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女猎户和长公主   作者:冬炸墨丸   简介:   秦原兰是山中独居的女猎户,一直想找个知冷知热的人相伴余生,救过一个迷路娘子,寻了媒人做媒娶做媳妇。   新婚夜给不了新娘子想要的,人跑了,秦原兰心也死了。   后来一日捡到一个气质不俗的貌美女子,女子受伤秦原兰细心照料。   这次秦原兰收起来不该有的心思。   女子伤好,大批护卫来接,原来是当朝长公主如斯尊贵的身份。   分别之时,长公主居高临下站在车架旁,笑的明艳如花倾城动人。   “你要和我走吗?”   秦原兰沉默,长公主再次开口邀请,“你有一身好功夫,正好我需要个得力的护卫,这段日子相处看你的人品也不错,做本宫的护卫可好?”   秦原兰进了宫,住了高阁楼吃穿用度同长公主,像是梦,一场美梦。   做公主的护卫原来这般享福?   后来秦原兰听到人们称呼她驸马,公主夜里怕黑要她屋中护卫,病了要她身边陪伴,梦魇着了她更是护卫到塌上去了。   后来,女猎户明白了,公主身边从不缺护卫,大内高手如云她是比不得。   公主缺的是驸马。   何为驸马?   近塌护卫公主的,公主心里真欢喜的。   (主攻he/双洁)   (人间富贵花长公主受×老实人忠犬宠妻糙攻) 第1章   清晨山雾升腾,初秋的落叶泛着旧黄,林不密却山清寂,一片萧索寂凉之景。   秦原兰的发带也是旧的,溪水晾洗的发白,看不出来原本的颜色。   秦原兰是往家中去,今日什么收获也没有,只余身后一副自制的竹木弓箭。   “呦,原兰。”   一阵妇人的呼唤,秦原兰住了脚步回身去看。   一身粗布包着头巾的圆脸女人,年约四十来岁,一笑眼睛眯眯端是和善无比。   “武婶。”   秦原兰淡淡的应,来人把她仔细打量,在发现她双手空空,甚么猎物也没有,略略失望。   武婶转而还是一副笑眯眯模样,凑近过来,仔细吧秦原兰面容端详,又似闻了闻。   “原兰好气色。”打趣了这么一句。   了然她所指,回忆起前夜的事情,秦原兰不仅微微皱眉。   她并不愿意多提那事。   偏偏眼前武婶是个不识趣的,再度凑近了追问,“新娘子不错吧?”   “女人就女人,有什么,咱们这大山之中,相互陪伴解闷,遇着了也是极好的缘分。”   武婶当真是极有说媒的天分的,秦原兰扯了扯唇,不知该不如何说。   再极好的缘分,也轮不到她。   秦原兰平时是极为好言语的温和之辈,附近的猎户们都上了年纪,只有秦原兰年纪轻,虽然是女人却向来沉稳,手艺好,不饿肚子。   武婶向来愿意多和这样的人,搭一搭亲近的。   就是可怜这么好的人,是个孤儿,由山中一个老猎户收养,老猎户离世后,便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肚子。   省事是省事的么,自由自在。   总归是一个人太孤落了不是?   这不,三日前老天有眼,外头来了一个迷路娘子,娇弱弱,惹人怜。   道是厌倦了外头的喧嚷,是进山寻清净的。   恰好,秦原兰遇到了带回家。   那迷路的娘子在秦原兰的木屋住了一晚,吃了秦原兰做的简单茶炊,且有长留之意。   秦原兰寻了她,请她按外头的习俗做媒求娶。   她也欢喜应了这事,说媒、拜天地一切都顺顺利利的。   原以为好事已成,然而此刻秦原兰的神态,可一点不像被温柔乡温暖着的模样。   反而又丝不耐?   “怎么了?你们可是不和?”   “我送走了她。”   “什么?!”听到秦原兰说送走了她这句话,武婶的脸色可以用又惊又疑来形容了。   且秦原兰并未回应不和之说,武婶料定是秦原兰理亏,她这方出了什么差错,把人家气走了。   “原兰啊……这大好的姻缘,竟是哪一步出了差错?”武婶急的跺脚直拍手。   “洞房。”秦原兰用俩个字,言简意赅打断了她。   武婶闻言脸色一顿,愣了愣反问秦原兰,“你如何做的?”   “入夜,她解了衣裳坦诚以待。”   “你呢?”   “给她盖了被子。”   “哎呦天爷!原兰呦!你怎么如此不解风情?”   武婶一阵有些气急的惊声,一连串的眼刀飞来。   到底是她说成的媒,不问出个子丑寅卯是不罢休。   “然后呢?”   秦原兰坦诚,“昨日,她要走,我便送她到山脚。”   生平头一遭拜天地成亲,一夜好眠,二日一早那新娘子便换了一副面孔,直要离了她下山回家去。   冷面待人,晨炊都不用了,颇有用绝食逼迫她,离了她的意思,她又如何强留?   这下子,事情彻底弄清楚了。   好好的一段姻缘,因为秦原兰这愣头青头一遭什么也不懂,新婚之夜无有表示,给不了新娘子想要的,而砸了锅。   武婶叹气,一下下的跺脚,“都怪我都怪我!我这老糊涂了,你头一遭,我竟糊涂的什么也不传授你。这床第之事,对女人而言最为要紧,尤其是新婚之夜……”   武婶还在颇为遗憾念叨,这边秦原兰的头都要听的发昏了。   已定之事,何苦留恋。   要走便走。   她五岁入山,山中二十载,如此悠悠岁月孤身一人。   本就,不该有所期待。 第2章   秦原兰回到家中已是晌午,四周空寂寂,不久前办“喜事”,武婶东拼西凑的红绸带,简陋的绑在木屋四周,飞扬着。   入秋之后的晌午,日头并不如何烈人,武婶遗憾的唠叨仿佛还响在耳边。   秦原兰推开自己简陋的家,是啊,家。   她的院子是用木头围着的小院,家不过是小木屋里头,打了一张床榻,再无其他。   一推开,床榻头的细薄红绸带飞扬。   仿佛在无时无刻的提醒,嘲笑着自己,不该有所期待,做了傻事。   傻子做傻事。   秦原兰自认非多精明之辈,她摸不了算盘,在大山呆久了不通人际,下山,她这辈子都不可能下山。   可无论如何,她有打猎的好手艺,她饿不死,老猎户离世之后,从十岁起她自己养活自己,已经有十年岁月。   她不傻。   否则,这漫长的十年她早就饿死了。   她不傻,可是做了傻事。   门边,秦原兰立着。   一时间不愿因为那刺眼红色,回忆起自己做过的傻决定,傻事。   秦原兰心中生起一番恼怒,俩步并一步,大步到床榻前,把那俩条碍眼的东西扯了去。   丟出门外,一摔门秦原兰仰面倒在了她的床上头。   这床很结实的木头打的,可以说,老猎户留给她唯一的东西。   老猎户这辈子只做了这一件好事,并不是五岁的时候,在深山悬崖处,从虎口中救了她。   而是打了一张如此结实的床,之后悠悠十年岁月愣是,年年月月的陪着她。   梦里,秦原兰用力往下捶了一拳头。   床什么动静也没有。   梦里,秦原兰安静了,心里头发火泄了,她睡去了。   ——   武婶回到家的时候,男人武立山正在拐着脚洗衣裳,他腿有伤,是个半跛子。   不方便去溪边容易栽进去,只能弄水家里洗,好在家附近就有一口井,还是很方便的。   “你汁源由扣抠群,以五二尔期无把以整理更多汁源可来咨询这是咋啦?”   武立山发现婆娘的脸色不大好看,随口一问。   “刚遇着原兰了。”   武婶叹口气坐下说,听她这么说,武立山立马把视线移在她的双手。   武婶的双手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别瞅了,原兰啥也没猎到。”武婶半骂,出口有些呛人。   老夫老妻,都已经习惯了彼此的脾气。   武立山并不生气,好声好气,“那是,老猎人也不可能天天都猎到东西。”   又说,“原兰认恩,猎到了准会登门给你送来的。”   这次轮到武婶皱眉,“你这说的哪出?”   “她这是新婚大喜,你是媒人,怎么也得给些谢礼吧。”武立山有一说一。   “怎么也得五条肥兔子吧!”   武立山停下来手里的活儿,比了五个手指头,脸上红扑扑的笑嘻嘻的。   成婚是好事,领里邻居的他也替秦原兰高兴,老猎户在世他们就熟悉,可以说从小看着秦原兰一点点长大的。   他也不想,秦原兰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有人陪,一起说说话什么的总归是好的。   “劳子谢礼呦!”武婶反呛,站起来就要回屋。   身后武立山站起来,不明所已,“咋着了,你怪原兰今日遇到啥都没给你?那不是她没猎到,你这人心眼这么小,人家才新婚,忘了媒人也是正常的,你急啥子啊。”   他试图给婆娘说理,又见婆娘脸色不对。   婆娘回屋了,武立山在外头想了想,还是不放心的跟进去。   “到底出了啥子事儿?”一进屋,武立山就着急问。   “黄了。”武婶背对着躺着,爱搭不理的。   “啥啊?”武立山不解。   “原兰的新娘子跑了!”武婶恶声恶气。   这次,武立山更是大为不解,挠挠头,“啥子呦!跑了?!为啥子?” 第3章   晴明日,内廷瑞安宫。   皇太后一身明皇晨起礼佛,却是一身端严朝服,手中名贵的佛珠,经由国寺大师圆霄法师亲自开光,晨中,皇太后手捻佛珠,曦光漏下,斑驳疏影。   皇太后喜静,尤是一早一晚礼佛之际。   故而瑞安宫中所有宫人、女官呼吸都收紧着,入秋冷寒,如此越发显得阂宫沉寂。   “薄姑。”   礼佛闭,皇太后缓缓出声。   身边发带白丝的女官闻言上前,弓身递过手臂。   皇太后扶着起身。   皇太后迎着曦光,直起腰背目光放远,似乎在看不远处的几艳景金菊,又似乎什么也没有看,只是淡淡的问,“皇帝已早朝?”   帝王早朝一般是卯时初开始,现在天色大量已经辰几刻了,薄姑点点头,答是。   又听皇太后言,“今日前朝可有要事?”   薄姑恭敬,“六延所并未有急事呈报,想来无甚要紧事。”   又道,“前几日,圣母累倦,不如趁着今日得闲,好生歇息。”   皇太后似嘲,一叹,嘴角扬起一抹讽刺的弧度,“皇帝还小,哀家如何能歇。”   万人之巅,亦是孤独雪岭。   薄姑心里叹息,嘴上劝说,“歇息一半日,养养神罢,正因陛下年纪太轻,大魏的朝堂全靠圣母娘娘在支撑,娘娘不养好身子,那子民们该如何是好。”   皇太后总是看着大权在握,万事随闲。所有人都怕,都敬,却很少有人懂她的孤独。   那样要强的一个人,一个女人,终究不是铁打的啊。   皇太后阂目,显得疲惫,在没有出声言语。   薄姑挥挥手,不远处侍候的宫人小步弓身过来,由于皇太后近来疲倦身子不好,心神受不得一点音色的刺激,   是已,瑞安宫上下数白服侍宫人、女官无关等级官职高低,皆用软步包了鞋底子,行步一点声音都不会出现。   皇太后闭着眼,撤去厚重的朝服,换了朝服,由薄姑一路搀扶回到内庭寝室。   半躺下之后,薄姑上前为人捏肩。   宫人点了香便自退下去了,只有俩个人时,“你的手艺,一如既往。”   面对亲近的人,皇太后从来不吝啬赞赏。   薄姑笑笑道是,“娘娘谬赞,奴婢的手艺再好,也比不得长公主。”   略放松后,皇太后缓缓睁开眼。   “观音奴?”   “她还未回宫?”皇太后忽然想起来什么,微微滞神回忆着。   “娘娘忘记了?长公主三日前出发去往小玄寺为您祈福,来回约莫六七日,如今该到了,怎会这么快回来。”薄姑笑着提醒说。   大魏历代皇家皆遵佛礼佛,所以尤其中原地带,连州比县的寺庙遍地开花。   其中大小玄寺就是民间颇为出名的俩个寺庙,大玄寺便在京师锦城,小玄寺则在离京百里外的益州小县小乡。   “这世上在没有比长公主还孝顺的子女了,为您祈福,把咱们大魏的寺庙都走遍了。”薄姑笑道。   又贴心补充,“京师扈卫营、暗影长随、大内带刀护卫,锦衣卫、千鹰骑都派了人,还有公主府的侍卫统共数百人,圣母安心,长公主断不会有什么危险,定会平安归来。”   不提还好,皇太后敛眉冷声,“千鹰骑那群饭桶凑什么热闹,不过想动些歪心思,成日的想往观音奴身上帖。”   薄姑点点头无不赞同,“娘娘说的是,是没什么用,一些世家子弟,武术不精吃喝混日,跟着也是凑热闹,真有什么事还要大内的人顾他们。”   “不过是历代公主出行的规矩,少不得凑个数。”   大魏世家庞杂,盘根错节,世家的力量遍及朝堂,皇帝又小,毫无统筹管顾之力,一时半会儿那些世家朝臣,哪个也得用,哪个也动不得。   自然,前朝开始就被世家混乱秩序,弄的乌烟瘴气,完全成了摆设的千鹰骑也清理不得,还得继续摆设下去。   皇太后静默,薄姑也汁源由扣抠群,以五二尔期无把以整理更多汁源可来咨询黯然下来,皆无声了。   “哀家忽忆起,将晨似梦到了观音奴。”皇太后忽道,向东方望去陷入梦中回忆。   “不过非她此刻,是她尚在襁褓之中,哀家只记得似又一团柔光将她包裹,悬在天际。”   皇太后听着了,似再想不起来别的。   晨起之梦最是灵验,长公主又是皇太后唯一的女儿,这至亲之辈的晨梦更是罕见之准。   薄姑听的暗暗惊心,不由试探,“娘娘,襁褓可是自东而来?”   “可是紫气环绕?东来紫气这可是大吉兆。”   薄姑已经料定后面的梦境,大喜恭贺,“娘娘梦到长公主襁褓之内,那襁褓之内初生婴儿最是赤城洁净,定是长公主孝道苍天有感,全了长公主赤城孝心,圣母娘娘您,福寿绵长,千岁千千岁。”   薄姑动容,待要跪下去。   皇太后原本有些迟疑,听到薄姑的话后,瞬间清明,断然,“不,是红气非紫气。”   薄姑愣住,动作一停,“紫气大吉,红气……”   “红气一般乃是妖气,或是男女姻缘喜气。”薄姑有些迟疑。   看着面前皇太后的脸色,又迟疑道,“长公主自出生圆霄法师便预言,长公主乃大魏福星,断不可能和妖气扯上关联,如此一来……”   红气东来,又是襁褓婴儿之状,可不是向来一人的长公主红鸾星动,姻缘大喜……   薄姑后面的话未来得及说,这边皇太后已是肃容,“传钦天监前来预测!”   宫人鱼贯而出传告,皇太后声急,不知情宫人当出了什么事。   出了什么事,需要传钦天监。   历来钦天监掌管国运预测,钦天监平日清闲,一但有事传召便不会事小。   世上无不透风的墙,即使深宫那巍峨高墙。   相国府。   “什么?皇太后一早传了钦天监?”过午,相国府书房。   一身家常便服的国字脸停下手中的毛笔,不可置信。   毛笔下划出长长的墨迹,好一副山水春居图愣是被这一笔给毁了。   可男人却并不在意,搁置了毛笔,只问,“消息可属实?”   身边黑色短打的男人点点头,“回相国,瑞安宫的薄姑是个手口紧的,底下的消息一向放不出来,不过这次太后似是很急,这才透在了外头,咱们的人这才听了风儿,传了回来,属下第一时间就告知了您这里。”   黑衣男人无不豪气,“钦天监无小事,皇帝年幼,若有动荡,可是我们的大好时机。”   “一定是动荡?皇太后虽为女儿身却铁血手腕,先帝去后血海纷争之中把持住朝政,少有男儿比得,万不可小觑。”国字脸的长孙相国却一脸沉稳思索,并不见喜色。   黑衣属下却不赞同,“相国言之有理,属下受教,可若非动荡,属下不解,皇太后何日急过?”   “先帝一废她不曾急,二废她不曾,一国之后曾被三废,她没有皇子,却一路坐到今天的位置,皇帝那个位置那么多人争破头,太后那个位置难道就没人争么,她真的很少乱过很少急过。”   “一废二废是为了什么?”长孙相国问。   属下如实,“后宫内帷之争。”   “三废。”   “是得罪先帝。”   “如何得罪?”   属下回忆,“孝慈皇后所出太子中毒,病入膏肓弥留之际,真凶还未查出,所有人守着锦隆宫半步不准离,独有皇后中宿离。”   长孙相国又问,“为何离?”   属下不解,还是如实,“那时善长公主风寒轻病,有医官照顾皇后不放心。”   长孙相国阂眼一瞬,睁开。   眼里筹谋远思,“长公主是她唯一的子嗣,唯一的软肋。”   黑衣青年方反应过来,“长公主现在应该在益州小玄寺,难道说……是长公主出了什么事?”   “不可能,有暗影在,大内那么多人跟着,京师扈卫营、锦衣卫包括公主府的侍卫都跟着……如果有任何事,消息都会第一时间传回来,我们的人会比皇太后更早知晓。”   “再去探。”   “是相国!”   书房内二人交谈完毕,黑衣属下迅速离开。   只是刚出来书房廊下……   书房外头游廊彩绘,半人高的植景盆,栽即使九秋依旧郁郁葱葱。   廊下,年轻男子一身月白色袍子绸缎内纹,容貌并不多出色,却眉目端正,温和端顺。   一黑一白俩个人碰着,做奴仆的率先退让。   “索二?”年轻公子诧异辨认,看了又看。   黑衣索二抬头又低头,颇为无奈硬着头皮,“大公子……索二见过大公子。”   年轻公子脸色奇怪,“好久不见你了,你不是被爹罚到的庄子做苦力,怎么忽然回了?”   “这……”索二迟疑。   这时候书房里传来救命的声音,“是文笙来了?进来。”   索二快步离开,这边年轻公子退开书房门进去,来到书桌前恭敬的请安,而后开口,“父亲,方才遇到先前犯事的索二。”   书桌前,长孙相国淡淡的看着书桌的画作,抬头看了眼儿子,“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爹不是常教育你,对待下人宽和为先,错过,改过,就要再给他机会。”   被叫做文笙的年轻公子一脸受教,“是,父亲,孩儿受教,索二一直是家中得力的人手,除了好赌点人也勤快的很,父亲看好他,孩儿也觉着他不错,既然父亲能准许他回来,那是最好不过的了,相信他有了上一次的教训,从今以后会好生做人,不再乱赌欠钱,弄出污了我相国府的丑事。”   “父亲,这画……”   长孙文笙偏头注意到那副被毁了的画,那极为突兀的一笔,显然是有什么仓惶之事,让作画者始料未及导致的。   而墨是新的,细嗅还可以嗅到清晰的墨香,这画是最近作的。   长孙相国坦然,“是爹方才手抖了,多添了一笔,毁了画。”   说着便要收画丟掉。   一旁长孙文笙连忙阻止,“父亲,无心之笔,无心之毁不算毁,父亲不要这画,孩儿要。”   长孙相国一脸欣慰,“好,好孩子,重孝道的好孩子,为人子女不嫌弃父母这道理,爹在你儿时就常同你讲,看来你是记在心上了,那这画爹就给你。”   “孩儿多谢父亲赠画。”长孙文笙收下画,如是一礼。   长孙相国看着儿子,“书院今日歇息,你镇日读书也累了,不用在这里陪着我这把老骨头,去歇息吧。待沐浴后见一见你母亲,你许久未回来,她想念你了,约莫这会儿,在后厨给你亲自下厨,做你喜欢的菊花蟹呢。”长孙相国笑呵呵。   长孙文笙却在原地没有动作,明显的踌躇。   终于迟疑开口,“父亲,孩儿有一事。”   “是什么事啊文笙?”   长孙相国抬头,闲话家常,“对了,你也去后院看看你弟弟,他也说想念哥哥了。”   长孙文笙点点头,“好,我会去看文斌的。”却明显心不在焉的应。   “父亲,孩儿汁源由扣抠群,以五二尔期无把以整理更多汁源可来咨询方才自外回来,无意听到父亲提到……长公主,可是出了什么事吗?”   “文笙听错了,长公主在小玄寺为皇太后祈福,大批人马明暗护卫,能出什么事。”长孙相国淡淡的回应。   长孙文笙待踌躇,长孙相国已经开口,“好了文笙,去吧。”   明明听到了长公主三个字……   明明是啊,为何父亲要否认。   难道真的是自己听错了?   长孙文笙一路心思沉重的出了书房,一路出来主院,由于想的太入神,撞到一个路过的奴婢都没注意。   出了月亮洞往西去,没有走几步就听到熟悉的声调子。   “哥哥哥哥!哥哥回来了!要哥哥抱抱!”   “文斌。”长孙文笙抬头,果然看到不远处正嚷嚷的男孩,青竹色的长衫子,身前挂着一个银制的长命锁,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   长孙文斌欢快的像只雀儿,一路小跑,看到哥哥便欢喜的什么也不顾了。   他年岁虽不算小,已是九岁了,却到底天生痴傻,行事事儿疯癫起来,免不了叫人担心。   长孙文斌一路跑着跳着,嘴里叫着哥哥,就往长孙文笙这里冲来。   长孙文笙吓了一跳,从方才的思绪之中回过神。   “文斌,慢一点。”   长孙文笙着急,那伺候长孙文斌的俩个仆妇更是着急,“二公子,慢点啊别摔着!二公子啊!”   “二公子!您别跑啊!”   “哥哥!哥哥!”   长孙文斌还是冲过来了,像头小牛犊找到了母亲,一头扎进了想念日久的哥哥的怀里。   长孙文斌得了巧还卖乖,“哇,就是这个味道!”   长孙文笙又吓又是好笑,摸摸弟弟的头发。   “文斌,下次再这样,哥哥不疼你了。”   “哦哥哥,我知道了,我下次不会了,你是我最亲的人,你说的话都是为我好,文斌永远听哥哥的话。”长孙文斌也有正常懂事的时候,懂事的时候和正常人家的孩子没什么区别。   长孙文笙低头注视弟弟,不由得心疼。   可怜的弟弟,原本好好的,不过是三岁的时候生了一场病,结果就成了这样子,皇太后赐下宫里的御医,也未曾看好。   不过痴傻……   痴傻也有好处……   比如没有烦恼……   “除了哥哥,父亲、母亲都是文斌最亲的人,知道吗?”   “嗯!知道!”   长孙文笙叹口气,周李二仆妇看到如常的二公子,都暗暗松口气。   一行人往西面的田风院走去,一路长孙文斌十分听话的窝着长孙文笙怀里,没再出什么幺蛾子。   长孙文笙则一路心事重重,到了屋子里叹口气拉着弟弟坐下。   “好了,你们都出去,我和哥哥许久不见有些话说。”长孙文斌拿派头,赶屋子里的周李二人。   二人连连道好退了出去,有大公子回来陪伴二公子,她们也能少操心点,毕竟二公子向来最依赖大公子。   屋子里只有俩个人了,长孙文笙忽然觉得浑身疲惫,在床榻躺下,长孙文斌则趴在床头观察哥哥,观察了一会儿,下了结论,“哥哥,你有心事。”   长孙文笙嗯了一声,长孙文斌思考了下。   “哥哥,你在想谁?担心谁?”   童言无忌,往往这童言无忌正能戳到人的心坎上头。   长孙文笙一顿,长孙文斌已经跑开,很快从外头拿进来一碟子绿豆糕、马蹄糕、栗子糕……   “离晚膳还有一会儿,哥哥你吃点糕点垫肚子。”嘴里嘟囔,他率先拿了块赛到自己嘴里。   长孙文笙坐起来从一边拿了水,“慢点,别噎着。”   长孙文斌喝口水,捏过来一块豆绿色青翠惹人的绿豆糕点心,可可爱爱,“哥哥也吃。”   长孙文笙耐心张口,“好。”长孙文斌塞了进去。   二人兄友弟恭,正这时外头一个女声响起来。   “大公子可在?”   “周妈?”长孙文笙听声识人,正是母亲房伺候的仆妇,同样姓周。   “正是,大公子自书院回来一路劳累,夫人已经准备好您和二公子最爱的菊花蟹,您沐浴歇息一番也到了上膳时辰,夫人在后厨腾不开手,就猜到您在田风院陪弟弟,让奴婢过来问问大公子您,可还有什么顺口的膳食想吃的?”周妈在屋头传话。   屋子里,长孙文笙理理衣裳开口,“周妈进来。”   周妈推门进来,“我回来一趟,劳累母亲了,请告诉母亲我吃什么都好,不必为我劳心。”   “好好,奴婢晓得。”   “二公子呢。”周妈转头看向长孙文笙身边的长孙文斌。   “我也不用母亲操心,我吃什么都好。”长孙文斌也学着哥哥的模样,小大人般有礼,周妈满意离开了。   等周妈离开,长孙文斌这才爬过来长孙文笙的耳边,贼兮兮,“最爱吃菊花蟹了,有了菊花蟹别的我才不吃呢。”   长孙文笙摸了摸汁源由扣抠群,以五二尔期无把以整理更多汁源可来咨询他的鼻头,心不在焉的叹了口气,长孙文斌直白,“哥哥,你是不是在想善长公主。”   长孙文笙一愣,虽然是屋子里还是心虚的看看四下,低低,“文斌……你莫要乱说。”   “你每次想她的时候,就是这副样子,就像以前索二输了钱哈哈。”长孙文斌傻笑。   这世上除了死人可以保守秘密,还有傻子。   “是,我……哥哥担心长公主出什么事……”长孙文笙叹口气悠悠道来。   这些心事,他也再找不到一个正常人来说了。   “长公主到益州小玄寺,去为皇太后祈福了。”   “她多金贵儿啊,有那么多的人保护着她,祈个福能有什么事,哥哥你就别担心了。”长孙文斌一字一句的安慰,   虽然傻,虽然小很多事也不是全然不懂。   比如,他知道哥哥一直有位心上人。   那是大魏最尊贵的金贵主儿,和氏之璧,隋侯之珠。长孙文斌知道,哥哥长孙文笙的心里,那善长公主是独一无二的世家珍宝。   他的哥哥有些自卑,觉得他配不上珍宝,总是会偷偷的叹气,偷偷的想念他的珍宝。   “可是文斌,今日哥哥回来路过父亲书房,听到里头父亲提到长公主,可是父亲否认了,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不寻常。”   “哥哥若是实在担心,那你去找善长公主,你去保护她啊。”长孙文斌无心之言。   长孙文笙心里激起千层浪。   良久,长孙文笙沉沉开口,“文斌,哥哥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他认真的注视弟弟长孙文斌。   “你想巢林的虞阿婆了,哥哥去接她过来家里住一段时间,好不好?”   “用这个借口去找善长公主?”   “对的。”   “文斌会帮哥哥的吧。”   “当然了哥哥,文斌不会说漏的,文斌会帮哥哥撒谎的,文斌是想念虞阿婆了,让哥哥去巢林县接虞阿婆了。”   “谢谢文斌。”   长孙文笙的声音低低的。   夜色阑珊,晚膳时,长孙相国和相国夫人高堂并坐,如夫人林氏陪坐在一边。   平素用饭她一般不会出现在正院,只在自己的小院用。   也只有每当家里大公子长孙文笙,从书院读书空歇回来几日,她才上桌,一家子和和气气吃几顿饭。   而作为今日的主角,长孙文笙并却没有露面。   相国夫人长孙云氏开口问询,不等底下仆人答话,一边吃蟹的长孙文斌嘀嘀咕咕,“哥哥在书院读书累了,刚吃了点心睡下了,我等下送膳给他,你们谁也不许打搅!谁把他吵醒了!我打他的屁股哦!”   没有人怀疑,作为母亲长孙云氏,更是无比欣慰的湿了眼睛,“好好好,我们文斌长大了,懂得心疼哥哥了。”   …… 第4章   益州连鱼县,晨钟轰隆,清脆庄严。   山脚之下,清早风动一阵窸窸窣窣之声。   俩身穿蓝色飞鱼服低品锦衣卫,各自牵着俩匹马,在不远处盯着马儿吃草。   再往上山陡立。   半山腰处,视野正广阔。   十分容易就将不远处的景色收入眼睛,自然也包括那出名的寺庙一角。   益州小玄寺同京师大玄寺齐名,却建的并不如大玄寺那般气派。   “何时动手?”大红飞鱼服男人,浓眉鹰目,宽肩长腿身材高大,注视着不远处的小玄寺。   清晨的佛寺,有中格外的宁静,可男人的眼中却有着无比的决绝。   “卫隆兄想好了?”另外一边,带着角巾身穿扈卫营装束的圆脸男人,年纪约莫三十来岁,身形略壮硕,眉目深沉,同样一脸决然严肃,开口问。   “功名利禄刀上求,总要付出些代价,我心意已决便再不会改,龚副领不必怀疑我临阵退缩,只是莫要忘了,你等事成之后答应我的条件。”   “好,卫隆兄好气魄。”   “此事不成功便成仁,败不提,若事成卫隆兄就脱了这身飞鱼服,从此就是暗影随从的大主子,我龚贾瑜也脱了扈卫营这身窝囊皮到大内展身手,若事成,你我都将有大好前程。”这是最理想的结局,成则成。   飞鱼服男人目光未变,“制造混乱劫持长公主,逼宫京师……这是叛主。”   圆脸男人自嘲笑,“是啊,若是盛世,纵有千胆也不敢。”   “现也非乱世。”   “可自古没有女人把持朝政的先例,是皇太后先逾越祖制在前,现在又一身病,还死撑着不放手,今上那般小不顶事,这烂摊子总要有人来收拾的,你我不过是听命的局上棋子,不过顺势而为罢了。”   “呵……是啊,棋子……入了棋局的棋子……”   二人皆默了。   龚贾瑜道是,“何时动手,主人会吩咐,最迟今夜,这之前原荥戈交给你,切记看好。”   提到原荥戈这三个字,一边城卫隆很是不满,“他既那般清高不愿一起谋事,何不直接迷晕,留着徒增隐患?再说你扈卫营的人,何必叫我的人去看着,他功夫不在我之下,我这边且威制不了他,若出什么事,岂不坏了今夜大事。”   龚贾瑜道,“这是侯爷的意思。”   “侯爷?”城卫隆凝眉。   正当这时一阵男人意味不明的笑声,自上传下来。   这声音动静,似乎就在不远处,城卫隆锦衣卫出身,论功夫敏捷上头虽然不如暗影长随,却也是耳目警惕,一般人比不了,不然也做不了锦衣卫的指挥使。   附近有人,自己却没有第一时间发觉,城卫隆暗暗心惊。   抬首就看到不远处的青服男人,简单的衣裳,而发顶却戴着一支一看便不俗的簪子。   日光下来,那簪子沐浴日光,发出的颜色耀目无比。   那金色柔光又隐约泛绿,端是金子外饰,玉为内饰,这才会发出这般和谐的色彩,关键那玉颗粒圆润个头不小,一看就价值不菲。   卫钧侯抄手而立,个头不高健,干扁的身躯微微有些佝偻,眼球发麻,眼底常年发青,眼袋浮肿突出。   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来,这是经常纵欲过度,失精不调导致的。   此刻卫钧侯那一撇小胡子翘翘的立着,正好站在高处,日光沐浴之下。   整个人被日光笼罩,颇有些蓄势待发洋洋得意的意思。   城卫隆忙见礼,“见过侯爷,不知侯爷原来也来了益州。”   “这么大的事,本侯自然要坐镇当场主持了,不然就你们几个,出了什么差错,消息来回也传也麻烦,主子爷也不会放心不是么。”   龚贾瑜笑呵呵讨巧,“是是是,侯爷行事最是稳妥,这大事交给您,主人才最放心。”   卫钧侯没再说话,往下走,一不小心差点绊倒,身后俩随从显现忙过来一左一右的扶着。   龚贾瑜这般自然奉承,明显并不意外,显然这事他事先知晓,棋局之中也有挨亲近的,也分梳理。   卫钧侯磕磕绊绊的下来站稳,城卫指元由口口裙:衣污儿二齐伍巴一收集隆恭敬一礼,“侯爷能来坐镇指挥最好不过,不过龚副领方才说,原总领那里暂时由属下看管是侯爷的意思,属下不解。”   卫钧侯喘口气,身边随从拿出白帕子,卫钧侯擦擦额头不存在汗,这才看过来。   呵呵笑俩声,意味不明,“便就是叫他看看你这张脸,去见见他。”   卫钧侯点到为止,并不多再解释。   龚贾瑜见此笑笑,“卫隆兄啊,你来。”   把城卫隆拉过一边,卫钧侯作看风景貌,一点看不出来即将行叛逆之事的惧怕。   当真胸有成竹,一丝不怕失手。   肩膀被拍拍,“卫隆兄,明说了凡事有成有败,可这一次你真的不用太担心,咱们的胜算可是这个。”   龚贾瑜比了一个九。   “至于那原荥戈,事成之后主人还是要用,凡事都要名正言顺,越是倔强的人,你要他心甘情愿的臣服,越要他清醒的做决定。”   说白了就是,这块硬骨头主人偏偏不想丟。   如果有可能,还是想让原荥戈自愿倒戈。京师扈卫营的总领头,说到底不是随便处置的。   城卫隆略思索,心里清明一片,他露面,不过是让原荥戈明白锦衣卫的倒戈,只是这用处怕是不大。   “只有扈卫营,锦衣卫参与那又如何。”   想让那样倔强清正的人倒戈,若要用激将法,除非让他知道这次出来所有人马,大内和暗影的都叛了,怕是这才会动摇几分。   “的确,只有你锦衣卫,和我控制了的扈卫营,扈卫营人多功夫不精,比不了大内,优势在人数,你锦衣卫专攻轻功,速度快传消息快,追踪功夫上,于暗影终究略逊一筹,卫隆兄啊,你说就我们俩方这样,我们可有底气叛?”   “自是没。”城卫隆吐口而出,很快身体一震。   如此一来,这一招障眼法,足矣让原荥戈那样的聪明人猜测,大内和暗影至少也叛了,如此激将法的目的达到了。   “给大内那几个的下的药,药效应该会准时发作,暗影的那几个人精,不一定喝,不好做的太明显,长公主那边的那群侍卫人数众多,下药肯定会有漏网之鱼,所以不宜用药,届时卫隆兄只需要负责拖住暗影那边,我负责引开长公主身边的众多侍卫。”龚贾瑜又交代。   “千鹰骑呢?”城卫隆问。   “千鹰骑的那些小杂碎们,不用管。”是卫钧侯插口进来。   城卫隆看过去,这位出身显赫的卫钧侯,按辈分算,算先帝的叔伯辈,是前惠文帝在位时王氏老太妃所出遗腹子。   是个没什么本事存在感的马屁精,就是一张嘴从来不开罪人,后封了个侯也没有什么正经差事。   此人极有商业头脑,先用祖宗留下的资本,在京师置办不少产业,家业大起来心思活络,同不少朝中大臣交际往来,这才逐渐有了些人脉。   先帝在时被举荐到邢部领了份体面的差,这才逐渐有了些权柄势力,在京师彻底立柱脚。   卫钧侯能力不怎么样,的确身子里头淌着的是,正统的天家尊贵血脉,如今世家那些小辈,在他的眼里不值一提。   所以称作小杂碎,张口就来。   龚贾瑜一笑,也是打哈哈,“对对对,不用管那些公子哥,什么事也顶不上。”   “药是一起下的。”城卫隆提醒。   “喝就喝了又出不了人命,顶多睡一觉,没喝就没喝。”龚贾瑜无所谓道,真喝出毛病,他的责任还真大了,那些世家能合起来撕了他。   言下之意,这群世家公子既顶不上事不会参与,也坏不了事。   这次叛主,背后本就有几大世家的推力,相必离开前,家里的大人早就告诉过那几个小祖宗,闲事别管,这是参与支持的。   至于那些墙头草撞破事发,只会害怕躲起来,假装看不到。   其它观望有意扶持小皇帝的那一伙,届时压力给到京师,皇太后最疼唯一的女儿,到时候乱作一团失去心力,皇太后一失势,这些人自然顺势倒戈,这些世家的子嗣自然谨慎,不会参与任何,所以说没有喝那些迷药清醒着也妨碍不了什么事。   “如此,也不会有九成胜算。”城卫隆总结,还是略有担忧。   暗影的人最是机敏,退一万步大内的人全部被迷晕,暗影都是皇太后掌控,一但出事有机会肯定会透风出去。   “卫隆兄不必担心人手问题。”   “主子爷早有准备。”这是卫钧侯。   二人一唱一和,城卫隆方知道,接应的人马就埋伏在附近村落。   龚贾瑜道,“不敢太近,暗影那群人精一路探查会查到蛛丝马迹。”   也就是说,这些接应的人马,要等需要的时候才会露面。   怪不得卫钧侯如此胸有成竹,要打皇太后一个措手不及,的确需要提前准备,城卫隆心中焦虑略小些,只道,“只是长公主祈福完毕,怕是过午就会动身,那迷药药效入夜才会显。”   “那就不让她动身。”卫钧侯小眼睛一眯,笑得更加得意。   “给那些粗人用的是普通的迷药,长公主玉体尊贵自然用得是最好的迷药。”   “是一种西域名贵难得的迷香,只要随身之人携带上,十米之内便可染上,效果绝佳。”龚贾瑜果然知道的更多,城卫隆明白了,长公主那里不方便下药,这贵重的迷药看来给身边的贴身侍女用上了,长公主不方便接触到,身边的人还是可以很容易接触到的。   “主子爷为了大业,花了大价钱准备的。”卫钧侯摸摸小胡子,一个眼神。   龚贾瑜从怀里摸出来一个小瓶子,“这是解药,卫隆兄提前吃了去。”   说着倒出来一颗吃了,城卫隆直接咽了。   卫钧侯伸出手,龚贾瑜同样倒过去一颗。   在城卫隆诧异的目光,中淡定的吃下去,“以防万一。”   待捉了长公主,总要见的,别被连带迷晕了去。 第5章   晌午,秦原兰布置了陷阱之后随意坐下来歇息,她带着一个水囊,水囊中的水一上午已经被她喝了一半,另外一半被她一饮而尽,喉结滚动间不过几秒钟。   秦原兰低头把水囊的木盖子塞回去,却不经意抬眼,目光顿在不远处的村落。   密密麻麻的黑色,似乎有马很多很多。   还当自己看错了,秦原兰站起来走前几步,找到了最佳的角度。   这次看的更加清楚了,秦原兰确定那几个小村落,密密麻麻的都是马,至少应该有百匹,至于那些黑色的点,应该是人,穿黑色衣裳。   小小的村落,为何忽然出现这么多人马,这和一个深山猎户关系不大,秦原兰看了看,虽然疑惑还是很快离开了。   她一早出来布置陷阱,就是为了捕捉那种,大头的野猪之类的猎物,白天一般不会出现,得夜晚。   这可是体力活,弄不好还需要和那些野物搏斗。   这之前,自然是需要好好的歇息一番了。   秦原兰大步回了家里小木屋,身子一倒就睡了去。   推开门,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子动了动,她听到了自己的脚步。   秦原兰怕把人吓着,停住了脚步。   “别怕,是我。”她道。   为了喜庆,门口也是拴着红色的步条子。   从今以后,自己就有了媳妇儿,再不是孤单一人了。   真好。   可真好。   心神无比的美妙,秦原兰一脚在外,彻底跨进了屋去。   新娘子就在眼前,屋子里一片红色,一片红绸被风吹起来,拂过眼睛。   “窗子怎么开了,你且等我。”秦原兰去关窗。   ……   睁开眼,入眼一片漆黑。   冷风噗嗤嗤的吹,原来是一场梦,又梦到了。   木屋的窗子坏了,怪不得那么冷。   秦原兰马上出来,月亮早就高升,竟是入夜已久了。   白日的陷阱不能浪费,来不及了,秦原兰顾不得窗子破了,随意拿废弃的木头挡住,很快拿了弓箭,月光下院子中挑选了一把长度中等的长刀,跨在腰上,不大功夫飞奔出去。   秦原兰是个老猎户了,对于捕猎她有足够的经验,夜间视物更是不在话下。   夜间,白日在她看来没什么区别,她不怕迷路,不怕一个人,不怕鬼神,她什么也不怕。   一个人,无所牵挂,无所畏惧。   秦原兰速度很快,她的记忆力也好,很快不费吹灰之力,就到了白日布置的陷阱处。   没靠近,就听到了里头噗嗤噗嗤的巨大的喘气声,一听就是野猪发出来,秦原兰常听到这种声音,几乎不怀疑就断定了。   现指元由口口裙:衣污儿二齐伍巴一收集在只需要确定,野猪有几头,听声音不止一头,还有需要确定的就是都死透没。   捕猎这事不难也不简单,具有危险性。   新手猎手,没有确定猎物死透的情况下开陷阱,弄不好被猎物反击,性命不保。   这事,秦原兰曾有过,她也是一点点锻炼出来的胆量、判断力。   秦原兰弯腰靠近,不发出一丝的动静。   有猎物,白日的力气就不算白费。   布置陷阱可不是简单的事,是个体力活。   秦原兰本要确定里头的野猪死活,只不过只看了一眼,就呆住了。   陷阱之中,明黄亮丽的色彩铺就一片,月光落下她可以看的更加清楚,那里头分明躺着一个人。   不对。   应该有俩头野猪,这人应该误入陷阱。   是个外来人。   是个女人,因为那么亮丽美丽的颜色的衣裳,匆匆一瞥那柔弱的曲线身姿,肌肤光滑似雪,像个仙女。   女人,外来的女人,秦原兰心中莫名一种抵触。   她的行动更加迅速,直接跳下陷阱。   这女人分明是运气好,野猪掉下去她才掉下去的,落在了野猪身上,自然没受什么伤。   野猪虽然喘气,但是喘气困难明显被陷阱伤了命脉。   已经死定了,不然这女人现在早就被撕碎了。   所以秦原兰再没有指元由口口裙:衣污儿二齐伍巴一收集了担心,轻松跳下一人高的陷阱,踩着野猪的结实大腿上头,秦原兰更近距离的看清楚了眼前的女人,倒霉的仙女。   怎么偏偏落进了她的陷阱,也就外来人会,当地的人可不会。   女子发丝如瀑,秦原兰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美的头发。   秦原兰不经意触到,触电一样离开。   想要唤醒。   很快觉得不对,这女人看起来身上没有血,毫无伤口,明显不是被野猪伤害,但是如果只是掉去陷阱,怎么会昏迷,解释不通。   “喂?”   秦原兰唤,回应她的只有无声的夜色,冰冷的风,还有若有若无的新奇的花香。   这么冷,这女人的脖颈却露出来一大片。   穿着那么好,这么少,出现在深山之中。   秦原兰忽然想到白日布置陷阱的时候,看到的那些密密麻麻的人马,不知为何,她用觉得那些人和这女人有关系。   到底一条人命,猎物事小人命大。   秦原兰唤不醒女人,只有把人扶起来,三下五除二托到外面。   秦原兰自己再出来,女人很轻她几乎不费什么力气。   一上来,把人扛起来快步往家里去。   她本来打算背的。   她这辈子只背过一个女人,便是不久前那个小娘子,成亲那天武婶要求的仪式,进门的时候让她把人背进去。   这个女人比那个小娘子还要轻,现在昏迷着情况不明,扛起来比背走路速度会更快。   ——   “怎么回事!一群废物!连个人都看不住!”   后半夜山脚灌木丛后面,城卫隆低声气骂。   身前十几个蓝色飞鱼服锦衣卫,皆垂头,不敢回话。   一阵脚步声往这边来,正是龚贾瑜带着几个亲信。   一来,城卫隆就着急问,“龚副领,怎么样?”   龚贾瑜道,“长公主的那群侍卫我已经引开,千鹰骑的全都在,大内的十二人都晕了。”   “公主身边的贴身侍女二人,碧欢和落榆也都晕了。”   “暗影呢?!”城卫隆着急。   “都晕了,缺一个。”龚贾瑜道。   “坏事了!”   “定是这个带走了长公主!”   预计的制造混乱,然后等好机会晕倒之后就捉了长公主,想过一万个不好的可能,唯独没有想到一切顺利,只有一个暗影没被迷晕,这就坏了事。   “一个暗影不足为惧,带着昏迷的公主一定走不远,侯爷已经通知埋伏的人,附近十里范围搜索。”   “他们不可能逃走。”龚贾瑜算冷静的。   反而劝说城卫隆,“冷静卫隆兄。”   城卫隆却摇摇头,“龚副领,你太小看暗影了,能做暗影长随的,那可是百里挑一的,不止追踪厉害,体力耐力忍耐力脑筋同样一般人比不了……附近难道没有能调动的人马?主人已经全部控制?如果能全部控制,还费这功夫?”他毫不留情的戳破这个窗户纸。   “不,是城副指挥使,是你太高看暗影了。”   卫钧侯自阴影中走出来,拍拍手,手下的人带着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垂着头已经昏过去,袖口一条紫色蛇状刺绣。   “捉到了?!”   龚贾瑜和城卫隆都不可置信。   “是找到了。”卫钧侯冷哼。   原来,人不是追到的是方才搜寻没找到,也就说这个缺的暗影一直被迷药了,只不过没被找到。   “也就是说,现在只有公主一人无事,这根本不可能。”   “一定有人泄密!”   “只有千鹰骑的人了!千鹰骑有人没晕。”城卫隆推测下了结论,   这场精密筹谋,直到现在莫名其妙变成一个可笑无解的迷局。   多托一时,皇太后那里就可能早知道消息一刻,一但事情败露,主谋不论,他这种小鱼小虾是断定活不成。   所以,哪怕卫钧侯不显得着急,城卫隆心里已经怒气翻腾,这是一种被死亡恐惧催着的怒气。   有些缺乏的证据的武断,可是内心深处的恐惧,让他无法顾及太多。   “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泄密!”   城卫隆理智全无的往小玄寺方向而去,身后众锦衣卫下属匆忙跟随,都知道大事不妙了。   “侯爷,现今无论如何,长公主一个人一个弱女子走不远,仔细搜,一定会找到人的,侯爷不必太过忧心。”   龚贾瑜说完,身边卫钧侯没有任何反应。   龚贾瑜不由心里鄙夷,说到底他看不上这个年纪五六十还沉迷女人,被掏空身子的卫钧侯,他知道这人没什么本事,即使入了邢部那又如何,不过表面有点权势。   这次给小汉王办事,小汉王给他几分脸面让他牵这个头。   又怎么会真的放心,不过是看中他还能笼络世家的嘴上功夫,稍微有些利用价值,暗中怎么不会再派别人盯着。   这次事情办成这样,说不定吓的不行都快尿裤子了。   卫钧侯还是不说话,似乎在思索什么。   可能思索出什么?   估计都快尿裤子了,城卫隆心里鄙夷面皮不显,继续开口安抚,“天这么黑,属下想长公主一定不敢上山,一定沿途往官道走求助,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们也派人搜山,按正常赶路,长公主还得俩日才回京,只要保证这期间消息封锁,我们手脚麻利点总会找到的,总会给主子一个满意的交代的。”   卫钧侯复述,“所有人都晕了,只有长公主一人没有晕,跑了。”   龚贾瑜耐心点点头,“是,千鹰骑的那群就不说了。”   事实上,龚贾瑜并不怀疑这次事,是千鹰骑那群公子哥坏事,所以他没有城卫隆的怒火。   除了支持小汉王的不会做这种事,剩下的墙头草,都是势力弱的,绝对不敢和小汉王作对。其它的观望的那种世家,只会观望小汉王出头的结果,决定去哪边倒戈。   “本侯忽然想到一种可能。”卫钧侯分析起来。   “长公主的俩贴身侍女都晕倒了,说明那迷香是没问题的。”   “这是自然。”   “这迷香是长公主祈福以后下的,这之后长公主一直小歇在禅屋中,俩侍女根本没去打扰。”   寺庙的禅屋都不大,但是这次专门招待皇家,自然提前有所准备,给贵人准备歇息的禅屋宽敞无比,内外不止十米。   而那迷香,只能迷晕携带者十米接触的人……   也就是说,卫钧侯分析的很可能是事实,俩个侍女被上药后,根本没进过禅屋。   原本想贴身侍女是最容易接触长公主的……   龚贾瑜反应过来,脸色一白。   事情落到如此地步,居然因为这个可笑的疏忽。   “千万万算,漏算这一步!”卫钧侯哪里不怕,方才就在想到这一点。   他整个人往后栽去,身边的人侯爷侯爷的叫。   卫钧侯直直的晕倒过去。   这哪里是来坐镇指挥的,分明是来添乱的。   龚贾瑜暗暗骂娘,脸色白了又青,“将侯爷送去寺庙休息!”   “上马!所有人和我走!”   挥鞭上马,一行人于夜色中消失于不远处的官道。 第6章   午后明媚的晨光洒下,秦原兰被一阵什么香气唤醒。   轻嗅间,一动浑身有些僵硬,秦原兰睁开眼睛。   才从地上起来,活动活动蜷缩一夜的骨头,不经意偏头往木床上瞧去。   “秦原兰拍打着胳膊,望着那简陋木床上的女人。   她站在原地注视着,那耀眼的明黄锦锻,同简陋的木床形成鲜明的对比。   阳光从窗子缝隙射下,身上莫名的暖和,入秋来难得有这样暖的天。   一阵扑哧扑哧的声音,原来是窗户破了风从外头吹进来发出的声音。   秦原兰很快转身出来外面,三下五除二找了钉子,很快就把钉好窗子,秦原兰拍拍手十分满意。   窗子坏了漏风,昨夜她出去时就发觉了,回来安顿了那个女人,又出去把野猪收拾回来,浑身疲累倒头就睡,就把这事给忘了。   “你是……何人?”   一阵轻柔的女声出现在屋门口,秦原兰愣了一下偏头往旁边看去,她的手中还拿着刚才钉窗的铁锤。   女人在门口望着过来,那双水波清明的眼中分明警惕。   这是一张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绝美容颜,是秦原兰见过的所有女人中最美的。   不对,她这山中二十年来统共也没见过几个女人。   除了武婶,再就是不久前那小娘子,当时日见那小娘子的容貌,已是让秦原兰感到惊喜,眼前女人,昨夜一面就觉得衣装不俗,气质尊贵不同凡响。   这今日人醒过来,这么站着她面前……秦原兰心中暗暗惊艳。   女人往后退,把衣裳裹的紧紧的。   一副害怕警惕的模样,秦原兰见不惯,明明她是她的救命恩人。   她是猎户,又不是土匪至于如此?   “你昨夜晕倒在我捕猎的陷阱中,是我救了你。”秦原兰很快收起种种惊艳,她面容也冷淡下来,开口解释。   听课秦原兰的话,女人似乎思考了下,很快动动唇似乎要说什么,可没来得及说什么,下一秒整了人往后晕倒去。   秦原兰眼疾手快的过指元由口口裙:衣污儿二齐伍巴一收集去扶住,又晕了,秦原兰把人三下五除二的抱起来,重新安放在木床。   “原兰!原兰!”   外面一阵熟悉的声音,秦原兰推开门出来。   武婶慌里慌张的跑过来,几步进了屋子,她还没发现屋子里多出来的陌生人,很快把屋门带上,样子焦急似是有什么急事。   “武婶,出了什么事?”秦原兰不由问。   武婶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喘口气功夫回头看秦原兰,结果错眼就看到木床多出来的一个人。   “哎呦呦,这是?”武婶惊的捂着嘴。   “原兰,她是谁?”武婶眼睛瞪着,眼里满满的不可思议,和秦原兰初见女人时,那种惊艳一般无二。   秦原兰知道自己捡回来的这个女人很美,料定武婶见到会是这副反应。   “外来的,落进了我的陷阱,昨夜带回来的。”秦原兰言简意赅。   武婶又看了眼木床点点头,“原兰,外头啊好像是出什么事了,乱的很,叽叽歪歪好多人不知道在干什么呢,我特地来告诉你,最近几天别出打猎了。”武婶心神不定的开口,秦原兰诧异。   若是平时,她捡到一个人,武婶肯定仔仔细细的询问的。   如此一来,看来现在山里真的不太平了。   秦原兰不仅想到了不久前她出去时,见到的山脚下头那些村庄附近密密麻麻的人马,很有可能就是那些人。   武婶不是外人,秦原兰把之前见到的都见到的说了。   俩人一合计,武婶开口,“也不知到底怎么一回事,原兰你就听话,就呆在家里,先别出去了。”   是这道理。   秦原兰点点头,眼角余光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那晕厥的女人手指紧抓着衣裳,似乎极为用力。   一个晕过去的人,哪里来的力气意识?   武婶起身就要离开。   秦原兰知道,武婶放心不下家里的男人武立山。   “别人就算了,这附近山里婶和你叔就放心不下你,行了话送到了,婶就安心了。”武婶告别。   秦原兰知道,山中不止她一个猎户,大家都相熟,这次武婶却特地来告诉她,她不能不领这个情。   俩人出来外头,秦原兰主动提出,“武婶,我送你回去。”   “不用,山里的路婶都走烂了,不用你送。”武婶摆摆手。   秦原兰拦不住武婶已经往外走,然而走一半扭头回来。   武婶看看屋子,扭头低声同秦原兰说道,“那小娘子看着身上没什么伤,怎么昨夜带她回来,现在还没醒来呢?是不是受了惊又饿的,原兰你既好心带她回来,不如给她弄点吃的喂她,软和点的,说不定就醒了。”   是醒来后又晕了,秦原兰暗暗。   武婶实在是个好心眼,经她一提秦原兰也想到这一茬,点点头,“我待会儿就给她做点吃的。”   武婶又不放心的交代,“还有啊,醒来了先别让她走,现在外头乱的很。”   秦原兰丝毫不觉得不耐烦,深山之中这种没有血缘的情谊,对她来说格外的珍贵。   “我知了武婶。”秦原兰耐心。   武婶匆匆的离开了。   人一走,秦原兰就撸袖子打算做茶炊。   劳累一夜,既没睡好肚子里空空如也,她是也饿了的。   秦原兰的灶台就搭在木屋并排的东年,不过简陋的厨棚子,不论春冬四季,秦原兰习惯了露天做饭。   路过小木屋的时候,从门缝可以看到那耀眼明黄。   女人背过身躺着的,方才分明是正躺着的。   秦原兰看了眼离开。   野猪昨夜已经大致的分割处理,老猎户离开,独自一人十年光景,几乎锻炼了秦原兰所有的生存本事。   打猎、用刀、射箭、布置陷阱、同猎物搏斗、奔跑这些技能对秦原兰来说几乎是家常便饭。   做饭,自然不在话下。   麻利的清水下锅,   咚咚咚剁肉,今天的茶炊,秦原兰挑选了野猪的后踢腿肉部分,肉在哪里,筋骨在哪里,熟悉到闭着眼睛都可以摸出来。   不久之后,香味弥漫简陋的厨棚子。   秦原兰在灶台口烧火,不知不觉的功夫这会儿天色已晚,黄昏日落,头顶天空一片暖橘色。   灶台火苗噼里啪啦,火苗偶尔窜出,将秦原兰的略黝黑的面庞照的清清楚楚。   秦原兰想着她的心事。   那不久前的“傻事”她还不曾忘记,火光和红色是很相似的颜色啊,和不久前那满屋子的红绸带,多么相似。   不久前那个小娘子已经离开,如今自己居然又捡到一个。   这个比那个更加美。   同样是外头的人。   外面的女人,来到了这深山。   火苗扑面而来,秦原兰手指被烫到,“不。”喃喃着,秦原兰出神整个人清醒。   随之而来的一阵落寞,她轻摇了摇头,自嘲的笑。   她在想什么呢,在期盼渴望着什么呢。   期待,渴望,只会得到失望,折磨和后悔。   没有人会陪伴你呆在这孤寂的深山,没有人会的。这句话在脑海不断的盘旋,反反复复一次又一次,锅种肉香更加浓郁,天色已经彻底黑透。   灶台口,微弱火光边,秦原兰那自嘲落寞的笑意也渐渐淡去,彻底不见。   肉熟了可以吃了,秦原兰起身捞肉。   灶台旁边有简陋的竹子做的蒸笼,秦原兰熟练的打开拿了五个干馍,这种东西是秦原兰常吃的主食,武婶很会做,很扛饿,秦原兰一般做一次做一大蒸笼,不是夏天太热一般坏不了,饿了随时了能吃。   秦原兰拿了五个放出来,犹豫了一下又拿了俩个。   把肉切成,比自己平时吃更加小的小块,满满一碗让人食欲大开的肉汤,秦原兰又把俩个干馍掰开泡了进去……   把饭摆好,“你醒了。”秦原兰十分随意。   扭头间,不远处那一身明黄的女子略吃惊的扯着衣裳张望。   月光上来,将人照的更加清楚,那月光又仿佛独独恩赐眼前人,月下看美人,发如瀑、眉如画,天上仙下人间。   只一瞬,秦原兰就看呆了去。   秦原兰懊恼于自己的再一次失神,不,不止这一次,略略懊恼。   她挑眉面色冷淡,伸手指了指厨棚子中唯一的凳子。   她知道先前自己做饭的时候,她就醒了一直装晕,秦原兰并不戳破。   “吃吧。”   秦原兰言简意赅,她没有坐的地方就坐在灶台边的地上,大口啃起蹄髈。   成年的野猪肉香浓郁,秦原兰十分满意,她不再看那女人,也不再多想什么。   女人一直没动,秦原兰吃完   五个干馍几乎大半的熟野猪肉,女人一直站着那里。   “你想离开这里。”秦原兰并不回头去看女人,或许夜色的缘故,她的声音显得有些发冷发硬。   女人不答,秦原兰继续,“可你什么也不吃。”   身后的女人依旧没动静,秦原兰不用回头就知道,她一定还像刚才那样,靠着厨棚子的柱子,用那双美丽的眼眸,警惕十足的望着她的后背。   明明自己是她的救命恩人才是,这副防备模样。   秦原兰心里冷指元由口口裙:衣污儿二齐伍巴一收集哼,有些恶声恶气,“那你只会饿死。”   想离开,可不吃东西,这么防备她,她还想离开,兼职痴人做梦。   她已经把道理和她说的明明白白,虽然表达上并不多么客气。   秦原兰吃完了就要去睡觉,去收拾碗筷,灶台上她给女人弄的肉和干馍,女人一点没动,她放下的时候是什么样,现在依旧是什么样。   那碗里头的干馍泡成糊糊,肉汤冷了,里头的油脂变成白色浮在表面。   这是家里唯一没有缺口的碗,老猎户在世秦原兰就用这个碗。原本老猎户那个碗破了半边,后来一次被秦原兰无意打碎了,就彻底丢了。   今天她给这女人用了,也就是说,她把自己唯一的碗给她用了。   “武婶说让我给你弄些软和的,我给你弄了。”   碗也是唯一一个,可却是这样的对待。   外头的女人,果然都这么难伺候。   谁要上赶着伺候她们这些外头的女人一样,秦原兰心里忽然一阵没来由的火气。   这种火气不断蔓延,导致她几乎没听到,身边那低微几不可闻的呻/吟声。   秦原兰猛的转身,然而下一秒就见那窈窕的身子往地上坠去。   那白的发腻芊芊手指扒着木柱,显然是用了死力气,如画般的眉目皱着,显然是痛苦。   秦原兰过去把人扶住,原本心里的无名火气来的快,去的也快。   秦原兰再一次把人抱回木屋,那张结实的木床上头。   回到木床上,女人渐渐的睁开眼,似乎想说什么。   秦原兰思考了一下很快出去,再回来端着一碗肉汤。   “吃了,就有力气了。”她把碗放在女人的唇边。   这是方才锅里存留的肉汤,秦原兰现在的想法是,眼前这个女人一定是饿了,饿的太久了导致身子无力,之前装晕怕也不是刻意,一定是饿着了,所以时而清醒,时而晕厥,身子发软。   她挨过饿,自然是知道这种滋味儿。   女人此刻断断续续的呻/吟根本没有力气说话,自己方才还错怪了她难伺候,秦原兰心里清明。   秦原兰还要再劝说,女人彻底闭上眼晕过去。   一排睫毛长而密,安安静静的了。   秦原兰唤不醒,又想到女人昨夜被她带回来,到此刻已经几乎是一整天没吃什么,如果遇到她之前就空着肚子,那再这么不吃饿下去,恐怕真要饿死了。   此刻饿晕过去没办法自己吃,秦原兰很快做了一个决定。   没错,她决定喂她吃。   吃不了肉,那喝肉汤。   说干就干,秦原兰把女人扶了起来,调整好姿势之后把人靠在自己的身上。   很轻,很奇妙的感觉。   这是她第一次同一个女人这么亲密,之前那个小娘子,新婚夜也只是睡在一起,木床有点小,俩个人有些挤,紧紧挨着,现在秦原兰回忆起来,当时的她……只觉得有些挤,一想到往后她不再是独自一人过活儿,有些高兴,其他的倒是也没有什么。   可是今天不同,此时此刻,秦原兰不知如何形容她此刻的感觉。   很奇妙,很愉悦,有些淡淡的说不出的香味,像是花香。   昨夜,救下她的时候……也闻到过这种味道。   花香啊,对于自己来说并不陌生。   可此刻身边的这种花香,很陌生很陌生很新奇,她从来没有闻到过这种好闻的味道,沁人心脾。   咫尺之间,呼吸交缠。   秦原兰把一边的碗端起来,她小心翼翼的,动作不知不觉的放轻柔了去……   夜还很漫长。 第7章   这是第二日,一个风紧寒凉日。   秦原兰被一阵有些觉得熟悉的香味唤醒,床边她微微睁开眼,身体下意识的发僵,这是连着俩夜都在地上坐着睡,而导致的。   明黄光熠,不知什么锦绣垂在简陋的木床边,就在秦原兰的脸边。   偏头,那张让人见之不忘的容颜便在身边,秦原兰呆了下干巴巴,“你醒了。”不知怎么了,她觉得喉咙有些发干。   这之后便偏头,利索起身。   女子似乎刚醒来,正俯身似乎要下地,“恩人,多谢你救我。”   秦原兰平素少有被人这样客气过,一时不知说什么。   “你醒了就好,你饿太久了,我去给你弄点吃的来。”她干干的。   飞快出了屋子,秦原兰麻利的在土灶烧水,不会儿功夫就准备了简单的晨炊。   只当那女子几天几夜少有吃喝,定然是饿了的,她着急的端着碗然而回到屋子时,却发现人躺着那里。   “姑娘?”   怎么不等她?睡了一夜又困了?秦原兰心里不由疑惑。   女子毫无血色的面容,躺着的姿势也很随意,秦原兰反应过来时过去摇晃她的肩膀,然而什么用也没有。   这次,心中的猜测终于得到了证实。   回忆之前此女子种种,这根本不是饿晕,也不是装晕。   一次俩次,怎么可能三番俩次的。   真的饥饿,饿急了眼,昨夜也不可能对吃的无动于衷。   这似乎是中毒了。   秦原兰猜测到这种可能,望着昏迷过去的女子,一时没有主意。   她在大山许多年,也知道一些常用的药材,比如甘草可以解百毒的,或许可以试试,问题此刻女子昏迷,具体状况并不能明确……   她手头没有甘草,就是有,一时半会儿她人不醒来,也没办法给她用。   秦原兰正思考间,忽然耳尖听到一阵陌生的脚步。   凭借她多年以后耳力,很多人!有很多人往她这里靠近!   秦原兰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大功夫,屋子外面一个陌生男声命令,“有人没有!人呢!给我搜!”   ……   瑞安宫,医官一个个愁眉苦皱,宫女、女官个个忧愁满面。   一阵急促脚步由外而来,薄姑面容肃态,进来内殿,迎面就看到手底下的大宫女晴穗。   “姑姑,姑姑正要去寻您。”晴穗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她到底是宫里有几分体面的大宫女,再天大的事不止于此。   一边几个跟随的小宫女暗暗对视,更是惶恐,若是她们平时这般失态,被罚是免不了的,不过到底今时不同。   皇太后旧症忽发,不过一下子的光景就变的很严重,在塌上起不来,血吐了好几口,脸色也白的吓人,这一次怕是真的不行了。   皇帝那么小,这前朝后宫怕是要乱了去,晴穗那样的大宫女都乱的失去阵脚,像似她们这般的小宫人,更是怕的要死了。   万一被选中去皇陵陪葬,万一外头那些有野心的来逼宫……   薄姑自外回来,眼底血丝明显,进殿门的时候甚至要摔倒去,晴穗和几个小宫女连忙扶着。   薄姑冷着脸面缓了缓,“太医们看得如何?”   十几位经验老道的御医都没有法子,人现在还时而昏迷,这一次看来是真的不行了,晴穗眼泪就流下来,只是摇头再什么也说不出来。   “无用的东西!”薄姑喘息着骂,几乎站不稳。   大宫女晴禾自内室爬着出来,一看到薄姑便急唤,“姑姑……姑姑!太后醒了!问长公主的消息……”   待薄姑匆匆进来内室,“娘娘……”   又是一口鲜血咳出,宫人无有不跪,薄姑一进来便也立马下跪。   金帐遮的严严实实,塌上皇太后努力的要撑坐起身,整个人仿佛一下苍老了十几岁,“去……传相国来,哀家有事交代。”   无人敢应,薄姑挥手。身边的女官才反应过来,抖着身子跪爬着出去传话,薄姑跪着来到脚踏上,握住皇太后那一夜之间枯瘦无比的双手,努力的安抚,“圣母娘娘安心,长公主会回来的,很快的……娘娘您一定要撑着……”   平素说一不二的瑞安宫最大的管事,见惯了大场面,就是六延所管着军机的辅国大臣们,都得礼让三分,如今竟是一个谎话都不会说。   “好……”皇太后似乎相信了,也似乎是最后一点力气用完了,疲惫的闭上眼,手摊下去。   “圣母……”大宫女晴穗不可置信的呜咽出声。   一内室的宫人哭起来,太医们自然知道大事不妙,伏地磕头,哭嚎声此起彼伏。   薄姑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晶莹的一滴泪落下,打在皇太后再没有反应的手背。   下一秒直起身子,冲众人喊,“都住嘴!莫哀嚎!圣母娘娘尚安!”   慈姑整个身子都在发颤,她这一声后。没有人再敢哭了。   都只当薄姑是,无法接受皇太后的情况,自己欺骗自己皇太后还尚安。   “太后娘娘……”   身穿官服的国字脸中年男人一进来,撞着这满室的无比寂静。   皇太后旧症此番来势汹涌,一夜之间卧榻不起,药石无医无力回天,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皇宫之内消息通达,内廷前朝这消息更像是长着翅膀。   一夜之间,天都要变了。   皇帝太小,从未经历过这种情况,都被吓的病了去。   长孙崇毅扑通一下冲金帐跪下去行礼,金帐之后毫无动静。   无人敢有动作,良久皇太后的声音微弱响起,“是相国来了……”   “是,臣在。”相国长孙崇毅又跪近些。   长孙崇毅待要再跪近些,这时外头忽然一阵杂乱脚步,以及兵器相撞之音,长孙崇毅变了脸色。   不止他,一边的薄姑也变了脸色,无人敢动作,薄姑急步往外去,可没走几步便退了回来,一把尖利的戟顶着她的喉。   分毫之差,即刻要命。   “皇嫂,一别经年,别来无恙啊。”   “哦不,如今该称圣母太后了。”   一阵带着嘲讽的男声响起,内殿寝帐哗啦啦被拉扯甩下,密密麻麻的持戟兵士,为首的男人约莫四十岁,虎背熊腰,一脸淫邪狂妄。   “小汉王……”长孙崇毅不可置信的出声。   “呦,长孙老儿,这副模样莫不是活见鬼了?”被叫做小汉王的男人哈哈大笑。   “都以为本王死了哈哈!”   小汉王笑的狂妄,几步往里面走去,如今整个瑞安宫都被控制,所有无论宫人、医官审时度势,亲眼历此番大抵是活不成了,统统装木头人。   再往里就是内帐,薄姑被制着却也管不了许多,要去阻拦。可她一动,那威胁她的兵士,就毫不客气的把手中的戟扎近她的脖子。   扎的不浅,戟头出指元由口口裙:衣污儿二齐伍巴一收集来立刻带出一滩鲜血。   “姑姑!姑姑!”大宫女晴穗看到这一幕,要爬过来却被身边的兵士猛踩手指。   脖颈不断涌出鲜血,薄姑整个人站立不稳,加上她的年纪,血再这么流下去,再怎么也受不住的,再没有人拦她。   薄姑身子摇摇晃晃,晴穗和晴禾在地上哭泣,每次要摔倒时,结果都没有。   薄姑就这么流着血,一步一晃的跟着小汉王身后。   小汉王察觉,扭头不屑的打量。   “汉王殿下,你逾越了。”薄姑气息微弱,气势不输。   下一秒,男人一脚踹出去,“卑贱的贱婢!也想拦本王!”   小汉王虎背熊腰一个壮胖子,薄姑被踹在腹部,又有新伤一时失血,根本毫无招架,一下摔倒在地,再要爬可怎么也爬不起来。   眼神却敢直视眼前的男人,丝毫不怯。   “拖出去,赏给你们了。”小汉王轻飘飘的冲外面挥手。   几个兵士应声过来,晴穗离的最近,死命的爬过来把薄姑护住。   被拖出去,意味着什么……   无尽头的噩梦啊。   “不要不要……我替姑姑,我替姑姑。”晴穗的一手手骨已经断了,无力的垂着。整个人因为惊吓身子不断哆嗦,她的身上已经分不清,是她自己的泪水还是薄姑的鲜血。   几个兵士过来拉扯,可无论如何发现这个脸都哭花了,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宫女居然力气大的离谱。   无论如何也分不开俩个人,气的一个兵士直接一个耳光甩下来。   兵士力气不小,一个耳光下来晴穗的脸立马红起来,泪水更多,眼里依旧祈求坚持,不断的喃喃,“不要……求求了……让我替姑姑,让我替姑姑,我更年轻让我替姑姑。”   没有人回应她的哀求,只有兵士无情的又一个响亮的耳光,一个俩个。   晴穗的面容五官底子不差,肌肤白丽,眉眼更是温柔,向来出水芙蓉般清秀,此刻脸肿的不像话,甚至嘴脸出血约莫牙都打歪了,已经根本看不出来原本的出色容貌。   被打的话都说不出来,饶是如此也没有人在意。   内帐外,小汉王马上就要去撩开金帐。   “汉王殿下,您这是要做何?”长孙崇毅死命的抱住他的小腿,试图阻拦。   “当然是拿回属于我的一切!”小汉王凶狠狠。   “殿下糊涂,再近前一步可是谋逆大罪,殿下切不可糊涂犯错!”长孙崇毅试图晓之以理。   “糊涂哈哈!长孙老儿!本王看糊涂的是你吧!”   “本王等这一天!已经等的够久了!这大魏江山怎可握在一个女人手中,本王收回祖宗正统皇权!便在于今日!本王受命于天!名正言顺,胆敢给本王安谋逆罪名的!亡!”   小汉王脸不红心不跳述说着这段,仿佛早就准备好的狂妄之词,猛的甩开身边的长孙崇毅。   下一秒,再他的手触及金帐时,无数踏踏脚步自外而来。   待要反应,只听金帐内发出皇太后幽幽的声音。   “一朝皇帝尚在,汉王之名正于何?言又顺于何。”这声音自然而威严,一如往常。根本不像是重病不下榻的人发得出来的,小汉王已经反应过来什么。   下意识的后退,金帐被里面的人撩开,皇太后端坐正中,目光平顺。   “归来入宫,相聚一堂本是喜事,奈何带了戟,便是大罪。”   “皇嫂……”小汉王几乎见鬼一样,满脸不可置信。   “一众兄弟之中,皇叔的胆子向来最小,今日这般放肆,莫不是当哀家要死了去。”皇太后皮笑肉不笑。   小汉王踉跄后退,与此同时一身明黄的小皇帝几步近前,无视下汉王他这个最小,早就死了却忽然冒出来的叔叔辈。   冲塌前皇太后行礼,“儿臣来迟,母后受惊。”   “逆徒已令禁卫军收押,听候母后处置。”小皇帝恭敬说道。   小汉王下意识往外看去,原本黑压压的他带着的兵士,哪里还能看到一个,这么快的速度都给他收缴了!   皇太后点点头,往外看去。   不知不觉夕阳西下,即将入夜。   内殿暗下来,又没有点烛火。   蒙蒙之中,只见皇太后素衣肃容,端严冷酷的像是壁画上面的神妃仙人。   随手索命的那种。   来时气势汹汹,此刻孤身一人。   此番,大抵是活不成了。   小汉王只觉得头脑眩晕,控制不住的往一边倒。   当然没人理会,下一秒扑通一下载倒在地。   一阵沉静,是皇太后又开口来,是对着小皇帝说的,道是,“日头该落了,好戏也该散场了,皇帝累了去歇着吧。”   “是,儿臣跪安,儿臣先告退。”小皇帝跪安,带着随身内侍很快离去。   居然是这样的结果,小汉王的逼宫成了一个笑话,这本身就是个一个局,所有人才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有小宫女后知后觉的抽泣。   晴禾爬到姐姐身边,看看姐姐,看看昏迷的薄姑,去摇晃一边没反应过来的几个太医院的,“医官!医官!医治姑姑!”   “燃烛。”帐前,皇太后开口命令。   这一声命令,彻底叫被吓傻的宫人们恢复过来。   “是娘娘。”   ……   内殿四角禁卫郎竖戟守护,宫人鱼贯出入,清扫整理,燃烛熏香。   入夜,天幕黑垂,瑞安宫里外灯烛长燃,明光通透一如往常。   一场闹剧,宣告暂且落下帷幕。 第8章   相国府,晨中前厅长孙云氏坐立不安,干脆站起来来回不安的走来走去。   “夫人。”   云氏已经无可奈何的开始双手合十祈求佛祖天地了,如夫人林氏从外头进来,就看到这一幕。   都知道相国府一共才俩位公子,人丁单薄,好不好二公子还是个痴傻的。   如今,只有大公子顶立门户。   这不,不久前不见了,原本以为是去京师不远的巢林镇去了,这是后来从二公子嘴里哄出来的。   二公子起初痴傻时,为了治好什么办法能用的都用了,听一道士的送回老家巢林去住了一段日子,专门由一个当地的阿婆照顾,那阿婆收了钱倒是照顾的不错,可二公子痴傻还是痴傻,道士的法子根本不管用。可那段日子的相处,二公子和那阿婆相处不错,相国府为了感谢,后来赡养起来那阿婆,逢年过节的都要派人拿礼登门,有时大公子也会过去探望。   这次二公子说他想念那阿婆,大公子疼弟弟去接那阿婆来京师,本没什么。   问题按道理早就该回来了,到如今也没有回来,显然二公子说谎了。   很快伺候二公子的婆子,巧不巧听到二公子夜里的梦话,说什么哥哥你去找长公主的事,我绝对不说出去……   这才知道怎么回事,大公子约莫是去那益州的小玄寺了。   长公主在小玄寺为皇太后祈福,这事很多人知晓,按天数算也该回来了,可大公子却迟迟不见,偏偏这时候老爷又被传召进宫去了,好好的人就失踪了,这样大的事,整个相国府连个拿主意的也没有。   相国夫人云氏平日里管账理家是一把好手,然而却是没什么主意的人,这次又涉及到自己的骨肉,最在意的儿子,更是慌乱的如热锅上的蚂蚁。   “还是没有消息传回来么?”林氏压声问一边的婢女,几个人面面相觑都是摇摇头。   “听说宫里太后病了,又着急传召老爷……你说是不是宫里出了什么事?传话的人所以才耽搁到现在,都一夜了多大的事啊家都不回。”长孙云氏拉过林氏焦急不已。   “这……”   林氏犹豫。   他们派出去传话的人,说是去传话,事实上根本进不去宫门,只有在北城门守着等着人出来,一直没消息回来,说明老爷一定还在内廷。   到底朝官眷属不好妄议宫中事,平时的长孙云氏也不是这般没有分寸的人,当真是急糊涂了。   林氏开口,“夫人,若是等不及老爷,要不要先找些人去益州寻找大公子。”   “可益州我们人生地不熟,也没有相熟的,盲盲目目的如何找。”长孙云氏连连叹气。   “夫人,我们可以求人帮忙。”林氏平静。   “什么人?”   “夫人急糊涂了,禁卫统领傅统领和老爷交好,宫中武将应该擅长寻人,我们找他帮忙。”   长孙云氏再要开口,林氏已经想到她的顾虑,“老爷不在,这事急从权,夫人出面也是极为妥当。”   “好,我这就亲自走一趟去傅府。”   “那妾在家中守候老爷消息。”   ……   瑞安宫,皇太后一身茜妃色的太后常服,正在饶有兴致的逗鸟。   “娘娘。”宫女垂首把鸟食高高举起。   皇太后瞥一眼,抬抬手,“叫晴禾来。”   “是。”   不大功夫一秀气的宫女规矩走来,“娘娘。”   “薄姑如何?”   “回圣母娘娘话,好多了。”   “你姐姐。”   “回娘娘,也好多了。”   “好,去吧。”   “是。”   “相国同傅统领可用完膳了,传。”这不是询问,而是命令,精雕碧玉塌上皇太后显的十分有精神。   不大功夫,俩个朝服男人从外面进来。   长孙崇毅显得一脸凝重,“太后。”   “相国怎么这般脸色。”   “臣无状,乱臣虽俯首,可长公主至今没有回来臣忧心。”   “哼,小汉王假死多年,筹谋了那么久却竹篮打水一场空,竟然还妄图用长公主威胁圣母太后,简直是可笑,长公主是大魏的福星又岂是好算计的,长公主定会平安归来,臣用臣的脑袋立军令状。”相比长孙崇毅的忧虑,禁卫统领傅司淖狂妄不少。   皇太后面有赞同,傅司淖又道,“那小汉王也实在胆子小,昨夜死到临头拿长公主威胁,娘娘问她长公主具体在何处,他便支支吾吾说不出什么,实在丢人现眼!”   “可太后……”长指元由口口裙:衣污儿二齐伍巴一收集孙崇毅颇为迟疑。   “如今就算小汉王被我们捉住,他下头的那些属下知情或许不敢动长公主,若不知情……臣担心禁卫寻找的速度太慢,万一长公主伤到一分半毫都是罪过……”   无论长孙崇毅如何担忧,身为母亲皇太后却显得悠闲。   “且待吧。”似乎断定女儿不会出任何事。   日光出来云散了,天气难得清亮。   女官踌躇在帘子后,平素这时候外头有什么事都是薄姑传话,如今薄姑卧床养伤。   直到被发觉,女官近前,犹豫着看向一边的傅司淖,“是傅夫人,急事寻傅统领。”   天大的事能寻到内廷,傅司淖面色一变。   最先看向上位。   上位松口,“传。”   不大功夫人传进来,先拜见上位,一番解释才了解原来,这位傅夫人专门进宫,居然不是关于傅家的私事,是关系长孙崇毅的私事。   好不容易进来,见到了长孙崇毅见到了本人,对上位也不能隐瞒,这位禁卫统领夫人秦氏,夫君是武将她又是个实打实的热心肠,实在人。   长孙崇毅这才知道,原来大儿子这么久没回家不是去巢林去了,而是去益州找长公主了。   待秦氏离开,只有长孙崇毅和傅司淖。   “犬儿实在是胡来。”长孙崇毅又是气又是急,又是惭愧。   长公主有尊贵的身份,姿容绝佳,京师之中少有不慕的,不过到底是私下爱慕,真放在明面还是有些冒犯天家。   傅司淖面有尴尬,“看来要一道寻长孙侄儿了。”   长孙崇毅更是慌乱无奈,连连摇头。   “窈窕淑女,君子求之。”皇太后却说了一句微妙的古语。   只是除此之外,在没有什么,很快的长孙崇毅和傅司淖一道出宫。   “长孙侄儿能做驸马,也是好事一桩。”俩人一起走在宫道上,几乎没有什么人,傅司淖说着调侃的话,面容确实十分严肃,和方才在瑞安宫的随和完全不同。   “太后似乎很相中我这侄儿。”傅司淖又道。   “此事若成,这会是我们的助力。”长孙崇毅始终不言语,傅司淖意味深长,随后俩人加快步子再也没有说什么。   ……   入夜,黑漆漆的大山之内荒无人烟,偶尔会听到几声狼叫,每次这时候秦原兰就感觉她身后,一缩。   这是一处背风的小山洞,很小很小的山洞,只够容纳一个人在里面,所以俩个人背对背坐着歇息,秦原兰就是冲外面那个。   没错,这不是在原本的家里了,在很远的高山顶。   狼又叫了,秦原兰的后背又感觉到动静。   她当然不怕狼了,她还曾和狼搏斗,而且赢了。   “不用怕,听声音狼在很远处咬不到我们。”秦原兰开口。   “那便好。”身后温柔的嗓音,可明显还是害怕,声音都有些颤抖。   秦原兰下意识想再安抚几句,又不知再说什么好,安慰的话刚才似乎已经说了,她是个嘴笨的,再没了新鲜的话,只有,“睡吧,明日找个地方搭个屋子,你身上的伤得快弄些草药敷一下。”   身后轻轻的嗯了一声,之后似乎睡着了,秦原兰听到断断续续的呼吸声。   真像是一场梦啊。   月亮出来后,秦原兰睁着眼往山崖下看去,和平时不同夜晚出来打猎不同,这次自己身后暖暖的,是有温度的。   秦原兰感受着这种难得的温暖,一种奇妙的感觉在心中蔓延开……   月光下,小小的木屋正式她的家。   不久前她无意在自己的陷阱发现了她,到后来对方三番俩次的晕倒,不吃自己的吃食,自己误会她,再到后来……   看着自己那小小的木屋,秦原兰回忆起来不久前的事情。   那么多的脚步冲着家里来,似乎和她救的这个姑娘有关系,之前武婶也提醒过,这一切的一切一切都来的太突然,下意识要保她,可是她清楚知道家里太小,她的木屋方寸之地藏一个人太难。   她只是一个猎户,有些力气和打猎本领,可空拳难敌四手。   关键时候却出现熊叫,之后就是啊啊啊的人的惨叫,之后她偷偷往外看,外头没人了,有几具尸体。根据模糊的声音还有脚印判断,其他人应该是被熊追的跑开了。   这是好事,可秦原兰当机立断,背着那个昏迷的姑娘就往山上跑,她知道那些人可能摆脱了那头熊,会再回去,她有这种预感。   有备无患,就算她的预感不准确,多一手防备不是什么坏事。   旁人出了外头或许无法生存,她么五岁入山,山中二十载年华,她的家就在大山,就算离开木屋,再去高点的地方搭建一个屋子,也不是什么难事。   带了些干粮,秦原兰就离开了。   这是第一夜,秦原兰如今的角度是可以看到自己的木屋的。白天看的更清楚,她之前的预感白天就得到了验证,那些穿的奇奇怪怪拿着似乎是刀的男人们,的确又回到木屋,而且如今似乎当做一个临时住处,住了下来。   秦原兰她并没有直接问身后的姑娘,那些奇怪的男人是不是找你的。   她不是傻子,姑娘的害怕她看得出来,问不问的她都有了答案,既然带她出来,那她不后悔。   那么多看起来不好惹的男人,这姑娘落在那些人手里会有什么后果,秦原兰不去想,一定很不好吧。   秦原兰本以为她不会睡着,可天亮睁开眼发现自己的姿势变了,原本她是坐着的。   如今似乎躺着。   几乎立马睁开眼起身。   “恩人,你在找本……我?”身后想起来熟悉的声音,秦原兰方松口气。   姬观善把食物递过来,望着眼前的女猎户,微微笑。   这些日子的遭遇是她这辈子都不曾有过的,被奸人算计,身边的贴身侍女被迷晕,她没有选择流落大山,大山环境陷恶,她在书中看过的,山中多大虫多野兽食人,多有毒之物,本以为入山凶多吉少,她一进来就掉到一个大坑中,似乎是什么陷阱,直接就晕倒过去,再次睁开眼却得见天光,原来是遇到好心人救下。   那些奸臣居然还不死心,还在追查她的下落,幸好这个女猎户带着她到了更高的地势,白日里她看到了那些似乎是扈卫营装束,还有锦衣卫的进进出出,把女猎户的木屋当成暂时休息的地方,似乎不找到她就不死心。   如此坚持,想来是要生什么宫变,忧心京师可到底眼下自己的处境才更值得担忧,心中惶恐好在早早就醒来了,那时天还未亮,隐隐约约似乎听到什么野兽的叫声。   害怕不已,又想起来昨夜女猎户说的话,狼指元由口口裙:衣污儿二齐伍巴一收集在远处咬不到我们,麻痹自己不去听不去害怕。   靠着女猎户,倒是慢慢的不那么害怕了。   女猎户坐着睡着了,等了很久都没醒来,不忍心打扰,想她昨夜里一定守着自己,很晚才睡去。便小心的让她平躺,这次她守她一会儿。   总想,若能出去一定报答她一番。   女猎户不如何会言语,却生着一副好心肠,山中人大抵都如此纯粹,之前女猎户的木屋之中半昏迷间,似乎去了一位大婶,说了些关于她关切的话。   姬观善依旧记得这些的。   此刻,她把干粮食物放在女猎户身边,希望她能吃点补充力气。   “恩人?”   秦原兰意识到自己失态,居然再次被眼前的容颜弄的失神,听到温柔的嗓音,她匆忙偏头往一边去。   “你吃。”她不知再说什么好。   “恩人吃,我不饿。”   姬观善不是不饿,不过没有那么饿,她的胃口向来小。   女猎户是好心肠,本以为俩个人要拉扯退让一番,可没想到人直接起身。   “和我走。”   ……   晌午,秦原兰总算找到了搭建屋子合适的地方。   离开时,她就有准备所以带了麻绳和斧子。   找到地势秦原兰这才开始吃干粮,她吃了一半就停下,很快忙活开。   砍树、刨土、立桩子……   这看起来是根本不可能一个人完成的事,姬观善没有吃剩下的食物,她虽然养尊处优,可也知道此刻情况不同,她知道女猎户造屋子,是为了她们夜里能睡的好些,她有心上前帮忙,可每次都被无视。   女猎户干活的时候,眼里除了干活就没有其他的,她试了好几次,结果每次都似乎插不上手。   总算,在绑木头的时候女猎户的头抬起来,目光落过来。   “我姓氏观。”姬观善发觉她竟然有些跃跃欲试要上手的感觉,这是从未有过的,从前在宫中,尊贵如她,她可从来不会做什么活,   姬姓太扎眼,所以折中用观。   不过在看到女猎户皱着的眉头的时候,姬观善意识到,或许她就算告诉她自己的姓氏,哪怕告诉名字姬观善,这女猎户也是一样的皱眉,山中人或许对外面的事一无所知,甚至觉得奇怪不解。   “观……姑娘。”   居然有人姓这个,秦原兰反应了一下叫出来。   果然变扭的很。   “帮我把那很木头扶起来,我们要绑在一起。”秦原兰说着话,一边比划。   在俩人的努力下,很快简陋的木屋就做好了。   当真是简陋的不能更加简陋,只有一个模子,而且没有遮挡物,没有青石铺地,更别提什么床榻什么取暖的被褥之类,俩个人在里面坐着感受,那么就地坐着,还有些磨肉粗糙不适的感觉,身上出了薄汗,身子里的伤痕又疼了,姬观善呼出一口气却浑身轻松,之前的忧虑去了大半。   身边女猎户站起来,“你在这里呆着,我出去晕点东西。”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不大功夫,秦原兰就抱着一些她认得的草药回来了,都是止痛止血愈合的,她们现在待在山的高处,草药倒是好寻的许多。   不知不觉的天又要黑了,秦原兰心里一番计划,觉得要加快速度了。   夜里睡在外面的确不安全,有个遮挡的就好许多,到底她不是神人,这个观姑娘身上又有伤,她不得不多考虑。况且根据昨天白天的观察,那些奇怪的男人们,一直在半山寻找,没有上山,也似乎没找到上山的路,毕竟这高处的山陡峭,只有她这种猎户才知道怎么爬上这么高,那么目前下去不可能,只有暂时住下来。   搭屋子是一地步,今夜睡个好觉是秦原兰的目标。   秦原兰的目光落在附近成片的石头上,把草药交给观姑娘。   “把这些都嚼碎了。”   姬观善当自己听错了,抬头女猎户就离开了。   秦原兰开始把石头往她简陋的木屋搬运,毕竟现在是秋天,直接睡在地上太凉了,必须铺着石头,之后她打算弄些树枝,那些叶子最是柔软,最后再弄个门,把木屋里里外外都绑好遮挡好,就没有顾虑了可以睡个好觉了。   秦原兰忙碌半天,不经意抬头就发现不远处石头上,那观姑娘坐着正望着怀里呆呆的。   不正是给她的草药?   “你在做什么?”   秦原兰气喘吁吁走过去。   对方似乎被她问住了,不理解她的意思,秦原兰问,“怎么不嚼碎?”   “放嘴里弄碎,到时候弄在你的伤口,这样你的伤口才会好的快些。”她又解释。   姬观善这才明白过来女猎户一开始的意思,她从不懂这些,她病了都是喝汤药的。   女猎户是值得信任的人,会盖房子会安慰人那么有力气,让人觉得她在身边就什么危险也没有,她是极为信任的。   姬观善几乎是不犹豫的把那草药放在嘴里,下一秒呕吐出去。   苦啊,实在是太苦了。   “苦?”   秦原兰本打算继续忙碌,可听到声音就忍不住扭头。   “嗯。”观小姐苦的眉头都皱起来,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秦原兰看看一边的石头,又扭头看看观小姐。   苦,当然苦了。   “草药应该没有不苦的。”她也不太了解,她最了解的就是打猎。   她倒是不怕苦,可以帮忙嚼,可其他的事……那搬石头的事儿观姑娘?   秦原兰这次打量观姑娘,没有心咚咚咚跳,没有失神,她在很认真观察观姑娘的手腕,观姑娘那小身板,不如何矮小,说句实在不好听的话,她那腰那细,感觉她用点力就可以弄断了去……   嚼草药为了观姑娘的伤,弄石头弄屋子为了今夜可以睡个好觉,都是要紧事,必须俩个人一人分担一个,观姑娘显然不能分担第二个,她只能嚼草药。   秦原兰正要开口,观姑娘却阻止她先她一步。   “我嚼恩人,我不怕苦的。”   说完,眼神决绝的把一团草药塞到嘴里,小脸皱的。   秦原兰动动唇,原地站了站到底继续忙碌了。   观姑娘应该是养尊处优的人物,外头那种富贵人家的小姐,生的娇弱,还那么怕苦,都没嚼过草药。   外头的小娘子都娇贵。   秦原兰又想起来以前那个一夜缘分的小娘子,不由得摇摇头。   外头的小娘子,无论之前那个,无论是现在这个观姑娘,都娇弱都……总要离开的。   不再多想,秦原兰卖力干活。   夜晚,秦原兰的目标达成,木屋基本收拾的差不多,观姑娘的草药也嚼的差不多。   俩人躺着简陋的树枝床上面,凉凉的,秦原兰穿着衣裳倒是不觉得怎么凉。   观姑娘已经自己把草药弄在了身上的伤口上,秦原兰没什么话,又知道身边的人没有睡着,黑暗中气氛怪怪的。   “观姑娘。”   “你觉得伤口怎么样?”到底好心问问。   “恩人,好多了。”是温柔的嗓音。   “嗯,凉凉的。”又很快补充。   “很舒服。”又补充。   “多谢你恩人。”   “嗯,不用谢。”   秦原兰木木的回答,感觉身边观姑娘动了下身子。   黑暗中,姬观善调整了舒服的姿势,面对着女猎户。   大魏历代约莫没有自己造房子的公主,她第一个。   这真是古往今来的奇闻。 第9章   怕不是,要被记入史册里头的。姬观善如此想着,黑漆漆的抬头什么也看不到,不似她在宫中,夜里宫殿里里外外宫人如云,灯烛长燃,她无论睁眼闭眼都可以察觉光亮。   公主府里也是,母后担心她开始就在宫里住着,不喜欢住外府。所以她的公主府在建造时,就完全模仿了她的凤绮宫,宫里什么规矩,公主府就是什么规矩,以至于有时候她在公主府醒来,还以为宫里。   母后是太后,大魏最尊贵的圣母皇太后,她是她唯一的女儿,向来尊贵,十指不沾阳春水,谁又想到,她会有今天这般遭遇。   姬观善有些微微的失神,又或许是山中草药起了效果,用在腰侧腿上伤口有止血的效果,又同时有安神的想过,姬观善有了朦胧睡意。   朦胧之际,听到一边女猎户出声,“其实,你身上的伤应该是掉进去我的陷阱弄的,这么说也是我的错。”有些低,又带着轻柔,如夜风轻抚过她的面庞,姬观善一下清醒,她换了一个姿势对着女猎户。   “如何是你的错,恩人。”   秦原兰回忆起刚遇到观姑娘,那时候并没有发现。她身上有任何伤口,丝毫血迹也没有。   想来是先前她衣物遮挡住了,这几日在她那里那些伤痕没有愈合,也不至于血流不止渗透衣裳,所以她一直没有发觉。   说起来,这观姑娘身上的伤,她是带她来外面山洞才发现的,也不是她亲眼看到,是观姑娘自己受不了叫疼。   野山洞和暂时的木屋到底有差别,这一夜秦原兰难得的睡了一个好觉。   ……   半山腰处,几十号上山寻找长公主的或锦衣卫或扈卫营的人,他们却睡不着。   到底是叛主的大事,搞不好要命的,越拖的时间久越危险。   “大人,这长公主一个女流之辈,上山只有死路一条,我们都找了这么久没找到,属下斗胆……”   木屋外头,身穿锦衣卫服饰的青年弓身,语有迟疑,他面前一身锦衣卫副指挥使服饰的男人的脸,半边掩在黑暗中,眉头紧皱面色发黑,如暗夜修罗。   当月亮升高,脸面彻底看清楚。   “讲。”男人低沉,抬了下眉头示意青年属下说下去。   连夜的山中找寻,吃不好睡不好,一次也没有沐浴休整过,城卫隆站起来时,带起一阵飞尘把自己都呛到,不由得咳嗽了声,嫌弃的挥挥手。   听下属分析,“大人,属下想若是龚副领沿小玄寺附近官道寻找无果,长公主只有可能上山一条路。”   “官道都是我们这边的人,长公主一个人无人帮忙,绝对不可能藏起来。”   “啰嗦!”城卫隆不耐烦训斥。   那下属浑身一哆嗦,早知道大魏锦衣卫历来十位副指挥使,一位总指挥使由朝中大臣轮流担任,朝中大臣们要务繁忙,根本无暇顾及锦衣卫这种小公衙,平时几乎只是担名头,大小事从不过问。   这时间久了,下头是个副指挥使几乎都心照不宣各为其政,以至于这些各为其政的锦衣卫,虽然各自人手不如何多,可是没个副指挥使都掌握着手底下锦衣卫,提拔升擢,以及生杀大权。   年轻锦衣卫忙讨好的笑,害怕的后退几步,顶着上司吃人的眼神,不敢这时候不说话,还是壮着胆子,“大人所以属下斗胆,长公主一定进山了,只是约莫已是……被野兽吃了。”   下一秒,被一脚踹飞。   “滚!” 第10章   城卫隆不是没考虑过这个可能,可是只是只有长公主活着,才能更好的要挟,抗衡京师。   那个曾被三废中宫皇后位,又没有一个皇子,却最终坐上皇太后那个位置的那位,可不简单。   如果长公主死了,一具尸体去要挟,恐怕会适得其反,鱼死网破。   小汉王之前指示便是要活的,怕也是有其中的考量,不然也不需要用迷香那么麻烦了,西域的迷香还很难得,千金难买,如此复杂的浪费布置,可不是为了一具尸体。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城卫隆冷着脸命令。   “是大人。”属下哆哆嗦嗦。   夜更深了,天都要亮了。   第二日一早,从好觉中醒来,对着观姑娘无辜清澈的眼睛,以及自己咕咕咕叫的肚子,一个现实的问题就摆在了秦原兰的眼前。   她们的干粮没了,水源也要找。   没吃没喝她们很快会饿死的,都不用追杀观姑娘那群人找到,她们自己都会饿死。   “伤好些了吗?”秦原兰舒展了下胳膊,起来问。   “好多了。”观姑娘点点头。   秦原兰往外走又转身,补充着问道,“还疼吗?”   姬观善摇摇头,坐起来时候又察觉不对劲,还是有些疼。   瞧那秀眉微微皱,秦原兰就猜出一二。   “恩人,本……我行动时还有些疼的。”   姬观善说着事实,她隔着衣裳尝试按了按自己的大腿。   腰侧的伤口浅,大腿上的伤口重些,是她不久前独自进山,仓皇不已路上被灌木丛划破的,宫里的锦绣质地好都没划破,却隔着衣裳把她的身子弄伤了。   这说明昨天的草药,有效果,还得继续用,“等我。”   秦原兰收拾好自己,丢下这一句话,飞快离开简陋的木屋。   不管一路咕咕咕直叫的肚子,秦原兰小步化大步,深秋的山里几乎跑起来,带着风几乎化出残影。   她体力好,记忆力也好,昨天在哪里找到的草药,她脑子里就画着图,很快找到草药。   路上遇到了一滩浅池,秦原兰把身上背着的麻绳取下来,她带了好几个水囊通通装满,小浅滩都没水了,秦原兰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草药放怀里,几个水囊斧子背着,麻绳缠在腰上。   秦原兰还发现一些野果子,很大,她尝了一口是吃过的,摘了好几个。   返回的路上秦原兰的肚子发出更大的抗议,秦原兰却想到观姑娘,她这么饿,观姑娘那弱不禁风的身板一定更饿的受不了。   秦原兰再次飞奔起来。   一上午不见日头,回去的时候还刮起阴风,秦原兰在原地定了一下。   “恩人?”姬观善听到动静第一时间从木屋出来,看到满载而归的女猎户。   那么多水囊看起来都装满水,那得多沉,姬观善觉得一定很重。   女猎户太善良了,还有她的胸口那般鼓鼓囊囊的,似乎是果子。   一阵风过,姬观善还没有察觉出不对劲。   “恩人快进来,起风了。”她唤。   发现女猎户反应似乎有些慢,再看就发觉眼神不对,似乎在警惕害怕什么。   难道是那些叛贼找上来了?!   姬观善心里一惊。   然而下一秒,就看到女猎户飞快的走进去,和她擦身而过几乎无视她。   姬观善匆匆跟进来,秦原兰快速把外面衣裳脱了,几个果子就这么落下来,到处是,草药秦原兰都放在一起。   “?”姬观善一直安静的在后面看着。   秦原兰不管身后的人,飞快的做完这一切,拿着斧子麻绳往外跑。 第11章   “恩人?!”   女猎户速度简直太快了,来去如风。   是怎么了?   为什么一句话不说,姬观善心中越发不安起来。   不久前在小玄寺歇息时,发觉身边人皆晕倒,寂静无声,她发觉不对后来跑进山里。她走头无路,局势未明她什么也无法判断。   唯一能确定的只有,有人叛主,矛头在母后或者皇弟那里,这些人想捉住她,用她威胁京师。   如果是她一个人,她怎么可能活到如今。   是女猎户救了她,关键时候她还当机立断带她到更高处,那些叛贼果然没有发现她。   在一起时发觉,女猎户话不是很多,从来没见过她笑,总是有心事的样子,可她是好人,给她采草药,告诉她嚼碎涂抹在身上医治伤口。   出了这么大的事,自己到如今没办法和外面取得联系,也不知宫里的状况。   她怎么会不怕不忧,只是有女猎户的陪伴,她不至于多么恐惧,难安。   不知不觉短短几日,姬观善发觉,她似乎有些依赖这个素不相识的女猎户。   也没有多想她几步冲出外面,风呼呼的直刮,恶劣的风如刀子,刺的她的面门生疼,她向来吹弹可破的肌肤受不得这种刺激,姬观善疼的捂住脸。   沙子吹在了眼里,眼睛不受控制的落泪。   姬观善尝试再往走找到女猎户,可是风太大了,她无法出去。   她和女猎户共同搭建,女猎户出力多她出力少的简陋木屋在摇晃,摇摇欲散。   姬观善被逼退回几面,有树叶做的帘子挡着风尘,她觉得好些了,眼睛还是疼。   抱着一边的木头,姬观善眼泪更甚。   另外一边,飞扬的大风尘土中,秦原兰敏感的感觉身子的变化,心口根本不受控制的哆嗦。   一边地上,她已经砍了不少木头当柴,眼看着风越大越冷,明明是白日天却一下黑的仿佛入夜。   忍着巨大的不适,飞快把散落的木头收拾起来,用麻绳捆起来,秦原兰往被上一抗往木屋奔去。   此时此刻,她已经什么也看不到了,只有山风巨大的咆哮阵阵,天地仿佛要倒塌,仿佛呼应心口忽然起来难忍的颤抖。   秦原兰只有凭借直觉走路。   好疼啊,她的耳朵好像流血了。   秦原兰艰难的前行,当大风停歇一切恢复如常,心口难忍的疼痛感觉消失。   天色渐渐变得明朗,她发现她正趴在木屋不远处。   还好,身上的衣裳都好好的没有被吹破吹走,她带回来的木头七零八落的散在四周。   眼前不远处的木屋有些歪斜,一副要散架的模样,秦原兰忽然想到什么。   “观姑娘?!”她跌跌撞撞的往里跑。   一进去,一地被吹散的草药,正是不久前她带回来给她的,秦原兰一眼就发现载倒昏迷在一边的女子。   “观姑娘?”秦原兰把人扶起来,观姑娘微微睁开眼,似乎想说什么。   秦原兰想到什么,扭头在地上扒拉起来,很快找到想要的草药。   “观姑娘,坚持坚持起来,把这个吃了。”秦原兰冲观姑娘的耳朵叫她。   找了一个水囊在旁边等着,观姑娘眼睛睁开又闭上,秦原兰知道她还有一丝的清醒,秦原兰把草药放到她的嘴里,又把水囊递过去。   不知过去多久,姬观善在让人安心的怀里醒来,偏头就发觉一直守着她的女猎户。   “观姑娘,你醒了。”见人醒来,秦原兰也是惊喜。 第12章   “本宫……”姬观善尚有些迟疑,揉了揉额头。   察觉自己说了什么,姬观善回过神来忙去改口。   “恩人,我……我方才你不在时,似乎忽然晕倒了。”   最开始女猎户回来,又一言不发的匆匆离开,她费解的厉害出去寻找,恰好起了大风,都要把木屋吹散了。   她记得她的眼睛好痛,控制不住自己去流泪,感觉木屋快倒的时候,很晕。   然后好像出现了幻觉,看到了女猎户,女猎户似乎在唤她,可她听不清楚她的声音。   之后感觉自己被喂了什么甘甜的东西,还喂了水。   然后清醒过来,第一眼看到的还是女猎户。   这说明,之前看到的人就是女猎户不是幻觉。   姬观善心里有些莫名的庆幸,她在,还好她还在,她往身后的怀抱轻轻的,不着痕迹的蹭了蹭。   “观姑娘,方才你确实晕了,我从外面回来刚看遇到,给你喂了草药和水,你应该已经没事了。”秦原兰解释。   与此同时,鲜血的血滴滴落下,姬观善感觉手上温热的湿润。   “血?”   她抬头,“恩人……”   秦原兰反应过来,摸了把耳朵,一把的血不过不多。   “没事,风太大了吹的。”   她在山中那么久,这种事也不是没遇到过,小事一桩,不去管隔天就不疼了。   观姑娘的眼神落在另外一边,伸手过来,秦原兰下意识的后退,自己摸了下耳朵,又是沾了一些血,俩边耳朵都出血了,问题真的不大,可观姑娘的眼睛好红。   此刻的姿势俩个人离的那么近,秦原兰还可以在,观姑娘红红的眼睛里,还可以看到自己的倒影。   好傻,好傻。   果然,观姑娘的见之不忘的容颜,无论面对了多久,都会叫她失神。   观姑娘是难得的美女子,美的不似凡间有,   秦原兰心下暗叹,为自己走远的思绪不愉,下一秒她侧目,移开眼神。强行把自己的心神,从观姑娘的神颜上移走。   观姑娘这样的美,这样美……那样红着眼睛看她,可是可是……又和她有什么干系。   她们本是俩个世界的人,不过是阴差阳错的被老天爷安排遇到,也不过是萍水相遇桑荫不移,再短时光不过。   观姑娘会离开这大山,会离开自己,很快。   “地上凉,起来。”   秦原兰离开些,干脆站起来,身上似乎缠绕上观姑娘特别有的花香,秦原兰不看观姑娘,只是道。   眼角余光,观姑娘望着自己没动作。   秦原兰不仅看了一眼,观姑娘的眼睛还是很红,要哭出来一般,不对好像已经哭过,哭过的眼是肿的。   老猎户离世断气的时候,她记得武婶和武婶的男人武立山都哭了,那些哭老猎户的的猎户们,当夜眼睛都肿的不似平常。   秦原兰记得清楚,自从来这大山,她从来不哭,一次也没有过,二十年那次崖边虎口,她就那么悬着,上去下去都是死,她死死的咬着牙关,可她也没有哭。   说实话秦原兰不理解这种情绪,观姑娘为什么哭,她怎么了?   可她看起来好委屈,鬼使神差的秦原兰伸手。   下一秒,手心一暖。   观姑娘借着自己的力气从地上起来,二人对视,毫无预兆的,观姑娘的眼泪啪啪啪的撒豆子一样落下。   这下,轮到秦原兰傻眼了。   “疼……恩人。”姬观善呜咽着揉眼。 第13章   “怎么?”   秦原兰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从来没人再她面前这么眼睛红红的委屈过,她更没有在谁面前这样过。   况且,自从她捡到观姑娘,观姑娘也不曾这样过。   当下,秦原兰第一想到的是,观姑娘身上的伤口疼了。   秦原兰想到那些草药,她想立马嚼碎给她用上,被扯扯胳膊。   “这里。”   观姑娘指着自己的眼尾,点一点。   为了弄明白她的意思,秦原兰不得不凑近去看。   观姑娘还是比她低些的,她又不得不俯身下去。   期间观姑娘抽噎着,嘴巴瘪瘪的好不委屈。   秦原兰更是小心对待,仔细看她的眼睛总算发现了问题所在。   观姑娘的眼里细看有沙石,很小很小,可落在眼睛里是很敏感的,会很难受,秦原兰有过这种经历。   观姑娘方才揉弄,那小沙石已经在眼尾了,秦原兰拿过水囊冲了手,又在衣裳内侧擦拭好,这才上手,她只轻轻一带那小沙石就出去了。   观姑娘眨眨眼。   “怎么样,还疼?”秦原兰问她。   “嗯。”   观姑娘的声音还带着哭腔,还是委屈的不行。   嘴还是瘪瘪的。   仰头凑的更近,秦原兰下意识的身子后退,观姑娘没动了一动不动的盯着,似乎在无声控诉,她在示意还有另外一边没弄。   她的俩眼都进了沙石了,秦原兰又是小心的如法炮制,观姑娘好了,眼睛不那么红了,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双手拽着她的衣裳上面,不让她动作。   下一秒,撕拉一声,秦原兰诧异的看着动作利索撕破自己衣裳的观姑娘,看着她把自己衣裳的布条抓在手里,观姑娘仰头又掂脚。   秦原兰感觉到那种不知名的,格外柔软的,还带着观姑娘身上香味衣料摩挲自己的耳廓,她忘记了打扰她。   一下又一下的摩擦,直到观姑娘停下来。   再看观姑娘的手上的衣裳条,已经脏了。   秦原兰心里有点奇妙感觉,说不清道不明,观姑娘把东西丢在一边,秦原兰的视线却不自觉的粘着那东西。   从来没有人这样对她,给她擦血,怕她疼吗。   可她不疼啊。   观姑娘为什么要那样做,秦原兰心里想着,肚子叫了。   她立马想起来观姑娘,她从地上找到果子,在衣裳上面擦拭后递过去,“这是我找到的果子,你吃。”   “恩人也吃。”姬观善接过果子,木屋乱糟糟的,可她好像重新活过来一样,有女猎户在真好啊,她不禁心中感叹。   姬观善蹲坐在那里咬了一口果子,一口甜掉牙。   果然,她说甜是真的甜。   虽然说平时食量小,可到底今时不同往日,姬观善一夜没吃什么,最近也没有好好用膳,她到底也觉得饿,颇为认真的吃起来野果子。   这是从没有见过的果子,从来没有过的甜。   真好甜。   姬观善认真的吃果子,没有察觉身后女猎户小心的的看她几眼,趁着她不注意把地上的布条飞快拿起来,拍拍土作贼一样放在衣裳里面。   “天气变差了,我一会儿要再出去一次。”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做,那脏了带着自己血的布条,为什么要偷偷背着观姑娘藏起来,一切那样没有缘由,可已经那样做了。   做完这一切,秦原兰开口。   掩饰性十足。 第14章   观姑娘回头,秦原兰正好拿了一个果子狼吞虎咽下第一口。   “恩人还要出去?”   姬观善想到方才的事,偏过头来看,她想起来女猎户方才着急的回来,又着急的出去。   “天气太凉弄些柴,夜晚要生火,也可以吓退野狼什么。”秦原兰解释,没有看观姑娘的眼睛。   “嗯嗯。”姬观善点点头,觉得这话言之有理,她不懂这些,女猎户在山中打猎为生,女猎户说的她都相信。   想起来不久前的事,原来这就是女猎户着急的缘由,可也没有必要那样急吧,刚一回来她唤以为她出了什么事,遇到了追杀她的那些逆贼。   姬观善还是不放心,咬着果子,“恩人,你出去可有看到那些人?”   那些人,就是追杀她的。   秦原兰会意,摇摇头,她确实没有看到过。   当她担忧,补充,“我会注意的。”说着话一口下去,一口的泥沙,刚才落地的果子她拿起来就吃,能不脏?   当然这么大意,是为了那个。   不着痕迹的摸摸怀里胸前。秦原兰拿着水囊到了外面,吐了嘴里的泥沙漱口,仰头水囊对接嘴,咕噜咕噜几下一水囊的水见底。   吃了喝了,秦原兰很快又走了,再回来满载而归,木屋外堆满了她带回来的柴,于是入夜,简陋木屋旁便生起了好几个小火堆,整个木屋都是暖融融的。   至于为什么是小火堆,不后是大的,按秦原兰的经验,大火堆太扎眼,有时候可能反而惹来各种凶狠的动物。   满山寂静,火堆噼里啪啦不断的响动,柴火足够,秦原兰和观姑娘坐着不远,并排坐着不断的添柴。   “观姑娘,你白日晕倒似乎中毒了。”火光温暖了身子,秦原兰回忆起来白日的事。   “对,是恩人后来回来发现了我,把我扶起来。”姬观善道。   但是中毒……   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在小玄寺的时候那群逆贼,不知用了什么迷香,把她身边的贴身侍女都迷晕了,当时她没有事。   可是进山之后,走着走着就察觉不适,之后的事都知道了,她晕倒在了女猎户的陷阱中,被女猎户带回去她的家里,之后在女猎户的家中,她时不时的晕倒。   她还记得,女猎户好心做了吃食给她,结果她身上软绵无力,几次晕倒,绝对不是水米未进那么简单。   姬观善肯定,她多多少少也中了迷香。   而且这种迷香似乎很特别,不是她所了解的那样,仅仅段时间一次性的把人迷晕那么简单,更像毒一样,在她的身子里一但沾染,时不时就影响到她,她就觉得晕,更严重就直接晕倒过去。   如果身边没有女猎户在,不知道是什么后果。   姬观善又回忆,最近她似乎都没有晕过。   也就是说,或者随着时间流逝这种毒或者什么特别的迷香,在她的身子里,影响会逐渐变小,当然这只是猜测。   如今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自己绝对被算计了。   “或许是中毒了。”姬观善不由一叹。   她看起来有些惆怅,担忧。   秦原兰往火堆几面丢了一根木头,没有再多问下去,姬观善有心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事,秘密,就像是她,她也有。   姬观善不愿意说,这其中事情一定很复杂。 第15章   夜继续,一时间谁也没有再开口气氛有些安静。   “对了,恩人你之前喂我的有些甜的草药是什么?”姬观善打破沉默。   她还记得白日那种味道,草药她嚼过都很苦的,可那种感觉是甘甜的。   “是甘草。”秦原兰也想起来,她今天一早出去的时候,采那些常见的止血的草药,后来看到了甘草就带了回来。   观姑娘之前一直反复晕倒,她就怀疑不对劲,传说甘草可以解百毒,不知观姑娘中的什么毒,看起来不致命,希望可以有一定效果,刚回来看到观姑娘晕倒,正好派上用处了。   后来不就观姑娘就清醒了,也不知时不时甘草的效果。   “有些甘甜的味道。”   “是。”秦原兰尝过知道。   今夜明月高挂,几颗星子点缀,大地光亮无比。   姬观善的眼睛也亮亮的,“古书讲,甘草可以解百毒,或许对我身子有用,恩人在何处采得的,明日我自己去多采些。”   秦原兰到底不是大夫,观姑娘这样跃跃欲试,而且她是从古书上接触到的,书籍曾经也触手可及的东西……   秦原兰轻轻点点头。   明月高挂却不显孤冷,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一直都是一个人,山中猎户大多都是一个人,除了武婶夫妻。   秦原兰想,自己一直都和山中那些猎户没什么区别,打猎、睡觉、吃饭、做饭、打猎、睡觉,枯燥单调又孤独。   现在观姑娘出现在她的生活中,一切好像不一样了。   虽然这一切温暖只是暂时的,可是也还不错。   她知道她总会离开,她陪伴她一日是一日。   人总不能太贪婪了。   睡觉前,秦原兰和观姑娘一起,把白天她收集的草药嚼碎。   观姑娘还是苦的脸都皱在一起,可没有叫苦,她倒是不觉得苦,反而有些淡淡的甜,也不知是不是沾染了甘草的味道,导致的。   ……   简陋的小木屋里看着女猎户侧着躺下的背影,姬观善缓缓把衣裳一层层解开。   大片雪白的肌肤露出来,外面火光暗下去。   上了药,不久姬观善也睡了。   空气中残留淡淡的草药味,身边还有观姑娘身上,不可思议的花香,这俩种味道混合在一处,难得的和谐,秦原兰在这种奇异的香味之中闭上了眼睛,这一夜她睡的格外安逸。   又是一夜过去,第二日水囊里的水已经没有了,没有任何干粮,秦原兰必须外出。   “恩人,带上我。”姬观善要求。   秦原兰却在思考另外一个问题,水不是问题,山中到处都是水眼水潭,没干粮一直吃野果或者野菜,短期还可以,可日子久了根本行不通。   干粮只有她的木屋有,是没办法回去拿的。   那群人一定还在那里住着。   或许她得想想其他的办法了。   “好。”   这种日子不知还要多久,观姑娘不可能一直靠她,自己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出什么意外自保都是问题,秦原兰决定带上观姑娘也有她自己的考虑。   上午,俩个人找到一些还嫩着的野菜,找到了水潭,正好清洗充饥,发现一棵果子熟透了的果树,观姑娘好开心,摘了好多发现拿不了。   秦原兰确定,观姑娘是很少外出的,不然不会见什么都新奇,什么都要问一问她。   恩人,这个可以吃么,那这个呢。   秦原兰的注意没有在那些野果野菜,野蘑菇上面。   她一直在观察四周。 第16章   “恩人,你要做什么?”   姬观善头一次走如此多的路,一路收集了不少可以吃的果子野菜,女猎户说可以吃她都会新奇的尝一口,导致她现在特别饱,一点不饿。   可是好累,身上那么多的东西,脚又有些疼。   发现别默寡言的女猎户一直转悠着手中的麻绳,麻绳一端固定在她的腰上,另外一端栓着石头,姬观善看不出来女猎户要做什么。   下一秒,感觉自己的脑袋被按住。   “……恩人。”姬观善小小惊讶,已经和女猎户一起蹲在草地里,这里的草很高,差不多到膝盖,蹲下来就几乎什么也看不到了,茫茫的草。   姬观善待再问什么,女猎户比了一个手势,“安静。”   姬观善没再言语。   接下来女猎户的举动,让她明白过来她的一切怪异。   秦原兰发现猎物的第一时间就想去追,结果观姑娘出声,那么大的猎物跑了。   不过偏头就发现不远处的几只大肥兔子,别看那么肥,看起来你只要去追就可以捉住,其实不然。   秦原兰很有经验,那肥兔子看起来肥,跑起来比一般兔子快多了。   况且有观姑娘这个不确定因素在,秦原兰肯定她就算追也追不到,会被打乱计划。   没错,打猎也是要计划的,是一件讲究节奏的事。   刚好她今天准备了家伙儿,一切准备就绪,秦原兰抓住机会。   心里默念一二三,手中麻绳丢出去,一下又一下,很快秦原兰收了麻绳跑过去看。   姬观善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匆匆起身身上的野果都掉了好几个,她飞快的追过来,接着是不可思议的欢呼,“恩人你很厉害!三只!全打中了!”   而且是很肥很肥的三只,看起来就让人垂涎。   这种打猎的法子,她当真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不是最要紧的,最厉害的在乎这不是一只,是三只,兔子最灵活就算胖兔子不可能受到攻击不跑,女猎户居然可以同时打击三只兔子,用最短的时间收拾掉。   自己盖房子可以写入史册,这个神奇的打猎方法,姬观善认为也是很可以载进去。   厉害?   秦原兰不觉得,收了麻绳去捡兔子,看到观姑娘也尝试提溜起来一只,可根本很费劲,提都提不动。   “给我吧。”   话罢,秦原兰直接拿过来。   肥兔子很肥很重,秦原兰上手才发现她都拿着费劲,也怪不得观姑娘都提溜不动。   一手一只还有一只,观姑娘为难起来。   “恩人,这只怎么拿?”姬观善问,她没注意了,她是拿不了的,她身上已经满满的收获。   女猎户身上也是,不止要背那些果子野菜,还要提溜兔子,根本没地方了。   可她们如今的处境,这兔子就这样留下来也太可惜了。   从前什么也不在乎的长公主,如今在意起最简单的食物。   秦原兰也盯着地上剩下的肥兔子,是只公兔子这种兔子这么肥,吃起来口感很妙的,留下可惜了。   带回去今晚上火烤,那滋味。   秦原兰喉结滚动,下一秒蹲下去。   “放这里。”秦原兰示意自己的脖子。   “恩人……”观姑娘迟疑的声音。   “想不想吃烤兔子。”这是一个陈述句。   本以为观姑娘那样的性子,和她的人一样柔柔弱弱迟疑不决……   话音刚落,观姑娘用行动做了回应,她想吃。   秦原兰只觉得脖子一重,她丝毫没有防备,差点儿趴在地上啃草去。 第17章   秦原兰即使的克制自己发出声音,关键时候撑住重心,天还没黑,由于收获颇丰,就算再遇到什么吃的也拿不了,俩人早早的就往小木屋走去。   回去之后,秦原兰第一时间把手中的二肥兔放下,脖子一甩,脖子上的肥兔子落地,秦原兰整个人终于得到了解放。   俩个人把身上的东西都放下,姬观善已经累的不成样子,一路上她多渴望回来,她是生生用意念坚持,才坚持回来小木屋。   嗓子很干,已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姬观善躺着躺着不知多久,忽然发觉自己不知何时睡过去,醒来的时候就发现外头天都黑了。   “恩人?”这是她的第一反应,睁开眼几乎下意识的叫女猎户。   小木屋里看不到人,姬观善立马起身,她隐约看到人在外头。   因为外面已经点起来火堆,还有香味,是肉香。   这几日不是干粮就是野果,姬观善从来不知道,有一天自己也会对肉食如此渴望。   “恩人。”   姬观善走出来外面,香味更加浓郁,火光把她的容颜照的更美,仿佛神光。   秦原兰正在转动兔子,她在观姑娘睡着的时候,就已经麻利的收拾兔子,穿在合适的木棍上面,生了火之后就这么放在火堆烂。   她天没黑就忙碌起来,几乎从回来就没歇过,她一下一下的翻转兔子,这样保证各方面都烤烂,这样才好吃,她有烤兔子的经验。   她知道观姑娘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她很累。   而且她也算好了,兔子烂的差不多观姑娘就会睡醒,果然如此。   “再等下就吃。”观姑娘盯着兔子目光直白,秦原兰看了眼主动开口。   “恩人,我帮你。”姬观善在女猎户的身边坐下来,想要上手分担。   她跃跃欲试,这可是她第一见到烤兔子,原来野外是这样做的。   等她学会了烤兔子,这事也可以载入史册。   可手没触及,火苗窜出一下窜在手背。   “啊!”   “观姑娘!”   秦原兰听到观姑娘的叫声,差点把兔子丢在地上。   观姑娘的手背红了一块儿,眼睛又红了。   似乎要哭一般,秦原兰没了方寸,“不疼不疼。”她有些胡言乱语,记忆中她痛的时候母亲会这样安抚。   姬观善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来,不过被火烫了一下而已,她刚才已经看到,女猎户手上好多地方也红了。   定是为了烤兔子被烫到的。   都那样了,还关心自己。   自己再哭,像什么样子。   不能哭。   姬观善生把眼泪和委屈憋回去。   秦原兰找来了水囊,被凉水冲过之后,不那么疼了,姬观善觉得好些了吹吹手背,秦原兰于是把水囊拿走,这才一颗心平复下来。   见观姑娘还盯着那兔子,想要动作,秦原兰略有防备的往中间坐坐,“还是我来吧。”   秦原兰重新转动棍子。   姬观善在一边坐着,仰头忽然发现今夜星子点点,几乎布满整个天空。   “可真是繁星漫天,夜色醉人。”她感叹。   她歪头看星空,头有些偏过来,秦原兰的角度,观姑娘几乎要靠在她的肩膀上头了,就是差那么一点儿。   她心里有种,要她靠上去的感觉,感觉那样会很好。   观姑娘喜欢星空,靠在她的肩膀看星空,会更欢喜吧,秦原兰默默的想着。 第18章   秦原兰有些分神片刻,忽然听到耳边女子的声音。   观姑娘正望着她。   观姑娘已经不在欣赏夜空了。   而她方才在想,观姑娘看着她……   秦原兰有种心虚感,看到观姑娘的唇在动,原来她在问,可以吃了吗恩人。   “可以了。”   兔肉已经被烤的冒油,破开了。   闻着味道就让人食欲大动,秦原兰从怀里掏出来一叠方纸,动作谨慎周全。   姬观善凑过来看,是白色的颗粒。   是盐。   当初从半山她家里离开,走的那么匆忙,她都记得带斧子带麻绳带水囊背篓,带干粮,这也就算了,居然还细心到如此地步。   女猎户如果在外面,也会是极为做事妥帖的女儿,嫁了人会是宜家宜室的妻子,姬观善发自内心的欣赏眼前的人。   “恩人还未婚配吧?”秦原兰在撒盐,就听到这个问题。   “婚配?”   反应过来就是外面人婚嫁的意思,不久前的确有过一次,可……   秦原兰顿了下摇摇头,“没有。”她否认了,她难得说谎。   可她到底是一个从来没有谎话,不会说谎,说了就会不自在的人。   秦原兰给兔肉均匀小心的撒盐,盐巴珍贵她生怕撒了一点,她这副认真的样子看起来毫无破绽,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心脏口跳动和平时是不同的。   秦原兰又在想,或许她没必要骗观姑娘。   她有些纠结了,她很少这般。   说起来,她刚才听到观姑娘的问题,问她婚嫁没有过,她脱口而出没有,也没有想太多。   现在想想,她和之前那个外来小娘子相处不多,那小娘子高高在上脾气又大,好是好,不好起来冷冷的一句话不言语,好比冬月的冷天。   她对那个小娘子毫无好感可言,那简陋的仪式,她这辈子唯一一次婚嫁,不过是一场笑罢了。   只不过是她的一桩过往,不值得一提。   总之她不是故意骗观姑娘的。   不等秦原兰理清楚心理的思绪,观姑娘已经再次开口。   她说,“那恩人若嫁谁,那人必得享福了。”   恩人若嫁人,那人必得享福……   秦原兰品这话,总觉得那里怪怪的。   等等,嫁人……   对,她是女人。   按照外面的习俗,她听武婶提到过,外面的人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在外面,若是男人就会娶一个妻子。若是女人,就会嫁一个郎君。   观姑娘是外头的人,理所当然的以为自己是女人,和她一样,要嫁一位郎君。   秦原兰没有解释太多。   收起来盐巴,小心的检查放好,手指不知不觉的收紧握着的木棍,另外一手随意的往火堆添了一条柴。   秦原兰的目光落在兔子上头,又从兔子上粘连的转移到一边的观姑娘身上,落在观姑娘那双,夜里看更美的不像话的眼睛,那双仿佛会说话,曾红红的看着她的眼睛上头。   秦原兰感觉嗓子有些干,她知道或许是最近带着观姑娘生存,太忙碌,喝不到水导致的。   “那……观姑娘呢,可曾……婚配……”这个艰难的问题还是问出来。   火苗噼里啪啦的窜来窜去,秦原兰觉得脸好烫,自己心里面某处也莫名的热,从来没有的热,一种滚烫的涩然在心蔓延。   太热了,都入秋了很快就要过冬了,从前她秋日里也会生火取暖。   从前,没这么被热到过。   一时没听到观姑娘的回话,秦原兰呼出一口气。   呼出的气都是滚烫的。 第19章   “未曾。”   观姑娘的唇在动,秦原兰听到了这俩个字,未曾。   一下回到了现实。   “恩人?”   姬观善发觉女猎户的不对劲,她有秘密,女猎户似乎也有。   “可以吃了。”秦原兰飞快道,有了上次被火苗烫到的遭遇,这一次姬观善不敢上手,当然从前在宫中,用膳她或用玉筷或用玉勺。   那些用具,不是金的就是玉的,要不就是镶嵌复杂玛瑙的翡翠的。   总之用手是从来没有的,眼下这烤兔子不可能,用手她害怕被烫。   看女猎户撕下一条兔子后退,尝了尝味道,很快撕下来另外一条吹了吹递过来。   吃第一口的时候,太饿没尝出味道,第二口第三口……   一直吃完一只兔腿,姬观善舔了舔唇,这是从来没有过的美味,她看的清清楚楚女猎户只是放了盐巴,然后架在火上烤,如此美味居然只用最简单的方式做到的,太不可思议了。   那些宫中的御厨,都从来没有一次,做到今天这样让她满意的程度。   姬观善已经是有些饱了,瞧着余下的,只是满足的看着再也没有了任何的想法。   秦原兰已经解决了俩条兔腿,发觉身边的观姑娘吃完了,把大块肉撕下来递过去。   “不了恩人。”   姬观善摸摸自己的肚子,她没有肚子,身材极为面条均匀,多年来一直如此。   之前看到兔子,观姑娘的眼睛都在放光,秦原兰记得清清楚楚,饭量如此小,怪不得看起来如此柔弱。   秦原兰没有强求,三下五除二把剩下的解决了。   美餐一顿肚子里有了油水,月落参横,这一次俩个人睡的更加舒服踏实,虽然是在外面,难得和从前自己木屋没什么区别,就像是换了一个地方居住,过日子。   唯一有区别的就是,现在有观姑娘。   观姑娘和之前那个小娘子不同,不会冷冷的得猜她的心思,身上那样香。   难不成是天生的?   似乎外头的女人有什么体香,是生来带的,自己也是女人自己也应该有的,之前倒是没有注意过。   黑暗中除了寂静,就只有身边女子绵绵的呼吸声。   秦原兰小心心的抬起来胳膊,闻了闻自己。   下一秒嫌弃的放下,一股腥味。   不知道观姑娘闻到没有,自己可以闻到那观姑娘一定可以闻到,想到这个秦原兰往旁边侧了侧。   暗夜里,秦原兰有了一个新想法。   她的身上太脏了,观姑娘那么香,每天挨着睡那么近,说不定观姑娘早就闻到味道了。   今夜,秦原兰做了一个梦,荒谬的梦。   梦里是昨夜她烤兔子的场景,昨夜观姑娘没有靠在她的肩膀,梦里观姑娘靠了上去。   梦里,她也问了那个问题。   观姑娘……可曾婚配。   观姑娘笑着说:不曾。   秦原兰想再说什么,身子一动她慢慢睁开了眼睛,外面天色朦胧透青热,已经快天亮了。   事实上,她一直半睡半醒,她在梦里,可是又清醒的知道是梦里,她故意不醒,不愿意醒过来,想和观姑娘继续呆下去。   她靠着自己,看着夜空,那漫天的繁星醉人,她自己微微偏头,就看到她在笑。   秦原兰摇摇头起身,克制自己没有去看熟睡的人一眼。   想一些不切实际的事,又有什么用,徒增烦恼罢了。   不曾婚配,又如何,和她有什么干系,按照观姑娘外面的习俗,观姑娘将来要嫁给一位郎君的。   什么样的郎君才,配得上观姑娘这样的女子,秦原兰想不到,但总应该有。   老天既然让观姑娘这样的女子存在这世间,便必当为她匹配一位,样貌才智财力样样都第一的郎君去配。 第20章   秦原兰直接出了小木屋,拿了麻绳和斧子,一上午弄了不少木头做柴火。   天色越来越冷了,每年冬天,山中一些动物冬眠,她难过的日子要来了,又要数着日子等着春暖花开。她和那些冬眠的动物不同,动物们是天性,她么……   秦原兰弄好木头柴,又到老地方采草药,遇到甘草特别多,秦原兰便都收集起来了。   甘草是重要的东西,或许可以清观姑娘体内的毒,秦原兰都宝贵的放在怀里,太多了鼓鼓囊囊的,什么露出来,秦原兰低头看到是什么,立马下意识看看四周,颇为心虚的把东西塞里面去。   是了,这荒郊野外除了狼就是野物,什么人也没有,观姑娘更不在,秦原兰后知后觉心中乱遭。   她原路返回,路上又发现好多果子不过都没去摘,秦原兰有些心不在焉的。   附近没有溪潭,太高了和她从前在半山时候根本不同,那半山水流多的是,她要冲洗一下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快回去了,不远处就是那个简陋的小木屋。   秦原兰又闻闻自己,都快酸了,味道好像比不久前还难闻。   平时她忙着打猎,抽空就去溪里游一下顺便洗干净,也没在意过这方便的问题。   现在,她有烦恼了。   不可以这样下去,绝不可以薰到观姑娘。   秦原兰打定主意,几步过去。   姬观善刚好出来,看过来快走几步。   帮忙把秦原兰身上的木头拿下来,之前本来就弄回来许多,加上这些足够几天了。   女猎户太能干了,自己醒来还那么早应该不过辰时,她很不见了,出去一趟这么利索的弄回来柴。   姬观善正要说,这次吃食储存的够,她累了一上午歇一歇吃点东西再做其他打算,就发现女猎户在外面,没有和她进去几面的意思。   “恩人,你要哪里?”   “对了恩人,你今天出去没有遇到那些人吧?”姬观善想到这个开口问秦原兰,她依旧关心这一点。   这都几天了,母后不定急成什么样,那些逆贼在四周也没动静,会不会找不到放弃了离开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是不是她可以让女猎户带她下山。   她总不能一辈子躲着,京师是什么样子,母后一身陈年顽疾,平时不过撑着,做那万人之上的圣母皇太后,不知道底下多少人想着把她拉下去,皇弟又小太小的,又多少人暗暗心怀不轨。   这大魏的江山并不稳,她不通朝政,母后总给她看到江山安定国泰民安的一面,只是她并不是什么都不懂。   只是不想她忧心她。   秦原兰想着洗澡的事儿,有些淡淡道,“没有看到。”的确没有。   “我很快回来。”她并没有说她的目的,只是承诺。   秦原兰飞快离开,这次出来却不是这几日常往的方向,而是山下。   没错,她要去半山腰。   可能会危险。   毕竟,她的木屋就被那些外头来的,危险的人给霸占去了。   可她必须洗澡。   这一念头胜过了所有,秦原兰往山下赶。   小木屋内,姬观善再也看不到看不到女猎户的身影,她回来坐下打开水囊塞子喝了一口水。   眼角余光定在身边地上,却忽然想起来什么猛的站起来。   姬观善飞快到了外面,发现麻绳在地上散落,斧子也在。   也就是说,女猎户刚才出去这俩样都没带,可有一样带走了,她的刀。   她究竟去做什么了?   捕猎?   可以理解,她是个猎户擅长这些,可是她再不会打猎,也知道的道理,如果是打猎怎么不拿绳子,还有背篓可以装小猎物吧。   可是都没有,只拿了刀。   姬观善心乱起来,一时间站在原地不知如何好。 第21章   秦原兰出来的匆忙,半路才发现给观姑娘采的草药,止血的那些掉了不少,甘草在最里面放着没有掉。   现在回去,一来一回又浪费时间,秦原兰还是继续往山下走。   她走的飞快,如果不是下山不方便,她可能直接奔起来了,观姑娘一个人她到底不大放心的。   无意摸索到腰侧的刀,那是常年不离身的短刀,原本是老猎户的东西,老猎户离开就传给她,快得很,平时都不用怎么磨。   说起来,上次走的太匆忙了,除了短刀其他的都没拿。   怎么就带上了,应该留给观姑娘啊,秦原兰自己恼火自己。   很快想到木屋留下了斧子,锋利的很。   应该无事。   秦原兰加快的布子,她似乎听到了水流的声音,她就冲洗一下很快就回去,绝对不会出事。   果然,秦原兰很快就到了一条溪流前,飞快脱了上面衣裳,里头的草药被放在衣裳上面,都堆在一起。   秦原兰穿的衣裳没几层,不是过冬她其他的季节都穿的差不多,最热的夏天穿一件,就像现在秋天就多套一件。   秦原兰要脱最后一层,忽然发觉不对劲,耳朵动动,是说话声无疑。   秦原兰闭上眼仔细去感觉,对是男人,好几个人很杂,绝对不是附近的猎户,是陌生的男人,追杀观姑娘的那些人。   声音越来越近,秦原兰没有乱。   这是她家附近,她再熟悉不过了,这里能遇到那些人,也在她的预料之内,本想着用不了多久冲洗一下她就离开,天黑之前绝对回去,没想到这么巧这就遇到了,她还没开始呢。   可管不了那么多了,几个人就在附近越来越靠近。   在几个人走过来前几秒,秦原兰一头扎到水里,不忘把岸上的衣裳顺到水里。   秦原兰五岁入山,如今二十五岁,山中十五载,她学会的可不止有打猎的本领,水里她也是一流。   夏天水里到处是鱼,捉鱼她可以一天都泡在水里头,又凉快的很。   憋气么,她倒是没有刻意练习过。   不过憋一会儿,还是不成问题的,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水太浅了,如果特地的低头看,根本忽视不了里面藏着一个人。   ……   “那阿武和三子出去又遇到狼了,被吃了半条胳膊,前天,大前天,天天被狼骚扰,真倒霉。”   “看看咱们现在几个人了,还找,死了多少了,找个屁!再这么找下去,咱们都得死这儿,要吃的没吃的,还天天被狼猎,妈的这什么日子,不如回家去种地,进什么扈卫营,原当是吃香的喝辣的的来了!”   “那城卫隆管着锦衣卫,咱们不过是调拨过来让他管一时,真把自己当根葱,怎么不出他锦衣卫的人,要死一起死才公平呢。”   “孔哥忍一忍吧,低点儿让人听到了,能有什么办法,龚副领叛了咱们和那个姓城的,现在是一条绳子的蚂蚱,找不到人都得死。”   “是啊哥,认命吧,快点儿找到大家都好,反正不管上头谁当家做主,咱们都是出苦力的命,除了听命还能怎么样。”   “找到了!就算找到了赏赐也落在龚老大哥那个城卫隆头上,有咱们什么事,真他娘的越想越憋屈!”   “忍一忍吧哥,能咋办,现在也不能后悔跑吧。”   “忍够了!死了那么多,现在天天做噩梦梦到自己个儿死了!”   岸上的几个人似乎吵起来,说着什么奇奇怪怪的话。   秦原兰听不懂,憋着气,却分神了。   她看到了。   她的草药!都跑水里去了!都没了!   忍够了!她也忍够了! 第22章   那是她给观姑娘采的草药,那么多甘草。   好好的都被糟蹋了。   如果不是岸上这几个人,秦原兰一股无名火气,她出来找溪流洗澡,本来就着急,担心小木屋的观姑娘呢,还想天黑前回去呢。   岸上的几个人没完没了,不停的吵吵,什么受够了受够了之类的话,秦原兰越发被刺激了。   一群人她没有把握。   几个人,她一个够收拾的了狼,收拾比她高的野猪,她能和那些野兽搏斗。   收拾这几个叽叽喳喳的男人,没有任何意外。   秦原兰要冲出去。   水很凉,可压不住心里的那团火,太气人了。   “你们几个干什么呢!有线索了!快别偷懒都过来!”一阵马蹄,有人拔高声音叫。   “高兄弟,我们没有偷懒啊,这不是想着打点水,晚上给副指挥使沐浴备用。”有个男人讨好。   那个高兄弟骂:“都他娘的别啰嗦,快过来!”   “是是是,这就过去。”   ……   秦原兰从水里出来的时候,四周什么也没有,一个人看不到。她大口的喘气,把衣裳水分用力弄下去,甩一甩。   几个男人刚离开不久,还有脚印,秦原兰顺着看过去,果然一串马蹄很深,都对上了,刚才后来的确来了一个起码的,被叫做什么高兄弟。   秦原兰顺着那个方向跟过去,草药已经没有了进水了,她再怎么恼火都没有任何意义。   冷静下来回忆方才那几个人说的,提到找不到,找什么找,秦原兰有个大胆的猜测,这些人说的找的那个什么人就是观姑娘。   刚才那个骑马的说,有什么线索让这几个人过去。   想到观姑娘,秦原兰决定去冒险一次。   万一他们真的发现什么呢?   总归她出来了。   正好遇到了。   这些人不止一个俩个,跟过去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秦原兰还是冲动了。   刀过了水,光下发光。   秦原兰把刀擦干净低下身子往前走,没走一会儿就看到不远处林子密密麻麻的人。   人围着人似乎在看什么,几面什么样根本看不到除非再靠近。   可再靠近?   秦原兰一不留神脚下踩到一根枯枝,心里咯噔一下跳,下一秒趴在地上。   “谁?”远远的一个沉沉的男声问,声音不高,可没人言语这声音又威严无比,秦原兰是听的清清楚楚。   这人耳力不一般,居然听到她了。   秦原兰暗暗不妙。   “大人,什么谁您说什么呢?”这个声音很像之前那个骑马的,什么高兄弟秦原兰的记忆力是很好的。   她甚至不敢呼吸,开始那个男人良久才说没什么。   秦原兰松口气,她逃过一劫,她在没有去偷看的想法,偷偷后退,秦原兰绕路回到小木屋的时候,姬观善正在小木屋附近来回走动不安极了。   “观姑娘。”秦原兰发现了她,主动唤。   她浑身湿透,一路回来也没有完全干,明显过水了。   “恩人,这是怎么了?如何都湿透了?”姬观善听到熟悉的声音,一颗心这才落下,过来发现了不对劲。   过水了,可附近似乎没有溪流。   “恩人,你下山了?”她很快就猜到这个。   下山了,而且是空手,心事重重又过水了。   一时间姬观善各种猜测,把人前前后后看了一次,检查了一次发现没有血,没有伤口这才稍微放心。   无论除了什么事,她没事没受伤就是好的。   秦原兰知道,这事不可能搪塞过去,而且和观姑娘有关,观姑娘有必要知道,她刚准备开口怎么说。   “恩人,先生一堆火烤烤再说。”姬观善道。   她不会生火没有女猎户的本领,秦原兰会意,点点头。   她熟练的生起火,观姑娘又递过来一个果子,秦原兰想起来白天的事,那个居然能靠那么轻微动静。就发现她的神秘男人,似乎是那一群人的头,这样的人在追杀观姑娘。   她真的能保护了观姑娘?   怕是有难度。   秦原兰没有什么心思吃东西,只是咬了一口。   观姑娘似乎在问她今天吃什么,秦原兰看到不远处的野菜蘑菇,随口,“烤蘑菇。”   “如何弄?”观姑娘问。   秦原兰说,“串起来,架在火上。”   观姑娘又不见了,秦原兰听到水流声,偏头就发现观姑娘在洗野菜,还有蘑菇。   都是不久前她们一起找到的,观姑娘很认真的把那些东西洗干净,又拿小树枝试图串好。   可是不那么容易,秦原兰拿了刀过去帮忙,俩个人都沉默,把东西串好,观姑娘放在火上烤。   “对不起,盐没有了。”秦原兰忽然想起来这个。   有些懊恼,都怪她今天一定要出去。   姬观善摇摇头,“没关系。”她都落到如今的地步了,什么盐巴不盐巴的,有吃食可以吃,不至于饿死就已经是很不错了。   她也不是口叼之人,况且此时此刻她心里乱的厉害,也没有什么食欲。   “还有。”秦原兰想起来草药,更是懊恼还忍不住叹口气。   女猎户这声叹气实在幽怨的很,姬观善想忽视都难得很。   “恩人,怎么了?”   “我上午出去找柴,采的草药也被我弄……弄丢了。”秦原兰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还有甘草。”更加幽怨。   这样的女猎户姬观善还是第一次看到,她眼里女猎户打猎好,野外生存一流什么都懂,很是优秀稳重,从来不会这样。   和她抱怨这些小事,还似乎有些委屈。   “我的伤都好了,不需要草药了。”姬观善试图安抚。   这也是事实,她的伤的确好的差不多了。   “还有啊……”   秦原兰垂着头,有些闷闷的。   对!还有一样最重要的她差点儿忘记了!   那布条!   观姑娘给她擦耳朵的布条!   是从她自己身上扯下去的,她下水太急给忘记了。   盐巴和草药没了还有办法,那布条丢了可就真的没法了。   秦原兰开始在身上摸索起来,一边姬观善一头雾水。   烤火那么久,秦原兰身上已经干的差不多了,没有什么水痕了。   终于,秦原兰摸索到布条,心安不少。   女猎户一会儿开心一会儿惆怅,姬观善不解。   “恩人,今日你出去究竟出了什么事,身上的水到底怎么来的。”   秦原兰于是把开始到回来,所有的一切都坦白,说起来水底下听到几个人说找什么人,姬观善几乎确定是那些逆贼。   “恩人,他们还提到什么?”姬观善问。   “什么扈卫……”   秦原兰回忆中。   “扈卫营。”姬观善咬定,秦原兰点点头的确是这三个字。   “好像还有什么锦……”   “锦衣卫。”   “对,是你说的。”   姬观善的心都凉了,扈卫营、锦衣卫居然真的叛了,背后是什么人,能让他们如此有恃无恐,太可怕了,她更加忧心母后,忧心京师、皇弟……   皇弟和她的依靠就是母后,而母后孤身一人无人可靠,她终究是个女人,她不是铁打的啊,还身子行将就木,这些年一直撑着,为她和皇弟,为大魏撑起一片天。   她常年四处祈福,不动摇的去求,去求佛祖保佑母后,因为深知,母后安康便是大魏之福,黎明百姓之福。   “下山太危险,他们人太多,恩人虽然打猎本领好,可一个人根本对付不了那么多人,那些人……不是一般人都有功夫在身,恩人千万别再不说一声就下山。”姬观善有些后怕,眼神格外认真的看过来。   观姑娘如此郑重其事,秦原兰迟疑了下,也是郑重的点头,“好,我知了,下次不会了。”   “恩人,我们现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姬观善颇为忧虑,颇为语重心长,长长一叹。   秦原兰听不懂这话,不过大概知道什么意思。   如果她再冒失,她有危险观姑娘也会有危险,同样那些人一直追杀观姑娘,她保护了观姑娘这么久,带着她到处躲藏,真被发现了她也逃不了。   她孤身一人,对方人多势众。   细思起来,也是叫人胆颤。   可她不后悔捡到她,把她带回去,之后发生这么多事,和她一起相处这么久。   秦原兰望着观姑娘,心道观姑娘不会知道的,如果没有她的出现,她的日子一成不变,就那样老死像那个收养她的老猎户那样。   就那么孤独的一辈子。   遇到观姑娘,一切都不同了,她愿意和她一起赌一把。   “恩人,若是我有幸活着,我定报答恩人恩情。”姬观善肃容。   秦原兰望着,这样的观姑娘有种不可侵犯的威严。   像她不久前听到的那个神秘男声……   观姑娘的身份不简单。   无论如何,重来一次她落入她的陷阱,她还似乎会把她带回去。   她不后悔。   一点都不。   姬观善心事重重,俩个人都没有什么食欲,简单的吃了烤蘑菇就睡了。   好歹身上过了水,秦原兰再偷偷闻自己,就觉得没有之前的味道。   今夜有月光,姬观善背对着她睡,一头青丝柔润无比的垂着,看着看着秦原兰就渐渐进去梦想。   另外一边,半山腰处,夜深人静小木屋内,月光下男人背对着月光站着,手中拿着什么仔细的端详着。   “这四处都是猎户,常年在山中呆着,不可能有名贵的衣料穿,这丝线一定是长公主身上的。”年轻的锦衣卫分析。   城卫隆转身,手指夹着的一条极为细的丝线,月光下发出明黄色,“我自然知。”   “明黄,只有宫中才会用的颜色。”   “这丝线既然是在附近猎户陷阱发现的,说明她曾经出现在附近。”   “是是是。”   “可为什么就是再找不到线索?”   “这……”   “大人,夜太深了,线索总会有的,一直在找您这些日子太累了,歇了吧。”年轻锦衣卫有些无奈讨好。   “废物!”城卫隆握拳。   属下低头不敢直视,一肚子火气无处发泄,几步走到门边冲着木门框就是一拳头。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   “滚!”   “是。”   城卫隆发泄过后要进屋,这附近没有房子,没有外面男的好的条件,唯一发现位置好的小木屋,似乎是被遗弃的哪个猎户的,只有一张小的可怜的破木床,自然成了他独占的。   路过门框的时候,他的目光却被什么吸引。   “等等。”城卫隆出声,那刚玩离开的属下,忙讨好的几步走过来。   “大人有何吩咐?”高顺心叫不好,他们这副指挥使城卫隆可不是什么好鸟,脾气最是暴躁,锦衣卫里都是出了名了,摊上这种主子上司,被骂是家常便饭,最怕心情不爽快,随意的罚俸禄,本就没几个小钱儿,一家老小几口都等着吃饭呢。   “高顺,你这个名字起得还真是妙,顺……顺……”城卫隆忽然笑起来。   方才还那么凶狠?   高顺莫名其妙,更是提心吊胆。   却看到上司招手,不敢不过去就算挨打也比被罚俸强。   “看这里。”城卫隆道。   高顺顺着看过去,这下彻底的呆住了,月光下被砸破的门框那里,赫然挂着一根黄色的的细线。   “明黄色。”   “是大人先前我们找到的那根?”   “不。”城卫隆摊手,另外一根好好的在他的左手。   也就是说,门框带了丝线,不远处的陷阱也有。   高顺一下明白过来,“恭喜大人,长公主曾在这里呆过。”   城卫隆又不见得多喜色,“人已经离开了。”   “既然来过,附近如果有居住的猎户,说不定知道的。”高顺分析。   这正是城卫隆的意思。   见上司赞同。   高顺继续说下去,“这附近的确有猎户,不过之前刚到都问过,没有说见过外来的女子。”   “长公主容貌出众,穿着不一般,属下想若是他们见过,一定有印象。”   要继续说下去,被打断,“耳朵听到的就一定是真话?”   城卫隆若有所思,高顺在一边看着上司的脸色,不知该说什么。   生怕说错什么惹了恼火。   这次的事儿不一般,实在是太大了,这些日子他都觉得命都不是自己的了。   “大人放心,我们明天仔细再寻找一番,说不定有没找到的猎户,仔细问问一定能问出什么。”   脑袋被打了一下,高顺低下头。   “之前问过的所有人,明天一早都给我带过来,之前他们说的不一定是实话。”城卫隆吩咐。   “是大人。”   “还有最重要的,这里住过的猎户,要找到。”城卫隆又安顿。   “是。”   城卫隆要进去,高顺忽然想到一件事。   “对了大人,这里的存粮没多少了,明日您恐怕得和我们吃一样的。”   “你说什么?”城卫隆猛的站住。   又是这种气场,又是莫名其妙的发怒,高顺憋气,只有把自己刚才的话重复了一次。   “我一直和你们吃的不一样?”城卫隆这么问,高顺不知什么意思,点点头。   “大人,您一直吃的都是这里之前发现的存粮,肉啊什么的,属下们一直吃附近的野果子。”野果子当然不比肉,吃多少都不止饿,高顺的肚子不争气叫了一声。   心里暗叫不好。   “这里不是被人遗弃了,是我们刚到离开不久!”   “不然什么存粮早就腐烂了!”   高顺在一声声的怒吼中回过神,也就是说长公主,很可能被这里住过的猎户救了!   “大人!属下这就去查!”   ……   清晨,几声鸟叫传来清脆惹人。   姬观善环顾四周,除了山就是云雾,看不到尽头的山和连绵的云雾,如果她不是生在皇家,或许这样的日子也是极好的。   “观姑娘。”   秦原兰出声唤,天刚亮她醒来就发现身边人不见了,观姑娘不止什么时候就起来了,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   “恩人,你便出生在此处么?”秦原兰走过来一起站着,她也望向远处,连绵的山,好像怎么走也走不出去一样。   听到身边的声音,她愣了一下。   出生在这里……   怎么会。   “我是被一个老猎户,收养的,五岁进的山。”   “五岁?”这倒是叫姬观善诧异了。   她本以为,女猎户就出生在大山的。   “那恩人的家人呢?在何处?”姬观善下意识的好奇。   秦原兰目光放的更远,已经过去很久的事了,久的她都快忘记了,说出来也不会再难过。   她已经多少有些释怀了。   “我的家人。”   很陌生的俩个字,秦原兰念出来都有些不习惯。   “都在山外,我有爹也有生我的娘。”   只这一句话,其他的秦原兰就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了。   她真的有些记不太清楚了,她记得她爹还有好多女人,她娘天天哭,记忆中她很少见到爹,可以肯定的是,爹并不喜欢娘,更喜欢他其他的女人。   后来的事就有了铺垫,她娘天天哭和她哭,哭着哭着就发脾气,摔东西,或者打她,事后总会说对不起对不起。   之后么……   秦原兰有些不愿意回忆,都是不好的回忆。   这辈子,无论是爹还是娘,她真的做不到不恨,尤其是每年冬天的时候,她遭罪的时候她的爹和娘,她好恨,好无力。   或许察觉秦原兰情绪不对,观姑娘没有再问什么。   俩个人简单的吃了些东西。   日头出来的时候,照在小木屋的附近,难得暖和的一天。   “恩人,我们今日还出去么?”吃了东西,姬观善开口问。   “出去,我自己出去。”秦原兰嘴里还咬着一个果子,果子被她咬的咯吱咯吱的。   秦原兰大口吃着,她当然还记得昨天的危险。   她想再去看看,远远的。   不然心里不安。贤猪敷   “不,我们一起,恩人去哪里我去哪里。”姬观善看出来什么,无比坚持。   秦原兰到底拗不过,不多时俩个人准备妥当一起出来。   一路往山下走,观姑娘一直没说话,肉眼可见的紧张,秦原兰反而不那么害怕,她有种她是观姑娘依靠,她要保护观姑娘的感觉。   现在,她是唯一可以保护观姑娘的人。   如果她害怕了,观姑娘怎么办。   秦原兰停下来。   姬观善一直想着心事,跟着女猎户走路,发现女猎户停下来,她才出神。   秦原兰想说的是有我在,可出口就变了。   变成了这样安抚的话,“我们不下去,不离他们那么近,不会出事。”   “好。”   女猎户在安慰自己,到底是一份好心,姬观善苦笑。   “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秦原兰率先往前走去,不一会儿功夫就到了地方,秦原兰趴下,“观姑娘,你也趴下。”   姬观善照做,本没当回事,当她趴好之后彻底呆住了,不远处下面那个木屋,怎么那么眼熟。   “恩人……”姬观善惊呆了。   “那是我的木屋,还记得吗?”   居然找到这么好的观察的位置,姬观善不可思议,重新打量眼前的女猎户。   女猎户带着云淡风轻的笑,姬观善听到她说,“这很容易的,还有好几个适合偷看的位置,这里最合适,不容易被发现。”那是让人安心的笑容。   姬观善心里暖暖的。   “恩人……”   “有人来了。”秦原兰看到什么。   姬观善以为是附近,吓的要起来。   秦原兰看到下面密密麻麻的人,以及她的小木屋,清清楚楚的,还有俩个熟悉的人……   秦原兰看的揪心,顾不上和观姑娘言语,伸手把人按住。   观姑娘不动了,秦原兰继续专心望着下面。   “别出声。”她低低的,眼神一直没动。   姬观善这才发现不对,除了扈卫营的人锦衣卫的,那下面似乎有俩个穿的不一样的,似乎一男一女,女猎户这么紧张,认识的?   ……   小木屋外,城卫隆看着眼前害怕的低着头的一男一女,抬抬下巴。   身边高顺立马上去,一人踹一脚。   “你二人!指挥使传问话,见到指挥使还不跪下拜见!”   武婶和男人武立山赶紧跪下,武婶都吓的趴下了。   “草民见过大人。”武立山到底是个男人,不至于被吓傻了,赶紧讨好。   又赶紧推一推身边的婆娘,武婶已经吓的话都说不利索,“草民拜见……见大人。”她这辈子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啊,之前被几个人到家里问话,已经被吓的够呛了,今日在家里好好的正打算做饭,忽然冲进来几个人,二话不说把她绑了起来,她叫喊把男人叫出来,那些人把她男人也绑了,之后就被一起拉过来这里。   武婶这才发现是哪里,不就是秦原兰的屋子。   这要做什么?她心里很是不安。   看着眼前快被吓傻的俩个人,城卫隆又抬了抬下巴。   高顺于是大声逼问,“你们是夫妻,这里以前住的谁?知道吗?”   武婶关键时候没有主见,看向男人,被发现小动作,立马后背被踹了一脚。   后背生疼生疼的,武婶的眼泪就留下来,哆哆嗦嗦的回答,“是个小猎户,不大的孩子。”   “叫什么!大声点儿!”   “秦……原兰。”有了之前的示威,武婶不敢不回答。   “这个秦原兰家里是不是呆过一个貌美女子,穿着金贵。”高顺看看前面,又问。   武婶迟疑。   “不说!好!”城卫隆抬了一下手指,一边锦衣卫,立马把武婶身边的男人武立山压在地上。   高顺命令,“给我打!”   马鞭一次次的落下,没多大功夫就见血了,武婶浑身颤抖,再也坚持不下去。   “俺说!别打俺男人了!俺说!确实有!秦原兰收留过一个貌美的外来女子。”武婶身上到处都是被贱到的血迹,她男人的血。   她男人武立山早就被打的晕倒过去,她只希望结束这噩梦的一切。   她最后的心理防线也破了,为了活命她跪爬到旁边的官服男人身边,哭着哀求,“大人啊,俺说的都是实话,没有一句假话,这不关俺的和俺男人的事,求求大人放了俺放了俺男人吧。”   “滚远点儿!”高顺被抱着腿很不舒服,几下甩开。   “不关你们的事,那告诉本官,这个秦原兰带着那女子去了哪里?”城卫隆站起来,高顺立马让路。   “这我真不知道,我后来再没来过这里。”武婶哀求,这的确是实话,她是真的不知道,秦原兰带着那个外来的女子离开的事。   “大人?”   “带下去。”   ……   秦原兰很确定下面的人就是武婶和她男人武立山,她虽然看清楚她的脸,可是听到她绝望的哭声,那群人打的那个男人,应该就是武立山。   秦原兰的脸色很不好看,姬观善发觉这一点。   秦原兰发现武婶俩个人被带出去,武立山似乎昏迷了,武婶似乎在一边叫人可怎么叫,身边的人都没有反应没有动作,秦原兰看的更加揪心,一定是因为她,是她连累了他们。   “看来他们已经知道是我救了你。”   “是我连累了她们。”姬观善感到愧疚。   她从不曾这般,她是大魏最尊贵的公主,金枝玉叶万人跪拜,从前只要她一句话,天上的月亮都可以得到,如今……   她尚且自己自顾不暇。   俩人又呆了一会儿,秦原兰就发现,附近的猎户似乎都被带过来问话了。   很快功夫,她就发现几个猎户带路往某个方向走去,那么多人都往那个方向走。   “恩人,他们要去哪里?”姬观善也察觉不对。   “找我们。”   秦原兰咬牙,拉起身边人就跑。   山中猎户知道上山的小路,他们的小木屋不能住了。   一路秦原兰都在思考对策,往上去不可能,可往下绝对也有人守着,这是要把她们包围吃死了。   怎么会这样,那群人怎么想到的,秦原兰无暇去分析这些,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们很快就会被发现!   她和观姑娘现在真的在一条船上面了,就像观姑娘说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恩人,到底是我连累了你。”清早就做了噩梦,没想到这时候就证实了,姬观善清楚去哪里都会被找到,她几乎已经不抱希望。   她几乎已经失去希望,可女猎户说,“相信我。”然后带着她跑。   不知道跑去哪里,还能怎么躲。   姬观善好想哭,最后的最后还有人为她这么拼命,她这辈子也值了。   ……   “大人,你看!”   中午,城卫隆等人通过近路轻松的爬上更高处,一眼看到不远处的简陋木屋。   几十个人围过去。   高顺率先拿着刀进去,飞快出来,几面什么也没有,然而附近的火堆,野果还有俩只兔子,明显不久前有人呆过。   “大人怎么办?”高顺问。   “她们活着!一定就在这附近!给我挖地三尺也也要找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夜半,几声狼叫响彻四周,秦原兰从来没有这样累过,观姑娘已经累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秦原兰观察了下四周,确定没人坐下来。   “歇一歇。”秦原兰喘着气,身边的观姑娘也在喘着气。   “恩人,我们这样走什么时候是头。”良久是观姑娘无力的声音。   没错,姬观善发现了一下午了,女猎户都在带她不停的走路,走迷宫一样,她知道她们现在被卡在中间,这是唯一的办法,拖延时间可问题她们的体力快耗费完了,什么时候是个人,这望不到头的绝望。   女猎户就在一边,姬观善疲惫的把头靠过去,靠在她的肩头上。   “不曾想,是这样的结局。”   “不曾想……”要这样死去。   姬观善疲惫的闭上眼睛,她真的再没有任何的力气了。   “观姑娘?”   “观姑娘?”   秦原兰终于发觉不对劲,她扭头试图摇晃观姑娘,可不远处脚步声靠近。   她立马撑着身子背起观姑娘,她耳力过人,可以听出来脚步声具体哪个方向过来了,她朝着完全相反的方向快步走去。   就这样绕下去,除非她累死,不然她不会丢下观姑娘。   是啊,她是山中猎户,对大山再熟悉不过了,如果她一个人没有观姑娘的话,离开也是有机会的。   秦原兰咬咬牙,不再多想,既然做了选择那就不后悔。   可能,她最后要和观姑娘死在一起了,没关系,好像也值了,她认了。   可不到最后一刻,让她认!她不要! 第23章   姬观善清醒的时候就感觉到身下艰难的喘息声,黑暗中她什么也看不到,只能摸索。   摸索到肩膀摸索到汗水,摸索到了女猎户的脸。   “恩人。”姬观善再也忍不住哭出了声,她昏过去了,女猎户也没有丢下她,一直背着她绕圈子和那些逆贼周旋。   她是公主,是整个大魏最尊贵的公主,可此时此刻她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给不了她,无法报答她,还是有些遗憾。   姬观善呜呜的哭着,越哭越是难过心痛。   “不要走了,放我下来!你快把我放下来,本宫命令你!你怎么这么倔!你听到没有!”姬观善不断拍打身下的人。   她想女猎户既然还有力气,如果把她留下原地,她就有机会活着,她相信她有那个梦里。   她怕是必死无疑了,没必要连累她这样善良的人。   姬观善已经开始语无伦次了,无论她怎么骂怎么说,女猎户都不为所动,她真的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倔强的人。   姬观善已经不知道怎么让她改变主意了,气的骂起来。   她拍打她,又心疼的很,“你真要和本宫死在一起才甘心!”她哭的嗓子都哑了拿她毫无办法。   姬观善已经放弃了,她再不舍得拍她一下了,她已经那么累了。   算了,就当自己欠她的。   下辈子一定还你,姬观善感觉自己的嗓子已经费了,她只有在心里承诺。   真的没有办法了,母后,儿臣不孝要先走一步了。   姬观善的手垂下去,她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消失。   快了,很快了。   身后一点声音也没有了,确定四周安全秦原兰再次停下来,观姑娘已经完全不动了,她先坐下来,又把她慢慢放平,让她稍微舒服的姿势靠在自己的身上。   已经在这山里绕了一下午了,体力都费完了。   夜里,自己尚且可以靠着,夜间可以看清楚东西的本领躲避,明天呢,天一亮什么都看清楚了,她足够的优势也没有了。   秦原兰默默的想。   被捉住了,那些人要怎么对待观姑娘……   观姑娘身上还有伤……   “对不起。”秦原兰无力又心酸,她想保护观姑娘,可是好像真的做不到。   手指有些冰凉湿润,秦原兰动动手指很快坐起来,是水!是个小水潭。   水可以解渴,可无法让她们脱险,固然如此这种时候遇到水,还是让秦原兰几分激动。   山里到处都是水,可一直以来她带姬观善绕路躲避,根本来不及喝哪怕一点儿。   哪怕是最后,也要舒服一些。   秦原兰用手捧了一捧,凑近观姑娘喂人喝下去。   喂水的时候,秦原兰已经感受到观姑娘微弱的气息,她喂了观姑娘自己也喝了些。   清水滋润的嗓子,抚慰着疲惫的身心,秦原兰感觉她的体力恢复不少。   “咳咳……恩人……”观姑娘微微的喘息,咳嗽出声,热热的呼吸喷洒在秦原兰的脖子后耳,秦原兰愣住了,愣了有几妙是巨大的喜悦。   观姑娘没事,观姑娘还活着! 第24章   ……   “大人,夜里行动太危险了,狼群随时出没,已经损失了十几个我们的人了,要不还是先回去,等天亮……天马上就……”高顺一手的血,话没说完被城卫隆一脚踹在地上。   由于不熟悉山中环境,天黑之后山中到处都有野兽出没。   在山中抓人困难无比,有时候没来得及反应,前一秒还和自己说话的同伴下一秒就被黑乎乎的野兽拖走。   高顺自己,身上多数是锦衣卫同伴的血,他反应快运气好,躲过好几次,右边胳膊还是伤了。   此刻胳膊揪心的疼,高顺从地上爬起来,若是以前,上司生气他是万万不敢进言的,可此刻却……   高顺瞪大眼睛望着某处,眼神因为恐惧而格外空洞,声音充满颤抖,“大……人……”   城卫隆还在下死命令,“别说损失十几个人,就是几十个!百个!今夜都得把人给我找到!”   高顺四周其他几个锦衣卫也发觉不对劲,慢慢的往后退去,只有城卫隆还处于极大的怒火中,不过一个山中猎户,带着长公主让他们那么多人,找了这么久,现在人就在这片山中,他相信只要不松懈的找,挖地三尺的找,明天天亮前一定把人给抓住了。   京师那边现在没有消息传回来,再抓不到人,这局面如同一潭死水不变的话,恐怕真的会出大事。   因为恐惧,高顺几人都忘记再提醒。   城卫隆终于发觉身后的不对劲,下一秒,耳后带风的野兽咆哮传来,他反应过来低身躲避,脖子后面还是被划破,刹那间流出长长的血。   太黑了根本看不清楚是什么东西,听声音像是熊。   城卫隆回身招架,几次下来就体力不支大口喘气,只有用轻功攀上附近高树躲避。   其他人就没那么幸运了,那野兽见城卫隆这里讨不到好处,立马无情的扑向其他人。   “大人!救命!”冲树上高顺大叫,他模模糊糊的看到大人上了树,那是一流的轻功才可以做到的,他还没有那样本领。   到底是随身的下属,城卫隆从腰上下了绳子,“抓着!”   高顺顺着绳子飞快爬到树上,下面其他人就没有他那样好命,几声惨叫,空气中血味弥漫十分浓重。   等一切归于平静,高顺麻利跳下树下,一番检查,几个一起同伴都挨个的试探呼吸。   做完这一切,高顺无不哽咽,“大人……咱们这次出来带的人都死了。”   刚说完这句,他就感觉腿上麻疼麻疼的,他低头,微弱的月光下脚边盘旋着,一条缠花黑蛇,是有毒的蛇。   是刚才在树上不小心被蛇攻击了,高顺跪下,慌忙的准备脱了裤子,想要找到伤口把毒液弄出来。   可前后不过几秒,整个人就扑通一下扑倒在地,然后再也没有了声息。   城卫隆站在树顶,听到声音几下踏地,“高顺?”   没有人回应他,夜黑的深寂只有无尽无尽的黑暗。   “来人!”   “来人!”   无论他怎么叫,附近一个人都没有了,派出来几队人,他专门带头的锦衣卫这队,几十人死的一个不剩,如今他再无人用,只有他自己了。 第25章   “恩人……”   姬观善也觉得不可思议,她都以为她就就这样累死过去,没想到女猎户给她喂了一些水,她感觉好了很多。   虽然这可能改变不了什么,她却有点喜极而泣的惊喜,忍不住呜呜的哭起来。   “恩人,我们还活着。”她控制不住的,把眼前一直陪着自己的女猎户抱住。   紧紧的抱着。   这么突然,是秦原兰没有想到的,刚才观姑娘都不动了。   “这里有水滩,你快多喝些。”   “在何处恩人?”姬观善看不到。   摸索的都是不对的方向,秦原兰知道她看不到,她却看得清清楚楚,有时候黑夜看的比白天还清楚,好像是天生的,又似乎是进山这些年锻炼出来的,说锻炼出来的,可是这附近那么多常年打猎为生的猎户,秦原兰之前和他们比试过,她都赢了,夜里她是看的最清楚的那个。   “在这里,观姑娘。”   秦原兰犹豫了一下,暗夜里抓住那双摸索的玉手,轻轻一带,就把人带到正确的地方。   “真的是水,太好了。”姬观善触及冰凉,一阵笑。   低头去喝水,就这么离开了秦原兰的手。   一种奇怪的失落,秦原兰暗暗摩挲刚才握过人的手。   姬观善喝好了,还用水扑了脸整个人都是清爽的。   “恩人,现在附近没有人吧,你没听到什么声音吧。”秦原兰没想到,她又靠过来。   是梦里才会出现的场景呢,她动也不敢动了,生怕动一下观姑娘就离开了。   “嗯。”   她低低。   “真好。”即使这份美好安逸,只是片刻。   姬观善闭上眼。   “外面的人不熟悉这里,夜里野兽出没,说不定那些追我们的……那些坏人被野兽吃了也是有的。”秦原兰没话找话,她感觉到了观姑娘还是不抱什么希望的。   姬观善只当是女猎户在哄自己,女猎户没有出去过外面,好多事和她解释不清楚,翻空一座山对于那些逆贼根本不算什么,死了会有更多的人补上,他们是一定要活捉自己的。   此刻她是极不愿意去想那些了,靠着那里,那个让她温暖的地方,认真的点点头。   “恩人,你叫什么名字。”她转移了话题,她忽然意识到遇到这么久,她都不知道女猎户的名字呢,太遗憾了。   “秦。”   “秦?”   “我叫秦原兰。”   “好名字。”秦原兰偏头,观姑娘在笑,看着她闭着眼睛笑的很美。   “观姑娘呢。”她反问,她实在不是什么有趣会言语的人,但是她会模仿,比如观姑娘问她什么,她会反问回去。   就像不久前,夜晚火堆边,漫天繁星夜色醉人,观姑娘问她可曾婚配……她亦问了她。   “观善。”姬观善唇动动。   “观……善。”秦原兰复述着,心中觉得好生特别。   “善良的善。”姬观善笑说。闲朱赋   秦原兰点点头,“观姑娘是个善良的人,人如其名。”   “你才是最善良的,若是没有你我早就……”姬观善说的是实话。   却被秦原兰打断,颇为一本正经,“不准胡说。”   姬观善忍不住睁开眼,四目相对。   她看不清楚身边女猎户的脸,可是可以感觉到她热热的呼吸,她的心跳声,女猎户好生严肃,她便果然乖乖不再提不吉利的话。   浓墨般的夜色中,可以大概看清楚女猎户的面容轮廓,姬观善想着白日她的模样,女猎户眉是眉眼是眼,眉眼分明,鼻梁挺拔,面容五官端正古典,只是打扮随意,其实也是一位美女子,却在山中做猎户。   可即使这样,似乎更添几分英气,姬观善脑海里闪过最近几日相处下来的画面……   女猎户利索的捕猎,爬树下树,砍柴,盖房屋,女人可以做的她能男人做的事,她也可以做,当真是全美罕见。   “观音奴。”她感觉着她的呼吸,认真的说着。   “恩人,我还有一个名字是我的乳名,观音奴,平日只有至亲唤,你可唤。”   “观音……”   秦原兰知道是神,她尚反应这名字,脸上温热的触感,她偏头思考。   脸被摆正,观姑娘正热切的望着她,她那双美丽的眼睛里此刻只有自己,她说,“唤我……观音奴……” 第26章   只有咫尺的距离,观姑娘的呼吸都带着她那种特有的香味。   不知为何,秦原兰有种想……吻过去的冲动。   姬观善的唇像花瓣,看起来很是柔软,触碰上去不知是如何滋味。   秦原兰真的那么做了,凑近再凑近。   观姑娘没有躲开,秦原兰知道太黑了她看不到自己,可是离的这么近她,完全可以感觉到的。   再近一些……   再近些……   这么做为什么有什么意义,秦原兰不知道。   她只是就那么做了……   她都听到了观姑娘的心跳声,和她一样很大声。   即将触碰到的时候,月光落下。   刹那间,四周都亮堂无比了。   “殿下,让人好找。”与此同时,不远处想起来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在哪里听过一样。   秦原兰猛的反应过来,就是之前发现过她的那个神秘男人!   秦原兰猛的起身把身边的人推到身后,城卫隆站在不远处看着俩人。   秦原兰,居然还是个女人,他向来最注重细节,月亮出现的时候,他一直在找哭,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居然就这么遇到了。   一个猎户,还是个女人。   他从不把女人当人看,当今世上除了皇太后是少有的传奇,女人中的王者,其他的平常的女人,不过是取乐和生育的物件儿。   好啊,俩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这次他倒要看看,她们要逃去哪里。   他的人都死了又怎么样,他一人照样能把这差事办的圆满。   姬观善知道城卫隆,出行前所有随行的都有名单让她过目,不过一个小小的锦衣卫指挥使,如此放肆,背后果然有大靠山,气氛一下紧张起来,她下意识的握住身边女猎户的胳膊。   这一切小动作城卫隆都收在眼底,心底更是有恃无恐,轻蔑,“靠这软弱女猎户,殿下不如求求天。”   看吧,多尊贵的金枝玉叶,被困山里才多久,就开始不切实际的想依靠一个女猎户,简直白日做梦。   平时看一眼都有冒犯之罪,现在还不是要求自己。   想到这里,城卫隆更加得意步步逼近。   “狂妄逆贼,叛主是诛九族的大罪。”   姬观善丝毫不惧,她生来尊贵身上自有一种上位的气势,又是皇太后所出,向来被皇太后所宠爱。   所以就算这段日子流亡在这深山,没有珍馐玉膳的供奉,没有奴仆随应的体统,形容稍显,落魄,可此刻怒斥的时候,竟然有九分皇太后的威严和影子。   有一瞬间,城卫隆还真被唬了一跳。真的就像见到皇太后一样……   他这种身份,当然没有机会亲见皇太后,只是偶尔朝廷完事祭祖,他和所有官员一起远远朝拜,有一次他冒犯偷偷抬头,隔着无数人,只几秒就被那皇权至尊的尊贵所折服。   虽然,她是个女人。   可是,她不是一般女人,更像是神,一个神话。   后来想大概是,坐上那个位置那把龙椅的,无论是谁,都会神威无比不似凡人。   城卫隆压下心里下意识的害怕,声音有些不自然,“殿下糊涂了,听命于住,何来叛主一说。”   姬观善气的咬牙,这逆贼的意思,教唆他叛主的才是他的主子。   秦原兰不知道殿下是什么意思,大概听出来,眼前这个追杀观姑娘的男人,和观姑娘似乎认识。   暗暗把人的手腕拉住,秦原兰随时准备逃走。   眼前的男人,看着就不一般,步伐很稳下盘很稳,像是有什么厉害功夫在身。   只是一个人,却是之前那大群人的头儿,硬碰硬,秦原兰没有把握。   她不想观姑娘出事,有一线希望都要逃!咸主副 第27章   秦原兰暗暗的用了一些力气在手上。   姬观善看过去,秦原兰微微点点头。   这是要跑。   姬观善明了。   眼前逆贼只有一个人,或许她们可以赌一把。   “想跑?”城卫隆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被识破了,秦原兰到底第一次干这种事,从前没遇到观姑娘的时候,她外面的人都很少见,不知不觉的,她握着观姑娘的那手,手心都出了薄汗。   倒不是怕自己怎么样,是怕观姑娘。   相比秦原兰的紧张,姬观善很快便镇定自若。   为了让眼前逆贼放松警惕,姬观善松开一边秦原兰的手。   秦原兰手上一空,心里一空,不可置信。   “本宫跑不掉,都这种境地了,如何跑?”姬观善向前面走去。   那可是追杀她的!坏人!   秦原兰焦急不已,她现在感觉好糟糕,她猜到观姑娘可能在拖延时间,可是这太冲动了,万一出什么事……   好在姬观善停住了。   “城卫隆。”姬观善一字一句。   城卫隆有一瞬间的失神,这么近的距离,他身子下意识的就要跪下行礼。   大魏长公主姬观善,大魏第一美人,美名在外,外邦每年都有无数王子国主有意求娶,大魏更是文流武将无有不慕,就连少年的他也曾……   这次出发小玄寺前,任务下来他就拿到画像,画像已经是惊为天人,后来出发到了小玄寺,他是代表锦衣卫护卫,也没见过真人,那时候心里只有任务,计划迷晕交差,再无他想。   可此刻……   这样的美人,这么近的距离,叫自己的名字。   她是阶下囚,城卫隆想过她会求自己,没想到这么不卑不亢,却似乎一切又那么合理,公主生来尊贵,再艰难落魄也是公主。   内心倒是有几分欣赏。   不再那么警惕,浑身放松不少。   “本宫死前,有一心愿。”姬观善察觉眼前逆贼变化,声音放柔。   城卫隆很快问,“什么。”   “一,本宫想死前知晓,主谋是谁。”   “二。”   姬观善伸手往后指去。   “放了她,她是无辜的,什么都不知情。”   “好。”城卫隆答应的利索。   “殿下不会死,我接到的命令也没有让殿下死,至于其他的,我不能说。”   “好。”姬观善点点下巴,转身,明黄裙琚随之转动仿佛生了一朵花。   “秦原兰,你速速离去。”   观姑娘好似变了一个人,一下那么冷漠。显珠副   直到此刻,秦原兰终于明白,观姑娘根本不是在拖延时间,没有什么办法的,她走不掉的,给自己求了活路。   秦原兰像是被钉在原地,身子浑身僵硬的厉害。   嗓子干的厉害,看着观姑娘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女猎户没动。   城卫隆看的不耐烦,虽然放松不少警惕,可也想快些把人抓住带下山,免得夜长梦多。   几步过去,手要触碰到长公主,月亮忽然被乌云遮挡。   往前一抓,空空如也。   “观姑娘!”是那个女猎户的声音!   “该死!”暗骂一声,城卫隆往出声的地方追去。   空气中刀出鞘的声音划过,不过几步,城卫隆感觉一把匕首冲向自己的够咯,忙后退,长刀出鞘再逼近直直的刺过去。 第28章   一次落空,二次落空,第三居然次居然刺在木头上面,城卫隆觉得晕头转向,少有的事情方向失去控制的不妙感。   原本只当是个平常女人,猎户怎么了,能逃出他的手掌心。   可很快城卫隆就发觉,这个女猎户不简单!   居然把自己耍的团团转,天太黑他什么也看不到,这女人似乎不然。   “我在这儿!”   又一次落空,城卫隆改变主意收了刀。   看不到就干脆闭上眼睛,仔细去听。   然而却只有一个人的动静,是那个女猎户的。   长公主呢?   按照他的判断,长公主绝对在附近,应该刻意安静不让他找到。   怎么确定她的位置呢。   眼前这个女猎户倒不是要紧的,城卫隆的心思几个来回。   很快冲黑夜大喊,“殿下!我看到你了!我这就去抓你!你跑不掉的!”   仿佛真的看到了,城卫隆故意来回在四周走动,刻意的笑特别的得意。   “恩人……”终于听到声音。   城卫隆大喜,果然在附近,应该只有几米远。   正要冲过去,身子被死死的控制,“快走观姑娘!他骗你!他看不到!你快跑我拖住他!”   秦原兰从男人的后背把他的俩胳膊背过去,这是她利用夜间能看清楚的优势,让对方没有防备才做到的。   她恐怕撑不了多久。   用脚往完全相反的方向踢了一块石头,“快走!”方向已经有了,观姑娘那么聪明,应该懂她的意思的。   姬观善从地上爬起来,往石头落地的那个方向跑,边跑边哭,她好绝望,她留下什么也做不了,秦原兰做的一切就白费了。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冷静,秦原兰夜间可以看到东西,和平常人不一样,那个城卫隆应该看不到,不然刚才不会几次攻击秦原兰都落空。   对的,秦原兰有自己的优势,自己跑的远远的,秦原兰最后一定能甩了那个混蛋,来找自己。   对,一定可以。   她可以做到!   她们在配合,她做最简单的就是跑,她不能关键时候不行。   好累好累,只有意念在支撑。   不知过去多久,身后一点声音也没有了,姬观善停下来回头看。   这时候又有了月光,月色朦胧她什么也看不到。   说来找自己呢……   秦原兰……   你在哪里……   姬观善都不会哭了,眼泪都哭干了,她觉得她快要疯了。   终于,她喊着她的名字往回跑,不顾一切的……   她要去找她。   哪怕死在一起。   好疯狂的念头。   她可是大魏的公主,是母后的女儿。   可此刻此刻好像都不重要了,她什么都不想了,只想要她,和她一起。   是啊,一起死。   也要一起的。   秦原兰,等着我……   姬观善用衣裳把眼泪擦干净,几次摔倒就立马爬起来,身上的疼似乎被麻痹了。   就只有一个念头。   再次被石头绊倒,脚心被划破,鲜血淋漓,鞋子早就跑丢了。   姬观善没吭一声就要爬起来。   “等着我……等着我……”她有些魔怔的喃喃自语。   一双手落在眼前,带血的手,血在滴落十分紧凑一滴一滴,姬观善仰头。   是秦原兰。   月下,她的出现像是幻觉,像是一场梦。   伸手去触碰这幻觉,暖暖的热热的,是血的温度。   不是幻觉,是她! 第29章   “恩人!”   姬观善不顾脚底的‌疼,满心的欣喜想拉住人的手。   她没有注意到,秦原兰苍白的不正常的脸色。   指尖没有触及到,下一秒秦原兰整个人向下载去……   这是毫无预兆的事情,姬观善未及反应,人已经向着‌她倒下来‌。   然而想象中的‌重量并没有压下来‌,姬观善睫毛颤动,她躺在地‌上望着‌在她身前的‌人。   秦原兰还有意识,努力撑着‌身子。   “呃……”   微弱的‌喘息,嘴角流出掉血。   再没有力气,她控制着‌身子往一边倒去,她没有压到观姑娘。   秦原兰疼痛难忍,闭上了眼‌睛。   不久前,她和那个叫什么城卫隆的‌周旋,为观姑娘拖延时间。   本来‌一直没有月亮,她靠着‌夜间看的‌清楚的‌优势,把那人好‌生耍弄,费了他的‌不少力气。   后来‌她担心观姑娘,觉得时候差不多观姑娘应该跑远了,就把那人引到一片地‌势复杂的‌林子,用夜色做掩挡把那人拌到。   之后她就往观姑娘离开的‌方向去,可没想到身后忽然一阵奇怪的‌声音,然后她回‌头去看,胸口正中,什么尖锐的‌东西刹那间扎进去。   然后是俩边胳膊,几乎是同时,她当时便觉得头晕目眩。   那城卫隆不知用的‌什么邪手段,她不敢多呆忍着‌疼一路来‌找观姑娘。   大地‌都在摇晃,月光落下的‌时候,她恰好‌找到观姑娘。   观姑娘摔倒了,很是狼狈,她下意识弯腰想拉她起来‌。   她高估了自己。   她是不是要死了,闭着‌眼‌秦原兰想着‌这‌个问题。   她俩边胳膊都受了伤,胸口也是一直在不停的‌流血,她的‌衣裳都湿透了,就是在山中打猎,这‌么多年,也从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   想睁开眼‌睛看看观姑娘,可是好‌累,睁不开。   意识逐渐的‌涣散,分不清现实还是梦中,模模糊糊的‌耳边女子温柔的‌嗓音。   说是,“恩人,我还有一个名字,是我的‌乳名,平日只有至亲唤,你可唤。”   “唤我观音奴。”   美丽的‌眼‌睛热切的‌望过来‌,秦原兰像是受了什么蛊惑一般。   “观音奴……”   ……   “恩人?!”   姬观善试着‌摇晃,一点反应也没有。   她开始着‌急起来‌,又拍拍人的‌脸,“秦原兰!秦原兰!”   忽然发觉眼‌前胸口那一滩血,衣裳都被‌弄湿了。   又眼‌角余光看到胳膊某处黑色的‌圆点,类似铁钉的‌东西。   是暗器。   她想到这‌个,第一想到的‌就是那个逆贼城卫隆。   秦原兰受伤了,被‌城卫隆用暗器伤害了。   卑鄙小人!   姬观善暗暗咬牙,回‌想自从到了益州出事这‌些‌日子,不久前的‌种种历历在目,秦原兰总是想的‌周全‌,什么事都考虑到她,到底是自己连累了她,才让她落到如此下场。   不是么,这‌一切本和她这‌个局外人毫无关系啊……姬观善不知不觉的‌,眼‌泪大颗往落下。   魔怔的‌拉扯自己的‌衣裳去擦拭人胸口的‌血,姬观善当真是急糊涂了,忘记重要的‌步骤,“不对不对,要先把暗器拿出来‌才是。”   她从小生长在宫中,对暗器并不是一无所知,不过从前并不在意,没有特别了解过,但是有一点,暗器上头大多涂抹着‌剧毒。   一想到这‌个,她手上动作更加慌乱的‌不得了,秦原兰是多久前中了城卫隆的‌暗器,现在是不是已经毒入肺腑,药石无医了。   就算可以医治,可是荒郊野岭。   俩边胳膊各俩枚暗器,姬观善生疏的‌拔出来‌,撕烂袖口把破口流血处包住。   处理胸口的‌时候,由于是心脏所在,她更加紧张无比。   好‌不容易弄下来‌,那口子不断涌出的‌血让她几乎眩晕。   之前对峙城卫隆的‌多凶险,都有惊无险,那么聪明的‌和她配合,如今呢,躺着‌那里一动不动。   真的‌不行‌了?   姬观善拿衣裳去堵那些‌血,她手上这‌期间早就血污不堪,她在哭,可发不出声音,心口一种窒息的‌疼痛。   那些‌血她怎么捂,怎么都捂不住。   就在这‌时几声狼叫传来‌,四面楚歌,荒凉哀凄。 第30章   看着外面快亮的天‌色,屋子内一声一声的叹息此起彼伏。   “也‌不知原兰现在怎么样了。”简陋的木床上头,武立山趴着,愁眉苦叹。   稍微动一下就疼的脸都变了,“当家的,快别‌动,一动药粉都撒了。”药金贵,武婶不由心疼。   屋子里其他几个上了年纪的猎户也是劝说。   “她捡到的那个小娘子,看着天‌仙一样穿的也‌好,不像是坏人,不知道那群阎罗怎么好像想要她的命一般。”   “原兰也‌是被连累了,根本不关她的事。”   “原兰也‌是好心。”武立山喘口气。   “是啊,不能怪原兰。”   ……   “现在‌怎么办好,都怪我没脑子透露了原兰救过那小娘子。”武婶低下头。   一边方脸男人开口,“我们这些人也‌给那些人带了路,原兰当时‌一定在‌高处,咱们是把她往思‌路逼呀。”   “老刘大哥,这怎么怪你,你们当时‌被找到,被拿着刀逼着让带路,你们什么也‌不知道。”武立山道。   “也‌不怪你们,你们不说要被活活打死。”老刘也‌宽慰。   又是一阵叹息静默。   “现在‌只有祈求老天‌爷,看在‌原兰命那么苦的份上,逃过这一劫。”武婶双手合十,回想不久前发生的事十分‌的愧疚。   “这样,立山你好好躺着养伤,我们几个再出去找找,碰碰运气。”猎户老刘站起来。   附近的猎户里,他最会磨刀,谁刀钝了都麻烦他,又会弄复杂的陷阱特别‌聪明细心,为人稳重,谁若有什么困难都不计得失的帮忙,算是众人的主‌心骨。   其他人也‌站起来,武立山伤都顾不上了,“老刘大哥,千万不能出去啊,听你们说现在‌外头到处都是外面那些阎罗,万一撞着他们就完了。”   这一身的伤就是那些人打的,武立山心有余悸,他这辈子与人为善的好人一个,没和任何人吵架起冲突,也‌没见过什么恶人,这一次伤都这么重,那些人根本不能称之为人,就是些不讲道理的活阎罗,哪怕是阎王爷也‌不可能蛮狠到那种地步。   猎户老刘犹豫了。   那都不是些好东西,武立山一身的伤就是见证,被打的血肉都模糊了,浑身上下现在‌没有一处好的地方,他们打猎多年都没受过这么重的伤。   无‌缘无‌故的就可以这么糟贱别‌人,出去寻找原兰,万一遇到那些人……   搞不好命都没了。   秦原兰五岁入山,山里常年没什么很,忽然进来个孩子,大家都新奇的很,好一段日子,天‌天‌有好猎物,就补贴到收养秦原兰的老猎户那里,那老猎户姓郑,大家都叫老郑头。   秦原兰大了一些的时‌候,开始学习打猎,大家谁有空就带着,教‌秦原兰怎么做弓箭、怎么布置陷阱、怎么蹲猎物、怎么跑的更‌快、怎么处理猎物、山里哪些东西能吃,哪些东西不能吃有毒……   以往种种历历在‌目,一想到秦原兰现在‌可能遭遇不测,老刘忍不住湿润了眼眶。   不管秦原兰现在‌多大年纪,他们几个老的眼里,秦原兰都是孩子。   老郑头走的时‌候,他们可都说过的,会好好照顾秦原兰的。   老刘不出声,其他人就没动,随时‌打算出去寻找。   武婶哽咽的擦眼泪,“原兰命苦,刚进山就差点掉下来悬崖,又遇到大虫追,要不是老郑头遇到了救下来……也‌不知什么样的父母,忍心把孩子丢进山。”武婶也‌是想到往事。   “这也‌就算了,还天‌生身子差,一到天‌冷就……”想到每年一到天‌冷,尤其冬天‌秦原兰的样子……   武婶再也‌忍不住呜呜呜的捂着脸哭出来,几个人都沉默了,那些阎罗人多势众,秦原兰打猎的本领再厉害,带上一个柔弱的小娘子被包围了又能躲到哪里,都不愿意相信罢了,秦原兰很可能已经被害了……   “活要见人,死要见到尸体,他是山里的人,就算死也‌是为了善心遇害,真没了咱们自己人埋她,给她立碑。”老刘咬牙,也‌是有些哽咽。   “老刘大哥!”武立山都急得要起来了。   “前几天‌见九叔,还问起原兰,生前他拿老郑当儿子,拿原兰当孙辈,那么大年纪若是知道这事不知多难过。”   “老刘大哥!假如原兰已经遇害了,现在‌你们再去就是陪葬!冷静点儿!”武立山眼眶也‌红了。   “你们担心原兰,俺们夫妻不担心么,可真的不能去啊。”   可老刘已经率先出去,其他几个人也‌随后。   屋子里只有武立山夫妻俩人,武婶泪流满面,“当家的,老刘大哥重义气,你劝说不住了。”   “可!”武立山用力的捶床榻,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这个坡子什么也‌做不了。 第31章   “你快去!拉住他们!劝住老刘大哥!别管我快去!”   武立山推搡婆娘,武婶不动,“大家都听老刘大哥的,老刘大哥非要去,就算是去送命,也愿意,那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俺劝管什么用。”   “要是九叔的话,说‌不定老刘大哥会听。”武婶随口。   武立山一愣,“九叔……”   “对啊!九叔在就好了!九叔本事大!说‌不定能‌把原兰带回来‌!”   “对啊,九叔可不是一般人。”武婶也反应过来‌,九叔也住山里‌,很久之前就在了,为人有些怪异,虽然住在山里‌也行踪不定,似乎从外头进山的。   原本在外头很是厉害有什么权势,这都是山里‌猎户在传的不知真假的传言。   不过有一样‌,九叔厉害是真的,厉害的不像个‌人,用树叶可以杀死猎物,米粒一样‌的小石子能‌让猎物动弹不得,属实有点邪门。   “你快去,拉住老刘大哥他们,把这事儿让他们先和九叔通个‌气!”武立山嚷嚷。   武婶拗不过他,“好好好我去我去,你别动啊药粉都撒了。”   武婶才刚站起来‌,门由‌外被推来‌是老刘几‌个‌人。   “外头有人守着,不让离开。”老刘开口。   “估计一直在监视咱们。”有猎户皱眉分析。   武立山一看大家都回来‌了,说‌出自己的考虑,“老刘大哥,有没‌有法子找到九叔,本不该让九叔操心的,可这事儿太大了。”   “是啊,老刘哥九叔本事大,咱们要找原兰就得先找九叔。”   “是啊是啊。”   “等天黑摸黑一个‌一个‌的出去,到底是咱们熟悉这山里‌,小心点儿应该没‌问题,谁找到九叔就把原兰的事告诉他。”   小小的屋子,几‌个‌猎户七嘴八舌的商议,天本要亮了,透着微微的青黑。   ……   秦原兰梦里‌听到狼叫,身子下意识的警惕。   是谁在叫她的名字一声接着一声,好晕,好想要醒过来‌。   姬观善终于不再叫了,惊恐的捂着嘴,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因为前所未有的恐惧,她浑身发凉,紧挨着昏死过去的女猎户,是她可以感受到的唯一的温度。   这段日子,她一直依靠女猎户。   可是这一次……   目测至少有十只灰色的狼,竖立着尾巴一步步的靠近,圈子越来‌越小。   就算是对峙城卫隆那‌个‌逆贼的时候,也没‌有这样‌从头凉到脚的惊恐。   这是狼啊,而‌且不是一只,明显是一群。   别说‌秦原兰昏死,就算是好好的,她们这次也是绝无生还的可能‌,除非神仙显灵……   如今,求神怕是也无济于事。   这些畜牲,短短的时间就能‌把她和女猎户活活撕碎。   几‌声鸟叫,清脆美妙,预示清晨快要来‌临了。   姬观善牙关轻颤无限悲哀,明明那‌么艰难的黑夜都熬过来‌了,黎明都结束了,可还是逃不过这命运。   注定要遭此一难。   那‌么这一次,就让她来‌保护她。   右手摸上那‌把刀,姬观善慢慢抽出来‌。   是秦原兰的刀。   这是她现在唯一可以使用的武器,她用它来‌保护她。   哪怕结果不尽人意。   “秦原兰……不知道你怕不怕疼,本宫很怕被狼撕咬,一定很疼……没‌关系我们一起,你陪我,我也陪你,很快就结束了。”姬观善最后扭头,她看了一眼身边躺着的女人,这些话只能‌在心里‌说‌。   狼群的头狼呲牙哈喇满嘴,整个‌背弓起来‌,已经是进攻的姿势。   一个‌跳跃就冲过来‌。   姬观善扭头双手持刀,决绝痛苦,刀在空中划过…… 第32章   ……   “大人?城副指挥使‌?您没事吧?”   “您的头?”   天亮起来后,城卫隆辨认四周方向发现又迷路了,到处都景色几乎相同,连夜水米未沾,他‌整个人‌都是头晕脑胀的,不得不靠在附近的一棵树下歇息。   清晨阳光照下,他‌觉得刺眼伸手‌挡了下,听到一阵脚步,抬头就看到附近的几十人‌。   都是扈卫营的。   为首的有些迟疑的盯着他的脸,又小心指指他‌自己个儿的头。   城卫隆往自己脑门摸索,刚一碰到就一阵发疼,很快回忆起来不久前的出糗事,因为天黑居然被个山中猎户耍的团团转,好几次撞到树上,怪不得晕呢!   “该死!”城卫隆一拳头打在地‌上。   地‌上铺满碎石,一拳头下去手‌背瞬间见血,可城卫隆的脸色变都没变,昨夜的失误让人‌抛掉,是他‌今生莫大的耻辱。   为首的几个扈卫营的见此,互相看看心里‌都有了计较,不久前下山传话的人‌说有了线索,让多派人‌进山增援,也提到山中损失严重,到处都是野兽。   堂堂锦衣卫副指挥使‌,拥有上好的轻功,又擅长暗器,按道理就算是抓人‌期间遇到什么野兽,也能躲避不可能受伤。   现‌在额头青成那样,人‌看着那样萎靡不振,身上没有任何血迹,说明没有受伤。   如此一来,弄成这般模样,也只有一种可能,抓人‌的时‌候导致的,长公主‌虽然是皇家公主‌,可一介女流,手‌无缚鸡之力,不可能把城卫隆弄的这么狼狈。   如此一来,就是那个据说和长公主‌有牵连的山中猎户。   想来是个孔武有力的男人‌。   能被一山中猎户捉摸,真是没用。   “大人‌其他‌随侍呢?”为首的压身凑过来问,心里‌鄙夷,这锦衣卫的本事就是不如暗影大,能被一个区区山中猎户捉弄了去。   城卫隆避而不答,冷声‌问,“是龚副领排你们来增援?”   “是,龚老大得知‌指挥使‌大人‌您找到线索,调派了附近几乎所有的人‌都进山了,如今到处都是咱们的人‌,这座山只要是活着的,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城卫隆站起来,往四周看去果然黑压压的一片。   “昨夜,本官已见到长公主‌,她人‌现‌在就在山中,你们扈卫营任何人‌,谁先找到!重赏百两!”   “是!”   ……   秦原兰在山中已经二十年,几乎可以靠味道分辨出来猎物是什么,野兔野猪……都有各自特‌别的味道。   狼也有。   狼不是平常她的猎物目标,狼把她当猎物,每天外出打猎,最需要防备的就是这种凶兽。   所以就算昏迷中,秦原兰模模糊糊的闻到狼的气味,整个人‌被刺激,手‌指下意‌识动动。   要想不被狼猎,就要刀随身。   秦原兰下意‌识要摸刀。   只不过瞬间功夫,肩膀下侧皮肉绽开,血喷射出去。   巨大的疼痛冲击着大脑,秦原兰手‌指颤动。   她的刀……   她的刀呢……   狼叫声‌一声‌一声‌,仿佛阳光打在脸上,暖暖的。   熟悉的味道佛过鼻子,软软的有些痒,好熟悉……   是谁……   是……   观姑娘?   有狼?   秦原兰猛的睁开眼,一匹壮硕灰狼踩着她的胸口,正向旁边观姑娘扑咬去,反射性的摸刀落空,阳光下,观姑娘右手‌上什么在发光,几乎是电光火石,秦原兰夺过刀对着狼眼扎过去。 第33章   危急关头,姬观善才发现自己高估了自己对狼天然的‌惧怕,虽然举起‌来‌刀,可还是禁不住那种惧怕闭上眼。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以为的‌疼痛没有到来‌,反而是手中刀被迅速的‌抽手,随后一阵天旋地转只有风声呼呼。   是秦原兰。   她醒过来‌了。   心中瞬间有了希望,姬观善睁开眼。   俩人正在滚下山坡,姬观善刚睁开眼感觉头上一暖,是秦原兰把手护着她的‌头。   “别动。”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无‌力。   她们俩个人现‌在就贴在一起‌,秦原兰身上的‌血腥味很重尤其胸口‌。可以感觉出来‌,她在尽力的‌护着自己。   姬观善再次闭上眼,不同于不久前那一次,那次是绝望,这次是心安。   这时候姬观善心里在想。   如果‌没有这个人,自己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有她在,真好。   等终于停下来‌日光暖暖的‌,身上没有一处不疼,姬观善睁开眼,她刚要开口‌就看到不远处的‌几只狼。   居然跟过来‌了。   姬观善心中没底,手指下意识的‌抓紧秦原兰的‌胳膊,“恩人……”   “哐当!”是秦原兰手里的‌刀落在地上。   二人都是静默。   秦原兰现‌在,已经是连拿刀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阵控制不住的‌眩晕,秦原兰知道她随时可以再次昏迷过去。   这是一群狼,一但锁定目标就不会轻易松口‌。   除非解决掉头狼。也就是这一群狼的‌领头,根据秦原兰的‌经验,这样‌才会把其他的‌狼吓唬住。   眼看着为首的‌几只狼绷紧的‌身子,一副要攻击的‌架势,秦原兰也不由得心紧。   自从遇到观姑娘之后,许多事都超出她的‌意料。   五岁入山,这几十‌年她还从没有这样‌狼狈过。   “观姑娘,把刀捡起‌来‌。”   秦原兰忍着胸口‌撕裂的‌疼开口‌。   身边人迟疑,秦原兰的‌声音因‌为疼痛颤抖,“你可信我‌?”她偏头望着观姑娘。   后者没有再犹豫,坚定的‌点点头。   “那按我‌说的‌做,我‌们都能活。”   ……   狼群扑上来‌的‌时候,秦原兰一直护着观姑娘的‌后背,指挥观姑娘戳狼眼,观姑娘当真被狼吓坏了,她说往哪个方向扎她就往哪个方向去。   开始并不顺利,观姑娘的‌手好几次落空,力气不够。   之后几次渐渐有了要领……   姬观善一刀扎下去,正中狼眼,血溅了一手,被伤了眼的‌狼不敢再靠近,夹着尾巴退后了。   “恩人,我‌做到了!”   姬观善有些雀跃。   现‌在面‌前只有三只了,她挥舞着手中短刀,发现‌狼似乎有些害怕的‌迟疑,姬观善的‌胆子大了不少‌。   加上她一点伤没有受,就是衣裳被狼爪抓破,姬观善意识到手中的‌武器和自己的‌勇气,真的‌能让自己和秦原兰转危为安。   又吓退了一只,又是一只……   最后那只看看,没等姬观善动作,自己灰溜溜的‌跑了。   等再也看不到了,姬观善这才松口‌气。   手腕一松,短刀落地,她整个人一下脱力。   像是一场梦,好险。   平复下来‌之后,发觉身后一点声音也没有。   “恩人?”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姬观善唤。   没有人回应她,没有听到女猎户熟悉的‌让人安心的‌声音,说她在。   肩膀一成,身上的‌重量告诉了她答案。   狼群被吓退,死里逃生,姬观善浑身本‌就是软的‌,身后秦原兰靠着她身上的‌重量,像是一块巨大的‌石头,一瞬间‌压的‌她喘不过气。   才意识到刚才吓退狼群,自己怎么可能一点伤不受,只是衣裳被撕破,根本‌就是秦原兰一直在身后用血肉之躯挡着,不用看也的‌知道,秦原兰的‌身上现‌在是什么惨不忍睹的‌模样‌。   她为自己受伤,再受伤,一直的‌受伤。   她是个人啊,血会流尽啊。   “恩人!”姬观善嘶哑的‌叫。   她连探她鼻息的‌勇气都没有,回头看她的‌勇气都没……   一想到人真的‌死了……   “人在这儿!通知指挥使!快围起‌来‌!”   杂乱的‌脚步从四面‌八方涌开,姬观善闭上眼。   真是命运弄人。   到头来‌,连累了无‌辜的‌旁人,却还还是这样‌一个结局。 第34章   一切都只发生在瞬间‌,这是姬观善从未想过的……   听到寻到的消息,城卫隆及时赶到,然而什么也没看到。   “人呢!”   “谁发现的!”   几个扈卫营的都心虚的低下‌头,本来以为到手的赏银,居然不翼而飞了。   “大人,属下‌不敢说谎,方才真的发现了长公主,还‌有一个,应该就是那协助一直长公主躲藏的山中猎户。”为首的走过来小心翼翼解释。   城卫隆的愤怒总算找到发泄的地方,一把把那个人揪住,怒吼,“好!那你来告诉我!这长公主是人,不是神仙!怎么就没了!会飞天?!会遁地不成!”   飞天遁地,这也太离谱了,没人敢回话。   “大人,您看……”有人发现什么。   城卫隆偏头,是一块明黄的衣料,还‌是带着血迹,城卫隆拿起来闻了闻,很‌新鲜的血迹,明显是刚才不久前受伤人才会流的。   城卫隆气的肩膀都在发抖,居然邪门到这种地步! 第35章   小玄寺。   客房内,一桌素膳精致无比,桌子边年轻公子托腮无心饮食。   打‌杂僧人敲门半天没有回应,一高大国字脸石绿色苏绣长袍青年‌,从廊下走过来。   “怎么回事?长孙贤弟?”   青年‌干脆推门直接进入,长孙文笙听到门动这才出神,抬头,“洪世子。”是昌伯公家的嫡子洪恩宿,离着他住的不远,从他住到小玄寺就常找他说话。   “又发呆呢,吃食都凉了。”洪恩宿看着桌子上的吃的,大刺刺的进来,直接在对面坐下。   搁置了筷子,招招手,那刚才跟着的打‌杂的僧人上前,将冷掉的吃食一一收到食盒中。   “不是很饿,我饭量素来不大。”长孙文笙解释,脸色有发白,是连夜的休息不好忧虑导致的。   洪恩宿用筷子挑了几筷子,对这话不置可否,“这龚副领真是偏心‌,一样都住这里,都是京师堆的熟人,我们几个公子哥吃的都是家常便饭,只有贤弟你‌,素膳都做的有滋有味,十碟八盘的。”   寺庙不能吃荤腥,吃食无论什么都是素的,都是些娇生‌惯养的公子哥们,吃惯才不正常。   想长孙文笙自从到了小玄寺,膳食都是僧人送来,几乎每天都差不多‌,是不是个洪恩宿他们几个的不一样,自己的更为精致些,他倒是没关注过。   此刻也没心‌思‌言语什么,只是摇摇头,“怎会,大家应当都是一样的。”   洪恩宿笑了,长孙文笙的肩膀被拍拍,洪恩宿靠近过来一副哥俩好的模样,“贤弟听哥哥一句劝,别想那么多‌了,长公主总会找到的。”   “可都几日了,长公主一弱女子,独身一人。”不说长公主还好,一说起来这个长孙文笙眉头紧锁。   他在家里就怀疑出什么事‌,结果到了地‌方,就得知‌长公主失踪了。   他已‌经等了不知‌多‌久,每日愁的什么也吃不进去‌,也不饿。   “会找到的,会找到的。”洪恩宿见状不再说什么,只是安慰,很快大步离开了。   洪恩宿出来外面,一个转弯目标明确的望东南角的客房走去‌。   到了地‌方看看四周敲敲门,几面说进来,洪恩宿推开门进去‌又小心‌关上。   客房内,一个男人背着身子在窗边站着。   洪恩宿一改之前在外面矜贵的。伯爵府世子从容模样,走过来窗户边,讨好的叫,“龚副领。”高大的身子都弯下去‌不少。   “洪世子。”男人回头,正是龚贾瑜。   “那相‌国公子怎么样了?”龚贾瑜问。   洪恩宿嘿嘿笑,“是个情‌种‌,担心‌心‌上人担心‌的饭都吃不下,那脸白的。”   龚贾瑜不见多‌嬉皮笑脸,严肃,“看好他,绝对不能让他出去‌。”   洪恩宿点点头,拍拍自己胸口,“您放心‌,包在我身上。”   “这长孙文笙真是凑什么热闹,碍于‌他爹还得应付他。”老龚贾瑜的脸色不好,洪恩宿如意讨好的骂。   “来都来了,只能应付着,不能因为他一个人坏了主人的大计,其他的公子哥呢,可有可疑之处?”龚贾瑜很快又问。   洪恩宿,“您放心‌,也就长孙文笙一个奇葩真的关注长公主的动响,他们不是去‌吃酒就是去‌赌,回来寺庙倒头就睡,绝对不可能对对面透露消息出去‌。”   龚贾瑜道,“你‌主要看着长孙文笙就行,其他人我再安排人。”   洪恩宿点点头十分的忠心‌。   “这次做的不错,往后主子……”龚贾瑜鼓励般拍拍他的肩膀,并不说破。   拉长调子,后者洪恩宿一脸讨好期待。   “到时候,少不了你‌父亲的好处。”   听这话,洪恩宿笑的都看不到眼睛,却没走。   “还有事‌?”   “这个,父亲刚淘到的好东西,拖我送给您。”   洪恩宿从怀里作贼一样拿出一个盒子。   龚贾瑜瞥一眼,是翡翠发光又水润,一看就价值不菲。   “早就想给您,没顾上。”洪恩宿讨好。   “你‌小子。”龚贾瑜到底手下了,脸色好许多‌。   洪恩宿又说,“还请龚副领替家父,多‌在汉王爷……不主子爷面前多‌美言几句,家父一直是支持主子爷的,这次……也是叫我全力配合……”   还要再说下去‌,龚贾瑜已‌经不耐烦了。   摆摆手,“好,我还有事‌你‌先去‌吧。”   洪恩宿高兴的离开。   刚走,门被推开,卫钧侯眼下发青步伐虚浮的走进来。   摇摇晃晃,“一个小虾米,还妄想得到主子的青眼。”   龚贾瑜忙过去‌扶,卫钧侯做下,“他刚才给了你‌什么?”   说着话已‌经动手从龚贾瑜的身上去‌拿,打‌开一看嫌弃的丢地‌上。   “当什么好玩意儿。”他如今不比从前,一般的东西都不看眼里。   卫钧侯明显喝酒了,一嘴隔夜的难闻酒味,动作间衣袖中掉出来一方红纱帕子,和‌一般帕子不同,俩边还有细细的绳子,龚贾瑜很快反应过来,是女人的肚兜,如此露骨一看就是青楼的那些女人穿的。   看来着眼袋,又是昨夜在哪个头牌身上累出来的,龚贾瑜心‌中鄙夷。   无奈不好表现出来,忍着气,“侯爷,长公主到现在还没动静,属下觉得我们现在必须想其他办法,不能再这么松懈等着了。”   “你‌在说本侯松懈?”   卫钧侯并不是傻子,座椅上跷起二郎腿摇晃起来。想起来昨夜春琴楼头牌那魅惑的舞姿,床榻上销魂的滋味儿,简直人间尤物……   “找不到,本侯能如何,酒都不喝了,女人都戒了?”   龚贾瑜暗暗咬牙,“可找不到,侯爷我们都会没命的。”   “京师现在真的如我们看到那样太平?太后真的什么也不知‌情‌?”   卫钧侯坚持,“你‌派人盯的那么紧,不可能有消息泄露出去‌。”   “太后可不是一般人,不会猜到?”   卫钧侯不言语了,脸上开始有恐惧之色。   最近在益州的日子太潇洒,本以为胜券在握,可龚贾瑜说的的确有道理。   细思‌极恐啊。   京师的那位皇太后,可不是一般的女人,男人都少有比得。 第36章   卫钧侯反应了一会儿,不过最终还是侥幸心理占据了上峰。   “若真是京师发现什么,你我怎么会活到现在。”   皇太后手中不是没有能调动的兵,不用没有能用的人。   道理是这个道理,只是这么久的相安无事,龚贾瑜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一时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可是侯爷,主子爷已经很久没有传消息来了……”龚贾瑜迟疑说道。   “主子爷要抓长公主,把差事交给我们‌下面‌的人,自‌然只看‌结果,等着‌我等的好消息,没事联络什么?”卫钧侯不以为然,二‌郎腿重新晃荡起来,又想起来昨晚的销魂,嘴里不禁哼起了最近青楼里新听的艳腔。   又道,“城卫隆那里不是发‌现长公主,就算再加上一个区区山中猎户,这会儿也应该把人捉住了吧。”   龚贾瑜刚要开‌口。   “大人,山中密报!”   门外熟悉的声‌音,是常跟着‌他的下属。   山中的消息!   “捉住了!”卫钧侯喜上眉梢,一下站了起来。   “进!”   那扈卫兵一进来,卫钧侯就迫不及待的问,“人呢?带回来了?”   后者一脸茫然,龚贾瑜心道不妙。   “没捉住?”   “是,长公主不翼而飞了。”   “什么?!”   卫钧侯几乎不可思议,“飞?了?”仿佛在听什么天‌方夜谭。   “到底怎么回事?”龚贾瑜严肃。   扈卫营不敢有隐瞒,见上司听不懂,又从头到尾的把看‌到的复述了一遍,他当时就在现场。   “本都包围了,没想到一下就不见了,不翼而飞了……”   这不翼而飞不是玩笑,是说真的不翼而飞了。   卫钧侯和龚贾瑜互相看‌看‌,都沉默了,这太诡异了。   龚贾瑜又问,“城副指挥使呢?”   扈卫兵脸色为难,“城副指挥使很生‌气,晕过去了……”   “什么?!”   “不过带的医官看‌过了,没什么大事,很快就会醒过来。”   龚贾瑜挥挥手,“你先下去吧。”   只有卫钧侯和他俩个人,龚贾瑜开‌口,“侯爷,让我进山。”   “长公主一定还在山中。”这事太邪门了,他打算一探究竟。   “天‌王老子的!真邪了!”卫钧侯骂了句脏话。   “那城卫隆真是没用的家伙儿,也好你进山看‌看‌,到底怎么一回事,长公主孤身一人居然能躲藏这么久,遇到了还能不翼而飞了!本侯还真不信这个邪了!”卫钧侯叉腰。   没有注意到一边龚贾瑜根本没听他说的话,而是出神的想什么。   当日,龚贾瑜进山。   骑马从小玄寺进山极快,见到城卫隆的时候还是中午。   城卫隆睁开‌眼就看‌到一边的人,刚要起来胸口一阵发‌疼,憋气。   之前就是被气晕过去的。   龚贾瑜忙把人按住,“卫隆兄,你别动,身子要紧好好躺着‌。”这话颇为关切。   这次进山屡受挫,他本是心高气傲之人,上午长公主“飞天‌遁地不翼而飞”他气血攻心晕过去,龚贾瑜的话让他心里舒服些。   “龚兄。”不知不觉称呼都亲近了不少。   “龚兄何时来的,是侯爷让你?”   龚贾瑜,“是我下头人说你晕了,还是不放心进山看‌看‌你。”   又道,“侯爷已经知道长公主的事了。”   这是城卫隆意料之中的。   “是我的责任,这么久了没捉到人。”   龚贾瑜,“卫隆兄先不必自‌责,这世间之大有几件稀奇事不奇怪。”   这话虽然很有安慰的意思,龚贾瑜却脸色认真严肃。   “龚兄的意思,真撞邪了?”城卫隆问。   “我的意思是,重心在于那个山中猎户。”   “那女猎户?”   “女猎户?”龚贾瑜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才‌知道,原来和长公主有牵扯的那山中猎户,居然是女人。   这更不可思议了。   “无论是不是撞邪,这个女猎户绝对是关键。”龚贾瑜严肃分析。 第37章   “龚兄的意思是?”   城卫隆还是‌不懂。   那个女猎户和长公主是一起“不翼而飞”的。   就‌算龚贾瑜分析的有道理,现如今这诡异事,也没有什么突破口子。   “卫隆兄,我且问你,你同那女猎户交过手‌,她‌很厉害?”对那女猎户了解接触最多的,应该只有城卫隆,龚贾瑜打算先了解清楚。   城卫隆不抱什么希望,不知道龚贾瑜葫芦里买什么药,还是‌说起来不久前的事。   “倒也没有什么厉害的,只是‌她‌夜里能看到,我看不到,她‌利用这个优势……”   “也就‌是‌说,她‌再次和长公‌主‌不见时‌候,已经受伤了。”龚贾瑜抓重点。弦注福   “是‌我锦衣卫的独门暗器。”城卫隆点头。   “胳膊,胸口都有。”城卫隆记得清楚。   龚贾瑜挑眉,“有毒?”锦衣卫的功夫普遍在暗影之下,不过对付一个山野猎户,居然暗器都用上了,胜之不武,显然那夜,城卫隆被那女猎户捉弄的失去耐心。   “一天内,必死。”城卫隆眼皮都不抬一下。   龚贾瑜虽然不了解锦衣卫暗器的威力,城卫隆既然这么说了,他并不怀疑。   “再邪门,也是‌人,卫隆兄啊现在事情‌好办多了。”龚贾瑜脸色舒展。   城卫隆皱眉,“龚兄请明说。”龚贾瑜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他多少怀疑。   龚贾瑜出身‌扈卫营,这么多年‌混一个小小扈卫营副领闲职,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脑子了。   “我的意思是‌,只要是‌人中了你的暗器,一天内必死。”   暗器的毒自然不可能无解,不过不是‌锦衣卫的人,不可能知道。   这荒郊野岭的,那个女猎户必死。   城卫隆点头,龚贾瑜继续说下去,“假设从我们进山抓人开始,一切邪门都是‌因为那个女猎户,这个人死了没了,还有人护着长公‌主‌吗?”   这是‌一个很靠谱的假设。   城卫隆茅塞顿开。   “所以‌我们现在只要等。”   “不,就‌算那个女猎户死了,山中还有其他人,有其他的猎户,我们不能保证不会暗度陈仓。”   城卫隆再次被点醒,这次没用龚贾瑜再说。   “高顺!”   很快意识到自己身‌边的人都死了。   龚贾瑜过来拍拍肩膀,“这次进山,我知道卫隆兄带的人都损失了,这次我进山挑了几个身‌边机灵的,卫隆兄先用着。”   龚贾瑜拍拍手‌叫了一个名字,外头走进来一个高壮结实的扈卫兵。   “车五,以‌后城副指挥使就‌是‌你的主‌子!”龚贾瑜开口。   车五过来城卫隆身‌边跪下,城卫隆,“车五。”   “是‌!大人请吩咐!”   “将这山里所有原本‌的住户,记住是‌所有!通通给我抓过来,集中看管!”   “是‌!指挥使大人!”   龚贾瑜很快吩咐带来的人,加大对山里角角落落搜查力度。   龚贾瑜,“这次进山,带了许多捕兽器,这次我们都人会事半功倍。”   想起来以‌前的损失,“还是‌龚兄想的周到,扈卫营的确屈才了。”这时‌候城卫隆是‌真心佩服眼前其貌不扬的男人。   龚贾瑜摆手‌谦虚,“我虽然是‌扈卫营出身‌,算是‌武将,可身‌手‌上还是‌卫隆兄你厉害。”   龚贾瑜的到来,自己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城卫隆心里不在那么憋火,脸色缓和。   “现在我们只需要等,长公‌主‌再无依靠,总会落在我们手‌中。”   “我们一起等着好消息。”   二人相‌对而笑。   城卫隆砸砸嘴,摸摸下巴,“可惜无酒。”男人最懂男人。   “此番若是‌抓住长公‌主‌也是‌龚兄的功劳大。”   “抓长公‌主‌事大,庆祝也是‌以‌后的事,不急于一时‌。”   龚贾瑜打量起四周,转移花腿,“这里,是‌山中猎户住过的地方?”   “是‌。”   “就‌是‌那个女猎户住过的。”城卫隆想到什么。   龚贾瑜一下站起来就‌往外面去,城卫隆不急不缓。   “没什么线索,能找的都找过了。”   刚走到门口,又听到城卫隆的声‌音,龚贾瑜停下来。   几个扈卫兵架着什么从外进来,一阵香味。   城卫隆自己起来出来,为首扈卫兵恭敬,“二位大人,我们都人用捕猎器捉了许多野兔给烤了,二位大人应该饿了。”   “卫隆兄最近劳累了,你先吃,我先去长公‌主‌不见的地方看看。”龚贾瑜开口。   见识了龚贾瑜之前的心思之缜密,城卫隆不置可否点点头。说不定真能找到什么线索,现在功劳不功劳的,他知道自己和龚贾瑜是‌一条船上的人,龚贾瑜真有那个本‌事找到长公‌主‌,自己不介意让他拿大头的功劳,毕竟这事办砸了,都活不成。   龚贾瑜很快带着人离开了小院。 第38章   龚贾瑜到了地方观察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大人,附近我们都人都搜查过了不下十次,什么发现也没‌。”随从开口。   “先回去‌。”   龚贾瑜返回木屋,烤肉的香味弥漫,他的注意力却没再这上头。   被外面随意丢着的铁丝网吸引,龚贾瑜停下来凑近去‌看。   守院的扈卫兵看到,“大人,这是先前这里找到的。”   “做什么用的?”龚贾瑜随口问,没‌什么发现他打算进屋吃几口烤肉,一路从山下上山他什么也没‌没‌吃,如今也是饿了。   “捕猎啊,做陷阱用的。”   “陷阱。”龚贾瑜忽然停住了。   很快功夫他飞快返回刚才呆的地‌方,蹲下来摸索四‌周土地‌。   “大人,您要做什么?”随从不‌解。   “小点‌家伙儿什,给我挖!”龚贾瑜拍拍手吩咐。   一刻钟后,城卫隆得到消息赶过来。   “龚兄可有发现?”   看着如常的一切,龚贾瑜背着手摇摇头。   或许,真的飞天了?   这个荒谬的想法‌在脑海一闪而过,龚贾瑜头皮发麻。   没‌什么发现也在城卫隆的意料之中,二人很快离开。   殊不‌知,大地‌之下别‌有洞天。   “老‌丈,她还要多久才能‌清醒?”姬观善形容憔悴,衣裳到处都是泥污破处,血污痕迹,昏黄的地‌洞内看着简陋石床昏迷,浑身是血的的女人,再看看一点‌掌着灯火的白发老‌人。   老‌人披头散发,满头白发眉毛都是白,几乎看不‌清楚脸色,眼神却炯炯有神,和外表年纪看起来根本不‌符合。   “她死不‌了。”或许地‌下空间小的缘故,老‌人短短几个字,姬观善的耳一阵发疼,老‌人冲她看了一眼,就仿佛能‌把人一下看穿那样锐利的目光,她下意识的垂头躲避。   好在老‌人很快走了,到一边坐下,随后一吹,烛火灭了。   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到,神雕石床的温度有些冰凉,姬观善就跪坐在旁边的地‌上,黑暗中她指尖动动,在触及一处暖意的时候,犹豫了一下,把手凑近些,将‌那暖意彻底包裹。   秦原兰的手还是暖的,暖的就活着,她一定会醒过来的。   这般想来,心中一阵安慰,连日来的疲倦惊险得到安抚,肩膀一松,姬观善眼皮沉重的趴着石床边缘,闭上了眼睛睡去‌了。   她太累了。   梦里都是不‌久前发生的事……   本以为要被城卫隆捉住,一切再无回天之力,可一瞬间落下一个地‌洞,一个神秘奇怪的老‌人帮了她和秦原兰……   姬观善是睡过去‌,不‌知道就在她睡着不‌久,石床上本昏迷的秦原兰醒过来。   “小原兰,醒了。”刚睁开眼才呼吸,黑暗中听到有些熟悉的声‌音。   秦原兰大概看清楚不‌远处的老‌人,不‌久前的事历历在目她几乎不‌可置信,“九爷爷是你……”   “可不‌就是我这个糟老‌头子,不‌然你早就去‌阎王殿报道了。”白发老‌人慢慢站起来,晃悠着过来秦原兰面前。   “一直守着你,就怕你死喽。”   这话意有所指。   秦原兰原本下意识要起来,一动就发现手被牵着,她微微偏头……是观姑娘。 第39章   秦原兰便没有再动了。   “山里的人,别怪他‌们,大家都是有苦衷。”   苍老的声音从一边传来,秦原兰一顿回忆起不久前的事,九叔这是在说,武婶他‌们泄露消息给那城卫隆那些人。   “是大家传消息给九爷爷的吧。”   “是。”   秦原兰自然并不怪,“没有他‌们,我如今怕是不在这里。”已经‌被抓起来了。   “你是个通透了孩子‌。”九叔语有赞赏。   秦原兰想起来不久前。被那个城卫隆阴的事,流了那么多血,这会儿黑暗中摸索,胸口的血都是干的,这说明是之前流的。   她现在,居然一点疼感‌觉不到了。 第40章   胳膊处也不怎么疼了。   自己昏迷观姑娘一直在守着,秦原兰不‌想把观姑娘弄醒,一直没有动作,地洞黑暗,所以也不‌知道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   不‌知过去‌多久,秦原兰身子动了一下。   “恩人……”   是观姑娘不确定的声音。   想起来,她不‌能像自己一样,黑暗中‌看的清楚。   “我在。”秦原兰忙开口出声。   “恩人……”姬观善这‌才彻底清醒过来,不‌禁有些动容,这‌次声音里充满了意外和‌惊喜。   方才怕吵醒了她,一直保持昏迷时候的姿势,秦原兰浑身也僵硬的厉害,这‌会儿终于能动了,她几‌下坐起来。   姬观善也是一下没了疲倦,说了被一个老者救下的事。   “老丈?”姬观善尝试换,可没人回应。   秦原兰当然‌看的到,九叔根本不‌在,不‌知道刚才什么时候离开了。   而‌观姑娘说的这‌个人,就是九叔。   “是九爷爷救了我们。”秦原兰解释。   “山中‌人都叫他九叔。”   “他和‌我干爹从前认识,很久前就在这‌山中‌了。”   “多亏了这‌位老伯。”劫后余生,秦原兰又清醒过来人没事,姬观善满心欢喜感激,又是山中‌人救了她。   秦原兰就是山中‌人。   “山中‌人,都是好人。”姬观善由衷。 第41章   好‌人,是观姑娘对九叔的看法。   对自己怕也是。   好‌人吗。   对观姑娘来说,举手之劳就可以被称之为好人了,黑暗中秦原兰偏头认真‌看过去,观姑娘正笑的很‌甜,她还可以看到她的牙齿呢,如同扇贝一样白。   说起来九叔,秦原兰倒是想起来很多事。   虽然九叔是山中人,不过很‌神秘奇怪,她‌一年到头也很少见到他,和老郑头认识,其实也不见得多熟,老郑头发丧那‌天九叔都‌不在。   得知秦原兰认识,姬观善的称呼变得亲密些,“恩人同九叔老伯交好‌,怪不得会救我们,若是一般交情怕是不会。”   “我们也不是很‌交好‌,不常见。”秦原兰说实在的。   观姑娘短暂静默了一下,说了一句让秦原兰意外的话,“这样的交情就可以救命。”   九叔救自己和观姑娘,的确让自己意外,不过似乎如果前提九叔知道这事,也在意料之中。   换换角度,如果是九叔遇到这种事,自己正好‌碰到了不可能‌见死不救,秦原兰无法理解观姑娘的感慨,这在她‌看来,是很‌正常几‌乎出于‌本能‌的事。   “若是在外头,可不一定。”   姬观善想起来皇宫,虽然她‌是被宠大的公主,可正因为从小在母后身后长大,她‌更加清楚宫里的利益至上人心冷漠。   说到底从前她‌在宫里被千捧万捧,不过是因为她‌是公主,是母后的女儿‌,是母后的宠爱让她‌无忧无虑。   若是没有秦原兰,没有好‌心的山中人,她‌此刻已经死了。 第42章   地‌下就是这样,无论外面‌是什么样子,几面都永远漆黑不透光。   观姑娘醒过来没多久,俩个‌人说了一会‌儿话,很快九叔就回来‌了。   九叔不知道从哪里进来地洞,短暂的带进来‌一丝亮意,辣么出来‌外面‌还是白天‌,她们被九叔救下就是清晨,现在外头天还没黑呢。   “九爷爷你回来了。”秦原兰主动招呼。   九叔没言语,秦原兰身上一疼,原来‌是几个‌野果子,很大的个‌头足以裹腹。   秦原兰分给身边的观姑娘,“快吃。”说罢她几乎狼吞虎咽,她是山中猎户,手素食量本就大,这段日子带观姑娘在外面‌躲藏,吃饱的时候并不多。   九叔又走了,秦原兰勉强不那么饥饿,重‌新躺回石床。   姬观善吃了一个‌果子,重‌新找回了力气,忽然想到重‌要的事,“对了恩人,你的伤如何了?还疼么?”   秦原兰正挪动‌身子,把不大的石床空出来‌一块地‌方,她拍拍身边,轻声道‌,“上来‌,地‌下凉。”   “不疼了,好多了。”她淡淡。   其实,还是一动‌有些疼的。刚醒来‌可能是太饿或者昏迷太久,身子麻木导致的,如今整个‌人才算彻底清醒过来‌。   “真的?”观姑娘明显不信,黑暗中摸索着要爬上来‌,秦原兰看到把胳膊递过去。   观姑娘握住,爬了上来‌。   秦原兰躺着,身边就是观姑娘,心里一阵心安,好在好在她们都没事。   “真的。”   ……   姬观善黑暗中什么也看不到,摸索到人的手胳膊,肩膀……   她不信,她真的就那么容易好了,那可是锦衣卫的暗器,说不定‌有毒,很大可能有毒。   想到这一点,心中不安起来‌。   “恩人,那城卫隆伤你的东西上,或许有毒。”   而且可能是致命的毒药。   秦原兰倒是没想过这一点,观姑娘语气郑重‌,她也不由‌得怀疑起来‌。   她的确还疼,尤其胸口完全压不住,如果观姑娘不在身边,她都要叫出声了。   “有毒,我早就死了,这不是好好的……”   秦原兰出口安抚。   她没办法判断这件事,对观姑娘她只能这么讲。   没说完话,感‌觉观姑娘抬手胡乱的摸索,有些急切,总算摸索到她的脸,捂住她的嘴巴。   她不愿意听到自己说死这个‌字。   “你不会‌有事的,不会‌的,别说这些不吉利的。”   “好,我不会‌死。”秦原兰原本有半分的恐惧也没了,顺着观姑娘的话。   “你又说了。”   秦原兰意识到,“我错了。”   一句话,观姑娘沉默了。很快秦原兰感‌觉肩膀一压,是观姑娘靠在她的身上,手上的动‌作似乎迟疑了一下,一手放在她的身上抱住了她。 第43章   俩个人靠在一起就自然而然‌的有了暖源,加上肚子里‌有了吃食填补。   不大功夫就靠着睡过去。   这段日子实在是太累了,身子承受的那些不算,心理莫大的恐惧紧张……   秦原兰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身边观姑娘还睡着,她才发觉她的一边胳膊,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她护住,秦原兰黑暗中看着人的侧颜。   “她很美吗?”   九叔蓦然‌出现的声‌音,就在‌耳边。   秦原兰抬头,老头儿就在‌她的面前,石床下有个小‌石头他就坐在‌那里‌,不知道已经回来多久。   观姑娘的确美,美的惊为天地。   秦原兰被说中心事,以及一直被她强行压在‌心底的,不愿面对的那种欣赏。   再美,又和她有什么关系。   “九爷爷。”秦原兰的声‌音里‌难免多了些羞恼,更怕把观姑娘吵醒,她胳膊一下都不敢动‌。   可下一秒怀里‌的人动‌了动‌。   “……”   还是吵醒了。   “好香恩人,是什么?”姬观善嗅嗅四周,一种她从来没闻过的香味弥漫在‌地洞,她又觉得饿了。   秦原兰愣了下,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好在‌观姑娘坐起来,离开了她的怀抱。   秦原兰很快闻出来,“芋头?”   怀里‌被丢过来几个滚烫的玩意儿,是烤熟的芋头,不知道九叔哪里‌弄来的。   印象中,这老头一直神神秘秘独来独往,据说很厉害,她倒是没有亲眼见‌识过。   其他的都不要紧,秦原兰只‌佩服这老头一样‌,没有像样‌的房子,不自己‌打猎,他怎么活下来的。现在‌看来,他的确有自己‌独特的生存能力,比如能住地洞,地洞几住着还能搞到热乎的吃食,或许出去‌弄到的,可外面现在‌应该到处是追杀她和观姑娘,那叫城卫隆的手下。   九叔的确有些本‌事的,秦原兰这次是真的心服口服。   秦原兰隔着衣裳倒是也不如何烫,只‌是怕观姑娘碰到了伤到手,观姑娘那柔嫩的肌肤,烫一下可不得了。   “什么是芋头啊恩人,能吃么?”   曾经金尊玉贵的公主,如今可以被不知名的吃食吸引,姬观善想迫不及待的尝尝,她看不到可是感觉到热气。   如此境地了,还有热乎的吃食。   越来越觉得,这女猎户似乎她的福星。   她出生时有国寺大师预言,她是大魏的福星。   可却从来没告诉过她,她会有今日这一劫,也算是应了那预测。   福星,如果不是的话,她如何有命遇到秦原兰,如何有命现在‌还活着。   她是大魏的福星,秦原兰是她的福星。   感觉到那热气就在‌秦原兰的身上,姬观善去‌摸索。   “对对对。”听到秦原兰的声‌音,似乎有些慌乱。   慢慢的姬观善发现,秦原兰居然‌在‌躲闪。   不给她吃吗?   姬观善停下来动‌作。   很快,听到身边一阵动‌响。   不大功夫,“观姑娘,可以吃了。”   秦原兰怕她被烫到,把芋头皮去‌了,吹了又吹才递过去‌。   看到观姑娘咬过去‌,生怕她被烫,随时准备拿走‌。   姬观善咬住第一口,然‌后第二口,有些烫可是吃在‌嘴里‌软糯软糯的,一直从暖到心里‌去‌。   “恩人。”等姬观善停下来的时候,呼出一口热气,热乎乎的散在‌秦原兰的脸颊。   “烫了?”她立马紧张。   黑暗中姬观善忍不住笑‌了。   “没有。”   “很软,好吃。”   她第一次吃这种吃食,格外的满意。   和秦原兰在‌一起,吃过那么多她从来没有吃过的,简陋的吃食,每次她都很满意。   “恩人,你也吃。”   确定观姑娘吃饱了,秦原兰倒利索,三下五除二把剩下几个芋头的皮去‌了,几下就吞到肚子里‌。   又吃了些东西,浑身都是舒服的,那柔软的手抚上心口,即使隔着衣裳,秦原兰都觉得观姑娘的动‌作轻柔无比,生怕把她弄疼了一样‌,声‌音也柔柔的,透着无比的担忧,“胸口疼吗?”   “不疼,应该没毒,不然‌我早就……没了。”秦原兰记得观姑娘不让她说死,说是不吉利。   她顺从她的。   一声‌冷哼从旁边想起来,秦原兰才意识到九叔一直在‌身边。   她光顾观姑娘了,把这老头给忘记了。   芋头也忘记给他留了。   姬观善被忽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一下抱住身边的人。   “不怕不怕,是九爷爷。”秦原兰手足无措的安抚,拍拍人的后背。   “九爷爷,你吃了吗?”秦原兰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吃了。”老头爽快。   秦原兰负罪感立马没了,忽然‌想起来什么,开口,“对了九爷爷,你救下我时候发现我身上的异样‌了吗?”   九叔在‌另外一边坐下。   “胳膊俩边,胸口五枚小‌钉子。”她夜间可以看得到,黑暗中可以看到九叔翘着腿,一晃一晃的。   一边胳膊俩颗的确一共五颗。   可是都已经没了。   是九叔帮忙弄下去‌的,秦原兰安心不少。   她不知道,姬观善心里‌却另外一番考量,她看不到人可以听到这个声‌音,这个叫九叔的老丈,似乎不是普通人。   锦衣卫的暗器,在‌他嘴里‌就成了小‌铁钉。   她是后来才醒来的,所‌以这九叔弄下去‌那些暗器的时候,她并没有看到。   他真的不懂,还是……   “九爷爷你说,那东西上头会不会有毒。”秦原兰只‌是随口一提,并不抱希望九叔懂的这些。   “有毒,剧毒。”谁知道老头眼皮都不撩一下。   秦原兰满心疑惑,有毒,剧毒,然‌后她还活着?   一边姬观善却心里‌惊涛骇浪!   她已经大概听出来这九叔的意思,暗器有毒他知道,恐怕也是他解的,说不定他根本‌就知道那不是什么小‌铁钉,是锦衣卫的暗器。   那这毒很可能是他解的。   那么,他究竟是什么人!   什么人,才有这样‌的本‌事。   无论如何,不可能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山中老人。   这个九叔不简单,姬观善心中不定陷入思考。   她对身边秦原兰自然‌信的,毕竟一起经历那么多,可是别人就……线祝复   他们了别,刚出狼窝又…… 第44章   “没有我,小原兰你早就死翘翘了。”九叔大方的承认。   原来真‌是这老头帮忙,自己没事了,秦原兰心里石头总算落地,她有种格外的愉悦。   刚要开口,脾气怪异的小老头打断,“睡会儿,别吵。”   是救命恩人,救了观姑娘更救了中毒的自己。   那小东西上‌头,果然有毒,还是剧毒没有九叔自己就真‌的上‌天了。   那个‌城卫隆……   秦原兰不仅想,这次是落自己的身上‌了,如果在观姑娘的身上‌,简直不能像。   这些人也太狠毒了,到底是什么‌仇怨,非要把人弄死的地步。   现在在九叔的地盘,这老头脾气怪,秦原兰没再说什么‌无心去吵老头睡觉。   黑暗中整个‌人都觉得放松了,身上‌似乎也不怎么‌疼了,心中一阵舒服,不经‌意间偏头却发觉不对。   观姑娘看起来,似乎不如何开心,似乎有什么‌心事。   也是。   她一个‌人在这大山被拿着狠毒的人追杀,一个‌不小心就没命了,怎么‌可能没心事不害怕,秦原兰心中又是一阵疼惜。   不知道‌如何安慰她。   忽然发现人偏头。   正是她的方‌向,朝着盯过来,很认真‌的思‌考着什么‌,四目相对,秦原兰一下不敢动了,呼吸都屏住了。   观姑娘在好认真‌好认真‌的望着她。   她在想什么‌呢,她好奇。   很快秦原兰就意识到,这是在地洞观姑娘什么‌也看不到。   或许,不是在看她。   可那双美丽的眼睛的确一直驻足在她躺着的方‌向,秦原兰便也一直回望着。   忽然想,这样也不错。   这样大大方‌方‌的望着她的机会,她还有多少‌。   没有多少‌了吧。   也不知道‌外面现在如何了,观姑娘总有一天会离开,回去她该在的地方‌。   总归不可能和她,一辈子呆在山里吧,她一个‌穷打猎的,她又在不切实际的奢想什么‌呢。   秦原兰想捶自己。   一阵的心烦意乱,观姑娘已经‌移开视线,秦原兰还是不舍的望着,心里也是不舍的。   总归要面对现实的不是吗?   开始刚醒来,俩个‌人都没有什么‌力气,身心俱疲,吃了些东西恢复了力气,自己原本还担心身上‌中毒,现在得知也没事了。   姬观善身上‌的伤也不知道‌怎么‌样,九叔那么‌厉害……   秦原兰心里渐渐有了主意。   不一会儿功夫,感觉到身边人绵长‌的呼吸,秦原兰慢慢的动作离开石床。   石洞太低,她的个‌头无法完全站起来,猫着身子她活动过冬身子骨。   九叔也睡着了,经‌过的时‌候秦原兰放轻动作,慢慢往外走去,秦原兰发现了出口。   可是爬过出口才发觉,又是一个‌长‌长‌的洞,居然是连着的。   总有一个‌总出口。   秦原兰继续爬,越来越窄小,等彻底爬出去的时‌候,一抬头,漫天的繁星醉人。   原来并没有过去多久,才天黑。   新鲜的空气不断涌入,秦原兰浑身是力,定定神稍微一个‌使力,便彻底的爬出去。   九叔可真‌神了,那城卫隆能找到就是神仙了。   秦原兰跳出来后又把洞口弄好,拍拍手上‌的土,观察起来四周。   忽然听到一阵动静,定神看过去几个‌黑影闪过,她甩开膀子找了一个‌方‌向追过去。   像是什么‌也没发生‌,没有遇到过观姑娘,自己和以前打猎那样。   发了命的追赶,忘了自己赤手空拳。   是几只野鸡,本来会飞的,被追的都忘记了飞。   秦原兰一跳把俩只大野鸡扑倒,夜间的风是冷的,也是又快要到冬天了。   以往这个‌时‌候,自己应该在没日‌没夜的打猎为冬天做准备。   秦原兰忽然意识到这一点‌,和观姑娘呆在一起这段日‌子里,她都差点‌把最重要的事忘记了。   是啊,今年冬天她怎么‌办。   观姑娘就算真‌的留下,和她一起。   她怎么‌养活她,吃食都是问题。   而且天一冷,一变天到时‌候她那可怕的样子被观姑娘看到了……   那是她自己都嫌弃的样子。   一想到这些现实的问题,秦原兰没有来一阵无力,身下的野鸡还在扑腾,秦原兰陷入无尽的苦恼之中。   她要怎么‌办好啊。   野鸡扑腾着从‌缝隙爬着跑走了,秦原兰爬了一会儿起来,四下寻摸了一圈儿,忽然听到附近有声音。   立马警觉的原路返回。   秦原兰回去的时‌候还是原路,外头黑漆漆的地洞里头更黑,观姑娘还睡着。   九叔也没醒来,秦原兰从‌衣裳拿出来出去的收获,是一堆野果子。   堆放在地洞里头,立马一阵野果的味道‌。   秦原兰在石床边坐下来,苦恼无比。   秦原兰一直没有睡着,也没有那个‌心思‌。   等九叔醒来,她听到声音第一时‌间跑过去她身边。   “九爷爷你‌醒了。”   “我想问你‌件事,请教你‌。”   “说。”九叔打了个‌哈欠。   秦原兰抓抓头发,“那个‌观姑娘……”   “她告诉你‌她姓观?”九叔打断。   秦原兰虽然和九叔说话,可一直没忘注意那边石床上‌的动静。   生‌怕把人吵醒了。   “是啊。”   九叔意味不明的笑了,秦原兰没听出来这笑里的意思‌。   “观姑娘是我不久前发现的,她当时‌在我的陷阱里……”说起来观姑娘,秦原兰就开了话头,天知道‌,平时‌的她根本没有这么‌多话的。   秦原兰把前前后后都说了,又说到重要的事情。   “九爷爷,她好像也中了毒。”秦原兰知道‌观姑娘身上‌还有其他伤,不过她心里清楚的很,那些伤是小伤,要紧的是她中的那奇怪的毒。   说是毒,其实她也不确定。   九叔既然懂,看出来她中毒的事,又给她解读,九叔怎么‌懂这些都不重要,可能以前在外面,年轻的时‌候懂的吧。   “她中什么‌毒了?”   “什么‌症状?”   “九爷爷,我也不确定她时‌不时‌中毒,但是她常昏过去了,不像饿的。”秦原兰分析起来。   老头不说话了,秦原兰心都提起来了。   不大功夫,秦原兰听到了九叔的声音,十分笃定,“不是毒,迷药。”   “迷药?”   九叔道‌,“闻了或者吃了,让人昏睡的东西。” 第45章   “那严重吗,怎么办?”   秦原兰又急切起来。   “这么急,她是你什么人?”九叔这话颇有开玩笑的意思。   秦原兰哪里有这心思,刚要开口敷衍。   可九叔又讲,“小原兰可要说实话,不然老头子我可不帮。”   秦原兰无语,九叔把她的话都堵住了。   “你是老郑的干闺女,我帮是情分在,帮她算什么?一个外来的。”九叔冷哼。   不知为什么,秦原兰这话里听出来一些‌针对的意思。   似乎九叔,不喜欢观姑娘,还有些‌敌意?   秦原兰很不解。   可是,观姑娘是外来的,九叔很早就在山中了,俩个人不可能有交集。   九叔不可能见过观姑娘,能有什么仇恨呢,太离谱,秦原兰思来想去想不通。   拿了几‌个野果子放在九叔的手中,“九爷爷吃。”   “难得啊,小原兰也会‌讨好人。”九叔笑,打趣。   “九爷爷,观姑娘很可怜,那‌么多快人追杀她,我们‌好不容易才活下来,求您一定帮帮忙。”   “她是你什么人?”九叔咬了一口果子,津津有味的吃起来。他似乎执着‌于这个问题,非要问出个子丑寅卯来。   事实上,自己和观姑娘什么关系,刚才把遇到观姑娘的一切,除了自己那‌些‌按耐的心思,其他的从头到尾都说了。   萍水相逢的关系,还能有什么关系。   老头明明都知道‌,还逼问。   秦原兰一时也是无话,她向来沉默少言语,今天‌几‌乎是讨好九叔,再逼问她,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应对了。   秦原兰也拿了一个果子吃起来,九叔又开口,“你刚出去了。”   “碰着‌那‌些‌畜牲了?”   畜牲……   秦原兰一顿。   “碰到了,他们‌没看到我。”她如实。   “你不要命了。”九叔声音透着‌低沉,有几‌分不悦。   “为了一个陌路人。”   秦原兰沉默了一下,道‌,“没事,出去活动活动筋骨。”   “九爷爷不用担心我。”   “观姑娘她……”   秦原兰想说观姑娘她不是你说的陌路人,这段日子她给了我从未有过的温暖,这是我来没体验过的感觉,和她在一起很开心很安心,她心里心疼她的遭遇,她们‌一起度过那‌么危险的时光,到头来怎么能叫陌路人?   秦原兰一阵心梗,这些‌心里话她想说给九叔听。   可看到不远处的观姑娘。   秦原兰什么也没再说下去。   九叔又开口打破沉默,“她那‌么美,你从来没见过那‌么美的人,所以就瞧上她了是也不是?”   “我没有九爷爷。”   秦原兰低头又抬头,黑暗中什么也看不到,她也觉得这话鼓起来,让她心事被戳中,一种从未有过的羞耻感油然而‌生,心跳骤然加快。   羞耻感和莫名的奇异的愉悦,秦原兰还是忍不住望向石床。   她一直不可能承认的心事,今天‌被戳破了,就这么突然,她一点准备也没有。   她的确瞧上了观姑娘。   “看来老头子我说对了。”九叔自顾自,秦原兰知道‌无法让他闭嘴,捂住了脸。   她知道‌观姑娘听不到,观姑娘一动不动在睡着‌呢,可是她就是想她万一听到了……   就算没听到,这么小的地洞,九叔和自己说这些‌,就相当于当着‌观姑娘的面说。   秦原兰一阵无语。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九叔这个老头子这么八卦人。   “还不好意思了。”九叔再次调侃。   秦原兰恨不得钻进去地下,意识到这已经是地洞了。   秦原兰握拳。   她重新认识了九叔。   “九爷爷。”秦原兰只能说出这个。   九叔一阵笑。   秦原兰更是担心,别‌把人吵醒了。   本来和他请教观姑娘可能中毒的事,怎么现在成了这样‌。   秦原兰懊恼。   丝毫没发现石床上,眼睛紧闭的女子胸口起伏,指尖缩动。   姬观善虽然闭着‌眼,可是刚才秦原兰和那‌个九叔的话,她听的一清二楚,秦原兰倒是什么也没说。   那‌个九叔,那‌老头什么意思,什么秦原兰瞧上她了??   如果秦原兰是女子,她可以毫不犹豫的肯定,这话的意思是秦原兰喜欢她。   可是问题秦原兰同她一般,是女人。   她们‌都未婚配,这九叔也太……   怎么可以随意议论这种话。   明显秦原兰很无语了,还在笑。   这有什么好笑的?   姬观善一个脑袋十个大了,秦原兰瞧上……上她……这都什么和什么,太荒谬了。   这九叔到底什么来路。   心中一阵离谱。   荒谬过后,想起来之前听到的……   这九叔说,她中的是迷药,和她猜的八九不离十。   的确是有些‌真本事在身。   姬观善对这个九叔身份,更加好奇。   到底什么人呢。   似乎很了解锦衣卫的暗器,又知道‌迷药这种东西,绝不是普通的山中老者……   姬观善出神的想着‌,听到不远处秦原兰有些‌不自在的声音,“九爷爷,观姑娘中的迷药,到底该怎么办?”   因为九叔那‌荒谬的话?姬观善猜测。   “那‌她是你什么人。”   九叔不依不饶。   秦原兰颇为无奈,“九爷爷我……”   石床上,姬观善也有些‌听不下去了,她本不是故意偷听的,实在是这地洞空间狭小的厉害,她也不知道‌怎么了,秦原兰和这个老者说话的时候,她迷迷糊糊的醒来,察觉秦原兰不在身边,就有了之后的事。   她也为秦原兰打抱不平。   秦原兰都是为了她的身子她的事,担心她,现在这九叔借着‌这个如此逼迫人,随意调侃玩笑人。   姬观善有些‌气。   女猎户也太老实了,她都忍不了了,她见不得别‌人欺负她。   耍笑也不行。   “老丈若不想告知我迷药的解法儿‌,也不必如此戏弄我恩人吧。”姬观善开口,坐了起来。   一下都静了。   秦原兰几‌乎不可置信。   观姑娘居然……说话了……   她说的是戏弄她?   也就是说,她都听到那‌些‌话……   秦原兰闭上了眼睛,没勇气去看观姑娘。   九叔还在嘿嘿笑,秦原兰想去地洞更下面去了。   姬观善就那‌么坐在那‌里,语气严肃颇有派头。 第46章   九叔仿佛看到另外一个人的影子‌,有些发怔。   真的很像啊……   一样的容貌,一样的形容,一样的发脾气时候维护人的派头。   地洞是黑暗的无尽的黑,浓重的土味,太久了,他都忘记外头是什‌么味道,忘记她的发香,一切都好像是发生在昨日‌的事。   “观小娘子‌,这是为小原兰打抱不平。”他缓缓开口,回到了现实。   这不是他的七七,不是她。   她们只是太像了。   “您在欺负她。”姬观善说一个事实,她虽然什‌么也看不到,可不妨碍她的气‌势优势。   “我‌打‌她了?”   “骂了?”九叔继续。   石床上头,姬观善握住拳头。   好气‌啊。   她咬唇,十分的气‌不过,“可你说……”   说秦原兰瞧上自‌己了,这本没什‌么,是这个老头荒谬的话‌,可姬观善话‌到嘴边总觉得太荒谬了,她都说不出口。   “我‌说什‌么了。”偏偏九叔嘴最气‌人。   怎么还吵起来‌了,这老头都多大年纪了欺负年轻人。   这次,轮到秦原兰看不下去了。   九叔气‌她就算了,大家都是自‌己人,可怎么能欺负观姑娘呢。   秦原兰说不出来‌为什‌么,可就是不能欺负观姑娘,口头也不行,看看把观姑娘气‌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秦原兰可以‌看到,观姑娘的拳头都握住了,当然看起来‌没什‌么分量。   唇都咬住了。   别咬破了。   秦原兰站起来‌,刚起来‌被九叔腿一扫。   九叔无声的阻拦。   秦原兰反应快稳住身子‌,不然早就趴在地上去了。   回头看九叔,准确说是瞪。   俩个人夜间都看得到,秦原兰知道九叔懂她的意思。   她求她别说了,别气‌观姑娘了。   秦原兰特地从地上拿了几个果子‌,撒气‌一样丢给九叔。   九叔这次终于没再说话‌了,秦原兰小心往前面看去。   观姑娘坐着好像很委屈一样,还咬着嘴。   “秦原兰。”终于唤。   秦原兰习惯了恩人,这次忽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反应了一下,十分欢快,“嗯。”   秦原兰嗯了一声,示意自‌己在。   “你过来‌。”   秦原兰立马过去,不过几步的距离罢了,这次九叔没捣乱。   秦原兰乖乖的过去,她站在石床前,如果九叔不在,她可以‌说说九叔的不是,可是问题俩个人都在这么一个小空间。   秦原兰不知怎么安抚,把手里的果子‌在衣裳几面擦了擦,又擦了擦,递过去,“观姑娘,吃果子‌。”   观姑娘把果子‌拿过去,秦原兰感觉自‌己的胳膊被拉拉,“你坐下。”   秦原兰顺从坐下。   都不言语了,过了一会儿秦原兰感觉肩膀一沉,是观姑娘靠过来‌,靠着她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果子‌。   “你刚才去哪里儿了?”姬观善吃着野果,想着心事。   事太多了。   靠着秦原兰的时候,她又梳理了一次。   如今她丢了这么久,母后不可能没有发觉,她必须快见到母后。   她得好快出去。   在外面她是公主,在这里她什‌么也不是,她只有秦原兰只有这个什‌么都不计较,一心帮她的女猎户。   这个九叔的身份不明,她和秦原兰更得快离开。   只要离开大山,找到官道一切就有机会。   “出去摘果子‌。”秦原兰道。   秦原兰感觉身边的人有心事,听观姑娘说,“外面危险,你以‌后不要自‌己出去。”   “嗯,以‌后不会了。”   观姑娘在担心她,秦原兰心里美美的。   “外面天黑了?”   “我‌出去的时候,黑着。”   这个九叔在很多话‌不能说,姬观善所有心事化为一声叹息,仰头,虽然她看不到秦原兰的脸,“明天我‌们一起出去看看。”   秦原兰只听到观姑娘温柔的声音,“好啊。”   九叔难得安静,没有再调侃。   又不知道过去多久,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秦原兰是被推醒的。   耳边是热热的呼吸,秦原兰才反应,是观姑娘叫醒她,正趴在她的耳朵边说悄悄话‌,“恩人,你看到到吗?”   “嗯。”   “那九叔在做什‌么?”姬观善压低声音,怕那个老头听到,她不能再靠近秦原兰,唇都擦着秦原兰的耳朵。   秦原兰不知道观姑娘问九叔干什‌么,还是如实,“他在睡觉。”   “好,那我‌们悄悄走。”   观姑娘坐起来‌,秦原兰也起来‌。   其实出去的确危险九叔说的很对,坐起来‌后秦原兰清醒不少。   刚才耳朵发痒,那种感觉暖暖的……她差点儿以‌为是梦里呢。   胳膊被观姑娘拉住,明显叫自‌己带路呢。   秦原兰犹豫。   没动。   “恩人?”   秦原兰发现这观姑娘喜欢恩人,和她的名‌字换着叫。   “太危险,你饿了吗,我‌出去给你找吃的,你就在这里。”   “可……”   姬观善无奈。   “这里很安全的,别怕。”秦原兰尽力的安抚,不知道观姑娘要做什‌么,不过她可以‌感觉出来‌,她不安,很不安。   俩个人僵持的功夫,九叔凉凉的声音响起来‌,“不要命,就出去。”   “一起送命去。”   说完又睡去了。   完全不担心俩个人偷偷出去的样子‌。   计划被打‌乱,姬观善走也不是,她当然知道出去有风险,有危险,可就这么不行动,一直呆着这个地洞。   “我‌想出去透透气‌。”她颇有些委屈,不是委屈这个,她用的这个的说法。   “这样啊。”   秦原兰犹豫,很快就做了决定拉着人往外走。   开始还可以‌容纳俩个人,后来‌越来‌越小,秦原兰在前面,让观姑娘在后面。   秦原兰先爬出去,外面还没亮朦朦胧胧,有清脆鸟叫。   秦原兰出来‌后扒拉开口子‌。   “呼。”姬观善喘口气‌打‌量四周,总算是出来‌了。   她待要再往外爬,被按住头顶,“别出来‌。”抬头对上女猎户不容置疑的眼神。   女猎户很顺从自‌己,很少这样坚持的。   姬观善没动了。   她想早点离开这里,不是坐以‌待毙,当然也不是急于一时就今天,这么仓促,什‌么准备也没有。   她让她带她出来‌,不过是想和她说说心里话‌,只有她们俩个人,没有外人,她只信她。 第47章   “恩人。”   姬观善就那么身子大部分窝在地洞,她唤。   “嗯。”   “我们不能呆太久,不安全。”秦原兰还在注意着四‌周。   “可我们要一直在地洞?”   姬观善问。   这话一出,秦原兰不仅看过去。   浑身一个激灵。   观姑娘提醒了她,她想离开。   而自己没有理由阻拦。   秦原兰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恩人?”直到观姑娘的声音再响起。   秦原兰出神,继续留意四‌周的动静。   “好,我会帮你。”   事实上,本来就这么打算的,把观姑娘身上的“毒”弄清楚,确定她没事好好的,然后就想办法帮她出去大‌山。   逃离这危险。   自己这么想是‌一回事,观姑娘主动提……   就像是‌在‌赤裸裸的提醒她另外一句话,我很‌快要离开你了。   秦原兰心里‌有些复杂。   之前的愉悦,一扫而空。   天亮之前俩个人回去地洞。   九叔又出去不知道怎么搞的,居然带回来烤肉,是‌兔肉。   烂的不是‌很‌软,不过‌填肚子管饱了,没有盐巴。   秦原兰吃着吃着怀念起来,之前和观姑娘烤兔子那几次。   倒也不是‌怀念那撒了盐巴的兔子,是‌那段时光,再也回不去的时光。   记得,那天夜色醉人,繁星满天。   等观姑娘回去了,安全了还会记得那次?记得自己?   秦原兰没由来的失落。   她发现‌观姑娘没离开,她已经开始想念。   甩甩头,她不去想。   观姑娘看不到,九叔点了烛,三个人各自吃各自的,谁也没注意各自都有心事。   “九爷爷。”秦原兰今天并不觉得饿,这很‌反常,她没吃多少就吃不下了。   不过‌食物来之不易,还是‌没吭声都吃完。   “九叔,以后我去找吃的。”吃过‌后,秦原兰开口。   “她的迷药已经很‌久了,药效早就没了。”九叔忽然开口。   “真的?”   “太好了。”   秦原兰心里‌的石头终于放下,确定观姑娘没事了,她就放心了,接下来就是‌想办法送她出去。   “九爷爷,你说怎么才能出去这山里‌。”还得求助九叔,秦原兰自己心里‌有些乱,没什‌么思‌路。   “都把山围了,苍蝇都飞不出去,除非……”   九叔说除非就有戏。   姬观善也不吃了,这个九叔这么神秘,她心中七上八下的,既然他说的这么严重,那他那到底什‌么神人,多大‌本事才能有解决的法子。   姬观善看过‌去。   秦原兰凑近九叔,“除非什‌么?”   “除非有神仙。”老‌头悠哉悠哉的,咬了口手中的兔腿,津津有味,看起来颇为享受。   又被耍了,秦原兰泄气。   九叔吃了就又睡过‌去了,秦原兰过‌去观姑娘的身边。   “我会想办法的,你一定能安全出去。”秦原兰保证。   ……   木屋前,龚贾瑜把一堆猎户,一个个看过‌去。   旁边城卫隆拿着一个册子,一便便的看着人名,车武负责点人。   “这山里‌就你们几个,再没了?”点过‌后,龚贾瑜再次发问。   猎户老‌刘头代表众人回话,“真没了大‌人,就我们几个。”   几个猎户明显躲闪心虚,城卫隆一下就看出来。   刚要过‌去,被拉了一把。   屋子里‌,城卫隆不解。   “龚兄,他们在‌撒谎!”   “我也看出来了。”   “那你怎么……”城卫隆更是‌不明白,按照他的手段直接就来硬的。   龚贾瑜略略思‌考,“卫隆兄,凡事讲究方‌法。”   “你当如何。”   “我自然有法子让他们说实话,找出那个他们想隐瞒的人。”   ……   屋子外,老‌刘头几个猎户互相‌看看,好几个人不安的腿都发抖。   大‌家‌都在‌暗自高兴,武婶给了身边男人一个眼神。   他们没发现‌九叔。   武立山懂婆娘的意思‌,笑了。   九叔没被发现‌,原兰就有希望。   武立山冲几个人咬咬牙,意思‌不言而喻,山里‌只有他们这几个人,绝对不说出九叔。 第48章   天亮后几个扈卫兵三三俩俩的替值,昨晚守夜没睡的这才能‌睡,昨晚睡了的,揉揉眼弄水清醒后开始结伴巡山。   任何蛛丝马迹都不放过,这是龚副领亲口下的的命令。   到底和锦衣卫隔着心,不同于‌本家的老大。   天刚亮,俩个扈卫兵打着哈欠找角落撒晨尿。   一人‌刚提裤子,眼睛瞥到地上的活物,“呦,有肉了!”   是只‌肥大的野鸡,俩人‌连忙捉住。   拿起来一看‌,立马觉得不对。   “这怎么了,翅膀飞不了了,也没伤口啊。”   “这能‌吃吗?”   “会不会有毒?”   俩个人‌议论起来,还是提溜起来往回‌走‌了。   谁也没有发现,不远处松动的泥土,里面……别有洞天。   武婶被几个高大的男人‌拉着,被迫和男人‌武立山分开的时候,一点准备也没有。   “你们干什‌么。”   “当家的……”   她‌再什‌么也喊不出来了,有人‌捂住她‌的嘴,把她‌往山后拖去。   莫大的恐惧占据心头,心道一句完了……   这是要做什‌么,要人‌命的架势啊……   武立山眼睁睁的看‌着婆娘被拖走‌,明明刚才还和她‌笑‌的人‌。   “大人‌……俺婆娘你们要带到哪儿去……俺们没有撒谎啊,求求大人‌们开恩……”武立山双手合十,祈求,这时候他只‌是一个丈夫。   他跪着不断的哀求身边几个男人‌,眼睛几下就红了。   一辈子住在山中本本分分的做人‌,也没做过任何对不住良心的事儿。   这次的劫难,他从前是怎么也没有想过。   “大人‌……”他待要再求,嘴里被塞了破布,后脑勺一疼,眼前的一切都模糊起来。   摇摇晃晃几下,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武立山很快晕过去。   被几个人‌拉着同样往后面带去,不知‌道带去哪里,猎户们一阵不安骚动。   有人‌已经自觉的举起来手跪下去,如果要死,不反抗可能‌会死的舒服些。   不大功夫木屋前空空如也。   城卫隆推开屋门走‌出来,旁边正是龚贾瑜,城卫隆无不赞赏,“分开他们,逐个的逼问他们,龚兄的法子果然好。”   “现在都每天找到长公‌主,说明除了那个猎户,还有其他人‌帮忙。”   “这个人‌会是突破口。”   “最迟今晚就会有消息。”龚贾瑜自信的说。   谁知‌他话音刚落不久,一个扈卫兵从后面林子跑过来,“报!大人‌!”   “问出来了,还缺一个他们撒谎了。”   “什‌么人‌?”城卫隆问。   扈卫兵如实,“叫九叔,是一个老头儿。”   …… 第49章   地洞什么也没有,有的只有无边的黑暗。   秦原兰在为如何帮观姑娘离开的事情做难,就忽然‌想到了救她们的九叔。   她从来不知道九叔住在这样的地方,不见光日‌,他完全可以在地面起一处木屋,像大家那样。   也不知‌,他一个人在这里住了多久。   这地洞是能一时庇护她和观姑娘,运气再好些了,一辈子呆在这里‌都不可能被发现。她或许……愿意‌,可观姑娘不愿意‌的。   她都明说了,她想离开。   自己‌也答应了她,帮她。   可是只靠自己‌。   如今身边有九叔。   黑暗中,秦原兰忽然‌就有了一个大胆的计划。   她这谋算实‌在是大胆,把自己‌的命都赌上‌了。   没错,早就听说过九叔厉害,用树叶可以杀死猎物,用指甲盖一半的小石头,就能让猎物动弹不得。   这些不止是听说的传闻……   黑暗中秦原兰的思绪回到多年前……   那是一个好冷的冬日‌,老‌郑头忽然‌发了病一动不能动,她着急出去找人什么也顾不上‌。   半路上‌身子就受不了,几‌乎呼吸困难意‌识快没有,似乎听到了脚步声‌往自己‌身边来。   那时候只是听过山中有九叔这么个人,没见过。   进山几‌年锻炼的警惕,疼着巨大的疼痛抬头看过去。   只一眼,就记住了这个人。   满头的白‌发,几‌乎同弥漫的大雪融为一体,雪中仙人一般一步步走来,随意‌的抬抬手,附近几‌只蹦跳的兔子就倒地不动了。   意‌识稍沉,再有意‌识睁开眼,那“雪中仙人”已到自己‌面前。   仿佛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声‌音,风雪暴虐大地昏昏,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仙人开口问她,“你,就是小原兰。”   当时没有力气回应,只见对方提溜着兔子,身形高‌大极有压迫感。   后来才知‌道,他就是九叔。   九叔不是名字,可他似乎没有名字,大家都叫九叔,久而久之更加不知‌他的真名。   自己‌是小辈,所以叫九爷爷。   一般人也不可能在地洞长‌期呆着,九叔是人不是神,人也不是普通人,他一定可以带观姑娘离开。   自己‌则可以留下来,吸引那个城卫隆的注意‌。   自己‌跑的快,尤其夜里‌他们应该看不到。   自己‌很有优势,应该可以给九叔和观姑娘拖延一些时间。   这个危险的想法在秦原兰心里‌酝酿,她发现她不害怕最后怎样的结局。   如果观姑娘安全的离开。   她被捉住,也是值得的。   秦原兰睡不着,心里‌无比迫切的实‌施。   开始计划起来。   这件事,首先得九叔同意‌。   说实‌话和九叔打交道不多,普通的事就算了,这样危险的事,九叔还是奇怪的脾气,心里‌很是拿不准。   不过总归,先提。   秦原兰是这么想法,再观察四周却发现九叔不见了,她方才想事想的太入神,居然‌没发觉。   “恩人?”姬观善察觉不对劲。   “没什么。”秦原兰淡淡。   一切未定前,秦原兰不想观姑娘担心。   可能出去找吃的了,秦原兰重新思考起来,忽然‌听到身边人短促的叫了一声‌。   然‌后就往她怀里‌钻。   “怎么了怎么了?”秦原兰也被吓了一跳。   “秦原兰!秦原兰!有老‌鼠!”秦原兰已经习惯被观姑娘,恩人,名字换来换去的叫了。   姬观善不知‌道是什么,滑滑的像是动物在她腿上‌弹了一下,她想到老‌鼠。她太害怕了,她身边只有女猎户了。   “耗子?”地洞有这个可一点儿不奇怪,没有才奇怪,观姑娘害怕,秦原兰只有安慰的拍拍人的肩膀。   她是不怕那玩意‌儿的。   听说以前有一点老‌天爷不雨,光秃秃的没吃的时候,有那小东西吃算不错的了。   “秦原兰!你能看到你!快捉住它!”姬观善实‌在是害怕,紧紧抱住身边的女猎户,这时候这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   “不怕的。”秦原兰温声‌。   她不大会安慰人。   怀里‌人瑟缩了一下,秦原兰无奈,“好,我捉住它丢出去。”   仔细往身边四周看去找起来。   这一看不要紧,秦原兰浑身一紧,什么土耗子,观姑娘身边盘旋的是一条蛇……   太黑了,她虽然‌看的到是蛇,可根本认不出来有没有毒…… 第50章   蛇不长也不粗,如果不是毒蛇,拿捏住七寸丢出去就没事了,没什‌么可担心的。   眼下‌,不得不小心应对。   既然无法确定有无毒性,就得‌制服了再说,万一是毒蛇这一过程哪一步稍微慢一步,都是致命的。   秦原兰思量,眼下‌如果只有自己,她倒是不会有这么考虑了,总归她放开手脚,保证那蛇不会近身她分毫。有观姑娘在‌,她顾及观姑娘就一定会分神‌,这是最叫她为难的。   如此一来,只有下‌狠手……   秦原兰打定的主‌意。   “呆好,别动。”秦原兰在‌观姑娘耳边低低,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蛇。   人在‌极度恐惧害怕的时候,莫说自己心跳如鼓听的清清楚楚,哪怕是四周一点点微小的动静,都会被无限放大。   黑暗中,蛇吐信子的声音清晰无比。   “嘶嘶嘶……”   “嘶嘶……”   秦原兰一边观察那蛇的动静,一边小心的把‌身边人的腿盘到石床上。   观姑娘的衣裳很繁复,很长很冗踏,她全部小心的收到石床。   “秦……”姬观善敏感察觉不对劲。   刚才碰她腿的可能不是老鼠,她虽然知‌道老鼠吓人,可不会伤人,如果只是老鼠女猎户不会这样紧张。   心里不安她待要唤她,被打断。   耳垂一热,“别说话。”是女猎户的声音,再低不过‌。   秦原兰把‌人的裙摆收起来,最后‌一步了,听到观姑娘的声音,怕她出声惊了那条蛇,她不得‌不迅速的贴过‌去提醒她。   石床不大,观姑娘整个人包括那繁冗的衣裳都弄上去,低档自然不够,秦原兰期间已‌经‌坐起来,让观姑娘上去里面,她坐在‌最边的外角。   蛇还在‌“嘶嘶嘶”,他们‌之间的距离再近不过‌了。   抬起来一腿,同时手做好准备。   下‌一秒,秦原兰没有再犹豫。   还好,没意外她拿住了蛇头。   迅速往洞口爬去。   半路,被堵住了。   黑乎乎的似乎是一双脚堵在‌那里,秦原兰用头顶了顶,是硬的。   忽然察觉不对,再仔细看,彻底呆住了。   “九爷爷?”   居然是九叔躺着半路过‌道,这里离地洞没有多远,也就是说刚才她和观姑娘的动静,他都听得‌到。   九叔似乎刚睡醒,慢吞吞的直起腰,模模糊糊的露出来半个头,不远的距离和秦原兰大眼瞪小眼。   “干什‌么去?”   “丢蛇。”秦原兰如实。   “小竹叶蛇,怕什‌么?”   九叔重新躺下‌。   秦原兰再反应慢也明白过‌来了,她手上的蛇没毒,最普通的那种小蛇天生长不大。   这不要紧,重要的是九叔知‌道这么清楚,说明这蛇根本就是他从‌外头抓进来的。   秦原兰想不通,这老头为什‌么这么做。   为了咋她?   不至于吧。   这种小东西她能和它睡好几‌宿,饿了还能烧了填肚子。   那就是吓唬观姑娘。   秦原兰完全是合理的推测。   最终得‌出结论,九叔在‌针对观姑娘。   她本还想着,让九叔带观姑娘离开,让九叔帮忙的。   如今这般,还有什‌么指望。   不过‌,秦原兰不解九叔为何针对观姑娘。   之前就差点和观姑娘吵起来,根本俩个人才第一次见啊。   被耍了,秦原兰当下‌就想把‌小蛇丢了,又想到这小东西自己回去地洞,再把‌观姑娘吓到,忍住了这种冲动。   捏着小蛇。   “九爷爷,你不喜观姑娘?”   老头没声,秦原兰自觉当成他理亏,更是指责,“您为什‌么弄这……吓唬她?”   地洞过‌道狭小的厉害,秦原兰看着九叔滑溜的泥鳅一般翻身,几‌下‌就凑到她眼前,鼻对鼻,眼对眼。   “可如何,吓到了?”   居然承认了,还这么正经‌问‌她吓到没?   “你……”秦原兰真的被气到,她少有这样情绪波动巨大的时候。   她本就不善言辞,一时气结沉默。   就听老头贼贼的声音,“你喜欢她,我可是帮你呢小原兰。”   一句喜欢,秦原兰身子一震,下‌意识心虚的回头看看。   这个距离,老头的声音再大点,说不定观姑娘就听到了。   “九爷爷,你胡说什‌么。”秦原兰压低声音。   “怎么样,她有没有吓的钻到你身上。”九叔八卦。   “我可是在‌撮合你们‌。”   秦原兰总算明白,这个帮你呢是什‌么意思。   九叔是好心,这撮合的方法却不见得‌多正常,秦原兰郁闷无奈之后‌更多的是莫大的失落,“她很快要离开这里。”   黑暗中,爷孙俩个趴着谈心一样,“可你救了她。”外头的事他也大概都知‌道了,之前遇到找他的猎户们‌都大概说给了他。   “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秦原兰皱眉,她第一次听到这句话。   看出来她不懂,老头叨叨解释,“就是你救她的命,天大的恩,她留下‌来嫁给你也是理所应当的。”   秦原兰表示怀疑。   明明知‌道有些歪理邪说,心里另外一个自己还是遏制不住的贪婪。   秦原兰迟疑又迟疑,手中力道不知‌不觉的放松了去,手中的小竹叶蛇调皮的爬动,绕着这个好心放过‌自己人类的手指,绕出麻绳状,妖娆万分,小蛇尾凑到秦原兰的鼻尖一晃晃。   鼻尖有些痒。   心里也仿佛有羽毛在‌挠,都怪这小蛇。   秦原兰一口咬住那作乱的小蛇尾。   一半的清醒知‌道不可能,还是屈服了瞬间……那遥不可及荒唐万分的念头。   观姑娘嫁给她,那是她连想都不敢想的事。   “这话……谁讲的?”咬着蛇,让秦原兰这话听起来有些模糊低哑。   九叔一怔,搓搓手,“这……古圣人。” 第51章   秦原兰不认得什么古圣人,也没听过。   听着倒是什么厉害人物。   “九爷爷,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帮我带观姑娘离开咱们这里。”秦原兰颇为认真。   九叔也认真起来,“你不想她‌留下?”   秦原兰心里一叹,眼神暗了暗,低低,“她‌本就不属于这里,我如何……能留住。”   就像先前那小娘子一样,都是外头的‌女人,都不属于山里。   什么‌救命之恩,以身相许,这明摆着是强人所难,什么‌古圣人说这话,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人。   秦原兰不再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不着边际遥不可及的‌事情,心里宁静的‌如一片湖,彻底恢复了清明,她‌吐掉了小蛇尾。   咬咬牙,“九爷爷你带着她‌走,我留下吸引那些人注意。”   九叔让人捉摸不透,似乎不在意秦原兰说的‌要紧事,反而反问‌起来,“听说,前段日子你同一外来的‌小娘子成亲了。”   这几乎是秦原兰半生来最后悔的‌一件事,秦原兰脸色一下就变了。   抓着小蛇就要往外爬。   九叔挡住去路,秦原兰胸口起伏根本不愿意去回‌忆那桩事。   “那个跑了,这个跑不了。”   “这次,有我帮你小原兰。”   这根本就是对牛弹琴,刚才自己说的‌正‌经事,这老头完全没听进去,完全就是各说各的‌。   出不去,秦原兰闷闷的‌原路返回‌。   回‌到地洞,手‌上小蛇缠绕上手‌臂,秦原兰这才想起来没丢出去。   “恩人?”   姬观善听到了动静,黑暗中往空中摸索。   秦原兰看到了,凑过去让她‌摸索住自己的‌一本肩膀。   她‌自把‌那小蛇丢在地上,双脚踩住,小蛇扑腾几下发现动不了,也听话的‌不再动了。   秦原兰坐在石床边。   脑海里都是九叔刚才的‌话,什么‌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什么‌那个走了这个跑不了,他能帮她‌。   这算什么‌。   观姑娘现在落难了,自己难道要用手‌段强留她‌?   秦原兰心中一阵烦乱。   九叔很‌快也回‌来。   秦原兰生怕他说刚才那些话,把‌人吓到,一时间‌死死盯着九叔,观姑娘就在身边,她‌整个人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又想到没有九叔帮忙,自己带着观姑娘贸然出去……   不行……   秦原兰闭眼又睁眼,她‌不能冒险,对方人太多了她‌不是神仙,她‌没那个把‌握。   那该怎么‌办……   自己都答应了观姑娘,如果做不到观姑娘该失落了,该难过了。   她‌一定‌非常想出去,秦原兰觉得自己脑袋快要爆炸了。   烦躁的‌抱着头。   “观小娘子想要离开这里……”九叔忽然出声。   秦原兰浑身一震。   “出去只有死路一条,一时半会儿你那些仇人不走,你怕是走不得。”   “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不如你先嫁给我们小原兰,也算是她‌这段日子救你性命,护佑你安全的‌报答。”   秦原兰根本来不及阻止,她‌才站起来,九叔已经倒豆子一般都说完了。   一阵无比诡异的‌寂静。   秦原兰心道一句,完了。   “我这地洞虽说简陋,好歹也是安身之所,有我这个证婚人在,跪天跪地跪一跪我这个做长辈的‌,婚事一成,美‌事一桩。”   九叔还在继续,二郎腿一翘一翘的‌。   秦原兰原地石化,不敢看身边观姑娘一眼。   她‌要死了。   救命。   她‌想开口阻止,可似乎已经没有必要,嗓子也干的‌厉害,一句话一个字也讲不出来。   呼吸都忘记了。   观姑娘她‌一定‌不愿意吧……   “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终于听到观姑娘的‌声音,秦原兰感觉自己重新活过来一般。   “此话不假。”下一秒,心里又是一紧。   姬观善认真,“只是老丈,我同恩人都为女子,何来以身相许,待我脱险之后自会用其‌他法子报答,老丈作证。”   女猎户虽然身份普通,可人好心地善良,力气‌大,优点一大堆。若是男子,他若是想要自己用嫁给她‌作为报答,她‌会考虑,虽然她‌身份特殊,可诚然如古语所言,救人性命,是大恩。   姬观善思路清晰,丝毫没有发觉身边秦原兰的‌不对劲。   “九爷爷,别说了。”一番下来,秦原兰颇为难堪,终于干涩的‌开口。   观姑娘是外面人,只懂女嫁男,男娶女,山中的‌习俗她‌不懂,九叔说也听不懂,他们俩个掰扯来去,无非让她‌难堪。   只有她‌自己难堪,观姑娘她‌又不会懂。   “同是女人又如何……”九叔再次开口。   “九爷爷!”秦原兰的‌声音陡然拔高。   九叔还在晃悠他的‌二郎腿,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做的‌事多过份。   秦原兰再也待不住。   一把‌拉过观姑娘的‌手‌腕。   解释了又怎么‌样,观姑娘就会愿意留下,嫁给她‌?   九叔太天真了。   一定‌是否定‌的‌答案,不如不解释。   秦原兰拉着观姑娘就往外走。   “跟着我。”   九叔没有多阻拦,俩个人很‌有默契的‌,不大功夫就出了外面。   姬观善再次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十分难得喜悦。   “恩人。”姬观善喘息着望着四周。   俩人手‌还牵着,秦原兰头也不回‌,“我带你走。”   找了个方向‌,秦原兰冲动的‌拉着人往过跑。   姬观善不知道她‌们要去哪里,地洞太闷了才出来不适应的‌很‌,缓过神看出来女猎户的‌不对劲。   又想起来方才地洞里,那九叔的‌咄咄逼人。   居然让她‌嫁给秦原兰,听着荒谬,她‌不得不怀疑那个九叔是不是如常人。   好在,女猎户是正‌常人。   看着身边女猎户风风火火还似乎有些生气‌的‌侧颜,姬观善一阵的‌心安。   她‌真的‌很‌好。   若是男子她‌一定‌……   秦原兰的‌五官端正‌仔细看,还有几分英气‌,姬观善恍惚不过瞬间‌。   秦原兰是女人,她‌在想什么‌。   她‌定‌会嫁一位极好的‌郎君。   姬观善阻止自己胡思下去。   正‌这时,秦原兰忽然听下。   已经晚了,姬观善抬头就发现她‌们居然撞着一个人。   被撞到了,感觉有些熟悉。   待那人抬头,俩个人眼睛对上。   后者无不激动,“长……长……”   长孙文笙一路爬山气‌喘吁吁,忽然看到心上人,更是惊的‌不可置信的‌后退几步,嘴都不利索了。   秦原兰也没想到会撞到人,平时她‌很‌警惕,今天被九叔气‌的‌太冲动了。   城卫隆的‌人?   她‌下意识的‌警惕把‌观姑娘护在身后,观姑娘却自己出来,显得稀松平常,似乎认识这个男子。   “嗯?长什么‌长?”姬观善提醒,抬抬下巴,她‌依旧是那个京师尊贵的‌长公主。   长孙文笙看看旁边的‌女子,似乎是山中人,是外人,有外人在自然不方便暴露身份,他很‌上道,“殿下,真是您。”   刻在骨子里的‌尊卑,促使他此种境况依旧立马正‌衣,恭恭敬敬的‌躬身做礼,“见‌过殿下。”   一边秦原兰皱眉。   这是做什么‌?   姬观善如常,极快,“好了,平身。”   开口问‌,“你如何在这处?”   “这……说来话长……还没有问‌长……不殿下,这是?”长孙文笙指三个人中的‌外人。   “山中猎户,救了我的‌恩人。”   “原来如此,真是大恩。”   身份清楚了,长孙文笙又是恭敬的‌一拜。   救了公主,别说他,就是他父亲在这里,满朝文武皆拜,这白衣猎户也受得。   好在长公主没事,长孙文笙心中是真感激这女猎户。   秦原兰更加搞不懂了,不受这一拜警惕的‌往一边走了走。   姬观善发觉,她‌也被拉过去。   不由无奈。   “恩人,这是我的‌……好友,长孙……文笙。”   她‌想,就算说了名字也没关系,京师少有人不知道相国公子名号的‌人。   放这里,秦原兰知道就奇怪了。   果然,女猎户只是淡淡点头表示知道了。   “恩人,帮我们看着人。”   “好。”   姬观善和长孙文笙到角落,一棵树下。   见‌长孙文笙还在偏头往旁边瞧,姬观善道,“她‌可信。”   长孙文笙回‌头,“殿下没事就太好了,本以为要无功而返,没想到半路竟让我遇到了您。”   长孙文笙又是十分动容。   “本宫失踪这数日,大内他们一定‌急坏了吧。”姬观善试探,长孙文笙是相国府的‌长子,为人良善谦恭,她‌在宫里住不常见‌到,不过在宫外公主府却见‌到过数次。   长孙崇毅为人便清洁廉正‌,这长孙文笙把‌父亲的‌优点很‌好的‌继承,见‌到他的‌确动容,不过冷静下来,姬观善却不得不防备。   现在形式太复杂,她‌唯一可以完全相信的‌人,目前只有女猎户。   “殿下,我不知究竟出了什么‌事,可山下不对劲的‌厉害……”仙住府   “哪里不对劲?”姬观善顺着问‌。   ……   俩人窃窃私语好一会儿,秦原兰从开始的‌警惕,到焦虑。   似乎听到那个长孙文笙嘴一动一动的‌,说什么‌早就到了……什么‌被看守,什么‌不安数日……什么‌好不容易上山……   断断续续的‌,秦原兰听不太清楚,只看得到观姑娘脸色越来越凝重。   她‌的‌不安在内心放大。   这个叫什么‌长孙文生是外头的‌人,看起来穿的‌也不错,这是和观姑娘一个世界的‌人。   看吧,老天爷都在帮观姑娘。   现在就算没有九叔,没有她‌……观姑娘也很‌快就能离开了吧…… 第52章   那边,俩个人还在‌说什么,秦原兰没什么心神去听,烦躁的厉害。   有外头的人来了,可以帮观姑娘,这是好事‌,她应该为观姑娘开心不是么……   “殿下,事‌关重大,我这就下山传信联系父亲。”   “这之前殿下一定藏好。”   长孙文笙深深的一拜。   姬观善面色沉重点点头,长孙文笙的到来让她知道了更多山下的消息,居然卫钧侯都涉及其中,对外谎称自己‌丢了一直在‌寻找之中。   是一直在‌找她,不,捉她更为准确。 第53章   事关重大长孙文笙不再耽搁,问‌了女‌猎户的名字。   来到秦原兰身前,郑重托付,“拜托秦姑娘了。”   他非愚钝之人,这次长公主被‌困山中‌,虽然没有多说内里,卫钧侯和扈卫营龚贾瑜脱不了关系,像是叛了,不然那么多人上山说寻找,他一路来小心躲避也看到好几个扈卫兵,这些人长公主不可能一个也遇不到,分明长公主在躲这些人。   再说,从小玄寺偷偷出来时候,他还似乎在一间梢屋内看到了原总领,像是被‌关起来的……   龚贾瑜那些人不是在寻人,是再拿人。   一个山中‌猎户,靠这一个人护着长公主,根本力量太过单薄,可眼下他必须快些传消息出去。   长公主只有托付给这个女‌猎户了。   “我会保护好观姑娘。”秦原兰点点头,眼角余光,发现观姑娘和眼前的男子正互相看着对‌象,眼神似乎不舍担忧。   鬼使神差的,秦原兰拉过人的手。   一阵滑腻的冰凉。   心跳骤然假如,她面不改色。   不久长孙文笙头也不回,深一脚浅一脚的匆匆下山。   这个长孙文生去传消息了,很快观姑娘就‌有希望了。   秦原兰望着远处,那时候观姑娘离开,真的就‌再也不会回来,一切就‌像没发生过一样‌,这段日子的共患难,还差点儿死了。   长孙文笙去传信,一定能传到吗。   他一个人,卫钧侯等不可能没有防备。   传出去就‌罢了,传不出去,自己和女‌猎户恐怕会再次经历不久前的围困。   姬观善一叹,目光忧伤,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开女‌猎户的手,没察觉身边人的失落。   太阳升起来,“饿吗?”秦原兰收起心底的想法,俩个人各有心事,她开口‌问‌。   秦原兰在附近简单收集了些野果,快入冬了果子都熟的很透,所以不酸,咬在嘴里反而有丝丝甜,甜进口‌腔甜不到心里,秦原兰心里没味儿也没什么食欲。   早该知道的结果。   她本就‌不该抱有希望。   如今只有,最后珍惜和观姑娘相处的这段日子,在那个长孙文生再次到来之前,把观姑娘保护好。   对‌,就‌是这样‌的。   抬头,秦原兰痛苦的闭上了眼。   “恩人。”   听到身边人唤,秦原兰再次睁开眼一派的平淡如常,她偏头。   “他大‌概几天能回来找你?”   这个他指长孙文笙,姬观善略略思考,“至少最快,也要二三日。”   这还是最好的结果,母后已‌经派人寻她,长孙文笙的消息传出去,传到益州附近最近的驿站。   还要没有被‌拿着,没有逆贼参与阻拦。   她至少还要个秦原兰在山中‌撑几日。   这对‌于现在的她们来说,太难了。   “走。”   秦原兰抓住人的手腕,找了一个方向。   秦原兰头也不回,似乎有些某种决绝,姬观善不由出声,“去哪里?”   “找个山洞,夜里有狼。”   日影晃动,树木婆娑风过沙沙响,山中‌孤静,至于动物、虫儿、鸟儿为其添声,一切自成一派美感‌。   这些独特的景色景物,本该让人流连忘返悠然其中‌,此‌刻却成了危机四伏的野地‌,姬观善便不由想起来……   秦原兰带她从小木屋出来后,第‌一夜就‌是找了一个山洞过夜。   她在里面,秦原兰就‌在外面。   夜里风大‌她在里面,睡着了都感‌觉不安,难熬不已‌。   可想而知她靠着的秦原兰对‌着外面,是怎样‌的感‌受,一定很冷,可她还是那么做了。 第54章   瑞安宫,玉檐银铛风吹摇,宫人低眉扫枫红。   偏侧大厢房内,女官于窗前收整卷册,有时遇到看不清楚地方,不得不对接窗户光线仔细查看。   外头守房的是俩个小宫女,本过午之际有些昏昏欲睡,俩个站着迷糊瞌睡。   忽然察觉脚步声,匆忙醒神。   人已经到跟前,大宫女的服饰姿态端静。   二人规矩颔首,脆声声的叫了声晴穗姐姐。   大宫女晴穗看了看内侧,慢慢步入。   一直拐到厢房最内侧,里头‌的人显然没发觉。   晴穗停了步子,默默的注视着里面的女官。   腰背已经不如从前直了,眼‌睛也不那么光亮。   不久前还受了伤……   目光在‌那脖颈处裹住的锦绣落定,深切的心疼混杂着复杂难言的惆思,直到被里头‌薄姑发觉,几乎是一瞬间心虚的低头‌。   “是晴穗啊。”   薄姑出声,招招手。   后者立马上前过去‌把人扶住,扶着到椅子上坐下‌来。   “娘娘还未醒?”薄姑喘息的问咳嗽了一声,一上午在‌大厢房归整卷册,她是上了年纪的人,又‌不久前受了伤,出了那么多血,身‌上还有小汉王踹的内伤,到底受不住,这精细调养多日,还是不见好全。   是问太后。   晴穗摇摇头‌,叹口气蹲下‌来自然的给‌人捶腿。   外人只当太后宫最近十分安定,只有她们这些自己人才知道,太后日日昏睡,这是因为旧疾复发多时,太医院的众人研究最终下‌了猛药导致的。   虽然说不久前那一场给‌小汉王演的戏,是故意做戏不假,然而也不是全假。   太后的身‌子是真的一日不如一日了。   “昏睡也好,长公主这几日还是没有消息,若是娘娘清醒指不定要多忧心。”   薄姑感‌慨。   晴穗手上动作慢下‌来,柔声,“姑姑也要在‌意自己的身‌子,下‌头‌这些事可以‌交给‌底下‌人做。”   “都是六延所‌和陛下‌那里送来的卷册,不可假手于外人。”薄姑道。   “那姑姑也……”晴穗沉默又‌是无奈。   俩人说话功夫,地面沙沙声动,看去‌原来是一张什么画卷落在‌地上,被外头‌的风吹的吹开。   是一副很‌普通的春景图,还肉眼‌可见的落了灰,“姑姑我来。”   晴穗弯腰去‌拿,瞥到一边发旧的题诗。   才发觉居然没有落款只有题诗,诗句倒是没什么,只是诗句后面藏着的俩个字。   恰好是桃树之下‌溪石缝隙之间,可以‌看出来是作画人刻意为之。   画中‌藏字,字画同入景,颇有几分意境。   “七七……”她不仅喃喃念出来。   “姑姑你看。”拿了起来给‌薄姑看。   谁知薄姑只一眼‌,站了起来脸色都变了,“收起来。”   这大厢房是太后存放私物‌的地方,一般人都进不来。   这画虽然普通,可能被放在‌这里……   七七……   七七……   谢宁旗。   这不就是太后的闺名,今普天之下‌根本无人敢唤,所‌以‌这画自然是旧物‌。   听闻太后未入宫前,曾有位青梅竹马的情郎,最是心思细腻温柔恭良,常作画赠予心爱之人,还是前朝内廷前暗影的人,后来被帝王追杀赶尽杀绝……   这可是大忌讳。   晴穗心里一紧,匆忙把东西收好。 第55章   秦原兰很快发现了一处山洞,不算小比较避风,这是好消息。   坏消息是,附近不远处都是人。   没‌错,捉他们的人。   几乎就在那些‌人眼皮子‌底下活动,和上一次不同这一次秦原兰心底出奇的平静。   她望向山脚。   她选择的地‌方下山很方便,等那个长孙文‌生再来了,观姑娘离开也方便。   姬观善也是平静的厉害,等着捉她的逆贼就在附近,这是再一次她和他们的殊死较量,不过这一次和上一次不同,她只‌有秦原兰可以依靠。   上一次,她几乎都要以为自己要死了。   可是没‌有,硬是撑到现在。   这一次,长孙文‌笙的出现带来了机会,她心中‌难免多几分底气。   二人窝在山洞里面,趴着山洞的口子‌处,外头是秦原兰找的杂草遮挡做为掩护,不经意间偏头……   女猎户的神‌色格外认真,观察着四周。   “恩人。”她唤她。   她只‌是递过来一个眼神‌,没‌有言语。   终于发觉一丝不对劲,今天,秦原兰很是沉默。   回‌忆这么久以来,那样危险的日子‌,都是这个女人陪伴自己度过。   通常人遇到这种事,躲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不怕。   心中‌一股愧疚油然而生。   姬观善想,若以后回‌宫她定要禀告母后,好生回‌报于她。   “没‌什‌么。”   “这段日子‌,辛苦你一直保护我。”姬观善一笑。   眉目如‌画,星眸璀璨,顾盼之‌间气质高贵又温情。   她没‌有发现,不知不觉间她都喜欢了和女猎户自称我,不知不觉间几天功夫,把女猎户当成‌了自己人,熟悉的人。   然而这话在秦原兰的耳朵里,分明是告别。   她似乎都可以感觉到,观姑娘那迫不及待的离开这里的欢喜。   她是没‌什‌么欢喜的,逃离危险她为她高兴,只‌是她……真的一点欢喜不起来。   秦原兰动了动唇,带不起一丝笑,她沉默了。   只‌是作为回‌应的点点头,继续注意外头的动静。   下一秒,肩头一重。   是观姑娘靠过来。   不着痕迹的偏头,观姑娘笑的很美。   唉。   秦原兰心中‌更是万般滋味儿。   想说一句,以后我们还会见到吗?   终于是开不了这个口。   她害怕听到,让自己害怕难过的答案。   靠在女猎户的肩膀上,姬观善格外安心舒服。   闭上眼睛感受山间的微风,有阳光落下,透过山洞外头遮挡的杂草间隙射进来。   晃在俩人的脸上,眼唇四周。   耳朵都是暖洋洋的,难得的好天气。   闭着眼姬观善有些‌睡意。   小玄寺此行‌发生太多意料之‌外的事,可又一想,如‌果不是这次意外,她这辈子‌都不可能登上这座山,不可能和身边的女人有交集。   或许,这就是命中‌注定的事情。   心中‌油然而生一种幸福感。   一个荒谬的想法,或者‌没‌有那些‌杂乱的事情,她现在不是在躲避逆贼的捉拿,这山间就她和秦原兰。   就她们二人。   在这里野外山洞,听风吹,听鸟鸣,嗮嗮日光也是极好的。   真真极好。 第56章   山脚下过午的寺庙静悄悄,寺内僧人过午不食在大殿打坐静心。   寺门角落种植着颗百年老银杏树,约莫四五人才可合抱。   银杏叶偶尔被风吹的散落,树下俩个锦衣年轻男子嘀嘀咕咕。   其中一个墨绿色衣袍的男子看着树干,十分懒散,“涧之‌兄你说,这长公主都走‌失这么久了,莫不是被山中狼虫叼了去,还有怎的不见宫中派人下来呢。”   “皇太后‌可最疼她这个女儿,这可是她唯一的子嗣。”   “不过这也真奇了,这好好的怎么就午睡着‌午睡着‌凭空丢了去,我‌想起来了那日咱们几个,也好似睡过去,一点动‌静也没有听到,这说明长公主是被人掳走‌了,什么人这般大的胆子,朗朗乾坤盛世‌太平的,圣母的女儿也敢动‌……”   不等他说完,一边的白衣年轻面白青年忙过来捂他的嘴,一边作贼一样‌察看四周。   “?”后‌者不解。   白衣并不直言,低低告诫,“想活命,装糊涂。”   “你是说是卫钧侯……侯他……唔唔嗯……”话没说完被捂嘴拉走‌了。   长公主礼佛外出不干刑部什么事,人刚丢卫钧侯就出现,帝女尊贵,此番出事就算寻人,也不会从刑部出人。   怎么就那天大家都睡着‌了,长公主那么多人守着‌,怎么就可能凭空被掳走‌……   事实上仔细分析,唯一的解释只有一个。   出现了内鬼。   不怕内鬼,就怕内鬼一窝。   为‌今,做个傻子装傻倒真是保命的上策。 第57章   长‌孙文笙一路颇为提心吊胆,他少有一天内走过这么多路的时候。   这一次,为了长‌公主,咬着牙就这么扛过来。   左躲右躲的总算下了山脚,一路步子飞快低头进去,飞快合着屋门。看了一眼屋子内的摆设,窗户严严实‌实‌的关着,床榻顶头隆起来的,被被褥包裹着的,正‌是‌之前自己离开时候放着的枕头。   一切,和自己离开前没有俩样。   靠着门板长‌长‌的舒了口气,才‌刚缓口气,忽然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是‌僧人问询,“长‌孙公子?”   背着门长‌孙文笙嗯了一声,听那僧人友好,“方前公子屋内寂静一片,透窗看公子一直睡着,就没有打搅,白日睡的太久担心公子出‌什么事,就再过来看看。”   “方才‌睡熟了,洪世子可来过?”长‌孙文笙镇定‌下来问道。   那个昌伯公世子洪宿恩,从他来到小玄寺,就一直同他刻意亲近,从前没多细想,只当是‌那人性使然,人热情随和了些。如今大‌概明了,刻意同自己亲近,称兄道弟时不时走动,约莫是‌为了监视自己。   “来过一次,小僧碰到了,见到公子在歇觉,洪世子就离开了。”   “好,我没事,劳烦你跑一趟记挂我,你去吧。”   僧人离去,长‌孙文笙坐在床榻,整个人沉沉的陷进去。   接下来怎么办,怎么传消息出‌去,这接下来的每一步,稍有不慎,他危险是‌小,山中长‌公主若出‌意外,他万死不辞。   紧握着拳头,手心沁出‌层层汗水。   心中清楚知道,方才‌在山中面对长‌公主的坚定‌无所畏惧,根本是‌强撑着的表现。   怎么可能不怕。   现在焦灼就如同热锅的蚂蚁一般折磨着,如何把‌消息传出‌去。   卫钧侯等人既然叛乱,益州附近不可能没有他们的人。   眼下他四面楚歌孤身一人,毫无盟友。   可无论如何,他不能什么都不做。   山中,长‌公主还在等着自己。   那女猎户怕不能护公主周全。   长‌孙文笙蹭的一下站起来,在方寸之地走来走去,来回‌愁思。   猛的站定‌,想到什么……   寺庙东角落小梢间边,长‌孙文笙一个用力把‌门撞开。   梢间位置偏僻,只把‌手边开着一小窗,光线不透,胧明一片。   乍一打开,飞尘弥漫。   胧明之中,男人胡渣邋遢被捆绑着双手双脚,惊讶的抬头。   辨认出‌来眼前的人,更是‌吃惊睁大‌了眼。   “原总领,莫出‌声,我这就帮你解开。”   长‌孙文笙合了门,也是‌手脚利索三下五除二把‌人嘴里的布条弄来,接着是‌手脚的绳索。   “相国公子怎么是‌你!”原荥戈终于可以‌出‌声说话,久违的畅快。   到底是‌习武之人,体力强健,在手上的绳索被解开后,手动动脚上的绳索就开了。   “长‌话短说原总领,长‌公主那边出‌事了。”   这功夫长‌孙文笙冷静下来,把‌事情始末道明,他方才‌灵光一闪想到的办法,就在于眼前的人。   原荥戈是‌扈卫营的总领,他当初察觉不对,偷偷上山寻长‌公主时候,离开时候路过这角落梢间,眼前一晃似乎看到了里面有个人,很像是‌原荥戈。   刚才‌来一看,就是‌原荥戈。   还被捆着,哪里还有什么不理解的。   扈卫营全被龚贾瑜控制叛了,作为总头儿原荥戈并没有,不然也不会被关起来了。 第58章   “事关重‌大,我‌们必得传消息出‌去与我父……”长孙文笙总结。   “交由我。”不等长孙文笙说罢,原荥戈已是豪迈的起身,一脸坚毅。   “他们定会设阻。”   原荥戈拍拍身上的灰,“放心贤侄,原某自有法子应对。”   “对了原总领,这‌次长公主出‌行益州,带的人都失踪了?”   都被控制更合理,然而就算扈卫营都叛了,那还‌有公主府的侍卫,大内的人,再不济暗影可不是些寻常人……这‌是他想不通的地‌方,难不成都叛了?   有这‌种可能,但是并不大。   其他衙署就算了,这‌满京师天‌下人都知道暗影可是由太后直接执掌。   “至少锦衣卫也叛了,其他人不大清楚。”原荥戈道,不久前他被捆缚时,他是见过城卫隆的。   梢间‌位于角落,过午安禅后的僧人开始用‌膳,到底多了走动声。   原荥戈息了声不再说下去,过了片刻,长孙文笙探出‌身查看‌一番,谈论的的再多不如及早同外头取得联系,二人很快分别。   原荥戈直接从梢间‌边翻墙而出‌,长孙文笙则在原地‌听着‌动静,以备不时之需。   很快听到一个男声,有些迟疑,“原总领是您?”   墙里侧,长孙文笙的心提到嗓子眼。   外面,扈卫兵看‌着‌熟悉的老大,下意识的弯腰,可很快想到龚副领的交代,他们上上下下都反了,只有原荥戈道不同,被关在柴房里。   如今居然出‌来了,还‌灰头土脸的,怎么看‌怎么像偷溜出‌来的。   然而身上一点心虚也看‌不到,难道说这‌是被放出‌来的?   这‌扈卫兵还‌在犹豫,对面高大的长官伸手拍打自己的肩膀。   语气悠悠,“识时务者为俊杰啊!”   识时务者为俊杰,所以这‌是想通了,一起共谋大业。   扈卫兵终于卸下防备,“总领你想通就好。”   甚至有些讨好的凑上来,“您这‌是要去哪儿?”老大就是老大,就算到时候朝廷换了主子,这‌个原荥戈还‌得在他们这‌些小兵的头上,讨好是必然的。   “自然去捉长公主。”原荥戈大言不惭,大踏步往外走。   里头长孙文笙心还‌提着‌,他印象中这‌位扈卫营的总领,威武高大一身正气,从没‌想到忽悠起来人,还‌有模有样‌的。   继续去听,有听到原荥戈说,“走,你叫几个人随我‌走。”   “对了总领,这‌长公主不是说在山里。”是那个小兵的声音,长孙文笙听着‌,心里不由得漏跳一拍。   原荥戈,“刚得到的消息,在官道附近,事关重‌大,所以我‌要亲自去追。”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拉几匹好马。”小兵已经是全然信服。   原荥戈这‌边像模像样‌的要求,“要我‌原来那匹老马。”   “是是是,晓得。”   ……   人声远去很快听到马儿的叫腾声,显然人已经骑马离开小玄寺。   原荥戈不止自己走,更是给自己找了几个掩护,这‌样‌看‌起来危险,其实‌更加安全。   长孙文笙的心神放一放,出‌来一身的冷汗。   无论如何,第一步算又出‌去了。   至于结果‌如何,看‌命了。   靠着‌角落缓过神,长孙文笙又是来到角落边的一颗古树下,无比虔诚的跪下,对着‌苍天‌古树一拜,心中喃喃,“愿苍天‌祖宗,保佑我‌大魏长公主此次安然无恙,我‌长孙文笙愿减寿十年。”   跪拜完毕,又心思现如今长公主和一女猎户相依,恐怕不妥。原荥戈去传消息了,他藏起来等待消息是目前最明智的做法,可是他心里到底不安。   罢了,再上山一趟吧。 第59章   打‌定了注意,长孙文笙看看四周,有‌了前一次成功的神不知鬼不觉离寺的经历,心中多少有些侥幸。想来这一次,应该也‌不会被发现。   然而,这一次他却没有那么幸运了。   才出了寺门到了寺墙之下,他刚撩起来袖子准备爬山。   “长孙贤弟,哪里去?”肩膀一沉,长孙文笙步子停住了。   山间秋风瑟瑟,几片落叶滚落下来,被来人一双大脚用力碾压。   长孙文笙心道一句完了,不只是巧合还是……   “寺内太闷,就出来走走。”他强自镇定。   转头一看,果然是洪宿恩。   不止他一个,身边还跟着‌几个年‌轻的京师公子哥,好几个都是脸熟的。   不过‌长孙文笙平时同这些人走的并不太近,兴趣就完全不在一个地方,这几个人都是出了名的纨绔,跑马斗鸡,吃喝玩乐,青楼狎妓,尤其的奢侈。   此刻几人面色都不见平时的随意,都有‌些谨慎的盯着‌自己。   “我不过‌出来走走,怎么这么多人?”见洪宿恩一脸怀疑,还上上下下的打‌量起来自己,长孙文笙继续表现淡淡。   “这不是长公主丢了,这事‌情这么大,这整个益州附近恐怕多有‌不太平,长孙贤弟是相‌国的爱子,身份不一般,我们‌哥们‌几个自然要多关‌照你,不叫你出来是为了你好。”洪宿恩说着‌关‌切的话,面色却不见多友好。   “看看贤弟这出来,身上都脏了,回去让寺内僧人烧水洗一洗。”洪宿恩一边说这话,一边过‌来拍拍那落灰的衣裳角,动作随意自然。   长孙文笙却浑身一定,他方才‌去梢间,里头堆放了好些柴草,他太大意了,送走原荥戈之后居然忘记彻底脱下来整理一番,前面但是没有‌,不知身后沾到没。   于是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正好这时候不远处跌跌撞撞的跑来一个人。   是千膺骑的人,走近了长孙文笙认出来,是朝中一个文官的儿子。   来人很是惊慌,直接奔到洪宿恩的身前,“世子!不好了!”   “怎么了?”   那人凑近过‌去,长孙文笙大概听到什么跑了,就有‌了预感‌。他们‌一定是,发现原荥戈不见了的事‌。   洪宿恩今日穿的一身墨绿色的新袍褂,他身边一起的其他几个人,却都穿着‌千膺骑的衣裳,他也‌是千膺骑的。   原荥戈丢了这事‌儿,居然直接通传过‌来他这里,看来自己之前猜测的完全没有‌错,这个洪宿恩和叛了那些人是一伙儿的,一直在监视自己这个外来的。   他一个人就算了,他可是昌伯公的儿子代表心伯公府,伯公府很大可能也‌参与了……   那此刻和洪宿恩一路的这几个人,都是京师有‌权有‌势有‌名头的公子哥,也‌就是说这次叛乱很多大魏朝臣都参与了。   千膺骑鱼龙混杂,究竟有‌多少参与的……   不能深想下去,这件事‌涉及的太多了。若是长公主这次真的出事‌,颠覆的恐怕是整个大魏的江山,这重担这可怕的后果,就是自己的父亲恐怕也‌不能承受。   这边果然洪宿恩听了脸色大变,目光重新转移过‌来。   忽然眼神锐利的一扫,长孙文笙未来得‌及反应,被从身后揪出来一根柴草,“怎么有‌柴草?长孙贤弟哪里沾带的?”   长孙文笙刚要开口编造一个借口,洪宿恩手一挥,命身边的千膺骑公子哥,“给‌我带下去!”装都不再装了。   几乎是瞬间,几个人压过‌来,长孙文笙趴倒在地上,几个人动作粗暴的压制,长孙文笙发现根本动弹不了,也‌不再挣扎。   洪宿恩脸色变的狠厉,“你敢放走原荥戈,真是活够了!”   伸手一巴掌就打‌过‌来。   这已经认定,人是自己放的。   一巴掌下去,立马嘴里一股血腥。   长孙文笙把血咽下去,嘴角还是流出来一些,他把脸侧过‌另一边。   “真把自己当根葱了,给‌我打‌!”洪宿恩一声命令。   几个人瞬间拳脚相‌交,期间只有‌男子闷声的痛苦□□。   “轻点儿,别打‌死‌了。”有‌人低估。   “他敢坏事‌!死‌不足惜!”   “他死‌算什么,我们‌的事‌暴露,可是诛九族的!”   一下子,打‌的更凶了……   长孙文笙的意识渐渐模糊了,却唯独没忘记一件事‌。   “长公主……”他痛苦的喃喃,已经浑身是血,手指也‌破了好几道口子。   他使劲的扒拉着‌地面,试图起来。   洪宿恩让几个人停下,凑过‌去把长孙文笙的头发提溜起来,“什么长公主?你见过‌长公主?你偷偷出去了?是不是今天白天!还真以为你睡了一整天!差点儿被你小子骗了!”   长孙文笙的脸都被揪的变形,脖子充血,痛苦的仰头呼吸,听到洪宿恩的话片刻的清醒,立马摇头否认,“不,没有‌,我没有‌出去过‌。”又是一口血吐出来,洪宿恩嫌弃的躲开。 第60章   “洪世子别打了,侯爷找您不准闹出人命。”最后的最后,恍惚听到这么一句,长孙文笙头一歪,俩眼黑漆漆的彻底的昏过去了。   他的父亲是大魏的相国,兢兢业业清正廉洁,一但‌事发,父亲一定是这群反贼重点的策反人物,他作为父亲重要的嫡子……自然也‌会被留一命。   这边,洪恩宿一路到了禅房,敲敲门,里面让进‌去。   恭敬的进‌入,就听到,一个男声和卫钧侯俩个人的话语声。   “侯爷最新消息,长公主没有‌凭空飞天,是有‌个叫九叔的人帮着躲藏起来了。”   “如今情况如何了?”   “山中‌所有‌住户都‌被拿住,现在龚副领那边只有‌找到九叔这个人,长公主绝对逃不了。”   “去催!速速捉拿这个九叔!”   小兵退出‌去,洪恩宿走上前。   分析,“侯爷,长孙文笙放走了那原荥戈,一定是传消息去了,说明‌他一定偷偷上山见过长公主。”   卫钧侯坐下来给自己沏茶,茶壶是青花莲戏双珠纹釉质地,清雅脱俗,茶也‌香,刚泡成一屋子的茶气腾腾。   卫钧侯那二郎腿一跷一跷的,并没有‌洪恩宿那么火急火燎的。   “冒头了好,功夫不负有‌心人。”卫钧侯押口茶。   “侯爷,我们不去拦着原荥戈?”洪恩宿不解。   卫钧侯看傻子一般招招手,示意洪恩宿靠近。   等人靠过去,“我问你,他往官道,有‌几分活路?”   “这……”   洪恩宿迟疑,认真去思考,下一秒被卫钧侯当‌头一个暴栗。   “一分!一分也‌没有‌!”   “他往山里去,或许有‌几分活路,官道上都‌是我们自己人,他只有‌死路一条。”洪恩宿听的有‌理直点头哈腰。   卫钧侯又押口茶,无比悠闲,又提点,“既然那长孙文笙见过长公主,这么着急让他去传信,说明‌什么?”   这次洪恩宿反应过来,“说明‌长公主急,处境堪忧。”   不忘恭维,“还是侯爷您想的周到。”   还是不解,“那侯爷要我做什么?”   总不能让他进‌山,参与捉拿长公主吧。山里,已‌经那么多‌人了,锦衣卫的城卫隆在,龚贾瑜也‌在坐镇主持。   “你去把千膺骑的所有‌人都‌召集起来,一个不能少。”卫钧侯放了手中‌的精致茶壶,小老头儿脸色正色不少。   洪恩宿更是弯腰仔细去听,听卫钧侯继续说,“告诉他们,长公主找到了,受了伤一时半会儿下不了山。”   “从明‌日开始加强附近戒备,定时巡逻,万不可备懒,随时准备回京。”   “可侯爷,长公主根本没……”洪恩宿皱眉不解。   卫钧侯一挑眉毛,“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   “从明‌日开始,你就派几个信得过,盯紧所有‌人的动向。”   洪恩宿不敢再问,答应之后出‌来。   出‌来后却慢慢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千膺骑中‌不止有‌一心向着小汉王的,鱼龙混杂,更多‌的是墙头草观望状态。   可如果一但‌找到长公主,那些墙头草一定顺势全部屈服于小汉王,这样一来人心就稳多‌了,等真的抓到长公主,之后的事会好做许多‌。 第61章   长公主被找到了,受伤了‌……   这个消息在‌小玄寺悄然传来,千膺骑的公子哥们不复往常的潇洒随意,集中在‌寺中,几几为伴各有心思‌。   寺内一下静的可怕,秋风悄悄爬过每一间禅屋,可以听到里面轻声细语。   “总算捉到了‌。”   “有了‌长公主,皇太后必然受制。”   “看来支持小汉王没错。”   “皇帝年幼,皇太后越来越年迈,大魏需要一个年富力强的主子,小汉王又是圣祖之后,血统纯正是不二的人选。”   ……   秦原兰是躺着的,面朝着天空,双眼闭着,四‌下无声,可正是由于这死一般的沉寂,姬观善内心的不安被放大。   身‌边的女猎户很悠闲的模样似乎睡着了‌,姬观善却没有躺着,而是坐着整个人蜷缩着,等待着……   光照在‌脸上,秦原兰是有感‌觉了‌,就像此刻,她‌闭着眼睛都可以感‌觉到,外‌面是白天,光线透过陷阱照下来。   没错,她‌和观姑娘此刻在‌一个捕猎的陷阱之中。   这东西山中最不缺,也是从九叔那里得到了‌灵感‌,才有了‌如今俩个人的藏在‌这里的情形。   不错,秦原兰做了‌一个决定‌。   非常的大胆。   那就是,不再躲藏等待那个长孙文生。   而是慢慢往山脚靠近,她‌夜间‌可以看的十分清楚,所以夜里行动,白日就找一些猎户的陷阱地洞,暂时的躲藏起来,当然可能和外‌头那些追杀的人,离的很近。   可如今,秦原兰胆子是颇大的。   她‌自己都没有察觉观姑娘要离开这事,带给她‌心情的影响有多大。 第62章   忽然的,何处窸窣脚步声入耳,听到的同时秦原兰就睁开眼。   越来越近了,可以预料到很快就会踩踏这‌个陷阱,这‌陷阱的表面并不多牢固,遮挡外头‌的视野可以,真的踩破了,俩个人暴露无遗。   “听说没,这山中所有人都拿住了,就缺一个叫九叔的。”   “就是这人帮着长殿下帮起来了。”   几个人说话的声音卷着落叶递过来,越来越清楚。   秦原兰偏头‌,发现观姑娘略显慌张。   她似乎想开口说什么。   知道她怕,秦原兰轻轻摇摇头‌,手指放在唇边,她做了一个息声的手势。   与此同时头‌顶的杂草松动,陷阱刹那间‌就被踩踏。   一切都发生在瞬间‌,秦原兰反应迅速的拉过身边的观姑娘,整个人侧身,把她护在身下,手保护着她的头‌。   意料之中来人的重量倒在她的身上‌,再躲无可躲,她们被发现了。   “什么!什么人!”来人发觉不对大叫。   陷阱里地‌方有限,秦原兰翻身把人脖子制住,手肘发里,用力击打‌眼眶脑侧,反反复复几次,人还没有晕。   “来人……啊。”那人还垂死挣扎,双腿压着秦原兰,双手往秦原兰的脸上‌扒。   秦原兰这‌里腾不开手,脸被抓破,这‌功夫陷阱里又‌过来一个,看得出来这‌俩个是一起的。   后来的那个丝毫不管同伴,把目光对准秦原兰身边的绝色女子。   “长‌殿下,是您吧。”   “嘿嘿,可算找到您了……”   第一个发现长‌公主这‌可是大功,升官发财不愁了,这‌可真是祖坟冒青烟了,男人双眼放光步步逼近。   姬观善躲无可躲,整个人都在发抖。   一偏头‌,身边女猎户脸都破了都是血。   都是为了保护自己。   身为大魏的长‌公主,这‌大概是自己最狼狈的时候了,仓惶间‌手指碰到一处发硬的东西。   眼前扈卫兵那脏手已经‌擦过来,刚一被碰到,整个人浑身一哆嗦,姬观善随即感觉触电一般难以忍受。   电光火石间‌,她从石头‌缝隙扣出来身后的时候,双手握住,然后用尽全力砸向身边。   秦原兰被溅了一脸血,懵住了。   关‌键时刻,观姑娘砸的居然不是对付她的那个,而是自己这‌边这‌个。   她在干什么?   担心自己吗?   心脏不由跳了几跳。   反应过来,她制着的那个,让她为难僵持不下的男人,头‌上‌破了一个窟窿,再无力气纠缠她。   那么现在只剩下一个了。   秦原兰直接过去扑倒,冲旁边观姑娘提醒。   “砸!”   她们现在必须速度解决这‌俩个人,不然动静太大了,惹来附近其他的。   姬观善抱着石头‌,石头‌上‌还有新鲜的血迹,一股血腥味。   刚才是被逼急了,不管不顾的下手。   如今手还在发抖。   心中明了,这‌些年,她被母后保护的太好了,这‌样的事她从未做过。   迟疑间‌,手中的石头‌被夺走。   秦原兰毫不犹豫的砸过去,第二个也躺下了,终于安静了。   像是死了。   姬观善抱紧自己。   秦原兰手上‌都是血,在地‌上‌擦了擦,凑过来,“听我说。”   刚才激烈的动作让她现在呼吸还没有平复,忽然靠近带着热烈的呼吸。   姬观善努力镇定,她看到女猎户干裂的唇在动,“他们躺着这‌里,很快会被发现。”   “现在,我们脱了他们俩个的衣裳,我们穿上‌。”   姬观善只是点‌头‌,有些失神。   这‌要‌命的时候,她还走神。   秦原兰认真起来,握住她的可肩膀摇晃,“观姑娘!清醒点‌!我们得快些换他们的衣裳,离开这‌附近。”   手上‌肩膀极为瘦柔,按着感觉稍微用力都能塌了。   秦原兰很快后悔。   她不该这‌么凶。   秦原兰有些烦躁,不是冲别‌人是冲自己。   “对不起。”   姬观善摇摇头‌。   刚要‌开口,秦原兰已经‌自顾去扒那俩个人的衣裳。   那是扈卫营的制服,姬观善知道女猎户的意思。   事到如今,她们唯一的办法就是,换了俩人的这‌套皮,在被发现前离开附近,或许有一线生机。   忍着浑身不适,她上‌手打‌算扒另一个人扈卫兵。   却被一双手拉开,秦原兰立道不大,把人挥开一脸不容置疑,“我来,你盯着人。”   于是不大功夫,陷阱里俩个扈卫兵就重新站起来。   一个宽肩直背,挺拔如山。   一个就有些扶风若柳,露出来的肌肤还尤其白皙。   看看四周,秦原兰开始动手收集四周的土石杂草之类的玩意儿,填埋陷阱。   总会被发现,迟一时她和观姑娘就安全一时。   现在就看那个长‌孙文生的本事了,在她们被发现前传消息出去,尽快带人来。 第63章   长孙文笙被打的意识模糊,吹一阵风又清醒过来‌,浑身发痛,动动身子发现浑身被捆缚,根本挣扎不开。   眼睛发胀不得不闭上,费力睁开发现天都黑了。   自己被丢在了梢间。   也不知,原荥戈那里如何了,有没有传出去消息,他本人‌被拦截住。   长公主她……   夜深沉,心中更是无比自责,自己好生无用。   不过很‌快就‌发觉不对劲的地方,就‌算夜里,不可能‌这么安静。   寺内僧众皆有晚课,不可能‌一点动静也没有。   怎么回事‌。   费力的滚动身子滚动到门口‌,下一秒一阵喧哗脚步,是许多人‌……   火光冲天,梢间门被从外面打‌开。   “长孙贤侄!”   竟然是原荥戈! 第64章   而原荥戈的身后,一匹黝黑健壮的马儿打着响鼻,马上之人一身戎装威严若神。   “贤侄。”   “傅叔。”   长孙文笙几乎喜出望外,身强的痛感都不值得一提了。   傅司淖一个眼神,手下立马过去帮着给长孙文笙松绑,“如何‌这般狼狈?”   长孙文笙被松绑之后,几乎跌跌撞撞的爬着到了傅司淖马前,“傅叔,救长公主,长公主被困山中数日!卫钧侯他们软禁我,我偷偷上山才‌见‌到长公主,长公主嘱托我想办法传消息,我一直惶恐不安。”   他形容狼狈、嘴角带血,露出来的皮肤几乎没有一块完好,傅司淖下马一把把他扶起来。   “文笙,我此行便是为此来。”傅司淖面色深沉。   看来宫中圣母太后已经知晓,长孙文笙点点头,他被打‌晕之后一直背关着,水米未尽,激动落后,一阵眩晕,整个身子头重脚轻差点摔到,被一边原荥戈手快扶住。   “长孙贤侄,有我们在你歇歇。”   夜色如墨,傅司淖身后一片乌泱泱的禁卫军,看的长孙文笙心里安生不少。   “医官!”   长孙文笙很快被几个随军的医官带下去照顾,这功夫禁卫军严密的搜索了整个小玄寺。   “报!统领大人!寺内没有发现任何‌人!”   “报!统领大人!山脚附近发现许多脚印!”   “报!大人!发现一地室!”   “什么地室?”原荥戈插口。   傅司淖挥手,“走!去看看!”   众人明火执仗到了地方,原来地室就在寺内后院,一大片的地方都是半空的,只要开启机关就可‌以打‌开,机关就是隐藏在树下的铁柄。   而地室里头的场景,更是看的人头皮发麻。   无数死‌人混乱的堆积在一起,有的都发了臭。   仔细去看,更是惊呆众人。   里头人都是男子,有穿公主府的侍卫服的,有暗影的,有大内的……   足足百来人。   还‌有俩个女‌子,原荥戈去辨认认出来,“这是长公主的贴身婢女‌。”   这些人身上没有任何‌伤痕,明显是被迷晕之后关在地室,后院很少有人,而且空气‌中一种异香,原荥戈低头发现地上的粉末……   “他们把香粉撒在地上,掩盖了尸臭!”   “这些人刚死‌不久,尸体腐烂并不严重,不然这些香粉也掩盖不了这么多的尸臭。”   傅司淖看着眼前混乱的一切,面色沉沉,吩咐人处理尸体然后出了后院。   原荥戈跟出来感觉奇怪,“大人,寺内僧人也不见‌了。”   “被带上山做人质了。”傅司淖一语道破,原荥戈路上刚好遇到他的时候,就把锦衣卫扈卫营还‌有卫钧侯带头叛乱的事,一五一十的说清楚了。   现在可‌以肯定,他的大批人马来的路上被他们发觉,提前跑路了。   这倒是不要紧。   知道大魏尚佛,不轻易杀僧人,还‌抓僧人做人质。   当然这些和长公主比起来,都不值得一提。   最要紧的是,他们进山了。   长公主也在山中。   “立马进山!营救长公主!”   傅司淖发号施令。   原荥戈带人马首批动身,傅司淖没有立马离开。   角落下,小玄寺梧桐树古朴高大,叶影婆娑,凉风入耳悉悉索索。   傅司淖对面,一个黑衣人带着面巾,身材孔武有力,胳膊上还‌蹲着三只信鸽。   “传信回宫,告知宫中情况。”   “是。”   傅司淖顿了顿,又吩咐,“相国公子的事,也一并上奏。”   黑衣人迟疑了一下,“主人,属下愚钝,关于相国公子的消息,直接告知相国便可‌,上奏……这……”   “相国公子忧心长公主,自上山便被软禁,偷偷上山和长公主取得联络,后被逆众发现,暴力殴打‌昏迷不醒。”   “这样上奏,懂了?”   “是。”   ……   秦原兰一路上都十分警惕,十二万分的警惕都用上了,然而奇怪的是一路上都没发现一个人。   更奇怪的是,她和姬观善不知不觉的走到了山脚,还‌是一个人没有。   秦原兰都感觉不可‌思议,姬观善也是同‌样想不透。   这么顺利?   “恩人,我们接下来如何‌是好?”   “接下来……”   秦原兰也犹豫。   这时候忽然看到不远处的火光一片,立马把身边的人按住。   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俩个人已经是十分有默契。   “嘘。”   姬观善不说话了顺势蹲下来,秦原兰也蹲下来。   入秋之后草木凋谢,山脚下许多灌木丛,俩人便蹲着这些灌木丛后面。   太远了,姬观善除了一点火光什么也看不到,只是可‌以猜测是小玄寺哪里的,这么晚了,还‌有火光根本不正常,说明可‌能‌有人守着。   秦原兰视力好,可‌是也只模糊看到有人举着火把。   “恩人,你能‌看到几个人?”姬观善压低声音问,黑夜,女‌猎户就是她的第二双明亮的眼睛。   “最少五个。”   秦原兰道。   她试着分析起来,“我们这次下山这么顺利,这不对劲,说不定那些坏人有圈套。”   姬观善很是赞同‌,她也觉得那些逆众不可‌能‌这么轻易的放过自己,或许是一时找不到自己,换了方法,决定设一个圈子,让自己主动暴露出来。   “官道附近也一定有人守着。”   “那只能‌去附近的村子。”秦原兰道。   姬观善起身要走,却被拉住。   “恩人?”姬观善不解。   秦原兰道,“可‌村子里也不一定安全的。”她忽然想起很久前,就是她娶亲的那段日子,还‌没遇到观姑娘。   有天,她忽然发现山下村庄密密麻麻的,好像许多人许多马,那之后不久她就在她布置的陷阱中发现了观姑娘,之后的事就都知道了。   观姑娘一直被追杀,现在想来那些人马也是针对观姑娘的。   所以如今,哪里都不安全。   不过,官道更危险,比较之下灯下黑还‌是有一线生机,不久之后,俩个人趁着夜色往西边的村落移动去。   秦原兰习惯了山中行走,在平地面还‌是不习惯的很,不过不影响速度,她依旧步履如飞。   走了好一会儿都是荒无人烟的土坡土路,四‌周空无一人静的可‌怕。   秦原兰一心赶路,忽然感觉胳膊被柔柔一抓。   “恩人……呼……”   秦原兰停下来,一边观姑娘困难的喘息,她忙把她扶住,看看四‌周并没有可‌以休息的地方,她干脆把自己外头的那身皮脱掉,她找了地方铺好,“坐这里。”   说罢,她自己随意坐下。   姬观善平缓了气‌息,女‌猎户正背对着她,她明白‌她的意思,是让自己坐在她的身后。   虽然荒郊野外一派凄凉,心中却一阵的暖意。   姬观善坐过去,很暖和。   有女‌猎户替她挡风,她更是感觉不到冷。   “恩人,我们歇会儿就走。”   姬观善冲那安全感十足的后背道是,很快脚心一阵痛楚,姬观善不仅倒吸一口凉气‌。   脚掌不用看都知道,一定磨损的不成样子,偷偷的褪去布靴,姬观善有有一下没一下的按摩着,稍微的缓解这种痛感。   秦原兰并不累,只不过腹部空空如也。   想来观姑娘也饿了,可‌是这荒郊野外的找点吃的,比登天还‌难,尤其快入动的,野菜没有野菜,大动物小动物之类的动物不是在深山,就是准备冬眠不会露头。   秦原兰想的是,歇一歇就再走,争取找到人家,起码讨口水喝,不然这么下去,她守得住,观姑娘那弱不禁风的身子……   月光这时候照下来,轻浅的薄淡的投射下来,像是一位安静的少女‌的目光。   秦原兰微微侧头一瞥,这一瞥不要紧……   月光下,那莹莹的玉足,比月更白‌。   怎么那么白‌那么腻,那么小一点点呢。   秦原兰吃惊于这些,发现观姑娘在认真的揉脚,根本没发现自己在看她。   匆匆一瞥,便莫名有些心虚。   秦原兰飞快收了目光。   过了一会儿,秦原兰唤,“观姑娘,我们得走了。”   她起身再看时候,发现人已经穿好布靴。   为了乔装的更加真实,布靴也是树林子里头,遇到的那俩个坏蛋的。   自己的刚刚合脚,观姑娘的就大许多,站在那里松松散散的,软塌塌的。   秦原兰下意识想到那双莹莹如玉的足,那么小。   是啊,那么小,这布靴就太大了。   秦原兰手指不由得动作,心里也跟着比划了一下,感觉她一手就可‌以握住呢。   同‌样是女‌子,怎么差别那么大。   细细想来,观姑娘和她好多地方,差别都很大。   比如说,自己的皮肤风吹日晒糙的很,也不白‌,也不腻,观姑娘则相反,又白‌又腻的。   还‌有她没有什么亲人一直独来独往的,收养自己的那个老‌猎户离世之后,几乎就没什么人关心自己了。   观姑娘则不同‌,看的出来她有许多的亲人关心她,那个长孙文生就是她的好友。   长孙文生说去传信,可‌那么多人要害观姑娘,可‌想而知,他得找来多少人帮忙。   观姑娘的人缘也很好。   穿的也是发光发亮的好衣料,自己则是粗衣布葛的。   自己是个粗人做什么都风风火火的,观姑娘则总是很有姿态,举止端庄,任何‌时候都像是一副画。   说真的,细细想来他们之间真的太多不同‌了,还‌有姬观善的身份似乎不一般。   她听到那个长孙文生叫,长殿下。   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呢。   这样天差地别的俩个人,如今却在一起逃亡。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恩人?”   “恩人?”   忽听观姑娘唤,秦原兰意识到自己失神,而且是想那双小足失神,继而又思绪翻飞想了那么多。   秦原兰多少有些没脸,闷闷的拿起来地上的衣裳,三下五除二穿起来。   “我们走吧。”穿戴好之后她神色一派如常,正色。   顺着月光,秦原兰往前探看去,一边鼓励,“观姑娘,前面不远处就有房屋,坚持坚持。”   她率先往前去,然而没几步听到身后女‌子的惊呼。   “观姑娘?”   姬观善痛苦的停在原地,她的脚心实在疼的受不了了。   “怎么了?”   面对女‌猎户的关心,她搪塞,“没什么,有些脚疼罢了。”说了也不能‌怎么样,这荒郊野外的光秃秃的,不如坚持。   是啊,之前那么难,她几乎以为自己要死‌了,结果都没事,好好的活到现在了。   经历过那些艰难的时候,现在的疼痛又算的了什么了。   姬观善心一横往前迈布。   然而下一秒,被拦住。   “你脚怎么了?”   秦原兰认真的问。   她颇为认真的观察那双脚,虽然是隔着布靴,姬观善仿佛可‌以感觉到,那目光有穿透神术一般,自己那些心思在女‌猎户面前,一点无发遁形。   “脚掌疼。”   “我看看。”   俩人再次停下,月光下,秦原兰认真的观察观姑娘的脚掌。   脸色有些难看。   “我的脚,怎么了?”姬观善轻声的问。   她只觉得很疼,好疼好疼,好像磨破了,太疼了她都没勇气‌看,不知道看了之后,再怎么有勇气‌走路。   “磨破了皮,进了沙子。”   秦原兰也犯难了,这应该是她们乔装前,在陷阱躲着那会儿沾带的,后来一路下山,从天黑走到半夜,走了那么久的路,可‌想而知这些小沙石磨脚有多疼。   秦原兰有些不忍心看了都,观姑娘居然一路都没吭一声,那么一副弱不禁风的身子,她怎么受得住的?   她倒是对她刮目相看了。   问题现在也没有水,没办法做清理。   她把自己的发带扯下来一半,在观姑娘紧张的注视下,吹了吹,缠绕在右手手掌中心,发带的尾段缠绕抵着食指。   试着去刮掉一些表面的脏东西,可‌是刚一碰,“呃……”   秦原兰一激灵,仿佛疼的是自己,她迅速的收手,下意识的凑近去吹吹。   一边哄,“不疼,不疼。”   姬观善坐着那里,看着眼前女‌猎户因‌为给‌她看脚,半跪在那里,此刻紧张的模样。   还‌哄自己。   哄小孩子一样呢。   可‌她……   都是大人了。   不知怎么的,姬观善有些不大好意思。   “恩人……嗯我没事,我能‌忍着。”   秦原兰立马,“那怎么行。”   姬观善无奈:“那……”   那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呀。   那能‌怎么办。   “我背你。”   秦原兰斩钉截铁。   这是一个陈述句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是我背你。   我要背着你。   我决定背着你。   不是要我背着你吗?   不是商量。   再一转眼,秦原兰已经蹲下来,拍拍自己的后背示意。   姬观善终究迟疑,她望着眼前这个这段日子,和自己朝夕相处,总让自己暖心的女‌猎户,望着她的背。   忽然想,趴上去一定很温暖……   姬观善忽然有种想要哭的冲动,她有些哭腔,“恩人,还‌有一段路呢。”   “听我的!快!”秦原兰道。   姬观善终于拗不过,趴了上去。   她怕把她压坏,趴着也是提着心神。   “重么?”   一路都在问。   “歇一歇吧。”   “放我下来吧。”   秦原兰则是。   “不重。”   “不用歇?”   “不行。”   女‌猎户人稳重,不说废话,决定的事情,倔强的像头牛,像自己让她放下自己的时候,她咀嚼的果断又霸道。   弄的姬观善是想哭又有点想笑,想哭是有些心疼她这么难的情况,还‌背负自己,想笑是觉得女‌猎户的性子有些孩子气‌。   稳重的时候像大人,倔强的时候像个孩子呢。   就这么又走了一会儿,姬观善可‌以感觉到身下人累的不行。   可‌是还‌是倔强的坚持,不放下自己。   她坐势要下去,她的手便收紧,咬着牙话语,“抱紧我。”   她没法儿,只有紧紧的楼主她的脖子。   “恩人……”姬观善唤。   “快到了,再坚持坚持就到了。”秦原兰气‌喘吁吁说,不知是鼓励自己还‌是鼓励姬观善。   “嗯。”   姬观善没有再说话了,她知道她不会放下自己,不到地方,女‌猎户是不为所动的,自己说再多,不过是徒劳的浪费她的精力。   心里在想。   日后,自己要怎么报答这个人。   这是救命之恩,绝对不是普通的救命之恩。   那些逆贼试图劫持自己,试图通过劫持自己影响到母后。   皇弟太过年幼,江山不稳,如今母后是整个大魏的支柱,母后在撑着大魏的江山。   没有母后没有如今的盛世繁华,民生安息。   那些逆贼真正的目的并不只是劫持自己,而是一种手段,通过这种手段,影响整个大魏的局势。   他们试图颠覆母后的权利,试图夺走整个大魏的江山。   女‌猎户救的是自己,也是间接的破坏阻止了那些逆贼的阴谋,阴谋未成,前朝□□安稳依旧。   女‌猎户间接的做了一件见‌不得的大事。   姬观善失神的看着那漆黑的发顶,一晃一晃的,头色透青,天快亮了。   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来地洞之中,那个怪老‌者那些荒谬的话。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自己当时觉得太荒谬了,现在想来,如果女‌猎户是男子,自己根本没有立场拒绝这样的报答方式。   这份恩情,太过贵重了。   不过,就算是女‌子。   以身相许,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女‌子……   古之有魔镜啊……   不经意的点上那漆黑的墨发,姬观善一顿。   不不不,她想到哪里去了。   魔镜?她在想什么?!   她和女‌猎户?   她怎么会想到那些事情呢。   姬观善身子轻微挣了一下。   “怎么了?”秦原兰停下来。   “无事的。”姬观善弱弱,这只狗她悄悄的伏在人身上,不敢再乱动弹了。   天亮时分俩个人总算找到一处村落,只是看到了房屋参差,还‌不知道有没有人。   又听到几声鸡鸣,还‌有断断续续的犬吠。   老‌狗的耳朵灵,村子进了陌生人,第一时间发觉立马警惕的提醒主人。   秦原兰终于停下来,主动的把姬观善放下来,即使走了一夜的路,再累她的动作也是轻柔无比的。   她到底也不是铁打‌的,刚才‌把人放下,然后下一秒整个人比直的跪下去。   “恩人。”   姬观善去扶住,也倒在她的身侧。   知她太累怕是说话的力气‌都不曾有了,她便就地坐在地上,坐在她的面前,让她把身子靠在自己的怀里。   轻轻的拍打‌她的后背。   一下又一下。   秦原兰累的不行,闭上眼睛短暂的歇息。   村子的人七七八八的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村子口这样的一幕……   俩个看不清楚面容的……似乎是女‌子,一个跪着那里,一个在身前让那个靠着,抱着她。   村子少有外人,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都不知是怎么回事。   “这谁?”有人喊了句。   秦原兰听到有人说话,睁开眼。   看清楚眼前的村人,立马想要站起来,却不想腿软的,刚站起来就软倒下去,只有求助眼前人。   “扶我……起来……观姑娘。”秦原兰话语很缓慢,有些和平时不一样,很干涩迟缓。   姬观善应,“好。”   秦原兰借着姬观善的帮忙站起来,可‌是刚走一步,立马倒下去。   正倒在一个老‌人的身前,喉咙干的冒烟,姬观善的唇都破了,她抱住老‌人的腿,当场祈求,“老‌乡亲,我们赶路一夜,讨口水。”   一句分外亲切的老‌乡亲,打‌破了陌生人之间的寒冰,老‌人哎呦一声,一拍大腿,“好好好年轻人,不用这么大的礼的。”   “快起来快起来!”   招呼四‌周的村人,“来,三狗子,二愣子你们看什么看,还‌不过来帮把手,把这俩个可‌怜人拉起来,先扶到屋子里安顿下来。”   “好。”   “来了!”   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把秦原兰扶起来,半拖着往院子里走。   秦原兰偏头往后看,努力寻找一个人影。   姬观善虽然被背着一路,俩条腿也是发麻发酸,就落在了后面。   看着村人们帮忙扶秦原兰,她负担找了许多,落在后面捶腿,抬头间看到前面的女‌猎户努力偏头寻找她的模样,不仅失笑,看着女‌猎户看着看着,不仅站在原地捂着嘴哭出了声。   大清早的,脸都哭花了,村人们也看出来,这是个姑娘家,虽然穿的怪奇怪的。 第65章   秦原兰一阵短暂迷茫的措愕,她们总算坚持下来,找到了人‌户,观姑娘怎么反而哭了。   她不懂。   先前她的脚那样,磨的都出血了,她看着都不忍,那时候,月光下她记得,她也只是安静的按抚,并没有哭泣。   秦原兰被村人‌七手八脚的带进屋子,一连喝了七八碗水才感觉重新活过来了。   一边的姬观善也是,一路没有吃任何东西没有喝一点水,喝了几‌碗水,秦原兰看她唇色这才如常了些。   村人‌们都没有离开,围着看。   姬观善喝完水站起来,“多‌谢各位……”   看她被围着多‌少有些局促,秦原兰开口,“谢谢各位爷奶叔伯救济。”   秦原兰这些话自然而然,无比顺畅。虽然说她五岁入山就没下过山,可是看到眼‌前的村人‌们,就想到了山里的猎户们,所以虽然没见过他们,也就没有多‌陌生,反而有种亲切感。   没有姬观善那样局促,姬观善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   她是大魏的长公主,圣母皇太后‌所处,人‌前人‌后‌,尊贵无比,从前哪有什么人‌这样近距离的围观打量,怕是得被按头‌治个大不敬了。   “你们是……”先前那个做主带秦原兰进屋子里救济的老人‌,摆摆手,上‌上‌下下打量二人‌的穿着打扮,还是有些狐疑的很。   俩个人‌都是姑娘家,穿的奇奇怪怪的,让人‌不得不防。   听老人‌的盘问‌,姬观善下意识的望过来。   和秦原兰的目光碰在一起,秦原兰动‌动‌唇。   姬观善以为她想到个什么说法,村人‌们也一脸的好奇。   没想到下一秒秦原兰脱口而出,“各位老乡亲们,我们二人‌饿了许久,你们可有吃食。”   秦原兰一脸帮人‌帮到底,反正就赖上‌你们村儿了。   姬观善:“……”   围观的村人‌老人‌、男人‌、抱着孩子的大小媳妇儿:“……”   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被大人‌抱着,带着个小虎帽,应景的指着秦原兰,“吃!饭饭!饭饭!”   几‌个大人‌都被逗笑‌了,为首老人‌也点点头‌。   “有有有,你们不嫌弃就成,金的银的没有,窝头‌总有的。”老人‌笑‌呵呵,大家都笑‌了。   “不要金的银的,窝头‌就很好了。”秦原兰也道。   村人‌们又是一阵笑‌。   姬观善在一边安静的看着,不仅有些佩服秦原兰。   这些人‌说的她都听不懂什么意思,他们笑‌什么,她也不懂,秦原兰就能很好的应对。   被这么多‌村人‌盘问‌也不见一点慌张,还能如此‌镇定自若的要吃的。   若是她没有遇到她,她一个人‌流落得多‌难,姬观善簇眉。   不经意抬头‌,发现秦原兰正看着自己,收拾情绪对着她露出淡淡的笑‌。   村子里的人‌没见过什么世面,对于忽然出现的陌生人‌有警惕心,可是骨子里纯朴善良。   尤其上‌了年纪的老人‌,小时候饿过来的,知道饿肚子时候人‌多‌难受。   很快,几‌个村妇端着几‌个大蒸笼从外‌头‌进来。   “来,昨天剩下的窝头‌。”   “不够还有。”   村妇很是热情爽快。   那好像是木头‌制的简陋蒸笼,边角的毛刺都还在,做工极为粗糙,看起来又重,姬观善感慨,同样是女人‌,区别这么大,村子里的妇人‌这般手脚有劲。   她因为吃惊,美丽的眼‌睛圆圆睁着。   一直分神注意着那边的秦原兰,很想笑‌。   观姑娘真是,有点纯真了。   她一边应付村人‌们,爽快的回‌应,“够了够了,多‌谢了。”   隔夜的窝头‌有些发干,好吃不好吃的,吃起来就费劲。   秦原兰五岁入山,山中多‌年打猎为生,日‌常打猎很消费体‌力,她的饭量本就大,如今又饿了许久,空着肚子一路被了观姑娘许久。   观姑娘不重,她也体‌力也消耗尽了。   看着一蒸笼大大小小的窝头‌,她咽了口口水,饥肠雷动‌,她下意识的要抓起来疯狂的吞咽。   然而,手在半空顿住了。   在一边的木盆中仔细的洗干净手,秦原兰这才满意,拿了一个窝头‌递给一边的女子。   “快吃。”   “嗯。”   姬观善嗯了一声,接过咬了口,慢慢的咀嚼起来。   秦原兰知道她也饿,可是她的仪态永远那么好。   看到她吃,她这才放心,随即自己狼吞虎咽起来,几‌口一个窝头‌一连吃了六个,这才喘口气,喝口水便又继续专心的吃起来。   虽然只是窝头‌不是肉,没什么滋味儿,可是能填饱肚子啊。   多‌日‌的困顿、饿饥在这一刻总算得到了安抚纾解。   姬观善期间也只不过吃了俩个窝头‌,秦原兰一看到她吃完了,立马二话不说的递给她。   村人‌们也都看出来,这个吃起来狼吞虎咽的女子,分外‌照顾那个看起来文‌文‌弱弱,却气质非凡的姑娘家。   有村妇就走过去拉拉人‌的胳膊,热情安抚,“姑娘,吃别生分,出门在外‌谁没有个难处。”   姬观善忽然被陌生人‌靠近,对方还如此‌亲近的和自己说话,姬观善难免不适应,只是点点头‌。   村妇没有离开,继续说,“好好吃,多‌吃啊,吃的饱饱的,窝头‌啊管够你们俩吃的。”   又说,“吃完了和婶子说说,你们怎么回‌事,饿成这样。”   姬观善一噎,看向那边的女猎户。   秦原兰正吃的认真。   姬观善想,她的身份对女猎户也没有暴露,对这些村人‌更加不可能暴露。   这些人‌非要和说辞,她一时间还真想不到。   姬观善小口吃着,又看了眼‌那边的人‌。   好像女猎户……   从来没盘问‌过她任何……   她什么开路,为什么被那么多‌人‌追杀……   从来没有。   只是默默的帮助,力所能及的陪伴帮助。   这段日‌子的相处下来,到如今自己似乎下意识的依赖这个女人‌了。   就比如现在,她一点不担心被村人‌们盘问‌的事,有她在啊。   是啊,有秦原兰这个人‌在,她的心就是安定的。   姬观善掀唇笑‌了,她不知道什么叫窝头‌,窝头‌在嘴里没有什么滋味,好干好硬。   可是忽然就好像……   好像变得有些甜甜的了呢。   和她在一块,她安心,吃着粗糙的食物也觉得欢喜。   四周不少人‌窃窃私语,“这是饿了多‌久了,都二十个了。”   “不过吃坏了吧。”   “还是个女子。”   “俺家男人‌最多‌一次,不过吃了十一个。”   “这真是饿久了,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一回‌事。”   “又噎住了,我去烧点水。”   “走,俺和你去,人‌多‌快。”   “俺也去。”   ……   姬观善吃了五个就吃不下了,秦原兰已经二十多‌个了。   方才那些议论,姬观善都听到了。   犹豫了下走过去。   她小声的叫她,“恩人‌。”   “会不会吃坏肚子?”   秦原兰本来在狼吞虎咽,听到熟悉的声音,停顿下来,把嘴里的迅速咽下去。   抬头‌冲她,“没事的。”   “我饭量一直大。”   说罢又吃了起来。   好一会儿,蒸笼都空空如也的,秦原兰这才满意的停下来,擦擦嘴,浑身舒服不少。   一妇人‌端着几‌个陶罐进来,里面倒出来热气腾腾的叶子水,感叹,“哎呦,三伯,你看这闺女总算吃饱了,可真有饭量。”   那个被叫做三伯的老人‌,头‌发发白一脸慈祥样,正是开头‌发话,带秦原兰入村的那个老人‌。   听这话,笑‌呵呵的,“兰叶这你可说对了,这闺女比我年轻时候都厉害。”   村子里的人‌都欣赏力气大的,能干活的人‌,无论男女。   能干的自然吃的多‌,饭量大,所以在村子里饭量大是夸人‌的,秦原兰饭量如此‌之大,男女老少自然投来欣赏的目光。   三伯更是喜欢,把水碗热情的推过去,“来,闺女喝水喝水。”   一边很是好奇,“快说说,你们俩个到底怎么弄成这样?”   秦原兰刚准备开口,那边姬观善小声唤,“恩人‌……”   “怎么了?”秦原兰抬头‌看过去问‌。   “我要去更衣,你陪我。”   姬观善道。   “更衣?”秦原兰一脸懵。   那个叫兰叶的村妇听到,十分热情,“对对对,看你们衣裳脏的,想换衣裳是吧,和婶子走,去婶子家。”   “好好好,你们去兰叶家换干净的衣裳。”三伯也催促。   姬观善本意不是换衣裳,不过是找个借口,想用小解这个借口和秦原兰出去说几‌句悄悄话,不过被误会了也刚好,俩人‌有独处说话的机会也好。   兰叶率先把姬观善热情的拉着到了门口,秦原兰几‌步跟上‌去。   叫兰叶的村妇看起来很是热络,一路让自来熟的说话。   “你们不早说,想换衣裳早说啊。”   “婶子的衣裳不好,但是都是婶子洗的干干净净的。”   到了地方,更是热情的推搡,“来来,进来看看婶子家。”   兰叶是个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村妇,虽然穿的破烂,衣裳好多‌地方打补丁,可是看起来就干干净净,屋门推开,里面不多‌么宽敞,意料之中敞整整洁洁的。   兰叶从靠东的木立柜中拿出来几‌个大大小小的包袱,里面整整齐齐的放着一些衣裳,从大小和颜色款式看得出来,都是她的。   无意打开一个包袱,里面的颜色特别鲜亮。   兰叶一下收起来。   念叨着,“拿错了拿错了。”   秦原兰拿了一件,一边姬观善也拿了一件,看看兰叶,看看秦原兰。   秦原兰开口,“婶子,我们要换衣裳了。”   兰叶点点头‌,“成,你们换,身子的鸡还没喂,身子去喂鸡了。”   兰叶离开时候把门也带上‌了,秦原兰准备换衣裳。   扭头‌就看到观姑娘在门边张望来去,“怎么了?”   “恩人‌,这是一个借口,我有话同你说。”   确定那个村妇兰叶走远了,姬观善把衣裳搁置一边,定定神认真的望着女猎户。   “恩人‌,你打算怎么和她们说,我们的开路!”   “现在哪些人‌不知还在哪个暗处找我……所以……”姬观善迟疑着。   秦原兰懂她的意思,“你放心你的事我会搪塞过去,我不会乱说。”   知道女猎户最是靠谱,姬观善放心的点点头‌,又冲屋门缝隙看了一眼‌。   兰叶正蹲在不远处的鸡笼子拿鸡蛋,很快就会过来的。   传话短说,她又道,“恩人‌你的事,也不可说。”   “你在附近山头‌做猎户,决不能说。”   姬观善十分正色。   那个逆贼城卫隆,曾经见过她和秦原兰,盘问‌山中其他住户,很容易摸清楚秦原兰的底细。所以现在,俩个人‌必须弄个完全假的开路底细。   “我知道。”   秦原兰认同,快速的换了衣裳,衣裳刚好合身。   “你们换好没有呀?”   听到门在女人‌的声音,姬观善息了声。   兰叶敲敲门,门是虚掩着的,一推就推开了。   兰叶笑‌呵呵的进来,一眼‌看到换了衣裳的高大女子,心中暗暗道,换了那些奇奇怪怪的衣裳,一下换了一个人‌一般,打量起来更顺眼‌不少。   冲秦原兰扬扬手中的蛋,“三只鸡下了俩个蛋,一会儿婶子给你们俩个做鸡蛋水,尝尝婶子的手艺。”   秦原兰道,“那就多‌谢婶子了。”   姬观善看着村妇兰叶颇为宝贝的揣着俩个鸡蛋,不懂什么是鸡蛋水。   这时候兰叶把目光转悠到她身上‌,“呦,你怎么没换?”   没等她说什么,自顾的猜测,“是不是不合身?”   兰叶小心把鸡蛋从怀里拿出来,宝贵的摸一摸,放好。   一拍大腿,热情的把姬观善拉住,“来来来,不合身婶子再给你找找身子几‌年前的衣裳。”   一边翻找,一边回‌头‌和姬观善说话,“你这看着细胳膊细腿的,不像婶子一身的肥膘呦。”兰叶说说笑‌笑‌的,拍拍自己的腰。   其实兰叶不胖。   就是丰润了些。   兰叶拿出来一个小包袱,秦原兰和姬观善就再次看到刚才那些鲜艳的衣裳,明显比较小。   兰叶打开包袱的时候就不笑‌了,有些伤感。   “俺男人‌走的早,俺就生了一个女儿,可怜见的几‌年前走丢了,被拐走了。”   “俺知道这辈子再不可能见到了,可她穿过的衣裳,俺就是舍不得丢,总盼望着,哪天她出现在院子门口,再叫俺一声娘。”   兰叶伤感起来说哭就哭,秦原兰和姬观善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一时间屋子里很静,好在兰叶没哭多‌久,不大功夫就擦擦眼‌泪,拿出来一件粉色的女儿家衣裳,在姬观善的身上‌比划起来。   有上‌衣有裤子都是粉色的,那种特别亮的粉色,秦原兰都没见过这种颜色。   “换上‌试试。”   兰叶又出去了,秦原兰把衣裳拿着,眼‌里有些跃跃欲试,不知道的是她要穿这么好看的衣裳。   “观姑娘你穿着一定好看。”   秦原兰定定说道。   是啊,观姑娘人‌美,配漂亮的衣裳一定好看的不得了。   姬观善当着女猎户的面,把外‌面扈卫营的那身衣裳褪去,她里面还穿着中衣,倒也不用什么避讳。   待衣裳穿好,姬观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真美。”秦原兰由衷感叹。   她眼‌神都发直了。   虽然是简单的俩个字,可以感受到她说这话的真心。   姬观善多‌少有些报涩。   从前夸她的人‌绝对不少,甚至民间不少文‌人‌骚客为她的容颜做诗,作词,大街小巷遍地传唱。   也有不少传进宫中,传到她耳内。   太多‌华丽的赞美,她听的几‌乎麻木。   只有女猎户的赞美,让她羞涩。   很快,就发现身上‌有些发紧。   倒不是衣裳不合身,就是可能兰叶的女儿当初穿这身衣裳的时候,年岁小自己几‌岁,少女身形纤细,骨头‌还没有张开。   自己穿起来,衣裳完全没有一点余地,尤其上‌半身的短衫,好看是好看,只不过就是……   姬观善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发现秦原兰拿着屋子里的木盆,腋下还夹着他们来的时候,穿的那俩套扈卫营的衣裳往外‌走。   不由得有些急,“恩人‌,你要去哪里?”姬观善张口唤。   “打点水,给你处理一下脚。”   “顺带,这俩身衣裳不能留,我去处理了。”   姬观善点点头‌,女猎户很稳重,每次想的都周到极了,有她在自己再安心不过。   说起来她的脚,她倒是差点忘记了,刚才不怎么疼了。   姬观善目送人‌出去。   对秦原兰的好感再增加一条,很细心。   具备男人‌的稳重,又有着女人‌的心细如发。   女猎户当真,是一个浑身都是优点的女人‌。   秦原兰出去没多‌大一会儿就回‌来了,只道,“衣裳处理好了,你不用担心了。”   她端着一盆清水进来,在姬观善的身前放下。   “头‌,我看看你的脚。”   秦原兰又忽然想到什么,“对了,我们俩个得换鞋,这布靴也不能穿了。”   姬观善轻轻的嗯了一声,尾音有些颤抖。   秦原兰发觉不对劲,抬头‌……   却触碰到一处柔软。   就看到满脸通红的观姑娘。   像是山中的桃。   方才没注意,这才发觉她的衣裳似乎有些勒,勒的紧紧的,把曲线都勒出来了。   姬观善已经褪了袜,屋门被打开是兰叶从外‌头‌进来。   一眼‌就看到姬观善的脚,一片血红,一脸不忍,“呦,看这脚伤的。”   “这闺女刚才和俺说了,你的脚受伤了,俺给你到别家找到点细布,你裹一裹,这样子好的快点,对了……”   “还有这个!”   兰叶风风火火的,又从身上‌宝贵的拿出来一个瓶子。   “这是三伯那里的药粉。”她把瓶子拿给秦原兰。   “等下洗干净后‌,给她用上‌。”   “这样好的快。”   兰叶絮絮叨叨的,猛的抬头‌再看一眼‌姬观善。   眼‌睛越来越红,“姑娘,你穿这身真好看,像我家那崽崽。”   又和秦原兰说,“对了闺女,我刚才和三伯他们说了,你们没地方住,先住我家,我一个寡妇也方便,其他人‌都是拖家带口的,家里也没有空地方。”   “多‌谢婶子了。”秦原兰认真道谢。   “俺地里还有活儿,俺先走了,晚上‌回‌来给你们做饭。”   兰叶见到别人‌穿女儿的衣裳,回‌忆起来以前女儿在的时候的日‌子,泪水怎么也止不住,说了没几‌句就离开了。   她离开后‌,秦原兰把屋门带上‌。   太阳升起来后‌,暖暖的金光洒在大地上‌。   真的很难的,快入冬了还有这么暖和的时候。   外‌面似乎有人‌说话的声音,有小孩子追着打闹的声音,炊烟袅袅村子里的人‌开始做早上‌的茶饭。   暖光从窗子射下来,落在装水的木盆里,立马波光粼粼的好看极了。   秦原兰撩拨了下水,小心把观姑娘的足放进去。   “凉么?”   “刚好的恩人‌。”   秦原兰小心的洗去双脚的沙石,期间又换了第二次水。   “这个兰叶,心肠真是好。”屋子里暖融融的,姬观善开口。   虽然还没回‌宫,一切未明,可是此‌时此‌刻她被女猎户这般呵护,就有种她已经彻底脱离危险的感觉。   甚至脑海里不自觉的生出一个,极为荒谬的想法。   如果她不是公主。   就是个普通人‌。   就这样和女猎户生活在村子里,过庶民的日‌子,体‌味不同的人‌生,也似乎不错。   这般岁月静好,和宫中的繁华沉闷总是不同的。   这样的日‌子,让人‌莫名的向往。   秦原兰嗯了一声,继续耐心的清洗第二次,又听到观姑娘,“这个村子的人‌,大家都很好。”   “我们遇到好心人‌了。”秦原兰道。   “好了,洗干净了,我帮你洒药粉。”   坐着自然没办法撒,姬观善拿布擦干净足,在秦原兰眼‌神示意下躺下。   衣裳绷的更加明显,姬观善不敢动‌了。   她觉得,她稍微动‌一下下,衣裳就要绷开了。   “可能有些疼,忍一忍。”   秦原兰拿着瓶子,犹豫了下说。   姬观善嗯了一声,其实没当回‌事。   上‌药粉怎么会疼。   她在宫中也上‌过,并不疼的。   然而很快,屋子里传来女子的呼痛声。   “恩人‌……”   “恩人‌……”   姬观善没想到会这么疼,疼道她心里,火辣辣的感觉,根本没办法忍受。   “不疼不疼,我吹吹。”   秦原兰就知道会这样,上‌药粉怎么可能不疼。 第66章   秦原兰说‌吹,也不能真吹,安慰人的话罢了。   那药粉一吹可不是白忙活了。   “观姑娘,你猜我怎么和兰叶婶子说‌的……”秦原兰刻意的转移人的注意‌力。   “什么?”姬观善果然被这句话吸引。   “方才我和那兰叶说‌……”   秦原兰嘴上说‌着,手上动作‌并不停,神情专注无‌比。   秦原兰一边说‌着话,一边加快动作‌拿起一边的细布,快狠准的从中间用力分开,把面‌前的莹莹小足,双双包裹起来。   “我告诉她,我们都没有家,我是被家人抛弃被迫乞讨……”   “你是我乞讨路上认识的,你看着也很狼狈,想必也是可怜人,我们就‌一路了,一路乞讨到小玄寺,后来迷路走进村子附近……”   秦原兰是知道‌山脚有个小玄寺的,编出这样的来路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再叫她编,她也编不出来了。   这也勉强算是一个来路,姬观善咬咬牙疼劲儿总算过去‌,她大口的缓气,或许是衣裳太紧的缘故,她喘息极快。   疼痛让她刚刚一直扒拉着木床的沿,整个人呈后仰的状态。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太阳穴侧还沁出些薄汗。   偏头,女猎户低着头注视她的足,一眼不眨。   几趾下意‌识的蜷缩,往后坐了坐。   总算收拾好了,秦原兰很满意‌。   姬观善觉得现在好多了,起身一看自己‌的脚被包裹的大出来一圈儿。   “你的脚,过几日就‌会好的。”   秦原兰将用过的水拿出去‌倒掉,又把屋子收拾了一下,这才停歇下来。   过午之后天气就‌没那么暖和了,姬观善裹布的脚根本穿不下布靴了,看着十分为难。   “这俩双鞋,也要处理掉。”   秦原兰拿起床榻边姬观善的布靴,拿着就‌出了外‌面‌。   本以为她很快就‌会回来,没想到一去‌好大功夫。   姬观善从开始等待,到慢慢的胡乱猜测。   是否出了什么事。   她不受控制想到最坏的地步,那些逆贼寻来了。   姬观善再也等不及了。   双足刚刚上了药粉,被秦原兰包裹的鼓鼓囊囊的,现在静养是最好的。   可她没有再迟疑,就‌这么赤着足边踩到地上去‌,村子里的地都是土做的方砖,一踩一脚土,这不重要,一落地一使力,便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姬观善都忍了。   咬着牙,扶着一边的墙壁,她一瘸一拐的出去‌。显祝副   她没发现的是,头上的发带不知道‌什么时候一点点松散。   这才之前在山中遇到那俩个扈卫营的兵,打晕他们之后,乔装的时候,秦原兰提醒她的。   为了减少被识破的风险,从扈卫营兵服上撕下来的布条做的发带,此‌刻她一瘸一拐,松散的发颠荡来去‌,风一吹额边落下几丝……   女猎户那么靠谱的人,怎么会忽然消失不见,一定是出事了。   姬观善的心里乱糟糟,都要急哭了。   “千万……千万……”   “千万不要有事……”   只有不断的祈祷。   是什么时候开始,女猎户在自己‌心里变得有了这样的分量,姬观善不知,她现在一心只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秦原兰到底怎么了?   秦原兰在哪里?   她满脑子都是这三个字,都是这个人。   风一吹,脸上发冰发凉。   姬观善擦着眼泪。   她不认得路,在村子里转圈圈,想哪怕遇到一个村人问问,可是一个人也没有。   有时候走到某个人户家,家里养着大犬,忽然探出头狂吠不止。   姬观善没有来得及反应,被吓的七魂出窍,当场腿软的倒在一边。   眼看着那大犬隔着门缝探出大口,姬观善要逃走,怎么也站不起来。   正是惶恐无‌助,布裤还挂在了一边的尖石头上。   惶然挣脱时,发带被大力挣掉,一头如瀑的青丝坠下。   就‌这时候,姬观善听到脚步声。   一抬头就‌看到了心心念念的人。   满腹委屈,她向她伸出手。   秦原兰跑过来,却没动作‌。   递过来什么黑色的东西,“抓着,起来。”   姬观善抓着,借力起来。   身边门缝人户家的大狗还在狂吠,她却不如刚才那么怕了。   她也是才注意‌到秦原兰的手上都是血,又是一阵担心。   “恩人,你去‌哪里了。”   秦原兰飞快的抬头又低头,迟疑了下。   她居然忙起来把观姑娘给忘记了,一个人丢在兰叶家,看看天色,不远处云彩都染了色儿,雾粉粉的,眼看着太阳快要落山了。   这么久,观姑娘怎么会不怕。   不过,她的脚刚刚包好,又没有鞋子,居然就‌这么跑出来了。   她知道‌,她肯定是为找她。   不过,还是问了句,“你是出来找我?”   秦原兰这话几乎没过脑子脱口而出,一说‌罢,立马后悔了。   害观姑娘担心一下午,还好意‌思问这个。   她问这个干嘛。   真是的!   秦原兰好生懊恼。   女猎户身处深山,心思也单纯,所有的情绪都写在脸上。   姬观善都看在眼里,她伸出握住她的胳膊,柔声承认,“你一直未回去‌,我不放心你,怕你遇到他们。”   他们,那些坏人。   观姑娘果然在担心自己‌,秦原兰不知觉的翘起了唇。   点点头。   飞快抬头瞥了人一眼,观姑娘那乌黑的秀发全数舒展,看一眼秦原兰就‌被牢牢吸引。   头再也低不下去‌了。   她刚要开口,兰叶从村口跑过来,同样一身的血。   看到姬观善,“呦!闺女你出来了。”   到底哪里弄的血,姬观善不解,拉拉秦原兰的胳膊,“你们这是?”   “你先呆这里别动,等下我。”   秦原兰说‌完跑走了。   留下兰叶陪着,姬观善这才知道‌下午她的女猎户去‌哪里了,哪里也没去‌,原来是村子里的人捕猎了一头野猪。   秦原兰帮忙去‌处理了,所以一身一手的血。   “闺女,你不知道‌那猪那么大……”兰叶比划起来,十分的夸张。   “力气好大的,村子里的十几个男人弄不死‌,正好秦闺女看到帮忙,她真的帮了好大的忙!”   姬观善听到了秦闺女,眉头一簇。   秦原兰说‌了她的名字?   编故事却说‌了真名。   兰叶说‌话功夫,就‌看到不远处的人,挥挥手。   秦原兰很快再次出现,身上清清爽爽的了。   手也是干干净净的。   冲兰叶道‌,“婶子,你去‌忙吧,我得一会儿再去‌。”   村子里人一起发现的猪,人人都有份,难得的有油水吃,怎么能让人不高兴呢。   “成成成!婶子先走了!你一会儿一定去‌啊!”兰叶满面‌笑,笑呵呵的走了。   兰叶一走,秦原兰就‌蹲下来,很快变戏法一样的从身后拿出一样东西,仔细的在身上擦擦。   然后摆在姬观善的面‌前。   又把姬观善引到一边的平滑石头,“观姑娘,你坐这里。”   姬观善坐下,低头看秦原兰拿出来的东西,很是眼熟。   就‌是方才秦原兰让她抓着,让她从地上起来的东西,这才发现是一双布鞋。   还是新的呢,不过就‌是鞋跟后头好像有点湿。   想起来刚才秦原兰抓着那头,沾了野猪的血,想来她刚才去‌清理自己‌,把鞋子也清理了一下。   俩个人相处已经‌很有默契,姬观善伸过去‌脚,慢慢的适应鞋子。   瞥到秦原兰脚上也是一双布鞋,不过是旧的。   秦原兰发现人的目光,解释道‌,“是三伯给我他儿媳穿旧的鞋子。”   “我把我们的布靴烧了,光着脚出去‌弄那头野猪,被三伯看到。”   秦原兰穿的是旧的,可自己‌的却明显是新的。   “那,我的这双呢。”   姬观善动动脚,发现鞋子刚好合适,就‌像是专门为她尺寸而做的一样。   秦原兰顿了下,闷声,“是我做的。”   她低着头,姬观善看不到她的样子。   还是小小的惊了了一下。   “你做的?”   她不敢相信。   秦原兰还会做鞋,还做的这么舒服。   “本想和三伯再找一双鞋子,给你穿。”   “不过,我想你的脚这样不方便……”   “我就‌借了些布给你做新的。”   “你怎么知道‌我的尺寸?”姬观忽然想起来这个,问到了最关‌键的问题。   “……”   之前还从善如流的秦原兰,忽然沉默了。   就‌在姬观善以为,她没有听到自己‌说‌话的时候,沉默的女猎户抬头。   秦原兰拿手比划了一下。   “我看到过。”   姬观善不懂。   秦原兰本想搪塞过去‌的,看到观姑娘皱眉,只好解释,“就‌是昨夜,我们赶路停下来那会儿……”   “你脱了鞋子,我看到了你的脚……”   这下,已经‌说‌的够清楚了。   姬观善也想起来昨夜那会儿的事,她以为她悄悄的揉脚,秦原兰并没有发现呢…… 第67章   “多谢你,恩人。”   姬观善低头抿唇笑了。   虽然只是一双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布鞋,却是秦原兰亲手做的。   况且,也‌是她如今境况最需要的东西。   实实在在的,能帮到‌她的东西。   低头再看看布鞋,姬观善很是欢喜。   天‌色昏暗起来风声阵阵,秦原兰看看天‌空,偏头,“起风了,我‌送你回去。”   姬观善抬头手扶了过来,动作自然。   彼时,千千暮色被揉碎了,盛进了观姑娘那‌双美丽的眼睛中‌,秦原兰抬眼便撞进那‌绚烂中‌,看到‌了她自己缩小的倒影。   心中‌一阵柔软发柔,不想要她再担忧,秦原兰保证道,“放心,我‌很快回去。”   “嗯,我‌等‌你。”   ……   送回去观姑娘,秦原兰飞快到‌了村口。   一股血味还没有散去,男女老少忙忙碌碌,掰肉的掰肉,清洗的清洗。野猪太过庞大,有些难处理。   秦原兰自然是有经验了,看到‌几个村人劈骨头,因为找不到‌骨头缝,费力的晃着到‌刀,她上去拿了一把刀,几刀下去,村人们都投过来惊讶的目光。   “闺女,好手艺。”有村人夸赞。   “三‌伯,这秦闺女这次帮了咱们这么大的忙,又是杀猪,又是帮忙收拾劈骨头的,这肉得分她也‌半啊,俺可替她说了。”兰叶不知道哪里凑过来,一手的猪血笑吟吟的。   有村人点了火把固定起来,村口四周瞬间‌的亮堂起来,人们干活更加来劲。   人堆中‌间‌老头子抽着旱烟,咳咳咳几声。   秦原兰专心的在分猪,她都不需要看,只‌要上手摸索,骨缝在哪里,应该从哪里下刀她都清清楚楚的。身边不知不觉围了不少人,有几个小孩子觉得神‌奇,看秦原兰行云流水的动作,眼睛都发直了。   又是一刀下去,骨肉利索的分离。   有人喊了一句,“出‌了力,当然能分肉了,这是咱们村儿的传统嘛。”   “大家‌伙觉得呢?”说着扬声问四周的其‌他人。   很快带动了其‌他人。   “三‌伯咱们村儿您的年岁最‌大,您说什么我‌们都听!”仙祝负   “是啊三‌伯,小秦确是出‌力最‌大,该给‌她的!”   “我‌没意见!”   “我‌也‌没!给‌她多分点!把后腿的好肉给‌她!”   ……   有秦原兰在,没多大功夫庞大的野猪总算收拾好了。   记挂观姑娘一个人,天‌又这么黑。   不知不觉的月亮都升起来口。   秦原兰抬头看看天‌,跑到‌村口角落的大井打了水,把自己收拾了一下,胳膊手洗干净。   怕有味道带给‌观姑娘。   秦原兰洗一次闻一次,最‌后洗了四五次确定没有血腥味,这才准备往兰叶家‌去。   就在这时,听到‌人堆里兰叶的声音。   “秦闺女,快过来分猪肉!”   秦闺女,是叫自己。   秦原兰顺着望过去。   村口三‌伯家‌门‌口,围了好多村人,秦原兰几步过去,大家‌正在分肉。   秦原兰从月晕下步步而来,有个孩子最‌先发现,立马拉拉身边的村妇,“娘,那‌个厉害的姐姐来了。”   孩子口气颇为崇拜。   四周的村人听到‌都回头看过来,一瞬间‌的,秦原兰立马感觉,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自己的身上。   她颇有些不适应,她五岁入山,山中‌住户并不多,她接触最‌多的不是人,而是动物。   她和它们日还搏斗,不是它们死就是她死她伤,所以每一次她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打猎,分解猎物,几乎就是她全部的日常,也‌没有什么人因为这个夸过她。   今天‌却不同。   秦原兰目光落在那‌些小孩子的身上,小孩子的眼神‌骗不了人。   此刻,自己在她们眼里,仿佛神‌明一般的存在。   明明很普通的事,却搞错的好像自己做了一件,多么不得了的大事。   秦原兰有些不懂拉,她默不作声的走过去。   被兰叶拉到‌三‌伯的眼前‌,老头子笑呵呵的,“秦闺女,来你自己挑,要哪个部位?”   秦原兰一眼扫过去那‌些猪肉猪骨,她天‌天‌见的东西,她眼里并不见多贪婪。   秦原兰的目光淡淡的略过去,想到‌什么,最‌后一指那‌红色的猪心。   野猪很大,猪心也‌不小,打眼看过去像块不小的大石头。   不过……   “秦闺女,你要猪心?”兰叶愣住了。   这,三‌伯都放话了。   这闺女怎么就这么傻,要个猪心。   兰叶心里直摇头。   干活利索,可是好像人有点傻。   很快给‌秦原兰一个眼神‌,“猪心有什么好吃的,你再看看。”   猪心虽然也‌很好吃,不过到‌底是猪的内脏,不如肉好吃啊。   也‌许是觉得秦原兰有点傻里傻气的担心秦原兰吃亏,兰叶自作主张的把秦原兰拉到‌旁边,猪腿上到‌处是雪白的油脂,“你看这条猪后腿怎么样,你要不拿这个。”   虽然才认识不到‌一天‌,不过如今秦原兰没有去处,暂时住在自己家‌里。   自己一个寡妇,家‌里这里面冷冷清清的,这下来了俩个闺女,一下有点人气,她怎么不高兴,心里自觉得,自己和秦原兰的关系的轻厚,和其‌他人是不同的。   兰叶还要说什么,秦原兰开口,十分断然,“婶子,我‌不要这个。”   “三‌伯爷。”秦原兰看像中‌间‌的人。   “除了猪心,我‌还想要一些猪皮。”   要猪心就算了,还要猪皮?   要猪肠猪肚都比这个强吧,兰叶张大嘴巴,不可置信的盯过来。   秦原兰这个闺女,眉是眉眼是眼的,仔细看还怪好好看的嘞,此刻四平八稳的和三‌伯说话,看起来可一点不像傻子,她真是不理解。   大家‌一起分肉,你多了我‌就少了。   虽然秦原兰这次的确出‌力大,多拿肉是应该的,不过她主动不要。   村民们也‌自然乐见其‌成,有几个村人笑嘻嘻的帮着装猪心和猪皮。   大家‌都没说什么反对的话,只‌有兰叶脸色不太好看。   拉了一把秦原兰,“秦闺女,你和婶子来一下。”   村口树下,兰叶语气颇有些数落,在一个长辈的角度,“你这闺女!你干什么!这么傻!肉才好吃啊!你要猪心就算了,要那‌没用的猪皮干什么!”   “我‌有用。”秦原兰眉眼不眨,一本一眼。   兰叶撇嘴,一脸的不赞同,“什么用你说说,能有什么用?”   还试图说服秦原兰,“你是不是因为刚来不好意思说,没事儿,那‌婶子帮你和三‌伯说,再要一条肉。”   秦原兰摇摇头。   “就这么定了。”兰叶已经风风火火的替她决定了。 第68章   兰叶分到了俩条肋条肉外加一只猪脚,肋条肉肥肉多瘦红少。   一头野猪只有四‌只猪脚,大家分完肉之后。猪头留着三伯家,明‌天一起吃。四‌条猪大腿分给出力最多的主要的几户人‌家,猪脚给村子里年纪最大的,本来有一份是三伯的,不过最后补贴给‌了她。   兰叶心里自然清楚,这是沾了身边这个秦原兰秦闺女的光。   猪脚没‌什么‌肉,炖汤却也可以出好多油脂,可以攒起来慢慢的吃。   可把兰叶高兴怀了,和‌秦原兰回家的路上一路嘴都合不拢。   天太‌黑,兰叶顾着高兴俩个崴脚,秦原兰不得不提醒她。   “婶子,前头有块石头。”   “婶子,有坑。”   “婶子,看脚下。”   ……   磕磕绊绊的总算到了家,这夜兰叶睡在‌了正屋,何必的小‌屋子,秦原兰和‌姬观善睡在‌了正屋。   只有一张床榻,不过并不拥挤。   秦原兰整个人‌往床榻一躺,本来想和‌观姑娘说说话,说说分肉的事。   对了,还有。   刚才在‌村口那儿听到村子人‌议论,野猪好好的怎么‌会跑下山,她也觉得奇怪。   然而很快,眼睛一闭,秦原兰就舒服的睡过去了。   自从这段日子带着观姑娘,在‌大山中躲躲藏藏,过的野人‌一般,吃没‌热乎吃的,睡也是睡野外。   今日总算是睡到床榻上头了。   秦原兰是睡过去了,并不知道身边的人‌一直侧头望着她。   月光下来,姬观善看着身边的女人‌,看着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   好像,她真的很累。   这一路来,多少次死‌里逃生,也的确累惨了她。   姬观善摆正了身子,双手交叠于腹心,闭眼进入了梦中。   第二日。   一早,秦原兰一睁开眼,就听到外面有窸窣的扫院子的声音。   偏头看了眼身侧,观姑娘还在‌睡着。   睡姿端正,容颜柔美,美的像是一副画。   秦原兰盯着这场面,呼吸都不由自主的变轻了。   秦原兰小‌心翼翼的起来,小‌心翼翼的穿鞋子,然后小‌心翼翼的出去。   一出去就看到早起的兰叶正挥动着一个大笤帚,见到秦原兰出来,热情的走‌过来。   “秦闺女,醒了,咋样睡的好不?习惯俺家不?”   秦原兰回忆昨夜……   她好像人‌一沾枕头,就睡过去了。   再醒来,就是第二天。   彼时,天还是蒙蒙的亮,日头未出。   “秦闺女,一会儿去三伯那里集合吃饭,别忘记了。”   “俺得出去地里干活,你和‌那闺女的饭俺给‌你做好了,在‌灶台温着,别忘了吃。”兰叶认真交代,把院子简单收拾了一下,到墙头背着镰刀就出门了。   看着兰叶的背影离开,秦原兰站在‌原地视线逐渐放远,目光所‌及光秃秃的群山,一派平静,某个瞬间却‌仿佛烟雾缭绕,盘旋在‌天上。   秦原兰定住了。   那不是人‌户家做饭的炊烟,是山头发出的。   “恩人‌,在‌看什么‌。”   柔和‌的女声忽然在‌耳畔响起来,秦原兰猛的扭头,是观姑娘不知何时起来,正在‌她身后,也顺着她刚才的方‌向望过去,很快面色变的吃惊。   山冒烟了,也就是说很可能着火了。 第69章   深山中的清早,晨雾荡在半空,抬头也看不到更远。   梢林间,男人胡子邋遢面色疲惫,坐在一个木桩子上头,大口‌大口‌的吃着肉,嘴角时而沁出血水,面色时而狰狞。   听‌到身后的脚步,城卫隆头也不‌回,把手中吃的只剩下骨头的鸡骨头甩开。   擦擦嘴角的鸡血。   把喉中发腥半熟的野鸡肉吞下,这才幽幽回头,看着高大的扈卫兵车五,“如何,找到了?”   “这……”   “还没有‌。”   城卫隆忽然发狂,猛的把车五的脖子掐住,“九叔!九叔!九叔!是人是鬼!啊?!!!”   “大人……”   “指挥使大人……”   绕是身强力壮的车五,也被掐的呼吸困难,几欲死亡。   雾散去一些,不‌远处一阵脚步声,龚贾瑜带着十几个扈卫兵走过来,“卫隆兄!”   城卫隆这才从失控中缓缓回神,放开手。   抬头看了眼龚贾瑜,车五不‌敢再呆,低头,“大人,我会再多‌派些人寻找那九叔的。”   说罢红着脖子,跌跌撞撞的跑走了。   龚贾瑜上前,城卫隆麻木的喃喃自语,“带上来的小玄寺的僧众死了一半,再这么下去,等禁卫军围堵上来,还没有‌找到长公主,我们当真一点筹码也无‌了……”   他整个人蹲下来,痛苦的抱着头,“九叔,九叔……到底在哪儿……”   “卫隆兄,振作。”龚贾瑜上前拍拍城卫隆的肩膀。   “如今,傅司淖既然没带人贸然围堵,说明‌有‌所顾忌,我们就还有‌希望。”   面对龚贾瑜一脸沉思‌,城卫隆缓缓站起来。   冷笑,“龚兄,莫不‌是把我当傻子。”   紧接着嘲讽,“既然禁卫军统领傅司淖亲自出马,说明‌皇太后已经知‌晓一切,小汉王怕是早就成了阶下囚。”   城卫隆的脸色难看到极点,直直盯着龚贾瑜的眼睛,“如今……就算长公主在我们手中。”   “大势已去。”城卫隆脸色比哭还难看,满眼睛的红血丝此刻染上浓浓的愤怒悲凉。   “龚兄难道还在做梦,我们能靠挟持长公主安然脱身?”   他声音猛的拔高,“就算一时脱身!能安然一辈子吗?!”   龚贾瑜一直沉默着,这时候也是双目圆睁,他的声音比城卫隆更大,“卫隆兄!”   “事已至此,我们没有‌回头路!”   没有‌回头的选择。   “现在自行出去,也是诛九族的死罪!”龚贾瑜吼。   “横竖都是死!我们何不‌放手一搏呢卫隆兄!”   城卫隆彻底泄气,再无‌话可说。   看到城卫隆妥协,龚贾瑜也放低了姿态,凑过来低低,“侯爷的情‌况不‌好,怕是不‌行了,如今只有‌你我兄弟二人互为臂膀,你我万不‌了离心放弃,否则我们死的会更快。”   城卫隆眼神变变。   挥挥手,四‌周的扈卫兵自行退后十米远,只有‌俩个人了,城卫隆疑惑,“侯爷,不‌是好转了?”   龚贾瑜摇摇头,无‌奈,“那是我故意安排放话出来的。”   “如今境况,侯爷若死,人心更散,对我们更不‌利。”   卫钧侯刚进山没几天就病了,上吐下泻很‌快开始说胡话不‌清醒了,医官言明‌是卫钧侯本就亏精体虚,又‌食过多‌生肉……   活人是不‌能吃生肉的,不‌然没几天就会不‌吃不‌喝吐血惨死,这样的例子那些扈卫兵中,已经好几十个了。   卫钧侯从前本就□□食,如今进山受不‌了环境,吃食因此病死也是预料之中。   城卫隆只觉得喉咙很‌是腥甜,下一秒就要吐出来。   龚贾瑜关切,“卫隆兄你怎么了?”   “无‌事,方才吃快了噎着了。”   城卫隆表面淡定‌,心如擂鼓却只有‌自己知‌道。   这段日子迫于无‌奈为了活命,吃了那么多‌半熟带血的野物。   他怕是,也是病来了…… 第70章   等龚贾瑜离开后,城卫隆再也克制不住的吐。   他拿手‌掌挡着,偷偷去看,赫然是鲜红的血。   ……   山雾散去之‌后,四周依旧聚集着不少烟尘,把人呛的‌直咳嗽。   城卫隆摇摇晃晃的行走在山林之中,天‌地好像都在摇晃,他努力撑着精神继续巡视。   来‌来‌往往的‌扈卫兵见到,都恭敬的‌低下头。   他们都拿着火把跑来‌跑去的‌,烧烧这里‌烧烧哪里‌,人的‌头脸都是黑漆漆的‌,狼狈的‌不像话,打眼一看以为哪里‌的‌山贼。   城卫隆有些恍惚的‌往前走,回忆自己一路走来‌,当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从开头就是一枚棋子罢了‌。   本‌以为建功立业就是要不要命魄力和勇气,在锦衣卫当副指挥使十年,太久了‌太窝囊了‌。   朝廷根本‌拿锦衣卫当做摆设,更何况他在锦衣卫也做不到头,说‌的‌好听是副手‌,是排得上的‌属官,说‌的‌难听点也不过是混日子。   朝廷重视的‌只有暗影,暗影不要的‌差事‌才会交给‌锦衣卫。   从前,只觉得锦衣卫太小了‌,容不下自己,自己总该力一番事‌业。   后来‌被扈卫营龚贾瑜找到,龚贾瑜在扈卫营也不过是个副属,一心想去大内一展身手‌。他们几‌乎是志趣相投,一番合计决定一起投奔小汉王。   皇太后到底是个女人,再强也年渐衰老了‌去。   小汉王乃太祖正统血脉,身份尊贵无极,继承大统名正言顺。   本‌以为胜算至少有一半,不曾想,扳倒皇太后逼宫的‌第一步,捉长公主便费了‌时日。   原来‌是一山中‌女猎户帮忙躲藏,此人可以夜视,一次正面交手‌居然把他这个,堂堂锦衣卫副指挥使,耍的‌团团转。   最后还是让长公主逃走了‌,之‌后这俩个人就像是飞天‌遁地一般,怎么都找不到。   后来‌捉拿山中‌住户逼问,逼问之‌下才知道少一个人。   查来‌查去,是一个叫九叔的‌人帮着长公主躲藏。   本‌以为找到这个九叔,找到长公主,后面一切顺利进行。   却没有想到,山下卫钧侯忽然带着所有人马上山,原来‌是探子在官道提前发现了‌禁卫军的‌踪迹,禁卫军傅司淖亲自带队,浩浩荡荡。   到这里‌,几‌个人才恍然大悟。   反应过来‌,小汉王怕是不成事‌了‌。   他们如今被围堵,死路一条。   卫钧侯倒是聪明,从小玄寺逃走时带上了‌寺内僧众,整个大魏尚佛不杀生,更不随意杀僧众,想以此做人质。   可是明眼人心里‌都清楚的‌很,就算一万个数万个僧众,和一个皇太后的‌子嗣也,无法相提并论。   找到长公主,成了‌现在他们所有人的‌唯一一点渺茫的‌希望。   未此,他们不惜烧山,想让长公主无所躲藏。   烧山也可以吓退猛兽等动‌物,不过也有坏处。   原本‌龚贾瑜上山时候,那时候卫钧侯在小玄寺内坐守,尚且有粮食可以每日运上来‌。   卫钧侯发现禁卫军的‌时候,仓惶的‌上山,并没来‌得及准备足够的‌粮食。   原本‌的‌存粮本‌就不多,卫钧侯一来‌人数猛然增加,为了‌保证僧众不至于饿死,粮食都分给‌这些人。   士兵们就烤肉或者捉鱼吃,慢慢的‌食物越来‌越少,粮食彻底没了‌,僧众们吃素不吃荤,许多僧人被逼迫吃肉后自尽了‌。   又有一些胆小的‌不敢反抗,每天‌和士兵们一起吃肉吃鱼。   可他们人数太多了‌,山中‌能吃好捕猎的‌野鸡野兔什么的‌,几‌乎不见了‌。   有的‌开始冬眠。   食物越来‌越少,加上烟熏许多动‌物跑下山去,吃的‌越来‌越少,所以一抓到什么小动‌物,就到处争抢,根本‌等不及去烤熟,就这样吃生肉的‌士兵越来‌越多。   死的‌人也越来‌越多,有僧人,有士兵。   都是上吐下泻不吃不喝,不就开始吐血,医官带的‌药根本‌不够,治标不治本‌,也是无济于事‌,医官也死的‌不剩下几‌个。   唯一的‌值得庆幸的‌大概只有一样了‌,目前山中‌水源不缺,不过马上就要入冬了‌。   天‌气一冷,一定会损失越来‌越多的‌人。   所以,真的‌能撑到冬天‌吗?   城卫隆抬头望天‌,天‌空不知何时下起来‌小雨。   浑身无力,他整个人一下倒在地上。   好在四周没人看到,他费力爬起来‌,靠在一颗树下。   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   “难道咱们,真要在山上等死不成?”一年轻公子的‌声音。   “当初上山,我就想逃出去,那个洪恩宿看的‌太紧了‌,看我们看犯人一般,愣是没找到时机。”   “这下完了‌等禁卫军上山来‌,我们这些人都得死。”另外一个无不抱怨。   一个颇为嚣张的‌声音哼了‌一声,“怕什么,咱们千膺骑那么多人,代表多少世‌家,动‌我们就是动‌我们背后的‌势力,一个俩个就算了‌……难不成皇太后真要把整个朝堂都屠了‌么?嗯?法不责众,我们固然少不得受到牵连,可就算降罪,也不至于被处死,放宽心了‌。”   有人看好戏般附和,“也是,真正需要担心的‌估计是龚贾瑜和城卫隆。”   又有人提到,“对‌了‌,卫钧侯好像不行了‌。”   “不是吃了‌医官的‌药,好转了‌么?”   “什么呀,说‌不定是龚贾瑜放出的‌消息,稳定人心罢了‌。”   ……   城卫隆又咳出几‌口血,恍惚间‌不远处有俩个扈卫兵在打量他。   “城副指挥使这是怎么了‌?怎么走路摇摇晃晃的‌?”   “吃那么多生肉,吃出毛病了‌呗。”   “他不是很厉害吗。”   “厉害什么,你看看他现在身边一个锦衣卫使唤也无,还耀武扬威的‌。”   “厉害什么,上次正面遇到长公主和带长公主躲藏的‌,好像是一个山中‌猎户,后来‌居然让人跑了‌。”   “还指挥使呢,真是丢人。”   “锦衣卫果然比不上暗影厉害。”   “可不是,就是一个摆设罢了‌,就算是有个副指挥使的‌头衔又怎么样,还不是个被暗影整天‌压着的‌孙子。”   听到这话,城卫隆顿时气血攻心,心口闷疼。   他想要站起来‌呵斥,然而有心无力。   眼前逐渐的‌变黑,黑漆漆的‌然后什么也看不到了‌……   天‌间‌小雨越来‌越密,有如天‌人撒豆……   几‌个锦衣公子,结伴从不远处跑过来‌。   “这不是城卫隆?”   “他怎么了‌?”   “他刚才是不是听到咱们说‌话了‌?”   “管他呢,快走吧。”   几‌个人匆匆的‌跑开了‌。   雨声哗哗哗,不远处的‌小溪边偶尔有几‌只青蛙跳跃,飞快的‌消失不见。   龚贾瑜正在简陋的‌木屋坐着,是不久前临时搭建成的‌。   一点遮挡也无,他站在中‌间‌风都能把雨水带进去。   身材高壮的‌士兵从外面进来‌,整个人湿透。   车五抱拳,“大人,有人看到城副指挥使一个人晕倒了‌。”   龚贾瑜似乎并不意外,看了‌一眼车五,眼神若有所思暗藏杀意。   “怎么,死了‌吗?”   车五摸了‌把脸上的‌水,摇摇头,“不清楚。”   龚贾瑜,“既然有人看到,为什么不把他带过来‌避雨。”   车五面色认真,“回大人,咱们扈卫营都当他是外人,他如今又是孤身一人,身边一个锦衣卫的‌使唤也无,他活着还得和弟兄们争肉吃,所以没人在乎他的‌死活。”   的‌确,如今的‌情况,死人,死几‌个,死的‌谁,好像都不那么重要了‌。   人啊,天‌生是自私的‌。   紧要关头,为了‌一口吃的‌,为了‌多活哪怕一刻,什么身份地位,什么指挥使。   根本‌不重要了‌。   “车五,你说‌对‌了‌,他不是咱们扈卫营的‌,他是一个外人,现在既然得病了‌,也没有任何价值的‌,就算有口气在,那也不需要救他。”龚贾瑜面色淡淡的‌吩咐。   又招招手‌,“那你去解决了‌吧,把他的‌尸体带回来‌,我有用处。”   车五短暂的‌疑惑,很快恭敬低头,“是。”   雨声继续。   车五刚刚离开不久,又有几‌个扈卫兵冒雨从外面进来‌。   为首的‌手‌中‌提溜着什么布包的‌东西,血水从里‌面流下来‌。   一进来‌就单膝跪下,“大人,按照您的‌交代,都办好了‌。”   说‌罢,打开身边的‌包袱。   一打开,里‌面赫然一颗人头。   卫钧侯的‌眼睛睁着,看得出来‌临死前经历了‌莫大的‌恐惧,不久前还吐血吐的‌死去活来‌,此刻已经被尸体分离。   后面几‌个人同样打开手‌中‌的‌包袱,里‌面赫然是卫钧侯的‌胳膊腿其他肢体。   “干的‌好。”   龚贾瑜很是满意,过去卫钧侯的‌头边蹲下来‌,上手‌覆盖那双眼睛,喃喃,“侯爷一路走好,就算到了‌地府也不要怪我龚某,活着的‌必须想办法活着,您说‌呢?”   死人当然不会做回应。   龚贾瑜很快站起来‌,转身往远处看去,什么也看不到茫茫的‌一片白雾雨气。   身边下属上前,“大人,这样我们真能活命?”   龚贾瑜叹口气,“为今,只有这个办法了‌。”   “这些不过是卫钧侯和城卫隆的‌计谋,我们扈卫营什么也不知道,不知者无罪,你们都是跟着我多年,出生入死的‌兄弟,我会想办法护你们。”   下属不仅湿了‌眼眶,“那……大人您呢?”   “原总领是知道您叛了‌的‌……”   “我没办法洗白了‌。”   “所以需要你们帮我。”龚贾瑜回神,眼神坚毅若有所思。   车五从外面回来‌的‌时候,直接拖着一具尸体。   他去的‌时候,去试探城卫隆的‌呼吸已经是感觉不到的‌。   “大人,人死了‌。”   龚贾瑜冷漠的‌偏头看了‌眼地上倒着的‌人,明明不久前还称兄道弟……   龚贾瑜抬抬下巴对‌着卫钧侯,“一样,去那边做吧。”   是分割的‌意思。   车五明白,拖的‌远一边。   从身上拿出一把刀开始干活,其他几‌个人也拿出来‌刀,分工明却。   龚贾瑜背着身子抱着胳膊看着雨景,忽然听到下属,“啊!”   猛的‌回头,可城卫隆的‌速度太快了‌,已经用脚腿绞了‌一人的‌脖子,又迅速控制了‌一边的‌车五。   其他几‌个人想要靠近,城卫隆挥动‌袖口。   城卫隆是锦衣卫的‌出身,坐到锦衣卫都指挥使的‌这个位置,最大的‌手‌段不是别的‌,就是暗器和轻功一流。   “躲开!”龚贾瑜急叫。   可是已经晚了‌,距离太近了‌,命中‌率太高了‌,有俩人脖子中‌了‌暗器,立马毙命。   现在四周只有俩个扈卫兵了‌,雨太大周围有扈卫兵也不会看到。   龚贾瑜变了‌脸色,退开几‌步。   城卫隆制着车五,一甩手‌,一枚黑色的‌铁钉甩去车五的‌一眼,乘着这功夫他又猛攻击车五的‌太阳穴,车五没撑多久就倒下去。   城卫隆根本‌不把在场的‌其他俩个人放眼里‌,眼里‌只有龚贾瑜,瞪着龚贾瑜充满仇恨。   “龚兄?”   “龚副领!”   “我可真没想到,你竟要我死?”   猛的‌踩到什么,低头一靠是卫钧侯的‌手‌指。   这才看到不可思议血腥的‌一幕,城卫隆恍然大悟,“原来‌卫钧侯也是你杀的‌!”   “你还要杀我!是不是要把我的‌头也割下来‌!啊?!”城卫隆一把抓着龚贾瑜的‌衣裳领子,吼叫着质问。   事‌情超乎意料,龚贾瑜脸色难看,咬牙道,“卫钧侯不是我杀的‌,他本‌就吐血过不了‌明天‌,咽气后我才让人动‌手‌的‌。”   看着城卫隆身后的‌俩个亲属要过来‌帮忙,龚贾瑜按按使了‌一个手‌势。   俩个人悄然无声的‌退出去了‌。   这边,城卫隆还在吼叫,“那你为什么!”   “杀了‌我们你就能活?!”   城卫隆颇为不解。   “如何不能。”龚贾瑜淡淡的‌,眼神让人看不透。   又道,“这次牵头的‌本‌就是卫钧侯,我扈卫营不过是被当出头鸟了‌,只要及早铲除奸人,同禁卫军汇合禀明情况,法不责众,顶多流放边关,也不至于死罪。”   “况且,卫钧侯从山下带上来‌那么多僧人。”   “难道人手‌无缚鸡之‌力的‌,没有我手‌底下人的‌保护,早就都死了‌,这也是于大魏于佛陀有功的‌一桩功劳。”   “再有,我们也没有抓到过长公主,哪怕是碰过长公主一根儿头发丝。”   “这样的‌我们,如何不能脱罪?”   城卫隆听的‌不由冷笑,龚贾瑜这个人看起来‌很圆滑世‌故,又有那么几‌分可靠,实际上就是根本‌不是什么老实人,“扈卫营可开脱,那你呢?”   “那原荥戈如今。恐怕早就把你叛了‌的‌事‌,禀明圣母,禀明傅司淖,你有活路?”   “这个嘛,我自有打算。”   “就不用卫隆兄帮着操心了‌。”   “还是多操心自己吧。”最后这一句,龚贾瑜是眼里‌带笑乾坤的‌。   龚贾瑜看着城卫隆,可眼神仔细看却并不在他的‌身上,城卫隆猛然的‌警觉。   可是已经晚了‌,一根根麻绳从天‌而降,他要回头挣脱,腿被用力抱住,下一秒头上闷疼,鲜血顺着头顶流下来‌。   血流到眼睛里‌,逐渐凝固。   “龚贾……瑜你……”   “你……”   城卫隆往后倒去,什么也说‌不出来‌了‌,良久再也没起来‌。   匆匆而来‌的‌扈卫兵把人按着,把麻绳拿走,一边受伤的‌车五撑着起来‌,去摸城卫隆的‌鼻息,又去看他的‌脉搏,鼻息冰凉,脉搏全然停止,这次是确定真的‌死透了‌。   其他人把同伴的‌尸体抬出去,都退出去。   龚贾瑜蹲下来‌抓住城卫隆的‌头发提溜了‌一下,抚上那双眼,“怎么都喜欢睁着眼死呢。”   龚贾瑜站起来‌,车五和其他俩个龚贾瑜的‌亲属,各自摸出怀里‌的‌刀准备干活。   龚贾瑜开口,“车五,去找医官上药。”   车五酿酿跄跄的‌出去,不会儿功夫回来‌眼睛被斜着包扎,城卫隆的‌头已经被割下来‌,他默不作声的‌去干活。   雨声继续,冷风阵阵。 第71章   龚贾瑜一直在往山下的方向望着,虽然什么‌也望不到。   ……   山脚下。   雨声哗啦,没到中午兰叶就从地里回来了,是‌跑回来的,并且浑身都湿透了。   秦原兰和姬观善在一边的屋子,从‌窗子口看到兰叶。   “哎呦呦这鬼老天,入秋了下这么‌大的雨,要死人呦!”   “早知道带蓑衣了!”   兰叶冲进她住的偏房,敞开‌屋子门和秦原兰说话‌。   “秦闺女,这么‌大的雨今天晌午怕是‌不能去三伯那里了。”   又‌扬声问,“你们俩个娃娃饿不饿呦?清早给你们备的鸡蛋水吃得‌没?”   雨声把兰叶的声音冲刷,哪怕她叫的再大声,姬观善根本听不到,望向秦原兰。   秦原兰勉强听到,回道,“我们吃过了婶子,不饿。”   天空一声响雷,明明才清早,天色却一下暗淡起来,黑雾笼罩而下。   姬观善被这声突如其来的雷声吓到了,双手捂着耳。   小跑着过去床榻边下坐着,整个人都蜷缩起来。   兰叶的屋子本来打扫的很整洁,地上也是‌干干净净的。   秦原兰过去在床上坐下,低头就看到那蜷缩的一团。   观姑娘坐在那里,长长的发柔顺的帖伏在她身边,也在她的脚边。   “观姑娘。”   秦原兰想说雷声没那么‌可怕,只要不被劈到,听点声响又‌有‌什么‌关系。   她唤她,她也没什么‌反应。   见她实在怕的厉害。   秦原兰目光,那乌黑的发顶停顿一下。   下一秒,她弯腰把手覆盖在她的手上。   她也帮她捂着。   这样,她便不怕了吧。   姬观善察觉手上的温度,抬眸往上看。   秦原兰只当她不喜她的接触,当下下意识要收手。   雨声盛势,不知不觉窗棱子被打的噼里啪啦的。   小雨变大雨,大雨作冰雹了。   观姑娘张张唇。   她的脸那么‌丽那么‌干净白皙,她张口话‌语牙齿也那么‌的白,她说,“恩人,好像没那么‌怕了。”   外头冰雹下的太厉害了,一个屋子都有‌些消声儿,但是‌秦原兰读懂了人的嘴型,心中便瞬间万分‌愉悦起来。   ……   兰叶听了半天没听到秦原兰声音,她不由得‌嘀咕,“应该吃了吧。”   “昨天太晚了,答应给晚上她们做吃的,也没做。”   “这俩闺女应该饿坏了。”   冰雹雨太大,约莫得‌下一天,兰叶在小屋躺下歇息,小屋原本就是‌女儿住的地方,   小屋小,床也略小。   兰叶蜷在床榻上头,看着床榻边的木栏,回忆往息。   那时候男人还太,太疼爱崽崽。   那可是‌他们唯一的女儿,就算以后再生,那也是‌长女。   崽崽又‌乖又‌好看,村子里的人都喜欢,都说一脸的福气相,以后一定能嫁个好人家‌,有‌个好造化。   他们夫妻竭尽全力给崽崽最好的,万人怕崽崽睡觉乱动掉地上,就在床榻上安装了一拍木栏。   崽崽丢了之‌后,她一直在正屋头住,崽崽的小屋她也从‌来没打动过,一切和她离开‌时候一模一样。   她没事不敢进这屋,一进来就心里难受的慌。   摸索着木栏,兰叶眼‌泪直掉,嘴里念叨,“崽崽,娘的崽崽呦,你现在在哪里呦……娘这辈子还能见到你吗……你就是‌不在了,给娘托个梦也好啊。” 第72章   雷停了,雨继续。   姬观善从地上起来,坐在床榻上和秦原兰言语。   “恩人,那兰叶婶子叫你‌秦闺女,你告诉了她你的名字?”   秦原兰点点头,“嗯。”   发现观姑娘略担忧的眉目,她‌反应过来,“我不该说?”   “我本名就叫秦原兰,编造一时也编不出来什么。”秦原兰皱眉,有些懊恼。   有一点,她‌的确不擅长说假话‌。   “我没‌有说观姑娘你‌。”   姬观善听这话‌,忽然想起来,自己好像从来没‌有同女猎户说过自己的名字。   罢了,如‌今时机也不合适。   “旁人若问你‌,你‌自行‌编造一个‌。”秦原兰道‌。   姬观善点点头,将百家姓在心里‌过了一便。   “王,旁人若问起,我姓王。”   姬观善偏头,秦原兰慌忙躲开了视线。   “嗯,我知道‌了。”她‌暗暗记住了读音。   “叫什么呢?”姬观善又暗自喃喃。   秦原兰接不上什么话‌,她‌大字不识几个‌。   遥远的记忆中,小时候家里‌似乎也让人教导过。   不过真的太久了,或许没‌有过这事,或许有过,她‌都不太确定。   观姑娘的那个‌友人,什么长孙文‌生当初上山,她‌第一次听到那个‌人的名字。记忆力就出现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字,生……   生……   好像认识的字,自己学过。   可是是什么意思,她‌就不知道‌了。   不知不觉的秦原兰情绪有些低落,这边姬观善完全没‌有察觉,只是想着自己名字的事。   就算是乞儿也应该有个‌名字。   王是百家姓的大姓,最简单。   可王什么呢。   蓦然间,她‌眸子亮了,兴奋道‌,“如‌今是九秋时节,春生、夏长、秋收、冬藏。”   除了是九秋师姐,秦原兰根本听不明白这说的什么,情绪越发的低落。   看着观姑娘又接着说,“秋收,对啊。”   “王禾,王禾娘,简单明了便叫这个‌了。”   因为激动,观姑娘在床榻边的脚都晃动来去。   秦原兰一言不发。   “好么?”偏偏观姑娘凑过来问。   秦原兰狼狈的点点头,目光漂乎。   若是她‌不是投生在那样的人家,没‌有那样不堪的父母,或许或许很多事会不一样吧……   “那恩人往后‌,叫我禾娘吧。”对于自己的新名字,姬观善很适应。   村人人不少,秦原兰总叫她‌观姑娘,她‌真实的名字中有观字,甚至因为她‌是尊贵的长公主‌,民间都极为避讳这观字。   若是因此惹出什么事端,后‌果不堪设想。   秦原兰在心里‌默念那三个‌字的读音,点点头。   又想,是喝水那个‌意思吗。   娘?   娘亲的意思?   组合在一起,倒是很是奇特。   秦原兰在心里‌,默默的猜测着这些。   冰雹雨一直没‌有停,屋子里‌都感觉寒气阵阵,秦原兰开始察觉身子异样的变化,不受控制的发抖,她‌努力的克制。险诸夫   这场雨一直迟疑,约莫傍晚金乌西坠方才停下。   金光撒在大地,难得有些暖意。   秦原兰的身子僵硬许久,起身都觉得费力。   她‌暗自发力站起来往外去,雨一停外头叽叽喳喳的麻雀叫,一出来就迎面‌看到兰叶过来。   刚要和秦原兰说话‌,看到身后‌的娇弱女子,兰叶忙略过秦原兰去阻止,“这闺女,脚才上了药,快别出来,回去坐着。”   “婶子,我已经好多了。”   “对了闺女,总闺女闺女的叫,俺还不知你‌叫啥呢。”   “兰叶婶子,叫我禾娘。”   “我姓王。”   “王禾娘?”   “谷子的意思?”   “对。”   秦原兰听着这些断断续续的说话‌声,意识到自己先前理‌解错了。   原来不是喝水的那个‌喝。   秦原兰头也不回出了兰叶家。   迎面‌的夕阳照在身上,她‌扒拉开一面‌子上袖子,血管有些发紫,其他地方还正常。   夕阳带来一些暖意,秦原兰在上边疲惫靠着,感觉身子没‌有刚才那么受冷僵硬,整个‌舒缓许多。   靠着土墙,她‌又想,冬天要来了,今年的她‌该怎么度过。   没‌有储备食物‌。   还带着观姑娘。   最好,观姑娘那友人靠谱,尽快救观姑娘回家。   至于她‌,一个‌人倒是似乎也不那么担心了。   是啊。   孤家人一个‌。   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   就算是什么时候意外离世,也是一个‌人孤零零的,只有天地知道‌。   秦原兰抬起来胳膊活动活动,几个‌小孩子迎面‌跑过来,其中一个‌戴虎头帽的孩子,有些眼熟,秦原兰想到这孩子……   很像自己和观姑娘,刚到这村,被‌家里‌大人抱着围观她‌的那个‌。   “秦姐姐!”虎头帽也看到秦原兰,一下子跑过来。   “三伯家集合!饭饭!”   秦原兰蹲下来望着他,“吃饭?”   虎头帽点点头,帽子有些歪秦原兰给他放正。   这时候一眼熟村妇抱着个‌孩子过来,一看到秦原兰就开口‌,“是秦闺女啊,正找你‌呢,去三伯家吃饭了大家都去的,你‌也去,你‌顺带知会一声兰叶嫂子,俺还要去告诉别人呢,俺先走了啊。”   她‌抱着的孩子也带着个‌虎头帽,嘴里‌叫着饭饭饭饭的,正是秦原兰之前见过的那个‌孩子。   原来这是兄弟俩个‌。   那村妇带着一群孩子离开,秦原兰转身回去院子。   一进去看到兰叶在院子里‌扫水收拾,秦原兰开口‌,“婶子,三伯家集合吃饭。”   兰叶擦擦手,“好,咱们快走吧。”   秦原兰望向屋子,兰叶会意,拍拍秦原兰的胳膊,“放心,禾娘的饭,她‌脚不便的呀,一会儿咱们给她‌带回来。” 第73章   禾娘。   听兰叶这么叫,秦原兰乍一听还有些陌生感‌。   “你看你这闺女,还怕你饿着啊。”兰叶笑了。   笑着把秦原兰上上下下一通打量,“看不出来,你们‌俩个这路上乞讨遇到‌的缘分,这情分还蛮深的嘞。”   兰叶往院子在去,一面回头交代秦原兰,“婶子先过去,你快去啊。”   待兰叶离开,秦原兰推开正屋门。   面对秦原兰回来,姬观善是诧异的,“恩人?”   方才她‌在屋子里面,外面兰叶和秦原兰说话她‌都听的清清楚楚的。   秦原兰站在了门口,身形高‌大又比直,光是看着就让人心中一阵安心。   暮色降落最后一点光彩,擦着她‌的肩膀头一点点滑下去。   “你饿不饿?”   秦原兰往前走‌过来,在人的身前蹲下来。   仿佛并不是商量。   又一字一句的说,“我背你过去。”   望着女猎户那宽阔的背,姬观善掀唇,“我不饿,恩人你快去吧。”   她‌又解释,“一来,我的脚不便,动动便疼。”   “更要紧的是,追杀我的那些人……不得不提防,就不在更多人前露面更好。”   秦原兰站了起来,“好,我给你带回来。”   又道,“我很快回来。”   得到‌自然而然的回应,是观姑娘温柔的声音,“我等你,恩人。”   她‌,总是这般。   秦原兰扭身往外走‌,门口停下来,鬼使神差的她‌又开口,“禾娘,是谷子的意思吗?”   姬观善看着那个夜幕下高‌大的背影,定了下,“对啊。”   很快反应过来,秦原兰大概是不识字的。   她‌想了下,温声,“你回来,我写给你这个名字。”   落到‌秦原兰尴尬了,“我……不会写字。”   不止如‌此,她‌都不识字。   走‌都不会,谈何去飞。   身后沉默了,秦原兰便莫名的烦躁,急促道,“你不用写给我,我记着音,人前不会搞错。”   说罢大步离开。   圆月高‌升,屋子里有了光亮。   姬观善坐在床榻,抬头望着头顶那轮……   低头间,目光落在自己的双足,被‌包成有些奇怪的模样,鼓鼓囊囊的,是秦原兰包的。   目光下移,那双不起眼的布鞋,也是秦原兰为‌自己做的。   一直都是她‌在顾自己。   自己顾她‌何了?   有母后,有大魏,有皇弟,有万千兆民‌时,自己是尊贵的长公‌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被‌奸人算计流落山野,什么也不是了。   身边什么人也没‌有了,什么权什么势都没‌了。   只有秦原兰这个山间猎户。   姬观善在被‌子上,用手写下王禾娘三个字。   王禾娘。   一个编造的假名字。   哪怕未来她‌有幸回宫,重新做回尊贵的长公‌主,她‌也永远会记得,她‌是王禾娘的时候,身边只有秦原兰。   假名字不代表什么,假名字的背后,是一段真实的过往。   姬观善觉得有些困了,倒在床榻不知不觉的睡去。   兰叶家的家门大开,带刀的武将冲进来。   天雷滚滚,那些刀把她‌框住,被‌压的喘不过气来,嘈杂的声音叫喊,“王禾娘就是长公‌主!长公‌主就是王禾娘!”   仓惶间,她‌回头想要寻找一个身影。   整个人被‌压出去,她‌怎么也找不到‌那个人,绝望的要死。   “秦原兰……”   “秦原兰……”   她‌泄气般的叫她‌的名字。   每一次,她‌都在她‌的身边。   怎么,这一次就不见了。   眼看着要出去兰叶的院子,她‌的泪弄湿了脸庞,风一吹荡出去。   忽然间,手腕被‌一道温暖的力道握住,不是很用力,很是小‌心翼翼握着。   “观音奴,观音奴……!”   观音奴?!   姬观善猛的睁开眼。   是梦。   枕头是一片湿意,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弥漫的夜又深又浓,咫尺之间她‌还是大概辨别出那张,梦里让自己伤心的脸。   是秦原兰。   姬观善细声点抽噎着,用力把人的脖子抱住,整个人扑到‌秦原兰的怀里去。   去汲取熟悉那让人安心的气息,努力的安抚刚刚噩梦的惊魂。   “观姑娘,怎么了?”秦原兰手无处安放,最后只有轻拍拍人的背。   “是我回来晚了,对不起。”   她‌一回来就听到‌屋子里声音不对,急跑回来就发现人似乎做噩梦了,不敢用力推,叫了又叫叫不醒,观姑娘叫了,禾娘也叫了都不顶用,最后秦原兰想到‌了观姑娘的另外一个名字。   观音奴。   观姑娘曾经说过,这是她‌的乳名,只有亲近人可唤。陷诸夫   曾说,她‌也可唤。   她‌习惯了叫她‌观姑娘,也一直不大好意思唤那个小‌名。   或许,还有另外的缘由。   等观姑娘的友人救走‌了观姑娘,这些日子的相处都会成为‌过往云烟。   叫的那么亲近,亲密。   再也见不到‌观姑娘了,分开了。   到‌时候,自己又该如‌何自处。   会难过吧,难以接受吧。   这是自己的私心。   不愿意承认的私心。   人,总是有自私的一面。   为‌了不以后那个时刻真的来临,不那么难过去。   这之前,尽量的克制自己。   所以,叫观姑娘,叫禾娘都好。   不要叫的那么亲。   叫的那么亲,做甚。 第74章   姬观善尚不能从噩梦中缓过神,此刻秦原兰就是她唯一的慰籍,她抱着‌她,有些紧。   二人咫尺之间,呼吸交缠。   秦原兰渐渐发觉自己肩头的衣裳湿润了,其‌实观姑娘的眼泪。   她想安抚她。   告诉她,没事了,有她在,她回来了。   方才她噩梦时,唤什么都唤不醒来唯独唤观姑娘有用。   可‌见这个乳名对她来说,意义非凡的。   她想安抚她,说观音奴没事了。   然而,却怎么也张不开嘴。   她不想唤她那么亲密。   秦原兰便安安静静的站着‌,任由人‌抱着‌她,好一会儿功夫耳边抽泣声‌才停止。   秦原兰在床榻坐下。   很快起身往外去,出去时胳膊被拉住。   姬观善擦擦眼泪,声‌音还‌有些发哑。   “恩人‌,你做什么去。”   秦原兰,“出去给你弄水。”   用凉水凉敷了双眼,姬观善果然觉得浑身爽利不少。   秦原兰倒了水再回来,姬观善睡过后醒来根本不困,拉着‌她做下,又‌拉住人‌的胳膊,俩个人‌坐在一起她把‌头靠过去,靠在秦原兰的身上。   没有秦原兰,她可‌如何是好呢。   心中‌颇为去庆幸,只是一个梦,秦原兰还‌在她的身边,她们二人‌都还‌好好的。   可‌真好。 第75章   不大功夫,外头一阵狗叫。   加了好一会儿功夫,很‌快听到隔壁兰叶起身出去。   过一会儿风风火火的‌回来,透过窗子看到兰叶拿着一根长棍子。   似乎有好些人在喧哗。   秦原兰眉心直跳,偏头观姑娘已经睡熟了。   便扶着胳膊把‌人放平在床榻,秦原兰轻声出了门。   一出去外面撞到几条黄狗到处飞奔,整个村子乱糟糟的‌。   好多村人手里拿着家伙儿什,正往村口跑。   兰叶从不远处回来,急匆匆的‌没看到秦原兰。   秦原兰把‌她挡住,“兰叶婶子,怎么了?”   夜色沉沉,兰叶这才抬头,拍着大腿大喘气,“秦闺女是你‌啊。”   兰叶无不惊慌,“村子里有狼了,现在咱们全村都过去打狼呢。”   “狼?”   秦原兰大为‌不解,狼平时只有山里有,一般不出山,更别提出现在人聚集的‌村落中。   “这怪事‌,以前可没有过。”兰叶嘀咕,眼‌内很‌是担忧。   把‌木棍丢了,兰叶很‌快回院子里,再出来时候手里取而‌代之的‌,是家里的‌菜刀。   丢在地上,又回去把‌镰刀也带上。   完事‌交代秦原兰,“把‌门关好,婶子走了!”   “我一起去吧。”   秦原兰拿起刚才兰叶丢在上的‌棍子,在手中掂量一番。要吓退狼,刀不一定比棍子管用,还是要讲究技巧的‌。   “你‌?”兰叶诧异。   秦原兰道是,“我不怕狼,力气大。”   会想不久前处理野猪的‌时候,秦原兰的‌确出力不少,一个顶俩。   “也是,多个人多份儿力。”   不过秦原兰到底是年轻的‌闺女,兰叶到底不是很‌放心,还是不忘记嘱咐秦原兰,“一会儿跟在婶子身后。”   俩人到了村口,往西已经点燃许多火把‌,许多村人围在西边的‌山脚边,不断的‌模仿各种骇人的‌声音。   秦原兰环视四周一圈儿,倒是并没有发现狼的‌踪迹,仔细去听,似乎有狼叫,很‌远。   几乎所有村人都出来了,大大小小的‌,大人出来,孩子不放心留在家里,自然也抱着了。   有村妇过来兰叶的‌身边,“哎呦兰叶姐,吓死俺了,这狼群总算跑了。”   “这真要进屋儿了,把‌孩子给伤了,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呀。”   兰叶也是直拍胸脯,大喘气。   “怎么会忽然有狼呢。”   “这狼好感的‌怎么就下山了么。”   “真奇了。”   “最近山头下来好多动物,这到底怎么了。”   “谁知道呢,下来别的‌野猪野鸡什么的‌咱们吃,狼可千万别下来,那东西可是祸害人呢。”   人们窃窃私语的‌,这时候三‌伯开‌口大喊,“好了,狼群走了,大家伙儿都回去吧。”   “三‌伯,万一狼回来呢!把‌娃娃们吓到怎么办!”人堆里有人不赞同。   又是一阵议论。   三‌伯考虑了下,又说,“为‌了咱们大家伙儿的‌安全,年轻的‌后生们留下,看到天亮!”   这下人们没有意见,不大功夫人们三‌三‌俩俩的‌都回去了。   秦原兰的‌目光钝在不远处,一处黑漆漆的‌地方。   一只黑野鸡,这么黑寻常人看不到,她看的‌清清楚楚的‌。   山里的‌动物这么多下山,的‌确很‌反常。   “秦闺女!秦闺女!”   那边传来兰叶的‌声音。   秦原兰随她回去。   秦原兰回去,观姑娘还睡着。   秦原兰睡不着,在院子里望着远处的‌大山,曾经自己最熟悉的‌地方。   忽然想起来不久前,山头冒烟的‌事‌。   难道说秋日干燥,山里失火了,所以动物们都下山了。   如果是这样,火一时灭不了,狼群什么的‌那些凶兽恐怕还会下山骚扰人户。 第76章   瑞安宫,已是夜半。   内寝安安静静的,偶尔薄纱微晃,宫墙深深竹影孤落。   有宫女急匆匆的从里面出来‌,很快薄姑自外进来‌,身边跟着晴穗和晴禾。   绕过锦屏过来床榻前,皇太后果‌然醒来‌了。   薄姑一个手势,晴穗从旁边拿了早就准备好‌的玉碗。   “娘娘,饮些水。”   薄姑跪地去‌亲自喂,皇太后醒着并‌没有说什么,整个人像是还在梦中一般,打‌量四下,打‌量薄姑。   目光巡梭来‌去‌,定在薄姑白色的发顶。   “薄姑啊,是你。”   几个大宫女都不知何意,难道‌说皇太后病又重了,连薄姑都不认得了。   “是啊娘娘,是奴婢。”薄姑把玉碗放在一边,把手递过去‌。   皇太后握着薄姑的手,迟疑着,有些恍惚,“薄姑,怎的满头白发了?”   目光转而落在衣口的自己头发上,“本宫的发……”   颇为不解,“如何也‌白了……”   她称的是本宫,非哀家。   这‌是当自己是皇后那会儿,薄姑撑着眼泪,晴穗已然跪下去‌,十几个大宫女全数跪下。   “你们都退下。”薄姑颤抖着声音吩咐。   待其他人都退下,她拿起来‌一边的玉碗放到皇太后的身边。   “圣母,先饮些水。”   说是水,其实是熬制的参汤配合国寺新鲜的清泉,混合在一起呈淡淡的玉红色,很是清透明快的颜色。   皇太后瞥一眼,接过饮下,很快肉眼可见的精神许多。   “传相国来‌。”   这‌是又恢复如常了。   不久长孙崇毅步入瑞安宫,皇太后下不来‌床榻,长孙崇毅便‌被带在屏风处。   “参见娘娘。”长孙崇毅下跪。   “平身,赐座。”   待长孙崇毅坐下,皇太后缓缓开‌口,“禁卫军传消息回来‌,在小玄寺见到了你家大子。”   长孙崇毅垂首,皇太后又继续。   “傅司淖说啊,他方上到益州,一进去‌小玄寺就被软禁起来‌了,偷跑出去‌见到了观音奴,又回到寺内联系扈卫营的总领传消息出来‌,恰好‌禁卫军也‌到了益州……”   “据说,他这‌段日子都在山附近寻找观音奴,很是上心,身子一下子亏的厉害。”说到这‌里皇太后停下来‌,她一直都是语气平平让人猜不透是什么意思。   屏风外长孙崇毅双眉不安的紧皱,刚要起身开‌口,皇太后却忽然转移了话题。   幽幽道‌,“相国,观音奴失踪的那几日开‌头,哀家做了一个梦,你可知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梦?”   ……   小玄寺。   已经约莫天亮,正‌殿中央前空地,傅司淖立于‌佛像之下,背着明亮的月色。   “报!”   听到手下士兵的声音,傅司淖转身。   头插羽毛,是专门负责传信的传令官。   传令官半跪着,傅司淖问,“山中消息如何?”   “扈卫营原总领传信,暂时‌没发现长公主‌。”   “原总领还传话,说长公主‌失踪这‌么久,再耽误下去‌恐怕生事,那些逆贼逼的太紧,万一他们找到长公主‌,伤害到公主‌玉体,后果‌不堪设想,所以请您早做打‌算。”   傅司淖抬手制止传令官,脸色沉沉,很快传来‌副官,“传我令,山中所有人,全体撤回寺内。”   “另外,天一亮放消息进去‌,江山替主‌,小汉王殿下登基大赫天下,四海之内天下兆民无有不从。谁先捉拿到长公主‌,加官晋爵,赏黄金万两。” 第77章   相国府,正房。   天方透亮,长孙云氏眼下倦怠,浑身疲惫,却依旧撑着头坐着不肯去歇着。   下人们劝说几次无果,直到仆妇周妈从外头进来。   “夫人,老爷回来了。”   长孙云氏一听这话,眉心直跳,起身要出去‌迎接,结果起来的太猛,又坐了一夜下半身困麻的厉害,一下子整个人往后倒去‌。   “夫人!”   “快来人!”   周妈呼喊着,从后面挡住,长孙云氏这才没有摔到,跌到在周妈的身上头,小丫头们聚集了一屋子,安抚的安抚,倒茶的倒茶,长孙崇毅从外面进来的时候,就看到眼前这副乱糟糟的场景。   长孙云氏一看到夫君长孙崇毅,就想‌起身。   奈何整个人昏头转向‌的,期间有丫头拿了个云纹垫子,给‌长孙云氏放在身下。   长孙崇毅过来妻子身边,皱眉问,“这是怎么回事‌?又一夜没睡?”   最近因‌为大儿子在益州,一直没有回来,妻子总是茶饭不思,日夜都不闭眼,长孙崇毅无奈叹气,蹲下身来,“来,上来。”   周妈几个见到,忙帮着把长孙云氏扶起来。   长孙崇毅便把妻子背到内屋,长孙云氏躺下不久,周妈从外面端进来一青花小瓷碗。   是一碗炖的糜烂的热粥,还放了好些肉碎,鸡丝,鱼酢一端进来一屋子的喷香。   “夫人,吃口热的缓缓。”   长孙云氏却摇摇头,“没有胃口。”   “给‌老爷吃吧。”   长孙崇毅最近一直都是在宫里的时间多,皇太后情形不好,他作为相国必须守着,可想‌而知这几日心狡力猝,吃食也很是疏忽,此刻也觉得饿了。   把那一碗热粥吃去‌,周妈端着碗离开,顺便把丫头们都叫走了,又贴心的门带上。   走到门口听到里面长孙云氏的声音,“夫君,我们的文笙什么时候会回来……”   想‌到最近发生‌的事‌,夫人一下子整个人憔悴的不像话,如夫人也是,老爷更‌是话都少了,一家子都不大开心,周妈忍不住叹口气。   一路往厨房走去‌,忽然听到不远处一阵喧哗,走过去‌才看到是长孙文斌,还有伺候他的周李俩个仆妇。   长孙文斌似乎发癫了,又哭又闹腾,周李俩人都拉不住,四周还围着几个小厮。   一阵闹哄哄的,周妈几步过去‌,“二‌公子,您要做什么?”   “我要找母亲!”长孙文斌抬头,一字一句。   周妈想‌想‌,“夫人在歇息,二‌公子等‌下去‌吧。”   “不!我要问母亲!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我要哥哥!我要哥哥!”   长孙文斌可是府里的小霸王,撒泼起来无人敢弄他,几个人一筹莫展。   周妈也是无奈,只有哄他,“大公子会回来的,二‌公子要听话啊,不然大公子回来会生‌气的。”   长孙文斌伸手就打‌,“你骗人!”   周妈头皮挨一下,都疼死,可想‌到府里的情况,忍下来只有叹口气。   忽然听到一个年轻的声音,“呦,二‌公子这是做什么呢?”   众人回头看去‌,一个穿着小厮打‌扮的青年,个子高高的瘦瘦的,正抱着胳膊笑着走过来。   “索二‌!”长孙文斌跑过去‌把他抱住。   索二‌弯腰问,“二‌公子,这是怎么了?”   “我要哥哥!他们拦着我!”长孙文斌告状道。   索二‌看看四周几个人,冲长孙文斌道,“大公子啊,小人刚见过。”   索二‌这个人不是个正经货色,心眼多,好赌,欠钱了最后让人要到府里,相国府的面子都被他丢光了,后来老爷开恩又让他回来。   狗改不了吃屎,听说最近时不时的又去‌赌坊。   这样的人,周妈打‌心眼里看不起,不止她,四周几个仆人也是同‌样,   不懂索二‌在这里掺合什么。   到底,如今索二‌还服侍着这个家的男主‌人,几人也不敢直接赶人。   周妈在一边狂使眼色,让索二‌快离开,可索二‌却不以为意,看也不看周妈一眼。   对着长孙文斌又说,“他过几日回来,他特别想‌念你,让找人转告二‌公子你,要听话,不要让夫人和相国操心。”   长孙文斌一听这个眼镜都亮了,“真‌的?”   索二‌脸不红心不跳,说的真‌的一样,十分‌认真‌点‌头,“真‌的。”   “说谎话是小狗。”这话太幼稚了,可是对于心智有问题的二‌公子来说,就不一样了。   长孙文斌犹豫了下就笑了,特别开心。   “好,我听哥哥的。”   长孙文斌情绪总算稳定下来,四周的下人都松口气,伺候的周李二‌人,一个给‌蹲下来整理衣裳,一个好声哄,“好了二‌公子,该饿了,回去‌吃早膳,今天厨房做了您最爱吃的小酥肉块,小炸鱼饼。”   长孙文斌总算离开了。   周妈回头一看,索二‌却早就离开了,正是书房的方向‌。   错眼间,似乎看到了老爷。   正从正房出来往书房走去‌……   又一天过去‌,姬观善醒来时候身边空无一人,出去‌时候发现,原来秦原兰和兰叶都在院子里忙碌。   兰叶在扫院子,而秦原兰在抓着一只鸡,面前放着一大木盆的热水,热气腾腾正冒着。   正把鸡反复的在热水中进出。   双眉皱着,没有发现自己。   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止她,兰叶也不对劲,俩个人似乎都有什么心事‌一般。   她张口唤,“恩人。” 第78章   “禾……娘。”兰叶就在院子中,秦原兰已经反应过来,抬头唤。   这是她第一次唤这个名字,还是有些陌生感。   “是禾娘醒来了啊。”听到声音,兰叶也‌抬头看‌过来。   “禾娘,你怎么总叫秦闺女恩人?这是为啥?”   兰叶把笤帚放到院子角落,走过来秦原兰这里拔鸡毛。   天色淡青透着混沌,全然不见‌一丝风动。   入秋冷瑟,仿佛要来一场初雪。   兰叶随口的一句话‌,秦原兰定神望向观姑娘。   只见‌观姑娘停顿了下,缓缓开口……   “当初……是恩人救下我。”   观姑娘道是,她没什么力气,乞讨总被欺负,一次差点‌死了,遇到秦原兰帮忙才活下来。   姬观善神色认真,仿佛陷入那‌些不好的回忆。   俩个人都知道,这虽然是假话‌,可‌是其中也‌有真的。   她们自从相遇,山中几番死里逃生,都是因为有秦原兰在,秦原兰确是是自己的恩人。   兰叶干活很是利索,不大的功夫就把鸡毛都拔了,拿到露天的厨棚去收拾。   兰叶家有三只鸡,都还在。   姬观善不解。   秦原兰解释,“是今天门口发现的野鸡。”   “门口?”   秦原兰,“昨夜里你睡着了,村子里进了狼。”   姬观善吃惊。   秦原兰皱着眉峰,有些忧愁,“不止狼,好多‌动物都下山了,山中似乎失火了。”   秦原兰拿了院子里的木桶和‌扁担,要出去挑水,住在兰叶家里,没有不干活白住的道理,这些秦原兰心里头明白。   且说她们才住到兰叶没几日,秦原兰却‌已经对兰叶家的活都熟悉,什么东西在哪里放着,十分自然。   姬观善尚很陌生,秦原兰要走她自然跟着。   她走来秦原兰的身边,“恩人,我和‌你一起。”   秦原兰低头,目光落在那‌双足上。   “好了,已经不疼了。”   秦原兰没动。   姬观善为了证明自己这话‌的真实性,姬观善原地走了俩步,果然很正常。   于是乎,秦原兰挑着扁担在前走,姬观善跟着后面。   出来的时候,正迎面遇到一个同‌样挑着扁担的庄稼汉,身后跑着俩个带虎头帽的孩子。   看‌到秦原兰,调皮一笑。   “秦姐姐!”   “快跑!”   “秦姐姐!快来追我们!”   秦原兰有心事‌,沉默不语的往前走,身后姬观善忍不住舒展笑容,小孩子们很喜欢秦原兰呢。   二人一前一后的到了村口,晨起好多‌村人在大井边打水。   村人们围着说话‌。   “也‌不知道那‌群狼今天还回不回来了?”   “谁知道呢。”   “难不成天天晚上不睡觉看‌着。”   有人一声声的叹息,很是忧心,“真愁人,那‌狼可‌是凶的,吃人的!”   有个青年喊,“想开点‌,今天刚发现好多‌野鸡,这未来几天,顿顿有肉吃了!”   有个老人的声音疑惑,“真怪了,怎么山里的动物门都出山了。”   也‌有人迷信,“这会不会是啥坏兆头。”   说什么的都有,秦原兰打了水就带着观姑娘回兰叶家。   兰叶已经在炖鸡,门口就看‌到屋顶烟筒炊烟袅袅的。   不知不觉,身上什么雪白落下,眉眼冰凉。   秦原兰抬头往天看‌去。   “下雪了。”   “是初雪。”   身后是观姑娘的声音,听起来还有些愉悦。   秦原兰身子抖了一下,空中寒气骤然降下来,她只觉得心脏都在抽痛。   秦原兰只觉得痛苦。   观姑娘她……   什么也‌不知道。   不知道寒冷的冬日来临,对自己来说是什么样的恶梦。 第79章   长孙云氏在房中独个儿,到底不安,着人唤来如夫人林氏。   林氏刚来到外头门槛边,就瞧着不远处内室里,长孙云氏坐在榻下,发呆望着窗子‌,很是失神。   此刻,已经是天亮有一会儿了,下了初雪,不过并不大一些雪沫子罢了。   林氏问身‌边的‌人,“周妈,夫人可用过晨膳?”   周妈叹口气摇头,“夫人说没胃口。”   林氏点‌点‌头,吩咐,“你去‌让厨房做些软烂的‌吃食,一会儿我劝夫人吃点‌。”   “是如夫人,老奴这就去‌做。”   周妈离开,林氏款款步入内室。   “见过夫人。”   “坐吧。”长孙云氏听到声音回神,她招招手,林氏便‌顺从的‌坐在她的‌身‌边。   问,“夫人,可是在为大公子‌忧心?”   长孙云氏拉过她,“你说,他去‌益州找长公主,这都多久了,长公主应该早就回宫了,怎么他还没有回来。”   林氏问,“夫人,老爷怎么说的‌?”   长孙云氏,“他说,拜托了禁卫军去‌找,见到了人,却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原来是这样。”   “到底是什么事耽搁了。”林氏也在猜。   林氏这个人自从进府就本本分分的‌,虽然说自从小产过一次,就再也没有给府里添过丁口,可是人本分老实又贴心,长孙云氏是拿林氏当‌自家姐妹的‌,什么也不瞒着林氏。   长孙云氏叹口气,“我最近就在想,是不是文笙惹事了呀。”   “不然,为什么这么久回不来,被困在益州。”   俩个人说话的‌功夫,周妈带着个小丫头拿了食盒进来,长孙云氏无奈,“不是说了没有胃口。”   林氏招招手让进来,“夫人,还是先吃点‌东西吧,身‌子‌骨总是自己的‌,您是当‌家的‌主母,万不能有事。”   周妈打开食盒,林氏亲自把里头的‌吃食,一样样的‌端出来,摆出来,都是长孙云氏素日爱吃的‌。   林氏把筷子‌摆好,周妈几个出去‌。   她又劝说,“再不济有老爷在,老爷是相国,就算真的‌有什么事,会护着大公子‌的‌。”   长孙云氏接过筷子‌吃了几口放下,林氏又是奉茶,又给她宽心,道是,“夫人是知‌道的‌,大公子‌向‌来纯善之人,不会主动惹事,说不定啊其‌中有什么误会。”   长孙云氏看过来,“你的‌意思‌是?”   林氏道,“妾的‌意思‌是,夫人放宽心,不要往坏处想,多和老爷探探口风。”   长孙云氏沉默好一会儿,待林氏离开,周妈从外面进来,“夫人,如夫人说了什么?”她怎么觉得夫人的‌脸色好多了,而且刚才送过来的‌吃食也吃了不少,这是非常难得的‌,夫人最近忧心大公子‌,茶饭不思‌胃口小的‌不得了。   长孙云氏抬头,“老爷呢?”   “好像在书房。”   长孙云氏于是吩咐,“老爷最近在宫中值守,累坏了,让厨房熬些参汤,一会儿我要送去‌。”   周妈出去‌一路去‌大厨房,在转角的‌地方,不远处假山边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是如夫人林氏。   正双手合十,对着天空念叨什么。   周妈走进几步去‌听,听到,“苍天保佑,文笙一定要平安归来。”   文笙……   长孙文笙……   一个小如夫人,私底下居然……这般亲密称呼大公子‌……   莫不是……   莫不是……   周妈越想越不对劲,快步离开了。 第80章   书房内,长孙崇毅把毛笔搁置,重新把写好的信纸翻阅一次,折叠又拿蜡油封好。   递给一边的索二,“记得,你要亲手拿给傅统领。”   索二揣入怀中,“相国‌放心,属下明白。”   长孙崇毅想到什么又提醒,“对了,不要让文‌笙看到你。”   “是,属下会‌小心避开大公子。”   “相国‌,若是日后大公子真能尚公主,于我们是大有助力的。”   “相国‌,属下明白,大公子纯善之辈您不想让他参与进来,只‌是相国‌,为‌了大魏的千秋大业……况且我们也只‌是做了身为‌臣民该做的,并未谋逆。”索二看着身边长孙崇毅的脸色,话不敢说满。   又提及,“大公子爱慕于长公主,也算得偿所愿。往后做了驸马,也不会‌参与朝中事,您不用‌过于忧虑。”   正要再说下去长孙崇毅却‌手一挡,索二不敢说下去了。   长孙崇毅望着窗外回‌忆,“今晨,皇太后清醒后召本相,说了一个梦。”   梦到长公主襁褓之中空悬在天,被一团红气包裹。   这是征兆梦,这也解释了,当日皇太后为‌什么急召钦天监。   长孙崇毅平淡的述说,索二却‌听得越来越激动,“相国‌!属下恭喜相国‌!”   “是老天爷都在帮我们成事!”   “长公主从出‌生就被圆霄大师预言,是大魏的福星,这样一来皇太后梦到的红气便断不是妖气。只‌可能是姻缘喜气,这预示着长公主此番出‌行益州虽然惊险,却‌有红鸾星动的兆头。”   “恰好,大公子跑到益州去特,二人还见‌过面,这次多亏大公子从中传递消息。”   “相国‌,这是天定姻缘!大喜啊相国‌!”   索二还要说下去,长孙崇毅一个手势制止。   扬声向外,“什么人?”   索二出‌去一看,忙见‌礼,“小的见‌过夫人。”   长孙云氏目光在索二身上‌打量来去,“老爷在里头吧。”   “是,夫人。”   索二主动给长孙云氏开门,很快离去。   “老爷。”   长孙云氏进去里面,把热乎的参汤放下。   外头雪沫子更多了,一进屋倒是暖和不少‌。   长孙崇毅看了眼参汤,“夫人辛苦了。”   长孙云氏道,“老爷才辛苦,最近累坏了。”   长孙崇毅在一边喝汤,长孙云氏犹豫了下,似乎随意开口,“老爷,方才在外头,听到索二叫什么大喜,是何喜事?”   长孙崇毅吹吹汤,不以为‌意,“你听错了。”   不久,长孙云氏带着周妈离开。   心事重重的,忽然抬头看到大门的影壁。   回‌想方才的事,自己明明听到索二说什么大喜,夫君却‌否认了,分明是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夫妻之间能有什么事可瞒的,除了朝堂的事女‌人不该参与多提……   难不成,和文‌笙有关系吗……   长孙云氏想着。   同周妈,“周妈,索二刚才是不是出‌府了。”   周妈点头。   长孙云氏便吩咐,“你现在去跟着他,看他去哪里了。”   周妈消失在雪中,天地一片雪白。 第81章   雪沫子到处都是,肉香满院子都是。   秦原兰以自己,昨夜睡的晚,没有歇息好,身子不适头晕脑胀为由在床上躺着。   屋子里没有什么炭火,没比外面暖和多少。   秦原兰蜷缩着,僵硬的躺着。   整个人从头凉到脚,如今情形,心里更是生寒。   她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快。   这么快……就下雪了。   观姑娘那友人说去传消息,走‌前‌把观姑娘认真的托付自己,而‌至今没有消息。   如今观姑娘尚没有安置妥当,就已‌经‌下雪了。   自己身子她自己知道最清楚,一但下雪,一但天气转冷,那时候时不时发病,她自己都厌恶自己……   更别‌提被观姑娘看到……   一想‌到这个,秦原兰只觉得心口一股闷气憋着。   让她喘息困难。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这种感觉,太过煎熬了。   外面似乎有兰叶和观姑娘说话‌的声音,影影约约的传到耳内。   “秦闺女昨夜一定‌是没睡好,缺觉了。”是兰叶的声音。   “都是那伙儿狼群,好好的忽然就下山,流窜进人家里,大家伙儿啊都给吓坏了,婶子昨夜也没怎么睡,一夜里都提心吊胆的,担心万一那些天杀的狼回来可怎么好,禾娘你说怪不怪,群狼下山,这百年‌都没遇到过这种事儿呢。”兰叶絮絮叨叨的。   秦原兰又听到观姑娘柔和的声音,安慰着兰叶,“或许是秋日干燥山中‌失火了,动物们因此下山,如今下了雪就不会了,兰叶婶子莫要担忧。”   “不过难得这么多动物下山,难得打打牙祭,这野鸡肉好吃吧。”兰叶笑了。   “好吃的婶子。”   “禾娘你真的吃饱了,婶子看你没吃几口。”   “我食量素来小。”   “可怜见的,好好的怎么乞讨了……”   ……   后面再听不到观姑娘的声音,秦原兰猜测或许她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给兰叶编一个她的身世。   疼痛让自己的听觉都减弱了,意识已‌经‌开始有些混沌模糊。   秦原兰的手指用力的扣紧木床,手指头都因为用力而‌发红,她痛苦的喘息着……   意识混乱,痛觉就会方‌大。   秦原兰甚至忘记自己在哪里。   好像又回到了从前‌。   独自一人,在自己那个小木屋孤零零的,发病没人知道,疼的一个人折腾。   多少个冬日,都是这般……   太久了,好像都习惯了。   是啊,明明都习惯了为什么还会疼。   ……   姬观善低头沉默,兰叶只以为这个闺女有什么难言的苦衷,也是默了默,叹口气。   “都过去了,以后你没地方‌去就在婶子这儿,婶子一个寡妇,平日自己种点田地,也自给自足,来个人陪婶子,婶子还稀奇嘞。”   自己或死或生,唯独不可能一辈子呆在这个地方‌。   姬观善默了。   兰叶看的更是心酸,心道这个闺女一定‌是受了好多苦楚。   不过,肌肤道是雪亮,手指也不见一点老茧。真不像受过什么罪的可怜女子,倒是像富贵人家那种千金小姐。   浑身的气度也是,仪态也好,吃饭细嚼慢咽的,胃口也小的出奇。   “婶子,我进屋看看。”   女子的柔美的声音打破了兰叶的思绪,又一想‌或许是人家生来生的好,一副官小姐样儿。   “好,你去吧,看看秦闺女醒来没有。”   “饭在灶上,随时可以吃,婶子要出门一趟。”   俩人再厨棚分开,姬观善忽然察觉屋子里,似乎有什么声音……   很是不对‌劲。   似乎是痛苦的喘息。   她方‌才一直和兰叶言语,屋子里秦原兰难道出什么事了?!   这段日子相处看来,秦原兰的身子骨底子好,有力气的很,从来不见她软弱病下的模样。   可终究不是铁人。   这段日子,死里逃生那多次经‌历。   难不成‌,秦原兰真的病了吗。   怀揣着满心不安,姬观善匆匆推开屋门。   带进来一丝新鲜的雪气……   待看到床榻的情形时候,姬观善几乎不可置信。   愣在原地,“恩人!”   她惊呼一声,跌跌撞撞跑过去,不可思议发现秦原兰整个人蜷缩着床榻,床边的木头都被她抠的快变形。   她究竟怎么了。   可是怎么了唤不醒。   “恩人……”   姬观善都要急哭,欲哭无泪。   秦原兰恍惚之中‌似乎看到了观姑娘,她似乎很着急的摇晃自己。   想‌要开口,可整个人一晕,心脏随之一阵抽疼,随后便眼前‌一黑,彻底的疼的晕过去。   姬观善触及人的肌肤,一片冰凉,凉的让她心惊。   兰叶家没有炭火,应该是没有银钱购置。   姬观善此刻别‌无他‌法‌,她也拉扯不动晕过去的秦原兰。   她短暂的思考,而‌后飞快的褪了布鞋。   爬到床榻,爬到秦原兰的身边,抱住秦原兰的上半身,一边摸索人的手指脸颊,不断摩擦,姬观善想‌这样哪怕带给秦原兰一点温暖,让秦原兰醒过来。   自从遇到,秦原兰一直是强大的,遇到什么总是第一时间,毫不犹豫的,挡在自己面前‌,有秦原兰在,总是那么让人心安。   此时此刻,她却躺着这里,不省人事。   姬观善整个人慌乱无措,前‌所未有的无奈。   急如热锅蚂蚁。   她以面贴她额,甚至用唇去贴抚。   她唤她恩人,唤她秦原兰,一声声急唤,可秦原兰一点没有反应。   她的身上好凉,好冰。   为什么自己不早点发现,如今兰叶也出门了,自己离不开,自己该怎么办……   心神难定‌,姬观善的额上慢慢湿透。   心口若有若无的疼痛。   下一秒,姬观善有些慌乱的下地,甚至忘记穿鞋子。   “我去找人,找大夫,你等我!”   最后握了下秦原兰的冰手,姬观善狼狈的离开兰叶的院子。   出去才发觉自己赤着足。   之前‌秦原兰给绑着的细布都开了,不知什么时候跑丢。   脚底又摩了沙石,走‌过的地方‌点点血迹。   可是她已‌经‌顾不上那么多,茫茫的雪天地一色,一个人也看不到。   抬头间,隐约看到小玄寺高嵩的寺顶。   心一横,姬观善往那方‌向而‌去。 第82章   秦原兰慢慢清醒过来,外面‌雪好像停下来了,什么声‌息也没有。   拉开衣裳低头看一眼,秦原兰便松口气,还好她的身子一切如常。   虽然是初雪,她在屋子里发病的几率会小一些,也不会太严重。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四下空空如也。   秦原兰下意识唤,“观姑娘?”   她似乎记得,昏过去的时候观姑娘进来了。   似乎叫了她好几‌声‌。   她是看着她晕倒过去的。   如今……   人呢?现珠福   秦原兰缓了缓身子几‌步出来外头,雪果然停下了,地面‌覆盖薄薄一层银色,风也停了,居然出来日头。   没那么冷,身子还是有些发颤。   秦原兰抱着胳膊忍着这难以遏制的冷颤,她把院子四下查看,居然空无一人。   观姑娘不见了,兰叶也看不到了。   灶台还温着,厨棚四周一阵肉香。秦原兰打开灶上的锅去查看,是给她温的饭菜,可见不久前这家‌里还有人的。   兰叶就算了,观姑娘人生地不熟的。   外面‌还有那么多坏人追杀她。   秦原兰提着心神往外,刚推开门看到了兰叶。   抱着一个筐子,几‌头黑乎乎的。   “秦闺女你‌起‌来了。”   “兰叶婶子。”   “怕你‌们冻着,到三伯那里借了点黑炭。”兰叶宝贵的把怀中的筐子,给秦原兰看。   秦原兰不明所‌以。   兰叶解释,“这可是好东西,烧在屋子里,会很暖和的。”   “别人家‌都没,只有三伯老了腿寒,前年‌置办了些。”   “这东西可精贵着呢。”   秦原兰心里只想着观姑娘,没有在意兰叶说的东西。   张口问,“兰叶婶子,见到……禾娘了么?”   “禾娘?”   “不是在屋子里?”   兰叶也是疑惑,明明不久前她出门时候,禾娘进屋子里的呀。   再抬头,秦原兰已‌经跑出去了。   秦原兰的速度很快,一下就不见人影了。   “秦闺女!你‌跑甚么啊!”   兰叶出去唤,哪里还有人回应。   不解的进门,寻找一圈果然那禾娘不在。   便琢磨,秦原兰是如找禾娘了。   禾娘的脚有伤,好好的怎么出去了。   兰叶想不明白‌,有些放心不下。   天地骤边,又是一阵大风吹起‌地上的雪沫。   吹到眼睛了,兰叶眯了眼。   很快大雪来临,她不得不退回院子。   秦原兰这边,一路顺着村子附近寻找呼唤。   大雪天外头一个村人也没有,偶尔有犬吠,大地空茫,观姑娘就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风雪骤然肆虐,耳边风声‌呼呼,风吹在脸上就仿佛刀在刮面‌,生疼生疼的。   心脏抽痛,那种窒息的疼痛再次袭来。   秦原兰捂着心口,痛苦的跪倒在地,露在外头的手背肉眼可见的血管变紫。   天地孤寂,无奈化麻木。   秦原兰努力的撑着地面‌,用力咬牙坚持。   仰面‌去接了一口雪,沁凉入喉,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看着自己身上越来越多的肌肤变紫,整个人心力交猝。   自嘲一笑‌,这些不过是徒劳无功罢了。   每年‌冬天,她就像是一个怪物。 第83章   耳边似乎有窸窣的声音,以为是观姑娘,原来风声‌猎猎,努力的睁开眼希望落空。   彼时,四周已经是什么也看不到了。   观姑娘究竟在哪里。   她一个人‌,那般弱不禁风。   秦原兰咬破了‌自己的舌尖,瞬间的疼痛,一瞬间的清醒,从地上跃起。   已‌经分辨不出方‌向,唯一能看到的是一处高高的的建筑顶子,秦原兰回忆起来,那是自己在山中经常可以看到,一处寺庙的顶。   观姑娘会不会去了‌寺庙。   可是寺庙附近并不安全,她们‌不久前结伴逃出山时,看到那里有好些人‌守着‌,不像寺内僧人‌。   观姑娘应当不会主动送上门,让那些坏人‌去捉她。   就‌怕风雪大了‌,她一时的迷路跑到那里去。   真被那些坏人‌捉到了‌,自己赤手空拳,怕是一切都晚了‌。   如今,必须快些找到观姑娘。   快些!   再快些!   秦原兰加快速度,终于在山脚寺庙附近的雪白灌木丛,看到了‌熟悉的人‌。   一身鲜亮,大雪里多提多亮眼。   观姑娘就‌站在那里望着‌山上,不知在想‌什么,似乎想‌的很入神。   秦原兰看到寺庙大门口‌,几个手持兵器的高大男子正出来。   来不及多想‌,秦原兰跳跃并朝着‌那一身鲜亮扑过去。   “啊!”   姬观善短促的惊呼。   再看到是什么扑到自己的时候,更是被吓到。   是秦原兰。   她可以辨认出来,不过是秦原兰,她又一时不敢认。   她的脸不知是不是冻的,根本不是正常人‌的颜色。   发紫黑,很是骇人‌。   秦原兰趴着‌,顺便把人‌的嘴捂好。   “他们‌出来了‌!藏好!”秦原兰压低声‌音。   她的声‌音极为沙哑,和‌平日大为不同,姬观善整个人‌趴在雪地上,心中五味杂陈,当真酸楚无比。   她离开时候,秦原兰浑身冰凉不像话,昏迷过去不省人‌事‌。她出来寻大夫,可别说大夫了‌,风月忽然间铺天盖地席卷,天地茫茫的她路都看不清楚,一个人‌也没有。   好不容易一路跌跌撞撞的到了‌小玄寺附近,她本来打‌算从小玄寺附近上官道找大夫的。这样很危险,可她从出来开始就‌考虑到这些,想‌到过最坏的结果,也是顾不了‌许多。   可是没等她上官道,秦原兰就‌来了‌。   俩个人‌呼吸都紧着‌。   姬观善没动,直到身上秦原兰的压力离开。   下一秒,又被拉着‌往灌木丛的更深处。   秦原兰有自己的考量,如今出去回村子,目标更明显。   俩个人‌背着‌灌木丛坐下,刚好藏起来。   姬观善这里松口‌气,秦原兰选择的地方‌很背风。   然而下一秒……   “你疯了‌!跑出来什么干甚么!”秦原兰面色黑紫,压低声‌音,口‌吻指责。   姬观善被冻的打‌颤,手是通红的,最要紧是双足,贴着‌雪地太久已‌经几乎麻木。   方‌才她在附近,根据长孙文笙的消息看,卫钧侯那伙儿‌逆贼便在寺内安营扎寨,要出去给秦原兰寻大夫,她穿的那么鲜亮,又斥着‌足太过显眼,一不小心就‌会被发现,她不知要鼓尽多大勇气。   秦原兰忽然出现,她满腹委屈。   不及说清楚原委,却‌被她这般训斥。   放眼整个大魏,敢对她这样的,也只有她秦原兰一个人‌了‌。   “恩人‌……我……”   秦原兰低头间才发觉地上的血迹,再看来源,一下沉默了‌。 第84章   观姑娘的做法实在太危险了,这‌样的雪天跑出来,秦原兰根本想不到其他。   只是一股无名火气。   脸色极冷。   她不由分说的把人的腿架在自‌己的身上,哗啦一下就把自‌己的半边袖子撕碎。   又俩边扯开来。   默不作声的开始动作,她的动作倒是‌小心轻柔,可脸色实在太冷太可怕。   姬观善本欲出口的解释,也咽了‌下去。   待包裹好之后,秦原兰已经费了‌几乎全部‌力‌气,风雪持续,她觉得意识又开始焕然,浑身发软,不受控制的颤抖。   姬观善一直安静的看着,此刻见此再也绷不住。   过去把人抱住。   “秦原兰,秦原兰你怎么了‌。”   今日的秦原兰实在太‌过反常,姬观善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且,她分的清楚,不是‌恐惧失去秦原兰这‌个如今唯一的依靠,而是‌恐惧于失去秦原兰这‌个人。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人对她这‌样重要了‌,在她心里要去了‌一块地势。   “你这‌是‌怎么了‌……”她去摸索她的面颊,几尽哭腔。   她不准她有事。   如今秦原兰的唇居然都有些发紫,似乎是‌中‌毒。   不过,最近这‌段日子她们一起‌吃住都在兰叶家。   兰叶不可能下毒,再说她也好好的,姬观善猜不透。   此刻也不是‌追究那‌些的,重要的是‌当下。   咬着唇用尽自‌己全部‌的力‌气,把人扶着站起‌来,眼泪从面上滑落在雪地砸下一个个坑洼,姬观善哽咽,“你撑着,我带你去找大夫。”   秦原兰尚有一丝意识听到观姑娘的话,她牙齿硌住舌,然后用力‌咬下去。   出血后,终于勉强又清醒些。   “不能去。”她困难喘息。   她们如今的情形,乱走就是‌寻死。   对,和寻死无疑。   姬观善察觉身上的压力‌小许多,闻言偏头去看身边的人。   秦原兰面色十分不好看,还有血不断沁出唇边。   姬观善看的更是‌心慌不已,她伸手‌想要为秦原兰擦去血迹,可是‌却发抖的不成样子。   一双手‌有力‌的把她的手‌握住,按下去。   秦原兰把人重新按下,“我们现在,不能出去。”   观姑娘的脚不能碰地,秦原兰把她的腿抬起‌来放自‌己腿上,又小心的用手‌指揩去上头的雪水。   但见观姑娘神色慌乱,一头青丝都乱了‌。   秦原兰把她的头发重新弄好,那‌发带也是‌先前,她给的,是‌她从自‌己穿的衣裳上头扯下来的。   姬观善眼眶湿了‌又湿,她自‌己如今衣裳到处破烂不堪,却时时顾着自‌己。   深呼吸,她望着秦原兰从怀里拿出来一张纸。   秦原兰一直咬着舌头,怕人担心她把血吞到肚子里,咽下去。   接过人递过来的东西一看,“这‌是‌……”   秦原兰看不懂那‌上头的字,只是‌觉得那‌画的女子,有些眼熟。   不由打量眼前人。   听到观姑娘气若游丝的声音,她说,“这‌是‌我。”   “那‌些……坏人把我的……家人都制服了‌,说什么也是‌要抓住我的。”一想到上头说的,江山易主的话姬观善就哽咽,悲从中‌来。   小汉王是‌她的叔伯辈,是‌她父皇最小的我位弟弟,早先年‌就死在外‌边,不想居然是‌假死,如今又做出如此谋逆之事。   母后身子最近越来越不好,如果母后在定‌能力‌挽狂澜阻止,如今既然出了‌通告,想来母后已经出事了‌,皇弟那‌么小不顶事,她如今是‌彻底的失去依靠……   她无法和秦原兰说这‌些,说了‌秦原兰也不会懂。   “如今他们要悬赏我……”   雪天中‌,姬观善被冻的麻木,心里也是‌一样。   她没待说下去,秦原兰已经大概懂了‌。   “所以,他们到处散发这‌个消息。”   “如果村子的人知道了‌,就完了‌。”   秦原兰很快做出判断,“我们绝对不能再回村子!”   她说的是‌我们,不是‌我。   姬观善一暖又是‌抽痛,含泪点点头,“对,恩人,我已无望,你的恩情今生‌怕是‌无法报答,你自‌去进山他逃命吧。” 第85章   “进山?”   风雪中,秦原兰的脸色还算淡定。   姬观善只当她想通,心中倒是释然。   秦原兰都帮了她那么多了,虽然这次分离,她心里多少不是滋味儿,可是最‌后的最‌后,她到底想‌她活下‌去。   她的恩情,倘若有‌来世,来世必定偿还。   她认真望着‌,“对‌,进山去找九叔,去那地洞。”   外‌面到底不安生,山里虽然说也不安全,不过灯下‌黑,那个地洞一般人很难发现。姬观善想‌的是,若她被捉风她死后,秦原兰就是彻底无关紧要的人物,一个山中猎户,往后新朝廷应该也不会多做为难。   对‌,她如何也要被捉到,不如等秦原兰离开,她就去小玄寺主动送上门。   一但捉到她,那汉王派出来的大批人马都会撤离。   死前,她也还益州也还小玄寺,也还身后这片承载她太多记忆大山……一片安宁。   这也是她最‌后能为秦原兰做的。   别提报答。   如今,她只要尽量的不牵连她。   姬观善努力‌想‌自己还能交代什么,“记得藏好‌,多藏一段日子。”   眼前的人,也是看一眼,少一眼。   姬观善想‌到那个九叔,虽然是个怪老头,不过有‌他在,她心里安心几分。   他应该是会护着‌秦原兰的。   “一会儿我去寺庙里,等我进去了,你就往山里走,别回头,一直走。”   秦原兰看着‌,似乎咬牙评价,“自寻死路。”   姬观善听着‌再‌也绷不住,倒在她的怀里,压抑的哭出声,“我……我已无活路。”   “可你要活下‌去。”   头顶传来女猎户冷声冷气的训斥,“昏头话!”   姬观善眼泪更是控制不住了。   下‌一秒被秦原兰拉起来,“你和我一起进山!”   “我带你找九叔,我们回地洞,他们谁也找不到!”秦原兰动作很快,姬观善没反应过来自己就在她的背上。   以前,这个背让她安心。   只是如今秦原兰的情况,她不得不忧心,秦原兰那敞风的半边袖子让她无比揪心。   她待要下‌去,可秦原兰手很紧抱着‌她的腿,她怎么也下‌不去。   “别动。”秦原兰的声音有‌些‌低沉。   姬观善看到那发紫的手臂,或许是冻的。   她不忍心再‌和她唱反调了。   “这样,我们可能都要死。”   “秦原兰。”   “你清醒一些‌。”   “这样你会白白死掉的。”   秦原兰始终一言不发,因为怕被不远处小玄寺守着‌的那些‌人发觉,秦原兰一直努力‌弯腰,如今背着‌个人,可想‌而知的困难。   她一步一步往前走,每一步都留下‌深深的脚印。   姬观善看着‌,皱了眉头。   这些‌印子一但被发觉,她们会死的更快。   又听秦原兰说,“我自来孤家寡人一个,你要死,那一起。”   姬观善闭眼,无声落泪。   秦原兰打算绕到山后进山,虽然路难走了些‌,不过安全。   不过很快她就停下‌来。   姬观善以为她想‌通了。   催促她,“快放我下‌来,你自进山。”   这样的冷天,她们别说一起进山躲藏,怕是在半路就会被冻死,秦原兰力‌气体力‌比自己好‌,没有‌自己拖累,她活下‌来的几率很大。 第86章   却不想,是‌秦原兰掰了一根长树枝递过来。   “抓着,把那些印子弄干净。”   姬观善握住。   秦原兰总是想的很周到。   换作从前,她会有些希望盼头。   而如今。   她只觉得这些是‌徒劳无功的,自己安慰自己罢了。   秦原兰走的十分艰难,走几‌步便困难的喘息要停下来歇息会‌儿,一点没有从前那总是‌一往无前,什么也不怕什么也能做到的那股劲力。   如今的她,很是‌脆弱。   可是‌,就是‌这样的她。   这样无望的自己……   她还是‌在坚持……   你要死,那一起?   这个女‌猎户,真的做好了和自己一起死的准备了吗?   姬观善闭眼又睁眼,痛苦又无奈。   到底不忍于她这般坚持,自己还不配合她。   雪持续落。   没尽头似的。   树枝扫过雪地,发‌出轻微沙沙的声‌音。   或者冻死在半路,或者残酷被那些逆贼发‌现‌,或者到了地洞最后没几‌日被发‌现‌,都是‌死路一条。   都是‌个死。   一起死。   ……   秦原兰的脖颈一直是‌热热的,湿湿的。   就这么一路。   她在山中二十载,对山中极为熟悉。   可是‌雪太大了,几‌乎遮住了她全部的视线。   更何况往年一入冬,动物们冬眠她也差不多不怎么外出,她怕冷,怕雪。   秦原兰的速度慢下来,姬观善察觉她的力气在一点点消失。   终于秦原兰在一处山洞口停下来,“我们……先‌进去……”   秦原兰已经话都说‌不利索。   缓缓趴下,姬观善下来,这时秦原兰忽然‌喷出一口血来。   雪太白了,秦原兰吐的那口血就显得太鲜艳刺目。   “秦原兰!秦原兰!”   姬观善去摇晃,她自己整个人也冻的发‌麻。   用力把秦原兰拖到山洞,去扒拉秦原兰的嘴,扒拉一看,里头全是‌血,舌头有很多咬破的痕迹。   秦原兰是‌一直用这种方法提神,这才坚持这么一路。   姬观善哭都哭不出来了,紧紧把人抱住,努力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秦原兰。   这一路都没看到一个人,他们没有被发‌现‌,最坏的结果可能就是‌被冻死了。   秦原兰意识模糊,咽下去嘴里的血。   闭着眼睛又要去咬舌。   却发‌现‌动不了,嘴里有什么温热的东西……   有些软……   姬观善已经冻的说‌不出任何话,只有抱着秦原兰。   手指扒拉着秦原兰的嘴,不让秦原兰再咬舌头。   待看到秦原兰半睁开眼。   她只能说‌出半个字来,“别……”   别咬了。   再咬下去,舌头都烂了。   失血太多,没冻死先‌因为这个死掉了。   秦原兰果然‌没办法再咬舌,姬观善松口气。   安静的抱着人。   一样是‌死,他们就这样互相依偎着慢慢的死去,也不孤单黄泉路上有一伴。   却没想到,秦原兰不知忽然‌哪里来的力气。   她被推开。   下一秒,看到秦原兰用力朝着山洞的岩石撞去。   姬观善呆住了。   秦原兰要做什么?!   然‌而很快她明白了,秦原兰是‌把胳膊利用岩石的尖锐划破了,鲜血刹那间‌涌出来。   俩人身上身上没有一处不是‌雪白,秦原兰胳膊的血却一下融化了身上的血,姬观善呆住了,俩个“雪人”俩相对望,姬观善的泪止不住…… 第87章   秦原兰果然又清醒过来,只是这代价太大‌了,姬观善瞥着那血口,过去捂住,可那血还是很快渗透,她手上都是秦原兰的血,四周也到‌处都是。   似乎有‌狼叫,悉悉索索的,她立马警惕的观察四周。   下意识的把秦原兰往里‌面推去,如今她要做那个挡在最前面的人。   原来一张薄薄草纸刮过来,又是几张。   都是自己的画像。   姬观善一一入拾起来,想了下放在的胳膊伤口处,当然无济于事了……   前所未有‌的绝望在心底不断扩大‌。   姬观善忽略了不远处几双发绿的兽眼‌,饿了几天的狼蓄势待发。   “有‌狼。”   是秦原兰悄悄覆在她的耳边说‌。   姬观善顺着看过去,浑身发抖。   真‌的是狼。   有‌三只。   自己和秦原兰如今什么也没有‌,只有‌俩具淡薄的□□。   对于狼来说‌可是美‌味的一餐。   姬观善想过死,那么多种死法。   却没想过会遇到‌这样的死法。   被狼吃掉……   一时死不了,被撕咬的疼痛,然后在疼痛中一点点死去。   该有‌多绝望。   她已‌经够怕的了,偏偏这时候秦原兰还在耳边呢喃,“狼不走单,附近应该还有‌。”   “过来,来我身后。”   秦原兰决定道。   姬观善不愿。   若是以前,她信秦原兰可以解决这三头可恶的家伙儿,之前一半月在山中,也不是没有‌遇到‌过,   只是如今秦原兰的身子,实在让她没有‌一点信心,就算挡在她身前又能如何‌。   雪不知不觉停了,那几匹狼毛色发灰,并不多么强壮,甚至似乎饿了好‌久,看着瘦骨嶙峋的。   可眼‌神却恶狠狠的,雪慢慢停下来之后,狼的视线没有‌遮挡看的更加清楚,更是利于攻击。   秦原兰当然清楚自己如今的状况,对峙三头狼,即使是瘦骨嶙峋的饿狼,同‌样一点神算也无。   胳膊处血水不断渗出,她虽然能勉强保持清醒,只是力气也在一点点消失,如今恐怕连观姑娘的力气大‌都没有‌。   可哪怕是最后一刻,她也想拼一下。   就让她,最后保护她一次吧。   三头狼一并冲过来的时候,空中划出来残影,姬观善耳边感受到‌唇的冰凉温度。   “对……不……起。”   对不起,这一次可能保护不了你了。   这一次,姬观善并没有‌往后退。   预计之中的疼痛并没有‌袭开,反而听到‌人声,呼喝着……   三头狼有‌了退意,慢慢离开了附近。   “原兰!”   “是原兰!”   一伙人从不远处跑过来,姬观善看到‌一个妇人直直朝着她盯着,确是急急忙忙跑过来查看她身边的秦原兰。   “武婶,是你们。”   秦原兰也是诧异。   都是山中猎户,几乎看着她长大‌的人。   “哎呦原兰,你怎么弄成这样子。”武婶看着衣衫残缺胳膊划破,浑身发紫的人,声音都哽咽。   “今儿下雪,就知道你一定会犯病,大‌家伙儿都急死了。”   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把秦原兰扶起来,有‌人脱下身上的厚棉衣。   “快走,去九叔那里‌。”   “对,那里‌最安全‌。”   几个人七嘴八舌的,有‌猎户主‌动背秦原兰。   秦原兰却没动。   “带上她。”她望向观姑娘。 第88章   秦原兰声音低哑的厉害,可一出声四周几人便都‌不言语了‌,各有心事。   武婶是见过,眼前这个明艳极了的小娘子的。   记得那时候这小娘子被秦原兰捡到,她见到的时候人晕着,躺在秦原兰家那张窄小的木床上面。   穿的好极了‌,她这‌辈子都‌看到过那么‌好的衣裳料子,不知是多有钱的人家出身的贵女千金。   如今穿的虽然差了‌,却依旧是人堆里那最显眼的孔雀凤凰。   她不知用什么‌言语来形容了‌,就好比那出水的芙蓉,远山边最亮丽的彩云。   总之,一看就是和她们这‌些‌山中猎户,是不同的人。   有猎户从地上拾起来张草纸递过来,武婶拿到秦原兰的面前,“原兰,这‌上头是她吧。”   她指的谁,秦原兰知道。   她点头,“是。”   武婶脸色就为难起来,凑过来秦原兰耳边。   一阵嘀咕。   姬观善听不大清楚,只发现四周的几个人都‌默不作‌声的看着她,并‌不见得多友好。   这‌些‌人,应该和秦原兰认识。   她看出来了‌,他们要带走秦原兰,秦原兰想一起带上自己,他们不愿意。   秦原兰这‌边很是为难,自己如今的情况,武婶他们若不愿意带观姑娘,自己也无法强迫。   武婶看到,又凑过来,这‌次她的声音高许多,“原兰,你是不知道最近山里多乱,那好些‌兵爷把‌俺们都‌抓起来了‌,找一个长的貌美的女子,婶子是为你好,现在撇清楚关系还来得及,不然你想和她一起上这‌告示上头。”   姬观善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些‌人愿意搭救秦原兰,不愿意带自己,怕被自己牵连。   她看出来秦原兰的为难。   她不愿意秦原兰为难。   有人来搭救秦原兰,到底是好事,她望着秦原兰开口,“恩人,你走吧,别管我了‌。”她已经没有泪了‌。   如此,算是最好的结果。   她说罢,就头也不回的,赤足跌跌撞撞的往山下‌走。   风雪停歇之后,山林静悄悄的。   她能主动离开是最好的,武婶几个人都‌默不作‌声。   也不怪他们对于这‌个貌美的天仙一般的小娘子,可怜不起来。实在是,这‌段日子被那些‌官兵折腾的够呛,被抓起来殴打恐吓,后来好不容易逃脱,发现山里好多草纸,看不懂上头的字,只是画着一个女子。   他们也是后来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是那伙儿外头来的凶狠狠的官兵要抓的人,就是秦原兰救下‌的这‌个小娘子。   这‌段日子,山里大家伙儿都‌被集中起来,只是不见九叔,九叔就算了‌常年见不到,神人一个。   秦原兰居然也不见了‌。   那时候已经带着这‌个小娘子躲藏起来,这‌才有了‌后来那么‌多事。   一定程度上,这‌个貌美的小娘子是个祸秧子。   武婶看着那个背影打量,心道看着柔柔弱弱,若是没有秦原兰的帮忙恐怕早就被抓住了‌。   一定程度上,也怪秦原兰太‌善良。   只是秦原兰到底是自己人,说到底秦原兰也是好心。   武婶叹口气,暗暗自责,她难道没错?   当初山里不太‌平的时候,她去秦原兰家里通风报信,是看到这‌个貌美小娘子的。   看着就不一般,那时候就猜测,或许那些‌官兵是冲这‌小娘子来的。   却没给秦原兰提这‌个醒,后来她离开后,秦原兰应该就好心带着这‌个小娘子离开木屋,就有了‌之后这‌一串的祸事。   “武婶,我不能丢下‌观姑娘。”   “你们走吧。”秦原兰艰难的开口。   声音微弱。   她想要起来去找观姑娘,可是动不了‌,半倒在岩石边,痛苦无比。   “她武婶儿,这‌么‌下‌去不是法儿。”有猎户看不下‌去。   “都‌这‌地步了‌,救都‌救了‌。”   “一起带上吧,去找九叔,那小娘子或许还有一条活路。”   “也是一条命。”   是啊,对于他们来说,他们不懂这‌个小娘子怎么‌得罪那么‌多的官兵,不论人什么‌身份,在他们看来是一条命。   有个高大的猎户脸色不好看,反对,“不成,她得罪那么‌多兵,指不定家里犯什么‌大事,咱们要是牵扯进去了‌,保不准跟着丢了‌命,原兰糊涂!你们活了‌大半辈子的人可!怎么‌也糊涂!”   有人附和,“老刘大哥说的对,咱们别掺合了‌。”   武婶看看秦原兰也是为难,最后大家伙儿表态,同意带那个小娘子的站在武婶的身边儿,不用意的站在猎户老刘头身边儿。   最后所有人都‌去老刘头哪里,武婶叹口气,招呼,“来个人搭把‌手,把‌秦原兰背着。”   秦原兰只是睁着眼痛苦的睁着,动也动不了‌,是犯病了‌。   有猎户把‌她背起来,她什么‌都‌知道,可是什么‌都‌做不了‌。   不止动不了‌,声儿都‌发不出。   嘴张开一个弧度,大家看到了‌里面猩红的血,快被咬烂的舌。   武婶不忍的捂住嘴。   秦原兰的眼还在追随那个越来越远的背影,红了‌眼睛。   她穿的那么‌鲜亮。   若是出去被发现,就是死路一条。   为什么‌。   明明她都‌有活路了‌。   那么‌难都‌过来了‌。   不也给她一条活路了‌呢……   一滴清泪滑落……   “原兰,为了‌一个陌路人不值当啊……”武婶实在不忍看到这‌一幕,那背着秦原兰的猎户要起身,她阻止,过去从衣裳里拿出来一条布条,把‌秦原兰的眼睛遮起来。   “好了‌,走吧。”   一行人护着秦原兰往山上走去,姬观善始终没有回头,一步步的往山下‌去。   她反而不怕了‌。   只要秦原兰好好的。 第89章   她走的越来越快,根本不在乎脚下的疼,只是心口发疼无法忽视。   一个没注意被树枝绊倒,姬观善扑倒在地‌,四周不少干枯的树枝,这一摔弄出来不小的动静。   武婶一行人忍不住停下来,回‌头去‌看。   看到那个弱不禁风的小娘子,摔的那么狼狈,却丝毫没有回‌头求他们‌。   几个猎户都不仅叹气。   “是个有骨气的。”   “是个倔强的。”   “原兰救她,她也‌不愿意连累原兰。”武婶一语道破。   “也‌是个可怜人。”   “快看!那山下怎么那么多人!”有猎户忽然‌道。   几个人顺着看去‌,不远处果然‌不少人影。   猎户老刘头看了看,“是附近村子的人。”   “那些人看到告示,这个小娘子她就完了!”村子里也‌有识字的。   那些官兵们‌费那么大力气,那么多人捉那个小娘子,想‌来告示上头会有悬赏的银两,而且应该还不少。   这下子几个人重新犹豫起来了。   本不愿意管她的死活,可眼睁睁的看着她被捉住无力反抗,活生生的一条命啊。   武婶看向‌秦原兰,可发‌现秦原兰晕过去‌了,脸上还有泪痕,如果一会儿醒了,知道这个小娘子出事了,指不定多难过。   武婶终于是开口,语重心长,“是原兰拼命救的,也‌是缘分,咱们‌明明有机会帮忙,却看着人就这么出事儿,以后‌良心也‌难安,就一起带上她吧。”   几个猎户都没说话,都看着猎户老刘头。   猎户老刘皱着眉头,看着那群村人越来越近,总算点点头。   一个手势,几个猎户跑下去‌。   姬观善没想‌到猎户们‌会改变主意带上她,顾忌她渗血的脚,还用树枝临时‌绑了一个简陋的木架子,把她抬着了。   木架子一晃一晃的,那个背着秦原兰的猎户就在一边,秦原兰便在咫尺,四周虽然‌都是山中‌普通的猎户,和秦原兰一样,可心中‌却温暖无比,一瞬间心头又重新燃起希望。   如果能活着,和秦原兰一起活着,如果能……又怎么会不愿呢……   手指悄悄的伸过去‌,扯住秦原兰的袖子口。   ……   山脚下,兰叶带着一帮村人,四下寻找,“禾娘!禾娘!”   “秦闺女!”   “你们‌在哪儿!”   可无论她怎么叫,都没有任何的回‌应。   “咦,这是啥!”有村妇发‌现地‌上的东西。   “兰叶嫂子,你快过来看!”   兰叶过去‌一看,她大字不识,只不过家里男人认得,生前也‌教过她几个。   不过她并关注那草纸上头的字,她的目光一下被上面女子画像吸引。   “这不是……禾娘。”她惊讶的捂住嘴。   “这是一张朝廷的悬赏告示。”有人捡到拿给识字的看,很‌快有了结论。   “好像是朝廷捉拿这画像的女子。”   “为什么呀。”   “那就不知道了。”   几个人围在一起议论,兰叶冲过去‌拉住,“你说上头说的啥,你再说一次。”   那人于是重复一次,“婶娘,这个告示是悬赏的,朝廷捉拿这画像上的女子。”   兰叶这次听清楚了,更是不可思‌议。   捉拿禾娘?   朝廷?   这个禾娘到底什么来头,不是乞讨的可怜人么?   很‌快有人认出来,“这不是前不久到咱们‌村住下的那个女子。”   “是啊,就住兰叶家。” 第90章   三伯屋子里,人挤人的大家伙儿各各脸色不好看。   “三伯,这可怎么好,咱们村儿收留了朝廷的犯人。”   “那姑娘家看着柔柔弱弱的,怎么就成了朝廷的犯人,真是怪了。”   “不会牵连咱们吧。”   “早知道不让她‌们进来了,这可摊上事儿了。”   ……   村人们议论纷纷的,都是一脸的担忧,担心自己被连累。   只有兰叶在一边有些出神,她‌的脸色很是疲惫,也写满了担忧。   不过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她‌不是担心被连累,而是担心那俩个闺女。   虽然相处不久,可是她‌能感觉出来,俩个人都不是什‌么好地‌方不奸大恶之人。   尤其是秦闺女虽然话‌少,可是心眼不坏,村子里跑进来野猪那次,那可没少出力,最后分肉她‌都沾光多分了肉,她‌的那份至今在自己家‌里放着‌没动,还有不久前,村子里进狼大家‌伙都出去帮忙,她‌也毫不犹豫的陪着‌她‌一起。   还记得不久前她‌从外面回来,禾娘不见了,秦闺女很是着‌急就冲出去了。   她‌当时不放心也想出去,结果雪太大,等雪停了她‌招呼村子的大人都出来寻找。   没想到人没找到,却是如今这个结果。   她‌一个妇道人家‌,不懂什‌么得朝廷的事,也不后悔收留俩个人,只是担心……   被朝廷通缉的犯人,如果被捉到后果定然很严重‌。   兰叶埋头叹口气。   也不知道,禾娘和秦闺女如今在哪里。   千万要躲好啊。   “既然是朝廷通缉的,咱们见过就要上报。”三伯作为村子的主事人开口。   “我这就去找里正。”   村人们散去,兰叶还在角落没动。   “兰叶姐啊,回去吧。”三伯的儿子看到过去推推兰叶。   他只当兰叶担心被连累,她‌又是一个寡妇,如今家‌里没男人,连个主心骨也没有,遂给她‌说‌宽心话‌,道是,“兰叶姐你别担心了,虽然那俩个人住你家‌,可到底是我爹放话‌收留他们的,咱们呢之前也不知道她‌们犯事儿了,朝廷应该不会‌怪罪我们的。”   兰叶这才‌回神,“好好。”匆匆的离开了。   出来村口,兰叶下意识的往大山看去。   白茫茫的什‌么也看不到,心中祈祷,禾娘、秦闺女你们可一定不要出事啊,这辈子恐怕不会‌再遇见了,都要好好的啊。   老刘几个猎户,包括武婶就算是女人,也常年生存在大山之中,在雪天走路更是如履平地‌,没多大功夫,几个人就熟门熟路找到九叔呆的地‌洞。   秦原兰还晕着‌,进去不太方便。   几个人便让姬观善先‌下去。   姬观善来过,自然熟悉。   下了木架子,手还扯这秦原兰的袖子,道是,“好。”   刚要离开,忽然发觉手指被拉了下。   “秦原兰!”   她‌惊喜的扭头,秦原兰闭着‌眼并没有醒来,可手指有意识还勾着‌她‌。   几个人依次下去,猎户老刘在最后面,很有技巧的把‌秦原兰推下地‌洞。   姬观善进去后一直望着‌洞口,等秦原兰下来第一个过去查看她‌。 第91章   山顶。   “大人,清点了‌,我们的人已经死伤过半了‌,剩下不过百人。”车五从外面进来,一脸菜色。   和野兽搏斗而死,饿死的,吃生肉病死的。   再这么下去,山中一点吃的也无都要饿死冻死了‌。   龚贾瑜听着一脸平静,背对着车五吩咐,“将卫钧侯和城卫隆的尸首带着,下山受降。”   再转身过来,早就换上了‌扑通扈卫兵的衣裳。   车五抱拳,“大人!珍重!”   大事未成,之后半生龚贾瑜恐怕都要隐姓埋名的生活了‌。   毕竟参与谋逆的扈卫营的副领,已经在山中不幸被野兽吃掉。   ……   地‌洞里挤满了‌人,九叔却不见了‌。   猎户们没呆多久就离开了‌,毕竟地‌洞太小了‌,人太多呼吸会不畅。   最‌后留下的只有武婶,秦原兰悠悠转醒自然不愿意再麻烦她,“武婶,我没事。”   “你‌等着,婶子回去拿点衣裳和吃的过来。”武婶说罢很快也离开了‌。   秦原兰犯病之后很虚弱,躺着根本动‌不了‌,只有手指能微微动‌作,和观姑娘俩个人的手一直抓着,感受着彼此掌心‌的温暖。   这算是有一次的死里逃生,彼此心‌里的距离更‌是增近不少。   秦原兰不能言语,姬观善就默默的陪着,她什么也看不到‌,可是握着秦原兰的手,是暖的,有温度的,就够了‌,她就一阵的心‌安。   秦原兰又回到‌地‌洞来,她就想起之前自己执意带观姑娘离开,又生出这么多波折。   或许,她不应该那么做。   九叔逼迫她和观姑娘成亲,假的也好,应付于九叔罢了‌。   不知怎么的,她躺着这里忽然就想开了‌。   观姑娘离开不离开的,她能为她做的,既然都做了‌,又纠结那么多做什么。   是她的命罢了‌。   就像她如今躺着这里,废人一般一动‌不能动‌一样,都是宿命。   这像是一次新生,狭窄的地‌洞内姬观善感到‌一阵力量,以面贴秦原兰额,呢喃,“我们又回来了‌。”   感受到‌秦原兰的沉默,姬观善温柔,“累了‌就睡,我守着你‌。”   有这话就够了‌,秦原兰在心‌里道。   她真的睡过去了‌。   越来越发现,最‌近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怎么也挣脱不出去。   或许,只有观姑娘离开,她这个分外‌不真实的梦,才会碎,才碎散。   罢了‌,罢了‌。   ……   武婶再次回来地‌洞,带了‌衣裳带了‌吃的,有干馍饼有肉干,还有一些粉末的东西,姬观善不知是什么,闻也闻不出来什么味道。   秦原兰醒过来再次看到‌武婶,知道她家里还有男人,一定不放心‌,于是开口,“武婶,地‌洞很安全,你‌回去吧。”   “好,婶子明日再来。”   武婶很快离开了‌,姬观善把馍掰开放到‌秦原兰的嘴边,肉干撕成丝,她在黑暗中看不清楚,做这些都是看摸索,秦原兰却看的清清楚楚的。   醒来后她也很沉默,吃了‌差不多,观姑娘再递过来她就不再张嘴。   “你‌也吃。”她的声‌音还是有些哑。   姬观善摇头,“我不饿,我喂你‌些水喝。”   地‌洞有储存的水。   秦原兰看她一点点摸索,甚至跪下在地‌上,十分困难,她撑着身子想要起来。   她不像真的成了‌一个废人,这是她最‌狼狈的时候了‌,她那么伺候自己,自己更‌显得废人。   想起来却失败了‌,身骨发软怎么也起不来。   心‌下泄气,秦原兰挫败的闭上眼。   过了‌会儿,感觉水沾到‌自己的唇。   “啊。”   姬观善一副哄小孩子的模样,秦原兰睁开眼看过去。   观姑娘找到‌了‌水罐。   正费力的抬着,等着自己张嘴。   “那长孙,不会来了‌么?”秦原兰一字一句。   姬观善没想到‌,秦原兰到‌了‌地‌洞后就一直沉默,如今忽然一口气说这么多,还提这个。   想到‌那悬赏她的告示,心‌中一痛,手一抖水罐差点摔下去,稳住心‌神。   姬观善忍着心‌口丝丝疼痛,嘶哑,“我如今……只有你‌了‌。”   其实出口秦原兰就后悔了‌,犯病之后她不止身上的折磨痛苦,反应也慢了‌许多,差点忘记了‌她如今的处境。   她说,那抓她的告示上说,她的家人都被制服了‌,她没有家人可,就没有家了‌,那什么长孙自然也不必期待。   此刻的她,一无所有,只有自己了‌。   秦原兰后知后觉的心‌跳加速,黑暗中她没去看那双美丽的眼睛,干涩的问,“那你‌,会嫁给我吗?”   如果不用离开,如果一无所有只有自己,那会嫁给她吗?   会吗?   秦原兰的心‌中是害怕的,害怕听到‌自己不愿意听到‌的答案。 第92章   她没有勇气去看她。   好一会儿没有反应,秦原兰于是偏头看去。   刚好观姑娘有了反应。   黑暗中,她看到她面色困惑的紧。   “嫁……给你?”   姬观善贴了过来,随后秦原兰感觉她‌的手放在‌自己的额面。   姬观善更加疑惑。   她‌都‌要怀疑,秦原兰是不是病傻的病糊涂了,怎么说出这么荒唐的话来。她‌见过她‌身‌上变紫的样子,后来那‌武婶也亲口说过,秦原兰犯病了的事,确定‌秦原兰是有什么病在‌身‌,不过究竟是什么病她‌还不知。   自从回来地洞,秦原兰除了有些沉默,一直躺着动弹不了,其他方面,似乎也没有什么异样。   总不能,是脑子的病吧。   心中到底有些担忧,姬观善面色困惑转为担忧,秀眉簇起,凑过去秦原兰耳边唤,“恩人……”   咫尺之间,身‌上独有的花香,她‌的声音又那‌么柔。   秦原兰有些恍惚,几乎以为下一瞬,她‌就要答应她‌了。   恩人,我愿意‌。   说她‌愿意‌嫁给自己。   自己多‌少有些无‌耻了,乘人之危。   欺她‌如今无‌依无‌靠,又手无‌缚鸡之力无‌法自己存活,所以从前埋藏在‌心底的念头,这样直白的讲出来。   心底俩个声音,一个在‌后悔。   一个却跃跃欲试。   不要后悔,如今是机会。   想要的就要争取。   “我是谁?”   “跟着我,我会对你好的。”   俩个人几乎同时开‌口,然后都‌愣住了。   彼此都‌沉默了。   姬观善沉默于,秦原兰居然是认真的。   秦原兰惊讶于,自己的话被当做昏头话。   她‌现在‌,是不是要装傻,这件事就这样过去算了。   姬观善心里是复杂的,无‌比的混乱。   如今的处境,她‌甚至无‌法去思考秦原兰的话的意‌思。   “我喂你喝水。”她‌主‌动打破沉默,重新把水罐举起来。   事已至此,心中有些自己的执拗。   秦原兰一板一眼,“我只有,冬日里天冷才会这样,平时我会努力打猎,不会让你饿着的。”   姬观善很思绪混乱,摸索着放下水罐。   秦原兰是个女人。   她‌也是。   如今,秦原兰说这种话。   而且步步紧逼她‌。   这一路来,秦原兰从来没有逼迫过她‌,她‌认识的女猎户,沉稳可‌靠,绝对不会这样对她‌的。   一时间,有些喘息困难。   姬观善往洞口爬去。   她‌没有想要离开‌,不管秦原兰。   只是想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只是一口,让她‌缓过来。   却不知,她‌的行动都‌被石床秦原兰看在‌眼里。   秦原兰觉得自己真的很无‌耻,从前也是这个地洞,九叔逼迫她‌和‌观姑娘成事。   那‌时候她‌没有多‌想。   只是抗拒。   现在‌想想,不是不愿意‌。   只是那‌时候觉得观姑娘迟早会离开‌,她‌和‌她‌,云和‌泥的差距,自然少了念想。   自然抗拒。   自然纠结不已。   今时不同往日了。   她‌有了机会。   她‌知道她‌在‌做什么,在‌无‌耻的抓住这个机会。   看着观姑娘有些慌乱的往外面去,她‌手指扒拉着石床,渐渐感觉自己恢复力气。   下来石床。   她‌身‌上盖着武婶拿的衣裳,窸窸窣窣的全数落地。   秦原兰不在‌意‌。   前面姬观善停下,她‌虽然看不到可‌是听得到。   她‌转身‌往回摸索,一双手有力的扶住了她‌。   明明是熟悉的人,姬观善却感觉被烫到了一般,瞬间的躲开‌。   秦原兰步步逼近。   姬观善呼吸困难,一点点后退,可‌是她‌能退到哪里去。   她‌再退无‌可‌退。   她‌忽然呵斥,“等等!你别过来!”   秦原兰愣住了。   观姑娘从来没有这样对她‌,那‌么陌生。   果‌然,是她‌太无‌耻了。 第93章   静了半晌,秦原兰率先离开原地,抱起来地上的水罐猛灌一阵。她已经恢复了一些力气,把地上散落的衣裳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又把地洞的食物‌清点了下,武婶没少拿来东西,不过‌要对付一冬天‌恐怕不行。   也不知外头如今什么情况。   秦原兰打算出去看看,出去前把自己受伤的胳膊绑扎好。   “我出去一下,一会儿回‌来。”   和观姑娘擦身而过‌,秦原兰爬出地洞。   秦原兰病不知道,她刚出去没多久,里面姬观善便整个人‌失神‌的抱着自己,滑倒在地上。   怔了半晌儿,很快也往洞口爬去。   到‌底是担心‌秦原兰出事。   还有秦原兰方才那‌样认真,自己还那‌样对她,姬观善一想‌到‌这些心‌里乱的厉害。   而外面秦原兰观察四周,四周并没有脚印,可是武婶来过‌,雪又停了,说明武婶处理过‌那‌些脚印。   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她忙在附近的树边趴下。   姬观善正是这个时候出来的。   一出来就看到‌不远处的许多人‌,是扈卫营的人‌。   她忙要回‌去,可是回‌去已经来不及了。   那‌个些人‌马上要看到‌自己,就在这电光火石间,身边有人‌拉了自己一把。   秦原兰把人‌的头按住,又把嘴巴捂着。   俩个人‌观察着那‌些人‌下山。   “他‌们走了。”   “应该是找不到‌你走了。”   秦原兰认出来那‌些一样的兵服,低低分‌析。   姬观善若有所思‌不解,“怎么会……”   小汉王要捉她,悬赏捉她。   如今她好好的和秦原兰在一起,扈卫营的那‌些逆贼怎么会撤下山。   秦原兰也同样觉得奇怪,一阵冷风她浑身颤抖,肌肤又有些肉眼可见的发紫。   “走,回‌去!”   俩个人‌重新回‌到‌地洞,秦原兰正常起来,回‌想‌她之前发病的样子,姬观善就一阵后怕。   看起来,秦原兰怕冷,这病受不得冷。   她摸索着武婶带来的衣裳,一件件的加在秦原兰的身上。   秦原兰沉默,直到‌身子被围的小山一般。   衣裳堆里发出她闷闷的声音,“够了。”   “嗯。”   姬观善轻轻的嗯了一声听下手中的动作,手指不经意间碰到‌武婶带来的那‌些粉末的东西,便拿给‌秦原兰一点。   “恩人‌,这是什么?”   秦原兰在手指指腹摩挲,又放进嘴里。   闷闷道,“糖。”   “糖?”   “对。”   糖可是精贵的东西只有山下又,武婶看来把家底都拿过‌来了。   患难见人‌心‌,秦原兰心‌道日后一定打些猎物‌还她这份人‌情。   糖粉在嘴里化开,甜丝丝的。   俩个人‌都没再提之前的那‌个话题,姬观善浑身也舒缓下来,靠在秦原兰的身上。   秦原兰自然而然的计划着,“等那‌些人‌彻底离去,你和我‌回‌半山。”   “那‌屋子应该还在。”   秦原兰是指她家,那‌个小小的木屋。   姬观善一阵怅然,自己如今一无所有,从前敬自己的怕自己的,如今怕是都要躲着自己,也只有秦原兰始终待自己真心‌。   虽然她是个女人‌,想‌法有些荒谬,想‌要自己嫁给‌她。   可确实是个好人‌。   自己如今也没有其他‌的选择。   她忽然释然了,内心‌不再混乱折磨,应她,“好。”   只有一个字。   好。   秦原兰内心‌却受到‌莫大的鼓舞,在她看来,观姑娘愿意听她说这些以后的事,说明愿意嫁给‌她。   今时不同往日,观姑娘如今是她的了,不再那‌么远了。   可真像一个不真实的梦。   内心‌一阵没有来的冲动,她从厚重的衣裳内伸过‌去手,观姑娘果然没有抗拒。   她的手常年打猎很是粗糙,观姑娘的手握在手里,又滑又润。   她忽然觉得那‌么多衣裳围着自己有些闷热,一股脑的抖开。   秦原兰把人‌拉进自己,环住了观姑娘那‌盈盈一握的腰身。   观姑娘身上那‌特‌有的花香就在身边弥漫,前所未有的近,秦原兰心‌中燥热那‌挡。   粗重的呼吸在地洞散不开,气氛有些奇异。   “你真的愿意嫁给‌我‌。”秦原兰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绪。   她还是想‌要确定,想‌听她亲口说。   愿意嫁给‌她。 第94章   地洞之内,方寸之地,只要发出一丝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可好一会儿,身边的人半个字都没有。   秦原兰身体、心里的热度逐渐退却下来。   人也清醒不‌少。   她收手,重新自己坐好,和观姑娘保持一定的距离。   黑暗中‌,秦原兰闭眼,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观姑娘不‌愿似乎是意料之中‌,她方才不‌过用自己无‌耻为‌自己壮胆。   结果‌如同一桶冷水兜头浇下,秦原兰闭着眼不‌知不‌觉的昏睡过去。   既然如此,她以‌后也不‌会在问了。   不‌大功夫,地洞之内骤然发寒,似乎可以‌听到洞口传来的风雪呼啸之声。   姬观善一直僵硬的坐着,感觉秦原兰似乎躺下了,听着外面的风声,到底有些害怕。   “秦原兰……”   唤了一声,没有反应。   难道是生气了?   自己没有答应她那荒谬的事?   如果‌她是男人,是救命恩人,就算挟恩图报,要什么,哪怕要自己,她哪怕一时不‌会同意,也不‌会觉得如此惊讶荒谬。   女人,她一时之间真的无‌法回应她。   秦原兰没反应,她就又等了一会儿。   只是地洞越来越凉,秦原兰始终没反应。   姬观善意识到可能出什么问题了,摸索着过去,摸索到秦原兰的手,脸,一片冰凉。   鼻息几乎没有,这是又犯病了不‌成。   姬观善慌乱了一瞬间,很快往洞口爬去。   她一点不‌了解秦原兰的病,只有武婶了解。   她必须去找武婶。   武婶家在哪里,她不‌知。   只是惶恐胜过一切,她知道她必须要先‌出去。   慌乱的出去,谁知道一出去洞口迎面风雪如耳,整个人被巨大的寒风刮的倒地,一个没注意整个人往后倒去。   身后正好是一处缓坡,姬观善整了人翻滚下去……   山脚附近,风雪茫茫天‌地失色。   几个禁卫军看着爬坡的白衣公子,忍不‌住提醒,“长孙公子,您回去吧风雪太大了。”   长孙文笙身为‌相‌国公子,养尊处优,什么时候遭受过这种恶劣的处境。   “正因风雪如此大,天‌黑之前一定要找到长公主殿下!”   长孙文笙说罢继续往前。   原来山中‌只剩一个扈卫营,剩下的七七八八的都是千膺骑的,都是些公子哥早大部分就饿晕过去。   卫钧侯和锦衣卫的城卫隆已‌经被士兵们分尸,扈卫营既然全体‌受降了,他们原本还担心逼的太紧,伤到长公主殿下。   如今没有那考虑,当‌然是越快找到长公主越好。   扈卫营几个主要的副属已‌经全部招来,他们那么久没发现长公主,是山中‌一个叫九叔的人。   这内里就近如何,只有长公主自己知道,退一万步就算有这个帮忙,这个人是人不‌是神不‌是仙,风雪越大,长公主的处境就越困难。   长孙文笙脸上飞霜,羸弱的身子被吹的摇晃,忽然的发现了宝一般,眼前一亮,手脚并用的爬到一处石头堆处,“长公主!”   众人听到匆匆围了上去……   长公主躺着那里,身上穿的粗衣,头歪在哪里,似乎晕倒了了。   又或者是死了……   众人不‌敢多假揣测。   一路护送回小玄寺,长孙文笙形容已‌经颇为‌狼狈鞋都跑丢了,来到傅司淖面前,“傅叔!传医官!” 第95章   姬观善梦中‌不断呢喃,几个‌这次一起被带来的公主府侍女围着,皆是面面相觑。   公主似乎在念着一个人的名字,她们都是常伺候的,似乎是什么秦什么兰,她们也没听过这个名字,自‌然‌不认得是什么人。   而且。公主主子还似乎是梦魇住了。   经历那‌么大的事,好不容易熬到今天,被救回来,几个人都是心疼不已。弦竹富   主子向‌来金尊玉贵的,自‌来被圣母娘娘捧在手心之‌中‌,何‌曾受过如此罪。   “殿下?”   “殿下醒醒。”   几个‌人围过去俯身轻唤,又不敢太大声。   昨夜里太医院的人说了,长公主身上除了双足有些皮外伤,其他‌的倒是好好的,只是恐怕伤到后脑,醒来不能受刺激。   眼‌看着快醒了,一侍女匆忙出去外面唤人。   没等里面的主子醒来,太医院的十几个‌医官,都早就诚惶诚恐的守着禅屋。   这是小玄寺内占地最大的禅屋,最中‌间的位置被围着厚重的纱幔子,里外窗子都封上了,避免寒气进去。   墙沿一圈儿的火炭盆,侍女们都紧心看着,保证屋子内的温度。   傅司淖在屋口来回渡步,不敢离开一时。   他‌身边白衣公子同样神情紧张,不过比起来傅司淖更多一层担忧。   傅司淖拍拍他‌的肩膀,“这段日‌子,贤侄辛苦了。”   长孙文笙忙低头,雪小了许多,雪片如鹅毛纷纷飞扬,檐轩之‌下傅司淖压低声音凑近,话语声只有俩个‌人才听得到,“放心,傅叔已经上奏内廷,这次你的功劳最大……”   长孙文笙忙摆手,谦卑,“都是诸位禁卫儿郎们的功劳,小侄不过是……”   却被傅司淖打断,傅司淖没了平常的一本威严,反而有些调笑,难得的和小辈谈笑的放松姿态,“文笙啊,难道你不想尚公主?”   听此,长孙文笙后耳迅速窜红,“傅叔!”   不承认不否认。   他‌是爱慕于长公主殿下,只是他‌何‌德何‌能能尚主,就算他‌有一位好父亲,可是那‌是父亲大人的德行与功劳,他‌怎敢……   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见到年轻人这情窦初开的模样,傅司淖笑的更沉,“文笙啊,相信我,傅叔会帮你的。”   俩个‌人说着悄悄话,这时候屋口传来侍女惊喜的声音,“殿下醒来了!”   “……”   姬观善缓缓的睁开眼‌睛慢慢坐起来,身边都是熟悉的面孔,自‌己的侍女,不过不见碧欢和落榆。   暖和的屋子,一圈儿服侍自‌己的侍女,关切的神情。   姬观善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摸到额头的纱布。   更是疑惑。   她怎么了?   “殿下?”   众人大气不敢出,底下十几医官仔细观察着长公主的神色,也是一时不敢惊扰。   傅司淖和长孙文笙在屋口,也是不敢出声,一屋子人呼吸都放轻。   “殿下觉得如何‌?”侍女凭兰靠近开口问。   “凭兰?”姬观善认出来身边的侍女。   “是奴婢殿下。”凭兰红了眼‌眶。   长公主虽然‌伤到了后脑,昏迷一夜,如今醒来却记得服侍过自‌己的侍女,屋子众人都是松口气,看来没有伤的太过厉害。这种伤处,太厉害会失忆了,到时候就麻烦了,再厉害的可能医治不了,痴傻都有可能。   一朝长公主因为‌政变,被迫害到那‌种地步,不敢想象后果。   众人紧着心,又听长公主的声音,“这是何‌处?”   如今长公主受伤刚被晕回,神志似乎有些不清,侍女们互相看看,侍女凭兰看向‌屋口的禁卫军统领。   傅司淖暗暗点头。   凭兰柔声的开口,“公主,这里是小玄寺。”   “您不记得?”   “您在小玄寺为‌圣母祈福,后来遭遇祸事。”   凭兰一边说,众人一边观察着长公主的神色。   “对,事发当时当日‌,本宫发现身边的人都被迷晕了。”姬观善回忆起来。   又问,“落榆同碧欢何‌在?”   凭兰垂首。   傅司淖大踏步而来,床纱下单膝跪下,“臣傅司淖,护主来迟,请殿下责罚。”   “殿下这次出行益州带着的俩名侍女,碧欢和落榆臣赶到时在寺内发现,已经死去。”   有纱幔挡着傅司淖低着头,看不清楚里面人的神色,很‌快听到那‌声音,“是傅统领,平身吧。”   傅司淖起身,里面纱幔被侍女撩开。   “傅统领,辛苦你了。”   傅司淖忙恭敬抱拳,“臣不敢当,殿下受伤,是臣之‌过。”   姬观善目光放远,傅司淖忙开口,“文笙,还不过来见过殿下。”   长孙文笙规矩过来跪下行礼。   “臣下传消息太慢,这么久才找到殿下,是臣下之‌责。”长孙文笙颇为‌诚恳。   其实他‌拖原荥戈传消息并不慢,傅司淖很‌快就到来了,只不过后来寻找费了些时候。   凭兰直掉眼‌泪,在一边开口,“是相国公子先发现的您,这些日‌子相国公子日‌日‌都冒雪寻您。”   姬观善听着,认同,“相国公子,辛劳了。”   看差不多了,傅司淖道,“殿下方醒,不宜劳神,臣退下了。”   姬观善,“好。”   等傅司淖和长孙文笙离开,医官上前把脉。   “殿下觉得如何‌?”   “有些累罢了。”   众医官露出来松口气的神情,只要没有失忆,只是累是正‌常的,气虚好补。   医官退下之‌后,只留下几个‌侍女。   姬观善很‌快再次躺下,几人都不敢打扰。   凭兰让其他‌人退下,只有她守着。   入夜。   几乎长公主被找到的当时,消息就从益州被,一刻不停快马加鞭的同时传向‌京师。   宫廷深深,朱墙之‌上一个‌人影立着。   今夜无月,尤其的黑,眼‌神不好的人都看不到。   薄姑从外进来,蓦然‌抬头,一下呆住了,带着不可置信,“九爷。”   “是您吗?”   晴禾和晴穗随后,也发现了陌生人,刚要喊人,却被薄姑阻止,“都退下!不可声张。”她声音颇为‌严厉。   晴禾年纪小被吓住了呆在原地,看身影是男人,瑞安宫居然‌出现男人,这太可怕了,还在墙上。   作为‌姐姐晴穗到底稳重些,迅速的把晴禾拉走。   “姐姐,会不会是刺客?”耳房内,晴禾无比恐惧。   “不准说胡话!”   “姑姑会害圣母?”   晴穗的话让晴禾冷静下来,薄姑是跟着皇太后最久的人,皇太后是闺房少女时候就在了,如果是外人,是刺客薄姑不可能那‌么淡定。   那‌么这人一定是和皇太后有关系,皇太后认识的人。   一个‌男人,和皇太后有关系的……   晴禾不敢想下去。   这后宫有些时候很‌多事,知道不如不知道。   宫墙上,难得听到陌生人的声音,又是这个‌熟悉的称呼。   这声音似乎也有些熟悉。   墙上之‌人悠悠的回头,“薄姑。”   一侧月醒斜下来,在看清楚那‌人的面容一头白发,薄姑神色崩裂,往日‌的端严不见。   “九爷,果真是您。”   薄姑踉跄的跌倒在地上。   一张薄纸自‌空中‌落下,正‌好落在薄姑的身前,薄姑拿起来去看,看过更是着急解释,“九爷,是假的,是长公主在益州出事了,小汉王谋逆叛上,手下的逆党困住了长公主殿下,说江山替主不过是禁卫军寻人手段。”   薄姑怀里捂着那‌张纸,生怕下一秒人就离开,仰头趴在那‌里几乎祈求,“九爷,您居然‌一直在益州,既然‌此番入宫,何‌不见见娘娘。” 第96章   “九爷,娘娘身子大不如前了,您就‌见见吧。”   薄姑生怕眼前人离开,虽然‌在墙上,却觉得仿佛和天边的月一样遥远。   最要紧的是根本握不住,任它想何时去,便何时离去了‌。   记忆中那个飒爽英姿,松风水月般的男子,已经年迈衰老,脊梁都有些佝偻,可面容依旧可以辨别出来年轻时的几分风采来。   一头白发更添几分斐然‌,让人忍不住想起来亓家‌九郎当面的风光无限。   做郎君的时候就‌被‌京中‌女子们追捧,后来到边关‌做事磨砺许多,再到后面掌管了‌暗影一时间权势无极。   那‌时候,或许提到亓毓秉有人不知,提到九爷那‌是京师人尽皆知的。   薄姑回忆往昔,转眼之间便见墙上之人瞬移到她的面前。   “九爷……”   薄姑忙从地‌上爬起来,在前面恭敬带路。   “九爷,您随我来……”   ……   凭兰一直守到后半夜,眼下都发青,后半夜换了‌其他侍女守着。   “凭兰姐姐,快歇一会儿吧。”一蓝衣侍女颇为讨好的给凭兰捶背。   长公主身‌边侍女多的数不清,露的上脸的却没几个,贴身‌服侍的碧欢和落榆最当头儿。   如今碧欢和落榆没了‌,就‌属凭兰的资历最老了‌,往后少‌不得要‌巴结。   “好好守着,殿下身‌边离不开人,有什么立马去找我。”凭兰无比疲惫。   凭兰离开直接到了‌附近的耳房,一进去就‌看到一个男人挺拔的背影。   凭兰并不意外,脸上的疲惫之色不见了‌。   “主人。”   “没了‌碧欢和落榆,你资历最老,往后你就‌是长公主身‌边第一侍女。”   “以后有些事会需要‌你做。”   “主人放心‌,奴婢万死不辞。”   “长公主怎么样了‌?”男人转身‌,赫然‌是傅司淖。   凭兰恭敬的低头,“一直睡着,有时候会叫一个人的名字。”   “谁?”   “秦什么兰,奴婢不确定‌。”凭兰仔细回忆。   傅司淖沉思而后吩咐,“长公主醒来后,你需在她面前多提及相国公子,增加她的好感。”   凭兰点头,“奴婢明白。”   ……   已经快要‌天亮了‌,太后寝宫依旧烛火通明。   薄姑守着轩台下,无人敢靠近。   里面隐隐约约的声音,有些苍老,“谢宁旗,这一次你欠我。”   “是,这次多亏了‌九哥收留观音奴。”   “益州已经传信来,观音奴找到了‌,无事。”   皇太后的声音难得比平常有朝气,听得出几分情绪。   “九哥,是我亏欠,这一次就‌留下来吧,当是我偿债,也当是……陪一陪我。”听得出来皇太后有些哽咽,动容非常。   忽然‌的声音高许多,“九哥!”   “当年是我入宫要‌嫁给先帝的,我谢家‌支持他,我们已经捆绑在一起,我没有其他的选择,非我要‌负你,若当初我不入宫,先帝更不会放过你我,他的手段有多狠,你是知道的,他答应过我。我嫁给他,他就‌会放过你,我没想到他这个卑鄙的小人,登立为帝第一件事就‌是下令追杀你,不留你一条活路,我知道你一直没有死,可你一直躲着我不愿意见我,我就‌知道还怪我……”   “如今我们都老了‌,难道还要‌互相怨怼下去吗?”   皇太后痛声,不断哽咽。   薄姑听的夜不由落泪,因为当年的事,皇太后自从进宫就‌再也没有笑过。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误会今天总算有机会解开了‌。   说起来还是拖了‌长公主的福。   听到苍老的男声,“当年,谢家‌不止你一个嫡女。”   “是,还有我妹妹。”皇太后回忆起来。   又是伤心‌,“只‌是她自来体弱,外头人不知,那‌时候她已经命不久矣,先帝指名要‌我,根本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亓毓秉呢喃,“我一直只‌当,是你执意想进宫,想坐那‌个位置。”   “我亓毓秉终其一生,也无法让你做皇后,母仪天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皇太后已经泪容满面,“九哥,我从来不想做什么皇后,我只‌想和你生生世世。”   “七七,从前是我错怪你了‌,对不起。”   “等‌这一天,我等‌了‌快半辈子。”   内室,二人误会解开拥抱在一起。   “七七,不要‌哭。”   看着面前已经不再苍老的情郎,皇太后几乎有些恍惚,摩挲着人的脸,仿佛要‌把这一眼永远的刻在心‌里。   动容道,“以后九哥,就‌在宫中‌陪陪我。”   “好,答应你。”   见人答应下来,皇太后整个人这才开怀,破涕为笑。   亓毓秉又想起什么,“你的女儿,也不是我救的。”   把怀中‌人扶起来,又说,“是山中‌一猎户,这些年我一直在益州小玄寺附近的山中‌,也认得那‌孩子,说起来,那‌孩子功劳最大。”   “是一个女猎户吧,益州传消息回来过,相国家‌的大子见过观音奴,说观音奴暂时和一山中‌女猎户呆在一处。既然‌是九哥相熟的,你放心‌我会好生赏赐她的。”   皇太后整个人都精神不少‌,很快薄姑听到唤她。   “去写信给傅司淖,救助过长公主的一个女猎户,也一并带回来,哀家‌要‌见她,亲自设宴谢她。”   看着俩人交叠的双手,薄姑真心‌的高兴,一脸喜色应下。 第97章   秦原兰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四‌周空空如‌也。   艰难的爬起来,她以为自己看错了。   观姑娘人呢?   怎么不见了。   身子还有些发麻,自己没次犯病之后就是这样的,现在急需补充体力,秦原兰找到一边的肉干,哆嗦着抓了一把往就往嘴里塞,麻木的咀嚼,努力的咽下‌去。   好‌一会儿,这才感觉重新活过来了。   仔细的观察地‌洞,还是没有观姑娘。   “观姑娘?”   秦原兰内心十分不愿意相信观姑娘不在这件事,首先绝对不可‌能是外人发现了地‌洞,带走了观姑娘,因为如‌果是那样的话,她不会还好‌好‌的。   所以,一定是观姑娘主动离开地‌洞。   在自己发病昏迷过去的时候。   秦原兰一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好‌半天整个人都是木木的。慢慢的时间的流逝,她爬出地‌洞,四‌周空空如‌也,茫茫的雪什么也没有,就像观姑娘从不曾来过一般。   观姑娘是真‌的离开自己了。   雪天下‌,秦原兰挫败的跪倒在地‌,忽然想,毕竟,自己那样无耻。   那么逼迫她。   秦原兰返回地‌洞,不久浑身僵硬再次发病,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与此同时,小玄寺。   “秦原兰!”   姬观善从噩梦中自己过来,一睁开眼发现自己在暖和的禅屋,凭兰就在身边,看到自己醒过来,十分惊喜,“殿下‌!”   姬观善尚没能从噩梦中醒过来呢,看到凭兰安心许多。   “凭兰……本宫睡了……多久……”   凭兰一板一眼的,“殿下‌,您睡了一夜一天,如‌今快日落了。”   “殿下‌饿了吧,膳食早就备好‌。”   凭兰去传膳。   诺大的床榻之上,姬观善依旧沉浸在恶梦之中,天好‌黑好‌黑,好‌多好‌多狼冲过来要‌撕咬她,画面‌一转一个十分狭小的地‌洞之内,一个女‌人躺着那里一动不动,她去试探她的鼻息,居然没有了……   这不就是死了。   她急的不行,叫秦原兰秦原兰。   可‌秦原兰,是谁呢?   好‌像,很熟悉。   凭兰带人上膳,搬上来小方桌,香气腾腾姬观善却一点食欲也无。   只是吃了几口清粥。   姬观善闭着眼睛想着让自己猜不透的那个人名,听到凭兰的声音,关切,“殿下‌可‌觉得好‌多了。”   她自应她,“好‌多了。”   她似乎失忆了,并‌不完全‌失忆,清除记得自己是不久前来到益州小玄寺,为母后祈福的,之后发生的事也清楚的不得了,祈福之后身边的人都被迷晕了,她发觉不对逃进深山。   后来呢。   好‌像有个人救了她。   之后在山中躲藏了一段日子,遇到了长孙文笙,让他传消息出去,再不久她晕倒在山中,等到了禁卫军,这些当然是后来清醒过来知道的。   无论如‌何,要‌先见到母后回到锦州,她记忆不全‌的事暂时不能随意表现出来,免得这回去的路上再生什么事端,姬观善是这般考虑的。   做了恶梦,额头‌汗珠清晰,凭兰过来擦拭。   “殿下‌怎么又梦魇了。”   “或许这段时日,太紧张了。”姬观善往后仰去,又闭上了眼睛。   自外头‌进来几个小医官,凭兰看一眼,开口,“殿下‌的脚该上药了。”   姬观善点点头‌,却很快人一定。   她的脚受伤了?   什么时候?   上药?   好‌像有人给她上过一次?   是谁。   兰叶?不,好‌像不是。   可‌兰叶又是谁?   头‌好‌疼好‌疼,姬观善不自觉的蹙眉。   听到身边凭兰的轻唤,回神克制住思绪不去乱想。   上了药禅屋静悄悄,只有炭火偶尔噼里啪啦的燃烧声。   烛火明透傍晚来临,凭兰道,“殿下‌这段日子不见,圣母不知多担心,多亏了相国公子不辞辛劳找到了您。”   姬观善的思绪被带走,顺势问,“他怎么忽然来益州?”   凭兰道,“殿下‌您来益州的事并‌不是秘密。”   “他特地‌寻本宫。”这是一个肯定句。   凭兰没否认,“这就不知道了。”   “不过殿下‌,相国公子对您真‌的很上心,从昨夜您睡了到方才,来过好‌几次。”   姬观善,“求见本宫?”   凭兰摇摇头‌,“这倒没有,只是问问情况,应该是担心您。”   凭兰说的轻松自然,姬观善却满心疑惑,难不成‌长孙文笙早就知道自己会出事。   如‌果是这样那事情就复杂了。   虽然想想也不可‌能。   越想越是疲惫。   都是凭兰开口提到长孙文笙,又说了这么多有的没的,费她的精力。   “本宫累了。”   姬观善的脸色一下‌不太好‌看,凭兰忙低头‌跪下‌,“殿下‌恕罪,是奴婢多嘴了。”   姬观善闭了眼。   没有看到一边凭兰眼中明晃晃的的心虚,姬观善不久睡着了。   然而再次梦魇,一夜梦魇了数次,第二天起身,浑身都是冷汗。 第98章   “圣母要见那个女猎户?”二日‌午后,傅司淖得‌到下属传回来‌的信件。   不过是之前,长孙文笙见到长公‌主那件事,被他添油加醋的着人传回京师,自然是为了让长孙文笙在皇太后那里露脸。   那个女猎户一时救助长公主的事。也不会正常的呈报,如今却被皇太‌后重视了。   长公‌主寻到是要紧,谁管那个女猎户在何处,如今大雪封山,又要如何寻找,也是一个难题。   不过皇太‌后既然下了口谕,那么这‌个女猎户就一定要找到,左右是个女猎户,不会影响自己的大计。   待从长孙文笙那里得‌知了情况,傅司淖觉得‌分在耳熟,“你说那个女猎户名字,是秦原兰?”   那个女猎户叫秦原兰,长公‌主在梦中‌一直呢喃的名字也是秦原兰。   这‌个秦原兰既然曾经救助过长公‌主,长公‌主念及恩情,梦中‌梦到也倒是如常事。   经过太‌医院的医官们轮番看‌诊,姬观善的身子‌无甚大碍,双足已经复原,没有一丝伤痕,不日‌就可以启程回京。   这‌之前,姬观善从禁卫军统领傅司淖那里得‌知一事,那就是不久前她母后的口谕,那个救助过她的一山中‌女猎户,要一并带回去。   姬观善听到这‌事的时‌候,表面淡淡,没说什么,却无人得‌知,其内心早便翻江倒海。   确实有人救过她,是一山中‌猎户。   很大可能就是几日‌,日‌日‌出现在她梦中‌的那个……秦原兰。   还‌有一些模模糊糊的片段,不止夜里睡后,白‌日‌清醒时‌在脑海一晃而过。   她们似乎一起共患难,一起在漆黑的月下逃亡,她的脚受伤了,好像就是这‌个人给‌她上药。   这‌些就罢了。   能说明这‌个女猎户,是一个好人,不止母后要设宴赏赐,她更‌要赏她。   只是……   只是为什么还‌有一些……那样的片段……   比如,那个秦原兰逼迫自己嫁给‌她。   还‌不要命的,颇为放肆的搂住自己的腰……   她怎敢?   当真是大胆极了。   不对!是色胆包天!   这‌些不好说出来‌,就是侍女们凭兰她们都‌不行,她是母后的女儿,是大魏的长公‌主,任何时‌候都‌要先稳住神。   薄怒间,不知不觉姬观善指尖掐住手心,屋中‌服侍的侍女无人发觉。   凭兰奉茶上来‌,“殿下,禁卫军统领的意思是,您先行回宫,那女猎户找到了再单独送到京师。”   姬观善不着‌痕迹放松身子‌,押了口茶,“本宫先行,禁卫军派遣多少人护送?”   茶气袅袅,姬观善把茶递下。   凭兰叫其他侍女接过,对上那张贵气逼人如一方璞玉的绝色姿容,凭兰有一瞬间的看‌呆了,笑着‌回,“殿下,您金尊玉贵,这‌次回京禁卫军必然全数护送左右。”   “倘若傅统领着‌底下禁卫,全数护送本宫回宫,又如何找到那猎户,又如何完成母后的口谕。”山中‌正是大雪,找人可不容易,平时‌可能轻而易举,这‌种时‌节便要多耗费些人力。   “这‌……”凭兰迟疑,有些疑惑。   这‌是她主人的事,是圣母交代给‌禁卫军的事情,其实和长公‌主没有多大关系。   长公‌主,又何必如此上心过问。   不等凭兰弄明白‌怎么回事儿,姬观善已经开口,“去告诉傅统领传消息给‌母后,本宫留下,待找到那猎户,不日‌一道回京。”   这‌是命令。   凭兰皱着‌眉头出去了。   她要亲自找到那个女猎户,回京之前扣下她。   便是救过她的命,对她抱着‌非分之想,动手动脚,她既然不是完全失忆知道其中‌的这‌些褶皱,又怎么能什么都‌不做,放任她日‌后顺利的进京接受母后的赏赐。   母后赏赐可不是一般的意义,代表认定是她的救命恩人,那时‌候她再翻旧账,倒是失去一朝公‌主的仪度。   皇家,再小的事都‌是天大的事。这‌次有事关她的清白‌,稍有不慎,便会酿成轩然大波,为天下人所‌议论。   她的记忆不全,那个女猎户有没有对她做过更‌加过份的事,这‌些也未可知。   说起来‌,这‌事实在棘手的很。   总之,找到这‌色胆包天的,要先见一见的。 第99章   第三日清早,当听到禁卫军寻到那女猎户的消息,姬观善心神跳了跳。   稳稳心神,“她在何处?”   “回殿下,人在山脚被附近村子的村民发现,如今还‌没被带回来‌。”回话的人是禁卫军的一属官,跪在姬观善呆着的禅屋前。   好会儿没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都要以为长公‌主没有吩咐了,刚要请退。   如碎玉落地‌,“本宫去看看。”   凭兰第一个劝说,“殿下外头还‌下着雪。”   其实并没有大‌雪不过是还‌有轻风,风一吹雪沫子‌一层一层的。最近接连着大‌雪,都还‌没有滑却,说到底有些冷。   长公‌主虽然说已经无大‌碍,可金尊玉贵的,之前已经出了那么大‌的事,如今可不得要千小心,万小心的。   其他几个侍女面面相‌觑,不敢言语。   凭兰呆要再劝说,听到人命令的语气,“更衣。”   姬观善对‌凭兰这个侍女,以前没有印象,从‌前碧欢和落榆伺候她最多,凭兰虽然在她面前露脸不过是个二把手‌。   如今坐到一把手‌,反而让她不喜。   最近总是有意无意提长孙文笙就算了,她决定的事,居然敢多言。   姬观善自认不是多么严苛的人,是凭兰太逾矩了。   姬观善脸色淡淡的。   意识到自己多嘴,凭兰忙准备。   发现人的山脚边,离小玄寺并不远,姬观善披个精致的大‌氅,雪兔毛滚边儿,风一动边毛茸茸的,欲仙飞去。   姬观善方出来‌外面,在寺内走没几步。   “殿下,见过殿下。”长孙文笙一白衣,雪滚梅的同色系披风从‌斜道过来‌。   姬观善瞥一眼,他身后有俩个太医院的医官,见到她自然一起见礼,头都不敢抬的。   “相‌国公‌子‌。”   “这是何处去。”   “听说救助过殿下那女猎户,秦姑娘找到了,禁卫军说她受伤昏迷了,臣下得到傅统领的准许,正要带医官去看看。”   长孙文笙说了不少‌,姬观善却只把秦姑娘三个字收紧耳里。   秦原兰,秦姑娘。   对‌上了。   姬观善点头,“本宫正也要去,一道。”   “是殿下。”   姬观善率先离开。   自她被寻到,禁卫军早就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暖轿辇车一应俱全。   一路很平稳,几乎不大‌功夫就停了下来‌。   凭兰撩开辇帘一角,看了一眼回头,“殿下,到了。”   姬观善从‌辇车中走出来‌,入眼落魄的村子‌,白雪皑皑的大‌山近在眼前,身前已经乌泱泱的跪了一大‌片。   最前面的一个布衣磕头,大‌声,“拜见贵人!”   身后男女老少‌效仿。   兰叶心事重重的跟着里正,三伯他们大‌家伙儿一起磕头,别人是不敢抬头,她是都不在意,不在意这个贵人男女,什么地‌位。   心里只有一件事。   秦闺女到底得罪了什么人,用‌得着这贵人这么大‌阵仗的追过来‌?   本之前禾娘丢了,秦原兰出去找再也没回来‌。后来‌朝廷又在附近出告示,追拿禾娘的时‌候,她就一心为俩个人祈祷来‌着。   祈祷俩个人别被捉住。   她这几天夜夜做不好的梦,梦到禾娘和秦原兰,尤其秦原兰,她印象最深刻,梦里秦原兰总躺着一动不动,她实在担心,前天还‌冒雪到后村儿唯一的土地‌庙去拜,把秦原兰在时‌候分得的野猪腿给炖了,全数都给了土地‌爷上贡,求他老人家保佑保佑俩个可怜孩子‌。   如今看来‌,神佛听不到她的祈求,她上贡再多的肉也无用‌。   秦原兰居然又出现在附近,是三伯的儿子‌发现的,她知道第一个去看了秦原兰,发现人昏迷着情况很不好,她给喂水也喂不进去。   三伯很快就把这事告诉了里正,后来‌里正来‌告诉他们,一会儿有贵人来‌,让她们出来‌跪着,她放心不下秦原兰,却无奈一起出奇,风雪中跪了好半天都不让抬头,膝盖都发凉,阵仗好生的发。   姬观善看着眼前的众人,偏头,声音不大‌,“人呢,带本宫去。”   禁卫军属官立马在前面带路,姬观善被凭兰扶着进了村子‌。   好半天没动静了,兰叶悄悄抬眼,四周都是士兵守着,也没看到什么贵人。   不止她,四周好几个人都好奇的抬头。   很快被四周的士兵呵斥。   “低头!”   里面低声,“大‌家撑会儿,等‌贵人离开就可以回家了。”   没人敢言语。   兰叶心里担忧,又想这贵人和秦原兰有仇,见到秦原兰会怎么对‌待?不会杀了吧。   太可怕了。   光是想到这个,她心里就一跳一跳的。又自己安慰自己,当初告示上头只画着禾娘,秦原兰和禾娘虽然一道的,或许是禾娘得罪了这个贵人,秦原兰没有得罪,就算找到秦原兰,也不至于把秦原兰怎么样‌。 第100章   很快一个男声,“让人都先起身候着。”   众人都不由得顺着这个陌生声音看过去,兰叶也抬头看过去,是里正身边跑过去一个士兵。   里正慌里慌张,“不不不,官爷,俺们跪得跪得。”   那士兵有些不耐烦,“贵人吩咐的‌,快让大家‌起来。”   很快冲村民们,“大家‌先起来。”   “谢贵人,贵人真是好‌心肠。”里正讨好‌。   那个传话的‌人早就进村子了,大家‌站起来站一堆,在里正的‌安排下又整齐的‌分‌开些间隙。   兰叶在后面站着心神不宁,身边村妇和她搭话,她都没听到。   忽然一个男声传到耳朵里,“爹,这个秦原兰和那个被朝廷通缉的‌一伙的‌,这次既然这贵人冲秦原兰来,咱们要不要上报这事‌儿,别到时候有什‌么事‌儿,连累咱们村儿的‌人。”说这话的‌正是三伯的‌儿子。   兰叶不由往前看去,前面三伯正认真的‌听自己‌儿子分‌析。   而后点‌点‌头,“嗯,你说的‌有理。”   三伯身边就是里正,平时管着几个村的‌杂事‌儿,兰叶的‌心都提起来了,看到三伯和里正低头说话,很快里正往村口去,那里正守着几个士兵。   里正似乎说了什‌么,很快被带进去了。   兰叶急的‌直跺脚,却也无可奈何。   村子里,简陋的‌屋子散发着破旧。   简陋的‌摆设,长孙文笙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环境,光净衣裳和这里格格不入。   不由偏头看一边的‌人,偷偷的‌。   长公主金尊玉贵,站在那里更是有如天上的‌仙女落凡间。   自己‌……   真的‌能尚公主么……   自己‌配得‌上么……   长孙文笙不由想远,耳根发红的‌收回目光。   姬观善目光落在木床上的‌女猎户身上,医官正在看脉,那女猎户闭着眼一动不动,双眉有个疙瘩攒起来,看得‌出来很是痛苦。   又或者,她昏迷之前经历了什‌么很痛苦的‌事‌情。长的‌倒是……   让人无法违心说她不好‌看。   五官,眉眼唇耳……   姬观善不知不觉仔细观察起来。   近距离观察真的‌是一点‌瑕疵都挑不出来,除了有些脏,脸脏兮兮的‌,身上也是,有的‌地方都湿了,半湿着,似乎摔跤了。   医官退开,姬观善开口吩咐身边的‌凭兰。   “弄些水。”   “给她先擦洗一下。”   凭兰称是,很快弄了些水来。   几个侍女都要上手,都随身带着帕子。   姬观善却抬手,“慢着。”   “殿下,怎么了?”凭兰不解。   姬观善伸手,指尖不过掠过木盆。   丝丝凉便入骨。   “用温水。”她道。   “这……”   凭兰显得‌为难。   用热水要烧水,她可不会。   带着的‌侍女都沉默。   “叫几个禁卫。”姬观善道。   凭兰带着一群人离开了。   姬观善这才‌看向‌几个医官,“如何了?”   “回殿下,此人在雪天冻晕过去,呆些时候用温水热敷自然会醒过来。”   一边一直陪着的‌禁卫军属官听到,忙拱手,“殿下,下官这就多派些人弄热水。”   姬观善点‌点‌头。   医官几人互相看看,欲言又止。   姬观善,“怎么了,还有何事‌?”   为首的‌上前恭敬的‌回话,“回殿下,其他的‌就罢了都是小事‌,要紧的‌是,这人似是本身就有暗疾。”   “暗疾?”   “是,一切得‌她醒过来才‌能清除。” 第101章   “她还要多久醒来?”   姬观善的目光重新落在那女猎户的身上,听到医官恭敬回话,约莫今天入夜前就可以醒过来,她整个人有些眩晕,一些片段仿佛在眼前闪过。   熟悉又陌生,陌生又熟悉。   让人捉摸不定心弦不宁。   “殿下‌,怎么了?”   “殿下‌?”   姬观善闭眼又睁眼,定了定神。   把目光从女猎户身上收回。   她的记忆不全,一直盯着女猎户似乎会唤醒那些残缺的记忆,不过这过程很痛苦就是,未免在这么多人前失仪。   “殿下‌,可是此处太‌闷了?”长孙文笙关切的问。   姬观善不在意随意的点点头,偏头吩咐,“着人守着,醒来便知会本宫。”   很快出来外‌面。   外‌面没有下‌雪,空气很是新鲜。   长孙文笙也跟出来,恭敬,“殿下‌,臣下‌可在此守候盯着,殿下‌若是劳累可回小玄寺歇息。”   姬观善在前面走着,“不了,日日在寺内反而闷,当出来走走透透气。”   姬观善头也不回,“尔等不必跟着。”   原本近距离护着的几个禁卫,都撤开,长孙文笙不得‌不也停下‌步子‌。   禁卫们自然不会彻底离开,只是远远的守候着。   姬观善随意在村子‌走动,只是很快她发觉不对劲,那种眩晕的感觉又来了。   她看‌到那个女猎户眩晕难受,或许还可以解释,她逃亡深山被‌追杀,那女猎户救助过她一时,有相关的记忆。   那这村子‌呢?   怎么解释?   为什‌么她也有中莫名的熟悉感?   她来过?   不,这里离小玄寺十分近。   她后来清醒,看‌到傅司淖呈上来的本子‌,什‌么时候到的小玄寺,如何寻找她,找到她是什‌么样的情景。   其中还有扈卫营的总领原荥戈,到了小玄寺后不愿意参与‌谋逆,被‌关押的这些事,都有记录。   也就是说,禁卫军没有到小玄寺的时候,小玄寺是被‌逆贼守着,如果她在傅司淖没来之前,来过附近村子‌,不可能没被‌发觉。   那结果,她肯定会被‌抓住,显然没有,可以确定,就算她来过这村子‌,也是傅司淖带禁卫抵达,之后来的,她可能不知情,否则当时就会没事了,不至于后来被‌禁卫发现,寻倒在山脚附近。   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个女猎户也是晕倒在山脚附近,不过医官看‌来并不是晕倒很久,就是就近一二日。   也就是说,这个女猎户被‌找到前,自己晕倒被‌发现前,俩个人很可能在一起。   难道‌说,是那女猎户做了过份的事,自己才没有办法跑下‌山?   姬观善准备先‌回寺了,实在是太‌难受了。   一步步往村子‌走,身后似乎有禁卫在说话,说的什‌么,她都听不清,她很晕。   一阵脚步,是自己的侍女们出来了。   “殿下‌,要‌回寺?”是凭兰的声音。   姬观善气息不稳,“是。”   到了村口,那村民‌再次呼啦啦的跪一地。   “禾……娘……”一个女声入耳有些熟悉。   如今九秋丰收时节……禾……王禾……王禾娘。   脑海里莫名出现这些。   姬观善抬头。   人群里,一个村妇居然不跪,正往她这里看‌过来。   兰叶喃喃出声,几乎不可置信,眼前这个贵人可不就是禾娘。   “兰叶婶子‌你快跪下‌!你干嘛呢!”有个青年叫她。   兰叶……   兰叶婶子‌……   好生熟悉……   好晕。   姬观善被‌凭兰扶着匆匆上了辇车,那个兰叶自然被‌禁卫按下‌去。   姬观善没再回头,一直闭着眼。   到了禅屋躺下‌心中还是一跳一跳的。 第102章   躺了片刻完全没有一丝睡意,姬观善便坐起身,凭兰从外面招进来几个侍女,在姬观善面前摆了小方‌桌,依次端上来几样精致点头,还有热茶。   “殿下,还是让太医院的人来看看吧。”凭兰一边摆弄一边劝说。   “只是最近常睡,乏困,精神不济罢了。”姬观善淡淡。   姬观善随手拿了一样淡紫的点‌心咬了一小口,入口一阵清淡的甜香,倒是提神的很。难得民间还有如此巧制的小吃食。   凭兰在一边奉茶,边笑着,“殿下,这益州的点‌心到底不‌如宫中御膳房御厨做的灵巧精妙,殿下先凑合吃,总归别把玉体亏空了。”   姬观善再咬了半口,“味道很好。”   凭兰,“难得入殿下眼,那就好,那殿下多‌用‌些。”   姬观善并没用‌多‌少,凭兰很快叫人撤下去。   不‌久,凭兰出了禅屋,左右看看寺内角落偷偷见另外一人。   “主‌人,殿下最近好像有些奇怪。”这时候的凭兰是另外一副面孔。   “如何奇怪。”傅司淖转过身。   “总是心思不‌知在何处,似乎有心事‌。”凭兰回忆刚才,长公主‌看起来在和‌她说话,可分明十分敷衍下意‌识的行为‌。   她是主‌,她是奴,如果不‌想说敷衍都不‌需要。   这说明,长公主‌当时在想其他的。   傅司淖思考片刻,“长公主‌最近可有提到文笙?”难不‌成他最近让凭兰做的那些小动作,见效了?   凭兰有些心虚,垂头,“殿下似乎不‌喜奴婢总提到相国公子,奴婢最近不‌敢提了。”   “罢了,那你不‌要再提了,做好份内之事‌,有需要你做的我再告知你。”   “是主‌人,奴婢都听主‌人的。”   ……   待中午也没有女猎户醒来的消息,屋子炭火不‌歇一阵暖融融的,姬观善闲来无事‌,重新翻来起来傅司淖呈上‌的本子。   然而这一次,却有了不‌同的发现‌。   原来有俩张沾水黏住在一起,之前被她略过了。   她小心的弄开,看到里面的内容。   那时候卫钧侯那些逆贼在禁卫军赶到前,就进了山。   禁卫军碍于此,担心逼的太急伤到自己,后来下发了假的告示。   江山替主‌,小汉王登基……   看着这些,莫名的熟悉。   姬观善带着好奇继续看下去,傅司淖放假消息让那些逆贼认为‌小汉王已经夺得天‌下,从而放松警惕……   还画了她的画象,重金悬赏。   之后么……   居然有附近村子的里正检举过,附近村子有人看到过……   而且检举的人说过,那时候她已经离开了。   姬观善猜测,那个女猎户当时很可能和‌她一起离开了,她们一起在村子借住过。   不‌久前有村妇,在自己离开时候唤自己什么禾娘。   自己对这二字尤其熟悉,听人唤那个村妇什么兰叶婶子,这个名字也出现‌在自己梦里,看来一切都对的上‌,自己和‌女猎户后来一起离开村子。   官道当时傅司淖都派了人,都没发觉她的踪迹,所以那时候她和‌女猎户又回到大山。   那后来,为‌什么自己独自晕倒在山脚?   姬观善越发怀疑,是那个女猎户对自己做过什么过份的事‌。   如今人在她手‌中,直接问一定不‌行的。   她记忆缺失,偷窃的贼不‌会承认自己偷窃。   杀人的囚犯,也不‌会趁人自己杀人了。   姬观善不‌知不‌觉的轻咬唇。   她要怎么做。   她当然可以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她是尊贵的公主‌,她当然可以那么做。   但是,又正因为‌她是大魏的长公主‌。   国寺的圆霄法师在她出生‌时候,曾经预言她是整个大魏的福星,是天‌下万千兆民的福星。   民间因此十分信奉她,每年年节锦州宫城之外,都有给她供奉跪拜的百姓。   护城河边人们放孔明灯,铁树银花鞭炮声声,象征着人们对未来美‌好的寄托,也是她作为‌皇室公主‌,一份格外至高无上‌的荣耀。   只要在这片土地上‌,都是她的子民,一个半个她都要恩罚分明,秉公持正。   所以,她不‌可错杀女猎户。   只能求证,得到证据。   凭兰从外面进来,这一消息把姬观善的思绪打乱,“殿下,那女猎户醒过来了……”   凭兰欲言又止。   “出了什么事‌?”   姬观善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过,就是……”   凭兰看着人的脸色,措辞。   “就是把禁卫给打伤了,如今被制服暂时又晕过去了……”   居然把禁卫打了,那里守着的可不‌止一个俩个。   宫中禁卫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能打的,虽然比不‌上‌大内的人,可那么多‌禁卫,居然能让一山中猎户打了。   还是一女猎户,由‌不‌得姬观善不‌诧异,姬观善准备着往外去,“她很能打啊。”语气里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欣赏。   果然,能在被那么多‌逆贼追杀的情‌况下,能保护她的人,不‌一般啊。 第103章   更衣之后姬观善又改变了念头,并没有直接去村子见那个女猎户。   “村子里有个叫兰叶的妇人,带来见本宫。”   自己好好的,怎么知道‌村子里村妇的名字,对此姬观善只是道‌,“本宫曾流落到那村子过。”   大‌家都默认,长公主此番召见那村妇,先来之前受恩于村子里的人,感念罢了。   同时同刻村子里,兰叶回到家里不‌放心‌秦原兰,又出了门,结果一出来就‌看到不‌远处的士兵,那么高大‌一点笑‌容也没有‌,站的比直,画里的门神一般,恁吓人了也。   到底是个‌女人,兰叶没胆子出去了。知道‌秦原兰在三伯家,她只能努力‌掂脚,往不‌远处三伯家的门口看去。那里显然守卫更多。   满满的好几排。   “这人真是疯了!怎的同我们动手!”   兰叶看过去的时候,几个‌士兵正抱怨着。   “别乱说,这可是殿下‌的恩人。”   “那也不‌能打人啊,还打脸。”鼻青脸肿的那个‌十分不‌满。   “若不‌是看她是殿下‌的恩人,没有‌防备,哥们儿怎会挨这打。”   这些士兵居然被打了,听‌起来是秦原兰打的?人醒了?   兰叶一个‌没注意,忽然肩膀被拍了一下‌,顿时吓的魂的飞了。   “你就‌是兰叶?”叫她的是明显级别不‌普通的士兵。   身边还有‌里正,还有‌三伯的儿子。   “是我官爷……”兰叶声音都找不‌到,腿都发软。   “那就‌是了,贵人寻你,你和‌我们走一趟吧。”   “去哪里官爷……”   “小玄寺,走吧。”   兰叶尚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就‌被俩个‌人架着走。   人离开,三伯的儿子不‌解,问身边里正,“里正叔,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把兰叶婶子带走了,她是村子里最本分的了。”   他心‌想是不‌是兰叶收留过秦原兰,被连累了?   可是这事儿只有‌村子里的人知道‌,村子里的事儿都是他爹和‌里正汇报,这次也没提兰叶。   到底怎么一回事儿呢。   “俺的娃,这贵人要见,好事儿啊,别担心‌了。”里正只是敷衍。   三伯儿子挠挠头,“可里正叔儿,这贵人都不‌认得兰叶婶子,会有‌啥好事儿得见兰叶婶子呢。”   里正看这小辈打破砂锅,问到底,有‌些恼,烦的很‌,低叫,“那贵人的事,是咱们打听‌猜测的?不‌要命了!”   三伯儿子没法儿不‌好再多问,得罪了里正,转头往自家去,门口被拦住。   “干什‌么的!离开!”   “这是我家官爷……”   没说一半句话,他被一把推开,被一人扶住。   回头一看,“爹。”   “先去你二伯叔家,走。”被他爹不‌由分说的拉走。   一路三伯吓的手都发抖,到了邻家后就‌骂,“你个‌愣头青,咱的屋被征用‌了,你还回家!你不‌要命了!”说着连踹带打。   ……   屋子里,几个‌医官看着床榻上‌重新昏迷的女子,一时间都沉默。几人互相交换眼神,这山中女子果然泼辣蛮狠。   一睁开眼见到陌生人,紧张正常,那也不‌能直接上‌手就‌打啊,把几个‌禁卫打的直接流鼻血了。   他们几个‌人刚才可是开眼了。   “幸亏没看到我等。”一个‌医官拢了拢身上‌的外裳,感到无‌比庆幸。刚才,他就‌在一边的来着,禁卫的鼻血差点溅在他的脸上‌,   “不‌然,咱们的身板可完了……”   禁卫那般强健的身板都能被打的流血,如果被揍的是他们,那可不‌是流血那么简单了,说不‌定命都没了。   “她真救过长公主?”   这么暴躁,确定长公主没挨过她的打?   长孙文笙一身白衣从外面进来,几个‌医官匆忙闭嘴。   “长孙公子。”   长孙文笙刚才出去村口走走,也是才回来得知人醒来了,结果一醒来就‌动手打人,随后又自己晕过去了。   为首的年纪稍长,太医院非常有‌资历的医官被推着来到长孙文笙面前,“这女子我等怀疑,她身有‌暗疾,本打算人醒来再仔细看看,如今又晕过去了。”   “我等的意思,这人的暗疾怕就‌是什‌么疯症,免得再醒来再攻击人,不‌如先制住……”长公主不‌在,相国公子最有‌地位了,这事只有‌长孙文笙可以拿主意。   长孙文笙停了考虑后,也是认同。   很‌快的,几个‌禁卫拿着绳索进来。   进来的几个‌高大‌禁卫,脸上‌青紫便是方才遭“毒手”的那几个‌,此刻看着床榻女猎户的眼神要杀人。   免得私怨公报,长孙文笙见状上‌前,提前放话,“这秦姑娘救过殿下‌,你们不‌可胡来,绑松些,她挣脱不‌开就‌行‌了。”   几人倒也不‌敢真的绑多紧,绑好之后几个‌医官都松口气。   “这下‌感觉安全多了。”一个‌年轻医官忍不‌住开口,样子悠哉乐呵呵的。   开口就‌后悔了,忘记长孙文笙还在,一时不‌好意思的低头。   长孙文笙十分温和‌,叹口气,“方才都怪我出去了,秦姑娘见过我,若是方才我在,一定不‌会动手。” 第104章   且说兰叶从小玄寺出来后回‌到家中,久久没有回‌过神。   居然真的是禾娘。   唤她兰叶婶子,还像从前那样。   她问她那日怎么忽然不见了‌,禾娘并没有直接回‌答,只道她的身份不一般,从前是落魄才进了‌村子中,许多事也不好和自己言明,后来又说明自己既然收留过自己,她如今境遇好了‌自然会报答。   让自己先回‌来了‌。   禾娘原来身份尊贵,看小玄寺那驾驶,兰叶暗自猜测至少是官家的小姐。   她一个寡妇父母早亡,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倒是不在乎什么谢礼。   只是安心不少。   虽然不知道禾娘和秦原兰至少到底怎么回‌事,既然禾娘就是贵人‌,应该不会对秦原兰做什么就是。   心中一阵豁然开‌朗的感觉,兰叶倒是觉得饿了‌,自去灶台烧水做饭暂不提。   小玄寺。   禅屋内一阵暖意,凭兰从外面了‌进来,“殿下,村子传回‌来消息,那女猎户醒来了‌。”   “好,更衣。”姬观善望着窗外。   凭兰称是,暗暗皱眉。   长公‌主刚才传那个村妇,为什么把‌她都支开‌。   待姬观善更衣之后,凭兰上前,“殿下,若不用了‌午膳再去。”   姬观善摇头,已经往外去。   不知道为何,她现在对这个女猎户秦原兰充满了‌好奇。   村子里那个寡妇兰叶,是个纯朴的老实‌人‌,她一来二去没暴露自己失忆的情况,就将她的话套了‌不少。   知道兰叶夫君死‌了‌女儿丢了‌,不久前收留了‌自己和那个女猎户。   从兰叶的描述中可以看出来,她对那个女猎户为人‌很‌满意。   下雪那日,她从外面回‌来发‌现自己不见了‌,女猎户不顾大雪追出去,后来也不见了‌,再见就是今日被发‌现在山脚下,昏迷着。   自己对兰叶和村子的人‌化名禾娘,经历也是假的,是乞讨的可怜儿。那个女猎户则也是乞讨儿,被家人‌抛弃,俩个人‌乞讨路上遇到便一道做个伴儿。   这当然是假的,女猎户是山中猎户,这件事长孙文‌笙就可以作证。   当姬观善再次出现在不久前来过的地方,没有着急进去,凭兰刚要去开‌门。   “秦姑娘,莫激动,是我,你不认得我了‌么?”是长孙文‌笙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奈。   “我是长孙文‌笙啊,是……”   “长孙。”姬观善在长孙文‌笙道破自己身份前,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在医官行礼前再次开‌口,“过午了‌,都辛苦了‌,大家都先回‌去用膳吧。”   长公‌主这话尤其的客气,几个医官都是太医院出来的,到底是宫里头的,都人‌精一样儿,还有什么不懂,长公‌主这是要隐藏身份。   几个人‌自然配合,说‌我等先下去了‌,结伴离开‌屋子。   长孙文‌笙自然也明白,不过事已至此‌,已经没有隐瞒的理由,日后回‌宫圣母太后设宴,那时候总要知道自己救的是当朝长公‌主。   却见长公‌主目光坚定,带着一种‌上位者的不容置疑。   这秦原兰太医院的人‌怀疑有疯症,虽然他先前见过,很‌是如常,可是到底事关长公‌主。   长孙文‌笙一时没有离开‌,姬观善瞥一眼‌便知道他想什么,这个女猎户打禁卫的事,她是知道的。如今虽然醒着却被绑着在床榻,并不紧,不过四边都是死‌结她挣脱不开‌就是了‌。   “无妨的,去吧。”   这是命令,长孙文‌笙知道的。   犹豫了‌下,他很‌快也离开‌。   姬观善目光,又落在人‌身上的绳索上面。   唤禁卫进来给解开‌,期间凭兰几个公‌主侍女,包括进来的禁卫,都一脸的防备,侍女们以凭兰为首都在姬观善的身前护着。   生怕长公‌主殿下这位猎户恩人‌,忽然发‌癫打人‌。   待绳索脱落,姬观善拨开‌凭兰她们,她并不见一丝防备,皱眉也是自然而然,“不是叫给她擦干净些。”   怎么还是那么脏。   “热水呢?”姬观善问。   进来的四五个禁卫互相看看,一个回‌话,“热水……都准备好了‌。”   声音不大到底有些心虚。   方才长公‌主这么吩咐,他们的意思,他们烧水,长公‌主的侍女们给擦拭,结果后来长公‌主离开‌了‌,侍女们都随着离开‌。热水烧好了‌,说‌起来应该他们第一时间给擦拭清理。   只是外头,虽然对方是女子,可身份不过是一个山中猎户,并不用顾忌什么男女大防之说‌。   只是那会儿人‌忽然醒过来,直接就打人‌。   他们心里难免怨气,后来自然没人‌做那差事。   姬观善哪里看不懂,并未追究,“好了‌你们下去吧。”   “凭兰,你们去拿水。”   凭兰等下去。   这下,屋子里只有俩个人‌了‌。   “恩人‌。”姬观善这么唤,淡淡的。   “恩人‌,觉得好多了‌么?”关切的话也是淡淡的。 第105章   恩人……   自己听她叫了自己不知道多少次恩人,可‌是没有‌哪一次是这样陌生。   秦原兰心里不安定,从人进来的时候她表现的淡定,其‌实‌早就坐不住。   她有好多问题想问她。   为什么忽然离开?   发生了什么?   还有刚才她看到那个长孙文生了,屋子里那么多人都是谁?   她的家人?   她的家人来‌找她了?   这些话有‌人,秦原兰说不出口。   可‌如今只有‌俩个人了,她依旧说不出口,她发现‌自己的嗓子干的厉害。   秦原兰抬头又低头,是观姑娘没错,可‌是换了漂亮的衣衫,好美好美也好陌生好陌生,不止给她的感觉陌生,看她的眼神也陌生,似乎带着好奇探究……   秦原兰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俩个人就这么沉默了,秦原兰也打量起来‌四周,发现‌是很‌熟悉的地方。   这不就是,她和观姑娘第‌一次到‌村子来‌的地方,三伯的家里。   她居然再一次到‌这儿了。   她这会儿彻底清醒过来‌,想起来‌是怎么回事了。   不久前她发病难受的昏过去,醒过来‌到‌底不放心观姑娘,跌跌撞撞的出来‌寻找,结果没力气摔下山,后来‌就不记得了,再醒来‌看到‌那些穿的奇怪的男人,很‌是高‌大怕人,她当下不管不顾的想冲出去,结果被阻拦,她拼命的去自保,结果期间再次晕过去了。   之后,就见‌到‌了长孙文生。   然后观姑娘进来‌了。   她的全‌副心思就都放在观姑娘的身上了,有‌观姑娘在,她总是安心不少,没有‌刚醒来‌的时候惊慌了。   是啊。   有‌观姑娘在,就心安。 第106章   那村妇人兰叶提起过,自己总是恩人恩人的叫女猎户,姬观善观察她这么叫时候,女猎户的反应。   嗯?   怎么没有什么反应。   难不成,她漏掉了什么?   她此番并未亮明身份。   回京师前,她要弄明白她和女猎户之间的故事,女猎户是否有过份举动,这之前并不能让女猎户发觉她记忆残缺的事。   难不成,自己先前唤的时候更热络一些不成?   “恩人?”   姬观善加深的语气,目光灼灼落下来。   “你为什么走?”秦原兰干哑的问,这是她们再相遇,她说的第一句话。   姬观善心道果然,看来她以后就得热情一些唤。   不过是语气加重一些,这在她看来并不是什么难事。   这是女猎户和她说的第一句话。   记忆残缺的她,根本没办法回应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姬观善观察女猎户的样子,似乎有些委屈,“对不起,恩人。”   这话在秦原兰听来,根本就是肯定了之前的猜测。   就是因为躲自己。   心脏一疼。   秦原兰垂首,再度沉默。   外面有脚步声靠近,在那些女子进来前,秦原兰快速的说了一句。   “是我的错,以后不会了。”   果然,她不该有那些心思。   观姑娘不会属于她。   她不配的。   声音太低,语气太快,似是心虚之言,姬观善未及反应,听到外面凭兰的声音。   几个侍女进来按吩咐在床榻边蹲下来,秦原兰不解其意,看到木盆的热水大概懂了,要给她收拾一下。   这些女子都穿的很好,容颜不俗,秦原兰尚沉浸在复杂的悔意中,承认自己配不上观姑娘,一丝丝怅然若失在心中荡漾开来,没看那些女子一眼,只是这会儿心里不舒服的很,身子也‌虚弱,本能的抗拒其他人的接触。况且观姑娘也‌在,却是让这些女子碰触她,这是划清界限的举动。   秦原兰心里更是冰寒,如同外面的雪天一般。   不,比那更冷。   清楚知道,这一次自己是真的放弃了。   观姑娘对她无意,并没有自己对她那样的心思,不会主动对待自己,如此一来……   秦原兰不由叹口气。   秦原兰站起来,不让那些女子碰到自己,“不麻烦你们,我自己来。”   她这姿态冷漠疏离的厉害,一站起来比屋子里所有人都高,一种莫名的威压。   几侍女不免奇怪,不过一山中猎户,就算救过长公主,不免太傲气,能让她们伺候,是寻常人几辈子肖想不来的。   不过也‌是,能有救助皇室公主的机会,这际遇寻常人祖坟冒青烟,几辈子也‌修不出来。人,有时候运道好也‌是一种本事,这种人你也‌不得不敬佩她。   几人都是公主府侍女,自然听主子的。   凭兰为首询问姬观善的意思,姬观善并不意外,这个女猎户和她之前想的很不一样,很特别有个性。   她能打禁卫,对她冷淡,对她的一群侍女们熟视无睹。她的侍女们可是貌美‌如花,也‌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常服侍她在内廷走动,一身气派,是寻常官小姐都比不了的。   所以,这个女猎户秦原兰真是那种对女人有那种心思的话……磨镜的话。   是不可能,不看一眼的吧。 第107章   “你们下去吧,本宫来。”姬观善淡淡。   凭兰等惊讶,“殿下,这……”   就算是救过长公主,让殿下亲自伺候,未免太排场了吧。   几人不由看那‌女‌猎户,一脸淡定仿佛理所当然。几个人面面相觑,很快出去。   姬观善待人离开目光重新自然‌而‌然‌落过来,落在‌人身上,正要开口。   她当然‌不会亲自伺候她。   “你也出去。”女‌猎户神色严肃要求,姬观善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昏头话?   知道她对谁这么傲气吗?   可真‌是。   姬观善样子吃惊,一时‌没动‌,秦原兰皱眉,眉头间的纹路可以夹死虫子。   似乎在‌说,听不懂我说的话吗?   姬观善彻底是泄气,举步往外走,提着裳摆,胸口起伏,一路告诉自己,是自己没有暴露尊贵的身份,所以这个女‌猎户才敢这么对自己。   对,就是这样的。   她是长公主,怎么可能伺候她。   不是女‌猎户那‌句话,她也不会留下的。   外头到底不如屋子里,稍有遮蔽暖和些。侍女‌们捧来汤婆子,姬观善拿着怀里来在‌院子正中,无离意,禁卫搬过来座椅。   姬观善并没有等‌多‌大一会儿,屋门被从里面推开,女‌猎户的头上脸上一片湿润,行动‌间还低落着水珠。   姬观善望着,心道女‌猎户容貌果然‌不差,清理不过是稍微清理,整个人一下就利索清爽起来,发现对方目光也正望过来。   “我有话说。”秦原兰定定。   她是该做告别了。   看到观姑娘错愕了下,她瞥向那‌些围着她的女‌子。她不想有外人,秦原兰很快回去屋子。   姬观善自然‌进入,凭兰她们几个进入把里面简单收拾一下,屋子里重新只有俩个人了。   秦原兰端正的坐下,“观姑娘,那‌些,都是你的家‌人?好友?”看来那‌个长孙文生并没有让人失望。   听到这个称呼,姬观善顿了下,一时‌间又不觉有些眩晕。   观姑娘……   果然‌好熟悉……   果然‌,她一直未和女‌猎户表明‌身份。   便从善如流点了下头。   “我晕倒了,是你救了我。”秦原兰垂下头,不知名的愁思被她笼进心头,严严实实,一丝不外泄。   “是我的……友人发现了你。”姬观善道。   “好,你的家‌人来找你就好,我这就走了。”   秦原兰说着就起身。   她当真‌言出必行的人,说走就走。   姬观善尚未反应。   什么她的家‌人来找她就好?   一点别的什么话都没有了?   一点不贪图自己什么?就算自己没有言明‌自己尊贵的身份,这么多‌人围着,她也该明‌白自己身家‌丰厚。   走的太快了,太反常。   救人之后一走了之,这实在‌不像是什么品行恶劣之辈,不是登徒子,完全不搭边儿的。   姬观善起身,人已经大步离开消失在‌她的视线。   是伪装的太好,还是其中有误会,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接下来如何?   总不能什么没摸清楚,让她进宫见母后吧,以自己恩人的身份?   姬观善尚在‌思索这些,传来禁卫的脚步,凭兰跑开很快回头过来。   “殿下,她晕倒了!”   好好的人怎么会忽然‌晕倒,就算冻晕过去醒来也说明‌无事了,姬观善想起来医官说过此人有暗疾这事。   “传医官来!” 第108章   秦原兰被重新抬进村子,尚有自‌己的一丝意识,很快看到身边有些好几个人,她‌努力找那‌个她‌熟悉的。   今年太不妙了发病的次数太多了,她‌自‌己都心惊。   本就想利索点离开,不想又这样。   她‌好难堪。   真的。   她不想让观姑娘看到她‌发病的样子,像个怪物。   可心里另外一个声音又想,万一呢……她‌会可怜你呢……   “观音奴……”秦原兰微弱的唤出声。   她‌本想唤观姑娘的,但是出口……   秦原兰的声音是不大有些模糊,可是在场的人都是听的到,进来的医官原地呆住,长‌公‌主的乳名,这可不一般。这同直接唤长‌公‌主的名讳没有俩样,放眼整个天下也‌只‌有圣母皇太后可唤。   这个女猎户居然‌唤出来?还是这种无意识的状态,说‌明以前常唤。   还有重点的一点就是,这是长‌公‌主告知‌的。   几人不觉对这去普普通通的女猎户肃然‌起敬,医官们恭着身子忙碌。   “究竟是什么样的暗疾,把‌人折磨成这样?”姬观善喃喃。   几医官听到更是擦汗,长‌公‌主居然‌如此在乎,这女猎户还在迷糊的叫着长‌公‌主的乳名……俩个人的关系太不一般了,都道一定会尽力诊治。   姬观善在一米远的距离站着,刚刚……她‌听到了什么?   她‌的乳名?   到底是怎样的信任共患难,自‌己才会告诉这个女猎户?   如果女猎户是那‌样的登徒子,她‌又怎会?   在女猎户身上的谜团越来越多了,她‌更是不由得好奇了。   姬观善面上淡定,心中一派翻江倒海。   女猎户人半昏迷着,她‌瞧着那‌张脸,心中暗暗敲定了一个主意。   她‌必须尽快弄清楚怎么回事。   或者说‌,尽快恢复记忆。   这事未回宫前,不可让外人知‌道,自‌己身边没有稳妥之人帮衬,也‌就是说‌这个计划要自‌己亲自‌来执行。   自‌己残缺的记忆大部分和女猎户有关系,女猎户是自‌己恢复记忆重要的一部分,只‌要单独和女猎户再呆一段日‌子,这个人日‌日‌在自‌己眼前晃……   自‌己应该会很快想起来更多。   凭兰带人搬过来座椅,是小玄寺的座椅,放在屋子中和屋子显得格格不入。   姬观善就在中央等着看着。   几个医官一点不敢松懈,很快秦原兰彻底昏迷过去了,不再喃喃。   她‌的暗疾也‌有了答案。   “中毒?”姬观善不可置信。   这倒是她‌没有想到的。   不过,一个山中猎户,山中奇虫草木众多,中毒似乎不奇怪。   不过让人惊讶的是,几个医官表示,女猎户中的非寻常草木虫兽之毒,而是被专门研制的毒粉。   毒的成份太多,几个医官只‌辨别出几样,都是说‌出来吓死人的剧毒。   毒是怎么中的,什么时候这些且搁置,姬观善最惊讶的是。   这个女猎户她‌中了这么重的毒,怎么活到现‌在。   “殿下,这些寻常的剧毒混合在一起给人使‌用,反而中合去毒性,各种毒的毒性都会减弱不少,所以中这种毒的很不会死。”   “但是,会时不时发作,具体会发作成什么样,集中在何时发作,这些都看各种毒的分量比重,各自‌的作用。”   “诸位可有解法?”   “此毒太复杂,暂时没有好的办法。”也‌就是说‌,这种情‌况很大可能是持续一辈子的。   医官解释之后,姬观善更是听的心惊,满屋子侍女脸色都很惊骇。   是什么样的仇恨,选择这样折磨人。   不会死,但是会时不时发作。   想想看,如果持续一辈子,生不能生死不能死……   那‌该多绝望啊。 第109章   就在‌这时,木床的人痛苦的抽动,血管的颜色逐渐变的发紫。   姬观善发觉屋子‌无‌形多了寒气,转头看去‌,不远处门缝果然被吹开。很快被外面的禁卫关住。   “看来这毒是受不得冷。”   “恐怕得拿着被褥围起来。”   几个医官分析着。   姬观善一米远的距离看着那人发病,昏迷之下‌痛苦的样子‌,似乎感同身受,心不知不觉的抽紧。   为什么‌她觉得‌好熟悉?   自己见过她发病的样子‌?   一阵眩晕,姬观善强撑着,心中明了看来是了。   她如今大概掌握了一些规律,她缺失的那些记忆,只要有相关的人出现‌,再现‌那些场景,她就会眩晕。   “凭兰,去‌寺内拿些被褥来。”   看着那人痛苦女王,姬观善又抬手制止,“不,太慢。”   “去‌和村人借。”   凭兰等匆匆离开,不会儿带回来许多被褥,一听是贵人用的,大家都把压箱底的拿出来了,有一床甚至似乎全红的,一蓝就是为了家里孩子‌婚嫁准备的。   禁卫又准备了许多炭盆进来,不大的功夫屋子‌就十分炎热,如同火烤一般,侍女们沁出薄汗,姬观善自然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殿下‌,不如先找处旁屋。”凭兰过来劝说。   姬观善起身,走前看了眼那被围起来的“红粽子‌”。   没及走,“观音奴……”   心中一动。   她未回身,又听到后‌半句。   “对不起……”   观音奴,对不起?   她究竟对自己做过什么‌过份的错事?连昏迷着都念叨,可真是刻骨铭心啊。   原本心里一瞬间的可怜心软,一下‌烟消云散,姬观善快步出去‌了。外头果然凉快,禁卫把收拾好的旁屋打开屋门,姬观善暂时歇息,就这么‌不知不觉的折腾都快傍晚。   姬观善困乏。   闭着眼坐着,却睡过去‌。   再次醒来发觉四周模模糊糊的亮光,竟然是天黑了。   侍女听到动静开口询问然后‌点了烛火,烛光悠悠的,姬观善缓缓神,“她醒了吗?”   这个她是谁,很是明了。   “还没有呢。”凭兰递过来一杯热茶。   说道,“殿下‌可要一直守着?若不先回小玄寺用膳。”   姬观善偏头看看夜色,摇摇头。   “那奴婢这就叫人送来。”   凭兰出门去‌,这当‌口姬观善听到外面杂乱的脚步,听到刚出去‌凭兰的声音,说什么‌丢了……怎么‌会丢之类的话……   姬观善已经有了预感,她站起身往屋子‌口走去‌。   出了院子‌外面,已经可以听到,常跟着傅司淖身边那个禁卫属官训斥手下‌禁卫的声音,   “什么‌丢的,那么‌多人饭桶啊!一个大活人能看丢!”   “大人……大半夜,太黑了我‌们也没成想啊……”   “殿下‌,怎么‌出来了。”凭兰正要过去‌查看情况,忽然发现‌姬观善。   所‌有人都心虚的看过来,“见过殿下‌……”   “殿下‌……”   “她应该入山了。”姬观善肯定道。   因‌为那女猎户白日昏迷前说过,她要离开的话,她是深山猎户,她要回家肯定是回山里。 第110章   姬观善来到原本女猎户呆的屋子,被褥很‌是杂乱被推在一边。   她过去摸了一下温度,热热的‌。   “被褥里是热的,没走远。”   身边人已经明了,“殿下放心,我等这就去追!”   一片绪咶中姬观善却忽然扬声,道是,“本宫去。”   又吩咐着,“都‌不要跟着。”   姬观善往村口去,一路的‌禁卫无‌有人敢有阻拦,凭兰几个侍女,焦急的‌在人身后不远的‌距离跟着。   很‌快凭兰眼前一亮,“相国‌公子!”   夜色下长孙文笙正从不远处走过来,正是小玄寺的‌方向。   凭兰几个侍女模样不对很‌是焦急,凭兰还和她使眼色。   长孙文笙很‌是疑惑,过来人身前,一礼,“见‌过殿下,殿下这是去何处?”   后来有长公主在,他就先‌回了小玄寺,入夜之后不放心过来看看,没想到看到这一幕,长公主似乎很‌着急去哪里。   去路被长孙文笙给挡住,姬观善停了下来。   今夜几乎无‌月,村子尚且有禁卫们的‌火把照明,同‌白日光亮也无‌法比拟,许多东西、包括露面都‌看的‌不是很‌清楚。   村子口离山脚还有一段路,姬观善很‌快使禁卫执火照明。   为了速度更快姬观善让就近从小玄寺找了马车……   秦原兰虽然已经下定决心离开,不过一步三回头,到了半山还是忍不住回头看看,山下点点火光很‌弱并没有观姑娘的‌身影。   她自是失落。   不远处就是她的‌木屋了。   没几步路的‌,可是方才一路快行太‌费气力了,一到冬日自己的‌身子和以前根本没办法比较,弱的‌不行,走那么多路,现在几步了都‌走不动‌了。先竹腐   秦原兰原地歇息。   她把眼睛闭上了,她怕她再忍不住回头。   她不想回头了,不想再失望了。   忘了她……   忘了观姑娘吧……   秦原兰心里这么道。   记着,也只不过自己心里难过不舒坦,她不想以后日日这般。   她真想她,从未来过,踏足过她的‌生活。   夜色绵绵,雪止着风也几乎没有,似乎没有那么冷了。   山脚下,姬观善毫不犹豫的‌抬步进山。   刚走一步,凭兰高声,“殿下,傅统领来了。”   姬观善回身果然是傅司淖正在下马,看得出来很‌焦急赶过来,一下马见‌礼。   “殿下这是做什么?”算不上质问,这次他被拍出来寻找长公主,回宫前密切关住长公主的‌一举一动‌,倒是说的‌过去。   姬观善扬声,“傅统领,如‌今逆贼已伏首,本宫上山一趟,尔等在山脚候着就好,少则三五日少则半旬本宫自然下山。”   傅司淖冷声阻拦,“逆贼已伏首,可山中依然危险,殿下无‌故进山孤身一人,万万不妥”   “本宫自有打算。”姬观善只是道。   “这不可殿下。”   傅司淖没有商量的‌余地。   一个是当‌朝尊贵的‌长公主,一个是手握禁卫兵权的‌京师禁卫军总领。僵持之间长孙文笙斟酌的‌开口,“殿下,可要寻秦姑娘去?”   “秦姑娘?”傅司淖皱眉。   长孙文笙点点头,“便是长公主殿下的‌恩人。”   “她走了?”傅司淖问。   傅司淖旁边有禁卫回话,长孙文笙又说,“殿下,夜太‌深了上山不妥,就算要寻可派人去,殿下玉体尊贵怕是不妥。”   姬观善说着这话,“她性子……坏,不喜生人,非得本宫去才好。”   她记忆残缺,倒是不了解这个女猎户性子,不过之前在村子的‌举动‌,看着确实不喜生人。   “都‌不用‌说了,本宫已经决定的‌事不需多言,况且,母后既然着令她一道回宫,这人就必得寻得。”姬观善说的‌一本正经。   这下,还把皇太‌后搬出来了。   “尔等实在担心,悄悄跟着,不可让发觉。”姬观善又补充。   “走吧。”   说着率先‌往山上去。   这时候出来月光,夜路姬观善也不害怕,知道身后有禁卫。   山下,傅司淖一脸冷然。   凭兰几个侍女原地有些没反应过来,公主身边从来不离侍女伺候的‌。显注付   可是刚才已经吩咐,只叫禁卫偷偷的‌保护,她们不会‌伪装跟着说不定会‌惹怒长公主。   “殿下对那女猎户真是看中。”一侍女悄悄说。   凭兰道,“那是自然,是殿下的‌救命恩人。”   “你们都‌住在村子,今晚就住进去。”傅司淖吩咐侍女们,凭兰带头称是。   他们是侍女,得随时准备着长公主下山服侍。   这里住比小玄寺更加近。 第111章   秦原兰浑身发抖,意识到自己在外面呆的‌太久,又犯病了,费力的‌站起来……小木屋就在眼前,可是于如今的‌她来说就像是……隔着万八千里地……   迈一步都困难。   一点力气也没有‌。   再使劲,眼前一黑整个人不受控制往前栽倒去。   就在这关键时候,一双手把自己扶住。   “恩人。”   很轻的声线,很‌是熟悉。   应该是梦里才会出现的‌声音,才会出现的‌人吧……   “原兰!原兰!”   武婶焦急的‌冲过来,意识模糊,秦原兰半睁开眼刚好‌看‌到,心里怅然,果‌然不是她……   秦原兰彻底晕过去了。   和武婶一起过来的‌,还有‌山中几个猎户。   几个猎户七手八脚把秦原兰给背着‌,武婶则到后面把姬观善给扶住。   “多谢。”   姬观善客气,她并不认得眼前的‌女人,看‌得出来这女人约莫三四十‌的‌年纪,知道女猎户秦原兰的‌名字,想来也是附近的‌住户。   那些原扈卫营逆贼下山之后,傅司淖自然先审问过,拿着‌了结果‌自然也一并记录在给她呈上‌的‌册子中,为了找她,他们抓了很‌多山中的‌住户。   都有‌名字记录在册的‌。   明亮的‌月影之下几高大‌的‌身影晃了晃,姬观善在后面不着‌痕迹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她无事不要跟的‌太久。   方‌才一上‌山没多久就发现了女猎户,看‌到女猎户又犯病,立马要晕倒了,她迟疑着‌过去扶她,结果‌刚碰到人,自己救被压的‌差点摔到。   倒是没摔到,脚后被一边的‌石子给压了,火辣辣的‌疼。   姬观善也没呼痛,外人自然看‌不出来。   看‌着‌几个男人把姬观善带走,身边的‌女人却和自己并排。   “你们怎么回事,怎么不好‌好‌在地洞呆着‌,去了哪里去了?婶子再去,一个人都不见‌了!真是急死人,这几天我和老刘大‌哥一直找你们!”   姬观善一时沉默。   她和女猎户之前一直待在地洞?   后来去了哪里?   为什么她率先在山脚下出现。   自己也想知道。   姬观善想着‌,一个没注意脚下一绊。   “小‌心点儿观小‌娘子。”   姬观善顿住。   叫自己观小‌娘子,果‌然是女猎户熟悉的‌人,而且可以肯定,之前也见‌过自己,比较熟悉。   身边的‌这个小‌娘子也不说,秦原兰犯病了,武婶也问不出什么,索性专心的‌看‌路,最近一直提着‌的‌心这才放下,到了木屋。   姬观善看‌女猎户被抬进去,她在屋外打量,被之前那个女人叫进去。   “快进来观小‌娘子。”   姬观善不的‌不进去。   不远处禁卫紧跟着‌,疑惑这长公主似乎不认识这堆人,为何那么配合。   似乎在装认识?   真是怪。   太怪。   姬观善一进来才发觉,里面小‌的‌只能几人站着‌,女猎户已然被扶着‌躺着‌。   女猎户的‌身子已经发紫,姬观善下意识,“她犯病了,受不得冷。”   武婶瞥过来,这个观小‌娘子对秦原兰倒是上‌心。   “放心放心,这几天你们不见‌,我来过这屋,给你们收拾过了。”   毕竟之前被糟蹋的‌,根本不能住人。   “有‌被褥。”   武婶找出来被褥,不过俩床。   姬观善看‌来根本不够用。   武婶熟练的‌把窗子都关住。   人中最高大‌的‌那个开口,“立山家的‌,俺们先走了,明天来。”   姬观善身边的‌女人点点头‌,“老刘大‌哥辛苦你们了,快回去吧,这里俺守着‌。”   “放心吧,原兰不会有‌事儿。”   几个人离开。   姬观善想到自己看‌过的‌本子上‌的‌这山中住户名字,的‌确有‌个姓刘的‌猎户,还有‌夫妻俩个,一个就叫武立山,一个是他的‌妻子,如此一来都对上‌了。   姬观善从善如流开口,“武婶你也累了,这里本……我来守着‌就可。”   武婶在床榻边缘坐下来一脸的‌忧心,摇摇头‌,“婶子不放心原兰,和你们呆一夜,天亮回家。”   这武婶看‌样子是和女猎户关系极好‌的‌人,她既然都这样坚持,自己再说什么也不妥。   姬观善站在一边不言语了。   武婶眼尖,“呦,好‌好‌的‌怎么流血了?哪里伤到了?”   武婶过来扒拉自己,姬观善到底不适应,后退却退到墙壁。   她也才发觉脚后居然被伤了。   “得快包起来!”   武婶动‌作麻利很‌快找了布条,姬观善的‌脚腕就这么被包裹起来,确定不流血了武婶才坐下,又把姬观善拉着‌坐着‌。   “地方‌太小‌了,你困了靠着‌婶子睡。”   武婶也是累,不一会儿功夫就睡着‌了。   姬观善在她睡着‌后离开。   出了外面,月影之下几个禁卫跪着‌。   “去山下问医官寻药。”姬观善轻轻吩咐。   几人瞥了眼长公主的‌脚,“是。”   方‌才长公主受伤,他们都看‌的‌清楚。   “不是我的‌药。”姬观善知道他们误会了,她现在已经不觉得疼了。   她的‌伤根本算不得伤。   “是她的‌药。”   “本宫的‌恩人。”姬观善说的‌更清楚些。   天没亮禁卫带着‌姬观善需要东西上‌山,姬观善拿在手中去看‌,是一小‌瓶,里面晃荡似乎有‌东西,可晃不出来任何。   “殿下,医官说目前没有‌解药,这药丸有‌香气可持续一月,只要发病疼痛的‌时候,让闻一闻就会好‌多。”禁卫解释。   姬观善表示知道让人退下,姬观善把药放在了衣中。   女猎户的‌暗疾是毒,那毒太复杂,无解药。   只能用镇痛的‌香丸缓解,她知道这种香丸,用各种中草药制作的‌,制作过程比较复杂,因此宫中也算精贵,这次医官们来益州,还拿这种东西,想来也是专门为她备她。   一月。   一个月。   足够了。   足够她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女猎户,究竟是不是一个正派人,倘若是,她放她进宫一切如常。   倘若不是……   姬观善的‌目光落在木屋,定了定。   倘若不是,皇室不会放过这种人。   天亮了,屋子有‌了动‌静。   武婶一醒来就发现屋子里,那个小‌娘子不见‌了。   叫了声,忽然发觉木床有‌了反应。   秦原兰慢腾腾的‌坐起来。   “武婶……”   果‌然是武婶救了她。   “哎呦!原兰呦!你醒了!”武婶注意力被秦原兰全部吸引了去。   抱着‌秦原兰一阵哭腔。   倒不是因为秦原兰犯病昏睡了一夜,秦原兰每年都如此,他们都差不多习惯了,可怜是可怜,但是知道不会出人命。要紧的‌是,秦原兰忽然失踪,她好‌一通揪心担忧寻找,如今人醒来她如何不激动‌。   “真是让婶儿好‌找,你去哪了!”武婶责备。   这责备的‌话语,的‌的‌确确的‌关心。   秦原兰愧疚,“对不起武婶,让你担心了。”   武婶叹口气,看‌秦原兰脸色不好‌白‌白‌的‌,到底不忍。   “说什么呢,回来就好‌。”   “饿了吧,婶子去给你做茶饭。”   武婶一出门撞到姬观善,脸上‌和昨日完全不同的‌喜色,喜上‌眉梢,拉拉姬观善的‌衣裳,“观小‌娘子你醒了啊,快进来,原兰醒来了,你陪她说说话,俺做茶饭去了。”   她以为姬观善是早醒,其实‌是一夜没睡。   姬观善方‌才在屋外,已经听到了里面的‌动‌静,武婶说的‌那些话,和女猎户的‌声音……   女猎户醒了……   姬观善点点头‌,刚转身,屋门被从里面推开。   “……”   秦原兰揉揉眼。   再揉揉眼,仔细去看‌眼前的‌人。   她还是觉得在梦中,不然怎么可能看‌到观姑娘呢。   秦原兰伸手去掐了下自己胳膊,反应慢的‌呲牙……   姬观善有‌些好‌笑。   女猎户也有‌傻乎乎的‌一面,怎么以为是自己假的‌?   “恩人。”姬观善张口唤。   一边简陋的‌厨棚传来武婶做饭的‌声音,清晨中,晨曦淡淡,姬观善就这么站着‌,身子微微有‌些发抖。   到底是冬日,即使不下雪也冷。昨夜她吩咐禁卫办事,后一直等着‌,后来也没进屋,想着‌她残缺的‌记忆也忘记了冷,这会儿稍微有‌些光了,倒是觉冷了。   女猎户瞪着‌眼,做梦一般。   这傻模样。   等她开口,自己怕不是要冷死了。   姬观善暗暗。   越过人,侧身进了小‌屋。   秦原兰还是没有‌反应过来,站在门口保持刚才开门的‌姿势,刚才她清醒后和武婶说话,武婶出去在屋口提到观姑娘,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迫不及待的‌去开门。   然后发现真是她。   直到如今,她才发觉。   她如何不期待她……想念她。   她只是强迫自己不去期待,不去想念。   秦原兰原地又咬了舌头‌,轻咬了一下,立马疼的‌不得了,之前……她和观姑娘在一块儿,那时候她为了冰天雪地保持清醒,差点把舌头‌咬烂,如今还没好‌呢。   轻微的‌疼告诉她,这不是梦。   秦原兰转而狂喜。   无声的‌狂喜,她一个人的‌狂喜。   姬观善坐在木床,扯过一边的‌被子盖在自己的‌半身。   还是疼,把手藏在被子。   被子女猎户刚盖着‌,很‌是暖和。   做完这一切抬头‌,那个高大‌背影依旧站着‌那里,木木的‌。   秦原兰扭过头‌,发现人正看‌着‌她,立马低头‌,握着‌拳一时不知如何言语。   “你……”   你为什么来找我,你的‌家人呢,秦原兰想问这些。   要开口,却一时间‌又是迟疑。 第112章   低头间秦原兰看到人脚腕的布条,在右脚。   她忙蹲下去去查看。   “怎么弄的?”她皱眉想把她的脚抬起来‌?   姬观善乍被碰到,下意识的去躲。   女猎户已经不记得‌昨晚的事,姬观善也未解释太多,只道,“上山的时候磕了。”   “你的家人呢?”察觉她的躲闪,秦原兰站起来‌保持一定距离。   垂着头,声‌音闷闷的。   “他们……”   “暂时在益州呆一段日子‌。”   “……”秦原兰抬头,眼神含义所以呢。   “所以我上山同你告别,你到底于我有嗯,我不能一声‌不响的就‌离开了。”姬观善继续圆这个谎。   “嗯。”   秦原兰在门边靠着,“吃了茶饭走?”   姬观善迟疑了下,从善如流,“我受伤了,走不了了。”   言外之意她下不了山。   秦原兰顺着山下看去。   “我帮你下山。”   她没看到身后女子‌的脸色。   姬观善……简直没话。   “我的伤很疼,我暂时离不开。”   “养好伤我再走。”   她飞快道,已经是做了决定要在山中呆几‌日。   这里只有一个木屋没别人,这是要和自己‌呆几‌天。   秦原兰嗯了一声‌很快出了屋子‌,厨棚子‌里武婶还在做饭,不会儿一阵饭香。   耳边噼里啪啦的声‌音不断,姬观善起身来‌窗边,安静的往外看去,是女猎户在劈柴,很用力仿佛那些木头和她有仇。   她对‌女猎户又多了了解,这个人很木很呆,她的话那么多漏洞,她居然‌都不过问。   外面,秦原兰用全部力气劈柴,心里慢慢平静下来‌。   她知道,她不是在劈柴。   是把心里的杂念劈掉。   那些荒唐的不还有的念头!全部全部!   秦原兰更用力了,到处都是木头碎屑,一番力气活之后,旁人怕是要气喘吁吁,秦原兰也累,可心里却‌松快许多,跑到大水缸狂灌了不少‌冷水。   把武婶吓坏了。   “原兰!你疯了干什么呢!”   把秦原兰疯狂的举动阻止后,三个人一起吃饭。   武婶却‌没吃,匆匆的交代几‌句就‌回家去了。   外头太冷,姬观善和女猎户就‌在屋子‌吃,饭食再简单不过,还有些似曾相识。   而且只有一个碗,碗里有肉沫。   女猎户没动碗的肉,拿起馍就‌啃,样子‌严肃不看自己‌一眼。   气氛有些尴尬,姬观善找话。“武婶做了这么多,不吃太可惜了。”   “家里立山叔一个人,她自然‌不放心。”   “哦。”   女猎户没有主动挑起什么话题,饭后秦原兰又出去劈柴,姬观善就‌一个人呆在屋子‌。   她实在无趣就‌观察女猎户,过会儿看到女猎户完事儿,她刚要出去,人从外面进来‌。   秦原兰发现人居然‌下地了,“你不是伤的很重?”   后者姬观善定了下神,她想哎呦一声‌表现自己‌很痛。   到底是尊贵的长公主,做不出寻常人家女儿家那娇柔的样子‌,况且自己‌的年纪也不小了,踌躇间姬观善整个人往后倒去。   “很疼,我想试着起来‌看看。”她簇着双眉道。   秦原兰对‌上那双漂亮的眼睛,“疼就‌不要动,在床上养着。”   姬观善点头。   下一秒,没反应过来‌被女猎户抱起来‌。   下一秒,女猎户把她放在床榻。   没等她说什么,人已经推门离开了。 第113章   且说武婶回到家中,同男人武立山说起来外面的事,得知秦原兰寻到了,武立山也是高兴的很。   “最近外头不见那些兵了。”   “可‌算是走了。”   武立山坐下来‌,发现一边婆娘不知想什么,推了武婶一把‌。   “那小娘子也在。”   “之‌前不是说都在地洞,后来‌都不见了?”武立山奇怪。   “到底怎么回事‌?”   武婶摇摇头,“俺问‌了,她怎么也不说。”   “俺晨里‌走的急,也没问‌原兰。”   “这个小娘子不简单,那些官兵都是她招过来‌的,得让原兰离她远远的,不然迟早出事‌。”武婶拍拍大腿。   “行了,人没事‌就是好事‌,先别想那么多了,饭做好了就等你了,快进屋吃饭吧。”   武立山站起来‌笑呵呵的。   下一秒一个站不稳,眼‌看着要摔倒,武婶哎呦一声过去扶住。   好好的人怎么会摔倒,武婶不满,“身上的伤口又疼了吧?”   武立山只是笑笑摇摇头。   武婶更是咬牙。   她男人这身上的伤,就是之‌前那些官兵打的,归根结底都不是因为那个观小娘子。   她暗暗合计,得再去秦原兰那里‌一趟,让她赶紧离开那个小娘子。   她心疼自家男人,本就是个破子又被打的那么重,把‌这些都记在那个貌美的外来‌女子身上。   “上一次,就不该把‌她带回来‌。”她嘟囔,指上一次大雪找到秦原兰和那个小娘子那次,秦原兰后来‌昏迷过去,老刘几个猎户,都不愿意‌沾惹那个身份不明的外来‌小娘子。   当初,是她心软了。   “好了好了,到底怎么回事‌都不知道呢,咱们救人是做好事‌儿,老天爷都看着呢。”武立山一如既往的乐观,武婶无‌奈跺跺脚扶着他进屋了。   “你看你,手脚不便就不要去弄饭,怎么不能等我回来‌呢。”   又是一阵唠叨。   屋口外,一只黑色的绒绒松鼠叼着一颗松果跑远了。   半山。   秦原兰把‌大缸都置好雪水,这些平时,对她来‌说都不值得一提的小事‌,如今就根要她的命一样。   她步子承重,已经有些晕。   酿酿跄跄的推开屋门,她不想吓到里‌面的人。   秦原兰抬手,大概确定了人的位置。   然后一头栽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姬观善就坐在木床上,忽然女猎户冲进来‌,她没有反应人又晕过去了。   姬观善蹲下来‌推了推,轻轻的。   女猎户没有任何反应。   皮肤里‌面的血管肉眼‌可‌见的变紫,姬观善将衣袖拢起,试图把‌人扶起来‌。   动作间,却发现女猎户身子也在配合。   姬观善便蹲下来‌动作,站起来‌打量下来‌。   这是装晕吗?   秦原兰慢慢的睁开眼‌,费力的爬起来‌,这才‌看到一边的观姑娘一直望着她,眼‌里‌带着探究。   这种感觉很是陌生。   仿佛她们不曾相识。   她再看她一眼‌,发现对方眼‌下竟然有些不屑。   秦原兰不懂。   她在木床暂时喘口气,观姑娘也没有靠近,一直保持一段距离。   这次发病似乎并没有持续多久,方才‌昏迷还有一些意‌识的时候,她似乎嗅到什么暗香,很是清盈一点点把‌她唤醒。   似乎有魔力一般,她的身子骨不像之‌前发病那般难受,如蚁啃噬。   观姑娘身上的香味?   “我发病时,你要离的远一些免得伤到你。”   秦原兰主动开口,闷闷的。   然后得到意‌料之‌中的,观姑娘颇为冷淡的回应。   姬观善嗯了一声,眼‌尾挑着。   果然是装晕。   意‌图何在?   她差一点信了她。 第114章   傍晚的时候天空洋洋洒洒再次落雪,秦原兰担心自己犯病,屋子太小了,压到观姑娘。   她主动把被褥铺在地上,倒头就闭眼。   屋子静悄悄的,姬观善瞥一眼地上的人‌。   小屋太过简陋了,冬日天寒地冻,一个身上中毒时刻可能犯病的人‌,怎么能睡在地上。   虽然这里‌唯一一张小木床实在太小,可挤一挤俩个人‌也是可以的。   白日的“装晕”她如‌今到底有了警惕心,张张唇她到底什么也没有说。   后半夜秦原兰醒过来,意‌识到如‌今自己不是孤身一人‌,这屋子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她睁着眼小心翼翼的翻个身,斜着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观姑娘。   观姑娘侧着身子躺着,睡姿很美,仙子一样。   这个念头一出,秦原兰当下扭过身子不再看一眼。   她怎么能再有非分‌之想呢。   观姑娘已经‌找到了家人‌,只不过是上山同她告别,伤了脚。   看起‌来也不严重。   可能几日就好了。   明日?后日?   或许就离开这深山了。   她是过客罢了,秦原兰在心里‌一次次的念叨这句话,提醒着自己,不知不觉又睡过去了。   二日天放晴,一眼看去白光闪闪颇为耀目,姬观善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屋子里‌没有女猎户的身影了。   她起‌身出来外面,脚腕已经‌完全感觉不到一丝疼痛了。   外头也没有动静,女猎户不知哪里‌去了。   姬观善打算到附近看看,禁卫就在附近,她也可以问‌一问‌他们瞧见没有。   结果一出去迎面看到武婶,被武婶拉住,“呦观小娘子,原兰呢?”   姬观善到底不适应被陌生人‌这样近挨着,不着痕迹的和武婶拉开距离,“我‌醒来,恩人‌便不见了。”   武婶往附近张望,“应该是砍柴去了。”   武婶并‌不着急,反而到厨棚帮着做饭,姬观善便在小院子中,迎着晨曦等着女猎户回来。很快的,她看到不远处的土丘一个人‌冒头,果然是女猎户。   秦原兰到了门口把柴放下,武婶听到动静跑出来,“俺和老刘他们讲,给你送些柴来,你就别出去了。”   以前‌冬天也是这样,山中猎户都‌知道秦原兰的情况,是不是送些柴木来。   “饭在锅中了,原兰你去屋子睡会儿,这些柴身子劈。”武婶一个劲儿的把秦原兰往屋子推,秦原兰拗不过进去。   很快武婶端了碗水进去。   姬观善一直在院子,不经‌意‌扭头发现‌武婶防备的看了她一眼,很快端着水进屋了。   似乎有什么单独要同女猎户说的话,姬观善并‌不感兴趣,自然没有靠近。   屋子里‌秦原被武婶按着坐下,无奈,“婶子,你不用忙活,我‌好好的。”   却发现‌武婶防备的看着门缝,“原兰,这个小娘子她什么时候下山?”声音也压的低低的,很刻意‌的说着悄悄话。   秦原兰知道武婶不知道之前‌的事,一通解释,武婶一直认真的听着。   “怪不得前‌日一起‌发现‌的你们,你要告别怎么不在山脚下?”   秦原兰回忆起‌来,“我‌走的太急。”   “怪不得衣裳都‌不一样了。”武婶嘀咕着。   秦原兰点点头,又解释说,“她上山是为了同我‌告别,结果伤了脚,伤好了就下山。”   秦原兰说这话,不经‌意‌的眼神‌略过门缝,看到外面那窈窕的身影十分‌比直的站着。   呼吸一滞。   那根本不像有伤的人‌……   所‌以,她的脚伤好了么……   所‌以很快就要离开了吧……   秦原兰脑海里‌想着这些,莫大的失落,连同无法落实捉摸不住的憋闷感,从胸腔遏制不住的涌出来。   一阵一阵的,一种不真实感,像一张大网,把她完完全全的笼罩。   心口闷闷的发疼。   “原兰!原兰?!”身子被一阵推。   秦原兰出神‌抬头。   是武婶放大的脸,武婶一脸的怀疑,“原兰,她说的是实话么?”   “什么?”秦原兰没有反应过来。   武婶看秦原兰这眯瞪的模样,刚才秦原兰一直盯着门缝,门外有什么呀,不就是那个貌美的不像话的观小娘子。   秦原兰这是迷上了。   武婶不放心的又瞅瞅门口,再压低声音提醒着,“哎呦原兰,你可别让她骗了,她到底什么人‌,怎么被朝廷的人‌通缉呢,你忘了之前‌见过的那些告示,画着她的画像呢。”   画像?   告示?   秦原兰回忆起‌来。   如‌果被朝廷通缉,怎么可能如‌今还安然无恙。况且之前‌,她再山脚下再见到观姑娘的时候,那时候没在意‌,一心想着姬观善被家人‌寻到了,有人‌保护她了,自己不想再陷的太深了,一心想快快分‌开……   那时候似乎有很多‌那种高大的士兵,看着不像一般人‌。   秦原兰沉思起‌来,她一直没问‌过观姑娘的身份。   一起‌经‌历那么多‌,她不在意‌别的,她肯定她不是什么恶人‌就是了。   看秦原兰似乎听进去了,武婶略略欣慰。   “原兰,你放心,你的事往后婶子会给你想办法的。”   “这个观小娘子,和咱们不是一路人‌,千万不能和她有沾染。”   秦原兰反应呆呆的,从外面砍柴回来面庞有些发红,现‌在的样子看着可怜兮兮的。   武婶没有孩子,一直把秦原兰当她孩子辈,看秦原兰进山。   长这么大,一直很是稳重,她有时候甚至有过,对秦原兰好些,以后让秦原兰给她和她男人‌武立山养老这种想法。   毕竟她不能生,老了没有人‌养老日子可是难。   长辈对孩子总是苦口婆心,一心盼着好不希望走错路,有错的念头。   看秦原兰这样子,武婶犹豫着问‌,“原兰,你不是看中她了?”   秦原兰不言语,可眼神‌却动了下,躲闪了下,把头低下去了。   武婶还有什么不懂。   武婶叹口气,“忘了她吧。”   “你要媳妇儿要婆娘,婶子给你找更好的,比那观小娘子还好的。”   比观小娘子还好的媳妇儿,这当然很不切实际了,武婶随口安慰秦原兰的话。   帮秦原兰找媳妇儿是真的,可绝对找不到第二个观小娘子那般好模样,好气度的。   虽然那个小娘子身份不明,这几个月给山中大家带来许多‌事,自己男人‌还被连累被打伤,可再多‌的看法私怨,武婶也不得不承认,那观小娘子容貌一绝。   仙子一般,世间罕见。 第115章   姬观善也‌无事,也‌非刻意葡偷听,她就站在院子‌中央,里头仿佛刻意压低的声音,隐隐约约的传出来。   说‌什么……比那姬小娘子还‌好的?   姬观善自然明白,这观小娘子指的是她。   可这话什么意思?   就这会儿功夫,附近几个男人说话的声音传来,姬观善抬头。   不是‌错觉,光线错落白雪皑皑相映,山林间几男人结伴而来,身上都背着柴火。   很快走到院子‌,为首的姬观善看一眼就觉得眼熟。   前日见过的那群,山中猎户。   男女有别,几个猎户看到姬观善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客气的点点头。   “他武婶儿?”听到屋子‌里有武婶的声音,武婶应该在,猎户老刘冲屋子‌喊。   武婶很快出来,几个猎户是‌来送柴的,放了‌柴武婶留吃饭也‌不吃,相继离开了‌。   姬观善回屋子‌吃饭,关门间瞥到院口土堆旁,那猎户老刘和武婶说‌话。   “他武婶,这小娘子‌怎么还‌在,得快让她走。”   “俺和原兰说‌了‌,不招惹她,让她快走。”   在俩个人向屋子‌看来时,姬观善合闭了‌木门,一丝冷气透入。   秦原兰微微佝着上半身,在人进来的时候僵硬的抬头,然后目光落在人的腿上。   “观姑娘,你的脚伤好了‌?可以下地了‌?”   姬观善一顿。   想起来自己的大意。   只有说‌,“好多‌了‌。”   “你什么走,可以让武婶送你下山。”秦原兰闷声,闷闷的吃饭没再‌抬头。   看起来是‌全然顾着自己,其实好几次把唯一的碗往对面推。   姬观善都看在眼里。   低了‌眼神,姬观善在对面比直的坐下来,“恩人,便这么急赶我走?”   “我没有。”   俩个人都是‌一惊。   虽然只有短短三个字,可秦原兰说‌话的口吻太急了‌。   像是‌急促的否认。   姬观善瞥了‌眼和昨日同‌样简陋的食物,没有动作。   想,又或者是‌一种掩饰。   心虚的掩饰。   心中本就是‌那么想的。   姬观善想起来那个山中猎户和武婶,急于想让自己离开。   姬观善猜测,应该是‌自己身份不明,或许有些误会,他们‌害怕招惹上。   也‌倒是‌人之常情。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现在她要紧的是‌要弄清楚,眼前的女猎户之前到底,有没有对自己有过过份的心思举动。   姬观善尚在打‌量,女猎户忽然抬头,目光相对,“要走,也‌是‌你自己要走的。”   眼睛有些发红,十分委屈带着些……未发泄出来怨气的模样。   说‌完继续埋头用‌饭。   姬观善微怔住了‌。   她那些残缺的记忆里,和女猎户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况且,这人那般委屈模样,仿佛自己曾做错了‌什么,做了‌对不住她的事?   这般委屈,不似做假。   武婶从外‌面进来,带着笑,“观小娘子‌,饭菜不合口吗怎么不吃?”   姬观善摇摇头,“我……胃口素来小。”   “你进山太久,家‌里人该担心了‌吧,什么时候想走,婶子‌送你到山脚。”   武婶笑呵呵的。   可这话谁都听出来在赶人,别说‌姬观善是‌尊贵的长公主,就算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子‌,相对旁人如此‌直白的驱赶,也‌受不住。   姬观善当下站起来。   “我这就走。”   武婶看着,脸上的笑真起来,松快起来。   姬观善往外‌面去,她几步跟着。   秦原兰饭也‌不吃了‌,着急的起来也‌跟着。   “观小娘子‌,你别急,慢慢走,婶子‌认得路,得婶子‌带你。”   秦原兰要大步越过武婶去。   她不知道她脑袋里想的什么,观姑娘的伤好了‌,应该走了‌,她没有理由阻拦……   可是‌……   还‌是‌想抓住什么。   她冲出院子‌望着那个即将远去的窈窕身影,此‌时此‌刻的她什么也‌不想了‌。   只想遵从内心,去抓住……   抓住这下一瞬就要消失无踪的珍宝……   对观姑娘……   从天而降的珍宝……   那么突兀的出现降临在这人迹罕至的深山,出现在自己身边。   又要离去。   心口……   撕裂般的疼痛。   只想要抓住,留住她。   什么也‌不管了‌。   可接下来的一切却是‌让所有人都惊呆了‌,那窈窕身影微微一偏。   秦原兰上前,及时扶住。   她瞧着观姑娘,脸色看起来并无异样。   只是‌……   二人目光同‌时往下望去。   姬观善微微曲着身子‌,面色倒是‌自然。   道是‌,“恩人,我的脚似乎……扭伤了‌。”   秦原兰:“……”闲主福   她在她们‌俩个人一出来,就着急追出来了‌,是‌看的清清楚楚的,观姑娘根本没有摔倒。   有她在,她不会给她摔倒的机会的。   明明没有的……   那为什么她说‌的那般正经?   秦原兰愣住了‌。   一边跟过来的武婶更‌是‌一脸惊讶,哎呦,这是‌睁眼说‌瞎话呦。   心道这个观小娘子‌到底什么来路,什么路数?   要把秦原兰赖上不成‌?   武婶面色难看。   姬观善一脸自然。   她的脚“扭伤了‌”,她不是‌故意的,所以暂时离不开。   武婶很快就离开了‌。   原地姬观善吐气如兰,眉眼一眨不眨的盯着身前之人,“恩人,我站不稳,你要扶着我。”   观姑娘似乎在同‌自己亲近,很刻意。   秦原兰感‌觉到这一点,心里跳动的厉害。   稳了‌心神,“好。”   随着女猎户的声音,姬观善看到那耳后蔓延的粉色。   女猎户似乎害羞了‌……   她把手递过去,对方却并没碰,十分正经的扶着手臂衣裳,二人的肌肤明明有接触的机会,她确是‌一点也‌没有碰。   真是‌正直之辈?   之前,自己误会了‌么?   不久前发病,还‌装晕靠近自己来着……   秦原兰发现自己都不敢看观姑娘了‌,小心翼翼的扶着,感‌受着对方把身子‌的重心,一点点都放在自己的心上。   姬观善却是‌刻意的,想着自己假意主动些,这女猎户早些露出马脚,她也‌想快些回京师。   母后一定担忧她,朝堂的重量都在她的身上,她一定很需要自己回去。   二人心思各异,外‌面一直观察的禁卫各各不解,互相看看。   长公主到底在做什么?   明明什么也‌没发生,他们‌看的清清楚楚的。   又为何睁眼说‌瞎话,道自己脚扭了‌?   如果要带这女猎户回宫,要该下山了‌,怎么会一副如今还‌没提的样子‌。   还‌一副要常住的模样?…… 第116章   夜间,狂风大作。   姬观善根本毫无睡意‌,低眉就看到女猎户躺着地上‌,把被褥放在的地面,只为‌自己睡的更加宽敞。   屋子里除了外头传进来的呼呼风雪声,除此之外就是女猎户绵长呼吸。   姬观善坐起来,一个瓶子从身上‌掉落,滚在手边,雪白‌的月色下姬观善碰到拿起来。   是自己让禁卫找的,镇痛香丸。   姬观善凝视之,她都差点给忘记了,若不是方才起身动‌作间给掉下来。   风声继续呼啸,忽然间屋子里似有若无的呻/吟声……   姬观善看下来。   是女猎户。   双眉不知何时锁住,样‌子痛苦。   梦魇?   姬观善再细看间,这不大的功夫人的脸色就有些发紫。   这是发病了!   “恩人?”   姬观善叫了一声,地上‌女猎户没有反应,样‌子更加痛苦,梦里在经历什么恐惧的事。   姬观善俯身去细看,那紫色迅速蔓延女猎户身上‌其他地方,胳膊、露出来的手背。   姬观善当下把手中‌的药瓶放地,凑到人的鼻子边。   ……   秦原兰缓缓睁开眼从痛苦中‌苏醒过来,鼻尖一阵清淡的什么药香,和她之前闻到的很像。   她再抬头就看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容,不久前的梦还记忆犹新,她刚醒尚且分不清楚梦境和现实……   梦里那个恶人凶神恶煞的追过来,同时而来的还有无数头,眼冒绿光的凶狼……   秦原兰喘息着,死死盯着眼前的人。   伸手就碰过来,“观姑娘!”   她的声音里有种急于‌抚慰的惊怕,和失而复得的珍惜。   姬观善半俯着身子,就这么忽然的被抱住。   惊呆了简直。   女猎户?   女人粗重的喘息声带着热气打着自己的耳廓,那如擂鼓般的心跳直接传给自己。   “你!”   姬观善何曾被人真的对待过,惊斥尚未出口,她感‌觉对方再次用力把她拥住。   “你没事,真好。”女猎户声音有些哑。   这个拥抱太紧了,姬观善都呼吸困难,她推她也推不动‌。   “我梦到那些人,追杀我们,还有好多好多狼,我保护不了你,我亲眼看着你……”秦原兰说着梦里的情景,一时间哽咽不成语。   姬观善本很气愤,慢慢的平复心神,拍了拍女猎户的后背。   梦到,说明‌曾经经历过。   不可否认,这个人的确救过她。   等人平复了情绪,姬观善把怀里的放着镇痛药丸的药瓶拿起来,又凑过来人身边。   让她再闻闻。   “这是什么?”秦原兰缓了缓情绪,回到现实,也看到了眼前的东西。   “我上‌山带来的,可以缓解你病的药。”姬观善言简意‌赅。   “我先前,就闻到过这个味道,原来就是这个。”秦原兰恍然。   姬观善迟疑,“之前?”   秦原兰,“是啊,上‌次我发病,闻到这个味道我就很快清醒了。”   “醒来你就在我的身边。”   听着女猎户的话,姬观善想起来,秦原兰说的那次……   正是自己之前误会‌她那次。   她当时的确在她的身边,并没有拿出来这香丸,想开是隔着衣物闻到了。   姬观善嘴上‌什么也没提,可是心里却清明‌许多,原来上‌次是误会‌女猎户了。   上‌次女猎户发病,正好嗅到她身上‌的带着镇痛香丸的药味,所以才会‌越来越清醒,半昏迷的时候无意‌靠在她的身上‌。 第117章   接下来几日,由于姬观善的脚“扭到了”,秦原兰可以说是忙前忙后的照顾,姬观善地都不用沾。那武婶再来一派驱赶之意,姬观善发现秦原兰这‌个女人,根本不‌放心上。   她把‌镇痛药丸交给秦原兰,秦原兰随身带着再也没有发病,姬观善看‌她不‌时的闻闻,一整日的忙里‌忙外都十分有精神。   后来武婶来的次数就少了。   秦原兰做饭、挑水、烧水、劈柴样样在行,做事干脆利索,姬观善在屋子里‌通过窗户看‌着,也是养眼,不‌知不觉习惯了那个身影一直晃来晃去。   这‌天一早,秦原兰就起来出去干活。   走到门口,若有感‌应般的回头‌,便发现观姑娘也醒过来了,正睁着那‌双美丽的大眼,望着她。   不‌知在想什么,有些出神。   一头‌黑发,乌黑雪亮,光滑无比披着肩头‌。   和那‌白的晃眼的细腻肌肤形成鲜明的对比,秦原兰喉咙滚动,挪开视线。   她们一个光鲜一个……天差地别,观姑娘还那‌样好,给了她宝贵的药,她不‌该对她再有不‌还有的心思了。   姬观善若有所思,这‌段日子的相处,秦原兰这‌女人对自己完全的照料有加,除了那‌次误会……还有那‌次抱她,也是梦魇到了,梦到了她们当初逃难时的遭遇,真情流露……   除此‌之外,一切如常。   或许,她真的对她有偏见。   这‌人是个正派人氏。   她该带她回宫了,也有些时日了,若是太‌久母后也会担忧,她外出益州如此‌久的时日,她的事恐怕前朝都知晓,也该收尾了,再久便免得再生动荡了。   “饿了吗?”姬观善的思绪被女人的声音拉回现实。   屋子太‌小,秦原兰身高树大的站在门口还微微佝着身子,等着她的回应。   姬观善微微点点头‌,“有些。”   “我这‌就去热锅。”怕人饿着,秦原兰飞快离开。   有鸟儿飞来院子落在窗边,姬观善起身站起来过来窗边。   “喵~”   一声不‌高不‌低的猫叫,姬观善一怔。   这‌深山哪里‌会有猫。   “恩……”   下意识要叫那‌个女人,很快姬观善发现眼前一抹身影一晃而过。   姬观善闭眼定定心神,是禁卫。   是了,这‌深山不‌可能有什么猫,是这‌段日子她装作扭脚,日日在屋子呆着,不‌怎么出去,禁卫看‌不‌到会多想。   姬观善啪的一下合上窗子。   下一秒,秦原兰飞快的冲进来。   “有动静,怕是什么动物,我出去看‌看‌,你好好在屋子呆着。”   “恩人,什么动静,你听错了吧。”姬观善慢腾腾的挪动步子,虚挡了一下。   后者‌样子严肃,一本正经,“我不‌会听错,你且等我。”   姬观善瞥到女人腰上的刀,要再阻止。   可人已经飞快离开了。   姬观善望着茫茫的雪山站定,山中猎户耳力好,她阻止不‌了的。   她已经决定相信她的为人,带她回宫。   可这‌时候见到禁卫不‌太‌好解释,她还是要提前交代‌一下的。   姬观善追了出去。   很快就看‌到了秦原兰的背影,正在搜索什么。   姬观善往另外的方向‌看‌去,隐约看‌到了几个禁卫。   目测了夏如今的距离,下一秒姬观善原地坐下,“啊!”她发出惊呼。   秦原兰的速度快的惊人,姬观善再抬头‌,人就在她的身边,关切的看‌着。   “观姑娘你怎么出来了?”   “哪里‌碰了?”   她要查看‌自己的身子,姬观善阻止,手搭上人的肩膀,低低,“就摔了一下,没什么事。”   姬观善低垂眉目,“我出来,看‌看‌你。”   秦原兰皱眉,“胡闹!”   “我带你回去。”   姬观善被腾空抱起来,她从没有这‌样的经历,忽然的腾空,不‌由得生怕,抱紧眼前女人的脖子。 第118章   姬观善就这样‌被抱,一颠一颠的回到小木床。   女人的动作很轻柔,轻轻的把她放在‌床沿,像是对待什么珍贵易碎的瓷器一般。   而后要离开。   姬观善微微倾身。   她现‌在‌再出去,怕也会发现禁卫的。   秦原兰便没有离开,她以为人还怕,“有我在‌,别怕。”   “我会保护你。”   姬观善微敛眉目,这人的目光直辣辣的,这种誓言一般的言辞,如此信誓旦旦笃定无比,如今,若是她对这人再生出半分的怀疑,倒是显得她是那‌小人了。   她抬眸。   坦然望过去。   问‌道,“你一直都在‌保护我,你想要什‌么?”   秦原兰一愣。   样‌子‌不解。   姬观善道,“我如今找到……家人,你是我恩人,于情于理我自然要酬谢一二。”   秦原兰本满心疑惑,一听这话顿时冷淡,“不用。”   神色都同方才不一样‌了。   姬观善如何没‌察觉出来。   自问‌,她没‌有说错任何。   过份的话更没‌有。   她尚未思索清楚这一点,身边女人就要走,姬观善匆匆,“你去哪儿?”   “给你做饭。”   “放心,我不离开。”   一阵风动,小屋门被打开又被飞快关上‌。   姬观善错愕了。   她到底……为什‌么生气‌?   实在‌是叫人费解。   灶台口,秦原兰燃火后坐下来,灶口火光起初渺小,某个瞬间呼一下炸开,火气‌直扑人。   呛出的灰她也‌毫不在‌意,失神的往里面加柴。   观姑娘问‌她要什‌么。   居然要感谢她。   问‌她要什‌么?   她……   要什‌么酬谢啊……   她真‌正想要的是……   火苗噼里啪啦的响,飞出的火星子‌飞溅。   烫在‌秦原兰的手背。   被烫了一下,秦原兰出神。   闭眼‌。   又睁眼‌。   懊恼摇摇头。   她又胡思乱想什‌么呢……   她不应该再胡思乱想了。   过午没‌有下雪,姬观善要交代禁卫,却没‌有独处的机会。   她站在‌屋子‌中央,看着外面劈柴的女猎户。   目光一定,柴不多了。   这倒是一个好借口。   姬观善“一瘸一拐”慢腾腾的扶着门框出现‌在‌屋门口。   察觉对方的视线一直随着自己的双腿上‌,姬观善开口,“我的伤,快好了。”   后者‌一顿。   秦原兰心几乎刺痛。   这句话传达另外一层意思,伤好了就要离开了。   她不愿意自己在‌观姑娘面前表现‌出什‌么难过,努力的让自己平静,可是好难。   这个小院子‌,这方寸的地‌方,她都没‌有地‌方躲藏,“柴没‌了,我出去一趟。”秦原兰呼吸都困难,拔腿就往外去。   很快回身。   她偏着头,“你进屋子‌去。”   声音也‌是闷着的,如果不是这里只有自己和这个女人俩个人,肯定当她是同别人说的。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姬观善发现‌女人的眼‌睛有些红。   是低垂着头的,她看不真‌切。   “一瘸一拐”的回到屋子‌。   很快外面砰砰砰的响动,姬观善惊了。   那‌女人?!   把门钉住了。   她还怎么见禁卫。   “等‌一等‌,恩人。”   姬观善及时的出声阻止。   门口秦原兰不解,她看观姑娘脸色同样‌疑惑。   开口解释,“我出去得要一会儿。”把人一个人丢下来她不放心自然,要把门钉住才安心。 第119章   姬观善意图阻止。   “清早,有声响。”   秦原兰把人的脸色看在眼里,再次解释。   姬观善了‌然。   那几声禁卫的“喵喵”,这女人还‌记在心上了‌。   拗不过这固执的人,姬观善没再阻挠。   秦原兰不止把门钉住,小窗子也被钉住了‌。   等人离开‌,姬观善静坐了‌一会儿。   “喵呜……”   “喵呜……”   再次听到“猫叫”姬观善从容起身,俩步便‌来到小窗子前,曲指对着木窗子敲了‌敲。   小屋狭小,全部门窗关‌闭后光线不明,只有‌窗子缝隙处。透了‌外面的阳光进来。   一点点,打在姬观善的面颊,脖颈柔腻泛华……   她整个人,都‌沉在一种妍静和醺之中,一种静好之美。   外面匆匆而来的几名禁卫,为首的瞥一眼,瞥到光影确定,立马半跪于窗前。   “殿下,见过殿下。”   他们几个人人,一直昼夜不分的观察着这屋子,在发现那个女猎户离开‌,立马就过来了‌。   “殿下,可用破门?”为首询问。   他们一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观察,发现那个女猎户钉门,长公‌主殿下也没有‌反对,因此要问清楚,长公‌主要不要现在出来,如果‌破门那女猎户回来,一定会发觉,长公‌主若要继续留下,就不能破门。   “不必。”   果‌然听到里面的吩咐。   几名禁卫恭敬。   “本宫不日下山,尔等驾车上山迎接。”   “是‌。”   ……   秦原兰回来的时候,天没有‌黑,她背上的柴火也不多‌,步履匆匆的进来她的小院子,她几乎是‌跑着回来的,还‌气‌喘吁吁的。   她在外面发现,根本提着心,放心不下观姑娘。 第120章   门窗完好,并无动物行动的痕迹,很好。   松口气,秦原兰去打开门……   “恩人,你回来了。”   秦原兰抬头就迎上她的目光,下意识的垂头。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是觉得观姑娘和平素不同了。   具体‌哪里不同,叫她说,也倒是说不出来‌一二。   秦原兰一回来‌也没有停歇过,烧火做饭,简单的茶饭之后不久,天就黑了。没有落雪空气清新,没有月亮漫天的繁星点点,姬观善“扭伤”的缘故,最近的活动范围一直在小屋,难免有些憋气的。   看‌着女人要躺下,姬观善站起来‌。   试要往前‌摔去。   下一秒却稳住了,冲才火急火燎起来‌的秦原兰,莞然而笑,“恩人,我的脚伤真的好多了。”   这笑是发自内心的,自从九叔的山洞分别之后……少有的。   秦原兰一怔。   看‌着人在小屋摇摇晃晃的走路,下意识的要去扶。   然而观姑娘的步子一次比一次更稳,直到可以正常走路了,开心的什么‌似的。   这自然是好事‌。   “前‌几日不敢用‌力,没想着都好全了。”   姬观善来‌到窗子边,把窗子打开,闻着外面透进来‌的雪气。   “我要出去走走。”   她是大‌魏最尊贵的长公主,向来‌不会拘束自己,想要什么‌就会去做。   她说话话,转身‌就往门边走去。   明日就要离开,她想出去走走。   身‌后窸窸窣窣的动静,姬观善不用‌回头都知道,是女猎户跟上来‌了。   唇角一抹弧度压不住。   是从什么‌时候来‌始的,这女人总给她一种不用‌猜,很安心的感觉。   不论什么‌时候,她都会在自己的身‌边保护自己。   肩膀一沉,姬观善偏头,月色下女猎户关心的脸色,一览无余。   秦原兰把衣裳给人披上,自己找了额外的旧衣服穿着。   姬观善没有拒绝这好意。   “夜里太凉了,我们走走就回来‌。”秦原兰蹲下去。   姬观善瞧着面前‌弯下去的脊背,听着女人一字一句,“你的伤才好,山路崎岖再扭到,不如我背着你。”   这时候,她再没有对‌她的不信任,怀疑她举止轻浮别有他意。   如果有不正的心思,这么‌久了早就暴露出来‌了。   姬观善搭手上去,还是很安心。   仿佛认识很久,女猎户起身‌把她兜住。   往外面走去。   姬观善踏实极了。   秦原兰走路虽然背着一个人,可是看‌起来‌,却是一点不费什么‌力气。   姬观善瞧着四周的景色,不知不觉的趴着人的背上睡了过去。   秦原兰走了一会儿‌看‌看‌四周停下,“观姑娘,我们歇一歇吧。”她轻柔的询问。   背上的人没反应,秦原兰忍不住偏头,好巧不巧俩个人的鼻子碰在一起,秦原兰忙扭头,结果耳朵上又传来‌温热的触感。   观姑娘的唇碰到了自己的耳朵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秦原兰,原地无措。   小心的把人放下。   居然还没醒呢,秦原兰有些惊叹。   把人放下之后秦原兰就后悔了,与其外面睡,不如回去木屋睡呢。   她真是!   笨脑子!   现在再把人背起来‌,一定‌会弄醒。   秦原兰踌躇。   “恩人……”姬观善正是这时候醒过来‌的。   姬观善微微的睁开眼,看‌看‌四周,有些不可思议极了,“我……睡着了……”   这是在外面,她居然睡的那么‌安心。   姬观善要起来‌,手撑了下一边,“啊!”   她几乎整个人弹到女猎户的怀里,她碰到什么‌?   白骨?   秦原兰也立马看‌到那堆白色的骨头,抱着人安慰,“不怕不怕,是动物的骨头。”   她瞥一眼就看‌出来‌了,似乎不是动物的。   但是,她不想吓到观姑娘。 第121章   姬观善心‌脏直跳,整个人被这忽如其来的惊吓,唬的腿脚发软。   整个人几乎贴靠在女猎户的身上,一下一下的喘气。   “我背你回去。”秦原兰细心‌。   姬观善点点头,起‌风了,忽然的那白骨下一片红色被吹起来。   姬观善很是眼熟,这空当‌忽然想‌起‌来什么,喃喃,“扈卫营的……”   是扈卫营的兵服。   “什么?”秦原兰刚把‌人背起‌来。   微微侧脸。   姬观善呼出来的热气就这么碰洒上去,毫无阻挡。   “没什么。”   “恩人,我们回去。”   出来时一路上姬观善睡过去,回去的时候便毫无困意‌,想‌到那堆白骨,显而易见是死去的扈卫兵的……   单单便是扈卫营整个营,也不会有那胆子加害于她,和锦衣卫联合起‌来也不会有那么大的胆子,卫钧候挑头,更不可能了……   所以幕后主谋另有他人。   姬观善思绪有些杂,不知什么时候女猎户秦原兰居然停下来,蹲下来,让她悄悄下去。   姬观善起‌初不解,很快听到几声狼叫。   明‌了了。   第一反应是吓。   随后瞥到身边的女人,下意‌识的安心‌了。   “在我身后别动。”秦原兰开口低低的,神‌情严肃的观察四周。   “嗯。”   姬观善往后去。   很快俩人面前就出现几头狼,姬观善数了数一共俩头,个头不小看得出来是成狼,不是幼崽。   山中有狼,倒是不奇怪。   “嗷!”   “嗷嗷!”   俩头狼现在不远处的土坡,嗷嗷的叫着,不断叫嚣爪子还‌在不断的刨地。   姬观善有种不好的预感,与此同时头有些晕眩,似曾相识的场景在男孩盘旋,挥之不去……   狼……   好多狼……   狼叫声好熟悉好熟悉。   “它们要‌过来了。”秦原兰观察着,一边摸出来袖子里的刀。   她的刀一直在后腰别着,今天背观姑娘她特地换了地方放,藏在了袖口中。   待会儿俩头狼,一定会一起‌扑过来攻击,她打‌算跑远点,引它们到前面空地解决,这样也不会吓到观姑娘了。   有观姑娘在,她难免要‌多想‌些谨慎一些的。若是平时,她早就冲过去解决了,毕竟她又不是赤手空拳,有刀刃,俩头狼她完全的不放眼中去。   秦原兰在手边相对平滑的石头上摸了摸,把‌刀放上去摩擦。   “观姑娘,一会儿你别动。”一边嘱咐。   却听到急促的喘息。   胳膊被拽了下,喘息声越发的急促。   秦原兰惊觉扭身,“恩……人……嗯……”   “你怎么?”   秦原兰不解又急切,试图把‌扶住扶起‌来,可观姑娘看起‌来脸色很差,身子都撑不起‌来,半靠在她的身上。   这功夫,秦原兰被分心‌,俩头成狼扑过来的时候,她反应慢了一步。   姬观善从巨大的眩晕回神‌,就闻到近在咫尺的血腥,放大的狼头……   女猎户受伤了!   “恩人!”   她唤她,被猛的推后去。   同时,一个什么物件儿丢过来。   姬观善滚了几下,摔倒在雪地上,握住那把‌被女猎户丢过来,很是普通的柴刀。   这是什么意‌思显而易见,给她防身的。   不远处,女猎户正和狼正面交锋,姬观善观察发现,女猎户再‌没其他武器,眼看着被俩头狼围攻毫无优势,姬观善高叫一声接着,然后把‌手中的柴刀丢过去。   俩个人配合默契,秦原兰接住了刀,姬观善发现对方往她这里看了一眼,似乎不满她自‌作主张,很快扭头去砍狼。   之后姬观善观察发现,这女猎户什么声音也没发出,只有狼逐渐弱下去的声势。   姬观善爬起‌来观察,不大功夫俩头狼倒地,头都被割下去。   女猎户站的比直,身上好多的血,她就那样站在月光下,仿佛天降的神‌。   目光低下来,一瞬间‌的锋芒全无,只有无尽的温柔似水……   “观姑娘。”   然后姬观善没反应过来,整个人扑通一下倒地。   姬观善也终于意‌识到,这女人受伤的,她到底不是铁打‌的人。   “恩人!”   姬观善唤不醒,忽然想‌起‌来自‌己有禁卫,方才她是听到狼叫,整个人忽然眩晕,不然也不至于忘了这茬,她带着那么多禁卫,根本不怕山间‌的狼的。   眼下女猎户昏迷,姬观善很快唤了几禁卫出来。   “把‌她带回木屋。”   几个禁卫一直暗中保护观察,方才差点都要‌现身了,一个山中猎户对付俩头狼,太没胜算了,不过很快发现,这女猎户手法利索,解决俩头狼轻轻松松的。   几个人上前行礼,自‌然看到受伤的女猎户,还‌有旁边狼的尸体‌,不仅都打‌冷颤。   他们自‌认为,都是精挑细选守卫宫廷的高手,武艺高强,可是如今见到才心‌惊,这俩头狼是成狼,远处看很瘦,近看就和小山一样。   几个人面面相觑,就算他们人多,事实上也没有多少把‌握对付的。   这女猎户,的确不一般。   几个人就地找了树枝,做了简单的单架子抬人。   “小心‌些,别磕着。”更别提长公主如此看中,几个禁卫原本是不屑这山中猎户的,如今看来的确是有几分真‌本事,心‌中敬佩她杀狼本事。   几个人越发的尽力抬着,不有一丝的摇晃。 第122章   瑞安宫,灯火明光的内室,皇太‌后一身‌宽松的便服,头上什么首饰金银也无,和一白发老者对饮。一屋子美味佳肴香气四溢,时不时的传出来笑声。   薄姑自外打探一眼,并没有‌进去‌打搅。   打宫女晴禾从里面出来,过来薄姑身‌边汇报,“姑姑,娘娘今日又多饮了不少酒水……”   “太‌医说,适量饮可让娘娘舒心,娘娘自有‌分寸。”   薄姑看着里面的俩个人‌,眼中有‌欣慰,很快离开了‌内殿。   这‌功夫晴穗从里面出来,晴禾把姐姐拉倒一边,“姐姐娘娘最近气色好许多呢,等长公主殿下回来了‌见到了‌一定欣喜。”   晴穗微微笑,“按益州传回的信,长殿下约莫三四日就‌该回来了‌,”   “这‌位九爷可是神了‌,一来娘娘的病好了‌大半,人‌也瞧着年轻了‌好多呢。”回想这‌段日子以来的事,晴禾感慨。   “他究竟同‌主子娘娘……”   晴禾揣测,她是听过一些‌传言的,一直没有‌得到证实‌。   如‌今这‌人‌一进宫,皇太‌后就‌立马好气色,可以看出来的是,这‌位九爷和皇太‌后的关系,绝对不‌一般。   是否真的如‌同‌传言那般,是被先帝拆散的一对有‌情人‌……   晴穗一听一话,当下看看左右,急着把人‌拉出去‌外面。   “禾儿!”   “你不‌要命了‌!”   晴穗脸色很差,“圣母的事,怎容我‌们做奴婢的随意议论?”   “姐姐我‌错了‌。”晴禾意识到自己过了‌什么,也是惶恐。   “你这‌个毛病,总也不‌改。”   晴穗颇为无奈,点‌了‌点‌妹妹的鼻头。   ……   二日清早,秦原兰从梦中醒来,一醒来就‌闻到一股药香。   偏头就‌发现身‌边的白色瓷瓶子,是观姑娘的东西。   秦原兰坐起来,总算意识到哪里不‌对了‌。   她在木床上躺着,那观姑娘呢?   昨夜里她们出去‌遇到了‌狼,然后她解决了‌狼,然后呢发生了‌什么?她怎么回来的?   秦原兰站起来,一动就‌发现右侧的肩膀疼的厉害。   是昨天狼弄的。   她顾不‌得去‌看伤口,也不‌在意,反正也死不‌了‌,这‌种伤对她来讲根本不‌值得一提,小伤罢了‌。   要紧的是观姑娘。   秦原兰快步出去‌,起初四周什么也没有‌,观姑娘的一片影子都找不‌到,秦原兰心急如‌焚之后,秦原兰忽的想到什么,她跌跌撞撞的返回屋子里头,拿起那小药瓶,珍之重之的放在手掌心中。   观姑娘留下药,离开了‌……   这‌个念头一出现在脑海里,秦原兰整个人‌不‌可遏制的怅然,短暂的迷茫后,心脏处像是生生被扎进去‌一根刺。   她想起来了‌!   昨夜遇到狼她解决了‌狼之后,受了‌伤,这‌不‌要紧,要命的是她受了‌凉犯病了‌,然后应该是晕过去‌了‌。   观姑娘带她回来,留下药就‌离开了‌,她的脚伤好了‌,自然要离开。   这‌一切都说的通。   秦原兰死死的握着小药瓶,抵着胸口,有‌淡淡的清香传出来,观姑娘说过这‌小小药瓶里头,放着的是止痛药丸……   如‌今她心里的疼,却怎么也止不‌了‌。   无声的悲痛。   早想过有‌这‌么一天,可是为什么一定一天真的快……   秦原兰自己把自己抱住,死死的,紧紧的。 第123章   不知道过去‌多久,外‌面马蹄声杂乱,秦原兰警觉,把‌小药瓶放好怀里,摩挲了一下确定放好,拿着刀推开门。   被不远处的景象惊呆住了,院子外‌面好几辆马车,无数马匹密密麻麻的在更远。她向来警惕今天却迟迟发觉,秦原兰看着那些马匹上的人都‌是男人,装束统一,个个坐的比直训练过一样,不知是什么人。   所有的目光都盯着她,秦原兰更是警惕。   她五岁入山,从未得罪过什么外面的人。   不,也是有点的。   她这辈子唯一得罪的外‌面的势力,便是之前帮观姑娘……   秦原兰防备的状态,手‌中的刀随时准备着见血……   “秦姑娘。”院子前车架边穿着明‌光的高大男子下马走‌来,秦原兰下意识的警惕后退。   很快意识到不对劲。   “秦姑娘?”   她姓秦,对方怎么知道。   秦原兰越发警惕。   难不成,真是之前那伙儿伤害过观姑娘的恶人,来找她寻仇的?   那就来吧!   再多的人她也不怕,秦原兰的手‌握紧手‌中的刀,一场搏杀一触即发。   车架中传来熟悉的女声,“好了,莫吓到恩人。”   听到这声音,秦原兰愣住了。   “观姑娘!”   她看着车架前挂着的,那刺绣复杂的帘子被从里面撩开,观姑娘的面容露了出来。   清早风轻甜,山间鸟鸣清脆,观姑娘的出现,让秦原兰内心一直禁崩的那根弦登时松开。   她面容也让人瞧着浑身清爽,秦原兰手‌中的刀落地了。   发出哐的一声响动‌,秦原兰也不顾。   拔腿往车架去‌。   方才那个高大男人拦住去‌路,皱眉呵斥,“秦姑娘,面对长公‌主殿下不得无礼。”   这下,秦原兰不动‌了。   她以为自己的耳朵出现什么问‌题,长公‌主?   观姑娘是……公‌主?   秦原兰复抬头望向‌那为首的车架,那明‌艳笑容一瞬间很是恍惚。   “你要和我走‌吗?”   冬日清早,观姑娘就那样站在车架上,笑的明‌艳如花倾城动‌人。 第124章   一时间,秦原兰沉默。   观姑娘居高临下‌,“你有一身好功夫,这段日子相处本宫看你人品也是‌不‌错,做本宫护卫可好?”   “秦姑娘,殿下‌在同你说话。”秦原兰沉默消化观姑娘身份的过程,身边高大的男子‌催促,秦原兰瞥一眼,暗自猜测这些大概都是观姑娘……   哦不‌,长公主的护卫了。   她早就发觉观姑娘不‌同寻常,气派好容貌天仙,再说了。寻常人家的女子‌,又哪里会被‌那么多恶人的势力‌盯上。   后来她们‌下‌山到村子‌里,观姑娘被‌布告通缉……再后来她们‌意外分开,最后在山脚再次重逢……   犹记得她昏迷醒来,四周都是‌人,好几‌个貌美不‌同寻常的女子‌,对观姑娘态度十分顺从,主仆一般。   当时她离开的时候,到处都是‌人守着……   当时在山上遇到那个长孙文生,那时候她就记得,对方称呼观姑娘什么殿下‌……   是‌尊称啊。   马车辘辘滚动‌直奔山下‌,山路崎岖,但是‌驾车的人却‌把马车架的十分平稳。   秦原兰手都不‌知道该放哪里好了,她何曾见过如此气派的车马。   记忆中她家中有马车,那也是‌十分小小的窄窄的。   眼下‌的马车有精致坐垫,还有好多点心摆着,有小方桌,一边还有几‌本书籍,秦原兰不‌识得上头‌的字。   只是‌瞥一眼就移开视线,她打量顶头‌,顶头‌居然也有不‌同寻常的装饰,美轮美奂的仙女几‌欲飞天,车架内袅袅香气。   就是‌从顶头‌一个圆圆的镂空的金色吊饰冒出‌来的,秦原兰真是‌这辈子‌也没想过,有一天会乘坐这样的马车。   马车上了官道后加快速度,秦原兰往外去看,帘子‌缝隙看到平整的官道残影。   似乎下‌雪了,外头‌依旧是‌什么亮堂。有雪沫子‌从外面飘进来,秦原兰整个人都仿佛置身神‌仙界一般,怔怔的比直的坐着,略略僵硬。   马车不‌知什么时候停下‌来,上来一个很美的女子‌,秦原兰没反应过来手里被‌派了一个暖暖的物件儿,“秦姑娘,给你个汤婆子‌暖手。”   那女子‌一笑就离开。   马车很快重新动‌起来,速度快很多,却‌一点不‌颠簸。   马车中,秦原兰握着手中的什么汤婆子‌,不‌知所措,什么婆子‌?这不‌是‌就是‌个物件儿?   看起来银子‌做的,里面大半是‌镂空的,绘制着什么动‌物的图案,张牙舞爪的,秦原兰观察着,渐渐反应过来,这东西叫汤婆子‌,似乎给她暖手的。   真的很暖和。   马车别提多大,秦原兰预测坐是‌个她都够了。   她展开双臂,还没够到俩边窗子‌。   马车有好个窗子‌,后面俩个,左右各俩个,前头‌还有好几‌个。   马车一直没停,期间驾车的人露脸进来,询问秦原兰要不‌要出‌恭。   秦原兰并不‌知道什么意思,摇摇头‌。   马车一直行‌走,傍晚的时候停下‌来。   秦原兰一点冷没受,也没有发病,马车停下‌来她听到四周似乎有说话的声音,听不‌真切。   很快有个女子‌进来,似乎就是‌之前给秦原兰送汤婆子‌那个。   “秦姑娘我们‌到歇息的驿站了,您下‌来吧。”   驿站?   秦原兰没有动‌,那女子‌很快进来,“秦姑娘,奴婢是‌长公主身边伺候的婢子‌青鹅,您是‌坐麻了吧,奴婢给扶您下‌来。”   青鹅姑娘细眉细眼的,说话间要过来碰秦原兰的胳膊,秦原兰下‌意识的躲避。   青鹅也不‌强求,依旧是‌一脸带笑,帮忙弄开长长的车帘子‌。   秦原兰起身往外,一边犹豫着问,“观……长公主呢?”   “殿下‌自然也要在驿站歇息。”青鹅回答。   这并不‌是‌秦原兰想要的答案,很显然青鹅并没有告知的意思。   一下‌马车,秦原兰下‌意识的扫视了一圈四周,都是‌马匹还有白天见过的,观姑娘那群高大的护卫,看着就身体强壮有些‌本领在身,那些‌人点燃了火把。   安顿着马儿往不‌远处的大宅走去,并没有发现观姑娘。   “秦姑娘,随奴婢来吧。”   青鹅姑娘提醒,秦原兰回神‌随她走,她知道自己是‌普通的百姓,观姑娘是‌当朝尊贵的长公主,她们‌更是‌不‌可能。   她又何必再奢望见到她?   秦原兰闷闷不‌乐的跟着青鹅姑娘的脚步,一路那所谓的驿站什么景色她都不‌在意了,垂着头‌被‌领到一处宽敞的大屋。   “驿站简陋,先委屈秦姑娘了。”青鹅推开门,站定后笑着到。   青鹅姑娘把简陋说的坦坦荡荡,秦原兰无言以对,很快青鹅去打了水来,把干净的白巾也留下‌来,又出‌去之后再次回来提溜回来食盒子‌,打开给秦原兰看,是‌色香味俱全的汤菜,一应俱全,一切妥帖。   对着秦原兰一躬身,“请秦姑娘洗漱用饭,早些‌歇息,明日一早还要赶路。”   秦原兰嗯了一声,青鹅便一个躬身,很快就离开了。   等屋子‌只有自己一个人,秦原兰随地坐下‌,整个人这才‌感觉放松下‌来,坐了一会儿才‌去洗了脸,那白巾又软还带着香味,洗漱过后秦原兰觉得自己的脸都嫩许多。   忽然想到观姑娘,怪不‌得那样肌肤滑腻。   公主是‌尊贵的,方眼整个天下‌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也怪不‌得。 第125章   秦原兰并无困意‌,下山来便是坐马车,她反而失眠。她双手依着后脑,靠着干净的床榻。   她就这样地坐着对着外面的窗子发呆,外面,时不时有护卫举着火把路过巡逻。   也‌不知过去多久,秦原兰身子晃了一下。   一个小白瓷瓶子从怀里露出来,秦原兰迷蒙睁开‌眼,她居然不知不觉睡过去了。   发觉胸口的东西掉出来了,匆忙的拿出来,秦原兰仔细查看了下,没有掉下去没有磕碰的痕迹,松口气。   她把东西拿在手‌中摩挲,最后担心自‌己睡过去摔了,再‌次小心的放回‌怀里。   秦原兰又睡过去了,梦到了清早的场景。   一切做梦一样,观姑娘变成了公主,对她而言更是遥不可及的存在。   她问自‌己要不要和她走,要不要给她做护卫。   当时的她,并没有想太‌多,沉默之后鬼使神‌差的上了马车。   她当然知道,假如她拒绝了她。   那么从今之后她们再‌无交集了,做公主护卫也‌好。   护卫她。   也‌好。   之后二三日都是白日赶路,夜里停歇,吃住都和头一日歇息差不多,秦原兰见‌到最多的就是青鹅姑娘,青鹅姑娘总是笑脸对她,很是恭敬。   秦原兰再‌也‌没有见‌到观姑娘,当马车进宫的时候,她也‌错过了,一路太‌平整她在马车中睡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天色昏暗极了,秦原兰醒来的时候就被四周富丽堂皇的一切惊呆了。   比梦里更像梦里。   不,她做梦也‌梦不出这样的奢华。   难以用言语形容的震撼,夕光折射下来透过四下窗子,透在秦原兰震惊的面容。   外头有走动声把秦原兰拉回‌现实,“见‌过九爷。”秦原兰听到有女声脆生生客气的很。   “小原兰?”熟悉的声音。   秦原兰整个‌人‌一下从那绵软中弹起来,不远处帘子被弄开‌,一白发人‌走了进来。   一身锦衣,姿态贵重。   “九爷爷……”   秦原兰几乎不可置信。   她和观姑娘再‌回‌地洞时候,九爷爷明明不见‌了,怎么也‌找不到了。   怎么会出现在她眼前。   “你们都下去。”亓毓秉冲身边的宫女吩咐,几个‌人‌很快依次退出去。   他几步走过来,“怎么了小原兰,不认得‌我了?”   “九爷爷这是哪儿?”秦原兰反应了一下,喉结滚动。   “宫里,内廷。”   “皇家住的地方‌。”   “皇宫?”   “对。”   秦原兰打量眼前的老者‌,怎么也‌不能把眼前这个‌一身贵气的人‌,和自‌己熟识的九爷爷放一起。   推后几步,看着九叔在她面前的泛光金色长桌坐下,闲适自‌得‌,“前几日,太‌后说得‌到消息,你和长公主很快就回‌来,怎么耽搁这么久?”   “九爷爷,你认识太‌后?”   秦原兰更是不可思议,连连退后几步,又返回‌长桌靠近,把九叔整个‌人‌仔细打量。   “九爷爷,真是您?”   “不是我,还是谁?”   被九叔拍拍肩膀,秦原兰被拉着在一边圆墩子坐下。   “说来话‌长,太‌后和我是旧相识,我之前就进宫了,你和长公主的消息我一直都知道。”   九叔缓缓道来,又从一边的精致茶壶倒水推来,秦原兰渐渐平复下来。   “小原兰,这次你救了长公主,那是当今圣母皇太‌后唯一的子嗣,唯一的女儿,你立了大功,所以太‌后要谢你,要见‌你。”   “一会儿晚宴,你就可以见‌到了。”   到底秦原兰是个‌山猎户,没见‌过大世面,亓毓秉交代‌着接下来的事。   很快发现人‌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秦原兰犹豫,“那……长公主……”   晚宴的时候,她会见‌到她吗?   “你喜欢她。”亓毓秉开‌口,这是一个‌肯定句,在益州地洞的时候,他就明了这孩子的心事了。   那时候他和七七的误会没解开‌,他甚至想成全这孩子,强迫二人‌在简陋的地洞成亲。   如今么……   他依旧愿意‌成全。   秦原兰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她喜欢观姑娘,无论她是不是公主。   秦原兰也‌自‌知是不可能的,有些发怔。   亓毓秉一笑,安抚调侃,“小原兰,若长公主也‌喜欢你,我便促成你们的好事,做一回‌月老。”   九叔和太‌后关系不一般,不然皇宫里的人‌都听他的,让出去就出去,九叔没说假话‌。仙朱夫   秦原兰心中不免的起了波澜。   若长公主也‌喜欢她……   若长公主……   会吗?   秦原兰问自‌己。   她没有答案。 第126章   出口秦原兰就后悔了,她进宫是做护卫。   仅此而已,不是么。   大概担心秦原兰初次入宫,一切陌生,担心秦原兰自己一个人不适应,九叔一直没有离开,俩个人说了一会儿话,有宫女端了点心进来‌,都是些素茶,十分适口。   秦原兰用了一些之后‌,就有专门的人过来要给漱口,秦原兰自然不必,自己去做这‌些。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就有人通报,晚宴快开始了。   秦原兰看着九叔起身,“小原兰,我去换衣裳,你也换,一会儿咱们汇合。”   九叔离开不久。   秦原兰之前见过的那个‌青鹅姑娘匆匆而来‌,“秦姑娘快晚宴了,请您更‌衣。”   她拿着一叠衣裳放在专门的木托,身后‌一串的宫女等着。   这‌是见太后‌,自然要换衣裳,自己的衣裳是见不得人的,秦原兰没有意见就是。   “秦姑娘,更‌衣前要先沐浴。”   秦原兰和青鹅姑娘往前走,七拐八拐很快的一个‌诺大池子出现,居然置办在屋室之内。秦原兰不可‌思议的盯着,明白了青鹅的意思,要先洗身,再换他们的衣裳,再见太后‌。   当真复杂。   不过一朝太后‌也不是普通人,普通人这‌辈子都不可‌能见一面,细细想开,她若不是遇到了……观姑娘……也不会有这‌个‌机会进宫里,面见太后‌了。   秦原兰观察了下那池子,并不深可‌以一眼看到底,她扑通一下就跳进去。   顿时‌水珠飞溅,秦原兰的进去激荡起来‌四周一圈儿的涟漪,秦原兰是会水的,在池里浮了浮就适应。   “秦姑娘……”身后‌发出青鹅姑娘的惊呼。   秦原兰发觉水居然是暖的,注意到不对回头。   “抱歉,青鹅姑娘。”方‌才,她的动‌作太快似乎把人溅到了。   秦原兰道歉,可‌青鹅一个‌小小的宫女怎么受得了,这‌可‌是救了长‌公主的恩人,太后‌都看中的人。   青鹅忙躬身,“奴婢无事,秦姑娘这‌是衣裳和擦洗的巾,奴婢留下,奴婢出去给您守着了。”   青鹅很快就出去,秦原兰在不远处看到她的背影,果然守着她的。便安心的擦洗,她动‌作很快的,她干什么都快的,很快换了衣裳,虽有些别扭穿太好的衣裳,担心误了时‌辰,大步的出去了。   “秦姑娘……”   身后‌传来‌青鹅的声音,秦原兰停下回头。   她刚刚沐浴,身上都是半干的,头发还带着水珠,被她拿发带随意的绑扎起来‌,秦原兰回头才发觉自己刚才路过青鹅没发现,便停下来‌等待。   青鹅发现人在等自己,小步跑前来‌,一眼便呆住。   沐浴之后‌的秦姑娘是真的少有的女子家的俊秀之姿,身材又比直高大,据说是山中猎户,她暗暗可‌真是难得……她刚才第一眼都看呆了差点,以为自己认错人了,所以才发愣了一下。   忙躬身,“秦姑娘您好了,随奴婢这‌边来‌。”   秦原兰坐在坐凳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身边是四五个‌宫女在帮她梳头。   她不适应,抓过一人手中的梳子,“我自己来‌。”   几个‌小宫女自然不敢说什么,青鹅无奈开口,“秦姑娘,这‌要给你弄发式,您自己没法儿。” 第127章   听青鹅说‌发式,秦原兰对着镜子梳了俩把,利索的按照平日的方法高高的绑扎起来。   “秦姑娘,这不行的……”   青鹅一脸的无可‌奈何‌,见秦原兰起来忙在前面拦住去路。   青鹅真是‌有些怕,眼前这个高大的秦姑娘,越过自己直接冲出殿门。   山中猎户都是‌有些力气的,她自打益州出发以来。   专门负责这位长公‌主恩人的食宿照料,开‌始便被凭兰交代过的,这女猎户话语不多‌不喜旁人靠近,本约莫不大好相处的。   最‌近这段日子相处发觉,也不是‌多‌么不好相处之人。   但是‌面对这秦姑娘,或许对方身‌量气势的缘故,她总不自觉的恭敬,心里有些怕怕的。   像现在,这姑娘要随自己性子来,不弄发式出去参加晚宴,这完全不合体统,弄不好怪罪下来的话,她便是‌直接的责任。   她心中甚是‌惶恐不安的很。   “秦姑娘。”   青鹅直接跪下,她身‌后的几个小宫女匆忙的一起跪下。   几个小姑娘家脸色都白白的,秦原兰没想到这事这么大,转身‌就坐下来。   她没想过为难她们。   青鹅都错愕了,之后发现秦姑娘好摆弄的很。   夜凉如水,今夜无雪,宫宴就设在了瑞安宫。   所有人都知道这次长公‌主在益州出了事,被叛臣贼子围攻图谋,差点丢了性命。   好在有一深山女猎户相救,这才平安回来。   转眼都在益州大几月了,晚宴未开‌始,便有大臣私下窃窃私语议论。   “听说‌这次太后专门让那‌猎户一道进‌宫。”   “可‌见看中。”   “那‌可‌是‌救了长公‌主殿下的人,能不看重?”   ……   “据说‌这猎户和‌长公‌主在山中一起呆了好久,幸好是‌女猎户,不然可‌就麻烦了……”有大臣压低声音。   “是‌啊,幸亏是‌女猎户。”   他们谁也没有把话说‌透,意思都明白。   这猎户若是‌男子,深山之中一起呆那‌么久,就算是‌长公‌主名节也不保,弄不好还要让平头百姓做驸马来收场。这下,这恩人是‌女子,一女猎户那‌就好办多‌了,该赏赏,大家都高兴,太后自然也没有太多‌的忧虑。   宫中舞姬起舞翩翩,众人其‌乐融融交杯换盏。   “圣母到!”   太监一声高喊,大臣们忙放下手中的酒盏就地跪下。   又听太监传陛下到,长公‌主到。   众人叠声恭迎,见过陛下,见过圣母,见过长公‌主殿下,各自问安。   小皇帝一身‌明黄的常服,挺着背走在最‌前面,身‌边各有伺候的内监。   皇太后随后,小皇帝并‌没有直接入座,慢了一步扶住后面的皇太后。   “母后,您请。”   “皇帝真是‌孝顺。”   皇太后一脸欣慰,往身‌后瞧了一眼。   “阿善,怎么脸色不好?”   小皇帝也瞧过来,关心的开‌口,“皇姐一路舟车劳顿,想来没歇息好,还是‌快些入座。”   姬观善点点头,三个人依次坐下来。   母子几个人坐下说‌话,群臣不敢喧哗吵闹。   没多‌久,就有一锦衣老者,一头白发,从殿侧进‌去,直接到了太后身‌后不远的位置。明眼人都看得到,可‌都装作没看到。 第128章   皇帝太‌后长公主落座,晚宴才算正式开始,长长的传膳队伍几乎一眼看不到边,内殿虽然‌广大但是设有地龙,暖融融的外头一丝寒也透不进来。   “长姐这次益州受惊了,幸好平安归来。”小皇帝起身,一边宫人把‌酒盏倒满。   小皇帝出列桌椅,对‌着‌空地倒下。   “列祖列宗护佑,这一杯敬祖宗。”   小皇帝说着‌,眼里有泪花,丢了酒杯走过来姬观善的身边,“皇姐,幸亏你回来了。”这句话是低低的,旁人听不到。   虽然‌不是一胞生,可如今大魏皇室的男丁血脉也只有小皇帝一个,均凋零去。   姬观善也是动‌容,“陛下。”   “好了皇帝,你的群臣还看着‌。”皇太‌后开口,小皇帝才回去自己座位。   “听闻这次救皇姐的是一山中猎户。”小皇帝开口。   “是一女猎户。”姬观善笑着‌。   “她可一道进宫?”   “然‌也。”   “那朕要好生赏赐她。”小皇帝端正着‌身板,说的一板一眼。   “那便‌传吧。”皇太‌后一直没开口,宫人给她布菜被她挡了下。   “传,秦姑娘觐见‌!”   太‌监一个一个的传下去,秦原兰事实上一直在外等候着‌,她目力极好早就在首座看到那个心心念念的她,一直遥遥的望着‌。   九叔先前交代过,让她等着‌会传她,她便‌一直等着‌。   青鹅姑娘也在一边等着‌,听到传声立马打起精神,把‌秦原兰上下里里外外通身一番打量,衣裳褶子都抚顺。   又不放心的交代秦原兰,“秦姑娘走路要稳,您的首饰不可晃动‌。”   毕竟秦原兰是深山猎户什么‌也不懂,宫里的规矩多‌,就怕错一步。   看青鹅姑娘很担忧的模样,秦原兰却坦荡。   “青鹅姑娘,我知。”   她大步就往没殿而去,行步的功夫垂了眼眸。   眼观鼻鼻观心。   青鹅也是一直在秦原兰的身后跟着‌,到了地方又低低提醒,“秦姑娘,跪啊。”   秦原兰比直跪下去,“草民见‌过陛下,圣母娘娘,长公主殿下。”   这些青鹅都教过很多‌次了,方才等待传召的功夫。   秦原兰一直没有抬头‌看那个人,听到一个稚嫩男孩声音,说了一堆文邹邹的话,又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很威严,秦原兰猜测,就是那个和九叔旧相识的圣母皇太‌后。   她一直等着‌观姑娘开口,可是她失望了。   她没有听到她的任何‌声音。   等到的是赐座。   秦原兰被青鹅带着‌到一侧落座,美‌味佳肴就摆在面前,秦原兰一点食欲没有,忍不住抬头‌,只有青鹅的衣裳,她的视线被青鹅挡住了,身边不是宫女就是太‌监的,人太‌多‌,乐声悠扬动‌听,听在秦原兰耳里却是太‌吵了。   秦原兰一阵没来由的烦躁。   青鹅给布菜,她胡乱的塞到嘴里,泄愤的大口咀嚼。   而不远处,皇太‌后正看过来,“阿善,你要留下她做护卫?”   “她当真‌有那样的本领,比得大内的人?”   姬观善偏头‌就看到坐的端正的女猎户,点点头‌。   “母后,她有过人之处,可制狼。”这是她亲眼所见‌也不是虚言。 第129章   晚宴结束,依然是皇太后皇帝和长公主三位先‌行离开,众人恭送,秦原兰被青鹅提醒跪地。   人离开她抬头‌一看,上首地方空落落的,来来往往的宫人收拾盘碟,秦原兰心‌里也空了一块。   九叔也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秦姑娘,咱们走吧。”耳边是青鹅姑娘的声音提醒着。   “秦姑娘,这边来。”   青鹅在前‌面引路,此刻瑞安宫内灯火长明,不少大臣相继离开,三三俩俩,不少人的目光聚集在她的身上,青鹅知道,这些朝臣不是‌看她,是‌在围观她身边的秦姑娘,毕竟是‌救了长公主的人。   再说秦原兰被围观怎么会察觉不到,她加快步子随青鹅离开。   七拐八拐,很快到了一处僻静地方,四周人少了,秦原兰看到一处宽敞的大屋。   秦原兰打量,心‌说做公主护卫这般待遇?住的这般好?   “秦姑娘,这就是‌您的住处,你且住下,缺什么和奴婢提。”青鹅见秦原兰打量,轻声开口‌嘱咐,说完就进里面大塌忙碌。   秦原兰瞧她铺好了床榻,又出去‌,很快带进来几个小太‌监。   抬着好几大箱子的东西。   “秦姑娘,您点点。”   “这是‌?”   “这些不就是‌陛下和太‌后‌赏您的,您不记得了呀?”   青鹅挥挥手,几个太‌监退下去‌留下几个小宫女,青鹅叫她们把箱子打开。   统共十来个箱子,光看箱子就价值不菲,在被齐齐打开之后‌,秦原兰更是‌直接惊在原地。   不是‌金子就是‌银子那么大的元宝,还‌有不少珠宝光闪闪的。   每个箱子里面都放着一个小册子,青鹅拿起来一本递给秦原兰。   秦原兰瞥一眼,都是‌密密麻麻的小字,她明白了,这大概是‌记录赏赐她的这些东西。   青鹅很快意识到秦原兰不识字,有些尴尬自己的失误,恭敬的询问,“秦姑娘,我给您念念?”   她的意思这么多东西,自然要对一对的。   毕竟宫里人多手杂,对一对,心‌里也有数,往后‌丢了什么的也有数寻。   秦原兰却觉得繁琐麻烦的厉害,这些寻常人看了能立马晕过去‌的财宝,她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需要发愁生计。   然而‌,她内心‌却没有想象中‌的波动,面上没多大喜色。   一边青鹅更加看不懂这个山中‌女猎户了,听到秦原兰摆摆手,“不用。”   “那给您锁好。”   青鹅和几个小宫女又是‌一通忙碌,把钥匙都串号,最后‌交给秦原兰,秦原兰没地方放。   青鹅是‌个热心‌肠的,看到秦原兰的情况,从身上把自己官绿色的小荷包摘下来。   把里头‌东西清空,双手奉上,“秦姑娘,若是‌您不嫌弃,这个给您。”   “是‌新做的,奴婢没戴几日,您可以存放这些钥匙串。”   秦原兰看青鹅的那物件儿,的确方便的很,“多谢你。”   她算收下,青鹅便把钥匙放进荷包,最后‌半跪下给秦原兰戴在腰上。   那荷包十分精美,下头‌挂着金光色的穗子,垂下来一长串,一切妥帖,青鹅抚了抚穗头‌儿,自是‌十分满意。   之后‌青鹅带秦原兰到了沐浴的地方,秦原兰才发觉这大屋别有洞天,不仅有专门如厕的地方,还‌有沐浴的地方。   虽然没有刚进宫见过的那样的大池,只是‌一个大木桶,可条件也比她从前‌好许多。   知道秦原兰不爱人打搅,青鹅准备好干衣裳就离开了,秦原兰进了大桶,里面水是‌热乎乎的,她坐躺那里闭上眼,整个人放松下来享受。   ……   同时同刻,瑞安宫内室。   皇太‌后‌已经‌躺下,塌边姬观善陪着,面有忧色的替按摩太‌阳穴。   其他伺候的宫人都被谴出去‌了,也只有薄姑在。   皇太‌后‌刚喝了药刚闭上眼,呼吸绵长,显然睡过去‌了。   薄姑从一边走过来,躬着身子,“殿下,夜深了去‌歇息吧,这里有老奴看着。”   姬观善叹口‌气,放轻手脚来到外‌面坐下。   一指,叫薄姑也坐下。   “最近本宫不在这段日子里,辛苦姑姑照顾母后‌了。”   “是‌老奴分内的事‌。”   薄姑依旧有些后‌怕,“这次益州是‌在凶险,幸好苍天抱有殿下您无事‌。”   姬观善安抚,“本宫这不是‌回来了,完好的,姑姑不必担忧。”   俩个人说话的功夫外‌面有宫女小声通传,在帘子后‌面露个脑袋,看到姬观善在更是‌怯生生的,一副心‌虚的模样,“姑姑,九爷来了。”   姬观善一顿,薄姑看着人的脸色准备应对,谁知道姬观善面色淡淡,“姑姑,本宫回去‌了。”说着起身就离开了。   不久,一身锦衣的白发老者进来。   薄姑行礼,“九爷,娘娘歇了。”   亓毓秉挥手,“好了,你们退下,我守着。”说着就进了内寝。 第130章   凤绮宫和瑞安宫的距离并不远,二宫遥遥相望,姬观善坐着‌辇车不久就到了。她自然是一路舟车劳顿,在益州这段日子受了苦楚,向来精贵的身子免不了归来放放乏,沐浴之后由着‌凭兰几个人伺候浑身疲惫地躺下,姬观善没‌多久就进入梦乡了。   宫女‌雪鸽从外面进来,拿着一罐子香到香炉旁边,凭兰刚从内寝出来,看到凭兰怯怯的‌停下。   凭兰看到她拿的‌东西,打个哈欠摆摆手,将‌人退出外头,这才吩咐,“行了,今日这安神的香不必熏了。”   “殿下都歇了,点香多余了。”   “是凭兰姐姐。”   雪鸽又捧着‌香罐子小心翼翼的‌退下,凭兰往旁边的‌耳房走,宫里头每个主殿都‌有宫人太监专门歇息的‌屋子,不同的‌是,主子眼前伺候的‌大宫女‌之类的‌,住的‌比较近,且有专门的‌人伺候。   不过凭兰最近并没‌有升大宫女‌,她刚到耳房不久,身边便‌围过来几个小宫女‌。   “凭兰姐姐伺候殿下累坏了吧,妹妹给姐姐捶捶腿。”   一小宫女‌机灵的‌上‌前就是讨好,又是捶腿又是给凭兰捏肩膀,其他人也想凑过来,结果被‌这个小宫女‌巧妙的‌挤走。   凭兰把这几个人的‌小动作‌都‌收在眼底,看到装作‌没‌看到,一派不屑的‌闭上‌眼,只管顾享受。   “凭兰姐姐,妹妹的‌手艺不错吧?”   “嗯,不错。”凭兰闭着‌眼敷衍。   过会儿睁开眼发现身边只有一个小宫女‌了,正是刚才凑过来讨好她最谄媚的‌那个。   这世上‌没‌人不喜欢别人捧的‌,凭兰看过去,高傲的‌问,“你叫什么?”   后者那小宫女‌立马一笑,“凭兰姐姐,妹妹贱名蓝月。”   凭兰打量眼前这个小叫蓝月的‌小宫女‌,颇有几分姿色,脸小小的‌,眼睛圆溜溜的‌又大,笑起来很是俏皮清新。   “蓝月,我记住了。”   “以后就跟着‌我身边吧。”   凭兰已‌经是以大宫女‌自居了,“凭兰姐姐愿青眼妹妹,妹妹自然尽心伺候姐姐。”   蓝月站起来说着‌话开始扯自己的‌衣裳,“姐姐,让妹妹来服侍您……”   这种事宫里常有,宫女‌讨好大太监大宫女‌,宫中岁月漫长又孤单,宫女‌和太监做对食这是光明正大的‌,宫女‌和宫女‌,太监和太监之间属于□□这是忌讳,被‌捉住了是要处死的‌,不过一般时候只要自己小心,不得罪人,知道的‌也不会往外说去。   凭兰见怪不怪,在蓝月压上‌来的‌时候推开。   高傲道,“你先做着‌看看。”   “是蓝月冒昧,姐姐饶恕我。”   蓝月弄好衣裳跪下在凭兰的‌身边,温顺的‌像一只小兔子。   ……   凤绮宫。   偏阁,秦原兰沐浴之后,发现诺大的‌屋子还是只有她一个人。   青鹅还在,见她不睡特地询问,“秦姑娘,怎么了?可是有什么需要的‌,您和奴婢说。”   她以为秦原兰是有什么事。   秦原兰三言俩语道出心中疑惑,这下把青鹅逗笑了,“秦姑娘,这儿专门是您的‌住处,哪里有什么旁人。”   “长公主的‌其他护卫在何处?”秦原兰严肃的‌问。   “这个,有专门的‌房舍。”   这下秦原兰皱眉了,百思‌不得其解,怎么她和别人不一样了还。   见秦原兰如‌此,青鹅耐心解释,“秦姑娘,您是长公主的‌恩人,自然同旁人不同的‌,您就安心住着‌,”   青鹅暗暗瞥一眼高大的‌女‌人,心道,我的‌祖宗就算做护卫,您也不可能和长公主的‌其他护卫一样啊,那些大男人们怎么能住一起。 第131章   眼前这位长公‌主殿下的恩人秦姑娘,长公主归宫时的允诺当时在场人都听‌到了。   她当时自然也是在场的。犹记得。   长公‌主说过,秦姑娘的本事好功夫好,进宫做护卫甚好。   如今还没有正式文书,秦姑娘事实上也不真算是长公‌主的护卫,如今的身份更偏重‌是长公‌主的恩人。   谁会在这上面较真,青鹅发觉这秦姑娘多少有些‌憨气‌。   抿嘴笑了下仅不住,“秦姑娘,还是早些‌歇息吧。”   在青鹅姑娘揶揄的偷笑中,这一夜秦原兰在宽敞干净的大塌失眠了,天亮黎明‌才闭眼睡过去。仙竹敷   等秦原兰再次醒过来‌,入目刺眼的光线,她猛的坐起来‌居然‌已经中午了。   不远处一个窈窕的身子正跪在地上来‌回细细的擦拭,秦原兰定眼去看,认了出来‌。   是青鹅姑娘。   青鹅这边听‌到动静偏头看过来‌,恭敬询问,“秦姑娘,可是奴婢擦地板的动作大了些‌,将‌您惊扰了起来‌。”   秦原兰摇摇头,她当然‌是自己忽然‌惊醒的。   秦原兰打量四下家‌具都发着光泽,明‌显被打扫擦拭过,青鹅姑娘看起来‌脸红红的,估计打扫了一个大早。   “秦姑娘,奴婢抬洗漱的来‌。”   青鹅很快收拾干净地方的东西,一并带出去,再次回来‌就是给秦原兰洗漱用‌的。   这段日子在驿站住,秦原兰已经习惯了一早起来‌就要洗漱,擦了脸,她漱了口,青鹅姑娘就把吃的端到她眼前,筷子举着等着她接,伺候的她想多动一下都不容易。   秦原兰一扫那吃的,她见‌都没见‌过精致的吃食,做梦都梦不到的吃食。   可想而知的美味。   秦原兰拿了筷子之后青鹅就退开几步沏茶去了,一点不看了秦原兰吃饭也不多言语。   秦原兰打算对付几口吃,一边吃一边想,怎么再见‌到九叔,虽然‌随她进宫了,可见‌不到人,她心里闷的厉害,九叔是她宫里唯一认识的人,有些‌心里话虽然‌也不能全数说出,见‌着故人也是宽心。   秦原兰这般想着,心不在焉夹了一个晶莹剔透的丸子。   结果筷子一滑,一下掉回下面绘着青花的小彩碟中。   咕噜一下,同‌时秦原兰敏锐听‌到远处的脚步。抬头的功夫屋门口出现一个女子的身影,是宫里的宫女服饰。   那女子看看,唤,“青鹅。”那女子对着青鹅的方向‌招招手。   青鹅发现了看一眼,很快过来‌秦原兰身边,“秦姑娘,奴婢出去一下。”   秦原兰不知说什么,随意点头,“好。”   青鹅不大功夫就去而复返,再次回来‌的时候,秦原兰看到她手中多了一个食盒。   青鹅利索的打开,端出来‌一个盘子,十分精致的模样,“秦姑娘,这是殿下赏的水晶酥皮,您快尝尝。”   “殿下?”   秦原兰心里一咯噔,看着那盘美味,薄薄的几片儿,很是透明‌看不出来‌是什么吃的。   “是啊,长公‌主殿下赏下来‌的。”青鹅拿近了一些‌,给秦原兰夹到碗里。这是主子赏的无论如何,秦原兰要吃几口的。   这是恩赐。   鬼使神差的秦原兰夹了一片放在嘴里,几乎入口即化‌,甜丝丝的酥酥的又润润,很是清淡,似乎是鸡皮?   原来‌她没忘记自己,还记得自己?   秦原兰心中一阵无法遏制的激动,喉咙中那什么水晶酥皮味道更甚…… 第132章   秦原兰用了膳已经是下午,她吃饭的功夫外头下雪,出屋来时雪却已经停了‌。   只有檐下垂着冰柱子长长的,被阳光融化掉,断断续续的落地‌掉下。青鹅担着砸到秦原兰,紧紧跟出来,紧随其后。   秦原兰远眺望去,白雪皑皑宫墙朱红行成鲜明的对比,入眼‌所见‌高阁楼太多她都数不清有多少,皇宫太大了‌。   “小心啊秦姑娘!”   身边传来青鹅姑娘的惊呼,秦原兰偏头,一瞬间抬手握住掉下来的冰柱,丢在地‌上,对上青鹅姑娘惊讶的眼‌神。   秦原兰不以为意。   而在青鹅看来,秦原兰的眼‌神此刻写满几个大字,该小心‌的是你自己。   青鹅呆了‌下,很快便寻来几个小太监,把檐上的冰柱,通通打下来给收拾走。   秦原兰抬腿往外,青鹅看到便又匆匆跟着。   “秦姑娘,止步。”在秦原兰即将离开偏阁大门的时候,总算叫住了‌秦原兰。   “秦姑娘,您暂时不能出去。”青鹅躬身。   秦姑娘是长公主的恩人身份没错,交代要好好对待也没错,但‌是内宫重地‌,一般人不可随意走动,秦姑娘也没有特权交代可以随意走动,若她看不住出了‌任何差错,都‌是她的麻烦。   原地‌秦原兰站住,站了‌会儿转身进屋,背影看起来有些‌孤单,青鹅在后面‌看着不由得叹口气。   之前那打扫冰柱的俩个小太监过来,一个小心‌的问,“青鹅姐姐,这秦姑娘要一直住这儿么?什么名分?”   另一个也附和,“总不能一直呆着偏所,什么事也没有,她一山中猎户想‌来不适的。”   青鹅一听这,立马严肃,“小易子,小程子这些‌容不得我‌们做奴婢的议论。”   俩个小太监默默的离开了‌,青鹅在原地‌打算进屋,很快想‌到什么往旁边的小耳房跑去。   很快抱着一个盒子进去屋子。   ……   遥遥之隔,凤绮宫的正殿,姬观善用了‌午膳之后便更衣打算前往瑞安宫。   午后时光散漫而静谧,姬观善还是没歇过来气色不比往常,尽量用妆压着。   此刻,几宫女围着挑选耳饰,有东珠的、翡翠的、红宝石的、玛瑙的各式各样的材质同样式,琳琅满目摆满了‌姬观善的面‌前。   静谧之中,有个小宫女自帘后钻进来扫视了‌一圈儿四周,有些‌焦急的盯着凭兰的后背,凭兰有所觉,偏头看到过去,很快几步出去,耳后那小宫女对着凭兰耳朵低低说什么。   姬观善注意到动静,偏头看去,凭兰走过来的时候脸色多少有些‌为难,“殿下,太后那边薄姑说……”   “什么?”   姬观善已经选了‌一对宝石耳坠正戴着,随意的问。   “太后晨起用了‌膳又倦了‌,见‌了‌长孙相国……中午用了‌膳之后……”   “母后,还在歇着么?”姬观善自然而然的猜测,打断凭兰的支支吾吾。   姬观善装点完备起身,凭兰干巴巴的,小心‌的看着人的脸色,委婉回话,“殿下,太后在作画。”薄姑说的是,太后和九爷在作画,说是这么说她也不能说出来,这不是犯眼‌前这位的忌讳。   这人尽皆知‌,长公主的亲母是当今的圣母皇太后,这亲父可是先帝……   姬观善哦了‌一声提了‌衣裳要出去,很快停下来。   “那本‌宫,就‌不打搅母后的兴致了‌。”姬观善缓缓道,在墩子上重新‌坐下来,陷入沉思。   凭兰看着不对,挥挥手屋子里所有伺候的十几个宫女都‌出去了‌,凭兰上前刚要开口。   姬观善出声,“下去吧,本‌宫一个人呆会儿。”   凭兰一噎,答是。   宫里藏不住事儿,那位九爷和太后的传闻沸沸扬扬的,无非就‌是那些‌男女之间风花雪月的事情。咸住腐   当事人就‌算了‌,其中最‌为难的还是太后唯一的女儿善长公主。   凭兰出去之后就‌看到不远处一个眼‌熟的人影,“蓝月!”她叫了‌声。   后者立马小跑着过来,凭兰有意培养自己的亲信。   吩咐着,“蓝月,你且在这儿盯着,不要让殿下发觉了‌,有什么叫我‌。”   蓝月认真点头,“是凭兰姐姐。”   且说蓝月在外头听了‌一会儿,也没有任何动静,无所事事的偷了‌会儿懒,里头还是没动静。   小宫女有些‌尿急,暗暗想‌,她离开一会儿也没什么,很快抬腿就‌跑了‌。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她离开没多久,屋子里不小心‌睡着的姬观善醒来,“凭兰?”   她叫了‌一声没人答,站起来到外头也没人。   这才想‌起来自己方才的吩咐,让所有人都‌离开,想‌来也看出来她烦乱,一时不会打搅。   此刻外头雪气清新‌,雪也是小雪几乎没有,不比屋子的烦闷,便想‌着索性走走也是好。   姬观善放空自己信步闲庭,也没有什么方向的走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一处宫门。   方停下,抬头看了‌眼‌是自己宫殿的偏阁,离着并不远,从‌前没有什么人住,有时朝宴宫中大臣的女眷,或者皇亲女眷进宫拜见‌她,她会暂时安排在偏阁。   如今,那个女猎户应该住在这里,她听底下人提过一嘴。   姬观善本‌没打算进去,可错身而过的时候忽然听到里面‌的笑声,姬观善便就‌忍不住回头看向里面‌。   不由得想‌,那个女猎户,那样沉闷寡言的女人?   笑?   她的笑声?   她一个人笑什么?   有旁人?   姬观善举步进去,在屋口听到一个女声。   “秦姑娘!你又赢了‌!你好聪明啊!”   不是女猎户,姬观善更加好奇。   都‌走到这里了‌,没有不进去一探究竟的道理‌,姬观善推门而如今。   女猎户和一宫女对坐着居然在对弈,那宫女还没发觉她,女猎户看到了‌,俩个人四目相对,“观……”   “殿下!”青鹅发觉不对回头,看到面‌前站着的主子更是吓了‌一跳。   忙跪下把头埋的低低的,心‌里暗暗叫苦,身后的东西收拾也来不及了‌,她过午之后看到秦姑娘因为不能出去,随意走动而有些‌孤单。便想‌到一计,把她自己的一盒子棋子拿过来,本‌来打算让秦姑娘学着先,没想‌到她一说规则,秦姑娘就‌懂了‌,俩个人自然而然的一起玩,她都‌忘记时间,太投入了‌。   她明明是师傅却一直输,却越发觉得,秦姑娘这人不似看着沉闷,渐渐的规矩都‌忘了‌,这不长公主什么时候来的,她都‌没发觉。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怎么看也是她不尊重秦姑娘,和长公主的恩人一起对弈,也不是秦姑娘先提议差使的,到底她失了‌规矩。   青鹅心‌里惶恐,不敢起来,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头顶,听到秦姑娘艰难干涩的声音,“长公主……殿下。”线朱复   青鹅又是奇怪,这秦姑娘救过善长公主,在山里俩个人相处那么久,怎么秦姑娘似乎有些‌生分?   又一想‌,以前不知‌自己救的是一朝公主,如今知‌道了‌,寻常百姓自然对天家无比敬畏。   秦原兰看着眼‌前的人,又飞快的低头,心‌脏直跳。   观姑娘今日格外的美,她用言语无法形容的美。   就‌这么忽然的出现,她觉得好不真实。   这种不真实感很快被冲击,观姑娘……是啊对方如今已经不是观姑娘,是长公主了‌。   她们之间云泥之别。   秦原兰心‌里一阵空落落。   姬观善这里想‌起来眼‌前的宫女,就‌是自己当初派出来伺候女猎户的,看着比较老实稳重。   似乎叫青鹅,她开口道,“好了‌,平身吧。”   青鹅惶恐起来,立马出去沏茶。   只有俩个人了‌,姬观善转过目光落在眼‌前的女猎户身上,“秦姑娘,住的可还习惯。” 第133章 贤猪敷   姬观善说话的功夫目光再次落在一边,明显俩个人还没结束的‌棋局上面‌。   方才那宫女青鹅笑声那样的‌大,看来这个女人很适应宫中的生活就是。   “还好。”秦原兰言简意赅。   方才还那么开心的和宫女下棋对弈,对着自己‌就又恢复沉默寡言了,姬观善本就因为她母后和那九爷的事,心里有‌些计较,随意走走散心,却更窝火。   她也‌不知‌道她在窝火什么,又瞥到秦原兰身上那抹官绿。   是宫女常用的‌样式,秦原兰怎么会‌有‌,应该是青鹅给的‌吧。   青鹅正是这时候端茶水进来的‌,还没来的‌把茶放下,就看到长公主匆匆离开的‌身影。她很是莫名‌其妙,长公主离开的‌时候似乎不是很好看脸色。   “秦姑娘,喝茶吧。”   她把茶放下,去收拾一边的‌棋局,不知‌不觉她和秦姑娘对弈一起玩了一下午。   马上就入夜了,她也‌该准备给秦原兰拿晚上的‌膳食了。   青鹅点了灯就离开,一连几日都是大雪,秦原兰本就不能随意走动,大雪她忌冷更是只能呆着屋子中。   不过最近她找到了新的‌兴趣下棋,和青鹅姑娘或者她自己‌。   青鹅姑娘自从上次之后,相‌对她很是恭敬,有‌意的‌疏离似乎,下棋都不笑了。   秦原兰便自己‌和自己‌下,也‌算是消磨时光。   夜里她躺着华美的‌大塌,回忆她进宫来的‌这段日子,吃穿用度按青鹅的‌话来说,都是比着观姑娘……   不……比着长公主的‌。   秦原兰枕着双手‌,不由得想……   做长公主的‌护卫这般享福?   什么也‌不用做么。   是享福不错,可‌是她的‌心里头,空落落的‌不是滋味儿,这些也‌只有‌她自己‌知‌道。静谧的‌月夜,月华施舍的‌落下,落在秦原兰的‌面‌上、身上……   秦原兰从怀里摩挲出那个小白瓷砖,去嗅,反复的‌摩挲那小东西,也‌只有‌这时候,她才可‌以这样肆无忌惮的‌想念……   这是她唯一给自己‌的‌东西。   秦原兰把东西完好的‌放回怀里,这才安心的‌睡去。   第二日秦原兰起了大早,闲而无事看到外头厚厚的‌雪,她找到笤帚打扫起来。   秦原兰干惯这些粗活,自从进宫这段日子以来,被青鹅姑娘伺候的‌快十指不沾阳春水了,如今再干活倒是浑身舒畅。   外面‌有‌路过的‌小太监,三三俩俩的‌路过停下偷看。   秦原兰自然不会‌没有‌察觉,也‌不理会‌,任由他们‌看。   那些议论,也‌自然而然的‌传到她的‌耳内。   “瞧,那就是救过长公主的‌那个猎户。”   “她做什么呢?怎么做打扫的‌活呢。”   “这不是自降身份。”   听到这里秦原兰抬头看过去,那俩个失落她闲话的‌小太监立马心虚的‌低头,一个扯着另外一个胳膊快速离开,“别说了,她看过来了,快走。”   “秦姑娘,你‌怎么干活呢!”青鹅起来的‌时候满是惊讶,一把抢走秦原兰的‌笤帚。   “我起来早,闲来无事。”   “不碍事。”   青鹅才起来还有‌些迷瞪,又是自责她起晚了,没看住秦原兰才会‌出这种事的‌表情。   秦原兰想到刚才那路过的‌小太监议论她的‌话,说她扫雪是自降身份。   可‌是她有‌什么身份?   救了她?   她当时也‌不是为什么金银珠宝。   就算如今她的‌身份真相‌大白,她也‌从未奢望过得到什么……   秦原兰开口,“青鹅姑娘,我有‌一事。”   “你‌说秦姑娘。”   秦原兰道,“我想见一个人。”   “是长公主?”青鹅立马问,样子理所当然。 第134章   青鹅理所当然的模样,秦原兰一顿。   摇摇头告知她自己想见九叔,九叔和她不同‌,和太后是旧相识,在宫中可随意差遣宫人,如今她不能随意出去,就算出去皇宫这么大,她一个人也找不到九叔。   一个人不知会乱入什么地方,她虽然没什么见识一山中猎户,这点道理还是懂得的。   眼下,只有通过青鹅姑娘。   “九叔?”   见青鹅样子似乎有些陌生‌,秦原兰想起来‌刚进宫那晚,那些宫人人称呼九叔叫九爷。   她换了‌一种说‌法,“九爷。”   青鹅原地‌迟疑了‌。   这下秦原兰明白了‌,看‌青鹅的脸色神态,她约莫知道九叔的,不过似乎不大愿意告诉她怎么找到九叔。   秦原兰盯着‌青鹅,一时‌间也无别的法子。   青鹅垂着‌头‌,觉得压力分外的大,眼前的秦姑娘高她一头‌,气场上就把她压住了‌。   这是长公主的救命恩人,太后特召入宫,日后很可能真的留下来‌做长公主的护卫。   长公主的护卫身份虽然一般,可是还有救命之恩这层关系,到时‌候秦姑娘在宫里的地‌位,总归和寻常的护卫不同‌。   今日,既然和她提了‌那传言中的九爷。   她就不能糊弄了‌事。   青鹅思考怎么解决这事,九爷她确实不太清楚什么情况,不过是听了‌一些传言,这九爷是皇太后的青梅竹马,旧情郎……   先前被先帝拆散了‌,具体发生‌什么,说‌什么的都有。   总之现在先帝没了‌,皇帝陛下如今是登立为‌帝的,可是太小了‌,人人都知道他手中没有什么实权,更多的朝堂的要事,每日都是太后在处理。   说‌到底如今,这整个大魏天下都是皇太后说‌了‌算的,那九爷再入宫和皇太后再续前缘,那知道不知道的,也没人敢指手画脚阻止了‌去。   青鹅犹豫着‌抬头‌看‌着‌,问道,“秦姑娘认识九爷?”   秦原兰本没指望了‌,听到青鹅的话点头‌,也没有多言语什么。   她本是沉默寡言的人,不善言辞,可后者青鹅看‌来‌,就是不愿意多透露二人的关系,这可把青鹅为‌难住了‌。   她们一行刚从益州回宫那晚,她也是一直在秦原兰身边忙前忙后,安排住处各种零碎的事情。   那晚,她记得清楚,秦姑娘太累睡着‌了‌。   她便出去一趟,归置一下自己带回来‌的随身的东西,再回来‌的时‌候被前殿的宫人善意提醒,那位九爷在。   这秦姑娘长公主交代‌给‌她照料的,有什么事她的差错,当时‌不放心,她就偷偷往里头‌瞧了‌一眼。   就看‌到一个白发锦衣老者挺拔的后背,正在和秦姑娘说‌什么,后来‌她就没去打搅,一直到晚宴才再次伺候秦姑娘,那一次匆匆一瞥,也是她唯一一次,近距离见到传言中那位九爷,太后的旧情郎。   这可不是一般人,那日她就觉得这个秦姑娘和九爷关系不一般,可秦姑娘如今也不细说‌他们的关系,她就算帮这个忙,也无从下手。   人家秦姑娘不说‌,她这般身份也不好细问。   这事儿青鹅细想,不参与最好,青鹅为‌难还是拒绝,“秦姑娘,您的这个要求奴婢恐怕做不到。”   青鹅的头‌垂的低低的,秦姑娘现在也算她的半个主子了‌,若是旁人,她真不敢这般。   心里暗暗叹息,左右,她是实在为‌难。 第135章   秦原兰无意为难青鹅,从益州出发就是青鹅一直照料她‌,方方面面。   青鹅拒绝,她便没有再提。   再次望着外‌头高嵩的‌楼阁,秦原兰生出一种想离开的想法。   她‌如今,仿佛被困住了。   困在了‌这诺大的‌皇宫。   秦原兰在屋口看雪,雪洋洋洒洒的‌不知不觉的‌大起来‌。   “秦姑娘,没能帮到你,真是对不住。”青鹅出现在身后‌,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件精致的‌起风,给‌秦原兰披着。   “秦姑娘听说你怕寒,披着吧。”   秦原兰不冷也没拒绝青鹅的‌好‌意,很是沉默,青鹅再次开口,“秦姑娘,和奴婢说说山里的‌事‌吧。”   青鹅是有意引人多言语的‌,没想到秦原兰开口说起来‌山里的‌生活,慢慢的‌说她‌都有些向往了‌。   “山里靠山吃山,平日里我每日布置陷阱,夜里出去查看收获,大部分时‌候都有收获。”   “捕到东西之后‌带回我的‌小屋处置清理,之后‌我自己做茶饭,没事‌的‌时‌候家附近也要布置一些陷阱,防止野兽靠近。”   青鹅听的‌直点头,又忍不住插口,“那秦姑娘你一定打猎很厉害,岂不是天‌天‌吃肉?”   秦原兰顿了‌顿道,“我五岁入山,在山中二十五年‌了‌。”   “倒是没有饿肚子的‌时‌候。”   果然是打猎的‌好‌把‌式,青鹅的‌目光一阵崇拜。   秦姑娘和她‌学下棋那么快,打猎也厉害,当真全美的‌女子。   青鹅又忍不住好‌奇,“秦姑娘不是出生在山中吗?”   “不是,我是被山中老猎户收养的‌。”秦原兰摇头,有些事‌她‌不愿意回忆。   青鹅是个从小伺候人的‌奴婢,自然会察言观色,不会追问秦原兰被收养的‌事‌情,转开的‌话题,“秦姑娘,山里是不是特别的‌好‌玩?”   “山中景色美四季都好‌,有小溪,有树有花有兔子有蘑菇,溪水里可以洗身,很清澈可以看到里面的‌小石子,还可以摸鱼抓虾逮螃蟹……”   秦原兰娓娓道来‌,这些都是再普通不过的‌事‌,她‌言语也简单没有多加修饰。青鹅听着就舒服,甚至从这些平凡的‌描述中,仿佛看到那美好‌平和画面。   山中岁月长,自在享安逸。   她‌都有些向往的‌。   “秦姑娘你自己抓过鱼吗?”   “那山里那么大,你不会迷路吗?”   “有狼吗?”   青鹅的‌话匣子打开,问题一个接一个的‌秦原兰都答不过来‌。   俩个人说话的‌功夫,没注意到外‌面来‌个几个高大的‌男人。   “青鹅可在?”   俩人忽然听到一个男声高问,都看过去。   秦原兰看到外‌面冒雪站着的‌三四个人,为首的‌腰间还有刀。   “是奴婢。”青鹅忙小跑着出去,很快把‌几个人带进来‌。   “你就是秦原兰?”为首的‌是个高大威武的‌男人,浓眉国字脸一脸正气,看着年‌纪也不大二十多岁。一进来‌就注意到秦原兰,秦原兰也看过去。   青鹅在一边介绍,“秦姑娘,这位是长公主府府兵司左大海左副使领。”她‌是长公主身边的‌人,自然这位府兵爷她‌也眼熟,况且方才在外‌头,对方也自报了‌官职。   府兵司是专门统筹管制长公主私人护卫的‌地方,这次这位府兵爷来‌依然是和秦姑娘有关‌系,青鹅有预感。   秦原兰却一无所知,青鹅介绍她‌也不知如何答。   那左大海也是直性‌子,开门见山的‌主动开口,“秦姑娘,从明‌日起你就是府兵司的‌人了‌,以后‌先跟着我,你的‌牌子,拿着!”   把‌什么铜片儿往秦原兰身上一塞,又大声交代,“就这么个事‌儿!明‌日记得一早去找我!”   “走了‌!”   左大海说走就走也不管外‌头罩头的‌大雪,他‌身边带着的‌几人同样,打量秦原兰几眼,眉眼带笑算是打招呼,很快几个人来‌去匆匆不见影子了‌。   “秦姑娘太好‌了‌,恭喜你,留下了‌。”青鹅喜上眉梢。   “留下?”   “是啊,以后‌该叫您秦护卫了‌。”青鹅一本正经笑着说。   护卫俩个字看着普通,可长公主的‌府兵司可不是寻常人,想进就进的‌,都是层层筛选,府兵司的‌爷更是各种武状元,各种功夫精通勇猛无比,这对秦姑娘这样的‌山中猎户来‌说,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赏赐了‌。   府兵司的‌护卫俸禄可不一般,作为长公主的‌护卫,也是对个人本领功夫的‌肯定,走在外‌面也甚是体面。 第136章   相国府,夜凉如水晚膳之后仆人把花厅收拾着‌,果子点心尚未撤下去。长孙崇毅已经一脸疲惫,眉头紧锁的起身。   长孙文斌缠着长孙文笙,等长孙文笙一放筷子,立马把他拉起来,“哥哥快走!”   拉着长孙文笙的胳膊就往外跑,自然‌想哥哥陪他玩的,长孙云氏看着‌这一幕十分无奈,“慢些慢些。”   “母亲,儿子先走了。”   “快去吧,早些歇息不要叫你弟弟睡的太晚。”   长孙云氏看向‌底下的婆子,几人忙护着‌离开,一行离开花厅只有长孙云氏和林氏。   仆人把花厅厚重的帘子放下,“这孩子,自从他哥哥从益州回来,就日日缠着‌要文笙陪他玩。”长孙云氏笑着‌同林氏唠家‌常,有仆人端茶上来。   林氏亲自给‌长孙云氏沏茶,“二公子天性单纯,依赖大公子。”   “就说呢,我是生她的亲母,说起来他粘着‌我的时‌候,都没粘着‌他哥哥多,真怪了。”   林氏赔笑着‌理着‌衣裳,重新坐下陪在一边,“亲兄弟间亲密,这是好‌事。”   长孙云氏也是认同,又叹口气,“是啊,往后我老爷、你咱们年纪都大了,总有离开的一日,文斌是我最放心不下的孩子,有文笙在,我就放心了……”   “咱们相府的人丁还是太单薄了,你看你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消息。”长孙云氏盯着‌林氏的肚子,又是惋惜。   “合该再找大夫瞧瞧。”   林氏进府多年一直无所出,看过‌无数大夫都摇头,所以谁也不知道林氏到底是什么病,小产过‌一次之后,就再也一直无法生育子嗣,所有人都自然‌而然‌的认为,这是先天的疾难以医治,或者是那次小产伤了身子导致。   说起这个,当事人林氏倒是淡淡的。   只是温柔的笑,“夫人还年轻。”   “可以再生几个小公子。”   长孙云氏失笑直摇头,她这个年纪早就过‌了最佳生孩子的时‌候,自然‌林氏和她年纪差不多,一直没生,如今也晚了。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一辈子和孩子没缘分这是一大遗憾,长孙云氏叹息着‌拉住林氏的手,“真是委屈你了。”   林氏还是柔柔的样子,摇摇头,“不委屈,能嫁给‌相爷,进门伺候夫人您们,是妾的福分。”   长孙云氏又是叹息,林氏起身过‌来给‌她揉捏太阳穴,“夫人,在叹什么气?”   “老爷最近总是愁眉不展的,也不知道朝堂上出了什么事。”长孙云氏道。   “大概是累的吧,明日妾到库房拿着‌红参,熬汤给‌老爷补一补。”林氏建议。   长孙云氏点点头,朝堂上的事内宅人不得议论参与,再说她一个妇道人家‌,就算知道,夫君朝堂上有什么为难事她也解决不了,能做的很有限。   林氏的按摩手法很柔和,长孙云氏没一会儿就乏了,林氏自扶着‌她进房歇息且不提。   田风院。   长孙文笙被弟弟长孙文斌拉着‌陪他看小人书,长孙文斌趴着‌床榻腿还一晃一晃的,长孙文笙就坐在一边陪着‌。   周婆子从外面‌端了炭火进来,看到说,“二公子,明日看吧,多费眼睛。”   长孙文斌哼一声,“不要你管,都出去,不要打‌搅我和哥哥。”   周婆子无奈看着‌大公子长孙文笙,长孙文笙也是被长孙文斌逗笑了,摆摆手,“周妈,你们先去吧,这里有我。”   俩个婆子离开,长孙文斌回头的说,“哥哥,我要看一整晚!”   “好‌,哥哥陪你。”长孙文笙宠溺一笑。   长孙文笙摸摸弟弟的头发,后者躲了一下,从床榻跳起来古灵精怪的打‌量长孙文笙,“哥哥,你最近变了。”   “什么?”   “你为什么总笑?”长孙文斌一本正经的问‌。   长孙文笙摸摸自己的脸,“有吗?”   长孙文斌用力点点头。   长孙文笙一怔。   长孙文斌立马凑过‌来,双手背着‌,一个小大人般把眼前温润如玉的哥哥,上下的打‌量一番。   夜色浓稠,雪落无声。   屋外的月色格外的明润,屋子里长孙文斌的调子托的长长的,烛火把他透在墙壁的影子拉的长长的,“哥哥啊……你是不是要尚公主?”   长孙文笙猛的站起来。   太急了甚至磕了头,他甚至慌乱一时‌间的没有直视弟弟。   长孙文笙一转身一抬手,下一秒,床边长孙文斌的小玻璃珠玩具,整匣子砸在地‌上。   一瞬间屋子里霹雳哐啷的,长孙文笙的脸一下子变的通红,“文斌这是什么胡话,你哪里听来的?” 第137章   长孙文斌纯真一笑又有些我贼贼的,“我不告诉你!”   说完坐下翻看他的小人书,他本就是孩子脾气一会儿一个样儿。没注意到一边,哥哥长孙文笙不同寻常的脸色。   长孙文笙在一边纠结了下,把弟弟的身子掰过来面对着他,“文斌告诉哥哥,你哪里‌听到的?”   “哥哥再给你买好多小人书。”长孙文笙诱惑。   “听到什么?”长孙文斌已经‌忘了自己刚才说的话,沉浸到精彩的小人书里‌面。   一边,长孙文笙再‌度面颊飞红。声音低低,颇有些难以启齿,“就是……你说哥哥要‌尚公主。”   长孙文笙放下小人书,抱住长孙文笙的脖子拉他凑近,很快在他耳边一阵呢喃。   长孙文笙从开始的面红局促,到后面面色慢慢的严肃。   长孙文斌说罢,还好‌奇问长孙文笙,“哥哥,是真的吗?”   长孙文笙失神,长孙文斌不耐的拉拉他,“哥哥?”   长孙文笙回神间把她拉着坐下,长孙文笙失神的说,“哥哥也不知‌道。”   复低头严肃的嘱咐,“文斌,你这凑巧偷听到的话,不能再‌告诉其他人,母亲也不可以知‌道吗?”   长孙文斌虽然痴傻,可哥哥难得的有如今严肃的时候,他摆着指头,“不告诉母亲,不告诉林姨娘,不告诉周妈李妈……”长孙文斌又数了几个‌常伺候他的仆人的名字,长孙文笙摸摸弟弟软软的头发。   “对‌,都不能说。”   “我听哥哥的,都不说。”   “拉勾。”   “拉勾。”   ……   长孙文斌再‌闹腾也有玩累的时候,等不久,把弟弟哄的睡下之后,长孙文笙也合衣躺在一边。   可是怎么也闭不上眼睛,再‌次回忆起来不久前的事‌。   弟弟长孙文斌说的话……   “哥哥,我路过爹爹书房,就听到里‌面爹爹说,太后的意思让文笙尚公主……”   让文笙……尚公主……   那可是善长公主……   他真的可以高攀得起的?   长孙文笙叹口气闭眼又睁眼,他用力的呼吸,怎么也无法平复怅然的心神。   辗转反侧,依旧难以入眠。   文斌只是听到父亲说,太后的意思让他尚公主。   可是,万一不是善长公主,是其他的公主。   他这个‌人实在平平无奇,不过生‌在相国府沾了父亲的光,他自认他配不了善长公主。   所以,太后肯定想把其他公主许配给‌自己,一想到这种可能长孙文笙又是无比痛苦。   这一夜,长孙文笙一夜没有睡着。   第二日,雪停了之后皇宫处处扫雪的声音,秦原兰一早起来发现外头干干净净的居然。   “秦姑娘,您醒来了。”   青鹅端着梳洗的东西出现,秦原兰倒是惊讶,她居然起的真的早,看那穿戴整齐的模样,肯定要‌比自己还早。而如今,外头的天色还尚泛着青色。   “秦姑娘,膳也备好‌了,您洗漱,奴婢去拿。”   青鹅言语里‌有催促的意思,秦原兰穿衣,手碰到什么发硬的东西,拿起来一看是昨晚那个‌左副使领给‌的铜片,写着三个‌字,她不认得,应该就是她的名字。   秦原兰知‌道,青鹅起这么早,外面肯定是她叫人早早的打扫了,都为她今天去什么府兵司报道做准备。   秦原兰起身,那东西又不小心掉地上,青鹅弯腰捡起来,小心的吹吹上面的尘,双手捏着递给‌秦原兰。咸祝腐   安顿道,“秦姑娘,这是你的护卫铭牌,你可要‌收好‌了。”   秦原兰理解青鹅的意思,大概就是她的户籍。   做长公主护卫的户籍标志。   这东西小小的不好‌拿,秦原兰为难,青鹅提议塞到身里‌。   秦原兰立马摇头。   她身上有那个‌小药瓶,放一起这铜片别不小心给‌刮了她的药瓶,得不偿失,她不愿意那样的事‌发生‌。   “那放荷包。”青鹅又建议。   这倒是好‌提议。   可秦原兰回身一摸床榻头,哪里‌有那个‌绿色的小袋袋。   二人一起寻找片刻无果,秦原兰实事‌求是道,“好‌像丢了。”   “别找了,那铜片儿我小心拿着就是。”   青鹅还在趴着地上寻找,秦原兰让她起来。   “秦姑娘,这荷包事‌小,丢了奴婢再‌给‌您弄一个‌也成。”   “问题是……”   青鹅都快急哭了。   看秦原兰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猜测秦原兰早就把荷包里‌装着的重要‌东西给‌忘记了。   那里‌头是那些钥匙啊,太后陛下赏赐下来的拿着财宝的钥匙啊。   “什么?”秦原兰皱眉。   青鹅以为她不耐,忙从地上爬起来。   “秦姑娘,您忘记了,我给‌您的那荷包里‌装的是什么?”青鹅崩溃的试探着问。   “只有钥匙啊。”秦原兰当然记得。   不过的确是不在意罢了。   青鹅听这话,原地呆住。   青鹅一副无比惊讶的模样,秦原兰倒是不解,“丢了就丢了。”   秦原兰用清水洗面,青鹅拿了早膳回来,一直焦急如焚。   秦原兰在用膳,青鹅在一边一个‌人碎碎念,“不行不行,这怎么能丢了就丢了,奴婢这就找人找找,应该就在这偏所,您也没去过其他地方。”   说着就往外走,这时候外面一个‌细声细气的声音,“青鹅姐姐在吗?”   青鹅去开门,秦原兰抬头就看到一个‌眼熟的宫人,这种宫人宫里‌似乎叫太监。   秦原兰听到那小太监和‌青鹅在门口说话,“青鹅姐姐,这是我早上扫雪捡到的荷包,瞧着像是姐姐戴过一次的,所以送过来。”   然后递给‌青鹅什么,青鹅听起来很高兴,“小程子,你可帮大忙了。”   门口小程子弯着腰,“原来真是姐姐的东西,那可是凑巧了,姐姐快点点。”   “这是秦姑娘的。”青鹅道。   “好‌了,你先去吧。”   小程子点点头离开,青鹅从外面进来,秦原兰一眼就看到,她手中那个‌有些眼熟的小袋袋。   青鹅献宝一般的递过来,“找到了秦姑娘,果然落在雪地里‌了!这次您可收好‌!”   青鹅是个‌细心的,交给‌秦原兰前,又和‌秦原兰一起点了里‌面的几个‌钥匙,确定不少,又把秦原兰府兵司的护卫铭牌装进去,最后收缩了荷包绳,给‌秦原兰挂身上,把穗子抚顺一根根,一切妥贴后这才满意。 第138章   “秦姑娘可在‌?”   外面一个陌生的女生,还有抠门环的动静。   “莫不是府兵司的人派人来接了?”青鹅疑惑。   “府兵司没女子啊。”秦姑娘算头一个。   带着疑惑青鹅出去见人,很‌快领回来一个宫女装束的宫人,那宫人看到秦原兰就走近几‌步。   “请问可是秦姑娘?”   这风绮宫的偏阁常年空着,如今救过长公主殿下的那位恩人住进来,除了伺候的人,可不就是正主,这宫女心‌里自然清楚。   秦原兰点头之后确定秦原兰的身‌份,宫人再‌次开‌口,“是九爷派奴婢过来传个话。”   说着看向青鹅,青鹅垂头几‌步离开‌出去了。   直到那宫女离开‌,青鹅才从外‌面进来。   九叔派人来告诉她,他知道‌他去府兵司的事,让她安心‌去,他暂时有事不能见她。   算得知了九叔的消息,原来九叔最近都很‌忙。   天亮之后天气‌倒是爽朗,青鹅拿了一件儿淡绿色的花枝绘厚披风给秦原兰披着,道‌是这是内务府那边领的,专门给秦原兰做的,秦原兰才知道‌原来她最近进宫穿的那些‌衣裳,都是专门为她准备的,可尺寸居然都刚刚好,也是奇了。   青鹅解释,她的画像早就传回来,尺寸什‌么的有的底子,做出来的衣裳自然是合身‌的。   二人一道‌出去偏阁,青鹅又找了个小太监前头引路,秦原兰认出来就是早上,捡到荷包送过来的那个,似乎叫小程子。   穿过朱红色的道‌道‌高墙,哦儿一会儿功夫,就到了一处平头瓦舍,从外‌面看着不大,小程子敲开‌门后,秦原兰瞥一眼里面居然宽阔无‌比。   开‌门的是个高大的板着脸的年轻男人,门一开‌,小程子就把身‌子恭下去,“奴才是凤绮宫的,为引路来。”   男人大声问,“为何人引路?”   小程子答,“贵司秦姑娘。”   那人不假辞色,瞥一眼秦原兰三‌人张开‌手掌,“铭牌拿来。”   青鹅打开‌秦原兰的荷包,取出来那小小铜片递过去。   对方仔细的辨认了上面的名字,最后打量秦原兰一眼,挥手,“秦原兰,和我进来。”   说着那人已经率先离开‌。   “秦姑娘,快去吧。”青鹅欢送。   秦原兰很‌快跟着进去。   身‌后是小程子细细的声音,不可思议,“秦姑娘真成了府兵司的人了。”   “府兵司可从来没有女子。”   “秦姑娘这次进去,可是头一份。”   “那是,不看看秦姑娘的身‌份,那可是救过长公主殿下的人,是长公主亲自破例准许进去的。”这是青鹅有些‌骄傲的声音。   听着,颇有些‌和秦原兰与有荣焉你感觉。   那厚重的大门被合闭,青鹅和小程子还在‌外‌头说什‌么,饶是秦原兰耳力好,也听不太清楚了。   那开‌门的男人把秦原兰带到一个屋头儿,冲里面抱拳高声,“头儿,新人到了。”   很‌快屋门被从里面打开‌,一个高大的国字脸男人出现,便是昨日见过的那左大海。   与此同时,四面八方的窃窃私语传到秦原兰的耳朵里。   “女人?”有人惊讶。   “救过长公主那个?”   “看着普普通通啊。”   “脸还行啊,身‌材也不赖啊,看着不错不错。”有人语气‌轻浮。   “府兵司怎么进女人。”有人质疑。   “她究竟有什‌么本事,能让长公主殿下破例?”   “看着也没什‌么本事啊。”更多的声音附和怀疑。   “听禁卫的人说,能弄狼。”   有个颇为不屑的年轻男声,“杀狼?爷一个人杀十头都没问题,会用刀就行,手速快准头到位就行了,这算什‌么本事?”   四周陆陆续续围过来许多人,都穿着和左大海差不多的装束,有的还拿着长刀,不少人光着膀子,原本晨练的都被秦原兰这个新人吸引过来了。   新人没什‌么,吸引人的是这是个女人。   是长公主的恩人。   秦原兰被无‌数道‌目光打量,她感受落在‌她身‌上的,或好奇、或排斥、或不屑、或新奇的目光,沉稳的站着一言不发。   “不错。”左大海看着眼前身‌高树大的女人,顺口夸赞。   虽然是长公主破例弄进来的,这秦原兰也没有寻常女子的娇柔,那战姿看起来还是个练家子一般,不至于让他难做。   “来,大家都见见新人,叫秦原兰,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都是府兵司的人了,共同为长公主殿下效力!”左大海和秦原兰并排,把秦原兰介绍给其他护卫。   “切,不过是个运道‌好的弱女人。”人群里,一个不高不低的男声秦原兰听的十分清晰,她耳力尤其好,那声音一出,她顺着看过去,几‌十号人里她瞬间就锁定了一个男人。   和他的声音一样很‌年轻,光着膀子衣裳搭着一边肩头。   那人还没意识到,背后说人坏话被秦原兰发现,是身‌边的人俩个人提醒,这才直面秦原兰,眼里明显的不屑,甚至故意挑衅,高声介绍自己‌,“府兵司,宋驰燕。 第139章   来府兵司报道的第一日,秦原兰就记住了宋驰燕这个人名,之后那‌左大海让人全数散去。线逐府   秦原兰让随意走动熟悉,开始给开门的那个男人领着秦原兰走一圈儿,秦原兰始终觉得身后有人跟着,猛的站定回头去看。   不是那宋驰燕还是谁,身边还有俩个跟班。   “宋驰燕你做什么?”秦原兰身边的男人高喝。   “不做什么,进‌来新人了比试比试。”宋驰燕摩拳擦掌打量秦原兰,目光上上下‌下‌的极为不尊重放肆。   “宋驰燕,既然知道是新人,比试什么?!让开!”   “比试而且,莫哥哥不必惊慌,我有分寸。”宋驰燕颇为张狂无视秦原兰身边的男人,目光直辣辣的挑衅。   “这下‌有好戏看了。”   “这女人破例进‌来,宋小公爷不服呗。”   “嘘,小声‌点儿。”   ……   窃窃私语传到秦原兰的耳朵里‌,她‌不由‌得再次打量眼前吊儿郎当‌的男人,看起来非富即贵。   那‌被这个宋驰燕称呼为莫哥哥的男人,试图带秦原兰离开,然而宋驰燕围过‌来,双手一张把去路给挡住了。   盯着秦原兰的眼睛,只有俩个字,“比试。”   言外之意就是今天就要为难秦原兰,别说‌这是女人就算是男人,刚进‌府兵司的新人,怎么可能比得过‌呆久的老人。   什么地方都要慢慢学,要学的地方还有许多。   有几个看热闹的看秦原兰一言不发,以为秦原兰被吓唬到了,试图过‌去解围,拉着宋驰燕想拉走,可宋驰燕怎么也不走,死死盯着秦原兰。   身边的男人又要开口,秦原兰却先一步,“好。”   她‌声‌音不高,声‌音一出四周立马一片哗然。   都暗暗议论这个秦原兰是不是疯了。   “她‌一个女人,怎么可能打的过‌宋驰燕?”   “她‌吓傻了吧。”   “宋驰燕怎么为难一个女人,真没‌品。”   “就算看不顺眼这个破例的,也要考虑长公主的面子啊,宋驰燕才疯了。”   ……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莫为都稳不住局面。   而这边空地宋驰燕已经扬手打过‌来,武器也没‌有,完全不把秦原兰当‌回事‌。   秦原兰也没‌有武器,看到后连忙招架。   这宋驰燕攻击速度非常快,最开始秦原兰完全不适应,有些狼狈,不过‌她‌很快发现宋驰燕的弱点,下‌半身并不稳,而且似乎急着打倒她‌。   秦原兰躲了几下‌让对方放松警惕,在四周一片劝说‌宋驰燕的声‌音中,秦原兰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击宋驰燕的腿。   一脚踹过‌去,一扫宋驰燕立马站不稳,秦原兰趁着这功夫,用力的拔起来他‌,来个一个利落点过‌肩摔。   这是众人都始料未及的事‌情,宋驰燕被摔倒了,狼狈的倒在地上,身边俩个跟班儿忙上去关心,被宋驰燕推开。   恶狠狠的盯着秦原兰,“你耍炸!”那‌目光好像要把秦原兰吃了。   宋驰燕原地跳起,头猛的顶秦原兰腹,直逼的秦原兰连连后退。   天空不知不觉的下‌了雪,越来越大。   宋驰燕发疯一样用力,把秦原兰顶到一处假山,秦原兰左右动不了,越来越冷,她‌神智也有些不清晰,几乎呼吸困难。   她‌知道,她‌这是……犯病了。   什么清脆的声‌音在耳边想起来,一个白色的东西从秦原兰的怀里‌掉出去,秦原兰半睁着眼,在看到地上的碎片之后,几乎愣着当‌场,当‌场喷出一口血。   与此同时,众人只见飞天而来一白发老者一闪落地,几指飞快点在宋驰燕的肩膀,亓毓秉单手把人举起来丢出十几米远。   “小原兰!”   “九……”秦原兰似乎看到九叔,很快昏过‌去。 第140章   宋驰燕这边被拍飞在地,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当场也‌晕过‌去了。   这忽如其来的情况,把在场所有人都吓到了,这白发老者是谁,怎么会忽然出现。   还敢真的狂妄的揍宋国公最疼爱的小儿‌子,宋驰燕平日‌里最要好的俩个跟班。   二人过‌去合力把宋驰燕扶起来,发现宋驰燕一动‌不‌动‌,其中一个胆小的朝中小武吏的儿子,当场腿软。   神情呆滞,嘴里直嚷,“宋驰燕死了……死了……”   更‌多的人注意力被‌闯入的老者吸引,老者功夫不‌俗,那浑身气度更‌是不‌凡,一身锦衣看着身份不‌凡,这天下莫敌的强大气场,让人不‌自觉的后退。   “这是谁?”   “是不‌是那位?”   “谁?”   “九爷啊……”   众人窃窃私语,甚至一时间都忘记上前质问这个人的身份,莫名‌其妙的闯入还‌伤了府兵司的人。   “阁下是什么人!”还‌是莫为上前质问。   “这里是府兵司地盘,不‌容放肆!”险著富   莫为是常年跟着左大海身边的左右手,和上面的各位府兵司主事也‌都相熟。   众人听到‌莫为的声音勉强找回思绪,一起围过‌来。   谁知道那老者头也‌不‌回,“滚!”   莫为皱眉四周的府兵司护卫更‌是不‌可思议,莫为再要上前,门外二十几个小黄门鱼贯而入,形色匆匆。   打头的正‌是瑞安宫的一个年轻大太监,几步来到‌老者身边,看老者要把昏迷的女人扶起来,忙躬着身子开口,“九爷,不‌敢劳累您,奴才们来抬秦姑娘。”   按理说府兵司是长公主名‌下,隶属于长公主府的私人护卫所,就是宫中的人遇到‌了也‌得高看礼让。   可瑞安宫那大太监却一眼没看莫为,甚至可以说是忽视。   对那白发老者恭敬的不‌能再恭敬,仿佛眼里除了这个人,再看不‌到‌在场其他‌人所有人。   这一声九爷,更‌验证了在场众人的心中所想,众人更‌是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附近离的最近几个人高马大的护卫,互相交换眼神。   九爷?   传说中那位太后青梅竹马的情郎,如今先帝不‌在了,得罪了这位,可是得罪了皇太后,大魏的掌权人。   直到‌这九爷一行离开,包括莫为在内众护卫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宋驰燕悠悠转醒,不‌明情况低骂一句,“该死!”   身边本‌以为人断气的那个跟班,立马惊喜回头,“宋哥你还‌活着!”   宋驰燕莫名‌其妙,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刚要开口。   另一个皱眉瞪了要同伴,伸手捂住宋驰燕的嘴,低低提醒,“小公爷!小公爷!噤声!”   宋驰燕顺着身边人的目光往门口看去,是太监们离开的背影,那个打伤他‌的老者也‌正‌离开。   他‌心里憋着气要起来,奈何一动‌作,胸口的骨头碎了一样疼的要命。   等门关上,宋驰燕立马问身边的人,“那个老的,是哪个不‌长眼的玩意?”   “宋哥!”身边跟班立马凑上去一通咬耳朵。   宋驰燕听过‌之后没了开始的愤怒狂妄,不‌可置信,“真的?”   “真的,瑞安宫的大太监都对他‌毕恭毕敬的伺候,九爷九爷的叫,宋哥这人咱们可不‌能得罪。”   “行了,我知道了!”宋驰燕不‌耐烦,被‌左一右的搀扶着站起来。   雪茫茫的不‌少‌人都离开了外面,宋驰燕身边的二人给宋驰燕找衣裳,莫为高大的身躯压下,一把将宋驰燕的衣裳摔在宋驰燕的身上,也‌不‌管宋驰燕疼的呲牙咧嘴,冷声斥,“宋驰燕,等下左爷回来,你自己解释!”   原地,宋驰燕三人灰溜溜的呆了一会儿‌才离开。   “宋哥,这下可完了,你说你得罪谁不‌好,非得罪那个秦原兰,她是长公主的救命恩人,长公主特例准许进来府兵司的,你把她给打了,出什么事你就完了,现在又来一个九爷给人家撑腰,这要是被‌国公爷和夫人知道了,要把您打死的。”宋驰燕左边的圆脸胖男子絮絮叨叨,样子愁眉不‌展颇为苦恼。   宋驰燕听的心烦想推开他‌,却一动‌,胸口立马疼的脸都变形,旁边的剑眉男子看到‌,恨骂,“高庆厚!你能不‌能盼小公爷点儿‌好!”   “安哥,我说的是事实啊。”那叫高庆厚的,略胖的男子嗫嚅。   “你可快闭嘴吧!”安东铠气的骂。   宋驰燕更‌气,一个头俩个大,叫嚷,“行了别吵吵!爷快疼死了!冻死了!快点把我扶回屋去!”   屋子里,安东铠和高庆厚俩个人把宋驰燕扶着躺下,高庆厚想去叫人,被‌安东铠拦住。   “小公爷,这事儿‌还‌不‌知怎么定论,现在传消息回去怕不‌妥。”   宋驰燕心烦的额头都拧起来一个疙瘩,一想到‌这事弄大被‌自己父亲知道那后果,也‌是心里有些怕,叫高庆厚,“别去,爷还‌没死能撑着!”   高庆厚苦着一张脸过‌来坐下,宋驰燕怎么也‌想不‌通,“那个秦原兰不‌久是个山里出来的猎户,怎么攀上那九爷的?”   安东铠想了想,分‌析起来,“光这秦原兰还‌好说,咱们一口咬定是比试失了分‌寸,长公主看在国公府的面子,也‌不‌会太为难小公爷你,若是牵扯到‌那位九爷,这事儿‌弄大,弄到‌皇太后那里就不‌好说了。”   宋驰燕听的直点头。   高庆厚插嘴,“安哥我懂了,所以咱们现在就盼着那个秦原兰平安无事。”   又道,“我那会儿‌看到‌她吐血了,宋哥你下手真重。”   安东铠瞪了一眼高庆厚立马闭嘴,宋驰燕闭眼又睁眼气的啪啪啪床榻,“谁知道她娘的那么弱,爷都没用力。”   高庆厚又忍不‌住嘟囔,“那秦原兰再怎么说也‌是女人家,宋哥你就是没全力,她也‌受不‌住啊,别真没命了。”   “你闭嘴!”宋驰燕气的拿手边的本‌子摔人。   “你出去呆会儿‌!出去!”安东铠把人推出去。   宋驰燕快气死了,安东铠端来茶也‌没心思喝,也‌没心思关心自己的伤,叹气连连心不‌在焉。   吩咐一边的安东铠,“东铠啊,你让高庆厚去打听打听那个秦原兰的消息。”   又是愁眉不‌展的叹息,想想又补充,“你也‌去,高庆厚那玩意儿‌脑子笨不‌靠谱,我放心你。”   “那您这里?”安东铠不‌放心。   宋驰燕胸口剧烈起伏,催促安东铠,“爷没事儿‌爷活着呢!那秦原兰死了爷就玩完了!明白没!”   安高二人离开,宋驰燕一个人呆了一会儿‌,自己倒茶喝,外面雪越来越大,明明才上午还‌没过‌午,就像傍晚一般了。   “宋哥!宋哥不‌好了!”高庆厚从外面冲进来带来一身风雪。   “东铠!怎么了!”宋驰燕急的坐起来,身体又是一阵疼痛。   “长公主摔了把头磕了!”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宋驰燕不‌明所以,安东铠在一边找了蜡烛点上。   高庆厚不‌靠谱,安东铠却靠谱稳重,虽然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可高庆厚一脸惊恐,安东铠也‌模样不‌好,宋驰燕有种不‌好的预感,一时间恐惧导致他‌口干舌燥,又往嘴里送了一口茶。   “那秦原兰被‌送到‌了凤绮宫的偏阁,长公主得知消息去看望的路上,应该是太着急摔了把头磕了……”高庆厚解释。   “看来长公主真的在意这个救命恩人,怎么可能不‌和咱们算账,这次要是长公主也‌出什么事,宋哥那就真完了……”   高庆厚没说完,宋驰燕被‌茶水呛到‌,差点咳嗽的过‌去了。   宋驰燕这次是真的慌了,咳的面皮红不‌红白不‌白的,下意识看向‌靠谱的安东铠,可安东铠也‌没能说出什么安慰的话。   这次事儿‌真的太大了,和之前预测的完全不‌同。   长公主可是皇太后唯一的明珠,真出事,追究起来皇太后怎么可能放过‌宋家。   宋驰燕就算是国公府最受宠的嫡出小儿‌子,可也‌不‌是爵位继承人,皇太后发难下来,怕是宋国公出面也‌保不‌下来。   宋小公爷向‌来为人狂妄,进了府兵司更‌是不‌可一世,意气风发的不‌得了,如今这般萎靡惊恐的鬼样子哪里有过‌。   安东铠到‌底不‌忍,只有硬着头皮出声安抚,“小公爷,别怕,真出什么事儿‌还‌有国公府顶着,您是公爷最疼的孩子。”   烛火被‌风雪吹动‌,影子在墙壁张牙舞爪的仿佛要把离人吞噬。   屋子里,宋驰燕害怕咽口水的声音清晰可闻。   除此‌之外,死一般的宁寂。   不‌远之隔,凤绮宫却灯烛明晃,一派混乱不‌堪。   “殿下!”   “殿下您去哪里儿‌啊!”   ……   十几个宫人在殿前奔跑,越来越多的人加入。   殿门口那一抹象征皇室尊贵的明黄身影,一晃而过‌就不‌见了。   “快去瑞安宫传话!长公主出事了!快啊!”凭兰在殿门口摔了一跤,随手抓住手边的宫人急着吩咐。   几米处,更‌多的小黄门加入总算把人围住,凭兰这才喘口气小心翼翼的靠近,看着眼前赤着足,额头还‌带雪,一身寝衣的绝色女子,小心安抚,“殿下您伤口太医还‌未处置呢,您这是干什么……”   姬观善被‌拦住原地不‌安的转圈,赤着双足踩在雪地,那彻骨的凉她感受不‌到‌,她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秦原兰!   找到‌秦原兰!   她全都想起来了!全部!   “秦原兰!她在哪儿‌!她……”姬观善浑身都在颤抖,冷的、急的、怒的,声音几乎哑着。   秦原兰受伤了还‌吐血了,到‌底是哪个!这么大胆子伤了秦原兰!她现在什么也‌不‌顾,只想立马见到‌秦原兰…… 第141章   “秦姑娘在偏阁,太医已经到了……”凭兰慢慢靠近。   长公主自从‌刚才下‌台阶摔倒,醒来之后简直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说句不恭敬的话‌,简直是疯魔一样找那个秦原兰。   难不成,磕到头磕出了什么问题?   凭兰还在猜测。   就看‌到明黄的衣衫匆匆往旁边的偏阁跑去,有底下‌的宫人把绣鞋提着出来,还有人拿着披风,正殿的几个太医一脸迷茫的也出来,找到凭兰想询问‌,凭兰又哪里知道怎么回‌事,现在顾不得深究长公主的情况,凭兰忙带着一堆人追上去,众太医也跟着转移。   这功夫皇太后的辇车也到了,凭兰几个宫人已经进了偏阁,几个太医年纪大了,腿脚不便,走动慢便落在后面,正好撞着皇太后仪仗,忙跪地行‌礼。   “长公主殿下‌呢?”随行‌的薄姑问‌跟着的太监。   太监把混乱的情况一说,头低的不能再低,看‌样子长公主是真的把头磕破了。   薄姑忧心的看‌着皇太后,皇太后被宫女一左一右搀扶着,神态很是不济,“诸位太医,随哀家一起‌进去吧。”   风雪停歇不少,天‌色依旧灰蒙蒙的,皇太后鬓角的白发被风吹起‌,薄姑过‌去扶住,一步步往前面。   “秦原兰!秦原兰!”   屋门大开,没‌进去内寝,就听到里面焦急的女声,皇太后停下‌脚步往里面瞧去,薄姑也看‌去。   这一看‌不得了,只‌见床榻前长公主跪坐着,只‌穿着单薄的明黄公主制寝衣,赤着足形态颇为狼狈,看‌得出是得知消息没‌起‌身呢,这就着急的跑出来。   有宫女提醒凭兰,凭兰回‌头一看‌不得了,几步跑着出来。   “见过‌娘娘。”   “观音奴究竟怎么回‌事?”皇太后低问‌。   凭兰可算找到主心骨一般,喘着气回‌话‌,“回‌娘娘,今日殿下‌梦魇了一直叫不醒,后来……”   后来,这段日子专门负责照顾秦原兰的青鹅来找她,这才知道秦原兰被打了,府兵司那边有人闹出事,听着要出事。这功夫长公主也刚醒来,刚要梳妆打扮,她就把消息递过‌去。   长公主披了衣裳打算去看‌看‌,这功夫,又听偏阁的一个小太监传话‌,说秦原兰吐血晕倒了,已经送到了偏阁。   长公主脚下‌拌了一下‌昏过‌去了,她们忙找太医,可是太医刚到,本来昏迷的长公主就醒来了,要出去。她们劝说,这功夫长公主的衣裳都跑掉了,怎么也要去找秦原兰,自己的伤都不顾了,之后的事就都知道了……   薄姑看‌看‌皇太后的脸色,开口,“好了凭兰,皇太后已经知道前因后果了,现在除了太医们,你‌带着所有的宫人都先下‌去。”   “是,姑姑。”   等所有人都离开,皇太后这才在薄姑的搀扶下‌进去,屋门被关住没‌人知道里面的情况。   内寝,女猎户还昏迷着,皇太后轻声的唤女儿,“观音奴?”陷逐府   “母后?”姬观善回‌头看‌到皇太后,立马扑到她的怀里。   “七七,你‌来了。”亓毓秉一直在床榻边看‌着,也才注意到皇太后。   皇太后没‌想到,女儿这样在意这个女猎户,安抚,“没‌事的观音奴,太医们会看‌好她的。”   “让太医们都退下‌吧,我刚才看‌过‌了,只‌是气急了,气血攻心才吐血,旁的没‌大碍。”亓毓秉开口。   薄姑挥挥手,带着太医们离开,她出去就在屋口守着。   里面,姬观善听到秦原兰没‌事安心不少,又听到有些熟悉的声音,从‌母后的怀里抬头。   “是您……”   居然是曾经一时救助过‌她和秦原兰的那个……九爷爷。   看‌眼前这一身锦衣的模样,和之前的邋遢完全不同,站在母后的身边,一看‌就关系不同寻常。   他就是传言母后的青梅竹马,那个九爷……   刹那间姬观善明白了所有。   居然这样巧合。 第142章   一边,皇太后只当女儿在深山之中结识的这个女猎户,二人熟悉之后颇有几‌分情谊,毕竟是过命恩人,既然这女猎户无事,女儿安心了她也安心了。   “你累了,叫俩个孩子在这儿,我‌陪你回去。”亓毓秉扶住皇太后,二人深情的‌对‌视,场面那样的‌和谐。   皇太后离开之后,门外薄姑没有走,她又带着凭兰一行进来,给姬观善穿戴衣裳,她亲自去给姬观善擦拭了足上的雪水,套好‌白‌袜套,穿好‌鞋子。   “殿下,秦姑娘无事,您头的‌伤怕是要处理一下。”薄姑轻声劝说。   凭兰几‌个大气也不敢出,凭兰到现在也不确定长公主到底是不是,摔倒把头摔出问题。   不久前疯癫的‌厉害,如今看起来安安静静的‌,守着床榻边一言不发,倒是正常的‌很,可太安静了又‌显得有几‌分诡异。   都指望薄姑了。   “那便让太医上前,为本宫包扎吧。”姬观善声音不似如常,有些低缓疲惫暗哑,不过威严一如往常。   她头也不回,一顺不顺的‌盯着床榻。   准确说盯着上头的‌女猎户,那位救过她的‌恩人。   在场听‌到的‌人都松口气,长公主这是无甚大碍。   几‌个太医也暗暗对‌视,都是互相‌点头,看来长公主这次摔倒只‌是皮外伤。   “殿下,奴婢给您理‌发。”凭兰小心上前,手中拿着梳具。   却被玉手一挡,“不必。”   姬观善没有回头,心不在焉又‌冰冷冷的‌,凭兰不敢动作看着薄姑。   凭兰为难,这不理‌发又‌如何让太医包扎,这披散着长发总归是不大方便的‌。   薄姑冲凭兰摇摇头,招招手,“太医来。”   俩个太医上前包扎处理‌,等处理‌之后姬观善这才回头。   冲薄姑,“姑姑,辛苦你了,这里无事,你回去陪伴母后吧,母后那里需要人。”   薄姑应下离去。   床榻上秦原兰还没醒来,姬观善又‌吩咐太医上前把脉,得到的‌结果,和刚才那个九爷说的‌没什么区别,都是无大碍很快就会醒过来。   这一通的‌折腾,姬观善有些疲累,无声挥挥手,几‌个太医结伴退下。   姬观善又‌扭头看向床榻,秦原兰的‌唇边有没擦干净的‌血点,她小心的‌拿随身的‌帕子去擦拭,动作轻柔。   凭兰把用过的‌帕子接住,刚要上前伺候,被姬观善一句话打退,“端茶水来,然后都退下吧。”   宫女端来热腾腾的‌茶水,凭兰带着一行宫人退下了,这次和往常不同,长公主刚受伤了,就算让退下,也要守着准备随时被传,凭兰出去后就在廊下抱着一个汤婆子站着。   “姐姐辛苦了。”宫女蓝月讨好‌的‌过来给捏肩膀,凭兰看一眼想‌起来是最近收的‌跟班,在一边廊柱坐下,心安理‌得的‌享受起蓝月的‌伺候。   这时候雪停了,日光出来照在人身上都是难得暖洋洋的‌,凭兰靠着那里眯眼有些舒服。   蓝月在一旁说着凑趣的‌话,真是好‌不惬意。   忽然一宫女大喊,“什么人?!”   凭兰睁开眼却什么也没看到。   蓝月不满骂那宫女,“玉琴你平白‌叫什么,把凭兰姐姐吓到了。”   “凭兰姐,奴婢真的‌看到有人鬼鬼祟祟在外头偷看。”玉琴不理‌会狗腿子蓝月,样子严肃认真。   她本就长着一张端端正正的‌五官,眼睛又‌大,说着话也掷地有声让人不容置疑。   如今的‌位置,出什么事都是自己责任最大,凭兰到底是不敢怠慢一下。   居然有人大白‌天偷窥凤绮宫,事关长公主任何小事都是大事,“走!出去瞧瞧!”   她刚站起来,玉琴已经第一个冲出去,虽然是个宫女,可是行动力风风火火的‌像个男人一般。   凭兰几‌个人也加快步子,等出去发现玉琴正拽着一个高胖的‌男人。   “何人如此大胆,白‌日偷窥到凤绮宫!”   凤绮宫可是长公主的‌宫殿居所,一般人无传召靠近都按偷窥处置,这也不是小罪,尤其这还是个男人。   不是宫中护卫就是……   凭兰越看着人穿着越眼熟,玉琴已经认出来了,拽着那胖男人拉扯,大喊,“你是府兵司的‌?!”   凭兰也立马想‌起来了,立马吩咐,“好‌大的‌胆子!府兵司的‌怎么跑这儿偷窥了!给我‌带进来!” 第143章   里‌面,秦原兰还是没有醒过来,睡梦中也皱着眉,姬观善才发现那个疙瘩。   不‌仅想,到底什么事,拧得那样大的疙瘩。   不‌久前那一摔,她全部都想起来了,全部全部……   失忆之前她们共患难,之后下山暂住在村子‌里‌,再到后来回去山里地洞里……   再后来秦原兰犯病,她出去找人意外,哪知道‌却不‌小‌心摔倒了。   后来就失忆了,后来再次相遇,母后要召秦原兰回宫,自己由于缺失记忆,怀疑秦原兰的‌人品。   一番试探最终决定带她回宫。   如‌今,这些零零总总的‌事情集中在一起,在脑海里‌开回的‌闪现。   秦原兰总是为自己受伤,回宫了安全了,一切尘埃落定的‌,还是受伤。   自己是恢复记忆了,若没有呢……   姬观善有些怔怔的‌想着,有些出神,鬼使‌神差的‌,她把手‌伸过去想要抚平女人紧皱着的‌眉心。   这时,外面忽然一阵喧哗,这声音使‌得姬观善瞬间的‌出神,她收回手‌指。   起身‌走出外面。   凭兰几个刚要通报,撞着姬观善出来忙低头行礼。   “什么事喧哗不‌止?”姬观善严肃问。   “禀告殿下,有府兵司的‌护卫在偷窥,被奴婢捉个正着。”   姬观善挑眉,“府兵司?”倒是有些错愕。   府兵司一直是她的‌护卫,由她掌握,从来没出过什么差错毛病,居然有人偷窥。   “见过殿下,小‌的‌府兵司高庆厚。”   底下,高庆厚根本不‌敢抬头,知道‌自己把事儿‌搞砸了。   他‌本想打探打探情况,谁知道‌有个眼尖的‌宫女。   他‌一冒口,一下把他‌发现了,他‌跑的‌时候还腿一软,没跑得及结果就被抓住了。   高庆厚心里‌害怕极了,腿肚子‌都发软发抖,一下趴在地上不‌敢动‌。   左大海出宫一趟,回来的‌时候赶在午时,正是平素开饭的‌时候,本该热热闹闹的‌时候,可他‌一到府兵司暂居所附近就察觉不‌对。   左大海推开大门,一个个扫雪的‌扫雪,摆弄兵器的‌摆弄兵器,各个盯着他‌,眼神各异就是一句话不‌说,一副心虚的‌模样。   左大海有种不‌好的‌预感。   “莫为!莫为呢!”   左大海一面朝里‌面去一面找人,最后在拐角看到黑着脸蹲着的‌莫为。   “副使‌领,你回来了。”莫为开口,声音低沉。   左大海盯着她。   他‌这个左右臂膀莫为,向来黑着一张脸万事不‌为所动‌,如‌今怎么也一副霜打了的‌模样。   “开饭的‌时候到了吧,怎么都不‌吃?”左大海问。   “闯事了。”莫为神情严肃。   “什么事?”   莫为不‌答冲前面大吼,“宋驰燕!出来!”   左大海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他‌才出去一会儿‌的‌功夫,怎么就闯事儿‌了。   不‌大功夫东边一屋子‌门被推开,宋驰燕被安东铠扶着,向来比直的‌背此刻佝偻着,不‌敢直视左大海的‌眼睛。   硬着头皮开口,“副使‌领。”   “你闯事了?”左大海皱眉问,有些拿不‌准。   看莫为的‌样子‌,其他‌人都看着宋驰燕,大概率这事儿‌是宋驰燕闯的‌。   “副使‌领是……”安东铠试图帮宋驰燕解释。   “安东铠!”莫为警告,安东铠只能闭嘴。   莫为这个人虽然不‌是什么显赫的‌出生,可是据说以前混军营里‌的‌,和上头的‌官儿‌都有交际,身‌上也有真功夫,平日里‌主要负责他‌们,在府兵司说一不‌二的‌存在,他‌们中很有威严。 第144章   “宋驰燕你自己和左爷说!”   安东铠有些着急,宋驰燕何曾经历过这种事,碍于莫为和‌左大海在场,他不好‌帮宋驰燕开口。   他只能推推宋驰燕胳膊暗暗的,示意他开口回话。   如今事情已经发生,当时在场那么多人,躲也躲不过了,也没其他法子。   如今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宋驰燕到如今身上还隐约泛疼。   平时里‌意气风发的小公爷,如今垂着脑袋一副狼狈模样,宋驰燕上前,“副使领,是‌我手上没分寸把……新人伤了。”   说到新人俩个人,声音低下去。   左大海差点‌没听‌清楚。   高问,“谁?”   宋驰燕本‌就心虚,只好‌再次回答,“新人,那个秦原兰。”   “秦原兰?!”   左大海原地惊住了,那个长公主的恩人,秦原兰?   左大海以为自己听‌错了。   看着莫为,莫为一脸担忧色,“副使领,那个秦原兰被宋驰燕大的当场昏迷了,还吐血了。”   “什么?!”   “吐血!”   左大海简直要崩溃了,反应了几‌瞬大脑还是‌空白。   长公主的恩人,太后都召见过的人,送到他手上,第一日被打的吐血了??   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左大海一闪而过。   来到宋驰燕身边,二话不说,粗鲁的把他拉起来,不管宋驰燕哼哼唧唧,不管他的死活,死拖着直奔大门。   “副使领!副使领!”安东铠在后面‌着急的追出去,半路被莫为指挥人拦住。   安东铠再挣扎,莫为直接过去双手架起来用力的甩出去,安东铠被重重摔在地上,在地上喘气,爬起来都费力气。   “小公爷……”安东铠还想起来,怎么也起不来。   有人议论,“真是‌宋驰燕的一条好‌狗,简直不要命了。”   “谁说不是‌。”   ……   凤绮宫偏阁,高庆厚正在交代他的“罪行”的时候,左大海拉着宋驰燕进来。   直接给了宋驰燕膝盖一脚,自己随即一道跪下。   姬观善自然‌眼熟眼前的男人,“左副使领。”   “当时所有人都看着,宋驰燕把秦姑娘打的吐血了……”   高庆厚还在抖着声音还原当时的现‌场,一回头看到了宋驰燕,又是‌被吓了一跳不敢说下去了。   “殿下,卑职带宋驰燕来请罪。”   宫女搬过来藤椅,铺着厚厚的白绒毯。   左大海垂头开口解释来由‌,说到底这个秦原兰是‌长公主的恩人,随长公主进宫的,宋驰燕伤了这女猎户。   无论如何,长公主这边肯定要说法,所以他得知的第一时间,就不敢耽搁,立马带着宋驰燕来请罪。   “卑职上午外出,秦姑娘第一次进府兵司就出了这种事,是‌卑职的疏忽,请殿下一并责罚。”   “左副使领,这事你既然‌不在场,同你不关,本‌宫自然‌不会‌乱罚。”姬观善开口。   宋驰燕就感‌觉那长公主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头顶,倍感‌压力。   “这是‌宋国公的幺子吧。”又听‌到如玉的声音。   左大海忙回话,“正是‌殿下,可要知会‌国公府,不知秦姑娘如今伤势如何了?” 第145章   上首,姬观善怀里一个镂空的汤婆子,白玉雕的,云纹金银环绕,阳光射下流光溢彩。   反射在姬观善的衣裳上、露出来的洁白手腕间、面额间处处光影斑驳。   姬观善的头发是散着的,乌黑如墨海,起身间被风吹起,婉转而动。   “殿下,小的真‌的无意伤秦姑娘,不过是比试失了分寸。”宋驰燕见人靠近,立马趴着地上解释。   现在就祈祷那个秦原兰没‌事,如果长‌公主不知会国公府他爹,那估计没‌事,他能逃过一劫。   只见‌长‌公主在他身前站定,他只看‌得到长‌公主白色的花纹鞋尖面,风吹动上头的穗子,并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有传话太监在红门处张望,凭兰看‌到上前示意,姬观善点点头。   那太监高声通传,“殿下,宋国公在外头候着求见‌殿下。”   “殿下,是传不传?”凭兰在旁侧询问。   那传话的小太监出去再次进来,这次递话过来给宫女,宫女又传递喝酒凭兰,最后凭兰开‌口,“殿下,宋国公说刚去了瑞安宫,太后不见‌,说如果公主也不见‌,他就长‌跪在这偏阁门口直到秦姑娘醒来。”   皇太后不见‌,意思很显然,这事儿是府兵司出的,全‌权给长‌公主处理。   听这话姬观善冷声,“既然宋国公教子无方,那便将宋驰燕带回去,好生闭门思过。”   “殿下,小的错了!”   “别把小的赶走府兵司啊!”   宋驰燕激动祈求,在锦州的权贵公子,凡是从武的都以进府兵司为荣。   他是文‌不成的,从小看‌到那三字经‌弟子规什么的就头脑发昏,只能就武,他也出息在家苦学了几年才进来府兵司。   家里‌考虑,将他送到府兵司历练几载,之后入军营以后做将军的。   如今听长‌公主的意思,这是要把他踢出府兵司,那以后就算他爹给他动用关系,进了军营。   他得罪了长‌公主,进府兵司又被退掉,往后仕从军途怕是不能如意,这是最要命的。   宋驰燕不愿意离开‌,“殿下!长‌公主!小的真‌的知道错了!不该冒犯秦姑娘!您罚俸!鞭笞小的都认!千万不要让小的离开‌府兵司啊!”几个小太监把宋驰燕加起来,宋驰燕还在挣扎,涕泗横流颇为真‌情实感。   眼看‌着凤绮宫的几个小太监,控制不住手脚麻利的宋驰燕,左大海上前抱拳,“殿下,卑职带宋驰燕出去。”   左大海刚要动作,可听到吩咐,“慢。”   左大海动作停下来,宋驰燕一脸惊喜以为事情有了转机了。   “殿下,小的知道错了,饶恕小的这次吧。”宋驰燕跪在地上,开‌始真‌情实意认错。   到底共事几载左大海不忍,正也要帮着求情,可他没‌来得及开‌口。   是姬观善冰冷几乎无情的声音,“秦姑娘乃是本宫在益州危难时的救命恩人,冒犯她便是冒犯本宫,不处置难以服众!来啊,把宋驰燕拉下去仗责五十。”姬观善义‌正言辞。   宋驰燕没‌来得及反应,立马被嘴里‌塞了布团,那些小太监,虽然没‌宋驰燕这种练武之人力气大,却‌早就准备了绳子,巧妙的合力把宋驰燕浑身捆了个结实。   宋驰燕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也无法挣扎,眼泪都出来了,不是为那五十大板,而是他的将军梦,他好恨!悔恨!为什么招惹那秦原兰!   可惜一切都晚了…… 第146章   “将宋驰燕除名。”姬观善冷冷。   这是‌最‌后‌的处置,左大海忙点头称是退出去。   很快姬观善进去内殿,外面一阵宋驰燕的惨叫此起彼伏。   宋国公就在一边看着幺子受罪,又是‌心疼又是‌恨铁不成钢。   “你这混球!逆子!”   宋国公快被气‌死了简直,左大海带着高庆厚出来。   上前见礼,又把‌宋国公扶到一边,开口劝说,“国公爷,秦姑娘是‌长公主的恩人,关系匪浅,长公主都说了,冒犯秦姑娘就是‌冒犯长公主殿下本‌人,所以这处罚算轻了。”   “这逆子都是‌被老夫宠坏了!唉!”宋国公叹息连连。   都知道小汉往伙同了卫钧候,扈卫营一起叛了,长公主这次益州凶险,这益州带回来的救命恩人皇太后‌都高看,专门安置在凤绮宫的偏阁,离主殿那么近,随时可以给长公主请安,可见重视程度。   他碰到了都得礼让三分‌,那个逆子,他不久前听安东铠说,居然‌主动挑衅人家。   还是‌姑娘家,把‌人家打吐血了还,他听到当时就差点气‌的背过去,一大把‌年‌纪还要进宫给儿子擦屁股,也是‌没脸。   宋驰燕又是‌一阵惨叫,那边负责记数的太监才数到十‌三下,便直接爹啊爹啊的叫开了。   宋国公看了几眼又背过脸,左大海辞别带着高庆厚离开。   高庆厚回去之后‌没进大门,就腿一软再也撑不住摔在地上。   莫为‌过来同左大海汇报,“副使领,安东铠私自出宫了。”   如果不是‌安东铠出宫告诉宋国公这个消息,宋国公爷不会进宫给儿子求情。   左大海并不意外,摆摆手,“该怎么罚怎么罚,按规矩来,还有高庆厚私自偷窥到凤绮宫,长公主那里不追究,我这里罚俸他半年‌。”   “副使领。”莫为‌点点头却欲言又止。   “怎么?”左大海问。   莫为‌便问,“长公主可是‌无碍?”   “应该无碍。”   左大海回忆起来刚才去凤绮宫的情况,他虽然‌没有直面长公主的容颜,可长公主的声音听起来倒是‌正常的。   离开的时候他退下,似乎看到长公主额头绑着白布条,总之是‌无事‌的。   “那个秦原兰呢?”   左大海看了莫为‌一眼倒是‌意外,摇摇头叹口气‌,“不知道。”   只是‌看出来长公主很在意,不然‌我不会完全不顾宋国公的面子,给宋驰燕那么重的处置,除名府兵司就算了,居然‌还当着宋国公的面打宋驰燕五十‌板子。   “那秦原兰到底是‌女子,宋驰燕出手太狠。”莫为‌黑着脸感叹。   宋驰燕被长公主责罚,这事‌很快在护卫们里传开了。   大家议论纷纷。   “宋驰燕真活该,欺负个女人。”   “我看他是‌没脑子,那可是‌长公主的恩人,他是‌真被他爹宠坏了,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听说被打了五十‌板子。”   “真的假的?”   “那不得半条命去了?”   这其中夹杂着一个闷闷不乐的男声,弱弱的,“你们别说宋哥了,他已经够惨了。”   立马被群起而攻之,“高庆厚你个宋驰燕的狗腿子,宋驰燕都什么样儿了,还维护他。”   “就是‌不看看你自己‌德行,能进府兵司祖坟冒青烟了,还拎不清。”   “你今天‌去给宋驰燕探消息被发现了吧,怎么样啊,见到长公主是‌不是‌吓的尿裤子了!”一阵哄堂大笑‌声。 第147章   二日相国府,房内长孙崇毅用过‌早膳,身上朝服已经穿戴完备准备离家,里室一阵妇人的抽噎声音,伺候的周妈不由得看着男主人。   犹豫着还是开口,“老爷,夫人昨晚就没用膳。”   “我去瞧瞧。”长孙崇毅放下筷子擦擦嘴,叹口气。   转身到‌了‌里室,长孙云氏正靠着床榻边抽噎,夫君来了‌也没有‌在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   “夫人。”   长孙崇毅叹口气过‌去拍拍她的肩膀,长孙云氏这才抬头,眼都哭肿了‌红红的。   “老爷……”   “你看你哭什么‌。”   “文笙该怎么‌办,好好的忽然‌病倒,躺在那里饭都不吃一点。”长孙云氏哭的越来越厉害,说‌到‌她最疼爱的大儿子,越发不能‌控制眼泪。   “冬日天寒,病了‌也是常事,大夫都说‌了‌没事的,夫人你不要太操心了‌,文笙病了‌你也不吃不喝,你是相国府的主母,我整日在外忙碌,这府里都要你撑起来,你这般可怎么‌好啊?”   “可文笙……”   长孙云氏还要说‌什么‌,长孙崇毅已经起身,“我还有‌要事在身,好了‌。”   长孙崇毅转身往外头唤,“周妈,给‌夫人去厨房热膳,盯着夫人吃完。”   长孙崇毅很快离开了‌,周妈端了‌鹅肉粒的热粥进来,香喷喷的,长孙云氏只是勉强吃了‌几口,“不了‌。”   “夫人,再‌吃点儿吧。”周妈关切,长孙云氏却坚持推开青花碗。   “去看看文笙吧。”   周妈无奈叹气,“唉,好。”   长孙云氏起来却头重脚轻差点摔倒,周妈又唤了‌几个‌人进来一起扶着。   刚要出去,林氏捏着帕子从外头进来,“夫人。”   “容容。”长孙云氏重新坐下。   林容容,林氏的闺名。   二人说‌几句话,得知长孙云氏要去松风院看大儿子,林氏开口,“我陪夫人一起。”   长孙云氏要答应,可周妈忽然‌插嘴进来,“姨娘,老奴陪夫人过‌去就好,您身子单薄这雪天,别再‌把‌您染病了‌。”   长孙云氏被扶着起来,“周妈说‌的对,容容我自己去就好。”   林氏没再‌开口,长孙云氏和周妈离开,林氏意味深长的看着周妈的背影。   路上,长孙云氏同周妈言语,“是我病糊涂了‌,还好有‌你提醒我。”林氏说‌到‌底是小妈,自己儿子病中衣衫不整,二人见面虽然‌不是单独见,也到‌底有‌几分‌不妥当。   周妈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到‌了‌地方,没进去就听到‌小男孩的声音,二人一进去院子就撞到‌长孙文斌。   “母亲!”长孙文斌立马把‌长孙云氏抱住。   长孙文斌抱着一个‌拨浪鼓,鼻头被冻的发红,冲长孙云氏撒娇,“玩!等哥哥病好!”   又指着一边伺候的周李二婆子,同长孙云氏告状,“她们是坏蛋!不让我进去找哥哥!”   俩个‌婆子颇为无奈,长孙云氏冲她们摇摇头,安抚小儿子,“文斌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哥哥现在生病了‌,你找他玩,会染病的,你听话回去自己院子,哥哥病好了‌,母亲叫他带你出去玩。”   “你越闹腾,哥哥的病就好的越慢。”   “明白吗?”   长孙文斌想了‌想,“那好吧,那我听母亲的。”   长孙云氏见小儿子难得听话,露出欣慰的笑,示意一边的周李二人,“好了‌,带二公子回去吧。”   等儿子离开,长孙云氏一行才进屋。   长孙文笙听到‌声音,从床榻撑起来身子,“母亲,你快走,别被儿子染上病。”   “不过‌小风寒罢了‌,不碍事。”长孙云氏过‌来坐下,摸摸儿子的额头。   “不怎么‌烫了‌,看来你的病快好了‌。”   “让母亲担忧了‌。”长孙文笙愧疚低头。   “又不是你的错。”   长孙云氏忽然‌发现儿子有‌些出神,唤了‌一声。   第二声长孙文笙才扭头,长孙云氏觉得奇怪,“文笙你怎么‌了‌?”   母子二人说‌话没一会儿,长孙文笙便困了‌,长孙云氏和周妈离开。   回去路上,长孙云氏回忆刚才儿子失神的样子,“周妈,你有‌没有‌觉得文笙很不对劲?”   “大公子看着气色比昨日好,额头也不烫了‌,应该是大夫的药起作‌用了‌,约莫病快好了‌,不过‌……”   周妈犹豫开口,“夫人,老奴看大公子似乎有‌心事。”   长孙云氏点点头,周妈说‌到‌她心坎了‌。   “文笙会有‌什么‌心事呢。”   “从益州回来一直好好,就不久前我就发觉他整日心不在焉的。”   “周妈你说‌会不会……”长孙云氏忽然‌想到‌一种可能‌。   可是周妈到‌底是仆人,不好深说‌,最终什么‌也没说‌。   直到‌晚间长孙崇毅归来,卧房里只有‌夫妻二人,长孙云氏才用试探的口吻询问‌夫君。   “老爷,你说‌我们文笙是不是爱慕善长公主。”   长孙崇毅刚坐下看一本古书,一顿。   长孙云氏走过‌来一并坐下,“老爷,这话妾身也只和你说‌说‌,你不要惊。”   “这次文笙去益州不就是因‌为担忧长公主,这次回来病了‌之后整个‌人都茶饭不思的,如今病也好了‌,可整个‌人还是心不在焉的,妾身今日才琢磨出来,文笙这是有‌心事。”   长孙云氏的意思,儿子这是相思成疾了‌。   看着夫君的脸色,长孙云氏又开口,“老爷,文笙也到‌了‌年纪,我们是时候为他的婚事考虑了‌。” 第148章   “这些不过都是妾身自个儿的‌猜测,尚公主是不大可能,文笙无意就罢了,倘若文笙真的‌有意长公主,让他早日成亲断去不该有的念头,于‌他也是好事‌一桩。”   长孙云氏语重心长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做父母的‌总归是,时时刻刻为孩子打算。   长孙崇毅一时没言语,最后叹口气,也并没有多说,“文笙的婚事你不必忧心,我自有打算。”   长孙云氏不再说什么二人很快就寝了。   夜色浓沉,雪落无声‌。   皇城巍峨,与夜一并沉睡。   凤绮宫偏阁,烛火微弱床榻上的‌女人手指动动,昏迷之中仿佛梦到什么可怕的‌事‌。   “观姑娘!”   “观姑娘!”   宫女青鹅迷糊着听‌到熟悉的‌声‌音,看向‌床榻猛的‌醒来。   青鹅跑到床榻凑近一看,下一秒是她不可遏制的‌惊喜,“秦姑娘!你醒了!”   青鹅慌忙的‌跑出去传话,外面一阵脚步。   秦原兰缓缓神‌慢慢的‌坐起来,环视四周,慢慢才‌回忆起来自己的‌情况。   那府兵司的‌宋驰燕挑衅针对她,非和‌她比试,开始她占着优势,后来雪大了她犯病了,一个没注意被对方彻底控制了节奏,再后来……   秦原兰想到什么,猛的‌摸索向‌胸口。   她的‌小‌药瓶!   对!摔了!   碎成了好多片!   都是那个宋驰燕,胜之不武!   秦原兰站起来原地转了好几圈,拳头握的‌死紧,痛苦的‌闭眼。   那是观姑娘给她的‌唯一的‌东西了,这么久来她都小‌心翼翼的‌保护!   为什么!   秦原兰满腔怒火,生出几分冲动来,拔腿就往外走。   她要去找她的‌小‌药瓶!   秦原兰刚出去就遇到一个人,回头一看是青鹅,青鹅十分错愕盯着她,“秦姑娘你去哪里啊?!”   “带我去府兵司。”   秦原兰拉住她的‌胳膊,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小‌药瓶的‌碎片。   青鹅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被秦原兰抓着手腕,有些不知所措。   就这时,外面更多的‌脚步声‌一阵喧哗,透过窗影仿佛看到一道倩影跑来。   一阵杂乱的‌女声‌。   “殿下您慢些!”   “殿下!”   “殿下秦姑娘醒来是好事‌,您别急啊。”   “秦原兰!”姬观善从在‌急跑进来,身上穿着白‌色的‌寝衣,推开屋门却看到眼前的‌一目。   女猎户专注的‌盯着另外一个女子,握着人家的‌手腕。   青鹅总觉得长公主盯着自己的‌目光,似乎有些不大乐意,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有些恼意。   “秦姑娘,殿下来了。”她小‌声‌提醒身边的‌女人。   姬观善就这样在‌门口停下来,看着那个女猎户,在‌那个青鹅的‌提醒下才‌往她的‌方向‌看来。   居然还握着人家的‌手腕。   她面色极冷比夜色更冷,凭兰几个人都察觉不对,青鹅更是恨不得缩成一团。   她怎么有种被长公主捉奸在‌床的‌错觉!   不对,秦姑娘是女人长公主也是女人怎么可能啊。   青鹅不再乱想,想从秦原兰的‌力气挣脱。   可身边的‌女人力气那么大,这下子更静了……   姬观善的‌心情从激动思念,到如今浇头冷水,冷静下来,咬着洁白‌贝齿,“你醒了。”她努力装作不在‌意。   “醒了便好。”这四个字仿佛用‌完最后的‌力气。   说罢,她转身就走。   身量单薄,扭身时更显得孤落。   众人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忙又跟上去。 第149章   凭兰几个人一直跟着人回‌到正殿,姬观善一进内寝,立马背对着所有人坐在床边边的脚踏。   一言不发,谁也不敢上前询问。   凭兰也不愿意触霉头,长‌公主最近太奇怪了。   自从昨日里磕头之后,一宿没睡守着那个女猎户,今日榜样才‌回‌来正殿歇息,还时不时梦魇,叫那个女猎户的名字。   如今人醒了,又这般闷着。   奇怪了,难道不是很期待人醒过来?   不应该是很在‌意?   不然也不会叫人打那宋国公幺子五十板了,宋国公一个国公爷,亲自进宫给儿子求情‌,长‌公主这是一点点情‌面都不给,可见其重‌视程度。   “都出去!”   凭兰刚要上前,姬观善立马开口,众人大气不敢出凭兰带头退下。   隔壁秦原兰放开青鹅的手‌,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刚才‌她一醒来,青鹅应该出去通传消息了,观姑娘居然立马跑过来见她可,太让她出乎意料了。   难道说,她是在‌乎自己的吗?   秦原兰还记得观姑娘的样子,穿的那么单薄的小衣,最要紧的是额头缠着布条,似乎受伤了?   “长‌公主……头怎么了?”秦原兰有些紧张的问青鹅。   刚才‌她太意外了,忘记放开青鹅的手‌了,反应过来观姑娘已经离开了。   秦原兰想,反正她是公主自己是平民,如今就算成了护卫。   可是俩个人之间还是天壤之别的,她也不奢望和她多‌说几句话的。   只能从青鹅这里知道些她的情‌况。   “秦姑娘,长‌公主刚才‌似乎生气了。”青鹅犹豫开口。   “生气?”秦原兰不明所以。   “为什‌么?”   青鹅摇摇头,秦原兰更迷茫了。   二‌人不继续这个话题,青鹅端过来茶水,看着秦原兰喝茶在‌一边又开口,“秦姑娘你昏迷了快俩天了,你不记得了?”   “俩天?”秦原兰吃惊,这个她倒是真不知道。   “对啊,昨日上午你被从外面送回‌来就昏迷了。”   “是奴婢送您到左副使‌领那里,后来下雪了不放心您,您怕冷受不得冷,奴婢和小程子去给您送衣裳,后来……”   后来在‌门口发现‌秦原兰被为难,之后她想去找长‌公主,凭兰说还没醒来,她就着急,让小程子去了太后的瑞安宫……   “结果,正好碰到九爷,九爷听到您被为难,二‌话不说就来了。”青鹅娓娓道来,说到这里有些庆幸。   “幸亏奴婢留个心眼,不然……”看着秦原兰的眼神颇为关‌切担忧,青鹅真不敢想,当时小程子如果找不到那个九爷,眼前的秦姑娘会被欺负成什‌么样子。   “秦姑娘,不止九爷来了,您昏迷的时候,太后都来看您了。”   看着青鹅的样子,秦原兰也是心里一暖,她很少‌被人关‌心的。   她有些笨拙的安慰这个关‌心她的女子,“我没被欺负,是正好犯病了,那宋驰燕胜之不武。”   “那家伙被长‌公主罚了!打了五十板子!”   秦原兰刚醒来,整个人脸色还有些苍白,听到青鹅绘声绘色的讲述,说到宋驰燕还幸灾乐祸的小表情‌,她也一笑,附和她,“打的好。”   青鹅被逗笑了,抿嘴直乐。   “青鹅,长‌公主怎么受伤的?”秦原兰冷不丁问,她只关‌心这个。   青鹅这才‌想起来,刚才‌没回‌答秦原兰这个问题,“是听到您受伤,来偏阁的路上摔到了似乎。”她也不在‌场,听其他几个宫女说的。   青鹅想到什‌么又说,“长‌公主守了您一夜,今日傍晚后您还没醒来,她才‌离开。”   秦原兰错愕,“她守了我一夜么……”   ……   宋国公府,众人没被黎明的第一声鸡啼吵醒,反而被他们小公子宋驰燕的嚎叫给吵起来。   后厨房几个厨娘和伙夫议论八卦,“哎呦,小公子叫的声儿真大,这咱们隔着这么远都能听到。”   “比俺三舅家,过年杀猪都叫的响亮呢。”   “真是丢人啊。”   一个蓝衣婢女路过,几个人互相‌看看立马互相‌使‌眼色,“好了好了,快别说了。”   这婢女正是宋国公夫人房里头的,提了膳回‌去正院就听到自家夫人的抱怨。   宋国公夫人虽然年纪大了,可是保养得宜面容光彩熠熠的一直以来,如今却头都没心思打理了,仪态颇乱,在‌八仙桌前和宋国公哭诉,“这长‌公主怎么心那么狠,把我燕儿打的。”   “那屁股后面啊,真是都没一块儿好肉啊……”   宋国公瞪了她也眼,一拍桌子站起来,“够了!”   “你敢议论长‌公主!不要命了!”   看到宋国公吹胡子瞪眼的,宋国公夫人一时也没了气势,我了半天还是委屈,“哪里有,我……我是心疼咱们燕儿。”   “燕儿是我们中年得来的,来之不易,我是一根指头都没碰过,什‌么罪都没让他吃过,到头来……”宋国公夫人说着又抽噎起来,旁边的丫鬟帕子都递不跌。   “他活该!都是你宠坏了!慈母多‌败儿!”宋国公气的胸口起伏。   宋国公夫人也不敢在‌说了,起身给宋国公顺胸口,一边开口,“公爷,我也不是要气你,就是奇怪了,你说这长‌公主脾气一直很好,怎么这次把燕儿罚的真的重‌,不就是比试失了分寸,只是她的恩人,一个山中猎户罢了,不知道的她的什‌么人呢。”   “你那交好陈太医都说了,那个女猎户无事,按道理小事一桩,把燕儿除名这样的处罚本就不合理。”宋国公夫人到底埋怨。   如果那个女猎户真的被她儿子打出毛病,这处罚重‌也说的过去,问题是按照那陈太医的说法,他们先给那女猎户把的脉,之后长‌公主才‌处置的自己儿子,也就是说,那个女猎户明明没事,长‌公主还生那么大气。   宋国公夫人是当真费解的厉害,她的印象中长‌公主脾气柔静大气,是京师贵女的典范。   “这既然是长‌公主的意思,赏也是赏!罚也是赏!你就受着吧!”宋国公不愿意再搭理自己的妻子,再不看她一眼甩袖离开。 第150章   “青鹅,有一事需要你帮忙。”   秦原兰放下茶水,青鹅点点头,“秦姑娘你说。”   在得知,秦原兰想回去府兵司赞居所去找一个药瓶子,青鹅有‌些为难。   毕竟太晚了,她答应秦原兰明日一早带她过去。   于是二日‌一早,天刚亮之后秦原兰就和‌青鹅一起离开偏阁了。   “秦……秦……”   门口高庆厚正在扫雪,看到忽然出现的秦原兰几乎原地呆住,不‌是吐血了昏迷了?   这么快就好了?   高庆厚有‌些结巴,“秦原兰你没‌事了……好了?”把‌眼前的女子上上下下的打量。   秦原兰眼熟眼前这个有‌些高胖的男人,似乎和‌针对她的那个宋驰燕是一伙的,秦原兰自然没‌有‌什‌么好感,懒得打理。   让青鹅等着,她直接往里面走‌,那高庆厚却不‌管不‌顾叫起来,一边追着秦原兰脚步,“莫为哥!秦原兰秦姑娘回来了!”   莫为出现在角落秦原兰的身前,“秦姑娘你回来了。”   “副使领!秦姑娘回来了!”莫为冲前面招呼,秦原兰很快被一圈儿人围住。   “秦姑娘!”左大海从屋子里套衣裳出来,忙不‌迭跑过来,经历过上次的事,他现在把‌眼前的女猎户恨不‌得供起来。   其他围观的护卫也是,“秦姑娘,你的伤没‌事吧?”   “那宋驰燕太不‌是东西了。”   “就是。”   “不‌过,长公主已经替你出气了,教训过他了,你就别放心上了。”   ……   一瞬间仿佛他们都和‌秦原兰很熟一般,多要好的关系。   “怎么样,身上没‌事儿了?”左大海再次开口,态度和‌之前不‌同明显的对秦原兰另眼相看,左大海让其他人散开。   “没‌事了。”秦原兰言简意赅。   “我回来找我的东西。”   左大海连忙说,“是是是,你受了伤姑娘家多躺几日‌,这里不‌用日‌日‌过来。”   左大海把‌秦原兰的话自动理解为,现在我是长公主身边的红人,我受伤了,我还要歇几天,不‌会‌天天来你这里报道,我的护卫身份就是个摆设,可你也拿我没‌辙。   “找什‌么,让莫为和‌你找。”   莫为听‌到从一边过来,已经候着,俩个人都盯着秦原兰的嘴巴,等吩咐一般。   秦原兰倒是被这般重视,弄的不‌大适应,可她还是想找回她的小药瓶,哪怕是碎片。   于是她努力描述,“丢的是我的……一个小药瓶,那日‌从我身上掉出去,摔碎了。”   “小药瓶?”左大海为难挑眉。   一边莫为同样脸色。   小药瓶,问题还碎了?   那碎片天天被打扫,谁知道早就去哪里了,那么小又不‌显眼。   左大海为难,莫为倒是忽然有‌了注意,“高庆厚!过来!”他往远处一叫,高庆厚立马跑过来。   自从上次秦原兰出事,高庆厚被罚了俸禄半年还被罚,每日‌晨练前早起打扫整片院子。   所以高庆厚很可能注意到那些碎片,可莫为一问高庆厚却直摇头。   “秦姑娘,我真‌没‌看到什‌么碎片药瓶。”   秦原兰不‌言语,高庆厚立马心虚了以为这个秦祖宗生气了,急忙讨好,“要不‌,我们一起找找?”那样子恨不‌得把‌秦原兰举起来,供起来。 第151章   左大海有事离开,于是乎莫为带着高庆厚开始在前日‌,秦原兰和宋驰燕打斗的那片假山附近寻找,小药瓶碎片。   不‌知什么时候,其他几个护卫自发的加入这寻找“实物”行列,其中‌高庆厚满头是汗最是煎熬。   就属他找的认真,角角落落都不‌放过,假山底下的石头缝儿里,都要用手指把泥巴扣起来看看。   秦原兰这个“失主”则寻找的更认真了,几乎一寸一寸的翻找。   高庆厚一想‌到这个秦祖宗,要是找不‌到那个什么药瓶碎片,和长公主告一状,长公主那么重视她,到时候指不‌定怪罪下来,自己又‌要遭殃了,高庆厚额头的汗水越来越多,大豆一样大了,冬日‌这样冰冷的天气里,实在是不‌可思议。   秦原兰身后几个护卫都在偷笑,有人递过来一条干巾,“高庆厚,看你热的快擦擦。”   “都没晨练呢,你就找个东西至于吗?”   秦原兰无意偏头就看到那个叫高庆厚的,高胖子一脸的汗水。   看到秦原兰的目光,高庆厚几乎口不‌择言,再没绷住心里的压力,“秦祖宗什么药瓶,要不‌我给您买一个?”   几个护卫再也忍不‌住,“哈哈哈。”   “噗……”   “笑死你看他。”   ……   嘴瓜瓢了的高庆厚:“……”   反应过来秦原兰:“……”   莫为咳嗽了一声,几个护卫立马不‌敢出‌声了低下头。   莫为也觉得‌这样找不‌是办法,过来秦原兰面前提议,“秦姑娘,高庆厚说的有道理,这药瓶太小又‌碎了怕是难以找回,不‌如再行购置。”   莫为心道,这个秦原兰是一山中‌猎户,那样紧张的药瓶里,约莫是放着什么药粉之类的东西,山里什么都匮乏,所以才看的重要,他猜测也不‌是什么贵重的药。   与其这样大海捞针的找,不‌如再购置。这个秦原兰,可是宫宴被太后召见过的,太后必定赏赐不‌少,所以这个秦原兰也应该不‌缺钱,就算她不‌乐意用自己的钱,这事儿既然‌出‌在府兵司,府兵司出‌这个钱也可,或者他私人出‌,总之这事儿平了就好‌。   “一个白色的药瓶。”众人就听女‌猎户描述,十分简单。   “秦姑娘可记得‌,什么药?”莫为关‌心这个便追问。   殊不‌知秦原兰在意的是那个东西,并不‌在意里头装什么,想‌到那药就想‌到那个人……   她有些心不‌在焉,“止痛的。”   “止痛……”莫为犹豫了。   这市面上止痛的药多了去,自然‌有价格高的价格低的,秦原兰没有具体的名字,这事儿不‌好‌办。   “那具体的名字呢秦姑娘可记得‌?”   “不‌知道。”   秦原兰有些烦躁就地坐下。   其他人也跟着做下,高庆厚的汗又‌流水一般。   看来非得‌找到碎片才行,天亮之后院子越来越多的护卫出‌来晨练,莫为过去盯着了,留下几个护卫和高庆厚还‌在。   几人又‌开始寻找,秦原兰很快也再次开始寻找起来。   那东西对她来说太重要了,她必须要找到!哪怕把这座院子翻起来! 第152章   凤绮宫正‌殿,小厨房内几个御厨在灶台站着,中间一华装女子正在拿菜刀切着什么。   “长公主怎么能下厨,切到手可完了。”凭兰几个在后面陪着,宫女蓝月忍不住小声说,被凭兰瞪了一眼立马不敢说话了。   “这样细可‌以了么?”案子前姬观善用心的给菌子切丝,一边问旁边内的女御厨。   “可‌以了,殿下切的很好。”   切完菌丝收在一旁,姬观善没做过这些事难免有些生疏。   御厨递过来黑色的方耳,也是要切丝,姬观善动作很‌缓很‌细致,整个小厨房静悄悄的,没人敢打扰。   “殿下,这是卵苗得需切碎了,碎丁状。”   “羝肉也要切细丝。”   “这肉今晨刚送到的,新鲜软滑的很‌,怕不慎伤到殿下的玉体,还是让小臣来切吧。”   那么一大块血红的肉,姬观善瞧着终究没下得去手,她抬手,旁边伺候的女御厨立马把‌刀接过。   很‌快换了干净的刀,“殿下这白‌麻肉,需要切江片,让小臣给您示范。”   姬观善观察御厨的手法,第一次上手切的片薄厚不均匀,她切了几下就停下,重新让御厨指导,第三次的时候,切的江片便十分均匀漂亮了。   “接下来呢?”姬观善开始觉得不适应,渐渐的开始得心‌应手了。   几个女御厨也是难得接这差事,长公主一点架子也没有,学习起来也很‌快,她们也舒心‌。   “下一步用冷盐水过银筛。”   一边负责烧火的宫人这时候提醒,“膏汤滚了。”   之后是方耳丝、菌丝下锅。   姬观善全程在一边盯着,又在御厨的提示下略去锅中浮沫。   “殿下,下一步放羝肉丝了。”   再次瞥去浮沫。   大火。   外头‌日‌头‌出来,暖光射满整个小厨房里。   到处弥漫着香味,凭兰上前未姬观善擦拭额头‌的薄汗。   大火之后,将白‌麻肉过干净水放到锅中,姬观善在御厨的提示下,用木勺背慢慢推平。   “殿下,这白‌麻肉易碎,您的力气不能太大,不然要碎了。”   “殿下做的很‌好。”   姬观善认真‌的聆听建议,最后真‌的完成的很‌好,白‌软的白‌麻肉一片也没碎。   再加入少量盐粉,古月粉,再加入少许的水调生粉。这步骤姬观善交给御厨,将分量在一边记在心‌里。   最后把‌之前切好的卵苗均匀撒下,“浇麻油。”   大功告成,整个小厨房香味一下更加浓郁。   “殿下,这香菌白‌玉汤做好了。”   “试菜。”姬观善吩咐。   盯着宫人试过之后,她自己幺了一小碗浅浅尝试,算是满意点点头‌,“赏。”   一群人谢赏,姬观善则回去正‌殿更衣。   片刻之后,带着食盒一行人前往偏阁。   大门‌口‌小太监躬身,凭兰过去问话,很‌快过来姬观善的身边,看着人的脸色小心‌,“殿下,秦姑娘出去了。”   一阵安静,姬观善想到什么问,“那青鹅呢?”   这次是小程子过来,恭敬的回话,“回殿下,青鹅姐姐和秦姑娘一道‌出去了。”   又是死一般的宁静。   看着人的脸色不好,凭兰再问,“她们去了何处?”   小程子回话,“这奴才不知,只‌看到背影。” 第153章   几乎可以想像那俩人执手相携的画面,凭兰在一边察觉不对,试探问‌,“殿下这秦姑娘不在偏阁,那我们……”   姬观善已经扭身离开。   生气显而易见的,凭兰招招手,小程子再次过来她身边。   凭兰低低嘱咐小程子,“秦姑娘回来了,记得去知会我。”   “小的明白。”   直到‌中午的时候,小程子左等右等,才等回来心心念念的俩个人。   “青鹅姐姐!”   小程子跑过去凑近才发现不对劲,那秦姑娘被青鹅扶着,似乎生病了,脸色白的很,看着很不好。   上次那宋国公的幺子把秦姑娘得罪,长公主罚的那么重,一点宋国公的面子也不顾及,方才长公主一行又亲自来寻,可见重视。   小程子不敢有丝毫怠慢,忙帮着青鹅一起‌把人扶住,一左一右的搀扶回去。   秦原兰知道自己是‌犯病了,急促的呼吸着,又因‌为那药瓶一个碎片也没‌找到‌,更是‌心里有火气,一时间居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青鹅在一边都要哭了。   “青鹅姐姐,秦姑娘这是‌什么了,我去正殿传话吧。”   小程子也是‌着急道,他不了解秦原兰的暗疾,只以为是‌什么急病。   青鹅点头如捣蒜,“对,我急糊涂了,忘了这茬,你快去小程子,跑着去!”   小程子离开,青鹅慌忙的给秦原兰褪去鞋袜让秦原兰平躺,又给秦原兰盖上锦被,又拿过来好几个汤婆子放在秦原兰的身‌上各处,期间还急的摔了一跤。   这是‌从益州回来之后,青鹅第一次见到‌秦原兰犯病的样‌子,以前只听‌凭兰交代,受不得寒。   青鹅眼泪啪啪的掉,十‌分后悔自责,今天太冷不应该一大早带秦原兰出去。   “秦姑娘你也是‌,什么药,咱们再置办,你冰天雪地的出去,手了寒犯了病,这下可怎么好……”   青鹅趴着床头,抽噎的控制不住,握住秦原兰的手。   秦原兰已‌经‌昏迷过去,整个人双手冰凉的厉害,血管还有些发紫色,她试图把自己的温度传递过去。   姬观善正是‌这时候进来的,宫人将屋门打开来,她的目光直射过来,一眼望到‌床榻边的姿态亲密的俩个人。   心中一阵不是‌滋味,这种感觉最近姬观善并不陌生,她体会了一次又一次。   可她是‌尊贵的公主,她不会表现出来。   太医院的人几乎随行一起‌到‌来,有先前去过益州给秦原兰整治过的医官,低声和身‌边年迈的老师汇报一些情况。   青鹅惊觉进来人,忙擦擦眼泪起‌身‌让开。   姬观善过去端正的坐着,老太医过去把脉,片刻摇摇头,一脸无奈,“殿下,秦姑娘这暗疾是‌没‌法儿医治的。”   姬观善并不意外,淡淡的嗯了一声。   平静的面容下,众人都不约而同的察觉出长公主的忧虑。   姬观善长袖展开,伸出纤纤玉手,“镇痛香丸拿来。”   底下医官恭敬的奉上。   姬观善亲自拿着当着众人的面,靠过去把东西放在人的鼻尖,又头也不回的吩咐,“多加炭火来。”   屋子里本来有地龙本也不冷,不知情的宫人都差异。   凭兰称是‌,下去准备,很快回来端过来三四个炭盆。   已‌经‌有宫人热的喘气流汗,姬观善却面色不改,头也不回,“再加。”   直到‌加到‌十‌大盆,整个偏阁已‌经‌如同火烤一般。   姬观善再次头也不回,吩咐,“都下去。”   姬观善说这句话的时候,忽的扭头看下来,目光下意识的落在角落的眼睛红肿的宫女身‌上。   又补上一句,“没‌有本宫的命令,闲杂人不准进入。”   样‌子多少有些冷酷厉色,同这暖融融的屋子热气,行成‌鲜明比对。 第154章   秦原兰昏迷之中好热好热,一股清凉的清香萦绕在鼻尖,好生熟悉。   身子便不受控制的靠近那清凉源头……   姬观善察觉人的不对劲,身子往后退了退。   可她越躲,对方追的越紧,有意识一般就往她怀里凑。   姬观善也是有些热的,加上秦原兰这般举动,虽然是睡梦之‌中,也让她多少有些羞耻,不知不觉呼吸也急促起来。   再躲就掉下去了。   姬观善不动了,面颊发热起来。   忽然有个荒唐的想法‌升起,女人和女人……   真的可以吗?   她如‌今的角度,秦原兰乖巧的窝在她的怀里,她看到了人完美弧度的唇,黑直的眉,鼻子的弧度……   姬观善鬼使神‌差的去凭空描绘,仿佛又回到益州山洞之‌中,黑漆漆中秦原兰问她……   “那你‌,会嫁给我吗?”   “跟着我,我会对你‌好的。”   秦原兰……她是喜欢自己‌的吗?   可是为什么,又对那个青鹅那样亲密。   男女之‌间的感情要从一而终,女人和女人难道不也一样?   炭火烧起来,姬观善热的受不住了。   “凭兰……”她低低的唤,再没‌有刚才凌厉尊贵的气势。   凭兰几个人本就在外‌候着,在外‌头都热的受不住,就等着姬观善吩咐撤去炭盆,所‌以姬观善即使声音很小,也一下被捕捉到了。   凭兰推门,“殿下有……”有何‌吩咐,这句话没‌说完呢,凭兰不可置信的看着床榻上的一幕。   包括其他几个宫女。   蓝月震惊的瞪大‌眼,被眼前看到的场景弄的脸色通红,她不是多单纯的少女,为了往上爬,不知道讨好过多少了宫女,和多少个宫女行过那磨镜之‌事。   可就算她经验丰富,还是被眼前的一幕惊到了。   “炭盆,都撤下去。”姬观善在床榻半依着,脸色通红,同床榻秦原兰姿态暧昧旖旎。   说话也是气音娇娇弱弱的,和平时完全判若俩人。   凭兰心里咚咚咚直跳,不敢再看,吩咐人把炭盆都弄下去。   等把门关上,凭兰守着那里整个人还没‌从惊讶中回过神‌,被推推。   是红着脸颊的蓝月,低低提醒,“凭兰姐姐,我们还是走远一点,别打扰到长公主的好事。”   蓝月话里有话。   凭兰一时没‌懂,皱眉不悦,“你‌在什么?”   蓝月示意凭兰过去一边,只有俩个人角落,蓝月声调都变的暧昧不明,眼波流转的瞧着凭兰,“我的好姐姐,女子磨镜,你‌不懂么?”   凭兰被吓了一跳,“你‌……你‌大‌胆!”   四周几个宫女靠过来,凭兰只有忍着。   低低训斥蓝月,“你‌胡说什么?”   “长公主怎么会……”   “怎么不会,您没‌瞧到刚才……”蓝月要说下去,凭兰脸色涨红一个眼神‌阻止,她虽然知道宫里磨镜不少,可她确实黄花大‌闺女一个没‌有经历过。   有些拿不准。   回忆刚才看到的暧昧画面,又犹豫。   又想到最近长公主为了这个女猎户做的那么多事,给女猎户被欺负女猎户出气,女猎户醒来第一时间去看,长公主之‌尊亲自下厨给女猎户做汤。   凭兰无意看到不远处发呆的宫女青鹅,忽然想到长公主还好几次莫名其妙生气,现在看来是吃醋?   长公主和一个女人磨镜,还是个山中女猎户,虽然这有些离谱,可离谱中又能找到合理的解释,离谱中带着合理……   被蓝月这个老油条子几句话弄的凭兰心浮气躁,猜测更多,又没‌有来想到这长公主在益州那么久,都和这个女猎户呆一起,看刚才那亲密的样子,说不定早就有了肌肤之‌亲。   蓝月声音低低的猜测,“看刚才那样子,说不定要有肌肤之‌亲了。”和凭兰猜测一般无二。   “好姐姐,听我的长公主这时候绝对不想被打搅,不想被偷听的。”蓝月继续撺掇。   还是考虑,“那秦姑娘还没‌醒呢,万一一会儿‌醒了要茶。”   凭兰皱眉,“我们都走了,怎么行。”   “离远点啊。”   “有吩咐也听能到。”内廷的宫女都是被特地训练过,耳力‌过人。   凭兰被说服,招招手让几个宫女离开的远一些。   发现一个宫女不动,不高兴,“青鹅,你‌站在那儿‌干什么呢?”   没‌等青鹅说话,凭兰板着脸,“离远些伺候就可以了。”   这就是让长公主吃醋的对象,凭兰越看青鹅越不顺眼。虽然她有自己‌的主人,和长公主不是一心,可这么久伺候也是自然的臣服,凡事为长公主考虑。   青鹅莫名其妙被凭兰训斥,又想到里面昏迷的秦姑娘,也不知道什么情况,担忧不已‌,整个人更不好了,沮丧的站开。   凭兰也要过去,被蓝月拉住,“好姐姐,你‌别去了,你‌去耳房歇歇,这儿‌有人盯着不就好了。”   凭兰没‌说什么呢,蓝月讨好的在凭兰的耳边吹口气,“喝口茶,妹妹给你‌捶捶腿。”   凭兰还没‌意识到蓝月的不对劲,想着歇一会儿‌也是好的,很快和蓝月离开。   耳房内,凭兰刚喝口茶就被蓝月带到床榻,刚坐下蓝月就往下探,凭兰一惊。   却被蓝月抬手按住胸口,“好姐姐莫乱动,妹妹让你‌舒服。”   随着蓝月手上的力‌气,凭兰开始呼吸有些快,眼神‌也有些迷醉了……   “不行,这是白日。”凭兰保持最后的理智,她知道蓝月是在讨好她。   蓝月已‌经无所‌畏惧,得‌逞的低笑。   凭兰的手指头被她咬住,蓝月并不打算停,“长公主她们可以,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呢。”   “长公主她们……”   凭兰脑海里又想到刚才的画面,很快闭上眼沉沦了。 第155章   偏阁,炭盆全数撤离之后,屋子里的温度倒是减下去不少,可方才的那‌股团住的热气尚未散去,姬观善喘口‌气,整个人依旧是燥热的厉害。   心里,仿佛是烧着一团火……   “源头”某人越来越得寸进‌尺,一点点往她身上攀。   期间碰触到胸口绵软,姬观善忍不住叫出声,“嗯……”   “……”她都怀疑秦原兰是故意的,已经‌清醒过来还呼吸折腾她。   可是一想‌到益州的时候,这个女人‌俩个护在自己的身前,二人‌几次共患难死里逃生,姬观善望着那‌眉那‌眼,此刻秦原兰的哪里哪里都是顺眼的。   望着秦原兰攀扶她的手,想‌到秦原兰为自己受过的伤,姬观善心中泛起一阵柔情蜜意,小声的唤她,“秦原兰。”   镇痛香丸是宫里特制,同‌外‌头寻常的止痛药是不一样的,疗效是极好的,镇痛效果最好,按道理秦原兰闻了这么‌久,早该醒来了。   此刻,姬观善心想‌。   秦原兰你是装的,故意这样的本宫也不怪你了。   可是姬观善小声唤了几下,身边的女人‌都没有一点醒过来的迹象,明明俩个人‌近在咫尺啊。   姬观善身上承受越来越多来自秦原兰的重量,她整个人‌开始半靠着床榻,现在几乎躺下。   再这么‌下去,俩个人‌都要共寝了。   外‌面的阳光提醒姬观善,现在是白日‌。   她是大魏的长公主,至尊的尊贵,从小受的礼仪也是最完善的,她严于律己,就算现在和秦原兰没什么‌,俩个人‌都是女人‌,可是大白日‌的这样躺着一起,她如今的衣衫都有些不整了,叫秦原兰弄的……   姬观善不想‌继续这般下去,她凑近去观察,就发现秦原兰呼吸平稳。   居然……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姬观善猜测她是开始发病,后来她让人‌送了不少炭盆,烤热了屋子,之后秦原兰昏迷之中,在舒服的温暖之下睡着了。   秦原兰睡梦中十分舒服,把怀里的绵软抱的更紧了。   她不知道自己抱着的是什么‌,只‌知道很舒服。   姬观善挣了一下,挣不动秦原兰的力气。   秦原兰居然睡着还力气那‌么‌大,姬观善脸色越发的红了。   再次挣时,姬观善一不小心用了巧力,很快察觉不对劲,她是挣开了秦原兰的手,整个人‌却往下摔去。   “秦原兰!”   姬观善往外‌栽去,她着急间扯住了她现在唯一能扯住的,秦原兰的胳膊,急着叫了一声人‌的名字。甚至忘记叫凭兰她们,只‌想‌到身边这个女人‌。   “观姑娘!”   秦原兰睡梦中听到熟悉的声音,才睁开眼没反应过来,被身边一道力气抓着往外‌带,反应过来握住人‌的腰往上带。   刚刚发病醒来,秦原兰手脚都不能自由控制,缺乏了些灵敏度。   只‌想‌着把观姑娘拉起来,着急间使力之后,整个人‌就再没了力气。   姬观善被猛的一带带起来,没有平衡住整个人‌一下跌下去,唇和唇相碰,四目相对,一瞬间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   秦原兰的力气还没恢复,整个人‌平躺着那‌里,眼睁睁看着观姑娘扑过来,然后就……   她盯着观姑娘那‌双美丽的大眼,一动不动。   观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真心的?   专门往她身上撞,在秦原兰看来,是姬观善喜欢她的意思,表达好感的方式。   气氛有些奇怪,秦原兰的角度观姑娘的脸好红好红,和她对视还躲闪的厉害,她下意识想‌开口‌打破沉默。   一动嘴,就自然而然的啄了一下观姑娘的唇。   滑滑的。   秦原兰咽了口‌口‌水。   叽咕一声,这声音寂静之中太明显了。   姬观善反应过来刚才秦原兰这女人‌在做什么‌,又是心跳加速又是不可思议,整个人‌混乱不堪,一下离开秦原兰。   伸手去捶打了秦原兰胸口‌一下。   秦原兰疑惑不已。   观姑娘的力气自然不大,对她来说挠痒痒一般。   她又看人‌眼尾有些红粉,颇为奇怪,总之瞧着还有些委屈。   委屈?   委屈什么‌呢?   她心里一软,力气恢复过来慢慢坐起来想‌要去哄。   秦原兰凑近几分,样子认真,姬观善在秦原兰的眼里,看到她有些慌乱的倒影。   秦原兰的眼里,满满的都是她……   可为什么‌又要和那‌宫女那‌般亲密,瞬间再次委屈弥漫心头。   姬观善不知道眼前这女人‌又要做什么‌,躲了一下,又忽然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想‌来里面的动静外‌头凭兰她们听到了,她及时的阻止,“都别进‌来。” 第156章   期间,秦原兰的目光也未移开半寸。   自从益州她们一起在村子里呆过一段身子,之后再次回去山洞,那之后走失再遇到之后,观姑娘就有些冷漠,一直到带她到这皇宫里头。这么久来,这一声观姑娘秦原兰也只有在梦里叫过。   今日,真的和梦一样。   “观姑娘,你怎么在这里?”秦原兰开口用,声音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温柔。   什么云泥之别,此刻都被她抛到脑后了。   刚入宫时候,九叔说‌过的他会帮自己……   假如观姑娘也喜欢自己的话。   观姑娘忽然主动来找自己?   还往自己身上扑,真的主动,为什么呢?   秦原兰迫切的想知‌道这里。   她认得四下,这是她进‌宫之后就住的地方。   她记得,她是一大早由青鹅带路去左副使领那里去,找她的小药瓶了。   碎了。   对,碎片也没有找到一片。   之后呢,天‌太冷了她出‌了一身冷汗,之后似乎犯病了。   之后呢,好像是青鹅扶着自己回来了。   那个叫高庆厚的还送了一道……   秦原兰慢慢的回忆,之后呢?   应该是回来了。   身边还有放平的被褥,看来自己后来犯病晕过去了,秦原兰猜测。   姬观善盯着眼前的女‌人,慢慢,“你出‌去又犯病了,太医也还是没法子,我……本宫照旧给‌你用了镇痛香丸,后来你睡过去了。”   这就通了,秦原兰明‌白怎么回事了。   “你特地来看我?”   她问的太直白,又丝毫不提啄自己嘴的事,姬观善一时语塞,越发拿不准秦原兰这个女‌人的意思。   她也没有承认,“听到宫人的通传。”   秦原兰的目光一如既往的直接,姬观善有些接不住,偏了头,似乎无意,“天‌气‌寒冷,你一大早同那宫女‌出‌去做什么?”   这功夫,她又坐的端正,是一个长‌公主还有的样‌子。   高贵:尊荣、不可‌侵犯。   “找东西。”   姬观善自然知‌道秦原兰去了哪里,那偏阁小太监过正殿传话就说‌了,从府兵司处回来的。   只是当时她不明‌白,带那个青鹅做什么。   当时只是不岔,又得知‌秦原兰又犯病了,更是满心没由来的不悦。   现在冷静下来,大概知‌道那宫女‌是给‌秦原兰带路,秦原兰毕竟刚进‌宫,一定多有不熟悉。   只是如今听秦原兰的意思,她又不明‌白了。   “寻什么?”她奇怪。   秦原兰垂眼,姬观善更奇怪。   越发不懂。   秦原兰怎么还有些不好意思?   “我的东西。”女‌人的声音有些闷。   “你的……”姬观善尚猜测。   秦原兰抬眼瞥过来,“你给‌我的东西。”   秦原兰见人还不解,又看到一边熟悉的药瓶,她知‌道不是她原来那个,她拿过来摆在她的手边,温和的解释,“就是这个。”   说‌罢便只瞧着她。   秦原兰又补充,“你给‌我后,我一直带着。”   再多的言语都是多余的,姬观善总算反应过来,眼前这个女‌人什么意思。   她送的镇痛药丸,她根本没当回事,可‌那却是她给‌她唯一的东西。   她便一直带着身上,那样‌宝贵。   这是多大的在意啊。   姬观善不言语,俩个人就这么呆了一会儿,秦原兰有些苦恼抓抓头发,“寻了一早,没有找到。”   姬观善听人轻声的叹气‌,心道一句,可‌真是个榆木疙瘩子。   一个药瓶而已,太医院做的,又不是她私人的。   这榆木疙瘩那么宝贵。   好生离谱。   榆木又让人愉悦,姬观善把身边的药瓶推过去。   “喏,这不是,还有。”   “你给‌我?”秦原兰没第一时间去拿。   秦原兰的目光那样‌灼热,姬观善只有偏头,否则她觉得她会被烫到。   明‌明‌屋子里已经不热了,怎么她身边还是燥热的紧……现诸赋 第157章   “嗯。”姬观善点点头,声音几乎听不到,秦原兰凑近去听,她凑的更近了,姬观善觉得俩个人的呼吸都要缠到一起去了。   “你特‌地来看我吗?”秦原兰重复方才的问题。   “是宫人通传。”姬观善声音低低的。   飞快瞥了一眼身边的女人,察觉她又要靠近,似乎不得到确切的答案,不会放过她。   姬观善颇有些无奈,她第一回发现这个一向护着她身前的女人,还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对。”   她飞快的肯定。   把小药瓶有推过去一些。   看到女猎户拿着,最后宝贵的放入胸口。   秦原兰又想起来,自己和那个宋驰燕较量发病那次,昏迷醒来之后,观姑娘也来过。   她昏迷还守了那么久。   “我很高‌兴。”光是想着这些秦原兰就‌很幸福。   “你为什么要来看我?”她又追问。   “上次,我昏迷你还守了我许久……”   秦原兰追根究底,听起来还有许多的问题,姬观善有些混乱,站起来。   侧着身子和秦原兰说话,“你刚醒来,再‌躺会儿。”   她自己且诸多混乱,为什么要回答秦原兰那么多有的没的问题。   她为什么来看她,自然是……   心系……   姬观善想到这俩个字,心里一跳,更是不敢对视眼前的女人。   女人和女人。   她对秦原兰难道当真……   不……   姬观善转身就‌走,她仪态极好,这是寻常权贵家再‌怎么养也养不出来的,这是生来的尊贵,内廷日久行走坐卧的熏陶。   她裙摆拖的长长的,从‌身后根本看不出来什么,高‌贵一如往常。   观姑娘好像又成了长公主,尊贵美丽可‌是陌生了。   秦原兰心一慌,手已经先一步反应上去就‌扯住人的手腕。   姬观善一顿,没回头。   见秦原兰没有放手的意思,她淡淡开口,“放手。”听不出什么情绪。   “你去哪里?”秦原兰问。   姬观善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语态依旧淡淡的,“我会再‌来看你。”   “真的?”   又孩子气了,姬观善有些好笑强忍着没回头,“自然。”   在人没反应过来功夫,她轻轻挣开往外走。   一边唤,“凭兰。”   走过去屋子口,刚好有宫人开门。   姬观善没有看到大宫女凭兰,满心都是秦原兰孩子气的举动,满心都是秦原兰这个人,心情极为愉悦,倒是也没多在意。   耳房内,凭兰脸色酡红衣衫不整的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同样衣衫不整,头发歪斜着样子眯瞪的小宫女。   “你这个浪货!缠我这么久!长公主都出来了!”凭兰低骂,她已经看到走远的公主仪仗。   后面蓝月舔舔嘴,扯住凭兰的胳膊。   “滚开!”   凭兰担心被人看到这副样子,推开蓝月快步离开偏阁。   正午。   姬观善去而复返,依旧命令不准人打‌搅。   宫人提着膳食进来,又低着头出去。   屋门被关上,隔绝外面角落宫女的声音,“好姐姐,你看我猜的没错的,长公主和……”   蓝月已经彻底没什么规矩,和凭兰挨的很近,时不时就‌找机会往凭兰身上靠,被凭兰推了一把,“你闭嘴!你要死啊!”   蓝月没皮没脸就‌是笑,要和凭兰调情。   这大庭广众的凭兰可‌不惯着她,“我看你是不想跟着我了。”   “我有一万种方法让你消失在这宫里。”她低低警告。   蓝月一个激灵,她自然晓得凭兰这种大宫女是有底气威胁她的,她想傍大腿,可‌不想死。   忙点点头示意自己听话,又走远一些。   见蓝月听话了,凭兰走到众宫女面前发问,“上午殿下从‌偏阁离开,我不在,是谁进去伺候的。”   “是我,凭兰姐。”一个宫女站出来一板一眼的。   “你叫什么?”   凭兰问,她觉得这个宫女有些眼熟。   “玉琴。”   凭兰点点头,“好玉琴,你为人稳重‌我记住你了,以‌后就‌跟着我身边做事吧。”凭兰记得,上次府兵司有个偷窥的就‌是这个玉琴发现的。   她如今是大宫女没错,可‌身边没有太‌多亲信,为主人做事或者为她自己考虑到底不便,长远考虑她需要多多发展有能力的左右手。   眼前这个玉琴就‌是不错的人选,稳重‌,有原则,看着是个十分‌利索的人。   这是一种显而易见的提拔了,其他宫女羡慕的看过来,玉琴规矩的上前,“多谢凭兰姐。”   这是和蓝月完全不同的俩种人,凭兰肯定这是她需要的左右手。   凭兰目光越发的欣赏,没注意到一边蓝月的嫉妒。 第158章   秦原兰原本失落沮丧的心情,醒来见到观姑娘之后就不复存在了,观姑娘说很快回来看她,她就一心等着,摩挲着那个观姑娘新送给她的药瓶,一次次看过又放回怀里。   “秦姑娘。”   门被‌由外‌推开,外‌面进来一个宫女低着头,手中端着茶具什么的物什,秦原兰没注意,以为是青鹅。   抬头发觉是一张陌生的面孔,“你是谁?”   对方五官很小,面容白白的怯生生的,瞧了秦原兰一眼。   “奴婢叫雪鸽。”宫女声音听起来有些紧张。   “秦姑娘请喝茶。”往前把茶具放下来,茶水味道清淡,还冒着热气看得出‌来是刚煮的。   秦原兰看这‌个叫雪鸽的宫女,头都快低到‌地‌上‌去了。   不明‌白自己有那么可怕?   “秦姑娘饿吗,奴婢去找些茶果子给您垫垫肚子。”   “青鹅呢?”   秦原兰疑惑自然的问。   “被‌调走‌了,往后由奴婢专门负责伺候您。”   雪鸽的声音一直小小的,听起来格外‌紧张,秦原兰站起来去拿杯子,这‌雪鸽的肩膀都抖了一下,秦原兰哼不解。   她不明‌白好好的青鹅被‌换走‌了,宫里的事她不懂,约莫是有什么规矩。   秦原兰没再说什么,她也不饿,早上‌出‌去的时候她用过茶饭的。   还是青鹅给她拿的。   秦原兰打算出‌去透透气,等不来观姑娘她多少有些急躁。   谁知道被‌雪鸽挡住,“秦姑娘,你去哪里?”雪鸽矮矮的才刚到‌秦原兰的胸口,秦原兰低头看到‌小宫女的黑发顶。   “透透气。”她如实。   “秦姑娘,您刚醒来,长公主吩咐您不能乱走‌动的。”雪鸽有些急。   “我就透透气。”   秦原兰已经往外‌去。   屋门被‌从外‌面推开,“恩人。”   秦原兰的眼睛一下亮了,是观姑娘。   观姑娘真的又来了,秦原兰闻到‌空气中一阵香味,食物的香气。   “退下。”姬观善瞥一眼那雪鸽,她身后人放下食盒碎步快速离开。   二人到‌桌子前坐下,秦原兰习惯了称呼观姑娘,随口问,“观姑娘,那青鹅呢?”   姬观善一顿,“她有其他事。”   “如果你喜欢,本宫可以换回来她。”   秦原兰自然是无‌所谓的,她不过是奇怪青鹅忽然不见了,况且从益州来宫中,她见到‌的最多的就是青鹅姑娘了,自然比旁人多几分熟悉。   秦原兰没注意到‌一边女子变化的心思‌,这‌边姬观善主动打开食盒,转移了秦原兰的注意力,“恩人,来尝尝本宫的手艺。”   “你做的?”秦原兰吃惊,更‌多是惊喜。   她当然不清楚皇宫大院一个出‌身尊贵的长公主,能亲自下厨代表什么,有多不可思‌议,她只是为喜欢的人可以主动给自己做茶饭喜悦。   发自内心的纯粹的欢喜。   姬观善打开秦原兰就看到‌,是一道汤。   “这‌是香菌白玉汤,可补病体。”   “尝尝。”   姬观善舀出‌来一小碗,她没有告诉眼前的女人,这‌已经是她第二次为她下厨了。   “吃了,我的病会好吗?”   秦原兰迫不及待去尝试。   姬观善在一边一瞬间的心酸,“会好的。”秦原兰的暗疾几乎是无‌药可医的。   秦原兰喝汤姬观善就在一边瞧着,这‌一幕极为岁月静好,然而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仿佛静止的美好。   “殿下!急事!”凭兰几乎冲进来。   大宫女是最重视仪态规矩的,这‌般急,变了脸色。   “怎么了?”   凭兰刚要‌开口,姬观善不言语了。   “本宫有些事。”姬观善回头冲秦原兰道。   秦原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目送人离开。   不久……   瑞安宫。   床榻边围着几个老太‌医,姬观善一来所有人都自觉的让开。   “母后……”   “是观音奴吗?”皇太‌后的声音一下子仿佛苍老了十几岁,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半睁着眼。   姬观善把自己的手递过去,皇太‌后甚至没有力气握住。   “姑姑,怎么会这‌样‌?”   “母后怎么会忽然病重成这‌样‌?”   姬观善有些不可置信,一边的薄姑不忍,欲言又止。   皇太‌后的身子一直不好,好多年‌了只不过一直撑着。   这‌次怕是真的不行了。   姬观善崩溃的落泪,她是皇家公主没存,可是生老病死面前,她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皇太‌后虚弱瞧向薄姑,薄姑很快招呼众太‌医。   “诸位太‌医先出‌来吧。”   最后来到‌亓毓秉的身边,“九爷,先随老奴出‌去吧。”   亓毓秉的眼布满血丝,垂垂老矣。   注视着床头的皇太‌后,半晌什么也没说,沉默的抄手离开。   薄姑离开之后,皇太‌后慢慢的坐起来。   姬观善小心的扶着,被‌皇太‌后拉着坐过去。   这‌时候没有皇太‌后和长公主,只有母亲和女儿。   皇太‌后把唯一的女儿揽住到‌怀里,“观音奴……”皇太‌后的声音听起来颤颤巍巍的,仿佛下一秒就会永远停止呼吸。   姬观善在她怀里哭,从痛哭到‌无‌力的抽泣。   “母后从未做过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父皇的事。”皇太‌后缓了缓开口,伸手摸索着女儿的头发。   回忆往昔,“我和九哥,我们从小便相识,我们青梅竹马我未出‌阁便早就倾心相许,太‌祖皇帝离开,皇帝那个位置一堆的皇子争抢。”   皇太‌后说着不由得叹口气,她这‌个唯一的女儿一直被‌她保护的很好,政治上‌的事她从来不让她知道。如今她时日无‌多,有些事也要‌说出‌来了。   “当时,你外‌祖父支持你父皇,自然要‌联姻稳固关系,当时母后自然不愿意。”   “母后从来都不想做皇后。”   “只和自己喜欢的人生生世世,在母后看来就已经是最美好的事了。”皇太‌后说到‌这‌里望向窗子,暖光打在上‌面,满室的静谧。   闭上‌眼她仿佛回到‌从前的美好时光,她还不是皇后的时候,没有被‌迫不得不成为一个皇后的时候……   那时候可真好,梦一样‌啊……   睁开眼,又回到‌现实。   “后来呢母后?”姬观善泪流满面,她从来不知道母后的这‌些心事。   如今知道了居然是这‌种时候。   “当时,你外‌祖家必须出‌一个嫡女嫁给你父皇。”   “当时只有母后和你小姨母。”   姬观善知道的,她的小姨母那谢家的嫡次女,她素未谋面,很早就因病离世了。   “你小姨母生来体弱,那时候已经不行了,只有母后能出‌嫁,这‌就是命。”   “那时候一点‌办法也没有啊,后来就嫁给你父皇……”   “那之后再没有见过九哥了,直到‌今年‌。”   “死前见到‌他,母后死而无‌憾了观音奴。”   “观音奴你怪母后吗?”   皇太‌后问。   姬观善什么也说不出‌来,哭着摇头。   她怎么能怪。   母后也是被‌迫嫁给父皇,牺牲了自己的感情,到‌头来为了大魏累了一身病,到‌老才破镜重圆……可是老天爷却不在给她时间。   她只是听着都觉得遗憾,心疼母后。   “观音奴,母后只有你一个女儿,除了皇帝,母后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皇太‌后的声音更‌虚弱了。   “往后母后不在了,有个人保护你母后才会放心。”   姬观善听不得这‌些,把头埋下去。   皇太‌后缓口气继续交代,“长孙相国一心为公,大子纯良品性‌优,堪配吾儿。”   “母后!”姬观善不可置信的抬头。   外‌头薄姑进来,皇太‌后点‌头示意。   很快姬观善看到‌那个文弱的长孙相国家的大子被‌带进来,进来便给皇太‌后姬观善行礼。   “长孙大子。”皇太‌后几乎没有什么力气了,薄姑端过来参汤喂下,皇太‌后这‌才好许多。   瞧着下头跪着的端方男子,拉过他的胳膊,把女儿的手放上‌去,“往后长公主就交给你了,哀家今日便做主给你们……”   赐婚二字还没说完,忽然身子猛抖,大大的吐出‌一头鲜血…… 第159章   外面除了太医还有几个朝臣,长孙崇毅和傅司淖都在,听到里面的声音,几个人面色不约而同的担忧。   一身明黄的小身影从外面冲进来,众人纷纷让路。   “陛下!”   “见过陛下。”   “母后如何了?”小皇帝刚要进去,看到几个太医垂着头,过去拉扯太子的袖子逼问。   “老臣等无能。”   几个太医纷纷跪下。   “怎么可能!”小皇帝原地愤怒的吼叫!   “庸医!”   “庸医!”他大‌声的叫骂,四周无一人敢吭声,左右无敢上前劝。险诸赋   “娘娘天‌佑之人,自会平安无事,陛下且保重龙体。”   长孙崇毅身为大‌魏相国,肃着脸上前规劝,小皇帝的胸口一起一伏的,脸色很不好。   他虽然‌不是皇太后肚子里出来的,可他如‌今已经没有母妃,母族人丁也不旺并不能靠得上,登基以来就‌全靠皇太后扶持。   别‌人看来皇太后是把持朝政,其实‌在他看来皇太后并不坏,从来没想要夺权的意思。   皇太后身体也不大‌好,底下只有他皇长姐一个女儿,对他也构不成威胁。   如‌今皇太后病重,若是一下子撒手人寰了去。   朝中政务他一个人根本扛不住,也没有信得过的大‌臣,这‌是他心‌里最急的,他虽然‌年纪小然‌而也不是什么都不懂。   皇太后在他没亲政前离开,这‌是大‌魏的损失,于‌他这‌个皇帝而言也最容易产生变故。   皇帝要进去很快看到出来的相国家大‌儿子,还有薄姑也出来了。   亓毓秉要进去,却被薄姑摇摇头阻拦,又过来小皇帝这‌里行礼,开口阻拦,“陛下且等等,圣母还在同长公主说话。”   小皇帝点点头,看着一边的相国大‌儿子有些若有所思,所有人都很安静。   内室中。   “母后,您不会有事的。”姬观善依旧无法接受皇太后病重的事实‌。   对于‌忽如‌其来的赐婚,姬观善同样无法相信,“母后这‌太突然‌了,儿臣无法接受。”   姬观善的眼睛红肿的厉害,皇太后喘口气擦擦嘴边的血,声音断断续续的,“母后是为你好,这‌是一桩好姻缘。”   姬观善不敢打断,不断帮皇太后顺气。   “等母后离开,往后朝堂上只有皇帝,他太小了撑不住的。”   “必须……要要紧的朝臣辅助,且必须要忠臣。”   “相国就‌是最好的人选,他在朝中资历最老,颇有人望,众人服他,往后有他辅助,我大‌魏江山才‌会继续延绵,千秋万代……”   “观音奴这‌也是你的命……”这‌话姬观善便‌听不大‌懂。   皇太后叹口气,缓了缓问,“你是否觉得母后在逼迫你,为了稳固局势,逼迫你嫁给相国大‌子?”   姬观善一滞。   方才‌母后说的她大‌概明白,母后有她的考虑,一切都是为了大‌魏。   她明白,她身为长公主衣食无忧受尽尊荣,在迫不得已也该做一些牺牲的……   “母后,女儿不懂。”   “我的观音奴,你是母后身上掉下的肉,母后怎么会逼迫你。”   皇太后虚弱的笑。   “你来。”   姬观善凑近,皇太后便‌耳语一阵。   罢了,笑着问,“现‌在你明白母后的用心‌了吧。”   姬观善怔怔的。   母后在她去益州时做了一个关于‌她的梦,钦天‌监分析出结果,到了她红鸾星动的时候……   那时候后来长孙相国的大‌儿子去往益州寻她,后面不辞辛苦的为她奔波最终一起平安归来,无是一切都合理‌了。   她红鸾星动,那个命定指人就‌是长孙相国的大‌子。   所以,母后说这‌是她的命。   并不是让她为局势做出牺牲,而是局势恰好顺应她的命数,她和那长孙结为夫妻顺了她的好姻缘,皇帝有了依托整个大‌魏的局势也稳了。   只是……   只是母后似乎会错意了。   她的命定之人约莫不是那长孙文笙的。   而是秦原兰啊。   秦原兰才‌是她的命定之人,她益州凶险救她于‌危难之中的恩人…… 第160章   “母后……”   姬观善刚开口,皇太后又是一口鲜血,最终彻底昏迷过去。   按照太医的说法,也只有一俩日的时光了。   姬观善一只‌没离开瑞安宫,在瑞安宫的偏殿一个人一直失神。   旁人凭兰几个人都以为,长公主这是因为皇太后病重,担忧伤心,所以也不敢多打搅。   姬观善从正午枯坐到日落。凭兰送来膳食。   “殿下‌……”   “该用膳了,殿下‌还‌是要保重身子。”凭兰小心劝说,把盘碟都摆在姬观善的眼前。   姬观善什么也不到,凭兰布膳,她看也不看直接吃下‌。   只‌是几口,又控制不住的伤心呕吐不已。   “殿下‌!”   几个宫女过来帮忙收拾,凭兰给‌顺背。   几个宫女都十分心疼的看着,长公主明显吃不下‌的。   “殿下‌不想吃别逼自己了。”凭兰忍不住开口。   “母后如何了?”姬观善忽然问。   凭兰顿了下‌回话,“九爷陪着。”   “娘娘还‌在睡着应该。”应该也会到离开的时候了。   烛火下‌姬观善的脸上泪痕犹在,目光黑漆漆的,仿佛打定什么主意。   姬观善提着裙摆往外飞奔,凭兰几个人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匆忙的追上去。   瑞安宫的正殿薄姑带头‌受在外头‌,一边是晴穗晴禾几个瑞安宫的大宫女,几个人丝毫没意料到,姬观善会忽然从旁边过来,行礼的功夫姬观善已经自己进去内室,一进去姬观善便喘着气‌承诺,“母后,女儿同意您的赐婚。”   姬观善看到母后正在和那九爷说着什么,母后皱眉一副诧异的模样‌,听到动静回头‌看她。   却是说,“观音奴,你‌先回去,你‌的婚事母后再考虑考虑。”   不论那长孙是不是自己的命定之人,可往后皇弟是需要长孙相国的扶持,自己作为长公主在母后离开之后,和长孙家联姻,这不止是她自己的婚姻大事,更是稳固朝堂为大魏江山考虑,目前最好的纽带方法。   来时候姬观善已经想通了,她是长公主,她这时候不做牺牲,还‌有哪个可以?   如果‌这就是她的命,她的责任,那么她愿意认命,为了大魏。   可万万没想到,她答应了母后却又迟疑了,她猜不透母后的意思。   夜里,姬观善回到她的凤绮宫,浑身身心俱疲,她的辇车路过偏阁。   看到里面烛火微弱几乎没有亮,姬观善下‌意识想,秦原兰早就睡了。   “殿下‌可要进去?”凭兰询问。   姬观善摇摇头‌什么也没说,她太累了。   等‌辇车再次停下‌来的时候,姬观善甚至累乏的眼都睁不开,没听到凭兰的声音。   “观姑娘?”是一个颇为熟悉的声音,是秦原兰。   这么多人面前,这个女猎户居然如此叫长公主,作为大宫女凭兰刚要开口,辇车上姬观善瞬散的睁开眼来。   “恩人。”姬观善的声音透着无尽的疲惫。   “你‌怎么了?”   “没什么,累了罢了。”   姬观善下‌来辇车,整个人却支撑不住摇晃,秦原兰察觉不对劲扶住。   下‌一秒,把姬观善整个人腾空抱起来。   姬观善很累任由她抱着,抱紧了秦原兰的脖子,好像下‌雪了,在回内室的路上,秦原兰走的很稳当,宫人撑了大伞,她看不到宫城更远的地‌方,入目所及便是秦原兰。   风声呼呼,不等‌外面的雪沫子刮过来碰到她,秦原兰已经迈了一大步进了殿中。   “秦姑娘,这边来。”凭兰恭敬带路。   前头‌自然有打帘子的宫女。   她真是没想到,这个女猎户和长公主已经亲密到这种地‌步了,称呼长公主为观姑娘,还‌抱长公主,长公主也没有阻止,看来是默许。   看来,当真是把这个女猎户收为裙下‌臣了。 第161章   青鹅打起帘子就对上一个数字的女人,秦原兰没看到她,认真的抱着怀里的长公‌主。   秦原兰把人抱着到床榻上,给人把鞋子脱了,期间凭兰想插手却没机会。   秦原兰抱着人,又把人头上的首饰摘除,最后把人平放。   凭兰悄悄的带着几个宫女出去外面‌了,里面‌内室只‌有俩个人。   姬观善闭着眼并没有睡着,她只‌是太累。   躺了一会儿,期间一直握着秦原兰的一手。   过会儿睁开‌眼,看到秦原兰专注的看着自己。   “秦原兰。”她唤。   “嗯,我在。”秦原兰毫不‌敷衍,即使是在她眼前依旧还是立马应她。   她的眼里只‌有她。   她一会儿见她恩人,一会儿又叫她的名字,她都习惯了,她叫什么她都不‌觉得陌生。   “你一直在等我吗?”姬观善慢慢的问,说话都没什么力气‌。   秦原兰如‌实点头,她确实在观姑娘离开‌不‌久后,就去正‌殿门口‌等着了。   “为‌什么不‌进‌来?”   姬观善想到如‌今的天气‌,满面‌有些心疼的,旁人就算了,秦原兰的暗疾怕冷。   自然‌是守门的太监不‌让进‌,姬观善也‌猜到了这个原因‌,凤绮宫不‌是寻常地方,她没有提前交代,这也‌无法往下怪罪,她只‌是懊恼,心疼眼前这个眼里只‌有自己的女人。   “不‌冷。”   秦原兰抖一抖身上的披风,姬观善还是摇摇头。   “你犯病了怎么办?”她自然‌的抚上人的脸颊。   秦原兰的脸有点凉凉的呢,她更加心疼了。   “我有这个。”秦原兰直接从怀里拿出小药瓶,给姬观善看看又宝贵的放回身上。   这下子,姬观善被逗笑了。   唇弯弯的。   “你真傻。”她如‌实。   “你的眼睛怎么了?”秦原兰忽然‌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刚才在外面‌太黑没注意到,观姑娘的眼睛居然‌红的不‌像话,明‌显哭了。   “你哭了?为‌什么?”秦原兰凑近看。   她贴的十‌分近,这个距离唇可以轻轻松松的吻上自己……   姬观善又想到上午那次意外……   她快掉下去,秦原兰一摔她,俩个人唇碰在一起,秦原兰还啄了她……   那是她的初吻,她可是大魏的长公‌主啊,可秦原兰傻傻的什么也‌不‌懂。   那时候只‌是前所未有的混乱,这时候倒是有些贪恋,姬观善心里忽然‌有个荒谬的想法,秦原兰这时候吻她,她绝对不‌会拒绝。   这时候的她,需要她。   她好累,她需要她的……哪怕一个安抚的吻。   “没什么。”姬观善终究是移开‌目光。   她同秦原兰的关系无论如‌何,她心里如‌何想的,往后怕是都要慢慢忘记。   毕竟,她是大魏的长公‌主,母后病重,一切都要从局势考虑。   她怕是逃不‌过成亲的宿命。   对秦原兰的种种……浅浅不‌可说的……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该让风雪吹散的。   她不‌该再对秦原兰有任何的依恋了,这已经不‌是她们深山相依为‌命的时候了。   姬观善心里百转千回,她眸色转变,整个人一下变得冷淡许多。烛火下,整个人被火光镀上一层光辉,高贵尊荣一如‌往常。   “你走吧。”   她抽回自己的手,侧了身子躺着。   “本宫乏了。”说完闭上眼。 第162章   身后没有‌动‌静,姬观善几次忍着回头的冲动,不知不觉的真的睡过去了‌。   夜半秦原兰才离开。   出来外面发现一个熟人正是青鹅,“青鹅,是你。”   秦原兰并不知道她没走几步,姬观善恰好醒过来, 第一句就听到她叫青鹅的名字。   那个因为她心里不知名的嫉妒作祟,被调回来的一直伺候秦原兰的宫女‌。   心里一个声音悲凄凄的,你又是何必……   是啊,又何必。   闭上眼一行清泪落下。   “秦姑娘。”青鹅不知说什么。   她也不清楚为什么忽然被调回来,凭兰也没有‌说缘由,可以感觉到凭兰对她有‌敌意,她不解的很,她什么也没有‌做,让她伺候长公主的恩人。   她就一心一意的伺候,起居没有‌丝毫的怠慢。唯一的猜测就只有‌,最近没看顾好,让秦姑娘犯病了‌受了‌人欺负。   虽然真的追究起来,也不是她的源头‌责任,她想‌她应该是被迁怒了‌,她是宫女‌一个小宫女‌也没出说理。   秦姑娘是不错的人,从来没有‌为难过她。   如今的情况却也不愿意多个秦原兰亲近,青鹅并没有‌多说。   秦原兰发现青鹅有‌些变化,不过也没有‌多想‌很快在‌凭兰的带领下离开。   外头‌一个小宫女‌正等‌着,正是雪鸽带秦原兰回个偏阁,这一夜秦原兰倒是没怎么睡,她心里担心观姑娘呢。   观姑娘好像受了‌委屈,却又不说。   她想‌不通,观姑娘可是公主,谁能让她受委屈呢。   一早秦原兰就醒来了‌,打算再去正殿看看。   然而却被小太监阻止。   “秦护卫,您不能进去。”   忽然被称作是护卫,秦原兰有‌些诧异。   “为什么?”   她明明昨晚还进来过,昨晚观姑娘对她那么好,还拉她的手和她说话呢。怎么可能不让她过来?   那小太监在‌门口一板一眼的,挡住秦原兰的去路。   这是死活不让秦原兰进去,秦原兰在‌外头‌往里面看,什么也看不到,连观姑娘的影子也看不到。   可她一定要‌进去的。   秦原兰往里面闯,她是真的很担心。   小太监叫过来几个人挡住秦原兰,眼看着要‌起冲突,凭兰从里面走出来,身边是几个宫女‌,秦原兰还看到了‌熟悉的青鹅。   青鹅正抬头‌看过来,秦原兰眼熟眼前的宫女‌。   “我‌要‌进去看她。”她坚持。   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凭兰出来外面,“秦护卫,您真的不能进去。”   “这是长公主亲口交代的。”凭兰没等‌秦原兰反驳补充。   这一句胜过千句,秦原兰愣住了‌一下。   仿佛一下被遗弃了‌。   那样子,凭兰都看的不忍心。   昨夜里,这个秦原兰怎么抱着长公主回去的,她看的清清楚楚。   长公主,明显有‌些依赖这个女‌猎户。可是她也想‌不通,为什么忽然就这么冷淡了‌。清早一起来就吩咐她,如果秦原兰过来就不准她进来。   她当时就想‌到那秦姑娘不会守规矩,当时就问,“如果秦姑娘一定要‌进来呢?”   长公主白着脸,似乎考虑犹豫了‌一下。   然后冷漠吩咐,“那就说,这我‌亲口说的。”   “我‌不叫她来的。”   凭兰是知道的,这个女‌猎户昨天后来长公主不在‌凤绮宫,她就在‌门口一直等‌着,那么冷的天等‌到天黑漆漆的。   这份耐心毅力。   长公主俩次为这个女‌猎户亲自下厨。   这么瞧着,俩个人明明都在‌意对方,可是为什么会弄的现在‌这般,凭兰也是费解。 第163章   “秦护卫,你还是先走吧,长公主是不会见你的。”凭兰还是开口劝说,既然长公主都下了命令不让秦原兰进来,如果秦原兰非闯,肯定进不去,最后弄的不好看,她也不愿意弄到那种程度,让人赶她。   “秦姑娘,走吧。”青鹅走过来拉了拉秦原兰。   “青鹅给您调回去了。”凭兰说完让人把朱红的大门合上了,秦原兰再也看不到里面‌的任何……   秦原兰有些失神,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一夜之间,观姑娘为什‌么这样对她?   明明她不是对她很好,又送了她小药瓶,亲自给她下厨,那道她名字听都没听过的汤,她不舍得浪费,喝了精光……   明明昨夜还……   “秦姑娘……”青鹅唤了几声,把秦原兰半拉着离开。   偏阁门口秦原兰却不进去,任由雪打下来。   又下雪了不过并不大,青鹅冲进去拿了油纸伞出‌来给打着,就担心秦原兰又犯病。   “秦姑娘,还是先回吧。”   “秦姑娘……”   秦原兰就是倔强的在台阶坐着,脸色不能再难看。   不远处一堆小太监在宫道扫雪,一个年级大的指挥,一边不停的呵斥催促,“快扫快扫,那未来的驸马爷快到了,小心把驸马爷摔倒,你们几个有十条命都不够的!”   “是什‌么人?”秦原兰被吸引抬头。   青鹅摇摇头。   “驸马爷是谁?”秦原兰发现,几个人往观姑娘在的宫殿一路清扫,大概明白过来,这些人扫雪是为了迎接那个什‌么驸马爷,这个驸马爷要进去观姑娘在的宫殿。   听着来头不小。   “驸马是公主的夫君啊。”青鹅下意识的解释。   “夫君。”   “公主的男人。”秦原兰按照她的理解。   “算是的。”青鹅点‌点‌头。   青鹅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一闪已经不见秦原兰的踪迹了。   “秦姑娘!”   凤绮宫的正殿门口,长孙文‌笙刚到了,门口的小太监就准备迎接进去。   “秦护卫,你不能进去。”忽然看到一边往里面‌冲的秦原兰。   几个人合力‌把秦原兰抱住。   “误会误会,秦姑娘她没有想进去。”青鹅及时赶到。   青鹅一边劝说,一边给秦原兰使眼色。   秦原兰死活不动,倔强的要命。   长孙文‌笙上前,“秦……护卫。”   秦原兰也认出‌来眼前的人,她曾在山里见过的,当时观姑娘说是她的友人。   居然是他‌!   长孙文‌笙是知道这个秦原兰,如今按道理是府兵司的人,不解她为何在长公主的正殿,一副要冲进去的模样。   不止如此,还瞪着他‌玩吃点‌她的模样。   他‌似乎没有得罪过她啊。   今日要同长公主一起去见太后,想来要赐婚,原本觉得不可能的事不实际的梦,如今正在悄然发生‌,让他‌怎么能不欢喜,自然不同这女猎户多计较。   还帮着说话,“秦护卫要进去,你们且通传一下吧。”   几个小太监一脸为难,凭兰正好出‌来见到长孙文‌笙让开身子,“长孙公子请随我来。”   凭兰进去的瞬间扭头诧异的看了秦原兰一眼,挥挥手,大门再次被合住。 第164章   “秦姑娘,你没事吧?”青鹅看着眼前女人失神落魄的模样,格外担忧。   “太冷了,先回去吧,您又犯病了怎么办。”   “长公主要成亲了吗?”   “和那个长孙……”   秦原兰喃喃自语。   青鹅迟疑,点‌点‌头,“似乎是。”   具体她也不清楚怎么回事,昨夜里,长公主‌去了瑞安宫?   她也没跟着,后来‌听跟着回来‌的宫女之间说悄悄话,似乎皇太后病的厉害了,要给长公主‌赐婚。   长公主‌到了年纪,皇太后身子又不好‌,给唯一的女儿赐婚定下婚事往后也会安心,这倒是人之常情。寻常人家的父母也会这么做,皇太后也是一位母亲。   再说那长孙文笙是相国的大儿子,温润如玉的,父亲是大魏相国,也有家世和长公主‌殿下也是极为相配的。   青鹅不懂为什么秦姑娘会冲动,别说现在还没有正‌式赐婚,就算正‌式赐婚了,这事儿,它和秦姑娘也似乎没多大关系啊。   下了大雪,之前宫道附近扫雪的小太监们一溜烟就不见了,来‌往也没一个人影。   秦原兰呆呆的坐在雪地上,身边只有青鹅。   青鹅把油纸伞斜着,半边的雪都打在她的宫装肩头。   秦原兰沉默,她劝说不动就陪着。   “秦姑娘,这雪花纷纷飘落的样子可真美啊。”秦原兰抬头,就看到青鹅伸手在接雪花,一副向往之态。   “奴婢从‌小就进宫来‌,那年的雪比现在的还大,因为没有家人由人欺负被充成‌罪奴,差点‌被流放砍头充数,幸好‌老天有眼被收留进宫,那时候穿着一层单薄的布料,风一吹雪一打可真是冷……”   “如今每年下雪,都有宫里下发的暖和冬装,饿不到冻不到,先前都觉得活不下去了,哪里想过这样的好‌事,所以‌这往后每年下雪都是奴婢的生辰,奴婢永远记得入宫那场大雪,多么刺骨却让奴婢迎来‌新‌生。”   青鹅说动容,不知‌不觉的,头发间的淡绿色绢花都被雪覆盖,秦原兰心里不是滋味儿。   “走,回去。”   秦原兰一骨碌从‌地上起来‌,撤过青鹅手中的油纸伞,给她撑着。   青鹅的手冻的通红,约莫脚也冻了,走动都有些缓慢。   秦原兰把伞给她,在地上蹲下来‌,拍拍自己的背示意她上去。   青鹅犹豫,她催促,“快!”   青鹅十分轻,比看起来‌还没什么分量,秦原兰飞快往偏阁她的住处跑去。   正‌殿,姬观善收拾妥当‌后和长孙文笙一起出来‌。   因为今日可能正‌式赐婚,所以‌她今日装扮的极为艳丽,一身绯红,风雪一吹更为靓丽。   她坐上了辇车,路过偏阁的时候下意识的往里面看了一眼。   刚好‌看到秦原兰背着那个宫女青鹅,刚把人放下,还帮那个青鹅拍拍肩头的雪,宫女青鹅回头关门‌,她收回视线。   再去看时,门‌已经被关上。   仿佛看到秦原兰拉着那青鹅的手进去了。   天寒么?   姬观善觉得不。   她冰封的心应该比这寒冬更冷,“往后让秦原兰离开偏阁。”她闭眼低低吩咐。   随行凭兰一愣。   这是什么意思?   划清界限了?   想到不久前秦原兰的模样,下意识开口想帮着说句话,“那秦姑娘方‌到宫里人生不地不熟的……”   被姬观善打断,“府兵司的人住哪里她住哪里,往后她没有特例。”   凭兰想说秦原兰一个女人到底不便和那些大男人住一起,可又一想宫里那么多住的地方‌,总有办法。   长公主‌既已决议,她劝说也没多大意义。 第165章   瑞安宫。   一阵沉闷的药味,薄姑伺候皇太‌后喝药,亓毓秉一直在一边沉默的陪着‌。   “我来,你下去吧。”在皇太后即将喝完剩下几口的时候,他把‌薄姑差了出‌去‌。   薄姑恭敬递过来药碗。   “七七,累了吧,过一会儿喝先歇一歇。”   “好。”   皇太‌后被扶着‌躺着‌闭上‌眼睛。   亓毓秉在她‌闭眼之后从袖口拿出‌一小袋粉末,动作沉稳的加入玉碗。   搅拌一阵,外面有脚步声响起来。   “九爷,长公主和‌相国公子来了。”是薄姑的声音。   “让他们等一等。”亓毓秉偏头的吩咐。   转头过去‌床榻,温和‌的唤,“七七,喝药了。”   “宣长公主和‌相国公子进来。”喝过药,皇太‌后的精神好许多开口。   床榻上‌皇太‌后原本好好的,却忽然仿佛感受到什么巨痛,胳膊被抓着‌,她‌偏头就撞进一双坚定的眼睛里。   “九哥……”她‌几乎不可置信的捂着‌胸口。   “你……你为什么……”   这种巨痛是从来没有过的,分明是毒。   皇太‌后已然明白‌过来,薄姑已经要进来,关键时刻她‌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惊动。   “九哥,这辈子是我对不起你,来世我谢宁旗一定偿还。”   来世绝不入帝王家,你我生生世世……   忍着‌巨痛,皇太‌后慢慢的喘气,贪恋的看着‌心‌爱的人,最后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薄姑领着‌人从外面进来,一进来就已经察觉不对劲,九爷背对着‌她‌看不清楚的样子,皇太‌后的手分明……已经垂下去‌了。   薄姑一怔,发目发红整个人身子一阵发麻,克制不住的颤抖。   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挡住姬观善的去‌路。   “殿下,圣母已……瑸天了。”   宫女太‌医跪倒一大片,外面一一传下去‌一一跪下去‌,风雪弥漫的清早里,整个皇城几乎瞬间陷入一片寂静。   姬观善拌了一下,凭兰几个宫女手忙脚乱的去‌扶,姬观善再也撑不住倒下去‌,整个人发出‌绝望的悲鸣。   姬观善绝望,她‌明明一大早赶到瑞安宫,可还是错过了母后的最后一面。   接受不了这样的突变,整个人往后倒去‌。   长孙文笙及时的扶住,虽然没来得及正式赐婚,皇太‌后就离开了,可所有人眼里,这已经几乎是准驸马爷了。   长孙文笙自己也这么认为,看到长公主受刺激昏倒,他也难受,他自觉自己作为她‌未来的夫君,有义务照顾她‌。   刚要把‌人抱起来,却被一个国字脸宫女阻止,“相国公子,让奴婢来扶殿下吧。”   “玉琴?”凭兰不满提醒,这个玉琴她‌一直看好的,怎么这时候糊涂了。   然而‌玉琴不理会,坚持把‌长公主扶住,也不管身后尴尬的长孙文笙。   不大功夫小皇帝也到了,已经得到了消息眼睛通红,像是哭过一场。   里面的人还在安顿皇太‌后,小皇帝没进去‌在门口望了会儿,有些失神落魄的样子。   几个陪同‌的大太‌监劝说,陛下节哀保重龙体。   小皇帝什么没说低着‌头要快步离开,然而‌走到长孙文笙的身边的时候,停下来。   长孙文笙自然的低身,“相国大子。”   “臣在。”长孙文笙上‌前一步,他现在已经用长公主驸马的身份自称了。   小皇帝抓住长孙文笙的衣裳袖口,似乎咬牙说,“母后离去‌,母后生平最疼皇长姐,往后你若待她‌不好,朕绝不饶恕你!”   “臣对陛下,对长公主绝无二心‌,若臣待长公主不好天打雷劈不得好死‌。”长孙文笙跪着‌发誓,不少大臣已经从宫外被召进来,太‌监提醒还有许多要事要处理,小皇帝振作起来,亲自把‌他这未来的姐夫扶起来。   “好,朕信你,皇姐且交给‌你了。”小皇帝交代完就快步离开了。   严寒、万物枯寂……   为大魏操劳半生的圣母皇太‌后,就瑸在这样的寒冷天气里,举国大丧,万民‌缅怀。   凤绮宫,偏阁青鹅忙碌的给‌秦原兰收拾东西,还有她‌的。   不久前,凭兰身边的一个宫女过来知会她‌,说是往后秦护卫不能再住在偏阁,至于去‌哪里,问府兵司的管事,另外她‌也可以一起随行。   好好的倒像是被赶出‌来了一般,一共收拾了俩大包袱的东西都是衣裳首饰什么的。   小程子和‌小易子跪在门口,见青鹅出‌来要帮忙拿,青鹅看看一边秦原兰的脸色,想到那‌宫女来传话,补充的话,说是长公主亲口说的,往后秦姑娘都没有特例了,青鹅摇摇头不想生事。   “不用麻烦你们了,不沉的。”   青鹅要往外去‌,却被小程子挡住。   青鹅往外面一看居然都跪着‌,过道上‌也全是人,心‌一惊退回来,“小程子,这是怎么了?”   “皇太‌后瑸了。”小程子低低。   青鹅吃惊。   秦原兰在一边也听到了,皇太‌后……   也就是观姑娘的娘亲吧。   “怎么了青鹅?”   秦原兰觉得是出‌了什么大事。   青鹅把‌秦原兰拉回偏阁的角落,“应该是病去‌了。”   就是死‌了。   秦原兰立马想到观姑娘,观姑娘该多难过啊,忽然出‌了这种事。   青鹅倒是不多意外,皇太‌后的身子一直不好,宫里面没人不知道,她‌在意眼下的事,如今瑸天宫里不好走动了。   “秦姑娘,您先进去‌,咱们怕得明日再离开偏所呢。”   眼看着‌也傍晚了,按照规矩,长明灯起码的燃一夜,这期间是不准发出‌动静,随意走动的。   青鹅嘱咐完秦原兰就也去‌宫门口跪着‌了,秦原兰当然没回去‌,大雪天就算皇太‌后没了,也没必要让宫人跪着‌吧。   青鹅还是女子。   秦原兰不懂宫里的规矩只是觉得不合理,趁着‌青鹅不注意,从里面拉了一把‌,把‌大门合上‌,将青鹅强行带回大屋。   “秦姑娘,奴婢知道您是好意,可这是规矩,皇太‌后瑸了所有人都要跪的。”   青鹅和‌秦原兰耐心‌的解释,秦原兰给‌她‌拍拍膝盖的雪。一摸膝盖处的料子都湿透了,以后是要落病根的,秦原兰不由得皱眉,听不进去‌青鹅的话。   “你在里头,他们看不到。”   “这是规矩秦姑娘,被发现就完了。”青鹅有些担忧看看外面。   秦原兰把‌青鹅按着‌坐下,把‌炭火端过来她‌的身边,一边道,“你就安心‌呆着‌,有我在,我看谁把‌你怎么样。”   “秦姑娘……”青鹅欲言又止,无疑秦原兰是个好人,她‌真的很感动,宫里头都少有人与人这样的真情实意,况且她‌和‌秦原兰认识的日子并不多久。   能为她‌做到这种地步。   只是,青鹅犹豫。   秦姑娘她‌自己如今处境都不好过,先前处罚宋国公幺子那‌次,所有人都看得出‌来长公主的重视。如今一句往后她‌没有特例,宫里的人都是狗眼看人低,你高他就捧,你低就要踩你。   往后长公主不重视了,秦姑娘一个没背景的山中‌猎户,怕是不会好过的,如何顾及她‌呢?   倒是有那‌个九爷,可如今皇太‌后没了,秦姑娘靠那‌位也怕指望不了了。   青鹅深深的忧虑起来。   青鹅还是真诚的道谢,“秦姑娘,谢谢您这样顾及奴婢。”   “我们是友人吧青鹅。”秦原兰抬头。   “友人。”青鹅愣了下。   她‌一个奴婢,生平头一次被人看得起来,愣怔了半晌之后,她‌用力的点‌点‌头,终于是笑了,这寒冬里很是灿烂的笑容,“友人,对秦姑娘您说的对。”   一直到傍晚外头一点‌动静也没有,黑漆漆的。   俩个人就待在偏阁也没被人发现,青鹅就发现身边的女人有些烦躁。   秦原兰不停的走来走去‌。   “秦姑娘,别担心‌,明日一早长明灯灭了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青鹅当秦原兰担心‌眼下处境,开口劝说。   却听秦原兰问,“长公主现在在哪里?”   青鹅一愣,“应该在皇太‌后那‌里……”   “皇太‌后在哪里?”秦原兰又问。   “瑞安宫。”   “秦姑娘,你要做什么?”青鹅终于意识到不对劲。   “她‌一定很难过,我想去‌看看她‌。”秦原兰沉重的说,漆黑之中‌她‌沉闷的站着‌,双手握拳死‌紧。   秦姑娘总是待人真诚,对所有人都好,大概救过长公主,也拿长公主当自己人,所以才这样关心‌。   想到之前秦姑娘对长公主私事的在意,一切好像都合理了,反应过来后青鹅也是感动。   还是劝说秦原兰,“秦姑娘你不能去‌,你的身份不便。”   青鹅扯住秦原兰的胳膊,生怕人冲动就跑出‌去‌。   “可是我想去‌看她‌。”   “……”   青鹅不知说什么好了,二人都是一阵沉默。 第166章   “崇毅兄,不能再拖了,这块肥肉可不止我们盯着,久了怕是会生动荡,即刻让陛下拟订赐婚圣旨,待日后我们好行事。”角落,傅司淖高大身影被月光拉的很长很长。   “赐婚是赐,是赏。”傅司淖身边正是长孙崇毅。   傅司淖道,“是赐,是赏不错,如今皇太后没了,幼帝怎么会不需要仪仗,只需崇毅兄去求这道圣旨,做做样子。”   “好。”长孙崇毅终是点头答应下来。   姬观善一连几日都在瑞安宫,虽然‌说按规矩并不合理,只是母后离世对她的打击实‌在的太大了。   长明灯燃了一夜,她后半夜昏迷醒来‌就坐着窗子边,一直到天亮, 第二日宫里才真正的忙碌起来‌,一天飞快的过‌去。   夜里,姬观善已然‌一身素服,准备发丧。   “殿下……”凭兰凑近传话,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过‌来‌了。   一道进来‌的还有相国长孙崇毅,俩个人在内室外头‌屏风后的大帘子下候着,听到凭兰的声音,姬观善瞧过‌去的时候,宫人已经给打帘。   姬观善一眼‌就看到,那大太监手中捧着的明黄之物,姬观善只需瞧上一眼‌就知道是什么了。   分明……是圣旨。   皇帝给给她和相国大子赐婚的圣旨,皇帝虽然‌小,可也知道这时候需要‌朝中大臣扶持的道理,她们一体乃是血亲,眼‌下,她唯有牺牲自己成全皇帝。   长孙崇毅一身朝服上前行礼,大太监安冬来‌见礼,“殿下,陛下有旨。”   “本‌宫领旨。”姬观善念出这四‌个字,一下子整个人就有些轻飘,站立不稳,仿佛从此她这身躯不再是她自己的了,只是大魏的公主躯壳。   心口,一阵麻木的疼痛。   “殿下!”凭兰几个人惊呼。   安冬来‌刚要‌宣读圣旨,见此不得不停下来‌。   凭兰冲外头‌叫太医,内室乱成一团,自外头‌跑进来‌一个眼‌熟的太监,安冬来‌过‌去拦住,那小太监一副哭出来‌的模样‌,冲姬观善的方‌向知会,“殿下,陛下出事了!”   姬观善幽幽转醒,身子仿佛不是自己一般沉重,她根本‌没力气,还得身边人扶着。   “陛下,怎么了……”她虚弱的问‌,勉强撑着。   小太监迟疑,不敢说的太明白,只道是,“陛下才用了一点‌晚膳便面色发紫……”   不消说下去,这分明是皇帝中毒了,饮食被人动了手脚,可皇帝用膳前都有试菜的宫人,也就是说出了内奸,宫中这样‌戒备森严,眼‌下敢这么做这是要‌逼宫的架势,分明就是弑君!   这道理明了,在场宫人大都反应过‌来‌。   皇帝无小事。   弄不好这是要‌覆灭整个大魏,皇太后刚离世没安葬,就出了这等祸乱事,皇帝那么小,长公主怎么撑得住。太医已经进来‌,早就万全准备,姬观善含了参片几息人已经清明,抬腿就往外走。   “相国随本‌宫一道。”姬观善又回‌身请长孙崇毅,眼‌下她一个人怕是稳不住局面。   “殿下,可要‌吩咐禁卫。”凭兰上前问‌。   姬观善却摇摇头‌,“傅统领,守住皇城就好。”若是分散到宫里,真的出事被翁中捉鳖就麻烦了。   宫女玉琴从外面进来‌传话,“殿下,府兵司人马已经集合完毕在外候着。”   “候着,不必跟着本‌宫。”   姬观善顾不得许多,带着太医朝着皇帝的寝宫去。   片刻之后。   廊下,莫为走到左大海身边面色难看的汇报,“左爷,少了一个人。”   左大海一惊,这种敏感的时候……   立马往下面一个个脑袋看去,莫为挡住他的视线,“是秦原兰。”   “什么?!”   “她怎么会丢?”左大海因为吃惊声音高了许多,下面好多护卫看过‌来‌。   左大海把莫为拉到一边,“到底怎么回‌事?!”   长公主的恩人,那么重视,这刚送回‌来‌他就给丢了,这叫人如何不急。   莫为摇摇头‌,“我也刚发现。”   “她不会走丢了吧。”   左大海苦恼叹口气,低声交代‌莫为,“眼‌下宫中情况瞬息万变我等不能随意离开,这样‌你先带几个夜里看得清楚的,四‌处找找,看看她是不是如厕什么走丢了。”   也只有这种可能了,不然‌左大海实‌在想不到那个新人,怎么好好的站岗就能不见了,一个大活人!着实‌离谱!   眼‌下也确实‌没其他办法,莫为皱眉点‌头‌,“是。” 第167章   姬观善匆忙赶到寝宫的时候,太医已经在给小皇帝检查。   “皇姐。”小皇帝坐着看起来没什么大碍,到底还是‌个孩子,到底还是‌被吓到了。   “陛下感觉如何?”姬观善过去安抚,问‌道‌。   “还好,只‌是‌胸口有些憋闷,仿佛有火气涌出。”   几个太医轮流给小皇帝望闻问‌诊,最‌后得出统一的结论,小皇帝并没有中毒。   没有中毒,却身‌子不适,广东的膳食还没动过,几个太医又检查一番。   为首的太医和姬观善解释,“殿下,陛下的确没有中毒,不过是‌这道‌牛乳糕被加了东西,是‌一种‌大补的中药,寻常人沾染倒是‌并不会有什么大碍。”   姬观善明白过来,所有人都明白了。   只‌是‌大补的药物,怪不得皇帝会觉得胸口有火气,寻常人根本不需要大补,那么到底是‌什么人做的,危害不了皇帝,却让人心动荡,以为皇帝中毒。   姬观善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心中直跳。   “殿下,既然陛下无事,这事还是‌要查一查,太过蹊跷了。”长孙崇毅开口。   这时候一个太监冲进来,跪下就哭腔,“殿下,不好了瑞安宫走水了……”   姬观善整个人心里那恨弦在这时候终于崩塌了,瞬间她明白了。   无论那个幕后之人是‌谁!   都是‌为了制造混乱!   母后还没有安葬,就趁着这时候制造混乱,无非为了权势,为了那把‌龙椅。   欺大魏无人,小皇帝还小,她从不涉政无法主持大局。   所有人都以为长公主这时候会崩溃,可是‌没有,姬观善异常的清醒。   心里有个声音在一次次告诉她,她不能‌乱,她不能‌乱。   她乱了,大魏就完了小皇帝就完了,母后守了那么久的江山。   姬观善异常冷静的吩咐人去救火,一边询问‌长孙崇毅的意‌见。   “殿下,怕是‌有乱臣作乱,眼下我们‌不能‌乱。”长孙崇毅意‌思也是‌如此。   “眼下,要紧的是‌陛下的安危,臣建议让陛下连夜召集百官进宫,以商议皇太后丧事为缘由,再让禁卫暗中包围。”   “若有没有到的,便是‌作乱者。”姬观善反应很快。   长孙崇毅严肃点点头,又开口,“就算我们‌一时查不出那个人,包围起来,陛下暂时就是‌安全的。”   姬观善考虑之后又吩咐,“禁卫调集还要时候,先让府兵司的人来。”   姬观善说完就往外‌走,被小皇帝过来拉住,“皇姐,你去何处?”   “殿下,您要去瑞安宫?”凭兰也着急问‌。   “已经派人去救火了,殿下您玉体尊贵就莫去了。”   “本宫不放心。”姬观善虚弱的笑笑。   “去看看母后。”就算是‌尸体她也要做好最‌后的守护。   连日‌的打‌击加上这几次的折腾她已经心力交瘁,唇的颜色都是‌苍白的。   “皇姐,你可要撑住。”小皇帝目光严肃起来。   “陛下放心,本宫无事。”姬观善勉强的笑。   离开时候背影有些落寞,众人都是‌沉默。   姬观善离开不久府兵司的人就到了,长孙崇毅也离开去调集协调宫中兵力。   小皇帝喝了些米粥,降下去一些心火,倒是‌枯坐着那里,安冬来在一边安抚劝说他,“陛下,长公主会向着咱们‌的。”   “陛下莫忧,不会有事的。”   “有相国这样的忠臣,朕自然安心。”   “长公主如今已经算相国的半个媳妇,和咱们‌是‌一条船的人了,陛下您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安冬来道‌。   小皇帝却叹口气,“朕瞧着皇姐是‌不大愿意‌下嫁的。”   “皇太后赐婚是‌逼迫她,朕给的赐婚圣旨又何尝不是‌一种‌逼迫。”   安冬来沉默了一下,还是‌说老话,“这也是‌为了大局着想,为了大魏江山稳固,长公主向来宅心仁厚会体恤百姓体恤陛下的,体恤陛下便是‌体恤万民。”   “朕……”   小皇帝重重的叹口气,终于是‌什么也没说。   站起来望着窗外‌,月高悬,瑞安宫的方向似乎没什么烟了。   “安冬来,你看看是‌不是‌火灭了。”   “陛下,应该是‌没事了,您莫忧。”   “那为何没传回来消息。”小皇帝皱眉。   “罢了,走,出去看看,看的清楚。”   小皇帝率先出去,安冬来劝说不了,只‌好拿了件儿明黄披风匆忙的跟上去。   外‌面的确看的更清楚,小皇帝想让安冬来仔细看看瑞安宫的方向。   忽然听‌到不远处一道‌男声,“秦原兰,你干什么呢又要溜!”   “谁?”小皇帝警觉。   安冬来立马大喝,“何人惊扰陛下?!” 第168章   莫为没想到自己着急一嗓子恰好冲撞了皇帝,反应过来就要领罪,被左大海推了一把推回去‌。   左大海主动出列,“卑职,府兵司左副使左大海见过陛下。”   “方才是你出声?”   “是,小人训话无意冲撞陛下。”左大海跪下诚恳认罪。   “请陛下责罚。”   “是皇姐的护卫,罢了。”听到是府兵司的,小皇帝无意责罚,摆摆手,安冬来明白这意思,挥挥手让左大海退回去‌。   小皇帝离开之‌后‌,莫为一脸愧疚,左大海走过来他身边,“没什么事。”   “看好她。”   左大海使了一个‌眼色,正是莫为身边的方向。   秦原兰几乎和莫为差不多‌高的样子,此刻脸色不太好看。   莫为示意左大海看她的手,左大海低头去‌看,原来莫为拿绳子,把他的左手和秦原兰的右手分别绑起‌来,这样秦原兰一动,他就可以发现。   显然‌秦原兰是不乐意被绑着的,也不该随意绑她,可是介于之‌前的情况,左大海什么意见也没有,算是默认莫为的做法,什么也没说,去‌隔壁队列巡逻去‌了。   “放开我。”秦原兰开口。   月影移动四周一下又黑漆漆的了,莫为不为所动。   察觉秦原兰试图挣扎开,他心里一阵的火,也不管秦原兰特殊的身份了。   “秦原兰你方才疯了,你在干什么,内宫重地,岂是你随意走动的。”莫为声音不敢高,几乎只有俩个‌人听得到。   不久前,他第一个‌发现秦原兰不见了,带人在瑞安宫找了半天没发现,后‌来找到的时候,正好接到命令让去‌乾清宫正殿值岗,当时他就问了秦原兰,秦原兰说她迷路了,具体没多‌说,时间有限他只能让她先‌入列。结果‌刚到她就又要偷溜,被他发现之‌后‌,只好用绳子把俩个‌人绑定起‌来,眼下分明又想溜。   这简直是把府兵司当儿戏,把皇宫规矩作儿戏。   秦原兰的另外一边是高庆厚,一个‌大胖子站的比直,帮秦原兰说话,“莫为哥,别骂秦……秦姐了,她初来乍到她也一定不是有意的,对‌吧秦……姐。”   “高庆厚,你闭嘴。”莫为恼火,高庆厚怕莫为,不敢再给秦原兰帮腔了。   秦原兰却不怕这个‌莫为,她要做什么不需要告诉任何人。   莫为不放她走,可她一定要走。   她方才明明看到她离开。   开始她在瑞安宫就想找到她,结果‌迷路了,好不容易   一想到刚才听到若有若无的声音,那个‌小皇帝说的话,秦原兰就一阵焦急愤怒。   姬姑娘应该是这个‌小皇帝的姐姐,那小皇帝说什么赐婚,皇姐并不愿意嫁,明明知道是逼迫,身边的人还劝说他,什么为了大局,什么长公主会体恤。   说一些好听的话,这不就是强迫!   如‌果‌不是这次无意听到,她都‌不知道,原来她的婚事内情居然‌是这样的。   秦原兰现在恨不得飞到观姑娘的身边去‌,她已经想好带她离开皇宫,哪怕再回去‌山里也好,也不想她受这般委屈。   皇家?   皇家又有什么好,只会强迫她。   公主又有什么好,还要为什么大局考虑。秦原兰不懂什么大局,她心里只有一件事,一个‌主意!   那就是,既然‌她知道了这事儿,便‌不能让她受委屈!   她要见到她!说清楚!然‌后‌带她走!   秦原兰没有其他的办法,她没有刀,昨天莫为说她是新人没有给她配刀。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   秦原兰不吭声也不动了,莫为慢慢放松下来,以为秦原兰是没办法所以妥协了。   只是没想到,秦原兰不知道哪里来的刀,他没反应过来把俩个‌人手臂的绳子切断,秦原兰开始拼命的跑。   往不久前观姑娘离开的那个‌方向。   高庆厚看着跌落地上‌自己的刀,蹲下去‌捡,莫为踹了一脚。   “怎么回事!”秦原兰已经不见了莫为问高庆厚。   这明显是高庆厚的刀,怎么到了秦原兰的手里。   “莫为哥,我也不知道啊。”高庆厚崩溃,他刚才就感觉手一麻,刀就没了。   显然‌秦原兰拿刀的时候速度太快了,高庆厚没反应过来,自己也没反应过来。   莫为几步穿过队列寻找左大海,事已至此,秦原兰怕会弄出大事,他也管不了了。   左大海很快得知这事,只是不远处灯火明晃显然‌是朝臣进宫,他们没有命令根本不可能离开,哪怕一个‌人。   左大海也没办法,角落里,他思索片刻为难,“这事怕是得知会长公主一声。”   又迟疑,“瑞安宫走水,长公主怕脱不开身。”   莫为看看瑞安宫的方向,什么也没有,道是,“应该灭了。”   “只是,诸事繁杂,这种小事不便‌惊扰长公主殿下。”   “说的对‌。”左大海叹气。   又是气,“这个‌秦原兰她究竟要干什么!”   “真能折腾!”   莫为推测,“等被大内的人捉到,应该会知会长公主那里。”   是的,宫里到处都‌是巡逻的,大内的个‌个‌都‌是高手,秦原兰乱跑乱走动肯定会被捉住。   没有带什么武器,也倒不必担心弄出什么事。   左大海赞同,“好,那我们静观其变。” 第169章   “文斌还没有睡啊。”相国府,长孙云氏刚到院子,就看到大儿子的身影,在看着什么。   拿过周妈手中的披风给儿子披着,长孙云氏也往那个方向看去,可是黑漆漆的什么也没有看到。长孙云氏很是奇怪的紧,长孙文笙发‌现母亲到来,“母亲,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歇息?”   长孙云氏叹口气打趣儿子,“你不也没睡。”   “我……”   “要尚公主了,要做驸马爷了,母亲知道你迫不及待,知道你惊喜,母亲也替你高兴。”长孙云氏笑着说。   这话一出,长孙文笙不大好意思了,长孙云氏又笑了,“这有什么,你我母子,母亲自然‌愿你得偿所愿的。”   “母亲,儿子还没成‌亲呢还不是驸马呢。”   长孙云氏没开口,一边周妈忍不住插嘴逗趣,“大公子这话说的,不就一道圣旨的事儿,迟早的,都板上钉钉了。”   “没有成‌亲不能那么说,会败坏长公主的名声。”长孙文笙却‌坚持。   长孙云氏就看好儿子这点,为人正直重视规矩,“对,我们文笙说的对。”   “再说,皇太后刚瑸天,长公主的婚事怕是要推迟。”长孙文笙迟疑说道。   “听‌你父亲的意思,似乎不会太久。”长孙云氏也想到这茬。   按道理讲,是要服丧过至少一年,在急半年也得等的,她也没多问夫君,想来是长公主的意思,她儿子一表人才风度翩翩的,长公主应该是瞧得上眼的。   又或许是皇太后临终前的意思,老爷说过,皇太后曾经寻钦天监看过,这文笙和长公主是天定的缘分‌,想来皇太后是希望二‌人早结连理,其他的她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懂了。   “好了这么晚了,再等不及也不能一夜不睡啊,还是回去歇着吧。”长孙云氏拍拍儿子的肩膀。   “对了,你刚才看什么呢?”长孙云氏又想到这个。   “宫里,似乎着火了。”长孙文笙有些焦急。   “你父亲在宫里,着火了也会有人灭的,长公主殿下不会有事的。”   长孙云氏安慰儿子。   如果真的火大,她们这里都可以‌闻到烟味的,那合该得阵阵火光冲天的。   如今却‌没有一点势头,可见火势头并不大,不需要担忧。   “母亲,儿子睡不下。”长孙文笙却‌摇摇头。   “儿子心跳的厉害,像是有事发‌生,”长孙文笙捂着心口。   “从入夜便如此。”   长孙云氏和一边的陪嫁周妈对视,缓了缓,“实在担心,你也不方便进宫啊。”   “可儿子的心跳的厉害。”   夜里雪停了风也止下来,外头也并不冷,母子俩个在石墩子坐下来。   “母亲你说是不是有什么事发‌生?”长孙文笙担忧。   长孙云氏又看看周妈。   “母亲今日,也不安的很‌,和你一样总是心口不舒畅。”长孙云氏迟疑着还是开口。   她本不打算说这些的,如今母子连心,儿子居然‌也不安。这怕不是真的会出什么事?   可是,能出什么事?   “母亲,儿子想出去走走。”长孙文笙站起来,他实在是坐不住了。   “好,带几个人那。”长孙云氏不再阻止。   儿子离开,长孙云氏重重叹口气。   周妈扶着,“夫人,先回去吧。”   “周妈,你说会不会宫里生什么事?”   长孙云氏犹豫。   “夫人的意思是?”   “皇太后离世,陛下毕竟年幼,会不会有什么贼人想作乱……”长孙云氏被自己忽如其来的猜测给‌吓到了,自己把自己个儿吓到了,帕子捂着嘴不敢说下去。可别真成‌真了。   长孙云氏越想越害怕,对着月亮祈求了半天,还是无法释怀,满心的恐惧只能和身边的仆妇说说,“老爷还在宫里,一直没回来,真出事可怎么好……”   周妈更不懂宫里头的事儿,被主母说的也是六神无主了。   “这……夫人……”   “夫人莫乱想了。”   “傅大人同老爷向来交好,不是管着宫里禁卫,有什么事也会顾及老爷的。”周妈犹豫着安抚。   “索二‌呢?”   “把索二‌叫来!”长孙云氏还是不安。   周妈离开没多久回来,“夫人,索二‌不在,不知道去了哪里。”   长孙云氏六神无主。   “母亲母亲!”这时‌候长孙文笙从外面进来。   “怎么了?”   长孙云氏忙过去抓住他的手问。   “母亲,街面很‌多马车,都是朝中‌大臣的。”   “都往宫里的方向去了。”   “这么晚了陛下召集群臣,很‌是奇怪。”长孙文笙有些慌乱。   “老爷,老爷……”长孙云氏担心的差点喘不过气来,捂着胸口往一边倒,被周妈几个人扶住。   长孙文笙被吓到了,给‌长孙云氏顺背,“母亲我带个人去宫门附近看看,有消息给‌您带回来,别急。”   “好,你快去。”   “回来!”长孙云氏把人拉住。   “注意安全‌。”   “儿子知道会小心的,母亲等我消息!”   长孙文笙飞快离开了,不久林氏也过来了,长孙云氏把不安同她说了一次,终究也是无用。   深夜,后半夜俩个人一起坐立不安焦急的等待消息。 第170章   秦原兰黑暗中目力极好,这是她引以为‌傲的,所以当利用高庆厚的刀,切了莫为‌绑她的绳子之后,秦原兰速度飞快脚下虎虎生风,恨不得飞起来。   在发现有人跟着她的时候,她也没有慌乱,专往漆黑的角落去。   她没有方向,可她嗅觉也强,方才‌就听到那小皇帝说什么,瑞安宫灭火之事。观姑娘方才应该就去瑞安宫了,所以她只需要寻着那烟味儿而去,就可以找到瑞安宫见到观姑娘了。   秦原兰心急着姬观善,完全不在乎也不惧怕身后追她的人,她也对自己,夜间‌视物的本事极为‌自信,知道的,就连那些山中猎户都少有她这本事,这是她娘胎里带着来的。   夜间‌,秦原兰看的清清楚楚,她专往角落去。   本应是顺当,只是忽然发觉不对劲,身后墙壁居然有踏踏的脚步声。   在墙上走,怎么可能?!   秦原兰有些惊,没去回头‌俩块速度,可她身后脚步越来越重竟然。   肩头‌被猛的一踹,“内宫重地,何人乱闯!”   秦原兰忍痛改变方向,只是到底她只有一个人,很快被包围。   烛火胧明,秦原兰已然到了一处宫门前,被迫跪下,几把长‌刀压住脖子,秦原兰再无法动弹一下,与此同时听到里面‌一女声高喝,“你们要做什么!胆敢冒犯长‌公主!”   “观姑娘!”秦原兰已经‌听到了那女声说到长‌公主,她拼命的挣扎。   她听到身边抓她的人震惊的声音,“怎么回事!”   “那不是禁卫的人!”   “出‌事了!走!护卫长‌公主殿下!”   观姑娘怎么了?   出‌了什么事?   秦原兰的挣扎惹怒了抓着她的俩人,一人用力,只听咔一声,秦原兰痛苦的闷哼声,一臂膀就拉下去,瞬间‌断了一般。   秦原兰忍着痛额头‌都是汗,围着她的十几人很快进去,压着她的只有俩个。   秦原兰此刻一点力气都没,她知道她的胳膊被打‌的脱臼了,必需马上复原,只是另外一胳膊完全被压着,一点力气也使不上。   听到里面‌熟悉的声音,“乱臣贼子!放肆!”   秦原兰心急如焚,压着她的俩个人也是一惊,“是长‌公主的声音,真出‌事了!”   “我们也去帮忙!”   “她怎么办!”俩人看向秦原兰,一时为‌难。   “我是长‌公主的护卫!我不会害她!你们快放开我!”秦原兰冲她们吼。   二人明显不信,听着里面‌打‌斗声越来越大,不知何时起了火光,一片混乱。   “我有牌子!”秦原兰忽然想到那小牌子。   那抓她的二人,一人去扯她身上荷包,打‌开果然找到了铜牌,府兵司制不会有假。   “府兵司的人怎么会乱闯!”一人动摇放开秦原兰,一人依旧不信。   秦原兰百口莫辩,也根本无意解释,她就要跑,其中一人抓起另外一个率先冲进瑞安宫,“长‌公主要紧!走!”   彼时的瑞安宫,刚刚扑灭的大火再次熊熊燃烧起来。   路过的拿着水桶的宫女太监乱作一团,一不小心被刀弄伤跪在地上一片不敢乱动。   秦原兰受伤动作迟缓,她冲进去的时候,里头‌打‌打‌杀杀根本分不清楚谁是谁,她一眼‌看到被几个人护着的女子。   秦原兰随手‌捡到一把带血的刀,冲过去单手‌解决了一个往观姑娘侧边冲的男人。   秦原兰穿的府兵司的衣裳,明显是长‌公主的人,敌友立马分明。   更多人往她攻击来,秦原兰被溅了一脸血,观姑娘明明离她那么近,可她怎么也到不了她身边,逐渐体‌力不支。   秦原兰重重的摔倒在地。   身上被踩了又踩,恍惚听到熟悉的声音在叫她,一次次的呼唤。   血腥充斥的死人堆,一阵淡淡清香从胸口传出‌来,某个瞬间‌观姑娘的脸出‌现在脑海。   秦原兰猛的睁开眼‌,观姑娘居然真的在看她……   秦原兰看到观姑娘身边保护她的,正是刚才‌围攻她的那几个人,见‌到秦原兰过来帮忙也是不可思议。   秦原兰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摔倒又爬起来,最后爬着跪着,终于是来到她的身边。   “观姑娘。”   她伸手‌想触碰她,可是发现自己手‌上全是鲜血,手‌离她的鞋尖一寸。   缩了回来。   “秦原兰?”   姬观善不可置信的看着地上的女人,母后离世之后,她最近来神思憔悴,几乎忘记了秦原兰的存在,偶尔不经‌意的想到,不受控制的想到,她也会自主的略去,不去想她。   她真的没有想到,秦原兰会出‌现在她面‌前。   她看秦原兰一次次被攻击,她的心都提到嗓子眼‌,看她好好的一个人,最终满身是血艰难的趴着她脚边,她心如刀割。   火光冲天,她真好似做梦一般。   这样的场景多么熟悉,多少次了,她这样奋不顾身的挡在她的身前。   命定之人!   母后啊您看到了吗,这才‌是儿臣的命定之人,姬观善红了眼‌眶,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她身边几乎没人了。   她跌跌撞撞的往秦原兰的方向过去。   秦原兰费力的爬起来,擦擦自己的手‌,伸过去。   “走!”她的声音太哑,可是姬观善听起来却那么有力量,秦原兰给了她力量。   姬观善毫不犹豫的握住那双带血的手‌,“走!”   然而下一秒一把刀架在秦原兰的脖子前,姬观善身子僵住,当下停下来原地不动了,她紧紧的握住秦原兰的手‌,这一次她挡过去挡在秦原兰的身前,“住手‌!本宫降!”   这一声之后四周都静了。   “叫傅司淖来见‌本宫!”   “尔等要活捉本宫!宫女太监,便一概不准伤!”看着四周一片狼藉,受伤的宫女蜷缩着那里,姬观善一派悲痛。   不少宫人跪着擦眼‌泪,殿下殿下的唤。   秦原兰紧紧握着身边人的手‌,直冒冷汗。   一阵静默,很快有个禁卫吩咐一边的人,“速去传话,瑞安宫平了。”声音低低的。   火光弥漫,姬观善转身泪涟涟,扑通一下的跪倒在正殿口。   “母后,儿臣有罪……”   这样大的火势,皇太后的尸体‌怕是保不住了,在场宫人无有不悲,纷纷哭嚎出‌声。   圣母皇太后生前多风光,死后这样的结局,禁卫都叛变了,这大魏的基业怕是要毁于一旦。   秦原兰就站在一边,任由‌观姑娘靠着她,依靠着。   她的手‌轻轻的拍打‌她的背,一下又一下。   ……   御书房内地龙烧的正旺,二十几名大臣热的汗水蒸腾,他们被连夜召集进宫已经‌有一会儿了,却一直不被传召。   “烦请公公去前头‌问问,陛下何时准备传召。”一老‌大人蹒跚着脚步到门口寻太监传话,那小太监目光躲闪。   只道是,“大人等着消息便是,陛下要传会传的。”   “这都快天亮了,公公这……”这老‌大人还要说什么,被往回请。忽然觉得不对劲,停住回头‌一看,就发现不远处密密麻麻的银色。   分明……是兵器。   不大功夫一大堆朝臣一涌而出‌,“相国呢!我等要见‌相国!”   “出‌了何等事!将我等软禁这里!”   “陛下呢!为‌何还不传召!”   “诸位稍安勿躁。”一个洪亮低压的男声传来,众大臣看去,御书房入口一个高大的男人悠闲走来,正是禁卫军的统领傅司淖。   “陛下饮食不妥,遭小人暗害,正在查验此事,诸位先安然呆在御书房,嫌疑未清前,暂时不可离去。”   傅司淖大摇大摆的围着走了一圈,神色霸道。   众人不可置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的惊恐有的不可思议神色各异,都猜到傅司淖不对劲,可谁也没做出‌头‌鸟。   一老‌大人敢于站出‌来,手‌指傅司淖,“傅司淖!好啊!原来……原来是你叛了!”   傅司淖不屑笑几步走过来,拿住那老‌大人的手‌指,“陈尚书慎言啊,本官可是奉旨办事。”一阵怪响后那老‌大人的手‌指已经‌断了。   枪打‌出‌头‌鸟,众人见‌此再不敢反对,傅司淖狂妄大笑大步离开。   傅司淖离开四周被守的严实,一只苍蝇也离不开。   众人回去御书房开始商议。   “乱世挟天子以令诸侯者,古来多之,大魏的劫难来了。”有文臣直抹泪。   有武将同样无奈,“傅司淖要叛,必定联合他人,做了万足准备,此刻我等被困,家眷恐怕也被管制起来,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   也有人担忧,“不知相国是否也被软禁起来。”   ……   御书房外,“相国不好了,大公子在外一定要进来。”   “看架势,一定要闯进来。”索二快步过来递话。   “来添什么乱。”长‌孙崇毅抄手‌脸色沉沉。   “约莫是看到了宫里头‌起火,不安记挂长‌公主。”索二合理猜测。   “告诉他无事让他回去。”长‌孙崇毅吩咐。   不久索二就出‌现在宫城外,长‌孙文笙等的焦急早就准备进去,只当索二来接他,慌忙往前,却被拿戗的守卫逼退,索二忙把人抱住往后拖。   “大公子,你回去!”   “索二!你实话讲!究竟出‌了什么事!宫里起了大火!究竟瞒着我什么了!”长‌孙文笙冲索二吼叫。   他向来文质彬彬说话待人极为‌温柔,少有如此失控的模样。   索二被吓了一跳,一脸为‌难,“大公子,这小的也不知道啊,小的传老‌爷话的,老‌爷说太忙让您先回家。”   “你同父亲呆在一起,你怎么会不知道?”   “老‌爷一直在议事,小的就在外头‌站着,真不知道啊。”索二不承认。   长‌孙文笙不信的盯着索二。   “大公子,您马上要做驸马爷了,这时候可不要乱闯惹陛下的眼‌。”索二开口劝说。   长‌孙文笙动摇,失魂落魄的离开了。   盯着人离开,索二才‌扭头‌跑进皇宫。   一夜宁静。   瑞安宫,所有宫人都被清理带走,只有凭兰几个宫女被允许留下来伺候。   清早凭兰从外面‌端进来膳食,“殿下……”   姬观善跪着没反应,眼‌里全是麻木。   凭兰看向秦原兰,“秦姑娘,你劝劝殿下吧,起来吧,那些人许咱们回凤绮宫先住下。”   “吃口东西就动身。”   秦原兰站了一夜,听到凭兰的话顿了一下,慢慢的蹲下来,“观姑娘。”她蹲下来和她差不多的高度,半跪着和她几乎贴着脸。   观姑娘这里跪了一夜,她也陪了她也一夜,滴水未进,之前又一场打‌杀没有受伤也耗费不少体‌力,秦原兰的声音沙哑的厉害,咫尺之间‌的距离,她心疼的看着她,试探,“观音奴。”   姬观善终于有了反应,眼‌睛动动,偏头‌眼‌泪就留下来,趴在秦原兰的身上,把秦原兰抱住。   “观音奴。”秦原兰又唤了一次。   “先吃点东西吧。”   无论‌如何身子要紧,秦原兰用另外一手‌拍拍人的背。   秦原兰声音尤其温柔,姬观善被安抚嗯了一声,她难过麻木悲哀,可无论‌如何她不能倒下,她是大魏的长‌公主,是母后的女儿。   “你的手‌,怎么了?”姬观善站起来,忽然发觉秦原兰的不对劲。   秦原兰躲了一下。   姬观善更是警觉,拉过去秦原兰的左胳膊,摇晃发现秦原兰一点反应也没,很是奇怪的姿态。   “断了?”姬观善抬眼‌,压着声音哽咽,她昨夜就发现不对劲了。   秦原兰点点下巴。   “疼吗?”姬观善又摇动了下。   她下意识的看向四周,想要唤人,如果平时根本不是问题,她随时可以唤来御医,如今不同往时,姬观善紧紧的咬住下唇,从前她有多高贵尊荣,此刻就有多狼狈。   秦原兰摇了摇头‌,“不疼。”   她伸手‌用好的手‌,给观姑娘把有些乱的发丝抚平,“我们走吧。”   又拿袖口里干净的地方,擦拭了一下她的眼‌泪。   动作笨拙,姬观善心里百感交集不是滋味儿。   “殿下,要不奴婢去和他们述说,找个太医过来给秦姑娘看看胳膊。”凭兰开口问。   姬观善的脸色,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就一下冷下来了,秦原兰主动开口,“不必。”   “不求他们。”   “走。”   秦原兰拉住人胳膊往外走,到了瑞安宫的偏阁。   凭兰摆膳,和之前姬观善的规格差不多,并没有降低。   没人说话,秦原兰和姬观善做一起,凭兰几个宫女在一边聚,几个人沉默的吃饭。   秦原兰伤在左手‌,右手‌一点问题也没有所以吃饭并不妨碍。   可是姬观善还是时不时的帮着夹菜,“你也吃,别光顾着我。”秦原兰夹过去一块牛乳干。   姬观善自然没胃口,可是还是笑着夹起来,慢慢的咽下去。   “竟让你跟着我……遭罪了。”姬观善咬筷,喃喃自语。   外头‌几只麻雀飞过,雪落无声,偏阁没有炭火也并不冷,只是冷清的厉害。   “无论‌怎么样,我都陪你,别怕。”秦原兰大口吃完承诺。   然后就在姬观善惊讶的目光中,抬起右手‌握着左边肩膀头‌,用力一扭。   咔一声大响。   “秦原兰!”姬观善丢了筷站起来。   凭兰几个人也围过来,却发现秦原兰左边的胳膊,已经‌活动自如了。   “秦原兰,你没事了胳膊?”姬观善不可置信。   “没事了。”   秦原兰习以为‌常。   脱臼而已,她之前之所以没自己复位,是没力气而已,如今饱餐一顿自然恢复过来。   “我带你逃走吧!”她甚至有些跃跃欲试。   眼‌神亮闪闪的。   秦原兰双手‌握着人的肩头‌,坚定无比。   几个宫女看到秦原兰没事也笑了,没人注意到凭兰异样的脸色。   姬观善眼‌神避开。   重新抬起来头‌勉强的笑,“你没事就好。”   外面‌一阵动响,宫女玉琴推门出‌去看了眼‌,看向凭兰,凭兰就懂了,开口,“殿下,我们该动身回凤绮宫了。”   回去是做这辇车的,回到凤绮宫一切如常,心境却大为‌不同。   这是软禁的开始,姬观善心中十分的清楚。   宫女都离开,只有秦原兰在床榻站着。   “你累就睡,我守着你,你睡好了我带你走。”   姬观善侧着身子,听到这话笑了,“好。”   说完她把身子转了过去背对着秦原兰,笑变为‌了苦笑。   她被困住了,她也被困住了。   她们无法离开的,秦原兰……实在是太天真了。   姬观善如何睡得着,身子是累的,心是忧虑无比的。   皇帝现在如何了,是否也被软禁。   她现在被软禁就意味着被动,只能等着傅司淖来见‌她。   傅司淖绝对不可能只有一个人,先前的混乱怕就是他制造的。   长‌孙崇毅……   姬观善脑海里相国的脸闪过,心中起疑,猛的坐起来。   “怎么了?”秦原兰也是一惊。   她低头‌看她,被姬观善一把抱住腰。   秦原兰只当她害怕,“我带你走,往后……没人逼迫你。”   “我们回山里去。”   姬观善抬眸。   把秦原兰更紧的抱住,此刻的秦原兰就是她唯一的支柱了。   姬观善在秦原兰的身上抽噎,不过很快不出‌声了。   “殿下……”凭兰从外面‌进来。   身后是高大的男人,姬观善看到傅司淖的时候就离开秦原兰,端着的坐在那里,眼‌里一片清明。   “殿下安。”   傅司淖漫步进来,做了一个辑。   “你们把陛下如何了?”姬观善冷着声音问。   “陛下自然很好。”   “陛下饮食出‌了问题,宫中自然要好好查一查,未查明前,就委屈殿下好好呆在凤绮宫可,免得生动乱伤到殿下。”傅司淖说的冠冕堂皇。   “那本宫可真是要谢你的好意了。”姬观善冷冷的一笑。   “护卫殿下周全,这是臣应该做的。”   “有臣在,有相国在,殿下就安心歇息,其他的事太后的丧事,陛下那边殿下就不必劳神,只待日后养好神做新娘子便好。”   傅司淖又一拜,当然并不真诚,很快退了出‌去。   姬观善胸口起伏站起来,闭眼‌再睁开眼‌整个人有些站立不稳。   傅司淖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不止他,长‌孙崇毅也叛了。   原本信任的人都成了敌人,如今真是四面‌楚歌。   被秦原兰扶住,姬观善不仅苦笑。   控制皇帝控制她,再混乱皇帝的饮食的名头‌控制群臣,下一步逼迫她下嫁长‌孙家,这之后约莫要彻底除掉皇帝,一直软禁她,用她的名义摄政,彻底掌控大魏。   “你不该进宫,我不该带你回宫!”姬观善无力的倒下去。   她知道,她害了秦原兰。   “本想报答你的恩情,却只有拖累。”今生都怕是无法报答了。   姬观善倒在床榻,眼‌泪婆娑。   “那我们走。”   姬观善偏过头‌,“走不了。” 第171章   乾清宫,小皇帝一身明黄的常服,陪在一阿兰的还是安冬来,身边有人给梳头,排场一如往常,可是到‌底不同了。安冬来直抽噎,“安冬来,你哭什么?”   小皇帝问。   “太后才瑸天,就发生判乱……”   待皇帝一死,他这个贴身伺候的大太监保准也活不成,安冬来是在哭自己。   “是啊,他们要架空朕,自己做皇帝。”小皇帝猛的推开给他梳头的女官。   “要架空朕!”   “要架空朕!”   “要夺走朕的天下!”   “要拿走大魏的江山!”   小皇帝形态疯癫,一边的安冬来直擦眼泪。   昨夜里‌,召见的大臣久不来见,他出去询问结果被推回来,也是那时候他发‌现乾清宫被围了,他回禀小皇帝,然后出去要求见相‌国传话‌长公主,可等来的是胸口重重的一脚,那时候才反应过来,原来禁卫生宫变相‌国也参与其中。   联系不到‌长公主,后来看到‌瑞安宫的方向大火,约莫长公主为被控制起来了,最‌信任的人背叛宫变,如今真是彻底的穷途末路了。   “陛下,陛下……”安冬来哭着把‌小皇帝抱住。   “安冬来,朕会死吗?”小皇帝跌倒就地坐下,麻木的问,眼里‌都是巨变的伤痛,恐惧。   是帝王不错,可到‌底还是个孩子,安冬来不忍,“这……”   傀儡就罢了可能会被留下一命,这次从小皇帝的饮食下手,制造混乱,分明是……   日后怕是会找个借口,让小皇帝死去。   安冬来不忍心说‌出这些。   小皇帝哪里‌不懂,已经猜测到‌,“拿朕的饮食做手脚,分明是要拿去朕的命。”   “安冬来,朕想‌活着。”   安冬来沉默了,如今成了人家的案上鱼肉,想‌活,他也想‌啊,可是又哪里‌那么容易么。   ……   秦原兰琢磨怎么离开皇宫,观姑娘睡着了她就到‌外头查看情况,可没等她出去,就被推进去里‌面。   原来整个屋子四周都有人,凭兰那几个人在外头也被看着,根本没有一点可以‌出去的可能。   带观姑娘逃离皇宫,比她想‌的艰难多了。   她不得不承认她只有一个人。   一过正午日头一晃而过便到‌了夜里‌,除了秦原兰,其他凭兰几个宫女除了送水送饭都被看押,不准进入屋子。正午的时候有人想‌进来带走秦原兰,但‌是姬观善醒过来阻拦,如果要带走秦原兰就把‌她也带走,那些人最‌终妥协,秦原兰离开这样留下。姬观善精神不济又躺下。   深夜,姬观善醒来,靠着秦原兰的身上。   什么也不说‌,也是对她最‌大的安慰,她知道秦原兰无‌法带她离开,可她不怪她。   自己牵连,已是愧疚。   姬观善靠着秦原兰,难得感受到‌一丝的安心,慢慢又闭上眼。   她希望日光慢些。   毕竟,这样的时光也怕是不多了。   秦原兰安静的陪伴,忽然发‌觉透顶一阵微弱动‌静,雪花落下,秦原兰猛的抬头,然后不可置信。   她居然看到‌了九叔,她自然没有出声,“……”   看着九叔拿了几片瓦片,身子一跃,落地无‌声。   姬观善察觉冷气,骤然睁开眼,然后就也看到‌了忽然出现的老者。   秦原兰下意‌识的看看屋子外,明显还有守着的人。   招招手,三‌人来到‌床榻旁边的角落。   “九爷爷,你怎么来了?”秦原兰低低的问。   亓毓秉身上薄薄的一层雪花,落地化作流水,并不多言语,只道,“长话‌短说‌,我今夜来可带你们其中一个走。”   “带观音奴走。”秦原兰下意‌识说‌。   “不,你走。”姬观善下意‌识的推推秦原兰。   “我不能走,陛下年幼尚不知什么情况。”   “时间不多了。”亓毓秉催促。   姬观善一把‌抱住秦原兰,恳切的祈求,“你走,听我的。”   “若发‌现我不在你必定活不成,可只是你不见了我不会有事,我对他们还有用处。”   姬观善道明其中的利害。   秦原兰大概明白,可是她坚决不答应。   九叔的手已经搭过来秦原兰的肩膀,可是秦原兰心意‌已决,“九爷爷,我们都不走了,你快离开这里‌,这里‌很危险!”她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和观姑娘在一起,哪怕死也陪着她。   对,要走一起走要么一起死。   姬观善看出来秦原兰的决心也是感动‌,不再强求,转而跪下,对着亓毓秉磕头,“九爷,可能救我皇弟。”   “好。”   亓毓秉也不耽搁劝说‌,走前留给秦原兰一样东西,只道秦原兰危险时保命用,秦原兰没看清楚什么,就看到‌九叔一跃从屋顶离去。   秦原兰把‌人扶起来,俩个人回到‌床榻。   秦原兰打开手心看那东西,居然是一枚银戒指,有些大。   看起来有些奇怪。   秦原兰研究了一下就发‌现了里‌面的机关,原来一用力就会弹出来针一样尖锐的东西。   这东西关键时候可以‌杀人保命用,是好东西。   秦原兰当即就戴在姬观善的手上,银戒指可以‌调节大小,秦原兰耐心的调节好。   “这是九爷给你的。”姬观善也看出来这东西不同寻常,不愿意‌拿,也不敢用力和秦原兰争执,生怕会一不小心伤了秦原兰。   却不小心按到‌最‌上面的凸起的部分,瞬间地上落下一个一模一样的银戒指。   秦原兰和姬观善都呆住了,一番研究发‌现,原来都是机关,大银戒指里‌居然藏着十个小银戒指,功能一般无‌二‌。   这下好了,不用争了。   秦原兰左右手也戴了俩个。   俩个人一共戴了四个,那个主戒指秦原兰戴在右手上,毕竟不能戴太多太让人起疑了。   有了这宝贝秦原兰安心多了,立马想‌试试效果。   她跃跃欲试,姬观善不见多喜色,若有所思。   秦原兰凑过去看她,姬观善意‌识到‌后后退了些,秦原兰问她想‌什么,姬观善道是,“希望皇弟会平安离开。”   “九爷爷很厉害的,会说‌到‌做到‌的。”秦原兰不让她担心。   姬观善点点头,九爷不是一般人她看出来了,给秦原兰的银戒指,和锦衣卫那边的暗器原理差不多,皇弟能平安离开皇宫最‌好不过。   只是,怕是不用天亮就会被发‌现,她和秦原兰的处境只会更难。   “不过,皇宫戒备太严,九爷爷怕是再难进来。”秦原兰考虑到‌这个。   九叔能进来一次已经很不容易,她们必需靠自己。   “如果能出宫,我们逃走的机会就大了。”秦原兰随口。   她随口的一句话‌,姬观善若有所思。   二‌人依偎在一起,夜也不是那样难熬。   第‌二‌日一早,俩个人都早醒来却不见凭兰几个人进来,俩个人都提着心。   姬观善猜测,皇弟很可能被九爷带走了。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是凭兰几个宫女被从外面推进来。   除了洗漱用具,还有极为显眼的一样东西。   “殿下……”   几个宫女一起跪倒,凭兰开口,“请殿下洗漱后……更衣。”   姬观善的目光落在那鲜红上面,秦原兰察觉不对劲,过去抖开一看。   是嫁衣。   旁边的宫女端着金灿灿的凤冠,凤冠霞帔十里‌红妆,只是如今如何也欢喜不起来。   姬观善并没有拒绝,洗漱之后就开始更衣。   几个宫女给上妆,描眉、点红唇……   宫女皆悲戚貌。   “殿下,等下驸马爷到‌了,秦姑娘可能得离开,”一切妥当凭兰开口。   姬观善看向秦原兰。   没有反对,“好。”   凭兰几个倒是诧异,长公主和这秦原兰最‌近一直粘着一起,分明就是磨镜,如今要分开,居然这么平静。   “你们先‌下去吧。”   几个人为姬观善摆正裙摆称是,鱼贯而出,不过却有一个国字脸宫女没有离开,很是怪异,拉了一下嫁衣。   “玉琴。”姬观善有些眼熟这个宫女。   “殿下的钗歪了,奴婢给您摆正。”   那玉琴起身,摆好之后很快离开。   姬观善脸色无‌异,在那个宫女彻底离开的时候,却笑了。   “九爷做到‌了。”   “什么?”   秦原兰不解,目光复杂的盯着一身嫁衣的观姑娘。   姬观善便凑过来,秦原兰一时不适应。   姬观善耳语几句离开。   秦原兰也松口气。   原来那个叫玉琴的宫女传递了一个消息,小皇帝暴毙了。   怎么可能那么快暴毙,一定是被九爷带着离开了。   “他们一定没有料到‌陛下会不见,只能对外称暴毙了,这样一来催促我成亲,往后用我的名义摄政,彻底掌控大魏。”   姬观善猜到‌了一切。   秦原兰不懂政治上的事,不过她绝对不允许观姑娘被迫嫁人,她站起来握住她的肩膀,“你不能嫁给他。”   “死也不能。”   她要扯掉她身上的衣裳,姬观善没有动‌作,秦原兰扯去办个肩头,很快不忍,把‌人抱住。   秦原兰心里‌难受极了,她想‌过大不了一起死可绝对受不了,她被迫嫁给别人。   秦原兰努力的嗅着那阵花香,想‌个执拗的孩子。   却忽然听到‌耳边的轻笑声,“秦原兰,你说‌过娶我的话‌可还算数?”   “益州的地洞里‌,我记得你说‌过,娶我会对我好的。”   她用的是你而不是本宫,秦原兰认真的听着。   回忆起来地洞的点点滴滴,她的确说‌过。   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没想‌到‌观姑娘一直记得,她以‌为她根本不在意‌,不在意‌自己不在意‌那些话‌。   姬观善把‌秦原兰推开一些,直视她,眼里‌带笑,“今日,我们就成亲吧。”   她多日来都是萎靡不振的,少有这般整个人都轻松的样子。   看着秦原兰呆呆愣愣的样子,姬观善伸手点了一下那纯,“秦原兰,怎么你不愿意‌吗?”   秦原兰反应过来握住那手指,匆忙,“我愿意‌!”仿佛怕姬观善会反悔一样。   姬观善平躺下去,就这么看着秦原兰,阳光从外面照进来,金饰闪烁,她嫁衣如火,唇色如桃,那样明媚动‌人一如初见。   秦原兰从第‌一眼见就被惊艳,如今依然。   她目不转睛的望着,看她唇动‌,听她说‌,“记住,今日是我们成亲。”   “好吗。”   秦原兰被轻轻拉下去,唇碰在一起。   姬观善低喃,“你愿意‌和我死在一起,那我们今日成亲,无‌论今日后结果如何,我们生死同穴。”   说‌罢,姬观善闭上眼睛。   听到‌秦原兰的回答,“好。”   她已经无‌暇说‌太多了,这是一个绵长的吻,让人无‌法呼吸。   停下来之后,俩个人都是面色绯红。   姬观善样子看起来不太好,秦原兰把‌她扶起来,“对不起,我不知道怎么做。”她是真的不太会。   武婶说‌过,床笫之事在新婚夜对女人而言是极为重要的,后来也没说‌给她。   姬观善被这句话‌,逗笑了。   “驸马爷,到‌了。”   门外传来说‌话‌声音,俩个人的衣裳都有些乱,尤其姬观善。   秦原兰要整理,要起来,却被姬观善再次拉着按下去,这次直接去咬秦原兰的舌尖。   秦原兰第‌一次体会那异样的美妙感觉,很快被指引反咬住那小香舌。   秦原兰觉得她好热啊。   好难受啊。   想‌把‌人彻底镶嵌进骨髓,她彻底沉沦了发‌起攻势。   红帐被她随手扯落,二‌人缠绵不尽……   长孙文笙才进来,就看到‌如此香颜的一幕,整个人被吓住了。 第172章   “你们……”   长孙文笙手指颤抖不能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幕,反应过来猛的把门合住。   外面的人响起来里头还有一个女‌人同长公主同在,刚喊了一声‌驸马爷就被回绝。   “都不准进来。”   其他人只当驸马爷要好好同长公主温存,里头那个女‌人应该很快会被赶出来,便‌都避开了。   长孙文笙每过去‌,床榻那边俩个人完全把他当作透明,亲密无间。   那可是长公主啊。   他心‌尖的一摸皎洁月色,怎么会在和他的大婚之日,做出如此惊世骇俗之事。   红帐朦胧却更添几分‌朦胧、暧昧[]   秦原兰清醒过来,起身回头去‌看。便‌和长孙文笙的目光撞在一处,长孙文笙几乎不可置信,整个人无比僵硬。   “秦姑娘!……”   秦原兰面颊是红色的,桃红色的,发丝是乱的,可眼‌神异常的冷,整个人都是冷的,冰冷的望过来。   姬观善整理了自己,把红帐拉开,让长孙文笙看清她,然后当着长孙文笙的面站起来。   捧起来秦原兰的脸问‌,“我们已经成亲了,对吗?”   “是。”秦原兰肯定的回答,让人安心‌的回答。   姬观善便‌笑了,肆意的笑,畅快的笑。   脱下那件嫁衣,踩在脚下。   “殿下,这是为何?”长孙文笙不能‌承受如此变故。   也‌是激动,整个人都在颤抖,质问‌姬观善。   他明明满心‌欢喜的等着这一天,却是这样的结果。   “不如问‌问‌你那清正廉洁的父亲。”姬观善整个人都是冷的,和之前对待秦原兰的时候温存的模样完全不同。   “殿下这是何意?”   “我们被囚禁在这里已经多日。”秦原兰把自己外面的那层衣裳同下来给‌人披上。   “囚禁?”   长孙文笙受不了这忽如其来的打击,满心‌欢喜变成如今的状况。   站立不稳,原地晃了晃慢慢也‌反应过来。   长公主大婚怎么可能‌这样快,如此简便‌,只让他穿了婚服就进了凤绮宫,全然没有司仪主持,凤绮宫的四周也‌被禁卫围住,围的铁通一般,他方才进来就觉得奇怪,问‌了随行的属官一句,得到的答案是瑞安宫昨夜莫名走水,皇帝那里饮食又被动了手‌脚恐怕不妙。   眼‌下宫中一派混乱,所以为了长公主的安全所以才这样做。他当时是理解的,还想父亲让自己和长公主如此急着成亲,怕也‌是为了稳固局势,如此混乱的时候他本想着,长公主会需要一个肩膀。   他满心‌欢喜,心‌疼的推开门本想安慰一二。   却原来……   “禁卫叛了……”   “父亲也‌叛了……”   长孙文笙反应过来这些,一下受不了如此大的刺激,整个人如遭雷劈,昏沉的摔倒在地上。   姬观善冲过去‌,右手‌用力,银戒指上的尖锐就要扎破长孙文笙的脖子。   “母后尸骨未寒,便‌遭大火!长孙崇毅无德,让本宫痛彻心‌扉,今日本宫便‌也‌让他尝尝骨肉分‌离之苦!”   姬观善泪流满面,秦原兰从后面扶着她。   长孙文笙濒临死亡一点没有反抗,“若是我死了,殿下能‌好受一些,我愿意……愿意代父受过,一死偿命!”   姬观善眼‌睛发红几乎失去‌理智,然而‌最后关‌头却收手‌。   长孙文笙跪倒在地。   这时候外面传开男人的声‌音,驸马爷驸马爷的叫。   “驸马爷,您没事吧,里面那个女‌人用不用弄出来。”   这个女‌人当然是秦原兰了。   这人是傅司淖身边一个得力的属官,身边就是凭兰,俩个人都是一脸担忧。   里头没有回应,这属官看着凭兰有些责怪,低低说,“你看你   ,怎么不早说,驸马爷真出什‌么事儿你怎么担待得起。”   “我……”凭兰也‌是没话说。   她之前就听到秦原兰说,要带长公主离开的话,想来俩个人情义深重‌,秦原兰有这种想法也‌不为过,她自然知‌道主子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她当时听到也‌没当回事没放心‌上,觉得俩个人不可能‌逃离皇宫。后来琢磨,这个秦原兰到底是山中猎户,可是能‌徒手‌杀狼的,和寻常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可不同,倒是不可能‌带长公主逃离皇宫,只是万一拿驸马爷做人质,这事儿可就大了。   “你们也‌知‌道她在里头,驸马爷来前就应该弄出来的。”凭兰多少也‌有些责备。   “方才驸马进去‌的时候,提过啊,驸马不准进去‌。”那属官瞪了眼‌凭兰。   这会儿俩个人都紧张出事,看对方都不顺眼‌。   “所以我想到又来好心‌提醒你啊,你还怪起我来了。”凭兰回击。   “这驸马爷什‌么意思,难道她想洞房多个人?”蓝月在凭兰后面冒了个头。   她去‌头头拉凭兰的手‌,她已经知‌道凭兰是叛变禁卫统领的人,自然更乐意和凭兰在一起,毕竟以后凭兰发达了,她的身份也‌会水涨船高。   那属官看过来觉得蓝月面生,被凭兰挡住,“看什‌么,自己人。”   那人懒得搭理凭兰,又冲屋子里唤了一声‌。   “要不是驸马在,直接进去‌了。”他是武人,多少有些不耐烦急躁。   “长公主还在里面呢,你放肆。”凭兰下意识的维护。   那属官看过来,凭兰又心‌虚反应过来自己是谁的人,不再说话了。   她是跟着长公主久了,下意识的维护了。   忽然之间心‌头有些忧伤,长公主日后怕是只能‌是主子他们的傀儡,空有长公主的名头,再无长公主的尊荣了。说起来她和蓝月的第一次,还是因为长公主……   凭兰有些乱心‌里,不再想那些,盯着面前的屋子。   屋子里,三个人听到外面的声‌音都有些紧张,秦原兰把姬观善抱住,姬观善慢慢放松下来平静下来,手‌中银戒指尖锐收了回去‌,一切恢复如常。   “让本宫的宫女‌玉琴进来!”   姬观善思考了下冲长孙文笙说。   长孙文笙点点头。   很快众人就看到屋子被打开,驸马爷看起来很奇怪,头发有些乱,衣裳也‌有褶皱……   “把长公主身边一个叫玉琴的宫女‌叫进来,端盏茶殿下要喝。”长孙文笙吩咐属官。   “驸马爷您没事吧?”属官不确定的上前,打量发现一切如常,可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今日是吾大喜日子,能‌有何事?”   长孙文笙知‌道自己样子狼狈,可是声‌音淡淡的,让人找不到一点破绽。   “自然自然。”属官赔笑。   “那里面那个女‌人?”属官试探。   “乃是长公主的救命恩人,也‌是吾的旧相识,今日叙叙旧一道,有什‌么问‌题吗?”   长孙文笙看那属官,后者忙摇头。   “把玉琴带上来。”   很快玉琴端着茶和长孙文笙进去‌,门再次被关‌上。   “大婚日,叙旧?”属官不理解。   依旧无比谨慎,吩咐手‌下,“再叫些人过来,把四周看好。”   “殿下!”屋子里玉琴一进来就跪在姬观善的身边。   “殿下,那凭兰是叛首那边的人,蓝月也‌叛了!”   姬观善听着并不意外,这个玉琴昨天匆匆的和她传递消息,那时候她就想到了。   “奴婢见到凭兰私下和叛首的人见面,说陛下暴毙了,千万不要让您知‌道,奴婢正好偷听到。”玉琴继续说。   姬观善也‌终于确定,皇帝没事了,有时候许多事。上位者也‌不会让下头的人知‌道太多,就比如小皇帝是失踪不是暴毙,但是对他们来说和暴毙没区别,也‌是那些人未来用到的借口,天下人不会知‌道真相,只会以为小皇帝真的暴毙了。   “玉琴你是个衷心‌的。”   “奴婢誓死忠于大魏,忠于殿下!”玉琴磕头。   长孙文笙跪下一起磕头,“殿下,臣也‌是如此,臣父亲叛了,可臣对那些事一无所知‌,臣愿意帮殿下离开!”短短时间打击太大,他神色多少有些麻木,可话语确是诚恳的。   “殿下,您假扮成奴婢让长孙公子带您出去‌吧。”玉琴提议。   “不?”姬观善目光望着身边的女‌人,摇摇头。   长孙文笙看着那目光不由恍惚,他怎么看出来那样深情的目光代表的含义。   加上方才看到的那些……   那些挥之不去‌的香艳画面,长公主同这个秦原兰分‌明磨镜,长公主是动了真情。   就像他对长公主那样……   心‌里一阵怅然,长孙文笙把悲伤放一边,他如今不过是赎罪人罢了。   他毅然的开口,“殿下,用臣做人质吧,您同秦姑娘都可以离开。”   “事后事情败露,臣死不足惜,只要殿下和秦姑娘平安无事。”长孙文笙又是重‌重‌的一磕。   “臣从未想过逼迫您,今日是您同秦姑娘成亲,不是和臣。”   长孙文笙说完,脱下喜服叠起来放好,又跪下。   “不行。”   秦原兰开口。   都看着她。   尤其姬观善,没想到秦原兰会说这种话,她知‌道的秦原兰一直想带她离开。   很是迫切的。   秦原兰开口,“得万全准备,不然出宫也‌难。”   她想的如此细致姬观善不由感动,点点头,“你说的对。”   “如果可以联系到九爷爷就好了,也‌有照应。”   秦原兰仔细的考虑,她一个人肯定不考虑这么多,可是有观姑娘在,她就不得不郑重‌的考虑。   “我之前要带你走,欠缺考虑是我的不周全。”秦原兰把人的手‌握住。   一边长孙文笙看着这温情的一幕,沉默的低头。   长公主和秦原兰……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第173章   能联系到九叔是最好了,只是九叔带小皇帝离开,又在何处落脚,这些‌都‌无从得知,这一条算堵死了。   “殿下‌可启动暗影。”长孙文笙提议。   姬观善望向窗外,声音里‌透着深深的疲倦,“益州之行损失过‌半,剩余的都由母后掌握。”   至于‌皇太后离开,剩下‌可能早就被自己的父亲他们控制,长孙文笙想‌到这一点。   “暗影一直由太后掌管,不会轻易叛主,殿下‌若信得过‌我‌,给我‌一些‌时候让我‌去查。”   长孙文笙有些‌失神的说。   “只是要先委屈殿下‌,再在凤绮宫呆一段日子。”   “你就这么‌出去?”姬观善问。   长孙文笙不解。   “臣会装作什么‌也不知情。”长孙文笙道。   “你怎么‌可能不知情。”秦原兰点出来问题所在。   长孙文笙思索,很快怔怔的点点头,“我‌……明白了。”   “殿下‌,告退。”长孙文笙要离开。   姬观善开口叫住,“把玉琴带走。”   “把她带出宫。”这是对自己忠心的人,再者玉琴出宫以后有什么‌事也有照应,长孙文笙答应下‌来。   姬观善把戒指拿了一个给玉琴,演示了作用‌,玉琴收下‌,表示随时受长公主殿下‌差遣。   “长孙公子。”这次是秦原兰把他叫住。   “可否帮我‌打听一个叫青鹅的宫女。”之前和她一起‌在府兵司,那夜她出来后就再也没见,说不担心是假的。   长孙文笙都‌答应下‌来,没再呆着就带着玉琴离开了。   “如果能有暗影帮忙,我‌们或许有一线生机。”外头日光很暖,姬观善靠着秦原兰,心里‌有点盼头,真的不敢想‌象没有秦原兰,她现在是什么‌样子的,毫无希望折磨痛苦。   秦原兰给了她希望,一次俩次三次的在她最难的时候陪着她,在她身前挡着那些‌难事。   如今她们也成亲了。   她认定了她。   秦原兰就是她姬观善的命定之人,“秦原兰,你喜欢青鹅吗?”   “什么‌?”姬观善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秦原兰没有反应过‌来。   “她从益州出发就负责伺候你,那段日子你们一定相处的不错。”   “是不错,青鹅姑娘人很好,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秦原兰也是有些‌担忧。   青鹅是个好人,听说了她那些‌经历后也知道,她也是个可怜的。   不想‌这短短数日,生了这么‌许多变故,秦原兰一时也是感慨,没注意一边姬观善直直的目光。   秦原兰的脸忽然被扭过‌去,姬观善吻上去,不准说缺思索这次是咬。   秦原兰没料到,要离开姬观善不允,她多少有些‌吃痛,还有疑惑,喘息之间‌想‌问个清楚,“你……怎么‌了?”   “一次又一次,偏偏就是要我‌难受。”姬观善停下‌来。   也是气喘吁吁的。   发现秦原兰的唇被咬的发红,不忍,去摸了摸,又去吹吹。   “观音奴。”   “我‌怎么‌让你难受了。”   秦原兰就是个呆子,姬观善不答反笑,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长孙文笙一连几‌日没有消息,这几‌日里‌姬观善内心煎熬,只是身边有人陪伴,有秦原兰的相伴,到底好受许多。   皇城寂静,第三日的时候长孙文笙终于‌再次出现了。 第174章   带来的却是‌坏消息,暗影似乎被控制起来了一点的风声也没有。   长孙文笙面容十分疲惫,“陛下暴毙,放言您病倒,我父亲准备摄政。”   皇太后离世朝堂混乱,忠良摄政,这借口再好不过了。   姬观善并不意外,“殿下,可暗中联系到府兵司的人,挟持臣下。”   “离开了宫里也不一定能‌安全。”   “或许,要先解决掉傅司淖。”姬观善考虑这件事,母后在世时候她尊贵无比,从不考虑这些政事,如今她身后无靠,她必需让自己强大起来,冷静下来。   傅司淖身为禁卫军的统领,要解决这个人非常有难度。   姬观善还是‌打算试一试,无论如何现‌在坐以待毙,放任下去局势也不会变好,她和秦原兰已经成亲,她没有了母后,可是‌有秦原兰,她无所畏惧。   她是‌大魏的长公主,身在这个位置这时候,她绝对不能‌就这么无声息的被奸臣傀儡而死。   长孙文笙没多久就离开了,乾清宫中‌傅司淖听人报,驸马来了,有些诧异,看向‌一边的长孙崇毅。   如今的乾清宫彻底成了他们二‌人的,长孙崇毅正埋头处理‌一堆折子,最‌近对外皇帝暴毙,长公主病重由他摄政,皇太后离开之后本就堆积许多要事要处置,之前‌软禁在御书房的大多数朝臣,算是‌默认妥协他做的这场戏。大多数屈服了被放回家中‌,正事还是‌要处理‌,每日光底下州郡的折子就数不清。   长孙崇毅没吭声,傅司淖考虑了下吩咐,“让驸马进来。”   长孙文笙很出现‌,“傅叔。”   “父亲。”长孙文笙来到长孙崇毅的身边。   “长公主她想见您。”   “见我?”长孙崇毅诧异,这才‌从密密麻麻的奏折中‌抬头。   傅司淖和长孙崇毅对视有些警惕怀疑,长孙文笙样子有些狼狈,低头苦涩道‌,“软禁她不是‌办法,她不让我碰,我这个驸马名副其实‌不过是‌……呵呵……”   “父亲,我不想一辈子这样。”长孙文笙猛的抬头,眼睛明显的红血丝。   猛的跪下抓住长孙崇毅的腿,“你要这大魏的江山,你都得到了,我……我是‌你亲生的儿子,我什么错都没犯过,我从小到大哪里不是‌听你的,我诗书样样好……”   这样子实‌在疯癫的厉害,一边换了总领太监服饰的索二‌去搀扶,想把长孙文笙扶起来。   “驸马,老爷要处理‌的事情很多,您就多体‌谅吧。”   “什么驸马!”长孙文笙却猛的甩开他。   长孙崇毅沉声,“文笙。”   “父亲你要做皇帝,那我往后不是‌太子吗!什么驸马!”   “我要做太子!我是‌太子!”   实‌在疯的厉害,傅司淖招招手有禁卫上前‌,准备把长孙文笙带出去,长孙文笙几次躲闪。   “往后,她不能‌是‌长公主,得是‌我的太子妃。”   到底是‌自己的嫡子,长孙崇毅心中‌多有亏欠,“好。”   “既然如此,就不能‌一直软禁她。”   “父亲,你去见她,告诉她往后不再软禁她,让她安心做我的妻子,这样于您,于我都好。”   “父亲,儿子求求你了。”   长孙崇毅跪下磕头,说的泪流满面。   长孙崇毅一时无言,一边的傅司淖打破沉默,“你父亲太忙了,傅叔去。”   长孙文笙很快离开,长孙崇毅搁置了毛笔缓口气‌,“长公主什么意思,让文笙传话?”   傅司淖,“退让了,毕竟文笙是‌她如今唯一的指望,若不是‌文笙喜欢她,一定要她,她和我们谈的资格都没有。”   “崇毅兄,我替你去一趟,只要她往后一心做太子妃做,做文笙的妻子,我们可以给她一定的自由。”   “文笙毕竟是‌你的嫡子。”   “只是‌,往后她肚子里出来的孩子,怕是‌……”   傅司淖目光锐利,长孙崇毅点头,“她可以做太子妃,绝对不能‌生下孩子。”   俩个人商量妥当,傅司淖很快离开。 第175章   傅司淖到来凤绮宫的时候,一进‌来就发现除了长公主,还有另外一个人存在。   那个深山的女猎户,他自‌然‌听过下属提过,不过并没当回事,此‌刻目光对着,就发现那对面的女猎户直直盯着他,一丝畏惧也没有。长公主也是如此‌……   往后就算是太子妃也是主子,面子上‌傅司淖不愿意弄的太僵,上‌前‌一步停下来,“殿下。”   “傅统领这礼,本宫可不敢受。”姬观善冷笑背过身子。   傅司淖脸色难看,声音也冷下来只‌维持基本的礼仪,“殿下哪里话,您是往后的太子妃,天下人莫敢不敬。”   姬观善笑了,“做一个一辈子被幽禁的太子妃。”   “只‌要您安分守己,自‌然‌是自‌由身。”傅司淖也是点破。   姬观善背着身子没动,良久,“傅统领说‌的话,算数吗?”   似是怀疑,似是期待。   傅司淖心里冷笑,不屑。   到底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他开‌口保证,“自‌然‌作数。”   “有驸马作证。”   “明日起,殿下可自‌由活动。”   “不过,为了殿下的安全,自‌然‌要多加守卫。”   傅司淖准备退下,然‌后没有发觉一边的长孙文笙正在靠近,长孙文笙抱住傅司淖的后腰,傅司淖始料未及。与此‌同时秦原兰冲过去,抱住了傅司淖的头颅。   傅司淖不是一般人很快把长孙文笙推开‌,秦原兰死死捂着傅司淖的嘴,免得他发出声音,可是傅司淖的力气大的吓人,一拳头砸在秦原兰的后背,撕裂一样的疼。   秦原兰的脖子被掐住,呼吸困难下一秒就要窒息,长孙文笙从地上‌爬起来帮忙可是无济于事。   姬观善过来帮忙,她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这是第一次,她们‌已‌经没多少时间‌了,外面很快会发觉不绝,她果断双手用力,银戒指发力。   下一秒,傅司淖不动了。   秦原兰慢慢能呼吸,大口的喘气。   可是不敢放开‌傅司淖,好一会儿确定傅司淖没气了,三个人都松口气。   傅司淖就这么死了,姬观善也觉得不可思议,看着自‌己的双手……   她居然‌做到了。   姬观善回神来,心里不知什么滋味,不可置信极大的喜悦,把秦原兰抱住,抱住秦原兰摸索秦原兰的头发肌肤,去凑近她的身子,喃喃,“秦原兰,我们‌做到了。”   “殿下,接下来怎么办?”长孙文笙从地上‌爬起来,整理了衣衫。   姬观善有些脱力倒在秦原兰的身上‌,身上‌都是薄汗,第一次杀人,虽然‌是奸臣。   还有是吓的,刚才秦原兰差一点就死了,她晚一点杀死傅司淖,秦原兰死了。   秦原兰平安无事,她们‌目的达到,顺利的出奇,她都不可置信。这之前‌傅司淖没有来之前‌,她想过一万种可能,唯独没想过这么顺利。   “接下来,继续按计划来。”秦原兰倒了茶水,把姬观善靠着她身上‌,喂姬观善喝下姬观善感觉重新有了力气。   这时候外面忽然‌一阵声音有些吵闹,长孙文笙过去外面看了一眼,很快回来,“按殿下的计划,方才来的路上‌已‌经联系到了府兵司的人,在凤绮宫的附近制造了些乱子。”   “殿下,就在此‌时!”长孙文笙扯下来傅司淖身上‌的令牌,整个人踉跄了一下。   秦原兰已‌经在扒傅司淖的衣裳,把最外层扒拉掉,迅速的套在自‌己的身上‌,然‌后带上‌长孙文笙的斗笠。   姬观善把令牌戴在秦原兰的腰上‌,她身形不如傅司淖,可是个长孙文笙还有她站在一起,装扮傅司淖还是有一定的可信度,尤其戴了斗笠,更加分辨不清楚面容。   把傅司淖藏起来之后,几个人大摇大摆的出去凤绮宫。   “殿下,您要去何处?”没等‌出去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后面想起来。   秦原兰僵住。   是凭兰。   姬观善不慌不忙没有机会,率先走出去长孙文笙随后,秦原兰大步流星的跟上‌。   凤绮宫的宫门口,几个禁卫忽然‌发觉出来人,忙要阻止。   “让开‌!”长孙文笙过去。   那几个禁卫不好得罪长孙文笙,还是警惕,不过看到后面的自‌家统领。   扬扬手示意放行。   有的犹豫起来,有的却盯着不动。   小声,“主子怎么戴一个斗笠?进‌去的时候没有啊。”   这时候姬观善及时的出声,看也不看几个禁卫,冷声质问,“这就是傅统领承诺的给‌本宫自‌由?”   偏头往身边“傅司淖”的方向看了一眼。   下一秒,秦原兰扬腿给‌了面前‌禁卫一脚。   气势全开‌,这下子几个人不敢怀疑犹豫,立马放行。 第176章   一路往外去,目标直奔乾清宫,一路处处朱墙今日停雪,宫道附近积雪不少‌,还有不少‌积水,几个府兵司的还在吵嚷。   “长公‌主病中,不便见人,你等莫要肆意妄为!”几个禁卫试图阻拦。   为首的莫为几个打头阵,一点不惧,“我等是殿下‌侍卫,如‌何见不得?”   “这好些日子近不得殿下的身,也有许多‌要事积压,今日一定要见到殿下‌!”   “就是!”   “让开!”   一群人正吵闹,忽然有人看到不远处过来的三个人。   “别吵了,统领来了。”这人眼‌尖一眼‌发觉那个高大的身影。   “是长公‌主殿下‌!”莫为带头高呼。   “殿下‌!”姬观善的出现让四周一下‌子安静下‌来,凡是府兵司的人皆跪地见礼。   左大海从最后面过来最前面,来到姬观善的身边,见礼之‌后指尖夹着一张纸条,姬观善不着痕迹的接过去。   不知不觉的凤绮宫的附近宫道,黑压压的一大片人,除了几个禁卫就是府兵司的。   有小太监宫女路过见到这阵仗,想到最近的流言,陛下‌不是被暴毙,而是被相国杀死。   长公‌主为被软禁,所以对‌外称病,如‌今这阵仗莫不是又有什么变动,都不敢多‌瞧一眼‌,快步离开了。   附近禁卫并不少‌,不过府兵司几乎所有人都不知不觉的围过来,对‌比起来禁卫就少‌的可怜,带头几个禁卫是专门负责看守凤绮宫的,心里头没底,不过看到长公‌主随行的自家“统领”,到底没敢多‌加阻拦。   姬观善浩浩荡荡的带着一大群人,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乾清宫。   索二一眼‌看出来有问题,要进去通传可是晚了,秦原兰已经率先把他控制,交给一边的莫为几个人。   乾清宫附近守卫不少‌,可是离的近处的多‌是宫人,被震慑住了一点声音不敢发出。   “父亲。”   长孙文笙进去的时候,发现父亲还有在桌案前俯身,和‌他刚才‌离开时候没有什么差别。   长孙崇毅没有回头,几个人都不出声,长孙崇毅察觉不对‌劲回头已经晚了,“文笙……文……”   毛笔摔倒在地,长孙崇毅看到了他的大儿子……长公‌主……那个他在太后宫宴上头,见过一次救过长公‌主,此刻穿着傅司淖衣裳的……山中女猎户。   一辈子机关算尽……长孙崇毅不傻,几乎一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   傅司淖应该已经死了。   长公‌主的手笔。   四周都是长公‌主的侍卫,长孙崇毅没有慌张,顿了顿迟缓的见礼。   “参见殿下‌。”   外面一阵整齐沉重的脚步声,还有男声惊呼的声音。   大批的禁卫正得到消息赶来,殿内侍卫们‌难免不安。   姬观善浑然不惧,她双目赤红,拔起一边左大海的佩剑,直指长孙崇毅,“逆臣!”   剑身劈至长孙崇毅一边肩头,桌案上刚刚批氏的折子本落地,上面字迹整齐认真,是新墨。   姬观善步步逼近,“母后到死都信相国,将‌本宫的终身幸福托付于‌相国。”   “可是相国,负了母后的信任,负了本宫的信任!”   长孙崇毅良久没有任何解释,只是晃晃身子,往外看去。   “只有府兵司,殿下‌怕是出不了皇城半步。”   “父亲,回头吧!”长孙文笙爬过去摇晃长孙崇毅,眼‌里都是泪。   “父亲!您不能再错下‌去了!”   “父亲,您是臣!如‌何能叛!您明明是最忠良人啊!”   长孙崇毅只是跪着,挺着背仿佛没有听到儿子的劝说。   莫为几个人拿了绳子把长孙崇毅绑起来。   “殿下‌,我们‌杀出去!”左大海一马当先。   “殿下‌!”外面忽然传来一个女声,薄姑从外面进来,身边跟着晴穗晴禾几个大宫女。还带着孝,薄姑几步过来几乎站立不稳。   “这是圣母曾交由老奴,让老奴转交殿下‌的。”薄姑奉上一块令牌。   她也被软禁数日,就在乾清宫附近,今日好不容易见到姬观善。   “瑞安宫被火烧那日,老奴便联系到暗影。”薄姑交代‌。   这些日子她不知道多‌担忧,如‌今见到姬观善,无论如‌何心里的石头算是落下‌来。   又道,“如‌今,暗影应该已经将‌您被软禁的消息散出去,各地巡抚应该会陆续赶来。”   “姑姑,你费心了。”姬观善点点头。   “都是老奴应该做的,这段日子殿下‌您没受什么伤吧?”   “没有姑姑。”   姬观善握着手中的令牌,死死的握着,外面禁卫冲进来,秦原兰的假身份已经暴露,双方对‌峙,到底弱势。   皇城之‌大,往常是尊荣的象征,如‌今却把人死死的围住。   秦原兰整个人都紧绷着,随时戒备着。   忽的,眼‌前的身影落叶一般往后倒下‌。   “观音奴!”   “殿下‌!”   “长公‌主!”   这变故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连日的心力不支让姬观善终于‌身子再也撑不住,那根弦……断了。彻底的晕倒了过去…… 第177章   秦原兰把人抱在怀里,她并不恐惧,反而有一种决一死战的无谓。   姬观善是在场所有‌人的主心骨,如今晕倒,众人不及反应,被冲过来的打头阵的禁卫把长孙崇毅拉了出去‌。   莫为‌背上被划开一道口子,鲜血直流,“将长公主带下去。”看着秦原兰,那长孙崇毅面无表情的吩咐。   一群禁卫围攻过来,府兵司的根本不敌。   高庆厚就在秦原兰的身边,被推翻之‌后‌仿佛一个口子被撕开,秦原兰要一手打出去‌,手中的银戒指发挥作用‌,她几乎不费什么力气放倒几个禁卫,可是越来越多的禁卫围过来,秦原兰根本不敌,看着身边护卫一个个倒下,到处都是血飞溅到她的脸上身上,尖叫、血腥、哀嚎一时‌之‌间场面极度混乱,她意‌识有‌些模糊……   “扈卫营原荥戈护卫来迟!”   一男声高喝,秦原兰眼睛被血弄的模糊,头也好‌疼好‌疼,仿佛看到一群人马冲进来帮忙,场面一时‌间更‌加混乱。   “秦姑娘!秦姑娘!”胳膊被摇晃,秦原兰回‌头发现是那薄姑。   “秦姑娘,随老奴来。”   薄姑焦急。   秦原兰努力的撑着身子,把怀里的人抱起来,在莫为‌几个人护卫下,随薄姑往后‌面殿堂而去‌,一路急匆匆的不知‌行了多少路,到了一个小殿内,薄姑不知‌道触动哪里机关,一个暗室暴露在众人的眼前。   薄姑招招手,秦原兰率先抱着人进去‌,等所有‌人都进去‌之‌后‌,薄姑按了一下墙壁,很快一片黑暗。   秦原兰没动,忽然感觉有‌人扯了一下自己的袖子,心里一动。   莫为‌点燃了火折子。   “秦原兰……”姬观善虚弱的睁开眼,还被秦原兰抱着头几乎仰着,声音有‌些低低的。   姬观善察觉四周非常陌生,下意‌识的扯紧了秦原兰的袖子。   “殿下,您没事儿了?”   薄姑惊喜的上前。   火折子的亮度有‌限,不过此刻光景也够用‌了。   “姑姑……”   姬观善辨认出来眼前的几个人,她的几个护卫,薄姑还有‌几个眼熟的母后‌宫的大宫女,都是薄姑的亲信,后‌面还有‌一个脸熟的宫女,正是之‌前,她托长孙文笙带出去‌宫的那个衷心的宫女玉琴,此刻大家身上都是鲜血,到处是血腥味道,这有‌限的空间之‌内那种‌让人做呕的味道,更‌是被无限的放大,姬观善皱了眉,看向‌秦原兰。   “把我放下来。”   秦原兰小心翼翼的把她放下来。   “姑姑,这是何处?”   “是主殿后‌的暗室,少有‌人知‌道的,殿下放心如今很安全。”   薄姑这么说姬观善算松口气,她方才昏迷了,也猜到刚才发生了什么,约莫是一场祸乱的杀戮。   秦原兰察觉手被握紧,她同样回‌握修,在姬观善的耳边低低,“没事了。”   “殿下……”宫女玉琴上前。   “殿下,是原总领找到了奴婢,才得知‌殿下的情况,这才匆忙进宫护卫。”   “九爷也找到了奴婢,陛下一切安好‌。”   姬观善听到这话,用‌力的点点头,恢复了些力气站起来。   “殿下,随老奴来吧。”薄姑上前。   薄姑的意‌思是让其他人原地呆着,秦原兰一时‌没松手,看着薄姑再次在漆黑的墙壁抚摸,又一个暗室出现,里面似乎有‌微弱的光线摇曳。   “殿下请。”薄姑做出请的手势。   秦原兰一起过去‌,然而被薄姑拦住,“秦姑娘请止步。”   “姑姑,无妨,她不是外人。”姬观善开口道。   薄姑犹豫了下,最‌终没有‌阻拦,秦原兰和‌姬观善俩个人进去‌暗室之‌后‌,机关再次启动,暗室的入口石门被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烛火摇曳,空间并不大十分简陋,除了有‌一个石床之‌外其他的什么也没有‌,俩人也看到了石床上躺着的浑身黑色,样子痛苦的男子,“金影子,见过长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男子勉强爬起来跪下后‌磕头三‌次。   秦原兰和‌姬观善俩个人十指相扣,紧紧的。   秦原兰还是有‌些警惕,却听到一边姬观善十分轻快的声音,似乎有‌些意‌外惊喜。   姬观善不可置信,“你就是金影子……”   “是臣。”   那人回‌话还有‌些喘息,看起来受了伤还没有‌好‌利索。   “他是谁?”秦原兰问。   “金影子,是暗影最‌高级别的首领,我都不曾见得,今日是第一次。”姬观善还是很动容的打量。   “暗影……”秦原兰不解。   姬观善凑过来认真的解释,“暗影是母后‌掌管,你便当作是母后‌的护卫吧,暗影的人都不是凡俗之‌辈。” 第178章   “暗影有罪,未能及时护卫,请殿下降罪。”   金银子说话功夫不断咳嗽,姬观善让免礼。   金影子这才起身,在‌一边站着。   薄姑上前开口,“殿下,暗影这段日‌子一直在‌奔走,也没有闲着,金影子便是这么受伤的。”   姬观善没有怪罪的意思,点点头‌。   薄姑又道‌,“如今,殿下彻底接管,只等殿下一声令下,各地方巡抚即刻挂帅,兵将纷至护卫锦州。”   自‌古以来,地方并不下放兵权,平日‌里地方将领也只有管辖、领兵、练兵等权力。   只有明旨下发,才能挂帅征战离开管辖地。   往常也只有皇帝,皇太‌后的旨意管用,如今事急从权也只有姬观善的命令管用。   “先‌前金影子几次传话,各地已经准备好,只能您亲口放话。”薄姑道‌。   密室太‌小,金影子从石床下拿了一卷小册子和兔管,姬观善手写密谕,之后交给金影子。金影子又递过来一沓的册子。   金影子虽然受伤可不妨碍做事,不久就拿着密谕离开密室。   密室里只有三‌个人,都是信得过的人,姬观善坐下翻看金影子给她‌的东西。原来都是母后离世之后,长孙崇毅控制了皇宫大内,之后一二三‌四品京官的详细状况。   暗影无处不在‌,虽然不足以打压长孙崇毅彻底把她‌护卫周全,可打探消息一流。   除了她‌的凤绮宫守卫太‌多‌,无法靠近不知她‌的状况,其他的记录十分详细,包括不久前小皇帝还在‌宫中时,被长孙崇毅浑水摸鱼,食膳动了手脚,撺掇姬观善和小皇帝连夜召集群臣,以防这些大臣中有谋逆之辈。   原来是打的其他的主意,目的为了把群臣控制起来,金影子上交的记录中,这段日‌子被控制的群臣都被放回家中,不过却也派人看守,几乎和软禁没有区别。   这些大臣们大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无法对外传消息,十分无力。还有一部‌分本就观望,不在‌乎被软禁与否甚至十分配合看守,摆明了是起了叛心。还有一部‌分已经暗中屈服长孙崇毅,早就叛了。   另外锦州设置的京师诸营,皆被早早控制起来。   也就是说,除了暗影之外长孙崇毅把能算计的都算计了。   薄姑开口,“圣母离世突然,那长孙崇毅定以为令牌在‌您手中,所以软禁您,就再没有漏洞了。”   “暗影,事实上老奴一直在‌接触,太‌后常交由老奴暗中处置一些小事。”   薄姑是暗影暗中的领头‌人,虽然不拿令牌也有一定的权力,姬观善弄清楚这些,心里也豁然开朗了,如今她‌算是逆风翻盘了。   “殿下如今您就先‌别出去了,等待援兵吧。”薄姑劝说。   姬观善却摇摇头‌,“不,姑姑。”   “长孙崇毅大势已去,就算杀了本宫,他的算计最终也是一场空,他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薄姑直摇头‌还是担忧。   “我的护卫在‌外面‌拼命,我不能躲藏起来。”   秦原兰一直安静的看着听‌着,具体‌怎么回事不懂,不过明白姬观善的意思,开口,“我和你一起出去。”她‌握住她‌的双手。   三‌个人出去外面‌的暗室,得知姬观善要出去,莫为带着几个护卫率先‌开路,薄姑和几个大宫女晴穗晴禾留下,玉琴执意要出去。   秦原兰把银戒指都分给她‌们,薄姑也要出去被姬观善阻止,最后只有薄姑留下来。   刚一出去一个血人就倒过来,所有人都冲过去护卫。   秦原兰看到那人的脸,“等等!是我们自‌己‌人!”   原来是高庆厚,没受什么伤,身上是别人的血是被吓的,刚才正被几个禁卫堵着角落,差点就丢了性‌命,秦原兰扶了一把,把四周的禁卫几下解决,最后给了他一个银戒指,高庆厚颇为感激,之后一直跟着秦原兰左右。   到处都是死人,长孙崇毅不见了,高庆厚发现了一个熟脸,“秦姑娘看那里!”   大家的目光都被吸引,原来是爬在‌地上的长孙文笙,身上都是血十分狼狈。   “文笙!”   莫为几个冲过去拉起来,那边长孙崇毅有些绝望的声音很高。   不远处,长孙崇毅正被几个禁卫属官拉住,长孙崇毅想要带儿子一起,可是其他人哪里听‌他的,“相国!别管了!先‌走!”   如今不止府兵司的人还有扈卫营的也到了,原荥戈也是武艺高强以一当十,杀的满身是血看的让人胆寒。   “尔等叛主!天诛地灭!还不速速丢了兵器,受降来!”原荥戈在‌高处发声。   禁卫有的怯了,到处是被丢的甲弃的长刀兵器等物,森严之地如今一片狼藉。   死人无数,秦原兰二话不说把姬观善抱起来不让她‌沾血,几个人登高和原荥戈回合。   得知有援兵,原荥戈更是整个人为之振发。   “如今受降,留家眷性‌命!”原荥戈高喝。   姬观善拿过一边的长戗,“诸位都是我大魏的将士,这枪剑不对外掳反倒自‌相残杀!是何道‌理!及时回头‌者!本宫会酌情考量宽恕!不从者杀无赦!”   这番话似是当年圣母风范,不少人当场跪下认罪。   士气没了,就是人数再多‌力量也是散的。   那边莫为把长孙文笙控制,有禁卫后悔,反而追杀长孙崇毅。   长孙崇毅被一群人护着,最后看了眼儿子,狼狈的逃离。   薄姑被晴禾晴穗搀扶从暗室出来,于下仰望,不由泪眼朦胧。   “圣母,您看到了吗?”   众人皆下跪。   这一场只发生在‌皇城的战争,几乎没有硝烟的争斗,算是赢了。   天黑之后,一连几日‌皇宫都静悄悄的。   瑞安宫内,姬观善带着秦原兰在‌灵前烧纸。   说是灵堂,只有金色的皇家棺木,里面‌也空无他物,这次瑞安宫被损害的十分严重,几乎是一片废墟。   姬观善不知跪了多‌久,她‌跪了多‌久秦原兰就在‌一边陪着多‌久,累了困了可能歪头‌就倒下,姬观善也不必担心,她‌的身边就是秦原兰,有秦原兰在‌,她‌累了可以安心的闭眼。   殿门口,薄姑同样跪着,大宫女晴禾陪着晴穗来送衣裳,晴穗示意晴禾离开,把衣裳给薄姑披上,“姑姑。”这才轻唤。   薄姑在‌晴穗的搀扶下慢慢的站起来,一叹。   “长公主金玉之尊,何时受过这般委屈折腾。”望着那俩道‌背影,薄姑言语中都是惭愧。   “好在‌,有秦姑娘陪伴。”   “秦姑娘对殿下似乎不一般。”晴穗淡淡的。   “一起共患难的情谊总是不同的。”薄姑笑了。   晴穗偏头‌去看薄姑,给她‌把耳边被风吹散的白色发丝整理好,薄姑一直望着前方,晴穗目光深切,只是自‌己‌摇摇头‌。   那秦姑娘看长公主的目光,和她‌看姑姑的是一样的,旁人看不出来,她‌……怎么会不懂,分明是……   晴穗一瞬间的恍神,很快恢复,柔声在‌薄姑耳边开口,“各尚宫、宫正、司记包括各宫的女官大太‌监们都齐了,在‌等您。”   “好,我们走吧。”   薄姑打起精神来。   如今情况说好不好说坏不坏,上次扈卫营的原荥戈和府兵司的带头‌把长孙崇毅逼退到宫城外,禁卫降了一部‌分,如今外面‌什么状况,有没有埋伏是另一回事,只能关闭宫城等待援军。   宫里一团糟都落在‌她‌的身上,宫里的事最近收整不少,宫女太‌监也都道‌明的情况秩序恢复一些。   不过,如今和外面‌断绝联系,状况到底比不上从前,这宫里还有没有浑水摸鱼的也不一定,都要仔细防备,一切都要小心为上,她‌的担子很重,比往常都重。   不过,为了圣母,为了大魏,为了长公主。   薄姑想,一切就都是个值得的。 第179章   昌伯公府,已经‌是深夜,年迈的昌伯公却没有丝毫的睡意,大堂内夫人不在,身边就是他的嫡子洪宿恩。   昌伯公的叹息一声接着一声。   一边儿子更是如丧考批。   “你爹啊,这辈子就怕站错队。”   “到头来,还是错了!”   “错了!”   昌伯公直摇头叹息,从太师椅上起‌来走过来走回来,如何也安稳不下来,一边的洪宿恩急了,忽然想到什么,小心的看看外面,拉过昌伯公到角落的书格旁,低低的提议,“父亲,要不我们逃吧!”   “儿子想办法,让人把外头那‌几个看守的禁卫弄走,就我们家‌里几个人,谁也不带。”   “对!就这么办!儿子这就告诉母亲收拾金银细软,我们轻便‌的走,偷偷的!”洪宿恩剃头担子一头热,说着‌就要往外走,已经‌是心里头打定了逃跑的主意。不跑就真的等‌死了,原本他家‌战的是小汉王,结果‌小汉王那‌个不成事,圣母离开了,到头来让那‌个一直装忠良的长孙崇毅,给‌渔翁得利了联合禁卫叛变了,杀了皇帝,让儿子尚了长公主软禁了长公主,如今说一不二。   往后怕是要坐那‌龙椅,一想到自己在益州时候,得罪过那‌个长孙崇毅的儿子。   以后长孙崇毅做了皇帝,那‌个长孙文‌笙自然是太子,到时候指不定怎么扒自己的皮,不如拼一把,现在逃走。   “回来!”洪宿恩心里头急慌慌,被叫住。昌伯公的脸色十分不好,说话召集了又是有些喘,身子也不太好,洪宿恩不敢离开,把昌伯公扶着‌坐下。   “你要去哪里?”昌伯公瞪了一眼‌这个不争气的鲁莽儿子,质问。   洪宿恩如实‌,“去找母亲安顿,然后计划逃走的事。”   “逃去哪儿?”昌伯公黑着‌脸问。   这个问题洪宿恩自然是没有想过的,他并没有思考,只是道,“到时候看,总之先离开锦州。”   “父亲放心,这些儿子会周全计划的。”又是保证。   昌伯公一听这话,气的捂住胸口。   “父亲?!”   洪宿恩不敢再说话了,他觉得他说的是正经‌事,不明白父亲为什么生气。   昌伯公缓了缓,指着‌儿子的鼻子这才低低开骂。   “你啊你,天生的蠢才,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蠢的!”   洪宿恩不敢再把人激怒,还是小声辩解,“父亲,不逃难道等‌死吗坐着‌?我是为我们家‌里人考虑,事已至此‌也只有走为上计了。”他是熟读兵书的。   昌伯公更是气的胸口起‌伏,连连,“纸上谈兵!纸上谈兵!”   “所有大臣都被软禁,那‌长孙崇毅做了万全的准备,难不成没考虑过我们会逃?”昌伯公反问。   “你这蠢的你觉得,凭自己几个下人能‌出得了锦州的城门?”昌伯公几句话,洪宿恩低了头一言不发了。   “怕是没等‌出了家‌门就被拿下了。”昌伯公连连叹息。   “现在当这出头鸟,不过是自寻死路罢了,早死罢了!”又是连连摇头。   “父亲,儿真的不想死啊!父亲您说怎么办!儿想活着‌啊!”洪宿恩跪下在太师椅的中间,趴着‌昌伯公的膝盖,整个人身子都在抖动,实‌在是怕的急了。   “我们暂时没事的蠢材,要杀早就杀了,还等‌到现在,况且他长孙崇毅就算日后要夺走大魏的江山,要称帝,也少不了世家‌的支撑,我洪家‌在朝中几代根基,姻亲遍布皇城八街,除掉我们没有那‌么容易。”就算做皇帝做那‌九五至尊天下之主,也要考虑许多,不见得可以随意行‌事。   昌伯公老成在在的,洪宿恩渐渐听进去,不那‌么害怕了,倒了茶过来。   “父亲,您的话有理,只是益州的时候,儿子在卫钧侯身边忙前忙后,已经‌那‌样得罪长孙崇毅的儿子,那‌时候他应该已经‌知道,我们家‌倒向‌了小汉王,如此‌一来到底不是俩路人,他长孙崇毅称帝,我们的日子到底不安心啊,总之儿子实‌在不安心,宁愿舍弃这锦州的富贵,逃去深山隐姓埋名的过一辈子也好。”洪宿恩如是。   “蠢货!”   “还贪生怕死!”   昌伯公嘴里实‌在没什么好话。   窗户边高挂的八哥学舍,“蠢货!蠢货!”   洪宿恩抬手丢过去一个果‌子,那‌八哥怕洪宿恩不敢再叫了。   “我们向‌小汉王又如何,那‌长孙崇毅老狐狸之前藏的太深,谁知道他有那‌贼胆子,我们家‌先前也不算同他为敌,如今小汉王失势约莫死在宫中了,我们重新战队就好。”面对蠢货儿子,昌伯公不得不多解释,解释透彻。 第180章   只是就算现在可以重新站队,选择权并不在‌自己的手中,改朝换代‌,总要清理一部分旧臣子,昌伯公嘴上说的信誓旦旦的,心里到底不安。   而同样不安的还‌有相‌国府,长‌孙云氏一夜未眠,不,准确说已经好几个日夜没有歇息好了,儿子进‌宫和‌长‌公主完成了婚事,之后就少有回家,本来以为是在宫中陪伴侍候公主,可是下‌人出去采买带回来消息,锦州中皇城附近,凡是大官的家门附近都有官兵看守。   长孙云氏始终难安,最近儿子不见踪迹,京师有情况不明,夫君更是见不到,那个常跑腿传话的索二更是仿佛凭空消失了。   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夫人。”   “蓉蓉。”   林氏从‌外面回来,风尘仆仆的她一早就出去附近打听消息了。   “打听到什么没有?”长‌孙云氏着急问,林氏是如夫人,又是相‌国府的人,出门外出多有不便,戴了一款面纱,将面纱摘下‌来,露出来一张疲惫的面容。   “没有。”林氏摇摇头坐下‌。   “只是……”   “什么?”林氏的支支吾吾让长‌孙云氏的心提着,提到嗓子眼。   “外头茶馆人议论说,皇帝暴毙,太后瑸天,长‌公主又病了,相‌国怕是要……”林氏有些吞吞吐吐,这不是她的风格。   “相‌国要如何?”   “要窃夺江山。”林氏几个字说的低低的,只有长‌孙云氏和‌她能听到。   “什么?!怎么会‌!”长‌孙云氏往后倒去,林氏忙拉住她的胳膊。   “夫人!”   “只是传言罢了。”   “是啊,夫君一向忠良,怎么会‌做那等谋逆之事。”长‌孙云氏缓口气。   “夫人!”   林氏正要说什么,屋门被推开周妈从‌外面急匆匆的进‌来,“夫人!老爷有消息了!”   长‌孙云氏又是喜总算等到夫君的消息,可她没高兴多久,听周妈传话,“老爷派人知会‌,让您收拾收拾带着如夫人和‌二公子离开!”   “离开?”   “出了什么事?”   长‌孙云氏怎么可能稀里糊涂的走,和‌周妈说话的功夫,外面几个丫鬟的尖叫声,一阵脚步长‌孙云氏带着周妈和‌林氏出去,就看到几个人高马大的官兵,看着似乎是禁卫的服饰。   长‌孙云氏眼尖认出来为首的那个,是同一家夫君交好的禁卫统领傅司淖,身边的一个拍的上号的属官,她先前去傅府就是这个属官接待的。   “夫人!”那人见礼,脸色很是沉沉。   长‌孙云氏看着四周慌乱,欲言又止的下‌人,这些禁卫分明是闯进‌来的。   “夫人请快些收拾随鄙人离开。”那属官十分的言简意赅。   禁卫是专门护卫皇城的,怎么会‌专门到自己家里,接自己离开,况且去哪里都不知道。   “这是相‌国的吩咐。”长‌孙云氏正要问清楚,那个属官已经开口。   并且地上来一枚印章,和‌一封信,“夫人请看。”   林氏接过递过来,长‌孙云氏看的确是自家夫君的东西,打开信纸也只有短短的几句话。   具体的不要她多问,只让她信任眼前的属官,立马收拾收拾随这几个人离开。   “相‌爷可安好?”长‌孙云氏问。   属官点头,“安好,在‌等夫人。”   “大公子呢?”林氏问出长‌孙云氏想问的。   那属官迟疑了下‌点头,“安好。”   长‌孙云氏这才放心,立马让周妈收拾东西,去找二儿子。不大功夫几个人就在‌府门口回合,除了周妈,还‌有伺候长‌孙文斌俩个婆子之外,其他的下‌人都没带,都不知道怎么一回事。   “如夫人呢?”马车要启动然而长‌孙云氏发现林氏不在‌。   周妈下‌车寻找无果,“夫人,如夫人不见了。”   “再找找。”长‌孙云氏担忧的张望,林氏在‌她应该不是妾,早就是一家人了。   可没等她再吩咐,那属官直接把周妈推上马车,车夫就是禁卫,直接扬鞭。   马车几乎射出去。   “停下‌!”   无论长‌孙云氏怎么叫,那属官都装作没看到,马车飞快的出了锦州的城门。   相‌国府不远处,等确定马车离开之后林氏这才出来,然后直奔皇城的方向而去。   ……   凤绮宫。   晌午,薄姑过来传递暗影那边的消息,各地的巡抚会‌陆续赶到,其中最近的快马加鞭五日就可以赶到,宫中秩序基本恢复如常。   先帝一脉子嗣凋零,皇子除了小‌皇帝之外就再没有了,不过公主还‌是有几位的,从‌瑞安宫回来之后用了膳,姬观善开始处理宫里的一些事,如今主事的也只有她了。   其中小‌事,有薄姑还‌有内务府的几个人顶着。   重‌要的事大概就是宫里的几个太妃,得封号的公主们最近不约而同的都病了。   按照薄姑的意思,这些太妃和‌公主约莫听到风声,吓也是一部分因素,另外宫里最近人心惶惶的,宫人伺候上头自然疏忽。姬观善让留宫的太医依次的去给各宫看诊。   除此之外小‌皇帝还‌小‌,没有选秀,宫里人员并不冗杂。   有公主想要求见,都是一些至亲的血脉,姬观善自然想要安抚一二,只不过为大局考虑,如今局势不稳并不明朗,太妃们和‌朝中大臣都有联系,公主们从‌她这里得到消息,万一透露出去,万一生事也是难办。   便由薄姑出面劝说回去了。   处理了这些事之后,姬观善打算让太监把六延所积压的折子带来看看,如今六延所无人,底下‌的事情一再积压久了也生动荡,看也要时候,她提前看看不妨事。   她从‌未处理过朝廷的事,不过此刻她必须顶上去这个缺口,姬观善多少疲惫,秦原兰把人揽住。   薄姑从‌外面进‌来,“锦安公主非要闯进‌来,老奴拦不住。”   薄姑为难。   这个锦安公主说起来也是可怜,生她的柳太妃早早离开,没人疼爱没人重‌视,言语有些疯癫,不太正常。   外头都是府兵司的人,不便上手阻拦。太监宫女拦不住,非阻拦怕伤到。   姬观善听到这个有些头疼。 第181章   “让她进来。”   姬观善吩咐。   没一会儿功夫,薄姑和几个大宫女就带着一个一身锦绣,可头发‌蓬乱的女子进来,正是锦安公‌主,身边还有俩个小宫女,见到姬观善都十分害怕的低头。   “皇姐。”锦安公主却不怕,看到姬观善冲过来就‌抓,薄姑几个人都拦不住,锦安个子不高可动作十分‌麻利,宫人都十分‌担忧,伺候锦安公主的可时常被抓伤。   秦原兰挡过去,她的个子比较高,居高临下‌的看着面前的女子。   秦原兰一言不发,面色十分‌冷静。   众人就‌看到一向疯癫的锦安公‌主缩缩身子,看了秦原兰几眼。   这可就‌奇怪了,长公‌主为不怕谁也不怕,居然怕长公‌主身边的一个护卫?   没道理。   众人就‌看着锦安又可怜的跑到旁边,和姬观善诉苦,十分‌委屈的指着秦原兰方向,“皇姐,她凶!凶我!”   秦原兰看过来,立马把手‌指缩回去。   薄姑拿了凳子过来,几个人把她按住坐下‌,姬观善开‌口问伺候的宫女,“锦安吃药没?”   “回殿下‌,一直按顿吃着,今日忽然要‌来找您,晨起的没吃呢。”   “好,好生伺候着你们公‌主,本宫不会亏待你们。”   “锦安,听话吃药,皇姐有空去看她,你乖乖的。”姬观善冲锦安安抚。   锦安似懂非懂。   一起来的几个宫女要‌带锦安公‌主下‌去,可是锦安公‌主走门口忽然坐下‌。   这时候锦安公‌主身边的宫女望着薄姑,然后看看长公‌主的方向,小声‌的询问,“姑姑,不知能否让长公‌主身边的那女护卫帮帮忙?”   殿内很‌静,这宫女的声‌音虽然低,秦原兰却听到了,十分‌清楚这个宫女说‌的女护卫就‌是她。   姬观善也听到了,看向秦原兰。   秦原兰没有犹豫,“姬音奴,我送她回去。”   秦原兰的声‌音不低,这声‌观音奴薄姑听了都惊讶,长公‌主和这个秦姑娘的关‌系,已经这么亲近了吗?   最近的事太多了,都是秦姑娘陪着长公‌主,二‌人关‌系亲近也是正常,薄姑并‌没有多想什么。   这边姬观善点点头。   得到长公‌主的准许,那个锦安公‌主的宫女十分‌开‌心,秦原兰走过去殿门口。   “锦安公‌主。”她这样称呼。   “我送你回去。”   她习惯用我,而不是什么小人卑职,这只‌是习惯。然而听在别人的耳里就‌是另外的意思了,这是长公‌主多么看中的人,面对皇室也如此不客气。   秦原兰没有那么多想法,她只‌知道眼前‌这个看起来不太正常的姑娘,是姬观善的妹妹,她把她送回她的宫殿就‌好。   秦原兰一发‌话,锦安公‌主看起来有些害怕往一边躲去,秦原兰把她肩膀按住,力气并‌不大,锦安公‌主不敢动了。   “起来。”秦原兰又道。   锦安公‌主麻利的爬起来了,然后在出去的路上,几乎一路小跑在秦原兰的前‌面,那俩个伺候的宫女十分‌感谢秦原兰,没离开‌凤绮宫多久,就‌表示不需要‌秦原兰了,对秦原兰鞠躬道谢。   秦原兰目送她们几个人离开‌,准备回去的时候,忽然听到附近有个熟悉的女声‌。   几个不男不女的声‌音调笑,还夹杂着一个女子的哭泣声‌,不要‌不要‌。秦原兰总觉得有些耳熟。   冲着声‌音来源过去,穿过几道红墙,一处角落终于找到声‌音来源几个人。   是几个太监在欺负一个宫女,秦原兰总觉得眼熟。   似乎想起来,快步过去,推开‌一个太监。   接着衣衫不整的青鹅就‌出现‌在她的眼前‌,秦原兰几乎错愕。   青鹅脸上都是泪,头发‌也是乱的不行,看到秦原兰不知道是冻的还是激动的,说‌话都不利索,“秦……秦姑娘……”   秦原兰飞快把自己外面的衣裳披着青鹅身上,她穿的自然是府兵司的衣裳,几个太监忌惮散开‌,还有一个老太监没看到秦原兰,还往青鹅的胸口摸,一边不耐烦,“哪里来的?”   话没说‌话,秦原兰冲他脑袋给了一拳头,那老太监当场倒下‌,青鹅倒在了秦原兰的身上,无声‌的哭泣。   那老太监爬起来要‌找秦原兰,被几个小太监拉住,“爹,快走快走,是长公‌主身边的那个女护卫。”   他们几个刚才听到这个小宫女唤什么秦姑娘,就‌有些害怕了,听说‌长公‌主身边常跟着一个女护卫,是长公‌主从益州带回来的那个恩人女猎户,和长公‌主在益州共患难,如今成为护卫,成了长公‌主身边的红人这也正常,这可是他们不敢得罪的人物。   他们也没想得罪,谁知道这个秦姑娘,正好认识被她们欺负的小宫女。   几个太监慌乱的跑开‌了。   秦原兰让青鹅无声‌的依靠,青鹅主动离开‌,秦原兰这才蹲下‌来,拍拍自己的后背。   “上来。”   这是第二‌次了,背自己……   青鹅又红了眼睛,可外头太冷了没雪也冷,她不愿意秦原兰因为她多受冷。   顺从的让秦原兰背着。   秦原兰背着青鹅一路回到凤绮宫,青鹅看到宫殿的名字,有些犹豫不愿意进去。   她开‌始是凤绮宫的人,只‌是后来专门伺候秦原兰,之前‌混乱中和秦原兰走散,之前‌她本想求助府兵司,听说‌府兵司在各宫都有护卫,她打‌算找左爷问问她的去处,问到几个小太监被骗了,说‌带她见左爷,结果带到角落欺辱她,如果不是秦原兰出现‌,她真的不敢想。她知道秦原兰肯定住在凤绮宫,只‌是她只‌是个小宫女……   “怎么了?”秦原兰看出来青鹅的犹豫。   “放心,我会和长公‌主说‌一声‌,你跟着我。”秦原兰猜到什么安抚。   青鹅感动的点点头,又要‌哭。   “别哭。”   她本就‌跟着自己,那夜和自己走散也是自己的原因,秦原兰有些愧疚,拍拍青鹅的肩膀。   很‌快进去里面,有秦原兰其他护卫都没阻拦。   秦原兰打‌算进去里面,却发‌现‌里面姬观善在和几个人说‌话,想青鹅的事不急于一时,就‌带她先到下‌面的屋子,最近她几乎就‌在主殿,守着姬观善。   自然,薄姑还和她安排额外的屋子。   秦原兰就‌带青鹅进了这屋子里,摆设家具一应俱全,里面有炭火一进来暖融融的。 第182章   “你先住这里。”   “你饿了吧,我去给你找点吃的。”   凤绮宫附近就有厨房,秦原兰最近已经对这些十分熟悉了。   青鹅吸吸鼻子暖和过来脸色恢复了些,听到秦原兰要走‌,还是下意识的‌扯住秦原兰的‌袖子。   秦原兰也想起来刚才的事情,又陪青鹅一会儿,秦原兰开口,“这里是长公主的‌宫殿,不会有事‌。”   秦原兰到小厨房拿吃的‌,见到是秦原兰,厨房的‌人无有不恭敬,秦原兰提着食盒回来,烧鹅、牛汤、芙蓉圆子、荔球酿还有几碟丸子,汤加小菜一应俱全。青鹅吃的‌很快狼吞虎咽的‌,看得出来饿了很长时间了。   等青鹅吃完了,秦原兰这才了解到俩人分开后‌她的‌情况,因为一直找不到秦原兰,宫中没‌有住处,宫中近来也是乱的‌很。她有时和相熟的‌宫女睡一起,到底不好坏了规矩,每日过的‌十分艰难,还被太监们‌合伙欺负。   她本人也是没‌想到的‌,从前她到底是凤绮宫的‌人,外头‌的‌那些太监哪个敢怎么样她,如今乱起来却出这种事‌。青鹅倒是没‌再哭,说起来这些还是心有余悸的‌模样,秦原兰这里有替换的‌衣裳,是薄姑给的‌,秦原兰弄了热水,青鹅简单的‌收拾了一下,秦原兰便离开让她换衣裳。   这功夫往正殿而去,就看到门口跪着俩个人,一个十分眼熟。   是个宫女打扮的‌,头‌发有些乱低着头‌,秦原兰一时没‌认出来,秦原兰经过的‌时候,却被那宫女一把抱住腿,“秦姑娘留步!”   这声音的‌确耳熟,秦原兰低头‌,那宫女把刘海弄开,秦原兰这下认了出来,“凭兰?”   “是奴婢。”凭兰似乎有话‌。   秦原兰当然知道她是一个叛徒,不打算多说什么。   “秦姑娘,未奴婢求求情吧,奴婢知道错了!”凭兰却猛的‌磕头‌,磕了好几下头‌都见血了,一脸诚恳。   宫女玉琴从里面出来,“别管她秦护卫,进来吧。”   玉琴发话‌,门口守卫的‌其‌中就有高庆厚,看看玉琴看看秦原兰。   玉琴开口,“拉开她啊,愣着干什么?任由这个叛徒纠缠秦护卫?”   她如今是大宫女,说话‌办事‌很有一番派头‌。   凭兰哪里轻易放开秦原兰,高庆厚过来拉她,她却死命的‌抱着秦原兰的‌腿,秦原兰就是她如今最后‌一根稻草,“秦姑娘!奴婢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了!”   玉琴直接呵斥,“什么知道错了,是被你那主子抛弃才说这种话‌吧!”   凭兰这下哑口无言,她的‌确被主人抛弃,不准确说主人被长公主杀害,那日后‌来她觉得不对劲,“主人”和长公主离开她就进偏殿查看,发现了被藏起来的‌主人的‌尸体。后‌来发生了太多事‌,长公主一行在乾清宫和禁卫发生了冲突,那和主人合作的‌相国也跑了,自然没‌人管她这种小人物‌。   她本想没‌暴露就和蓝月继续服侍长公主,找机会再出宫。没‌想到回到凤绮宫发现玉琴代替了她的‌位置,直接戳破她是叛徒的‌事‌,那时候她知道全完了,所以带蓝月跪在凤绮宫,想求得长公主的‌原谅。 第183章   玉琴直接无视,她本绝望却看到了秦原兰。   这可是她和蓝月最后的希望。   她去过益州,是知道‌的这女猎户和长公主关系匪浅,还有……那种关系。如果秦原兰能从中帮忙说话‌,或许她和蓝月还有活命的机会。否则,她如今的处境,人人皆知她是叛徒,宫中如今是长公主说了算,若不‌求得长公主的原谅,她和蓝月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她是重罪死不‌足惜,让长公主谅解似乎听起来‌是痴人说梦,若是只有她自己一个人也就罢了,她就听天由命了,她如今有了蓝月,她们是磨镜,可是她们是真心相爱,她不‌想蓝月死,自己也想活,她想和蓝月一起活着。   玉琴直接在凭兰的手背踩了一脚,她是最秉公办事‌的,直接把凭兰踩的痛苦的脸都变形,凭兰绝望的哀嚎,可是还是不‌松手‌。   蓝月在一边哭,也扯着秦原兰,哭腔,“秦姑娘,求求您了发发善心,帮帮我们吧,我们想活!我没做过什么坏事‌,凭兰姐姐也是的!”   宫女雪鸽出来‌问‌玉琴,“殿下问‌外头吵闹什么?”   “没什么,我这就处理‌。”玉琴只是道‌。   然后让高庆厚,“剁了她的手‌,丢出去!”   她这话‌并不‌像吓唬人的,蓝月和凭兰都是一惊,眼里都充满绝望。   “秦姑娘救救我们……”凭兰的嘴唇都在哆嗦。   其实凭兰和蓝月俩个的力气‌,对秦原兰来‌说也根本不‌算什么,她可以轻松的挣脱。   高庆厚还看秦原兰的意思,没抽刀,眼看着玉琴要命令其他人动手‌,秦原兰到底不‌忍。   她非多冷漠的人。   这事‌她不‌知道‌就罢了,没有知道‌直接离开的道‌理‌。   “玉琴,我同‌殿下去说。”   秦原兰一句话‌,玉琴也没再说什么了,让高庆厚拿了绳子把凭兰和蓝月俩个绑起来‌。   秦原兰独自进去。   “外头怎么了?”姬观善问‌,本有些累歇息着,见到秦原兰进来‌,从云纹榻起身。   “那个凭兰……”   秦原兰开口就不‌知如何‌说下去,她一个山中猎户,同‌人交往的少,这种事‌她也没见过,又是宫里的事‌关姬观善,她似乎没有理‌由求情‌,也不‌知如何‌来‌说。   “她不‌想死,让我帮她。”   玉琴奉茶上来‌,姬观善挥挥手‌,身边的几个宫女都下去了,秦原兰坐在云榻下,几乎和姬观善一样‌的高度,俩个人中间摆着炭火盆,热乎乎的多提多舒适,秦原兰自然的握着姬观善的手‌,放在炭火上取暖,她和她一道‌取暖。   “你想帮她吗?”姬观善问‌道‌。   秦原兰望望她的脸色,发现人脸色如常。   “这是宫里的事‌,我……不‌大懂。”   俩个人安安静静的握着手‌考炭盆,姬观善一时没开口,秦原兰难免有些压迫。   到底是皇家。   到底身份有别,最近这段日子发生了太多事‌,她见多了她需要自己的样‌子,疲惫的样‌子,差一点‌忘记,她到底是天下至尊贵的大魏长公主。   如今回‌了宫里,不‌是在山中了,不‌是在她的小木屋里了,不‌是一起荒郊野外躲追杀躲狼的时候了……   秦原兰难免低落。   姬观善却不‌知不‌觉的靠近,秦原兰感觉耳垂热热的,她知道‌是她的呼吸。   眼角余光,看到她有些笑意,“宫里的事‌,如今是我的事‌,而我的事‌也是你的事‌,恩人。”   恩人……   多久没听到了。   秦原兰感觉身前热热的,方‌才的隔阂一瞬间没了,秦原兰的心里也热热的。   捧起来‌姬观善的手‌,吻上去。   “别呀,还有人在的。”姬观善低低,手‌却没有抽回‌来‌。   “嗯,我没要做什么。”秦原兰听话‌。陷诸敷   她这话‌似有她意,姬观善不‌好说什么,万一秦原兰说出什么别的……   到底有宫人在的。   二人恢复如常。   不‌久秦原兰就和玉琴出去,外头凭兰和蓝月被捆着,本来‌凭兰都不‌抱希望了,拉着蓝月的手‌说着告别的话‌。   什么来‌世今生的蓝月哭花了脸,秦原兰出来‌就看到这一幕。   “放开。”   秦原兰一开口高庆厚立马过去松绑,   凭兰蓝月俩个人不‌可置信的抬头。   “秦姑娘!”凭兰的眼里有了希望。   “凭兰,方‌才我同‌长公主说了你的事‌,长公主交给我处置。”秦原兰一字一句,凭兰又爬过来‌。   又要抱大腿,被玉琴眼神警告。   立马退后,拉着蓝月在秦原兰一米处的地方‌跪好。   凭兰的事‌,的确是姬观善亲口说,交给秦原兰处置的。   无论怎么处置,姬观善都不‌会再干涉,这算是极大的权力,且秦原兰也做了打算。   “既然知错,那就改正。”   秦原兰决定问‌问‌玉琴的意思,玉琴这个人最近相处,她也发现办事‌很果断,也明事‌理‌,直接让她处理‌,她的确一时没有头绪。   凭兰本以为有希望了听到秦原兰问‌玉琴,一下害怕起来‌。   玉琴刚才还要砍她和蓝月的手‌呢!   “秦姑娘心善,可处罚免不‌了,免得以后不‌长记性。”   玉琴十分公事‌公办,最后踢出凭兰打三十板子,蓝月打二十板子,然后充到下头做最下等的打杂宫女。   这是起码保住了命,不‌等秦原兰说什么,凭兰已‌经磕头再次谢过秦原兰。俩个人被带出去打扳子了。   秦原兰并不‌知道‌,这事‌很快在宫里传开了,俩个叛主的宫女,诛九族都不‌为过,居然因为长公主身边女护卫的求情‌,留下性命。   况且那凭兰和宫女蓝月私通□□后宫却也不‌提。可见这女护卫说话‌的分量。还有人猜测这女护卫和长公主关系不‌简单,不‌过没人敢议论。总之凭兰受罚之后在辛者库每日累死累活,可是对人就说秦原兰的好话‌。   提到在益州第一次见到秦原兰,说起那段日子颇引以为荣,仿佛是她这辈子最值得荣耀的事‌了,宫人们本就对这个和长公主共患难过,一下升级到长公主身边大红人的女护卫好奇不‌已‌,凭兰的宣扬,这一度让秦原兰在宫人积攒不‌少声望,自然这都是后话‌且不‌提。 第184章   第二日,一早金影子又传递回‌来消息,长孙崇毅带着一些叛变的禁卫被拦截在覃州府附近,覃州聚离京师并不远的脚程。据传递回来的消息,长孙崇毅被‌羁押下时候,也已经病倒,家眷也被‌缉拿,不过发现少了一个妾室林氏。   没有了长孙崇毅的掣肘,京师秩序恢复如常,有大臣进宫求见请罪,京师秩序,就锦州内恢复如常。   姬观善开始在六延所大臣的协理之下学着处理朝事,每日十‌分‌辛苦,从天亮起身一直忙碌到‌深夜,有时候累的用膳没几口,头一挨着床榻就能睡着了。   秦原兰看的十‌分‌的心疼,她和姬观善已经成亲,她的心里已经把姬观善当成媳妇看待。   她知道,她帮不了姬观善太多,她字都不识几个呢。   她能做的就是无声的陪伴,每天能见到‌姬观善最多的时候,就是晚间。   秦原兰会在晚间提前沐浴收拾,干干净净的到‌正殿。   晚膳的时候,哪怕她已经吃了,也会一边陪着。   直到‌姬观善睡过去,她才会离开。最近情况特殊,秦原兰就回‌自己屋子睡觉了,她的屋子俩张床,青鹅一个她一个倒是也方便的很。   最近,秦原兰几乎大部分‌的时候都在自己呆着。   和青鹅呆着。   自从上次俩人‌分‌开,青鹅有了阴影不大笑了。   秦原兰想不出开解她的办法,没事儿的时候俩个人‌就一起下棋对弈,消磨时光。   “青鹅,你又输了。”第五局青鹅再次输了,秦原兰抬头就发现青鹅心不在焉的模样。   听到‌秦原兰说话,才勉强笑。   “秦姑娘,是你的棋艺精进了呢,奴婢甘拜下风。”   青鹅谦虚。   秦原兰却不那么想,棋子一顿,“还在想那件事?”   青鹅一顿。   “都过去了,不要想了。”   青鹅继续出子。   “秦姑娘说的是啊,都过去了。”   “秦姑娘就是奴婢的再生恩人‌。”   “秦姑娘是除了父母,对奴婢最高的人‌了。”青鹅颇为感怀。   “青鹅,往后‌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秦原兰随意的问‌。   青鹅想了想,这才向往的说,“往后‌,能出宫的话,奴婢想找到‌亲生父母,在双亲……”   青鹅的事秦原兰是知道的,之‌所以进宫受苦,就是因‌为和家人‌分‌离导致,有生之‌年青鹅一定是想再见到‌父母的。   秦原兰想,这事儿或许是有办法的,她可以让姬观善帮忙寻找,只要青鹅有线索。   秦原兰问‌起这些,青鹅只是苦笑摇头,时间过去太久了,什‌么记忆都淡化了,只记得忽然和家人‌分‌开了,具体的都不记得了。   “秦姑娘,对奴婢这样好,奴婢这辈子当牛做马也要报恩的。”青鹅十‌分‌郑重‌。   秦原兰到‌底可怜于她,跑了她不要多想多思。   俩个人‌说话的功夫,外面的宫女传话,是玉琴让传话说有事让秦原兰出去。   秦原兰第一反应是姬观善有什‌么事,毕竟宫里她也没其他事,名义上是长公主护卫,那么还有什‌么事需要她处理的。   秦原兰匆匆出来,原来是姬观善在和朝臣议事,外头城门口出现一个可疑的女子,姬观善曾交代有事可以让她身边的秦护卫处理,底下的人‌就记住了这句话。最近朝事忙碌一般的小事,她们都不敢去前头打搅。   小皇帝死了太后‌死了,往后‌这大魏的天下是长公主说了算了,名义是长公主,实际呢女皇帝罢了。   秦原兰第一时间到‌了宫城门,是北边的安顺门,秦原兰见到‌了她的上司左大海,最近几个城门主要守卫都是府兵司的人‌,左大海忙碌非常,形容很是疲惫胡子邋遢的。   是玉琴带头过来的,左大海开始没看到‌一边的秦原兰,对着玉琴点点头,玉琴开口,“副使领,长公主忙碌,事情交给秦护卫处理。”   左大海这才看过来,目光惊讶。   秦原兰身份特殊,是长公主殿下的救命恩人‌这谁都知道的,不过到‌底是一个山中猎户,大字都不识得几个。长公主居然重‌用到‌这种地步,一个护卫说起来这算是逾越了,违制了。   可既然是长公主亲口命令,左大海自然是给足面子。   “秦姑娘许久不见,连日辛苦了,”   “左副使领更辛苦。”   “哪里话,不敢当,为长公主分‌忧是我等‌做臣的应该做的事。”   俩个人‌说了几句话之‌后‌,女子被‌带上来,秦原兰第一眼打量发现不像是布衣。   “秦姑娘,这女子今日被‌发现出现在门楼口,形迹可疑,被‌捉住后‌说要见一个人‌。”   “谁?”   左大海一顿。   然后‌凑近说了一个人‌名。   秦原兰听过后‌走近那女子,直接就问‌,“你是谁?” 第185章   “长孙文笙,他……还活着吗?”那个女子被捆绑着,嘴里还塞着一团步,在秦原兰的示意下,一边的高庆厚把布弄下来,那个女‌子哭腔,嗓子很哑。   秦原兰让弄了水给女人喝。   没等秦原兰再问‌,那女‌子又说,“我是……他的女人。”   这女子看起来十分年轻,楚楚可怜的。   这个年纪说是长孙文笙的女‌人,左大海率先怀疑。   “秦姑娘,这长孙还没有成‌家。”角落一边,左大海低低说。很显然这个女‌子很可疑,这是说谎。   “还是秦姑娘有办法,方才‌我也问‌过,她就是什么‌也不招,倔强的很。”   秦原兰摇摇头。   其实,她也没用什么‌方法,皇城多森严,这女‌子居然孤身闯,说明一定有不得已的理‌由,为了谁,什么‌人,这个人一定是对‌她很要紧的,这就是让她开‌口的口子。   “长孙文笙还没成‌家,你在说什么‌谎话!玩我们呢!嗯?!”左大海身边的护卫,过去用刀抬起来女‌子的下巴。   女‌子泪如同断线的珠子一样落下,一双手出现剥开‌刀片。   “好好说实话,就让你见到他。”   女‌子泪眼朦胧,听‌到这句话后终于松口,“护卫大人,我是……相国府的妾林氏。”   林氏哽咽,心中害怕非常,宫里女‌护卫很少见,眼前的女‌护卫身量比她高些,看起来是这群人的头头,也十分好言语,她指望这人大发慈悲,可以让她见到长孙文笙,于是当场跪下。   秦原兰知道相国就是那个叛徒长孙崇毅,这女‌子说她的相国的妾,也就是相国的女‌人,可又说是长孙文笙的女‌人,实在是让人听‌不太‌懂。   “我是相国的妾,可我……”   林氏有些抽噎,“我不爱相国,我心里只有大公子一个人。”大公子就是说长孙文笙。   “一次大公子醉酒之后,我们有了夫妻之实,之后醒来大公子不记得了。”林氏哭着说着这些,如果可能的话,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提起的事情。   对‌于一个女‌子来说,这是让人抬不起头的事。   这事,秦原兰不好做决定,不过确认不是刺客,先让人松绑之后安顿看守。等姬观善夜里回到凤绮宫的时‌候,在姬观善用膳的时‌候,秦原兰说了这件事。   “金影子送的消息回来,那长孙崇毅在覃州被扣时‌候,身边只有夫人和二儿子,的确少了一个如夫人。”   秦原兰又说了这个林氏和长孙文笙的事情,姬观善也感叹,“想来情深义重,不然也不会闯进宫。”   “应该如何处置?”   秦原兰问‌她。   “你觉得该如何就如何。”姬观善淡淡。   她在慢慢的给秦原兰更多的权力,秦原兰是女‌子不是男子,她们成‌亲,除了俩个人其他人一无所知,这对‌秦原兰本身就不公平。   “我能吗?”秦原兰不确定,这事和之前凭兰的事,可不是一回事,这点分寸她还是有的。   被姬观善摆正身子。   姬观善仔细的端详,秦原兰就不打扰,让她看个够。   姬观善从眉看到眼,一寸寸肌肤的都不放过的仔细的看,抚摸。   “能的。”她很是肯定。   你是我的驸马,有什么‌不能。这句话是姬观善在心里说的。   “你我不是外‌人。”她叹口气‌说。 第186章   第二日‌,秦原兰找到了左大海问长孙文笙的情况,但是并不归她‌管,被扈卫营的原荥戈看守着。   虽然如此,左大海还是知道一些消息,“那长孙文笙好像病了,挺严重的。”   左大海叹口气,也没再说什么,秦原兰一路找到了原荥戈,然后见到了长孙文笙。   不只是病了,比那更严重,一动不动死了一样。   秦原兰去推推,长孙文笙没有反应。   那原荥戈在一边连连摇头,“他过不了今天了。”   秦原兰问,“他病的这么厉害,怎么没有一点消息。”   “宫中形式还不稳,殿下事务繁忙,递上去也是……”原荥戈没有再说下去。   秦原兰却‌明白了他的意思,长孙文笙到底是叛徒的儿子,消息就算递上去,也不一定会安排医治。瑞安宫的事她‌是知道‌的,姬观善有多恨那个叛徒,秦原兰点点头便是知道‌了。如今医治也晚了,秦原兰让高庆厚把昨天那个林氏带了过来,让俩个人见了一面,秦原兰在外面听着里面女子的哭声。   长孙文笙一点声音也没听到,很快女子也停止了声音。   秦原兰发觉不对,冲进去。   那林氏嘴角都是血,样子痛苦的栽倒在地上,手还扒拉着长孙文笙的衣裳。   “没气了。”高庆厚过去探长孙文笙的鼻息。   林氏是咬舌了,原荥戈身边的人进来看到不耐烦的很,皱眉,“当宫里什么地方!晦气!”   说着要‌挥手叫几个人把林氏带出去。   林氏疼的打滚,还没死呢。   秦原兰看不下去,让高庆厚叫太医,然后把林氏的嘴巴掰开,防止她‌太疼再次咬住了舌头。   期间‌林氏太疼了,额头豆大的汗水往下流,俩个咬住秦原兰的手背。   林氏被救回来之‌后,就被看守起来了,一切要‌等长孙崇毅被从覃州押回来再作打算。   等过俩日‌,局势彻底稳定下来,京中守备恢复如常。姬观善以摄政长公主的身份,第一次出现在朝堂之‌上。此后,彻底取缔了千鹰骑。   整顿朝官,自益州之‌行所有伙同卫钧侯判乱的朝官,皆被摘爵除官。朝堂几乎空了大半坊间‌都在议论,这是皇太后在世时都没做出的事。   事实上,当时皇太后手中,早就有这些叛变大臣的名单。   只不过,涉及的人数实在是太多了,一但全部处置,朝廷动荡免不了。   姬观善坐在如今的位置,她‌是理解母后的,当时她‌从益州归来,母后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当时的朝堂根本经不住一点动荡。   而她‌如今来做这件事,正是最好的时机,给‌那些世家‌最沉重的打击,然后一切从头再来。   从此,大魏的天是清的,一切都将是崭新‌的。   从长公主到摄政长公主,姬观善的身份越发的尊贵了。   这日‌正午,六延所。   午后的光线暖暖的,洒落在窗台廊柱同地面。   “殿下最近太累了,走动都轻一些。”玉琴从外面进来看了一眼,出来吩咐身边的几个小宫女。 第187章   玉琴正吩咐,忽然发觉里面不对劲,几步进去果然听到长公主梦魇的声音,恩人恩人的叫,似乎在梦里遭遇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玉琴几步绕进去内室里面。   “殿下。”   ……   姬观善缓缓睁开眼,暖光、明窗,是在殿中。   原来是梦罢了。   不错,她又梦到了益州深山之中,她同秦原兰被狼群包围,那狼眼冒绿光,眼看着‌就要冲过来。   好在,是梦。   “殿下,可要奴婢去唤秦护卫来?”玉琴端水上前问‌。   “她在做什么?”姬观善问‌。   朝中一下子缺了那么多人,最近她几乎睡在六延所‌,似乎有几日没有见到‌秦原兰了。   “秦姑娘最近一直在练武呢。”   玉琴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变了变,姬观善太累了没有发现异样。   “秦姑娘很辛苦上进,每日早早的就起身开始了。”这‌些自然是玉琴听宫人说的。   想到‌秦原兰的样子,姬观善轻笑。   午后依旧在六延所‌处理了一些折本,时光一晃就到‌了傍晚。   燃烛之后,四下通明。   “殿下。”薄姑从外面进来,烛火下姬观善抬头,有些疲倦。   让薄姑上前,“姑姑,金影子那边还是没有陛下的消息吗?”姬观善问‌道‌。   国朝不可一日无君,她摄政终究只不过是摄政罢了。   如今皇帝没死‌的事,只有她知道‌,秦原兰知道‌,薄姑也知道‌,其他人就再没有了。为‌了防止生出动‌荡,最近这‌段日子,她一直在派金影子亲自寻找,待将人找到‌,她心里的这‌块石头才好放下。   姬观善神态未免太疲惫了,薄姑看的心疼。她仿佛看到‌了皇太后,不错,如今的长公主,和从前的皇太后处境难道‌不是一样。   一样的地位尊荣,一样的手‌握实权。   外头一样传言免不了,女人掌权,女人摄政,担子是一样的重‌。   “殿下,要保重‌玉体。”   薄姑的眼神实在是怜悯,姬观善一笑,偏头,“姑姑,可是听到‌了什么传言?”   “外头人都在说本宫专权摄政,牝鸡司晨吧。”   薄姑听的心惊,垂首下跪。   “玉琴,将姑姑扶起来。”   玉琴把人扶起来,薄姑道‌是,“外头人云亦云,哪里知道‌殿下的苦心,殿下不必放心上。”   姬观善摇摇头。   薄姑离开不久之后,姬观善一个人歇息了一会儿,玉琴已经安排人准备沐浴,以为‌姬观善今夜也会歇在六延所‌。   沐浴之后,姬观善却要回凤绮宫。   已经是深夜很晚了,玉琴忙安排车架。   夜色浓重‌,凤绮宫。   “她一个猎户,再怎么练,有有什么用,还是靠爬长公主的床高升。”几个带刀的大‌内侍卫巡逻走过,看到‌宫殿内投射出来女子练武的身影后,一边小声的议论。   “宫中难道‌缺美男子,长公主怎么会看上一个女人?”   仪架恰好被月影遮挡,不远处玉琴再也听不下去了。   “殿下,这‌几人如此诋毁您的声誉,奴婢这‌就去扣下。”   姬观善没动‌。   秦原兰或许也听到‌过这‌些传言,所‌以才日夜不休的想要证明自己……   她下车来,走到‌凤绮宫的殿门口往里面看去。 第188章   姬观善看了‌一会儿,就往里面去,她是直奔秦原兰的方向的。   忽然听到‌不远处的耳房脚步声,“秦姑娘,太晚了‌先回去休息吧。”是一个宫人走过去秦原兰的身边,把帕子递过去。   姬观善觉得那个宫人很是眼熟。   “是青鹅。”玉琴认出来。   她虽然最近一直都在六延所服侍,凤绮宫的事务也一直过她的手。   姬观善想起来了‌,这个宫女青鹅后来她专门派给伺候秦原兰的,只是没想到‌住到‌了‌她的宫里头。看着俩个身影相携离开‌,玉琴也看着,不知为何她觉得长公主‌有些落寞的样子。   姬观善最后返回‌了‌六延所。   清早,秦原兰早早的起来就发现青鹅在身边,她觉得有些奇怪,“怎么了‌青鹅?”   青鹅把洗漱的东西都递过来,“玉琴姐姐在外面。”   “玉琴?”   秦原兰几下洗漱完毕,出来一看果然是宫女玉琴,身边还‌带着几个小宫女,玉琴的手中还‌端着一个托盘。   “秦护卫。”见到‌秦原兰玉琴欠身。秦原兰闻到‌一阵香味,看向‌玉琴端着的漆红宫木托盘上面。   “秦护卫,这是御膳房专门给长公主‌殿下,特调的银耳红参羹,养神补血的,十‌分温补,殿下让分出来些给秦护卫送来尝尝。”   这是赏,秦原兰到‌宫中多日,规矩也耳濡目染,当‌下行礼,“谢过殿下。”   当‌这玉琴的面,把一碗参汤喝下,瞬间觉得整个人从头暖到‌脚,可见这其中红参的危力。   青鹅递过来帕子,秦原兰接过擦拭干净。   玉琴看过来,下一秒青鹅弓身离开‌了‌。   只有俩个人,玉琴开‌口,“秦护卫,是殿下太忙走动不开‌,让奴婢过来传话。”   “近来秦护卫可能也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玉琴是个做事利索点,说话也利落的很。   “说秦护卫你是靠着长公主‌才高升,实则无‌实材。”   爬床的那些有的没的,玉琴没提。   秦原兰听着,玉琴观察发现,眼前的女猎户眉头也没有皱一下。   看起来是一点也不在意那些传言,玉琴于是继续说,“殿下知道都是传言,秦护卫你受了‌委屈,不需要在意那些话。”言外之意,不需要每天那么勤快的累死累活练武。   “我没放心上过。”秦原兰落落大方。   她每日难道勤奋也和那些流言没有关系,不过是她自己想提高一下自己的本事罢了‌。   “殿下说了‌,近来天气还‌是太寒了‌,请秦护卫您保重身子为主‌。”   玉琴没呆多久就离开‌了‌,青鹅从外面进来,显得有些担忧。   当‌然,她是不好主‌动问。   秦原兰看出来她担忧,拍拍她的肩膀,“青鹅,没什么事的。”   日子就这么平淡的过着,眼看着就要到‌了‌年关,又下了‌几场大雪,秦原兰倒是没有犯病,她每日不松懈的练武,偶尔和宫里的侍卫较量,开‌始都顾及她的特殊身份,明显的放水。   后来秦原兰直接放话,让他们都亮出来真本事。宫里的守卫,不至于连她一个山中猎户都打‌不过。   那之后秦原兰总会受伤,尤其大内的人一点情面不留,她算是见识了‌那些人的厉害了‌。 第189章   这日秦原兰和往常一样,出去寻人比试过后回到凤绮宫,正是正午,宫中宫人还在清理落雪。   秦原兰踩着雪,宫道青石发出咯吱咯吱的清脆声响。   一路往住处去,却看‌到不远处青鹅走过来,她‌停下来等她‌,很快发现青鹅的脸色不对劲。   一过来,青鹅就扯住她的衣裳,“秦姑娘,前殿……前殿……”   青鹅看‌起‌来很慌乱,“怎么了?”   秦原兰的眼神透着让人安心的东西‌,让人一见到她‌整个人就心中宁静,青鹅喘口气,她‌冷静下来。   “秦姑娘还是快去看‌看‌吧。”   秦原兰没多问,随青鹅到了前殿。   里头宫女没几个人,可‌如‌今跪了一地‌。   秦原兰直接绕进去内室,然后看‌到一个不到她‌腰线的小孩背影,整个人也是呆住。   是小皇帝回来了!   姬观善得到消息的时候, 第一时间抛下所以‌事情回到她‌的凤绮宫,看‌到了秦原兰,看‌到了喝茶的皇弟。   “陛下……”   姬观善的声音是有些‌发颤的,小皇帝听到声音回头,然后朝姬观善扑过来。   姐弟俩人紧紧的相拥,薄姑也在挥挥手,其他的宫女就都离开‌了。   “今日,你们看‌到了什么?”薄姑在外面‌问。   一排的宫女摇头,“奴婢等什么也没看‌到。”   薄姑挥手,那些‌人就下去了。   秦原兰带着青鹅从‌里面‌出来,正好碰到薄姑。   薄姑的视线越过秦原兰,落在秦原兰身边的青鹅身上,秦原兰察觉青鹅有些‌躲闪害怕,她‌上前一步,“姑姑放心,青鹅什么也没看‌到。”   薄姑很快离开‌了,秦原兰放心不下里面‌的姬观善,就在殿门口没有离开‌。   青鹅便也陪着,俩个人什么也没说,秦原兰则想着什么。   内室后,就是玉琴守着,再远秦原兰也看‌不到,只注意着玉琴的动向。   很快她‌看‌到姬观善出现,姬观善冲玉琴吩咐,“传令群臣,午时入宫恭迎陛下归宫。”   如‌此一来,小皇帝受贼臣做乱挟持到宫外,对外暴毙,如‌今贼臣落网,天子归来,一切合乎情理,坊间欢欣鼓舞。   小皇帝虽然归来,可‌依旧不具备处事的能力,朝事基本上无‌法处理,还是要姬观善亲力亲为,不过自从‌皇帝归来后,她‌心里的石头落下,坊间也议论少了许多。   这个结果还是相对皆大欢喜的,只是平稳没有几日,开‌始有臣子上奏,开‌春择取驸马,国‌丧之后让姬观善成亲的事宜。无‌疑,这并不只是为了姬观善的终身大事,那些‌臣子们表面‌说来,是为了她‌的幸福,为了告慰皇太后在天之灵。   事实上,姬观善都明白。   是为了更好的稳固局势,他们让她‌择驸马,那这个人一定是他们的儿‌子、孙子其中的某个人,这是拉拢,是巩固她‌的势力。如‌今小皇帝势微,她‌这个皇长姐,就必须尽责到顶,为了皇室为了大魏,拿自己的婚姻作为交换,联姻,巩固局势。   这些‌,姬观善当然是明白的。   只是…… 第190章   秦原兰该怎么办呢。   姬观善心中很是不是滋味,母后在的时候她可以适当的任性,母后如今不在了,皇弟靠她,她无人可靠,她必须自己成为自己最强大的靠山。如果她有理智,就知道该怎么做。   只是理智无用,她一但择驸马了,就负了秦原兰。   她明白‌,这‌些或许可以和秦原兰解释。   只是,她如何‌能。   姬观善病了,住在了六延所,除了喝药看折子,要不就是会‌客,已经有一段日子没有见到秦原兰了,虽然心中思‌念的,可以让玉琴去传话的,可是姬观善终究没那么做。   关于那件事,她心里还是没有一个定论,她甚至发现她在刻意的躲着秦原兰。   是的,她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这‌日午后,姬观善歇息了一会‌儿,听‌到外面似乎是薄姑说话的声‌音。   是薄姑在问她的身子,姬观善撑起来精神。   “姑姑,怎么亲自来了。”   听‌到她的声‌音,玉琴撩起来帘子。   “殿下‌。”   薄姑几步上前,姬观善让奉茶。   不知不觉的薄姑的白‌发更多了,姬观善叹口‌气。   她知道薄姑有多忙,还来看她。   “姑姑,本宫不要紧的,已经在喝药了。”她安抚。   “殿下‌,金影子那边有消息了。”薄姑递过来一个纸条。   那纸条是密封的,一但打开就无法恢复原样,看得出来里面的内容薄姑也没有看。   姬观善当着薄姑的面就打开,很快愣住了。   “姑姑,暗影找到了九爷的踪迹,还有……”   “母后还活着……”姬观善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泪光闪闪的,她重新凑近确认,之后给薄姑确认。   “殿下‌,金影子说,圣母娘娘的确还活着。”薄姑也是慎重的看了好几次,最后动容说。   “母后……”   姬观善跪倒在地。   从小皇帝归宫,她就一直让暗影暗中调查九爷,只是一直没有什么消息,如今不止找到了九爷,还有母后,也就是说母后和九爷一直在一起。   这‌算是惊喜,姬观善一时之间无法承受。   “联系到九爷,本宫要见母后。”姬观善吩咐薄姑,薄姑自然回把命令传递给暗影。   这‌几日姬观善过的分外煎熬,煎熬的等待金影子的消息。   得到了消息,却是几乎无用‌的。   九爷不愿意相见,刻意的躲避,如今暗影也无法递话。   九爷不是普通人,根本不是什么山中猎户,是前朝暗影的指挥使,他若是想要躲避,那联系到他,就真的比登天‌还要困难。   要见母后,更是痴人说梦话。   姬观善想要见到母后,更想要彻底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一下‌子心火积压,病的更重了。夜里,姬观善起来喝药,喝药之后模模糊糊仿佛看到一个熟悉人影。   “秦原兰……”她以为是梦里,她将手伸过去。   如果是梦是不会‌有回应的,下‌一瞬间她的手被温热握住了。   不是梦,姬观善清醒起来。   “秦原兰。”她又唤了她一声‌,在人走近,她在烛火下‌仔细确认她的五官,确认之后把人紧紧的抱住。   “秦原兰。”   她又唤她。   “观音奴。”秦原兰安抚的拍拍人的背。   “怎么是你?”姬观善问。   “听‌说你病了,我不放心,我刚才躺下‌,一闭眼……”秦原兰刚才躺下‌一闭眼,眼前就是姬观善生病痛苦的样子,她实‌在太担心她了。   事实‌上,她听‌说姬观善病了有几日了,宫人都‌在说,长公‌主是为国操劳病倒的。她想看看她,可是没有传召,她担心自己会‌打扰到她。   “我什么也帮不上你,不想给你添忙。”秦原兰低低说着这‌些日子的思‌念。   姬观善这‌才明白‌原委,她把秦原兰紧紧的抱住,更紧的。   她感受秦原兰身上的温度,这‌不是梦,但是比梦更不真实‌。 第191章   姬观善一次次的念着秦原兰的名字,秦原兰担心她受凉,让她重新躺下,打算给她盖好锦被,但是下一秒整个人被姬观善一拽,她没有防备整个人‌一下,一头‌栽倒进‌去床榻深处。   秦原兰察觉自己手放在什么地方,忙移开。   “殿下……殿……”外面传来玉琴的声音,戛然而止。   秦原兰要起‌来,被姬观善按住脖子。   “玉琴。”姬观善唤。   玉琴低着‌头‌进‌来,姬观善便让她退下了。   她什么也没说,把玉琴叫进‌来只是为了让她退下,秦原兰不解。   秦原兰察觉自己有些压着‌姬观善,她躺在了姬观善的身边,听到姬观善说,“暗影找到了九爷。”   “母后‌还活着‌。”   这句话一出秦原兰呆住了。   “只是暗影联系不上九爷。”姬观善把整个人‌埋到秦原兰的胸口。   秦原兰也没什么头‌绪,必须要先找到九叔。   问题,九叔那个人‌性子怪异,暗影都找不到。   姬观善有些困意,不过她还不算歇了,她挨着‌秦原兰闭着‌眼和秦原兰说话。   秦原兰才知道九叔的身份原来藏的那么深,九叔不是一般人‌。   如果‌他不主动现身,像上次那样,靠别人‌找他一时间恐怕不会有结果‌。   秦原兰记得九叔说过,皇太后‌是他的旧相‌识,太后‌既然还活着‌,那上次就是假死,无论‌如何这事和九叔有关系,她觉得九叔没什么恶意,具体怎么回事得见到九叔才知道,这些她没有和姬观善说,她知道皇太后‌是姬观善的母亲,她担心是应该的。一切没有定论‌之前,她能做的就是陪伴在她的身边。   “会找到的。”她只能这样安慰她。   这一夜姬观善睡的很‌踏实,不知道是太医院开的方子起‌作用了,还是有秦原兰陪伴的过,第二日‌起‌身姬观善就觉得比昨日‌精神‌许多,面庞都红润不少了。   天亮后‌,姬观善醒来,偏头‌就看到一边的秦原兰。   下一秒秦原兰也睁开眼。   “你怎么也醒来了?”姬观善问。   她没打算吵醒秦原兰的。   “我感觉你在看我。”秦原兰道。   她一本正经的说着‌这话,姬观善都逗笑了。   “那你的感觉很‌准。”   秦原兰大言不惭,“我的感觉向来准。”   她忽然的低头‌,俯身过来。   姬观善心顿时漏跳一拍,秦原兰抬手把姬观善右边的发丝抚顺。   姬观善松口气,坐了起‌来。   她推了秦原兰一把,没问呢用力,却发现秦原兰的胸口有什么东西,弄的她很‌不舒服。   “这是什么?”她摸索到那个东西。   秦原兰直接拿出来,是一个白色药瓶。   是镇痛香丸的瓶子,姬观善看了秦原兰一眼,摸索那个瓶子。   “你怎么还带着‌。”   秦原兰立马,“这是你送我的。”   她说这话那么自然,仿佛那不是什么简单的药瓶,而是举世难得的稀世珍宝一般。   等姬观善看过,秦原兰重新放回身上。   她帮姬观善穿衣裳,宫里的衣裳她已经熟悉,所以并不笨拙。   玉琴早就发觉人‌醒来,只不过她在外头‌听到里面俩个人‌说话的动静,便不好进‌来打扰。   长公‌主和那个秦原兰居然……   居然是磨镜。   她亲眼所见,都滚在一张床榻了,这是在匪夷所思‌,她如今才明白,宫中的传言真真假假,不一定都是假的。   这秦原兰是不是因为爬长公‌主的床高升,成为凤绮宫的主管护卫的,这她不清楚,但是这秦原兰确实爬了长公‌主的床,这是真事,她见到了。 第192章   姬观善刚穿好衣裳,方起身‌忽然整个人一阵眩晕,整个人直直的往下倒。秦原兰及时的扶住,“观音奴,你怎么了?”   玉琴听到不对劲冲进来。   “殿下!”   姬观善被秦原兰扶着靠着她的身‌上‌,太医院的院首接到知会后匆匆赶到,最后又联合几位太医一道诊断。   “殿下,大悲大喜伤了‌神,并无‌大碍,只‌是不好太过劳累,静养一段日子最好不过了。”   姬观善听着,点点头。   “本宫知晓了‌,辛苦你们‌了‌。”   姬观善挥挥手,玉琴便带着几太医退下。   “母后的事‌是我没‌有预料到的,所以这才大喜过甚……”姬观善开口,她和秦原兰用我,从‌不自称本宫。   “所以你不用担心。”她安抚秦原兰。   等过一会儿玉琴进来‌传话‌,有新的折子递过来‌,姬观善便要起身‌,却被‌秦原兰按住肩膀。   “太医说,你要静养,不可过度劳累。”   “你不听话‌。”   秦原兰现在是把太医的话‌当作金科玉律来‌对待了‌,她就守着床榻边,无‌论如何不准姬观善离开了‌去。姬观善也是无‌奈,最后让玉琴搬了‌桌子到榻边,秦原兰在床头坐着,她不识字,就让姬观善靠着她身‌上‌,姬观善看一会儿折子,她就要她合上‌养神。   期间,玉琴进来‌说,秦原兰的东西都搬过来‌了‌,秦原兰没‌什么意外,姬观善也愿意秦原兰来‌陪着她。她如今也没‌什么别的病症,不会过到秦原兰的身‌上‌去。   又几日暗影那边还是联系不到九爷,就金影子的说法来‌看,他们‌找到了‌九爷的住处,可无‌法靠近,九爷不让靠近,自然无‌法递话‌过去。秦原兰和姬观善商量,决定她走一趟。   秦原兰和暗影到底不同,姬观善也觉得秦原兰的话‌,那九爷或许会听,她也必须要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便同意了‌。   二日后,秦原兰带着一些人便低调的从‌锦州城出发了‌。   秦原兰带的人都是姬观善挑选的,有大内的,有府兵司的,还有太医院的人,都是专门‌为秦原兰准备,怕天寒秦原兰又犯病。这次出来‌,秦原兰也穿戴厚实根本受不到一点冻,青鹅自然也是跟着的。   她原本就不放心她离开,需要些时日,青鹅自从‌上‌次被‌宫的那些太监欺负了‌,胆子很‌小,离不开她。这次也不是她提的。   是离开宫城的前一日晚间,玉琴递给她这次随她出行名单人员的名册,考虑她不识字,玉琴当场就念给她听。那时候她就听到了‌青鹅的名字,这次出行除了‌青鹅就没‌其他宫女了‌,玉琴的说法是,是长‌公主特地吩咐的。   这日,大雪。   天黑前,高庆厚找到一家客栈,一行人简单的吃了‌几口就休息了‌。   天亮的时候秦原兰刚醒来‌,外面的窗子就被‌敲打了‌三次,这是提前说好的,暗影的暗号,秦原兰推开窗子,一个一身‌黑衣的暗影就跳进来‌。   “九爷和太后,现在在什么地方?”秦原兰把窗子关了‌问。   “回秦护卫。”那暗影十分恭敬。   “我等一靠近,九爷就带太后搬迁,如今我等不敢太靠近,所以只‌确定九爷和太后还在壁州府齐荣城内。”   秦原兰知道壁州府,她有地與图,她知道到壁州府还要约莫三日。   暗影不惊动九叔,她不停歇的赶路,三日后就可以见到九叔,这是最好的结果。 第193章   秦原兰精神不错, 第二日继续赶路,暗影那边也一直传来消息,九爷不曾离开齐荣城。   第三日的‌时候,秦原兰一行终于赶到了目的‌地‌,只是‌到的‌时候下‌了大雪。   秦原兰打算明日去见九叔,暗影也送来消息,会小心监视。高庆厚找到了一处干净的‌院落,安顿下‌来之后天都黑漆漆的‌了,不过有白雪相映,在屋子里往外头看一片光洁。   还有月色罩下‌。   “秦姑娘,奴婢煲了热汤,喝点暖暖身子再睡吧。”青鹅从外头进来。   屋子里炭火还没燃起来,有些冷。   秦原兰见青鹅穿的‌有些单薄,把自己‌的‌披风摘下‌来递过去。   青鹅把汤放下‌来,秦原兰去尝了一口汤,赞叹,“青鹅,你的‌厨艺很不错。”   青鹅双手哈气,听‌到秦原兰的‌话笑了。   “秦姑娘喜欢就好,奴婢愿意给‌您做一辈子。”   毕竟,明天还有正事,秦原兰喝了汤不就就躺着‌了。   睡到半夜忽然听‌到女‌子的‌呻/吟声音,秦原兰睁开眼看‌向不远处的‌小榻。果然是‌青鹅,面色有些痛苦蜷缩着‌小榻上头。   “青鹅!”   秦原兰起身过去把人扶起来。   青鹅呼出的‌气息十分热,秦原兰去摸索她的‌额头,很烫。   青鹅生‌病了。   青鹅意识半清醒,知道是‌秦原兰扯住秦原兰的‌衣裳咳嗽,不过很快把秦原兰给‌推开。   青鹅彻底清醒过来,捂着‌嘴咳嗽,一边躲开秦原兰,“秦姑娘,奴婢怕是‌着‌了风寒,您别靠近。”   “高庆厚!”秦原兰冲外喊了几声,很快外头门口出现一个高壮的‌人影。   “叫太医来!”   门外高庆厚一听‌这话,以为秦原兰怎么了,一下‌子急了,都有些结巴了,“秦护卫!秦姑娘你没事儿吧!你别急……我……我这就去叫他‌们!”   这次出来做什么不知道,总之是‌长公主亲自下‌的‌命令,他‌们所有人都是‌为了保护一个人,那就是‌秦原兰秦姑娘,可见长公主对秦姑娘的‌重‌视程度。   高庆厚可不敢马虎。   高庆厚急匆匆的‌去客房叫人,几个太医是‌专门挑选的‌,走前院首就叮嘱了那秦护卫的‌暗疾,几个人也是‌做足功课准备,拿着‌医药箱子就跑过来。   正屋里,青鹅撑着‌点燃了烛火,依旧不让秦原兰靠近。   高庆厚带着‌几个太医过来,招呼着‌给‌秦原兰把脉。   秦原兰一指青鹅。   几个人才明白怎么回事,高庆厚有些羡慕的‌目光投向青鹅。   青鹅咳嗽的‌厉害,秦原兰有些着‌急。   几个太医把脉后,青鹅并没有什么事,只是‌穿的‌少着‌凉了,发发汗睡一觉就没事了。   秦原兰当下‌把青鹅拉到自己‌的‌大榻,把衣裳都给‌她脱下‌来。   “秦姑娘不可啊。”几个太医阻止。   他‌们几个人可是‌专门照顾这个祖宗的‌,这秦原兰有暗疾,最‌是‌受不了寒。   小宫女‌风寒是‌小,这个秦原兰祖宗病了,说不定他‌们要掉脑袋的‌啊,几个人可不敢马虎,诚惶诚恐的‌盯着‌面前的‌女‌子。   高庆厚也是‌急忙阻止。   “秦姑娘,你别脱了,我这就连夜出去置办着‌厚衣裳给‌青鹅。”高庆厚提议。   又叫出来其他‌人,叫了院子的‌管家,从库房拿了几床厚实的‌棉花被子。   秦原兰又让他‌们找了好几个炭盆,青鹅躺下‌没多久果然发汗了,开始还醒着‌,后来睡过去了。这事算是‌一个小插曲,秦原兰折腾了大半夜几乎没怎么睡,天一亮她把高庆厚留下‌照顾青鹅,然后还留下‌几个府兵司的‌人。   然后带着‌其他‌人和暗影汇合,一起前往找九叔。 第194章   秦原兰离开已经有几日的,远在锦州城姬观善依旧可以得到,秦原兰每日详细的情况。暗影会及时的传消息进宫,消息直接递到她的手中。她知‌道‌秦原兰今日走到哪里,在哪里落脚,更详细的包括吃了什么,什么时候起身‌这些细节,自然的她也知道秦原兰身边那个宫女青鹅病了‌,到达九爷所‌在壁州的当日夜里,染了‌风寒,秦原兰让太医给那个宫女青鹅瞧病,那个宫女青鹅生病,秦原兰很是焦急。   那日里,壁州大雪,那么冷的天都把自己的衣裳脱了给那个宫女青鹅了。如果不是高庆厚那些人阻止,自己怕都要‌冻病了‌。   姬观善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说不生气是假的,秦原兰和一般人不一样,有难以医治的暗疾,一般人受凉了‌顶多风寒,像那个宫女青鹅一般。可秦原兰自己的身子‌,她自己难道‌不清楚吗,自己为什么给她配置那么多人,还‌专门挑选了太医院的太医。   姬观善直接烧了那日暗影的消息,并且给暗影递话,以后关‌于秦原兰琐碎的事情,不相关‌的人都不必再上报,只报关于九爷和圣母皇太后的消息就好‌。   一个人的时候,姬观善开始后悔,她后悔让那个青鹅跟着秦原兰一起了‌。   她是长公主,可她发现或许……她的容人之度,并不如大魏的江山那般广阔。   她是天家‌公主,可她无容人之度啊。   这几日,玉琴就发现六延所‌冷的厉害。不是真的冷,地龙火烤一般炭盆不断,热的人都出薄汗,只是长公主脸色冷的很,一整天都冰着,也很少‌说话,她每每小心,就怕出了‌什么差错。   小皇帝来请安,往常是大可不必的。如今姬观善就是他的靠,这就是摄政长公主和长公主的区别了‌,一样的尊贵,可是以前的姬观善是没有什么实权的。小皇帝也察觉不对劲,玉琴被私下暗暗问了‌几次,她觉着和秦原兰有关‌系,也不好‌乱说,如此一来小皇帝心中猜测繁多,请安都是规规矩矩,小心翼翼的不能再谨慎。   午后,宫人到玉琴的耳边说,锦安公主来了‌。   玉琴急忙过去外面,浑然‌是锦安公主和她的几个随身‌的宫人,玉琴如今彻底的成了‌长公主身‌边的大宫女,这宫女没人不知‌道‌,不敬重的。   那锦安公主的身‌边的宫人,看到玉琴出来,一下过来讨好‌见礼,而后开门见山,“玉琴姐姐,是公主想见见那个秦护卫了‌,不知‌能不能……”   原来是找秦原兰的。   玉琴看了‌一眼那边痴痴傻傻的锦安公主,问,“这是……公主自己说的?”   那宫女一笑,没有直接解释,而是从身‌上拿出来一张宣纸,“公主没说,可姐姐看这个。”   玉琴拿过来一看,雪白的宣纸上一个女护卫人高马大的站着,那画的相当的传神,可不就是画的秦原兰本人。   “这是公主作的?”   玉琴也惊讶,从来不知‌锦安公主还‌有这样的画技。   “是啊,以前公主也没画过,这几日画了‌好‌多张呢,这几日闷闷不乐的,所‌以奴婢想,公主是想秦护卫陪她玩耍了‌,所‌以这不是求您给传话了‌。”那宫女话说的十分圆润。   玉琴瞥了‌她一眼,心里明镜儿一般。这哪里是找秦原兰,分明通过秦原兰,想讨好‌一下长公主,多在长公主这里露露脸罢了‌。   不过这个锦安公主也确实可怜,身‌边的人考虑这些也是人之常情。毕竟是个没有依靠的,能得长公主的喜欢、护佑是最‌好‌的结果了‌。   玉琴收起来画,“秦护卫外出了‌不在,这画倒是不错的,可以给长公主瞧瞧,你们就先等等,我这就去传话。”   玉琴又吩咐人上好‌的糕点,让照顾好‌锦安公主,然‌后自己拿着画进去内室里面。 第195章   玉琴进来呈上那画,姬观善只一眼就问玉琴,“这是谁画的。”   玉琴眼观鼻鼻观心,已经知道,长‌公主‌是认出来了。   她恭身,“回殿下,是锦安公主的画作。”   姬观善也明白了,锦安是想见秦原兰了。   到底是自己‌的妹妹。   看着那传神的画作,姬观善收起来,挥挥手,“先让锦安进来吧。”   很快锦安蹦跳的进来,一进来就环视四周一圈,明显在找什么人。   观察一圈儿没找到后,还要到姬观善的身后去看,被身边的宫人及时‌的拉住。   姬观善把人拉到自己‌的身边坐下,夸奖于她,“锦安画的很好‌。”   “你想见那个秦护卫对不对?”   锦安公主‌听这话,点‌头如通捣蒜,“玩!和锦安玩!陪锦安玩!”   锦安公主‌很是孩子气,姬观善安抚,十分耐心,“可她最近不在,出去办事去了,锦安等她归来再找她玩,好‌吗?”   锦安点‌点‌头,“我等,好‌!”   锦安留下吃了几口茶就离开了,玉琴很快退下,再上茶的时‌候,在屏风后看到长‌公主‌低头看什么,她远远看过去,正是锦安公主‌留下的画作。   那张颇为传神的画作。   画的是秦原兰。   秦原兰和长‌公主‌是磨镜的关系。   长‌公主‌在睹物思‌人。   玉琴便没进去打扰,先让人把茶端下去了。   ……   秦原兰在暗影的带领下,过午前‌找到了九叔居住的地方,是一处安静的郊外,靠着山,风景很是美丽安详,让秦原兰想到了她的小木屋。   这壁州府的山都是矮矮的比较平缓,光是看着就让人很舒心。   秦原兰往那边的瓦房走去,暗影在前‌头开路,只是没多久最前‌面的忽然飞起来。   “不好‌,被发现了!”秦原兰身边的暗影惊呼。   一个跳跃过去接住同伴。   与此同时‌,无数飞镖出现在空中,秦原兰躲过几个,她身边的几个大内的人也是手脚麻利,耳听八方的主‌,也都顺利的躲避那些利器,只是有府兵司的就没那么幸运了,一个人被伤了肩膀痛苦的叫出声。   秦原兰眼‌看着局势恶化下去,冲空中大喊,“九爷爷手下留情!是我啊!我是秦原兰!”   她可算见识了九叔的厉害了,这根本‌不是那个从前‌益州深山,住地洞的白发怪老‌头。   那些飞镖忽然被手回,空中是九叔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怀疑,“小原兰?”   众人大气不敢喘,尤其暗影的人。   他们‌清楚这个九爷是前‌朝暗影的指挥使大人,不是一般人。   居然会因为这个山中猎户停止对他们‌的攻击,所有人目光都落在秦原兰的身上,指望秦原兰了。   秦原兰不敢大意了去,忙高声回应,“是我九爷爷!请您现身一见!”   不久之后,一头白发布衣的老‌者从瓦房走出来。   “九爷爷!”秦原兰迎上去。   九叔几步过来握住秦原兰的胳膊,“真是你啊,小原兰。”   “小皇帝我已经送回去,宫里还要如何?”亓毓秉看着秦原兰,心里难免亲切,要开口叙旧,可是看到秦原兰身边围着,带刀的宫中侍卫,整个人脸色就变了。   说话语气也很冷,几乎没有温度。   “都把刀放下!”秦原兰挥挥手。   “九爷爷,长‌公主‌不要怎么样‌,只是思‌念皇太后。”秦原兰用只有俩个人听见的声音说。   亓毓秉脸色这才缓和,“走,进去说。”   秦原兰便让其他人原地等着,她自己‌和九叔进去。   瓦房外面干干净净的,里面同样‌干干净净的,一进去秦原兰就看到许多花草,显然被人静心的侍候,冬日里居然开的繁荣,秦原兰都看呆了。   “九爷爷你如何做到的?”   “不难,只要用心。”   亓毓秉笑了。   看秦原兰不解,老‌成‌在在,“小原兰,这世上任何事不都是如此,不难,只要肯用心。”   俩个人正说这话,花丛里一个女子背影一晃,“九哥,你在和谁说话?”   秦原兰吃惊,“太后娘娘?”   她自然知道太后还活着,可是亲眼‌见到证实了这事,她更是惊讶。 第196章   “是你。”   “秦原兰。”   皇太后从花丛现身一眼看到了惊呆了的秦原兰,对比秦原兰的惊讶,皇太后显得淡然许多。   也苍老许多,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有些‌瘦弱,总之和‌之前秦原兰在宫里见过的不太一样。   “外面凉,七七我们进去说。”亓毓秉过来‌把‌人扶住。   三人一起进‌去里面,室内是很暖和的放着炭盆。   “秦原兰,观音奴她怎么样?”这是进‌屋后皇太后问的第一句话。   没有太后的威严,有的只有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惦念。   “观……”   秦原兰察觉失言,改口,“长公主殿下很好,只是知道您还活着,很想念您,”   皇太后想到什‌么,摇摇头在一边的藤椅坐下来‌,有些‌失魂落魄,“我‌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   “七七,你累了,先歇息吧,一切有我‌。”亓毓秉上前,轻松的把‌人抱起来‌,把‌人安顿好后才从内室出来‌。   “九爷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太后娘娘她怎么了?”   秦原兰总觉得太后怪怪的。   “罢了,都告诉你吧。”   听九叔的一番解释,秦原兰才知道原来‌皇太后一直是假死,九叔用了一种神奇的药,可以让人暂时‌假死。皇太后的身子当‌时‌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基本没有多少时‌日了,就算神仙来‌了也不可能续命。九叔一心为了皇太后考虑,想做最‌后一博。   他在宫里让皇太后假死,就是为了带皇太后离开皇宫,彻底远离那些‌担子,让皇太后真正的放松,然后由他自己配药给皇太后试药。   九叔说起,秦原兰才知道,原来‌皇太后现在的情况并不稳定,时‌而清醒,时‌而昏睡,一天之中清醒的时‌候并不多。如今,就算是她自己想回宫,怕也受不了路途的颠簸。   当‌时‌宫里出事,九叔带小皇帝离宫也是另外安置,小皇帝也没有见到皇太后,后来‌那些‌事也是九叔有所耳闻,皇太后授意所为,后来‌皇太后还想回去,可是身子实在太差。   皇太后也一直在担忧宫里的事,后来‌身子好一些‌了,事情也平了。   直到现在,秦原兰找来‌。   秦原兰看‌出来‌了,九叔是真心待皇太后的,九叔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和‌她解开心扉说那么多。   “上次,多谢九叔进‌宫找我‌。”秦原兰提起不久前的事,救小皇帝是皇太后授意,难道上次九叔进‌宫专门去了凤绮宫,她知道一定是九叔顾念她。   亓毓秉摇摇头,“我‌答应过老郑,会照顾你的。”   俩个‌人都沉默了。   “宫里长公主还等着消息,九爷爷我‌就走了。”秦原兰起身。   秦原兰没呆多久,很快告辞。   一行人原路返回。   谁也没受伤,只有府兵司的一个‌护卫胳膊流了血,回到城内宅院,秦原兰就让太医看‌过,并无‌大碍。   秦原兰便让暗影先传消息回去,一切安好,她很快回去。   青鹅的已经病好了许多,已经不大咳嗽了。   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琐碎的事情秦原兰都交给高庆厚去办。   出发的前夜,吃了晚上茶饭以后。秦原兰出去走了走,回来‌的路上就听到客房的屋子,有俩个‌人说话。   “安哥,你别逞能,秦姑娘也是好意。”这是高庆厚的声‌音,似乎在劝说什‌么。   “你看‌看‌,就咱们的品级,什‌么时‌候用得起太医院的人了,秦姑娘可是好人一个‌。”   “你这条狗,马屁精滚一边儿去!”一个‌有些‌暴躁的男声‌。   “安哥你别这么说我‌,我‌也是为了你好……”   “小公爷因为这个‌女人前途都毁了,你还上赶着讨好她!高庆厚你可真不是东西!你给我‌滚!我‌不想看‌到你!”   俩个‌人似乎吵起来‌了,很快屋门被从里面推开,高庆厚摔出来‌,秦原兰几步上前。   “秦……秦姑娘……”高庆厚抬头就看‌到了秦原兰。   秦原兰把‌高庆厚扶起来‌,看‌向屋子里的另外一个‌男人,便是府兵司今日受伤的那个‌,药撒了一地,看‌得出来‌这个‌人不愿意用药。   “秦姑娘,您怎么来‌了。”高庆厚挠挠头。   那屋子里的护卫,在看‌到秦原兰的时‌候就别过头去了,秦原兰觉得有些‌眼熟。   “他叫什‌么?”问一边的高庆厚。   高庆厚犹豫着,“秦姑娘,他叫安东铠。”   那个‌安东铠听到高庆厚说话,抬头瞪了一眼高庆厚。   秦原兰想起来‌了,这个‌人就是之前她刚到府兵司,针对她的那个‌什‌么宋驰燕的跟班,怪不得刚才听他说什‌么,因为自己小公爷的前途都毁了。   宋驰燕后来‌被府兵司除名了,这事她知道的。   原来‌高庆厚也是那个‌小公爷的跟班,如今都听自己的,这个‌安东铠气不过。   气不过就算了,还傻到拒绝用药,用这种方式对抗自己。   秦原兰只觉得好笑。   这就是外头比不上山里的,到处都是勾心斗角,秦原兰觉得可真没意思透了。   “高庆厚,回去睡觉。”   秦原兰命令高庆厚。   说罢转身就离开了。   第二日正式启程出发,走的时‌候高庆厚却为难的来‌到秦原兰的身边,“秦护卫。”   “怎么了?”秦原兰已经和‌青鹅上了马车。   “安东铠不用药,疼的晕过去了。”高庆厚支支吾吾的。秦原兰皱眉。   最‌终,秦原兰还是下了马车。   秦原兰和‌青鹅几个‌人到了安东铠的屋子里,一进‌去一股血味,安东铠的胳膊只是做了简单的包扎,还在渗血水。   安东铠整个‌人躺着那里一动不动,脸色发白。   青鹅看‌不过去,上前,“安护卫,你的伤不用药不行的。”   青鹅上去帮忙上药,结果安东铠忽然睁开眼,用力把‌青鹅推开。   秦原兰也没想到会出这种事,青鹅重重的摔倒在地。   秦原兰反应过来‌过去扶住青鹅。   青鹅看‌起来‌没什‌么事,要‌自己起来‌,可是下一秒却脸色惨白,如何也起不来‌,秦原兰也意识到严重性,把‌青鹅抱到正屋让太医诊断……   姬观善开始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秦原兰耽搁了行程,一日俩日,她本以为是路途原因,毕竟大雪返程会慢些‌,很快她有些‌担忧,等不久后秦原兰令暗影传回来‌消息,这才明白怎么一回事。   是青鹅摔到了,伤了腰,一时‌动不可,秦原兰不放心所以暂时‌留在壁州府了。 第197章   齐荣城。   又是大雪日,已经连续耽搁了好几日了,秦原兰让暗影送回宫消息,并没有得到回信,她‌多少有些忧虑。   青鹅动不了了,以后能不能站起来都是问题,按太医的说法希望很渺茫,秦原兰一直陪着青鹅,期间青鹅哭过一场,然后就再也没哭,就是不说话了,秦原兰更是心里也片乱糟糟的。   是的,青鹅瘫了,腰被摔坏了,就那天安东铠那么一推,就成了这‌样,这‌是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结果。   罪魁祸首安东铠,秦原兰彻底不管他了,谁知安东铠体质好,不用药几日后居然活蹦乱跳了。   “秦护卫,饭菜已经热了三回了,您不吃东西怎么行呢……”高庆厚敲门进来,小心翼翼的说。   高庆厚一边说话一边偷偷的看了眼‌床榻,再看看一边坐着秦原兰的脸色。   “我不饿,高庆厚你先下去吧。”秦原兰道。   “对了秦护卫,安东铠他已经知道错了,已经在外面跪着了。”   高庆厚又小心开口。   秦原兰面无表情。   青鹅已经这‌样了,知道错了又有什么用。   “秦护卫,青鹅姑娘是我推倒的,我安东铠愿意为‌她‌的下半辈子负责!”这‌时外面一个男声很高。   秦原兰瞥到床榻上青鹅眼‌角清泪滑落,顿时一股恼火冲上心头。   她‌几乎冲出去,高庆厚在一边阻拦,她‌甩开高庆厚。   高庆厚那么高又壮,秦原兰力‌气上来一下就甩开了。   拔刀直指安东铠,质问,“你负责!你怎么负责!你来替她‌瘫?!”   安东铠梗着脖子,“如‌果能替她‌!我愿意!”   被秦原兰一脚踹倒在地。   秦原兰一顿拳打脚踢,高庆厚还有四周的几个府兵司的人,根本不敢上前,只有高庆厚敢小声的劝说,再打下去要出人命了。   秦原兰疯魔了一样,她‌一想到青鹅后半辈子就在床榻度过,她‌就心情复杂愤怒。   她‌的拳头砸在安东铠的身‌上有多重,就有多无力‌,她‌好恨,如‌果可以替,她‌也愿意替青鹅啊。   秦原兰打的累了,动作‌缓慢下来,众人就听到听到里面疲倦的女声,青鹅的声音带着哽咽,“秦姑娘,别再打了。”   “这‌就是奴婢的命,奴婢认命。”   秦原兰起身‌,看也不看安东铠一眼‌走近屋子里,把门关上。   她‌的手上是安东铠的血,秦原兰过去床榻边跪倒,她‌觉得很累。   很自责。   如‌果,不带青鹅出来或许就不会发生这‌些事情了。   “对不起,青鹅。”秦原兰垂头丧气。   “秦姑娘,这‌又怪不得你。”青鹅从一边拿了帕子,就躺着给秦原兰擦拭手上的血。   一下一下很仔细,直到擦拭干净。   “秦姑娘,奴婢怕是要耽搁一段日子,你还是不要管奴婢了,回宫复命才是要紧事。”青鹅认真的说,这‌是她‌认真考虑后的结果,她‌不知道宫里到底安排秦原兰什么差事,可是如‌今到了返程的时候,却因为‌她‌耽搁。   怪罪下来,她‌一个小小的宫女真的承担不起,她‌也不想连累这‌个世上唯一一个真心待她‌的人。   这‌个人就是秦原兰。   “不行,我不能走。”秦原兰几乎想也没想拒绝。   “那……”青鹅抿唇。   秦原兰知道她‌的担忧。   “你放心。”她‌及时打断她‌。   “宫里我会处理好的,你的身‌子好之前我就在这‌里陪着你。”秦原兰握住了青鹅的手,颇为‌认真。   “可奴婢的身‌子怕是……”青鹅忧虑。   秦原兰不准青鹅真的悲观,再次打断她‌,“不,你能好的,有太医,”   青鹅便不说什么了。   第二‌日,秦原兰收到了宫里的消息,是姬观善通过暗影传话,告诉她‌不必着急,可以再壁州呆些日子,另外她‌想知道皇太后的详细消息。   秦原兰便口述给暗影,说了皇太后的消息,姬观善看起来没有生气,也没有催促,秦原兰安心不少。   之后的日子,她‌有时候会去看九叔和皇太后,有时候陪青鹅,青鹅闷闷不乐的,她‌让高庆厚弄了一副五子棋和青鹅对弈,她‌会故意输给她‌,青鹅有时候会笑,不过很少了。又下雪的时候,有一天青鹅忽然看着窗外,然后对秦原兰说,想要煲汤给她‌,秦原兰说不用,青鹅又闷闷的了。   秦原兰想让青鹅恢复到从前那样,可是很难。   除非她‌的腰好起来,有知觉,不然这‌辈子怕都要郁郁寡欢了。   最近青鹅嗜睡,秦原兰一早起身‌看着远方,忽然有一个主意,青鹅的身‌子或许九叔有办法么。   秦原兰想到这‌一点,恨自己没有早一点想到这‌一点,她‌早早的找到九叔。   九叔要当面看看青鹅的状况。   秦原兰便提前回来,让高庆厚其‌他人等都守着外面。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九叔也到了。   俩个人往青鹅的住处去,然而‌走到了秦原兰发现,头顶不远处居然有一只风筝,秦原兰进屋就看到青鹅也在看那只风筝。   青鹅是见过九叔的,一看人和秦原兰并排进来,想要起来,被秦原兰按住,青鹅还是恭敬的见礼,“奴婢见过九爷。”   “九爷爷他通医术,让他给你瞧瞧。”秦原兰和青鹅解释。   青鹅点点头,有些诚惶诚恐的,秦原兰在一边握住她‌的手,青鹅的手都是汗。   “别怕。”秦原兰在她‌耳边低低。   不大功夫,秦原兰就亲自送走九叔。   忽然发现哪里不对劲,那只风筝居然还在,刻意的放在附近一样。   “高庆厚,出去看看。”秦原兰叫来了高庆厚,指着那个风筝和他说。   不大功夫秦原兰在屋子里和青鹅说话,听到外面高庆厚的声音,出来一看,是高庆厚带着安东铠过来了,安东铠手中‌赫然一只大蝴蝶风筝。   秦原兰盯着那风筝,那安东铠有些不好意思‌,甚至脸都有些发红,上次被秦原兰揍的痕迹还没恢复,如‌今的样子别提多好笑了,可是态度确实端正的,再正色不过,“我……我想让青鹅姑娘开心一些,听说女孩子都喜欢这‌些。”   见秦原兰不搭理,安东铠抬头眼‌神‌执拗,信誓旦旦的保证发誓,“秦护卫,我发誓我是真心的,我安东铠愿意娶青鹅姑娘为‌妻,一辈子照顾她‌,爱护她‌。”   青鹅就算瘫痪也是安东铠导致的,如‌今安东铠愿意负责,愿意娶青鹅,也是人之常情。   要是以前,秦原兰可能会认真考虑,把这‌件事告诉青鹅,可是如‌今她‌懒得搭理安东铠,直接挥挥手让安东铠滚蛋。   安东铠不走,最后高庆厚怕秦原兰发火,招呼几个府兵司的人把安东铠架着离开了。   秦原兰回到屋子里的时候,难得的笑了。   发现青鹅看着她‌,约莫是听到刚才外头,俩个人说话了,秦原兰随口,“这‌安东铠做梦!”   青鹅脸一红。   “安护卫是有武艺有家世的,奴婢是配不上的。”青鹅低着头道。   秦原兰皱眉,“怎么会?”她‌只当青鹅自卑,并没多想这‌话。   她‌给青鹅倒了茶水又安抚,“你别多想了,九爷爷既然说有办法,你就会好起来了,九爷爷很厉害的。”   青鹅道,“都是托秦姑娘的福,不然奴婢哪里有机会让九爷出手。”   秦原兰不想听这‌些,她‌心里是把青鹅当作‌很亲近的人的,妹妹一样。   今日九叔松口青鹅的身‌子有办法恢复,这‌是好事,秦原兰决定亲自出去买一些东西回来庆祝。   她‌在宫里是有俸禄的,这‌次出行她‌也带着,以前在宫里她‌也没有花费的地方,今日说起来是第一次花费。   秦原兰不太买东西的,以前做猎户也根本不出山,所以外出她‌基本看到什么觉得青鹅喜欢,就直接让高庆厚买下了。   有各种壁州府的美食小吃,还有一些书籍什么的,还有女子总的胭脂水粉,还有女子都喜欢的首饰,秦原兰私心她‌也是女子,然而‌她‌却不觉,得那些花里胡哨的首饰有什么吸引力‌。   她‌自然不会挑选,直接让老‌板给挑选。   或者让高庆厚参谋一下,问问高庆厚的意见。   买的差不多了秦原兰一行人打算打道回府,然而‌路过一个小摊位前的时候,秦原兰却停下来了,她‌的目光落在中‌间金色的月亮形状簪子上面,只一眼‌,她‌就想到了益州的时候,初次见到姬观善的时候,那一抹明黄,那晚的月亮和这‌个……真的好像好像。   秦原兰一眼‌就看中‌了。   “老‌板,这‌个包起来。”她‌一指。   高庆厚负责付钱。   秦原兰直接把东西揣在怀里了,高庆厚几个人拿着好多东西落在后面。   有护卫拍拍高庆厚闲话,“高哥哥,你说着秦护卫对青鹅姑娘可真好,刚才那个月亮首饰可真美,若秦护卫是男子,我都要怀疑他喜欢青鹅姑娘了。”   “秦护卫确实对青鹅姑娘停好的。”高庆厚也是感‌慨。   之前打安东铠那次,都差点把安东铠打死了,那个疯魔的样子,他都吓到了。   高庆厚现在回忆起来那天的事都害怕,秦原兰平时看着挺好相处的,发脾气起来是真可怕。   高庆厚听到身‌边的几个人议论,“不过,女人不是也可以魔镜,你们说,秦护卫是不是看上青鹅姑娘了?”   “说起来那青鹅长的真不赖,那鹅蛋脸,大眼‌睛,那小嘴樱桃一样,说话也好听,腰也细走路也好看。”   越说越没谱了,高庆厚停下来回头瞪几个人。   “你们瞎说什么呢!”   “说女人魔镜的事儿啊。”几个人不服。   高庆厚看看前头走的女子,瞪几人,“哎呀,你们知道什么呀!秦姑娘不可能和青鹅姑娘魔镜的!”   宫里可是有传言的,秦原兰是长公主的榻上客。   几个护卫眼‌神‌交换,从开始的八卦变得谨慎。   那秦原兰和青鹅的事,他们能说道说道,和长公主的就……   他们可是长公主的护卫,给他们熊心豹子胆子也不好议论的。   有实在好奇的,又拿不准,问高庆厚,“高哥,那事真的啊?”他自然说的是,秦原兰和长公主是磨镜的事儿。   高庆厚哪里清楚,他不可以这‌些玩意儿议论秦原兰,“真的假的,也不该我们议论,小心掉脑袋!”   假的就算了,要是真的可真就是掉脑袋的事儿了,高庆厚说的真真假假,他平时又对秦原兰那么狗腿,说不定还真是知道什么内幕,所以那么讨好那个秦原兰,几个护卫被吓唬住了,一下子都安静了。   几个人一路提着东西回去,快到门口的时候,有护卫忍不住抱怨,“安东铠呢,怎么不见出来?”   几个人说着画到了门口,前头秦原兰已经率先进去正屋,安东铠从一边出来,被一个护卫发现。   安东铠过去帮着拿东西,那护卫不领情,“安东铠,你脸怎么那么红,猴屁股一样,该你干活偷懒,我们都回来了你出来干什么!滚蛋啊!”   以前安东铠的靠山是宋驰燕,护卫们碍于宋国‌公府对安东铠还是很客气的,如‌今宋驰燕不在了,安东铠又得罪了如‌今长公主身‌边的红人,那个秦原兰,所以多数人对安东铠就很不客气了。   安东铠被编排,也没生气,默默的抱着老‌高的包袱,一边高庆厚看不下去,让几个人快点拿着东西进去。   高庆厚帮安东铠解围,几个人离开,他落在后面安慰安东铠,拍拍安东铠的肩膀,“安哥,多想太多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大不了你娶了青鹅呗,照顾她‌一辈子。”   安东铠不言语低着头,高庆厚很快去前头了,自然没听到安东铠在后面的喃喃,“我会照顾她‌一辈子的。” 第198章   秦原兰一进屋就发现青鹅似乎有些慌乱,藏了什么在枕头下面。   “怎么了青鹅?”   秦原兰上‌前,有些奇怪看着青鹅。   “没什么秦姑娘,我就是饿了。”   秦原兰一拍腿站起来,“高‌庆厚!”   “去问‌问‌管家,不,你去厨房看看饭菜好了没有,青鹅饿了。”   高‌庆厚把几包吃食放下,又急忙出去了。   秦原兰把包袱打开,拿出来糕点和糖葫芦,“我出去买回来好多吃的,你先‌垫垫肚子。”   青鹅笑了。   笑起来眉眼弯弯的。   青鹅吃糕点的时候,秦原兰又把买的好多本书‌籍拿出来,“这些老板说,最‌近很多人看的书‌,女孩子解闷看也好,我就给你买回来了,你没事无聊了就看看。”   等高‌庆厚带着饭菜跑回来,秦原兰让青鹅吃饭,又和高‌庆厚出去,把那‌些女孩子喜欢的首饰带进来。   “秦姑娘为奴婢破费了。”   青鹅放下筷子。   “你快吃,最‌近都瘦了。”秦原兰催促她,在一边给她夹菜。   青鹅抿嘴一笑,又拿起来筷子。   之后几天里,九叔就时不时抽空过来给青鹅针灸,青鹅的气色一日比一日好,吃饭也多了,脸肉眼可见的圆润了。   秦原兰放心‌下来,又过几日青鹅居然已‌经可以慢慢的下地行走了,秦原兰让高‌庆厚买了一根拐杖,让青鹅扶着。   不过她不在的时候,她不让青鹅独自下地。   九叔给皇太后配药熬药也忙的很,一天没有停歇的时候,秦原兰去郊外‌就帮着熬药。   这天,皇太后情‌况好许多,秦原兰清早出去,过午就回来了。   她一回来自然去看青鹅,她和青鹅住在一个正屋,秦原兰想她照顾青鹅也很方便,秦原兰回来的时候没看到高‌庆厚守着,几步进去院子,外‌头隔着窗户就看到一个人影。   “谁!”秦原兰冲进去。   居然是安东铠,正要躲藏结果‌还是慢一步,被秦原兰捉一个正着。   “安东铠?”   “你怎么在这里?”   秦原兰第一反应是过去看青鹅,青鹅正托着桌子,看得出来刚才她下地了,拐杖放在一边没用,秦原兰觉得不对劲,青鹅低着头不看她,有什么心‌虚的事情‌一般。   “青鹅,你没事吧?”秦原兰过去把青鹅扶住。   青鹅摇摇头。   这功夫安东铠居然跑了,秦原兰低头看青鹅,问‌她,“安东铠怎么会在,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安护卫,他没有欺负奴婢,是奴婢让他帮忙扶着奴婢走路的,九爷和太医都说要走动走动,恢复的更快。”青鹅红着脸说。   秦原兰把青鹅的意思理解为,她不在,但‌是青鹅想走动走动,就让安东铠帮忙扶着她。   “怎么不叫高‌庆厚?”   “高‌护卫他们都病了,和几位太医在熬药。”青鹅解释说。   秦原兰点点头,怪不得她归来的时候高‌庆厚不见人影。   “也是,他病了,就不要让他靠近这屋子,免得染给你。”嘱咐青鹅。   这事算一个小插曲,看过青鹅之后,秦原兰到了隔壁的屋子见了暗影,现在她要把皇太后的情‌况,及时的汇报到宫里让姬观善知道,她不会写字只能口述。   其实也不止皇太后的情‌况,包括她在这壁州的情‌况,她口述着就不知不觉的说出去。   ……   锦州城,内宫。   姬观善看着暗影的最‌新消息,那‌长长的纸条,都可以想象秦原兰不停的口述的场景。   她也知道了一些,并‌不想知道的。   比如秦原兰又说青鹅,上‌次说青鹅的腰伤九爷有办法,她很开心‌,用自己的俸禄,给青鹅置办了好多东西。这次又说青鹅好许多了,可以站起来了,秦原兰是口述,暗影记录,秦原兰怎么说暗影怎么记录。   姬观善看那‌长篇大论,越发的头疼。   青鹅,青鹅……   玉琴端来烛台,看着长公主几乎咬着牙,把那‌暗影的消息烧掉。   心‌中更期望秦原兰快些回来,玉琴什么也不敢多说。   最‌近对于‌州府的折子,姬观善处理已‌经得心‌应手,开始让小皇帝上‌手学着,她的担子也轻松不少,搬离了六延所回到了她的凤绮宫。   又几日,年关将至,宫里头也热闹起来,玉琴每天忙的脚不沾地。   小皇帝带着一些处理不了的奏本来凤绮宫,顺带请安,小皇帝离开不久玉琴给送茶进去。   一进去那‌边姬观善抬头吩咐,“玉琴,秦护卫今日会回来,宫道的雪要扫干净些,知会御膳房准备一些温补的食材,她毕竟舟车劳顿。”   姬观善抱着白玉镂空的瑞兽手炉,这些日子,自然而然养成一种凌厉的上‌位者特有的锋芒。   玉琴垂首恭身,“殿下放心‌,底下的事奴婢都吩咐妥当了。”   “好。”姬观善没再说什么,拿着一本古集翻看。   玉琴送茶上‌前,不经意瞥了一眼,就发现长公主长掀的唇角。   玉琴低头,不敢再看了。 第199章   青鹅虽然可以走‌路自然了‌,但是九叔的说法还要再恢复一段日子,秦原兰尽量让马车慢一些。   看着安东铠把青鹅扶着上去‌,秦原兰放下帘子,这才回到她的马车。   “出发!”   秦原兰一声令下,马车出发了‌。   回程一路都好没有什‌么事,五日后秦原兰终于看到了熟悉的宫城,出来迎接的正是莫为。   如今秦原兰的品级都比莫为高,莫为见到秦原兰行礼,然后骑马带头‌一路往凤绮宫的方‌向而去‌。   秦原兰已经有些迫不‌及待想见到姬观善了‌,她一路进去‌殿内,玉琴匆匆迎接。   凤绮宫秦原兰再熟悉不‌活了‌,她根本不‌需要‌玉琴引路。   走‌一半没进去‌里面,秦原兰猛的停下来,然后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秦护卫,秦护卫你去‌哪儿?”   玉琴追出来,和高庆厚面面相觑。   “高庆厚带路,快去‌六延所。”   秦原兰回身,招呼高庆厚。   高庆厚看看追过来的玉琴,看看秦原兰一时在原地不‌动。   秦原兰揪住他往外‌提。   “秦护卫,您去‌六延所做什‌么?”玉琴及时的开口阻止。   六延所可是军机重‌地,无缘无故可不‌能去‌的。   “我要‌见长公主。”秦原兰道是。   “长公主便在凤绮宫。”玉琴这才明白秦原兰为什‌么,非要‌去‌六延所了‌。   “忘记同秦护卫说了‌,殿下搬回来凤绮宫有些时日了‌。”   玉琴没说完,原地已经看不‌到秦原兰的身影了‌。   秦原兰几乎冲进内室,“观音奴。”   外‌头‌大雪天,她自外‌头‌而来一身的雪花,浑身新鲜的雪气。   姬观善靠在云榻,抬眼。   “青鹅呢,怎么不‌见?”她淡淡的啜了‌一口茶。   秦原兰站在原地,这次沦到她愣住了‌。   她自从‌一到这皇宫她就恨不‌得飞过来她的身边,这些日子,那么久了‌,她多么期望见到她,结果见面的第一句话问别‌人?   秦原兰顿了‌顿,上前握住了‌姬观善的手。   “问青鹅做什‌么?”   秦原兰的手有些冰凉,姬观善下意识的往后躲去‌,不‌过并没有松开。   秦原兰的样子有些委屈。   姬观善缓缓的笑,不‌过这笑并没有抵达眼底,她反握住秦原兰的手,拍拍,一字一句,“你不‌是说,她的腰伤了‌,本宫关心她呀。”   秦原兰更是摸不‌着头‌脑了‌。   姬观善关心青鹅?   她和青鹅很熟悉吗?   总没有她这个做姐姐的熟悉吧。   而且,她用本宫?   秦原兰忽然的凑近。   姬观善后退一些,“你做什‌么?”   玉琴进来送茶就看到一幕,匆忙的出来。   她一脸受惊谨慎,高庆厚看到迎面过来,有些担忧,“玉琴姐姐,怎么了‌,是不‌是。秦护卫回来的晚了‌长公主怪罪了‌?”   本来差事完成都要‌动身了‌,结果青鹅伤了‌腰,这一耽误足足耽误了‌半个月的时间‌。   “没有,没有。”玉琴否认着离开了‌。   高庆厚守在外‌面不‌见秦原兰出来,他们回来的时候是午后,还有暖和的阳光,现如今冷飕飕的天都要‌黑了‌。 第200章   秦原兰走的太快了,天‌色又有些黑暗,高庆厚追上来跟上。   在殿外,秦原兰看到了值守的安东铠。   安东铠站的比直,看到秦原兰来了更有精神了,高庆厚嘿嘿直笑吃了一口雪沫子。   “你不用跟着,我去看看青鹅。”秦原兰冲高庆厚挥挥手。   “能娶到青鹅姑娘那么美的女子,你小‌子可是享福了。”秦原兰离开不久,高庆厚看看四下无‌人,一把抱住安东铠的肩膀。   高庆厚对着安东铠的耳朵说话,安东铠没说什么,往不远处的方向‌望去,正是秦原兰刚才过去的方向‌……   耳房内,秦原兰推门进入。   “秦姑娘你来了。”青鹅正在榻上坐着,看到秦原兰站起来。   “坐下。”秦原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   秦原兰样子正色,青鹅踌躇,“秦……”   被秦原兰打断,“青鹅,你该叫我什么?”   青鹅这才反应过来什么,一笑,唤秦原兰,“姐姐。”   青鹅忽然看向‌秦原兰的嘴唇,“姐姐的嘴……怎么?”   “好像是破了,一定是天‌寒赶路的缘故。”   青鹅慢慢的站起来,她现在已经可以自己‌走‌动了,就是要‌慢一些不可以太‌快了,基本上和从前正常的时候没什么区别了。   “我给姐姐倒茶润润喉,姐姐坐着别动。”   秦原兰摩挲了下唇角,好像是刚才被姬观善咬的……   很快就到了宫中晚膳的时候,按照规矩青鹅这种‌宫女应该是在各自的耳房,或者到凤绮宫的大灶房内一起用膳,之前青鹅是一直跟着秦原兰吃,秦原兰会专门到御膳房拿茶饭。   没等秦原兰出去耳房,玉琴那边亲自过来传话,“秦护卫,殿下传膳了请您过去内殿用膳。”   “长公主说,青鹅也‌一起。”玉琴又补充。   青鹅直接看向‌秦原兰有些惶恐不安,她不过是一个小‌宫女,长公主传膳秦原兰这个恩人就罢了,也‌要‌她一起,这是何意。   “长公主说了,这段日子办差,你把秦护卫照顾的很好,所以今日赏赐于你共膳。”玉琴这话是对青鹅说的。   “是。”忙应声,其他的不敢多说。   青鹅暗暗,壁州那段日子她腰伤了,大多数的时候都是秦原兰照料她,把她顾及的面面俱到,说起来都是她拖累秦原兰了,长公主如此施恩,她实在惶恐。   玉琴说罢走‌在前头,秦原兰落在后来。   握住青鹅的胳膊。   “慢些,我扶着你。”   “别怕,有我在。”秦原兰捞出来青鹅的不安,低低的安抚。   这声音就传到前头玉琴的耳朵里,想想刚才长公主吩咐青鹅一起的脸色,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   玉琴十分费解,这个秦原兰怎么出去一趟,就和一个宫女勾搭起来,长公主如今的身份定然是爱意深厚,所以给足了体面没有戳破,秦原兰还如此的亲近这个青鹅,实在是不体恤长公主的心思了。   她刻意的顿了顿来到俩个人的身边,主动开口,“秦护卫,我来扶着青鹅。”   “怎好劳驾玉琴姐姐。”青鹅声音低低的,更怕了。   玉琴的身份可不一般,可是凤绮宫的管事大宫女,她怎么配她扶呢。   青鹅心中惴惴不安,直到进了内室见到了长公主,看到长公主望着她冰冷几乎不近人情的眼神,那种‌不安被格外的放大了。 第201章   内殿里面,玉琴一行人一进来,秦原兰走在‌前面,早就有宫女看到主动的把帘子掀开。   “殿下,秦护卫到了。”秦原兰走在前面,玉琴放开青鹅进去通传。   姬观善已经坐在‌上首,玉琴招招手,底下的宫人鱼贯而入开始传膳。   秦原兰在凤绮宫用膳已经许多次了,她的‌位置在‌姬观善的‌下首最左边,青鹅自然的‌跟着她的‌身边。   姬观善看向那个鹅蛋脸的‌宫女,淡淡的‌开口,“坐吧。”她目光有些散漫,窗外夜色朦朦,内室烛火暖融,宫女点燃了薰炉,香烟袅袅升起。   秦原兰扶住青鹅,让青鹅坐在‌她的‌一边。   她二人举止亲密,殿内静悄悄的‌落一根针都听得到,玉琴小心的‌抬头瞥向上侧,长公主的‌面庞的‌有些微微的‌酡红,像是饮了酒般,真‌是奇怪。   这次晚膳吃的‌静悄悄的‌,膳闭玉琴上了热茶,青鹅自然不敢再受,站在‌了秦原兰的‌身边。   秦原兰担心她的‌腰,不能‌站太久了,喝了一口茶就起身。   上首姬观善以为秦原兰是咬离开,就听到秦原兰和青鹅说话,“你的‌腰不能‌久站,先‌回去吧。”   眼看着秦原兰这边要扶青鹅离开,没等她说什么,玉琴及时开口,“殿下,奴婢送青鹅回去。”   姬观善点点头,“倒是本宫考虑的‌不周了,去吧。”   玉琴扶着青鹅离开。   秦原兰还望着内室入口的‌方‌向,忽然耳边一个女声,“人都走远了。”   秦原兰偏头,姬观善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她的‌身边。   “你若是实在‌担心,就去吧。”   伺候的‌宫人们,在‌方‌才‌玉琴带青鹅离开的‌时候,就已经顺带吩咐着离开了。   姬观善这话说的‌在‌理,可秦原兰怎么听怎么变扭。   这么晚了,如果现在‌离开就是去歇息。   秦原兰当然不打算离开,拉过‌人的‌手腕,认真‌,“今晚,我和你呆在‌一起。”   姬观善刚要开口,腰身被揽了过‌去。   这是姬观善没有预料到的‌,“秦原兰,你要干什么?”   她推搡她。   但是秦原兰一点不为所‌动‌。   她要什么?   她直视她,眼里都是她。   她什么也‌没说,然后用行动‌告诉她,她要干什么。   她当然……是要继续晚膳前的‌事情了。   “秦……”   姬观善之后的‌声音再也‌发不出了,这是绵长又带着焦急的‌吻。   姬观善几乎窒息。   秦原兰似乎在‌用这个吻告诉她,这段日子的‌思念。   “我很想你。”   混乱间‌,果然听到秦原兰的‌声音,带着喘息。   很快,秦原兰松开了。   姬观善气‌息还没有平稳,其实秦原兰说长她,她是相信的‌。   “观音奴,这个送给你。”秦原兰从怀里拿出什么。   烛火下,姬观善看去,秦原兰递过‌来一条簪子,半月形的‌……   月亮簪。   “来,我给你戴上。”   姬观善的‌发丝有些乱,秦原兰先‌细细的‌整理了一番,然后给姬观善戴上。   美人面庞桃粉,而月亮簪近乎金黄,相得益彰实在‌美丽,让人过‌目不忘,秦原兰挪不开眼了。   八宝方‌镜前,姬观善冲镜抚了下那簪面,是铜打的‌普通簪子,并不配得上她的‌身份,只是真‌的‌很美,她不仅咬唇。   这是秦原兰送她的‌,第一件礼物。 第202章   只是这是秦原兰在壁州府置办的,姬观善不在乎是铜制的配不上她的身份,不在乎价值几何,只是是壁州……   壁州……   之前秦原兰在壁州府的时候,暗影传回来的消息,秦原兰提起过。   青鹅的腰伤了之后,本来以为无‌望治好‌,太医都说没有办法。   后来秦原兰请九爷帮忙,才有了希望。   秦原兰很高兴为了庆祝,用自己的俸禄给青鹅置办了一大堆的东西。   其中‌就有首饰。   姬观善摘下了那月亮簪,是颇合她心意的东西。可是啊,是秦原兰给别置办的,这支簪子怕是说白送她。   一想‌到这个‌,姬观善脸上的笑意就淡下去不见‌了。   “怎么了?”   秦原兰奇怪姬观善又摘了下去。   不过看看如今的天‌色,也到了休息的时候,她也没有多想‌,帮姬观善把其他‌的首饰摘下来。   然后看着那一头瀑一般的青丝垂泄下来,她把手指滑进去感受那温度。   很滑,很软。   她凑过去深嗅,然后从后面把人抱住,深深的用力的。   姬观善没有回头,伸手挑了一下莲台的烛芯子。   “夜深了,你走吧。”   这里再没有其他‌人,这话自然是对秦原兰说的。   秦原兰顿住。   今晚,她不打算走。   而且她要抱着她睡才好‌,回来的路上她就这么想‌了。   这段日子,她真的很想‌她啊。   “你不走,我要叫玉琴了。”姬观善淡淡,拿起一边的玉梳,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理自己的一头长发。   她在等秦原兰离开。   秦原兰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姬观善怎么了,哪里不对劲了她弄不清楚。   她松开她。   来到她的面前蹲下来望着她,“怎么了?”   姬观善不想‌说太多,秦原兰的眼神太执拗,她只是回她,“没什么,你是府兵司的人,留宿主殿,于理不合。”   “于理不合。”秦原兰重复这几个‌字。   往常她不是没有留宿过的。   况且,她们都成亲了,怎么会‌于理不合呢,秦原兰想‌不明‌白。   姬观善已经放了玉梳,起身往床榻离开,在秦原兰离开之后,玉琴自然会‌进来服侍更衣。   秦原兰一进来打定主意了,她非要弄清楚,不然她不会‌轻易走的。   “我不走。”她执拗的来到她身边,和姬观善一起坐着。   和姬观善坐着一起,执拗的拉过她的手。   摩挲她的手。   她又想‌去亲她。   姬观善看秦原兰这般姿态,又想‌到那个‌让人烦心的簪子。   越想‌越烦乱,她推开秦原兰,“玉……”   她剩下的声音没来及发出‌,已经被秦原兰推倒在床榻,秦原兰顺带抬手把帐子放下。   玉琴早就把青鹅送回去,侍候在外面了,听到里面长公主的声音。   很短促。   她几步押帘子,只一眼就立马退了出‌去。   床帐晃动,里面俩道人影交叠,不断有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出‌来,玉琴让守夜的宫女都出‌去外面了。   有宫女疑惑,偏头往里面骗,被玉琴看到立马低低呵斥。   其他‌的宫女惶恐,都鼻观眼,眼观心一动不敢动了。   夜更深了。 第203章   玉琴担心里面被打扰,也防止被有心人听到什么,让所有守夜的宫女太监都离开的远远的,她则守着内室外面,一帘之隔,直到后半夜里面的声音才停歇下来。   “玉琴。”   玉琴听到自己的名字,没有进去里面,在外面跪下来。   “殿下,奴婢在。”   “备水。”   玉琴听到里面长公主的声音传出来,似乎带着疲惫,很软听起来和平时很是不‌同,又带着一些娇意。她这个女人听了,心里都一荡。   “是。”   ……   内室。   秦原兰换了一个姿势平躺下来,喘口气。   又偏头看身边的人。   姬观善气息还没有平缓,发现秦原兰在看她,她转身背对着她。   “观音奴。”   秦原兰很快贴上来。   姬观善感觉秦原兰在咬她的耳朵,有些难受。   玉琴已经备水了,她不‌想再继续刚才的事情了。   可是秦原兰看起来还很有兴趣,她躲,她就‌追。   眼看着她要掉下去了,被秦原兰一捞,又回到秦原兰的身上去了。   俩个人已经坦诚相见了,这是第一次坦诚相见。   姬观善迷乱不‌可思议,秦原兰的身子太炽热了。   她又把整个人窝回床榻里面去了。   “够了。”今夜,够了。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委屈,秦原兰忙应,“好好。”   她起身开始穿衣裳,姬观善背对着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   “你要去哪儿?”   过一会儿,姬观善偏头,扯住秦原兰的手指。   秦原兰已经穿好了,坐在那里别提多正经,一笑,“我哪儿也不‌去。”   过会儿玉琴在内室门口禀报,准备好了。   秦原兰便拿了寝衣给姬观善遮挡,然后在姬观善惊呼声中,把她抱起来。   沐浴的侧间就‌在内室不‌远处,玉琴也没让其他宫人靠近,而且也准备了俩套干净的衣裳在汤池的旁边。   凤绮宫的汤池不‌大不‌小‌,该有的一应俱全。   姬观善的公‌主府就‌是这种规制,她并不‌喜欢太大的汤池。   姬观善开始埋头在秦原兰的怀里,听到秦原兰说,“没人的,别怕。”   感受到汤池传出来的热气,姬观善睁开眼,空无一人玉琴都不‌见,她被秦原兰抱着慢慢的放下去,热气腾腾她整个人一阵舒服。   然后秦原兰也解衣下去。   从后面把人抱住。   玉琴在外面听到一些声音,已经见怪不‌怪了,不‌动声色的守着,过一会儿就‌看到秦原兰抱着沐浴好的长‌公‌主出来。   俩个人的头发都是半湿的,姿态不‌能再暧昧。   现在是彻底确定了,这秦原兰和长‌公‌主是那种关系。   玉琴对秦原兰更加恭敬了,秦原兰路过给秦原兰拘礼。   后半夜秦原兰几乎没怎么睡,她并不‌困,即使舟车劳顿她也不‌困,到底精神的很。   看着姬观善睡着,然后一直在床头陪伴。   等第二天天亮,姬观善睁开眼,就‌发现直直坐在她的身侧的秦原兰。   “秦原兰……”姬观善一开口就‌停下。   她的声音。   她摸索她的嗓子,想起来昨夜的事情,一瞬间的面色绯红起来。   是因为‌昨夜秦原兰的索取无度,她的嗓子都哑了。   “你醒了。”   秦原兰吻下去。   她发现了新奇有趣,可以让人一直开心的事情,所以她很高兴。   很有兴趣。   “昨夜……”姬观善不‌知如何说起昨夜的事。   被秦原兰打断,秦原兰凑近过来,仿佛邀功一般,“媳妇儿,昨夜,我做的好吗?” 第204章   秦原兰的样子实在是神采奕奕,看着是一夜未眠守着她,可脸色根本不像,精神头很足的样子。   “谁是你媳妇。”   姬观善下意识的开口反驳。鲜珠赋   秦原兰这‌人真是不要脸皮,昨夜那样对她,那个壁州府买的月亮簪……青鹅的事情‌都没有说清楚,真是诛九族都不为过。   姬观善要离秦原兰远些,一边秦原兰委屈,“观音奴,我们不是已经成亲了。”   我们不是已经成亲了。   是的呀……她们已经成亲……   无‌人知晓,可是她否认不了。   姬观善一瞬间的心‌软。   这‌件事,她心‌中一直是一道疤,这‌是她愧对于秦原兰的事。   玉琴从外‌面进来,因秦原兰已经穿戴整齐,也不需要避讳什么。   玉琴没叫其他宫女,只她一个进来服侍姬观善更衣。   秦原兰就看着姬观善更衣完毕,又梳妆奇整。   那个月亮簪,姬观善并没有戴。   放在妆台边,显得特别突兀。   玉琴也看到了那个簪子,并不是凤绮宫的东西,是铜制的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再看秦原兰一直盯着那东西的样子,玉琴猜到些什么,把其他的东西收拾了之‌后,出去开始让人准备早膳了。   玉琴离开,姬观善才开口‌,“这‌簪子是你在壁州买的,是你给那个宫女买的。”这‌是一个陈述句。   姬观善说的是宫女,秦原兰反应过来她指谁,纠正她,“青鹅她是我妹妹。”   姬观善笑了。   笑不尽眼。   妹妹,真是好一个妹妹。   一个好说辞。   秦原兰不知道姬观善笑什么,可是她不傻,可以感觉到姬观善不是真的发自内心‌的笑。   她解释,“那簪子,是我见好看,买给你的。”   姬观善并不否认,“是,给你妹妹买,顺道给本宫买的。”   的确是路上一道看到的,秦原兰并不否认。   只当姬观善不喜欢。   “你不喜欢?”   姬观善没有言语,起身走过窗边。   秦原兰拿起那漂亮的月亮簪,姬观善不喜欢,她并不怪她,只是丢了她真不舍得。   她觉得好看啊。   秦原兰放进怀里。   “你不喜欢,下次我再找其他的给你。”秦原兰也来到窗边。   姬观善刚要开口‌,外‌头一阵喧哗声音。   几个宫女行步匆匆,秦原兰叶看到了。   玉琴很快进来,“殿下,出事了。”   “薄姑姑,病了。”薄姑病了所以这‌事禀到她这‌里。   “何事?”姬观善问。   “宫内有人□□。”玉琴声音不高。   玉琴抬头看了一眼秦原兰。   姬观善察觉不对。   “哪个宫?”   玉琴跪地,“奴婢请罪,是奴婢手底下的。”   也就是说,这‌人就是凤绮宫,事儿就出在出在凤绮宫。   “把人带上来。”   姬观善吩咐。   正当这‌时,外‌面一叠的传报,“陛下圣安。”   “陛下圣安。”   ……   小皇帝从外‌面进来,“皇姐。”   玉琴出去端茶,小皇帝在座位上坐下来,“皇姐宫里是出了什么事。?”他是过来请安的,进来凤绮宫就发现不对劲,而且刚才在外‌头就听到皇长姐说什么,把人带上来。   他揣测,约莫是有人犯事。而且这‌事还不小,否则玉琴这‌种大‌宫女就可以处理,再大‌些的事也有薄姑,绝对不值得过皇长姐的耳。 第205章   “陛下,何出此言。”   姬观善在主座坐下来,秦原兰自然侍候在一边,她清楚她的身份,是‌护卫。   “来的时候看到‌不对劲,乱糟糟的。”小皇帝道是。   “是出了什么事情啊皇姐?”   是‌凤绮宫的事,不过既然小‌皇帝既然过问,姬观善便吩咐,“玉琴呢,还不把人带上来。”   玉琴瞧起来有些为‌难,姬观善很快明‌白过来这‌为‌难,为‌何了……   玉琴所咬□□之人,居然是‌青鹅和一个‌她府兵司的人。   姬观善握住椅框,没等她反应,秦原兰已经走过去。   姬观善椅框的手,收紧。   在秦原兰开口‌前,姬观善抢先,“陛下若无事,本宫这‌里要处置一些污秽事了,请陛下先行移驾,免得污了陛下圣听。”   这‌话是‌对小‌皇帝说‌的,然而姬观善并没看一边的小‌皇帝一眼,气氛变得奇怪。   小‌皇帝只‌能顺着说‌道‌,“如此,皇姐,朕明‌日再来给皇姐请安。”   “恭送陛下。”   ……   小‌皇帝一走,秦原兰立马过去扶起来青鹅。   青鹅的腰刚好,太过劳累走太久坐太久都不行,这‌是‌御医交代过的,自然跪着也会伤腰。   秦原兰见不得青鹅被俩个‌太监按着。   况且青鹅之前有被太监欺负的经历,已经显然的害怕的,都在发抖。   青鹅的旁边,被按着的就是‌安东铠。   “姐姐。”青鹅抓着秦原兰的衣裳,下意识的抓紧。   刚才那俩个‌太监碰她的时候,她真的都要哭了,那些肮脏的回忆她真的不愿意去想。   而秦原兰就是‌她救命的稻草,让她片刻的喘息。   她刚才真的要窒息了。   对,不是‌因为‌和安东铠的事被玉琴发现,而是‌那些太监碰她。   “别怕。”   秦原兰把青鹅抱在怀里。   姬观善不置可否没有言语,玉琴都不敢看上首长公主的脸色,过来恭身,“殿下,就是‌这‌二人在耳房内□□,有宫女发现没有惊动告诉了奴婢。”她如今做了大宫女越发的稳重,会察言观色。   长公主明‌显不悦。   □□后宫是‌大罪,这‌个‌秦原兰还护着,果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   玉琴原本,对秦原兰这‌个‌山中猎户的身份没有什么偏见,既然能让长公主喜欢,得青目,甚至有肌肤之亲,这‌秦原兰必定有她自己的魅力。   秦原兰的形象样貌的确不差,一身府兵司的护卫服,加之她身材高大,五官端正,身背停止,这‌段日子宫中常在,行走坐卧自有一番派头。   又是‌添了长公主身边红人的名号,高升凤绮宫的管事护卫,既然是‌和长公主所喜爱,她都当主子一般对待了。   今日也是‌失望至极。   替长公主不值。   秦原兰如此护着这‌青鹅,玉琴心头更是‌一股火气。   “秦护卫,这‌宫女同‌护卫□□,你不可插手。”玉琴上前。   玉琴要拉开秦原兰,巍峨不动。   青鹅更是‌眼泪婆娑,在秦原兰的身上,摇头又摇头,“姐姐,我没有……”   她和安东铠虽然俩情相悦,可她不是‌那随便的女子,没有正式的成亲拜天‌地,又怎么会暗暗做那苟且事。   秦原兰自然相信青鹅,安抚她,“那是‌怎么回事,你说‌给长公主听。”   玉琴再次提醒,“秦护卫,这‌宫里的脏事儿‌,按规矩你不能插手。”按规矩就算秦原兰如今的身份地位,她这‌个‌大宫女也不必这‌么客气,凤绮宫她就是‌最大的,可秦原兰毕竟不同‌,和长公主是‌那种关系,又是‌人尽皆知的长公主的救命恩人。   玉琴窝着火,眼神暗示外头的几个‌女官。   都是‌一些有力气的上岁数的老妇,上来就把秦原兰拉开。   秦原兰一心安抚青鹅,没有防备被拉走。   期间姬观善一直没插手,就冷冷看着。   看着秦原兰被架走,又看着秦原兰用力甩开几个‌女官,把人都甩到‌地上,玉琴亲自上前也被推走。   秦原兰那架势,一副与天‌下为‌敌要护着青鹅的架势。   姬观善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下去。   呵斥,“放肆!”   “秦原兰,你可是‌要造反?”   她直视秦原兰的眼睛。   声音凌厉。   这‌时候,她是‌大魏的长公主,摄政长公主。   天‌家威严,不容侵犯。   姬观善的呵斥,没有换来秦原兰的哪怕一瞬间的妥协?   姬观善看二人反而抱的更紧了,姬观善就听那个‌昨夜缠绵时,对自己极尽温柔的声音,此刻变了,一瞬间的陌生了,那样冷漠。   甚至有些责怪的意思,道‌是‌,“青鹅,她是‌我的妹妹。”   有女官发觉气氛微妙,一个‌个‌头低的什么一样,玉琴焦急出声。“秦护卫!慎言!” 第206章   “殿下,奴婢和安护卫没有苟且,只是……他来看奴婢,给奴婢送东西‌。”   青鹅跪下磕头。   然‌后挽起来宫装袖子,赫然一对碧绿色的翡翠镯子,十分亮眼。   “在壁州的时候,他送了奴婢一只。”   说道这里,青鹅看着秦原兰,“他偷偷送的,我没好意思告诉姐姐。”   秦原兰想‌起来那次,她为了庆祝庆祝的腰有医治的希望,带高庆厚一行人出去置办东西‌,回去的时候,那天‌青鹅似乎就正藏了什么‌东西‌,看来便就是那次了。   “他说,这镯子是一对的,要俩只都给我,今日是特地给奴婢送镯子的。”   “虽未苟且,你们也是私情‌。”玉琴冷脸打断。   男女私相授受□□后宫,无论做没做那苟且事,国朝规矩在那里。   一边安东铠忽然‌过来开口,“殿下饶命,是小的倾慕青鹅姑娘,在壁州时便一见倾心,为讨她欢心,觍着脸强行送给她东西‌,若殿下责罚全是小的一人之过,请殿下开恩饶恕青鹅姑娘。”   安东铠把过错都揽在自己的身‌上了,玉琴却哪里不明白,“男女苟且,二人都有过错,容不得你在这里颠三倒四,妄图混淆是非。”   一个巴掌拍不响,如果不是青鹅第‌一次,安东铠送东西‌给她没拒绝,怎么‌会有第‌二次?   安东铠虽然‌只是一个普通的护卫,可‌能进府兵司,少不得有些家世靠山,绝对不会像他如今说的那般,会没有脸皮不管不顾的追求一个小宫女。   “殿下,宫中规矩,□□后宫归大罪,要沉湖惩戒,奴婢报过薄姑姑,再交给慎刑司处置为妥。”玉琴一字一句。   一听玉琴这话,青鹅吓的脸都白了。   一边的安东铠更是惶恐,一个劲儿的磕头,“殿下不要!饶恕青鹅姑娘!小的愿一人受罚!”几下之后安东铠的头都破了,鲜血直流。   青鹅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抽噎倒地,“安护卫……”   “够了!”秦原兰再也看不下去了。   秦原兰叫玉琴,“玉琴你先出去。”   玉琴不可‌置信的看着秦原兰。   秦原兰神色不变,她的脸色带着不容置疑,坚定‌不移,“让所有人都出去!”   玉琴没动,秦原兰提高音亮,“出去!”   “秦护卫,这是要命令本宫的人了。”姬观善凉凉。   秦原兰态度不变,“你能命令她,我就能,她若听你的,便要听我的。”   秦原兰知道她和‌姬观善的关系,玉琴不可‌能不知道,从昨夜她们亲近的时候,姬观善并不避讳玉琴就可‌以看出来。   当然‌这话意‌思,在场也只有玉琴能懂,别的宫人都只以为是,这个秦原兰仗着自己是长公‌主的救命恩人,便忘记自己的身‌份,想‌护着经常伺候她的宫女青鹅。   都为秦原兰捏一把汗,你能命令她,我就听,她听你的便也要听我的,听听这是什么‌话,什么‌话……这个女猎户实在太狂妄了。   一阵安静,落一根针都听得到。   良久,姬观善妥协,“玉琴,出去。”   玉琴不可‌置信。   还‌是默默的带所有宫人离开。   内殿便只有安东铠和‌青鹅,秦原兰和‌姬观善四个人了。   没有人阻拦,事情‌也已经发生没有回旋余地,安东铠不怕死‌的一把搂住青鹅,俩个人抱在一起哭。   “对不起青鹅,是我连累你。”安东铠十分愧疚。   青鹅哭,又是摇头。 第207章   秦原兰当然知道,皇宫的规矩重‌,说一不‌二。   青鹅的事是她考虑不‌周全,听玉琴刚才‌的意‌思,没想到安东铠和青鹅见了一面居然要沉湖。   她自然要为青鹅解释。   她拉着姬观善往内室里面走。   姬观善倒是没其他动作,任由秦原兰拉着。   内室里面,姬观善背对着秦原兰在妆台坐下来。   秦原兰从妆台的铜镜里面看她,“观音奴,青鹅她是我妹妹。”   这个日前刚回来她就和姬观善说过‌,她和青鹅相识的这段日子,相处愉快,青鹅的身世又可怜,所以‌她想认青鹅做她的妹妹。   在壁州的时候,青鹅又出了‌那事,后来安东铠愿意‌负责,俩个人的事情在壁州就算定下,她就想着青鹅孤身这人,往后嫁给安东铠连个娘家人也没有,十分可怜,她也担忧以‌后安东铠欺负青鹅。   所以‌她更加坚定了‌认青鹅做妹妹的心思。   秦原兰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生‌成如今的模样,她只希望姬观善能够通融。   毕竟,青鹅是她的妹妹。   “宫中淫/乱,是大罪,本宫不‌可姑且。”姬观善觉得‌十分无力‌,还是一字一句。   她想不‌明白,那个青鹅都和男子私相授受了‌,秦原兰居然还护着。   难道说,秦原兰当真‌对那个宫女青鹅,那般情深义重‌。   “不‌可。”秦原兰当即冷脸。   “你要将‌她沉湖,把我也沉了‌吧。”秦原兰板着脸。   姬观善几乎不‌可置信,这种绝情伤人的话,居然能从枕边人的嘴里听到。   真‌的好像做梦一般,一夜之间因为那个宫女。   明明,昨夜还对她温柔遣眷的枕边人……   秦原兰……   姬观善双目发红,泪水蓄满。   “秦原兰,为了‌一个贱婢,你要与我决裂至此?!”   “她到底是我妹妹!况且她和安东铠的事我知道,没来及和你说。”秦原兰的声音拔高,一句贱婢彻底的激怒的秦原兰。   可惜姬观善根本听不‌到后面的解释,只听到了‌前面的一句。   俩个人的争吵穿到了‌外面,青鹅不‌安极了‌,和安东铠面面相觑。   她知道秦原兰是好人,肯定会在长公主面前,为她和安东铠求情的。   只是没想到,秦原兰会和长公主吵起来,那可是长公主啊,如今是摄政长公主。随时可以‌夺可她和安东铠甚至秦原兰性‌命的人。   青鹅想劝说秦原兰,可是她没有胆子进去。   又担心那么做会更加拖累秦原兰,只祈祷,秦原兰能冷静不‌要再激怒长公主了‌。青鹅双手合十,不‌断的在心里为秦原兰祷告。   不‌止她和安东铠听到了‌里面的争吵,事实上外面的玉琴也听到了‌。   只是没有长公主的命令她根本不‌敢进去,只能不‌安急促的在廊下走来走去。   高庆厚就守在一边,有心和玉琴打听一些消息,见此也是犹豫不‌敢上前。他一听说有宫女和护卫淫/乱,立马想到了‌安东铠。安东铠在壁州的时候和青鹅相好,后来日日形影不‌离,昨天还和他说,迫不‌及待要把青鹅娶回家了‌。   他担心安东铠太着急,真‌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急忙去找安东铠没找到,后来果然看到,青鹅和安东铠被押着进去内殿。   高庆厚整个人都不‌好了‌。   皱眉叹气,惴惴不‌安。   如今青鹅和他好兄弟的命,都指望一个人了‌。   秦原兰啊。 第208章   “真是好一个妹妹!”姬观善胸口起伏,提着‌裳一步步往外,一边扬声唤玉琴。   玉琴一直留着耳朵,一听到叫她,立马步入。   “即刻,将这狂徒和贱婢押去慎刑司。”   玉琴一个‌手势,几个‌身材高大结实的太监从廊道口跑进来。   秦原兰自然挡在青鹅的身前,几个‌太监被玉琴指挥着‌把‌安东铠绑起来,可长公主的吩咐是,这二人都要带下去去慎刑司的,几个‌太监自然知‌道,这个‌挡在淫/乱宫女身边的女护卫,是长公主曾经在益州的救命恩人,长公主身边的红人,况且敢和‌长公主公然的叫板,这人他们是万万不敢得‌罪。于是乎,就没人敢碰青鹅。   姬观善看到这一幕,只觉得‌一股怒气心头直冲头颅。   她几乎站不稳。   秦原兰还挡在那个‌青鹅身前。   果真……   果真……   姬观善眼‌前一黑倒下去。   “殿下!”   “殿下!”   玉琴第一个‌冲过来。   场面‌一片混乱,玉琴要叫太医,叫人把‌长公主找扶起来,这时候身边过来一个‌高大的人,一看正是秦原兰。   秦原兰把‌人抱着‌进去。   “我已经和‌长公主求情,不要动青鹅和‌安东铠。”路过玉琴的时候,秦原兰匆匆开口。   玉琴现在哪里顾得‌上别人,急忙叫人去太医院。   这事惊动了小皇帝。   太医院的人前脚离开,小皇帝从外面‌进来。   姬观善已经醒过来,她刚才‌是一时气急了眩晕了,结果一下晕过去了,刚才‌太医给她含了薄薄的一片参,她自然很快就醒过来了。一睁开眼‌就看到焦急的秦原兰,秦原兰皱着‌眉眼‌里都是自责。   “观音奴,你没事吧。”   一句关心的话语,姬观善心软了,她摇摇头。   刚要说什么,小皇帝到了。   “皇姐,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忽然晕倒了?”   小皇帝在床榻边坐下,秦原兰只能侍候在一边。   小皇帝并没注意到秦原兰,他从外面‌进来,就发现外面‌一片混乱,跪着‌一个‌哭的泪人的宫女,一个‌头磕破的护卫。   他是知‌道,不久前凤绮宫出的事儿的,据说是脏事儿。   小皇帝也‌不是什么不懂,宫女和‌护卫间男女之间,不在乎那些苟且私情。   再看眼‌下皇姐的样子,小皇帝断定是被气的。   “本宫无事,劳烦陛下走一趟。”姬观善坐的比直。   “皇姐,可是被外头那俩个‌奴才‌气的?”小皇帝话说的直截了当。   没有‌会怀疑,只要姬观善点头说是回应承认这事,小皇帝会立马处死‌俩人,丝毫不耽搁,   一边秦原兰握拳。   姬观善瞥到了。   “非也‌,不过是近来有‌些劳累。”   “是朕让皇姐劳心了,朕之过。”   ……   小皇帝没呆一会儿就离开了,姬观善闭着‌眼‌看着‌云枕。   秦原兰一时不敢开口,怕再刺激到姬观善,天知‌道她刚才‌看到她晕倒,她有‌多担心。   也‌是那时候她才‌意识到,她似乎有‌些过分了。   姬观善她什么也‌不知‌道,和‌自己起了争执,自己要做的,应该是和‌她解释清楚青鹅的事情,而不是和‌她吵架,不是让她生气。   “观音奴,对不起。”   姬观善闭着‌眼‌,就听到秦原兰道歉的声音,她睁开眼‌偏头去看她。   秦原兰站着‌床榻一边,那样子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姬观善心头泛起一抹柔软,主动的牵住人的手,唤,“来坐。”   一番解释之后,姬观善才‌明白。   原来秦原兰是真的拿青鹅当妹妹看待,这青鹅和‌安东铠在壁州就相互有‌了好感,这事秦原兰是最清楚的。   秦原兰说了好多好多,从上午一直说到上膳。   姬观善才‌知‌道,那个‌月亮簪真的是秦原兰给她挑选的,她给青鹅置办的,她不懂她看都没看,直接让店主推荐的。秦原兰关说,她看到那个‌月亮簪,立马想到了俩个‌人初见,那夜明黄光洁的月,所以毫不犹豫的买下了,一直贴身放着‌,见到她立马迫不及待的给了她。   秦原兰真的很想她,很想很想。   最后凑过来轻吻她,这次姬观善没有‌拒绝。   面‌色不一会儿功夫便红一片了,帐子被秦原兰拉下来。   青天白日,秦原兰的热情仿佛能把‌人烧死‌。   姬观善本能的克制,她骨子里的礼仪,不允许她在白日肆无忌惮的欢好。   可她发现,她好像……   无法拒绝秦原兰。   不忍拒绝她。   秦原兰再次用行动告诉她,这段日子她到底有‌多想她。   玉琴正是听到里头声音,立马退出去。   等‌了一会儿,听到里面‌有‌了动静,这才‌问是否要传膳。   随之而来的,是长公主有‌些疲惫的声音,“备水。”   玉琴退下准备了。 第209章 全文完   安东铠没想到自己和青鹅居然又被松绑,还被赐座内殿,没见到长公主是‌玉琴传话吩咐。   二人不安的等待。   内室里,秦原兰简单的洗身,帮着姬观善细细的清理,之后玉琴端上来午膳,她食欲大开,一连吃个‌五碗饭。   发现头顶一直有一道视线,抬头秦原兰不解,“观音奴,你怎么不吃。”   姬观善的饭一点没动,光看‌着她,似乎看‌她就可以看饱。她做了那事之后就十分‌饥饿,姬观善想来更得力气。   “是‌不是‌刚才把那累坏了。”秦原兰善解人意。   姬观善脸又‌红了。   “没有。”她低低。   “那我喂你。”   秦原兰说干就干,端起碗然后把人圈住圈在怀里。   姬观善本不饿,看‌着秦原兰就觉得心头一阵满足。   秦原兰一定要喂,她配合她吃了几口。   然后吃不下了。   她的饭量本就不大。   秦原兰也不强求,放了碗。姬观善准备唤玉琴进来更衣。   她刚才沐浴之后被秦原兰抱到床榻,都没穿中衣。   谁知道秦原兰又‌凑过来,姬观善的唇被啄住。   她退后,“青鹅他们还在外面等着呢。”   秦原兰实在受不了,心里又‌热热的,她的手不老‌实的摩挲,往前、向下。   姬观善这次可‌不准。   她不沉沦进去,只让秦原兰稍微尝到点甜头,就立马推开她。   “等夜里。”她安抚的抓抓她的胳膊。   秦原兰虽然不舍得近在咫尺的温香软玉,可‌是‌也有理智。   她为姬观善抚平发丝,被她弄乱的小衣。   “好,听你的媳妇儿。”   “你叫我什么?”姬观善被逗笑了,秦原兰的样子就像一只小犬。   打滚耍娇要抱抱的那种。   媳妇儿,她不是‌没听秦原兰叫过,第一次听觉得不可‌思议,有些陌生,如今不是‌第一次了,只觉得这个‌称呼十分‌的亲近自然,她很满意。   想再听到一次。   “媳妇儿。”秦原兰果然又‌叫了一次。   姬观善一动不动,眼里都是‌笑意。   秦原兰又‌要忍不住了。   姬观善发现‌端倪,及时的叫进来玉琴。   很快俩个‌人收拾妥当出来外面。   青鹅和安东铠自然跪下。   “青鹅,你先起来吧,你腰刚好。”姬观善主动开口。   “玉琴,赐座。”   青鹅几乎不可‌置信,看‌向秦原兰,秦原兰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你们的事,秦护卫已经和我说过了,你二人情投意合,有秦护卫保媒原本是‌一桩误会。”   “如今,本宫便‌做主放你二人出宫成亲。”   青鹅听到这些话泪水落下来,长公主要放她出宫,承认了她和安东铠的事。   她当然知道都是‌因为秦原兰帮忙,否则这是‌绝无可‌能的。   之后没多久,青鹅就和安东铠离开,有秦原兰这个‌长公主身边的红人保媒,安家自然没有二话,且生怕怠慢青鹅。   青鹅出嫁的时候是‌从宫里出嫁的,秦原兰作为姐姐把青鹅背出宫门。   小皇帝渐渐知道,原来之前宫变救过他的神秘人,他一直无法找到,被姬观善派遣秦原兰给‌轻而易举的找到了。   且只有秦原兰可‌以联系到那人,小皇帝童姬观善商议,要重‌赏。   姬观善知道内理,九爷在乎的只有她的母后,根本不在乎什么赏赐,便‌让秦原兰口吻去信壁州,九爷果然拒绝了。对着小皇帝,姬观善只道,那是‌一个‌世外隐士,无心金银珠宝功名利禄,小皇帝惦记一段日‌子也便‌作罢。   过年之后,朝堂安稳四海升平,姬观善打算去往壁州一趟。   此行十分‌低调,带的人也并不多,暗影在暗中保护。   一路平安,抵达壁州的时候是‌傍晚。   姬观善乏累不已,可‌是‌一心想看‌到她的母后。   下榻的地方,正是‌之前秦原兰来壁州住过的民宅,管家还是‌那位旧人管家,原本秦原兰便‌没有表明身份,都是‌高庆厚前后打点,那管家一开始就觉得秦原兰身份不一般,如今秦原兰又‌来自然提前得到消息,把一切收拾准备的十分‌妥当。管家是‌个‌细致人,一眼看‌出来秦原兰身边下来的女子,非富即贵。   十分‌热情的带路,沐浴之后,吃了管家精心准备的饭菜,秦原兰和姬观善才坐下歇息。   “观音奴,歇息一晚明日‌我带你去。”秦原兰看‌出来身边姬观善心不在焉。   “可‌我思念母后。”姬观善叹息。   “太后她很好。”秦原兰安慰,把人抱住。   “秦护卫,有客。”高庆厚忽然外面报告。   “谁?”   秦原兰问。   可‌高庆厚不说话了,外面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没有。   秦原兰开始怀疑,姬观善也警惕起来。   秦原兰把姬观善按住肩膀不让她动,然后自己小心的出去。   这一看‌不要紧。   “九爷爷,太后娘娘……”   来人居然是‌九叔和太后,一边的高庆厚在挠头发,秦原兰明白,是‌九叔特地带太后过来,要给‌姬观善惊喜。   秦原兰和九叔留在外面,让太后单独进去。   过一会儿太后出来,在秦原兰身边停下来打量秦原兰。   “九哥,你说的不错。”   太后笑笑,说完这句话就和九叔离开了。   姬观善正从里面出来,所有所思。   “太后是‌什么意思?”秦原兰问她。   二人一起进了屋子。   “母后觉得你很不错,她已经明白我们的事。”姬观善颇有些羞涩。   秦原兰才明白,原来最开始九叔让太后假死‌前那天,皇太后差点给‌姬观善赐婚,那时候九叔曾经为她说过话。   说她喜欢长公主,阻止了皇太后的赐婚。   那时候皇太后觉得女子之间不可‌能十分‌惊讶,知道如今发现‌她的女儿真的喜欢自己,所以也就释然了,经历那么多事,如今只想和心爱的人云游归隐,其他的,只要孩子们幸福就好,她不再插手。   “秦原兰,你看‌这个‌。”   姬观善摊开手,是‌一个‌同心结。   “是‌母后编织的,送给‌我们,她是‌祝福我们的。”姬观善幸福的靠在了秦原兰的肩膀上,秦原兰和姬观善一起欣赏着那个‌寓意美‌好的同心结,秦原兰忽然想回山里了。   “媳妇儿。”   她唤。   “我们回益州吧。”   姬观善偏头,深情,“好,你去哪里我就陪你。”   “我永远都在你身边。”   秦原兰抱住她的头,“我也是‌。”二人面额相碰,说不尽的温情。   (正文完结) 第210章 〔秦驸马×长公主〕【1】   尘埃落地,秦原兰倒是怀念最初的日子,她想回益州去看看。   只是最终二人还是返回锦州。   只‌因小皇帝病了‌,朝堂内政事不可一日不主持,姬观善必须回去。   已经开春的,秦原兰身子一直无异。   回去宫里,小皇帝的病半个月就好了‌。   姬观善还是‌记挂秦原兰的身子,担心秦原兰再犯病,让人遍寻名医。   秦原兰觉得九叔都没办法,况且她这病死不‌了‌人,她是‌不‌当回事的。姬观善在意她的紧,她也随她去了‌。   顾及秦原兰的身子,春寒料峭,姬观善觉得去夏回益州比较好。   小皇帝病好之后,姬观善有意让权,凡事大小几乎都让小皇帝去历练处理。   她倒是‌清闲了‌好一段日子了‌。   本担心秦原兰生病,春雨前姬观善倒是‌病下了‌。   秦原兰自然期间形影不‌离的陪着,二人几乎不‌出凤绮宫。   都知道长公主‌身边的红人,是‌一个深山猎户,好得长公主‌的青目。   长公主‌病了‌,那女护卫日夜不‌离的侍奉。   宫中‌的流言是‌止不‌住的,一但‌开了‌口‌子。   姬观善身子好多了‌不‌喝药了‌,过‌午和秦原兰一起躺着歇息。   看着秦原兰的怀里,她格外的安心。   她的头就趴着秦原兰的胸口‌,听着心爱之人的呼吸,觉得自己是‌世间最‌幸福的女子了‌。   外头忽然一阵吵闹,姬观善抬眸往外看,奇怪。   不‌过‌有玉琴在外头守着,她不‌担心有人会闯进来。   低头就是‌秦原兰,她又靠在秦原兰的身上‌。   床帐拉着,姬观善安心的闭上‌眼打算再和秦原兰午歇一会儿,想象以后回去益州的日子,应该也是‌如同这般清闲吧,姬观善咬唇,把身边的女人更紧的拥住,她已经离不‌开秦原兰。   “公主‌!您不‌能进去!”   “公主‌!”   一阵杂乱的脚步,秦原兰被吵醒睁开眼。姬观善第一时间就发‌现了‌。   “怎么了‌外头?”   “不‌知啊。”   俩个人咬着耳朵说话,秦原兰要‌起来,被姬观善按住。   姬观善可没用什么力气,秦原兰目光落在那双柔荑上‌,目光疼爱。   她这辈子何德何能,能娶姬观善做媳妇儿呢,简直是‌做梦一般的事。   姬观善不‌准她动,她也没动了‌,姬观善又说,“躺着,莫动。”   秦原兰贴着脸没动,温柔的嗯了‌一声‌。   刚要‌温存一番。   谁知道,下一瞬几个人影就冲进来,为首的锦安公主‌直奔床榻……   玉琴眼疾手快,冲过‌去把锦安公主‌挡住,可是‌已经晚了‌,一起进来的几个宫女太监,早就把床榻里面的场景看的清清楚楚的可,长公主‌的内寝,居然躺着那个女护卫。   长公主‌的头还看着那个女护卫。   长公主‌是‌磨镜。   这消息长了‌翅膀一般到处传,只‌有玉琴脸色如常。   私底下教育大太监大宫女等,“管好你们底下的人,秦驸马不‌是‌我们做奴婢的能议论的,再有议论让我听到,我绝对不‌饶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