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那个经常请吃饭的年上
　　作者：森林长春
　　简介：
　　年下兽医（正直/真诚/犬系学霸）vs年上空乘（温柔/治愈/文艺学姐）
　　（一）
　　李子妍从小到大过的顺风顺水，家境优渥脑袋聪明，世界上仿佛就没有能难倒她的事。作为学霸＋校霸，她每天睁眼就是快乐地燃烧青春，身边闺蜜的男友换了一个又一个，可她却只想把心思放在如何在学业上卷过他人和如何带领校队打赢高校联赛。
　　谈感情？没空！
　　可是，最近她却觉得身旁的一个学姐，怪怪的。
　　当李子妍满头大汗的结束训练发现食堂关门，那个与她毫不相熟的学姐会把饭分一半给她。
　　当李子妍和朋友在校园里溜着滑板嬉闹时，发现那个学姐独自经过中庭顺手把地上的垃圾捡了起来。
　　当李子妍在球场上被别校的球员恶意犯规时，那个学姐自告奋勇地陪伴她到医院做检查。
　　“夏柔？你是天使吗？”脑震荡的李子妍看着眼前人的身影迷迷糊糊地说。
　　（二）
　　夏柔的个性娴静温婉看似亲和，可对谁都有种过分礼貌的疏离。即便如此，少女的她也曾对一人动心。
　　但当她无意间听到李子妍那句，“恋爱什么的，我一点都不想要。”内敛克制的夏柔也只是眨眨眼，直至毕业都没有挑明彼此暧昧的关系。
　　直到再次于异国相遇，两人时隔多年却依旧的默契让夏柔不禁无奈地捂着跳动不止的心。原本以为这样就好，每月定期的航班，下机后固定的会面，已经长大成人的她珍惜两人每月在外站如碎片般相聚的时间。
　　直到某次下了飞机，结束值班的夏柔没有见到固定等待自己的李子妍，却接到医院消息的时候，她慌了。
　　匆匆赶到病房，被绷带包得乱七八糟的李子妍勉强忍着疼对夏柔笑道，“对不起啊，今天没去接你。”看着依旧沉着脸的女人，她小心翼翼地说道，“夏柔，你生气了？”
　　“生气？”夏柔的声音走调，眼眶泛红，难得地外露情绪，“你把自己用的全身是伤，又向我隐瞒伤势，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我又有什么资格生气？”
　　看着眼前自己无比珍视的人几乎要落下的泪，李子妍觉胸口比坠马还疼。于是乎，李子妍花尽所有在人间的时间，向那名于自己是天使般的人证明，她比谁都更有资格。
　　内容标签：都市天作之合制服情缘甜文 校园忠犬
       搜索关键字：主角：李子妍，夏柔┃配角：沈梦澄┃其它：
　　一句话简介：阳光兽医温柔空乘听起来是绝配
　　立意：相互成就让彼此成为更好的人
　　


第1章
　　“欸！张可，传球！”
　　鞋底摩擦着橡胶地面所发出刺耳的声音和几名少女的叫喊混合著，在空旷的体育馆里回荡。
　　张可抛球，篮球弹地正要落入罗思颖的手中时，略为矮小的一道身影突然出现，拦住了球必经的轨迹。
　　“哈哈，张可，你大意喽。”章宁一大笑着，抄过球便往反方向跑，如闪电般晃过另外两个球员，迈着跳步正要上篮得分，脸却一僵，“靠，糟糕。”
　　跟前出然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算准着章宁一起步的时间，高举右腕起跳拍落她手中的球，重重地落地后，手臂伸长一把捞过无人掌控的球，抬起头，手上灵活地控球后，精准地甩给站在中线的罗思颖。
　　几步运球后罗思颖于三分线起跳，篮球与网子的摩擦声响起。
　　得分。
　　就在此时，计时器精准地吹起了哨音，二十分钟的队内自主练习赛终了。
　　“靠靠靠！李子妍你真的可以在过分一点。”章宁一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喘气，一边埋怨地看着一旁笑咪咪的人，“练习而已，有必要这么狠吗？！”
　　李子妍掀起运动服擦了擦脸上的汗，在只有女生的球场里大方地露出胸下一节黑色的运动内衣，精实的小腹没有赘肉，口气无奈地说，“不认真的话，队长会骂人的。”
　　她朝着角落努了努嘴。
　　十年级的张可正因为方才没有直线传球导致对手抄截，而被身为队长的罗思颖教育着。
　　章宁一龇牙，表示对小一年级的学妹深表同情，而后还是有些不悦地噘嘴说道，“球场上，一米八的人太犯规了。”
　　“就跟你说了，我没有一米八。”李子妍伸手，笑着将章宁一扶了起来，“而且一米八的中锋在联赛也不罕见啊，我听说德欧高校今年新进的中锋有快一米九呢。”
　　“唉，到时候就我一米六五的小板身怎么跟她们打啊？”章宁一站了起来，嘴里唉声叹气“别说丧气话啊，章宁一。”一旁喝着水，十二年级的沈梦澄听着两个学妹的话，开口打气，“距离新赛季开始还有一个月呢，加紧训练就行，今年一定要弥补去年止步四强的遗憾。”
　　“还要加练？！一周三次已经很多了欸，我真的会受不了葛了的。”章宁一边抱怨，边提着装了换洗衣服的球袋，十几个汗流浃背的女生下了楼走向换衣室。
　　待罗思颖将锁上的门打开，几个人鱼贯进入，毫无顾忌地将身上湿淋淋的运动服脱了下来。
　　“下周起，每周二下午五点，加一节两个小时的体能训练。”罗思颖，留着及肩短发的十二年级，面色严肃地对着衣服脱一半的人宣布着。
　　“干…这样根本周一到周四每天都要训练啊，我会累死的。”章宁一低声对着身旁的人抱怨着，“而且还不是一个半小时，而是整整两个小时？！”。
　　“你算了吧，反正晚自习你根本也都在偷睡觉，加练对你来说只是刚好让你之后睡得比较香而已。”李子妍嘴上打趣着队友，伸手将置物柜打开，突然像想到什么大事般倒吸了口气。
　　“糟了？！”
　　“怎样？”章宁一侧头，语带玩笑，“加练妨碍你成为校排前十了？”
　　“这倒不是问题。”摇了摇头，李子妍愁眉苦脸，“你说…周二的训练到晚上七点，队长又这么啰啰唆唆，食堂的饭还有得选吗？”
　　毕竟食堂七点半就关了，去的越晚食物的选择就越少。这样一来下周二的菜单里的『日式炸鸡块套餐』倒底还能不能抢到，李子妍很认真地苦恼着。
　　还未来得及讨论，两个人便感觉有人拍了拍自己裸露的肩，齐齐转头，看到沈梦澄一脸同情地望着在滴滴咕咕开小差的两位学妹。
　　而那位『啰啰唆唆』的队长罗思颖正一手插着腰，另一手拍着蓝色的塑料点名板，眼睛感觉充满怒火，“李子妍，章宁一！”
　　“下一次训练罚你们绕场跑十圈。”
　　喔，靠！
　　不要啊。
　　两人不约而同地在心里骂了声脏话，嘴上可怜兮兮地求饶着。
　　淋浴完毕后的少女们踩着步子，一群人叽叽喳喳地前往离体育管最近的一号食堂。
　　十几个高挑的女孩们聚在一起，训练过后被允许换上私服的她们不自觉地透露着校队成员才有的狂傲，划开人潮，将肩上背着的球袋随意地丢在空位，各自去自己喜欢的窗台刷卡领饭。
　　正当李子妍咬学生卡一脸期待地排队，等着今天的『海南鸡饭套餐特别版』时，却听到前方一个少年没礼貌地跟食堂阿姨叫嚣着。
　　“欸！我都排到这里了，没带学生卡又怎样啊？”刺猬头的少年粗声粗气，抱着手臂一脸蛮横，从衣服上绣的学号看来大概是新入学的九年级。
　　戴着口罩的阿姨语气为难地摆摆手道，“弟弟，没有学生卡我们是不能给你打饭的，你得到后面去登记饭票才行。”
　　“你们好啰唆？！都排了这么久，就说了让我一次会怎样？”少年用力地拍桌，大声地吼。
　　“弟弟，规定就是规定，我们实在是没办法。”食堂阿姨被吓得抖了一下，后十分无奈地说。
　　尖峰时段，后头排队的人潮看着队伍许久不动纷纷探出脑袋观望，皱着的眉头透露着他们的不快。
　　正当无礼的少年要继续争辩，却感觉背后被人拍了拍，一个比他高半颗头的学姐穿着无袖的黑色宽大连帽衫，超过锁骨的狼尾头随意地扎了个辫子垂在颈后，带有压迫感地俯视着他。
　　“欸！你！学弟。”
　　饿极了的李子妍抓抓脑袋，一脸烦躁地说道，“不爽规定就去跟学校反应啊？你在这里为难阿姨干什么，没看出来你让大家很困扰吗？”
　　少女看着眼前没礼貌的学弟，表情彷佛在看一个憨批。
　　怀特高中是市里有名的所谓『贵族学校』。
　　而其中的学生不乏父母身为政府官员或金融巨头，即便是最次的也是医生或律师。
　　许多人会以为这些出生便含着金汤匙的学生一定性格特别嚣张跋扈，像那些电视剧里常出现的富二代那般，骄奢放纵。
　　可其实不然。
　　大多数怀特高中的学生，反而因此有着无比严厉的家庭教育，虽然不说必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会流利地说至少两国外语，能够在需要时表演一两样拿手的乐器，以及在正规场合不失礼节的谈吐，都是必须的。
　　所以像这般，在不占理的情况下公然地大声嚷嚷，为难着为自己服务的人，完全不是一件值得令人吹捧的事情。
　　“你真的很吵。”刚刚训练结束，肚子正咕噜咕噜叫的李子妍难得暴躁，舔了舔唇，一脸不快地伸出手指点了点学弟的胸口，“乖乖去签饭票，很难吗？”
　　“你…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少年往后退，躲开了指向他的手，挺着胸，“我爸爸可是在市府工作的。你怎么敢得罪我？”
　　“咦？是吗？”
　　还不等李子妍回答，站在她身后的沈梦澄突然出声，探头露出那张漂亮精致的脸，“好巧，那你爸爸应该认识我爸爸喽？”
　　歪了歪头，沈梦澄带着戒指的手指卷了卷自己还有些湿润的发尾，漫不经心地说道，“毕竟我爸爸也在市府工作呢，他是副市长喔。”
　　原本狂妄的少年一瞬间埂住，涨红了脸吱吱呜呜。
　　李子妍翻了个白眼，“说到底，你没礼貌跟你爸爸是谁有什么关系啊。”她拉开一旁的伸缩围栏对着学弟做出了『请』的手势，“领了饭票再来排队。”
　　看着后面被堵着的一群人，个个都对着自己露着不屑的脸，自尊心被打击到的刺猬头少年扁了嘴，灰溜溜地离开队伍。
　　“沈梦澄，谢啦。”刷了学生卡，李子妍回头对着自己的学姐微笑，“没有你那个学弟还不会跑这么快呢。”
　　毕竟李子妍虽家境富裕，可却远远没有作为官二代的沈梦澄背景雄厚。
　　“不客气，到是很久没有遇到这种小可爱，应该是刚入学的新生吧。”沈梦澄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就当是先教他学做人了。”
　　在这个到处都卧虎藏龙的学校，比较家世实在不是最优的选项。
　　“阿姨，请给我多一点肉，谢谢你！”李子妍对着对着食堂阿姨礼貌地说，感受到手中的餐盘传来沈甸甸的重量，不禁露出了爽朗的微笑，而后回头问道，“沈梦澄，等等给你留个位子吗？”
　　“不了不了。”沈梦澄摇了摇头，抓过身旁一名留着褐色波浪长发，体态纤瘦少女，“我今天先跟朋友吃饭，就先不跟球队一起了。”
　　“行。”李子妍也不在意，盯着自己盘子里的海南鸡饭，嘴里咬着学生证，一手端餐盘一手拿筷子，含含糊糊地说，“那下周训练见。”
　　今天是周四，下一次的校队训练则是周一。
　　看着学妹走远的背影，沈梦澄一旁的少女突然拽了拽她的衣袖问道，“梦梦，那个学妹是你们篮球队的？”
　　“嗯？你说李子妍，是啊。”沈梦澄边回答边随意地找了空的位置坐了下来，“首发五人第一顺位的中锋，你别看她这样笑笑，打球时很凶的。”
　　看了看好友略微上扬的唇角，她又问，“怎么了夏柔，你之前见过？”
　　摇摇头，“没有。”
　　夏柔拨了拨自己的长发，拿起手边的筷子。
　　“只是觉得她…还挺正义的。”
　　


第2章
　　“欸，王琪，我想回宿舍了。”李子妍坐在桌上，看着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语气无奈。
　　掏出手机打了几个字，王琪安抚着李子妍，“你再等等，他马上就到。”
　　九点半分，晚自习早已经结束，空荡荡的教室里只剩等待着男友的王琪和被迫留下来把风的李子妍。
　　“这次是谁，那个游泳社一七五的学弟？”李子妍跳下地，单肩上背着书包无聊地在教室晃悠。
　　“篮球队的学长啦，这次的有一米八了。”王琪一整个像热恋中的少女，对着手机痴痴地笑，“我们同一节数学课。”
　　李子妍回头讶异地看着她，“你在跟男篮队的交往？可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欸。”
　　根据同为篮球校队得来的各种小道消息，怀特高中的男篮队已经是全校海王密度最高的地方，十几个海王的鱼塘包括但不限于校内以及在市中心的其余高校。
　　“及时行乐。”王琪眼神撇了一眼自己的青梅，夸张地捧着胸口，“李子妍妳这个母胎solo单身快十七年的木头是不会懂的，这是爱情的魔力。”
　　看了看偶尔会像是进入发。情期一般拦都拦不住的闺蜜，李子妍很是无语，默默地叹了口气。
　　爱情有没有魔力她是不知道，但谈感情她是真的没什么兴趣。
　　好好读书，好好打球，不香吗？
　　看著有些面熟的学长进了教室，李子妍虽然内心吐槽着，卻依旧乖乖地站到走廊上，靠着一排置物柜任命地为两人的幽会望风。
　　翻着手里的法语读物，当看到拿着手电筒的警卫大叔从远处走来，一边巡视着教室一边关着灯，李子妍朝着教室的门重重地敲了三下。
　　过了几分钟，那名学长率先走了出来，朝着李子妍随意地点了点头后，便飞速下了楼。
　　而后王琪才悠悠地提着书包出来，她的嘴唇比涂了唇膏还要艳红，衬衫的领口有些凌乱，领带早已经不知去了哪里。
　　两个人一前一后向着女子宿舍不紧不慢地走着。
　　“琪，你妈要是知道你这样，她会杀。了你的。”李子妍皱着眉头，手上接过身后的人递来的包。
　　“你不说出去谁会知道，况且喜欢上了我也没办法啊。”王琪理了理挑染了一搓粉色的头发，而后慢条斯理地将衬衫的钮扣扣上。
　　李子妍沉默着。
　　自己的闺蜜什么都好，相貌好性格好，开得起玩笑又够朋友。
　　但可能就是八字不太好，命理泛烂桃花，喜欢的男生李子妍一个个都看不顺眼，妥妥的『渣男收割机』。
　　她实在是对王琪的新恋情很不乐观。
　　十点过后的校园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当晚归的两人走到宿舍门口，却看到两名学姐手边拿着一个二十四寸的拉杆行李，站在电梯门前面色有些苦恼。
　　和王琪一起经过了电梯口，正要进入楼梯间时，李子妍却突然停下脚步，转身望向两个不认识的学姐，“需要帮忙吗？”
　　“啊。”被搭话，戴着银边眼镜的学姐似乎有些意外，顿了顿后解释着，“有行李要搬上楼，但电梯需要宿舍老师刷卡所以…”
　　“这个时间点值班的宿舍老师可都已经上楼了喔。”对老师行踪十分了解的王琪，从后面探出脑袋说道。
　　另一位体型纤瘦，腰间绑着外套的褐发学姐突然开口，“茜茜，不然我先走楼梯上去，找到老师之后在下来接你和行李上去。”
　　“可是，这是我的行李，比起让夏柔你上去，还是让我…”
　　还未等两人决定好方案，李子妍伸手抓住拉杆箱的把手，掂了掂，“十二年级的吧？所以你们住六楼还是七楼？”
　　“我们…住七楼。”许文茜被突然问话感到有些意外，回答道。
　　“行。”李子妍转身拖着行李来到楼梯间，吸了口气将有些沉的行李抬起来，便大步往上走。
　　她的动作很快，没几下便扛着箱子爬到了三楼，停下来深吸了几口气，其余两个学姐面色惊讶地跟在后面。
　　“真的很不好意思。”夏柔的声音温软，看着高高提起重物的李子妍有些抱歉，“很重的”。
　　扭了扭肩努力让自己的书包不要掉下来，李子妍下意识地回应，“没事啦，还好。”
　　她又像想到了什么般，自然地将书包递给夏柔，“你帮我拿一下，书包一直滑下来。”而后手臂用力，一鼓作气奔上了七楼。
　　轻轻地将行李箱放下，李子妍不动声色的抹了抹额头上的一滴汗，而后转身对着后来跟上的两位学姐尽量平稳着呼吸地说，“好了，我就把它放在这里。”
　　“真的很感谢你。”许文茜拉过行李拉杆，用仿佛看到救世英雄的眼神看着眼前小自己一届的学妹。
　　“没事，举手之劳。”李子妍低头不在意地挥挥手，她现在只想快快回宿舍洗澡读书。正要转身，便突然想起什么般回头，接过夏柔手中自己的书包，露出灿烂的笑容，“啊，谢谢你帮我拿书包。”
　　而后便一步三台阶飞快地下楼。
　　看着在五楼靠着墙等待自己的王琪，李子妍有些抱歉地抓抓脑袋，“对不起，久等啦。”
　　“没事。”王琪毫不在意地开了楼梯间的门，“反正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你是正义感爆棚的滥好人。”
　　“你太夸张了啦，反正又不是很重。”李子妍敷衍地说着谎，回应着王琪的揶揄。
　　『Hey！李子妍王琪，等等要一起吃宵夜吗？我这周还剩下一个自热火锅。』
　　“欸可恶，我等等准备明天文学课要报告的ppt，先pass，下次喽。”
　　『李子妍，你微积分的笔记可以借我抄吗？』
　　“可以啊，我等等放在书桌上，你自己来我房间拿。”
　　『子妍，下周要交的论文的题目是什么？字数是一千五还是两千啊？』
　　“地理课的话是两千喔，我等等把题目转给你。”
　　李子妍和王琪沿着宿舍走廊走着，一路上与相熟的人不断打着招呼，直到两人进了自己的房间才停消。
　　“到底为何开学没几天你就有论文要写啊？”在双人房里，王琪随手将包丢在地上，瘫倒在床上。
　　“没办法啦，我今年选了超多大学先修课目的（详情见作者的话）。”
　　将笔记本抽出来放在书桌上，李子妍从衣柜里拿出睡衣，“毕竟医学院不好考，门槛有点高，为了早点成为医生，这是必须的啦。”随手拿了浴巾便进了淋浴间。
　　“啧，好卷，真是疯子。”翻了个白眼，王琪掏出手机啪拉啪拉地和男友传起了简讯。
　　李子妍闭着眼睛任由热水从头到脚流下。
　　其实今年自己的选课确实有些吃力了，所有必修课都是荣誉班，选修的也全是能抵大学学分的科目，再加上整个球队众志成城剑指市区联赛冠军，学业和课外活动皆高强度下，大概自己会累得要死。
　　随意地冲洗后将水关掉，她在蒸腾的浴室一边擦干身体，一边思索。
　　但即便累，自己依旧很享受这种感觉。
　　如果说王琪青春生活的重心是放在寻找爱情，自己的高中生活大概就是燃烧生命吧。
　　忙碌的感觉，充实到不行。
　　一切的一切都在自己设定好的轨道前进，非常完美
　　虽然大家总是说经历恋爱是青春时期的必修课，但李子妍总是对此不以为然身边的人只要一谈恋爱就像失去自我似地，且一头栽进去。
　　一下担心自己这个不好，一下担心自己那个不好，两个还没成年的人把『爱』和『此生』就这么随意地挂在嘴边，黏踢踢的像橡皮糖一样，听起来就超麻烦的。
　　谈感情？
　　她没空。
　　恋爱是必修课？
　　抱歉，她天生反骨，偏偏不修。
　　和喜欢的人亲亲？
　　两个湿湿的舌头碰来碰去听起来超噁。
　　李子妍心不在焉地想着，一边换上睡衣，摇醒了差点要跟周公下棋的王琪去洗澡，打开桌灯和电脑，翻起图书馆借来的文献，修长的指头开始打着报告。
　　键盘敲击的轻微声响一直持续到了快凌晨三点，敷着面膜的王琪早已呼呼大睡，李子妍才打了个哈欠，趴上了床进入梦乡。
　　


第3章
　　周五放学后，王琪坐在操场旁的台阶上一边和李子妍聊着天，一边拨弄着手里的木吉他。
　　“你周末要干嘛？”随意地弹了几个和弦，整个画面充满着青春的气息，王琪问道。
　　歪头想了想，“写作业，马术课，法语课，周日陪我妈去应酬。这周就差不多这样。”李子妍看着操场上奔跑的人群，随意地回答。
　　“欸。”王琪一脸失望，“那这样不就代表我周日约会的时候不能跟我妈说是和你出门了？”
　　“你别害我好吧，你明明知道我超不会说谎的。”李子妍斜斜地看了一眼身边唉声叹气的人，“我看你就老实说呗，顺便让你爸妈观察一下你的现任。”
　　“我才不要，他们太啰唆了，一定会嫌这个嫌那个的。”手里拿着拨片重重地刷着弦，王琪开口。
　　“那是因为你看男人的眼光真的太差了，要不然你妈也不会总打电话到我这里。”李子妍苦笑着，看着自己对其又珍爱又无奈的好友。
　　正当王琪要反驳，手机传来简讯声，她看了一眼荧幕后便收起吉他，“我司机来了。你确定不用我顺便送你回家？”
　　“不用，今天天气好，我再等等。”摆了摆手，李子妍笑咪咪地说“你确定？”一脸怀疑，王琪歪头，“你不会要勉强自己搭公车吧？”
　　“怎么可能。”摇摇头，李子妍开口，“晚点我走一下，再搭地铁自己回家就行。”
　　见好友依旧不放心的模样，她挑眉，“你别忧心我了，你记得周末别偷偷出门啊。”
　　“知道啦知道啦，啰唆鬼。”娇小的身影背上吉他，王琪跳下台阶，“下周见喽。”
　　看着好友离去的身影，李子妍大力地伸了个懒腰，温度舒适，她有些困倦地随意地躺在阶梯上。
　　怀特高中的女生夏季制服除了典型的格子裙，白衬衫和领带的正装之外，还有白色带领子的运动服和黑色短裤。
　　而好动的李子妍几乎从来没有穿过正装，此时此刻她穿着运动短裤的腿随兴地翘着，任由下午四、五点的阳光洒在脸上，微风吹着后头一排白桦的树叶沙沙作响，让她不禁舒服地闭上眼睛打起了瞌睡。
　　“欸？李子妍！你干嘛还不回家！”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略微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某人的清梦。
　　挣扎着睁眼李子妍看向来人，语气慵懒地问，“啊，章宁一，你才是，还不回去找我干嘛？”
　　“我今天没这么早要回家。”留着短发的章宁一背著书包手里提着球鞋说道，“我等等要去找我女朋友吃晚餐。”
　　“你怎么又交了个女朋友了？不累吗？”李子妍打着哈欠，眼光泛着生理性的泪水，“你不是上个学期才分吗？”
　　“那都多久之前了，现在着个是网上滑到的，隔壁大学的学生。她答应下次比赛会来现场看呢。”章宁一伸出手拉起躺在地上的人，拍了拍她的背，“别睡了，你今天怎么回去？陪我打车去地铁站呗？”
　　“呜，行吧。”看了看手表，李子妍点点头，和章宁一并排走着一起去行李寄存区拿准备带回家的箱子。
　　穿过教学楼，宽敞的走廊里传来用喇叭播放的流行音乐声。
　　“听说舞蹈社的成员答应这次如果我们进了季后赛，而且刚好在学校办的话就要负责中场帮我们表演加油欸。”章宁一看向走廊尽头，对着镜子舞动的一群女孩说道，“这大概会是促使我乖乖去训练的动力。”
　　毕竟怀特流行舞蹈社的女孩都是以美丽出名的。
　　“中场休息的时候，你要是敢分心不听教练讲话一起讨论战术，小心被队长踢屁。股喔。”
　　李子妍无情地泼着冷水，看也没看视野里露出腰腹热舞的一群人，“而且妳不是才说你女朋友可能会来看比赛吗？你胆子真大，居然敢吃碗里看锅里。”
　　两个人就这样一来一往，滴滴咕咕地拖着行李朝着校门口走去。
　　“夏柔？”
　　脱下眼镜的许文茜卷着自己的裤管，对着眼前看着走廊发呆的朋友问道，“看到什么了吗？”
　　“没什么。”回过神，夏柔低头笑了笑，“感觉好像看到认识的人了，别在意，我们继续吧。”
　　随着音乐再次播放，数着节拍的几个女孩再次舞动了起来。
　　＿＿＿＿
　　“我回来了。”
　　拖着行李回到家中的李子妍大声地喊着，很快，一黑一黄两只拉布拉多飞速地冲下楼，朝着正在换鞋的女孩一扑。
　　“哎呦！大毛，二毛，你们两个，好重，不要舔我的脸！”被两只像怪兽一样的狗狗扑到的李子妍挣扎着，“先让我去把书包放好我才能跟你们玩啊。”
　　“小子妍你回来啦。”一名看着和善的六旬妇人围着围裙走了出来，“饿不饿？”
　　“Hi张姨，麻烦你帮我洗制服了。”李子妍吃力地起身，将手里的行李交给眼前的人，“我不饿，我等妈妈回来再吃，张姨等等可以先回家没关系，礼拜五了你早点回去陪你孙子吧。”
　　在玄关处，为绷绷跳跳的两个大型犬栓上狗链后，李子妍在开门走出别墅的那瞬间，便被两只兴奋到不能自己的狗狗拖拽而去。
　　虽然不知道是在遛狗，还是被狗遛，李子妍还是艰难地沿着小区里的造景湖走了三圈，而后坐在会所门口的长凳喝着水。
　　“子妍！”
　　一个胡子灰白的男士停车摇下窗子，朝着休息着的少女挥挥手。
　　“蔡叔叔。”李子妍牵着两只狗狗朝着银白的轿车走去，对着里面的露出微笑，“蔡叔叔，你下班了啊？”
　　“是啊，今天稍微早一些。”蔡文看着跟自己相熟的邻居女孩，一脸和蔼地问道，“对了子妍，下周末蔡叔叔要去隔壁小镇帮忙做流浪动物的结扎，子妍你要不要一起去帮忙？”
　　“下周日吗？”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翻了翻行事历后，李子妍点头回答，“我想应该没问题。这次是有专门要做的什么动物吗？”
　　蔡文用手指敲了敲方向盘，“大概是小猫。有几个小区听说流浪猫繁衍过多，已经严重影响行车的安全了，才会委托我帮忙的。”
　　“行。到时候我去给蔡叔叔打下手。”对医学感兴趣的李子妍时常到蔡文的兽医院帮忙，这次也毫不例外地爽快答应，“那下周见！”
　　摇上车窗，蔡文闪了两下车灯，而后缓缓开入地下室。
　　当李子妍回到家时，天色已黑，张姨已经下班离开了，对着一桌子的饭菜，她一边翻书一边听着明天法语课预习用的录音档。
　　当脚边慵懒趴着的大毛二毛突然抬头，兴奋地摇了摇尾巴，李子妍便知道是自己的母亲回来了。
　　“妈！”
　　和两只雀跃的拉布拉多一起站在客厅，电子锁的声音响起，李子妍便快步上前拥抱自己的母亲，“欢迎回家，上班辛苦了。”
　　“谢谢你我的乖女儿。”李沐的眼角有些细纹，她疼爱地回身拥抱自己一周不见的孩子问道，“升上十一年级了，学校一切都好吗？”
　　放开手，李子妍接过母亲的提包和丝巾，细心地挂了起来，“一切顺利喔，不用担心。”
　　李沐听着这回答也丝毫不感到意外。
　　虽然只要女儿快乐健康便以知足，但自律的李子妍总是能为自己带来惊喜，不论是学业或课外活动总是获奖无数，每年的家长会学校里的老师更会围绕着自己的女儿赞不绝口。
　　大抵世上没有比李子妍更令母亲放心的孩子了。
　　两人洗了手，一起坐到了餐桌前，十六岁的少女向母亲分享了开学这一个星期所发生的大小事。
　　当说到王琪又交了新男朋友，一边进食一边安静聆听的李沐不禁笑了出来，“才刚开学，小琪这是又谈恋爱了？怎么不也给你介绍一个对象啊？”
　　“妈。”李子妍拿着餐具的手一顿，表情满是嫌弃，“先别说王琪的眼光有多不靠谱了，我才不要谈恋爱呢，男人有什么好的。”
　　听到这番话，李沐叹了口气，有些犹豫，“是不是因为我跟你爸爸的事，才让你对所有男性失望了？”她对于离开自己劈腿的前夫毫不后悔，只是却不知道对于自己的女儿是不是最好的决定。
　　“妈，这跟那个臭老爹没有关系，你离开那人才是最好的，毕竟你的幸福才是与我切身相关，也是我最在意的。”
　　心细的李子妍知道母亲多余的忧心，也确实一点都不喜欢自己的父亲，她微笑着安慰到，“我对恋爱没兴趣，大概只是因为我眼光比较高，不想将就，如果要选相伴左右的人，大概会很挑惕。”
　　耸耸肩。
　　“喔？”李沐好奇地笑了笑，放下餐具倾身向前，“那我挑惕的乖女儿喜欢怎么样的人啊？”
　　喝了口水，李子妍一边思索着，而后回答道，“大概是那种善良，体贴，温柔又有道德的人吧？啊，最好还要喜欢小动物，还会为我加油打气的那种！”
　　“妈妈实在是不想泼你冷水。”
　　李沐托着腮望着眼前的女孩，在商场上打滚多年的她对人性实在是没什么信心，“但这种人在这么浮躁的社会，大概就是像天使般稀有的存在。”如同自己心爱的女儿一般。
　　“是吧，妈妈也觉得吧？”李子妍嚼了嚼嘴里的饭，缓缓地咽下去，“天使什么的，是不存在的。”
　　


第4章
　　周三下午的体育馆，十三个汗流浃背的少女在哨音的催促下围绕着篮球场跑着。
　　肌肉发达的光头教练大卫拿着塑料板纪录着数据，一边心不在焉地喊道，“认真点喔，最慢的三个人等等要留下来加跑两圈喔。”
　　已经训练了快两个小时，喘到不行的少女们只觉得教练阴险无比，却也没有胆子骂出声，只能咬牙苦撑着。
　　“对不起了，今天餐厅…有炸鸡块，我不想…迟到。”原本落在队伍后半段的李子妍对着一旁的章宁一断断续续地说道，而后突然加速，迈着修长的腿大步向前跑，一下子便冲到了队伍的最前列。
　　“靠…你他妈？！”
　　章宁一看着气面没良心的队友，又看了看自己的小短腿，牙齿气的都快被咬碎，“内卷之王就是你。”说着也跟着提速。
　　十三人的队伍就像突然混入鲶鱼的沙丁鱼群，个个被激起浪花，每个人都拼命向前跑着。
　　大卫看着成功跑完二十圈，撑着膝盖喘气的队员们，满意地点点头，指了指最后垫底的三人加跑，便向其余队员宣布着解散。
　　看了看时钟，七点整，很好。
　　洗个澡换身衣服，绝对能在七点十五之前到餐厅。
　　李子妍心里打着算盘，一边拿着毛巾和准备下楼。
　　“李子妍，过来。”大卫手里拿着笔，语气平淡地说出对少女等同死亡宣告的话。
　　背着的脸难受地挤成一团，皱巴巴的，瞪了一眼一旁幸灾乐祸的章宁一，李子妍转头走向大卫，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怎么了，教练？”
　　“德欧高中今年新入学的中锋有一八八，法兰克高中的平均身高也都有一百七五以上，你作为首发中锋，这个赛季的身体对抗强度会很高啊。”大卫拿着手里的资料，看着眼前的李子妍说道。
　　怀特高中所在的体育联赛，是由聚集了市里八所高级私立学校所共同组成的联盟所举办，其中德欧高中和法兰克高中的体育校队大多是由外籍球员组成，也是公认赛事的强劲对手。
　　人种上的优势，带给他们队员更突出的身高和力气，总是能在体育竞赛的里轻松地霸占前两个席位。去年的怀特高中正是因为连续撞到这两支强队，遗憾地止步于四强。
　　“你的身体素质是全队最优秀的，但我还是有些担心。”大卫擦了擦光洁的脑袋，弯腰从背包里拿出两个沙袋，“从今天开始，你每天戴着这个，有空就做做跳跃训练，这样对你比赛时抢篮板的高度有帮助，我们今年一定要赢！”
　　李子妍看着眼前两个各两公斤的沙袋，内心实在是有点错愕。
　　完蛋…
　　这个光头教练一定是去参加联赛会议时被死对头的德欧高中教练羞辱，被激起了超疯狂的胜负欲。
　　虽然内心吐槽着，但李子妍也只是沉默，乖乖接过教练手中的东西，听着眼前男人慷慨激昂的演说，她一边敷衍地点头，一边不由自主地眼神飘向墙上的时钟。
　　七点十六分了。
　　Oh no，炸鸡块要没了。
　　李子妍焦急的不得了，忍不住开口，语气不带停顿地扬声，“教练！我举双手双脚保证我赛季开始前一定会带着这个训练，起跳时的手臂高度保证提高五公分…”
　　“不！十公分。”
　　看着光头男子，她郑重地把手放到胸口，“但我现在真的要饿坏了，教练！我们能不能明天再说？”
　　大卫看着眼前可怜兮兮的女孩，双手叉腰，一脸很铁不成钢地挥挥手，“去去去，去吃你的饭，明天再说。”
　　终于得到特赦的李子妍长虚了口气，她速速抄起了地上的球袋三步并作两步地奔向换衣室，球队里的其他人早都走光了，只留她一人随意地冲了两下便匆匆换上干净的衣服。
　　到达第一食堂时，是七点二十八分。
　　看到提供『日式炸鸡块套餐』窗口的食堂阿姨对着自己抱歉地摇了摇手，李子妍宛如五雷轰顶，独自一人站食堂中心，绝望地仿佛天要掉下来了。
　　眼前一片灰白感觉心死，李子妍扁着嘴看着唯一还有开的窗口，悲壮地掏出学生卡拿走了那里仅剩的三明治。
　　端着手中的三明治和牛奶，肩上背着的包感觉像多了几千斤重似的，正当李子妍幽怨地准备随便找个地方坐下时，就听到角落里沈梦澄呼唤自己名字的声音。
　　“子妍！李子妍，这里...”老早就下楼的沈梦澄轻轻地拍着自己的桌子，示意着学妹可以坐过来，她的对面坐着另一个褐色头发的人，背影在大了一号的衬衫下显得有些瘦弱。
　　“啊，沈梦澄…”李子妍看到熟人便端着盘子往前走去。
　　沈梦澄一旁的椅子被她放了自己的球袋，正当她要将东西挪到一旁时，李子妍便毫不在意地拉开靠近自己的那一张空椅子，一点都不扭捏地坐在了陌生的学姐旁边。
　　眼睛飘了一眼坐在斜对面队友的餐盘，李子妍撅着嘴，“什么嘛？你今天吃汤面啊。”
　　喝着手里的果汁，沈梦澄笑着问到，“吃汤面怎么啦？话说你只吃三明治能吃饱吗？”
　　眼前这个学妹和自己认识了两年，在这期间一起训练一起聚餐，所以自己对于她到底有多能吃这一点，沈梦澄是有充分了解的。
　　“当然吃不饱啊！都是因为光头啦。我明明跑第一，还跟我巴巴地讲了好久。”李子妍恨恨地咬了一大口三明治，像是为了泄愤般，“让我之后带着沙袋增肌，提高弹跳力，我都要饿昏倒了增个鬼肌啊。”
　　平时的李子妍完全可以说是个好好小姐，但只要在饿着肚子的状态下脾气总是格外暴躁。
　　三两口吃掉手里的三明治，她看了看沈梦澄碗里的剩下的几口面，有些犹豫地问道，“我…伟大又迷人的沈小姐，我可不可以吃你的面。”
　　忍着笑意，沈梦澄将碗递给李子妍，看着她宛如狂风过境般扫荡着剩下的残羹。
　　见身旁的学妹一脸意犹未尽地舔着汤匙，坐在沈梦澄对面的夏柔侧头轻轻地开口，“如果...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吃点我的。”
　　李子妍转头，视野里那剩了一大半的『日式炸鸡块套餐』闪闪发光，吸引着她的注意力，一片黑白的世界仿佛被添加了一些色彩。
　　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饿极了的学妹抬头结结巴巴地看着眼前散发着光辉的人，只觉得刺眼的不行，“你你你…你真的要给我吃？”
　　“嗯。”
　　夏柔看着李子妍，一撮头发随着转头的角度滑落在脸颊旁，嗓音温软娓娓地说，“我吃饱了。所以，如果你想吃的话可以吃的，没关系。”
　　“你你你…我…”不敢置信地深吸一口气，李子妍的脸在炸的金黄酥脆的炸鸡块和面生的学姐身上来回转悠，双眼瞪大，一瞬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看着眼前人堂皇的反应，夏柔忍不住捂嘴试图遮掩自己的笑意，轻声安抚道，“我真的吃饱了，你不吃的话也是浪费。”
　　听到学姐话语中的肯定，李子妍喜笑颜开，眼睛弯弯的对着夏柔直道谢，将整个托盘拉到自己跟前，就着盘子里的筷子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看着自己迟钝的学妹兼队友毫无自觉地拿着已经被使用过的筷子，又看着眼前仅仅是微笑对此没有什么特别反应的青梅，沈梦澄淡淡地挑眉。
　　她与夏柔家里是世交，从小便是童年玩伴。
　　沈梦澄清楚，夏柔个性娴静温婉，看似对大家都温柔大方，可实际上除了极度亲近的人之外，她对谁都有一种冷淡的疏离，若不是她自己愿意，所有想接近的人便会被那拿捏得极好的分寸感拒之于心墙外。
　　兴许是沈梦澄眼神里玩味的神情过于明显，偏头看着学妹吃饭的夏柔像感知道什么般抬眼，皱了皱眉头无声地朝着对面的好友示意着，『怎么了？你眼神好奇怪。』
　　『没有，你看错了。』沈梦澄摊手，缓缓摇头。
　　『骗人，明明有。』微微地翻了个白眼，夏柔指尖轻轻地敲了敲桌子。
　　『有的话，我也不告诉你为什么。』耸了耸肩，沈梦澄吐舌。
　　一起长大的两人即使不开口，依然默契十足地交流着。
　　在一旁专心吃饭的李子妍对此毫无所觉，只是风卷残云将原本属于夏柔盘子里的东西吃的干干净净。
　　无比满足地放下筷子，舔了舔唇，“果然炸鸡块套餐就是神。”她开心地脚尖来回踏地，转头对着身旁的人说道，“谢谢你啊学姐，你真是救了我一命！”
　　不再和坐在对面的人无声沟通，夏柔将额前垂落的发拨到耳后，看着李子妍温和地笑了笑，“没事的，这没什么。”
　　“你愿意帮助我這个陌生人，你真是个大好人。”
　　完全对夏柔的脸毫无印象的李子妍伸出大拇指，一脸正气地比了个赞，而后一口气端起了几个人的托盘，“谢谢你们让我吃饱，我帮你们收餐盘吧。”像风似的，一下子转头离开了座位区。
　　夏柔的脸色微微有些僵，而后扶额轻笑，惹得面前的沈梦澄感觉一阵奇怪。
　　“走吗？”站起来理了理自己的裙摆，夏柔开口。
　　“好，走吧。”
　　沈梦澄拿起一旁的背包，将座椅推回，两人便这么离开了食堂。
　　


第5章
　　开学第二周的周四，早上八点的
　　


第一节课就是生物。
　　即使强如李子妍也微微忍不住地打了个哈欠，强迫自己翻着事先预习过的课本，她努力思考着今天课纲的内容保持清醒。
　　长得矮矮小小，像一只仓鼠的生物老师，抱着几个空水桶和捞网走进教室，笑眯眯地说，“才第二周，而且天气不错，我们今天轻松点，两两一组去做生态观察，之后再回来做笔记讨论。”
　　学校旁边确实有一座生态湖，但如此突然的行程，让几个穿着白鞋的女孩忍不住地低声抱怨着，相熟的人聚在了一起成为一组，三三两两地起身。
　　李子妍对此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盖上手中的课本，将有些乱澎澎的头发扎了起来，慢悠悠地随着其余人走出教室。
　　在走廊上，感觉到肩头被人拍了拍，李子妍转头便看到矮自己半颗头的夏柔背着手臂微笑着。
　　“啊…是那个请吃饭的学姐。”举起半张的手掌随意地挥了挥，李子妍强咽下嗓里的哈欠，“你今年也选修生物啊？”
　　“是啊，毕竟我不太擅长数学，最后一年就不想再学物理或着化学相关的了。”夏柔和学妹并排着，跟着队伍走出校门。
　　当走到了生态湖边，李子妍接过水桶和捞网，一路上都同行的两人便在没有讨论的情况下默契地成为一组。
　　李子妍从干燥的土丘直接跳下到些泥泞湖岸，长了苔的石子很是湿滑。
　　“小心点。”回过头看着穿着板鞋的夏柔，李子妍出声提醒。
　　『哎呦！』
　　话音才刚落，几米之外一个提着桶子的男生直接一个跌落，屁。股着地，干净的校服上沾染了一片污泥。
　　“妈的！我的内。裤都湿了。”摸了摸全是泥的裤子，他痛苦地哀嚎。
　　身边几个人都不厚道地笑了，当然也包括李子妍。
　　“你还是扶着我好了。”她眼睛弯弯的，抿嘴对身后的学姐仰头，伸出空着的掌，“慢慢来，小心。”
　　夏柔递过来的手冷冷的，却很是柔软，李子妍仅仅是握着她的指节前端，引导着她一步一步地踏着石头往下。
　　“谢谢。”成功到达湖岸的夏柔轻声道谢。
　　李子妍松手，随意地摆了摆，一边回应，“没事没事，你等等还觉得滑就抓着我。”
　　看着眼前人大大咧咧毫不在意的模样，夏柔开口，眼神里有些笑意，“你不怕我拉着你一起摔了吗？”
　　“嗯？不会吧，我挺稳的。况且我球袋里有球衣，若真摔了脏了，还有得换干净的衣服。”爽快地回应，李子妍对着水面蹲下，忽然脸上一阵惊喜，“有蝌蚪欸！我以为这个时节不会有了”
　　她兴奋地伸手捞了几只放在装了水的桶子里，又像是想到什么般，雀跃的语气停顿，侧头看着夏柔有些抱歉地说道，“对不起喔，这是为了这堂课…你别害怕喔。”
　　夏柔在一旁蹲下，不解地歪了歪脑袋，“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因为我怕你觉得蝌蚪噁心，女生不都讨厌青蛙吗？”李子妍将捞出来的生物拿得离学姐远一些，生怕一不小心让身边的人不快。
　　“不会啊。”
　　夏柔却伸手拿过水桶，看着丝毫不介意地说，“虽然说不上喜欢，但也不至于会害怕。”
　　“是吗？”瞪大眼睛，李子妍有些激动地说，“那真是太好了！这个时期的蝌蚪恐怕要越冬才能变。态成幼蛙，跟春末就出生的蝌蚪完全不一样，真的超级酷！”
　　李子妍看着湖水，嘴里高兴地科普着，无聊的知识在她欢快的语气下竟然显得格外有趣。
　　抱着膝盖，夏柔只是侧着头静静地听着。
　　似乎是终于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太多，李子妍吐了吐舌头，将手中的捞网递给身边的人，不好意似地说道，“呜，抱歉，我太开心了…你也捞一些吧？”
　　并没有多说些什么，夏柔只是接过捞网，专注地从湖面上捞了点浮萍。突然感觉一只手出现在视野里，微微弯曲的指将她的滑落的长发撩起。
　　抬头，只见李子妍对着她咧嘴露出一个耿直的笑，“你的头发快要掉水里了。”
　　空不出手的夏柔就这么让李子妍挽着自己的发尾，将捞上来的东西放在了已经装有几只蝌蚪的水桶里。
　　“谢谢。”她重新把网子递给李子妍，而后将头发捋到了耳后。
　　“小事。”李子妍毫不在意，又伸出网子在湖水里搅了搅，“咦？是水蛭欸！”
　　网子里一个黑色带有墨绿色斑纹，好似鼻涕一般软趴趴的生物在不断地蠕动着，将水蛭倒入桶中，李子妍直勾勾盯着，感觉下一秒就要把脸埋进去。
　　“有这么喜欢？”撑着脸颊，看着眼前人专注的神情，夏柔语带笑意地说，“不会喜欢到要抓起来吧？”
　　“不行抓的。人类手中的温度和皮肤的油脂会伤害他。”李子妍认真地解释，而后又歪了歪脑袋带着玩笑的意味说道，“而且我等等要扶你的，如过碰了水蛭再碰你，大概会被你推到水里？”
　　听到这番话，夏柔不禁笑出声，“有这么夸张？”
　　下一秒，两人听到集合的哨音准备起身，不料却因为蹲了太久有点脚麻，夏柔有些站不住地晃了一下。
　　李子妍赶忙握着她的手腕保持平衡，一脸早就预料到的表情，“你看，刚刚要是徒手碰了水蛭，现在不只你得跌倒，我可能也被踹到湖里游泳去了。”
　　左手牵着比自己小一些的掌，右手提着水桶，李子妍在湿滑的泥地里带着夏柔走上土丘。
　　白色的运动鞋沾满了青苔和沙土，但她也只是毫不在意地随意跺跺脚，跟随着大队回到教室。
　　“每个小组就搜集到的生物写一篇八百字的介绍，包括习性，特征，繁衍方式，生物链，等等。”仓鼠脸的生物老师看了看表，距离下课还有四十分钟，“如果今天写不完，就下礼拜课堂前上交。”
　　听完老师的话，夏柔看着一旁叼着笔的李子妍，一边戴上眼镜一边拿出电脑，“既然如此，那我负责习性，特征。剩下的你负责，可以吗？”
　　“没问题。”李子妍打开自己电脑扫视着眼前一页页的资料，就这么批哩啪拉地对着键盘打了起来。
　　短短二十分钟便将资料炼化精简，原本空白的文档多了四五段介绍。
　　转了转手腕，发出『喀喀』两声，李子妍看着一旁带着金边眼镜的学姐开口问道，“我的部分用好了，你需要我帮忙吗？”
　　专注地盯着电脑的夏柔抬头，一瞬间有些茫然，而后表情惊讶，“你用好了？这么快！我可能还要再一下。”
　　“嗯嗯，没事，不着急。”李子妍一边说着，一边连接滑鼠打开Photoshop，“我来给我们的文字加一些图片和注解，你等等好了再跟我说。”
　　终于在下课的前五分钟，夏柔将自己负责的部分传输到李子妍的电脑。
　　隔着镜片，夏柔看着身旁的人飞速地按着滑鼠，将两人写的文字编辑理顺，而后将几张带有标题和注解的照片插入文档，让阅读的人可以对文字的内容一了而然。
　　夏柔有些震惊，她自知自己的效率已然不算慢，可身旁的学妹竟然还有余力在有限的时间内锦上添花。
　　最终在底部添加上参考资料的出处，李子妍伸了个懒腰，甩着随身碟上的球鞋吊饰走向了仓鼠脸老师。
　　明明离打钟还有几分钟，两个先行完成任务的人便已经能够离开了。
　　“谢谢你，今天才能结束的这么快。”夏柔对着一旁的人道谢。
　　抱着自己电脑的李子妍不以为然，“这样我也谢谢你，因为我们是一起的啊，你也做了一半。”她指了指楼梯口，“我的置物柜在楼下。”
　　夏柔点点头，而后挥了挥手。
　　“下次见啦，请吃饭的学姐。”李子妍扬了扬嘴角，抬起下巴示意，而后转身下楼。
　　说起来。
　　她仍旧不知道那个学姐的名字。
　　


第6章
　　“欸，李子妍。”中午时，王琪神秘兮兮地在食堂角落递给李子妍一个东西，“这个给你。”
　　看着手中一个篮球形状的普通钥匙圈，李子妍有些疑惑，“这什么？我生日还没到啊？”
　　“你白痴喔，你生日我也不会送你这个。”王琪抬手锤了一下眼前人，踮起脚尖在她耳边说道，“这是电梯卡，不，除了电梯他能开全校所有的门。”
　　李子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却也知道自己的闺蜜不会骗自己，疑惑地问道，“你从哪里搞来的？”
　　“隔壁班的盛南你知道吗？常常跟我打游戏的那个。”王琪问道。
　　点点头，“我知道，就是那个愿意carry你这个小菜鸡，有人拿外挂欺负你还帮你报仇的那个。”记忆力很好的李子妍回忆着王琪曾说过的话。
　　“对啦对啦。”不太想面对黑历史，王琪胡乱地点头，“你知道他电脑很厉害吧，前几天我们连麦打游戏的时候，我跟他抱怨每天走楼梯太烦了，他就跟我说，只要我有办法借到一张老师的磁卡，他就能帮我复制一张出来，所以…”
　　李子妍惊讶地挑眉，看了看手中的吊饰。
　　“我问他多要了几个，因为我知道有几个浅在的大肥羊顾客。”王琪亮出了口袋里各种各样伪装成吊饰的门禁卡，“你的就当我免费送的啦，你看我给你选的还是篮球样式的喔，我很够意思吧！”
　　看着一旁满脸得意的好友，李子妍抿嘴忍笑，“够够够，可你小心点别被抓了。”
　　“当然，物以稀为贵。”王琪眼神皎洁，在家里的耳濡目染下商人天赋展现无遗，“况且，我也只能给那些如果不幸被抓到也不会出卖我的。”
　　“你怎么就这么确定我不会出卖你？”甩着手里的钥匙圈，李子妍假装动摇着，“没准我真的就把你给举发了？”
　　翻了个白眼，王琪同样带着玩笑意味说道，“那我只能打给李沐姨告状了，说你欺负我。”
　　笑着将手里的东西塞进口袋里，李子妍假装无奈，“可惜，那我还真的不能背叛你了。”
　　两人在餐厅里打打闹闹，直到距离打铃还有几分钟，才起身离开。
　　＿＿＿＿＿
　　将腿上的沙袋拆掉，训练结束的李子妍倒在地上揉着腿，一脸痛苦。
　　实在是很想开口发牢骚，但看着身旁的队友一个个都好不到哪里去，她也只是作罢。
　　“靠…我…我要…狗带了。”不必绑沙袋，但被强迫多冲刺五圈的章宁一趴在地上，大声地胡言乱语，“我…我…好像看见天国了…”
　　“教练…是不是最近…失恋了…”张可皱着眉头，吞了颗葡萄糖后狂灌水，“不然…怎么…这么疯魔？”
　　连一向不太抱怨的罗思颖和沈梦澄，也都在拉伸因为练习三分投篮而酸痛的肩膀时，发出一阵痛苦的呻。吟。
　　几个少女在地上摊倒成一片，只有光头教练拿着哨子站在边上，满脸的神清气爽。
　　“两周后的第一场比赛，对手是玉华高中。”他敲了敲手里的点名板，叮嘱到，“虽然他们实力在联赛只能算中下游，但这次我们主场，同时也是学校的第一场运动赛事，你们千万别大意。”
　　几个少女实在是很想给眼前叨叨的教练一点回应，但却都累的开不了口。
　　光头教练独自一个人对着空气进行了长达五分钟的激昂演说，才终于依依不舍地吹响代表解散的哨音。
　　刚才还瘫软在地的李子妍如鲤鱼打挺般又站了起来，伸手扶起了几个嗷嗷叫的队友，又推又拽地帮扶着让一群少女进入更衣室。
　　“欸，我跟你用一个花洒好不好。”章宁一探头进来，对着正在抹肥皂的李子妍说道，“其他的都满了。”
　　“喔，行啊。”李子妍侧身让位，两人自然地轮流冲澡。
　　虽然章宁一弯的不能再弯，快弯成回纹针了，可具她的说法，她只对自己女朋友的□□有兴趣，其他的人在她眼里只是几块行走的肉罢了。
　　况且在大家经常坦诚相见的球队，除了新来的队员还会不太适应之外，但在更衣室里，大家早就对彼此毫的存在毫不在意，每次都只觉得累得要命想快点吃饭。
　　两人坦荡的不能再坦荡，只想速速洗完速速换衣服。
　　淋浴完毕的十三个少女出现在食堂，依如往常般，霸道地占据了一排长桌，各自去窗口买饭。
　　排着最长队伍的李子妍在领到她钟爱的炸猪排套餐回到餐桌时，大部分队员都已经落座，她也毫不在意地坐在最边上，对面坐着章宁一。
　　“梦澄刚跟我说，今天好像有事情要宣布。”罗思颖喝着果汁一边说着。
　　“嗯？那她人呢？”语气疑惑，章宁一抬起脖子环顾周围，“啊，来了。”
　　沈梦澄端着餐盘，后面跟着夏柔，对着自己的队友微笑，“不介意我带朋友一起吧？”
　　众人摇头。
　　“没事，没事，有位置就坐呗。”章宁一大咧咧地说。
　　看着沈梦澄绕到章宁一的身旁，李子妍主动拉开一旁空着的椅子点了点，挑眉道，“Hi请吃饭的学姐，希望你不要嫌弃我们几个搞运动的很吵。”
　　语气中玩笑意味浓厚，希望身边的人不要紧张。
　　被逗得扬起嘴角的夏柔顺了腰下的百折裙，优雅地落座，“当然不会。”而后向为她调整座位的学妹道谢。
　　“顺手而已。”抽回手，李子妍耸耸肩，转头继续吃着她的猪排饭。
　　身边的人虽然刚刚结束运动脸颊看着依旧红红的，一举一动夹杂着水气，可却散发着肥皂干净的味道，这让夏柔不禁有些在意。
　　“欸，对了。”就在大部分的人吃的半饱之际，章宁一对着身旁的沈梦澄问道，“你今天不是有要说什么？”
　　“哎呀，你好急喔。”沈梦澄笑了笑，接着前倾身子对着一众队友说道，“月底的那个周日，晚上要办我的生日派对，各位都在邀请名单之内，有空的可以一起来玩。”
　　“欸！”原本埋头吃饭的李子妍突然回神，乖巧地举起手宛如向老师报告般，“我去，我去，沈梦澄我一定去。”
　　她想到去年那个有好吃好喝，还有超多点心的派对，就止不住地流口水。
　　“去啊，怎么不去。”章宁一跟其他队友确认着眼神，语气轻松地说，“沈大队花的生日，球队一定全员捧场。”
　　“好，那确切的时间地点我在发群里喽。”对着大家比了个ok的手势，沈梦澄笑眯眯地转头对着斜对面的学妹说道，“小子妍，今年至少得给我穿个有领子的衣服喔。”
　　“呜…知道啦，知道啦。”
　　看着明明笑着却莫名可怕的学姐，李子妍心虚地回应，“去年是不小心的…”
　　听着两人的对话，一旁的夏柔侧头对着身边的人问道，“梦梦去年的生日，你穿了什么特别的吗？”
　　嘴里塞着饭，李子妍努力地吞咽着，而后神色为难地左右看看，侧身在夏柔的耳边悄声说，“去年我是上完马术课才去的，可我结束换好衣服之后，手贱去摸我的马，结果被喷了一身口水。”
　　“那个时候，包包里只有运动服…我又怕迟到，所以…”
　　当李子妍匆忙到场时，却发现大家全都盛装打扮，唯有她像一个灰扑扑的小鸡仔混在天鹅堆里。
　　要不是手中确实有邀请函，李子妍估计连大门都进不去，最后十分不好意思的她只能乖乖地缩在角落闷头吃东西。
　　听到着个有些傻的故事，夏柔轻声地笑了出来，“难怪去年的派对我对你没有印象。”看着一旁的学妹皱眉吸着已经空了的果汁，她指了指身前未开封的牛奶，“你要喝吗？”
　　“咦？”
　　惊讶于学姐的好意，李子妍放下手中被自己吸扁扁的铝箔包，挠挠额头，“可以吗？你确定？”
　　“嗯，我不喝。”帮着将吸管插好，夏柔将手里的牛奶递给旁人，“你帮我喝吧。”
　　嘴里感激地道着谢，李子妍含着吸管，看坐在隔壁的夏柔。
　　怎么感觉，今天这个学姐背后散发的光辉，好像又亮上几分。
　　


第7章
　　在与蔡文约定好的那个周末，早上八点，李子妍穿着无袖帽衫插着口袋等在车道口。
　　一辆银白的车辆驶出，少女俐落地开门坐到了副驾，“早啊。”她打了个哈欠，看到了眼前蔡文准备的面包，“蔡叔叔，这个可以吃吗？”
　　蔡文打着方向灯一边笑着说，“当然，是给你准备的，今天有两个小区要跑，大概二十几只猫咪，会是很忙碌的一天呢。”
　　周日的车流不算多，不过二十分钟，便已经抵达了目的地。
　　打开后备箱，蔡文拿出两个装有医疗器材的提箱，又将另一个提包递给李子妍，两人便随着几个志愿者来到了临时搭建的帐篷。
　　铁笼里关着十几只已经预先被抓捕到的流浪猫，蔡文为自己戴上将橡胶手套，一边对一旁的人问道，“断食过了吗？”
　　“是的蔡医生，昨天抓到之后就没有再喂食了。”一个志愿者一边回答道，一边为简陋的手术台消毒。。
　　“好，那就先从公猫开始吧。”口罩之下，蔡文点头对着李子妍示意着。
　　少女拿出了麻醉气瓶，熟练地将面罩放置在猫咪的鼻口处，过一会儿原本在志愿着手中不断挣扎的猫咪身体便软了下来，放在了平台上。
　　李子妍将导管塞入他的气道，拿出剃毛刀，将猫咪□□的毛发去除后拿出酒精棉消毒。
　　公猫的绝育很快，带着探照灯的蔡文手起刀落，不到几分钟便结束整个过程，由李子妍将猫咪套上防止舔舐伤口的颈圈。
　　（公猫除非有隐睾症，不然十分钟切蛋蛋就好了，术后恢复大该两三天，也不需要缝合。母猫就比较麻烦，最少要半小时以上，需要缝合，术后恢复建议至少四五天以上，如果不恢复好就野放的话可能会因为上跳下跳打架什么的肠子流出来。PS.以上数据可能因不同主刀人的资历而略有不同，另外恢复时间适用于流浪猫，家猫的话当然能够越细心照料越好。）
　　几个人合作无间，像一个工厂的流水线一般，顺利地将麻醉的猫咪绝育。
　　城市里的流浪猫总是会在街头巷尾寻觅着人类遗留下来的垃圾，靠着寻获的残羹剩菜毫无节制地繁衍着，不仅会增加疾病传染的风险，有时在夜晚游荡是更是会在马路穿梭影响交通安全。
　　为流浪猫结扎不仅可以预防更多的猫咪在街头游荡，也能降低猫咪罹患生殖系统相关疾病的风险。
　　虽然几个人动作已经十分行运流水，却因为流浪猫的数量众多，待全部完成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没时间吃午餐，交代完术后的注意事项，蔡文马不停蹄地带着李子妍到第二个小区。
　　被穿着制服的警卫接应着，两人被领进了明显设备比较完备的小区会所中。
　　巨大的会议室被清空，几只等待节育的流浪猫被放置在走廊。
　　与蔡文相熟的志愿者搬着猫笼和来人打招呼，“蔡医生！您来啦，已经准备好了。”
　　“好的，谢谢你们。”放下自己的提箱，蔡文看着四周明显有些惊讶，“这里的环境还真是不错。”
　　“您知道的，这是市里最好的小区之一，有些爱猫的住户听说您要来特别请物业多多配合您。”指着角落里的猫粮和笼子，“他们还捐了一些用得上的东西。”
　　内心充满感激，可蔡文抓紧时间也不再多说，指挥着李子妍架起设备，开始了手术的前置作业。
　　消毒了自己的双手，就在李子妍隔着布想要将笼里的一只三花猫抱出来检查时，远本安静的猫却猛然挣扎，尖锐的爪子在少女的脸颊上划出了长长的口子。
　　几个大人听到声响，立刻担心地转头看过去。
　　李子妍吃痛，可依旧没有放手，生怕猫咪掉下去紧紧地抱着他，内心有些猜测仍然不确定地开口，“蔡叔叔，这只猫咪好像有些不对劲。”
　　蔡文走上前，观察着李子妍怀里的猫咪道，“这是…开始泌乳了，应该是已经怀孕了。”
　　“果然…那还要野放回去吗？”把僵硬的猫咪重新单独放回笼子，李子妍犹豫地问道。
　　“嗯…等等让我带回兽医院观察，顺道看看有没有人愿意收养。”蔡文回答，而后看着少女流着鲜血的脸颊，“子妍你还好吗？伤口感觉挺深的，你去处理处理，顺边休息一下在回来吧。”
　　摸了脸上的血，李子妍点点头，抽了几张酒精棉就出了会议室找寻洗手间。
　　面对镜子，脸上的抓痕从鼻梁延至右脸颊，看着似乎是破相了，她将伤口洗干净，而后不怕疼般地将酒精棉贴在脸上。
　　李子妍出了会所的门坐在阶梯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原本被酒精和消毒水刺激到疲软的嗅觉又重新活了过来，隐隐可以闻到一旁夹竹桃的香味。
　　感觉休息够了的她站起来，正要转身回到会场时，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学姐！”
　　李子妍着挥手，灿烂的笑容扯的她脸上的伤口有点疼，可她完全不在意，“请吃饭的学姐！难道你住这里吗？”
　　听到喊声的夏柔回头，对着身边的管家说了些什么，便独自朝着喊着自己的学妹走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夏柔眼里最初充满意外，微笑着，可走进后脸色突然一变，担心地问道，“你的脸？你的脸怎么受伤了？”
　　“我来帮忙这个小区做流浪猫做绝育。”李子妍回答，语气蛮不在乎，“这是刚刚被一只猫抓的，我自己太不小心了，没注意她怀孕情绪比较敏感。”
　　“最近确实常看到小区里有很多猫咪。”看着眼前鲜红的抓痕，夏柔蹙眉，“你…要不要涂药？”
　　李子妍下意识地偏头隐藏伤口，“不用啦，别担心，这又不是什么大伤，而且我之前打的破伤风还有时效，不要紧的。”
　　夏柔还要说些什么，却听到眼前人的肚子突然发出一阵咕噜声。
　　“抱歉…我还没吃饭。”李子妍一瞬间连忙退后，抓着脑袋感觉有些不好意思，“今天猫咪太多了，忙不过来…”
　　看着学妹难为情地脸色涨红，夏柔眼里带笑，抿嘴轻声问道，“饿了？要不要拿些东西给你吃？”
　　虽然内心对这个提议有一百万个心动，李子妍依旧摇了摇头，“其他人都还在工作呢，我怎么能自己先吃。”她抓了抓头，“而且我也休息太久了，得回去帮忙医生才行。”
　　想到仍然在忙碌的一众人，李子妍匆匆地跟夏柔挥手道别，便转身回到会所。
　　太阳已经下山了，可笼子里依旧还有三四只猫咪等待处理。
　　肚子饿得扁扁的李子妍咬牙忍耐，手脚俐落地完成她的部分，只祈祷能快点回家吃饭。
　　突然，门口的志愿着们传来一阵骚动，一个人兴奋地拿着几个大纸袋说道，“有一家住户看我们辛苦，给带来慰劳品，有奶茶和汉堡喔！我放在走廊大家可以先出来吃。”
　　正在为手里的缝线收尾的蔡文笑着对一旁偷偷吞口水的李子妍点点头，少女立刻咧嘴，脱掉口罩消毒双手朝外头跑去。
　　几个饿极了的人看着袋子里的东西，几乎要痛哭流涕。
　　“哇，这家的汉堡超好吃又超贵的欸！到底是那个住户这么有心。”
　　“奶茶是珍珠奶茶欸！而且也太多杯了吧。”
　　“呜呜，饮料是大杯的欸，好感动。”
　　李子妍从纸袋里各拿了一份，喜孜孜地靠着走廊的墙壁坐下，大口吸着珍珠奶茶后，便迫不及待地朝着汉堡咬下去，美味的肉排配上脆嫩的生菜让她幸福地眯起眼睛，一整天干扁扁的肚子终于得到救赎。
　　三两下吃完手中的食物，还有些意犹未尽。
　　一旁的人对着李子妍说道，“不够的话纸袋里还有很多喔！那个住户真的送来超级多的！”
　　那个神秘的好心人到底是谁呢？
　　李子妍心里一边思索，一边迈着雀跃的步伐去拿更多食物，。
　　不管是谁，她一定是一个超级棒的大好人！
　　


第8章
　　“子妍，确定不用妈妈载你去吗？”李沐看着在玄关换鞋的女儿，提议到。
　　踢了踢马丁靴的鞋尖，李子妍抬头对着自己的母亲笑了笑，“不必啦，我叫了车的，难得周末，妈妈你好好休息，我等派对结束就回来，别担心。”
　　“好，有什么事跟妈妈打电话知道吗？”李沐将小巧却包地精美的花束递给女儿，“你前天订的花，别忘带了。”
　　“知道了。不过…”李子妍有些犹豫要不要接过母亲手中的东西，“沈梦澄昨天千交代万交代说不收礼的。”
　　“就带着呗，是你精心配色的不是吗？”依旧没有收回手，李沐微笑，“不然摆在家也只有们两个欣赏，多可惜。”
　　“呜，也是。”抱过手中的花，少女开门道，“车来了，我先走喽。”
　　今天是沈梦澄的生日派对，李子妍这次十分听话的穿了一件有领子的宽大白色衬衫，平常总是乱翘的头发难得整理的整齐，乖巧地绑在身后。
　　坐在车里，她用拇指滑着手机，浏览着群组内的讯息。
　　『有dress code（衣着要求）吗？』
　　『我穿小洋装配短跟鞋。』
　　『我穿也是小礼服那种。』
　　『不想被赶出去的话就穿正式一点？毕竟去年大家都很浮夸。』
　　李子妍看着群组内容，有点紧张，打开与章宁一的聊天窗飞快地打字。
　　“欸！你今天穿什么？”
　　『西装？怎？』
　　“我好像又不小心太随便了（笑哭）”
　　『没事，沈梦澄那么疼你，不会赶你出去的。』
　　『顶多叫你留下来打扫？（龇牙）』
　　“…算了”
　　“真要打扫我也不怕（骄傲）”
　　『我突然很慌。』
　　“慌啥？”
　　『我忘记社交舞怎么跳了，领舞的手是放肩还是放腰？（大便）』
　　“腰。”
　　“别悚，大不了不跳。”
　　『啧，那怎么行，要是有美女邀请我呢？』
　　“你想屁？（挖鼻）”
　　『哎呦，你好涩，怎么知道（害羞）』
　　“（中指）”
　　按掉屏幕，李子妍懒得再瞎扯，抱着手中的花束看着窗外。
　　司机从柏油路驶入一条种满茂密杏树的小路，不一会儿便看到一个巨大的铁门，两边的石柱刻有繁复的花纹，几个穿着制服的门卫直挺挺地站着迎宾，前方四五辆难得一见的豪车上一个一个走下精心打扮的人。
　　…完蛋，怎么感觉大家比去年又更浮夸了。
　　李子妍捏着鼻梁，突然感到一阵头痛，“司机叔叔，在这里放我下来就可以了，我自己走进去就好。”
　　捧着花的少女沿着杏树独自步行到了大门前，将邀请函递给一脸怀疑的门卫，而后照着去年的记忆摸索着走了进去。
　　“李子妍！”穿着蓝色长裙的张可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屋，便看到了熟悉的面孔，“李子妍你来啦！”
　　“嗯啊，你怎么不进去啊？”李子妍上前伸出手臂让不经常穿高跟鞋的张可搭着，带着她进入室内。
　　“感觉大家都穿得好漂亮。”环顾四周，紧张的学妹看着周围各个衣着浮夸的人，“而且感觉来了很多大人物的感觉，害我突然好想上厕所。”
　　几个一看便知道不是学生的成年男女，身边围着保镳，手里拿着高脚杯谈笑着。
　　“那都是她父母认识的人，毕竟沈梦澄家超级不好惹的，很多人可能想借着帮庆生的机会打点关系喽。”拍了拍神色不安的张可，李子妍笑道，“是说你家不也挺厉害的吗？别瞎紧张啊！”
　　匆忙地摇摇头，“那怎么能一样，我爸妈是律师，跟这些人比，充其量只能算打工人而已。”张可看着自己身边心大的学姐，一脸无奈。
　　两人来到宴会厅，在角落里找到了聚集在一起的球队成员，几个人喝着果汁一边聊天一边等待着。
　　直到一旁演奏着的五人弦乐队突然停弓，大厅前的红丝绒布幕缓缓升起，众人才停止说话，将头转舞台。
　　沈梦澄做为今日的主角站在舞台中央，身穿白色晚礼服，锁骨处粉红色的单钻项链在聚光灯下闪烁着，她拨过卷成大波浪的头发，垂着眼眸宛如女神般，优雅地将小提琴铐上颈肩，微微吸了口气而后拉弓。
　　优美的音符在安静的大厅中响起，随着一下下的揉弦调动着众人的情绪。
　　嗯，虽然自己跟古典乐不熟，不过…
　　沈梦澄一如往常的美丽，稳定发挥。
　　嘴里在吃马卡龙的李子妍望着今天耀眼的寿星一副理所当然地想着，眼神突然注意到沈梦澄身后，远离聚光灯下，一个人坐在三角钢琴前的另一个少女。
　　眼神一向很好的李子妍微微眯眼，看到穿着全黑单肩礼服，盘起头发额头带着银边细冠的夏柔，侧着脸低首，轻抬手腕，默默地为沈梦澄伴奏的模样。
　　随着音符的跳动，褐发女孩穿着黑色细高跟的脚一下一下地踩着踏板，丝毫不介怀成为陪衬的背景板，甚至在听到小提琴主人展示出完美的抛弓时，嘴角不禁扬起，眼里含笑，无声地为她开心着。
　　直到一曲终了，大厅响起如雷的掌声，宛若影子般的夏柔才小心地盖上钢琴盖，悄悄离去，将整个舞台的光芒留给鞠躬致意的好友。
　　望着两个三个捧着巨大花束和花冠的人跑上舞台，献给拿着小提琴的沈梦澄，李子妍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小巧花束，从座位上起身，靠着墙壁环顾四周。
　　就在沈梦澄的父亲搂着自己的女儿对着底下的宾客致词时，李子妍便看到被侍应领着，在黑暗中默默从角门进入的夏柔。
　　她敏捷地绕过其他人向远处的学姐走去，当两人对到眼，台上的男人正好结束发言，举起酒杯对着一众人致意，大厅里的灯光又再度亮了起来。
　　“学姐。”闪过一个端着香槟的侍应，李子妍抬手走向前。
　　夏柔看着眼神亮晶晶的少女，神情莞尔，指了指她的衣领。
　　“今天的有乖乖穿有领子的衣服，值得表扬。”
　　李子妍尴尬地吐舌，“别打趣我了。”看着眼前的人，突然想到什么般将手中的花束递出，她语气诙谐地说，“你也弹的很棒，值得表扬。”
　　看着跟前绑着丝带的雏菊花束，周围用零碎的满天星点缀着，夏柔有些意外。
　　她歪头，“这束花，你不应该给我吧。”
　　眼神望向远处和父母一起招呼宾客的沈梦澄。
　　“啧，她收到很多了啦，各个都大得不得了，不用再给她了。”依旧伸着手，李子妍一顿，怕夏柔会错意，赶忙解释道，“当然，我不是因为不用给沈梦澄才给你的喔！是因为你刚刚弹得很棒，才给你的…”
　　眼前的学妹手忙脚乱地解释，夏柔垂眸抿着嘴接过花束仔细地端详，额头上藤蔓造型的银制头冠和手中的鲜花相互应着，反射着柔和的白光。
　　“这束花是我自己配的，虽然小了点没这么浮夸，还被我来的时候有点粗鲁地压到…”李子妍挠着脑袋，“但你还是别嫌弃喔。”
　　下意识，有点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很好看，没有嫌弃。”夏柔抬眼看着眼前的人。
　　“谢谢你，我会珍惜。”
　　夏柔招招手，对着刚刚靠着墙在一旁等待的管家低声吩咐，将手中的花束交给她，而后转身对着李子妍问道，“你跟梦梦说过话了吗？”
　　“还没机会呢。”李子妍摇摇头，又耸肩表示理解，“她是今天是主人公，真的太忙了，我看的都替她头晕。”
　　对于沈梦澄明明身为寿星还必须花费心力和一群长辈周旋，她深表同情。
　　“先去吃点东西吧，那些人等等就会离开的。”夏柔看着围绕在沈梦澄身边各个一脸谄媚的人，微微地挑眉，不以为然。
　　“好啊好啊！”对于这番提议李子妍自然是十分乐意，她主动地弯臂侧身，对着夏柔说道，“我们快去看看有什么好吃的吧，我肚子饿扁了。”
　　本并不打算同行的夏柔看着身旁人伸出的手臂有些意外，顿了顿后轻笑着，将自己的手搭上，原本仅仅只到李子妍鼻梁的头顶因为脚下踩着的细高根，让两人身高看上去差不了多少。
　　“你的肚子总是很饿呢。”夏柔抿嘴，朝着摆满食物的长桌走去，“上周日最后有吃饱吗？”
　　“有的！”李子妍贴心地配合身边的人调整步伐，好似想到什么十分高兴的事情一般笑呵呵的，“那天你社区有个住户给我们送了汉堡，我一口气吃了三个。还有奶茶，不是普通奶茶喔，是我喜欢的有加奶盖的珍珠奶茶耶，还真是个好心的神秘人！”
　　“是吗？”捂嘴轻咳了一下，夏柔眼里充满笑意，语气却不置可否，“竟然能一次吃三个汉堡，看来你平常在学校是真的很收敛呢。”
　　“我可能就是从小吃太多才长这么高的。”吐了吐舌头。
　　“啊，失礼了。”李子突然妍低声，虚虚揽过身旁人的肩膀，护着她躲过几个喝的微醺的男士，而后语调一转，委屈地说，“在学校都只能吃七分饱而已，而且可能是因为训练，每次晚餐后都饿得特别快。”
　　等夏柔站稳，李子妍飞快地放开了原本搁在她肩头的手，拿了一个盘子递给一旁的人，而后也为自己拿一个，兴奋地舔舔唇，“感觉都好好吃，要吃那一个好呢？”
　　一副干脆每一个都吃了的架势。
　　夹起一块小巧的黑森林蛋糕，当夏柔欲对李子妍开口时，便听到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
　　“夏小姐，许久不见。”
　　


第9章
　　正在纠结要吃鲔鱼三明治还是鸡肉三明治的李子妍转身，便看到一个约莫二十有余的男子一边微笑，一边对着夏柔靠了上来，两人之间的已超过了普通社交谈话时的最短距离。
　　“林先生，你好。”微微颔首，夏柔语气淡淡的。
　　“你今天看起来非常亮眼。”梳着油头的林靖豪不吝啬自己的夸赞，可眼神总有一种打量的意味，“你哥哥今天没有来吗？”
　　“谢谢。”不动声色地向后撤步，夏柔将手中的盘子拿到了胸前，“哥哥出差去了。”
　　她不想多言。
　　“太可惜了，原本还想和你哥哥讨论之后的合作案呢。”表情好似真的感觉遗憾，林靖语气一转，“不过也好，今夜确实是庆祝放松的日子。夏小姐愿意赏脸，与我跳一支舞吗？”
　　男人看着舞池里几对随着弦乐队弹奏的音乐起舞的人，微微弯腰宛如一个绅士般伸出手，可这般大庭广众下的动作却让被邀请的人无法直接拒绝。
　　肉眼难查地皱眉，夏柔低头看着盘子里的蛋糕回避着视线，眼角出现站在一旁专心拿着可颂，边吃边研究里面到底夹了什么起司的李子妍。
　　“…恐怕，这次要让林先生失望了。”抬起头，夏柔朝林靖露出礼貌的社交性微笑，轻轻朝着自己的学妹招手，“我已经答应过我朋友今夜要与她一起跳舞的。”
　　原本看到两人谈话而自觉回避的李子妍愣了愣，温顺地向夏柔走来，“怎么了吗？”
　　“子妍别吃太多了，我们等下一首进舞池吧？”夏柔挽着李子妍的手臂，而后抬眼看向男人，“抱歉了，林先生。”
　　瞟了一眼李子妍，林靖收回手，“原来是我慢了一步，可惜了。”虽然被拒绝，脸上依旧挂着笑容，“那祝夏小姐今日玩的愉快，日后我会到府上拜访的。”
　　“谢谢。”夏柔礼貌地应声，语气却无比敷衍，“哥哥会很高兴的。”
　　待男人转身离开，李子妍乖巧地胡乱将剩余的食物塞进嘴里，而后将空盘递给一旁的应侍。
　　“我等等尽量不踩你脚。”用手背掩着鼓鼓的腮帮子，李子妍努力吞咽嘴里的食物一边说道。
　　“嗯？”有些疑惑，夏柔侧头平视着眼前的人。
　　“社交舞啊。”李子妍终于把嗓眼子的东西咽下，解释着，“但，先说好，我舞技只能算普普通通。”
　　原本只是随意找个挡箭牌的夏柔并没有跳舞的打算，但看自己眼前一脸耿直的学妹，难得地，她突然起了些兴致，“没关系，我跳得还可以。”
　　在等待的期间，她吃了一口盘里的蛋糕，浓郁的可可在口腔中蔓延，滋味是极好，可尾韵对不惯吃糖的夏柔来说有些太甜，让她不禁略略蹙眉。
　　“不好吃吗？”看着身旁人的反应，李子妍偏头好奇地问。
　　“有点太甜。”夏柔本就不是很饿，正想招来应侍将盘子端走，李子妍拿着用过的叉子一口将剩下的蛋糕吃掉。
　　眯着眼睛细品，“原来你不喜欢这种甜度啊。”李子妍开玩笑般地说，“不愧是学姐，是大人的口味呢。”
　　顿了顿，“那学妹是小朋友口味吗？”将空盘放下，夏柔也打趣着。
　　“我是『什么都吃味』。”一副骄傲的神情拍拍自己的肚子，这时李子妍听到一曲终了，便伸出手，“学姐，请？”
　　夏柔轻笑，将手递出去，由着李子妍将自己牵进舞池。
　　“我领还是你领？”在乐手们翻谱的期间，夏柔问道。
　　“我领吧，平常上课因为我比较高所以都是负责领舞的部分，练习比较多，踩到你的机率小一点。”李子妍想了想回答道，“而且…”
　　她扫了身穿礼服的夏柔露出雪白肩頸和明显的锁骨，立即守礼地转了视线，“呜…反正，我领好了。”
　　“好。”夏柔一手的掌心与李子妍紧握，一手搭上舞伴的肩上。
　　“嗯，不好意思了。”李子妍低声耳语，而后空着的手贴上了眼前人纤细的侧腰，虽说隔着黑色的礼服，还是能清楚感受到对方的身体曲线，她五指张开绷紧，规矩地悬浮尽量减少触碰的面积。
　　前奏一响，两人调整重心，随着节奏缓缓在舞池迈步。
　　夏柔的身段柔软舞技精湛，李子妍虽然动作有些僵硬但也算是中规中矩，两人的配合竟然不显得突兀，隐隐还有些默契。
　　明显十分有余的夏柔看着眼前专注着自己步伐的李子妍，轻捏了一下两人交握的手开口，“别紧张。”
　　生怕一不小心踩到那双穿着高跟鞋的足背，李子妍依旧低着视线。
　　“子妍，看我。”夏柔轻声，同时转变重心掂起脚尖，借着两人相握的手转了一圈，“放轻松，没事的。”回正身，她微靠着眼前人说道。
　　“咦，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啊？”疑问突然出现在脑海，李子妍成功地被转移了注意力，抬头看向了夏柔的眼睛。
　　“生物课的名单。”
　　面对着个猝不及防的问题，早就从好友身边认识李子妍的夏柔淡淡地撒着无关紧要的谎，而后问道，“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嗯…我知道你姓夏，刚刚那个男的叫你夏小姐。”有点不好意思，李子妍努力回忆夏柔和沈梦澄的互动，却一时没有想到任何有用的资讯。
　　“我是夏柔。”直视着李子妍，她郑重地说。
　　“你好夏柔，我是李子妍。”听到眼前人的自我介绍，李子妍反射性地回答着，后又一是到了什么裂嘴一笑，“不过你早就知道了，你真的好细心，我从不看上课名单的。”
　　音符堆叠，逐渐激昂，两人的身体越靠越近，就在乐曲的高。潮处，李子妍自然地搂着夏柔的腰将她抬高。
　　没有商量好，她只是突然想这么做而已。
　　夏柔会意，双手搁在李子妍的肩昂首撑起身子，黑色的裙摆飘荡搭配线系的颈线，仿佛一只优美的黑天鹅，轻巧落地后又垫起脚尖转了一圈。
　　一曲终了，两人的距离已经比最初靠拢许多，甚至可以清楚感受到彼此的鼻息。
　　“谢谢你。”握着夏柔的指尖，李子妍点头致意，“不嫌弃我的舞技。”
　　“不客气，我很愉快。”夏柔拢了拢落在脸颊的发。
　　“我也一样。”李子妍没有留恋地松开手，护着身边的人离开逐渐变得拥挤的舞池。
　　正当宴会进入到后半部分，今日的主角沈梦澄悄悄靠近独自坐在高脚椅上的夏柔，从背后捂住她的眼睛。
　　“猜猜我是谁。”终于摆脱一众宾客的沈梦澄压低嗓子问道。
　　“梦梦，明明十八岁了怎么还这么幼稚。”夏柔丝毫没有犹豫，一边开口一边轻笑。
　　“真可惜，又没骗到。”沈梦澄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倾身在看着自己的闺蜜，似笑非笑地说，“还真是好久没看到你跳社交舞了，你不是最讨厌这种虚伪的礼仪吗？和小子妍跳舞感觉如何？很开心？”
　　“別闹，只是不得已罢了。”垂眸掩藏自己的神情，夏柔语气淡淡的，“你邀请林靖来帮你庆生？”
　　“那个追着你哥跑还总对你毛手毛脚的搞笑家伙？怎么可能。”摆摆手，沈梦澄叹了口去，“我也是刚刚看到才知道的，估计是和我爸的客人一起来的吧。”
　　“我想也是。”夏柔了然，也不在意，只是下意识地把玩着自己银制的尾戒。
　　“沈梦澄！”
　　再度投身食物堆的李子妍手里拿着堆的满满的盘子和一杯水，向两位学姐走来。
　　“沈梦澄，祝你十八岁生日快乐！”
　　李子妍一边将装着水的玻璃杯推到了夏柔跟前，一边对着寿星说着祝福语，“就算变成大人，每天还是要开心健康喔。”
　　“喔！李子妍，你真是我的小可爱。”沈梦澄语气浮夸，骚扰着准备坐下吃东西的学妺，揉乱她的头发，“我收到你的祝福喽。”
　　“哎呀，你不要趁我吃东西的时候偷捏我的脸啊。”嘴里嚼着切成骰子大小的牛排，李子妍含含糊糊地抱怨着。
　　看着眼前打打闹闹的两人，夏柔微笑。
　　明明看着大大咧咧，却意外的非常体贴细心，也难怪梦梦这么喜欢这个学妹，也总是逗她。
　　嗓子确实有些干，她拿着手中那杯来得即时的水，默默地抿了一口。
　　距离派对开始已经过了一个半小时。
　　随着沈梦澄父母的离去，许多与沈梦澄本人并不相熟的政商达贵相继离开，原本复杂的社交场变成了单纯的嬉闹庆贺，余下的二十几个年轻人聚集在一起热情地唱祝歌。
　　也不知道是谁发起的第一木仓，随着蛋糕的奶油『啪』的一声打在了沈梦澄妆容完美的脸蛋上，战。争被打响了。
　　几个储备弹。药的人伸手挖下奶油，在手中掂了掂便随机地朝人群砸去，三层蛋糕的糕体被逐一瓦解，在一片混乱中，除了大笑和惊呼的声音，只有白色的奶油你来我往。
　　吃饱喝足懒洋洋地靠着墙壁，“真浪费。”李子妍漫不经心地看着眼前的画面。
　　“不去玩玩吗？”夏柔优雅地举着杯子偏头问道。
　　“我的话就算…”话还没说完，一坨蛋糕直接朝着李子妍的脸击来，闪避不及的她左脸击立刻沾上混着可可粉和巧克力碎屑的奶油。
　　章宁一和张可在远处哈哈大笑，朝着原本想置身事外的人做了个鬼脸。
　　“这些家伙…”
　　舔掉了唇边的甜腻，李子妍剥掉脸颊和脖子上的蛋糕抓在手上，对着夏柔挑眉咧嘴，语气有些痞痞的，“不是我要玩，是那些家伙逼我的，必须得让他们后悔才行。”转头迈着大步加入了混战。
　　一片乱糟糟的，脱下高跟鞋赤着脚的沈梦澄亮踉跄地走到墙边。
　　“夏柔，夏柔，你也来玩啦！”被砸的不成样子的她努力地睁眼，对着自己的好友软声，“拜托，夏柔，拜托啦。”
　　看着自己的裙摆已经沾上了飞溅而来的白点，夏柔叹口气起身，宠溺地看着本日寿星，“好吧，但不能太夸张…呜。”
　　见到眼前的人松口，沈梦澄立马上抱住夏柔，秉持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高贵精神，将一身的奶油均匀地抹在她黑色的裙摆上，而后拉着她冲入人群。
　　每个人的脸，衣服，全都沾满了奶油，已经认不清谁是谁。
　　但一群年轻人也不在意，只是嬉闹着，欢腾着。
　　宴会厅里的光，一直持续到午夜。
　　


第10章
　　周一的中午，沈梦澄和夏柔坐在食堂吃饭。
　　平日总是散着头发的夏柔因为下午的舞蹈社排练，难得地竖起高马尾，露出耳垂上几何图形的玫瑰金耳钉。
　　她拨弄着盘子里的食物，咀嚼的速度比平时还要更慢一些。
　　“怎么了？”
　　对好友的情绪变化十分敏感的沈梦澄觉到眼前人隐藏的闷闷不乐，“不开心？”
　　“嗯…也没什么。”夏柔对着关心自己的人笑了笑，“只是昨天明明读到很晚，可惜刚刚小考有一题还是不太会。”
　　“欸，难得夏柔你还有为学习懊恼的时候。”沈梦澄觉得意外，毕竟从小到大夏柔虽然不是最顶尖，成绩却也一直稳定的保持在上游。
　　“今年选的生物难度太高了，还是有点吃力。”夏柔撑着额头一脸懊恼，而后突然像是想到什么般苦笑，“而且，明明我还在答题，李子妍她已经交卷了，这让我有点挫败欸。”
　　“你跟李子妍同一节课啊？”听到番话，沈梦澄笑了笑，拍拍好友的手安慰道，“你不能跟她比啦，她的成绩好的见鬼，据说GPA可是从来没有掉下3.9以下过喔。”
　　（GPA：Grade Point Average，平均成绩积点，满分4分。）
　　微张着嘴，夏柔有点惊讶，“我知道她很厉害，但没想到…”
　　“很神吧。全年级…不全校大概也是前十的程度？”
　　沈梦澄放下筷子，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我之前跟你说过校队成员为了要能被准许比赛成绩不能太低吧？所以每次期中考，我们的光头教练就会让李子妍帮我们补习。”
　　“喔？”夏柔挑眉，语气带着玩笑，“难怪我想说这两年你一科都没被当掉，原来是抱了学妹大腿啊？”
　　“你别说…她教的很好欸。”沈梦澄撑着脑袋反驳，而后想了想提议道，“你不会的问题就去问她啊？别小瞧学妹啊。”
　　“我怎么会小瞧，我只是有点不好意…”
　　“沈梦澄。”
　　夏柔话没说完，便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
　　说曹操，曹操到。
　　“沈梦澄，罗思颖让我把出赛名单交给你。”李子妍穿着学校的运动服，挥了挥手里的纸朝着正在吃饭的两人走来。
　　“嗯？谢谢。”沈梦澄接过名单，眼神速速地扫过，“还是熟悉的配置呢。”
　　“对，首发五人除了我们三个，还有张可和章宁一。”掐着指头，李子妍比划着，“如果在前半场我们能够一下拉开差距的话，那下半局应该就可以让其他人多多上场，给他们更多机会。”
　　“知道了，后天四点半集合对吧？”将纸对折收好，沈梦澄突然说道，“欸，子妍，你今天晚餐后有没有空。”
　　“嗯？应该是没事，看情况？”歪着头想了想，李子妍一手插口袋，一边疑惑着，“怎么了？”
　　沈梦澄拉起一旁夏柔的手，眼神促狭地说，“夏柔有些生物课的问题想请教你？你有空吗？”
　　“梦梦！我…”
　　“喔，可以啊，没问题。”还不等夏柔着急地解释，李子妍一口便答应下来，而后体贴地开口，“是今天小考的问题吧？有几题蛮难的我也挺头痛，有人跟我讨论当然好。”
　　“看吧夏柔，我就说可以。”沈梦澄看着难得堂皇的好友，一脸似笑非笑。
　　夏柔看着自己的发小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转头对着一旁站着的学妹，神情满是不好意似，“那就先谢谢你了。”
　　“不会。”李子妍空着的手随意地摆了摆，“你晚自习跟沈梦澄一个教室吧？那我晚上去找你。”
　　见眼前的学姐点点头，李子妍便转身离去。
　　望着学妹走远，夏柔歪头盯着沈梦澄，不发一语地抿着嘴，一脸『你今天很奇怪』。
　　耸耸肩，『我什么都没做啊』，沈梦澄一脸无辜。
　　『骗人，你明明就在打算什么。』夏柔轻轻地翻了个白眼。
　　沈梦澄没有做回应，只是撑着头好似在思考，“李子妍她人真的很不错，性格也很好，善良又很护短。”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力气也是球队里最大的，据我所知也没有交往过任何人。”
　　“你怎么突然说些？”夏柔挑眉，满脸疑惑。
　　“怕你会想知道。”坐直了身体，想想自己总是表情淡然的好友，沈梦澄止不住地轻笑，眼神别有深意地说，“就当作之后给你参考用的资讯喽。”
　　＿＿＿＿
　　吃完晚餐的李子妍回到自己晚自习的教室，向生活导师洪磊说明着。
　　“你要去十二年级的班？”洪磊在点名板纪录着，而后摆摆手，“去吧。”
　　“谢啦，磊哥。”李子妍单肩背上自己的包，向王琪扬了扬头示意，便转身出了教室。
　　这般轻易就能在晚自习的时间轻易行走，倒也不是因为规定宽松或者洪磊本人特别爽快，而是怀特高中特有的，一个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可却不能明说的规定。
　　那便是，『能为学校带来荣光的学生』只要不捅出大娄子，便能得到一切豁免。
　　怀特高中作为市内顶尖的私立高中，一直以来都保持着极为优秀的升学率，以及向常春藤大学（Ivy league）输出最多学生的口碑。
　　为了保证成绩最好且课外活动丰富的学生留下，提高怀特高中在市内一众高校的竞争力，所有学生的成绩都是公开透明，即便是生活指导老师也能够随时查阅任何一个学生的成绩。
　　（我知道，听起来超有毒的对不对…）
　　只要是成绩优秀且曾经被特别点名过的『好学生』，便能享有所有老师的偏爱和通融。
　　而脑袋好又讨人喜欢的李子妍在这项不可言说大家却心知肚明的校园文化之下，活得如鱼得水。
　　粗线条的她做过许多若是旁人做了便会被逞罚，但自己却总是能够被放过一马的事情，其中包括但不限于，光明正大用职员办公室的微波炉研究各种爆米花的口味，在宿舍以实验之名腌泡菜然后自己煮泡菜火锅，下课溜去空置的教室看电影，和在晚自习时睡觉等等。
　　每次都能被包庇的李子妍总是惹的章宁一不忿地大吼，“这不公平！为什么我晚自习睡觉都会被叫起来，让我认真学习。”手叉腰，她一满脸委屈，“但你睡觉，磊哥都说你很辛苦让你继续睡！”
　　“我也不知道诶？可能因为我有分磊哥一半爆米花？”李子妍一脸笑眯眯，将刚刚爆好的爆米花塞到章宁一大开的嘴巴里，关心地问到，“好吃吗？”
　　“呜…好吃，你前几天做的太甜了。”章宁一气话归气话，还是乖乖嚼着一边评价。
　　背着书包的李子妍来到了沈梦澄和夏柔的自习室，隔着玻璃向里楼扫了扫。
　　低头学习的夏柔莫名地感觉的一股视线，抬头一看便看到门边的李子妍在对到自己的眼睛之后露出一个自然的微笑，挥了挥手后朝着里头比了比。
　　夏柔偏头想了想，而后摇摇脑袋，对着等待的人做了一个稍后的手势，便收拾着自己的东西知会了老师后走出教室。
　　小心地将门带上，夏柔抱着一叠书，对着李子妍抱歉地笑了笑，“我怕讨论的声音会打扰到别人，所以我想说还是我出来好了…”
　　“没事，我也是这样想的。”自然而然地从眼前人的手中接过看著有点重的书，李子妍看了一眼最上面的书封，“你在学君主论了啊（The Prince作者是Niccolo Machiavelli马基维利），是安柏的课？。”
　　“呜…谢谢。”揉了揉鼻梁，夏柔有些疲惫地说道，“对，是这个学期的文学课读物，你上过了吗？”
　　“嗯，去年选修的。如果需要什么资料可以跟我说，我可以拷贝给你。”看着眼前的学姐，李子妍询问着，“你想去哪里讨论？”
　　“你有什么想法吗？如果没有的话，我们可以去食堂？”夏柔将手中的提袋背上肩头，语气不太确定。
　　思考了一阵，“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带你去一个地方，比食堂安静些，好吗？”李子妍提议道。
　　“好，你决定。”
　　带着夏柔，李子妍下楼来到教学楼角落的地理教室，门没有锁，就这样轻易地被推开。
　　教室里没有课桌椅，墙壁整中间挂了一张巨大的地图，和一张张景色各异的照片，除此之外学生绘制的海报也被贴在四周，原本纯白的墙壁被填得满当当的。
　　“不知道你有没有选修过杰森的地理课。”李子妍一边说着一边从角落里拖出两个简易的懒人沙发，“之前放学杰森都不会锁门，会让我们进来画海报，之后我问他还能不能来，他说只要我能隔天恢复原状就可以随时进来。”
　　拍了拍身旁的位子，让一旁的学姐坐下。
　　“那个老师还对你真好。”夏柔讶异，整理了腰下的百折裙而后拘谨地坐了下来。
　　“可能是因为我会帮他改考卷？”李子妍语气不以为然，一边解下腰间挂的外套，“给你。”
　　她将自己的外套递给夏柔，手指了指裙子的下方，头却偏在一旁。
　　夏柔接过了递来的东西仔细地披在腿上，轻声道谢，“谢谢你。”
　　虽然她里头穿着防止走光的安全裤，但膝盖能够被外套覆盖住仍旧是让她更为自在。
　　“小事。”李子妍不以为意，打开电脑，拉出了自己下午从仓鼠老师那里要来的PPT，“你考试的时候是哪一个地方觉得有点吃力？”
　　从袋子里掏出眼镜戴上，夏柔轻轻地往李子妍的方向倾斜，手指着荧幕，“这些都还好，只是这边…只要变复杂了就有点搞不懂。”
　　“喔，摩尔计算啊。”
　　李子妍点点头，从包里抽出空白的笔记本和笔，“没事的不懂很正常，我也觉得老师讲得太复杂了。因为是应用题目，绕来绕去又长的要命看起来很让人头痛，但其实基本公式都一样。”
　　“我画给你看就好。”
　　隔着镜片看着一旁认真讲解的人，不知怎么地，夏柔感觉自己有些无法专注。
　　


第11章
　　放下手中的笔，李子妍用力地伸了一个懒腰，运动制服下一节平坦的小腹露了出来她也不在意。
　　“谢谢你。”食指指节轻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夏柔看着手中笔记本，“我想我理解了。”
　　“不客气，你可以把笔记上的纸撕走，如果你想的话。”屈着腿，李子妍将脸颊靠在自己的膝盖上，偏头看着一旁的人一边说道。
　　“没事，我拍下来就可以了。”夏柔掏出手机，将刚刚两人做的思维导图和练习题库照了下来。
　　李子妍静静地盯着学姐翻着手中属于自己的书页，过了一会儿，突然不经意地开口，“话说，你有喷香水吗？”
　　夏柔一顿，手中的动作停下，“没有。”她迅速向后仰，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衣服，“我很臭吗？”
　　下午才结束舞蹈社的训练，虽然她已经换过衣服，但不同于校队，普通社团未经允许是不能使用淋浴间的，这让有些洁癖的夏柔很是在意。
　　“不会啊，完全不会。不是洗衣精的味道，但我也说不上来。”李子妍摇摇头，示意这眼前的人不要紧张，“你绝对不臭。”
　　“是吗…”即使已经听过解释，可夏柔依旧是介意的很。
　　她默默挪动了身体稍微离李子妍远一些，手中的动作不停，但眼神却飘向时钟。
　　脑思考着。
　　对于李子妍，夏柔不愿意一得到自己想要的帮助就马上离开，可是身上不知道是不是跳舞过后的产生的汗味不断的困扰着她，让她现在只想离开这个空间独自待着。
　　微微蹙眉，夏柔一边苦恼着，一边将本子递还给身边的学妹。
　　“如果想先走的话可以先走喔，不必在意我。”将笔记本收回书包，李子妍对着电脑荧幕一边打字一边说道，“之后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当然，我不会的问题我也会问你。”
　　她抬头，对着身旁的人灿灿地笑。
　　听到这番话的夏柔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好，那我先回去。”
　　虽然感觉有些抱歉，她依然匆匆摘下了眼镜，从懒人椅上起身，将原本放在膝盖上的外套叠好。
　　“谢谢你。”物归原主后，夏柔便离开了地理教室。
　　面对早早离去的背影，李子妍也不在意，只是一边将外套穿上一边继续打着报告。
　　鼻子传来不属于她自己的气味，让李子妍不禁像是为了确认般，轻轻地嗅了嗅外套的袖口，“嗯？真的不臭啊。”
　　自己在沈梦澄的生日派对上跳舞时也曾闻到过一样的香气。
　　怎么说呢…
　　“就是？夏柔的味道。”
　　＿＿＿＿
　　隔日。
　　在晚自习戴着耳机学习的李子妍专心地整理着手边的资料夹。荧光笔，水笔和尺散落在桌面。
　　她细心地将学习单分类整理，看上去难得娴静，却没人知道耳机里播放的是Bon Jovi的硬核摇滚。
　　正当李子妍沉浸在强烈的鼓点和主唱深入人心的嘶吼时，突然音乐停止，右耳的耳机被扯落。
　　她回头，看着站在一旁拽着自己耳机线的王琪。
　　“欸，李子妍，叫你老半天了。”撑着桌子，王琪无奈地看着自己的闺蜜，“你有外找。”
　　“谁？”
　　晃了晃头对着李子妍示意，王琪将她桌上没盖紧的笔盖顺手盖上。
　　探出脑袋，李子妍便看到安静地站在教室门口的夏柔。
　　即使是在等待，夏柔的背脊依旧挺的笔直，对着里头的对上视线的学妹轻轻地挥挥手。
　　“喔，谢啦，琪。”将左边的耳机也摘下，李子妍扭了扭僵硬的脖子，发出『喀喀』两声，而后快步向门口走去。
　　对着夏柔咧嘴，一边悄悄地将门关上，李子妍开口，“你怎么来了？”
　　“昨天谢谢你。”夏柔的手指夹着一个咖啡色的纸袋，递到李子妍的身前，“下午烹饪课上做的，希望你会喜欢。”
　　将东西接过，李子妍朝着里头瞄了一眼，“哇，是巧克力曲奇欸，好香！感觉很好吃。”喜上眉梢，她语气雀跃，“我超级喜欢的，谢谢你！我会好好品尝的。”
　　看着眼前人藏不住的高兴，夏柔轻轻吐气，“太好了。”她转身准备离开，却被身后的人叫住。
　　“夏柔。”
　　少女回头。
　　李子妍挑眉问道，“你明天下午五点有没有空？”
　　“明天吗？我想是有的。”夏柔思索着，点了点头。
　　“如果无聊的话，可以来看我们比赛喔。沈梦澄明天是首发，你可以帮她加油。”李子妍抱着纸袋，抿着嘴微笑，“有你的加油，她投篮可能会更准。”
　　“好，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会过去。”同样回以笑容，夏柔确认着，“是一号体育馆吗？”
　　“对，一号体育馆，下午五点。”重重地点头，李子妍将手搭在门把上，“期待你来！”而后开门重新进入教室。
　　看到自己的闺蜜回来了，王琪放下翘着的脚，一脸疑惑地看着她，“是那个电梯学姐？你们还有联系？”
　　“什么电梯学姐？”李子妍将装了曲奇的纸袋放入书包，有些不解地问。
　　“那个你帮着提行李的学姐啊，开学第一周我们见过的，你忘了吗？”王琪一边帮身旁的人拉开椅子，一边提示着。
　　“没印象。”
　　歪着脑袋思索，李子妍还是摇摇头。
　　“夏柔是沈梦澄的发小，球队的那个沈梦澄，我之前一起吃饭认识的。”她一边解释，一边顺势坐下，“不过你记忆力真好，居然还记得看过一面的人。”
　　王琪对着梳妆镜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浏海，“那个学姐很漂亮啊，不记得的你比较奇怪吧。”她突然顿住，“话说，夏柔这个名字听起来很耳熟…好像在哪看过。”
　　掏出手机，拇指飞快地按了起来。
　　对于闺蜜的反应，李子妍并不是很在意，只是看了眼时钟，发现距离晚自习结束只剩不到十分钟，所幸便收拾起了书包。
　　“找到了！”
　　“难怪能跟沈学姐认识。”当钟声响起，拿着手机的王琪有些讶异地身体靠了过来，“她家里好像是奇艾尔集团亚洲区的股东。”
　　李子妍无聊地打了个哈欠，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喔，原来是开酒店的啊。”
　　“你白痴喔，什么开酒店。”少女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奇艾尔集团确实是北美洲的酒店集团，但光亚洲就有五十家分店了，而且近年还涉及汽车零件和生物科技。”对市场和金融十分敏感的王琪细数着。
　　“听起来不错啊，不过这种人我们学校还少吗，你家不也挺厉害的。”平静撑着脑袋，李子妍打个哈欠，后像是想到什么般突然提问，“咦？不过，你到底是怎么搜出来这些的啊，这种不是很私人的资讯吗？”
　　“不是我扒的。”王琪将手机屏幕秀给眼前的人，食指滑动着留言区，“学校里的表白墙，夏柔的名字超级常出现，是其他人爆出来的。”
　　“…哇，感觉超变。态的。”李子妍眯着眼睛扫视着手机里各种五花八门的言论，皱着眉头，“这些人都不注意自己的用词遣句吗？…有够没礼貌的。”
　　“匿名的人，总是会止不住暴露自己的本性。”耸耸肩，王琪将手机收回，“况且又是青春期，男生躁动不安的年纪，只会用下半身思考。”
　　“所以我才不喜欢用社交软体。”提起自己的书包，李子妍结束这个话题，想起身走回宿舍，“我要回去了，你一起走吗？”
　　“不了。”王琪摇头拒绝，“换我得去找我那躁动不安的男友了。”
　　


第12章
　　星期三下午四点半，女子更衣室。
　　“章宁一，你的球衣，来拿。”
　　“这件是…李子妍，你的。”罗思颖从一坨叠在一起的衣服中，掏出背后印有七号的球服，丢向坐在板凳上的人。
　　伸手接住，李子妍飞快地脱下身上的运动制服，换上无袖白色且印有校徽的篮球队服。
　　起身到另外一堆衣服中寻找自己尺寸的裤子，扶着墙换上，李子妍从球带里掏出剪刀和运动胶布（详情请见作话），小心翼翼地剪了起来。
　　剪裁出适合的尺寸贴在膝盖处，李子妍满意地点点头，而后向一旁的人问道，“沈梦澄，你要不要贴，上次不是右手臂拉伤了吗？”
　　“欸？小子妍你着个细心鬼。”沈梦澄转过身，只穿了运动内衣的上身露出肩膀的肌肤，“你帮我贴吧。”
　　“要不要我来？”一旁已经换好衣服的章宁一开口问道。
　　“没事，我弄很快的。”李子妍利索地剪下几段运动胶布，摸索着眼前人的颈肩，“这里吗？”
　　沈梦澄将头发拨到左边，偏头说道，“再往下一点。”
　　“好。”手指摸著有些肿胀的肌肉，李子妍用嘴撕开贴布，细细地由下而上沿着肌肉的纹理贴上，“你动动看，会不会不舒服。”
　　“嗯，不会。”沈梦澄扭扭身体，感受着右肩传来洽到好处的紧绷感，不禁开起了玩笑，“有小子妍的加持，感觉今天可以至少投进十颗。”
　　李子妍还未来及回话，发派完队服的罗思颖便对着大家叮嘱，“该装水的去装水，该去厕所的去厕所，不要等等比赛开始了还要这个要那个的。”
　　“特别是你，张可。”罗思颖看了角落里正在绑鞋带的少女，“你紧张就想上厕所的毛病的可不可以改一改。”
　　“队长，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被点名的张可战战兢兢地回应着，“我等等就先去把膀胱给净空。”
　　更衣室里的少女们不禁都笑了起来。
　　“好了好了，四点五十五了。”换完衣服的沈梦澄拍了拍手提醒着时间，“大家都出去吧，别让教练等急了。”
　　几个少女鱼贯走出更衣室，原本走在前头的李子妍提着水壶，放缓脚步来到了张可身边，“嘿，别慌。玉华而已，小意思。”
　　“我尽量…”张可吞了口口水，努力深呼吸。
　　“长得明明和我差不多大只，胆子也太小了。”李子妍笑着拍了拍身旁人的背，“等等篮下帮我协防挡拆，没问题的，一定会赢。”
　　下午五点整，对手的球队准时赶到，十三个身穿红色球衣的少女在她们教练的带领下走进球场。
　　玉华高中今年聘顾了一个新的教练，是一个长着大胡子有着壮硕肌肉的男人。
　　和高瘦的光头教练站在一起倒是莫名互补。李子妍偷偷在心里想。
　　第一体育馆里，除了两队的球员，有空闲的其余怀特学生们早早就听说了今日的比赛，球场边坐满了五六十个观赛的人，准备为自己学校的球员摇旗呐喊。
　　看到了球场边的王琪以及她同为篮球队成员的男朋友，李子妍朝他们挥挥手，而后便专心看教练的战术板，不再分神。
　　大卫教练将这次和玉华高中的比赛定义为本季联赛的热身赛，并没有订制复杂的战术，仅仅只是让各个球员全力以赴。
　　“…就像平常训练那样就可以了。”光头男人叮咛着围绕在身边的女孩，“拿到球别着急，让罗思颖和沈梦澄把握节奏。李子妍，特别要注意篮板球。最好在上半场就先将分数差距拉开…”
　　裁判吹起准备的哨音，对着双方教练示意。
　　“只是赛季第一场，别受伤了。”最后大卫匆匆交代了一声，便让首发的五人入场。
　　场边响起了助威的喊声，已经习惯了的李子妍不是特别在意，只是默默走到场中间准备代表球队跳球。
　　玉华高中最高的球员与李子妍差不了多少，所以比起身体优势，更多是关于弹跳力的较量，两名球员以球场中线为基准，紧紧盯着眼前裁判手上的球。
　　李子妍微微屈膝，等待着紧绷的小腿肌肉随时准备爆发瞬间。
　　下一秒，球被高高抛起，在抵达最高处时，双方队员同时起跳，伸手朝着不断旋转的球碰去。
　　身穿白色球衣的人跳得更高些，李子妍指尖一点将球拨到内侧，皮球落地，下一秒便由罗思颖控制在手里。
　　“Yes！”
　　先手取得球权，场边的人欢呼着。
　　白队的五人跨过中线进入前场，各自散了开来。李子妍抓准时机晃到篮下，与红队的中锋争抢着位置。
　　罗思颖运球虚晃，抓住空挡将球传给一旁章宁一。矮小但迅速的身影突入篮下，却被早有防备的两名玉华球员夹防着，不得已章宁一只能将球甩给站在三分线上的沈梦澄。
　　高挑的女孩接球，趁着对手来不及上前，果断出手投球，
　　『啪』，球打在了篮筐上，弹了出来。
　　沈梦澄龇牙，只觉得可惜。
　　就在着时，篮下的李子妍起跳，伸长右臂一把将弹飞的球拦下，左肩卡着对手为自己留出空间，顶着对方压上来的重量，抬起持球的右手再度起跳。
　　球擦过篮板弹入了篮网内。
　　得分。
　　场边一阵喝采。
　　五位白衣少女小跑着回到后场准备防守，李子妍看着沈梦澄歪头憋笑道，“很棒的助攻？”
　　“当然，我是故意投歪的。”沈梦澄捂嘴，玩笑意味浓厚。
　　转身面对红队的进攻，李子妍站在篮下顶着对方球员的卡位，长时间的重训以及坚强的核心力量让她即使被推挤也纹丝不动，牢牢地守住篮框下的区域。
　　持球的红衣少女想投蓝，却被内线的张可谨防着，无奈之下她将球传给了被李子妍抵在篮下外围的女孩。
　　篮球弹地欲落入女孩手中时，却被手长的李子妍迅速地一把拍落。
　　“章宁一，快攻！”李子妍抄起滚落在地的球，直接长传给已经跑到中线的章宁一，矮小的白衣女孩跑的飞快，对手完全来不及回防。
　　三步上篮，怀特高中再度得分。
　　开赛不到两分钟，已是四比零。
　　回到后场的章宁一有些臭屁地转了一圈，惹得李子妍朝她翻了个白眼。
　　之后的十分钟，五个人默契十足，投蓝，协防，挡拆，不知不觉间比分已经来到了二十六比十二。
　　就在这时，玉华高中的大胡子教练喊出了暂停。
　　流着汗的五个人下场喝着水，披上了毛巾。光头教练一脸满意，并没有给出其他指示。
　　李子妍为自己擦汗，低头重新绑着鞋带，却在抬头时眼睛突然捕捉到篮下抱着膝盖坐着的熟悉身影。
　　是夏柔。
　　正当她准备拍一拍沈梦澄，告诉她夏柔也有来观赛时，裁判的哨音再度响起，两队的球员又纷纷进场。
　　甩甩脑袋收敛心神，李子妍重新投入到比赛之中。
　　原本红队换上了三个替补，可怀特高中的几个女孩也不在意，依旧稳当的运球，掌握着节奏寻找空档。
　　正当章宁一准备再次上篮得分，紧跟在她身后的红队球员却突然暴冲，在她起跳的瞬间肩膀硬是挤了上去，打掉持球人的手。
　　在空中的章宁一被这么一挤，在空中失去了重心，落下时不稳地翻倒在地。
　　“红队，三号，推人，一记犯规。白队罚两球。”裁判的哨音响起“章宁一，没事吧？”
　　“靠？推人，要不要脸。”
　　“这玉华也太没品了。”
　　“下作！”
　　球场边不服气的声音此起彼落。
　　将倒在地上的人扶了起来，李子妍地问道，“嘿，你还好吗？要不要下去休息？”
　　“靠，我的脚好像扭到了。”章宁一痛苦地龇牙，“没事，让我先把球罚完好了。”
　　可惜，一瘸一拐的人两球都没有罚进，懊恼的下场休息。
　　替补章宁一上场的是另一个也打小前锋的十年级学妹。
　　李子妍有些不高兴，不只是因为章宁一受伤，同时也是因为她能感受到篮下对抗时的每一次身体碰触，对手的中锋便会一直偷偷地在裁判看不见的角落用手肘顶着她的肋骨，让她很不舒服。
　　球场突然陷入僵局，当上半场结束时，比分来到三十一比二十七。
　　坐在长板凳的几个人都比一开始神色阴沉，暗戳戳的肢体冲突和不停歇的奔走也让几个人的体力消耗极快，大卫看着这样的情况，拿起白板飞快地作出调整。
　　首发五人中，除了罗思颖和李子妍这两个控球与篮板的主心骨不动外，其余人三人轮流由不同人替换上场，并且改采用非保守，不必保存体力的积极打法，试图止血。
　　可即便这样，重新换了另一批球员的玉华高中依旧小动作不断。
　　正当率先抢到回弹球的李子妍准备再次起跳补进罗思颖射偏的投篮时，两个红队的球员居然伸手拽了她的球衣让滞空的人身体不稳，拿着球的手一松，向前重重摔落。
　　跌落的李子妍不自控地半身落在观众席，不想要误伤观众，她下意识手臂撑地，意外地半跪在夏柔的腰间。
　　场边的人看到对手的下作纷纷倒吸一口气，有的皱着眉头担心自家球队的球员，有的已经忍不住朝着对面学校破口大骂，比着那一根国际通用的修长手指（…）。
　　“子妍，李子妍？”
　　夏柔担忧地看着眼前滴着汗水喘气的学妹，“你还好吗？”
　　她想伸手将身上的女孩扶起来，可半身被汗淋淋的人压住，只是紧张不知如何是好。
　　“我没事…”
　　声音低低的，李子妍没有看向夏柔，只是挣扎着往侧面翻身，从地上爬了起来，朝着前来关心的教练点头示意比赛可以继续。
　　“红队，五号，推人，一记犯规。白队罚两球。”裁判见李子妍再度回场，吹起哨子宣判着。
　　“Hey子妍，你没事吧？”罗思颖趁着擦肩而过的空档，悄声询问。
　　“队长，没事。”李子妍垂着头，像是确认一般地跳了跳，“我现在好得很。”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接过裁判递来的球。
　　两次罚球，皆命中。
　　再次由丢分的红队开球进攻。
　　正当其余白队球员已经迅速回防时，本来早应该待在篮下防守的李子妍却在边线缓步，假装落队，趁对手越过中线一不注意时突然加速，从后方伸出手臂将篮球偷下。
　　在大家还在愣神之际，她飞快转身双手运球，人球分过晃掉了红队的防守球员，三步上篮。
　　得分。
　　可即使如此，李子妍的表情却无比严肃，丝毫没有一开始进球的雀跃。
　　“哎呀呀。”被换下场休息的沈梦澄一边喝水，一边偏头看着赛场上的情况，发出感叹声。
　　“怎么了？”擦着汗的张可坐在地上疑惑地问道。
　　沈梦澄盖上瓶盖挑眉轻笑，“玉华打球太下作。”
　　“小子妍她大概…生气了。”
　　


第13章
　　计时器上，时间一分一秒地不断流逝。
　　距离下半场结束还有一半时间，已经打满三十分钟，明显需要喘息的罗思颖被换下场，由同样能够控球的沈梦澄替补。
　　或许是已经调整好状态，又或许是真的有神力加持，沈梦澄手感极佳，一上来便连续命中两个三分球，惹得红队球员紧张地盯防。
　　可是当她们调度人力，对外线的射手过度防备，便同时意味着她们为站在内线的中锋提供了更多的空间。
　　再次持球的沈梦澄摆出欲投篮的模样，惹得面前对方的球员紧张地举手阻拦，却不料那仅仅是一个假动作，她身体下沉，球一转而下传给了早已在篮下等待的李子妍。
　　对手的中锋一只手顶着李子妍的肩防止她向篮筐靠近，另外一只手高举着想阻止持球人得分。
　　可既然玉华先选择要玩硬的，李子妍也不打算在身体对抗上让步。
　　她先是假装不敌微微撤步，而后倾身用肩膀将防守在自己跟前的人重重撞开，起跳时张开的手肘向着对手的脸，吓得白队中锋不敢贴近，篮球脱手，再次得分。
　　落地时，身体压在防守人员的臂膀，惹得红队球员跌了一交。
　　并没有理会被自己碰撞倒的人，李子妍只是面无表情地回到后场继续防守。
　　而后她又接连凶暴地抢下多个篮板球，为队员提供无数助攻，大大提升了白方的持球率。
　　两队本来就有些悬殊的实力随着怀特球员的调整逐渐明显。
　　最终，当代表比赛结束的哨音响起时，电子荧幕上的比分为五十六比三十九。
　　怀特高中，赢下此局。
　　尽管中途有些不安，但胜利依旧是不容质疑。
　　场边响起欢呼声，每个人都雀跃兴奋。
　　双方球员遵循着传统与彼此握手，可下了场的李子妍只是敷衍地和周围的对手指尖碰了碰，而后就躲在角落，假装不存在，倔将地坐在地上偏头不肯站起来。
　　“小子妍，别气噗噗了。”
　　拿起毛巾盖住李子妍的脑袋，结束和玉华全队握手的沈梦澄一边扭着瓶盖一边说道，“这么容易生气，那之后对上法兰克的话怎么办？他们打球更野喔。”
　　握拳捶地，“…小动作这么多最讨厌了。”内心极度不爽的李子妍低声嘟囊，粗鲁地解开鞋带。
　　被披在头顶的毛巾遮盖住的视野出现了一双脚，看着像是有人来到自己跟前，以为是沈梦澄的李子妍开口，“我真的好气喔，他们都没想过要是造成别人受伤怎么办吗？刚刚那一下章宁一可是有可能骨折的喔！真是太坏了，我等等要吃十碗饭才会消气！”
　　“十碗饭的话，不会肚子痛吗？”
　　可头顶传来的声音不似沈梦澄清亮，而是更为软糯，温和的音色。
　　李子妍猛地抬头，看到眼前蹲在自己跟前的夏柔，头上的毛巾滑落。
　　“别生气。”夏柔捡起地上的毛巾，递给眼前眨眼的学妹，“比赛，很精采喔。”
　　看着学姐手里自己脏兮兮的毛巾，李子妍赶忙接过搭在了肩上，“谢谢。”十分不好意地说，“你来为我们加油真是太好了。”
　　直起身子的夏柔伸手欲拉着地上的人起身，李子妍摆摆手，“我的手都是汗。”自己蹦的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
　　“夏柔，等等要一起吃饭吗？”站在一旁的沈梦澄拉伸着酸软的手臂问道，“我们大概十五分钟会好。”
　　看了看时钟，六点左右。
　　“好，那我先去餐厅等你们。”夏柔答应着，突然又像是想到什么一般，在离开之前，转头对着身旁喝水的人问道，“今天餐厅有没有特别想吃什么？”
　　嘴巴被水装得鼓鼓的李子妍指了指自己，看着夏柔点点头，歪着脑袋想了想，大口将水咽下后苦恼地说，“今天有咖哩饭欸，但是又有披萨和薯条，好难选…”
　　“你点披萨好了，我不太想吃炸的，好吗？”夏柔平静地说着，将落在脸颊的头发拨到耳后。
　　“喔喔，好。”不懂夏柔的用意，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李子妍依旧乖巧地点头，低声对自己重复提醒着，“记得点披萨，点披萨。”
　　在更衣室淋浴，换上干净的衣服之后，几个少女拖着疲惫却又喜悦的步伐来下楼吃晚餐，食堂里有许多刚刚观赛的学生，在校队成员排队的时候纷纷向她们道恭喜。
　　“学姐，刚刚的比赛，很帅…”
　　李子妍正在和张可解释着自己是如何选则挡拆时机，就被排在队伍前的几个九年级学妹搭羞怯地搭话。
　　“嗯？啊啊，谢谢你啊。”转过头，反应过来的李子妍笑了笑，“也感谢你们帮我们加油。”
　　为首的女孩留着平浏海，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神情有些腼腆，“…学姐，你们下周还有比赛吗？”
　　有些不确定的和身后的张可确认，“下周没有，下下周对阵光耀高中的比赛是客场，不在怀特。”李子妍回头有些抱歉地笑了笑，“不过别担心，就算是客场也会赢的。”
　　张可探出头，“下个月的比赛还会有两场主场，时间和对手到时会公告出来的。”想了想又对着李子妍说道，“如果进了季后赛，下学期车轮战的冠亚军决定战应该就是在我们学校办了。”
　　“是吗？那我们得更努力一些了。”以拳击掌，李子妍对自己鼓励般地说着，而后指了指地上，“对了，学妹，你鞋带松了喔，小心些别绊倒。”
　　“喔…嗯，谢谢。”脸颊涨红，那名学妹慌慌张张地蹲下，虽然挡住了队伍前进，但李子妍和张可也只是耐心地等待着。
　　“阿姨，我朋友脚伤了，我来帮她一起拿她的那份。”轮到李子妍时，她在窗口前掏出自己和章宁一的学生卡，对着食堂阿姨解释道。
　　双手端着两个托盘，当将其中一份披萨放下，李子妍正要拉开章宁一身边的椅子落座时，沈梦澄从另外一头喊道，“李子妍，这边。”
　　长桌的另一边，沈梦澄指了指自己斜前方，夏柔身旁的座位，语气好似无奈地催促着，“快过来，你呆瓜吗？”
　　有点反应不过来的李子妍将原本拉开的椅子推回去，听话地绕了一圈来到夏柔身边落座。
　　“你受伤了？”夏柔看着身旁人无袖连帽衣露出的手臂，有几道被划破的伤痕，轻轻问道。
　　“嗯？”一边拿起手中的披萨放到嘴里，李子妍一边抬起手臂看了看，毫不在意地说，“…喔喔，应该是被玉华的人抓破的吧，刚刚他们拦不住我就一直扯我，裁判也要吹不吹的。”
　　“没办法，今天裁判只有一个，而且还是个老头，可能眼神不太好。”沈梦澄开口，又打趣般的说道，“不过就算一直被扯还能一个人狂砍快二十分，子妍果然好凶喔，连比赛结束都还对我凶巴巴的。”
　　“我没有凶你，我才不会凶你勒…”见沈梦澄一副不相信的表情，李子妍看向一旁的人，像是要寻求认同一般，“夏柔，我没有凶，对不对？”
　　安静吃饭的少女吞咽下口中的东西，安抚般地回应着，“没有凶，可能只是比赛太累才没有表情？”
　　“对吧！只是太累了才没有表情。沈梦澄你看，夏柔都这样说了。”一边嚼着披萨，李子妍大力地点头，又想到了什么，“对了，你有没有不舒服？肩膀感觉还好吗？”
　　原本还想继续逗。弄的沈梦澄看着眼前人直白的关切，打消了使坏的心思，摇了摇头，“我都不常在内线对抗，倒是还好，肩膀也没怎么痛。”
　　“是吗，那就好。”放心地松了口气，李子妍继续扫荡着盘里的东西。
　　正当她把手边所有食物都吃干净到一点屑屑都不剩，露出一副没吃饱的模样时，夏柔将自己的餐盘推向她，语气抱歉地说，“我原本想多拿一个盘子帮你先分装出来，可是梦梦说不用…”
　　“不用不用。”对面的沈梦澄出声，撑着下巴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两人，“你不也见识过了？就她那个吸尘器，根本不会管有没有先分装，会不会吃到你的口水，只要是吃的她通通都吞得下去。”
　　看着眼前规矩地留了正好一半的咖哩，连酱和饭都是干净的没有搅拌在一起，散发着香气在视野里闪闪发光，李子妍吞了口口水，“嗯…对，我一点都不介意的。我我…我可以吃吗？”
　　可怜巴巴地看着那半盘咖哩，眼神完全移不开地问道。
　　捂着嘴吞下止不住的笑意，“可以啊。”夏柔回应着，一脸理所当然，“你不是想吃咖哩吗？还想吃十碗饭？”
　　“对，我也很想吃咖哩来着。”拉过托盘，李子妍舔着唇拿起夏柔用过的餐具，“谢谢你！”
　　“不会。”饭量本来就不多的夏柔摇了摇头，微笑着淡淡开口，“今天的比赛辛苦了，进了这么多球，很帅喔。”
　　吞食着咖哩饭的李子妍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没有啦。”含含糊糊地说，“大家都很帅。”
　　不知为何。
　　总觉得今天的咖哩，特别好吃。
　　


第14章
　　今天是周一，在生物课的教室里，李子妍无聊地坐在有滑轮的升降椅上克制内心想用椅子转圈圈的欲望。
　　在她的身边的是戴着眼镜的夏柔，对面坐着面生的一男一女，都是十二年级。
　　台上的仓鼠老师正在讲解着小组研究的题目和报告顺序。
　　李子妍所在的C组所要负责的是体内消化系统以及酵素的基本介绍，并且在周五上台发表。
　　当仓鼠老师结束发派任务将剩余时间留下来供小组讨论时，李子妍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撑着脑袋看着眼前的电脑。
　　“那个…我叫秦贞，我们小组要不要先交换联络方式？”坐在夏柔面前留着的齐耳短发的少女，见无人开口率先说道，“这样下课讨论传资料比较方边？”
　　“好。”一旁的学长附和着，掏出自己的手机滑开荧幕，眼神不自主地盯着斜前方的夏柔，“我是郑凯，那先拉一个群？”
　　点点头，夏柔对着眼前的两人礼貌地笑了笑，而后报出了自己的联络方式。
　　在电脑上将几个人加入通讯录，李子妍挥了挥手自我介绍，而后俐落地组建了四人的聊天室，又在另一半的屏幕打开Power Point，“十五分钟的时间二十页ppt差不多，那一人分配五页？”
　　见没有人异议，几个人分快地讨论好发表结构和顺序，由打字快的李子妍记下。
　　“那就，各自做好自己的部分，周四晚上晚自习的时候去食堂顺一遍？”听到下课钟响，秦贞提议。
　　“行，那周三晚上，你们做好自己的部分就传给我，我在整合润色一次。”阖上电脑，李子妍盯着自己的鞋在椅子上转着圈圈，一边对着几个人说道。
　　直到另外两人离去，夏柔对着身边收拾的人，有些担心地问，“你这样会不会工作太多？”
　　“嗯？不会啊。”
　　露出一个坏心眼的微笑，李子妍凑过脑袋压低声音在夏柔的耳边道，“负责整理的话就可以看大家做的好不好，如果其他人写得太烂我才可以补救。”退开身子，她点了点脑袋，“毕竟被拖后腿就不好了。”
　　“原来是这样啊。”夏柔眨眨眼，感觉有些惊讶，“该不会上次你也是因为担心我写的不好才开口做最后的编辑吧？总感觉被计算了呢。”语气打趣。
　　“欸，别生气。”背起电脑，李子妍向前跑了几步拉开了距离，回身咧嘴，“你那个时候做的超好的，所以我这次特别相信你。”
　　看着调皮的人，夏柔只是轻笑着摇头，提着自己的包跟上，慢慢地走出教室。
　　＿＿＿＿＿
　　星期四晚餐后，抱着电脑的李子妍正来到已经空荡的食堂，选择了一个角落耐心地等着自己小组的三名成员。
　　其余需要讨论的学生也陆陆续续地出现在食堂，她撑着脑袋，正在思考自己的PPT要使用简洁的白色还是符合生物主题的淡蓝。
　　专心的李子妍回过神，便发现夏柔已经在自己身旁的位子坐下，在两人对视时，带着耳钉的少女眼中带了些促狭，“所以，这次我传给你的资料有过关吗？”
　　忍不住大笑，李子妍将电脑屏幕转向，对着学姐道，“做得很棒喔！可以拍手放烟花的程度。”移动着滑鼠，将整合完毕的ppt秀了出来，“老实说，是做的最好的。”
　　悄悄查看四周，确定另外两人还未到，她压地声音说道。
　　“那个学长，直接给我拷贝百科，一点都没有润饰，也没有标注引用，一整个生硬的不行，根本就沒有用心。”
　　有些不满地用力点了两下滑鼠，秀出了郑凯之前的文档，“而且今天早上才给我，害我中午的时间都得帮他修改，呜…算是帮他重写了一份。”
　　“这…”夏柔快速地浏览着，微微皱眉，正要说些什么，便看到秦贞和郑凯提着书包走进食堂。
　　看到已经到了的两人，秦贞挥了挥手，快步来到李子妍对面坐下，语气抱歉，“你们来的真早，对不起我们晚了些。”
　　“没事。”李子妍笑了笑，安慰地说着，“是我到的比较早。”
　　慢了一步的郑凯理所当然地坐到最后剩下的位置，手插着口袋，装模作样地向其余人点点头。
　　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当落座时郑凯的脚伸长，碰触着对面人的穿着格子裙的膝盖，这让夏柔顿了一下，不动声色地挪着椅子退后。
　　“夏柔。”
　　轻轻偏头，李子妍对着一旁的人双手合十好似在拜托，“你那里离出风口比较近，我有点热，能不能和我换一下座位？”
　　“嗯？”有些意外，夏柔看着距离两人都远到不行的冷气口，先是疑惑而后了然，“好，我也有些冷。”眼神感激。
　　时间紧迫，在换过座位之后，李子妍将润色过的ppt展示出来，四个人照着顺序排练着自己的部分。
　　“花了十六分钟呢。”看着手机里的计时器，秦贞有些担心，“是不是要缩减一下？”
　　“我的部分已经压缩到极致了…”偏头思考，李子妍转向郑凯问道，“你的部分，这边…可不可以不要照着念，说得精简一些，这样观众也比较好理解？”
　　“这又不是我愿意的，你这改的跟我之前给你的完全不一样，我要怎么讲。”一脸不耐烦，郑凯看着眼前的学妹，口气不善。
　　“本质是一样的，只是把一些词语用你的话内化一下，别这么像背稿…”李子妍斟酌着用词，指着电脑，语气耐心，“这个部分…因为我有放图，所以可以讲的简单一些，你解释也比较方便。”
　　“明天就要上台报告了，你这么临时跟我说，我很困扰欸…”靠着椅背，郑凯依旧没有掏出双手，神色不悦。
　　“很简单的，学长你只要…”
　　正当当李子妍好声好气地准备继续说服，一旁的夏柔却突然开口，“若是觉得临时，为什么今天才要资料传给整理的人呢？预留修改的时间，随时准备调整，这些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
　　总是温和的夏柔难得语气严肃，看着斜坐在对面的郑凯食指指尖点着桌子，“随手从网上拷贝的东西，需要修改难道还需要质疑吗？”
　　郑凯没有想到一向安静的夏柔会出声，讲话有些结巴，“我只是…比较忙，我没想到…”
　　“忙不能成为你敷衍了事借口。”抿着唇角，直直地看着坐在斜对面的人，将一搂落在额头上的发往后拢，“这样要其余组员如何是好。”
　　“我…”慌张地将手抽出口袋，被当面质问的郑凯涨红脸，“我很抱歉…”
　　“没关系啦。”李子妍笑了笑，给出了台阶，“都是为了明天的报告更完美，我把这部分的稿子修一下，今晚麻烦你抽时间看看了。”
　　“好…谢谢你。”将脸转向李子妍，郑凯躲避着眼神，对着自己的学妹小声地说。
　　当结束讨论，郑凯和秦贞先行离开，李子妍扭头看着一旁的人，弯着腰观察着她的表情，“夏柔你生气了？”
　　堂皇地挠了挠额头，安慰着，“别生气，不值得。”
　　看着李子妍一脸小心翼翼生怕自己爆炸的模样，夏柔不禁无奈地解释，“没有生气。”
　　下意识伸手抚平眼前人衣领的皱褶，她再度开口，“他是仗着自己是学长才把你当软柿子的，而我只是把实话说出来而已。”
　　“我没想这么多，我以为那个学长单纯就是能力不足而已。”老实地说出内心的想法，李子妍没有意识自己的直肠子在旁人听起来多么地坏心眼。
　　“我还以为你真的生气了呢，吓我一跳。”
　　明显松了一口气，高个子的女孩拱着背，侧头倒在了摊开的笔记本上。
　　“就这么害怕吗？”夏柔好奇，也歪着脑袋和身旁的人对视，“假如我真的生气了你会怎么样做呢？”
　　眯眼思索了一阵，李子妍抬手拍了拍学姐的肩，像是哄着家里的大毛二毛一般，“别生气喔，别生气。”而后收手问道，“怎么样，有用吗？”
　　“一点点？”忍不住轻笑，夏柔看着眼里的人，软着声音，“大概有一点点。”
　　


第15章
　　今天是要去光耀高中比赛的日子。
　　当下午的课一结束，李子妍抱著书和电脑冲到置物柜，将手上的东西随意地扔进去，背起球袋便往校园门口走。
　　提着一袋篮球的大卫和几名队员已经上了大巴，李子妍随意地选了一个座位，掏出了事先准备的肉干，边吃边等待着。
　　“子妍，你要不要吃香蕉？”坐在后面一排的沈梦澄出声问道，一边将拿着水果的手伸向前。
　　“哇，好啊。”反手接过，李子妍开心地道谢，夸张地笑道，“谢沈大救世主。”
　　等了一会儿，剩余的女孩陆陆续续也上了车，待罗思颖点名确认人数，载着十三名少女的大巴便驶出了校门外。
　　“欸，我有带蓝牙音响。”最后排的章宁一手里拿着手机，对着其余队员大声地说着，“欢迎各位点歌喔。”
　　“我都好欸。”同样坐在最后一排的张可，侧头回应着，“只要不要悲伤的歌就好。”
　　“对啊，不能听那种会让人想睡觉的歌。”李子妍一边拨着香蕉皮，一边转头附和着，“听激烈一点的好了。”
　　“行！”
　　滑了滑手机屏幕，章宁一随手点了当月的流行音乐榜。
　　大巴里的人说说笑笑，互相分享着零食，约莫一个小时，便到达了同市的光耀高中。
　　示意着音乐暂停，罗思颖扶着椅背站起身，打了个响指，对着一众少女交代，“等等到更衣室换衣服，不要拖拖拉拉的，出来之后找大卫集合讨论战术，上厕所喝水的动作都快一点。”
　　少女们点点头，而后在大卫的带领下鱼贯下车，走入了光耀高中的体育馆。
　　因为之前的联赛，几个人已经来过好几次，熟门熟路。
　　光耀高中没有提供客场球队更衣的地方，所以当穿着怀特制服的女孩们刚推门进入女性专用的休息室，便一下和里头光耀高中的球队成员打了照面。
　　双方无声地对视着，原本嬉闹着进入的怀特球员，也都安静了下来，打量着里头的人。
　　“队长，你球衣先给我呗。”
　　走在靠前的李子妍没有感受到两队的剑拔怒张，不在意地对着里头的其他人点点头，而后随处找了个空位一屁。股坐下。
　　沉默被打破，罗思颖这时也将背着的袋子放下，来到李子妍的身边将队服递过去，“给你，七号。”
　　“Thanks.”李子妍接过，大大方方地脱下白色制服，露出里头黑色的半截运动内。衣。
　　其余怀特高中的女孩耸耸肩，也依序进入，自然地找了空位换起了衣服。
　　原本在更衣室里头的光耀球员基本已经整装完毕，便先行离开。
　　环顾四周，在确定周遭只有同校的女孩后，沈梦澄看着正在系鞋带的李子妍感叹，“你还真的是心大啊。”
　　“嗯？”弯着腰的女孩抬起头，疑惑道，“什么事心大？”
　　笑着摇摇头，“没什么。”沈梦澄解下自己的耳钉和尾戒，放在包包里。
　　待十三个女生通通准备就绪，罗思颖领着人马出了休息室来到连球场，同检查着球的大卫会合。
　　“今天的首发照旧，开赛十分钟我在看状况调整。”
　　拿着战术板，大卫交代着围成一圈的女孩们，低声叮嘱，“可能要稍微注意光耀队长的三分球，跑动积极一些，但也别受伤了。”
　　当哨音响起，怀特高中白色球服的五名少女走向前，而球场另一头紫色球服的对手也同时上场。
　　一开始，负责跳球手长脚长的李子妍轻易地赢下了球权，由身为控球后卫的罗思颖掌控着节奏，几个人攻入光耀的阵地。
　　于三分线上，四五次直传后，罗思颖突然一个假动作晃过眼前的防守球员，运球往前两步而后于线内跳投。
　　得分。
　　原本预备抢篮板的李子妍小跳步回防，一边道，“队长，你今天手感很好啊！”
　　一向稳重的罗思颖扬起嘴角，语气却淡淡地说，“还行吧，正常发挥。”
　　旁边听到两人对话的沈梦澄忍着笑意，转身准备面对光耀球员的进攻。
　　正当一名紫衣球员正要突入篮下，欲上篮得分，李子妍卡着位置纹丝不动，伸出手准备随时拍落对手手中的球。
　　无奈，光耀的球员只能回身将球传给在外线的队员。
　　在外线经过两三次来回传球，背号一号的紫衣球员看准时机欲要投蓝，却在球脱手的一瞬间被重重拍落。
　　“哈哈，我等你很久了啊。”看准时机迅速起跳的章宁一落地，握拳挑眉。
　　滚落的球弹到张可手中，由她迅速地传给离中线较近的沈梦澄，光耀的球员来不及回防，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女孩投篮稳稳得分。
　　不到十分钟，双方的比分便来到了十七比六。
　　在李子妍轻松地顶开篮下的防守球员，勾手得分后，大卫向裁判示意换人，一次性将李子妍，沈梦澄，和张可换下。
　　和新换上场的队员击掌，李子妍坐到了半凳上，扭开瓶盖咕嘟咕嘟地灌了口水。
　　“还挺轻松的。”张可调整着鞋带，“感觉抢下球权很容易。”
　　“他们好像不太敢进行身体对抗。”歪头想了想，李子妍说道，“没有那种『球给我拿来！』的感觉。”
　　噗嗤一笑，沈梦澄撑着脑袋侧头看着身旁的人，“难道你每次争球，内心难道都在大吼『球给我！』吗？”
　　一脸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李子妍放下水壶，“这样比较有气势，也比较容易抢到。”
　　回头看向场上的局势，沈梦澄眼里有着促狭，“看来我之后投三分，也都要在内心大喊『给我进！』了。”
　　将三名主将换下场后，怀特高中的势头并没有衰退，依旧稳稳地领先着，待中场过后，大卫也将其余较少有机会上场的球员换上。
　　只有仅仅在最后的五分钟，李子妍才再度被指派上场。
　　毫无压力地上篮，再轻松得了四分之后，比赛结束的哨音响起，最终的比分为五十一比三十九。
　　双方球员礼貌地握手，李子妍在看到对方背号为一号的球员时，忍不住开口，“你三分好准，很强。”
　　除了被即时拦截下来的时候，前半场她有五次出手的机会，五投四中。
　　可惜到了后半场，兴许是因为打满了全场，少女体力不支，准头明显有些下降。
　　“谢谢。”没想到会得到对手的赞扬，光耀女篮的队长有些堂皇，而后说道，“你也是，篮板球，很厉害。”
　　听到这番话，李子妍灿烂地笑了笑，而后回头拿起地上的球袋，跟随着队伍来到休息室更衣。
　　虽然赢球的女孩们内心有些雀跃，可在更衣室内却体贴地不在敌队的球员面前多说什么，只是安静迅速地换好衣服，整队后回到巴士上。
　　直到起步，几个女孩才兴冲冲地讨论著方才的比赛。
　　“你有看到我那个投篮吗？我当时还想说一定不会进，没想到进了！”
　　“有，我都准备好要补了，没想到真得分了。”
　　“我的挡拆时机很好吧？我们是不是特别有默契！”
　　“那也是因为我给你眼神示意了好不好。”
　　耳里传来女孩们的声音，李子妍并没有参与，只是打了个哈欠掏出手机欲检查电子邮件，却意外地看到通信软件上有标示着人来信的小红点。
　　点开一看，发现传送消息的人，是夏柔。
　　两人是因为小组作业才彼此添加成为联络人，在上周报告结束后，便再无通讯。
　　对话框的左边，正方形的头像是白裙少女捧着一束雏菊，站在花田里垂眸含笑的照片。
　　『今天烘焙课多做了些蛋糕刚才想拿给你但发现你不在球场也不在自习室』
　　『你的朋友王琪？告诉我你走廊置物柜的位子所以我就放在里头了』
　　『抱歉我擅自主张』
　　『希望你不介意』
　　发信时间是十分钟之前。
　　黑暗中的李子妍眨眨眼，外头路灯的光随着车辆的行驶一下一下地打在她握着手机的纤长手指上，她点击屏幕回信。
　　『不会介意』
　　『我喜欢蛋糕』
　　『今天来校外比赛，现在才结束要回去』
　　按熄的荧幕，李子妍将头靠着玻璃，看着窗外下班时段的车水马龙，
　　愣愣地发怔了好一会儿，似乎是觉得灯光刺眼，她收回眼神，看向黑着屏幕的手机，歪头想了想。
　　『赢了喔』
　　『比赛』
　　『打光耀高中』
　　再度解锁，她飞快地打着字。
　　『我很开心』
　　『谢谢你』
　　


第16章
　　赢下比赛的兴奋感很快就不敌激烈运动后的疲惫，不到十五分钟，巴士上的少女们个个都打起瞌睡。
　　七点，市中心的车流依旧拥挤，巴士走走停停，回程的时间硬是被拉长了一倍。
　　回到怀特高中时，已经接近晚上八点。
　　虽然车上的少女大多已经睡得东倒西歪，但饥肠辘辘的李子妍肚子饿地咕噜咕噜叫着，根本睡不着，因此停车后她首先起身，沿着走道一一地将队友叫醒。
　　确认大家都已经清醒，她背着自己的球袋迅速地跳下车，来回踱步等待着其他的人。
　　打着哈欠的沈梦澄扶着栏杆也缓缓走下大巴，看着眼前焦躁地走来走去的学妹，擦了擦眼角的泪忍不住笑道，“是有这么饿？”
　　“饿得都头昏眼花了，你不懂。”吞了口口水，李子妍忍耐着出声催促其余人的心，将头搁在沈梦澄的肩上，一下一下地撞着，嘴里喃喃，“想吃饭，想吃饭…”
　　待所有人都下车，李子妍三步一回头地往餐厅走去（回头是为了看其他人有没有跟上飞奔的自己…）
　　超过七点半，餐厅的所有档口已经关闭，但由于体育部已先行同校方通知，靠墙的保温柜里放着十三人份的餐盒以及水果。
　　“耶Lucky！”李子妍随意地将手中的包甩在地上，打开柜门，兴高采烈地将十三个塑胶盒抱了起来放到长桌，“今天的晚餐是排骨饭欸。”
　　她率先落座，不再等待，拾起筷子大口吃了起来。
　　当洗完手的沈梦澄来到李子妍的身边，便看到原本装的满当当的饭盒已经被消灭了一半，学妹低头进食的神情在认真不过。
　　“你给我吃慢一点。”拉开椅子，沈梦澄劝说着，一边打开塑胶盖子，“每下都要咬三十下在吞。”
　　刚咬下一口排骨，李子妍抬头眨着眼睛看着身旁的学姐，顿了顿，后鼓着腮帮子缓缓咀嚼着。
　　“很好。”看着身边的人，沈梦澄鼓励地点点头，自己也才低头吃饭。
　　可惜，三十下实在是太多了。
　　李子妍见学姐不再注意自己，悄咪咪将嘴里的东西一咕噜地吞下。
　　最终，迅速扫荡完跟前食物的她依旧感觉肚子空空的，咬着筷子看着其他仍在吃饭的队友。
　　还是好饿喔。
　　好想偷夹张可的排骨喔…
　　不自觉地看着斜对面学妹还未动的菜肴，李子妍正要伸出手。
　　不行不行！
　　摇了摇脑袋，她阻止了自己。
　　大家比完赛都肚子很饿（其实并没有），我怎么可以吃了一份还要吃别人的东西呢！
　　放下筷子，李子妍低头，忍耐着身边的诱惑。
　　她看着自己松了的鞋带，怒力放空脑袋不去理会肚子里的饥饿感。
　　咦？等等。
　　置物柜里是不是还有蛋糕？
　　那是夏柔送给自己的，所以吃是没问题的吧？
　　猛然抬头，李子妍起身，俐落地收拾好桌面背起自己放在地上的包。
　　“欸，李子妍，你要去哪里？”章宁一看着匆匆收拾餐盒的人问道，“你不等我们一起回宿舍吗？”
　　摇摇头，“不了，我去一趟教学楼。”李子妍将椅子推回，确认地上没有留下垃圾后回应着，“我想起来我还有东西要拿。”
　　“是吗？”原本还想问李子妍要不要吃自己盘子里排骨的沈梦澄耸肩，“那你去吧，今天辛苦了。”
　　“大家也是。”朝仍在吃饭的队员挥了挥手，李子妍转身，迈着跳步串过中庭，像一阵风一般地上楼来到了自己的置物柜前。
　　迅速地打开从未上锁的柜门，映入她眼前的是摆在正中间的咖啡色纸袋，雀跃地打开，里头是三块卖相极佳的布朗尼蛋糕。
　　哇！
　　也太好了吧。
　　任由背再肩上的球袋滑落，李子妍伸手掏出一块蛋糕大口地咬了下去。
　　我的天！
　　有够好吃！
　　恰到好处的甜，微微带着巧克力的苦味，糕体本身湿润，吃起来不会太干，李子妍忍不住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眼角撇向自己的柜子，她却突然感觉有些奇怪。
　　自己的柜子，原本有这么整齐的吗？
　　一个学生的置物柜形状为竖着的长方形，分成上下两层，中间的隔板可以随意调整。
　　李子妍通常会将下层用于堆放杂物，而上层放书和笔记本，她记得自己离开时，因为时间不足所以只是随意地将手中的教科书和电脑堆叠在最上层，摆放得乱弃八糟。
　　可如今，上层的书已经按照学科被分门别类地整理好，轻轻一抽便能拿出想要的那本。电脑被平放在一榙的书本上。
　　而最下一层，原本胡乱塞在柜子里的零食点心被放在一个纸袋里，包裹好放在中间，充电器被细心地卷好，连同耳机线一起被放置在角落来回地看了又看，李子妍花了一点时间才确定，眼前的确实是属于自己的置物柜。
　　这是，夏柔做的吧？
　　琪的柜子比自己的还要乱上数倍，所以绝对不可能是她做的。
　　如果说李子妍原本的置物柜是『有些杂乱』，那王琪的置物柜就是『火山爆发后的灾祸现场』。
　　得好好谢谢夏柔才行。
　　背靠着置物柜，李子妍就地而坐，一只手搁在膝盖上，另一手拿着剩下的蛋糕。
　　这次，她吃得很慢。
　　在咽下最后一口时，她意犹未尽地舔舔手指，掏出了口袋里的手机。
　　欲要点开对话框同夏柔道谢时，便发现几条未读的信息。
　　『恭喜！』
　　『辛苦了』
　　『不客气』
　　正当李子妍正在思考如何回覆，晚自习结束的钟声响起，想在走廊的人变多之前离开，她暂停了手边的动作，整理球袋，站了起来背着自己的东西准备往宿舍走去。
　　在她走在通往宿舍楼的长廊时，却意外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夏柔！”
　　她出声，对着远方的女孩大喊。
　　停下脚步，背著书包，手里抱五六本教科书的夏柔转身，与匆匆奔向她的李子妍对视。
　　“你从校外回来了？”看着雀跃无比的人，夏柔浅笑着开口，“比赛辛苦了。”
　　距离一尺，李子妍一个急煞车停下脚步，掂了掂右肩上的包后回答，“不辛苦不辛苦，今天很轻松的。”微微弯腰，她郑重地道谢，“谢谢你的蛋糕，很好吃。”
　　果然比起手打的文字，她还是更喜欢亲口说明。
　　“随手做的，你喜欢就好。”温和地回应着，晚风吹起夏柔的发，她举起单手正要将有些凌乱的浏海往后拨，手上抱着的一踏书却歪斜着眼看就要滑落。
　　大步上前，李子妍贴近，伸手一把将夏柔手中的书接过，“我帮你拿。”对于一本就近乎一两个指节厚的教科书，长年运动的她根本就不嫌重。
　　“啊，不用的。”将头发拨至耳后，“你已经背很多了。”看着眼前人背在侧身的黑色球带，里头像是塞满了各种东西，拉链都有些拉不完全，夏柔感到不好意思。
　　“小事，很轻的。”摇摇头，表示自己能行，李子妍抱着夏柔的书，迈步向宿舍走去，一边问道，“带了这么多，是要为下下周的期中考准备吗？”
　　依旧有些抱歉，夏柔跟上身边人的脚步，“对，想说今晚有空，可以先来做一些笔记。”
　　“你好用功啊。”李子妍真诚地感叹着，调整步子配合矮自己一些的女孩。
　　忍不住挑眉，夏柔望着身边自己已经熟悉了的内卷大魔王，苦笑着，“…总感觉，被你这样说感觉好奇怪。”
　　“咦？为什么？”表示自己的疑惑，李子妍眨眨眼，而后突然想到什么般往旁边迅速地走了两三步，表情惊恐。
　　“怎么了吗？”看着突然远离自己的人，夏柔偏头目光困惑。
　　“呜…今天刚比赛回来，光耀的体育馆没有淋浴间，所以还没有洗澡。”李子妍低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虽然没有闻到除了刚刚吃的布朗尼之外的异味，却依旧有些担心，“我现在可能很臭，靠太近会熏到你的。”
　　毕竟曾担心自己气味是否不佳的人，恐怕也同样介意周遭人的气味，李子妍心想。
　　自己不想让夏柔不适，或者勉强忍耐。
　　女篮队的大家天天狼狈地混在一起，一个个早已习惯，可身边的人不一样。
　　她有点，不太一样。
　　忍不住轻笑，夏柔宽慰道，“但我没有觉得你臭啊。”招招手想让逃离的人回来。
　　并没有说谎。
　　确实与平日校内训练后的气味不同，少了肥皂的香气，却多了一股太阳的味道，像是雨后绿色的嫩芽被破开云雾的晨光照耀着，温暖的气味。
　　重重地摇了摇脑袋，李子妍依旧选择和身边的人抱持着距离，即使是在绅士地帮忙推开宿舍大门之后，依然脚底抹油溜得飞快，稳稳地不出现在夏柔直径两公尺内。
　　可即便如此，她也依然坚持着帮忙抱着那不属于自己，沈甸甸的教科书。
　　夏柔无奈，眼里却有压抑不住的笑意。
　　直到将学姐送到宿舍七楼，李子妍才将手里的东西物归原主，“真的很谢谢你的蛋糕，他们救了我的命。”离开前，她再次道谢，一脸严肃，“没有他们，我可能晚上会昏倒。”
　　语毕，便挥挥手，李子妍转身，一步三台阶，又蹦又跳飞快地下楼。
　　看着少女远去的背影，夏柔并没有马上离开。
　　她静静地听着脚步声渐远，直到确认五楼楼梯间的门被打开又关上，她才回身，抱著书，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第17章
　　期中考当日。
　　天还未亮，李子妍手机的闹钟就响了。
　　刷一声。
　　迅雷不及掩耳，就在那0.01秒，李子妍伸出手将床头的铃声按掉。
　　早上四点三十五，她抬头看了一眼对床正戴着眼罩安睡的王琪，偷偷松了一口气。
　　俐落地起身，换上事先准备好的衣服，漱洗完毕之后，李子妍像做贼一般背起自己的包，悄悄地推门离开。
　　宿舍的走廊一片安静，唯一请醒的人一边拿起手机熟练地滑着屏幕，一边等着电梯。
　　掏出王琪之前送的篮球形状磁扣，李子妍刷了一下电梯里的感应器，按下了标示着一楼的按键。
　　沿着校园的围墙走着，直到来到了面对正门往左数第五根柱子，她停下，静静地等待着。
　　没多就，路灯之下，一名骑着电动车的骑手从远处驶来，迅速地后头保温袋里的纸袋个着栏杆递给少女。
　　“谢谢。”李子妍微笑，“辛苦了。”
　　拿着刚送达依旧热乎的外卖生煎，李子妍蹦蹦跳跳地走向了无人的教学楼。
　　在这个早到不能再早的时间点，连门口的保安都还没上班，李子妍刷着卡，在寂静的校园里，似是入了无人之境一般畅行无阻。
　　就连点了被严格禁止的外卖，在着个神秘到极点的时间点，也没有人可以阻止。
　　来到了晚自习自己常待的座位，李子妍一边哼着歌，一边掏出包里早已做好的笔记浏览着。
　　今天是期中考，李子妍就着收到的考程表，专注地在空荡荡的教室复习着，唯一的的声响恐怕只有书页翻动，和她拆开筷子吃着生煎发出的杂音。
　　李子妍的笔记多是以思维导图和插画为主体，可一旁依旧有着密密麻麻的注记。
　　她的字迹不甚好看，甚至可以说是潦草的过分，明明是交情极好的亲友，可若是两人有同一节课，总是需要抱佛脚的王琪从来不会跟李子妍借笔记。
　　根据王琪的说法，李子妍那一本本页角都被翻卷了的笔记，根本可以媲美无字天书，脑壳只会越看越疼。
　　对于着个论点，李子妍是觉得有些夸张了。
　　看着自己绘制的完美内脏剖面和消化系统，不论心脏瓣膜还是小肠皱褶都精心雕琢过，她可是对自己的笔记非常满意。
　　专注的人没有意识到时间的流逝，当李子妍回过神，七点半左右，在正常时间醒来，于食堂吃过早餐的其余人也都陆陆续续进了教室。
　　“呜啊…早啊。”章宁一揉着还红肿的眼睛，一脸疲惫地向好友打着招呼，“你也起太早了吧…”
　　“早安啊。”神彩奕奕，李子妍笑咪咪地回答，“毕竟今天期中考，感觉得先早起进入状况才行。”
　　“是吗，你倒底是几点起来的啊？”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章宁一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我做天复习到一点就受不了去睡了。”
　　“大概快五点吧，也不算特别早…”
　　“你别听信她。”李子妍还完全说完，便被一边吸着铝箔纸包装的牛奶一边来到自己座位的王琪打断，指了指自己的室友，她一脸荒唐，“这家伙凌晨两点才去睡觉，有没有睡够三个小时都难讲。”
　　“天啊，你也太噁心了吧。”瞪大眼睛，章宁一深吸一口气，“李子妍你不累吗？”
　　挠挠头，李子妍开口，“也还好啦，毕竟是期中考，偶尔一次。”
　　“我真的对你Respect…”不再闲聊，章宁一挥了挥手走回自己前排的座位，“虽然可能没啥用，但我得在去看两眼书。”
　　快到八点时，教室里的人收拾着桌面，将东西放回了置物柜，各自遵循着自己的考程表来到了个科项目指定的教室。
　　好巧不巧，第一堂考试，便是高等生物。
　　看着屏幕上对应的号码和名单，拿著文具的李子妍来到了对应的座位，偏头，便看到了座位被分配在自己隔壁的夏柔。
　　隔着不宽的走道，两人对视。
　　“夏柔，早安。”咧嘴，露出笑容，李子妍压低声音打着招呼。
　　“早安啊。”轻轻地抬手回应，夏柔的金边眼镜之下掩盖着浅浅的一层青，“你准备好了吗？”
　　歪头想了想，“大概吧？”李子妍说道，“你呢？”
　　“呜…我想，我认真复习了。”想将头发挽至耳后，夏柔手肘无意间碰到了桌面的水笔，掉落在地。
　　“放松些。”侧身弯腰将落在地上的笔时起，李子妍再自己的手背上随意地画了两笔确定没断水后，抓着笔头将它递回夏柔手中，“你可以的。”
　　指尖相碰，小一号的手有些凉。
　　“别担心。”
　　李子妍眼神真挚，而后挑眉道，语气铿锵，“遇事不决就选B！”
　　夏柔抿嘴，感觉好笑又无奈地轻摇着头。
　　正巧此时，洪磊带着装在牛皮带里的卷子走近，两人也不在说话。
　　收敛起心神的李子妍无比认真，在收到考卷之后便匆匆地扫过卷面，微微挑眉，而后下笔。
　　七十道选择题外加三道应答题，对于她来说，九十分钟还是略显充裕。
　　抬头看了看屏幕上的计时器，已经完成答题的李子妍开始思考着该如打发剩下的十分钟。
　　听着四周笔尖摩擦卷面的声音，李子妍抬头随意地看了看，和监考中的洪磊对视。
　　李子妍对他露出灿烂的微笑，伸手打了个招呼，没想到监考中的洪磊表情严肃，摇摇头，指指卷子，似乎是让少女专心在考题上。
　　有些委屈又有些无辜，李子妍收起笑容，耸耸肩。
　　她从来不检查考卷的。
　　自从经验过无数次，自我攻略式的纠结和动摇，将本该是正确的回答改掉之后，她就再也不会质疑已经写下的答案了。
　　仍是感到无聊，李子妍眼神飘向仍在认真答题的夏柔。
　　似乎是在苦恼着，长一年级的学姐轻咬着下唇，一边思考一边下意识俐落地转着手中的笔。
　　喔！好酷！
　　仿佛是哥伦布发现新大陆，李子妍惊奇地观察着一旁人手上的动作，两指夹着水笔，试图也跟着模仿。
　　可惜。
　　就转笔这件事上，李子妍并不具有绝世天赋。
　　在第三次失败，不幸将笔甩飞到地上之后，在一片安静的教室中，李子妍引发的动静不只让的周围答题的同学忍不住抬头，也成功再次引起了洪磊的注意。
　　吐了吐舌头，自觉理亏的她乖乖放下手中的玩具，安静地度过了最后的几分钟。
　　铃声响起，将卷子向前传，李子妍随意地将文具收入袋中，扭了扭脖子。
　　“如何？”将眼镜摘下，夏柔揉了揉鼻梁，侧头看着身旁的人，笑着说道，“转笔，成功了吗？”
　　全身一僵，李子妍不自觉地挠挠耳后，微微缩肩后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吵到你了？”
　　摇了摇头，夏柔抿唇，“没有吵到，别担心。”眨了眨眼，她起身，突然有些犹豫地问道，“你…最后一题，是选B吗？”
　　“嗯？你说关于消化系统的问题吗？对喔，我选的是乳糖酶（Lactase）。”李子妍带着自己的文具，和矮一些的学姐并排着走出门。
　　不太明显地，夏柔松了口气，“是着样…太好了。”
　　“我说过吧，遇事不决就选B。”挑眉，李子妍露出大大的笑容，“我没骗你。”
　　行经自己的置物柜，她打开柜门，将手中的东西放了进去，而后从里头掏出了黑色瓶身的能量饮料，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夏柔正微笑着思考要如何回话，看到身边女孩的模样，忍不住皱眉，“这个…”她预言又止。
　　斜靠在一墙置物柜的女孩听到夏柔的话，站直了身体后晃晃瓶身，“能量饮料。”她示意着，“不喝的话等等的考试可能会有点困。”
　　“嗯…”轻应一声，夏柔垂眼，她从来不喜欢多管闲事，可这时，却在一阵踌躇后委婉地说，“…能量饮料喝太多了，感觉对身体不太好。”
　　“我知道的。”没有意识到眼前人眼中略为复杂的情绪，李子妍只是轻松地耸耸肩，咧嘴道，“偶尔一次。”
　　心里明明还有着再次劝说的冲动，可夏柔的唇却是紧闭，不再开口。
　　她点点头表示理解，两人分别，各自转身准备面对下一场考试。
　　


第18章
　　为期两天的期中考结束的当日，周三。
　　似乎是体恤几个浩尽脑汁的队员，光头教练难得将训练时间缩短一个小时，提早解散了似乎已经行尸走肉的少女们。
　　因为是尖峰时间，食堂虽不至人山人海，也依旧颇为拥挤，找不到空置长桌的女孩们只得四散着落座。
　　拿着餐盘的李子妍朝着周围扫了一圈，朝着向她挥手的沈梦澄走去。
　　拉开椅子，放下餐盘，虽说沈梦澄一旁坐着几位同样是其他不认识的十二年级学姐，可心大的李子妍完全不在意，只是朝她们随意地点点头，而后低头吃饭。
　　但即便是如何专心地咀嚼，她的耳朵依旧能够捕捉到身边人的对话。
　　“文茜，你这次考的如何啊？”撑着脑袋，沈梦澄看向对面戴着银边眼镜的女孩。
　　放下筷子，许文茜下意识摸了摸镜框，“还可以吧，算是正常发挥。你呢？”
　　“哎，马马虎虎喽。”哪起桌上的牛奶，沈梦澄耸耸肩，突然想到什么般问道，“夏柔呢？她舞蹈社结束后没有跟你一起吗？”
　　听到眼前人的问话，许文茜开口，“她考完试就不太舒服，没去社团，现在在教室休息。”叹了口气，“你知道的…老毛病。”
　　“这样啊…”晃了晃牛奶的瓶身，沈梦澄声音低了一些，“还真是辛苦她了。”
　　这时，一直安静埋头吃饭李子妍忽然抬头，微微蹙眉，对着身旁的两位学姐问道，“夏柔？她生病了？还好吗？”
　　许文茜被突然的提问吓了一跳，她认得这个学妹，也知晓她是沈梦澄的队友，轻轻顿了顿道，“夏柔她没有生病…只是…”似乎有些为难，她打住，看向对面的人仿佛在求救。
　　看到许文茜的眼神，沈梦澄转头接下话，“夏柔她没事，只是有点不舒服。”见李子妍眼中明显的关心，她咬着吸管道，“就是每个月的例假，她总是疼得厉害，估计今晚是不用吃饭了。”
　　“是这样…”回正视线，看着自己的餐盘，李子妍神情略略有些担忧。
　　想了想，她拿起餐具速速地将剩下的饭扒进口中，胡乱地嚼了两下而后匆匆地起身，端起餐盘。
　　用力将食物咽下，李子妍对着两位学姐道，“我去稍微看一下。”而后不待回答，便迅速离去。
　　将训练结束未来得及收拾的球带随意地丢入自己的置物柜，正要转身上楼，李子妍的动作却突然打住，她回头翻找着什么，粗鲁的动作将里头的杂物用得一团乱。
　　拿出两根谷物能量棒和一袋巧克力，将他们塞入外套的口袋，她而后三步并作两步地上楼，来到曾经来过夏柔待的晚自习室。
　　教室里空荡荡的，大多数的学生如今都还在食堂用餐或着操场散步，李子妍探头便看到趴在课桌上像是在睡觉的少女。
　　悄悄地走近，伸手欲将口袋里的东西放在夏柔的桌角，不料趴着的人感受到身边的动静，抬起头，眼神有些迷濛地看向她。
　　挠了挠头，李子妍有些不太好意似。
　　“夏柔…抱歉吵醒你。”她欲露出尴尬的微笑，可表情却在看到夏柔苍白的脸色时瞬间僵住，“你还好吗？”她蹲下，微微仰头望着脸上在冒汗的少女。
　　看清了来的人是谁，夏柔撑起嘴角，“别担心，我没有睡，没有吵醒。”下腹疼得厉害，根本不可能睡着，她声音有些弱，“你怎么来了？”
　　“我听沈梦澄说你来例假，很不舒服。”见眼前人虚弱的模样，李子妍咬着下唇，“…我送你去找校医。”
　　夏柔看着眼中充斥着坦荡关心的人，无奈地扬起嘴角，“倒也是不需要因为这件事去麻烦校医。”
　　见学妹依然皱着眉头，她又轻声道，“我等等会向生活老师请晚自习的假，早些回宿舍，你别担心。”
　　看了看墙上得时钟，李子妍道，“可是距离晚自习还要一个多小时，生活老师那时才会来，你…这样可以吗？”看着眼前人强忍着疼痛的表情，她依然担忧着。
　　“不论如何，我都是得等的，我需要老师来帮我刷宿舍的门才行。”勉强露出笑容，夏柔偏了偏脑袋，看着满眼写着焦心的学妹。
　　“卡的话，我有。”听到這一番话，李子妍果断起身，“我送你回宿舍，你就能早点休息了。”
　　“你有老师的磁卡？”夏柔歪头，一时有些转不过来。
　　朝着身下的人点点头，李子妍肯定地说道，“对，我有门卡，我送你回去。”顿了顿，“你有什么需要带的吗？”
　　夏柔思考了一阵，指了指挂在椅背上的背包，“除了这个，没有别的了。”
　　“好。”拾起那个白色的帆布背包，俐落地甩上右肩，李子妍向后撤了几步，“我等等给沈梦澄发讯息让她帮你请掉晚自习，我们走吗？”
　　虽然内心的疑惑依旧没有消除，但见眼前人已经准备就绪的模样，夏柔还是点点头，起身，跟随着学妹出了教室。
　　因为疼痛，夏柔总是挺的笔直的背脊已是不得见，她走的极慢，可身边的李子妍毫无催促之意，只是调整步伐跟在她身边。
　　“来。”在下楼梯时，高一些的少女自然地伸手，“小心。”
　　接过夏柔递上的指尖，李子妍只感觉有些过于冰涼，下意识地握紧，“身体很冷吗？”她道。
　　“一点点。”夏柔回答着，一步步走下台阶，“比较疼。”
　　“你每个月总是这样？”到了一楼，李子妍一边提问，一边为她推门，“这么严重的话，有没有去看过医生？”两人走出教学楼。
　　“看过了。”即使有些吃力，夏柔依旧耐心地回答，“中医西医都看过了，都没什么用。”
　　“这样啊…”
　　或许是因为李子妍正专注思考着解决的方案，或许是夏柔正经历疼痛无暇多想，即使走在平地，也没有一方主动将彼此相握的手松开。
　　两人无话，直到走近宿舍楼。
　　左右环顾了四周，直到确认身边没有其他人，李子妍按下了电梯键。
　　当进入了电梯间，她掏出了口袋里的磁扣，熟练地在感应器上刷了一下，而后按下数字七。
　　“磁卡的来源是商业机密…”对上夏柔惊讶的视线，李子妍耸耸肩，语气有些顽皮，“不能告诉你。”
　　直到进入夏柔的宿舍，两人才松开手。
　　似乎是终于得以放松，当李子妍按着墙上的空调键设定完房内的温度，转头，吞完止痛药的夏柔已经撑不住地缩着身体倒在床上。
　　李子妍上前，将一旁叠得整齐的被子摊开，为身下的人盖上。
　　下个瞬间感受到自己的衣袖被虚虚地握住。
　　“谢谢。”
　　轻轻的，那是夏柔的声音。
　　“别在意。”李子妍反手握住夏柔的手腕，温暖着她冰冷的手，“好好休息。”一下一下她轻拍着安抚。
　　过了一会而，见床。上的人似乎已然睡下，她将夏柔的手放入被窝，而后退开。
　　将肩上的包放下，李子妍拿起了放在侧面的保温瓶，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我去帮你装一些温水。”
　　顺手将房间里的灯关上，来到饮水机前。
　　看着瓶口的白雾，她估量着水的温度，直到满意了才将瓶盖盖上，回到了原本的房间。
　　李子妍的动作很轻，未惊动床上的少女。
　　仅凭着窗帘缝隙钻入的光，她没有开灯，从口袋里掏出谷物棒和巧克力，和保温瓶一起，放在了夏柔的桌面上。
　　想了想，她掏出口袋里的磁卡，一同放上。
　　离开前，在微光中，李子妍最后确认般地看了看蜷缩在床前的人。
　　裹着棉被，仅仅在外头露出半个脑袋，夏柔闭着眼，似乎是极为痛苦，眉间紧皱着。额头上冒着豆大的冷汗，碎发被浸湿贴着她的面颊，看起来湿漉漉的。
　　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面纸，李子妍抽了一张俯身，可手伸却在半空中，许久未动。
　　她站在床前，定定地看了半响。
　　当再次回神时，李子妍收回手。
　　什么都没做，只是将已经抽出来的纸胡乱地塞进口袋，她轻轻地将另一手拿着的整包面纸放在床头，而后转身离去。
　　安静地，将门带上。
　　飞快地奔下楼梯，脚步却无声无息。
　　


第19章
　　周四，中午。
　　“欸！李子妍！”章宁一脸着急，匆匆拦下准备去食堂吃饭的好友。
　　回身，李子妍开口，“怎么了吗？”她歪头，露出轻松的笑容，“这么着急？哥吉拉袭击地球了？”
　　“白痴喔，别闹。”没有心情开玩笑，章宁一抿着嘴，“你知道我跟王琪是同一节数学课吧？”
　　抱着手臂，李子妍点点头。
　　“她男朋友，那个篮球队的学长也跟我们是一节课。”章宁一抓了抓鼻子，一边解释着，“刚才上课的时候，我坐他们后排，看他们两个一直在私底下讲话…气氛不太妙的那种，后来，铃响之后，王琪东西也没收，就冲出去了，眼睛红红的…”
　　“王琪哭了？！”听到番话李子妍脸色一变，语气着急，“她在哪里？”
　　“我刚看了一下，在四楼东侧的厕所，靠近会议室的那个。”侧着身子示意了自己手上抱着的教科书，章宁一道，“她的东西我收拾了，只是我劝着她不肯出来，你去看一下她。”
　　“知道了，我去找她。”下意识地咬着指甲，李子妍点头，而后转身快步走向楼梯口。
　　当抵达四楼的厕所门口时，隐约地，她听到细微地啜泣声。
　　“琪，你还好吗？”喘了口气，李子妍上前，轻轻地敲了敲最里头的隔间门板，“王琪？”
　　里头的声响一瞬间停止，过了半会儿，一道故意被压低的人声穿了出来，“我不是王琪。”
　　听到回话，李子妍忍不住无声地咧嘴，“都听了有十多年了，我怎么可能认错你的声音。”清了清嗓子道，“你不是王琪的话，那你是谁？”
　　“我是，我是…我是那个男朋友劈腿完全没发现的大笨蛋…呜呜呜。”声量提高，王琪用充满鼻音的声音大喊着，可配着哽咽听起来格外柔弱。
　　“好了好了，别哭别哭。”听着好友可怜兮兮的呜咽，李子妍没了玩笑的意味，轻声哄着，“你别再哭了，要哭也别在厕所哭，就算保洁阿姨打扫的再干净还是有点味道的。”
　　“我…我…”里头的人话有些不利索，止不住地打嗝，断断续续地说道，“妆…花…花掉了…好丑。”
　　“我不看，我保证！”挠挠头，外头的人又说，“况且，你睡觉睡到张着嘴打呼的样子我都见过，妆花掉应该不会难看到哪里去。快出来吧，不然我会担心的。”
　　“…你好烦啊。”啜泣声停止，门把缓缓转动着，“你真的好不会安慰人。”半捂着脸，王琪探出头看着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
　　“我知道。”淡淡地微笑，李子妍揽过王琪，轻轻拍着她的背，“原谅我呗。”
　　没有马上回话，王琪垂颈，额头抵着身边人的肩头，“他劈腿，他劈腿我还不知道。别人之前跟我说我还不信，是他校外的那个女生来找我给我看了聊天记录，我才知道的…我怎么或这么蠢…”鼻音浓厚，说道后半段，似乎又要落泪。
　　“别哭了别哭了，这种渣男，别为他浪费眼泪啊。”一下一下，李子妍为王琪顺气。
　　“我知道他不值得，可是我又好气…”王琪抬头，露出哭得红通通的双眼，“心里好难受。”
　　“别难受了。”李子妍轻轻叹了口气。
　　就是因为这些原因才不断地加深她不愿谈恋爱的想法。
　　将控制情绪钥匙交给他人，会因为另一个人的举动开心雀跃，也会因为另一个人的作为而伤心欲绝，这种失控的感觉，她不想体会。
　　平日里总是打扮得时尚又自信的好友如今惨兮兮的模样，更加坚定了李子妍对恋爱敬而远之的态度。
　　攒紧袖口，为眼前的人擦去脸颊上的泪痕，李子妍看着袖子沾上的黑色，忍不住打趣着，“你眼线不是防水的，所以你现在看起来好像女鬼。”
　　“我揍你喔。”举起手作势要捶向自己的好友，王琪最终还是没有下手，松开拳头认真地说道，“李子妍你以后恋爱一定要睁大眼睛喔，不要被渣男骗。”
　　“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拜托别再遇上烂桃花了。”开玩笑般地翻了一个白眼，李子妍又补充道，“喜欢上一个人什么的，听起来就麻烦的要命，我可一点都不想谈恋爱。”
　　我是绝对，绝对，不会谈恋爱的。
　　“咕噜咕噜”
　　还未来得及吐槽好友的『反恋爱声明』，王琪便听到眼前人肚子传来的挨饿声。
　　“…。”她无语。
　　“嘿嘿。”不好意思地抓抓脑袋，李子妍吐了吐舌头，“琪，我好饿，你别哭了，我们去吃饭好不好？”
　　无奈地叹了口气，王琪抹了抹脸，“真是受不了你，等我一下。”表情嫌弃，语气却带着明显的宠溺，她来到洗手台前对着镜子整理了自己的仪容，“啊…真的，妆全掉了。”
　　“你别担心，你素颜还是很好看啦，美若天仙唇红齿白的。”着急着吃饭，对彩妆完全不了解的李子妍毫无感情地吹着彩虹屁，“不用再补妆就很美了！”
　　斜眼看着自己的好友，王琪理了理头发，“好啦好啦，知道你着急吃饭，我们走吧。”
　　蹦蹦跳跳地，李子妍一步三回头，带着王琪来到食堂。
　　“我帮你拿餐。”自然地伸手从王琪的外套口袋里掏出她的学生卡，李子妍对着角落里的一群熟人指了指，“你先去章宁一旁边的空位等我。”
　　过了一会儿，李子妍左右手个拿着一个餐盘，来到了王琪对面的座位。
　　早些时候就来食堂的章宁一已经吃饱了，却并没有打算离开，只是撑着脑袋陪着王琪聊天。
　　“谢谢你数学课结束还帮我收东西。”一边接过餐盘，王琪一边对着身旁的章宁一道谢。
　　“小事。”手上拿着罐装的果汁，章宁一关心道，“你感觉好些了吗？”
　　“大概吧。”拿起餐具，王琪垂眼，顿了顿后又抬起头，“再要感觉不好的话，李子妍可能会饿晕在厕所里。”
　　已经开动的李子妍一边嚼着饭，一边认真地点头。
　　忍不住地，有些想笑，但当王琪的视线刚巧落到食堂门口时，她的脸色僵住了。
　　顺着王琪看着的方向，李子妍回过头，便看到王琪那个已经变成『前』男友的学长正和身边的其他朋友大声谈笑着，没心没肺，一点都不像才因为被发现脚踏两条船而和女友分手的模样。
　　回正了身子，李子妍挪动着椅子挡住了王琪的视线，“别看，也别在意。”她开口，“看垃圾伤眼睛。”
　　“对啊。”章宁一点点头，“那种劈了腿，回收场都不会收的垃圾，不必放在心上，丢掉就丢掉。”
　　“嗯…”回过神，王琪看着身边满脸写着对自己关心的人，“谢谢你们。”
　　“别这么客气，我会不习惯。”熟练地把对面餐盘里被王琪挑出来的青椒拨到自己的勺子里，李子妍边吃边说着。
　　“对啊，朋友不就是这种时候最管用吗。”耸了耸肩，章宁一附和。
　　正当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李子妍突然感觉自己的肩膀被轻轻点了点。
　　她回头，看了到站在自己身后的夏柔。
　　“啊…你好些了吗？”仰头，仔细观察着学姐的脸色，李子妍咽下嘴里的食物，“还有不舒服吗？”
　　“没有，我好多了。”摇摇头，夏柔弯腰，嘴角含着淡淡的笑容，“这个还你。”伸出食指，上头挂着篮球造型的磁扣。
　　“喔喔，那就好。”拿过学姐手中的东西，随意地塞回口袋，李子妍还未来得及多说些什么，便被夏柔身后突然出现的沈梦澄给打断。
　　“子妍！啊，章宁一也在啊？正好，我有事要问你们。”挥挥手，沈梦澄挑眉，对着两位学妹问道，“考完试了，明天放学，要不要大家一起出去玩啊？除了球队之外的人也可以一起。”语毕，她对着王琪轻点着头示意。
　　“我可以！”一听到有好玩的，章宁一率先举手，“这几天用脑过度，我需要放松。”
　　“我也可以。”想了想李子妍同样回答道，而后回头看着坐在对面的人，“琪，你要一起去吗？”
　　摇头拒绝，“我就不去了。”王琪声音有些恹恹的，“我明天打算早点回家。”
　　“好。”表示理解，李子妍安慰般地笑了笑，“之后想出门散心再跟我说。”
　　确认了人数，沈梦澄比了一个ok的手势，“那我们明天放学再联络，记得看手机。”她转头对着李子妍强调，“特别是你。”
　　“知道了知道了。”伸出双手示意自己投降，李子妍保证，“我一定会确认消息的，保证你们找的到我。”
　　


第20章
　　周五放学后，李子妍背著书包走向学校侧门。
　　“呦，来了。”高举右手，已经先抵达的章宁一率先挥了挥。
　　对着章宁一和一旁的张可点点头，李子妍问道，“今天还有谁一起？”
　　“其实今天只有五个而已，我们三个加沈梦澄和另外那个学姐。”张可回答，调整了背在肩上的书包，“因为沈梦澄说想玩密室，我们决定的晚，有得订的位置人数限制是五到六人。”
　　“密室？什么主题？”李子妍挑眉，她自己有一颗强心脏，可却知道眼前的张可胆子不大，“你敢玩吗？”
　　“不知道…不是我订的。”搓搓手，张可有些紧张。
　　“话说，你周五放学不用陪你女朋友吗？”指了指章宁一，李子妍突然想到，“你去年交往別人的时侯跟本就没跟我们出来过吧？”
　　“不用不用。”随意地挥挥手，章宁一一脸不以为然，“我这任自己也爱玩的要命，除了偶尔约好的时间我们基本都各玩各的。”
　　就在这时，沈梦澄和夏柔也从远处走了过来。
　　虽然夏柔并不是篮球队的一员，可同几个人也见过几次面，并不算太尴尬。
　　“走吧走吧。”心情看着不错，看着五人到齐沈梦澄率先走出校门。
　　“地址是什么啊？我们怎么过去？”章宁一开口，并且随着沈梦澄嘴里报出的名字，迅速地在地图上搜索，“上面写走路要半个小时，坐车过去大概十分钟，只是有五个人的话打车比麻烦一点。”
　　“要不然搭公车也行。”一旁的张可看着章宁一的手机屏幕，想了想，提议道。
　　“不要。”不等其余人开口，李子妍果断拒绝，紧绷着下颚，“不然…你们四个先打车过去，我用跑的。”而后她轻笑着，语气半真半假。
　　“分两台车就好了，倒是不用这么麻烦。”沈梦澄掏出自己的手机，她看向一旁的人，“夏柔，麻烦你了。”
　　当第一台车抵达时，沈梦澄直径向前，开门时还不忘回头，“章宁一，张可，来。”
　　耸耸肩，章宁一便也上了车，还不忘拉过正犹豫着要不要留下陪伴李子妍的张可。
　　“你说，我们三个一起，就留李子妍跟夏学姐两人，她们会不会很尴尬啊？”当车门被关上，张可便对着另外两人问道，“夏学姐感觉人，特别…文静，我还是挺怕她的。”
　　“放心，小子妍似乎不管做什么都能恰巧踩在夏柔的满分区呢。”撑着头，看向窗外的车流人往，沈梦澄忍不住微笑，“明明那家伙平时对谁都淡淡的，也对密室没什么兴趣。”
　　“啊？”听不太懂，张可一脸困惑地看向章宁一求助。
　　“意思就是说，李子妍跟夏学姐的互动还轮不到你来操心。”矮小一些的少女坐在中间，开口解释着，而后又调侃道，“我看你还是先担心等等你进密室逃不逃得出来的问题吧。”
　　三人走后不久，第二台车也抵达了。
　　坐在后座，李子妍侧头对着一旁的夏柔说道，“谢谢你帮忙打车，等等我把钱转你。”
　　“不用在意。”系上安全带，夏柔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毕竟我是学姐，应该的。”
　　“是这样？那我等等请你吃晚餐。”李子妍嘴里含着笑意，她稍微弯了弯有些过长的腿，“毕竟我是学妹嘛，也是应该的。”
　　忍不住轻笑，夏柔转头看着一旁在和安全带纠缠的学妹，倾身帮忙。
　　在听到『哒』的一声，确认扣上后，夏柔仰头问道。
　　“你不喜欢搭公车？”
　　没有预料到这突然的提问，李子妍脸色一变，似乎是想起了不太好的回忆，她看着眼前人瞳中和头发相同的褐色，一时间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她僵硬地开口，“…不太喜欢。”垂眸中断了两人相交的视线，李子妍望向窗外，“我…搭不了公车。”
　　不是不喜欢搭公车，而是搭不了。
　　“是吗。”明明是提出问题的一方，在听到这般模糊的答案，夏柔却也没有紧追着询问原因，只是回正身子。
　　沉默在两人中间蔓延，第一次，夏柔有些后悔自己难得的多话。
　　过了一阵，从窗户玻璃的反光看到学姐的身影，李子妍强迫自己抽离思绪，转头主动打破过于安静的空气，“等等的密室，你有自信我们可以破关吗？”
　　无自觉地松了一口气，夏柔嘴上噙着笑，“总感觉，梦梦会订的密室应该是有些吓人的那种，感觉会挺有难度的。”她的语气透露着不确定，“但，我们还是能成功吧？”
　　“啧，听你这样一说，我都开始紧张了。”下意识摸了摸下巴，李子妍调整了坐姿，“看来要很认真才行。”
　　“你会怕黑吗？或着血腥的东西？”歪着脑袋，夏柔提问。
　　“黑的话，还好。血腥的东西完全不怕。我想我大概，比较怕破不了关？”笑了笑，李子妍反问，“你呢？你怕什么？”
　　嘴里衔着发圈，夏柔整理着松了的高马尾，一边重新绑上，她一边回答着，“有一点怕黑，还有怕很恐怖的音效，比如说高频的尖声，巫婆的笑，或着水滴的声音？”
　　“水滴的声音？还真特别。”闭上眼睛，李子妍努力在脑中想像着。
　　“总觉会很让人毛骨悚然。”放下双手，夏柔挺了挺背脊，“感像是在空旷的地下室，里头只有自己一个人。”
　　“原来是这样，好，我会帮你注意的。”点点头，李子妍表示了解。
　　这时，车子也抵达了目的地。
　　双双下车，她们看到了已经在大楼门口等待的三人。
　　“走吧。”见人到齐，沈梦澄率先转身，顺着指标上楼。
　　一路上看着各色密室主题的海报，张可凑到李子妍的身边，紧张地抓着她的衣袖，“李…李…李子妍，为什么我觉得这里的密室都是恐怖主题啊…”
　　“会吗？”随手指了指离的最近的海报，李子妍说，“你看，这个上面画的是洋娃娃呢，很有童趣啊。”
　　看了看那个瞪着圆圆大眼睛露出阴森笑容的玩偶，张可觉得腿软，“你..你…你没看到那个娃娃的裙子上红红的吗？是是是血吧…”
　　“别紧张别紧张。”电梯里，章宁一大力拍了拍张可的背，“你胆子这么小，真的是白长了这么高的个子。”
　　随着沈梦澄向工作人员报上了预约的资料，众人被带到了旁边的隔间放置个人物品，随后被蒙上了眼睛。
　　在黑暗中，被工作人员率先牵着走，张可的嗓子发干，“这个到底是什么主题啊…为什么还要矇眼。”语气可怜兮兮，给人一副下一秒要哭出来的错觉。
　　“咦？我没有跟你们说吗？”在最后头的沈梦澄开口，即使看不见也依然语气欢快，“是幽灵古堡的主题喔，我看简介上说『能带给玩家心理和视觉的双重冲击』呢！”
　　“幽灵？”张可倒吸一口气，语气失真，“我现在退出还来不来得及？”
　　“你想多了，都已经进来了，怎么可能就这么走了。”章宁一吐槽道。
　　而就在此时似乎是在呼应着几个人的对话，她们感受到双手手腕被冰冷冷的铁器触碰，似乎是锁链。
　　“哇呜，刺激。”双手背在身后，即使动作被拘束着，沈梦澄脸上依旧挂着愉悦的笑。
　　随后，传来大门被轰然关上的声响。
　　歪头，章宁一疑惑，“这是？游戏开始的意思吗？”她扭动着肩头，试图在被铁链拴住的情况下摘下眼罩。
　　这时，一旁传来了张可发颤的嗓音，吞吞吐吐，“章宁一…。你，你有感觉到李子妍和夏学姐在你身边吗？”
　　“啊？没有啊，她们…没有跟在沈梦澄后面一起进来吗？”章宁一的动作暂停，犹豫地问道。
　　“嗯？没有喔，我被带进来之后门就关上了。”沈梦澄一边用手指摸索着身后的墙砖，一边回答。
　　整个空间里，除了三人的对话，和偶尔不知从哪里传来的风声，周围一片寂静。
　　夏柔和李子妍，不在这里。
　　


第21章
　　感受到头上被盖上了麻布袋，李子妍在黑暗中只是盲目跟随着带领自己的工作人员，站定在指定位置，直到听到大门关上的声音，她才缓缓将套在头上的头套摘下。
　　眨眨眼，虽然依旧看不太清，凭藉远处转角的油灯，李子妍还是看到了眼前的铁栏杆，意识到了自己处在一个类似于地牢的布景。
　　“夏柔，我帮你。”见一旁的人正尝试脱下头上的麻布袋，李子妍伸手上前帮忙，“小心。”
　　将取下的头套随意地丢在牢房角落，夏柔将散乱的头发拨到耳后，仔细观察着四周。
　　“看来是双线任务呢。”李子妍摸了摸铁栏杆，发现了上头的密码锁，“我们得自己出去和其他人会合才行。”
　　“你很熟练呢。”夏柔同样也走向栏杆处，走廊传来的微光照亮了她的侧颜，“常玩？”
　　“还可以，毕竟王琪有一阵子很迷着个，总是要我陪。”想到自己那个又菜又爱玩的好友，李子妍耸肩，又向牢房深处昏暗的角落走去，伸出手掌在砖头的墙面上摸索着，“你呢？也很常玩密室吗？”
　　“没有。”夏柔一边回答，一边伸手摸索著有些生锈的铁栏杆，企图找寻密码的线索，“之前跟梦梦玩过一次…”
　　突然，牢房外头的走廊传来了铁器摩擦地面的声响。
　　夏柔噤声，向后退了几步，脸色一僵。
　　李子妍上前，伸出右手搭在她的肩头，轻轻将她揽到身后。
　　“别怕。”她低声说道。
　　刺耳的声音由远而近。
　　墙壁上出现了一个怪异的人影，下一秒黑影再度晃荡，电子油灯似乎是被来人给踢倒，缓缓地朝着两人的牢房滚来。
　　可李子妍却没有打算探出头尝试捡起唯一的光源，因为走廊里出现了一个带着帽兜，拖着巨斧的男人。
　　他走到李子妍跟前，隔着栏杆，抬起托在地上的斧头，露出布满伤疤的手臂，作势要砍下吓唬两位玩家，可最终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回头，又再度消失在漆黑的长廊。
　　“这个特效妆，很厉害啊，沈梦澄今天到底订的什么主题啊？！”李子妍感叹，转身后看着身边的少女，关心地问道，“你还好吗？”
　　轻轻吐气，夏柔点点头，“我没事…只是声音，有一点吓人。”
　　“别怕别怕。我刚刚好像找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李子妍拍了拍学姐的肩膀安慰着，一边再度摸上了角落里的石墙，“我记得…在这里…啊，有了。”
　　指尖感受到了突起的墙砖，她果断按了下去，脚边立刻弹出了根上头带有铁钩的木棍。
　　“感谢那个斧头男帮我们把灯踢得近一些，这设计挺不错的。”来到栏杆前，李子妍比了比自己的肘关节而后对着夏柔问道，“我好像过不太去，你要试试看吗？用棍子把灯勾过来。”
　　点点头，夏柔主动接过长竿，纤瘦的手臂穿过铁栏杆的隙缝，眯起眼睛，试图勾起走廊里的油灯。
　　当顺利将倒在地上的油灯勾起时，一直屏息的夏柔缓缓吐气，而后收回长棍，由李子妍伸手摘下光源。
　　手里提着油灯，原本阴暗的牢房被照亮，墙壁上出现了用深红色书写的四个数字，看着血淋淋的样子。
　　“看来这就是出去的密码。”李子妍转身，将手上的灯提的离门锁近一些。而夏柔此时已经在转动着牢房的密码锁。
　　不一会儿，门被打开了。
　　李子妍侧过身子率先走出牢房，看着黑漆漆的走廊，她牵起一旁的少女，后将手中的光源也递给她。
　　并没有挣脱身边人紧握着自己的手，夏柔只是顺从地回握，然后有些困惑地问，“怎么把灯给我了？你不需要吗？”
　　“我不怕黑。”回过头，李子妍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况且我们两个是一起走的，谁拿都一样。”
　　“你不怕我等等被吓到，自己一个人带着光源逃跑吗？”语气带着明显的玩笑意味，夏柔晃了晃手中的灯。
　　“呜…可以是可以，但我建议你还是不要自己一个人跑好了。”皱着眉头，装作在认真思考，李子妍而后偏头笑了笑，“不然，等等有水滴声就没有人帮你捂住耳朵了呢。”
　　不等夏柔回应，李子妍迈步，声音明朗，“我们走吧。”
　　＿＿＿＿＿＿
　　章宁一感觉自己要骨折了。
　　更准确地说，她感觉自己要被张可用骨折了。
　　当三个人解除手铐之后，张可便化身为一只一米七五的巨型无尾熊，死死地抱住她只有一米六五的小板身。
　　中途，遇到了几个吓人的NPC，张可更是拚命尖叫，那滑顺明确的五段转音，一整个散发出可以竞选怀特高中合唱团女高音的气势。
　　好死不死，沈梦澄兴致高涨还故意去追那些画着特效妆的工作人员，那大动静把张可吓得魂都要飞了，整个人都要爬到章宁一身上完全不打算下来。
　　在勉为其难连哄带骂请身上的人形无尾熊乖乖用自己的双脚走路之后，章宁一对着不专心解谜而是在研究桌上假血道具的沈梦澄问道，“话说我们，是不是得赶紧去找找李子妍他们啊？”
　　扭了扭差点要被扯掉落的臂膀，她龇牙。
　　“不需要吧？她们应该自己会想办法。”抬起头，沈梦澄露出一个放心的笑容，“夏柔胆子还算可以，就算被吓到也不太会有什么激烈反应，小子妍的心脏又超大颗，解谜也快，她们两个没问题的。”
　　“也是，感觉我们这边比较需要担心。”叹了口气，章宁一点点头，专心地看着手上的谜底字卡，一边无视身旁抖的跟筛子一样的张可。
　　当然三人成功进入下一个空间时，在一个转角处，便和从暗门突然出现的李子妍和夏柔打了照面。
　　“哇！妈呀！有鬼啊！啊啊啊啊！”
　　被倏然出现在视野里的人影吓到，张可僵住，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尖叫。
　　“靠靠靠，张可，你吓死谁啊。”并没有对黑暗中出现的人感到惊讶，章宁一反倒是被耳边突如其来的高分贝吓了一跳，忍不住口吐芬芳。
　　“是我是我，不是鬼。”李子妍开口，松开了和夏柔紧握的手，在张可的面前挥了挥，“别叫了别叫了，你的尖叫会吓到人的知不知道啊。”
　　“就是，我一定第一个被你吓死。”章宁一对着胆小的好友翻了个白眼，而后将她推到李子妍跟前，“这只巨型无尾熊换你照顾。”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意识到眼前的两人是方才走散的朋友，张可缩着脑脑袋道歉。
　　“没事啦，知道你害怕。”由着自己的手臂被张可霸占，李子妍安慰着，眼中没有一丝烦躁。
　　夏柔则是自然而然地站到了一脸淡定的沈梦澄身旁，歪头问道，“梦梦，好玩吗？”
　　“还可以，感觉他们服化道还挺用心的。”沈梦澄弯了弯嘴角，而后挑眉，“你呢？会害怕吗？”
　　摇摇头，“不会。”夏柔下意识地攥了攥空着的手，心跳有些快。
　　“比想像中，还要开心一点。”
　　


第22章
　　集结后的五人由两位十二年级的学姐走在最前头，另外三人则紧跟在后方。
　　一边走着，章宁一对着身边的人问道，“你们刚刚和我们分开的时候，有遇到什么困难的关卡吗？”
　　“没有欸。”李子妍摇摇头，“谜题挺简单的，有见到一些NPC，但我自己感觉除了突然跳出来的时候有被吓到一下，其他都说不上可怕。你们呢？”
　　“谜题的话，马马虎虎，瞎做一会儿莫名其妙就做出来了。至于有没有遇上恐怖的事…”章宁一朝着张可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叹了口气，“我本来觉得这密室有些地方还是挺瘆人的，但看着家伙，莫名有点喜感，倒是也不觉得恐怖了。”
　　上了楼梯，几个人来到了挂着油画的长廊，顶上挂着的是闪着红光的水晶吊灯。
　　“李…李李…李子…妍，我怎么…感觉，那些画的眼睛，在动啊。”牙齿打颤，张可捂着脸，从指尖的隙缝一边看一边说道。
　　“嗯…”看着那些油画人像上咕噜咕噜转动的眼球，李子妍顿了顿，犹豫着要不要说实话。
　　而章宁一则是语气平静地唬烂，“没有，是你看错了。”
　　丝毫没有怯步，沈梦澄像逛自家花园一般直径来到走廊的尽头，随意地在电子密码盘上按了几个数，得到错误提示之后她说道，“需要一个四位数密码呢。”
　　“要不把零零零零到九九九九都试一遍…”不敢靠着墙站，张可将自己挤到李子妍和章宁一的中间当一只鸵鸟，努力地从快要当机的脑袋中榨出一滴智慧做贡献。
　　“这个方法听起来还真靠普…”章宁一无奈地说着反话，看着墙上数十张无比，精准座落在落在恐怖谷底端的诡异画像，她也有些发毛，“靠，这个道具真的可以再更噁心人一点。”
　　“画中的这些人，有几个好像有点不一样。”托着下巴，李子妍首先看着画中一个抱着羔羊的女人，而后回头确认着什么，“你看这一张，她的眼珠不是无时无刻在转动的，有那么几秒好像在看着她斜对面画里的这个老人。”
　　伸出食指比划着，她向众人示意。
　　“这个老人…也有一瞬间斜眼，聚焦在他隔壁的画像上。”夏柔走向前，同样也观察着画中人物视线停留的方向。
　　“原来！”拍了拍手，沈梦澄笑咪咪地说道，“那我们就跟着画里提示的方向，看看最后停在哪一幅画像上吧。”
　　除了捂着眼睛的张可，几个人追随着油画中人物的视线，来到了一张男孩的肖像画前，角落里作者签名的旁边潦草地写了绘制的年份。
　　“试试这组密码吧，一六五八。”仔细辨别着模糊的数字，李子妍对着走廊尽头的章宁一喊道。
　　随着章宁一迅速地输入密码，门被打开了。
　　在后来的关卡，除了途中张可被幽灵装扮的NPC吓得一个大暴走，发出能够把玻璃震碎的高频尖叫，还一把扯坏李子妍袖子上的钮扣之外，几个人姑且算是顺利，成功地在时限内脱离密室，
　　打开最后一道门，当进到灯光敞亮的大厅，见到了向她们说着恭喜的工作人员后，张可激动地跪倒在地，“妈妈…我终于出来了…”
　　“有这么夸张吗？”虽然也有被黑暗中的机关吓到两三次，可章宁一看着嘴唇惨白的学妹依旧忍不住感叹，“你真的得练练你的胆子了。”
　　“这密室确实挺有气氛的。”尝试修复被扯坏的钮扣，见无果，李子妍也不在意，放下手她评价着，“机关和道具什么的都做得很逼真，谜题也不会太牵强。”
　　沈梦澄满足地哼着歌，同工作人员领过自己的包，“下次再来玩啊。”
　　“不不不，先不用了。”搓搓手企图温暖发僵的手指，张可的脸皱成一团，“下次做点别的，我求求了。”
　　“那…下次改看电影好了。”食指轻点下巴，沈梦澄想了想后提议。
　　大力点头，张可喊着，“好好好！电影好。”
　　李子妍背上自己的书包，原本的她还想善意地提醒单纯的学妹，沈梦澄会想看的电影估计也不是什么适合阖家观赏的喜剧片，但见张可已经爽快的答应下来，她只是耸耸肩没有说话。
　　五人走出大楼，天色已经暗了。
　　“吃晚餐吗？这附近有一家火锅店，评价听说还不错。”章宁一滑着手机，一边提议。
　　“好啊，火锅我可以。”举手起右手，张可附和。
　　“你们几位去就好。”检查着手机消息的夏柔抬起头，温和地说道，“我得先回家了。”
　　同样举起手，“我也先pass，今天就不去了。”李子妍打了个哈欠，“今天家里没人，我得在我家狗拆家之前带他们出去遛遛。”
　　“行。”沈梦澄回应地爽快，只是点点头，而后让章宁一领路，“那我们就下周见。”
　　对着走远的三人挥了挥手，人行道上，李子妍转头对着身边的人问道，“你怎么回去？”
　　“家里的司机会来接。”稍微看了看手机屏幕确认，夏柔补充道，“他开过来大概五分钟。”
　　“好，那我陪你等。”抽出背包侧面装着的水瓶，李子妍小口小口抿着。
　　有些惊讶，夏柔摇摇头，“不用麻烦的，我自己没问题。”而后她又突然像意会到什么，开口询问着，“你呢？你怎么回家？需要我顺便载你一程吗？”
　　“不用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了。”李子妍摆摆手，婉拒了眼前人的好意，又开玩笑般地说道，“天黑了，怕你刚出密室自己一个人等车会害怕。”
　　忍不住笑了出来，夏柔歪头看着身边的学妹，“在你眼里我很胆小吗？”
　　“没有，我可完全没有这么想。”李子妍赶紧摇头解释，“跟张可比起来，你简直是就是屠龙勇士的等级。”
　　在密室里夏柔的表现比没胆子的张可好太多太多了，大多时候她都能保持镇定地解谜，偶尔会被恐怖的音效和黑暗中突然出现的NPC吓一跳，但即使如此也是微微偏头闭眼，咬着下唇不发出任何惊呼，也能够很快恢复冷。
　　“我想，我大概是被梦梦训练出来的吧，毕竟她从小就喜欢这类有点刺激的东西。”橙色的路灯照亮夏柔的侧颜，她理了理被晚风吹散的发，“不过你真的很厉害呢，好像一点都没有紧张的感觉。”
　　“密室里头，我有几个瞬间确实是感觉挺害怕的，但我有努力想办法隐藏。”轻轻挑眉，李子妍侧头看着身旁的学姐，“比如说最一开始遇到斧头男的时候。”
　　“嗯？真的吗？”夏柔转身，表情讶异，“我完全没有看出来。”
　　耸耸肩，“毕竟我一个快一米八的人，总不能也效法无尾熊吧。”李子妍轻轻踢了一脚地上的小石子，咧嘴不正经地说道，“要是拖着我走，你会很累的，等等变得跟章宁一一样手臂酸痛。”
　　“有这么夸张？”夏柔笑着问道。
　　“就是这么夸张。”微微挺胸，李子妍重新掂了掂肩上的背包，“所以不要轻易尝试。”
　　明明是毫无内容的对话，可两人都不觉得无趣，看着车流，她们一来一往地轻松闲谈着，不一会儿，夏柔的手机屏幕再度亮起。
　　“司机到了。”夏柔检查消息，而后看到了远处缓缓驶来了黑色轿车。
　　“嗯哼，掰掰。”抬手，晃了晃，李子妍嘴角微弯。
　　点点头，“学校见。”夏柔开口，转身向着稳稳停在路边的车走去，在进门之前又朝后看了一眼，挥了挥手。
　　对着转过身的少女灿笑，李子妍一直站在原地，直到看见夏柔安全上了车，身影随着被关上的车门消失，她才放心地掏出手机，独自一人向着最近的地铁站走去。
　　


第23章
　　今天的体育馆被羽球队借用举办比赛，因此被教练折磨到快要往生的篮球队训练难得取消。
　　结束下午课程的李子妍闲着没事，便自然地混入了滑板社的队伍，在校园中庭旁的空地踩着鱼板（Penny Board）和朋友嘻闹着。
　　“欸欸，阿丼，你猜我有没有办法下那个阶梯不跌交？”有些痞气地歪着头，李子妍看着一旁满头金发的男孩，挑眉问道。
　　“咦？不可能的啦，你那是小鱼板欸！你才玩不了花呢。”笑容爽朗的日向丼摆摆手一脸怀疑，黑色的板鞋下踩着的是双翘板（Skateboard），“况且这个阶梯有三阶欸，你别摔疼自己就很好了。”
　　“阿丼，你怎么对我这么没信心。”少女不以为地的撩了撩浏海，咬着下唇踏上滑板，毫不犹豫地直直朝着阶梯冲去。
　　“欸！李子妍，你别…...哇！”
　　看着好友不意外地从板上跌下来，少年剁剁脚，急忙踩着自己的滑板溜过去，“吼！就跟你说的小鱼板很难ollie（滑板的基础起跳动作），你还不相信我。”
　　跌坐在地上的李子妍手撑着地，不以为意地大笑，看着嘴上埋怨实则忧心自己的少年，“我就想试一次看看呗，还好我没有跌得很难看。”
　　气的鼻子重重吐息，日向丼毫不留情地反驳自己具有太过实验精神的好友道，“屁。股都差点要摔裂了，还说没有摔得很难看！？”
　　“没事没事，反正屁。股本来就是裂的。”手掌有些疼，但她也不在意，拍拍身上的尘土，摆摆手拒绝了少年的搀扶，起身后指了指独自滑到远处的小鱼板，小跑着欲将其捡回来。
　　李子妍正要弯腰，便看见远处独自走在中庭花丛步道，穿着运动制服的夏柔。
　　少女抱着一叠书，应该是刚离开图书馆，褐色的发扎起了高马尾，露出耳垂上的银制耳钉。
　　“啊，看来今天流行舞蹈社有训练。”李子妍踩着滑板的单翘，俐落地单手捡起了地上的鱼板，未出声喊下视野中步伐匆匆的学姐。
　　中庭里，纤瘦的女孩步行速度不慢，随着每一步，她的马尾也在身后晃荡着。
　　突然，夏柔停下脚步，似乎被什么东西吸引了注意力，微微皱眉，她调整了胸前书本的位置，空出了左手，蹲了下来。
　　看不清学姐动作的李子妍好奇，下意识地掂起脚尖，视野却仍被花丛给挡住。
　　当夏柔再次起身时，左手的食指和中指夹着一个已经空了的紫色巧克力包装，带着随手拾起的垃圾，她淡定地再次迈步，直到离开中庭，于进入教学楼之前，投入了靠着墙的垃圾桶。
　　“喂！李子妍！你发什么呆啊？”
　　等得不耐烦想一起玩的日向丼跑了过来，看着发愣的好友，忍不住推了推，“叫你好几声了也不应？你在看什么啊？”
　　“…欸，阿丼，我问你。”回过神来的李子妍声音有些低，看着身旁的男孩问到，“你…是会乱扔垃圾的人吗？”
　　“咦？当然不会啊，我才不会这么没水准呢。”踩着滑板，日向丼挺起胸一脸的理所当然，“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那，看到地上的垃圾，你会捡起来吗？”对着好友，李子妍再次提问。
　　“是我造成的垃圾当然会捡起来啊，如果不是的话，呜…大概不会吧。”抓抓脑袋，日向丼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突然想到什么突然大喊，“欸！你该不会是要让陪你寒假去净滩吧！不要啊，去年已经去过了，今年再去我会累死的。”
　　没有里会一旁人的抱怨，李子妍歪头思索着，“那你说…我们学校，会在校园里随手捡起陌生垃圾的人，真的存在吗？”
　　“嗯？这怎么可能。”摆摆手，日向丼一脸不相信，“我们学校除了你，还有谁是这种有道德到顶天的人？呜…如果真的有，大概就是未来的志向是保洁员，或者是头顶上有光圈的天使吧。”少年的语气夸张。
　　“总之，是不可能有的。”
　　耳里传来日向丼不以为然的一番话，可李子妍只是沉默，怔怔地看着夏柔离去的方向。
　　＿＿＿＿＿
　　难得可以不用训练的李子妍毫无阻碍地早早去了食堂，顺利拿到了『泰式椒麻鸡套餐』，虽然还是只有六七分饱，但吃完饭后她的心情仍旧是美滋滋的。
　　和日向丼一同放置了餐盘，两人正说笑着要离开食堂时，李子妍却撇见角落里，拉开椅子准备落座的夏柔。
　　“欸，阿丼。”立马停下脚步，李子妍对着男孩开口，“我先去找人，就不跟你一块了。”
　　“嗯？喔，行吧。”爽快地摆摆手，日向丼一边走一边说道，“那我先闪人喽，晚点见！”
　　点点头后，她走向独自一人的学姐，扬起嘴角开口，“夏柔！你结束社团了？”
　　抬头，发现是李子妍，夏柔也露出微笑，“嗯啊，刚刚结束。吃了吗？难得看你这个时间点在餐厅呢。”
　　“吃了，今天没有训练，所以来的很早。”朝着四周看了看，李子妍单手撑着桌子，“只有你吗？其他人呢？那个银色眼镜的学姐呢？”
　　“嗯？你说茜茜？她还在舞室练习。”思考了一下，带着玩笑的语气，夏柔又道，“我爱偷懒，就先偷偷溜走了。”
　　瞧着学姐一旁放着的教科书，明显就是一会儿要赶去学习的模样，李子妍忍不住咧嘴，“你若是爱偷懒，就没有勤奋的人了。”拉开身下的椅子落座，“我来陪你吧。”
　　看着面前打算陪着自己吃饭的人，夏柔有些惊喜，但也有些不好意思，温和地说，“没关系，我吃饭很慢，这样会让你等很久的。”
　　“我知道啊。”将两个胳膊交叉手肘放在桌上，李子妍笑嘻嘻地开口，“我知道夏柔你吃饭很慢，每一口都要咬好多下。”
　　吐了吐舌头，她又道，“我还知道你挑食喔，不吃鸡蛋。”歪着头，“没关系，我现在很有空，你吃多久都没关系，慢慢吃，多吃点。”
　　挑眉，有些惊讶，夏柔问道，“嗯？你是怎么知道的？”明明起今为止两人同桌吃饭的次数只有和篮球队一起的四五次而已，她也从来没有特别声张。
　　“很明显啊。”李子妍回应着，语带笑意，“有一次，沈梦澄碗里有卤蛋的时候，她咬一口偷偷对你哈气，那时你眉头皱超紧的。”抿着嘴角，似乎是回忆起当时的画面。
　　“原来…”不禁扶额，想到自己爱逗人的闺蜜，夏柔叹了口气，而后有些钦佩地说道，“我确实不喜欢蛋的味道，子妍你真的很细心呢。”
　　“嗯？这样算细心吗？”摆摆手，李子妍姿态谦和，而后将下巴搁在交叠的手臂上，看着面前直着背脊的人，自我打趣着，“可能是因为我总是喜欢看别人的餐盘里有些什么菜，方便偷吃，所以下意识就…”
　　娴静的女孩忍不住笑出了声，“原来是这样啊。”假装理解地点点头，“那还的确是会注意到呢。”
　　两人谈天说笑，夏柔进食的动作慢慢的，可李子妍也毫无催促之意，只是高兴地向眼前的人比划着方才滑板发生的趣事。
　　过了一会儿，当夏柔吞下口里的食物时，她带着笑意的脸突然一僵，伸出左手捉住了正在比手画脚李子妍的碗。
　　“你受伤了。”担心地看着学妹的手掌，有着被粗砺的泥地给蹭破的划痕，虽然没有在流血，可暗红的伤痕依旧吓人，混着一点泥沙和尘土。
　　“啊，对，刚刚玩滑板时跌倒了。”憨傻地笑着，李子妍毫不在意地抽回手，“抱歉，有些吓人。”
　　“为什么要道歉？”放下筷子，夏柔语气难得严肃，“这伤口要消毒的，你去过校医室了吗？”
　　“没有，这个过几天就会好的，不需要去校医室。”将双手藏入口袋，李子妍向后仰，轻描淡写，“滑板磕破皮很正常的，这是小伤而已，不痛。”
　　皱着眉头，夏柔起身，“你别动，在这里等我。”她端起自己的餐盘来到回收区，而后回到座位单手抱起一旁的教科书，另一只手抓着李子妍的袖口，“跟我来。”
　　语气强硬，不容置疑。
　　有些矇的李子妍被小自己半颗脑袋的人拉着，感觉不知所措，却也顺从地毫不反抗，只是匆匆地将椅子推回，而后乖巧地跟上。
　　直到来到校医室，夏柔才松开手，开口对着里头忙碌的校医道，“老师，不好意思，这位同学受伤了，需要借用消毒的工具。”
　　穿着白衣的女校医正甩着温度计，走向里头拉起布帘的床，她看了一眼前来的夏柔衣服上绣的学号后道，“是十二年级的啊，东西在台子上，能先自己用吗？不然得先稍微等等我帮另一位同学量一下。体温。”
　　“好的老师，您忙，我来就好。”放下书本，夏柔走向一旁靠墙的铁制台子，看着上头摆满的瓶瓶罐罐，弯下腰准备阅读上头的标示，不料李子妍率先指了指一罐透明的塑胶瓶和橘色的玻璃罐。
　　“这个和这个。”熟练地比出双氧水和碘酒，高个子的女孩开口，“应该这两个就行了。”
　　瞟了一眼身旁的李子妍，夏柔拿起双氧水和棉签，来到了水槽边。
　　“明明自己清楚怎么处理，为什么还不好好消毒呢？”语气淡淡的，却微微蹙眉，为身边的学妹挽起袖子，夏柔打开双氧水的瓶盖冲洗着李子妍的伤口，另一手轻轻地用棉签剥去上头的沙粒。
　　“小伤而已，不太痛的，放放就好了。”不以为意地耸耸肩，李子妍反倒宽慰着身边的人，“你别担心，没事的。”
　　“你上次也是这样说。”仰头看着高自己一些的人，夏柔盯着她的右脸颊试图细看，“若是留疤了该怎么办？”
　　向下望，与褐发的少女对到眼，李子妍莫名心虚地偏头躲避，一边笑道，“那日在你家小区的事你还记得啊？”
　　“当然。”确认着伤口，擦干了伤口的周围，夏柔牵着女孩在一张椅子上坐下，“可能会比刚才疼一点。”用棉花浸润着深色的碘酒，她轻声说道。
　　“没事，我不怕痛。”咧嘴，对着担心自己的人笑了笑，李子妍伸出手。
　　一手握着坐着的人的手腕，另一手轻轻地按压着伤口，夏柔神情专注，唯恐弄疼眼前的人，呼吸打在李子妍的手心，仿佛羽毛轻抚。
　　直到结束，她一直都是如此的小心翼翼。
　　而李子妍只是盯着她的侧脸，没有半句吭声。
　　将用过的棉花丢入垃圾桶，夏柔俯身轻轻地朝着湿润的伤口吹气，弄的李子妍微微瑟缩。
　　“弄疼你了？”歪头，站着的女孩忧心地问。
　　“没有。”摇摇头，明明只是坐着，李子妍却莫名感觉有点热。
　　强迫自己无视心头那股不知打哪来的轻颤，她缓缓开口，“只是感觉…好像有点痒。”
　　


第24章
　　今天是与德欧高中比赛的日子，由怀特主场。
　　知道会是场硬仗，在更衣室里的十三个少女每个都神情紧绷，除了换衣服时的摩擦声，并没有传来往日那般轻松愉悦的闲谈。
　　“加油，照常发挥，别受伤。”进场之前，队长罗思颖对着众人喊话，“稳稳打，我们会赢的。”
　　可惜，事情并没有这么顺利。
　　虽然双方球员的技术可以说是不分伯仲，但是在身体素质上却依旧有着显着的差异，怀特高中的球员总是在争抢球权时落了下风。
　　沈梦澄逾三分线上出手，可惜篮球打在篮筐上并未得分，当球弹出时，突入敌方篮下位置的李子妍起跳，意图将落空的球接下，再次补进。
　　可惜，德欧高中近一米九的中锋挡在她前方，在李子妍的指尖要碰触到球的那一刹那，轻易地将球夺下，瞬间传给了同队的球员，一个快攻，再次从怀特高中手下夺去两分。
　　“靠，怎么又被得分了。”
　　“怎么感觉我们学校要输了。”
　　“女篮队也太烂了吧。”
　　一旁观战的人见己方处于劣势，开始无情地数落着。
　　“靠，一群白痴，不加油就算了，在那边学狗吠。”场上已经拼尽全力的章宁一汗流浃背，听到场边传来的碎言碎语，心情糟透了。
　　“别跟不懂球的人计较，冷静点。”沈梦澄安慰着，可连续的奔走也让她精疲力竭。
　　重新组织进攻，罗思颖运球，“专心比赛，别被影响。”
　　但不管几个人多么努力，两队之间的分差依旧无法缩短，怀特始终落后。
　　当代表终了的哨音响起时，打满全场的李子妍就这样一下子坐在了地上，疲惫地喘着气。
　　对于输球，她感到很遗憾，也有些不甘心，但也清楚两队目前实力上的差距。
　　“Good Game.”休息了一会儿，她起身，友好地和德欧高中的队员逐一握手。
　　“别气馁。”回到更衣间，罗思颖拿着赛程资料对着垂头丧气的少女们说道，“虽然输了，但我们的积分如果保持稳定，等到了下学期的季后赛，还是有办法雪耻的。”
　　虽然今日尝得赛季首败，但以怀特高中的实力，之后得到季后赛的资格应是无可置疑。
　　到时积分排名前四的学校将重新进行比赛，以决定谁是最终联赛的冠亚军，而怀特会再次面对到今日让她们失利的德欧高中。
　　“今后的训练会再做调整，弥补大家的短板。”拍了拍手中的点名板，罗思颖又说，“虽然可能会累一点，但大家还是要积极些。”
　　“…完蛋，我已经可以预知到之后的训练会有多魔鬼了。”把玩着手里的水壶，章宁一悄悄地在李子妍耳边说道。
　　“怎么，你想偷懒？”挑眉，李子妍偏头看着身旁的好友。
　　放下手里的东西，章宁一耸耸肩，“怎么可能。”以拳击掌，“我不喜欢训练，但我更不喜欢输球的滋味。”
　　“我也是。”扬起一边的嘴角，李子妍转头重新望向在喊话的队长。
　　天气逐渐转凉，当沐浴完的少女们走出体育馆，穿过中庭时，冷风吹过让她们微微打颤。
　　肚子的饥饿感无比明显，可李子妍却难得地没有一马当先地冲向食堂，而是低头回忆着方才的赛事，和总是慢悠悠的沈梦澄一起落在了队伍的最后方。
　　“梦梦。”
　　突然出现的声音叫住了李子妍身旁的人，沈梦澄停下，看着远处从凉亭走来的闺蜜，“夏柔？怎么在外面？你还没吃饭？”
　　夏柔提速，快步向球队的两人走去，“还没有，想说等等你们。”眼神扫过了一脸平静不见沮丧的李子妍，她悄悄松了口气。
　　“你刚刚来看了比赛吗？”沈梦澄见夏柔靠近才再次迈步，三人一道前往食堂，“我好像没有在观众席上见到你。”
　　“没有，我只来得及看了最后一下。”喉咙有些痒，夏柔轻咳一声，“辛苦了。”
　　“会冷？”
　　听到咳嗽声，脑中正重复播映比赛画面的李子妍突然抬头，撇了一眼下意识搓着手的学姐，从球袋里拿出了一件黑色运动外套，胸前处秀着自己的学号，“给你。”
　　“嗯？我没关系…”这周的气温突然降低，还未来的及换上秋冬制服的夏柔看李子妍自己也只穿了一件短袖，客气地婉拒。
　　见身旁的人拒绝，李子妍没有收回手，“你别担心，昨天才洗了。”想了想后补充道，“我没穿过，是香的。”
　　感受到李子妍似乎误会自己的意思，夏柔开口想要解释，“我不是嫌弃你…”可话说道一半，却有些不知道怎么继续。
　　“你就穿呗，身体这么差，小心别感冒了。”一旁的沈梦澄看着两人的互动，直径接过李子妍手中的外套丢入夏柔怀里，“不用担心小子妍，她刚比完赛燥的很，现在就算把她丢到北极她都不会觉得冷。”
　　听到闺蜜的话，夏柔才松了一口气，穿上了对自己来说有些过大的黑色外套，对着李子妍轻声道谢。
　　“小事，别客气。”李子妍耸耸肩。
　　三人随着其他球员一起来到食堂。夏柔突然对着身旁的学妹问道，“你今天有特别想吃什么？”
　　李子妍随手将球袋放在桌上，回答道，“蛋包饭，今天好像有提供蛋包饭。”一想到好吃的食物，她的心情明朗了起来。
　　“除了这个，你还有没有什么其他想吃的？”夏柔下意识地伸手，整理了眼前人凌乱的衣领。
　　顺从地微弯着腰，李子妍歪头，“今天还有牛排盖饭，那个感觉也很好吃。”突然想到什么，她睁大眼睛，“你要分给我吃吗？！像上次那样？”
　　看着面前人惊讶的表情，夏柔眼带笑意，“嗯，因为我自己也吃不完。”而后抿嘴问道，“你不想吃吗？”
　　“我...我想吃！想吃牛排盖饭。”大力地点点头，李子妍回答，又摆摆手道，“但你如果有别的喜欢的食物，不需要顾虑我，我没关系的。”
　　“别担心。”夏柔微笑，“等等见。”她转身走向了提供牛排盖饭的档口。
　　“喔！夏柔。”跟在自己好友的身后，沈梦澄伸手勾着夏柔的手臂，一脸坏笑，“你难道都不问问我想吃什么吗？”
　　“怎么？你也很饿？”清楚沈梦澄的饭量，夏柔轻轻挑眉，“明明你自己一人份都吃不完的。”
　　夸张地仰头，沈梦澄一脸受伤，“我不饿，但你至少要问问我啊。”眼里有着憋不住的揶揄，“你真的太偏心了，对小子妍都比对我好，我会吃醋喔。”
　　“梦梦，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幼稚。”扶额，面对不正经的好友，夏柔叹口气，“照顾学妹不是应该的吗？”
　　“喔～原来是要照顾学妹，夏柔你真是难得。”看着总是对他人礼貌又疏离的青梅，沈梦澄抿嘴揶揄，“小子妍一定长的非～常～需要被照顾。”
　　轻推了一下身边明显话里有话的人，夏柔斜眼，“别闹了，梦梦你不会真的要跟我一起排盖饭吧，你根本就不吃牛肉的。”
　　“喔，对喔。”经过提醒，沈梦澄松开手，“我先不逗你了。”潇洒转身，拿着学生卡又去了另外一个队伍。
　　见好友离去，独自一人的夏柔盯着身上外套的袖口，过长的黑色布料遮盖住了她本就不大的掌。
　　直到轮到她时，她才轻轻摇了摇头拿过餐盘，努力让自己不再去想好友方才的调侃。
　　


第25章
　　望着蛋包饭的李子妍心情愉悦，看着眼前的食物，随时准备要透过饱餐一顿来弥补因输球而失落的情绪。
　　她拿起汤匙，正要开动，却在见到在身旁落座的夏柔时放下了手里的餐具。
　　“你等等喔，我帮你。”李子妍伸手到夏柔的左腕前，将袖口过长的布料反折，后又伸向她的右手，细心地整理好，“用好了。”抚了抚折痕，她满意地点点头。
　　“谢谢。”从身边人突如其来的动作中回神，夏柔眨了眨眼。
　　“不客气。”李子妍不以为意，重新看向眼前的食物，这才拿起餐具大快朵颐。
　　刚结束比赛的几位球员即使在吃饭，嘴里也不忘讨论着方才的对手。
　　“话说德欧高中那个快一米九的中锋也太变态了吧，她确定只有十六岁吗？”坐在长桌中间的张可拿着筷子，一脸苦恼，“手长脚长的，和她抢篮板根本抢不赢。”
　　“没办法，他们有种族优势，光球队平均身高就多出我们七八公分了。”章宁一嚼着嘴里的肉，耸了耸肩。
　　身为队长的罗思颖一脸淡定，一边转开瓶盖，一边鼓励着，“我们只要多多训练，提升我们的弹跳力和滞空能力，就有办法弥补我们身高上的劣势。”抿了口水瓶里的水，“另外，张可和李子妍，你们两个在这期间要想办法增肌和提高核心力量，这对之后比赛里身体对抗会有帮助。”
　　“啊...听起来就好累...”张可叹气，神情看起来恹恹的。
　　专心进食的李子妍完全无视着周围的声音，三两下便将盘子里的蛋包饭扫荡完毕。
　　刚比玩赛的她即使吃完了属于自己的蛋包饭，依旧饥肠辘辘。放下餐具，李子妍咬着果汁盒上头的吸管，看着身旁的人乖巧地等待着。
　　夏柔吃得很慢，每一口都细嚼慢咽，似乎食物入腹所带来的饱腹感并不是她所追求。一缕发从她的耳后落下，不待抬手，李子妍便已伸出食指将它重新挽到夏柔的耳后。
　　“谢谢。”转头对着吸着果汁的人，夏柔轻声道谢。
　　摇摇头，李子妍不以为意。
　　“等很久？”看着李子妍手上已经被吸得扁扁的果汁，夏柔一边用餐巾纸点了点唇角，一边将自己的餐盘轻轻推向身旁的人，“吃吗？”
　　“你吃饱了？”看着眼前还剩三分之二的餐盘和几乎未动过的主菜，李子妍一脸困惑，“你多吃点，你这样吃太少了。”
　　“我不太饿。”不重食欲的夏柔开口解释，“你帮我吃掉就行。”
　　眼神望向自己心心念念的牛排盖饭，肚子依旧在叫嚣的李子妍舔了舔唇后摇摇头，“不行，你再多吃一些。”语气坚定，伸手重新将餐盘推回去，“要冬天了，身为哺乳动物就是要多吃一点才行。”
　　忍不住笑了出来，夏柔捂嘴，“所以我是熊吗？需要冬眠？”
　　“对，要吃胖一点才能抵御寒冬。”看着身材纤瘦的学姐，李子妍一脸认真地说着无理头的话，“才不会像沈梦澄说的那样容易感冒。”
　　明明是没什么逻辑的游说，夏柔仍是重新拿起里餐具，在李子妍似是监督又是提醒的眼神中多吃了几口。
　　“现在是真的饱了。”过了一会儿，夏柔笑着对身边的人说道，“换你帮我吃吧。”
　　“好。”看着剩下一半的食物，衡量了一阵，李子妍接过夏柔手中的餐具。
　　这次，换夏柔看着认真吃饭的学妹。
　　明明咀嚼的速度很快，李子妍却意外地不会在进食的途中发出多余的声响，也从来不会对碗里的食物挑挑拣拣，安静又迅速。
　　她的眼睛会在吃饭时不自觉地眯起来，弯弯的，配上本来就微微上翘的眼尾，让人感觉好似连双目都在透露着幸福。
　　不到几分钟，盘子已然是空荡荡，李子妍放下餐具，一脸愉悦。
　　“好吃吗？”看着这样的学妹，夏柔嘴角带笑，忍不住发问。
　　“好吃！这个牛排，超好吃。”李子妍回答，转头望着盯着自己的学姐，“谢谢你。”
　　“没事。”摆摆手，夏柔开口，“也谢谢你帮我吃完。”
　　此时，其余的球队成员都已经用餐完毕回到各自的晚自习室了，落在最后的两人起身，回收了餐盘之后，也离开了食堂。
　　“外套，我洗完就还给你，只是…可能要等到下周了。”沿着中庭的小径，缓步走向教学楼的夏柔对着身旁的人说道。
　　“啊。”肩上背着球带，原本垂颈数着地砖的李子妍抬头，“你不用着急还我的，整个冬天都拿去没关系，那一件外套我本来就不太常穿。”
　　“但是...”
　　夏柔还要说话，李子妍再度出声。
　　“那件外套是篮球队队服外套，如果你穿着，老师会以为你是校队球员，你里头就可以穿自己想穿的便服，很方便的。”调整了挂在肩上的背带，她一边解释，“而且这件衣服对我来说有点小，我很少穿。”
　　“是这样吗。”抬起袖口，夏柔轻轻对着李子妍的手臂比划着衣服的版型，明显对她的话不太相信，但看着学妹一脸信誓旦旦的模样，她无奈，“好吧...谢谢你。”
　　语气带着暖意。
　　“没事。”李子妍扭了扭脖子，发出『咖咖』两声，肯定地说道，“你别感冒了才好，最近气温降的厉害。”
　　唇角微扬，“你...”夏柔止步，“好像总觉得我身体很差呢？”
　　她歪头，看着身旁学妹有些惊慌的脸。
　　“啊？...不是，我没有...我...”
　　抓抓脑袋，李子妍皱眉似乎是犹豫着不知如何回答，几个呼吸后，她妥协，“好吧，可能，有一点，感觉你身体有点不太好...”
　　见面前的学姐没有回话，李子妍解释着，“你看，你手总是很凉。又很瘦。每个月的那个又很痛...就感觉你，容易生病，要多提醒你才行。”她有些不安，不自觉地弯腰垂头想看清眼前少女的表情。
　　“我这样想，冒犯到你了吗？”小心地提问，没有察觉到两人挨的极近。
　　李子妍略为紧张的脸映在夏柔眼里，加深了她唇上本来掩藏住的笑意，摇摇头，她澄清，“没有被冒犯。”
　　夏柔抬首，两人相距不到一掌。
　　“只是有种，这下我真的得好好检讨一下的感觉。”
　　她的语气柔软，正如她的吐息
　　“是吗？没有冒犯到你就好。”李子妍拍拍胸口，放松了下来，“我只是关心，没有别的意思。”
　　夏柔张口，话音未出，两人的身后就传来了一声严厉的怒斥声。
　　『喂！前面的同学！你们在干什么！』
　　耳里突然传来高分贝的训吓，李子妍吓了一跳，转身挡在夏柔跟前，眯起眼睛望向声源。
　　远处，脖子挂著名牌的一名生活导师正气势汹汹地走来，一副准备要向两人问罪的表情。
　　“咦？这不是秦老师吗？她怎么突然这么凶巴巴啊。”李子妍看清了来人，有些疑惑。秦淼曾是她去年的宿舍老师，两人的关系一直很不错。
　　李子妍毫不犹豫地伸手挥了挥，大声喊道，“秦老师！怎么了吗？什么事让你这么着急？”
　　这时的秦淼已然走近，眼神不好的她这下看清面前的人是李子妍和另一名女同学，好似终于放下心来吐了一口气，一边放缓步子靠近一边说道，“原来是子妍啊，怎么还没去晚自习室啊？”
　　“我才刚下校队训练呢。”李子妍笑着回答，后又夸张地捧心，“秦老师你刚刚怎么了啊？喊我喊好凶喔，吓得我心脏碰碰跳呢。”
　　“哎，我才要被你吓一跳呢。”秦淼插着腰，斜看着眼前的学生，“天太暗，我刚刚看背影以为你们是什么小情侣靠得着这么近，想说现在少年少女们都这么目无校规的吗？”
　　听到秦淼的话，李子妍内心感觉有些好笑，“秦老师，你怎么不到一年，视力变这么差啊？这样不行喔。”她咧嘴，伸出食指摇了摇。
　　“你才是，长这么高的身高，真容易让人误会。”秦淼没好气地开口，身手拍了拍李子妍的肩膀，“别跟我聊天了，快点回晚自习室去，还有这位同学也是。”她向一旁的夏柔同样示意着。
　　“知道了知道了，秦老师bye bye！”语调灿烂，李子妍倒着走了几步，朝着秦淼挥挥手，而后转向夏柔，“走吧。”
　　有礼地向老师微微点头，夏柔走在李子妍身旁，虽然方才的对话被打断，但两人依旧得已自然地再度拾起落在地上的话茬。
　　看着与自己同行，促着眉头正在分享自家宠物如何趁家里没人催毁沙发的李子妍，夏柔一边笑着点头回应，思绪一边漂远。
　　自己不是没有注意到刚刚暧昧的距离。
　　连因为身高误以为李子妍是男孩的老师都急匆匆地出声想阻止，可见两人之间的靠近有多令人误会。
　　但自己却没有一点想要躲开的冲动...
　　只是就那么盯着李子妍带着探询的眼，和一脸关心的面容。
　　连微微加速的心跳，都显得如此恰当。
　　方才沈梦澄的揶揄再度于脑内重复播映着，而只有夏柔才知晓当时看似镇定回应的自己语气藏了多少心虚。
　　她抬头，看着身边雀跃说话的少女。
　　“嗯？”感受到视线，李子妍停下脚步，一边侧身拉开教学楼的门，一边问道，“我怎么了吗？”
　　摇摇头，夏柔迈步。
　　她没有回答李子妍的疑问。
　　只是回身，静静等待着落在后头，为自己开门的人。
　　


第26章
　　周末。
　　市中心的百货公司，难得出门购物的李子妍正在运动用品店里试穿球鞋。
　　“请问，同样型号的，可以麻烦帮我拿大半号的试试吗？”坐在椅子上，李子妍指了指脚边的白色篮球鞋，对着一旁的店员询问。
　　在得到肯定的答覆之后，她将方才试穿不合脚的鞋重新放回纸盒，耐心等待着。
　　在试穿了店员递来的鞋码，李子妍站起身来跳了跳，满意地点点头后，便爽快地结帐。
　　走出店门，提着纸袋的李子妍看了看四周的精品服饰店面，一脸兴趣缺缺，掏出手机准备离开。
　　正当她在荧幕上定位着打车的接送位置时，突然感觉道肩膀被拍了拍。
　　转身，便看到夏柔噙着微笑的脸，“好巧。你来买东西吗？”
　　“啊，是啊，好巧喔！”李子妍有些惊讶，歪头看了看难得在校外见到的面孔，提起手上的纸袋晃晃，“我来买篮球鞋，你呢？”眼神扫过夏柔空荡荡的手。
　　“我只是随便逛逛而已。”夏柔回答，未着校服的她穿着高领的白色毛衣和黑色牛仔裤，语气温和，“你自己一个人吗？”
　　“对啊，一个人看鞋子，速战速决。你也是一个人吗？”乖巧地点点头，李子妍反问。
　　“嗯...算是吧。”顿了顿，夏柔笑着回答，有些语意不明，她看了看腕表，“快要到饭点了呢，如果你没有什么事情的话，要不要一起逛逛然后吃午餐呢？”
　　原本买完东西只想打道回府的李子妍看着孤身一人的夏柔，将手机重新放回口袋，改口道，“好啊，我没什么事情。”从来不爱逛街的她耸耸肩，“我陪你。”
　　不常来此购物的李子妍不熟悉这里，只是配合著夏柔走在她的侧身，两人进入了一家香水店。
　　一踏入内，各式各样的气味扑面而来，李子妍一瞬间感觉自己的嗅觉系统似乎已经超载。
　　看着淡定地检视着架上琳琅满目玻璃瓶罐的夏柔，李子妍只是乖巧地站门边，等待着她和店员完成对话。
　　“子妍。”轻声呼唤，夏柔对着同行的人招招手，手里拿着喷了香水的纸卡，“你闻闻看，你觉得这个味道如何？”
　　快步上前，李子妍自然地握着夏柔拿着纸卡的腕，低头嗅着。
　　是水果的味道，大概是苹果和梨子，还混了一点茉莉。
　　“甜甜的，蛮好闻。”松开手，李子妍有些迟疑后开口道，“...但感觉不适合你。”
　　“是吗？”夏柔轻笑，一点都不恼，换了一张卡纸又说道，“那这一款呢？”
　　再次俯身，鼻尖传来柑橘和香草的气味，“呜...这个比较清新。”李子妍评价。
　　“那你觉得适合我吗？”歪头，夏柔收手，重新闻了闻手上的卡纸。
　　“嗯...”踌躇着，李子妍抓了抓耳后，“还可以。”
　　看着眼前人的反应，夏柔挑眉，语气轻松地调侃，“看样子...是都不适合我呢。”
　　“不不不，也不是...”急忙摆摆手，李子妍着急着解释，“这只是我的想法而已，其实我也不懂这些，你怎么样都很适合。”
　　“我开玩笑的，别紧张。”忍不住笑出声，夏柔将手中的卡纸放下，食指点了点整齐摆满香水罐的玻璃台，“你帮我选选看，我适合哪一个？”
　　“啊？”对于意料之外的要求李子妍有些无措，她侧身扫视着各个香水前的吊牌，随意地试了几个。
　　“我觉得...”李子妍微微蹙眉，好似是经过深思熟虑后对着一旁的夏柔说道，“我觉得这些都没有你原本用的好。”
　　歪头，“原本的？”夏柔有些困惑，试图回忆自己曾用过的香水。
　　“对，原本的。”肯定地点点头，李子妍突然低头，隔着一个肩头的距离，轻轻地朝着夏柔的颈嗅了嗅后道，“就是这个。”
　　听不太明白眼前人的发言，“嗯？”夏柔问，“什么意思。”
　　“就是着个，你现在身上用的这个。”回正身，李子妍眼神清澈，语气真挚地指了指夏柔，“你现在身上这个香水味道是最好闻的，最适合你。”
　　“但是我现在身上没有喷...”话说到一半，夏柔语气一顿，看着面前一脸认真的人，忍不住露出无奈的浅笑，“...我知道了。”
　　她转身对着服务自己的店员道谢，而后拉着李子妍的袖口走出店面。
　　“不买了吗？”李子妍对着两手空空的少女问道。
　　“嗯，我不买了。”夏柔抬眸，看着身旁一脸迷茫的人，“你不是说让我不要换吗？”
　　“对对对，你现在用的这个就好了，不用换。”出声附和，李子妍点着头。
　　只是无声地扬起嘴角，扫了扫碗表，夏柔问道，“饿了？想要吃什么？”
　　下意识摸了摸肚子，“有一点。”李子妍咧嘴，又一脸轻松地说道，“你决定就好，你知道的，我什么都吃。”耸了耸肩。
　　“知道了。”了解眼前人的意思，夏柔也不再客气，直接提议道，“那顶层的日式料理，可以吗？”
　　“当然。”爽快地答应，李子妍同夏柔搭上电梯，来到了位于百货公司上层的餐厅。
　　脱下脚上的鞋踩在了扑满蔺草席的木地板上，两人在穿着和服的服务员带领下来到了两人的包间，矮桌上除了预先摆放好的陶制杯盘，靠墙的一面摆放了兰花，为充满红木味的空间添增了一丝香气。
　　“生食，吃吗？”规矩地在软垫上屈膝跪坐，夏柔直挺着背脊翻看着眼前的菜单。
　　不拘小节的李子妍在对面盘腿坐下，对着为自己倒茶的服务员轻声道谢，而后回答，“吃，生的熟的我都吃。”
　　“嗯，我想点一份综合生鱼片和荞麦面，但感觉份量不小...”过了一会儿，夏柔盖上菜单，缓缓开口。
　　抬头，李子妍对着眼前的人笑了笑，“吃不下的话，我帮你吃完。”放下手中的菜单，她又问道，“只要这两样就好吗？”
　　得到夏柔肯定的答覆，李子妍按下桌边的呼叫铃。
　　“一份综合生鱼片和荞麦面，一份天妇罗盖饭和花寿司，谢谢。”待年轻的服务员拉开纸门，李子妍便清楚地报出菜名，想了想又说道，“盖饭套餐里的蒸蛋麻烦帮我取消。”
　　当纸门被重新拉上，夏柔捧着手中的麦茶问道，“你不喜欢吃蒸蛋？”
　　“嗯？没有啊，我不挑。”伸手为眼前人的陶杯注入更多茶水，李子妍笑了笑后回答，“但你不喜欢啊。”
　　看着夏柔有些惊讶的脸，她继续补充，“你不是很讨厌蛋的味道吗，所以跟你同桌吃饭的话，我觉得还是不要让它有机会出现比较好。”语气轻描淡写，好似不以为意。
　　“你不必迁就我...”面对意料之外的贴心，夏柔有些失去从容，放在桌上的手指下意识地轻点着，“我的话没关系的，梦梦和我一起吃饭的时候她也不曾忌讳这个。”
　　虽然不喜鸡蛋，但鸡蛋身为经常出现在饭桌上的食材，即使对它的气味十分敏感，经历过无数饭局的夏柔却早已习惯，也未曾要求同食的朋友为此配合她。
　　“我知道你觉得没关系啊。”李子妍放下茶壶，拿起了自己茶杯，低头抿了一口，“但我既然已经知道了你的饮食习惯...怎么说...我觉得还是很重要的，毕竟两个都要吃的开心才算一起吃饭。”
　　“总之，我不是特意迁就你或着勉强自己才这样的。”挠了挠颈脖，她试着解释，“嗯...我是因为在意你的感受，所以你的喜好和用餐体验对我来说才是优先事项。”
　　


第27章
　　包厢里，明明是只有彼此的空间，相对而坐的两人却没有感觉一丝尴尬。
　　“我今天刚起床就发现我家的狗狗把我原本的篮球鞋咬坏，都差点要心脏病发了！”
　　想到今早的画面，还没完全消气的李子妍又无奈又委屈地摊手，“但看到他们泪汪汪的眼睛的时候又根本骂不下去，只能认栽来买新鞋了。”
　　为自己的碟子添上酱油，夏柔听着眼前人生动的描述，唇角含笑，“这么听起来，你家的宠物真是很调皮呢。”停顿了一会儿，她开口确认，“所以是两只拉布拉多？”
　　“对，是非。法繁殖场救援出来的狗狗，都是女孩子，刚来家里的时候胆小又怕人，谁知道现在根本进化成小霸王，吃得多也玩的疯。”
　　摇摇脑袋，李子妍嘴上虽然抱怨，但弯成月牙的眼却悄悄透露着她真实的笑意，“家里不知道有多少东西被他们拆了呢。”
　　“听起来真是...甜蜜的负担？”执起木筷夹了一片鲔鱼肚，夏柔忍着笑歪头说道。
　　“呜...确实是挺负担的。”扶额叹气，李子妍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一般开口，“别再说我家的狗了，你呢？说点你的事吧。”
　　咽下口中的食物，夏柔放下筷子，“我吗？”右手伸向茶杯，她思考着，“我最近除了大学申请的事情，好像没有什么大事。”
　　“啊...已经到了这个季节了啊。感觉以你的成绩，一定能够申请上很多很不错的学校呢。”李子妍笑了笑，语气肯定，后又好奇地问，“你打算申请什么专业？”
　　听到眼前人的询问，夏柔垂下眼眉，放下了手中的陶杯缓缓说道，“...我还没想好呢。”
　　虽然已经到了申请季，身边也有许多同年级生早早完成了大学申请的递交，可夏柔的进度却意外地落在后头，内心对于未来专业，这一项重大的选择仍旧感到彷徨。
　　她的成绩向来不差，也极度自律，但从小到大在求学的过程中却从未打从内心深处感受到对于某一学科的热爱，在高中最后的一年中，看着周围的人对于进入生命下一阶段各个都表现出激动与期待，夏柔的内心却毫无波澜。
　　并没有对于特定梦想的追求，无法在脑中绘制自己未来的模样。
　　“我的父母希望我选择A国酒店管理相关的专业，所以我目前也是往这方面考虑的，但还是有点不太确定罢了。”直起颈脖，夏柔面色看似平静。
　　“你不喜欢这种安排吗？”放下手中的食物，李子妍看着对面姿态优雅的人，语气温和地问道。
　　“嗯...也不是。对我来说，不论读些什么好像都可以接受。”歪头，夏柔在脑中搜寻着恰当的词汇，“只是，总感觉身边的人个个都有着明确的目标，对于毫无野心，就这么平静接受父母安排的自己...我不确定这么做是否正确。”
　　望着面前专注聆听的人，她也难得地在人前透露着内心，那是一些对于自己的彷徨与不安。
　　身体向前倾，李子妍单手撑着下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我觉得，你不需要担心这种事情。”
　　过了半响，她再度开口，“每个人的人生都不一样，不管是道路的抉择还是向往的目标，你不要因为跟别人有着不同的步调而苦脑。”
　　李子妍直视着夏柔的眼，语调清晰，“就算现在还没有明确的目标也没关系，人生这么长，如果不讨厌，就这么行走在父母为你计划的道路上，顺着他们安排的方向，这样也挺好。”
　　“有一天当你准备好了，有了向往的东西之后，你在转向自己喜欢的轨道，甚至是开辟一条没有人走过的小径，朝着自己的订制的目标前进，这些都可以。”
　　面前的少女低着头，不知是不是在思考方才听到的话语。
　　“呜...有点绕，但你听得懂我想表达的意思吗？”感觉自己说的有些抽象，李子妍挠挠头后清了清嗓。
　　“嗯...总之，现在目标不清晰没关系，听从父母的安排也完全没有问题，慢慢来，没有人可以为此评价你，因为你的人生正不正确是由你自己说了算。”
　　看着对座认真解释自己意思的人，夏柔忍不住笑了出来，轻捂着嘴道，“你，一直这么会安慰人的吗？”
　　“啊？不是，我不是在安慰你。”苦恼地按了按太阳穴，李子妍神态无比认真，“我只是由衷的希望你能够这样想就好了。”
　　耳里传来真挚的话语，夏柔眼神温软，过了一会她抛出提问，“那你呢？”指尖滑过茶杯的边缘，“你已经找到你的方向了吗？”
　　夹起一块天妇罗，李子妍一边嚼着口里的食物一边大力点了点头，“嗯，大致已经想好了。”掩着嘴，含糊地发出回应。
　　“嗯...那让我来猜猜看。”
　　樱花色的指甲轻点着陶瓷，发出细碎的声响，夏柔似乎没花多久时间便开口。
　　“我猜是...兽医？”
　　抬眉，李子妍吞下口中的食物问道，“咦？兽医吗？你怎么会这么想？”
　　“总感觉你很适合。”食指扶着下巴，夏柔的神情似乎是在回忆着，“不论对于动物的喜爱，知识的深度，还是偶尔会去兽医院帮忙这件事情...”
　　脑海中突然出现两人初次生物课同堂，生态池一旁的李子妍兴奋地看到各种动物，满脸雀跃眼神闪闪发光的模样。
　　“…有种，你会成为一个很棒兽医的第六感。”
　　嘴里喃喃地感叹，夏柔一边拿起茶杯，一边注视着眼前的人，“我猜对了吗？”
　　“很接近了。”李子妍对着夏柔露出鼓励的笑容，“我想当外科医生来着，我想去B国的H大读医。”
　　“外科医生吗？”夏柔重复着，对于这个答案有些惊讶，却也感觉好似情理之中。
　　“嗯...我想成为能够帮助别人的人。能为患者抵御病痛带来幸福的职业，我一直都很响往。”明明在说着弘大的愿景，李子妍的语气却依旧平和。
　　“你真的...很认真地在朝自己的梦想进发呢。”想到了对面学妹在学业上的优异表现，夏柔感叹，轻轻地放下茶杯。
　　耸耸肩，李子妍伸手为夏柔添茶，“我只是刚好比较幸运，早早发现兴趣是看缝合影片和研究生物构造罢了。而且没准我到时候也会突然调转方向呢。”
　　她的语气轻松，看不出是真心话亦或者是为了安慰方才有些迷茫的人，“人生嘛，就是难以预料。”
　　当用餐完毕，李子妍借口去洗手间推开拉门离开包厢。
　　“不好意思，可以麻烦帮我结帐吗。”在走廊里对着一旁路过的服务员轻声请托，李子妍在真正去了洗手间之前悄悄地结清了这一餐。
　　过了几分钟，当她回到属于两人的包厢，便看到手里拿着卡的夏柔向她投来探究的眼神，“你先付款了？”
　　“对，刚刚顺手。”重新落座，李子妍平静地回答，“别在意。”
　　“这怎么行...是我先邀请你的。”夏柔微微蹙眉，她掏出手机，“我转帐给你。”
　　身体向前倾，跨过桌面，李子妍伸长手臂用掌轻轻覆住夏柔的屏幕，摇了摇头，“不用。我请。”
　　突然，她又像是想到什么一般扬起嘴角宽慰道，“...况且，你忘记了吗？我本来就欠你一顿饭。”语气半真半假。
　　“学姐帮学妹打车，学妹请学姐吃饭，听起来很公平。”眼神里带着玩笑，李子妍提起了两人在玩密室当天随口的打趣。
　　对于这突如其来无理又合理的借口，夏柔一瞬间怔住，而后无奈地笑了出来，“这么听起来，是我占了你便宜呢。”将手放在膝上，她语气诚恳，“那就谢谢学妹请我吃饭了。”
　　“别这样说，这餐明明是我吃的比较多。而且，你请我吃饭的次数更加多得多了。”想到在学校里数次接受夏柔的投喂，李子妍反倒更不好意思，“...你不需要跟我客气。”
　　她起身来到夏柔身边，弯着腰伸手，“你跪了好久，腿会麻吗？我扶你。”
　　看着身边人贴心的举动，习惯跪姿的夏柔仍是将五指搭在李子妍的掌心，“谢谢。”缓缓起身，微微将重心靠在一旁的高一些的女孩身上。
　　注意到李子妍正在偏头检查手机上的时间，夏柔仰头提问，“你要回家了吗？”
　　“差不多了，等等有家教课，而且除了鞋我没什么要买的。”眼神扫了扫靠着墙壁放置的纸袋，李子妍诚实地回答，而后又犹豫地问道，“但你呢？你怎么办？也要回家了吗？”
　　夏柔见身边的人隐隐有些担忧自己单独一人的模样，心中柔软，“我可能还要在待一下。”她松开手，语气温煦，“你别担心，我不要紧的。”
　　“呜...你确定吗？”两人走出门，李子妍在餐厅入口的玄关重新穿上服务员拿来的鞋，踢了踢脚尖。
　　“嗯，不必担心我。”出了餐厅，整理的一下毛衣上沾到的棉线，夏柔对着李子妍露出肯定的表情。
　　“那好。”既然比自己大一岁的夏柔都这样说了，李子妍也不再忧虑，她看了看出口电梯的指示标，“我就先走了。”
　　点点头，夏柔浅笑，“学校见。”
　　“好，学校见。”朝着身边的人挥挥手，李子妍转身离去。
　　当高挑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夏柔的身边突然出现了提着两三个购物纸袋的管家。
　　“不好意思，陈叔，让你等了这么久。”对着出现在身边有些年纪的男子，夏柔有些抱歉，“哥哥他开完会了吗？”
　　“不会。”头发半白的管家摇了摇头，回答道，“小翔他一个小时前会议就结束了，但知道你推拒了他午餐的邀约，电话了听着似乎有点怨气。”
　　想到极度宠爱自己的夏翔皱着眉头的画面，夏柔无奈地笑了笑，“没办法，谁让哥哥他会议结束的这么晚，我又刚好碰上了同学呢。”
　　“小柔你，似乎跟那个小同学很亲近呢。”从小陪伴着两兄妹长大的陈叔了解自家小姐的性格，看到夏柔方才在香水店与李子妍几度亲密的低语，他有些意外。
　　“看起来像吗。”低声应了一句，夏柔垂眸，并未对陈叔的感叹再做更多的回应，只是自然地转了一个话题，“我们现在快去找哥哥吧，他应该在已经等不急了。”
　　没有多加注意自家小姐的回答，陈叔只是恭顺地应下，确认了口袋内的车钥匙，两人搭着直达电梯向下前往了地下室的停车库。
　　


第28章
　　在联赛中表现优秀的怀特高中，目前以积分第三的成绩稳稳落在了前段班的位置，排名仅次于宿敌般的德欧高中以及法兰克高中。
　　但即使如此，十三位少女依旧没有松懈，面对每周固定的训练，虽然嘴上抱怨，行动上却依旧任劳任怨地被光头教练认真折磨。
　　即使累到已经感觉快抬不起双腿，手臂酸痛到感觉已经不是自己的手臂，渴望胜利的几个人依旧咬着牙努力完成被分发给自己的任务。
　　“李子妍，你还剩一圈半的量，结束之后在交叉运球冲刺两圈。”拿着记录板，罗思颖对着抱着后脑勺沿着球场蛙跳的李子妍说道。
　　今日，教练大卫似乎去参加了某项重要会议，只是将每个人需要完成的训练项目记下，交给身为队长的罗思颖监督。
　　“靠，我真的要亡了。”被要求从后场冲刺上篮，左右手各三十次的章宁一喘着粗气，嘴里骂骂咧咧，“我他。妈真的要疯了...”
　　跟在李子妍后头的张可欲哭无泪，她已经没有力气数自己究竟沿着球场跳了几圈，只是死死盯着眼前的人，努力调整呼吸让自己不要落队。
　　即使是罗思颖，在提醒完其余球员之后任命地和沈梦澄练习晃人后的外线投篮，已经忘了数究竟投了几球。
　　当所有人完成指定的份额之后，罗思颖检查了手表再看了看倒在地上的一众人，心软地叹了一口气便打消了增加三十分钟对内练习赛的念头，提早喊出了解散。
　　“喔，队长，我的菩萨。”双脚软的跟豆腐一般的章宁一看着手下留情的罗思颖，只差没跪下来亲吻她的脚尖，“...这阵子的魔鬼训练真的太可怕了。”
　　李子妍起身喝水，发觉连拿着水壶的手都微微颤抖，几滴水沿着颈脖混着汗水流进了她的衣领。
　　刚过六点而已。
　　看着如此充裕的时间，她缓缓提起自己的球袋，扶着已经像是老人般颤颤巍巍走着的张可，在一片哀号声中来到了更衣间。
　　勉强督促自己拉伸了过度疲劳的肌肉，李子妍匆匆地进入淋浴间，只感觉连脱衣服时举起的手臂都是酸痛的。
　　快速地冲洗之后为自己套上了外衣，感觉到发尾仍旧在滴水，李子妍便在肩上随意地披了一件毛巾。
　　一想到接下来是晚餐时间，她坚持着打起精神，看着其余肌肉因为酸痛所以动作缓慢的队友，率先提着自己的球袋出门前往食堂。
　　在走廊的尽头传来了音乐的声音，她转头，便看到了远处依旧在练习的流行舞蹈社众人。
　　明明和去食堂的行径路线是相反的方向，着急吃饭的李子妍却鬼使神差地，拖着疲惫的身躯朝走廊的另外一端走去。
　　随着耳里传来的音乐声逐渐增大，李子妍看到了在舞蹈社女孩们整齐划一的动作，也在队伍的其中找到了跳着舞，绑着高马尾的的夏柔。
　　上身只穿着一件灰色短袖，下摆被卷起向内扎紧，衬托出纤细的腰身，下身则是宽松的黑色运动裤。
　　和平日里安静沉稳的模样有些不同，随着节奏和每一次的重音，精准地在正确的节拍卡点，夏柔的表情除了从容还有着掩盖不住的生动。
　　那是没有见过的面貌。
　　…很美。
　　愣愣地看了许久，直到音乐被中途暂停，李子妍才回过神。
　　“我觉得这里的队形走位有点不顺畅，感觉可能得改一改。”按停了播放键，重新戴上眼镜的许文茜拿起手中的白板，对着身边几个女孩说道。
　　夏柔并没有参与讨论，只是嘴里无声地数着节拍，对着镜子回忆刚才的动作，等待社友们决定的结果。
　　突然间，无意中的一撇，她与镜子里头的李子妍对视。
　　意外与惊喜交织。
　　在下一秒，夏柔转身缓缓走到靠着墙站立的李子妍身前，有些讶异地问道，“怎么突然来了？篮球队没有训练吗？”
　　“刚好经过。今天结束的比较早。”将搭在肩膀上的毛巾拿下，李子妍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摇摇头，“没有，没有打扰到。”舞蹈社的练习场所本来就是开放的，她们早已经习惯有人在一旁驻足观看，“吃饭了吗？”望着面前穿着便服的人，夏柔不确定地问道。
　　“还没有呢。”有些尴尬地挠了挠下巴，李子妍回答，一边伸手欲将衣服领口上的两颗扣子扣上，“我等你一起吗？”
　　“可以，只是...我可能还需要一阵子才能结束。”回头看了看在激烈讨论著舞蹈动线的队友，夏柔微微蹙眉。
　　“没关系。”不在意地摇摇脑袋后，李子妍苦恼地低头看着怎么也扣不上的钮扣。
　　突然间，夏柔伸手，指尖略过了李子妍不自控打颤的十指，自然地接手，轻轻为她口上了锁骨前的钮扣。
　　“怎么会这样？”微微抬起下巴朝着李子妍的手示意着，夏柔眼神布满关心。
　　“今天训练太累了，肌肉过分疲劳而已，这没什么。”乖巧地垂下双手让眼前的人摆弄自己的领口，李子妍的语气不以为意，“我这样已经算好的了，刚刚章宁一连举高手拿花洒都困难。”
　　对于篮球队的训练，夏柔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抚平了李子妍的衣领。这时，舞蹈社员已经结束讨论，将矮一些的少女招回。
　　放下肩上的东西，李子妍靠着墙壁坐下，身体的疲惫感和肚子里的咕噜声在打架，让她又饿又想睡，可是看着在排练中的褐发女孩，她只是怔怔地，没有升起离去的念头。
　　不知过了多久，音乐再度暂停，李子妍回过神，看着在自己眼前轻轻挥手的夏柔，眨了眨眼。
　　练习已经结束，舞蹈社的社员陆续地在收拾离开，夏柔让其余的好友不用等待自己，身上穿着那件有些过长的黑色外套，表情温柔，蹲在了李子妍身前。
　　“在发呆？还是说...睡着了？”询问的语句，里头却充满笑意，夏柔收回的手搁在自己膝上，“让你久等了，我这边结束了。”
　　不待李子妍开口，一个染着白金发，有着漂亮外型的十二年级女孩提着音响经过，开口打趣道，“喔，夏柔，今天居然有人接？真羡慕。”
　　“社长，别闹。”扶额叹气，夏柔站起身，两人的互动看着稔熟，“况且你从来也不缺人接。”
　　父亲是外交官，母亲是知名模特的白琴，自小也与夏柔和沈梦澄一同长大。
　　而身为舞蹈社社长又容貌出众的她，从来都不缺少追求者，趁着社团时间送来的卡片和礼物先不提，每天掐着点等待社团结束偶遇的人也不少。
　　“我才不是在羡慕你呢。”语气轻挑，白琴随手将手中的音箱递给了在一旁的男生，“我是在羡慕被你准许等待的这位。”
　　认不太出来眼前这位身穿便服的人是不是学妹，白琴俏皮地眨眨眼，“这些年来我可从来没看过这种景象呢…那些人不是被无视就是被冷淡地打发走，夏柔这个模样真是有够少见。”
　　浮夸地打量着李子妍，白琴假装深思，语气却意有所指，“看起来像是校队的成员啊，明明之前也不是没有运动系的说。啊，所以她就是那个你不愿意说的外套主人...”
　　“白琴。”
　　在面前的人蹦出更离谱的话之前，夏柔开口叫了她的名字，并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一脸平静地望着她。
　　“知道了知道了，是我多嘴，啧啧。”吐了吐舌头，知晓夏柔脾气的白琴举起双手，往后倒退了几步，“我先走了，晚点见喽。”
　　望着金发少女离去，李子妍拍了拍身上的灰起身，对着夏柔问道，“她在说什么啊？什么运动系，我不太懂。”
　　“不知道。”回过头，夏柔垂眼淡淡地回覆道，“别太在意，她总爱说些没什么营养的话。”
　　对于白琴更甚于沈梦澄的调侃，夏柔实在是不愿意让李子妍理解其中的含意。
　　“是吗？感觉你们社长好活泼啊。”拾起地上的球袋，李子妍耸耸肩没有过多地纠结，只是下意识摸了摸叫嚣的肚子，乖巧地问道，“那我们现在是去吃饭吗？”
　　夏柔点点头，两人随之迈步前往食堂。
　　“你想坐哪里？”在食堂入口，看着一些聚集在一起落座的舞蹈社成员，李子妍歪头询问，“要跟你社团的朋友起吗？”
　　想了想后夏柔摇摇头，“没关系，我们两个随便找空的位置就行。”
　　她不希望让李子妍为了陪着自己，在不熟识的人群中感到不自在。
　　选中了食堂的角落，两人端着餐盘落座，饿得要命的李子妍舔了舔唇角，拿起餐具专心进食。
　　虽然彼此无话，可沉默间两人的气氛却依旧自然。
　　李子妍餐盘中的食物在她认真的耕耘之下急速地减少着，可是在剩余最后一口的时候，她却放下餐具，喝着水壶里的水等待着。
　　“怎么不吃了？”细嚼慢咽的夏柔察觉了面前人的动作，抬头关心道。
　　“嗯...”挠了挠鼻子，李子妍犹豫着说，“我想跟你一起吃完。”
　　“一起？”歪头，夏柔表情困惑。
　　咬着下唇，李子妍语气踌躇，“嗯...就是，我不想要因为我很快吃完我自己的那份，让你觉得我在等你。”开口解释，“我希望你不要有压力，慢慢吃，多吃点。”
　　忍不住笑了出来，看着眼前人直白地袒露关心，夏柔一瞬间有些不知如何反应，她的眼神柔软，只是点点头，“我知道了。”
　　慢慢的，直到夏柔盘子里的食物消失了一半，她对着李子妍开口，“饱了。”
　　放下手里的水壶，李子妍确认着夏柔的神情，而后才举起餐具将自己的盘子清空，接着自然地拉过对面人的餐盘，三两下扫荡了所有的食物。
　　满足地吸着铝箔包里的牛奶，难得感到有十分饱的李子妍幸福地眯起眼睛。
　　果然，夏柔真是一个超级特别的人。
　　能认识她的自己，实在是，何其幸运。
　　


第29章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李子妍和夏柔之间好似构筑起了无言的默契，明明从未明确约定，但两人一起在食堂吃晚餐的次数却不断增加。
　　只要篮球队的训练提早解散，淋浴完毕的李子妍便会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耐心地来到教学楼一楼走廊的尽头，靠着墙等待夏柔结束舞蹈排练。
　　但更多的时候，是早早结束社团活动的夏柔，待在通往食堂必经之路的图书馆，安静地等待身上沾着水气，和队友一起匆匆赶来对着自己挥手灿笑的李子妍。
　　之前或许是因为沈梦澄的原因，即使不是球队一员的夏柔被带着混在一群吵吵闹闹的运动少女之中，篮球队的几个人也不会感到意外。
　　但渐渐的，就算沈梦澄不在，大家也依旧习惯夏柔随着李子妍一同出现，甚至对此感觉理所当然。
　　仿佛两人本来就应该待在起。
　　仿佛两人本来就应该出双入对。
　　她们对于彼此的亲昵不论是谁都一目了然，即使未曾做出任何表示，篮球队的众人对两人的关系也隐约有了一定的共识。
　　“夏学姐...”
　　比平常见面的时间稍晚一些，靠在图书管门前圆柱上等待李子妍的夏柔感受到自己肩膀被人轻轻地点了点。
　　一回头，便发现呼唤自己的是曾经一起出去玩，和李子妍同一队的那名高挑球员。
　　“我记得...你的名字是张可。”友善地微笑，夏柔回忆着眼前人的名字，温和地询问，“怎么了吗？”
　　“夏学姐，那个...”
　　一直都有点怕生的张可在单独面对夏柔时依旧有些结结巴巴，下意识搅着手指，“李子妍她，今天可能会晚一点，学姐你要不要先去吃饭？别等她了。”
　　“子妍？她怎么了？”听到这番话，夏柔眼中被注入了一丝紧张，她语调紧绷地猜测道，“她训练时受伤了？”
　　“没有没有！”慌乱地摇摇头，张可感觉自己似乎难以开口，“她很好，只是...她刚出更衣间就被一个人拦住...嗯，可能会花一阵子，所以那个...所以，夏学姐你要不要先去餐厅吃饭。”
　　“被拦住？”夏柔疑惑，意图向眼前的人确认，“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吗？”
　　张可吱吱呜呜，口中的句子断断续续，“也不是遇到麻烦啦...”微微拱着背，她看起来有些心虚，“某种意义上，大概不是坏事？”
　　“嗯？”有些困惑又有些不放心，夏柔将额头前的头发拨到耳后，“你说，子妍她还在更衣间？是吗？”看着眼前人飘忽不定的神情，她打算亲自去看看。
　　“对...欸，你要过去吗？！那个...我...”对于夏柔的决定感到手足无措，张可的嘴巴开开关关，却怎么都说不出阻拦的话。
　　“谢谢你来告诉我。”对着高个子的十年级学妹点了点头，夏柔便转身朝着更衣室的方向迈步。
　　看着渐渐走远的背影，张可脸色惨白地喃喃自语，“完了完了，夏学姐怎么就过去了呢。”
　　“早知道就听章宁一的话不要多管闲事了，为什么我就这么乖乖听沈梦澄的话跑来多嘴呢...明明我只是想让夏学姐不要花时间等李子妍。”
　　抱着头，张可一脸懊恼地走向食堂，“...只希望，夏学姐不要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就好。”
　　＿＿＿＿＿＿＿＿
　　刚淋浴完的李子妍没有时间管自己还有些湿漉漉的刘海，匆匆套上了一件白色连帽衫，拿了自己的球袋便这么离开更衣间。
　　夏柔在等她吃饭，得快点过去才行。
　　不料刚一推门，就看到一个被朋友簇拥着上前拦住自己的面熟女孩。
　　“怎么了吗？”歪头，李子妍看着眼前这个不敢开口，戴着黑框眼镜的学妹，表情有些困惑，“你找篮球队有什么事吗？”
　　“我...”略为有些结巴，那名学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几个呼吸之后似乎是鼓起极大的勇开口问道，“李子妍学姐...你现在，有时间吗？”
　　“咦？找我的？”指了指自己，李子妍向眼前的人确认着，在得到对方肯定的答覆之后，她犹豫了一下而后点点头。
　　“只是一下下的话，应该可以。”她抓了抓头，感受到背后其他换完衣服的队友似乎要推门，她伸手拉着学妹的手臂挪动了位置，“我们先让让...别挡着门。”
　　剩余的几个篮球队成员陆续走了出来。
　　“喔，李子妍，还不去吃饭吗？”没有多在意走廊里的其他学妹，章宁一一脸意外地看着还在更衣室门口的李子妍说道。
　　“嗯，好像有人有事找我。我这边结束了就过去。”掂了掂肩上背的球袋，李子妍侧身回应，没有看到沈梦澄意味深长的目光。
　　对着好友摆摆手，她收回视线，正过身看着戴着黑框眼镜学妹身后跟着的其他女孩们，疑惑地问道，“你们也找我，也是有话说吗？”
　　李子妍左手插在口袋里，站姿有些随意。
　　其他女孩一被搭话，连忙摇头，“没有没有，除了林瑄，我们没有事情要说。”几个人拍一拍最前头的少女，“林瑄，那...我们先去旁边等你...加油。”
　　被唤作林瑄的学妹红着脸，轻轻点头回应着朋友们的鼓励，却依然沉默着。
　　李子妍右手紧紧握着背带，一想到在等待自己的夏柔她的内心有些着急，但仍然安静地保持着平和的表情，等待着眼前的人开口。
　　过了好一会儿，久到李子妍感觉自己快睡着了，林瑄才终于出声，却一下子抛出了让李子妍摸不着头脑的问话。
　　“那个...学姐，我想请问你...你现在是在交往中吗？”
　　“交往？”
　　李子妍睁大眼睛，语气困惑，“你是说谈恋爱的交往吗？没有啊，你怎么会这样想？”
　　咽了口口水，林瑄吱吱呜呜地解释道，“因为...常常看到有另外一个学姐...她总是穿着你的衣服，所以...我以为...”
　　在相对大人更加单纯的高中生眼里，身上穿着明显不属于自己的衣服就好似在宣张领土的归属，特别李子妍和夏柔的互动总是毫不避讳，亲昵的耳语在他人的眼中总是能品出一丝其他气味。
　　“啊，没有的事，你误会了。”淡淡地一笑，李子妍摇摇头，肯定地说道，“我没有在跟任何人交往。”
　　“原来如此。”放下紧紧攒着的手，林瑄好似松了一口气，抬头露出红得似乎要滴血的脸。
　　“学姐...”
　　“那个...”
　　“我，我一直都有去看篮球队的比赛...我觉得你打球真的很厉害...”深吸了一口气，林瑄捏着自己的衣袖，松开紧咬的下唇，“我感觉...我好像有点喜欢你，所以...所以...”
　　年轻的女孩尝试吐露着自己的悸动，可青涩地无法一下完整地说出接下来的句子，正当她停顿着构筑语句时，一直耐心等候的李子妍却突然开口打断她的话。
　　“我想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语气温和，李子妍在说出第一句话之后便放缓了语调，抽出了放在口袋的手，站直了身体，“但我想，我可能没有办法接受你的心意。”
　　在学妹期盼的眼神中，她平静地表明了自己拒绝的意图。
　　“是…是因为学姐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吗？还是说…是因为我也是女生？”未来得及完成的告白词卡在了喉咙里，林瑄眼睛酸涩，抛出了自己的疑问。
　　“不是的，我并没有喜欢的人。”爽快地回答了林瑄，李子妍没有注意到脑内一闪而过的倩影，只是耸耸肩，“是不是女生这种事也不是问题，我只是单纯现在一点都没有恋爱的打算。”
　　林瑄并不是第一个向李子妍表白的同性。
　　身为体育强队里最引人注目的球员之一，李子妍高挑的外型和友善的性格为她在高中这个大家都情窦初开的年龄，男女不拘地吸引了一些桃花。
　　可对于这些向着自己的好意，李子妍从未收下，只是郑重地道谢并坚定地拒绝。
　　“虽然听起来很像借口，但我目前的重心只想放在学业和校队上，没有什么心思和余力考虑感情的问题。”
　　挠挠头，李子妍直挺挺地站着，看着面前眼眶泛红的女孩，语气放软，“谢谢你对我的喜欢，也很抱歉我要拒绝你。”
　　她侧头，从包里匆匆掏出一包面纸，递给落下泪的人。
　　别哭。
　　李子妍下意识想出声，话在嘴边却没有选择开口。
　　顿了顿后她转口说道，“你可能还不太了解我，但我其实缺点很多的。你一定会遇上更加优秀的人，所以不需要为此难过。”
　　没有伸手安慰，李子妍只是端正地站着，保持恰当的距离，等待面前的女孩平复心情。
　　用面纸拭去脸颊上的泪，摘下眼镜的林瑄咬着下唇，在几十个深呼吸后，她说道，“对不起。”喉咙干涩，她对于自己突然的失态有些抱歉，“...我其实没有想要哭的。”
　　“没事的。”朝着学妹温暖地笑了笑，李子妍换了个站姿，“我完全理解，你别担心，今天的事情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她承诺。
　　“...谢谢你。”看着眼前依旧维护着自己体面的人，林瑄只感觉过于明媚，不禁别开眼，“那...我先离开了，谢谢学姐为我拨出的时间。”
　　点点头，在看着女孩走远之后，李子妍悄悄地长吁了一口气，心中莫名抱歉。
　　“对不起...恋爱什么的，我是真的一点都不想要。”
　　不由地低声喃喃。
　　看了看手机荧幕上显示的时间，被耽误的她懊恼地蹙眉，无暇多想，转身便欲抬脚向图书馆冲去，可却在迈步的瞬间被叫住。
　　“子妍。”
　　从转角处，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夏柔突然出现，朝她缓缓走来。
　　不知是已经待了多久。
　　


第30章
　　“夏柔，你怎么来了。”话里充斥着惊喜，李子妍快速地朝着褐发的少女奔去，“是不是我让你等太久了？”
　　没有马上回应，夏柔沉默了一会儿，口中好似有些话语乎之欲出，可最后她只是淡淡地摇摇头。
　　“没事，没有等很久。”
　　“因为刚刚有人找我说话，所以不小心耽搁了。”开口解释，可李子妍却没有多说任何细节，她语气抱歉，“我应该先给你发消息的，对不起。”
　　轻轻吸了一口气，夏柔语调平缓，“没关系，不需要道歉。”还想再多说些什么缓和气氛，她却下意识地将右手捂着胸口，没有再出声。
　　两人之间意外地陷入极度的寂静中。
　　感觉面前的人反应有些奇怪，李子妍感到无措，只道夏柔的沉默是因为自己耽误了时间，自觉理亏的她微微弯腰，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我们现在，去食堂吗？”
　　“好。”
　　单只有一个字的回应，其中的温度好似比平日要冷些。
　　两人走在通往食堂的小径，依旧无话。
　　过了一会儿，夏柔开口，打破了沉默。
　　“你的衣服，我下周洗一洗就立刻还给妳。”她听起来语气平静，手指抓着那过长的黑色衣袖。
　　“嗯？怎么了吗？这么突然？”李子妍有些意外。这一个月夏柔始终都穿着自己的外套，两人似乎对此有种无言的默契，而自己也从来没有提过归还的事宜，“是降温太快，外套不够保暖吗？”
　　“不是。”轻轻摇头，夏柔否认。
　　“嗯？那为什么？”歪头，李子妍疑惑。
　　没有马上回应，夏柔停顿而后说道，“总感觉我穿着，对你来说不太好。”
　　她不是没有听到那名学妹对李子妍的告白。
　　还未到转角处，听到两人对话的夏柔停下脚步，总是冷静懂得分寸的她知道自己应该转身离开，可当耳里传来李子妍的声音，似乎正在进行着与自己有关的话题时，她却就这么不自控地留下。
　　当听到林瑄误会着自己和李子妍的关系时，夏柔并未感觉不快，好似还有一丝说不清的赧然。
　　她甚至在之后李子妍澄清两人关系时，不自觉地捏住袖口。且在李子妍说出没有任何喜欢的人并拒绝了告白时，悄悄松了一口气。
　　对于自己的种种情绪变化，夏柔只道是自己的占有欲在作祟......又或者她偏执地无视了另外一个更有可能的原因。
　　明明若是李子妍有了喜欢的对象，有了真心与之交往的对象，自己应该为她感到高兴才对。
　　为何自己当时偏偏感觉庆幸？
　　观察着自己的内心，总是温和理智的夏柔为自己的反应感到羞愧。
　　看着身边人依旧困惑的侧颜，夏柔整理着思绪，继续补充道，“如果我穿着你的外套可能会让别人误会，给你带来困扰。”
　　会有更多人误会两人的关系，或许会有更多的流言蜚语，也有可能会有其他心仪李子妍的人因此却步。
　　她不应该扼杀掉其他人的机会，也不应该让李子妍陷入不实的误会。
　　这是如此自私。
　　“误会？”思索着夏柔的话，李子妍虽然听不太明白她背后的意思，却依然坚定地回答，“可是，我为什么要在意别人会不会误会。”
　　“夏柔你会在意别人的误会吗？”
　　面对意料之外的反应，夏柔有些错愕，而后摇摇头，“不会，我不在意。”
　　平日里对外人冷情的她根本不在乎陌生的口舌，何况是这段能满足自己『占有欲』的误解。
　　“既然我不在意，你也不在意，那别人怎么样都无所谓。”李子妍耸耸肩，直勾勾地看着矮一些的学姐，“我只希望你好好的，不要感冒，校队的外套质量真的是不错的。”
　　“啊！不过我的尺寸对你来说可能真的太大了...所以你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不穿的话我超级理解。”挠挠头，她突然想到。
　　“不会。”停顿了一阵，夏柔仰头看着眼神穿满关心的学妹，松开藏在袖口之下紧握着手指，轻声开口，“不是因为尺寸的原因。你的大一些，我觉得正好。”
　　“是吗？那就好。”松了一口气，李子妍灿笑，正要说些什么，饿得扁扁的肚子却传来咕噜咕噜声，“…呜。”不好意四地挠挠头，她吐着舌头傻呵呵地笑着。
　　抿嘴，夏柔抬脚重新迈步，两人之间的温度恢复如往常，“我们走吧，去吃饭。”
　　＿＿＿＿＿＿＿＿＿＿
　　当早已来到餐厅进食的张可看到端着餐盘在自己身边落座的李子妍和夏柔，眼神紧张地来回在两人之间飘移着。
　　观察不出什么名堂，她将头凑到李子妍身边，低声问到，“你，你跟夏学姐还好吗？我真的...对不起你。”
　　“嗯？我们很好啊？为何要说对不起我？”顺手为左手边的夏柔拉开椅子，李子妍看着右侧紧张兮兮的张可，毫无头绪地问道。
　　“就是，你们有没有吵架还是....呜，那个学妹是去找你表白的吧？”张可清了清嗓，有些吱吱呜呜。
　　“我们没有吵架啊。”歪头，李子妍没有对学妹告白的话题多做回应，只是看着张可一脸困惑，“为什么要吵架？”
　　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坐在张可对面的章宁一踢了她一脚，撑着脑袋慢悠悠地说道，“你别操心了，既然都一起吃饭了肯定是没什么事。”
　　“这样啊，那就好。”以为自己好心办坏事的张可拍了拍胸脯，松了一口气。
　　“你们好奇怪啊。”肚子饿得要命，只感觉好友在打哑谜的李子妍管不上这么多，耸了耸肩后便开始扫荡餐盘里的食物。
　　“话说...你们吃饱了就不必等我们了。”吞下口里的饭，李子妍对着身边餐盘已空的队友说道。
　　原本打算留下来陪迟来两人的章宁一点点头，“行，那我们先走。”后与周围的人一同起身离开。
　　“欸？沈梦澄，你不也先走吗？”看着其余队友各自离去，李子妍看着坐在斜对面，明显已经进食完毕的学姐。
　　“嗯，想说等等你们。”单手撑着下巴，沈梦澄嘴里含若有似无的笑。
　　“这样啊。”点点头，李子妍不疑有他，突然又确认着，“对了！下周三的打诺顿高中的比赛是客场对吧？”
　　回忆着赛程，沈梦澄回答，“对喔，是客场。”她抿了一口水壶里的水，又说道，“是积分赛的最后一场，打完的话这学期就没有其他比赛了。”
　　“啊，时间过真快。这样的话就剩下学期的季后赛了。”忍不住感叹后，李子妍转头看向身旁的夏柔，微微蹙眉，“如过是校外比赛的话，会回来得比较晚，我下周三就不能跟你一起吃饭了。”
　　“别担心，我下周三刚好也有社团的加练，本来就会花一点时间，也不能在平时的饭点吃饭。”缓缓吞咽下口中的食物，夏柔放下餐具，浅笑着，“比赛，要加油喔。”
　　顿了顿，她又轻声道，“别受伤。”
　　“好，我会加油的，一定会赢！”朝着学姐比出大姆指，李子妍言语透露着自信，她自然地接过身边人的餐盘，将里头剩余的食物一扫而空。
　　而坐在两人对面的沈梦澄只是看着眼前的互动，若有所思。
　　当用餐完毕的李子妍自告奋勇地将三人的餐盘拿至回收区时，沈梦澄看着单独一人的好友，笑着打趣道，“我还以为，这次能难得在你身上闻到一点醋味呢。”
　　垂下眼眸，聪明的夏柔怎会听不出好友的调侃，却只是平静地回应着，“我为什么会有醋味？”
　　“嗯？不会吃醋吗？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小子妍对你的特殊。”挑眉，沈梦澄转了转手腕。
　　“跟子妍比起来...我跟你还是更加亲近的多吧？”夏柔抬头，看着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少装糊涂。”无奈地摊手，沈梦澄又说道，“小子妍虽然在恋爱方面跟铁壁没两样，但也不是没有人追喔。”
　　“她很优秀，个性温暖又细心，受欢迎是应该的。”淡淡地回应着，夏柔好似对闺蜜的试探无动于衷，“如果这其中能遇到她也同样喜欢的对象，对她来说是一件好事。”
　　看着自己熟悉的好友一副事不关己的脸，沈梦澄叹了口气，“夏柔，你是我完美的挚友，所以我真的不想念叨你，但你真的...总是这样。”
　　“从小，你就算看到喜欢的玩具也不会表现出来，就算我问你要不要你都习惯摆出毫不在意的态度，对于你自己想要什么你总是不承认，别扭的要命。”沈梦澄扇了扇风，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一样知道你的个性。你不说，就得不到的。”
　　“我并没有多喜欢...”夏柔将手伸进口袋，在一阵沉默后开口。
　　沈梦澄还想说话，便看着远处正要走回来的李子妍，“算了算了，我不多管闲事了。”她抓起自己的球袋起身，“只是，我们高中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别让自己太遗憾。”
　　语毕，她匆匆地离开食堂，为另外两人留下空间。
　　“咦？沈梦澄怎么就突然自己先走了。”望着背影消失的方向，李子妍疑惑，一边背起球袋一边将座椅推回。
　　“因为她太失礼了。”
　　夏柔起身，淡淡地说道，“把人比喻成玩具什么的，真的太失礼了。”
　　“啊？”听不太明白，但李子妍并未过多地纠结，她来到夏柔跟前，轻轻伸手将外套的拉链拉上。
　　“我刚刚看了窗外，外头在飘雨。”她抬手，为夏柔戴上外套后方的帽子，“别淋湿了。”
　　望着跟前关心着自己的人，夏柔睫毛轻颤，垂下了眼。
　　沈梦澄说的话她全都明白。
　　但她不愿意多想。
　　不管自己对于李子妍抱有的是不恰当的『占有欲』，又或着是一点其他更为特殊的情感，弄不弄明白这对自己来说都不重要。
　　即使眼前就摆着正确答案，她也不愿意抬眼去看。
　　因为自己还有半年就要毕业离开，而李子妍也说了她只想专注学业。
　　比起冒着让彼此关系变得尴尬的风险去探询那股说不清道不明，不知是不是心血来潮的感情，自己情愿保持这样就好。
　　在各奔东西之前…
　　夏柔甩甩头，试图挥走她那过于复杂的思绪。
　　顺其自然就好...
　　顺其自然就好。
　　


第31章
　　周三下午，结束排练的舞蹈社女孩来到食堂，一边吃着晚餐一边聊天。
　　“寒假开始之前我们得决定好下学期表演的歌单，这样才有时间拆解动作。”
　　身为副社长的许文茜推了推眼镜，拿出手机，“你们看看有没有什么提议，发出来，之后做表格我们投票决定。”
　　几个女孩点点头，对着彼此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坐在许文茜身旁的夏柔默默地吃着自己餐盘里的食物，并没有参与话题。
　　对于她来说，不论最终选择的歌曲是什么，她都欣然接受。
　　“抱歉抱歉，我来晚了。”
　　一头金发的白琴姗姗来迟，放下餐盘后，双手合十对着几个人俏皮地道歉，而后从口袋里掏出一袋巧克力晃了晃，“这是大家的饭后点心。”
　　“社长，你又在借花献佛吗？”一个短发的女孩笑着对身边的社员说道，“要是被那些男生知道他们送社着的礼物都被我们几个分食，大概会很伤心吧。”
　　毫不在意地耸肩，白琴落座，随意地撩了撩额前的头发，“他们既然愿意送，怎么如何处置当然就由我决定喽。”
　　一脸不以为然，“不过这个巧克力，不是男生，是一个学妹送的就是了。”
　　“哇呜，社长，我知道你魅力很大，只是没想到已经大到可以男女通吃了。”另一个留着齐刘海的舞蹈社社员开着玩笑，“那社长你答应她表白了吗？”
　　“啧。”
　　拿起餐具，白琴轻松地说道，“你想多了。她也只是给我巧克力而已，可没有对我说什么多余的事情啊。”
　　“听社长的语气，难道如果那个学妹表白了，社长你真的考虑答应吗？”瞪大眼睛，短发女孩表情吃惊，“原来社长一直藏在柜子里吗？”
　　“开什么玩笑。”
　　翻了个白眼，白琴一脸无奈，“这些年你们看我答应过谁的告白吗？能让我愿意把自己锁在一段关系里的人到现在都还没出现，我谁都看不上，这跟表白的对象是学弟还是学妹没有什么关系。”
　　嘴里含着吸管，她喝了一口果汁，后又想到什么般突然转向年轻一些的社员，“不过，我建议，你们确实找对象的时候性别不必卡太死。”
　　白琴撇了一眼坐在斜对面安静吃饭的青梅，语气玩味，“你说对吧，夏柔？”
　　被指名道姓，一直老实吃饭没有参与话题的夏柔无辜被波及，叹了一口气，看着一脸就是想看热闹女孩。
　　“社长...”
　　“说啦，夏柔，你觉得呢？”依旧一脸笑嘻嘻，白琴追问着永远都表情镇定的友人。
　　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夏柔开口，“确实，如果有人足够优秀，有着你所向往的一切特质，同时也无比珍惜你，性别便是次要的考量了。”
　　她对着几个好奇的学妹说出了自已的看法。
　　一聊到感情的话题，舞蹈社的几个女孩显得兴致勃勃，相互交流着彼此的经验。
　　终于寻得空隙的夏柔松了一口气，对自己八卦又爱闹的好友感到无可奈何。
　　饭吃到一半，食堂的门口传来了些微的躁动。
　　是外出比赛的篮球队回来了。
　　十三个穿着便服的女孩鱼贯进入餐厅，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雀跃的表情，夏柔一眼就看见了走在前头咬着水壶吸管的李子妍。
　　似乎是刚淋完浴，沾了水的发尾有些湿漉漉的，脖子上挂着毛巾，李子妍扭着头东张西望。
　　在与夏柔对视的瞬间，李子妍眼里迸出星光，扬起嘴角，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而后调整了挂在肩上的球袋，朝着女孩快步走来。
　　“夏柔，我回来了！今天没有塞车，所以很早。”
　　毫不在意其余舞蹈社的社员，李子妍的眼里只有一人，她侧身穿过走道，径直来到了夏柔的后方，“比赛赢了喔！我今天超级认真的，我们确定进入四强赛。”
　　“恭喜。”坐着的女孩微微侧身看着呼唤自己名字的人，眼里尽是藏不住的柔软，“辛苦你了。”
　　“还好啦，普通辛苦而已。”莫名有些不好意思，李子妍弯下腰让女孩不必将头仰得太高，她伸出左手臂撑着桌子，右手将额前挡住视线的浏海往后撩。
　　“夏柔，你今天吃的是什么？”
　　心神被餐盘所吸引，李子妍并没有注意到自己正将面前坐着的女孩半拥在怀里，她只是好奇地问道。
　　感受到李子妍说话时打在脸颊的气息，和混着水气传来的肥皂香气，夏柔眨了眨眼，在动摇的心之上显现的只有风平浪静，“是韩式拌饭喔，味道还可以，要吃吃看吗？”
　　“嗯嗯，要吃。”点点头，李子妍开心地答应，“我想知道会不会太辣。”
　　夏柔在餐盘里挖了一勺，李子妍也随之倾身一口吃下，两人的动作无比自然，对于彼此的亲昵让旁人一看便知难以插足。
　　“好吃，是甜甜的口味，我喜欢的那种。”舔了舔下唇，李子妍满意地点点头，正要再说些什么便被远处的喊声打断。
　　“李子妍，你快别秀了，快点来选你要吃什么啦，我快饿死了！”
　　食堂中央的章宁一手插口袋，满脸不耐烦地催促着，“平常就是饿死鬼投胎，今天怎么就这么拖延，我快被闪瞎了，你和夏学姐就放过我吧，欺负我女朋友在校外是不是，小心我不等你了喔。”
　　“知道了知道了！我今天想吃拌饭，马上就来！”
　　转身对着队友大声回应后，李子妍对着夏柔示意，“我先过去吃饭喔，等等见。”
　　在得到女孩的答应之后，李子妍直起身，向着碎念的好友走去，“我来了我来了，快去排队吧。”
　　夏柔一直看着高挑女孩的背影直到离去，当回过神时，便与其余眼中充满探究的社员对到视线。
　　白琴嘴里含笑，一边摇头，嘴里一边发出意义不明的啧啧声，调侃的意味浓厚。
　　“原来是这样...我现在终于知道夏学姐身上的校队外套是谁给的了。”短发女孩一脸恍然大悟，“是女篮队的吧，好高好阳光啊，难怪会说性别是其次。”
　　“居然是李子妍？那个内心只装得下学习和篮球的李子妍？！”舞蹈社的一个十一年级社员感叹着，“但，因为对象是夏柔学姐所以不感觉意外呢，毕竟学姐真的很有魅力。”
　　“下学期我们不是要为篮球队的比赛表演吗，这下子看来得要加倍努力了。”齐刘海的女孩单手握拳，不自觉地喃喃，“两个人在一起，真的，很有氛围感呢。”
　　抬手扶额，夏柔不知道自己此举是出于无奈还是想遮挡众人的视线，拚命压抑的情绪蔓延到脸上，从耳朵上溢出。
　　有些不知所措，也隐隐有些高兴，却又在意识到自己那股情绪时感到些许愧疚。
　　“听到没，夏柔。”白琴伸出食指点了点桌面，一脸坏笑，“大家都说，你们很有氛围感喔。”
　　看着沉默不语的好友，调皮的白琴又道，“夏柔，你需要我提醒你，你现在耳朵超级无敌红的吗？”
　　深吸一口气。
　　“…白琴。”
　　夏柔抬头，撇了一眼从小与自己长大的人。
　　“闭嘴。”
　　她开口，吐字缓慢又清晰。
　　“喔，好好好，我不闹了。”
　　举起双手投降，接收到红色警报讯号的白琴自觉地收敛，刻在骨子里的经验提醒着她这个总是温和有礼的青梅生气时有多恐怖又有多难哄。
　　有些悚的白琴将求助的视线投向在一旁吃饭，一脸事不关己的副社长。
　　却也只得到许文茜爱莫能助的敷衍表情。
　　


第32章
　　成功从诺顿高中夺得胜利的少女们霸占着食堂的一角，十三个人闹哄哄的，一边吃饭一嬉闹。
　　“你们刚刚有没有看到我晃倒对面然后投篮的画面。”
　　“那你是不是要谢谢传球给你的我？”
　　“哎呦，你们几个，线内投篮就在炫，没看到我刚刚的三分球吗？”
　　“投了五球才进两球，剩下的都是别人帮你补进的还敢说。”
　　虽然听起来充满抱怨和调侃，但几个女孩的语气皆是无比轻松，玩笑意味明显。
　　正当众人沉浸在胜利的喜悦近乎忘我时，身为队长的罗思颖拍了拍手，呼唤着大家的注意力。
　　“各位，这个学期辛苦了。”
　　她缓缓说道，“这次八所学校，我们的积分排名第三，成绩还不错，值得为自己感到光荣，但再之后便是下学期的季后赛了，希望大家不要松懈自满，训练依旧要照常完成。”
　　“不过在这之前，各位还有一个艰钜的挑战....”叹了口气，罗思颖严肃的脸上难得悲壮，“那就是期末考。”
　　哀嚎声此起彼落。
　　“这个学期，谁各科平均只要有一门不及格，那名球员下学期就会被禁止参赛。”
　　顿了顿，她眼光扫过战战兢兢的张可，叹了一口气，“麻烦各位，要认真学习，该找补习的去补习，该补作业的补作业。”
　　当罗思颖一说完话，埋头吃饭完全感觉事不关己的李子妍便感受到手臂被人紧紧捉住，抬头一看，发现是泪眼汪汪的张可。
　　“李子妍…”同样高大的学妹一脸的可怜兮兮，下一秒好似要落泪，“帮帮我...”
　　李子妍抬头，嚼着嘴里的食物，眨眨眼，“是要我帮忙准备考试是吗？”
　　“对。”点头如捣蒜，张可的声音甚至带着哭腔，“我不想被当掉，我还想比赛。”
　　抓了抓头，李子妍答应的爽快，“可以啊。没问题。”
　　她轻轻拍了拍张可的背好似安慰，转头看向另一边的章宁一，“章宁一你呢？考试没问题吧？”
　　“嗯...如果以你的标准来说问题可能很大，但我是不至于不及格啦。”放下餐具，章宁一摆摆手，“我就不给妳添乱。”
　　“好。”
　　点点头，李子妍思考了一阵，而后对着张可说道，“你等等有空吗？可以的话就从今天开始吧？然后可以把你觉得比较有挑战的科目跟我说，我看看我之前的学习资料还在不在。”
　　正当两人彼此讨论着接下来的行程，已经同舞蹈社一同吃完饭的夏柔来到了李子妍身后，轻轻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感受到重量，李子妍抬起颈脖向后仰，便在颠倒的视野里看到了对着自己微笑的夏柔。
　　“你来啦！”
　　露出灿灿的笑，李子妍的眼睛弯弯，“我们在聊等等要一起学习的事情呢。”明明两人没有约定好，但她就是莫名知道夏柔会来找自己见到来人，咬着吸管的章宁一拉起隔壁的椅子端着餐盘往旁边挪了一格，默默将李子妍身边的位置让了出来。
　　“谢谢你。”夏柔朝着喝着牛奶的学妹点头致意，后理了理身下的裙摆，顺从地坐了下来，“学习？”
　　“对，我这两周打算花几天的晚自习，和张可一起准备期末考。”李子妍正身，转头看着坐在身边的人。
　　“夏柔，你要不要一起加入他们？”放下餐具，对面的沈梦澄突然出声，“只有小子妍一个人辅导张可这个问题儿童可能会太辛苦，你来的话可以多少帮忙分担一下。”
　　明明口里说着无比体贴的话，却给人一种莫名假正经的感觉，一整个心怀不轨。
　　“欸！你怎么这样，我才不是问题儿童呢！”
　　张可气愤地反驳，却越说越没底气，“我的成绩还是可以的，只是…只是有一点点偏科...而已...”
　　伸出小姆指，比出了一个指节的距离，“就一点点…”
　　“对啊，沈梦澄你说的太夸张了啦，没有什么好辛苦的啦。”嚼了嚼口里的食物，咽下后李子妍说道，“夏柔不用来帮忙没关系，我自己一个人没问题，不是什么大事。”
　　毫不在意地耸肩。
　　“小子妍，你怎么这么抗拒夏柔加入...”漫不经心地用食指卷了卷发尾，沈梦澄挑眉，“难不成，你嫌弃她？”
　　“不是不是！怎么可能！”
　　面对这个突然其来的指控，李子妍慌忙地摆摆手，神色紧张急匆匆地转向夏柔，“我绝对没有嫌弃你，只是我觉得这样会耽误你准备自己的考试，你不要听沈梦澄乱说，我没有嫌弃你，怎么可能嫌弃！？”
　　看着眼前人着急到有些涨红的脸，夏柔不禁地轻轻握住李子妍在空中挥舞的手，安抚般地拍了拍，“我知道你没有这样想，别紧张。”
　　她侧头眼神扫过悄悄对自己吐舌的沈梦澄，警告般地蹙眉。
　　“我开玩笑的。”耸耸肩，驱散自己眼中的玩味，沈梦澄问道，“所以夏柔你来不来？”
　　缓缓抚平了身旁人衣服领口上的折痕，“好。”夏柔的语气淡淡，眼中却没有一丝不耐，“那就把时间和地点跟我说吧。”
　　＿＿＿＿＿＿＿＿＿＿＿
　　用餐完毕后，三人约好了各自回自己置物柜拿资料，于七点半再次于食堂集合。
　　将球袋随意地塞在置物柜上方，李子妍抽了几本感觉有用的笔记本，背起电脑包，对着洪磊报告了一声之后便出发前往食堂。
　　与另外两人见面后，她们选在一块安静的角落坐下。
　　“嗯...所以张可你这学期觉得比较困难的科目是哪一科啊？”一边打开电脑，李子妍一边对着坐在身旁的问题儿童提问。
　　“我觉得全部的科目都很困难。”抱着脑袋，张可一脸哀愁。“特别困难的话，我...我感觉我这次的世界史很玄，小考分数都很糟糕，我都不知道为什么错...”
　　“这样啊，别担心，我们慢慢来。”
　　李子妍轻声安慰，语气充满耐心，“至于世界史...我记得那是艾蜜莉教的课，她好像都会做单元讲义吧？”
　　“对。”张可从书包里掏出一叠厚厚的纸，整个脸皱巴巴的，“我很努力要把他们背下来，但...真的太多东西了脑子装不下。”
　　“没关系，别着急。”李子妍从文具袋中拿出荧光笔，“我们先一起过一遍，把重点划下来。”
　　顿了顿后她又说，“我记得之前考试的时候至少有一半的题目是关于一二战，所以我们先专注那一段时期就好，如果熟悉了考题基本可以答对五六成。”
　　打开笔盖，她将纸推向张可的方向，歪着一边讲解着一边划着字句。
　　夏柔一个人坐在两人的对面，身前一边是摊开着的文学读物，一边是写满赏析的笔记本。
　　耳边传来李子妍为张可讲解的声音，不知是不是担心打扰到一同学习的人，她的声音压的很低，吐字却依旧清晰。
　　“1914年发生的奥匈帝国的费迪南大公被刺杀你得记住，是引发一战的关键，你还记得这个事件的名字叫什么吗？”将关键日期用荧光笔标注，李子妍对着一旁的张可提问。
　　“我记得！”伸出食指敲着脑袋瓜，张可努力回忆着，像便秘一般挤出回忆，“叫...叫...什么沙拉事件？”
　　“对，很接近了。”点点头，李子妍眼神里充满鼓励，“沙拉很热，所以叫做萨拉热窝事件，发生的时间是当年七月，是夏天，所以很热是理所当然的。”
　　为了将几个关键字组合起来，她一脸正经地瞎扯着完全毫无道理的话。
　　“喔喔，原来如此！沙拉很热！”
　　可即便是听着这样不着调的解释，张可仍是一脸的茅塞顿开，瞬间自信地说道，“我感觉我记住了！”
　　听着耳里的对话，夏柔抬手，轻轻捂住忍不住上扬的唇角，尽力不发出声响打扰努力『思维发散』的两人。
　　虽然想专注于自己手边的工作，并非有意，但她却还是不免被两人无理头的问答所吸引。
　　从文学作品中抽神，夏柔抬眼，看着眼前人专心讲解的侧颜，似乎是因为激动的情绪有些热，李子妍下意识伸出两指扯了扯领口，随着扣子被松开，露出了原本隐藏的锁颈线条。
　　夏柔愣了一下，后立马移开眼。
　　盯着自己手里的笔尖，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久到墨水都在纸上韵染开来，用脏了本该干净的白，她都没有动笔。
　　回过神来的她看着自己为零的进度，对于自己答应来一同学习的决定，突然有些后悔。
　　


第33章
　　看了看时间，晚上九点。
　　李子妍放下笔，向后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今天就先到这里吧，剩下的下周在学。”
　　“好。”拿着被写满注解的笔记本，张可一脸感激，“李子妍，你真的是我的救命恩人。”
　　“你太夸张了啦，我没做什么，而且我也不希望你缺席下学期的比赛。”拍了拍身旁人的肩膀，李子妍为她打气，“你可是我们队的主力之一呢。”
　　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张可傻呵呵地笑，“...嘿嘿，也没有啦。”
　　突然，她像是想到什么般一下变脸，“对了，我其他东西还在晚自习室呢，我得快点趁锁门之前回去收拾。”起身，抱着一叠学习单和笔记本。
　　“李子妍，夏学姐，我先走喽。”艰难地空出一只手挥了挥，张可转身。
　　“掰掰张可，明天见。”有些疲惫地撑着脑袋，李子妍点了点头示意道别。
　　望着学妹离开的背影，夏柔开口对着打着哈欠的人关心地问道，“你还好吗？”
　　眼前的人今日除了白天的正课，还在下午进行了一场体育赛事，并且接连帮忙別人辅导了一晚上的课业，这样满当当的行程，恐怕连超人都有些吃不消。
　　“嗯？我很好啊。”抬起头，李子妍依旧一脸笑咪咪地，后又突然抱歉地说，“对不起，我们讨论的声音打扰到你。”
　　“没打扰。不如说我才应该感到抱歉，明明本来是想来帮忙你却什么都没做成。”
　　没有选修过世界史的夏柔方才并没有参与两人的对话，“你好像都没有时间复习你自己的科目。”
　　解开马尾上的发带，她拨了拨额前的发，语气忧心。
　　“没关系，我自己的部分我会再抽空看看的，别担心。”不在意地耸耸肩，李子妍对着眼前然露出安心的微笑，“况且，我也不讨厌帮张可复习。”
　　“有种，把脑袋内的知识在重新复习过一遍的感觉？会很有成就感？”歪头，她一边试图解释着自己的想法，一边翻着电脑包。
　　“咦...怎么不见了？！”
　　似乎是寻找未果，李子妍眨了眨眼，眼珠惊慌地转了转。
　　见跟前的人紧皱着的眉，夏柔身体向前微倾，“什么东西不见了？”神色关心。
　　“我的巧克力棒...我特意留着肚子饿的时候当点心的，怎么不见了。”李子妍将包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地到了出来，上下看了看，可桌面上除了充电线和无线滑鼠，只有几张零散的便利贴。
　　“完了完了，一级警报一级警报。”
　　下意识地咬着指甲，李子妍一脸懊恼，“宿舍的零食昨天就吃完了，要饿肚子了。”
　　向来不太爱用社交软件的她掏出手机，慌慌张张地找寻着王琪的头像，想向自己的室友求助。
　　“如果是肚子饿的话，我的宿舍有一些东西可以吃。”轻轻将额前的发拨到耳后，夏柔开口，“你要来拿吗？”
　　她垂眉视线看着面前摊开的书本，好似这样便能让自己的邀请显得漫不经心。
　　“可以吗？！”
　　惊喜地瞪大眼睛，原本的灰暗被注入色彩，蹦出光芒，“我...我真的好饿，所以...如果你觉得方便的话...好不好？”
　　似乎是感觉自己太过激动，李子妍不好意思地挠挠下巴，语句有些断断续续。
　　“我很方便，你别担心。”望着眼中充斥着渴望直勾勾盯着自己的学妹，夏柔有些不自在地别开头，内心却丝毫没有不快，“我们走吗？”伸手收拾着桌面，她问道。
　　“嗯！我们走吧。”
　　伸出手臂将方才到出来的东西扫回包包里，李子妍背上包，雀跃地蹦了起来，自然地将属于夏柔的学习资料也抱在怀里。
　　“走吧走吧！”
　　看着抱着自己沈甸甸读物的学妹，已经等不及地向着宿舍方向走去，却又在半路转着圈圈等待着自己跟上，夏柔忍不住轻笑，也加快了脚步。
　　恰逢晚自习结束，一大票学生打着哈欠都走在通往宿舍楼的方向，众目睽睽下无法公然使用电梯的两人爬着阶梯，一同到了七楼属于十二年级女生的楼层。
　　乖巧地跟在夏柔的身边，李子妍来到了上次曾经来过的寝室。
　　“哇！你的房间好整洁啊。”
　　上回的李子妍因为担忧着不舒服的学姐，并没有细看周遭，可这次一进门，她便忍不住发出感叹。
　　不管是五楼或者七楼，双人寝的格局其实都大同小异。
　　但李子妍身为毫无美感脑中只有运动和学业的吃货笨。蛋，她的书桌只堆满学习单和杂物，床边则随意地摆着沙袋和球鞋。
　　而房间属于王琪的那半边就更不用说了，化妆品和衣服堆叠成山，宛如灾后现场。
　　而夏柔的房间，桌面被净空，只留有一小盆可爱的多肉盆栽装饰。靠着墙的那面摆放了一个简易的书架，上头的书本整集地按照首字母摆放。
　　所有的鞋子都规矩地被放在衣柜之下，床上的被子也整齐地铺平。
　　“嗯？”听到李子妍的赞叹，夏柔有些不解，扫视着周围，“有很整洁吗？”
　　“有。超级整洁。”李子妍一脸认真，“果然，这就是大人的自律吗？”
　　抿嘴，夏柔无奈地摇摇头，接过学妹手中属于自己的东西后放下，打开了书桌的抽屉，“这里有一些饼干，还有一些梦梦给我的奇怪零食...啊，还有泡面。”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食物摆上桌面，“你想要吃什么？”
　　看着眼前堆放的东西，李子妍忍不住舔了舔下唇，“我真的可以吃吗？”
　　“嗯，我很少吃正餐以外的东西的。”将零食向前推了推，夏柔点点头。
　　“呜...那我吃这个泡面就好。欸...还有这包巧克力饼干，可以吗？”顿了一会儿，李子妍开口，一脸的小心翼翼。
　　眼前人克制的模样让夏柔忍俊不禁，“当然可以。”她将食物递给踌躇的李子妍，“其实，你全部拿走都没问题。”
　　感激地接下，高挑的女孩摆摆手，“不用不用，我这样就够了。”慎重地垂下头，“真的很谢谢你。”
　　“不会。”轻轻摆手表示无碍，夏柔在看到眼前人欲转身离去时忍不住开口。
　　“子妍！....你，你有餐具吗？”
　　肚子饿得扁扁，准备回自己宿舍泡泡面的李子妍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叫住自己的学姐，犹豫了一阵后老实地摇摇头，“没有，我的餐具上次被人借走就不见了，所以…可能...得跟王琪或者隔壁房的人借。”
　　“既然这样，你...要不要留下来，用我的？”下意识地，夏柔接上话。
　　脱口而出的完美提议，其中隐藏着摸不清的情绪。
　　“啊，可是...”李子妍歪着脑袋，表情好似有些为难。
　　这般反应让夏柔的心紧了紧，后悔着自己唐突的挽留。
　　“可是，吃泡面会有味道的，你和你的室友不会介意吗？”手里抱着泡面桶，李子妍咬着下唇，嘴里说着的是为他人周到考量过的话语，“睡觉的地方有食物的味道？没关系吗？”
　　一下愣住，意料之外的体贴在李子妍身上却是这么理所当然，夏柔睫毛轻颤，“我没关系的。”
　　她走上前，仰头看着高于自己的女孩，“我的舍友，那个戴银边眼镜的学姐，她不会这么早回来的，我们可以开窗，没问题的。”
　　“这样啊...”看着夏柔确定的表情，李子妍不好意思地憨笑，“那...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就在这里吃吧。”
　　在得到许可之后，李子妍兴冲冲地打开泡面包装，来到饮水机房注入热水，后战战兢兢地端着纸碗回到夏柔的房间。
　　此时的夏柔坐在书桌前整理着今晚带回来的资料，安静地将泡面放下之后，李子妍洗了手，接过筷子迫不及待地打开碗盖翻搅着还有些硬的面体。
　　今日的李子妍晚餐只吃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对于忙碌了一天加上有外出比赛的她来说跟本就是大鲸鱼吃小虾米，塞牙缝都不够，看着眼前香喷喷的泡面，她不自觉咽着口水。
　　本只属于夏柔的书桌理所当然地仅有一张椅子，李子妍乖巧地只占据了书桌的一角，毫不介意地高跪在地上，胸前堪堪能越过桌子的高度，准备对眼前的泡面大快朵颐。
　　“子妍，起来，不要跪在地上。”将手中的书放下，夏柔欲让出自己的椅子，对着身边的人示意着，“你来坐这里。”
　　着急吃面的李子妍被烫了一下，正吐着舌头散热，“不要，你坐就好。”看着明显还没整理完的学姐，她坚决地摇摇头。
　　“不然...你去坐在我床上吃。”微微蹙眉，夏柔给出了另一个提议。
　　“不行。”咬着面的李子妍半抬着眼回应，“我穿的是外衣，脏的。”有礼貌的她依然摇头。
　　面对眼前这个过分体贴的少女，夏柔只觉得心中有些无奈又有些柔软，她起身让开座椅，单手解开自己的领带，“我先去换一身衣服，你先坐这里。”
　　生怕学妹再度拒绝，她用了更加柔软的语气，“地上凉。”
　　见学姐确实打开了衣柜，并从中抽出白色的睡裙走进厕所，李子妍才乖乖地起身，悄悄地甩了甩僵硬的腿，坐到了书桌前。
　　当夏柔再度出现时，便已退下制服衬衫和百褶裙，睡裙之下，白皙的双腿上有着被高筒袜勒出的红痕。
　　默默地将制服挂起后，夏柔看向书桌，李子妍一脸专心地进食，每次吞咽，眼中都透露着满足与高兴。
　　“好吃吗？”
　　忍不住地，夏柔发问。
　　“好吃！”抬起头，李子妍露出灿灿的笑，“你要不要也尝尝？”
　　听到眼见人的问话，似乎是因为李子妍的表情太过幸福，从来不吃宵夜的夏柔鬼使神差地点点头。
　　李子妍并没有放下筷子，而是拿起碗卷了一口面伸向了站在一旁的夏柔，“你吃吃看，真的很好吃。”
　　有些惊慌，但夏柔的表情依旧是伪装的神态自若，她单手撩了撩额前的发，侧头抓着自己的发尾，倾身向前。
　　“怎么样，好吃吗！”收回喂食过的筷子，李子妍双眼闪烁着光，仰头满脸期待地问道。
　　半掩着咀嚼的嘴，靠坐在桌沿的夏柔点点头，“好吃。”努力忽略微微发烫的耳朵，她品尝着。
　　两人对视，画面是一片的岁月静好。
　　“嗯？茜茜，你干嘛站在走廊不回房间啊。”
　　晚归的白琴看着站在宿舍门口的许文茜，一脸好奇，探头想从门缝里看看房间里头究竟有什么东西。
　　“嗯...你别闹。”转身挡住白琴的视线，许文茜推了推眼镜，“我在守护一种很珍贵的东西。”
　　“什么东西很珍贵？”白琴对眼前人的话感到摸不找头脑，指了指自己，“难道我没有吗？”
　　“是很青涩，很美好的东西。”许文茜叹了一口气，斜眼看了自家社长，一脸正经，“你，还真的没有。”
　　


第34章
　　在李子妍的帮助下，张可终于顺利度过了名为期末考的大危机。
　　当代表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时，女篮队的群里，庆祝的讯息迸发而出，将整个屏幕塞满。
　　“喂，李子妍，你是不是又不看手机？”
　　走廊里，章宁一单手插着口袋，拍了拍李子妍的肩膀。
　　“啊？”正在整理置物柜的李子妍回头，眼下因这几日熬夜复习有些青色，“怎么了？是有什么重要的消息吗？”
　　“群里大家在说既然考完试了，周五是学期最后一天想去KTV，算是庆祝我们成功进入季后赛。”
　　晃了晃自己的手机，章宁一又说道，“我刚问了，说是可以带『家属』，我女朋友会去，所以你自己看着办。”
　　“嗯？”语气疑惑，李子妍打开了一瓶能量饮料，“什么东西看着办？”
　　“去问夏学姐要不要一起去啊！”猛地翻了个白眼，章宁一扶额，一副受不了的模样，“你真的...考试的时候聪明死，这种时候就笨死。”
　　明显被鄙视的李子妍没有生气，只是恍然大悟，“原来妳是在说这个啊。但夏柔不是我的家属啊？”
　　她大口地灌了几口手上的饮料，一脸莫名。
　　手插着腰，章宁一只觉得无语，嘴里喃喃，“笨死，真的笨死...”
　　挥挥手，她转身，“反正看你要不要邀请夏学姐，球队的大家基本预设你们会一起来，你确定之后回一下群里的消息吧，别不看手机了，你是山顶洞人吗？”
　　背过身，没好气地嘟嘟囊囊，“迟钝死了，夏学姐也是，对付这种笨蛋应该打直球才对...”
　　没有听到好友的牢骚，李子妍只是拿了自己的球袋之后关上置物柜，有些不确定地上了楼梯。
　　在经过十二年级晚自习室时，她探头看了一眼，却没见到要找的人。
　　也是，现在也不是晚自习的时间，大概在其他别的地方。
　　算了，先去训练吧。
　　将手上的能量饮料喝尽，她随手一扔，准确地投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来到一楼时，停下了脚步，偏头思考了一下，便沿着走廊前往了舞蹈社练习的地方。
　　“夏柔！”
　　一经过转角，李子妍便看到熟悉的少女，满眼惊喜，“今天舞蹈社不是没有训练吗？你怎么会在这里？”
　　听到呼唤声，在和许文茜低声说话的夏柔转头，便看到脸上挂着灿烂笑容的学妹，她微微欠身，“茜茜，先等我一下。”在得到好友的回应后，便快步向李子妍走去。
　　“今天原本是没有社团的，也是刚刚突然通知加练。”绑着高马尾的夏柔来到了高挑女孩的跟前，语气温和地解释。
　　“这样啊，那好险我还是来看了一下，才能见到你。”拍了拍胸脯，李子妍一副庆幸的模样。
　　“是呢，真的很幸运。”垂眸，夏柔回应，顿了顿又道，“子妍着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听到提问，李子妍仿佛被提醒般敲敲脑袋，“喔对！我是要来问你事情来着。”
　　她掂了掂自己肩上的包，“你周五晚上要不要跟篮球队去KTV玩？因为成功进入季后赛，所以大家好像想庆祝一下。”
　　“篮球队？”
　　轻声重复，夏柔歪头，“篮球队的聚会，我去没问题吗？”
　　“没问题。”肯定地点点头，李子妍挥了挥手，显露出难得的硬气，“我说要带你去别人不可能说什么的。”
　　可随后她突然想到章宁一的话，不解地挠了挠耳后，“而且...他们有说可以带『家属』，所以好像其他不是校队的也可以，章宁一校外的女朋友也会来。”
　　“家属？”
　　一瞬间有些困惑，可在迅速意会到『家属』并非字面上的意思之后，夏柔感觉耳朵有些发热，“我，是你的家属吗？”
　　“嗯，球队的人是这么说的。”点点头，李子妍又说，“球队的大家都知道你，你也认识他们，所以不必感觉不自在，算当是考试结束，放松一下。”
　　“啊！但是如果你有别的事情拒绝也没关系。”深怕面前的人有压力，她紧接着开口，“现在想想，到时候我们几个搞运动的一定会超级吵，而且会玩那种疯疯癫癫的游戏...你可能会受不了...”
　　“我有空。”
　　抬起头，夏柔回答。
　　“我周五有空。”
　　本以为少女会拒绝的李子妍在听到回答后有些惊讶，随后立即露出笑颜，“太好了。”她兴奋地蹦了蹦，眉眼弯弯，“那时间地点我确定了再跟你说。”
　　“好。”看着眼前人高兴的模样，夏柔的脸上也充满笑意，忍不住问道，“我去了，你很开心吗？”
　　“当然啊！跟你在一起怎么会不开心！”毫不犹豫地回答，李子妍突然想到什么又交代道，“如果中途你觉得无聊或着累了，你跟我说，我悄悄带你溜出去...啊！糟糕！”
　　不经意地看到墙上的时钟，李子妍顿时瞪大眼睛。
　　“完了完了，迟到了，我得走了！教练说过迟到几分钟就得要加跑几圈。”脸色惨白，李子妍深吸一口气，向后倒退了几步，“剩下的晚点再说，我等等接你。”
　　挥挥手，她转身飞奔了起来，丝毫无暇顾及走廊上不能奔跑的校规。
　　看着少女如风一般的出现，又如风一般地离开，夏柔眨眨眼，收敛起其中满到似乎要溢出来的情绪。
　　深呼吸，转头，看着一众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八卦社员，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
　　“李子妍！迟到了，结束后罚跑七圈。”
　　可恶啊！
　　心里懊恼的不行，自知理亏的李子妍嘴上毫无怨言，乖乖地放下手边的东西，加入了暖身的队伍。
　　“李子妍，你怎么难得迟到？”在拉伸手臂肌肉的时候，张可悄悄地转头关心，“你不是守时大魔王吗？”
　　“我去找夏柔，耽误了一下。”凑过头，李子妍小声地回应。
　　“喔，是邀请她参加周五的派对吧。”张可会意，点点头表示理解。
　　“咦？你怎么知道啊？明明我还没说。”语气惊奇，李子妍一边换手一边感问道。
　　“大家都预设了夏学姐会跟你一起来啊，沈梦澄位子都定好了。”努力拉身着肌肉，张可的脸痛苦地扭曲着，“虽然你都不回消息，但算人头的时候就直接算了你两个。”
　　“这样啊...你们好聪...”
　　还来不及说完，李子妍便被罗思颖拿着点名板敲了敲脑袋。“聊够了没？”叹了口气，“迟到就算了，还敢开小差啊，等等加跑三圈。”
　　喔！不要啦！
　　瞪大眼睛，李子妍的脸皱成一团，痛苦地求饶着。
　　


第35章
　　周五，下午六点。
　　先把行李箱带回家的李子妍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来到了和夏柔约定好的商场门口。
　　脚上踩着复刻版的AJ和运动长裤，上身除了米色的连帽衫之外还套着一件长版的黑色羽绒衣。
　　骤降的气温和嘴里呼出的白，无一不在提醒着冬天的到来。
　　站在外头的李子妍单脚跳了跳，看着眼前的车流，直到看见从眼熟的黑色轿车上头走下的女孩，她才放下脚快步朝夏柔奔去。
　　“怎么不先进去里面等？”身穿高领毛衣和褐色风衣的夏柔看着眼前人有些被冻得发红的鼻子，微微蹙眉。
　　手插在口袋里，李子妍毫不在意地灿笑，“怕你找不到我。”又突然抱歉地说道，“我刚刚接到通知，大家说吃的零食好像有点不够，所以我可能得先去买些食物。”
　　“你介不介意跟我一起买些东西？或者其实我可以先送你过去她们在的包厢？”歪头，李子妍提议着。
　　“没关系，我可以跟你一起买了东西再过去。”理解地点点头，夏柔温声说道，“跟你一起过去...这样我也自在一些。”
　　“好。”转身迈步，李子妍配合著身边人的速度一起进入商场，“那我们买完东西再一起过去。”
　　在地下一楼的美食街，兴致勃勃的李子妍再逛了一圈之后，手上已经多了一大堆东西。
　　“老板，请给我七十个串串。”
　　嘴上挂着大大的笑容，李子妍对着一脸震惊的老板伸出手掌比出代表七的手势，“外带，谢谢你。”
　　在她的身后，一直淡定的夏柔忍不住开口问道，“子妍...今天的聚会，有多少人？”
　　“校队的请假了两个，所以队员只来了十一个，但有两个人的女朋友会来，还有你，所以共是十四个人。”掐着没有拿东西的那只手，李子妍一边回忆着群里的消息一边数着。
　　“这样啊...”
　　夏柔看着李子妍手中大袋小袋提着的各种吃食，那是超过舞蹈社聚会几倍的量，有些不太确定，却又不敢贸然开口。
　　“舞蹈社办活动时都会吃些什么？”侧着头，李子妍关心道。
　　“也是各种零食和小吃，但...份量可能稍微少一点。”斟酌着字句，夏柔保守地回答。
　　“小姑娘，你的外带。”手脚俐落的老板出声呼唤，在李子妍付款后，将一大袋的串串越过柜台递上。
　　李子妍掂了掂手中沈甸甸的食物，满意地点点头，“差不多了，我们过去找他们吧。”
　　“子妍，我帮你拿一些吧？”见学妹双手都被占满，夏柔伸出手打算将方才拿到的串串接过，却被李子妍巧妙地躲开。
　　“不用啦，这很沉的。”微微侧身，李子妍摇摇头。
　　刚煮好的串串还很热，若是拿得不够稳，一不小心便会在行走的时候烫到腿边。
　　见眼前的学姐依旧坚持地伸着手，李子妍想了想后，将另一只手抱着的纸袋递给她，“那你帮我拿着个蒸包好了，章宁一超级爱吃这个，你帮我守护好它。”
　　褐色的纸袋交到夏柔的手中，其中散发的热度温暖着她的掌心。
　　“好了，我们去找他们吧。”重新提起手中的各种食物，李子妍笑了笑，便偏头示意。两人离开了商场，来到隔壁建筑里预定的KTV包厢。
　　当李子妍推门而入时，里头的女孩们早已经率先开唱，看到拿着满满食物的补给队员，她们立刻高兴地挥舞着麦克风，发出欢呼的声音。
　　“哇，有炒泡面欸，我超爱的。”
　　“是炸鸡！你买的是辣的还是不辣的？”
　　“喔！居然是串串！李子妍你真懂我。”
　　将手中的食物放到被清空的桌面上，李子妍弯腰将袋子里的东西一个个拿出来，嘴里一边大声解释，“盒子上有被画线的是辣的，没有画线就是原味。沈梦澄，那个串串是牛肉的，所以你小心别吃到了。”
　　转身将夏柔手中的蒸包也放在桌子中央，在一片激昂的歌声中，李子妍抓着学姐的衣袖带着她来到长沙发的边上坐下，后低头耳语，“你别拘束，想唱什么跟我说，我帮你点。”
　　说罢，便指了指点歌屏幕前挤在一起争着要插歌一堆人，扬起一边的唇角，“我会帮你抢赢他们的。”
　　看着身边女孩一脸势在必得的模样，夏柔哑然，摇摇头，“我不会唱歌。”不知是否是自谦，“我听你唱就好。”
　　“咦？难到你跟我一样吗？”
　　瞪大眼睛，李子妍比了比自己，“我是大音痴呢，章宁一之前说我唱歌是『魔音传脑』，还罚我不能靠近麦克风三米以内。”
　　掩着惊讶的嘴，夏柔重复，“三米以内？”她轻笑着，“有这么夸张吗？”
　　突然，玻璃碰撞的脆响打断了在亲昵耳语的两人，沈梦澄左右手里拿着一瓶饮料递到两人跟前，“夏柔喝吗？酒精饮料？”在李子妍开口前，她又说，“小子妍你的是可乐，放心。”
　　“Oh nice，沈梦澄谢啦，你真懂我。”听到眼前人的一番话，本要拒绝的李子妍接过玻璃瓶，点头致意。
　　身旁的夏柔接下跟前的酒精饮料，低头嗅了嗅，轻轻地抿了一口，“你不能喝酒吗？”
　　摇摇头，李子妍喝起了手中的可乐，“我没喝过。”
　　“长期饮酒可能会导致神经手损，引起局部震颤。知道了这件事之后，就一滴酒都不想碰。”她笑着举起另外一只手，好似握着什么，在空中比划，“因为手抖的话，就动不了手术了。”
　　“原来。”点点头，夏柔轻声应着。
　　“啧啧，小子妍真的是乖宝宝。”站着的沈梦澄随意地揉了揉沙发上李子妍的脑袋，而后又说道，“你们先吃点东西吧，我预订的是五小时，今天可以玩耍的时间非常充足呢。”
　　包厢的空间不小，L字型的沙发容纳十四个女孩还姑且绰绰有余，可不知为何，兴致高涨的几个人硬是要挤在一起，一群人勾肩搭背的大声唱着歌。
　　“李子妍李子妍！我们干杯！”
　　似乎是因为终于从考试中解脱，张可高兴的不行，在唱过一曲之后拿着食物和酒杯挤到了李子妍身边。
　　“好好好，但你别挤啊，我们这头都快掉下去了。”扫了一眼身旁坐在沙发边缘的少女，李子妍伸手轻轻环绕着夏柔的腰，小心确认着她的位置，“让他们那边在挪一些空间。”
　　空着的手拿起可乐瓶，俐落地碰杯。
　　太过兴奋的张可只是猛喝了一口杯里的酒，探头越过李子妍对着夏柔说道，“夏学姐，也谢谢你这两个礼拜帮我一起补习。”
　　这些天，夏柔为她准备的文学讲义可以说拯救了张可于经典名著的苦海中。
　　“不客气的，你也很认真的学习了，辛苦了。”表情友善，夏柔也举起手中的玻璃瓶致意。
　　看着张可一下将酒杯里的酒一口闷下，李子妍俯身对着夏柔悄悄地说，“你不用也全喝，敷衍敷衍她一下就行，不用有压力，别一下醉了。”
　　听到这番话，正在抿酒的夏柔忍不住轻笑，转身在李子妍耳边耳语，“我没有压力。”顿了顿，“如果我喝醉了，你会很有压力吗？”
　　“怎么可能，我只是担心你一下喝太多伤胃。”放下收中的可乐，李子妍耸耸肩，又突然像是想到什么般问道，“你难道是，喝了酒会发酒疯的类型吗？”
　　“不是。”歪头想了想，夏柔回忆，“只是...可能会想睡觉，也会比平时安静一些。”
　　“这样啊...那是小事呢。”想到球队几人喝醉了后的疯样，李子妍完全不觉得想睡的夏柔有办法带给别人困扰。
　　“别担心。”她咧嘴，在吵杂的环境中低头看着身旁的女孩打趣着，“你如果睡着了我也不会把你一个人留在包厢里的。”
　　“欸欸欸，你们两个真的很过分喔！”
　　“不要无视我啊！”
　　两人的对话被在一旁的张可打断，单手拿着串串的她总觉得自己被冷落，一脸想哭的模样垂下脑袋，嘴里嘟嘟囊囊，“可恶...我也好想要有人也跟我说悄悄话啊。”
　　“欸，李子妍，张可。”手里拿着酒杯，章宁一和原本张可隔壁的人换了座位，牵着一个外型可爱的女孩来到几个人身边落座，“我女朋友，叫她艾莉就好，是隔壁市大学的学生。”
　　见到生人，原本满脸抱怨的张可双手握着竹签身体僵硬，生疏地自我介绍，“你好艾莉，我叫张可。”声音微弱。
　　“抱歉，张可有点怕生。”轻轻拍了拍张可的背，李子妍伸出手越过自己的两名队友，友善地与艾莉握了握，“幸会幸会，我是李子妍，章宁一向我提过你很多次。”
　　“是吗？”一米六出头的艾莉绑着侧马尾，对于李子妍的话有些惊讶，“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没有提多少次好吗？”没好气地白了一眼自己的好友，章宁一又对着自己的女友说道，“这两个人都有一七零以上，都很符合你的理想型，但她们一个是爱哭鬼，另一个不知道直不直但基本有主，所以你还是跟我凑合凑合吧。”
　　“这样啊。”稍微看了看挨的极近的李子妍和夏柔，艾莉感叹着，好似真的有些无可奈何，“那还真是可惜了。”
　　


第36章
　　当包厢里不知道已经唱了几首歌，而李子妍也终于吃了半饱时，张可关掉了五彩斑斓的彩灯，将其余的灯光打开，大家眼前顿时一片明亮。
　　“啊，啊，麦克风测试。”
　　坐在吧台上，沈梦澄翘着脚，手里拿着麦克风，一脸笑眯眯的模样。
　　“歌都唱的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刺激的游戏环节。”不知从拿里拿出了一副扑克牌，明明语气轻松，却莫名有些不怀好意，“来玩吧，国王游戏。”
　　几个人净空了桌面，又拿了几个凳子配合著沙发上坐着的人围成一圈。
　　沈梦澄将一到十三，和包括了鬼牌的十四张牌随意地丢到桌面，“抽到鬼牌的人有绝对权力，如果拒绝国王的命令，我想想...下学期训练加跑五十圈？”
　　“五十圈？！”
　　众人倒吸了一口气，章宁一拿着酒杯的身影定住，“疯了吧！我腿会断的。”
　　一节训练下来最多也只绕球场跑过二十圈，何况还有其余的操练项目。
　　“我觉得挺好的。”在一旁安静喝着果汁的罗思颖推了推眼镜，“我赞成。”
　　“队长？！”章宁一对此只觉得不敢置信。
　　“欸...那个...”战战兢兢地举手，被跑五十圈惩罚吓到的张可开口，“如果需要被惩罚的人不是篮球队的呢？”
　　边说着，边看了看身边的夏柔和艾莉。
　　“那当然就由家属带罚喽。”毫不犹豫地回答，沈梦澄一脸没心没肺，“比如说，要是夏柔没办法执行命令的话，就由小子妍代跑喽。”
　　耸耸肩，李子妍一脸不以为然，“没事，我没意见。”
　　她偏头，小声地在夏柔耳边说道，“五十圈其实不算多。”她语气平静，努力表现的蛮不在乎，“所以你如果遇到不想做的命令，不用勉强自己。”
　　转头面向李子妍，夏柔望着她下意识闪躲的眼神，忍不住轻笑，“你在为了我撒谎吗？”
　　“没有。”不自觉地摳著指甲，李子妍舔唇，想了想后附在夏柔耳边悄声说，“我腿比较长，跑起来真的比其他队友轻松一点。”
　　在两人耳语时，游戏经开始，所有人各自抽了一张洗好的牌。
　　一边喝着可乐，一边瞄了一眼手中的扑克牌。
　　不是鬼牌。
　　李子妍毫不在意，放下牌，乖乖地等待自己可能的命运。
　　“哇，我是国王！Lucky！”隔壁的张可突然跳了起来，翻手绣出了手中画着红色小丑的纸牌，“嗯...我想想。”
　　“那就让一号假装对十一号求婚好了，单膝跪地大声说的那种。”想了想，张可说出了她的想法。
　　“欸，张可，你这个命令也太烂了吧。”
　　一个同为十年级的短发女孩大声地埋怨，手里举着黑桃A，“算了算了，十一号是谁啊？我来向你求婚了。”
　　她认命地站了起来，又嫌弃又无奈的反应惹得众人哄然大笑。
　　“十一号，是我喔。”
　　意外地，坐在沙发一角的夏柔出声，面前摆放着一张黑桃J，即使酒杯已经被满上了三四次，她仍是轻声细语。
　　“啊...是夏学姐...”肉眼可见的慌张，短发学妹抓抓脑袋有些手足无错，她与眼前的十二年级学姐不算太熟悉，实在不太确定能不能开这般求婚玩笑。
　　而且，她看了看一旁只是与其余众人一起，准备看热闹毫不在意的李子妍…
　　朋友妻，不可戏。
　　何况这个队友不只是高年级的学姐，更是其中的王牌中锋。
　　咽了口口水，感觉有些抱歉，短发女孩缓缓走到夏柔跟前，“那个，夏学姐冒犯了，但我真的不想跑五十圈...”
　　“没关系。”夏柔站了起来，脸上挂着理解的微笑，“我等等也会拒绝你，希望你不要感觉被冒犯。”眨眨眼，她语气轻快地开着玩笑。
　　“当然，夏学姐你可千万不要答应我！你答应我的话我可再也不敢待在校队了…”猛地摆摆手，看着眼前人促狭的神情，短发女孩也感觉自己轻松了些。
　　她深吸了一口气，后像是下了巨大决心一般悲壮地单膝跪下，一手捧心。
　　“亲爱的夏学姐。”她大吼，像是不正经的童话人物般语调浮夸，忠实地执行着国王的命令，“请你嫁给我吧。”
　　在大声地吼出请托之后，短发女孩笔直地伸出手，头似乎是因为羞耻而垂了下来。
　　“谢谢你。”
　　夏柔轻声开口，从容的模样和眼前人形成巨大的反差。
　　“但不行喔。”
　　身手扶起跪着的人，她笑着摇了摇头，“你可还没有到法定结婚年龄呢。”
　　不好意思地捂着发红的脸，短发学妹朝着眼前和善的学姐点头致意，便匆匆跑回自己的座位。
　　纸牌被重新打乱，新一轮的游戏再度展开。
　　“啊，我是国王呢。”
　　淡定地挑眉，罗思颖偏头想了一会儿，说出了她的命令，“那就...四号和五号，你们各自选一个人公主抱，然后做五下深蹲吧。”
　　“天啊！队长。”
　　捂着脸尝试逃避现实，章宁一朝着面前的桌子丢出了自己写着数字4的纸牌。
　　“我是不是哪里得罪你了？你说，我改！”
　　另一名这学期才加入的九年级小前锋，同样也战战兢兢地举起手里数字5的扑克牌，满脸是对于此次任务的不自信。
　　“才五下而已。”放下手中的果汁，罗思颖看着两人的模样叹了口气，妥协道，“那就改三下吧，三下深蹲。”
　　勉强站起身，章宁一嘟囔着扭了扭自己的腰，眼神扫过了一众人。
　　另一边的沈梦澄举着酒杯，突然坏心眼地问道，“章宁一，你该不会是在找一个你觉得在场最轻的人吧，你要知道你的选择从来都只有一个喔。”抬手比向了安静坐着的艾莉。
　　“靠，我才没有这样打算。”忍不住爆粗口，章宁一牵起自己女友的手来到了包厢较为空旷的角落。
　　她俯身将个头跟她差不多的艾莉拦腰抱起，虽然紧咬着下颚，但看似还是游刃有余。
　　可当她要下蹲时，憋着一口气的她脸色煞白，大腿微微打颤，似乎是非常吃力。
　　“靠！不行！”吐出一口气，她重新站直将艾莉放下，怒吼道，“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务！”
　　“真的有这么难吗？”罗思颖抿了口果汁，一脸疑惑，“连一下深蹲都不行吗？”
　　“不行，不可能！”
　　章宁一感觉自己的小板身已经快要经受不住摧残，她敲了敲自己的大腿，“蹲下大概是能蹲下，但只要蹲了就起不了身了。”
　　一旁和好友努力尝试仍旧未果的九年级小前锋，同样含泪朝着身为国王的罗思颖点点头，“队长，深蹲真的太难了。”
　　“这样啊。”无意识地摩挲着下巴，罗思颖突然朝着沙发边上准备吃起食物的高挑女孩开口，“李子妍，要不你试试看？如果连你都不行的话那就真的只能换一个命令了。”
　　正在努力挑选纸袋里蒸包口味的李子妍抬头，“啊？深蹲吗？”
　　她将挑好的包子交到张可手中，低声叮咛好友不准偷吃，而后自然地拉着夏柔起身。
　　“你今天穿裤装，所以，可以抱你吗？”
　　来到包厢一角，一手扣着少女的腕一手搁在她的腰上，李子妍一脸真挚地提问，“我是不会让你摔着的。”
　　即使遇到酒精也未泛红的脸颊此时却像是被点燃，夏柔的喉咙干涩，并未开口，只是沉默却又准确地点点头。
　　在得到首肯之后，李子妍舔舔下唇，微微倾身，一手搂着夏柔的腰腹另一手勾起她的膝窝，直起背后，又轻轻在手中掂了掂。
　　陌生的失重感让夏柔无法克制地紧紧抓着李子妍衣领，有些担心，她低声地问道，“子妍可以吗？重不重？”
　　感受到耳边传来的气息，李子妍歪头看着怀里的人，一脸轻松地扬起嘴角，“一点都不会，你吃太少了。”
　　轻轻吸了一口气站定，她控制着自己的重心下蹲。
　　大腿和臀部的肌肉微微紧绷，负重深蹲对于尚未暖身的她仍是有些吃力，但李子妍依旧面不改色，俐落地完成了自己任务。
　　“三个深蹲，很轻松嘛！”一旁的罗思颖双手抱臂，淡淡地评价道。
　　“队长！你说的是人话吗？！”
　　翻了一个大白眼，章宁一拉着九年级的学妹走到李子妍身边，伸手比划了一下，“看看她这个荒野巨怪，在看看我们两个小可怜。我们这身为小前锋的小板身，能跟这个中锋比吗？”
　　小心翼翼地将夏柔放下，李子妍在章宁一死命地挤眉弄眼下也开口帮腔，“队长，这真的是有点累啦，公主抱很难抓重心的，要不你换一个任务？”
　　“呜…行吧行吧，那就换平板支撑一分钟好了。”推了推眼镜，罗思颖不情愿地妥协。
　　回到了座位，李子妍一边平静地看着在KTV做平板支撑的两名队友，一边吃着从张可手中拿回来的食物。
　　内心赞叹着叉烧口味的蒸包真好吃，李子妍看到重新在身边落座的夏柔，忍不住问道，“醉了吗？”
　　用手背轻轻地碰了碰学姐泛红的脸，她关心着，“你脸有点烫欸。”
　　眼神向下回避，夏柔点点头，“可能不小心喝多了吧…休息一下就行。”
　　“是吗。”伸手接过旁人手中的酒杯，李子妍从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放到夏柔正前方的桌面，“等等喝这个就好”
　　稍微垂肩，轻轻扶着女孩靠在自己身上。
　　“别担心。”拍了拍夏柔的手背，她低语，“我会确保你安全回家的。”
　　


第37章
　　当属于年轻人的聚会结束时，已经接近午夜。
　　大概是因为兴致太过高昂，有一部分人是喝得酩酊大醉，路都有些走不直。
　　李子妍和沈梦澄，一个滴酒不沾，一个酒量深不可测，两人合力安排着几名队友回家的车，在包厢里头又进又出。
　　当她们终于将全部的队友们都送上车，在包厢安静等待着两人的夏柔早已靠着沙发闭眼，似乎是真的感到困倦了。
　　“夏柔，夏柔。”
　　轻轻地晃了晃女孩的肩头，李子妍歪着脑袋低声呼唤，“人都走了，该回家喽。”
　　睫毛微颤，夏柔睁眼，看着蹲着仰望，在自己面前温暖低语的人，没有开口，只是缓缓点头。
　　手里拿着学姐的风衣，小心翼翼地为她穿上，生怕喝过酒的女孩跌交，李子妍牵着她的手离开了包厢。
　　在大门口，拿着夏柔手机的沈梦澄辉了挥手喊道，“她家车子马上就到了，过来大概还有三分钟。”
　　“好。”
　　回答过远处的人，李子妍细心地将身边人风衣的钮扣扣上，站在向风处挡着夜晚的冷冽，“夏柔，你今夜喝的好像有点多，回去要早点休息，好好一睡觉。”
　　感受到自己袖口被轻轻拽住，以为少女是饮酒后有些晕眩，李子妍伸手让她靠在自己身上，紧紧护着怀中脸颊泛红的人。
　　低头理了理夏柔散下的发，两人极近的距离甚至足够她看清学姐右眼下不明显的泪痣。
　　担心喝醉了的人不舒服，李子妍的手一边下意识地轻抚着夏柔的背脊，嘴里一边在她耳边喃喃，“谢谢你今天愿意过来这个吵吵闹闹的聚会，我很开心。”
　　没有回话，夏柔只是靠在她的颈边，闭着眼。
　　打在锁骨的鼻息如同羽毛轻抚，这让李子妍感觉有些痒，她却依旧没有移动。
　　一点一点，李子妍的脖子上突然传来若有似无的温软触感，似乎在被沾着酒气的唇瓣轻蹭着颈，可当事人毫不介意，只是将看似醉了的女孩搂得更紧直到见熟悉的那辆黑色轿车驶来，她才抬手摸了摸夏柔的发。
　　“车来喽。”
　　望着仰头看向自己，眼眶有些发红的人，李子妍笑了笑。
　　“你该回家了。”
　　牵着学姐的手，她接过沈梦澄递过来的手机，放入夏柔风衣的口袋，扶着她上了车。
　　“你是夏柔家的司机？”起身望着一旁帮忙开车门，头发半白的男子，李子妍开口，“请问有名片吗？”
　　“我是她的管家。”轻轻关上车门，陈叔恭谨地回应，从胸前的卡夹里掏出一张白色的卡纸。
　　接过名片之后仔细的检查，李子妍又回头看了一眼沈梦澄，在得到她确认般地点点头之后，才微微欠身，“这样啊，那麻烦您了。”
　　手里的名片被她放入口袋，又道，“她有点喝醉了，麻烦您多多照顾她。”
　　脸色微妙地僵了一下，似乎是疑惑，训练有素的管家下一秒连忙低头，“当然，这是应该的。”
　　陈叔在应声后，与李子妍相互礼貌地道谢，便回到了驾驶座载着夏柔离开。
　　隔着防窥玻璃，虽然什么都看不见，李子妍依旧望着车子驶远，直至消失在视野里。
　　“小子妍，你怎么回家？”沈梦澄双手插在口袋里，打了个大哈欠，关心着最后与自己一同留下的人，“有人接吗？”
　　“沒，我打车回去。”掏出手机晃了晃，李子妍一边走向学姐一边回答。
　　“那就别叫了，我顺便载你一程。”伸手按掉了跟前人的手机屏幕，沈梦澄拽着李子妍的手来到马路边一辆一直默默等待的轿车里。
　　“欸？不用啦，我家跟你家根本不顺路。”赶忙地摆了摆手，李子妍一脸疑惑，“你不是很累吗？快早点回去休息啊。”
　　“不需要，我说顺路就是顺路。”强硬地将比自己高的女孩硬塞进车里，沈梦澄同样坐上后座，啪的一下关上车门示意李子妍报地址。
　　为难地挠挠额头，高挑的女孩在学姐凶狠威胁的眼神下屈服，乖巧地向前座的司机说出了自家位置。
　　满意地点点头，随着车辆起步，沈梦澄升起了后座的隔板，在一阵安静地沉默之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转头看着正在乖乖系安全带的学妹，她犹豫了片刻，开口问道，“小子妍，你...觉得夏柔，人怎么样？”
　　“嗯？”
　　喀的一声，确认安全带被扣上，李子妍对自己满意地点点头，后不假思索地回答，“夏柔吗？她人超级好啊！不只善良而且又很温柔，跳舞也很厉害，也从来不会对人大声。”
　　“明明不是篮球队的成员还愿意来跟我们一起玩，也不会嫌弃我们一群人超级吵闹，玩游戏也很配合，即使受惩罚也不会摆脸色。”
　　一边回忆着今天，李子妍一边说道，“啊，只是...之后她好像有点喝醉了，希望她回家后不要太不舒服...”
　　蹙着眉，她一脸忧愁。
　　看着身边人担心的模样，沈梦澄沉默了一会儿。
　　单手扶额，嗓子好像梗着什么话无法说出口，叹了口气后，她婉转地开口，“小子妍，你知道夏柔有一个哥哥吗？”
　　“你说哥哥？我知道的，我有听她提过，好像大了她八九岁的样子。”虽然不懂为何学姐会突然提起这个问题，李子妍依旧顺从地回应。
　　“夏翔哥他是一个超级妹控，从小深怕自己唯一的妹妹会被坏男人拐走，所以他之前都会训练夏柔的酒量。”
　　顿了顿，沈梦澄瞟了一眼矇懂的学妹，“所以实际上...夏柔她，超级会喝，就连我都从来没有看她醉过的模样。”
　　今天那几瓶酒精浓度低到破表的饮料，也只能够灌醉张可这个废废菜鸡和球队几个低年级的小学妹。
　　想让夏柔喝醉？也太异想天开了吧？
　　“咦？！不可能吧。”
　　想到方才夏柔泛红的面颊和靠在自己身上的模样，李子妍一脸怀疑，歪头猜测道，“她刚刚感觉明显是有点晕啊，可能我们今天喝的酒精她不太习惯？”
　　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沈梦澄对身边人的单纯感到有些无奈，她突然换了一个话题，“你知道...我跟夏柔，还有舞蹈社的白琴，我们三个是一起长大的吗？”
　　“嗯，我有听说，你们三人是青梅竹马。”一边点点头表示自己正在聆听，李子妍一边脱下身上的羽绒衣。
　　“夏柔她从小就成熟的要命，讲话轻声细语，从来不会耍赖，也不会跟任何人起争执，偶尔生气也只是因为别人犯了原则性错误。”
　　沈梦澄食指敲着自己的大腿细数，“总之，感觉她好像对什么都不太在意，就算我和白琴使坏抢了她的东西，她也只是笑笑，好像都无所谓，没有脾气，我们的爸妈也总要我们向她学习。”
　　“所以小时候的我们两个都以为，夏柔她没有心。”一边说着，她忍不住轻笑。
　　整理着腿上的羽绒衣，李子妍听到这番话欲要反驳，却依然安静地没有出声打断。
　　“当然，我和白琴长大之后发现其实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收敛笑容，沈梦澄回忆，“夏柔她只是过于体贴...习惯为他人考虑的太多而已。”
　　“因为我和白琴比她小了几个月，夏柔认为她身为姐姐，即使她再怎么想吃某样零食，如果我和白琴喜欢，她自己不吃也无所谓。就算我们抢了她的玩偶，即便她其实难过的快要流泪，也会笑着把娃娃送给我们。”
　　“越是她在乎的人，这倾向越是强烈。”
　　“你敢相信她从小到大，没有根爸妈吵过一次架吗？”简单的一句话，里头却蕴藏着深意，没有稚儿该有的任性，也没有少年应有的叛逆。
　　沈梦澄打开车窗，一丝冷风从缝隙灌入车内，伴随着远本的温暖旋转，“她已经习惯了事事都为别人考量为别人打算，从来从来，都选择克制自己的欲望。”
　　“所以或许，今夜的几杯酒，成了她的借口，让她难得可以放下为自己设定的枷锁，短暂地展现自己的欲望。”
　　“即便只有一点点。”
　　重新关上车窗，沈梦澄转头看着身边的李子妍。
　　＿＿＿＿＿＿＿
　　有礼貌地向司机道谢和同沈梦澄挥手道别，李子妍下车时只感觉脑袋晕乎乎的。
　　她完全理解耳里听到的每一个字，但她对于为何沈梦澄要突然对自己交代这些事感到很茫然。
　　夏柔是一个会为好友时刻考量，温柔到极点的人，甚至有时会为此而自我牺牲，这一点她百分之两百的明白。
　　沈梦澄是害怕自己不知道这件事才开口跟自己说的吗？
　　是担心自己会伤害到夏柔才想事先提醒的吗？
　　可这些怎么可能发生，自己是这么的珍惜她。
　　从小区的大门走回家，李子妍低头思考着。
　　自己真的非常非常喜欢夏柔，那是远超越同堂学姐的喜欢，也比普通好友又更胜一筹。
　　但却与自己对待章宁一，张可，甚至从小一起长大的王琪，感觉又略有不同。
　　因为自己从不会在球队训练之后马上想与王琪见面，也不会在望着张可的时候因为她无意间的动作而愣住神，更不会在章宁一喝醉时伸手搂着站不稳的她。
　　事实上，若是章宁一和张可因为喝酒而跌倒，自己应该会先没良心地大笑。
　　一边穿上羽绒外套，李子妍一边想像着那滑稽的画面，忍不住抿嘴。
　　啊，但若是沈梦澄或着罗思颖的话，自己应该也会上前搀扶。
　　抓抓脑袋，李子妍再度陷入沉思。
　　嗯...这一切的一切，都好复杂。
　　


第38章
　　冷风吹着光秃秃的枝干，昭告着寒假的到来。
　　本就早出晚归的李沐在年前忙着出差，已经有数日不着家，而体恤张姨的李子妍早早就和母亲商量让张姨带着孙子回老家，错开返乡高峰的人潮。
　　如今的家里若非是有两只调皮的狗，恐怕会真的显得太过空荡。
　　随着事先定好的闹钟声响起，泡在书房学习的李子妍回神，盖上手中的书本下楼，为两只蹦蹦跳跳的拉布拉多准备饲料。
　　“吃慢一点，吃慢一点。”
　　放下碗，蹲在地上看着狼吞虎咽的爱犬，李子妍一脸无奈，“我是真的会以为我养的是两只小猪的。”
　　（嗯…这难道是所谓的狗像主人？）
　　起身随手从橱柜拿出一大包消化饼干，她靠在流理台上一边放空一边默默地吃着，过了一会儿，又掏出手机随意地检视着消息。
　　一则新的交友邀请吸引了她的注意。
　　『Hi我是艾莉，我们前几天见过』
　　偏头回忆了一下，李子妍想起她是章宁一的女友，嚼着嘴里的饼干便按下同意。
　　几乎是下一秒，对方便向自己发送了消息。
　　『你通过的好慢啊～』
　　感受到一旁试图抢夺自己饼干的大毛，李子妍捧着手机对着狗狗大喊，“No，你坏坏，明明已经吃过饭了，不能吃我的。”
　　她拿起饼干前往客厅，一边单手打字回应。
　　“抱歉我不太常看手机”
　　“找我有事吗？”
　　向自家宠物投去了一个自以为恶狠狠的威胁神情，李子妍在沙发上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坐下，又往嘴里送了两片饼干。
　　『哈哈没关系（龇牙）』
　　『我只是觉得KTV那天你很厉害深蹲坐得很轻松』
　　『感觉力气很大（拍手）』
　　李子妍挠了挠头，双手并用地发送消息。
　　“还好啦”
　　“我可能力气和核心能力比较强一点，但论速度是章宁一比较快喔”
　　“因为她是小前锋”
　　感觉消化饼干还是不太顶饿，李子妍摸了摸肚子，开始认真思考家里还有没有其他零食。
　　『原来是这样（惊讶）』
　　『我其实不太懂篮球位置的差别』
　　『你可以跟我解释下当然前提是你有时间的话（眨眼）』
　　突然想到家里冷冻库还有一个十二寸的披萨，口味还是经典的玛格丽特，李子妍兴奋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匆匆打字。
　　“抱歉我现在没时间”
　　“你可以让章宁一教你她比我厉害”
　　“有急事就不聊了”
　　点进艾莉的头像，开了讯息勿扰，李子妍随手将手机扔在一旁便赶忙跑到厨房预热烤箱。
　　刚吃碗午饭的大毛二毛看主人激动的模样也兴致勃勃，围着她打转。
　　随后，专注地看着披萨顶部起司融化的李子妍，也将这个莫名其妙的小插曲抛到脑后。
　　＿＿＿＿＿＿＿＿
　　在除夕的前两天，章宁一订了体育场约了几个得空的队友一起打球。
　　不是在书房读书就是泡在马场的李子妍自然也高兴地赴约，久违的娱乐赛激发着她的肾上腺素，让她即使全身汗淋淋的也依旧十分畅快。
　　“靠，张可，你要是再盖我一次帽你就死定了。”喘着粗气，章宁一手撑着膝盖，对着一脸委屈的好友不客气地说道。
　　“我不是故意的啦，谁叫你今天感觉特别容易盖帽，动作有点慢...”搅着手指，被凶的张可嘴里嘟囊，“要不我们先休息一下？”
　　“好，先休息一下好了。”向其他队友示意，李子妍走到墙边拿起毛巾，“章宁一你怎么了啊？你今天确实状态怪怪的。”
　　低头不语，章宁一捡起地上的水壶猛灌，过了一会儿后，转头看着关心自己的好友，抓了抓脑袋，“我分手了。”
　　一脸烦躁。
　　“姑且算和平分手，但我还是有点不爽。”
　　猛地再喝了一口水，章宁一靠着墙坐下，“抱歉啦张可，刚刚对你发脾气，是我的不对。”
　　语气有对自己的失望。
　　“没事啦，我又不会当真。”赶忙在章宁一身边坐下，张可毫不介意地摆摆手。
　　蹲在两人跟前，李子妍微微蹙眉，“张可不要紧的，重点是你，你还好吗？”她拍了拍章宁一的肩。
　　“还好啦，我早就知道我们走不长了。”叹了口气，章宁一语气不以为然，“我其实没有多喜欢她，我也知道她其实玩得挺花的，我们交往了之后，她一直都没有卸载手机里的交友软件。”
　　“咦？”满脸震惊，张可问道，“即使这样你跟她不也还是谈了一个学期吗？你是怎么办到的？”
　　“呜...恋爱这种东西没多复杂，想谈就能谈了。”耸耸肩，章宁一语气淡定。
　　“我单纯喜欢她的脸，她喜欢我管的少又能偶尔在她寂寞的时候陪伴她，我们之间是非常肤浅的关系，各取所需罢了。”
　　“只是我没想到她分手的理由是因为我太矮不符合她完美恋人的标准，而且还在最后有脸跟我讨李子妍的手机号码。”懊恼地抓了抓头发，章宁一咒骂着，“真是疯了。”
　　“嗯？她想跟李子妍联络吗？”瞪大眼睛，张可惊呼。
　　“对啊...啧，如果不是聚会那天你喝醉，表现得太蠢，她大概也会盯上你。”撑着脑袋，章宁一看着身边的张可打趣道，“毕竟她的理想型是一七五以上的运动系，你的外貌倒是挺符合的。怎么？有兴趣吗？帮你介绍？”
　　“欸欸欸你别害我，我还没谈过恋爱。”慌张地摆摆手，张可一脸害怕被生吞活剥的模样，“你那个女友...前女友，听起来一点都不适合我！”
　　“是这样吗？好吧，那你跟我说说你适合哪一种，我看看能不能帮你牵线。”喝了一口水壶的水，章宁一饶有兴致地问道。
　　“呜...”
　　脑中想像着画面，张可突然有些自顾自地害羞，“嘿嘿...就很温柔的，个性跟我很契合，眼里只有我一个人，可以一起牵手在海边散步的那种...”
　　说罢，她傻呵呵地笑了起来。
　　忍不住扶额，“老天，你也太纯情了吧，现在几乎不可能找到那种对象了。”
　　挥挥手，章宁一语气无可奈何，“在谈恋爱基本就是速食爱情，你能找到一个不会劈腿的就是祖上烧香了，如果按你的标准找估计找个二十年可能都找不到。”
　　“啊..怎么这样啊。”皱着脸，张可一脸心伤，“我不要二十年孤寡啦！”
　　“别想这么多啦，反正遇到有点感觉的对象冲就可以了。”拍了拍张可的肩膀，章宁一看着一旁始终安静似乎是在发呆的李子妍，朝着她抬了抬下巴，“欸，你怎么啦？被吓到了啊？”
　　沉思中的李子妍被打断了思绪，挠了挠头回应，“没有啦...我只是在想，谈恋爱这种东西果然不适合我...啊，对了！”掏出手机，“既然你跟艾莉分手了，那我也不必保存她的联系方式了。”
　　敲了敲荧幕，李子妍点开艾莉的头像，无视其中一堆未读讯息，直径地按下红色的删除键。
　　“欸，倒是也不用做的这么绝对。”看着毫不犹豫的好友，章宁一心中痛快，嘴上仍打趣道，“如果你不讨厌的话，还是可以跟她保持联络啦，毕竟她的脸真的还行。”
　　“嗯？我需要要跟她保持联络吗？为何？”疑惑地歪头，李子妍蹙眉，“我根本也不太认识她。”
　　“噗，你真的是铁壁欸铁壁！”将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往后拨，章宁一低声揶揄着。
　　“这么迟钝，真不知道夏学姐遇到你是幸运还是不幸。”
　　


第39章
　　连日忙于工作的李沐终于在年节到来前结束出差，母女二人合力下厨煮了一桌丰盛的年夜饭，一起看了两部电影，度过了平静而又温馨的时光。
　　看着手机里叮叮咚咚的新年祝福，厌烦回消息的李子妍有些头疼，所幸便将手机关成静音，丢到书桌上眼不见为净。
　　安祥地度过了几天的时间，终于在初五时，随着李沐再度远行，家里几乎从未使用过的座机电话突然响起。
　　“Hello”
　　一手拿着电话，另一只手拿着替狗狗梳毛专用的刷子，李子妍开口，“请问您找谁？”
　　“李！子！妍！”
　　“你是住在山洞的山顶洞人吗？还是你大便手机掉到马桶里了？为什么你从来不检查消息？”
　　电话的另一头传来王琪暴躁又无奈的声音，似乎还能感受到她不耐烦地翻着白眼的画面。
　　“我给你发了至少五十条消息，你到底是有多不想回我信？嗯？真要我去养一只鸽子整天跟你飞鸽传书吗？”
　　“啊？是这样吗？抱歉抱歉。”伸出食指让等待梳毛的两只狗先乖乖坐下，李子妍老实地道歉，“我这几天都没看手机。”
　　“算了算了，从小到大都这样，难道我还不知道你...”叹了口气，王琪问道，“总之，你在家吗？”
　　明明知道好友看不到自己，李子妍依旧习惯性地点点头，“在啊，我在家，还有大毛二毛也在。”
　　“行，那我半小时后到，记得帮我开门。”毫无预警地，王琪开口，又风风火火地挂了电话。
　　对于自己突然要拜访的好友，李子妍并未感觉有多惊讶，她只是照常的为两位爱宠梳毛，又将客厅橱柜里的游戏机拿出来，连接电视屏幕后又确认着手柄的电量。
　　当门铃响起，李子妍起身看门，便看到了一脸憔悴的王琪。
　　“给你。”
　　随手将手中的奶油卷递给眼前的人，不请自来的女孩自然地进屋为自己拿拖鞋，嘴上抱怨，“我快被我家亲戚的小孩们给烦死了，待了好几天还不走，你家借我躲躲。”
　　接过好友带来的食物，李子妍并未客气，只是毫不意外地点点头，“行啊，我们顺便把上次没破的关卡破了。”转身她又问，“麦茶？还是玫瑰茶？”
　　“麦茶好了，要加冰块。”走进客厅，为自己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半躺在沙发上的王琪拿起了遥控器。
　　为好友和自己倒了茶，拿着两副碟子和刀叉，李子妍回到客厅，坐在王琪身边拿起了游戏手柄。
　　“你没趁我不在得时候偷偷练习吧？”挑眉，王琪转头，语气带着明显的玩笑，“这样算犯规喔。”
　　“没有没有。”为自己切了一块蛋糕，李子妍摆摆手，“我等着你呢。”
　　随着游戏画面出现，两个女孩一人一个手柄，专注地玩起了之前尚未破解的关卡。
　　大毛和二毛乖巧地翻着肚子躺在沙发下，对于突如其来的客人毫不警戒，看着十分熟悉。
　　过了近三个小时，告一段落的两人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一致决定点些外卖来填饱自己的肚子。
　　在等待食物到来的期间，两个女孩半躺在沙发上，一整个懒洋洋的模样。
　　“我说，你根本没发五十封讯息给我。”
　　手里拿着从书房找来许久未碰的手机，一边充電，李子妍一边看了看自己的青梅，“大概也只有二十条好吗？”
　　“哎呀，没回就是没回，二十条你的罪就比较轻吗？”翻了个白眼，王琪垂下手揉了揉大毛翻起的肚皮。
　　吐了吐舌头，李子妍退出与王琪的对话筐，逐一检视了其余未读的消息。
　　大部分都是有关新年快乐的祝福，有些多人群组甚至被红包和贴图塞满，懒得往上滑的李子妍只是点进去又点出来，心不在焉地滑着屏幕并不打算做任何回应。
　　“啊...”突然间，她看到了什么，直直地坐起身子。
　　那是来自夏柔的消息。
　　『子妍新年快乐』
　　『希望你在新的一年里能够每天喜乐平安顺遂』
　　『也希望你能够好好吃一顿新年大餐』
　　发信的时间是五天前，除夕当日。
　　“怎么了？”看着一脸不知所措的好友，正在和狗狗玩耍的王琪抬头。
　　“琪...”
　　望着一脸关心的好友，李子妍忍不住出声求助，“你说...如果是五天前发来但被不小心错过的消息，我要怎么回覆啊？”
　　“啊？五天前？你说的是新年祝福吗？”
　　挺直了身体，王琪只觉得莫名其妙，“那种东西错过就错过了啊，多半是群发吧，你不回也没什么。”
　　“但...她不是群发...”皱着眉头，李子妍神色苦恼，“琪，你说如果我隔了这么久才回覆，她会不会不开心啊？”
　　“拜托，你都习惯性无视过多少人的消息了，怎么就突然在意起这个？”手撑着脑袋，王琪抿了一口茶，心不在焉地打趣，“到底是谁传的消息让你这么在意啊？该不会是夏学姐吧？”
　　盯着手机，李子妍点点头，“嗯。”喉咙发出闷哼。
　　“你嗯什么嗯...等等，不会吧，真的是夏学姐？”
　　放下手中的杯子，王琪朝着一边靠去，眼神扫过李子妍的手机荧幕，“哇...不会吧不会吧，真的假的，章宁一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不相信。”
　　下意识地缓缓摇头，她一脸震惊。
　　“你难道真的喜欢夏学姐吗？”
　　听到好友的话，李子妍歪头，“章宁一？她跟你说了什么？”接着她又一脸坦然地回覆，“我是真的很喜欢夏柔没错啊。”
　　“哇，我天，原来是真的。”嘴里啧啧两声，王琪感叹着，“铁树开花呢，看来李子妍你真的成长了，居然开始恋爱了”
　　“嗯？你在说什么东西？”放下手中迟迟不敢回覆的手机，李子妍一脸莫名，“我没有恋爱啊？”
　　“可你不是说你喜欢夏学姐吗？这不是恋爱是什么？”
　　看着好友依旧皱着眉头一脸不敢苟同的表情，王琪摊手满脸无奈。
　　面前这个从小与自己一起长大的朋友，在各个方面都优秀到不行，唯独在面对与感情有关的课题时比孩子都要生疏。
　　连自己五岁的小表弟昨天都兴致勃勃地跟她说自己在幼兒园交了个七岁的女朋友，王琪心想，忍不住叹了口气。
　　彷彿上帝为李子妍开了全部的窗，却独独关上了那道通往爱情的门，不只打不开，甚至所有缝隙都好似被焊死一般，外头的人别说进去了，里头的人甚至连门把在哪儿都不知道。
　　感觉自己责任重大，王琪想了想后又再度开口问道，“你跟夏学姐待在一起，很开心吧？”
　　抬起下巴，“嗯。”李子妍理所当然地点点头，“跟她一起很开心，就算什么都不做也很自在。”
　　脑中回想起两人一起学习的画面，就算是在沉默中各自各翻看自己的笔记，她也从来不会觉得尴尬，反而很舒心。
　　“那你寒假没去学校的这几天，会很想念和夏学姐相处的时间吗？”为自己调整了一个姿势，王琪单手撑着脸颊。
　　“会。”
　　再次给予肯定的答覆，李子妍思考着，“而且，我偶尔会在很随机的时间里想到她，呜...想知道她现在在做些什么，有没有好好吃饭，这种很琐碎的事情。”
　　即便都是一闪而过如碎片的思绪，她也不可否认他们的存在。
　　“你这种状况，就算不是完全爱上，也绝对是有超越友情的感觉的。”吐了口气，感觉自己忽然成了情感谘商师的王琪双手一摊，一脸荒唐。
　　“最重要的是，你有办法毫不在意地无视我五十条消息，却因为错过夏学姐的新年祝福就苦恼的不行，你要不自己看看自己到底在双标什么！？”
　　“你没有发五十条，我也没有双标...”小声地开口反驳，李子妍却只得到来自青梅的瞪眼，她乖乖闭嘴。
　　“总之，你一定对夏学姐抱着友达以上的感情，你自己好好想想。”感觉嘴里口干舌燥，王琪伸手又喝起了麦茶。
　　嗯....
　　李子妍痛苦地揉着太阳穴，思考着自己好友所说的话。
　　自己确实对夏柔抱着不一样的感情，那是混着充沛的关心和偏爱，且微微参杂着从未有过的保护欲望，驱使着自己总是在人群中下意识寻找着她，也总是在第一时间奔赴向她。
　　无疑地，自己喜欢夏柔。
　　但是那无关爱情。
　　所谓的恋爱关系是那般肤浅又脆弱，自己已经从周围的人身上一次一次验证过了。
　　不论是王琪和她前任那段乱糟糟，男方背着女方私下偷吃也丝毫不敢到愧疚甚至隐隐为豪的作为。
　　还是章宁一与艾莉，两人在网上相识便，一个便因为外貌另一个则是因为寂寞而迅速选择在一起的冲动。
　　甚至是从父母身上见证的...那段破碎不堪又沾染剧毒的婚姻...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自己无法相信爱情。
　　嗤之以鼻。
　　“我对夏柔的感情绝对不是那种浅薄的关系。”在安静的客厅里，李子妍喃喃低语。
　　“嗯？你在说什...”王琪蹙眉，正要开口深究，却被玄关对讲机的铃声给打断。
　　“啊！外卖到了。”
　　一下子蹦起来，李子妍一扫脸上深沉的表情，挂上笑容，跑得比大毛二毛还要快速，赤着脚冲出门口接过保温箱中的食物。
　　“谢谢你！”匆匆对外送的人员道谢，她迫不及待地转身，“琪！快去拿餐具！”
　　叹了一口气，王琪摇摇头无奈地起身，“知道了知道了。”
　　对着已经伸手进袋子摸索着炸鸡的好友，她赶紧加快脚步往厨房的脚步，“你别用手，有点耐心好不好！别当饿死鬼啊！”
　　＿＿＿＿＿＿＿＿
　　接近午夜，躺在床上的夏柔正因为连日与前来家里拜访的客人聚会而感到疲惫。
　　她放下手中的读物，摘下眼镜困倦地捏了捏鼻梁。
　　放在枕边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她伸手查看，发现来信的人是李子妍。
　　『夏柔谢谢你也祝你新年快乐啊！』
　　『祈祷你新的一年可以每天开开心心舞蹈社的表演也能顺顺利利』
　　『对不起我这么晚回你我忘记看手机了』
　　『希望没有吵到你休息』
　　『但虽然我对你的祝福迟到了但却还是具有同等效力』
　　短短五条讯息，夏柔却不自觉地看了许久，眼里涌出笑意。
　　即便梦梦曾说过子妍的回信总是很慢，甚至有时根本不会回覆，但自己这几日还是有点担心。
　　会不会是特别没有回覆自己？
　　是不是过年期间过得不开心？
　　要不要再多发几条讯息问问？
　　脑海中有关于她的思绪纷纷，而自己卻无可奈何。
　　夏柔重新按开了自动熄灭的荧幕，又反覆地看了看。
　　“没关系我正要睡下还醒着”
　　“谢谢你”
　　“我确实收到了你具有效力的祝福我很开心”
　　“那我们开学见”
　　双手打字，发送消息。
　　这次与上次不同，不一会儿，手机另外一端的人便发来回应。
　　『好学校见』
　　『晚安夏柔』
　　『祝你有个好梦』
　　


第40章
　　时间匆匆，一晃眼，寒假结束。
　　即使是新学期的第一天，光头教练大卫依旧无情，准时准点地向十三位女孩下达了召唤命令，开始了久违的操练。
　　结束了基本的传球练习和战术指导，便是三十分钟的队内模拟练习赛。
　　由于输掉的队伍要负责更衣室的打扫，所以即便不是正规赛，众人依旧十分卖力。
　　“张可，不要犹豫，把沈梦澄的投篮给我拍下来！”
　　李子妍站在篮筐下，对着小一年级的学妹大吼。
　　“喔，小子妍好坏。”看着眼前拚命伸手阻止自己投蓝的张可，沈梦澄嘴里抱怨着将手中的球传给跑来支援的章宁一。
　　左右交替运球，章宁一作势要回传，却起身一个中距离跳投出手，可惜，球在篮筐边缘转了两圈仍然弹了出来。
　　原地起跳抢过篮板球，李子妍甩手长传，准确地将球丢给了借近中线的罗思颖。
　　在敌对回防之前，罗思颖运了几球在三分线上出手，稳稳地拿下分数。
　　“好欸！不愧是队长！”兴奋地握拳，张可在原地转了一圈，还调皮地在章宁一跟前挥了挥，“看来有人等等要打扫更衣室了。”
　　“靠，你小心晚餐我对你下砒。霜。”翻了个白眼，章宁一毫不犹豫地伸手比了中指，“没准等等打扫更衣室的会是你呢。”
　　对两人的拌嘴习以为常的李子妍笑了笑，与场边等待多出来的三人之一击掌交换，便转身下场准备去墙角拿自己的水壶。
　　也就是在这时，专心训练的李子妍才发现了在入口处，不知站了多久的夏柔。
　　“咦！夏柔，你怎么来了。”
　　对于许久未见却突然出现在体育馆的女孩感到惊喜，李子妍小跑着向她奔去，脚步雀跃，“我想说结束过后在去图书馆找你的。”
　　“算是...心血来潮。”语气淡淡的，看似一如继往，克制着情绪的夏柔将一缕头发挽到耳后，不太确定地问道，“我来这里不会打扰到你吗？”
　　“不会不会，现在是队内的模拟赛而已，很轻松。”回头看了一眼练习的状况，李子妍转向身边的人，“你等我一下。”
　　她走到墙角从自己的球袋里抽出一条干净的毛巾和衬衫，而后跑到场边将叠好的毛巾铺在地上，抬头向夏柔招招手，“你坐在这边等一下下，再十分钟就结束了。”
　　场上突然传来懊恼的喊声，被章宁一晃倒得分的张可正在悲伤地仰头嚎叫。
　　褐发的女孩理了理身下的裙子侧坐，李子妍蹲下，双手将衬衫摊开盖在了夏柔的膝盖上，“这场模拟赛输掉的人要负责打扫更衣室。”
　　收回手，她笑着解释，“所以大家现在都超级认真，你别被吓到。”
　　此时的罗思颖示意换人，在场边小声与夏柔交谈的李子妍匆匆起身，再度投入练习赛。
　　“小子妍，我真的不想打扫更衣室啦。”对着眼前经过的女孩，沈梦澄半开玩笑着求饶，“看在夏柔的面子上行行好呗。”
　　“不行啦，队长会生气的。而且如果我输了，夏柔就得花时间等我打扫。”小跑着倒退防守，李子妍歪头说道，“我觉得这样不太好。”
　　练习赛仅剩下最后的几分钟，双方的分数咬得很紧，你来我往分差不大，谁也无法在哨音响起前预知胜利。
　　每个人的表情都变得严肃，场上除了吆喝着战术的喊声，只有鞋底摩擦地面细碎的刺耳噪音。
　　章宁一持球，绷紧小腿提速奔入篮下，欧洲步晃过眼前的罗思颖，在李子妍防守不到的距离勾手抛球，可惜距离太远，篮球打在篮板上弹出篮筐。
　　“可恶。”咬牙，见篮板球落入了张可手中，章宁一迅速回防。
　　张可将球交给身为控球后卫的罗思颖由她重新组织进攻。
　　“队长，只剩二十秒。”小跑着越过中线，李子妍小声提醒着。
　　点点头表示知道，罗思颖沉稳迈入前场，后传球给分散在四周的几位队友。
　　经过几下来回的直传，计时器上只剩最后十秒，罗思颖侧身带球突入，在面对防守人员时立马急停向后撤步，作势欲后仰跳投，却在下瞬间手臂向下传给了不知何时离开内线区域的李子妍。
　　手一拿球立马提速，李子妍运球突入，借着罗思颖的身体限制了防守球员的走位，三步反手上篮。
　　当她听到蓝球擦入篮网的熟悉声音时，李子妍咧嘴笑着回头，此时，代表比赛结束的哨音也同时响起。
　　“好耶！”兴奋地跳了起来，张可单手握拳，“不用打扫了！”
　　累得瘫坐在地上，章宁一白了一眼，满脸厌世，“啊...麻烦死了。”
　　和队友击掌，李子妍捡起地上的篮球交给身为队长的罗思颖后，笑着向一旁观赛的夏柔跑去，“赢了喔！这下我不用打扫了！”
　　站起身，夏柔手里抱着不属于自己的衬衫和毛巾，看着笔直奔向自己笑容灿烂的女孩，弯弯的眼睛里好似有阳光闪耀，影响着她的心跳。
　　“夏柔，你有看到我得分吗？”
　　李子妍颈后的发带因为激烈的比赛而松了一些，几撮微卷的发散在额前，她接过眼前人手中曾铺过地上的毛巾，毫不在意地披在肩上笑道，“刚刚沈梦澄让我放水，我没放，我等等得绕着她走才行。”
　　“我有看到喔。”看着因为运动过后双颊泛红的女孩，夏柔浅笑着，仰头回答，“很厉害，很帅气。”
　　算上前一学期，夏柔有着不下四五次观看怀特女篮主场比赛的经验。
　　如果说第一次是因为李子妍的邀请外加自己的青梅也有出赛才心血来潮前去观赛的话，后面的几次，就连夏柔也不知道为何对体育赛事兴趣缺缺的自己只要有空，便会出现在观众席。
　　明明她不太习惯待在拥挤的人群中，也不太适应体育馆高分贝的加油声。
　　或许只是因为不想错过那个篮下的高挑身影。
　　不论是防守时专注观察对手动作的神情，或者是失分之后低声安慰队友的从容模样，又或是得分之后压抑不住欢喜而偷偷扬起的嘴角，她不想错过。
　　“呜...没有啦。”听到眼前人的夸奖，李子妍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憨笑着，由于身上可说是汗如雨下，她克制地与夏柔隔着两步的距离，“你可能得等我一下，我得去更衣室换身衣服。”
　　表示理解地点点头，夏柔陪伴着李子妍收拾了她的球袋，下楼来到了女篮队的更衣室。
　　“等等我一下喔，很快。”轻轻交代了一声，李子妍便转进入。
　　靠着墙，夏柔从口袋里拿出手掌大小的读物，一下一下地翻着页。
　　没过多久，李子妍便如她所说，迅速地再度出现。
　　“我好了，对不起！我们走吧。”
　　明显刚淋浴完的身体散发着水气，似乎是因为匆忙，李子妍解开的头发还是有些湿漉漉的，水滴在肩上染湿了一片。
　　看着一脸毫不在意的人，夏柔收起手中的书，“还有干毛巾吗？”
　　平静地开口，语气丝毫没有责备或不耐烦的情绪，只是表情写满了不可抗拒。
　　“啊...有的。”拉开拉链，李子妍从球袋里挖出一条白色的小毛巾，乖巧地递到了眼前女孩的手里。
　　“蹲下。”夏柔将摊开的毛巾披在李子妍的头上，缓缓搓揉着，“你太高了。”
　　“呜...对不起。”猫着腰，李子妍深怕学姐手酸，将脖子弯得极低。
　　“为什么要道歉？”将毛巾换了一面，夏柔开口，“这种事情不必道歉。”
　　“啊...嗯，对不...啊！我知道了。”习惯性地欲开口说对不起，会意过来的李子妍赶忙纠正自己。
　　她低着头，隔着毛巾感受到温柔擦拭的手掠过她的耳廓，一瞬间像是电流穿过背脊，有些微微发麻。
　　“好了...”脸颊有些烫，李子妍只觉得自己的反应莫名其妙，举起手肘半捂着脸，挣脱了出来，“足够干了...不用擦了啦。”
　　仔细检视着眼前的人，见她的头发不再滴水，夏柔才将手放下，将毛巾递还给李子妍。
　　“下次别这么着急，头发湿着吹风会着凉的。”看着眼前的学妹，衬衫领口的扣子都扣错了一颗，她叹了口气，伸手将错位的扣子解开。
　　“知道了。”垂下视线，李子妍站得笔直，乖巧地认人摆弄自己的领口，“我只是怕你不等我。”
　　手上的动作一顿，夏柔垂下眼，淡淡地开口，“我不会不等你。”
　　五指沿着领子抚过眼前人的颈脖，下一秒她注意到了李子妍右肩上的尘土，好似是鞋印，在白色的布料上十分扎眼。
　　是那件方才盖在她腿上的衬衫。
　　“你的衣服，好像刚刚被我弄脏了。”轻轻拍了拍试图清理，夏柔蹙眉，“应该是不小心蹭到的。”
　　“啊啊，没事没事。”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李子妍捉住了放在自己肩上的手，“这种洗洗就掉了。”
　　“嗯...”还是有些愧疚，夏柔低声，“你等有空脱下来我帮你清理。”
　　“哎呀，你别在意啦！是我让你坐下等我的，也是我自己把衣服盖上去的。”紧紧握着女孩的手，李子妍侧身挡住夏柔看向右肩的视线，“只是鞋印而已，一点都不脏，而且衣服香香的有你的味道，我根本一点都没有觉得不好。”
　　将夏柔拉向自己，李子妍舔舔下唇，“我们不要管衣服了好不好，我肚子饿了。”莫名的，可怜兮兮。
　　似乎在眼前女孩的身上看到了拢下的狗狗耳朵，夏柔抬头看着直勾勾盯着自己的李子妍，忍不住轻抿唇角。
　　“好。”她道。
　　“去吃饭吧。”
　　


第41章
　　食堂里，夏柔和李子妍坐在一起，身边围绕着同样成功逃脱惩罚的篮球队成员。
　　当剩下的人打扫完更衣室一脸幽怨地出现，已经是二十分钟之后的事了。
　　“呜...森木嵾...里不要捏五得脸啊！”
　　（翻译：沈梦澄，你不要捏我的脸啊。）
　　咬着吸管喝果汁的李子妍被身后的人突然袭击，口齿毫不清晰地抱怨着。
　　“好啊！小子妍，你真是反了。”
　　双手揉捏着学妹了脸颊，沈梦澄明明大笑着，嘴里却吐出抱怨的话，“居然敢害我要打扫更衣室，你还有没有一点对长辈的尊重！你说！”
　　“理财不似脏被嗯（翻译：你才不是长辈呢）。”将头向后仰，李子妍毫无气势地反驳着。
　　“大两岁就是长辈，敬老尊贤懂不懂啊。”松手，假装无奈地耸肩，沈梦澄毫不在意地将自己归类在老人的范畴。
　　“呜...再过半个月就是大一岁而已！”回正身，李子妍吸了一口果汁，“你快点去拿饭啦，不然就不等你了喔。”
　　“哎...是是是，我听小子妍的。”嘴角含笑，沈梦澄将肩上的球袋随意地放在空位，转身去领饭。
　　过了一会儿，一旁安静吃饭的夏柔突然放下餐具，转头对着轻靠在自己肩上喝果汁的女孩问道，“你快过生日了？”
　　没有预料到这突然的提问，有些困倦的李子妍抬起脖子，点点头，嘴里依旧咬着吸管的模样看起来傻傻的。
　　“什么时候？”放下餐具示意自己已经吃饱了，夏柔双手抱臂好奇地向旁人询问。
　　“二月二十九。”拿起筷子将牌盘里的食物清空，李子妍看着夏柔眼中微微的惊愕笑着更正，“我开玩笑的，是三月一号。”
　　伸手拿过夏柔跟前的餐盘，她收起笑容补充道，“但我从来不庆祝生日的。”
　　生怕身边的人不信，李子妍再次强调，表情认真，“我是真的不过生日，不吃蛋糕不吹蜡烛，你完全不需要记住。”
　　“我是真的，从来不过生日。”
　　＿＿＿＿＿＿＿＿＿
　　周日。
　　下午一点，李子妍带着帽子，一身便服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口。
　　平时周末总是安排了固定行程的女孩难得出门，正是为了与夏柔见面。
　　年前与篮球队的聚会由于是李子妍主动邀约，她便低调地自主将夏柔那部分的餐费也一同付清。
　　原本的她是无意将此事声张，毕竟对于她来说这是如此地里所当然也完全不认为这是一笔大款项，然而当细心的夏柔问起这件事时，不善说谎的李子妍也不懂如何转移话题，摸了摸耳朵便老实地直说。
　　即便如何强烈地向夏柔表达了不需要将此事放在心上也不需要还钱，负责任的学姐依旧坚持着自己得做些什么。
　　于是乎，最终两人各退一步，便有了这个周末由夏柔请客的午餐约定。
　　调整了帽檐抵挡著有些刺眼的阳光，李子妍感觉到自己的肩头被轻轻拍了拍，一回头便看到嘴角挂着浅笑的夏柔。
　　“你来啦。”笑眼弯弯，她看着眼前身穿针织衬衫的女孩，“会不会冷？虽然快要春天了，但还是有点风的。”
　　“还可以，别担心。”轻声回应眼前人直白的关心，夏柔侧身示意，“我们走吧。”
　　点点头，顺从地跟上，李子妍事先并没有向身边的人询问此行的目的地。
　　两人走了一会儿，便来到路边的一家咖啡馆。落地玻璃的另外一头可以看到座位边风摆放的猫架，地上两三只稍微比巴掌大的毛球在笨拙地相互推搡戏闹，几只成猫懒洋洋地趴在猫架上，晒着太阳打盹。
　　“啊！是猫咪咖啡馆。”
　　瞪大眼睛，李子妍透过玻璃窗望向内部，忍不住驻足，“有一只腿好短，难道是赤肯曼吗？好少见...”她凑近观看，却注意地不触碰玻璃。
　　“子妍，就是这里喔。”看着学妹脸专注的侧颜，夏柔轻笑着指了指入口，“我订好位了，我们可以进去的。”
　　转过头一脸惊讶，李子妍眼中充满惊喜，“真的吗？好好好！”
　　即使兴奋到不行，她依旧上前为夏柔拉开门，“我们快点进去吧！”
　　在柜台消毒了双手，两人被穿着猫迷图案围裙的年轻店员领至座位，接过递来的菜单，李子妍迅速地浏览了所有品项，做好决定之后便伸手摸上了主动蹭着自己脚踝的三色小猫。
　　“哇，你知不知道你的毛色很漂亮，让我看看吧...”
　　将亲人的猫咪抱上膝盖，左右端详后轻轻翻看牙龈，李子妍像是在与他对话，“呜...大概是六个月大的小朋友啊，你很健康，主人把你照顾得很好呢！真是太好了！”
　　过了一会儿，又有另一只猫咪缓缓靠近，对着李子妍的鞋子嗅了嗅。
　　“啊！是扁脸猫呢，一脸不爽的样子，好可爱啊。”垂下一只手让他熟悉自己的味道，李子妍嘴角噙着笑，语气和声调是在柔软不过。
　　放下菜单，夏柔怔怔地看了看对座眼神温暖的女孩，下意识地伸手抚平桌上的桌布。
　　过了一会儿，她回神，抿嘴打趣，“子妍，你连在猫咪界都很吃得开呢。”
　　“是这样吗？！大概是因为我身上有大毛和二毛的味道，引起他们的好奇心了吧。”一边推测，李子妍一边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学姐，“你要抱抱他吗？”
　　朝着怀中个性亲人的三花猫努了努下巴，她对夏柔示意。
　　“嗯...但是我不太会，也没有养过宠物...”语气有一丝犹豫，即使夏柔并不讨厌猫咪。
　　“没事，别担心。”李子妍缓缓站起身抱着小猫，弯腰将他放在学姐的膝盖上，伸出指节轻蹭他的脑袋，对着猫咪耳语，“你先乖乖待在这里喔。”
　　蹲在地上的李子妍而后仰头看着身边的女孩，“你可以顺着毛摸摸他的背。”牵起夏柔有些无措的手，她引导着。
　　健康的猫咪皮毛柔顺，闪耀着光泽，夏柔的指尖轻触，忍不住发出感叹，“好软...”
　　“是吧。”咧着嘴，李子妍抬头灿笑，“跟我家狗狗的毛完全不一样，拉布拉多的毛跟猫咪比太粗糙了。”
　　可没过几下，原本安静趴在女孩腿上的三色猫咪站了起来，俐落地跳下地，迈着步子不知道要去哪里。
　　“呜...被讨厌了呢？”看着远去的猫咪，夏柔抿嘴，眼里带笑自嘲着。
　　“怎么可能。”站起身，李子妍耸耸肩回到座位，“别在意，小猫嘛...他不懂你的好。喔对了，你想好要点什么了吗？”
　　“…嗯。”点点头，夏柔极力抑制着对于学妹前半句话的在意，她开口，“综合三明治，不要鸡蛋。”
　　“喝的呢？”边听边记下，李子妍又问。
　　“美式，热的。”夏柔回答。
　　“好。”稍微挥挥手，李子妍向前来的店员点单，并且返还菜单。
　　兴许因为是简餐，食物上来的速度很快，在进食前两人轮流洗了手，拿起餐具时李子妍看着夏柔说道，“谢谢你今天约我来这里，也谢谢你请我吃饭。”
　　望着面前人真诚的神情，夏柔摇摇头，“别放在心上。”她垂眸，语气温和，“和你出来我也很开心。”
　　虽然店家主打的卖点不是食物，但意外地口味很不错，李子妍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一边克制着自己想要摸猫的冲动。
　　一份套餐的份量不大，在试探性地询问过夏柔且得到同意的答覆之后，她又再度向店员加点。
　　忍不住轻笑着，夏柔侧头，“怎么不直接点？是怕吃垮我吗？”
　　“也不是啦。”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李子妍显得有些憨直，“毕竟你今天说要请客...所以我还是想说要问一下你，这是礼貌嘛..”
　　“和我吃饭的话，你想吃什么都可以吃喔。”抿了一口咖啡，夏柔看向对座的人，“请你吃饭这种事情，我很乐意。”
　　无意识地抠着指甲，听到这番话的李子妍笑地有些腼腆，不待她回应，后场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几名店员先开布帘来到前场，看著有些惊慌，焦急地互相耳语着，眼眶似乎还泛着泪。
　　


第42章
　　“请问，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微微蹙眉，李子妍有些担心，忍不住就近向一名脸色苍白的店员问道。
　　咬着下唇，那名店员看着不过二十出头，似乎只是一个工读生，慌乱的情绪让她有些结巴。
　　“那个...楼上，店里楼上有一只猫...刚刚在分娩，只是好像，好像有一只生出来没有呼吸了...老板不在，我...我们不知道怎么办...”
　　放下餐具迅速地站了起来，李子妍开口，语速极快，“如果不介意的话，可否让我看看？”
　　明明是问句，她却似乎没有打算等待回应。
　　快步走向柜台用酒精消毒双手，她指向布帘，“是这里面吗？”在得到店员肯定的答覆之后，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上楼，在尽头的房间内，另外两个穿着制服的年轻店员围绕着软垫上的一只小小生物，满脸写着不知所措。
　　“不好意思，麻烦请让我看一下，”快速上前，李子妍伸手将还没有巴掌大的猫仔拿起来。
　　是一只黑白相间的小毛团，四肢无比细小瘦弱，毛发上还沾了一丝血水，猫身软软地趴着，一动不动。
　　李子妍神色凝重，一手拿起小猫，另一手两指规律地一下一下按压着胸腔。
　　“他出生多久了？”侧头，她对着两名店员问道。
　　“呜...大概是五六分钟之前，也可能在更早...”
　　不清楚眼前的女孩是谁，但看着她熟练的动作和毫不慌乱的语气，其中一个店员忍不住回答。
　　“因为他的妈妈不是第一次分娩，所以我们一开始也很放心...但后来进去查看的时候，其他小猫都已经在喝奶了，只有这只，他...他一个人在旁边，他的妈妈也没有理会他...”
　　咽了口口水，那名店员看着那动也不动的小生命，紧张地搅着手指。
　　“不能怪他的妈妈，这只小猫远比正常刚出生的小猫要瘦小，优先养育强壮的后代，抛弃较为病弱的孩子是动物的天性。”
　　手边的动作不停，李子妍解释着，紧蹙的眉头依旧，她抬头询问，“请问有干净的毛巾吗？还有，或许这里有暖一点的地方？”
　　“暖一点...暖炉可以吗？我把它拿过来？”靠近门边的店员提议着，在得到肯定后慌忙地去寻找。
　　另一个店员也立刻离开，去取干净的毛巾。
　　李子妍跪在地上，偶尔对着小猫哈气，手上心脏按摩的规律动作丝毫未敢停歇。
　　不能太轻，却也不能太重。她提醒着自己，即使内心焦急，手上的动作却依然无比克制。
　　嘿，快动啊。
　　你只是刚刚出生的孩子...
　　撑住，你还没到遇见死亡的时候...
　　谨慎地一下下按压着，李子妍侧头，将视野内碍事的浏海甩到一边。
　　或许是因为强烈的期盼和过分的专注，明明没有进行什么大动作，她的额头却冒出几滴汗。
　　房间里十分安静，除了她略为急促的呼吸，只剩下脑海中无声卻又激昂的呼唤。
　　当店员拿着暖炉和毛巾进房时，李子妍用手感知温度，隔着毛巾握着小猫，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指尖依旧一下一下地不断按压着。
　　眼神专注，她丝毫不敢怠慢。
　　这不是她第一次为小动物做心脏按摩，可这却是第一次她在没有蔡文的指导下单独执行，也是她第一次见到如此瘦弱的新生幼仔。
　　明明可以视若无睹，明明自己也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而已，但李子妍在慌乱的一众人中依旧无比冷静。
　　至始至终她什么都没有多想，只是自然而然地奔向前，心中没有一丝不确定或着犹疑。
　　此刻她内心只有一个念头...
　　活着。
　　活下去啊，孩子...
　　所有人都在等着你呢。
　　你得活下去才行...
　　不知道过了多久。
　　十分钟？
　　二十分钟？
　　又或者去了更长时间，她不太清楚。
　　全心全意的状态让她耳里听不太清別的声音，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将一切定格只余脑海里的叫嚣。
　　只有当幼猫细小的四肢突然抽蓄了一下，周遭停止的世界才于一瞬间归位。
　　眨了眨眼，希望自己不是看到错觉，抬起的双手持续着动作，直到看到小猫半张的口吐了吐舌头，李子妍才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按压改为搓揉，轻轻地上下摩挲着幼猫柔软的肚皮。
　　手腕有些发酸，但她一点都不在意。
　　“活过来了...”
　　“太好了…”
　　她低声感叹，似乎是在对着自己说话一般，长吐了一口气。
　　指尖传来的心跳微弱，卻又是如此清晰，代表着顽强的生命，这让她忍不住沉浸。
　　李子妍抬起头试图对着周遭的人宣告，却在下一个间瞬间，与站在门口的夏柔对视。
　　“活过来了。”
　　眼中的焦距锁定，李子妍看着夏柔忍不住地扬起嘴角，当中混着喜悦，自豪和感动，“小猫活过来了。”
　　还未等夏柔回答，其余等待的店员们惊呼，“真的吗？活下来了吗！”
　　咖啡店工作的女孩们大多对猫咪情有独钟，看着才出生就没有呼吸的小猫，感到既难过又自责。她们上前，围绕着方才急救的少女，想看清重获新生的小毛团。
　　望着角落里被包围的高挑女孩以及她掌心里微微蠕动的小生命，夏柔垂下眼，转身离开。
　　回到座位，喝着早已凉透的黑咖啡，她对嘴里苦涩的感觉毫不在乎。
　　喜欢...
　　放下杯子，下意识地用手背半掩着嘴，夏柔的脑海中重复播映着方才的画面。
　　在观察到他人不对劲时主动开口关心，在得知情况后毫不犹豫地上前帮忙，还有跪在地上捧着小猫眼神专注地实施急救，以及最后松了口气时抬头那一瞬间的笑颜。
　　灿烂的，好像太阳一般。
　　喜欢。
　　闭上眼睛，想挥走心中不断翻涌的情绪，夏柔却发现这是如此地难以达成。
　　总是逃避理解的感情此时此刻就站在她的跟前，向狂浪一般不断地拍打着她，叫嚣着让她亲口承认，让她别再克制。
　　真的，好喜欢。
　　子妍。
　　揉了揉鼻梁，夏柔感受到有什么柔软的东西擦过自己的脚踝，方才离开她的三花猫主动地跳上她的膝上，大大的眼睛望着垂眸苦笑的女孩。
　　“怎么办...”
　　学着李子妍的样子用指节蹭着他的脑袋，夏柔对着猫咪轻声开口，“我好像，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她呢...”
　　一字一句感情复杂，嗓子干哑。
　　“明明是再过三个月就要分别的关系。”
　　她喃喃低语。
　　大学的录取通知她已经在年后收到，是父母所期望位于A国的名校，待高中毕业，夏天来临时她便得动身离去。
　　语气里的无奈是这么明显，眼中的茫然更是无法隐藏，三花猫懒洋洋地喵了一声做为回应，伸出粗粝的舌头舔了舔夏柔的手心好似安慰。
　　突然她轻哼了一声，像是在嘲笑自己，“我担心这么多干什么...”
　　摸了摸猫咪的脑袋，夏柔收敛心绪，表情淡淡的，“子妍也说了一点都不想恋爱，就算想，她也不一定喜欢我。”
　　夏柔还记得李子妍曾对林瑄说过的话，也知晓她言谈间习惯性展露的对于爱情的回避。
　　端起杯子，手指莫名有些颤抖，她再度抿了一口苦涩的咖啡。
　　“夏柔！”
　　高声呼喊，洗完手的李子妍随意地在衣服上擦了擦，匆匆赶到学姐跟前，“对不起，让你久等了。我刚刚检查了一下猫妈妈会不会给那只小猫喂奶，然后跟那些其他姐姐交代了要注意的事项。”
　　“姐姐？”不动声色地挑眉，夏柔放下手中的瓷杯。
　　“对，那些店员姐姐，刚才她们都激动到要哭了，讲话还有鼻音，真是吓了我一跳。”
　　重新坐回座位，拿起餐具试图继续吃盘里的食物，李子妍却突然惊叫，“啊！我三明治怎么被咬了两口，里头的火腿也不见了，你们到底谁是罪魁祸首！？”
　　转头，她眼神假装凶狠地扫视几只猫，却依然对凶手是谁毫无头绪。
　　看着眼前专心跟猫咪大眼瞪小眼的人，夏柔叹了口气，抿嘴忍笑，“要不要再点一份？”
　　偏头想了想，李子妍摇摇头，“嗯...没关系，不需要。”
　　低头看向着自己的手，指尖仿佛还能感手到心脏的跳动，她忍不住咧嘴，“...感觉，突然好像不是那么饿了。”
　　莫名有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感。
　　最终…
　　夏柔还是没有成功请李子妍吃饭。
　　尽管再三拒绝，猫咪咖啡店的几名店员依旧坚持着要为两人的消费免单。
　　说破了嘴却依旧拒绝不了的李子妍只好挠挠脑袋，真诚地鞠躬感谢了几人的好意。
　　“看来，真的有好多人想请你吃饭呢...”在两人推门而出的时候，夏柔不禁喃喃。
　　“嗯？你说什么？”抬头看了看天空，云层挡住了稍早出现的太阳，微风吹起了李子妍额前的发。
　　并不打算重复方才的话，夏柔只是摇摇头，“没什么。”
　　“是吗？”毫不在意，李子妍握着夏柔将她拉到自己的左边，自己站在向风处，“有点风呢，你小心不要着凉。”
　　虽然并不感觉温度有什么不适，夏柔还是沉默着，微微向身边的人靠拢。
　　“给你。”
　　将自己的帽子脱下李子妍自然地将其重新戴在夏柔的头上，试图阻档着风，她再度牵起女孩的手紧紧握住，“那我们走吧。”
　　“好。我们走吧。”
　　


第43章
　　三月一日，周一，晚上九点。
　　当代表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响起时，李子妍摘下耳机，收拾着散落在桌面的文具和笔记本，一如平日地准备拉着王琪回到宿舍。
　　“琪，走吧。”打了个哈欠，李子妍背上书包，坐在桌面上等待着总是慢吞吞的好友。
　　“嗯...恐怕不行。”意外地拒绝，王琪朝着外头指了指，“你有外找。”
　　有些疑惑地看向门口的方向，眼中出现了夏柔的身影，“啊。”赶忙跳下地，李子妍对着好友说道，“琪，我先去找人，等等自己回去。”语毕便匆匆走出教室。
　　摇摇头，王琪忍不住啧啧两声，“还敢说自己不喜欢...”叹了口气，她一脸『受不了』的表情。
　　“夏柔。”奔向外头，李子妍呼唤着背脊挺得笔直的女孩，“你怎么来了？是来找我的吗？”
　　浅笑着，夏柔除了肩上的包，手里还提着一个咖啡色的纸袋。她点点头，又有些不确定地说道，“你现在有时间吗？会不会着急回宿舍？”
　　“有的有的，我有时间。”李子妍一边说着，手一边自然地伸向身旁学姐提着的东西，如同往日一般想帮忙拿。
　　见状，夏柔微微后撤，摆手婉拒，“这个我自己拿就好。”走廊上收拾着准备回宿舍的人不少，她又问道，“我们...要不先往外走？”
　　“好。”护着身边的人远离有些拥挤的人潮，待离开教学楼，李子妍在夏柔的指引下到来到了中庭。
　　两人坐在角落的长椅上，除了三三两两偶尔经过的学生，四周还算安静，过了一会儿，似乎是踌躇了一阵，夏柔轻声道，“我昨晚烤了一些蛋糕...”
　　从纸袋里小心地拿出一个玻璃盒，她递给身边的人，在李子妍开口之前夏柔又说，“我知道你之前说过自己从不过生日，所以这其实不算是一个生日蛋糕...”
　　“我只是刚好做了一些，刚好今天给妳而已。”
　　盒子里装着的明明她昨日用心烘培的黑森林，可她的语气却是云淡风轻。
　　“这样啊…谢谢你。”听到夏柔的话，李子妍顿了顿，表情有些复杂，她双手接过沈甸甸的玻璃盒，突然问道，“我能现在吃吗？”
　　有些意外，夏柔点点头，“当然。”她拿出纸袋里的叉子，递给坐在身边的女孩。
　　挖了一大块撒满可可粉的蛋糕，李子妍一口吃下，柔软的糕体吃起来湿润，甜甜的滋味被些许的苦味点缀着，丰富的层次一下一下刺激着味蕾。
　　“好吃。”她低声说道，又为自己再挖了一块。
　　看着女孩专注地看着眼前食物的侧颜，一下一下地将自己亲手做的蛋糕塞入口中，过了一会儿，夏柔一边将纸巾递给李子妍，一边开口问道，“子妍你...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庆祝生日的原因吗？”
　　低着头的李子妍将口中的食物咽下，她接过纸巾擦拭着唇上沾染的可可粉，扬起嘴角，“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的原因啦。”无意识地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
　　莫名的，夏柔好像在她的笑容下看到一丝苦涩和自嘲。
　　“我只是完全不觉得，我的生日是一件值得庆祝或着大声声张的事情。”
　　抬起头看向身边的人，李子妍的表情认真，“跟我一起长大的朋友...王琪他们，如果记得的话会送我礼物，但我们从不会聚在一起庆祝。”
　　“为什么...会觉得自己的生日不值得庆祝呢？”双手交叠规矩地放在膝上，敏感的夏柔听出了学妹话中的踌躇，即使明白自己兴许不该追问，却仍是忍不住地关心。
　　“呜...”挠了挠脑袋，似乎有些苦恼，李子妍将腿上的蛋糕放在一旁，侧过身看着身边的女孩。
　　她很迟疑，迟疑着要不要回答。
　　虽然那并不是一段光彩的故事，却也不是什么需要被极力隐藏的秘密.....只是，她本就不习惯将负面的情绪带给周遭的人，况且，她也从不需要他人的同情和怜悯。
　　咬着下唇，李子妍纠结着。
　　但眼前的不是别人，是夏柔。
　　夏柔想知道，而自己不想让她失望。
　　如果是夏柔的话，自己好像没关系。
　　清了清嗓子，李子妍吸了口气道，“我记事的很早...即使是三四岁时发生的事情我到现在依然记得清清楚楚。”
　　看着夏柔，她笑了笑，随后移开视线，“所以我还记得我五岁之前家里是什么样子，也记得五岁之后家里又是什么样子。”
　　李子妍的父母年轻时，便已经在各自的领域有所建树，两人经朋友介绍对彼此一见钟情，交往了一年之后怀孕，顺势奉子成婚。
　　因为交往时间不算长，婚前李沐原本还有些犹豫，但那个男人跪在地上掏出戒指的神情无比真挚，信誓旦旦地说着自己会如何守护这个家，谨慎的女人最终点头。
　　而孩子诞下后的前五年，那个男人确实如他所承诺那般，在工作上勤勤恳恳，周末积极地参与家庭活动，会在自己的妻子耳边温柔细语，也会由着年幼的女儿骑在脖子上肆意玩耍。
　　在当时的李子妍眼里，他是一个无比慈爱的父亲，同时也是个完美的丈夫。
　　幸福的记忆一帧一帧地被拓印在脑海中，小女孩是如次地确信自己拥有幸福，因为自己的父母是如此的恩爱...
　　直到五岁那年的生日...
　　李子妍其实不太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当晚出门上班的父亲并没有回家陪伴自己。
　　直到深夜，满是气球的客厅，已经融化的冰淇淋蛋糕，以及守着一桌菜肴的母女都没有见到期盼中的男人。
　　自此之后，那个曾被她称作父亲的男人就很少回家。
　　年幼的李子妍不明白『出轨』『偷吃』是什么意思，她只知道原本温馨的家庭如今只剩怒骂与嘶吼，玻璃破碎，响亮的耳光声，吓得她躲进房间里的衣柜瑟瑟发抖，只待一切止息后，她会来到客厅，尽力拥抱受了伤，不断啜泣的母亲。
　　她的手很小，根本无法拭尽母亲的泪。
　　“那个男的，我生父，在另寻新换之后，家里的气氛很糟糕，明明之前满口的『真爱』『至死不渝』，可后来却成了天天伤害我母亲的东西。”
　　那个男人口中所谓的爱情还真是肤浅，即使步入被称为是终点的婚姻殿堂，也什么都不能保证，什么玩意儿都不是。
　　冷笑了一声，总是温和的李子妍眼中好似被蒙上一层冰霜，“虽然我妈当下马上果决地决定要离婚，但他们的离婚诉讼拖了很久...好像是因为我。”
　　下意识地抠着食指指甲，李子妍回忆，“离婚之后，我妈重入职场，一边工作一边照顾我，每天忙得焦头烂额之外，还要应付两家亲戚朋友的闲言闲语，和那个男人以探视我为名义的情绪暴力....”
　　“后来，有一次，那个男的带我去了商场吃了顿饭，向我妈承诺说结束后会安全送我回她公司，但吃到一半，他突然接到一通电话...”
　　垂下视线，她盯着自己脚上的鞋带，声音沙哑，“好像是他新对象打给他的，说是想他了。”
　　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忍不住打颤，李子妍想到那个男人接到电话的反应，一瞬间头皮发麻。
　　“他带着我到马路上，给我一张钞票后指着一班公车让我自己搭车回家，然后他就走了。”
　　回忆让她焦虑，李子妍下意识的抠手的动作越来越大力，毫不在意自己的指头似乎快要出血。
　　“但其实，那班公车是去往反方向，所以根本到不了家。”
　　脑中闪过当时的景象，下班尖峰时间，拥挤的车内，一个小女孩独自一人被夹在人群之中，矮小的她只闻的到粘腻的空气和汗臭，好不容易挤到窗边，却发现外头的环境是愈来愈陌生，车子甚至驶出了城外。
　　她的心紧张地狂跳，全身微微颤抖不知所措，却不断在内心告诉自己...
　　没事的，再等等，爸爸不会错的。
　　可是一路坐到站尾，坐到天黑，她都没有看到熟悉的街景。
　　当好心的司机叔叔蹲下身，努力放轻声音询问着她，『小妹妹，你要去哪里？』
　　年幼的她只是谨记着教养，拚命含着眼眶的泪，压抑着极度的恐慌和委屈，用稚嫩却破碎的嗓音回答，『叔叔您好，我要回家。』
　　李子妍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带走的，她只知道自己被穿着警。察制服的叔叔抱着，强忍着的情绪梗在她的喉头，周围的人叽叽喳喳看着茫然无措的女孩。
　　而在坐了很久的车之后，她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家。
　　迎接她的，是冒着雨赤着脚，奔出家门语气哽咽的妈妈。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回归职场后雷厉风行，被同行称为女强人的李沐跪在地上大力拥抱她，全身湿漉漉的不断颤抖，像是整颗心被腕去了大半，脸色苍白看着无比脆弱。
　　而当时的李子妍看着这样的母亲，除了心疼，只有抱歉。
　　对不起。
　　都是因为我。
　　因为我照顾不了自己害你担心。
　　因为我出生了让你相信那人虚妄的爱情。
　　突然耸耸肩，李子妍的语气轻描淡写，“啊！忘了跟你说，我那个时候才不到七岁。”
　　被陌生的环境吓到的孩子是如此的弱小，不仅帮不上母亲，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李子妍讨厌自己这样的模样。
　　“所以...你是，因为这样才不敢搭公车吗？”深吸了一口气，夏柔的眼神混杂着各种情绪，轻轻握住李子妍的手，阻止她下意识伤害自己的动作。
　　“啊啊，你居然还记得啊。”
　　任由五指被紧扣着，李子妍没有回握，眺望着虚空语气自嘲，“对啊，很可笑吧，自那之后一想到公车就想吐，总是不自觉回忆起当时的感觉...”
　　因为痛苦的记忆而遗留下的创伤，即使到如今愈合了卻依然会疼。
　　“不过也因为这件事情我不必再去跟那个男人见面，所以这大概算是一桩好事。”转头，她对着关心自己的女孩笑了笑。
　　“虽然知道很不应该，但我以前偶尔会觉得，要是我不在就好了...”
　　睫毛轻颤，她垂下眼。
　　“这大概就是我，为什么不喜欢庆祝生日的原因。”
　　因为过去令人作呕的回忆，因为对于自己存在的质疑。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第44章
　　“啊，不过我现在已经不会这么想了。”
　　看着身旁沉默着的少女，李子妍笑了笑，“我现在超级幸福，身边有超多好朋友，每天开开心心的，我很珍惜...而且我已经决定要成为同样可以带给别人幸福的人。”
　　“世上有更多人有着更加糟糕的际遇，我没什么好抱怨的。”
　　回握夏柔紧扣五指手，俯身凑到她的眼前，“你别担心。”
　　观察着眼前人的表情，似乎看到了心疼和一些欲言又止，李子妍莫名觉得自责，“是不是感觉太沉重了...对不起，我不应该提起这种事情的，我们换个话题好了...你做的蛋糕真的永远都这么好吃...呜！”
　　突然被抱住，感受到少女纤细的臂弯环绕着自己的肩颈，由于身高差距，李子妍被迫弯着腰。
　　“你真的，很爱道歉。”
　　耳边传来夏柔的低语，搁在自己背脊的手轻轻拍着。
　　“真是个坏习怪。”
　　“明明又不是你的错。”
　　现在的夏柔好像隐约明白，为什么身边的学妹具备着同龄人难以见得的细心和成熟，总是能在面对所有事情时好脾气的笑笑，也总是驱动着自己帮助别人...
　　以及那莫名对于爱情的抵触。
　　听着耳边的话语，李子妍眨眨眼一下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笑着出声道，“学姐这是在安慰我吗？别担心，那都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我已经不会哭了。”
　　她一点都不伤心，也不需要任何安慰和怜悯，时间已过去太久，那早已成为千万件发生在她生命中的其中一件小事而已，或许多少留下了一些痕迹，但如今的她却也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
　　“不是安慰喔。”
　　否认着。
　　“我只是在纠正学妹的坏习惯而已。”语气平静，夏柔问道，“不喜欢吗？”
　　缓缓放松身体，李子妍伸手环着夏柔的腰，埋在肩颈的头左右晃了晃，“不会。不会不喜欢。”
　　拥抱的感觉很好，属于两人的温度相互传递，怀中的女孩身体纤细柔软，但此时此刻却好似最好的依靠。
　　熟悉的味道涌入鼻腔，那是只属于夏柔的好闻香气，莫名让人感觉安心。
　　很舒服，很喜欢。
　　啊啊，话说之前读到文献说拥抱能促进催产素分泌，释放压力带来愉悦感，看来这是真的啊。
　　脑中突然冒出古怪的思绪，李子妍的手臂下意识紧缩，让两人的身体贴得更近。
　　“呜...我太大力了吗？用痛你了？”感受到怀里一瞬间僵硬的身体，李子妍连忙松手向后仰，“对不起...我...”
　　“不会太大力...你没有用痛我。”看着眼前一脸害怕伤害自己的少女，夏柔挥去心中的羞涩，无奈地放下手臂摇了摇头，“你又道歉了，别这样。”
　　伸手整理李子妍翻起的衣领，夏柔缓缓说道，“比起你向我道歉，我更应该感谢你。”
　　“谢谢你，今天愿意和我分享有关于你的事情。”
　　她明白自己的提问有多么唐突，只是内心对于身边人丰沛的情感转化成关心，忍不住在心中满溢，“谢谢你，愿意让我更加了解你。”
　　“这没什么。”乖巧地仰头任由身边的人摆弄，李子妍笑了笑。
　　“而且感觉如果对象是你的话，迟早我什么都要跟你说的。而且...有关于你事情我也同样什么都很好奇。”
　　自己也希望能够更了解夏柔，毕竟她是这么的特别，而自己也是这般珍惜她。
　　“喔？”放下手，夏柔看着眼前眼角弯弯的少女，浅笑着，“子妍你好奇我什么？”
　　“嗯...”
　　紧闭着眼，李子妍戳了戳自己的太阳穴，似乎绞尽脑汁在思考，“感觉有好多好多想问，但在这个瞬间却突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
　　“是吗？”抬手理了理有些散乱的浏海，夏柔提议着，“那给妳保留一个可以随意向我提问的机会...你如果想到了再来问我，不管是什么，我会诚实回答的。”
　　“咦！真的吗！”
　　挑眉，李子妍直勾勾地看着神情温柔的少女，“那我得好好思考要问什么了，感觉是个不能随意浪费的机会！”
　　“有这么夸张？”听着学妹一脸慎重严肃的语气，夏柔忍不住轻笑，“该不会是要问我银行卡密码之类的问题吧？”
　　“欸！难道这种问题也可以问吗？”突然起了玩心，李子妍调皮地说道，“那我更得要好好利用着个机会了。”
　　一来一往地闲谈着，李子妍重新拿起长椅上的蛋糕，大口地吃了起来。
　　两人在中庭待了许久，直到巡视校园的警卫发现她们，两名少女才收拾着东西，回到了宿舍楼。
　　陪着夏柔走到了七楼，提着纸袋的李子妍开口，“谢谢你的蛋糕，玻璃盒我洗完就马上还给你。”
　　“别着急。”夏柔摇摇头，一如往常的轻声细语，“那个盒子我不急着用，你慢慢来就好。”
　　“嗯，你别担心。”站在原地，李子妍挥了挥手，没有立刻转身离去，“你早点休息吧，辛苦你了。”
　　“好。”点点头，夏柔看着眼前一手在插口袋里一动不动的高挑女孩，“你不下去吗？”
　　“啊...我想说看你进去我在下楼。”抓抓脑袋，李子妍傻笑着大方承认，上前为身边的人拉开楼梯间的门。
　　“这样啊...”原本也抱持着同样打算的夏柔哑然，忍不住微微一笑，她一边迈步一边回身说道，“那，我就先进去了喔，晚安。”
　　“晚安夏柔，祝你有个好梦。”
　　直到进入转角处，直到感受不到背后灼人的视线，夏柔才敢深吸一口气，摸了摸自己发热的耳朵。
　　子妍，我由衷地感谢你的出生。
　　你温暖的个性和强大的内心，让我觉得能遇见你真是太好了。
　　祝你生日快乐。
　　＿＿＿＿＿＿＿＿
　　当李子妍回到自己的房间时，一整个人蹦蹦跳跳。
　　“欸，你终于回来啦。”
　　洗好澡的王琪坐在椅子上，瞟了一眼自己室友后继续细心地涂抹面霜，“真是难得，你居然也有晚归的一天，我一瞬间有种女儿要出家的感觉。”
　　“琪，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都听不懂。”将身上的东西放下，李子妍拿着纸袋里的玻璃盒来到水槽，用洗洁精和海绵刷洗着。
　　待她重新回到自己的书桌前，王琪从衣柜里拿出了一个塑料袋丢到李子妍跟前，“给你的。”
　　毫无仪式感，毫无包装过的痕迹，给人的感觉无比廉价，却是属于王琪独有的，特意为李子妍准备的礼物。
　　“哇，琪！你怎么会买这家的巧克力牛奶！你好懂！”从袋子里将各种零食一个个掏出来，李子妍瞪大的眼睛里满是惊喜。
　　“我买了一打，麻烦你这次别喝太快。”看也没看向自己的好友，王琪专心按摩着眼袋，一边心不在焉地叮咛着，“喔，对了，里面有一双袜子，是章宁一和张可说要给你的。”
　　从一大袋零食堆中找到一双袜子，上头大大地绣着『必胜』两个字，李子妍忍不住大笑，“看来我到时候要穿这双去比赛了。”
　　“我还给妳买了新的肌贴，你之前不是抱怨你旧的快用完了吗。”将乳液的盖子盖上，王琪的语气漫不经心，“看起来跟你之前用过的很像，希望我没买错。”
　　“琪！你真的太好了！”
　　手里拿着肌贴，李子妍想到精致时尚的青梅为了自己特意去了一趟运动用品店的模样，忍不住抱着她圈圈。
　　“喂，你别转，我好晕，你蹭到我的眼霜了，别闹啊！”假装嫌弃地抱怨，在好友看不见的地方王琪的嘴角微微扬起，她推了推黏在自己身上的人，“好了好了，你这样我很对不起会学姐的。”
　　“琪！下下周一是篮球队四强的冠军决定战，就在怀特，你会来观赛吗？”将王琪放下，李子妍突然问道。
　　歪头思考，王琪摇摇头，“你忘了我那周不在学校吗，我要去考试。”
　　王琪的目标大学在d国，入学条件要求她额外考一项d国的语言测试。
　　“啊，对喔！我都忘了。”一拍手，李子妍敲了敲脑袋，“没关系，就算你不来，我也会努力拿冠军的！”
　　“我观不观赛都没差吧。”理了理凌乱的头发，王琪坐到床头无聊地滑着手机，“重点是你的夏柔学姐，她答应你会去观赛吗？”
　　“咦？我没问欸，需要问吗？”拿了换洗的衣服，李子妍脱下鞋袜准备沐浴，“嗯，总感觉她不管如何一定会来，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算是...我的第六感。”
　　


第45章
　　根据上学期所累计的积分，法兰克高中以全胜的成绩位列第一，体育强校德欧高中紧接其后，再者是表现同样优秀的怀特高中， 第四名则是超常发挥的光耀高中。
　　四强的决定战订在场地宽阔的怀特，先由积分第二第三名的德欧和怀特对决，再来由第一第四名的法兰克和光耀对决，两边赛事的胜者将进行最终的冠亚军决定战。
　　比赛当日是周一，即使强如李子妍，白天上学时也有些心不在焉。
　　当下课的钟声响起，她火速收拾桌上的笔记本冲出教室，随意地将所有东西胡乱地塞进置物柜，提着球袋赶往女篮队的更衣室。
　　不知是因为兴奋还是紧张，她的心跳的很快，手指微微颤抖。
　　往日拼死拼活的训练就是为了此刻，更衣室里的女孩们各个紧抿着嘴角，无声地整装。
　　“啊，是我们给的『必胜』。”指了指李子妍脚上袜子，张可也秀出自己的腿，“我也有呢，是同款。”
　　忍不住笑了笑，李子妍嘴里含着巧克力棒，手边为自己系上鞋带，“我们今天会获胜的。”站起来踩了踩，“毕竟魔鬼训练不是练好玩的而已。”
　　随着比赛日期将近，光头教练大卫也不断地增加训练难度，试图打碎女孩们的极限，即使苦不堪言，所有人也不曾示弱吭声。
　　拿着属于自己的水壶和毛巾，十三的女孩身穿白色队服走出更衣室。
　　在体育馆内，犹豫是开放观看的赛事，球场的周围摆满了铁制的梯型观赛席，而席位上已经坐了不少人，有些事怀特高中的学生，也些则是从校外前来为自己学校应援的访客。
　　“联赛分配的裁判听说因为堵车还在来的路上，预计开赛的时间会晚一点。”看着手表，大卫吩咐道，“你们先暖身，之后拿球跑几个基本动作。”
　　女孩们聚集再一起相互监督地拉伸着手臂肌肉，因为不想预先消耗太多体力，大家也只是收敛地运球投篮。
　　“啊...是舞蹈社的成员们呢。”注意到门边陆续进来的女孩，章宁一对着李子妍示意，“估计是要准备等等中场的舞蹈表演吧，你要过去打招呼吗？”
　　回过头，李子妍下意识将手中的篮球递给身旁的队友，转身正要向夏柔奔去，却被罗思颖揪着领子。
　　“晚点再去聊天，专心点。”语气淡淡的，罗思颖歪头笑了一下，“赢了才有话好说，对吧？”
　　同样扬起嘴角，李子妍点点头，不在分心，又重新进入了传接球的队伍。
　　今日的首场比赛便是怀特对阵德欧，当三名专业裁判抵达时，大卫招来几个女孩，一群人围绕在一起讲话，“这次的机会我们已经等待许久，也做了充分的准备，只要全力以赴便能获胜。”
　　“她们的内线有很大的优势，试着在外线来回传接制造空间投篮，如果被她们在篮下拿到球权，也尽量争取，开场后我会再看情况作出调整。”
　　“记住，别受伤。”
　　随着裁判吹下集合哨音，李子妍来到中线准备跳球。
　　德欧高中一米九的中锋靠近，身高优势带给对手莫名的压力。
　　李子妍跳了跳保持身体的热度，悄悄擦了擦手心的汗。
　　『哔』一声。
　　随着比赛开始的哨音被吹响，裁判抛出手中的球，站在中线上的两人起跳。
　　不幸的，仅仅差距几公分，球权依旧被极为高大德欧中锋拿下。
　　啧。
　　咬着唇，李子妍有些不甘心，她迅速调整心态，小跑着倒退回防，准备面对手第一波进攻。
　　德欧十分清楚自身的优势，丝毫不打算将心力花在三分线外投篮，篮球被传入内线，来回传递了几下，便由中锋抬手起跳，意图直接凭藉着身高优势将篮球拨入筐内。
　　李子妍同样伸手，虽然指尖并没有碰到篮球，对手却也因为压力并没有投进，球在篮筐上转了几下，便又弹了出来。
　　得争取篮板球才行。
　　预估着球落下的方下，李子妍抬手，却从眼角处看到同样欲争球的敌方中锋，她咬牙起跳放弃将球权争下，只是用指尖轻点，将篮球拨到另一个方向。
　　幸运地，由张可接下。
　　“慢慢来。”掌控着局势，罗思颖指挥着，有节奏的运着传到手中的篮球。
　　准备进攻，李子妍跑到对手的领域，试图在德欧的内线争取有利的位置。
　　罗思颖空着的手比划着数字，章宁一立马上前挡拆，罗思颖突入内线，却在下一刻将球传给在三分线等待的沈梦澄，女孩出手，得分。
　　场边，属于怀特的观众席传来欢呼声。
　　微微扬起嘴角，朝着队友比了个赞，李子妍再次小跑着回防。
　　可惜，并没有成功阻挡德欧在下一波的进攻。
　　对方的小前锋护球突入内线，由中锋卡位，位置被挤远的李子妍并没有机会干扰对方出手。
　　双方一来一往，比分咬的很紧，由于身体对抗的强度很大，没过多久场上的人便已气喘吁吁。
　　激烈的上半场结束，两队的比分为三十一比三十三，由德欧高中略为领先。
　　双方的教练各自占据一角，讨论著接下来的战术，而此时体育馆的音响也同时播出音乐，是舞蹈社的中场表演。
　　“大家已经做得很好了，接下来的后半场，只要再发挥多一些就好。”
　　拿着战术板，大卫表情严肃，“对方的速度没有我们快，试试看多打快攻。防守的时候稍微往后退一点，对方的外线投篮准度普通。”
　　围成一圈的女孩们没有余力去观看场上的表演，只是专心地听着教练的叮咛。
　　在解散之后，沈梦澄一边喝水一边来到自家中锋的身边，小声说道，“感觉今天的三个裁判还挺宽松的，刚刚对方挤人也没有在意，所以我们应该也可以凶一点。”
　　她摇了摇手边茉莉花香的芳香剂，为自己和队友喷了喷。
　　拿毛巾擦了擦脖子上的汗，李子妍乖巧地转身，任由学姐像是喷杀虫剂一样喷自己，“我也有感觉。”点点头，她重新系了鞋带，“我等等试试看。”
　　“觉得可惜吗？”沈梦澄突然笑了笑，回头指了指场上表演进入尾声的舞蹈社，“没看到某人跳舞。”
　　李子妍扭开运动饮料的瓶盖灌了一口，“我常看。”她耸了耸肩，“之前几次她练习的时候我会去等她，我常看。”
　　当代表下半场开始的哨音响起，李子妍并没有上场，只是在教练的规划下坐在板凳上休息。
　　失去内线支柱，替补的中锋学妹应付的有些吃力，好在罗思颖和沈梦澄在进攻时于三分线上的活跃，比分依旧不落下风。
　　两名十二年级对于今日可能是她们高中生涯的最后一场比赛可说是十分认真。
　　“Nice！”在看到己方又进了一颗三分球，李子妍握拳语气兴奋，“沈梦澄的手感上来了。”
　　剩下最后的十分钟，此时大卫向裁判示意换人，将休息了一阵的李子妍重新换上场。
　　由于方才怀特几位射手杰出的表现，德欧调度人马意图阻挡外线的进攻，可这却为在内线的李子妍提供空间。
　　罗思颖运球，作势准备投篮，却在下一秒直塞给篮下的自家中锋，李子妍单手护球，侧身朝着防守自己的对手顶去。
　　平日里肌力和核心训练仔此时起到了作用，即使对抗着比自己高大的对手，她依然能够保持重心，起跳，侧身勾手。篮球在空中滑出一个弧度，擦网得分。
　　Yes！
　　握紧拳头，李子妍深吸了口气小跑着回防。她看了一眼双方比分，仅仅差距一分而已。
　　可以的，没问题。
　　面对突入篮下的领域，李子妍伸手抵着对方中锋的肩头，防止她继续接近，抓准运球节奏，她突然伸手将弹地的篮球拍下。
　　橘色的篮球滚到张可脚边。
　　“章宁一，快攻。”
　　迅速传球到前场，略为矮小的小前锋动作灵活，将抛向自己的球接下，三步上篮，在对手反应不及之前再次为怀特拿下两分。
　　瞟了一眼计时器，还剩下两分钟。
　　“半场紧迫盯人！用尽全力！”边上的大卫给出指示，而场中的少女们也即时回应。
　　紧紧跟随着与自己对位的德欧球员，站在她们与篮筐之间，一边观察着对手，一边压地重心准备随时起步。
　　在这般压迫下，对手的控球后卫一个失误，传球的角度偏移，篮球意外落入了张可手中。
　　最先反应过来到是章宁一，她迅速冲到敌方半场一边伸手要球，准备像方才一样再次打入一个快攻。
　　可的方的防守队员在吃过一次亏之后也应对迅速，追上章宁一阻止她切入篮下，几次突入无过章宁一好似放弃一般随意向篮筐抛球，从空中的轨迹判断这一球是绝无可能擦网入筐。
　　但就在球快要达到最高点时，有另一个白色的人影紧随其后，大力起跳，是李子妍。
　　她咬着牙，伸出右手指尖全力一拨，将有些偏移的轨道矫正，下一秒，再次得分。
　　“你那投的什么烂球啊，歪的跟什么一样。”
　　重重落地，李子妍转身对着自己的好友笑着抱怨，“我都快吓死了。”无意识地掀起队服，露出下腹用衣角擦了擦眼眶边上的汗。
　　“我知道你会跟上，在给妳机会呢。”小跑着退后，章宁一假装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你应该感谢我才对。”
　　当最终的哨音响起，比分为五十九比五十六，极具戏剧性的，怀特高中拿下胜利，首先确保了决赛席位。
　　在得知此赛胜利的瞬间，张可一下躺在地上，整个人松了一口气。
　　遵循传统，怀特高中的球员逐一与对手击掌。
　　这是一场非常精彩的比赛，两队都拼尽全力，不论输家赢家都值得尊敬。
　　抽过自己的毛巾随意地擦了擦，李子妍转身环绕四周，试图在人群中寻找熟悉的身影，眼睛锁定了在角落里身穿黑衣的一群女孩，而在其中与同样望向自己的夏柔对视。
　　“夏柔！”
　　好像找到主心骨一般，李子妍雀跃地朝学姐直奔而去，脸上挂着灿烂的笑，“我赢喽！可以确定是冠亚军其中之一了！”
　　打败宛如宿敌的对手，开心到极点的她急于分享。
　　兴奋地想要与眼前的人拥抱，她的步伐在来到夏柔跟前半尺时紧急煞住，原本抬起的手像是想到什么般僵在空中，“啊...有汗。”
　　正要收回手，夏柔却主动向前一步投入她的怀中，隔着白色的队服李子妍感受到女孩纤细的手正环绕着自己，温度较低，让现在全身满是热气的她舒服地眯起眼。
　　“恭喜你，很厉害。”鼻息打在锁骨处，夏柔仰头看着方才在场上表现杰出的人。
　　“没有啦，大家都好厉害...”习惯性自谦，李子妍一脸不好意思，又突然皱眉说道，“夏柔我现在好脏的欸，你会沾到的。”
　　摇摇头，夏柔只是不在意地轻笑，“我刚刚也跳舞了，流了点汗，你觉得我脏吗？”
　　“怎么可能！”
　　猛烈地摆摆手，惊慌地澄清着，似乎是要证明自己不嫌弃，李子妍同样收起手臂拥抱着怀里的人，侧头轻嗅着她的发，“我一点都不觉得你脏。”嘴里低声说道。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直起身子，手依旧搁在夏柔的腰上。
　　“我现在大概不会很臭，因为沈梦澄刚刚在我身上乱喷芳香剂。”低头看着眼前的少女，李子妍歪头，“但我现在可能闻起来很像一只会行走的巨大茉莉花就是了...”
　　忍不住笑出声，夏柔松手，“确实，有那种感觉。”她伸手将眼前人乱七八糟的浏海向后拨，“但我也不会介意。”
　　“喂，李子妍。”远处的章宁一背着自己和李子妍的球袋，没好气地出声，“要清场给下一场比赛了，你自己来拿你的东西啦！”
　　“喔！对喔！我忘了。”匆匆跑去接过自己的东西，李子妍吐了吐舌头，“谢谢你。”
　　“教练说好好休息一下，下一场比赛是在一个小时之后，所以我要回更衣室睡觉...至于你...”章宁一喝了口水，瞟了一眼好友身后耐心等待两人对话结束的学姐。
　　“算了，你...你就待在里吧。”
　　


第46章
　　在体育馆的角落，李子妍和夏柔靠坐在一起，看着场上法兰克对阵光耀的比赛。
　　“光耀高中的队长，背号一号的那个，外线投篮很准。”
　　一边指了指一个紫色球衣的女孩，李子妍一边向身边的人解释，“但篮球是团队运动，只单靠她一个人是不行的，她的其他队友还是有点弱，所以光耀基本上赢面不大。”
　　“不过就算这样，大家基本还是都会帮光耀加油，因为法兰克她们打球太脏了，小动作很多，犯规是家常便饭，没有人喜欢她们。”
　　指了指另外身穿橘色球衣的球队，李子妍转开水壶，“虽然这样说，但法兰克强还是强啦，球员的身体素质都很好，也是去年的冠军，我们等等应该就是打她们没错。”
　　偏头望着正在喝水的少女，夏柔表情温和地问道，“你有信心吗？”
　　“呜...”
　　咽下口里的水，李子妍想了想，“我不知道，因为法兰克真的很强。”她诚实地说，又转身面对着学姐单手握拳，“但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全力以赴！”
　　看着眼前人无比认真的神情，夏柔笑着点点头，“我相信。”自然地覆上她的手，“我也会帮你加油的。”
　　“咦？”
　　翻转手腕展开五指，李子妍与夏柔的手比了比，脸上有些惊奇，后突然感叹道，“你的手好小喔，而且很软，跟我的完全不一样。”
　　“会吗？”夏柔歪头，同样舒展着手，“之前没怎么注意过，我以为我是属于平均水平。”
　　李子妍的手掌不小，手指也很长，两人已腕线为基准交叠，高挑少女的手整整比学姐多出了一个半指节。
　　宽大的掌和修长的指能够帮助她更好的控球，其余篮球队的球员基本也有着这般特征，正因如此李子妍才有些意外。
　　“你的手，真的好小啊...是漂亮的那种。”
　　仔细观察夏柔纤细的手，雪白的肌肤衬托着青色的血管，看着柔软又脆弱，李子妍又看了看自己，似乎是因为常年进行球类运动，掌心有些粗糙，指节上还有一层薄茧，骨架也很明显。
　　一边观察着，两人的五指自然地紧扣。
　　过了一会儿，似乎是因为下了赛场，肾上腺素退去，李子妍下意识打了个大哈欠。
　　“要休息一下吗？”本就坐姿端正的夏柔调整了姿势，将背挺得笔直，轻轻地将身边的女孩揽了揽，“睡吧，我会叫醒你的。”
　　眨了眨眼，确实感觉自己有些困倦，李子妍曲起膝盖，温顺地将头靠在夏柔的肩上，嘴里嘟囊着什么。
　　“不用谢。”轻笑了一下，夏柔看着身边高大的人将自己缩成一团，莫名有些可怜兮兮。
　　她拿起放在一旁随身的黑外套，盖在两人身上。
　　明明是吵闹又火热的体育管，在其中一处角落，互相依偎的两人却显得岁月静好。
　　直到李子妍再次醒来之前，那一双紧握的手都没有松开。
　　＿＿＿＿＿＿＿＿＿
　　“子妍，起来喽。”
　　感受到有人轻轻晃了晃自己的肩，李子妍抬起头，脑袋迷糊一瞬间不知道自己身处哪里。
　　“场上的比赛结束了喔，准备轮到你了。”用微凉的手指轻触身边少女的脸颊，夏柔语气温软。
　　“呜...知道了。”下意识地蹭了蹭，李子妍吃力地站起身，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睡醒了？”站在一旁不知道等了多久的沈梦澄手里拿着扒到一半的香蕉，一把塞进了李子妍的嘴里，“给你吃，补充体力。”
　　含含糊糊地道谢，李子妍一边咀嚼着食物一边拉伸着四肢活动，接着迈步绕着球场跑动，试图温暖自己已经冷却的身体。
　　“夏柔，你要不要先去餐厅吃饭？吃完再回来看比赛。”沈梦澄转头对着好友问道，“不然等等餐厅关门了，不是校队的话你没得吃饭喔。”
　　“没关系，我留下来。”摇摇头，夏柔的身上依旧盖着黑色的外套，“我不是很饿。”
　　“这样啊，那就随你。”知晓自己好友的脾性，沈梦澄没有再多说些什么，只是挥了挥手与其余队友会合。
　　兴许是因为对手为法兰克高中，也或许因为此役关乎着冠军之位，怀特的几位少女表情比一开始时更为沉重，就连光头教练大卫在精神喊话时，语气也比以往再严肃上半分。
　　当代表比赛开始的哨音响起，法兰克率先拿到球权。
　　身穿橘色队服的少女二话不说直接突入线内，挺身用肩膀将试图阻拦自己的张可顶开，一个欧洲步起跳勾手，开赛不到二十秒，便由法兰克高中率先夺下两分。
　　“嘶...我的下巴...”忍不住龇牙，张可满脸委屈揉着自己的脸，“真的好凶好凶。”
　　“你还好吗？”运着球的罗思颖关心着队友，放缓节奏，“注意保护好自己。”
　　准备进攻，李子妍突入篮下试图占据一席位置，敌方的中锋依然强势，张开双臂阻挡，两个高大的女孩无声地在篮下角力。
　　章宁一运球进入线内，尝试后仰跳投，可惜球打到篮筐弹出。
　　抓准时机伸出手臂的李子妍成功夺下篮板球，可就在她要二次起跳补篮得分时，对手中锋重重地往她手上拍去，篮球脱手一下子砸在了持球女孩的脸上。
　　鼻梁一酸，李子妍只感觉痛得不行，一下坐在地上捂着脸。
　　“橘方，十号，打手，一记犯规。白方罚两球。”
　　“靠！这比赛开始不到两分钟，这也太脏了吧？”
　　“他们是在打野球吗？”
　　“这球直接砸在鼻子上欸？”
　　场边上，前来为怀特加油的观众忍不住爆粗口，比划着手要向法兰克的球员讨个说法。
　　鼻尖发红，忍不住流下了生理性的泪水，李子妍强忍着疼站了起来准备罚球。
　　也许是因为视野有些模糊，本来精准的投篮不小心失手，两球仅仅罚中一颗。
　　“欸，李子妍，你没事吧。”章宁一上前拍了拍好友的背，“还能比吗？”
　　“嗯，没问题。”
　　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李子妍勉强开着玩笑，“还好我鼻梁本来就高，被砸一下依然很好看。”
　　低下头，在无人看见的地方抿着嘴，她心中有些怒火。
　　当法兰克再次进攻，李子妍保持重心与敌方中锋争抢着领地，即使感觉对方的指甲划破手臂的皮肤，她依旧稳住下盘坚守着，成功抢得机会夺下了数次篮板球。
　　同样不满对方球风的其余怀特成员也表现绝佳，上半场过了十分钟时，两队的比分一直紧咬着，一时僵持不下。
　　可是一直被誉为难缠对手的法兰克也不是吃素的，手上激烈的动作越来越强硬，也懂得在场上队员被记三只犯规时换上替补，保留席次。
　　（根据本联赛规定，每一次犯规，那名球员就会被记录下来，超过五次便会被罚离场甚至赛季禁赛，所以从另一种角度来说，每一个球员都有犯规四次的额度。有一些比较“脏”的队伍就会鼓励球员利用犯规机会，只要有球员犯规次数快到五次就会换新的纪录“干净”的球员上场继续犯规。对这类球员来说，如果裁判没有判罚的话是他们赚到，就算被判罚球，敌方也不一定会进...总之这种心态很不可取。）
　　当章宁一接球，凭藉速度正要运球向前跑时，却感受到队服的一角被扯住，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她尝试着翻滚一圈卸力，身上的骨头却被地板撞得发疼。
　　“橘方，四号，拉人，一记犯规。白方罚两球。”
　　“疯了吧，又来？”
　　“他们怎么不干脆去练拳击算了？”
　　“街头打架都没有他们野蛮！”
　　长吐了一口气，章宁一起身拍了拍尘土，接过球预备罚球。
　　幸运地，两投两中。
　　没有得分后的愉悦，章宁一小跑着回防，一边咬牙对着身边高挑的好友说道，“李子妍，我跟你说一件事...我现在超级不爽。”
　　“好巧啊，我也是。”扯起一边嘴角，李子妍用衣领擦了擦下巴上的汗。
　　“绝对，不能让他们赢。”语气低沉，章宁一撩了撩浏海，忍不住低声咒骂，“一群不要脸的脏东西。”
　　队里的气氛越发沉默，可五人的默契不减反增。不需要打暗号示意，章宁一直接上前为罗思颖挡拆。即使沈梦澄的投篮弹离球筐，李子妍也能马上起跳伸手补进。
　　怀特高中的女孩们意志强烈，即使膝盖上着瘀伤越积越多，臂膀上的红痕越发越狠，在上半场只剩最后几分钟时，比分居然被拉开了不少，法兰克高中一下落后了七八分。
　　渐渐失势的法兰克球员越发急躁凶狠，而怀特球员则是众志成城，齐心决意要将不堪的对手于此地斩下。
　　当橘色球服的女孩拿到球，正要迈步快攻跑向怀特的篮筐时，原本还在敌方半场的李子妍咬牙猛冲，以惊人的反应速度，先行一步来到篮下回防，挡在了对手跟前。
　　可是法兰克的大前锋似乎并不打算放弃，奔跑中的她完全没有打算放慢脚步，护着球侧身，利用冲刺的惯性一下将肩膀直接撞在了李子妍的胸前。
　　没有料到对手竟是这般反应，被巨大冲击力袭中的女孩只是愣愣的。
　　直到胸前传来巨大的疼痛感，她感觉自己一瞬间好像漂浮在了空中，接着向后倒去。
　　“啊...原来体育馆的屋顶...是蓝色的啊。”
　　这是留在李子妍脑海里的最后一个想法。
　　下一秒，她重重落地。
　　『碰』
　　刹那间，头骨撞击地面的声音响彻了整个体育馆，所有的一切似乎被冻结。
　　时间暂停。
　　


第47章
　　章宁一感觉自己要疯了。
　　看着倒地的好友，和观众席上捂着嘴被吓坏的一群人，她的脑海里不断重复播放着刚才李子妍脑袋嗑地的那声巨响。
　　“你他。妈有什么毛病！”
　　捡起球，像是泄愤一般，忍不住大力砸在地上。
　　她挡在那名推倒李子妍的法兰克球员跟前，语气愤怒，“想赢也要有个限度，你是在杀人吗？”
　　握拳，章宁一感觉自己近乎失控，正要举起手却被黑着脸但依旧冷静的沈梦澄拦下。
　　“李子妍！李子妍！你还好吗？你听得见吗？”身为队长的罗思颖跪在自己的队员身边，总是冷静的脸上如今只有惊慌。
　　原本抱着手臂在场边指挥的大卫也冲上赛场，一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喂？麻烦请校医来一趟体育馆，还有需要一个轮椅...没有明显外伤，但头部受到很大的撞击。”
　　张可眼眶发红，已经是快忍不住落泪，她摇了摇倒在地上的人哽咽着，“李子...李....子妍...你不要死...”
　　在一团混乱中，回过神来的李子妍缓缓睁眼，她感觉自己的头疼得像是要裂开，但却依然还能辨别周遭人的声音，她用沙哑的嗓音勉强开口，“...我没死。”
　　“我感觉...我需要休息一下...”明明是躺着，却莫名感觉有些晕，周围吵闹的声音更是加深了她的不适感。
　　晕眩，想吐，莫名地还有种飘飘然的感觉。
　　校医很快就到了，被众人扶上了轮椅，李子妍被推到了安静的角落。
　　在将明显需要检查和休息的人交给校医之后，即使依旧无比担心，大卫依旧招呼着其余队员继续比赛。
　　看著有些昏沈的女孩，就算确认了散瞳反应正常，校医依旧有些不安，联络了交通组准备派车将李子妍送往医院做更深入的检查。
　　正当校医转身打着电话，一直克制站在外圈的夏柔慢慢走近。
　　她上前握着李子妍的手，蹲下后仰头对着坐在轮椅上的人说道，“子妍...子妍，你还好吗？”
　　她的语气平和却隐隐有些颤抖，好似她冷静的表象只是为了掩藏内心的惊慌与不安。
　　嗓音酸涩。
　　“痛不痛？会冷吗？”看着微微睁眼的李子妍，夏柔又问。
　　“呜...是夏柔欸...”眨了眨眼，李子妍认出了眼前的人，她感觉自己能够思考，脑袋却是一阵一阵的疼，让她无比想放弃。
　　“对，我是夏柔。”嘴角扯出一个微笑，夏柔点点头，“我陪你一起去医院检查好吗？”
　　思绪杂乱，李子妍没有回答，看着眼前似乎散发光晕的温柔少女，只是突然忍不住憨笑，迷糊地问出了内心一直存有的奇怪疑惑。
　　“夏柔，你是天使吗？”
　　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提问，夏柔愣住，看着眼前明显意识不太清明的女孩，只感觉又想哭又想笑。
　　她摇摇头，“我不是天使...”
　　不忍心让还有些头晕的人强撑，她站了起来，任由李子妍将头轻靠在自己的身上。
　　待校医结束通话转身，整理好情绪的夏柔抬头，“老师，请问我可以陪这一位同学一起去医院检查吗？我来帮忙推轮椅的话，您也会方便一些。”
　　校医是一个五十出头的妇女，听到女孩的提议，她思索了一阵问道，“你和这位同学是什么关系？你不着急上晚自习吗？”
　　“晚自习的话，我等等会托人为我请假。至于我们是什么关系...”开口回答，夏柔的语气莫名苦涩，“我们是朋友，很好的朋友...”
　　看着两人紧握的手，校医随后点点头，便领着两人来到校门口，搭上安排好的接驳车。
　　与怀特高中有合作的医院距离学校不远，可大抵是因为下班的尖峰时段，路上有些堵，远本十五分钟的车程硬是多了一倍。
　　一路上李子妍只是皱着眉，靠在夏柔的肩上试图减缓晕眩带来的不适感，而少女也是一下一下地轻拍着学妹的手，小心地安抚着。
　　到达医院后迅速挂号，等待了一阵，李子妍便被安排了脑部的断层扫描（CT scan）。
　　趟在扫瞄仪上，李子妍只觉得身下的特殊金属材质无比冰凉，驱散了脑中的薄雾，让她略微打起精神。
　　嗯，虽然自己的后脑勺落地早成了巨大的冲击，但感觉也没有非常严重。
　　视觉，正常。
　　听力，正常。
　　记忆，正常。
　　语言，正常。
　　耳朵鼻子没有流出奇怪的液体，正常。
　　唯一不太舒服的就是脑袋有点晕，平衡力不足，外加有点反胃。
　　在脑中检视自己的状况，她长出舒了一口气，在护士的搀扶下起身离开扫描仪，后再度坐上轮椅。
　　在等候室里，李子妍突然拽了拽身边夏柔的衣袖。
　　“怎么了吗？”夏柔倾身，眉眼间满是忧心，“不舒服吗？还是想喝水？”
　　下意识想摇头表示否定，但晃脑袋的动作加深了李子妍的晕眩感。
　　她闭眼休息了片刻，而后指了指等候室外的便利店开口问道，“夏柔，你带钱了吗？我现在身上什么都没有。”
　　别说钱包了，被直接从赛场上运来的她连手机都还留在体育馆。
　　“有的，我有带。”
　　明明是肯定的回答，却表情犹豫，似乎怕眼前人不开心，夏柔握着她的手安抚着，“但...我们还不知道你的状况，等等问问医生，确认完我在买东西给你吃好吗？”
　　听着学姐像是哄孩子的语调，李子妍忍不住笑了出来，“不是这样的，我不是想吃东西。”
　　她否认着，感觉自己的胃好似隐隐在翻滚，此刻一点进食的欲望都没有，“我是想让你去买自己喜欢的...你不是还没有吃晚餐吗？”
　　李子妍回握住夏柔的手。
　　“你来帮我们加油，又陪我来医院，这么晚了回去学校一定吃不上饭。”
　　“反正感觉报告书还得等一阵子，你快去买自己的晚餐，不然等等会饿的。”
　　“嗯？好不好？”
　　少女的语气温柔，微微沙哑的声音最终还附上一丝请求的意味，让人无法拒绝。
　　一瞬间不知如何回话，从意外发生开始满心只有李子妍的夏柔一刻也没有考虑到自己，她看着眼前人脸上满满的关心，忍不住垂下眼眉，睫毛轻颤。
　　“好。”她点点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起身离开，听着便利店电动门自动播放的『欢迎光临』，夏柔来到散发冷气的橱柜前随意地拿了两三个面包和一罐茶，结了帐后又迅速地返回等候室。
　　手中拿着一个面包，她将其余的食物递给了方才去填写资料的校医老师，回到了李子妍身边。
　　“啊，是牛奶面包欸，我也很喜欢的说。”轮椅上的人知晓学姐的担心，试图打起精神开着玩笑，“好过分，夏柔都自己独食。”
　　拆开包装，夏柔伸手顺了顺李子妍凌乱的浏海，“等你确定没事了，想吃多少我都买给你。”
　　“我开玩笑的，你快点吃吧。”扬起嘴角，李子妍撑着脑袋抵抗昏沈的睡意，睁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少女小口小口的将面包吃完。
　　又过了一阵，她被叫入了问诊室。
　　年轻的医生看着扫描的影像，下意识地摩挲着下巴，“目前看来骨头没有什么问题，脑部也没有肿大或着不对称。”拿着笔的手点了点黑白图像，他缓缓解释。
　　“但听现场状况来看，撞击的力道不小，加上她还有晕眩反胃的症状，这几天还要再多多观察...可以留院，也可以回家，如果出现其他症状，或着现在的不适感存续超过一周，那就得再来医院做更精确的检查。”
　　“我不需要留院。”
　　听到医生的话，李子妍马上做出选择，“我感觉很好，影像上也没什么问题，最多最多就是轻微脑震荡，不至于需要待在医院里浪费病床位。”
　　看着微微点头的医生，陪同看诊的校医表示理解，向轮椅上的女孩说道，“那等等我联络联络你爸妈，让他们带你回家休息几天...”
　　“不用。”
　　果断开口，李子妍语气坚定，“老师，不需要联络他们，我回学校就好，只要注意休息不要二次伤害，在哪里休息都差不多。”
　　“但是...”皱着眉头，校医有些不确定。
　　“老师，我的妈出国出差半个月，我家根本就没人。”李子妍抬眼，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请务必不要联系我的监护人来接我。”
　　见校医仍旧是一脸为难的模样，一直安静站在墙角的夏柔出声，“老师。”
　　她走上前轻轻搭上轮椅的把手，“我会负责观察她的情况的，请别担心。”
　　来回看了看两名态度明确的少女，校医最终点点头，对着夏柔说道，“那这位同学，就多多麻烦你了。”
　　三人向问诊室里的医生点头道谢，便再度搭上了返回学校的接驳车。
　　一回到怀特，自认为自己状况还行的李子妍执意要起身走回宿舍，却被夏柔默默地按在轮椅上。
　　“夏柔...”感受到压在肩头的重量，李子妍可怜巴巴地抬头望。
　　可夏柔却根本没有理会逞强的学妹，只是转身向校医，“老师辛苦你了，轮椅我到时候使用完就送回校医室。”
　　微微鞠躬，她无比礼貌地告辞，而后推李子妍回到宿舍楼。
　　已经将近九点，两人搭着电梯来到第五层，在李子妍的引导下来到了她的房间。
　　扶着李子妍坐到书桌前的椅子上，夏柔起身微微扫视着房间的格局，确实跟自己的很不一样。
　　桌上摆满了各种原文读本，一张张的学习资料和文献被打印了下来上头标满注记。
　　兴许是用得很勤，荧光笔，尺子，和水笔没有被放在笔袋里，只是散落在角落，墙上贴了一张巨大的世界地图。
　　一颗篮球和几双球鞋被放在了衣柜上方，半开的柜门里头没有挂着一件正装，而是各种各样的便服和运动制服。
　　床上除了怀特高中统一颜色的寝具之外，还有一件印有卡通拉不拉多狗狗样式的灰色毛毯。
　　夏柔忍不住浅笑，因为这一切都符合她所认识女孩的模样。
　　可当她看向另外一侧的房间时，平时淡然的脸一瞬间有些惊愕。
　　“呜...对不起，我们宿舍...具体来说是王琪的宿舍，有点乱。”
　　看着王琪桌面上一堆的化妆品和随意堆放的书本，以及床上堆满的各种像山一般的衣物，李子妍努力尝试着辩解，试图挽回好友的颜面。
　　“王琪很干净的，只是她嗯...有一套自己的归类方法，你别看她东西都堆一推，但其实琪她都有办法马上找到想要的...”
　　声音逐渐小了下来，感觉好似嗓子卡了石头，她干咳了几声。
　　“嗯...抱歉，琪她确实很乱，但这周不她人不在我也没办法让她收拾。”心虚地承认，李子妍挠了挠下巴，有些为自己的青梅感到不好意思。
　　“…你的室友，王琪，她今天不在吗？”对于混乱的那一半房间没有多做评价，夏柔只是突然提问。
　　“嗯，对啊，她去考试了，这周都不在学校。”一边吃力地解开球鞋鞋带，李子妍一边回答。
　　沉默了片刻，夏柔突然开口，“原本我想等你室友回来跟她交代一下再离开的，但既然如此...”
　　她站直身，缓缓说道，“你等我一下，我去把我的棉被拿下来，很快就回来。”
　　“欸？”一瞬间成功脱了鞋的李子妍愣住，鞋子滚落在地。
　　她猛地抬头，无视涌入脑中的晕眩感，疑惑地问道。
　　“夏柔，你今天...难道要睡这里吗？”
　　


第48章
　　看着眼前完全无意否认的人，李子妍惊慌地摆摆手，“你不用这么麻烦啦，我自己没问题的，这完全不是什么大伤，别在意。”
　　“医生说这几天要好好观察。”夏柔的语气淡淡的，像是真的毫无他想，仅仅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而我答应了要照顾你。”
　　“夏柔真的你不用这样啦！”
　　一点都不愿意麻烦眼前的女孩，李子妍努力地说服，“我自己感觉有状况我会说的，你不用的担心我。”
　　“我会打地铺的，你就当我不存在就行。”弯腰将滚落在地上的鞋子捡起来放好，夏柔的心意依旧。
　　“不！这怎么行！”比起夏柔打算留下这件事，夏柔竟然要睡地上这件事更让李子妍震惊，“地上很凉的，又没有垫子。”
　　她摆手的动作更大力，支起身体站了起来，却有些无法平衡隐隐要往前摔。
　　赶紧迈步，夏柔伸手接住眼前的人，手臂环绕着李子妍的背成为她的支点，声音闷闷的，“你都这样了...还让我不要留下吗？”
　　看不清学姐表情的李子妍听着耳里传来的问话，莫名在其中感受到了微微的哽咽。
　　李子妍突然感到一阵心慌。
　　抬手搂着夏柔的腰，垂颈将下巴搁在她的肩头，踌躇了一会儿说道，“你...你别这样，如果要留下来那...那这样的话，你不要睡地上。”
　　挠挠耳朵，李子妍又说，“虽然宿舍的床是单人床，但我睡姿很乖的，我不会压到你。”
　　被拥抱着的少女顿了顿，而后低声回应，“嗯。”
　　夏柔收紧双手，“我跟你一起睡。”
　　默契地在沉默相互温存，两人嗅着彼此身上的气味，没过多久，李子妍扶着夏柔的肩膀站直身体。
　　在低头确认着眼前的女孩的神色确实没有异常之后，她悄悄松了口气庆幸自己难得直觉错误。
　　“我要去洗澡了。”坐回椅子上，李子妍从衣柜里拿出睡衣，“我现在闻起来像一朵快要凋谢的巨大茉莉花，感觉随时都要腐烂了。”
　　“没有这么夸张...”笑了笑，夏柔犹豫了一阵，深吸口气后开口，“你洗澡，一个人可以吗？”
　　知道身边人的问话是出于关心，李子妍还是觉得心脏突然颤动了一下，手里拿着的毛巾差点滑落。
　　将这一点点异常归咎于脑震荡的后遗症，她迅速将内心那股奇怪的感觉抛至脑后。
　　即使感觉自己仍是晕乎乎的，李子妍还是逞强着开口，“我没关系啦...”
　　这可不仅仅是麻烦别人倒杯水这么简单而已，何况那个人並不是别人，而是是夏柔。
　　那个自己无比珍惜的夏柔。
　　“我一个人可以自己洗的。”
　　而夏柔本人也因为自己莫名其妙的发问而感到迟来的后悔，她不清楚自己希望听到李子妍逞强地说『可以』，又或者诚实地说出『不可以』...
　　如果是前者，她一定会感到生气，因为受了伤的女孩不懂得爱惜自己，也过分客气地不愿意让自己帮忙分担。
　　可若答案是后者，若李子妍表露出了行动的困难，那她在遵照常理顺势开口提出愿意帮忙时，能够百分百确保自己的举动是出于关心，确保每时每刻都不混有一滴私欲吗？
　　一瞬间，总是冷静克制的夏柔有些唾弃自己。
　　幸好，房间里的尴尬只持续不到两秒，章宁一便提着好友的球袋闯入了李子妍的房间，一下子打破沉默。
　　“嘿，你还好吗？医生怎么说？”
　　皱着眉头，短发女孩门也没敲，就这么大步走近，左右仔细端详着被送医的好友。
　　“我没事，只是有点晕，休息一下就好了。”微笑着，李子妍朝队友比了比安心的手势，“我脑壳的质量很好，挺耐撞的。”
　　“这样啊，那就好。”松了口气，章宁一放下手中的东西，靠坐在书桌上，“张可快哭瞎了，以为你要死了。”
　　李子妍耸耸肩，“张可她泪腺真的太发达了，刚刚在场上也哭。”想到什么般，她语调一沉，“结果呢？比分如何？”
　　叹了口起，章宁一一脸无可奈何，“输了喔。那个推你的人被罚下场了，但少了你下半场内线防守也崩了。”
　　她外头回想了一下，“最终比分好像六十七比五十五。”
　　说不上惨不忍睹，但也不甚光彩。
　　“这样啊...”忍不住叹息，李子妍喃喃，“抱歉了。”
　　“你道个屁歉啊？那个法兰克的疯子才应该道歉，没品的要死。”章宁一皱眉，暴躁地抓了抓头发，“大家都超级不爽，后面也没什么心思比赛了。教练脸超黑的，听说准备去向联赛抗议。”
　　“嘛...输给脏狗，没什么好难过的，而且我个人觉得，银色的奖牌必较好看...我比较喜欢银色...”
　　偏头转移视线，章宁一嘴里说着别扭的安慰，“做错事的人又不是你，不用道歉...我听了就烦。”
　　忍不住咧嘴一笑，李子妍轻轻捶了好友的手臂，“谢啦。”
　　“谢什么谢啊，你也别谢，我听了也还是烦。”嘟嘟囊囊，章宁一跳下桌子，“总之，你要什么事情就跟我说，我帮你用......虽然夏学姐在应该是没有我的事吧。”
　　她看向一旁的夏柔，挥挥手顺势打了招呼。
　　“欸...”
　　听到好友的一番话，李子妍清了清嗓子，捂着眼睛开口，一副为难的模样，“我这里倒是真的有一件事急需你帮忙...”
　　＿＿＿＿＿＿＿＿＿＿
　　当回到自己宿舍洗澡换完衣服的夏柔同自己楼层的宿舍老师交代完毕后，便下楼来到了李子妍的房间。
　　“你还说你没事，要不是我你根本就不知道跌倒在淋浴间几次了，你根本晕的站不稳，你这个死骗子。”
　　一踏入门，她便听到章宁一一边为坐在床上的李子妍吹头发，一边碎碎念的声音。
　　“而且你胸口上的瘀青也太大了吧，我看着就痛死。我们要不要拍照留存啊，到时候我们把那个脏狗给告了。”
　　“你想干嘛？你要偷拍我胸！？你不要非礼我喔。”假装害怕，李子妍捂着前胸，后语气温和地宽慰，“运动比赛嘛，受伤总是难免，我看你身上也是一青一紫的啊。”
　　“啧，我们两都互看多少次了，我还帮你洗头，是要非礼个屁。”章宁一龇牙，手上的动作有些粗鲁。
　　“今天大家身上的伤痕真的多到可以开残病派对了，队长后面打得凶，还把腰扭了...啊夏学姐，你来了啊？”看到门口的夏柔，她一边点点头一边将吹风机的线给卷了起来收好。
　　“既然你家那位来了，我就先闪人喽。”识趣地起身，章宁一挥挥手，“好好休息吧。”
　　交代完她便转身出了房间。
　　“夏柔，你回来啦。”转身笑了笑，李子妍打着招呼。
　　她被章宁一吹过的头发十分凌乱，本来就有一些微卷的发尾有些炸毛，夏柔上前伸手抚了抚，忍不住笑出来，“子妍你现在，看起来跟一只小狗一样。”
　　“欸？很乱吗？”抬手确认，五指轻轻碰到夏柔的手背，李子妍握住她的腕，对于头发毫不在意，“没差啦，反正都要睡觉了。”
　　“嗯。”轻轻应了一声，夏柔俯身打开床头灯，又将来到门边将顶上的日光灯关了起来。
　　狭小的单人床上，李子妍将枕头推向外侧让给对方，而自己则是将小毛毯叠成长方形，躺在上面，乖巧地在靠着冰冷强壁的那一侧。
　　坐在床沿，明明知道身边的人没有发烧，夏柔还是下意识地摸着额头确认着，“晚上如果你有不舒服，就跟我说喔。”
　　“我知道啦，夏柔你别担心我。”灿灿地笑了笑，李子妍又说，“啊...如果我睡觉的时候不小心踢到你你就大力踢回去，没关系。”
　　无奈地抿嘴，夏柔脱掉脚上的拖鞋，赤着脚坐了上来，身长手臂按下床头暖灯的开关。
　　在黑暗中，她缓缓躺了下来。
　　李子妍伸手为她将被子盖上，又越过身边的人确认着距离床沿的空间，“你睡过来一点。”搂着夏柔让她靠近，“你会掉下去的。”
　　夏柔的棉质睡裙很薄，她能够轻易地感受到自己侧腰被覆上的温度和力道，本来就睡了一人的被窝有些过分温暖，让她不由地觉得更热。
　　“快睡吧。”
　　确保少女足够靠近，李子妍规矩地收回手放在胸前，在黑暗中看着眼前的人，低语着，“晚安，祝你好梦。”
　　侧过身，夏柔面对着高挑的学妹，视野里出现的是睡衣遮盖不住的锁骨。
　　随性的李子妍并没有专门就寝的衣服，身上穿的只是某一件旧了的被洗得发白的宽大运动服和运动短裤。
　　鼻子里传来某种气味，是沐浴特有的肥皂，还微微地混着青草和阳光。
　　夏柔明白那是谁身上的味道，她压抑着深深吸气的欲望，轻轻地开口。
　　“晚安。”
　　她说。
　　


第49章
　　前半夜，夏柔睡的并不安稳。
　　每隔一段时间，她会悄悄爬起来确认着李子妍的表情和鼻息，就着手机微微发出的光亮，看着身边的人安然无恙，她才会再度躺下。
　　明明心中知道理应无碍，但正是那微小的『可能会有些什么』的焦虑，让她难以入睡。
　　不知道是第几次，似乎是感受到了手机的一丝银光，李子妍微微蹙眉，一把伸手将夏柔拉进怀里，
　　迷迷糊糊地将被子又往同床的人身上盖了盖，李子妍沙哑的呼唤混着鼻音，“夏柔...”
　　“睡觉...”
　　让少女枕在她的手臂上，另一手搁在她的腰上轻轻拍打，李子妍的唇贴在夏柔的额头，仿佛羽毛在亲吻。
　　夏柔在被拉入怀抱中瞬间僵硬的身体慢慢放松了下来，跟前人身上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布料传递给她，被令人安心的气味所环绕。
　　想要伸手环住眼前人的腰，想要紧紧地抱着她，想要与她共享更加亲昵的距离。
　　可夏柔只是缓缓抬手，五指攒着李子妍的胸前的一角衣服。
　　强烈，却克制。
　　过了一会儿，身上规律的安抚渐停，她知晓李子妍再次陷入深睡。
　　但即便如此，她依旧守礼地没有更近一步。
　　靠着温暖的颈窝，夏柔闭上眼睛，感受着身边人胸前规律的一呼一吸，意外地没过多久，她便便沉沉睡去。
　　＿＿＿＿＿＿＿
　　天空微亮，当李子妍由于生理时钟自然睁眼时，便看到了在怀中安睡的学姐。
　　是夏柔啊。
　　还有些迷茫，她眨了眨眼皮，瞟了一眼墙上的时钟，为身边的少女掖了掖被角准备再多睡一会儿。
　　可感受到动静的夏柔已经睁眼，抬头看向她。
　　“继续睡，还早。”收紧手臂，李子妍低声安抚，下意识地蹭了蹭怀中人的前额。
　　她并不清楚夏柔有没有继续安睡，过了一个小时，当她再次甦醒时，身边的人已经起床。
　　不知何时漱洗完毕一身制服，在晨光的中少女嘴里衔着发带，为自己俐落地绑了个高马尾。
　　不自觉地看着那个背影许久，过了一会儿，李子妍坐了起来，似乎是因为一下直起身，头部还是传来了一阵一阵的晕眩感，她闭上眼睛，减缓了自己的速度。
　　“夏柔，早安。”看着赶忙奔向自己的人，李子妍清了清嗓，弯起嘴角打了招呼，“你昨天有好梦吗？”
　　摸了摸学妹的额头，夏柔垂眸轻笑，“有，我有好梦。”顺势理了理跟前人的浏海，她又问，“你有好点了吗？有没有感觉到别的症状？”
　　“有的，我好很多了，也没有感觉到别的症状。”乖巧地任人鼓捣自己的头发，李子妍回答。
　　她站了起来缓缓走了几步证明自己，虽然看着依旧让人不安，但已经比昨日好上一些了。
　　刷牙洗脸，李子妍看着身边拿着毛巾准备随时帮忙的人，咬着牙刷口齿不清地说道，“夏柔你这样...是会把我宠坏的...”
　　“嗯？你有那么容易变坏吗？”挑眉，夏柔笑着摇摇头，“我不觉得。”
　　漱了口接过递来的毛巾，李子妍擦了擦额前沾水的浏海，笑着跟学姐保证自己没有问题之后，便拿着制服到厕所更衣。
　　虽然站不住脚坐在马桶换衣服的样子很狼狈，但好在也没有其他人看到，过了一会儿，她便推门出来。
　　当夏柔推着轮椅，带着李子妍离开房间时，正好是各学生离开的尖峰时间。
　　被学姐推走的李子妍十分惹眼，加上她人人好的性格，不少同层楼的好友早就听说她受伤的事，一个个关心地询问。
　　“欸，李子妍你还好吗？我听说你比赛被流氓犯规，脑袋都撞坏了。”
　　“我男朋友昨天有去看比赛，他说从来没有听过头可以磕的这么响。”
　　“你脑震荡还爬得起来上学，李子妍我真是respect你。”
　　一一回应熟识人的关心后，当两人上了电梯，准备下楼时，一只手阻挡着了缓缓关闭的电梯门。
　　“呦！李子妍夏学姐，早啊。”打着哈欠，章宁一睡眼惺忪，“借我蹭一蹭电梯呗，腿酸，懒得走路。”
　　“早啊章宁一。”开朗地和同乘电梯的好友打招呼，李子妍指了指她的领口，“你的领子，没翻好喔。”
　　“喔...谢啦。”随意地伸手抚平衣领，章宁一漫不经心地问，“你感觉如何？感觉比昨天好吗？”
　　“我很好啊。”坐在轮椅上的人抱著书包回答，“比昨天好多了。”
　　抓抓脑袋，当电梯开门时章宁一率先走了出去，“真搞不懂你，你昨天怎么不顺势让你家人接你回家啊，刚好可以借机请假。”对学习毫无热情的她摇头，一脸不解，“你真的是卷王，都这样还惦记着学习。”
　　没有多解释什么，李子妍只是笑了笑，“哎呀，第二学期都已经过了三分之二，现在要是掉进度之后补起来很麻烦的。”
　　三人走出电梯，往食堂的方向走去。
　　“夏学姐，你把学生卡给我吧，我帮你们拿吃的。”这个时间点来吃早餐的人不少，章宁一主动伸手，“你们可以先找位置。”
　　递出口袋里的两张卡，夏柔环顾着四周，试图在有些拥挤的食堂里试图找到足够的空间。
　　“李子妍！夏学姐！”角落里突然传来一声呼唤，是张可以及其他十年级的篮球队成员，“这边这边。”
　　她指了指身边的座位，而后将挪了一处空间为李子妍的轮椅让位。
　　“你还好吗？你感觉怎么样？头破了吗？还活着吗？”看着被推到自己身旁的队友，张可蹙眉，机关木仓一般地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伸手抓住张可的手腕放到自己的鼻子跟前，李子妍笑着问道，“感觉到我的呼吸了吗？我想我应该还活着。”
　　她拍了拍学妹的肩膀，“我很好啦，别担心。”
　　“真的吗！太好了！”
　　感觉下一秒就要眼泪汪汪，一米七五的女孩松了一口气，又看向坐在李子妍身边的夏柔，“夏学姐，真的谢谢妳替篮球队照顾李子妍，我之后会请你吃炸鸡。”
　　还未等夏柔开口，手里端着早餐的章宁一便踢了张可的凳子一脚，将盘子放下后顺势坐到李子妍对面。
　　“你别搞错，什么叫『替篮球队照顾』，现在李子妍已经不是公有财产了，注意你的发言。”她白了张可一眼，又交还口袋中的学生卡同对面的两人道，“我不知道你们要吃什么所以就随便拿了点甜的。”
　　她知道自己受了伤的好友是甜食党。
　　拿着餐具，李子妍看着盘子里的松饼，吐司和马芬，下意识地轻咬着金属叉子，顿了顿，她转头对着身边的少女道，“夏柔，我好像...吃不太下。”
　　反胃的感觉依旧存在，让她对眼前的食物提不起兴趣。
　　总感觉...现在吃的话只会将全部的东西重新吐出来。
　　“还很不舒服吗？一点都没胃口？”
　　微微蹙眉，语气里有掩盖不住的心疼，夏柔用手背轻轻碰了碰李子妍的面颊，“你昨天比赛到现在都没有吃东西...”
　　连水也只是克制地轻抿几口而已。
　　“我没有不舒服。”笑眯眯的，仿佛在让眼前的人不必担心，李子妍握住了搁在脸上的手，“我只是还不太饿，没事的。夏柔你帮我多吃点。”
　　“完蛋了完蛋了...”听到两人的对话，张可一脸焦虑，“李子妍居然吃不下东西，那个大胃王李子妍？！怎么办，她的脑袋好像真的撞坏掉了，完蛋了。”
　　“你闭嘴。”
　　再度踢了一脚张可椅子，章宁一插了一块松饼塞进自己嘴里。
　　“嘛...吃不下就吃不下，晚点再看看吧，反正一天不吃饭也不会怎样。”她含糊地开口，像是在说给自己，也是在说给身边一脸担忧的学姐听。
　　瞟了一眼时钟，再过十五分钟便是第一堂课开课的时间，“话说妳等等上下课换教室怎么办？”咽下口中的食物，章宁一看了看好友又转头望向夏柔，“夏学姐你今天有跟李子妍同堂的课吗？”
　　摇摇头，夏柔轻声开口，“周二的话，没有。”
　　“啊...我也没有，麻烦了。”挠了挠头，章宁一撑着下巴。
　　每堂课的课间只有十分钟，算上去置物柜拿课本与学习用具的时间，特意接行动不变的李子妍到另外一个教室，接着在返回自己下一堂课所在的位置，似乎有些勉强。
　　“你们别紧张，我自己还是推得动我自己的轮椅的。”李子妍摆摆手，对于过分担忧自己的好友有些无奈，“我只是走不太稳，受的又不是什么旷世巨伤。”
　　“嗯...怎么办呢，要不我送你去你要跑班的教室再去我自己的课好了，反正我本来就常迟到。”将身边好友的辩驳视为耳边风，章宁一自顾自地打算。
　　“呦！”
　　突然一声招呼，一头金发的日向丼突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李子妍，哇呜，我听说你伤了，还好吗？”语调有些浮夸，声音清朗的少年站在坐着轮椅少女的身后，满脸关心。
　　“喔，阿丼，早啊，我没事啦。”自然地与少年击掌，李子妍忽然想到什么般睁大眼睛，“对了！话说，今天的课阿丼跟我都是同堂，我可以让阿丼推我去教室。”
　　“欸？让日向吗？不好吧，感觉不太靠普...不，是超不靠谱。”章宁一倒吸了一口气，满脸的不确定。
　　“咦？要我帮忙？行，当然没问题。”
　　对自己十分的有自信，嗓门很大的日向丼点点头，不管其他人的反应直接抓上李子妍轮椅的把手猛地向后拉，“那我们快点冲冲冲！一起去上课吧。”
　　向风一样地出现又像风一样地消失，日向丼推着轮椅，嘴里发出赛车『轰轰轰』的音效，推着李子妍直接离开。
　　事发太快，还来不及出声叮咛让陌生的少年慢点推车，夏柔已经看不到两人的背影。
　　“啊...哈哈哈哈。”
　　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章宁一扶着额头对著有些反应不过来的夏柔解释，“那个男的，叫日向丼，是我们年级的，也是李子妍的小学同学，关系不错。”
　　“不过，日向他跟李子妍就是单纯的玩伴而已。”像是害怕学姐误会自己的好友，她开口说明。
　　“就是那种会一起约去高空跳伞，一起约去蹦极的朋友，他们两个都蠢的跟猪...不，不是，都纯的跟小孩一样，两人之间真的什么都没有。”
　　努力解释，虽然依旧说的不清不楚，但章宁一仍摸着心口发誓。
　　“总之，夏学姐你完全不需要担心。”
　　


第50章
　　当下午正课结束，夏柔来到李子妍置物柜所在的楼层时，便明白了章宁一口中的『玩伴』是什意思。
　　长长的走廊里传来的众人大笑的声音，日向丼推着轮椅，脚下自己却也踩着滑板，奔跑后大力地瞪腿站在滑板上，由着一瞬间提起的速度带着轮椅上的人笔直向前进。
　　两人开朗的个性让他们在年级里有着极好的人缘，其余走廊上的同学丝毫未打算阻止，只是一边让路一边笑着起哄。
　　“日向，你也太废了吧，速度再快一点啊。”
　　“校医要是看到你们这样摧。残轮椅估计得骂惨你们了。”
　　“李子妍你就这么放心让日向『危险驾驶』吗？”
　　如风一般地穿过走廊，两人就这样一来一回玩了好几趟，乐此不疲。
　　但当看见从楼梯间出来的夏柔时，李子妍紧张地深吸了一口气，连忙开口，“阿丼，阿丼不可以玩了...”
　　“欸！难道是有老师。”赶忙煞车，少年将脚下的滑板踢到一旁，假装无比认真地低头推轮椅，嘴里吹着不着调的口哨。
　　因为急停差点被甩飞，李子妍抓着把手，感觉好友欲盖弥彰的模样无比逗趣，却也心虚地不敢笑出声，只能不好意思地挠挠额头，小声开口，“夏柔...”
　　只感觉眼前的两人不像高中生，反倒像是闯祸害怕被骂的孩子，夏柔叹了口气后走上前，嘴角上扬，“好玩吗？”
　　“欸...”
　　以为会被训的李子妍抬起脑袋，老实地点点头，“..嗯，好玩。”
　　“是吗？”
　　伸手轻轻理了理眼前女孩乱七八糟的刘海，夏柔道，“医生昨天说了要注意不能二次伤害的。”
　　语气温和但态度仍是坚定，她转向一旁的男孩，“日向学弟，谢谢你今天的帮忙。”
　　见来的人不是老师，日向丼松了口气，“啊，不会不会，没什么好谢的。”
　　一整日推着轮椅横冲直撞的自己也玩的很开心，他毫不在意地摆摆手，捡起地上的滑板看向好友，“李子妍，我有社团就先闪人喽，明天要帮忙的话也跟我喔。”
　　见轮椅上的人笑着点头，日向丼潇洒地挥手，踩着滑板丝毫不在意校规，就这么飞驰而去。
　　“梦梦跟我说，篮球队今天预约了影音室，我带你过去好吗？”见少年离开，夏柔将眼前的一缕头发拨至耳后，歪头问道。
　　“影音室啊？那应该是准备复盘比赛的录影。”点点头，李子妍想了想又道，“但夏柔你没有关系吗？你社团会不会迟到？”
　　搭上轮椅的把手，“今天我没有社团。”在李子妍的背后，夏柔轻声开口，“别担心。”
　　“咦？是吗？我记得你周二都要去排练啊？”感觉有些困惑，李子妍耸肩将疑问抛置脑后，她一脸兴致勃勃，“那夏柔你等等留下来吗？我们等等可以一起看电影喔！”
　　“电影？”低声重复，这次换推着轮椅的少女疑惑着，“不是要复盘吗？”
　　吐了吐舌头，李子妍笑了笑，“我们每次都『复盘十分钟，电影一小时』啦。”像做贼一般悄声说道，“不过...你可千万不要告诉我们教练喔，他可从来不知道。”
　　忍不住轻笑着按下电梯键，夏柔点点头保证，“好，我绝不告密。”
　　＿＿＿＿＿＿＿＿＿
　　连续三晚，夏柔都住在五楼的宿舍里。
　　李子妍适应绝佳，虽说向来睡姿规矩，可不知怎么地就是会在入睡后下意识地伸手拥着身边的少女。
　　而夏柔也从未反抗，只是在感受到腰间的力道后顺从地靠拢过去，平日总是浅眠的她感受着环抱自己的温暖，竟难得安睡。
　　在那张过于窄小的单人床上，这般的亲密无间很快为两人染上了彼此的气味。
　　“我的睡衣，现在闻起来好像夏柔喔。”
　　在洗澡之前，李子妍嗅着手中待会准备换上的衣服，丝毫没有多想地吐露自己的想法。
　　“好好闻。”
　　在感叹了一声之后，她便直径进入浴室，完全没有注意到在外头捂着脸，耳朵泛着可疑红晕的学姐。
　　没有骨裂也没有脑变形，明显头壳质量很好的李子妍在休息了两天之后晕眩感退去，虽然有点依依不舍，但仍旧乖乖地返还了被玩出花样的轮椅，如今平衡感和胃口皆恢复如常。
　　中午，看着兴致勃勃扫荡着桌面食物的学妹，夏柔感觉自己松了口气，将放在桌角的牛奶也递了过去。
　　“嗯...夏柔你不要连这个都给我啦。”吞咽下嘴里的食物，李子妍伸手将牛奶又推了回去，“你自己喝。”
　　“但我饱了。”本来胃口就很小的少女摇摇头，“喝不下。”
　　“呜，那你喝一半，剩下的我在喝。”帮着将吸管戳好，李子妍直接将铝箔包放到眼前人的手里。
　　“小子妍，你看着感觉好多了啊。”端着餐盘的沈梦澄突然出现，拉开夏柔身边的椅子，后头跟着同样拿着午餐的罗思颖。
　　“对啊，我好多了。”伸手握拳，李子妍笑眯眯的，“我其实跟本没什么事，只是你们都太担心了。”
　　“虽然是这样，但你今天下午的训练还是不用来了。”落座在学妹的身边，罗思颖拿起餐具淡淡地说道。
　　“欸！为什么！我现在好多了啊，能跑能跳。”皱着眉头，李子妍一脸委屈，“为什么不让我去！”
　　赛季过后的训练大多没什么压力，几乎是玩闹性质的队内比赛还有各种各样的小游戏，她可一点都不想错过。
　　“你还是不宜剧烈运动。”对身边人的抗议不为所动，罗思颖咀嚼着口里的食物，“这是我跟教练的决定。”
　　“吼，不要啦，我想去训练嘛，拜托。”挠挠下巴，李子妍瞪大眼睛讨饶，“我身体都要生锈了，你忍心吗？”
　　一整个可怜兮兮的模样。
　　盯着餐盘的罗思颖突然抬头与坐在自己对面的沈梦澄对视，而后双双一齐看向了安静喝着牛奶的夏柔。
　　“夏柔...”沈梦澄清了清嗓，好似在请求。
　　“子妍。”
　　不知是否是意会到了好友的意图，夏柔将手里喝了一半的牛奶递到跟前人嘴边，轻声问道，“如果你今天不用去训练的话，可以陪我一起去舞蹈社团吗？”
　　乖巧地前倾，歪头含着吸管，李子妍不再看向自己的队长，一边思考一边伸手接过牛奶，点点头，话语有些含糊不清，“嗯，如果夏柔想要我陪的话。”
　　笑了笑，夏柔沉默了一会儿，而后补充道，“今天要把编舞录下来，需要一个帮手帮忙检查相机。”
　　不知道是真的亦或是临时找的借口，她的嗓音温软，“因为镜头偶尔会对不准失焦，若是要重拍会让人有些困扰。”
　　“是夏柔的话，要帮忙什么都没关系，别担心。”李子妍咽下牛奶，无意识地半舔半咬着曾入过别人口中的白色吸管。
　　扫视桌面，她起身，将自己和夏柔空了的餐盘拿到回收区。而就在女孩离开的空挡，沈梦澄对着好友竖起打拇指。
　　“夏柔，让我为你比赞。”一脸打趣，她的语气浮夸，“以后我要麻烦李子妍帮我写论文的时候，我就来拜托你帮我跟她说。”
　　轻轻翻了个白眼，夏柔对自己的青梅感到无奈，“梦梦，自己的论文自己写。”
　　“夏柔，谢啦。”默默吃着东西的罗思颖突然开口，“李子妍平常遇到这种事情真的很固执，还好你想得到说服她的理由。”
　　“没事的，我本来也希望她多休息一些。”下意识把玩着尾戒，夏柔的表情平和，“我也并没有特别做些什么。”
　　她什么都没有做。
　　没有绞尽脑汁想着如何说服，也没有花尽心计编造借口，她只是顺势吐露出内心的话而已。
　　想跟子妍待久一些，想在不妨碍她的情况下，让她跟在自己身边。
　　希望她多休息什么的，有拍摄任务什么的，这些都是说给旁人的借口，这些都不是主要原因。
　　『如果夏柔想要我陪的话。』
　　最终，子妍才是对的。
　　自己只是，想要她陪而已。
　　


第51章
　　靠着墙坐在角落，李子妍看着跟前跟随着节拍舞动的女孩们，即使面对十几个灿烂耀眼的人，她的眼神始终只锁定在其中的一人身上。
　　夏柔每次社团活动时都会脱下制服衬衫换上方便活动的运动服。
　　兴许是因为天气渐暖，今天的她穿着灰色无袖短板上衣和黑色短裤，露出纤细修长的四肢。
　　她的皮肤很白，褐色的头发高高竖起，耳垂上带着玫瑰金的耳钉，即使在一众漂亮青春的少女中，也是夏柔最为亮眼。
　　当然，这是李子妍毫不客观的偏颇想法。
　　毕竟她的眼里只有她。
　　李子妍不懂舞蹈。
　　虽然说篮球和舞蹈都属于动态类项目，但所谓格隔行如隔山，李子妍对于跳舞，大多只有『好看』与『不好看』的这两种评价而已。
　　自己曾经坐在夏柔的身边听着其余舞蹈社女孩的对话，各种舞种和曲风的名字让毫无相关背景的自己头疼。
　　私下将那些专有名词记下，偷偷搜寻，可向来擅长统整资料的自己依旧搞不太懂。
　　所以Popping跟Locking具体有什么区别？
　　Hip hop和House又是什么？
　　Breaking是代表要在地板上滚来滚去的意思吗？
　　自己想更加了解，因为那是『她』所喜欢的东西。
　　挠着脑袋去请教夏柔，总是温柔的学姐看着一脸认真记着笔记的自己笑得宠溺。
　　“但...我会的都是属于New School的类型，最擅长的是Hip hop。”即便有些害羞，夏柔依旧在李子妍专注的眼神下将主流的舞种都演示一遍。
　　“呜...剩下的可能要去问白琴，白琴她各种类型都很擅长。”
　　虽然这样说，李子妍并没有打算去询问夏柔以外的女孩，她并没有信心自己能够对别人的舞蹈产生兴趣，毕竟她心中已经知道谁最完美。
　　即是如今拿着相机为舞蹈社的女孩们录像，她也只是透过屏幕看着灰色上衣的那个人而已。
　　从容有余的脸上尔偶闪过慵懒的浅笑，一举一动皆是如水一般流畅，投入在热情中的眼神闪闪发亮。
　　真的很美。
　　检查相机中的录像，李子妍向众人点点头示意影片没有问题，几个流着汗的女孩便累得倒在地上。
　　“好啦，今天就先这样吧。”拍了拍手，白琴停下音乐随意地宣布，“下周再来排练新的，编舞发到群里有空看一下吧，解散。”
　　一边拉伸着肩膀，夏柔一边走到角落，伸出手臂欲从学妹手中接过相机。
　　正在擦拭镜头的李子妍抬头，歪头看着眼前人的动作有些疑惑，随后顺从地投入夏柔的怀抱轻拥抱着她。
　　“子...子妍？”感受到环绕在腰间的手，夏柔有些惊讶，微微颤抖的声音参杂了困惑。
　　“嗯？不对吗？”抬起脑袋，错以为微张手臂的学姐是想抱抱的李子妍眨眨眼，正准备松手，“啊...抱歉。”
　　“不是...没关系...”抬手抚上了高挑女孩的背，夏柔收紧臂弯阻止她离去，“没有不对...”
　　“这样啊。”再度贴上，李子妍侧头，唇轻蹭着少女的耳后，像是在做坏事一般小声低喃，“辛苦了，我觉得你跳的是最棒的。”
　　感觉到右耳明显的吐息，夏柔感觉脸颊发热，她轻声反驳，“才没有这回事...”
　　尾音渐渐消失，不知是因为被赞美而不好意思还是因为其他别的原因。
　　“子妍，我有流汗。”轻轻推了推跟前人的肩膀，像一只别扭的猫，她并没有使力。
　　“嗯，我知道。”
　　唇边有些咸，李子妍耸耸肩，身穿灰色上衣的女孩胸前和后背都有明显的点点水痕，可她依旧只是不在意地收紧手臂，“那是因为你跳得很认真。”
　　“子妍，我不是指这个...”
　　“那是指什么？”
　　没有解释，柔软声音的主人似乎已经投降，夏柔不再说话，只是将下巴抵在李子妍微微下沈的颈间，选择享受静谧的片刻。
　　若不是其余的女孩们八卦的视线太强烈，若不是许文茜阻拦白琴拍照的动作太大声，两人的拥抱估计会持续更长时间。
　　叹了口气，夏柔松开手。无视了自己泛着可疑绯红耳朵，也无视了身边一脸遗憾的众人。
　　她将相机丢递给身为副社长的许文茜，拿起自己的东西，拉着一脸茫然的李子妍离开。
　　“在这里等我一下，不会太久。”拿着替换的衣物进入厕所，夏柔对着学妹交代。
　　当她再次出来时，便看到莫名笑得一脸灿烂的李子妍。
　　“怎么了？这么开心？”夏柔有些好奇地提问，高挑的学妹主动接过她手中的提袋，两人牵着手一同前往食堂。
　　“没什么...就感觉之前都是你等着我，现在突然换我等你，感觉很特别。”歪头整理了自己的想法，李子妍笑着说道。
　　“等我换衣服很特别？”对于这么奇妙的解释，夏柔挑眉。
　　“嗯。”李子妍下意识地舔了舔唇，又回忆着方才的心情，“一方面希望能快点见到你，一方面又强烈地希望要你慢慢来不要着急。我就想着，原来你之前等我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啊。”
　　“但同时内心又觉得，不管你花多久时间，我都会一直等你。”
　　＿＿＿＿＿＿＿＿
　　新的一周。
　　邻近期末，各项运动赛事的结果出炉，因此在一周一次的集会时间里，几名成绩优异的校队被叫上后台，准备在全校面前由校长戴上奖牌。
　　“哎，麻烦得要死，为什么不该脆把奖牌直接给我们就好。”
　　坐在典礼场地的后台，章宁一撑着脑袋一脸不耐烦，虽然穿着裙子，仍是仗著有安去裤，大咧咧地把脚张开。
　　“忍着点，毕竟学校也是需要有照片做一下公关的。”沈梦澄靠着墙站，整理了自己的领口。
　　总是身穿运动服的几个女孩难得被要求换上正装，毫无例外。
　　“呜...为什么跟校长拍照就要穿衬衫啊，明明我们是篮球校队，穿运动服领奖不是比较有道理吗？”弯着腰由罗思颖帮忙打领带，张可皱着眉头嘟嘟囊囊。
　　而一旁的李子妍正在独自跟红色的领带作战，目前看来毫无胜算，软趴趴的领带甚至隐隐有要将她勒。死的趋势。
　　“沈大漂亮美女，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下。”看着眼前不知道是一坨什么东西的结，原本选择独自打拚的李子妍终于开口请自己的队友兼学姐帮忙。
　　沈梦澄抬手正要碰上学妹的领口，却在她身后看到了谁，突然扶着她的肩膀转身道，“我领带打的普通，为了我们两个好，麻烦你去找远处的那一位。”
　　指了指和学生会的工作人员站在一起的夏柔，沈梦澄推了推李子妍的背脊。
　　听话地向前走，李子妍一边和领口越来越紧的红色布条打架，一边小声地喊着夏柔的名字生怕打扰正在忙碌的她。
　　“夏柔...夏柔...”
　　听到呼唤声，原本在与司仪接洽的少女转身，便在视野里看到一脸委屈，小心翼翼喊着自己的高挑女孩。
　　“子妍。”微微同身边的人欠身致意，夏柔小跑了过去。
　　“夏柔，我绑不好...”
　　用力跩了拽，李子妍终于将纠缠着颈脖的领带扯下，衬衫领口也一并扯开，露出锁骨的曲线和被勒的发红的脖子。
　　她的语气可怜兮兮，“你不忙的话，可不可以帮帮我...”
　　距离上次穿正装是一年多前，她根本已经将怎么打领带这件事忘在身后。
　　眨了眨眼，看着面对自己一脸温顺卻衣服凌乱的李子妍，夏柔没有说话，只是向前接过女孩代表十一年级的红色领带，将它挂在臂弯，伸手将她脖子上的钮扣扣上。
　　冰凉的指尖碰触着肌肤，即时隔着衬衫也能被清楚感知，李子妍仰头，无比信任地露出颈部，任由熟悉的人摆弄着。
　　夏柔的动作很慢很轻，仿佛是用了十二万分的仔细，拉长领带围绕着女孩的脖子，调整长度后，伸出手指抓过丝绒触感的布转了一圈。
　　可不知为何，在最终收束时，她的力道一下子有些重。
　　“呜...”
　　感受到颈部的压力，李子妍忍不住发出像是呜。咽般的闷哼。
　　“太紧了吗？”夏柔并没有马上松手，只是发出提问，声音比往日都沙哑一些。
　　“嗯...不会，你用的刚刚好。”并没有抗议，只是扭了扭脖子主动适应，李子妍依然是乖巧地由着眼前人做任何事情。
　　“这样啊...”轻轻笑了笑，夏柔主动将打好了领带松了松，向后退了一步，“弄好了。”
　　回正脖子，李子妍道谢，后灿灿地笑着，“夏柔你打的领带真好看。”
　　忍不住莞尔，夏柔一脸无奈，“没有镜子，你根本没有看到我打的怎么样。”
　　“反正一定是最好看的。”蛮不在意，李子妍只是坚定说着自己的真理，突然想到什么般歪头发问，“不过夏柔，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啊？”
　　毕竟除了领奖的人，能进入后场的只有学生会成员而已。
　　将散下来的头发挽到耳后，夏柔语气温和地回答，“学生会少人来帮忙整理奖牌，其中有认识的人请我帮忙，所以我就来了。”
　　“这样啊...”
　　正要说些什么，李子妍却看到罗思颖对着自己招招手，显然是颁奖即将开始。
　　她俯身在夏柔身边悄悄说道，“我等等结束就来找你。”
　　不待少女回话，她便跑到了队伍里。
　　


第52章
　　脸上露出标准的职业假笑，李子妍站在十三人队伍的最末端，尽力忽视着眼前喀擦喀擦的闪光灯。
　　呜...
　　好闪...
　　什么时候会好。
　　脖子被戴上了银色的奖牌，赛季获得优秀成绩的女篮队在与校长合影后于响亮的掌声中走下舞台。
　　可还没从闪光灯的后遗症中缓过来，眼睛花花的李子妍又被罗思颖推上前台。
　　“欸？为什么？我不是领过奖牌了吗？”脸上是大写的困惑，李子妍看向自己的队长，摸不着头脑。
　　“你是联赛评价，对德欧那场半决赛的MVP（Most Valuable Player最有价值球员）。”赶忙将还在不解的自家球员赶上台，罗思颖笑着白了一眼，“别傻站了，快点去领奖。”
　　于是乎，李子妍依旧矇矇懂懂地上前，机械式地露出微笑，机械式地拍照，又机械式地接过一个篮球形状的小奖杯。
　　直到她回到后台，她才反应过来，“咦？我是那场的MVP？！”瞪大眼睛，她一脸不信，“为什么啊？明明是那场得分最多的不是我啊？”
　　在她的记忆里，自己只得了十四分还是十五分，而沈梦澄则是靠着精准的三分球狂砍了至少二十分。
　　“你是不是除了得分之外没看其他数据啊？你自己抢了几颗篮板，协防多少，助攻了几次你自己不知道吗？”拍了拍好友的肩膀，章宁一语气看似不耐烦眼中却充满笑意。
　　“小子妍，你别觉得是自己抢了我的奖。我可是荣获赛季最佳射手的奖项呢，而你也确实是那场的MVP。”
　　双手背在身后，沈梦澄探出头，笑咪咪地打趣着，“毕竟舞蹈社还有中场表演，你有某人的加持，有这么好的发挥这么好也是应该的。”
　　看了看手中的奖杯，李子妍对于这个意料之外的奖项感到惊喜，毕竟她从头到尾脑中都只有全力以赴四字，会不会提名MVP对她来说不是一个值得被在意的事情。
　　愣愣地看着手中的奖杯半响，李子妍这才被迟来的喜悦给包围，不禁傻笑着，“哇呜，我还真的没想到呢。”
　　半决赛的强度很高，获选为MVP是一项值得高兴的荣誉，她握紧手中木质底座的奖杯，台抬头看了看四周，三两下便看到了靠着墙对自己微笑的褐发学姐。
　　“夏柔，我得奖了呢！”
　　雀跃地奔向前，连同挂在颈上的奖牌也在胸前闪耀着，李子妍的笑容灿烂，“是MVP喔！”
　　“我有听到司仪唱名。”站直身体，夏柔迎接着来人，脸上也同样被感染了笑意，“很厉害喔。”
　　“虽然那场得分不是最多的，但我有很努力防守和助攻。”似乎是为了分享喜悦，李子妍一边说着，一边将奖杯递给眼前的人，“一定是因为那场舞蹈社有来中场表演，而且你有帮我加油，所以我才表现特别好。”
　　“今年虽然没有拿冠军有点可惜，但第二名的成绩也是我入队以来最好的了。”她微微前倾，将颈上的奖牌也交到夏柔手中，“我真的很开心。”
　　相较于前年的季军，和去年的四强，今年的这枚银牌可说是得来不易。
　　“挺沉的。”
　　掂了掂奖杯，夏柔看向挂在李子妍脖子上的奖牌，垂下眉眼后缓缓说道，“我也和章宁一一样，觉得银色比金色好看...”
　　“子妍，你真的很帅气喔。”
　　＿＿＿＿＿＿＿
　　领完奖的李子妍没有马上离开后台，而是同夏柔一起靠着墙点评着其余熟悉的队伍。
　　“今年的游泳队表现真的也很不错呢，听说有一个人貌似还破了联赛纪录。”双手抱臂，李子妍指了指走到前台的少女，“好像就是她，自由式长泳，十年级的，跟张可同宿舍。”
　　“子妍会游泳吗？”听着身旁人的话，夏柔转头问道。
　　“我吗？会喔，基础的四式都会。”俏皮地挑眉，李子妍想了想后放下手臂，脸色苦恼地说道，“运动的话我全部都会一点...除了跳舞，学不会就是学不会。”
　　有些忍俊不禁，“要我教你吗？”夏柔歪头，开着玩笑提议。
　　“不用不用。”转过身面对矮自己一些的少女，李子妍咧嘴笑道，“我这么顽劣的学生，你会很辛苦的。”
　　无意识地用食指扯了扯领口。
　　浅笑着，夏柔正想着如何回应，便注意到了眼前人手上的动作，“领带很紧吗？”忍不住开口关心，同时抬手，“我帮你解开吧。”
　　“没关系。”侧过身护着领口处的红色领带，李子妍摇摇头，“我只是不习惯穿正装而已，没有很紧，不用现在拆。”
　　突然间，十几个高大少年从旁经过，嘻笑打闹着，并没有注意到可能会碰撞到靠着墙站着的两个女孩。
　　“啧，是男篮队啊。”
　　向前站了一步，将学姐与其余人隔开，李子妍在他们远去时下意识地咬着指甲，“男篮队今年连四强都没进，只拿了个安慰奖，表现的实在不合水准。”
　　想到自己被伤害的好友，她撇撇嘴。
　　“嗯，也是...忙着管理鱼塘，只想着恋爱浪费时间，这种糟糕的表现也是理所当然。”看了看时钟，“夏柔，差不多要结束了呢，我们去吃饭吗？”
　　听到耳里传来李子妍不以为然的话语，夏柔垂眼，顿了顿后点头道，“好，我们去吃饭吧。”
　　正当两人要离开，后方突然一声爽朗的男声叫住了其中个女孩。
　　“夏柔！”
　　回头，一个姿态端正的十二年级学长快步走来，身上规矩地穿着西服正装，带着黑框眼镜，配上柔软垂下的短发显显得很是斯文。
　　“金泛。”
　　微微颔首，夏柔对着熟识的同学打着招呼。
　　“谢谢你今天帮忙学生会整理奖牌，今天典礼组缺人，你能来真是帮了大忙。”
　　在两人面前站定，金泛弯着腰表达感谢，虽然语气平和，但看向夏柔的眼神隐隐有着少年的悸动。
　　“小事而已，别放在心上。”笑了笑，夏柔客气地摆摆手。
　　金泛与她同一年级，也曾在文学课上做为组员搭挡，她对眼前这个做事认真又负责的异性同学印象还不错。
　　“不管如何，真的很感谢。”有些无措地摸了摸袖扣，金泛似乎是响起了自己的另一个目的，略为踌躇说道，“那个...如果可以的话，可否耽误你一些时间呢？”
　　一直安静站在一旁的李子妍会意，她后撤了几步，一边对着夏柔朝外头比了比，“我先去中庭等你，慢慢来。”
　　看着金泛感激的眼神，李子妍不在意地笑了笑，转身朝外头走去。
　　“那个...”
　　单独面对夏柔，少年依旧有些紧张地搅着手指，吸了一口气，他鼓起勇气开口，“想请问你，那个，下下周的毕业舞会，请问我可以邀请你一起去吗？”
　　怀特的应届毕业生在离开学校之前为了庆祝高中课程的顺利结束，会特别邀请派对公司为所有的十二年级举办一场盛大的舞会。
　　而邀请一同前往的舞伴，便成了尚青春期的众人都不愿错过的最后一次机会。
　　一个大家都心照不宣的，表露心意的机会。
　　不论是郑重询问平日默默感到心仪的对象，又或者假装蛮不在乎地邀请隐约有些暧昧的异性，许多人都选择把握最后一段的青春岁月放手一博，让自己不留遗憾。
　　而确实，往往毕业舞会过后，多对情侣也会因次被促成。
　　金泛抬起头，露出微微泛红的脸颊，等待着眼前少女的回应。
　　“抱歉。”
　　温软的嗓音，拒绝的态度却是无比明确。
　　“我无法答应你。”
　　挺直背脊，夏柔的嘴上挂着礼貌的微笑，“但依旧谢谢你愿意邀请我。”
　　“没关系，别在意。”虽然对于眼前人的回答并不十分意外，但金泛的内心仍旧微微有些失落，他撑起笑颜摇摇头。
　　眼前容貌靓丽的少女从两人在文学课上的第一次对谈就吸引了他的注意，随着之后更长时间的相处，夏柔温婉又娴静的性格更是让他无法自控地动心。
　　可即使他微微向前迈步，试图靠近，这个看似亲和的少女嘴角却始终挂着守礼的微笑，明明一举一动都无比得体，但又莫名让人感觉有些疏离。
　　金泛咽了咽口水，试图湿润干涩的嗓，“是因为...事先答应过别人的邀约了吗？还是因为有想要一起去的人？”松开了被揉得皱巴巴的袖口，他提问。
　　“…并没有事先答应别人。”顿了顿，夏柔缓缓答道，“我想邀请的人...她来不了，所以我这次的舞会并不打算携带舞伴。”
　　舞会的举办是时间是下午六点直到晚上九点，能够参加的对象也仅限十二年级的应届毕业生。
　　“这样啊...听起来，你是已经有心仪的对象了？”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着轻松，金泛撑起嘴角。明明两人的交情不足以让他提出如此私人的疑问，但他却依旧忍不住地试探。
　　意外地，夏柔也明确地回应着。
　　“我确实有心仪的人了。”
　　轻轻地点头，她垂眸，脸上社交性的微笑退去。
　　似乎是想到什么，夏柔微微抿唇，明明扬起的嘴角幅度不大，却连眼角都微微地被牵动着，那是极力忍耐的愉悦和幸福。
　　“她...非常优秀。”
　　看着少女从未示人的真挚表情，金泛一瞬间愣住，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再无机会，他苦笑，“看来你真的很喜欢他啊...”
　　扯了扯袖口，他礼貌地点头，“那希望你和那个人能够一切顺利。”
　　维持着体面，少年转身离开。
　　夏柔看着金泛的背影，耳边停留着他最后的祝福。
　　一切顺利...吗？
　　两人即将分别，她对此无能为力。李子妍无意恋爱，她也不愿强求。
　　倒数计时的钟正滴滴答答地响着，两个少女能够相处的时间也像是紧握在指尖的沙一般消逝。
　　朝着中庭迈步，夏柔在脑中一边想着，脚下的速度不慢。
　　自己唯一能做的也只是尽力把握两人能一同共度的时光，珍惜每一瞬间。
　　不论是一起吃饭，还是一起学习。
　　就连答应为学生会的典礼组整理校队的奖牌，也是因为自己不怀好意。
　　澎湃的感情在心中翻涌，却在见到李子妍的一瞬间被强压而下，温和平静的脸看不出一丝动摇。
　　“子妍，我好了。”
　　朝着靠着墙等待着高挑女孩挥手，夏柔对着奔向自己的李子妍浅笑。
　　“我们走吧。”
　　


第53章
　　毕业舞会当天，礼堂的所有座椅都被拆解撤下。
　　专业的派对工作人员已经一大早先行前来布置，一箱箱的舞台布景和音响设备随着卡车驶进校门，等待装备。
　　而基本已经确定大学名额，过不久后即将离校的十二年级生早早被放了半天的假，在三四点时回到各自的房间为稍晚的舞会整装。
　　第六七楼的女子宿舍，几乎所有少女们都在忙着保养皮肤，梳妆打扮，墙上挂着事先准备好的晚礼服，雀跃又躁动的气氛隐隐流转。
　　就连一向冷静的许文茜脸上也有些藏不住的期待，摘下眼镜的她正看着手中的纸盒，询问着舍友的意见。
　　“夏柔，你觉得自然棕和三色灰那个更好一些？”
　　倾身上前在两盒美瞳之间来回扫视，夏柔给出意见，“嗯...三色灰吧？看着很自然同时也有些神秘感。”
　　接受了好友的建议，许文茜点点头，一边伸手为自己的脸抹上妆前乳。
　　“欸，茜茜，你的卷发棒借我，我的好像加热不了。”
　　没有事先敲门，住在隔壁的白琴直接闯入，刚洗的头发被毛巾包得紧紧的。
　　她的室友沈梦澄也随之而来，脸上仍旧敷着白色的面膜。
　　“你怎么还不准备？”接过递来的卷发棒，白琴转身对着慢条斯理读著文学读本的夏柔说道，“而且...你真的把所有邀请你的人都拒绝了？打算一个人入场？”
　　抬眼，夏柔点点头，“带舞伴什么的，听起来就很麻烦不是吗？”她放下书，语气淡然，“何况我本来就不太喜欢社交舞。”
　　耸耸肩，白琴一脸不信，“最好是因为这个原因啦，你明明是因为那个篮球学妹来不了...”
　　“折，李姿豆期款酒蹩仔傻眼了。”
　　（翻译：啧，你知道情况就别再洒盐了。）
　　沈梦澄出声阻止了室友的口无遮拦，由于脸部肌肉被面膜限制讲话含含糊糊。
　　“那梦梦你呢？”放下手中的刷子，正在打高光的许文茜转身好奇地问道，“为什么也没有舞伴？”
　　干脆地将碍事的面膜摘下，沈梦澄撩了撩头发，“我只是单纯因为邀请的人里面不知道要答应谁，所以就通通拒绝了。”
　　反正询问的少年里，她也没有对任何一人抱有好感。
　　“这种状况，就挑长的还过的去的那个就好了呗。”解下毛巾擦了擦头发，白琴不以为然地道，“就算不喜欢至少也看着赏心悦目。”挑眉，她不正经地笑了笑。
　　翻了个白眼，沈梦澄拍着脸颊玩笑般地说道，“再怎么好看也没有我赏心悦目，我自己一个人独自美丽就行。”扯了扯还想聊天的白琴，她催促，“快去吹你的头发啦，都在滴水。”
　　两人又推门离开了不属于自己的宿舍。
　　接近六点，几乎所有的女孩都已经整装完毕，已经穿好礼服的许文茜检查了手机，而后对着也准备好的室友问道，“我差不多要下去了，夏柔你要一起吗？”
　　坐在床沿，原本无意这么早入场的夏柔看着脚边的高跟鞋想了想，后点点头，“好，我先去一趟教学楼的置物柜，到时候在换鞋好了。”
　　并不想先穿上与礼服配套却不算舒适的细高跟，夏柔将脚套进了休闲的白色帆布鞋中，手中提着黑色的高跟鞋起身，与好友一同下楼。
　　女生宿舍的大门外，聚集了几十个身穿西服的少年们，知道其中并没有等待自己的人，夏柔只是淡淡地撇了一眼，在目送着许文茜找到护送她的舞伴后，欲转身离去。
　　可她却也在这时，在人群中发现一个预想不到的身影。
　　“夏柔！”
　　随意地坐在地上背靠花圃，貌似等了许久的李子妍跳起来，大力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后，朝着穿着礼服的少女奔去。
　　“子妍？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时间点，非毕业生应该还是在进行社团活动或着准备吃晚饭，夏柔对于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高挑女孩感到意外。
　　“我翘掉训练了。”不好意思地抓抓额头，李子妍脸上挂着灿笑，“反正今天队长也要参加舞会所以没时间监督训练，不会有人罚我的。”
　　大概吧？
　　无视掉心中那一点的心虚，李子妍眨眨眼，忍不住看着眼前打扮后的学姐。
　　今天的夏柔脸上化着淡妆，穿的是全黑的一字肩礼服，看着简约，可剪裁得宜的合身布料紧密地贴着她纤细的腰肢，搭配裸。露在外头的大片白皙肌肤，隐隐让人感觉有些凄美的破碎。
　　沿着腰线而下，全摆延伸的柔软布料落在脚踝处，倾斜着垂坠，随着温暖的微风缓缓摇摆。
　　褐色的头发没有做过多的装饰，只是简单地用三股辫松松地用银色的丝带绑着，置在胸前，显得整个人温暖又典雅。
　　全身上下的饰品，唯有习惯带着的玫瑰金耳饰，落在耳垂处微微反射着光亮。可即便如此，依旧无人可以夺走她在自己心中的耀眼。
　　愣愣地望了一阵，李子妍回过神，看着盯着自己的夏柔有些不好意思，视线向下，却在扫过女孩线条分明的颈线和锁骨的一片光洁感到堂皇。
　　连忙回避，最终眼神停在了女孩脚上与礼服毫不协调的白色布鞋上。
　　“啊...这是...”没有料想到会在此时见到李子妍，夏柔对自己随意混合的搭配感到有些窘迫。
　　还来不及解释，李子妍就忍不住笑道，“很可爱。”她接过夏柔手中的黑色细高跟道，“你是想等等进场前在换鞋的对吧？”
　　“嗯。”点点头，夏柔轻轻应声。
　　原本的她打算到了离会场较近的教学楼再将帆布鞋留在置物柜，换上高跟鞋进入会场。
　　毕竟踩着不算舒适的细跟从宿舍走下楼梯接着横跨整个校园，对于并非特别在乎他人眼光的女孩来说，不是一项值得勉强自己做的事。
　　但若是她事先知道李子妍会在楼下等待自己，夏柔一定不会选择帆布鞋，甚至，连脸上的妆容都会多用心三分。
　　毕竟李子妍并非『他人』。
　　“如果没有人陪护的话...”自然地伸出空着的手，李子妍站到夏柔身边，“我陪你走到会场门口吧？”
　　“没有别人...”
　　轻声呢喃，夏柔将手绕进身旁人的臂弯。
　　“我们...走慢一些。”抬头看向身边笑眯眯的学妹，她又道，“我还不想...这么早过去。”
　　如果说先前是因为对舞会兴趣缺缺而不着急入场，此刻的理由便是想极力延长两人共度的时间。
　　“好。”顺从地调整步伐，李子妍放慢速度。
　　两人穿过长廊，身边多的是成双成对欲赶往礼堂的男孩女孩，可只有她们，似是不知目的为何方，缓缓地漫步在开满鲜花的中庭。
　　即将迈入五月，五颜六色的花朵开得正盛，连太阳都落的稍晚。此时的天空除了纯彻的蓝，还参杂了些黄昏到来前的粉调。
　　“很漂亮。”扫视着四周，李子妍感叹着。
　　“是啊。”仰头，夏柔不禁附和，“天空很漂亮。”
　　“我不是只有在说天空而已。”转身望着身旁的学姐，李子妍咧嘴，橘色的光打在她的侧颜，显得她的笑颜无比烂漫。
　　“这样啊...”
　　克制着自己不去探究，夏柔轻轻甩头。
　　“啊，是沈梦澄欸，还有队长！”眼角突然瞟到熟悉的两人，李子妍兴奋地喊出声。
　　“咦？小子妍。”被呼唤而转头的瞬间沈梦澄有些惊讶，但马上便恢复淡定，“你来陪夏柔啊。”
　　今日的她穿着大红的花苞袖及膝裙配上深色腰带，裙摆暗绣着黑色的繁复雷丝，搭配着红唇，一整个如火鹤般华丽又张扬。
　　一旁的罗思颖歪头，一边走来一边挑眉，严肃地质问道，“嗯？你怎么没有去训练？难道说翘掉了？”
　　平日运动服不离身的篮球队队长穿着无袖的藏青色礼裙，暗色的亮片点缀着侧面的腰线，黑色的短发用发蜡往后梳，露出光洁的额头，气质看着干净又俐落。
　　“呜...队长。”
　　被抓包的女孩紧张地吐了吐舌头，正无措地不知如何回答时，罗思颖又无奈地叹了口气。
　　“算了算了，反正我也快不是队长了，今天就不管你了。”扬起一边的唇角，她轻笑着。
　　“队长你不要说这种话啦，听着好感伤喔。”没有因为被网开一面就感到欣喜，李子妍反而皱着眉头，“一日为队长，终身为队长。”
　　“这有什么。”毕业舞会过后，下周周末便会为毕业生举办毕业典礼，即将离开学校的罗思颖耸着肩，“我走后投票选的新队长八九不离十就是你了，到时换你管理团队，也没时间感伤了。”
　　四人一边聊天，一边步行到了礼堂入口。
　　扶着夏柔穿上黑色的细高跟，李子妍提着被换下来的帆布鞋，对着几人挥挥手，脸上丝毫不见自己不能入场的遗憾，“你们好好玩！多拍些照！”
　　“当然，我今天穿的这么美，一定得多多留念。”撩了撩头发，沈梦澄一脸自信。
　　点点头，李子妍又倾身在夏柔的耳边道，“快结束时我在来拿鞋子给你换。”
　　忍不住轻笑，“你...难道连晚自习都要翘掉吗？”夏柔伸手，将女孩因为前倾而落下的一缕头发拨到耳后。
　　“没关系的。”耸耸肩，李子妍的表情蛮不在乎，“老师不会管我的。”
　　笑了笑，她语气温和。
　　“好好享受吧，属于你们的派对。”
　　


第54章
　　在最初播放了由学生会剪辑的回顾影片之后，舞会现场的乐队便演奏起了舒缓又俏皮的爵士乐。
　　在布置得体的礼堂中心，摆放着一盘又一盘的食物供人自取。
　　夏柔手指握着装有气泡酒的玻璃杯，站在靠窗的角落，一边看仿佛花蝴蝶般在人群中游走的白琴，一边和几名熟识的舞蹈社社员闲谈着。
　　沈梦澄的手里拿着夹子，正悠哉悠哉地挑选着食物，过了半会儿，她拖着盘子来到了好友身边。
　　“如何，好吃吗？”放下唇边的玻璃杯，夏柔对着试吃着三明治的沈梦澄问道。
　　“普通吧，还行。”品尝后，沈梦澄评价，“就是正常的派对食物，你要吃点吗？”指了指手里的盘子，她问道。
　　摇摇头，“不了。”夏柔举杯轻抿了一口，“没胃口。”
　　微微蹙眉，沈梦澄犹豫过后低声开口，“嘿，那个...”转身正面着自己的好友，观察着她的表情，“你...你还好吗？”
　　“嗯？我很好啊。”抬眸，夏柔轻轻眨眼，“只是不太饿而已。”
　　“你知道我不是在说这个。”将手里的盘子放在窗沿，沈梦澄叹了口气。
　　待下周末的毕业典礼过后，完成此阶段学业的十二年级便不会在回到学校了，担心好友的状况，她忍不住关心，“你跟小子妍，你们...有没有谈谈吗？”
　　“谈谈？是要谈些什么？”
　　淡淡地反问，夏柔看着自己的青梅，眼神清醒，“我该用什么立场去与她对话？又该说些什么？”
　　关系好的学姐？
　　亲密的朋友？
　　还是隐匿的爱慕者？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自己绝对绝对不是能牵扯着她的恋人。
　　对着子妍，难道要说服她放弃原本的目标和自己到同一个地方深造？又或者，像电视剧那般浮夸地让她等待自己？还是，逼着她承诺即使分隔两地还是必须要定期联系？
　　即使是恋慕彼此的爱人也可能无法成功维持一段异国的关系，何况是同性且什么都不是的她们？
　　而且自己不仅没有资格要求，也不忍心...
　　子妍和没有目标只是遵循既定道路的自己不同，如太阳般闪耀，追寻着明确梦想的她应该是自由的。
　　散发着耀眼光芒的她一定可以吸引很多人环绕，或许当中有能够让她重新相信爱情甘愿被其束缚之人。
　　可那个人不会是自己...
　　也不会是现在...
　　饮尽杯里酒，气泡刺激着夏柔沉重又酸涩的嗓，“我忘了跟你说...”顿了顿，“我大概，毕业典礼隔天就要走了。”
　　“我爸在大学旁边买了一套公寓，而家里的人也打算陪我早些过去适应环境...”虽然她一再推托，但疼爱女儿的父母依旧无比坚持，“所以我暑假也不会在国内的。”
　　“这样啊...”一阵哑然，沈梦澄不知如何安慰，只能低声喃喃。
　　看着好友一脸低落，夏柔笑了笑，“干吗？你申请的大学距离我的也不过车程两小时，我们就算暑假见不着圣诞假期也会见面的。”放下空杯，她的语气淡然。
　　“我才不是因为暑假遇不到你低落，我是因为你之后可能很难再见到小子妍才...”沈梦澄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夏柔打断。
　　“即使之后见不到她，我也没关系的。”看似态度坚定，即便在场的两人对于其谎言的本质皆心知肚明。
　　重新拾起新的一杯酒轻晃着，看着浅色的波纹翻涌着，夏柔深吸口气后垂眸，“所以拜托，别再问我好不好了。”
　　语气颤抖，隐隐哀求。
　　“别再问了...”
　　＿＿＿＿＿＿＿＿＿＿
　　墙上的钟时针还未指向九，李子妍就已经坐不住了。
　　她收拾着东西，借口不舒服申请早退，即使谎言再拙劣，看着女孩急匆匆地神情，洪磊也没有多加为难。
　　背着自己的包，李子妍提着夏柔的帆布鞋，匆匆来到礼堂。
　　时间是八点三十五分，舞会还没有结束，她独自一人站在路灯下，等待着。
　　可想要见到夏柔的心情是如此地迫切，让她忍不住来回踱步。
　　过了一会儿，看着散落着气球的会场门口，她思考了一阵，抬脚迈步。闪过几个在外头巡查的人员，李子妍推门进入了不属于自己的毕业舞会。
　　身穿运动服的她在一众打扮得正式又华丽的男孩女孩中显得无比突兀，猫着腰穿梭在人群之中，高挑的女孩努力让自己显得不起眼。
　　原本舒缓的爵士乐在下半场已经停止，屋顶上的大灯以然关闭，随着舞台上炫目的彩灯交错，外聘的专业DJ正播放着激动人心的流行音乐，一下一下的沉重鼓点随着巨型的音响喷发而出，震耳欲聋。
　　大多的人都已经喝的微醺，忘我地沉浸在现场的激昂乐声中随之起舞，也得益于此，理应受人瞩目的李子妍并未惹来太多关注，眼神好的她在一片昏暗中扫视着四周，最终在远离舞池的一角发现了夏柔的身影。
　　“夏柔！”
　　她忍不住呼唤，声音却被淹没在高分贝的音乐当中。
　　可神差鬼使地，握着高脚杯的夏柔突然转头，定定地看向舞池里的人群。
　　李子妍朝着她跑去，并在少女扬起嘴角的瞬间与她相拥。
　　鼻尖里原本杂乱沉闷的气味被眼前人的香气所替代，李子妍蹭了蹭她的面颊，而后靠在她耳边问道，“夏柔，玩的开心吗？”
　　耳廓近乎是被亲吻着，夏柔隐藏在阴影下的脸颊微微泛红。
　　“还好。”穿着高跟鞋的她与李子妍平视着，她摇了摇头，“现在比较开心。”
　　“是吗。”并没有松开手，李子妍接过学姐手边的酒杯放在一旁，“喝了很多吗？”
　　虽然饮尽了五六杯的量，但鉴于无比低浓度的酒精含量，夏柔依旧十分清醒，可看着眼前人关心的神情，她只是点点头，“有点。累了。”
　　“这样啊。”搂紧少女的腰，李子妍低头看了看夏柔脚上美丽可明显不甚舒服的高跟鞋。
　　牵着学姐缓缓坐下，她从包里拿出白色的帆布鞋，单膝跪在地上边伸手拆起了夏柔脚踝处的黑色系带。
　　“子...子妍。”看着垂颈跪在自己身前的人，女孩的吐息打在膝盖处，夏柔莫名感到羞赧，脸颊仿佛被烈火点燃，让她不仅感觉有些燥热，甚至难以呼吸。
　　抬头露出单纯的笑颜，“等等喔，马上好。”
　　李子妍轻轻揉了揉夏柔泛红的脚跟，为其套上平底的白鞋，途中不禁喃喃，“明明不穿高跟鞋也好看的说...”
　　将鞋带系紧，李子妍拾起被换下来的鞋放入背包，站起身道，“我送你回宿舍吧。”
　　还未正式散场的舞会，两人悄悄溜了出来，在寂静的校园内缓步。
　　担心身边人会感到疲惫，李子妍调整步伐，伸出手臂让夏柔勾着自己，过了一下又不放心地问，“还走得动吗？穿高跟鞋脚痛不痛？”
　　侧过脸，夏柔怔怔地看着路灯下一脸担忧的人，回过神，她露出浅笑，“如果说走不动的话，子妍难道会抱我回去吗？”
　　“当然，我不希望你勉强自己。”毫不犹豫回答，李子妍歪头，“而且抱着比深蹲容易多了，何况夏柔你很轻。”
　　她回忆着在KTV里臂弯的重量，跟平日重训的强度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听着耳边人真挚的话语，夏柔抓着李子妍的手紧了紧，半响后道，“算了。”
　　她小声开口，“这样的话，就会太快回到宿舍的。”
　　没有听清后半句，但见学姐婉拒的态度，李子妍也没有多说，只是更加注意脚下的步伐。
　　“子妍，这个学年快结束了，你...暑假有什么打算吗？”两人并肩而行，夏柔的提问打破了空气。
　　“暑假吗？我报名了H大的暑期训练营，大概会花两个月的时间在那里。”偏头想了想，李子妍回答，“回国后参加一个马术比赛，再来就差不多就要准备大学申请的文书了。”
　　“是吗...这样听起来，你暑假也会很忙录啊。”提着一边的裙摆，夏柔垂下眼。
　　“呜...是有一点，但没关系，这都是我必须做的，毕竟H大的入学门槛很高，我必须全心投入才行。”为身边的少女推门进楼，李子妍刷了电梯的磁卡，按下了通往七楼的按键。
　　当两人出了电梯，来到了属于夏柔的房间，李子妍突然想到什么开口道，“下周末的毕业典礼，除了应届毕业生和有邀请函的亲属之外其他人是不得入校的。”
　　站在房门口，她挠了挠头，“所以我大概不能到场亲口祝福你毕业。”从背包里拿出高跟鞋，她伸手。
　　“没关系，我知道你的心意。”接过属于自己的东西，夏柔笑笑，“你不必太在意。”
　　“这样啊，那就好，我还怕你会伤心。”扬起嘴角，李子妍露出一个放心的微笑，“那你早点休息，我先下去了。”
　　“好。”挥挥手，夏柔轻声道。
　　“晚安。”
　　＿＿＿＿＿＿＿＿＿＿
　　深夜凌晨，夏柔家的书房内。
　　正在浏览财务报表的夏翔手机屏幕突然亮起，那是来自备注为妹妹的联络人所传来的消息。
　　『哥哥可以订机票了』
　　『就照原订日期没关系』
　　喝了口咖啡，收到消息的夏翔有些疑惑。
　　先不说此时已经超过该就寝的午夜，平日一直温顺的妹妹在前些日子父母提出暑假计划的时候表现的有些踌躇，莫名不愿提早出发，怎么今日会传讯息来突然松口？
　　并没有花费心思多想，夏翔本就期待这趟陪伴妹妹入学的家族旅行，他动了动手指回覆。
　　“好。”
　　“听说今天是你的毕业舞会”
　　“玩的开心吗？”
　　过了许久，画面另一头的人都没有回覆，以为妹妹应该是休息了的夏翔没有过多纠结。
　　他放下手机，借着台灯所散发的白光，继续翻阅着手边的资料。
　　


第55章
　　毕业典礼当天，怀特高中的校门口被一众平日难以见得的豪华轿车堵得水泻不通，几名预先特派的交警机警地在马路上疏导交通。
　　虽说要是一出了什么差池和碰撞，便是至少几十万起跳的理赔和维修。
　　但若是真的发生此事，大概所有车主都不会对此介怀，因为此时他们一心在乎的只有自己在校内身穿学士服的孩子。
　　不少政商名流穿着华贵，即便是较为低调的几位也都是精心打扮，虽说都见过大风大浪，但拿着邀请函的他们依旧怀着激动的心情，在安保人员的指引下有序入场。
　　在礼堂舞台的后方，沈梦澄一边调整着自己的学士帽，一边拍了拍身边的好友问道，“欸夏柔，你帮我看看我的口红有没有掉色。”
　　“没有掉色。”忍不住轻笑，夏柔看着画着得体妆容的好友，再三向她确保，“梦梦，你看起来超棒。”
　　“啧，真的希望是这样。我爸的拍照水准超烂，我得看起来好看一点才能弥补他死亡角度给我带来的伤害。”
　　叹了口气，沈梦澄无奈，“虽然我不希罕跟校长的合影，但我也不希望留下太丑陋的黑历史啊。”
　　“你别担心，哥哥一定也会记得帮你拍的。”偏头想了想，夏柔道，“他的技术还可以。”
　　“呜...确实，夏翔哥拍的还不错。”
　　大抵是从小习惯捕捉自己妹妹的成长所练就了一身功夫，夏翔的拍照水准堪比专业人士，想到这的沈梦澄点点头，微微松了一口气，“你爸妈呢？来了吗？”
　　“嗯，貌似已经进场了。”看了看手机屏幕确认着，夏柔蹙眉略略有些担心地喃喃，“我已经跟他们叮嘱过了，但还是希望他们不要太激动才好。”
　　抬起手指与自己的家人发送着消息，听到好友话语的沈梦澄转头，“你别多想。”忍不住笑道，“如果是你爸妈的话，一定是超级激动加浮夸的，我不用猜就知道了。”
　　“…梦梦你也这样觉得吗？”忍不住叹了口气，夏柔轻捏着鼻梁。
　　就在这时，队伍缓缓动了起来，随着司仪的唱名，学生们依照顺序一个一个上台领取属于自己的毕业证书。
　　当轮到夏柔时，与校长握手后，她便听到台下突然传来超大声呼唤着自己姓名的声音和一下下无停歇按着快门的喀嚓声。
　　知道那是自己的父母和拿着单反相机的哥哥，习惯低调的文静少女忍着害羞，在领取了证书之后匆匆下台。
　　“呜，伯父伯母真的好激动啊。”先行一步领奖的沈梦澄看着在身边落座脸颊微红的青梅，笑着打趣，“但比起你初中毕业的时候当众拉礼炮好多了。”
　　“别说话...”虽然并不感到丢脸，但夏柔的心情依旧有些微妙，“他们原本想的，是我阻止他们了。”
　　在听着满脸皱纹的校长无趣又拢长的演讲之后，毕业生以及家长便被请到了中庭，方便朋友和家人之间彼此合影。
　　在一众人群中，两名少女花了一点时间找到了站在一起的家长。
　　一见到自己的妹妹，兴致高昂的夏翔便立马上前，将手中巨大无比的花束递给夏柔之后，便倒退了几步拿着相机又喀擦喀擦地拍了起来。
　　手上的蓝色花束几乎要遮挡住女孩的全部视线，沈梦澄在一旁笑着，『浮夸。』对着好友用口型揶揄着，她也投入了自己父母的怀抱。
　　“哥，花，太大了。”在至少听到两百下快门的声音后，夏柔向前将手中的花束交还给夏翔。
　　“是吗？确实，这束花对小柔你来说有点重。”单手将花接过，夏翔搂着妹妹的肩，来到了父母跟前。
　　“小柔，恭喜你毕业。”近六旬的夏渊看着自己穿着学士服的女儿，笑的慈祥，“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啊？”
　　摇摇头，夏柔对着总是宠溺自己的父亲笑笑，“不用的爸爸，我没有什么想要的。”
　　“啧，亲爱的，你想给什么直接给，就不用问你女儿了。”
　　身穿旗袍的林芳仪态端庄，与自己的先生对话时却露出了有些娇嗔的神态，她牵起女儿的手道，“你爸爸今天晚上还订了之前你说好吃的餐厅，哥哥也请人订做了蛋糕，等等吃饭前我们一起去百货公司逛逛。”
　　“是抹茶千层，我特意让人不要做太甜。”为自己的妹妹摘下学士帽，夏翔补充。
　　“这样啊，那就谢谢哥哥。”微笑着，对于年长自己许多岁手足的贴心表达感谢。”
　　一家四口在礼堂前合影，知道自己的妹妹不喜欢吵闹，见时间差不多了，夏翔便联系司机，准备带着家人离开。
　　路上看到了正在接受记者采访的白琴和她身为知名模特的母亲，借着空挡，金发少女对着好友比了比手机的手势，接着又再度端正姿态投入和记者的问答。
　　正当夏柔要随着父母踏出校门时，突然听到有人呼唤了自己。
　　“夏柔！”
　　回过头，她便看到侧身穿梭在人群中，试图靠近自己的李子妍。
　　身上穿着白色的无袖连帽衫，脚上踩着灰色的篮球鞋，似乎因为着急额头微微冒汗，打扮随意的少女在一众毕业生当中有些奇怪。
　　“夏柔，等等！”
　　克制着情绪让自己的家人稍等，夏柔忍不住转身，也快步迎上了奔向自己的女孩。
　　“子妍，子妍你怎么来了？”看着眼前轻喘的人，夏柔有些惊喜，内心卻隐隐有着更多的复杂和苦涩，“你难道拿到邀请函了？”
　　吐了吐舌头，李子妍扬起一边的嘴角，“没有没有，是洪磊放我进来的。”语气有些得意，“有些生活道师他们今天帮忙毕业典礼的控场，我说要给他们带奶茶慰问，他们就放我进来了。”
　　举起食指抵住唇，她的表情有些调皮，“是秘密喔。”
　　虽然说这个计划要求自己七早八早提着三四十杯奶茶接受警卫的盘问，但想想怎么都很值得。
　　“夏柔，毕业快乐啊！”秀出另一只背在身后的手紧握住的单只花朵，李子妍灿笑着，将其递给了眼前的学姐。
　　“原本我想买一个超大的花束，可是这附近花店的存货都被订光光了，我只好照直觉买了个我看起来最漂亮的，希望你不要介意。”
　　望着眼前有些愧疚的女孩，夏柔看着手里的单只粉玫瑰，顿了顿后，淡淡地开口，“不会介意...”
　　不如说，这只玫瑰比任何东西都还要契合她此刻的心情。
　　“这样啊，太好了！”
　　摸了摸胸口，好似松了一口气，李子妍站直了身体，表情真挚，“真的恭喜你毕业，希望你在大学能够好好享受自己的生活，每天都能开心愉快。”
　　攒着手里的被彩纸包裹着的花茎，夏柔倾听着眼前人的祝福，此刻的她感觉心脏似乎是被谁紧握着，随着李子妍所说的话每跳动一下便膨胀一些，可却也因那无形的限制而抽痛。
　　一瞬间，所有想说的话卡都在嘴边，梗在喉头处，可在最终只化为一句，“好，谢谢你。”
　　“不客气。”并没也介意学姐看似有些平淡的反应，李子妍朝着外头指了指，“你的家人好像在叫你了。”
　　夏柔回头，看到了已经将车停在校门的陈叔。
　　“嗯。我该走了。”对着微笑着的李子妍，夏柔抬手，轻轻挥了挥。
　　“...再见。”语气郑重。
　　同样伸手，李子妍歪头。
　　“再见夏柔。”
　　拿着花的女孩转身，快步走向等待着自己的黑色轿车，她克制地没有回头，可却仍旧能感受到背后跟随着自己的目光，直到陈叔关上门，那道视线才就此中断。
　　不过是少年时期的心动，随着时间便会淡化的虚幻罢了。
　　看着手中那朵代花语意味着『初恋』的粉色玫瑰，夏柔咬着下唇。
　　子妍，谢谢你。
　　谢谢你所带来的一切美好。
　　然后。
　　再见了。
　　当车子的引擎发动，距离越来越远的似乎不只是待了四年的学校，也是青春的冲动和念想。
　　退去了脸上的苦涩，夏柔手指放松，在家人面前重新武装上了平和的表情。
　　＿＿＿＿＿＿＿
　　站在校门内的李子妍一手插着口袋，看着载着学姐的车缓缓驶去。
　　她并不觉得到感伤，心里只有为夏柔迈入了新的人生阶段而高兴。
　　对于这次必然的分别，她欣然接受，也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两人一定会再次见面。
　　世界很小，通讯很发达，相遇这件事并不困难。
　　转身，李子妍走回校园。
　　此时的她还不知道，聪明的自己并未掌握全部的正确答案。
　　无疑，她会再次与夏柔重逢。
　　可时间，则为八年之后。
　　


第56章
　　（从本章开始会涉及到一些有关飞行和空服员的专有名词，如果有兴趣可以看看作话里更细致的解释。）
　　方萱是一名空乘。
　　在一连串严苛的考核和培训之后，两个月前她正式开始执勤。
　　她所在的维森航空，以F国的首都为枢纽机场，主要业务为经营国际客运和货运航线，在全球有超过五十个固定的航点。
　　维森航空拥有卓越的飞航安全纪录，同时也被Skytrax评为『五星级航空公司』之一。除了为顾客提供高水准的服务品质，对其司下的空乘待遇也十分优渥。
　　同时，相较于其他亚洲航空公司，维森航空的前后辈制并非特别森严，工作氛围可谓和谐融洽。
　　在这般环境下，每年维森航空的公开招募都十分竞争，所有人都对此趋之若鹜。
　　今天是方萱第一次参与飞行时长约十五个小时的红眼航班，目的地是B国的首都L市，虽然资历尚浅的她所服务的区域仅仅是普通的经济舱，但看着手中于行前简报收到的旅客名单，她还是有些紧张。
　　兴许是因为航班满员，即使只是经济舱，其中居然有两名银卡会员，甚至还有一名航空联盟金卡的乘客。
　　确认著名单上备注的额外需求和特殊餐食，在旅客登机了之后，方萱便赶在飞机准备滑行之前，依照座位逐一确认。
　　“45B，小朋友点的是儿童餐对吗？”站在走道上，方萱看着靠窗座位上的一对母女，友善地询问着。
　　（空服员即使在行前会议收到旅客的名单和特殊备注，也会在起飞前再做一次确认，以防有旅客私下换座位导致送错餐点等问题。）
　　在得到正面的答覆之后，她继续向前走，在来到备注为金卡旅客的座位旁时，方萱有些紧张地抬眼，却在看到位置上的人的瞬间心中意外。
　　印象里，金卡的持有者大多是有点年纪的商务男士，可眼前人却完全相反，看着是个十分年轻的女乘客。
　　她的上衣是松垮垮的白色长袖连帽衫，搭配着黑色的牛仔裤。黑色的头发微卷，堪堪超过肩颊骨的长度，只是用素色的发圈松松地绑在身后似乎是在专心阅读手上的书，她的食指下意识地摸着下唇，好像是看到什么有趣的内容在微笑着。
　　五官虽不如欧洲人深邃，却眉目清朗，内双的眼狭长，眼角微微上扬，配上一身随意的穿搭反倒透着些慵懒惬意的气质。
　　比起正在工作的商务人士，外表看来更像是一个在校的大学生。
　　“您好...请问是李小姐吗？”
　　清了清嗓开口，方萱不好意思地打断了正沉迷文字的人。
　　放下书，李子妍眨了眨眼，抬起头，在重新聚焦之后应声，“对，是我。”
　　于身边的人开口询问之前，她又顽皮地抢先说道，“VLML，也是我。”
　　（国际航线不论公司都有通用的餐点代号，西式乳蛋类素食餐：VLML。特别点的餐型会写在旅客名单上。）
　　没有想到会被先一步回答，也没想到对方熟悉点餐代号，方萱有些堂慌，“是的没错...您预约的是...西式素食。”
　　似乎是看出服务自己的人隐隐感到紧张，李子妍咧嘴笑道，“抱歉抱歉。”她的语气友善，“那就麻烦你了。”
　　长途航班的餐点发放时间为起飞后的两小时以及降落前的三小时，一共两餐，期间还有供人领取的饼干以及小点心。
　　在发放完第一轮餐点之后，方萱在机尾趁机喝水休息，脑海里对方才送餐时与李子妍的互动感到意外。
　　金卡或白金卡了旅客都有丰富的乘机经验，对于服务自己的空乘大多时候也都能予以尊重，可像李子妍这般随和露出灿烂笑容的，却是难以见得。
　　比起最初慵懒随意的印象，现在的她反倒给人一种友善大型犬的感觉。
　　脑中不自觉地冒出了奇怪的画面，方萱赶忙摇头赶走自己不太礼貌的想法。
　　在机长熄灯之前，作为空乘组员中资历最浅的她，负责带着装有零食和面包的托盘巡视一圈，以供需要的乘客拿取。
　　正当她在服务索要饼干的一名孩童时，似乎是身后有一名男性乘客准备起身至洗手间，不慎撞到方萱手中的托盘，上头的东西倾倒在狭窄的走道。
　　看着凌乱的地面，方萱一瞬间有些懊恼，却立马低头，“不好意思，我马上清理。”
　　“你搞什么东西啊？东西都拿不稳？手生来干什么的？”
　　但明明是自己疏忽在先，那名男性乘客却莫名感到羞恼，对着年轻的乘务员破口大骂，“不长眼睛的吗？撞到人还不会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虽然心中感到委屈，但紧握着托盘的方萱依旧不断地鞠躬。
　　“这是什么烂服务，我要投诉你。”手插着腰，那名乘客的音量不小，斜前方的小孩似乎是被吓到了，忍不住哭了起来。
　　听到躁动声，其余组员连忙找借口，将颤抖着低头道歉的方萱从冒着无名大火的男人边上支开，并唤来了乘务长。
　　单独在机尾帘幕后头的厨房，无故被谴责一顿的方萱悄悄地抹着泪。
　　知晓并不是所有乘客都能够尊重为自己服务的人，可在近乎是辱骂的谴责中，她还是忍不住感到伤心和难堪。
　　想到得替自己善后的前辈和乘务长，明明说不出到底做错了些什么，方萱依旧感到抱歉。
　　耳边回响着方才男人要投诉自己的话语，经验上依旧稚嫩的她心中感觉无比惊慌。
　　距离起飞已经过去了八九个小时，客舱内的灯光早已被调暗，大多数乘客选择在这长班的旅途闭眼入眠，其余一些人利用着座椅前的屏幕看电影消磨时间。
　　而小组内的空乘则是依照班表流至休息区休息，清醒的人留下待命随时服务有需要的旅客。
　　方萱靠着厨房工作台，脑中闪过方才发生的种种，心中只感觉气馁。
　　感受到布帘飘动，眼角见来的人并非同组的同僚而是身穿便服的旅客，她慌忙擦了擦脸颊确认仪容，站直了身子问道，“请问，有什么能够帮你的吗？”
　　她的语调平缓，努力展现着自己的专业。
　　“啊，我没什么特别的需求。”李子妍一边走近一边摇头，“那个，刚刚发生的事情我都看在眼里，所以我想这个不知道会不会对你有帮助。”
　　伸手从口袋里掏出对了折的一张纸，粗糙的边缘看着似乎是匆忙从笔记本撕下。
　　接下被递来的的纸页，方萱缓缓打开，上头是用黑色的水笔写下的几句话。
　　『我是今日坐在40C的金卡乘客，贵司的乘务员在今日面对意外与冲突时展现了良好的素养和服务态度』
　　『烦请贵司切勿因无理客人的投诉便惩罚她』
　　『本人愿以邮件的形式在必要时提供证词协助贵司调查』
　　一张名片随着纸页被翻开而掉落。
　　是一张写着李子妍姓名和联络方式的白色卡纸，在职位和任职单位一栏，清楚的印着『兽医』和『哈洛大学附属动物医院』的花体字样，左上角还画着一个可爱的狗爪印。
　　见眼前的年轻空乘盯着自己的名片看了许久，李子妍笑了笑，“虽然维森是一家声誉不错的公司，应该不会无故因为奇怪的投诉而惩处员工，但如果万一还有疑虑的话，你可以请公司的人联系我。”
　　抬起头，方萱深吸一口气，“谢谢你...”对于陌生乘客突如其来的好意，她心中无比感激，甚至有些无所适从。
　　“不会。”
　　摆摆手，李子妍又安慰道，“你别把那人的话放在心上。”伸出食指夸张地对着太阳穴转了转，“世界上总是会遇到一些情绪管理有些问题的人。”
　　忍不住露出微笑，方萱点点头，“好，我知道的。”
　　说完想说的，李子妍转身准备回到座位，布帘却先一步被掀开，另一名绑着法式包头的空乘一边整理着颈脖上的丝巾，一边低头说道，“...方萱，该轮到你休息了。”
　　赶忙把手里的纸收好，方萱礼貌地应答着，“好的前辈。”
　　这时，那名乘务员也放下手，抬起头的同时也注意到了在机尾的旅客。
　　只是在下一个瞬间，当她们看清彼此的脸庞时，两个人都僵住了。
　　“你是，夏柔？！”
　　“子...子妍？”
　　


第57章
　　眨了眨眼，李子妍满脸充斥着不敢置信。
　　“是夏柔？对吧？”
　　夏柔的褐发依旧，按照航空公司的贵定整洁地梳着法式发髻露出光洁的额头。
　　瞳色与发色一致，依旧是淡色的琥珀，而在不算明亮的光线下，长长的睫毛在眼下划出阴影。
　　不知是否是因上了妆，在年少时本就出众的五官如今变得更加立体，白净的肌肤上泛着淡淡的红晕。右眼下的泪痣并没有被完全遮盖，眼尾更是抹着难查的粉红，不经意地垂眸莫名让人怜爱。
　　多年未见的夏柔在此时似乎也同样震惊，微微张着嘴，那般反应不过来的神情却并未让她显得傻气，反而让外表佼佼不群的她多了一分平易近人。
　　“真的是夏柔呢！好巧。”
　　缓过来的李子妍扬起嘴角。除了好似变得更瘦，容貌也变得更出众之外，眼前人依然与少年时期的记忆重合，这让她心里有着说不出的高兴。
　　“子妍，好久不见。”回过神来的夏柔开口，她走向前看着许久不见的人。
　　依旧是高于自己半颗脑袋，只是头发长了许多。时光似乎没有在李子妍身上留下痕迹，开朗的笑容和真挚的眼神，她似乎依旧保有少年的赤诚。
　　“真的好久好久不见了，至少有八年吧？”止不住地笑着，李子妍歪头道，“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你的毕业典礼上呢。”
　　好高兴，好惊喜。
　　想要伸手拥抱，想要热烈问候，可看着女人身上深蓝色的空乘制服，她努力克制着自己。
　　夏柔正在上班呢，可不能给她添麻烦。
　　有几名乘务员也拨开布帘来到机尾，似乎是要预先为稍晚的备餐做清点，李子妍回头看了一眼后匆匆掏着口袋，“那个...夏柔等等你下班，可以联络我。”
　　她本来就没有准备太多的名片在身上，刚刚好不容易才从包里一顿翻找才找到两张，其中平整的那张给了方萱，如今手上只剩下折了角有些皱巴巴的名片。
　　递过纸片，李子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似乎是担心女人忘记，她又叮嘱道，“一定喔，要联络我。”挠挠头，“我带你出去玩。”
　　（飞国际远程航线的机组人员在到达了目的地之后便会在当地停留两到四晚修整一番，俗称『外站』，许多乘务员便会借着在外站的几日在附近旅游或者购物，当修整结束后同组的人员会维持着原班人马在回程的航班中执勤。等于是飞机是来回飞，但机上服务的组员是会换班的。）
　　还未等夏柔回应，担心自己影响他人工作的李子妍微微对周围人欠身，退出了机尾的后厨。
　　“夏柔，怎么了？”
　　工作时间长的空乘多少都有被旅客骚扰的经验，其中一位较有资历的乘务员见后厨的乘客离开，便悄声关心道，“难道是...被搭讪了？她有为难你吗？”
　　盯着手里的名片，夏柔抬起头，“没有...”眼神有些复杂，顿了顿后她开口，“那个人是我的老朋友。”
　　“一个很好很好的老朋友...”
　　＿＿＿＿＿＿＿＿＿＿＿＿＿＿
　　在L市机场隔壁的一家饭店里，夏柔正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仪容。
　　昨夜下了飞机之后，她便照著名片上的联络方式向李子妍传了封简讯，手机另一头的人似乎是特意守候着，回覆的速度很快。
　　两人当下便约定了隔天见面。
　　看着镜子中的另一个自己，夏柔到现在都还没有厘清自己与李子妍重逢之后的千万想法。
　　感到惊喜？那当然是无庸置疑的。
　　在毕业之后自己不是没有向李子妍发送过消息，最开始是偶尔对彼此的问候语关心，即使有时差，双方都能尽量回信。
　　可后当自己开始忙碌于大学的课业，而李子妍也准备在重要关头的申请季做拼搏时，两人联络的频率便骤然而减，随着时间过去，最终毫无联系。
　　自己最后一次听到李子妍这个名字，是在两年前沈梦澄二十四岁的生日派对上。
　　辗转着从前来祝贺的张可口中听到李子妍顺利从H大以优异的成绩毕业，留在B国任职的消息，在一旁拿着甜酒的夏柔只记得自己持杯的手微微顿了顿，脑中突然浮现起李子妍多年前在一家日式餐厅同自己所说过的话。
　　她真的做到了啊。
　　抿着杯里的酒，夏柔心想。
　　可随着回忆中的姓名被挑起，复杂的感情随后汹涌而来，但当时她尚未来得及品味，便被派对热闹的嬉闹声给打断。
　　对于无疾而终的初恋，夏柔不曾怨过。
　　知晓李子妍对于目标的追求，也清楚自己的保留和无为，她明白自己的感情注定没有结果。
　　即使总是忍不住将追求自己的男女和李子妍比较，即使总是在午夜梦回时脑中想到那段美好的回忆，夏柔也总是极力克制，总是将自己的欲望寄托于时间，渴望它自然消散。
　　原本的她以为自己成功了，她以为。
　　可如今面对着镜子，夏柔拇指下意识摩挲着手里的口红管，心中那股曾被压抑的情绪却翻涌而起。
　　怅然，遗憾，一些些懊悔和满满的思念，或许...还有一丝害怕。
　　正如同她对于接下来这个会面一般。
　　夏柔并不清楚自己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这次计划之外的餐叙，而她也不清楚自己希望看到什么模样的李子妍。
　　仅仅是和普通高中好友专门叙旧的聚会？还是别具意义与少年初恋的再重逢？
　　是希望看到浸染了社会气息，变得不再赤忱的李子妍？还是看到那依旧如从前灿烂的梦中人，从而再次被勾起封藏的回忆，重新体会『不得』的滋味？
　　忍不住揉了揉眉心，夏柔深深吸了一口气。
　　“没关系。”
　　缓缓吐气。
　　她告诉着自己。
　　“只是一次偶然导致的会面而已，保持平常心就好。”
　　点点头，她将脸颊旁的头发挽至耳后，看着一脸轻松，手上却忍不住地推出口红，小心翼翼地为自己点妆。
　　“平常心...平常心...”
　　望着眼前妆容得体的女人，夏柔喃喃。
　　却不知是真的如此，还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
　　刚过完元旦，一月初，纬度略高的B国天气十分寒冷。
　　空中飘着细雪，李子妍将车停在了夏柔所发来的饭店门口。
　　她穿着刷绒的白色运动长衫，外头是黑色的长版羽绒服和围巾，还带着一顶黑色的棒球帽。
　　即使每一次呼吸都能吐出白雾，她依旧没有待在车内，仅仅是靠着门站立着。
　　也许是因为仍旧在倒时差，也许是因为对意料之外的会面感到兴奋，昨夜的李子妍基本没有阖眼。
　　靠着车的她忍不住搓了搓手，内心高涨。
　　随着一次次旋转门的启动，李子妍忍不住地抬头确认着来人，晶莹的雪花落在了她有些微红的脸上，她却毫不在意。
　　终于，在看到了熟悉的面孔之后，她忍不住兴奋，咧嘴大喊，“夏柔。”
　　快步上前，似乎深怕女人找不到自己，她用力挥了挥手。
　　见奔向自己的人脸上依旧挂着熟悉的笑容，夏柔微微愣住，收起手机，也朝着她的方向走去。
　　“你等很久了吗？”来到李子妍跟前，看着她肩上的一片白，夏柔微微蹙眉。
　　一脸笑嘻嘻的模样，“没有没有，一点都没有等。”已经二十五岁的人毫不在意地抖了抖身上的雪。
　　“但夏柔，你穿太少了。”可看到眼前女人的穿着，李子妍忍不住担忧。
　　夏柔穿着黑色的针织高领毛衣，和深褐色的西装裤，外头搭了一件驼色的无扣风衣，随意地用同色的腰带束起，衬托出纤细的腰身。
　　头发松松地在下半部扎了一个三股辫，垂坠着落在了胸前。
　　“这个时节很冷的，而且最近又要有另一波寒流了...”嘴里一边叨叨，李子妍解下身上围巾，自然地伸手为眼前的女人套上，“...你得穿暖一点，这样才不会感冒。”
　　耳边传来满含关心的叮嘱，夏柔感受着颈脖传递而来属于另一个人的温暖，沉默着，紧紧握着垂落下的围巾尾端。
　　“你看，你的手好冰的。”指尖轻触到女人的手背，李子妍被其冰凉的温度吓了一跳，“我们快点去车里。”
　　轻轻抓着小一号的手不放，她不敢继续多话，赶紧转身带着人朝车辆的方向走去。
　　而夏柔也只是顺从地跟上，对着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自动回握的手，她只是怔怔地盯着。
　　为身边的人拉开副驾的车门，看着上头的人坐定后，李子妍自己也上了驾驶座。一发动车子，确认着风口的温度，她便伸手将后座的杯架上的东西递给了夏柔。
　　“应该还是热的，我记得你会喝这个。”李子妍歪头，有些不确定地说，“如果不喜欢的话，我后面这杯是热巧克力，你也可以喝。”
　　感受纸杯的杯壁散发着热度，夏柔看着盖子上明确地贴着打印标签，『美式无糖』，突然间有些想笑。
　　距离见面才短短不到十分钟的时间，身边人所展现的一切便已轻易地将自己辛苦建构好的心理防线土崩瓦解。
　　好似自己的那道心墙在『李子妍』这个人面前就不曾存在过一般。
　　不论是一下宛如被光点亮的笑颜，还是温柔细碎充满关心的捞叨，还是仅凭着少年时唯一一次在咖啡厅的经验便记住了自己的喜好。
　　一举一动，全数都踩在了满分的地带。
　　平常心...吗？
　　面对这样犯规的存在，自己应该如何保持平常心？
　　盯着杯口，夏柔脑中的思绪千万。
　　“怎么了吗？夏柔？”看着久久不动的女人，李子妍有些紧张，“是不是不喜欢？”皱着眉头，她语气局促。
　　“没有。”缓缓地摇了摇头，夏柔安抚着身旁有些不安的人。
　　“没有不喜欢。”
　　望着李子妍明显松了一口气，换上欢快表情的脸，夏柔垂眸。
　　算了，随心吧。
　　随心吧。
　　


第58章
　　李子妍的车是一辆白色五人座的SUV，挑高的车顶和宽阔的座位，稳稳地在道路上行驶着。
　　将手机解锁递给身边的人，她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前方的路况一边说道，“已经连上连音响了，你可以看看想播放什么歌...”
　　轻轻一拨方向灯，李子妍瞟了眼后视镜。
　　“路程大概需要三四十分钟，你累了的话也可以睡一会儿，没关系的。”
　　见坐在驾驶位上的人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将可谓私密物品的手机交给自己，夏柔顿了顿，后在熟悉的软件中随意地点了常见的音乐清单，舒缓的纯音乐瞬间在车内响起。
　　“夏柔你等等吃完午饭...想看现代舞表演吗？”
　　眼睛依旧直视着前方，李子妍开口问道，“我昨天查了一下，听说A国有一个舞团刚好在L市巡回，叫什么...Taylor Dance，下午两点半点有一个演出...”
　　“Paul Taylor Dance Company？他们现在这里巡演？”
　　听到有好感的舞团名字，夏柔从舒适的椅背上直起身，有些惊讶地转头看着身边的人，“难道我们今天要去看吗？”语气里有藏不住的喜欢和期待。
　　感受到胸口被安全带微微勒着，她又突然有些不确定地向后靠，“可是这么临时，世界巡回场基本一票难求，现在订应该也买不到吧？”
　　“那个不用担心。”趁着停红灯的空档，李子妍转头笑了笑，“我昨天就拜托熟人处理好了，只要你愿意看就行。”手指轻轻地在方向盘上点了点。
　　“这样啊...”
　　看着李子妍欢快的表情，夏柔也忍不住莞尔。
　　“你说你昨天就买好票了，但如果我今天跟你说我不想去看怎么办？”侧头，她看着重新踩下油门的人。
　　“不想去就不想去，没关系啊。”
　　耸耸肩，在直行的道路上，李子妍的手轻挂在方向盘底端，“如果不想看现代舞表演，我另一个计划是带你去博物馆或者画廊。我给你准备好所有方案，你选你喜欢的那个就好。”
　　“呜...其实皇家植物园也是不错的选择，只是现在太冷呢，先pass。”
　　听着身边人周密的打算，夏柔握着咖啡的手紧了紧，转头看向窗外。
　　“...博物馆和画廊，我也有兴趣...”她开口，语气淡淡的，眼神却盯着玻璃上依稀反射的驾驶位上的人影。
　　“好哇！那我明天带你去！我的假到后天呢，我可以这两天可以都陪着你。”开车的人听到耳边传来的话语，一脸的兴致勃勃，“夏柔你会在L市待几天？什么时候值回程的班？”
　　看着李子妍毫不迟疑的模样，夏柔垂下视线，“...三个晚上，但第四天凌晨就得准备出发。”
　　虽然说机组人员停留在外站的时间是四天三夜，但第一天到达L市时已经临近午夜，第四天更是得在四五点天还未亮时整装准备上机，能够待在B国的时间其实并不算长。
　　“啊...那时间确实不多呢。”表情有些苦恼，但李子妍却也随后换上笑容，“没关系，之后如果你还有飞B国的航线，你跟我说！”
　　“你想去哪里，想做什么，我都可以陪你去！”
　　＿＿＿＿＿＿
　　李子妍预定的是位于市中心的一家天空餐厅。
　　穿着熨烫整齐衬衫的服务生取走了两人的大衣，将她们领至落地窗的双人桌前。
　　六十一层的高度，搭配上擦拭的一尘不染的玻璃，让人能够清楚地眺望大半个L市大大小小的楼房，以及纵贯了整座城市的运河。
　　贴心地为夏柔拉开坐椅，李子妍而后在对面落座，微笑着感谢递过菜单的服务生，印着金边花纹的卡纸摸着平滑，她随意地扫了扫便已经做出决定。
　　室内比外头暖上许多，穿着高领毛衣的夏柔轻轻翻看着菜单，当做好决定抬起头时，便看到了四周其余成双成对，举止亲密的客人。
　　美丽开阔的景致，安静不杂乱的环境，桌与桌足够间隔的空间，这家餐厅应该不失为许多情侣单独用餐的选择。
　　盖上菜单，夏柔垂眼，下意识地转动着小指的尾戒。
　　“夏柔，你想好要吃什么了吗？”见女人的动作，李子妍撑着手臂问道。
　　没有马上回答，夏柔只是抬手随意地抚着白色的桌布，接着开口，“你之前...很常来这里吗？”
　　“嗯，之前来过三四次。”乖巧地点头，李子妍回答。
　　“自己一个人吗？”女人没有停顿地追问着，彷佛在确认着什么。
　　歪头，李子妍没有对突如其来的提问感到意外，只是回忆，“我有一个同事特别喜欢这里，之前生日派对还有订婚宴都办在这里，我那时还得载着喝醉的他们一个个送回家。”
　　想到当时的画面，她苦笑着。
　　“是这样...”听到回答，夏柔忍不住抿嘴，看向眼前的人。
　　“那，我想吃普切塔（Bruschetta）和海鲜意面。”
　　（Bruschetta：简单来说就是一种意式前菜，面包上放番茄起司，肉和蔬菜。）
　　“知道了。”清楚地记女人的需求，李子妍又问，“甜点要吗？这家的甜点很不错，还是你要喝点酒？”
　　摇摇头，夏柔轻声道，“太多了吃不下。不要酒，水就好了。”
　　“好。”转过身，向远处的服务生示意着，李子妍清楚地报出菜单。
　　“前菜的话，请给我面前这位女士一份普切塔，主餐是海鲜意面。”五指并拢指了指夏柔，李子妍后又对着身边记录着的服务生确认道，“你们的经典沙拉是素食的对吧？”
　　在得到肯定的答覆之后，她又说，“好的。那我的话就一份沙拉，松露野菇炖饭，甜点的话请给我提拉米苏。”
　　对服务自己的人员表示感谢，李子妍将两份菜单递还给了身边站着的人。
　　虽然并没有马上开口，但听着跟前人与服务员的对话，拿着玻璃杯的夏柔在仅有两人时语气惊讶地问道。
　　“子妍你...现在不吃肉了吗？”
　　“嗯。”李子妍点点头，“大学第二年之后就不吃肉了。”
　　“是和读了兽医系有关吗？”想到昨天名片上标注的职业，夏柔猜测着。
　　“差不多。”李子妍喝了口水后解释道，“就感觉...看着身边的小动物，即使我不靠着夺取他们的性命也能活下来，所以就突然觉得不吃也没关系。”
　　表情有些不好意思，“抱歉，这个理由是不是听起来有点矫情，明明我一个人也改变不了什么。”她吐了吐舌头，“王琪听到我的理由的时候笑了我好久，说我是饿死鬼转性，太圣母什么的...”
　　抓抓脑袋，她垂下头。
　　“不会矫情。”
　　夏柔看着眼前穿着运动衫，少年感依旧十足的人，轻声开口。
　　“感觉...这件事很有你的风格。”
　　会为了周围的小生命而做出一件自认为微不足道实际却需要过人毅力的改变，这放在李子妍的身上，莫名地符合情理。
　　“这样啊！”抬起脑袋，李子妍灿笑着，“你能够理解真是好了，果然只有夏柔！”
　　看着对面人开心的模样，夏柔嘴上也挂着浅笑，“你应该提前和我说的，这样我才能点一些别的食物。”歪头，她犹豫着要不要抬手唤人来取消自己方才点单。
　　“不不不！夏柔你不必配合我！”重重地摇着脑袋，李子妍匆匆说道，“我的饮食习惯你不必也配合我的！你吃你想吃的就好了。”
　　望着李子妍慌忙越过桌子按着自己的手，夏柔有些忍俊不禁。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两个人吃饭都要吃得开心才算一起吃饭。”轻轻拍了眼前人的手，她安抚道，“我也只是想尊重你的饮食习惯而已。”
　　想到少年时两人在日式餐厅的一次对话，李子妍抓了抓额头，有些无奈，“啊...但，但是真的不用啦。”
　　重新在自己的位子上坐定，“夏柔你只是不吃蛋而已，我现在可是比你更加挑食呢，要你配合我真的太辛苦了。”
　　她抱着手臂又接着说道。
　　“而且，夏柔你太瘦了，你不管什么都得多吃点。”语气认真严肃，她为眼前女人的玻璃杯里添了些水，“B国的风很大，这样你一下就会被吹走的，我到时可能得去追不小心飞走的你。”
　　听到这番无厘头的话，夏柔笑了出来，捂嘴道，“这么夸张？”歪头也打趣着，“那子妍你可能得先抓紧我了。”
　　“当然，一定会抓紧！我可不能让被吹走。”点头强调着自己的话，毫无逻辑的内容被她说的无比郑重。
　　直到当前菜被端上桌，对坐的两人一直都直勾勾地望着彼此，一来一往地闲谈着，眼里的笑意溢满。
　　此时此刻，在服务员眼里，两个女孩看着彼此的神情，和下意识地举动，似乎比周围的所有情侣都还来的亲昵。
　　


第59章
　　吃完主菜，李子妍看着被端上桌的提拉米苏，手上拿着叉子一脸眉开眼笑。
　　在开动之前，她看着对面的人，“夏柔夏柔，你要不要吃一口！”指了指眼前精致装盘的甜点，“这家的提拉米苏超级好吃，要不要试试看？”
　　本想拒绝，可看着眼睛闪闪发亮的李子妍，夏柔顺从地接过她递来的叉子，为自己切了一块。
　　甜点入口，感受到鲜奶油微甜的滋味带着一丝咖啡的苦，在味蕾上蹦跳着，马斯卡彭起司的奶香随后发散，带来不同的层次。
　　不会太过甜腻，冰冷又柔软的的糕体在唇齿之间，滋味是极好的。
　　“好吃吗？”乖巧地正坐，李子妍忍不住提问，
　　拿起餐巾，动作得体地擦拭了唇角，夏柔对着一脸期待的女孩点点头。
　　“太好了！我就知道。”重新接过夏柔递回的叉子，李子妍歪头问到道，“还要吗？”
　　在确认得到眼前人已经吃不下的回覆，李子妍这才舔了舔唇，动手吃着缺了一角的提拉米苏。
　　当盘内的甜点被清空，她幸福地眯起眼，理了理衣服便起身借口要去洗手间。
　　“子妍，坐下。”
　　将膝盖上的餐巾放置桌面，夏柔突然开口，表情淡淡地看着准备迈步离开的人。
　　“夏柔？怎么了？”乖巧地重新就坐，李子妍有些疑惑。
　　“去洗手间的话为什么要特意带钱包呢？”盯着眼前人的口袋，夏柔轻轻点了点桌面。
　　“啊...”突然被问话，李子妍忍不住摸了摸鼻子，“就...想说...”
　　叹了口气，夏柔招来了服务生请求结帐，“子妍你，之前借口去上洗手间的时候可是有过不良纪录的。”
　　眼看女人掏出自己的卡，李子妍着急地皱着眉头，“夏柔，这样是不行的！”
　　慌忙地从口袋里拿出原本偷藏起来的卡夹，“我今天邀你，应该就是要请你吃饭才对！怎么能让你付帐呢。”
　　“子妍没关系。”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夏柔坚持着，“我付就好了。”
　　看着女孩仍旧想要说些什么，夏柔微微前倾，表情温和，“子妍，你买了舞团的门票，我请你吃饭。”
　　她的语调柔软，似乎参有一丝的请托。
　　“好不好？”
　　有些懊恼地抓了抓前额，可看着眼前神色温软的女人，李子妍还是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呜...那，夏柔，谢谢你。”
　　“不会。”将卡递给拿着帐单来的服务生，夏柔浅笑着低语。
　　“况且...我本来，就一直一直欠你一顿饭才对。”
　　＿＿＿＿＿＿
　　舞团表演的皇家剧院同样位于市中心，距离餐厅约莫十分钟的步行距离。
　　两点整，吃过午餐的两人缓缓地朝着场地的方向走去，随着越来越接近的距离，周围的行人似乎也逐渐多了起来，似乎都是去往同一个目的地。
　　在越来越拥挤的人潮中，到达场馆入口的夏柔感觉自己的手突然被牵住。
　　抬头，便看到身边的李子妍对着自己露出了有些顽皮的微笑。
　　“我怕你被风吹走。”
　　低声在夏柔耳边说道，她重新挺起背，借着身高牵着女人在其余人之间游走。
　　来到vip通道，经过了安保人员的检查，两人进入了表演厅的内部。看着距离舞台中央及近的座位，夏柔挑眉。
　　明明对舞蹈一点兴趣都没有，子妍怎么在短短时间安排到有钱也难以买到专属公关票的座位？
　　望着方才起身离开的李子妍重新走近，夏柔没有问出自己的惊讶。
　　“水，可以吗？还是要点别的？”将买来的瓶装水和出演手册递给女人，李子妍在她身边落座。
　　“水很好，谢谢。”接过东西，夏柔翻阅着手中的出演名单和表演介绍。
　　而李子妍只是撑着脑袋，默默地看着她认真的侧脸。
　　随着灯光暗了下来，提醒关闭点子产品的提示音响起，一道强烈的聚光灯打在舞台中央，表演正式开始。
　　嗯...即使过了八年，李子妍依旧不懂舞蹈。
　　虽然知道舞台上的人皆来自世界数一数二的优秀舞团，她撑着脑袋，还是觉得自己不太懂得欣赏。
　　乖巧地盯着舞台看了半天，却仍旧莫名地想要打哈欠。
　　微微撇头，李子妍的眼角出现了夏柔专注的侧颜。
　　似乎是沉浸在眼前可谓艺术的舞蹈之中，女人的眼瞳反射着灿灿的光。
　　虽然靠在柔软的座椅中，但她挺得笔直的颈和不自觉紧紧握着水瓶的手，无一不透了着她内心随着舞台高涨的情绪。
　　太好了。
　　李子妍想。
　　夏柔喜欢真是太好了。
　　其实在昨日下了飞机之后，李子妍的脑袋便不停地运转着。
　　应该要去带夏柔吃些什么呢？吃完午餐之后又要带她去哪里呢？
　　仅仅只是一次餐叙过后就送夏柔回饭店根本是不可能的，许久不见面，自己是不愿意就这么分开的。
　　夏柔会喜欢什么呢？有没有什么既能让她放松又能让她享受的行程？该做些什么才能让她展现笑容？
　　自己希望夏柔能够开心。
　　而自己只要有夏柔在身边，就能够无比愉快。
　　就像年少时那般。
　　抱持着比写论文还要认真的精神，李子妍一下一下地浏览着各种网页，在待在B国的七年时间里，她从来没有比此刻更了解此地的美食餐厅，旅游圣地，还有各种艺文活动。
　　在看到舞团的巡回演出时，她无比兴奋，并且在刚过午夜了凌晨，向熟悉的同僚拨出了一通电话。
　　嗯...如果夏柔喜欢的话，帮文森多代三次夜班也没关系。
　　望着身边人不自觉含着笑容的唇瓣，李子妍也扬起嘴角，不论台上的舞者姿态多么生动，她的眼神却再也移不开褐发的女人。
　　近三个小时的表演落幕，结束时，周围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和掌声无一不透露着众人对此次舞台的满意。
　　当两人走到室外时，天已经黑了，飘着细雪，李子妍为身边的人戴上围巾，牵着她走向两人停车的地方。
　　似乎还在回味方才的表演，夏柔没有说话，只是顺从地任由高一些的女孩领着自己。
　　一路上，李子妍也没有出声，直到她牵着女人上了车，替她系上安全带，默默地发动车辆时，夏柔才转头看向驾驶座，仿佛终于回神。
　　李子妍撇了眼副驾，笑着轻踩油门。
　　“你机场附近有一家不错的地中海料理，我带你去吃，然后在送你回去。”拨了把方向灯，“现在是下班时间可能会有点堵，大概要一个多小时，你累了可以小睡一下。”
　　“好。”
　　听着身边人贴心的安排，夏柔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又道，“子妍，谢谢你，我今天很开心。”
　　“别客气。”打着方向盘，李子妍语气轻松，“我今天也好开心的。”
　　还想说些什么，车内控制器的屏幕上突然出现了来电显示，联络人的名字备注是洁西卡。
　　看到陌生女人的名字，夏柔顿了顿，想伸手将放在杯架上属于李子妍的手机递给她，不料驾驶座上的人却无意中断蓝芽改用私人接听，只是就这么按下了方向盘上的通话键。
　　电话另一头的甜美女声透过车上音响被放出，『Hi子妍，新年快乐。』
　　“呦，洁西，你也新年快乐啊，怎么了吗？”
　　『我只是打来问你，你现在在市里对吧？』
　　“嗯我在啊，但我的假期是放到后天呢，怎么会突然找我？”
　　『我知道你还在假期中，但是我想问你你现在有没有空来一趟医院？』
　　“咦？医院吗？”忍不住看了一眼副驾上女人，李子妍皱眉，“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今天下午来了一个腭裂的哈士奇，裂开位置很靠后。』
　　“腭裂？这个应该不算特别困难的手术啊？今天晚班的是谁，文森吗？”有些困惑，李子妍的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放向盘。
　　『那只哈士奇大概只有五六周大，缺口在软颚的位置，文森医生说了他手有点难伸进去缝合。』
　　“啊才五六周...好小啊...”
　　单手撑着方向盘，平日会毫不犹豫飞奔而去的人如今却苦恼地低吟了一声，揉了揉太阳穴，“...金呢？狗狗给他看过了吗？”
　　『金医生他圣诞结没有休假，所以昨天补假去了。』
　　吐了口气，心里似乎是已经做出决定，可李子妍还是问道，“...明天应该会有能够帮忙的助手上班吧？”
　　『他的主人开了三个小时的车来的，而且狗狗看着很虚弱，文森的意思是如果今天能处理好，明天就让主人带着狗回家，这样就不用在市区久住——』
　　可能是因为李子妍难得推托了许久，洁西卡的声音中断，电话另一头突然换了一人。
　　一个略微有些暴躁的男声说道，『子妍，你昨天三更半夜找我帮你订票我都没说什么...你到底要不要过——』
　　还没等男人把话说完，李子妍便立马打断，“好好好，别说！我知道了，我现在去，现在去！”
　　按下了挂断键，她转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望着一旁始终安静的女人，“...夏柔那个，对不起，因为是圣诞和新年假期的时间，医院很多人都不在，所以我可能...”
　　“没关系的。”无比温和地笑了笑，听完全部对话的夏柔点头表示理解，“你前面放我下车就可以了，我可以自己回去。”
　　下意识地咬着指甲，李子妍没有马上回应，只是在一阵沉默之后突然道，“...腭裂的手术不会花太长时间的。”
　　“那个...夏柔你...如果不介意的话，要不要去我公寓等一下？就在前面。”
　　明知可能会让对方有些为难，她依旧挠挠头，忍不住开口。
　　“我结束就马上回来找你，然后我们再去吃饭。”
　　不想就这样和身边的人分开。
　　“这样...可以吗？”
　　


第60章
　　李子妍的公寓就在市中心，距离她上班的地点约莫十五分钟的车程。
　　带着身边的褐发女人上了电梯，按下了密码锁，随着滴滴滴的电子音响起，李子妍为夏柔推开了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室一厅装潢摩登的空间。
　　进入玄关面对的是还算宽敞的客厅，一张深色的双人帆布沙发，而其正对面镶则是嵌在墙上的55寸的4K电视荧幕。
　　客厅中央铺了灰色的方形地毯，上头摆了一个米白色的矮桌，桌面堆放了一叠一叠A4大小的工作资料。
　　角落里，靠着墙有一面半满的巨大书柜，各种各样的书籍按照内容大致地照着不同区域摆放着。
　　开放式的厨房在入口的另一端，中央的吧台还放着早上主人来不及收拾，吃到一半的的巧克力饼干。
　　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李子妍弯下腰将唯一的一双拖鞋放到夏柔脚边，“呜...抱歉，不知道会有客人来，都没有收拾。”
　　她将脚上的室外鞋赶忙踢到一旁，匆匆来到客厅将四散的纸张收拾整起，又连忙将开封过的饼干收好，重新放回橱柜。
　　“要水吗？还是茶？”一边将暖炉打开，李子妍一边询问着。
　　“不用，我这里还有水。”踩着拖鞋缓缓进入陌生的空间，夏柔晃了晃还剩一半的水瓶。
　　“这样啊，好。”
　　点点头，李子妍指了指四周，“电视，书，什么的你随便看没关系，想做什么都可以。”
　　来到沙发边上，夏柔点点头，“好，我知道的。”
　　“呜...但把房子烧掉这种就先不要好了。”看了看手表的时间，忍不住开起玩笑的李子妍重新穿上鞋，从玄关的抽屉里拿出职员证，“我一两个小时之后就会回来。”
　　想了想又不确定地补充到，“最多，最多，三小时。”
　　忍不住笑了出来，夏柔偏头，“不会把房子烧掉的。”看着依旧有些犹疑的人，她安抚着，“别担心，慢慢来，我会等你的。”
　　听到女人的话，李子妍笑眼弯弯，摆摆手便再度开门离去。
　　目送着主人的消失，公寓里的空间再度安静了下来。夏柔脱下大衣挂在了沙发的椅背上，微微环顾四周。
　　这里是李子妍的家，虽然家具不多，但依旧可见她生活过的气息。
　　不论是桌面上一张张有关兽医科的原文资料，还是书柜一角摆放着篮球员封面的运动期刊，甚至是沙发上叠得整齐，有卡通狗狗样式的蓝色毛毯，
　　伸出手指轻轻地扫过洁白的墙，夏柔来到了半掩着门的厕所，按下灯光的开关，她看了看干湿分离的淋浴间，默默在洗手台打开了水龙头。
　　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她慢条斯理地搓着洗手乳，仿佛在拖延时间。
　　终于，在洗净手上的泡沫后，她仔细地用墙上悬挂着的毛巾擦拭着双手。
　　定定地看了一会儿毛巾上方镶嵌在墙上的柜子，夏柔顿了顿，伸手打开了金属制的柜门。
　　里头摆放的，是基本的保养品和替换用的几卷纸。
　　其中，还有一个透明的牙杯。
　　牙杯里，摆放的是一只蓝色的牙刷。
　　看到着里，始终不自觉屏息的夏柔，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今日一整天一直回避提出的疑问，在此刻获得了暂时的解答，让她不安的心得已稍微落下。
　　太好了…
　　和拖鞋一样…
　　牙刷，也只有一只。
　　太好了。
　　＿＿＿＿＿＿＿＿＿＿
　　哈洛大学附属动物医院，是L市最大的一家动物医院之一。
　　它不只提供二十四小时专业的宠物医疗，也长期协助大学机构和动物园进行各类研究和论文发表，同时也与政府合作，定期提供流浪动物的健康支援。
　　李子妍颈上挂著名牌，匆匆地在更衣室换上了蓝色的全棉制服，胸口处除了哈洛大学附属动物医院的缩写，还印着一个卡通狗狗脚印。
　　“亲爱的，你来了啊。”打了个大哈欠，从下午四点半开始值班的文森靠着墙挥了挥手。
　　“新年快乐，文森。”和身边的男人并排走向诊疗室，李子妍问道，“你跟主人他们沟通好了吗？”
　　“嗯，他们都对手术的决定没什么问题，只是腭裂的位置太深我一个人有点难处理。”一米九的金发男子梳着背头，他叹了口气，皱着眉头一脸哀怨，“...我以为这种假期应该没什么要紧事才对，真没想到。”
　　推开了雾面的玻璃门，一对穿着朴素的老夫妻抱着一只年幼的哈士奇，虽然似乎是等候了许久，但两人脸上却没有不耐烦，只有对怀中狗狗的担忧。
　　灰白相间的幼犬看着有点瘦弱，而且一下一下地，不断打着喷嚏，鼻口处湿搭搭的，满是黏液。
　　向两名主人自我介绍后，李子妍套上手套，将小小的哈士奇接过放在检视台，伸出手指查看他的嘴，“啊...确实是腭裂呢，挺深的。”
　　拿着小型的手电筒探照喉头，她同意著文森的诊断。
　　唇颚裂是天生的基因缺陷，而裂口会使吃入口中的食物渗入鼻腔，导致动物呼吸困难，不断的打喷嚏等等，最终有可能因慢性感染而死亡。
　　食物入口的痛苦也可能让动物拒绝进食，身体衰弱。
　　看了看方才句先检查的报告，幼犬在腭裂的条件下依旧能顺利存活至今，两名饲主的用心功不可没。
　　“裂口确实不小。”摸了摸哈士奇的小脑袋，李子妍对着两名忧心忡忡的老人说道。
　　“那...李医生，我们该怎么办？原本去的医院说动不了手术，我们才来到这里的...”老先生紧紧抓着太太的手，看着眼前年轻的女兽医。
　　“别担心，修复是一定可行的。”脱下手套，李子妍拿起一旁动物的头骨模型，“裂口的位置是软颚，虽然比起硬颚是在喉咙的更深处，但缝合的复杂程度也比较低。”
　　“五。六周大的小狗可以操作的空间不多，而刚才跟你们见面的文森医生，他的手比较大执行上会有一点困难，加上新年期间在院的医生不多，所以才来拜托我。”
　　她笑着对眼前的夫妻说道，“现在马上进行手术，若是没有其他状况，明天下午就可以把小狗带回家了。”
　　看着眼前一脸惊喜的宠物主人，李子妍将小狗抱给一旁等待的杰西卡，并向主人说明手术步骤。
　　待得到书面同意之后，她換上无菌手套穿上无菌衣来到手术间，小狗已经躺在中央的台面上。
　　正在确认麻醉深度的文森站在一旁，两人交换了眼神便相互。点点头。
　　“哎呀…真的好小。”看着已经被麻醉小狗大开的嘴，李子妍皱着眉头，“感觉用来填补的边缘组织会有点不够。”
　　“啧，亲爱的，请相信你自己。”调整着灯光角度，文森打着下手，“你都难处理我能怎么办。”
　　“嗯…那我们先从后面开始吧。”深呼吸，李子妍拿起手术刀。
　　李子妍和文森是大学同学。
　　两人同时入学，同时进入哈洛动物医院实习，也同时在毕业时收到转正的邀请。
　　与李子妍真诚又礼貌的处事态度毫不相同，文森在待人接物上无比随心又自我，可即便性格如此不同，相处了七年间的两人依旧无比默契，并且也认同彼此的技术。
　　文森虽然对李子妍把工作当成生活，即使不在医院也随叫随到总是无比热忱的模样嘴上感到嫌弃，但其实内心里对同期的女孩身上自己没有的特质感到敬佩与欣赏。
　　而李子妍虽然看著文森平日里的漫不经心，一副讨厌工作的厌世表情，实际上她却也比谁都清楚自己同事对于身边动物从未说出口的喜爱和负责。
　　若不是因为在意，他也不会在同僚的下班时间打电话麻烦她，只为了给小狗和主人提供最好方案。
　　即使李子妍从不觉得这是麻烦。
　　但...虽然听起来无比互补和登对，这两人之间是绝对不可能产生超越友情以上的情谊的。
　　除了由于李子妍本人是个谁都无法撼动的木头之外，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文森他，是一个纯到不能再纯的『妇女之友』。
　　身为一个看到女人在自己面前脱衣服都会觉得自己视觉被骚扰的非直男，文森宁可在李子妍快被车撞时挡在她身前，也不愿意和她牵手。
　　呕，嫌弃！
　　“话说，今天让你过来你还磨磨蹭蹭的，该不会和你突然找我打听表演厅门票的事情有关吧？”自然地在女人动作结束之后切断缝线，文森问道，“你跑去约会了？”
　　“约会？不是啦。”伸手确认着裂口，李子妍头都不抬，“我有个高中的老朋友来L市，她很喜欢舞蹈。”
　　顿了顿，她语气郑重地道谢。
　　“文森谢谢你，你真的帮了我一个大忙，也帮我谢谢你的男朋友，钱我转给你了麻烦你再汇给他。”
　　“这没什么啦，也是艾瑞克他刚好在那里当灯光指导...”调整台灯，男人擦拭着小狗唇边的血，“而且...他不是我男朋友，他还在考察期。”
　　“可是，你们不是都睡一起了吗？他还常来接你。”放下手中的工具，李子妍摘下手套。
　　“亲爱的，你真的…。这种算个什么。你也真是太纯情了。”翻了个白眼，一米九的男人哼了一声，懒得再跟同期的好友多说。
　　脱下口罩，李子妍也不在意男人的态度，她看了看墙上的时钟道，“剩下的交给你了，在你下班之前应该会醒。”
　　随手将医疗垃圾丢入专门的桶。
　　“你到时候交代夜班的人看看小狗能不能吃点东西，会不会又灌到鼻腔，我得要先走了。”
　　“你忘了我其实跟你同班吗？我也是医生好不，不用你交代我。”看似烦躁地挥了挥手，文森对着叮嘱自己的同僚翻了个白眼。
　　“滚滚滚，没班的人要走快走。”
　　回头笑了笑，李子妍转身小跑着向更衣室奔去。
　　“啧，还说不是约会。”
　　“平日里很不得泡在医院一辈子，就没看她这么着急离开过。”轻轻托起还在昏睡的小狗，文森挑眉独自揶揄着。
　　


第61章
　　用此生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在遵守市区行车安全的极限内冲回家，按下密码锁的李子妍推开门，正要大喊。
　　『我回来了！』
　　却在看到客厅沙发上睡着的身影那瞬间止住了声。
　　轻手轻脚地脱鞋，李子妍悄悄来到了夏柔的跟前。
　　看了一半的仲夏夜之梦被虚虚地拿在手上，坐在沙发上的女人闭着眼，眼皮之下有些淡淡的青色，侧头靠在软垫上，胸口随着一下一下规律平稳的呼吸起伏着。
　　夏柔应该是很累的。
　　自己知道。
　　十多个小时在飞机上的值班，其中不断站立走动的时间超过一半，即使下机后也因为时差而无法好好休息...
　　加上还有额外与自己见面的行程
　　李子妍的内心感到无比抱歉。
　　将沙发椅背上的风衣整齐地挂在衣帽间，李子妍轻轻将女人手上的书给抽走。
　　她倾身，沿着沙发的空隙揽住夏柔的腰，另一手勾上膝窝，将熟睡的人抱了起来。
　　稳稳地让女人的头靠在自己肩上，她赤着脚走向房间，小心翼翼地将夏柔放在了角落里的双人床上。
　　生怕弄出声响，李子妍甚至无意识地屏住呼吸，直到看着怀里纤细的女人躺在自己雪白的床单上，依旧安睡，她才缓缓吐了口气。
　　为夏柔理了理脸颊上的头发，盖上被子，在确认了房间内的温度之后，李子妍掩门，悄声离去。
　　＿＿＿＿＿＿＿＿＿
　　当夏柔醒来时，便发现自己身处一在一个陌生却温暖的房间内。
　　最初的惊慌只有一瞬间，当嗅到四周熟悉的气味时，她定了定心神，知晓了自己在何处。
　　这是属于李子妍的空间。
　　不论是被单，枕头，还是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全部全部都标志着一个人。
　　或许现在，还多了自己...
　　缓缓坐起身，房间内没有开灯，但半掩的房门外，一丝亮光从缝隙中洒进，隐约地，还能听到打字的声音。
　　卧室并不算大，里头只有一面靠墙的衣柜和双人床，夏柔起身，穿上了整齐摆放在床边的拖鞋，推门走了出去。
　　李子妍已经洗好了澡，身上套着一身居家的运动服，背靠沙发坐在地毯上一边看着手里的文件，另一只手一边飞速地打着报告。
　　侧着脸，她的表情专注，偶尔遇到需要思考的地方，会下意识地咬着下唇。
　　似乎是有些疲惫，李子妍打了一个哈欠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却在扭动着颈脖时看到了安静站在转角处的女人。
　　赶忙关上笔电，她跳了起来，飞快地来到夏柔跟前。
　　“醒了？不继续睡吗？”
　　伸手拨了拨女人贴着额头的发丝，李子妍语气有些自责，“是不是我空调开太热了？还是我不小心吵到你了？”
　　摇摇头，刚刚甦醒的夏柔语气有些沙哑。
　　“想卸妆。”
　　顿了顿，她用更轻的声音说道。
　　“也想洗澡...”
　　立刻点头，“好好好，没问题，我帮你准备。”李子妍牵着女人来到浴室，从底层的柜子里抽出干净的浴巾和卸妆工具，“你再等我一下。”
　　她匆匆走回房间，又拿着一只未拆封的牙刷和几件衣服出来，“给你，这件是我最大的衣服，你可以当睡衣，然后另外那个...嗯，是全新的，你可以穿。”
　　心领神会，夏柔接过递向自己的东西，低声道谢。
　　当洗完澡的她从蒸腾着水气的浴室出来时，身上穿着属于李子妍的米色圆领杉。似乎是因为其过大的尺寸，下摆落在了女人的大腿中间，仿佛睡裙一般。
　　听到开门声，李子妍放下手中的书，从沙发上起身。
　　“洗好了？有缺什么吗？”摸了摸夏柔有些沾了水了发尾，她抽了一条干毛巾轻轻擦拭着，“饿吗？”
　　“嗯，没有缺。”仰头，女人看着专心面对自己的人，“不饿。”
　　放下毛巾，李子妍点点头，“那继续睡吧。”
　　午夜才刚过，夜晚还很长，她伸手理了理眼前人的发低声道，“你累了。”
　　当她为夏柔推开卧室的门时，却被紧紧拉住一角。
　　“子妍你呢？”
　　夏柔开口，轻声道。
　　“如果我睡卧室，子妍你要睡哪里？”
　　“啊？”回过头，李子妍不自然地开口，“我...我还不是很累，还没有打算要睡觉...”
　　听着耳边有些飘忽不定的语气，夏柔又问道，“那等等你累了，你准备睡哪里？”
　　“等等可能...就在沙发上睡一下...”眨眨眼，李子妍强忍到嘴边的一个哈欠，“我很常睡沙发的，很舒服，不要紧。”
　　看着明显说谎，眼角泛着生理性泪水的人，夏柔皱眉。对于眼前高挑的兽医要如何蜷缩在双人沙发上一夜，她很怀疑。
　　“子妍你...是会讨厌跟我睡吗？”
　　过了一会儿，夏柔垂眸，轻声发问。
　　“不会！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这么想？”猛地摇摇头，李子妍生怕女人伤心连忙澄清，“我只是怕我在你身边你会睡不好，你今天好辛苦的，我希望你好好休息...”
　　“以前，高中的时候...跟你同床我从来没有睡不好过。”抬起头，夏柔看着跟前的人，“现在...应该也一样。”
　　清楚了女人话语里的态度，李子妍挠挠头，小心翼翼地说道，“那...我去把外面的灯关掉，夏柔你等我一下，好吗？”
　　生怕夏柔还在误会自己，她微微弯腰观察着眼前人的表情。
　　“好。”睫毛轻颤，夏柔声音有些沙哑，“我等你。”
　　赤着脚，李子妍来到客厅确认着门链，关上灯后又重新跑回卧房，看着坐在床沿的女人她开起了玩笑，“我睡外头好了，这样如果注定要有一个人要掉下床，我希望那个人会是我。”
　　忍不住笑了笑，夏柔点点头。
　　确认好床上的女人躺下，李子妍也来到她的身边。
　　“夏柔你那头被子够不够啊？”伸手越过身边的人确认着距离，她将被子重新为夏柔盖上，“如果，晚点你发现我抢了你的被子，你就用力抢回来没有关系。”
　　感受到身旁人的贴心，夏柔浅笑着侧身，“你别担心我。”
　　“我没有担心，我只是怕我睡得迷迷糊糊会欺负你。”李子妍轻松地回应，可在她收回手时，却被褐发的女人看到了她隐藏在宽松袖口下肌肤。
　　“子妍...你的手。”
　　声音突然微微紧绷，夏柔忍不住抓住了李子妍的手腕仔细检视着，本该平滑的小臂上头却散着深浅不一的疤痕，或新或旧。
　　“啊啊，吓到你了吗？”李子妍想要将手背到身后，却被身边的人牢牢攒住，她看着夏柔紧皱的眉头，放松表情好似不以为然，“这个是兽医的工伤啦，难免的，大家都有。”
　　“动物生病哪里疼也不会说，被主人带到医院不仅难受还紧张，我们被轻轻挠几下那是很正常。”反手扣住夏柔的指，李子妍温和地安慰着。
　　身边人手腕上的抓痕和齿痕的深度可不只是『轻轻挠几下』可以全部概括的，夏柔顿了顿，伸出另一只手，指尖触碰着李子妍小臂上最明显的伤疤，似乎是动物的齿痕，“这个，是怎么伤到的？”
　　虽然一排排洞眼已经落痂，可愈合后却依旧不平整的表皮周围泛着白痕，让人能够感受到受伤当下的惨烈。
　　“啊，这个啊，是一只卡斯罗犬咬的，但她不是故意的。”同样侧身面对着眼前的女人，李子妍回忆着，“只是那只狗的主人住在市区，还总是借口繁忙不带她出门，一直一直是用的笼养。”
　　想到那名不负责任的主人，她就来气，语气难得不快。
　　“明明卡斯罗犬大型护卫犬，需要足够的空间和运动量，被那个人这样长期不当饲养，狗狗因为压力变得特别神经质，主人的嘴套也没给戴牢...所以就在检查的时候突然咬了我。”
　　“但她其实真的是只很好的狗狗，她只是太紧张太害怕了而已，其实对我没有敌意的。”语调放软，李子妍叹了口气笑道，“不然凭着卡斯罗的咬合力，我可能现在已经变独臂大侠了。”
　　夏柔看着伤痕，依旧一脸欲言又止，又指着手背上的另一道长疤问道，“那着个呢？也是被咬的吗？”
　　“这个啊？这个是被一只缅因猫抓伤的。”抿嘴，李子妍无奈地笑了笑，“帮猫打针的时候，我请猫的主人帮忙压着，结果下针的时候猫挣扎的厉害，主人觉得心疼就松了手，害得一旁的我遭殃。”
　　见夏柔依旧在左右翻看着自己的手臂，李子妍轻轻地将女人拉近，阻止了她的动作，后抬手关了床头的灯。
　　“别看了夏柔。”伸手拍了拍女人的背安抚着，“快睡觉。”
　　“子妍....”
　　感受到耳边的低语，在黑暗中的夏柔突然问道，“为什么你大学改变志向去读兽医了呢？是因为发生了什么事吗？”
　　这其实是她在机上收到名片的那一刻就一直想问的问题。
　　她还清楚的记得李子妍曾说过自己的梦想是成为外科医生，也记得八年前的那个女孩语气是如何坚定，早早便决定好了人生的方向。
　　虽然外科医师和兽医都是承担着治愈的职责，但两者之间还是有着巨大的差别。
　　夏柔渴望知道，知道李子妍是因为什么样的契机而改变了最初的想法，她想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和事强大到足以影响李子妍的选择。
　　“嗯...”
　　李子妍低吟了一声，似乎是在思考。
　　在黑暗中，她睁着眼看着跟前的等待着答案的人，挨的极近的距离让两人能够听到彼此浅浅的呼吸。
　　透过窗帘隙缝洒落的月光，李子妍看着眼前女人熟悉的轮廓，脑中载入了从前的记忆。
　　那是跪坐在地上的自己握着终于恢复心跳的猫仔，抬起头的那一瞬间所看到的画面。
　　那是美丽的褐发女孩站在门边，在自己说出『小猫活过来』的那一刻，所露出的灿烂笑颜。
　　原本有些担忧的眉头舒展，似乎是松了一口气，夏柔轻轻将头靠在门框上，投向自己的眼神里溢满了对于生命延续的喜悦外，还有更多更深层的情绪。
　　那些隐藏在闪烁双眼之下的感情，李子妍不懂。
　　但她喜欢夏柔那样看着自己，好似两人共享着一段世间上最亲密的关系。她也喜欢夏柔当时所露出的表情，甚至只要为了那个笑容，她愿意去做任何能力所及的事。
　　能带抵御病痛带来笑容的职业，似乎从来不限于外科医生那一个选项。
　　这一个念头在那一刻被种下，随后在脑里疯涨。
　　“不能说...”
　　似乎是因为方才沉浸于回忆，重新开口的李子妍嗓音干哑，“说出口的话，感觉...会有点不好意思。”
　　她摸了摸夏柔的头发仿佛在安抚着，“等有一天...等有一天我在告诉你，好不好？”
　　听着眼前人的低语，即使好奇的心依旧，夏柔也只是点点头。
　　“好。”伸手搭在李子妍的肩上，语气温柔，“那现在，我们先睡吧。”
　　指尖亲昵地蹭了蹭女人的面颊，李子妍手臂向下轻轻地搭在了夏柔的腰间。
　　“晚安，夏柔。”
　　下意识地搂紧，仿佛在守护一般。
　　“祝你有个好梦。”
　　


第62章
　　这一夜，两人都睡的非常好。
　　但似乎是因为早些时间已经休息过了一阵子，当晨光升起，床上第一个睁眼的人，是夏柔。
　　额头抵在李子妍的锁骨处，睫毛颤动，当夏柔醒来时，便感受到自己微微蜷缩的身体正被轻拥着。
　　一直有些低血压的她缓了缓神，感受到枕在耳下属于李子妍的手，她撑起颈脖抬起上身，试图悄悄离开。
　　“呜...”
　　似乎感受到怀中的动静，李子妍喉头发出低哼。
　　“夏柔...要去哪？”
　　听着身边人半梦半醒呓语，夏柔起身的动作更慢，眼神充满怜爱，“你的手会麻的，我先起来...”
　　“不用…”依旧昏沈地没有睁眼，李子妍收紧手臂。
　　“别走。”
　　重新跌回温暖的臂弯，夏柔愣了愣，李子妍低头用唇贴着女人额头，亲吻一般地蹭着。
　　知道拥抱着自己的人还没清醒，知道那是她从前就有的小习惯，夏柔除了堂皇，还有些无奈。
　　试图放松自己的身体，却在腰间感受到李子妍掌心的温度时又重新僵直。
　　长度本该掩盖大腿的衣衫在刚刚的移动中被往上翻了不少，衣上折，被褥之下是她没有遮盖物的下半身。
　　即使李子妍的手只是规矩地搂着她的后腰，从未被外人触碰过敏感的肌肤被刺激着，夏柔还是忍不住心跳加快。
　　“子妍...”
　　克制着喘息，突如其来的悸动让讨厌失控的她想逃开，却因为舍不得打扰眼前人的安眠而无处可去。
　　下意识地往前移动，想远离贴在后腰的手，夏柔也因此加深了与身边人亲密。
　　交缠的脚踝，仅仅只有薄薄几片布阻隔的下身，陌生的冲动继续蔓延，她开始后悔自己往前挪的行动，环着李子妍背脊的手紧紧抓着布料，似乎是在努力克制着些什么。
　　“...子妍。”尾音颤抖，她忍不住唤出此时唯一在心口的名字，“子妍，我想要起来了...”
　　像是被打扰午觉的小狗一般，从嗓眼发出轻哼，听到呼唤的人勉强着自己睁眼，晃了晃脑袋试图招回清明。
　　“...夏柔，你睡饱了吗？”松开搂着女人的手转而摸了摸夏柔的脸颊，睡眼惺忪的李子妍丝毫没有感受到任何异常，只是傻呵呵地笑着，“那我等等带你去附近的咖啡厅吃早午餐吧？”
　　“嗯。”有些羞恼和不自在，夏柔只是应了一声后撑起身体。
　　努力让自己显得淡然。
　　＿＿＿＿＿＿＿＿
　　李子妍起床之后，将昨夜为夏柔洗好晾干的衣服叠好，又打理了自己一番。
　　九点半，两人步行到附近的咖啡厅吃了一顿丰富的早午餐，而后如昨日的约定，由李子妍驱车一同到了国家美术画廊。
　　自小好动的人完全没有任何的艺术细胞，但在挂满了油画历史感十足的长廊里，她依旧耐心地陪伴着同行女人每一次在画前的驻足。
　　即使镶着金边画框内的东西李子妍并不懂得欣赏，但只要视野内包括了认真检视着每一张画作的夏柔，她即使一秒钟也不曾觉得待在这里没有意思。
　　在画廊里待了三四个小时，两人并肩走向出口，“夏柔你喜欢这里吗？”李子妍对着身边人发问。
　　“嗯，这里的藏品很丰富，而且画作旁边的注解也很清楚。”侧头，夏柔笑着反问，“子妍呢？喜欢这里吗？是不是让你无聊了？”
　　猛地摇摇头，“不会无聊的，我很开心。”李子妍笑眯眯地回答，眼神看着角落里的礼品店，“夏柔，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要不要买给你？”
　　画廊的礼品店陈列着各种各样的周边商品，大到仿真的油画肖像，小到引有各种色块的钥匙圈，李子妍昂着下巴，一副只要女人点头便可以帮她将一切买回家的气势。
　　忍不住笑了出来，夏柔摆摆手，“不用的。”
　　她喜欢欣赏程戴着故事的名画真迹，品味其背后的历史厚度，对其余衍生的商品缺缺兴趣。
　　“这样啊...”挠了挠太阳穴，李子妍的语气似乎有些遗憾。
　　感受到身边人明显可惜的表情，夏柔抿嘴打趣，“子妍似乎....很想为我花钱？”
　　“对啊。”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李子妍开朗地说着，“虽然说资历浅的兽医薪水普通，但夏柔想要什么我还是可以负担的。”
　　“是吗？”不自禁地扬起嘴角，夏柔挑眉也说道，“那子妍你想要什么，我也都可以买给你喔。”
　　一来一往，两人的对话听起来像是玩笑，可双方实际上却都无比认真。
　　而她们的话也确实不假。
　　总是泡在医院里的李子妍平日花销不大，加上疼惜女儿的李沐偶尔以压岁钱为名义的钜额打款，她银行内积不断累的财富总是让文森大肆抱怨。
　　『可恶，我也好想当富二代喔。』他总是会拉着自己的同期一脸苍天不公，后又会突然可怜兮兮假装抹泪，『明明我也是兽医，为什么我月末只能吃吐司？』
　　『我不能算是富二代喔，比我们家有钱的很多。』已经习惯被拉扯的李子妍一边看著文献一边解释道，『文森你没有钱是因为你上周买了两个精品包吧？』
　　回忆了一阵，她又补充，『而且，洁西还跟我说你前天去酒吧，喝醉包了全店一晚上的酒水。』
　　『你下班真应该少喝点酒，跟我一起待在医院里就好了。』
　　而作为超正统富二代的夏柔，除了那对比于常人也算丰厚的维森航空薪水，还有每年固定打入她帐户基金和股利，也因她很少使用那笔款项，她的存款比起李子妍更是多翻了十几倍。
　　由于明日一早夏柔便要准备执勤，有些担忧的李子妍不敢让她太过疲惫，开着车去吃了昨天错过的地中海料理，又在下午时将女人送回了饭店的门口。
　　看着副驾驶座的人解开了安全带，李子妍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夏柔...”她语调有些低，“你下次什么时候还会来L市？”
　　转头看着身边的人眼中满满的不舍，夏柔克制地深吸了一口气，“下半月...”
　　无意识地摸了摸手机，她说道，“我跟另一个同事商量了换班，所以下下周还会再飞一次L市。”
　　“真的吗！？”
　　声音高昂，李子妍咧嘴，无比开心的模样，“虽然之后我得要上班了，但我会调整好班表尽量陪着你的！你一定要把时间跟日期跟我说！”
　　见驾驶座的人似乎要激动地蹦跳了起来，夏柔顿了顿，嘴角也挂上了浅笑，“好。”点点头，“我到时候会提前跟你说的。”
　　两人坐在车上聊了很久，冬天的太阳落得早，直到天色逐渐暗了下来，李子妍才意识已经过了多久。
　　迅速地下车为副驾开门，她牵着女人走下了积了雪的地面。
　　“抱歉夏柔，耽误你这么久。”关上车门，李子妍不好意思地低头看着眼前人。
　　“没关系...”尽管夏柔在车上就已经意识到了时间的流逝，但她本就无意提醒，伸手整理的李子妍的衣领，“不用道歉。”她语气轻柔。
　　感激地笑了笑，李子妍抬起手，“外头好冷的，夏柔你快点进去室内吧。”
　　“嗯。”低声应了一句，女人也挥挥手，“我先回去了，你开车小心。”
　　“好。”点点头，李子妍对着转身的人朗声，“夏柔，月末见！”
　　直到目送着单薄的背影随着旋转门消失不见，站在雪地里的李子妍才绕回到了驾驶座上，缓缓地开着自己那辆白色的SUV离开。
　　


第63章
　　当结束值班的夏柔下了飞机，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公寓。
　　脱下了制服，当沐浴完的女人从淋浴间走出时，便看看到了手机里两通分别来自不同人的未接通话。
　　仅仅披着浴巾，在只有一人的空间内，她赤着脚在大理石的地板上走着。
　　随意地从橱柜里拿了玻璃杯为自己湛上了红酒，她一边按着屏幕向其中一方回电。
　　短促的嘟嘟声后，另一头的人很快地接起了电话。
　　『小柔，你下班了吗？』夏翔的声音低沉，却依旧透露着与妹妹通话的雀跃。
　　“哥，我下班了。”拿着酒杯，开着扩音的夏柔一边回应，一边走向了客厅的灰色沙发。
　　『明天中午我刚好有空，我们回爸妈家吃顿饭吧？』夏翔提议着，又贴心地补充，『还是你想出去吃，我也可以订餐厅？』
　　『不用，家里挺好，我明天会回去。』晃了晃酒杯，夏柔抿了一口又将其放下。
　　『好，太好了。』宠爱妹妹的男人满意地回应，语气又突然迟疑，开口道，『另外，小柔，下个周末哥哥的朋友会办聚餐，你要不要...』
　　夏翔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女人打断，“哥，我下周有长班，周末的时间我想留给自己休息。”
　　想也没想，夏柔出声拒绝。
　　『小柔，你可以请假没关系，不用把自己逼的这么累。』
　　一直有些心疼妹妹工作的夏翔劝说着，忍不住捞叨，『哥哥知道那个工作很辛苦，夏柔你玩玩就好，不必太认真。』
　　自小，身为妹控的夏翔便一直担心自己无比美好的妹妹会被坏人欺骗，一直以来都很注意夏柔的交友和感情状况，深怕宝爱的花会被不懂怜惜的人摘去。
　　随着时间推移，他发现自己娴静稳重的妹妹从未让自己失望，在遇到众多追求时从来不会向电视剧里演得纯情少女般一头栽下去，而是能够饱保持着冷静的头脑，在礼貌地表达拒绝的同时成熟地与对方保持距离。
　　原本的夏翔对此是无比自豪，可一年前，他却在酒友无意识的一番话中，突然紧张了起来，『你妹妹都二十五岁了，完全没有恋爱过，她是不是想出家啊？』
　　听到这番话的瞬间，夏翔的酒整个醒了，虽然他确信自己的妹妹没有削发的打算（应该吧？），但他还是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妹妹与其余年轻人的不同，毕竟他自己在二十岁之前就已经交往过两任女友了。
　　而夏柔她，甚至从来没有表示过自己喜欢过谁，为谁动过心。
　　『那个餐会来的都是跟你差不多的年轻人。』听到电话那头的人没有应声，夏翔继续说服道，『那些都是哥哥的朋友，到时候你可以多看看...』
　　“哥哥。”
　　语气重了些，知道男人意图的夏柔微微蹙眉，“我不想请假，而且我之后也会越来越忙，我不想去。”
　　感受到自己心爱妹妹的态度，一直不明白为何夏柔会辞去自家职务，执意选择空乘这份辛苦职业的夏翔有些懊恼。
　　『小柔...』
　　听到自己哥哥懊恼的呼唤，夏柔眨眨眼开口道，“哥哥你还是先别担心我吧。”
　　她提起精神语气打趣，“比起我，还是哥哥你的婚事要紧一些。你什么时候打算跟嫂子求婚啊？”
　　当女人提到了自己爱情长跑了六年的女友，夏翔突然失去了主动权，讲话结结巴巴，『我...我的话，先不用管我...』
　　讲没两句后，男人率先投降，『小柔，我先去忙了，明天我们回家再见！』在得到妹妹的回应后，夏翔匆匆挂了电话。
　　听到了通话结束的提示音，原本还微笑着说话的夏柔垂下眼，沉重地叹了口气。
　　揉了揉鼻梁，似乎完全不想多思考自己哥哥的打算，她又向另一个联络人打去了电话。
　　『喂夏柔，还好你现在回拨了，要不然我都快睡着了。』话筒传出了沈梦澄声音，似乎是真的准备就寝，她的语调有些懒散。
　　“梦梦，你怎么突然睡这么早？”
　　轻笑了一声，夏柔转了转玻璃酒杯，品了一口比刚才滑顺的红酒。
　　“转性了？”
　　『明天早上画廊有展出，我亲自去一趟才行。』不理会好友对自己的揶揄，沈梦澄又说道，『话说，你还好吗？怎么声音听起来有点闷？』
　　歪头思考，“嗯？有吗？”
　　夏柔在沙发上拢紧了包裹着自己的浴巾，“可能是因为刚和我哥打电话了吧？”
　　『夏翔哥？他又想给妳介绍对象？』似乎是因为正在通话，清醒的沈梦澄所幸涂起了指甲油，话筒发出了瓶盖撞击的声音，『他还真是爱操心。』
　　“也不能算是介绍对象...”轻声反驳着，夏柔揉了揉额头，“顶多算是...餐会。”
　　吹了吹自己的手指，沈梦澄语气不以为然，『好吧，你说餐会就餐会。』换了只手指，她开起了玩笑，轻快地提议着，『夏柔你看你哥这么积极，要不....真的去试试？』
　　“梦梦…”
　　叹了口气，夏柔无奈，“你知道我讨厌那种社交，那总是会让我很疲倦。”
　　『我只是随口说说喽，而且...』仔细地为指甲上色，沈梦澄一整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没准你也真的可以遇到不错的人，有机会谈场恋爱也不错呢。』
　　听到好友的话，夏柔没有回应，只是在一阵沉默中突然开口。
　　“我这几天，见到李子妍了。”
　　在她出声后的下一秒，电话那一头的沈梦澄突然发出『啊！』的惊呼声。
　　紧接着沈梦澄说道，『我的指甲油洒了。』
　　在一阵手忙脚乱之后，她重新拿起电话，惊讶地问道，『李子妍？你是说高中的李子妍吗？』
　　“对。”
　　『那个篮球队的李子妍？』
　　“就是她。”
　　『你唯一的初恋，李子妍？』
　　“…对，就是那个李子妍。”
　　在得到确认的答覆之后，沈梦澄感叹道，『我上次看到她还是三年前呢，刚好和几个篮球队队员去B国的时候，那时她要考试，我们也是匆匆一见而已呢。』
　　回忆着，她追问，『你们怎么见到的啊？小子妍还好吗？她变了很多吗？』
　　放下酒杯，夏柔的语气相较另一个人显得平淡，“子妍她搭了我值班的飞机。”
　　顿了顿，她又道。
　　“她很好。比起以前好像变了一些，看起来更稳重成熟了...”
　　声音低沉了一些，夏柔脑中出现了年轻兽医的模样，“但，又好像完全没有变，一样贴心，一样温暖，笑起来还是和高中时一个模样...”
　　『听起来不错。』在电话的另一端点点头，敏感的沈梦澄在听到好友的回答后，有些不确定地问道，『那你...重新见到她，是什么感觉？』
　　见夏柔并没有马上回答，沈梦澄补充。
　　『你已经没有特别的感情了吗？还是其实心里依旧有些留恋？』
　　那着手机的夏柔耳里听着提问，深吸了一口气。
　　“我...”
　　“我想，我还是在意她的。”
　　冷静克制的女人仰头，轻声说道。
　　“...就跟当时一样。”
　　拿着电话的沈梦澄听到好友难得直白的回应，有些惊讶地挑眉，后又平静地说道，『你真的是很长情啊…』
　　她换了一只耳朵接听，『那你，你还打算再见她吗？』
　　“两周后吧，我跟已经跟同事商量换班了。”将头靠在沙发的椅背上，夏柔淡淡地说道，“我下个月的班表申请也备注了想飞B国的意向，之后，也是一样。”
　　撩了撩散下的头发，『夏柔你...你是想要重新跟小子妍保持联络，然后呢？』沈梦澄问道，『你...想得到什么？』
　　沉默降临在两人之间。
　　过了一会儿，夏柔开口
　　“我不知道。”
　　清了清嗓。
　　“我不知道...我能够得到什么，我脑中也没有任何打算。”
　　她只是想要见她而已。
　　即使心中还有一部分理智的声音在不断告诉她，这般行为只是在重新置自己于无望的爱恋中，结果只会再度陷入失去的痛苦，但她就是想见她。
　　一个月两次，在外站偶尔的见面，一起吃饭，这样就好了...
　　『这样的话...就顺其自然吧。』听到总是冷静的好友声音有一丝彷徨，沈梦澄轻叹了一口气，『至少这次，你可以不必顾虑这么多。』
　　比起被各种期待和限制所约束的少年时期，如今成为大人早已独立的夏柔可以更多地考量自己，做出更随心的决定。
　　当夏柔挂断了与好友的电话，她饮尽了杯里的酒，赤着脚，踩着地毯回到了卧室。
　　其实....
　　方才的她对沈梦澄说了两个谎。
　　来到床头柜前，夏柔打开了中间的抽屉，从摆放在最上层的书中抽出了夹在书页里的照片。
　　上头是少年的李子妍与自己在舞蹈练习室相拥的画面。
　　青涩的自己埋头在高挑少女的颈窝，而十七岁的李子妍低头在说些什么，仿佛正亲吻着自己的耳扩。
　　这是毕业典礼当晚白琴所传给自己的照片。
　　『随手一拍不用谢。』
　　（照片拍摄于第五十一章）
　　当时，十八岁的夏柔正坐在整理到一半的行李箱前，她收到消息时，只是愣愣地看了那张照片许久。
　　心中涌出久违地，近乎要流泪的情绪。
　　而今日，二十六岁的夏柔所说的第一个谎，就是她不知道自己想要得到什么。
　　可真实的答案却一直是那么清晰不是吗？
　　自己一直以来，所想要的，就只有李子妍而已。
　　那个惊艳了少年时的自己，即使过了八年仍然无法放下的李子妍。
　　将照片放在枕头边，夏柔转身又步入了衣帽间。
　　披在肩上的浴巾落在地上，在无人的空间里露出了全部的身体，可她也没有在意，只是在挂了一排精致服饰的房间角落里，拿出一件风格与其余衣服格格不入的黑色外套。
　　上头绣着怀特高中的校徽和专属于篮球队的标志。
　　将宽大的外套穿上，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上头属于原本主人的气味早已散去，但夏柔却依旧握着多出一截的袖口轻轻嗅着。
　　今日她所说的第二个谎言，便是自己对于李子妍的感情，仍旧和少女时期一样。
　　夏柔走出衣帽间，包裹在曾经属于李子妍的外套中，她倒在床头。
　　不一样的...
　　想到了两天前与李子妍在床上相拥而眠的画面，想到了腰上炙热的温度，夏柔闭眼，忍不住露出自嘲般的笑容，。
　　如今自己对于李子妍的感情，除了少年时期那股纯纯的亲昵与喜欢，更是混入了一股难以言喻的东西。
　　心头那股一股羞于言明的欲望，早已不是少女的夏柔比谁都明白那是什么。
　　即使李子妍的笑容是如此的单纯，一举一动都是如此的纯粹，愧疚的自己依旧难以抑制内心不断扩大的欲念。
　　渴望被紧紧搂住，渴望有更深入的接触...
　　如果被那个人所占有，如果那双干净的眼睛能为了自己染上别的色彩...
　　在分别的八年间隐隐约约出现，曾被极力克制的梦境，此刻在夏柔心中是如此的清晰。
　　“子妍，我想要你...”
　　下意识喃喃。
　　“我只要你。”
　　


第64章
　　这几天李子妍的心情非常好。
　　穿着浅蓝色的制服和白褂，即使在吃午餐也依然忍不住地哼着不成调的曲，恰巧今日一起值白班的文森看着眼前冒着快乐泡泡的好友，忍不住地挑眉。
　　“你是中了彩票吗？”吃了一口盒子里的凯萨沙拉，文森开口吐槽，“你那个一直挂在嘴上的笑容是怎么一回事？看起来怪噁心的。”
　　“咦，有吗？”咽下嘴里的三明治，李子妍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自己没有注意到欸。”
　　“你该不会...和上次跟你约会的那个对象进行的很顺利吧？”撩了撩额前的发，文森问道，“不然你这奇怪的愉悦情绪是怎么搞得？”
　　“就跟你说了夏柔不是约会对象，她是我高中的学姐。”喝了一口手边的芒果奶昔，李子妍回答，“我们下周还会再见面，约好了要一起去看芭蕾，还要一起做饭。”
　　说到这里，年轻兽医又忍不住地笑了出来。
　　“高中学姐跟约会对象，这两者的身份我看也没什么冲突啊。”用手撑着脑袋，看着自己认识了七年却从未有过这副模样的同僚，文森懒散地说道。
　　还未等李子妍说些什么，负责前台的洁西卡便敲了敲休息室的门，探头说道，“嘿子妍，有只狼犬脚受伤了，我查了病例他之前有找你看过，我让主人在大厅先等着，你休息时间结束我在让她过去候诊室。”
　　放下手中吃到一半的三明治，李子妍站了起来，“喔喔没事，你可以直接请主人过去。”将手中的食物放到置物柜，她匆匆戴上名牌，“我现在先帮他看看吧。”
　　来到属于自己的诊间，李子妍翻阅着电脑上的资料，当一个年轻的棕发女性牵着一只跛着脚的狼犬推开玻璃门进入时，她立马起身迎接。
　　“安...小姐。”回忆着病例上宠物主人的名字，李子妍微笑着打了声招呼。
　　接着又弯腰看着灰棕的狗狗，一边伸手让他闻了闻，一边亲切地呼唤着，“大熊，好久不见啊。”
　　即使受了伤，见到李子妍的大狗狗依旧有些激动，他往前几乎要挣脱绳索，朝着熟悉的兽医猛扑了过来。
　　自然地侧身微微格挡，李子妍揉了揉大熊的脑袋，后又接过安手中的绳索轻轻扯了扯颈圈，等待脚边的狗狗恢复冷静。
　　“李医生。”
　　有些紧张地看着自己爱犬，站在一旁的安有些愧疚，“抱歉在您吃饭的时间打扰，因为之前大熊的健康检查和疫苗是教给您处理，所以我跟前台说了如果您今天刚好有值班的话还是希望让你给大熊治疗。”
　　“没问题，请别在意。”笑着摆了摆手，李子妍语气温和，“上次见到大熊还是四个月前，没想到他现在长得这么大了啊。”
　　看着眼前不到七个月就已经超过十五公斤满身肌肉活力十足的狗狗，她感叹着。
　　忍不住苦笑，“确实是有些太大了，我实在是有些拦不住。”体型苗条的安作为主人，重重地叹了口气。
　　大熊曾是一只被前任主人抛气的幼犬，在路上看的小狗的安不忍心便将其带回家饲养，殊不原本体型瘦小的狗越长越大，不只力气不容小看，性格也调皮捣蛋，这让本就没有养狗经验的女人苦恼不已。
　　“安小姐，真是辛苦了。”对着身边的人笑了笑，李子妍将较为稳定一些的狗抱上了诊疗台，仔细检查了他在奔跑时不慎被利器割伤的前脚肉垫。
　　“伤口不深，不需要太担心。”
　　拿出棉花球擦拭掉已经干凅的血液并为伤口消毒，李子妍抬头对着年轻的女主人安慰道，“我稍后开一些口服的药预防发炎，加上动物本身的愈合能力，大概过一周就能完全好起来了。”
　　从抽屉里拿出一小块狗狗零食，李子妍奖励了乖巧接受检查的大熊，并且将他抱下了诊疗台。
　　可当她准备重新将手中的链子交还给主人时，李子妍却停下了动作。
　　“安小姐。”
　　手回手，她将大熊的绳索挂在诊疗台侧边的钩子上，蹙紧眉头语气担忧，“安小姐...您的手。”
　　女人的袖口下，纤细的手腕处有明显的勒痕，关节微微红肿，还有些破皮。
　　“啊...这个...”抬手也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安有表情似乎是不太好意思，“大熊的力气太大了，我遛狗的时候总是被扯着往前...”
　　“像大熊这样的中大型犬，您在遛他的时候若是把牵绳缠绕在手腕处是会伤到自己的。”示意安在沙发上坐下，李子妍转身在后方的洗手槽洗干净双手，接着拿出了棉签和双氧水。
　　兽医单膝跪在女人的跟前，伸手握住了她的掌，将浸满双氧水的棉签轻轻地按在安手腕的伤口上。
　　“虽然我只是个兽医...但为人类的微小伤口消毒还是能够做到的。”深怕用痛眼前的女人，李子妍手上的动作十分小心，嘴里则是开着轻快的玩笑。
　　过了一会儿她起身，将手中的东西丢入医疗垃圾桶，包扎后重新将狗绳递给主人。
　　“像大熊这样的狼犬力气很大，兴奋的时候会爆冲，您一定要小心。”李子妍歪头，轻声叮咛，“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得请人为他做一些基本的随行训练，这样您也不容易受伤。”
　　听着眼前兽医的温和叮嘱，牵着爱宠的安点点头，耳朵微红的她似乎想说些什么，却依旧没开口。
　　“之后如果有关于大熊伤势的疑虑，欢迎打电话询问。”为女人拉开了看诊室的门，李子妍笑着陪伴一人一狗走到了大厅，“即使我不值班，前台和其他转接的同僚也都会非常乐意帮忙的。”
　　“他们都比我还要优秀的多呢。”
　　为宠物的主人指引了领药的方向，她挥挥手，转身回到了方才的休息室。
　　当安牵着自己的爱犬在柜台领到了配置好的口服药后，在离开之前，她忍不住向前台的洁西卡问道，“请问...李医生她，都是这个这个时间点值班吗？”
　　抬起头，忙着整理预约资料洁西卡顿了顿，歪头想了想后说，“李医生的话，大部分的周一到周三都是值白天的班。”稍微看了一眼电脑的班表，她又道，“其他日子不固定，有时晚班，偶尔夜班。”
　　“这样啊...”将一缕头发挽到耳后，安点点头。
　　“如果不是紧急情况的话，可以在预约的时候跟前台询问。”洁西卡亲切地补充，“李医生较少参与研究任务，所以待在医院的时间相较其他医生比较多一些。”
　　“好的，谢谢。”在得到了明确的回答之后，安开口道谢，牵着大熊转身。
　　见女人的背影从医院的自动门离开后，不知道从哪里冒出头的文森叼着笔趴在了前台，懒洋洋地说道，“又多了一个啊...子妍的忠实顾客。”
　　重新低头整理文件的，洁西卡拿起钉书机，“毕竟子妍她很亲切啊，每次向主人解释病情都很有耐心。”她的语气不以为然，“文森你如果也多学学也不至于上周因为翻白眼而收到投诉了。”
　　“啧...上周那个乌龟的主人自己就是有毛病，来医院谘询兽医的意见，可我说了什么也完全不相信，我烦都烦死了。”揉揉太阳穴，文森放下手中的笔耸了耸肩，“况且，我也不必太亲切，就算值班时指名的人再多，我也是只领一份薪水而已。”
　　对身边男人摆烂的态度习以为常，洁西卡并没有多做评价，只是默默将钉好的文件分至对应的文件夹。
　　“而且...”撑着下巴点了点桌面，文森眯起眼睛笑着说道，“那些指名预约子妍看诊的人，大概有三四成是为了其他什么吧？”
　　哈洛医院是L市最好的兽医院，其中名声在外资历深厚，出过许多期刊的专科兽医大有人在，照常理推断，身为目前医院最资浅的医生之一的李子妍不应该拥有这么频繁的指名预约。
　　若不是医院为了预防纠纷，有明文规定医患双方不得私下联系，恐怕认真负责的年轻兽医应该会经常被询联络方式吧。
　　“嗯...反正子妍她，应该对那些有其他心思的人不会太在意吧。”在医院工作了一年，了解李子妍将工作当成生活的洁西卡说道，“毕竟她好像对谁的示好都没什么反应，感觉是完全对谈感情没有兴趣的类型。”
　　“我之前也是这样想的。”轻笑了一声，文森直起身，“毕竟我认识了她七年，也从未看见她跟谁有些什么火花。”
　　将笔插回口袋，男人又说，“但，最近我改变想法了。”挥了挥手，他走回自己的诊间。
　　“总感觉...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能够动摇那个单纯又正直到不行的李子妍的。”
　　


第65章
　　手上打着资料，李子妍的眼神却一直忍不住地飘向墙上的时钟。
　　四点三十五，还有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下班时间了。
　　年轻又尽责的兽医从来没有一刻如现在这般期待着时间能流逝地更快一些，她调整了椅子，等待着下一个进入诊间的人。
　　今天是夏柔来找自己的日子。
　　她所值班的飞机已经于昨天晚上抵达了L市，体恤着自己隔日需要上班，她们并没有决定马上见面，而是约好了今日由夏柔搭车来到市里，两人一同在的兽医院会合。
　　自己已经事先打电话为晚上的餐厅订位，稍晚音乐剧的门票也已经领好了，甚至夏柔午夜留宿于自己家的盥洗用品也已经准备好了...
　　新的拖鞋。
　　新的牙刷和毛巾。
　　甚至以防万一，还买了一台自磨动豆机和咖啡手冲壶。
　　应该没有什么其他缺失的才对...
　　无意识地用手指点着桌面，李子妍撑着脑袋仔细思索着。
　　皱着眉头苦恼的模样，在新的一名客人推门进入诊间时便立马退去。
　　露出礼貌的微笑，李子妍笑着向牵着狗狗的中年男士打了招呼，可当看到那只黑色杜宾犬颈部上的咬痕和畏畏缩缩的眼神之后，她的表情变得严肃。
　　“皮特，我的狗，在家的时候跟我的另外两只狗打架，被咬伤了。”有些秃头的男子对着带着手套蹲下身体的兽医说道，“感觉有点严重，所以想说带来给您看看。”
　　一边安抚着莫名颤抖走路踉踉跄跄的杜宾，李子妍一边检查着伤口，“咬的很重啊...”她蹙眉翻看着皮毛，“而且不是第一次了...这里的旧伤是甚至都还没完全愈合。”
　　“对，他们平日玩闹的时候确实下口都很重。”牵着狗绳的男子耸耸肩，语气不以为然。
　　“我想...这已经不是普通的玩闹性质了。”李子妍轻拍着局促不安的皮特，瞟了一眼电脑荧幕上主人的登记的资料。
　　“史密斯先生…”
　　确认着姓名，兽医对着男人询问，“请问您另外两只狗狗是什么样的犬种？”
　　“啊？”似乎没想到自己会被突然提问，牵着狗的史密斯想了想，“是两只罗威纳，他们是兄妹。”
　　用手检查着皮特的躯干，李子妍退去原本的温和，语气有些郑重地问道，“请问史密斯先生，您，是在哪里养着这三只大型犬呢？”她又伸手摸了摸皮特的脚掌，“您一天通常又会遛他们几次呢？”
　　似乎是对这些提问感到莫名其妙，史密斯隐隐有些不耐烦，“这三只狗就在我家养着啊。”他抓抓脑袋，“遛狗的话，一周两次吧，我周末比较有空的时话会带他们出门。”
　　李子妍感受着皮特身上明显不足的肌肉，内心对于男人的话毫不相信。
　　她克制地吸了口气。
　　“史密斯先生，您的三只狗都是属于大型犬，需要非常大的活动空间。”咬了咬下唇，她忍耐般地开口道，“如果是养在城市的小公寓里，那他们所需要外出散步的的时间，每天加起来至少至少要两个小时...”
　　她摩挲着杜宾犬脚上柔软到不可思议，明显就是缺乏户外活动的肉垫，“如果缺失了自主的空间和充足的动量，狗狗就会变得焦虑，欺压较为弱小的同类会变成他们渲泄压力的方式。”
　　怒力保持着平静，年轻的兽医尽量婉转地说着。
　　可惜宠物的主人似乎并没有意会，他皱着眉头，“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似乎是觉得眼前的兽医啰唆，男人扬了扬声音，“你到底要不要给我的狗狗治疗？”
　　“我当然会为皮特治疗。”
　　李子妍看着眼前不负责任的主人，克制着内心难得的怒气，努力平静着语气，“但是史密斯先生，若是不解决皮特和另外两只狗狗焦虑的问题，这种情况还是会再次发生的。”
　　“你是训犬师还是兽医？”抱着手臂，秃头的男人恶声恶气地说道，“带来医院你帮我的狗治疗就对了，你还管我想怎么养他？你以为你是谁啊？我要换一个医生！”
　　似乎是被自己主人的吼叫给吓了一跳，本来垂着脑袋坐在地上的皮特跌跌撞撞地缩到了年轻兽医的怀里，本应该机敏威风的杜宾犬此时却可怜地不断颤抖，颈脖上干凅的血蹭到了李子妍身上的白褂，很是显眼。
　　缓缓深吸了一口气，李子妍看着臂弯里的小东西，既生气又心疼。
　　可她却不知道自己能够在说些什么，顿了顿，年轻兽医垂下了眼，淡淡地开口，“抱歉。”
　　“今天的治疗之后，麻烦您每餐给皮特喂药。”
　　“两周之后再来复诊。”
　　＿＿＿＿＿＿＿＿＿＿
　　哈洛大学附属动物医院。
　　在不算拥挤的大厅里，一个褐发女人坐在角落的蓝色沙发上，相比于周围其他携带着宠物等待的人，独自一人的她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虽然已经在同一个位置等待了超过十五分钟，可她的脸上卻不見丝毫的不耐，只是安静地翻阅着手中的文学读本。
　　快到下班时间，习惯性摸鱼的文森处理完一只得了耳介虫的兔子之后晃到了前台，一边毫无节制地吃着专门给客人准备的小饼干和软糖，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同洁西卡聊天。
　　“咦？洁西，那是谁啊？”用下巴指了指角落里的女人，文森问道，“好像没看过她欸？也不像是客人的样子。”
　　抬头看了一眼，洁西卡继续整理着手上的预约名单，“不知道，刚刚问了一下，她说是在等人。”
　　“不会是在等金吧？他那家伙什么时候认识这么好看的女人了。”文森靠在柜台，随意地猜测着。
　　“应该不是。金他下午的时候去出了外勤，现在人还在动物园呢。”
　　淡淡地回应着男人，洁西卡看了台面上的饼干包装纸，叹了口气说道，“距离下班还有五分钟，你如果有空到可以闲着八卦，不如再去保温室巡视一圈再下班。”
　　并没有听到前台一男一女的对话，坐在角落的夏柔捧著书，轻轻地翻着页纸。
　　她抵达的时间比约定的早一些，当进入宽敞明亮的大厅，看着人来人往，装修现代设施精良的医院，夏柔隐隐为李子妍感到高兴。
　　五点零五分。
　　“夏柔！”
　　不知道过了多久，低头阅读的女人听到了熟悉的呼唤声。
　　抬起头便看到了于转角处出现的李子妍，年轻的兽医手臂上挂着白袍，匆匆地向她跑来。
　　“夏柔，你是不是很早就到了，等很久吗？”
　　摇摇头，夏柔盖上书本起身迎向了奔向自己的人，“没有等很久。”自然地伸手理了理李子妍的领口，“你忙完了吗？”
　　“嗯，忙完了，原本五点就下班了，只是遇到了一个让人放不下心的狗。”开口解释，可一想到方才的状况，李子妍原本欢快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表情很是不快，“...我忍不住对着他的主人叮嘱了很久。”
　　“子妍你...不开心？”微微偏头，夏柔看着眼前的人，语气温和。
　　摸了摸自己的脸，李子妍喃喃，“欸？得很明显吗？”
　　“对不起夏柔，我没有打算要把工作时的情绪带给你的。”低着头，她的语气有些抱歉，“我只是有些生气那只狗狗的主人，而且很伤心...”
　　“那个主人养了三只大型犬，却没有好好照顾他们，还以工作忙碌为借口把他们关在家里。”想到那只社会性明显不足，又惧人的杜宾犬，李子妍垂下眼，“在高压和焦虑下，狗狗是很容易互相伤害渲泄压力的...”
　　“今天就算为那只受了伤的狗治疗，不久之后他还是会再次受伤的。可是我也不能骂那个主人，若是我再多说些什么，我担心那个主人以后就不愿意再带狗来医院了...”
　　年轻的兽医表情低落，语气里有着帮不上忙的自责。
　　她喜欢这份工作，能够收获到一个家庭真挚的感谢，体验到迎接新生的喜悦，感受到延续生命的快乐...
　　但也有时，却也得面对因为主人的疏忽和无良，而导致的力不从心。
　　“子妍。”自然地上前走一步，夏柔轻轻环着李子妍的腰。
　　任由高自己一些的女孩下巴靠在自己的肩颈，她低声安抚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呜...是这样吗？”垂头用下巴蹭了蹭女人的颈脖，李子妍声音闷闷的，吐息打在了夏柔的肌肤上。
　　“嗯，就这样。”语气肯定，夏柔的手一下一下地拍着，“子妍你要相信我。”
　　没有说话，似乎是在补充能量一般，李子妍收紧手臂，感受着女人纤细的腰和两人相互传递的温度，就着么安静地回抱着。
　　过了一会儿，似乎是重新恢复了情绪，李子妍抬起头，对着面前的人笑着说道，“夏柔，你饿不饿？我订了一家葡萄牙菜，就在医院附近，你等我换个衣服我们就一起过去。”
　　“好，你慢慢来。”仰头，望着重新打起精神的人，夏柔的语调温柔，“不着急，我等你。”
　　“嗯嗯。”松开手，李子妍自然地伸手将眼前人褐色的发挽到耳后，灿笑道，“夏柔你等一下，我很快。”
　　向后彻了几步，她拿起搁在沙发上的白袍，快步奔向了更衣室。
　　留在原地等待的女人眼神跟在她的身后，在李子妍消失在转角之后才默默地收回视线。
　　


第66章
　　当李子妍换好衣服回到大厅之后，她接过夏柔手中装着留宿换洗衣物的提袋，对着前台的两个同僚打了招呼。
　　“咦？文森，已经超过下班时间十分钟了欸。”歪头看着高瘦的金发男子，李子妍有些疑惑，“你不应该早就消失不见了吗？”
　　眼睛来回在李子妍和夏柔身转了转，文森一脸八卦，若有所指，“一不小心看到了很有趣的事情，感觉错过会很可惜。”
　　“嗯？有趣的事情？”
　　对同僚的话感到十分不解，心宽的李子妍也没有多纠结，她侧身向夏柔介绍道，“这是文森，我的大学同学兼同事，文森他除了一般宠物之外，也是水生动物的专家。”
　　露出温和的笑容，夏柔仰头对着男人点点头，“你好，我是子妍的高中学姐。”她伸出右手，“子妍她平日麻烦你多多关照了。”
　　见眼前的女人谦和有理的模样，总是不大正经的文森用裤子抹了抹手，直起身，“啊...没有。”握了握眼前人小了许多的手，他耸耸肩，“平日里...我麻烦子妍比较多一些。”
　　笑咪咪地看着两人的互动，李子妍又伸出五指比了比另一边的洁西卡，“这位是洁西卡，是医院的前台和助理，因为和我们是差不多同时期入职的，所以很熟。”
　　转身，夏柔又亲切地握了握洁西卡的手，同样点点头打着招呼。
　　“你们等等要去哪里？要不一起吃顿饭？”挑眉，还未脱下白褂的文森兴致盎然，一副想多打听打听的模样。
　　“啊...可是我以已经定好餐厅了呢，等等也要跟夏柔去看表演。”眨了眨眼，李子妍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这样啊，真可惜。”摊手表示无奈，文森撩了撩头发，“那下次有机会的话在聊一聊吧，我还挺想知道子妍她在高中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副模样。”
　　同一脸遗憾的文森和始终淡定的洁西卡挥手告别，李子妍带着夏柔前往停出场两人驱车来到事先预定好的餐厅。
　　清淡却不失鲜美的精致菜肴很合褐发女人的胃口，在用餐地点上做了许久功课的李子妍坐在夏柔的跟前，看着她惊艳的模样，忍不住傻呵呵地笑了出来。
　　即使晚间的芭雷舞剧李子妍看的也是云里雾里，但当夏柔眼里闪着光对着她微笑时，有些昏昏欲睡的兽医依旧能像是瞬间被注入能量一般打起精神，心中那名为高兴的情绪不断膨胀着。
　　“夏柔你...平日在国内没有工作的时候很常去看表演吗？”打着发向盘，在散场之后准备回家的李子妍在驾驶位问道。
　　“平日，只要市里有感兴趣的舞团巡演或着舞台剧我就会去看...”一只手轻轻地握着胸前的安全带，夏柔看了一眼身边的人，又转头望向窗外的车流。
　　“只是...”
　　“感觉还是和子妍你在L市看的更精彩一些。”
　　“是吗？！”专心直视前方的李子妍歪头想了想，她除了和夏柔的几次外出之外并没有其他观看文艺表演的经验，无从比较。
　　“那以后你来找我，我多陪你看看！”趁着红灯，她看向副驾驶座的人，露出灿灿的笑，“夏柔，如果你想到了任何希望和我一起做任何事情，都可以告诉我。”
　　“我都一定会答应。”
　　转头，夏柔看着身边的人一脸真挚，单纯的模样似乎下一刻自己不论要求什么都会豪不犹豫地点头。
　　她愣愣地看了一阵，直到车子再度启步。
　　“好…”
　　“我如果想到了，我会告诉你...”
　　＿＿＿＿＿＿＿
　　当两人回到李子妍一室一厅的公寓时，已经接近午夜了。
　　一脸兴奋，李子妍像是献宝一般从近乎空荡荡的鞋柜里拿出一双全新的室内拖鞋，“夏柔，这是给你的。”
　　蹲下，将手中的东西放到女人脚边，“我凭感觉买的尺寸，如果不合脚的话跟我说，我明天再去买。”
　　看着那双明显小了所有其他鞋子一个尺码的白色拖鞋，夏柔笑了笑，“不用重新买。”她轻轻套上，“合脚的。”
　　“太好了！”
　　站了起来，满脸欣喜。李子妍又牵着女人到了厨房，“我买了咖啡的磨豆机和手冲壶，这样你早上就可以喝咖啡了。”
　　打开出柜，她指了指刚拆封包装的器具。
　　“只是我不懂这个，所以我是请店员小姐拿给我的...不确定它质量好不好。”
　　歪头有些踌躇地说道，她又打开冰箱，本来空荡荡的空间，如今里头却摆了各式各样的水果和零食。“我昨天检查了一下，发现家里竟然什么吃的都没有，所以昨天去添了些东西。”
　　“如果你饿了，冰箱的东西全部都可以吃。”
　　听到身边人的话夏柔侧身询问，“子妍你，平常不会在家里吃饭吗？”
　　“很少。”将冰箱的门关上，李子妍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医院，吃饭也都是在外面解决，家里只有一些小饼干...”
　　带着女人来到卧室，李子妍将手中的提袋交给夏柔，伸手拉开衣柜门，“这半边的衣柜你都可以用，夏柔你以后的衣服都可以放这里头。”
　　看着被整理出的的空间，那是即将被自己占领的一半衣柜，夏柔踌躇了一会儿，“子妍...”
　　扯了扯嘴角，似乎想让自己的语调变得轻松，她试探性地开口。
　　“你让家里摆了这么多属于我东西，不怕以后如果有了另一半，她会生气吗？”
　　“嗯？生气？”
　　“生谁的气？生夏柔你的气吗？为什么？”语气困惑，李子妍皱着眉头，“如果有人会对你生气的话，我才不要跟那个人好呢。”
　　“你不要想这么多啦，我帮你整理整理，然后你快去洗澡睡觉。”伸手轻轻地摸了摸女人的脸，用大拇指蹭了蹭她眼下的青色，“你累了，我们早点休息好不好？”
　　“嗯。”感受脸颊传来的温度和眼前人字句中毫不掩饰的关心，夏柔喉咙发出轻哼，点了点头。
　　当晚，虽说外头的寒风依旧冷冽，但在室内的卧房依旧温暖，在那张不算小的双人床上，两个沐浴完的女人正轻轻地搂着彼此。
　　李子妍喜欢这个时刻，正如同她喜欢与夏柔拥抱一般。
　　只要自己抬手，夏柔便立刻能够会意，也温柔地倾向自己，不论多久也从来不会感觉不耐烦。
　　微微低头，就能从她的颈脖轻嗅到独属于褐发女人的味道。那个从少年时就令自己熟悉，莫名让人感觉安心的气味。
　　即使如今，共用同样盥洗用品的两人身上理应都散发着同样的味道，但李子妍仍旧能够从中感受到属于夏柔的香气，像是蛊惑着什么一般，让她不断靠近。
　　“子妍，痒...”
　　感受到打在颈窝处，越来越靠近的鼻息，夏柔不自禁地发出低吟。
　　“啊...对不起。”撑起身体，往上娜了娜，李子妍直视着身旁的女人，语气抱歉。
　　“没关系。”手臂仍旧搂着李子妍的背脊，夏柔摇摇头。
　　在黑暗中看着眼前人明亮的眼神，夏柔突然开口，“子妍...”
　　“嗯？怎么了？”伸手轻轻将女人额上的发往后拨，李子妍应道。
　　“子妍你在B国...都没有谈恋爱吗？”手指下意识地紧抓眼前人的衣服，即使能够猜到答案，夏柔仍是忍不住地提问。
　　“恋爱？没有喔。”
　　手搁在女人的侧腰，李子妍丝毫没有犹豫地回答。
　　“我好忙的，特别是大学，时间都要拿来准备考试和实习，每天的睡眠时间都不足六个小时，而且我也没有想要恋爱。”
　　“这样啊。”虽然是意料之内的回答，夏柔的心底还是隐隐地感到松了一口气。
　　“那你呢？”突如其来地，李子妍反问道，“夏柔你呢？有谈恋爱吗？”
　　没有想到眼前人竟会关心这个，夏柔愣了愣，而后摇头，“没有。”
　　顿了顿，她低声，“我没有再遇到足够喜欢的人”
　　并没有听清后半句，李子妍只道，“夏柔也没有吗？”她想了想又点点头说道，“感觉也很合理呢。”
　　“嗯？合理？”稍微抬眼，夏柔有些困或地看着身边的人，“为什么会这么说？”
　　低头看着怀里的人，李子妍笑了笑，“因为夏柔是高岭之花啊，那些随便的男生都配不上你。”
　　她想了想，“总觉得要能够跟你在一起的人，得真心对你非常非常好才行。”
　　“子妍...觉得我是高岭之花？”重复着，夏柔喃喃。
　　“当然。”回答地果断，李子妍一脸认真，“夏柔你个性温柔又善良，很有公德心，总是为他人着想，跳舞也特别厉害...”
　　稍微停顿，李子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而且夏柔你很漂亮，从以前就是，是舞蹈社里最漂亮的。”
　　“当然不是在说只看外表这么肤浅的事情啦...”深怕身边的女人误会自己，嘴笨的她慌忙地想解释，“我只是...从以前就这么想的而已。”
　　黑暗中，不知事因为着急还是其他别的原因，李子妍的耳朵有些发红。
　　“人美心也美这件事，好像总能够在夏柔你的身上，找到最好的诠释。”
　　没有意识到字句中隐藏，堪比蜂蜜的甜味，李子妍只是一边说着一边露出微笑，收紧手臂，让怀里的女人更靠近自己一些。
　　仍旧消化着耳里传来的话语，沉默降临，直到李子妍已经感到瞌睡了，夏柔才突然提问，“子妍你...即使在高中，也依然觉得我最好看吗？”
　　即使在舞蹈社内有亮眼宛如明星的白琴，篮球队里有靓丽仿佛红玫瑰的沈梦澄，身边的好友则是时尚又精致的王琪...
　　“对啊。”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困倦的李子妍点了点头，“不管是从普世的审美，还是我自己的感受，夏柔你一直一直都是最美丽的。”
　　“我一直一直都看着你，只能看着你...”
　　耳边的传来的低语渐弱，夏柔内心的澎湃感情却飞涨着。
　　明明从小到大，对于旁人之于自己容貌的夸奖总是不以为然。
　　但此时此刻，与子妍对话的同时，却忍不住莫名地在意她的评价，甚至因为她的赞美，心口止不住地飞扬。
　　如此地肤浅...
　　但又有何所谓？
　　子妍，一直一直都只能看着自己不是吗？
　　“可你才是...我一直渴望的存在啊...”
　　看着眼前陷入安睡的人，于规律的一呼一吸之间，夏柔侧头，像是在做什么天大的坏事般，情不自禁地悄悄吻在李子妍的颈脖。
　　不到一秒，便迫使自己退开。
　　“你才是，我的高岭之花。”
　　


第67章
　　太阳升起，今日值晚班的李子妍没有设闹钟，只是在有些刺眼的阳光穿过窗帘隙缝时，眨了眨眼。
　　“夏柔...”
　　虽然还是有些困，但她仍旧起身，却没有看到身边本该躺着的人。
　　俐落地下了床，李子妍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泛着泪，揉了揉眼睛便推门而出。
　　梳洗后轻手轻脚地踩着步子，越过客厅，她看到了女人站在厨房的背影，空气里飘着奶油和蜂蜜的气味。
　　“夏柔。”
　　突然出声。
　　似乎是被身后的呼唤吓了一跳，正在为草莓去蒂的夏柔手一抖，一不小心手中的利刃割伤了她食指的指尖。
　　“子妍。”手上的动作暂停，夏柔抬起头转身，“早安。”
　　淡淡地将受了伤的手垂下，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般，她平和地微笑着。
　　“早啊。”揉着眼睛，李子妍走近，“你在做什么？”
　　“橱柜里有面粉，加上冰箱里的食材，我做了松饼。”指了指已经装上食物的餐盘，夏柔单手拿着切好的草莓装饰着。
　　“好厉害啊...”看着自己几乎从未使用过的炉灶和平底锅，不善厨艺的李子妍不禁感叹着，上前帮忙，却看到了女人指尖的一抹鲜红。
　　“夏柔，你受伤了！”
　　还未来得及藏起伤口，李子妍便握住了夏柔的手腕，微微蹙着眉头端详着，“怎么会这样？是刚刚切到的吗？痛不痛啊？”
　　“嗯，我一不小心。”语气淡淡的，夏柔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着眼前人紧张的摸样笑了笑，“伤口很浅，一点都不痛，你别担心。”
　　“不可能不担心的，要是感染了可怎么办。”示意女人等等自己，李子妍赶忙从橱柜翻出常备的急救箱，拿出棉签和双氧水，她轻轻涂抹着夏柔的指。
　　靠在流理台上，夏柔看着跟前弯着腰眼神专注的人，突然回忆起了什么般说道，“子妍你，自己受伤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
　　“嗯？我受伤时是什么样子。”轻轻地扇了扇伤口，李子妍抬头，将棉签丢入垃圾桶。
　　“子妍你...自己受伤的时候，总是说流了血放放就好，不需要消毒的。”回忆着从前，夏柔开口。
　　即使那些伤口混了泥沙，看起来疼得很，高中时因为玩滑板而跌破手掌的李子妍仍旧毫不在意，只会笑着推托让她去医务室的请求。
　　“那不一样。”
　　从医药箱拿出绷带，李子妍手上拆包装的动作不停，一边说道，“夏柔你跟我不一样，我皮糙肉厚受点伤没有关系，但夏柔你不行，你得被好好珍惜才行。”
　　仔细地将伤口贴上，她将其余的垃圾收了起来，满意地点点头。
　　“这几天不要碰水喔，我晚点给你换新的，如果疼了跟我说。”轻声交代，李子妍将剩余的草莓装盘，并摆上了餐具。
　　听着耳边人的叮嘱，看着眼前接过于下的工作在厨房穿梭的人，夏柔垂下眼，“这是...对我的医嘱吗？”
　　忍不住笑了笑，她歪头。
　　“李医生？”
　　忙碌的动作突然顿了一下，李子妍听着耳里熟悉的称呼从夏柔的口中传出，心脏一瞬间感觉有些漏拍。
　　“呜...夏柔。”她轻轻推着女人的背肌将她引向餐桌，“你这样叫我好奇怪的。”
　　“嗯？”顺从地坐下为自己拉开的椅子，夏柔仰头看着身边的人，“不喜欢？”
　　莫名感觉堂皇，李子妍猛摇脑袋，“不是的，没有不喜欢。”她挠了挠耳后，有些纠结地说道，“只是感觉...有一点点害羞。”
　　“因为是夏柔，所以有点害羞。”
　　“这样啊...”抓着李子妍的衣袖，夏柔看着她不太淡定的神情，心中有些惊讶，还莫名有一丝愉悦。
　　克制着使坏的心思，她拉着身边人坐下，两人在飘着甜味的空气中一同享用起了有些晚了的早餐。
　　＿＿＿＿＿＿
　　“夏柔，你想不想要看电影。”打开电视连接上电脑，洗完碗的李子妍蹲在墙边对着整在绑头发的女人问道。
　　“电影吗？”指尖理了理发尾，夏柔随意地扎了松散的低马尾，“可以。但子妍你...等等要上班，不需要休息一下吗？”
　　“不用啦，晚班是下午四点到十二点，不会太辛苦的。”摇摇头，李子妍笑了笑，今日并没有办法空出一整天带远到而来的女人出游，她有些愧疚。
　　“夏柔你想看什么电影？”滚动着屏幕，李子妍侧身让出位置。
　　蹲下身，“我选吗？”夏柔的头轻靠着李子妍的肩，“子妍你没有想看的吗？”
　　“我都好。”偏头，两人的面颊贴近，李子妍咧嘴，“夏柔喜欢的就是我喜欢的。”不经常看电影的她并没有任何的类型偏好。
　　“那这一部好吗？”伸手指着屏幕的一角，夏柔问道，“我这部没看过，但听我茜茜说挺好看的。”
　　“好啊，没问题。”点了播放键，李子妍调适了音响，牵着夏柔回到了沙发。
　　那是一部文艺爱情电影，讲述着乡村少女来到大城市，体验了各种繁华美景和可被称为是命中注定的一系列巧合之后，遇到了一个英俊的男子，两人坠入爱河的故事。
　　唯美的配乐和精致的画面，搭配上两位主演优秀的容貌和演技，让这部有些小众的电影获得了还算不赖的评价。
　　夏柔一边看着电视里的画面一边品味着。
　　当看到男人和女人初次的相遇，浪漫的背景音乐响起，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边的人，原本因专注而紧抿的嘴角却忍不住地扬起。
　　慢节奏的剧情和平缓的音乐让本对电影没有研究的人丧失了注意力，原本开始时还盘着腿抱着手臂打算认真观影的李子妍，此时的脑袋却一下一下地点着，已经开始打起了瞌睡。
　　只觉得那迷迷糊糊的模样很是可爱，内心又对李子妍强撑着陪伴自己的模样有些心疼。
　　伸出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另一只手拖着她的颈脖，夏柔缓缓地揽着李子妍靠近自己的怀里，由着她躺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呜，夏柔...电影...”闭着眼睛，李子妍皱眉无意识地低声呢喃着。
　　“嘘...没事的。”伸手轻轻地揉了揉平怀中人的眉心，夏柔的动作小心翼翼，语气无比温柔，“睡吧子妍，睡吧。”
　　“我会叫醒你的。”
　　被安抚着，李子妍蜷缩在沙发上，在女人规律的轻抚下平缓呼吸。
　　夏柔伸出右手抓住了安睡的人垂在沙发下的掌，扣着她的手背摩挲着。
　　其实，那并不算一双好看的手。
　　正如记忆中的一般，子妍的手比自己的大上一些，除了像少年时期一般有因球类运动而变得粗糙的手掌，中指处还有一层薄薄的笔茧。
　　明显的关节，由于打篮球挫伤所以变得不算笔直的手指，被动物抓咬而留下的细碎疤痕，和自己的手放在一起，那些所谓的瑕疵是多么明显。
　　但自己喜欢...
　　能够执行动作精密的手术，能够让掌中的小生命获得新生，能够紧紧的搂着自己，
　　是温暖的手。
　　荧幕前的电影持续播放着，在下雪的夜，男女主角站在昏暗的街道相遇，在路灯打落的一道暖光之下，他们相互靠近，深吻着彼此。
　　暧昧的声音透过音响播放而出，夏柔抬头盯着荧幕，两人拥吻的身影被放大，画面里一下一下纠缠的声音，混着喘息，在导演唯美的运镜中，由近至远。
　　令人心动的画面搭配上浪漫的音乐，连空气似乎都被染上了一层粉色。
　　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夏柔的表情淡淡的，只是在场景转移之后默默垂眼，不再紧盯着眼前的屏幕。
　　看着趟在自己腿上深睡的李子妍，胸前随着每一次呼吸规律地上下起伏，无比平和的模样，她轻轻叹息。
　　伸出另一只空着的手，夏柔理了理李子妍额头上的发，指尖滑过她的鼻尖和耳扩，却迟迟不敢往下。
　　仿佛若是碰到了她薄薄的唇，便会宛若越过雷池，擦出星火，燃烧整片森林。
　　夏柔没有把握。
　　昨夜偷偷的吻颈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自制力，若是唇瓣，她没有把握自己能否浅尝即止，没有把握自己能否控制住此刻内心澎湃的感情。
　　女人没有动，即使她比谁都清楚如今的自己是多么地想俯身亲吻身下的人。
　　想占有。
　　想被占有。
　　看着眼前自己无比怜爱的人，强烈的情绪在全身蔓延。
　　曾经无比坚实的理智一次次地被挑战着，被同一个人。
　　“没关系...”
　　微微抬起握着李子妍的右手，夏柔低头，由着唇贴上她有些粗砺的指节。
　　从指尖到手背，如蜻蜓点水般细密的吻落下，混着女人的低喃。
　　“慢慢来，慢慢来。”
　　不愿心急，想要隐藏自己汹涌的情意，深怕吓到单纯不解情爱，自己想要珍惜的人。
　　“只要能在固定时间见面，即使就保持这样也没关系...”
　　如果子妍没办法理解自己的感情，那就保持这样，保持这种谁也说不清的暧昧关系，这样也没关系。
　　毕竟如今子妍的衣柜里摆放的是自己的衣服，浴室里摆着自己的牙刷，连此时此刻也是睡在自己的怀里。
　　不想冒险破坏两人现有的交集，不想承担子妍可能会讨厌自己的可能性。
　　在与李子妍有关的事情上，夏柔总是过份小心。
　　吻着熟睡人的手腕，夏柔模糊地低语，“能够再次相见，能够意识到我依然喜欢你，我已是…非常幸运。”
　　


第68章
　　“子妍。”
　　“子妍。”
　　“该起来喽，子妍。”
　　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李子妍揉了揉眼睛，仰躺着的视野内褐发的女人在一边轻笑着，一边伸手为她理了理额前的发。
　　沙发边上的暖灯在身后散着光晕，将她的发染上一层金黄。
　　好美。
　　像天使一样。
　　“呜...夏柔，我睡着了吗？”
　　脑袋还未完全开机，甩了甩头，李子妍整理着思绪，“啊！电影，对不起，电影，我看到一半睡着了吗？对不起！”
　　眨了眨眼，她一脸惊慌，坐起身转头双手合十。
　　“没关系。”温和地微笑着，夏柔摆摆手示意自己不太在意，“电影的节奏确实慢了一些，我到后面也没认真看。”
　　“夏柔，对不起。”低着脑袋，李子妍依旧沉浸在自责的情绪中，“我下次一定不会睡着的。”
　　伸手将眼前人肩上的棉絮取下，女人摇头，“没事的，我不在意，子妍也不用道歉。”
　　本就是夏柔无意唤醒熟睡的人，每当腿上的人有些响动，她便会轻轻地安抚着，在耳边低语哼歌，让疲惫的人再次入梦。
　　并没有多言，夏柔看向时钟，“三点多了，我怕你晚些上班要准备，才叫你起床的。”
　　“啊...原来已经过三点了啊。”时间过的飞快，屏幕里是早已放映完毕的电影画面，看了看时间，感觉冷落了夏柔的李子妍有些懊恼，“我真是...太不应该了。”
　　急匆匆地起身收拾，原本打算看完电影带夏柔出门吃饭的李子妍如今的计划被打乱，从忙地用手机点了附近的外送，她迅速地吃完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后，便拿上车钥匙和工作证，有些抱歉地说道，“我午夜就下班了。”
　　将玄关处的备用钥匙递给眼前女人，她又道，“夏柔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也可以出门逛逛，我钥匙给妳，妳收着，如果有什么情况随时打给我。”
　　“我下班了就送你回饭店。”
　　今夜会是夏柔停留外站的第三个晚上，一到天亮，她便又得回到机上值班，离开L市。
　　“嗯，子妍你别担心。”抱着臂靠在墙上，夏柔对着慌张交代的人笑着，“我等你回家。”
　　听到女人的话，李子妍有些傻气地笑了笑，“好。”
　　踢了踢鞋跟，她开门挥手。
　　“我下班就回来。”
　　当李子妍离开后，独自一人待在家的夏柔并没有打算出门。
　　她无意识地在手中把玩着那把备用钥匙，慢条斯理地将餐桌上的食物缓缓吃下。
　　想着方才匆匆去上班的人，夏柔想着。
　　虽然没有如计划地待着自己外出这件事情令子妍懊恼，可自己却丝毫没有感到任何不妥。
　　应该说，虽然参访地标或着品尝美食听起来很吸引人，但自己更在意地是和子妍在一起度过的每一瞬间。
　　不论是一同外出游玩，或只两人缩在沙发上打发时间，只要是和『她』一起，自己都无比喜欢。
　　毕竟枕在自己腿上酣眠的人看着是如此平静，偶尔轻微的嘟囊又是如此地惹人怜爱，仅仅是看着，便能让自己由心底产生莫名的满足感。
　　收拾了餐桌，她起身来到书柜前，在目可触及的那一层中抽出了一本感兴趣的原文经典奇幻小说，依旧坚硬的书封和平滑的外皮，无一不透露着是不久前添购的。
　　明明这个家的主人平时不太会看这种类型的读物的。
　　为的是谁？答案是这么明显。
　　啊啊，子妍她...又是这样。
　　…真是，太过温柔了。
　　转身离开了被各类文学读本重新填满的书柜，夏柔回到了沙发上，下身裹着蓝色的毯子。
　　用被仔细包扎过的指尖一下一下地翻着页，在安静的客厅，女人一边沉浸在文字构筑的世界之中，一边耐心等待着晚些归家的人。
　　可独自一人的时光总是流逝的缓慢，过了几个小时，她忍不住地，在充满李子妍味道的空间里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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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李子妍结束了晚班，和职夜班的兽医交接之后，便匆匆回驱车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这次的她小心翼翼，轻手轻脚地开门，当她看到如上次那般在沙发上为了迎接自己而忍不住入睡的女人时，长舒了一口气。
　　当中有着受人等待的欢喜，也有着不忍夏柔就这么睡在沙发上的心疼。
　　看了看时钟，午夜十二点半，虽然早晨六点机组人员便要集合，但如果算上事前整装的时间，夏柔得在凌晨四点之前回到饭店才行。
　　还有两个多小时就得出门。
　　粗略地算了算时间，不忍心这么叫醒沙发上女人的李子妍想了想，俯身将夏柔抱起，脚步平稳地走回卧室。
　　正当她用肩膀顶开卧室半掩的木门时，感受到领口紧了紧。
　　“嗯？”
　　李子妍低头，感受到怀里的女人手攀上她的肩，似乎是已经甦醒。
　　“我吵醒你了？还有时间，要继续睡一下吗？”
　　语气有些抱歉，她赶忙走到床边，欲倾身将夏柔放下，可女人似乎没有打算松手，只是紧紧地搂着她的颈脖。
　　“没有吵醒。”本来就打算等待下班回家的人，夏柔并没有深睡，靠在李子妍的肩膀，她低声回答着，“嗯，就这样再待一下。”
　　对于不愿放开自己的人没有特别反应，李子妍只是转身坐上床沿，反手拉过被子，为自己臂弯中的女人盖上。
　　已经清醒的夏柔躺在李子妍的怀中，对于身边人毫无反抗只是顺从地抱着不肯松手的自己，感到莫名地好笑。
　　额头抵着李子妍的颈窝，她问道，“子妍你，抱着我不会觉得重吗？”
　　“嗯？重？”
　　似乎对突然的提问感到疑惑，年轻的兽医摇摇头，“不会啊，你一点都不重的，跟来做健康检查的圣伯纳比起来，夏柔你好轻的。”
　　想到前些日子那只超过自己腰部，大到不行的棕色大狗狗，需要联合两个人才能勉强搬运他狗笼的模样，她觉得眼前的女人一点都不算重。
　　（圣伯纳犬Saint Berner：超大型犬，源自瑞士，成年雄性可到达70～80kg左右，非常大一只。）
　　歪头，夏柔仰着纤细的颈脖，看着眼前的人，眼眉带笑，样装愠怒地问到，“所以...子妍是在把我和狗狗做比较吗？”
　　“啊！不是不是！我没有不好的意思。”
　　猛地摇摇脑袋表明自己的态度，李子妍掂了掂手中的女人，将她搂得更紧，“我只是想表示夏柔你很轻，不需要在意这个。”
　　高挑的女孩平日里本就有运动的习惯，加上偶尔会去健身房，医院里的大家都知道，比起一米九光有个子的精致男人文森，在力气上，李子妍比他靠谱多了。
　　“而且夏柔你根本没有变重。”皱眉，李子妍一副不满意的表情，“我感觉还是跟高中的时后一样瘦，你这几年是不是都没有长大？”
　　用手背捂着嘴，夏柔忍不住轻笑，“子妍你认识我的时候，我的生长板应该已经闭合了。”侧头靠向身边人的颈，“所以我不管怎么样都不会跟过去差太多了。”
　　“呜...不行。”
　　一脸严肃，李子妍抿唇，“看来我得好好计划我们下一趟的美食计划了，我一定要让夏柔你多吃一点才行。”
　　保持着暧昧的姿势，在卧室里的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谈着，即使对话的内容到后头被引向了毫无逻辑的方向，她们也依旧乐此不疲。
　　直到凌晨三点，一直注意着时间的李子妍虽然有些不舍，但依旧开着车将夏柔送回维森航空机组人员所待的饭店，两人互相知会着下个月的班表和日程。
　　两周之后，将会再度相见。
　　


第69章
　　尚未完全进入春天，外头的空气依然寒冷。
　　沈梦澄位在郊区的某一间别墅内，年轻的主人交叉着双腿正躺在长沙发上。
　　虽然高领的毛衣长裙下仍是光着脚，但室内温暖舒适，半躺的女人翻着杂志，矮桌上摆着两三个已经开了的酒瓶。
　　突然，平板上的安全软件跳出提示，玄关响起电子门锁开门的滴滴声。穿着酒红色风衣的褐发女人推门走进，熟门熟路地脱下短靴，脱下大衣，夏柔走入客厅。
　　“呦，你来了啊。”
　　撑起脖子，沈梦澄懒洋洋地打了声招呼，指了指桌面的酒瓶，“贵腐，喝吗？我感觉还行。”
　　“要是不喜欢的话，自己去酒柜挑。”
　　“可以。”嘴里衔着发圈，将原本散落微微波浪卷发束起，夏柔从吧台为自己拿了玻璃杯，“其他人还没来？”
　　“白琴说她的拍摄延误了，会耽搁一下。”打了个哈欠，沈梦澄坐起身，“她缠着茜茜下班去接她，所以两人会晚些到。”
　　“这样啊。”为自己湛酒，夏柔没有多说些什么。
　　今日是几个好友聚会的日子，除了她，还有身为画廊策展人的沈梦澄，作为时尚模特活动中的白琴，以及在自家的电子公司担任产品经理的许文茜。
　　三个女孩因家庭自小延伸出的情谊，加上六年级结识的许文茜，幸运地一直延续到了至今。
　　虽然长大成人的她们各自有着各自的工作和生活，但偶尔，四人会相约彼此小酌一番，即使并没有如同高中每日见面，她们的友情依旧。
　　“前几天白琴还跟我抱怨为什么不能约下周，听说她这几天忙着准备拍下个季度的服装，累得要命。”将沙发上印着好友脸的杂志丢在一旁，沈梦澄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示意夏柔在身边坐下。
　　“下周没办法。”单手拿着酒杯，夏柔落座，“我有长途班，一阵子不在国内。”
　　“我知道，我跟她说过了，白琴也只是嘴上爱抱怨罢了。”耸肩，想到四人团中最调皮的人，沈梦澄笑了笑。
　　“不过...”
　　“怎么感觉你越变越忙了啊？明明之前最难约的人明明不是你的。”撑着下巴，她侧头看了自己的好友，“你还不打算辞掉工作吗？”
　　当初自己的青梅辞去由家人安排的轻松职位转而成为空乘，沈梦澄她其实是有些惊讶的，毕竟从小和夏柔一起长大，她清楚身边这位堪称『别人家孩子』的好友对于家人有多顺从。
　　可却在这件事情上，不论父母微婉的劝阻还是哥哥担心的告诫，夏柔都没有改变主意。
　　但当消化过这个消息之后，沈梦澄的内心却又有一丝丝地，感觉不太意外，毕竟她清楚夏柔隐藏在平和表面之下的倔强。
　　“虽然我知道你做任何事都可以做的超级好，我对任何职业也没有特别的偏见，但空乘这个工作真的是感觉有点辛苦啦。”
　　撩了撩头发，沈梦澄一手搭在沙发的椅背上，神态慵懒地说道，“如果不想做夏翔哥安排的工作，那委屈你来暂时当我的助理好了，正好我想去瑞士滑雪，我们过几个月一起去吧。”
　　忍不住笑出声，夏柔轻拍了一下自己不正经好友的肩头，“梦梦你哪是需要助理，你只是缺玩伴吧。”
　　抿了口酒，她垂下眼，沉声缓缓说道，“辞职的事，就先算了。”
　　自己会接受这分工作，最初的原因当然并非因为钱财。
　　心中没有特别的目标，大学一毕业，夏柔便在父母的期望中回到家，理所当然地在自己哥哥的手底下就职。
　　疼爱妹妹的夏翔并未将任何辛苦的工作交给最亲爱的女孩，夏柔主要的工作，便是陪伴哥哥出席在豪华场地举办的商务聚会，参加各式各样的设备展览，以及拜访各个知名的酒店集团。
　　并非心存野心想追求什么伟大的建树，可两年下来这般过份轻松惬意的生活，让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即使尽心尽力地以优异的成绩从名校毕业，她似乎依旧没有掌握住自己的生活。
　　她似乎一直一直只行走在了被安排好的轨道上。
　　什么时候，她才能选择属于于自己的道路，或者开辟出独一无二的小径，正如多年前记忆中高挑女孩所形容的那般。
　　随意地投递履历，看起来冲动，却代表着女人一直隐忍的，属于自己的行动。
　　即使依旧不知道想追寻的目标为何物，她仍然想先选择踏出那一步。
　　优秀的学历，出色的容貌，和常人并不具备的多国语言实力，让夏柔毫无困难地轻松被常人难以进入的维森航空录取。
　　『空乘啊...』这是一个女人从未考虑过的职业，工时不稳定，要求体力劳动，甚至与她所学的专业毫无关系。
　　『算了，试试看吧。』看着手中的资料，夏柔告诉自己，『就当作是找到真正目标之前的过渡。』
　　本以为三年内自己一定会辞职的。
　　本以为。
　　“我现在不会辞职的，至少近期内不可能。”咽下口中的酒，感受着其中带有柑橘和橡木香气的复杂层次，夏柔淡淡地说。
　　“啊？为什么啊？你自己当初也说不会做太久。”为自己搭上披肩，沈梦澄拿起酒杯晃了晃，她歪着脑袋问道，“该不会是因为小子妍吧？”
　　没有回话，夏柔只是抿嘴，沉默地举起玻璃杯端详着，透着光，黄澄澄的色泽闪烁着。
　　即使不用言语，敏感的沈梦澄依旧理解了好友的意思，她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你这样，一个月是能见到小子妍几次啊？”
　　“至少两次吧。”放下酒杯，蜷缩着腿，侧靠在沙发椅背上的夏柔说道，“飞B国的航班很累又很长，大部分的组员都不愿意飞，所以申请调班或着换班很容易。”
　　十五个小时的长途航班，因民族性喜欢按铃要喝酒的B国乘客，飞往L市的航线是大多乘务员心中的恶梦。
　　而向调度员表现出愿意参与此航线，愿意与同僚换班只为了飞L市的夏柔，是同航班组员中令人感到奇怪的存在。
　　放下酒杯，褐发的女人下意识地看着不处随手放在墙边的提包，“而且...子妍把她公寓的钥匙给我了，待在L市外站的三个晚上，我可以随意进出她的家，也可以跟她一起睡。”
　　“蛤？公寓钥匙！？”嘴里发出感叹，沈梦澄倒吸了一口气，“所以你们两个，现在进度到底是怎么样啊...”
　　还未等女人开口回应，摆在桌面上属于夏柔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垂下眼，原本一举一动都显得淡然的夏柔却在看到屏幕上的备注时突然顿住，像是担心电话另一头的人会等不及，她迅速地伸手接起。
　　“嗯？”
　　轻启双唇，明明对话的人不在眼前，夏柔却是笑着，语气再温柔不过。
　　“子妍，怎么了吗？”
　　『夏柔！午安，啊不是，是晚安。』远在地球另一边的人爽朗地打着招呼，旺盛的精力透过声音传达了出来，在医院举着手机的李子妍问道，『你现在在忙吗？我有没有打扰你休息。』
　　“没有在忙，也没有打扰我。”并没有理会坐在自己身边挑眉的沈梦澄，拿着手机的夏柔坐到了沙发的另一头，屈着腿说道，“子妍，怎么了吗？”
　　两人自从重新见面了之后便互相交换了新的联络方式，兴许是因为入了职场接受了社会训练，本来讨厌查看手机消息的李子妍比起高中时候回覆的速度加快了很多，她与夏柔偶尔也会用文字讯息向彼此通知约定见面的时间。
　　可像李子妍这般主动打来，则是史上头一回。
　　『没什么大事啦。』语气听著有些不好意思，李子妍有些傻气地笑了笑，『就是文森，你上次看到的我那个同事，知道你下个月要来，所以想邀请你参加他的生日派对。』
　　她一边说话，背景一边传来好似催促的男声。
　　『他现在在我旁边，一直让我马上问你，所以我才打电话来着。』杂音突然减弱，年轻的兽医似乎是挪到了安静一些的地方，重新问道，『所以夏柔你想去吗？当然不用有压力，我知道你不喜欢人多的社交场合，文森他的要求可以拒...』
　　“我可以去。”
　　李子妍话还没说完，夏柔便开口，“我可以去的，没关系，我也想多认识认识…你的朋友。”
　　『这样啊，好的。』明明对方看不见，年轻的兽医依旧点了点头，『但如果夏柔中途觉得派对无趣，悄悄跟我说，我就带你逃走。』
　　忍不住捂着嘴轻笑，缩在沙发上的夏柔低声重复着，“好，你带我逃走。”
　　『OK，那就这样喽...』说到一半，李子妍去被远处的什么人叫住，声音模糊了片刻，而后她又重新对着话筒说道，『夏柔，有人找我，我得要回去上班了。』
　　“嗯。”从喉头发出闷闷的轻哼，女人表示理解。
　　“去吧。”声音里丝毫没有泄漏出一丝的不舍，夏柔垂下眼，“上班加油。”
　　『好，我会的。』李子妍笑了笑，又在即将挂电话时想起了什么交代道，『夏柔你也早点休息喔，晚安。』
　　通话终了，听筒传来了对话终止的滴滴声，夏柔拿着手机，逐一品味着方才另一头人传达的字字句句。
　　“老天，你真的，沦陷的有够彻底。”
　　一直在一旁默默看着的沈梦澄这才出声。
　　方才好友看到手机屏幕一瞬间的紧张，通话时脸上忍不住露出的浅笑与柔情，还有最终挂上电话紧抿着嘴角的不舍，她通通看在眼底。
　　“我是低估了小子妍的魅力，也小看了你的长情。”撑着脑袋，沈梦澄揉了揉眼睛，叹口气道，“我看你直接把工作辞掉，直接到B国去找小子妍在她隔壁买栋公寓，不，你甚至干脆直接住到她家算了，反正钥匙都给你了。”
　　放下手机，重新拿起酒杯了夏柔看着好友，表情有些荒唐，“不可能的。”
　　且不说这个想法听起来有点像跟踪狂，她也不希望认真逐梦的李子妍身边站着的是毫无追求终日无事的自己。
　　“况且，一个月只待几天和直接住在家里不同，子妍她应该不会喜欢这种提议。”抿了口酒，夏柔又淡淡说道。
　　“是吗？但我怎么觉得小子妍她不可能会对你说不。”明明有许多年没见到过自己的学妹，沈梦澄却依然确信着。
　　“感觉不论你向她要求什么，她都绝对不会拒绝。”
　　


第70章
　　L市，初春。
　　约莫中午，穿着黑色的短板高领针织衣，肩上披着米色的西装外套，夏柔拿着黑色手包站在外站酒店的大门口。
　　今日是去参加文森生日派对的日子，看了看晴朗无云的天，微风轻轻吹过她画着淡妆了脸颊，耳朵上垂坠的银色细小坠饰也随之晃动着。
　　“夏柔！”
　　将车停在门口，守时的年轻兽医解开安全带跳下座位，朝着等待着自己的褐发女人奔去。
　　“等很久了吗。”自然地牵着眼前人的指尖向自己拉近，李子妍的笑眼弯弯。
　　“没有，没有等很久。”仰头，看着眼几周不见却无比思念的人，夏柔握紧手，“我们走吧？”
　　“好。”两人走到车边，为身边的女人开门，李子妍自己也随后上坐发动了车子。
　　白色的SUV在道路上行驶，根据导航显示，距离目的地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看着窗外的景色，夏柔突然说道，“子妍...我去参加你朋友的生日派对，但我没有准备礼物，等等半路上我们...”
　　还没等女人说完，李子妍便侧头露出微笑，“别担心。”
　　借着红灯的空挡，她转身从后座拿起了一个深紫色的纸袋递给副驾上的夏柔，“我已经准备好了，是以我们两个的名义送的。”
　　看着自己腿上有些沈甸甸的礼物，夏柔往里头瞧了瞧，有些惊讶，“香槟？是黑比诺呢。”检视着两瓶绑着丝带，包装精美的玻璃瓶，她转头，“子妍你，现在懂酒了？”
　　“不是不是，我一点都不懂。”猛地摆摆手，随着绿灯亮起，李子妍再次轻踩油门，“文森他很喜欢酒，各种酒都喝，我昨天值班前特别去了趟附近的百货公司，请里头的工作人员帮我选的。”
　　“我虽然一点都不懂酒，但那两瓶的包装很好看，价钱也比较高，我就买了。”直视前方，她耸耸肩，说着自己朴实的买酒方法。
　　“原来是这样。”抿嘴，眼里带笑的夏柔点了点头。
　　“喔，对了。”突然想到什么，李子妍扬声，“文森他就是个酒鬼，喜欢热闹爱起哄，等等如果他举杯，你不一定要跟着喝，或者你也可以喝我杯子里的果汁，不要有压力。”
　　微微蹙眉，她的表情饱含担忧，“要是你累了或着感觉不舒服，就跟我说，不用勉强自己。”
　　无声地笑了笑，已经很久没有听过有人担心自己酒量的夏柔忍不住问道，“要是我因为太高兴，也想跟着喝怎么办？”
　　“如果是那样，万一夏柔你醉了，我会护着你安全回家的。”双手握着方向盘，坐在驾驶座的人语气肯定，“我保证。”
　　侧头看着身边专心开车的人，一瞬间，过去的记忆突然映在夏柔的脑海里。
　　那是昏暗的KTV里，相较如今更加稚嫩的高挑女孩，对着假装醉了酒的自己低语，发誓会确保自己安全回家的画面。
　　同样的人，同样的话，嘴里是同样的关心。
　　装醉...吗？
　　想到八年前情不自禁的自己，夏柔垂眼。恐怕那时少女拙劣的演技，只瞒得过高中时代单纯到不行的子妍。
　　若是如今故技重施，恐怕会显得自己不够高明，而且...
　　子妍她应该不会就这么傻傻的又轻易地相信自己.....吧？
　　各种奇异的思绪在乱飘着，直到感受到手包里传来一阵一阵的震动，夏柔才回神。
　　“嗯？”看了一眼荧幕上的来电显示，夏柔将手机放在耳边接起，“白琴，怎么了吗？”
　　『没，没什么大事。』坐在摄影棚里在里，正在上妆的金发女人歪着头，语气轻松地问道，『听说梦梦说你现在正和你的小情人在一起，我就打电话来关心关心。』
　　彼此知根知底，四个交情好的友人几乎没有秘密。
　　“你只是打来问这个？”一瞬间瞟了一眼坐在驾驶座的人，庆幸自己没有开扩音的夏柔蹙眉，语气却淡淡的，“我要挂了。”
　　『欸！别别别，我开玩笑的，别这样对我。』
　　害怕惹自己的好友生气，白琴连忙求饶，不再调皮，『我是要问你，下个月茜茜的生日，你觉得我应该送她什么礼物才好啊？项链？还是包包？』
　　叹了口气，夏柔捏了捏鼻梁，“这种事情，你自己决定。”
　　注意到驾驶座的人默默地将原本车内播放的音乐关闭，她心一暖，语气也跟着变得柔和，“不管你送什么，茜茜她都会开心的。”
　　『好吧...连你都这么说。』似乎是感到纠结，白琴抓了抓脸，差点毁掉上头精心扑撒的银粉，『那我就自己随便看着办好了，大不了全都通通买给她。』
　　“这么听起来，我们时尚圈的大明星，真的是很阔气啊。”看着窗外的行道树，夏柔难得揶揄着。
　　『哪里哪里，我怎么比得上顶着家里人相亲的压力，为爱四处奔走的夏小姐。』一脸促狭地检视着自己的美甲，白琴笑着回敬，『夏柔你禁。欲了这么久，注意别一不小心把心上人给从头到脚吃掉了才好。』
　　『毕竟你是年上，还是忍了很久，最最挑食的那种。』
　　“白琴！你...”听到手机里传来的窃笑，夏柔倒吸了一口气，还未反应过来，另一头调皮的人便立刻挂了电话。
　　忍不住扶额，褐发的女人心中除了对于自己好友的无奈和一丝呕气，更多的是被调侃后的羞赧。
　　坐在驾驶座的人守礼地没有打算探听方才的通话，只是专心地驱车，可夏柔的耳里却不自觉地回想着方才白琴所留下的最后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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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两人抵达了文森的公寓，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
　　李子妍按响门铃时，前来应门是并不是本日寿星，而是他打扮斯文的男友。
　　“Hi艾瑞克。”亲切地打了招呼，李子妍一手提着礼物，一手牵着跟在身后的夏柔，“文森人呢？”
　　“你们得等等了，他还忙着在房间打扮自己呢。”戴着眼镜的艾瑞克耸耸肩，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估计今日消耗掉的发胶会是平日的三倍呢。”
　　忍不住咧嘴，李子妍将手中的礼物交给眼前的男人，又向夏柔介绍到，“这是艾瑞克，是文森的男友。”
　　知道女人会感兴趣，她又补充道，“他也是皇家表演厅长驻的灯光指导。”
　　听到这句话，原本脸上只是挂着礼貌性社交微笑的夏柔略微有些惊讶地睁眼，与眼前和善的男人握了握手，三人跨入玄关。
　　不算宽敞的客厅里，已经有八。九个客人抵达，与其中超过一半的人熟识，年轻的兽医一边与他们打招呼，一边分出一丝注意力，关心着正和艾瑞克聊天的夏柔。
　　知道夏柔喜欢艺术表演，而好相处的艾瑞克对此项领域也很有建树，李子妍虽然一直都很想让两人结识，但她清楚女人对于无用社交的排斥，因此她小心翼翼，若是同行的人露出一丝吃力和疲惫，便打算上前中断对话。
　　好险。
　　看夏柔的笑容，她应该是愉快的。
　　仿佛被感染，李子妍也扬起嘴角，一边为自己拿了桌上的一片披萨，一边与其他大学的同期交谈着。
　　过了一会儿，手里拿着葡萄酒的夏柔走近，李子妍对着身边正在对话的同级生抱歉地点头致意，便匆匆来到女人身边。
　　“怎么样？聊得开心吗？”在角落里，她下意识地伸手，搂着眼前人的腰问道。
　　“嗯。”轻声答应，夏柔向前贴近，“艾瑞克告诉了我一些后台的故事，还有一些他在表演设计上的见解，很有趣...”
　　“…而且，他还告诉了一个你没有跟我说的秘密...”
　　仰头，褐发的女人一只手搭在了李子妍的肩头，抿嘴忍笑。
　　“嗯？秘密？”眼里充满困惑，李子妍皱着眉努力回想着，“我没有什么秘密啊？”
　　品了一口杯里的酒，夏柔眨了眨眼，“他告诉我，两个月前你半夜打电话给文森，请托他在内部买票，为此还自愿帮忙顶替三天夜班的事情。”
　　她语气柔和，卻好像在隐隐打趣着，“有这件事吗？”
　　“啊啊...原来是这件事。”稍微偏头，李子妍有些不好意思地中断两人相交的视线，“确实，好像有这么一回事。”
　　“子妍你，不想让我知道吗？”放下酒杯，忍不住双手搭在高挑女人的颈，夏柔问道，“为什么想瞒着我？”
　　“也不是这样啦...不是不想让你知道，我当时只是怕你有压力，会觉得因为我买票了必须得去。”
　　低下头，李子妍清澈的双眼盯着跟前的人，“我只是不希望你有负担，我希望你做出让自己开心的选择。”
　　“我没有任何事会想瞒着你。”
　　看着视野里一脸乖巧的人，夏柔向前，下巴抵着李子妍沈下的肩，轻声道，“是这样啊...”
　　“嗯。”
　　有些不安，李子妍不懂沉默女人心中含有的情绪，“夏柔你...是因为我这么做而不开心了吗？”
　　紧张地眨眼，她嗓音有些紧绷地问道。
　　“没有喔。”摇摇头，夏柔无奈地笑了笑。将唇底在李子妍的侧颈，她含糊地呢喃。
　　只是因为你接连不断地提醒着在你身边的我是有多么幸福，而让我心中软得一蹋糊涂罢了。
　　离不开的，我珍贵的心上人。
　　即使羞耻承认，但一切正如白琴所说。
　　自己是个挑食的人。
　　以至于我的身和心，至始至终，都只装得下你一个人而已。
　　


第71章
　　当受邀请的人几乎到齐，今日的寿星穿着浮夸的橘色西装拿着麦克风闪亮登场。
　　妆容精致的金发男子哼着欢迎的歌穿梭在客厅招呼前来祝福的人，举着装满红酒的杯，玻璃相互撞击的清脆声响起。
　　来到拿着铝罐可乐的李子妍身边，看着自律又乖巧的同僚文森，啧了一声，“一点酒都不碰，子妍你可真是圣人，不懂人间的快乐。”
　　“嗯？可我不是教徒欸。”歪头，李子妍困惑地说道，一边与眼前的男人碰杯，“生日快乐啊文森。”
　　假装翻了个白眼，“谁在跟你说这个啊。”文森撩了撩头发，侧身对着夏柔举杯，“谢谢你今日赏光。”丝毫没有打算品味，他大口一闷，杯里的酒立马少了一半。
　　“也谢谢你邀请。”微笑着，夏柔低头也跟着抿了几口。
　　“喂子妍，金这个路痴，说在楼下找不到上来的电梯，你要不要去接他一下？”看了看口袋里手机的消息，文森豪不客气地问道。
　　“金吗？好。”点点头，李子妍放下手中的可乐，不好意思将女人单独留在陌生的环境，她低下身对着夏柔安抚般地说道，“等等我喔，别怕，我马上就回来。”
　　在夏柔表示理解地笑了笑后，李子妍转身离开，留下文森一脸别扭地嘟囊，“我又不是什么怪兽，为什么要怕。”
　　撩了撩头发，男人一口喝干杯里的酒，指了指一旁另外摆放的威士忌，对着夏柔问道，“能喝吗？”
　　扫了一眼黑色瓶身上的标牌，对酒精很是挑惕的夏柔点点头，“可以。”
　　在文森正琢磨着哪里有新的杯子之前，她直接仰头直饮尽杯全部的红酒，用干净的茶巾擦了擦，接着将空杯递出，“谢谢你。”
　　“不会。”因为眼前人的爽快而挑眉，文森目光带笑，拔起瓶塞为夏柔倒酒。
　　一开始，他还有些小心地观察着女人的表情，但见即使宽口的玻璃杯已经超过三分满却仍旧淡定的夏柔，文森咧嘴，所幸便豪迈地倒了起来。
　　“你很会喝？”随手将酒瓶放下夹了几块冰，他挑眉问道。
　　“还可以。”主动伸手碰杯，夏柔笑了笑，抿了一口高浓度的烈酒。
　　看着她不扭捏的模样，文森长舒了一口气，“终于有人可以陪我一起喝了。”他咽下充满泥煤味的液体，夸张地抱怨着，“艾瑞克只爱啤酒，而子妍她更是从来滴酒不沾的，每次聚会可扫我性了。”
　　垂下双眸，夏柔嘴上挂着温柔的浅笑，“子妍从前就是这样。”她举杯，偏头淡淡地道，“那今天这几杯，就当作是我代替她做的补偿吧。”
　　张嘴，她没有犹豫，直接将杯里满满熏辣呛人的琥珀色一饮而尽，面色平静，仿佛口里度数为四十六的酒精毫不存在。
　　瞪大双眼，望着眼前的人文森顿了顿后忍不住轻轻吹了声口哨，“夏小姐很不简单啊。”半开玩笑地换上敬称，今日的寿星揶揄着，“子妍之前还偷交代我，让我别因为兴致而为难你，看来她真的是过份操心了。”
　　“子妍她，一直都很温柔呢，无条件的...”默默地接受男人再度为自己倒满酒，夏柔定定地着闪着杯壁里反射的金光，“从我认识她开始，就一直是如此。”
　　观察着女人面部表情变化，文森突然猝不及防地说道，“子妍她在医院很有人气呢，在来兽医院的客人中很受欢迎喔。”
　　拿着酒杯的手抖了抖，仿佛这时才受到呛烈酒精的影响，“...是吗？”夏柔侧头，语气似乎平淡地回应，“这不让人意外。”
　　抿了一口自己的酒，文森又说，“明明很有人气，但她却从来没接受过客人私下的联络。”扬起一边嘴角，他补充，“拒绝他人示好的时候，她总是很果断到让人觉得冷酷呢。”
　　有些坏心地眨眨眼。
　　“子妍她无条件温柔的对象，在这七年之中，我似乎只看过夏小姐你一个人而已。”
　　强压着自己有些过重的呼吸，夏柔听着男人好似若有所指的话语，像是想隐藏着什么般咽下一口烈酒。
　　却在再度开口前，听到了李子妍的呼唤声。
　　“夏柔！”
　　带领着差点迷路的金，李子妍匆匆赶回了派对，重新出现在了夏柔身边。
　　“文森有没有为难你？他让你和他喝酒了吗？”
　　看着夏柔有些微红的面颊，李子妍一脸担心。
　　“没有没有，我怎么敢。”听到这话，站在一旁的文森双手一摊，语气委屈，“我怕我还没让夏小姐喝多少我就自己先倒了。”
　　对于同僚突然加上的敬称感到有些奇怪，可李子妍没有多管，只是侧身护着夏柔挡住其他视线，伸出一只手捧着她的侧脸，温柔地轻抚，“还好吗？”
　　“我很好。”刚从外头回来的人掌心的温度微凉，缓解着夏柔并非因为酒精泛红的脸，“没事的子妍。”舒适的眯眼，她轻声回应着。
　　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女人，直到确认她真的无恙，李子妍才放下手。
　　“真的是，当成琉璃一般珍惜了...”看着平日里温和的同僚一举一动间散发的保护欲，觉得有趣的文森喃喃，“这根本就是人型护卫犬。”
　　知道自己现在搭话也没人听，他耸耸肩，拿着酒转身离开继续去招呼其他宾客。
　　＿＿＿＿＿＿
　　在懒散但善于社交的文森炒热气氛下，即使一开始有些不熟悉的人也能轻易地融入，派对上一片热闹。
　　李子妍喝着可乐，坐在沙发的一角和自己认识的几名兽医系同期生玩着大富翁桌游，极好的手气惹的其余几个人调侃着。
　　努力压下到了嘴边的哈欠，她一边数着手里的纸币，眼角一边泛着生理性的泪水。
　　虽然现在才刚过下午三点，但年轻的兽医却是已经困得不行。
　　事实上，昨夜正巧职夜班的她已经超过二十小时没有阖眼。
　　欲先去百货公司为文森挑选生日礼物，从晚上十二点到早上九点的排班，到后来开车前往机场旁饭店去接同行的夏柔，现在的她坐在沙发上，即使身边再热闹，她也实在是难以忽视心头的困意。
　　但即使如此李子妍也不打算离开，其中一个原因，便是因为不愿意在好友的生日会上早退。
　　而另一个，也是最主要的原因...是夏柔。
　　一边收起了方才赢得的纸质钞票，她一边回头看了一眼斜后方在与艾瑞克及其同僚谈天的夏柔，确认对方神色轻松之后才再次扔骰。
　　谈得很投机呢，太好了。
　　对于曾在电话中表示愿意和自己的朋友结识的夏柔，李子妍无比感激，也庆幸她在此度过了愉快的时间。
　　自己不太了解有关于舞蹈表演和文艺领域方面相关的专业知识，如果能借着这个机会让夏柔能够认识其他志同道合的人，填补自己不能满足的空缺，可为一件无比幸运的事。
　　自己绝对不会，也不愿意在此时因为困意表达任何的负面情绪，扫了她的兴。
　　当桌游进入了尾声，结算后顺利成为本局富翁的李子妍在闹轰轰的声音中将手中的第二瓶可乐饮尽。
　　听到客厅中心一群人不小的动静，夏柔向周围的几人点点头，拿着不知是第几杯的酒，站到了李子妍的身边。
　　“好玩吗？”
　　抬手抚。摸着坐着的人柔软的黑发，她放轻声音地询问。
　　“还不错，赢了呢。”仰头，逆着光，李子妍对着夏柔咧嘴笑着，“你呢？有开心吗？”
　　点点头，“嗯。”夏柔语气轻快地说道，“我们在谈论夏天会来L市巡演的芭蕾舞团，其中领舞的首席只有二十一岁，非常年轻，据说她们会在上次的皇家表演厅待上小半个月，让我些期待呢。”
　　“是这样啊。”即使是面对自己不太熟悉的内容，年轻的兽医看着眼前说着话的女人，依旧温声应着，“真是太好了，到时候我一定带你去看。”
　　起身正想要重新到桌前拿上新的可乐为困倦的自己提提神，李子妍却突然被叫住。刚刚才抵达，眼睛还有些浮肿的洁西卡拍了拍她的肩，“子妍，你也是刚到吗？”
　　回过身，李子妍摇了摇头，“我中午派对开始的时候就来了。”
　　“天啊！来得这么早，你有睡觉吗？”昨晚一起共同职夜班的洁西卡一脸惊讶，“我困得要命，一下班就先回家睡觉了，子妍你还真的是铁人。”
　　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李子妍耸肩，“还好啦，困一些其实也没什么，反正明天放假。”
　　在洁西卡离开为自己拿食物之后，在一旁听着两人对话的夏柔抓上了李子妍的衣袖。
　　“子妍你，难道刚刚上了夜班吗？”
　　她一脸担心地问道，“这样的话，你等于一整天都没有好好休息过。”
　　“是上了夜班，但没关系的。”轻轻将夏柔的发拨到耳后，李子妍坚定地摇摇头，“不用在意我。”
　　“可是...”夏柔蹙着眉，看着跟前人因为疲惫有些血丝的眼睛。
　　“等等再跟他们玩一局大富翁我就又有精神了。”咧嘴，李子妍开朗地笑了笑，“我平时不太能跟你深度地讨论你喜欢的话题，所以我看到难得有人可以和你聊聊你感兴趣的话题，我也跟着很高兴，你不要因为我有压力。”
　　听着高挑的人所说的话，敏感又聪明的夏柔感受到她字句中为自己的考量，只觉的心中又甜又酸，“子妍...”
　　她停顿。
　　“文森会不会介意我们早点离开？”想了想，夏柔突然身手抓着李子妍的袖口，轻轻问道。
　　“事先离开吗？他不会介意的。”歪头，李子妍眨眨眼，“夏柔已经想回家了吗？”
　　“嗯。”放下酒杯，女人低声，“刚刚的酒，有些太烈...”
　　“就当是我...已经醉了。”
　　


第72章
　　李子妍从不质疑夏柔的话。
　　没错，从不质疑。
　　如果夏柔说自己是外星人，李子妍只会欣然接受并安慰她不用害怕，自己一定会保密。
　　如果夏柔说明年世界会毁灭，她也会乖乖购买野外求生的书籍努力钻研，想方设法带着两人一起活下去。
　　这像是一种天然属性，即使聪明具有批判思维的李子妍，在面对夏柔的话语时，也单纯的像个五岁孩子。
　　所以当夏柔揪着她的衣服轻声说着自己醉了酒时，尽管来得突然，尽管前一秒女人抿酒时的神态是如何的面不改色，年轻的兽医只是毫无自觉地忽视了其余线索，无条件地相信着。
　　“醉了？”她蹙眉，反手紧扣着夏柔小了自己一号的掌，一脸忧心，“头痛不痛？很不舒服吗？”
　　见眼前的人没有出声，李子妍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随后在她耳边低声安抚着。
　　“我们回家。”
　　扭头朝着周围搜索，李子妍低头朝着夏柔说了句，“稍等我一下下喔。”便匆匆走向了今日派对的主人公。
　　“文森，我得先走了。”来到男人的跟前，她挥手，“夏柔喝的有些多了，我先带她回家。”
　　原本正在射飞镖的文森停下，转身对着自己的同僚挑眉，一脸不信，“喝多了？”
　　“嗯。”点点头，李子妍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袖扣，一边说着，“我先带她回家休息，抱歉了。”
　　“没事没事，你就先走呗。”没有点破心中的怀疑，文森撩了撩头发哼了一声，“我才没有这么不近人情呢。”
　　咧嘴笑了笑，李子妍拍拍好友的肩膀，“谢啦。”她转身，“后天值班见！”
　　盯着李子妍搂着同行的女人离去，文森扬起一边的嘴角，表情有些贱兮兮的。
　　“亲爱的，你说夏小姐真正喝醉的机率有多少？”他偏头，对着身边的艾瑞克问道。
　　笑了笑，拿着啤酒杯的斯文男子看着自己的爱人回答，“我想，她大概比你还要清醒。”
　　“真有趣。”抿着唇，文森一手搭在艾瑞克的肩上，“夏小姐不只很能跟我一起喝酒，也跟你聊得很投机，看来我们得鼓励子妍多多把握才行。”
　　“投机吗？确实...”点了点自己的下巴，艾瑞克想了想，“不论是舞台特效还是灯光控制她都挺有兴趣，但要说最喜欢的话题...”
　　“...果然还是只有跟子妍相关的吧。”
　　夏柔只有聊到与李子妍有关的话题，脸上才会退去完美的社交微笑，眼睛闪着亮晶晶的光，笑吟吟地歪头应答主动询问更多。
　　“子妍她也是，不论是在玩大富翁，与别人谈话，甚至是吃东西的时候，眼睛都会下意识地一直往夏小姐的方向看去呢。”双手抱胸，文森眼神里满是促狭，“虽然她好像都没发现自己会如此。”
　　“明明在课堂上聪明的要死，这种时候却是个死不开花的木头呢。”
　　站直了身，文森拿着手上的飞镖，随意地射向标靶，一边笑着说，“如果我是夏小姐，大概会直接衣服脱了亲上去，生米煮成熟饭，其他的弯弯绕绕之后在慢慢想。”
　　“亲爱的...”放下酒杯，艾瑞克挑眉戳了戳身边男人的肩，语带玩笑地问道，“看来，你在脑子里，背着我偷偷想了很多啊？”
　　“欸，你吃醋了？真难得。”举起双手面对爱人，文森一副投降的姿态，“我只是担心太过淑女的夏小姐会有点辛苦罢了，毕竟对象是个笨蛋呢。”
　　毫不在意墙上正中红心的飞镖，他摸了摸下巴，思索着。
　　“突然感觉，我身为子妍的好友，责任重大。”
　　看着身边同床共枕的男人一脸兴盎然的模样，艾瑞克叹了一口气，“你又打算做什么？别随意搅和别人的感情啊。”
　　“啧，我才不会随意搅和呢。”嫌弃地摆了摆手，文森笑了笑，“顶多是...成为一个合格的邱比特，为了两人的幸福，在必要时帮忙推一把喽。”
　　重新为自己开了一罐啤酒，金发男人耸耸肩。
　　“毕竟大学的时候抄了子妍不少作业。”
　　“这个人情...总是要还回去的。”
　　＿＿＿＿＿＿＿＿＿＿＿＿＿
　　牵着夏柔上车，李子妍为她系好安全带，身下盖上自己的外套之后，便开门上了驾驶座。
　　害怕夏柔觉得闷热，后座的窗被她开了一条细缝，一丝凉爽的风吹入，打散了空气中略带酒气的沉闷。
　　借着红灯，李子妍将手伸向副驾，轻轻地用手背摸了摸夏柔的脸颊，“快到家了。”语气充满安抚的意味，“想喝水的话跟我说，如果感觉反胃可以吐出来没关系的。”
　　拉了拉盖在女人膝盖上的外套，李子妍对于自己可能会被弄脏的衣服和车内地毯毫不感到介意。
　　望着身旁一脸担忧的人，夏柔内心对于说谎的自己感到有些愧疚，“子妍，我没事的。”侧头，她轻声道。
　　“文森那个酒鬼，总是喜欢借着气氛哄人跟他一起喝，明明我前天千叮万嘱过让他别太欺负你...”好像是没有听到身旁人的话语，脾气好的李子妍难得皱眉，“下次他偷懒我不帮忙打掩护了。”
　　一丝一毫都没有感觉自己被『欺负』了，夏柔看着驾驶座上一边开车一边碎念的人，只觉得有些好笑，“是我自己选择要喝的，没关系的。”
　　今夜的几杯各色各样的酒全都是她自己自愿喝下的，一方面是因为清楚自己的能耐觉得毫无所谓，一方面也因为这是属于李子妍好友的派对，她并不想扫兴。
　　实际上，若是夏柔不愿意，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可以强迫她喝下任何东西，即使那滴酒再美味不过。
　　单手握着方向盘的李子妍好似完全没有听到夏柔为自己同僚辩解，她只是伸出另一只手牵着副驾驶上的人，极力在最快的速度之内平稳地将两人送回家。
　　满脑子只有『夏柔醉了，得快点回去休息』，直视前方车流的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身旁盯着自己看的夏柔神色是多么清明。
　　稳稳地将车停在地下车库，李子妍立马跳下车绕道另一边，探入半个身子为女人解下安全带，而后小心翼翼地搂着夏柔搭上了电梯。
　　“要不要喝点水，还是要温牛奶？我帮你加点蜂蜜好不好？”护着怀里的人躺上床，李子妍一边为她挂上外套，一边调整着卧室内的温度，“感觉会不会晕？我要不要拿点药膏帮你涂在额头？”
　　见床下的人在一旁像个陀螺般地转着，神情中满是关心。
　　“不需要。”忍不住轻笑，夏柔摇了摇头，“子妍，来。”
　　向里头的位置娜了娜，她而后对着自己身边的空位拍了拍，“陪着我。”
　　面对如此简单的要求，李子妍挠了挠头，随意地踢走了脚上的室内拖鞋，乖巧地躺在了夏柔身边，“夏柔你确定不要喝点牛奶吗？还是我出去买解酒药给你？”即使躺下，她也依然叨念着。
　　“嘘，子妍。”伸出双臂，夏柔一手搂着身旁人的腰，另一手轻抚她微微蹙着的眉头，制止了她的声音，“我什么都不要。”
　　“睡吧。”
　　夏柔低声哄着。
　　“和我一起...”
　　原本还担忧着喝了酒的女人想再多说些什么，可随着耳边传来一阵一阵温柔的轻哼，本身便无比疲累的李子妍逐渐放下紧绷的身体，视野里的褐发的身影逐渐因下沉的眼皮变得模糊。
　　过了一会儿，她的呼吸变得沉静而悠长，已是深睡。
　　真可爱。
　　看着身边躺着，强撑着疲惫的人，夏柔无意识地用指尖拨开熟睡中李子妍的浏海，眼里充斥着怜爱。
　　一如继往的赤诚，只围绕着自己，似乎若是自己开口索要星星，也会豪不犹豫地答应。
　　子妍是珍视着自己的。
　　这一点，自己无比地清楚。因为只要待在子妍身边，便能无时无刻感受到她对于自己温暖宛若艳阳的关心。
　　与少年时期的她一模一样。
　　但...正因为相较于少年时期毫无变化，自己才没办法确定，确定子妍是否如同自己一般，心中产生了远超越友谊的热烈情爱。
　　毕竟，自己对于子妍的渴望，已经远超过了青涩岁月时单靠牵手和拥抱便能满足的程度了。
　　看着视野里熟睡之人清晰的下颌线和紧抿的唇，夏柔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眸，克制溢满在心头，狂乱喧闹的，想伸手触碰的欲望。
　　自制力极佳的夏柔深吸了口气，说服自己别开视线，打算离开卧室起身卸妆。
　　她撑起了上半身，轻手轻脚地打算挪着身体越过睡梦中的人下床，不料下一秒，被角却被用力拉扯了一下，略微有些失去重心，夏柔就这么跨。坐在了李子妍的腰身上。
　　深怕吵醒梦中人，夏柔一瞬间背脊僵直，可意识到身下的人仍旧闭着眼，她微微松了口气。
　　“嗯...不舒服。”
　　低声呓语，李子妍一手揪着棉被，一手拽了拽自己的前襟。
　　为了方才的派对，李子妍规矩地将身上黑色衬衫的每一颗扣子都规矩地扣上，可如今睡梦的她却因为脖子上的不适感而下意识地紧皱着。
　　看着平日里高挑又亲和的兽医如今却因为几颗扣子像个孩童般拉扯自己的衣领，夏柔忍不住笑了笑，冰凉的指接过身下人的动作俯身，轻而易举地解开了她最上排的两个钮扣。
　　可当看到了衣布所遮盖，隐隐约约露出的锁。骨线条时，她的笑容一僵。
　　


第73章
　　“犯规...”
　　低声喃喃，夏柔看着视野中熟睡的人平和的好似什么都没做的脸庞。
　　李子妍的一只手臂伸出被子，轻松地搁在脑袋旁，呼吸平稳，仿佛腰上根本就没有重量，前襟的领口松松地敞开，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将锁。骨和颈线落在他人的视野中。
　　“子妍真的...太犯规了...”
　　忍不住伸手向下，轻轻贴上李子妍的脸颊。
　　夏柔强迫自己闭眼，可黑暗中方才的画面就好像被定了格一般挥之不去。
　　明明自己已经尽全力忍耐了…
　　胸。口闷闷的，明明知晓身下人的无辜，可此刻夏柔的内心却止不住地想责怪，想抱怨，想控诉将自己的心搅动得乱七八糟的她。
　　可若是真的如此，自己的语气一定会在看到子妍双眼的瞬间软下声吧...
　　即使是想埋怨似地向子妍挥拳，最后也只会变成勾上她肩头的另一个拥抱而已。
　　将额前的发挽到耳后，夏柔俯下身。
　　单手撑在李子妍的耳旁，两人贴得极近，感受到彼此交织的鼻息，夏柔睁眼端详着眼前人的容颜，默默地想着。
　　明明除了眼眉，其余的五官都是过分平淡。
　　微微上扬的眼尾和薄薄的嘴唇，若是落在世人的口中理应给人轻挑又凉薄的感觉，可自己却从来不这么认为，甚至只觉得在好看不过了。
　　这是为什么呢？
　　伸出空余的手为李子妍理了理贴在脸颊上的碎发，夏柔在心中思考。
　　应该是因为每当子妍奔向自己，永远都是开心地眯着眼，嘴上挂着憨直的笑，雀跃地喊着自己的名字。
　　好喜欢。
　　喉咙有些干，她舌忝了舌忝下唇。
　　指尖往下，缓缓拂过李子妍的锁。骨，夏柔微微侧头，将因角度重新坠落的浏海给拨到一旁，而后垂首。
　　柔软的唇。瓣落在了李子妍的前额，一下一下。
　　并非像是亲吻，只是轻贴着摩挲，正如每晚李子妍睡前总会对夏柔做的小动作那般。
　　流连了一阵，而后向下，游走过眼角和鼻尖，夏柔的动作既小心翼翼，一举一动都有着说不出的慎重。
　　“就像个小偷一样...”
　　来到熟睡着人抿紧的唇前，夏柔忍不住喃喃，语气里有些自嘲。
　　并没有继续，她直起身，只是默默地看着身下依旧平静的睡颜。
　　似乎是沾上了女人唇上近乎脱了的口红，李子妍的脸颊一侧上有些微的红印，是带着酒气的吻所留下的痕迹。
　　“我是坏人啊...”伸出拇指轻轻地用指腹擦拭着，夏柔呢喃，眼眶有些泛红。
　　看着原本干净的脸庞被自己所留下的印记，以及鼻子里嗅到原本绝对不可能在李子妍身上闻到红酒香气，她的忍不住有些颤。栗，就着身下人精实的腰轻轻地晃动着身体。
　　一点的满足感，一点的愉悦感，还有更多的是打从心底更多的渴望。
　　“你会原谅我吗？子妍。”
　　她的动作很轻，幅度不大，牢牢把控着自己的理智，不让溃堤的自己失声吵醒身下的梦中人。
　　“因为我为了克制，已经真的真的...很努力了。”
　　过了很久，她缓缓地起身，有些踉跄地离开了卧室。
　　除了卸下脸上底妆，她还淋了浴。
　　很久很久之后，水才暂停。
　　＿＿＿＿＿＿＿＿＿
　　当李子妍睁开眼睛时，天色早已全暗。
　　撑起上半身甩了甩脑袋，感受到右侧的温暖，借着门缝外传来的微光，她看清了睡在自己身边，身上带着沐浴完干净香气的夏柔。
　　轻手轻脚地起身，李子妍随手抄起自己的睡衣和浴巾，悄悄地推门溜了出来。
　　随意地洗了澡，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叫的她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赤着脚跨越客厅来到厨房寻觅零食点心。
　　自从夏柔入住了这间公寓，虽然一个月只有那么几天，但归咎于这个家原本主人无尽的体贴和包容，这里的所有空间早已经充分地染上了她的气息。
　　除了书架上新添购一册一册厚厚的文学读本，厨房里，考量到夏柔喜欢烘焙的小小嗜好，李子妍还买了全套的用具。过去几乎从未被使用过的大理石的工作台面如今摆着玻璃碗以及搅拌器，电子秤则是收纳在了橱柜里。
　　打开冰箱，李子妍看了看拜访在柜门的矿泉水和牛奶，突然想些想笑。
　　几个月之前，这个冰箱里除了冷冻披萨，就是一罐又一罐的能量饮料。虽然夏柔从来没有开口说些什么，但每当自己打开铝罐，她都会下意识微微蹙眉。
　　夏柔不喜欢自己喝能量饮料。
　　在注意到了这件事情之后，自己好像就再也没有买过那些东西了。
　　“咦？”
　　当视线触及冰箱正中央的空间，李子妍看到了盘子上摆放的鸡蛋三明治，一旁贴着一张便条纸。
　　『吃吧。』
　　两个字，是夏柔娟秀工整的字迹。
　　忍不住咧嘴，李子妍开心地将冰箱里的三明治拿了出来，迫不及待地往嘴里塞，她一边咀嚼着，一边为自己倒了一杯牛奶，来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夏柔的手艺真的很好，咽下口里的食物，李子妍想着。
　　除了堪比专业烘培家所做出的饼干和蛋糕，即使只是简单组装的三明治，出自夏柔手里的就是会比自己所做的美味百倍。
　　但夏柔讨厌油烟味。
　　所以她很少花费心力烹饪需要火炉的菜肴。
　　而自己对于这件事情，也完全觉得理所当然。不如说，若非因为夏柔喜欢烘培，自己根本不希望她进厨房。
　　啊...明天，再带夏柔去吃地中海菜吧。
　　拿出手机，李子妍一边思考着，一边滑开屏幕准备预约餐厅。
　　上次的料理，夏柔她吃的很高兴呢。
　　想到女人愉悦的神情，李子妍同样也无声地笑着。
　　世界上最好的东西，自己都想无条件地给她，夏柔就是这样的存在。
　　结束订位，李子妍正要抛开手机，荧幕上头却跳出一则来自文森的新讯息。
　　『之前说的那个夏天会来L市巡演的芭蕾舞团，内部开放订票喽。』
　　『你要让艾瑞克先帮你买吗？两张？』
　　拿着手机，李子妍偏头想了想。
　　啊！是夏柔说过，那个很期待的舞团呢。
　　翻开应用程式中的行事历，李子妍一边对比着自己和夏柔的行程，一边查看着巡演日期。
　　“好，请艾瑞克帮我定第三场的票。”
　　“位子视野可以的话麻烦要最好的。”
　　“我等等转帐给你。”
　　敲击屏幕，李子妍迅速回信，在得到文森正面的答覆之后，她起身来到水槽洗干净了手中的空盘，而后走向了卧室。
　　床铺上的夏柔依旧在安睡，深蓝色的被子搭在她纤细的肩，随着每一次的呼吸微微起伏着。
　　掩好门，李子妍就着微光蹑手蹑脚地走进，悄声地回到了自己曾经躺过的空位。
　　轻轻地掀开棉被一角，她钻了进去，躺在了夏柔的身边。
　　“呜...”
　　似乎是因为浅眠，感受到动静的夏柔微微蹙眉，松开了搁在腰间的手，侧过身往一旁探了探。
　　“对不起...”
　　感觉到自己打扰了女人的梦境，李子妍有些愧疚，她支。起上半身，握住夏柔空着的手，沉着声安抚着，“是我，没事的。”
　　让身边的人搂着自己，李子妍轻蹭着她的太阳穴，拍着她的背脊一下一下地轻哄着，“睡吧夏柔，睡吧。”
　　似乎是感受到来自于枕边人的温度，夏柔手紧手臂，紧贴着不曾拒绝过的怀抱，呼吸又再度平稳了下来。
　　感受到怀中的人再度入梦，李子妍放松了紧绷的神经，手上安抚的动作依旧，她轻嗅着女人发丝里混着沐浴乳香味的熟悉气息。
　　夏柔之于自己，与任何人都不一样。
　　从高中的时候，一直就是特别的，是对于自己像天使一般的人...
　　就算过了这么久，就算到了现在，每每与夏柔相处，她还是能轻易地让自己感受到这件事情。
　　不论是开心笑着的样子，安静阅读的样子，淡定抿酒的样子，甚至是如今平静安睡的样子，都是最最特别的。
　　明明理论上应该无趣的要命，可偏偏自己却可以就这么盯着，好久好久。
　　想要待在她的身边，不论她想要什么都想要无条件地给予。
　　只要夏柔喜欢，只要夏柔开心，自己的心头就会涌上热意，滚烫的，比尝试过的所有事更能吸引自己。
　　心脏碰碰跳，在本该安静的房间里，不断地敲击着李子妍的耳膜。
　　“这种感觉，好奇怪。”
　　再度低头吻了吻夏柔的前额，李子妍搂紧了怀中的人，忍不住呢。喃。
　　只要是面对夏柔，自己的心，永远都...
　　好奇怪。
　　


第74章
　　“李子妍！”
　　穿着合身的深蓝色套装，长相亮丽，额前浏海挑染成白金色的女人，拖着一个黑色金属壳的小行李箱，在机场的接送区挥着手。
　　“王琪！”
　　匆匆开门下车，李子妍穿过人群向着自己的青梅奔去，两人开心地拥抱彼此。
　　“琪，好久不见啊！”
　　李子妍接过行李箱的握把，笑眯眯地一边往自己的车上走去。
　　“也不算久啦。”随手整理了领口，王琪的脚步跟上，“圣诞节你回国时我们不是才见过面吗？”
　　“那也是过了四个月了。”毫不费力地扛起行李箱放入后车厢，李子妍为身边的人打开车门，“我很想你的呢。”
　　理所当然地上了车，王琪翻了个白眼，“嘴巴上说很想我，也没看你给我发几条消息。”为自己系上安全带，“要不是我这次刚好在L市有工作，我才懒得跟你着个无情的人吃饭。”
　　望着一脸没好气的好友，李子妍只是傻傻地笑着，而后回到驾驶座，驱车前往王琪早先指定要吃的义大利餐厅。
　　大学毕业之后，王琪安照计划回国，进入由父母经营的连锁茶艺工纺担任品牌经理。
　　兴许是因为天生的才能，也或许是因为自小受家人影响所带来的商业嗅觉，她早早便借由媒体影音，扩大了自家品牌的客群，让原本有些走下坡的工纺如今的在年青人中颇受欢迎。
　　“我明天就又要走了，下午的飞机回国。”看了看手上的美甲，王琪漫不经心地说着。
　　“咦？这么快！”正开着车的李子妍皱着眉头，语气有些不舍，“这样我岂不是只剩等等一顿饭的时间跟你相处吗？”
　　“见个负责商标注册的律师而已，一个晚上就足够了。”手伸到椅背的侧边，王琪一边调整着座椅一边道，“要不是想说顺便来见你，我根本就懒得自己亲自来...欸？这是什么？”
　　女人的话突然停顿，手上似乎在摸索着什么。
　　下一秒，她从座椅和车门的缝隙中拿出了一根黑管口红。
　　“李子妍？”
　　瞪大眼睛，王琪一脸不敢置信。
　　且不说自己的好友平日上妆的机会本就不多，那根知名奢侈品牌限量发行的联名款口红，根本就完全不是李子妍会购买的东西，王琪侧头，满脑子疑问，“你怎么会有这个？还是在副驾？”
　　驾驶驶座上的人听到问话有些疑惑，抽空瞟了一眼，想了想后恍然大悟地说道，“啊，那应该是夏柔的口红。”
　　随手打了方向灯，她又自然地开口，“你帮我放到前面的置物箱下好，下个月我在还给她。”
　　想比起好友淡然的态度，王琪则是无比震惊。
　　“夏柔？”
　　她倒吸一口气。
　　“我们的高中学姐？”
　　转着方向盘，李子妍点点头，“对，就是夏柔。”
　　“你们俩个怎么会突然见面？”被完全意料之外的消息弄得有些头疼的王琪，努力厘清情况，“而且妳说她下个月还会再来B国？”
　　“没错喔，夏柔她每个月会来两三次！我们约定好了下周她来的时候带她去野餐。”想到两人的约定，李子妍灿笑着，“植物园好多花都开了，好像还有樱花，夏柔一定会喜欢的。”
　　“等等…”越问越糊涂，王琪揉着额头，“樱花什么的先放在一边？你们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于是乎，在王琪一件一件的询问之下，李子妍解释了这四个月来自己与夏柔奇迹般重逢之后的种种，从一开始只是一顿餐叙，到之后不知怎么地，变成两人在L市每月几天近乎同居的生活，一个不落地向青梅说着。
　　“天啊...”
　　忍不住低声发出感叹，王琪摇着头。
　　“夏学姐她...真的是长情到不行...”
　　“嗯？琪？你在说什么？”没有听清楚，礼让着路上的行人，李子妍重新踩下油门，“你说夏柔她怎么了？”
　　看着自己认识超过二十年，王琪叹了口气，只想拿球棒猛敲那个不知道装了什么的大脑。
　　“我说夏学姐她真的惨！遇到你这根木头！”手臂交叉，王琪翻了个大白眼，没好气地说着，“笨的要死，作为女人我都替她觉得难受。”
　　“而且说到底，为什么你发生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没有跟我说？你知道不知道八卦...喔，不是，是交流感情才是维系姐妹情的重要关键？哼？”
　　受不了的王琪批拉啪拉地说的一长串，若不是考虑到行车安全，恐怕她会伸手揪住驾驶人的耳朵。
　　被骂了一顿，感觉自己什么都没做错的李子妍有些委屈，可是看着从小就说不过的好闺蜜，她选择乖乖听话。
　　“…你不爱通消息这点影响我就算了，你知不知道我每次遇到李沐姨，她都会来问我知不知道你最近的状况？！”
　　从南讲到北，王琪开始数落着自己好友使用手机的习惯，“你记得偶尔主动给李沐姨发个消息，两三天发个表情也可以，别再当一个山顶洞人了！”
　　“其实我最近都有好好发消息的，我也有给我妈报平安...”小声地反驳，可在看到副驾上好闺蜜的眼刀之后，李子妍还是默默地闭上嘴。
　　好在王琪完全不是个勤奋的人，没两分钟，她就懒得再说下去。李子妍赶紧趁此机会介绍着餐厅新出的菜单，不一会儿便驶达了目的地。
　　一起享用了午餐，下午三点，李子妍将好友送到了她今日下榻的酒店，紧紧只能匆匆一见的两人互相有些不舍，可来不及多聊，要值班的年轻兽医便挥手离去。
　　＿＿＿＿＿＿＿＿＿＿＿＿＿
　　上午十点，天气晴朗。
　　今天是约好要去野餐的日子。
　　由于作日飞机抵达的时间稍晚，刚好要职晚班李子妍来不及去接夏柔回家，两人边约好了明天再熟悉的饭店大门相见。
　　后座上放着的是从洁西卡那里借来蔺草编职的提篮，里头放的是她一早起来买的面包和饼干，除了后车厢中的矿泉水，副驾的杯架上还摆车夏柔喜欢的黑咖啡。
　　很完美！
　　通往机场旁机组人员下榻饭店的路程，李子妍已经开了超过十五趟，即使不用导航也能够准确无误地驾驶。
　　好期待啊，期待见到夏柔。
　　看着蓝色的天，偶尔飘过的云，心情无比美丽的李子妍轻哼着不成调的歌。
　　准时抵达目的地，将车停在熟悉的位址，李子妍兴奋地跳下驶座，却没如往日那般见到自己等待的人。
　　掂起脚尖，她眺望着旋转门，而后靠在车门上耐心等待着。
　　过了十五分钟，李子妍才看到了褐发的身影。
　　“夏柔！”
　　并没有介意夏柔突然令自己等待的时间，李子妍挥挥手，咧着嘴朝她奔去。
　　今天的夏柔穿着简约的白色吊带洋装，腰上系着褐色的细腰带，披着淡蓝色的薄外套，盖住嬴弱肩头。
　　耳垂上单边的深蓝色的水晶垂落，隐隐闪着光。
　　嗯...很漂亮！
　　快步中的李子妍由衷地想着。
　　每一次看到夏柔，她总是能够不断被提醒眼前的人有多么好看这件事。
　　“夏柔，早安啊。”来到女人跟前，她止步。
　　“早啊子妍。”淡淡地微笑着，夏柔声音有些小，语气抱歉，“我让你等了吗？”
　　“没有没有。”接过身边人的手提包，李子妍突然弯头，端详着她的面孔，“夏柔你昨天没有休息好吗？”
　　伸手摸了摸眼尾，明明已经用粉底车盖住了眼下的青，可不到几秒的时间还是被眼前的人察觉，夏柔有些无奈，也有些想笑。
　　“一点点。”她强撑着精神轻声安慰着，牵起李子妍的手往后走，“没事的，我们上车吧。”
　　有些担心，可看到夏柔坚持的模样，李子妍只是跟上，一如继往地为她拉开车门。
　　“我查过了，因为不是假日，所以今天植物园的人流不算多呢。”重新上了驾驶座，李子妍一边发动着自己的SUV一边雀跃地说着，“今天天气又这么好，我们真的太幸运了。”
　　看着身边人的笑颜，夏柔顿了顿，“是呢。”轻轻地，也跟着点点头。
　　感觉夏柔可能是需要补眠，李子妍将车上的音乐转小，趁着红灯的空挡伸手为她放下遮阳板。
　　副驾驶座上的人很快便没有了声音，想着她应该是睡着了，李子妍便缓下了车速专心开车。
　　可行驶到了半路，当她在一个十字路口重新看向夏柔时，她的心却忍不住提了起来。
　　原以为安睡的女人头斜靠在玻璃窗，背对着驾驶，可透过窗户的倒影，李子妍却看到了夏柔眉头紧皱的表情，似乎是在忍耐着什么，紧咬着下唇。
　　“夏柔？”
　　发觉到不对劲，李子妍赶忙在路边停车，解下安全带扭头询问着，“夏柔，你不舒服吗？”
　　明明自己便是『医生』，可看到身边人明显痛苦的模样，她却感觉手脚冰冷，止不住地慌张。
　　“你怎么了？我送你去医院好不好？”伸手摸了摸夏柔的额头，指上沾染了她的冷汗，李子妍重新坐回座驾发动汽车，准备赶往最近的医院。
　　“子妍...”
　　夏柔转身开口，握住了李子妍正在打挡的手，“我没事，不用去医院。”
　　“你才不是没事！”
　　反手扣上夏柔冰凉的手指，李子妍的语气难得硬气，她的另一只手紧紧地握着方向盘，“你在不舒服？对吗？”
　　偏头过头，似乎在思考，一阵之后夏柔妥协般地说道，“只是每个月一次的例假而已...因为是头天，反应比较大。”有些虚弱地笑了笑，希望眼前的人能够放松，“子妍你不用为了我紧张，等等就好了。”
　　早知道应该吃止痛药的...
　　比起严重的嗜睡，自己更不想让子妍担心。
　　只是沉默，随后李子妍抓了抓脑袋，重新发动了车子，在下一个路口果决地调转车头。
　　“子妍...”看着导航中明显距离设定目标越来越远的箭头，夏柔轻声开口，“我真的没事。”
　　“回家。”
　　完全听不进去耳边谎言般的辩驳，李子妍只是单手打着方向盘，另一只手紧紧握着夏柔，拇指轻抚着，“我带你回家，回家休息。”
　　“可是子妍...”转过头，看着身边的人，夏柔努力用极为兴奋语调说道，“我今天天气很好我，我想去野餐...”
　　不想因为自己改变期待已久计划。
　　已经看到了后面精心准备的野餐篮，也看到了子妍无比高兴的模样。
　　自己不想扫了原本的兴致，自己想让子妍开心...
　　“野餐…可以改天再去。”
　　白色的SUV在柏油道路上高速飞驰着，李子妍的声音干哑，直直地盯着前方，“跟你比起来，这种我们随时能再办十次一百次的活动根本无关紧要。”
　　“我不想要你痛...”
　　“你才是最重要的。”
　　


第75章
　　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家，李子妍半扶着有些虚弱的女人上了电梯，进了家门，自己的鞋子也不脱，直接拦腰将她抱起，快步上了床。
　　“子妍，你不用这样。”
　　看着正在为自己脱去鞋袜的人，夏柔的羞涩一瞬间好似盖过了下腹的疼，让她忍不住无奈地说道，“你这样别人会以为我生了重病的。”
　　抿紧嘴唇，李子妍从口袋里拿出手帕，仔细擦拭了夏柔额头上的冷汗。
　　“你不要这样说。”
　　嗓音干涩。
　　“如果成真的我会很害怕的...”
　　夏柔还未来得及多说什么，李子妍又道，“你的止痛药呢？有在包里吗？还是我去给你买？”
　　“在包包里。”看着眼前人脸上的担忧和眼里无止尽的疼惜，夏柔有些虚弱地安慰着，“别担心，这是天生体质的原因，我已经习惯了。”
　　没有回话，李子妍只是垂下眼走出了卧室，在夏柔的包里找到了常备的止痛药，倒了一杯温水，扶着女人的背脊看着她服下。
　　关上灯，掩上了房门，明即使知道自己帮不上任何忙，可李子妍依旧担忧地在客厅来回踱步，焦虑地咬着指甲。
　　过了一阵，她拿起车钥匙和钱包，随意地套上运动鞋之后再度匆匆出门。
　　＿＿＿＿＿＿＿＿＿＿＿＿＿＿
　　躺在床。上的夏柔感觉自己昏昏沉沉的。
　　她清楚那是止痛药的副作用。
　　有时她会搞不清楚，那小小的药丸是真的能够止痛，还是仅仅只是让她变得困倦从而想不起来疼。
　　下腹闷闷的，一阵一阵地好似被重击。
　　一如往常地感到难受。
　　这种每个月自带疼痛的体质这十几年来实在是让她毫无办法。原本是打算在见到李子妍之前吃延经药的，可当时的她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能够忍受住。
　　却没想到这次反而比平常疼得更加厉害。
　　闭着眼，夏柔蜷缩在被窝中，手指紧紧地抓着身下的被单。
　　随着时间逐渐清醒，缓解不了的疼一下一下地刺痛着她的神经，让她止不住地打颤。
　　好疼。
　　真的好疼。
　　冷汗一滴滴地落下，黏在肌肤上，增加着她全身的不适感。
　　不知道过了多久，以为自己将沉浸在无尽的难受中，夏柔却感觉自己一下腾空，紧接着落入了温暖又熟悉的怀抱中。
　　勉强挣扎着张开双眼，便看到单手搂着自己，另一只手拿着湿纸巾，正准备为自己脖子擦汗的李子妍。
　　“我吵醒你了吗？”
　　望着怀里睁眼的人，李子妍神色有些愧疚，“对不起，你等我一下就好，我帮你擦汗，然后帮你卸妆？好吗？”
　　夏柔不喜欢脸上带妆睡觉，这点，已经和她同住了好多好多个晚上的李子妍比谁都清楚。
　　“很快的，你等等我。”
　　为女人抹去汗水，李子妍又拿出准备好的卸妆巾，仔细地将早些时刻夏柔为了遮盖憔悴的妆底卸下，而后解下她的耳饰。
　　明明是第一次为人卸妆洗脸，可兴许是归功于本就灵巧的手，年轻的兽医动作干净俐落，连用热毛巾擦拭夏柔五官时的动作也异常轻柔。
　　从床头柜拿起了白色的金属保温杯，李子妍歪头说着，“网路上说，喝热可可的话的肚子比较不会那么痛，所以我泡了一些。”按开杯盖，她托着夏柔的背脊，“要不要试着喝一点呢？”
　　听着耳里传来温声询问的语气，即使不太喜欢热可可的甜腻，夏柔还是点点头，任由着李子妍将杯口递到嘴边。
　　很温暖，却不会过分烫口，被准确调适过的液体流入夏柔口中。
　　本以为自己会不喜的甜蜜被淡淡的苦味中和过后，在这个令她备受折。磨的时刻，居然不显得讨厌。
　　“喜欢吗？”
　　低头看着臂弯里的人，李子妍眨眨眼，语气有些干涩地询问，“是网路上说的，我不知道有没有效？你有比较不痛吗？”
　　望着视野中明显紧张的人，夏柔有些忍俊不禁。
　　真是傻傻的，明明连止痛药都没什么作用。
　　“嗯...我喜欢。”
　　她依然开口，语气很轻。
　　“好像...有比较不痛了。”
　　明明才咽下去不到三秒，明明其实完全没有任何变化，可是看到李子妍眼中溢满着的珍爱，她还是忍不住回答。
　　“真的吗？太好了！”
　　好似松了一口气，李子妍扬起嘴角，将怀里的女人放下，又匆匆地从外头取来刚拆封的小型电毯，接上插座之后确认着温度，等了一阵后将其放置在夏柔的小腹。
　　“我刚刚给洁西打的电话，她说这个牌子很有用。”
　　没有提到自己是如何急吼吼地拨打工作电话打给正在值班的同僚，李子妍整理好连接线，躺在夏柔身边，手掌隔着电毯搁在她的身上来回轻轻按压，“暖暖的，你会比较好睡。”
　　还未来得及察觉到来自电热毯的温度，夏柔便感受到了施予宫。腔的压力，敏感的位置让她全身一瞬间抖了一下。
　　“很痛吗？”担忧地抬起头，李子妍的声音瞬间紧绷，“太热了你不好受吗？”
　　稍微调整呼吸，“不是电毯的问题。”咬着下唇，夏柔摇摇头，“我也不痛...”
　　李子妍无意识的动作挑起了她体内奇异的冲动，超越了腹中的疼，宛如电流，让夏柔一瞬间有些难以适从。
　　“子妍你...别动。”声音有些飘忽，夏柔握着搁在自己身上的手掌，“你...放着就好，不然我睡不着。”
　　“啊抱歉，我不知道你这样不舒服。”有些慌张地停止动作，李子妍语气愧疚，打算起身，“不然我出去好了，这样子你比较好睡...”
　　“不用！”
　　出声反驳，夏柔用着不多的力气，拽着李子妍，将她拉回自己的身边。
　　“不是因为不舒服。”闭上眼睛，她喃喃。
　　而是因为完全相反的原因...
　　“陪着我。”
　　她低声开口，脸颊有些泛红。
　　“陪着我，这样我才睡得着。”
　　＿＿＿＿＿＿＿＿＿＿＿＿＿
　　也许是因为电热毯的温度，也可能是因为李子妍搁在小腹的掌所带来的适当压力，更兴许是因为那杯神奇的热可可...
　　夏柔竟然真的感受到了疼痛被渐渐麻痺。随着疲惫感涌入，她便这么沉沉睡去。
　　从白天直至太阳下山，李子妍便这么一直陪在夏柔的身边，时不时地醒来查看着枕边人的情况。
　　幸好幸好...夏柔的眉头再也没有紧皱。
　　轻轻地吻了吻夏柔的额头，李子妍松了一口气，空出的那一只手正姿势别扭地编辑着消息，是永远全勤兽医的请假说明。
　　明天，明天也想花费全部的时间陪伴在夏柔身边...
　　按下了发送键，李子妍心里有一丝丝逃避上班的的愧疚感，可当看到怀里的女人动了动，她的心又全部被夏柔占满。
　　“怎么了吗？睡饱了？”
　　望着缓缓睁开双眼的夏柔，李子妍伸手拨开贴在她脸颊上的发，语气温和，“是想喝水吗？”
　　刚睡醒的夏柔沉默了一会儿，而后摇摇头，撑着身体缓缓地起身。
　　在一旁的李子妍扶着她的背，深怕脚步虚弱的人跌交，有些不安地问，“夏柔你是想吃点东西？还是想要拿手机？我可以去帮你拿过来。”
　　双脚沾地，夏柔看着一旁神色紧张的人，压抑着语气淡淡地开口，“你帮不了我的。”
　　李子妍还没有会意她所指的事项，只是一脸自信地拍拍胸。脯，“夏柔你想要什么，你跟我说？我一定帮你！”
　　看着李子妍一脸信誓旦旦的模样，夏柔突然忍不住地有些想笑。
　　“过了这么久，我要去换新的...”
　　故意偏头不看身边的人，夏柔的耳朵微红，穿上属于自己的室内拖鞋后怒力淡然地说道。
　　“这件事，你帮不了我的。”
　　假装冷静的走出卧室，看着眼角里那张傻愣的脸慢慢转红，似乎之终于反应了过来，她扬起嘴角。
　　“真的是...迟钝到不行。”
　　


第76章
　　“子妍，你麻醉器具装箱了吗？差不多该出发了”
　　提着自己的诊疗工具，一个披着兽医白袍，约莫四十多岁的灰发男子对着坐在驾驶位置上的女人问道。
　　“装箱喽，可以随时出发呢。”一边设定着控制板上的导航，李子妍一边回应着。
　　今日的李子妍，将与同为兽医院的前辈，罗杰，一同到L市郊区的一家私人马场为里头的动物结扎。
　　若非是为了培育竞赛用马和繁衍名种血脉，为了保持脾性稳定和骑乘人员的安全，很多公马在年龄不大时就会被施以绝育手术。
　　这般能够有效抑制激素对于马儿的影响，提高马儿的专注力，减少为了求偶而产生的嘶鸣和焦虑，以及一系列具有浅在攻击性的行为。
　　而专攻畜牧动物专业的罗杰时常被医院指派完成此类马场的委托，而除了家庭宠物也同时也精通大型动物医疗的李子妍偶尔也会一同前往。
　　“希望能够在下午两三点之前回到市里呢。”坐上副驾驶位的罗杰一边听着今日的新闻的广播，一边说道。
　　打着方向盘，李子妍回应，“一定能够准时结束的。”忍不住笑了笑，她又说，“我晚上可是有很重要的约定，绝对不能迟到才行。”
　　今夜便是约定好去观赏芭雷演出的日子，那可是夏柔欣赏并且期待已久的舞团巡回，一结束工作自己可是要马上去她下榻的饭店接她的呢。
　　想到这里，李子妍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看着驾驶座位上一脸雀跃的女人，已经成家有些岁数的罗杰笑着摇头，只道着，“年轻真好啊...”
　　两人来到的马场这十几年来都与哈洛医院保持着合作的关系，熟门熟路地与接待人员打着招呼，罗杰领着身后的同僚，来到了早已打扫干净的马厩。
　　马儿的绝育手术简单又粗暴。
　　在注射了麻醉剂之后，几个人小心地扶着逐渐昏沈的马儿倒下。
　　在大面积地为皮肤消毒之后，罗杰拿出一旁的工具，果断地用手术刀滑开马儿身下足足有一个拳头大的生。殖器官，接着在由拿着手术钳的李子妍直接从根部剪下摘除。
　　两人的动作干净俐落，血流的并不算太多，将切口收紧，重新消毒上药，时间一到马儿便会逐渐清醒。
　　“好，解决一个。”脱下手套，在户外的洗手台重新洗了手，罗杰笑着走回马厩，“还有十一个。”
　　好在两个人配合默契经验丰富，即使是一口气为十二匹马绝育，时间也堪堪才过中午。
　　“真有效率呢。”收拾着器具，李子妍扭了扭有些发僵的脖子，“比予想的早完成许多呢。”
　　今天的天气很好，马场的管理人用托盘端来了茶杯和点心，虽说周围的空气带着动物明显的气味，可在兽医院工作的人根本毫不在意在马厩外，几个人靠着车享用着。
　　“咦？”
　　嘴里嚼着柠檬蛋糕，一边休息一边放空思绪的的李子妍看到远处被从另一个马厩牵出来的枣色骏马，忍不住发出惊叹。
　　“很漂亮吧？”原本在一旁和罗杰闲聊的管理员看到女人的表情，忍不住笑道，“这是尼基塔，是我们马场主新买的种马，他身上可是流着『北地舞人』的血喔。”
　　“『北地舞人』吗？难怪...”抱着手臂，在听到了二十世纪冠军种。马的名字，李子妍点点头，“尼基塔啊，还真是漂亮呢。”
　　管理员朝着牵马的年轻人员工示意，让他带着尼基塔靠近。仰头望着高大的马匹，少年时就常游走于马场的李子妍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满脸写着喜爱。
　　见兽医眼中闪着光亮，熟练地轻拍马身检查骑具的模样，管理员开口问道，“你会骑马？”
　　转过身，李子妍回答，“学了六年。”她笑了笑，“但我也很久没有机会上马背了。”
　　“这样啊。”管理员想了想，而后提议道，“要不要试试看呢？”
　　“欸？”瞪大眼睛，女人对于这个提议有些意外，“可以吗？”
　　和善地点点头，管理员说道，“尼基塔的性格稳定，服从力极强，如果有六年的驭马经验，应该是没问题的。”
　　听着眼前男人的提议，李子妍有些惊喜。
　　本来喝完茶点就差不多该准备要离开了，毕竟回去之后要先去淋浴，等一下班就得去接夏柔才行...
　　但，时间还有很多不是吗？毕竟原本的工作提早结束了。
　　况且是北地舞人的后裔呢...
　　转头看了看同行的罗杰，男人微笑着点了点头，得到允许的李子妍高兴地咧嘴。
　　“好，那一下下就好。”
　　不会很久的。
　　一下下就好。
　　＿＿＿＿＿＿＿＿＿＿＿
　　饭店里，昨日飞机落地的夏柔如今正在为了稍晚的行程梳化。
　　面对着大面镜子，她一边慢慢地戴上的银质戒指，一边仔细地检查着脸上的妆容。
　　今日的她穿着白色的雪纺衬衫配上深棕色的西装裤，长发绑成了松松的三股辫垂在颈肩，耳垂上玫瑰金耳钉看着简约，是她最喜欢的几何图形。
　　轻轻地抿唇确认着颜色，夏柔审视着自己，生怕镜中的身影有哪怕一丝的瑕疵。
　　距离两人重新相遇已经过去了近六个月，每个月定期的会面早已成了习惯。可每一次与李子妍见面，她总是会这样小心翼翼。
　　想要在李子妍面前显得漫不经心，可却又喜欢她投向自己欣赏的目光，她只能默默地在每一个小细节上巧巧藏上玄机，从里到外竭尽全力。
　　虽然她比谁都清楚，即使是自己刚睡醒的容颜，李子妍也不会嫌弃。
　　夏柔看了看手机，自己半个小时之前所发的消息李子妍还未回覆，但已经快到了两人所约定的时间了。
　　最终确认了一眼自己的仪容，女人拿起黑色的手包，下楼穿过空旷的大厅，出了旋转门来到了熟悉的位置等待。
　　已经正式迈入夏天，空气确实不再凉爽，却也不至于让人感到不适。有些沉闷的风吹过，扰乱了夏柔额上细碎的发。
　　屏除特殊原因，夏柔一直以来都是个自律且守时的人，而且对于与自己有约的人，她也都对于另一方抱持着相同的要求。
　　若是需要会面的另一方并未遵守时间出现，虽然脸上依旧会是如春风般一片温和，但夏柔内心依旧会无声地感到不悦，甚至隐隐厌弃。
　　可她对于李子妍永远有着不同的标准。
　　即使现在，距离两人约定的时间已经超过了十五分钟，夏柔却丝毫没有感到不耐，只是盯着一直未来消息的手机屏幕，心中逐渐升起了担忧。
　　子妍她，明明此前从不迟到的。
　　她怎么了？是不是来的路上出了什么事故？要不要打给她？
　　毫无根据的推测随着时间的推移滋长着，这让夏柔越来越焦躁。
　　是不是真的应该打电话确认一下？但或许只是她工作上还在忙碌，不小心耽搁了，没准下一秒就来了？
　　大脑内，理智不断地告诉女人不必随意猜想杞人忧天，可心中的感情，却让她无法从担忧的思绪抽离，只想立马见到内心所思所想的人。
　　下意识地，有些焦虑地来回踱步，好在过没几分钟，远方不陌生的SUV便缓缓驶来，停在了靠近饭店大门口路边的位置。
　　终于松了一口气，夏柔松开紧握着手机的指节，快步朝着白色的车身走去。
　　“子妍。”
　　出声叫唤，可下一个瞬间，她却发现跳下驾驶座的不是熟悉的身影，而是穿着浅色皮夹克的文森。
　　“嗨！夏小姐。”歪头随意地打了声招呼，手中转着车钥匙的文森笑咪咪的来到副驾驶为夏柔打开车门，“好久不见。”
　　“文森？”似乎对目前的情况感到困惑，夏柔微微蹙眉，但仍旧保持着风度打了声招呼，“好久不见。”
　　“子妍呢？”一手搭在门框，她抬头对着身边的男人问道。
　　貌似是非常能体会女人现在的疑惑，文森朝着空气安慰地拍了拍，示意夏柔上车后又重回驾驶为，“嗯，这个嘛...”
　　一边重新发动了车子，文森一边回答，“子妍突然有了一个重要的研讨会要参加，不能来见你了，她觉得不能陪你看表演很不好意思，所以临走之前就把自己的票给我，拜托我来接你代替她今晚的行程。”
　　语气淡定，他目不斜视地说着。
　　“这样啊，有研讨会啊。”有些不解为何李子妍不直接联络自己解释，可夏柔也没有生气，只是尽量平静地回应着，“这样的话也没办法呢。”
　　语气近乎完美掩盖着自己的失落。
　　“嗯...是啊，真的是，很突然的研讨会呢。”不知为何，文森淡淡地重复着，似乎是为了透气，他一手开着车，另一手控制着打开了天窗的一条缝。
　　只有两人的空间，好像有些太过沉默。
　　过了一会儿，夏柔看向身旁开车的男人，“文森你不必陪我一起去喔。”她开口，“子妍她应该是太过愧疚自己临时有事才去拜托你的，但其实我一个人没有问题。”
　　虽然在李子妍面前不显，但夏柔本就没有他人陪伴的需求。
　　不如说，她唯独渴望偏爱之人的存在，其余的人之于本就喜静的她，只是无关紧要的存在。
　　对于在国内便偶尔会单独观赏舞台表演的夏柔，或许让她独自前往，并且在结束之后回家等待从研讨会返回的李子妍更让她感觉自在。
　　“子妍她...她的研讨会大概什么时候会结束？”抓着胸。前的安全带，夏柔追问，“她有没有时间吃晚餐？”
　　双手紧抓着方向盘，似乎是有些烦躁，文森的食指不断地上下点着，“研讨会结束的时间啊...”
　　红灯，他转头看向身边女人的脸，定定地看了半响，男人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够了，够了。”
　　绿灯起步，他却将车开到了路边暂停。
　　“在我看来，这种事情根本没必要隐瞒，我真的不知道子妍的脑回路是怎么长的，明明很爱，但逻辑就是奇怪的要死，她到底有什么毛病...”
　　抓了抓脑袋，文森一副受不了的模样碎念着。
　　“子妍？”表情充满着不解，听到关键字的夏柔问道，“子妍她怎么了吗？”
　　换P档，金发的男人转头对着坐在副驾的女人，摊手说道，“子妍这个家伙，中午出外勤的时候坠马了。”
　　“她现在人在医院里。”
　　


第77章
　　“你先别紧张！”
　　看着眼前女人的脸刷地一下转为白色，文森赶忙说道，“她伤得没有很重，别担心。”
　　“我收到消息之后下班马上去了医院，她一直很担心今天没办法赴约，所以拜托我来找妳。”撩了一下浏海，他耸肩，“我搞不懂她怎么不诚实地直接跟你说真实情况，虽然她现在貌似也打不了字...”
　　“子妍呢？”
　　顿了一会儿，没有多关心其他事情，夏柔提问。
　　“她现在在哪个医院？”
　　问话的女人的表情似乎是空白的，这让文森一瞬间无法从中窥探她的情绪。
　　“市内的哈洛中央医院。”
　　当听到男人的回应，下一秒，夏柔立马解开安全带，就要开门准备下车，文森赶忙出声拦下。
　　“欸欸欸，我带你去，你别着急。”确定车门是紧闭的，他迅速换档，打了方向灯踩下油门。
　　对身旁沉默不语的女人，文森突然内心有点悚。
　　嗯...自己这样出卖子妍是对的吗？
　　是不是应该就接受子妍代班三天的提议就这么糊弄糊弄过去？
　　夏小姐她，见到子妍之后应该不会太生气...吧？
　　但是自己体内的小邱比特精神确实是在告诉自己，只有这么做才是对她们俩个有帮助的...
　　嗯，不管了。
　　等等送夏小姐到医院之后就去酒吧喝酒散心吧。
　　＿＿＿＿＿＿＿＿＿＿＿＿＿
　　单人病房里，躺在病床上的李子妍不论是身还是心都非常不好受。
　　意外发生的非常快，她知道沙圈里另一个尚未成年有些缺乏经验的骑手不是故意的，那名少年没有控制好本因间隔的距离，直直地追了尾，而在前的尼基塔也将此误以为是加速信号，瞬间暴冲。
　　不想责怪任何人。
　　就连躺在地上疼的龇牙，她也只是僵硬地笑着对那名快哭出来的少年说着没关系。
　　尼基塔也是一只优秀的好马，仅仅只是误将模糊的信号理解错了。
　　说到底，也是自己手生，居然没有控制住场面，就这样不小心失了重心...
　　看了看身上几乎每个部位都包扎过的痕迹，想到了方才望着自己一脸担忧的罗杰，李子妍懊恼地叹了口气。
　　右手腕，右膝盖及脚踝软组织损伤。
　　额头肿了个大包，脑袋还晕乎乎的。
　　另外身上擦破皮的地方不下十个。
　　不过最最重要的，根本就不是身体受伤的事情，而是竟然因为自己的不小心必须错过与夏柔的约定。
　　向来心宽的李子妍闭上眼睛，皱着眉头责怪自己的大意。
　　明明今夜的芭蕾演出是夏柔十分期待的。
　　好在已经在刚刚文森来的时候拜托他了。
　　文森应该会好好地带夏柔去自己上周就预定好的餐厅，再陪她去看表演.....这样一来，夏柔就不会失望了。
　　至少，至少能够等到夏柔开心地看完芭蕾，享受了一个精彩的夜晚之后再告诉她。
　　告诉她自己受伤了不能回家的这件事。
　　嘴巴有些干，并没有按铃，独自在房间里的李子妍操控着控制器直起身后的靠垫，吃力地向床上摆放的瓶装水伸手。
　　但这个简单的动作却扯得她全身的伤口疼的不得了，紧咬着下唇，可指尖也只能堪堪碰到瓶身，笨拙地依旧够不到。
　　就在此时，半掩的门被打开，异想不到的女人突然走进病房，将李子妍怎么也拿不到的水瓶喂递到她的手上。
　　“夏柔？”
　　看清了来人，拿着水的李子妍瞪大眼睛，只是傻傻地拿着瓶子，完全忘了正在忍受口渴的自己，“夏柔，你怎么来了？文森呢？你们没有去看芭蕾吗？”
　　扫视着身前东一处西一处的伤口和关节处缠绕着着白色绷带，夏柔垂下眼，“我让文森送我过来的。”
　　只回答了前半句，而后只余下沉默。
　　见身旁站着的人不语的模样，李子妍有些慌张，“夏柔，你不用担心我，沙地很柔软的我一点都不疼，这些只是被包扎的有点夸张啦。”
　　指了指脑袋缠绕着的纱布，她咧嘴让自己露出笑颜。
　　依然看不清女人被阴影遮盖住的表情，李子妍继续撑着欢快的语调说着，“你知道的，我会骑马，摔马是好正常的事情，我双脚马上脱马镫了，没有被拖行，所以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夏柔你不要担心，虽然其他人说要住院观察，但我觉得没事我应该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一边说着，李子妍一边尝试着打开手里装了水的塑胶瓶，可挫伤的手腕却不允许施力，让逞强的她疼得指尖有些微微发抖。
　　没有说话，夏柔只是接过水，安静地打开瓶盖后向前拖着床上人的颈，有些强硬地不让李子妍接手，只是微微倾斜着瓶口贴在她唇边。
　　受伤的人一瞬间有些不知所措，忍耐着一肚子的疑惑。
　　她顺从地抿了几口瓶里的水，之后向后仰，仿佛逃避着身旁靠近的女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夏柔，你不用这样。”
　　下意识地抠了抠手指，李子妍继续说道，“我刚刚在马场工作待了很久，不仅之后都没有时间淋浴换一身衣服，还坠马，现在身上一定很臭。”
　　农场动物的味道，手术过后的血腥，还有一身的汗味，她清楚自己四周的空气一定不算好闻。
　　“所以夏柔，你不要离我太近啦，我怕我会熏到你。”
　　听着耳里传来的话，一直不作声的夏柔突然开口。
　　“你以为...我会在意着个吗？”
　　她的声音比起平日，有些低沉。似乎是在强力压抑着情绪，她的尾音微微颤抖着。
　　“此时此刻，你以为我所在乎的是你身上臭不臭吗？”
　　手指攥紧，掌中的塑胶瓶有些被挤压着，几滴水从还未盖上的瓶口溢出，顺着她的手腕滴在地上。
　　“你沾上了什么样的味道，随便吃什么都好的晚餐，还有那该死的芭雷表演...”
　　抬起头，夏柔嘴上僵硬地笑着，可眼睛却泛着红，似乎有千言万语不知如何说起，只是轻轻地一下一下摇着头，“...你以为在你的面前，我在意的就只是这些吗？”
　　鼻子好酸。
　　“那些东西...对我来说，根本就无关紧要！”
　　夏柔知道，知道身为尽责的地陪，李子妍总会努力规划，不论是观赏表演，品尝美食，还是到临市出游，她总是能尽心尽力地安排好最符合自己喜好的行程。
　　可这些对于自己来说却从来不是最重要的...他们从来，都不是重点。
　　重点一直都是你而已。
　　子妍，一直都只有你而已。
　　平日总是轻声细语的女人扬声，展现出了不轻易流露的情绪。她直勾勾地看着病床上已经愣住的人，紧抿嘴角，流露出了罕见的表情。
　　那混杂着埋怨，心痛，还有不解。
　　眨了眨眼睛，李子妍面对现在的情况只感觉脑袋一片混乱，她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只觉得眼前女人的神情令她心慌。
　　“夏柔，你...怎么了？”
　　勉强着伸出手想要安抚，总是能口条分明向饲主解释宠物病况的兽医如今却结结巴巴，“你生气了吗？是我...是我错了，我没有去接你…我还骗你。夏柔你不要生气，不要生我的气。”
　　“生气？”
　　见眼前的人不顾伤势慌乱地想要接近自己，夏柔内心那股莫名的酸楚不断涨大著，“你把你自己用受伤，又强忍着疼向我隐瞒伤势。”
　　强忍着哭腔，她用破碎的语句反问着，“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声音已然走调，夏柔仿佛在质问着自己。
　　“我又有什么资格生气？”
　　手里紧握的水瓶发出塑料受挤的喀喀声，这短促刺耳的声音拉回女人的神智。一滴温热的泪从眼眶像是终于忍受不了一般落出，滑过她的脸颊坠落。
　　“夏柔？你哭了？！”
　　看到女人眼下的一道泪痕，李子妍瞪大眼睛，只感到从未有过的恐慌。
　　仿佛空气被抽干，脑袋里的一根弦像是突然断裂。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双脚落地，不顾受伤的右踝，撑着床沿就想要向夏柔靠近。
　　“不要过来...”
　　可下一秒，不愿让人看到自己这副模样，胸口有些窒息的夏柔低头，往后退了一步，颤抖地将手中洒了半瓶的水盖上，轻轻地将它放在床头柜上。
　　“别过来…”
　　半捂着脸，她没有向李子妍看去，只是摇摇头低声道，“就让我自己一个人...”
　　转过身，她拉开门，快步离开病房。
　　脑袋里感觉乱糟糟的一片，夏柔只是凭着身体记忆毫无知觉地走着。
　　不知何时，当她调整了呼吸恢复清明，已经站在了医院大门口的花圃旁。
　　在就近的长椅上坐下，夏柔愣愣地盯着手掌，指缝里夹着是她半干的泪。
　　上次落泪是什么时候？
　　十岁？十一岁？
　　她其实没有想要哭的。
　　她最开始也完全无意生气。
　　可原本只是满怀担心奔跑到病房门口的她，看到李子妍咬牙忍着疼拿水，却在看到自己的一瞬间隐藏表情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模样，内心却突然久违地感到怄气。
　　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疼？
　　为什么？为什么要文森瞒着我？
　　还有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明白你才是之于我，最最重要的人？
　　面对这样的李子妍，夏柔感到生气。
　　可更让她生气的，是她自己。
　　她气自己，仿佛她是全世界最后一个知道李子妍受伤的人。
　　她气自己，因为似乎是她的存在才无法令李子妍敞开伤痛。
　　她更气自己，因为她发现即使心中有这么多的不满和委屈，她却根本没有资格发脾气。
　　凭什么子妍一定要向自己通知受伤的事呢？凭什么子妍就一定不能让文森骗自己呢，明明她只是想让自己放心看观赏表演而已？
　　凭什么？自己凭什么生子妍的气呢？
　　既不是爱人，也不是闺蜜。
　　自己对子妍来说，仅仅只是一个...关系有些微妙的高中学姐罢了。
　　没有资格。
　　仰头，看着逐渐落下的太阳，夏柔只是轻轻吐了一口气，却无法抹去心中的郁结。
　　直到橙色的光完全落下地平线，空气转冷，她也只是坐在那里。
　　安静地，只是坐在那里。
　　


第78章
　　最后，夏柔仅仅只是发了一封消息给李子妍之后便离开了医院。
　　并没有去往市內熟悉的公寓，她回到了机组人员所住的饭店，停留在L市的的这几日，她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房间里。
　　直到离开B国，当一身疲惫的夏柔一回到自己的家，便接到了来自自己哥哥的电话。
　　『喂，小柔，你在家了吗？』
　　打开扩音，“嗯，我到家了。”随意地扯下丝巾，夏柔小声地清了清有些沙哑的嗓，显得一切如常，“哥哥怎么了吗？”
　　『小柔你下周有没有空？』好在似乎是离得太远，电话另一头的人没有发觉异常，『我有一个很重要的聚会没办法出席，小柔你可不可以代替我去？』
　　“聚会？”
　　脱下身上的制服整齐地挂上，夏柔一边卸妆一边感到困惑地说，“重要聚会哥哥让王秘书去不是更好吗？我现在也不太了解家里的情况。”
　　『只是一个认识合伙人的生日餐会，我不去又不太好意思。』听筒里传来夏翔的声音，似乎是真的很为难，他又说，『我那天实在是抽不出时间，只要你帮我出席一下表达一下诚意就可以了，小柔好不好？』
　　“嗯...”
　　疲累地揉了揉鼻梁，夏柔喉头发出闷哼。
　　“好吧，那哥哥你时间地点，还有额外的穿衣条件，到时候发给我就好。”
　　『太好了！』对于妹妹答应自己的要求而感到高兴，男人声音雀跃，『那我到时候让司机去接你。』
　　“好，我知道了。”点头轻声答应，擦拭着唇上的红印，夏柔挂上了电话。
　　对于这个突然的行程，她没心情花心思多想，只是踏入淋浴间，任由身体沐浴在热的发烫的水中。
　　洗完澡，夏柔便倒在床上，似乎是在逃避着什么一般，沉沉睡去。
　　＿＿＿＿＿＿＿＿＿＿＿＿＿＿＿＿
　　坠了马的李子妍并没有在医院休息多久，仅仅是休息了三个晚上她便办理了自主出院，第四天，她便乖巧地销了假，准时出现在医院打卡。
　　但文森还宁愿她不要出院。
　　并不是说李子妍没有完全全愈的伤势影响了她身为兽医所应该具备的素质。
　　虽然说依旧得单手得拄着拐杖，也因右腕手了伤没办法操作细致的医疗步骤，但是面对回诊的小动物以及前来谘询的宠物主人，她的表现依旧维持着她原有的专业水平。
　　甚至有很多医院面熟的动物客人听闻李医师受伤的事，向前台送来了各式各样的慰问品。
　　但即便如此，偷吃了很多慰问品中巧克力的文森依旧不希望李子妍出院。
　　打开休息室，准备吃午餐的金发男人看着靠坐在角落懒人椅上，一脸落寞的同僚，默默地叹了口气。
　　自从上次与夏柔见面之后，李子妍除了在诊疗室面对动物时会露出温暖的亲切微笑，其他时候便是这种貌似被全世界抛弃的模样。
　　好像有一块黑色乌云飘在她的头上，紧紧跟随，一直一直飘着冰冷的雨。
　　看着自己好友糟糕到不行的状态，总是嫌麻烦的文森并不是没有想要尝试开导，可当他试图询问当日里病房内的状况时，李子妍却总是难掩自己的自责，用比哭还要难看的表情说道，“夏柔哭了。”
　　“因为我。”
　　“是我把夏柔弄哭了。”
　　抱着头，女人盯着自己的鞋尖，语气好似世界末日。
　　OK！好吧！
　　是我的错。
　　举着双手退后，文森看着眼前什么话都听不进去的好友，突然后悔着当日带夏柔去找李子妍的决定。
　　嗯...或许自己不应该就这么拍拍屁。股去喝酒，应该至少留下来看一下她们俩个的情况。
　　摸了摸下巴，文森默默地思考着。
　　说实话，如果是他自己，另一半落泪这种事情根本就没有多麻烦。毕竟没有什么事是把人大力按在床。上滚一滚不能解决的。
　　但考虑到身边同僚对于夏柔宛如大型护卫犬般的特性，文森还是选择明智地什么都不说。
　　“我帮你买了汉堡，我放在这里。”挥了挥手边的东西，男人将散发着诱人香味的食物放在离女人最近的桌角，“我要去对街买奶昔了，要顺便给你带一个吗？”
　　抬头看著文森，李子妍只是沉默地摇了摇头。
　　在男人走后，明明今天半天下来都尚未进食，可是看着就在眼前的食物，向来胃口极佳的李子妍却提不起兴趣。
　　脑子乱糟糟的，从在病房里与夏柔对话过后，她就一直是这个状态。
　　夏柔流泪了。
　　还让自己不要靠近。
　　每当记忆力极佳的李子妍眼前突然闪回那一道道带着声音的画面，她就仿佛整个人被谁紧紧握紧，喘不过呼吸。
　　她无法深睡，总是翻来覆去，心脏在抽痛着，或许是因为看到夏柔竟然因自己流泪，也或许是因为害怕夏柔讨厌自己。
　　又或者因为两着皆有。
　　她的心脏很痛，那是从未有过的感受。
　　这种浑浑噩噩的状态又持续了几天，在一个李子妍难以入眠的深夜，她接到了王琪打的电话。
　　『喂？李子妍，你睡了吗？应该还没吧？』
　　在地球的另一头，早起的王琪正开着车准备上班，她一边连接着蓝芽耳机一边说道，『你记得彭老师吧？我们的小学老师，她下周要过六十岁生日，我想说我买几盆兰花用，用我们两个的名字送过去。』
　　“嗯...兰花？”
　　一开始还有些听不明白，躺在床上的李子妍翻身，手指抵着太阳穴努力地转动大脑，“彭老师？兰花？...啊啊，好啊，麻烦你了，我在转钱给你。”
　　『钱就不用了...你在干什么啊？怎么声音听起来怪怪的？』踩着油门，王琪打了个哈欠，开着玩笑，『怎么听起来跟我宿醉刚醒的声音差不多？』
　　听着自己信任好友的嗓音，李子妍莫名感觉有什么东西梗在喉咙。
　　“琪。”
　　她忍不住开口，低沉的声音有些颤抖，带着鼻音。
　　“我好像...我好像做错了一件很严重很严重的事，我好难过。”
　　话音一落，电话那一头便传来了猛打方向盘的声音，原本想再车流多起来之前赶着上班的王琪将车停在路边。
　　『子妍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感受到总是欢快的好友情绪难得低落，她有些紧张，『你遇到了什么事情？我跟你说宿醉真的不算什么坏事...我认识的你就不可能做什么坏事的，你别伤心啊！』
　　“琪...琪，我...我真的很坏。”
　　坐起身子，李子妍抓着手机，另一只手捂着脸，对着好友诉说着，“我好像惹夏柔她生气了，她还哭了。”
　　『蛤？夏学姐？她怎么可能会生你的气。』打档，解开安全带的王琪不解地歪头，『难夏学姐告白了然后你拒绝她？』
　　完全听不懂自己的好友在说些什么，李子妍只是用失落的声音，一股脑地将前阵子与夏柔之间所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王琪。
　　“然后...她，她突然跟我说我什么都不懂...看起来真的好生气，还让我不要靠近她。”
　　讲到这里，她的语气突然哽咽，“夏柔她会不会讨厌我？都是我...都是我不好，我把她弄哭了，她一定很讨厌我...”
　　一下面对这么多资讯，头脑灵活的王琪还是理解了八。九成，厘清了脉络。
　　感受到自己向来平和冷静的青梅情绪有些不稳，她开口道，『你放心…我敢保证，夏学姐她绝对不会讨厌你。』
　　“可是…可是她流泪。”忍不住抠着自己的手指，李子妍无比自责，“我看到了，都是我害的，都是我害的...”
　　叹了口气，王琪看着车床外渐渐变得热闹的街道，『李子妍，你要知道，夏学姐她哭泣这件事，跟高中时期那些劈腿的渣男让我哭泣这件事，两者性质是不一样的。』
　　顿了顿，在独自一人的安静车内，她又说，『...也跟你那个王八蛋老爸害李沐阿姨哭泣这件事情，是不一样的。』
　　『你没有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你也没有故意去伤害到夏学姐...』
　　调整了椅背，王琪看着车水马龙的街口，平静地说道，『你唯一值得被指责的，就只有你是个总是下意识回避感情的笨蛋这件事。』
　　可虽然这么说，但清楚自己青梅与常人不同的童年和家庭状况，大概能够猜测到李子妍为何会形成这般个性的王琪并没有多说什么。
　　『而我猜...夏学姐会哭泣的原因，单纯只是因为她喜欢你。』
　　在电话另外一头的人回话前，王琪继续说道，『她喜欢你，不是朋友的喜欢，而是爱情的喜欢，所以她不希望你隐瞒她，因为对她来说其他事情都不重要，她只想比谁都更快的关心你，待在你身边。』
　　讲一讲，王琪又突然没好气地说，『而且你到底有什么毛病？我问你！如果夏学姐受伤需要照顾，你会希望她因为介意自己身上气味不好就把你推开吗？』
　　“不希望。”瞪大著眼睛，还在消化着好友的消息的李子妍被突然一问，有些结巴地回答，“我...当然不希望，我根本不介意她身上的味道。”
　　『你看，你自己都不希望。』双手一摊，王琪躺在舒适的椅背上反问着，『那你觉得夏柔会希望你也这样对她吗？』
　　突然一阵沉默，对面似乎在思考着，需要上班的女人也不在意，只是耐心地等待着。
　　外头的喇叭声有些太大，坐在车里的王琪都能听到那一响一响的闷声。
　　“可是...你说夏柔她喜欢我...爱情的喜欢，可是，可是怎么会。”李子妍揉着脑袋，语气里却没有得知他人欣赏的惊喜，只有堂皇。
　　『夏学姐一直都喜欢你，至少从高中最后一个学期就开始了，我看的出来。』
　　手肘撑着扶手，王琪从杯架上拿起提神用的咖啡，『而你...据我对你超过二十年的了解，你也同样喜欢夏学姐，当然...是对于恋人的那种。』
　　『虽然我没什么资格说，但“爱情”并不是多么糟糕的事情。』
　　不等李子妍开口反驳，她又淡淡地说道，『所谓“爱情”，根据不同的人，也是会有不同的价值和份量。』
　　『有罗密欧和茱丽叶那样，轰轰烈烈至死不渝的爱。』
　　『还有我爸和我妈，那种小吵怡情，大部分时间都平淡温暖的爱。』
　　『也有你王八蛋老爸对李沐阿姨那样，肤浅廉价，双十一打折谁都不会想买的爱。』
　　默默地喝了一口咖啡，王琪语气平静。
　　『而李子妍，你呢？』
　　『你对于夏学姐，又是怎么样的爱呢？』
　　


第79章
　　这几日，只要不是上班的时间，李子妍的脑袋里便一直一直思考着王琪留给她的课题。
　　自己对夏柔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感情？
　　如果是爱，那又是什么样的爱呢？
　　本就习惯钻研学术的她查阅了很多资料，不论是在网路平台上搜索『什么是爱』，还是仔细阅读被评为爱情范本的几册文学名著，以及查阅了许多关于亲密关系中人体贺尔蒙分泌的资料和文献。
　　一道一道的对比，李子妍反覆地询问着自己，查阅着自己的心。
　　每每与夏柔相处，无疑，自己都是开心的。
　　甚至尔偶，心跳也会加速。
　　喜欢她望着自己的温柔神情，喜欢她在自己耳边的温言软语。
　　喜欢她阅读书本时的温和娴静，喜欢她拥抱自己时展现的信任与亲昵。
　　『爱一个人是想让她开心，会自然想与她亲吻，有更深的接触。』看着手机荧幕上陌生网友对于爱情的讨论，总是毫无欲望的李子妍歪着脑袋。
　　与夏柔接吻吗？
　　怒力想像着画面，那是李子妍从没思考过的问题，在她二十六年来与人互动的所有选项里，这似乎是从未出现过的可能性。
　　她还记得好几年前王琪曾经跟自己说过，说如过对方吻技好，亲吻是一项很舒服的事，当时的她根本什么的都没想，只是一边挖着大桶冰淇淋一边假装认真地点点头。
　　亲吻吗？
　　自己没有兴趣。
　　但如过对方是夏柔，如果夏柔喜欢，自己也不讨厌。
　　李子妍总是非常愿意满足夏柔任何事情。
　　至于在那之上更深入的亲密，似乎也是同理，只要夏柔喜欢，她愿意。
　　即使现在的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
　　放下手机，撑着下巴，没有客人只是单独坐在诊间办公椅上的李子妍认真地思考着。
　　包容、想要对方开心、愿意尽可能满足对方、独一无二，这些词都反覆出现在大众对于爱的定义之中。
　　而自己与他们所吻合的心情，似乎...好像就是世人所谓的爱。
　　是自己只有对夏柔，却对其他人都无法成立的爱。
　　难道...原来自己，是爱着夏柔的吗？
　　可那份爱绝不廉价。
　　感觉缠绕在心中的雾气逐渐散开了，即使还有一些困或，但她好像已经触及到了正确的答案。
　　但这份感情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在带有滑轮的椅子上转着圈圈，仍在消化着思绪的李子妍闭眼回忆着似乎也是高中，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这份感情就已经存在，只是当时的自己尚未知晓它的名字。
　　啊啊...原来那些，名为『爱』吗？
　　眼前闪过过往的种种，李子妍想起了少年时期总是奔向夏柔的自己。
　　原来当时的自己，就已经爱着夏柔了吗？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并非来自诊间属于医院的白色座机，而是自己的私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未知的来电号码，李子妍有些疑惑，却依然按下了通话键。
　　“喂？请问您是？”
　　『呦！小子妍～好久不见！有没有想我？』
　　电话那一头传来女人玩笑般有些轻挑的声音，但在李子妍耳里却并不觉得讨厌，相反，在听到那熟悉的独特称呼后，她惊喜地张大眼睛。
　　“沈梦澄！是你吗？你怎么会突然打给我？你过的还好吗？”
　　『嗯？我不能打给你吗？』
　　仰躺在沙发上，穿着睡袍的女人笑着抱怨道，『你知道你有多难联络吗？我先去找了章宁一，让她去问王琪，之后我才能打给你，你换联系方式了能不能和大家说一声！』
　　“抱歉抱歉。”
　　笑着，李子妍有些不好意思地吐着舌头，“我大学毕业就换号码和手机了，我一直忘记添加通讯录，也一直没有跟大家说。”
　　『算了算了，原谅你。』假装大气地对着空中挥挥手，沈梦澄抿嘴笑着，『你当原始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本来你就是这种人。』
　　愉快喝了一口桌面上蓝色马克杯里的水，李子妍问道，“沈梦澄你打给我，该不会要来B国玩吧？我请你吃饭！”
　　『找你玩吗？听起来是个很棒的提议呢，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可能得等你们终成眷属之后...』
　　下半句讲的小声，沈梦澄独自揶揄着，半响后清清嗓假装严肃地说，『我打来，是有事情要跟你说。』
　　“嗯？”放下杯子，李子妍歪头，“怎么了吗？”
　　『我大前天去逛百货公司的时候，看到夏柔跟一个不认识的男的在餐厅，他们在单独吃饭。』
　　盯着自己的美甲，沈梦澄努力让语气显得无比正经，『好像是他们父母要他们彼此多多认识，看看有没有交往的可能。』
　　眨眨眼，躺在沙发上的人表情有余，嘴上却装得比谁都担心，『他们好像，可能会结婚。』
　　“你说夏...夏柔吗？”
　　完全是意料之外的内容，李子妍拿着手机，一瞬间愣住了。
　　『对啊，在百货公司里，是一家我喜欢的法式餐厅呢。』用手指卷着发尾，沈梦澄无声地笑着，嘴里讲着模凌两可的话，『我看夏柔她好像有点不太情愿，表情闷闷的不太开心，但她也不会多说什么。』
　　“不开心，但...但还是要结婚吗？”下意识咬着指甲，因为担忧，还有另一种莫名酸楚的情绪，李子妍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呜...你要知道，她从小拒绝不了家里的要求。』没有正面回答，沈梦澄拿起放在沙发下的啤酒，喝了一口，随即面不改色地瞎编着胡话，『如果没有人出面说服她，以夏柔她这么温顺的个性，没准会真的答应。』
　　“这样，这样是不行的！”
　　脑内的误解在女人刻意的引导下越来越深，李子妍慌忙地问道，“沈梦澄，你有没有跟夏柔说过？说这样是不行，她要一定要幸福才行！”
　　放下啤酒罐，『嗯...我那天只是在百货公司碰见，之后我才听说这件事，当我要劝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语句断断续续，沈梦澄表现出无比苦恼的模样。
　　“为...什么？”愣愣地，李子妍抓着手机，磕磕巴巴地问道，“为什么会说来不及？”
　　『夏柔她昨天就去执勤了呢，好像就是飞L市，我来不及亲口劝她。』装做思索的模样，沙发上的女人坐起身，『现在时间应该是快要落地了呢...』
　　“她今天来L市吗？”
　　李子妍有些惊讶，因为即使之前便知道夏柔这个月的班表，可本以为对方再也不愿见到自己会申请调班...
　　如今听说女人将抵达B国，犹豫了一会儿后，李子妍说道，“那我去。”她拽了拽自己的白色衣袍，“我下班就去跟她说。”
　　目标得逞，沈梦澄紧抿的嘴角扬起，可语气依然装作深沉，『好，小子妍，你去帮我劝劝她。』
　　『为了她的幸福...』
　　在听到电话那头一连串肯定的答覆后，沈梦澄挂上了电话。
　　嗯...
　　似乎是因为是关系到夏柔，所以今天的小子妍好像特别好骗呢。
　　撑着脑袋，靠在沙发椅背上的人因为对方毫不犹疑地相信了自己漏洞百出的谎言，内心莫名有种逗。弄小动物的愧疚感。
　　当与自己还有一些交情的王琪突然打电话来向自己打听夏柔的情况时，自己还有些疑惑呢。
　　但联想起在四人聚会上比平时都沉默的夏柔，聪明的沈梦澄大概就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真是的...过了这么多年，那两个人怎么还是跟高中那时一样，一个蠢的不行一个别扭的要命。
　　永远都说不清楚，永远都缺少一个机会。
　　看着墙上的时钟，感觉自己肩负着伟大责任的沈梦澄打了一个哈欠。
　　自己平日才不是什么爱管闲事的女人，要不是因为她们俩个都是自己的好朋友，又已经遗憾地错过一次，自己才不会差手干预任何人的感□□。
　　“呜...也许高中时候我就应该多提一嘴。”
　　想到两人错过的八年，沈梦澄歪头，喃喃自语。
　　“算了，想这么多也没用，大不了之后去B国，多请小子妍几顿饭。”
　　耸耸肩，她伸手拿起了桌面上的杂志，慢条斯理地翻阅了起来。
　　＿＿＿＿＿＿＿＿＿＿＿
　　不断地注意着下班时间，李子妍感觉自己的屁。股好像长满了蚂蚁，让她总是想起身。
　　终于，当时针与分针相叠，结束看诊的她便立马起身，拄着拐杖尽力用最快的速度冲到更衣室换下身上的白袍。
　　在外头的休息室相遇，文森看着难得与自己踩点下班的同僚，感到有些惊讶。
　　“欸，你脚踝的扭伤还没好，这么急匆匆你是想去拿里？”
　　看着吃力地单手将工作证塞进后背包的李子妍，文森上前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拉开拉链将印有头像的名牌放进去。
　　“我要去找夏柔。”点点头对男人表示感谢，李子妍单肩撑着拐杖，一脸认真地说道，“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她说。”
　　倒吸一口气文森挑眉，“你终于开窍了。”以为眼前的女人准备去表白，他忍不住晃了晃脑袋，嘴里发出啧啧声，“铁树开花啊，铁树开花。”
　　看了看玻璃门外的花圃，并没有自觉男人是在说自己的李子妍只是傻傻地点点头，而后又说，“我一定要去跟夏柔说清楚，希望她不要为此生气。”
　　“她才不会生气呢。”陪着身边行动不便的好友出了门，两人来到路边，文森搭着李子妍的肩，低声在她耳边突然严肃地说道，“偷偷告诉你一个我让艾瑞克不生气也不难过的万用秘诀。”
　　听到男人的话，李子妍挺着了背，表情认真，似乎不想错过每一丝细节。
　　“秘诀就是...”
　　装模作样地朝左右看了看，文森隐藏着眼里的调皮。
　　“就是说完想说的话之后，你管他三七二十一只要吻上去就好。”
　　“嗯？”
　　皱眉，李子妍听到这明显不符合社交常理，且时常被指控为性。骚。扰的行为，一脸困惑，“...我感觉这好像不太像一个让人消气的好方法？”
　　“对别人确实，有可会挨巴掌。”扬起嘴角，文森撩了撩头发，“但如果是你对夏小姐，我邱比特的第六感告诉我这是一个好方法。”
　　“啊？”歪头，没有听明白的李子妍问道，“邱比特的什么？”
　　“这不重要。”摆摆手，文森为身旁的人拦下一辆出租车，扶着手臂协助她上了后座。
　　“你只要相信我就好。”
　　眨眨眼，他轻轻地为同僚关上车门。
　　


第80章
　　在外站的饭店房间内，一下飞机便去沐浴的夏柔擦拭着发尾的水滴，看着手机里被不断重复编辑又删除的消息。
　　那是她与李子妍的对话框。
　　自从那日在医院里不算对谈的对谈，之后的十几日，两人都没有联系。
　　是夏柔不愿意再与李子妍见面吗？
　　不是的。
　　当然不是。
　　那是她于奇迹般重获的渴望，她怎么可能再次斩断两人的关系。
　　夏柔只是意识到，意识到自己心中那股再也不能被轻易满足的欲望。
　　每个月几次的相聚，一起消磨的碎片时光，甚至是彼此相拥的黑夜，都已经逐渐让自己变得更加贪心，更加易怒。
　　不够，不够…
　　想要更多。
　　曾经以为自己是个知足的人，可如今，她平静的心似乎已被贪婪给淹没，只想要占有，只想要李子妍的毫无保留。
　　贪得无厌。
　　夏柔生怕有一天，自己再也克制不住的丑陋模样会吓到自己珍爱的人，就像当日病房内自己差点控制不住溃堤的模样。
　　而这...是她最最不愿意发生的事情。
　　看着已经自动熄灭的荧幕，夏柔蜷缩在单人沙发上，深深陷入自己的思绪。
　　恍惚中，她似乎看到了手机亮了起来，来电人显示的是熟悉的名字。
　　眨了眨眼，她回神，指尖有些颤抖地按下通话键。
　　“喂？”
　　顿了一下，她轻声开口。
　　『夏柔！我在饭店的大厅里，但是没有你我自己上不去。』站在大厅，李子妍看着远处需要磁卡感应的电梯门，语气有一丝委屈，『所以夏柔...你可不可以...下来一下？』
　　意料之外的内容让夏柔轻轻倒了一口气，“子妍你...现在在大厅？”
　　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窗外，还未等对方开口答应，她已经站起身，“我马上下去，你等等我。”
　　穿上拖鞋，在薄薄的白色睡裙外套上了长版外套，将微微散乱的发拢到一侧，挂上电话的她快步踏出房门，搭着电梯下楼。
　　在人来人往的大厅里，夏柔的眼睛一下子便看到了偏着脑袋撑着拐杖，仔细观望四周的人。
　　“啊！”
　　下一个瞬间，当两人对视，即时中间隔著有些距离，却怎么也挡不住李子妍脸上的灿笑。
　　“夏柔，你来了啊！”
　　依靠一边的肩膀撑起半边重心，拄着拐杖的李子妍毫不犹豫地往女人的身边飞快走去。
　　“子妍...”看着眼前人明显不便的模样，夏柔轻轻喊了一声，赶忙也上前向李子妍靠近，“你怎么突然来了？你这样不能开车的？怎么没有在家里好好休息？”
　　“我是搭出租车来的。”面对女人满脸的关心，李子妍微微笑着，传达着让她放心的意思，而后语气有些严肃地说道，“夏柔，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直视着李子妍认真的表情，听不出来她想要说些什么的夏柔内心有些紧张。
　　看了看周围有些吵杂的人群，她扶着李子妍的另一只手走向电梯，“那就先回我房间。”顺手刷了磁卡，“你坐下来慢慢说，我会好好听。”
　　推门重新进入房间，带着不太方便的李子妍就近坐上床沿，脱下外套的夏柔为两人各自倒了一杯水，坐在了她的身旁。
　　感受到身边微微下陷的床铺，感受到女人已经准备好聆听，李子妍咬着下唇，深吸一口气之后大声地说道，“夏柔，你不要结婚！”
　　“嗯？”
　　完全出乎意料的内容，把原本夏柔内心所有的预想给推翻，因为惊讶，她身体一僵，手里的水差点洒了出来。
　　没有意识到身边人的动静，李子妍转头对着夏柔继续说着，满脸都写着认真，“夏柔你不要跟不喜欢的人结婚，如果只是听父母的安排结婚，那样你会不幸福的。”
　　放下手里的水杯，她的声音突然有些沙哑，“如果夏柔你不幸福的话...我也不会开心的。所以夏柔，你不要跟那个男人结婚，好不好？”
　　远本总是笑嘻嘻的脸庞却随着口里一句一句的话而越来越低落，最终，李子妍只是垂着头，紧紧攒着自己的衣袖。
　　看着眼前人这副模样，屏除对于当前话题所感到的荒唐与困惑，夏柔有些莫名心疼。
　　“我没有要结婚啊？”
　　同样放下水杯，她覆上李子妍的手，“我的父母并没有让我跟谁结婚，也从来不会插手我的感情。而且...我也没有打算跟别人结婚。”
　　女人平静地说着，谨慎选择的用词带着双关的语意。
　　对于耳边传来话感到疑惑，李子妍小心地抬眼，语气依旧干涩，“可...可是，沈梦澄，沈梦澄她说她在百货公司看到你跟别人吃饭，然后说你可能要跟那个人在一起？”
　　空出来的手忍不住地抵着太阳穴，已经猜到自己闺蜜做了什么的夏柔闭着眼睛，只感觉有些无奈和好笑。
　　“那只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餐会，除了我还有其他两三个人，而且我之后也没有和那个男人有任何联络。”仰头，看着身边人的眼睛，她的神色无比耐心，缓缓地出声解释着。
　　虽说夏翔所安排聚会确实有些其他目的，但却也实在是说不上一场相亲，顶多，只是希望妹妹能够遇到能够相互欣赏的人。
　　甚至连所谓“偶遇”的沈梦澄，也是在餐会进行到三分之二感觉疲惫的夏柔主动叫来的，因为希望借口朋友在附近得以先行脱身离开。
　　“梦梦她，应该只是跟你开玩笑而已。”反手扣着李子妍的指尖，夏柔轻声安慰着，“你知道的，她偶尔会有些调皮。”
　　“这样啊。我以为夏柔要跟不爱的男人结婚，我刚才真的吓了一跳呢。”长舒了一口气，李子妍露出了放心的笑容，“结果只是沈梦澄的玩笑而已，真是太好了！”
　　她抬头，半张开嘴，顿了顿之后问道，“那夏柔你，还生我的气吗？”
　　感受着两人五指紧扣的手，夏柔对于眼前人的迟钝有些无奈，她抿嘴轻笑着摇摇头，“没有。”
　　“我没有生你的气了。”
　　“事实上，我当时可能只是在气自己，气自己竟然对妳有脾气。”
　　有些不解地歪头，李子妍开口，“可是，夏柔你当然可以对我有脾气啊。”眨眨眼，她一脸理所当然，“夏柔你可以生我的气，你有资格的。”
　　沉默了片刻，李子妍似乎在厘清自己的思绪，微微眯起了眼睛。
　　“王琪跟我说，夏柔你会生气还有落泪，不是因为我做了很坏很坏的事情，而是因为别的...”不知道该从拿里开口，她想到了几日前自己青梅所说的话。
　　“夏柔，你还记得很久很久以前，我们在怀特的中庭，你答应过我一个能够随时向你提问的机会吗？”
　　脑中清晰地闪过了少年时期的画面，那是两人吹着晚风所定下的约定。
　　“我记得。”点点头，夏柔看着身边的人轻轻地笑着，“我答应过你，你能够随时问我一个问题，而不管那是什么我都会诚实回答你...除了银行卡。”
　　微微挑眉，她打趣着。
　　“对，除了银行卡。”也跟着笑了起来，李子妍握紧女人的手，“那我可不可以使用掉这个机会，向你提一个问题？”
　　望着李子妍真挚的神情，夏柔点点头，“好。”下意识地伸手抚平的眼前人的衣领，“你问，我会回答你。”
　　乖巧地仰头，在女人放下手后，李子妍略微低下颈脖，让夏柔不必仰起视线。
　　“夏柔...”
　　“夏柔你喜欢我，不是好朋友的喜欢，是更深的，有关于情爱的喜欢。”
　　“我说的，是对的吗？”
　　


第81章
　　明明若是换了一个人开口都可能显得嚣张和自以為是。
　　可或许是因为李子妍的语气太过真诚，夏柔浸满了柔情的眼神太过让人一了而然，这几句疑问在此时此刻，显得是这么恰到好处。
　　“答对了喔。”
　　感受着两人掌心交换的温度，夏柔仅仅是停顿了两秒，她便明确地开口。
　　“我喜欢子妍喔，更胜友谊的。”
　　“是恋人般的喜爱呢。”
　　本来早就决定好若是被当事人察觉一定不会隐瞒的夏柔，此刻的唇却有一些颤抖。
　　“子妍...子妍会觉得困扰吗？”
　　脑中闪过了最坏的打算，或许身边的人会因为对于爱情的排斥而甩开自己的手，也可能因为尴尬而变得结结巴巴，又或者因为想回避一切而选择沉默不语。
　　可以上的场境，却都没有在夏柔的眼前出现。
　　“是这样啊！”
　　咧嘴，李子妍眯起眼睛，露出灿烂的笑颜，“原来王琪说的都是真的吗？这真是太好了！”
　　“子妍？”有些惊喜，更多的是不敢置信，夏柔感受到自己冰冷的心逐渐升温的，“子妍你...不会觉得这样困扰吗？”
　　“困扰吗？不会喔，因为是夏柔。”直起身体，李子妍歪着脑袋，“我这几天，一直在思考...思考我对夏柔你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感情。”
　　“夏柔你一直一直都对我都非常的重要，重要到当我以为我要永远失去你时，心中好像被什么利刃给深深挖下了一大块。”
　　回忆着当日病房里的场景，回忆着女人的那一声『不要过来』，回忆着转身离去的背影，李子妍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想了想后突然开启了另一个话题。
　　“我每次看电影，里头情侣之间的爱恋总是让我感觉既盲目又急躁，男女之间仅仅只是看了一眼就像被涂了胶水一般黏在一起，很奇怪。”
　　偏头，她微微蹙眉小声地说着。
　　“而且就算是在现实世界里，我见过大多数人所抱有的爱情，看起来都虚假的过分。五年？十年？只要时间一到他们好像总是无法履行最初的承诺，感觉一点都不靠谱。”
　　“所以...我心中那种，只对夏柔你才涌现的特殊情感，我从来没有想过那会是爱情。”抬起两人相连的手，李子妍将眼前的女人拉近，垂下颈抵住她的额头。
　　闭上眼睛，似乎是在整理千万句堵在喉头中的自白，她沉默了一会儿再度开口。
　　“但是夏柔...”
　　“当我努力排除了其余的所有可能之后，我发现貌似只有爱情这个词才有办法囊括我对妳的在意，还有那个，一直以来想将妳优先于一切之上的心情。”
　　友情？亲情？崇拜？冲动？
　　当中没有任何一个词语可以解释她内心那股已经驻扎已久的关心与偏爱...甚至，还有那股说陌生的，不清道不明的占有欲。
　　“...连听到妳可能要结婚的当下，我也只是莫名慌张的要命，根本没有办法打从心底祝福妳。”
　　睁开眼睛，李子妍深深望进夏柔琥珀色的瞳孔。
　　“夏柔...”
　　“我好像...真的很爱你。”
　　明明用的是略带不确定的词句，可李子妍的表情却只有笃定。
　　正如她永远不会改变自己已经写在考卷上的回答一般，此刻的她经过这几天的反覆思索，在探究了自己的内心之后，选择于此刻落笔。
　　她爱着她，那就是她的答案。
　　心跳有些快。
　　“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会因体内贺尔蒙改变的冲动，也不是那种为了敷衍谁所说的话术。”
　　似乎是怕夏柔感受不到自己的心情，李子妍扬声，真诚地解释着，“所以，我一点都不觉得夏柔妳让我困扰，因为我也爱着妳，貌似从很早很早之前，就一直是这样。”
　　语毕，她闭上嘴，安静地等待着回应。
　　可当李子妍看到夏柔的神情之后，却感觉全身一僵。
　　“夏...夏柔？”
　　猛地抬起手，李子妍攒着自己的衣袖，慌忙地擦拭着眼前人不知为何所留下的眼泪，“夏柔？你...你怎么又哭了？你感觉难受吗？”
　　“不是的...不是的，我并不...并不想哭的。”轻轻地摇头，夏柔的眼眶微红，鼻腔里涌着她说不清的酸意。
　　似乎是不愿意让人再度看到自己失控的模样，夏柔向前倾身，将脸埋在李子妍的颈边，伸出双手搭着她的肩头，试图尽快找回平静。
　　可即使如此，她喉咙里低声的呜咽依旧是指也止不住。
　　“太慢了…”
　　“你真的，太慢了…”
　　只觉得嗓子很干，李子妍咬着下唇，“对不起，夏柔。对不起。”
　　看着自己心爱的人连续两次被自己惹得哭泣的模样，心中只有满满的自责。
　　不要哭。
　　夏柔。
　　我对于有关你的所有事情都还在学习中，所以我还现在还不太明白...不太明白你的心情...
　　但我不希望你流泪。
　　我会竭尽所能。
　　所以，不要哭，夏柔。
　　不要哭。
　　下意识地侧头，李子妍抿着薄薄的唇蹭过怀中人的鬓发，她可以感受到靠在自己肩上的女人浸入衣领的泪，和胸腔因为压抑的情绪而一下一下地抽。动着。
　　该怎么办？
　　双手搂着夏柔的腰，李子妍的脑海里突然闪过文森的话。
　　“夏柔...”
　　“请问...请问，我可以吻你吗？”
　　原本还有些不确定，但在李子妍自己脱口而出的瞬间，她确实感受到了怀里的人似乎一倏然停止了呼吸，不论止不住的泪水还是呜咽，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
　　夏柔抬起头，眼角沾染了水色，好似没有反应过来，只是一脸迷濛地看着她。
　　真的，不哭了？
　　文森好像说的没错...
　　眨眨眼，李子妍一边想着，一边抬起一只手捧着女人的脸，莫名地，她突然有些惶恐。
　　自己...没有亲过任何人。
　　不像总是确信自己可以轻易拿满分的试卷，李子妍并不知道自己这个毫无经验的吻能够在夏柔心中得到多少分。
　　可看着眼前女人蔓延至下巴的泪痕，李子妍顿了顿，偏头缓缓俯身，试图将脑内仅有理论知识的行动付诸于现实。
　　好软。
　　是夏柔的味道。
　　当感受到自己接触到了女人冰凉却柔软的唇瓣时，李子妍没有再向前，只是轻轻地停留在原地。
　　可似乎是错觉，她在下一秒之后，感受到了怀中人似乎微微扬起下巴，让交换着温度的两人，彼此更加亲昵。
　　几个呼吸之后，李子妍缓缓退开，一边观察着眼前女人的表情，一边无意识地舌忝着下唇。
　　混着泪。
　　有点咸。
　　但因为是夏柔，所以怎么样都不讨厌。
　　“我...我不知道具体该怎做？”歪着头，李子妍皱眉，似乎对有些无措的自己不太满意，“其他人...好像不是这样的感觉。”
　　她陪着王琪看过许多爱情电影，也曾看到过街上打的火热难分难舍的年轻情侣，她知道自己方才蜻蜓点水般的吻比起那些曾经见到过的，有些过分平淡了。
　　“已经...已经很好了。”手指紧紧抓着李子妍的衣角，坐在床沿的夏柔蜷起双腿，呼吸有些急促。
　　虽说泪痕依旧，可与方才不同，眼角那抹粉红色已经像是被谁抹了开来，淡淡地撒在她的双颊。
　　“这样啊。”松了口气，李子妍笑着搂住了珍爱的女人，亲昵地蹭着她的鬓发，“夏柔不讨厌，真是太好了。”
　　“子妍。”忍不住出声叫唤，夏柔抬起手搂上李子妍的颈脖。
　　“练习…”
　　她说。
　　“我们，可以练习。”
　　撑着自己的身体，夏柔高跪着，由上而下俯视着平日总是高于自己的人。似乎是在强抑让人失控的情绪，她的语气有些生硬。
　　但即便如此，李子妍依旧乖巧地仰头，生怕身边的人太累，默默地伸手将她揽到膝上，任由她跨。坐在自己的双腿之上。
　　毫不在意身上的人不自控地紧攒着自己的领口，将原本整齐的衬衫用的一团乱，李子妍只是微笑着点点头，“好啊。”
　　深怕夏柔会因为重心不稳向后仰倒，隔着轻薄的白色睡裙，李子妍伸手扶着她的腰。
　　“我们可以练习。”
　　她的语气温和，郑重的态度仿佛倒回了少年时期，那孜孜不倦的模样。
　　“一直一直练习。”
　　“直到夏柔你满意了为止。”
　　


第82章
　　李子妍一直是一个很聪明的学生。
　　从小到大，除了唱歌被章宁一形容像从地狱传来的嘶鸣声之外，不论是校内课业还是校外才艺，她都上手的非常快。
　　即使是如今的亲吻，也不例外。
　　双手环绕着夏柔，李子妍微微偏着头，仔细地品尝着微微张开在自己嘴前的柔软。
　　她的动作很小心，谨慎的模样仿佛在探索着无比珍稀的宝物，当察觉到眼前的人似乎快喘不过气，她便会乖巧地试图向后退去，体贴地让两人得到一丝的喘息。
　　可垂下颈的女人却从来不曾放松自己的手臂，她只是紧紧搂着李子妍的脖子，不肯放开，即使较微气短的她胸。口已经因为绵。长的吻而大幅度地上下起伏着，她也依旧坚持着。
　　甚至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舌忝了舌忝跟前人的齿。
　　不断扩散在口中，属于爱人的气味不断地动摇着李子妍向来无欲的心，陌生的感受刺激着她总是清醒的脑袋，让她逐渐沈沦。
　　房间里的声音只剩暧昧。
　　最终，在到受到自己将要窒。息的最后一秒，夏柔猛地仰起头，任由李子妍收不住的亲。吻落在了她的颈脖。
　　“呜...夏柔。”
　　自喉咙深处发出的闷哼，李子妍一边为身上的女人顺气，一边用唇贴着夏柔的下巴游走着。
　　“子妍...”
　　没有意义地，试图缓过气的女人只是呢。喃着，好似呼唤心爱人的名字能够让她在积累起的昏沈中找到清明。
　　就此，不断反覆着。
　　这一晚，行动不便的李子妍第一次，住在了夏柔下榻的房间。
　　即使两人只是如往日一般，相互搂着彼此入眠，但如今，却又好像多了些不同。
　　就像原本紧密相嵌的齿轮蒙上了几粒沙尘，如今当轻风扫过，带走了那一点点的意外瑕疵，两个几尽融合的部件便再次转动，那是无与伦比的和谐。
　　第二天上午，当依然得去上班的李子妍站在饭店入口处的旋转门，挥手跟夏柔告别时，明知道晚些便会再度见面，她却依然有些这不得。
　　“呜...夏柔。”轻哼了一声，昨日很晚才就寝的李子妍将还有些乱糟糟的头发随意地绑了起来，努力打起精神说道，“没关系的...你不用送我，你快些回去睡觉。”
　　抿嘴，仪容整洁的夏柔只是摇摇头，一边伸手整理着李子妍的衣领，“晚些你下班了，我会在家里等你。”
　　“嗯，好。”弯着腰，李子妍应声，接着又道，“那我回去的时候顺路去买医院对街那家咖啡厅的豆子，浅培的蓝山，对吗？”
　　笑着将手放下，夏柔仰头，看着面前珍爱的人，“子妍记的很清楚。”
　　“因为那是妳喜欢。”轻松地耸耸肩，李子妍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偏头对着自己呼叫的出租车招手。
　　在拄着拐杖的人开门上车前，夏柔出声叫住了她。
　　“子妍。”
　　一边上前，夏柔一边摘下了她习惯戴在左手无名指上玫瑰金色的戒指，此前，那枚戒指并不代表着任何含义，仅仅只是为了阻挡那些令她厌烦的轻挑搭讪而已。
　　“低头。”
　　轻声示意，她从口袋里拿出银质的无坠项链，在穿过了手中还略带着自己温度的戒指后，为身前的人戴上。
　　“我知道你工作的时候戴戒指不太方便。”看着垂吊在李子妍锁。骨处，属于自己的的东西，夏柔伸手轻抚着，“但项链的话，医院那边应该没关系？”
　　从来不曾习惯穿戴任何饰品的李子妍感受着颈上陌生的触感，有些觉得奇怪，但她依旧顺从地点着头，“项链，没问题。”
　　“这样啊，那就好。”看着领口下隐约闪烁着的光，夏柔笑了笑，而后退开。
　　“上班要加油喔。”
　　语气温和，她对着准备开门上车的人说道。
　　“我会的。”一手搭着门框，正要探头进后座的李子妍突然顿住，直起身。
　　眨了眨眼，似乎经过了一瞬间的思考之后，她回过头来到了夏柔的身边，俯身默默地吻在了她的唇上。
　　“我出门了喔。”
　　动作迅速，在那轻轻的一吻之后，她向后仰，接着咧嘴灿笑。
　　“王琪她看的电影里面，相爱的主角们都是这样演的。”
　　转身，她俐落地挥手上车，接着关上车门。
　　看着缓缓驶离开的出租车，慢慢回过神的夏柔摸了摸自己的下唇。
　　“真的是...学的很快呢。”
　　“子妍她...”
　　＿＿＿＿＿＿＿＿＿＿＿＿＿＿
　　当一脸宿醉模样的文森来到医院，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为套上白袍时，便看到了头顶乌云完全退去，愉快地哼着歌的同僚。
　　“…子妍，别哼了，根本都不成调，我听着耳朵疼。”
　　抹了抹眼角因疲累导致的生理性泪水，文森内心后悔着昨夜多点的那杯午后之死，他看着明显心情愉悦的李子妍，“看来昨天你是办成了啊，现在四周都在冒粉色花瓣。”
　　“嗯？什么花瓣？”就算听不明白好友的话，吃着休息室里巧克力棒的李子妍依旧一脸笑眯眯的模样，“办成什么？”
　　“办成那件终于把你只装了石头的脑袋瓜敲出花朵的事啊。”懒洋洋地靠在沙发椅上，文森挑眉，“所以说，我偷偷交给你的秘诀，很有用吧？”
　　歪头想了想，“嗯。”李子妍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文森你虽然很多时候让我感觉有点不安，但有时候也意外靠谱。”
　　“让你不安？我看你才总是让我不安吧？”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文森翻了个白眼，“虽然我们大学是同期，但就恋爱这件事情你连我在读幼儿园的侄女都比不过。”
　　数落了几声，男人睁大眼睛。
　　“1895玫瑰金，还是最简约的无钻？”单手撑着下巴，他注意到了女人颈脖上新多出的指环，忍不住轻轻一笑，“这种品味，一定是夏小姐给你的吧？”
　　“嗯？你说这个戒指吗？对，是夏柔常戴，今早给我的。”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戴在自己脖子上的装饰，李子妍问道，“文森，这个难道很贵重吗？我是不是也得给夏柔回礼才行，我应该要买些什么送她？”
　　“贵倒是还好，只是以你一点都不精致的个性，这完全不像是你会买的东西。”给自己也拿了一个巧克力棒，他偏头，“虽然说回礼也是要回的，但是，我想夏小姐她应该不是把它已礼物的心态送你的。”
　　“嗯？这个，不是礼物吗？”有些困惑，李子妍用手指磨蹭躺在锁骨上的戒指。
　　“如果是正式的礼物，夏小姐应该不会直接摘下自己用过的物品，就那么随便给你吧。”笑了笑，文森眼神中透露着了然，“比起礼物，我感觉，这像是一种宣示。”
　　“宣示？”仍是一脸迷茫，李子妍只是重复着。
　　“想让更多人知道，你已经『正式从爱情的市场上下架了』的宣示。”调皮地眨眨眼，男人扬起下巴，“是让大家已经知道你已经心有所属，已经有了另一半的证明。”
　　“另一半...”
　　听到着个目前仍旧对自己陌生的词语，脑中闪过夏柔的身影，李子妍莫名有些脸红，“可是，仅凭着一个戴在脖子上的戒指，就能表达这么多事情吗？”
　　歪头，女人依然有些不解。她还是搞不太清楚为何仅凭一个饰品便能代表这么多没有说出口的含义。
　　“如果可以，我想夏小姐应该也想直接戴在你的无名指上，毕竟那样也比较没这么隐晦，也能减去很多麻烦，只是可惜，没办法...”
　　摊手，文森夸张地露出对于医院规定无可耐何的表情，接着他的身体向前倾，指了指李子妍脖子上的戒指。
　　“你想知道，怎么样能让人更明白一些吗？明白你已经从婚恋市场下架的事情？”
　　“方法很简单喔。”
　　“我教你。”
　　


第83章
　　当下了班的李子妍提着五百克新鲜烘炒的咖啡豆回家时，一开门，便看到了已经在公寓里等待自己的女人。
　　“夏柔！”
　　将手中的工作证放入玄关抽屉，李子妍撑着拐杖，有些着急地脱去脚上的帆布鞋，向客厅里头走去。
　　沙发上，原本蜷缩在一角阅读的夏柔，在听到电子门锁被输入密码提示声的当下，就将手上的诗集盖上。
　　起身，在出现在视野中的人还没完全迈出玄关时，她便拥上了她。
　　“我回来了。”
　　虽然空不出双手的掌心，但李子妍仍旧尽力身出了手臂，环绕着跟前的女人，“咖啡豆，买回来了，我还买了肉桂卷，那个面包店的胡子大叔说特別好吃，可以當點心。”
　　“嗯。”轻轻应了一声，夏柔仰头，“工作，辛苦了。”
　　“不会。”笑了笑，李子妍一脸轻松地达道，“今天除了帮宠物例行监康检查然后打防针之外，没有其他特别重大的事情。”
　　“夏柔你呢？你昨天执勤，今天有趁机好好休息吗？”歪着脑袋，她关心地问道。
　　“别担心。”微微掂起脚尖，夏柔向着李子妍的脸颊靠近，轻声道，“我很好。”
　　感受到打在跟前的吐息，李子妍愣愣地眨了眨眼，而后咧嘴，似乎是猜测出了女人隐晦的意图。
　　她俯身，小心地吻在了眼前人的唇上。
　　玫瑰味的唇蜜，有点甜甜的。
　　仔细舌忝舐着，像是对待珍宝一般，可唇上传来一下一下的温软触感却刺激的夏柔有些受不了。
　　抬高手臂，夏柔用一只手勾住李子妍的颈脖，另一只手紧紧地抓着她的前襟，下意识地靠了上去。
　　今早被女人亲手整理过的衬衫领口，如今卻也是被她揉的布满折痕。
　　感受到前倾向自己的人，脚踝伤势依旧未愈的李子妍有些踉跄。察觉到重心偏移，她松开手中提着的纸袋和拐杖，抱着怀里正在拥吻的人，勉强着身体向后退了半步，背靠到了玄关侧面的墙壁上。
　　“呜...子妍。”
　　发觉面前的人因为自己而站不稳，夏柔撑着手臂微微向后仰，迫使两人唇分，接著有些愧疚地说，“抱歉...你的背，会凉。不要站着，我们去客厅...”
　　“没关系。”
　　没有松手，调整好姿势的李子妍扶着女人的腰，摇了摇头，“我不介意。”
　　微微蹙眉，夏柔似乎还想开口，却被身前的人打断。
　　“不介意，所以可以继续。”牵上女人的手紧扣让她依向自己，李子妍低头，明确地挡住了夏柔的劝说，也延续了方才的亲昵，
　　夏天所穿的衣服，薄薄的布料不能阻止两人的靠近，抵着水泥墙的李子妍清楚地赶知到了背部传来的丝丝凉意，可跟前，紧贴在环中女人身体的所散发温度，才是此刻的她所在意的全部。
　　相较于昨日为了相互了解的循序渐进，今日二人之间的亲吻明显多了更多的热情，和相互纠缠意图。
　　这只隔了一日便生成的默契，不知是否是仰仗于李子妍超乎常人的学习速度，还是该归功夏柔于许多个成年后的夜里，清晰地徘徊在她脑海，必须守口如瓶的梦境。
　　散落了的鞋子，在不算宽敞的玄关处，两人停留了良久。
　　当混着玫瑰色的吻终于随着缓不过来的喘息结束，李子妍搂着夏柔，感受口腔里不属于自己的气味，轻轻地顺着女人的背脊，等待她平静呼吸。
　　“今天文森教了我一个方法。”
　　过了一会儿，李子妍垂下眼，看着靠在自己颈边的人突然说道，“他说就算夏柔给我的戒指不戴在无名指，我也要比上相应的手势才行，这样才有效果。”
　　“嗯？”抬起头，夏柔眼中因安。抚而逐渐退去情。欲此刻混杂了不解，“手势？”
　　“对。”说罢，李子妍歪着脑袋露出趟在锁颈的项链，一边抬起自己的左手，“他说虽然戒指戴在脖子上，但是给别人看时后也要一起伸出手。”
　　“如果有人问起这个戒指，或著有人想要问我的私人的电话号码，就要像这样比划，一边晃一下无名指，脸上一边要露出很深沉的表情。”
　　似乎是为了演示给夏柔看，动作生涩的李子妍努力换上了一脸意味深长却有些莫名尴尬的姿态，接着晃了晃自己的左手。
　　“我今天午餐休息的时候一直在跟文森还有洁西练习，我差点好几次不小心对着院长比中指。”吐了吐舌头，李子妍有些抱歉地耸肩。
　　“文森...他是这样教你的吗？”眼中带笑，夏柔轻声问着“对啊！”点点头，李子妍道，“他说如果我每次都这么做，你会很开心。”抬起手掌，她再度晃了晃自己的无名指。
　　看着眼前人一本正经实则憨傻着比划的模样，夏柔莞尔，“子妍你很常遇上要联络方式的宠物主人吗？”
　　“嗯，大部分的主人都会问，我也会给他们医院的号码方便以防需要后续的追踪。”歪头，年轻的兽医回答，“但还是会遇到一些还是想要私人电话和名片的客人。”
　　“那子妍你，会给他们吗？”抬眼，虽然多少清楚着答案，夏柔依旧直视着跟前的人，“你的手机？”
　　“之前刚刚入职的时候总觉得拒绝的话好像不太好意思，所以会他们给写有私人电话的名片，但现在已经不会了。”明确地摇头，李子妍表情有些困扰地说道。
　　“为什么？”明明不是话多的人，夏柔却似乎是想要确认一般忍不住追问，“为什么现在已经不会答应了呢？”
　　想知道。
　　想知道如今在子妍的心里，现在是否已经与往日不同。
　　因为多了自己。
　　“嗯...如果是有关动物治疗的问题，其实打医院电话是最快的，因为永远有人值班或着前台可以负责转接给我，而且我不喜欢讲电话也不常检查手机，大部分的时候我都是关静音的。”
　　抓抓额头，李子妍解释道，“呜，而且...感觉大部分的人打私人电话来也不是为了向我谘询，所以好像没有什么必要答应。”
　　皱着眉头，下一秒，她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般有些慌张地说道，“啊！但是夏柔，我没有不喜欢跟你讲电话，我也不会不查看你的来信...”
　　“王琪总说我像山顶洞人联系不上，所以我现在都会提醒我自已要定时检查你的消息！”似乎是怕眼前的女人误会，她急忙地伸手想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试图证明些什么。
　　“没事，没事的。”抿嘴，夏柔含着笑意，轻轻地按着李子妍的手，“我没有不相信你。”她开口，语气温和。
　　虽然并未听到期待中的答案，可看着眼前人眼中的在意和着急解释的模样，夏柔却仿佛得到了她想要的回答。
　　“我等等...不想出门。”
　　不再逗留于玄关，夏柔提起地上的纸袋，牵着李子妍走向沙发，“可以吗？”
　　“当然。”小心地不让自己的重量压到身旁的女人，李子妍明快地回答，“我可以叫外卖。”
　　“还是你想吃上个月我们一起吃过的韩式料理？我可以打电话跟餐厅预定，等时间到我再出门去拿。如果你今天想吃西式的话，我们也可以订炖饭？或着两种我都一起订？”掐着手指，她细数着所有珍爱之人可能喜欢的选项。
　　侧身，夏柔轻笑着，望向一脸认真的人，“嗯？子妍这样...不觉得麻烦吗？”
　　“麻烦？当然不会。”耸肩，李子妍咧嘴，表情里找不到一丝不快。
　　“只要是为了夏柔你，就永远都不会觉得麻烦。”
　　


第84章
　　自夏柔此次落地L市，两人于首日在床沿跨越界线的亲吻之后，因愚钝和别扭而停滞住，那早已超乎友谊的亲密关系再也无法被隐藏。
　　没有华丽的鲜花气球，也没有浪漫的告白台词，世人所谓恋人之间的关系，在没有言明的状况之下，正于那一刻倏然开始。
　　在最初的两天，脑子转不过来的李子妍还有些不太确定。
　　因为当早晨的阳光洒在床前，她最先看到的依然是枕在自己臂弯中的女人。
　　当到了下班的时间，换好衣服及忙来到医院大厅，她还是会看到等待自己一起吃晚餐的夏柔。
　　当月亮挂起银光飘落，漱洗完毕换上睡衣的她还是会像往日一般相拥与夏柔相拥而眠。
　　似乎，除了偶尔对视时情不自禁的亲吻，两人的互动好像与此前没有什么不同。
　　她爱着夏柔，那是她的另一半。
　　而夏柔也对她抱着同样的感情。
　　所以，她们现在是开始交往了？是吗？
　　直到隔天下午，李子妍接到了王琪打来的电话。
　　免去了虚伪的寒暄，电话那一头的女人毫无铺垫，直接劈头质问了一句。
　　『所以呢？你现在跟夏学姐结果如何？』
　　“嗯？”
　　刚拿起手机的李子妍还有些反应不及，喉咙里发出了代表困惑的哼声，靠在她肩头的夏柔抬起颈，关心地看着身边正在通话中的人。
　　『嗯什么嗯，我问你话呢。』随手从床头柜里的碗拿起一片敷脸用的黄瓜，王琪追问，
　　『所以呢？你向她说清楚了吗？你们两个处的如何？』
　　“我们两个处得很好啊。”歪头，李子妍一边回答着听筒中传来的提问，一边轻轻地拍着身边女人的背脊示意她没事，“我有去找夏柔道歉，她也不生我的气了。”
　　『我才不是在问你这个呢？』对着空中翻了个白眼，王琪额头上贴着的小黄瓜差点滑落，『我是要问你，你们两个开始交往了吗？』
　　『我们...我耗尽心思帮你，你这个千年木头脑袋不要跟我说你还是没有搞清楚，又要再给我拖另一个八年？』咀嚼着小黄瓜，她没好气地说道。
　　话筒里女人的声音不小，靠着李子妍极近的夏柔隐约能听清对方的问话，她不动声色地抬眼，似乎也同样好奇身旁总是愚钝的兽医会如何回应。
　　“嗯，八年？没有啦。”垂颈，李子妍的语气暂时停顿，“呜...我们...”过了半响，她对着自己点点头。
　　“对，我们开始交往了，我跟夏柔。”
　　开口，她对着电话另一头的好友回答。
　　与怀里的女人对视，下一个瞬间，落在下巴浅浅亲吻让李子妍明白，夏柔对于她的答案感到愉快。
　　对于俩之间总是暧昧的状态，她终于主动向前踏步，同总是静默等待的夏柔站在了同一片天空。
　　『是吗？终于。』
　　在地球另一端的王琪并没有看到沙发上两人的互动，她只是咽下口里的食物，松了口气般答到，『你要是再不开窍，我和沈学姐估计要去网购铁锤，把你天才般的大脑给敲一敲，看看是不是除了智商其余应该装情商的部位都塞满了石头，还是长满了青苔的那种。』
　　“嗯？这关沈梦澄什么事？”低头，李子妍回应了夏柔的亲昵，之后又语气困惑地向手机另一头王琪问道。
　　『...这不重要。』随手朝空气挥了挥，王琪转了个话题，突然质问道，『依照我对你这个没有仪式感的木头笨蛋的了解，你是不是觉得交往前和交往后没什么差别，还傻傻的搞不清楚自己该要做些什么？』
　　“啊，我没有啊？”缩了缩脖子，李子妍的语气有些虚，偏过头，不敢看向臂弯里的女人。
　　『我知道你和夏学姐本来之前的互动就没什么边界，她也对你没什么要求，但现在交往了，该计划约会还是要约会，惊喜礼物什么的还是得要有的，别笨笨的还以为和以前一样。』没有理会青梅微弱的辩解，王琪摘下贴在脸上的黄瓜片。
　　“我们确实有约会啊，我们下班会一起吃晚餐！”突然感觉自己多了些底气，李子妍扬起下巴一脸认真地说着，没有注意到一旁夏柔充满笑意的神情。
　　『我说的是正式约会！谁跟你讲吃晚餐。』
　　下床，拿着手机准备到浴室洗脸的王琪交代着，『浪漫一点你这个呆瓜！网上看看有没有什么适合情侣约会的地点可以带夏学姐去，就算只是吃饭也至少点个蜡烛吧，情侣之间的仪式感懂不懂？仪式感？』
　　『算了算了。』抽了一张洗脸巾，她对着镜子检查了自己的容颜，『反正确认顺利交往就好，我要先挂了，不然我脸刚补的水又要被你气得重新腌出来了，之后找时间再跟你说。』
　　未等李子妍反应过来，手机那头便传来了通话结束的嘟嘟声。
　　眨眨眼，李子妍一脸困惑地放下手机，与一旁抿着唇的夏柔对视。
　　“我们...我们等等吃饭要...点蜡烛吗？”她一边询问，一边思索着烤箱里的玛格丽特披萨和蜡烛的搭配到底合不合理。
　　忍不住笑出了声，夏柔摇摇头，“不用的。”
　　“我从来不会认为，和子妍你吃晚餐是一件不浪漫的事情喔。”
　　“不论是去医院旁边的餐厅，还是步行到公寓附近的餐酒馆，或着在家里两人吃一些简餐，我都不会觉得不浪漫。”伸手勾着身边人的颈脖，她温柔地说道。
　　“虽然这么说，但我没想到你的朋友王琪这么关心我们。”微微偏着头，夏柔轻声笑着，“似乎默默地做了很多事情呢，看来得找机会请她吃顿饭。”
　　＿＿＿＿＿＿＿＿＿＿＿＿＿＿＿
　　准点起飞，从B国直达F国的班机，旅途已经过去了一半。
　　分发完餐点，两位负责经济舱等的空乘正靠在机尾的后厨休息。
　　“这次停留外站，我趁着空挡的几天去了一趟E镇，就在离市区车程一小时左右的地方，那里的温泉真的超棒。”吃着属于自己的工作餐，一名留着齐耳短发的女人一边与同僚闲谈着。
　　“E镇啊，我之前也去了，确实很不错。”靠坐在工作台，另一名高挑的黑发空乘打了个哈欠，“不过就算外站生活如何精彩，我下个月也还是不想被排班B国的航线。”
　　“确实。”放下餐具，相较年幼一些的短发女人皱着眉，“这种超长途班真的挺累的，特别是飞B国的这班航线，总感觉我们的工作量比其余时刻都多了好几倍，真的是恶梦。”
　　停顿了一下，她又突然困惑地说道，“啊，可是我听说，这次跟我们一起值勤的前辈，她似乎每个月填写班表意向的时候，都表示她愿意飞L市欸。”
　　“啊，你说的是这次负责商务舱的夏前辈吧。”点点头，黑发的女人回应道，“夏前辈她是有名的劳模，今年基本上每个月都会飞L市至少两次。”
　　“好奇怪啊。”歪头，短发的空乘缓缓咀嚼着食物，“明明大家对于这个恶梦航线都唯恐不及。”
　　“我听说，夏前辈她貌似有认识的人长居在L市。”又咽下另一个到嘴边的哈欠，稍稍资深些的空乘说道，“所以我们也几乎不会在外站的饭店里看到夏前辈，因为大多时候她都会住在那人的家。”
　　“咦？原来是因为有认识的人吗？”微微睁大眼睛，进食到一半的女人惊讶地感叹，“如果是为了那个人才频繁飞来B市的话，那夏前辈真的很有心呢。”
　　“...该不会？是男朋友吧？”吸了一口气，她语气有些兴奋地猜测着。
　　“嗯...男朋友吗？应该也不是没有可能。”思索了一阵，靠在工作台上的空服员耸耸肩，“毕竟听说她从来没有答应旅客的搭讪，上个月公司有个外籍机师向她问了联系方式，据说也被明确地拒绝了呢。”
　　“是吗？真令人好奇，跨国相聚，感觉很浪漫呢。”眼睛闪烁着八卦的光点，短发的女人看着同僚，还想再开口，可隔离着客舱和后厨的布帘却突然飘动。
　　蓝色的制服。
　　掀起布帘的人不是乘客，而恰巧是两人对话中的当事人。
　　“经济舱补充的梅酒。”语气淡定，似乎是没有察觉到方才布帘里有关于自家的对话，夏柔手里拿着两罐白色瓶身的酒瓶，平和地递给了离她最近的年轻同僚。
　　“啊...前辈...谢谢。”放下餐盘，三人中最资浅的女人有些战战兢兢地接过酒，方才聊得高兴，全然忘记早些时候申请了备品补充的事情。
　　“嗯。”轻轻地应了一声，夏柔点点头，正要放下布帘离开，动作却在下一秒暂停。
　　“你们，刚刚说的在L市...我所认识的人...”
　　侧过身，夏柔语气平缓地开口。
　　“啊！前辈，对不起。”没有想到夏柔竟然听清了方才的对话，也没想到她会突然开口提及，短发的空乘不好意思地摆摆手，“我们不是有意嚼舌根，只是...只是有点好奇，对不起...”
　　“那个人，她是我的另一半。”
　　并没有打算追究自己私事被讨论的念头，也并不在意眼前人有些惊恐的解释，夏柔只是温和，却又坚定地说着。
　　“而我也确实是为了她，才常常申请B国的航线。”
　　“因为想见她。”
　　看着因为自己直率的陈述而有些不知所错的后辈，夏柔笑了笑，在放下布帘转身离开之前，她眨眨眼。
　　“希望我的答案，有成功满足你的好奇心。”
　　


第85章
　　周末上午，沈梦澄郊区的别墅里，玄关处传来了密码输入的电子提示音。
　　别墅的主人披着睡袍，对于意料之中的声响无动于衷，只是在厨房的中岛台旁将洗好的莓果倒入果汁机中。
　　打开大门，右耳带着白色的蓝芽耳机，身穿平口长裙的夏柔熟练的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拖鞋换上。
　　“早啊夏柔，你来啦。”打了个哈欠，沈梦澄朝着自己的青梅挥挥手，“我在做奶昔，要喝吗？还是你想喝酒？冰箱里有配好的起司盘？”
　　“十一点，不算早了。”褐色的头发随意地盘在脑后，夏柔放下包走近，总是平和的声音却莫名比往日更加轻柔，“红酒就好。”
　　听到耳边熟悉好友的微妙的语气，沈梦澄心底觉得有些奇怪，却也只是耸耸肩，“行吧，那我自己喝。”
　　下一秒，她随手将果汁机的插座安上，按下了黑色的启动按钮。
　　马达运转，带着旋转的刀片滑破了混着牛奶的各式水果，在开放的厨房里发出了有些刺耳的噪音。
　　“呜...梦梦，等等...”
　　在听到机器所发出的声响的当下，正在为自己拿酒杯的夏柔皱眉，摘下耳机后迅速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滑动着屏幕。
　　“嗯？”
　　沈梦澄关掉果汁机，一边为自己到上奶昔，一边抬头对着反应奇怪的好友问道，“怎么了吗？”
　　“声音...”看着青梅手中已经混合完美的粉色饮品，夏柔收起了略带埋怨的表情，只是摇了摇头，“算了...没什么。”
　　“声音？”歪头，沈梦澄有些疑惑，下一个瞬间，她挑眉。
　　“你在通话？”视线聚焦在夏柔的右耳，她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打趣的意味，猜测道，“另一头，是小子妍？”
　　没有回话，夏柔只是重新戴上了单边的耳机，掌心压着耳扩侧过身仔细听了听，像是在确认什么。
　　“欸是吧，我猜对了吧，是小子妍。”看着好友的反应，沈梦澄拿着自己的杯子凑到了夏柔的耳边，“现在B国还是晚上吧？淩晨？”
　　“对，那里还是凌晨。”
　　推了推靠在自己肩上的女人，夏柔叹了口气，无奈却仍是轻声地回应着，“子妍睡着了，所以你小声点...算了，我关我这头的麦克风就好。”
　　“老天！你们在演什么青春电影吗？人都睡了怎么还不挂电话？”明明挂着一脸嫌弃的表情，沈梦澄的眼眉却充斥的笑意。
　　“子妍下午去大学主讲职业座谈会了，很晚才回家，刚才打来，说着说着就不小心睡着了。”为自己倒了一杯红酒，夏柔躲开好友调皮的视线，抿着唇淡淡地解释着。
　　“我在问你呢夏柔。”凑到夏柔跟前，沈梦澄兴致盎然，“子妍睡了，你怎么还不挂电话？”
　　没有回答，夏柔转身拿着玻璃杯离开厨房，里了里裙摆，在落座沙发之前，她转身对着身后还想调侃自己的好友说道，“梦梦，我还没有找你算帐呢。”
　　“算帐？难道我犯了什么可怕的错吗？”轻笑着，沈梦澄的姿态轻松，斜靠着柔软的椅背坐下。
　　“你骗了子妍，说了我要结婚？”拿着酒杯，夏柔挑眉，单手抱臂指尖轻点着玻璃杯柱，发出清脆的声响。
　　“呜...对于这项不实指控，我予以否认。”被俯视着的女人仰头，左手懒洋洋地撑着脑袋，“只能说，在小子妍她不小心误会了的当下，我没有为你澄清而已。”
　　“拜托，夏柔，你得承认，我这个善意的谎言来的有多么即时。”
　　面对眼前看不出情绪只是沉默着的好友，沈梦澄的语气依旧轻松，“我知道你从来不想催促那个木头脑袋，但偶尔的刺激还是挺必要的。”
　　安静了几秒钟，夏柔抿了口手里的酒后叹了口气。
　　“我知道的梦梦。”
　　当中有些无奈，却没有丝毫不快。
　　“虽然那並不是我会选择的做法，但对于结果，我还是十分感激的。”摇了摇头，似乎是对于好友感到无可奈何，她在沈梦澄的身旁落座。
　　“只是下次别再这样了。”侧头，夏柔面对着自己认识多年的闺蜜，轻轻地白了一眼，“在被子妍质问是不是要结婚的那瞬间，我还是有些惊慌的。”
　　“知道了知道了，毕竟你们都在一起了，也没有必要有下次了。”
　　用肩头顶了顶身边褐发的女人，沈梦澄笑着喝了一口手中的奶昔，“你都不知道当你发消息告诉我你们终于在一起的那晚，我高兴了多久。”
　　“浮夸。”语气淡淡地说了一句，可夏柔偏过的脸上却也透着强忍的愉悅。
　　“要是你们再拖下去，我可能真的会替你焦躁到心脏病发。”舔了舔唇上的牛奶，沈梦澄拿起手机滑着对话纪录。
　　“与其这么担心我，梦梦妳也关心一下你自己的感情问题吧，你妈妈天天问我你社交软体里合照的男人谁才是你的对象。”
　　晃了晃酒杯，夏柔收起小腿，圈缩在沙发一角，“或着你也可以关心关心白琴？”
　　“我的话就算了，你知道的，那些男人只是我生活的调剂。”挥了挥手，沈梦澄一脸不以为然，“至于白琴嘛...最后一定是交给茜茜处理的，虽然辛苦了点。”
　　此时，玄关处再次传来动静。
　　一名白金色头发的靓丽女人穿着浅色的露背衫和笔筒裤，随意地踢掉脚边的高跟鞋，一边走入客厅嘴上一边抱怨着。
　　“明明是明天的拍摄，却偏偏改到了今早五点，害得我睡眠不足...”语气有些暴躁，白琴甩下自己的手包，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身后带着银色眼镜的许文茜随她而入，身上难得退去商业用的套装，只是穿着间约的白色短版上衣，和素色长裙。
　　“白琴，拖鞋。”向已经在沙发上的两名好友点点头，许文茜拿着拖鞋来到了翻找着零食柜的白琴身边，“穿上，地凉。”
　　“那个摄影师，一个小时就可以结束的事情在哪边磨磨蹭蹭，硬是拍了三小时，要不是茜茜说要来接我，我真的要翻脸了。”顺从地穿上拖鞋，身为模特的白琴毫不忌口，一边抱怨一边打开了一包原味薯片。
　　“如果真的翻脸，估计明天就会出现『名模二代现场当众耍大牌』这样糟糕的新闻吧。”看着风风火火进门的朋友，客厅里的沈梦澄指了指桌上的时尚杂志大笑着。
　　“啧，随便啦，他们写关于我的新闻也不差着个。”耸耸肩，散下头发的白琴半躺在沙发上，“我只能安慰我自己说这是美丽的代价。”
　　“夏柔，梦梦，你们这周还好吗？”为自己倒了杯水，许文茜开口关心，却又在下一秒突然歪头，“啊，我忘记了，夏柔你，应该过得非常好才对。”
　　总是温和的人忍着笑，难得俏皮地打趣着。
　　“茜茜…”
　　忍不住轻喊了好友的名字，夏柔别开头。
　　还未来得及说话，她突然顿了顿，指尖摸上了耳边蓝牙耳机。
　　“子妍？”
　　掏出手机操作着屏幕，她的表情突然溢满温柔。
　　“起来了？不继续睡吗？”
　　下意识地对其余在沙发上的好友点头，夏柔起身，似乎是需要一个静谧的环境与电话另一头的人通话，她自然地往别墅的客房走去。
　　“…没事，可以继续睡。”
　　“不用道歉…”
　　“我陪你。”
　　顺手关上客厅与走廊连结的大门，夏柔的身影于是消失在了另外三人的视野里。
　　“那个从来不接电话的小子妍居然可以和夏柔隔夜通话。”
　　挑眉，望着好友离去的方向，沈梦澄忍不住笑道，“人类的进化速度真是极端。”
　　“啧，真是，谁能想到那个夏柔恋爱起来居然是这个样子。”吃着零食的白琴一边摇头一边感叹，“我一定要找机会好好耻笑她。”
　　抿了口水，许文茜随手拾起白金发的女人掉在衣领上的饼干碎屑，“我看你还是…”
　　“好好管管你自己吧。”
　　


第86章
　　七月初，即使是在纬度颇高的B国，中午的气温也是高的让人有些受不了。
　　昨日晚间回到L市公寓的夏柔原本以为自己白天应当不会出门，殊不知今日没有排班的李子妍从天一亮便早早起了床，神秘兮兮地在客厅鼓捣着什么东西。
　　早上十一点多，由于昨日值班而感到疲惫的夏柔起的有些晚，感受到枕边不知何时离开的温度，她起身看了看时间后来到浴室盥洗。
　　“子妍，早安。”
　　随意地将披散着的头发挽到耳后，鬓发被濡湿的夏柔来到厨房。
　　在中岛台边的李子妍正在忙碌，空气中散发着面包的香气，和隐隐约约食物烧焦的味道。
　　“夏柔，你醒了啊，早啊！”
　　听到呼唤，李子妍放下手中的托盘抬起头，随意地擦了擦手，向着刚起床的女人走去，“睡得好吗？要不要再休息一下？”
　　抬起手臂，回应着跟前人的拥抱，夏柔的额头抵在李子妍的颈窝，轻轻地摇了摇头。
　　“呜...不用，没关系。”抬眼，夏柔的声音还有些哑，越过肩头看着大理石的桌面，她笑了笑，“子妍今天，准备了早餐？”
　　单手搂着女人的腰，李子妍有些不好意思，“也没有准备什么啦，只是把买来的东西组装起来而已。”挠了挠脑袋，她又说道，“我有努力煎了培根，不过好像有点煎太久了。”
　　不擅厨艺的李子妍除了处理步骤简易的冷冻食品之外，平日里很少开火。两人相聚时，除了一起步行到附近的咖啡厅享用茶点，其余时候的早餐都是由夏柔简单烹饪，或着是李子妍前一天事先准备的面包。
　　重新回到中岛台，李子妍拿着餐刀将有些煮过头的培根边角给切掉，努力整理食物的卖相后将盘子放到餐桌上夏柔习惯的座位。
　　“那个夹了起司的可松是我早上去面包房买的。”
　　一边摆上刀叉，李子妍一边解释，“原本想帮你买贝果，但那个老板说今天的贝果包了葡萄干，口感甜甜的，我怕太甜口了你不习惯。”
　　被轻轻地推了推后背，夏柔落座，看着忙着为自己倒咖啡的人，温和地说道，“可松很好，我很喜欢。”
　　“太好了！”咧嘴，李子妍将属于夏柔专用的马克杯放在了女人的右上角，接着拉开椅子，在她的对面落下。
　　“很好吃。”丝毫没有嫌弃地咬了一口边缘有些焦黑的培根，夏柔眯着眼睛，微笑着向眼前的兽医问道，“子妍今天，怎么突然想到要下厨？”
　　“呜...”
　　吞下口中的橙汁，李子妍放下手中的玻璃杯，顿了顿之后说道，“之前...之前王琪说了要准备浪漫的事情，所以我就去网上查了什么是『浪漫的约会』。”
　　“网上的人说，美好一天的约会，都是从亲手帮另一半做早餐开始。”
　　表情一本正经，李子妍分享着自己学习到的内容。
　　抿嘴，夏柔忍着笑意，偏头开口，“所以子妍今天是要给我一场浪漫的约会？”
　　“没错！”点点头，李子妍拿起手机翻看着行事历，“网上说了，情侣约会的最佳地点首选是游乐园，可以搭摩天轮的游乐园！但今天太热了而且游乐园人又多，我害怕夏柔你不舒服，所以我不打算带夏柔你去...”
　　“嗯？”看着眼前人认真计划的模样，夏柔只觉得可爱，抿了口咖啡后询问道，“如果不去游乐园的话，子妍你想要带我去哪里？”
　　“那个网站说，除了游乐园，第二个推荐的选项是水族馆。”放下手机，李子妍坐姿端正，一副礼貌乖巧的模样。
　　“夏柔你，今天想不想跟我一起去看鱼？”
　　＿＿＿＿＿＿＿＿＿＿＿＿＿
　　白色的SUV驶在乡间，窗外并没有高楼，反而是铺满了绿色草地的丘陵。
　　原本以为目的地是位于市中心的水族馆，可坐在驾驶位的李子妍心中似乎是在想着别的目的，只是越开越远，虽然有些疑惑，但夏柔也没有多说什么。
　　为副驾驶为上的女人放下遮阳板，音响中传来柔和的纯音乐，将还在调时差的夏柔哄睡，李子妍平稳地驱着车，在近一个半小时的路途之后，终于停下车。
　　轻声唤醒闭眼小睡着的夏柔，李子妍俐落地跳下车，绕了一圈为女人开门。
　　解开安全带后落地，夏柔看着眼前立在田野间不算高大的白色建筑，不解地眨了眨眼。
　　“海洋生物救助与研究中心？”眼神扫过大门口的标示，轻声念着，她的语气有些困惑，“不是水族馆吗？”
　　锁上车门，李子妍牵起身边的女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呜...这里虽然没有市区的水族馆大，但也供人参观，还可以看到很多很少见的水生动物。”
　　轻轻皱眉，“我...我不喜欢市区的水族馆，因为那里总是有鲸豚表演，我跟文森...我们都不太喜欢。”
　　抓了抓下巴，她有些紧张地问道，“还是说...夏柔，你你想去正规的水族馆吗？”
　　看着身边人生怕自己不满意而略有不安的模样，夏柔摇摇头，“我没有想去水族馆。我只是因为你刚刚问我要不要看鱼，所以我才擅自以为目的地是那里...”忍不住地，她微微地笑了出来。
　　“这个选址，很有你的风格。”转头看着身边的人，她语气肯定地说，“别担心。”
　　去哪里都可以，只要是跟你一起。
　　“这样啊，太好了！”
　　轻轻地蹦了起来，李子妍开心地咧嘴，拉着夏柔走向大门，“我上周预约得时候稍微看了一下他们的网页，展览的很多有趣的水生物，听说还有几只被救助正在恢复的海鸟。”
　　一边向前台人员出示身份资料，她一边雀跃地向女人介绍，“这里也是B国唯一负责加岛企鹅培育的研究中心，加岛企鹅是原生居住地唯一落在赤道附近的热带企鹅喔。”
　　看着身边还未见到任何生物便已经兴致高涨的年轻兽医，夏柔只是望向她的侧颜，静静地笑着。
　　相较于专门吸引儿童与游客的大型水族馆，专注于教学和培育的研究中心并没有五颜六色的装置灯光，没有提供照相的精美壁画，也没有定时定点的喂食秀。
　　在镶嵌了大大小小鱼缸的走廊内，除了夏柔和李子妍，其余三三两两参观的人除了拿着纪录板的大学研究生，就是有些年纪了的鱼类爱好者。
　　走廊里的灯光明亮，每一个展出的生物前都贴着印有学名和栖息地的资料卡，除此之外，还贴着研究人员手写的基本讯息。
　　“夏柔你看，这里有怀了孕的公海马呢！”弯腰，透过透明的水缸，李子妍看着里头彩斑斓的热带鱼群。。
　　“上面说大约在一周就会生出小海马了，真是可惜今天没办法看到。”仔细地端详着下方尾巴缠绕着水草的海马，她伸手比划，“基本上一胎可以孕育到千只海马，分娩的画面很壮观呢。”
　　“千只？”眨眨眼，夏柔同样弯下腰，顺着李子妍手指的方向看去，轻声回应着，“那还真是一个夸张的数字呢。”
　　“是啊，但是在天然环境下，基本上二十只海马宝宝里仅有一只能够存活。”望着随着水流和攀附在海草上左摇右晃的海马，半蹲了许久的李子妍起身，低声感叹着，“是濒危动物呢，这些海马。”
　　“希望可以培育顺利。”
　　转头，她对着身边的女人笑了笑，牵起夏柔的手继续向前迈步。
　　“嘿！子妍！”
　　当两人参观到一半，正在研究人工珊瑚虫培植的李子妍便听到了一声来自身后的呼唤。
　　她转身，便看到一名挂著名牌，身穿防水工作服男人。
　　“欸！本尼？”
　　瞪大眼睛，李子妍在看到面熟的人忍不住惊呼，“好巧！你在这里工作吗？”
　　提着水桶，本尼一边点头一边快步上前，“对啊，三个月前就在了。”注意到了李子妍身边的女人，他友好地问道，“子妍你是和朋友一起来的吗？只是来参观？还是在做研究？”
　　“是来参观的。”明确地回答之后，李子妍想了想后补充，“是和女朋友一起来的，是约会。”
　　“女朋友？”眼神望向夏柔，本尼忍不住挑眉，因为震惊，他的声量有些大。
　　下一秒他又立马克制住情绪。
　　“抱歉。”面对夏柔，本尼有些不好意思，“我并非因为是两位女性正在交往而感到惊讶。”
　　温和有礼，男人微微欠身，为着自己可能令人误会的表达方法致歉。
　　“我只是很惊讶子妍她，那个在大学时期一点爱情苗头的子妍竟然会谈恋爱。”放下水桶，似乎是为了表达不敢置信的情绪，本尼摊开双手摇了摇头。
　　“没关系。”温和地微笑，夏柔点点头，示意自己并没有放在心上，而后伸出了手，“我是夏柔，曾经是子妍的高中学姐。”
　　随意地用衣角擦了擦掌心，本尼回握，“很高兴认识你，我是本尼，是子妍的大学学弟，专长是海洋动物的研究。”
　　“本尼和文森在大学时的指导教授是同一个人。”背着手，李子妍笑咪咪地补充着。
　　“不过，竟然带女朋友来研究中心约会，子妍真不愧是你。”放下手，本尼转头对着好友笑了笑，莫名感觉神奇，停顿了一阵后，他提起水桶开口问道。
　　“既然子妍你在这里，你要不要到后场来帮我喂企鹅？”
　　


第87章
　　喂食企鹅并不是一项简单的任务。不如说，不论是面对什么动物，专业饲养员的工作都不简单。
　　加岛企鹅身为世界上第三小型的企鹅，身高约莫五十公分左右。
　　当李子妍穿上工作制服随着本尼来到后台跨入水池，十几只原本在人造岩石休息的企鹅扭着身体跳入水中，围绕着提着水桶的两人滑臂，他们的手臂上都标着各种颜色相间的吊牌。。
　　“哇！小企鹅们你们别着急啊。”跨着步子，在水中艰难行走的李子妍控制着重心，与自己的好友来到池子中央。
　　“子妍，我报名字，你帮我记录谁吃过饭了。”将塑料板递给女人，本尼伸手从水桶里拿出几只沙丁鱼，喂给了身边一只手臂吊牌为红白色的企鹅，“...红白色，我想想，这只是『火箭』呢。”
　　“火箭…”在防水纸上浏览着企鹅的名单，李子妍用笔在对应的名字旁做下纪录。
　　绕过已经吃过饭的企鹅，本尼又将手中的食物递给了有着黄绿吊牌的企鹅，“这只是『快乐脚』。”
　　“快乐脚...快乐脚...”寻找着目标，女人又再度下笔。
　　动作迅速，两人利索地配合著，十分钟，便将十几只黑白相间的企鹅喂食完毕。
　　“果然，有人帮忙动作还是比较快的。”一边对着身边的人说着，本尼一边摊开双手向仍然围绕着自己的动物群示意。
　　“这里动物数量不算少呢。”伸手将空了的水桶堆叠起来，李子妍语气佩服地说道，“你能把他们所有人的标牌和名字对应起来，还真是不简单。”
　　“当初入职的时候背的很辛苦呢，只给了不到两天的时间。”走离开水池中央，本尼笑着耸肩，“比起企鹅，后场救助的海鸟有超过三十只，为他们诊疗还是要更恶梦一点。”
　　点点头，李子妍回应着好友的话，拿着水桶的她即使走向出口，身后依然游了四五只仍然贪食的企鹅。
　　“呜...我没有东西给你们了。”感觉有些好笑，她向身边的企鹅秀出已经空荡荡的水桶比划着，而后抬起头，与岸边的夏柔对视。
　　并没有下水的夏柔站在池边，靠着高度到达胸。口的玻璃围栏望向水池中央，即时距离有些远，但她仍然能够看清李子妍被企鹅围绕脸上满是无奈的神情。
　　『被包围了』
　　挠了挠头，李子妍用口型对着远处的夏柔说道，一边惊慌地避让着想要趁机探头栽进水桶的小企鹅。
　　『他们不让我走』
　　忍不住微笑，夏柔回应着。
　　『很贪吃呢』
　　『跟你一样』
　　“咦？我吗？”看清了夏柔的口型，李子妍想要为自己辩解，想了想却也只是心虚地挠挠头。
　　最终，直到研究中心的关闭时间即将抵达时，两人才驱车离开。
　　在回程的路途上，似乎是十分愉悦，开着车着李子妍似乎毫不感到疲惫，只是握着方向盘轻轻地哼着歌。
　　“子妍，今天玩得很开心？”
　　感受着身边人高昂的兴致，夏柔背靠着舒适的座椅，抿着嘴问道。
　　“嗯！很开心！”听到问话，直视前方的李子妍大力地点点头，“看到了很多有趣的生物，而且没想到今天居然会见到本尼，还有机会接触到他负责的企鹅跟海鸟。”
　　“我知道前阵子这附近的海域有原油泄漏的事故，而很多海鸟的羽毛因为污染无法飞行所以送到救助站，只是没想到今天因为本尼有机会到后场看到他们的治疗情况。”
　　“见到他们恢复的情况良好我真的很高兴！”
　　语气昂扬，李子妍眯着眼睛淘淘不绝地说着，直到到达下一个路口，红灯暂停时，她才突然停顿，转头对着身旁的人，吞了口口水，有些紧张地开口，“夏柔...”
　　“你，主要是你...”
　　下意识地抠着手指，李子妍问道。
　　“夏柔，你今天出门，有觉得开心吗？”
　　今天的唯一目的，是打造一场『浪漫的约会』。
　　是属于两个人都应该感到愉快的，初次的约会。
　　无措地握紧了方向盘，突然意识到此行意义的李子妍后知后觉地，感到有些不安和懊恼。
　　自己玩的非常开心，但夏柔呢？
　　虽然夏柔的表情始终温和，也总是在自己看向她时投以温柔的微笑，但她会不会其实并没有和喜欢动物的自己一样抱持着相同的情绪。
　　毕竟大部分的时间，她都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喋喋不休的自己不是吗？
　　很无聊吧，夏柔？
　　我会让夏柔，感到厌烦吗？
　　嗓子有些干，李子妍脑袋内的思绪混杂，十分后悔怎么没有事先打电话跟王琪讨论这次的约会计划，她转头，有些磕磕巴巴地想开口道歉，“夏柔，我，我今天...”
　　“今天，很开心喔。”
　　微微偏头，夏柔轻笑着。
　　“今天的我，没有一刻是不愉快的。”
　　看着驾驶座上的人，似乎是为了消除她的不安，夏柔的语气肯定。
　　“真的吗？可是，可是...”仍是自责地皱着眉头，李子妍还想转头再说些什么，却也只能在行车号志转绿时看向路面，一边踩下油门。
　　“是真的喔。”知道身边人的担忧，夏柔安抚着。
　　“我没有说谎。”
　　她是真的没有说谎。
　　夏柔虽然对于动物没有任何特别的偏爱，但她也并不讨厌。
　　研究中心所展览的许多难得一见的珍稀生物，确实调动起了她的兴趣，也让她同样感到惊奇。
　　不过最主要的，也从来不是玻璃缸里另一头的摆放的东西。
　　调整了胸前的安全带，夏柔垂眼想着。
　　让这场非常规约会变得更加珍贵的调味品，是身旁属于子妍的陪伴。
　　是她每一次牵着自己的手向前走去，以及每一次低头凑在自己的耳边耐心科普的模样。
　　子妍的语气总是欢快，沉闷拢长的生物知识，在她的精简内化之下变得更外生动。
　　像个对感兴趣的事物充满热情的少年，可偶尔不经意间脱口而出专有名词却也时刻提醒着人属于她的专业。
　　莫名地，夏柔想到了从前。
　　似乎在吹着微风怀特的生态湖边，蹲在自己身边的女孩，也是同如今这般。
　　还是与少年时一样。
　　子妍她，一直是这样。
　　八年前的自己完全不会感到讨厌，而如今的自己又怎么会不喜欢？
　　“是这样吗？”
　　听着耳边传来的真挚话语，李子妍松了一口气，“我希望夏柔你感到开心，那才是最重要的。”
　　在两人终于回到了位于市中心时，已经到了太阳西下的时刻。
　　并不打算让已经外出了许久的女人劳累，李子妍将车停至公寓，让夏柔先行回家休息，自己则是来到了附近的义式餐厅，拿了事先预订属于两人的晚餐。
　　可提着纸袋，当李子妍回到家时，客厅却是空落落的。
　　以为夏柔在卧室休息，并不打算惊动她，李子妍拿起了搭在沙发上今早换下的睡衣，直径地走到了浴室。
　　但她却在打开门时，看到了迎面而来的蒸腾水气。
　　洒了白雾的视野，手持浴巾在胸。前的女人站在淋浴间前的地垫上，明明盘了头发，可褐色的发尾依旧有些湿漉漉，水珠沿着颈线滚至锁骨，由上而下。
　　使用过的花洒挂在墙边，一下一下地滴着水。
　　一瞬间，李子妍感觉自己大脑内的处理器，似乎是已过热超载。
　　视线固定，她像是石化了一般，只是愣愣地站在那里。
　　“子...子妍？”听到声音，夏柔转过身，没有被遮盖的大片肌肤泛着因沐浴产生的粉红色。
　　短促地吸了口气，她的声音因为惊慌而结巴。
　　在听到女人温软呼唤的当下，李子妍才像是被泼了一盆水，终于回过神。
　　“对不起！”
　　左手拿着的睡衣掉落，她却也来不及管，只是将还没松开门把的右手大力收回。
　　『碰』的一声，浴室的门被重新关上，强力的碰撞似乎连屋顶都微微有些震动。
　　而李子妍只是闭着眼睛背靠着冰冷的墙面，安静地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可她紧绷的颈脖，喉头却因为强咽着口水，而明显抖动着。
　　


第88章
　　靠着墙，李子妍的脑中乱糟糟的。
　　睁开眼垂头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脚尖，一股陌生的感觉蔓延，让她的耳朵忍不住地发烫，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
　　洗手台上还未来得及换上的居家服，仍然在滴水的发尾，还有墙上已经关闭的花洒...
　　夏柔她...应该是才刚刚结束沐浴而已。
　　所以自己才没有听到浴室里头的动静，不小心闯入。
　　想到方才的场景，李子妍有些颤抖地举起手，无意识地啃咬着指甲。
　　绕着薄雾的画面浮现在眼前，那是女人被白色的浴巾半掩盖着的纤细身体。露出来的肩线连接着颈脖和锁。骨，侧身时，胸。前的柔软若隐若现，露出白皙宛如明月的半圆。
　　即使只有一瞬间，即使只是一眼，可兴许是归咎于超乎常人的绝佳记忆力，李子妍只觉得那画面好似被定格在脑中一般，挥之不去。
　　呜...漂亮...
　　很漂亮。
　　夏柔的身体，很漂亮。
　　明明知道有些不妥，但对于墙后之人的想法，此时却不自控地浮现在心头。
　　不可以。
　　自己怎么可以，像个不懂尊重为何物的变。态一样，随意地评价别人的身体？
　　即使那个身体的主人是夏柔...
　　即使自己心中的想法全部都饱含爱意...
　　自已怎么可以？
　　摇摇头，对自己所思所想感到难堪的李子妍强迫自己将视线聚焦在贴了壁纸的墙面上，试图透过细数花纹控制着自己转移注意力。
　　可她不管怎么努力，那些曾入过眼的细节却变得愈来愈清晰，
　　奇怪。
　　太奇怪了。
　　用力地按着太阳穴，感觉全身有些燥热的李子妍在心底重复着叮咛自己。
　　...别再想了
　　只是还没来得及换上衣服而已，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高中的时候在球队的更衣室里，所有的少女大家不是已经习惯坦诚相见了吗？
　　而且，身为同性的自己，也没什么好对那种画面大惊小怪的。
　　现在怎么会多了那些奇怪的想法？
　　别再想了。
　　制止不住地吞咽着口水，她深吸了口气，希望透过获取更多的氧气，唤醒大脑内的清明。
　　自己可能是暂时...脑子坏掉了。
　　连同心脏一起。
　　右手握拳抵在心窝，李子妍感受着胸口不自然的跳动，调整呼吸，她直起背脊，一边思考一边准备到厨房整理稍后会用到的餐具。
　　等等夏柔离开浴室之后，得向她为自己的冒失道歉然后得到原谅才行。
　　眨眨眼，李子妍对着自己郑重交代，却在迈步的当下听到浴室门被打开的声音。
　　“子妍。”
　　随着夏柔将门打开，一丝丝水气未散的水气钻了出来。她呼唤着心爱之人的名字，语气温和，好似方才的意外从来没有发生。
　　“夏柔。”转过身，李子妍低着头，有些僵硬地来到女人跟前。
　　沐浴完毕的女人在不算长的时间里已经换上了衣服。穿着属于李子妍尺寸的长版圆领衬衫，对夏柔有些过长的衣角越过了她的臀，像是睡裙一般落在她的大腿中间，混合著两人的气味。
　　“夏柔，那个，刚刚对不起。”
　　挠了挠额头，李子妍小心地抬起眼，对着面前的人开口。
　　“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你在卧室，所以...请不要生气。”
　　看着眼前高个子的人缩着脖子一脸抱歉的模样，夏柔轻轻地摇摇头，“我没有生气。”
　　虽然在门被打开与子妍对视的的当下，自己的心中爆出了超乎想像的紧张，惊慌，还有羞涩到极致的情绪，但其中却真的一丝都没有参杂着怒气。
　　甚至...在所有一切之下，还隐隐藏有着难以启齿的渴望。
　　如果子妍没有离开，好像也没有关系...
　　自己，在期待着什么。
　　期待着能够被满足的渴望。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而我也没有锁门。”虽然心中翻涌的思绪仍在，夏柔依然轻声宽慰，“所以没关系，不需要道歉。”
　　“可是，主要做错的是我。”仍是自责地抠着指尖，李子妍的神情懊恼，微微蹙还想再说些什么。
　　看着眼前人苦恼地半张着口的模样，夏柔顿了顿，而后抿着唇缓缓问道，“如果...我真的生气了，子妍你会补偿我吗？”
　　她仰头，浅褐色的双瞳似乎泄漏出了平日深藏，总是不可告人的意图。
　　“补偿吗？”歪头，李子妍重复，接着重重点头，“当然，这还用说吗！”
　　下一秒，她的眼前疑惑了起来。
　　“不过，夏柔你希望我怎么补偿你？”
　　看着跟前站着笔直，认真询问着自己的人，夏柔微微地倒吸了一口气，长而弯曲的结毛颤抖着。
　　“那我希望子妍你...吻我。”喉头莫名地感到梗涩，夏柔平日总是软糯的声音有些沙哑，克制地诉说着她的需求，“可以重一点，多一些。”
　　“子妍你，可以肆无忌惮。”
　　“吻？”表情困惑，李子妍眨眨眼，似乎不明白这样容易达成的要求能如何能称作赔偿。
　　毕竟不论是早晨睁眼，出门前的道别，还是互道晚安前的时光，两人不自禁地亲吻已经渐渐变得如此自然与平常。
　　只需要一个吻而已吗？
　　可看着夏柔肯定的表情，李子妍还是点点头，伸出双手搭在眼前人的腰侧，顺从地低头。
　　两片温软的唇触碰到彼此，相互交换着温度，似乎因为是刚刚沐浴结束，向来体温较低的夏柔此刻的每一寸肌肤都散发着不寻常的热度。
　　如同往日一般，李子妍的动作很是温柔。
　　在浅浅的亲。吻过后，她伸出舌。尖轻轻地舌忝拭着女人的被沾湿的唇，明明好似在纠。缠，可每每在不经意间滑过夏柔的齿时，却也从来没有试图越限，只是守礼地待在原地。
　　当感受到怀中人逐渐混乱的鼻息后，李子妍放松手臂，如之前所做的每一次一样，试图抬起头，留出空间供气短的女人喘息。
　　可李子妍还没完全做出动作，便感受到颈脖传来的压力，让她不得不停止后退。
　　“不对。”
　　微微喘着气，夏柔的语气难得强硬。
　　“不是这样。”
　　夏柔一只手抓着李子妍肩上的衣布，另一只手扯着她脖子上串有自己戒指的项链。
　　“多一点，重一点，子妍。”
　　将银制的链子向下拉扯，夏柔的言词多了难以言喻的请托，“这是补偿，这是我需要的补偿。”
　　感受到颈上传来越来越强的拉力，生怕来自于女人的礼物损坏，李子妍重新低头，却看到了夏柔从不知从何时起便湿漉漉的眼睛。
　　那是泪水吗？
　　但，却又不像是因为伤心而快要留下的泪？
　　是因澎湃的情绪所产生的反应？还是因为什么样的刺激而不自控的泪水？
　　不知道。
　　但自己从来就看不得夏柔红着眼眶。
　　舌忝了舌忝已经染上女人气味的唇，李子妍重新垂下脑袋，谨记着心爱之人的需求。
　　一手扶着夏柔的面颊，她将自己的头微微向右摆，缓缓地，一下一下挺着自己的颈脖深吻。
　　舌尖擦过女人的齿，李子妍感觉自己正在被轻含着，而领地的主人似乎完全没有阻止她继续的打算，反而松开牙关，微微张口，引诱着她深入纠缠。
　　一开始，李子妍还有些犹豫。
　　当感受到口腔里充满着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浓郁的属于夏柔的气息，以及怀中人因不及换气而混乱起伏的胸。口时，李子妍曾试图缓下两人的亲昵。
　　可就算被吻的说不出话，眼角湿。润，当感受到心爱之人稍稍后退的意图时，夏柔却仍然能够伸出双手勾着眼前人的颈，轻轻地咬着李子妍的舌尖，明确地阻止着她的动作。
　　“嗯...”
　　从喉咙发出闷哼，夏柔收紧手臂，让两人本就为负的距离更加贴近。
　　可似乎是因为长时间的仰头，也可能是因为过度的亲昵让她提不起力气，夏柔逐渐感到承受不住，即使被扶着腰，她依旧失去重心，随着李子妍越来越深入的吻，向后仰去。
　　“呜。”
　　察觉到怀里逐渐变得吃力，李子妍微微蹙眉，即使感受到夏柔不愿意，她也依旧果断地直起身退去。
　　“等一下。”
　　牵着女人的手，李子妍转身带着原本与自己在走廊里拥吻的夏柔重新进入了浴室。
　　打开灯，她随手捡起了原本落在地上的睡衣，毫不在意地用属于自己的衣服擦拭着还带有些湿气的洗手台。
　　接着她侧身托起了夏柔的腰，将她轻轻地放在了有半个人高的台面上。
　　面对面的两人依然对视着，只是这次，洗手台带来的高度让弥补了她们的差距，坐在大理石桌面上的夏柔不必再仰着脖子，她微微俯视着，俯视着跟前环抱着自己的李子妍。
　　“这样子，夏柔你会轻松一点。”
　　温和地开口，李子妍似乎完全不在意两人转换的高低差距，她仰起头，抬着下巴重新接近了心爱女人的唇。
　　“那我们...现在继续？”
　　似乎是被传染了什么，她的嗓音也跟着沙哑了起来。
　　“好吗？”
　　


第89章
　　似乎是看清了女人眼神中的准允，李子妍没有像平日那般乖巧地等待回答，她只是自觉地直起身，向前一寸，重新贴上了近在咫尺属于夏柔的唇。
　　重一点，多一点。
　　即使方才因为位置的转移中断了一会儿，但李子妍很快又拾起了原本的专注。
　　她的吻很是绵。长，紧密地一下一下辗转于夏柔的唇。瓣上，看着无比温柔，可方才被咬过舌尖却在他人看不到的地方，像是不怕痛地重新突入。
　　宛若一个不长记性的入。侵者，回到了潮。湿却柔软的领域流连，竭尽所能地霸占着所有能搜索到的一切。
　　嗯，甜甜的。
　　是属于夏柔的味道...甜甜的。
　　当中，还混着一丝丝漱口水的气味。
　　是薄荷？
　　仔细地品味着，李子妍觉得自己因为眼前人所带来的美好而正在渐渐失去自我控制。
　　平日总是清晰运作的大脑此刻好像离家出走一般，只能在一片空白中重复播映着几个简单到极点的单词。
　　...好喜欢。
　　夏柔，好喜欢。
　　是我爱的人。
　　搂着夏柔的手缩紧，她可以感受到自己的五指隔着薄薄的布料掐着女人纤细的腰。肢，掌心传来的柔软触感和体温是这么明显，可此刻的李子妍脑中却丝毫没有余韵思考。
　　夏柔的身体可能会因为自己而留下红痕。
　　若是弄疼了她就不好了。
　　自己应该松手。
　　这些往日总会适时冒出的细心考量，如今却好像被什么东西屏。蔽掉了一般，让她的触碰女人的手越来越使力，连带着亲吻，不知轻重。
　　逐渐失控的李子妍除了脑中重复大声叫嚣着告白的词句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可明明记不起了夏柔最初的请求，她的动作也依然。
　　再重一点。
　　再多一点。
　　与其他的因素无关，李子妍只是打从心底希望如此而已。
　　再重一些，想在夏柔充分的感受的自己就在身边。
　　再多一点，想给夏柔更多，更多属于自己的东西。
　　拥抱着褐发的人，似乎要将她揉碎在自己的怀里，从一开始不小心闯入浴室时便被唤醒，那从未出现过在心头的不知名情绪，正在逐渐变得清晰。
　　那似乎是最原始掠。夺的欲。望。
　　伴随着极度的爱意而涌现。
　　这是她对于夏柔才能够产生的专有冲。动。
　　此刻，李子妍只希望夏柔专属于自己。
　　而浴室里除了暧昧的亲吻声，只有两人相互交织的混乱鼻息，和喉头不自觉的低吟。
　　夏柔自始自终都没有对李子妍逐渐变得粗鲁的动作表示抗拒，她只是张开嘴，极尽所能地配合著，应和着。
　　可即使因为高低转换而得以垂下脑袋，坐着的夏柔却也在无法割舍的侵略之下身体软的不像话，即使腰部被支撑着，她也渐渐无法保持优雅的姿态。
　　“子妍…”
　　借着不多的空档，夏柔含糊地呢喃着心爱之人的名字，希望她能稍稍暂停让自己休息，缓解即将失重后仰的感觉，“呜...”
　　睫毛不知被什么沾湿而有些黏在一起，夏柔的手搭在李子妍的肩上，试图缓着气说道，“等一等，快要坐不住了...”
　　停止动作，李子妍仰头，看着跟前俯看着自己的女人。因亲密而产生的银丝沾染着两人泛着艳红的唇，将她们相连。
　　没有说话。
　　李子妍仍旧是盯着自己心爱的人，伸手拍了拍她的膝盖，让她的腿顺势环上自己。
　　“别担心。”她说，“我会扶着你。”
　　接着她抬起手调整掌心，抵着夏柔盘起发的后脑，指尖没入她的发丝，轻轻托着。
　　没有继续开口，李子妍舌忝了舌忝下唇，带走了沾染了彼此气味的水光，接着闭上眼再度前倾。
　　她的手很大，为两人的深吻提供了有力的支撑，另一只空出来的紧紧地搂着，细心呵护着女人的重心，让体型纤瘦的她不会轻易向后仰倒。
　　明明没有开水龙头，明明此地只有两个人，可是莫名地，浴室里与洗手台相连的镜面边角竟然微微起了白雾。
　　侧着脑袋，越过夏柔的肩头，原本专心亲吻的李子妍微微睁眼，视野中出现了两人被倒映的模糊身影。
　　背对着镜子的女人双手紧紧攒着自己的领口，似乎是因为受不住刺激而微微颤抖。
　　自己的手则是托着夏柔的后脑，好似在体贴的提供支点，但实际上却又时不时地将她压向自己，加深入。侵。
　　而最让李子妍觉得陌生的，是她自己的眼神。
　　眼眶泛着粉红，甚至因为激动的情绪还汇集着些许水气。明明只是定定地望着一个方向，明明浴室里的灯无比明亮，可自己乌黑的瞳孔却明显不自然地扩张着，像是翻涌着千万狂浪。
　　好意外。
　　这像是野兽般就要随时失控的模样...是自己吗？
　　好奇怪。
　　看着镜面里的景象，李子妍有些怀疑，侧头亲吻的动作顿了顿。
　　可在下一秒，她又感受到了腰间紧缩的力道。似乎是在表达对于爱人不专心的埋怨，夏柔轻轻地夹了夹她的腰，含糊地低哼着。
　　啊...抱歉。
　　有些笑意，李子妍在心底无声地为分了心的自己道歉，而后收回视线，再度闭上了眼睛。
　　奇怪就奇怪吧...
　　如果面对的人是夏柔，那应该...没关系吧？
　　因为换作自己，不论夏柔是什么样子，自己依旧喜欢。
　　安静读书的样子，愉悦地跳着舞的样子，微笑着看着自己的样子，还有像现在般...倒在自己怀里任由着被亲吻的样子。
　　都喜欢。
　　好喜欢。
　　客厅里，墙上挂着的钟，秒针滴滴答答地持续转着圈。
　　可即时间在流逝，在浴室里的两人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好似毫无察觉一般眼里只有彼此。
　　最终，当李子妍托着怀里的夏柔开门走出浴室时，时针已经绕行了半圈，接近晚上九点。
　　被随手搁在厨房中岛台的晚餐早已经凉透了，李子妍将还没完全缓过神，将似乎是失了力气的夏柔放在餐桌边坐下，一边轻哄着，“夏柔，你等我一下喔。”
　　迅速地将纸袋里夏柔喜欢的意面装盘，放入微波炉，李子妍准备好刀叉，将重新加热过后的晚餐放到了女人跟前。
　　而闻到食物香气之后，后知后觉地感受的饥饿的李子妍，只是随意地就着餐厅附赠的纸盒，毫不在乎冷热地吃着自己的食物。
　　迅速地扒了几口，她接着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般从座位上起身，从橱柜里拿出玻璃杯，将装好的温水递到夏柔跟前。
　　“谢谢。”
　　抿着微微红肿的唇，夏柔的嗓音沙哑，喝了口水，似乎是还残存着深吻过后的依恋，她伸手松松地勾着李子妍的小指。
　　“困了？”
　　反手回握，李子妍温顺地站在一旁，看着咽了几口面便在也吃不下的人。
　　“嗯，困了。”轻轻地哼了一声，夏柔点点头，软糯的语调不似平日里的成熟稳重，紧紧抓着身边人的手。
　　“那就先睡吧。”毫不介意被搁置的晚餐，李子妍只是微笑着将沐浴过的女人抱起，稳稳地走到卧室。
　　将夏柔放下，轻轻地盖上棉被，俯身亲吻着她的额头，仍然穿着外出服的李子妍回到餐桌，靠着中岛台侧面，独自将自己的那份晚餐吃光。
　　一人份的炖饭和水果沙拉下肚。
　　可即便如此，她却还是有些饿。
　　与肚子里的装了多少食物无关，她只是莫名地感到一种无法满足的饥饿感。
　　有点饿。
　　想到了方才与亲爱的女人深吻的画面，李子妍舌忝舌忝唇。
　　好像...还是有点饿。
　　


第90章
　　拖着黑色的行李箱走出公司，穿着全套深蓝色维森航空制服的夏柔眼下有着工作后的疲惫，稍微撇了一眼手机荧幕的时间，她走到转角的路肩。
　　一台黑色的轿车闪着黄灯，当右后照镜倒映出了她的身影，后座上穿着浅色休闲西装外套的男人立马下了车。
　　他一手插口袋，另一只手对着与自己五官相似的女人挥了挥手。
　　“小柔，这里。”
　　驾驶坐上的黑色西装的另一个男人开门下车，在夏柔抬眼时快步上前，弯着腰接过了她手里的行李箱。
　　“哥哥。”对着远处挥手的夏翔点点头，夏柔转过身，对着身边的男人礼貌地笑了笑，“王秘书，谢谢。”
　　梳着油头，约莫三十出头的男人沉默地点点头，而后拖着不算重的行李，打开了后备箱。
　　“小柔。”伸出手臂，夏翔微微弯腰，轻轻拥抱了自己最亲爱的妹妹。
　　抬起手回应，夏柔接着按着自己的裙角上了车，“哥哥。”坐定后，她侧头笑着开口，“恭喜你，现在终于是准新郎了。”
　　她又说，“我身为妹妹，我是不是该送给哥哥和嫂子一个大礼啊？车？还是家具？或着...我应该先买一些婴儿服？”眨眨眼，她的语气轻快难得打趣道。
　　“小柔，别开玩笑了。”笑着摆摆手，夏翔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中指戴着银色的订婚戒，“我还还需要更多一点时间才能准备好当个爸爸。”
　　即使排除身为亲妹妹的评价，从世俗的角度来说，夏翔他依旧能被归类是一个好男人除了优秀的容貌，他的脾气稳定温和，即使在总能够遇到各类诱人异性的名利场，他也可说是洁身自好。
　　唯一几个值得被点明的缺点，那便是总是将多数的时间和心力投资在事业上，以及不知为何明明爱着自己的女朋友，却又没有从容步入婚姻的勇气。
　　好在这个月，经历了六年多的爱情长跑之后的夏翔终于下定决心，在两人的交往纪念日上打开了藏在自己口袋里多年的戒指盒。
　　所有人对于这对感情稳定的佳偶自然是乐见其成，而今日便是两家人约定好聚餐的日子。
　　“我不需要小柔你送礼。”靠在窗边，夏翔耸肩，一脸笑意地看着自己的妹妹，“但你嫂嫂确实让我来问你，愿不愿意作为她的其中一个伴娘。”
　　“当然。”点点头，夏柔明确地回应着，“这种小事，我很乐意。”
　　装载好行李箱，王秘书重新上了驾驶座，微微点头之后启动汽车，按键将后座的隔板升起来。
　　“那小柔你呢？”伸手打开椅背后的矿泉水递给身边的女人，夏翔偏头语气尽量轻松地问道，“之前的聚会，有没有看到觉得不错的男生？”
　　“如果有的话，哥哥可以帮你问问他们要不要来当我的伴郎，他们都认识哥哥，都会很乐意答应的。”
　　原本微微扬起的嘴角一瞬间有些僵硬，夏柔只是默默地接过水，小口小口地喝着。
　　“不然...小柔你觉得林靖怎么样，前阵子哥哥才在展览会场跟他又碰了一面。”偏着头，已经有三十中旬的夏翔面对心爱妹妹的无言，局促地开口希望填补两人间突然降临的沉默。
　　听着耳边传来的话语，夏柔抑制着胸口有些郁闷的叹息，将手中的水瓶的瓶盖盖上，“我没有在任何聚会上遇到有兴趣的男性。”
　　将水放到座椅中间的杯架上，她的语气平淡。
　　想到那个总是试图接近自己和哥哥的男人，夏柔的言语间又添上了些冷漠。
　　“我也对林先生没有什么好感。”
　　轻轻吸了口气，她又道，“哥哥你...不必再费心我的感情状况了。”
　　“他人别有目的的靠近，还有那些特意安排的奇怪聚会，哥哥，这些我真的不喜欢。”
　　单手搭在扶手上，夏柔轻轻地点着，神情严肃。
　　“…小柔，我不是，我不是想要勉强你。”面对妹妹直接的拒绝，夏翔有些慌张，“你要知道，哥哥我只是担心...”
　　“我正在谈恋爱。”
　　直接了当地开口，夏柔抬起头，转向身边的人。
　　“一切都很顺利，所以我的感情问题，哥哥不用操心。”
　　尝试理解着妹妹的言语，夏翔的嘴巴一开一合，表情里充满了疑惑与惊讶，他睁大眼睛问道，“小柔你，现在有交往的对象吗？可是...可是...”
　　身为一个过分关心妹妹的好哥哥，夏翔基本上抽空就会与夏柔通话，两人也偶尔会在彼此非上班的时间一起相约用餐。
　　他知道下了班的夏柔基本都待在独居的公寓里，偶尔的出门也是为了闺密聚会，或着回到父母家花时间小聚。
　　夏翔可是从来没有发现自己妹妹可能恋爱的迹象。
　　点点头，“我确实有恋爱的对象喔，她现在...人在B国。”夏柔原本严肃的眼眉软化了下来，平静地回答着，
　　“那个人...那个人是怎么样的人？对你好吗？你们怎么认识的。”在下属眼里总是冷静沉着的模样退去，即使身边的女人已经将近二十七，身为标准妹控的夏翔依然语气紧张。
　　似乎是担心在自己眼里单纯的妹妹被坏人欺骗伤害。
　　“她是一个动物医生，在L市就职。”脑袋里出现了爱人穿着白袍咧嘴笑着奔向自己的模样，夏柔忍不住笑了笑，“她是一个非常温暖的人，对于自己的职业也很负责。”
　　“我们高中都在怀特，而我们现在对彼此也是非常认真的感情。”
　　“是兽医吗？在L市？”下意识摸了摸下巴，夏翔在脑内衡量着，“既然都是读怀特认识的，那梦梦也认识吗？或着我有见过？”
　　努力在脑袋内翻找着，夏翔试图追朔着记忆，回到了最后一次拜访怀特的时候。
　　那是八年多前自己妹妹的毕业典礼。
　　那个时候，小柔她身边有哪些看着很亲近的异性吗？
　　眯着眼睛，夏翔思考着。
　　“那个人，哥哥应该没有见过，但梦梦的确也认识喔。”
　　淡淡地开口，夏柔给出了肯定的回覆，“他们两个彼此很熟悉，认识的时间也比我早了很多，我也算是...因为梦梦才和她产生交集的。”
　　“这样啊，那人跟梦梦也很熟悉吗？”挑眉，夏翔接着疑惑到，“既然是这样，那为什么梦梦自己没有跟他在一起，是不是那个男孩有什么问题？”
　　脑中冒出各式各样的猜测，在有关于自己妹妹的议题上，过度保护的夏翔总是敏感和多疑。
　　“梦梦不可能和她在一起喔。”
　　轻轻地笑了笑，夏柔望着窗外的车流，看着自己所在的车穿梭在城市的车道中。
　　“一方面因为梦梦她只是把感情当消遣，绝对不会允许自己跟脾性纯真的人恋爱。另一方面...梦梦知道我有多喜欢她，她可不是会横刀夺爱的那种人。”
　　“这样啊...”表情复杂，夏翔深吸了口气后点点头，握了握自己的手似乎在劝戒自己不必太过担心，“那这样的话，等有空就带着他飞回来看一看吧，一起吃个饭。”
　　虽然没有说，但他也没有隐藏自己对于妹妹心中另一半的好奇。
　　那是个什么样的人能够让自己的妹妹心动，他需要亲自检视。
　　“嗯...可以喔，或许等她下次放长假，我提提看。”手指放在车窗键，夏柔按下，打开了一丝车窗的隙缝。
　　属于夏天有些过于炎热潮湿的风吹进，车厢里的空气突然厚重了起来。
　　“只是哥哥...”
　　夏柔垂眉，中断了看向外面的视线，下一秒她转头，直勾勾地看着身边的夏翔。
　　“我现在的恋爱对象，并不是男生。”
　　语气平和，她的表情没有一丝迟疑。
　　“子妍她，是女生喔。”
　　“和我一样，是女生。”
　　


第91章
　　身高超过一米八，年纪轻轻便作为奇艾尔集团亚洲区负责人的夏翔，从小到大都过得美满顺遂。
　　开明的父母，家境的富裕，还有自己捧在手心里乖巧可人的妹妹，他人生中并没有遇到过什么大事情能够动摇他的心绪，能够让他感到茫然无措。
　　唯有此刻，在听到自家妹妹毫不掩饰的自白之后，他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张皇。
　　不论是半个月前同自己的未婚妻求婚时，还是面对三年前经融危机旅游业景气直线下滑时，他都没有如此紧张不安过。
　　夏翔深吸了一口气，微微张着嘴没有动作，脑袋里却想是装了急速马达一般疯狂运转，一边试图消化这个堪称陨石撞地的惊人消息，一边思考着要如何回应才比较妥帖。
　　而让他头脑发热的罪魁祸首，此刻却像是毫无自觉般。在说完话之后便自然地转头望向车外，似乎自己哥哥不管反应为何都无关紧要。
　　在抵达目的地之后，夏柔也是对着帮自己开门的王秘书优雅地点头致意，下了车微笑向前拥抱住在餐厅门口等待着自己的父母。
　　夏柔愉快地和已过了六旬的父母谈笑着，只留下自己一个人默默下车后又靠着自己关上车门的哥哥，独自一人在风中凌乱。
　　即使半个小时后未婚妻一家抵达，夏翔依然没有从方才的震惊中回神。
　　好在经常应酬的男人经验丰富，即使脑中依然回绕着刚刚自己妹妹所说的话，他也成功地掩饰了自己的不专心，切换上了温和有礼的微笑与亲家打了招呼，引导着话题开始这场饭局。
　　可虽然如此，夏翔依旧会在由他人主掌话题时眼神忍不住地飘向旁的妹妹。
　　看着夏柔平静抿着红酒看着说话的众人，偶尔侧头和母亲亲昵耳语的模样，夏翔只觉得自己的胸口有些梗，想说些什么可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直到聚餐结束，疲惫的夏柔跟随着父母的车一同离去，他的脑子还是卡卡的，什么话都来不及说。
　　亲吻了自己的未婚妻，挥挥手目送着她上了车，明日要早起开会的夏翔转过身，上了由王秘书驾驶的后座。
　　『我现在的恋爱对象，并不是男生。』
　　脑中重复播映着先前耳边听到过的话语，夏翔垂眼捏了捏自已的鼻梁。心中除了对于自己妹妺突然坦白的性向感到惊讶，还有更多的焦虑与担心。
　　自己并非是个迂腐守旧的人。
　　不论是在留学时期，亦或着是在工作场合上，自己遇到过的性少数群体并不少。
　　相较于上个世纪更加开放包容的风气，如今越来越多人能够不惧他人的眼光，选择坦然承认自身与多数人的不同。
　　今年刚从欧洲挖角的新任集团公关、总部与己方对接的秘书长、以及所在高尔夫具乐部的经理，自己身边的同性恋并非不能见得，而自己也从来不会因为他们选择的另一半而影响对他们的评价。
　　然而正是因为与他们有所接触了解，自己才更没有办法感到心安，更没有办法放手祝福。
　　黑色的轿车行驶在高速公路上，周围的景色飞快掠过，夏翔支着下巴，在后座无人的空间皱眉思考着。
　　就算已经有所好转，但这个社会对于性少数群体依旧残忍。
　　自己曾经亲眼看过工作能力无与伦比的女人因为中性的外观而被恶意咂嘴，也曾见过幽默和善的男人因为所谓『娘娘腔』的说话方式而被大肆嘲笑。
　　明明是二十一世纪，可大多数的人依旧愚昧，依旧凭藉着让他们引以为豪的无知，在一言一行之间挥舞着利刃，试图攻击与他们不同的人。
　　社会价值、工作能力、内在品质，这些对于那些喜爱随意批判的人全都无管紧要，只要是『少数』，他们便能被随意批评，好似低人一等。
　　自己不愿意，不愿意自己最爱的妹妹承受那些愚蠢的攻击。
　　打开了矿泉水的瓶盖，夏翔仰头大口灌着水，企图冲散口里的酒气和心底因焦虑而郁结的心。
　　小柔是自己无比疼爱的妹妹。
　　当自己九岁，第一次摸上她软乎乎的手时，自己就已经决定了要永远保护她，让她幸福。
　　所以如今自己怎么会忍心看着自己的妹妹踏上这明显并不轻松的道路？即使已经在她的眼中清楚地看到了决心。
　　...何况，另外那个人呢？
　　另外那一个，那个小柔选择的人？
　　这个年纪便能够在世界可为最一线的L市被聘用为兽医，基础的工作能力和生活质量应该不差...
　　况且如果小柔真的喜欢，钱也从来不是问题。
　　将塑料瓶盖盖上，下意识地敲着玻璃，清楚自家身价的夏翔抿着嘴角仔细分析着。
　　物质上的考量并不是重点，唯一值得在乎的，是那个叫做子妍的人...
　　她有办法在面对质疑时依然坚定地选择自己所爱吗？
　　她是否已经做好了准备，在必要的时候挺身而出保护另一半？
　　她能不能在小柔投入全部的感情时，也回馈同样的心意？
　　能够做到吗？
　　在温暖地爱着自己的妹妹的同时，具备能够挺身而出守护这段感情的勇气？
　　如果那个叫做子妍的家伙是个靠不住的草包...或着是只想欺骗小柔感情的废物...
　　忍不住地握紧水瓶，夏翔紧皱着眉头，无视着手中塑料因为被大力挤压而发出的喀喀声。
　　想确认。
　　可惜，最近应该没有需要到B国出差的事项...
　　而且如果随便拜访或让私家侦探打听，小柔应该会生气吧。
　　揉揉太阳穴，行事雷厉风行的男人如今却苦恼着，眯着眼睛，当车子下了高速公路正要驶向他市中心的公寓时，夏翔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拍了拍驾驶座。
　　“回转。”
　　他一边看着手机里上的时间，一边说着。
　　“去当代画廊，开快点。”
　　即使有些困惑，但尽责职守的王秘书依然顺从地打了方向灯，完成了来自老板的交代。
　　黑色的轿车穿梭在市区的马路上，十几分钟过后，停在了一栋白色建筑之前。
　　时间正好是晚上八点半。
　　等不及王秘书开门，夏翔快速地下了车，无视了已经闭馆的公共告示，毫不犹豫地闯入直奔前台。
　　负责接待的小姐正在整理资料，看着身穿西装踩着皮鞋步伐匆匆的男人感到有些奇怪，却也依旧温和有礼地起身说道，“不好意思，已经过了八点，现在已经闭馆...”
　　“我知道。”
　　女人还没来的及说完，夏翔便点点头，抬手说道，“能不能麻烦你帮我联络梦梦...沈梦澄，你们的策展人，她应该还在吧？”
　　“策展人吗？”看着面前的男人，前台的小姐有些疑惑也有些警惕，她依然有礼地问道，“请问您找沈小姐有什么事吗？”
　　“我清楚是我太过唐突。”表示歉意地点点头，男人仍然坚持着，“但可否还是请你帮我联络一下，访客的名字是夏翔。”递出名片，他的语气诚恳。
　　接过名片确认，有些为难，但前台的小姐仍然用座机拨出了电话，当接通了之后，原本有些不安的表情在几句话之后缓缓放松了下来。
　　很快的，她挂上电话，并微笑着为夏翔引路到了楼上的办公室。
　　“Hi！夏翔哥。”
　　当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坐在沙发上穿着休闲衬衫的沈梦澄起身，手里拿着喝到一半的冰美式的，她随意地挥了挥。
　　“你真的很幸运，我正准备要离开呢。是什么风让夏翔哥突然想到要来找我？别跟我说你是看上了我画廊里的画？你上次来我的画廊还是三年前呢。”
　　面对自己最好闺蜜的哥哥，沈梦澄揶揄着。
　　“梦梦，别埋怨我。”对为自己引路的女人点点头致谢，夏翔来到了办公室中央，自觉地做坐了对面的沙发上。
　　“如果真的介意我没有常来光临你的画廊，那等等挑三幅画让我带走，价格跟王秘书交代就好了。”轻轻地笑了笑，他对妹妹一起长大的青梅也十分宽容。
　　“不需要。”拉长了尾音，女人摇摇头，“我这儿的画还是有很多人买的，夏翔哥你的赞助，就先留到以后吧。”
　　“啊！对了。”
　　挑眉，沈梦澄突然扬声道，“夏翔哥恭喜你，终于要结婚了呢，我和夏柔可是等了这天等了很久呢。”喝了一口手里的冰美式，她祝贺着。
　　“谢谢你啊梦梦。”微笑着点点头，男人把玩着手上的订婚戒指，向后靠着沙发柔软的椅背打趣，“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听到你的好消息啊？”
　　“别闹了夏翔哥。”
　　翻了个白眼，沈梦澄对着眼前宛如自己半个兄长的夏翔不正经地说道，“如果你大晚上的特别来画廊找我就是为了催婚，我会以为你是我爸妈送来的间谍，我会让外头的保安把你赶出去的。”
　　假装伸手按了按座机，玩笑似地翻了个白眼，她放下咖啡双手交叠，收敛起了自己的姿态。
　　“先不客套了，夏翔哥你今天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吗？”
　　偏头，细心敏感的她观察着眼前不出声的男人欲言又止的表情，挑眉笑道。
　　“我猜，是因为夏柔吧？”
　　“夏翔哥你...知道子妍是谁了吗？”
　　


第92章
　　交叉着手指，沈梦澄看着眼前一时不知如何回应的男人，忍不住抿嘴。
　　长兄如父。
　　这四个字在身为哥哥，长自己妹妹整整九岁的夏翔身上，一直都被完美的呈现。
　　不论是为年幼的夏柔梳发编辫。
　　代替他忙碌的父母参加妹妹初中的的家长座谈会。
　　还是如今现在虽然极力避免表现得像个啰唆的老父亲，却仍然在晚上跑来拜访妹妹的朋友打听情况的模样...
　　这类种种，全部都透露着男人对于自己唯一妹妹的关心和爱护。
　　侧过头，沈梦澄微微倾斜靠着沙发椅背，体贴地开口，“急匆匆地突然跑来，没有事先通知，夏柔也没有跟在你身边，这种状况是真的挺少见的。”
　　看着眼前难得有些失去有余的男人，她无意识地轻点着头解释自己从何得来的猜测，“考虑道夏柔最近的热恋状态，还有夏翔哥你的慌张，应该只可能是夏翔哥你知道了什么吧？有关于李子妍？”
　　“啊...那个人，她是姓李啊。”夏翔的偏着视线努力表现得云淡风轻，沉着声刻意地关注着不算重要的问题。
　　可在下一秒，当他看到沈梦澄充满玩味和质询意味的挑眉之后，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没错，小柔她跟我说了。”揉了揉后颈，“说了有关这个叫做李子妍的兽医，还有她们正在交往的事情。”
　　“嗯哼。”
　　应了一声，沈梦澄微笑着点点头，“夏柔她自从交往之后就非常坦诚，貌似没有打算特意向任何人隐藏呢。”
　　“梦梦你一直都知道这件事情吗？”有些紧张地摩挲着下巴，夏翔问道，“知道小柔她喜欢女生的事情？”
　　还未等眼前人回应，他又迅速地猜测着。
　　“你说这有没有可是小柔因为不喜欢我总是想给她安排认识別的人，所以小柔才刻意这么告诉我...”
　　远在他国的同性恋人，这有没有可能是个用来推托的借口？
　　而那个叫李子妍的家伙，有没有可能只是个随便的挡箭牌？
　　可夏翔话没有说完，却被女人的轻笑给打断，“夏翔哥，你明明清楚夏柔她不会做出这种无聊的事情。”
　　“这种还需要后续维护的谎言，她才懒得费心。”向前倾拿起桌上的咖啡，沈梦澄想着自己情同姐妹的好友的语气笃定，用手帕擦了擦因温度凝结的在杯壁外头的水滴。
　　“我知道夏柔的恋情，自始自终。”轻咬着吸管，她想了想又开口道，“而且我想我必须做一个纠正，那就是夏柔她喜欢的并不是女生。”
　　“嗯？”微微蹙眉，夏翔有些不解，“但，那个李子妍...那个人不就是女生吗？”
　　吸了一口咖啡，沈梦澄点点头，“小子妍她也是女生没错喔。”晃了晃手腕，冰块在杯里发出沙沙声，“但夏柔她喜欢的也只是小子妍，对其他人都没有兴趣喔。”
　　一边说着，沈梦澄一边回想。
　　高中毕业后，身为派对常客的自己看着毫无恋爱苗头的闺蜜，不是没有尝试着为夏柔介绍对象。
　　可不论是在自己大学公认最为英俊的橄榄球队队长，还是知性优雅的学生会公关，甚至是与小子妍相同类型，高挑的运动女孩，夏柔都显得兴趣缺缺，不管对方的性别为何。
　　仅仅是保持着礼貌却疏离的微笑，夏柔只是淡淡地望着上前搭话的所有人，看着丝毫未有产生任何一点火花的可能。
　　然而，一但自己无意间提到了有关小子妍的消息，夏柔的动作便会暂停，表情愣愣的好似自动陷入了曾今的回忆。
　　即使回过神垂眸，她的瞳孔中也依然泄漏着浓浓的眷恋和思念，就算迅速地再次抬眼，也隐藏不住那刻意装做若无其事的模样。
　　在见识过无数个那样复杂的神情之后，自己就放弃了，再也没有打算帮那些有意认识自己闺蜜的人牵线。
　　因为自己知道，她心里还有她。
　　即使表面上极力否认，内心深处也依然无法放下。
　　“自我认识夏柔到现在，二十三？二十四年？她除了从高中的时候喜欢上小子妍，我没有看到她为任何人动心过。”耸耸肩，沈梦澄肯定地说道，“不论男女。”
　　消化着跟前人所说的话，夏翔眉间的折痕却越来越深，食指抵着唇，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似乎仍然在挣扎着。
　　“夏翔哥。”
　　见眼前的男人迟迟没有说话，沈梦澄眨眨眼，放下了手中因为冰块融化而变得寡淡的咖啡，重新开口。“是夏柔她亲口跟你说的吧？她正在恋爱。”
　　中断思绪，夏翔抬起视线，而后点点头，“对，今天下午的时候。”
　　“在我的眼里，我能够轻易地感知到夏柔她真的很喜欢小子妍。”食指敲着自己的大腿，沈梦澄道。
　　想到了好友与恋人通话时眼里掩不住的笑意，在谈论到与小子妍话题时悄悄变得粉红的耳垂，和即使只是坐在那里也像是想到什么甜蜜的事情一般扬起嘴角。
　　“夏翔哥，你很清楚吧，你妹妹她平时是个多么成熟内敛的人。”
　　“她从来不会对任何人大声，也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出格的事情惹叔叔阿姨生气，即使我和白琴小时候弄坏了她的玩具，她也只是笑笑的。”
　　谨慎地选择着字句，她嘴角的笑容收敛着，“虽然我爸妈总是喜欢对我开玩笑说『小柔她跟你不一样，好像都没有叛逆期』，但夏翔哥…”
　　“…你不会真的觉得那是一件好事吧？”
　　“夏柔她只是习惯了为他人考虑，压抑着不表现出自己的喜恶，就连她喜欢偏苦味的甜点，她讨厌鸡蛋的气味，这些事情，不也是我们在日常的相处之下才慢慢意识到的吗？”
　　浅浅地吸了一口气，沈梦澄微微前倾，“可是，这次夏柔和以往都完全不同，她表现出的感情是这么明确，她向你开口的时候是这么笃定。”
　　即使当时不在现场，但她的脑中已经能够完全想像几乎能够对所有事情平和以对，却对于内心决定好的事坚持到三头牛都拉不回来的闺蜜在开口承认时的表情。
　　“每个月借着排班飞到B国，只为了加起来不到一周的相聚时间，即使很辛苦，很短暂，但这是夏柔主动做出的选择。”顿了顿，沈梦澄轻轻吐了一口气，“她很幸福。”
　　“如果连我们不能够支持，还坚持着让她克制自己，这样夏柔就太可怜了。”歪头，耳后的一缕长发垂落，她有些坏心眼地问道，“你说是吗？夏翔哥？”
　　看着眼前双脚。交叉，一脸笑咪咪等待着自己回答的女人，夏翔捏了捏鼻梁，过了一会儿，长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的...我当然会支持小柔的所有决定。”内心里疼惜和担忧交杂着，即时仍然存在着迟疑，此刻的他在这样的询问下也只能豪不犹豫地表明了自己自然的立场。
　　摊着手，男人用着坦承的姿态示意自己的毫不保留。
　　看着沈梦澄脸上加深的笑意，夏翔接着放下手，可想了想后却又突然语气放轻地问道，“所以...梦梦你和小柔是怎么和那个叫李子妍的人认识的？她，那个李子妍，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交叉着手指向前倾斜，在工作领域行事果决的男人如今却表情心虚，明明努力想要放手，可又生怕妹妹遇人不淑，他只好有些不淡定试图打听出有关于于她恋人的情报。
　　一眼就看出夏翔的顾虑，沈梦澄忍不住抿嘴，单手撑着脑袋，她回想着自己能想到却不算太过重要的内容。
　　“我和小子妍都是怀特高中的球员，夏柔她貌似是跟小子妍有上同一节课。”
　　“小子妍的身高大概比一米七五多一些，她的妈妈貌似是某一家金融公司的地区负责人，但具体哪一家我忘了...家里有之前有养宠物，大学是H大，脑袋很好，在怀特也是年级前五吧？大概。”
　　听着眼前女人细数了许久却迟迟没有说到自己最为重视的内容，夏翔趁着空档提问，“那这个李子妍她性格怎么样？是情史很丰富的那种吗？会不会欺骗小柔的感情？”
　　直面到毫不修饰的提问，沈梦澄收起了想要打趣眼前着个堪称妹控男人的心情，只是确信地说道，“欺骗感情什么的，据我的了解，小子妍是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的呢。”
　　手掌撑着下巴，她忍不住嘟囊。
　　“就凭那个需要集齐众人之力爆敲一顿才能勉为其难裂开一丝缝隙的木头脑袋，欺骗感情这种高难度的技巧，我看她这辈子是没有具备这样的慧根学会了。”
　　放下手肘，女人正色，“她们两个人都是彼此初恋喔，我知道明明都过二十中旬了听起来很怪，但事实就是这样。”
　　“你妹妹长情的很，小子妍又铁壁的要命，她们真的是拖了很久才成功在一起。”
　　言语真诚，沈梦澄对着自己好友的哥哥做出了担保。
　　“我不会自大地认为自己比夏翔哥更关心妹妹的感情，但夏柔确实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在突然到访的男人准备离开之际，沈梦澄起身来到办公室门口目送，“我支持她除了因为小子妍也是我的朋友，更重要的是因为那是夏柔做出的选择。”
　　“我理解可能这一切会你还有叔叔阿姨来说一时有些难以接受。”靠着门框抱着双臂道，她看着正在等待电梯的夏翔，“但试试看好吗？”
　　“就当是为了夏柔。”
　　


第93章
　　夏天的空气潮湿炎热，而爱妹心切的夏翔并不是唯一一个在高温下苦恼的人。
　　地球的另一边，B国，趁着值班午休来到隔壁百货公司的李子妍正扶着头深思，审视着眼前一排排摆放的各式精品配件。
　　当颈上还挂着工作证的年轻兽医毫不犹豫地推门走入，一脸认真地询问『请问有没有什么推荐可以送给女朋友当做生日礼物的东西』时，经验丰富的销售小姐内心的直觉便已哔哔哔响起，叫嚣着让她锁定这个一看就是大肥羊的顾客。
　　“您的女朋友如果适合热带风情，那我会推荐这一季新出的真丝方巾。”
　　踩着高跟鞋，盘着长发的销售小姐热情地介绍每一个产品，“上头的花纹是以异国丛林为灵感的手绘纹路，不论作为配件绑在提袋上还是当成头巾腰饰都可行。”
　　“嗯...”摩挲着下巴，李子妍眯起眼睛看着玻璃柜里排放的平整的真丝，想像着他们出现在夏柔身上的模样。
　　见身边的人一时没有回话，销售小姐以为她对于丝巾没有兴趣，于是侧身比了比墙面平台上挂着的手包，“或着是可以考虑我们品牌的今年的主打包款，整体设计偏工业风格，不论是热销的榛子色还是暴风蓝，在二三十岁的女性中都很受欢迎。”
　　“呜...包包啊。”转过身，李子妍还是歪着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动作。
　　一连介绍了两三项自家的产品，当一直没有收到正向回应的销售小姐开始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难得的直觉错误，认为身边的人似乎无意购买任何东西时，一直沉默着的李子妍突然开口。
　　“感觉所有的东西穿在夏柔身上都很好看呢。”
　　语气充满肯定，她侧过身对着一旁服务自己的小姐说道，“丝巾，包包，还有你最后说的披肩，我都要买。”
　　“颜色的话，就选最热销的就好。”微笑着从工作证的后面抽出自己放在其中的银行卡，李子妍毫不迟疑地说着。
　　“嗯...嗯？”看着突然做出决定的人，原本打算放弃了的销售小姐有些惊讶，眨眨眼掩饰着，“好...好的，披肩也一起吗？”
　　“是的。”
　　点点头，李子妍看了一眼手机荧幕确认着自己剩余休息时间依然充足，后抬头礼貌地请托着，“因为是很重要的人的礼物，所以麻烦您了。”
　　＿＿＿＿＿＿＿＿＿＿＿＿＿＿
　　当女人提着三个大大的硬纸袋走回医院的休息室时，一眼就吸引到了躺在沙发上懒洋洋喝着奶昔的文森。
　　“子妍？”
　　迅速地直起身，金发的男人瞪大眼睛，“你这个只会穿运动服和连帽衫的时尚杀手，怎么会突然买这种东西？！”看着纸袋上熟悉的品牌名称，文森一脸荒谬。
　　“呜...”
　　对于自己又莫名其妙冒出的新绰号不敢苟同，可李子妍也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将纸袋放下，一边试图为自己的置物柜挪出放置空间，一边回答着，“这是我买来打算要给夏柔的生日礼物，就在下周呢。”
　　“生日？”站了起来，文森豪不客气地提起纸袋，解开里头被丝带细心包装好的纸盒，“原来夏小姐就快要生日了啊？”
　　“对啊，虽然因为航空班表无法调整所以不能正正好在那一天陪伴她，但即使晚几天我还是希望能够尽最大的心意为她庆生。”几乎将头伸进置物归深处，李子妍随意地将里头属于自己的衣服堆叠起来。
　　“你的计划是什么？帮夏小姐庆生计划？”一边提问，文森一边拿起披肩对着镜子在自己身上比划，脸上透露着对这季新品的喜爱，“本尼上个月跟我说，你带夏小姐去海洋研究中心约会？
　　“你也真是个旷世天才。”
　　眼带笑意，他揶揄着。
　　“我那天请了假，打算带夏柔去运河上的渡轮餐厅吃晚餐。”没有听出好友调侃的意味，李子妍看着自己整理出了空间，一边回答着，“网上的评分都很不错，食物好吃，夜景也很美。”
　　“咦？听起来，居然是个意外靠谱的计划。”挑眉，文森又拿起了蓝色的方巾，欣赏着上头的印花图案。
　　“我还提前订了蛋糕，希望能够带给夏柔难忘的一天...啊！”转过头，女人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提前打开的礼物，她微微蹙眉，“文森，这是我刚刚特别交代那位销售小姐帮我仔细包好的，你怎么就这样拆了？”
　　拿起散落在桌上的丝带，李子妍面色有些苦恼，似乎是在担心待会儿自己一个人该如何复原。
　　毫不在意地摆摆手，文森的语气不以为然，“你放心。”
　　俐落地将丝巾沿着对角线往回折，“根据我在购物届纵横沙场十几年的经验，我等等可以百分百帮你包回去，甚至蝴蝶结也能帮你绑得更漂亮。”
　　将丝巾放回盒子里，男人一边接过缎带，一边慢条斯理地评价着李子妍的约会行程，“在河面上的晚餐，欣赏夜景，还有我喜欢的名牌包包。”
　　不禁摇摇头，文森大声感叹着，“子妍，你真的是成长了，居然可以计划出能够让我松口打出九十分的约会行程。”
　　看着好友用灵巧的双手熟练地重新包装，李子妍站在一旁老实地城热，“这个月我花了很多时间上网研究。”歪头，她回忆着自己的搜索标题，“有关『如何在女朋友的生日筹备完美的一天』。”
　　“啧啧，我实在是没有想到你找文献资料的技巧竟然能被运用在这里。”有些想笑地摇头，文森将包好的丝巾和手包交给好友，接着又问，“那看完夜景之后呢？你有什么打算？”
　　“嗯？”
　　眨眨眼，李子妍发出表示疑问的哼声，“看完夜景吃完蛋糕之后，午夜就得回家休息了。”一脸理所当然，她又补充，“隔天我要上班呢。”
　　猛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文森强忍着要爆粗口的冲动，一脸果然狗改不了吃屎的表情，“上班？”
　　“第一次为热恋的另一半庆生你还想着隔天要上班？！”
　　“对啊。”看着好友一副唾弃自己的模样，李子妍感到有些莫名其妙，“那天院长要带诊疗团去郊区做免费义诊，医院值班的医生只剩下我和金，我如果不上班的话金会过劳死掉的。”
　　攥着拳头，文森看着一脸正直体贴的好友只能摆出一副想骂却骂不出来的表情，过了几秒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好吧。”
　　似乎是下定决心，他好似强忍着疼，查看着手机里的行事历。
　　“那天是周几？周六吗？”
　　闭着眼，文森狠下心删除掉了当日安排的买醉行程，“看在夏小姐的面子上，我帮你值班，所以约会的隔天你也给我请假。”
　　“啊？”知晓好友厌恶周末上班，李子妍有些惊讶，并表示不解，“为什么啊？”
　　“没有为什么。”粗声粗气，文森实在是懒得解释，他只是敷衍地挥挥手，“我只是突然大发慈悲，不想要夏小姐等到下一个冰河时期都还等不到你，所以想教你方法把那个九十分的约会升级到一百分而已。”
　　看着还是一脸懵懵懂懂的同僚，他一把将眼前迟迟没有放回盒子里的披肩拿在手里，一副那已经成为自己财产的模样，“这个我就收下了，当做学费。”
　　“至于适合你的教材...”想了想离自己常去的G.A.Y bar走路不到三分钟的女同酒吧，文森摸了摸下唇打算着，“我在找找门路吧。”
　　望着对自己所想的事情依旧毫无头绪的女人，他有些不太确定短短一周时间到底够不够用。
　　嗯，身为蠢蛋子妍的妇女之友，这实在是有些太困难了。
　　抱着连吊牌都还未来得几拆的全新喀什米尔羊毛披肩，文森突然感觉自己任重道远。
　　


第94章
　　横跨了整个L室的运河，曾在在工业革命时期占据了B国经济一个非常重要的一角。
　　即使如今而到了二十一世纪，虽然不必在负载大型货轮，可河面上一艘一艘的观景轮船和水上餐厅，也仍然注定了它会是世界上最繁忙的都市河流之一。
　　下午近七点，李子妍将车停至码头一旁，牵着夏柔凭着手机里的预约邮件，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来到了河边的玻璃屋等待着。
　　“船还有十分钟抵达，请稍等。”
　　微微点头对引领自己的人员表示感谢，李子妍偏头望向玻璃外的天空，“太好了。”
　　看着无云的天，因为即将到来的日落泛着淡蓝的画布被撒上了一层橘色和粉红，她的表情欣喜，“稍晚的夜景应该会很清楚呢。”
　　偏头望着身边语气雀跃的人，夏柔握紧与自己紧扣的五指，抿嘴问道，“子妍你很期待？”
　　“当然！”
　　同样回握，李子妍看着打扮得体的爱人，有些想亲吻的冲动，却因为担心破坏了她精致点画的妆容而顿住了上半身的动作，“今日是我要为夏柔你所补上的庆生计划，一切都得尽量完美无缺才行。”
　　看出李子妍眼中的考量和犹疑，夏柔忍不住轻笑着主动掂起了脚尖，“有你在身边，所有事情对我来说都注定完美...”
　　贴上跟前人的双唇，她未了的下半句话变得有些含糊。
　　顺从地垂下脑袋，李子妍没有伸手触碰夏柔盘起的发，只是托着她的后颈，体贴地应和着。
　　仅仅是持续了几秒的亲吻，可当两人分开时，李子妍的唇边却也被遗留下了一点艳红。
　　啊，这次是香草味的。
　　轻轻地抿嘴，她只是愣愣地感受着被遗留下的气味，丝毫不在意沾染在自己身上的唇蜜。
　　“沾上了呢。”看着眼前自己遗留下的印记，夏柔感到有些好笑，抬手用指腹擦拭着，“抱歉。”眼里还有一丝说不明的情绪。
　　“没关系。”眯起眼睛，李子妍任由唇印被抹去，“因为是夏柔，所以没关系。”
　　耸耸肩，她接着语带笑意地回覆着女人的道歉，“我原谅你。”
　　七点整，当白色的中型客轮靠岸，船屋里的几名客人陆陆续续地在工作人员的引领下上了船。
　　从设有酒吧的甲板经过，两人来到了船屋内半开放式的餐厅。
　　身穿黑色马甲的服务生微笑着为她们拉开座椅，轻声却又仔细地介绍着本月的固定菜蛋。
　　客轮内的装潢现代却又不失典雅，船屋的玻璃令人惊讶地竟被擦拭的一尘不染也没有任何水渍，可以清楚地看到运河边坐落的各式楼房以及横跨两。岸宽长不一的天桥。
　　虽然仅仅只是中小型的客轮，可采预约制的水上餐厅并不吵杂拥挤。来访船屋用餐的人并不超过二十，每组客人之间所相隔的距离甚远，足以确保谈话的私密性。
　　所有人都成双成对，似乎大家都不约而同地选择在这个凉爽的夏夜，与亲密的爱人度过美好时光。
　　当船缓缓驶离码头后，船屋一角响起了小提琴和钢琴相互呼应的奏乐声。
　　在悠扬的音乐声中，李子妍拿起桌面上装有气泡水的玻璃杯，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没能在你生日当天飞回国亲自帮你庆生，我很抱歉。”
　　“不需要道歉。”
　　“我的班表调不过来，而你也要值班请不了长假。”抚摸着桌上的餐巾，夏柔笑了笑，“而且你那天也已经给我打过电话了，不是吗？”
　　看着眼前人依旧有些懊恼的模样，她又再度开口，“更何况，前几天的生日，实在是有些闹腾。”想到了三日前的画面，夏柔忍不住单手扶着太阳穴。
　　“如果是要和子妍你一起庆生，我更喜欢今天只有我们两人单独在一起的场合。”
　　夏柔真正的生日是于本周的周二。
　　往年，一直不太喜欢闹腾的她都是与自己家人一起吃一顿饭，偶尔会邀请好友在自家的酒店或花园别墅小住一晚。
　　可不知为何，今年当时针一跨越午夜十二点，沈梦澄和白琴便拖着刚结束加班一脸疲惫模样的许文茜按响了夏柔公寓的门铃。
　　上一秒才与李子妍通完电话，正准备将沐浴完仍旧湿漉漉头发吹干的夏柔看着自家门前提着两箱啤酒一箱烧酒的闺蜜们，满脸只写有错愕。
　　凭着过人的好酒量，身为寿星本人的夏柔直至凌晨三点仍旧保持着清醒，只是无奈地哄着还有些力气的沈梦澄到客房睡觉。
　　至于最早便阵亡在沙发上的许文茜和躺在地上怎么也叫不醒的白琴，夏柔也只能拿出橱柜里的薄被为两人盖上，并祈祷时尚圈的大明星隔日起床不会扭到脖子。
　　之后，当她如往日那般回父母家准备共进午餐，自家那个总是宠爱妹妹到不行的哥哥则表现的格外感性。
　　不仅将一台夏柔开都不想开出去的双人座红色跑车作为礼物送给她，还握着她的手，一脸语重心长地说着比平日更关切的话。
　　『就算哥哥结婚，哥哥也永远是最支持你的人。』
　　『只要受委屈了，就来跟哥哥说。』
　　『你知道的，哥哥只要你幸福就好。』
　　最后还是赶来的嫂嫂微笑着将已经微醺红了眼眶的男人半扶着离开，否则那个三十中旬的夏翔就要这么在自家父母和亲家人面前落下男儿泪。
　　夏柔多少能够猜到自家哥哥有这般反应的原因，拿着被塞在手中的车钥匙，她只觉得内心温暖，可酒过三巡之后，温和地微笑感谢众人祝福的她也感到有些疲累。
　　比起许多人聚在一起大声高唱祝歌的热闹场合，她更喜欢与爱人亲密地耳语有关于未来的寄语。
　　所以夏柔很高兴，很高兴如今能与李子妍一起。
　　“这样啊...”看着真挚地展露笑容的褐发女人，李子妍松了一口气，“是这样的话就太好了呢。”
　　今日的夏柔穿着平口的高腰长裙，趁着深色的布料搭配镂空的设计，背后雪白的肩颊骨清晰可见，脚上搭配舒适的低跟鞋，黑色的绑带沿着脚背攀附上纤细的脚踝，而后垂坠在脚跟。
　　由于今天是重大的日子，李子妍稍早时难得换下了平日休息时习惯穿着的连帽衫，换上了熨烫平整的白色衬衣，不怕冷的她腰间绑了一件长袖外套，将脑后的长发松松地梳了个低马尾。
　　耐心地在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待着，即使自己以经着装完毕，可李子妍却也从不催促仍在梳画的夏柔。
　　随意地翻阅是桌上的运动杂志，不论多久，她总是耐心十足，也总是能够在听到动静之后马上起身，对着打扮完毕的女人朗声赞叹。
　　『夏柔，你今天好美。』
　　一样的话，李子妍总是能像是永不厌烦一般在每一次迎上前时重复千百遍，眼里的惊艳也从未随着时间消退。
　　夏柔耳垂上的深色耳饰，随着她每一次转头时晃动着，散发着微微浅褐色的光晕，与她盘起的发呼应着。
　　客轮离港约莫十五分钟，开胃菜便被端上桌。
　　角落里的二重奏仍然继续着，演奏家的指尖在黑白的琴键上轻快地跳跃，为室内的气氛添上了欢乐愉快的氛围。
　　继汤品和前菜，李子妍一边吃着盘里的时蔬意面，一边看着夏柔拿着刀叉，姿态优雅地将眼前的鳕鱼切成一口的大小。
　　就在女人举起手就要张口之际，她注意到了李子妍望着自己的视线，忍不住偏头，“一直看着我，是想吃鱼排吗？”明知道爱人的饮食习惯，她依旧语气轻快地开着玩笑，“想吃的话，可以给你吃一口喔？”
　　“呜...才不是因为想吃。”摆摆手，李子妍慌忙地澄清着自己，“只是在看你而已...”
　　顿了顿，她又接着补充。
　　“因为太漂亮了。”
　　“原来...”低头轻笑着，夏柔将送到嘴边的食物咽下，隐藏着眼底因为爱人一本正经地赞美而产生的羞涩，正如她每一次面对李子妍由衷的夸奖那般。
　　借着服务生上前为已经半空的玻璃杯添水的机会，夏柔轻声清了清嗓，后开口关心道，“子妍明天是上白班吗？”看了看手上时针已经经过了数字八的腕表，她思考着，“等等回家得早点休息。”
　　嚼着嘴里的意面，李子妍摇摇头。
　　将口中的食物吞下，她回答道，“明天不用上班。”下意识地舔舔唇，“文森他会帮我代班。”
　　挑眉，夏柔有些惊讶，“文森吗？”清楚地记得爱人偶尔和自己分享有关同僚情报，也知晓明日是周六，女人问道，“我记得...文森他不是最讨厌在周末值班吗？”
　　“对。”点点头，李子妍转动着叉子卷起一口盘里的意面，“但他自愿说了他要帮我值班，为了今天要给妳一百分的约会。”
　　正要将食物送入口中，她又歪头道，“其实也不是自愿...他拿走了我原本要送你的披肩。”
　　“给我的披肩？那是什么？”感觉更为困惑，夏柔放下手里的刀叉，“一百分的约会？文森他说了什么吗？”
　　“呜...”轻轻闷哼了一声，面对爱人的问题，李子妍不知为何突然别开视线，只是喃喃，“一百分的约会...就是一百分的约会。”
　　咬着下唇，她下意识地抠着指甲。
　　桌面上的蜡烛跳耀着，散发出橙色的光，隐藏了她耳垂上微微的粉红。
　　“文森让我要陪着你，不管是今天和明天。”不知道如何解释，李子妍只是含糊地说着。
　　“是这样啊。”点点头，夏柔并没有多想，只是温和地笑了笑，“那还真是要感谢文森的体贴呢。”
　　八点四十五，外头的天空已经暗了下来，客轮平稳地在河面上行驶着，只有屋顶上装饰宛如繁星的吊灯轻轻摇晃，提醒着众人他们仍在航行。
　　将承装过主菜的盘子和餐具收回，干净的甜点叉被放上。
　　正当其余餐桌被率续送上了属于当月套餐中的草莓甜派时，其中一名服务生端着一盘小巧的圆形抹茶千层上桌，微笑着轻声道了一声祝福之后便安静地退去。
　　“嗯？”看着眼前与旁人不同的甜点单品，夏柔忍不住莞尔，“是子妍你订的？”
　　“对。”咧嘴开朗地笑着，李子妍伸手将一同端上来的单只蜡烛给插上，并用火柴点燃，“我特别去问了沈梦澄你最喜欢的蛋糕口味，是抹茶？对吧？”
　　歪头，她重新确认着。
　　知晓心爱的女人不偏爱甜食，打算提前预订蛋糕的李子妍站在烘焙坊里对着订购单上两个最不甜腻的选项，『浓郁黑森林』和『宇治抹茶千层』举棋不定，如天人交战般思考了三天，最终决定悄悄地拨出电话询问自己的学姐。
　　“是抹茶。”望着眼前被点亮的火光和视野中爱人宛如闪烁着星光的眼睛，夏柔轻声地给出肯定的答覆，“我最喜欢的口味是抹茶没错。”
　　“太好了！沈梦澄没有骗我！”将手中的火柴盒放下，李子妍将蛋糕推到女人跟前，前倾握住了夏柔轻抚桌巾的手。
　　虽然前些日子为了与餐厅和烘焙坊接洽而有些劳心，也为了请托餐厅的工作人员端上蛋糕时也不必大肆庆贺而打了很多通电话，可只要是为了夏柔，只要是为了让她开心，这一切都没什么大不了。
　　“生日快乐，夏柔。”
　　忍不住低下头，李子妍浅浅地亲吻着夏柔的指尖，明明双方都是坐在椅子上，可她的神情却深情地近乎虔诚。
　　“祝你二十七岁生日快乐。”
　　抬起头，李子妍笑着，“一切美好的事情都会向你奔来，而你将拥有世界上最多的幸福。”
　　


第95章
　　将不算大的抹茶千层分食，结束用餐的两人缓缓步行来到甲板处。
　　夏天的气温不算低，可夜晚的风依旧微凉。
　　解下腰间的薄外套，李子妍安静地披在了夏柔的肩上，白色宛若蝴蝶的肩颊骨就这么被掩藏，在感受到寒冷之前便已被阻隔在了凉风之外，
　　走在前头的夏柔感受到了肩上的重量，回过头，却也只看到李子妍一脸理所应当的表情。
　　忍不住笑了笑，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拢紧了肩上带着爱人独有阳光气味的衣物。
　　靠在船头的栏杆上，总是平和的夏柔却觉得内心有些兴奋。将被风吹到额前的一缕头发挽到耳后，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明明只是淡水河，可她却莫名闻到一丝属于海口的独有气息。
　　“子妍。”她转身，看着在自己身后，正衔着发圈重新绑上马尾的爱人。
　　放下手快步上前，“夏柔。”生怕倚在栏杆上的女人发生危险，李子妍搂上她的腰，“靠着我。”
　　顺从地将身体向后仰，夏柔轻易地让自己被环抱着。
　　客轮的移动速度不算慢，一栋栋大大小小的楼房从眼前经过，望着岸上繁华的都市即使入夜依旧五彩缤纷的点点明光，她仿佛被晃了眼，就这样沉溺，忘却时间。
　　明明夜景从来都不是任何新奇的东西。
　　不论是在六十层楼高的由透明玻璃打造的餐厅为白琴庆祝二十五岁生日，还是与哥哥在酒店开幕典礼上搭乘直升机测试附设的停机坪，亦或者是与父母在世界屈指一数的高耸摩天楼与他们一同用餐...
　　外头的景致不论白天或夜晚，她从来都兴致缺缺。
　　可今夜不一样。
　　有亲爱的人陪伴，专为自己打造的时间。
　　一切都是这般无与伦比。
　　过了很久，李子妍微微低头，亲吻着怀中似乎是失了神女人的鬓发。
　　“夏柔。”
　　鼻尖轻轻地蹭了蹭她的耳扩，李子妍的声音有些含糊，“你喜欢今天的晚餐吗？”
　　侧头，夏柔回过神，感受着打在脸颊上的吐息，“我很喜欢喔。”她微笑，“所有的一切都很完美，不论是天气，食物，还有人...”
　　“是我永远不会忘记，一百分的庆生日。”
　　柔声回应着，夏柔眨眨眼。
　　可明明是如此真挚甜美的语言，李子妍的反应却有些奇怪，“呜...已经一百分了吗？”微微蹙眉她的表情有些堂皇。
　　“还不可以。”低头，李子妍搂着夏柔，将脸埋入她的颈窝，“我还有很多礼物没有给妳，所以...还不能算做一百分。”
　　“嗯？还有礼物吗？”握着李子妍搁在自己腰上的手，夏柔的眼里依旧有些困惑，却只是笑着点头，“好，我很期待。”
　　甲板上，几对情侣相互依偎着，打在船身的浪花不大，却恰巧掩盖住了他们彼此亲昵的密语。
　　当李子妍牵着夏柔正要走回船屋，却看到门口正擦着杯子的酒保放下手中的白布，向着自己的方向挥了挥手。
　　当两人走进之后，留着大胡子在吧台后的男人拿出两个郁金香型的玻璃杯，亲切地笑了笑，“餐后酒。”他拿出一个黑色的酒瓶示意，“对寿星特别招待。”
　　低头望着夏柔，李子妍用口型问道，“要喝吗？寿星？”
　　仰头，夏柔笑着，“可以吗？”
　　“当然。”抬起下巴，李子妍语气肯定，“只要你想。”
　　“好。”轻轻地点点头，夏柔瞟了一眼瓶身上的标牌，转过身对着酒保示意，“请给我一杯就好。”
　　面对男人疑惑的眼神，她接着补充，“我的另一半，她不喝酒。”
　　接过手中装着琥珀色雪莉酒的玻璃杯，夏柔低头轻抿着。
　　主动伸出手臂供身边的人捥起，两人再次步入船屋，原本演奏的两名工作人员已经离场，餐厅里除了一两对用餐结束的客人仍在谈话，只有角落里的钢琴孤零零地站在角落。
　　“啊！”
　　看到黑色的三角钢琴，李子妍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一般敲了敲脑袋，“我忘了要唱生日快乐歌给你了。”
　　品着手里带着果香味的酒精，夏柔听到身边人一本正经的模样只觉得有些好笑，“要补唱吗？”放下酒杯，她来到了钢琴前打开琴盖，“我可以伴奏？”
　　“呜。”苦恼地抓抓额头，李子妍略略缩了缩脖子，“可是大家都警告我千万不能唱歌呢...之前章宁一还总说我唱歌像杀猪...”
　　“杀猪吗？有这么夸张？”偏头，夏柔半捂着嘴角，整理裙角优雅地落座，“试试看吧，我陪着你。”
　　她抬手，尝试着按下了一个音。
　　有些不安地吸了吸鼻子，站在一旁的李子妍俯身在夏柔的耳边小声地开口。
　　可惜...
　　即使如何用尽全力偏爱着身边的年轻兽医，拥有绝对音感的夏柔依旧在她唱了第一句后便停下了努力伴奏的双手，偏过头，肩头只不住地颤抖。
　　“夏柔...”
　　低下声，李子妍一脸委屈地蹲下，“你不要笑。”
　　见身边的人依旧倾向另一头就是不看自己，李子妍又挪动着身体靠近，“夏柔你不要笑啦。”
　　“抱歉。”手背掩着唇角，夏柔深深吸了一口气平缓着情绪，“我不会笑你。”
　　“真的有这么糟糕吗？”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李子妍仰望女人的表情有些怨气，“之前沈梦澄他们也总是笑我。”
　　“嗯...”垂眉仔细思考，夏柔斟酌着词语缓缓地给出了回答，“不像杀猪声...只能说，每个音都刚好正在搬家。”
　　“这就是很糟糕的意思吧！”单手撑着下巴，李子妍感叹着，对于自己百年不见好转的歌喉，也只能无奈地叹息，“连生日歌都唱不好...”
　　“唱不好也没关系。”看着蹲在地上苦恼的人，夏柔心底只有柔软，开口安抚，“子妍你的心意，我比谁都清楚。”
　　虽然平日里偶尔听到年轻兽医不自觉地哼歌便略有所觉她音准不太好这件事，可今日夏柔终于第一次直面那个被沈梦澄等人誉为魔音传脑的歌声为何。
　　但毫无音乐天赋这项短板，在夏柔的眼中可为微不足道，完全算不上任何缺点。
　　不如说，当见到近乎十项全能的爱人正蹲在地上着苦恼着无法为自己唱出生日快乐歌的模样，她的心底只能涌出怜爱。
　　“要听我弹琴吗？”用食指指节轻轻地蹭了蹭李子妍的额头，让她抬眼望向自己，夏柔轻声开口。
　　“当然！”而豪不意外地，她也听到了来自李子妍最直白的回应。
　　略略握了握手掌，夏柔张开了纤细的十指，落在了黑白相间的琴键上。
　　舒缓优美的琴声在船屋响起，随着指尖每一次的跳动，三角的钢琴内木槌逐一敲打琴弦震动交织出旋律，即使是穿着短跟的鞋也未能阻止她熟练地踩下踏板。
　　李子妍早已在她下键前便已站起身，向后退了几步欣赏着，生怕自己的存在叨扰了正专心演奏的女人。
　　明明船屋内还有几名零散的客人，可是在音符响起的瞬间，李子妍却觉得她的所有感觉都只能聚焦在夏柔的身上，仿佛世间只剩她们两人。
　　这不是自己第一次听夏柔弹琴了。
　　眼前的画面与脑海中的回忆重叠，那是在高中时期，另一个头带银边细冠，坐在三角钢琴前的少女。
　　还记得那是在沈梦澄的生日会上，默默地在后方为当日主角伴奏的模样。
　　自己那时，好像还把亲手设计的花束送给她了...
　　原来早在这么多年前，自己就已经送给过夏柔礼物了吗？
　　想必那个时候，自己就已经挺喜欢她了吧？
　　不过，两者不是同一种喜欢。
　　自己已经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了。
　　自己爱着她。
　　爱着夏柔。
　　所以只要能力所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属于她。
　　看着跟前填满自己的视野仿佛被打了聚光灯的女人，李子妍眨了眨眼。
　　今夜的礼物，是比花束更加特别的。
　　是代表百分百。
　　百分百的礼物。
　　＿＿＿＿＿＿＿＿＿＿＿＿＿＿＿＿＿＿＿
　　晚上十点，客轮停靠在了原本驶离的码头。
　　牵着披着自己外套的夏柔，李子妍来到了停车场，为身边的人开门后，自己坐上了驾驶座。
　　滴酒不沾的人平稳底开着车，约莫二十分钟，两人便回到了公寓。
　　明明天色有些晚了，可兴许是因为内心愉悦的情绪，夏柔并不感到困倦，李子妍再三确认了自己亲爱的人尚无困意后，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夏柔，你在沙发这里等我一下。”
　　伸出手示意了一下，李子妍迅速地跑回卧室，从床底下拿出了两个装有前日购买精品的纸袋。
　　兴冲冲地跑回客厅，她咧嘴开心地笑着，“夏柔！”
　　“这是我买给妳的生日礼物。”
　　挑眉，似乎没有想到平日对时尚精品毫无关注的爱人竟会特意购买这些东西送给自己，夏柔的眼里有些惊讶。
　　“你快拆拆看。”见女人接过纸袋，李子妍语气有些紧张，生怕女人有一点不喜欢。
　　抿嘴，看身边人着急的模样，夏柔顺从地解开精心装饰的丝带，将里头的盒子打开，拿出蓝色印花的方巾。
　　是这个牌子这季的新品呢。
　　好评十分不错。
　　所以前几天许文茜的礼物中也有一条同一款式的丝巾，是橘色的。
　　“我很喜欢。”扬起嘴角，夏柔的语气真挚又温和，丝毫没有收到同一种礼物的懊恼或失落，“深色的蓝，我很喜欢。”
　　“真的吗！？”虽然因为不想给夏柔带来压力而努力装作蛮不在乎，可当女人给出正面的回应时，李子妍还是忍不住心头的高兴。
　　小心翼翼地将手里的丝巾折好放在一旁，夏柔的动作满是对此样物品的珍惜，她拿过另一个盒子打开，拿出了里头榛子色的方形斜肩包。
　　是去年的款式呢。
　　会被白琴嘲笑吧？
　　被说是念旧的老人？
　　“很温暖的颜色。”指尖轻轻摸着银色的金属扣，夏柔对着李子妍微笑着点点头，“我也很喜欢，我会常常背的。”
　　“太好了。”挺直了背脊，李子妍咧嘴，将包装着礼物的丝带和纸袋细心地叠起收纳。
　　看着眼前的礼物和身边忙碌的人，夏柔的内心温暖，她由衷地说道，“谢谢子妍，谢谢你为我准备的，让今天的庆生约会达到一百分的礼物。”
　　坐在沙发上的李子妍听到身边人的话，手上的动作一顿。
　　“呜...不是的。”咬着下唇，李子妍有些紧张地抠着手指，“让今天约会一百分的，不是这个。”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在夏柔回答之前转过身面向她，开口解释着，“文森他上周给了我一个随身碟，他说是他费尽千辛万苦得到的。”
　　脑中闪过了金发男人浮夸地抱怨自己身为一米九的妇女之友如何混入隔壁的女同酒吧凭藉着过人的社交能力不被扫地出门，又如何凭藉着几罐威士忌和一群女人称兄道弟（妹？），总中历经千辛万苦得到『学习资料』这件事。
　　“那里面的东西，我看了。”耳朵突然有些发烫，李子妍挠了挠额头继续说着，“我一开始觉得很奇怪...我一下就关掉了，可是文森说一定要看完，所以...”
　　“...我就看完了。”
　　平常总能在宠物主人面前明确清晰地解释动物病况的优秀兽医如今的语句却短短续续，她的眼眉垂落，似乎是不怎么明白要如何解释清楚那些令人害羞的内容。
　　“明明真的真的很奇怪，可是只要一想到夏柔你...就好像没关系了。”抬起头，李子妍的语气突然变得认真严肃，“感觉只要是为了夏柔，怎么样都可以。”
　　静静地聆听着，明明是没有前后文的说明，可聪明敏锐的夏柔好像听明白了大概。
　　她一手抓着沙发椅背，忍不住轻轻并拢双脚。
　　“...文森吗？”嗓子突然有些梗住，她轻声问道“对，是文森。”点点头，李子妍坐的笔直。
　　“所以他才说要帮你代班啊...”声音沙哑，夏柔歪头轻笑着，一副了然的神情，白皙的脸似乎也逐渐被染上了红晕。
　　她开口，“所以子妍你，想怎么做呢？”
　　眨眨眼，坐在沙发上的李子妍咽了口口水，难得脸上闪过一些不知所措，“那夏柔...”
　　“我可以先吻你吗？就像平常那样？”
　　微微偏头，她的表情温顺，试探性地征询着。
　　“好，像平常。”伸出手，夏柔揽着身旁人的颈脖，任由两人之间本就不多的距离紧缩。
　　搂着女人的腰，李子妍轻轻嗅着她的肩上的气味，“我如果做得不好，夏柔你要跟我说。”一点点滋长的冲。动，可却又混着许多的不确定，这并不是她所擅长的领域。
　　“好。”单手将盘着的发散下，微卷的褐色长发落在腰处，夏柔喃喃，“我们可以练习，一直一直都可以练习，我们两人一直是如此，不是吗？”
　　从喉头发出闷哼，李子妍应和着，侧过头，像之前做过的千百回那般交换着吻。
　　从浅浅的亲吻，到交换着温度的领地占有，李子妍将夏柔抱上腿，拱手让出自上而下的权利。
　　平口的长裙仅仅是用细绳绑在身后固定着，如今本该完整的蝴蝶结却已经脱落，只是松松地挂在那里而已。
　　“子妍...”搂着深爱的人，在场面更加失控之前，夏柔喘着气道，“卧室。”
　　客厅明亮的光线很是刺眼，她喜欢黑暗，至少在此刻。
　　在理智尚存的这一秒钟，她想要逃离光明。
　　因为不想要让子妍看到自己失去优雅急迫的表情，也讨厌自己不自控地张着嘴露出痴。迷沈。沦的神态，也不想面对因为前所未有的高涨行绪而自动落下的的泪。
　　被乖巧地人儿拦腰抱到卧室，夏柔感受自己落在了柔软的床铺里，四周被属于自己以及爱人混合的强烈气。息所包围。
　　看着视野里咬着唇，克制地等待下一个信号的人，她挺。起背，引导着身上的人拿下后颈的绑带，给出了比任何时刻都要明显的许可。
　　这是一场因爱情而生的实践课。即使空调正在不断运作，卧室里的温度和水气却没有下降。
　　深色的窗帘挡住了外头想要窥视的光，此刻比起视觉，两人更依赖耳边的下意识的喘。息声和于彼此肌。肤舞动的指。尖。
　　一切都是如此的暧。昧不清
　　最终，属于子妍的生日祝福是如此地准确无误。
　　此刻，她已是获得了世界上最多的幸福。
　　


第96章
　　李子妍是个不折不扣的音痴。
　　这无疑的是个众人公认的明显短板。
　　就连总是无条件偏爱她的夏柔也必须松口承认这一件事情。
　　但除了唱歌这一个总是学不会的技能之外，其余的所有事情，不论是否与学术专业相关，李子妍总能很快地就上手。
　　正如李子妍学习打蓝球不到一年便获选为校队首发成员，也正如李子妍曾观摩夏柔烘烤松饼一次之后便能完美复制一般。
　　她什么事情，都学习的很快。
　　即使是现在。
　　兴许是因为身为医者所必须具备的杰出洞察力，或者是为了操作手术刀而被培训出的灵巧双手，又也许是由于长年运动的习惯而成就出优于常人的力气和耐力...
　　夏柔不清楚。
　　只觉得眼前似乎被蒙上了一层白雾，自己仿佛置身刮着狂风的海面，像一艘已经失了控的帆船一般沉浮。
　　明明李子妍的咬着唇的模样还透露着一丝生涩，明明李子妍俯身落在自己唇上的吻还是这么轻柔。
　　可她每一次的动作，一下一下，却总是能轻易地掀起巨浪，暴雨带来的水夹杂着一丝咸味，猛烈地敲打在了桅杆上。
　　已经失个固定的帆布皱巴巴挂着，无力抵抗，正如自己岌岌可危的理智，好似随时就要被吹断一般，乱七八糟。
　　自己的脸，现在一定很奇怪。
　　干燥的头发因为汗水而黏腻地贴在脸颊，精心绘制的眼妆被止不住的泪水晕染，眉头由于强力地克制着不失高喊而紧紧皱着。
　　如此失态，毫无优雅可言。
　　黑暗中的夏柔清楚，清楚自己面对李子妍的模样有多么丑陋。
　　可当被放下的窗帘被微微吹起，一丝丝月光趁机钻入缝隙，在朦胧之间两人的身影逐渐清晰。
　　月亮带来的银光打在李子妍的身上，自小臂向上蔓延的肌肉线条由于光影的对比在视野里显得一清二楚，随着每一下的发力一次次强调着存在。
　　视线向下，李子妍紧抿的双唇和专注的表情，无一不显示着她投入于当下的用心，以及生怕爱人不满自己表现而不遗余力。
　　好可爱。
　　放松了原本紧紧抓着床单的指节，夏柔忍不住轻轻地摸了摸李子妍。
　　为了我的模样...
　　好可爱。
　　真的，好喜欢。
　　原本埋头于自己动作的李子妍感受到了脸颊的温度而抬眼，月光撒亮了夏柔的侧颜，本就立体的五官在阴影的衬托下更甚。
　　脸颊上的泪痕，湿漉漉的睫毛，还有微微张着喘气的嘴，一切都是这样的清楚。
　　“夏柔。”
　　看着爱人脸上与往日毫不相同的模样，李子妍开口，嗓音沙哑。
　　“你好美。”
　　说着让夏柔感到意外的话，李子妍的动作不停，只是俯下身，吻了吻女人侧脸蜿蜒的泪。
　　如今的她比谁都要清楚，那滴泪水所隐含的甜腻。
　　总是单纯的像是毫无念想的表情，如今眼下像是被染上了一层绯色，看着自己爱人的模样，李子妍的情绪过分高涨。
　　狂风依旧，甚至更甚。
　　雨水打湿了一切，那孤零零的帆布，最终随着桅杆被一齐吹断。
　　海妖随着巨浪而现，声音伴随着不可遏制的风持续着，她不曾拒绝。
　　窗外依旧无云，街道上除了偶尔响起的犬吠，一片安静。
　　可这是她们谁都无法忘怀的夜。
　　等待了许久，终于属于彼此，特别的夏夜。
　　＿＿＿＿＿＿＿＿＿＿＿＿＿
　　当疲惫到昏睡着的夏柔甦醒时，并没有见到理应在身边的李子妍。
　　不如说，她不只没有在身旁找到李子妍，她更是发现，自己居然不知为何身处客厅的沙发上。
　　看了一眼裹在身上的毛毯，夏柔感到无比疑惑，将落在脸颊的头发拢至耳后，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脸。
　　…嗯？
　　卸妆了？
　　什么时候？
　　这时，连接卧室的走道内适时地响起了有些踉跄的脚步声。穿着干净居家服的李子妍抱着刚解下的窗单和被单缓缓地走了出来。
　　“呜...夏柔，你起来了吗！？”
　　探出头，李子妍加快脚步将手中高高堆起的东西放入玄关一旁的洗衣房内，迅速地操作着启动键，她转身奔向了沙发上的女人。
　　“是我吵醒你的吗？对不起！你等我一下，我把新的床单换上了再抱你去睡。”
　　抬起弯着的腰，李子妍着急地转身，正要重新回到卧室。夏柔却轻轻地抬手抓着她的衣角，裹在她身上的毛毯有些滑落，露出光洁的肩头。
　　“子妍...”
　　“…等等。”
　　眨了眨有些酸胀的眼，夏柔小声地问道，“现在几点？”
　　“快中午了。”蹲在地上，李子妍乖巧地仰头回答着，似乎是听出了女人微微哑了的嗓音，她一把伸手捞过桌上的矿泉水瓶，细心地打开递上。
　　“饿了吗？我去买些东西当午餐好吗？”望着自己心爱的人仰头喝水的模样，她问道，“还是冰箱里有水果沙拉？我帮你装盘，然后帮你泡咖啡？”
　　听到李子妍音害怕自己饿肚子而像连珠炮一般发出的提问，夏柔觉得有些好笑，“我还不饿。”摇摇头，她反问着，“子妍你呢，你肚子饿了吗？”
　　“不会。我很早就起床了，大概八九点，是被饿醒的。”重新接过夏柔喝完的水，李子妍回答，“因为太饿了，所以悄悄起床烤了披撒来吃。”
　　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额头，她的语气呆呆的，“原本想说要不要也叫醒你，但夏柔你昨天好累的...所以...所以我就想说让你多睡一些。”
　　忍不住别开脸，夏柔攒着身上的毛毯，脸颊微红，“嗯...好。”
　　“然后，然后我吃完了就趁机把家里打扫一遍。”知道女人有些羞于讨论，李子妍急匆匆地略过上一句话，继续开口，“然后我怕你睡得不太舒服，我就想说帮你...”
　　“帮我卸妆？”回过头，夏柔接下了后半句的话，嘴角微微扬起。
　　“对。”点点头，李子妍将眼前人逐渐下滑的毛毯往上拢了拢，“我知道你不喜欢带妆睡觉，呜...我昨天应该先帮你的卸掉的。”表情懊恼，她有些自责自己昨晚没有事先想起来这件事。
　　“没关系。”轻声安抚，夏柔的语气温和，转了个话题问，“我等等想吃楼下的那一家早午餐，可以吗？”
　　“当然可以！”仰头看着心爱的女人，李子妍明快地说道，“那我现在去打电话去预约？”
　　没有马上回应，夏柔只是微笑着伸出手，一直都披在肩头，『岌岌可危』的毛毯滑落在地。
　　“先回卧室。”前倾，拥抱着自觉张开双臂的人，夏柔将头埋在李子妍的颈窝，“陪我先换衣服，好吗？”
　　从未拒绝，李子妍伸出一只手勾起她的膝窝，轻巧地起身，“好。”
　　她点着头，转身离开客厅。
　　“夏柔想要做什么，都好。”
　　


第97章
　　周一，哈洛动物医院。
　　休息室里，文森没骨头地躺在沙发上，翘着脚，一脸懒散地吃着手里巧克力口味的甜筒冰淇淋。
　　刚脱下手术服的李子妍散下头上绑着的马尾，一边喊着肚子饿一边推门进入休息室，她从置物柜拿出透明的玻璃盒，里头装着的是昨晚夏柔离开前两人从餐厅打包走的泰式河粉。
　　从包里翻出叉子，饿极了的李子妍顾不上加热，直接坐在文森对面，就这样大口往嘴里塞入食物。
　　“怎么今天比平时慢了一点？”舔着快要融化的冰淇淋，早早就结束会诊的文森慢条斯理地转头问道，“开腹？”
　　“对，肠阻塞。”丝毫不在意方才的手术时可能让人不适的画面画面，李子妍一边解释一边胃口很好地大口吃着午餐。
　　“那只布偶猫异食僻太严重了，肠道里除了棉线，有包裹电线的塑胶皮，居然另外还有一个乐高零件。”
　　“真是太可惜了，原本想说你要是早点来休息室，我手上的这个冰淇淋要给你的，可是你太晚结束所以我只能不得已地自己把冰吃掉了。”耸耸肩，文森的脸上挂着夸张的惋惜，翘着腿毫不害臊地说着瞎话。
　　已经习惯了男人不正经的模样李子妍也不在意，只是看著文森的手提醒道，“你小心不要把冰淇淋滴在沙发上了，不然要是让院长知道了他一定会要你付双倍的干洗费。”
　　“我才没有这么不小心。”偏头舔了一口快要滴落的巧可力酱，文森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况且，就算沙发真的脏了，院长他也不会知道是我用脏的。”
　　嘴里嚼着食物，李子妍只是沉默地挑眉，一副不敢苟同的模样。
　　懒散的金发男人凭着一己之力在入职短短一年中便已数次让五十多岁的院长血压飙升，目前已经成功上了院长心中的黑名单，稳坐第一的位置，因此只要医院里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总是和蔼可亲的院长便会竖起眉头第一时间找文森算帐。
　　而十有八九，院长的直觉都是对的。
　　“喂，你怎么不说话，你不会要背叛我去找院长告状吧？”见跟前的女人没有回话，文森哼了一声撑着脑袋道，“我现在可以说是你的再造恩人，你没有买酒给我道谢就算了，别想着出卖我。”
　　虽然他凭着最后那所剩不多的一丝良心没有八挂地开口打探周末时李子妍和夏柔到底做了些什么，可凭着同僚今早上班打卡时那遮掩不住的幸福表情，还有在衣领下时不时会随着颈上戒指所露出来的吻痕，经验丰富的男人早就可以猜出个七七八八。
　　子妍还是可以的嘛！
　　虽然木头的要死但也不至于到没救的程度。
　　不枉费自己冒着被当成变。态被揍出大门的风险在隔壁女同酒吧包了两个晚上的酒水才询问到的学习资料。
　　天知道为了不吓跑自己那单纯又没有欲望不按情。事的同僚，弯的不能再弯，以经快要弯成蚊香的自己捂着眼睛筛选过滤了多久的学习资料。
　　要温和的...纯爱的...不能有太多不雅字眼的...
　　他选到都快要长针眼了。
　　眨眨眼睛，文森想到了上周可怜的自己，忍不住猛地抖了一下，感觉差点又要冒冷汗。
　　“我才没有要告状呢。”咽下口中的食物，李子妍委屈地摆摆手，还想要多说些什么，却被拿著文件夹的推门而来的金给打断。
　　“子妍，你的资料单，院长说下周前要填好交回。”走向前，金将手中的一张A4纸递给李子妍。
　　“嗯？”有些困惑地眯眼，李子妍伸手接过，“什么资料单？”
　　“十一月的国际宠物救援啊，年初的时候院长问你愿不愿意去你不是答应他了吗？”推了推眼镜，金斯文地在女人的身边坐下，一边提醒着一边为自己倒了杯水。
　　“宠物救援？你报名了那个？！”一听到金的话，明明不是当事人，可文森的反应却有些激动，看着李子妍语气荒唐地问道，“今年的国际救援，我听说是在E国吧？那里的环境不是很差吗？！”
　　偏头想了想，李子妍点了点头，“对喔，好像有这件事。”仔细地阅览着手上的资料，她一边回答道，“据说我们医院一定得指派至少两名兽医，而院长来拜托我的时候看起来很急迫，所以我就答应了。”
　　“一定就是为了今年的慈善兽医院评估吧，所以必须派两个可怜虫增添业绩。”大口地吃玩手中的冰淇淋，文森舔着嘴唇歪头，“院长怎么都没有来问我要不要去？”
　　“就算问你了，你会答应吗？”挑眉，推了推眼镜，金一脸鄙夷地看着自己明知故问的同僚，“想都不用想，谁都知道你一定转身跑的飞快。”
　　“那可是E国欸！即使在发展中。国家也是排名倒数，通讯困难交通不便，一样领医院薪水但要做的事情却比平常多了四五倍，”大声感叹着，他的表情不以为然，“如果我去了，我估计会累到开始掉头发。”
　　“算了，你也用不着抱怨，反正又不是你要去。”抿了一口水，也将与李子妍同行前往E国的金说道，“而且，虽然辛苦，但这项经历对工作履历也是很加分的，不全然是坏事。”
　　“对啊，没这么糟啦。”咧嘴，李子妍开朗地点点头补充，“况且，那一去就是一两个月的，总不能让医院其他有家室的前辈们去吧。”
　　“哼，好吧好吧。”撩了撩额上的浏海，文森换上了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反正也不是我要去，到时候我会把我感恩节在家精心烘烤的火鸡照片传给在外头吃风沙的你们的。”
　　浅浅地对着无良的男人翻了个白眼，身为体育爱好者的金转头看向李子妍问道，“下班之后要去看棒球赛球赛吗？在蓝鸟球场，今天是他们主场。”
　　“蓝鸟吗？”偏过头，李子妍思索着，“可以是可以，只是那里我记得那附近很难停车，特别是如果是有比赛的时候。”
　　“我是打算把车放医院，然后我们搭公车去，结束之后在回来取车。”监察着手机的路线图，金有条理地说着。
　　“啊...公车吗？”声量降低，李子妍抓着脑袋，脸色有着难掩的为难，“公车的话...我..我可能...”下意识地咬着手指，她准备开口拒绝。
　　“公车的话，子妍她不能搭啦。”与跟前的女人认识多年，知道她习性的文森开口，“下班之后你们做我的车吧，我载你们去球场。”
　　耸耸肩，对体育毫无兴趣的男人体贴地用平常的语气说着让李子妍松了一口气的提议。
　　“只是回程的时候，你们就得自己叫出租车了。”舔了舔手上最后的一口冰淇淋，他将剩余的甜筒饼干丢入嘴里。
　　下午一点整，三个人穿上白袍，一齐离开了休息室。
　　＿＿＿＿＿＿＿＿＿＿＿＿
　　沈梦澄的别墅内，刚起床的主人穿着睡裙，懒洋洋地躺在客厅的沙发上。
　　她的周围摆着四五排带有滚轮的移动式衣架，上头挂着一件件做工精致的礼服。
　　明日是当代画廊每半年一度的私人酒会，许多经常光顾的政商名流将应邀前往。身为策展人和画廊所有者的沈梦澄如今皱着眉头，眼神一一扫视着每一件礼服，想像着着装效果。
　　似乎是对于自己的选择太过苦恼，她的表情专注，丝毫没有意识到按开了自家门锁熟练地脱鞋进门的夏柔。
　　直到穿着浅色亚麻裙脖子系着丝巾的褐发女人走入客厅，提着香槟在她的视野前晃了晃，沈梦澄才反应了过来。
　　“啊，夏柔。”抬起下巴，沈梦澄慢悠悠地坐了起来，一边打着哈欠，“你快来帮忙看看我明天要穿什么？”
　　轻轻地将手边的东西放在一角，夏柔坐到了好友身边，端详着她放在前排的礼服。
　　“嗯...”偏过头，她沉思了一阵，“我觉得都挺好的，如果硬要选的话，可能...第二个架子上的酒红长裙？”
　　微微蹙眉，沈梦澄看着夏柔所指的裙子半响，后叹了口气，“不行，感觉氛围不对。”摇摇头，她皱着鼻子，“我还是觉得有点怪怪的，我得在想想。”
　　丝毫不在意好友没有采纳自己的建议，夏柔只是表示理解地轻轻点头，却在准备起身到橱柜为自己拿酒杯时，被出声拦了下来。
　　“先不管我穿什么。”歪头，沈梦澄微笑着询问着自己的好友，“你呢？你明天打算穿什么？说来借我参考参考。”
　　即使本身不喜欢太过热闹着场合，可夏柔只要得空，就从不会缺席自己青梅所举办的活动。
　　“米色西装外套和阔腿裤，内搭是黑色的针织高领。”重新坐下，夏柔一边轻笑着一边回答道，“我不是主办人，所以我想...我应该有资格穿的休闲一点吧。”
　　轻哼了一声，“当然。”沈梦澄抿嘴，语气浮夸，“在我的场合，你想穿什么都可以。”
　　下一秒，她突然歪头，“欸？不对啊，就算场馆内冷气再强，夏天还没过你穿什么高领？”
　　看着坐在身边的没有马上回话的女人，沈梦澄感觉有些奇怪。
　　扫视着夏柔的衣着，沈梦澄的视线最终聚焦在她颈脖处的蓝色方巾上。
　　现在接近中午吧？外面的温度很高，为什么需要带丝巾？
　　眯起眼睛，沈梦澄只觉得可疑，内心有了奇妙的猜想，趁着好友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她便伸手将丝巾摘下。
　　“哇，没想到还真的是这样。”
　　挑眉，沈梦澄憋着笑，看着夏柔洁白的颈脖处上原本被遮掩住的三四个吻痕。
　　“这是...子妍她终于长大了？还是夏柔你真的太饿了？”望着咬着下唇的好友，沈梦澄轻笑，看着自侧颈逐一向下，隐没在锁骨领口处的粉红印记，她的调侃意味浓厚。
　　“你这次飞B国到底发生了什么，真让人好奇？”将脸凑向沉默不语的人，沈梦澄的脸上挂着明显企图恶作剧的坏笑。
　　“闭嘴。”
　　深吸了一口气，夏柔吐出字句，偏过头，抬手将本就没有被握紧的丝巾抢回，重新系上。
　　“好好挑你的礼服，别多话。”
　　迅速地起身，感受到有些发热的耳扩，她飞快地走向厨房，只留下了背影面对着身后大笑不止的好友。
　　


第98章
　　邻近五点，在亲切地微笑目送手里抱着刺猬的女孩离开诊间之后，李子妍坐在带有滑轮的座椅操控十指在键盘上飞舞，迅速地输入病历资料。
　　已经快到了下班时间，她轻声哼着不成调的歌，思考稍后独自一人的自己应该去吃些什么。
　　此刻，夏柔并不在B国，她今日参加了沈梦澄在画廊举办的酒会，算了算时差，应该是已经结束了，现在大概正在卸妆梳洗，或者可能因为疲惫而早早睡觉了也说不定。
　　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边文件夹的金属扣，不愿在上班时间分心的李子妍摇摇头，抹除了检查手机消息的冲动。
　　这时，桌面上的座机电话突然响起，李子妍将额前垂落的头发拨至脑后，伸手接了起来。
　　『喂，子妍。』
　　听筒里传来洁西卡甜美的女声，她压低声音，好似在偷偷地说着什么巨大的惊喜，『前台有你的客人。』
　　“前台？”
　　“是要带动物就诊的客人吗？挂我的号？”歪头，李子妍有些困惑。
　　如果是看诊，通常会由前台接待的人员直接借由电脑传输挂号资料给位在诊间的兽医师。
　　况且白班的值班时间已经接近尾声，若非紧急情况，这个时间点理应也不该由即将打卡下班的兽医师处理，
　　『嗯，不是就诊的客人。』语焉依旧不详，洁西卡只是笑了笑后催促道，『反正你快点来前台吧。』而后就这么挂上了电话。
　　听着话筒里空泛的杂音，李子妍眨眨眼，面对这莫名的指令只觉得有些奇怪，她乖乖地起身，推着玻璃门向外走去。
　　才踏入医院的大厅，还未转向前台，她便听到了文森有些激动的声音。
　　“李女士！您真的是个好人。”
　　手上拿着冰拿铁和甜甜圈，平日总是没个正形的文森站在一个约莫五旬的女人身边，姿态中有平日难见的恭谨，让人看著有些滑稽，“您放心，我平日真的有非常尽心尽力地关照子妍。”
　　“谢谢你文森。”即使身上画着得体的妆容衬托着气色，也掩盖不住脸上的细纹，女人笑的和蔼，轻拍着金发男人的肩头，“子妍有你这个好朋友我就放心了。”
　　前台的桌面上，摆着满满的饮料和点心，洁西卡正在逐一拨打着个诊疗室的座机电话，向其余医院的工作人员通知前来领取。
　　“妈！”
　　看着正微笑着点头回应他人道谢的女人，李子妍奔向前，眼中充满惊喜，语气激动，“你怎么突然来B国了？你之前怎么都没有跟我说？”
　　伸手想要拥抱，可想到自己穿着并未灭菌的医师袍，她只是停在了母亲的跟前，“这些是你带来请我医院同事们吃的吗？量这么大，是妈妈你一个人带来的吗？”
　　“不是，是我请秘书找店家送来的。”叹了口气，李沐好似失望地摇摇头，语气浮夸地抱怨道，“如果我不亲自来找你，你还想得起来回家吗？”
　　单手插着腰，她挑眉，“而且每次打给我报平安都说不到三分钟，我怕我若说了要来出差，你直接连电话都懒得打了。”
　　“对啊对啊！”嘴里嚼着草莓味的甜甜圈，文森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靠在前台为自己好友的母亲助威，“子妍怎么可以都不回家呢？李女士，骂得好！您一定要常来，经常来，来我们医院骂骂她！”
　　“我明明就有回家啊...”低着头，意气风发的年轻兽医在自己母亲面前小声反驳，“我打算国际救援的计划一结束，就趁着圣诞长假的时候回国一趟的。”
　　“你上此回国的时候也是圣诞，今年回国也打算是圣诞...”轻轻摇了摇头，李沐一脸受不了自己女儿的模样，却又伸手满是疼爱地揉了揉女儿的耳朵。
　　即使女人嘴上好似充满埋怨，可她的态度却始终轻松。
　　对于这个陪伴自己经历过艰难，擦拭过自己的泪水，也独立到从不需要自己费心的女儿，李沐内心总是感到既自豪又愧疚。
　　虽然她清楚那段破裂的婚姻谁也无发挽回，理智的思绪也不断提醒着她，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
　　可是只要想差点就这么失了踪的七岁的女儿在大雨中忍耐着惊慌安慰着近乎崩溃的自己，以及从那之后再也未曾哭泣过的模样，李沐的胸口就隐隐做痛。
　　自己是不是完全算不上一个及格的母亲？
　　那个人人都夸好，既独立又优秀的女儿，是不是被无能的自己给逼出来的？
　　每日都因工作而奔波，有几分是真的为了本就宽裕的家庭经济，又有几分是为了麻痺自己心？
　　她不知道。
　　只是留下了巨大却也总是空荡荡的家，用偶尔几顿早已经放凉的晚餐，和在存钱罐中塞入一个小女孩根本花不到的钱来隐藏自己的心虚，像个逃避问题的鸵鸟一般好在体贴的女儿从未抱怨过什么，永远永远都是给予母亲最正面的回应，脸上挂着笑容，就这样好好地长大成人。
　　若硬是要说起子妍唯一的叛逆，那就是在听闻了从非。法繁殖场救援的两只拉布拉多无人收养，可能将被执行安乐死之后，便自行联络，借着母亲的名义，悄悄地就这么带了回家。
　　面对这样地先斩后奏，李沐起初是有些不满的。
　　但当她周末一回家，看到了躺在客厅木地板，十二岁的女孩和两只狗狗在玩耍过后相互依偎，躺在地上一起睡着午觉的画面，她却也什么都没有说。
　　她能说什么？
　　女儿嘴角无意识的笑容，说明此刻的她很快乐不是吗？
　　她又怎么能说什么？
　　所以即是如今，那个自己爱着的，聪明却偶尔有些粗神经的女儿总是有一通没一通地打电话报平安，甚少回家探望，她也并不会埋怨。
　　子妍身边结交了这么一群能够彼此照顾的同伴，拥有一份能够投入自己兴趣和热忱的事业，看着这般景象，李沐心中只有无尽的高兴。
　　“妈妈，你这次来出差，会在B国待很久吗？”拉着母亲到大厅柔软的沙发上坐下，李子妍问道。
　　“三天呢，周六的上午的飞机。”轻声回答着，李沐看着眼睛里透着失落的女儿，忍不住说道，“已经比上一次待的时间长上一些了呢。”
　　“但三天还是很短啊。”看着许久没有见面的母亲，李子妍皱眉，抓了抓脑袋嘟囊，“如果在多待两天的话，我还想说可以趁机介绍一个人给妈妈你认识呢...”
　　“嗯？介绍？”没怎么听清，李沐反问。
　　“呜...没什么啦。”想着下周才会抵达B国的夏柔，李子妍摇摇头打消了念头，接著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妈，你晚上想吃什么？我下班了，我带你去吃饭？”
　　“我都可以。”面对表情雀跃的女儿，李沐笑了笑，“吃子妍你推荐的就好。”
　　“推荐的吗？”偏头思索了一阵，李子妍像是有了主意，起身道，“那妈妈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换衣服然后回休息室拿东西。”
　　在得到了李沐的点头回应之后，她转身，一边摘下了身前的工作证，一边快步走向了休息室。
　　＿＿＿＿＿＿＿＿＿＿＿＿＿＿＿＿＿＿
　　在与医院的同事们挥手告别之后，李子妍驱车带着自己的母亲前往了一间经常关顾的越南餐厅。
　　熟练地和店员打着招呼，两人在靠墙的隐蔽角落坐下，在母亲选定好餐点之后，李子妍挥挥手，向着拿着纸笔前来的店员点单。
　　“然后啊...我上个月跟夏柔去了E镇，那里的温泉真的很适合放松，夏柔她也超级喜欢的。”伸手为母亲倒水，李子妍一边继续着方才开车时未完的话题，“地点离这里开车一个多小时的郊区，妈妈你如果后天有时间，我刚好不用值班，我可以带你去住一晚。”
　　“后天啊...后天的会议不是线上的呢，我走不开。”拿起水杯，李沐语气有些可惜，轻声说道，“下次吧，下次我来B国的时候你在带我去。”
　　“好，我们随时都可以去。”明快地点点头，李子妍又突然想到什么一般说道，“等等我送你回饭店的时候，我顺路去附近的烘培坊给你去买一些点心，那家店的东西都很好吃，夏柔也喜欢，妈妈你可以带回去吃，还可以顺道带一些给和你一起来的那些实习生。”
　　“可以，子妍你想的很周到。”看着眼前体贴的女儿，李沐笑了笑，可过后却好像在思考着什么，表情有些欲言又止。
　　在她还未来得及决定是否要开口之前，系着围裙的店员便已经将两人的食物端上桌。
　　面对着眼前的河粉和春卷，李子妍拿着筷子好似迫不急待地舔舔唇，看着自家女儿这副模样，李沐打消提问的念头。
　　毕竟她比谁都清楚，自家女儿对于吃饭这件事的急迫程度。
　　可令人意外地，原本总是飞速进食，风卷残云总是将面上食物如变魔术一般消失的一干二净的人，竟然缓下了自己的动作，没了往常一刻不停的模样。
　　虽然食量依旧惊人，吃饭的神情依旧专注，可是李子妍总会适时地抬眼，似乎在确认着跟前人的进度，放慢自己的速度。
　　明明吃饭太急这个从小就有的坏习惯，不论之前自己怎么叮嘱就是无法改变呢。
　　“子妍你现在学会细嚼慢咽了？”
　　在李子妍咽下口里最后一口食物之后，李沐挑眉，语气有些惊讶，“若不是事先知道，我差点以为是这里的食物不合你胃口呢。”
　　“嗯？”放下手中的餐具，李子妍偏头想了想才明白母亲的意思，“不是啦，我只是现在比较习惯了...”
　　“...因为夏柔她吃饭比较慢，如果我吃太快的话我怕她会有压力，而且我慢慢吃才能陪她一起。”
　　抓抓脑袋，她解释着。
　　“我记得，这个叫夏柔的人，是你之前在怀特的学姐？”停顿了一会儿，对着送来甜点菜单的店员礼貌地摇摇手表示拒绝，李沐选择开口问道。
　　“对，夏柔是在怀特的学姐，她大我一届。”没有犹豫地回应，李子妍向自己母亲细说着，“夏柔她人真的非常善良，也很温柔，她现在是为维森航空工作，每个月会飞来L市两次，我们会一起住，我也会带她出门玩...”
　　隔着衣服摸了摸藏在领口下的戒指，她的声音渐缓，微微蹙眉。
　　“其实...妈妈...我，我其实有想要跟你说一件事情，但你听完可能会不开心甚至反对，只是即便是这样，我感觉我还是得要跟你说...”
　　抿了抿唇，她下意识地抠指甲继续说道。
　　“我有很喜欢的人了。”
　　“不是普通的喜欢，是真的非常非常珍惜的对象。
　　“是唯一让我产生这种感觉的人。”
　　“她跟别人很不一样...她...她...”
　　看着自家女儿习观性焦虑的动作越来越重，指尖泛红，还未等她将话说完，李沐便主动开口接下，“你口中的人，是那个叫做夏柔的学姐吗？”
　　望着全身僵直，呆愣愣地半张着嘴似乎不明白自己为何就这么轻易猜出来的女儿，她笑了笑，“这件事情，实在是再明显不过了。”
　　不论是在聊天时五句话不离夏柔这个名字，又或者是改变了自小近乎本能的吃饭习惯，这一点一点，全都透露着女儿之于那人满满的在乎。
　　更别说当她坐在副驾驶位时，看到了前方收纳盒中放置的似乎是为了谁而特意准备的毛毯，还有对彩妆冷感的女儿绝对不会使用的唇蜜，无一不在散发着什么不言而喻的消息。
　　最后就是那枚在领口下，一直隐约出现的粉金色指环...
　　李沐并不迟钝。
　　“子妍。”
　　喊着自己女儿的名，李沐向前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要是有人反对了你们两人的感情，你有想过该怎么办吗？”
　　“如果是其他人的话，那他们不管有什么样的想法，都和我没关系。”反手回握，李子妍回答，“但如果妈妈你反对的话...”
　　“我可能会有些失落...但我还是会依然喜欢夏柔，不会改变，即使你不同意。”看着养育自己成人的母亲，她垂眼，语气带着抱歉，“对不起...”
　　她绝不为自己的选择的是夏柔而对世人感到抱歉，她只是...愧疚于这难得一次的可能会令母亲伤心的叛逆。
　　“为什么要道歉？”握紧五指，李沐轻轻地晃了晃两人牵着的手，“你不必道歉，而我也不会反对你的选择。”
　　正如那天，看着在客厅地板上满足地弯着嘴角入睡，终于不再孤单的女儿一般，现在，只要想到她提起那名叫夏柔的女人时亮晶晶的双眼和藏不住的幸福表情，李沐任何阻止的话都说无法说出。
　　自己能说什么？
　　子妍，她很快乐不是吗？
　　自己还需要说些什么？
　　“只要是能让你感到开心的事情，只要是你所相信的，我就不会反对。”轻轻地拍了拍女儿的手，李沐拿着皮包起身。
　　“下此有机会的话，在让我和那位叫夏柔的人见面吧。”温和地笑了笑，她说道，“我很好奇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我那从不向往恋爱的女儿所选择的是个怎么样的人。”
　　毕竟，子妍可是比自己这个母亲还聪明上许多。
　　男人女人？在这个时代，早已并不重要了。
　　早已经亲身经历了，在爱情里，有男人参与也并不见得代表着幸福...
　　她转身，俐落地走向柜台准备结帐。
　　


第99章
　　当早晨的光唤醒了没有时差的李子妍，她打了个哈欠，一睁眼，便看到了昨日随着机组人员抵达，枕在自己臂弯中的女人。
　　是夏柔。
　　是自己所爱的人。
　　满是怜爱地吻了她的额头，李子妍悄悄地坐起身，轻手轻脚，生怕扰了仍就安眠的人。
　　灵巧地下了床，阖上卧室的门，她俐落地漱洗着，踩着光着的脚来到了客厅。
　　今天是两人约好要再度去植物园野餐的日子。
　　在听说了那里桂花开的旺盛，想再正式迈入秋天之前把握最后的花期，今日值夜班，白天有着大片空闲时间的李子妍无比期待着。
　　打开电视，她按着遥控器将音量声调制最低，一边听着今日的新闻，一边打开冰箱。
　　『早安，L市，现在时间为是9月21日星期三，早上8：30...』
　　将昨日买的全麦面包放入烤箱，李子妍从冰箱拿出番茄和生菜，电视画面里，甜美的女音字正腔圆，正在播报着，她扫了一眼，垂下眼专注于手中的动作，像个正在执行精密作业的科学家一般仔细切片。
　　虽然她并不精于厨艺，但若只是步骤单纯的简餐按照食谱依样画葫芦，却也从不困难。
　　将每份食材层层堆叠，李子妍拿起烘焙用的油纸将手中的三明治仔细地包起，放入了中岛台上的野餐盒内。
　　当听到卧室里传来些微的动静之后，她从橱柜中拿出麦片和餐具摆放在了餐桌上，接着启动磨豆机，转身从橱柜里拿出手冲壶和滤纸。
　　过几分钟，肆意飘散的咖啡香气便布满了整个空间。
　　『...由于受西北部洋流影响，湿气与冷空气的碰撞，将会导致今日有频繁阵雨...』
　　“夏柔！”靠着沙发，当李子妍看着盥洗过后出现在走廊里的女人，她转过身，眼睛亮了起来快步走去。
　　“早安。”她看着鬓发还有些湿润的女人，伸手拥抱着，“睡得好吗？”
　　“等等...”抬手轻轻地抵着眼前人的肩，夏柔微微向后仰，“会沾湿你的衣服的。”
　　“我不在意的。”微微低头，李子妍没有松手只是用唇蹭了蹭她的侧脸。
　　“嗯...”无奈地笑了笑，夏柔放起了抵抗，将头埋入眼前人的颈窝，“睡得很好。”
　　虽然还有些时差，但靠在温暖的臂弯内，嗅着熟悉的气味，她一夜无梦，睡得很好。
　　吻着怀中人的耳扩，并不介意自己被水沾湿的领口，李子妍喃喃，“太好了。”抬起头，她笑着道，“吃早餐吗？我帮你泡了咖啡。”
　　“好。”点头回应，夏柔由着自己被身边的人牵着来到餐桌坐定，看着贴心地将马克杯摆在自己跟前的爱人，她忍不住微笑着，“谢谢。”
　　“小事。”耸耸肩，李子妍拉开窗帘，由着外头的太阳穿过玻璃洒落在大理石的台面上，折出彩光，“今天看起来还不错呢。”偏头向外看了看，她有些雀跃地说道。
　　“是呢，很幸运。”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夏柔也点头附和，“感觉是很适合野餐的一天呢。”她期待着。
　　两人坐在餐桌前，就这么一边吃着早餐，一边在彼此的陪伴下享受着静谧的晨光。
　　＿＿＿＿＿＿＿＿＿＿＿＿＿＿＿
　　邻近十一点，李子妍提着野餐篮，带着夏柔驱车来到了上回没能去成的植物园。
　　因为是并非假日，不论是停车场的车辆亦或者是参观的人流，实在都算不上太多。迈着雀跃的步伐，曾独自来过几回的李子妍牵着自己的爱人，仔细地向她介绍着周围的景致。
　　“如果来的再早一些，这里总是会结很多黑莓。”走在由石砖所拼成的步道上，李子妍看着脚边的灌木丛回忆着，“之前我来散步时候，有时后会边走边采来吃，吃起来跟超市卖的一样甜。”
　　“啊，不过如果想要吃的话，得来早一些，如果晚来的那就全被吃光光了。”
　　听着身边的人一本正经地介绍着如何在植物园觅食，夏柔抿着唇忍笑，“原来是这样。”她轻轻地点头回应，“看来下次我们也得早些来呢。”
　　“夏柔你应该不怕蝴蝶吧？”来到一座玻璃屋前，在伸手打开明显比常规大门低矮的许多的玻璃门前，她转身对着同行人确认到。
　　“不怕。”歪头，夏柔眨眨眼，“蝴蝶，很漂亮。”
　　“夏柔你是这样想吗？那就好。”咧嘴，李子妍按下了把手，“因为王琪她不知道为什么超级害怕蝴蝶的，她觉得蝴蝶是世上最可怕的昆虫。”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护着女人的头防止她经过时不小心碰撞到。
　　当两人站定之后，便看到玻璃屋内，不论是墙面还是屋顶，都悬挂着一盆一盆各式各样的花盆，十几只蝴蝶围绕着植物们翩翩飞舞，翅膀上的图案多样，是如今自然界中难得见的种类。
　　“这里的域内附设人工蝴蝶培育室，在应对比如台风过后的灾害，能在生态重建上起到很大的帮助呢。”伸出手静止不动，李子妍一边解说着，一边试图让蝴蝶停在自己的指尖。
　　只是，紫色的蝴蝶扇着翅膀在她的指尖环绕，却也没有多加停留。
　　“真可惜。”耸耸肩，虽然嘴上说着介意的话，但李子妍的表情却仍旧开朗，完全不以为意。
　　牵起夏柔，两人在巨大的玻璃温室停留了许久，而后离去。
　　下午一点半，提着野餐篮的李子妍有些兴冲冲的，“植物园的后方有一片超大的山丘，那里也种了多树，树阴下很凉快，也长了野花。”
　　那是在高楼林立的市中心里，能在贴近自然喘口气的美丽环境，许多人总会在得闲空时特意前往那片草坪，不论是在树下阅读任由微风轻吹脸颊，亦或者是带着孩子一起嬉闹放风筝，都不失为一个好去处。
　　可不幸的，在两人走到半路时，原本晴朗的天却倏然转阴，在一分钟内，或又甚至更短，被乌云盖满的天空开始细碎地飘落一点一点的雨。
　　“啊...糟糕。”仰头，感受到打在脸颊上的冰凉，李子妍皱眉，“得先回停车场...”
　　她抬起空着的手小心地悬在女人的头顶上方，配合著彼此的步调，两人小跑着回到了车内。
　　率先为心爱的人打开副驾，而后绕回驾驶座，并不在意自己已经略为被打湿的衣服，李子妍隔着玻璃看着天，表情有些沮丧。
　　“天公不作美…”微微绷着下巴，李子妍喃喃，有些想要叹气，垂下头她语气低落，“夏柔，对不起。”
　　“不要道歉。”轻轻地笑了笑，副驾驶座上的女人伸手摸了摸爱人的脸颊引导着让她看向自己，“又不是子妍你的错。”
　　“可是，明明我们都很期待...”懊恼地抓了抓太阳穴，李子妍转过头，可话说到一半却无法继续下去。
　　“夏柔...你的衣服...”伸手慌忙地想从置物柜中拿出长备的毛毯，她语气变得结巴。
　　今日的夏柔穿着白色的细肩长裙，在炎热的夏天，轻盈的亚麻布料能够提供良好的透气性，可一遇水，却好似变的透明。
　　因为外头的雨，如今夏柔身上的长裙紧贴着她的身躯，即使外头有些阴，她美好的曲线依旧在视力极佳的李子妍视野中一览无遗。
　　在那已经没有遮盖力的白色衣布下，是成套的黑色内。衣，颜色的反差所造成的视觉冲击，让车内的另一人一时间无法马上移开目光。
　　“夏柔...”强迫自己撇过看向车外，李子妍将手中的毛毯摊开，试图盖在女人的身上。
　　玻璃之外，停车场内本就寥寥可数的车辆早已随着这场雨的到来而离去，现在，只由白色的SUV依旧孤零零地在大片空地里。
　　对于由于雨水变得冰凉，黏腻地贴在自己身躯的衣服，夏柔只有在最初的瞬间感到堂皇，当看到眼前的人不自控地吞咽着什么的喉头，和偏过头心虚又有些按耐不了的神情，她忍不住地笑出了声。
　　“夏柔？怎么了？”听到动静，李子妍忍着发红的耳尖转回头，有些困惑地问道，“什么事情很有趣吗？”
　　摇摇头，夏柔没有马上开口，只是在略略调整呼吸之后抬手，将两肩上所挂着的肩带退下。
　　可因为雨水而黏在肌肤上的衣布却并没有这么容易退去，她轻轻地拱起背，单手向后剥下了上半身的长裙，在已经变得半透明的亚麻下，是纤瘦的背脊和宛如蝴蝶一般好似将欲展翅的肩胛骨。
　　“子妍，抱我。”转过身，她请求着。
　　睫毛在颤抖，李子妍的呼吸明显不自然地加速着，她没有出声，只是垂下了一直像是小鹿模样单纯又湿漉漉的眼，在里头悄悄地蒙上了另一层狂热。
　　伸出双手，她单膝跪在座椅上，倾身揽着心爱女人的腰，将她抱入怀里。
　　紧紧倚靠着彼此，本应为单人的驾驶座，此刻也因为两人的亲昵而不算拥挤。
　　“衣服...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干。”嗓音有些低，李子妍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怀里坐在自己腿上的夏柔，空出的右手正默默地，将勾在女人膝窝的长裙完全退下。
　　“没关系。”轻声回应，夏柔顺从地轻轻抬脚，好似鼓励一般将李子妍垂落在额前的发向后拨。
　　“我们有很多时间。”抬起下巴，她勾上爱人的颈脖，上身紧贴着，任由彼此的气息交织。
　　“不是吗？”语带笑意，她问。
　　首先，是亲吻。
　　在只有彼此的空间里，放纵。
　　外头的雨唏哩唏哩地下着，好似丝毫没有停止的打算，正如车内的两人。
　　水滴落地的声音吵杂，掩盖了所有之后可能会窜入外头的旖旎证明。
　　雨，不知何时会停。
　　


第100章
　　夏柔爱着李子妍。
　　这很明确。
　　爱着她永远真诚满是在乎自己的眼神。
　　爱着她总是不经意间流露的细心与体贴。
　　爱着她坚定不移，投注于梦想的赤子之心。
　　但自夏柔在那一晚与李子妍于渡轮上庆生，在她获得幸福的那一夜起，这份爱又多出了更多数也数不完的理由。
　　她爱李子妍即使忍耐到下巴紧绷，也依旧会不断亲吻自己的背脊，直到自己点头给出许可的克制。
　　她爱李子妍即使激动到红着眼框，也仍会谨记观察自己的表情，配合著自己步调的模样。
　　她同样爱着李子妍即使内心如何激动，如何的不能自持，也从来不会脱口而出任何粗俗字句的温柔。
　　夏柔爱着李子妍，即使此刻外头的雨不断地敲击着车窗，发出滴滴答答不规则的噪音，她也确信着。
　　抬起另一只手勾向车顶的握把，她努力地在已成的风雨中支撑着自己，下意识地寻找着契合的步调，延长着伴随雨水的起伏乐章。
　　背靠着座椅，李子妍仰头看着在自己之上的人，即使夏柔褐色的发落在她的颈间，一下一下带来些许痒意，她也似乎毫无所觉。
　　偶尔，她会轻轻地向前倾，温柔地贴着所到之处，空着的手紧紧搂着女人的腰，像是保护也像是束缚。
　　明明是是下位者自下而上的视线，可李子妍的眼里却不见懦弱和迟疑，她的瞳孔里只有倒映着跟前的人。
　　想要令她快乐，想要给她最好的一切，此刻，这是李子妍脑中的唯一想法。
　　独自停留在空荡荡的停车场，除了尚未亮起的路灯，周围只有几棵被打湿了的树，叶子落了一地，有些泥泞，而那台白色的SUV玻璃似乎翻起了雾气。
　　不知过了多久，雨渐渐停了下来。
　　紧搂着在自己怀中失了力的女人，李子妍亲吻着夏柔的额头，有些含糊不清地轻喊着她的名字。
　　车内的空气有些厚重闷热，深怕仍旧在缓气的爱人感到不舒服，李子妍将车启动，打开了空调的制冷，接着伸手将落在副驾驶座的毛毯扯了过来，为夏柔披上。
　　一下一下地拍着女人纤瘦的背脊，李子妍侧过头的眼神只有深情。
　　原本穿着衬衫的她身前的扣子不知何时被松了开来，露出了里头白色的半截式运动内。衣，出门前才被熨烫的衬衫布料已经被方才身前的女人揉的不再平整。
　　毫不在意地脱下已经皱巴巴的上衣，李子妍用它包。裹起了挂在方向盘上的黑色布料，将他们一起收到座位间的置物箱内，接着她伸手拾起了落在副驾的长裙。
　　“啊，衣服，应该...来不及干呢。”摩挲着布料，她说着，单手将长裙叠好也收入置物箱。
　　“我去拿我的衣服给妳。”吻了吻怀中的女人，李子妍连带着毛毯将夏柔半抱着回到了副驾，她则是开门跳下车，来到了车尾。
　　云雨散去，暖阳穿云。
　　一丝丝的阳光除了打在了李子妍的身上，她仰头，微微眯起习惯了阴暗处的眼睛，而后打开了后备箱。
　　她埋头翻找着里头装着运动用品的提袋，而后从中抽出了一件属于自己的浅色连帽衫。
　　“夏柔。”李子妍打开了副驾驶位的车门，将手边的衣服递上，“我只找到了这一件，可能对你来说有点太大。”
　　“没关系。”身上包裹着毛毯，夏柔摇头表示着自己的不在意，却也没有立刻伸手接过，她的手上握着几张皱巴巴的面纸，脸颊有些微红。
　　“子妍...”
　　她开口，语气仍然带着方才的软糯，“刚才的，垃圾。”
　　看着女人手中被揉成一团的纸，李子妍倾身，毫不嫌弃地伸手接下。
　　“没关系。”睫毛微微颤抖，她打开置物箱，将手中的面纸也塞入了自己的衬衫中，声音沙哑，“回去我在处理。”
　　侧头，浅浅亲吻着爱人的唇，李子妍递过连帽衫，关上了副驾驶座的门。
　　绕过车头回到属于自己的位子，她的脚步很慢，似乎是在一边等待着里头的人，一边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当她重新上了驾驶座，夏柔已经换上那件过于宽大的浅黄色衣衫。
　　“吃点东西吗？”自然地伸手，将女人多出的一节袖口反折，李子妍偏头轻声询问着。
　　看了一眼车前电子屏幕的时间，已经接近下午三点，“好。”有些疲惫的夏柔并未感受到饥饿，却也依然点了点头，“吃东西。”
　　被搁在后座的野餐篮被手长的李子妍一把捞起，里头装着的是她一早边拼装完成的三明治。
　　小心翼翼地将包装纸撕开，李子妍将手中的食物递给夏柔，嘴里一边解释着，“这个是我照着网路上影片的教程做的，只是你不吃蛋，所以我没有加，我用起司代替了。”
　　“好。”低头小口地就着面包的边缘咬下，下一秒，明明什么味道都还来不及品尝，夏柔便已经开口，“很好吃。”
　　“真的吗？！”年轻的兽医没有多想，只是眼角弯弯，笑眯眯地将冰咖啡倒入纸杯，放入了距离夏柔最近的杯架。
　　“真的。”抬起头，夏柔也露出微笑，“子妍做的，非常好吃。”
　　“谢谢你。”
　　归功于爱人如机器般精密复制食谱的能力，即使品尝到了真正的滋味，她也是如此认为笑的有些腼腆，李子妍再次伸长手拿起了另外一份三明治，有些随意地撕开了包装纸，大口咬下。
　　本该是两人漫步在晴天绿地花丛之后于树阴下享用的午餐。
　　如今地点却变成了无人的停车场，在有些过于潮湿的座位上...
　　没有理应舒适凉爽的微风，也没有色彩各异的野花。
　　可意外地，两人对于这个再次被意外打断的野餐计划，心理却没有沮丧。
　　不如说，心情反而更高涨了？
　　因为身边的人。
　　胸口仿佛被爱意所填满，已经无法自拔。
　　需要更多。
　　想要给予更多。
　　“夏柔...”
　　撑着脑袋，耐心等待着女人的李子妍看着身边人咬下最后一口食物，突然开口呼唤。
　　“嗯？”
　　将手中的包装纸交给体贴伸手的爱人，夏柔有些慵懒地偏过头，温柔地回应着，“子妍，怎么了？”
　　她抬手，将李子妍垂落在眼前的头发向后拨。
　　“我今天，值夜班。”随手将垃圾放回野餐篮，李子妍垂眼，“...所以晚上不能陪你。”
　　“没关系。”轻轻地摇头，夏柔向前勾着眼前人的颈脖，“你知道我从不会怪你。”
　　“嗯...”挠了挠额头，李子妍的声音比方才低了些，缓缓抬起眼，“所以我们现在时间很多，在晚上之前。”
　　略为狭长的眼眶，其中扩散了的乌黑瞳孔中只映着夏柔的身影。
　　里头除了请求与试探，还有满满的喜欢，那是李子妍只专属予以夏柔的感情。
　　“子妍...”
　　浅浅地吸了一口气，夏柔方才好不如容易平和下的心，又悄悄闹腾了起来。
　　“还要继续吗？”
　　明明又会一发不可收拾。
　　明明失控的总会是自己。
　　“不行吗？”弯下腰，李子妍低头，将脸埋入了夏柔的颈窝，一手紧紧地搂着她，另一首体贴地按着她的后腰。
　　那乖巧的模样，似乎只要身边的人说停，即使再怎么渴望，她也会如敬忠职守的骑士一般，于刹那间停下动作。
　　“这种事情...”
　　抬手摸了摸爱人的耳朵，夏柔的语气带着无奈，还有藏不住的宠溺，低头亲吻她的脑袋，语气含糊。
　　“...不要问我啊。”
　　毕竟，她不可能拒绝她的。
　　不是吗？
　　好喜欢。
　　


第101章
　　从植物园回到位在市区的公寓，两人沐浴后相用而眠。在太阳下山过后的又一段时间，李子妍设定的闹钟准时响起。
　　如闪电一般伸手按下手机荧幕，回头确认了仍在安睡的女人，李子妍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后便迅速地下床。
　　从洗衣机拿出睡前被丢入里头的衣服，那是方才被脱下的长裙和自己沾染上夏柔气息的长裤，挂好晾起后，她换上外衣拿上工作证，便前往了医院。
　　“子妍。”
　　休息室里，准备要下班的洁西卡换上休闲鞋，对着刚才抵达的同僚点点头后说道，“我在你的诊间的桌上摆了资料，是关于这次E国的动物救援，里头有几张文件让你签名。”
　　“好，知道了。”随意地将背包丢入置物柜，李子妍套上白袍，“我等等签完就放到前台的档案室。”
　　“这个月你还得抽空去打黄热病疫苗，金的注射时间是下周三中午，要不要我也帮你预约同一天？”换下制服，洁西卡从置物柜的门边探出头，一边问道。
　　“下周三吗？可以。”偏头想了想，李子妍点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位于南半球的E国距离赤道极近，气候潮湿闷热，是许多病毒以及传染病的高发地带，因此此次的救援计划，所有需入境的人都得通过行前的体检和疫苗注射。
　　即便行前如此小心，可到了当地仍有一定的可能感染的风险，这也是为何当文森一听说李子妍和金报名参与了此次，会称呼他们为『小可怜虫』的其中一个原因。
　　与值班结束的朋友挥手道别，李子妍来到了保温室确认着几只留院动物的情况。
　　早上经历过剖腹产的斗牛犬在靠墙的笼里伸着舌头发呆，而她的四。五只幼仔则是在隔壁的保温箱内挤成一团，已是睡得天昏地暗。
　　由于从高处摔落而下身瘫痪的天竺鼠正在木制的箱子内嚼着干草，瞪着葡萄一般黑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外头的人类，嘴巴却一刻不停。
　　隔壁房的角落里，水生动物区，由于细菌感染而摘除了单边眼球的乌龟正趴在水缸中的石头上，玻璃前的白板，上头是负责主治的文森于下班前龙飞凤舞写的注意事项。
　　“呜...文森的字，即使大学毕业了也还是像之前一样难以理解。”
　　眯着眼睛，李子妍半蹲着试图理解晚些抗生素的注射剂量，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笔迹也一样难看，“明天见面一定要再好好数落他。”
　　当巡视完所有区域之后，墙上镶着的急诊红灯突然闪烁了起来，正蹲在地上逗。弄着天竺鼠的李子妍起身，一边将散落在额前的碎发往后拨，一边小跑向外走去。
　　“李医生，李医生！”
　　今日值夜班的前台快步走来，手上抱着一只摊软了的白色小狗，而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哭的泪流满面的女孩。
　　“马尔济斯，十五岁，半个小时前在家说是感觉走路有些困难，之后就没有心跳了。”负责前台的年轻男人一边迅速地解释着状况，一边将手中的小狗抱给带着听诊器的李子妍。
　　兽医接过小狗，感受到了手上仍旧温热却有些湿润的躯干，她微微蹙眉，“帮我准备强心针。”
　　没有犹豫地，李子妍迅速走入治疗室，为已经一动不动的小狗接上氧气机，开始一下一下地为他按摩心脏。
　　当男人拿着针筒和药剂赶来，李子妍让他接手自己的动作，接过工具仔细地调整剂量。
　　“让孩子待在外头比较好。”拿着针筒，李子妍看着门口眼泪直流已是泣不成声的女孩，对着随后赶到的父母郑重地说道，“我们会竭尽全力。”
　　在得到那名戴眼镜的父亲点头回应后，李子妍微微欠身，而后转头用手肘碰了一下治疗室的感应开关，随着雾面的玻璃门缓缓关闭，里头因急救而发出的吵杂和外头悲伤的啜泣被隔绝开来。
　　这种感觉，与白天获得新生的喜悦，全然不同。
　　＿＿＿＿＿＿＿＿＿＿＿＿＿
　　凌晨三点，哈洛动物医院。
　　大厅里一对夫妻正在柜台，处理着治疗费用以及委托丧葬的相关事宜，角落里，约莫十一十二岁的女孩抱着沙发上的抱枕，深深地垂着头。
　　白色的布鞋，脚尖因为方才的奔跑而沾上了泥，灰灰的一片，上头绑着的蝴蝶结也松落落的，似乎下一秒就要松开。
　　但她似乎毫不在意，只是眼神空落落地盯着地板，无比消沉。
　　“鞋带不绑紧的话，很容易跌交的。”
　　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还未等女孩反应过来，便有人在她的身前蹲下，偏过头，试图看清她垂下的表情“医生...？”
　　略带鼻音的小女孩眨眨眼，看着方才匆匆一撇的人，视线转向了她胸前的名牌。
　　“李...医生。”
　　“对，那就是我。”轻轻地笑了笑，李子妍伸手自然地为身前的女孩重新绑上鞋带，一边亲切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莉莉。”对着眼前身穿白袍的人，女孩即使声音依旧哽咽，也有礼地回答，“莉莉伊凡斯。”
　　“这样啊莉莉，很高兴认识你。”点点头，李子妍手上的动作不停，接着又问道，“那今天你陪伴着来的小狗呢？他叫什么名字？”
　　听到提问，想到了从小陪伴着自己长大的宠物，莉莉又忍不住微微红了眼，“布鲁斯。”
　　深吸了一口气，她努力坚强，“布鲁斯伊凡斯。”
　　“这样啊，原来他叫做布鲁斯啊。”看着已经被自己系紧的鞋带，李子妍缓缓起身，在女孩的身边坐下，“你一定非常非常疼爱布鲁斯呢。”
　　没有等待回应，她只是撑着头继续说道，“毛色光华整齐，牙齿除了因年龄的自然磨损没有其他疾病，骨骼体中都属于健康范畴。”
　　“莉莉你，把布鲁斯照顾的非常好。”转过头，李子妍对着身边的女孩确信地说着，“比我见过的很多很多主人，都要照顾的好。”
　　“可是...可是...”仍旧带着哭腔，头发有些凌乱的女孩抹了抹眼角的泪，似乎很是不解，“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布鲁斯还会死掉？”
　　伸手将口袋里的面纸递给莉莉，李子妍等待了片刻后开口说道，“十五岁的话，在马尔济斯里面，是属于老太爷的存在喔。”
　　“大概就像魔戒里的甘道夫，或者是哈利波特里面的邓不利多，如果布鲁斯是人类的模样的话，应该已经长出很长很长的胡子，脸上也有很深很深的皱纹了。”
　　偏过头，李子妍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比划着，试图让女孩跟上自己的想像力。
　　“所以，虽然我只是今天第一次到布鲁斯，但我认为，今夜已经变成老爷爷的布鲁斯上了天堂，和我遇过的其他宠物相比，应该并不算事坏事喔。”
　　紧紧捏着手里的抱枕，莉莉仔细地聆听着，沉默了一会儿，她对着李子妍问道，“医生你...有遇过很坏很坏的事吗？”
　　“很坏很坏的事情吗...”默默地重复着问话，李子妍舔了舔下唇点点头，“当然有。”
　　“有遇到过只要主人生气就会被打的小狗，也遇到过因为血统而行动退化而被抛弃的猫咪，甚至还有因为青少年的好奇心而被放入微波炉『试验』的兔子。”
　　“当兽医，真的，很容易遇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呢。”
　　不愿意吓到身边的女孩，李子妍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是温和地扬起嘴角像是在笑，可语气却毫无笑意。
　　放下抱枕，莉莉抬起头，“既然这样...李医生你还会想继续当兽医吗？”看着身边的似乎垂下肩的大人，她偏头问道。
　　“当然。”听到女孩的问话，李子妍挑眉，一改方才略带些严肃与沉闷的语气。
　　“虽然很容易遇到一些莫名奇妙的怪事，但更多时候，发生的还是能够让我感到高兴的事情呢。”挺起胸膛，李子妍晃了晃膝盖，脸上挂起了微笑。
　　“不管是新的生命诞生，还是成功治愈疾病，只要看到重新获得健康的宠物还有他们放下担忧的主人，我都会感觉到我所做的一切无比充实，且富有意义。”
　　“当然，还有你。”顽皮地眨眨眼，李子妍从外袍的口袋内拿出了一只粉红色草莓口味的棒棒糖，递给了身边一脸疑惑的女孩，“看到了像你这般负责任，这么珍惜布鲁斯的小主人，也能令我在工作的时候感到开心。”
　　“想看看今早新出生的小狗狗吗？”
　　望着收下了自己糖果的女孩，李子妍揉了揉有些发酸的颈脖，看了看前台仍在讨论的人，突然提议道，“感觉那边手续还需要一点时间处理。”
　　“小狗狗？”睁大眼睛，莉莉抬起头，泛红的眼眶下仍看得出哭过的痕迹，心情却在身边人安慰下逐渐平静。
　　“对，是斗牛犬喔。”站起身，李子妍一边笑着，一边语气夸张地比划着，“有大大的头，短短的脚，脸上还有些皱巴巴的。”
　　“啊，但你得帮我跟我的院长保密，不能让他知道我让你去看小狗狗喔。”将食指抵在唇边，年轻的兽医放低音量，好似两人真的要去执行什么神秘的任务一般。
　　“好，我不会说！”捂着嘴，被调动起雀跃心情的莉莉跳下沙发，牵起了李子妍主动伸出的手。
　　“那我们走吧。”
　　望着被转移了注意力，不再沉浸悲伤的女孩，李子妍悄悄地扬起唇角。
　　对着前台女孩的父母示意，李子妍牵着脚步兴奋的莉莉，往保温室走去。
　　


第102章
　　睁眼，当夏柔甦醒时，天已经亮了。
　　没有在床的另一头看到李子妍，她并未感到意外。轻轻地揉了揉自己有些酸胀的腰，她赤着脚下床离开卧室漱洗。
　　发尾有些湿漉漉的，当夏柔离开浴室，她轻巧地脱。下了肩上的细肩带，白色的睡裙随着她慵懒的步伐落地，随意地从衣柜里套上了一件不属于自己的运动衫，她转身走向客厅。
　　一步出走廊，夏柔就看到了那半靠在沙发上刚值完夜班的人。
　　似乎很是疲惫，李子妍身上还穿着未来得及脱下的带领衬衫，双手规矩的搁在膝上，连名牌都来不及摘，正闭着眼打着瞌睡。
　　望着心爱的人那一下一下轻点的脑袋，知道那是刚结束外出的她不愿意回到卧室吵醒自己，夏柔除了感觉有些心疼，更多的是轻笑着对此感到无可奈何。
　　走上前，正在思考要不要出声哄着李子妍回到卧室的夏柔眼角却被其他东西所吸引，似乎是忘了拉上拉链，属于兽医的黑色背包里一叠文件滑了出来，就这样散落在桌面。
　　伸手欲将凌乱的页纸摆放整齐，夏柔的眼角撇了一眼文件的标题，忍不住拿起细阅，眉头渐渐蹙紧。
　　那一张一张的纸写得密密麻麻，都是有关于此次国际救援参与人的行前资料和风险须知。
　　夏柔其实是知道李子妍十月将与其他人组成国际医疗团队，参与动物救治等事项。
　　毕竟李子妍虽然有些迟钝，但自两人在一起之后，似乎是经历了坠马时的教训，疼惜爱人的兽医就没有再打算隐瞒任何事情。
　　不如说，她完全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即使只是通过电话，也依然总像是如向长官汇报事项一般，一条一条地将自己身边发生的所有事情乖巧地说给夏柔听，不论那些到底重不重要。
　　好在女人也未曾嫌弃。
　　所以，夏柔很早就听说了李子妍将前往E国待上两个月这件事的。
　　最初的她听到消息时，其实内心稍微有些担忧。
　　毕竟那是以贫穷和疾病闻名的其中一个发展中国家，每每出现在国际的新闻版面时，总是难以见得有关于它的正面消息。
　　但也许是当时李子妍的态度太过的云淡风轻，将『我要去E国』说的像『我要去迪士尼』一般，再加上与稳重踏实的金以及一众医疗团队同行，所以夏柔也就这么暂时搁置了心中那一点点的忧虑。
　　可当现在她看着手中那厚厚的一叠资料，那一条条交代的钜细弥遗行前必须谨记的注意事项，和在已被告知风险并自愿承担那一栏里李子妍龙飞凤舞的签名，夏柔的心却又忍不住提了起来。
　　即使打了疫苗也无法完全防范的细菌和病毒。
　　设备老旧，甚至有些地区都根本没有搭载的净水系统。
　　以及经常因为天灾而瘫痪的交通要道和通讯设施。
　　拿着手里的文件，她一行一行仔细地阅读着，长长的睫毛因为低头而在眼下划出了阴影。
　　自己...不想让子妍去。
　　即使真正出事的可能微乎其微，即使子妍是那个团队里不可或缺的一分子，即使这正是爱人一直以来所投身的志业...
　　不想...就是不想
　　尽管有着这么多的『即使』，自己还是不愿让她去。
　　那股情绪，是害怕？
　　害怕真的发生了什么事...
　　害怕自己失去她...
　　如果自己开口了，子妍一定会听的吧，因为子妍是这么地在乎自己的感受，这很明确。
　　可这样的自己该是有多么自私啊...
　　该怎么做？
　　似乎是在挣扎着，过了良久，依旧没有答案的她放下了手中的纸本，捏了捏鼻梁，悄悄地呼出藏于胸前的一口气。
　　转头，看着仍靠在沙发上闭眼酣睡的爱人，夏柔定定地望着，而后忍不住抬起手，轻轻地抚了抚她眼下的黑青。
　　自己该怎么做？
　　“呜...夏柔。”
　　似乎是因为睡得并不深，略有所觉的李子妍眼皮微动，有些迷迷糊糊地开口，喊着面前人的姓名。
　　“子妍，是我吵醒你了。”
　　语气抱歉，夏柔清了清有些干哑的嗓，用指尖理了理李子妍额前有些散乱的发后，就要收回手。
　　“没有吵醒...”
　　浅浅地摇头，李子妍嘟囔着，伸出手两指小心地捏着女人的袖口，阻止她离开，“我刚刚没有睡着，所以夏柔你没有吵醒我...”
　　见身边一看便还没清醒的人强撑着嘴硬，夏柔抿嘴，也配合地应和着，“好好好，子妍你没有睡着。”
　　“我真的没睡，你没有吵醒我...”感受女人明显不信，李子妍轻轻地拽了拽夏柔的衣袖说服着，丝毫没有意识到昏沈的自己看起来有多么迷糊，“夏柔...你要相信我...”
　　“好，我相信你。”忍着眼角笑意，夏柔的语气无比怜爱，对于总是精力旺盛的爱人这般难得的模样，她的心里只觉得柔软。
　　体贴地向前跨了一步，任由沙发上的人将头轻轻地靠在她的身上，夏柔温声哄道，“子妍，我真的相信你，所以...你回卧室再睡，好吗？”
　　似乎是仍未开机的大脑正在思考着女人的问话，李子妍没有马上回应，只是等待了几秒才又摇了摇自己埋在夏柔腰间的脑袋。
　　“不用回卧室。”
　　开口，李子妍半眯着眼仰头望向心爱的人，松开了紧握着衣袖的指，伸手将站着的夏柔揽入自己的怀里。
　　“地凉，你没有穿拖鞋...”抱着落入自己膝上的女人，李子妍含糊不清地喃喃，“所以...你得等我一下下...”
　　“嗯？”不太明白身后爱人不搭前言的话语，夏柔轻声开口，语气有些困惑，“等？子妍要我等什么？”
　　“等充电。”收紧手臂，李子妍的唇轻蹭着怀里人的颈窝，一本正经地说着，“夏柔你，正在帮我充电。”
　　“所以得保持这样...等一等我。”
　　淡淡地挑眉，夏柔听著有些孩子气的话与，感觉忍俊不禁。
　　“充电？”她歪头重复着，接着像是想到什么般转过头，有些担心地问道，“今天在医院，遇到了不开心的事情吗？”
　　“没有喔。”摇了摇脑袋，李子妍偏头吻着女人的侧脸，睁开眼睛道，“没有不开心喔...虽然打了两剂强心针都没有救回一只被送来医院的马尔济斯，但我没有不开心。”
　　“那只狗狗是自然衰老去世的，主人也都非常用心地照顾他。”
　　“比起难过，更多的还是感到高兴。”伸出手紧扣着夏柔的五指，已经逐渐找回清明的李子妍笑了笑，“我真的，很喜欢我的工作呢。”
　　看着蹦蹦跳跳地和自己一同为动物们检查的女孩...
　　感受到保温箱内还未开眼，一团一团毛茸茸蹭着自己指尖的幼犬...
　　以及想到那一家人在离开医院之前，所说出口的真诚感谢...
　　每一样无一不提醒着她，对于这份工作所抱持的热情。
　　“虽然有时会有些悲伤，但大部分的时间，我总是感到雀跃。”下巴抵着女人的肩，李子妍缓缓开口，“这正是我想做的事”
　　听到耳边传来的低喃，夏柔垂下眼，“这样啊...”
　　缓缓地长舒了一口气，“子妍你...很喜欢你的工作啊...”
　　咽下心口了劝说和挣扎，她在李子妍看不到的地方换下了含着担忧的神情，只是轻轻地笑了笑，“太好了。”
　　眨眨眼，夏柔回头亲吻着感到不明所以的爱人，“只要这些是子妍你喜欢的...”
　　“那就可以了...”
　　那是她的梦，而她是她的梦。
　　只要她喜欢，那就可以了。
　　


第103章
　　“啊？”
　　沙发上，懒散地翻看着杂志的沈梦澄声音拔高，“所以你是说，小子妍下个月要去E国？”
　　阖上杂志，她放下翘起的脚，语气里有惊讶与荒唐，“她没事跑到E国做什么？当苦行僧吗？”
　　“是为了帮助当地的动物救援计划，做有关协助宠物做无偿结扎，和进行狗肉工厂查封后的再安置。”晃了晃红酒杯，夏柔轻抿了一口，“她是医院的其中一名特派专业人员。”
　　“天...听起来就很累...”靠在沙发上，沈梦澄耸耸肩，“但这听起来就完全像是小子妍会做的事情。”
　　“E国，那是在南半球吧？而且距离赤道不远。”推了推眼镜，一旁正对着电脑整理档案的许文茜听着两人的对话，开口问道，“下个月，那个地方就要步入夏季了，估计天气会很炎热。”
　　“欸？原来是在南半球啊。”
　　懒洋洋的一道感叹声响起，躺在许文茜的大腿上无所事事的白琴正把玩着滑鼠线，有些不正经地笑着说道，“茜茜的地理真好，我都不知道E国在哪里，茜茜好厉害。”
　　没有多加理会膝上的金发女人，许文茜只是淡定地伸手拿过自己已经快要打结的滑鼠线，低头轻轻地喊了声，“白琴，别闹了。”
　　“我才没有闹——”
　　调皮的人假装委屈地皱眉喊着，可其余三人谁都没有打算细听白琴的辩驳。
　　夏柔晃了晃酒杯，再度开口，“对了，因为子妍下个多月都不会在B国，维森也没有通往E国的航线，所以我也顺势把之前有的假全都请了。”
　　“咦？下个月吗？请假？”
　　撑起脖子，半躺着的沈梦澄惊呼，表情兴奋，“这是不是表示你刚好有空陪我去滑雪了！”眨眨眼，她的表情似乎已是迫不及待。
　　“我想，应该是没问题的。”对着好友浅浅地微笑，夏柔点点头，答应了这个一直被自己搁置的计划。
　　“但...”看着欢呼着举起手的沈梦澄，性格冷静的许文茜突然歪头，“夏柔你不需要帮忙筹备吗？你哥哥的婚礼。”
　　放下酒杯，夏柔笑了笑，“哥哥的婚礼大部分都是嫂子和策划师一起准备。”微微倾斜，她半靠着沙发扶手，“我只要在过年之前选定好伴娘服，准备年后出席就好。”
　　“啊对欸...礼服，看来得开始思考在夏翔哥的婚礼上我得穿什么才行。”手中的滑鼠线被夺走，不安份的白琴转而玩起了许文茜的袖口，一副苦恼的模样说道。
　　“你就随便从你快要被塞爆炸的衣帽间里抽一件衣服出来。”检视着自己指尖上新做的美甲，沈梦澄一脸不以为然，“反正你只是宾客，不必太认真。”
　　“这可不行。”坐起身，动作大的白琴差点把沈梦澄手边的电脑掀翻，她摇了摇手指，“夏翔哥的婚礼可能会有一些记者，还有时尚产业的人，要是被我妈知道到我随便穿，她会打电话来碎念我的。”
　　“记者的话，应该不会有。”将头发挽至耳后，夏柔想了想后开口，“哥哥和嫂嫂都希望他们的婚礼可以保持低调，虽然宾客的名单还是不可避免的很长，但还是有经过筛选。”
　　“正式请帖的话，你们大概下个月就会收到了。”
　　“知道了，没问题。”挥挥手，沈梦澄笑了笑，“婚礼那段时间一定会空出来的，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
　　转过头，她突然提起声量说道，“白琴，茜茜，如过夏柔能去的话，你们要不要跟我们去瑞士滑雪？”挑眉，她的语气兴奋，“我们四个好久好久没有一起出门度假了。”
　　“下个月啊...可是我已经安排好拍摄了...”重新躺下，白琴假装深沉地摩挲着下巴，看着好友的脸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但如果梦梦你特别拜托我，我也不是不能陪你去...”
　　翻了个白眼，沈梦澄没好气地甩手，“不用了，您既然这么忙那就不要去了。”偏过头，她又对着许文茜问道，“茜茜，你呢？”
　　“欸！你再求求我嘛，你再求我一下我就答应跟你们去。”不满自已被无视，白琴抬手作势要捂着许文茜的嘴，“如果梦梦不让我去，那茜茜你也不可以去。”
　　看着这个在时尚圈站有一席之地的模特在自己和好友身边就会转变成幼稚到极点的模样，许文茜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白琴，别闹。”伸手握住挡在面前的手，她轻拍着白琴的手背安抚，接着抬头对着另一个好友说道，“年末的话，公司会比较忙。”
　　“我得回去看一下有没有什么其他安排，过几天再和你说。”
　　对着好友比了OK的手势，沈梦澄点点头，“好，那到时候再通知我。至于白琴这个家伙...”
　　“梦梦你就当她是会去就好，我会盯着她把档期内的份量提早拍摄完的。”推了推眼镜，许文茜没有低头，只是自顾自地与沈梦澄讨论着白琴的行程，丝毫不打算征询当事人的意见。
　　“喂，你们两个！不要无视我啊。”想要挥手吸引好友们着注意，却发现手被牢牢地牵着，丝毫没有打算挣脱的意图，白琴只是扁嘴对着另一边有着一头褐发的青梅喊道。
　　“夏柔，你看她们啦，他们都不理我。”
　　语气愤愤，她似乎对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自己感到不满。
　　可惜，被求助的夏柔只是轻笑着抿了口酒，丝毫未打算干涉这个在闺蜜团里总是经常上演的景象。
　　＿＿＿＿＿＿
　　B国，文森的公寓里，十几个人正零散地坐在客厅，手上拿着酒杯，正在各自与周围的人闲谈着。
　　公寓的主人此时却不见人影，只是将男友留在客厅招呼着，自己则是半根头发都让人找不着。
　　手里拿着浅色的气泡果汁，李子妍靠座在沙发椅背上，举起手里的玻璃杯对着艾瑞克说道，“艾瑞克，恭喜你啊。”
　　对着好友的伴侣，她咧嘴祝贺，“听文森说你升职了！现在是舞台的副总监，真的恭喜你，希望你在新的岗位上也能一切顺利。”
　　“谢谢。”
　　带着眼镜的斯文男人点点头，抿着嘴温和地对祝语表示感谢，接着笑着说道，“不过我其实在两个月之前就已经完成人事调动了，所以从技术上来说，已经不能算是新的岗位了。”
　　“嗯？原来已经上岗这么久了吗？”抓了抓脑袋，李子妍的语气困惑，“文森前天给我发邀请消息时，说着是为了艾瑞克你升职才举办的派对呢，我还因此特地买了一瓶香槟来。”
　　“文森他...你懂的，开派对和喝酒才是主要目的。”有些好笑地摇摇头，艾瑞克无可奈何地摊手，“至于具体以什么名义和理由举办，他无所谓...”
　　“是呢。”点点头，在一旁浅酌着威士忌的洁西卡开口补充，“之前大半夜的，文森喝酒喝到一半还打电话来约我出去陪他一起喝...说是要庆祝...”
　　“庆祝？庆祝什么？”听着好友明显没有说完的话，李子妍好奇地追问。
　　“庆祝，庆祝酒吧里的蚊子生了小宝宝...”回想起男人在电话里一本正经地说着要为蚊子妈妈庆祝的模样，洁西卡的表情荒唐。
　　连一旁的艾瑞克也忍不住扶额，“这个确实是文森可能会作出的事情。”叹了口气，“毕竟我从认识他的时候，文森就是一只喜爱热闹和酒精的花孔雀。”语带笑意，他推了推自己的眼镜。
　　似乎是为了应和自已男友的话，当艾瑞克说完，客厅里的灯突然开始闪烁。
　　穿着浅蓝色西装，身上披着彩色丝带，明明在室内却浮夸地戴着墨镜的文森一手拿着一整瓶红酒，另一只手迅速按着墙上的开关，华丽地从卧室走出场。
　　似乎是已经喝了不少，他一边哼着歌，一边兴致高涨地旋转着，像是社交花蝴蝶般同众人打招呼，丝毫没有自觉他并不是此次派对名义上的主角。
　　当文森悠晃到玄关处，看到了李子妍带来的那瓶香槟，他豪不客气地拆掉外头的包装和上头的黄色丝带。
　　眯起眼经细细检阅着，看到酒厂和年份的文森忍不住咧嘴，抬起头对着自己从不喝酒的同僚比了个大拇指。
　　“不愧是你，李子妍。”
　　抱着香槟，身上飘着彩带的温森摘下墨镜，来到了男友身边，“你真是我的派对好伴侣，虽然有着不能陪我喝酒这个小小小缺点，但总是能很识相的给我花钱买好酒来，我真是感动。”
　　努力眨着眼让自己显得真挚，他说着丝毫不算夸奖的夸奖。
　　“可是那个酒不是要给你的，那个是我买来要给艾瑞克的升迁礼物——”一脸单纯，李子妍认真地解释着，但还没说完就被文森浮夸的语气给打断。
　　好似完全没有听到同僚的话，文森只是抱着那瓶价格不菲的香槟不放手，闭着眼高声感叹着，“真不愧是我从大学开始就认真经营的友谊，子妍你真的很够意思，这瓶酒就是我们友谊的见证。”
　　夸张地大声赞扬着两人的友情，过了几分钟，文森牵起艾瑞克的手，抱着那瓶『友谊的见证』，就这么像风一般又转到别的地方。
　　看着被男人机关枪一般的嘴堵着来不及说些什么的李子妍，洁西卡抿了口酒后打趣道，“我看，子妍你去E国时的紧急联络人还是不要填文森好了。”
　　顿了顿，长相甜美的人有些不厚道地笑了笑，“总感觉文森他，可能不会太靠谱。”
　　“不会啦，洁西。”
　　回过神来，李子妍笑着摇了摇头，“你知道的，文森他在必要的时刻还是很靠得住的。”
　　虽然金发男人表现出的潇洒和懒散确实让他跟同龄的其他人比起来似乎不太正经，但认识他多年的李子妍清楚他藏在表面下细心负责的模样。
　　其实，自己当初会跟文森熟络起来，好像是因为在大一的实验课...
　　偏过头，李子妍回想着。
　　那是在课堂上有一个人不小心失手点燃了学习单，在桌面上不断扩大的火焰惹的当时还是新生的一群人仓皇尖叫。
　　就在自己从墙上扯下防火布试图灭火时，赶来帮忙的，也是唯一一个赶来的，就是方才还在班里大肆讨论着美甲的文森。
　　他提着灭火器，毫不相识的两人就这么对视了一眼，合作着扑灭了不算小的火势。
　　在这之后，打扮精致的男人看着在混乱中不小心折断的指甲只是嘟囊了两句，对着自己耸耸肩后转身离去...
　　至于文森后来与李子妍同一小组，发现女人强大的实力和愿意借作业抄的好心肠，从此自封为李子妍不可获缺大腿的一部份，两人成为相识七年的好友，就又是更之后的事了。
　　“文森还是很值得信赖的。”脸上挂着微笑，李子妍由衷地说。
　　叹了口气，洁西卡抿着嘴点点头，“确实，如果不算上那些小小的坏习惯，文森在业务能力上还是挺靠谱的。”
　　虽然那些『小』习惯包括了爱偷吃大厅里准备给客人的零食，喜欢找机会摸鱼混时间直到下班，甚至还有喝酒喝到隔天早上宿醉来上班...
　　嗯…那都是些『小』习惯
　　在客厅里的另一头，身为话题当事人的文森毫无所觉，此刻只是正在试图解決一个要喝继续威士忌还是开香槟的甜蜜烦恼。
　　他最近的心情十分愉快，已经临近十月底，最近的业务量莫名的清闲。
　　过不久后的十一月，总是紧迫盯人的院长要到国外参加研讨会，而接下来的十二月，接踵而来的便是心心念念的圣诞长假。
　　至于一月的补班？那是什么鬼东西，等到了一月再来烦恼！
　　想到接下来两个月自己美滋滋的日子，文森一整个眉开眼笑。
　　正当他决定好要再续一杯威士忌，过几天再偷偷独享香槟之时，文森口袋里的电话响了。
　　“喂？”
　　兴高采烈的男人没有查看荧幕上的联络人，只是将手机夹在颈脖，就这么打算空出手来倒酒。
　　可是当他听到电话那一头的声音，下一个瞬间，他双手拿起手机，连姿态都变得恭敬。
　　“院长...没事没事，您说？”
　　“…对。”
　　“对的。”
　　“有空...有空...”
　　“是的。”
　　“好...”
　　“您说金他怎么了？”似乎是用尽了毕生的礼貌，文森努力抑制酒精带来的轻挑，小心翼翼地回应，“所以，院长您的打算是...？”
　　“什么！？”
　　可突然间，他好似从电话的另一头听到了什么晴天霹雳的消息，让他深吸了一口气惊呼。
　　几百几千句各式各样天花乱坠的脏字从他的内心飘过，他差点就这么对着院长脱口而出。
　　文森梗着喉头里的千万句话，转头看着身旁的艾瑞克，一脸欲哭无泪。
　　完了...
　　完了...
　　自己完蛋了。
　　那些打算妥当的好日子，到头了。
　　


第104章
　　刚下过雨，水气在重新冒出的艳阳下将空气搅得粘腻又潮湿，像是铺上了一层被子，无比厚重。
　　三辆深蓝色的小型卡车行驶在雨后泥泞的荒野山路，四周都是茂密的树，不见高楼建筑。
　　本应深刻的车胎纹路被泥巴给填满，兴许是因为车子本身过于老旧，也或许是因为路面太过颠簸，每几分钟车身就会发出诡异的喀喀声，排气管冒出明显不正常的黑烟。
　　在最前排领着车队的那台卡车里，车头的两人座，其中一个坐的是负责驾驶的E国住民，另一个则是此次计划的副执行领队。
　　而车头之后理应放置货物的车身，一个满头灿灿金发，总是妆容精致的男人则是一脸厌世地蹲在角落的阴影处。
　　没错，那个男人就是文森。
　　没错，他甚至没有座位。
　　仅仅只是抱着膝盖，靠着身边一箱箱的医疗物资，即使因为卡车行驶导致户外的强风打在他快要失去水分的脸上，他也无动于衷，只睁着空洞的眼睛呢喃着。
　　“我的假期...”
　　“我的感恩节火鸡...”
　　“没了，全都没了...”
　　“文森，你别讲太多话。”同样坐在货物堆中的李子妍抓着头顶上的遮阳帽，缩起脖子开口道，“在行驶的车上一直说话的话，可能会有虫子不小心飞到你的嘴巴里。”
　　可即是面对同僚的劝告，悲伤的文森却依然好像魂不守舍，只是依然在为自己失去的东西哀悼。
　　是的，没错。
　　十一月，不只本就主动报名参加的李子妍出现在了E国，连本应该在家躺着看电影喝酒，和男友一起享受感恩节大餐的文森，也一并在这里。
　　至于当中的缘由，都要归咎于本该要与李子妍一同参与的金身上。
　　就在派对当日，拨通了文森手机的院长突然告知，金独自住在乡下，接近八十岁的奶奶在当月的健康检查时于大肠末端发现了一颗肿瘤。
　　而自小父母早逝，由奶奶亲手带大的金一听说了这个消息，便立刻向院长表示希望将所有积累的假期请完，回家陪伴奶奶直至疗程结束。
　　当院长与金谈完话之后，便立刻通人情地直接批准他的假期，接着毫不留情地反手致电给了文森，希望医院里的这另一名年轻兽医能够填补金所带来的空缺。
　　当然，身为院长也并非是如同暴君一般对文森毫不通情达理，也妥协地提出了从E国回来之后文森能够提早一周放圣诞假，并且节后的一月也不必补假。
　　一边掐着指头细算，一边习惯性哭嚎的文森最终还是认为这算是一桩还可以接受的甜美提议，假装勉勉强强地答应了。
　　但...原本以为自己多少占到便宜的文森在随着救援团队抵达E国之后，不到两周的时间，他就后悔了。
　　刚抵达E国的首都时，看着简陋的基础设施，大抵感觉情况还在意料之中的他只是叹了口气。
　　参加首都大学的交流会，耐心地准备教材至当地社区进行卫生教育，并无偿地为居民提供宠物饲养建议和健康检查。
　　除了和志愿者合作为居民的宠物做结扎，嘎蛋嘎到手酸之外，挑惕的文森也没有特别抱怨。
　　只是在偶尔会停水的旅店里用有些断断续续的网路与艾瑞克通话时，夸张地对爱人哀嚎几句。
　　但随着救援团队离开首都，按照计划继续向郊区前进时，文森便开始由衷地为自己答应参与这项旅途感到后悔...
　　毕竟他在出发前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人生会有机会蹲在卡车的车板上，和一箱箱的货物乒乒乓乓地被载往一个偏僻到感觉鸟不生蛋的地方。
　　想到自己的处境，文森捂着肚子，突然感到胃痛。
　　“文森，还好吗？要不要晕车药？”看着好友的动作，李子妍以为他是因为路面颠簸感到不适，一脸真挚地提议着，“如果想吐的话，你就把头伸出去吐在外面好了。”
　　抬头看了一眼的毫无念想适应力极佳的同僚，并非感到晕车的文森翻了白眼，只是默默地叹了口气。
　　见男人没有开口，李子妍挠挠头安慰道，“这次要安置的狗全都是肉厂出来的，他们的厂总是设得偏僻，所以我们才得特别跑一趟。”
　　“据说有半百只的小狗，从检查到隔离，再到等待手续办理领养或离境，大概一个多月左右，应该不会再更久了。”
　　一个多月...
　　这个时间单位听在文森的耳里，突然觉得特别漫长。
　　“…你知道我们等等要去的地方，没有网路和手机讯号吗？”痛苦地皱着眉，总是手机不离身的文森抱着头，眼里像是装了一盆死水，“我上次回归如此原始人般的状态，还是在把车停在地下三层车库的时候，十分钟的时间，我就已经开始思念文明了...”
　　“别着么悲伤啦文森。”
　　小心地挪了挪自己的屁。股，李子妍向一脸想死的好友靠近，轻轻地拍了拍，“我听说距离据点半个小时的村庄，那里好像可以借有线电话，再开车两三个小时，就可以到西边的另一座城市，我们可以采购的时候跟其他人商量商量能不能顺道一起去。”
　　“城市？”听着好友的安慰，文森却并未觉得自己心情比较好，“连首都都那个样子了...我对E国的其他城市也不抱希望。”在繁华的L市土生土长的精致男孩白了李子妍眼一眼，没好气地说着。
　　实在是很想对着临时变卦的金破口大骂，可知道金家里的状况和他的不得已，文森只能懊恼地扁嘴苦兮兮地说着，“艾瑞克他现在一定在家里，吃火鸡喝啤酒，一个人享受家里的双人床...”
　　吸了吸鼻子，男人的表情酸溜溜地说着。
　　“之后的几天你应该很难通讯，你有跟夏小姐先说了吗？”突然想到什么，文森似乎是确认般地歪头问道。
　　“夏柔吗？我说了。”点点头，李子妍靠在一旁装着物资的纸箱上，调整帽檐挡住了阳光，“夏柔她现在和朋友在瑞士滑雪，应该玩得很愉快，我和她说了这个月不能定期联络，但只要到了有网路的地方就写邮件给她。”
　　“滑雪...”
　　似乎是听到了关键词，文森又变回了原先的苦瓜脸，一脸厌世地喃喃，“瑞士...”
　　“滑雪...我也好想滑雪...”
　　“好像去...”
　　看着好友一时半会还无法适应的模样，李子妍抓了抓下巴，只能一脸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
　　＿＿＿＿＿＿＿＿＿＿
　　卡车在不能称之为路的路面上开了许久。
　　久到文森都快感觉自己的屁股要裂开了，车队才抵达了目的地，与先前提早入驻的三四名志愿者汇合。
　　背着装有自己私人物品的包包，李子妍俐落地从车板上翻身跳下，处于夏季的E国太阳很大，只是站在那里，湿热的空气和艳阳并马上在她的额头上催生出一滴滴的汗珠。
　　可穿着长袖白外套的李子妍只是甩了甩头，转身伸出手扶着同样穿着长袖长裤脚有些发麻的文森下车。
　　“子妍，文森！”
　　远出传来呼唤声，一个绑着马尾打扮中性的红发女人穿着工装裤和长靴，手中拿着铁铲，跨着大步从远处走来。
　　“纱丽！”回过头，李子妍朝着相识的女人点点头，接着友好地打招呼。
　　纱丽所在的国际动物保育组织是与哈洛动物医院时常合作的伙伴，她的经验丰富，也是这次计划的执行组长，几个人早在出发前就已经见过一面。
　　早在两天前，纱丽久已经带着几名志愿者先行到了被查封的狗肉工厂检视。
　　“怎么了？情况不太好吗？”看着走向自己的女人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严肃，李子妍微微蹙眉问道。
　　“不太好。”来到卡车旁，纱丽放下手中的铁锹，摇了摇头，“这间工厂的狗狗数量比之前汇报给我们的数量多了不少，当中还有好几只正在怀孕的狗，事先预估的补给和医用材料根本就不够，而且，这里的环境也比预估的糟糕上许多...”
　　几个人所在的地方，是这个区域附近规模最大狗肉工厂，由于人道因素和疾病考量，E国的政府这几年决定逐步地查封此类工厂，因此邀请了对此颇有经验的动物保育组织一同合作，来处理狗狗事后的安置。
　　原本纱丽以及小组的成员计划在此将狗舍整理一番，同时将周边地区的其他狗狗也一同带来进行医疗处理，再将数量不少的狗狗分批隔离检疫后，接着依据形况分类寻找国内外适合的领养人和安置机构。
　　可不知是怎么了。
　　一到了现场，不论是环境还是小狗的健康状况与数量，都与先前当地政府对接时的资讯都有差异。
　　“嗯，看来不管是哪种地方，都有喜欢混水摸鱼的人呢。”慢条斯理地在自己的四周喷上驱虫液，文森豪不意外地说着。
　　“总之，我们现在也只能赶紧打扫出适合的空间让小狗居住，至于物资的问题，你们别担心，我之后再想办法。”行事俐落的女人，微微蹙眉，有些霸气地挥了挥手，接着对背着包的两人说道，“我先带你们去方行李。”
　　在纱丽的带领下，李子妍和文森走向了临时搭建的铁皮屋，穿越了门口设置的蚊帐，不大的屋内除了靠着墙放着几个背包，只有零散的几个睡袋。
　　墙上挂着几个裸。露在外头的灯泡，散发着微弱的光，偶尔还能听到滋滋的声响。
　　这是两人今后一个多月将会住的地方。
　　“啧，看来是有人忘记关灯了，明明说了要节约用电的。”有些不满地咂嘴，纱丽向墙上的开关伸手关上了本就微弱的光，接着说道，“外头有一个水龙头会有干净的水可以用，但连接的是储水池，所以也别太浪费了。”
　　想了想后，她又补充，“但要记得千万别喝它，除非你对你自己的肠胃有信心，饮用水的话，就拿卡车上的瓶装水就好。”
　　交代完了注意事项，拿着铁锹的女人先一步离开，留下了刚刚抵达的两人整理行囊。
　　环顾着这个过于简陋却要睡十三个人的铁皮屋，已经不抱希望的文森还是难免止不住地感到忧伤，并且开始为前些日子没有珍惜在E国首度的日子感到忏悔。
　　毕竟至少，虽然网路很破水压很小，但在首都的旅店，还能有床不是吗？
　　在内心默默地流着泪，文森在李子妍的背包旁也放下了自己的背包。
　　“文森，我离墙这里近一些睡好了，你睡我旁边，可以吗？”看了看铁皮屋的墙壁，李子妍拖着睡袋到角落说道。
　　“可以是可以啊。”抱着自己的睡袋，文森狐疑地问道，“但，为什么你要特地睡靠墙？”
　　“墙角的上头有蜘蛛网。”抬头，李子妍指了指，“你不是很怕蜘蛛吗？所以你睡离墙远一些比较好。”
　　倒吸了一口气，文森也看到了高挂在角落的银丝，他翘着小指，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睡袋挪的又离墙壁远一些。
　　“子妍...你真是我的宝。”看着身边着个过分体恤自己的人，文森感觉她的背后仿佛出现了圣光，忍不住勾着李子妍的脖子感性了起来。
　　“呜呜呜...在这个荒郊野岭，我只有你了子妍。”
　　“别丢下我！”
　　嗯...感觉有点热。
　　默默地伸出手，专心整理着行李的李子妍将黏在自己身上的男人推远了一些。
　　


第105章
　　收拾好本来就不算多的行李，李子妍和文森推开蚊帐，手中拿着惯用的工具箱，朝着聚集在狗舍四周的其余人走去。
　　说是狗舍，其实也只是在荒郊野外比操场还大的空间里，用一个只有几根铁架顶住铁皮的空间内堆叠上几十个生了锈的铁笼，不考量空间地，将所有的小狗关在里头。
　　而越是靠近，空气中越是飘着让人作呕的不明恶臭。
　　那是秽物和腐物混杂在一起的气味。
　　真是糟糕到不能再糟糕了。
　　而清楚那股味道是什么的两名兽医没有却步，只是神情严肃地走着，来到了在门口正在指挥其余人员的纱丽跟前。
　　“…先把空地的土给翻一翻撒上杀菌粉，之后在铺一层新土，记得铺严实点。”将手中的铁铲递给其中一名志愿者，纱丽交代着。
　　转过身，看到了两名兽医靠近的她立刻挥了挥手，“我让其他人先去整理将小狗们放出笼后的活动空间。”微微偏头，她接着指向了狗舍的另一头，“角落那些是我们昨天评估过比较紧急需要即刻医疗帮助的，子妍和文森你们两个可能得要先为他们做处理。”
　　表示明白地点点头，李子妍重新绑起了自己有些松了的马尾，戴上口罩，朝着女人指向的方向走去。
　　狗舍里的铁笼摆得密集，侧过身在狭小的走道里穿梭着，被关在铁笼内的狗因为外头陌生的动静而躁动着。
　　在对他们来说连转身都嫌小的空间里，面对不知是恶是善的人类，他们有的龇着牙对笼外发出低吼，虚张声势，而有的则夹着尾巴缩瑟在角落，颤抖着企图将自己的存在减至最低。
　　对于需从肉厂救出出来的狗来说，食物似乎并不总是最大的问题，毕竟骨瘦如柴的模样并不能带给他们之前的主人最大的利益。
　　可除此之外，疏于照护，拳打脚踢，不良的生活空间，以及疾病，仍然是将牢笼内的动物折磨的苦不堪言。
　　许多狗狗身上的毛皮被泥土所沾染，反反覆覆结成一块一块的，已是看不出上头本来的模样，甚至有的部分已经感染了皮肤病，光秃秃的无毛皮肤下，是明显不健康的灰色和点点血印。
　　本该在草皮上自由奔跑的脚爪，却因为长时间被关在铁笼内而变形弯曲，柔软的脚掌上有着因为焦虑总是扒拉外头而留下了明显伤痕。
　　在没有垫上任何软垫的铁笼内，所有被关在里头的狗只能踩着生锈的铁杆，大小便沿着其中的隙缝落在地上，长年因为无人清理而散发着恶臭。
　　当然，这股恶臭的来源也可能来自于有些铁笼内，因为恶劣环境而早已没了呼吸的尸体。
　　蚊虫苍蝇被吸引着，挥动着翅膀不断发出像是白噪音的嗡嗡声。
　　对于他们来说，或许就是地狱。
　　踩着由于秽物而变得泥泞的土地，李子妍沉默地紧紧握着手中装着医疗物品的箱子，和文森来到了狗舍被区别开的一角。
　　“哇呜，这个腹水，也太严重了。”
　　在救援队所带来的铁笼内，几只只大型犬侧躺在地上，肚子明显不正常地大大鼓起，呼吸似是因为来自体内的压迫犹为粗重，看着他们文森放下手中的提箱，皱着眉头说道。
　　“你那里的针管够用吗？”侧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同僚，李子妍问道。
　　“针管还是够的。”拿出一次性的医疗手套，处于工作模式的文森俐落地为自己戴上，“我先试试给他们做排水处理。”
　　“好。”点点头，在得到了不需要帮忙的回应之后，李子妍在另一头蹲下，她的跟前是一只瘸了一条腿的大型黑狗。
　　明显短了一小截的右腿前侧，上头有昨日先行抵达的志愿者们临时包裹的纱布。
　　只是似乎使因为已经经过了一天，本就包扎得粗糙的纱布上头沾了好些污泥，还隐隐渗着血水。
　　“嘿，小狗狗。”
　　看着眼前明显警惕着自己的大型犬，李子妍摊开自己的手掌表达了自己的善意，接着语调柔和地喊着。
　　“请让我看一下你的腿好吗？”
　　垂下头，她更加地放低了自己的视线，可那只狗依然尽全力地蜷缩在角落，大大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陌生的女人，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我会慢慢过去喔，你不要害怕，我是来让你不那么疼的。”
　　将医疗箱放在一旁，李子妍尽力保持着毫无威胁的姿态，弯着腰缓缓向前走了几步。
　　就在她的手距离距离狗狗的爪不到十公分时，黑色的狗自喉头发出了防御性的低吼。
　　“没事的，没事喔。”将视线放的更低，李子妍没有恐惧地抽回手，只是停止了前进的动作，与微微拧着鼻子成犬对视。
　　眼神平静，她很有耐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需要被治愈的那方做好准备。
　　慢慢的，过了一阵，黑狗抬起颈脖用湿润的鼻头小心翼翼地嗅了嗅李子妍张开的掌心。
　　指尖接触到狗狗的吻部，李子妍微微地勾了勾手轻蹭着他的下巴，“好乖，好乖。”
　　看着渐渐随着互动而放下防备的犬只，她一只手持续地揉着他的脑袋安抚着，另一只手缓缓地向他的前肢探去。
　　似乎是因为早年的经历让小狗明白了即使反抗也只会遭受到毒打，也似乎是因为面前的女人语气实在是太过温和，即使在纱布被碰触到的瞬间又因紧张和害怕而绷直了身体，那只黑狗也只是顺从地没有展现攻击的意图。
　　即便是兽医在他那再不处理就可能溃烂的伤口上抹上药，也许是习惯了疼痛，已经习惯了眼前女人气味的黑色狗狗也只是畏畏缩缩地抽爪而已。
　　重新为小狗缠上了无菌的纱布防止舔咬，李子妍长舒了一口气，缓缓起身。
　　顺利完成了一只。
　　太好了。
　　摘下手套，她转头，看着其余铁笼内明显没有这么温顺，扒拉着栏杆低吼意图攻击却同样急需医疗处理的犬只...
　　嗯，还有很多很多只。
　　几只蚊虫在身边环绕，李子妍挥了挥手驱赶之后提起医疗箱，朝着其余狗狗走去。
　　＿＿＿＿＿
　　接近旁晚，李子妍和文森的任务才可以说是告一段落。
　　随着太阳逐渐隐没，原本炎热到可能将人烤熟的空气渐渐转凉，偶尔还会有一阵还算宜人的微风吹过。
　　回到临时住所换下了一身被汗水浸透的上衣，两人一边各自猛灌着矿泉水，一边走向了并排着卡车的停车场。
　　空旷的地方冒出一丝一丝青烟，负责准备晚餐的人名叫罗伯，是一名浑身长满筋肉，总让人感觉会出现在拳击格斗采场上的一名大胡子男人。
　　在能够折叠的长桌上，携便式瓦斯炉正在加热装着容易煮熟长型香米的铁锅，里头混着可以长时间保存的腌制蔬菜。
　　从铁罐头里倒出的火腿被切成一片一片，在盘子上堆了满满一碟，而一旁的铁盆，倒满了不知道是混了什么酱料的黄豆。
　　结束工作的人陆陆续续地聚集，手中拿着纸盘，有序地排队盛装着实在不算可口的晚餐。
　　“这坨软烂的饭搭配上软烂的豆子，倒底是个什么样的神秘组合？”
　　拿着金属叉子，文森看着手中模样陌生的菜肴，一边抱怨，一边满脸厌世地拨弄着。
　　“资源有限，罗伯已经尽力了啦。”手上装着像山一般漫天高的米饭，李子妍随意地靠着卡车的车门，饥肠辘辘的她便迫不及待地往自己的嘴里塞了一口食物。
　　“我倒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扁着嘴，一米九的男人顶着凌乱的金发表情又变得欲哭无泪，“我的感恩节火鸡...我的啤酒...”
　　“好啦文森，别哭。”见身边的同僚又要陷入哀伤叹气的循环，李子妍将盘中的火腿拨到了男人的纸盘里，“给你吃，你别哭了。”
　　“欸？子妍，你不吃吗？”
　　看着盘子里多出的那道勉强自己还能接受的食物，文森的表情有些惊讶，接着劝道，“我知道你不吃肉，但现在是非常时期，你也没什么别的东西能吃了，你不留给你自己吃吗？”
　　“不了。”
　　摇摇头，李子妍又往自己的嘴里塞了一口食物，“我有豆子和饭就够了。”嚼了嚼，她又说道，“其实我觉得这个豆子还挺好吃的。”
　　看着散发着诡异光泽湿湿黏黏的黄豆，文森一脸不敢苟同地皱眉，“你真的是个吃货。”他感叹着，接着就着多出来的火腿，默默地配着干巴巴的饭一口一口地吃了起来。
　　十三个人或站或坐地围绕在一起进食，营地的收音机正断断续续地播放着新闻。
　　『本月...热带海样对流旺盛...产生气旋...降雨...』
　　正当文森的脑海中第二十六次出现火鸡和啤酒的幻影之后，已经进食完毕的纱丽突然出现拍了拍两人的肩。
　　“明天早上我会带两台车到市里采购补给品，如果你们两个不介意三个小时的车程，可以商量一下这次谁想先随队出门？”抱着臂，纱丽转头分别像两人看了看而后问道。
　　身为团队里唯二的两名兽医师，不论车队里有多少空间可以供人随行，总必须要有一个人留下，以防万一。
　　偏头看了看自己的同僚，抢在男人开口之前，李子妍便说道，“这次先让文森去好了，我想留下。”
　　“咦？”感到意外，即便自己确实希望能够到市里暂时脱离原始人状态，但文森依旧有些犹豫地挠了挠脑袋，“子妍，你不想去吗？”
　　“我没有特别想要采买的东西，而且我也放心不下狗舍。”耸耸肩，李子妍解释道，“所以这次文森你先去好了。”
　　“这样啊，那好吧。”单手撑着腰，知道好友确实没有在客套的文森点点头。
　　“啊，不过...文森你到市里的时候，我确实需要你帮我一个忙。”歪头，李子妍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拿起纸笔对着身边的男人说道。
　　＿＿＿＿＿＿＿＿＿＿＿＿＿
　　奇艾尔集团旗下位于瑞士的某间滑雪度假村。
　　躺在柔软的沙发上，沈梦澄的脸上敷着火山泥面膜，翘着脚，桌边放置着一杯热红酒，一脸惬意地翻看着手边的杂志。
　　靠墙的壁炉，橘色的火焰在跳动着，散发着温暖的热气为这在高海拔的空间带来舒适的温度。
　　外头依旧亮着，木屋的门却被突然打开，被度假村的司机由主楼载回的夏柔摘下颈上白色的围巾，随意地将大衣脱下，便朝着客厅走去。
　　“嗯？只有你回来吗？”看着独自进门的好友，沈梦澄放下书页，有些含糊地问道，“白琴和茜茜呢？”
　　“白琴滑了几圈喊着肌肉酸痛，就拉着茜茜留在主楼做足浴了。”没有多关注自己躺在沙发上的好友，夏柔只是一边回答一边拿出了自己的电脑。
　　“你怎么不也跟着去足浴？这么着急着回来做什么？”看着虽然不显却隐隐着急着打开电脑的好友，沈梦澄不顾脸上的僵硬，微微挑眉故意打趣着，“是有什么重要的大事需要即刻查阅吗？”
　　盯着荧幕，坐在柔软地毯上的夏柔只是淡淡地回应，“说是想滑雪，来到这里之后却没踏上雪板几次的人没资格说我吧。”
　　毫不在意被闺蜜揶揄，沈梦澄忍着想发笑的念头，“小子妍她有传邮件来吗？”
　　放下杂志坐到了夏柔身边，她歪头说道，“我看你也不必查看的这么频繁，前几天她不也是没传消息来吗。”
　　完全没有理会身边懒散的人，夏柔只是点开了邮件的收信箱。
　　与前几日不同，信封图样的标示上多出了一个代表邮件未查阅的红色图标。
　　“啊，今天居然真的有。”
　　撑着脑袋，沈梦澄明目张胆地探头探脑看向不属于自己的电脑屏幕。
　　默默地点开，邮件里头是几张写得满满的手写信和几只小狗的照片。
　　『Hi夏柔，你在瑞士滑雪，和朋友玩得开心吗？要注意保暖喔，我这里超级热，文森他每天都在哀嚎...』
　　“喔，我天，小子妍的字真的有丑到我。”光明正大地看着并非寄给自己的信，沈梦澄忍不住出声吐槽。
　　读到一半的夏柔被身边的人打断，她顿了顿，在内心轻轻叹气，接着淡淡地偏头瞥了一眼自己的好友。
　　“好好好，我不说话。”接收到好友的警告，沈梦澄捂着嘴想表达诚意，指尖却抹到了脸上的面膜。
　　无视身边好友哀嚎着找毛巾的模样，夏柔回过头，继续专注地阅读着专属于自己的信件。
　　『...团队里的大家都很不错，每天结束工作，都会聚再一起聊天...但文森他天天说想要喝啤酒想要回L市吃火鸡...』
　　『...这里的狗狗也很可爱，有几只还怀孕了，下周预计就要分娩，希望到时候能顺利找到领养人...』
　　『你和沈梦澄一起出门在外，也要注意安全喔...』
　　『希望你们都能玩得开心。』
　　『我很想你。』
　　三张写的满满的纸页，她看得很快，可却又多花了更多一些的时间，反覆地看了好几遍。
　　“看起来，小子妍在E国的生活还是挺不错的。”擦完手顺带卸下面膜的沈梦澄探着头也读完了李子妍的来信，见身边的人还没有其他动作，忍不住问道，“你怎么还不打算回信？要是小子妍在等怎么办？”
　　摇摇头，夏柔开口，“既然寄来的只是纸页的照片，表示子妍她应该也只是托其他人帮忙寄送而已。”漫不经星地解释，她似乎在思考着其他的什么“嗯？你的表情怎么感觉不太开心？”摸了摸脸上的水珠，敏锐的沈梦澄观察着好友的表情，“你在担心她？”
　　“但从小子妍的信来看，她在那里除了热了一点郊区一些，其他感觉都过得还不错。”回想着信欢快地用词遣句，沈梦澄宽慰着。
　　依旧垂着眉头，即使听着好友的话，夏柔的表情还是依然像在思虑着什么。
　　子妍的文字里除了抱怨天气太炎热之外，不见任何负面的消息。
　　不论是有关于食宿还是工作环境，信里都未曾提及。
　　只是花了一半的篇幅说着几项零碎的小事，说着遇到的犬只身上有多么特别的花色，以及对于自己的叮咛和爱语。
　　子妍是报喜不报忧的个性。
　　自己很清楚。
　　所以才莫名感觉不安。
　　不知为何。
　　“希望是这样子吧...”
　　翻阅着附件里头几张狗狗的大头照，无法从中看出更多的资讯，夏柔微微皱眉。
　　


第106章
　　位于赤道附近的E国，即时不是正中午，太阳依旧毒辣。
　　虽说已经在这个据点待上了两周，但即使如此，似乎是因为炎热，李子妍总是感觉莫名地身体有些疲倦。
　　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她沿着分隔出的空间巡视着，被从铁笼里放出来，正在围栏里头玩耍的狗狗跌跌撞撞地跟上，想要探出头轻蹭她的手。
　　“嘿，嘿，慢慢走，你们还不习惯跑跳呢。”
　　自出生起便关在狭窄铁笼内的成犬由于变形的脚掌而步伐怪异，李子妍停了下来伸手越过围栏，逐一地揉着他们争先恐后挤上的脑袋。
　　这几日，在成功将铁皮屋顶之下的土壤消毒后用围栏画出间隔，救援团队便弃用了那些锈迹斑斑早应该被销毁的劣质铁笼，按照每只狗狗的健康状况和性别分类，暂时将他们安置在开阔的区域。
　　可由于当中有许多的狗狗此生从未离开笼子，因此当最初进入了能自由奔跑的宽敞空间时，他们的脸上都写着不知所措。
　　甚至其中有几只特别胆小的狗，救援队的成员废了很大的劲拿着零食轻哄逗弄，才让他们瑟缩地走出被关了一辈子的牢笼。
　　在这段不算长的时间里，救援队的所有人都投入了百分之两百的耐心，渐渐地那些曾活在阴影底下的犬只慢慢地发现，这十三个不知到从哪里来的人类会拿着零食亲切地喂到他们嘴里，会拿着皮球和他们一起外耍，也不会对他们拳打脚踢。
　　铁盆里装着的是干净的水，脚上踩着的是松软干净的土染。
　　“啊，你们，让我过一下。”
　　越过狗群，眼尖的李子妍看见了围栏里的粪便，便抄起靠着墙的大型铁铲跨过围栏。
　　“欸，你们，别咬我裤脚啊。”
　　被已经习惯了自己的够群活泼地包围着，即使经验丰富李子妍依旧是有些招架不着，她一边格挡嘴角忍不住轻笑着，抓准时机将地上排泄物给铲起。
　　“别好奇，别好奇，那只是你们的便便而已。”对着一只想跳起来抢走铁铲小狗叨念着，李子妍俐落地跨出了围栏，接着便蹲在地上检视着。
　　没有红色的血迹。
　　没有寄生虫的痕迹。
　　太好了。
　　“子妍！”
　　远处传来喊声，李子妍回头，便发现了凌晨和车队一同到市区收货的文森。
　　金发的男人站在卡车后的车板上，待车停稳便熟练地落地。
　　微微蹙眉，文森揉着自己的腰，嘴里抱怨着，“来回六小时，我的屁股真的感觉要开花了。”
　　来到了好友身边，他突然挑眉，一脸神秘兮兮地，“子妍，你猜我给妳带了什么？”
　　“带了什么？”感觉喉咙有些痒，李子妍清了清嗓，接着将清洗干净的铁铲放回原位，对着一脸美滋滋的男人问道。
　　“你猜猜看啊。”语气故弄玄虚，文森拍了拍自己的包包，“我保证你一定会喜欢的！”
　　“夏柔的信！”歪头想了想，李子妍睁大眼睛，咧嘴兴奋地问道，“文森你帮我列印了夏柔的信吗？”
　　“啧，怎么猜的是这个啊。”翻了个白眼，文森打开背包拉链，“夏小姐的信不是每次都有帮你带吗？这个有什么好猜的。”
　　从包里将几张对折的A4只递给面前一脸期待的人，就在李子妍正准备立马转头离开看信的时候，后领却被男人一把揪住。
　　“喂喂喂，我要给你的东西你还没拿呢。”
　　从包里拿出一箱六个铁铝装的可乐，文森塞进李子妍的臂弯里，“买的时候还是冰的，可惜现在已经连凉都算不上了，你将就着喝吧。”
　　“哇，文森，谢谢你！”
　　看着手上自己平时常喝的饮料，李子妍笑了笑，轻咳了一声，接着挥挥手中的信纸，“我先去看看夏柔写什么，晚点再聊。”
　　丢下这句话，李子妍转身，迫不及待地向风一般朝着铁皮屋走去，留下了文森一个人站在原地。
　　“切，真是敷衍的道谢。”咂嘴，文森用手为自己扇了扇风，表情满是不以为然，“早知道是这个反应我就把夏小姐的邮件复印一百遍，省得我还得背着可乐走来走去。”
　　随手再翻了翻包包，他从底部偷偷摸摸拿出了一罐啤酒，悄悄站到树阴底下。
　　那属于儿童饮料的可乐没有人会从子妍手里抢，但自已手中的啤酒可是营地里超级稀缺的存在，若是其余十一人你一口我一口，留给自己的恐怕只剩下空瓶而已。
　　小心翼翼地打开铝罐，空气中发出『呲』的清脆声响。
　　环顾四周后，文森大口的往嘴里灌了一口。
　　已经回归常温的啤酒不再凉爽，本应蹦发在口中的气泡并不强烈，让美味程度大打折扣，可即便如此，他依旧感到满足地又喝了一口。
　　当手中的铝罐变得空荡荡时，文森看着上头的商标，突然有些悲从中来。
　　完了...
　　我现在连温掉的啤酒都觉得好喝了吗？
　　我的标准什么时候降得这么低了？
　　可恶！
　　一边唾弃这自己，文森又从背包里拿出另一罐啤酒，咕嘟咕嘟地喝了起来。
　　（这难道就是文森版本的，借酒消愁愁更愁？）
　　＿＿＿＿＿＿＿＿＿＿＿＿＿＿＿
　　随着更多的医疗器材以及犬用航空箱陆续被送了过来，狗舍里的每一只狗狗都被建档，并且执行了绝育手术。
　　由于环境的限制，手术的地点仅仅是一个临时架起的大型帐篷，帐篷的上头还破了几个大洞。
　　无法保证完全无菌的环境，不算先进的设备，和身体状况本来就不佳的犬只，这让执行手术的文森和李子妍隐隐有些紧张，每天固定平凡地查看用于隔离航空箱里狗狗的复原强况。
　　好在情况大致顺利，两人也逐渐放下了心。
　　而自救援队抵达之前便已经怀孕的狗狗，其中一只也在此时成功分娩。
　　似乎因为并不是第一次做母亲，过程一切顺利。
　　从头到尾只是用毛毯盖住航空箱，并未插手只是待在帐篷里以防万一的李子妍蹲下身，仔细地检查着母狗的体征。
　　已经和犬只熟悉了的兽医安抚般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后将充满血迹的一次性尿垫换下。
　　“不错，都很健康啊。”将正在喝奶的小狗逐一地检查并且纪录，文森叼着笔含糊地说道。
　　一旁的纱丽抱着手臂站在一角，脸上的表情卻有些复杂。
　　“嘿纱丽，你不来看看吗？新生的幼仔。”看着角落里的女人，知道她在担心什么的文森故意拿着小狗在她眼前晃了晃，“生都生了，小狗数量超过预估的问题，如今再多烦恼也没什么用。”
　　“唉，你懂什么。”有些苦恼地揉了揉太阳穴，纱丽摇摇头，“正在哺乳的母狗连带着四只幼仔，不仅运送出境的程序麻烦，大部分的寄养家庭都不会收，何况是找领养人...”
　　叹了口气，女人抿着嘴角。
　　“没关系啦纱丽。”用柔软的毛巾抱起另一只幼仔，李子妍忍不住轻咳了几声，接着来到纱丽跟前，“我们竭尽全力地帮忙安置就行，至于其他的，就先别多想。”
　　“好吧。”
　　叹了口气，看着眼前还未开眼的小狗，本就爱狗的纱丽只觉得心软软的，“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吧。”
　　她接着说道，“先去吃饭吧，罗伯应该已经准备好了。”
　　当三人来到空地，长桌上摆着一盘堆得像山一般高的面包，和盘总会出现的奇怪豆子，和一罐罐金枪鱼罐头。
　　“豆子？怎么又是豆子！？”
　　大声地哀嚎，文森自动略过了那在自己接受范围之外的食物，伸手拿起了看着毫无光泽的面包用纸尖敲了敲，“这又是什么，伪装成面包得石头吗？”
　　“别这样。”一如往常地在纸盘上盛了一大勺黏糊糊的豆子，李子妍将几块面包堆叠在上头，“罗伯他尽力了。”
　　忍着内心的叹息，文森挂着苦瓜脸，拿起了属于自己和李子妍那一份的金枪鱼罐头，用满腔的哀怨咀嚼着口里沾了鱼肉的石头面包。
　　眼睛莫名有些酸胀，李子妍揉了揉毫不在意，只是大口地往嘴里塞入吃起来像是番茄酱的豆子，迅速地净空自己的餐盘后，接着又向罗伯要了第二份。
　　比平日更为湿润的风轻轻地吹过几个正在吃饭的人，眯眼抬头，望着突然比平日还要阴暗的天，罗伯说道，“嗯？好像要下雨了。”
　　似乎是听到了男人的话，没过几秒，豆大的雨便打在了树梢上。
　　紧接着，哗啦哗啦，更多的雨水似是开闸，倾泻而下。
　　“先帮忙把厨具和盘子挪到铁皮屋。”反应极快，还没进食完毕的纱丽放下晚餐，俐落地指挥着。
　　和罗伯合力搬起长桌，李子妍的长靴踩着泥，迅速地将装着食物的桌子给搬入室内。
　　其余人陆陆续续地也进入屋内，当文森提着装有罐头的纸箱会到屋里，李子妍看着外头的滂沱大雨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狗妈妈和小宝宝！”
　　帐篷里的医疗器材若是没有用上，便会收纳在带有密封功能的塑胶柜中，但现在早上才分娩完的狗狗所在的航空箱却没有防水性，若是待在会漏雨的帐篷里也只可能和幼仔一起被淋湿。
　　“我先过去看一下。”
　　在这样连雨水打在皮肤上都会疼得天气里，知道费心找伞似乎也没什么作用，李子妍只是回头说了一声，便迈步冲入了雨幕。
　　雨水顺着她完全被浸湿的发流入眼睛，眼眶有些热热的。
　　似乎还有些疼。
　　她眨眨眼，无视了地上的泥泞，来到了被风雨刮得作响的帐篷。
　　即便来的迅速可里头已经是湿哒哒的一片，雨水沿着航空箱的隙缝渗入原本干燥舒适的毛毯，成年的母狗舔舐着身下的小狗，似乎也同样害怕他们失温。
　　皱着眉，李子妍快速地转动脑袋思索着，接着反过身再次奔入大雨，在停车场停放的卡车上扯下了多余的帆布。
　　“乖，别怕。”返回帐篷，她抬手将帆布披在航空箱上头，弯着腰对着里头轻声说道，“雨很快就会停了，不会太久的。”
　　全身被浸湿，李子妍用手掌挡着眼前的雨，试图看清眼前逐渐模糊的视野。当重新返回铁皮屋时，她长舒了一口气，拧干了身上的衣服。
　　随后，不到一小时的时间，雨就缓缓暂停了。
　　可不知为何，靠着墙等待的李子妍却感觉身体莫名有些胀胀的，全身的力气好似突然被抽干，让她不发控制地下滑。
　　屋顶，刚刚落在上头的雨珠，滴滴地落下，有规律地打在面上。
　　空气比刚才更为潮湿，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似乎过份厚重。
　　眼窝好痛...
　　是因为进水了吗？
　　不知为何，好像有些不能呼吸。
　　听不进周围的声音，只觉得所有的感官似乎被蒙上了雾。
　　啊...有点累。
　　用力地眨眨眼，李子妍有些无力地垂下头。
　　突然间...好想见夏柔啊。
　　


第107章
　　午夜前，外头又下起了大雨。
　　靠着门板，刷完牙的文森听着一滴滴雨水打在铁皮屋的声音，只觉得烦躁。
　　这热到想要当众脱皮的气温，和该死的不知道是什么总是突然洪水开闸的气候，真是要让他抓狂。
　　营区里的排水系统十分糟糕，明日估计地上又是一片积水和泥泞，或许到时候连汽车要通行都很难。
　　拿着毛巾擦了擦自己变得粗糙的脸，文森来到角落看着不知为何几个小时前早早就攒入睡袋休息的女人。
　　“欸，子妍，你先醒醒啊。”
　　一边涂着补水的面霜，男人一边伸出一只脚，几尖轻轻地踢了踢躺在地上的好友，“如果不趁现在漱洗的话，等等就要关灯咯，这样的话你就得要蹑手蹑脚地去了。”
　　望着脚下毫无反应的人，文森觉得奇怪，蹲下身轻轻地拍了拍。
　　“你是太累了吗？快醒醒，不然等等太晚还闹出声的话纱丽会生气的。”
　　“欸，你醒醒...”感觉有些奇怪，文森伸手将李子妍蒙在脑袋上的睡袋拉了下来，却看到里头女人泛着不正常红晕的脸。
　　“喂喂喂，子妍？你还好吧！？”
　　文森伸手摸了摸里李子妍湿漉漉的额头，却被指尖触到的高热吓得一瞬间收回，“天啊，你在发烧？！”
　　饶是经验丰富的动物医生，男人在一瞬间也不免有些手忙脚乱，他紧张地拍了拍好友的脸颊，“喂，子妍，你现在感觉如何？”
　　感受到身边人不断晃动自己的动静，脑袋发胀，晕晕沉沉的李子妍尽力放松自己蜷缩着的身体，眯起发烫的眼睛。
　　“文森…”
　　她张口，声音有些微弱，“我很好...”
　　说着不知是真的如此还是已经成了习惯的话，李子妍扯了扯自己的嘴角，“可能刚刚淋雨，有点着凉。”
　　“着凉？”睁大眼睛，文森觉得有些荒谬，“在这个根本可以蒸桑拿的气温，壮的跟头牛一样的你居然在跟我说妳着凉？”
　　看着嘴唇有些干裂的女人，他身手捞过墙边的矿水，拧了开来，递给了挣扎着坐起身的好友。
　　“我真的没事，只是感觉有点累而已。”对着男人点了点头表达感谢，可就连这种简单的动作都让李子妍感觉头痛，全身的肌肉像是被拆解开来，让她现在只想休息。
　　“让我睡一觉就好了，等我起来我就没问题了。”强撑着精神对着一旁的文森摆摆手，李子妍将自己的睡袋在往墙边挪了挪，“但以防万一，文森你还是先不要靠近我了。”
　　看着明显身体有恙却只是躺下重新蜷缩在角落的好友，文森心中有些不安，他起身出门找到了正在清点物资的纱丽，简单地描述了状况。
　　“发烧？”
　　绑着马尾辫的干练女人皱着眉头，脸上布满忧虑，“除了发烧之外，还有什么别的症状吗？”
　　“子妍她没有多说，她说自己只是着凉。”想到强撑着说自己没事的好友，文森紧抿着嘴，“看起来很疲倦，一直在休息。”
　　“…嗯。”似乎是在思考，纱丽自喉咙发出低吟，“...你们在出发前，都打过黄热病疫苗了？”
　　“打过了。”明确地开口，文森肯定地说道，“在出行之前，我们两人都打过了。”
　　点点头，纱丽在脑海里思考着所有可能性，“如果打过疫苗的话，那状况应该不会像是我能所想的最坏打算才对。”轻轻摩挲着手指，“试试看医疗箱里头的常备退烧药，我们明天在看看情况吧。”
　　“好。”双手插着腰，文森没有了往日的嬉皮笑脸，只是低声回应着。
　　“希望真的只是如子妍说的那样，只是着凉而已。”看着外头唏哩唏哩不断落下的雨水，纱丽说着。
　　“但愿吧。”撩起自己的浏海，文森喃喃，接着便转身拿了卡车的钥匙，撑着伞便去准备退烧药。
　　＿＿＿＿＿＿＿＿＿＿
　　可事与愿违，李子妍的身体状况却并未朝着两人祈祷的方向前进。
　　即使吞下了一颗超强效的退烧药，半夜又迷迷糊糊地被睡不着觉的文森塞了第二颗，隔天躺在睡袋里没有力气离开的李子妍依旧昏沈，不仅身体依旧滚烫着，甚至还偶尔会出现呕吐的症状。
　　别说吃饭了，即是胃里空空如也，她也会撑起半身止不住地干呕，不断地抽蓄着。
　　颈上挂着听诊器，检视着李子妍的身体状况的文森拿着温度计，紧紧皱着眉头。
　　“你心里有底吗？”
　　抱着手臂，纱丽的语气冷静地向这个救援队里病理学知识最丰富的男人提问。
　　“我不知道...”将手中的温度计放下，文森有些懊恼的抓了抓脑袋，“我不是人类医生，我也不专治灵长类，我不能给出肯定的回答。”
　　“既然营队里没有集体感染，那就应该不是靠水和空气传播的病菌。”
　　“既然是突发性高热，那有可能是登革热...或者更糟，也可能...是疟疾。”
　　一步步地推理，男人在他不算熟悉的领域里竭尽所能。
　　“疟疾？怎么可能？”微微瞪大眼睛，纱丽倒吸一口气，看着躺在地上神色痛苦的人。
　　对于这个由疟原虫导致的疾病，虽然并无让人闻之色变的致命，但严重的病例仍旧有高达百分之二十的死亡率。
　　当然，这个不算大的数字前提，是在有良好的医疗环境之下。
　　“我不知道，我就说了不却定。”用力地眨眨眼，绞尽了脑袋里所有知识的文森满心只有忧虑和烦躁，“有可能是，也有可能不是，在使用医疗仪器鉴定之前，我什么都无法保证。”
　　“不管怎么样，子妍他都不能再这样烧下去了。”摸着好友的头，感受到她惊人的额温，文森沉着声音说着。
　　常备的普通退烧药起不了效用，在这连冰箱都没有的环境，物理将温的方法也只有用装了凉水的袋子尝试降温而已，而其真实作用根本微乎其微。
　　“我们得快点把子妍送到市区内的医院才行，至少在那里，可以更准确地追踪身体体征，也能知道她到底是感染了什么病菌。”在脑内打算着，总是懒散的男人快速地决断着，转身就要找人一起帮忙抬担架。
　　可一旁抱着手臂的女人却没有动作。
　　“嗯？怎么了。”看着迟迟未动的纱丽，文森疑惑，“你是太累了不想开车吗？我可以帮你开？”
　　他伸出手，就要向纱丽索要汽车钥匙，可纱丽却缓缓地摇了摇头。
　　“要去市里，现在是不可能的。”垂下眼，纱丽抱着手臂的指紧了紧。
　　“你说什么？”无法处理耳朵里听到的消息，内心着急文森不解地张嘴，“你说什么？不可能？为什么？”
　　“昨天和凌晨的雨，把通往市区的山路冲坏了，上头现在都是松动的沙土和大石头，车辆根本开不过去。”垂下眼，纱丽淡淡地开口，将今早得来的消息通知了眼前的男人。
　　“蛤？出不去了？！”感觉自身好像突然身处什么科幻冒险故事的文森面对此时这个难以理解的状况只觉得荒唐，他止不住焦虑地走来走去。
　　“附近的村庄没有诊所，但我们或许可以先去问问看有没有一些医疗用品可以用。”知道所在的区域有多么落后，纱丽看着眼前的男人，说着自己也不太确定的话。
　　扶着自己的额头，文森看着这个眼前冒着冷汗时不时抽蓄的好友，只是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点点头，“好，那我们先去附近的村庄。”
　　“如果可以，让我打通电话给院长，问问他有没有什么医疗资源可调度，或者至少至少，可以请专家帮子妍线上会诊...”沉着声，他打算着。
　　“文森…”
　　勉强地睁开眼，李子妍轻咳一声，伸手拽了拽好友的衣袖，“不用麻烦，我不严重....”
　　“你闭嘴。”
　　无情地抽手不让李子妍抓着自己，文森翻了个白眼，脸上难得有着真正的怒气，“生病的人就好好休息，废话不要这么多。”
　　将手覆上她的眼睛，文森恶狠狠地威胁着，“如果不想我告状，就给我闭嘴，好好休息然后康复。”
　　“你最好别逼我多打一通国际电话。”
　　“跨国电话费可是很贵的。”
　　


第108章
　　身体强健，强韧度堪比一头牛的李子妍在记忆中，自己生病的次数寥寥无几。
　　回忆上次病倒，是升高一那年，或许是因为暑假期间吃了太多的冰淇淋，又或许是因为不小心被传染了流感，那时的她不断地咳着嗽感觉浑身无力，发着烧只想睡觉。
　　出差了的李沐好天都不在家，而十五岁的女孩一个人顶着发烫的脑袋，除了设定闹钟强迫自己起床给家里的大毛二毛换水喂食之外，整整两天，她都缩在被窝里，昏昏沉沉。
　　要不是约好了要一起打电动的王琪因为打不通家里座机而气得杀来李子妍家门口，却在按门铃准备开门痛骂一顿的瞬间看到了带着口罩高烧不退，憔悴到下一秒好似就要昏过去的好友，李子妍可能会不知道烧到哪年哪月也说不定。
　　着急地打给在小区门口等待的自家司机将好友载往医院，王琪抱着手臂看着躺在床上的好友又气又恼，“你生病了怎么不打给我？要不是我今天刚好去你家，你看你要怎么办？”
　　“我以为我很快就会退烧了。”打着吊瓶，被医院强制静养的李子妍有些虚弱地笑了笑，接着又突然说道，“欸，琪，我生病的事情你不要跟我妈说。”
　　“蛤？为什么不说？”在病床边坐下，王琪依旧居高临下，一脸唾弃地看着自已的好友，“你烧到三十九度欸？你想整个人蒸发掉了你再说吗？”
　　“我妈会担心的，她还会自责。”语气平静，李子妍的脸上有着过早出现在这个年龄的体贴和成熟，她摇了摇头，“我不想让她认为我生病是她的责任，何况她现在是在工作中，怎么也不能就这么赶回来。”
　　“琪，拜托你。”
　　听着好友难得的请托，王琪放下手，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啦好啦。”她扬了扬下巴示意，“我不会说的...但子妍你要知道，如果你没有亲自告诉李沐姨，但却被李沐姨知道的话，她会生气的。”
　　“我知道的，一定会生气，而且还会有比生气更加难过和无力的情绪。”点点头，李子妍歪头看着自己的好友，眼里带笑，“所以，我妈她绝对不能知道的，而琪你会帮我保密，不是吗？”
　　面对眼前表情笃定的人，王琪咂嘴，“啧！”她翘起脚，双手打字向自家司机发送信息交代着，“知道了知道了，不会说的，我真的总拿你没办法。”
　　“呜...除了这件事情之外，我还得再拜托你另一件事情。”挠了挠脑袋，李子妍皱着眉头又再度开口，“琪你可不可以等等回家前帮我遛一圈大毛和二毛，顺便喂他们吃饭？”
　　“我怕我不在家，他们肚子会饿，而且会寂寞。”语气慎重，她仿佛觉得这才是目前最急需解决的主要难题。
　　“笨蛋...”翻了个白眼，王琪一脸受不了地翻了个白眼，克制住想要捏住吊瓶滴管的冲动，“我看你还是先好好照顾你自己吧。”
　　“剩下的事情你就别瞎操心了。”
　　＿＿＿＿＿＿＿＿＿＿＿＿
　　从昏沈中缓缓甦醒，李子妍突然想起了少年时期生病的片段记忆。
　　勉强睁开有些发胀的双眼，视线有些模糊，眨眨眼，她在仰躺的视野中看见了不熟悉的老旧日光灯和积累着灰的屋顶梁柱。
　　颈脖下，用来样降温的冰垫散发着凉气舒缓着她身上的温度，额头还上敷着刚拧好的湿毛巾。
　　想动一动，可全身的肌肉酸痛着，李子妍咬牙吃力地坐起身，身下的木头床发出了咿咿啊啊的声响。
　　“呦，你终于醒来了啊？”
　　听到布帘里头的动静，在一旁读著书的金发男人探头，看着睁着眼睛已是恢复清醒的同僚，默默地松了一口气。
　　“文森…”
　　嘴唇有些干，李子妍轻咳一声，双脚落地，“我们在哪里？”
　　伸手扶着李子妍的肩，文森适时地递上水，“我们在据点隔壁的小镇上。”轻轻地拍了拍同僚明显瘦了一圈的背，他补充着，“这里是镇长的家。”
　　“站得起来吗？”接过空杯，文森看着李子妍，“我带了你的衣服，你前几天冒超多冷汗的，虽然纱丽有帮你擦，但你还是先去洗澡好了。”
　　虽然肌肉和关节都有些酸痛乏力，李子妍还是点点头，缓缓站了起来强迫自己活动着，接过递来的换洗衣物和浴巾，她朝著文森指的方向走去。
　　“我出去打几通电话，你有事就大喊叫我一声就好。”对着步入浴室的同僚，文森偏头示意后，便走出了房门。
　　当李子妍换下了身上脏了的衣服，漱洗完毕之后，擦着湿漉漉的发尾，她坐回了木床上。
　　脑袋还有些抓不清楚状况，她眨眨眼看向窗外，原本伴随着高热与梦境的唏哩唏哩声以然停止，外头是一片晴朗。
　　“你洗好了吗？”通完话，文森一边端着一个装有水果罐头和吐司的铁盘，一边重新进房，“感觉如何？”
　　“有点累，肌肉很酸。”
　　伸手捏起了沾着糖水的凤梨片，李子妍点了点头，“除此之外，都还可以。”顿了顿，她又问道，“我到底是怎么了？”
　　将盘子摆在了床头柜上，文森沉思了一会儿组织着语言，“是登革热。”
　　将食物推得离女人近一些，他继续说，“你在清扫狗舍的时候因为太热，把长袖外套给脱了，我们猜应该是那个时候被带有病毒的蚊子给叮上的。”
　　“这样啊...”嚼着口里的酸甜，李子妍拿起了面包，“难怪后眼窝会这么痛，原来是登革热啊。”
　　“原本你烧得有够夸张的，我们几个差点吓死，纱丽还考虑要不要联络大使馆申请紧急医疗救助。”
　　回想着四天前自己和纱丽在营区里紧张地来回踱步的模样，文森揉了揉太阳穴，“通往市区的交通因为大雨全都停摆，没有医院的设备和仪器那个时候我们根本不知道你身体到底是出什么问题。”
　　“但好险，把你运到镇上之后你身上出现了皮疹，是典型登革热的症状。”指了指女人袖口下还依稀能看见的红痕，文森回忆起了当时所有人，包括电话那一头的院长，齐齐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虽然仍就能够危害健康，但比起其他如疟疾等由病媒蚊传染的假热带常见疾病，典型登革热致死率相较起来却小了很多。
　　“你平常身体就还不错，又没有什么出血症状，所以我们讨论的结果就是采用支持性疗法。”
　　撑着脑袋，文森靠着椅背，像是在自嘲般笑了笑，“但说是支持性疗法，其实也只是用镇长家的冰箱做冰袋，试着帮你降降温，在你的水里加几锭维生素而已。”
　　“好在你后来也确实退烧了，睡着睡着病就好了，子妍你也确实是超人般的存在。”拿起手中的冰袋晃晃，男人一脸的啧啧称奇。
　　“这样啊...文森，对不起，这几天给你添麻烦了，谢谢你。”将盘里的食物清空，听完事情来龙去脉的李子妍点点头，对着眼下有黑青的男人郑重地说道。
　　“蛤？你搞笑喔，这有什么好道谢的，我只是往你脑袋上放冰块而已，其他我可什么都没做。”皱着眉头，文森不以为然地挥挥手，“何况，又不是你自愿生病的，道什么歉啊。”
　　“是我做事太不小心才让大家担心。”依旧感到抱歉，李子妍挠挠头轻声说着，“如果我好好做好防蚊工作的话就不会这样了。”
　　“拜托，你把户外一堆工作都承担了，本来就风险比较大。”想到每天比谁都早起为土壤翻土消毒，清理狗舍的同僚，文森翻了个白眼，“难道要怪你太过敬业吗？”
　　“总之，你现在好起来了，就什么都不用说了。”拍了拍坐在床沿的女人，文森说道，“你好好在这里休息，先不用担心营区的事情，院长说了人手的事他之后会处理。”
　　胡子半白的院长大半夜地接到国际电话，一听说自己医院栽培的年轻人中最让他宝贝的子妍莫名发高烧，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还跳了起来着急地关心着，让电话另一头的金发男人充分地感受到了世界上人与人之间温情的参差。
　　“我感觉我好多了。”扭了扭自己的颈脖，今日才完全退烧的李子妍一副马上就可以重回岗位的模样，“文森你可以跟院长说请他不要担心。”
　　“你能不能拜托不要这么拚命吗？”掌心扶额，总是对『勤勤恳恳，夙夜匪懈』过敏的文森看着自己的同僚，一脸受不了的表情，“你还是好好休息吧...何况...”
　　突然顿住，文森半张着嘴，有些不知道应不应该同李子妍通知自己刚刚才得到的消息。
　　“何况？”
　　看着一向爽快的男人，李子妍歪头疑惑地重复着。
　　“何况...你现在要处理的问题可不只是何时要重回岗位工作而已。”面对着眼前一脸迷糊看着傻傻的好友，文森叹了一口气，所信将方才电话里艾瑞克所说的讯息说了出来。
　　“夏小姐她已经抵达E国了，现在似乎正在搭乘国内线的航班从首都到西市。”
　　“夏小姐？夏柔？为什么夏柔会在E国？”
　　在意外的时间点听到了心爱之人的姓名，李子妍睁大眼有些紧张地问道，“她难道是因为我生病了才来的吗？怎么会？”
　　“嗯...”
　　沉重地呻。吟了一声，文森整理着脑袋里的思绪，思考着如何开口解释，他停顿了几秒，“你之前，在填表的时候不是把我设为你的紧急联络人吗？”
　　没有等待回应，男人继续说着，“后来因为我也要同行，所以你书面上的资料就得改，不能用我的名字。”
　　有一丝丝的心虚，他清了清嗓，“之后洁西在问的时候，我就所幸直接把夏小姐资料给了她，让夏小姐成为你的紧急联络人。”
　　“所以我想，当得知你生病的消息的时候，夏小姐应该是接到电话了，于是就打给了艾瑞克询问我们人在哪里...”
　　看着床上女人越睁越大的眼睛，文森默默地转移视线，“这里深山雨林的，艾瑞克也不知道地址，于是就说了最近的城市西市...然后据艾瑞克说夏小姐立马挂了电话，过了一会儿，她的电话就不通了。”
　　“这都是前天的事了，原本我还没太在意，结果艾瑞克刚刚打给我，说夏小姐已经回拨给他，说她日前人已经在E国了，正要准备登上来西市的航班...”望着窗台上开心地吱吱叫的鸟儿，文森的声音越来越小。
　　“事情的经过...大概是这样...”
　　不太确定这样到底对不对的起朋友，文森尝试用自己过往的经验揣摩着夏柔的情绪。
　　应该会生气吧？
　　毕竟女友是个热血到不行却总是忽视自己身体的笨蛋。
　　会不会受不了她然后开口提分手啊？
　　完了完了...
　　是不是应该让两人暂时不要见面，冷静过后，自己在从中调和...
　　“子妍，我看你还是先休息几天，我明天先帮你去西市——”
　　“我要借车。”
　　文森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站起身的女人打断。
　　“我得尽快去见她才行。”李子妍转过身，一脸确信地说着。
　　“嗯？”话没有说完，文森的脑袋有些卡卡的，他劝道，“你要不要等一等，你现在过去她应该会很生气吧？而且你也还需要休息...”
　　“生气吗？应该会生气吧，还会有紧张，担忧，还有很多很多...”垂下眼，无视了男人劝说着休息的后半句话，李子妍的声音有些低，“她一定被吓到了。”
　　“对啊，所以我说明天我先过去。”大力地点点头，文森继续说，“你修养几天之后再——”
　　“所以我一定要尽快见到夏柔才行。”抬起头，李子妍一脸笃定地看着自己的同僚，“我得尽快到她身边才行。”伸出手，掌心向上，她示意着男人递上钥匙。
　　“啊？你真的要去？”看着全身都散发着坚持直挺挺的伸着手臂的好友，文森皱着脸挠了挠眉心，“你要去我现在也没办法，我这里没有车。”
　　“没有车？”歪头，李子妍微微蹙眉。
　　“因为前几天的交通状况，我们好几天没有定时领补给品了，所以今天恢复了之后一大早纱丽就领着全部的车子出门了，估计要午夜过后才能回来。”双手一摊，文森解释着，脸上显示着无可奈何。
　　看着面前低头沉默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可能性的好友，文森又劝道，“所以我说，你稍微等一下，别这么着急，等纱丽回来，明天或后天——”
　　“公车...”
　　无视了男人的话，李子妍抬起头道，“公车，我可以搭公车到西市。”
　　“公车？！”
　　瞪大眼睛，没有心思理会自己的话被第三次打断，文森一脸不敢置信，“从这里搭公车到西市至少要四个小时，而且...公车？子妍你，不是没办法搭公车吗？”
　　默默地套上鞋，李子妍抓起放在床尾属于自己的包，迅速地检查着里头的物品，“我确实没办法搭公车...”嗓子有些哑，她开口。
　　“但，没办法不是吗？”俐落地背上，即使握着背带着手有些颤抖，她依然转过身对着不知所措的男人扬起嘴角，“夏柔她被吓到了。”
　　“她需要我。”确信地说着，李子妍开门。
　　“我得马上赶到她身边才可以。”
　　


第109章
　　短短一周的时间，从高海拔寒冷的雪山度假村来到了过份温暖的热带国家，西市唯一的的四星饭店里，头靠玻璃窗眺望着外头夜景的夏柔静默着，可眼底下却翻涌着各式各样的思绪。
　　知道李子妍感染登革热的当天，她正好同三位好友结束了滑雪度假的行程，刚下飞机，嘴馋的白琴正在说服着众人要不要一起去吃火锅时，夏柔就接到了来自院长亲自拨打的电话。
　　其实她也有些忘记了，当下自己的反应。
　　不知是因为天生就处事淡然，还是由于早已经刻在骨子里的教养，夏柔只记得在通话的时刻，她只是静静地听着电话另一头男人的说明。
　　甚至，她的声音听起来还有些异常冷静。
　　“好的。”
　　“那麻烦您之后有什么消息在联络我。”
　　是直到电话挂断，明显发现好友不太对劲的沈梦澄在她的面前挥了挥手，夏柔才像是终于回过神一般试图处理着脑内的资讯，紧握着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变得冰冷的手。
　　由心口涌出的窒息感不断蔓延，似乎要勒住她的颈脖。
　　子妍？
　　生病了，在E国？
　　高烧？
　　那个总是充满活力的，我的爱人吗？
　　不可以。
　　这样不可以。
　　低声对着前方的司机吩咐着停车，抓着自己装了护照的包，夏柔开门就要拦车，试图回到刚刚才离开的机场。
　　“喂，夏柔？你在干嘛？”看着明显不太冷静的女人，沈梦澄也跳下了车，拉着她的手腕关心着，“刚刚打给你的是谁？”
　　“子妍，子妍的院长...她打来。”试图深吸一口气，但依然无法缓解胸口的窒息，夏柔扶着自己的额头，“子妍她生病了，好像是登革热，一直在发高烧，已经两夜了但完全不退。”
　　“登革热？”微微蹙眉，沈梦澄看着眼前的好友，缓声问道，“所以...你现在是准备要买票去E国吗？”
　　“子妍她...我不能让她自己待在那里。”手指微微颤抖，夏柔的声音有些走调。
　　“我知道，但你难道就要这样直接过去吗？那里不是我们读书的A国，不是我们想去就去想走就走的。”将手搭上夏柔的肩膀，沈梦澄的声音温暖，“你先冷静一下，我们一起想想办法。”
　　配合著她的话，一边查询手机的许文茜也适时地探头出来，“飞E国的航班一周一次，下一次的航班在后天凌晨。”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空位还有很多，不用着急。”
　　“那儿条件不是还挺差的吗？我记得没几家好酒店来着。”趴在许文茜的膝盖上，白琴歪头道，“如果那里没有奇艾尔旗下的连锁酒店，我可以问问我之前拍杂志的摄影师介绍，他是E国人。”
　　“对，夏柔，我们先别着急。”拍了拍好友的肩膀，沈梦澄重新打开车门，“我们先一起想办法，我相信子妍她没问题的，她的院长也会负责处理...”
　　靠着酒店房间内的玻璃窗，夏柔想着三天前，被闺蜜们安慰的自己。
　　其实，依照往日的经验，她才应该是在朋友当中总能够冷静处理危机的那方，毕竟性格使然。
　　可就是就在那个当下，她的脑中除了『得尽快见到子妍』的这一个念头之外，什么都没有剩下，就连本应该比谁都清楚航班班次的问题，她也完全没有想起来。
　　轻轻吐了一口气，夏柔有些疲惫地眨眨眼，起身拿起床头的手机，寻找着备忘录里从院长那里记下名为『纱丽』的领队电话。
　　就在这时，手机的荧幕却弹出了一个陌生的号码。
　　有一丝困惑，夏柔打起了精神，按下了通话键，“喂？请问您是？”
　　『夏柔吗？』电话那头吵杂的背景音之下，是李子妍沙哑的确认声，似乎是终于听到了思念之人的声音，她傻傻地笑了出来。
　　“子妍？是子妍吧？”握着手机，夏柔直起身，“你还好吗？退烧了？你现在在哪里？”她开口，心中说也说不完的关心，让她的语调难得迫切。
　　『我很好，已经退烧了，我现在在西市的一个不知道是哪里的电话亭里面。』乖巧地一个一个回答着，李子妍接著有些烦恼地抓了抓额头，『我一直想着要赶紧见你，但下了公车之后我才想到其实我不知道你住在哪里，还好我钱包里有几个铜板，路人也没有骗我...』
　　听着电话另一头的人絮絮叨叨地解释着，抓到关键字的夏柔忍不住开口，“公车？”握着手机的纸收紧，“子妍你？一个人坐了公车吗？”
　　『对啊，因为纱丽他们把营区里的车都开走了，我实在是等不了了所以就搭了公车。』调整了肩上背包的背袋，李子妍有些不自然地说道，『不过你不用担心，其实我觉得好像也没什么，我看着车窗外的风景都来不及觉得紧张，不知不觉间就到目的地，感觉我已经克服了...啊，糟糕，时间要到了。』
　　“舒曼酒店。”耳里听着李子妍所说的话，夏柔垂下眼，默默地吐出了所在地的名字，“西市的舒曼酒店，我等你。”
　　『好。』公用电话倒计时的声音似乎是有些刺耳，李子妍大声地回应着，『等等我，我马上过去——』
　　通话费用耗尽，李子妍最后的话被切断，只余下了紧促的嘟嘟声。
　　盯着手机里通话结束的画面，直到屏幕自动熄灭，夏柔才回过神。
　　迅速地披上了一件浅色的薄外套，拿着手机和房卡，不知李子妍何时会抵达的她搭乘着电梯，到一楼的大厅等待着。
　　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夏柔抱着手臂整理着脑中过于复杂的思绪。
　　她心中是有怒气的。
　　当然，毕竟她所珍爱的人，似乎总是有不够珍惜自己的这个坏习惯。
　　下意识地盯着大门，夏柔一边思考着，一边静静地等待着随时可能出现的爱人。
　　可如果不是那样，那就不是子妍了...
　　如果子妍是个没有热爱，总是独善其身的人，或许她也无法在自己的心底停留了。
　　太过矛盾。
　　但自己的焦虑和急迫，害怕失去子妍的感受是这么的清晰明了。
　　自己应该让子妍明白...
　　又或许，就像梦梦所说的那样，自己应该真的和子妍发脾气。
　　尽管这听起来是多么的无理取闹。
　　想像着那样的画面，夏柔抿着嘴，试图在脑海中绘制总是平和的两人产生冲突的画面。
　　就这么思考着种种可能，但当背着背包明显瘦了一大圈的李子妍出现在大门口，望向她的瞬间，夏柔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直到咧着嘴奔跑着向她靠近的李子妍脸上出现一丝慌张，夏柔碰了碰下巴，才知觉到脸上多出的湿润。
　　啊...又哭了。
　　总是这样。
　　面对子妍时，总是这样...
　　像个脆弱又爱哭的孩子...
　　明明自己才是年上...
　　右手轻轻地覆着脸，夏柔像是在嘲笑着流泪的自己，就要别过头。
　　可却被高挑的人抱了满怀。
　　“夏柔。”收紧手臂，李子妍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垂下头贴着怀中女人的面颊。
　　感受到渗入领口的水痕，她用仍旧沙哑的声音低语，“吓到你了，对不起。”
　　紧紧攒着李子妍背后的衣角，本想克制的女人却也只是流出更多的泪，无法开口。
　　原本打算说的话语已经被全数抛在脑后，她不放手，任由心中的情绪自然宣泄着。
　　侧头，夏柔的唇轻轻蹭着爱人的颈脖，借由熟悉的温度和气味，她不断地用理智提醒着自己，现在眼前的爱人有多么真实。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止住眼泪。
　　心里好酸好胀，可当中空落落的那一块却正在被缓缓填满。
　　明明才分开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而已，原来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变得如此贪心。
　　她真的...好想念她。
　　


第110章
　　在风气保守的E国，虽然只是许久不见的两人之间简单的拥抱，但在大厅门口紧紧相拥的两个女人或许还是稍微有些突兀了一点。
　　于是乎当怀里的人缓下了眼里的泪，李子妍便接过了房卡，牵着夏柔回到了位于顶楼的房间。
　　『哔』的一声，只来得及放下背包将手中的卡置于玄关的大理石桌台，在门阖上的瞬间，李子妍便被抬起头的夏柔轻推了一下，顺势向后靠在了门板上。
　　丝毫没有一点反抗的意图，李子妍面对着眼前情绪不明的人，只是乖巧地垂着脑袋。
　　“夏柔要生气了吗？”
　　看着心爱的人微微紧握的五指，李子妍伸手轻轻地握上了她纤细的手腕，放到了自己的心口，那顺从的模样似乎是在表明，眼前的人就算将怒气发泄在自己身上，她也欣然接受。
　　握紧拳头，夏柔沉默着，微微抬起手臂仿佛就要那般打下去，可却也只是轻轻地落下，松开手心，一点一点地用指揪着李子妍的衣领。
　　“没有要生气。”向前站了半步，夏柔紧紧靠着眼前的人，将头埋在李子妍的颈窝，“子妍你又没有做错事情，我为什么要生气。”
　　“我吓到你了。”抬起手臂，李子妍搂着夏柔的背脊，像是在安抚般一下一下轻拍着，“让你害怕，是我的错。”
　　“你不是故意感染的。”摇了摇头，夏柔有些含糊地低声，“不用感到抱歉。”
　　顿了顿，她抬起头看着面色还有些苍白的人，缓缓地问道，“那个时候...身体很不舒服吗？”
　　“发烧时身体有点疼。”回想着前几日的状况，李子妍不在意地耸肩，而后咧嘴，脸上露出开朗的模样，“但其实更多的是昏昏沉沉只想睡觉，所以其实疼痛什么的感受也不是很明显。”
　　“我现在已经好很多了。”并不在意仍感到酸胀的肌肉和关节，她收紧拥抱着怀里人的手臂，似乎在像夏柔证明，“已经完全把病毒打败了，所以你不要担心。”
　　只是静静地听着，夏柔没有马上回话，她的眼角撇过李子妍手臂上还未完全消退的红疹，偏过头仔细地检视着。
　　“疼吗？”伸手在泛红的区域上按压，她的动作很轻，“这里，会疼吧？”
　　“不疼不疼。”摇了摇头，李子妍伸直了手，“夏柔你别担心，这不会留疤的。”
　　抬起手，指尖落在李子妍黑了一个色度的脸颊，夏柔眨眨眼，她过了一会儿后淡淡地开口，“你一开始过去的时候，狗舍的环境如何？”
　　温顺地垂下脑袋，李子妍下意识地抠了抠指甲，没有隐藏地说道，“不太妙，因为原本只是单纯注重营利的狗肉场，为了躲避查缉所以在荒郊野外里，也没人清扫，到处都是排泄物，也没有净水...”
　　皱着眉头，她絮絮叨叨地说着，“我们花了好久时间打扫，除了尽力医疗，也要负责安葬已经去世的狗狗，但好在已经都顺利处理好了，狗狗们也建档完毕，现在就只剩余下半个月的检疫期，之后就要运到海外送养。”想到目前的状况，年轻的兽医表示肯定地点点头。
　　“这样啊...原来有这么糟糕啊。”轻声对着自己喃喃，夏柔抬起头，语气尽量平和顺势问道，“吃的呢？在据点里救援队的大家都吃些什么？”
　　“豆子，很多很多豆子。”
　　没有多想，李子妍想到了这一个月以来吃的一盘一盘颜色诡异的黄豆，老实地说着，“据点里没有什么厉害的厨具，也没有可以放食物的大冰箱，所以大部分时候都是吃罐头，除了咸菜还有火腿，偶尔还会有快煮的即食米，就拌着糊糊豆子一起吃...”
　　听着明显简陋的菜单，夏柔睫毛的阴影打落眼底，“所以才瘦了这么多吗？”
　　看着心爱之人明显消瘦了一圈的身体，她苦涩的表情里有着无法再隐藏的心疼，隐隐地，鼻腔里的酸楚重现。
　　“呜...夏柔...”
　　感受到怀里的人低落的情绪，李子妍莫名感到自责。
　　她弯下背，用唇轻轻地碰着夏柔的鬓发低声重复着，“我很好...我没事的...”
　　“对不起夏柔，让你担心，让你哭泣...”
　　“对不起，是我的错...”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夏柔克制着莫名将再度翻涌的情绪，忍不住侧过头打断了眼前人满是愧疚的话语，“为什么子妍又向我道歉？”
　　看着眼前仿佛像是小狗一般失落地拢下耳朵的爱人，她似乎冷静了下来，“跟随救援团队来到E国，这是你的工作。”
　　轻声开口，她的语气平和，“不小心感染了登革热，这是谁也都不愿发生的意外，并不是你的责任。”
　　稍微停顿了一阵，夏柔整理着语言继续说道，“当得知你在异国他乡生病了的当下，我确实是无比担心，感到害怕，甚至是有些生气...但这也只是我的情绪而已。”
　　“我不希望因为我的情绪让你心里产生对我的愧疚感，让你在执行你的喜欢做的事情时有所犹豫。”
　　自己所选择的，是像太阳一般追寻着明确梦想的她。
　　自高中起...
　　所以若是就此为她套上枷锁，以爱为名减去她的羽翼，那岂不就本末倒置了？
　　“所以子妍，你不必道歉，不必对我说对不起。”
　　轻轻抬手，夏柔摸了摸眼前人柔软的耳扩，她无比温柔地笑了笑，“我的情绪，我会好好处理，子妍你不要有所顾虑。”
　　沉默地听着女人的细语，李子妍皱眉，似乎在思索什么令她感到混乱的话。
　　“可是...怎么可能不顾虑。”
　　右手附上了夏柔搁在自己面颊的手，李子妍紧扣着她的五指，扬声再次说着，“夏柔你的所有情绪，我怎么可能不顾虑。”
　　语气坚定，她着急地试图表明自己的想法，可下一秒，生怕心爱的人误会自己，她又慌张地摇摇头，“当然，我绝对不是在责怪或着嫌弃夏柔你有情绪的意思。”
　　空着的手挠了挠额头，不知从何开口解释自己想法的她有些嫌弃自己的嘴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而后开口道，“夏柔你...总是支持着我做我喜欢做的事情。每次都很用心的听我说医院里的琐事，每次当我要值夜班或着加班的时候都非常体谅我...”
　　“...也每次都允许我就这么抱着你『充电』。”咧嘴，李子妍看着眼前已经深刻在自己心底的女人，轻轻地笑了笑，“夏柔你重视着我的想法，珍惜我的梦想，这些我比谁都清楚。”
　　缓缓地垂下颈，李子妍抵着夏柔的额，微微闭眼。
　　“但我不会因为夏柔你的体贴而忘记我心底对你的珍视，我也不会因为工作而忘记你是我最珍爱的人这一项事实。”有些沙哑的低声，她用着比任何时候都坚定的态度诉说着。
　　“因为即使我非常喜欢我的工作，但夏柔你才是我所爱的人。”
　　紧紧握着掌心里小一号的手。
　　“所以你的所有情绪和想法，我都非常非常在乎...”
　　在只有两人的寂静空间，只回响着李子妍一句又一句认真的话语。
　　“呜...”
　　突然沉下声，李子妍的表情略略有些苦恼。
　　“只是我现在还在摸索。”张开眼睛，她困惑地皱着眉，“我还在摸索着要怎么样掌握当中的平衡...”
　　“请在给我一点时间。”直起头，李子妍空着的手有些懊恼地抓了抓下巴，似乎对总是得不到要领而总是惹得爱人落泪的自己很是懊恼。
　　面对着眼前的低着头沉默不语的褐发女人，等待着回答的李子妍突然有些慌张，“夏柔？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轻轻地用指节碰了碰女人的脸，她紧张地试图重新解释，“我的意思是夏柔你的情绪我都超级在乎，我也超级愿意花费心力处理，所以你不——”
　　“我明白。”
　　抬起头，望着急得似乎要冒汗的李子妍，夏柔缓缓开口。
　　“我明白的子妍。”
　　你对我的爱，我明白。
　　掂起脚尖，夏柔扬起下巴吻着心爱之人的唇，一点一点地。
　　不论花费多久着时间，都可以。
　　那是滔滔不绝，只为你的感情。
　　“哄我，好吗？”眼眶有些湿。润，夏柔的双手勾上李子妍的颈脖。
　　这是她极度思念的感觉，是她这一个多月的朝思暮想。
　　即便是是在旅行途中被沈梦澄玩笑似地调侃了几句有些露。骨的话语，她的表情也总是淡淡的，没有出声反驳。
　　因为那些都是真的不是吗？
　　她确实思念着李子妍的拥抱，炙热的温度，还有在那之上的更多。
　　或许这才是此时此刻，最需要被处理的感情。
　　“好。”
　　低声回答，李子妍顺从地垂下颈贴上了柔。软的唇。
　　似乎是有些担心两人的高低差，李子妍搂着体型纤细的人，将她抱上了玄关的台面上。
　　黑白纹的大理石有些凉，让夏柔忍不住前倾，紧紧投入了眼前人的怀抱。
　　身为第三世界国的E国入夜之后依旧湿热，即使是主要干道也近乎是一片漆黑，铺得不算平整的道路上，一辆行驶的车都没有，但在市区少数的几座高楼里，久别重逢的两人却并不在意外头的一片寂静。
　　空调在运作，在舒适的空间内，就像无比美丽的童话，令人心动的故事正在上演。
　　高挑的骑士跪在地上献上了忠诚，而褐发的公主获得了她想要的全部。
　　一夜无眠。
　　


第111章
　　一定是因为太过想念。
　　低着头，看着李子妍垂落的脑袋，慌忽之间，夏柔突然想起了曾经有一夜闺蜜团的几人在度假村讨论过的话题。
　　虽然说夏柔和许文茜两人都是沉稳且话不多的性格，但沈梦澄和白琴却既调皮也大大咧咧，这也导致了已经二十八岁的四人偶尔的所谈论的话题，会带有一丝属于成。人的绯色。
　　“我现在这任男友真的不太行。”翘着脚，为自己涂抹指甲油的沈梦澄毫不避讳地说道，“空有一张嘴而已，真让人失望。”
　　“真的吗？可我上次看到他来接你感觉还挺壮的呢，居然这么重看不中用。”躺在许文茜的膝上，明明不太直的白琴却一边翻着时尚杂志，一边自然地接起话题。
　　“倒也不是壮不壮的原因，只是很不体贴而已，不论是外出还是床。事，实在是让我很冷感。”对着未干的指甲呼了一口气，沈梦澄摇摇头，“当初他追我的时候因为他比我小一些，我以为弟弟类型的人会比较贴心才答应的...”
　　“欸？年下会比较贴心吗？”坐起身，白琴随手扔下看了一半的杂志，“明明同岁的才是最好最贴心的，茜茜你说对不对？”转过头，她一脸理所当然地向许文茜，骄傲地挺着胸膛。
　　“这种事情，也不一定吧。”放下手中的笔记型电脑，正在整理企划资料的许文茜推了推眼镜，无视了一旁眼巴巴寻求认同的金发女人。
　　“像是夏柔家的那一位年下，就非常体贴啊。”歪着脑袋，许文茜说着，“偶尔听夏柔讲起的时候，我都觉得子妍学妹她不论是计划约会还是其他生活上的小细节，都非常用心。”
　　“噢！拜托，小子妍那已经超脱体贴，算是另一种境界了。”语气浮夸，趴在沙发椅背的沈梦澄调侃着，“估计是到了把夏柔捧在手心怕摔碎，含到嘴里怕融化的程度”
　　“梦梦。”坐在地毯上曲着脚的当事人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及，放下了手中的文学读本，笑着叹了一口气，抿着嘴轻声开口，“没有你说的这么夸张。”
　　“我可没有。”双手一摊，沈梦澄眼带笑意地说，“小子妍她是真的根本被夏柔你吃得死死的，根本就是言听计从的等级。”
　　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坐在地毯上的夏柔只是笑着，并没有多做更多的回应。
　　但其实...
　　被吃的死死的人，是自己。
　　从回忆里抽离，意识回到了位于玄关的大理石台面，夏柔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人，脑中响起了当日没有说出口的话语。
　　那个被吃得死死的人...
　　其实是自己。
　　只要子妍开口自己就一定会答应。
　　只要子妍行动自己就一定会准允。
　　这般的毫无底线，这般的无限纵容。
　　这样子...是好事吗？
　　忍不住握紧了两人紧扣的指，跪在地上的李子妍感受到女人的手上的动作，缓缓抬起了头，“不喜欢吗？”
　　克制着想要继续的意图，她偏头，舌忝了舌忝唇边的痕迹，乖巧地眨了眨眼。
　　“没有...”
　　极力缓和着气息，却收效甚微，夏柔俯瞰着眼角微红的爱人，心底除了要漫过全身的羞。意，只余怜爱。
　　“喜欢...”
　　“很喜欢。”
　　看吧。
　　她又给出了准许。
　　自小到大那几乎永远冷静平和的心，似乎每一次牵动，都是因为眼前的爱人。
　　会因为她的笑容而感到欢喜。
　　会因为她的难受而感到痛苦。
　　总是如止水一般的自己，却能轻易地被这特定的人掀起涟漪。
　　正如现在这般...
　　明明占据了高处的视野，明明看到了李子妍屈膝俯身的姿态，她却感觉臣服的那一方是自己。
　　被所有的一举一动都被掌控，就这么沈。沦着。
　　心底和身体的每一个反应，都被眼前人微小的行动所牵动着，甚至在抵达极限之时，好似都全然不属于自己，连高兴到要落泪的情绪，都被百分百掌握。
　　这样的自己，会不会太不小心？
　　但没关系。
　　我心甘情愿。
　　不论是好是坏，只要是子妍，我心甘情愿。
　　＿＿＿＿＿＿＿＿＿＿＿＿
　　似乎是许久不见的两人实在是太过想念彼此，这一夜，连本大病初愈本应该疲乏的李子妍也维持着精神，两人搂着彼此低声细语，直至天空泛起了淡淡的白才相互依偎着沉沉睡去。
　　当李子妍再一次甦醒时，便已是隔日下午，时隔多日地在柔软又舒适的被窝里甦醒，她一时之间还有点恍惚。
　　“夏柔...”
　　坐起身，揉著有些肿的眼睛，她喃喃。
　　环顾著有些大的套房，李子妍套上被扯的松垮垮的外衣，丝毫不在意让自己光着的脚踩在地上，有些着急地下了床。
　　“夏柔？”
　　探头进了阳台和浴室查看，没有见到心爱的人，还未完全清醒的李子妍微微蹙眉，挠着额头有些无措地在房里左右踱步着。
　　好在没几分钟，玄关传来了『哔』的一声，从外头刷着房卡的夏柔开了门走了进来。
　　“夏柔！”
　　“你回来了！”听到动静，李子妍快步地奔上前，接过女人手中的电脑随意地搁在一旁，便伸手拥抱住了她。
　　“子妍，你醒了啊。”抬起手，夏柔轻轻地回拥，语气带着无比的温柔，“醒了多久？睡得好吗？”
　　“刚刚才起来而已，睡得很好。”垂下脑袋，李子妍的唇轻蹭着爱人的肩，一一回答后，有些困惑地开口，“但起床之后却没有看到你，我不知道你去了哪里，我以为你消失了。”
　　“我没有消失。”发现怀里人仍旧有些迷迷糊糊的语气，知晓她尚未完全清醒，夏柔忍不住轻笑，抬手摸了摸李子妍的脑袋，“有一些需要回覆一些邮件得尽快处理，我担心我吵到你所以就到楼下的咖啡厅。”
　　“这样啊...”仍旧紧紧拥抱着爱人，李子妍嘟囊着，“起床后没有看到你，我差点以为昨天的一切都是做梦呢...”
　　“是因为太想念夏柔你才做的梦。”
　　抬起头，她无意识地嘴角舌忝了舌忝嘴角，试图让昨日遗留下的感觉变得更加清晰。
　　“子妍...”看着眼前人的动作，夏柔短促地倒吸一口气，回忆起昨晚的旖。旎，她未带饰品的耳垂逐渐发热。
　　“很奇怪吗？”沉默了一会儿，夏柔下意识用手背轻轻地掩着嘴角，有些僵硬地开口问道，“昨天，会不会...觉得很奇怪？”
　　那是很特别的亲昵。
　　时有八。九，是文森“教育素材”中的其中一个部分。
　　但她不想勉强乖巧地试图让自己开心的爱人。
　　即使自己喜欢的不行。
　　“奇怪？”
　　歪着脑袋，李子妍似乎不明白眼前人的意思，“没有奇怪啊？”回想着昨日的感受，她轻轻地摸着下唇，眯起眼睛试图形容着。
　　“只是，像是水灾？”
　　过份诚实，她歪头说着自己能想到最贴切的词汇。
　　“子妍！”
　　抬起头，夏柔总是平和的脸难得带着羞恼，她抬起手轻轻地槌在李子妍的肩头，脸颊泛着红。
　　“可是，这样很棒不是吗？”咧嘴，丝毫没有一点坏心眼的李子妍露出单纯的笑容，开朗地说着，“这表示夏柔你很喜欢不是吗？”
　　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没直白，她垂下颈抵着眼前女人的前额。
　　“只要夏柔你喜欢，我做什么都高兴。”完全不在意自己被打了一拳的肩膀，李子妍展开双臂环绕着夏柔腰，“只要夏柔你喜欢，那就是最好的。”
　　


第112章
　　正当比谁都敬业的李子妍准备打给纱丽收拾东西回到营队，继续完成属于兽医的工作时，她便接到了来自地球另一端院长的电话。
　　通话的内容大抵让生了场大病的年轻兽医提前放假，回到B国进行更加完善的身体检查，并且好好休养，同时再三地向放不下心的李子妍保证自己已经调派了新的人手，不会拖延救援进度。
　　有些怀疑到底加派人手这件事情靠不靠谱，但当隔日，李子妍看到了戴着墨镜，拉着行李箱的金出现在了西市的机场内，她便放下了悬着的心。
　　据金所说，原本让自己提心吊胆，长在自己八十岁的奶奶大肠末端那颗两公分长的肿瘤，最终检测为良性。
　　摘除过后，仅仅休养了半个月，头发发白的奶奶便已经能下床灵活地在花园里浇花种草，邀情朋友唱歌跳舞，还把原本为自己担心地睡不着，天天在家里守着的孙子赶出门，让他快回市里的医院上班。
　　因此回到医院的金就又这么兜兜转转，被安排飞往E国接替李子妍剩余的工作。
　　所以，即使被流泪的文森抱着大腿，大喊『不公平！为什么子妍她可以先走，我也要得登革热！我也要回L市！』，李子妍也只得挠挠头，感觉有些愧疚和无奈。
　　毕竟虽然她也希望留下继续完成自己的职责，可提前修养这一件事，既是院长的指令也是夏柔的期望，她实在是无法望着随时可能再次落泪的爱人令她继续担忧下去。
　　于是乎，在为文森添购了两打啤酒放在卡车上之后，李子妍在夏柔的陪伴下与伙伴们挥挥手，背着自己的行囊登机。
　　只是，航班的目的地却不是文森所说的L市。
　　“我妈和王琪要是知道我提早回国了，一定会很惊讶的。”看着眼前的荧幕，代表此架飞机的图标正缓缓靠近近一年没回过的家，几乎睡了一路的李子妍有些傻兮兮地笑了笑。
　　按下服务铃索要了方才李子妍错过的餐点，夏柔而后越过扶手，用指尖理了理爱人睡得有些散乱的浏海，“他们一定会很高兴吧。”
　　温柔地扬起唇角，她接着说道，“但子妍得先跟我去一趟医院才行。”
　　“呜...”
　　乖巧地低下头任由身边的人摆弄，李子妍有些不确定地皱眉，“但夏柔，其实...我感觉我已经都好了，应该用不着还去医院...”
　　“不行喔。”即使语气再温和不过，夏柔的态度却有不可商量的强硬，“健康检查很重要的，我会陪着你。”
　　顿了顿，她的手向下，指节地轻轻蹭着爱人的面颊，软下了声。
　　“子妍，好不好？”
　　“嗯。”从喉咙发出闷哼，李子妍偏头吻了女人的手心，顺从地点了点脑袋，“只要能让你安心...”
　　最终，在飞机落地之后，两人便上了早被安排好在接送区等待的轿车，前往了位于市中心的某家私营医院。
　　抽血，被精密的仪器检视着，测验着各项生体功能，向来是医者那一方的李子妍换上了浅色棉质衣袍，乖巧地在护士的指示下耐心地完成详尽到有些过于繁琐的各类检查。
　　两个多小时过后，在检验楼层绕了一圈的李子妍才重新换回自己的衣服，拿着报告来到了夏柔所在的等候室。
　　坐在沙发上始终没有先行离开的女人腿上放着看了一半的书籍，仰头正在与一名穿着白袍的男子聊天，当见到李子妍时，夏柔阖上书本，站起身向她招了招手。
　　似乎是无意打扰两个女人的相处，一旁的男子见李子妍进门，便垂头向夏柔说了什么，而后微微地欠身，准备离开。
　　“好的，我会同哥哥转述。”点点头，夏柔接著有礼地说道，“再次感谢您临时帮忙安排。”
　　“不要紧，请夏小姐别放在心上。”笑了笑，男人直起身，挥挥手示意后便转身离去。
　　“子妍。”侧过身，结束对话的夏柔朝着站在几米之外没有贸然打扰的李子妍笑了笑，“检查结束了吗？”
　　“结束了。”手里拿着自己已经与医师讨论过的报告书，李子妍咧嘴，向爱人快步走去，“我很健康！”
　　“是吗？”笑了笑，已经从白袍男人口里早一步知晓大致情况的夏柔也放下了担心，温柔地应和着，“没有留下后遗症，真是太好了。”
　　“刚刚那个人，是谁啊？”有些好奇方才与夏柔对话的生人，李子妍偏过脑袋问道，“夏柔你认识他吗？”
　　“他是这家院医疗科的副主任，同我哥哥算是朋友。”稍稍停顿，夏柔略过了两人对话中有关李子妍检查结果的内容，解释道，“他请托我代为向哥哥转达，为他自己年后可能没办法参加哥哥的婚礼致歉。”
　　“啊，对耶。”想起了先前听爱人提过的事项，李子妍满心祝福地点点头，“夏柔你的哥哥下下个月就要结婚了。”
　　“是啊。”将书放回一旁的书架，夏柔牵起身边人的手，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抿着嘴有些试探性的问道，“说到婚礼，子妍...你回国的这段期间，或许...可以陪我去做一件事情吗？”
　　“嗯？陪着夏柔你吗？”为同行的人自然地推开门，李子妍配合著夏柔调缓了自己的步伐。
　　因病提早了许多的圣诞节及元旦假期，总计一个半月的时间内，除了陪伴大抵也会很忙碌的母亲，以及拜访几位许久不见的朋友，李子妍并没有特别的计划，理所当然地，她并没有拒绝爱人的理由。
　　当然，她本也就从不会拒绝。
　　“没问题，只要夏柔你需要。”点点头，她答应的模样丝毫没有任何犹豫，顿了顿，她偏头，“不过...既然让你这么特别地询问我，难道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吗？”
　　“重要的事情...这样说也没错...”手背轻捂着嘴，夏柔微笑着，“我想，我很需要子妍你的意见。”
　　“有关于选择伴娘礼服的意见。”
　　＿＿＿＿＿＿＿＿＿＿＿＿＿
　　傍晚，当结束了工作回到家的李沐接到来自女儿的电话，笑着说自己今日已经回国，现在正在回家的路上时，她是十分惊喜的。
　　毕竟那个被朋友戏称为『山顶洞人』的李子妍不仅不喜欢打电话，只是偶尔时有时无地向亲友报备，还是个和自己母亲一样，彻彻底底的工作狂。
　　所以李沐本以为不到圣诞当天，那个近乎住在工作岗位上的女儿是不会回来的。
　　翻看着冰箱，有些激动的女人对著有些里头贫瘠的食材微微皱眉，思考着要如何久违地在有限的情况下发挥厨艺，为唯一的女儿接风洗尘。
　　而当汽车驶入了熟悉的社区大门，明明已经习惯了在外奔波的李子妍内心依旧有些难掩的高兴。
　　即使亲昵也不会干涉彼此对于工作与梦想的选择，但同样，即使许久不见也依然不影响双方对彼此的挂碍与关心，在这一点上，李子妍与母亲有着同样的默契。
　　“夏柔。”转过身，李子妍望着坐在身边的女人，轻轻地喊了她的名字。
　　“嗯？”听到呼喊，夏柔偏过头扬起了唇角，温柔地回应着，“子妍，怎么了吗？”
　　似乎是担心给对方方压力，李子妍挠了挠额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接着小心翼翼地开口，“夏柔你...等等要不要和我一起到家里坐坐。”
　　看到了爱人脸上一瞬间的惊讶，她握住了夏柔的手，“当然，如果你觉得不想来，可以不来。”扣住了女人纤细的五指，她的语气无比温和，“我绝对不会勉强你。”
　　“不…不是。”轻轻地摇了摇头，没有预料到这个突然的提议，夏柔眨眨眼平复着内心的堂皇，“我绝对没有不想拜访的意思。”
　　她开口，有些紧张地解释，“只是，我没有准备适合的伴手礼，手边也没有能够代替的东西，这样感觉会在你母亲面前有些失礼...我...我...”
　　不只是伴手礼而已。
　　甚至是目前的衣着，脸上的妆容，甚至是发型与气味，她都有些不太确定。
　　即使是那位在旁人的评价里外型从未失过得体，且谈吐总是完美的夏柔，还是有些不太确定。
　　毕竟那个人是所爱之人的母亲。
　　是独自抚养李子妍长大成人，有着比其他母女关系更为紧密的关系，子妍的妈妈...
　　夏柔希望能够在李沐的面前留下好的印象，即使她心里清楚，无论过了多久，她也绝对不会有确信地认为自己已经准备万全的那一天。
　　何况...
　　若是子妍的母亲反对呢。
　　深吸了一口气，夏柔下意识地抚了抚有些郁结的胸口。
　　毕竟自己和子妍的关系并不属于多数，若是沉默着不表明任何态度，那还是好一些的情况，可若是子妍的母亲强烈反对呢？
　　这样会不会让子妍为难？
　　明明当初是如此果决地向着自己的哥哥敞开了两人感情的夏柔，如今在将要面对另一半的母亲时，却有些无法同样勇敢。
　　她并不在乎夏翔是否会大吼着反对，因为她清楚自己的决心和选择，可是，当脑内想像着可能会像自己露出嫌恶表情的子妍母亲，总是对他人反应淡然的夏柔却有些怯懦。
　　或许，难道要试着隐瞒自己与子妍的关系吗？
　　表现的『只是个朋友』？
　　可这样，自己有办法做到吗？
　　总是追随爱人的柔情目光，忍不住牵起的温暖手掌，还有从来无法克制的亲昵距离，自己有办法，压抑着已经成了下意识举动的这些那些吗？
　　垂下了眼眉，夏柔的心，似乎有些钝钝的疼。
　　“伴手礼的话，这种东西无须担心，我妈她肯定不会在意你有没有带东西来的。”紧紧握着爱人的手，李子妍毫不在乎地耸耸肩，轿车已经停在了别墅的大门，可她却没有急着下车。
　　“她只是想要见夏柔你而已。”
　　“自从知道我有了交往的人之后，她好像很高兴，总是让我快快介绍她认识，因为想知道我选择的人是个怎么样的人，每次我们通话，也都会问起夏柔你过得如何。”
　　“当然，夏柔你也可以拒绝没有关系。”歪头，似乎是觉得自己母亲的热情有些让人不好意思，李子妍笑着挠了挠脑袋。
　　“子妍的妈妈，知道我和你在交往的事情吗？”
　　没有回应身边人所说的一长串话，夏柔只是突然侧头，轻声询问着。
　　“知道的。”点点头，李子妍给出了肯定的答覆，“我很早就跟她说过你是我在怀特的学姐，她也知道我们交往了超过半年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啊...”低声地对着自己喃喃，夏柔忍不住笑了笑，“不需要担心啊...”
　　“如果夏柔你觉得有些压力的话，也没关——”总是已爱人的意愿为第一优先，李子妍摆了摆手，她希望消弥身边的人可能因拒绝而引发的愧疚，可话说道一半，便被夏柔打断。
　　“我想去。”
　　仰起头，夏柔开口。
　　“我想...趁这个机会拜访你的母亲，可以吗？”
　　与方才有些忧虑的模样不同，如今的她态度明确。
　　“当然好啊。”
　　没有多家纠结女人突然的转变，不论夏柔做出什么决定都欣然接受的李子妍只是微笑着点头，“只要你愿意。”
　　向载着自己的司机道谢，李子妍俐落地跳下车为后座另一头的女人开门，拿着两人的行李，她按下门铃。
　　不知是因为太久没有回家，亦或着身边跟着另一个特别的人，她的心情相较以往，更加雀跃不已。
　　


第113章
　　“所以...你把夏学姐带去跟李沐姨见面了。”
　　坐在高脚椅上，喝着手里的调酒，额前染了一搓浅蓝的王琪挑眉问道。
　　“对啊，就在上周。”将手边的罐装可乐倒入玻璃杯中，李子妍一边回应着。
　　现在的时间是周三下午，本应该在办公室检阅商品目录的王琪正与自己久久没回国的好友在某一处大楼的顶层酒吧小酌聊天。
　　原本李子妍还有些担心会不会打扰到王琪理应工作的时段，想不到电话中的女人只是潇洒地挥挥手『如果因为我一个下午不在公司就要倒了，那就让他倒吧』，如此说着。
　　“然后呢？”偏过头继续询问，王琪抿着手里甜口的酒，“她们两个人相处的怎么样？”
　　“很好啊。”回忆着上周的场景，李子妍喝着手中冰凉的可乐，想了想后肯定地点点头，“一起吃了晚餐还一起聊天，我妈妈她好像很喜欢夏柔，约着她下次一起去美容美甲。”
　　两人的初次见面丝毫没有任何尴尬，当自己牵着夏柔出现在玄关处，穿着围裙前来迎接的李沐脸上一瞬间出现了惊讶，而后便是了然，在夏柔得体的打了招呼之后，她便微笑着将两人迎入屋内。
　　晚餐的氛围很是轻松，李子妍自然地主导着话题，绘声绘影地讲述自己工作与生活中遇到的趣事，一旁的夏柔则是偶尔体贴地补上一两句遗漏的细节，同关心着女儿的李沐分享着。
　　而当结束用餐李子妍主动起身收拾时，另外两个在客厅的女人好像有私下聊了一小段时间，置于具体内容是什么，她便无从得知了。
　　不过从夏柔道别时，李沐轻笑着为两个年轻人留下私人空间，以及褐发女人在门口温柔地啜吻着爱人的模样，谈话的内容应该并不是什么...会令夏柔感到不愉快的事情才对。
　　“天啊，我也好像要有李沐姨这种岳母。”撑着脑袋，王琪晃着杯里的酒，夸张地叹息。
　　“咦？”听着自己青梅口中的话，李子妍偏过脑袋问道，“难道，盛南他的妈妈很难相处吗？”
　　（盛南是曾在第六章被提及，经常carry王琪打游戏，王琪在游戏里被骂还会帮忙报仇，会复制电梯卡的隔壁班同学。）
　　“盛南？这又关盛南什么事啊。”敲了敲杯壁，王琪偏过头，扬起下巴一脸不以为然的表情，“我才没有在跟盛南交往呢。”
　　“没有在交往吗？”眯起眼睛，李子妍有些疑惑。
　　据她所知，虽然王琪和盛南在高中之后，大学的四年期间就甚少联络，但在毕业回国之后便又熟络的起来，而也是那那个时候，本来几乎从未有过空窗期的好友便一改常态，完全没有谈恋爱，反倒是盛南这个的名字，开始频繁地出现在自己青梅的生活之中。
　　“你不是说，因为等等盛南会过来开车接你回家，你才能够喝酒的吗？”挠了挠脑袋，李子妍的表情充满不解，“你之前还说，上周末的时候你到了盛南家，他为你煮了意大利面你们还一起在家看了电影来着...这样，不算交往吗？”
　　“并没有！”放下酒杯，王琪难得有些失了从容，“我才不要跟那个比你还要木头，呆瓜又迟钝到不行的人交往呢。”她的耳朵有些泛红，正个人好似一只炸了毛的猫咪。
　　“欸，盛南不好吗？”脸上的困惑依旧，想到了那个自己也认识，除了有些沉默之外稳重细心的男人，李子妍有些遗憾，“他真的是个很不错的人来着，琪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他真的比你历任的所有男友看起来靠谱多了。”
　　恶狠狠地瞪着自己的闺蜜，王琪看着李子妍什么都不懂的模样，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全世界，我唯一没想到会给我提恋爱建议的人，就是李子妍你...”觉得又无奈又好笑，她小声地对自己嘟囊。
　　当初那个一边看电影一边打瞌睡，最后被搂着枕在夏学姐的膝上，却还是迟钝到没有发现学姐感情的那个人，不就是蠢货李子妍你自己吗？
　　叹了一口气，感觉继续下去会先得高血压的王琪转移了话题，“啊你的夏学姐呢？”将杯里的酒饮尽，她问道，“你们等等要见面？”
　　与自己约在着个时间点而不是下班之后的晚餐时间，王琪唯一想到的就只有李子妍稍后已经与谁有约了的这个可能。
　　而这个人，十有八九就是夏柔。
　　“对。”点点头，李子妍肯定了王琪的推测，“她昨夜值班刚刚结束，现在还在休息，晚一些我去接她出门，陪她一起挑礼服。”
　　“嗯？礼服？”对收走空杯的服务员点头表示感谢，而后摆手拒绝了再次递来的酒单，这次换王琪有些困惑，“什么样的礼服？”
　　“是伴娘服。”喝了一口还剩一半的可乐，李子妍补充着，“夏柔的哥哥年后就要结婚了。”
　　“结婚啊...啧，听起来真是遥远。”晃了晃脑袋，王琪撑着自己的下巴，突然饶有兴致地开口，“李子妍你...觉得你会跟夏学姐结婚吗？”
　　“结婚？”
　　眨眨眼，李子妍重复着好友的话语，似乎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提问感到茫然。
　　“对啊，结婚。”以为眼前的人会毫不犹豫地马上给予肯定的回答，王琪看着反而有些呆愣着的李子妍，抱着手臂挑眉问道，“你该不会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吧？你对待夏学姐难道只是玩玩而已，不可能吧？”
　　自己那个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会是个将感情当做游戏，朝三暮四的人吗？想到了原本堪比千年神木的李子妍，反正王琪是不信的。
　　“才不是玩玩而已。”想当然，原本手拿可乐的李子妍有些着急地放下玻璃杯，明确摇了摇脑袋，“我对夏柔的感情，绝对不是儿戏。”
　　早在认清自己心有所属的那一天她就知道，自己的心只能装载下一个人，而那个人只能是夏柔而已。
　　不会改变的，她选择落笔的答案。
　　“只是...结婚什么的...我好像，真的没有思考过这个可能性。”微微垂下眼，李子妍无意识地抠着自己的指甲。
　　并非是因为她不愿和夏柔共度此生。
　　恰恰相反，李子妍明确地知道自己有多喜爱夏柔的陪伴，温暖的拥抱和轻柔的爱语，她总是能在爱人的身边感受到幸福，不论热烈或平淡。
　　而她也比谁都清楚自己的爱意并不会减退，因为她在面对自己追寻的事物时从来都是个死脑筋的人，不论是工作还是感情。
　　伴侣的义务什么的，就算没有人提提醒，她当然也早已准备好承担。
　　只是...在李子妍的脑海里，她却从未想过婚姻，与常人不同，她似乎并不认为那是感情当中必要的一环。
　　想到自己的父母，李子妍内心总是对于旁人称为圣洁牢不可破的婚姻，感到深深的不以为然。
　　毕竟，结了婚也不等于永恒的爱，不是吗？
　　只不过，是一张盖了章的纸而已。
　　“虽然你和夏学姐不能在这里领证，但飞到A国或B国宣誓和公证，也就只是十几个小时飞机的事。”靠着椅背，王琪有些没骨头地靠在吧台上，“感觉，若是求婚了，还是挺浪漫的？”
　　“浪漫...吗？”微微地皱起了眉，李子妍在努力尝试理解好友的话。
　　“虽然如今的世代婚姻这种东西也不能保证什么，而你们两个情况又那般特殊，更仅仅只是形式上的仪式而已，但如果是真心相爱的两人，这个过程应该算是一个可以表现诚意的机会吧？”
　　尝试揣摩着他人的心态，王琪猜测着，看着自己仍在思考的好友，她又忍不住地开起了玩笑。
　　“毕竟常人总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你若是敢为了夏学姐自愿跳下去，然后发挥你蟑螂般谁也消灭不了的生命力得以幸存，感觉...也还是挺了不起的，不是吗？”
　　


第114章
　　当聊起了兴致的王琪忍不住为自己点上了第二杯酒时，李子妍便接到了夏柔打来的电话。
　　“睡醒了吗？”
　　拿起手机，即使看不到另外一端的女人，她的眼神依旧突然变得柔软。
　　稍稍撇了一眼左腕戴着的表，李子妍温柔地询问着，“还累吗？时间还早...要不要再休息一下？”
　　对着身旁的好友比了一个不好意思的手势，她细细地听着电话另一头女人的声音，一边适时温声回应。
　　“这样啊...已经不困了的话，那饿不饿？”
　　“我现在和王琪待在一起，离你公寓不算远。”
　　“好…。好....，那我结束后过去。”
　　“知道了，别担心，我会慢慢开的。”
　　听着自己的青梅变得有些不同的模样，王琪一边见证并感叹神木发芽的结果，一边忍不住微微地起了鸡皮疙瘩。
　　“琪，我想我得走了。”挂断手中的电话，李子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虽然夏柔让我再多待久一些，但她今天都还没有吃饭，我有些担心，想先陪她去吃晚餐。”
　　“知道了知道了，反正我们也已经聊了两个多小时。”打了个哈欠，王琪靠着椅背随意地挥了挥手，“去去去，你快去找你的夏学姐。”
　　“琪你一个人这样可以吗？”有些愧疚，李子妍停止了起身的动作，望着自己喝了酒的好友确认着。
　　“别担心，反正盛南差不多也该下班了，应该马上就到。”查看了手机，王琪耸耸肩，扫视着行事历时却突然想到什么般地说道，“对了，我妈让你这周末有空来家里吃个饭，她挺久没见你的，常常跟我唠叨呢。”
　　“知道了，那我晚些时候再跟你确认具体时间。”咧嘴笑了笑，李子妍俐落地披上了自己的风衣，把玩着手指上的车钥匙，“那我就先走了喔，下周见！”
　　懒散地抬起手掌，王琪对着认识多年的好友笑了笑，目送着她结帐之后大步离去的背影。
　　『嗡嗡嗡』
　　盖在桌面的手机发出震动，正在补着口红的王琪接起了电话。
　　“喂？盛南，你到了？”推开了眼前的空杯，她在听到了回话后便缓缓起身，“...知道了，我这就下楼。”
　　“我没醉，你不必上来接我，两杯调酒而已，你担心太多了。”
　　披上了灰色的披肩，干练的女人踩着高跟鞋，无视了其余男人觊觎的视线，直径地走向电梯，“....晚餐？我想吃拉面。”
　　“前天吃过了，但我今天还想吃，怎么？不行吗？”用空着的手按下电梯，王琪挑眉，对着电话另一头的男子仿佛有些挑畔地问道，眼里却有笑意。
　　“这还差不多。”似乎是听到了令人满意的回答，她扬起下巴，走入了电梯内。
　　（这对cp大概是沉稳内敛，习惯了安静付出的天才工程师vs莫名情路坎坷总是遇上渣男，却热情干练的品牌经理吧？）
　　＿＿＿＿＿＿＿＿＿＿＿＿＿＿＿＿＿＿
　　夏柔的公寓。
　　当此地的主人听到了玄关的动静，依旧穿着居家服的夏柔不顾李子妍衣服上从外头带来的寒气，只是上前勾住了她的颈脖。
　　“夏柔，等等，我身上很凉的。”有些顾忌地没有向往常一般抬手拥抱，李子妍微微地将上身向后仰，试图渐少两人接触的面积。
　　“不介意...”摇了摇头，夏柔没有松手，只是让唇轻轻地蹭着眼前人的颈脖，“不冷...”
　　明明邻近圣诞，外头的气温已经趋近于零，李子妍的肌肤却依旧温热。
　　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李子妍侧头吻了心爱之人的鬓发，而后迅速地脱下了身上的大衣，抬手搂上了夏柔的腰。
　　“我们去吃晚餐吧。”秀着鼻尖属于夏柔的气味，李子妍莫名觉得安心，“你得吃些东西才行。”
　　“先吃晚餐的话，等等就不能试礼服了。”轻轻地抿着嘴，夏柔抬起头，“会量不准尺寸的。”
　　“呜...”
　　双手搂紧怀里的人，李子妍皱眉，“那就先吃一点点第一顿的晚餐，试完衣服之后，我们再去吃第二顿。”看着今早才结束执勤的人，她有些担心地道，“你今天都还没好好吃饭呢，要是等等身体受不了了怎么办。”
　　“吃两顿晚餐吗？”笑了笑，对于身边人的提议只觉得可爱，夏柔点点头，“那就出门前先吃一点点东西吧。”
　　决定好了计划，李子妍松开了手，一边在厨房做起了简易的三明治，一边耐心地等待着换上外出服的女人梳妆打扮。
　　待夏柔吃完盘里的点心，李子妍驱车，载着她去往了已经预约好的礼服订制工作室。
　　由几名年轻的设计师经营，只提供预约服务的工作室座落在时尚品牌集中分布的商业大道，玻璃橱窗里摆放着设计小众却做工精致的礼服与婚纱，工作室的面积并不算大，装潢干净简约，大厅里提供舒适的沙发和茶水让同行的人得以耐心等候。
　　“夏小姐，欢迎。”
　　当两人走进，约莫三十多岁的接待小姐微笑着，向走在跟前的夏柔微微欠身。
　　“林汶小姐。”对着事先接洽过的女人点了点头，夏柔有礼地请托着，“今天就拜托你了。”
　　“哪里哪里。”抬着手领着两人到了工作室内单独的试衣房，林汶亲切地说道，“您与您的哥哥实在都是太过客气了。”
　　“哥哥和嫂嫂已经来过了吗？”偏着头，夏柔坐在沙发上，一边摘下耳钉，一边询问。
　　“是的，上周夏先生已经先来试拍棚内的婚纱照了。”从化妆台拿来空盒，将顾客卸下的玫瑰金耳钉给收纳妥当，林汶指向了墙上镶嵌的荧幕提议道，“夏小姐想先看看吗？您哥哥的婚纱照？”
　　弯起唇角，似乎被提起了些微的好奇心，夏柔点点头，“如果方便的话。”
　　“当然方便。”明快地应答着，林汶操作着与荧幕连接的电脑，点开了标记着相应名称的档案夹。
　　下一秒，夏翔与未婚妻的照片便出现在了荧幕之上。
　　穿着剪裁得宜的深蓝西装，五官深邃的男人亲吻着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女人，她的裙摆很长，垂坠于地面，似乎是因为着个吻来得突然，她微微睁大的眼中有着自然流露的惊讶，不过更多的，是难掩的甜蜜。
　　李子妍曾在照片中见过夏翔，看着那个与自己的爱人有几分像的侧脸，看着照篇中他与未婚妻十足的亲昵，郎才女貌，她由衷地祝福。
　　“拍的很不错呢。”同样观赏着照片，林汶赞叹着，“当然，夏先生和太太对彼此的默契和镜头感也是非比寻常。”对着安静的夏柔，她有些夸张地赞美道。
　　“看起来...很幸福呢。”
　　望着照片里的两人，夏柔喃喃，而后轻笑着，“真是太好了。”
　　“您事先透过目录指定的几款样式，我们这里已经帮您准备好了。”从墙内镶嵌的衣橱里拿出被防尘袋盖着的几件礼服，林汶提问，“夏小姐要现在试试看吗？”
　　侧过身，夏柔中断了自己看向屏幕的视线，对着女人点了点头，“没问题。”她走上了角落里布幕后的试装台。
　　毕竟物色和试穿适合的伴娘服，这就是今天的主要目的。
　　“好的。”表示自己明白，林汶招来另一位女性职员将衣服的防尘袋一一褪下，接着微微弯腰，对着始终待在一旁的李子妍有些试探性地问道，“那...这位小姐，要不要先到外头的大厅等一等...”
　　“没关系。”转过头，夏柔代替着欲起身回避的李子妍开口，态度有些强硬，“子妍她要待在这里。”
　　“今天会订购置的礼服数目，是由她来决定。”
　　顿了顿，她忍不住轻笑着，似乎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让她留在这里。”
　　放轻了声音，夏柔挽起头发。
　　“我想，我很需要她。”
　　


第115章
　　夏柔此前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心机深沉的人。
　　自小周围的人个个都夸赞她是个温柔稳重的女孩，而夏柔本人虽然并没有这种想法，但却也清楚自己是个『好人』。
　　当然，并不是什么别样正直值得吹捧的世纪大善人，仅仅只是因为没有任何事物值得自己如此耗心，值得她做出所谓的『坏』事，所以才看着温和罢了。
　　不过她确实也从来不会想伤害他人，脾性淡然的她坚持着自己的原则，就连幼时调皮的沈梦澄鼓吹着自己加入她的恶作剧，她也只是毫无兴趣淡淡地拒绝。
　　但是，在面对单纯又耿直的李子妍，夏柔时常会有一种自已是坏人的错觉。
　　比如现在。
　　“子妍，你觉得这一套跟上一套相比起来，哪一件比较好看？”
　　穿着浅紫色的拼接长裙，夏柔微微地背过身去，单手将发尾拢至身前，露出篓空设计之下自己纤细的背脊。
　　“呜...”
　　坐在沙发上，总是开朗的李子妍难得苦恼着，“嗯...”
　　“选不出来...”
　　挠了挠额头，她绞尽脑汁，却依旧没有一个答案，“我觉得两套都很漂亮...”
　　“子妍，这是你第四次这么回答了。”抿着嘴忍着心底的笑意，夏柔回过身，假装叹息，“子妍...你的意见这样太笼统了，我会没办法做决定的。”
　　“呜...对不起。”清楚自己到底有多纠结，感觉自己总是提不出建设性意见的李子妍懊恼地揉了揉太阳穴，“我真的选不出来...”
　　眼前的爱人一定不知道自己有多么迷人...
　　望着试装台上的夏柔，李子妍仰头，由衷地在心里感叹。
　　不论是米色的雪纺绕颈纱裙，还是单肩的粉色折边洋装，或者是浅蓝色的一字肩礼服，每一套穿在夏柔的身上，自己都觉得好看。
　　每每当布帘被拉开，自己都觉得胸口的心跳似乎就这么漏了一拍。
　　好奇怪？明明自己从来不是个会多在意他人外观的人...
　　可在夏柔面前却又突然变得肤浅。
　　除了『好漂亮』、『很适合』这种用贫乏到极致的词汇堆砌出的浅白赞叹以外，平常总是灵活的脑袋在这种时刻却根本想不出其他的东西。
　　“因为夏柔你不管穿什么衣服都很适合，我觉得都很漂亮。”说着属于自己的真理，明明听着像是过分夸饰的奉承，可是在李子妍口里，却又显得那么真诚。
　　看着爱人闪着光的眼神，和那比谁都认着的表情，夏柔只觉得心底一片柔软，却还是忍着笑意反问道，“是吗？”
　　语气添上些许怀疑，“子妍你这样讲...不是只是想让我开心而已吗？”
　　“当然不是！”似乎害怕眼前的人以为自己在说谎，李子妍猛地摇头，“我说的都是真的，夏柔你真的不管是穿什么都很好看。”
　　站起身，她看向站在一旁的林汶，寻求着认同，“林小姐，你也是这样觉得的吧？！”
　　“当然。”点点头，林汶露出亲切的微笑，表达了自己的专业意见，“虽然只是试衣，后续还需要根据意见和身形修改和微调，但即使初步这样看下来，夏小姐与这几件礼裙的适配度也都高。”
　　“看吧，夏柔，我没有骗你。”上前走进，李子妍仰起头看着跟前过分美丽的女人，高兴地露出灿笑，“你真的，超级好看！”
　　垂下视线，望着眼前那真挚到有些孩子气的模样，夏柔忍不住轻抿唇角。
　　....看吧。
　　自己在子妍的面前，果然就是个心思深沉的坏女人...
　　抬起手，半掩着自己的嘴，夏柔偏过头注视着自己心爱的人。
　　要求从来不会拒绝自己的子妍陪同来试穿礼服，美其名是希望有人能给予意见，可实际上，自己只是想要听到爱人对于自己的赞美而已。
　　每当掀开布帘，见到子妍脸上微微睁大的眼睛，和其中毫不保留的惊艳，自己便感觉无比愉悦。
　　即使是故意加装苦恼地向子妍谘询意见，看到她歪着脑袋伤脑筋的模样，自己的内心，也会充斥着一股莫名的满足感。
　　明明知道子妍正在苦恼着...
　　却依然渴求着这些反应...
　　自己这样，果然...是很恶劣吧？
　　是个过分的坏女人呢。
　　嘴角弯起的幅度增加，夏柔的伸手，轻轻地抚了抚眼前人的脸颊，“我相信你。”微微弯腰，褐色的长发随着动作垂落，“子妍，我相信你。”
　　缓缓地贴上了李子妍的唇，夏柔啜吻着，既像是奖励又像是索取。
　　仰头的人乖巧地应和着，抬手搂上了她的腰。
　　啊啊...
　　算了。
　　在并非只属于两人的空间，夏柔浅尝即止，只是望着李子妍的眼底，默契地交换着对于彼此的深情。
　　是坏人，那就坏吧。
　　毕竟...自己唯一想要占有的，也只有眼前的这个人而已。
　　＿＿＿＿＿＿＿＿＿＿＿＿＿＿
　　最终，夏柔订购了所有她所试穿的礼服。
　　待尺寸和版型微调细修之后，便会由专人送往她的公寓。
　　在试衣的过程中目睹了两个女人毫不避讳的亲昵，在一旁的林汶有一瞬间惊讶，可随即又淡然地转头回避，在后来的过程中也保持了自己专业的服务态度。
　　手中提着林汶包装好的，用花体字样印有工作室名称的提袋，里头装着的是赠送的项链和坠饰，李子妍另一只手牵着夏柔，两人一起走出了工作室。
　　天色已晚，可是品牌密集驻扎的街区依旧人闹，在随意地找了一间意式餐厅之后，两人享用起了那迟来的『第二顿晚餐』。
　　“我妈说，如果你明天有空的话，可以来家里一起吃饭。”熟练地用叉子卷着盘里的面，李子妍抬头对着夏柔笑着说道，“她说上次食材不足没能好好招待你，让你这次来看看她真正的厨艺。”
　　“明天的话，我有时间的。”优雅地切着手里的鲷鱼，夏柔点点头，“李沐姨她太客气了，明明上周突然拜访才是我唐突了。”
　　吞下口里的食物，李子妍摇了摇脑袋，“才不会，是我邀请你的，如果要说唐突那也该是我才对。”偏头想了想，她问道，“那我明天什么时候接你方便，中午？还是晚上？”
　　“我都可以...”抿了一口水，夏柔回答，接着垂下眼似乎在思考。
　　“子妍你...难道今天不去我的公寓吗？”过了一阵，她抬起头，空着的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耳朵。
　　“嗯？可...可以吗？”拿着餐具的手顿了一下，李子妍开口，略略有些结巴。
　　“可以啊。”轻轻地抚了抚桌巾上的折痕，夏柔慢条斯理地询问着，“子妍你是，是不想留下吗？留下来陪我？”
　　“没有没有，我怎么可能不想陪你。”放下餐叉，李子妍摆摆手，“我只是...我只是怕你太累...因为你昨天有值班...所以，我怕...”
　　“我不会累。”看着眼前的爱人，夏柔的回应明确，“所以子妍你，如果今天要留下来...也没有关系。”
　　似乎是得到了没有明说的许可，李子妍眨眨眼，下意识地舔了舔唇角，“好。”傻傻地笑了出来，她挠了挠自己的脸颊，“那我知道了。”
　　当用餐完毕，两人漫步在街头，由于圣诞节将近，除了路灯上挂着的各式彩灯，商业街的广场上，巨大的圣诞树竖立在中央，一两名的工作人员站在梯子上，正在用各式的彩球和灯管装饰着末端的枝丫。
　　“新的一年就快要到了啊...”望着顶端那颗还未被点亮了星星，李子妍笑了笑，由于冬日的寒冷，口里呼出白雾，“夏柔你希望收到什么样的礼物呢？”
　　“礼物吗？”侧过身，夏柔伸手，一边思考着一边下意识地抬手，整理着李子妍大衣的领口，“礼物的话，我想我没有什么想要的了....”
　　“嗯？夏柔已经没有想要收到的东西吗？”握住了女人露在外头的指，李子妍用自己温暖的手紧扣着。
　　“我想今年，我已经收到了我最需要的礼物了。”笑了笑，夏柔贴近了眼前的爱人，抬头给出了暗示，“若是再索要更多的话，恐怕...会显得我太过贪心了。”
　　“夏柔的话...明明贪心一点也没关系的...”顺从地低头，李子妍喃喃，在尚未亮灯的圣诞树下交换了一个浅浅的吻。
　　当两人唇分，望着彼此的眼睛，她们只是笑着。
　　“子妍！”
　　但是，还未来得及开口，远处突然传来一道严厉且低沉的男声。
　　转过头，一个穿着西装打扮得体的男人站在两人身后，虽然有些年纪，但眼角的鱼尾纹依旧不能掩盖他俊朗的五官，他皱着眉头，表情严肃抿紧的嘴角满是苛责之意。
　　他的身边还站了一对牵着手的母子，男孩约莫十三十四岁的模样，穿着光鲜亮丽，似乎是同行的人。
　　莫名地，看着这个陌生的男人，夏柔却感觉有些熟悉。
　　即使气质极为不同，但那微微扬起的眼角，和薄薄的嘴唇，夏柔却觉得十分眼熟...
　　似乎跟身边的人太过相似了。
　　虽然，子妍她绝对不会给人如此凉薄和峻厉的感觉。
　　“你在干什么东西！？给我过来。”大庭广众下，男人的怒斥豪不留情，对着僵在原地的两人就着么砸下。
　　夏柔皱眉，正要开口，手心却感受到了爱人微微的颤抖。
　　“爸。”
　　转过头，李子妍垂着眼，脸色苍白，却轻轻地扬起了嘴角。
　　可夏柔知道，那种模样，并不是笑。
　　


第116章
　　“子妍，你给我过来。”
　　语气严厉，抿着嘴的周呈正伸出食指直直地指着眼前的李子妍，接着又比了比自己的脚边。
　　即使如此地不客气，李子妍也没有打算回应，只是深吸了一气，垂下眼，搂着夏柔的腰就要这么离开。
　　“周子妍！”
　　似乎是被女人无视自己的模样给激怒，男人扬起声，“目无尊长，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妈就是这么教育你的吗？”
　　听到周呈正的话，李子妍停下脚步，转过身眨了眨眼，“爸，我想你好像忘了，我不姓周。”
　　嘴角依旧微扬，她淡淡地说着，“至于妈妈...她把我教育的非常之好。”
　　“好？”
　　似乎是觉得荒唐，周呈正皱眉，眼神看着李子妍身边的褐发女人，他轻蔑地说道，“就是你妈的教育让你和同性的朋友在街上玩这种丢人的家家酒游戏吗？真是不成体统。”
　　“我与她的关系，不是家家酒。”
　　向前迈了一步，害怕自己心爱的人因男人的无理而感到不适，李子妍侧过身体挡住了周呈正看向夏柔的视线，将她护在身后。
　　“夏柔她是我的女朋友。”目光坚定，她没有迟疑地说着。
　　“女朋友？”
　　似乎是被气笑了，男人的声音变得尖锐，周围三三两两的行人朝着周呈正露出好奇的目光，他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强迫自己深深吸了一口气。
　　“子妍...你还年轻，对新鲜的事物感到好奇，行为轻狂，这些爸爸我可以理解。”眉心不再紧皱，周呈正语速放缓，换上了一副虚假的慈蔼神情，“可是你要知道，家人用心把你培养出这么好的学历，你应该自爱一些，不要让人替你操心，毕竟你都已经二十五了——”
　　“二十七。”
　　抿着嘴，李子妍开口打断了男人自以为是的劝诫。
　　“我早就已经二十七了，爸。”
　　淡淡地扫过一眼一旁的母子，李子妍没有给出多余的表情，只是直勾勾地望着眼前穿着西装的男人。
　　“考上H大，我靠着是自己的努力，在我自立以前的所有学费和生活费，也都是妈妈替我出的。”
　　歪头，李子妍总是温和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嘲讽，“我容许爸爸你在外头到处说着你有一个H大毕业的孩子，让你得已和别人做无用的攀比，即使自我七岁起你就从未养育过我。”
　　“既然这样，你现在又凭什么摆出有资格教育我的姿态，随意地对我的感情指指点点呢？”
　　她不懂。
　　她不懂为何面前的这个男人能够理直气壮地站在那里，好似做错事的人并不是她。
　　她不懂为何有人会到处诋毁处在同在一个产业的前妻，却到处向人炫耀自己从不探望的女儿。
　　她不懂为何曾经的山盟海誓会变成落在地上的废纸，不懂为何曾斩钉截铁诉说的爱会就这么轻易消散。
　　她不想懂，也不会懂。
　　“妈妈她喜欢夏柔，一句话都没有反对。”挺直背脊，李子妍昂着头看着眼前与自己有六七分像的男人，“而我，也只需要在意她的想法而已。”
　　“子妍！你...”听着女儿毫不留情面的话语，周呈正斯文的脸因为怒气而微微转红，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盯着李子妍，只觉得许久未见的大女儿变得既顽劣又丢人，周呈正的视线转向她手中绑着丝带的精巧提袋，认出了外头花体字所印下的工作室名称。
　　那是以订制婚纱而颇具名气的礼服工坊。
　　“子妍，那是什么？”
　　眯着眼，他沈下声，脑中冒出了自己的猜测。
　　“你和那个女人去订了婚纱？”
　　比方才更为严厉，他质问着，“仅仅是家家酒的话，我尚且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若是在那之上，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我不会允许。”
　　“为什么不可能？”
　　看到男人眼中的不屑，李子妍只是觉得荒唐，莫名地完全没有打算多做解释，她只是扬起嘴角，“我跟夏柔结婚，为什么是不可能的事情？我爱着她。”
　　偏过头，她似笑非笑，“而你的看法，对我来说无紧要，我也不会在乎你给的任何意见。”
　　“这是我的人生，而我唯一需要从你身上学习到的功课，就是别变得像你一样。”
　　自私、薄情、冷酷...别像他一样。
　　不愿再多说什么，冬天的夜晚，李子妍并不想让夏柔着凉。
　　转过身，她牵起爱人的手，毫不犹豫地往远处走去。
　　“周子妍！你敢这么对你爸爸说话？给我滚回来！”六旬的男人紧皱着眉，对于这个毫不顺从的女儿，他厉声。
　　但，那人并没有止住步伐。
　　“我刚刚提醒过你了。”握着夏柔的手，李子妍仅仅只是回头看了一眼，“我已经很早很早，就不姓周了。”
　　淡淡地说着，她向前迈步。
　　＿＿＿＿＿＿＿＿＿＿＿
　　在走向停车处的约莫十分钟路途，李子妍只是沉默。
　　即使如此，却依然体贴地为身边的人缓下行走的速度，她垂着头像是在仔细思考着什么。
　　直到发动了汽车，出风口吹出暖风温暖着四周的温度，她也就只是这么望着方向盘，没有动作。
　　至始至终，在一旁的夏柔都没有出声催促，只是默默地陪伴着，没有放开两人交握的手。
　　“夏柔...”
　　过了许久，依旧盯着放向盘的李子妍开口唤着心爱之人的名字。
　　“嗯？怎么了？”轻轻地应声，夏柔的拇指摩挲的李子妍的手背。
　　“呜...”
　　微微蹙眉，似乎是在整理措辞，李子妍缓缓说道，“很多人总是说，我跟我爸他长很像...”
　　“小时候，家里的亲戚都会说，我一看就是我爸的孩子，在医院里绝对没有抱错。”
　　“但我跟他不一样。”
　　转头，看着仔细伶听的爱人，李子妍的语速加快，似乎是着急着澄清，“我跟那个人不一样，我不会任由你流泪，我也不会试图伤害你，更我不会就着么离你而去。”
　　“夏柔...”
　　“我对你的爱，不一样。”
　　不是未深思过的话语，她自己的内心，她比谁都明白。
　　“李子妍对夏柔的爱，不一样。”
　　总是温暖的手变得有些冰冷，李子妍下意识地收紧五指。
　　不会任意改变，不会变得廉价，自己与父亲，并不一样...
　　请你相信。
　　“我知道的。”传递着自己的温度，夏柔望向驾驶座上的人，微笑着，“我知道子妍不一样，子妍你同很多人...都不一样。”
　　“这一点，我比谁都清楚。”
　　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她轻声道。
　　“太好了。”低下头，李子妍的唇贴着夏柔紧扣自己的指节，低声说着，“太好了...”
　　松开手，看着心爱的人虔诚地吻自己手背的模样，夏柔喃喃，“子妍，辛苦了。”
　　“嗯？辛苦？”有些不明白，李子妍歪头，确认了暖风的强度后她伸手，一圈一圈小心地解下女人身上的围巾。
　　“子妍的父亲，感觉...并不称职呢...”斟酌着用词，夏柔垂下眼眉，并不想让眼前的人看出她神情中的难过与心疼，“但子妍...依然有好好长大呢，所以...辛苦了。”
　　摇摇脑袋，李子妍认真地说道，“我妈才是受了伤的人，其实我一点都不辛苦的。”
　　不知是否刻意表现的毫不在意，她耸了耸肩，“而且我们现在也基本跟他没有往来了...”
　　剔除今夜，她与自己的生父上一次见面，还是在五年前，在爷爷的葬礼上。
　　“虽然不知道这样说好不好...”想了想，李子妍偏过头，有些犹豫地开口，“但其实，我认为现在我爸的那个儿子，才是比我倒霉的多...”
　　“听说我爸常常逼他，希望他能够在学业上获得优异的成绩，未来也同样能考上H大，但明明那孩子并不是读书的料子，再怎么打骂也难以到我爸的要求。”
　　“我猜这也是为什么即使那个男人实际上从不在意我，却依然利用我到处炫耀的原因吧？”
　　微微皱眉，李子妍看向窗外，漫不经心地抠着手指，语气里有着自嘲，“因为只有我能满足他的虚荣...”
　　陷入沉默，她缓缓地长疏一口气，没有再开口。
　　“子妍。”
　　轻唤着。
　　望着似乎深陷在自己思绪的爱人，夏柔握上她的手，阻止了她下意识的动作，“可以...抱我吗？”
　　“嗯？”偏过头，似乎是对于这个突然的简单请求感到困惑，但李子妍依旧没有犹豫地伸出手，“当然。”她回应着，温柔地将副驾的女人抱至自己的膝上。
　　夏柔没有说话，只是搂着李子妍的颈，像是安抚一般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脑袋，接着贴上她的唇，延续方才在外头未完结的亲昵。
　　细细地吻着爱人的唇，仔细地描绘着，过了许久，李子妍抬起头，忍不住地喃喃，“呜...夏柔...”
　　皱着眉头，她的手指拨弄着跟前人腰间系带和钮扣，表情像是被什么困扰着。
　　“再这样子的话...就一定等不到回家的...”
　　轻轻地笑出了声，夏柔的眼中有着理所当然的从容，和对于李子妍止不住的宠溺。
　　紧闭的玻璃窗上，防窥膜贴得密实，在本就昏暗着夜色中，阻挡了任合可能的视线。
　　“那就不要等？”
　　歪着头，高跪的夏柔俯下身，垂头抵着眼前人的前额。
　　“因为我也不想等。”
　　“好吗？”
　　理所当然地，李子妍抬起手，没有拒绝。
　　


第117章
　　翌日，在夏柔的公寓里，公寓的主人穿着细肩带的睡裙，靠坐在沙发上，正在同自己的闺蜜通话。
　　『所以你今晚没办法过来吗？』电话的另一头，刚睡醒的沈梦澄披着毯子，开着扩音，一边提问一边从冰箱里拿出牛奶。
　　“不太可能。”摇摇头，夏柔回应，似乎是怕吵醒卧室里仍在熟睡的某人，她并没有将话筒的声音外放，“今晚子妍的妈妈说要一起吃饭，我已经答应了。”
　　『欸？小子妍妈妈请你吃饭？』语气惊讶，沈梦澄翻找着橱柜拿出了一个碗，发出了磁器撞击的声音，『今日是平日吧，小子妍妈妈不是一个大忙人吗？』
　　与李子妍相熟的她自然也曾耳闻，那个高挑学妹的母亲是个不着家的干练工作狂这件事。
　　“是啊，李沐姨真的很有心。”将垂落在额前的发向后拨，夏柔轻声道。
　　『看来，岳母大人她非常喜欢你呢。』将麦片倒入装了牛奶的碗中，沈梦澄轻笑着调侃，语气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真是太好了呢夏柔～可以松一口气了呢。』
　　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沙发上的夏柔曲起自己的脚，“梦梦...别闹。”
　　『知道了知道了。』搅着碗里的麦片，沈梦澄抿着嘴，坐在厨房中岛台前的高脚椅上，故意大声地咂嘴，『啧，既然你今天不来，那我爸带给我的那罐威士忌，那我就只能自己独享了。』
　　歪着头，听着好友浮夸埋怨的语气，夏柔忍不住笑着，“不是还有茜茜和白琴吗？”
　　『谁要找他们喝酒啊，你晓得她们的酒量，茜茜醉了还只是想睡这倒还好，但白琴可是会发酒疯的。』皱着眉头，沈梦澄长长地叹了口气，假装无可奈何。
　　『好吧好吧，我还是委屈点，留着等你一起喝好了，不然只有我自己品，这样感觉也没什么意思。』
　　“好。”点着头轻笑，夏柔顺势回应，“谢谢你了梦梦。”
　　『知道我的苦心就好。』一边心不在焉地吃着早餐，沈梦澄一边检查着行事历，『如果今天不行的话那下周末呢？别告诉我你下周末也没办法抽出时间和我们聚会，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会联合白琴骂你是个见色忘友的女人。』
　　“什么见色忘友...”单手扶额，夏柔苦笑着摇摇头，“虽然下周日不行，但如果是周六的话，没问题喔。”
　　『行，那就下周六。』单手在行事历上打字标明日期，沈梦澄答应的爽快，随口问道，『周日不行？是因为要值班？』
　　“不是。”否认着，夏柔隐约地听到了卧室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抬起头，“下周日的时候，已经跟子妍计划好了到南方渡假几天，算是...避寒？”
　　『蜜月就蜜月，说什么避寒，找藉口。』翻了个白眼，沈梦澄翻着已经泡的有些软烂的麦片，一边加快了进食的速度，一边碎念，『还说没有见色忘友...』
　　清楚地听到了闺蜜的调侃，可夏柔并没有马上回应，看着刚漱洗完的李子妍走進客廳，她露出了微笑，同时用手指了指耳边的手机。
　　刚睡醒头发依旧翘得乱七八糟的兽医反应有些缓，她眨眨眼，乖巧地用食指掩着唇，赤着脚走向了沙发。
　　“饿不饿？”仰起脖子，温柔的眼神望着自己的爱人，夏柔用口型无声地问道，“吃点东西？”
　　“嗯...不会...”俯下身，李子妍吻着眼前女人的额头，睡眼惺忪地在她的身边坐下。
　　看着尚未完全清醒的人，夏柔笑着伸出空着的手，拉着李子妍的衣角，引导着身旁的人躺在自己的膝上，“再睡一下吧。”
　　『…对了，关于你哥的婚礼，那天我们翻了目录选的那几件裙子，最后你选定穿那一件？』没有注意到电话另一头的动静，沈梦澄撑着脑袋懒洋洋地问着，『我还纠结礼服色系的，你说说你的让我参考参考喽。』
　　“啊...礼服...我想，大概是那件米色的雪纺吧？”轻声回应着好友的提问，夏柔低头望着枕在自己腿上的人，一下一下抚着李子妍的头，柔软的黑发穿过她的指尖，变得服贴。
　　『咦？雪纺那件？为何？』挑眉问道，沈梦澄将空了的碗推远，歪着脑袋思考，『那件其实也很不错啦，但我以为你会选那件拼接篓空长裙，或者是一字肩礼服，毕竟感觉比较符合你的喜好。』
　　“确实...”笑了笑，夏柔并不讶异好友对于自己的了解，“但既然是哥哥和嫂嫂的婚礼，在设计上雪纺那件还是比较得体的。”
　　『呜...也是，毕竟小子妍也没办法参加你哥的婚礼，你露背和肩也只会徒增被搭话的困扰而已。』扬起一边的嘴角，沈梦澄怀心眼地摇了摇头，大声地感叹道，『没办法看到你穿礼服的模样，我真是为小子妍感到可惜。』
　　“可惜吗？”重复着好友的话，夏柔手指略过李子妍的耳朵，沿着轮廓描绘，“大概不会吧...毕竟是子妍她陪着我去试衣服的，况且...”
　　偏过头，她的手指略过李子妍的耳朵，沿着轮廓描绘，“其他的款式，我同样也订制了...私底下，在只有我与她的场合，子妍有很多的机会见到的。”
　　垂着眼，她抿着嘴，轻揉着身下人的耳扩。
　　『老天，你真的别闪了，我只是需要参考参考你关于裙子意见，还不想被闪死。』紧紧闭上眼，沈梦澄露出痛苦的表情，丝毫没有反省最初调侃的人是她自己。
　　叹了口气，夏柔无奈地笑着，“我什么都没有做，明明是梦梦你先——”
　　话还没有说完，她突然变得无声，身体一僵。
　　原本该安睡的李子妍睁开了眼，似乎是感受到了夏柔的动作，她抬起手握住了褐发女人搁在自己面颊的指尖。
　　迷迷糊糊地眨了眨眼，李子妍轻轻地吻着女人的手心。
　　“子妍...痒...”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夏柔发出微弱的气音抗议，可手上却丝毫没有打算推开身下的人。
　　『嗯？啥？夏柔你说什么？』没有听清电话另一头的声音，沈梦澄提高了声量试图确认着。
　　“不…没什么。”试图将注意力转回正在通话的手机，夏柔深吸了一口气，继续着方才的话题，“礼服的话，或许淡一些的暖色系会好一些。”
　　『浅色啊...嗯，可白琴总说我穿浅色会显黑。』站起身，沈梦澄从冰箱里拿出了切好的水果，慢悠悠地走向了客厅。
　　“你才别听白琴说的。”摇了摇头，夏柔回应，“你知道她调皮时，总是爱乱说话...嗯...”
　　尾音颤抖，原本强撑着淡定的夏柔再次走神，却不是因为对于自己所说的感到犹豫，而是由于身下人的动作。
　　顺着爱人光洁的手臂，李子妍的唇蹭着夏柔的肌。肤向上，越过黑色的细肩。带，落在了她的颈。
　　“子妍！等等...等一下...”
　　感受到打在锁骨上的炙。热气息，和颈。窝温柔的啜。吻，缩。紧脚趾，通话中的夏柔软了腰，忍不住出了声。
　　『嗯？靠！干嘛干嘛干嘛？！』
　　听到了夏柔呼唤学妹的声音和语气中含藏的暧昧旖旎，知晓自家闺蜜正在严重分心的沈梦澄翻了个大白眼，『你们在干嘛？别让我听这种东西啊！？我真的会被闪死的。』
　　“梦梦，不是...”努力地辩驳着，被挑起喘息的夏柔闭起了眼。
　　『我不管，反正我是信了，你忙你的，我们再聊。』声音急促，躺在自家客厅的沈梦澄拒绝着一切解释，正要挂上电话时，却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犹豫。
　　『嗯...夏柔，虽然我没什么资格说...』摸了摸鼻子，社交生活丰富的沈梦澄表情有些心虚，语气却无比诚恳，『但...你真的要节制，不然很伤腰。』
　　“梦梦！”
　　脸一下子染上了粉红，夏柔难得失去淡定地对着好友大吼，可早在前一秒，另一头的人便已经挂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的嘟嘟声，褐发的女人叹了口气，心中对随意想像和误会自己的好友感到有些呕气。
　　抬起头，她看着身旁乖巧地松开手，坐在一旁望着自己的罪魁祸首，忍不住扶额。
　　“子妍...”语气无奈，她轻声呼唤着。
　　“嗯？”眨眨眼睛，李子妍一边回应一边观察着爱人的表情，“夏柔你...生气了？”
　　望着李子妍小心翼翼，顺从地『等待』的模样，夏柔顿了顿，忍不住轻着摇摇头，“没有，我没有生气。”
　　抬起手臂，她搂着李子妍的颈脖，在耳边低语，“要继续吗？可以不用继续『等』了喔。”
　　“可以吗？”吻了吻夏柔的耳，虽然手紧紧地嵌着女人的腰肢，李子妍依旧有些顾虑地看着被放下的手机，“夏柔你...不需要继续讲电话了吗？”
　　“嗯...无所谓。”摇了摇头，夏柔轻嗅着围绕在身边熟悉的气息，抿着唇歪头说道，“误会了，就顺势吧...”
　　越过李子妍的肩头，她看向了墙上的时钟，“毕竟现在时间还很早。”
　　“昨天，会累吗？”伸出穿过女人的膝窝，已经完全清醒的人抱起了夏柔，确认般地提问着。
　　“说累的话，子妍难道还会继续等待吗？”勾着李子妍的颈，夏柔轻笑着反问。
　　“当然。”点点头，李子妍回答得理所当然。
　　“不会累喔。”眯着眼，夏柔的神情温柔，对着卧房的方向扬了扬下巴，示意着抱着自己的人。
　　“毕竟子妍你不管在哪里...都很体贴呢。”
　　


第118章
　　约定好的周六，在沈梦澄的别墅里，主人拿着加了冰的威士忌，同自己的好友一起，检视着一旁移动式衣架上所挂的三五件礼服。
　　“欸，夏柔，”斜躺在浅色的L形沙发上，沈梦澄懒洋洋地指了指斜前方浅蓝的礼服，“你说这件如何？”
　　“嗯...”
　　看着那超低胸的领口设计，夏柔偏过头，“我想你不论穿什么去我哥的婚礼...规则上都没有限制，但梦梦，别忘了，你妈也会在场。”
　　“老天…差点忘了这回事。”叹了口气，沈梦澄轻轻翻了个白眼，“如果被我妈看到，我一定必须得听她叨念至少三小时。”
　　想到了思维较保守，整天操心自己社交生活和感情状况的母亲，沈梦澄的脸好似皱成了苦瓜。
　　“那这一件如何？”指了指前方淡橘色的一字肩礼服，夏柔问道。
　　“啊...这件啊，不行。”摇了摇头，沈梦澄指了指自己的肩头，“我夏天时去海边玩晒出的肩带痕，到现在也还没白回来，穿这件实在是超级不适合。”
　　“这样啊...”拿起了放在桌上装满了琥珀色液体的酒杯，和闺蜜苦恼了一个早上的夏柔眯着眼思考，“嗯...要不然梦梦你也去订制和我同系列的米色雪纺，现在应该还来得及？”
　　“我才不要跟你穿同系同色。”一脸嫌弃地挥了挥手，沈梦澄像是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般摇了摇脑袋，“这可是夏翔哥的婚礼，要是一些莫名奇妙的宾客把我认成你，想要上来跟我搭话，那我可怎么办。”
　　即使已经尽可能地过滤名单，但不可避免地，出席的宾客当中一定有一部分人是抱着希望借着这次机会与夏家拉近距离，已在商场上图利这样的想法而来。
　　所以维持体面，为家族交际应酬，是夏柔在自家哥哥的婚礼上不可避免的责任。
　　“那就...假装你确实是我就好？”
　　品了一口杯里对常人来说有些呛辣的酒，夏柔微笑，食指点了点太阳穴，“或着...就向别人解释，告诉他们其实你是沈市长最宝爱的那个独生女。”
　　“我疯了？我干嘛要自找麻烦？”脸上的表情浮夸地表露着嫌弃，沈梦澄龇牙，“到时候被根本不认识的人包围攀谈，别说找夏翔哥亲口道祝福了，我连喘口气都难。”
　　“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只是希望到时候我能帮你吸引火力，好让你脱身而已。”微微翘着手指，她抿着酒挑眉，一副洞悉了一切的模样。
　　“哎呀，居然被梦梦你看出来了。”捂着嘴假装惊讶，夏柔的眼里带笑，耸了耸肩表现着无奈，“我还以为如果你能帮我，试图向我搭话的人就可以少一些呢。”
　　“别想了，身为婚礼主人的亲妹妹，你是逃不掉的。”随意地挥了挥手，沈梦澄放下杯子，有些惋惜地说道，“可惜年后小子妍要回B国工作不能陪你参加，不然如果她也出席，就算不能挡住那些啰唆的长辈，也多少能帮你赶走试图搭讪的人。”
　　“呜...这么说起来，可能确实很可惜呢。”
　　喝了一口威士忌，夏柔笑了笑，接着说道，“但，就算子妍在国内，我大概也不会要求她陪同我出席哥哥的婚礼。”
　　“欸？为什么啊？”
　　似乎是对于好友的想法感到惊讶，沈梦澄挺直了原本斜靠在沙发上的背脊，困惑地眨了眨眼睛，“你不是已经跟夏翔哥说过你正在和小子妍交往了吗？你爸妈应该也已经知道了吧？”
　　“你难道不想要让其他人知道...小子妍的存在吗？作为你的伴侣？”
　　小心地选择措辞，即使知道身边认识多年的人并不会对于下定决心的事情感到犹豫，沈梦澄依旧不确定地问道。
　　“这怎么可能。”
　　轻声喃喃，夏柔摇了摇头，“我从来都不会想要向任何一个人隐瞒子妍的存在，隐瞒我与她比谁都亲密的关系。”
　　“而我爸妈他们那边，也以经从哥那里听到消息了。”再次抿了口手里的烈酒，她笑了笑，“虽然他们并不完全支持，但也没有出声反对，我想...待哥哥那里的事情结束，我就会带子妍与他们见面的。”
　　“既然这样...那为什么你还会说不会要求小子妍陪同你参加婚礼呢？”歪着头，沈梦澄撑着下巴，依旧疑惑地问道，“你难道不希望小子妍出现吗？”
　　“嗯，不希望。”从喉咙发出应声，夏柔垂下眼，似乎在思考着用字遣词。
　　“我想...我心里不愿意子妍出席的原因，有两个。”
　　过了一会儿，夏柔放下酒杯重新开口，一边用空着的手比出了食指，“哥哥的婚礼...即使再怎么努力，也没办法像只有亲属参与的家宴那样，抹除掉其中的商业性和复杂性，我想你是懂的...”
　　“不论我与谁交往，不管如何避免，另一方的人都会被放大检视...何况，我和子妍关系对其他人来说是这么特殊。”扬起嘴角，她的眼神有一丝丝难以察觉的苦涩，但也只是转瞬即逝。
　　“我不希望有任何人所说的话，不论是有心还是无意，让子妍感到受伤...即使出席哥哥婚礼的大多数人都与我的私事毫无关系。”即使她的表情依然温和如常，夏柔的语气却有一丝冷漠，和完全的坚定。
　　“至于第二个原因...”
　　缓缓伸出另一根手指，夏柔克制地深吸了一口气，略略有些模糊地说道，“我不希望，子妍因为出席了哥哥的婚礼，而感到有压力...”
　　“压力？什么压力？”
　　一瞬间有些不明白好友在说些什么，沈梦澄皱着眉，可下一秒，没有费心地思索，她便已经了然，“...你是怕，小子妍她会在看过夏翔哥的婚礼之后，也会有必须跟你结婚的压力？”
　　夏柔没有回答，只是看向桌面，再次拿起了玻璃杯饮尽了里头的酒。
　　“但夏柔，这算什么困扰？”即使眼前好友没有出声，沈梦澄依旧看懂了她的答案，总是懒散的女人有些头疼的揉了揉脑袋，“难道夏柔你...不希望小子妍向你求婚吗？”
　　“当然不是。”垂下头，似乎是在嘲笑自己，夏柔轻声低语，“连偶尔不自控的梦境都是那样的画面，我又怎么可能会不愿接受...”
　　“我不明白。”痛苦地揉了揉眉心，沈梦澄试图理解好友的思维，“既然这样，那借着夏翔哥的婚礼给小子妍提示，不应该是一件好事吗？”
　　“你要知道，小子妍她可是迟钝的要死。”
　　想到了当初自己以及一众邱比特军团花了多久的时间和心力，才然李子妍这颗万年神木明白自己的心意，沈梦澄双手一摊，“如果你不趁机暗示，她可能一百年过后才想的起来向你求婚这件事。”
　　“如果真的要花上这么久的时间...”曲起了脚，坐在沙发上的夏柔抱着自己的膝盖，缓缓地说道，“我想，我也不会介意的...”
　　望着好友一脸荒谬伴随着『你没救了』的表情，夏柔偏过头解释着，“子妍她...不相信婚姻...”
　　“应该说...子妍她，对于如何去爱，如何珍惜，有着属于自己的定义。”
　　明明视线朝着沙发上的另一人，可夏柔的语气却莫名柔软，她想到了自己的放在心中的爱人。
　　“而结婚，并不是她所认定的必要选项...”
　　世间常人所认为的神圣承诺，在开朗的兽医眼中却只是个无比虚伪的形式与枷锁，这是家庭在她的认知里所烙下的印记，深藏在总是灿烂的笑容之下。
　　自高中时，夏柔便曾窥视一二，所以她比谁都明白。
　　因此，她不会是开口的那一人，她也绝对不会给予爱人压力，不论自己再怎么渴望。
　　“如果有一天，子妍愿意，我当然会很欢喜。”笑了笑，夏柔看着自己的好友，“但如果，子妍一直都没有做好准备，我也没有关系。”
　　耸耸肩，她的表情轻松。
　　“毕竟，我能够充分的感受到子妍对我的珍爱，从她的眼神、态度、所有的一举一动。”
　　是啊。
　　子妍爱着我。
　　这是一件再明白不过的事情了。
　　像这样对于彼此浓烈的眷恋和牵挂，比任何的关系更为牢固。
　　既然如此，那求不求婚的这个动作，又有何重要呢？
　　...可不能太贪心呢。
　　微笑着，夏柔伸出手，又再次为自己的酒杯倒满了酒。
　　“夏柔...”听着好友似乎找不到破绽的话语，沈梦澄皱着眉头，感觉有话想说，却也只是梗在嘴边。
　　这时，玄关却是适时地传来了几声动静。
　　“梦梦！我好饿，你家里有没有吃的？！”扯着嗓子，刚结束完拍摄的白琴随意地将脚上的高跟鞋踢掉，风风火火地进门。
　　跟在她身后的许文茜小心地将门带上，默默地将自己的鞋脱在了角落，接着为自己和白琴分别拿了一双拖鞋。
　　“我天，梦梦你正在选礼服吗？”走进客厅，白琴摸着下巴，来回地朝着别墅主人以及衣架上摆放的几件礼裙看了看，接着皱紧了眉头，“我就跟你说了你穿浅色会显黑，你怎么这几件还是浅色？”
　　感觉额头的青筋在跳动着，沈梦澄大大地翻了个白眼，“我这个辈分，去参加婚礼穿什么黑色啊？！你懂不懂礼貌！”
　　完全将方才严肃的话题抛在脑后，她双臂交叉，“况且，你在以白为美的模特圈待太久了，我穿浅色显黑怎么了？这叫健康美，你懂不懂啊？”
　　“好了好了。”将拖鞋递倒金发的女人脚边，许文茜捂着白琴欲反驳的嘴将她推入厨房，“不是一路上都在嚷嚷着饿吗？快去给自己找点吃的。”
　　“呜...茜茜，可是...呜...茜茜...”
　　有些不情愿地迈步，白琴的眼神委屈，却因为被捂住了嘴只能含糊地喊着身边人的名字。
　　向不安分的女人露出了警告的眼神后，看着她乖乖地走入厨房，许文茜来到了夏柔的身旁。
　　“听梦梦说，你明天要出门？”自知酒量浅，许文茜并没有试图拿过桌面上的威士忌，只是为自己倒了水。
　　“对，要去避寒。”抿着杯里的酒，夏柔点了点头，“是哥哥的一个朋友介绍的度假村，因为靠近热带所以即使是现在气温也很暖和，就像春天一样。”
　　“这样啊，听起来很不错呢。”细细地听着，许文茜无视了拿着薯片挤到自己身边，试图躺在自己身上的白琴，“圣诞节之前会回来吗？”
　　“目前预计是圣诞夜后一天的飞机返程。”偏头想了想，夏柔笑着，“这次的旅行算是我为子妍准备的圣诞礼物...”
　　“希望能够成功地补偿，我和她那个...总是被推迟的野餐约会。”
　　


第119章
　　即使是十二月，在低纬度的地区，气候依旧舒适宜人。
　　若是在夏天来可能会有些太过炎热，但在冬季，除了入夜过后可能会略微寒冷之外，其余时刻，恰恰好的温度仿佛令人身处春天。
　　当飞机落地，拖着两人的行李箱，李子妍便轻易地在等候区找到了度假村派遣的司机。
　　向主动接过行李的男人点点头致谢，有些兴奋的李子妍牵着夏柔坐上了前往度假村的专车。
　　“饿了吗？”望着咬着唇翻看车内零食和饮料的李子妍，夏柔忍不住抿嘴问道。
　　“嗯...有点。”抬起头，李子妍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明明刚才除了我自己的份，我还吃了夏柔你大半的飞机餐，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好像又饿了。”挠挠头，她的语气困惑。
　　抬起手，夏柔拨了拨爱人有些乱糟糟的浏海，微笑着替她解释着，“旅行的过程可能太消耗你的体力了。”
　　“对，就是这样没错。”大力地点点头，李子妍咧嘴同意着，丝毫没有想到即使没有旅行自己的食量依旧惊人的这项事实。
　　没有阻止身边的人试图拆开饼干包装的动作，夏柔只是温和地开口，“等等有预约了午餐。”
　　“这样啊...”
　　听到夏柔的话，李子妍想了想而后便将手中的东西放回原处，转而伸向了一旁的矿泉水，“那我等等一定会吃很多很多的。”
　　“午餐过后，稍微休息一下，我们去游泳好吗？”想到了度假村里颇受好评的水上设施，夏柔说道。
　　将瓶盖拧开，李子妍理所当然地将水递给了身边的人，她点点头，“好啊，当然。”自旅程开始便无比愉快的人如今不管做任何事情都兴致甚高。
　　老实说，其实这次两人的旅行，皆是由夏柔所安排，对于待在这里的五天四夜到底计划做些什么，李子妍丝毫没有头绪。
　　她唯一做的，便是在夏柔提问，『子妍，下周可以和我出门一趟吗？』的时候，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而已。
　　而李子妍自己也清楚，她不论去哪里，不论做任何事情，都能够感到开心。
　　何况是和最爱的夏柔一起。
　　身为一个在恶劣环境下都能是应自如的人，（具体是指即使被害怕蜘蛛的文森抱到快窒息也能在热得如汗蒸房的铁皮屋熟睡），李子妍相信就算夏柔为自己安排的活动是到北极露营烤肉，她也会玩得开心。
　　（当然，据李子妍对夏柔的了解，她应该是不会安排这种行程才对...）
　　当车子行驶地目的地，两人由专人办理了入住，而后被领到了位于高层的宽敞套房内。
　　巨大的玻璃窗前，已经事先架设的餐桌被铺上了熨烫得整齐的桌巾，双人的餐具已是摆放妥贴，随着两人抵达，推着餐车副厨打扮的男人也敲响了房门。
　　先一步为夏柔亲自拉开椅子，李子妍而后落座，歪着脑袋听着身边的男人介绍着本日的菜单，自食材的来源到主厨的烹饪方式...
　　“甜点的部分，是稍后在为您拿过来吗？”将前菜以及主餐一一放置到桌面，男人微微弯腰询问。
　　“对，大概四十分钟后，麻烦你了。”抬起头，夏柔礼貌地轻声回应着。
　　“好的，那酒单的话，我这里先拿给您。”从餐车的下方拿出了一张趟了金边的卡纸，男人双手递出。
　　“没关系，酒单的部分先不需要。”轻轻地摇了摇头，夏柔婉拒。
　　即使有着品酒这一还算感兴趣的嗜好，在只有与子妍两人相处的时刻，她也极少碰酒。
　　“好的，那我就先离开了，两位请慢用。”双手交叉，男人弯腰致意，而后便推着餐车离去。
　　食物很不错。
　　优雅地用刀叉切着眼前属于自己的鱼肉，夏柔看着眼前进食的人。
　　似乎是眼前的松露披萨调味太过完美，李子妍无意识地露出笑眯眯的表情，脑袋小幅度地左右晃着。
　　夏柔清楚，这是爱人吃到中意美食的表现。
　　“好吃吗？”明明之知道答案，她还是忍不住问道。
　　“好吃！超好吃。”咽下口里着食物，李子妍舔了舔下唇，“没想到可以在欧洲以外的地方吃到这么好吃的窑烤披萨。”
　　“是吗？真是太好了。”眼里充满着笑意，夏柔喝了一口玻璃杯中的水，“子妍还想要加点吗？”
　　偏过头，看着眼前绝对超过一个普通成年人一餐份量的食物，李子妍认真思考着夏柔提出的诱人提议。
　　犹豫了一会儿，她摇摇头，“没关系...等等要游泳，还是不要吃太饱比较好。”
　　惬意地享受着食物，待用餐完毕闲聊了一阵消磨时光后，两人便带着泳衣，悠闲地沿着度假村的步道漫步，直至来到了附设的泳池。
　　或许，比起泳池，小规模的水上乐园这一个词会更为贴切。
　　除了标准的成人竞速泳池和儿童区域，一旁还有附设规模不小角度各异的水上滑梯，以及围绕着区域外侧的慢速漂流水道，
　　记忆中…上一次有机会玩到此类水上设施，还是升高二的那年暑假，已为了替张可庆生的名义，大伙儿一起到乐园疯玩的那一次。
　　之后因为学业过分忙碌，就再无这样的机会，更别提正式工作之后了。
　　内心的兴致被点燃，李子妍隐隐有些兴奋，用最快的速度换上泳装，她站在更衣室的大门口一边等待着同行的人一边双臂交叉，一脸认真地研究着滑水道的坡度。
　　她的上身穿着半截式的白色无袖泳衣，露出了腹部的线条，下半身则是短裤样式的海军蓝泳裤，毫不在意地露出腿根之下的大片肌肤，李子妍的站姿随意。
　　“子妍，我好了。”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李子妍中断了仰望远处的视线，回过头。
　　“呜...夏柔...”
　　看着身上披着浴巾的爱人，李子妍一瞬间有些愣愣的。
　　同样是两截式的设计，夏柔上半身是简约的黑色削肩款式，下半身穿着高腰的同色泳装，因为泳衣布料天然的贴身性质，她姣好的曲线被完整地展露。
　　也兴许是因为有深色衣物的衬托，不论是她露出来的肩头或者双腿，都比平日显得更加白皙与纤细。
　　离不开眼。
　　望着缓步走向自己的女人，李子妍只是失神。
　　明明即使被掩盖住的地方，她也曾见过，吻过，无比熟悉...
　　却依旧是，离不开眼...
　　仰头看着直勾勾注视着自己的爱人，夏柔没有说话，只是抿嘴笑着。
　　更衣室的门前，这两个站着的女人有些过分显眼，无可避免地，吸引了旁人的目光。
　　察觉到了视野中朝着两人方向望过来的男人，李子妍回过神，微微蹙眉，而后轻轻拉着夏柔的手腕，将她拉至自己的怀里。
　　“走吗？”
　　没有避讳，李子妍侧头吻了吻女人的脸颊，低声问道。
　　“好啊。”笑了笑，对于身边投来的目光似乎是习以为常，夏柔点点头。
　　＿＿＿＿＿
　　明明在父母的眼中似乎一直是成熟稳重的形象...
　　扶着把手，夏柔坐上了滑水艇的前座，感受到后方的爱人搂着自己的腰，她的脸上挂着平日里少见的灿笑。
　　在与李子妍来之前，夏柔她从未预料到自己竟会在此这么愉快的度过，在顺着水道自高处滑下的瞬间，自己竟然止不住地因为刺激的速度而尖叫，也会在落水之后感受到自己的狼狈而忍不住地捧腹大笑。
　　这般欢腾与嬉闹，即使是夏柔孩童时期也未曾出现过。
　　若是让认识她的人看到她如此幼稚、轻挑，与优雅及淑女毫不沾边的模样，定会感到无比惊讶。
　　“夏柔，这是第五次了。”做到了女人身后的位置，李子妍一手搂着她的腰，另一手抓着水道的握把，“等等要不要休息一下？”
　　“嗯？已经坐过四趟了吗？”向后靠拢，感受到背后爱人传递过来的体温，夏柔偏着头，声音温软，“等等想再玩一次，可以吗？”
　　“当然。”低头怜爱地吻上夏柔的唇，李子妍望着难得对着自己撒娇的女人，轻笑着，“只要夏柔你想。”
　　绿色的指示灯亮起，代表上一组人已经离开水道，李子妍的手微微使力，将两人推入了滑水道。
　　速度加快，风夹杂着水雾打在了她们的脸上，可两人并未在意，只是闭着眼大笑着，随后便落入了下方的水池当中。
　　“夏柔？”
　　从水池起身，李子妍将湿透了的头发随意地向后拨，伸手扶着似乎是有些脱力的女人，她柔声劝说，“看来，是该休息一下下了，等等再玩。”
　　“子妍...”
　　没有反驳，夏柔只是仰起头，任由身边的人轻轻地用掌心撇去自己眼角的水珠。
　　牵着心爱的人，李子妍在淹过胸口的水中踏步，带着她远离的滑水道的出口，可似乎是注意到了什么，她顿了顿，“夏柔。”
　　转过身，李子妍伸手搂着女人的腰。
　　“怎么了吗？”抬起头，夏柔看到了眼前人微的蹙眉。
　　“呜...”眨眨眼，似乎是有些不快，李子妍喃喃，“那些人都在盯着看...”
　　抬眼扫视着四周，夏柔注意到了岸上三五个男人投向自己所在方向的视线，她了然。
　　重新看着眼前懊恼的爱人，夏柔轻声问道，“子妍你...很在意吗？”顿了顿，她又开口，“是我没有考虑到...抱歉。”
　　“为什么夏柔要感觉抱歉？夏柔你太好看又不是一件需要道歉的事情。”猛地摇摇头，李子妍大声地说着，接着抓了抓脑袋，断断续续地说道，“我只是...不太喜欢他们这样看你...总觉得，不喜欢...”
　　看着眼前沉着脸也些气鼓鼓的人，明明知道这样不妥，但夏柔还是莫名地感到有些想笑。
　　子妍这是...占有欲吗？
　　不想要别人看到我，不想要他人有资格评价...
　　想占有我。
　　抬起手，夏柔摸了摸眼前人的脸颊。
　　还好，昨天沈梦澄说要借自己那一件布料少到不行的比基尼时，自己义正严辞地拒绝了。
　　不然若是穿了，子妍会更加苦恼吧？
　　虽然自己也很想知道子妍比这更吃醋的模样...
　　还真是恶趣味呢。
　　双手搭上李子妍的颈脖，夏柔的眼中带着对于自己坏心眼的无可奈何，她抬头，吻着爱人的唇。
　　热切地回应着，李子妍向前靠近，轻轻地抱起了眼前的人，让她的脚可以勾上自己的腰。
　　即使池子里漫过胸前的水是温的，但也依然不及紧贴的两人在彼此身上汲取的温度。
　　垂下眼，夏柔看着身下湿漉漉的爱人，忍不住想着。
　　下次，若是要游泳，还是选择有私人泳池的住所好了...
　　毕竟，自己舍不得见子妍苦恼的模样。
　　况且...
　　那她们两人投向的视线，当中有一半的人可不是受到自已的吸引...
　　看着爱人虔诚的，只专注于自己的眼神，夏柔笑了。
　　子妍她，真是毫无自觉呢...
　　但自己，是绝对不会提醒她的。
　　


第120章
　　虽然这是忙碌兽医难得的假期，也是久违的外宿行程，但两人旅行的步调却出奇地缓慢。
　　悠闲地在舒适又柔软的被窝相互拥抱直到接近中午，而后享用度假村里附设的各式餐厅，大部分的时间，她们都会待在度假村的园区内，使用着各项娱乐设施。
　　除了泳池的滑水道，还有室内的迷你赌。场，室外的高尔夫球场，和午夜后随着酒吧一起开始营业的复古舞厅。
　　而入夜之后，那又是另一种...
　　属于两人之间不能说的秘密了。
　　第四日，早上十点，从前台接过了事先准备的东西，夏柔牵着李子妍，有些神秘地接过了门僮钥匙，上了门口停放的黑色跑车。
　　“嗯？”
　　原本并不打算多问，可当李子妍看着主动上了驾驶座的女人，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夏柔，要不要让我来开？”
　　“没关系，我比较知道路。”摇摇头婉拒了李子妍的好意，夏柔调整了自己的椅背，而后笑着问道，“还是因为...子妍你并不相信我的车技？”
　　“才没有。”摇了摇头，副驾驶位上的人真挚地解释着，“我只怕车程很长，开车会累，想让你多休息。”
　　“总感觉...我被小看了呢，明明我的体力不算差。”抿着嘴挑眉，夏柔戴上了浅褐色的太阳眼镜，语气好似有些委屈。
　　“体力不算差吗？”微微蹙眉，李子妍偏头思考着，而后认真地说道，“可是夏柔你昨天的时候，明明才第三次，但那时候就已经抖得不——”
　　“子妍！”
　　转头，大声地叫着爱人的名字，夏柔掩藏在镜片之后的睫毛因为羞意，有些微微颤抖。
　　“不准说。”她伸手，掩住了李子妍的嘴。
　　眨了眨眼，李子妍看着夏柔略为泛红的耳朵，忍不住笑了笑。
　　“好。”轻轻地握住了女人的手，她侧头亲吻着夏柔的腕线，“我不说。”
　　缓缓收回手，夏柔依然能感受到腕处被遗留下的温软触感，她打挡，踩下油门。
　　黑色的汽车宛如猎豹发出低沉的轰隆声，压低重心向前奔去。
　　李子妍当然相信夏柔的车技。
　　虽然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司机接送，但身为一个被亲哥哥宝爱着的妹妹，先不论父母的别墅，夏柔私人公寓的停车场内，就停放着两辆来自夏翔赠送的汽车。
　　偶而若是有些兴致，她便会自己驾车外出。
　　但不知怎么地，曾经见过夏柔驾驶车辆的李子妍心中总有一丝疑惑。
　　那就是为何总是温和细语的爱人在握着方向盘时，会好似有些变了一个人。
　　黑色的跑车史上了高速公路，在宽敞的路面上急驰，在逼近规定的最高限速，夏柔打着方向灯连续地超车，外头的风景和建筑一闪而过，有些模糊。
　　难道平时...夏柔的压力很大吗？
　　眨眨眼，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李子妍默默地检查了一下胸前的安全带，再度偏头思考了这个有关于女友驾车的问题。
　　不动声色地伸手，她调整车内的多媒体设备，播放起了纾缓的轻音乐。
　　嗯...收效甚微。
　　不过，也好再多亏了这样的速度，不到二十分钟，两人便已经抵达了这次的目的地，是位于郊区的植物公园。
　　下了车，夏柔向为自己开门的李子妍笑了笑，而后将后车厢内的提篮递给了身旁的人。
　　“咦？”
　　看见了里头整齐地叠好的野餐垫和食物，李子妍有些惊讶，接着便抬起头，扬起嘴角向夏柔确认着，“今天，是要野餐吗？”
　　即使没有听到回答，她也因为显而易见的答案而开始感到兴奋。
　　不论是总是对不上的行程，突然感到有恙的身体，还是总是恰巧落下的雨水，两人的野餐总是因不断冒出的莫名理由而延后。
　　明明相比起其他，这应该是最简单且容易的行程才对？
　　“是呢，要野餐。”微笑着给予肯定的答覆，夏柔偏头，牵起爱人的手，“今天天气很好，我也没有不舒服...所以，我想应该是没有什么理由再推迟我们的约会了。”
　　抬头望着天空恰到好处的淡蓝，和偶尔飘过的云彩，她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和子妍一起，她不想要有任何可能的遗憾。
　　沿着白色的小石子铺成的小径，两人来到了公园内过分宽敞的草坪。
　　似乎也同样想把握这般好的天气，草坪上，已经有不少的人也沐浴在温和的阳光之下，有成对的情侣，也有带着全家出门散心的夫妻，几只风筝在孩子们的奔跑下随着微风高高地升起，在鲜绿色的草坪上留下剪影。
　　在人较少的角落，几颗大树生得茂密，温暖的阳光穿过枝丫，不规则的落在了他们的阴影之上。
　　选择在此铺上野餐垫，李子妍将篮子里的餐具在夏柔的身前摆放妥当，而后拿出了由渡假村里后厨所准备的餐盒与点心。
　　望着远处嘻笑着奔跑，肆意玩耍的孩童，两人慢慢地一边闲聊，一边进食。
　　在远离市中心尘嚣的地方，她们被自然的氛围所围绕，似乎每吸一口气，鼻腔里似乎还能嗅到野花的香气。
　　似乎，有些太过惬意。
　　躺在夏柔的腿上，收拾妥餐具的李子妍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着泪的双眼，她看着眼前神态轻松，一下下翻着手中文学读本的女人，只觉得此时此刻，身边的一切都有些太不真实。
　　好像...
　　美好得有些太过份了。
　　坐起身，她拾起了不知何时黏在自己衣袖上的野花，摘了几根野草，小心翼翼地编织着。
　　不知弄断了几根长在野餐垫旁，可怜的小草，李子妍侧过身，灿笑着呼唤了身边人的名字。
　　“夏柔！你看。”
　　笑眯眯地举起了自己的手作成品，那是用细长的草叶编织的三股辫圆圈，上头系著有些焉了的小白花。
　　“夏柔，手。”向女人示意，李子妍待夏柔放下了书本，便牵起了她的手。
　　咬着下唇，她缓缓地将有些快要散架的小花圈推进夏柔的无名指，“啊，糟糕，好像有点太松了。”看着实在算不上精致的编织品挂在爱人的指节，李子妍有些懊恼地眯眼，正要伸手将它脱下。
　　“等等。”轻轻地握拳阻止了身前女人的动作，夏柔紧紧盯着无名指上的白花，一时无法断开视线，只是低声问道，“子妍...这是什么？”
　　“花圈戒指啊。”挠了挠脑袋，对于自己的作品，李子妍似乎有些不太好意思，“不过好像不是很好看，而且也太松了...呜，我之后一定会量好戒围再选戒指给你的。”
　　“戒指？”看着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缠绕着的花朵，夏柔克制着自己深深吸了一口气，“...是给我的吗？”
　　“是的。”点点头，李子妍的表情突然有些困惑，她眨了眨眼确认道，“我没记错的话，求婚的时候，不都是要用戒指吗？”
　　一瞬间有些说不出话，夏柔抬起头望着一脸真挚的人，微凉的风抚过她的面颊，有些痒，可此刻她却完全没有意识到。
　　心脏在砰砰地跳着。
　　明明才喝过水，可夏柔却莫名感觉喉咙干涩，她开口，“子妍你...要向我求婚吗？”
　　在等待答案的时间里，好似度秒如年。
　　好在李子妍并未犹豫，只是理所当然地点头，“对啊，要向夏柔你求婚。”挠了挠太阳穴，她开口，“之前我都没有想过，我总觉得结婚什么的没什么意义...”
　　“但，后来我想了想，只要是和夏柔你，那不论是做什么事情，都有它的意义。”
　　揉揉脑袋，李子妍蹙着眉，总觉得自己讲得不够明白。
　　“我爱你，所以不管是什么样此前我觉得无用的东西，只要是和夏柔你一起，我都愿意，因为『李子妍对夏柔』的所有承诺，都不是形式主义。”
　　伸出了手指头，她细数，“而且我问了文森，如果我们去B国公证借婚，我的签证上夏柔你就是我的合法配偶，可以和我一起长住在L市，也会是我无条件的紧急联络人。”
　　“啊！当然...”见眼前的人一直没有答话李子妍有些慌，她弯下腰试图观察夏柔低头的表情，“如果夏柔你不想答应求婚，或着不想住L市也没关系，毕竟B国真的太冷了，你不喜欢也很正常...”
　　想到爱人可能的拒绝，李子妍没有生气，只是莫名变得慌张，有些语无论次。
　　“我没有不想答应子妍你的求婚...”克制地深呼吸，夏柔抬起头看着爱人眼里明显紧张的神态，伸出手轻抚着她的侧脸，“我也没有不想和你一起住在同一个屋檐。”
　　心理的渴望被满足的太过轻易，这让用尽全力压抑着克制着，以为要花上一辈子等待的女人，一瞬间有些措手不及。
　　“子妍...你记不记得高中的时候，我们曾经在日本料理店，谈论过有关于人生目标和追寻的对话。”
　　突然，夏柔提起了多年前两人共同的记忆。
　　“记得。”乖巧地坐直了身体，李子妍点点头。
　　“你曾说过，有天我会找到自己明确的目标，到时候我能够掌握我自己的人生，朝着我自己订制的方向前进。”想到了当时仍旧稚嫩的少女对于自己的鼓励，夏柔忍不住微笑。
　　“可是子妍，我到现在好像依然不知道自己想做些什么。”轻轻摇了摇头，她想前倾，额头靠在了李子妍的肩膀处。
　　“不论从事什么行业都都可以，不论怎么样都无所谓...”埋在爱人的颈窝，夏柔闷闷地笑了出来。
　　若是让梦梦听到了这番话，一定会被翻白眼吧？
　　听起来超级没有志气的。
　　但这有什么办法...
　　自己本来就是一个什么都可以，什么都不太在意的人。
　　欣然承认。
　　“但子妍，我想要你在我身边。”
　　能令自己渴望的存在，从来都只有一个人而已。
　　而和她在一起时，即使是在小的日常琐事，都好像被注入了色彩，开始令人期待。
　　想和她一直一直在一起。
　　“我想追寻的，是你。”抬起头，夏柔的嘴角轻扬。
　　穿过枝叶的光零零散散地打在两人的身上，似乎是被阳光晃得刺眼，她了眼角隐隐可见一丝水光。
　　扬起下巴，夏柔亲吻着眼前的人。
　　“所以求婚，不可能不答应的。”
　　“因为我爱你。”
　　＿＿＿＿＿
　　（正文完...吗？）
　　（虽然勉为其难地标了正文完，但其实只是单纯告一个段落加上感觉得先发后记而已，之后的番外会补充其他大家想要知道的事情，别紧张！）
　　


第121章 补遗
　　“所以说...”
　　“你在一个随便的草皮上，随便地找了一朵花，随便的就这么开口求婚？！”
　　插着腰，坐在李子妍家的沙发上，王琪瞪着眼睛，翘着脚对着眼前这个家的主人质问。
　　“不是随便的草皮...我也没有随便开口...”
　　端着为客人准备的茶具和茶叶，李子妍乖巧地站在闺蜜的跟前，低着头小声解释。
　　“你疯了吗？！”几乎要捶胸顿足，王琪像是没有听到好友的辩解，只是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那可是夏学姐欸？那个不嫌弃你迟钝的像是万年神木，全世界唯一能忍受你，如果没有她那你可能会孤老终生的夏学姐欸？”
　　一脸头痛地扶额，王琪翻了个白眼，伸出脚轻轻地踹了眼前人的膝盖。
　　“你根本就应该带着九十九朵玫瑰和大蛋糕，订一个超豪华的派对房间，然后跪下来用力磕头，拜托夏学姐行行好收留你，好心地跟你结婚才对。”
　　“但...”将手中的托盘放下，李子妍揉了揉自己泛红的膝盖，语气有些委屈低嘟囔，“夏柔不喜欢大蛋糕...”
　　在得到了王琪的眼刀之后，她打住，“夏柔她答应我了的，就算没有九十九朵玫瑰花，她还是答应我了的....”
　　“这就是我觉得奇妙的地方。”摊开双手，王琪一脸莫名地摇摇脑袋，“这么随便的戒指，和这么随便的求婚场地，夏学姐她居然还会答应...”
　　“老天，这绝对是真爱...扶贫式真爱...”
　　“呜...”有些不服气地皱眉，李子妍为两人倒上茶水，“什么扶贫...才不是那样子。”
　　从衣领处拉出项链，她说道，“旅行结束之后我们就去买了更正式的戒指了，款式是夏柔挑的。”
　　原本被隐藏的银色铁链之上，除了串着一枚简约的玫瑰金色的戒指，还有一枚看着更为华丽的三环的银戒。
　　“随便什么的，我才不是抱着这样的态度向夏柔开口的呢。”眨眨眼，李子妍一脸认真地解释着，“我之前就考量了很多，有关于我们俩人共同的未来，关于只属我们婚姻的意义，还有公证之后对于夏柔的保障...”
　　那并不是冲动下的脱口而出，而是她仔细思考过后的决定。
　　或许从两人交往的瞬间，她便有在隐隐明白有着这样的可能性。
　　这股想法随着时间慢慢浮现，或许在王琪开口询问她会不会与夏柔结婚之前，李子妍的浅意识里已经做出了决定。
　　只要夏柔想要的话，她不介意。
　　而让她做出主动开口的关键，便是在试穿伴娘长裙时，夏柔望向了自己哥哥的婚纱照，那在短暂的瞬间，忍不住露出的表情...
　　啊！
　　原来，夏柔她是向往的吗？
　　对于结婚这件事。
　　如果对象是夏柔的话，没问题的...
　　自己愿意。
　　“天...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过，李子妍你这家伙居然会比我要早结婚这件事情。”
　　捂着眼睛，王琪一脸不敢置信，“要是被高中时的我自己知道，那时的王琪一定会笑掉大牙的。”
　　“只是订婚而已。”摇摇头，李子妍摩挲着脖子上的戒指，金属碰撞发出轻微的响声，“我跟夏柔都没有打算马上结婚，琪如果你抓紧的话，大概？...还有机会？”
　　讲到这着就没好气，王琪翻了个白眼，“要我抓紧？我看才应该让盛南那家伙抓紧我吧？”
　　气鼓鼓地喝了一口茶，她揉了揉眉心。
　　“看来，我真的得认真找机会请教夏学姐了...”
　　“请教她如何让铁树开花的技术...”
　　


第122章 两人的日常（ㄧ）
　　在两人订婚之后，约莫过了半年的时间，夏柔便转了职。
　　而起因，是一次在艾瑞克举办的聚会上，夏柔认识了某人文艺术期刊表演专栏的主编，名叫尤金妮，两人由于在文学表演领域有这共同的话题与见解而相谈甚欢。
　　在无偿为尤金妮所负责的刊物撰写一篇芭雷舞剧的评价与分析之后，夏柔便收到了来自尤金妮的上司，也就是杂志总负责人的五通夺命电话，希望邀请她每周为杂志撰写文字。
　　起初夏柔她是有些犹豫的。
　　毕竟当时的她已经办起了离开维森航空的手续，为得是想与自己的未婚妻有更多的时间相处，而若是在卸任空乘之后还需每周撰写文学赏析和表演评论，那似乎只会本末倒置，成为另一种负担。
　　但好在总负责人的诚意满满，不仅提出了十分弹性的合约条件，将每周固定的频率改为一个月两次，同时也给予她选择专栏主题的权利。
　　即使收入实在不算丰厚，但面对这一个稍加感兴趣并且明确表达了需要自己能力的工作，从不缺钱的夏柔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
　　于是乎，结束了空乘工作的她就这么搬到了L市，做起了杂志的特约评论人这一份大多数时间可以在家办公的工作。
　　除了几个月会飞回国一趟陪伴自己的父母，其余三分之二的时候，夏柔都与李子妍待在一起。
　　相较于以往仅仅是在外站期间短期的同住生活，如今夏柔与李子妍彼此相处的时间长了不少，好在两人都有着体贴人的性格，情侣间同居时常常会发生的争吵在她们身上甚少出现。
　　若是因为值夜班而得在午夜时出门，李子妍的动作总是轻手轻脚，像是做贼一般小心翼翼，努力地不发出任何一点声音打扰作息规律的爱人。
　　而若是在早晨时醒来看到了疲惫地在沙发上睡过去的兽医，夏柔则是会细心地为她披上毛毯，静静地泡上一杯咖啡坐在一旁陪伴着，直到李子妍甦醒，两人一起共享迟来的午餐。
　　坐在沙发上，夏柔带着细边眼镜，正在为下一期的期刊专栏撰稿。
　　电脑荧幕的光亮反射在她的镜片上，她一边专注地在脑海中组织语句，十指一边轻巧地敲打在了键盘上，在安静的客厅了发出了细碎的声响。
　　凌晨值了夜班今早才归来的李子妍蜷缩在沙发上，脑袋顶着夏柔的腿，正闭着眼睛熟睡着。
　　规律的呼吸声和安详的睡颜，李子妍似乎完全没有被旁人打字的声音影响，反倒是当感受到夏柔在身旁坐下时，无意识地挪了挪向她靠近。
　　这样平和安稳的时刻在约莫下午一点时被打破，李子妍搁在桌面上的手机发出了突兀的震动声，亮起的荧幕上显示着来自文森的来电。
　　放下抱着的笔记型电脑，夏柔伸出手，接起了眼前的电话。
　　『喂？喂？子妍，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
　　还来不及说些什么，电话的另一头便传来了金发男人有些急促地询问，『金说他这周生日所以要请客，难得的大好机会，我们快趁机宰他一波。』
　　“是文森吗？抱歉，我不是子妍。”看了一眼身似乎正在转醒的爱人，夏柔轻声开口，“子妍她正在休息。”
　　『啊？是夏小姐啊。』
　　听到手机里温和柔软的嗓音，原本态度随意的文森摸了摸鼻子，默默地换上了较为正经的语气，『我是打算问子妍她晚上要不要来聚餐，因为金的生日刚好是这周末，当然夏小姐你也请务必一起参加。』
　　“好的，那我稍后等她醒来之后问问，再让她通知你。”伸出手，夏柔抚了抚身下人微微皱起的眉头，一边向男人说着。
　　『没问题。』点点头，明明是值班时间却在诊间混水摸鱼的文森回答着，接着便挂上了电话。
　　看着荧幕里通话结束的提示字样，夏柔放下手机，转身望着一旁默默坐起身的李子妍。
　　被通话声吵醒的她仍旧睡眼惺忪，有些乱翘的头发搭配上还未来得及脱下皱巴巴的衬衫，显得这位还没有完全睡醒的兽医有些傻傻的。
　　“是文森。”轻轻伸手，拉着李子妍的腕，夏柔将她拉入怀中，“再多睡一下，还有很多时间。”
　　“夏柔不饿吗？”吃力地睁眼，李子妍同样抬手拥抱，喃喃地询问着那个总是等待着自己一起吃午餐的爱人。
　　“还不太饿。”摇摇头，夏柔抚着李子妍额前散乱的浏海，本柔软的黑发在她指下变得无比顺从，“你可以再多休息一下。”
　　“嗯...”迷迷糊糊的，李子妍搂着女人的腰，闭着眼睛点了点头，唇瓣贴在了夏柔的前额，轻轻地蹭了蹭。
　　感受着脸上温暖的触感，夏柔面对着困倦爱人的这个小动作，忍不住地脸上挂上了些许笑意。
　　李子妍总是会揽着她，无意识地轻轻用唇蹭着她的前额，像是羽毛一般，轻拂着。
　　这个习惯性的小动作，在两人确定关系之前，便已时常出现。
　　最早最早，还要追朔至高中，两人因为李子妍受伤而第一次在宿舍同床时，这个如亲吻般无比暧昧的动作，就已经令当时的倾心于李子妍的夏柔感到无比惊惶。
　　当然，自己的心上人并不是一个轻浮、喜欢玩弄暧昧、挑逗人心的坏人。
　　这点夏柔比谁都要清楚。
　　所以此前，夏柔的脑袋里，偶尔会对此感到疑惑。
　　疑惑李子妍睡不醒时总是会乱亲怀中人的这个『坏习惯』，到底是从何得来...
　　直到有一次在国内，热情的李沐在晚餐过后邀请喝了点酒的夏柔留宿过夜，她心中的疑惑才得到了解答。
　　在留宿之后的隔日一早，躺在爱人的卧房，还未睁眼，穿着李子妍上衣的夏柔便感受到了一股毛茸茸的重力在自己的身边踩踏着。
　　睁开眼睛，夏柔便看到一只黄色的拉布拉多犬出现在了两人的床上，围绕着李子妍，用着不算柔软的爪一下一下地踩着自己仍在熟睡的小主人。
　　另一只黑色的拉布拉多拱着卧室的门，企图将已经被撬开的门打得更开，浑身不断地发出『陪我玩吧！陪我玩吧！』的信号。
　　“呜...二毛。”
　　感受到了胸前二十公斤的重量，睡梦中的李子妍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别踩...等等再玩...”
　　可即使在拉布拉多届算是老奶奶般的年纪，两只狗狗见到了许久不见的小主人，也依然玩心十足，摇着尾巴无比兴奋没有收敛之意，趴在李子妍身上的二毛更是完全没有离开的打算。
　　昨日熬夜与院长跨国通话的李子妍困得不行，她眯着眼睛熟练地抓着身上的大狗，将她揽入怀里，“你别蹦蹦跳跳了，等等不小心踩到夏柔...”
　　低下头，李子妍蹭了蹭二毛的脑袋一下一下地安抚着，“等一下起床...再陪你玩...”
　　过了一会儿，低声喃喃的小主人就这么迷迷糊糊地又睡过去，而被环抱着的那只拉布拉多犬，也就真的不再顽皮，只是睁着巧克力豆一般圆溜溜的眼睛，静静地等待着主人甦醒。
　　而至始至终在一旁看着一人一犬互动的夏柔，只是恍然。
　　原来...是因为这样才养成睡梦中亲吻着怀里『人』的习惯吗？
　　忍不住扶额轻笑着，夏柔看着身边人平静的睡颜。
　　难道高中时，那因为子妍在床上的亲昵动作而心跳加速的自己，只是因为被当成了顽皮的小狗而被安抚了吗？
　　没有多余的暧昧，只是习惯性的动作而已。
　　有些无奈却也感觉有些好笑，夏柔轻轻摇了摇头。
　　“呜...”
　　耳边穿来有些模糊的呢喃，夏柔的意识从回忆里抽离，回到了位于L市两人同居了公寓。
　　仍在睡梦中的李子妍将脑袋埋在爱人的颈窝处，过于温暖的鼻息打在了锁骨，夏柔觉得有些痒，却也没有推开。
　　伸出手，她弯起手指，莫名地想要轻弹李子妍没有配戴任何耳饰的耳朵。
　　嗯...
　　就当是惩罚吧。
　　让当时年轻的我心跳加速的惩罚。
　　即使你完全没有那样的打算...
　　“夏柔...嗯...”
　　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又或许是梦到了什么，李子妍低声喃喃着爱人的名字，搂着夏柔的手也微微缩紧。
　　算了...
　　轻抿着嘴角，夏柔叹了口气，就又这么默默地放下了手。
　　若真的这么做，似乎显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何况，自己也舍不得。
　　至少如今，你满心满眼所装载的都是我的名字。
　　“如果...下次喊的是二毛，我可是会真的会惩罚你的喔。”
　　眼神充满着笑意，夏柔的表情只有怜爱。
　　无声地，她在爱人的耳边呢。喃着。
　　


第123章 两人的日常（二）
　　某年的二月。
　　当货架上开始陈列着各式各样的红色玫瑰，玻璃的橱窗内摆放起了成套的情侣时装，那个迟钝的兽医依旧没有察觉空气中逐渐堆起的粉红色泡泡。
　　“欸？为什么休息室里突然多出这么多零食啊？”拿着马克杯为自己装水，李子妍看着矮桌上成堆的巧克力以及粉红色的玩偶，有些疑惑地问道。
　　“那是这几天送到前台的巧克力和慰问品，大多都是宠物主人送给你和金的谢礼。”随意地拆开包装，文森毫不客气地将裹着可可粉松仁巧克力放进嘴里，“这量还真是不少....就让我帮你们吃几颗，算是帮忙分担卡路里了。”
　　翘着脚躺在沙发上的男人含含糊糊地说着，一边又将几颗黑巧克力塞入口中。
　　“哇！他们人真好，还送点心来，明明治好他们的宠物只是我本分的工作而已。”拿着手中的杯子，李子妍来到了那堆像山一般高的巧克力前，来回扫视着。
　　“这才不只是单纯的送点心慰问呢。”扫了一眼爱心型礼盒中被写了联络方式的卡片，文森随手扔到一旁，“不然为什么我和老头子院长都没有人送？”
　　没有仔细听好友的话，李子妍只是舔了舔唇，认真地挑选着巧克力的口味。
　　“你如果要吃的话，还是在医院里吃一吃就好，可别傻傻的带回家了。”看着高兴地用衣服兜了一小堆巧克力在怀里的好友，文森打了个哈欠，撑着脑袋好心地提醒着。
　　“嗯？”正在纠结自己现在要先吃太妃糖味还是薄荷味巧克力的李子妍听到男人的话，歪着脑袋有些不解，“只能在医院吃吗？为什么不能带回家？”
　　瞪着眼睛，文森看着眼前一脸疑惑的同僚，忍耐着一脚踢向她屁。股的冲动缓缓地从沙发上坐起身，“你...该不会不知道这周是什么日子吧？”
　　“这周？”眨了眨眼，李子妍动起了脑袋，“你生日不是在五月吗？这周有什么日子？”
　　“老天…”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文森一脸『我就知道这家伙没救了』的表情，看着眼前这个感情和恋爱经验只有堪堪幼儿园水准的好友。
　　内心不禁同情起了夏柔，身为爱情邱比特的文森在胸前随意地比了比十字架，默默地忏悔着自己没有教育好自己的同僚，“子妍，明天可是情人节，VA—LEN—TINE’S DAY，情—人—节，你知不知道？”，
　　“啊？情人节要到了吗？”后知后觉，李子妍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难怪昨天买巧克力奶昔的时候有买一送一的促销。”不愧是世界三大能促进市场经济的节庆之一，她感叹着。
　　“奶昔买一送一是重点吗？！”
　　“重点是让你不要带别人送的巧克力回家！”感觉自已的太阳穴正在一抽一抽地跳动着，为好友近乎为零的求生欲感到叹息，文森翻了个大白眼交叉着双臂，“你有准备了什么礼物给夏小姐吗？”
　　“礼物？”眯起眼睛，李子妍有些苦恼，“给夏柔的情人节礼物吗？”
　　咬着下唇，她垂眼。
　　除了生日，年轻的兽医其实甚少特意在某一节日准备礼物给自己心爱的人。
　　诚然，这完全不是因为李子妍是一个吝啬甚至是无心为未婚妻准备惊喜的人。
　　屏除掉她总是不太记得特殊节日的这一项因素，更主要的原因，则是因为李子妍总是在看到任何感觉夏柔会喜欢的东西时，就当场买入，而隔日那份礼物就会默默地出现在两人同居的公寓中。
　　这也就是为什么从不喝咖啡的李子妍会在几个月前买下了新款的意式咖啡机，也会在偶尔路过了花店时没有理由地便包下了一束自己也不知道名字和含义的鲜花。
　　她会咧着嘴，在进门时拥抱前来迎接的爱人，并递上手中的礼物。
　　没有故作神秘，也没有其他的想法，李子妍只是单纯希望夏柔会喜欢罢了。
　　一直是如此，从未特意为了某一天而准备。
　　李子妍只是希望她高兴，希望她开心而已。
　　“我没有特别计划要送什么样的情人节礼物...”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李子妍默默地放下怀里的巧克力堆，“我没有想到...”
　　垂下眼睛，她语气有些自责，手指不安地摩挲着。
　　看着身旁突然被自己的话语影响导致情绪低落的女人，文森挠了挠额头，“不然...你今天下班之后有空吗？”看了一眼时钟，男人估量着。
　　“手作巧克力的话...大概一个小时的时间差不多。”
　　反正艾瑞克今天也要加班，陪一陪幼儿园小朋友准备情人节礼物，也算是爱情邱比特的责任吧...
　　＿＿＿＿＿＿＿＿＿
　　身穿绣满橘色闪光亮片的围裙，文森站在自家厨房的中岛台旁，一边隔水加热着从医院里带回来的黑巧克力，一边指挥着李子妍清洗模具。
　　“虽然只是把多的巧克力融一融加料然后重新塑形，但好歹也是花费了心力，怎么说都还是很有心意的。”
　　甩了甩搅拌得有些酸痛的手腕，文森懒洋洋地说着。
　　“听起来真的不算很难呢。”拿着干净的茶巾仔细地将模具擦干，不善厨艺的李子妍感叹着，“文森你之前很常做吗？”
　　“嗯...年轻的时候吧。”随手挖了一口已经因为温度而变得黏糊糊的巧克力，文森的态度有些微妙，“手作巧克力做为礼物在年轻的时候还是挺让人感动的，但现在艾瑞克不吃这套，我也比较喜欢收到名牌包。”
　　“是吗？但如果收到手作甜点的人是我，我一定会很开心的。”歪头，李子妍一边说着，一边将洗干净的模具端到男人的身旁。
　　“那是因为子妍你是个吃货，只要是有人送你吃的你都挺开心的。”语气不以为然，文森像是突然想什么一般抬起了头问道，“既然你刚是搭我的车来我家的，你等等是搭出租车直接回去你家公寓吗？还是你还打算回医院牵车？”
　　“还要回去医院的话时间会有些晚，夏柔正在等我呢，我想我明天上午再去把车开回来就好了。”想了想，李子妍回答，“等等就搭出租车直接回家。”
　　“这样啊，太好了。”挑眉，文森的表情突然充满兴致，他停下了不断搅拌的手，从橱柜里拿出了一个玻璃瓶。
　　虽然不懂酒，但看着瓶上包装和标示，李子妍马上会意，“嗯？文森，我不能喝酒的。”
　　“我知道我知道。”打开了手里的伏特加，文森随意地朝着身旁的人挥挥手，“我没让你喝酒，我只是要给我们的的巧克力增添一点味道，酒心巧克力你懂不懂啊？”
　　望着身边依旧一脸不太确定的李子妍，男人一脸认真地唬烂着，“这是你要送给夏小姐，你也只是试味道的时候吃个几口而已，别担心，况且等等酒精一碰到加热过的巧克力一下子就被挥发掉了啦，根本有加跟没加差不多。”
　　有些怀疑好友的话，但看在文森的动作熟练，经验丰富的份上，李子妍也只是耸耸肩，没有继续多加在意，只是挑选起了桌面上的模具形状。
　　也许是因为挑选的太过专注，她没有听清正在将酒倒入碗中的文森那一句，『靠，手滑。』
　　也没有看到那半罐几乎被倒光的高浓度酒精。
　　“嗯？文森怎么了吗？”一边将星星形状的模具挑选出来，李子妍一边问道。
　　“没！没什么。”默默地将快空了的酒瓶藏在身后，文森难得心虚地眨了眨眼，转移话题般地问道，“子妍你，有想过自己是为什么喜欢上夏小姐的吗？”
　　“喜欢夏柔，这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啊。”没有怀疑这个突如其来的提问，李子妍手边的动作不停，只是理所当然地回答道，“就算我的人生再重来一遍，我也依旧会喜欢她的。”
　　“啧。”没有意料到被突然塞了一嘴的狗粮，文森咂嘴，“我只是想知道当初夏小姐身上的哪些特质吸引了你，是外貌吗？还是个性？顺便补充一句，我当时会看上艾瑞克，是因为他推眼镜的样子很性。感。”
　　其实他一直有些好奇，那个自己以为会嫁给医院的同期好友是如何动心。
　　歪着脑袋，李子妍思考着。
　　喜欢夏柔...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外貌吗？
　　或许吧，毕竟她对于自己是如此的美丽，无法离开眼。
　　个性？
　　也有可能，毕竟她是如此的稳重又温柔，深深地吸引着自己。
　　甚至连她在阅读时轻推眼镜架的模样，也是十分的...性。感。
　　相比其他人，让自己不畏惧面对爱情的情商、开口呼唤自己时，永远温和软糯的言语。
　　能够构成自己喜欢的理由，有太多太多...
　　“可能就是...她像天使的部分吧？”脑中的答案太多，李子妍只能含糊地给出了回答，“像她一样的人，不会再有了。”
　　翻了个大白眼，在一旁听着的文森扁了扁嘴，被塞满狗粮的他，突然特别想念今晚仍在工作室加班的艾瑞克。
　　＿＿＿＿＿＿＿＿＿＿＿＿
　　坐在沙发上，夏柔翻看着手里的诗集。
　　餐桌上，仍然摆放着两人份的中餐外送，包装丝毫未动，她在等待尚未归家的人。
　　门口传来动静，大门的电子锁响起了密码输入的电子音，可不似以往，这一次门外的人连续输入的三四次，才成功开锁。
　　“夏柔！”
　　大开门，李子妍探出头，咧嘴笑着，她将手中的东西藏至身后，有些摇摇晃晃地朝着客厅走去。
　　从沙发上起身，习惯迎接爱人的夏柔看着忘了在玄关处脱鞋，只是傻傻地笑着的李子妍，忍不住挑眉。
　　“子妍。”
　　夏柔上前，伸手轻轻地贴在李子妍发红的脸颊上，鼻尖里传来一丝酒味，她有些惊讶，“你喝酒了吗？”
　　感受到脸颊上属于爱人微凉的掌，李子妍舒服地咪起眼，下意识地蹭了蹭。
　　“没有喔。”语气委屈，她否认着，“我没有喝酒的，只是在文森家里吃了巧克力而已...”
　　“巧克力？”
　　偏头重复着，当夏柔还在试图理解发生了什么事时，李子妍将手伸向前，露出了藏在身后的粉色玫瑰花束和巧克力，扬声道，“情人节！快乐！”
　　脑袋因为酒精有些卡卡的李子妍只是笑咪咪的，一脸期待眼前的人接过自己所准备的礼物。
　　“情人节？”轻声喃喃，夏柔接过了赠与自己的东西，有些惊喜，忍不住抿嘴问道，“子妍你...居然记得明天是情人节吗？”
　　她清楚自已爱人的特性。
　　李子妍会准确地记得自己喜欢的那家咖啡工坊会在每月的几号几时焙炒出自己喜欢的豆子，但她却不会记得两人交往的周年纪念日亦或者是七夕等节日。
　　这些事情，夏柔比谁都清楚。
　　“我不记得喔。”老实地摇摇头，喝了酒的李子妍眼睛有些湿漉漉，语速缓缓的，比起以往的模样看着更为乖巧，“是文森提醒我的...提醒我我没有准备。”
　　眼里有些自责，她垂下头，“后来去文森家，就做了巧克力...要给夏柔你的，还买了花，可惜没有红玫瑰了...”
　　“粉色的很好，比红色更让我喜欢。”摸了摸爱人的脑袋，夏柔轻笑，而后将抱在怀里的花束放下，打开了手中用丝带精心包起的那一带巧克力。
　　下意识地闻了闻，她将最小的那一块星星放入口中。
　　口里弥漫着浓烈的酒气，她了然。
　　子妍她...是这样喝醉的啊...
　　真可爱。
　　抬眼，夏柔望着眼前盯着自己看的爱人，轻轻地笑了笑，“看来子妍也已经尝过了呢。”
　　“呜...尝过了，因为要试味道。”平日滴酒不沾对酒精毫无抵抗能力的人晃了晃手，脑袋有些热，她紧张地问道，“夏柔...喜欢吗？”
　　“很好吃。”舔了舔唇角，夏柔放下手中的袋子，抬起手臂勾上李子妍的肩，“只是这里头，混有酒呢...”
　　“不…不喜欢吗？那就不要吃了，我也觉得吃多了会头晕的...”将怀里的人紧搂着感受着她微凉的体温，李子妍嗅着爱人身上的熟悉气息，却只感觉燥热，“对不起...”
　　“没有不喜欢，也没有头晕，不过...”摇了摇头，夏柔笑了。
　　“子妍你...着急吃晚餐吗？”搭在李子妍后颈的手指勾上了银色的项链，夏柔轻轻扯着，上头的戒指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不会...”顺从地任由女人拨弄着自己颈上的缀饰，李子妍乖巧地回答着，“刚刚在文森那里吃的很多巧克力，所以还不饿...”
　　“这样啊。”眼里的笑意更深，夏柔将自己的髪拨到一旁，露出自己一侧的颈脖，“那子妍...可以抱着我吗？作为喝醉了的补偿...”
　　“夏柔...喝醉了吗？”温热的掌搂着女人的腰，明显属于醉了那方的李子妍低头望着心爱的人。
　　“或许是吧。”感受到被传递而来的体温，和打在自己锁骨处的鼻息，明明有着惊人的酒量，夏柔看着眼前爱人溢满着蜜糖的眼，也忍不住地感到晕眩。
　　有些强硬地将李子妍的脑袋按向自己的颈窝，夏柔感受到落在身上的炙。热亲。吻，手指紧紧地揪着身下人的白色衬衣。
　　“所以作为补偿，就抱紧我吧...”
　　“直到我到了为止。”
　　看来冰箱里放的，今早为了情人节所烘焙好的巧克力布朗尼，得晚点再吃了。
　　


第124章 两人的日常（三）
　　“所以说，你到现在还没有和小子妍说其实你酒量好到爆炸的这一件事情吗？”
　　翘着脚，手里拿着高脚杯，沈梦澄挑眉望着自己的闺蜜。
　　“还没有。”晃了晃手边的醒酒器，夏柔为眼前的好友湛酒，头顶上的光线穿过红宝石色的液体，在桌面上印下绯色的痕迹。
　　在奇艾尔集团位于L市的某一间饭店内，夏柔和沈梦澄坐在套房的客厅处，一边品酒一边聊天。
　　作为艺廊策展人的沈梦澄这周受邀，前来B国参与大学好友艺术展览的开幕剪彩，借此机会，她得以与如今已经常住在此的夏柔见面。
　　“只要看到子妍因为我喝酒了而有些担心的样子，就莫名地...不太想要告诉她。”同样为自己的红酒杯倒满三分之一，夏柔垂着眼淡淡地说道。
　　“啧，我的天啊。”
　　夸张地摇了摇头，沈梦澄假装叹息着，“没想到，好好小姐夏柔居然还会有这样的恶趣味。”看着总是温和的好友，她的打趣意味浓厚。
　　“于子妍来说，我真的是一个很恶劣的人呢。”抿了口酒，夏柔的眼中着一丝笑意，“对于这样的自己，我也是无可奈何。”
　　喜欢子妍搂着腰害怕自己跌交的模样。
　　喜欢子妍为自己卸妆时手上的温柔。
　　也喜欢子妍在耳边轻哄着自己入睡的声调。
　　“啧，你就这么爽快地承认了这件事，实在是让我也无法多指责你什么。”咂了咂嘴，沈梦澄装作无奈，整理着浴袍的衣袖。
　　“在对待子妍的小心机上，就先请你对我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摇晃着酒杯里的红色液体，夏柔眨眨眼，语气难得俏皮。
　　看着眼前的好友，沈梦澄不禁笑了，“看来夏柔你现在是真的很幸福呢。”品了口杯里的酒，她的表情愉悦，“你们两人交往之后一切都很顺利，真是太好了。”
　　真诚地，她为自家闺蜜和球队好友的恋情感到开心。
　　“果然，我当初的第六感是对的。”笑咪咪的，沈梦澄挺起胸膛，佩服着自己。
　　“当初？”对于好友的话感到疑惑，夏柔偏头询问着。
　　“我从最开始在怀特，你们两人见面时就感觉你们之间可能会有些什么了。”伸手撑着下巴，沈梦澄一边说着，一边放下酒杯，伸手拉过沙发上的毛毯盖在脚边。
　　看着只是沉默地挑眉的夏柔，沈梦澄张大眼睛，“怎么？你不信吗？”
　　面对满脸写着委屈的好友，夏柔没有回答，只是轻笑着反问，“是什么原因让你产生这种感觉？这种...我与子妍可能会产生火花的想法？”
　　“嗯...大概是你们之间互补却又一致的部分吧？”歪头，沈梦澄微微思索之后给出了答案，“虽然在个性上很多方面你们完全不一样，但在自身道德和总是体贴他人的心态上，你们两人倒是非常契合呢。”
　　明明一方习惯安静、别扭不喜张扬，一方却又无比开朗、直率总是风风火火，但他们在处事的关键上却又异常合拍，理解着彼此。
　　“你爸妈...在见到小子妍之后，有说了些什么吗？”调整了坐姿，沈梦澄抬起头突然地问道，“我记得你上次在电话里和我说，你爸妈旅游的时候，有顺道飞来L市看你们了？”
　　她还记得夏柔同自己说过的有关于父母的态度，他们似乎是抱着不支持也不反对的心态在观察着两人的感情，也从未像夏翔一般主动开口要求要见见李子妍本人。
　　是直到上个月，距离李子妍求婚已经过了四个月，夏渊和林芳仪才已旅行路过L市的名义与自己的女儿和她的未婚妻吃了一顿饭。
　　虽然所有人都清楚，『旅行路过』只是一个借口罢了。
　　“我爸妈他们没有说些什么。”轻抿了一口杯里的酒，夏柔捂着嘴轻笑，“不如说...他们就算想说些什么，貌似也没有办法。”
　　夏柔还记得当日与夏渊和林芳仪一同吃饭的情形。
　　当她与李子妍开车至父母下榻的饭店，看到身穿旗袍的林芳仪和手制西装的夏渊，她先是忍不住愣了愣，接着垂眼克制地笑了起来。
　　明明自家父母退休之后就很少穿的这么正式。
　　上前与父母拥抱，夏柔偏过头向他们介绍与自己同行的人。
　　她能听出自己父亲比平时更加低沉紧绷的声音，也能从母亲的端详中看出她对于李子妍的审视。
　　但不知是因为李子妍已经做好准备或者只是过分心大，她的表情毫不紧张，只是笑咪咪地打着招呼，稳稳地开着车到了当日就餐的地点。
　　早就从夏柔口中了解她父母的饮食口味，李子妍所事先预约的餐厅口味无可挑剃。
　　在享用菜肴的空隙，面对来自夏柔父母的提问，即使偶尔有些尖锐，李子妍也能够流畅地应答。
　　『所以听说你在L市的医院当兽医，大概工作有多久了？』
　　『毕业之后我就在哈洛大学的兽医院任职了，目前是专任的全职医师，工作很稳定，偶尔会被邀请到大学做临时讲师。』
　　『听说你是小柔的学妹，你们很久之前就认识了？』
　　『对，在怀特高中的时候，我比夏柔小了一届，距离我第一次见到夏柔大概有十年了，她在我眼里一直都是一个非常好的人。』
　　『你的父母不会希望你回国工作吗？你未来的打算是什么？』
　　『我的母亲不会干涉我的选择，目前我认为留任在B国能让我积累更多的经验，强化我的工作技能，有关于我未来的打算和计划，我会和夏柔共同商量，一起决定。』
　　虽然这样可能有些肤浅，但李子妍在世人眼中颇为体面的工作，言词中清晰的逻辑，还有那股莫名执拗的真诚态度，实在是让两位年长一些的人暂且挑不出什么问题。
　　而在一旁静静听着两方对答的夏柔只是一边用餐一边悄悄地笑着。
　　她知道自己的父母会接受的。
　　虽然中间可能会因为较为守旧的观念而需要一些时间，但她知道自己的父母一定会接受的。
　　毕竟，子妍是这么的真挚，而自己的的父母又是这般地疼爱着自己。
　　即使从未仗着父母对于自己的疼爱而试图忤逆他们所说的话，夏柔她依然比谁都清楚，自己父母对于自己的关心。
　　正是因为关心和疼爱，他们才一时无法欣然接受，可也是因为关心和疼爱，他们会逐渐理解与祝福。
　　“他们对子妍是挑不出什么毛病的。”
　　再次为自己倒酒，夏柔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挑眉道，“虽然在道别的时候没什么特别的表示，但哥哥在他们回国之后还悄悄打给我，说是爸爸还特地跟学术界的朋友打听哈洛兽医院的水平...据说当他们讲完电话时，他的表情好像还挺得意的。”
　　听到这番话，沈梦澄大笑着摇了摇头，“看来夏叔叔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心底貌似已经慢慢接受了。”对着好友扬起下巴，她肯定着，“真是太好了呢。”
　　“是啊。”抿了一口红酒，夏柔的语气轻轻的，“真是太好了。”
　　“啊...但这样一来，就只剩我得受苦受难了。”话锋一转，沈梦澄仅仅地皱起了眉毛，“现在连你都定下来了，我妈一定又会在我的耳边狂催猛催，完蛋...要疯了。”
　　翻了个白眼，她再度拿起了酒杯，“你说我要不要干脆鼓励我妈二胎，让她转移一下注意力。”
　　“伯母她都六十了...感觉不太可能。”舔了舔下唇，面对着一脸厌世的好友，夏柔无奈。
　　“难道，我真的已经绝望到只能仰赖医学奇迹了吗...”靠坐在沙发上，沈梦澄有些恹恹的，“看不上男人难到是我的问题吗？不婚主义难道错了吗？”
　　看着揉着脑袋真的在认真苦恼的好友，夏柔有些同情。
　　从小与沈梦澄一起长大，她清楚沈梦澄母亲较为古板的思想和嘴上唠叨的威力，也知道身为独身女的挚友所感受的压力。
　　其实若非是恰好幸运地遇到适合的、热爱的爱人，夏柔也会做出与好友同样的选择，因为她知道，自己也不愿将就一生。
　　“你之前那一任年下男友呢？”看着身边的人一脸烦闷，夏柔开口提问，试图换一个话题。
　　“老天，别提了。”像是想到了什么脏东西，沈梦澄的表情写满了嫌弃，“我已经把他从我的人生当中除名了。”
　　“吃饭嘴里发出声音、爱装模作样解释这解释那、在床上只要自己到了就直接睡死，自私的要命...”她挥了挥手，似乎要把脑中的画面拍散，“时间越久就越透出他的问题，实在是...让人受不了...”
　　“这样啊...”没想到转移的话题似乎让好友的心情更加烦躁，夏柔眨眨眼。
　　揉了揉太阳穴，沈梦澄突然问道，“小子妍她，会有这种问题吗？”
　　她实在是很像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标准太高，还是单纯选上的男人不小心是个蠢货。
　　“子妍吗？没有。”摇了摇头，夏柔一边思索着一边说道，“她吃饭很快，但也很安静，偶尔遇到喜欢的东西会开口和我分享，但总是讲的清楚又生动，不会装模作样，在床上也不会睡死...”
　　想到了什么，她的语速缓了下来，耳朵微微泛着红晕，“结束之后的床单还有衣服，全都是她换的...在我忍不住睡去后的时间里。”
　　“到了就直接睡过去的人...是我才对。”
　　忍不住偏移视线，夏柔将唇抵着玻璃杯，假装抿酒，手上却没有动作。
　　每次醒来总是睡在温暖干燥的被窝里，若是有上了妆也会被仔细地卸干净，身体同样被纸巾擦干，她什么都不需要做...又或者，她仅仅就只需要...做，而已。
　　“天！小子妍是什么人间天使吗？”瞪大眼睛，沈梦澄深吸了一口气，身体瘫软在沙发上碎念着，“我以为...这种生物已经随着恐龙消失了，居然...世界上还存在着如此稀有的物种...”
　　“嗯...”从喉咙轻轻地发出哼声，夏柔将手中的酒杯放下，拍了拍好友颓丧的肩。
　　其实还有很多...
　　比如子妍似乎永远都有取之不尽的耐心和体力。
　　比如子妍从来不会在任何时候开口讲出任何不雅粗暴的垃圾话。
　　比如子妍永远都会时刻关注着爱人的状态，谨防让她感到不适。
　　虽然这样的乖巧和体贴，似乎偶尔会让自己感到苦恼。
　　但现在这个时刻...还是不要再刺激梦梦好了...
　　轻轻地甩了甩头，夏柔为好友湛酒，与她碰了杯，转而聊起了有关于沈梦澄艺廊运营的话题。
　　两名好友无话不谈，就这么聊到了午夜。
　　直到夏柔的手机荧幕因为收到李子妍的消息而亮起，她才下楼。
　　＿＿＿＿＿＿＿＿＿＿
　　坐在熟悉的白色SUV里，刚下了晚班的李子妍揉了揉有些发酸的双眼，忍带着嘴里大大的哈欠，耐心地等待自己心爱的女人。
　　知晓夏柔与好友需要时间叙旧，她仅仅只是在发了短信提醒自己已经抵达饭店的停车处，并没有多加催促。
　　十分钟之后，她从汽车的后照镜中，看到了从酒店旋转门缓缓走来的女人。
　　双眼像是被点亮，李子妍扬起嘴角，开了门后兴奋地蹦下车，朝着夏柔快步走去。
　　“子妍。”
　　轻声喊着，夏柔微笑着张开了手，“谢谢你来接我，累不累？”
　　“不会，一点都不累。”在距离爱人的前一步急停，李子妍伸手拥抱着，“和沈梦澄聊得开心吗？”
　　“嗯，很尽兴喔。”点点头，夏柔的语气软软的，“梦梦说后天你放假要约你一起吃饭。”
　　“好，没问题，我请客。”唇瓣贴着女人的前额，李子妍的鼻尖被灌入了熟悉的香气，和一丝酒味。
　　“喝酒了吗？喝的多不多？”单手搂着怀里的人，她另一只手轻轻地摸了摸夏柔的面颊，“会不会头晕？”
　　听到眼前人连续的提问，垂着眼的夏柔只是抿着唇。
　　“喝的...有点多。”顿了顿，无比清醒的她回答道。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默默地喝了两瓶葡萄酒和半打啤酒，以常人的酒量来说并不少。
　　她没有说谎。
　　“车上我有准备温水，可以喝一些。”沿着女人的背脊安抚，李子妍垂下脑袋，“想吐也没关系。”
　　“...嗯，车会弄脏的。”靠着高挑一些的人，夏柔摇了摇头。
　　“弄脏了也不要紧。”
　　手掌搁在夏柔的腰间，李子妍轻轻地揉着，耸了耸肩，一脸的不在意，“车子自然没有你重要。”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听到这话的夏柔只是无声地笑着。
　　过了一会儿，夏柔抬起头，看着眼前一脸关切的人，忍不住地垫起了脚尖。
　　彼此柔软的唇瓣在一瞬间相互接触，下一秒便再度份离。
　　是一个非常浅的吻。
　　“会讨厌吗？接吻时的传给你的酒味。”
　　舔了舔下唇，感受着口腔里的酒气，夏柔的表情有些抱歉。
　　“不会，我不讨厌。”
　　摇了摇头，李子妍眨眨眼，“有夏柔的味道，所以一点都不讨厌。”
　　咧嘴，她灿笑着。
　　伸手将夏柔落在额前的髪拨到耳后，李子妍牵着心爱人的手，温热的掌心温暖着身旁人略冰冷的指尖。
　　“我们回家吧。”
　　她说。
　　


第125章 高中if线（一）
　　（这是一条if线，应众人要求，试着描写如果两人自高中时就在一起大概会发生些什么样的事情。）
　　怀特高中身为市里最顶尖的私立高校之一，除了在学业上尽力栽培，打造出亮眼的升学率之外，为了强调学生的全面发展，在各项体育赛事上也倾尽心力。
　　不惜聘请高水准的教练和购置昂贵的器材，鼓励有天赋的学生投入比赛，怀特高中在市内的各类运动联盟，一直都有着不俗的成绩。
　　许多大学球队的经理人，也时常光临怀特，目的便是为了物色未来可能的球队成员，为了吸引有天赋的种子选手为自家的球队增添新血，他们在发放运动专项的奖学金和大学率取通知书也从未手软而今年，这些来自四面八方的经理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聚焦在了怀特高中的两只运动强队上。
　　其中之一只，是成功打破了市里混合泳纪录的男子游泳队，而另一只，则是在去年惜败法兰克高中，遗憾摘取了银牌的女篮校队。
　　这两支队伍今年，在所有人满怀期望地呼声当中众志成城，剑指各自联赛的冠军宝座。
　　“张可，长传。”
　　鞋底摩擦着地面，李子妍伸手要球，一边奔跑着，一边对着身后的队友大喊。
　　篮球从张可的方向脱手，在空中画出了一道弧线，却在即将落入李子妍的手中时，被一把拦截。
　　“快攻？想得美。”略为娇小的身影突然出现，章宁一扬起嘴角大喊，抬手紧紧抓着落入她手中的球，转身，向球场的另一边奔去。
　　“啧。”轻轻咂嘴，李子妍迈步往回奔去，心里计算着章宁一起步上篮的时间，抬起左手起跳将她掌中的球拨落。
　　落地之后，她捞过滚落在地上的球，转身甩给新上任的十年级前锋。
　　年轻的女孩运球，试图在内线投篮，不料准度稍欠，橘色的球在球框出转了两圈，最终还是遗憾地弹了出去。
　　此时，一旁的计时器精准地吹起了哨音，结束了这四十分钟的队内练习赛。
　　几个女孩在听到比赛结数的提示后重重地吐了一口气，无比疲累地瘫坐在地上，全身大汗淋漓。
　　拿著名册，李子妍一边扫视着，一边随意地掀起了身上的运动服擦了擦下巴的汗珠，她微微蹙眉，抬头看了一眼张可。
　　“你刚刚长传的球速有点慢。”没有平日里笑嘻嘻的模样，李子妍的语气严肃，却并不严厉，“下次可以传大力一些。”
　　“我明白。”拿着水壶，张可的肩上搭着毛巾，有些抱歉地挠了挠头，“下次我会注意的。”
　　对好友点点头，处在队长模式的李子妍转过身面对着坐在地上的其他人，一一地点明着每一个人的注意事项。
　　“文瑜，你运球的时候重心可以再放低一些，另外左手记得伸出来护球，才不会这么容易被偷...”
　　“陈真，你投篮出手的位置不要放在胸前，这样对手很容直接把你盖帽的...”
　　拿着黑色的水笔在纸上标注着，李子妍在带着球员逐步检讨之后解释着下一次的训练内容，其余的人即使疲惫，仍就认真地倾听着队长所说的话。
　　七点多，她看了看时间，拍手表示解散。
　　拆下脚上的负重，李子妍将自己的水壶和护腕随手丢入球袋内，便向楼下的更衣室走去。
　　低着头，她一边思索着这周联赛公布的行程表，一边将身上满是汗水的脏衣物丢入塑胶袋中。
　　下周打的第一支球队是德欧高中，也是去年联赛的第三名，实力上与怀特旗鼓相当，是不容掉以轻心的对手。
　　赢面的话...估计五五开吧。
　　打开淋浴间的喷头，李子妍搓着泡沫，任由温水浸润着头发。
　　如今曾为主力后卫的罗思颖和沈梦澄都已经毕业离校，可能实际上还要更劣势一点。
　　不过，初赛遇上德欧是一件好事情。
　　若是第一场比赛就赢得太过轻易，可能会让新入队的学妹们过于松懈轻敌，必要的苦战也能刺激之后的训练意志，增强训练强度。
　　关上花洒，李子妍穿着属于自己的无袖连帽衫，脑袋里仍旧思考战术配置和训练项目。
　　同样沐浴完毕的张可以及章宁一已经默契靠着墙边等待，当众人差不多换洗完毕，十三个女孩穿着便服背着球带，浩浩荡荡地来到餐厅，随意地选择了中央最显眼的长桌落座。
　　“李子妍，你吃什么？”拍了拍正在沉思的好友，章宁一打了个哈欠随意地问道，“我吃鸡腿盖饭，要一起吗？”
　　从思绪中抽离，李子妍眨了眨有些恍惚的眼，“鸡腿盖饭？好啊。”退出了『队长模式』的她露出了往日温和的表情，“我们去排队吧。”
　　见李子妍露出了笑容，一旁的张可这才上前，将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皱着眉头叫苦，“为什么我觉得今天的训练特别累啊...”
　　“那是因为你一整个暑假都没训练，太松懈了，所以现在才不能适应。”拿起托盘递给了一旁正在哀嚎的学妹，李子妍只是笑着解释着。
　　“下周联赛就要开始了，你最好给我快点恢复状态。”章宁一扭了扭有些发酸的脖子，开口叮嘱，“第一场就是对战德欧，你屁股给我绷紧一点，要是太松懈连季后赛都进不去那就真的是闹笑话了。”
　　“呜...依照我们的实力，应该不至于连季后赛都参加不了吧？”有些委屈，张可一边同食堂的阿姨道谢，一边皱着眉头。
　　“我们的实力，稳定发挥季后赛当然是没问题的。”看着盘里的食物，李子妍笑了笑，“但我们的目标可不只是季后赛而已呢，”
　　“嗯哼...说的也是。”端着手中的托盘，章宁一往回走向聚集了其他队友的长桌，“我们今年可是要向那些下三滥报仇雪恨的。”
　　眯起了眼睛，李子妍没有开口附和，可是她的表情却也是写满了对于好友的肯定。
　　来到长桌的一端，她停了下来，准备落座。
　　可身后一个似乎没有注意到的陌生女孩煞车不及，端着餐盘一不小心就着撞到了李子妍的侧身。
　　“对不起对不起...”
　　反应过来的少女一阵惊慌，从胸前绣着的学号来看，似乎是十年级生，她看着眼前人的衣服因为自己的粗心而沾上了大片的番茄酱，一时不知所措。
　　“学姐...李学姐，对不起...”双手因为慌张而挥舞着，带着粉色发圈的女孩似乎紧张地快哭了出来，“那个...我真的很抱歉。”
　　眨了眨眼，身型高挑的李子妍只是笑了笑，轻声地安抚，“没事的，别担心。”
　　她侧身从自己的球带里拿出了一包面纸，随意地擦了擦衣袖上着红色酱汁，“只是番茄酱而已，也不是什么热汤，我没事的。”
　　即使浅色的衣服被染红，李子妍也没有特别在意，她放下手看着眼前矮自己一颗脑袋的陌生学妹露出了亲和的笑容，“别紧张。”
　　抬头看着沐浴过后，发尾仍染湿润的高年级学姐，女孩的脸似乎有些红。
　　“你自己也沾到番茄酱了。”指了指眼前学妹的衣袖，李子妍抽出另一张干净地面纸，递给了她，“下次要更小心一些喔。”
　　对着女孩笑了笑，她点点头，接着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用餐。
　　一路见证着两人的互动，看着留在原地表情依然有些愣愣的学妹，拿着餐具的章宁一摇了摇头，“又多了一个没救的。”
　　“是啊...真可怜...”咀嚼着嘴里的饭菜，张可一边附和着。
　　一旁只有九年级，才新入队的陈真有些不解地问道，“是...有什么事情没救？为什么会说她可怜？”
　　“那被李子妍的身高和温和态度吸引的人，通通都没救了。”撑着下巴，章宁一喝了一口牛奶，慢悠悠地说着。
　　“真的...我是不是也应该向李子妍那样去剪一个狼尾头之类的发型，可能会比较受欢迎...”皱着眉头，张可认真地说着。
　　完全没有理会身旁人一脸严肃的打算，章宁一只是笑着摇摇头，“他们都没有看清李子妍是个笨蛋着事实...还是个...特别死脑筋的爱情笨蛋。”
　　“啊？”面对听不明白的对话，陈真依旧有些云里雾里，“队长她...是笨蛋吗？”
　　那个在球场上强的要命，开朗又擅长鼓舞士气的队长？
　　“嗯...等等你就明白了。”瞟了一眼墙上的时钟，章宁一放下了手中的牛奶，指了指斜对面始终盯着手机看的李子妍，意味深长地说着。
　　当球队的人多已经用餐完毕，晚上七点四十分，李子妍手边的手机荧幕突然亮起，一直静静等待的高挑少女蹦了起来，脸上露出了掩盖不住的灿笑。
　　“夏柔，早安。”
　　接起手机，她垂头，对着电话另一头的人柔声说道。
　　“有睡好吗？”
　　声音很轻，似乎是怕打扰到才刚刚甦醒的人，李子妍拿着手机，另一只端着餐盘至回收区，接着只身快步走到了较为安静的角落。
　　她的脸上不见训练后的疲惫，也没有与队员勾同时的严肃，只是垂着眼，露出了止不住的笑容，表情里满是关心和爱意“那个...电话另一头的人，是队长的什么人？”神奇地眨眨眼，很少看到自家总是爽朗的队长如此模样，陈真有些讶异。
　　“咦？你不知道吗？”慢条斯理地整理着已经清空了的餐盘，章宁一看向陈真突然想到，“啊...对呢，你是新入学的九年级吧，所以你不知道也挺正常的。”
　　扭了扭有些酸涩的手腕，她解释。
　　“那是一个叫做夏柔的学姐喔。”
　　“大我们一届，在四个月前就已经先从怀特毕业了，现在人在A国读书。”
　　“她，是我们家队长最最宝贝的女朋友喔。”
　　


第126章 高中if线（二）
　　『训练结束了？』
　　电话那一头，抱着膝盖抿了一口咖啡，刚睡醒的夏柔看着外头的一片晨光，眯起眼轻声问着。
　　“结束了。”
　　拿着手机，李子妍坐在餐厅的角落，垂眼盯着地面的眼神中只有对电话另一头的专注，“今天做了体能训练，也复习了一些下周联赛初赛可能会用到的基础战术。”
　　『是吗？』在独居的公寓里，夏柔开着扩音的手机被放了在了桌面，褐发的女人有一下没一下地搅着杯里的咖啡，眼前摆的是一张被放入相框的照片。
　　是李子妍与自己在舞蹈练习室相拥的画面。
　　并没有被隐密地藏在床头柜的抽屉中，而是光明正大地被放置在了客厅。
　　『继任球队队长...压力会不会很大？』
　　伸出手，指尖轻触着相片里高挑少女的面颊，夏柔问道。
　　“不会。”
　　听到了电话另一头的话语，李子妍摇了摇头，“可能有一点压力？因为不论是我还是张可他们今年都非常想赢...但那种压力不是恶性的，虽然有时候有些累，却也不会觉得辛苦。”
　　认真地回应着女人的关心，她挠了挠头又问道，“夏柔你呢？一切还好吗？有没有吃饱睡好？”
　　『我很好。』面对着一连串的提问，夏柔扬起嘴角无声地笑了笑。
　　『不管是吃还是睡都非常好，下周梦梦的生日所以会去一趟她在的城市，晚上订机票。』
　　“这样啊，太好了。”轻点着头，李子妍的语调开朗，“到时候见到沈梦澄也帮我祝她生日快乐喔！”
　　『好，我知道的。』抿了口杯里的咖啡，夏柔将垂落在耳边的发向后轻拨。
　　“啊...夏柔，我差不多得去晚自习了。”撇了一眼墙上的时钟，还有其他陆陆续续起身离开的球队成员，李子妍微微皱眉，表情有些失落地说道。
　　『嗯。』轻轻地从喉咙应声，鼻腔里原本诱人的咖啡香气瞬间变得苦涩，夏柔看着屏幕上的时间，想了想后低声道，『再晚一些的时间我都是满课呢，等等就不能讲话了...』
　　“是呢...我记得。”清楚爱人的课表，李子妍垂着头，即是看不倒彼此，也能感受得相同的无奈与不舍。
　　“周末的时候再通话久一些，好吗？”
　　看着远处对自己示意必须得走了的章宁一，她一边无声地点着头向好友表示自己明白，一边对着电话另一头爱人温和地提议着。
　　『但子妍你这周末的时候不是得趁机准备大学的申请文书？』放下手中的咖啡，夏柔将桌面上的相框拿入手中，下巴搁在自己曲起的膝盖上，只是静静地盯着画面中能够相拥的两人。
　　“别担心，只是要在寄出之前做最终检查而已，我会尽量快点处理完...”偏过头，李子妍用颈脖夹起耳边的电话，一手拎起地上的球带，一手将座椅靠上。
　　“我想和你说话，很想很想。”
　　耳边的话语似乎是触及了心里的思念，捂着心口，夏柔垂下眼，顿了一会儿她同样开口。
　　『我也...很想很想和你说话。』
　　“我知道的。”扬起嘴角，李子妍语气确信。
　　她明白爱人的心情，因为如今她也正在感受着，那是因心中的牵挂和在意所产生的情绪，是两人感情的证明。
　　拿着手机快步走向了靠在门边等待着自己的几名好友，几个篮球队的少女提着各自的球带，缓缓朝着中庭向教学楼走去。
　　似乎是被爱人笃定的态度给逗乐，听筒里隐约传来夏柔忍不住轻笑的细碎声响。
　　过了几秒，夏柔开口。
　　『对。』
　　低声地，她重复着，『你知道的...』
　　调整了肩上的背带，李子妍将散落在额前不再湿哒哒头发随意地向后拨，“那我就先挂电话了。”低头看着中庭里小径的红色磁砖，她清楚地说着，“夏柔，我爱你。”
　　将放在桌面上的手机拿了起来，夏柔仔细地听着里头传来的一字一句。
　　『我也爱你，子妍。』
　　缓缓地，如往常一般，她也说道。
　　重新抬起头，李子妍的脸上挂着比方才更明艳了几分的笑容，在持续了半分钟的道别之后，两人才挂上了电话。
　　似乎是习惯了，走在一旁的章宁一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可另一边，第一次与队长同行回到教学楼，目睹了自家队长与恋人通话模样的陈真却瞪大了眼睛。
　　“陈真？怎么了吗？”
　　眼角的余光看到了身边张大了嘴的学妹，李子妍一边将手机随意地丢到球带中，一边偏头问道，“你这样张开嘴巴，会有蚊子不小心飞进去喔。”
　　“队…。队长！”眼睛散发着闪亮亮的光，陈真的脸上充满了惊讶与好奇，“我的天，好神奇，队长你对女朋友讲话真的超级超级温柔的。”
　　“嗯？这很神奇吗？”对于身边学妹的反应有些不解，李子妍的表情困惑，“难道我平时讲话听起来很凶吗？”
　　“不是不是，队长你平时对大家讲话都很好，都很和气。”赶忙摆摆手，陈真解释着，“但是感觉你对女朋友说话的时候，不管是语调还是神态，真的都特别柔软...就让人感觉...很有爱。”
　　努力地理解学妹有些抽象的解释，李子妍依旧是困惑地眨了眨眼。
　　见似乎自己说的不太明白，陈真向一旁走着的章宁一求助，试图请她说明。
　　“简单来说...就是眼里只有对方，黏糊糊的情侣，这种感觉。”双手一摊，章宁一边解释着，一边像是想到什么一般轻轻地翻了个白眼，“但虽然说是情侣...这两个人其实在交往之前，对彼此就差不多已经是这种感觉了...”
　　“欸？！”
　　探出脑袋仔细地听着，小了几岁的陈真看着章宁一一副满身鸡皮疙瘩的模样，内心隐约的八卦之心被燃起，“为什么会这么说？”
　　“之前夏学姐偶尔会来体育馆等李子妍结束球队训练，明明场馆超级吵，但她居然还有办法一边等一边在旁边阅读...如果有队内的训练赛，她也会观看比赛，但她的眼神完全都不离开李子妍。”
　　似乎是完全无法理解，章宁一的表情荒谬，又有些气地补充道。
　　“重点是，每次只要夏学姐在一边等，李子妍她就会开始发疯，如果是基础训练的话跑步速度就会开始加快，如果是队内练习赛的话就根本不会留情，每次都卷的要命，快把我累死。”语气愤愤，她又翻了一个大白眼。
　　“有这么夸张吗？”挠了挠头，李子妍一脸无辜，“我只是想说早点完成结束计划，早点让夏柔可以不必等我而已...”
　　“有。你就是有这么夸张。”
　　毫不留情地堵上了好友的嘴，章宁一的语气唾弃，“而且她们两个吃饭也都永远坐在一起，只要李子妍吃完自己的饭就会靠在夏学姐的身上，也不管旁边有没有人，就在那边互相讲悄悄话...重点是那个时候他们离她们俩个谈恋爱还很久很久...”
　　“呜...我只是在等夏柔吃饭而已...她的饭量很小，所以我都会帮她吃完她吃不下的部分，你知道的。”下意识地抠着自己的食指，李子妍努力解释着。
　　“不。我才不知道。”耸肩，章宁一拒绝接受这个理由，她转身对着陈真叹了口气，“反正，这家伙自从认识了她的亲亲学姐就是这个模样了...对夏学姐根本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眼睛闪着光亮，陈真听着两人的话，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我之前都没想到队长你会谈恋爱。因为我以为队长是对感情超级冷感的那种人呢，毕竟你似乎对其他人的好感似乎不太敏感的样子...”
　　想到了有时在餐厅里身边的人看向自家队时的仰慕神情，和偶尔会在更衣室前徘徊借机搭话的人，她确实一次都没有见到李子妍主动与她们有任何超越基本礼貌的深入互动。
　　“李子妍她是个感情笨蛋没错。”无情地点评着，章宁一掏出了包里的水壶，“如果没有夏学姐，她大概会励志在学业跟球队上卷生卷死，然后和自己的事业结婚吧？”
　　“当初她确实是迟钝到我都替夏学姐可怜的程度。”打开瓶盖，她抿了一口，“毕竟当时几乎全世界都知道她们对彼此都有好感，就只有李子妍这个笨蛋当事人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感情。”
　　轻轻地吸了一口气，陈真的表情充满讶异，“这怎么可能？”她惊呼，转头看向了李子妍，“那后来队长是怎么和夏学姐在一起的啊？”
　　听到学妹的提问，高挑的少女舔了舔下唇，有些不好意思。
　　“呜...”似乎是想到了当时的记忆，她轻笑着，“是因为有别人向夏柔她告白了...在她的毕业舞会上。”
　　脑中冒出了当时的场景，那是在灯光昏暗的会场，拿着夏柔的帆布鞋偷偷溜入舞会的自己所看到的画面。
　　带着眼镜穿着西服的斯文少年，站在夏柔的面前，向她告白的模样。
　　李子妍知道，那名为金泛的男生是十二年级的毕业生，是学生会的副会长，也是夏柔文学课的小组搭挡。
　　其实，李子妍并没有看到背对着自己的夏柔在听到告白时的表情...
　　但她确实看到了那个在一众学妹眼中算是迷人的男人，在面对夏柔时那无法掩饰的恋慕和喜爱。
　　她慌了。
　　在当下。
　　她害怕失去她。
　　即使转身冲向了中庭大口地深呼吸，内心依旧有着去散不去的恐慌感。
　　重返会场，单膝跪下为夏柔换鞋时，她也只是抓着她的脚踝，愣愣地看了好久。
　　“在那之后，我牵着她的手，在中庭走了很久很久。”似乎是觉得当时的自己有些愚蠢，李子妍挠了挠自己的脑袋，“脑子乱乱的，我也搞不清楚，所以就一股脑的把心里的情绪全跟夏柔说了，说得颠三倒四...”
　　“但夏柔她却笑了...”
　　想到当时的画面，李子妍也同样咧嘴。
　　眼中明明带着像是要哭出来的泪，可当时挂在夏柔脸上的笑容，却又是这么明媚，令人迷惑。
　　“『子妍你，也喜欢我吗？』当时的她是这么对我说的。”
　　“我那个时候才大概明白，我对夏柔抱着怎么样的感情。”
　　“之后，我们就在一起了...”省去了一些细节，李子妍想到了心爱的人，只是温柔地笑着，“我很爱她，非常。”
　　或许之前的她并不确信，但如今却可以比谁都坦然，大声地说出自己的真理。
　　三人的脚步不约而同地放得很慢，本该早早走到目的的路程，却因为对话而变得漫长。
　　陈真听着自家队长的话，她彷彿也能从字句里体悟到其中感情的份量。
　　“队长的女朋友...突然好好奇她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啊。”忍不住地，她感叹着。
　　“是个美女喔。”毫不犹豫地总结着，章宁一精简地说明着，“跟李子妍这种阳光蠢狗狗完全不同类型，是个文静又温柔的正常人。”
　　“夏柔很美。”不太在意自己被比喻成动物，李子妍点头表示肯定，“很善良，非常细心，而且总是对我很有耐心，跳舞也很厉害，是一个很棒的人。”
　　“啊，夏柔还会请我吃饭。”似乎是想到了非常重要的事情，李子妍灿笑到，“她真的是一个天使一般的人呢。”
　　无疑，她已经给出了绝对完美的评价。
　　“好想见见她喔，队长的女朋友。”好奇心并没有随着了解了更多而消退，反而有增长的趋势，陈真偏着头，忍不住喃喃。
　　“呜...夏柔她虽然圣诞节因为实习回不来，但她春假（spring break）会回国呢。”眨了眨眼，李子妍下意识地以拳击掌。
　　“啊？！那不就正是季后赛的时间吗？”想了想，后知后觉，陈真有些惊讶地问道，“难道夏学姐会来观看比赛吗？”
　　“是啊。”明确地点了点头，李子妍眨眨眼，“所以我这次...真的真的很想赢。”
　　踢起了地面的石子，她斗志昂扬。
　　想让夏柔高兴。
　　想让夏柔忘记去年的意外。
　　也想向夏柔，讨胜利的奖励...
　　


第127章 高中if线（三）
　　怀抱着期盼的日子，每一天，除了专注学业等待着大学的录取通知，课后的时间，李子妍与球队的成员都在不断地努力练习着。
　　她们在积分赛势如破竹，以排名第一的空前成就成功地守住了季后赛的决胜位。
　　除了圣诞节时特意飞往A国为自己心爱的女孩带去惊喜，其余的假期，李子妍都在与教练及几名队友商讨着，为所有队员调整着训练计划。
　　晃眼，第二个学期到来。
　　一年一度的季后赛今日也在设备精良的怀特举办，除了东道主的怀特，还有再一次排名第四的光耀高中，积分第三的体育强校德欧高中，以及去年的联赛冠军法兰克高中。
　　在第一体育馆，人声鼎沸，来自四间不同学校前来应援访客挤满了场边护栏外的梯型席位，他们拿着长型气球和大声公，本应该无比宽敞的场地一时显得有些拥挤。
　　穿着白色的无袖篮球队服，已经着装完毕的少女们聚集在属于她们的休息区，互相督促着彼此拉伸手臂。
　　“等会儿是排名第二和第三，法兰克和德欧的比赛，再来才是我们对阵光耀。”
　　扭动着脚踝，李子妍严肃地叮咛，“想去更衣室休息的可以去，想留下来观察法兰克和德欧战术的人当然也可以，毕竟等我们打赢光耀，接下来要面对的，就是两队其一。”
　　“不必太紧张，保持专注的同时也放松自己的心情，只要像训练时那样，就绝对没问题。”环视着围绕着自己的少女，李子妍鼓励着。
　　暂时解散了认真倾听自己的队员们，她来到了张可的身边轻轻地拍了拍不断喝着水的女孩。
　　“嘿，张可，别紧张。”
　　蹲下身，李子妍平视着她所信赖的队友。
　　“喔，老天，我感觉我好想有点反胃，我快吐了....”放下水壶，张可捂着因为过分紧张而有些经孪的肚子，“今天来了超多大学的球探，要是我表现得不好没有入他们的眼怎么办？”
　　“我要是没有拿到体育奖学金，我爸妈又得碎念我的学习成绩了。”想了想，她抱着头忍不住哀嚎。
　　“放心啦，你绝对没问题的，我保证，整个联赛就没有比你还优秀的大前锋。”伸出大拇指，带着队长袖标的少女语气肯定地说着。
　　“李子妍，你就放她自己紧张就好了，多说了也没什么用。”食指甩着自已的头带，穿着高邦篮球鞋的章宁一一边吃着香蕉一边晃了过来，“张可的心脏没有你大颗，赛前紧张是她的标配。”
　　忍不住同意地笑了笑，李子妍起身，伸出手与章宁一一起将缩在地上的队友给扶了起来。
　　位于体育馆中央的场地突然变得有些热闹，率先比赛来自德欧与法兰克的球员随着被唱名一一上场，三名穿着黑色衬衫的专业裁判拿着哨，严肃地站到了场中央。
　　第一场半决赛即将开始，入口处，欲观赛的访客依旧在不断地进入。
　　背着自己的球袋来到了专门分划给怀特球队观赛的长矮凳边，李子妍抬起头，朝着入口处和观众席不断张望着。
　　“怎么了吗？”
　　一边也为自己拿了一根香蕉，试图转移自己情绪的张可望着自己的队长问道。
　　“呜...没有什么...”微微地眯起眼睛，李子妍回应，可态度却有些心不在焉。
　　大口地吃完手中的最后一口香蕉，章宁一随手将手中的果皮扔进身后的垃圾桶里，不以为然地说道，“她在找人啦...大概，是在找她的胜利女神。”
　　“胜利女神？”重复着，张可恍然大悟，“原来是夏学姐啊！”
　　没有注意身边两个好友的对答，李子妍只是盯着入口，在见到了熟悉的褐发身影时昂起了头，俐落地穿过人群，朝着她大步地跑去。
　　“夏柔，这边。”
　　矫捷地躲过了拿着印有德欧校徽横幅的一群吵闹少年，李子妍抬起手，踩着步伐闪到了夏柔的身旁。
　　“子妍。”见到了眼前的人，穿着浅色洋装的夏柔扬起唇角，后微微偏头道，“抱歉有些晚了，今天路上的车流不少。”
　　“没事，反正我们的比赛也不是第一场。”摇了摇头，李子妍关心着，“时差还很严重吗？会不会累？”
　　倾身，她望着两天前才刚回国的女人，即使昨日早就已经与夏柔见过面，她还是忍不住询问。
　　“已经调适好了，子妍你别担心我。”夏柔耸耸肩，而后伸出手，无名指和小指，轻轻地划过了李子妍的掌心，“你呢？会不会紧张比赛？”
　　“有一点点。”
　　感受着掌中的轻撩，李子妍下意识地伸直了五指，翻手紧扣着夏柔的手，紧紧地握着，“但我们没问题的。”
　　带着女人，她缓缓地往回走去。
　　场边提供给怀特球员的长凳被摆满了十三名女孩的球袋，似乎是去了洗手间，原本准备观赛的张可以及章宁一莫名地不见踪影。
　　“啊，没位子了。”看着被堆满的长凳，李子妍挠了挠头，随手提起自己的球袋放在地上，接着像挖掘土一般地翻了翻自己的装备，从凌乱的衣物中掏出了一条干净的毛巾。
　　“这里，你可以坐。”拍了拍空出的座位，李子妍对着身边的人示意着。
　　看着距离球场更近，远离普通观众席的长凳，夏柔不太确定地问道，“规定上...非球员的人可以坐这里吗？”望着摆满了球袋的长凳和为了自己被腾出的空间，她眨眨眼。
　　“其他人大概不行，但只要是家属，就可以。”耸耸肩，李子妍一边扶着身边的人坐下，一边将手边的毛巾摊开，盖在夏柔的膝盖处。
　　“夏柔你是我的家属啊，是我的『自己人』。”咧嘴，她笑着说道，而后随意地盘腿坐下，“其他队友根本不会说什么，教练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八卦又护短，这是怀特女篮校队自创校以来的优良传统。
　　随着正中央的球场上，裁判昭告比赛开始的哨声响起，坐在地上的李子妍转过身看着球场里奔跑的两队人。
　　过一会儿，李子妍偏头，背靠着长椅，向身边心爱的人解释着，“穿着蓝色球服的德欧的校队，橘色的是法兰克。”重新专注在球场上，她伸手指了指，“去年在决赛和我们打的就是法兰克，不知道你记不记得，虽然最后我们很可惜没有赢下。”
　　“我记得的。”
　　像是想到了令人不悦度化面，夏柔微微蹙着眉，看着场上球风凶猛的橘衣服球员，左手轻轻地摸了摸李子妍靠在自己膝盖的脑袋。
　　“第二场是我们怀特对阵光耀的比赛，我们一定会赢，一定，所以等等决赛的对手，就是眼前这场比赛里胜利的那支队伍。”一边观察着赛况，李子妍一边耐心地解释着联赛规则。
　　“那子妍你期待可以遇上哪一支球队呢？”有些好奇，顺了顺爱人落在颈下的马尾，夏柔问道，“或许，我可以在这场先帮他们加油？”
　　“呜...私心来说，决赛的对手我希望是德欧，虽然他们的实力很强，但球品很好，感觉不论输赢都会是让人尽兴的对决。”摩挲着下巴，李子妍想再开口，却又有些迟疑。
　　看着场上橘衣球员拉扯着对手球服的小动作，她的表情有些厌弃。
　　“但目前来看，应该是法兰克的胜算比较大...”舔了舔下唇，她皱着脸，努力屏除着自己可能的偏见尽量中立地斟酌用词，“因为他们的球风...一直以来，都有点...嗯...不则手段。”
　　绞尽脑汁思考能够替换『下。流』和『贱』的词语，在夏柔面前不愿脏了她耳朵的李子妍磕磕巴巴地说着。
　　“我知道的。”曾经在去年观赏过两对交锋的夏柔明白，她冰凉的指轻轻地触碰着身下人柔软耳扩，无意识地划着圈。
　　“子妍...待会...请不要受伤。”
　　缓缓地，她说道。
　　她知道自己的爱人有多么喜爱这项运动，也知道她对于这次赛季的期盼和责任。
　　但她只希望李子妍不要太勉强自己，她只希望李子妍能够平安。
　　毕竟不论比赛结过如何，她心底早就已经选定好最优秀的那人。
　　“好好享受比赛，但也不要受伤。”
　　软软的，她对着身边的人说着可能有些令人为难的请托。
　　感受着耳边一下又一下的轻抚，李子妍舒服地眯起眼，曲起一只脚，她的坐姿有些大咧咧。
　　转过身，身穿球服的少女仰头看眼前的夏柔，“别担心，我会很注意的。”
　　毕竟她不喜欢看到夏柔因为自己而惊慌失措的表情。
　　抬起一只手，李子妍与女人搁在长凳上的五指紧扣，“但我也已经准备好，会全力以赴赢下这次的比赛。”
　　缓缓地低头，她的表情虔诚，唇轻蹭着夏柔的膝盖。
　　即使隔着柔软的白色浴巾，坐在长凳上的女人依旧能够感受的打在自己身下，绵长的温热气息。
　　忍不住地，夏柔收紧了自己的手，前端的指腹被压出了浅浅的白痕。
　　“不需要为我担心。”没有介意自己被紧握的手，李子妍的亲吻依旧，她抬眼，有些顽皮地扬起了嘴角，“呜...但我特别需要夏柔你为我加油。”
　　看到了此时此刻待在自己身边的女人，想到了正个赛季自已与一众球员所付出的汗水和经历，兴致有些激昂，在心底的某处，就像是放下了最后一块的拼图，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肯定。
　　“这次，我很有信心。”
　　胜利的女神，在轻笑着。
　　


第128章 高中if线（四）
　　诚如预先的猜测，身穿橘色球服的法兰克高中在最终，击败了对手德欧高中。
　　除了观看席上的章宁一忍不住地大声啧了一下，其余的怀特球员只是安静地抿着唇，默默起身入场，为接下来对阵光耀的比赛准备着。
　　而在经历了四十分钟的还算轻松的赛事之后，果不其然，怀特以超越了十八分的明显优势突围半决赛，赢下了与光耀的对局。
　　可即使获得了胜利，身穿白衣的十三名少女依旧没有大肆庆祝，只是各个抓紧着仅有的一个钟头的休息时间，一边恢复体力一边拉伸着肌肉，不刻松懈地准备着接下来的冠军赛。
　　当提示着决赛即将开始的哨声响起，认真聆听教练安排的怀特球员转过身，表情严肃地向赛场迈步。
　　“看，那些家伙...”
　　眼神看向场边的另一队人马，刚才又嗑了一根香蕉的章宁一小声地示意着。
　　“怎么了怎么了？！”
　　因为习惯性的紧张而忍不住地捂着肚子，张可听到了好友的话，抬起头也朝着同一方向看去。
　　几个身穿橘色队服的女孩一边对着彼此耳语，一边看向了李子妍所在的方向，眼神中充满着不怀好意的打算。
　　似乎是感知到了投向己方的视线，一名高大的法兰克球员也转过头，在与张可等人对视之后，挥了挥拳头，露出了挑畔的笑容。
　　“靠，那个家伙...法兰克的大中锋。”看到了那名短发女孩的神情，似乎是被刺激到了了，章宁一忍不住低声咒骂，“贱人。”
　　直起背脊，神色有些不悦的张可喃喃，“那个去年把李子妍撞到送医院的罪魁祸首，她今年又想要干嘛？”
　　身为新进的主力控球，也听说过去年赛况的陈真望向了对手的座位，紧紧皱起了眉头。
　　“冷静点。”
　　放下水壶，李子妍单手调整了自己身上的队长袖标，平静地对着队友们叮嘱道，“别就这么被他们激怒了。”
　　耸了耸肩，似是不在意地扬起嘴角。
　　在作为球队队长的一年时间里，被更加年轻球员环绕着，负责任的李子妍自动承担起了稳重的角色。
　　习惯专注比赛本身，她本就不是一个会记仇许久的人，若不是因为前阵子比赛又不得已再度见面，李子妍恐怕早就忘记那个害自己脑震荡的法兰克球员长的是什么模样。
　　但这完全不代表她并不在乎这场比赛的胜负。
　　相反，李子妍内心里的斗志，从未如此刻般热烈激昂。
　　“我们会赢的。”
　　抬了抬下巴，她语气确信地说道。
　　在与队友迈入球场的前一刻，李子妍回过头。
　　长凳上，一直注意着李子妍的褐色头发的女人与她对视着，张了张嘴轻声地说了些什么。
　　『我会帮你加油。』
　　微笑着，夏柔轻轻挥了挥手。
　　『别受伤了。』
　　偏着脑袋，李子妍点了点头，脸上挂着灿笑，她深吸了一口起，保持专注，转身迈步进入了球场。
　　站到了场中央，李子妍与主裁判握手致意，同法兰克的队长点了点头。
　　体育馆内，众人所瞩目的最终决战，随着中线上那颗两队争抢的橘色篮球被抛入了空中，就这么被打响。
　　微微屈膝，起跳。
　　李子妍放开紧绷的小腿，算准时机跳耀至空中，朝着抵达最高点的皮球伸去。
　　身穿橘色衣服的球员身材相较李子妍更加高大一些，当众人屏息着以为球权将落入法兰克的手里时，李子妍伸展手臂，咬着牙用力一拨。
　　指间率先轻触到了皮球，改变了落下的方位，下一秒便落在了陈真的手里。
　　“Nice！”
　　成功地先手取得球权，可怀特的球员依然不敢松懈。
　　“快攻！”
　　当陈真触球的一瞬间，章宁一瞬间起跑，跨过了中场的白线。
　　算准时机，新进的主力控球后卫送出了一次角度刁钻的弹地球，橘色的皮球略过了敌方的防守球员，送入了章宁一的手中。
　　速度惊人，俐落运球之后三步上篮。
　　在开赛不到七秒的时间里，怀特高中率先拿下了两分。
　　场边属于怀特的观众区爆发出了欢呼声，士气惊人。
　　对着得了分小跑回防的章宁一点了点头，李子妍调整着呼吸，准备迎接来自法兰克的反击。
　　卡在篮筐下的位置，她与敌方中锋相互角力着。
　　橘衣的球员紧紧贴着她，手上的动作却并不干净，感受到对手的手肘重重打在自己肋骨上，李子妍皱眉，只觉得疼。
　　突然地跨步转身，她迅速地绕了一圈，闪过对方的紧贴。
　　法兰克的中锋失去了重心，一瞬间有些踉跄。
　　这时，谨慎观察着敌方控传的张可眯起了眼，算准时机，瞄准空挡伸手拦下了敌方的传球。
　　法兰克的球员回防的很快，张可稳定的持球，并没有马上选择进攻。
　　白队的五人彼此交换了个眼神，跨过了中线进入前场，而后各自散了开来。
　　并没有如往常般马上晃到篮下，李子妍站在了角落的边线处，为球队的传接球提供了另一一个支点。
　　当身材相对矮小的章宁一代着球突入内线，早已预料到的橘队球员向她包夹了过来，并在裁判视野的盲区出悄悄地伸手准备拉扯着起步的白队球员。
　　但章宁一却并没有慌张，她后撤了一步，直线传球，将手中的皮球大力送入了底线上李子妍的手中。
　　快速地运球，白队队长的身体前倾。
　　见到此景，法兰克的球员马上变换队形，谨防着白队高大的中锋突入篮下。
　　可是，出其不意地，李子妍站直了身体，在三分线上果断出手。
　　不断旋转的篮球划出优美的弧线，跨过空中，就这么落入了篮筐中。
　　擦网得分。
　　紧盯着橘色的篮框，在确认自己得分之后，李子妍便小跑着回防。
　　多看了一眼神情震惊的白队，她耸了耸肩，“虽然没有沈梦澄投得准，但我多少也是会投蓝的。”
　　没有再多加理会，李子妍对着场边对自己比赞的队员们露出笑容。
　　凭藉着过人的团队合作和高涨的斗志，上半场，怀特高中势如破竹，三十九比二十六，以十三分的优势位于领先的位置。
　　可当中场休息过后，似乎是被己方的教练给叮嘱的一顿，再次上场时，法兰克高中的球员眼神里比刚才多出了更深的阴沈。
　　本就频繁的小动作变得更加猖狂，一下一下地，法兰克在身体对抗上，手段是更为激烈，比分也因此被再度地拉近。
　　当李子妍持球转身，成功地甩掉身后的防守人员，准备上篮时，按耐不住的橘队球员伸手，拉上了她的左小臂，大力地往下拽。
　　感受到了手腕处的疼，李子妍咬牙，右手果断抛投，在重心偏移的情况下，坚持着将球送入网中，而后止不住地摔在了地上滚了一圈。
　　“妈的！”
　　“这是犯规吧！”
　　看着摔落在地上的自家队长，白队的球员迅速地聚集，忍不住地大骂着。
　　“白方，进球有效，得两分，橘方十号，拉人犯规，一记罚球。”
　　黑衣的裁判向怀特的球员点了点头示意冷静，接着吹出了哨音，做出了裁决。
　　向前来关心自己的队友摆摆手，李子妍感觉自己并无大碍，只不过是为了泄力而看似摔得狠了一些罢了。
　　站到了罚球线上，李子妍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接过了裁判递来的篮球。
　　看到了手腕处被指甲刮出的长痕，一条细长的伤口沿着小臂蔓延至手背，渗出些微的血丝，她忍不住皱眉。
　　…明明为了遵守向夏柔做出的承诺，已经很努力了...
　　怎么还是受伤了？
　　而且还是这种明显的地方。
　　啧。
　　那些人真是...
　　夏柔看到会很难过的。
　　调整了持球的动作，李子妍抬手，动作流畅地将球送入了篮框之中。
　　观众席上传来的进球的欢呼声，她扭了扭手腕，忍不住地埋怨。
　　回到了防守的位置，看到了贴在身旁的法兰克球员，李子妍抿唇，微微弯曲着膝盖放低了中心，身长手臂加大了守备的区域。
　　在感受到对手拉扯衣服的小动作时，她突然有些不耐烦，在起跳拦截时没有特意收回自己总是注意的上肢，肩膀撞在了橘衣球员的下巴上。
　　“我很抱歉，但...请别再扯我了。”
　　双手持球，看着因为疼痛而弯腰，眼眶冒着眼泪的对手，李子妍居高临下地警告着，却依习惯性的用着礼貌的语气。
　　并没有趁机长传快攻，她稍稍等待几秒，待对手起身回防之后，才将球传给了负责掌控节奏的陈真，自己跑入了前场。
　　“哇呜～”
　　耳边传来了口哨声，是章宁一在忍不住地感叹着。
　　“生气了？”
　　看着自己向来动作干净的队友，她挑眉问道。
　　“没有生气。”长吐了一口气，李子妍根据战术跑向了自己对应的进攻位置，“只是气势不能输...”
　　“是吗？”
　　只是敏着嘴笑了笑，膝盖也在对抗中被撞出大片瘀青的章宁一眼神认真，“反正我是生气了。”
　　当陈真带球进入球场时，站在底线的李子妍却突然少见地举高了左手，明确地向自家的控卫询问球权。
　　有些意外，但面对自己所信任的队长，少女依旧点了点头，将球递给了面向自己的李子妍。
　　持球后，李子妍转过身直面球框，看着紧张地盯防着自己的法兰克球员，她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如脚踩油门般突然起步。
　　人球分过俐落地晃过眼前的防守球员，她带球突入了内线，在原地等待的橘队中锋和大前锋高举双手，意图将她在此拦下。
　　侧过身，李子妍单守护球，背过身用肩膀顶向了橘衣的球员，充分训练的核心和稳定的下盘中心让即使高大的法兰克球员有些难以招架。
　　似乎是发觉无法抵挡对手的攻势，也担心她突然再次后撤投篮，法兰克的大前锋放弃了正面防守，选择绕过半圈试图偷下白队队长手中的皮球。
　　可似乎就是在等待对手的追击，李子妍突然向侧走了半步，眼神看向了来到自己身边意图协助自己的张可。
　　但她并没有传球，只是将球保持在了对手似乎垂手可得的距离，快速运球绕过了自家的队友。
　　急切着防守的橘队的大前锋只是拼命地追着，试图将球从她的手中捞下，却因为速度不足，被无法追上，就像是被遛狗一般地绕着张可跑了一圈。
　　由于少了一名防守人员，内场的位置被空了出来，面对仅有的中锋，李子妍再次进入篮下，一个欧洲步左右虚晃，接着起跳反手将球勾入了篮框中。
　　重重落地，她的脚步声在体育馆回荡着。
　　一系列地精彩动作一瞬间让场外的所有人有些屏息，过了半响，除了手持橘色旗帜的观众，其余人爆出了惊人的欢呼声。
　　不间断的变速冲刺和连续过人让里李子妍止不住粗喘着气，可她的眼神却是深沉的，即使被场外大声叫唤着自己的姓名也没有影响，待确认了自己得分之后便头也不回地走向了属于自己的后场。
　　“气势不能输？”挑眉，走在一旁的章宁一重复着自家好友方才说过的话，语气揶揄，“真的没有生气？”
　　低下头，在只有两人能看的到的地方，李子妍缓着呼吸，有些埋怨地开口，“哎呀。”
　　她扬起嘴角，“你别拆我的台啊。”
　　似乎是被自家队长所感染，怀特的所有球员接连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发挥，一瞬间令法兰克的球员无所适从。
　　即使强脱硬拽，不断地做出不入流的动作，也无法抹去白队十三人的气势，甚至还被脾气火爆的章宁一和在场上从不温驯的张可给回敬了几次疼得要命的犯规。
　　最终，当代表比赛结束的哨音响起时，场边挥舞着白色旗帜的区域大肆地欢呼着。
　　怀特高中以七十二比五十五的巨大分差，成功地赢下了这次的比赛，摘取了联赛的冠军。
　　即使场上所有白色球服的人因为高强度的比赛而伤痕累累，甚至肌肉因为极度的疲惫而忍不住地打颤倒在了地上，她们却也仍然开心地大笑着。
　　体育馆响起了礼炮所带来的碰碰声，各色的彩纸和丝带从天而落，掉在了她们布满汗水的笑颜。
　　不知是谁先提议的，但当观众席上有一个穿着怀特制服的金发少年跳跃过栏杆，拿着一整瓶矿泉水奔入场中，肆意地朝着李子妍和章宁一泼洒时，其余的年轻人也奔入了会场。
　　一瞬间，球场上水花四溅，所有的人拿着手中的东西就这么朝着赢球的队伍泼去。
　　章宁一发誓，她甚至还有尝到苹果汁的味道。
　　教练大卫和一众观赛的教师试图阻止，可却收效甚微，无奈之下，也就这么悄悄地在一旁默许着少年们的肆意疯狂。
　　将湿透了的头发向后拨去，李子妍掀起上衣抹去了脸上的水，试图用模糊的视野在身边不断道喜的人潮中搜寻着什么。
　　一边极力耐下性子对着身边的人微笑点头，一边有些焦急地左顾右盼。
　　现在的她只想要找到那唯一的人而已。
　　似乎是听到了她的请求，她身后的人群突然散了开来，女人冰凉的指握住了她的手腕。
　　“夏柔。”
　　转过身，李子妍看着靠向自己的人，眨了眨眼试图抹去睫毛上的水滴。
　　“赢了呢。”
　　露出微笑，当眼前人的轮廓变得清晰，周遭的声音似乎一瞬间毫无声息，她忍不住地笑了。
　　“是呢，子妍。”
　　抬起手，夏柔的指尖滑过了李子妍手臂的伤口，整理着她有些皱了的队长袖标，“恭喜你。”
　　她说，接着勾上了爱人的颈。
　　“我全身都脏兮兮的，而且很湿...”深怕自己身上被泼洒的水沾上夏柔的衣袖，李子妍向后仰，有些想躲。
　　但到口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垫起脚尖的女人给吞下。
　　柔软的唇瓣紧贴着自己，炙热的人找到了自己的甘霖。
　　耳边充斥着喧闹与嘻笑，可即使被人群所围绕两人也不在意，只是亲吻着。
　　全是因为此刻，这些皆与她们无关而已。
　　


第129章 高中if线（五）
　　体育馆内，属于怀特的欢呼和庆贺因为这一个久违的冠军奖杯一时难以终止。
　　即使几家少年运动杂志的记者和摄影师在颁奖台边逐一将怀特的主力成员拦下采访，画面的背景音依然充满着阻止不了的喧嚣。
　　当眼眶泛红的张可情绪激动地回答了记者一连串的访问时，几只麦克风和镜头便转向了角落里带着队长袖标的李子妍。
　　主动地，将两人相握的手放开，在一旁陪伴着李子妍的夏柔抓准时机，想趁着自己也被顺势包围之前转身退后。
　　“夏柔，等等。”
　　轻轻地喊了声，李子妍着急地从脚边的球袋翻找着什么，接着从中扯出了自己的连帽衫。
　　小心翼翼地用宽松的浅蓝外衣套上了夏柔的上半身，她的表情有些局促。
　　“刚刚不小心因为我沾上的水，你的衣服...还没有干。”
　　眼神看向了女人胸前的位置，接着又迅速地移开，李子妍的耳朵有些发红，匆匆拨了拨额前湿漉漉的浏海，她转身，向扛着摄像机的人群跑去。
　　换下脸上只在爱人眼前显露的青涩，不到几秒钟的时间，她的脸上便挂上了得体的微笑，在一众快门声中发表着生利的宣言并总结着赛季的规划。
　　姿态充满着自信，却也有着恰到好处的谦虚。
　　看着在人群中侃侃而谈的李子妍，夏柔抿着嘴角，眼中是一目了然的笑意和荣光。
　　『这一次成功从法兰克的手中夺下冠军，请问获胜的关键是什么？』
　　“关键的话...应该是队伍里的凝聚力吧，因为大家都非常希望能拿下关军，所以不论是高强度的训练或者是难度很高的战术配置都能积极配合，而其中所带来的成果在这次的赛季里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听说这一次有许多大学的球探也在关注的赛季出场的成员，传闻中A国体育强校的G大有向怀特包括你的两名球员伸出橄榄枝，请问你是否有在考虑中呢？』
　　“我确实有收到许多的邀请和令人心动的提议，也感谢大家的认可，但由于我已经有了决定好的规划，目前并没有考虑的打算。”
　　趁着提问之间的空挡，李子妍抬起眼角与远处等待的夏柔对视。
　　披着浴巾的女人朝着她挥了挥手，接着拿出手机比了比体育馆的门口示意自己有来电。
　　轻轻地点了点头，李子妍表示明白，看着夏柔向外走去之后便又重新凝神，仔细聆听著有关于自己的提问。
　　＿＿＿＿＿＿＿＿＿＿＿＿
　　当结束采访的李子妍一边向同她道贺的人致意，提着球袋穿过体育馆的一片狼籍回到更衣室时，其余的队友们大多已经冲洗完毕。
　　“欸，李子妍，庆功宴的餐厅已经定好了，学校后门那家窑烤披萨。”
　　单手吃力地为自己套上袜子，章宁一另一只手滑着手机荧幕确认着定位资讯，“五点半，共十六个人。”
　　“十六个人？”
　　依旧全身脏兮兮的李子妍毫不避讳地脱下了自己的球服，随意地扔向了角落的洗衣篮，眼睛眨眼不眨地撕下了肩上黏着的运动胶布，“怎么有这么多人？大卫他也来吗？”
　　“怎么可能，大卫忙着跟其他教练炫耀呢，不至于来扫我们的兴。”
　　摆了摆手，章宁一从属于自己的铁柜里拿出一罐洗发乳扔向了抱着浴巾的好友，“我和文瑜的女友都会来，再加上夏学姐，正好十六个。”掐着指头，她细数。
　　“你的女朋友？！”已经进入淋浴间的李子妍听到这番话，忍不住探出头来，睁大眼睛表示惊讶，“那个...不是还只是暧昧对象而已吗？”
　　“就在刚刚变成女友的。”耸了耸肩，章宁一的表情故作无奈，“可能是刚刚投蓝的姿势太帅气了吧。”
　　“呜...可你也没投几次球啊...”听到两人的对话，蹲在地上系鞋带的张可歪着头嘟囊。
　　瞪了一眼身旁的人，已经整装完毕的章宁一对着淋浴间里的人喊道，“时间快到了，我们就先过去了喔。”
　　隔着门版，李子妍从顶端的空间比了个ok的手势，示意自己明白。
　　接着，十几个穿着私服发尾上还带着水气的女孩就就这么鱼贯地走出了更衣室。
　　当提着手袋的夏柔打开了更衣室的门时，便看到了穿着半截式运动内。衣，套着宽松的运动短裤，蹲在地上随意地吹着头发的李子妍。
　　未到胸口的黑发在她粗暴的动作下变得乱澎澎的，配上她独自一人的背影，莫名地有些可怜兮兮。
　　明明方才还是在镁光灯下被手瞩目的功臣...
　　看到这副模样，夏柔忍不住地有些想笑。
　　“子妍。”
　　将手袋放在更衣室的长凳上，夏柔上前接过了李子妍手中的吹风机。
　　“啊，夏柔，抱歉，让你等很久了吗？”看到来人，李子妍眨眨眼，起身之后乖巧地屈膝。
　　“没有很久。”用掌心丈量着风距和温度，夏柔的指尖略过了眼前人柔软的发梢，“刚刚遇上了张可他们，他们给了我更衣室的钥匙让我来找你。”
　　原本对于吹头发总是没什么耐心的李子妍没有催促，只是垂着脑袋，任由夏柔对于自己的摆弄，被冰凉的掌心触碰头顶，她有些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好了。”当确认眼前人的头发重新变得干燥蓬松，夏柔将手中轰轰作响的机器重新挂上了墙壁。
　　嘴上挂着笑，正想说些什么，但当她看到了李子妍直起身子的瞬间，她微微地倒吸了一口气。
　　“子妍，这里...”
　　眼神聚焦在高挑女孩的前身，在胸口以下的肋骨处，上头散布了深深浅浅的青色淤痕，与一旁纯白的运动内。衣相比，显得格外惹眼。
　　“啊啊...这个啊。”
　　下意识地伸手阻挡女人的视线，李子妍咧嘴，毫不在意地耸肩，“那些人真的小动作太多了，真的很坏，但别担心，只是看着夸张了点，其实没很痛的。”
　　她并没有在说谎。兴许是因为过度亢奋和肾上腺素的刺激，自始至终她的痛觉都十分迟钝，只有在方才淋浴时些微的刺痛感才让她对于自己的伤情略知一二。
　　“没有很痛？”皱着眉头，夏柔重复着。
　　看着爱人白皙的肌肤上落下的伤痕，和当事人脸上一派轻松的模样，夏柔伸手，指尖略过腹部精实的线条，落在了那片瘀青。
　　莫名地，滋生了抑制不住的冲动...
　　轻轻地，她的指腹下压。
　　“嘶...夏柔...”
　　咬着下唇，感受爱人带与自己的丝丝痛感，李子妍的脸可怜兮兮地皱了起来。
　　“没有很痛？”
　　抬起手指，夏柔再次轻声问道。
　　注意到了眼角李子妍手腕处被划出的长长红痕，夏柔伸手握住她的小臂，抬到了自己跟前。
　　“明明说好了不能受伤的。”
　　低喃着，她的唇沿着伤痕轻蹭着。
　　即使是非常细小的伤口，也因渗过血而发烫，冰凉的吻落在上感觉得格外明显。
　　“抱歉夏柔，是我的不对。”明明面对着可谓是无理取闹的埋怨，李子妍依然顺从地道歉，手背略过夏柔的面颊，她轻轻勾起手指，将一缕褐发拨向耳后。
　　矮小一些的女人仰起头，两人的鼻吸交织，柑橘味的唇蜜混着肥皂和水气，在彼此的身上蔓延。
　　缓缓地向前了一步，李子妍护着夏柔的头，将怀里的人抵在了属于球队成员置物的铁柜上。
　　刚巧，在夏柔的颈边的柜门上，贴着属于自己的姓名。
　　“呜...”
　　垂下颈，李子妍搂着心爱的女人，胡乱地将脑袋靠在了她的颈窝轻蹭，“夏柔...今天，要回家吗？”
　　感受打在自己肌肤上的炙。热鼻息，夏柔忍不住伸手，五指极力克制地抓着李子妍的后脑勺，方才被亲手理顺的黑发有再度变得有些凌乱，她轻喘着，“不回去喔。”
　　“带了换洗的衣服。”偏头看着桌面上自己的手袋，她安。抚着眼前的人，“所以今晚会陪着你的...”
　　空着的手搂上了李子妍的腰腹，没有布料的阻隔，夏柔似乎能感受到她兴奋快要抑制不住的颤抖。
　　虽然在这件事上，两人只是彼此彼此而已...
　　脑袋里的火花被点着，此刻的心情比夺得冠军更为激昂，“嗯。”轻轻自喉头发出闷哼，李子妍回应着。
　　垂下眼，望着夏柔眼下的绯红，眼眶中莫名积蓄的湿。润，和胸。脯因呼吸明显加速的起伏，李子妍只觉得此刻的爱人令她心颤。
　　想占有，想被占有。
　　当她向俯身，再次获得心爱之人的亲吻时，好巧不巧，更衣室的门被忽然推开。
　　一瞬间，李子妍抬起头，明明自己才是那个刚刚才沐浴完毕，还未来得及套上外衣的人，此刻却紧紧搂着怀中的夏柔，似乎是深怕自己的爱人遭到窥视。
　　更衣室的大门口，陈真和文瑜呆呆地僵在了门口，一时半会只是张着嘴巴没有说话。
　　总是温和的自家队长正蹙着眉头偏头望着自己，虽然被半开的柜门遮挡，但隐隐约约，也能看清她正在搂着什么人。
　　似乎...选在了一个很煞风景的时机进门呢。
　　“队长…我是回来找钱包的...等等要付庆功宴的费用。”
　　讲话结结巴巴，不知道为什么，文瑜搅着手指，莫名有些战战兢兢。
　　“钱包？”微微向后仰，李子妍扫视了四周后，晃了晃脑袋，“我没有在这里看到。”
　　“这样啊...”迟钝地点点头，文瑜微微弯腰后就要离开，“那...那队长对不起，我就先离——”
　　“如果是担心庆功宴的话就不用急着找了。”突然开口，李子妍淡淡地说道，“我请你，所以别担心。”
　　“啊...队长，这怎么行。”不好意思地摆摆手，文瑜的脸涨红。
　　“文瑜，陈真，你们两个都是，所有后辈就不需要担心费用。”说罢，李子妍有些迟疑，而后挠了挠额头。
　　“我等等...马上就过去，你们先去餐厅吃点东西吧。”
　　待两个后辈离去，李子妍默默地松开了眼角带着笑意的夏柔。
　　“呜...差点忘了还有庆功宴...”
　　完全将此事抛在脑后，有些不好意思的李子妍轻声嘟囊，而后迅速地为自己套上了外套。
　　“子妍真的对后辈很不错呢。”清了清嗓子，夏柔理了理微微被掀起的衣裙，“居然...会请后辈吃饭呢。”虽是调侃，她的神情却没有丝毫不悦。
　　“呜...因为大家都很辛苦，不是大钱，而且我是队长。”拉上了拉链，李子妍将自己的球袋挂在了右肩，一并提起了属于夏柔的手袋。
　　“啊，但是...”
　　用空着的左手牵起了身边的女人，李子妍的表情突然变得认真，似乎是在澄清，“也没有很常请，只是偶尔。”
　　“我知道的。”莫名笑得灿烂，夏柔偏过头，轻声地问道，“会经常请吃饭的年上，似乎...也不多？”
　　“当然。”绅士地推开了门，李子妍的语气肯定。
　　“只有夏柔而已。”
　　只有，我的夏柔而已。
　　


第130章 有关夏柔的占有欲
　　（让我们把时间倒回现在～）
　　在地球另一端的B国，热闹繁华可却又充满古典气息的L市。
　　驾驶着白色的SUV，刚刚结束与专栏负责人会面的夏柔坐在对于自己来说略为宽敞的驾驶座上。
　　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手拿着手机，趁着间隙，她向其中置顶的联络人发送了准备回家的消息。
　　放下手机，眼前的号志灯依旧亮着代表警示的红光，夏柔的手指规律地轻轻敲在方向盘上，有些漫不经心地偏头看向车窗外。
　　临近下午三点，这似乎是某间私立幼儿园的放学时间。
　　在被树影所遮盖的人行道上，一个个穿着西式制服的年幼孩童牵着大人的手，从转角出现。
　　明明才约莫四岁五岁的年纪，可却已经发展出了各异的性格。
　　一名黑发的小男孩衣着整齐，明明小小年纪却露出一股成年人的稳当，他一手牵着与他有着同一发色表情温和的中年妇人，另一手捧着一串图卡，眼神无比专注地看着卡片上的数字符号。
　　而人行道的另一边，一个绑着麻花辫的金发女孩手里拿着纸飞机，笑容四溢地向前奔跑着，在身后和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年轻女人表情无奈地苦笑着，适时地提醒女孩注意脚下。
　　眼前掠过一幕幕温暖的画面，隔着玻璃，夏柔的脸上忍不住扬起嘴角。
　　原本停滞的车流随着号志的转换而再度动了起来，重新望向前方，夏柔轻踩脚下的油门。
　　实际上...她对于孩子并没有特别的偏爱。
　　如常人一般，在看到孩子们童贞的笑颜和他们与父母温馨互动的画面，夏柔的心中也会感到温暖。
　　但她却自认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
　　面对幼儿的哭闹不止，大吼大叫，以及没由来的无理取闹，即使身为大人的她明白自己应该面对，但她仍会下意识地露出有些困扰的表情，心中感到无措。
　　在照顾孩子、应对幼儿这方面，她一直都不是擅长的那一方。
　　手机传来了提示音，夏柔偏头稍稍撇了一眼，那是李子妍的回覆简讯。
　　打着方向灯，驶离主干道，在脱离了拥挤的车潮后，她加深了脚上的油门。
　　随着缓缓提升的速度，引擎也适时地发出低沉的吼声。
　　擅长与小孩相处的.....一直，是子妍才对。
　　看了一眼后视镜，夏柔单手流畅地打着方向盘，在变换车道之后毫不客气地超越前车。
　　不论是童趣的语气还是永不完的耐心，子妍通通都具备着，不管是男孩女孩，她似乎都能与他们轻松地建立深厚的关系，甚至能从与孩子的相处中找到乐趣。
　　最好的证据，便是他们每一次回国，子妍都能与自己的四岁侄子相处融洽。
　　明明根据哥哥和嫂子的话，身为家中独子的夏霖可是经过幼儿园导师认证，特别难带的孩子。
　　不喜欢好好吃饭、讨厌去幼儿园上课、只要一哭便停不下来...可这些本应该强烈的特质只要遇到了子妍，却都好像消失不见了一般。
　　因为最喜欢的子妍姨也在用刀叉，所以自己也要乖乖用叉子吃饭。
　　因为最喜欢的子妍姨周末要带自己去动物园，所以这周一定要好好上学。
　　因为最喜欢的子妍姨也在场，所以就算跌到了也要忍住眼泪。
　　每每只要夏柔带着李子妍回到哥哥家，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的夏翔总是会紧紧握着妹妹的手，但眼睛却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的『妹媳？』，希望两人再多留几天，好让李子妍训练自家被称为混世魔王的儿子。
　　而身为兽医的女人也从来不认为带小孩是个麻烦...相反，甚至还十分乐在其中。
　　不论是让男孩骑在肩上模仿飞机驾驶的游戏，还是帮忙用剪刀和纸箱制作只属于彼此的秘密要塞，这一大一小的两人每一次都可以玩的不亦乐乎。
　　无疑，子妍不只擅长与儿童相处，甚至也非常喜欢小孩呢...
　　抵达了两人居住的公寓，熟练地将车驶入了地下车库，夏柔将车稳稳地停在了方格里，打挡，抱起了放置在副驾驶座上的文件之后便锁上了车门。
　　其实，自从夏柔与李子妍订下关系之后，便有不少的人曾经询问过他们是否有共同养育孩子的打算。
　　毕竟以两人的社经地位来说，申请认养儿童的手续并不算严苛，若是想要抚育带有两人其中一方基因的孩子，在B国的医疗系统下凭着现代成熟的科学技术也并不困难。
　　但夏柔她却从来没有思考过以上的任何一个选项。
　　其中一个原因，便是因为每当有人问起，李子妍总是回答——
　　『小孩？不需要吧，我很满意我现在的生活了...啊，当然，如果夏柔想的话，也没问题！』
　　另一个原因，便是因为夏柔对于自己能否充沛地爱着这一个完全不知性别、相貌、性格的孩子，并没有十足的自信。
　　在地下室按下了电梯键，随着荧幕上迅速递减的数字，门缓缓地打了开来，夏柔迈步走进，按下了目标的楼层。
　　她并不是一个充满无尽大爱的人。
　　甚至，她都算不上一个感情丰沛的人。
　　虽然即使是遇到不那么喜欢的人和事，也能淡然地面对，但她的心中对于自己的喜好有着明确的审美和标准。
　　温和却平淡，这是她基本的状态。
　　只有在遇到了成功打破她别扭挑惕性格的人，那让她倾心的人，夏柔才会感变她的吝啬，才会放下她平时的严苛。
　　而现在，得已接收她充满爱意情感的人，也只有那特定的一个人而已。
　　因为是唯一的，所以比任何可得的烈酒都要浓烈，比任何可见的火焰都还要炙热，充满着占有欲和排他性...
　　只不过她习惯在他人面前隐藏而已。
　　或许...如果那个孩子有着李子妍的笑容和爽朗的性格，夏柔或许也能拨出自己的情绪和关心...
　　但她不确定...
　　养育孩子是认真且需要谨慎做出的决定，负责任的她明白，这不是儿戏。
　　看着电梯里，镜中属于自己的倒影，夏柔将落在脸旁的一缕头发挽到耳后确认着自己的仪容。
　　当电梯门再度开启，来到电子门前，她按下了密码锁。
　　而且。
　　随着门被打开，夏柔一边想着——
　　无意生养一个孩子...
　　其实，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理由....
　　＿＿＿＿＿＿＿
　　进了家门，将脚上的高跟鞋脱下放入玄关内，夏柔并没有见到理应在家的爱人前来迎接自己。
　　抿着唇，知道原因为何的夏柔摇摇头，有些无奈却又感觉有些好笑。
　　拿着手中的资料，她探头检视着客厅的情况。
　　在宽阔的客厅，身高有一米七七的兽医蹲在角落，歪着脖子偏着脑袋看着沙发底下，那别扭的姿势让她的面颊近乎贴地，似乎只要一个重心不稳她就会以脸着地。
　　伸长着手臂，李子妍的手里拿着几粒饲料，嘴里轻轻地发出安抚的声音，似乎想试图将躲藏在沙发底下的生物给引诱出来。
　　“嘿。”
　　“兰斯。”
　　“饿不饿？出来吧，吃点东西。”
　　“你放心，这里没有人会伤害你的。”
　　“兰斯，出来吧。”
　　用着无比温和的声线轻唤着，李子妍见里头的生物迟迟未动，便索性趴下，全身贴在地上，以最无害的姿势继续呼叫着。
　　“兰斯，出来吧。”
　　“我保证你在这里很安全的。”
　　“吃点东西吧。”
　　似乎是感觉到了女人的善意，一个灰色的身影慢慢从阴影处探出头，只露出了半个身子。
　　那是一只中型的梗犬，可相较于正常犬类的体型，他却瘦得过分。
　　本因该矫健精实以利于追捕猎物的腿久好像仅剩下一层毛皮一般贴在骨头上，关节有些萎缩的趋势，走路时因为内翻而跌跌撞撞，其中一只本该是眼球的部位却空落落的，只剩下发皱的上下眼皮黏在一起。
　　耳朵因为警惕而高高竖起，肩颈却因为恐惧而紧绷着，剩下的眼紧紧盯着眼前的女人，在吃完李子妍手里的饲料之后，便又迅速地回到沙发底下满意地点点头，李子妍缓缓起身，正想再拿一些饲料继续训练时，便看到了站在玄关处安静等待的夏柔。
　　“啊，夏柔，你回来了啊。”
　　露出笑容，李子妍正想上前拥抱，可却在迈步之后又原地回转，迅速地在厨房洗了手之后，她才雀跃地走到了女人的面前。
　　“感觉兰斯今天进步了很多。”伸手与爱人拥抱，夏柔开口。
　　“是啊，现在终于能从我手中吃点东西了，真是不容易。”想到这几天得来不易的训练成果，李子妍感叹着，“我想...大概在两个礼拜就可以送到寄养家庭了。”
　　兰斯是在政府的救援计划下，由民间的爱心组织所救出的狗，再被进一步放置在寄养家庭之前送往哈洛动物医院治疗。
　　据组织的志愿者表示，当他们接获通报进入兰斯前任主人的家中时，看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场景。
　　在本就遭乱的房间一角放置着狭窄的铁笼，兰斯就被关在哪里，只有一个早就干凅的水盆，偶尔回家的主人会将自己的餐羹剩饭随意地扔进笼子里，若是脾气来了，还会对着铁笼又踢又骂。
　　当兰斯被救助的人员爆出充满秽物的铁笼时，因为过度恐惧和紧张而止不住地剧烈颤抖，控制不住膀胱，一路滴着黄色的尿液，被抱上了厢型车。
　　由于长年被关在笼子而无法行走，右眼更是因为感染而必须摘除。
　　除了恐惧人类，兰斯也恐惧一切的生物。
　　在被送往哈洛医院疗伤的期间，在医院的隔离室里，由于周遭其他动物的动静和气味，他的眼神总是惊恐，肢体僵直，甚至还出现了癫痫的症状。
　　医院里的大家对于兰斯的遭遇，既生气，却又无可奈何。
　　甚至他们明白，若是兰斯胆小惧人的症状持续下去，有可能连被认养的机会都无法得到。
　　只能安乐死。
　　“谢谢你刚刚稍微等了我一下，要是你刚才突然进了客厅兰斯又会被吓得缩回去的。”垂下头，李子妍抵着女人的额头，轻声感谢着。
　　“毕竟我嫁给了兽医？这点常识，我想我还是有的。”笑了笑，夏柔搂着爱人的腰。
　　她还记得一周之前，当坐在沙发上的自己看着下了班回家，脱了鞋却迟迟没有踏出玄关的李子妍时，自己偏头疑惑的模样。
　　『那个...夏柔...』
　　高挑的兽医缩着脖子，有些不安地搅着手指，磕磕巴巴地试图解释着身后的什么。
　　『医院里...有一只狗...』
　　『不用很久，最多...一个月！就一个月。』
　　『可不可以跟我们...一起住？』
　　那时李子妍一副做了天大坏事的心虚语气，那纠结又不忍的表情，夏柔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谢谢你夏柔，你真的最好了！最最最爱你了！”
　　倾诉着不加掩饰的爱语，李子妍缠绵的吻落在了爱人的面颊，正如当天获得夏柔同意时那般。
　　“今天去跟专栏负责人开会，还顺利吗？”顺手接过夏柔的资料，李子妍牵着夏柔的手两人步入客厅。
　　厨房里，稍早时被设定好的咖啡机在自动运作着，空间里渐渐弥漫着迷人的香气。
　　“很顺利喔，除了交稿的时间要稍微改变，其余都没有任何问题。”紧紧地回握，夏柔温和地回应着。
　　“这样啊！真是太好了。”
　　一脸笑咪咪的模样，李子妍将煮好的咖啡倒入杯中，放在女人的跟前，“等等晚餐想吃点什么吗？文森跟艾瑞克刚刚问了我们要不要一起吃饭，但因为我怕你太累所以还没有答应，而且明天还要跟文森去参加研讨会...”
　　熟练地整理着机器中遗留下的咖啡渣，李子妍嘴上絮絮叨叨地说着各种各样的事情，而夏柔只是撑着头，一边含着笑，一边细细地看着自己的爱人。
　　看吧。
　　这让自己怎么敢和子妍养育一个孩子。
　　身为医者的爱人的心里对于一切生物都充满着怜爱和悲悯，对于需要帮助的一方永远都想尽力地给予关怀和协助。
　　这是子妍自小到大都存在的人格特质，自己比谁都明白。
　　而若是在我们两人的生活中出现了一个孩子，子妍也一定，会尽全力疼爱她（他）的。
　　可是...当夜晚看着因为兰斯的呜咽声而不忍心起床安抚的子妍时，自己的内心还是会不禁感到一丝醋意。
　　即使明确地知道这种感觉是多么地荒唐.....
　　若是一个时时刻刻得待在两人身边的孩子真的出现了，自己怎么受得了？
　　夏柔清楚李子妍的善良，理解李子妍对于他人关爱。
　　所以她的要求不多。
　　仅仅是希望能独占李子妍最最亲密的爱，最炙热的，最浓烈的，最不可分离的。
　　不论是灵魂或着□□
　　她可不会傻到...再邀请另一个人共享...
　　“不能在子妍面前暴露呢...”
　　无声地呢喃，夏柔抿了一口有些过烫的咖啡，后韵有着浅培咖啡独有的果酸味。
　　自己其实是一个，小心眼又爱计较的女人
　　不能让子妍发现呢。
　　轻轻地向前倾，夏柔将略带酸味的吻印在了眼前人的唇上。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吻，李子妍眨眨眼，手却也顺从地攀上了夏柔的后脑，逐渐加深。
　　属于两人的气味混合著，他们在彼此的口中品到了丝丝甜味。
　　当分开时，轻喘的夏柔舌天忝了天忝被咬的发红的唇，她伸手，勾住了眼前人的颈脖。
　　“够吗？”
　　意有所图地，她问道。
　　“呜...”清了清嗓，没有在意被揉得发皱的领口，李子妍垂眼，弯下腰，勾起了夏柔的膝盖。
　　轻松地抱着女人起身，她走向卧室。
　　低声喃喃着。
　　“怎么可能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