脑袋,忽然理解余温沁为什么这么喜欢救助小动物。   看喵叽吃饭实在太治愈了,顾良忱分享欲爆棚,又连着拍摄了两条视频发给余温沁。   几分钟后,余温沁回了一条语音。顾良忱摁高了手机音量,点击播放。   “我这会有事,等会回消息。”   手机那端有些嘈杂,顾良忱隐约听到了周老师的声音。她好像在询问余温沁校长为什么会找她。   不知为何,顾良忱生出了些担忧的情绪。   她一直等到中午才收到余温沁的消息。   温温老婆:“我今天中午不回去了。”   顾良忱的心弦一下绷紧了,她回复道:“可以打语音吗?”   温温老婆:“有事。”   ……   直觉告诉顾良忱,余温沁应该是遇上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她给家里的毛孩子们投喂了粮食,自己却失了吃午餐的兴致。   余温沁工作上的事情顾良忱知之甚少,她没有什么可以了解途径,只得安静等待余温沁回家。   这一等,就是一整个下午。   四点五十,顾良忱穿上外套,换好了鞋子准备去接余温沁下班。临了,却收到了余温沁告知加班的消息。   顾良忱折回房间,焦躁踱步。   窗外地天空一点一点暗了下去,太阳没入地平线,月亮爬上了树梢。   远处的高楼亮起了灯光,仿佛散落在天际的繁星。   枯坐了半个多小时,顾良忱终于起身打开了房间的灯。   玄关处传来了声响。   听觉灵敏的猫猫队和汪汪队都朝客厅奔去。   顾良忱从房间出来,看到了鼻尖冻得发红的余温沁,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今天怎么这么晚?”顾良忱接过余温沁的公文包,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有事。”余温沁换了鞋,动作迟缓。   顾良忱微微蹙眉,寻找余温沁的眼睛。   余温沁明显在躲避她的视线,说话时语调里藏着的低落根本无法掩藏。   “温温。”顾良忱唤她。   余温沁敛着眼眸低低应了声。   她越是这样,顾良忱越着急。   “发生了什么?”顾良忱问道。   周遭沉寂了几秒,她们能听到彼此清浅的呼吸声。   情绪很容易传染给自己亲近的人。余温沁到家的这短短几分钟,顾良忱就已经觉察到了她的沮丧,心情也低落了下去。   余温沁抽出了自己的手,兀自走到沙发边。顾良忱紧跟着她。   “忱忱,别问了。”余温沁修长白皙的指节挡住了眼睛,“我这会不想说。”   “我不问了。”顾良忱垂眸,“我只想陪着你。”   余温沁靠上顾良忱的肩,疲惫的阖上了眼眸。   客厅内只剩下了滴滴答答的钟表转动声。顾良忱轻抚着余温沁的发,安静陪伴。   良久,余温沁道:“我好讨厌自己现在的状态。”   “哪种状态?”顾良忱轻声问道。   “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愤懑。”余温沁嘴唇翕动,“我讨厌不能说实话的自己。”   “温温愿意告诉我难过的原因吗?”顾良忱的指节湮没在她的乌发中,感受着她的温度。   余温沁眉心微动,唇瓣和喉头干涩的要命。   “我给你发语音那会,是准备去校长室。”余温沁缓缓道,“我被高二年级的分管校长找去谈话了。”   “是因为什么?”顾良忱道。   余温沁低低道:“一封匿名信。”   整个下午,她的脑海里都在重复和石校长的谈话。   石校长找她,是因为听到了学生间关乎她的议论。   事情的起源是学校官网上校长信箱收到的一封匿名信件,发件人指出余温沁是某网络博主,通过拍摄宣传同性恋赚取外快。   校长信箱是对外公开的,余温沁班上的学生偶然间看到,便在班上传开了。流言蜚语传到了石校长这里,处理到匿名信的张校长也向石校长施加了压力。   这件事情说小不小,说大不大,只要余温沁咬死不知情,绝对不会有什么问题。   她的教学能力是毋庸置疑的,带过的班级成绩都非常好。培养一个像余温沁这样的老师很难,石校长同她谈话时一直很和蔼。   可当石校长以一种看待异类的目光委婉询问她是否是同性恋时,余温沁还是感觉到了深深的悲哀。   安静了许久,顾良忱听到了余温沁微哑的声音。   “我想辞职了。”余温沁道。 第110章   “我想辞职了。”余温沁道。   她以疲惫厌倦的语调缓缓讲出这句话,阖着眼眸靠在顾良忱肩上。   在此之前,顾良忱不止一次想要劝说余温沁辞职。可当余温沁真正说出这句话时,顾良忱没有一丝欣喜,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惋惜。   在余父余母家过中秋时,邻居每次和余温沁问好都是用“余老师”这个称呼。顾良忱能觉察道,余温沁听到这个称呼后,勾起的笑容都是发自肺腑的。   顾良忱轻抚着她的发:“其实你是喜欢现在的生活状态的,是不是?”   回答她的只有清浅的呼吸声。   “温温。”顾良忱又道,“你辞职其实是因为我,是不是?”   余温沁唇线绷得很紧,顾良忱垂眸时可以看到她轻颤着的眼睫。   “有人匿名举报——”余温沁用简短的语言道,“说我靠当网红赚外快,宣传的思想不利于青少年心理健康。”   “和忱忱没有关系。”   顾良忱喉头发涩:“别骗我了。”   余温沁轻叹:“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我从来就没有做错什么,又凭什么说和你有关系。”   她直起身,温柔地牵住了顾良忱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   余温沁的手比顾良忱还要凉,她好像没觉察到,只是牵着她,用脸颊温暖顾良忱的掌心。   顾良忱感受着她脸颊的温度,鼻间泛酸。   “温温……”   酸涩感漫上了心头,顾良忱的眼眶湿了,说话时微微哽咽。   “对不起。”   顾良忱重复着这三个字,眼泪落在了余温沁的手背。   “第二次了——”顾良忱哽咽着道,“我第二次打断你的人生规划了——”   啜泣声渐渐盖住了哽痛的喉音,顾良忱下唇轻颤。她不想在余温沁面前展现出自己脆弱的一面,但是突然爆发的情绪却让她无法控制自己的眼泪。   顾良忱咬着唇瓣,垂下首,竭力压下自己的难过。   余温沁的指节落在了顾良忱指间的罅隙里,她抵上顾良忱的额头,望着垂首的顾良忱,眼眶也烧了起来。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呢。”余温沁喃喃道,“是我自己想辞职的。”   余温沁有编制,和陵城一中签了五年的合约。五年正适宜培养一名合格的教师,余温沁教学能力突出,在学校也深受学生喜欢,学校方面也不希望余温沁离职。   她之所以想辞职,还是因为周围人异样的目光。   班上的同学用一种存粹的不带任何恶意的猎奇目光看着她,叫她去谈话的石校长甚至不愿意直述“同性恋”这三个字。   比起那封狭隘且充满恶意的匿名举报信,余温沁更不能忍受的是周围人异样的目光——那种带着怜悯,带着不理解的目光。   好似余温沁的性取向是个令人难以启齿,自毁前程的东西。   历史组长一直很看好余温沁。当余温沁从分管校长办公室回到历史组的办公室时,她听到历史教研组长用一种分外惋惜的语调轻叹:“好好找个男朋友结婚有什么不好,年轻人非要追求这些新奇的东西。”   余温沁整理材料的动作顿住了,她头一次用非常冷淡的目光看向历史教研组长。   那时已经到了下班时间,空荡荡的办公室只剩下了她们两个。   爱才心切的历史组长忽略了她的目光,兀自踱步到余温沁面前,给她出主意。   她劝余温沁将她和顾良忱的感情解释成朋友间的亲密,咬定匿名信是诽谤,这样学校方面就很好收场了。   余温沁打断了她,直接道:“我们的感情是真的。”   历史组长诧异的目光,余温沁觉得自己今生今世都忘不了了。   她从不久前的记忆种抽回了思绪,眸色暗淡了下去。   “不准哭。”余温沁阖眸又睁开,语调强硬了些,“没必要为自己没有的过错忏悔。”   顾良忱仍旧重复着“对不起”三个字。   余温沁的拇指抚过她的下颌,推高了她的下巴。   “我不喜欢爱哭的忱忱。”   顾良忱抬眸看着她,咬着唇压抑着情绪,一眨眼,眼泪还是会掉下来。   “我辞职程序还挺麻烦的。”余温沁用指腹拭去她的泪痕,“得有个过渡期。”   顾良忱眨巴着眼睛,鼻尖都哭得发红。   “要赔违约金吗?”她道,“我听说这种编制一开始都有五年的保底服务期。”   “我也是有积蓄的。”余温沁的声音温柔了些,“不用忱忱操心。”   顾良忱的下巴搁在余温沁的掌心:“我有钱,我养得起老婆,养得起家里的猫猫狗狗。”   余温沁浅浅的笑了:“我知道忱忱是大画家,可是我也有能力找其他工作呀。”   “上班好累。”顾良忱的掌心覆上余温沁的手背,刚止住的眼泪又吧嗒吧嗒地往下掉,“要早起要加班。”   “我不想让老婆这么辛苦。”   眸中带着恳求的委屈小狗令余温沁动容。   余温沁捧着她的脸颊,指尖点着她泛红的鼻尖:   “再不济我也是个萌宠博主,不至于积蓄花光就饿死。”   顾良忱不语,凝视着她的目光很是固执。   余温沁的指腹轻轻刮着她的鼻梁,有些无奈道:“我不想当酌燃太太的金丝雀、笼中鸟,我也有自己的生活方式。”   见顾良忱的面色有所松动,余温沁俯身亲吻她的唇瓣。   难过的小狗唇瓣很是柔软,她忘记了动作,木木的和余温沁接吻。   “傻不傻?”分开时,余温沁揉着她柔软的发。   顾良忱又开始掉眼泪了,而且有愈演愈烈之势。   她窝进了余温沁的怀抱,整个脑袋都埋在她的胸前。   片刻,余温沁听到了压抑的哭声。   余温沁轻拍她的背脊,重新靠上了她的肩膀。   *   晚间,哭红了鼻子的顾良忱窝在余温沁身边,和她一起写辞职信。   余温沁戴着眼镜,用膝盖抵着宽大厚实的书本,手腕压着一张稿纸。   镜片折射出冷白色的光亮,面色淡漠的余温沁握着笔,书写动作一直没有停下。   顾良忱凑在她身边观望,总觉得余温沁成了杀伐果断的女将军,以笔为刀枪,在稿纸上书写下刀光剑影。   收笔入盖也成了收刀入鞘。   顾良忱阅读着余温沁的辞职信,看着洋洋洒洒飘飘逸逸的三千字,心头也涌动着热意。   “整个交接流程走下来应该不到一周。”余温沁偏首,“到时候,你得陪我去搬东西。”   “好。”顾良忱郑重答应。   “以后可以正大光明的秀恩爱了。”余温沁扬着清浅的笑意,“我要告诉所有人,忱忱是我的了。”   “我也要告诉所有人,温温是我的老婆。”顾良忱眨巴着狗勾眼。   她们相依偎着,猫猫队就在一旁观望。   许是觉得自己被冷落了,黏人的茗宝主动凑了上来,蹭着余温沁的手背求rua。兜兜和转转紧随其后,大大咧咧地窝进了余温沁和顾良忱中间。   兜橘猪和转小猪实在太胖了,她们转移阵地坐到顾良忱膝头时,顾良忱被压得动不了腿。   茗茗吃醋,从余温沁那里跳到了顾良忱身边,和两只橘猪打成了一团。   猫猫队混战之际,房间里飞舞着猫毛。余温沁推开手边的衣柜想要取出沾毛器,却被茗茗钻了空。   三只喵叽边打边玩,很快钻进了衣柜。   很快,一个黑色的盒子边滚落到了地板上。   顾良忱俯身去捡,托在掌心给余温沁看。   “这是什么?”顾良忱问。   余温沁看着这方黑色的戒指盒,微微蹙眉——她也忘记了自己什么时候将这个盒子放进衣柜了。   “打开看看吧。”她道。   顾良忱得到了她的同意,指间发力。   盒子被打开了,一枚磨损严重的银色戒指露了出来。   余温沁的眉心舒展开来,她低低道:“原来是这个。”   她并未过多惊讶,顾良忱的神色倒是凝固住了。   “这是……”顾良忱的声音隐隐发着颤。   “是我丢掉的那枚。”余温沁敛眸,“我记得我把它放在老家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到这里了。可能是整理衣服的时不小心带过来了。”   顾良忱哭红的鼻尖刚有好转,眼下又要变回原样了。   “你折回去捡走了?”她问。   “考完试回去碰运气。”余温沁道,“没想到还在原处。”   “你的那枚呢?”余温沁问。   “在家里。”   顾良忱抚着被磨花了的戒指壁,看到了上边刻着的名字缩写——GLC   这是她为了纪念和余温沁一起度过的第一个情人节送的。这枚戒指承载了她们感情刚萌芽时的甜蜜,也见证了她们不算体面的分手。   它像是一道已经愈合的伤疤,虽然不痛,但每次看到都能让人记起那段沾染了尘埃的往事。   顾良忱心中五味杂陈。   “我以为你真的抛弃它了。”她道。   余温沁触碰到了顾良忱的指尖,声音哑哑的。   “我怎么会舍得。”余温沁道。   顾良忱抬眸,握住了余温沁触碰她的指尖。   余温沁取出戒指交给她,浅声道:   “现在可以重新戴上了。” 第111章   办理离职手续需要走相应的流程,余温沁这种有编制的,辞职更为麻烦。   学校不比其他单位,老师的变动对于学生来说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学校方面需要抽调相应师资补充缺口,还要重视安抚学生情绪。   余温沁送出了辞职信就开始跟对接老师交涉了。她把期初制定好的班级教学计划,以及这几个月来学生们的学习薄弱点都做了总结,继任老师接手得很轻松。   辞职流程走了三天。   今天是余温沁在陵城一中的最后一节课了,顾良忱陪着她来收拾东西。   保卫处的值班大爷还不知道余温沁辞职了,和过去一样笑着和她打招呼。   余温沁浅笑着应了,这次却没和往日那样和顾良忱保持距离。   顾良忱同她十指相扣,虽然忐忑,但面上的表情却是淡漠的。   眼下还是早读时间,旋转楼梯尽头的几个教室,整班的学生正在班主任的要求下站着读书。嘈杂的读书声如流水一样灌入顾良忱的耳朵。   “第一节 课八点整下。”余温沁顿住脚步,等待顾良忱和她踩上同样的台阶。   “办公桌上的东西都是你的吗?”顾良忱同她并肩,“两个小纸箱应该能装完?”   “我收拾的差不多了。”余温沁道,“东西还是有点多的。”   “我搬好到车上等你。”顾良忱道。   身后有短促闷重的脚步声,顾良忱侧身,给落单的女生让路。   女生看到了顾良忱身旁的余温沁,明显怔愣了下   “余老师早。”她脚步一顿,有些扭捏地顺了下书包带。   “早。”余温沁莞尔,“要抓紧时间了。”   女生的视线落在了她们牵着的手上,注意到了余温沁中指上戴着的银色戒指,视线短暂地停顿了几秒。   “余老师。”女生垂着脑袋,鼓起勇气道,“你教的真的很好,我们很喜欢你。”   说完这句话,女生便噔噔上了楼梯,逃跑般离开了她们的视线。   “看来有好多人舍不得温温。”顾良忱摩挲着余温沁的指节,忽然有些伤感。   “没办法。”余温沁垂在脸颊的发被风吹起,语调里隐约多了几分惆怅,“我受不了有些人的眼神。”   说话时,她们已在不知不觉间行到楼梯转角处。   不远处就是历史组的办公室了,进门前顾良忱还有些紧张。   “今天早上有课的不多。”余温沁带着顾良忱入内,“这会应该没几个人在。”   顾良忱迈步入内,一眼便看到了余温沁的办公桌。   “左起第四个靠窗的位置是你的,对不对?”顾良忱问。   “是。”余温沁回眸,“怎么猜出来的?”   “因为对面坐着周老师。”顾良忱压低了声音道。   余温沁:“……”   “还有桌上摆的书和花草。”顾良忱低低道,“文竹配佛经,一看就是温温的风格。”   办公室此刻没什么人,周老师算其中一个,她听到脚步声,缓了许久才抬首,这才注意到了余温沁和顾良忱。   “早!”周老师笑着道。   “早。”余温沁和顾良忱齐声应了。   “我等下去上课。”余温沁半开玩笑道,“留她在这里收拾东西,她社恐,不要乱逗她。”   顾良忱撑着办公桌,反驳道:“现在已经好多了。”   她回眸看着余温沁,微弯着腰露出一点发旋。余温沁垂眸看着她,覆着顾良忱的那只手上戒指亮晶晶的。   余温沁习惯了揉顾良忱的脑袋,方才掌心探到一半又折了回来,覆上了顾良忱的手背。   此情此景落在对面的周老师眼中就成了赤\'裸\'裸的秀恩爱。周老师本来还暗戳戳地为余温沁的离职难过,现在想来反倒觉得最惨的是自己——余温沁年纪轻轻有了自己的房和车,猫狗双全就算了,还有个特别恩爱的女朋友。反观自己,要对象没对象,要猫没猫,要狗没狗,房和车一无所有,有的只是孑然一身的清寂和灌满两袖的清风。   柠檬精周老师要酸得冒泡了。   “好啦。”余温沁抱着课本,对顾良忱道,“我先去上课,等会一起回家。”   顾良忱颔首:“我在车上等你。”   ……   上课铃声打响前两分钟,安静了一会的周老师搁下红笔,忍不住道:“我真的到现在都不敢想象,余老师真的要辞职了。你有劝过她吗?”   顾良忱摞好余温沁带来的书籍,将它们放到纸箱,淡淡:“劝过。”   “现在编制不好考,就业压力也比较大。”周老师兀自道,“整个环境压力都挺大的。”   “没关系。”顾良忱将那盆文竹摆进纸箱角落,抬眸道,“她不工作都没有问题——”   “我养她就好。”   周老师愣住,有些惊诧地看着顾良忱。她没想到,看着更像妹妹那方的顾良忱能说出这样的话。   “我多接几张稿子就好了。”顾良忱小心翼翼地将抽屉里的物件叠在箱子空旷处,漫不经心道。   周老师三次元很少接触顾良忱这样的人,她压制不住好奇心,小声道:“我能冒昧问一下……”   “看什么类型的约稿,签什么类型的合作了。”顾良忱将堆满的箱子抱下桌面,放到脚边,“反正富养温温是够了。”   一般出门在外,顾良忱和余温沁总会有意规避彼此间亲密的称呼,以免带来不必要的问题。顾良忱说顺口了,直接忘了这茬。   周老师抿唇,将羡慕和嫉妒写满了眼底——她什么时候才能有这么豪横的对象,她早不想工作了!!!   顾良忱很细心,周老师看着她压好纸箱角,开始收拾剩下的东西。   她叠放东西时十分细心,余温沁的东西在她这里仿佛比自己的还要宝贵。   周老师注意到了顾良忱指节上古朴的戒指,忍不住道:“深城那次,你没来之前,余老师唯一一次跟着我去逛街就是为了定制这个戒指。”   顿了顿,她夸赞道:“看着很漂亮,很适合你。”   提及余温沁,顾良忱的眸色柔和了许多,她道:“她没跟我说过……”   “你们真的让人羡慕得牙痒痒。”周老师打趣道,“我真的好羡慕啊。”   “都会遇到合适的人。”顾良忱的指腹抚过这枚戒指,轻声道。   “借你吉言了。”周老师笑着道。   “我送箱子到车上了。”顾良忱直起身,“可以帮我提醒她在检查一遍抽屉吗?我怕有什么东西落下。”   “没问题,没问题!”周老师叠声道。   顾良忱将轻的那个纸箱垒在重的纸箱上方,用下巴抵着,抱着它们出门。   她迎面碰上了要进门的历史组长。她在历史组长的注视下迈步,神色自然。   周老师又开始羡慕余温沁了——这是多好的对象,根本不舍得余老师多花一点力气。   脚步声渐行渐远,周老师打开笔盖,准备继续批阅作业。   历史组长入内,向周老师问道:“刚刚那个是余……”   “是余老师女朋友。”周老师没有遮掩,没有迟疑。   “她们两个这个外形条件……”历史组长欲言又止,“想找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   周老师打断了她:“她们都是成年人,有自己的选择,我们没有权力干涉别人。”   历史组长一时语塞,不再说话。   *   顾良忱开车窗,手腕搭在车窗边。   悠扬的下课铃声响彻了整个校园,远在街道另一端的人都能听到。   十几分钟后,余温沁出现在了陵城一中北门,怀里抱满了东西,行走艰难。   顾良忱匆忙下车,小跑着穿过街道,从余温沁怀里接走了大堆东西。   “我应该把你的东西都带走了。”顾良忱疑惑道,“这里又是哪里来的?”   “几乎都是信和吃的。”余温沁好不容易腾出一只手擦了擦额角的薄汗,“学生们太热情了,我想拒绝,他们一直追我到门口。”   顾良忱贴心地打开车后门,好让余温沁把东西堆在后座上。   余温沁匆匆整理了下,长舒一口气。她阖上车门,绕行到副驾驶,手中捏着十来封信。   “我想着,下次多买点零食和甜品,托周老师带给他们。”余温沁偏手看向顾良忱,“今天也辛苦忱忱了。”   她的眸色十分柔和,顾良忱被她凝望着,耳尖渐渐泛起了红。   “搬两个箱子而已。”顾良忱道,“不辛苦的。”   余温沁凑上前,示意顾良忱靠过来。   她们贴得很近,鼻尖几乎都要抵上了。   余温沁抚着顾良忱的下巴,用湿巾纸拭去了那块灰尘。   “这里都蹭脏了。”说话时,余温沁的呼吸就打在顾良忱的脸颊上,温热的气息撩拨得她心尖发痒。   “温温。”顾良忱沉溺在她温柔的眼眸里,喃喃道。   余温沁的鼻尖缓缓蹭着她的鼻翼,主动送上了一个吻。   顾良忱迎合着,逐渐化为主动方。   眼见着越撩越深,余温沁有些招架不住,很快轻轻推住顾良忱的肩膀隔开些距离。   “还在外边。”她微喘息,“回家再给亲。”   不知魇足的顾良忱又啄了啄余温沁的眉心,才舍得当起了司机。   车辆驶上平整的马路,车速逐渐提了上去。   余温沁平复情绪后,拆开了第一封信。   她一直有读书的习惯,因而阅读速度很快。可是这次余温沁读得却很慢,她看清了信纸上的每一个字,翻折信纸的每个动作都很温柔。   几分钟后,余温沁再抬首时发现她们已经驶过了回南锦园必经的路口,径直朝另一个方向去了。   “这是去哪?”余温沁问道。   “新家。”顾良忱答。 第112章   “去新家?”余温沁的指腹略有松动,信封顺着指尖滑到膝上。   “那套精装别墅我买下来了。”顾良忱没回眸,微仰了下首,“昨天已经全部清洁好了。”   余温沁还有些懵,安静凝望顾良忱。   “信封要掉了。”顾良忱余光扫过余温沁的膝头,温声提醒。   余温沁回过神,整理好信件,不知该说些什么。   顾良忱继续道:“南锦园的房子可以拿来出租,学校附近的房子应该挺好租的吧?”   “每年六月都是一房难求。”余温沁答。   “复式也可以隔开出租,房租还能翻一翻。”顾良忱淡淡道。   她用不经意的语调说着这些话,实际上,在此之前,顾良忱浏览了所有的租赁信息才做出了现在的判断。   车辆在小区办理了通行证,不用停下,径直驶入了。   顾良忱轻车熟路,很快就到了地方。   推开门,院子展现在了眼前。顾良忱指着光秃秃的花圃和还未注水的池塘:“这边我想和你一起规划。”   在顾良忱转身之际,余温沁突然上前,从身后拥住了她。   顾良忱的脚步顿住了。   余温沁埋首在她的肩上,唇瓣贴着她的后脖颈。   “忱忱蓄谋已久了是不是?”   “没什么蓄谋已久。”顾良忱侧身回抱住她,“就是想换个环境。”   “我不信。”余温沁抬眸,眸中映着她的身影,“你那么讨厌出门的一个人。”   顾良忱揉着她的发,无奈地笑了笑:“生米都煮成熟饭了。现在再说这个也不管用了,抓紧时间搬家才是王道。”   “今天就搬?”余温沁眨巴了下眼睛。   “不然呢?”顾良忱捧着她地脸颊,轻轻啄了下,继续道,“其实要搬的东西不多,就是衣服被褥,还有你的书,我的画。”   “好。”余温沁在她怀里郑重点头,下巴磕着顾良忱颈窝,“都听忱忱的。”   周遭没什么人,连片的树木遮挡了院与院间的视线。顾良忱就这样和余温沁拥抱着前行,比连体婴儿还要黏糊。   顾良忱这些天里显然来过很多次,她抱着重一点纸的箱领着抱着轻一点纸箱的余温沁上楼,来到了整洁宽敞的书房。她将按照次序摆下的东西照着记忆里余温沁的摆放位置搁好,将那盆小巧的文竹放在了窗台上。   “你的画室设置在哪里?”余温沁出声道。   “里间。”顾良忱答,“跟着我走就好。”   余温沁跟着她往内走了些,才发现了比书房要小上许多的里间。   “会不会太小了?”余温沁问道。   “这里隔音效果好,我喜欢安静。”顾良忱打开窗户,招呼余温沁过来。   “你看这个角度,是不是跟我南锦园那个复式阁楼一样?”周围有点暗,衬得顾良忱的狗勾眼亮晶晶的。   余温沁同她并肩,探首望去:“高度不一样,不过这个角度确实和南锦园那边挺相像的。”   “安静、熟悉、有老婆陪。”顾良忱总结道,“反正很我喜欢。”   余温沁牵着顾良忱出来,偏首凝望着她。   “怎么办?”余温沁道,“我觉得自己像是傍上了大款,不劳而获,坐享其成。”   顿了片刻,余温沁用近乎嗫嚅的语调,思忖了许久的用词才道:“我觉得……自己有点像是忱忱的金丝雀了。”   “不啊,我想送给温温。”顾良忱道,“温温愿意接受吗?”   余温沁微怔,一时没反应过来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顾良忱圈住余温沁纤细的腰肢,掌心的温度和她腰际的温度渐渐相融。   “我想填温温的名字。”顾良忱枕上余温沁的肩头,“温温不赶我走就好了。”   余温沁明白了,她抵着顾良忱的肩头想要同她隔开些距离,顾良忱却加大了力气将她抱得更紧了。   “这个不好儿戏——”余温沁半身后缩,很快便撞上了书桌。   顾良忱帮着她揉着腰,指节触在她的腰际,微微发力。   “我没有儿戏。”顾良忱吻了下余温沁带着茉莉花香的发鬓,“温温是我最重要的人。”   末了顾良忱又补充道:“唯一。”   唯一。   这样沉重的字眼被顾良忱用来形容自己,余温沁附在她肩头的指节不由自主地蜷起。   很长一段时间里,顾良忱会觉得世界是灰暗的。没有一点颜色,没有一点值得眷恋的东西。她习惯自己看太阳东升西落,习惯了安静和冰冷。   “我搬去南锦园只是因为过去你跟我提过。我总想着,到了那里,或许以后还有机会遇上你。”   顾良忱的声音发了闷:“我觉得自己都要麻木了——”   “然后,我的温温就回来了。”   乌发被抚摸着,湿热的气息落在了余温沁的脖颈间。顾良忱说着说着就有点难过了,眼泪便落了下来。   “我这人很笨,也不招人喜欢。”顾良忱轻声道,“我只想温温一直喜欢我,一直陪着我。”   “傻不傻?”余温沁鼻子发酸,“不管怎样,我都会陪在你身边的。”   “不傻。”顾良忱贴着她的耳朵,“钱可以再赚,老婆只有一个。我不想温温再要早起,再经受那种眼神了。”   这带着孩子气的呢喃敲击着余温沁的心坎,余温沁的心先是钝痛,后是轻颤。   她好心疼顾良忱。   因为是唯一,所以就要将自己能力范围内最好的都给她,无所谓结果,无所谓未来。   这样的爱好沉重,余温沁第一次成为一个人的唯一。   “你要是拒绝了,我可能会比你更难过。”顾良忱耍无赖,“我觉得温温肯定舍不得……”   书房里很静,耳畔是清浅的呼吸声。   良久,顾良忱听到了余温沁温柔且坚定的声音:“在某种意义上,忱忱于我而言,也是唯一。”   听到“唯一”二字的顾良忱指节倏地发紧,她贴着余温沁的脸颊,滚烫的泪落进余温沁的衣领。   “好啦。”余温沁软声安慰,“忱忱最近怎么这么爱哭,是准备当小哭包了吗?”   顾良忱眨巴了下眼睛,睫毛上还沾染着水汽。明明很感动,却还要坚持为自己正名。   “卡哇伊也是‘1’,哭包攻也是攻。”   余温沁:“……”   *   下午,余温沁和顾良忱开始了搬家工作。   家中伺候着一群主子,妻妻两个首先开始的就是宠物用具的搬迁。   余温沁叫来了盛夏搬来南锦园时联系的小货车,宠物用具满满当当的装了一车。   司机也有些惊讶,忍不住道:“这搬家才多久,怎么又要搬了?”   余温沁笑着道:“换新房了。”   货车司机忍不住夸赞了下她们年少有为。余温沁望了眼身边的顾良忱,挽着她的臂弯,笑容恬淡:   “年少有为的是她呢。”   顾良忱有些小骄傲,隐形的小狗尾巴再一次摇成了风扇。   旁人是看不出顾良忱微弱的表情和眼神变化的,十分熟悉她的余温沁想要看清她的小心思却很容易。   上了楼,余温沁忍不住捏了捏她的手心:“怎么这么高兴?”   “温温夸我年少有为!”顾良忱即答。   骄傲小狗最可爱,余温沁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   ……   小货车的搬家效率有点低,临近傍晚,她们又联系了专业的搬家团队。这回效率就高了好些。   晚间,502室的东西几乎都运送得差不多了。猫猫队和汪汪队也都安全抵达了新家。   余温沁和顾良忱对于晚上在哪里过夜产生了一点小分歧。   顾良忱想在新家,余温沁想要在503室。   顾修勾本着宠妻无度的理念,很快便作出让步。   余温沁挺舍不得顾良忱工作室墙面上的那副画的,顾良忱注意到了她留恋的神情,偏着脑袋道:“没事的,我过去再画一幅。”   “意义不一样了。”余温沁抚着墙上的画,“每一幅画背后都承载着一段特殊的回忆,是不可复刻的。”   话音落下,余温沁忽然意识到自己是在行家面前发表观点,忽感尴尬。   “是的。”顾良忱轻叹息,认可了她的话,“每一幅画都是特殊的。”   余温沁转身:“这会还早,要不把这里能收拾的东西先整理好?”   “啊?”顾良忱抿唇,不太想动弹,“今天已经很累了,不如早点休息。”   “那你就坐在那里休息。”余温沁推着她的肩膀,将她摁坐到椅子上。   顾良忱看着余温沁在画室里忙碌,阵仗瞧着像是要把墙皮都剥下来带到新家去。   余温沁先是将她画油画的用具都收集到了一个很大的帆布包里,随后开始收集她的画作。   “那些都是没用的。”顾良忱叫住她,“都是些废稿,丢了就好。”   “每一幅画都是特殊的。”余温沁挽着衣袖,回眸道,“你忘了自己刚才说的话了?”   顾良忱一时语塞。   几分钟后,余温沁来到了工作台前。这里的专业设备有些多,她一时不敢随意触碰了。   “这里有什么我可以收拾的吗?”她问。   “旁边柜子里的画。”顾良忱随口道,“工作台我自己处理就好。”   余温沁应了声,又开始了型一轮的忙碌。   顾良忱戳着手机的指节蓦的顿住了。   她一抬眸,刚巧看到余温沁拉出了可移动的柜子,夹档间的画全都散落了,铺满了那块地面。   “对不起,我刚刚没有看……”余温沁别过散落的发,向顾良忱道歉。   说着,她顿住了——这满地摊开的画作好像都在描绘一个人。   余温沁跪在地板上,矮身拾起一幅,看到了学生时代的自己。 第113章   画上的余温沁在立在长长的坡道边,正同一只揣着手手的大白猫对视。   沾染着阳光的笑意更显温柔了,细看时,余温沁却有些认不出自己了。   “这是我?”余温沁看向单膝跪在她身边捡画的顾良忱。   “是。”顾良忱手忙脚乱地收拾着铺在地面上的画,分神应了声。   “停手。”余温沁握住她的腕子,“让我看看。”   顾良忱像是做错事的孩子那样,纠结了片刻才抬起了头。   余温沁接过她手中的画纸,翻过页,摊在工作台上。   叠在最上方的那幅,画的是余温沁吃冰淇凌的模样——她的唇角沾了些,正回眸朝作画的人浅笑。   画纸搁置久了,背面的边边角角泛着淡淡的黄色,一如余温沁记忆里陈旧的画面。她将这张画收到边上,看向下一幅。   这幅画的细节比先前两幅还要精致,余温沁恍惚中生出种回到过去的错觉。   顾良忱描绘的是她驻足在博物馆玻璃展柜前凝望一尊瓷制美人像的场景。   冷蓝色的灯光聚拢在一点高光中,余温沁的眼睛被她画的很灵动。眨眼之际,画面似乎变成了动态的,定睛时,画面仿佛又被人被人摁下了暂停键。   顾良忱理好翘着的边角,将画拿远了些。   “这样看会更生动。”她道,“前面两张我画的都不太好,但是这张——”   顾良忱顿了顿道:“我认真画了两周。”   余温沁捏着画纸的最下方,指尖从这里开始,慢慢移到顾良忱的食指下方。   “是去古都博物馆那次吗。”余温沁点着顾良忱的指尖。   “那次我好傻。”顾良忱垂眸,耳廓沾染了桃红,“为了能有话题聊,打印了好几件瓷器的介绍大概背了一遍。”   余温沁勾起了笑:“那时候我以为忱忱可渊博了,肯定看了很多书。”   “为了给你留个好印象。”顾良忱收起画,“我当时可是煞费苦心。”   “哪对情侣第一次约会是在博物馆?”余温沁戳她的脸颊,“亏你想得出来。”   顾良忱握住她的指尖,有些许扭捏:“我觉得温温不喜欢那些特别嘈杂的地方,去博物馆也是跟室友讨论了很久才决定的。”   她的皮肤很滑很嫩,余温沁忍不住捏了下:“我室友问我和你去哪里了,我说博物馆,她们都笑喷了。”   “那是她们不懂我们高雅的情趣。”顾良忱厚着脸皮道,“第一次约会去博物馆多有意义!”   “是很有意义。”余温沁侧身,摊开了下一张画,“和喜欢的人去那里都有意义。”   顾良忱回味着余温沁的话,美滋滋地从身后抱住了她。   她帮着余温沁翻开下边的画,画的好就可劲得瑟展示,画的不好的就想偷偷摸摸藏起来。余温沁多次截获她的画作,每一幅都仔细看完了。   近百张画作记录了她们最初交往的那一年里几乎所有甜蜜的瞬间。   余温沁看到了戴着眼镜窝在图书馆复习到炸毛的自己,看到了在讲台上试讲PPT的自己,也看到了自己垂眸轻嗅玫瑰花的自己……   一张张一幅幅笔触轻柔的画被展开,再被收起。   最后一幅是一张速写,它本不在这个可移动的柜子里。   那是余温沁刚搬回南锦园那天,被吵醒的顾良忱暴躁打线,画了一半便搁置的速写。后来知道对面住着的是余温沁后,顾良忱细化了这幅画,最终成为这段贯穿四年思念的尾声。   顾良忱从未想过这些画还有重见天日的机会。她同余温沁一起看完,仿佛重新经历了一遍大学时光。   搁下最后一幅画,余温沁的手腕落了下来。她依在顾良忱的怀里,偏首道:“你重复画了好多幅。”   “就是想画呀。”顾良忱道,“一闲下来就想画。见不到你的时候更想画。”   “现在还想画吗?”余温沁抚着她的脸颊,轻声道。   “想画,但是没时间。”顾良忱惆怅道,“我只想跟老婆黏在一起,根本静不下心。”   “看来我打断了顾画家的创作思路。”余温沁转过身,捧着她的脸颊,抵住她的鼻尖,“罪过,罪过。”   顾良忱轻咳了声,瞧着余温沁的神色,试探道:“其实最近也很想画——”   “那为什么不画?”余温沁问。   顾良忱抿了下唇,小心翼翼道:“我想在温温身上画。”   余温沁远离了些,指节刮着她的鼻梁:“天天的都在想写什么?”   她虽是说着责备的话,但语调却是不带责备色彩的。   顾良忱知道她没生气,啄了下余温沁的鼻尖,得寸进尺道:“可以叭~”   余温沁勾了勾食指,示意她靠近些。   顾良忱颠颠地送上正脸,成功接收到了余温沁的脑瓜崩。   “嘶——”顾良忱倒吸一口凉气,装作很痛的模样。   余温沁眸色暗了些,以为自己弹重了,掌心覆上了顾良忱的额头,轻轻揉了揉。   “好点了吗?”她问。   “还是好疼。”顾良忱扶着额角,谴责道,“温温下手怎么没轻没重。”   “对不起,对不起。”余温沁动作更温柔了,“我只想轻轻弹一下的。”   顾良忱蓦的捉住她的指尖,小声道:“温温亲亲就不痛了。”   她的肤色实在太白净了,虽是装痛,但是被指节弹到的地方确实红了。   余温沁顺着她指的地上,轻轻啄了啄。   “好点了吗?”她问。   “还有这里。”顾良忱的指节移到了临近眉心处,“这里也疼。”   余温沁以为是弹得太重波及到了临近得地方,跟从着她的指尖一路吻了上去,心里十分愧疚。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说着,顾良忱指上了唇瓣。   愧疚的余温沁终于回过神,轻轻推开了她的脸颊。   “看来我的一指弹很有神力,余威能波及这么远。”她又刮了刮顾良忱高挺的鼻梁。   “就是就是,温温弹那么重做什么。”顾良忱附和道,“快亲亲。”   指腹贴了上来,余温沁比了个噤声的收拾,抵着后牙槽道:“你非要让我把嘴唇亲秃噜皮了才甘心吗?”   顾良忱亲亲余温沁的指腹,企图给炸毛的余猫猫顺毛。   余温沁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顾良忱拦腰抱起。她的腿弯习惯性地圈在顾良忱腰际,视线拔高了许多。   亲密无间了这么多次,余温沁早已悉知顾良忱地套路。   “我还没洗澡。”余温沁撑着她的肩膀,“不要乱来。”   顾良忱的鼻息掠过她的下巴:“不乱来,我只是想画幅画。”   她抱着余温沁下楼,步伐匆匆。   余温沁怕过度挣扎会和顾良忱一道滚下楼梯,只好抱住了她的脖颈。   “不是说画画吗?”她问,“这是要到那里去?”   “盥洗间。”顾良忱答,“先给画纸洗白净。”   *   顾良忱这人不怎么当家,根本不知柴米油盐贵。她极其擅长暴殄天物,次次都让余温沁扼腕叹息。   说是作画,可顾良忱根本没拿画笔和颜料。   余温沁被她撩拨急了,催促她去楼上取绘画用具,顾良忱却懒洋洋地从柜子里拆开了一支崭新的口红,慢条斯理地在手背试了试颜色。   浴缸里的水温刚刚好,穿着亚麻色圆领衬衣的顾良忱缓缓没入,压高了水面。   余温沁俯身靠上边角,好让顾良忱的长腿有所安置。   “趴好不要动。”顾良忱轻抚着余温沁光洁的肩膀,“我要画一朵玫瑰。”   氤氲着的水汽蒙住了顾良忱的眉眼,余温沁小幅度偏首,视线渐渐变得模糊。   顾良忱笔触轻柔,余温沁觉得肩头落上了一片羽毛,细小的绒毛一点一点扫着肌肤。   “痒……”余温沁颤声道。   顾良忱稍稍加重了力道,余温沁又觉得有点重。   她忍不住撑起些身去看,在迷蒙的水汽中看到了肩头那朵盛放的玫瑰。   “这片花瓣画歪了。”顾良忱带着她的指尖去触碰,“看着像是要凋落了。”   指腹染上了一点口红,余温沁收起指节望着淡淡的颜色,心跳微乱。   “光画肩膀不够。”顾良忱贴近了她,“我还想画其他地方。”   就这一会功夫温水已经打湿了顾良忱心口的衬衣,肌肤贴着衬衣布料能觉察出略带粗粝的质感。   余温沁的睫毛沾染了水汽,随着顾良忱的靠近而轻轻颤动。她不受控制地顺从着顾良忱的指引转过身。   “还要画哪里?”余温沁问。   交汇着的视线逐渐下移,所到之处比指腹的触碰更为灼,人。   顾良忱揽住她的肩膀,附在她耳畔道:   “画在小腹上怎么样?” 第114章   余温沁受制于人,没有拒绝的权力。   顾良忱以她的肌肤为画纸,用口红勾勒出粗略的形状。   余温沁忍不住仰首,她觉得电视里播的主角在掌心写几个都能猜出是什么意思的剧情完全是假的——她完全猜不出顾良忱在画什么,只觉热意和痒意混杂在一起,激得她周遭的血液几乎凝固。   平日里憨态可掬的顾摩耶这会却装着一肚子坏水,她故意画偏些触及到余温沁努力遮掩的地方。若是这样一笔下去倒无大碍,可顾良忱却在必要时刻收手,另起新的方位继续作画。   “画完了吗?”余温沁撑着身,垂眸去看。   顾良忱微俯身,轻轻松松挡住她的视线。   “草图是可以看的。”顾良忱呢喃道,“温温再等我一会,我马上就画好了。”   她没抬眸,看不到余温沁的神色,更看不到余温沁眼底已经盛不住的隐忍。   顾良忱不紧不慢地收着尾,余温沁却突然倾身过来,肩上绽放着的玫瑰在水汽的映衬下显得娇艳欲滴。   最后一笔画偏了,口红也以为湿气从指间滑落,不知落到了哪里。   顾良忱后背抵上了冰凉的瓷边,薄薄的亚麻色衬衣抵不住寒意。她不住地瑟缩,直至余温沁带着温热水汽覆上来。   顾良忱撑身,目光和余温沁齐平。   “我不会画画。”带着茉莉花香的气拢了过来,“更不会用口红画画。”   被温水打湿的口红落到了顾良忱的唇畔,余温沁方才不知从哪里摸到了它。   余温沁用它轻柔地覆上了顾良忱地嘴唇,描摹着顾良忱漂亮的唇形。   “抿一抿。”余温沁道。   顾良忱回神,托住了余温沁纤细的腰。余温沁的挑着她扣到顶端的衬衣衣扣。   “温温是不是忘了什么?”顾良忱握住她的指节,笑意盈盈。   “什么?”余温沁眼眸澄澈,丝毫看不出像是要蛊惑顾良忱的样子。   除了顾良忱,恐怕没人知道余温沁未被束缚的另一只手在做些什么。   顾良忱鼻息不稳,摸索着扣住了余温沁正在捣乱的手。   “温温签了承诺书的。”顾良忱抵着她的鼻尖,“这个时候,可不许反悔。”   余温沁记起了那天在车上为了哄好顾良忱签下的东西,脸颊发烫。   顾良忱没给她辩驳的机会,扣着她的指节吻了上去。   ……   余温沁一直到翌日清晨都没弄清楚顾良忱昨天到底在她的小腹上画了什么。   家刚搬了一半,今天又得继续。   余温沁心里装着事情,醒的要比顾良忱早得多。她侧身去推顾良忱,发觉自己一抬胳膊身上就泛酸。   “顾良忱。”余温沁气不打一处来,抵着后牙槽叫醒了还在呼呼大睡的顾良忱。   顾良忱睡懵了,下意识翻了个身,埋首在余温沁的心口蹭了蹭。   毛茸茸的脑袋触着余温沁未着寸\'缕的心口,勾起了她晚间的回忆。   这种火上浇油的举动很快就使得顾良忱吃上了苦果——余温沁先是捏她的脸颊,后是捏她的腰际,硬生生把顾良忱弄醒了。   刚睡醒的顾良忱怨气深重,她被起床气冲昏了脑袋,一骨碌爬起身,气势汹汹地对上了余温沁暗幽幽的目光。   心中那股子不忿立马消失了。   顾良忱没了脾气,裹着被子钻到余温沁身前,帮她拢住了露在外边的肩膀。   “冷不冷?”顾修勾摇着隐形的尾巴,主动献殷勤。   她随手摸到了自己的衣服,披在了余温沁身上。   余温沁捏着衣角,遮住了自己的肩膀,别过脸,不搭理她。   顾良忱昨晚把人欺负狠了,心中有愧,压根不敢有脾气。   “今早想吃什么?”她问。   傲娇的余猫猫红着眼尾,用鼻子看人。   “老婆~”   顾良忱圈着余温沁撒娇,丝毫没有昨晚那副被余温沁求着也不给的模样了。   “多的我也不会做,你要有什么想吃的我点外卖。”顾良忱下巴轻点着她的心口,巴巴道。   余温沁只手拢着她的衣服,只手去摸床头的手机。顾良忱的动作比她还要迅速,立马取了递了过来。   眼瞧着余温沁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顾良忱肚子里的坏水又开始翻滚了。   她垂首从临近的地方开始亲吻,一点点下移,蜻蜓点水般掠过余温沁的肌肤。   这招很好用,昨晚余温沁就是这样被她吻得忍不住求饶的。   只不过,昨晚亲吻的位置和今早亲吻的位置是不同的。   不出半分钟,余温沁果然招架不住了。她捏着顾良忱的下巴,纠正了她亲吻的方位。   “大早上的,你想做什么?”余温沁轻轻咳嗽了声,声音有些哑。   顾良忱抿了下唇,好似还没亲够。   “不上班就摸鱼呀。”顾良忱黏糊道。   “还能这么摸鱼?”余温沁揉着小狗脸颊,表面看着凶狠,实际却很是温柔。   “是呀。”顾良忱摸索着她的腰身探向前,“不就是‘摸余’吗?”   昨晚的教训历历在目,余温沁立即握住了顾良忱的手腕,坐起身穿衣服。   顾良忱趴在余温沁软软的小腹上,哑着嗓子轻笑。   “看来是真的被我‘画’怕了。”   “你那是画?”余温沁系着衣扣的指头一顿,咬重了字音重复道,“你那是画?”   “用嘴唇画也是画。”顾良忱扬着下巴道,“我觉得我在你腿心画的那一幅最漂亮。”   余温沁本来还有些冷,听完她的话,脖颈似乎都要热红了。   “大早上的说什么污言秽语……”余温沁递去了一记眼刀。   顾良忱举手投降,十分惋惜道:“不好意思,忘了你看不到。”   余温沁抱起枕头抡她,顾良忱迅速躲进被子里,抱着人不让她动弹。   被子成了裙子,圈住了余温沁的腰,完美护住了狗得要命的顾良忱。   余温沁狂殴了一通,最终打了个寂寞。到头来还让自己彻彻底底地感受一波腰背胳膊的酸痛。   和空气搏斗累了,余温沁丢了枕头靠在床头,懒得连指头都不想动弹了。   顾良忱这才从被子里探出脑袋,顶着凌乱的发型,眨巴着眼睛看向余温沁。   “忱忱怎么这么狗?”余温沁有气无力道。   顾良忱往上挪了些,思忖了片刻道:“我怕哪里狗了?”   余温沁唇角沾着发丝,鼻尖也蒙上了薄汗。顾良忱慢慢靠近,拨开了她的发。   “好累。”余温沁顺势枕上了她的肩膀,嘴唇翕动。   “我刚刚注意看了。”顾良忱附在她的耳畔低低道,“那里亲出来的玫瑰花瓣还没蹭掉,我可以拍个照片给温温看。”   话音未落,余温沁转头便去抄枕头,顾良忱没躲过,结结实实挨了下,发型更显凌乱了。   *   闹腾了半个早上,顾良忱和余温沁终于起身了。   小狗黏人得要命,就连余温沁刷牙也要从身后抱住她。   “你不是要去整理画具吗?”余温沁拭去了嘴角的牙膏沫,偏首道。   “等会就去收拾。”顾良忱枕着她的肩膀轻晃,“先陪温温刷牙。”   余温沁忍俊不禁:“我不是三岁小孩了,刷牙不用人陪的。”   “我是三岁小孩。”顾良忱臭不要脸道,“我要温温陪。”   余温沁点她的鼻尖:“你已经是一只成年小狗了,要学会离开老婆自己去收拾东西了。”   “顾小狗是长不大的。”顾良忱啄了下她的指腹,“永远三岁。”   余温沁:“……”   她就这么被顾良忱黏糊着洗漱完,吃完早餐。期间,搬家公司来了电话她们才舍得分开。   画室慢慢变得空荡,503室也慢慢回到了最初冷冰冰的模样。   阖上门,顾良忱牵着略显惆怅的余温沁下楼。   “回神了。”她在不停回首的余温沁面前挥了挥掌心,“我们要去新家了。”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傍晚,气温降了下来,室外尤其冷。太阳已经没了正午时的温度,只是用微弱的光亮打下了她们的剪影。   余温沁缩了缩脖子,下意识躲到了顾良忱怀里。顾良忱捂住了她有些泛红的耳尖,贴着她的脸颊。   “还是有点舍不得的。”她轻声道。   “我陪着也舍不得吗?”顾良忱垂眸问。   “因为这里记录了一段我们的回忆。”余温沁兀自道,“所以舍不得。”   顾良忱揉着余温沁的发:“我们要有新的回忆了。”   情绪低落的余温沁同她隔开些距离,在顾良忱的安慰下坐进车里,回眸看着渐行渐远的法桐。   “今晚要庆祝一下吗?”顾良忱问。   “怎么庆祝?”余温沁眨了下眼睛。   她今天穿的外套有点厚重,白色的,上边还带着些绒毛。顾良忱回望她时总有种在看一只小绵羊的错觉——乖巧软萌,看着就很好欺负。   “喝点红酒?”顾良忱试探道,“或者看一场电影?”   余温沁轻笑:“边喝酒边看电影庆祝搬家?”   顾良忱的指节敲击着方向盘,踟蹰道:“很离谱吗?”   “还好。”余温沁托着下巴看她,“很正常的周末娱乐活动。”   “只不过……”说着,余温沁顿住了,眼睛直勾勾地瞧着顾良忱。   顾良忱忍不住偏首看了她一眼,好奇道:“只不过什么?”   “忱忱真的不会一杯倒吗?”余温沁认真道,“上次几罐啤酒你就醉的不轻了。”   “喝点酒庆祝一下,又不是玩命地把自己灌醉。”顾良忱满不在乎道,“除非温温想干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余温沁笑而不语,眼神不似软糯可欺的小羊羔了。   提建议的顾良忱心却有点发了紧。 第115章   顾良忱从前从没有觉得余温沁是个小气的人,可余温沁今天的作为彻彻底底打破了她的滤镜。   余温沁领着她进了一家百货连锁店,穿过重重货架来到了摆放着酒水的橱柜前。   暖黄色的装饰灯光下,布满了琳琅满目的小巧酒瓶。   “酒也有小样了?”顾良忱随手取出临近的一瓶,查看商品标签。   这一串英文看得她头大,顾良忱默默将小酒瓶放了回去,立在余温沁身侧。   “这个怎么样?”余温沁左手掌心托着瓶底,右手两指摁着瓶盖,展示给顾良忱看。   顾良忱上下打量了两眼,如实道:“看不懂。”   “毕业才四年英文就忘得差不多了?”余温沁将酒瓶放进顾良忱臂弯提着的购物篮里,继续道,“动作幅度小点,不要碰碎。”   顾良忱偏首道:“看温温这么积极,我还真有种碰碎的冲动。”   “忱忱不会的。”余温沁重新取出一瓶,瞥了她一眼,“你不是挺爱看我脸红的吗。”   “可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思——”顾良忱凑到余温沁的面颊边,凝视着她的侧颜,“怕温温再欺负纯良小狗。”   “纯良小狗。”余温沁咬重了这三个字,“我看是腹黑小狗才对。”   “肚子里有墨水的人才会腹黑。”顾良忱同她扯皮,“是腹黑余猫猫才对。”   两个二十五六的成年人立在酒柜面前幼稚地争辩了会,终于回到了正题上。   “就挑这几瓶够了吧?”余温沁问。   “就这几瓶?”顾良忱不可思议道,“你不是想把我灌醉吗?”   余温沁微眯眼睛,微微一笑:“我不介意你再多拿几瓶。”   这眼神。   顾良忱觉得自己被挑衅了。   被枕头公主用这种眼神凝望于顾良忱这种“猛1”而言是一种奇耻大辱,冲动之下,她又随手取了三瓶。   “你也太小瞧我了。”顾良忱迎着她的目光,“这么小一瓶,我几口就喝完了。”   余温沁微扬下巴,心情分外愉悦:“你可不要后悔。”   顾良忱仰首,一字一顿道:“绝不后悔。”   ……   不得不说顾良忱挑选新房的位置眼光很是毒辣——这种连片的别墅小区一般距离热闹的商城都比较远,顾良忱特意挑选了交通最为便利的一片。   驱车十来分钟,她们很快就抵达了新家。   下午家政阿姨已经把家里彻彻底底打扫了一遍,余温沁和顾良忱过来时只需要铺个床单被褥。   她们几分钟就搞定了手头必办的事务。熄了灯,打开了投影仪。   一切都忙活完了,懵懵的顾良忱才抬首问余温沁想看些什么。   “我好久没关注有什么新电影了。”余温沁坐在床边,慢吞吞道,“要不看个老电影?”   “什么类型的老电影?”顾良忱坐到她身边。   余温沁沉默了,她是真的不知道有什么老电影好看了。   “随便挑一部吧。”余温沁道,“反正重点在喝酒上。”   顾良忱:“……”   一狗一猫对视了半分钟,氛围一时有些焦灼。   余猫猫最先受不了顾修狗略带责备又有些委屈的目光,默默收束了视线,轻声道:“我刚刚出了汗,先去洗澡了。”   顾良忱捏着指节,懒散道:“我去给猫猫狗狗喂粮。”   “我差点忘了。”余温沁自责地揉了揉眉心。   “最近一直是我在给它们喂粮。”顾良忱捏了捏余温沁的鼻尖,“温温最近是个迷糊鬼。”   “这不是有老婆不用我操心吗。”余温沁理直气壮道,“刚辞职得好好休息两天。”   “对——”顾良忱拉长了尾音,“快去洗澡吧,迷糊蛋。”   余温沁抱着睡衣去盥洗间,前脚刚离开卧室,顾良忱后脚就阖上了门,飞快打开了灯,用购物软件识图找到了她们方才带回家的酒水。   这不拍不知道,一拍吓一跳。余温沁挑选的都是度数比较低的温和的酒,顾良忱随手拿的三瓶却一瓶比一瓶高,其中有瓶还是伏特加。   顾良忱心头一梗,心情有些微妙。   她忽然明白了余温沁在她挑完酒后露出的表情,她分明用眼神在说:   见过坑自己的,没见过挖这么深的坑竭尽全力坑自己的。   顾良忱默默取出了那三瓶酒,塞进了楼下的冰箱里。   余温沁吹好头发出来时,顾良忱正经危坐,目不斜视地看着投影。   “挑好看什么了吗?”她问顾良忱。   余温沁身上散发着刚沐浴完的香气,热意也顺着鼻息传到了顾良忱身边。   “看《霸王别姬》。”顾良忱答。   “好电影。”余温沁寻着她的眼睛,掌心覆上了她的膝头,“多看几遍没问题。”   顾良忱裹紧了被子往里滚了圈,眼神飘忽:“要开始了,你上来。”   余温沁瞧出了她的躲闪,也不着急。   她慢慢靠近顾良忱,温热的气息重新笼罩住了身边人。   酒水落入杯中的声音响起,淡淡的酒香弥散在房间里。   “怎么少了三瓶。”余温沁的语调里听不出奇怪,反而跟陈述一样,好像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顾良忱避开了余温沁的眼睛,佯装淡定道:“六瓶太多了,喝不了。我放冰箱了。”   余温沁忍笑:“我也觉得六瓶太多了,你喝半瓶就差不多了。”   “不要小瞧人。”顾良忱硬着头皮道。   余温沁不语,只是递上了酒杯。   顾良忱藏着怂,颤颤巍巍接过,狠着心抿了一口。   她并没有感受到想象中的呛喉和刺鼻,反而尝出了些许甘甜和醇厚。   “还好?”余温沁问。   顾良忱知道余温沁是有意给她挑出的这么温和的酒水的,不禁浅笑了起来。   “温温好好。”她道。   “还是要少喝一点的。”余温沁摸着她的脸颊,感受着慢慢升腾起的温度,“一小瓶差不多了。”   “又小瞧人。”不听老婆话的顾良忱又抿了两口,很快饮完了小半瓶,“这种喝着跟饮料似的,我绝对不会醉的。”   顾良忱的语气分外笃定:“我炫六瓶都没问题。”   “嗯。”余温沁抱着胳膊,“你最好不要醉。”   顾良忱倾身过去,将余温沁禁锢住:“你不相信是不是。”   即便是蒙着一层黑暗,余温沁也能觉察到顾良忱的脸颊染上了桃红,并且着红潮还有向下漫延的态势。   顾良忱用右手拇指和食指拨开小巧的瓶盖,将剩下的一半饮完,眼睛亮晶晶的,宛若被明火灼烧的琉璃球。   余温沁心道:这下是真的要醉了。   顾良忱同她对视了片刻,傻傻地眨巴了两下狗勾眼,翻身下床。   “你到哪里去?”余温沁有些担忧。   “星空灯。”顾良忱回首,兀自道,“房间里暗的,开星空灯刚好。”   余温沁掀开被子去扶她,跟随着顾良忱晃悠到客厅里,取出了圆滚滚的星空灯。   顾良忱大步流星,表面看着一切如常,实则走不成一条直线。   “小心点。”余温沁在心中叹息。   终于回到了房间,顾良忱要求余温沁阖上眼眸。   初时,余温沁顺从她闭上了眼睛,想趁着她转身时注视着她的背影,没成想顾良忱半道杀了个回马枪,刚好逮住了她。   “温温耍赖,也得喝酒。”顾良忱吐字清晰。   余温沁有点觉得她其实是在装醉了。   “我喝。”她当着顾良忱的面启封喝了一口,然后真的阖上了眼睛。   顾良忱满意了,她踉跄了几步,关闭了投影仪,打开了星空灯。   “睁眼。”顾修勾骄傲仰首,三步并两步地走向了余温沁身边,倒进了她的怀里。   “好看吗?”顾良忱托腮,朝余温沁道。   余温沁望着这片星河,一时忘记了身处何处。   带着酒气的鼻息覆了上来,余温沁颈窝处枕上了一只毛茸茸的小狗。   顾良忱露出了两只眼睛,同她一道观望。余温沁微偏首就能看到她的双眸。   喝了酒的顾良忱哪哪都透着一股懒洋洋的气息,唯独眼睛分外明亮。   余温沁凝望着她的眼睛,好似在凝望一片浩渺的星河。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顾良忱嗅着熟悉的味道,困得快睁不开眼了。   “忱忱。”余温沁呢喃着亲吻她的眼睛,吻得她鼻息发重。   顾良忱阖眸,轻车熟路地寻找到了她的唇瓣,同余温沁接了个温柔而绵长的吻。   掌心沿着妙曼的身体曲线滑动,酒热被催发到了极致。余温沁很快便招架不住,轻吟了声。   “温温的酒还没喝完。”分开时顾良忱抵着她的鼻尖道。   “你醉了吗。”余温沁蹭着她的鼻尖,“怎么看着像是醉了,又像是没醉。”   顾良忱没回答她的话,而是探手抓住了那瓶喝了一半的酒,抿了一大口。   余温沁抵着她的肩头:“怎么还……”   话音未落,顾良忱重新吻了上来。   温度让酒的口感更显醇厚了,她吻得太急,余温沁险些被呛到。   唇边渗了些,顾良忱用指腹帮她拭去,捏着她的下巴道:   “你猜我是醉着还是醒着。”   余温沁被吻得七荤八素,答不上话。   亲昵还在继续,顾良忱的指腹在她的肌肤上流连,所到之处很快便蒙上了名为欲.望的红潮。   余吻沁忍不住弓起背脊,喉头发紧。   “想要吗……”顾良忱哑着嗓子轻笑。   她这是明知故问,余温沁红着眼尾看她,眸底闪着泪光。   顾良忱啄了啄她的脖颈,懒洋洋地蹭着她地脖窝。   余温沁的指节湮没在她的乌发中,心尖在颤栗。   渐渐的,带着微凉触感的亲昵停滞了。   “忱忱?”余温沁出声道。   顾良忱不答,回答她的只有均匀的鼻息。   余温沁垂眸,发现她早就在不知不觉中阖上了眼睛。   “睡着了?”余温沁红着耳朵轻推她。   顾良忱埋首,更舒服地窝好,睡得更香了。 第116章   余温沁垂眸望着顾良忱恬静的睡颜,一时哭笑不得。   她尝试着推顾良忱下去,却发觉自己被抱得更紧了。   “忱忱……”余温沁呢喃,“有点重,下去好不好?”   睡梦中的顾良忱当然听不到,余温沁艰难地探出手去,摁亮了床头的夜灯。   她的发顶贴着余温沁的脸颊,垂首就能看到熟睡的小狗眼底淡淡的鸦青。余温沁在心中叹息,终是没舍得叫醒她——连日奔波,劳累操心,她的忱忱确实是累了。   掌心轻轻揉着小狗软和的发顶,脸颊亦轻蹭着,余温沁的心绪终于宁静了些。   相融的鼻息趋于同意频率,余温沁心口结结实实的,充斥着从未有过的安全感。睡意弥散开来,彻彻底底笼罩着她们。   就在余温沁陷入熟睡之际,同她贴着脸颊的顾良忱忽然含混地呢喃了几声,下颌线条蹭着她凌乱的脖颈边。指腹向上推去,刚有所消散的温度很快便卷土重来。   先前确实够闹腾,余温沁的衣服散了大半。睡梦中的顾良忱随意动了两下便滑到了一边。   “忱忱?”   余温沁以为她醒了,唤了一声。回答她的只有听不大清的呓语。   顾良忱半身往边上滑了些,唇瓣蹭过余温沁的脸颊落到了她一向最难承受撩拨的耳畔。   清浅温暖的鼻息拂过时,余温沁整个人都有些颤.栗。   她推着睡着的小狗,想离这个火炉远一些,得到的却是更加炽热的怀抱。   “忱忱,我真的想睡觉了。”余温沁眼底泛着委屈的泪光。   顾良忱没有松手的动静,唇瓣反而贴了上来。   余温沁眼尾的嫣红尚未消退,这样一来,颜色更显俏丽了。   顾良忱的怀抱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拉着余温沁陷入表面温暖实际却宛若深渊的囹圄。   鼻尖很快便蒙上了层薄薄的汗,耐受不住的余温沁微仰脖颈,心尖似是遭受了密密麻麻的蚁噬。   她的双腿被顾良忱囚住了,身体也被紧紧抱着,唯一能活动的只有脖颈和双手。   余温沁脑海里泛上了许多画面,每一帧都令她脸颊灼烧。   她活了二十五年,头一次有这种招架不住欲念的体验。情急之下,余温沁甚至想默诵《楞严经》了,只是脑袋一时空荡无比,半个字都记不起来了。   醉酒的顾良忱比往常还要不老实,她随着潜意识,怎样舒服怎样来,很快便覆住了余温沁的温软,指腹还在发力。   余温沁要被烧糊涂了,她好难受,理智告诉她要挣扎,可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在引导她靠近。   她在不知不觉间绷直了手臂,触碰到了昨天被顾良忱绘画过的地方,混沌的脑袋清明的片刻,可心底的声音却催促着她继续前进。余温沁被逼急了,额角渗出了些汗。她不断告诉自己这是很正常的需求,腕子却忍不住轻颤。   愈渐明晰的触感拉回了余温沁的思绪,回过神时,她的指节已经来到了顾良忱很爱探寻的地方。   余温沁哭了,被委屈哭的。   她一边为自己的行为感觉羞耻,却忍不住学着顾良忱探寻。   眼泪滚了下来,冰凉的触感惹得顾良忱眉心微动。她听到了枕边人的啜泣,眼睛倏地睁开了。   “怎么了?”顾良忱喝了酒,嗓音有点哑。   余温沁不说话,抽抽嗒嗒地靠在她的肩头。   顾良忱顾不得自己的手先前覆在哪里,慌忙圈住余温沁安慰她。   “别不说话。”顾良忱轻拍她的肩背,往下时碰到了余温沁光洁的肌肤。   “你这是……”顾良忱凝望着余温沁,眸色暗了下去。   “都怪你——”余温沁哽咽着咬她的肩膀,带着湿气的指节揪着她的衣服,“喝醉了睡着了也不放过我——”   顾良忱明白了,嘴角的笑意压不住了。   “怪我。”她倾身上前,同余温沁抵额,“下次叫醒我就好。”   余温沁只顾着咬她的肩膀,眼泪打湿了顾良忱的衣领。   密不透风的墙化成了数不清的吻,余温沁解脱了的手只需要揪顾良忱的衣裳了。   深秋一到,天亮得更晚了。   睡梦中的余温沁沉沉浮浮,做了个十分漫长的梦。   早晨,顾良忱给她喂了蜂蜜水,又清理了下昨天的残局。   六瓶酒,三瓶进了冰箱,一瓶滚到了地上,只有两瓶进了肚子。   余温沁太爱干净了,除非是真的累到不想动弹,不然按照昨天的状况,今早一定是要起身洗漱的。顾良忱打热水,试探好温度后给她擦拭了身子。   今天的余温沁太乖巧了,安静地像是个精致的陶瓷娃娃,精美且易碎。   不用上班了就是自在,她根本没打扰熟睡的余温沁,只是收拾完一切后回到她身边,重新抱着她入眠。   这一觉,睡到了正午十二点。余温沁悠悠醒来,盯着吊灯看了好一会才有了思绪。   长久维持一个睡姿太累了,余温沁在顾良忱的臂弯里转身,侧躺着看着她。   “醒了。”顾良忱睁开眼睛,懒懒散散地勾了个笑,“睡得好吗?”   经历了昨晚的冲击,加之又刚睡醒,余温沁的脑袋一时转不过弯了。她傻傻地眨巴了两下眼睛,这才记起昨天的事情,脸颊又红了。   顾良忱昨天把人欺负狠了,今天是一点嘴上便宜都不敢占。   她撑起身,长长的头发落在了余温沁颈边。   “有没有饿?”顾良忱问道。   余温沁摇头,很快就躲进了被子里,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顾良忱拨过她遮着脸颊的一缕发,浅笑着啄了下她的额头。   “要我帮你洗漱吗?”   余温沁安静了片刻才道:“膝盖疼,胳膊酸,不想动。”   顾良忱又问:“要起床吗?”   余温沁乖巧颔首,等着她抱起身。   顾良忱挑了几件自己的宽松居家服给余温沁穿上,整理好她的发,拥着她去盥洗间。   余温沁摊手就是挤好牙膏的电动牙刷,伸手就是温热的清水。顾良忱围着她打转,就差替她走路了。   早晨那会顾良忱熬了粥,就等余温沁起床。   有了之前的多次失败经历,顾良忱这回圆满完成了熬粥任务。   她拉开椅子请余温沁坐下,花孔雀似的将热粥端了上来。   余温沁接了,抿了一小口。   “怎么样?”顾良忱迫不及待道。   “还不错。”余温沁轻言细语。   顾孔雀立马开屏,笑容很是骄傲。   今天的天气不错,院子里的阳光十分明媚。余温沁透过窗户望去,微眯眼睛道:“想出去晒太阳。”   开着屏的花孔雀立马颠颠地搬出把懒人椅放到院子里,等着余温沁喝碗粥过去。   余温沁托腮看着她忙碌的身影,扬起了笑。   等到她真的走到院子里,顾良忱又颠颠地搬出张小桌,送来了鲜切果盘。   “不用再忙了……”   余温沁话音未落,身上便多出了一条米黄色的披肩,顾良忱从她身后探出脑袋,将她的乌发整理出来。   “要给你拿本书吗?”她问。   余温沁微怔,良久道:“拿信吧。”   “好嘞,马上就回来。”顾良忱应了声,往室内去。   余温沁裹着披肩,沐浴着温暖的阳光,忽感恍惚。   平时这个点,她要么是刚吃完午饭在办公室批作业,要么就是刚准备好各种材料,准备趴在桌面上小眯一会。   顾良忱取信回来,见她在发呆,忍不住探出掌心在她面前挥了挥。   怀里被塞上了一杯温热的蜂蜜柚子水,小桌上多出了一沓信纸,顾良忱的照顾细致入微,余温沁心中一暖。   “让我挤挤。”顾良忱凑到余温沁身边,指节勾着她的披肩。   懒人沙发足够容纳她们两个,余温沁被顾良忱揽过肩膀,靠在了她的怀里。   正午的阳光是懒洋洋的,庭院里的植株是懒洋洋的,就连停栖在树梢的麻雀都在打盹。   刚起床不久的余温沁也有些犯困了,她强打着精神拆开了学生送给她的信,逐字阅读。   百无聊赖的顾良忱看看身旁的余温沁又看看院中的风景,好不惬意。   余温沁拆开的这封信有点特殊,信封上没有署名,内容也是打印出来了,丝毫看不出是哪位同学送来的。   初读时,信上的内容大多描述了对于余温沁的感谢,以及对她的夸赞。余温沁没有觉察出丝毫异样,蓦的,信件内容一转,转到了校长信箱匿名举报的事情上。   这位同学详细讲述了班上学生知道余温沁性取向的经过。   其实自滑板视频被多处转载后,班上就有同学开玩笑觉得视频中的一个人看着和余老师的身影很像。本来没什么事情,但是有人开始关注余温沁的微博账号了。生活在同一个城市的人很容易凭借微博上线索锁定博主是什么人。   过了段时间,班上有个男生忽然说自己的家人亲眼看到余温沁和另一个女人出双入对,举止亲昵。好奇的少男少女们顺着微博和这条线索深挖,很快就将余温沁和萌宠博主锁定在了一起。   这一代的少男少女们从网络上接受到了许多新鲜理念,并没有什么歧视的概念。她们只是觉得新奇,忍不住在互联网分享。   她们只是像讲故事一样将这件事情传播了出去,家长们多数时关注的是老师是否能提升学生的成绩,对于这些事情其实也不太关心。   真正导致余温沁被投诉的导火线在于,互联网总有些人爱深究。有人扒出了故事的真人,扒出了地址,扒出了工作单位……这个学生在信件的最后告诉了余温沁人肉她的微博号。   余温沁的眉头越蹙越紧,顾良忱觉察到了异样,低低问道:   “怎么看着不高兴,信上写什么了?” 第117章   余温沁将信件递给顾良忱,若有所思。   顾良忱看信时,余温沁粗粗浏览了这个账号所有的动态。   “你打算怎么办?”顾良忱的腕子落在了膝头。   “我在看这人微博。”余温沁向后靠了些,揉了揉眉心。   “有什么线索吗?”顾良忱凑近了,抱住了她的腰。余温沁依偎在她怀里,将手机递到她面前。   “这是个小号,一直用的默认头像。”余温沁淡淡道,“从九月底开始在超话散布我的个人信息。”   “这人为什么一直在萌宠超话散布,没有到你的个人超话?”顾良忱蹙眉。   “超话管理员估计没给这人通过。”余温沁解释道,“然后她蹭每天的热搜词条,在各种有关于萌宠的超话发布诋毁我的微博。”   指尖下滑,余温沁翻到了这人最近的一条动态。   无论是当博主还是当老师,余温沁身上都没有任何污点。这人就抓着余温沁和顾良忱的关系反复做文章,字里行间都在强调同性恋不能当老师这个观点。她的评论区下边不少人在说她裹小脑的,她视而不见,和几个支持她观点的人聊的热烈。   顾良忱看得火气直冒,恨不得把这人从屏幕里拽出来质问。   余温沁见她头发都快要被怒火撩着了,忙塞了一块猕猴桃到她嘴里。   顾良忱腮帮子鼓鼓的,说话含糊不清,但余温沁能听懂她说什么。   “别气了,问题不大。”余温沁戳着她的腮帮子,“我觉得这个人就是个法盲,她这样侵犯了我的隐私权,我完全可以告她。”   “告!”顾良忱语气激动,“送她进局子!”   “我找从事法律工作的朋友咨询一下。”余温沁摸摸她的脸颊,温柔道,“不准再生气了。”   为了平复顾良忱的情绪,余温沁寻了个借口支走了她。   “我想喝猕猴桃汁。”指腹抚过顾良忱的下颌,余温沁凑近了些亲吻她的脸颊,“忱忱帮我榨吗?”   香吻已经奉上了,顾良忱没有拒绝的道理。她的火气一下就被浇灭了,鼻尖萦绕的只剩余温沁鬓间的茉莉花香。   指节滑到了顾良忱的山根处,余温沁顺势刮了下她的鼻梁。   顾良忱恋恋不舍地起身,端着桌上的果盘到厨房。   余温沁私戳了大学同学说明了情况,很快就得到了回复。顾良忱回来时,余温沁已经收起了手机。   “怎么样?”顾良忱端着果汁过去,眨巴着小狗眼睛道。   “问过了。”余温沁接过果汁,仰首道,“我准备维权。”   顾良忱思忖了片刻问道:“需要澄清什么吗?”   “涉及我的个人隐私,我觉得还是不要扩散为好。”余温沁啜了一小口果汁。   “这是我认真做的,刚刚还上网百度了一点小技巧,味道应该还不错。”顾良忱信誓旦旦道。   余温沁在她的注视下托起了杯子,顾良忱凝视着晃动的果汁,满怀期待道,“好喝吗?”   顿了片刻,余温沁压下在口腔横冲直撞的酸味,努力装出一幅认真品味的模样道:“很好喝。”   顾良忱注意到了她的微表情,微眯眼睛:“真的吗?”   余温沁点头如捣蒜。   “很好喝。”她十分认真道。   “我就说嘛,我辛勤钻研了这么久,做出来的肯定不错。”顾良忱有些小得意,摊开手道,“也给我尝尝。”   “真的很好喝。”余温沁打算一口气饮下所有,不让顾良忱尝到。   话音落下,余温沁微微抿唇,一气饮下了大半,未曾想却被酸味冲得直蹙眉头。   “温温又骗我。”顾良忱沮丧道。   被发现了。   余温沁也装不下去,抽出张纸巾擦了擦嘴角。   半晌,她道:“很好喝,除了有点酸。”   顾良忱接过她手中的杯子,抿了一小口,被自己的黑暗料理酸到五官都发皱了。   “你在里边加了什么?”余温沁注视着她的神情,拧开装着蜂蜜柚子水的杯子递给她,好奇道。   顾良忱猛灌了一气,微喘息:“就加了一颗柠檬。”   余温沁:“……”   “不是说柠檬可以提亮味道吗?”顾良忱见她神色微滞,试探道,“我想错了吗?”   余温沁:“……”   “除了这个,你还加了什么?”她又道。   “一共就加了四颗猕猴桃一颗柠檬。”顾良忱回忆着自己的操作,小声道。   “下次可以多加点水。”余温沁轻咳了声,帮她擦拭着唇角。   顾良忱隐形的小狗尾巴耷拉了下去,成了一只委屈巴巴的萨摩耶。   “我果然不是进厨房的料。”   “一回生,二回熟。”余温沁揉着狗头勉励她,“下次记得加水就好了。”   顾良忱贴上余温沁的掌心,轻轻蹭了蹭。余温沁也顺着她的动作,托住了她的下巴——这个动作,余温沁录制视频时经常对主任和茗茗做。   灵感转瞬即逝,余温沁的脑海里很快浮现了一条短视频的框架。   “温温?”顾良忱见她有点失神,轻声唤道。   余温沁回眸,浅浅应了声。   “我想了很久,决定直播画画了。”顾良忱敛着眼眸,视线落在了余温沁的骨感的手腕上。   “为什么突然想做直播?”余温沁双手捧住顾良忱的脸颊问道。   “之前就有粉丝让我直播来着,我当时因为社恐没敢尝试。”顾良忱微偏首,“现在我想着,社恐已经好了很多了,之前跟着你直播心态也很好,不如尝试一下。”   余温沁倾下些身,同顾良忱的视线交汇在一处。   她太了解顾良忱了,直觉告诉她,顾良忱想做的不止这么简单。   “是不是因为我待业在家,忱忱准备通过副业创收?”余温沁笑容温婉,“赚钱养老婆?”   顾良忱换了个更舒服的方向贴着余温沁的掌心。   “这只能算是原因之一。”顾良忱郑重道,“如果我完全克服了社恐,我还可以举办线下签售,扩大知名度,举办自己的画展,让更多人了解我。”   余温沁的拇指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   良久,道:“如果是这样,我愿意当忱忱的摄影师。”   顾良忱直起身,送给了余温沁一个憨憨的熊抱。   “温温最好了!”她道。   *   闲来无事,下午时余温沁开了场直播。   顾良忱关好院门,将猫猫队和汪汪队都放了出来。   在五楼闷久的主任和柴柴撒丫子乱窜,一转眼的功夫,便跑得只剩下两道残影。   兜兜和转转发挥了橘猫的特长,干完饭也不乐意散步,而是霸占了懒人沙发,懒洋洋地趴着晒太阳。茗茗没猫陪玩,也跳了上去,企图拍醒两只懒猫。   “喵呜~”茗茗软fufu的叫了几声。   橘加白母子越拥越紧,将一切干扰都排除在外,摆出了一幅“若非死别绝不与坐垫相离”的姿态。   别无他法的茗茗只好跳了下来,迈着小碎步到余温沁身边,喵喵呜呜地告状。   镜头放置得很低,观众只能看到余温沁笔直修长的双腿,和四处撒欢的猫猫狗狗。   眼尖的观众很快就注意到了直播场地的改变:“嘿嘿嘿,这是大豪斯嘛,茗妈和酌燃劳斯搬家了?”   “主任和茗茗的日常视角(bushi”   “台阶上的长腿是茗妈还是酌燃劳斯?”   “好奇怪,今天明明是工作日,这个点茗妈怎么开直播了?”   “兜妈和转崽是不是又胖了?”   “笑死,你们对橘猪是有什么误解吗,这个体型本来就是常态,孩子最近看着还瘦了doge”   “呜呜呜呜呜,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   ……   方才一直在用手机观看直播的顾良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镜头里。   她行至余温沁的身边,提醒她镜头拍摄角度的问题。   虽是轻声细语,可屏幕那端的观众还是听见了。   “感谢酌燃劳斯的提醒,不然一下午我们都得看茗妈晒长腿了【狗头叼玫瑰jpg.】”   “是我的问题吗,我觉得茗妈和酌燃太太光露个脚和腿都很有CP感QAQ”   “甜死我算了,酌燃劳斯跟茗妈说话真的好温柔!”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准备发狗粮了吗!我的狗粮盆已经端来了,你们尽管发!”   “又是想要女朋友的一天TWT”   “弹幕区捞个深城的女朋友”   ……   顾良忱在盯直播屏幕,余温沁在调试摄像头。   “这样可以吗?”她问。   “再往上一点点。”顾良忱答。   余温沁照做,不想却调试过猛了,一下摄制进了她们的正脸。   这是她们头一次没有戴口罩和鸭舌帽同框。   弹幕立刻被刷爆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露脸了露脸了!!!都好好看呜呜呜呜呜!!!”   “我的两个老婆怎么都在这里【黄豆头流口水jpg.】”   “敲!我直接喊老婆了!!!!”   “呜呜呜呜果然美女和美女都在一起了,好养眼。”   ……   不知道发生什么的余温沁还在网上调试摄像头,回眸道:“这样可以了吗?”   顾良忱摁熄了手机,在心中叹息:“我们都露脸了。”   余温沁懵了片刻,和顾良忱对视着。   “问题不大。”顾良忱矮身,同余温沁并肩。   她朝摄像头招手,浅笑道:“下午好,我是酌燃。我身边的是你们心心念念的茗妈。” 第118章   自顾良忱和余温沁的正脸露出来,密密麻麻的弹幕排山倒海而来,几乎遮挡住了整个屏幕。   想要调试设备的顾良忱实在看不清摄像头录入的场景,迫不得已关闭了自己这端的弹幕。   前来看热闹的茗宝探头探脑,圆脸几乎遮住了大半个镜头。   在顾良忱和余温沁看不到的地方,弹幕已经刷疯了:   “我头一次这么嫌弃茗宝啊,宝贝你快让开别挡着姨姨看美女呜呜呜呜呜”   “我宣布,我以后不是茗茗的颜狗了,我是它妈妈们的颜狗!”   “一大家子高颜……”   “从前觉得茗妈有一堆猫猫狗狗好幸福,现在我觉得当她们家的猫猫狗狗好幸福呜呜呜呜呜呜呜”   “姐姐,你们家还缺狗吗,单身那种【撒泼打滚jpg.】”   “怎么柴柴也来了,我知道汪汪很好看,可汪汪不可以打扰我看姐姐!!!”   ……   该露的都露出来了,顾良忱起身,同余温沁商量了下,决定暂时关闭摄像头,将设备移个位置。   屏幕暗了下去,观众们翘首以盼。   她们关了摄像头没关录音器,因而对话完全被录了进去。   一片黑暗里,物品坠落声显得分外清晰。紧接着观众们听到了余温沁温柔干净的声音。   “放桌上吧,稍微矮一点,还是不要拍到脸好。”   接着顾良忱清朗的声音响起了:“刚刚你调试的时候已经怼脸拍了四五分钟了,现在再遮也已经晚了。”   余温沁的语调里多了几分担忧:“怎么办,我偷懒没化妆……”   防滑垫在玻璃上拖拽的声音混杂着顾良忱清浅的笑声:   “温温不化妆也好看,不用担心。”   “你刚刚关麦克风了吗?”余温沁忽然意识到什么,压低了声音道。   “我看看。”顾良忱凑近设备,衣料摩挲声被录了进去,几秒后,她道,“不好,忘关了。”   正在直播的两人同时沉默了,屏幕那端的观众却扬起了姨母笑。   “笨蛋。”余温沁用很轻很轻的声音道。   顾良忱用一本正经的声音道:“老婆,家丑不可外扬。”   等到她们关掉麦克风时,“家丑”已经传千里了。   顾良忱用自己的手机看了眼实时弹幕,被一排五颜六色的“我们不是外人,请多多内扬”大字闪到了眼睛。   她们靠着懒人沙发坐下,给彼此倒了一杯温茶。   审美一向在线的顾良忱挑选了一个近乎完美的角度,将院中最漂亮的风景收入了镜头,充当了她们的背景墙。   “可以开始了吗?”余温沁问。   顾良忱颔首。   摄像头被打开了,随之而来的还有遮天蔽日的弹幕。   “救命!我快被甜死了!”   “呜呜呜呜呜呜呜我明明是进来看萌宠治愈心情的,结果被骗过来塞了一嘴狗粮,我不管,你们俩不给我发老婆我就要闹了!!!”   “路过的姐妹记得帮我合上棺材盖,我被这对屠狗的小情侣甜死了【笑容安详jpg.】”   “这是我免费能听的吗【捂眼睛jpg.】”   ……   深秋时节,朔风吹散了黄叶。道旁的银杏叶画作片片小扇越过了装饰篱笆飘进了小院里。   余温沁和顾良忱的身后虽是一片象征着成熟和衰弱的金色,却也不乏葳蕤之势。   明媚的景色前,披着米色披肩的余温沁朝录制设备挥了下手,笑容温婉。   “大家好呀。”   等到真的安静下来,需要认真对待录制时,顾良忱心里却生出了些紧张。   她下意识抚了下鬓角,学着余温沁向观众们打了个招呼。   “不知道该直播点什么。”余温沁将茗茗捞到膝头,揉了揉圆滚滚的脑瓜,“就给大家表演一个尽情rua茗吧。”   “喵呜~”茗茗挥舞着爪爪表示抗议。   余温沁抓住它粉色的肉垫,轻轻捏了捏:“小猫咪是没有拒绝权的。”   “喵呜~”茗宝挣扎了下,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顾良忱。   “看我没用,我救不了你。”顾良忱捏了下茗茗的脸颊,重复了一遍余温沁的话,“小猫咪是没有拒绝权的哦~”   弹幕一直在变化:   “球球你们了,别rua猫了,rua我吧,我绝对比茗茗听话!”   “前面的快把裤子穿上!!!”   “前面的,你的算盘声吵到我的耳朵了!!!”   “茗茗,你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你不识好歹的话,就快把你妈咪的大腿让给我【冒火jpg.】”   “一时不知道该羡慕谁了,生不如猫了属于是。”   “今天真是过年了,双厨狂喜!!!”   “不过茗妈今天怎么有空来着,之前不是一直说工作日很忙吗?”   “之前就是想鸽吧,今天忽然想直播了?”   美好的氛围蓦的生出些暗淡的色彩。   顾良忱粗粗扫了眼弹幕,将手机放到了一边。   她清了清嗓子,余温沁的视线很快便落到了她的身上。   “之前看到有朋友问温温为什么会在工作日的下午直播,我现在想说明一下原因——”   顾良忱用征求的目光看向余温沁,余温沁没有说话,她便当作默许了。   “之前因为工作性质的缘故,温温直播从来没有露过脸。”顾良忱顿了顿继续道,“温温之前是体制内的,现在辞掉了。”   余温沁捏了捏顾良忱的指节,赶在弹幕发出一连串惋惜前简单解释了下辞职的原委,隐去了大片阴暗面,再三强调是自己的选择。   她说的含蓄,用心的听者能猜个大概。   “她本来不准备说出这些的。”顾良忱敛眸,“这回是我自作主张了。”   “我不知道那个处于暗处的人现在是否在看直播。”顾良忱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对这样一个认真负责的老师有这么大的恶意。”   “搜罗个人信息在互联网传播并且加以污蔑和诋毁是一件违法的事情,望你知。”   交着指节冷着张脸说话的顾良忱很有气势,余温沁望着她的侧颜,目光炯炯。   “我们现在已经准备通过走法律途径维权了。”顾良忱的掌心覆上余温沁的手背,指腹轻轻摩挲着,“如果有朋友有相关的证据或者线索,还请和我们联系。”   ……   这次直播并没有持续太久,顾良忱和余温沁下播时,日头虽然偏西了,但光亮依旧。   顾良忱一搭没一搭地揉着茗茗的圆脸,垂眸看着打瞌睡的余温沁。   “为什么刚才直播突然想说那个?”余温沁的唇瓣开开合合,露出一点牙齿。   “看到说你故意鸽的弹幕忍不了了……”顾良忱捏了捏鼻梁,“一开口就收不回来了。”   “我刚刚看到有人发微博说你是妻管严,还是个护妻狂魔。”余温沁莞尔,“我觉得说清楚了也好,起码有震慑作用,私下解决了这种流言还会再传播,传着传着就不知道会有多离谱了。”   “我仔细想了下,还是觉得自己刚才太冲动了。”顾良忱轻拍泛红的脸颊,“应该事先和温温商量好的。”   余温沁学着顾良忱今天调试镜头时的说话语调道:“问题不大,结果好就行。”   “学得不像。”顾良忱忍俊不禁,“没表现出我的潇洒和随性。”   余温沁没搭理她,只是将茗茗捞到膝头rua了rua。   猪咪早就睡着了,怎么晃动都醒不来。余温沁弹了下它的小耳朵,很有节奏地拍了拍茗茗的肥臀。   “今天一天都好闲。”她低低道,“闲得我适应不了。”   “发展几个爱好就好了。”顾良忱看着她轻拍猪咪,淡淡道,“看书、下棋、钓鱼……实在不行我教你画画。”   “我得找点事情做做。”余温沁思忖了片刻道,“我自己喜欢的,又能养活我的。”   “我负责赚钱,温温负责花钱就好了。”顾良忱道,“合理分工,目标明确。”   觉察到温热的鼻息在靠近,余温沁抬手,用指腹抵住了顾良忱即将落下的唇。   “这可不行。”余温沁凝望着顾良忱的眼睛,“我有有手有脚,有工作经验和劳动能力,没理由依靠别人。”   顾良忱对“别人”这两个字有所不满,不开心都写在了眼睛里:“什么别人,我养我的老婆天经地义。”、   “不是别人——”余温沁给不开心的顾小狗顺毛,“是我的忱忱老婆——”   “忱忱老婆”四个字说的软软糯糯黏黏糊糊的,顾良忱很是受用。   “你就是闲不住。”顾良忱啄了下她的额角,“闲下来休息有什么不好。”   余温沁只是浅笑着抵住顾良忱的鼻尖:“我有自己的原则。”   *   晚间,余温沁收到了来自各路网友的微博私信。她这才知道,在网上造谣和传播她个人信息的这个人先前已经被她的粉丝举报到销号多次。她和顾良忱看到的是这人不知道第多少个微博小号了。   事情的严重性远超乎她们的想象,源源不断的诋毁截图看得余温沁一阵心寒。   余温沁握着手机,下楼去找监督兜兜和转转健身的顾良忱。   顾良忱正要找她,两人在玄关处碰上了。   “我收到道歉信了。”顾良忱爬楼爬得太快,气喘吁吁道。 第119章   余温沁没有接受她的道歉,而是全权委托了律师,坚持用法律维权。启动民事诉讼后,造.谣人肉余温沁的博主的个人信息被平台披露了。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博主的身份显而易见了——她就是那个故意丢弃奶牛猫到余温沁楼下的业主。   处理牛牛的的全过程顾良忱都保留了证据,舆论几乎一边倒。牛牛的主人发了千字道歉信,最后还是受到了法院的传票。   处理完这件糟心事,余温沁开始了再就业之路。   这回余温沁没有像刚毕业那样急着找工作。她浏览了许多信息,比对了自己的喜好,最终选定了陵城一所高校的图书管的岗位。   顾良忱建议她考陵城博物馆的事业编,结果被余温沁斩钉截铁地拒绝了。   见女朋友这么上进,顾良忱也不躺平了。她从十月中旬开始尝试在网上发一些板绘教程,也在余温沁的指导下开了几次网络直播,到了十一月初时,顾良忱已经可以很好的把控直播节奏了,板绘教程播放量一翻再翻,微博粉丝也在狂涨。   余温沁偶尔会逛酌燃太太的微博评论区,每每看着那一连串的“老婆”,心情都会变得很不美妙。   立冬那天上午,余温沁从图书馆回来,鼻尖被冻得发红。   顾良忱没像往常一样给她开门,余温沁边摘围巾边向客厅探望,没瞧见她的身影。   兜了一大圈,余温沁终于在二楼阳台看到了顾良忱。   她飞扑了过去,从背后拥住了顾良忱,因为穿得厚,整个人看着像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白熊。   “被录用了。”余温沁侧过脸,用被冻得泛红的耳朵和脸颊贴着顾良忱的毛衣蹭了蹭。   顾良忱丢了画笔,飞快转身抱住了白色的小熊。   “恭喜温温!”顾良忱像小孩一样和余温沁拥抱着左右轻晃。   余温沁在顾良忱怀里埋了半晌,暖和起来了才舍得探出脑袋枕着顾良忱的肩膀透气。   这时她才发现顾良忱一直开着直播,呼吸了不到五秒新鲜空气又躲到了顾良忱的怀里。   “怎么没告诉我你在直播……”余温沁的耳尖更红了,只不过这回是羞红的。   “太高兴了。”顾良忱抱着她不肯撒手,“我的温温好厉害!”   “松手松手松手。”余温沁轻拍她的腰际,“直播还开着,请酌燃老师注意影响。”   顾良忱听罢,这才恋恋不舍地松手,转身,拾起画笔。余温沁撑着这个空当快步走出了阳台,拍着脸颊回到了客厅。   刚睡醒的兜兜前来迎接,余温沁捞起猫猫窝在沙发上,脑海里还闪着方才的画面。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刚刚她一露面,顾良忱的手机屏幕上就飞满了喊她“师母”的弹幕。   “师母。”   余温沁默念着这两个字,心中泛起了一阵涟漪。   失神的余温沁冷落了一直在她脚边喵喵叫的茗茗,气得孩子蹦上了沙发,自己将体积壮硕的兜兜挤到了一边,获得了一席之地。   “喵呜喵呜喵呜喵呜!”茗茗骂骂咧咧,就差凑到她面前呲牙咧嘴了。   余温沁终于回神,将茗茗也一并放进了臂弯,温柔地rua了两下。   冬天里的小猫就是大号暖炉,余温沁用两只喵叽捂手,掌心很快就暖和了。   几分钟后,顾良忱从楼上下来了,脚步轻快。   “这么快就直播好了?”余温沁回眸道。   “他们知道我是妻管严,让我赶紧过来陪师母。”顾良忱抵着沙发,圈住了余温沁的脖颈,啄了下她的脸颊,献上彩虹皮,“我老婆真是太厉害了!”   这样的夸奖虽然幼稚,但余温沁一向很受用。顾良忱成功收获一个香吻,霸占了两只喵叽心心念念的余温沁。   “我今天上午还要整理一下最近搜集的史料,争取晚上录一期讲解视频出来。”余温沁的食指和中指抵住了顾良忱即将再次落下的唇瓣,“妈还让我们中午去吃饺子。”   “我们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顾良忱被余温沁推到了边上,两只喵叽重新霸占了余温沁的膝头,一脸嚣张地看着她。   “最近怎么回事?”顾良忱揉了揉太阳穴,“三只猫都不跟我亲了。”   余温沁幽幽地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请你扪心自问下,这个星期,你晚上把它们赶出去了多少次。”   顾良忱一时语塞,顿了片刻才道:“那是没有办法的事……它们在太碍事了。”   余温沁目光幽怨,顾良忱默默避开了。   “我去帮你整理书桌!”顾良忱的脑袋飞快运转,迅速寻了个借口遁逃了。   *   上午九点,余温沁开始写解说稿。   猫猫队记仇,自打被顾良忱多次丢出被窝后就坚决不要她抱了。而余温沁只要坐着,猫猫队就像吸铁石一样黏在她身上,转崽甚至正大光明地趴到了她的键盘上。   顾良忱怕余温沁冷,特地抱来了毛毯给她搭上。她码字的时候,顾良忱忙着端茶送水、递资料、抓猫猫,看着比余温沁还要繁忙。   转崽前脚刚被顾良忱薅下来,后脚就跳上书桌,死活要枕着余温沁的键盘睡觉。别无他法的顾良忱只好抱着转崽忙碌。   小猫咪苦苦挣扎了半晌终于是认命了,生无可恋的看着认真工作的温温妈妈。   十来分钟后,顾良忱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薅下了昏昏欲睡的茗茗和兜兜,将整支猫猫队丢出书房。   门被关上了,顾良忱拍拍掌心的猫毛,松了口气。   余温沁不用回头就知道她刚刚的动作有多麻利。   被关在外边的猫猫队挠着门,骂骂咧咧了三四分钟才离开。顾良忱搬来自己的懒人椅,调了个最舒服的角度躺下,枕着自己的胳膊满意地偏着脑袋欣赏着余温沁的侧颜。   “猫是记仇的。”余温沁推了下眼镜,仍盯着电脑屏幕,“再这么丢下去,它们早晚不搭理你。”   “下次我拿温温的衣服裹着它们丢。”顾良忱摸着下巴道,“这样它们就会不黏你了。”   余温沁敲击着键盘的指尖顿住了,她回眸,看着顾良忱道:   “忱忱真狗。”   顾良忱粲然一笑:“谢谢夸奖。”   余温沁:“……”   敲击键盘的声响再次响起,顾良忱看着堆满书桌的史料,回忆着自己看过的历史科普视频,不由得在心中慨叹:原来UP主轻松诙谐的解说下藏着这么多汗水。   余温沁今天的思绪异常清晰,写完解说稿后她还剩下一点时间,干脆试录了一段。   顾良忱听着她温和的声音,眼皮很快发了黏——从小到大,历史都是她最讨厌的一门科目了,每次听历史老师讲课,她都觉得在听和尚念经。   学生时代的习惯延续到了现在,毕业后的顾良忱每逢失眠就去网上找点历史公开课听一下,听不到五分钟,立马入睡,褪黑素都没历史课管用。   余温沁试讲了不到十分钟,顾良忱便去会周公了。   书房里很安静,余温沁停下喝茶时听到了顾良忱轻浅均匀的呼吸声。她将毛毯盖到了顾良忱身上,帮她整理时,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脸颊。   “小心眼。”余温沁呢喃道,“跟猫也能吃上醋。”   睡梦中的顾良忱习惯性地蹭了蹭她的掌心,像极了憨憨的大白。   十点半到了,余温沁不得不叫醒顾良忱。   她拍着傻狗的脸颊,温声道:“起床,回去吃饺子了。”   顾良忱倏地睁开眼睛,迷蒙道:“到时间了?”   “到了。”余温沁牵着她的手,将她带起身,“在不去就来不及了。”   但凡跟余温沁沾边的事情,顾良忱总是奔得最勤的。她撑起身,走路时候脚还有些发软。饶是这样,顾良忱也不敢耽搁。   去的路上,顾良忱忽觉眉心跳动,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会发生。   余温沁辞职的事情并没有瞒着余父余母,他们知晓自己女儿的性格,也认可她的能力,都表示了理解,没有过多担忧。   他们越是这样,顾良忱却越觉得愧疚。她认为,是自己第二次改变了余温沁顺畅的人生轨迹。   一路上顾良忱心中升腾起来了浓重的不安感,心情十分忐忑。   抵达余父余母家时快十二点了。   第二锅饺子已经出锅了,余父端着碟子笑呵呵地看着她们:“速度,热的最好吃。”   余母端着醋和酱油出来时刚好撞见了她们,热络道:   “我特地包了小顾爱吃的三鲜馅的,别杵着,快来!”   余温沁牵着顾良忱入内,挨在一起坐下。   顾良忱在面对余父余母时总是分外内敛,余母见她这样愈发怜爱,不住地将肉菜往顾良忱那边挪。挪到最后,余父面前只剩下了绿油油的一片。   芹菜猪肉馅的饺子离余温沁有点远,她用眼神示意顾良忱去夹,顾良忱顺从,伸手时注意到余母一直在看她的指节。   顾良忱的视线顺着余母的望去,看到了自己中指上的戒指。   心弦绷到了最紧,顾良忱险些没夹住饺子。   余母的视线再次移动,落在了余温沁的指节上,看到了和顾良忱手上款式一模一样的戒指。   视线被收束了,顾良忱搁下筷子,很想摘下戒指。余温沁的掌心却覆上了她的手背,指腹摩挲着银色的戒指。   “不用摘。”她轻声道。   ……   这顿午餐吃得顾良忱心惊胆颤。   她们窝在厨房清洗碗筷时,余母忽然进来叫走了余温沁。   “沁沁,你过来。”   余母立在门边,面上没有笑容。 第120章   说不紧张是假的。   余温沁跟在余母身后,来到了窄小的房间。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久一直凝望着妈妈的背影了——余母的背影像是张旧报纸,苍老破旧,似乎很容易就被风吹走。   “沁沁。”余母关上门,定定的看着她。   余温沁垂眸,静待她的下一句话。   “你和小顾——”余母扶着椅子坐下,欲言又止。   余温沁相交的指节发了紧。   早在中午摁下顾良忱摘戒指的手之前,余温沁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她了解母亲,知道自己不管是撒谎否认还是坚定承认,收获的结果都将是相同。   忐忑和早已预见的失望如潮水般吞没了她,余温沁觉得自己的思绪被一根看不见的细线悬着,沉默时,忽感一阵耳鸣。   “我和顾良忱是情侣关系。”   余温沁喉头微动,语速很慢。   不可思议的余母扶着椅背的指尖倏地白了,表情凝重。   “情侣?”余母说话时下唇微颤。   “她是我女朋友。”余温沁低低道。   “那你……读大学时认识的那个——”余母的眼泪夺眶而出,微倾着身,不让余温沁看到自己的表情。   “就是顾良忱。”余温沁答。   余温沁想扶住余母,却被她躲开了。   已经探出的双手僵在了半空中,余温沁更难过了。   妈妈的沉默像是刀子一样剜着她。   余母骨子里也是个温柔的人。她爱女儿,也很喜欢顾良忱,可这并不代表她能接受余温沁和顾良忱在一起。她说不出伤人的话,只能难过地直掉眼泪。   沉默的母女都在遭受一场凌迟,安静和僵持并不能给她们带来解脱。   良久,余母道:“你爸爸他,早就知道了?”   余温沁用很轻的声音应了声,喉头发哽。   余母阖眸,心如刀绞。   她回忆着余温沁这段日子的所作所为,回想着顾良忱对女儿照顾,蓦的发现,一切都有迹可循。   余温沁不爱和人深交,极少带朋友回家,可顾良忱却是个例外。相互喜欢的人,凝望着彼此的眼睛里是藏不住爱意的。余母眼前浮现了顾良忱看向余温沁的神情,在心中叹息——这两个孩子都是动了真情。   相较于震惊,余母更多的是难以理解,难以接受——余温沁向她坦白的那一瞬,余母的气血全都涌上了头顶,瞬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两个女人怎么可以在一起,余母的心中剩下了这句话。   “妈妈,我知道你这会很伤心。”余温沁哽咽着道,“但是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我很清楚自己的选择会带来什么。”   “除了我自己,没人能改变我的决定。”   余母不再看向余温沁,而是独自垂泪。   “是不是我和你爸爸在你小时候吵架吵多了,让你不喜欢婚姻?”余母揉着眉心道,“婚姻或许没有那么美好,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   余温沁摇头:“我被你们保护得很好,我只是喜欢的人恰好是顾良忱而已。”   余母沉默了,她重重叹息:“你走吧,我想安静一会。”   余温沁不动。   “我不会为难小顾的。”余母鼻子泛酸,“妈妈只是一时不能接受……你得给我一点缓冲时间。”   窄小的房间陷入了长久的静默。   遛完大白回来的余父从顾良忱口中知晓了情况,慌忙推门进来。   他看了眼妻子又看了眼女儿,很快就知晓了状况。   余父将余温沁劝了出去,把门阖上了。   楼下膈音不好,余温沁能听清余母模糊的哭腔和余父低低的劝慰声。   顾良忱张开了怀抱,余温沁埋首在她怀里,眼泪簌簌落下。   ……   不知过了多久,余父才推门出来。   他看着余温沁和顾良忱,面色沉重。   “你们下午有事就先回去吧。”余父对余温沁道,“你妈妈这边,我来劝。”   多数时,余父都是笑呵呵的,是个无忧无虑的小老头。顾良忱从未看到余父这样的神色,心中的歉疚更深重了。   “小顾啊。”余父叫住她,两鬓的白发在光亮下分外扎眼,“你们在一起我没有任何意见。”   “但是我还是有一个要求——你要和家里人说明情况。”   “余温沁她不管是跟她妈妈说明情况,还是辞职,都是想和你长久在一起。”余父顿了顿,继续道,“希望你不要辜负她。”   顾良忱理解余父,他的想法很简单——有了家人的认可,她们就没有孝道的压力,面临的社会层面的舆论也会减轻很多。   余父希望她们能够走的长远,希望余温沁的赤忱能够得到回报。   顾良忱整理了思绪,向余父讲述清楚了自己的家庭状况。   “我生父那边,不会有任何干涉。”顾良忱敛眸,语调沉闷道,“比起社会层面的压力,我其实更害怕温温放手。”   余父听罢,拍了拍顾良忱的肩膀,温声道:“你们要好好的。”   *   进入十一月中旬,一切都回到了正轨。   余温沁的讲史号和顾良忱绘画教学号都发展得很好,粉丝数量早早破了五万。闲暇时“温氏拆迁队”仍会直播,只不过除了萌宠粉外,余温沁和顾良忱又多出了很多CP粉。   余温沁在高校图书馆的工作还算清闲,能有大把的时间钻研自己喜欢的东西。她利用这些闲暇时间整理了许多史料,写了好几份历史科普文稿。   连着录制了三四期后,余温沁凭着过硬的专业素养和清晰简明的讲史结构很快又收割了一大波粉丝。   到十一月十八日,余温沁生日那天,她的讲史号粉丝关注数刚好突破十万大关。   录好最后一页数据,余温沁整理好桌面上杂乱的资料,熄了灯。   在图书馆做志愿的学生正准备回寝室,在电梯里和余温沁相遇。   “余老师生日快乐。”女学生笑着朝她道。   余温沁微怔。   “我看过您的视频,讲的很好。”女学生拉了下书包肩带,解释道,“资料卡上有您的出生年月。”   余温沁回以微笑:“谢谢。”   女学生在她之前走出电梯,只留下一道干练的背影。   出了图书馆正门,凛冽的风直往她脖颈处钻。   余温沁立起了大衣衣领,快步行至附近的咖啡厅。   她点了一杯热饮,静静坐在落地窗边等待。   学校的路灯和高大的常青树相隔,布局很美,氛围感也被拉到了最满。   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学生们行在宽敞的人行道上,背影被路灯拉得很长。窗边偶有几辆汽车驶过,灯光由远及近,照亮了路面。   恍惚间,余温沁觉得自己回到了四年前,又变成了那个排长接热水咖啡,天天泡图书馆的穷学生。   窗外来来往往的人群渐渐散去了,熟悉的身影来到她面前,隔着落地窗朝她招手。   余温沁思绪归位,微仰首,看着玻璃上重叠的身影。   顾良忱呵了口气,探出指尖,在玻璃上画了个小巧的爱心。   余温沁抿唇笑,眉眼变得分外柔和。   她们凝望着彼此,视线停顿了几秒后,顾良忱推开玻璃门,负着手快步行至余温沁身边。   “今天怎么来了?”余温沁望着弯着腰的顾良忱,嘴角忍不住上扬。   “来接温温回家。”说着,顾良忱将藏在身后的玫瑰花递上前,笑意盈盈。   余温沁接过,碰到了顾良忱冰凉的指尖。   “抱一束太张扬了。”顾良忱小声道,“只好先拿一朵送给余寿星。”   她的眸中映着余温沁的身影,荡漾着的细微波澜下是藏不住的爱意。   余温沁轻嗅着玫瑰,心也随着顾良忱的眼眸轻颤。   她们太年轻了,来往人皆把她们当成了学生情侣,偶有人侧目凝望,但视线都不会停留太久。   点餐台叫了余温沁的单号,余温沁将取到的热拿铁塞到顾良忱的掌心,兀自牵起了她空着的右手,塞进了自己的大衣口袋。   “走吧,我们回家。”   出了咖啡厅,凛冽的寒风再次裹挟住了她们。   顾良忱将热拿铁塞回了余温沁手中,摘下了自己的围巾裹住了余温沁的脖颈。   “我穿的高领衫。”顾良忱整理好她的衣领,“这条围巾就是给温温戴的。”   余温沁挽住她的臂弯,心中泛着甜蜜的泡泡。   “玫瑰这么拿着冻手。”顾良忱道,“给我拿着吧。”   余温沁捏着玫瑰花,将露在外边的手背塞进了她们的臂弯交界处,厚重的衣物刚好挡住了暴露的肌肤。   “这样就好了。”她道。   她们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压过马路了,这一路,余温沁和顾良忱走的很慢很慢。   等信号灯时,余温沁接到了余父的电话。   “这会下班了吗?”余父的声音听起来喜气洋洋的。   “刚下班,还和小顾走在路上。”余温沁答。   余父又说了句什么,余温沁没能听清。   周围的车流声实在太嘈杂了,她摁下了扩音键,将声音调至了最大,放到了自己和顾良忱的耳边。   余父拔高了音量,拉长了声音重复道:   “你妈妈让我问问……你和小顾今天回来吃饭吗?” 第121章   余温沁的这个生日注定是难忘的。   没和家里联系的这段时间,余温沁总觉得心头压着一块石头。   生活一直在继续,旁人或许看不住她状态的转变,顾良忱却很清楚——她知道余温沁的情绪一直很低落。   驱车行驶的熟悉的路段,她们第一次真切体会到近乡情更怯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顾良忱比余温沁还要紧张。   余温沁余光里瞥见她紧绷的下颌线,出声安慰道:“叫我们回来吃饭就是认可了,我妈妈是喜欢你的。”   “我还是害怕。”顾良忱双手掩面,手肘抵在膝头,“老一辈人都觉得编制好,我现在这个状态在他们眼里估计跟无业游民一样。”   “怎么会。”余温沁轻笑道,“忱忱未免太瞧不起自己了。”   车辆停下等待信号灯时,余温沁忍不住揉了揉沮丧的小狗。   “我妈在我面前快把你夸上天了。”余温沁偏首寻找她的眼睛,“长得好看,腿又比我长,会画画,懂浪漫,性格又好……”   “别夸我了。”顾良忱瓮声瓮气道,“再夸我真的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白皙的耳朵红了个尖尖,又乖巧又可爱。余温沁联想起来了大白Q弹的白耳朵,忍不住捏了捏顾良忱的。   顾良忱的耳朵被她越捏越红,信号灯转绿时,顾良忱的两只耳朵已经不一样红了。   车辆在路口拐了个弯,余父余母居住的小区近在眼前了。   惴惴不安的顾良忱将内搭衬衣的扣子全都扣紧了,对着后视镜整理额角的碎发。   “忱忱今天乖巧的像个高中生。”余温沁拨着方向盘道。   顾良忱回眸,上下打量着余温沁,苦恼道:“我是不是穿的太幼稚了,跟温温风格不搭。”   余温沁:“……”   她见过过度解读的,没见过比顾良忱更能过度解读的。   车辆终于在目的地停下了,余温沁率先下车,耐心等待着磨磨蹭蹭的顾良忱。   顾良忱探身去敲车窗,示意余温沁回来。   “我能和你换个外套吗?”顾良忱眼巴巴道,“我怕你爸妈觉得我幼稚。”   余温沁:“……”   “求你了。”顾良忱眨巴了下狗勾眼,放下了猛一的尊严,软着声音道。   “行。”余温沁十分受用,爽快地将大衣换给了顾良忱。   顾良忱换上大衣后确实稳重了许多。她和余温沁并肩立着,再次打量自己的穿着。   余温沁的气质在那,就是披麻袋看着都比旁人多出些温婉知性。顾良忱抿了抿唇,墨迹了半天,终于被余温沁牵进了院子。   余父一直在客厅等着她们回家,听到院中的动静,推开窗观望着。姥姥拄杖来给她们开门,见到顾良忱微微笑了下。   一进门,饭菜的馨香就飘了过来。   余温沁看最先看到了桌面中央的蛋糕。   “妈呢?”她问。   “在厨房熬汤。”姥姥用拐杖尖朝厨房的方向指了指,“小顾不是爱喝排骨汤吗,你妈特地熬的。”   顾良忱和余温沁对视了眼,各种复杂的情绪都汇聚到了一起。   “小顾啊。”姥姥略显浑浊的眼睛清明了些,“你跟我来。”   余温沁松开了牵着她的首,朝她颔首示意。顾良忱的心弦再次崩紧,她跟着姥姥苍老佝偻的背影,行至了那天余母和余温沁谈话的房间。   余温沁的视线一直追随着顾良忱,直至余父出声提醒才回神。   “这次真的要感谢你姥姥。”余父负着手绕着女儿踱了半圈步,“是你姥姥把你妈说服的。”   “姥姥?”余温沁有些惊讶。   “是啊。”余父慨叹道,“你姥姥说,结婚也就是两个人相互扶持着走下去,一男一女可以,两个女人也可以。”   “她觉得,你能过的好才是最重要的。”   余温沁本以为姥姥这关最难过,没想到却是最好过的。   “姥姥怎么会……”她欲言又止。   “还不是因为你小舅舅。”余父压低了声音道。   余温沁明白了。   她的小舅舅在余家是个不可提的名字。   姥姥早年是下乡知青,后来在陵城和余温沁的姥爷结婚了。老太太婚后育有一儿一女,儿子就是余父说的这个小舅舅。他又是家暴又是赌博,弄得倾家荡产妻离子散,逼得老太太卖房给他还赌债。   老太太是个知书达理的人,目睹了儿子给妻子和孙子带来的伤害后,对待晚辈的婚姻宽容了许多,时常告诫晚辈,找个待自己好的人有多重要。   “辛苦爸爸了。”余温沁浅浅的笑了,“我猜您也在背后付出了很多。”   “不要觉得你妈不开明。”余父目光深了些,“你妈妈是担心你们承受的压力太大,在这个社会不太好走下去。”   “我明白。”余温沁抱着余父的胳膊,仰着首道,“我爸妈世上最好。”   不管长到多大,能永远把你当作孩子宠的只有父母了。   余温沁很清楚这点,她知道爸妈思考问题的出发点都是希望她能幸福,能够平安顺遂的度过这一生。   “行了,行了。”余父一边享受着女儿的撒娇,一边嘴硬,“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孩似的。”   余温沁松开了余父结实的臂弯:“那我去厨房找我妈啦。”   “快去!”余父冲她摆手,“不管你妈说什么都不准回嘴!”   “知道啦!”余温沁脚步轻快。   余父看着女儿高挑纤瘦的背影,牵绊挂念之色溢于言表。   ……   这半个月来,余温沁从没有今天这样开心。   席上她喝了很多酒,喝到面染桃红,眸中荡漾着水泽。   顾良忱扶着她下台阶,转身朝余父余母还有姥姥告别。   “我们走了。”顾良忱恭敬道。   “一月记得回来过年。”余父笑容憨厚,“有空也要常回家。”   他说的不是“过来”也不是“常来”,余父说的是“回来”和“回家”。   顾良忱回味着这两个字眼,心像是被温水浸泡过了。   余温沁圈着顾良忱的胳膊,立得不太稳当:“她今天来的时候还在担心被赶出去来着。怕自己穿的不够成熟,非要跟我换衣服。”   余父听了哈哈大笑,余母和姥姥也露出了笑容。   “我们回去了。”余温沁扣住顾良忱的指节,“周末就回来。”   “好!”余父笑呵呵道,“周末再带你们去冬钓!”   ……   欢声笑语渐渐淡去了。   余母看着顾良忱和余温沁离去的背景,忍不住揉了揉了眼睛道:“长大了。”   余父见她感伤,主动揽住余母的肩膀:“都二十六了,能不长大吗。”   余母没再说话。   *   晚间九点的室外更冷了。   微醺的余温沁一说话就能带起白气。   “走不动了。”她对刚停好车的顾良忱道,“背我。”   “难得见温温醉一次。”顾良忱拥住她,用敞着的大衣裹住她,“原来是这个模样。”   “我就是脚底发软,脑袋还是清楚的。”余温沁说话含糊不清,比撒娇时更显软糯了。   “是吗?”顾良忱附在她的耳畔呵热气,“我怎么瞧着醉迷糊了。”   “我又不是顾良忱。”余温沁软趴趴地枕着顾良忱的肩膀,“我没有醉。”   顾良忱贴着她地脸颊,迫使她立正脑袋。   “那我是谁呀?”顾良忱故意道,“你看我酒量大吗?”   余温沁轻推她地肩膀:“你是我——”   醉醺醺的余温沁一时想不起来该怎么称呼顾良忱。   “啊?”顾良忱笑了,“完蛋了,记不得我是谁了。”   “怎么不记得?”余温沁振振有词,“你是我,是我老婆婆~”   “是老婆,不是老婆婆~”顾良忱学着她的语调,“这两个概念不一样。”   余温沁倔脾气上来了:“老、婆、婆!”   她咬重了前两个字,放轻了最后一个字,一字一顿道。   “来跟我念,老——婆——”顾良忱像教孩子识字一样教余温沁,“老——婆——”   “老婆婆!”余温沁扬着下巴,得意道。   顾良忱无语凝噎。   余温沁看到她语塞的模样更高兴了,她眉眼弯弯,张着嘴巴凑近。   “我大人有大量,不跟醉鬼计较。”顾良忱臂弯发力,将余温沁托起了身。   醉鬼下意识圈住她的脖颈,四抓鱼那样缠在顾良忱身上。   衣服比较厚重,顾良忱的动作不太灵便:“抱紧了,我们回家了。”   余温沁趴在她的肩头呵着热气。   顾良忱身上的味道实在太好闻了,余温沁小狗一样,用鼻子推开她的衣领,贴在了她的肌肤上。   脖颈间忽然传来一阵钝痛。顾良忱脚步一顿,将颠了下,将余温沁往上托了些。   “属狗的吗?”顾良忱拍她的屁股,“咬人这么疼。”   余温沁哼哼唧唧。终于舍得松口了。   顾良忱刚走几步,余温沁又开始舔她耳垂了。   她险些手滑,丢下迷迷糊糊的余温沁。   呼吸乱了,顾良忱瑟缩着脖颈,凶她:“不准乱舔。不然你掉下来就不管我的事了。”   “就咬。”余温沁含含糊糊道,“就咬忱忱。”   她用下巴蹭着顾良忱被她咬红的那片肌肤,微凉的唇瓣一下没一下地啄着她的耳垂。   顾良忱忘了自己是用了多大的定力才将余温沁抱回家,只记得回神时余温沁已经被她抵在沙发上接吻了。   醉醺醺的余温沁接吻和猫猫吃饭一样,玩似的半推半就,撩拨得顾良忱耳朵通红。   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顾良忱也不例外。   她狠心咬了下余温沁下唇以示惩戒,不曾想再抬首时,余温沁正两眼泪汪汪地看着她。   “好疼……”说着,余温沁的眼泪就滚了下来。   顾良忱慌了,又啄又哄,越安慰,余温沁哭得越厉害。   “忱忱哪里是我老婆了!”余温沁奶凶奶凶的,“每天要我做饭要我打扫,还要我喂猫喂狗,晚上还要我陪.睡——”   “我是你的保姆嘛!”   顾良忱撑起些身,抵着她的额头,轻叹息:“你不要污蔑人家保姆。”   这些天余温沁忙着找工作,油瓶倒了都不扶。顾良忱看她哭得认真,一时忘了和她计较到底是谁做饭和打扫卫生的事情。   余温沁抽抽嗒嗒的,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是被顾良忱欺负哭的。   “别哭了。”顾良忱用指腹拭去她眼角的泪痕,“我错了还不行吗。”   “你没有和我道歉!”余温沁理直气壮道,“忱忱是坏老婆!”   顾良忱无奈,软着声音道:“对不起,我错了。”   余温沁的眼泪终于止住了些,她捧着顾良忱的脸颊送上一个轻吻。   “我原谅你了。”余温沁勾着顾良忱最衬衣顶端的衣扣,微凉的指腹滑过了她的喉头。   顾良忱倒吸一口凉气,眸色暗了些。   “温温最近是不是有点欠收拾?”她低低道。   “你要惩罚我不成?”余温沁的指节勾着顾良忱的下巴,挑衅道。   “温温。”顾良忱倾身,附在她耳畔道,“我劝你不要挑衅我。”   余温沁醒着不怕她,醉了就更不怕她了。   她直起些身,掌心覆上顾良忱的脸颊:“挑衅了又会怎样呢?”   澄澈的眼眸和她指间的动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对顾良忱地撩拨从来都是肆无忌惮的。   顾良忱带高了她的衣衫,流连在这片带着酒气的茉莉花香中。   ……   顾良忱问她:“是老婆还是老婆婆?”   余温沁哭得鼻尖都红了。她红着眼尾哑哑道:“是老婆……是我的忱忱老婆……”   这回余温沁哭得再厉害也不管用了。   她将“老婆”和“忱忱”换着喊,软糯糯地撒娇也不管用了。 第122章 正文完   今年的春节比往年的春节要早得多。   余温沁换了工作,放假也比从前早了许多。   她和顾良忱年前就回了余父余母家,全程参与了年货置办以及大扫除的活动。   余家往年从未这样热闹过,顾良忱也从未过过这样热闹的春节。   她跟着余父忙上忙下,从扫尘到贴春联,无一缺席。   邻居偶尔也会好奇顾良忱的身份,余父笑容和蔼,每次都会帮顾良忱解围。   “是我女儿。”余父笑呵呵道,“也是亲的。”   顾良忱不善于和陌生人打交道,她只是微笑,别人再多问什么,她也不会回答。   除夕那天,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共享了丰盛的晚餐。   清洗碗筷时,余母单独将顾良忱叫了出来,交给了她一封信。   顾良忱认出了信封上余温沁的字迹,抬眸道:“这是……”   “我前不久打扫收拾到,没有拆开。”余母解释道,“应该是沁沁过去写给你的。”   顾良忱的指腹摩挲着泛黄的信封,心中五味杂陈。   她还未从老旧的信件中抽神,余母又塞给了她一个红包。   “阿姨这个我……”   “收好。”余母笑容淡淡的,“你和沁沁都是我的女儿,沁沁有,你也有。”   “不准不收。”   顾良忱望着她的笑容,眼眶泛酸。   “你和沁沁去忙吧。”余母笑着道,“我也忙去了。”   “等下要一起看春晚。”   顾良忱抿着唇颔首,眼眶红红的。   *   晚些时候,一家人都聚在客厅看春节联欢晚会。   余温沁爱吃沙糖桔,又觉得拨橘子皮麻烦。于是,顾良忱就承担起了剥橘子皮的重任。   她怕余温沁吃多了上火,投喂几个后,总会催着余温沁喝水。   春晚是一年不如一年了,余父余母边看边慨叹,姥姥则抱着暖手袋边看边打瞌。   一家人其乐融融,面上都洋溢着幸福。   在一起这么久了,余温沁每每靠着顾良忱坐着,都会下意识去挽顾良忱的胳膊,靠上她的肩膀。在家时,顾良忱总会习惯性地将她捞到怀里,懒洋洋地依偎在一起。但眼下是身边还有余父余母和姥姥,顾良忱不敢造次,为了避免尴尬,总会偷偷往边上挪动些。   一来二去,余温沁觉察到了她的小动作,整个人都黏了上去。   “别闹。”顾良忱压低了声音道。   余温沁总觉得这个语调分外耳熟,想了一会才记起,这是自己过去常对顾良忱说的话。   “风水轮流转啊。”余温沁浅笑着道。   顾良忱正襟危坐,目不斜视,颇有种唐僧面对女儿国国王的镇定。   家人的注意力都在电视上,没有人注意到她们。   余温沁趁机啄了下顾良忱的下巴,在她惊慌失措地看向自己前隔开了距离。   “看我做什么,看电春晚。”余温沁一本正经道。   顾良忱无奈地笑了笑,还在回味方才那个极其轻浅的吻。   姥姥上了年纪,熬不了夜了。余温沁起身,早早将她扶回了房间,阖上了门。   余父也困了,但他作为家中的男丁,不得不承担起零点放鞭炮的重任。余母枕着她的肩膀睡着了。   顾良忱没有看春晚,她一直抱着平板垂着脑袋画着什么。余温沁刚凑上前,她就藏到身后。   “在画什么?”余温沁戳着她的脸颊问道。   “在赶稿子。”顾良忱眼神躲闪。   “什么稿子过年都要赶?”余温沁眨巴了下眼睛,压低了声音道,“不会又是——”   话音还未落下,顾良忱便捂住了她的嘴巴。   “怎么可能!”顾良忱匆忙解释,“温温不要污蔑我。”   余温沁牵过她的手,将剥好的橘子塞到了她的嘴巴里。   “我知道,我就是开个玩笑——”   “你们困不困……”   她们正咬着耳朵,余父忽然回头了,见她们贴得近,立马别过脑袋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模样。   顾良忱有些懊恼,偏首幽怨地看了余温沁一眼。   余温沁勾着她的小拇指轻轻晃了晃,迎上了她的视线。   这眼神。   顾良忱眸中的幽怨立马散了,只是捏了捏余温沁和她相交着的指节,以示惩戒。   “爸,你刚刚说什么?”余温沁坐直了身道。   “我问你们困不困,要不要先去睡觉。”余父摸着脑袋,“还有五分钟就零点了,我放好鞭炮也去睡觉了。”   余温沁用征求的目光看了眼顾良忱,顾良忱小幅度摇头。   “我们陪您。”顾良忱答。   余父的笑容立马绽开了:“还是小顾懂事啊。”   说着,余父颇有深意地瞧了眼余温沁。   “唉,什么都是小顾好——”余温沁嘴上说着抱怨的话,面上却露出了笑意,“我就没有她好嘛——”   余父知道女儿在开玩笑,果断道:“没有。”   一旁的顾良忱见他们拌嘴,也默默扬起了嘴角。   电视里,新年的倒计时开启了。窗外也响起了稀稀落落的鞭炮声。   余父起身到院外去,顾良忱和余温沁齐齐看向窗外。   她们在心中默数,一起等待着零点的到来。   叮叮咚咚的钟声响起,院外,不同的人在同一时刻点燃了鞭炮和烟花。   黑暗被漫天的绚烂划破,烟火在半空中盛放,绽开的烟花化作暗夜中的流星缓缓消逝。   此起彼伏的嘈杂声响中,余温沁一枚枚地扣住顾良忱的指节,静静凝望着她的侧颜。   顾良忱的眸中汇聚着焰火的光亮,仿佛黑夜中最璀璨的星星。   余温沁看着烟花在她眸中盛放,又在她眸中重归于寂静。   “新年快乐。”她出声道,“我的忱忱,要一直开心。”   顾良忱没听清,她回眸,指着自己的耳朵示意余温沁再说一遍。   好好的氛围感被她破坏了,余温沁附到她耳畔,抵着后牙槽道:   “新年快乐,我的憨小狗。”   话音落下,余温沁的憨憨顾摩耶笑了,她亲了下余温沁的手背:   “新年快乐,我的余猫猫。”   *   直到凌晨一点,稀稀落落的鞭炮声还未停止。   余温沁洗漱完回到房间,顾良忱正盘腿窝在床边画着什么。   她放轻了脚步,慢慢靠近顾良忱,猫在她身后看到了那幅画。   顾良忱对于光影的变换是十分敏锐的,她旋即回眸,将偷看的余温沁抓了个正着。   “温温偷看。”顾良忱丢了笔,翻过板子放到一边。   余温沁蹭了蹭鼻尖,尴尬道:“被发现了……”   顾良忱交着指节,偏首道:“刚才看了多少?”   “只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轮廓。”余温沁如实道。   “真的特别想看吗?”顾良忱伸手将余温沁牵到身前坐下。   余温沁顺从着她的动作,坐在了顾良忱身侧。   “我要怎么做才能看到画?”她问。   顾良忱思忖了片刻,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余温沁跪于她的膝头,大大方方地捧住了她地双颊,直接吻住了她的唇瓣。   顾良忱仰首同她接吻,鼻息微乱。   余温沁的亲吻一直都很温柔,顾良忱的眼睫轻轻颤动,很快就沉沦其中。   分开时,她们都有些喘息。   “现在可以看了吗?”余温沁问。   顾良忱翻过板子,放置在她和余温沁相抵的膝头。   离得这样近,这次余温沁看清了整幅画。   顾良忱刚开始上色,画面的许多部分仍是一片黑白。但这并不妨碍余温沁回忆起生日那天的事情。   “是学校的咖啡厅。”余温沁抚着画上的人,微微敛眸。   “像吗?”顾良忱明知故问。   画上的人她曾经用记忆,用画笔,用唇瓣描摹过千百遍,怎么会不像呢。   “像。”余温沁答道,“很像。”   不知为何,余温沁耳畔忽然响起了国庆假期顾良忱和她重回校园时说过的那句话:   “以我手绘我妻。”   她倾身抱住顾良忱,心里暖暖的。   顾良忱回抱住她,枕着余温沁的肩膀轻声道:“阿姨今天交给了我一封信。”   “我妈写的吗?”余温沁问道。   “是你过去写给我的。”顾良忱同她隔开些距离,从衣兜里取出了那封泛黄的信件。   余温沁捏着信封,看着“顾良忱亲启”五个字,回忆了会,脑袋里一片空白。   “我已经忘记自己是什么时候写的这封信了。”余温沁心中多出了几分对于时光流失的惆怅,“拆开看看吧。”   她小心翼翼地撕开了信封边角,取出了里边的信纸。   刚读一行,那些湮没在最深处的记忆忽然变得鲜活。   “写给我最亲爱最亲爱的忱忱。”顾良忱轻声念着信纸上的字。   余温沁接过她的话,继续往下念。   “今天是新年,也是我们在一起的第四个月。   你已经熟睡了,这是我伏在你身旁,借着微弱的光亮写下的。   也许是因为失眠,我变得多愁善感了。   阖上眼,我总会不由自主地思索起我们的未来。   他们都说,同性情侣很少有能够长久走下去的。我们扛不住俗世的目光,也扛不住所谓的孝道。   我想,我们的未来也许会面对比旁人更多的波折。   我们可能会面对旁人异样的目光,可能会有或短暂或长久的分别,会有误会,会有争吵……   可我想和你一起牵着手走下去。   希望十年乃至于二十年、三十年后的我们,仍然拥有现在的赤忱和勇气。”   轻声念完落款后,余温沁和顾良忱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过了许久,顾良忱才出声道:   “温温是预言家吗?”   余温沁折好信纸,抚着她的脸颊道:   “我倒是希望自己是预言家。”   “为什么?”   “因为写这封信的时候,我坚信,我们会携手到白头。”   顾良忱凝望着余温沁的眼眸,低低道:“现在呢?”   余温沁举起她们相扣的手,视线落在了闪烁着温润光泽的对戒上。   “依旧坚信。”余温沁道。 第123章 番外一   2022.7.10 晴   今天搬回了南锦园,整理打扫了大半天,快累死了。小区隔音不太好,幸好四楼的业主搬走了,不然我可能要被投诉了。   502的黄姨很早就搬走了,新邻居看起来有点奇怪,可能不太好相处。   2022.7.11 晴   真的有人会社恐到那种地步吗?   2022.7.12 雨   楼下的花坛里又有人丢小猫,一大一小两只橘加白,看着好可怜。下楼把它们抱回来了,清理了下。   它们真的好可爱哦。   2022.7.13 阴   隔壁住的是顾良忱。   她好像不怎么待见我了,昨晚直接拍门走了。   哭了好久,好难过。   2022.7.14 阴   我总觉得她不太一样了,没有从前那么阳光了。   不爱和人说话,不愿意和人对视,多数时候都在发呆。   从前总会有说不完的话,现在面对面坐着,只有沉默了。   2022.7.16 雨   大白好惨,被我和她倒着拎到了车上。   狗子被塞进去的时候还有点懵,好可爱。   2022.7.17 阴   她病了。   从张姨那边知道了她这几年过的并不好。   她靠着我肩膀的时候,鼻子发酸。   我本来以为自己不会再在乎了,结果还是忍不住难受,控制不住想哭。   好想抱抱她。   2022.7.18 晴   购物碰到了王柠思。她已经结婚了,也有了小孩。   时间过的好快,我本来以为自己才刚毕业不久,细算了一下发现五年都要过去了。   忽然记起来了很多事情,仔细回忆了下,觉得那时候的我们真的太纯真了。   哪里有什么永远呢?   2022.7.18   晚上留她在家里吃饭。   她安静喝汤的样子好可爱。   茗茗好喜欢她。   2022.7.18   她以为我睡着了,想要抱我回房间。   没有抱动。   认真反思了下,应该不是我长胖了。   她有点委屈。   好可爱哦。   2022.7.19 晴   直播间多了个阿姨辈的人。   不太会和年长的人沟通。   2022.7.20 晴   忱忱怕狗,平时拽拽的人一个人,居然怕狗。   路过一家花店,阿婆和一个小姑娘在扎花。   她送了我一朵洋桔梗。   洋桔梗的花语是永恒的爱意和漫长而幸福的一生。   忱忱知道吗?   2022.7.21 阴   和忱忱打了一夜视频电话。   小区的安保真的要加强了,小偷踩点都踩到了这里了。   2022.7.22 晴   今天是忱忱搬来的第一天,有人帮我洗碗筷啦!   2022.7.23 晴   说出来有点丢人。   睡着了把忱忱挤到了一边,钻到了她的怀里。   过去老是这样,习惯了……   嗯……   不怪我,真的不怪我。   2022.7.24 晴   忱忱在哪都很讨喜呢。   直播露了下脸,播放量直接翻了一倍。   一本正经又有点奶萌。   好想捏她的脸。   2022.7.25 晴   好惊讶,酌燃进了我的直播间。   忱忱突然哭了,看着她哭,我也很想哭。   明天三花和胖橘也都要去新家了。   失眠,不知道是几点睡着的。   2022.7.26 雨   猫猫们去新家了。   今天又捡到了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白柴。   忱忱本来不我准捡,我也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但是柴柴没有家的话就要去流浪了。   每次想到流浪生活,我都于心不忍。   为什么总是有人不愿意负责呢。   也许是看到了我难过,忱忱那么怕狗的一个人,把柴柴抱回来了。   好感动。   忍不住在她帮我擦头发的时候亲了她。   2022.7.27 晴   忱忱是个大笨蛋。   居然趁着我去学校开会偷偷回家了。   回家就算了,还把腰撞伤了。   笨蛋,大笨蛋,笨蛋本蛋。   2022.7.28 晴   “我还有机会抱抱你吗?”   她不知道,我其实更想抱抱她。   2022.7.29 晴   不规律的阴间作息、不健康的饮食习惯、不坚持喝水、不爱运动……   这一串叠在一起,还能抱得动我就真的很奇怪了。   必须强迫她改正!   2022.7.30 晴   好像真的有人能社恐成酌燃说的那样。   我的忱忱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2022.7.31 晴   必须坚决彻底干净全部地消灭番茄酱!!!!!!   2022.8.4 晴   好愁。   忱忱怎么沦落到要画黄色漫画谋生了……   2022.8.5 晴   哭包,忱忱就是个大哭包。   2022.8.6 晴   忱忱是   蠢狗   傻狗   笨狗   憨狗   骗人把自己骗进去了。   2022.8.7 晴   咳   在厨房偷听唐煦和忱忱拌嘴。   忱忱疯狂上分锱铢必较的样子太可爱了~   2022.8.10 雨   我以为过去是她厌弃了我。提出分手的本意是为了放过彼此。   没想到是我最先把她丢弃在了灰暗里。   对不起。   2022.8.19 晴   忱忱心情终于好了点。   但是茗茗这个小家伙怎么回事?   那明明是我的女朋友,你为什么趴在她怀里!还一脸挑衅地看着我!   信不信我明天就把你的猫条全喂给兜兜和转转!   2022.8.20 晴   忽然想出来一个新的表白方式,有点中二,不过很可爱。   “做我的女朋友,我的猫猫跟你姓。”   所以我的猫猫叫顾茗茗、顾兜兜、顾转转,我的狗狗叫顾主任、顾柴柴   好大一个家~   2022.8.21 晴   顾拉A梦的百宝箱里居然没有指套。   差评。   2022.8.22 晴   她来接我下班啦。   她说她想剪头发。   她给我买了关东煮。   她囤了四盒指套……   2022.8.23 晴   不想上班,只想睡觉。   好累好累好累。   忱忱是属泰迪的吗?   2022.8.24 晴   奥斯卡欠顾良忱一个小金人。(保持微笑)   2022.8.25 晴   黏人小狗顾良忱。   2022.8.26 阴   “淫心不除,尘不可出。”   “汝爱我心,我怜汝色,是以姻缘,经百千劫,常在缠缚。”   睡前坚持默念三百遍。   2022.9.1 晴   不忍心看忱忱哭。   那些事情早就过去了,我现在过得很好,她也在我身边。   这样就足够了。   2022.9.2 晴   家里的指套用完了。得多囤点了。   2022.9.3 晴   好感谢爸爸,他一直是理解支持我的。   只是妈妈那边,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2022.9.4 晴   傻瓜。   还跟我道歉,不知道我早就知道了。   2022.9.5 阴   今天又是哄老婆的一天,唉——   2022.9.6 雨   下雨了,她就来接我了。   我的老婆怎么这么好呢~   好想被她亲亲抱抱举高高。   2022.9.7 晴   忱忱就是个大笨狗大笨狗大笨狗!!!   2022.9.8 晴   采纳了周老师的建议。   我就不信忱忱这回还能装唐僧。   2022.9.10 晴   右手受伤了,看来只能当唐僧了……   2022.9.12 晴   累死了。   一下午都蔫巴巴的。   下次再也不买那些玩意儿了。   2022.9.13 晴   抓了忱忱帮我改卷子,舒舒服服躺平,好快乐。   2022.9.14 阴转小雨   忱忱的衬衣好香。   又捡了一只猫猫,应该是只小奶牛。   忱小狗又生气了,我该怎么哄呢?   2022.9.15 阴   必须坚决彻底干净全部地消灭家里所有的炼乳!!!!!   2022.9.16 晴   忽然好感慨。   不管是异性还是同性,能和喜欢的人从学生时代一直坚持到现在,真的好难。   忱忱和我真的很幸运。   兜兜转转,磕磕绊绊,我们还在一起。   2022.9.17 晴   正在批作业,忽然很想吃忱忱做的糯米冰糖藕。   2022.9.18 晴   刷短视频,看到了一组戴项圈的照片。   忱小狗漂亮的脖颈和锁骨配上带着铃铛的项圈……   唔,完美。   这就下单!   2022.9.19 晴   茗宝病了,还好不算严重。   平时皮多了,这回算是吃上教训了。   唉,今天又不想上班了。   想rua猫猫,还想摸摸忱忱的马甲线……   2022.9.20 晴   晚上睡觉必须关门关门关门关门!!!   睡前一定要清理猫毛清理猫毛清理猫毛!!!   2022.9.27 晴   我恨上班。   我恨出差。   2022.9.28 晴   一肚子坏水的坏小狗!   2022.9.29 晴   生理期,好痛。   想老婆。   2022.9.30 晴   忱忱来了。   风尘仆仆。   我的老婆怎这么好呢。   2022.10.1 晴   想要。   好烦生理期。   2022.10.2 晴   惆怅。   茗茗怎么可以这么傻呢,是随了忱妈吗?   下次不在人多的时候出来了,免得老婆和猫猫都被人拐跑。   2022.10.3 晴   好喜欢忱忱给我抓的史努比。   和她一样憨憨蠢蠢的~   2022.10.4 晴   忱忱是色狗。   尽显泰迪本色。   2022.10.5 晴   和忱忱携手走过了四年前走过的道路。   物是人非。   教学楼的落日还是那么漂亮,小花园的湖畔还是那么多情侣。   花开了一季又一季,学生换了一批又一批,一切都在慢慢改变。   还好,忱忱还是我的忱忱,我还是她的温温。   2022.10.6 晴   “以我手写我心”   “以我手绘我妻”   她怎么那么会呢?   2022.10.7 晴   欺骗了心碎小狗。   我怎么那么坏呢。   2022.10.8 阴   我错了。   忱忱不是蠢萌暖狗萨摩耶,而是快成精的边牧。   2022.10.27 雨   最近发生了好多事情,简直没有精力来记录生活。   我不明白到底是谁对我有这么大的恶意。   我从没有在课堂上谈过性取向方面的问题,也没用通过运营自媒体盈利。   “清者自清”四个字有时候真的很无力。   比起诽谤和污蔑,我更受不了那些异样的眼光。   既然这样,我选择辞职。   希望我的情绪不要影响到身边人。   2022.10.30 晴   忱忱和我有了新家。   我们有了新的开始。   2022.11.1 阴   收到了很多感谢信。   有点舍不得高二六班了。   希望他们都能顺利完成学业,考取理想的大学。   2022.11.3 晴   我们互为彼此的唯一。   2022.11.4 晴   忱忱画了好多我。   那么多画散落下来,几乎堆满了地板。   我数了一下,一共是九十六张。   如果我们没有重逢,她是不是要一辈子藏着这些画,把所有的感情都藏进回忆里。   我的狗狗怎么这么傻呢。   2022.11.16 阴   最近一直在忙着找工作,现在终于告一段落了。   我喜欢读书,和书打交道真的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   我会珍惜这份工作的。   2022.11.17 阴   酒真的不是好东西(保持微笑)   2022.11.18 阴   妈妈知道了。   我考虑过这种状况。   即便妈妈不接受,我们也不会选择分开。   人生是属于我们自己的,我要和爱的人度过余生。   如果有家人的祝福就更好了。   2022.11.23 晴   妈妈已经很久没和我通过电话了。   2022.11.26 阴   我打了电话,妈妈没有接。   爸爸安慰我了,忱忱也安慰我了,可我还是好难过。   2022.11.27 晴   妈妈接受忱忱了。   她说我们一定要好好的。   这是我今年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   2022.12.13 雪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好冷。   这个月好忙好忙好忙,不过一切都很充实。   B站的账号我终于运营起来了,忱忱也接了新工作。   今天开始,必须要给转转和柴柴断粮了。   绝育工作刻不容缓。   2022.12.20 阴   猫猫和汪汪终于彻底恢复了。   因为是忱忱带着它们去绝育的,现在家里的猫猫狗狗都不搭理她了。   好惨。   不过,猫猫和汪汪和我更亲近了。   2022.12.24 雪   忱忱在家里摆了圣诞树,连夜挂了一树的礼物。   没忍住拍了照片发到微博上了。   好多人说我半夜虐狗,虐单身狗。   2022.12.30 阴   这是忱忱这个月第十三次把茗茗、兜兜和转转丢出房间了。   猫猫们这几天更不搭理她了。   2023.1.1 阴   元旦快乐,新的一年,愿一切顺利。   昨天读书看到了一句话,很喜欢。   “一岁一礼,一寸欢喜。”   我的忱忱要天天开心。   2023.1.22 阴   白头永携,岁岁相安。   我永远坚信。 第124章 番外二   顾良忱很怕热。   她从床边下来,随手套了件短袖在房间里晃荡,视线一直落在手机屏幕上。   余温沁靠着枕头,穿着顾良忱的羽绒服靠在枕头上,半个身子窝在被子里。   “差点忘了直播。”顾良忱浏览了遍日程提醒,拍了下脑袋。   余温沁轻咳了声,声音微哑:“谁让你大白天脑袋里装废料。”   顾良忱丢下手机,快步行至床边给她倒了一杯温水。   余温沁抓到脚边的羊羔绒外套丢到了顾良忱怀里,由顾良忱捧着喝了一大口温水。   “口很干?”顾良忱空着的手轻拍着她的背。   余温沁喝水的动作一顿,斜视了她一眼。   “下次音量控制低一点就好了。”顾良忱抿了下唇,忽视了余温沁的眼神,“我这次已经很温柔很温——”   “嘶!”   顾良忱话没说完就被余温沁咬住了手腕。   “老婆我错了!”顾良忱即刻滑跪,“我再也不胡说八道了!”   杯子里还有没喝完的水,顾良忱不敢轻举妄动。   余温沁齿间发力,咬到牙齿快酸了才松开。   顾良忱终于得以放下杯子,贴着掌心揉了揉腕子。   “疼吗?”余温沁拢着衣服。   “疼。”顾良忱眨巴了下委屈的狗勾眼,点头如捣蒜。   顾良忱温润如瓷的腕子上留下了一串深浅不一的牙印,“新伤”覆着“老伤”,看起来就很疼。   余温沁想起了自己先前的所作所为,终究是心虚了。   她探出指尖想要揉两下,却见顾良忱飞快瑟缩到一边,一脸惊恐地看着她。   余温沁:“……”   “你老婆看起来很凶吗?”余温沁微微眯眼。   “不凶不凶不凶!”顾良忱叠声道,脑袋摇得像是拨浪鼓。   “给我揉揉。”余温沁道。   顾良忱老老实实伸手过去,由余温沁托住腕子。   “是这里吗。”余温沁喃喃道。   那么大一圈牙印,一看就知道了,顾修狗在心里嘀嘀咕咕。   指腹的摩挲很快带起了缱绻的温度。顾良忱微偏首,能看到余温沁恬淡的眉眼和脖颈间留下的痕迹。   她的委屈霎时散了——腕上的咬痕过个十来分钟就散了,余温沁脖颈上的印记可是三四天才能消干净。   “把衣服穿好。”余温沁用没抬眸。   “暖气开着,一点都不冷。”顾良忱敛眸道。   话是这样说,但顾良忱还是捏着衣角,将衣服慢慢吞吞拽了回来。   余温沁放下她的手腕,展开了衣服,方便顾良忱穿上。   “温温的衣服好小。”顾良忱道。   “忱忱的羽绒服好大。”余温沁道。   “那当然,我比你高了十来公分嘛。”提到自个优越的身高,顾良忱的小狗尾巴快翘上天了。   “明明是八公分。”余温沁瞥了她一眼。   “四舍五入就是十,我穿鞋你光脚不就是十来公分了吗?”顾良忱理直气壮道。   余温沁一下将羊羔绒外套拉到了顶,揪着拉链扣,带着顾良忱俯下身。   “我也不矮了。”余温沁道,“高十来公分,忱忱岂不是一米八几?”   “一米八的大猛一。”顾良忱抵着她的鼻尖,掌心覆上了余温沁的脸颊,调笑道。   余温沁顺势去咬,顾大猛一慌乱躲开。   *   顾良忱今天直播的是调色。   昨天落了一场雪,虽然过了一夜,但房顶上仍覆盖着皑皑白雪。   顾良忱在楼上阳台架设了设备,对准了自己的画纸。   下午两点钟,直播正式开始,余温沁超过酌燃太太的一众铁粉,最先进入了直播间。   顾良忱挑选的背景音乐很适合静谧的午后。余温沁侧躺着看了一会就有了睡意。   兜兜和茗茗见主卧的门虚掩着,迫不及待地冲了进来。   “喵呜~”   为了防止再次被人丢出去,两只喵叽谨慎地在床边逡巡几趟,等到躺着的余温沁侧过身才敢跃上床。   “喵呜~~”   茗茗见床上的是余温沁,整只喵都激动了起来。要是它可以说话的话,现在一定会抱着余温沁胳膊,拼命喊妈。   “饿了?”余温沁摸摸猫脑袋。   “喵呜~~~”茗茗蹭着余温沁的掌心,享受得直眯眼。   兜兜见状也想要摸摸。它绕到余温沁身侧,一个肥肥瘫,直接倒在了余温沁怀里。   “喵呜!”茗宝见自己的专属位置被兜兜占了,叫声都尖锐了起来。   “喵呜~”兜兜撒娇似的往余温沁怀里钻了些。   下一瞬,茗茗炸毛,骂骂咧咧地跳到了兜兜身边。   余温沁忙给毛孩子们顺毛,挨个rua了rua。   最后,茗茗如愿以偿地躺进了余温沁怀里,毛茸茸的脑袋和余温沁相抵着。兜兜则是委屈巴巴地躺在了余温沁的臂弯,看着泪汪汪的。   一人两喵,齐齐盯着小小的屏幕,看着顾良忱画画。   余温沁在轻轻叹息,换了只手握手机,趁着茗茗不注意,偷偷rua了rua兜兜的脑瓜。   “喵呜~”兜兜眯眼享受,肉眼可见的开心了起来。   “小猫咪也会争风吃醋吗?”余温沁喃喃道。   回答她的是茗茗殷勤的蹭蹭。   顾良忱的绘画直播还在继续。   弹幕不断滚动。   “我又来看酌燃劳斯的手了,斯哈斯哈斯哈,好涩”   “+1”   “猛‘1’の手”   “就我是来看画画的吗【主任发懵jpg.】”   “讲真,酌燃劳斯不去做手模真的很可惜。”   “劳斯的指甲太短了,要不是甲床好看,就这个剪秃噜皮的态势,不会有现在这么好看的。”   “劳斯留个指甲肯定更好看!”   “楼上一看就知道是新粉丝。劳斯是不会留指甲的。”   弹幕区出现了一连串的为什么。   半晌,终于有人用四个字解释了:   “因为师母……”   “!!!!”   “!!!!!!”   “woc,师母??!!”   暗中窥屏的余温沁默默叹了口气,不用想就知道今晚的CP超话帖子又要翻倍了。   她的指尖点着屏幕中顾良忱的指节,若有所思。   顾良忱专注起来是根本不会看弹幕的。已经进入状态的顾良忱熟稔地将几种颜色混合在了一起,成功调出了屋檐和白雪交相掩映的色调。   她运笔娴熟,很快就描摹出了大致轮廓。   弹幕上出现了一连串的“好强”。   余温沁看着网友们的惊叹,在不知不觉间扬起了嘴角。   她也跟随着队形,发了一条弹幕。   温氏拆迁队V:“好强!”   她一出现,直播间的粉丝就开始骚动了。原本整齐的队形对打乱,CP粉又过年了。   “你俩好甜!”   “啊呜~好大一捧狗粮!”   “好了,我的老婆们来齐了【左拥右抱jpg.】”   “猜想一下,温队长这会儿应该正抱着猫撸着狗看酌燃劳斯直播doge”   ……   余温沁看到上边那条弹幕,抿唇浅笑着跟了一条。   温氏拆迁队:“正抱着兜兜和茗茗看它们酌燃妈妈直播。”   楼上那位网友本来就是信口胡诹,根本没想到余温沁会回复。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靠,甜死我了!”   “今晚能不能让我睡你们中间,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磕你们cp(kannimendoi)”   “我敲我敲我敲我敲我敲,果然在哪都逃不了酌温CP的狗粮【茗茗倒地大哭jpg.】”   “每日直播贴士:请各位姐妹穿好苦茶子。”   “看美女嘛,要穿什么苦茶子【黄豆头流口水jpg.】”   余温沁微微蹙眉。她回忆起了刚刚一闪而过的cp名,陷入了人沉思。   余温沁清楚地记得,她们的关系刚公布的时候,微博是有两个超话的,一个叫“温酌”,一个叫“酌温”,怎么现在好想就默认了“酌温”而忘记了“温酌”了呢?   ……   顾良忱三点多下播了。   彼时余温沁正靠着枕头看手机,身边躺着睡着的两只肥猫。   顾良忱进来时,转转也跟在她后边进来了。   “猫怎么又进来了?”顾良忱坐在床边,动作很轻。   “因为它们怕狗。”余温沁没抬眸,回答很是迅速。   “柴柴和主任也不在啊。”顾良忱揉着太阳穴,环顾四周,摸不着头脑。   她正疑惑着,余温沁放下了手机,静静地看面前这个,家里最“狗”的人。   四目相对,顾良忱懵了片刻忽然明白了余温沁的意思。   “我哪里狗了?”顾良忱出声辩驳,“今天中午明明是温温先——”   见余温沁目光幽幽,顾良忱迅速闭嘴。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了转转踩被子的声音。   短暂的寂静里,顾良忱注意到,余温沁的耳尖悄悄泛起了红。   不愧是傲娇余猫猫,她在心中叹道。   “现在还热吗?”余温沁忽然问。   “不热了。”顾良忱答。   “手腕还疼吗?”余温沁又问。   “你咬人根本不疼。”顾良忱即答。   空气突然沉寂了下来,顾良忱心里咯噔了下——她装可怜博取老婆怜惜的办法好像要露馅了。   “我手指疼!”她慌忙道,“你之前教我的手指操怎么做来着,我忘了。”   余温沁的眉心舒展了些,淡淡道:“手来。”   顾良忱做出虔诚的模样,奉上了双手。   余温沁把住她的两只手腕,腾出一只手,从枕头下摸出了那条项圈。   “温温?”顾猛一现在很慌张。   “我在。”余温沁应了声,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这是准备……”顾良忱喉头微哽。   余温沁终于抬眸,用很是不经意的语气道:   “解放顾猛一的双手。”   *   不久,睡梦中的茗茗、兜兜、转转又被丢出了主卧。   只不过,这次丢它们的不是很“狗”的顾良忱,而是它们心心念念的温温妈妈。 第125章 番外三   余温沁和顾良忱的半个春节假期都过得懒洋洋的。   除了直播和用餐,她们两个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床上度过的。   愉快放纵了一周后,余温沁和顾良忱终于开始吃斋念佛了。   书房里,抱着佛经的余温沁枕着顾良忱的肩,许久才翻页。   “看这个。”顾良忱忽然出声。   余温沁偏首去看顾良忱的手机屏幕,别过额角散落的发。   这是酌温CP超话里,一位粉丝P出来的照片——她截了余温沁讲史视频,也截了顾良忱直播的画面,提升清晰度后制成了红底结婚照。   “这P图技术。”顾良忱赞叹道,“真是鬼斧神工。”   余温沁的指尖滑着屏幕,莫名的情绪在心中疯狂滋长。   “我们去拍照吧。”余温沁轻声道,“我想为忱忱穿一次婚纱。”   顾良忱微讶,下意识道:“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余温沁放缓了语调,“我想为顾良忱穿一次婚纱。”   顾良忱微瞋眼眸,神色凝滞了几秒,蓦地站起了身。余温沁随着她的动作仰高了脑袋,弄不明白顾良忱是怎么了。   下一瞬,憨憨大狗顾良忱倾身下来,完完全全拥住了余温沁。   “我好爱余温沁!”顾良忱贴着余温沁的脸颊用力蹭了蹭,高兴成了一只傻狗。   “好啦。”余温沁揉着她的脑袋,“再蹭我脸颊都要红了。”   顾良忱不听,由蹭改啄,摆出一幅要将余温沁亲秃噜皮的态势。   余温沁笑着轻rua狗头。   “既然都要为我穿婚纱了,为什么不顺便结个婚。”顾良忱单腿跪在座椅上,眼巴巴地看着她。   余温沁思忖了片刻才道:“会不会太仓促了?”   顾良忱小狗一样轻嗅着余温沁发间地茉莉花香,鼻尖一路抵到余温沁的耳垂。   “那就先拍婚纱照。”她道,“我也要为温温穿婚纱。”   *   剩下的半个春节假期,余温沁和顾良忱一直在挑选婚纱。   顾良忱眼光刁钻,看了两三天都没挑中合适的。她们走遍了陵城所有的婚纱实体店,也看遍了网上的婚纱店铺,顾良忱仍旧没找到合适的。   最后她一狠心,决定亲自设计两套婚纱。   顾良忱不是专业的设计师,为此她甚至去联系了当初在美院的同学,恶补了很多知识。   余温沁上班后的第一个周末,顾良忱终于画出了设计图纸,交给了大学同学寻找专业的定制店铺。   这一等就是两三个月。   趁着这个间隙,顾良忱认真和余温沁讨论了一回婚礼流程。   顾良忱托着下巴,胳膊肘抵着书桌,偏首看着身旁的余温沁。   “我现在脑袋里甚至可以完整地演示一遍婚礼流程。”她的笔尖在白纸上滑动,仅用几分钟就勾勒出了两个穿着婚纱的小人。   因为画的比较匆忙,顾良忱笔下的线条略显凌乱,不过余温沁可以从这凌乱的线条里看出几分整齐。   “我们挽着手臂,捧着花,走过由百合和洋桔梗组成的花道。”顾良忱推着笔尖,很快便描绘出了画面,“我们不需要太多宾客,只要划一小块地方就好了……”   余温沁眉心微动,顿了片刻道:“我们需要邀请你爸爸吗?”   “我不想看见他。”顾良忱道,“我也不需要那么多目光的注视。”   “有我们亲近的人在身旁就足够了。”   每每提到这个话题,顾良忱总会回避。余温沁知道自己勾起了顾良忱那些灰暗的回忆,没再多说。   她的眸色暗了些,指节湮没在顾良忱的乌发间,温柔地抚着。   “对不起。”余温沁道,“我不该提的。”   顾良忱牵住余温沁空着的那只手,同她十指相扣。   “我明白温温的意思……”顾良忱用很轻很轻的声音道,“可我是不会和他和解的。”   她们相互了解,顾良忱知道余温沁是怕自己太孤单,没有看着她成长的人见证她的幸福。   “不说这个了。”顾良忱扬起了笑,“温温有旅行计划吗?”   余温沁在心里默算了时间,答道:“六月底就可以放假了,九月初开学,确实挺适合旅游的。”   “我们可以顺便度个蜜月。”顾良忱浅笑着道,“去一切想去的地方。”   余温沁是很宅一个人,她对旅行并没有太大的渴望。于她而言,有顾良忱在的地方,就是她想去的地方。   “你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余温沁答道。   *   平淡单调的日子不断重复,时间似乎被摁下了快进键,一晃眼的功夫冬天就过去了,陵城也迎来了生机勃勃的初夏。   余温沁和顾良忱就是在这样的日子里收到了定制婚纱。   过去的日子里,她们有了属于小家的金库,共同负责婚礼的开支。   五月底的周末,顾良忱和余温沁拍摄了婚纱照。   她们没去摄影馆,而是直接叫了专业的摄影团队来家里采景。   初春时栽在小花园里的种子早已萌芽,它们在雨水的浇灌下茁壮成长,终于开出了大片鲜花。   她们从这里开始,一直拍摄到书房和画室。   有几张相片,摄影师拍摄完后再三恳求顾良忱和余温沁能让他留下底片,放置在摄像馆招揽顾客。   余温沁和顾良忱拒绝了。   *   六月一日那天,许久没有更新动态的酌燃po出了一组照片。   第一张相片是她和余温沁穿着婚纱,携手走过花道的背影。   第二张相片是她们手捧鲜花,相视一笑的场景。   第三张相片却只剩下了一个人,但却也是最震撼的一张。   顾良忱的工作室里,描绘同样面孔的画卷贴满了整张墙壁。身着洁白婚纱的余温沁提着裙摆,微仰着首凝望着这些画卷,手中的花束微微垂着。   最后一张相片是第三张照片的绘画版本。它远比第三张相片色调柔和,光是瞧着就能让观者感受到作者笔下浓烈且赤忱的爱意。   顾良忱给这组照片取名《我妻》。   同一天的同一时刻,温氏拆迁队的微博也po出了一组相片。   首张相片里,顾良忱同余温沁抵额,圣洁的头纱模糊了她们的轮廓。 第二章 相片,余温沁正回眸看向身后的顾良忱,眼眸中缱绻着说不尽的温柔。   第三张相片拍摄的是她们拥吻的影子,顾良忱流畅的下颌线和余温沁漂亮的肩颈线条一览无余。   最后一张相片是她们牵着手直面镜头拍摄的,似是与世俗的对抗。   余温沁取的标题和顾良忱一样,亦是《我妻》   ……   这两组相片发出后,“酌温”二字几乎要冲上热搜。   顾良忱和与温沁的评论区都炸开了锅。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妈妈,我终于等到我CP结婚了!!!!!!!!!”   “之前一直以为是粉丝瞎磕来着,没想到是真的,呜呜呜呜呜呜呜,我又开始相信爱情了!!!!!”   “呜呜呜呜呜呜呜,这条微博突然出现在了我的推送首页,我像是一只走在路上莫名被人踢了一脚的狗。”   “我磕的CP是真的!”   “这是什么神仙爱情qwq”   “我先随二百,诸位随意。”   “我先随两千,诸位随意。”   “我随两万,诸位必须比我多doge”   “我随两亿!!!我要看婚礼直播!!!”   “我随一套汤臣一品的房,我一定要去现场看婚礼!!!!”   “今日份狗粮含量超标,快被甜哭了,呜呜呜呜呜!”   “真的好想看酌燃劳斯和温队长的婚礼直播,付费我也愿意!”   “我还是个刚准备过六一的孩子,为什么要给我塞狗粮【掀桌jpg.】”   ……   沙发上,懒洋洋窝着的余温沁和顾良忱浏览着这些评论,嘴角忍不住上扬。   顾良忱挑着几条赞了下,余温沁挑着几条表达祝福的评论回复了下。   粉丝数在不断上涨,顾良忱忽然有些担忧。   “这样会不会对你的工作有影响?”顾良忱问余温沁。   余温沁答道:“我既不是老师也没有编制,就是在图书馆打杂,能有什么影响。”   顾良忱松了口气,心有余悸道:“刚刚想起了陵城一中的举报信,忽然有点后悔。”   “没有问题的。”余温沁rua了rua修狗脑袋,“放宽心。”   顾良忱将相册放在膝头,给余温沁投喂了块西瓜。余温沁顺势枕上了她的肩膀,将相册拿到了自己膝头。   “还有好多相片都没发。”她道。   “今天狗粮撒的够多了。”顾良忱忍笑道,“再发,评论区酸味要冒出来了。”   余温沁的指腹摩挲着相片:“我的忱忱怎么这么好看呢。”   顾良忱学着她的语调道:“我的温温怎么这么好看呢。”   她们相视一笑,心底都泛起了涟漪。   顾良忱的眸中藏着她的身影,余温沁望着她眸中漾起的水泽,忍不住撑起些身,捧住了她的脸颊。   原本搁在腿边的佛经滑了下去,掉落在了毯子上发出些闷重的声响。   “还准备吃斋念佛吗?”顾良忱轻声呢喃。   余温沁啄了啄她的唇瓣,呵着热气低低道:“你说呢?”   顾良忱轻笑,阖眸等待着余温沁的亲吻。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1-28 23:37:34~2022-11-29 23:59: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辰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玉梦yyds 60瓶;48856738 40瓶;阎淼 30瓶;人间 29瓶;阿酒 25瓶;忠于党和国家、轻重笔 20瓶;陌上人如魚、四艾、包子_包子、平野梦、Crush.、杯 10瓶;53057671 9瓶;墨、云无月、星期五休假 5瓶;real—pcy 4瓶;凛承、寻香行、小小磕学家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6章 番外四   直播当然是没有的。余温沁和顾良忱都没有那么高调。   不过,简短的婚礼剪辑视频还是有的。   六分钟的视频里,余温沁挽着余父的臂弯,款款走向手捧花束的顾良忱。   她们并没有邀请太多亲友。   教堂里稀稀落落坐着余温沁的家人以及唐煦和周老师。顾良忱最初只邀请了张姨以及因为婚纱设计重新联络的大学同学。   婚礼开始的前一天,张姨忽然给她们打来了电话,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和顾良忱说清楚了意图——顾良忱的生父也想过去。   顾父知道顾良忱不待见他,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张姨说了许多好话,几乎是在恳求顾良忱同意。   顾良忱和余温沁并肩坐着,余温沁微偏首就能看到顾良忱暗淡的眼眸。   指节被人扣住了,顾良忱同余温沁的视线交汇在一处。   余温沁接过她手中的手机,温声道:“我来说吧。”   后边的事情顾良忱就不知道了。   那天余温沁和张姨聊了许久,张姨从顾父的立场说了许多难处,恳求余温沁劝劝顾良忱。   余温沁没有立马给她回答。她觉得,自己并不是那个能替顾良忱做选择的人。这个事情必须得到顾良忱的首肯。   她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最后的最后,顾良忱点头同意了。   ……   婚礼上,顾父身着正装,立在教堂最边角的位置,静静凝望着余温沁一步一步走向顾良忱,眼角有些潮湿。   她们笑容明艳,在众人的祝福声中交换了戒指。   从前听起来冗长无味的誓词在今日却显得分外动人。   “我愿意。”她们的回答温柔而又坚定。   我愿意谨遵誓词无论贫穷还是富有、疾病或健康、美貌或失色、顺利或失意,都愿意爱她、安慰她、尊敬她、保护她。   愿意从今天开始相互拥有、相互扶持,无论是好是坏、富裕或贫穷、疾病还是健康,都彼此相爱、珍惜,忠贞不渝,直至走到生命的尽头。   头纱掩映下的余温沁笑意盈盈,顾良忱觉得,世上最皎洁的那一抹月光落到了她的心头。   “现在,你们可以亲吻彼此了。”   纤长的小臂在半空中相交,戴着戒指的白皙指节轻轻拨开了头纱。   顾良忱俯身,余温沁仰首。   这是个纯粹的充满爱意的吻。   余母余父相依偎着,都湿了眼角。张姨鼓着掌,鼻子发酸。   周老师的眼眶也红了,她想起了太多事情,各种情绪在心中翻覆——她真的好羡慕台上的顾良忱和余吻沁。   唐煦是哭得最惨的那个,她一边祝福一边替自己心酸,越想越觉得自己凄惨。周老师自己就很emo了,回过头还得安慰这个哭得很凄惨的女生。   “纸巾要吗?”周老师问。   唐煦没答,接了擦了一通眼泪才道谢。   “你为什么哭这么惨?”周老师问。   话音刚落,唐煦刚止住的眼泪就吧嗒吧嗒掉了下来,她哽咽道:“我之前好喜欢余老师。”   “余老师和顾良忱在一起了。”周老师叹了口气,“你得笑着祝福。”   “呜呜呜呜呜顾良忱确实比我好。”唐煦擦着眼泪道,“你根本不懂我,我祝福了也不妨碍我难过。”   “我怎么不懂。”周老师反驳她,“我年初刚参加了前女友和她现男友的婚礼。”   唐煦的顿住了,她忽然觉得面前这个女人要比她惨得多。   周老师哽咽了下继续道:“你能惨过我吗?”   难姐难妹相见恨晚,相拥着呜咽了一通,成了婚礼上的奇景。   牵着手走下礼台的顾良忱回首道:“唐煦怎么来了?”   余温沁提着婚纱裙摆走近:“她自己要来的。”   “小朋友有点想不开。”顾良忱忍不住摇了摇头。   余温沁牵着她的手向下行了几步,笑着道:“别说风凉话了。”   “我这是实话实说。”顾良忱挽住余温沁,“温温现在是我的老婆了。”   余温沁摸着她的脸颊,轻声附和道:“我是忱忱老婆。”   *   蜜月碰上了暑假,出行成了大麻烦。   炎炎夏日,出行又十分拥挤,一向怕热且讨厌聚集的顾良忱实在受不了,直接改了计划,拉着余温沁一道出国旅行了。   少了异样的眼光,顾良忱敢于当街肆无忌惮地亲吻余温沁。余温沁被亲麻了,也从一开始的不适应变成了偶尔会偷亲顾良忱。   她们在特拉法加广场喂了鸽子,在威尼斯划了小船,逛遍了各大教堂和美术馆,走遍了大大小小的街巷。   顾良忱总是忍不住用镜头记录下余温沁的笑颜,录制下她和余温沁的点点滴滴。   她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会拍照,她只是遵循着内心的想法去记录,但拍摄下的每组照片都很唯美。   旅行累了或者遇到不好的天气,她们就在窝在酒店不出门,偶尔开开直播,十分惬意。   这一路,顾良忱录制了许多视频。回国后,顾良忱将这些视频剪成了许多片段,组成了一个专辑,分了一周时间发布。   关注她们的粉丝随着顾良忱的镜头,仿佛也参加了一次旅行。   手头虽然积压了许多工作,但顾良忱还是画了几张余温沁的肖像,坚持将“以我手绘我妻”的原则贯彻下去。   ……   进入六月,轰轰烈烈的中考和高考相继结束了。   新一届的陵城一中的高一生忙着租房,南锦园的房屋供不应求。余温沁和顾良忱空置已久的房子也被人看上了。   他们托黄叔给余温沁和顾良忱打去了电话,询问房屋是否出租或出售。   余温沁和顾良忱商量了下,决定闲置。   那里承载了她们的一段回忆,她们宁愿封存也不愿意由他人触碰。   沙发上,顾良忱枕着余温沁的腿,提议道:“不如搬回去住一段时间?”   余温沁握着手机,惆怅道:“打扫是个大问题。”   “那就回去看看。”顾良忱道,“不一定要在那里过夜。”   “好。”余温沁颔首同意。   家里开着空调闷久了余温沁总觉得有点不舒服。   她轻轻拍了拍顾良忱的脸颊示意她挪个位置。顾良忱会意,抱着茗茗翻身滚到了沙发内侧。   余温沁起身去开窗。   盛夏时节,灼热的暑气混杂着聒噪的蝉鸣扑面而来。余温沁被带着尘土味道的热浪扑得微眯眼睛。   “等下太阳落下了,我们带着柴柴和主任过去吧。”余温沁逆着光,回眸道。   “顺便遛个狗。”顾良忱撑起些身,“我举双手双脚同意。”   傻狗们听到自己的名字以为余温沁在叫它们,欢快地摇着尾巴过去了。   主任绕着她打转,柴柴学着主任打转,两只狗子差点撞到一块。   余温沁被它们逗笑了,忍不住挨个rua了rua。   “你不去把睡衣换掉吗?”余温沁直起身,问躺在沙发上的懒狗。   “马上就去。”顾良忱揉着头发坐起身。   茗茗从她身上跳了下去,迈着小碎步来到余温沁身边。   “喵呜~”   喵叽不灵不灵的大眼睛闪烁着光泽,好似在说“妈妈我也要去”。   余温沁光是看着心就被暖化了。   “带你们去。”余温沁抱起茗宝道。   “喵呜~”茗茗叫声娇娇的,主动蹭了蹭余温沁的掌心。   夏衫轻薄,顾良忱很快就换好衣服出来了。   余温沁早就给汪汪队戴上了牵引绳。   “可以走了吗?”她问。   顾良忱指了指身边坐着的兜兜和转转,无奈地耸了下肩。   这段时间,绝育后的转转发腮了,食量也越来越大,已经不能和兜兜挤一个猫包了。   别无他法的余温沁和顾良忱只得背上三只猫包,手牵两只狗子出了门。   顾良忱最为辛苦。   她身前背着转崽,身后背着兜兜,几乎要被两只肥硕的喵叽压弯腰。   “它们两个要减肥了。”顾良忱气喘吁吁道,“太重了。”   “我不比它们重?”余温沁忍俊不禁。   “不一样。”顾良忱认真道,“老婆和孩子我还是分得清轻重的。”   “崽崽们就不值得忱妈背吗?”余温沁轻笑。   “它们适合下地走。”顾良忱无情道。   “喵呜~”余温沁怀里的茗茗虽然听不懂,但还是下意识反驳了下。   夏天的傍晚,路上行人仍旧不多。   余温沁将牵引绳换到左手,腾出右手勾住顾良忱的小指。顾良忱觉察到她的动作,默契地扣住了她的指节。   再长的路,两个人携着手,总会在不知不觉间走到终点。   到了南锦园,汪汪队和猫猫队都激动了起来。   她们在楼道口放下猫猫队,茗茗一沾地便蹭蹭上楼,兜兜偏着小脑袋看了几眼身边的花坛才和身旁的转崽一道上去。   狗子们还没玩够,余温沁需要看着它们。顾良忱先跟着猫咪们上楼。   502的门口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顾良忱解了锁,推门进去。   灰尘味很浓重,她挥了挥手,行至客厅推开了窗。   她的靠近窗台,忍受着燥热的风,寻找余温沁的身影。   余温沁半身被高大的法桐挡住了,顾良忱能看到她宽松的白T,以及牛仔热裤下露出的笔直而修长的双腿。   清冷笔挺的身姿与记忆里的重叠。   “余温沁!”顾良忱挥手。   法桐下立着的余温沁回首,露出了好看的眉眼,一如重逢时的模样。   作者有话说:   “我愿意谨遵誓词无论贫穷还是富有、疾病或健康、美貌或失色、顺利或失意,都愿意爱她、安慰她、尊敬她、保护她。   愿意从今天开始相互拥有、相互扶持,无论是好是坏、富裕或贫穷、疾病还是健康,都彼此相爱、珍惜,忠贞不渝,直至走到生命的尽头。”改自婚礼誓词,来源于网络。   感谢在2022-11-29 23:59:20~2022-11-30 23:59: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杯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玉梦yyds、奶包别推拉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南极找不到北 70瓶;60468611 55瓶;苏陌染 40瓶;四艾、明日晴空 20瓶;小狮子 18瓶;一一爱喝粥 15瓶;寻香行、星期五休假、栀卄 10瓶;sheep咩咩在天上飞 5瓶;41109411、菠萝咕咾肉 3瓶;向你要 2瓶;乌鸦人、58519919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7章 番外五   喵呜~   各位姨姨晚上好!   我叫茗茗,是一只四年零三个月大的布偶猫。   我的大名本来是余茗茗,但是温温妈妈说,她的猫猫要跟她的老婆姓,所以现在我就叫顾茗茗啦。   三个月大的时候,我生了场大病,被原来的妈妈抛弃了。我在马路边流浪了好久,肚子很饿,也喝不到干净的水。后来就遇到了天天给我罐头吃的温温妈妈。   温温妈妈那时候没有那么多钱钱养我,我追了她好远她才把我领回家。   她好温柔哦,省钱钱给我治病,给我买好吃的猫条和罐头,把我养得白白胖胖的。   那时候我就认定了,我要一直赖在温温妈妈家里,不走了!   后来温温妈妈有了新工作,给我买了好多好多玩具和好大好舒服的猫窝。不过我还是更喜欢在温温妈妈的抱抱里睡觉。   从前的温温妈妈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老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看着手机,抱着我流泪。   她看起来很难过,眼泪掉到我的脑袋上,被猫毛托住。   每到这个时候,我就会窝进妈妈的怀里,探出jiojio轻轻拍拍她。   我说,妈妈别哭啦。   可温温妈妈只能听到我在喵喵叫。   偷偷告诉你们哦。我好几次看到了妈妈手机屏幕上的人,后来才知道她是我的忱忱妈妈。   我猜,忱忱妈妈过去一定是欺负过温温妈妈,不然温温妈妈是不会哭的。   原本我以为我会是温温妈妈唯一的宝宝,可是温温妈妈又带了好几只猫猫回家。   她摸着我的脑袋用很抱歉的语气告诉我,这两只小猫咪没有家,我以后要和它们一起住了。   三花和胖橘弟弟来了以后,妈妈就不止抱着我一个睡觉觉了,也不止摸我一只小猫咪的脑袋了……   再后来,我们家又有了闹腾的主任……   我好难过,温温妈妈好像不止爱我一只小猫咪了。   我故意不搭理她,她过好久才回来哄我。   哼。   她就是个花心大萝卜,见到可怜兮兮的小猫咪就想捡回家。   不过我现在也有忱忱妈妈爱我啦。   温温妈妈不搭理我的时候,我就跑到忱忱妈妈怀里。   忱忱妈妈的手掌好大好暖和,她一rua,我就忍不住蹭蹭她的掌心。   没有一只小猫咪是可以不要忱忱妈妈摸摸就舍得离开的!   喵呜~   不过我第一次见到忱忱妈妈的时候,以为她不喜欢小猫咪,都不敢靠近。   忱忱妈妈总是冷着脸,除了看温温妈妈的时候,她都不怎么笑。   直到有次温温妈妈去厨房了,忱忱妈妈偷偷摸我的脑袋,我才知道忱忱妈妈是喜欢我的。   我好喜欢忱忱妈妈,她身上香香的,还有温温妈妈的味道。有她抱着我,我就觉得自己被两个妈妈抱住了。   其他小猫咪和小狗勾是享受不到的!   忱忱妈妈和温温妈妈那时候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们明明都很舍不得,又不肯说出来。   好多次,我看到,忱忱妈妈回家的时候温温妈妈会看很久她的背影,温温妈妈离开时候忱忱妈妈也会看很久她的背影。   人类好累哦。   明明这么相爱的两个人,却舍不得说出来。   这种时刻当然要我顾茗茗帮忙啦!   我故意赖在忱忱妈妈家里等着温温妈妈来接,故意咬着忱忱妈妈的衣服,把她拽到温温妈妈家。   喵呜~   我为这个家付出太多啦~   付出总是值得的,我的两个妈妈后来就搬到一起住啦。   我还独占了忱忱妈妈的怀抱!   其他小猫咪和小狗勾都忙着抢温温妈妈的抱抱的时候,我早就窝在忱忱妈妈怀里了。   说到这个,我不由得觉得,有时候我的温温妈妈是真的很小气。   我在忱忱妈妈怀里窝久了,她就会赶我走。然后要忱忱妈妈抱她,亲她。很多时候抱着抱着就把我们关门外了。   我刨门,转转磨爪爪她们都不搭理我们。   可气喵了。   喵呜~   我以为她们把我们关在门外就以及很过分了。   结果我们搬到大房子里的时候,忱忱妈妈更过分了!   她总是趁!着!我!们!睡!着!了!丢!猫!猫!   各位姨姨可以想象一下吗,我和兜兜转转三只很有猫德的小猫咪在温温妈妈香香又暖和的被窝里呼呼大睡,忱忱妈妈突然把我们扒拉出来,趁着我们迷迷瞪瞪的时候把我们丢到客厅。   这也就算了,她还要去洗手手,而且要洗好久!   姨姨们应该知道,我们猫猫队猫德充沛,一向很讲卫生,温温妈妈和我们在一起这么久都没有嫌弃过我们,忱忱妈妈居然嫌弃我们!   有次我跟过去,想要趁着忱忱妈妈洗完手回房间的时候钻进去,结果忱忱妈妈一个带风的拍门,差点撞到我的鼻子。   这是什么喵间疾苦!   不过我还是在忱忱妈妈关门之际,听到了温温妈妈对她的谴责。   温温妈妈说忱忱妈妈很“狗”。   什么是“狗”?是不是跟主任那只哈士奇闲得发慌就喜欢耍我们小猫咪一样,不讲狗德的意思?   各位姨姨可以帮我解释一下吗?   喵呜~   温温妈妈对忱忱妈妈的谴责勉强可以慰藉一下我们小猫咪们受伤的心灵。   可是最近,温温妈妈也变了……   各位姨姨们以为这样就够惨了吗?   其实还有更惨的。   从前不丢我们的温温妈妈最近也开始把我们丢出房间了,而且她还学着忱忱妈妈洗好久的手,和忱忱妈妈一起嫌弃我们。   喵呜呜呜呜呜……   现在,我们三只小猫咪已经被丢习惯了。   我们甚至可以在她们丢小猫咪时呼呼大睡,习惯了前几秒还躺在温暖的被窝后几秒就被拽出来丢到沙发或者猫窝上。   喵呜呜呜呜呜……   各位姨姨如果能碰到我们的妈妈们,一定要帮我们谴责她们。   喵到这里,我有点累了。   各位姨姨请允许我喝口水,吃点猫粮再来喵个结尾   ……   虽然总是被丢出被窝,总是看着妈妈们秀恩爱,但是我们还是幸福的毛孩子。   我们的妈妈很相爱,她们很爱我们。   她们一起赚钱钱养我们,空闲了还会带着我们一起旅行。   别的小猫咪和小狗勾都很羡慕我们。   我想要一直陪在她们身边,做一只无忧无虑的小猫咪~   也祝愿各位姨姨都会像温温妈妈和忱忱妈妈一样遇到喜欢的人,拥有属于自己的可爱小猫咪~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1-30 23:59:43~2022-12-02 20:00: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西楼 1个;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60468611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YUZURU哈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姐学满分选手 68瓶;也 64瓶;TEN 42瓶;嘿嘿 40瓶;阿瑜 13瓶;忠于党和国家、耕、monoplay 10瓶;阿秋 9瓶;晋江什么时候能不崩?、墨、小P、Tefuir 5瓶;爱笑少年 2瓶;清梦愿安、RY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8章 番外六   顾良忱最近最近把余温沁惹毛了。   余温沁连着两天没搭理她,僵持到第三天,顾良忱险些被余温沁丢出卧室。   一楼客厅里,顾良忱靠着抱枕,表情惆怅。   “喵呜~”   茗茗跳上了沙发,挑中了一块地方躺下。   顾良忱揉揉猫脑袋,将茗茗抱进了自己怀里。   “怎么办,你温温妈妈不搭理我了。”顾良忱难过道,“我该怎么哄她。”   茗茗喵了声,蹭了蹭顾良忱的臂弯。   小猫咪又不会说话,当然给不出答案。   顾良忱捏着鼻梁,兀自道:“我那天也没想到我会摔呀,更没想到你温温妈妈会折回来……”   “喵呜~”   茗茗用不灵不灵的蓝眼睛盯着她,不知怎的,顾良忱竟看出了几分谴责的意味。   她揉着茗茗圆脑袋的手一顿,更惆怅了——这个家里,猫猫狗狗都不向着她了。   “我去道歉了,你妈妈不搭理我。还把我关卧室外边了……”说着,顾良忱的指节蹭了下鼻尖。   “喵呜~”茗茗从她膝头跳了下去。   顾良忱:“……”   她调整了靠着抱枕的姿势,一个不注意,手臂上的伤口蹭到了沙发,痛得直抽凉气。   顾良忱卷起衣袖,看了眼有了结疤态势的伤口,又顺便揉了揉至今仍残留着痛感的膝盖。   没有老婆给呼呼,顾猛一很伤心。   家里太安静了,顾良忱摘了手表搁在茶几上,思绪也随着滴滴答答的细微声响回到了三天前的晚上。   三天前,顾良忱和余温沁吃过晚餐,照例沿着湖畔散步到附近的市民广场。   顾良忱好久没碰滑板了,她怕玩累了没力气回来,特地牵了主任和柴柴过来,准备由两只狗子拉着她回去。   初秋的夜晚,温度凉爽宜人。   市民广场聚集了不少人,除了撒丫子边叫边狂奔的小孩还有全国都有的广场舞大妈。   余温沁和顾良忱这两个人年轻人在一众小孩和中老年人中格外显眼,吸引了不少人侧目。   主任见到这么多人,整条狗都开始激动了,蹬着前脚丫要上前,拽得余温沁踉跄了好几步。   顾良忱忙喝住它,从余温沁手中取走了牵引绳。   “不是要玩滑板吗?”余温沁扶着膝盖,微微喘息。   “看你被狗遛累了,等你休息好再玩。”顾良忱答。   余温沁:“……”   被激起好胜心的余温沁果断将牵引绳接了过来,命令主任坐下。   “主任,坐。”余温沁表情严肃,发号施令。   说来奇怪,一向浪荡不羁的顾主任居然真的坐下了,用带着清澈愚蠢的眼神安静地望着顾良忱吐舌头。一旁的柴柴有样学样,跟着主任一道坐在余温沁身前。   “好了,你可以开始了。”余温沁微扬着下巴,淡淡道。   顾良忱也不客气,搁下滑板熟稔地踩了几下,动作很是帅气。   两只狗狗和顾良忱脚下的滑板很快吸引到了小朋友们的注意力。余温沁收短了牵引绳,减小了两只狗子的活动范围。   有个小朋友怯生生地指着主任,脆脆道:“姐姐,它为什么叫主任呀?”   余温沁浅笑着答道:“因为它太会拆家了,是我们家的拆迁办主任,所以就叫主任了。”   余温沁和小朋友们说话的声音更温柔更软和了,顾良忱听了,觉得耳朵酥酥麻麻的。   她的温温真的是个把温柔刻入骨髓的人,顾良忱心道。   周边围了一群人,顾良忱不太好意思玩滑板,默默挪到了僻静的地方寻找脚感。   余温沁注意到了她远去的身影,拔高了音量提醒她道:“不要做危险动作,不要用滑板下台阶!”   顾良忱挥了挥手,留下了潇洒的背影。   余温沁仍不放心,又朝着她的背影叮嘱了好几句。   少了旁人的视线,顾良忱的板子控制得更丝滑了。她的自信心渐渐膨胀,然后就瞄准了三级平缓的阶梯。   顾良忱从前玩过比这种阶梯更陡峭的,因而顾良忱根本没把这几节阶梯放在心上。她取了板子登上阶,深呼吸,开始尝试。   不尝试还好,一尝试就摔了个狗啃泥。   等到顾良忱忍着疼痛从水泥地上爬起来时,衣袖和裤子都沾了许多灰尘。她趁着人少,将身上的尘土拍干净,揉着膝盖一瘸一拐地捡起飞出去老远的滑板,寻了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   草木茂密少不了蚊虫,顾良忱猫了一会又一瘸一拐地出来了。   会想起余温沁不久前的叮嘱,顾良忱不禁有些羞愧,耳朵也红了大半。   就这一会功夫,余温沁已经和孩子们聊成了一片。柴柴和主任也颇有狗德地容忍一众小萝卜头rua脑袋。   顾良忱整理好衣服,佯装淡定。她收起了一瘸一拐的步伐,表面看着只是走路慢了些,实际吗,迈出的每一步都能带来钻心的疼。   “准备回去了吗?”余温沁直起身道。   顾良忱颔首。   “头发怎么乱了。”余温沁喃喃道。   她将柴柴和主任的牵引绳交给了顾良忱,咬着她的皮圈,帮她重新扎好了发。   “我不喜欢扎太紧。”顾良忱解释道,“没注意到乱了。”   “回家?”余温沁望着她道。   “回家。”顾良忱答道。   余温沁和小萝卜头们告别,牵着顾良忱的手下了台阶。   往日走路带风的顾良忱今天走得奇慢无比。余温沁不禁起了疑心。   “哪里不舒服吗?”她问。   此话一出,顾良忱立马警觉起来。   “没有。”她道,“就是觉得晚风很舒服,想多吹一会。”   顾良忱难得说出这种稍显文艺的话,余温沁很是欣慰。   她扣紧了顾良忱的指节,微眯眼睛,享受着惬意的晚风。   额角的碎发被吹乱了,顾良忱用没摔到的那只手帮她整理好。   携手行了一会,顾良忱实在是忍不了疼了,重新登上滑板由两只狗子拉着她走。   余温沁觉得这副场景挺滑稽的,用手机录制了一段视频才跟上去。   临近九点,两人才到了家。   余温沁吹完风会觉得皮肤很不舒服,先去洗澡了。顾良忱则卷高了衣袖和裤腿,望着伤口轻轻叹息。   她瘸着腿去拿碘酒,消完毒又怕味道被余温沁闻到,在楼下坐了很久才敢上去。   洗澡时,手臂的伤口泡了水,很是难受。顾良忱穿好睡衣,又一瘸一拐地回房间。   掌心在门把手上搭了会,顾良忱调整好状态才推门进去。   彼时余温沁正坐在床上看书,刚洗完澡的那种馨香被热气催发得更馥郁了。   她戴着眼镜,抬眸看向顾良忱时身上多出了几分极具书卷气的清冷。   顾良忱窝进被子,只露出一个肩头,慢慢挪到她身边。   余温沁阖上书,摘下了眼镜,看着她的眼眸很是柔和。   只一个眼神,她们就能明白彼此想要什么。   顾良忱仰首,余温沁倾身。   吻落了下来,鬓角的发丝也纠缠在一起。   吻着吻着,余温沁凉凉的指.尖就滑进了顾良忱的睡衣领口。   顾良忱的指腹摩挲着她的肌肤,发着烫。   衣扣被解开了,余温沁的衣衫也被推高了。她们习惯性地颠倒位置,顾良忱却被疼痛感拉回了正在焚烧的思绪。   她的动作停住了。   “怎么了?”余温沁的眼尾已经红了。她轻声说话,语调里缱绻着说不尽的爱意和欲.望。   顾良忱没有回答她,而是熄了灯。   黑暗放大了所有感官,余温沁想要抚摸顾良忱的肌肤,却被她推拒开了。   她的忱小狗又开始不听话了。   余温沁撩拨得更加努力,很快就分散了她的思绪。   只是在这要紧的关头,顾良忱手臂上的伤被余温沁发现了。   刚熄的灯又亮了。   睡衣半褪的顾良忱再也没地方藏伤了。   余温沁抵着后牙槽,低低道:“顾良忱。”   顾良忱打了个激灵,后背发凉。   “你今天滑了台阶是不是?”   事到如今,顾良忱藏也藏不住了。她垂着脑袋,老实承认。   余温沁赤足下床,匆忙取来医药箱给她消毒,挽起她的裤腿查看伤势。   “你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呢?”余温沁蹙着眉头,边处理伤口边责备,“说了好多次……”   “我错了。”顾良忱耷拉着小狗尾巴,颓丧道,“我不该不听老婆的话,我不该……”   “事后诸葛亮有什么用。”余温沁真的生气,“还想藏,藏住了你就不痛了吗?”   顾良忱的脑袋埋得更低了,根本不敢说话。   ……   回忆到这里戛然而止。   顾良忱靠着抱枕,生无可恋地仰望着吊灯。   打那天后,余温沁除了帮她处理伤口,平时根本不搭理她了。   顾良忱连着献了好几回殷勤都被余温沁赶了回来。   余猫猫傲娇是真傲娇,生气也是真生气。   绝望的顾良忱长叹息,摸出了手机看屏幕上的合影。   她戳进了大眼仔,发了一条微博。   酌燃V:“把老婆惹生气了该怎么哄【大哭】”   网友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微博一发出顾良忱就收到了许多评论。   “怎么惹生气的,详细说说【耳朵】”   “当然是大do特do。”   “接上边,一次不够就两次,两次不够就三次,马上就和好了!”   刷着评论的顾良忱:“……”   她滑动指节,等待着网友们更多馊主意。   “把你自己献给她,当作赔礼(bushi)”   “当然是撒娇!我一撒娇我老婆就消气了!【得瑟叉腰jpg.】”   顾良忱缓缓输入一行字,回复了这条评论。   酌燃V:“我们猛一不爱撒娇。”   她继续向下看,看了老半天才找到一条靠谱的。   “用追求她的方式道歉试试?比如我是写信告白的,我就用一模一样的信纸写了道歉信给了老婆,很管用。”   顾良忱灵光一闪,忽然知道该怎么哄余温沁了。   她点开了漫音app,翻到了关注列表里那个熟悉的头像——她要给拆迁大队长发消息了。   *   几分钟后,在书房看书的余温沁收到了来自酌燃太太一连串的信息轰炸。   酌燃:“在?”   酌燃:“我惹老婆生气了,不知道该怎么哄,你能帮我想个办法吗?”   酌燃:“这回确确实实是我错了,我知道她是因为心疼我才生气的,所以好后悔。”   酌燃:“我试着道歉,可是她更不搭理我了。我好难过,好想抱抱她。”   在今日的对话之前,最新一条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去年。   余温沁看着那些话语,蒙尘的记忆再次在脑海里翻覆。   迟疑了许久,她才给了顾良忱回复。   手机那端的顾良忱看到对话框“正在输入”这几个字眼的时候高兴得直起了身。   拆迁大队长:“没救了,谁让你先犯事的。”   酌燃:“我知道错了,也诚恳反思过了。我甚至写了检讨放在她的书桌抽屉里,不知道她有没有看到。”   余温沁按照这条消息的指示。果然在书桌抽屉里找到了这封信。   她拆开,映入眼帘的是各种语言的对不起。   信纸上没有其他话,顾良忱用三分之二的空白画了余温沁帮自己处理伤口时的画面。   余温沁的唇角在不知不觉间扬起。   她重新握起了手机,给顾良忱发去了信息。   这回是以酌燃太太老婆的身份发送的。   拆迁大队长:“你怎么这么狗呢?”   顾良忱那端沉默了一会才发来了一条语音消息。   余温沁点击播放。   “汪汪汪,汪汪汪。”   ——顾良忱真学起了狗叫。   余温沁交着指节,撑着胳膊抵上了额头,肩膀微微耸动。   她正忍着笑,书房的门忽然被人推开了。   顾小狗探出脑袋,用狗勾眼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老婆,我错了嘛~”   作者有话说:   顾良忱:尊严是什么,有老婆重要吗?猛一在外边不能承认自己撒娇,但是在哄老婆时怎么可以不撒娇?   感谢在2022-12-02 20:00:55~2022-12-03 23:10: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六千七百万、人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8219047 122瓶;故里 95瓶;兰奇琦琦 64瓶;白月光萧阿姨、忠于党和国家、杯 10瓶;云无月、灵琴玖! 5瓶;乌鸦人 2瓶;枭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9章 番外七   关乎余温沁名誉权的案子判决了。   收到消息后,顾良忱比余温沁还要激动,恨不得即刻出门放鞭炮。   余温沁拦下了她,淡定地截了图,发了微博。顾良忱紧跟其后,转发了这条微博。   顾良忱很爱计较这些事情,过去的几个月,她专门注册了个小号,在网上疯狂开麦会怼所谓的“黑子”。   网络走红总会伴随着各种乱七八糟地的爆料,余温沁此举发挥了震慑作用。消息扩散开来后,忙着宣传谣的那些人立马闭了嘴。   顾良忱浏览了下过去的评论记录,看到那一连串的“微博已删除”,心情十分美妙。   她抱着余温沁狂啄了一通,亲到余温沁不耐烦为止。   “别光顾着转我的微博。”余温沁的指尖抵上她的额头,推远顾良忱,“你的绘本签售会宣传怎么还没开始?”   被拒绝亲亲的顾良忱肉眼可见的委屈起来。她揉着脸颊,说话有些含混不清。   “明天发……”   “今天就发。”余温沁一字一顿道,“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正听着余温沁说话,顾良忱忽然挨了一记脑瓜崩。   “那我今晚发。”顾良忱改揉额头。   余温沁知道她在拖延时间,面色冷了些。   “不是说社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吗?怎么还在害怕?”   顾良忱被她戳穿心思,小声道:“才好没多久,总归是有些害怕的……”   “最迟今天下午四点。”余温沁轻叹息,下达了最后通牒,“不然今晚你跟茗茗睡猫窝。”   顾良忱:“……”   顿了一会,顾良忱弱弱道:“即便我愿意,茗茗也不会愿意的。”   余温沁即答:“那你就跟主任和柴柴睡狗窝。”   顾良忱:“……”   敢情她不发宣传博,在这个家是不配睡床了。   顾良忱暗自慨叹了下自己的“家庭弟位”,心情有点点惆怅。   虽说她跟余温沁复合的这两年性格外向了不少,但要让她独自面对这种大场面,顾良忱心里还是发怵的。   “我马上就发。”顾良忱沉默了片刻,“不过我有个小小的要求。”   “什么?”余温沁问。   “签售那天,温温可以坐在我身边吗?”话音刚落,顾良忱立马又补充了两句,“我主要是怕自己掉链子,万一没人救场,我要尴尬死了。”   “尴尬了那么多回。”余温沁莞尔, “还差这一次吗?”   “在老婆面前丢人和在粉丝面前丢人是两码事。”顾良忱振振有词,“我和温温是妻妻,在外是一体的,我尴尬了就是温温尴尬了,我丢人了就是温温丢人了。”   “这是什么歪理?”顾良忱成功逗笑了余温沁。   “给我个准话。”顾良忱抿了下唇,耷拉着眼皮道,“你愿意陪着我吗?”   小狗不高兴了。   余温沁见不得这个,匆忙答应了她:“我会在台下陪着你,有状况的话,我来给你救场。”   顾良忱瞠眸,表情瞬间鲜活起来,兴高采烈道:“就这么说定了。”   余温沁忽然生出种掉进坑里的错觉。   *   绘本签售时间定在了一周后。   初初,顾良忱还担心没人来参加,特地和余温沁一起找了一波亲友来充数。等到真正签售那天,顾良忱望着人满为患的会场,傻眼了。   她的温温被人堆淹没了,顾良忱有点心慌,下意识追随着移动的队伍寻找余温沁的身影。   亏得余温沁气质出挑。   她在一众人中,奋力朝顾良忱挥了挥手。顾良忱的心瞬间定了下来。   今天这场活动,顾良忱脸上的妆是余温沁化的,衣服也是余温沁挑的。   余温沁太了解她了。她为顾良忱准备的,小到女士腕表大到服装,都很衬她的气质。   听到台下的阵阵惊呼声和对顾良忱颜值的夸赞声,余温沁藏在口罩下的嘴角总是忍不住上扬。   余温沁注意到,有几个女生甚至带了单反相机过来,场面像极了追星现场。   “姐妹可以帮我拿一下这个吗?”说着,女生将包递了过来。   余温沁迟疑了几秒接过了,看着女生冲入长队。   这年头的小孩对于陌生人的信任度这么高吗?   余温沁有点疑惑。   会场维护秩序的工作人员到位后,人群很快就被疏散开了。女生也在不久后回来了。   她从余温沁手中接过包包,面上带着满意且欣慰的笑容。   “你要去吗?”女生望着余温沁道。   余温沁摆手。   “直接把包给陌生人不太安全的。”余温沁职业病犯了,轻声提醒面前这个看起来还在读高中的女生。   “都是酌燃劳斯的粉丝,问题不大啦。”女生道,“不过你确定你不去吗?”   余温沁再次摆手。   女生微眯眼睛,细细打量了她一番。   “不对劲。”她道。   余温沁心里咯噔了下,心弦倏地绷紧。   “你看起来很眼熟。”女生摸着下巴道,“我总感觉在哪里看见过你。”   “我们应该不认识。”余温沁佯装淡定,处变不惊道。   “我知道你是谁了!”女生雀跃道,“你是……”   余温沁朝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女生颔首,表示理解。然后掏出绘本,轻颤着手递给余温沁:“可以帮我签个名吗,就在酌燃太太的签名旁边!”   余温沁接过来,习惯性地想要签下自己真名。落笔写下“人”后,后知后觉的余温沁将它改成了爱心,在旁边签下了“温氏拆迁队”五个大字。   绘本还回来后,首先闯入眼帘的就是那颗爱心。   女生将绘本抱在心口,叠声道谢。   余温沁没想到自己的签名能让她这样激动,她甚至比拿到签名的人更惶恐。   *   绘本签售会结束后,酌温CP超话出现了这样一个热帖。   躺在酌温怀里打滚:“家人们,签售会碰上温队长了!嫂子好温柔好漂亮,酌燃劳斯和温队长是真的很配,呜呜呜呜呜。现在这个昵称就是我回来之后改的。真的太甜了!顺便展示一下全场唯一一本拥有‘双签’的绘本【图片】【图片】”   余温沁看着自己画得歪歪扭扭的爱心,面颊微微发烫。   顾良忱从身后拥住她:“在看什么?”   “这个。”余温沁将手机屏幕展示给她看。   “躺在酌温怀里打滚……”顾良忱蹙着眉头念出了这个昵称,“这名字怎么奇奇怪怪的。”   “不过她说的话我很爱听。”末了,顾良忱补充道。   她握住余温沁的指节,操纵着她的手指点赞。   “等会我也登个微博点赞就齐活了。”顾良忱枕着余温沁的肩膀,附在她耳畔呵着热气道。   *   不久,超话里的这条微博被顾良忱点赞并转发了。   酌燃:“这个狗粮我是一定要撒的doge”   几分钟后,快磕昏了的博主修改了网名。   顾良忱低低念了出来:   “我是狗粮养的……”   这都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网名,顾良忱心道。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2-03 23:10:36~2022-12-04 22:27: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百香果双响炮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暮暮暮暮暮 100瓶;嗝~ 50瓶;沈南意 30瓶;52041197 20瓶;小白杨、53856483、忠于党和国家 10瓶;阿白不太黑 5瓶;啊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0章 番外八   自打顾良忱和余温沁被归为狗粮区up主后,她们干脆放飞了自我,秀恩爱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整个九月,她们一共直播了十六次,其中直播茗茗洗澡的那一场在线观看人数最多。   猫咪一般都比较抗拒洗澡,茗茗虽是个例外,但因为毛长,洗吹时分外废力。   余温沁和顾良忱猜拳,耍了两回赖,终于成了负责拍摄的那个。   顾良忱在收获两个带着欺诈意味的亲吻后,终于心满意足地抱起茗茗前往盥洗间。   喵叽起初还有点挣扎,顾良忱摸出猫条喂了它两口,茗茗就变得分外乖巧了。   余温沁举着手机,看着顾良忱调试水温,将拉成长条状的猫猫小心翼翼地抱到睡眠上。   直播已经开始了。   “就这么放进去,茗茗不会挣扎吧?”顾良忱头一次独自完成给猫猫洗澡的工作,说不紧张是假的。   余温沁忍笑,温声道:“缓缓放下去,给她一个适应的时间。”   顾良忱颔首,表示自己受教了。   然后茗茗就被抱着前爪,后脚蘸了两分钟的温水。   时间仿佛停滞了。   茗茗仰着圆脑袋,用湛蓝的眼睛呆呆地看着一脸凝重的顾良忱。   一大一小两只小可爱对视着,余温沁快被可爱到脑袋里放烟花了。   弹幕也在变化:   “快被萌死了呜呜呜”   “酌燃劳斯怎么这么憨?”   “茗:妈妈举着我干什么,放我下去呀?”   “酌燃劳斯是真的听茗妈的话啊哈哈哈哈,说一点点适应就一点点适应”   “酌劳斯:喵看我干啥啊,整的我挺尴尬的……”   “太可爱了,已截图当成锁屏了,看着这个心情肯定会好!”   “有没有太太愿意画个Q版,真的太可爱了!”   “给酌燃劳斯画同人,确定不是公开处刑吗doge”   ……   持续沉默了三分钟后,余温沁终于出声了:   “可以往下放多点。”   顾良忱一口气将茗茗半个身子放了进去,猫猫还未完全适应,下意识蹬jio,溅了她半身水。   “不是说茗茗不会挣扎吗?”顾良忱侧身躲着飞溅的水滴,听到了余温沁的轻笑声,“你还笑!”   “快来救人!”   “来了。”余温沁将手机搁在盥洗台上,快步走去。   弹幕已经笑疯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怪不得茗妈老说酌燃劳斯憨似萨摩耶!”   “萨摩耶:我们狗狗不背这锅。”   “笑死我了,‘你还笑,快来救人!’酌燃劳斯玉音放送”   “酌燃劳斯炸毛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茗茗:该喊救命的应该是本喵吧?(不确定,再康康)”   “劳斯你等一等,我马上就去救你【超大声】”   ……   此时此刻,观众们盯着黑暗的屏幕,听着小情侣的悄悄话话。   “茗宝,你今天不乖哦。”顾良忱不会洗猫,CPU猫猫却很有一手,“你刚刚还吃了妈妈一根猫条,这会就不听话了。”   毛茸茸的小动物自带治愈功能,顾良忱这样说话板正的人在和猫猫说话的时候也会下意识软下声音。   余温沁微微抿唇,轻声道:“跟我说话都没这么软和。”   “你跟猫比呀?”顾良忱微扬下巴,将小板凳挪近了些,肩头和余温沁靠着,“怎么连自家猫咪的醋都要吃?”   “哪里吃醋了?”余温沁嘴硬。   “你是不是全身上下就剩一张嘴是硬的了?”顾良忱贴近,温热的呼吸洒了下来。   余温沁瑟缩了下,还未来得及偏首,脸颊就被顾良忱偷亲了。   “正经点,还在直播。”她声如蚊蚋。   “没事啊,反正是对着天花板拍的。”顾良忱笑意盈盈,又忍不住啄了余温沁好几下。   余温沁刚偏首,她又循着肌肉记忆,啄了下她的唇瓣。   “现在不吃醋了吧。”顾良忱接过乖巧的茗宝,得意道。   余温沁还在回味方才的亲吻,耳尖泛红。   镜头重新对准顾良忱时,余温沁被弹幕闪到了眼睛。   “敲!!!!!!!!所以刚刚发生了什么!!!!!!!”   “众筹,我要看重新看下刚才那段!”   “kswlkswlkswl刚刚是亲了叭,亲了叭,亲了叭???!!!”   “肯定亲了,估计还不止一下doge”   “以后一定要买个能让我穿到现场的手机【捏拳】”   “哈哈哈哈温队长暴露了,她吃茗茗的醋,哈哈哈哈哈这复杂的家庭关系”   “吃醋是爱意的表达,能吃是福doge”   “这就是有女朋友的世界吗呜呜呜,好想谈恋爱”   “真是不把我们当外人啊【感慨万千】我记得我最初关注茗妈的时候是为了看猫猫,不过狗粮也挺香的【泪目】”   ……   “注意看直播。”耳朵红透了的余温沁出声提醒意犹未尽的cp党们。   彼时顾良忱已经给茗茗打上了宠物沐浴露。   泡水的茗茗小了一大圈,只剩一个大大的圆脑袋。猫猫湛蓝色的眼睛上沾了层水汽,看起来更可怜了。   随时开着截图设置的观众已经记录下了这个瞬间,准备制作表情包。   “喵呜~”可怜巴巴的茗宝看了眼镜头,娇娇地叫了声。   余温沁放低了镜头,专心致志地拍起了茗茗。   “喵~”   这软萌的叫声听起来很像是茗茗在叫“妈”。   屏幕前,无数的姨姨被萌到倒地身亡。   “鼻子上沾泡沫了。”余温沁提醒顾良忱。   顾良忱抬眸,以为余温沁在说自己,下意识蹭了下自己的鼻尖。   “笨蛋。”余温沁矮下身,探出指尖给顾良忱拭去了鼻尖上沾染的白沫,“我说的是茗茗。”   回过神的顾良忱这才刮了下茗茗粉色的小鼻子。   直播仍在继续,观众们以第一视角观看了茗妈帮酌燃擦泡沫。   “阿巴阿巴,我不管,我看到了就是我帮美女擦了泡沫……”   “嘿嘿嘿嘿,酌燃劳斯好好看,嘿嘿嘿【擦口水】”   “呜羡慕哭了,有女朋友真好!”   “笨蛋……学到了,下次就这么说女朋友,呜,等下,我女朋友在哪里?”   “敲黑板,新粉注意,茗妈和酌燃劳斯是在国外领过证的,人家不只是女朋友,更是妻妻”   “就我觉得茗宝很惨吗?看着妈妈们秀恩爱,自己无聊到刨水doge”   “就我觉得茗宝最幸福吗,来世我一定要成为茗茗这样受到两个美女妈妈宠爱的小猫咪呜呜呜呜呜呜呜”   “啧啧啧,你们一群俗人,你们在看猫看脸的时候,我已经开始看酌燃劳斯的手。”   “上边lsp实锤。”   “我靠,我也在看,酌燃劳斯的手美炸了好不好!”   “想被姐姐这么揉呜呜呜呜呜呜呜”   “注意影响,茗妈会看弹幕的doge”   “这个醋茗妈是一定要吃的doge”   余温沁被她们说得脸颊发烫,手机都握不好了。   弹幕还在继续:   “咳咳……酌燃劳斯‘1’德充沛。”   “别说了哈哈哈哈哈,我看到镜头在抖了”   “再说手机要泡水了doge”   几条语调诙谐的弹幕扫过后,观众的评论逐渐回到正轨。   余温沁又拍摄了顾良忱给茗茗吹毛了全过程,一场直播下来,余温沁累到快虚脱了。   她呈“大”字状躺在床上,盯着灯,思绪渐渐放空。   “脸怎么这么红?”顾良忱在她身侧坐下,缓缓倾身。   茗茗的洗澡用品都是余温沁亲手挑的,顾良忱忙碌了这么久,衣服上也沾染了味道。   “一阵猫味。”余温沁喃喃道。   顾良忱没有听清,凑到了她的唇边。   余温沁揪着她的衣领,没撑稳的顾良忱直接落到了她的怀里,耳朵也被余温沁的唇瓣蹭到了。   说不清是谁先吻上谁的,意识稍微明晰时,顾良忱的掌心已经覆在了余温沁的腰际,推高了她的衣衫。   “不高兴吗?”顾良忱一边忙碌一边安抚。   “弹幕都在看你的手……”余温沁敛着眼眸,半晌才道。   顾良忱明白了,她俯下身,像吸猫一样吸余温沁。   “忱忱都不安慰我吗?”余温沁轻推她的肩膀。   “我要吸猫。”顾良忱费了老大的力气才压下上扬的嘴角。   “哪里有猫?”余温沁要恼了,自家老婆居然不准备安慰她了。   “这不就是?”说着,顾良忱亲了下余温沁的耳朵,继续道,“小醋猫酸酸的。”   余温沁顺势要将她推开。   顾良忱忙改口:“是小甜猫,甜甜的香香的软软的。”   余温沁不说话了。   “最近怎么爱计较这个?”顾良忱转而啄她的鼻尖,温柔道。   “我没计较。”余猫猫继续嘴硬,但是眼睛却不敢和顾良忱对视了。   “嗯……”顾良忱拉长了尾音,快绷不住了,“我们余老师知书达理,不会计较这个的。”   “还是……有一点计较的……”余温沁脸红。   “温温要这样想——”顾良忱附在她的耳畔呵热气,“她们只是看看而已,但是你做什么都可以。”   余温沁被她的呼吸烫到了,微眯眼睛道:“做什么都可以?”   顾良忱用唇形回答她,眸中多出了几分鼓励:   “做什么都可以。”   “只要是你喜欢的,做什么都可以。”   *   顾良忱说的不错,她确实是做什么都可以。   她在顾良忱的亲吻中沉溺,又在顾良忱的指间攀上云端,累得汗淋淋的。   结束时,余温沁枕着她的肩膀,面上浮着层薄红,更没力气了。   顾良忱抱着她从盥洗间回来,相拥着跌落在柔软的被褥上。   累极了的余温沁念念不忘,她握着顾良忱的指节,疲惫且认真道:   “我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2-04 22:27:47~2022-12-05 23:39: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砂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自由早晚乱余生 91瓶;渡 20瓶;雲霁、hi~summer、问答、猫嚼薄荷糖 10瓶;不应 5瓶;小P 3瓶;神明、青舟下、乌鸦人、耕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1章 番外九   陵城少有大雪,而今年是个例外。   暴雪影响了城市交通,得知无需上班的余温沁起床第一件事就拉开窗帘。   窗上蒙上了层水雾,擦净后,余温沁看到了白茫茫的世界。   她踏着毛毯回到床边,将用被子蒙着脑袋的顾良忱扒拉出来。   “下雪了,巍巍壮观。”余温沁揉着顾良忱软和和的脸颊。   “接你下班那会就下了。”顾良忱没睁眼睛,习惯性地覆上了余温沁的指节,用脸颊蹭了蹭,“你忘了吗。”   “积雪了。”余温沁补充道,“可以堆雪人那种积雪。”   顾良忱懒洋洋地翻了个身,抱上了余温沁的腰,显然对室外的积雪不感兴趣。   “我想睡觉。”顾良忱嗅着余温沁身上的味道,睡意更浓了。   “起床——”余温沁捏着她鼻子,想要把顾良忱憋醒。   这招不奏效。   顾良忱虽然有起床气,但绝对不会冲余温沁发脾气。她被捏了鼻子就用嘴巴呼吸,嘴巴被捂住了就用翻个身,彻底躲到余温沁怀里睡觉。   “赖皮小狗……”余温沁像戳大白Q弹白耳朵一样,揪了揪顾良忱乖巧的耳朵,“让你早起怎么这么难呢?”   顾良忱不答,看着好似又睡过去了。   余温沁不服气。   她钻进了被窝,躺到了顾良忱身侧,顾良忱圈住了她,下巴抵上了余温沁光洁的额头。   被窝确实挺舒服的,余温沁一时忘记了自己要做什么。   “睡吧,睡吧。”顾良忱反倒来哄余温沁入睡了。   渐渐的,余温沁的眼皮也发了黏。她贴着顾良忱的心口,忘却了时间。   *   一觉醒来已经将近十一点。   余温沁脑袋懵懵的,卡壳了许久才记起来自己为什么会躺在顾良忱怀里。   顾良忱睡饱了,余温沁稍有动静她便醒了。   “怎么这样看着我?”顾良忱睡眼惺忪,说话的语调很是慵懒。   “你说呢。”余温沁面上写着不开心。   “温温自己睡着的。”顾良忱刮了下她的鼻尖,忍笑道,“不管我的事。”   余温沁沉默了片刻,赤足下了床,行至窗边。   窗帘被拉开,光亮沿着罅隙照了进来。   开着暖气,余温沁并不冷。晚上睡觉时身边又有只黏人的大暖狗,火炉一样暖着她,余温沁这几天干脆就穿了冰丝薄睡衣睡觉。   光亮勾勒出了她曼妙的身体曲线,薄薄的衣料又模糊了流畅的线条。   顾良忱喉头发哽,情不自禁地撑起身凝望她的背影。   “冷吗?”顾良忱问。   “不冷。”   余温沁回眸。   窗外的雪仍在落,顾良忱觉得这雪景不及余温沁回眸的万分之一。   她从身后拥住余温沁,扣住了她的指节。   “还说不冷。”顾良忱贴着她的脸颊道,“手这么凉。”   “我就是这样呀。”余温沁靠进顾良忱的怀抱,“暖和的时候指尖也比你的凉。”   “我当温温的被子就好了。”顾良忱收紧了怀抱,像被子一样裹着余温沁,“我要把温温的手捂暖和。”   就这样静静依偎了片刻,顾良忱忽然道:“想出去踩雪。”   “我记忆里,八岁的时候也有这样一场大雪。”她喉头微哽,“正好是休息日,爸爸没办法去上班,妈妈也在家陪着我。他们带我堆了雪人打了雪仗。我们踩着院子里厚厚的雪,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脚印。。”   余温沁很少听到顾良忱提“爸爸”这个字眼,指节轻轻摩挲着顾良忱的肌肤,心情也变得低落了。   她知道顾良忱说的“爸爸”只是记忆里的一段缩影,并不是真实的人,这个字眼承载的更多的是顾良忱不愿企及的过往。   “我带你去踩雪。”余温沁仰首,寻找顾良忱的眼眸。   指节被扣得很紧了,这种带着归属感的力量让顾良忱鼻尖发酸。   “先换衣服。”余温沁在她怀里转身,垫着脚尖啄了下顾良忱的额头,“不准哭鼻子。”   *   余温沁被顾良忱裹成了猪咪,顾良忱被余温沁裹成了胖狗。   顾良忱前脚刚要迈步出门,余温沁后脚就摸出了不知道哪里找来的绒线帽和围巾,将她裹了个严严实实。   余温沁刚准备和她的忱小狗出门,忱小狗勾便从口袋里取出了厚手套戴在了她手上。   饶是这样全副武装的两人出门后还是被冻得不轻。   “化雪的时候最冷。”余温沁隔着手套牵住了顾良忱。   “动起来应该就不冷了吧……”四目相对,顾良忱迟疑了片刻道。   余温沁俯身,团了个雪球砸在了顾良忱身上。   顾良忱还有些懵:“这就开始了?”   “刚刚不是说开始了吗?”余温沁的泛红的鼻尖露了出来,眉眼弯弯。   她趁机又团了个雪球砸在了顾良忱身上。   短短半分钟,顾良忱连中三球。   顾良忱忽然觉得她的温温把她裹得这么臃肿是有原因……   不过顾良忱也不是吃素的,等到她适应后,余温沁就成了被雪球砸得抬不起头的那个。   家里的花池和台阶都被皑皑白雪覆盖了。   边后撤边反击的余温沁踩空了,摇晃了几下直接落到了雪地上。   幸好积雪较厚,冬衣也很厚,余温沁丝毫没有觉察出痛感。   顾良忱慌忙上前扶余温沁起来。   余猪咪被摔成了黑白相间的奶牛喵,顾良忱确定她安全无虞后,边笑边帮她拍打身上的雪。   “刚刚还让我注意,结果自己摔了。”顾良忱仗着身高优势摸了摸余温沁的脑袋,“好后悔刚刚没给给你拍糗照。”   “你还要拍糗照?”余温沁抬眸,有点小委屈。   “拍完给你发微博上。”顾良忱微扬下巴。   “小狗不乖。”余温沁更委屈了。   “温温好笨。”顾良忱无情道。   “刚刚……”余温沁欲言又止,本着实事求是的原则小声道,“好像确实有点笨……”   顾良忱被她可爱到了,隔着手套揉了揉余温沁。   “把猫猫狗狗们放出来吧。”余温沁试图转移话题,“这也是它们猫生狗生里头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雪。”   “不会冻感冒?”顾良忱眨巴了下眼睛。   “穿件衣服?”余温沁思忖了片刻道。   “行。”顾良忱颔首。   *   窝里趴得正舒服的猫猫队被妈妈们薅了出来穿上了衣服。汪汪队十分兴奋地冲了出去,结果主任并没有因为寒冷解锁隐藏的智商,而是直接跌进了雪堆里,惹得顾良忱大笑。柴柴倒是玩得很开心,它在雪地里撒欢,就差翻到围墙外边撒野了。   茗茗在余温沁怀里探头探脑,等到真的被放到雪地上又想跳回余温沁的怀抱了。顾良忱怀里抱着两只橘加白,母子两个刚被放下,就急着扒拉她的裤角。   “猫怕冷。”顾良忱重新抱起两只胖橘,惆怅道。   “要先适应一会。”余温沁看着茗茗跑远了,开始近距离招惹欢脱的柴柴了。   顾良忱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拉下了遮挡漂亮下颌线条的围巾。   “看吧。”余温沁叹道,“布偶狗名不虚传。”   “主任好像打不过茗茗。”顾良忱一边观战一边解说,“汪汪队战斗力有点拉跨。”   “平时怎么没看出来茗宝战斗力这么彪悍呢?”余温沁也有点纳闷。   “应该是汪汪让猫猫。”顾良忱意味深长道。   余温沁:“……”   她知道顾良忱在内涵自己。   “老婆。”余温沁唤她,“我发现你最近也喜欢玩文字游戏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顾良忱偏首,“温温这个‘也’字用得很妙。”   余温沁:“……”   她发现自己最近越来越说不过顾良忱了。   好猫不跟狗斗。   余温沁在心中道。   “兜兜和转转也要下去了。”顾良忱略带些惊喜道,“懒猫要出动了。”   几分钟后,猫猫队和汪汪队物理上打成了一片。   顾良忱抓拍了好几组照片,镜头变换着位置,很快就落到了余温沁身上。   鼻尖被冻得泛红的余温沁多了几分俏皮。她的戴着的绒线帽是顾良忱挑选的——白色的,绒绒的,摸着也有几分猫猫的质感。   余温沁回眸的刹那,顾良忱的心不住颤动。   也许爱和喜欢在某种意义上就是意味着无数次心动。   相识已经六年有余,顾良忱依旧会因为余温沁不经意间的回眸而悸动。   有时候顾良忱也会感慨于自己的直觉。   因为她看到余温沁的第一眼就明白了什么叫喜欢——她想和这个人在一起,久一点最好,能永远就更好了。   顾良忱慢慢靠近余温沁,思绪被余温沁牵绊住了。   “怎么了?”余温沁问道。   “想画画了。”余温沁被她拥住,脸颊被毛茸茸的围巾扫得痒痒的。   “画我还是画猫猫狗狗?”余温沁明知故问。   “都画。”顾良忱枕着她的肩,“我要画全家福。”   余温沁凝望着她的眼眸,爱意聚成了光点。   顾良忱敛眸,同她接了个不算深的吻。   “我要栽在温温手里了。”顾良忱低低道。   “不是早栽了?”余温沁扬眉。   “是早就栽了。”她道,“而且栽了很多次。”   顾良忱思绪飘远了,她嗅着余温沁脖间的香,仿佛回到了记忆里那个遥远的阳光浓丝花生油的午后。   “看见你的第一眼就栽了。”   “那是什么时候?”余温沁问。   顾良忱感慨于时间的匆忙,笑意淡了些。   “第一次是长坡上看到你喂猫。”顾良忱顿了顿道,“就是那只白猫学长。”   猫猫学长揣着手手眯着眼睛和坡下的余温沁对视,顾良忱忘不了她白皙小巧的侧脸,忘不了余温沁干净温柔的笑容,忘不了她映着浅浅光泽的琥珀色眼眸。   “第二次就是在南锦园。”顾良忱的声音低了些,“沉寂了那么久,我以为我已经麻木了。但是听到熟悉的声音,回忆起熟悉的背影,我还是忍不住心动。”   “我并不是因为503吵才去敲门,我只是想确定搬来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我的温温。”   余温沁的脑海里浮现了那时同顾良忱碰面的场景——呆呆傻傻的主任和茗茗,以及猝不及防的顾良忱。   她轻笑了下,说道:“说起来,缘分真的挺奇妙的。”   “我本来不相信所谓的缘分的。”顾良忱点着余温沁的手背,“但是现在却很感激缘分。”   “还有第三次吗?”余温沁忽然道。   “现在每天都是第三次了。”顾良忱啄了下她的脸颊,“余温沁这么好,我栽不是很正常?”   ……   说话时,猫猫队和汪汪队都玩累了,陆陆续续回到了屋檐下,抢着要钻回家里。   她们在小院里踩下了串串脚印,脚印旁还有小小的猫猫狗狗的足印。   “好冷。”余温沁牵住顾良忱,轻声道,“我们回家。”   “回家。”顾良忱喃喃道。   作者有话说:   早上起床看到长长的生日祝福真的好感动,大家真的太暖心了呜呜呜。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