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相亲结束后（娱乐圈） 作者：瞳师 文案： ◤cp：强迫症闷骚漫画家VS倒霉蛋丧病十八线。◢ 郁菲被逼去相亲那天，故意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傻包子。 哪想对方也不想接受相亲，把亲姐丢在相亲地点尿遁逃跑，留包子郁菲面对美人一脸懵逼。 然而谁都没想到的是，很久以后，这场尴尬的相亲居然真的成功了…… 嗯，郁菲和他姐在一起了：） 介绍人周阿姨：？？？？？？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娱乐圈 业界精英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郁菲，柳知夏 ┃ 配角：汪采茉，白玥 ┃ 其它：娱乐圈，漫画家，百合 ================= 　　☆、01 　　“郁老师，最后一遍校对完成了，现在发给工作室吗？” 　　郁菲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听见助手在旁边说话，睁开一只眼睛冒出个“嗯”字，然后转个方向继续睡觉。 　　助手轻手轻脚地回到座位上，把文件发到工作室邮箱，随即回来给老板披了条毛毯。 　　一小时后，郁菲再次睁开眼睛，毛毯随着她起身的动作滑落到椅子上，盖住了身后柔软的球形抱枕。 　　工作间里空荡荡的，助手已经按照她之前的安排回家了。通宵带来的头痛使人烦躁，郁菲迷迷糊糊地拿过抱枕，左手揉了七次，右手揉了七次，这才站起来去洗脸，回来后她坐在椅子上转了个圈，长吐一口气，心情舒畅不少。 　　一个小时前，她又顺利完结了一部漫画。从17岁出版的处女作算起，这已经是她第5部完结作品了。 　　时间过的真快啊，她还记得七年前给漫画编辑投稿的忐忑心情，转眼间自己也算是个行业老人了。 　　内心感慨之余，郁菲摸起手机打算给编辑好友报个喜，打开微信却看见母上大人早上给她发来的最新相亲地址——XX烛光晚餐主题餐厅29桌。 　　……等等，她是不是熬出幻觉了？！ 　　拨通电话，她“喂”了一声便直奔主题道：“妈，怎么突然让我相亲啊？你上个月不是说以后不让我再去相亲，一切顺其自然的吗？” 　　对面用埋怨的语气道：“但这回是你周阿姨介绍的男孩子啊，人家刚从英国留学回来，才21岁，又年轻又帅气。而且他比你小三岁，女大三抱金砖，你们刚好合适嘛。” 　　“……”郁菲无语，“妈，21岁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呢好吗？他用得着相亲吗？” 　　“我女儿条件也不差，和小鲜肉相亲怎么了？再说了，我和你周阿姨都觉得，给你们留出一年时间谈恋爱，等他22岁再结婚刚刚好嘛。所以现在绝对是相亲的最佳时期，你快偷着乐去吧。” 　　郁菲：“……” 　　她妈妈和周阿姨考虑的可真周全。 　　郁妈妈见她不答话，问道：“你现在工作很忙？” 　　郁菲不想和家人撒谎，硬着头皮答：“不忙，手头这本连载刚刚完结。” 　　“那不是正好有时间谈恋爱吗？”郁妈妈继续劝说，“妈妈和周阿姨做了这么多年的朋友，她介绍的人哪能有错？你一会儿好好打扮打扮，自己过去，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事啊，我们当长辈的不掺和。” 　　话说到这个份上，郁菲实在找不到其他拒绝的理由，只能应了。 　　挂断电话，她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慢慢现出一丝为难的神色。 　　自己不眠不休工作两天，现在只想回到她温馨的小窝睡个昏天暗地，而不是去和相亲对象吃什么烛光晚餐。 　　可是周阿姨和她妈妈做了几十年的闺蜜，人家开口帮了忙，自己必须要承这个情。 　　算了……不就是个相亲吗，她糊弄过去就好了。 　　匆匆回到家里，她换下穿了整整两天的衣服，洗了个澡，然后拖着疲惫的身体坐到梳妆台前。 　　看着自己的模样，郁菲禁不住叹了口气。 　　镜子里的人此刻嘴唇干裂，脸上没什么光泽，熬了两天两夜的眼睛里布满红色血丝，眼下的肌肤还透着淡淡的青黑色。 　　用这样一张脸去吃烛光晚餐，对方可能会直接被烛光里的她吓死吧…… 　　再者说，她长得本就不好看，又不会聊天，人家周阿姨介绍的那个什么英国海归小鲜肉实在没可能看上自己。倒不如自己扮个丑，让对方看到自己起身就走，免得浪费双方时间。 　　郁菲算盘打好，当即翻了翻衣柜，挑出一件自己去年随手买回来却至今没穿过的格子外套。 　　款式老气，色彩搭配又土又俗，完美符合她的扮丑要求。 　　郁菲换上衣服，又特意选了一款同衣服色彩完全不搭的背包，背上它快速出门。 　　等她人到餐厅时，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二十分钟。相亲对象没来，郁菲只能撑着下巴空等，所幸周阿姨挑的餐厅位置不错，城市夜景一览无余，开阔的视野使她的心情得到了极大的舒缓。 　　餐厅中播放着悠扬的音乐，忽然间，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与类似棍棒的敲击声逐渐变得清晰，郁菲回头看了一眼，意识到来人大概是她的相亲对象，忙站起身。 　　向她走来的有一男一女，男的个子不高，眉眼清秀，一身正装衬出几分故作成熟的帅气，完全符合母上大人的描述。 　　旁边的女人撑着拐杖，半长的头发随意扎在脑后，脸上素净无妆，高挺的鼻梁上架着副金丝眼镜，微掩住她黑亮的眼珠。 　　她很美，郁菲还是第一次看到素颜可以美到这种程度的人。 　　在她打量二人的同时，对面的两人也在打量她过于憔悴的脸和她这身奇葩的装扮。 　　男人觉得他周姨一定是疯了，不然怎么会介绍一个打扮这么……这么重口的人给自己？ 　　女人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充满幸灾乐祸，巴不得让这位画风清奇的小姐好好折磨一下她弟。 　　努力做好心理建设，男人率先开口介绍：“你好，我是柳川泽，周阿姨介绍来的。这是我姐，柳知夏，她有点不放心我，所以一起跟来了。”他指了指旁边的漂亮女人。 　　然而下一秒，柳知夏十分打脸地瞥了眼她的傻缺弟弟，漫不经心地轻呵了一声。 　　呃，她看起来似乎并不是很情愿…… 　　郁菲收回放在柳小姐身上的注意力，自我介绍道：“你们好，我叫郁菲。” 　　“嗯郁小姐好——哎别都站着啊，来来来，坐。” 　　柳川泽招呼两句，径直坐在了郁菲对面，柳知夏撑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到他旁边冷声道：“柳川泽，你韧带撕裂的姐姐还站在这里，你是怎么好意思坐下的？” 　　郁菲见势不妙，立刻拉开自己旁边的椅子：“柳小姐，不介意的话请坐在这里吧。” 　　柳知夏不爽地看了眼弟弟，挪动两步坐到郁菲旁边，将拐杖搭在落地窗和桌脚间。 　　三人之间气氛微妙，服务生走过来询问是否可以点餐，柳川泽接过菜单看了看，把菜单递给郁菲：“Lady first,你们先点。” 　　柳知夏仿佛没听见似的拿出手机摆弄，紧接着，手机发出一声微博刷新的提示音。郁菲只好接过菜单翻看，感受到来自对面异性的目光审视，她手脚忽地开始发麻，紧张的感觉汹涌袭来。 　　她的发病总是这样来势突然，郁菲不受控制地做起攥拳的动作，左手七次，右手七次，心里稍微舒服些后，她一抬头，只见柳川泽正奇怪地看着她。 　　“郁小姐刚刚是在做什么？” 　　被问到这个，郁菲的脸慢慢涨红起来。 　　她尽量保持镇定地道：“没什么，我只是有点紧张。” 　　柳川泽没再多问，等郁菲继续低回头看菜单，他来回打量着这个相亲对象，越看越觉得蛋疼。 　　不是说这位是国内知名漫画家吗？不是说搞艺术的女孩子要么萌力十足、要么清新文艺、要么知性优雅吗？ 　　这郁小姐什么情况啊？！ 　　思来想去，柳川泽撑住桌面站起来说：“不好意思，我去一下卫生间。” 　　郁菲点点头目送他离开，然后对等候多时的服务生说：“一份奶油蘑菇汤，一份西班牙海鲜烩饭，谢谢。” 　　一旁的柳知夏刷着首页，看到某人新接下的唇膏代言，嗤笑一声把手机扔到桌上，对郁菲道：“点完了？菜单给我。” 　　郁菲听话地递出菜单，趁她低头时，又多看了她两眼。 　　下颌柔和，下巴圆滑，勾勒出一张标准的鹅蛋脸。双眼皮的沟印很浅，眼角微扬，是标准东方古典美人的模样。 　　难得在现实生活中看到这么漂亮的人，郁菲手指微动，恨不得现在就拿出纸笔为她涂一张速写。 　　她想得出神，忽然听到对方开口道：“一份三文鱼沙拉，不要沙拉酱。” 　　服务生记下后问：“好的，请问刚才那位先生需要点什么？” 　　柳知夏不耐烦地皱皱眉：“不知道，等他回来自己点。” 　　“好的，两位女士请稍等。” 　　服务生离开，只剩郁菲与相亲对象的姐姐在烛光下并排坐着玩手机，谁也不说话。 　　等了十分钟，去卫生间的柳川泽依然没有回来。郁菲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把相亲对象丑到尿遁离开了，可是他走了，他姐还没走啊，自己莫不是要和相亲对象的姐姐来一顿优雅的烛光晚餐？！ 　　柳知夏在这诡异的沉默中也不大自在，连着给柳川泽发了好几条消息，都不见他回复。 　　气氛尴尬到极点时，柳知夏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总算是打破了这阵沉默。她看见来电人，表情一变，毕恭毕敬地滑动屏幕，道了声“菀姐好”。 　　陈菀问：“你脚怎么样了？” 　　“回菀姐的话，我现在能拄拐走路了，医生说下个月可以去做康复运动训练。” 　　身为她经纪人的陈菀隔空白了她一眼：“少跟我贫，我跟你说啊，公司那边对你越来越不满意了，什么好资源到你手里都出岔子，刘总现在都记不住你真名了你知道吗？开口闭口都是‘那个倒霉鬼’！再这样下去，不用合约期满你就可以回家结婚生娃了！” 　　柳知夏乖乖认怂：“菀姐别生气，我以后做事一定会非常非常非常小心的。” 　　说话间，服务生端来三杯柠檬水。柳知夏刚好口渴，伸手端起自己面前的杯子，继续听陈菀说道：“算了，告诉你个好消息，公司刚接到个本子，是部情景喜剧，我觉得你刚好可以演里面脚受伤的小配角，还能自带拐杖，省得道具组准备了。” 　　“谢……咳、咳！” 　　柳知夏已经两个多月没接过新工作了，一时激动，嘴里没来得及下咽的水猝不及防地呛进气管。更惨的是，在剧烈咳嗽下，她右手拿着的杯子晃了晃，有小半杯水泼到了她胸前的衣物上。 　　浅蓝的衬衫本来并不透明，浸了水却瞬间紧贴住内里的文胸，清晰地勾勒出女人曼妙的曲线。 　　旁边埋头玩手机的郁菲听见咳嗽声抬起头，愣了愣，忙把她手里的杯子抢下来放好。然而，当她找出纸巾打算帮忙擦水的时候，却见柳小姐胸前的灰色内衣上，似乎印着四个大字—— 　　童颜巨|乳。 　　郁菲缓缓抬头，看了看既没有童颜，也没有巨|乳的柳小姐。 　　……哈？？？ 　　☆、02 　　拿着纸巾的手悬在半空，郁菲心情复杂地看着柳小姐。 　　柳知夏被这种目光注视，大脑当机了一瞬，缓慢地想起两个小时前她正在试穿新到的情趣内衣，听见弟弟在外面没完没了地催她，便随意套了个衬衫出门了…… 　　她低下头，看到自己胸前的字，陷入沉思。 　　她该怎么给弟弟的相亲对象解释，他的姐姐穿这件内衣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含义呢？ 　　听她咳嗽声渐渐停下来，电话另一头的陈菀心累地问道：“祖宗，你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没事……就呛了一下……”柳知夏大脑恢复运转，尴尬地从郁菲手里拽出纸巾，一边擦水一边道，“菀姐你继续说，这个什么时候开始拍？” 　　“两个主演都轧着戏呢，这边拍两天那边拍两天，具体时间定不下来，得看人家的安排。这样吧，你下周先回公司听课，脚废了脑子不是还没废吗？等剧组要人的时候我再把你……柳知夏你又搞什么鬼呢？！” 　　陈菀的手机听筒传出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以及她手下那倒霉玩意儿的痛呼。 　　倒霉玩意儿柳知夏此时手肘拄在地面，腿上压着拐杖，冷静地答道：“回、嘶——回菀姐的话，小的没事，小的状况特别好，好到不能再好。” 　　“……”陈菀抚额，“我把安排发你微信，挂了。” 　　通话结束，柳知夏呲牙咧嘴地把手机递向惊慌失措的郁菲，没好气地对罪魁祸首道：“你倒是把我扶起来啊。” 　　“哦、哦！”郁菲把她的手机放到桌面上，随后移开拐杖，把柳知夏重新安置到椅子上。 　　其实她刚才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就是觉得柳小姐露着胸前四个大字不太美观，便脱了外套给她披上，谁知对方嫌弃她的外套太丑，往旁边一躲——结果摔到地上了。 　　柳知夏撸起衬衫袖子，碰了碰自己红肿的手肘，忍不住又“嘶”了一声。 　　郁菲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要不要去医院？我这就带你过去。” 　　“不去医院，我闻到消毒水味想吐。”此时的柳知夏不复刚才狗腿的样子，脸上写满了“老子很不爽”。她把袖子放下，说：“餐都点完了，不吃浪费。我那倒霉弟弟估计是尿遁了，回不来了，你可以吃得自在一点。” 　　郁菲无语，柳先生倒不倒霉她不知道，柳小姐是真的很倒霉。 　　她不说话，柳知夏却忍不住借机打开话匣子：“你说你啊，好歹是来相亲，就不能稍微打扮一下吗？你这黑眼圈都要和法令纹连起来了好吗？我弟弟在的时候我不好意思说，但你看自己这个样子，我要是我弟，我也秒尿遁的好吗？” 　　郁菲听得一头黑线，黑眼圈和法令纹还能连起来？！ 　　柳知夏一边数落她，一边抖落着衬衫领子。里面穿的内衣吸水性不错，抖了半天还是湿得厉害，她在偶像包袱和湿|身诱|惑之间艰难抉择了半天，最后伸出手：“那个……你还是把衣服借我一下吧。” 　　郁菲立刻把怀里抱着的衣服递了过去。 　　“好歹也是个画家，你这什么审美啊。”柳知夏吐槽着把外套穿上，系好胸前的扣子，“你画的人物也都穿得这么丑吗？” 　　郁菲：“……” 　　她是为了相亲才打扮这么丑的，她平时不丑！ 　　然而她在心里呐喊了好几遍，嘴上却说：“他们穿得还行吧……” 　　柳知夏笑了一声，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郁菲看了看她，指尖微动，又想给这位美女速写了。 　　不过话说回来，好好一个古典美人，为什么非要穿个“童颜巨|乳”呢？ 　　难道是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思考的时候，服务生终于端来了她们的餐点。柳知夏慢条斯理吃着自己的沙拉，偶尔瞥一眼享用海鲜烩饭和奶油蘑菇汤的郁菲，咽咽口水，收回目光继续嚼菜叶子。 　　吃完饭，郁菲抢先去付了钱，回来扶起柳知夏，为她架好拐杖，问：“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柳知夏看看自己身上的丑外套，考虑到自己好歹是个一百零八线小艺人，微微蹙起眉头道：“我不方便这样回家，你陪我买一件新衣服去吧。” 　　这附近商场不少，但是郁菲估摸着以柳小姐的行动能力去逛街买衣服还是有点困难。想了想，她把柳小姐送进车里，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买。你具体尺码是多少？” 　　柳知夏在后排坐好，细长的手指推了下眼镜，含笑问道：“你想知道我三围啊？” 　　本是一句无所谓的调笑，郁菲脸上却泛起红。她脑海里忽然冒出柳小姐衬衫浸水后凸显的身材，嘴唇动了动，一股自我厌恶感袭来。 　　她猛地甩上车门，拽开前车门，从副驾驶的座位上拿起一个圆形抱枕。 　　顶着被注视的压力，郁菲额头冒着冷汗，做完了自己的仪式动作。 　　左手七下，右手七下，一次都不能少。 　　心里的焦虑和恐慌得到纾缓，害怕被当成变|态的心情却越发强烈。她没再看柳知夏，扔下抱枕低着头说：“我去买衣服，你在车里等着。” 　　她说完就跑，柳知夏刚说一句“你等等”，便见郁菲跑走了。 　　不是啊姐姐，你真的能保证新买的衣服不丑吗？！ 　　柳知夏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消失在视线之中，没办法，将头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去了。 　　不管怎么说，这位郁小姐虽然做事奇奇怪怪的，心眼倒是蛮好的。 　　比柳川泽那个抛弃亲姐的王八犊子好多了。 　　餐厅外的停车场中，她微微摇下一点车窗，吹着夜晚清凉温柔的风，迷迷糊糊有了些许困意。车门被再次打开的时候，她睁开眼睛，还有点没回过神。 　　“你怎么这么快就……”她打着哈欠坐好，接过郁菲递来的包装袋，忽然看见她脑门和鼻尖上的汗珠，还听见了她略显急促的喘息声。 　　这姑娘可真实诚啊。柳知夏对她又多出一点好感，拿出纸袋里的蓝色衬衫，发现它出乎意料地符合自己的审美。 　　“你眼光不赖嘛。”她说着抖开新衣服，真丝面料柔软细腻，衬衫领口与袖口的焦糖色线条点缀锦上添花，复古风与现代时尚混搭起来，格外吸睛。 　　郁菲抿唇，算是收下她的肯定，然后留下句“你先换上”，关上车门。 　　柳知夏麻利地换好衬衫，望着车窗外背对自己的女人，觉得这小姑娘也挺不容易的。 　　因为和她弟相亲失败，无奈之下开始在姐姐面前卖乖，又是请客吃饭又是跑腿买衣服，自己不帮她一把好像有点说不过去了。 　　打定主意，柳知夏打开车门，道：“我换好了。” 　　郁菲走回来，坐到驾驶位上启动车子。柳知夏将地址告诉她，随后去翻包装袋里的收据，翻了半天没翻到，便问道：“这衣服多少钱？我把钱转给你。” 　　郁菲拒绝：“不用了，我害你摔倒，这衣服是我的赔礼。” 　　柳知夏毫不相让：“一码是一码，你不说的话我就自己去搜，然后找周阿姨给你送过去。” 　　女人语气坚决，郁菲叹了口气，做了退让。 　　转完帐，柳知夏终于消停下来，开始通过车内后视镜观察郁菲的脸。 　　她五官长的不错，一双圆眼黑白分明，眉骨与山根较高，凸显了五官的立体，嘴型薄而长，自然尖翘的嘴角具有与生俱来的亲和力。缺点是两腮略方，与五官搭配得并不协调，还有那圆润的下巴，一看就是吃得多又不运动。 　　不过……柳知夏捏捏自己细溜溜的胳膊，觉得郁小姐这种微胖的身材揉起来手感应该不错。 　　她的目光太专注，郁菲有所感受地瞥向后视镜，四目相对，她还没来得及尴尬，柳知夏先一步开口说出自己的决定：“你放心，你要是看上我弟，我肯定，全力助攻你，保证他的世界里只剩三个女人，我妈、我、你。” 　　郁菲：“……” 　　她不需要！ 　　她尴尬地笑了笑，继续专心开车，柳知夏以为她害羞，笑眯眯地伏在郁菲的座位后面说：“告诉你个秘密吧，其实我弟很好追的，他最喜欢二次元的萌妹了！下次我帮你约他出来，你穿一条可爱的小裙子，画个萝莉妆，保准秒杀他。” 　　郁菲：“…………” 　　她、不、需、要！ 　　柳知夏看着她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笑意更浓：“你比他大，要更主动一点呀。他刚从国外回来，这阵子玩心大，你多多包涵。但是今天他尿遁的事实在太过分了，我会让他和你道歉的。” 　　郁菲终于忍不住开口：“谢谢，不用了，其实我觉得自己一个人也挺好的。” 　　“这倒是，一个人生活更自在。”柳知夏又往前面凑了凑，离郁菲耳朵更近一些，“不过你要是对小鲜肉感兴趣，我弟绝对是个不错的选择，你看他要脸有脸，要腰有腰，要屁股有屁股，拐回家包你不吃亏。” 　　郁菲：“………………” 　　这些部位是用来介绍自己弟弟的吗？！这是介绍特殊服务的吧！！ 　　耳边的碎发随着柳知夏的呼吸微微拂动，搔得耳廓发痒。郁菲只好减缓车速，免得柳小姐在自己身后又冒出惊人言论时，吓得她来不及反应，把车开到护栏上。 　　柳知夏被她的反应逗笑了，身子向后倒去，不再打扰她开车。 　　接下来的路程，柳小姐一直安安静静地玩手机。郁菲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车内过于安静，于是打开音响，放起了自己最近很喜欢的歌。 　　柳知夏听着歌，神色渐渐古怪起来，她盯住郁菲平静的脸，企图从她脸上找出什么异样，最终却以失败告终。 　　车子开进小区，停在楼门口。郁菲下车从后备箱里取出拐杖，柳知夏把包装袋挂到拐杖上，撑着它们走到大门前刷卡。 　　卡面即将刷上识别区的时候，她突然回过头，对身后目送她的郁菲道：“谢谢你送我回来，话说，你刚才放的是雁唐的新歌吧？” 　　郁菲点点头。 　　“好巧，我也喜欢听她的歌。”柳知夏绷紧嘴角，顿了顿问道，“不过你知道这首歌的创作背景吗？” 　　郁菲愣了愣：“我只听歌，不了解歌手。” 　　“啊——真是吓我一跳。”柳知夏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见郁菲一头雾水的样子，连忙给她解释道，“你刚才放的是雁唐给她女朋友写的一周年纪念歌，我听了以后，还以为你在暗示我你是同性恋呢。” 　　郁菲：“……” 　　这位柳小姐想象力这么丰富，怕不是个写小说的吧！ 　　☆、03 　　夜晚的风拂过面颊，郁菲把吹到脸上的头发拨开，目光落在地面上，说：“我不懂音乐，只是觉得这首歌听起来会让人心情变好。” 　　柳知夏点头，开启安利模式：“恋爱就是会让人心情变好啊！我和你讲，她们一个是百合写手，一个是网络起家的歌手，面基后没多久就在一起了，甜得不行，每天变着花样在微博上撒糖。你心情不好的时候去可以看看。” 　　“……”郁菲觉得自己和相亲对象的姐姐站在楼门口讨论一对女同实在太尴尬了，她顿了顿，决定跳过这个话题，“好，你回家记得用药酒把受伤的地方揉开。我先走了。” 　　安利百合糖失败，柳知夏遗憾地刷卡，拉开门对她道：“行，你路上小心。” 　　看着柳小姐关上门，郁菲重重松了口气。回到车里，她想到自己今天的种种失态，心情十分糟糕地拿过她的抱枕，紧紧抱在怀里。 　　其实她很害怕与父母以外的人产生交集。 　　经历小学那件恶劣事件后，她对各种事情的回避心理越发严重，慢慢的，为了应对自己想要回避的东西，她开始不受控制地产生强迫思维，并在自我厌恶和对强迫思维的抗拒中发展出一套仪式动作。 　　转校后，她每次被强迫思维控制，都忍不住去做为自己安排的动作，以至于新学校的同学们觉得她脑子有问题，纷纷躲避。小学和初中那些年里，她的动作由简到繁，渐渐被母亲发现不对劲，这才将她送去了医院。 　　在医生建议下她开始学习绘画，并在治疗中逐步简化了自己的动作。这个过程漫长又难熬，可直到今天，她还是无法做到和正常人一样。抗拒、紧张、焦虑……一旦产生这些情绪，无论何时何地，她都会做出为自己规定的动作。 　　后来她考上大学，开学立刻申请了校外居住，除了上课，她的生活基本就是一个人窝在出租屋里画漫画，没有朋友，更不可能有恋人。所幸她在网络上认识了几个心地善良的伙伴，平时有他们的陪伴，倒也不算孤独。再加上医生的治疗，她已经可以一个人正常应付日常生活了。 　　可是曾经那些看怪物似的眼神仍深深留在她的心底，即使她现在渴望与人交往，也不敢踏出那一步。 　　上次和吕医生聊天时，他还反复提醒了她不要回避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想做什么就去做，不要为了回避一件事产生其他强迫思维。郁菲完全理解他所说的意思，但这不代表她可以做到。 　　比如她很喜欢今天认识的柳小姐在自己耳边喋喋不休，那种像老朋友一样的絮叨和叮咛让她忍不住想要靠近对方。但她清楚地看见柳小姐在自己发病时露出了奇怪的表情，这让她打消了所有进一步结识的欲|望。 　　她一定认为弟弟的相亲对象是个怪物吧…… 　　后来说出那些想要撮合两人的话，大抵是柳小姐温柔的安慰。 　　郁菲深吸一口气，将抱枕放下，开车回家。 　　与此同时，窗边的柳知夏跛着脚向后蹦了两下，坐回床上。 　　奇怪了，郁小姐刚才在车里一动不动做什么呢？ 　　柳知夏还没能用她严谨缜密的逻辑思考出这个问题的答案，忽然听见有人敲门，忙喊了声“进”。 　　柳妈妈拿着药酒走进来，叹气道：“你这丫头，怎么陪川泽相个亲也能受伤啊？” 　　“可别提他了，人家小姑娘长得好性格也好，他加起来和人家说了不到五句话，然后就借口上厕所跑了！”柳知夏说到这个就来气，“把我一个残疾人士扔在餐厅不闻不问，亏他做的出来！” 　　柳妈妈听了皱起眉：“这孩子怎么这么不靠谱？我看你一个人回来，还以为他去和郁小姐单独相处了。” 　　柳知夏接过药酒，熟练地给自己上药。药酒接触到伤处，她痛得低呼一声，而后道：“人家郁小姐心眼好，开车把我送回来，不然我还得自己一瘸一拐地打车回来。” 　　“确实是个好孩子，等川泽回来我好好说说他。”柳妈妈话音未落，客厅突然传来动静，是柳川泽回来了。 　　“川泽——来你姐姐房间——” 　　柳妈妈喊了一嗓子，没过三秒，柳川泽就出现在门口，问：“怎么了妈？” 　　“你还好意思问怎么了？你个混小子，你周姨给你介绍的姑娘多好啊，怎么能那么没礼貌地跑掉呢？” 　　柳川泽一懵，好？哪好了？ 　　他瞪向无辜揉胳膊的柳知夏，努力解释道：“不是的妈，你别听我姐瞎说！你是没看见那女的长什么样，跟个熬了三天三夜的IT民工似的，穿得特奇葩，还会突然做奇怪的动作，看着就不正常！” 　　柳知夏用力把沾了药酒的棉球扔到他身上：“你会不会说人话，知不知道尊重两个字怎么写？人家得罪你了？” 　　“妈你看她，就知道向着外人！我刚回国就被她欺负！”柳川泽嫌弃地把棉球拍到地上，不满地控诉。 　　柳知夏翻白眼：“算了，就你这三岁的智商和情商，我看你也别祸害人家小姑娘了。连受伤的姐姐都能丢下不管，将来找了女朋友还不知道要怎么对人家呢。” 　　这姐弟俩从小吵到大，柳妈妈叹口气，心里知道是儿子不对，可儿子刚从国外没多久，她也舍不得多骂，只好象征性地拍了下他的后背，避重就轻着道：“快和你姐道歉，要不是你走了，她哪能又受伤啊？” 　　“她自己倒霉，还怪我？”柳川泽说完觉得自己有点过分，看了看他姐手肘上的红肿，小声哼唧了一句“对不起”。 　　柳妈妈做起和事老简直再熟练不过，摸摸女儿的头，再拍拍儿子的肩，算是把两个人的气都消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柳川泽转身离开，没走出两步柳知夏又叫住了他：“等等，你把郁小姐联系方式给我。” 　　柳川泽翻了个和他姐如出一辙的白眼，说：“我巴不得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一出门就把她电话号码删了，你去和周姨要吧。” 　　听到这话，柳妈妈生怕两个祖宗又吵起来，忙把儿子推出去，语速飞快地对女儿说：“夏夏你好好休息，要洗漱的时候喊妈妈啊。”说完迅速关上门。 　　柳知夏的小暴脾气刚窜起来就被她妈妈扼杀了，她“嘁”了一声，拿过手机去看菀姐发来工作安排。 　　休息了这么久，总算能再开工了。柳知夏登上自己那三万粉丝的微博，美滋滋地发了条微博。 　　【柳知夏V：脚伤好得差不多了，下周继续工作，fighting！】 　　发完微博，她坐着等了五分钟，终于等到了一个赞。 　　看着那个写了“1”的红圈，她兴奋地点进去，发现点赞人是——“经纪人陈菀”。 　　呵呵。 　　柳知夏烦躁地丢掉手机，一想到白玥今天新接的唇膏代言，心里更烦了。 　　白玥是和她同公司的艺人，和她同年出道，资源一直比她好。柳知夏不是什么红眼病的人，问题是白玥去年凭借一部校园恋爱剧一炮走红，而她在剧中饰演的角色，原本是属于自己的。 　　如果被换角色是自己的问题，柳知夏也认了，偏偏她是被白玥截胡的，这就很让人心塞了。 　　换角儿是电视剧投资商提出的，要求女二一定要白玥演。投资商就是爹，公司哪还管她这个一百零八线小透明，当场把白玥送进了剧组。 　　明眼人都知道白玥是勾搭上投资人爸爸，可怜她失去这个能红的女二号，继续扮演各种炮灰女。更惨的是，她前两个月好不容易接了个武侠剧女三号，拍武打戏时还把韧带拉伤了，又一次被换了角儿。 　　柳知夏越想越烦，翻了半天手机也不知道找谁诉苦，干脆把老妈喊进来洗漱去了。 　　另一边，郁菲洗完澡擦着头发走出来，等头发不再滴水，她坐到电脑前给基友发去消息。 　　郁郁菲菲：我今天又被叫去相亲了，对方带着姐姐来的，菜都没点就扔下姐姐尿遁了…… 　　一块馍：噗哈哈哈哈哈哈，还有这种操作？！ 　　郁郁菲菲：我很惨的好吗！拜托你同情我一下！ 　　一块馍：咳，那我给你分享个好消息，让你开心一下吧！ 　　郁郁菲菲：说。 　　一块馍：我家白宝宝接下Z家的唇膏代言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郁郁菲菲：……哦：） 　　一块馍：为了庆祝这件事，我决定这周发新的小黄图！ 　　郁郁菲菲：所以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一块馍：当然和你有关系！因为我要画的是你现在这本连载漫画的主角呀嘻嘻嘻。 　　郁郁菲菲：= =。忘记和你说，我今天完结了，上午刚把最后一期稿子交上去。 　　一块馍：啊啊超期待！那我更要画同人庆祝了！你说我这次画个什么play好？浴室？办公室？野外？监|禁？还是游泳池？ 　　郁郁菲菲：……我去睡了，再见。 　　一块馍：（尔康手）大大别走！其实字母的那种我也可以画！ 　　电脑前的郁菲：“……” 　　这种沉迷给她主角画H同人图的粉丝基友……不要也罢！！ 　　☆、04 　　郁菲二话不说叉掉页面，走回浴室吹头发。 　　等头发干得差不多了，她穿着舒适的睡衣，迅速钻进被窝。这一觉睡得十分满足，郁菲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 　　算算时间，她足足睡了15个小时。 　　郁菲打着哈欠去洗脸刷牙，回来一边挑选外卖，一边撕开牛肉干袋子，慢慢吃了起来。等袋子见了底，她终于选好了一家烤串店，一口气点了一百块钱的烤串。 　　等待美味烤串上门的过程中，她打开电脑，开始一一回复工作上的消息。 　　工作室那边对她的完结话很满意，说是全刊校对完成就可以下印厂。当然，旧故事的完结意味着新故事的开始，工作室问她有没有新的思路，郁菲想了想，说她想试着画一本娱乐圈题材的漫画。 　　编辑觉得这个想法不错，毕竟现在追星的小姑娘多，很多人都对这个圈子感兴趣，于是让她放心大胆地去准备，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喊她。 　　郁菲觉得自己可能真的需要一些帮助，不过这个忙找她基友一块馍来帮更合适。 　　吃完烤串，她打开和一块馍的聊天框，无视了她昨天补充的各种待选play，敲字询问。 　　郁郁菲菲：在吗？求帮忙。 　　一块馍：说！要什么play！分分钟给你画好！ 　　郁郁菲菲：……不是play，请你冷静一下。 　　一块馍：好吧QAQ你说。 　　郁郁菲菲：是这样的，我记得你给你家白宝宝的剧组提供过品牌赞助，那你知道有什么途径能帮我混进剧组吗？ 　　一块馍：你想出道了吗？？？我帮你安排个小配角倒是没问题，主角肯定要参加试镜。 　　郁郁菲菲：你想多了[再见]我新作想画娱乐圈，会涉及一些拍戏情节，不过我对拍摄现场不是很了解…… 　　一块馍：懂了，就是想找个剧组进去取材对吗！ 　　郁郁菲菲：对！ 　　一块馍：那你告诉我你想看什么play，我明天就把你安排进去！ 　　郁郁菲菲：…………：） 　　这人脑子里除了play还有别的吗？！ 　　一块馍：咳咳，大大我错了，你什么时候有空进组？ 　　郁郁菲菲：这个月打算休息一下，从下个月随时可以进组。 　　一块馍：OK，刚好我赞助了一部情景剧，到时候给你办个工作证，你就在剧组随便晃吧，不透露拍摄内容就行。 　　郁郁菲菲：感谢。 　　解决了取材这件大事，郁菲心情大好，甚至打开了一直由助理打理的微博，看看评论，然后开始刷一块馍最近发过的微博。 　　一块馍本名汪采茉，是她的粉丝，特别喜欢画她漫画人物的同人H图。刚开始郁菲很反感她这个行为，然而看了她的画，忽略那些色|气的姿势和裸|露的部位不说，郁菲觉得这个人画工确实了得。 　　基本功如此扎实的人很可能不是什么普通的画画爱好者，而且她为自己笔下人物设计的各种情|趣内|衣都十分有特点，既符合人物性格特点，又精致时尚，设计感极强。 　　因为这个，郁菲渐渐对她有所改观。加上汪采茉脸皮奇厚无比，见她态度软化立刻扑上来勾搭，一来二去两人就成了基友。后来汪采茉告诉她自己三次元是服装设计师，在S市有一家自己的高定工作室，算是解答了郁菲之前对她画工的猜测。 　　至于她口中的“白宝宝”，其实是她去年开始喜欢的小明星，名叫白玥。这小明星待的公司不错，之前捧出过不少二线女星，可惜她一直半红不红的，直到去年年末接下一部校园恋爱剧，才开始有了知名度。 　　说到这部校园剧，郁菲觉得汪采茉还是很有投资和选角眼光的。这部剧最初定下的女二号并不是白玥，身为投资商的汪总看过剧本坚决要求让白玥出演女二号，说是只有她才能演出这个角色的灵魂。果不其然，这部剧一上线，女二号的热度瞬间超过男女主角，连着上了好几次微博热搜，网友讨论热情极高。 　　也不知道原本要演这个角色的演员怎么想。 　　郁菲翻完汪采茉小号的微博，又打开了她三次元的微博。 　　寻常人都是小号疯狂吐槽、大号严肃正经，她却不是。 　　她二次元的微博名叫“我是馍馍”，除了更新小黄|图，几乎不会说什么多余的话。反观她的三次元号“汪采茉Ciel”，俨然就是一个迷妹号，商业合作以外的微博全和白玥有关，让人分不清po主到底是那个被时尚圈追捧的新锐服装设计师Ciel，还是个脑残迷妹死忠粉。 　　按理来说，被这样一位时尚界新秀看好，礼貌回关是很正常的，可惜不知为何，白玥至今没有关注这位设计师。 　　郁菲再一次给这位基友点蜡，追星追到这种程度还没什么存在感的，也算是少见了。 　　刷完微博，郁菲松松筋骨开始进行今日的练笔。 　　为了保持绘画手感，她有着每天都要画画的习惯。上本漫画完结，她一时间还不知道要画些什么，转了转铅笔，眼前忽然就出现柳小姐的模样。 　　她很少画古代背景的角色，但这一刻，她想画身着汉服的柳小姐。 　　铺开纸张，郁菲参考曾经看过的东汉服装复原图集，慢慢勾勒出一位出身东汉贵族世家的大家闺秀。 　　女子手执团扇半掩住精致的眉眼，外穿纱衣，下垂纱裙，裙长曳地。不过多时，亭亭玉立的柳小姐已跃然纸上，细长的眼中点缀着墨色的眸，目光扫过，犹如春风拂上刚刚解冻的水面，漾起层层涟漪。 　　郁菲看着画纸上的人，肚子突然叫了一声。 　　她抬起头看工作台前的木制闹钟，发现已经到了深夜11点。 　　原来自己不知不觉从下午画到了现在吗？ 　　秀色可餐，却不能果腹。郁菲动了动酸痛的手臂，晃晃脑袋，把半成品的线稿压在桌面上，起身去觅食，随后洗漱睡觉。 　　第二天睡醒，她随便泡了一包麦片，继续在工作台前埋头画画。当线稿全部完成，她忍不住翘起嘴角，将图片扫描到电脑上，第一时间发给了一块馍。 　　郁郁菲菲：这两天的练手[图片] 　　一块馍：这也太好看了吧！我在看秀，你都不知道模特身上那些衣服有多油腻，画上美女成功挽救了我的眼睛。 　　郁郁菲菲：这么夸张？ 　　一块馍：是啊！你快上色，我的转发键已经迫不及待了！ 　　郁郁菲菲：其实这美女是我昨天相亲对象的姐姐，画完也不会发出去。 　　一块馍：我的妈呀，你相亲对象这么优秀吗？姐姐好看成这样！ 　　一块馍：等等……我看她好像有点眼熟，容我想想。 　　郁郁菲菲：你看到每一个美女都觉得眼熟。 　　一块馍：……你说的很有道理，有人喊我，先不说啦。 　　郁菲叹了口气，吃完饭回来继续在画纸上上色，就这么单调地过了两天，这幅画总算是彻底完成了。 　　在画完成的当天，母上大人打来了关怀的电话。 　　“菲菲啊，上次相亲怎么样了啊，这几天有什么进展？妈妈想着给你们多留点时间相处，这段时间都没舍得打扰你。” 　　原来是这样啊……郁菲笑笑，她还以为母上大人已经知道她相亲失败了，恨铁不成钢地不想再找她呢。 　　想了想，她答道：“那孩子挺好的，就是太小了，没定性，和我性格不合。” 　　郁妈妈叹气：“哎，你周阿姨说他还蛮懂事的，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郁菲拽过抱枕，紧张地扯起谎：“没有误会，实话和您说了吧，他见到我以后没说几句话就走了，说是我们不太合适。” 　　“哎，原来是这样啊。”郁妈妈有些遗憾，“那不说这件事了，你什么时候有空回家看看，妈妈好久没看见你了。” 　　听到这话，郁菲心里一软，抓着抱枕的力道也松了松：“我下周回去住半个月。” 　　郁妈妈听了心情顿时变好，欢喜地说要去给她准备些好吃的。 　　结束通话，郁菲立刻到网上下单了一套母上大人最喜欢用的护肤品，又挑选了几件应季的服装，打算下周一起带回家。 　　八岁那年她的父亲从手脚架上摔死，奶奶独吞下所有赔偿款，将她们赶出家里，母女二人从此相依为命。郁菲得病后花了家里不少钱，所幸她在绘画上颇具天赋，高中就能赚钱补贴家用。大学毕业后，母亲担心她难以融入社会，态度强硬地要求她出去独居，实在太想念她时才会给她打电话，问她要不要回家。 　　所以，即使郁菲很讨厌见那些怀抱着各种目的的男人，还是会顺母亲的意。 　　在这样的前提下，她偶尔也希望自己能找到一个可以依靠的人。这个人可以不嫌弃她的病，可以和她安安稳稳地生活，这样一来，母亲也可以放心。 　　然而这样的人太难找了，就像很多人说的那样——世界上的确有好男人，只是你永远都遇不到。 　　在这方面，郁菲坚持着宁缺毋滥的原则，她宁愿一个人过孤独的日子，也不想随便找个猫猫狗狗彼此折磨一生。 　　胡思乱想一通，她伸个懒腰准备补上个月的新番，打开电脑时，不经意瞥见练笔上色后的扫描图。 　　郁菲动作一顿，随后双击点开图片，只见桥头背景下，女子娉娉袅袅，顾盼生姿。 　　看着屏幕上美人，她恍惚着想，要是能把这幅画送给柳小姐就好了，可惜…… 　　郁菲抿抿唇，关掉图片，将它拖进存满练笔的文件夹，避免再看见它。 　　可惜她是这个世界中的异类，没有网络做掩护的她，注定是孤独的。 　　所以……她和柳小姐，大概缘分至此了吧。 　　☆、05 　　在家度过的日子，郁菲每天睡到自然醒，睁开眼迎接她的是母上大人精心制作的早餐。白天她在画画和聊天中匆匆度过，晚上和母上一起做晚餐，吃完饭再陪她到公园溜个弯，一天差不多就过去了。 　　快到月末的时候，汪采茉把剧组的情况发给了她，问她时间上方不方便。郁菲麻烦她本来就过意不去，自然没有异议地应下了。 　　回出租屋的前一天，郁妈妈把周阿姨叫到家里吃晚饭。郁菲觉得自己之前故意扮丑去见相亲对象挺不好的，一直埋着头吃饭，生怕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 　　然而她最后还是没能躲过，一口炒肉刚放进嘴里，周阿姨忽然对她说：“对了，菲菲啊，上次是我看走眼了，没想到柳家那小子这么不靠谱，你可受委屈了。” 　　郁菲尴尬地笑笑，也不知道周阿姨从哪里得出了这个结论。 　　郁妈妈发现好友和女儿讲述的版本似乎不太一样，连忙追问：“柳家那小子怎么了？” 　　周阿姨叹声气：“也没什么，他们见面什么情况我不清楚。倒是前几天听柳家闺女说那混小子白天睡大觉晚上泡夜店，根本没想过联系菲菲，哎哟可气死我了。” 　　郁菲没想到自己还能听到柳小姐的消息，咽下嘴里的食物，抬头好奇问了句：“周姨，您和柳小姐很熟？” 　　周阿姨在她碗里放了个可乐鸡翅，说：“你们都是我看着长大的，能不熟吗？对了，那孩子还问了你的电话，我当时给她了。怎么？她没联系你？” 　　那孩子还问了你的电话…… 　　噗通。噗通。 　　郁菲的心跳莫名变快，曾经不敢期待的事情发生在眼前，她几乎不知道如何做出回应。 　　柳小姐要她联系方式做什么，是想和她做朋友？还是有别的原因？ 　　难不成是自己买的那件衬衫有问题？ 　　想到这个，郁菲不受控制地反复回忆起自己购买衬衫时有没有出什么差错。 　　不可能的，售货员明明拿了全新的，她还特意检查过一遍，应该不会有问题。 　　可是，柳小姐还会因为什么找自己呢？ 　　郁菲反复回忆那天发生的每一件事，猛然想起她摔的那一下，心头一跳。 　　糟糕，会不会是她摔伤的地方恶化了？ 　　也对，自己害人家摔倒，事后都没有再去问问她的状况，是她不对。 　　那么，她现在该怎么办？ 　　思绪越来越乱，熟悉的紧张感袭来，郁菲死死捏住筷子。周阿姨没注意到她的异样，又给她夹了一些娃娃菜，嘴里说着“不能光吃肉，也要多吃点菜啊”。 　　郁菲努力与自己做着心理斗争，根本听不清外界的声音。她动作机械化地举起饭碗接过菜，过分紧张的情绪使她的手有些颤抖，当菜稳稳落在米饭上，她当即放下饭碗跑进了屋子里。 　　甩上门，她一把拿起抱枕，对着它做出动作。然而做完这个还不够，她心里越发反感这样异类的自己。 　　或许做别的事能够让自己心里好受一点……郁菲不自觉地生出这个想法，下一秒忙在自己胳膊上掐了一下。 　　郁菲啊郁菲，这种想法会害死你的！ 　　不知道是掐的那一下起了作用，还是她成功在心理上战胜了自己，紊乱的呼吸渐渐恢复了平稳。郁菲放下抱枕，打算回身出门的时候，隐约听到外面传来慌乱离开的脚步声。 　　她垂下眼睑，知道自己又一次让母亲担心了。 　　郁菲慢慢向屋门走去，心里反复告诉自己——柳小姐只是她生命中的过客之一，没什么大不了的。 　　是的，她赔礼道歉过了，对方也原谅了她，她不用这么惶恐，把一点小事想成天大的事。 　　郁菲做了个深呼吸，推开门走了出去。 　　周阿姨知道她的病，接下来没有再提之前相亲的事，转而问起她工作上顺不顺利。郁菲勉强应付下来，吃过饭，一个人回到屋里。 　　母亲的卧室传来微弱的对话声，郁菲将耳朵贴到两间屋子相连的墙壁上，偷听着母亲和周姨的对话。 　　“都怪我当初没保护好菲菲……” 　　“发生那种事和你没有半点关系，你别再自责了。你家菲菲现在不是过的挺好吗？又不是非要有人照顾不可。我看你也别操这个心了。” 　　“她一个人我怎么能放心？万一我哪天不在了……” 　　“呸呸呸，这种话可说不得啊，我还等着八十岁和你去拍闺蜜照呢。” 　　“我要是能活到八十岁就好了，到时候菲菲六十岁，我和她一起住养老院。” 　　周霞被她逗笑了：“你成天想的都是什么啊。” 　　听见母亲心情恢复了一些，郁菲揉着压痛的耳朵回到床上，沉思片刻，轻轻叹了声气。 　　错的是那个禽兽，她们都是受害者，可是她们受到的伤害远大于那个禽兽受到的惩罚。 　　大脑又开始回忆那件事，吓得郁菲连忙打开手机摆弄，避免自己再次发病。 　　刚好汪采茉给她发了消息，郁菲定了定神，打开了和她的聊天对话框。 　　一块馍：上周还说要发新图，结果这周忙得要死，现在才画了个线稿[图片] 　　一块馍：我这次画的是不是很纯情、很委婉、很清新？/得意 　　纯白色背景上，郁菲漫画中的男女主角光裸着侧卧在床，女人羞赧地微微低头，指尖轻轻点在男人的胸膛上，男人嘴角上扬，大手扶着女人纤细的腰肢。 　　这一幅“事后图”比起汪采茉以前的奔放画风，确实挺纯情的。 　　郁郁菲菲：是的，这是你绘画史上的一大进步。 　　一块馍：哈哈哈哈是吧！上周我家白宝宝参加综艺，说自己喜欢那种清纯干净的感情，所以我决定为她改变画风！ 　　郁郁菲菲：…………那你为什么不给人物穿上衣服，让他们好好谈恋爱呢？那样不是更纯情？ 　　一块馍：改变画风不是改变戏路，我要坚持画H同人永远不动摇。 　　郁菲：“……” 　　那她很棒哦。 　　和基友聊天让郁菲忘记了之前的糟心，补了会儿番，周姨准备离开，她出去和母亲一起送客。 　　等人走了，郁妈妈拉着她的手道：“妈妈这次真的想好了，再也不让你相亲了，你好好忙事业。” 　　郁菲愣了愣，刚要说什么，郁妈妈又说：“但是妈妈希望你能交几个好朋友，像我和你周姨这种，到老了也有个说话的伴儿，你说是不是？” 　　郁菲忙搬出网上的基友安慰她：“妈你放心，我有好朋友，我们每天都聊天。而且她们都知道我的病，根本不嫌弃我。” 　　“那就好，那就好。”郁妈妈拍拍她的手，“明天就要走了，回屋收拾下东西吧。” 　　郁菲听话地点点头，进门前回头看了眼妈妈，鼻子一酸。 　　自己要是个正常的小孩该有多好。 　　第二天回到出租屋，郁菲简单收拾了下屋子，随后按照汪采茉的安排，化好得体的淡妆，来到剧组交制作工作证的照片和资料。 　　郁菲并不担心这种程度的社交，很顺利地交上了资料。带她办工作证的女人怕她过两天乱走冲撞了主演，随便拉来一个场工，让他带着郁菲熟悉地形。 　　场工小哥是个热心肠，尽心尽力地带她走剧组。两人在剧组走了一圈，临分别时场工小哥听说她是漫画家，立刻两眼放光地问她要联系方式和签名。 　　被人用这种目光注视，本来情绪还算稳定的郁菲忽然紧张起来，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却见对方已经从身上摸出本子和笔，一起递了过来。 　　场工小哥没察觉到她的异样，还在兴奋地自顾自说着：“我从小就喜欢看漫画，你连载的那本杂志我以前每期都买，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画家本人！我刚才听赵姐说你是来取材的，其实我这种基层对剧组的了解比那些大腕还多，你想问什么可以问我啊！” 　　她匆匆签完字，动作僵硬地把本子递回去：“不用了，谢……” 　　话没说完，郁菲突然被人戳了下后背，她惊叫着向旁边躲去，慌乱地回头去看恶作剧的人。 　　柳知夏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讪讪地将轮椅向后倒了两下才道：“嗨，我刚好路过看到你，想打个招呼来着。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郁菲怔怔地看着她，上了妆又摘了眼镜的柳小姐和上次看起来完全不一样，失去那股仿佛来自烟雨江南般的灵性，却多了妩媚与知性。 　　目光对视，她感受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忙偏过头去。晃了晃神，等她再次定睛看过去的时候，发现柳小姐和上次见面时还有一点不同。 　　——她没有撑拐杖，而是坐在轮椅上。 　　郁菲目光一凝，担忧的神色渐渐浮现在脸上。 　　糟糕，难道柳小姐受的伤更严重了吗？ 　　☆、06 　　柳知夏见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轮椅，立刻拍了两下把手：“是不是特别炫酷？我经纪人觉得在剧组撑拐杖太丢人了，非给我租了台轮椅，还能自动驾驶呢。不过我没敢用，怕闯祸撞到别人。” 　　“……”郁菲有些不知道如何应对这种朋友般的重逢场面，将她的话在脑海里重复了几个来回，终于从对方的话语里找出了重点，“你是演员？” 　　柳知夏勾勾嘴角，无所谓地道：“十八线小龙套而已，配不上演员两个字。对了，你怎么来剧组了？” 　　郁菲把前因后果讲了一遍，柳知夏当即打了个响指：“这是缘分啊，那你以后就和我待在一起吧，有什么不明白的随时问我，我这种龙套艺人跑过的剧组多了去了，知识面非常广。” 　　“不用不用，太麻烦了，我一个人取材就可以……”郁菲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昨天还告诉自己柳小姐不过是个生命过客，今天看到她时，却有种莫名的慌乱和拘谨。 　　想靠近，又有些不安。 　　柳知夏摆摆手：“没事啦，你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我刚好能实现一下自我价值，替我那个傻缺弟弟将功补过。” 　　她说完话手机铃声响起，没等接起，不远处长廊拐角突然冲出一个人，踩着至少有十厘米的细高跟鞋，攥着手机气势汹汹地走向他们。 　　陈菀循着铃声来到她身边，咬牙切齿地说：“我回个头的工夫你都能丢？祖宗你可老实几天吧，好好把这几场戏拍完成吗？！” 　　柳知夏把之前的洒脱全收了回去，瞬间变成一只鹌鹑：“好的菀姐，我保证菀姐。” 　　陈菀气得翻了个白眼，看到傻站着的郁菲和场工小哥，眉头一皱：“你们找知夏有事？” 　　“那个……” 　　柳知夏想开口介绍，郁菲却先她一步开口道：“没事，我们这就走。” 　　“哎你……” 　　柳知夏想说的话还没说完，陈菀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说：“消停会儿吧你，小心明天再传出个和场工的绯闻，到时候连龙套都不用演了。” 　　明知道菀姐是为了自己好，可眼睁睁地看着郁小姐离开，柳知夏心里依然不是个滋味。 　　前几天她和周姨见面聊天，说到郁菲时，对方叹了口气，说郁菲也是个可怜孩子。在她的再三追问下，周姨含含糊糊地说了些郁菲的情况，比如她有未能治愈的强迫症；还比如她几乎没有朋友，形单影只，能够慰藉她的只有漫画。 　　柳知夏那时一个冲动要来了她的手机号，想和她说“你很好，我可以做你朋友”，又怕这种话说出来太过莽撞，让对方误以为这是对她的同情。 　　其实她对郁小姐的态度还真不是同情。这些年她身边的朋友来来去去，没几个是真心实意对待自己的。而那天郁小姐又是给她披衣服又是给她买衬衫，虽然语言表达上笨拙了点，但她能感受到对方待人的态度诚恳得有些可爱。 　　这样实诚的人现如今特别稀罕，能逮到一个绝对是赚到了。 　　不过话说回来，她没想到郁小姐也是懂得化妆打扮的，打扮起来还挺好看。这是个意外之喜，说明她们以后可以有女孩子穿衣打扮之类的共同话题。 　　柳知夏忽然有些懊恼，早知道就先夸她两句刷下好感度了。上次见面自己嫌弃过她的审美，这次明明有弥补过失的机会，却被她白白浪费掉了。 　　陈菀见她目光仍停留在那两人身上，不禁皱了皱眉：“这两人谁啊？你认识？” 　　“算是吧。”柳知夏怏怏地答。 　　陈菀越发恨铁不成钢地说：“你民众基础已经够坚实了，不用再认识这些场工场务了。求求你，多给我认识点高层，多寻求点发展机会好吗？” 　　“好好好好好……” 　　柳知夏在这边敷衍着经纪人，不远处的场工小哥随郁菲走出几米后，忍不住问她道：“原来你还认识我们组的演员啊？” 　　“我之前不知道她是演员。”郁菲摇头道。 　　场工小哥八卦兮兮地说：“哎，我觉得柳知夏长的是真好看，可惜了，这几年一直东奔西走跑龙套，就是火不起来。可谁让她清高呢？要是能对领导主动点，说不定早就大红大紫了。” 　　郁菲脚步顿住，回味场工小哥的话，心底隐隐生出一种想要为柳小姐辩解的冲动。 　　洁身自好有什么错？那种事都是恶心肮脏的，柳小姐那样的人绝不可能和他们一样同流合污。 　　可是她根本不了解柳小姐，她甚至没有看过任何一部她出演过的剧，她的一切辩解都苍白无力、没有意义。 　　“怎么了郁老师？”场工小哥发现她停下来，回头问道。 　　郁菲张了张嘴，仍想为柳知夏证明些什么，最后却只是摇了摇头：“我想起来自己落了些东西，你先走吧。” 　　她说完转身就走，根本不给对方留说话的余地。 　　她不能为柳小姐辩解，还不能避开这个诋毁她的人吗？刚好，还是个对她有些崇拜的人。 　　郁菲心里微微有些爽快，得意了片刻，又开始茫然。 　　她在爽快些什么？ 　　没等她想清楚这个问题，她又一次碰见了柳小姐。 　　轮椅上的柳知夏此时正被陈菀推着前行，打对面走来一个拿着工作证的女人，似乎在找什么人。 　　柳知夏开口和她打招呼道：“梁姐，找谁呢？” 　　“投资人爸爸送来个漫画家，说是来取材的。我之前还以为她是哪个小领导带进来看热闹的，把人家怠慢了，这不，现在亲自赎罪来了。”被叫做梁姐的人一脸无奈地解释着，见到郁菲从拐角处走来，当即换上副热切的表情迎了过去。 　　“郁小姐，可算找到你了！” 　　郁菲被她吓了一跳，缓了缓才想起来她是方才给自己办手续的女人，于是道：“你好，还有什么事吗？” 　　梁姐脸上堆笑地说：“你的工作证办好了，想着你应该还没离开，所以给你送过来了。” 　　“不是说明天才能做好吗？太麻烦你了，其实你可以打电话通……”郁菲话没说完，忽然看见那个“菀姐”推着柳知夏走了过来。 　　她背后一僵，像是一只奔逃中的兔子，好不容易放下心来的时候，发现狼群又一次来到她面前。 　　柳知夏没说话，倒是陈菀惊讶地开口道：“这不是刚才那位小姐吗？梁姐，原来你在找她啊。” 　　梁姐热络不减：“你们认识啊？那真是太巧了。” 　　走廊中，郁菲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和柳小姐解释这件事。 　　“你和投资商认识？”沉默着的柳知夏忽然问道。 　　郁菲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柳知夏心里咯噔一下，也就是说，自己之前的示好，有可能被对方当成了故意套近乎。 　　她身后的陈菀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只觉得这个倒霉玩意儿总算争了口气，还和投资商扯上了关系，于是笑意盈盈地道：“原来你们认识，不好意思啊这位小姐，刚才我不知道，还误会你了，真是抱歉。” 　　郁菲摇摇头说“没事”，想了想，她小心翼翼地看向轮椅上的柳小姐，四目相对，先移开目光的却是柳知夏。 　　“菀姐，没什么事我们就先回去吧。”柳知夏偏过头，不自在地盯着墙角说。 　　陈菀哪能放过这个好机会，在背后狠狠戳了下她的后背，又对郁菲道：“对了，我听梁姐说你是来取材的？刚好我家知夏事情不多，可以让她带你，也好有个照应。” 　　梁姐觉得这法子可行，柳知夏毕竟是正儿八经的签约艺人，让艺人带着这位投资商关系户，总比把她随便扔给一个场工关照强。打定主意，她帮着陈菀劝道：“这主意不错，知夏前两天就进组了，对组里环境还挺熟的，有她带你我也放心。” 　　“我……”郁菲觉得话说到这个份上，自己再不答应下来可能会让柳小姐下不来台。正打算同意的时候，却见柳知夏摆出职业化的疏离笑容，说：“我腿脚不方便，还是换个人带她吧。” 　　☆、07 　　陈菀快要被这倒霉玩意儿气死了，一旁的梁姐也傻了，尴尬地看向郁小姐。 　　然而郁菲本人没有露出她们想象中的或尴尬或生气的表情，她在发呆。 　　柳小姐刚刚说过的话在耳畔不断回响，郁菲不愿承认，却又不得承认——她在直截了当地拒绝自己。 　　所以，她之前说的那些话，不过是当着外人面的客套吗？只有自己傻乎乎地当成了真话，还纠结着要如何回应对方。 　　郁菲觉得自己仿佛在大庭广众前被人扇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地疼。这火辣劲儿从脸上传到心里，烧得她恨不得立刻在原地消失。 　　对面的柳知夏见她变了脸色，想到周姨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一时间有点后悔。 　　她说得太过了吧？可是……她实在不想让郁小姐误会自己的接近是别有目的啊，倒不如推掉这个任务，以后有机会再说。 　　不过周姨说郁小姐心思很细腻敏感，说不定这会儿已经在多想了，那她现在是不是应该道个歉解释一下？ 　　柳知夏琢磨的工夫，只见脸色苍白的郁菲从梁姐手里接过工作证，身子摇晃了下，道：“嗯，不麻烦柳小姐了。我先走了。” 　　她以逃亡的速度离开现场，手控制不住地做出握拳动作，也许是奔跑得太匆忙，右手竟然多做了一次动作。 　　强迫症再次发作，右手多做一次动作让她觉得自己全身都在扭曲，那种痛苦与难耐折磨着她每一根神经。她狠狠地掐着自己的大腿，企图变得清醒一点，然而生理上的疼痛并没能战胜精神的苦楚，她几近窒息地大口呼吸着，像一条濒死的鱼。 　　迷蒙间，郁菲看见远处有卫生间的标识，便立刻冲了进去。将自己关在相对安全的狭小隔间中，她深深呼吸几个来回，总算冷静了一些。 　　放下马桶盖，她双手抱头地坐在马桶上面，大脑中开始反复回放着刚才那尴尬的一幕。 　　她想要从这可怕的循环中逃离，却一次次清楚地看见柳知夏疏离的笑，听见她之前说可以在剧组带自己的那些话。 　　到底什么才是真的？她所存在的这个世界，为什么总有人违背着自己从前说过的话？ 　　说下个月回家陪她去游乐场的人，躺在一方白布下再也没有醒来；说要保护她的人，用最龌|龊肮脏的方式伤害她；说把她当朋友的人，会在背后传谣说她是个不要脸的biao子；而现在，那个说愿意陪她熟悉剧组的人，也换了一副陌生面孔，拒绝与她接触。 　　郁菲将头深埋下去，久久没有动过一下。直到又有人走进卫生间，她才缓慢地抬起头，盯住门板上贴着的“来也匆匆去也冲冲”。 　　外面进来的两个女人，走路声音很轻，应该是穿着平底鞋，看样子是需要四处奔劳的工作人员。因为卫生间只有两个位置，郁菲思考着要不要出门给她们让出地方，刚要站起来，忽然听见一个人说：“你刚才看到了吗？柳知夏她经纪人都要气疯了，问她为什么不去抱大腿。” 　　“嘁，在这个圈子装清高，装给谁看呢？”另一个人似乎在梳头发，塑料梳子穿过发丝，发出噼噼啪啪的静电声。 　　那个笑道：“哎呀，她不就喜欢小白莲人设吗？我听说《我好喜欢你》的女二号本来是给她的，后来被她对头截胡，气得她在公司砸碎了好几个杯子。哈哈哈，还出淤泥而不染的小白莲呢，我看也就那样，有本事她退圈去淡泊名利啊，没本事在这装什么嘛。” 　　梳头发的女人打开水龙头，哗哗水流声过，她对着镜子拢了拢头发说：“女人最好的年华这么短暂，也不知道她还能憋几年……来，梳子给你。” 　　又是一阵静电声起，女人嗤笑着说：“我看也憋不了几年了，她合同不是还剩一年吗？估计这一年混完，她只能去野鸡公司做个三|流女星了，现在肯定会抓紧机会啊。” 　　两人相视一笑，言下之意不言而喻。郁菲攥着拳头，终于忍耐不住，猛地站起来推开隔间的门，门板重重撞在另一个门板上，发出震耳的响声。 　　“啊！” 　　两个工作人员被吓了一跳，见到郁菲面无表情的脸和她微有些凌乱的头发，气得骂了声“神经病”，随后匆匆走掉了。 　　门板渐渐回归原处，再一次将外界和她的世界隔开。郁菲轻喘着气，顿了顿，推开门洗了洗手。 　　即便柳小姐对自己不再那么友好，她还是不想听见别人用恶毒的言语编排她。 　　她垂着头一路离开，转弯时，并没有注意到一道虚掩的门后，有人正静静看着她。 　　柳知夏方才态度十万分诚恳地和菀姐道了歉，并表示她会和这位金|主关系户打好关系，现在再看到郁菲，她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没猜错的话，她刚才应该是害得郁小姐发病了。 　　柳知夏一想到这个就特后悔，不管怎么说，她从来没想过伤害郁小姐，但是自己过于强烈的自尊心，让她有些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和郁小姐道歉。 　　菀姐说的没错，她就是仗着自己长得好看又年轻，总觉得有朝一日能火，所以看不上那些所谓的行业规则，清高如白莲。结果现在活得像个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没人要，还死活维护着自己的尊严和贞|操。 　　刚才得知郁小姐和投资商的关系，她第一反应就是和对方划清界限，以免对方误会。然而在说出口的那一刻她就后悔了，她明明之前还主动提出要陪郁小姐一起的，这样变卦肯定伤害到她了吧。 　　柳知夏挠挠头，忽然意识到她这些年火不起来、偶尔得到关注度也是被骂还是有原因的。 　　傲娇一时爽，事后火葬场——真是活该她十八线！ 　　她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一遍，拿出手机，删删改改半个小时，不再犹豫地给郁小姐发去了短信。 　　“抱歉，让你不开心了，我收回自己后来说的话可以吗？（双膝跪地）” 　　嗯，加上括号里的字，看起来非常有诚意了！ 　　柳知夏捧起手机全神贯注地盯住屏幕，等待对方的回复。而此时，郁菲刚刚把车停好，听见手机响起短信铃声，她拿起手机看了看，眉头微微皱起。 　　……这陌生号码是谁啊？ 　　☆、08 　　郁菲把手机塞进包里，乘电梯来到所住的楼层。进屋脱下鞋子，她身子忽地一顿，猛然意识到刚刚那个短信或许是柳小姐发来的，毕竟今天发生的事基本都和她有关。 　　可是她为什么会给自己道歉？！ 　　郁菲飞快地从包里找出手机，一字一句重新读起信息。 　　嗯……双膝跪地？ 　　她抿住双唇，露出一个忍笑的纠结表情。 　　那么柳小姐的意思是，她并不讨厌自己，也不想疏离自己吗？ 　　等等…… 　　郁菲不经意间露出的笑容蓦地凝滞，她想到了那个很希望让柳小姐陪自己的菀姐。 　　菀姐对自己似乎怀抱着某种目的，或许这条短信就是菀姐授意发送的呢？ 　　郁菲告诉自己不能想太多，可是她越是这样劝说自己，思维越乱。 　　读书时也不是没人想和她交朋友，但她总是用冷淡的态度拒绝对方。这其中不乏有使她想去亲近的人，可最后因为怯懦和恐惧，她还是一次次地逃避开了。 　　现在想想，那个时候的她只考虑过自己，坚定地认为得到后再失去还不如不曾拥有，因为害怕对方得知她有病后离开，干脆远离了所有人。 　　可是这次不一样，她似乎也有为柳小姐考虑…… 　　是她长大成熟了，还是柳小姐真的有什么不同？ 　　郁菲心中一团乱麻，她回到卧室，把自己砸进松软的被子里，然后举着手机陷入沉思。 　　要不要给她回复“没关系”？可是回复之后呢，她明天真的要委屈柳小姐陪在自己身边吗？ 　　“啊……”她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将脸埋进枕头。 　　她到底要怎么办？ 　　思虑良久，她决定向汪采茉求助。 　　郁郁菲菲：江湖救急！相亲对象的姐姐向我道歉了，现在不知道要怎么回复。 　　一块馍：她为什么会和你道歉？？？ 　　郁菲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地讲了下，对方立刻回复了一串省略号。 　　一块馍：你们内心戏也太丰富了吧？谁都猜不透别人的真实想法，你们有什么想表达的就直接说出来好吗！！ 　　郁郁菲菲：怎么说，难道要说“其实我第一次看见你就很想和你做朋友”吗？ 　　一块馍：让你表达想法不是让你表白：） 　　郁郁菲菲：……哦。 　　一块馍：我问你，你是不是真的很想和她做朋友？ 　　郁郁菲菲：算是吧…… 　　一块馍：那请你主动一点！不要怕失败，失败至少证明你曾经努力过，逃避才是真的可耻。 　　郁郁菲菲：谢谢你的鸡汤，我试一下吧！ 　　一块馍：嗯，你可以回复她“当然可以，没关系的，明天见”。 　　郁郁菲菲：明天见？？？她会不会觉得我很不矜持？？？ 　　一块馍：大大！！！你以为自己在谈恋爱吗！！！这有什么矜不矜持的啊！！！ 　　郁郁菲菲：……好的，我知道了。 　　切入短信界面，郁菲听从汪采茉的建议，给她发去了“当然可以，没关系的，明天见”。 　　发完她又开始后悔，明天见……明天见是不是在表达自己对明天的期待？ 　　不行，她要给自己安排一个合理的“明天见”理由。 　　比如给她画一幅条漫，代表着自己明天见是为了给她送画？ 　　如此一来，既合理地解释了她为什么要说“明天见”这三个字，又能利用人物内心OS表达一些自己的想法。 　　这样说的话，她在剧组的这阵子，还可以每天都送给柳小姐一幅条漫，与她拉近感情。 　　想到这个主意的她兴奋地涨红了脸，罕见地感慨起自己的想法简直不能再棒。 　　第一，她可以借机完成自己每天的练笔任务；第二，她不擅长用语言表达心情，用漫画却能更肆意一些；第三，她每天给柳小姐送礼物，时间长了，她们就可以成为朋友了吧？ 　　就算柳小姐现在是被菀姐逼迫的，在自己的努力下，未来她或许会真的接受自己？ 　　郁菲除了画漫画，鲜少能生出这样的干劲。说做就做，她丢下手机来到工作台前，拿出纸笔，开始构思脚本。 　　柳小姐在短信里使用了“双膝跪地”四个字，刚好可以用这个动作来做第一幕。然后呢？嗯……自己可以慌张地扶起她，再加上一些内心OS，表达自己真的真的没有怪罪她。最后是自己在她面前鞠躬，认真地说“接下来请多多关照”。 　　很好，就这样画！ 　　工作台临着窗，郁菲嫌日光刺目，拉上了窗帘。等她画好站起身，拉开窗帘，外面已经是一片夜色。 　　今天的月光分外皎洁，她撑着下巴看天空，疲惫的手指动了动，却没有想要做仪式动作的欲|望。 　　不知道为什么，从发出短信的那一刻起，她忽然觉得内心充实起来，连病症的存在感都减弱了很多。 　　是因为她多了一件想去做的事情吗？ 　　郁菲找不出问题的答案，直起身子伸个懒腰，去给自己煮泡面。 　　煮泡面之前，她打开电视，让静谧的屋子稍稍热闹起来。端着泡面从厨房出来时，电视里刚好在演前阵子的热播校园剧——《我好喜欢你》。 　　郁菲眼睛盯着屏幕，右手用筷子夹起几根泡面吹了吹。 　　这部剧是汪采茉她女神白玥的成名作，她在汪采茉的疯狂安利下看过两集，还真被剧情激发出一点少女心。 　　郁菲将泡面放进嘴里，刚好看见白玥出场。想到什么，她眼睛蓦地睁大，把泡面飞快地吸溜进嘴里，放下碗打开了度娘。 　　“……听说《我好喜欢你》的女二号本来是给她的，后来被她对头截胡，气得她在公司砸碎了好几个杯子……” 　　在卫生间听到的那段话时，郁菲心里更多的是她们编排柳小姐的气愤，竟然选择性地忽略了这段话中的关键词。 　　原来被白玥截胡的那个人，就是柳小姐啊！ 　　郁菲在搜索栏里打出“《我好喜欢你》女二号换角”的关键词，很快就跳出了相关页面。 　　【网传《我好喜欢你》女二号突然换人？导演：白玥更适合这个角色】 　　【《我好喜欢你》换角，看看网友怎么说】 　　…… 　　郁菲点开第二个搜索结果，前面一通口水废话，后面附着网友们对该事件的点评。 　　sy3327：柳知夏是谁？不好意思我只知道玥宝。 　　红袖梵音：白玥演出了这个角色的灵魂，如果是什么知夏演，我可能看都不会看一眼。 　　药丸：柳知夏长得也太花瓶了吧？死气沉沉的，哪有白玥有灵气啊。 　　傻傻：你们也太认真了，这应该是柳知夏编来蹭热度的吧。请这位扑街艺人学玥宝好好提升个人能力OK？走邪魔歪道是走不远的。 　　…… 　　郁菲气得关掉页面，事实明明是身为投资商的汪采茉敲定白玥出演，一边追星一边赚钱——这些网友都在瞎解读什么？！ 　　但是看到网友的评论，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既然柳小姐是艺人，网上一定有很多她的照片！ 　　郁菲内心觉得十分可耻，手却诚实地在图库中输入“柳知夏”三个字。 　　柳小姐的平面写真很少，能搜到的基本都是微博发出的日常照，有他拍也有自拍，无一例外的清纯迷人。图库里还有一些她演小配角的剧照，造型普通，画面失真，看起来远不如现实万分之一的好看。 　　这些图片没能满足她，郁菲又打开微博搜索“柳知夏”，先看了看几条转发几十的宣传微博，然后点进她的主页。 　　从营销号通稿中看，她出道的人设应该是清纯美女。可是郁菲觉得，这人设根本不适合柳小姐。 　　她的长相可清淡、可知性、可古典温婉，这样一个人，可以是学校里穿着白色连衣裙的清纯女生，可以是某个领域的优雅知性精英，也可以是几千年前巧笑倩兮的官家小姐……为什么非要把她局限在现在一抓一大把的清纯美女上？ 　　逛完主页，郁菲在心里告诉自己“她是在为漫画人物做参考”，然后将她微博相册里的照片全部存到手机里，再默默点下关注键。 　　回到主页顶端，郁菲又看了眼她最新一条微博。 　　这条微博是前天发的，1转发2评论9个赞。照片中柳小姐坐在轮椅上微微笑着，模样确实符合清纯二字。 　　而看见轮椅，郁菲又回想起卫生间中那两个女人嚼的舌根。 　　她不禁假设，如果柳小姐当初顺利出演女二号，她现在会是什么样？应该会像白玥那样接下各种代言，得到更多工作机会吧。 　　只是话说回来，在换角这件事上，郁菲并不觉得汪采茉做得不对。她是个商人，商人最重要的就是赚钱，而白玥的出演能为她带来更多的利益。 　　郁菲只是觉得可惜，人生转折的机会难得，柳小姐得到又失去，一定会很难过吧。 　　在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和柳小姐在某方面能够产生共鸣，这让她心里冒出一种难言的欣喜。 　　希望她们真的可以理解彼此，成为好朋友。郁菲闭上眼睛许了个愿，随后放下手机，端起泡面碗。 　　“……” 　　不，等等…… 　　她的老坛酸菜牛肉面什么时候变成了一坨软趴趴啊！！ 　　☆、09 　　郁菲心累地重新煮了一碗泡面，吃完饭回到屋里给汪采茉发消息。 　　郁郁菲菲：我发现一件事，你应该认识我相亲对象的姐姐。 　　一块馍：我说怎么看她眼熟呢，谁啊？ 　　郁郁菲菲：《我好喜欢你》原来的女二号。 　　一块馍：………………什么？？？你那幅画画的是柳知夏？？？ 　　郁郁菲菲：对。 　　一块馍：[惊恐无比的眼神.jpg]我以前怎么没觉得她那么好看？！天呐这世界太小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郁郁菲菲：你给我安排的那个剧组，她也有出演。 　　一块馍：[惊恐无比的眼神.jpg]啊……说起这个我得解释一下，之前换角的事感觉挺对不起她的，后来我和制片人应酬还特意推荐过她好几次，没有换掉人家就跑。 　　郁郁菲菲：放心，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不用解释。白玥确实适合那个角色，这是她自己的机缘。 　　一块馍：你理解就好！！哎对了，既然事情这么巧，要不我过两天去探个班，和你来一次爱的面基？ 　　郁郁菲菲：面……面基？ 　　一块馍：我们都认识这么多年啦，之前一直没找到合适机会见你，这次机会难得，我们就见一面吧！ 　　郁郁菲菲：我怕见光死…… 　　一块馍：大大，我一个画H图的都不怕，你怕什么！ 　　郁菲双手离开键盘，心怦怦直跳。 　　她要脱下网上的保护去见现实中的朋友吗？ 　　紧张感渐渐升起，悬在半空的手动了动，轻握成拳。 　　掌心传来冰冷湿润的感觉，她抿抿唇，读着屏幕上汪采茉不断发来的消息。 　　郁菲知道她们真的很熟了，熟到对彼此三次元信息都十分了解。可她们毕竟没有真的见过面，朋友二字既纯粹又复杂，万一现实里聊不来，她岂不是要失去最好的朋友了？ 　　郁郁菲菲：我害怕失去你。 　　对方很快就猜出了这句话背后的真实想法，并针对这个想法对她开启劝说模式。 　　一块馍：人本来就不是完美的，你有自己在意的缺点，我也有啊。再说了，两个从来没见过面的人自然地面对面交谈对你来说可能不现实，刚开始肯定会有点尴尬，慢慢来就好了嘛。 　　看到消息，郁菲叹了声气，她今天刚下了“要和柳小姐做朋友”的重大决定，这会儿汪采茉又砸下来一个重磅□□，她那可怜的勇气几乎要被消磨干净了。 　　一直以来，她像蜗牛一样缩在自认为安全的壳里，渴望着探寻外界，又恐惧着一切可能发生的伤害。 　　即便她心里明白，这样逃避是不对的。 　　郁菲厌恶着这样的自己——明知道一件事不对，她还是会做。比如她明知强迫动作是不应该存在的，却还是控制不住地做。 　　内心挣扎间，她皱着眉扯过抱枕，又一次在自我嫌恶中完成了她的动作。 　　结束后，郁菲紧抱住抱枕，眼睛盯住屏幕。 　　一块馍：大大别怂，到时候我会伪装成工作人员和你碰面的，保证不让你受到其他关注！ 　　一块馍：我真的是好人，真的，你看看我的画，多么真实地展现了我纯净的内心世界啊！ 　　一块馍：咳开个玩笑…… 　　一块馍：哎你这么紧张，搞得我突然觉得我们这都不像面基了，像奔现。 　　郁郁菲菲：………… 　　一块馍：哎哟大大你终于说话了！你别紧张，我最近时间也不是很多，过去看看你，给你送点吃的就走行吗？等你觉得不别扭了我们再约饭！ 　　郁郁菲菲：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刚刚说的话有点耳熟？ 　　一块馍：…… 　　她想起来了，这是郁老师第三本网游恋爱漫画里，男主角追假哑巴女主的套路。 　　居然不知不觉把漫画中的撩妹套路用上了，罪过罪过。 　　一块馍：刚才开玩笑的，我的心里只有白宝宝，我发誓。 　　郁郁菲菲：噗。谢谢你能体谅我，我会好好想想的，明天给你答复。 　　两人不知不觉聊到十一点，互道晚安后，郁菲躺下，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黑暗令她恐惧，也令她安心。 　　话说回来，她现在都能鼓起勇气和柳小姐交朋友了，就不能再勇敢点，见一见这么多年的老朋友吗？ 　　她可以的，她一定可以的…… 　　被窝中空气稀薄，些许的窒息感使郁菲眼前冒出点点光亮，过了一会儿，她猛地掀开被子，大口大口地呼吸。 　　她需要呼吸，这说明她仍然好好活着。就像吕医生说的那样，既然还活着，为什么不努力活得更自在一点？ 　　想交朋友就去交，想见谁就要去见。 　　郁菲觉得自己最近的心态似乎有了一些积极的改变，她在黑暗中摸到手机，给吕医生发去了消息。 　　郁郁菲菲：吕医生，下周有没有时间，我有些情况想和你反馈。 　　薰衣草：好的，下周一上午十点过来吧，正好我老婆家寄了你最爱吃的牛肉干，还说让我给你送点。 　　郁郁菲菲：/可爱，谢谢赵阿姨。 　　薰衣草：客气。时间不早了，早点睡更有活力。 　　郁郁菲菲：好，吕医生再见。 　　郁菲舒了口气，她在吕医生那里看了十余年的病，因为心理医师有着与患者关系不能过于密切的规定，吕医生和她建立彼此绝对信任的关系后，很少再对她有额外的关怀，倒是吕医生的太太很关照她。 　　小学六年级那年，郁菲来医院复查，刚巧碰见吕太太给丈夫送东西。大概是看她年纪小，吕太太热情地给她塞了袋老家特产的牛肉干，等她走了，郁菲低头打开小袋子品尝，发现这个牛肉干特别好吃。 　　那时候她和母亲相依为命，还要负担不菲的医药费，家里根本没有闲钱给她买零食。郁菲还是第一次吃到这种风干的牛肉干，她记得这种牛肉干在商场卖的特别贵，贵到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吃到它。 　　在走廊等待的她和母亲分食了这一小袋牛肉干，吕医生出来喊她进去时看见她眼底的小小欣喜，晚上回家就和老婆提了一嘴。结果第二天，吕太太带了一大包牛肉干来到医院，吩咐吕医生以后为小姑娘复诊时交给她。 　　直到今天，郁菲和这位吕太太仍没有过多的交流，再加上吕医生需要对病情保密，吕太太也不清楚她到底经历过什么。可十几年过去了，她们两个一直保持着这样微妙的关系——只要吕太太家里寄来牛肉干，必定有郁菲一份。 　　郁菲不是知恩不报的人，逢年过节都会让吕医生捎去问候，赚钱后还会准备补品，劳烦母亲送过去。 　　其实她还挺享受这种相处模式的，两人没有实际的交流，只有彼此心里的挂念，情绪低落时还可以告诉自己——这个世界上仍有人记得你，你并没有那么孤单。 　　和汪采茉也是如此，她们一直在网上聊天，吃到什么好吃的东西会给对方寄去，看到有趣的玩意也会买给对方。郁菲甚至还收到过几套汪采茉设计的得意作品，有小礼服，还有休闲套装。而她出限量典藏版漫画时，也必定会为汪采茉留一份。 　　那么如果见面了，这样的关系会不会被打破？ 　　哎，怎么想来想去，思路又绕回原点了呢？ 　　郁菲迷迷糊糊睡过去，第二天她抱着文件袋来到剧组，一边考虑如何把条漫送给柳小姐，一边想着和汪采茉面基的事情。 　　她想得魂游天外，昨天为她办理工作证的梁姐看见她，唤了三次才让她回过神来。 　　她尴尬地道：“不好意思，我刚才走神了。” 　　“没事，”梁姐笑了笑，“刚才知夏还问我看没看见你呢，她说你们已经言归于好了，让我看见你立刻给她发个微信定位。” 　　郁菲没想到柳小姐会用“言归于好”来形容她们的关系，压制住内心莫名的欣喜，她点点头说：“你发吧，我刚好也在找她。” 　　定位发出去不到两分钟，柳知夏自己摇着轮椅来到她们面前，自然地打招呼道：“早呀郁小姐。” 　　“……早。”心里想见她，等真的见到了，郁菲还是不习惯这样热情的招呼方式，一时间笑得有些僵硬。 　　梁姐见柳知夏过来便放心地走了。二人相处的画面十分尴尬，郁菲将手放在文件袋的开口处，纠结着要不要现在把条漫给她。 　　柳知夏也尴尬，毕竟郁小姐可是看过她“童|颜|巨|ru”的人啊…… 　　不过这两人相比起来，还是柳知夏更厚脸皮些。她轻咳一声，胳膊拄着把手，撑起下巴抬头问道：“你带着文件袋是要去什么地方吗？我可以带你去。” 　　被这样注视着，郁菲身子一僵，想要退缩的情绪疯涨。她倒退一步，压在文件袋上的手指蜷缩起来。 　　柳知夏还是会点察言观色的本领的，见她有所抵触，立刻端正坐好道：“不方便吗？那我不问了，你自己去吧，我就在这儿等你。” 　　“不是，我……”郁菲心一横，从文件袋里掏出画纸，快速塞进了柳知夏怀里，“送、送你！” 　　“啊，啊？” 　　柳知夏还没没反应过来，一张纸唰地从郁小姐的文件袋来到了自己怀里。她拿起微微弄皱的画纸，调了个方向，看到了萌萌的《DAY 1》标题。 　　哎？！这是送她的？！ 　　柳知夏看着格子里卡通的小人，自己被她画成了穿裙子的可爱盘发小人，郁小姐则是个穿着格子衬衫的囧脸马尾小人。 　　柳：『抱歉，让你不开心了，我收回自己后来说的话可以吗！（跪）』 　　郁：『没事没事求你快起来啊啊啊（慌张）』 　　郁：『OS：完全没有怪罪柳小姐的意思啊啊啊！明明是我自己不够好，怕被嫌弃嘛（哭）』 　　郁：『嗯……谢谢你愿意带我^///^今后还请多多关照！（疯狂鞠躬）』 　　…… 　　柳知夏看完漫画笑得合不拢嘴，抬起头夸赞道：“你画画真好看。” 　　郁菲双手背在身后，手指搅成一团：“谢谢……” 　　“应该是我谢谢你，这是我第一次收到手绘，之前看别人家粉丝送画还嫉妒过呢，现在平衡多了。” 　　“你喜欢就、就好。” 　　柳知夏看着她紧张的样子，先前努力压制下去的恶趣味又冒了出来。想了想，她撑住下巴坏笑着问道：“对了郁小姐，你标题写着Day One，是不是意味着以后——还会有Day Two、Day Three呀？” 　　☆、10 　　郁菲的脸涨得通红。 　　她确实是这么想的，可是这话从柳小姐的嘴里说出来，令她感觉无比羞耻。 　　手指越搅越紧，她憋着一张红透的脸，好半天才问：“你想要吗？” 　　柳知夏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听到这话愣了下，随后笑道：“特想要，不过你时间允许吗？” 　　“可以，上一本连载已经完结了，手头没什么事做。”郁菲抿了抿唇，补充道，“你如果不喜欢，不要勉强自己。” 　　柳知夏笑了起来：“谁说我不喜欢的，喜欢死了好吗？”她说着伸出手道，“可不可以把那个文件袋也送我啊？我想好好珍藏起来，怕直接拿着会把它折坏。” 　　闻言，郁菲立刻手忙脚乱地将文件袋递到她手上。 　　柳知夏看着她慌乱的模样，心中一软。郁小姐在与人相处的时候就像周阿姨说的那样——自卑、胆怯、小心翼翼，像是人们常说的社交恐惧症。但自己昨天在网上查过一些和社交恐惧症相关的文章，感觉郁小姐并不符合社恐的症状，也就是说，她应该是不排斥与人交流和相处的。 　　那她自卑的原因就是她的强迫症吗？周姨说她这病很多年了，情况大有好转，可就是无法痊愈。那如果自己时常陪她，会不会让她少一些自卑和胆怯啊？ 　　柳知夏不是什么圣母，不会随便见到一个可怜人就想用爱关怀人家。再说了，就她这破脾气，别说让她关怀别人，别人和她相处都算关怀她了。 　　她仅仅是对郁小姐有这样接近的想法，也许是因为对方干净的眼神，也许是因为她能感受到对方在真心实意地对自己好。 　　可是这样的行为会不会让郁小姐觉得自己在攀高枝啊？毕竟她可是投资商爸爸送进来的人。 　　柳知夏叹着气把画小心翼翼地放进文件袋，然后抬起头夸赞道：“你今天和昨天都很好看，和相亲那天比，完全是两个人嘛。” 　　郁菲尴尬地抿起双唇，看来柳小姐已经知道自己那天是故意扮丑了，她要不要道个歉什么的？ 　　犹豫片刻，她开口道：“不好意思，我……” 　　“哎呀你道什么歉，幸亏你那天打扮得那么画风清……那么普通，不然真被我弟看上，那可真是倒了血霉了。”柳知夏打断她，毫不留情地吐槽自己亲弟弟，“21岁的男人，活得跟12岁似的，这样一个幼稚鬼，也不知道周姨怎么会介绍给你这么好的女孩子。” 　　郁菲察觉到自己似乎被夸奖了，心里莫名高兴，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地说：“是我配不上你弟弟，他很好。” 　　“算了吧，那货长得和我差不多高，要事业没事业，要上进心没上进心，也就脸长得凑合，哪个女孩跟了他得多倒霉啊。”柳知夏话锋一转，忽地笑着看她道，“不过还是要感谢周姨，没有她我哪能认识你这么实在的姑娘。” 　　郁菲被她夸得快要找不到北了，柳小姐黑亮的眼珠又一直盯着自己看，让她刚刚退热的脸颊又烧了起来。 　　柳小姐的脸太美了，偏偏她的美没有什么侵略性，即使同为女人，她看上一眼也忍不住沉沦其中。 　　发现自己有些失态，郁菲忙走到柳知夏身后，握上轮椅的推把问：“你要去哪里拍戏，我送你吧。” 　　柳知夏觉得郁小姐实在太可爱了，低声笑了笑说：“主角还没来呢，我那几场戏都要和他们同框，现在只能等。听说他们昨天晚上在临市拍真人秀，看时间怎么也要十一点多才能到。” 　　“可是剧组不是八点就开工了吗？”郁菲疑惑。 　　“先拍一些不要主角出镜的场面嘛，到时候后期剪到一起就可以了。”柳知夏叹了声气，“表演明明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这些轧戏的演员轧来轧去，有时候都分不清自己在演什么角色了。” 　　“轧戏是什么？”郁菲一边问着，一边小心地将她推下滑坡，来到公司后的小花园里。 　　柳知夏以前由着菀姐推下台阶时屁|股都要被硌上几下，这次却几乎没什么感觉。她仰头看了看郁小姐，回答道：“轧戏就是，演员在拍A戏的同时接了B戏C戏D戏……甚至还要抽空拍广告和综艺什么的。这个场子赶完立刻跑到下一个场子，人物情绪出不来，演员状态也不对，导致整个片子拍出来都一塌糊涂。” 　　郁菲皱眉：“这么不敬业，导演不会生气吗？” 　　柳知夏嗤笑道：“制片人指着人家的流量和人气赚收视率呢，哪敢让导演和演员发脾气啊。有些流量小花小草领衔的剧，全片正脸没几个，拍的都是背影——其实那是替身帮他们拍的。就算这样，制片人也得一边忍着脾气说‘辛苦老师了’，一边去安抚气到崩溃的导演。” 　　郁菲还是第一次知道演艺圈里有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两人在片场以散步的速度前进着，忽然，柳知夏看到什么，忙喊道：“哎！停，停！” 　　郁菲脚步顿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是一树丁香。 　　“那边的丁香花开了，我们去拍照吧。”柳知夏翻出手机，飞快地打开自拍软件。 　　郁菲不喜欢面对镜头，再加上她长得不好看，从小到大都没留下过几张照片。她把柳小姐推到丁香树下，自己向旁边躲了躲，以免自己入镜。 　　柳知夏对着前置镜头理了理两侧的碎发，招呼着道：“你怎么跑了？过来，我们拍合照呀。” 　　“不了，我不喜欢拍照。”郁菲边摇头边往树后挪，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被拍到。 　　“哎，不要害羞嘛，你今天打扮很好看的，过来一起拍一张嘛——”柳知夏耍起无赖自己都害怕，“自拍软件很好玩的，你知道B126吗？能把你P得妈都不认识。” 　　郁菲：“……”她只知道126邮箱。 　　而且既然她妈妈都不认识她了，那她用这软件拍照片的意义是什么？！ 　　柳知夏继续卖安利：“这软件还有换脸功能，特好玩，上次菀姐黑着脸陪我玩，后来玩得比我都高兴！” 　　“……”郁菲有点头疼，“你的脸很好了，换我的脸做什么？” 　　柳知夏想着郁小姐那张有些许肉感的脸，弯起嘴角道：“我的脸上都没什么肉，捏起来没感觉，你的脸看起来手感很好。” 　　郁菲：“……” 　　这是夸奖吗？：） 　　她仍躲在树后死活不出来，柳知夏觉得自己刚才好像说错话了，尴尬地咳了两声，说：“不好意思啊，我不是说你胖，我觉得你身材刚刚好！真的！” 　　郁菲的脸又一次红起来，她心里不断祈求，祈求柳小姐不要再说了。 　　她对自己身上的每一处都自卑得要命，即使她心里相信柳小姐没有恶意，可这种话听起来还是会令她羞怯。 　　柳知夏又一次对郁小姐卖安利失败，惆怅地看了看天空，只好自己对着镜头摆出姿势。 　　听到柳小姐没动静了，郁菲松了口气，紧绷的身子也随之放松了些。等了一会儿，她问道：“你拍好了吗？” 　　“嗯，拍了九张，已经在做九宫格了。” 　　郁菲惊讶，柳小姐自拍这么快的吗？为什么她看别的女孩子都要拍几十张再选出来一张？ 　　不过转念想想，柳小姐长得那么好看，大概怎么拍都会满意吧。 　　既然她已经拍完，自己现在应该已经安全了。抱着这样的想法，郁菲从丁香树左边走出来，然而，她刚从一人高的灌木后冒出头，一只举着手机的手突然伸出来，同时，柳小姐笑嘻嘻地喊了一句“Wink~”。 　　郁菲：“………………” 　　柳知夏低下头查看刚刚飞速完成的合照，然后满意地点点头。 　　“其实刚才骗你的，九宫格还差中间一张，刚好放我们的合照。”柳知夏对着傻站的郁菲挥挥手，“过来看看，你超可爱的。” 　　郁菲脚步有点沉重，一方面抗拒着刚才被偷拍的事实，一方面又想知道自己以怎样的姿态留在柳小姐的手机里。 　　如果太丑了，她可不可以求柳小姐删掉它？柳小姐会不会生气？ 　　她身体十分不协调地走到柳知夏身后，俯身去看。长马尾随着身体的动作滑落下来，落在了柳知夏的肩膀上。 　　郁菲慌慌张张地把马尾撩到身后，说了声“抱歉”。 　　“哎这有什么，我还挺羡慕你的黑长直，我这头发三天两头地折腾，留不长。”柳知夏说着举起手机，为她展示她们的合照，“看，是不是很可爱？” 　　郁菲看向屏幕，只见屏幕上的柳小姐闭上一只眼睛肆意地笑着，脸上有黑色的猫咪胡须。她的右手用来自拍，左手比了一个“V”字，而这个“V”的正中间，是毫无防备的自己。 　　一树淡紫色丁香点缀在绿叶间，而她刚好从树后探出头来，表情平静地望着镜头。照片上的她看起来很自然，不像之前那些刻意摆表情拍出的证件照，活像摄影师欠了她一千万。 　　等等，她脸上好像有什么东西？ 　　郁菲眨眨眼睛，发现那是和柳小姐同款的胡须。 　　这照片确实很可爱，可爱到有点不像她了。 　　郁菲微微张着嘴，不知道该做什么回应。柳知夏回过头看看她的表情，笑眯眯地说：“怎么样，没骗你吧？你在我眼睛里和手机里，都特别可爱哟~” 　　☆、11 　　郁菲一直都知道自己不争气，但她今天真是格外地不争气。 　　柳小姐像是不断散发光和热的小暖炉，只要看见她，自己浑身上下就会变得暖洋洋的。可一旦靠得太近，便会被烧红了脸。 　　轮椅上的女人眼睛亮晶晶的，郁菲看了一眼便挪开目光说：“你不要开玩笑了。” 　　“我说的都是实话，天地可鉴。”柳知夏煞有其事地举起两根手指发誓，郁菲差点就要相信她了。 　　眼见着郁小姐本就尖翘的嘴角微微上扬，柳知夏心情越来越好。低头拼好九宫格照片后，她举起手机晃了晃问：“你用什么社交软件？我把照片发给你啊。” 　　听到这句话，郁菲的心脏忽然怦怦跳得飞快。昨天的场工小哥也和她要过联系方式，那时候她心里只有不适和抗拒，根本没有现在的紧张。 　　她在紧张什么？紧张自己即将成为柳小姐社交圈的一员吗？ 　　柳知夏不知道她沉默是什么意思，想了想，决定用一个更棒的借口加她好友：“我朋友圈经常发一些和工作有关的东西，你不是想取材吗？以后看看我朋友圈，包你灵感来源不断。” 　　郁菲快要被她逗笑了，她掩饰着紧抿起唇，打开了微信，很快，她的对话列表多出一个人。 　　【你已添加了夏天的柳树不开花，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嗯……那其他季节的柳树能开花吗？ 　　郁菲一面高兴自己居然和柳小姐成为了社交软件上的好友，一面认真思索起这个问题。 　　而对面的柳知夏看了看她的ID——【郁郁菲菲】，忽然笑眯眯地道：“你有没有发现，你的名字和我的很配啊？” 　　“怎、怎么说？” 　　“你看啊，我叫柳知夏，父母说这个名字的寓意是柳树在夏季最繁茂，可以垂在岸边看遍夏季最绚烂的美景，也就是‘知夏’。而你叫郁菲，《汉书》中有一句‘吐芳扬烈，郁郁菲菲’——刚好是形容花草茂盛、香气浓郁的。那花草最茂盛的时候，可不就是夏天吗？”柳知夏瞎扯得头头是道，连她自己都要信了，“你说说，我们的名字是不是特别配？” 　　郁菲这个名字确实出自《汉书》，但从来没有人猜过她名字的出处。她怔了怔，问道：“你看过《汉书》？” 　　柳知夏扑哧一笑，老实答道：“没有，其实是我昨天晚上在网上搜你名字，看到了相关词语推荐。所以我刚才就是装一下，你不要在意细节。” 　　郁菲：“……” 　　装不装不重要，重要的是——柳小姐为什么要搜索她？！ 　　她呼吸又有些乱了，柳知夏没察觉到她的异常，给她发去合照照片后问：“对了，这张九宫格照片你要不要啊？我觉得自己今天拍得特好看，你要是想要的话，这套美貌加强版自拍就对你独家首发，绝不二传。我够意思吧？” 　　郁菲：“……”原来柳小姐也是会自恋的，看起来程度还不低。 　　也对，她那么好看，完全有自恋的资本。 　　她心底忽然生出几分愉悦，这愉悦的源头，似乎是自己对柳小姐的了解又深了一点。 　　再想回九宫格照片这件事……郁菲心里自然是想要的，只是她找不出自己想要的理由。可要是回答“不想要”，她又根本说不出这违心的话。 　　内心不断纠结，郁菲下意识地想要用逃避来解决这件事，结果没等她开口转移话题，柳小姐竟然先一步把照片发给了她。 　　“好啦我知道你害羞，那我就对你强制执行好了。”柳知夏收起手机，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在享受着初夏的温暖阳光，“不逗你了，时间差不多了，你陪我回去补个妆吧，顺便带你感受一下三流剧组的化妆间。” 　　手里的手机震动两声，代表着柳小姐的照片成功传送过来。郁菲慌忙把手机装回口袋，一边假装问路，一边将柳小姐推向化妆间。 　　两位主角依然没有到场，化妆间里只有几个化妆助理在忙碌。见到柳知夏进来，大助抬了抬眼，随便招呼一个小助说：“你过去问问。” 　　小助理正在清理化妆刷，听到有人喊自己，她不耐烦的放下刷子问：“什么事？” 　　“补妆，”柳知夏自己摇着轮椅来到化妆台前，“我自己来就行，你忙吧。” 　　“用的时候小心点。”小助理翻了个白眼，回去继续清理刷头。 　　郁菲微微皱起眉头，有些不理解柳小姐的态度。 　　她那么能说会道的一个人，为什么要在这里受一个化妆助理的气？ 　　这个问题她自然问不出口，只隐约意识到演艺圈可能和自己想象中不太一样，所谓艺人也和她想象中有所不同。 　　柳知夏倒是早就习惯了化妆和换衣服的时候被冷落无视，用“我化妆水平不比她们差”自我安慰几句就好了。再说了，她这种小配角又没有人来给她设计造型，让那些化妆助理在她脸上随意折腾，还不如自己亲自动手呢。 　　她脸皮一向厚得出奇，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委屈丢人的。但是回头看看表情严肃的郁菲，她有些无奈地道：“你这表情也太恐怖了吧……我没事，就是这里现在好像没什么值得你取材的，你还是出去看看比较好。等一会儿主角到了，我再喊你回来看化妆和造型过程吧。” 　　郁菲觉得自己不能把柳小姐一个人留在这里，摇摇头说：“不用，我就坐在这里。” 　　柳知夏笑了：“我心大着呢，不用陪，你取材要紧。” 　　“……”郁菲想解释说自己没有陪她的意思，自己不过是想留在这里取材化妆间背景。可话在嘴边，她最后还是没能说出口。 　　这话说出去，真实的想法或许可以被完美地掩饰起来，谎言却会让柳小姐往糟糕的方面误会。 　　郁菲发现自己某些观念似乎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她把这个细节记在心里，决定下周找吕医生时和他好好说一说。 　　片刻后，在心里仔细斟酌好每一个字眼，她假装冷静地开口道：“我想在这里简单地画一下背景。” 　　她说完立刻坐到了不远处的转椅上，一副生怕被对方赶走的样子。 　　柳知夏拿她没办法，只好笑着回头补妆。郁菲见她不再执着于让自己离开，便从背包里取出速写本，静下心来研究化妆间的布置特点。 　　那边收拾东西的助理看见她拿出本子写写画画，忽然想起梁姐昨天晚上在群里发的通知，忙碰了碰旁边的人小声说：“那个女的不像是柳知夏的助理，倒像是梁姐昨天说的那个新来的特别指导老师。” 　　“就是投资商送进来的那个？还警告我们不准去打扰的？” 　　“对，我觉得就是她。你瞧她那个工作牌，特别新，一看就是新做的。” 　　“哈？那她怎么和柳知夏走一起去了？不是说柳知夏圣洁如白莲吗，有次应酬还直接把一个老总从椅子上推下去了。” 　　“你怎么那么天真啊，别人说什么都信。昨天梁姐还说不能去打扰这位指导老师呢，怎么柳知夏现在和她混得这么好，还让她给自己推轮椅？” 　　“啧，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本来就是嘛……” 　　她们那边嘁嘁喳喳低声说个不停，郁菲这边听不清，却能感受到她们在打量自己。 　　那种并不善意的审视令人不适，她额头微微冒出些冷汗，手心沁出的汗使笔杆湿滑起来，几乎有些拿不稳。 　　她们在编排自己什么？像她曾经的同学那样，明明不了解她，却可以用谣言去诋毁她吗？ 　　直到上一刻，她都觉得自己今天表现得很好，虽然多次紧张到想要逃避，却始终没有发病。可现在，她觉得自己快要挺不住了。 　　记忆中那些恶毒的话语仿佛又响在耳边，郁菲几乎要听见大脑中紧绷住的那根弦断掉的声音。然而，就在她拿起背包想要取出备用的球形玩偶以防万一时，柳知夏忽然回过头，亮出两支不同色号的口红。 　　“菲菲，你说哪个颜色更好看一点啊？” 　　☆、12 　　神奇的是，郁菲凌乱的呼吸因为这一句问话，竟然渐渐平稳下来。 　　她自己也解释不清楚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只失神地望着柳小姐，不知道该说什么。 　　让别人挑口红色号这种事，只有朋友之间才能做出来吧。郁菲忽然庆幸自己这两天都有好好打扮自己，要是像相亲那天一样邋遢，柳小姐恐怕根本不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 　　话说回来，她刚刚还叫了自己“菲菲”。 　　不是疏离客气的“郁小姐”，而是亲昵的“菲菲”…… 　　那自己以后要不要礼尚往来地喊她“夏夏”？ 　　可是——她喊不出口。 　　化妆台前的柳知夏没等到回答，又补充问道：“还是说这两个都不好看？” 　　听到问话，郁菲猛然回过神，看着两支颜色似乎差不多的口红，想对她说你涂哪个都好看。可是双唇动了动，她最后随便指了一个道：“左边的更好看。” 　　“好，那就这支了。”柳知夏转回身子仔细涂抹口红，郁菲悄悄看向镜子里的她，忽然，那专注盯着自己嘴唇的目光向旁边一偏，与郁菲的偷瞄撞了个正着。 　　四目相对，郁菲迅速红着耳朵低下头，装出一副在画画的样子。柳知夏勾起红唇，心里不禁感叹郁小姐的可爱。 　　哎，可怜她那个倒霉弟弟没能发现郁小姐的内在美，白白错过一个这么可爱的女孩子。 　　郁菲不知道自己仍被柳小姐在镜子里打量着，为了掩饰内心的窘迫，她埋头速涂起一个对镜梳妆的美艳女人。轮廓完成后，她抬起头转了转脖子，忽地想起自己之前为柳小姐画的那幅画。 　　对了，画那幅画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和柳小姐有交集了。没想到现在她们可以像朋友一样相处，甚至还有了一张合照。 　　所以，她现在是不是可以把这幅画送给她了？ 　　可是这样一来，怎么送又成了一个大问题。直接发送图片的话会不会有些不正式？那做成海报呢？嗯……好像又有点太夸张了。 　　要不然，印成明信片送给她吧？ 　　既不夸张又体现了心意，最关键的是，明信片个头小，刚好可以和条漫一起装在文件袋里送给她。 　　可是话说回来，每天给朋友送画的行为是不是有点奇怪啊？柳小姐会不会觉得自己每天都给她一张破纸很烦？ 　　郁菲昨天为自己构建出的信心莫名其妙地再次崩塌，她反复回忆着柳小姐今天收到画时说过的每一个字和每一处细微表情，一会儿觉得她说的都是真心话，一会儿又觉得她可能只是在温柔地客套。 　　俗话说，久病成医。患病后郁菲看过不少心理学和精神疾病的书籍，对人性和心理的揣摩都有着独到的看法，这也是她的漫画受欢迎的原因之一。许多粉丝都夸赞她对角色心理变化把握拿捏得极为准确，人物情绪紧紧牵动读者情绪，代入感很强。可是粉丝们不知道，她能够理性分析的只有那些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 　　郁菲平时喜欢观察不同的人，用心理学知识去分析他们的行为动作，再将这些来源于现实的东西反映到漫画中。当然，她观察的前提是这些被观察的对象不会与她产生任何社会关系，一旦对方与自己有所关联，她的分析就会乱作一团，那些深入骨髓的自卑和逃避心理让她难以做出正确的判断。 　　正如现在，她心里胡思乱想着与柳小姐有关的事，怎么想都得不出一个可以让自己相信的结果。 　　柳知夏此时已经完成了补妆，她摇着轮椅来到郁菲身边，见她正在发呆，便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想什……嗯？”她不经意间看到本子上的画，一时间惊喜地笑着问，“这是我吗？” 　　郁菲不想撒谎，点了点头。 　　“哇，这也太好看了吧。”柳知夏忍不住用指尖点了点郁菲的手背，艳羡地说，“同样都是手，你的手怎么就这么神奇呢，画得真好看。” 　　手背上传来酥酥麻麻的触感，这感觉很奇怪，却不讨厌。郁菲下意识地缩回手，想说什么的时候，她看见柳小姐弯起红唇，对自己露出一个极好看的笑。 　　柳小姐的唇形不如她五官其他部位来得精致，比起现代人喜欢的饱满唇形，她的唇略有些单薄。可是这样的红唇搭配她的脸简直刚刚好，美艳而不俗气，一颦一笑都像是在勾人的魂魄。 　　等等，她为什么会产生这么奇怪的想法？！ 　　郁菲被自己的想法吓到，强压住不适的情绪，勉强笑着说：“你喜欢的话，我可以画完送给你。” 　　“我不想影响你工作，这画嘛就不必了，太浪费时间……”柳知夏还想说什么，化妆间的门忽然被推开，两个风风火火的人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一帮人，有拿包的，有正在收伞的，还有拎着化妆箱的。 　　郁菲看着这些人忽然生出灵感，脑海里飞快地架构出一幕场景。 　　为首的男女主角摘下墨镜直接坐到化妆镜前，几乎同时说：“快点开始吧，剧本拿来让我看看。” 　　“好的好的二位老师，这就开始！”刚才对柳知夏爱答不理的大助连忙给化妆师打电话，不出两分钟，化妆师和造型师们走进化妆间，热火朝天地为男女主角工作起来。 　　柳知夏小声在她耳边说：“这才是化妆间场景的正确打开方式，你快把我自己补妆那个场景忘了。” 　　低头在本子上记录的郁菲抬起头看她一眼，没说话。 　　两个明星加起来足足带了六个助理，本来冷清的化妆间一下子热闹起来。郁菲本来想在一旁安安静静地观察他们，其中那个男明星的助理却忽然走过来，语气不善地问：“你们哪儿来的啊？没看到周老师和杜老师在吗，没事儿赶紧出去。” 　　没等郁菲开口解释，柳知夏小暴脾气上来，抢先反问道：“什么时候化妆间只有你家那位能用了？再说了，周立轩就是这么教你说话的？” 　　那助理大概平时横行霸道惯了，被呛了一下立刻发了火：“让你滚你就滚，哪儿那么多废话？演个女八号都排不上的炮灰，真当自己是个角儿了？” 　　柳知夏虽然是坐在轮椅上，但吵起架来气势完全不输给对方：“哟，演男主角的是周立轩不是你吧？你在这儿狐假虎威什么劲儿呢？有本事你先来演个男八号啊。” 　　化妆助理听到这边的争执，想到昨天梁姐的话，立刻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劝道：“两位都别生气，咱们还有半小时开拍，拍摄进度要紧。”顿了顿，她又指着郁菲说，“这是我们的特别指导老师，不是闲杂人员。不打不相识，咱这就算认识过了哈，都消消气——哎刘哥，周老师喊你了，你快过去吧。” 　　被唤刘哥的助理临走前狠狠剜了眼柳知夏，柳知夏毫不畏惧地瞪了回去。郁菲看她像个战斗的小公鸡，抿抿唇，不知道这时候是该气还是该笑。 　　化妆助理给郁菲道了声歉又回去忙了，郁菲看看还在不爽的柳知夏，心里那点不满瞬间消失殆尽。 　　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有母亲以外的人这样护着她。 　　等人都走远了，郁菲低声对她说了声“谢谢”。 　　“嘘，这事儿得和菀姐保密，她知道以后又要骂我了。”柳知夏说着还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郁菲想了想，问：“知道会被骂，为什么不去控制一下自己的脾气？” 　　“我要是能控制住，哪还用得着一直演炮灰啊……”柳知夏叹了声气，“人不就是这样的吗，明知道一件事不对，可是情绪一旦到达那个临界点，懂再多的道理都没用，该犯的错还是会犯。” 　　郁菲点头，她明白这种感觉，就像她嫌恶着自己的强迫症，却控制不住自己去做那些无用而奇怪的动作。 　　不过，她之前总是想着柳小姐的好，现在看到她有缺陷的一面，倒也不觉得有什么落差。人无完人，这样有优点有缺点的柳小姐才更真实。 　　柳知夏看她若有所思的样子，笑了笑，套近乎似的向郁菲身边凑近道：“不过我现在想改一改这个坏毛病了。菲菲啊，你看起来脾气好，以后我再想发脾气，你稍微劝劝我好不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柳知夏：同样都是手，你的手怎么就这么神奇呢？ 超正经的作者君：[笑而不语]以后更神奇。 郁菲：？？？？？？？ 　　☆、13 　　上一秒还是咄咄逼人的小公鸡，这会儿倒变成甜香软糯的小奶猫了。 　　郁菲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柳小姐做出这样奇怪的比喻，也许是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睛，像那年放学路上看到的小奶猫吧。 　　有些回忆遥远得恍若发生在前世，如果不是再次经历相似的场景，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再想起来。可是一旦再次经历了，那些模糊的画面就会变得无比清晰，仿佛发生在昨天。 　　郁菲直直看着她的眼睛，发觉自己有些失态时，才慌忙别开眼道：“好。” 　　“那就这么说定了。”柳知夏眉眼弯弯，伸出小手指问道，“来拉钩？” 　　葱白似的小指举在自己眼前，郁菲缩了缩手，说：“我说话算数，不会骗你。” 　　“好吧。”柳知夏有些失望地放下手，接下来没有再说话，免得打扰郁菲取材。 　　化妆间里的人们忙碌了整整半个小时，男女主角的造型和妆容终于完成，两人带着一票助理马不停蹄地赶往拍摄现场。柳知夏“啧”了一声，说：“我们也过去吧。” 　　郁菲点头，正要推她离开，柳知夏忽然回头扯了扯她的袖子，小声说：“等等，我们能不能先去一下卫生间？” 　　“好。”郁菲答应得很利索，然而当她把柳小姐推到卫生间门口时才意识到，柳小姐自己好像无法完成上厕所的任务。 　　难、难道她要帮柳小姐吗？！ 　　郁菲脸色发白地把她推到隔间门外，替她拉开门后呆呆地看着她。 　　现在该说什么？该问她要不要帮忙吗？ 　　如果答应，她要怎么帮？这种私密的事怎么能让别人帮呢？ 　　可是柳小姐腿脚不便，自己不帮是不是太冷血了？ 　　她脑内思绪飞快，柳知夏有些奇怪地看看她，伸出手说：“帮我一把，把我扶过去。” 　　郁菲低头看着她修长好看的手，不自觉地吞了下口水，将小臂放在她手下。 　　柳知夏借着她手臂的力量站起来，没有受伤的脚向前蹦了两下，松开她，转而扶在了马桶上说：“谢谢，我可以了，麻烦你帮我关上门吧。” 　　郁菲二话不说，拽着轮椅向后迈出一大步，见门自动关上，她立刻跑到卫生间外，盯着对面的白墙发呆。 　　过了一会儿，她的手机震动两声，她打开手机看到发消息的人是柳小姐，身子顿时笔挺了起来。 　　夏天的柳树不开花：help me 　　郁菲连忙跑进去，手放在门把上，又停了下来。 　　“你、你怎么了？”她问。 　　救命……千万别是出了什么尴尬的意外…… 　　郁菲咬着下唇祈祷，里面的柳知夏不知道她丰富的内心戏，撑着马桶盖坐起来说：“逗你呢，我好了，你帮我把轮椅推进来吧。” 　　闻言，郁菲重重松了口气，打开门看见柳小姐穿戴整齐，心彻底落回原处，扶着她坐下。 　　洗完手，郁菲推着她前往拍摄现场，陈菀见到轮椅上的倒霉玩意儿，刚想问她又跑哪闹腾去了，忽然发现她身后还有个人，立刻把话吞了回去，并在心里给柳知夏点了个赞。 　　可以啊，越来越上道了。 　　陈菀调整出一个热情的笑容，走到郁菲身边道：“郁小姐，谢谢你帮忙照顾知夏，这一上午真是辛苦你了。” 　　郁菲摇摇头：“不辛苦，她教会我很多东西。” 　　“其实啊，我们知夏平时大大咧咧，该认真的时候还是很认真的，”陈菀笑得像朵花似的，一副恨不得把柳知夏直接打包送给郁菲的样子，“那这几天就拜托你帮忙看着她了，别让她再闯祸。” 　　柳知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说幸亏郁菲是个女的，不然被别人看见，肯定认为她要被菀姐送给郁菲潜规则了。 　　郁菲不习惯这种过于热络的态度，向旁边退了退，勉强道：“没事。” 　　看出来对方并不想作过多交流，陈菀与她拉开距离道：“那你找地方坐坐，我带知夏过去拍戏，回头见。” 　　郁菲点点头，看着她们离开。此时副导演正拿着喇叭通知各部门做准备，导演举着剧本给主角讲戏。等主角的戏讲完了，他拉过副导演，指了指剧本，让他给那些配角和龙套们讲戏。 　　郁菲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目光扫过现场的每一个角落，逐渐将这些场景转变成平面上的色彩与线条。 　　等场景和各个部门的工作人员观察过一遍，她的目光又落回在柳小姐身上。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柳小姐的戏，没想到会是在片场直接观看。片场上的柳小姐认真到仿佛在发光，即使是一个并不重要的配角，她也无比专注地听着副导演的讲解。 　　这样认真的她，比平时还要迷人，郁菲心念一动，决定今晚回去开始补柳小姐出演的作品。 　　想对这个人了解更多，想更接近她的世界。 　　郁菲为自己的想法感到一阵羞耻，从包里翻出速涂本，开始记刚刚产生的灵感。 　　摄像机前，柳知夏换上了拐杖，撑着拐杖向前走了两步，她四下看了看，找到了角落里的郁菲。 　　拍摄场地灯光打得很亮，站在中央看外围便显得很暗。柳知夏看到昏暗中静静在本上写写画画的郁菲，忽然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斗志。 　　这股斗志使她想要表现得更好，想要证明给郁菲看——她身为十八线并不是因为演技差。 　　像是篮球场上跳起扣篮的男生，在扣篮的刹那，满脑袋都在想喜欢的女孩子此刻有没有注视着他。 　　哦不……这个比喻有点不恰当，自己虽然是扣篮的男生，郁菲却不是那个“喜欢的女孩子”啊。 　　柳知夏试图为自己这种心理找出一个更恰当的比喻，但拍摄即将开始，她还是将工作放在了第一位，迅速调整好情绪，全身心地投入到这个角色中。 　　这一刻，她是23岁的公司女职员，腿受伤后在家休养，今天忽然被小领导叫回公司，说是公司大boss有变动，要求除了出差员工外所有员工都要到场。 　　现在要演的这段戏，主要讲她撑着拐杖从电梯里蹦出来，结果不小心冲撞新领导，被小领导训斥。 　　因为是情景喜剧，她冲撞新领导这一段自然要甩出一个笑点包袱。柳知夏戴上道具组递来的圆框眼镜，立刻傻气了不少。她和摄影师一起进入电梯，听到导演指示，她装出一副拐杖不顺手的样子，连蹦带跳地走出了电梯。 　　饰演新领导的男主此时应该吓得向后倒退一步，然后说出台词“嗬，咱们公司还有表演杂技的呢”。可是柳知夏跳出电梯后，他只是愣了一下，然后皱眉说：“我忘词了。” 　　导演摆摆手，找人写了块提词板在旁边举着，让柳知夏再次进入电梯。 　　郁菲早在导演第一次喊“各就各位”的时候就放下了本子，这时候看到NG，眉头微微皱起。 　　柳小姐并不是腿脚灵便的正常人，做出拐杖使用不顺的动作对她来说是不利于受伤部位的。这动作来一次还好，如果多来几次，不知道会不会让她伤势加重。 　　而且柳小姐戴上圆框眼镜后整个人呆傻了不少，撑着拐杖冒冒失失跳出来的样子确实引人发笑，郁菲可以肯定她的演技没有问题。相反地看，那个被众星捧月的男主角竟然连一句台词都记不住，实在让人有些恼火。 　　可是之前脾气暴躁的柳小姐，这一次却乖得像个鹌鹑，没有对他的行为表现出任何不满。 　　郁菲靠在椅子上静静观望，只见各部门做了简单调整，第二次拍摄很快开始。场记板落下，柳知夏从电梯里歪歪扭扭地出来，男主角向后一退，皱着眉说：“嗬，咱们公司还有表演杂技的呢？” 　　“卡。” 　　导演有些头疼地捏捏眉心，考虑到制片人反复强调的流量，他耐着性子和男主说：“立轩，你退得有点早了，重来。” 　　☆、14 　　“嗯，再来一遍吧。” 　　说完后，周立轩无所谓地回到自己的站位上。导演看了眼柳知夏，什么都没问，只下令让各部门再做准备。 　　郁菲的眉头一时间皱得更紧，看着柳知夏一声不吭地回到电梯里，她握紧拳头，等待第三次拍摄。 　　所谓的小鲜肉无演技无责任心，一眼望去只能看到浮躁与功利心。郁菲真不知道这样的人是怎么火起来的，因为他的缘故两次NG，他好歹要对艰难做出动作的演员说一句“抱歉”吧？ 　　所谓的追星如果只是追公司包装出来的形象，而不管他的真实面貌，真的不会迷失自己吗？ 　　发现爱豆私下里是个糟糕的人物，迷妹迷弟们要么脱粉、要么用蹩脚的理由劝说自己他这样做其实是对的。长此以往，粉丝的人品和行为又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喜欢一个人明明是为了让自己变得更优秀，而不是变得更糟。 　　身为公众人物，本来就肩负着做出榜样的责任，即使做不成某行某业的榜样，至少也要懂得为人吧？ 　　郁菲内心愤慨，面上却没什么表情。导演一声令下，柳知夏第三次从电梯里跳出来。 　　正常状况下，使用拐杖需要注意拐杖高度，拐杖上方的橡胶垫绝对不可以直接接触腋下，而是要和腋窝隔开一定的距离。然而柳知夏现在扮演的这个角色，其设定是该员工一直在家休养，每天都有人照顾，根本没学过如何使用拐杖，要不是公司领导突然叫她来，她才不会撑着拐杖到处跑。 　　这种小错误是剧情所需要的，可是这种错误对于本就受伤的柳知夏来说，无疑是糟糕的。 　　所幸周立轩这次终于反应正确了，被员工吓了一跳后，他忙向旁边闪去。只是接下来，他嘴动了动，身子向旁边一偏，眼睛寻找着提词板…… 　　“停！停！！” 　　导演叫停后简直满腔怒火，可是他不能对周立轩喊，只能对柳知夏吼道：“你这次出来的角度不对！挡到提词板了你知道吗！” 　　郁菲死死攥拳，背下台词是演员的基本素养，明明是周立轩的错，凭什么让柳小姐承担怒火？！ 　　她此时真希望自己是汪采茉那样的人物，有权有势，有什么就敢说什么，在朋友受委屈的时候可以第一时间挡在她面前。 　　可是她什么都不能做，她不能给柳小姐添麻烦，也不能为汪采茉带来负面传言。 　　“再来一次！” 　　导演喊完，柳知夏鞠躬道了声歉，偏过头看向角落里的郁菲。 　　“没事”——她做出这样的口型，扯出一个笑，然后撑着拐杖走进电梯。 　　拍摄场地灯光打得很亮，郁菲看不清她的脸色如何，却看到了她撑拐杖时不小心碰到腋窝，立刻瑟缩了下的动作。 　　郁菲突然觉得自己喉咙有点痒，眼睛涨涨的，心里尽是酸涩的滋味。 　　过于感性的行为让她有些心里发慌，但转念一想——如果她的漫画女主角是一个从十八线奋斗打拼的女明星，此时这个场景，一定可以让读者心疼女主角的吧。 　　所以，她对柳小姐的心疼是正常的，眼睛泛红也是正常的，这是人类正常的泪点。 　　郁菲垂下头去平静心情，听到导演下令才抬起头。 　　柳小姐第四次从电梯里出来，周立轩向旁边一闪，轻笑道：“嗬，咱们公司还有表演杂技的呢？” 　　秘书连忙解释：“这是请病假的张玲玲，腿伤还没好，这不为了迎接您吗，撑着拐就来了。” 　　“OK！”导演喊了一声，然后叫来女主安排站位。陈菀推着轮椅去接柳知夏，郁菲背上包也走了过去，离老远却见对方摇摇手，示意她不要过来。 　　郁菲想看看她的状况，可既然她不想让自己过去……咬咬唇，她又坐了回去。 　　柳知夏扔了拐杖坐到轮椅上，手臂一阵阵酸麻胀痛，腋下也磨得生疼。陈菀问她怎么不让郁菲过来，她摇着轮椅背对郁菲，低声说：“我不想让她看见自己脆弱的样子啊，多丢人啊。” 　　陈菀无奈道：“之前教你引起上层怜惜的方法都教狗肚子里了？” 　　“不是吧菀姐，为了让我往上爬，连女的你都不放过了？”柳知夏有些好笑，一边揉胳膊一边说，“既然我答应你和她好好相处就会做到，不过我这么做也不全为了你，我自己也想和她做朋友。” 　　陈菀低声在她耳边说：“我不管你想和她做什么朋友，就算成为那种关系我也允许，反正你这一年赶紧往上爬知道了没？再不接点好资源，你真能回家结婚生娃了。” 　　“好的菀姐，我知道的菀姐。” 　　陈菀再清楚不过，她一旦用这种语气，那就是对自己百分百的敷衍了，于是也不再多说，给她拿吸管喝了两口水，让她润润嗓子。 　　见时候差不多了，柳知夏接过拐杖站起来，前去拍摄。 　　而角落里的郁菲觉得自己对这个场景的了解和取材已经基本完成了，她不想再看柳小姐受苦，便起身到走廊去透气，顺便给汪采茉发消息。 　　郁郁菲菲：你明天来吗？ 　　一块馍：哇你同意了？？？ 　　郁郁菲菲：明人不说暗话，我想利用你。 　　一块馍：求你快点利用我，这样我就能要挟你，允许我画各种play了。 　　郁郁菲菲：……[微笑] 　　她怀疑汪采茉脑子里真的只有各种play。 　　一块馍：开玩笑啦哈哈哈，你想干什么坏事？快拉上我一起干！ 　　郁郁菲菲：柳知夏在片场很受欺负…… 　　一块馍：噗，所以你想让我给她撑腰？ 　　郁郁菲菲：她的戏份还剩四天，我就希望她这四天能好过一点。 　　一块馍：哦哟~你这是要追星还是要追女孩子？ 　　郁郁菲菲：大概是追星吧，在这点上，我应该和你产生共鸣了。我现在的心情就是希望她火起来，不用看别人脸色，可以活出真的自己。和你差不多。 　　一块馍：不，我们差很多，我其实是希望白玥可以做我老婆。 　　郁郁菲菲：…………哦：） 　　她们两人之间确实没有产生共鸣。 　　一块馍：好啦，那我们明天面基，说定了！到时候我带点零食饮料过去，再和柳知夏说几句话，估计就没人针对她了。不过接下来的路还是要她自己走，我听说她脾气不好，拳打制片人，脚踢赞助商，拒绝一切潜规则，这可不行啊。 　　郁郁菲菲：……我现在有点害怕她打我：） 　　一块馍：哈哈哈哈不会吧，我看你对她印象蛮好的嘛。放心，她敢打你我让她和娱乐圈永别。 　　郁郁菲菲：……谢谢你，我回片场了，明天见。 　　郁菲想到柳小姐那弱不禁风的样子，实在想象不到她是怎么“拳打制作人，脚踢赞助商”的。不过刚刚和汪采茉聊天，倒是让她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她打开和编辑的聊天界面，犹豫片刻，给她发去消息。 　　郁郁菲菲：关于《同生》的影视改编，我改变想法了。 　　☆、15 　　编辑很快回复了她，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 　　墨羽成花：真的假的？你之前不是誓死不卖影视版权的吗？ 　　郁郁菲菲：真的，你准备一下相关资料，我们可以好好谈一下。 　　墨羽成花：前两天还有影视公司表示了购买意向，幸好我当时没把话说死hhh这样吧，我和那边沟通一下，过两天让版权部门联系你。 　　郁郁菲菲：好，记得添加一个要求。 　　墨羽成花：什么要求？ 　　郁郁菲菲：女主角必须让我决定。 　　墨羽成花：通常来说……原作是不能决定拍摄事宜的……哎，我帮你争取一下吧！ 　　郁郁菲菲：感谢。 　　收起手机，郁菲来到走廊尽头的窗台前，盯着花园里的丁香树发呆。 　　她很少冲动，做事之前往往要深思熟虑很久，可这一次，她做了一个无比冲动的决定。 　　她目前还不知道这个冲动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她只知道自己现在不做这件事，心里会很难熬。 　　《同生》是她第四部作品，那时候她正在杂志上更新着第三部作品，因为一处被编辑要求修改的剧情焦头烂额。心烦意乱的时候，她突然产生了一个新脑洞，也就是《同生》的雏形。左右上一本漫画剧情卡得厉害，她干脆将这个脑洞简单架设出一份大纲，画出一话传到微博上。 　　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同生》第一话获得了极大成功，短短几天转发量超过三万，好评如潮，连带着她之前的漫画也跟着火了一波。又更了两话后，她上了两次热搜，转发量始终保持在一万以上，漫画工作室那边甚至要求她把上一本的大纲砍一砍，专心更新《同生》。 　　郁菲当然没有因此放弃上一本，相反的，《同生》的成功让她心态好了不少，之前卡住的剧情也顺利设计出来。后来第三部最终卷完结出书，她才开始专心创作《同生》。连载的两年中，这本漫画在某APP上常驻收益排行榜榜首，实体市场也连续两年创造出漫画市场销量第一的好成绩，一时间引来不少想要收购各项版权的公司。 　　谁都不会和钱过不去，凭着这部漫画的人气，她绝对可以将它卖出一个好价格。可是《同生》的女主和她其他漫画的女主不同，这个角色的童年经历和她本人是相似的，同生二字，不只表达了女主与男主、伙伴们的热血和感情，还代表着她自己和女主那微妙的关联。 　　所以两年过去了，郁菲只同意卖了动漫改编版权和有声读物版权，影视版权则一直不松口，任凭公司提出多高的价格她都没动过心。 　　毕竟现在拍漫画改编的公司多是网剧制作公司，开发IP的目的往往是疯狂吸金，真正用于拍摄上的心思少之又少，绝大部分作品拍出来都是毁原著的。郁菲不希望自己的心血被毁，便甘愿做别人口中的傻子，放着八位数不要，非要守着一文不值的情怀。 　　但现在，她想放下情怀，冲动一次，用情怀换取柳小姐的人气和流量。 　　《同生》的粉丝基础不低，一旦签约必然是重点开发的热门IP，对柳小姐的发展来说，一定是利大于弊。 　　仔细想想，如果柳小姐可以顺利出演，那么“同生”二字也会有全新的诠释吧。 　　郁菲轻轻吐出一口气，她本来以为自己冲动后会后悔和焦躁的，没想到现在的心境竟然是超乎想象的平静和放松。 　　明明她并不了解这个人，明明她没看过柳小姐的作品，现在却在无条件地信任她……人的情感真是不可思议。 　　在窗前静了一会儿，她又回到拍摄场地。柳知夏已经拍完了自己今天的戏份，正和菀姐在旁边说着什么，郁菲远远看着她，不知道该不该过去。 　　“哎，郁小姐回来了。”陈菀拍拍她的肩膀，“过去卖个可怜，让她陪你去上药。” 　　柳知夏心里知道菀姐是对自己好，可她实在干不出这样的事儿，只好满脸堆笑地说：“亲姐，我自己上完药再去约她吃饭行不行？” 　　陈菀叹了声气：“让你勾搭男的你不干，现在让你勾搭女的你也不干，你到底还想不想好了？” 　　“哎呀菀姐，我这不是为了完美演绎自己出淤泥而不染的小白莲人设吗？” 　　“你可算了吧，还小白莲呢，我看你就是一到处惹事的倒霉篓子。”陈菀知道自己说不动她，干脆掏心窝子地说，“我也不想你一干干净净的小姑娘进染缸，但是环境如此，你不给自己染点颜色，怎么能被做成漂亮衣服供人欣赏呢？你是吃青春饭的，再过几年等你后悔了，染成五颜六色都没人看你，知道吗？” 　　柳知夏听说上层最近给菀姐施加了不少压力，还让她重新选个人带，把自己扔给刚入行的经纪人……但是菀姐拒绝了，她说，她签下的人，一定要尽心尽责地带到合约最后一天。 　　菀姐嘴上说让她进染缸，天天骂她完蛋玩意儿，心里却是希望自己变好的。柳知夏觉得自己这阵子快要被她说得动摇了，说实话，合约还剩一年，她着急的程度不比菀姐低，如果现在再来个暗示她的制片人，她都怀疑自己能不能毫不犹豫地把他踹开了。 　　……哎算了，要不还是踹开吧。大不了解约后她出去找个工作，安安稳稳做个小职员，饿不死就成呗。 　　柳知夏这一次没有狗腿地说“好的菀姐，我知道的菀姐”，而是捏了捏她的手，道：“知道了，我去休息间上药，你看着点她，我一会儿回来。” 　　“行了行了你个完犊子玩意儿，赶紧去。”陈菀不耐烦地抽回手，对她挥了挥。 　　“好嘞，犊子这就滚。”柳知夏笑嘻嘻地摇着轮椅前往另一边的休息室，陈菀看了看站着观望这边的郁菲，向她走去。 　　郁菲知道她们看到自己了，本以为柳小姐会像往常一样迎过来，没想到她和那个菀姐说了几句话便走了。 　　既然柳小姐忙，她也不方便再去打扰了。郁菲正打算离开，却见她的经纪人走了过来，忙停下脚步。 　　“郁小姐下午有时间吗？” 　　郁菲点点头。 　　陈菀笑道：“今天谢谢你照顾她，知夏下午也没工作，不知道郁小姐能不能抽出时间一起来吃个午饭，算是给她个感谢机会。” 　　“言重了，是她照顾我。”郁菲看了眼时间，答应下来，“好，那我在这里等着。” 　　陈菀觉得郁小姐真是太好说话了，一时间脸上的笑也真了几分：“嗯，这里人多，我们还是去外面等吧。” 　　郁菲应下，随陈菀来到了人少些的位置。另一边，拍摄点旁，周立轩坐在椅子上喝了两口水，问旁边的助理：“新子，和陈菀出去那个是什么人啊？” 　　☆、16 　　“刚才在化妆间有人说她是特别指导老师，不过我看她也没指导什么啊，一直和柳知夏混在一起。”赵新说起这个就来气，“柳知夏也不看看自己算个什么东西，疯狗一个，天天就知道到处咬人。” 　　周立轩一笑：“行了，刚才哥不是帮你出气了吗？” 　　赵新立刻也换上了笑脸：“谢谢轩哥！” 　　“那个什么指导老师，你去查查，要是没点背景，剧组不能随便放她进来。而且你看陈菀对她的巴结劲儿，估计是能帮柳知夏发展。”周立轩有点犯烟瘾了，但是这里不方便，只好搓了搓嘴唇，“你去吧，我再看看剧本。” 　　“行，我这就去查。” 　　赵新去找人打电话了，周立轩灌了两口矿泉水，旁边扮演秘书的女演员凑过来和他聊天，他勾起嘴角，看似热情，其实内心是满满的不耐烦。 　　要是柳知夏那女人也能这么凑过来多好啊，可惜他暗示她那么多次，她都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搞得他很没面子。行，她不是让他没面子吗，那他也让她尝尝苦头，别的地方他管不着，在这个剧组里让柳知夏受苦的法子，他能想到的可多了去了。 　　此时，休息间的柳知夏正给脚踝处绑冰袋。患处热痛的感觉得到缓解，她取出随身携带的急救箱，给腋下磨破的地方抹了些药膏。 　　可能是碰到了腋下哪处神经，她整条胳膊都不太舒服，说酸胀也不是酸胀，说疼也不是疼，反正就是难受。 　　她甩了甩胳膊，心里把周立轩骂了个体无完肤。她就知道这色胚看到他助理找自己麻烦了，之后几次NG绝对是故意报复。 　　呸，小心眼的东西，除了那张一看就肾虚的白脸，他就没个能让人看得上的地方。就这条件还想让她和他做一对狗|男|女，做他的美梦去吧！ 　　柳知夏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招惹上这朵烂桃花了，惨的是她还和这烂桃花同剧组……幸好她是个他助理口中的女八号，再坚持几天就可以眼不见为净了。 　　她惆怅地坐了一会儿，见时间差不多了，拆下冰袋，把药箱放好，看了眼菀姐发来的消息，摇着轮椅出去。 　　郁菲在外面等待的过程中一直保持着沉默，陈菀早就发现她是个不爱说废话的人，便也不和她多套近乎，拿着手机处理事务，顺便催里面那个祖宗快一点。等了十多分钟，祖宗终于出来了，离得老远就冲她们笑起来，露出干干净净的小白牙。 　　陈菀见郁菲一直看着窗外，开口提醒道：“她出来了。” 　　“嗯。”郁菲应了一声，抬起头，看见的便是柳小姐灿烂的笑容。 　　这哪像个被拐杖折磨过的人，明明像是个刚中了奖的人。 　　郁菲不自觉地被她感染，唇边也多了几分笑意。柳知夏加快速度来到她们面前，呲着小白牙讨夸奖：“怎么样菀姐，我是不是特别快？” 　　“是，你最快行了吧？你下次怎么不开个八十迈过来呢？你知道自己刚才差点撞到人了吗？”陈菀本来不想在郁小姐面前呛她，但是这玩意儿真是太欠收拾了，轮椅都快被她摇出小轿车的速度了。 　　“……”郁菲忍笑，有一个这样有趣的经纪人，怪不得柳小姐之前能说出来“黑眼圈都要和法令纹连起来了”这种话。 　　在郁菲面前被训，柳知夏觉得自己怪没面子的，轻咳两声说：“我这不是迫不及待投向你爱的怀抱吗？况且我刚才一边走一边计算了速度，肯定撞不到人。” 　　“你脑子这么好使怎么不去做物理学家呢，怎么不去设计智能轿车呢？！”陈菀要被这倒霉玩意儿气死了，她当着郁小姐的面就不能老实点吗？皮这一下很开心？ 　　柳知夏看起来确实挺开心的，她笑了两声，转过头问郁菲：“我们去哪儿吃啊？” 　　“你喜欢吃什么？”郁菲问。 　　“我喜欢吃肉吃布丁吃蛋糕吃巧克力吃麻辣小龙虾吃火锅冒菜串串香……”柳知夏还没说完，陈菀一个眼刀飞过来，她只好顿住，继续说，“当然，这些都不能吃，我只配吃草。” 　　想到自己满屋子的零食，郁菲沉默。 　　当艺人真的好辛苦。 　　怪不得柳小姐这么瘦，两条胳膊细溜溜的，看着几乎没什么肉。再看她自己…… 　　算了，郁菲不想看自己。 　　陈菀咳了一声，解释说：“她最近受伤，辛辣刺激和油腻的都不能吃。不过如果郁小姐想吃的话，知夏可以在旁边陪着，她已经习惯了，对不对？” 　　被菀姐碰了两下，柳知夏勉强露出一个假笑：“对。” 　　郁菲：“……” 　　对柳小姐这么残忍真的好吗？ 　　瞧见柳知夏一脸虚伪的假笑，郁菲觉得自己要是让她看着自己吃火锅，明天就能被柳小姐拉进人生黑名单。 　　抿唇笑了笑，她说：“那就去素食餐厅吧，我前阵子刚好发现了一家味道不错的店。” 　　柳知夏终于不用礼貌而不失尴尬地假笑了，还在心里给郁菲点了个赞。 　　看看郁小姐，再看看她经纪人陈菀同志，这就是差距！ 　　陈菀觉得事情说的差不多了，拍拍柳知夏肩膀，对郁菲道：“那就麻烦郁小姐照顾她了，我先回公司，你们去吃吧。” 　　郁菲点点头，见陈菀走了，她推着柳小姐来到停车场。 　　柳知夏单脚站起，自己爬进副驾驶。郁菲替她关上车门，而后对着轮椅发起愁。 　　这么个大家伙，要怎么放进车里？ 　　柳知夏见她许久不进来，推开门问：“怎么了？” 　　郁菲觉得尴尬，看着轮椅没说话。 　　柳知夏却瞬间领会了她的意思，探出身子，在轮椅上摁了几处，说：“现在可以合上了。” 　　郁菲微一用力，轮椅果然扁了下去。她松了口气，举起轮椅放进后备箱，回来坐进驾驶室。 　　“你力气蛮大的嘛。”等郁菲坐好，柳知夏盯着她的胳膊，身前端放着的双手蠢蠢欲动。 　　第一次见面她就觉得郁菲的胳膊肉肉的，揉起来一定很舒服。现在她们算是熟悉了吧，她能不能直接上手了？ 　　而郁菲听了她的“夸赞”，没觉得高兴，心里想的是自己是不是应该减肥了。 　　她一米七的个头和柳小姐差不多，体重却要比她重上二十多斤。柳小姐说她力气大，那是自然的，毕竟多出来的这几十斤肉也不是白长的。 　　郁菲抿抿唇，启动了车子。然而没等她踩下油门，一只手忽然出现在她的右臂上。 　　她受惊地看向手的主人，对方看起来也挺紧张的，一边抬眼瞄她一边揉了揉她的肉。 　　郁菲：“…………” 　　柳小姐在做什么？！！！！ 　　她惊恐万分，作乱的人却心满意足。 　　柳知夏终于达成心愿，发现郁菲的手感和自己想象中一样好，想再多揉两下又觉得不好意思，只好讪讪地收回了手。 　　“嗯……那个……”坐端正后，柳知夏试图解释，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郁菲别开脸，盯着方向盘不出声。尴尬气氛下，柳知夏脑筋转得飞快，不过几秒，立刻换了个理直气壮的语气开口道：“其实是这样的，我刚才看你抬轮椅挺累的，就想帮你揉揉。” 　　☆、17 　　郁菲怦怦乱跳的心渐渐平稳下来，刚刚那紧张到几乎要发病的压迫感消散开来，她悄悄松了口气。 　　她总是因为一点小事想得太多，比如柳小姐的手接触到她的身体时，她仿佛感受到一阵电流，酥麻感顺着接触的部位传到四肢百骸，差点让她联想到自己曾经画过的某些情节。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柳小姐的解释很好地抚慰了她受惊的心，郁菲心情平静不少，她抬起头看了看柳小姐，说：“嗯，谢谢。” 　　柳知夏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随后系上安全带，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 　　郁菲口中的素食餐厅离这里不算远，二十多分钟便到了。这一次，生怕柳小姐又误会些什么，郁菲没有再播放雁唐的歌，而是放了几首她很喜欢的轻音乐。 　　也许是轻音乐过于舒缓了，等她把车停下来，发现旁边的柳小姐已经熟睡过去了。 　　郁菲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叫醒她，在车上睡着说明她今天很累吧？她想了想，把车开到不远处的地下停车场，然后坐在车里静静陪着柳小姐。 　　柳知夏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周遭很暗，她眨眨眼睛坐直身子，发现她们在停车场里，旁边的郁菲正在玩着什么手机游戏。 　　“你在玩什么？”她睡眼惺忪，嗓音也带着刚睡醒的慵懒。 　　郁菲听着这声音莫名有些脸红，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乙女向游戏。” 　　柳知夏疑惑：“乙女向？什么意思？” 　　“就是专门为年轻女性开发的游戏，可以攻略各种男性……”郁菲越说声音越小，她对感情的事情不算了解，所以平时没少玩这类游戏。本来她没觉得玩乙女向游戏有什么问题，现在被柳小姐这么问，她却感觉一阵羞耻。 　　“攻略男性？和各种各样的男孩子谈恋爱？”柳知夏还挺感兴趣，不过郁菲手机屏幕上都是日文，她看不懂。 　　郁菲垂下眼睑，轻声说：“嗯，不过我玩这个主要是为了画画……” 　　柳知夏笑眯眯地看着她：“哎呀不用害羞，我会帮你留意优质男人的！” 　　郁菲：“……” 　　谢谢，真的不用…… 　　柳知夏解开安全带，问：“哎，有攻略男性的，应该也有攻略女性的吧？” 　　“嗯，那种叫Galgame，可以和各种少女约会。”郁菲解释得再次脸红起来，“你要玩吗？我可以给你推荐几个，不过游戏主角都是男性，不知道你会不会有代入感。” 　　“哈哈，开玩笑的，我对假人没兴趣，假人哪能有真人好啊。”柳知夏转了转脖子，刚才睡的姿势不算舒服，脖子有点疼。 　　她正转着，一只微凉的手忽然覆在她脖颈后。 　　郁菲现在真的要紧张死了，她能感受到自己脑内那根紧绷的弦随时准备断开。可是礼尚往来，刚才柳小姐帮她摁了手臂，她也应该帮对方做点什么…… 　　“我画画，颈椎经常会疼，”她努力解释着，企图让自己忽视微微颤抖的手，“后来就、就学过一些按摩手法……你要试试吗？” 　　柳知夏想起周姨说的那些话，惊诧于郁菲竟然会主动接触自己。怕吓到郁菲，她没敢乱动，而是愉悦地道：“好啊。” 　　感觉脖颈后的手放松下来，柳知夏小心地转过身子，顺便撩起头发，将半长的头发扎成一团。 　　修长的脖颈完整地露了出来，雪白的肌肤令郁菲恍惚了一瞬，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跳频率又一次变快起来。 　　她努力压制住内心的奇怪感觉，按照自己学习的手法，小心翼翼为柳小姐按摩起来。 　　酸痛的肌肉在手指的按摩下渐渐变得舒适起来，偶尔会有一点痛，痛过之后却是一阵轻松。柳知夏舒服得眯起眼睛，几乎要哼出声了。 　　真的，她觉得郁菲将来要是不画画了，搞个按摩店也是完全可以的！ 　　不过她这么害羞的人，给各种各样的人按摩好像不太现实。 　　要不，让她只给自己一个人按？ 　　哎哟她在想什么—— 　　柳知夏的思维发散到不知哪里去了，回过神的时候，郁菲已经按了好一会儿。麻烦人家这么久，她也挺不好意思的，回头拍了拍郁菲的手道：“脖子舒服多了，谢谢你。” 　　郁菲微凉的手与柳小姐的肌肤接触后已经变得温热起来，然而对方的手比她的手还要热，拍在手背上时，她像是被那股热度烫到，“嗖”地收回了手。 　　柳知夏无奈，她一直害怕吓到她，结果还是吓到她了。 　　郁菲觉得自己这样的反应不好，犹豫着说点什么的时候，对方却先开口道：“对了，我今天没经过你允许就叫你‘菲菲’……你要是介意的话，一定要告诉我啊。” 　　嗯？郁菲不知道话题怎么就跳跃到这里了，愣了会儿才摇起头说：“不介意。” 　　“那你也不要对我这么客气了，柳小姐柳小姐的，听着多生分啊。”柳知夏说着解下发圈，甩了甩头发，“既然我叫你菲菲，要不……你叫我夏夏？” 　　夏夏……？ 　　郁菲不自觉地咬住嘴唇，这样亲昵的称呼，她喊来合适吗？ 　　看她一脸犹豫和挣扎，柳知夏笑出声：“不就是叫我小名吗，你这一脸苦大仇深的是怎么回事？” 　　郁菲不知道怎么和她解释，垂眸想了想，说，“我叫你知夏吧，这样念很好听。” 　　柳知夏挑唇，恶趣味又一次冒了出来：“那你先念一下啊。” 　　郁菲后背僵住，昏暗的灯光下，柳小姐的眼睛仿佛在闪着光。 　　她张开嘴，轻吸一口气，认真地唤道：“知夏。” 　　柳知夏本来的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听她真的这么喊了，她倒不好意思起来了。轻咳两声，她收回目光，不自在地说：“这名字由你念出来，确实很好听。” 　　她说着打开车门，又道：“菲菲，你帮我拿下轮椅呗？” 　　听了她的话，郁菲心里莫名欢喜，面上又拼命敛着笑。她心里揣着事儿，下车时不小心撞了下车门框，疼得低吟一声，捂着头跑去开后备箱了。 　　太丢人了，自己竟然在她面前撞了车门。 　　丢人的一幕反反复复在脑海中回放，郁菲全身上下都在难受，她强忍着打开后备箱，趁着后备箱立起来，在柳小姐看不见的角度死死拽住自己的头发。 　　郁菲，不能再想了，不想再想了…… 　　她的理智告诉她自己的行为是错误的，可是病魔是凌驾于理智之上的，无论郁菲怎么回避，脑海里还是在重复着那个画面。 　　地下停车场里有些凉，她后背冒出冷汗紧贴衣物，凉气透入，一下子冷到了心里。 　　她一直觉得自己今天表现很好，好到她差点以为自己是个正常人了。然而这一刻发病让她意识到，名为强迫症的恶魔从未放过她，它注视着她，高傲地看着她在它手中找着逃脱的方向，等她以为自己找到出口时，手掌收起，让她再次陷入绝望的黑暗之中。 　　这明明是再小不过的一件事，如果是柳小姐撞到头，她一定会无所谓地笑笑，自我调侃几句吧？可是这件事落在她郁菲身上，就不再是一件小事了。 　　“菲菲？” 　　半晌听不见动静，柳知夏只好轻唤了一声。 　　郁菲犹如梦中惊醒，冷汗涔涔中，猛地抬起头。 　　梦魇般恐怖的回放不见了，她大口呼吸着，做出强迫动作后，脱力地向后退了一步，险些摔倒。 　　柳知夏把脑袋探出去，发现自己看不到郁菲，只好又把头缩了回去。她不知道对方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听声音不像是好事。 　　她正犹豫说什么的时候，郁菲出了声。 　　“知夏……”郁菲冷静下来，有些无力地开了口，“我没事。” 　　☆、18 　　郁菲说完，把轮椅取出来，凭借印象将几处拧紧，然后推着它来到副驾驶的方向。 　　柳知夏挪到轮椅里坐下，抬头对郁菲露出一个安抚的笑。 　　“车锁好了吗？”她问。 　　郁菲应了一声：“嗯。” 　　“那出发吧。” 　　“嗯。” 　　郁菲沉默地推她前行，上坡时动作很小心，像是推着什么价值连城的宝物。柳知夏舒舒服服地坐在轮椅上，觉得自己现在简直是在享受郁老师独家VIP待遇。 　　二次元漫画粉的心情她虽然不懂，但是她懂粉丝的普遍心理。如果郁菲的读者粉丝看见这一幕，肯定会对她羡慕嫉妒恨吧？ 　　哎，真是想想都爽。 　　自己做不了大佬，做一个被大佬服务的女人也不错啊！ 　　不等等……这句话好像有点问题。 　　柳知夏尴尬地捋捋头发，她这脑袋里一天想什么呢？ 　　离开停车场，阳光照落在面庞上，一阵暖意。柳知夏眯起眼睛，等适应了太阳光，她将手遮在额前问：“是对面那家店吗？” 　　“嗯。”郁菲的身子重新沐浴在阳光下，背后的冰冷被阳光驱散，心却仍是冷的。 　　两人进入餐厅，服务生见有一位腿脚不灵便的客人，建议她们坐到窗边有沙发的位置。餐厅在一楼，郁菲望向窗外来来往往的人，脸色发白。 　　往常在四层以下高度的餐厅吃饭，她一定会找一个无人的角落用餐。可是柳小姐腿脚不便，这家餐厅只有窗边位置才有沙发…… 　　郁菲想到上次害柳小姐摔倒，咬咬唇，说：“好，那就窗边吧。” 　　柳知夏发现她情绪不对，却怎么都找不到原因。直到她们坐下，她瞧见郁菲脸色苍白地紧盯地面，才隐约明白是怎么回事。 　　她喊来服务生，指了指落地窗说：“这里阳光太强，我们想换个地方。” 　　“好的，请二位到这边来。”服务生为她准备好轮椅，郁菲愣愣地站起来，仔细观察着柳小姐的表情。 　　她好像真的是不习惯阳光。 　　郁菲松了口气，还好不是由于自己的缘故害柳小姐换座位。 　　不过这次，她坐到了柳小姐的对面——这样就不会害她摔倒了吧？ 　　点菜基本是各点各的，不知道为什么，郁菲将柳小姐点的几样菜式在心里重复了好几遍，很快就记了下来。虽然记住这些也没什么用，但她控制不住自己。 　　算了，这种程度的事好像还不用控制……反正对她来说也没什么损失和伤害。 　　两人面对面等待餐点，气氛微有些尴尬。柳知夏决定在这时候发挥一下自己的向导作用，双手交叠，用手背撑住下巴问：“你对片场有没有什么格外感兴趣的事？我讲给你听啊。” 　　提到片场，郁菲一时间能想到的只有柳小姐那几次NG。思来想去她也想不到其他事，干脆提了个相关的问题：“关于NG，你知道什么比较特别的事件吗？” 　　“当然有啊，你想听什么类型的？喜感的还是心烦的？” 　　“……喜感的吧。”郁菲觉得自己已经够丧了，再摄入负能量可能要承受不住。 　　“OK！”柳知夏打了个响指，兴致勃勃地给她讲起笑场NG的事。 　　郁菲刚开始还有点走神，听着听着就认真起来了。不知道是柳小姐的语言有感染力，还是事情真的好笑，郁菲一个没忍住，也跟着笑起来。 　　“哈哈哈哈，是不是真的很好笑？”柳知夏压低声音笑着，为了不影响别人，她的音量一直不高。要不是现在在公共场合，她绝对会笑得更放肆一些。 　　郁菲顺着她点点头：“嗯，我以前看过那演员的电视剧，仙风道骨的，我还以为他现实也是个严肃的人物。” 　　“算了吧，他逗着呢，圈内都叫他剧组开心果。”柳知夏微微掩着嘴笑，“演员真的特别容易被人贴标签，但其实吧，人哪有那么单一，明星也是普通人，性格多变着呢。” 　　郁菲忽然想到之前看过的心理学书籍，问道：“那你觉得，环境会改变一个人的性格吗？” 　　“我觉得不会，所谓性格就是人的天性，这东西在生物学上应该叫基因吧？基因又不是人自己能决定的，所以性格也不能被环境所决定啊。一个人是善良多一点还是恶多一点，都是骨子里刻着的，改不了。”柳知夏一口气说完，摸摸鼻尖，“个人看法，别笑话我啊。” 　　“不会笑话你，这件事本来就是存在争议的。”郁菲垂眸，盯住造型古朴的餐盘，“不过我和你想法确实不一样，我觉得环境决定论更合理。” 　　柳知夏来了兴趣：“怎么说？” 　　“从我个人角度来说，我因为小时候发生的某些事情，性格几乎完全改变了……”郁菲顿了顿，没有再详细说下去，转而道，“从人类的自由意志来说，基因决定性格这种事太过宿命化，如果一个人的性格完全由基因决定，那我们和被规定好程序的机器人有什么区别？” 　　服务生走来上菜，柳知夏本来还挺饿的，和郁菲聊起来又顾不上吃了。 　　她谢过服务生，没有动筷子，而是对郁菲道：“我觉得你不应该自己贴标签，你从前是什么样子，现在又是什么样子，不是几个词语几句话能够概括的。就说你玩的游戏吧，我看过的小说里有类似的攻略剧情，应该差不多。这些被攻略的人物完全是被规定好的属性，但是主角的选择不同，这些人物的命运也随之不同。” 　　她越说越兴奋，喝了口水继续道：“我觉得吧，环境改变的不是他们的性格，而是改变了他们的经历。所谓的黑化啊性格突变啊，不过是其他人改变了他们生活的原有轨迹，导致他们需要做出相应的事来应对，但他们的属性，也就是性格，从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所以从我的角度来看，虽然我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但是你应该还是那个你。” 　　你应该还是那个你…… 　　郁菲心里苦笑，按照柳小姐的说法，父亲的离世和那个恶魔对自己做的事情是改变她未来的事件，而她性格里本就存在逃避事情的属性，所以才会有后来发生的那些事？ 　　她很少和别人这样探讨人性的话题，一时间有点想不明白，只好说：“谢谢你给我提供新的想法，我会好好思考的。” 　　柳知夏连忙摆手：“我不是在改变你的想法，只是在和你讨论啦。分享彼此的想法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可以丰富阅历，也可以带来新感悟——当然，绝大部分情况下人还是要坚持自己的想法。” 　　郁菲点点头，将柳小姐点的菜挪到她面前：“你先吃饭。” 　　她说完向对面偷瞄了几眼，见柳小姐吃菜后满意地点点头，放心地低下头，喝了口羹汤。 　　过了会儿，郁菲忽然想到什么，问道，“对了，我听你刚才说到小说，你平时喜欢看什么小说？” 　　“……”柳知夏不好意思说自己看的是网络小说，连忙给郁菲夹了些菜，强行转移话题，“哇这个超好吃，你快尝尝。” 　　郁菲：“……” 　　这个转移话题的方式有点生硬了。 　　不过仔细想想，有攻略剧情的小说，多半就是时下流行的网文。 　　郁菲平时很少看小说，比起文字，她喜欢图画的直观表达。可既然柳小姐喜欢，她也想去看看了，这样的话，应该能和柳小姐多一些共同话题吧。 　　想到这，她换了个问法：“其实我最近也想读点小说找找灵感，你有喜欢的作者吗，可不可以推荐一下？” 　　☆、19 　　柳知夏被问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应该瞎扯几个国内外文学家提升逼格，还是应该接地气地说自己喜欢的是网络写手。 　　如果撒了前者的谎，接下来她就要为了圆谎去啃比全麦面包还干巴巴的名著……权衡片刻，她决定放弃逼格，选择后者。 　　那么接下来的难题，就是说哪一位网络写手了。 　　柳知夏最喜欢的写手当属歌手雁唐的女朋友，苦昼。可是她上次给郁菲安利百合粮失败，这次自然不敢再给她推荐百合作者……她纠结得有些头秃，忽然想起菀姐前两天提的一个网文IP资源，连忙把它搬了出来：“其实我平时看网络小说比较多，最近在看的叫《济世》，作者是逢一秋。她写的小说很严谨，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这种。” 　　郁菲拿出手机搜了下逢一秋，将她的晋江专栏保存到收藏夹里，说：“好，我回去会认真看的。” 　　问题回答完毕，柳知夏低下头装死吃饭，等郁菲差不多忘了这茬，才抬起头继续给她讲一些片场发生的趣事。 　　两人边聊边吃，气氛倒也融洽。然而没过多久，郁菲觉得自己刚刚吃到四分饱，柳知夏却已经放下筷子，擦擦嘴说：“不好意思啊，我不能吃太多，需要控制体重。” 　　回想柳小姐刚刚吃过的菜量，郁菲微微皱眉：“可是你已经很瘦了。” 　　“上镜胖十斤，没办法，”柳知夏叹了声气，“以前能健身的时候偶尔还能放肆一把，现在短时间内都不能运动锻炼，只能靠控制饮食减重了。” 　　郁菲不知道还有这种说法，她回忆着柳小姐微博里那些照片，奇怪地说：“你照片看起来并不胖。” 　　“那是修过的照片，明星发的照片基本都是要修的嘛。不过我是自己修，人家大牌明星有修图师，走到哪拍到哪，拍到哪修到哪——太幸福了，简直就是我的人生目标。”她说着还羡慕地叹了声气。 　　郁菲抿抿唇，想说自己可以走到哪为她画到哪，想了想又觉得太突兀，便把话咽了回去。 　　柳知夏看她自己一个人吃的有些寂寞，犹豫了下，又拾起筷子，说：“你自己吃太无聊了，我还是陪你一起吧。” 　　“可是你的体重……”郁菲不知道要怎么往下说。 　　“多吃两根菜没什么，”柳知夏夹起一小块西芹，“你继续吃，我陪你。” 　　郁菲总是孤零零地埋头吃饭，面对柳小姐的热情和体贴，她有些不知所措地匆忙垂下头。 　　一个人埋头吃，另一个人悠哉游哉地看着她的头顶，偶尔自己夹一口蔬菜，服务生还是第一次看到以这种形式用餐的小姐妹。再加上其中一位美得几乎要发光，他路过时忍不住看了她们好多次。 　　见郁菲差不多快吃完了，柳知夏叫来一直在她们身边晃悠的服务生，说要结账。 　　郁菲听到“结账”两个字，连忙放下筷子起身道：“我来吧，是到前台吗？” 　　“在座位上也可以，二位稍等，我去取账单。”服务生又偷看一眼那个漂亮的姑娘，快步走了。 　　柳知夏从包里拿出手机，准备付账，对面的郁菲却直接拿起手机向前台走去。 　　“……”柳知夏这个气啊，她这是在欺负自己腿脚不好，不能单脚蹦到前台！ 　　幸好去前台需要路过她的位置，等郁菲走到自己面前，柳知夏立刻抓住她的手臂，说：“上次就是你请的，这次该我来了！” 　　温热的手握住她的皮肤，郁菲瑟缩了下，下意识地抽出手臂，不自在地说：“你对我这么照顾，这是我应该做的。” 　　她说着又要走，柳知夏知道自己不能再抓她了，脑筋一转，干脆撑住桌子单腿站了起来：“你要是不坐下，我就跟着你跳过去，到前台和你抢账单。” 　　“……”她以为自己是跳跳虎吗？ 　　郁菲有些无奈地看看耍无赖的柳小姐，担心她的脚再次受伤，只好做了退让。 　　她认命地扶柳小姐坐下，而后自己坐回对面的位置。 　　柳知夏计谋得逞，忍不住露出个得意的小表情。等服务生过来，她对小哥眨了眨眼睛，对方便迷迷糊糊把账单交给了她。 　　郁菲本来还想等服务生过来时再挣扎着抢付账单，没想到自己还没出手，服务生已经在美人计下投靠了对方的阵营。 　　结账完毕，柳知夏对郁菲笑道：“不要这么沮丧嘛，你一次我一次，下一次再让你请。” 　　下一次？ 　　郁菲刚刚还在纠结的心情瞬间恢复，得到承诺的感觉实在太好了，等到她反应过来，她的嘴角已经翘了起来。 　　她慌忙敛了笑，轻咳一声说“好”。 　　柳知夏接下来需要回经纪公司找陈菀，郁菲开车送她，刚到公司门口，便见陈菀从旋转门里走了出来。 　　陈菀踩着细高跟“登登登”来到车旁，问：“麻烦郁小姐了，知夏没惹什么祸吧？” 　　郁菲听了她的话，觉得眼下这场景像是家长接放学回家的孩子，临走前不放心地询问老师自家孩子的表现情况。 　　轮椅上的柳知夏听陈菀这语气，也感觉自己像个不省心的孩子。为了挽回面子，她趁郁菲还没做出回答，忙自己先开口道：“我表现好着呢！” 　　她这回答更像是小孩子了……郁菲一阵好笑，抿着唇不让自己笑出来。 　　陈菀算是服了这位小祖宗了，她叹了声气，走到自家“孩子”身后，和郁菲“老师”道了谢，然后推着“孩子”走进公司。 　　等柳小姐的身影彻底不见了，郁菲回到车上，调出雁唐演唱的歌单，一边听歌一边开车回家。 　　清亮的歌声缭绕在车厢中，渐渐安抚下她微有些躁动的心。 　　她千篇一律的生活在这两天变得格外丰富多彩，尤其是今天，从见到柳小姐的那一刻起，她的世界似乎瞬间从黑白灰变成了五彩缤纷。 　　即使中间发过病，情绪低落至谷底，她现在的心情还是比平时美妙了不知多少倍。 　　到家后，郁菲打开一罐饮料，盘腿坐在沙发上，翻看柳小姐今天发给自己的照片。九宫格里的每一格都美得过分，她喝了口饮料，忽然想出了今天的条漫脚本。 　　要不然，就画柳小姐在丁香树下偷拍的那几幕吧。 　　☆、20 　　说做就做，她放下饮料罐跑进工作间，迅速取出纸张和笔认真画了起来。 　　第二天，郁菲带着这幅《DAY 2》来到剧组，心里仿佛有小人敲着鼓，鼓点还打得飞快。 　　说来也是奇怪，画了这么多年漫画，她连交成稿都不会有什么紧张的情绪，如今送副条漫倒是让她无比忐忑不安——而且还是第二次送。 　　她来得有些早，现场只有一些布置场景的工作人员，主角和导演们都没到。因为不知道片场今天的拍摄安排，她进到拍摄基地便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观察起那些忙忙碌碌的人。 　　观察途中，她在速涂本上记录着零碎的细节，正在画一组拍摄轨道的时候，面前忽然笼罩了一片阴影。 　　柳小姐来了？ 　　她欣喜地抬起头，发现来人不仅不是柳小姐，还是个有些讨厌的人。他脸上带着几分讨好的笑，与昨天那个嚣张跋扈的模样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 　　这是周立轩的助理？他来自己这里做什么？ 　　郁菲想到昨天被这人找茬的事，眉头微微皱起，身体不自觉地进入了戒备状态。 　　“郁老师好，昨天冒犯您，轩哥让我给您赔个不是。”赵新堆满了笑，不知情的恐怕真的以为他是个和善的老好人。 　　郁菲并不喜欢他，但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只好点点头道：“没事，我已经不介意了。” 　　见她和柳知夏那个点火就着的炮仗不同，赵新放下心，语气也少了些拘谨：“谢谢郁老师宽宏大量，轩哥昨天看到您就觉得您是个好说话的人，听说您是咱们剧组的特别指导老师，还说想请您吃个饭呢。” 　　“吃饭就不用了，你、你的歉意我收到了。”郁菲烦透了他这个自来熟的热络劲儿，或许因为他离自己太近，她在厌烦中甚至还产生了一点恐慌，忙低下了头。 　　“郁老师别客气，我们轩哥真心实意请您来，那绝对是做好准备了的。”赵新看她和自己说话还挺害羞的，一时间得意起自己的男性魅力，说话越发的不客气，“咱们就吃吃饭聊聊天，您要是喜欢别的小鲜肉，可以的话轩哥也能帮您叫过来，大家一起玩嘛……” 　　他将尾音拖长，暗示意味十足。郁菲想到那些肮脏的东西，胃里忽地一阵翻腾。她强忍着不适，想要抬头拒绝的时候，又一道声音在身前响起。 　　“哎哟，你家轩哥可真够真心实意的，真心得连脸都不要了。不过我有点没听明白，他这是要主动献身，还是在帮别人拉皮条啊？” 　　柳知夏摇着轮椅，似笑非笑地来到他们旁边，那条健康的腿伸出来，故意隔在了他们中间。赵新看到她眉头一皱，向后退了两步。 　　郁菲则像是看到救命恩人似的，瞬间向柳小姐的方向偏了过去。 　　她这动作完全是下意识完成的，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在柳小姐旁边了。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对柳小姐似乎产生了依赖，神色一变。 　　柳知夏没发现她的变化，仍警惕地盯着赵新。 　　赵新觉得自己本来快要完美达成轩哥交代的任务了，被柳知夏这么一搅和，算是彻底失败了。他恨恨地看着这多事的女人，想到她刚才说的那些话，冷哼一声说：“想约郁老师吃饭就是献身了？听说你昨天下午还和她去吃了饭，那你觉得自己这算什么？” 　　“哎呀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我就是看上了郁老师的价值，主动献身啊。”柳知夏笑眯眯地回应，脸皮厚得像城墙。 　　遇上个不要脸的对手，赵新一时间也找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更何况这个郁菲对轩哥还有用，他不能得罪了她。 　　再不甘心，此时也得咽下这口气，想到这儿，赵新皮笑肉不笑地道：“我家轩哥为人磊落，你喜欢干这种事，他可干不出来。”说完这句，他转而对郁菲道，“郁老师见笑了，吃饭的事咱们回头再定，打扰了。” 　　郁菲往常说话都避免得罪别人，就算是讨厌的人，她也会忍耐着对对方好言好语。可是这一次，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竟然直接对赵新道：“吃饭的事情就不必了，我没兴趣，请回吧。” 　　看到这助理强忍怒气离开，她心里一空，知道自己这是把剧组男主角直接给得罪透了。 　　但是…… 　　但是柳小姐维护了自己，她也要为对方做些什么。 　　不受待见的人终于走了，郁菲松了口气，对柳知夏道了声谢。 　　对方收起自己一身的刺，小声哼了下，说：“就他那样，还想对你使美男计，臭不要脸。” 　　“……”郁菲觉得客观来说，周立轩那张脸还是有这个资本的，只是对她们两个不适用罢了。 　　不然剧组其他女演员怎么都巴巴地往他身边靠呢？ 　　柳知夏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是生气了，摸摸鼻尖，小心翼翼地说：“他可能是打听到你身份了，想巴结你，所以我刚才说的那些话是故意刺激他的，你可别多想啊。” 　　郁菲看了看她，别开眼，摇了摇头。 　　有些话说出来或许会变味，但她此时想对柳小姐说出自己掏心窝的话。 　　抿了抿唇，她鼓起勇气，再次看向她，说：“没关系，事实上——我希望自己对你是有价值的。” 　　☆、21 　　“恩？”柳知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见到郁菲红着脸站起来，她忙拽住了她的袖子，“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郁菲的勇气已经在刚才被用光了，她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只好放弃，从背包里拿出今天的条漫，以此来转移话题。 　　“给你……”她声音细如蚊蚋，柳知夏接过画，当即忘了刚才的事，扑哧一笑。 　　也许是时间不够，今天的线条和背景比起昨天要更简单一些，不过画面展现的故事依然精彩。 　　柳知夏在偷拍郁菲之前其实是犹豫过一段时间的，她知道对方不喜欢拍照，想着万一偷拍后对方生气，事情可能会变得很糟糕。但是郁菲实在太可爱了——小心翼翼地躲在灌木后，听到她说拍好了，还探出脑袋偷偷看。 　　也就是那瞬间，柳知夏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拍了张照，生气就生气吧，大不了被骂一顿再老老实实认错。如果她实在不喜欢这张照片，自己删掉就是了。 　　所以从她自己的角度来看，郁菲不因此生气就很难得了，没想到她还有这样可爱的心理活动—— 　　柳：『Wink~』 　　郁：『OS：诶诶诶？』 　　柳：『其实刚才骗你的，九宫格还差一张，刚好放我们的合照。过来看看，你超可爱的。』 　　郁：『OS：诶……什么可爱？我？』 　　下一格中，画的是有她们合照的手机屏幕，每个人的鼻子上都有一个猫咪胡须。 　　郁：『OS：真……真的超可爱！』 　　柳：『怎么样，没骗你吧？』 　　郁：『OS：QAQ居然被夸可爱了，该怎么回应……』 　　柳：『你在我眼睛里和手机里，都特别可爱哟~』 　　画面到此为止，郁菲并没有画自己最后的内心活动。柳知夏反复看了几遍，发现这张漫画里都是自己在说话，郁菲的画面则全是内心OS。 　　那这是不是说明郁小姐现在平静的外表下也藏着丰富的内心戏呢？ 　　她抬起头观察郁菲，发现她脸上几乎没什么表情，耳尖却是红的。 　　天哪—— 　　这也太可爱了吧？！ 　　柳知夏之前一直觉得只有苦昼大大那种一米五的女孩子才能成为萌妹，没想到郁小姐一米七左右的个子，萌起来也是要人命的！ 　　她简直爱死今天和昨天收到的可爱条漫了，从包里取出文件袋，将画纸小心地放到里面。 　　郁菲看柳小姐笑得很开心，也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心里正忐忑的时候，对方忽然对她露出一个极其灿烂的笑。 　　“谢谢你每天送我的礼物，我觉得自己活得比以前更有趣了。”柳知夏抱着文件袋，笑出一排洁白的小牙，“每天有所期待的感觉很棒，谢谢。” 　　郁菲紧张地摇摇头，忙转到柳知夏身后，扶上推把手。 　　脸上可以没有表情，但身体是诚实的，郁菲感觉掌心越来越潮湿，几乎要握不住把手了。 　　“你、你要去哪儿？我带你去。” 　　柳知夏听着她仿佛很镇定的声音，抿唇笑得很开心。 　　她说得这么严肃，其实内心是为自己方才的感谢而害羞吧？ 　　柳知夏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极其有趣的秘密，一想到郁菲的反差萌，她就止不住的乐。 　　不过她现在还不需要去什么地方，作为一个没有赞助商赞助服装的十八线，她连衣服都是自己在家穿好的，来到剧组自然不用换衣服。至于化妆，她在这个剧组一直是亲自动手。 　　柳知夏想了想，觉得自己也没什么需要去的地方，只好道：“我去哪都行，你看看自己想去哪儿取材，我过去给你讲解。” 　　“今天男女主角也来得那么晚吗？”郁菲问。 　　柳知夏想到刚才出现的赵新，不屑地“嘁”了一声：“女主不知道，男主来得挺早的，估计今天能早点开拍了。” 　　郁菲恍然，想起来刚才跑过来的男助理，点了点头，随后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哈欠。 　　“困了？”柳知夏回过头看她。 　　郁菲昨天画完条漫已经十二点多了，她又熬了两个小时整理素材，直到凌晨两点半才睡，这时候确实有点犯困。 　　但是她不想让柳小姐知道自己熬夜的事，立刻摇头说：“没有。” 　　柳知夏上下打量她片刻，觉得她在说谎。 　　“你眼睛都困得发红了，”她想了想，说道，“我知道一个地方可以补眠，如果你没有需要取材的地方，我可以带你过去睡一觉。” 　　听到这话，郁菲下意识地要拒绝，转念又想起今天还要见汪采茉，觉得柳小姐的提议还是可以考虑的。 　　见她犹豫，柳知夏笑眯眯地道：“别想了，走吧。” 　　郁菲最怕麻烦别人，但这个别人换成柳小姐，她竟然少了一点担忧。 　　她最后还是随着柳小姐走了，两人来到楼上的休息室，这里作为临时的医疗室，平时基本不会有什么人来，安静得很。 　　柳知夏换药时来过两次，对这里还算熟悉。她拉开床帘，做了个请的姿势：“别客气，睡吧，二十分钟差不多就能恢复精神了，到时候我叫你。” 　　郁菲听话地坐下，问：“那你去哪？” 　　“在门口给你看门，汪。”柳知夏说着还学了一声狗叫。 　　郁菲扭过头憋笑，等笑意过去才说：“你去忙，我不想耽误你。” 　　“二十分钟而已，我刷会儿微博就到时间了。” 　　柳知夏说完摇着轮椅出去，郁菲伸手想叫她，又慢慢放下了手。 　　算了，再纠结下去只会耽误彼此时间，还不如照柳小姐说的做。 　　拉上床帘，她躺到休息的床上，盯着淡蓝色的床帘，眼皮渐渐开始打架，没过多久就睡了过去。 　　郁菲本以为自己睡得会很浅，但这一觉睡得格外沉。也许因为外面有人守候，她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睡得竟十分心安。 　　“菲菲——” 　　迷迷糊糊间，她听见有人唤着自己的小名，声音忽远忽近，有些听不清楚，却让人产生一股莫名的依赖。 　　柳知夏在门口喊了两声，见郁菲没动静，摇着轮椅走进屋子，隔着床帘又喊了两声。 　　里面的人还是没反应，柳知夏只好再拉开床帘，刚要开口喊，却见郁菲用一种婴儿在羊水中的蜷缩姿态缩在床边。 　　她抿抿唇，小心地将轮椅划过去，盯着郁菲的睡颜。 　　之前她就觉得郁菲的五官长得不错，只是下颌骨有些突出，导致两腮略方。现在她侧着身子躺下，头发挡住下颌，露出的部位便显得协调多了。 　　柳知夏太瘦，有时候她还挺羡慕郁菲这种有点小肉肉的女孩子。饱满的苹果肌格外诱人，柳知夏看着看着就伸出了罪恶的爪子，企图戳一下她的脸。 　　然而，她的手和郁菲脸颊相隔几公分的时候，对方忽然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先是茫然，而后变得惊恐。转瞬间，郁菲手脚并用地向床的另一侧飞速退去。 　　柳知夏：“……” 　　看来她是把郁菲吓到了…… 　　气氛有些尴尬，柳知夏讪讪地收回手，自我安慰着——反正她只是把郁菲叫醒，现在目的达到就可以了。 　　但是紧接着，她发现郁菲不像是被自己吓到的。 　　毕竟她再可怕也不会把人吓哭吧？ 　　可这事情怎么说都因她而起，她有责任把对方哄好。 　　柳知夏思索片刻，从包里掏出纸巾，满怀歉意地说：“对不起啊，我以后不会趁你睡觉时吓你了。” 　　☆、22 　　郁菲微张着嘴，眼泪不断地落下，怎么抹都抹不干净。 　　她摇着头想说这不怪你，强烈的恐惧感却死死扼住了她的咽喉，让她发不出任何声音。 　　柳知夏怕自己再惊到她，向后转了两下轮椅，离她远了一些。 　　休息室里响着轻轻的啜泣声，渐渐的，这唯一的声音也减弱消失，屋子里一时间静谧得有些可怕。 　　郁菲好不容易从那段回忆中挣扎出来，看见脸上写满担忧的柳小姐，忙借着抹眼泪的动作别开了眼。 　　自己的病会为别人带来坏心情和负能量，这正是她不愿意接近别人的原因之一。 　　柳小姐那么乐观自信的人，怎么能被她这种人拖累呢？ 　　郁菲知道，现在和柳小姐减少接触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可是她一想到那场景，胸口就难受得不行。 　　屋子里太过安静，柳知夏见她情绪稳定下来，轻声开口打破了这阵沉默：“菲菲，你需要我做什么吗？” 　　郁菲还是摇头，她咬紧下唇，唇瓣泛起青白。 　　“对不起啊……”柳知夏也不知道现在该说什么，她本来就不善于开导别人，吵架她在行，安慰人实在不适合她。 　　郁菲渐渐松开下唇，唇色恢复些许，唇瓣上却仍留着深深的咬痕。 　　“不怪你，是我的问题。”她哑着声音，企图牵起嘴角露出一个和善的笑，结果露出了一副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柳知夏见她这样，声音放得更轻：“没事啊，你需要肩膀，我可以借你肩膀；你需要拥抱，我可以给你拥抱；你需要倾听，我可以做你的倾听者。反正我就在这里，你什么时候觉得可以了，我们再一起出去。” 　　咚、咚。 　　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蓦地被击中。 　　郁菲沉默，她承认自己被这段话感动了，但她无法向柳小姐索求其中任何一项。 　　她的过去并不值得说道，只有她和她的母亲能为这段经历感到痛心，其他人听了，无非是说几句同情的场面话。 　　伤口没痊愈的时候，轻碰一下都是疼的。她不愿意反复揭开自己的伤疤，让别人看自己鲜血淋漓的样子到底有多可怜。 　　祥林嫂可以对旁人念着“我真傻，真的”，她却一个字都不敢提。 　　郁菲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心情，但大脑中不断重复着对仪式动作的渴望。她张开嘴，颤着声音问：“你可以……转过去吗？” 　　柳知夏照做，郁菲忙拿起枕头完成动作，胸口的郁结终于舒散了一些。 　　“我好多了，我送你回去。”郁菲穿上鞋，深吸一口气，迈开步子走到柳小姐身后。 　　柳知夏突然开口：“我可不可以问一个问题？” 　　“你问。” 　　“我不是心思细腻的人，有时候说话做事会伤害到你。如果我以后哪里做错了，你可以告诉我吗？” 　　“你没做错。” 　　柳知夏执拗地问：“你可以告诉我吗？” 　　郁菲顿了顿，反问：“你和我这样的人相处，不会觉得累吗？” 　　“和你这样优秀的人相处确实有点压力，不过我会努力追赶上你的。”柳知夏叹了声气，“话说回来，真正的朋友就是要这样互相激励，一起变得更好啊。和那些只会吃喝玩乐的朋友在一起浪确实开心，但开心之后心里还是空虚的。同你就相处就不一样了，每天过得特满足特充实，感觉生命更有意义了。” 　　郁菲怔住，不知道她是故意把问题答偏，还是真的这样想。 　　柳知夏仰起头，方向颠倒地看着她：“我答完了，所以你是不是也要回答一下我的问题？” 　　郁菲本来想说“不必了”，毕竟她心里已经产生了不想耽误柳小姐的想法。可这一刻，她望着眼前这对澄澈的双眸，嘴唇动了动，说出了一个“好”字。 　　柳知夏笑了笑，低下头说：“菲菲，有那么多读者喜欢你，你一点都不糟。你看看我，我可一直是很多人口中的烂人和废物啊，不是照样活得不错吗？” 　　你不是烂人，也不是废物—— 　　郁菲想要反驳她对自我的否定，但她说不出口。 　　她自我否定的程度远高于柳小姐，又有什么资格去评价她的说法？ 　　走出休息室前，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郁菲不知道要去哪里，正考虑把轮椅推向哪边时，手机响了起来。 　　来电人显示“汪采茉”，她心脏猛跳，险些拿不住手机。 　　这是她第一次接到网上朋友的电话，虽然她们早就有了彼此的联系方式，但从来没有用语音交流过。 　　郁菲慢慢滑动屏幕，将手机贴向耳边。 　　“郁老师？” 　　略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郁菲抿抿唇，“嗯”了一声。 　　“你在哪儿？我准备过去了，你方便吗？”汪采茉拿起车钥匙，推开办公室的门，“还有啊，柳知夏到了没？” 　　她的语气平常到好像她们是经常通话见面的老朋友，这让郁菲的紧张感减弱了许多。将她的问题梳理了一下，郁菲逐一答道：“我在一间医疗室门口，马上出去。现在很方便。她到了。” 　　“没想到郁老师声音这么温柔啊~”汪采茉说完觉得自己有点不正经，咳了两下说，“行，我一小时后到。” 　　郁菲再次“嗯”了一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汪采茉早就料到了她会害羞，此时也不介意，反而很欢快地说：“我给你准备了惊喜哟，先挂了，一会儿见。” 　　惊喜……？ 　　糟了，第一次见面，她竟然忘记给对方准备礼物！ 　　郁菲猛然意识到这一点，幸好剧组拍摄取景都在公司的大厦里，旁边就是商业圈，买东西还来得及。 　　她匆匆道了句“好的一会儿见”便挂断电话，看看手机，再看看轮椅上的柳小姐，她咬咬牙，问：“抱歉，我可以先离开一下吗？” 　　“你有事先去忙，我都OK。”柳知夏自己向前摇轮椅，转了个圈，正面面对她说，“路上小心。” 　　郁菲抿抿唇，说了句“好”。 　　将柳小姐送回剧组，郁菲到停车场翻出化妆包，简单补妆后坐电梯回到楼上，前往附近的商场买礼物。 　　外面阳光正好，路边的灌木丛郁郁葱葱，叶子油亮。灌木底下的土壤生着不知名的鹅黄色野花，娇娇弱弱的，纤细的茎嫩得仿若透明。 　　不知道为什么，郁菲忽然觉得千篇一律的景色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她放缓匆忙的脚步，一面感慨自己短短几十分钟内心情的复杂变化，一面反复回忆刚刚与柳小姐的对话。 　　其实，刚才应该道歉的人是自己，而不是柳小姐。是她的失控害得对方忐忑，误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事，还为她带来了负面情绪，引得她说出那些自我否定的话。 　　思考中，她走进商场，回忆着汪采茉喜好，为她挑选了一只手表。 　　郁菲知道汪采茉不缺化妆品，不缺衣服，也不缺什么首饰，毕竟她根本不缺钱，这些东西都可以自己买。之所以买手表，是因为汪采茉前阵子和她聊过白玥出席活动时戴过这款表，还说“要是买一款其他颜色的表就算是情侣表了吧”。 　　虽然郁菲并不理解汪采茉追星追到想让人家当她老婆是一种怎样的心情，但是这个礼物多半不会出错的吧？ 　　刷卡付钱，郁菲拎着口袋走出商场，忽然想到，万一汪采茉已经买了这款手表怎么办？ 　　应该不会吧……以她的性格，要是买了“情侣表”，肯定会拍照给自己炫耀的。 　　郁菲稍稍放下心，将口袋塞进背包里，大步走回了剧组所在的大厦。 　　距离对方所说的一个小时还有十多分钟，她意识到这一点，原本微凉的手更凉了，掌心一阵阵冒着冷汗。 　　她们见面后要说些什么？要不要握一下手？还是应该稍显热情地拥抱？ 　　不……拥抱还是算了，握手就好…… 　　既然要握手，肯定要把手洗干净一些才好。郁菲一边想着一边走向洗手间，拉开门，忽然闻到一阵女士香烟的味道。 　　听见有人进来，站在窗边抽烟的人立刻掐灭烟头，随后将窗户大大敞开。温暖的风吹入卫生间，烟草味变淡，抽烟的人回过头，看到郁菲，微微一怔。 　　“郁小姐？”陈菀有些吃惊，掸了掸衣服，“不好意思，刚才有点烦，没忍住抽了一根，楼梯对面还有卫生间，你要不要去那边？” 　　郁菲走到洗手台前，说：“没事，我只是洗洗手。” 　　她打开水龙头，将手放在清水下洗了两遍，挤出些洗手液，又洗了两遍。 　　陈菀看着她的动作，问：“知夏这两天跟着你，有没有帮到你什么？” 　　“嗯，帮了我很多。”郁菲抽出纸巾擦了擦手。 　　“那就好，她毛毛躁躁的，脾气不好运气又差，我真怕她耽误你取材。”感觉烟味散得差不多了，陈菀关上窗户，顿了顿，问，“郁小姐接下来去哪？片场吗？” 　　郁菲将纸巾丢进垃圾桶，说：“去接人。” 　　“好的，那我不打扰你了。”陈菀对她客气地笑了笑，打开门，“郁小姐请。” 　　“谢谢。”郁菲紧了紧背包，快步离开。 　　刚走出两步，手机忽然震动，是汪采茉发来的消息。 　　一块馍：嘿嘿嘿嘿嘿我到了。 　　郁郁菲菲：…… 　　一块馍：嘿嘿嘿嘿嘿你是不是hin紧张？ 　　郁郁菲菲：……是的。 　　一块馍：嘿嘿嘿嘿嘿实不相瞒，我也紧张！ 　　郁郁菲菲：…… 　　她从这三个“嘿嘿嘿嘿嘿”里确实感受到了对方的紧张。 　　郁郁菲菲：你在哪，我去找你。 　　这条消息发出，好半天才等到回复。 　　一块馍：刚才在坐电梯，我到片场这层楼了，你过来吧！ 　　郁菲攥紧背包带，手脚有些不利索地走向电梯，等她走到电梯口附近，发现这里聚集了很多人 　　人群中间站着一个女人，身高并不算出挑，身材比例却格外吸睛。她上身着了剪裁精细的白色衬衫，下面穿着旗袍式样的黑色长裤，侧边露出洁白修长的腿，配上亮色背包，霸气十足。 　　郁菲在她微博发的show上见过这套衣服，是由汪采茉亲自设计的。 　　所以这个人就是她了。 　　在网上熟悉得不得了的人活生生站在面前，郁菲恍惚间生出一种状况外的感觉。 　　那么多人围着她，自己还要不要上去握手？ 　　不然还是算了吧…… 　　郁菲向后退了一步，打算离开的时候，手机震动了两声。 　　汪采茉和那些人客套几句，开始四下找她的好基友，结果看了半天连个人影都没有。她拿出手机给郁菲发消息，见到不远处有个女人拿起手机，立刻拨开人群走了过去。 　　“郁老师好。”她站定在郁菲面前，勾起唇角，伸出右手。 　　郁菲的紧张程度达到顶峰，所幸她提前洗了手，此时少了些纠结和尴尬。短暂的调整后，她伸手握住了汪采茉的手：“你好。” 　　汪采茉忍不住笑出来：“太官方了吧，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要进行商务谈判呢。” 　　郁菲松开手，不自在地看向旁边，问：“你要在这边转转吗？” 　　“嗯，开机后我还没来过这边。”汪采茉回头和带头欢迎她到来的梁姐安排了一些事，随后挽住郁菲的胳膊道，“走吧，带我逛逛，顺便聊一会儿。” 　　手臂与别人亲密接触着，郁菲紧张到大脑一片空白，只会跟着点头。 　　汪采茉觉得她这个状态好像不适合在外面逛，想了想，又回头和梁姐说：“这样吧，我刚过来有点累了，你先给我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好的汪总。”梁姐立刻去办，很快腾出一间设备最齐全的休息室。 　　汪采茉带着郁菲过去，一进门忙松开了她：“哎刚才对不住，我这不是为了待会儿给你家小知夏撑场子做准备吗？” 　　“……”郁菲刚才紧张归紧张，倒是没发病，此时状态还不算太差。她退了一步说：“没事，谢谢你。不过我对柳小姐没……” 　　“我懂！”汪采茉打断她，向前走了两步坐下，双臂展开，搭在沙发背上，得意地挑眉问，“怎么样，我在网上的霸道总攻人设没崩吧？” 　　郁菲：“……”所以她今天穿这套衣服只是为了证明自己是霸道总攻吗？ 　　还有，她到底懂什么了啊？！ 　　不过话说回来，对方将话题拉回到二次元确实让她减轻了些许拘谨感。她无奈地坐到对面的沙发上说：“是的，没崩。” 　　一言一语间，汪采茉发现郁菲虽然话少了点，但还算好相处。她挑起话题问了点剧组的情况，等气氛差不多了，她笑眯眯地说：“你等下啊，我给你拿惊喜。” 　　郁菲点点头，不多时，汪采茉的助理送来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汪采茉把盒子递给她：“打开看看吧。” 　　“好，谢谢你。” 　　郁菲还是第一次当着送礼人的面拆礼物，绸带抽开，她小心地打开盒子—— 　　看见了一摞H同人图原稿。 　　郁菲：“……………………” 　　汪采茉看着她的表情简直要笑出眼泪，她缓了好一会儿才问：“是不是很惊喜？我把这些年攒下的原稿都送给你了，别人想要我还不给呢。” 　　郁菲：“……”这不是惊喜，是惊吓好吗？！ 　　她心累地把盒盖扣了回去，问：“别人是谁？你小号上那个死忠粉吗？” 　　“不止她好吗？肯定还有一帮人想要。”汪采茉顿了顿，说，“不过她最近不知道去哪里了，到现在都没评论我前两天新发的微博。” 　　她说的死忠粉是一个叫“茉莉Lily”的微博粉丝，一直很喜欢汪采茉的画风，每条微博必回复一大串真情实感的夸奖，在一众“来不及解释了快上车”的评论里算是个特别的存在。 　　只是高冷的汪采茉到现在都没回复过这个死忠粉。 　　可怜的小粉丝虽然成功地吸引了画手大大的注意，却没能得到她的青睐，也没能得到一次回复——想想真是太惨了。 　　郁菲想了想，说：“是不是因为你没回复过她，她心灰意冷了？” 　　“不能吧，我家白宝宝到现在也没搭理过我，我不是还好好的吗？”汪采茉撇撇嘴，表情与烈焰般的红唇有些不搭，“我为了学设计还跟家里杠了三年呢，她才坚持两年，差评。” 　　郁菲：“……”这能是同一回事儿吗？ 　　她犹豫了下，放下大盒子，从背包里取出包装袋，说：“送你。” 　　“我还有礼物？”对方惊喜地接下口袋，打开包装盒，看到手表的那一刻，激动地拍了下郁菲的肩膀，“你也太懂我了吧！我之前都没好意思买这款，现在的话……既然手表是你送的，我就可以正大光明晒出来了！” 　　她眼睛里的欣喜不似作假，郁菲放下心，抿唇轻笑。 　　“对了，我能不能晒微博上啊？”汪采茉把手表戴上，越看越满意。 　　郁菲点头：“我没问题。” 　　汪采茉的大小号都和她互关，早就有人发现她和这位新锐服装设计师认识了，发了微博也没什么关系。 　　既然她同意了，汪采茉也不磨蹭，立刻拍了张照片发到微博上。 　　汪采茉Ciel：“今天看到郁老师@郁郁菲菲啦！她送我的手表竟然是白宝宝同款，真是一次美妙的巧合~[图片]” 　　她发完给郁菲看了一眼，郁菲看了一眼简直哭笑不得。 　　这“巧合”的也太牵强了吧…… 　　不过，只要朋友开心就够了。 　　郁菲忽然觉得面基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可怕，或许因为她们在网上结识许久，面对这样一个在三次元完全陌生的人，自己不过用了半个小时就已经适应了和她的相处模式。 　　汪采茉也觉得这次面基比预想顺利得多，见郁菲适应得差不多了，她拿出手机打电话道：“你们上来吧，把那些吃的给大家分一分。” 　　没过多久，她带来的人运上来一大堆零食和切好的水果，以投资商汪总的名义发给了剧组所有演职人员，并按照吩咐，额外为柳知夏小姐送上一份包装精美的黑巧克力。 　　柳知夏早就在片场听说来了个投资商爸爸，高马尾，大长腿，大家都说她挽着那个神秘的特别指导老师去聊天了。她本来还想着自己应该避嫌，今天最好不要出现在郁菲面前，结果现在，她一跃成为全场焦点。 　　为什么只有她得到了黑巧克力？！ 　　柳知夏琢磨不明白，陈菀却隐约意识到什么，愉快地接下了汪总的礼物。 　　等派发零食的人走了，柳知夏不出意外的被众人指点起来。 　　有些人想不通她怎么会被汪总特别关照，有些人猜测她这两天巴结郁菲就是为了进而结识讨好汪总。这些话有好有坏，但最终的结果是——轮到柳知夏上场拍摄的时候，化妆师亲自上来给她补了妆。 　　柳知夏心里的白眼简直要翻到天上去了。 　　嗬，这些人变脸的速度倒是挺快的。 　　他们这么厉害，怎么不去继承川剧变脸呢？ 　　☆、23 　　柳知夏心里嗤笑，表面上并未表现出鄙视，由着化妆师讨好。 　　场记板打下，她没受外界影响，专心饰演自己的角色。和她搭戏的蒋娜却频频出错，不是忘词就是走神，注意力一直无法集中。 　　蒋娜演的是周立轩的女秘书，这段台词主要是转述老板的吩咐，台词有些长，一块提词板不够，多加提词板眼睛又看不过来，很容易出戏。 　　导演烦躁地扔掉剧本，让她休息一下再来。柳知夏看了看她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忽然觉得有一道令人不爽的目光落在身后。 　　她回过头，发现周立轩正站在不远处，阴恻恻地看着她。 　　柳知夏皱了皱眉，撑着拐杖去找菀姐，侧身坐到了轮椅上。 　　陈菀伏在她耳边低声说：“我问了下，郁小姐和汪总还在休息室说话，待会儿汪总想出来逛逛剧组，到时候你机灵着点。” 　　“菀姐啊，汪总不是已经给我特殊关照了吗？”柳知夏想着刚才那盒黑巧克力，心里有点不自在，“我现在凑上去也太刻意了吧？” 　　陈菀恨不得现场表演一个手撕柳知夏：“怎么着，你还想自然而然地和汪总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偶遇？和她来个红尘作伴潇潇洒洒？管什么刻意不刻意，让汪总多注意你才是重点。” 　　柳知夏难得反驳了菀姐：“我知道汪总来头大，是块肥肉，但是我也不能拿着郁菲当垫脚石，去傍别的老板啊。” 　　“谁让你拿她当垫脚石了？郁……”陈菀自知失言，有些事现在还不适合和知夏说，于是转了个话头，“你就和汪总她们打个热情一点的招呼行不行？远的不说，咱说近的，只要你表现出和汪总的关系不一般，接下来几天保证没人为难你了。” 　　柳知夏叹了声气，说：“好的菀姐，我知道了。” 　　“听点话吧祖宗，说不定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陈菀说完起身，拍了拍她的头。 　　“嗯，我明白。”柳知夏勉强地笑笑，想到刚刚周立轩的眼神，又有些介意地拉住菀姐，等她低下头后用极轻的声音说，“姐，你知道蒋娜和周立轩有什么关系吗？” 　　“昨天蒋娜上了周立轩的车，今早他们一起过来的。”陈菀想到什么，眸色暗了暗，“我听说蒋娜在争取一个资源，那部剧周立轩是男主角。” 　　柳知夏了然，这套路她熟悉啊，当初周立轩想泡她的时候用的就是这一套，什么跟他在一起包她做女主角……呸，谁稀罕。 　　不对，蒋娜稀罕。 　　柳知夏轻嗤一声，等副导演喊人，她撑着拐杖回到了拍摄点。 　　导演原本想把NG多次的火撒在柳知夏身上的，不过他刚才听说汪总给大家送礼物时，特意给柳知夏多送了一盒包装格外精美的巧克力。他一时间摸不清柳知夏和上面的投资商有什么关系，这次不敢再把锅扔给她了。 　　然而蒋娜和周立轩交往甚密，据说是攀上了他那边的什么关系，也是个说不得的主。 　　可是话说回来，蒋娜的状态实在太差了，就连他给她说戏，她都要捂着嘴打哈欠。还有那对红彤彤的眼睛，实在不适合上镜。 　　将两个人的价值反复比较了一下，导演最后对摄像吩咐了几句，重新调整了一下机位。 　　柳知夏是万年配角，为了不因为抢镜被后期剪辑删戏，开拍前都会仔细看一下机位，找好自己配角的位置和角度。但是她刚刚听了导演的安排，从他给她们安排的位置上看……自己明显逾越了。 　　或者说，导演给了她更多露正脸的机会，相对应的，原本戏份更重的蒋娜，画面只剩下一些侧颜和背影。 　　柳知夏没说什么，听话地接受了这个调整安排。 　　这一回，蒋娜说话时基本都是背对镜头的，就算说错了也可以后期配音，拍摄难度大大减少，一条顺利通过。 　　现场各部门重新调整，柳知夏回到轮椅上，陈菀递给她一瓶插了吸管的矿泉水，说：“被特别关照的感觉怎么样？” 　　“说实话吗？” 　　“那肯定的啊。” 　　柳知夏吸了一口水，润了润嗓子：“不劳而获的感觉不算好。” 　　“行了吧你，”陈菀把矿泉水抢回来，“我求你快收起你超常发挥的自尊心吧，听说汪总出来了，正往这边来呢，你准备一下。” 　　“好的菀姐。”柳知夏抽出张面巾纸，低头擦了擦轮椅的扶手，又弯腰擦了擦脚踏板——很做作地准备了一通。 　　陈菀：“……” 　　自己早晚有一天要被这完蛋玩意儿气死。 　　她抢过柳知夏手里的纸巾，制止了她做作的行为，随后指了指门口，示意她汪总快要过来了。 　　柳知夏收起自己欠揍的表情，端坐着等待汪爸爸的到来。 　　嗯等等……汪爸爸这称呼，听起来怎么像骂人呢？ 　　狗爹？ 　　噗。 　　柳知夏被自己奇怪的脑回路逗笑了，她正笑着，门口出现了两个人，一高一矮，高的是郁菲，矮的应该就是汪总了吧？ 　　个子不高，气场倒是挺足的。 　　她敛了笑，对郁菲轻点一下头，对方看起来有些不自在，回望她一眼后，随着汪采茉走向了导演的方向。 　　“汪总来了，哎呀，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导演热情地和她握了握手，旁边立刻有人为她们二人搬来椅子。 　　汪采茉对着他笑了笑：“这不是得过来谢谢导演帮我照顾朋友吗？她这两天在剧组待得很好，多亏郭导和赵哥了。” 　　她说的赵哥是制片人，此时也在旁边。听她这么说，赵制片连忙道：“哪里的话，还得谢谢郁老师赏脸过来呢。” 　　柳知夏远远听见这些对话，觉得自己好像不太适合过去。 　　毕竟她说不出这些漂亮的奉承话啊！ 　　不过令她没想到的是，她没过去，汪采茉却主动过来了。和导演他们客套完，气场全开的汪总挽着郁菲大步走到她面前，勾起红唇道：“柳小姐，幸会。早就听郁老师说起过你，知道她在片场这边有个人照应，我也就放心了。” 　　“应该的。”柳知夏和她握了下手，“谢谢汪总刚才送的礼物，我很喜欢。” 　　郁菲看向身边的汪采茉，好奇她送了什么，又不好问。 　　“客气，待会儿你还有戏吗？”汪采茉问。 　　“还有两场戏。”柳知夏老实回答。 　　汪采茉本来打算让她陪着逛逛剧组，为她加上一层投资商buff，现在看来这计划彻底泡汤了，只好搬出Plan B。 　　“那我们在这边看一会儿吧，会不会耽误你们？”汪采茉说着看向导演。 　　导演摆手：“不耽误。” 　　汪采茉和郁菲坐到导演旁边，各部门继续准备起来。陈菀有意让柳知夏过去聊聊天，可惜导演喊她过去说戏，只能之后再做打算了。 　　摄像带着助手调试着拍摄轨道，导演说完戏对他吩咐几句，让他待会儿多关照下柳知夏。 　　郁菲在旁边默默看着这一切，对比导演昨天和今天对柳小姐的态度，心情微妙。 　　不过多时，各部门准备完毕，导演坐回位置，副导拿着喇叭筒说了些注意事项，旁边的场记在摄像机前将场记板打响，正式开拍。 　　这场戏演的是柳知夏站在门口张望，等着关系要好的同事从办公室里出来，等待途中，蒋娜忽然抱着一沓文件匆匆忙忙小跑过来，临进门前问了句：“你在这儿做什么呢？” 　　这段戏没有任何难度，柳知夏被郁菲盯着也不紧张，很快入了戏，用奇怪的姿势撑着拐杖，等在门口。 　　“让一让、让一让——”蒋娜抱着文件，踩着八厘米的细高跟噔噔跑向办公室大门。 　　柳知夏惊讶地看着一向稳重的秘书，撑着拐杖向旁边挪了两步，给她让开地方。 　　此时，蒋娜应该站定在她面前说出台词——这条戏就算过了。 　　可谁都没有想到的是，蒋娜跑到她面前时，脚下一滑，忽然间身形扭曲地向柳知夏扑了过去。 　　柳知夏要是个健康的人，完全可以扔了拐杖接住她。坏就坏在，她韧带受了伤，等想好应对对策时，蒋娜已经将她扑倒在地。 　　变故在一瞬间发生，工作人员一下子围了上去，导演也蹭地站了起来。 　　“嘶——” 　　柳知夏痛得倒吸一口冷气，蒋娜砸过来时，一只拐杖刚好横在了她的脚踝上，再被对方这么一压，受伤的地方当即重重地磨了一下。 　　更惨的是，另一只拐杖落在身后，她这一倒下，尾椎结结实实地磕在它的上面，痛到胃里一阵阵犯恶心。 　　躺在地面上，身边闹闹哄哄的，柳知夏不禁“啧”了一声。 　　她这倒霉体质真是绝了，她都有点佩服自己了。 　　☆、24 　　刚摔的瞬间她还有心思自嘲一番, 过了一小会儿, 柳知夏额头冒出冷汗, 已经疼得没力气消遣自己了。 　　深深呼吸几次, 她由着工作人员扶起，将身下的拐杖撤掉。抬头时她看见正向她跑过来的郁菲, 当即对她露出个安抚的笑：“我没事，你慢点。” 　　汪采茉眼睁睁地看着郁菲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明明她什么都没说, 自己却从她的动作里感受到了强烈的担忧和紧张。 　　她皱起眉头, 问旁边的副导：“那个演秘书的是谁？” 　　“叫蒋娜，今天不知道怎么了, 一直昏昏沉沉, 像没睡醒似的。” 　　和副导又了解了些情况，一片混乱中，汪采茉拉过赵制片说：“把那个叫蒋娜的踢出组, 换个人演，重拍的费用我出。” 　　赵制片哪敢说一个“不”字, 汪采茉在大多数人眼里或许只是个开高定工作室的新锐服装设计师, 他却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其实是S市汪家的千金大小姐。服装设计是她的个人爱好, 随随便便拿出几千万投资影视也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宣传服装品牌。 　　为了个小小的蒋娜而得罪汪家这种豪门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顺着汪采茉的意思来，将来还能凭着这份人情变现换投资，何乐而不为？ 　　另一方面, 从这件事上他基本可以看出这位大小姐对柳知夏的重视程度了，看来他以后对柳知夏要更客气一点，有资源时最好也多想想她。 　　他心思转得飞快，很快便把事情想了个通彻，道：“没问题，我这就去安排。” 　　汪采茉“嗯”了一声，目光落回人群中间的柳知夏和郁菲身上。 　　拍摄场地吵闹得厉害，各部门的人都围过来看柳知夏的情况，关心得仿佛她是自己家孩子。这帮人虚情假意，陈菀却是真心实意的，她第一时间拨打了120，然后和郁菲一起搀着她，让她侧躺到道具组搬来的柔软毯子上。 　　郁菲赶过来以后看到她疼得脸色发白，心里一阵阵地跟着难过不说，还产生了一种难以控制的愤怒。 　　她清清楚楚地看见，那个演秘书的女人是故意倒下的。 　　出于职业的需要，郁菲研究人体动作时狠下过一番工夫，从刚才那一幕来看，那女人脚滑的动作分明就是故意做出来的。 　　脚滑是假，让柳知夏受伤是真。 　　最让人后怕的是，柳小姐是向后倒去的，如果她当时是后脑着地…… 　　郁菲唇色惨白，脑干损伤的后果，她想都不敢想。 　　陈菀不知道蒋娜是故意的，但这并不影响她的愤怒。她死死盯着只是稍微擦破手掌的蒋娜，恨不得让她也体会一下自己家艺人的痛苦。 　　然而没等她做出什么过激的事，一个人忽然走过来，神情严肃地对蒋娜道：“你过来一下。” 　　来人是制片人赵哥，蒋娜现在很忐忑，她也不知道自己会把柳知夏撞成那样，明明她只是想让她退出剧组啊，谁让周立轩昨晚反复提起她？ 　　柳知夏不是受伤了吗，那她装作无意地撞倒她，是不是可以让她脚伤再严重一点，严重到无法拍摄，她可不就眼不见为净了吗？ 　　她今天看到投资商汪总亲自到场观看拍摄，心里还觉得这是个难得的好机会。让柳知夏在投资商面前出丑，多半会让汪总对她印象变差吧。 　　可她没有料到的是，自己昨天睡眠严重不足，昏昏沉沉间竟然没把握好力道，自己也跟着倒了下去，一起出了丑。 　　而且现在，柳知夏不止脚伤加重，似乎还撞到了别的地方。 　　蒋娜慌张地寻找周立轩，想让他帮自己解决眼下的事情，可她越是心慌，越是找不到他在哪。 　　“甭看了，赶紧跟我走。”赵制片不想和她废话，蒋娜匆匆瞥了眼毯子上的柳知夏，心里七上八下地随赵哥离开。 　　令人生厌的人离开，郁菲收回目光，仔细瞧看柳小姐每一个细小的动作，紧抿着嘴，难过得说不出话。 　　柳知夏本来疼得不得了，看她一副比自己还疼的样子，只得道：“我没事，待会儿上个药就好了，你别担心了。” 　　“我……”郁菲不知道说什么，吐出一个字又沉默下来。 　　汪采茉此时已经简单安排好了后续拍摄，顶替蒋娜的演员一时间还没有合适的人选，毕竟这角色只是个女二号，人设也没有十分讨喜，大部分人都不会随便接下这种烂摊子。 　　但再难也得把蒋娜踢了，先不说她让自己朋友的朋友受伤，就说她工作时那迷迷糊糊和心术不正的劲儿，汪采茉一分片酬都不想分给她。 　　甚至还想在她身上挖出一笔赔偿金来。 　　汪采茉觉得这个想法不错，拿起手机给自家律所打了个电话，立刻差人去办。 　　话说回来，这都什么年代了，这蠢女人真以为工作办事迷迷糊糊的样子很可爱很招人疼吗？真以为别人会喜欢她这种无知愚蠢的样子吗？ 　　怕不是总裁文看多了吧！ 　　汪采茉一边吐槽一边走到郁菲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柳知夏的事剧组会负责到底，保证给她一个交代。” 　　郁菲消沉地点了点头，汪采茉叹了声气，看向柳知夏。 　　汪总投来目光，陈菀知道自家倒霉玩意儿不太会说话，只好先一步道：“谢谢汪总，我们公司一定会全力配合您。” 　　“嗯，她还有多少页剧本没拍？”汪采茉问道。 　　柳知夏自己开了口：“还差五页。” 　　汪采茉看向她，说出刚才迅速制定出的处理方案：“你先去医院检查，短时间内不能拍戏的话，片酬给你翻三倍，治疗费另算，后续拍摄你不用参加，到时候让编剧修改一下剧本。如果能在一个月内回来拍摄，片酬算五倍，治疗费也是另算。你看行不行？” 　　“这个要看公司，”柳知夏说着指了指陈菀，“汪总，你和菀姐商量吧，我完全服从安排。” 　　她难得这么乖巧，陈菀无奈地道：“好，我这就去和公司报备下这件事，抱歉汪总，失陪一下。” 　　汪采茉做了个请的动作，等陈菀走了，她看了眼新手表，对郁菲道：“不好意思啊，我也得先走了，下午要回S市开个会，我必须到场。” 　　“你去忙，我来照顾这边。”郁菲见柳小姐方才说话不像刚开始那样痛苦了，情绪跟着恢复了一些，“谢谢你啊，路上小心。” 　　“客气了，到了给你发消息，”汪采茉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刚刚准备的巧克力，“吃点甜食，心情会好一点。” 　　条状的巧克力被金色的锡箔纸包裹着，郁菲接过道了声谢，汪采茉对她笑笑，起身离开。 　　现场的人看热闹看得差不多，虚伪的关心也表达得也基本到位，在汪总离开后也纷纷散开，各忙各的去了。 　　柳知夏看着她手里那块巧克力，抿抿唇，问：“菲菲，这巧克力能分我一半吗？” 　　闻言，郁菲手忙脚乱地把包装纸拆开，整个递给她：“都给你。” 　　“不不，你一半我一半，这样吃着更好吃。”柳知夏疼得有点麻木了，开始找一些无趣的话题，“我和我那倒霉弟弟从小就抢着吃东西，我妈从来没为我们两个吃饭的事发过愁。真的，和别人一起吃东西就是比自己一个人吃香，我不骗你。” 　　郁菲没有执拗地一定要她全部吃下，很听话地掰开巧克力，和她一人一半。 　　甜食充盈口腔的幸福感让柳知夏几乎要忘了自己现在的惨状，她真是太久没吃过甜食了，不过是一口巧克力，她吃了以后觉得整个人都轻盈起来了。 　　她享受地吃掉巧克力，问：“是不是很好吃？” 　　郁菲点点头——确实和自己吃的时候感觉不一样。 　　柳知夏得意地勾起嘴角，想说什么的时候，身着白大褂的护士和医生跑进来，迅速指挥人将她抬上担架。 　　陈菀见状忙挂断电话跑过来，郁菲这时候也忘了什么取材不取材的，随着她们跑下楼，一路跟上救护车。 　　护士们开始为柳知夏检查身体各项指标，郁菲不方便看，默默侧过身子别开头。柳知夏咂了咂嘴里甜味，和漂亮小护士要了杯水，漱完口，盯着郁菲的后脑勺，心情有些难以言述。 　　自打她进娱乐圈，这倒霉体质就没断过，每次受伤陪在自己身边的都是菀姐，这次多了一个人，心里还挺微妙的。 　　郁菲心里也微妙，在镇定下来后，听着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开始想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柳小姐她今天穿的内|衣……正常吗？ 　　做检查肯定要脱衣服的，万一柳小姐又穿了个“童|颜|巨|乳”的内|衣…… 　　郁菲十分纠结，但看旁边陈菀表情没什么变化，猜想柳小姐工作时穿的应该是正常的衣物。 　　她松了口气，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担心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 　　救护车开往医院，下车后陈菀去办理手续，郁菲则跟着柳小姐去做检查。 　　从柳知夏的疼痛感上看，尾椎骨有一定可能发生了骨裂，但也不排除软组织挫伤的可能性。局部淋巴和血液回流受阻，渗出液压迫神经造成的疼痛感，同样会让人难以承受。 　　不过具体情况还要看X光片的结果，医生开了单子，护士推她去检查，郁菲跟在后面，默默祈祷她是后一种情况。 　　软组织挫伤恢复起来比骨裂快得多，遭罪也更少一些，她知道柳小姐和公司的合同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如果因为骨裂耽误几个月的工作…… 　　柳小姐会彻底被公司遗忘吧。 　　郁菲又有些难过起来了，她今天真是格外的多愁善感。 　　接下来的等待时间，郁菲和陈菀一直待在一起。陈菀一个接一个地打电话，郁菲不想打扰她，目光落在走廊来来往往的病人和家属身上。 　　她记得相亲那天柳小姐说自己不喜欢医院，说是不喜欢医院的消毒水味。 　　其实郁菲也不喜欢医院，从救死扶伤的角度上说，医院是带给人生命希望的地方；但从她的感受来说，医院像是生命的中转站，不断地迎接对这个世界完全陌生的新生命，也不断送别着对人间充满眷恋不舍的人。 　　前者被强行带来这个不算友好的世界，后者被迫与亲人朋友痛苦分别。 　　无论哪一个，都不是什么美好的事情。 　　郁菲靠在椅背上默默望着他们，神情淡漠。 　　做检查的门诊部比急诊、住院部要好上很多，来往经过的都不是病得太过厉害的人，也不算血腥。 　　受到医院氛围影响，她久违地想起父亲从手脚架上跌落后，由医生护士抬进医院的场景。那时候她被母亲死死捂着眼睛，只从手缝里看见一只沾满鲜血的手，而这只手，曾经用来抚摸她的头顶，给予她安慰。 　　遥远的记忆回溯，郁菲仿佛感受到一只宽厚的大手抚摸着她柔软的发丝，耳边响起父亲说话的声音。 　　“菲菲乖，等这个工程忙完，爸爸带你去游乐园好不好？” 　　——好。 　　可是你再也没回来过了。 　　郁菲眼圈泛红，陈菀挂断一通电话回来，瞧见她这样子，心中一阵奇怪。 　　郁小姐再怎么说也没和知夏相处几天，现在怎么会担心到这种程度？ 　　难道知夏瞒了她什么吗？ 　　想想那个疼得脸色惨白的倒霉玩意儿，陈菀叹口气，也没了探究这件事的心思。 　　她现在只希望知夏的伤不要太重，如果真要休养到合同结束，就算她有办法给知夏争取到资源，也是回天乏术了。 　　陈菀走回到郁菲身边，轻声安慰道：“她倒霉归倒霉，每次都还有回转的余地，这次肯定也没什么大事。” 　　郁菲知道她是误会了，却也没有反驳，点点头道：“好，我没事，你先忙。” 　　“暂时忙完了，刚给柳家打了个电话，说来也不巧，柳爸爸和柳妈妈都在外面出差，就剩个不着调的弟弟。”陈菀点亮手机屏幕，看看时间，“她家离这儿不远，半个小时应该就能过来。到时候你可以先回去，这边有我和她弟照看，不会出什么乱子。” 　　柳小姐的弟弟…… 　　郁菲想到上次那场尴尬的相亲，一时纠结自己要不要提前离开，免得撞见以后更尴尬。 　　可是，她想第一时间看到柳小姐的检查结果。 　　郁菲抿抿唇，最后还是决定在这里多待一会儿。 　　不多时，治疗室的门打开，柳知夏尾椎骨那里正冷敷着，身上盖了床被子。紧急处理完毕，陈菀和郁菲得以入内，当即站起身走了进去。 　　柳知夏现在觉得自己好多了，看着为她担心的两个人，她呲牙笑了笑，安慰道：“你们开心点，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万一我之后能借着这件事把蒋娜的好资源抢了呢？而且刚才医生说骨裂可能性不大，我这人倒霉归倒霉，命还不算太差，不然也不会遇见你们嘛，对不对？” 　　☆、25 　　郁菲刚在陈菀那里听了个差不多的说辞, 不过柳小姐这一版显然要更狗腿一点。 　　不得不说, 柳小姐笑嘻嘻的样子确实感染了她, 这会儿她心情也随之变好了许多。 　　郁菲轻轻牵起唇角, 没说什么。旁边的陈菀听了她这番话，又好气又好笑, 抬手在她脸蛋上拍了拍，说：“怎么巴结我的时候说话就这么好听呢？让你对别人说点好话就那么难？” 　　“我对菲菲说话也好听, ”柳知夏认真辩驳道, “事实证明, 我只对自己认可的人才会说好话，虚情假意的我装不来。” 　　“圆滑是一种生存的技能, 我也没让你把棱角磨平了再出去, 只是希望你出门前在棱角上打点油，走起路来不至于那么困难……”陈菀开启说教模式，见对方哀嚎起来, 无奈地停下，转而道, “算了, 你好好养病, 以后的事先不急。” 　　柳知夏计谋得逞，嘿嘿笑了两声，身子一动，不小心牵动了受伤的地方，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连忙老实下来。 　　她刚才被医生护士折腾来折腾去，身周都是消毒水味儿，烦得她只想赶紧结束这一切。现在停下来，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思考一下这件事了。 　　按理来说，蒋娜和自己无冤无仇的，当时扑倒自己应该只是脚滑后的应激反应。可是当工作人员扶起蒋娜，柳知夏分明在她的脸上看出了惊慌和后悔的表情。 　　如果这件事完全是偶然发生，她顶多会有点害怕担责任的心思，担心公司那边不好处理，怎么说都不至于惊慌啊。 　　那她为什么会惊慌、会后悔？ 　　多半是因为心里有鬼吧。 　　柳知夏忽然联想到蒋娜昨天上了周立轩车的事情，不禁蹙眉。 　　该不会是周立轩怂恿蒋娜给自己使绊子吧？ 　　如果真是这样——天呐，蒋娜是猪脑子吗？她给一个十八线使绊子会有什么好处？！ 　　就算周立轩给了她什么口头上的承诺，这种在摄像机下光明正大使绊子的行为也太蠢了吧！ 　　不过这些目前只是一些个人的猜测，真实情况如何，柳知夏不知道，或许她今后也无法知道，她只能默默等待公司的处理结果。 　　说到处理，她又想起一件令她在意的事。 　　赵哥那时候把蒋娜带走是为了什么？是周立轩想要保她而想出的法子吗？ 　　柳知夏恨得牙痒痒，要是周立轩保下了蒋娜，那自己可真是彻底吃了个哑巴亏。她所在的公司和周立轩那家还算有点合作，假若翻了脸，双方都得不到好处，她才不信公司有这么傻，会为了她与周立轩作对。 　　那要怎么办？咬碎牙往自己肚子里咽吗？ 　　她才不呢！ 　　嗯，当然，这种嚣张的话她只敢在心里想想——嘴瘾都不敢过，只能过个心瘾。 　　柳知夏忍不住唏嘘，在娱乐圈没有后台可真是太难混了，然而要想得后台，要么是家里有条件，要么是自己学会做人、还能放得下身段…… 　　可惜了，这两点她哪个都做不到。 　　她有时候也挺羡慕那些圆滑的美人们，无论什么场合都能做到左右逢源，到哪儿都能吃得开。 　　其实菀姐以前就和她说过一个道理：各个圈子都是一样的，她现在在娱乐圈混不下去，将来到公司当个普通职员，也照样混不下去。 　　道理她都明白，无奈她实在做不到。 　　照这么下去，她恐怕真的要回家结婚生娃带孩子了。 　　柳知夏一想起事情来思维发散得飞快，即将想到自己未来是不是也要像柳川泽那样出去相亲的时候，有护士进来取下冰袋，而后将她推到安排好的病房里。 　　她刚到病房，一个穿着宽大T恤、戴着潮牌棒球帽的男人便跟在后面走了进来。 　　说曹操，曹操到，来人正是柳知夏刚才想起过的柳川泽。 　　先一步进屋的郁菲反应了下，想起这就是和她相亲过的柳先生，顿时一阵尴尬，忙把脸转过去，假装在看墙上贴的住院注意事项。 　　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X光片的结果还没下来，她到底要不要告辞？ 　　柳知夏没想到这兔崽子能过来，瞥他一眼，问道：“你来干什么？端茶倒水都不会的主，过来添乱的？” 　　“爸妈出去了，家里唯一的顶梁柱来看望病号，应该的。”柳川泽进病房后就瘫坐下来，脖子上套个头戴式耳机，里面还响着节奏强烈的音乐声。 　　柳知夏将郁菲的尴尬看在眼里，担心弟弟在这儿影响到郁菲，毫不犹豫地下了逐客令：“行了，你去和那帮狐朋狗友玩去吧，这边不用你操心。” 　　“你可算了吧，现在嘴上说的好听，回头肯定要去和爸妈告状……”他说着话，忽然注意到在自己进门后一直保持面壁姿势的人，乐了一声问，“哎这谁啊，我以前好像没见过，你助理吗？” 　　郁菲身子僵住，不知道话题怎么就引到自己身上了。 　　柳知夏看她一眼，对柳川泽说：“对，新来的助理，特害羞，你少跟人套近乎，赶紧出去吧你。” 　　柳川泽不理她，而是盯住了小助理的背影。她虽然没有他姐那么纤瘦的身材，但是穿衣风格还挺符合他审美的，可爱中带有一点随性，看着就讨人喜欢。再加上那两条长腿笔直笔直的，配上足有一米七的个子，算得上是赏心悦目。 　　他摸摸下巴，用自认为低沉帅气的声音开口道：“别介啊，咱妈不是还张罗着给我相亲呢吗，现在看到个合眼缘的妹子，我不主动一下多对不起她老人家啊。” 　　“……”柳知夏翻了个白眼，之前你对人家爱答不理，现在你对人家高攀不起了好吗？ 　　他越说越离谱，面壁的郁菲觉得自己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她微微攥起拳头，深吸一口气，转过了头。 　　“柳先生。” 　　她轻轻开口，尽量保持镇定。 　　柳川泽一愣，妹子长得不错，脸上有点小肉，看着倒还挺可爱的。不过听这语气，他们好像见过？ 　　不可能啊，他见到可爱的妹子都会多留意几眼的啊—— 　　不对！等等！ 　　他眼睛蓦地睁大，忽然发现这个妹子确实有几分眼熟。 　　中二的柳弟弟瞬间觉得这或许就是命运的指引安排，甚至想用《红楼梦》中贾宝玉对林黛玉说的第一句话作为他和这位助理的开场白。 　　事实上，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柳川泽站起身，一改之前邋邋遢遢的样子，十分认真地说：“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郁菲：“……” 　　柳知夏：“……” 　　陈菀：“……” 　　郁菲努力思考柳先生是不是把自己认成了别人，柳知夏坚信她的傻缺弟弟出门前可能把脑袋放门缝里夹了一波，陈菀则觉得柳弟弟这个搭讪方式简直老土到上个世纪。 　　三个人都用一种奇怪且微妙的眼神看着柳川泽，柳川泽自我感觉依然良好，特帅地伸出手做自我介绍：“你好，我叫柳川泽，你老板的亲弟弟，今年21岁。” 　　“……”郁菲禁不住皱起眉头，他不是来看望柳小姐的吗？现在和自己做自我介绍是什么情况？ 　　病床上的柳知夏努力忍着笑，她一笑起来尾椎骨太疼，相对来说有点得不偿失。 　　但是……这真的好好笑啊！ 　　她觉得自己能拿这件事笑话他一年！ 　　郁菲顶着对方目光的压力，看了眼紧紧抿着嘴、表情微微扭曲的柳小姐，回过头道：“柳先生，您可能不记得我了，我是郁菲，之前和你见过面的。” 　　柳川泽：“……” 　　啥？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郁菲的脸，实在是无法把她和之前相亲见到的奇葩对上号。 　　请问这位女士最近是去邻国换了张脸吗？ 　　柳川泽在短暂的震惊后，逐渐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一件多蠢的事。但厚脸皮如他，很快就将自己愚蠢的一面忘记，转而开始思考郁菲是怎么和他姐结识上的，顺便思量怎么和郁小姐迅速打好关系。 　　柳知夏在旁边实在有些看不下去，她忍笑忍得眼泪都出来了，傻缺弟弟自我感觉竟然还是如此良好。她小心翼翼地抬起手擦了擦眼角，开口道：“行了啊你，菲菲不是助理，我刚才骗你的。人家是来剧组取材的，今天我意外受伤，她不放心就跟着过来了。” 　　“你们在同一个剧组？这么巧？”柳川泽一阵感慨，打算套个近乎的时候，病房门打开，医生拿着检查结果走了进来。 　　郁菲立刻将注意力放到医生身上，十分紧张地盯着他。医生也没卖关子，直截了当地说：“恭喜啊，小姑娘没伤着骨头，就是碰到神经了，好好静养的话十多天就可以出院。具体情况需要病人家属到我办公室来了解，你们哪位是家属？” 　　郁菲听到前一句话重重松了口气，脱了力地靠到墙上。另一边，陈菀悬着的心也一下子落回原处，她伸手把柳川泽推了出去：“这位是。” 　　医生打量两眼穿得拖拖拉拉的柳川泽，说：“行，小伙子跟我过来吧。” 　　他转过身走了，柳川泽稀里糊涂跟在他后面，陈菀看他这不靠谱的劲儿，没办法，也跟了上去。 　　原本热闹的病房瞬间只剩下郁菲和柳知夏两个人。郁菲还有些没搞清柳先生刚刚是什么情况，打算询问柳小姐时，她却先一步岔开话题道：“要不你先回剧组吧，我这边没事了。” 　　郁菲原本想的是等到检查结果就离开，如今结果等到了，她却不太想走。 　　可是这边有柳小姐的弟弟和经纪人照看，再多一个她好像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思来想去，她还是点了点头：“那你有情况要随时通知我。” 　　柳知夏笑了笑：“嗯，今天谢谢你，不过我让你和汪总扫兴了，怪不好意思的。” 　　“她那边本来就有事，谈不上扫兴。”郁菲想替她整理一下身上的被子，手伸出一半，顿了顿，又缩了回去，“你好好休息。” 　　“好的，路上小心。” 　　柳知夏立起手掌和她小幅度挥舞告别，郁菲也和她挥了下手，背上包向门口走去。 　　这小半天经历了太多事情，走出几步，郁菲想着病床上那受了委屈却没抱怨过一个字的柳小姐，抿了抿唇，突然停下了脚步。 　　柳知夏见她停下，以为她是落下了什么东西，便问道：“怎么了？” 　　郁菲没答话，她面对着门上透明窗中的自己，鼓起勇气，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知夏，你一定可以走得更远的。” 　　☆、26 　　她说完就抬脚跑了, 柳知夏一脸莫名地看着她离开, 不知道她怎么会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 　　不过, 听她喊自己“知夏”真是莫名开心。 　　等人彻底跑没影了, 柳知夏指尖点了点枕头，轻声叹了口气。 　　虽然不太明白她为什么会对自己说这样鼓舞的话, 但听到别人对自己的肯定，总归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情。 　　从18岁出道到现在, 她一路走来, 听到的基本都是负面的声音, 如今听到一声鼓励，竟然有些难以抑制的感动。 　　所以, 还是继续努力下去吧, 只要努力下去，总会得到越来越多认可的。 　　柳知夏想着想着，眼睛有点发酸。其实她根本不如自己表现出的那样内心强大, 谁还没个丧的时候呢？现在病房里只剩她一个人，她也终于可以好好发泄一下自己的心情了。 　　医院的枕头总带着一股冷冰冰的味道, 将头埋进去也得不到什么治愈。她在枕头上蹭了两下, 拿出手机给菀姐发了条消息。 　　夏天的柳树不开花：我的好姐姐, 待会儿能不能把我家里的枕头带过来啊…… 　　陈菀此时刚听医生说完她的情况，好在她以前没有过该部位的病史，治疗起来并不麻烦，十多天就能出院，只要不做剧烈运动就能应付日常工作。 　　手机响了两声, 她看见屏幕上的字，翻了个白眼。 　　去年住院帮她到处藏枕头的尴尬回忆还没忘掉，这次还想来？做梦去吧！ 　　出了办公室，她对柳川泽说：“你回去告诉你姐，医院不让自带枕头，住这么多次医院了，请她早点放弃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柳川泽刚才听医生说了一大堆专业术语，没几句是能听懂的，现在脑袋又昏又涨。他搔搔头应了下来，又问：“你去哪？” 　　“办剩下的手续，然后给她带点生活用品过来。”陈菀心里有点发愁，语气不算友好，“你快点回去吧，回去以后少惹她生气。” 　　柳川泽觉得她说话和自己老妈似的，不过他这人吃硬不吃软，被这么说反而特乖地答应下来：“知道了。” 　　陈菀瞥他一眼，走了。 　　公司这阵子给她的压力很大，尤其是她的顶头上司刘总，动不动就说“你最好赶紧把那个倒霉鬼扔了，再被她拖累下去，你在圈内的资源都要被拖垮了”。 　　刘总对她是好意，她明白。但是知夏这小姑娘是在她人生低谷时跟了她的，那时候要是没有柳知夏像个小太阳似的在她身边，陈菀很可能坚持不下去了。 　　是柳知夏这傻姑娘让她知道演艺圈里也能有真感情，而非只有权色交易。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会把这倒霉玩意儿认认真真带到合同期满，就算只剩一天，她都会努力为她争取资源。 　　话说回来，柳知夏刚才在病房里说过一句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现在确实是这样的状况。 　　陈菀刚才得到消息，说是片方决定将蒋娜踢出组，秘书的角色重新选人。这一方面体现了片方对柳知夏受伤一事的重视，一方面算是给她撑腰，让其他人对知夏留几分考量，今后再想拿她开刀时需要多掂量掂量。 　　除此之外，听赵制片刚才在电话里客气的语气，陈菀觉得自己还可以稍微争取一下他下部戏的试戏资格。 　　她早就知道赵制片在筹划一部武侠剧翻拍，这部剧老版评价极高，新版拍出来必定会引起一波讨论热潮。这样的剧一般都是不缺投资商的，带资进组情况较少，各凭本事的可能性更高。只要知夏表现的好，拿下个稍微出彩些的角色也不是没可能。 　　想完长远的事，陈菀又开始发愁眼下的事了。 　　知夏以前住院都是柳妈妈请假来照顾的，然而这次柳妈妈最早也要明天下午才能赶回来，也就是说，她自己要照顾知夏一天一夜。 　　她倒是不介意照顾她，可问题在于，刘总前阵子给了她一张晚宴邀请函，在晚宴之前还有一场比较重要的会议，时间就在明天。她要是想参加，今晚必须出发，那么谁来照顾知夏？ 　　柳川泽？可算了吧！ 　　而且他一个男孩子，就算是知夏的亲弟弟，照顾起来也不方便。 　　要不还是找个护工吧？照顾得更周到，也让人省心。 　　陈菀做好打算，没过多久，她找来的护工带着陈菀买的一众生活用品来到柳知夏的病房。 　　左右没什么事，柳知夏便侧躺在病床上打量她。照顾她的护工是个年纪不大的女人，看样子也就二十五六岁，面相有点凶，不像个好相处的人。 　　事实上这位护工也确实不好相处，柳知夏和她说了两句话，总觉得对方对她有种莫名的敌意。柳川泽这货也是个欺软怕硬的，刚才看见郁菲一副好欺负的样子就跑上去调|戏人家，换了个凶巴巴的妹子就怂了，一直坐在椅子上摇头晃脑的听歌。 　　人家回国都是忙忙碌碌找工作，拿到外企的offer才松口气。只有她的傻缺弟弟回国后像个二世祖似的，每天吃吃喝喝，说是要把这些年在国外受的苦补偿回来——亏得她妈妈一直由着他胡闹。 　　柳知夏胡思乱想的时候，护士进来给她上了镇痛药。等了一个多小时，药效发作，她身上自在多了，便摸出手机玩了起来。 　　微博刷了一遍，柳知夏看到白玥发了张领奖图，顿时更加心塞。 　　她倒霉到住院，人家风光地站在台上领奖。虽然是个没有什么含金量的网络奖项，但不管怎么说，那都是个奖啊！ 　　她连提名都没拿到过呢！ 　　柳知夏烦躁得想到某宝买买买，可是屋里还有她弟和一个凶巴巴的护工，她无论如何都不敢当着他们的面逛情|趣|内|衣店。 　　太羞耻了，万一被发现，她傻缺弟弟能笑话她一辈子。 　　微博不想逛，淘宝不能翻，柳知夏不喜欢玩游戏，只好打开微信找人聊天。 　　几个高中玩得好的朋友如今都忙着考研和毕业找工作，她和她们聊不出什么共同话题，翻了半天，打开了“郁郁菲菲”的聊天界面。 　　夏天的柳树不开花：到家了吗？ 　　郁菲收到消息时正在给自己煮老坛酸菜牛肉面，右手拿着筷子翻动面条，左手举起手机查看消息。 　　见到发消息的人是柳小姐，她一怔，忙放下筷子，双手打字回复。 　　郁郁菲菲：到了，在做饭。 　　夏天的柳树不开花：咦？在做什么？ 　　郁菲看了眼怔在咕嘟咕嘟冒着泡的方便面汤，鬼使神差地撒了个谎。 　　郁郁菲菲：一些家常小菜。 　　夏天的柳树不开花：哇，想看照片！ 　　郁菲：“……” 　　自己撒的谎，跪着也要圆上。 　　郁郁菲菲：还没做完，一会儿给你发。 　　消息发出，她连忙放下手机，关了火，将煮过头的泡面倒了出来。 　　老坛酸菜牛肉面再一次变成软趴趴，她勉强吃了两口垫上空空的肚子，随后跑到冰箱前翻找合适的食材。 　　她平时很少自己动手做饭，再加上这几天都没时间去市场，冷藏室只剩两个土豆和一个鸡蛋。 　　郁菲沉思片刻，土豆、鸡蛋各拿一个，又在冷冻室里取了一块牛肉。 　　土豆切丝，鸡蛋打散，牛肉切片后用生粉、料酒腌上。材料准备完毕，郁菲将两个炉灶同时打开，一个用来焯土豆丝，一个用来做炒牛肉。 　　热锅冷油，油温稍微上来一点时，她小心地将牛肉拨进锅里，然后向旁边闪去。 　　等油不再四溅，她小心地挪回来，用铲子拨弄几下，转过另一边，捞出土豆丝过冷水。 　　麻油、辣椒油、酱油、盐、醋……郁菲调好酱汁，从架子上取出几个干辣椒切碎，洒在土豆丝上，混着酱汁细细拌匀。 　　牛肉的香味传出来，她放下盘子继续翻炒牛肉，见颜色差不多了，开始加各种调味料。 　　炒牛肉和凉拌土豆丝做好，她在打散的鸡蛋上加了几片紫菜，往碗里浇上热水，一碗紫菜蛋花汤就成了。 　　拿出八百年没用过的格子餐布，郁菲摆好盘，找出最佳角度，用手机拍了张照片。 　　郁郁菲菲：[图片] 　　郁郁菲菲：做好了。 　　柳知夏正吃着护工送来的清淡餐点，本来是没什么食欲的，看到照片的瞬间居然开始饿了。 　　她做的不算多好看，但看着就是很饿！ 　　夏天的柳树不开花：厉害，肯定很好吃！ 　　郁菲没有立刻回复，本着严谨的态度，拾起筷子，尝了一口牛肉。 　　“……”好硬。 　　她抿抿唇，又去吃土豆丝。 　　“……”好酸。 　　她看着最后的希望——紫菜蛋花汤，端起来喝了一口。 　　“……”忘记放盐了。 　　郁菲觉得自己现在一定很像汪采茉以前给她发的一张表情包，那是一只一脸生无可恋的猫。 　　在撒谎和说实话面前，这一次，她选了实话实说。 　　郁郁菲菲：其实一点都不好吃…… 　　夏天的柳树不开花：不可能，我看着就特别饿，甚至多喝了半碗粥！ 　　郁郁菲菲：真的……不好吃…… 　　夏天的柳树不开花：空口无凭，不信，要不你让我尝尝？ 　　郁郁菲菲：…… 　　她平时很少做饭，一是怕被油烫伤或是切菜时切到手，二是她懒。以前穷的时候每天吃泡面和挂面，现在有钱了，三餐问题基本由外卖和各种零食解决，只有心情好的时候才会去一趟市场，买点食材自己动手来做。 　　这就导致了她做饭不好吃的结果。 　　可是柳小姐不信，还说想尝尝…… 　　郁菲手心冒出汗来，心里一阵紧张。 　　要不……她给柳小姐做饭送过去？ 　　脑海中冒出的这个想法吓了她一跳，仔细想想，觉得也不是不可行。 　　可是她做的东西那么糟糕，柳小姐一定会对她印象变差吧？ 　　但是……柳小姐已经开口问了，郁菲不想辜负她对自己的期待，说不出拒绝的话。 　　蛋花汤上方的热气渐渐散去，炒牛肉旁边的油花稍稍凝固，土豆丝的摆盘也松垮了下来。 　　她犹豫许久，伴着如擂鼓般的心跳，给对方发去了消息。 　　郁郁菲菲：好，那我明天给你送午饭吧。 　　☆、27 　　柳知夏看到回复的那一刻, 差点从床上蹦起来。 　　她刚做出起身的姿势, 尾椎骨就发出了一阵抗议, 她只能老老实实趴回去。 　　但是这不影响她激动澎湃的心情。 　　郁菲做的午饭哎！郁老师做的午饭哎！ 　　说出去不得被她的读者粉丝嫉妒死！ 　　什么叫因祸得福？这就是！柳知夏觉得自己有必要去补郁菲画的漫画了, 这样她才能更深刻地感受到自己现在有多幸福。 　　美滋滋地偷乐一会儿，她给郁菲发去一个扭动的小人图。 　　夏天的柳树不开花：超！开！心！ 　　郁菲看到她发来的图片和文字, 欣然一笑。 　　可惜这笑容没能维持多久，很快, 她开始惆怅明天要为柳小姐准备些什么吃的。 　　柳小姐韧带和尾椎骨都有受伤, 喝骨头汤应该可以补补。但是她从来都没做过大骨棒, 这里有没有足够大的锅去煮骨头……等等！ 　　她忽然想起母上大人喜欢做的一道清炖牛尾汤，清淡滋补, 又是牛尾巴的部位, 应该很适合柳小姐现在的情况吧？ 　　想到这，她连忙给母上大人打去电话，询问清炖牛尾汤怎么做。 　　郁妈妈知道她平时不喜欢做饭, 以为她是犯馋了，直接说明天做好给她送过去。 　　郁菲犯了难。如果给柳小姐送去母上大人做的汤, 味道上不会出什么问题, 可追根究底还是欺骗了她。 　　她短暂思考了一下, 果断决定还是自己做。 　　“怎么突然想炖汤了？”郁妈妈看她态度坚决，有些疑惑，“我做好给你送过去又不麻烦。” 　　郁菲不想撒谎，支吾半天，说：“一个朋友受伤住院了, 我想为她做点什么。” 　　郁妈妈先是一愣，而后欢喜地问：“异性朋友吗？” 　　郁菲：“……” 　　她有时候真的很佩服母上，无论什么事都能扯到那方面去。 　　用筷子拨弄着盘子里的炒牛肉，她抿抿唇，戳破了母上大人的美好梦想：“不，是一个比我小几岁的姑娘，撞到尾椎骨了，还好没有伤到骨头。” 　　郁妈妈刚才不自觉挺起的身板又垮了回去，但仔细想想，女儿有了关系这样好的朋友也是一件好事。她很快恢复了心情，开始给她讲解清炖牛尾汤的做法。 　　郁菲进屋取了纸笔，耳朵和肩膀夹着电话，手上飞速记着步骤。 　　“记得，买回牛尾一定要先泡上几个小时。血沫要撇干净，不然炖出来的汤可是不清亮的，还有啊……”郁妈妈反复叮嘱，郁菲“恩恩”地答着，在这些步骤上着重画上小星星。 　　挂断电话，她随便扒了几口菜和汤，拎了买菜用的环保袋跑出出租屋。 　　附近的菜市场这时候已经没什么摊子了，她转了一圈来到生鲜超市，一口气要了五盒牛尾。 　　售货的阿姨接了个大单子，忍不住问道：“家里几个人吃的呀？这东西新鲜着吃好，买太多放时间长可就不好吃了。” 　　“……一个人吃。”她老实答道。 　　售货阿姨惊讶地看着她说：“小姑娘，一个人吃买一盒就够的，五盒要不得，太多了。” 　　“我……接下来几天不方便出屋。”她开始扯谎。 　　阿姨总归是个生意人，劝两句也就仁至义尽了，见她执意要买，便去给她称重算钱。 　　郁菲松了口气，交钱后拎起口袋快步离开，生怕阿姨的目光还停留在她身上。 　　又买了些调料和配菜，她小跑着回到家里，迅速将两盒牛尾泡在冷水中。 　　定了五个小时后的闹钟，她回到工作间开始画今天的练笔条漫。 　　刚才在回家的路上，她已经选好了这一幅的主题——是柳知夏问她问题的那一幕。 　　柳：『如果我以后哪里做错了，你可以告诉我吗？』 　　郁：『（目光躲闪）和我这样的人相处，不会觉得累吗？』 　　柳：『（笑）和你这样优秀的人相处确实有点压力，不过我会努力追赶上你的。』 　　郁：『OS：（茫然）我……优秀？』 　　柳：『菲菲，有那么多读者喜欢你，你一点都不糟。你看看我，我可一直是很多人口中的烂人和废物啊，不是照样活得不错吗？』 　　郁：『OS：不是的。』 　　郁：『OS：你不是烂人，也不是废物。』 　　郁：『OS：你是我能感受到的光啊。』 　　郁菲写完脚本脸上一阵羞红。 　　最后一句话会不会有些出格了？ 　　可这是她的真实想法，她决定画条漫的时候就是想把真实想法展现给柳小姐呀…… 　　郁菲红着脸，坚持画了下去。 　　说好了这一次要勇敢一点，她一定要做到。 　　埋头画了整整五个小时，闹钟响起，她从工作台上直起腰，背部的关节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她的助手前两个月还建议她买个按摩椅，那时候她觉得用这种东西有些不好意思，现在看来却是非买不可了。 　　郁菲揉揉酸痛肩膀，拿着食谱笔记来到厨房，开始第一次尝试。 　　她就不信了，用四盒牛尾当练手，她怎么都能熟能生巧，做好第五盒吧？ 　　拿出第一份牛尾，洗干净外面的血水，她深吸一口气，开始第一次尝试。 　　牛尾巴是商家切好的块状，郁菲不用动刀，只需要把它们煮熟煲汤。第一遍煮牛尾的时候，因为要不断撇血沫，郁菲在炉灶前忙得焦头烂额，好几次都关火关得慢了，导致汤和血沫一起从锅中溢出来。 　　不过这么折腾了几个来回，她倒是产生了一点心得。 　　等牛尾焯好了，她仔细称量好母上给的配料用量，一一加到砂锅里，水沸后改用小火慢炖。 　　做好这一切，她回去继续画画，两个半小时后，她出来给汤加上食盐和葱末，小心地品尝一口。 　　“……”难喝。 　　她有点搞不懂自己哪里出了问题，和步骤对了几遍，猜想可能是自己买的蒜瓣比较小，用量也随之减少了。 　　本着不能浪费的原则，她咕咚咕咚喝掉了两大碗汤，又吃掉了所有的牛尾。 　　第二盒牛尾实验的同时，她将剩下三盒也一同放入冷水里，为接下来的实验做准备。 　　煲汤需要的等待时间较长，她每次等待期间都会回工作间画画。等条漫画完了，就找出柳小姐出演过的电视剧来看。 　　她看的第一部是柳小姐的出道作品，那年她只有18岁，演的是一个道观的小师妹，脸上嫩得几乎要掐出水来。 　　小道姑美得不可方物，然而她在出场过的几集中，戏份简直少得可怜，全程都在做一个没什么表情的花瓶背景板。 　　她的表现确实符合冷情道姑的设定，可这样的她仿佛只是为了表演而表演，人物干瘪，没有真实的情感，说到底只是一个拥有美貌的路人甲。 　　但是这个路人甲实在是太美貌了，只要有柳小姐出镜，郁菲都忍不住为画面截了图。 　　不知不觉练习到第四盒牛尾，柳小姐出演过的电视剧也足足补完了两部。郁菲看了眼时间，将近凌晨三点，她打了个哈欠，勉强喝下了最后一碗牛尾汤，然后第无数次跑进厕所。 　　她今天喝太多牛尾汤了，她觉得自己一年内都不想再看见这东西。 　　不过值得庆祝的是，第三次的牛尾汤已经有了一点母上大人手艺的味道，现在只等第四锅出来，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进步。 　　很快，时针走到“3”的位置，郁菲抬头看了眼钟表，再次打了个哈欠。吕医生常叮嘱她要早睡，说是熬夜对神经兴奋有一定影响，可能会加重她的病症。所以除了赶稿交稿，她基本保持着良好的睡眠，这一次也算是为柳小姐破了例了。 　　不过这次她的确有些熬不住了，订好三小时的闹钟，她抱着抱枕倒在沙发上渐渐睡过去。 　　六点闹钟响起，她迷迷糊糊爬起来，洗洗手给汤加上调料，品尝一口。 　　！！！ 　　成功了！！！ 　　她的瞌睡虫瞬间被美味的清炖牛尾汤赶跑，郁菲兴奋地又喝了一口，再次确认味道和母上大人做得基本一致。 　　将这份牛尾汤作为今天的早饭，她喝饱后回卧室补了一觉，八点爬起来开始为正式出场的牛尾汤做准备。 　　中午十二点，她拎着盛好汤的保温壶，准时出现在柳知夏病房外不远处。 　　也不知道柳小姐能不能喝惯这个味道，要是她不喜欢，自己是不是要再喝一份牛尾汤了？ 　　……真是想想都可怕。 　　病房门上的玻璃是透明的，郁菲向前走了两步，透过玻璃看见病房里有一个面相略凶的女人正和柳知夏争执着什么，一时有些犹豫。 　　那个人是谁？她们是在吵架吗？ 　　怎么办？她还要进去吗？ 　　她犹豫的工夫柳知夏看见门外的她，连忙对她招了招手。 　　郁菲呼出一口气，硬着头皮推开了门。 　　护工看见她手里的保温壶，问道：“这是给病人吃的？” 　　她说话的方式有点凶，郁菲有点紧张地攥紧把手，说：“是……我自己做的。” 　　“病人现在不能乱吃东西，我已经给她准备好了配餐，但是她现在不吃，坚持等你。” 　　女护工的控诉让郁菲紧张得额头冒出冷汗。 　　她看了看柳小姐，又看了看护工，说：“那你们吃配餐，我……带走。” 　　柳知夏觉得她和这个凶巴巴又古板得要死的护工八字不合，猛翻一个白眼，说：“我就摔一跤，又不是做了个心脏搭桥，用得着这么夸张吗？你配好的饭菜拿走，我只吃朋友带来的饭。” 　　“你老板交了钱给我，特意叮嘱我一定要管好你的三餐，我必须负责。” 　　两人僵持不下，郁菲努力压下心里的焦虑，小心地提议：“可不可以让她正常吃你搭配的饭菜，再喝一碗我带的汤？” 　　她这个提议并不过分，女护工抿抿唇，算是做了让步。郁菲见状忙拧开盖子，取了碗，将鲜香清亮的牛尾汤倒到碗里。 　　“俗话说以形补形，我觉得牛尾应该对你身体有好处……”郁菲边说边夹出两块牛尾置入汤中，而后有些期待地看着她，“你、你快趁热吃吧。” 　　☆、28 　　柳知夏看起来比她还期待, 迫不及待地端起汤, 刚要喝的时候想起什么, 忙说：“你也倒一碗, 我们一起喝。” 　　郁菲：“……” 　　实不相瞒，她现在看到牛尾汤有点想吐。 　　“不了, 我在家吃饱过来的。”郁菲放下保温壶，瞥了眼紧盯她的护工, 慌慌张张地移开目光。 　　她总觉得这护工像是古时候皇宫里护着主子的宫女, 如今来了个外人送吃的, 小宫女生怕主子出什么事，恨不得拿出一百零八根银针反复试毒。 　　柳知夏笑意盈盈：“好吧, 那我就不客气啦。” 　　她原本就对郁菲做的牛尾汤期待无比, 再加上现在遇上个和她对着干的护工，从小就喜欢和别人抢东西吃的柳知夏在喝到汤的瞬间觉得自己人生都圆满了。 　　好喝！ 　　刚才还没什么胃口的她很快喝下一碗汤，旁边郁菲见状连忙又给她添了一碗。 　　第二碗汤下肚, 柳知夏心里美得都要冒泡了。她还是第一次被朋友这样照顾，牛尾汤的滋味回味过后, 舌尖留下的是满满的感动。 　　怎么会有这么可爱实诚的姑娘呢？ 　　柳知夏庆幸自己傻缺弟弟刚刚说受不了医院食堂的饭, 自己跑出去吃饭了, 不然那货肯定要和她抢上一碗汤喝。 　　郁菲看她愿意喝自己做的汤，心里开心得不行，又不知道怎么抒发这种心情，无措地站了一会儿，端起保温壶晃了晃, 问：“里面还剩一点，我都倒给你？” 　　“她该吃饭了。” 　　护工冷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郁菲二话不说放下了保温壶。 　　柳知夏：“……”她也太听话了点吧？ 　　她不想让郁菲为难，只好举起筷子吃了几口饭菜，趁护工不注意，将碗里剩下的牛尾骨夹出来吃了起来。 　　她吃骨头的样子很秀气，没有弄得到处都是，也没有动手，两根筷子便把肉剔了个干净。郁菲呆呆得看了一会儿，反应过来时一阵脸红。 　　柳小姐吃东西虽然赏心悦目，但她也不能目不转睛地盯着人家看吧？ 　　幸好对方专心致志吃饭，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小动作。郁菲慌忙把手机拿出来，假装玩手机。 　　也不算假装，毕竟汪采茉确实给她发消息了的。 　　一块馍：哇，那个粉丝没有抛弃我，她又回来了，评论依然真情实感在夸我棒[得意] 　　一块馍：对了，我昨天一到地方就疯狂开会，晚上连着两场派对，差点没喝死我。都忘记和你说自己的面基感受了。 　　一块馍：感受就是——超棒！超喜欢你！嘻嘻！以后我们可不可以再多见一见啊？ 　　郁菲昨天画画时收到了她到达S市的消息，简短回复后两人便没有再联系。她忙忙碌碌做汤时不觉得有什么，今早起来想起她对自己仿佛没有之前那么热情了，心里一阵担心自己是不是真的见光死了。 　　因为这个她还犯了一次病，她脑海里反反复复播放昨天和汪采茉相处的画面，怎么想都觉得自己是为对方带来麻烦了，惹得对方不想理她。 　　现在看到这些消息，心情豁然开朗。 　　原来她是忙得没有理自己，不是因为别的。 　　郁菲抿抿唇，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点了起来。 　　郁郁菲菲：你不嫌弃我的话当然可以啊。 　　郁郁菲菲：那个粉丝什么情况，有截图吗？ 　　汪采茉看样子现在是闲下来了，很快就把截图发给了她。 　　郁菲粗略地扫了一遍——原来这粉丝也是前阵子在忙，今天早上才拿到手机。 　　一块馍：没想到她是去做封闭式训练了，突然感觉我这个粉丝很优秀。 　　郁郁菲菲：那你还不回复人家？ 　　一块馍：也许她就是喜欢这样高冷的我，万一我回复以后她对我幻灭了怎么办！ 　　郁菲沉默，她说得居然很有道理的样子。 　　汪采茉照例和她贫了两句，然后说起对蒋娜的处理结果。郁菲没想到蒋娜都跟组拍摄好几天了，如今说踢就踢，愣了一会儿才问她谁来替补。 　　一块馍：还没找到，不过咱们的制片人已经去联系了。大不了就加片酬嘛，只要钱能解决的事就不是事。 　　郁郁菲菲：我想问你一件事。 　　一块馍：你说~ 　　郁郁菲菲：你这样处理蒋娜，还给柳小姐补贴，是因为我吗？ 　　一块馍：说实话，有一小部分是因为你，另一部分是我本来就对她抱有歉意，如今帮上她一点也能让自己心里好受点。 　　郁郁菲菲：原来是这样，我还想和你一起承担多出来的费用呢…… 　　一块馍：哈哈哈哈你怎么这么可爱，我投资的剧组出了问题当然是我负责啊，怎么能让你来。不过你放心，这份钱我也不出，不能便宜了蒋同学啊对不对[奸笑] 　　郁郁菲菲：嗯……那个……请你对她下手重点。 　　一块馍：哈哈哈哈哈哈你怎么也开始搞事了？！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 　　郁菲悄咪咪地做了一件坏事，放下手机后心虚地看了眼柳小姐，发现对方也在看她。 　　餐桌上的东西已经被收拾干净了，柳知夏侧身靠在枕头上，忽然说：“你刚才笑了，特可爱。” 　　“……”郁菲脸上瞬间发起热，她轻咳一声说，“刚才在和朋友聊天。” 　　柳知夏问：“也是漫画家吗？” 　　仔细思考了一下汪采茉那些同人图，郁菲比较违心地答：“算是吧。” 　　说起这个，她忽地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 　　汪采茉送她的同人图，被她落在片场了！ 　　郁菲想到这个，后背一阵寒意。万一那些图被人看见，她该怎么为汪采茉解释？ 　　她猛地站起身，不安的情绪让她刚刚的好心情烟消云散。她道了句“抱歉”，然后跑出病房，给汪采茉拨去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汪采茉惊讶地问：“郁老师怎么突然打电话过来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郁菲不想和她贫，直入正题，问起了礼物的事。 　　“哎我这什么破记性，这事儿居然忘记和你说了。是这样的，昨天那个礼物盒被一个场工捡到了，上面挂着我给你的卡片，他没敢打开，直接给梁姐了。”汪采茉估摸着她是被吓到了，忙又安抚道，“没事儿，就算被看见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堵住他们的嘴还不容易？” 　　郁菲重重松了口气，梁姐是个靠谱的人，而且看她对汪采茉客气的样子，估计她真的看到什么也不敢往外说。 　　“对不起，是我疏忽了。”她道了声歉。 　　“当时情况紧急，没想起来是正常的。”汪采茉把腿搭在办公桌上，懒懒地靠着椅背，说，“不过这件事给了我一个教训，下次再送你原稿，必须装密码箱里……不，最好是保险柜里。” 　　郁菲：“……” 　　她一点都不想再收到这种礼物好吗。 　　对方随意的情绪感染了她，等她推开病房门时，心情已经完全恢复回来。 　　她在外面打电话的工夫有护士进去给柳小姐扎了点滴，郁菲回来时看到透明点滴袋下细细的管子连在柳小姐白白嫩嫩的手背上，心里一紧。 　　郁菲最怕扎针，甚至看到别人扎针都觉得疼。 　　她来的时候还买了点水果，因为拎着不方便放在了背包里。左右现在没事做，她把背包里的橘子拿出来，放到柜子上。 　　“在医院门口看到橘子摊，老板说特别甜，不甜不要钱，我就买了几个，也不知道你爱不爱吃。”郁菲把橘子码得很整齐，柳知夏望过去，感觉像是橘子排队。 　　她抬起打点滴的手，小小地撒了个娇：“我想吃，可是我剥不了。” 　　郁菲看了看她的手，正打算洗个手回来给她剥橘子，旁边一直沉默的护工忽然说：“我来吧。” 　　柳知夏：“……”就你殷勤！ 　　她明明在逗菲菲，怎么哪都有这个凶巴巴的护工！ 　　柳知夏蔫蔫地等护工剥好橘子，再蔫蔫地由着她喂自己吃了半个。 　　“你刚吃过饭，不适合吃太多。”护工说着把另一半橘子放下，柳知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她吃完夸了几句橘子确实很甜，劝郁菲也吃一点。郁菲听话地去洗了手，回来吃掉了她剩下的半个橘子。 　　柳知夏看她吃完，十分认真地说：“橘子可以分着吃，以后吃梨可不能一人一半。” 　　“为什么？” 　　“分梨，分离嘛。”柳知夏解释完自己有点不好意思，“其实这种事就是瞎迷信，图自己心安。” 　　郁菲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她这一本正经的样子让柳知夏更不好意思了，两个人接下来都没再说话，病房里顿时安静下来。 　　点滴袋里的药一滴滴落下，顺着软管和注射针流入静脉。郁菲盯着看了一会儿，想到那冷冰冰的针头此时停留在人的血管中，由着不属于人体的液体流入体内，头皮当即一阵发麻。 　　不能这么沉默下去了，她得找点话题。 　　郁菲最不擅长的事情就是找话题，她绞尽脑汁，最后决定把昨天的条漫送给她。 　　本来她想等护工出去时再送的，可这人怎么都不走，郁菲只能现在拿它来应急。 　　从包里拿出装条漫的文件袋，她抽出画纸，抿了抿唇，将它递给柳小姐，说：“送……” 　　她刚说出一个字，病房门忽地被人推开，男人的声音随之响起：“我回来……哎，郁小姐来了啊？你们这是送什么呢？” 　　☆、29 　　柳川泽问完后隐约看到纸上有图画, 想到郁菲的漫画家身份, 恍然道：“你给我姐画画了吗？” 　　他说着走过来, 显然是想将画接过看一看。郁菲本就觉得自己画的最后一格羞耻得要命, 现在想到它要被柳先生看见，一时间吓得大脑一片空白。 　　“柳川泽！”柳知夏真是烦死这个不长眼的弟弟了, 她有心起来拦住他，可手上扎着点滴, 到底慢了一步。 　　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这傻缺弟弟将手放在《Day 3》的条漫上, 又眼睁睁地看着郁菲下意识地将画纸向后拽…… 　　嘶—— 　　画纸断作两半, 郁菲将条漫下半部分攥在手里，愣了一瞬, 而后飞快地将它们撕碎。 　　柳知夏傻眼了, 说好给她的礼物呢，怎么就被撕了？ 　　她画得明明那么好看，一看就是花费了许多心血, 可是现在，这幅画只剩下一半了, 而这半——在柳川泽手上。 　　柳川泽也没想到看似乖巧的郁菲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 手上那半张画顿时变得像个烫手山芋, 拿也拿不得，扔也扔不得。 　　“柳、川、泽！” 　　柳知夏咬牙切齿地喊出他的名字，恨不得把这蠢货扔到海里喂鱼。 　　她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摊上这么个倒霉弟弟？ 　　可是眼下更要紧的事不是教训她的傻缺弟弟，而是安慰郁菲。 　　自己气归气，但她再气也比不上郁菲的心血被毁掉吧？ 　　她努力压下自己心里的火气, 柔声说：“菲菲，对不起，我弟弟人傻又没眼力见，把你的画毁了。柳川泽你快道歉！” 　　郁菲摇摇头，她攥紧碎纸片，向后退了一步，离柳川泽更远了些，说：“今天不能送你礼物了。” 　　柳川泽也有点愧疚，犹豫片刻，把另一半递给他姐：“那个，郁小姐，不好意思啊……” 　　他的道歉听起来毫无诚意，柳知夏要是个腿脚健全的，现在肯定下地踹他屁|股，让他好好道个歉。 　　然而更可气的是，下一秒，他又接了一句：“不过你画了什么东西啊，宁可撕了都不给我看，只能给我姐看？” 　　他说话的语气太过欠揍，柳知夏再也忍不住了，拿起柜子上的纸抽对着他扔了过去：“你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就给我出去！” 　　柳川泽这一波自知理亏，就算没有他老妈训他，他也第一时间乖乖滚了出去。 　　令人没想到的是，默默围观了这一切的护工这次做出的举动，竟然十分顺柳知夏的意。 　　凶巴巴的护工捡起地上的纸抽，跟着柳川泽一起出去了。 　　病房里瞬间只剩下她们两个人，柳知夏带着一股气看完条漫的上半段，想到下半段变成一堆废纸，心痛得快要窒息。 　　再怎么说这都是朋友花了心血送她的东西，她一眼没看见也就算了，己方傻缺队友还把它给毁了！ 　　呵呵，等她出院不好好收拾一下柳川泽这傻缺，她就不姓柳。 　　柳知夏又把漫画反复看了两遍，想到自己昨天和郁菲经历这件事的一幕幕，猜想后半段应该画了郁菲的内心活动。 　　啊……她的怒火真的要压制不住了…… 　　她错过的可是郁菲最真实的内心OS啊！ 　　柳知夏深呼吸两个来回，没有扎点滴的手小心抚平纸张上的皱褶，轻声问：“菲菲，你是不是生气了？” 　　郁菲还是摇头，她心里想着刚刚柳先生说的话，总觉得他戳中了自己什么心事。 　　偏偏她又没有什么心事。 　　她心里确实没什么生气的感觉，非要说的话应该是有害怕的感觉，害怕自己内心真实的一面被柳小姐以外的人看见。 　　所以才会下意识地将画了内心OS的部分撕碎掉。 　　见她不说话，柳知夏抿抿唇，说：“你平时要是生气的话，会做什么？” 　　“我几乎不生气。”郁菲终于开口。 　　“万一生气了呢？”柳知夏一副刨根问底的架势。 　　郁菲认真想了想，生气情绪时多半伴随着发病，真的生了气，她应该会忍不住做强迫动作吧？ 　　可这怎么能和柳小姐说呢？ 　　她稍微想了下，换了个角度回答：“就算生气，也不会生你的气。” 　　柳知夏对这话还挺受用的，翘起嘴角笑起来：“那你要是生气了记得来找我，反正你不会对我生气，我就负责把你哄开心。” 　　她的笑容灿烂得耀眼夺目，郁菲别开眼，点了点头。 　　柳知夏又看回那张画，她心里其实很奇怪郁菲为什么会那么坚决地把另一半画纸撕碎，但犯错的人是她弟，郁菲不主动说，她也不敢问。 　　这么想想，她的情商好像突然提高了很多。 　　原来和郁菲待在一起情商会变高啊……菀姐知道这事儿恐怕做梦都能乐醒。 　　郁菲觉得自己在这里待下去只会越来越尴尬，将碎纸胡乱塞进背包里，她拿起包说：“我先走了，你有事随时喊我。” 　　柳知夏厚着脸皮问：“没事不能喊吗？” 　　“……能。”郁菲把保温壶拿了起来，垂下头，“你好好休息。” 　　“好的遵命，”柳知夏贫完想起一件重要的事，趁她还没出去，忙说道，“今天晚上我妈妈回来，接下来有她照顾我，你不用担心，好好在剧组取材。” 　　郁菲脚步一顿，她本来还想到市场再买一盒牛尾，听她这么说，“嗯”了一声，道：“好，我知道了。” 　　出了病房门，进入电梯，走出电梯，最后走出医院大门。 　　温暖的风拂过面颊，清新的空气将消毒水的味道取缔，郁菲轻吸一口气，开始后悔自己刚才的举动。 　　郁菲觉得柳小姐刚刚的气愤多是被她弟弟气的，一向习惯将错误全责揽在自己身上的她，这一次倒是出乎意料地理智。可是自己那画毕竟是送给柳小姐的，没经过她允许就擅自撕了它，也不知道柳小姐会怎么想…… 　　她叹了声气，自己这次真的太冲动了。 　　将画纸撕碎的那一幕在脑内循环起来，郁菲一遍遍为它规划着更好的解决方案。 　　她心里明知道就算是想出了最好的解决方案，时间也回不到过去——可她就是忍不住。 　　郁菲边想边走，阳光暖着身子，渐渐带来一阵午后的倦意。她昨天休息不佳，刚才面对柳小姐还能提起一些精神，现在汤送过了，人也见过了，精神一下子垮了下去。 　　所幸她对自己的精神状态有自知之明，出门时并没有自己开车。她打了个哈欠，站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向司机师傅报了剧组取景公司附近的一条街。 　　走到公司楼下，她伸手推旋转门的时候，发现自己手上还拿着保温壶。 　　带着这个待在剧组取材恐怕不太合适，看来今天只能取了礼物就走了，刚好还可以回去补眠。 　　郁菲刚刚坐车坐得有点头晕，昏昏沉沉地走上电梯，揉揉眉心，抬起头时发现自己身边站着一个个子高挑的女人。 　　墨镜红唇搭上干练利落的栗色短发，看起来有几分眼熟。 　　她好像在哪见过这个人，大概是哪个明星吧。 　　大概是她多看了对方几眼，女人旁边那助理模样的人立刻隔在她们两人中间，警惕地看着她。 　　郁菲最怕这种目光，慌忙扭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电梯上专放广告的小电视看。 　　嗯……附近这家西餐厅看着好像挺好吃的…… 　　五分熟的牛排被餐刀切开，淡粉色的肉汁从颇具厚重感的牛肉中缓缓流下，郁菲看着它，仿佛就闻到了浓郁的肉香。 　　她打开手机相机，打算拍下广告下的地址，结果刚举起手机，就被旁边的人一把拉住。 　　“不能拍照。”那人说。 　　郁菲有些莫名其妙，西餐店做广告不就是为了让别人去吃吗，为什么不能拍？ 　　被这么一拉，她错过了最后的拍照时机，屏幕画面一转，开始播放花园洋房的房地产广告。 　　电梯随之停下，拉住她的人让那高挑的女人先走出去，自己随后跟上。郁菲搓了搓刚才被人碰过的胳膊，心里有些不舒服，慢了一步才走出电梯。 　　见她也跟了出来，小助理对旁边的白玥道：“姐，这剧组管理也太差了吧，就这么让粉丝上来了，还乱拍照，你要不再考虑考虑？” 　　白玥停下脚步，偏过头瞥了她一眼。小助理看不清她墨镜下的眼神，但还是感受到一阵寒意。 　　郁菲看着前面两个人奇奇怪怪的，微微皱起眉，快步从她们旁边绕了过去。走到玻璃内门前，她从包里翻出工作证戴上，然后直奔梁姐的办公室。 　　刚才那个小助理一路提防着郁菲，现在看到她戴上工作证，愣了一下，打算假装没看见。 　　可惜她的老板不瞎，她看见的，她老板也看了个一清二楚。 　　“看来人家是工作人员，楼下保安看她面熟才放她上来的。”白玥开口，红唇一张一合，“而且我猜她刚才也不想拍我，她想拍的是那个牛排广告。” 　　小助理一脸尴尬，搓搓手不说话。 　　不过话说回来，她老板怎么知道人家是想拍牛排广告的？ 　　白玥并不打算在助理面前解释自己这几天在只有青菜豆腐的地方训练有多么苦，有多么渴望肉。她摘下墨镜，抬脚向玻璃内门走去。 　　此时郁菲已经来到了梁姐的办公室，对方看起来真的没有打开盒子查看过，客客气气地把盒子递给了她。郁菲谢过她后抱着盒子走出来，拐了个弯，又看到了刚刚电梯里碰见的两个人。 　　然而和刚才不一样的是，方才戴着墨镜的女人如今摘下墨镜，露出了全脸。 　　一双杏眼望了过来，两人目光相撞。郁菲蓦地睁大眼睛，脚下一个急刹车，差点把汪采茉的礼物扔到地上。 　　这这这…… 　　这就是汪采茉每天念叨的白玥吧？！ 　　☆、30 　　郁菲重新抱紧礼物盒子, 匆匆看了眼同样在打量她的白玥, 小跑着逃离了现场。 　　怎么会遇到她呢？白玥怎么会来这个剧组？ 　　难道…… 　　郁菲想到蒋娜的事, 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以白玥现在的流量, 完全可以去演各种偶像剧的女一号吧，何必到情景喜剧里演个并不出彩的女秘书呢？ 　　这个角色虽然出镜比较多, 但是相对于众星捧月的女一号来说，根本不在同一段位。 　　郁菲跑到电梯门前, 摁下下行按钮。 　　等待电梯到来的过程中, 她忽然想到汪采茉和白玥的关系, 不禁做了一个大胆的假设。 　　莫非汪采茉花重金把白玥请过来了？ 　　或者是白玥知道汪BOSS有难，前来支援？ 　　郁菲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事不太可能, 明明白玥对汪采茉一直是爱答不理的态度, 怎么会突然回应她了呢？ 　　该不会是她出了什么事，需要汪采茉解决吧。 　　郁菲觉得自己越想越离谱，连忙敲敲脑袋, 把奇奇怪怪的想法逐出脑海。 　　“叮”的一声，电梯终于在这一楼层停下。走上电梯后, 她盯着投放广告的屏幕, 心里默默期盼它能循环到刚才那家牛排店的广告。 　　可惜广告屏幕并没有实现她的愿望, 直到下到一楼，屏幕依然在播放其它广告。 　　郁菲对某些事情的执念很深，走出电梯门犹豫一会儿，先给汪采茉发了条看到白玥的消息，然后再一次走上电梯。 　　希望这次可以看见牛排广告！ 　　她眼巴巴地望着屏幕, 电梯时不时停下，她也不在意。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她又一次回到剧组所在的楼层时，屏幕画面跳转，闪耀着金属光泽的餐刀切开牛排，紧致的牛肉顿时迸发出浓香肉汁…… 　　郁菲把礼物盒和保温壶放到地上，抬起手机全神贯注的拍照，放下手机时忽然看见电梯口站着两个人，而这两个人正在看她。 　　是白玥和她的助理。 　　郁菲：“……” 　　尴尬的气氛让她有些手足无措，顿了顿，她紧抿起唇，将手机收了起来，随后拿起了地上的东西。 　　抱紧礼物盒，郁菲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该下电梯，还是该厚着脸皮站在原处。 　　可怕的是，不知道为什么，白玥似乎对她很感兴趣，目光一直粘滞在她的身上。 　　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吗？她为什么要盯着自己看？！ 　　郁菲背上发凉，好在电梯门在下一秒自动合上，这让她重重松了口气。 　　然而这口气还没松完，白玥让助理摁住了下行按钮，电梯门再一次打开。 　　白玥走上电梯，重新戴上墨镜，目视前方。 　　靠边站着的郁菲抓紧礼物盒子，指骨青白。 　　电梯下到一层，她飞也似的冲出电梯，不知情的人看见，还以为后面有人在追她。 　　白玥见状，伸出食指，慢悠悠地点回了自己刚刚下来的楼层。 　　“我说什么了？”她摘下墨镜，挑起红唇，脸上写满了得意。 　　小助理无视掉自己对于老板诡异行为的质疑，一秒开启狗腿模式：“姐你也太厉害了吧，这都能猜到。” 　　白玥心情还算不错，难得回应了她的狗腿：“其实这事儿还是有很大失败概率的，如果她下电梯的时候就看见了那条广告，肯定没必要再上来一次了。” 　　小助理狗腿力不减：“那你也厉害，一般人哪能想到她会对一家餐厅那么执着呢？” 　　“这是一种特殊感应，你不懂。”白玥瞎掰完不再说话，任由助理在旁边无脑吹嘘。 　　其实哪里是什么感应，她刚才不过是猜到抱着大盒子出来的人是郁菲罢了。基于她这几年在网络上对郁菲的了解，她觉得这位漫画家既然对这家西餐店感兴趣，那就一定会执着于知道它的地址。 　　而说到关于盒子的线索来源，还要感谢那个对她殷勤过头的服装设计师，汪采茉，汪总。 　　要不是汪总昨天发了条微博艾特郁菲，她不会知道漫画家郁老师就在汪总投资的剧组取材，更不会知道那个不小心入镜手表照片的大盒子和郁菲有关。 　　蒋娜被踢出组的事不少人都知道了，剧组这边现在努力选着替补的角色。今天集训结束回来，经纪人和她提了这件事，本来白玥对帮这种忙是毫无兴趣的，但那条微博改变了她的想法。 　　她需要认识那个漫画集郁菲，借此去认识另一个人。 　　刚好经纪人也很希望她和汪总打好关系，那她就顺势同意帮下这个忙，也算是还了一部分汪总之前捧她的情。 　　白玥沉思，所以她刚刚应该在郁老师面前刷出存在感了吧？ 　　不过她还听说和自己同一家公司的柳知夏住院了，郁老师对她挺上心，当场就跟着救护车走了，也不知道这几天会去医院照顾病人柳知夏，还是会继续跟组。 　　如果是前者的话，她倒是希望自己一直看不顺眼的柳知夏早日康复。 　　好吧，勉强为她祈祷三秒钟。 　　三秒钟祈祷结束，白玥下了电梯，忍不住为善良的自己点了个赞。 　　此时，郁菲已经成功逃到了出租车上。将盒子放到左边的座椅上，她打开手机，看到了汪采茉同学的一串“啊啊啊”。 　　一块馍：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收到消息了，她来帮忙顶蒋娜的角色了！我完全没想到她会答应！ 　　一块馍：啊啊啊啊啊啊你说她是不是终于意识到我是一个好人了？想和我结交了？ 　　一块馍：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现在无法冷静！ 　　一块馍：我！恨不得在工作室来一段爵士舞。 　　一块馍：啊啊啊啊啊啊啊她突然对我这么好我有点不太适应啊！ 　　一块馍：……你人呢！！！ 　　郁郁菲菲：……………… 　　一块馍：你怎么才出现！ 　　郁郁菲菲：刚才被你家白宝宝打量了半天，现在还没缓过来…… 　　一块馍：嗯？她打量你做什么？？？？ 　　郁菲把刚才的羞耻经历给她讲了一遍。 　　幸而她和白玥并不熟悉，在她面前出丑心理压力还不算太大，紧张归紧张，倒是没有到发病的程度。 　　汪采茉看完她的叙述，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她的白宝宝为什么会再次出现在电梯前，还跟着坐电梯下了楼。 　　根据剧组那边传来的消息，白玥现在明明应该在取景公司那边，等着经纪人和公司法务一起来签合同啊。 　　她想着干脆给赵制片打了个电话，问了下那边的情况。 　　不出她所料，白玥的经纪人刚刚到公司，他们现在正在和剧组进行细节的商讨和交涉。 　　本来这些事可以在白玥一方的公司谈，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白玥执意要自己来剧组这边，说是可以考察剧组情况。 　　脑内灵光一闪，汪采茉想到什么，虎躯一震，猛地从老板椅上站了起来。 　　白玥去剧组该不会是想看自己吧！！！ 　　那她现在订机票过去还来得及吗？！ 　　她连忙给郁菲发去了自己的想法，得到了一串省略号的回复。 　　郁郁菲菲：等你过来，剧组都收工了。 　　一块馍：TAT啊！我昨天不应该回来的！我好后悔！ 　　郁菲失笑，看来汪采茉和白玥的缘分还需要再培养一下啊。 　　心痛得仿佛失去一个亿的汪采茉默默给自己疗伤去了，郁菲收起手机，打了个哈欠。 　　可再困，她也要吃到那家牛排。 　　郁菲来到餐厅后找了个最角落的地方饱餐一顿，将这家店记到自己的美食小本本上，心满意足地回家补眠。 　　这一觉她睡了个昏天暗地，因为睡前拉紧了窗帘，睁开眼睛时她分辨不出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摸起手机用力眨了眨眼睛，终于看清了上面的“6:10”。 　　睡了14个小时啊…… 　　她从床上坐起来，松了松筋骨，下床倒了杯水喝。 　　柳小姐的母亲昨天回来，医院那边自己是去不得了，毕竟柳妈妈也是柳先生的母亲，重见相亲对象已经够尴尬的了，她可不想再去见他的母亲。 　　那她要去剧组吗？不知道为什么，想到剧组里没有柳小姐，她好像都没什么取材的兴致…… 　　这么说起来，自己这几天都没办法送她条漫做礼物了。要不等她出院那天，把那幅古装图印成明信片送给她吧？ 　　唔，这个计划不错。 　　一杯水下肚，郁菲睡意消除了大半，她重新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见到上面写着星期一，猛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星期一上午十点，是她和吕医生约定会面的时间。 　　她现在比之前预约医生时的心理状态更加特别，确实需要好好和医生聊一聊了。 　　郁菲一向很重视和吕医生的会面，吃过早饭后仔仔细细拾掇了自己，觉得精神面貌不错才拿起车钥匙走出房门。 　　她总觉得自己用好的状态来面对吕医生，可以获得对方更多的肯定和赞同。而这份肯定和赞同，可以让她稍微少一点自卑。 　　其实她知道自己这些小心思从来都逃不过吕医生的眼睛，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他从来没有揭穿过她，而是会很配合地在她进门后夸奖她身上的小细节。 　　比如剪了更利落干净的刘海，比如新的妆容很适合她，又比如她的衣帽鞋包有怎样得体的搭配。 　　郁菲很怕外人夸她，她常常觉得糟糕的自己承受不住对方的赞美。然而，或许是因为吕医生在她心里足够权威、令人信服，他说的话她都会认认真真听进去，包括这些听起来很真挚的夸赞。 　　去医院的路上，郁菲打开音响，放起了雁唐的歌。 　　说起来，相亲那天柳小姐还提起过雁唐和她的……女朋友。那时候郁菲觉得她们讨论这件事太过奇怪，很快岔开了话题，现在想想，她或许可以在空闲的时候去看一下雁唐的微博。 　　这样的话，自己就能更多地了解到柳小姐的喜好了吧。 　　☆、31 　　不过话说回来, 听说她们变着花样在微博上撒糖？ 　　郁菲皱皱眉, 所以柳小姐的喜好是到别人微博上吃狗粮吗？ 　　对于她来说, 她并不喜欢看别人那些甜腻腻的情侣间事。两个人喜欢的时候黏黏糊糊恨不得天天黏在一起, 不喜欢的时候则想方设法地分手，说不定还要反咬对方一口, 仿佛当年那些甜蜜都是虚假的幻影。 　　郁菲知道自己这想法挺偏激的，但对于她来说, 现实就是如此残酷。 　　吕医生和她谈过这个问题, 说是她缺少对另一半的信任感, 这个思想和心态属于她人生观的一部分，很难更改。当时他建议过她去看一些正面积极的例子, 只是郁菲对这些东西比较排斥, 并没有听从他的建议。 　　而这一次，她可能要为了柳小姐去尝试一下食用狗粮了。 　　雁唐清亮的歌声回荡在车里，也许是因为知道了她有女朋友这件事, 郁菲再听她的歌竟然开始感到奇怪和不自在。 　　算了，还是改去听电台吧。 　　她切换了音响模式, 音乐电台此时正播放着一首充满夏天气息的歌, 蝉鸣声和烟花声伴随着温柔的女声流入双耳, 听来十分舒服。 　　说到夏天，郁菲一边开车，一边不知不觉地想到了柳小姐，又不知不觉地将“知夏”两个字念了一遍。 　　这名字真是适合她。 　　片刻后，郁菲抿抿唇, 觉得自己突然念另一个人的名字实在是有些羞耻，一时间连车里的空气都燥热了几分。 　　电台里一首歌结束，主持人甜美的声音响起。对上一首歌做了简单总结后，她说：“下面这首也是充满夏天味道的歌，清新的曲调与歌手独特的清透声线搭配，犹如柠檬汽水中加了晶莹剔透的冰块，喝一口沁人心脾，听一首，好像就清凉了整个夏天。接下来就让我们来一起欣赏这首来自雁唐的《柠檬与你》。” 　　郁菲：“……” 　　真是见了鬼了，这首刚好是她第一次和柳小姐见面时放的歌曲。 　　郁菲犹豫了下，没有换频道，而是将这首歌完整地听完。 　　以前她只当它是单纯的清新情歌，现在听，却是有了点别的感觉。 　　说排斥不是排斥，说喜欢却也不如之前那么喜欢了。 　　不知道柳小姐听这首歌又是什么感觉…… 　　车子开到医院院区，她将车停好后，轻车熟路地来到了吕医生的办公室外。 　　其实她现在应该叫他吕主任了，这几年他逐渐熬出头，早就升到了主任。只是她这么多年已经叫习惯了，一时间改不过来，吕医生也不介意这种细节，让她保持着原来的称呼，说这刚好能提醒他不忘初心。 　　郁菲来得有些早，现在才九点二十，距离约定时间还有四十分钟。吕医生此时接待着上一个预约的病人，护士将她安置到等候室，又给她倒了杯水。 　　郁菲接过水道了声谢，然后低头打开了微博，搜索雁唐的女朋友。 　　搜索结果显示出晋江苦昼这个ID，郁菲眨了眨眼——这笔名她好像在哪见过。 　　可是她从来不看百合，按理来说不会和苦昼有什么交集啊。 　　带着疑问，郁菲打开了她的微博，发现她发的微博并不算多，每一条的内容都很简洁，看样子是个比较高冷的人。百合里应该是分T和P的吧，那她应该是其中的T？ 　　不过这样说也不对……她某些微博还是会发一些较长句子的，只是这种微博一般都和雁唐有关。 　　晋江苦昼：今天和她吃了火锅。她最近嗓子不好，吃不了辣，本来想和她去吃点别的，可她信誓旦旦说自己可以全程涮清汤，非拉着我进了火锅店。结果我中途去了趟卫生间，回来就发现她碗里有可疑红油痕迹……再也不信她的鬼话了：） 　　下面评论一水儿地喊着“好甜”，郁菲眉头不禁皱起。 　　吃个火锅而已，这哪儿甜了？ 　　晋江苦昼：我们养了一只猫，起名叫糖糖，现在我一喊猫咪就会跑过来一大一小，你们的雁老师可以说是非常可爱了^-^ 　　下面依然在喊“好甜好甜”。 　　郁菲：“……” 　　所以到底哪儿甜了？ 　　郁菲又翻了翻她的微博，看到其中一条在庆祝小说完结，评论很多，都在赞美她这本写得有多么好看多么感人。 　　她自暴自弃地想——既然领会不到狗粮的糖和甜，那就去看看她的小说吧，说不定柳小姐也在看呢？ 　　于是接下来的几十分钟，她坐在等候室的椅子上，开始读苦昼最新完结的小说。 　　说心里话，苦昼的剧情和背景设定写得很好，内容环环相扣，人物性格塑造得很生动，情绪也很饱满……唯一让她接受不了的，是里面的感情线。 　　这本书的感情线算是细水流长型，但郁菲一想到两个主角都是女的，就有点看不下去了。 　　她能够理解和支持百合漫和百合小说，可自己看的时候，怎么都代入不进去。 　　本来剧情看得好好的，女主一发展感情，她分分钟出戏，只想着两个女人在一起是怎样的尴尬。 　　她硬着头皮看了十几章，办公室的门推开，护士出来喊她：“郁菲，到你了。” 　　痛苦的阅读体验得以解脱，她匆忙关上手机，随护士走进了办公室。 　　吕医生和上次见没什么太大区别，偏分的黑发梳得一丝不苟，白大褂里穿的POLO衫是几年前买来的了，衣领有些泛旧，却洗的很干净，看着让人无故多出几分亲切。 　　他推了下眼睛，微笑着道：“坐下吧，让你等久了。” 　　郁菲摇摇头，拉开椅子道：“是我来早了。” 　　他们之间并不需要太多试探和寒暄，吕医生将她的病历记录打开，开始和她聊起最近有哪些变化。郁菲对他一向是毫无保留的，当即一五一十地把种种特别的事情都和他说了一遍。 　　“你这一次进步很大嘛，”吕医生微笑着听她讲完，说，“你看，交朋友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可怕，对不对？” 　　郁菲露出一点笑意：“嗯，我遇上的都是很好的人。” 　　吕医生将她的反应记下，而后问：“和她们相处时你的焦虑程度是多少？” 　　“大概是20到30，肌肉会紧绷起来，但没有达到发病的程度。”郁菲说完这个，忙又补充道，“对了，有几次我感觉到自己马上就要发病了，被柳小姐喊去做别的事，胸闷和紧张的感觉竟然渐渐消失了，这是为什么？” 　　吕医生镜片后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惊讶，随即笑道：“从目前情况来看，她很可能是使你产生积极认知的对象，和她相处可以使你达到一定程度上的心理放松。我建议你多和这个朋友沟通交流，对你病情缓解有帮助。不过这也不是让你单方面利用她如何如何，这只是你们友情的副产物，你不用去纠结这些。” 　　“嗯，其实我之前就很想和她产生更多的交流机会，但又觉得这样的心理不对……”郁菲神情里依然有些犹豫。 　　“感情是相互的，她应该也很想和你做朋友，我相信你可以感知到这一点，只是你自己不敢相信罢了。”吕医生笑了笑，继续给她分析，“你不要怕，既然她能使你产生积极反应，那就不会是个糟糕的人。你是个好孩子，我相信你的眼光和感觉，所以，你也要相信你自己啊。” 　　☆、32 　　他的话像是一颗冲破层层迷雾的照明弹, 蓦地照亮她迷茫的心。 　　郁菲愣在那里, 想到自己渴望与柳小姐成为朋友的心情并不是什么糟糕奇怪的事, 不自觉地露出笑来。 　　“谢谢您, 我想明白了。”她说完抿起唇角，眉眼里尽是浓浓笑意。 　　吕医生难得看她笑得如此真诚, 浅笑道：“看来她真的是你很看重的人，好好珍惜。” 　　郁菲重重点了点头。 　　她还有些别的问题, 接下来依次向医生提了出来, 得到解答后, 她近来想不通的许多事都有了合适的答案，这让她心情大好。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 预约的咨询时间结束, 她站起身，照例向吕医生鞠了一躬：“今天也谢谢您。” 　　“应该的，”吕医生身子下倾, 从办公桌下拿出一个袋子，递给郁菲道, “对了, 你赵姨带给你的牛肉干。” 　　郁菲抿起唇羞涩地接过, 道：“麻烦您帮我谢谢赵姨。” 　　“这么多年了，还这么客气。”吕医生摘下眼镜，稍稍向后靠去，“不过这东西也不能吃太多，一日三餐要好好吃。” 　　郁菲乖巧地点头说“好”。 　　“走吧, 希望下次见到你时可以听到更多好消息。” 　　郁菲将牛肉干塞进背包里，推开门离开，去支付这次的咨询费用。 　　出了门诊，她一时间想不出现在去哪，回到车上先打开一袋牛肉干吃了两根，然后给汪采茉发去消息。 　　郁郁菲菲：我刚和医生见面了，他说我应该多和柳小姐沟通交流。 　　一块馍：他为什么不让你多和我交流？？？ 　　郁郁菲菲：因为我两年前就和他提过你，那时候他帮助我放下了心理负担，让我学着在网络上尽量无障碍交流。 　　一块馍：我竟然产生了“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的悲伤感。 　　郁菲：“……” 　　她这是什么奇怪的比喻。 　　一块馍：哈哈哈哈开玩笑啦，你能变得开朗起来我很开心！对了，你很快又能见到我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郁郁菲菲：嗯？你在这边又有工作了？ 　　一块馍：[挠头.jpg]嘿嘿嘿，我想了一晚上，觉得自己不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还是得跑过来在白宝宝面前刷一波存在感。 　　郁郁菲菲：……祝你成功。 　　一块馍：也祝你和柳知夏成功！ 　　郁菲：“……” 　　她们两个人好像不在一个频道上。 　　郁菲还是想不出自己现在还能做什么，干脆问了汪采茉的航班，决定鼓起勇气尝试一下接机。 　　对方大概今天下午就能抵达机场，这期间郁菲找不到事情做，便把车直接开去了机场，在机场附近的咖啡馆坐下来继续读苦昼的小说。 　　她平时看汪采茉喊白玥白宝宝，只觉得她是一个比较狂热的追星粉丝，即便她说想让白玥当她老婆，也没什么违和感。毕竟放眼整个微博，好看的小姐姐们总是有一帮小姑娘在下面喊着“老公”、“老婆”的，这不过是一种表达喜欢的说法罢了。 　　但是她现在看的小说不一样，这是货真价实的女女恋爱，她们之间不是友情，也不是崇拜，而是爱情。 　　所以崇拜和喜欢的界线在哪里，汪采茉突破这道界线了吗？她又真的理解界线两边意义的区别吗？ 　　还有友情和爱情，是不是也有一道看不见摸不着的界线？ 　　这条线又是什么样子的？ 　　郁菲以前画的漫画多是走剧情流，她可以理智客观地设定每一个人物的性格，设定他们的言谈举止，设定他们在遇到不同事件时做出各种各样的反应。在研究过大量人类心理学后，她的人物并不平面化，还常被读者夸赞人物设计饱满。 　　在涉及恋爱的地方，她通常是参考爱情心理学，用比较公式化的方式设定出感情发展的节奏。这样的感情线中规中矩，虽然不算出彩，但也不至于拖后腿，精彩的剧情完全可以让人忽略这一点平凡与普通。 　　不过总是这样是不行的，她不能停滞不前，她需要有所进步。 　　郁菲看着看着又走了神，不禁叹了声气。 　　百合恋爱她好像真的看不下去啊，怎么看怎么出戏。 　　她实在有些坚持不下去了，喝了口咖啡，打开了柳小姐之前推荐的逢一秋专栏，扫了一圈，又到百度上搜了下她的名字。 　　这个作者更新一直很稳定，据说五年来一直保持着日更六千字，上一本书刚刚完结，下一本立刻发出来，能完美做到无缝衔接。 　　更难得的是，她的小说都十分严谨，在保证更新速度上还保持着良好更新质量。在她的小说里很少发现什么Bug，即使有，也多半是人与人意见上的不统一，两方读者争论一番，通常计较不出什么唯一的结果来。 　　这些评价都是郁菲在某乎上看见的，能得到这样高评价的作者，想来确实是有过人之处的。 　　她打开柳小姐推荐的《济世》，期待地翻开了第一页，仔细读了起来。 　　这本书的背景设定在朝堂纷争不断、人间烽火连天的改朝换代之际，时势造英雄，成就了主角这一伟大人物，济世安民。开篇的战场描写气势磅礴，郁菲明明身处放着轻松小调的咖啡厅里，耳边却仿佛响起了战鼓擂擂，眼前狼烟四起。 　　她看了十几章，感受到的尽是热血和主角精彩绝伦的谋略，没有感情线——至少她现在还没看出来男主和哪个女人有什么瓜葛。 　　她这一看就入了神，直到手机屏幕显示汪采茉来电，她才想起来自己是来接机的，连忙又喝了一口咖啡，边接电话边向外跑。 　　“我下飞机啦，你来了吗？” 　　郁菲找着航站楼的方向，应道：“我刚才在外面的咖啡厅，马上到。” 　　“好嘞，待会儿接机热情点，最好举个牌子，痛哭流涕喊‘汪总汪总我爱你，汪总汪总欢迎你’！” 　　郁菲：“……” 　　这戏也太多了点吧！ 　　等她到了出口，看到已经有人在向外走了。她不敢扎进人堆里找寻亲友朋友，只好站在稍远些的柱子旁，默默盯着来来往往的人。 　　汪采茉出来时根本没指望郁菲能痛哭流涕地给她接机，但她也没想到对方竟然躲在柱子后面，露出半张脸，仔细地看着每一个出来的人。 　　这场景就像是网上很流行的一张表情包，橘猫躲在窗帘后小心地看着给它拍照的主人，下面配上四个大字——“暗中观察”。 　　与汪采茉同行的秘书知道汪总的朋友来接她，可看了一大圈也没找到哪个人是来接汪总的。她正疑惑时，只见汪总大步走向……一根柱子。 　　秘书之前根本没发现柱子后还有个人，现在看见才想起来这就是上次汪总特地来见的人。 　　其实她心里一直有点奇怪，汪总到底怎么认识这样的人的？上次见面她就一副畏手畏脚的样子，这次见面居然还站在柱子后面……可不管怎么说，她能感受到汪总很看重这个人，所以她最好也要谨慎些对待这位内向害羞的女士。 　　“郁老师！”汪采茉走近后，痛心疾首地虚做了一个捧心的动作，“你怎么没按照剧本来呢？！” 　　郁菲：“……” 　　可是她真的不想演那个浮夸的剧本！ 　　她抿抿唇，十分勉强地开口道：“汪总汪总欢迎你。” 　　汪采茉欣慰地拍拍她的肩膀：“很好，你总算有点接机的样子了。” 　　她这次来只带了一个秘书来，汪家在这边也有公司，她不缺人手。因为只有两个人，她们完全可以坐郁菲的车走，并不需要再叫公司那边派车来接。 　　汪采茉下机后得到最新消息，说是白玥今天有通告，没时间来剧组。所以她接下来的时间都是空闲的，完全可以和郁菲好好逛个街再吃个饭。 　　郁菲刚好也不知道今天要做些什么，便由着她坐上自己的车，开始了第一次带朋友去逛街的体验。 　　说实话这种体验并不算差，也许是她最近心态更积极了一些，和汪采茉做这种逛街、吃饭的朋友行为，只让她产生了一丁点的紧张感，大多数时候都是比较放松的。 　　她带着汪采茉吃了自己小本本上记录的美食店，与她分享了自己的喜好，又和她在人少的街道走了一会儿——感觉还不赖。 　　夜色渐渐降临，直到天空被浓墨彻底浸染，一片墨色。汪采茉吃饱喝足，踩着高跟鞋的脚也累了，便给自己暂住的酒店打了个电话，喊人来接。 　　郁菲本来是想送她回去的，但是汪采茉说自己住的地方离她家那边太远，自己实在不想折腾她亲爱的郁老师。郁菲说不过她，只好做了让步——不送她可以，但她要陪她等到车来。 　　她倔起来汪采茉也拦不住她，只得同意。等车过来的时候，她们两人回到车上，郁菲拿出赵姨送的牛肉干，给她吃了两根。 　　汪采茉边吃边说：“这边很少买到味道这么正宗的风干牛肉了，果然还是当地人对家乡美食更了解啊。” 　　郁菲赞同地点头，又说：“你喜欢的话我给你买点。” 　　“网上有？” 　　“有。” 　　“那你医生的夫人为什么还要给你带？” 　　郁菲抿起唇，浅浅地笑了：“她不知道网上有，家里人也不用网络购物。” 　　汪采茉隐约理解了她们之间那种特殊的情感和联系，不再追问。 　　车里稍稍安静片刻，郁菲想到什么，来回犹豫着，最后问道：“对了，你看过百合小说吗？” 　　“……”汪采茉老脸一红，“看过啊，怎么了？” 　　☆、33 　　郁菲奇怪地看向她。 　　看过就看过嘛, 脸红什么？ 　　她平时画各种play都脸不红心不跳的, 现在被问起个百合小说又有什么害羞的？ 　　汪采茉轻咳一声, 把自己看过的那些百合h文驱逐脑海, 十分正经严肃地问：“你怎么想到要问这个了？” 　　“我今天看了一部百合小说，剧情和文笔都不错, 但是……”她苦恼地皱起眉，“我看到感情戏就看不下去了。” 　　“谁的？”汪采茉问。 　　“苦昼的。” 　　汪采茉恍然, 苦昼啊, 她知道, 写清水文的那个嘛！两个人谈恋爱连个肉星……不，连个油花都没有, 她也看不下去！ 　　于是她深有同感地点头道：“不是你的问题, 她的感情戏我也看不下去。” 　　郁菲没想到她和汪采茉成功产生了一次共鸣，连忙说：“我原本还以为是自己哪里出了问题，明明她的文笔很好, 文章代入感也强，可是那种感情我真的没办法接受。” 　　汪采茉恨不得和她握个手, 她早就和别人吐槽过苦昼的小说清水得几乎要淡出个鸟来, 要play没play, 要激情没激情，实在不行两个人撩拨一下也可以啊！见鬼的是，她那主角都纯情得跟幼儿园小花朵似的，撩都撩不起来！ 　　偏偏还有那么多人喜欢她的小说，真是无法理解！ 　　“是的, 那种感情我也没办法接受。”汪采茉想罢，再次郑重地肯定了郁菲的观点。 　　郁菲发现自己在这点上不是异类，稍稍放了心。想到后来看的《济世》，她又问：“对了，你看过《济世》吗？” 　　汪采茉在自己脑海里的h文库里搜索了一下，答道：“没有。”她说完忽然想起前阵子接触到的项目，忙补充道，“不过我听说过这本书，它最近要拍成电视剧了，我这边有点投资的打算。” 　　“你也看好这项目吗？其实这本真的很好看，如果能拍成电视剧，我还挺期待的。” 　　“项目不错，不过我投资还有一个原因。”汪采茉笑眯眯地看着她，“我觉得白玥特别适合演皇后。” 　　郁菲：“……” 　　她好像高估她基友了。 　　说话间酒店派来的车已经到了约定的地点，汪采茉和她挥手告别，郁菲目送她上了车，自己启动车子回家。 　　她今天的练笔任务还没完成，柳小姐那边画不了，她想了想，决定用板子摸一个《同生》的主角图。 　　河堤两侧柳枝飘荡，主角席地而坐，望着虚无的远方。 　　这个承载着郁菲自己过去的人物置于这样的背景下，仿佛还有了些什么别的意味。 　　她画得很快，睡觉前成功勾好线，打算明天起来铺色。 　　临睡前，她看了眼手机消息，编辑那边还没有传来《同生》影视改编的消息。她顿了顿，在另外的基友群里说了几句话，立刻有人捉住她说“老郁好久不见，多聊几句再走嘛”。 　　郁菲本来只是随便对感兴趣的话题谈上几句，看到有人对自己说话倒不好意思直接消失了，只好和她们聊了起来。 　　群里聊得十分起劲，郁菲上下眼皮一阵打架，实在支撑不住时才说“我先睡了，晚安”。 　　其他人都是夜猫子，和她道晚安后继续热热闹闹地聊。 　　郁菲打了个哈欠，正要关上屏幕的时候，又一条消息跳了出来。 　　夏天的柳树不开花：今天去剧组了吗？取材得怎么样呀？ 　　打哈欠的嘴还没合上，郁菲的困意却少了几分。 　　郁郁菲菲：没去剧组。你怎么还不睡？ 　　夏天的柳树不开花：我妈白天把我手机没收了，非得让我好好休息，害得我睡了一整天，现在一点都不困。 　　郁郁菲菲：多休息是应该的，你身体好点了吗？ 　　夏天的柳树不开花：好多了，没之前那么疼了，但是不能走路T T 　　郁郁菲菲：你还是去睡吧，别熬夜了。 　　夏天的柳树不开花：不行，我好不容易把手机偷回来的，得刷会儿微博~对了，我们要不要互关啊？ 　　郁郁菲菲：我已经关注你了。 　　夏天的柳树不开花：罪过罪过，我这就去关注你。 　　郁菲和她聊了几句，清醒了不少。她点进自己微博，简单检查了下自己有没有发过什么措辞不当的微博，确认没有后悄悄松了口气。 　　夏天的柳树不开花：你有好多粉丝啊！三百多万！！羡慕嫉妒恨！！！ 　　郁郁菲菲：有一半是工作室给我刷出来的。 　　被窝里偷摸玩手机的柳知夏：“……” 　　现在的漫画家都这么耿直的吗？ 　　所以菀姐为什么不给她也多刷点粉丝呢！刷都刷了，为什么只刷三万呢？她看着几百万的数字心情得多美好啊！ 　　不等等……还是算了吧……万一她顶着几百万的粉丝，新微博只有1赞0评论，那岂不是更尴尬。 　　柳知夏悠悠叹气，人家粉丝数354万，她3万；人家刷了一半，她基本全是刷的。 　　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啊！ 　　夏天的柳树不开花：好啦关注了，我去玩手机，你早点睡吧~ 　　郁郁菲菲：好，这就睡了，晚安。 　　郁菲等了一会儿，没有再等到柳小姐的回复。 　　她想——其实自己也不是那么困，她还可以再聊一会儿的。 　　她纠结了几分钟，最后还是给柳小姐发去了消息。 　　郁郁菲菲：对了，我明天可以去看望你吗？ 　　她看着屏幕，屏幕看着她，直到屏幕漆黑，进入待机状态。郁菲在等待回复的过程中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第二天早上起来，柳小姐依然没有给她回复。 　　也许她后来去睡了吧，郁菲给她找了个理由。 　　可是这个理由好像并不足够充分，毕竟她说要去刷会儿微博的。 　　也许她是不想见自己？又不知道怎么拒绝？ 　　她咬住下唇，从床上爬起来洗漱。 　　吕医生说她不应该把事情想得太糟，她知道，可是她做不到。 　　后一个猜想为她带来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坏心情，带着这股烦躁，她活活点出了两人份的外卖。 　　等外卖期间，她沉着脸给昨天的线稿上色。 　　明明心里知道柳小姐或许不是这样的人，可是…… 　　郁菲又开始厌烦自己了，她真是糟糕透了。 　　吃完外卖，她用一个上午简单上了色，然后将这张图发到了微博上。 　　郁郁菲菲V：“好久不见，夏天快到了。” 　　将她设为特别关注的粉丝第一时间赶到现场，激动地抢着第一。她回复了两条内容和《同生》有关系的评论，关上微博网页，靠在椅子上抻了抻腰。 　　柳小姐会看到这条微博吗？她会注意到自己画的是柳树吗？ 　　她胡思乱想的时候，手机响起，竟然是柳小姐在微信上的回复。 　　夏天的柳树不开花：实在……不好意思……昨晚被我妈抓包，再次没收手机（双膝跪地） 　　郁郁菲菲：没关系！（扶起） 　　她太开心了，开心到忍不住打了个感叹号。 　　夏天的柳树不开花：哈哈哈，你有空的话随时来，不过不要耽误正事。 　　郁郁菲菲：最近没有什么正事，我明天去可以吗？ 　　夏天的柳树不开花：可以！等你！期待！ 　　柳小姐连续三个感叹号取悦了郁菲，她抿唇笑了笑，心情大好，一时间也忘了自己会和柳妈妈见面的尴尬。 　　第二天，她带着一篮精心挑选的水果，到了柳小姐的病房外。里面的人正打着点滴，歪着头沉沉睡着。她本来想等柳小姐醒了再进去，结果柳妈妈看到门外有人，开门便和她打了个照面。 　　郁菲望着柳妈妈漂亮的脸，一边感叹基因的强大，一边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小姑娘，你是夏夏的朋友吗？”柳妈妈客气地问道。 　　郁菲又咽了下口水，不自在地答：“是的，阿、阿姨好，我来看看她，但是、但是她还在睡的话，我就过一会儿再来吧。” 　　柳妈妈看她这紧张的样子，笑着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问：“别骗阿姨了，你其实是夏夏的小粉丝吧？” 　　郁菲：“……” 　　不……阿姨……这是个误会…… 　　“没事的，夏夏有你这样好的粉丝，阿姨很开心。来，进来吧，你可以在里面坐着等她醒过来。”柳妈妈压低声音，热情地招呼她，“来吧，不用害羞。” 　　郁菲没经历过这阵势，尴尬地被拉进去，将果篮轻轻摆放在床头柜上，然后乖巧如小学生般坐在椅子上，不说话。 　　柳妈妈满意地看着她，她女儿总算也有忠实粉丝了，还是这么老实的孩子，看着就让人喜欢。 　　在这种不加掩饰的打量下，郁菲紧张地攥紧了衣角，一阵胸闷。 　　她想求对方不要再看自己了，可是她一抬起头，对方就客气地对她笑。 　　她只好扯出一个尴尬的笑回应对方。 　　如此循环了两次，她彻底放弃和对方沟通，低头盯住自己的裤子发呆。 　　“妈，水——” 　　不知道发呆了多久，病床上传来声音，是柳知夏刚醒来时的慵懒声音。 　　郁菲浑身紧绷起来，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听到了柳小姐刚睡醒时发出的声音。 　　她心跳莫名加速，手里紧攥着的衣角都要被汗浸透了。 　　柳妈妈起身去给她倒水，一边倒着一边说：“夏夏啊，有粉丝来看你了，还带了果篮来呢。” 　　“……”柳知夏怀疑自己是睡糊涂了，或者她妈妈糊涂了。她哪有什么粉丝啊，她连个忠实点的黑粉都没有！ 　　她喝了口水，迷迷糊糊地撑着胳膊坐起来，看向那边正襟危坐的“粉丝”。 　　两人视线相撞，郁菲飞快地思考了下——自己是不是应该装出一个粉丝的样子，好和柳妈妈搭戏。 　　于是她憋了半天，噌地站了起来。 　　“柳、柳老师，我来看您了！” 　　☆、34 　　柳知夏：“…………” 　　郁菲喊她什么？ 　　她是不是不小心睡穿越了？穿越到平行时空了？ 　　怎么郁菲喊自己老师的时候, 她有一种自己其实是位人民教师的错觉呢？ 　　柳知夏呆呆地看着郁菲, 不知道她这是在演哪一出。 　　“哎呀夏夏, 小姑娘和你问好, 你怎么也不和人家说个话呢？”柳妈妈埋怨地看她一眼，意思是她好不容易有了忠实粉丝, 还不好好珍惜。 　　柳知夏尴尬而不失礼貌地一笑：“啊……你好。” 　　郁菲：“……” 　　没想到柳小姐比她更入戏。 　　所以，接下来该演什么情节？ 　　郁菲在脑袋里飞快地编起剧本和分镜, 然后又把它们一一否决。 　　不行, 太羞耻了, 她说不出来…… 　　柳知夏看她紧张得手足无措，连着几次欲言又止, 只好自己开口问道：“你来很久了吧？抱歉, 让你久等了。” 　　郁菲紧绷起脸，想到自己以前看到的那些粉丝反应，努力大声地激动道：“不久！刚好！” 　　一脸绝望的柳知夏：“……” 　　这天真是没法聊了。 　　她转过头看了看旁边莫名一脸兴奋和期待的妈妈, 觉得这事儿应该和她有关，于是咳了两声说：“妈, 我想吃那个梨, 能不能帮我洗一下啊？” 　　“好好好, 哎小姑娘，你吃不吃？”她说着问向郁菲。 　　“不、不用了，谢谢阿姨！”郁菲涨红着脸，继续配合着这场表演。 　　柳妈妈拆开果篮去洗梨子，柳知夏伸长脖子看她进了洗手间, 连忙招呼郁菲过来问：“你这是做什么呢？” 　　郁菲原本只是向前凑近了一点，没想到柳小姐用没打针的那只手又将她拉近了一点，她几乎可以看见对方脸上细细的绒毛。 　　太、太近了…… 　　她脸上烧得厉害，那股热气一直烧到耳朵后面，连带着她听力仿佛都下降了一些。她忙向后退了退，小声说：“阿姨误会我是你粉丝，我不想让她失望，就装作是你粉丝了。” 　　“哈哈哈哈——”柳知夏没忍住笑出声来，她快被郁菲笑死了，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啊？！ 　　为了装成是她的粉丝，所以才喊她“柳老师”的吗？ 　　哈哈哈哈哈哈！！ 　　柳知夏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郁菲知道她在笑自己，脸上红得像是要滴血，抿紧了唇，大脑有些混乱起来。 　　她又丢人了是吗？ 　　郁菲思绪乱成一团，胸闷难耐的感觉袭来。她太了解这感觉了，为了不在柳小姐面前发病，她抬脚就想逃跑，结果却听对方突然说道：“菲菲你也太可爱了，我真的没见过你这么可爱的人，你说我是不是把好运气都留来认识你了啊？” 　　“你……”郁菲被击中似的站在原地，她的胡思乱想通通被柳小姐的话击碎，留下的只有茫然。 　　柳小姐不是嫌她丢人，而是觉得她可爱……吗？ 　　她从来没觉得自己可爱过，她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无趣的人。 　　而且自己在柳小姐心里，竟然是和好运气挂钩的？这怎么可能！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柳小姐说的话，她又很想信一信。 　　郁菲稍稍冷静下来，正要说什么，柳妈妈拿着梨走出来，笑眯眯地看着她们：“你们这些小年轻聊，当我不存在就好。” 　　柳知夏斜倚在床上，柳妈妈把梨削好切块给她，她吃了一块，惊喜地说：“这梨好甜，你要不要尝尝？” 　　她说着看向郁菲，对方一怔，连忙摇头：“不能分梨。” 　　这说法还是柳小姐告诉她的，她绝对不要和她分梨吃。 　　一旁的柳妈妈笑道：“小姑娘还蛮迷信的嘛，夏夏一向大大咧咧的，从来不管这些，有吃的就行。” 　　郁菲：“……” 　　阿姨，您对自己女儿好像有什么误会…… 　　柳知夏生怕她妈妈把自己丢人的老底都交代出去，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妈，我想和她单独说点话，您出去转一转成不？” 　　柳妈妈很少掺和她的工作，于是没多说什么，放下碗，对郁菲笑了笑离开。 　　郁菲再一次对她扯出尴尬的微笑，目送她出去后，问道：“你要说什么？” 　　“想对你说我很开心，”柳知夏笑眯眯地说，“一是开心你能来看我，二是开心你记得我说过的话。谢谢你。” 　　郁菲抿紧嘴唇，不说话。 　　“我这一觉睡得还挺久的，不好意思啊。”柳知夏吃了口梨，看向她带来的果篮，“又让你破费了，下次吃饭还得让我请，你不准抢。” 　　“这些不贵。”郁菲开口解释。 　　柳知夏摇着食指，连“no”了三声，说：“那也不成，你是我‘粉丝’嘛！我以前就想过，我要是出名了，有粉丝了，必须好好宠他们，谁让他们喜欢我呢。” 　　粉丝就是喜欢的意思吗？ 　　郁菲觉得她确实很喜欢柳小姐，不过这种喜欢和对汪采茉的喜欢不一样，这里面好像还有一点心理上的依赖。 　　也许正如吕医生说的那样，柳小姐是能让自己产生积极心态的人，像是生病的人遇上了最对症的药，病人对它一定是有特殊感情的。 　　郁菲为自己的心理做出了合理解释，但脸上还是泛起红来，她支吾两声，道：“嗯……那好。” 　　柳知夏叹了声气：“我妈在这，你待得不自在，还是先回去吧。麻烦你今天跑这一趟，我下周一出院，到时候情况好点就去剧组找你。” 　　郁菲点点头，老实地拿起椅子上的背包就走。柳知夏莫名有点失望，她好歹做出个想要留下来的样子嘛，这届粉丝一点都不合格！ 　　“我走了，你好好休息。”郁菲走了两步，又回头说，“你要是想找我说话，我……随时都在。” 　　柳知夏很喜欢这种承诺，刚才的失望一扫而空，她笑着说：“好啊，一言为定。” 　　郁菲看着她因为生病而苍白的脸，点点头，走了。 　　第一次见柳小姐时，她脸上虽然无妆，却是白里透红的健康状态。后来再见她，她也总是光彩照人的样子，美丽的脸比女一号还要好看几分。但是这几天她一直待在医院，又是打针又是吃药的，脸色差了不知多少。 　　不过还是很好看。郁菲想，柳小姐即便生病，也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 　　回到家里，她看了会儿《济世》，看得困了便睡了会儿，醒来时摸起手机，发现墨羽成花编辑给她发来了消息。 　　郁菲刚睡觉的迷蒙劲儿瞬间消散，她爬坐起来，打开聊天界面。 　　墨羽成花：郁老师，法务和那边聊了下，对方的意思是可以让你选择女主角，但是你必须担任编剧。 　　墨羽成花：编剧钱是另算的，你是新人，每集价格不会太高，加起来也就多个几十万。 　　墨羽成花：我这边觉得条件还算不错，版权费的话，暂定是一千万左右，如果你同意授权给我们去谈，我们会继续为你争取更高的价格，当然啦，工作室这边要抽成一部分~不过工作室这边拿了钱肯定会为你好好运营，利益是相互的嘛！ 　　墨羽成花：郁——老——师——你——在——哪—— 　　郁菲沉默地盯着屏幕上的字，反复读了两遍。 　　她一点都不想担任编剧，因为在汪采茉投资的那个剧组里，带资进组的演员动不动就要求加戏，受累的只会是编剧。小明星们演不出某一段剧情，导演不敢骂这些自带流量的小花小草，就把锅甩给编剧，让他改剧情…… 　　也怪不得很多电视剧前言不搭后语的，编剧再怎么全能也无法把被演员们改得破破烂烂的剧情全部圆上啊。 　　她想到自己身处那个场景，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郁郁菲菲：我在。 　　郁郁菲菲：但编剧这个要求我做不到，你知道的，我不善于和人沟通…… 　　墨羽成花：加班狗成功等到回复[升天.jpg] 　　郁郁菲菲：……辛苦你了。 　　墨羽成花：[升天.jpg]没事……我知道你不喜欢沟通，也不在粉丝面前露脸……我再和那边商量一下…… 　　郁郁菲菲：实在不行就算了吧…… 　　墨羽成花：霸霸！！那是一千万啊！！你怎么能说算就算啊！！我等平民的奖金和年终都寄托在你身上了，好不容易等到你松口，我不会放弃的！ 　　郁郁菲菲：……好的，辛苦，请你加油。 　　墨羽成花：感谢郁霸霸，我会加油的！ 　　郁霸霸……这是什么鬼称呼…… 　　郁菲结束了和她的对话，洗把脸清醒了一下，回到工作台前仔细考虑这件事。 　　她这些年赚的版税和网站的订阅收入其实也不少，几张卡的存款加一起，算得上是一个小富婆。但是她赚来的这些钱一直没什么可以花的地方，去年打算给母上大人换个好点的房子，无奈母上说这房子住惯了，有感情，坚持留在这里，她只好作罢。 　　而且一千万的数目听起来多，其实去掉税务和工作室抽成后只能剩下不到二分之一。她对这钱真不算看重，她就是怕麻烦，怕与人接触，也怕自己因为这件事被人从幕后推上台前。 　　她不需要活得名利双收，对于她这种来说，不那么狼狈地活着就是最好的事情了。话说回来，她最开始画画也只是为了缓解心中压力，人们常说不忘初心，她的初心就是不让画画成为她生活上的负担，赚的多便多吃一口饭，赚的少便少吃一口，没必要为了赚钱拼出什么新的毛病。 　　郁菲一边想着一边面对一大堆画笔发呆，睡衣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她回过神，立刻取出来看。 　　墨羽成花：霸霸，我们问了一下，编剧一般会有两个人或者三个人。你要是同意的话，等开拍后片方会安排你挂名做个副编剧，不用跟组，只需要前期跟着修改一下剧本~ 　　墨羽成花：这家公司还挺有诚意的，价格上也没一口咬死，还有周旋机会。霸霸你再考虑一下？ 　　郁菲犹豫半晌，想到今天在医院时看到的那张脸，渐渐下定决心。 　　郁郁菲菲：可以，我现在买机票，明天去找你们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打柳知夏出来个刘知县，我没发现，还继续写下去了…… 我……我对不起柳小姐【。 　　☆、35 　　郁菲很久没有自己出过远门了, 上次出门已经是两年前了。那时候工作室成立十周年, 办了个庆祝晚会, 她的编辑哭着喊着让她来参加, 说是她不来自己就要被辞退。她一时不忍就过去了，结果可想而知, 即使她一直戴着口罩，还是不断有人来找她聊天。她倒是不怕这种基本的社交, 她怕的是被人不断盯着看, 这让她极度紧张着自己的一言一行, 生怕做出什么丢人的事。 　　她的编辑总说，她要是能办个签售会, 人气和销量都会有进一步提升。无奈她实在无法接受在几百人面前坐着, 由着他们观看拍照，她一想到那个场景都背后发僵，更不要提亲身经历。 　　郁菲订完机票和母上大人说了一声, 对方很开心她能到外面游玩，同时也有些担心, 怕她在外面受委屈, 反复叮嘱她出门要小心。 　　她听话地应着母上大人说的话, 说到最后，对方突然来了一句：“哎，要是有个人能陪你一起去就好了。” 　　“妈，不是说不提这事儿了吗？”郁菲无语，她母上真是不放弃一切机会让她找男人。 　　“好、好, 不说了。”郁妈妈叹了声气，“你落地后记得给我打电话啊。” 　　郁菲应道：“嗯，一定。” 　　电话挂断，她又给汪采茉发了个消息，告诉她自己明天要去B市。 　　一块馍：要不要我找人陪着你，我怕你受欺负。 　　郁郁菲菲：我自己可以的！ 　　一块馍：好吧，你要是遇上解决不了的问题，随时找我，姐给你撑腰[挺起36C的胸.jpg] 　　郁郁菲菲：= =谢谢你……对了，白玥怎么样了？ 　　一块馍：她下周才进组！我觉得自己有点来早了！QAQ 　　郁郁菲菲：那怎么办？ 　　一块馍：这边比S市清静，我刚好有了新灵感，先在这边画一下设计稿吧，免得她提前来了我又不在。啊——和我家白宝宝呼吸同一个城市的空气，这感觉真好！！ 　　“……”郁菲觉得汪采茉对白玥真的是真爱了，追星追到这种程度的人她还是第一次见，也是唯一一个。 　　通知完汪采茉，郁菲打开柳小姐的聊天界面，开始犹豫。 　　自己出一趟门而已，没必要特意知会人家吧。可是万一对方有事找她，她不能及时去，柳小姐会不会觉得自己没告诉她是不重视她？ 　　但是刻意去告诉人家，好像又有点突兀。 　　郁菲纠结得厉害，和屏幕互瞪半晌，打下一行字发了出去。 　　郁郁菲菲：工作需要，明天去B市，你有什么需要带的东西吗？ 　　很好，这样就可以把自己想为她带东西作为重点了，出门这个讯息被大大弱化，突兀感少了许多。 　　她觉得自己还是挺机智的，放下手机，摸了摸瘪下去的肚子，起身给自己煮泡面吃。 　　难得出一趟门，她打算到B市好好吃上几顿。说起来，墨羽成花当她责编后帮了她不少，这三年来十分照顾她，等她到那边，还应该请她吃上一顿饭。 　　郁菲吃着泡面搜索B市的美食，收藏几家餐厅后，给墨羽成花发去这些餐厅的招牌美食照片，问她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可怜的小编辑还在加班，看到一大堆美食图片，本来没什么感觉的肚子突然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墨羽成花：郁老师，大晚上不带这样欺负人的……你这样发照片，我每一家都想吃…… 　　郁菲沉默片刻，对方这句话的意思是想让她多请几顿吗？ 　　她倒是不介意请客，她只是怕自己吃饭时紧张尴尬，说不定还会发病。 　　正犹豫的时候，对方又发来消息。 　　墨羽成花：我开玩笑的！郁老师你请我吃什么都行，我什么都爱吃。 　　郁菲吃下最后一口泡面，坚持问出了她的喜好，给这家店打电话订了座位。 　　二十八层，靠窗，和上次相亲吃饭的位置有些像。 　　晚上随便速涂了张场景图，郁菲时不时看一眼旁边的手机，始终没有等到柳小姐的回复。 　　阿姨管得太严了。她有些惆怅地想。 　　将速涂发到微博上，她简单收拾了下行李，而后倒在了柔软的大床上。 　　也许是下午睡了一觉的缘故，她现在没什么睡意。郁菲打开晋江开始看《济世》，不知不觉看到凌晨一点，柳小姐还是没有回复她。 　　这么晚了，再怎么等也等不到了吧。 　　郁菲关上手机，隐约意识到自己对柳小姐的事似乎有着格外强烈的执念。她一直认为有执念不是件好事，但现在，她觉得自己这样好像还不错。 　　以前每天起床只知道画画、看漫画、打游戏，现在好歹是有了新的盼头、新的目标。 　　郁菲思维不知道发散到了哪里，翻来覆去都睡不着觉。凌晨三点，她看了眼手机屏幕，绝望地想起自己小学时，每逢春游和运动会这种大型活动，她都要兴奋得整晚睡不着。 　　不过，那是在一切都没发生之前的时候了。 　　郁菲叹了声气，忙避开这件事，转而去想别的事情。 　　说起来，她昨天就没好好睡觉，今天又睡不着，真不知道自己明天会是怎样的精神状态。 　　郁菲在床上滚来滚去就是睡不着，干脆继续看小说。看到凌晨五点时候，总算有了一点困意，迷迷糊糊地倒头睡了过去。 　　上午九点，闹钟响起，她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脸色有些惨白。 　　飞机12点起飞，她快速收拾了一番，打车来到机场。匆匆忙忙赶进候机室，所幸时间还来得及。郁菲松了口气，口袋里手机震动两声，她一边找座位一边翻出手机，看到是柳小姐的消息，忙顿住脚步。 　　夏天的柳树不开花：什么都不用带，希望你的工作一切顺利~ 　　夏天的柳树不开花：哦不！我想让你给我带一些照片。 　　郁郁菲菲：什么照片？ 　　夏天的柳树不开花：你在B市看到的好玩的、吃到的好吃的，我都想看。 　　郁菲心跳忽然有些快，她怀疑是自己昨天睡眠不足导致的心悸。 　　郁郁菲菲：好，答应你。 　　夏天的柳树不开花：我去吃饭，回聊！ 　　郁菲回了个“嗯”，收起手机，就近坐了下去。 　　想了想，她又打开手机，百度“柳树的花”。 　　其实她对柳小姐的网名好奇很久了，印象里柳树好像只有细条状的叶子，夹在手心里可以吹出好听的柳哨，却从来不知道它有没有开过花。 　　她点开百科，发现柳树真的有花，叫柳花，还是一味中药。 　　花期3到4月，果期4到5月——果然是夏天的柳树不开花。 　　郁菲发现自己做了一件很无聊的事情，缓缓收起手机，看着停机坪上的飞机发起呆来。 　　到B市后，她给妈妈和好友报了平安，而后随着人潮走出机场。编辑墨羽成花举着个小牌子，眼巴巴地看着出口，看见郁菲连忙挥舞起双手：“郁老师！这儿！” 　　路人听见她的声音顺着她目光看去，郁菲被莫名关注了一波，姿势僵硬地走到秦羽然面前，抿了抿唇，说：“你好，抱歉让你久等了。” 　　秦羽然第二次见圈内知名神秘人物郁老师，再一次对她的身高表示了羡慕：“没事，欢迎郁老师，你这身高真是太让我羡慕啦。” 　　只有一米五五的小姑娘正用手比划着她们两人的身高差，郁菲垂眼看着她，手攥紧又松开，说：“你这样很可爱。” 　　秦羽然微有些惊讶地张开嘴巴，“wow”了一声：“郁老师你这回居然会夸人了，上次见我还一脸严肃只谈工作呢。” 　　郁菲不想承认自己这些话是从柳小姐那里学的，抿着唇向前走了一步：“麻烦你先送我回酒店吧。” 　　“没问题，boss知道我下午来接你，还允许我今晚不用加班了呢。”郁菲走得有点快，秦羽然腿不够长，跟她走有点吃力，只好改成了小跑，“郁老师你订的餐厅是几点的啊？” 　　郁菲看她在旁边颠颠地小跑着，立刻放缓了步速：“6点，来得及。” 　　秦羽然激动地打了个并不响的响指，她讪讪地抱住小牌子，说：“太好了，我这几天连续加班，吃的都是外卖，这回可以跟着你吃香喝辣了。我就说嘛，还是郁老师对我好。” 　　被吹捧的感觉说好不好，说坏也不坏，郁菲看她一眼没有说话。其实这个小个子编辑比她还要大上两岁，可人家长了张娃娃脸，她们这样走着，她活像个带高中生妹妹出来玩的老姐姐。 　　秦羽然知道郁菲是个内向的人，自己一路叽叽喳喳的不太合适，于是问候几句来时的情况就不再说话。郁菲得了清静，上车后看了看手机，发现柳小姐回复了她。 　　夏天的柳树不开花：到了就好，有人接你吗？ 　　郁郁菲菲：有，是我编辑。 　　夏天的柳树不开花：哇我还没见过漫画编辑，什么样的，是那种穿着很二次元的宅男吗？手里拿着可乐的那种？ 　　郁郁菲菲：……不是，是一个很小只的妹子，有可爱的娃娃脸，但穿的是通勤装。 　　郁郁菲菲：我们先去吃饭了，我有点晕车，回聊。 　　不知道为什么，另一边的柳知夏突然想起一米五的百合写手苦昼，还有她一米七的女朋友雁唐。 　　郁菲一米七，根据她的描述，她编辑应该只有不到一米六吧？ 　　天啊，这个组合——简直是就是另一段百合甜粮的开始！ 　　柳知夏心里的百合之魂熊熊燃烧，打了鸡血似的从床上坐起来，尾椎骨挨到床，她一下子痛倒回去，哀嚎两声，老老实实趴着回信息。 　　夏天的柳树不开花：好的！祝你们玩得开心！好好相处！吃完饭最好再去看个电影哟！ 　　☆、36 　　郁菲看到这条消息, 微微皱眉。 　　为什么柳小姐看起来这么兴奋？ 　　她想了想, 没有问对方说这句话的理由, 而是说了句“好”。 　　说不定柳小姐最近在病床上待得无聊, 很想出来看电影——那就帮她完成这个心愿吧。 　　郁菲这么想着，打开网购电影票的软件, 翻了翻最近上映的电影，问旁边开车的秦羽然：“最近有什么感兴趣的电影吗？” 　　秦羽然有些诧异：“哎？老师您想去看电影？” 　　郁菲犹豫了一下, 说：“算是吧, 你想去吗？” 　　“想！”秦羽然特别开心地点了点头, “这阵子工作忙得要死，想去看一部日漫的改编电影, 到现在都没找到时间, 感觉它都要下架了。” 　　“还没下架。”郁菲翻到她说的那部电影，指尖一动，点了进去。 　　这简介……好虐。 　　郁菲知道她责编泪点低, 偏偏又爱看虐的情节，一虐就哭, 之前还干过一边痛哭一边给她打电话说这情节得改的事。 　　她想象了一下和秦羽然一起看这部电影的场景, 头皮有些发麻。 　　娇俏可爱的女孩子在旁边哭, 她安慰也不是，不安慰也不是，到时候该怎么办？ 　　她纠结片刻，问：“你知道这部电影特别虐吗？” 　　“知道啊，被虐使我快乐。”秦羽然理所当然地说。 　　“……”郁菲没想到她还有这样的爱好, 张张嘴，说了句“挺好的”。 　　她在餐厅附近找了家电影院，买了两张前排的票，这样就算秦羽然嚎啕大哭，她也看不到其他人投来的目光。只要感受不到这种目光，她还是可以陪秦羽然丢个人的。 　　车子开到酒店，郁菲将随身的行李扔到房间里，随后和秦羽然吃了晚餐。 　　小小只的妹子见到服务生来上菜时两眼放光，掏出手机，得意地说要给同事发照片，好好气一下他们。郁菲没有吃饭前拍照的习惯，但看到秦羽然这样做，她忽然想起柳小姐交代自己要给她发美食图片，便也拿出手机拍了起来。 　　第一张拍摄完毕，她取好对焦点，准备拍第二张的时候，一只白白嫩嫩的小手伸了过来，比出个“V”字。 　　郁菲手一抖，将秦羽然的小手一并拍了进去。她忙去删除，却听秦羽然说：“郁老师快来吃菜啦。” 　　“刚刚拍到你的手了，要不要删除？”她问。 　　“不用，我们刚好可以发微博互动嘛。”秦羽然笑眼弯起，“先吃饭，一会儿该凉了。” 　　郁菲只好把第一张匆匆发给柳小姐，然后低头吃起饭。等她吃得差不多了，秦羽然小心翼翼地问：“郁老师，能不能把那张照片给我发微博啊？” 　　她的表情好像在说“别人家小朋友都能发和画手的互动，只有我没有”。郁菲抿抿唇，发给了墨羽成花。 　　秦羽然又打了个不响的响指，她手又小又嫩，最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迷上打响指——还怎么都打不响。 　　她美滋滋地打开微博，发了条微博，说自己在和大名鼎鼎的郁老师吃饭，照片是郁老师拍的，上面有她的手和郁老师手的影子，所以勉强算是个合影。除此之外，她还说一会儿要和郁老师去看电影，希望不会哭晕在电影院。 　　微博最后，她艾特了郁菲本人。郁菲不想让她失望，便转了她的微博。 　　郁菲之前说过自己编辑是个小哭包，老粉记得这件事，纷纷开玩笑说希望她可以努力哭倒在郁老师的怀抱里。 　　柳知夏吃完晚饭，摸摸平坦的肚子，拿起床头放着的手机。 　　今天她妈妈下午公司有事，由柳川泽照看她。柳知夏还没和他算之前条漫被撕坏的账，即使柳妈妈吩咐他让他姐少玩手机，他也不敢管，拿着游戏机默默打游戏，假装没看见。 　　嗯？郁菲给她发消息了？ 　　柳知夏看见新消息，点进去看到郁菲拍的精美菜式，觉得自己刚才那顿饭好像吃到异次元空间去了。 　　她居然又饿了！ 　　柳知夏叹了声气，回她一个“羡慕嫉妒”后，从旁边的柜子上摸了根香蕉吃了起来。 　　吃完水果，她开始逛论坛。几个八卦论坛今天也没什么劲爆新闻，柳知夏觉得最近这狗仔工作态度太消极了，自己趴床上这么多天，连一个劲爆的八卦都没看见。 　　还不如微博有意思呢！好歹有各种口味的狗粮可以吃！ 　　她这么想着，打开微博，一刷新就看见了郁菲转发了一条微博。 　　郁郁菲菲：今天很开心。 　　再看她转发的内容，柳知夏点开那张所谓的合影，明明觉得这粮挺甜的，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 　　奇了怪了，想吃粮的是她，被粮噎住后不舒服的也是她。 　　柳知夏怀疑自己要来姨妈了，不然情绪怎么会这么奇怪？可是她姨妈来得一向很准，怎么算都不是这几天来啊。 　　难道是她对朋友占有欲太强，看不得别人和郁菲关系好？ 　　也不对啊，她看郁菲和汪总在一起就没有这种不爽的感觉嘛。 　　柳知夏盯着这条微博看了十分钟，点开评论，发现大家都在让小哭包编辑投奔高冷郁老师的怀抱。 　　嗯，小哭包VS高冷小姐姐，这cp看起来真的挺萌的。 　　可是她怎么有点……吃不下去呢？ 　　甚至还有点想diss小哭包人设？？ 　　熊熊燃起的百合魂被莫名熄灭，柳知夏觉得自己像是被泼了一头冷水，整个人一下子蔫了下去。 　　她又切回微信，看到郁菲给自己发的那张没有小哭包乱入的美食照片，竟然也没什么食欲了。 　　从今天开始，她不仅要diss小哭包人设！还要diss那个编辑！还要把这家餐厅拉入人生黑名单！ 　　哦！还有那部电影，打死她都不看！ 　　一股无名火升上来，柳知夏有点后悔自己让郁菲和她编辑去看电影了，想到当初雁唐和苦昼看完电影的飞速发展……她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 　　可是，她有什么可心凉的啊？！ 　　柳知夏觉得自己住院住得脑子都不正常了，叹了声气，扔掉手机，使唤柳川泽给她倒水去了。 　　而此时，郁菲和秦羽然已经来到了电影院。 　　来之前，非常有自知之明的秦羽然特意去超市买了一包纸抽，还顺便要了个装废纸的塑料袋。郁菲看得直皱眉，有点后悔和她来看电影，又不知道怎么反悔。 　　等待检票的时候，秦羽然抱着纸巾四处看了看，问：“郁老师你吃爆米花吗？” 　　郁菲摇了摇头，吃爆米花会影响到别人，她最怕发生这种事情。 　　秦羽然露出两颗小虎牙，笑嘻嘻地说：“刚好我也不吃。” 　　也许是因为她常混二次元，年纪虽然不小，平时的性格却还像个小孩子似的。不过郁菲对这些也不介意，她性格如何与自己也没什么关系，只要工作上不出岔子就好。 　　吃饭时两人专心吃饭，基本没说什么话。在来电影院的路上，秦羽然讲了些买方咨询的内容和提出的要求，还说了些关于定价的细节。 　　郁菲对工作室还是很放心的，她每一本漫画的代理权都签在这家，至今没出过什么意外。但不管怎么说，出售价值一千多万的影视改编IP不是件小事，郁菲怎么都要表达一下自己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所以必须亲自过来一趟。 　　秦羽然晃着腿等待电影检票，感觉气氛有些尴尬，她想了想，又道：“对了郁老师，昨天有家广告公司找到我们说，希望我们能借用漫画的热度为他们代理的产品打广告。我们这边有意向让《同生》的人物来为他们打广告，还可以顺势再推动一波《同生》的热度。但是现在《同生》版权能否出售还不确定，我们就把这件事暂时搁置下来了，打算等影视方那边谈妥再做决定。” 　　郁菲抿了抿唇，垂眸道：“我不希望《同生》接广告，抱歉，请你们用其他作品吧。” 　　☆、37 　　秦羽然和郁菲认识时间也不短了, 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于是也不多劝她, 而是点头道：“好, 我知道了。” 　　啊，所以说做人还是得像郁老师这样——不慕名利, 对心爱的作品有情怀，说不接广告就不接, 给多少万都不接！ 　　超酷！超厉害！超有个性！ 　　当然, 前提是人家本来就有钱, 根本不在乎这些小钱。 　　几十万的……小钱。 　　秦羽然还是有点心痛，这广告合同要是谈妥, 她能拿到一笔不菲的奖金。可是郁老师这脾气犟得很, 她劝了也没用，还不如听话一点，让郁霸霸舒心, 两人才能继续愉快合作。 　　她这么想着，又看了眼低头不说话的郁老师。明明对方和之前一样不喜欢说话, 但她就是觉得这次见郁老师和上次感觉不一样。 　　上一次的郁老师浑身上下都是别人碰不得的雷点, 动不动就像受了惊的鸟似的。这次就不一样了, 她们两个谈话十分顺利，郁老师至今都没有出现过冒冷汗、结巴的症状。 　　秦羽然知道郁老师有疾病，但她不知道是心理还是精神上的。可不管怎么说，她看起来正在恢复，这是件好事、大好事。 　　说不定郁老师哪天就好到不怕见人了呢？到时候签售会还不是想办就办？ 　　秦羽然不禁叹了声气, 签售会这东西太重要了，是见证真爱粉的方法，也是推动人气的手段。可惜摊上郁老师以后，她再也没掺和上签售会的事，每次看到同事带着自己家的画手去参加什么签售会啊、漫展啊，她都羡慕得要死。 　　她这一想就想远了，回过神的时候，郁老师已经站起身来，准备去检票。 　　秦羽然从椅子上蹦下来，颠颠地跟在她身后。 　　两人检票后走进影厅，郁菲打开手机，对着电影票拍了一张照片，给柳小姐发了过去。 　　郁郁菲菲：马上看电影了，一部很虐的爱情片，你对这个感兴趣吗？ 　　看到消息的柳知夏：“……” 　　她不知道自己对这个感不感兴趣，她只知道自己快要被一股无名火点着了：） 　　到底是哪个完蛋玩意儿让郁菲带小编辑去看电影的啊！ 　　呵呵。 　　是她自己。 　　柳知夏觉得自己脑子越来越不正常了，她磨了磨牙，对面打游戏的柳川泽听见声音，瞧见她狰狞的表情，身子一抖。 　　他姐这是怎么了，该不会要拿他发火了吧？ 　　他倒是不怕她，反正她也打不过自己——可是他姐现在好说歹说都是个病人啊，和一个女病患打架，被传出去要笑死人的好吗！ 　　惹不起躲得起，柳川泽深吸一口气，决定暂时离开避难。 　　“哎哟肚子疼……我去蹲个厕所！”他说完起身就跑，柳知夏看见这傻缺弟弟牙根更痒了。她回想起菀姐教她的冷静大法，来了十个深呼吸，吸得她直缺氧。 　　不过这深呼吸还是有点用的，柳知夏动了动压得酸痛的胳膊，换了个姿势躺好，给郁菲敲下回复。 　　夏天的柳树不开花：还好呀，你看完可以给我讲讲~ 　　……天呐，她为什么看起来这么婊？！ 　　柳知夏莫名觉得自己像个插足小哭包与高冷小姐姐的第三者，削尖了脑袋往郁菲身边挤，企图在她面前刷出成吨的存在感。 　　呸，不对，明明是那个小哭包插足她和郁菲好不好！ 　　柳知夏脑内小剧场再次丰富起来，手机震动两声，她看向屏幕，得意地勾起嘴角。 　　郁郁菲菲：好，回去给你讲，我先去看电影了。 　　看见了吗！小哭包是斗不过她这个倒霉蛋的！ 　　你们只是一起看个电影，她却能听郁菲亲自讲电影！ 　　柳知夏心满意足放下手机，长舒一口气，然而气舒了一半，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么幼稚无聊，一口气卡在那里，呛得她咳嗽起来。 　　明天一定要到医院里的小公园转一转，再在病房憋下去，她可能就要精分了。 　　而电影院里的郁菲，此时觉得有些难熬。 　　她之前做过编辑会哭得梨花带雨的准备，但是她没想到，秦羽然哭起来不是梨花带雨。 　　是倾盆大雨。 　　从女主出场开始，秦羽然的泪珠就没断过。明明男女主的初遇又萌又甜，互动也很可爱，可秦羽然就是哭得停不下来！ 　　郁菲真不知道人怎么可以流那么多眼泪，她压低声音问她为什么在别人笑的时候哭，小编辑一边擤鼻涕一边说：“我一想到他们要经历生离死别就控制不住自己，我之前还看了剧透，知道现在的甜都是以后的刀……” 　　郁菲：“……” 　　所以说，这种人来看电影前还是少看剧透的好。 　　郁菲身负回去给柳小姐讲述电影的重任，不敢多走神，问了一句便重新将注意力放回电影上。 　　“对不起……我真的好喜欢你，但是，我只能是翔君生命中的过客呐。请翔君以后也继续努力下去吧，加油！无论我在哪里，都会一直、一直、一直看着你变得越来越好哦！” 　　女主躺在病床上，脸上滚落一串串泪珠，嘴角上翘着，努力用听起来更有活力的声音为电话那头的男主鼓着气。 　　秦羽然快要哭傻了，眼泪比女主掉得还多，她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可还是有微弱的呜咽声传出来。 　　不过此时不只是她，整个影厅里大多数的人都开始抹眼泪，尤其是男主嘶喊着说“我也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你，求求你为了我，努力在这世间多停留几十年好不好”的时候，郁菲明显听见大家的哭声分贝提高了不少。 　　她鼻子也有一点酸，但还不至于哭出来。她只是想到了自己曾经经历过的那场生离死别，那时，刺目的血红色只在她眼前晃了一瞬，母亲的手很快捂住了她的眼睛。身边声音嘈杂，她在被蒙蔽的黑暗中微张着嘴，陷入了无止境的绝望。 　　仔细想想，男女主还算是正式道别过的，在某种程度上他们少了一些遗憾。 　　而她父亲走的时候，什么告别都没留下。 　　唯一留下的，也就是那个永远都不能完成的承诺了吧。 　　郁菲用指甲掐住掌心的肉，努力让自己从那段回忆中挣脱出来。 　　电影还在继续，女主将哭得一塌糊涂的脸埋进被子里，很小声地说了一句：“对不起哦，翔君，这个请求，我好像无论如何都做不到了呢。” 　　郁菲听着影厅的哭声越来越大，悄悄松了口气，有这么多人哭，秦羽然的哭也不算什么了吧。 　　电影最后，女主最后一次被推进手术室，男主从别的地方狂奔赶来，刚好看到“手术中”的灯熄灭。 　　他站在门前，和女主的父母一起等着大门打开，等待着那个或许惊喜或许残忍的结果。 　　门打开一个缝，他睁大眼睛，双目通红。门越开越大，直到所有观众都看见女主站在那里，穿着第一次见面时所穿的长裙，微笑着。 　　“初次见面，请翔君……多多关照！” 　　屏幕骤黑，郁菲顿了顿，意识到女主已经死了，心里难免有些难过起来。 　　然而这阵难过很快就消散了，而是转化为头痛。 　　因为，她身边的秦羽然已经哭到崩溃了，甚至一边哭一边打嗝。 　　郁菲完全不知道怎么安慰痛哭流涕的小姑娘，给她抽了两张纸巾，却没有什么用。 　　直到电影片尾曲结束，秦羽然才顶着两个核桃似的眼睛站起来说：“我没事了，谢谢郁老师陪我。” 　　郁菲摇摇头，她什么都没做，担不起这份感谢。 　　两人出了电影院，郁菲给柳小姐发了份反馈。 　　郁郁菲菲：电影还可以，电影院好多人都在哭，很感人。 　　柳知夏脑补了一个多小时小哭包扑进郁菲怀里大哭的场景，终于收到她的消息时，心里咯噔一声，生怕她说自己衣服被哭湿了这种话。 　　夏天的柳树不开花：你哭了吗？ 　　郁郁菲菲：没。 　　夏天的柳树不开花：我可不可以提出一个有点过分的请求啊…… 　　郁郁菲菲：你说。 　　夏天的柳树不开花：你能不能给我拍一张上半身的照片？不用带脸，只看衣服就好。 　　郁郁菲菲：……为什么？ 　　夏天的柳树不开花：在医院憋坏了，闲的。 　　郁郁菲菲：…… 　　好吧，柳小姐在医院确实很无聊，这心愿也不是很过分，她就帮她实现了吧。 　　郁菲提出要去卫生间，秦羽然在外面的洗手台洗脸，郁菲溜进隔间里面，为自己上半身拍了张照。 　　柳知夏收到照片立刻点击放大各种查看，从肩膀到胸口，从胸口再到腹部，还有衣领、衣袖…… 　　还好还好，郁菲的衣服没湿，她放心了。 　　这说明小哭包没能扑进大姐姐怀抱痛哭！ 　　呵，小哭包的战斗力不过如此嘛！ 　　看完照片，心情舒畅的柳知夏觉得自己应该礼尚往来一下，难得人家郁菲发张自拍，虽然没有脸，但也是一大进步。她在自己相册翻了翻，很心机地找出一张穿水手服的清纯照片，发给了郁菲。 　　郁郁菲菲：……嗯？ 　　夏天的柳树不开花：在医院憋坏了，想发自拍。 　　郁郁菲菲：…… 　　同一个理由还能用两次的吗？ 　　但是照片上的柳小姐……真好看，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郁菲把照片悄悄存下来，没敢多看，连忙从卫生间走了出来。 　　秦羽然这时候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除了眼睛像核桃，其他没什么问题。 　　出了卫生间，坐电梯时，郁菲有些迟疑地问她：“你明天早上还怎么上班啊？” 　　“我经常把眼睛哭肿，消肿小窍门多着呢。郁老师你放心，明天我们把买方代表约来面谈的时候，我保证恢复原样。”秦羽然笑嘻嘻地走出电梯门，到停车场取了车，送郁菲回酒店。 　　回到酒店房间，郁菲洗了个澡，出来给汪采茉发了条消息。 　　郁郁菲菲：今天见到我编辑了，她真的很能哭。 　　一块馍：看出来了QAQ不过我也要哭了…… 　　郁郁菲菲：怎么了？ 　　一块馍：呜呜呜呜，我家白宝宝太棒了，她又接下一个品牌代言了呢！！！ 　　郁菲：“……” 　　她真是高估她基友了呢。 　　☆、38 　　白玥能获得更好的发展, 郁菲是真心为汪采茉高兴, 这说明她的眼光不错。 　　只是话说回来, 那个白玥要是能稍微回应一下汪采茉就更好了。 　　郁菲有时候觉得汪采茉真的挺惨的, 不过追星这种事她不太懂，即便能够理解那份真情实感, 却也不太能理解汪采茉在这场追星中得到了什么乐趣。 　　看着自己追捧的人变得越来越好自然是开心的，可如果两个人之间始终没什么相互的联系, 真的不会厌倦吗？ 　　也许不会吧——看看汪采茉小号上那个真情实感的粉丝, 无论怎么努力评论, 都得不到汪采茉一次回复，可她还在坚持着。 　　郁菲忽然觉得这世界上其实有许多傻瓜, 平时看着精明能干的人, 在另一个领域或许会蠢笨得令常人无法理解。 　　她和汪采茉聊了几句今天发生的事，各自去忙别的。汪采茉最近灵感爆棚，每天坐在工作台前一画就是几个小时, 现在正是灵感源源不断的时候，自然要去忙事业。而郁菲今天和编辑出门吃了饭、看了电影, 到现在还没练笔, 时间不早了, 再不画今天的任务恐怕就完不成了。 　　从背包里取出纸笔，她坐在桌前准备画点和今天有关的图。 　　比如和秦羽然的见面？比如她们一起吃的饭？比如她们看的电影？ 　　嗯……这些都不想画…… 　　郁菲细数今天做过的事，发现短短一天她真的经历了很多。可是现在回味起来，她印象最深刻的事竟然是柳小姐让她拍上身照的画面。 　　当时柳小姐提出要求，自己毫不犹豫就去做了。现在想想, 她好像还没仔细揣摩过柳小姐的心思。 　　虽然她知道自己的揣摩猜测多半是错的，可她就是忍不住想——柳小姐为什么要看她的上身照。 　　莫不是想看看她今天的装扮？没必要啊。 　　难道…… 　　难道，柳小姐是想看她的size？！ 　　郁菲纠结思考的脸上突然出现一抹淡红，很快，这红色像是滴入清水之中的墨水，逐渐扩散开来，直到染红了整张脸。 　　她扔下笔，倒在床上找出柳小姐发给自己的照片，看着那张水手服上属于柳小姐的size，一时间有些眼晕。 　　柳柳柳……柳小姐什么意思？ 　　在医院憋得无聊，和她比size吗？ 　　水手服上衣偏短，柳知夏的尺寸虽然不算傲人，但也能撑起一部分衣物，露出一点平坦的腹部。郁菲想到她曾经见过的那件“童|颜|巨|ru”，一股莫名而来的燥热直冲脑门。 　　她急促地喘了几口气，心跳得飞快。奇异的感觉从她心底生出，她觉得新奇，想要更深入地查探时，忽然忆起一些被努力遗忘的过去。 　　“郁菲，下课来我办公室。” 　　“菲菲，老师知道你家里出了变故，不用怕，只要你听话，我肯定保护你，不让其他同学欺负你。” 　　“菲菲，你看别的女同学都开始穿小衣服了，你是不是也该穿了？……家里没条件？那可不行，你把校服脱了，老师帮你看看大小，回头让我老婆给你买，再苦也不能苦了学生嘛。” 　　“哎呀，你跑什么？我想看看你，你让我看看，我给你买好看的头花行不？一百多块钱一个呢，国外来的洋货。” 　　“躲得过初一你还躲得过十五？你妈妈不是起早贪黑地在外面打工吗，我就不信她还有时间来帮你。” 　　“哎呀菲菲，我不是坏人，我是想对你好啊。好吧，你不让我看，那我给你看——” 　　“想告状？你看看大家是信你还是信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 　　…… 　　恶魔在地狱中张开嘴巴，将那些噩梦一遍遍讲述给她听，见她陷入极大的痛苦，它开始放肆地大声狞笑。 　　恐惧和恶心将她所有的感官吞没，她像一条濒死的鱼，躺在搁浅的沙滩上苟延残喘，没有一丝挣扎的机会。 　　不知道这期间发病多少次，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郁菲重新掌控自己意识的时候，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被空调吹得冰冷。她翻了个身，凉透的衣服贴紧皮肤，冻得她瑟缩了下，神志也更清醒了些。 　　她刚才又发病了，还病得厉害，甚至可以说是几年来最厉害的一次。她的大脑不受控制地编排动作，好像这些仪式性的东西真的能抵挡住那些令她恐惧的东西。 　　郁菲缓了许久，长长地叹了声气。 　　她清楚自己此次发病的契机，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她最厌恶的事，是性。 　　肮脏、恶心、令人作呕。 　　身体的某些特征是性的源头，也是肮脏的一部分。她因为这种恶心的想法陷入一辈子无法挣脱的沼泽，作恶的人却可以潇洒自在。 　　性与欲|望都是变|态才会有的东西，她无法允许自己的内心对人体部位产生什么不应有的好奇。柳小姐喜欢一些奇奇怪怪的衣服，她可以理解——但是，她不能忍受自己对穿着奇怪衣服的柳小姐有任何非分之想。 　　郁菲觉得如果自己想了，她就是在玷污对方。 　　她们第一次见面时，她因为想起柳小姐衬衫下的曼妙而发病，后来状况转好，她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再产生那些糟糕的想法，没想到今天又…… 　　郁菲实在无法原谅自己对别人身体的臆想，只要想到那些，她就会觉得自己和那个禽兽别无二致，觉得他们是同样肮脏罪恶的人。 　　她怎么可以和那种人一样呢？ 　　酒店的空调发出微弱的运作声响，郁菲定定地盯着壁灯在墙上映下的光晕，神思恍惚。 　　她以后还能再面对柳小姐了吗？她心里藏了肮脏的秘密，柳小姐知道后会不会觉得她恶心？ 　　前阵子的愉快相处幻化作泡影，她以为自己有资格拥有美好的情感了，现实却将她打回原形。 　　别挣扎了郁菲，你越害怕成为什么样的人，越会成为那样的人。 　　这么多年来，你还没明白这个道理吗？ 　　最近的交际都太过顺利，顺利到她都快忘了真正的自己。 　　郁菲努力控制着鼻子的酸意，忍到最后，滚烫的泪珠从眼角滑下，落入发鬓。 　　她还是配不上柳小姐，做不了她的朋友。 　　也许是电压不稳，屋里的灯光弱了一瞬，又恢复原样。郁菲回过神，咬咬牙，狠下心将柳小姐今天发给自己的照片删掉，又准备去删除为她单独建立的相册。 　　屏幕上显示着“删除”和“取消”，她犹豫许久，看到那张九宫格，抿抿唇，到底是点下了“取消”。 　　算了，她就当是给自己留个念想吧。 　　由于前一晚的折腾，第二天郁菲来到工作室时，气色并不好。反而是昨天哭成倾盆大雨的秦羽然精神很好，眼睛看不出肿，依然神采奕奕。 　　郁菲在门口勉强和她说了几句话，随她进入工作室。因为秦羽然事先有交代，即使工作室其他成员对郁老师好奇得不得了，还是强忍着坐在自己的工位上一动不动，假装没看见一整只活的郁老师走进来。 　　一整只！活的！郁老师啊！ 　　工作室诸位真是要委屈死了，可为了不吓到郁老师，他们必须忍住。 　　将郁老师送进会议室，悬着一颗心的秦羽然放下心来，在工作群里发了个大拇指。 　　墨羽成花：你们棒棒的！中午每人加一个鸡腿，然姐请你们！ 　　发完消息，怕郁老师一个人在里面无聊，她也进了会议室。然而进来以后，她发现郁老师和昨天完全不一样，整个人都回到了第一次见面时那种焦躁不安的状态。 　　一、一朝回到解放前？！ 　　难道是自己昨天把郁老师给哭退步了？！ 　　秦羽然有点懵，这可不行啊，她还做着签售会的美梦呢。 　　对面的座椅上，郁菲察觉到编辑在观察自己，喉头一紧，手脚都不自在起来。 　　她现在开始后悔了，和买方代表见面，这意味着对方也会仔细观察她，她甚至要在人群前发表些看法。 　　郁菲紧张得双腿发颤，在会议室度过了坐立不安的十分钟，她最终还是站起来道：“抱歉，我做不到……商谈的事还是全权交给你们来吧。” 　　☆、39 　　秦羽然站起来, 尽量放轻声音道：“郁老师, 你是不是对我们这边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有的话别憋着, 我们说开了总比忍着强。” 　　郁菲有些愧疚地摇摇头：“不是你们的问题, 是我自己真的做不到。”她看了眼有些丧气的秦羽然，胳膊动了动, 慢慢抬起来，在她肩上拍了拍, “对不起, 我又让你为难了。” 　　“没事啦, 其实法务事先和买方说的只是郁老师有可能到，没把话说死。你身体重要, 如果觉得不舒服, 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秦羽然笑起来，略有些婴儿肥的脸显现出两个小酒窝，让人看了心情也不禁变好了些。 　　在郁菲的默许下, 秦羽然没直接送走她，而是带她到老大的办公室里看了草拟的合同和一些买方的资料, 免得让她白来一趟, 半分收获都没有。 　　可惜郁菲最终还是没能参加这次会议, 买方代表过来时，工作室的法务和老大一同去接见。秦羽然本来也是可以参加会议的，但郁老师还在这里，她得尽量陪着她。 　　工作室里有几个小伙伴抓心挠肝地盼着找个机会和郁老师要个签名什么的，结果眼睁睁地看着人家要走, 却什么都不能做，只得在秦羽然出来倒水时拼了老命地给她使眼色。 　　办公室里，郁菲资料看完，紧张感缓和了不少。在同事小伙伴们的疯狂眼神暗示下，秦羽然犹豫半天，还是开了口：“郁老师，我们工作室来了几个新人，两年前没见过你，但是又特别喜欢你，能不能给他们留个签名啊？” 　　今天的郁菲神经一直紧绷着，她听秦羽然说完，下意识地想要拒绝，可话到嘴边，她又觉得签个名也没什么大不了了，便答应下来。 　　秦羽然升怕两年前的事故重演，跑出去从几个想要签名的同事那里拿来本子，再回到办公室让郁老师签名。 　　“这个人，他想要特签，图案是什么来着……啊对，是想让你画一个让他每天都要加油的双马尾妹子图。”秦羽然把本子递给郁菲，见她唰唰画好，忙把下一个本子递了过去，“这个要《同生》里小爱的Q版脸，还要一句话——‘赚钱使你快乐，求你快去赚钱’。” 　　郁菲：“……” 　　她笔下的角色还有这个功能吗？ 　　秦羽然觉得自己为郁老师带来了许多麻烦，殷勤地给她端茶倒水，就差捏肩捶背了。不过郁老师看起来没什么不耐烦，画画时原本微蹙的眉头也舒展了些，看样子是沉浸在了绘画的世界里。 　　有一句话在郁老师这里得到了完美体现——上帝为人关上一扇门时，一定会为他再开一扇窗。虽然郁老师有点小毛病，但是人家绘画天赋可是甩别人十几条街的。 　　这么想想，缺陷有时候也是一种美嘛。 　　就像是断臂的维纳斯雕像，她有着最完美的身段和最美丽的样貌，却因故折断了手臂，可这一双断臂反而成就了这座雕像独一无二的美。 　　哎这么打比方好像也不太对…… 　　秦羽然挠挠头，把下一个本子摆在郁老师面前。 　　奇怪，昨天的郁老师和今天的她，真是差太多了。 　　自己和郁老师分别的那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秦羽然觉得这件事完全可以成为她人生未解之谜之一了，惆怅地叹了声气，她把最后一个本子交给郁老师，让她画上一颗小心心。 　　“一米八八胸肌的壮汉，就喜欢这种粉粉嫩嫩的小玩意儿，我都比他爷们。”秦羽然一边看郁菲画画一边吐槽，见对方露出诧异的表情，她又说起这个东北大汉的光荣事迹。 　　郁菲被逗到了，她本就是微笑上扬的唇形，现在翘得更高了些，整张脸都随着柔和了不少。 　　秦羽然见她心情好了点，稍稍松了口气，谢过她后把签名本子带出办公室分发。 　　郁菲听到外面一阵阵欢呼声，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向椅背靠去。 　　今天的练笔任务算是完成了，挺好的。 　　她放下笔，等秦羽然进来，随她一起走了出去。 　　办公区的小伙伴们都埋头工作着，看起来很刻苦，好像刚才那些欢呼雀跃的人不是他们。郁菲匆匆扫了眼这些可爱的人，垂下头离开，秦羽然则再次给他们比了大拇指。 　　她这帮同事太靠谱了，加鸡腿，必须加鸡腿，每人加两个！ 　　郁菲自己回到酒店，点了些酒店的餐点，明明很饿，吃了两口却觉得没什么胃口继续吃下去。 　　她看了眼手机，汪采茉可能在忙，一上午都没有找过她。她打开电视，调到一个播放热闹综艺的频道，再进入基友群搭了句腔，和大家聊了起来。 　　好了，她的世界热闹多了。 　　她继续吃着饭，时不时看两眼电视里大笑着的嘉宾，再和群里小伙伴说几句话。 　　她的生活一直都是这样的，也应该是这样的——还是这种一个人的热闹最适合她。 　　那种和别人在现实里度过快乐时光的事……留在回忆里就够了。 　　郁菲吃好饭，叫服务生来收走餐具。在酒店呆坐到下午，等阳光不再刺目灼人，她拿起房卡和手机出了门。 　　她想再看一次昨天的电影。 　　既然她没来得及和柳小姐讲电影就想退缩告别，那就替她再看一次吧。 　　走进商场，她鬼使神差地去买了一小包纸巾，然后来到电影院里，坐在第一排。 　　这个场次的人不多，整个影院只有两对小情侣和她，总共是五个人。郁菲自动忽略掉他们时不时传来的对话声，专心看起了电影。 　　电影开头，男女主甜蜜地相遇，和昨天一样，互动甜蜜又可爱。 　　可是，郁菲渐渐发现，她竟然开始和秦羽然一样，从这糖里面觉察出点点伤感和失落。 　　她忽然想到，如果男女主角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是一段没有结果的感情，他们还会选择彼此相遇吗？ 　　男主知道自己的爱人一定会死，他还会不会义无反顾地爱上可爱的女主？女主知道自己一定会先一步离开这个世界，她还会不会选择连累男主，为他留下这段甜而痛苦的回忆？ 　　郁菲想，如果她是女主，她一定不会去接触男主的。 　　她会躲得远远的，避免与他的世界产生任何交集，只偷偷看着他，看他爱上一个健康的女孩，最好还能看到那女孩成为他的新娘。 　　那样的话，就算是死，也无憾了吧。 　　看到结尾时，她看到男主瞬间熄灭神采的双眸，一股难以形容的悲痛汹涌袭来。 　　男主最爱的人死了，他再也看不到她，再也不能将她背在身后，傻瓜似的大笑了。 　　昨天没落下的泪水仿佛是被留到了今天，郁菲捂着脸不停地哭着，像是在可怜男主，也像是在可怜她自己。 　　因为她猛然意识到，自己对待柳小姐的心情似乎是不一样的。 　　但是，她知道这种不一样是令人作呕的，是会让柳小姐嫌恶地远离她的。 　　所以在这一切还没发生的时候，她必须离开。 　　柳小姐那么好，她应该有大海般广阔的未来，她不能与自己这样肮脏恶臭的小水沟打交道。 　　郁菲想了许多，回到酒店，她将后天的机票改签到明天，然后蜷缩着躺在床上，听着空调发出的细微声响，慢慢闭上眼睛。 　　手机震动两声，她睁开双眼，迷迷糊糊地点开消息。 　　夏天的柳树不开花：我明天要出院啦！！快恭喜我！！ 　　郁郁菲菲：恭喜。 　　她颤抖着手打下这两个字，忽然有种落泪的冲动。 　　夏天的柳树不开花：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的向导任务还没完成呢，随时为你准备着。 　　郁郁菲菲：不用了。 　　郁菲发出这三个字，胸口闷痛得难受，又补充了一句。 　　郁郁菲菲：我不想在剧组取材了，下部作品换其他题材。 　　夏天的柳树不开花：啊……好可惜，我不能继续燃烧自己散发光和热了。 　　夏天的柳树不开花：那我以后还能找你出来吗，我还欠你一顿饭呢。 　　郁郁菲菲：不用了。 　　她再次发出这三个字，随即扔下手机，攥紧被角，将自己埋进被子里闷了起来。 　　不知闷了多久，手机铃声响起，缺氧使她眼前一阵阵发晕，晕乎乎地摸到手机接通，然后把手机放在耳边道：“您好。” 　　那边沉默了几秒，一个有些委屈的声音传过来：“菲菲，是不是我昨天让你发照片，你生气了？” 　　轰—— 　　郁菲脑海里仿佛响起什么东西倒塌的声音，她抓紧手机，咽了几下口水，说：“没有。” 　　“对不起，是我太任性了。”柳知夏咬了咬下唇，带着前所未有的低姿态说，“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昨天看到你发的微博了，当时怕那个编辑真的扑到你身上哭，就想看看你衣服有没有被泪水沾湿的地方。我后来仔细想了一下，自己这样确实挺过分的，对你占有欲太强了，是我的错，以后一定改。” 　　她说完有点不好意思，她不是个喜欢给别人剖析自己的人，可这一次也不知道怎么了，她看到郁菲对自己态度这么冷淡，心一下就慌了。 　　想给她解释，想让她开心，想让她知道真实的自己…… 　　电话这边的郁菲没说话，她没想到柳小姐会是这样的想法。 　　有占有欲是对一个人看重的意思吧，或者说，是将另一个人当作自己的所属物，就算自己不想要，也不允许他人觊觎。 　　郁菲在漫画中也画过有关占有欲的情节，但那是角色的情感，不是她的。此刻体会到有人对她产生占有欲，她先是有些不可置信，而后又胆怯起来。 　　柳小姐一定是误会了她，以为她是个良善的人，所以才会说出那样一番话。 　　可是她辜负了柳小姐对她的信任和友情。 　　郁菲深吸一口气，决定一鼓作气把自己的糟糕展现给柳小姐，让自己死心，也让柳小姐好好去过自己的美好生活。 　　然而她这口气还没等吐出来，柳小姐却先她一步开口问道：“菲菲，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但我还是想问一句……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啊？” 　　☆、40 　　她的语气过于小心翼翼, 郁菲甚至怀疑她不是在和自己说话, 而是在和别人言语。 　　柳小姐这么好的人, 为什么会用这种态度和她说话呢？ 　　明明她才是最卑微的那个人啊。 　　郁菲恍惚了一瞬, 脱口而出：“你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怕失去你啊，我脾气不好, 朋友不多，好不容易遇上一个你, 我不想因为自己的坏脾气失去你。”柳知夏说完, 可耻地脸红了。 　　道歉就道歉, 说得像表白似的是怎么回事！ 　　但是她要是不说得直白点，真怕郁菲这个爱钻牛角尖的妹子再脑补出什么别的东西啊！ 　　郁菲听到她的话, 险些把手机丢了出去。 　　柳小姐说这些是为了安慰她, 还是在表达真实的感情？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怕失去她这样糟糕的人，他们不是应该对自己唯恐避之不及的吗？ 　　眼前忽然模糊起来，她仿佛又听见那些来自十几年前的窃窃私语。 　　“她好脏的, 特别不要脸，勾引老师这种事都做的出来！” 　　“真恶心……小学就做这种事, 不用等毕业她就会去小姐了吧？” 　　“可是我听她妈妈说黄老师先动的手……” 　　“算了吧, 我们黄老师人那么好, 怎么可能对这个丑八怪做什么。肯定是她没了爹，家里穷，想讹学校的钱。” 　　“对，黄老师对师母可是忠心耿耿的，我看过他和师母逛街, 很恩爱的。” 　　“哼，不就是自己爸死了缺爱吗？打扮打扮去做援交啊，祸害我们老师干嘛？” 　　不是这样的……明明不是这样的…… 　　她努力和同学辩解着，她想说那个男人把她拉进办公室，想说他脱下裤子扑了过来，想说自己从二楼跳下去不是意外，而是为了躲避他狞笑着凑近的脸。 　　可是没人管她说什么，因为班主任说，她是被自己拒绝后羞愤跳楼的。 　　唯一相信她的人是她的母亲，失去丈夫的女人坚强地扛起整个家的责任，她一遍遍来到学校要求班主任道歉、要求学校开除他，可学校也站在了班主任那边，甚至不给她调换班级。 　　郁菲摔得不重，一周后她出院，浑浑噩噩地在教室里坐着。班级里每一个人都可以过来欺负她，撕碎她的作业，扔掉她的书包，推搡着让她站在墙角，被大家一起嘲笑。还有人故意绊倒她，看她摔个狗吃屎，哈哈大笑。 　　她好想离开这里，可转学需要一笔钱，家里拿不起。 　　她想退学，但看到母亲悲伤的脸，她忍了下来。 　　后来，她怕极了被欺负，看到有人过来就会拿起手头的东西摆弄，好像这样就能让人忽略她的存在。渐渐的，她开始有更多的动作，每当做出这些动作，她都会心安一小会儿。 　　她本以为自己可以这样熬过剩下这几年的，可是突然有一天，班主任又找上了她。 　　那一天，大家都出去上体育课了，被全班孤立的她躲在教室趴着睡觉。身体一阵异样使她睁开眼睛，老师的手已经伸进了她的领口，见她醒来，色迷迷地说：“怎么样？这回知道吃亏的是谁了吧？这回乖乖听话，我让校长给你换班级——” 　　她被吓傻了，直到那张坑坑洼洼的脸凑过来，即将亲上她脸颊的时候，她尖叫着哭喊着推开他，疯狂地逃离了教室。她不顾门卫阻拦奔跑回家，一个人躲进卫生间抱着头大哭。中年男人身上油脂和烟味混合起来的味道犹在身侧，她不太懂老师对自己做的事意味着什么，她只是本能地感到恶心。 　　小时候父母教育过她，说是不能让别人触碰自己的身体隐私部位，这是错误的。可对她做出这件事的人是教她知识的老师，也是错的吗？ 　　她好害怕，又有些无助。明明错的人不是她，为什么如今所有的后果和苦难都要她来承担呢？ 　　那天晚上，母亲听她说了这些，拿起菜刀就要去找那个禽兽拼命。郁菲拦住了她，哭着说“妈妈，我想活下去”。 　　她逃避着一切，却还是想活下去。 　　爸爸死了，如果妈妈也杀了人，自己一定也活不下去了。 　　母亲抱着她痛哭，让她休学，母女两人一起打工干零活，赚够转学的钱后，才算是拨开了一点人生的乌云。 　　10岁转学成功，郁菲以为自己的噩梦结束了，但当她来到新学校，她发现自己还是被排斥的。 　　在这段时间里，她早就养成了逃避时去做某些动作的习惯，大家看她就像在看怪物。 　　11岁那年，母亲的工作有了起色，她攒下一点钱，自己开了家店，生活不再那么艰难。就在郁妈妈以为生活变好了的时候，她发现了女儿的病。 　　治病的钱不是一笔小数目，重担落下，她咬着牙为女儿治病。 　　一治就是十几年。 　　上初中以后，郁菲懂得的东西更多了，知道了老师当时对她做的事情代表了什么，更是觉得恶心。 　　她知道老师对自己做的事是为了“性”，自此以后，她对这种事的看法越来越偏激，一直发展到现在这种看到性就觉得恶心的地步。 　　郁菲的眼睛已经彻底被泪水模糊了，她回顾自己这些年，虽然吕医生对她的治疗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可她就是过不去自己心里的坎。 　　她永远不会忘记自己敬爱的老师为了那种变|态的欲|望对自己做的种种事，可是她什么都做不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和母亲心照不宣地对那件事保持回避状态。可是刺已经扎根在心里了，拔不掉的。如果真的拔掉它，心脏也会随之破碎掉。 　　其实她并不是完全不能接受这些，比如汪采茉画的画，因为她们已经很熟了，她知道对方的画里没有恶意，所以不会太纠结。虽然刚开始也会觉得恶心，但时间长了，她倒是可以接受些画纸上的色气东西。 　　可是柳小姐的事不一样，她发现自己真的很想在现实触碰对方。 　　这想法太过可怕，每每想起，她都觉得自己仿佛要被深渊吞噬掉，深深的恐惧感袭上心头，她又怕又恶心，觉得自己和禽兽无异。 　　然而在现在这一刻，她听着柳小姐说不想失去自己，突然好委屈。 　　这种委屈是没有来由的，她不知道自己在委屈什么，她只知道自己也不想离开柳小姐。 　　会不会、会不会有一点点的可能——柳小姐是不在乎自己肮脏想法的？ 　　郁菲被这个愿望吓到了，她抬手擦了擦眼泪，哽咽着说：“对不起，我真的没生气，你别多想。” 　　她沉默了太久，从完全的沉默到低声哭泣，柳知夏听得心里着急，却也不敢轻易开口。现在听到对方终于说话了，她忙道：“可是你的语气像是在和我告别。” 　　——谁都猜不透别人的真实想法，你们有什么想表达的就直接说出来好吗。 　　郁菲忽然想起汪采茉说过的这句话，她还记得自己那时候有多么迫切地想要和柳小姐做朋友，没想到再次用上这句话的时候，却成了和她决裂。 　　她难过得要死，张开嘴，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落，说出的话断断续续：“柳、柳知夏，我真的、真的很想和你做朋友，可是我太脏了，我、我配不上你。对不起，我、我以前说过不会生你气的，我真的没、没生你气……” 　　柳知夏听得云里雾里，等听到她说自己脏的时候，瞳孔猛地放大。她差点从床上掉下去，几乎破了音地问她：“你这趟出门经历什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谁做的？你快告诉我！我们去报警，绝对不放过他！” 　　郁菲的心理医生毕竟是男性，她因为羞耻心，很少和他讨论这方面的事情，治疗上以强迫症为主。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这一刻，她很想告诉柳小姐真相。 　　她坐起来，使劲抹着眼泪：“没有人欺负我，是我、我想亲近你。我知道这很恶心，我不想抱着这样肮脏的想法继续待在你身边……是我对不起你……” 　　柳知夏满脑袋“老娘要剁了那孙子”的想法瞬间破灭。她有点懵，郁菲这话什么意思，就因为想碰碰自己，还要和自己绝交了？ 　　艺术家都这么夸张的吗？！ 　　不过郁菲没事就好……她松了口气，无奈地说：“多大点事啊，什么恶心什么肮脏，这种词可别往自己身上套，你是好女孩。” 　　一时间，郁菲眼泪更是掉个不停，她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 　　柳知夏继续道：“你不准乱想了啊，不就是想亲近我吗，我也想亲近你啊，你这么说的话，我也要觉得自己恶心了。” 　　郁菲举着手机疯狂摇头：“你没有。” 　　“那你也没有。” 　　郁菲攥紧膝盖上的被子，咬紧下唇。 　　有什么东西落在她心里的刺上，悄悄融化了她原以为无比坚固的刺。 　　柳知夏觉得哄她开心挺好玩的，而且现在知道她没生自己的气，一时还有点小得意：“你是不是觉得我穿水手服特别可爱，所以才想亲近我？哎呀，我也觉得自己穿水手服好看，其实我还有好多套呢，以后都穿给你看啊，你想碰就碰，不要害羞嘛。大家都是女孩子，放轻松！” 　　郁菲眼睛微微睁大，也是，她们都是女孩子，就算有了想触摸的欲|望，或许也没有那么脏。 　　再者说，柳小姐根本没有那令人恐惧的油脂与烟味混合的味道，只有淡淡的清香，在她身边，自己一点都不害怕。 　　郁菲好像真的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慢慢地，她露出一点笑意，很小声地说：“谢谢你不嫌弃我。对不起，我刚才害你担心了。” 　　她顿了顿，想到柳小姐之前小心翼翼的询问，便学着她的样子，颇有些可怜地问：“知夏，你能不能原谅我，给我一次机会啊……” 　　☆、41 　　柳知夏听着她发出蚊子似的请求, 咽了口口水, 感觉身上有点麻。 　　她清清嗓子, 压下奇怪的感觉, 坏笑着说：“这我要考虑一下，原不原谅的……得看你表现。” 　　郁菲没听出她话里开玩笑的意思, 心里一空，眼泪也忘了流, 慌忙问她要怎么表现。 　　柳知夏想了半天, 到底没好意思说什么不要脸的话, 很保守地说：“首先，你回来以后要来见我。” 　　“嗯, 好。”郁菲带着浓重鼻音, 乖乖应下。 　　柳知夏莫名生出一点“翻身农奴把歌唱”的心情，刚才是她忐忑地怕郁菲生气，现在角色转换, 轮到郁菲担心，还挺有意思的。 　　片刻后, 一场险些让两人决裂的通话结束。郁菲呆呆地盯着手机, 仍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刚刚都听到了些什么。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柳小姐这么好的人呢？ 　　她想到刚刚柳小姐对自己的宽慰, 心里暖洋洋的，好像放进了一个小太阳。 　　不对，不是一个，是好多个小太阳。 　　明明对方说的道理吕医生也曾讲过，可在她的感知中, 他们二人说话后所呈现出的效果完全不一样。 　　郁菲想起吕医生上次见面和她说的那些话，现在回味起来，他的意思大概就是柳小姐可以成为她的光明吧。 　　既然如此，她也要做柳小姐人生的光明，让她有机会实现演艺圈的梦想。 　　上一刻还绝望到无助的自己，这一刻竟然又重新燃起了对未来的希望。这感觉太神奇了，郁菲用指尖温柔地抚摸着屏幕，心里满满当当的。 　　她发呆时，手机响了两声，是柳小姐发来的消息。 　　夏天的柳树不开花：等等！你刚才说你不来取材了，这话是真的还是假的？ 　　郁菲脸上红了红，她想逃避剧组不过是想躲开柳小姐，如今她心结稍稍解开，自然还是希望能陪在柳小姐身边。 　　可是她们见得多了，自己如果真的、真的很想碰碰她，到时候要怎么办？ 　　她想到那个场景，一股热气直冲脑门，她用力拍了拍脸，平复下莫名而来的心悸，忽然觉得这种想法似乎也不是那么令人反感了。 　　或许……她对柳小姐的欲|望并不是自己之前所想的恶劣欲|望，仅仅是想接近美好事物的渴望。 　　这么想的话，好像更释然了。 　　郁菲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决定还是陪在柳小姐身边。 　　郁郁菲菲：假的…… 　　很快，手机另一边的人发来雀跃的小人，郁菲盯着屏幕上的小人，扯出一个透着傻气的笑。 　　她脸上还沾着没擦干的泪水，眼睛红彤彤的，鼻头也是通红，可嘴角弯起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难受劲儿瞬间消散了大半。 　　郁菲向上划了划屏幕，从聊天记录里找到昨天柳小姐发给自己的照片，重新保存下来。 　　虽然她还是很想碰碰柳小姐，可现在，她已经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多么恶心了。 　　毕竟……如果她觉得这想法恶心，那不是也骂了抱着同样想法的柳小姐吗？ 　　等、等等！郁菲由此忽然想到一个很严肃的事情——那么再见面的时候，万一柳小姐想对她亲近些，她要怎么回应？！ 　　她想起那次柳小姐帮她揉捏手臂，自己的回应十分僵硬。所以下一次再遇到这种情况，她一定要想个更好的对策出来。 　　不过在那之前，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郁菲慌忙从床上爬起来照镜子，不管怎么说，柳小姐明天出院，而她刚好是明天早上的机票，多半可以赶上迎接她出院，自己绝不能用这样一张哭肿眼睛的脸面对柳小姐。 　　她联系了秦羽然，从她那里要来各种各样为眼睛消肿的偏方，然后一一实践起来。 　　不得不说，小哭包编辑在为眼睛消肿这一领域的心得总结帮了她大忙。郁菲睡前做了一堆按摩，第二天凌晨爬起来，又做了一套消肿按摩，没个十几分钟，眼睛已经看不出肿了。 　　坐飞机时，她以设计漫画剧情的方式，足足设计出十种柳小姐碰自己时，自己应该做出回应的方法。怕自己紧张到忘掉，她还在衣兜里揣了张提醒的小纸条。 　　剧组拍戏不是要用题词板吗？她这个应该也差不多。 　　下飞机后，她将行李送回家，拿了之前打印好的明信片，又买了一束鲜花，匆忙开车来到医院，打算给柳小姐一个惊喜。 　　郁菲有些兴奋，她还是第一次给朋友这样的惊喜。她忍了一路和柳小姐透露的欲|望，等她人到住院部门口才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她沉住气了。 　　她抱着花束，一边想着自己这样会不会太夸张，一边忐忑地往医院里走。 　　现在还不到十点，也不知道柳小姐有没有办好出院手续。 　　郁菲运气还算不错，等电梯时碰见了那个凶巴巴的护工，犹豫片刻，她问了句柳小姐有没有离院，护工说没有。 　　她放下心继续等，旁边的护工却忽然来了句：“不过她的病房里刚刚来了个眼生的人，外面还站了两个保镖，不知道能不能让你进去。” 　　郁菲有些惊讶，带保镖来的人……会是汪采茉吗？没想到她为了自己，对柳小姐上心到这种程度，郁菲一时有些感动。 　　只是之前没听说她也要来，早知道就约她一起了，省得她一个人抱着花，还有些尴尬。 　　“谢谢。”郁菲道了声谢，再看那护工时，觉得她好像慈眉善目了许多。 　　坐电梯来到柳小姐住院的楼层，她做了几个深呼吸，向那站着两个彪形大汉的病房门前走去。 　　两个保镖不像电影里演的那样，黑墨镜黑西装，而是穿着很普通的衣服。只是他们的衣服型号比别人要大上不少，胳膊上的肌肉高高鼓起，脸上表情严肃，四目相对的刹那，对方的目光令人不寒而栗。 　　郁菲脚步顿住，忙和他们错开视线。她抓紧花束，尽量克服着内心的紧张，结结巴巴地说：“汪汪汪总在里面吗？我是她她她朋友。” 　　其中一个男人看她一眼，说：“这里没有汪汪汪总。” 　　“……”郁菲一愣，也管不得他学自己结巴的事儿了，伸脖子想透过玻璃往里看看，男人脚步一移，挡住了她的视线。 　　她吓得想逃，手心沁出汗来，咬了咬唇，说：“我我我是柳小姐的朋友。” 　　另一个男人看她一眼，拉开门快速闪了进去。半分钟后，他从里面出来，为郁菲让开了路。 　　郁菲抱紧花，低头走了进去。 　　“菲菲，你来了也不说一声，有没有吓到你？”柳知夏本来烦得要死，见到她语气一下子活泼了不少。 　　另一边站着的女人也看向郁菲，嘴角露出微不可察的笑。 　　“还好，我就是想祝贺你出院，给你个惊喜。”郁菲身体有些僵硬，虽然昨天把很多话说开了，但是再见到柳小姐，心里还是有些异样。 　　她说完，将花束放在床头柜上，随后不安地看向病房里散发着陌生气场的女人。 　　女人抬手摘下墨镜，甩了甩头发，微笑道：“郁小姐，我们见过面的。” 　　原来来人是白玥。郁菲怔了下，说了声“你好”。 　　她曾在卫生间里听剧组员工八卦过白玥和柳小姐的事，按理来说，她们的关系并不算好，对方怎么会来看望即将出院的柳小姐？ 　　她心头充满疑问，却没有问出口。 　　病床上的柳知夏在心里狂翻白眼，鬼知道白玥突然发什么疯，听说她中午出院，特意跑来看她——看她就看她呗，连个果篮都不知道带，还带着两个保镖守门，差点吓到郁菲。 　　小气鬼！没礼貌！ 　　柳知夏这么想着，拿起郁菲送的花束感慨道：“我们都这么熟了，你还带什么礼物嘛。不过这百……百合花，真好看。” 　　六支纯洁无暇的百合散着淡淡幽香，花瓣还是湿润着的，其间缀着点点腊梅，超凡脱俗。 　　花是好花，就是柳知夏有点想歪了。 　　她抬头看脸上泛红的郁菲，想到昨晚她在电话里痛哭的情景，心头一动，突然很想抱抱她。 　　要是白玥不在，她说不定真能耍个赖抱一下，可现在有碍眼的人在，她还是忍着点好。 　　郁菲听她夸奖，抿唇露出淡淡的笑意：“应该的，恭喜你出院。” 　　柳知夏清清嗓子，说：“也对，出院时收到礼物确实能让人开心，菲菲你真好，不像某些空手来的人，不知道是来看病人的，还是来耀武扬威的。” 　　迟钝如郁菲，这时候也察觉到病房里已经有了火药味。她不善于做劝和这种事，张了张嘴，想让柳小姐别动气，又觉得这话不应该当着白玥的面说。 　　不过白玥看起来似乎并没有被这句挑衅刺激到，反而带着歉意道：“你说的是，抱歉，是我考虑不周了，听说你今天出院，连夜开车过来，倒是忘了准备礼物。” 　　听她这么说，郁菲顿时觉得白玥人还挺好的，也怪不得汪采茉捧她。 　　然而旁边的柳知夏听完，白眼都要翻到天上了。 　　白玥是不是吃错药了？！或者是她在演戏给郁菲看，为了在郁菲面前刷好感度？ 　　柳知夏心里猛地升起一阵危机感，一个小哭包编辑还不够，现在又来个白玥——可谁让郁菲优秀呢，优秀的人就是会有很多人惦记。 　　不行，她也得努力起来了，不能混吃等死的，混个女八号演都乐颠颠的。 　　柳知夏直起身子，不就是演戏吗？谁不会啊？ 　　这么想着，她做出一副心疼的表情，说：“开玩笑啦，没事的，我刚刚逗你呢。你这么辛苦还来看我，有这份心我就很开心了，怎么可能怪你？我们都是一个公司的，认识这么多年，礼物什么的不重要啦。” 　　白玥：“……” 　　这柳知夏戏也不少啊。 　　她想了想，微笑着将话题转到郁菲身上：“对了，听说郁小姐昨天还在外地，今天也是特意赶回来的吗？” 　　“算……是吧。”郁菲抿抿唇，心里想的是怎么把明信片送给柳小姐，白玥在这里，她不好开口。 　　白玥继续微笑：“你真是有心了，看来我们两个都很关心知夏，还挺有缘分的。” 　　柳知夏又翻了个白眼。 　　呸。 　　缘分你个大头鬼。 　　她现在可以肯定白玥的目标不是自己，而是匆匆赶来的郁菲了。她不清楚对方是怎么了解到郁菲行程的，但来者不善，白玥心眼多着呢，她得保护好单纯的郁菲。 　　虽然……自己心眼也不多就是了。 　　柳知夏见郁菲在旁边站着，放下那束百合，拉了拉她的衣角说：“还站着干什么，过来坐吧。”说着拍了拍病床。 　　郁菲犹豫了下。病床并不算宽大，有了一个柳小姐，她再坐过去，她们离得恐怕会很近。 　　她抿抿唇，伸长胳膊，捞来一把椅子坐下道：“我坐这里就好。” 　　同样站着的白玥看了看她们，搬来椅子坐在了柳知夏的另一边。 　　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三个人都不说话，让郁菲实在搞不清柳小姐和白玥的关系到底是好是坏。 　　白玥微笑着看她，而她只想给柳小姐送礼物，柳小姐则时不时瞟一眼白玥，眼神复杂。 　　郁菲心跳加快，紧张的情绪使她在凉爽的病房冒出冷汗。半晌过去，她几乎想破了头，好不容易想出话题，忙问道：“对了，阿姨去哪里了？” 　　她指的是柳小姐的母亲。柳知夏正在用意念和白玥这个讨厌鬼大战八百回合，冷不丁听见声音，缓了缓神才道：“你来之前她刚好出去办手续了，医生还要和她交代些事情，听说今天排队人挺多的，她一时半会回不来。” 　　郁菲点点头，看来她最好在柳妈妈回来前离开，不然还要尬演小粉丝，万一被不知情的白玥戳穿就不好了。 　　她一边想着，一边拿出明信片。她现在也顾不得白玥在场了，比起白玥，她更害怕和柳妈妈碰见。 　　“这个是、是第一次见面后我画的练笔图，没想到后来还能再遇见你，就想着把它打印出来送给你。”她说着，脸又红起来，“画的时候有些容貌的细节记不清了，你别介意，我以后还可以再给你画……” 　　柳知夏收礼前，本来想很做作地在白玥面前演一波“哇好惊喜好意外谢谢你”，让她知道自己和郁菲是怎样的姐妹情深。可接过明信片，看着画上亭亭而立的自己，她却是演不出来了。 　　她攥着明信片，透过这张薄薄的纸，仿佛看见了在画纸上细细描绘自己的郁菲，还有她神情认真、仔细回忆自己容貌的样子。 　　想到郁菲在只见过一面的情况下就能画着自己、想着自己，柳知夏有种说不出的高兴和得意。她心念一动，一时间也忘了白玥还在旁边，身子前倾，松松地抱了下郁菲，感受到她身体瞬间僵住，忙松开手缩了回去。 　　不知道为什么，柳知夏觉得自己现在的心跳有点快。她轻咳一声，十分正经地说：“谢谢你啊菲菲，收到这个礼物，我真的特别高兴。” 　　☆、42 　　郁菲已经被抱傻了, 一颗心快要跳出胸膛, 想去找它真正的方向。 　　默默围观的白玥微一挑眉, 可以啊柳知夏, 美人计都用出来了。 　　郁菲浑身僵硬，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她半张开嘴, 放在腿上的手狠掐了下自己，说：“你喜欢就好。” 　　“菲菲, 以后你需要模特, 我随叫随到。”柳知夏笑眯眯地做出承诺, 这才想起来屋里还有个白玥，瞥她一眼, 对她露出一个仿佛在宣誓主权的笑。 　　白玥回以笑容：“你们关系真好, 应该认识很久了吧？” 　　柳知夏在心里掰起手指头，掰着掰着，她发现如今距离柳川泽相亲那天, 好像只过了一个多月…… 　　奇了怪了，原来她们认识根本没几天？可她怎么总觉得自己和郁菲认识很久很久了呢？ 　　她掰手指头的时候, 郁菲突然开口答道：“嗯, 时间不短了。” 　　柳知夏惊讶地看向她, 没想到郁菲还有睁眼说瞎话的能力。 　　白玥之前得到的消息可不是这样的，她没猜到郁老师会这样回答，只好吞下自己原本准备的话，转而道：“怪不得你们看起来默契十足，真羡慕。” 　　柳知夏“嗯”了一声, 默默给郁菲的谎话撑场子。 　　白玥觉得自己今天在郁老师面前的存在感刷得差不多了，算算时间，待会儿还有个采访，便起身告辞道：“我过两天就能进组了，到时候请二位多多关照。我还有工作，先不打扰你们，下周见。” 　　她说完对郁菲笑了笑，随后起身离开。柳知夏对着她背影撇撇嘴，这一幕落在郁菲眼里，说不出的可爱。 　　好像又想接近柳小姐了，可是，她们刚刚才……才抱过。 　　郁菲已经很久没得到过这种朋友的拥抱了，她回味着刚才的场景，抿起唇浅浅地笑起来。柳知夏见了，抬手在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这么开心？” 　　她说完在心里悄悄地想——可别是想那个小哭包，或者是刚送走的那位讨厌鬼。 　　想汪总的话倒是可以，反正她们看起来只有纯粹的友情。 　　其实柳知夏早就知道汪总是当初给白玥投资、让她出演《我好喜欢你》的那位金主爸爸，所以对她一直没什么好感。但是当她知道汪总和郁菲是朋友，那些不甘和埋怨都变淡了许多，反而更担心郁菲会不会觉得自己接近她是别有所图。 　　算了，人家汪总本来就喜欢白玥啊，再加上人家有钱，想捧谁捧谁，自己被替换下来，说到底还是自己实力也没能展现出来。等她自己碰上机会了，说不定比白玥现在还火爆呢。 　　这么想想，她平衡多了。不管别人信不信她是金子，她自己首先得信，不然别人怎么能信？ 　　而且郁菲说过她一定可以火起来——这说明她在别人眼里也可以是块金子，就看谁能把她从茅坑里刨出来了。 　　柳知夏觉得自己一天天的越来越自恋了，以前对脸自恋，现在对才华都自恋起来了。 　　可谁让郁菲肯定她了呢？有人肯定的世界和始终被否定的世界是不一样的。 　　她一边想着，一边对郁菲笑起来。 　　有菲菲真好！ 　　郁菲被她这么看着，又是一阵紧张。她不自觉地抓住衣摆，答道：“没想什么，你身体恢复了，我很开心。” 　　柳知夏得意洋洋地敲敲腿：“尾巴骨的伤好了，脚上的也差不多了。医生说再训练半个月我就能扔下拐杖，重回正常生活了。” 　　“那太好了！”郁菲情不自禁地上扬了语调，眉梢和眼梢都透着欢喜。 　　“公司安排我明天在家休息一天，后天继续回剧组拍戏。”她说着揉揉脸，“哎，这几天住院把自己吃胖了不少，还好我之前拍过的镜头里基本都有蒋娜，现在都作废了。不然等电视剧出来，刚出场还是个瘦子，没两天就胖成球，观众肯定要喷我。” 　　郁菲看着她根本没什么变化的脸，皱皱眉：“可是你根本不胖。” 　　“上镜胖十斤，没办法嘛。我昨天晚上量了体重，整整胖了三斤，得亏菀姐人在外地，不然她回来要打死我。”柳知夏说得夸张，其实陈菀顶多骂她两句完蛋玩意儿。 　　郁菲知道她经纪人是个刀子嘴豆腐心，不会真的打她，但还是不放心地道：“她要是真的打你，你得跑快点。” 　　柳知夏扑哧一声笑出来，郁菲一本正经的样子真是太逗了。 　　两人又聊了几句，郁菲一直惦记着柳妈妈，怕她突然回来，尽管心里不舍，还是提出了先走一步。柳知夏看了眼床头柜的花，捧起它闻了闻，抬眼问她：“对了，你送的这个花，有没有……什么含义啊？” 　　郁菲点了下头：“老板说给病人送百合花，代表着深深的祝福，还代表着收花的人有一颗纯真的心。” 　　听她说完，柳知夏有点小小的失落。她记得百合花还有什么纯洁的爱恋啊、永恒的爱啊之类的花语，那老板怎么就不把花语说全了呢，就知道捡买家想听的说！辣鸡商家！ 　　不过郁菲要是真说出个这样的花语她估计自己也接受不了，柳知夏心里纠结了下，随后笑眯眯地说：“谢谢你的祝福，我会越来越好的。” 　　郁菲抿了抿唇，收拾东西离开。柳知夏望着她的背影，等她的身影随着关门的动作彻底消失，失落地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自己失落个什么劲。 　　这一别就是两天，回家后，柳知夏的日常是一边喝瘦身瓜果汁一边数落她弟——这么大个人了，从国外没学出个什么名堂也就算了，回来以后竟然比之前还废物，真是不能忍。 　　而柳川泽心里正惦记着郁菲，那是他相过亲的妹子，兜兜转转又在医院遇见了，怎么说都是有缘分的吧。中二的男人信极了命运的指引，觉得郁菲可能就是他的命中注定。可现在那妹子和他姐的关系好像不错，自己要想勾搭妹子，必须得对他姐言听计从。这样一来，他在家里地位瞬间下滑，柳知夏说什么他都得听。 　　其实吧，他也觉得他姐说的有理，自己回国后确实没干过什么正事，不过现在嘛……看来是时候出门收割一波offer，让他姐对他心服口服了！还要在郁小姐面前好好展现一下他的实力！ 　　说干就干，柳川泽为了不听他姐啰嗦，一大早就爬起来在网上查公司，时不时给自己认识的那帮朋友打电话，问他们在某某公司工作的情况。 　　可气的是，平时喊人蹦迪一喊就是一大帮人，现在问个工作对方都不太耐烦的样子，搞得他没心情再问下去。 　　柳川泽还就不信了，他一个海归，不靠别人还能找不到工作吗？ 　　柳知夏出门前看见她那傻缺弟弟在屋里嘀嘀咕咕地搜网页，翻了个白眼，撑着拐杖出门，前往片场。 　　今天是个好日子，回归片场拍摄能见到郁菲不说，汪总那边还给她送了份礼物。 　　柳知夏被蒋娜害住院的事之前就在网上传开了，因为剧里牵扯了一个周立轩，热度并不低，不少网友都对柳知夏生出点路人的同情。而昨天，汪总又来了个大招，一个知名八卦号透露蒋娜为了上位给几个老总拉|皮|条，祸害刚入圈的新人，还曝出了某次试镜她给同组演员下|药的事，导致网上对她骂声一片。而这其中混杂的水军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矛头指向蒋娜拍的剧，带头说着有蒋娜拍的剧坚决不看，疯狂diss整个剧组。 　　今天上午，片方发出通稿，说蒋娜对同组演员有故意伤害的嫌疑，又因黑料影响了剧组名誉，他们将对蒋娜在此事件中的责任追究到底，并将她的角色换给他人来演。 　　蒋娜赔了夫人又折兵，公司那边计划将她雪藏，汪总这边坏笑着从她身上捞违约金，结结实实地给柳知夏出了口气。 　　在此次事件中，周立轩身带大批流量，又是片里的男主角，自然没受什么影响；蒋娜因为惹了不该惹的人，公司得罪不起汪家，只能把她当作弃子，任由小汪总宰割；柳知夏是最大赢家，得到了关注和同情，收获了一些路人好感，再被一些假装私人账号的营销号吹一波颜值，粉丝从3万摇摇晃晃一路涨到了8万。这里面有菀姐趁机给她刷的僵尸粉，也有活粉。 　　柳知夏从来没看过这么多条评论和点赞，她偷偷问了菀姐到底给自己刷了多少，得知刷了四万，她胸口一痛，但转念想想自己还剩下1万货真价实的粉丝，又觉得舒服多了。 　　她从前那些没评论没赞的自拍突然多出很多夸奖，许多路人说她长得像仙女下凡，把她美得不行，恨不得现在就扔了拐杖再拍一套写真传上去，展示一下自己究竟是怎么下凡的。 　　只是想归想，她还是有分寸的，知道自己现在不能太张扬，所以一直憋着，没做出任何回应。 　　但是讲道理……看别人夸自己可真开心啊！！ 　　她今天被安排拍之前拍过的几场戏，时间有点紧，要速战速决。所以之前对她爱答不理的化妆师主动过来给她化妆时她也没矫情，乖乖让人化了。 　　从剧组职工的态度转变上，柳知夏发现，她现在代表的不止是自己，还有郁菲。汪总对自己优待绝不是因为自己做了什么让人刮目相看的事，而是看她朋友的面子——所以自己坚决不能给郁菲丢人。 　　只是说到郁菲……她闭上眼睛由着化妆师给她上眼影，心里有些焦急。 　　往常郁菲来得都很早，今天已经快到十点了，她怎么还没到啊？ 　　☆、43 　　柳知夏这一等就等到了自己上午的戏全部拍完, 郁菲没来, 白玥也没来。 　　这几场原本有几处属于白玥的戏, 但她上午有事, 跟组的编剧便将这段戏简单改了下，去掉了秘书的台词, 顺便给柳知夏加了点戏份。 　　上午的戏份拍得十分顺利，男主角周立轩这回没敢搞什么幺蛾子, 老实得过分。他的助理赵新也没了那股嚣张劲儿, 碰见柳知夏时没再上前挑衅她, 反而避开了她。 　　其实关于蒋娜这件事，周立轩在昨天以前都没觉得它有多么严重。蒋娜背后的公司实力不弱, 真出事的话公司绝对能帮她担下来。对付柳知夏这种十八线, 即使蒋娜一方的公关把黑的说成白的，柳知夏也做不出什么有力反击。 　　退一万步说，他暗示蒋娜去欺负柳知夏时没留下任何证据, 就算蒋娜把他卖出去，他也有的是法子洗白自己, 事情发展成什么样子都与他无关。 　　毫无内心压力的周立轩还计划着等那个画漫画的郁菲再来剧组时, 亲自去邀请她来参加派对, 让她进了他们这圈子的局。到时候他能搭上汪总这条线不说，还有很大机会出演郁菲的IP，可以收获一批来自漫画粉的流量。 　　可是昨天的事发生后，他终于觉察出不对了。区区一个女三号都演不上的十八线，怎么会有能力让蒋娜背后的经纪公司直接抛弃自己旗下的艺人, 用雪藏的方式终结事端？！ 　　蒋娜片酬还是很可观的，为公司带来的经济利益完全可以排得上公司前五。公司做这种重大决定前一定会考虑利益，能做出弃蒋娜的决定，说明弃她比保她更划算。 　　周立轩不觉得哪家公司会怕柳知夏这种十八线，真要说怕，那也是怕柳知夏背后的某人。 　　至于这个某人，他觉得不可能是郁菲。这漫画家虽然很有人气，但她背景简单，手伸不到这么长。因此，这个某人只可能是事发当天刚好在场的投资商汪总了。可是据他了解，汪总不过是个开高定工作室的服装设计师，她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本事？ 　　周立轩心里不安，昨天连夜让助理赵新查了汪总的底细。具体情况还没查出来，但他已经知道了汪总不是什么突然冒出来的平民天才设计师，而是出自某个富豪家族。 　　看来真正不能惹的人是汪总，其次是汪总的朋友——郁菲。如今郁菲和柳知夏关系不错，所以这个柳知夏也不能再随便去动了。 　　周立轩在圈里名声不算好，也惹出过事，但他知道这些小事公司都能给他担住，他不怕。他怕的是惹上汪总这种不显山不露水的人，一旦得罪了这类人，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蒋娜事件的风头还没过，他现在实在是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消停一阵，免得把蒋娜逼急了，将自己也扯进这件事里，使汪总注意到他。 　　谁知道汪总背后的家族势力到底如何，万一也能轻轻松松捏死他，他岂不是毁了自己的后半辈子？ 　　他不敢冒险试探，还是规矩点更稳妥。 　　最后一场戏结束，剧组宣布休息，送饭的大叔连忙搬起两大箱盒饭跑进来。柳知夏自己摇着轮椅去取饭，却见本来也要过去的赵新向旁边退了两步。 　　难得看到周立轩和他助理都像个鹌鹑似的，她觉得挺有意思。 　　这人啊，就是吃软怕硬。 　　可惜她不是真硬，只是暂时看着硬气一些。柳知夏遗憾地弯腰拿起盒饭，心想，还是要自己强大起来才行。 　　至于怎么强大……她也不知道。 　　总不能真去玩潜规则上位那一套吧，打死她都做不来啊。 　　哎，她这可耻的自尊心啊—— 　　她叹了声气，找了个休息的角落吃饭。她这轮椅还挺高级的，自带伸缩桌板，板子一拉，想在哪吃就在哪吃。 　　不过，吃之前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做。 　　柳知夏打开手机，给郁菲发消息询问她在哪。 　　昨天还说“明天见”呢，一上午过去连个影都没见到，太打击人了！ 　　她愤愤地想着，然后把手机放到一边，边吃边看屏幕。 　　过了一会儿，郁菲发来了回复。柳知夏飞速放下筷子，捧起手机查看。 　　郁郁菲菲：我在和你们汪总吃饭，本来想上午过去的，抱歉。 　　原来是和汪总出去了啊……柳知夏放心了，刚要回个点头的表情，只见对方又发来一条消息。 　　郁郁菲菲：对了，还有白玥。 　　柳知夏：“…………” 　　什么？？？？？？ 　　盒饭本来就不好吃，郁菲突然发来这样一句话，她更是失去了所有胃口。 　　夏天的柳树不开花：那你玩得开心，下午见。 　　郁郁菲菲：好，下午见。 　　郁菲回完消息，抱歉地看向汪采茉，说：“不好意思，你们刚说到哪了？” 　　汪采茉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笑：“我们都没说话。” 　　郁菲：“……” 　　她觉得自己可能被人下了什么诅咒，连续两天都在经历三个人共处、谁都不说话的尴尬场面。 　　而造成这尴尬场面的人，正是她自己。 　　事情是这样的。 　　今天早上她正打算去片场，汪采茉突然打来电话，问她上午有没有时间，能不能帮个忙。 　　郁菲昨天听说了汪采茉给柳小姐撑腰的消息，心里对她正感激着，自然二话不说答应了她。 　　汪采茉让她帮的忙不算难，就是叫她约白玥出来吃个饭。郁菲没多想，得到她的私人电话后立刻给她发去消息，问她中午可不可以一起吃个饭。 　　白玥很快同意了，并在汪总的帮助下推掉了上午的拍摄。汪采茉喜出望外地约郁菲先出来聊聊天，两人见面后，汪采茉解释说：“我听说白玥最近对你很感兴趣，总在想方设法接近你，所以今天中午只要有你坐镇，我就能和她吃上一顿幸福的午餐了！” 　　郁菲原本以为汪采茉是自己不好意思开口才让自己来的，没想到这其中还有别的缘由。她没做过这种红娘才做的事，一时紧张，和汪采茉串了一上午的供，生怕自己说错话。 　　到了中午，汪采茉开车带她来到餐厅。包间里的白玥见到门外进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她并不感兴趣的汪总，立刻明白过来——这顿饭不是郁菲想请自己的，而是汪采茉。 　　三个人坐在一张桌子上，郁菲左手边坐着白玥，右手边坐着汪采茉，两个人把她夹在中间，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所以现在的状况就是她们三个傻坐在餐桌前，没人说话，偶尔有人开口，也是十句话内终结话题。 　　平时狂炫酷霸拽的汪总现在找回了小粉丝的羞涩和矜持，安静温柔得犹如细腻的春风。旁边的郁菲则根本找不出话题，而白玥是不想说话。 　　白玥一直觉得汪总对自己有一颗图谋不轨的心，看起来特别不靠谱。再加上这人有段时间像苍蝇似的在自己身边不停地刷存在感，从线上微博到线下活动，哪里都有她，搞得白玥看见她就烦。 　　可这人是粉丝也是金主，她得罪不起，只能假装没看见。 　　然而很多人都吃高冷人设这一套，自己越是不理她，她越是积极。不过在这一点上白玥没资格说汪总，毕竟她自己也特别吃这一套。 　　对喜欢自己的人爱答不理，对不搭理自己的人万分殷勤，说到底就是贱。 　　这阵尴尬持续到服务生端来餐点，汪采茉紧张兮兮地盯着白玥拿起筷子，十分担心对方不喜欢她点的菜。 　　事实上，白玥对今天的菜都很满意，可以说，桌上每一道都是她喜欢的。只是……她安安静静地吃饭时，每次抬眼都能看见汪采茉正在偷瞄自己。 　　汪采茉在别人面前从来都不知道“矜持”两个字怎么写，现在和白玥共用午餐，倒是矜持得要命。偶尔忍不住内心的喜悦时，她会将头偏向另一边傻笑两声，然后抿紧唇角，一脸正经地回头继续吃饭。 　　夹在中间的郁菲此时觉得自己十分难做，低头吃饭容易挡到汪采茉的暗送秋波，直起身不吃饭时，白玥又会关切地对她说：“郁老师吃得太少了，比我们做艺人的吃得还少，对身体不好。” 　　郁菲只好直起腰板端起碗，用慢动作夹着面前的菜，小口小口地继续吃。 　　郁菲心累，白玥也心累。她本来想了不少和郁老师套话的说辞，现在却一个字都不能问，太糟心了。 　　虽然餐点多清淡少油，但白玥为了控制体重，还是早早放下了筷子。汪采茉见她落筷，紧跟着也落了筷，郁菲见状，只好也放下筷子，拿起餐巾擦了擦嘴。 　　汪采茉之前在网上口口声声喊着要让白宝宝做她老婆，说着爱她一万年，见面却怂成这样，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不过她现在已经不想管这个追星女孩了，她只想早点去片场看柳小姐。 　　今天应该没人欺负柳小姐了吧，她是不是拍得很顺利？怎么办，她好想早点到片场看她拍戏啊…… 　　想到这，郁菲脸上一红。 　　汪采茉的厚脸皮今天是不是放在她这里了，为什么她能如此自然地冒出这样的想法？！ 　　她匆忙喝了口茶水，假装无事发生。 　　见饭后气氛不错，旁边的汪采茉清清嗓子，微笑着问白玥：“白小姐吃得还习惯吗？” 　　“谢谢汪总，这顿饭很合我口味。”白玥回给她一个疏离客套的笑。 　　“那就好。”汪采茉觉得自己今天获得的幸福值已经满格了，她压下内心的激动，说，“时间不早了，我送你们去片场吧。” 　　白玥婉拒：“谢谢汪总，我助理还在停车场等着，有她送我就可以了。” 　　闻言，汪采茉立刻给郁菲投去暗示的眼神。 　　这个桥段她们上午暗搓搓地模拟过，郁菲当即领会，一边回忆着排练内容一边道：“白小姐，我也要去片场，你也知道我到剧组是去取材的，所以有些拍戏的事还想多多请教你，不如我们就一起去吧？” 　　白玥笑道：“好啊，那郁老师来我车上吧。” 　　郁菲：“……” 　　对不起了馍馍，你家白宝宝她……不按套路来啊。 　　☆、44 　　汪采茉强颜欢笑, 想继续厚着脸皮邀请她到自己车上来谈, 又怕惹得对方反感, 只好说：“既然你们安排好了, 我就不打扰了。” 　　她说完又觉得有点委屈，她虽然算不上白玥金主吧, 但这两年也给她砸了不少钱——结果就混成现在这个地位。 　　漫画和小说里可不是这么说的，明明那些被捧的艺人对投资商都是又敬又怕的。 　　怎么到她这儿, 剧本就崩成这样了呢？！ 　　汪采茉依依不舍地送走白玥和郁菲, 盯着白玥细溜溜的胳膊和腿, 想着这得多辛苦才能保持住这样苗条的身材啊。 　　她忽然有点后悔了，当初看上白玥的时候就应该把她直接金屋藏娇, 而不是把她捧成小有名气的小花。要是自己早早把她收了, 她现在不用这么累，也不会对自己这么爱答不理。 　　自己这是活活把唾手可得的小美人变成了只可远观的白月光啊！ 　　当然了，汪采茉也就这么随便想想, 她知道，要是自己真的把白玥变成笼中雀, 那就是亲手毁了这个人。 　　白玥这么好的明星, 值得更多粉丝来喜欢她。 　　汪采茉微笑着自我安慰——没关系的, 不就是情敌多了点吗？没关系的。 　　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哪能没点绿。 　　她可以笑着活下去的！ 　　坚强的汪总决定回去继续画设计稿，顺便计划下明天再去剧组探班的事。 　　她自欺欺人地想着，反正有郁菲在那里，她就说是看朋友, 白玥不会多想什么的。 　　没错，她就是这么个小机灵鬼！ 　　不对，她好像比白玥大几岁…… 　　那、那就老机灵鬼吧！ 　　老机灵鬼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到临时办公楼后，给手下安排起明天探班要准备的东西。 　　与此同时，白玥和郁菲坐在车的后排，相顾无言。 　　郁菲还有点没搞清状况，之前排练不是要让白玥上汪采茉的车吗？怎么变成自己到白玥车上了？ 　　刚才有汪采茉在场，她还不算紧张，现在变成她与白玥独处，郁菲四肢都僵硬起来，陷入焦虑不安的状态。 　　驾驶位上的助理专心开着车，白玥看了她一眼，吩咐道：“开个音乐。” 　　助理立刻打开音响，放起老板最近喜欢听的歌。 　　白玥脸色一变，立刻道：“换歌。” 　　助理连忙切歌，可还是晚了一步——郁菲已经认出那个前奏了。 　　是《柠檬与你》，雁唐给她女朋友唱的那首歌。 　　郁菲脸上没有表现出异常，假装自己并没有听过这首歌，心里却在想，柳小姐的公司是不是和雁唐有什么合作，为什么这家公司的艺人都喜欢听雁唐的歌？难道是企业文化？ 　　毕竟这是一首……女孩子唱给自己女朋友的歌啊。 　　车内开始响起低沉悦耳的大提琴曲，白玥小心地瞄了眼郁菲，见到她没露出什么异样的神色，稍稍放心道：“郁老师之前说有问题想问我，你想问什么现在就问吧。” 　　“……”郁菲有点尴尬，上午排练时只说了让她用这个理由哄白玥上车，没说到后续要问什么问题。 　　而且就算有拍戏相关的问题……她也想问柳小姐嘛。 　　她轻轻抓起衣角，为自己刚刚的想法感到羞耻。 　　她的思维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郁菲憋了半天也没憋出个问题，最后只好尴尬地道：“抱歉，一时有点想不出来。” 　　白玥一笑：“既然郁老师没有要问的，那我可不可以问你几个问题？” 　　郁菲愣了下，她有什么值得问的？ 　　难道，白玥想从她这里套取柳小姐的消息？ 　　她更加紧张了，如果对方问了什么自己不能回答的问题，她要怎么办？ 　　万分纠结的时刻，白玥直接开口道：“是这样的郁老师，我没出道的时候曾经看过你的漫画，算得上是你的老粉。前两年刷微博看到《同生》，发现是你画的，就关注了你……”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而郁菲联想到《同生》最近卖版权的事情，恍然大悟。 　　原来白玥是想问她《同生》影视化的事啊。 　　还好不是与柳小姐相关的问题。郁菲松了口气，凝神继续听她说。 　　白玥深吸一口气，她喜欢那个画手太太的事只有二次元几个老朋友知道，现在要说给没见过几面的郁菲，实在让人有些难堪。可是她在别的地方根本打听不到“我是馍馍”的消息，眼下不抓住郁老师这个机会，她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才有机会见一眼自己喜欢的画手。 　　其实吧……她出道前是个沉迷二次元漫画的少女，后来偶然参加了一次角色海选，她意外被经纪公司看中，稀里糊涂地成了公司的签约艺人。出道后她混二次元的时间少了许多，但偶尔还是会登上微博小号看看曾经的老朋友们。 　　有一天她忽然刷到《同生》第一话，看完发现作者正是以前喜欢过的漫画家，便点进了她的主页。这一点她就再也出不来了，不过她不是沉迷郁老师，而是沉迷和郁老师互动的“我是馍馍”。 　　白玥真是爱死她这个画风了，只看一眼就深陷其中无法自拔。虽然馍老师总是画色|气满满的图，但这不并影响她喜欢对方的画。 　　毕竟色|气一点才更带感啊！ 　　出道以后她根本没机会放飞自我，以前看的小黄漫都被经纪人一把火烧了，还警告她再敢看这种东西就把她送去拍三|级|片。 　　白玥怂了，几年来只敢在微博看点擦边球，馍老师的画填补了她空虚的心，再加上对方的高冷人设，实在让人无法自拔。 　　所以，她真的很想知道更多关于馍老师的事。 　　而现在，这个愿望的实现只能寄托在与馍老师最熟的郁菲身上。 　　白玥这一顿顿得时间有点长，她脸颊微微泛起红，看了看前面的助理，最后还是没敢问出自己想问的话。 　　她的助理虽然叫她老板，可这背后真正的老板却是公司以及她的经纪人。 　　自己这边发生的大事小事，助理都会告诉她经纪人。如果被经纪人知道自己在打听一个小黄|图画手，后果不堪设想。 　　白玥再次吸气，她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她信任了郁老师，却不得不防身边的助理。 　　想罢，她微笑道：“……前几天听说《同生》有影视化改编的打算，我很喜欢这部漫画，就想问问这是真的吗？” 　　郁菲为了听这个问题等了足足半分钟，她甚至以为对方要问出什么难以启齿的问题，没想到对方问的问题中规中矩，和自己料想的差不多。 　　编辑秦羽然昨天给自己打来电话，说是合同基本谈妥了，工作室打算为《同生》办个签约发布会，到时候想请她到场签个字。郁菲本来想拒绝的，但是秦羽然又说了一句话——“郁老师，说实话，你想自己选女主角这件事对制片人来说风险太大了，你总要配合一下制片方，给他们心里留点底嘛。” 　　她说得没错，根据制片方原本的打算，《同生》选用的主演咖位范围不会低于二线。所以这部剧上线后不仅要在网络播出，制片方还想在几家地方电视台的地面播出，将来收视率可观的话，甚至要试着拿下上星的机会。 　　也就是说，郁菲的要求对于制片方来说风险很大，如果女主角选得不好，整部剧都会被毁掉。到时候别说上星，地方电视台恐怕都不愿意播出他们的剧。 　　郁菲心里明白这些道理，想了想，只好答应了。 　　听她答应，秦羽然喜笑颜开，叮嘱她签约消息暂时不能外传后挂了电话，匆忙去安排了。 　　所以，有关《同生》的消息，她并不能说给白玥听。 　　郁菲有些为难，她想了想，道：“抱歉，这件事由工作室全权代理，具体情况我现在不太清楚。” 　　她实在不擅撒谎，白玥看出端倪却也没戳穿她，毕竟自己想问的也不是这些。 　　现在看来，当着助理的面她是问不出什么了，接下来的路程，白玥一边补妆一边思考待会儿怎么和郁菲单独相处。 　　车子到达公司楼下，她和郁菲先下了车，由助理去停车。在一旁等待助理的时候，白玥再也顾不得别的，将郁菲拉到角落，把自己打了一路的腹稿用气声问了出来：“郁老师，我想冒昧地问一句，你和‘我是馍馍’熟到什么程度？你们现实见过吗？” 　　郁菲被她这个问题吓了一大跳。汪采茉在微博上的两个身份分得很清楚，除了上次自己不小心落在片场的礼物盒，她应该没有露出过其他身份上的破绽。那么白玥是怎么知道的？ 　　是不是剧组的梁姐偷偷看过了盒子，把这消息散播出去了？！ 　　白玥看起来并不是很喜欢汪采茉，她现在这样问自己，是不是想在她这里套出什么话，然后以此作为把柄，威胁汪采茉？ 　　郁菲知道汪采茉不怕这种威胁，可是……她应该不希望女神知道自己在虚拟世界的样子吧？ 　　这件事，她现在必须帮汪采茉瞒下来！ 　　停车场本就阴冷，郁菲身子抖了抖，向后倒退一步，含糊不清地说：“我们网上聊得比较多，现实没见过。” 　　白玥脸上露出失望的神情，不过只一瞬，她又恢复了笑脸，继续问：“那你知道她现实是做什么的吗？她有没有参加展会、或者出本的意愿？” 　　郁菲冷汗直冒，白玥竟然已经了解到这种地步了吗，难道她对揭发汪采茉二次元身份的事计划已久？ 　　犹豫片刻，她答道：“好、好像是普通白领吧……展会什么的我不清楚，她画的图也、也不适合印成本子吧……会被抓的。” 　　白玥有些惊讶，以馍老师的绘画水平，做普通白领实在太可惜了。不过郁菲说得对，馍老师的画印刷出来绝对是违法的，她也不希望馍老师冒这种险，万一丢了现实中的工作就不好了。 　　她还想再问些什么，却见不远处的助理熄了火，从车上走下来。白玥只好咽下自己其他的问题，转而道：“谢谢郁老师，有机会我们再具体聊聊吧。” 　　☆、45 　　郁菲抿抿唇, 想的是以后最好不要有这个机会。她在心里偷偷想过后, 点点头, 假装同意了对方的说法。 　　白玥对她友善地笑了笑, 做了个“请”的动作：“走吧，郁老师。” 　　郁菲和她来到片场时, 下午的戏已经拍了两场，眼下在布置新的场景。导演正拿着本子和周立轩讲下一场的戏, 远远看见匆匆赶来的白玥, 立刻叫来副导演, 让他通知编剧不用继续删秘书戏份了，随后自己亲自过去迎接她。 　　白玥现在可是正当红的流量小花, 有她加入剧组, 他们这电视剧热度瞬间又被带起一大截，而且她还是来救场的，无论哪一点, 导演都要对她客气一点。 　　说起来，白玥家的粉丝粘性一直很高, 都说有什么样的偶像就有什么样的粉丝, 此话一点不假——她的大多数粉丝都和她一样高冷理性。虽然她现在还是个基础还不够扎实的艺人, 但她的后援会和粉丝质量已经堪比老牌口碑明星。 　　制片方最喜欢两种粉丝，一种是特别疯狂的，能制造大量热点新闻的粉丝；另一种就是白玥家这些理性粉，很少撕架群战，宣传自己爱豆时特别有礼貌, 不会到处乱安利，特别博路人好感。 　　当然了，这并不是说她没有脑残粉。白玥还没拍《我好喜欢你》的时候，也有不少乱七八糟的粉丝，这些粉丝听说女二号原本属于柳知夏，一个劲儿上去撕她，骂对方没有自知之明。也就是那时候起，她和柳知夏关系每况愈下，在公司打照面时特别尴尬。 　　白玥性格也是倔，别人不喜欢她，她就不喜欢别人。时间长了，她和柳知夏互看都不顺眼，关系已经差到几乎不可挽回的地步。 　　要不是为了在郁老师面前刷存在感，她才不会假惺惺地看望柳知夏，更不会加入有柳知夏参演的电视剧。 　　如今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她还真得和柳知夏处好关系，即使是表面上的关系。 　　白玥看了眼旁边低头走着的郁菲，想到自己正在逐步接近馍老师，不自觉地勾起唇角。她对热情的导演打了招呼，然后走到柳知夏面前，和她说了声“嗨”。 　　不知道为什么，她和柳知夏对视时，感觉她今天目光中的敌意比之前还要强上几十倍。 　　难道是自己站着和轮椅上的柳知夏说话，看起来太居高临下了？ 　　白玥为了馍老师忍了，半蹲下|身子，又说了声“嗨”。 　　柳知夏想到白玥刚才对郁菲那个似乎带着点宠溺的笑，皮笑肉不笑地回了声：“嗨。” 　　郁菲倒是没察觉那么多，她看到柳小姐就觉得高兴。她将手放进裤子口袋里，抿抿唇，和柳小姐说了声“抱歉我来晚了”。 　　“没事，你来了就好。”柳知夏一秒变脸，对郁菲露出八颗小白牙，“中午吃得好吗？” 　　不好，没吃饱…… 　　郁菲在心里默默说出实话，然后开口答道：“吃得很好。” 　　“晚上有时间吗？我还有三场戏，拍完我们去吃点东西？”柳知夏问。 　　“好，我等你。”郁菲说话时攥紧了口袋里的小纸条，那是她前两天在飞机上写的“肢体接触应对指南”。 　　柳知夏心情一下子好多了，不就是吃顿饭吗？她和郁菲也能吃！她还要和她吃烛光晚餐！ 　　得到郁菲的同意，她立刻找出周姨上次给她弟相亲时订的餐厅，记下了地址。她记得郁菲那天吃了不少，应该是很喜欢那家的味道，便决定再带她去一次。 　　不仅如此，她还要打扮漂漂亮亮地过去，洗刷自己在那家餐厅留下的耻辱！ 　　柳知夏回想起那天真是头皮都要炸了，瞧瞧她这个勉强算得上十八线的小明星在朋友面前都做了些什么——素颜、撑着拐杖、穿奇怪的内|衣，甚至还摔了一跤。 　　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爬起来，她必须在那家餐厅里给郁菲留下些更美好的印象和回忆。 　　郁菲不知道她都在想些什么，她坐在一旁翻出画本，和之前一样看着柳小姐拍戏，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充实感。 　　柳知夏拍完两场戏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等白玥弄好妆发、换上衣服，便开始拍她今天的第一场戏，也是柳知夏今天的最后一场戏。 　　这场刚好是当初蒋娜搞事的戏，柳知夏站在自己的位置上，远远看着服装与蒋娜相同的白玥，心里有点发怵。 　　希望白玥冷静一点，不要一个“不小心”也扑自己身上，她觉得自己的尾椎骨和踝关节韧带可能承受不住这接二连三的打击了。 　　白玥早就听说过片场那天的情况，如今瞧见老老实实撑着拐杖的柳知夏，她突然起了点恶作剧的心思。在灯光师准备的时候，她说要练习一下走位，然后三两步跑到柳知夏身边，身子一歪，作势扑向她。 　　在她接近自己的瞬间，柳知夏吓得头都要飞了，马上要扔下拐杖的时候，白玥却猛地顿住身子，转过头问她：“蒋娜是这样摔的吗？” 　　柳知夏：“……”辣鸡！幼稚鬼！有毛病！ 　　她不知道蒋娜是不是这样摔的，她只知道自己现在想举起拐杖打爆白玥的头。 　　对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离开，柳知夏牙根发痒，恨不得现在就在白玥身上发掘出什么把柄，让她以后见到自己乖乖喊一声“夏姐”。 　　啊，真是想想都爽。 　　没有人注意到她们两个之间的小摩擦，此时，郁菲正低头描绘着柳小姐的侧影。 　　柳小姐今天的妆面和前几次见面不太一样，看起来和其他演员的妆面风格似乎很接近，应该是化妆师亲自为她化了妆。这是不是说明柳小姐在这个剧组不会再受什么欺负了？ 　　郁菲瞄了眼坐在旁边的周立轩和他的助理——说起来，这个与柳小姐貌似不和的男演员今天真是安静，是不是汪采茉给了他什么警告？ 　　可是，即使她并不了解娱乐圈，也知道周立轩现在有怎样火爆的人气。汪采茉能力虽强，但也不至于能随随便便恐吓到他吧。 　　难道汪采茉抓到了他的把柄？ 　　郁菲对于这种事实在不算了解，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结果，只好作罢。 　　不过想到汪采茉，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应该把白玥怀疑她马甲的事情告诉她。 　　可是她那么喜欢白玥，如果知道对方在查自己二次元的身份，会不会不高兴？ 　　郁菲盯着画纸上的柳小姐，一时陷入两难的境地。 　　这么复杂的事怎么就找上她了呢…… 　　直到这场戏顺利拍完，郁菲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她暂时忘掉这些令人纠结的事，起身去迎坐回轮椅的柳小姐，见她脸色似乎有些不太好，忙问道：“你不舒服？” 　　“今天走得路太多了，尾巴骨有点疼。”柳知夏无所谓地摆摆手，“你在这再看一会儿，我去换衣服。” 　　郁菲道：“我送你过去吧。” 　　“不用不用，你再取取材，我自己去就行！”柳知夏说完就摇着轮椅窜出去了，速度快得惊人。郁菲扶在轮椅上的手悬在半空，眸子黯淡了几分，回到原来的地方坐了下去。 　　这一场是白玥和周立轩在办公室的对手戏。 　　郁菲第一次看白玥是她演《我好喜欢你》的片花，剧里的她清纯可爱，一举一动都像极了普通学生。后来陆陆续续在汪采茉那里看了些她的照片和宣传片，发现她的形象实在是多变，可萌可御，每个造型都有她独特的气质。 　　前阵子在公司见到她真人，郁菲感觉她现实里是个成熟高冷的人，并慢慢习惯了她这个样子。然而现在，当白玥投入新的角色，换了个造型，换了个背景，她瞬间变成经理身边那个有不少小聪明的女人，看似精明，实则偶尔透出些傻气。 　　柳小姐也是如此，上一秒还神采奕奕，下一秒却能演出一个丧里丧气的小职员，仿佛成为了另外一个人。 　　演员真是个神奇的职业，台上的他们光芒四射，台下的他们又能找回自我。郁菲忽然升起一种对演员的敬佩之情，怪不得有那么多年轻的少男少女迷恋着这个职业，它确实是有魅力的。 　　她将这种微妙的心理记在本子上，一旁的手机震动两声，她扫了一眼，立刻收起本子，站起来向门口走去。 　　夏天的柳树不开花：我收拾好了，电梯前见~ 　　郁菲忙大步来到电梯前，看到柳小姐时微微一愣。 　　她穿的是自己之前替她买来的衬衫，搭配上精致的妆容，美得仿佛在发光。 　　这一瞬，郁菲忽然理解了飞蛾扑火时、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纵然知道自己有多么弱小卑微，纵然知晓对方有多么炽热明亮、不可靠近…… 　　她还是想接近眼前的光源，想近一点、再近一点。 　　柳知夏看她愣住的样子，满意地笑起来：“傻站着干什么，过来推我上电梯嘛。” 　　“哦……哦！”郁菲觉得自己像是个被漂亮姐姐迷惑了的愣头青傻小子，可明明自己才是年纪大的那个。 　　来到楼下，郁菲想起自己没有开车过来，只好叫了辆出租。她让柳小姐坐到后排，自己收起轮椅放到后备箱里，然后自然而然地坐到了副驾驶上。 　　让她和柳小姐一起坐在后排这种事，真是想想都脸红。 　　柳知夏有些不满，趴在她座位后问：“你怎么跑前面去了？” 　　出租车前后排中间隔着铁栏杆，柳知夏苦兮兮地抓着栏杆，看着有种说不出的辛酸。 　　郁菲回过头看见栏杆后的脸，忙转回头说：“我想着这样付钱方便。” 　　“借口，你就是不想和我坐在一起。”柳知夏继续控诉。 　　郁菲紧张地抓起衣角，做了几个吞咽的动作，才小心翼翼地说：“不是的。” 　　柳知夏看她急得耳朵都红了，觉得这种事还是要适可而止，于是往她那边凑了凑，在离她最近的地方笑了笑，说：“好吧，那回来的时候我要和你坐在一起。” 　　郁菲点点头看向窗外，这才发现车子到现在还没有启动。 　　她疑惑地看向出租车司机，发现司机大姐也正一脸冷漠地看着她。 　　“两位小姐，你们要么现在就把目的地告诉我，要么一起坐到后排再把目的地告诉我，好吗？” 　　☆、46 　　郁菲一脸尴尬地打开车门, 来到后排坐下。 　　她坐得十分规矩, 双手放在双膝上, 腰背挺直, 目视前方——比小学生还端正。 　　柳知夏偏过头看看她，一边乐一边给司机报了地址。 　　司机大姐通过后视镜看了她们一眼, 从嗓子眼里挤出个“嗯”字。 　　车子启动，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柳知夏这两天在家除了折磨她弟就是在网上搜索郁菲的病。虽然说度娘不能信, 信了要人命, 但是她也找不到什么更便捷的方式去了解。 　　她在网上看了几个心理咨询师考试题里的治疗案例, 结合郁菲的情况，倒也摸出了一点和她相处的心得。 　　这份心得总结起来就是——和她相处不能心急, 要循序渐进地慢慢来。 　　就像撬贝壳, 要让贝壳感受到自己在安全舒适的环境里，它才会自己张开双壳。 　　从她那次在休息室被自己唤醒后的过激反应来看，郁菲以前可能是经历过什么事, 所以才会对这种触碰感到恐惧。还有前几天那通电话，她似乎对“触碰”这件事格外敏感, 甚至会因为想主动碰碰自己而崩溃痛哭。 　　柳知夏心里实在有些担心这件事, 便偷偷摸摸地找了个心理医生打电话咨询。她把情况和对方说了一遍, 他说这确实可能和心理阴影有关，但因为不确定是什么类型的心理阴影，无法给出合理建议。 　　柳知夏就想啊，等时机到了，她得把郁菲曾经经历的事给问出来, 然后对症下药，慢慢陪她变好。可是这事儿也不是那么好办的，让别人讲述心理阴影，那不就是揭开人家伤口问问人家之前怎么受伤的吗？ 　　纠结，太纠结了。 　　纠结得让人头秃。 　　不过柳知夏一点都不觉得烦，一想到自己能慢慢陪着郁菲变好，她心里美滋滋的。 　　她又偷偷瞥了眼正襟危坐的郁菲，看着她肉肉的胳膊，一阵手痒。 　　循序渐进这种事，自然要从以前做过的事开始。她以前揉过郁菲的胳膊，这次再从这里开始，应该没问题的吧？ 　　只是……她要是再用上次那个“搬轮椅太累”的理由，会不会显得有点做作啊？ 　　柳知夏深吸一口气，悄悄伸出了罪恶的小手—— 　　做作就做作吧，她就是这样一个矫情做作的人！ 　　然而她罪恶的小手刚伸了一半，司机猛地一个急刹车，吓得她连忙收回手扶住了把手。 　　人行道信号明明是红色的，旁边却突然蹿出个骑车的男孩。所幸司机反应快，一脚踩下刹车，男孩受了惊吓，摘下耳机骂咧两句跑了。 　　柳知夏仿佛在他身上看到自己傻缺弟弟的影子，眉头一皱，说了一句：“这也太不对自己和别人的生命财产安全负责了。” 　　不止如此，还破坏了她暗搓搓的揉捏计划！ 　　司机吓得不轻，也跟着吐槽了几句。郁菲看着和司机聊得兴致勃勃的柳小姐，默默垂下了头。 　　她要是也能这样和柳小姐聊天就好了。 　　她正胡思乱想着，冷不丁胳膊上传来温热的触感，吓得她向旁边一缩。 　　柳知夏扶住她的手臂，一脸关切地看着她问：“菲菲，你刚刚有没有吓到？” 　　说完，柳知夏在心里疯狂给自己点赞，她真是太机智了，突然就想到了这么个绝佳的揩油理由！ 　　郁菲已经从最初的惊吓状态转到了紧张害羞的状态，她大脑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偏偏她现在又没办法从口袋里取之前画的笔记小纸条。 　　柳小姐的手很温暖，贴在吹着空调的皮肤上有种说不出的舒服。郁菲很羞耻地想更靠近她一些，抿了抿唇，她结结巴巴地说：“没、没有，谢谢……” 　　“那就好。”柳知夏笑眯眯地在她手臂上揉了两下，然后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手。 　　讲道理，她真的好想继续揉下去啊。 　　或者说——其实她很想把整只郁菲放进怀里揉！ 　　柳知夏一边吐槽自己的想法有多么可耻，一边思考这件事需要多久才能顺利实现。 　　哎，这人啊，就是不能给甜头，尝到一点甜头，就恨不得吃下整块糖；吃到一块糖，又虎视眈眈地盯上一整袋巧克力。 　　真是罪恶的人之本性啊！ 　　车子转了个弯，柳知夏停止了思考人性这种适合放在睡前的事情，转而和郁菲说起了一会儿吃饭的事。 　　“话说，你刚才没发现我们的目的地是哪里吗？”她凑过去问。 　　郁菲刚才满脑袋都是和柳小姐坐在一起的紧张，根本没听清她和司机说了什么，便摇了摇头。 　　“正好，待会儿算是给你个惊喜。” 　　柳小姐笑得贼兮兮的，搞得郁菲猜了一路她们要到哪里吃晚餐。 　　出租车停下的时候，郁菲才恍然——原来是在她们第一次见面的餐厅。 　　将柳小姐的轮椅摆好，郁菲推着她上楼。在餐位坐好后，柳知夏先点了只加半份油醋汁的沙拉，然后将菜单递给郁菲。 　　“敞开了点，托你的福，我这次片酬涨了不少，这顿饭是用来感谢你的。” 　　郁菲应了一声，翻翻菜单，抬头对服务生说：“一份奶油蘑菇汤，一份西班牙海鲜烩饭，谢谢。” 　　柳知夏眉头一皱：“怎么和上次点的一样？” 　　“上次点的很好吃，这次就不想换了。”郁菲老老实实地答。 　　“那怎么行，总不能吃过一种东西好吃，就一辈子不再尝试别的食物了吧？”柳知夏皱皱鼻子，十分严肃地说，“重新点。” 　　郁菲：“……” 　　好吧，重新点就重新点。 　　她重新选了餐，等服务生走了，柳知夏撑住下巴问她道：“你喜欢一家餐厅时会每次点同样的菜吗？” 　　郁菲点点头。 　　对面的柳知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捂脸偷笑了会儿，然后才说：“那个……我听说，有这种想法的人在感情上更容易一见钟情哎。” 　　☆、47 　　郁菲怔了一下, 一时间搞不懂这两件事有什么必然联系。 　　她在漫画里画过一见钟情的桥段, 但她自己并不知道一见钟情体现在现实中会是什么样子的。在她看来, 所谓一见钟情, 无非就是一个人的外貌和气质吸引了另一个人，这种因为外表而互相吸引产生的感情, 往往并不牢靠。 　　当然，这只是她自己的想法, 在别人的作品里一见钟情往往是可以成为真爱的, 现实中也不乏这种例子。 　　郁菲看着柳小姐亮晶晶的眼睛, 忽然产生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是不是她对什么人一见钟情了，想来问问自己的看法？ 　　郁菲微喘了几下, 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压抑感。 　　“我没有一见钟情过, 不太清楚，”她抿抿唇，试探着问, “你呢？” 　　“我是日久生情型啦，”柳知夏摆摆手, “但是呢, 我这人不喜欢主动认识什么人, 还懒得经营关系，久不起来，生不出情。” 　　听罢，郁菲忽然就松了口气。 　　柳知夏发现自己被对方的话题带跑了，连忙又转回去：“所以说啊, 你这种性格很容易一见钟情的。不过我个人觉得这种看脸的感情短期内都不靠谱，你要是哪天对什么人小鹿乱撞了，可得找我帮你看一看。我属于那种个人经验为零，助人经验满级的助攻，相信我，没错的。” 　　她说完忽然觉得这话不妥，自己要离闺蜜喜欢的男人远一点啊，凑上去当助攻算怎么回事？！ 　　于是她迅速改口：“当然了，我只能做地下助攻，当面就算了，我害羞。” 　　郁菲：“……” 　　恕她直言，她没看出来柳小姐害羞啊…… 　　这种话她只敢在心里想想，面上还是诚恳地点头说：“好，不过我不会对什么人一见钟情。” 　　“哎呀，这种事不要说得太死，会变成flag。”柳知夏说话时，服务生送来了她的沙拉。她看了眼自己的菜叶子，叹气道：“我有一个愿望，等我哪天不演戏了，我要天天吃炸鸡。” 　　“……”郁菲适时提醒，“每天吃炸鸡对身体不好。” 　　柳知夏叉起一堆菜，光亮的叉子上映出她扭曲模糊的影子。她视死如归地吃掉菜叶子，说：“那就一三五吃炸鸡，二四六吃火锅，周日吃烧烤。” 　　郁菲：“……” 　　真是一个伟大的愿望呢。 　　不多时，郁菲的餐也到了。牛排上的油花诱人十足，肉的香气四下逸开，对面的柳知夏吸吸鼻子，悲愤地吃了口菜。 　　郁菲没有动牛排，此时牛排中的饱满肉汁还没有完全被肉吸收，并不是最佳品尝时间。她稍稍等了一会儿才动手切开，切好几块后，将盘子向前推了推。 　　“我看过资料，牛肉的热量不是很高，吃一点点没关系的。”她说完又指着刀叉解释，“餐具我还没用嘴碰过，都是干净的。” 　　柳知夏咬着叉子，十分纠结地看看郁菲，再看看牛排。 　　她是个没什么自制力的人，有些事一旦开了个头就停不下来，比如吃肉。 　　她咽了口口水，低头继续吃菜叶子：“你吃吧，我住院的时候吃的太好了，再吃肉就要告别演艺事业了。” 　　郁菲不是个喜欢强人所难的人，可是她现在看着柳小姐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难过。 　　如果她早点遇见柳小姐，对方是不是可以早一点改善现状？ 　　想罢，她又觉得自己真是太自大了。 　　就算没有自己，柳小姐这种金子也会发光的，她不过是提前尽了一点点力而已。 　　郁菲叉起一小块牛肉，抿着唇，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眼柳小姐。 　　她好想喂她吃一口啊，一小口就行。 　　可是自己这样会不会让柳小姐觉得为难？她会不会觉得自己管的太多？ 　　郁菲迟迟不下口，柳知夏觉得再这样下去牛排就要凉了，便开口道：“你倒是吃啊，过会儿就不好吃了。” 　　“我……”郁菲反复下着决心，另一只放在桌下的手抓住裤子，低声说，“你吃菜，我却在吃肉，我……” 　　不知道为什么，她真的很想把第一口美食分享给柳小姐。 　　汪采茉曾经说，等哪天她和白玥混熟了，她要把自己看到的所有美好事物都分享给白玥。漂亮的首饰、美丽的景色、可口的美食……统统给白玥。 　　闪耀的钻石给她，沁人心脾的风给她，第一口雪糕给她，西瓜的尖尖给她，什么都给她。 　　当然，别人设计的衣服不给白玥，因为她的白宝宝要穿她亲手设计的衣服。 　　郁菲可耻地发现，她如今似乎产生了同样的心理。 　　比如此时，她想把牛排最香嫩的第一口留给柳小姐。 　　但这种话她说不出口，也不敢说出口。 　　如果她说出来，柳小姐一定会出于善意满足她的心愿——可这不是相当于在利用她对自己的感情吗？ 　　她心里正纠结着，突然间，那只拿着叉子的手被对方轻轻握住了。 　　郁菲的眼睛蓦地睁大。下一秒，柳小姐身子前倾，将她的手拽过去，吃掉了叉子上的牛肉。 　　手还被握着，郁菲微微张开口，一种酥麻感以手为中心，疯狂地蔓延开来。 　　她吓得松开叉子，叉子掉落在桌布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柳知夏连忙松开郁菲，捡起叉子放到一边，喊服务生换了新的餐具。 　　“我看你在发呆，就……”她笨拙地解释着，心里把自己骂了无数遍。 　　菀姐说得没错，她就是个完蛋玩意儿！昨天还信誓旦旦地想着不能吓到郁菲，刚才脑子一抽，说拽手就拽手了！ 　　蠢，真蠢，太蠢了。 　　服务生准备新餐具的工夫，柳知夏使劲儿想一会儿自己该怎么进一步解释。 　　然而，还没等她想出来，郁菲忽然换了副表情，反而一脸期待地问她：“你觉得……好吃吗？” 　　☆、48 　　柳知夏一时没反应过来, 对上郁菲略带期待的目光, 她当即坐直身子, 以肩为轴, 右手臂在空中划了半个圆圈。等手转回胸前，她比出一个立大拇指的手势, 十分浮夸地说：“好吃！” 　　郁菲：“……” 　　这么浮夸的动作，柳小姐是怎么想出来的？ 　　她抿唇忍笑, 眼梢却还是透出了几分笑意。柳知夏一边回味嘴里的肉香, 一边叉起菜叶子, 说：“这回平衡了吧，快吃快吃。” 　　郁菲点点头, 终于心满意足地吃了起来。 　　用餐后, 她看着对面的柳小姐，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她坐在自己身边的场景，脸上忽然有些发烫。 　　说实话, 在她眼里，柳小姐的正脸标致美丽, 侧脸则更为出彩。郁菲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为初见时只敢看柳小姐的侧脸, 才会对她的侧颜如此记忆深刻, 即使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漂亮的柳小姐了，还是会不受控制地画下她的脸。 　　那是让她看一眼就忘不掉的样子。 　　回忆起那一天，难免汇想起柳小姐湿透的衣服……郁菲想到那一幕，原本就烫的脸更烫了，恨不得现在就去卫生间洗把脸冷静一下。 　　柳知夏心不甘情不愿地吃完一盘菜叶子, 抬起头看见郁菲脸上红红的，有些奇怪。 　　餐厅里并不热，郁菲这是怎么了？ 　　难道是发烧了？！ 　　柳知夏心里一紧，立刻问：“你是不是不舒服？” 　　郁菲恍恍惚惚地看着她，觉得自己确实有点不舒服。 　　这种不舒服让她想碰一碰满脸担忧的柳小姐，好像她身上藏着什么解药似的。 　　她眨了眨眼，回过神来摇头道：“没有，我就是想到了一些工作上的事。” 　　柳知夏狐疑地看她——什么工作能想得人两腮泛红？！ 　　该不会是想到哪个男人了吧？！ 　　或者是前两天陪着她的小哭包编辑？ 　　柳知夏心里有点不爽，想到自己刚刚还说帮郁菲把关男人，觉得自己真是太虚伪了。到时候别说是帮她把关，自己肯定分分钟想捶爆那个和她抢郁菲的男人啊！来一个否一个，来两个否一双，来三个…… 　　呃，郁菲应该不会一口气钟情三个男人吧？ 　　她越想越不爽，愤愤地端起柠檬水。水刚喝了一口，不知道哪里跑出来了一个小男孩，跑着跑着忽然跌倒在她们桌子旁边。 　　柳知夏下意识地要放下水杯去扶他，却忘了自己的脚还伤着，刚一站起来，脚踝顿时传来一阵闷痛。她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匆促间两手忙撑住桌子，不经意便碰倒了那杯水—— 　　水杯倾倒，柠檬水泼在她的裤子上，位置尴尬。 　　柳知夏：“……” 　　所以，她和这家餐厅的柠檬水有仇是吧？ 　　说好要来这里一雪前耻，现在怎么比之前更羞耻了呢？！ 　　又羞又恼间，她暗暗发誓：她柳知夏将来要是再来这家餐厅吃饭，她就是小狗！小王八！小乌龟！ 　　摔倒的孩子已经拍拍裤子站起来跑了，撑着桌子的柳知夏却在感受柠檬水与小腹肌肤的亲密接触。 　　她深刻体会了一把什么叫欲哭无泪，对面的郁菲被这转瞬间的变故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忙掏出面巾纸，飞快地一张张抽出递给柳小姐。 　　柳知夏拿起餐巾，尴尬地盖在腿间，缓慢地坐下。 　　她深吸一口气，用尽量不那么绝望的语气问：“你……能不能……推我去下洗手间？” 　　郁菲想了下经历这件事的如果是自己……她头皮发麻，不敢再想下去，连忙将柳小姐扶上轮椅，送她去了卫生间。 　　柳知夏心情真的很复杂，她今天穿的是条浅色裤子，水洇湿了布料，清楚地露出了她今天的小内|裤，也不知道郁菲看见没有。 　　还好她今天穿了条正常的，没穿她前几天买的那条。 　　算了，这大概就叫做不幸中的万幸吧。 　　柳知夏已经对自己的体质无语了，进卫生间后，她用郁菲的纸巾擦了擦小腹，发现动作十分猥琐，只好说：“那个，你要不要背过身去啊？” 　　郁菲刚才目光都不知道往哪里落，现在听到她这么说，立刻转过身，咽了口口水。 　　真是奇怪，出事故的明明不是自己，她却有种莫名的紧张。 　　“哎，我这倒霉体质到底是随了谁呢？”柳知夏一边擦一边碎碎念，“第一天恢复工作，差一点又把自己弄进医院，你说我是不是不适合走演艺这条道路啊。话说我以前有过一个大胆的想法，觉得自己这倒霉体质就应该去傍手脚不干净的大款，祸害那些为富不仁的人，又能骗钱，又能害他们倒霉，折磨死他们。” 　　郁菲想了想自己的存款，小心翼翼地问：“有多少钱算大款？” 　　“怎么也得有个几亿吧。” 　　郁菲：“……” 　　好的，她凉了。 　　柳知夏一笑，开始满嘴跑火车：“其实我觉得有几千万的那种也可以，我这人不贪，骗几千万就能特潇洒地活一辈子了。” 　　郁菲：“……” 　　好的，那她可以再努努力。 　　她算了下自己的存款和还没到手的稿费与款项，零零碎碎加在一起，倒也有个一千多万。 　　郁菲算完自己的全部家当，忽然有些疑惑她为什么要拿自己和柳小姐口中的大款们比。 　　难道她潜意识里是想成为那个被柳小姐傍上的人吗？！ 　　郁菲吓得一哆嗦，是不是因为前阵子看了百合小说，不然她怎么会产生这么诡异的想法？ 　　柳知夏瞎扯一通，想到郁菲是个死脑筋的人，怕她误会，连忙又补充道：“开玩笑、开玩笑的，让我伺候那些老男人，做梦吧他们。” 　　裤子上的水擦得差不多了，虽然还有些印迹，但已经不会透出小内|裤了。她将包挡在身前，只要别人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她有什么异样。 　　但是吧…… 　　柳知夏只擦了外面，里面的小内|裤还是潮湿的。 　　柔软的布料湿漉漉地贴在私|密的部位，那感觉奇怪的很。尤其是当她拉了拉郁菲的手，小腹竟然感觉更加明显了，就像小说里写得那样——热热的、涨涨的。 　　熟读小h文、常年混迹各种情|趣|内|衣店的柳知夏，忽然发现自己单身22年的身体似乎变得有点不可描述。 　　可是她内|裤本来就是湿的，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情况和小h文里女主那些反应是否一样。 　　只是话说回来，她怎么会在郁菲身边产生这么龌龊的想法啊！太丧病了吧！ 　　她是爱看百合，爱吃百合糖，但这不代表她是弯的啊！ 　　小时候她也是暗恋过帅气小男生的好吧？ 　　柳知夏只当自己脑子抽了，甩甩头，和郁菲去争抢着付账单了。 　　被郁菲送回家后，柳知夏坐在家里，表情严肃地打开了度娘。 　　【如何判断自己是不是同性恋】 　　搜索后，她看着屏幕，轻读出声。 　　“不主动和异性谈恋爱……” 　　“对于美有高度要求……” 　　“她们会不自觉地表露对同性具有持久而强烈的好感……” 　　“同性恋往往会更多地看同志小说……” 　　“……” 　　妈耶！！！ 　　柳知夏连中四枪，吓得她打开自己看小说的软件，飞快地删掉列表里所有百合小说。 　　不行不行不行…… 　　不能弯不能弯不能弯…… 　　她要是弯了，菀姐不得打死她？！ 　　还有郁菲，她那么保守的人，哪能接受一个同性恋做朋友啊，还是一个貌似对她有所企图的同性恋。 　　柳知夏在心里安慰自己，她今天只是因为裤子湿了才误以为自己对郁菲有感觉，绝对不是因为别的！ 　　外面的柳川泽敲门敲了半天也听不到回应，只好自己直接推开了门。门开后，只见他姐正神神叨叨地自言自语，念着什么“不会的不会的”、“老天爷保佑我还是个电线杆”。 　　他嗤了一声：“你不用老天爷保佑也是个电线杆，别说电线杆，飞机场都行。” 　　柳知夏拎起枕头就抡了过去：“把你拿臭嘴给我闭上，有事儿说没事儿滚。” 　　柳川泽心情也不好，他一屁股坐到床上说：“我今天出去找工作了。” 　　“哦，然后呢？” 　　“没找到。” 　　柳知夏说：“这不废话吗，现在招个保洁阿姨还得来个一面二面呢。就你去那些外企公司，哪家能当天完成笔试一面二面压力面？然后再来个当场录用？做梦呢你。” 　　柳川泽发现他姐是真不会说话，他都这么沮丧了，她连个安慰都不说。 　　但是他也确实意识到，自己在找工作上实在没什么经验。他那帮朋友一个都指不上，他又不想问老爸老妈，让他们对他失望，只好来找这个对他根本没有期望值的姐姐。 　　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这话说的没错。柳川泽叹了声气，腆着脸和她请教起找工作的事。 　　柳知夏对这方面也不太懂，但是她见过菀姐帮专业执行组那边面试新员工。看着傻缺弟弟一脸期待，她“呵”了一声，说：“你先把郁菲当初送我那幅画补齐我就告诉你。” 　　“……”柳川泽要闹了，“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柳知夏挑眉：“哦，你求我办事，我还得顺着你来？” 　　“……”柳川泽忍了，“姐，亲姐姐，看在我这么上进的份上，帮帮我呗？” 　　柳知夏一声冷哼，他上进？母猪都会上树了好吗？ 　　不过借此机会，她倒是可以完成另外一件事。 　　想了想，她道：“这样吧，你保证以后不准再打郁菲的主意，答应我我就给你讲，怎么样？” 　　☆、49 　　“那怎么行？”柳川泽没想到他姐会提出这样一个请求, 眼睛瞪得溜圆, “我想找工作还有一部分原因在她身上呢！” 　　柳知夏抡起枕头给他一下子：“当初你对人家爱答不理, 现在你已经高攀不起了好吗！死了这条心吧你！” 　　柳川泽有点摸不着头脑, 但胳膊传来的痛感让他一时间忘了自己还有求于他姐：“郁菲又不是你家的，我追到手她就是我的, 你管不着！” 　　“你看我管不管的着！”柳知夏使劲用枕头拍他，“辣鸡柳川泽, 你滚出去！” 　　大小伙子被打得抱头逃开, 嘴上不依不饶：“你要来大姨妈了吧？！怎么这么暴躁！” 　　“你管我！”柳知夏一枕头丢了出去。 　　“哎呀哎呀, 你们又吵什么……”和事老柳妈妈听见动静跑过来，把儿子拽走说了两句, 刚要回头安慰女儿, 却见儿子又探头过来。 　　不怕死的柳川泽：“你等你哪天红了，你信不信我爆你黑料能爆出本一千零一夜！” 　　“笑死我了，那你快点祈祷我红吧！借您吉言了我！”柳知夏又想抄家伙揍他, 见柳川泽蹿回自己屋子才算作罢。 　　柳妈妈叹了声气，拍她肩膀道：“你弟弟不懂事, 你也不懂事, 让他一下也不会掉块肉。” 　　柳知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是是是, 她身上不会掉肉，可她要是把郁菲介绍给她弟，她得掉块心头肉。 　　她想完这话，自己先搓了搓胳膊。 　　噫，太肉麻了。 　　柳妈妈劝了几句, 将地上的枕头捡起来拍了拍，回了自己房间。 　　房间空下来，柳知夏盯着门看了一会儿，突然有些焦虑。 　　郁菲那么优秀，每天在剧组晃荡，难免会出现几个像周立轩那样心术不正的男人勾|引她。 　　不行不行，她得保护好郁菲这朵小花。 　　虽然她不是弯的，但是没人说直女不能当护花使者啊！ 　　柳知夏为自己找到了新的定位，心情一时大好，喊来老妈帮自己洗了个澡，然后锁好房门，悄咪咪地拿出自己前两天新买的一套小衣服。 　　她这个人吧，有点奇怪的爱好。 　　就……就是吧……特别喜欢这种可爱的小衣服。 　　不过这种可爱的小衣服……还有一个名字。 　　叫——情|趣|内|衣。 　　她自己也知道这爱好羞耻，所以从来不告诉别人，买来以后偷偷试穿，然后便将它们收进上锁的柜子。 　　柳知夏看着新入的这款，轻咳一声，举起自己拉伤的脚，把这次的兔女郎系列小衣服穿了上去。 　　粉嘟嘟的小内|裤后面别着一个毛绒绒的小团子，再套上情|趣款的上衣，刚才还凶巴巴的柳知夏，顿时化身一只超可爱小粉兔。 　　可惜这家店不卖配套的兔耳朵，她还要到别家店找类似款式的耳朵。柳知夏最近忙得没时间找同款，所以现在只能做一只没耳朵的小兔几。 　　她跪坐在床上，照了照镜子，满意地举起爪子晃了晃。 　　啊！她真可爱！ 　　满分的可爱！ 　　柳·自恋·知夏用另一部放在家里的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咂着嘴感叹世界上怎么会有自己这么可爱的小兔几。 　　可惜啊可惜，她这些照片都不能给别人看。 　　柳知夏悠悠叹气，见时间不早了，换了套正常睡衣，敷好面膜躺下，准备睡觉。 　　敷面膜时是要闭目养神的，而人躺下的时候，思维总是格外活络。 　　柳知夏开始不受控制地思考——郁菲能不能接受她这个谜之爱好。 　　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个爱好瞒着家人瞒着朋友，现在却有点想和郁菲坦白的心思。 　　可能是因为郁菲混二次元，自己潜意识里认为她更能接受这种接近二次元的事物；也可能是因为郁菲第一次见面就看过她的谜之内|衣，却没有嫌弃她，继续和她做朋友。 　　柳知夏视奸过郁菲的微博，发现她除了转发那个画小h图的“我是馍馍”的微博，其他时候都是正经严肃的老干部画风。 　　不过这算是个好消息，郁菲都能有画小h图的好基友，再多一个自己这种穿可爱小衣服的朋友……应该也不足为奇吧？ 　　时间差不多了，柳知夏扯下面膜，从床上爬起来，在自己那个装满奇奇怪怪照片的手机里翻找照片。 　　上次给郁菲发了个正统水手服照片，柳知夏估摸着她应该已经接受自己奇特的画风了，于是打算更进一步。 　　她找到一张穿正统旗袍的照片，深吸一口气，给郁菲发了过去。 　　彼时郁菲正在画今天和柳小姐的日常条漫，画到一半，忽然收到了柳小姐的微信。 　　屏幕上，美人如玉，曼妙多姿，雅致的旗袍衬着柳小姐如画般的模样，婀娜又妖娆。 　　画面中，柳小姐淡淡一瞥，风情无限；烈焰似的红唇娇俏地勾起，摄人心魂。 　　郁菲发誓她什么都没多想。 　　但是她鼻子一痒…… 　　一道鼻血落了下来。 　　郁菲：“……” 　　她眼疾手快地把画纸扯到一边，然后抽出纸抽堵住鼻子。 　　一种熟悉的羞耻和罪恶感袭来，她咬紧牙关，不断地告诉自己，柳小姐说这些都是正常的。 　　对美人有所想法不是罪过，她只是喜欢美的事物，这不是她的错。 　　虽然喜欢到流鼻血有点夸张……但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郁菲尝试着用柳小姐没心没肺的那一套来麻痹自己，想着她今天经历了那么尴尬的事情还可以云淡风轻地和自己抢付账单，心情竟然真的渐渐平静下来了。 　　她居然没有犯病。 　　鼻血止住后，她颤抖着手，给吕医生发去消息，简单和他讲述了自己刚刚发生的尴尬事情。 　　薰衣草：很好，有些事本来就没有你想得那么严重，看来你那位朋友真的帮你解开了你最根深蒂固的心结。 　　郁菲有些恍惚，连医生都做不到的事，怎么柳小姐就做到了呢？ 　　薰衣草：有什么情况随时和我说，我会为你做出分析。 　　郁郁菲菲：吕医生……我犹豫了很久还是想问一下，如果产生触碰朋友的想法，是不是不正常啊？ 　　薰衣草：想要触碰哪里？ 　　郁郁菲菲：偶尔会想碰她的脸、手和胳膊。 　　薰衣草：这些部位没什么的，不要太过担心。 　　郁菲并没有因此松口气，因为她撒谎了。 　　她想触碰的地方似乎不止这些，只是她的内心拒绝去承认这个事实。 　　结束和吕医生的对话，郁菲又擦了擦鼻子，给柳小姐发去回复。 　　郁郁菲菲：很好看，这身衣服特别适合你。 　　夏天的柳树不开花：你回得好慢，是不是在忙啊？那我不打扰你了。 　　郁郁菲菲：没有，不忙。 　　夏天的柳树不开花：其实我照片可多了！什么风格都有！ 　　郁郁菲菲：你这么好看，一定什么风格都驾驭得了。 　　柳知夏不是没被人夸过，只不过现在被郁菲这样夸，她心里格外舒坦。 　　夏天的柳树不开花：你还蛮会说话的嘛~对了，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风格啊，我可以发给你看呀。有些照片拍了以后都不能给别人显摆，我都快失去拍照动力了。 　　郁郁菲菲：哪种风格都可以。 　　是的，无论是哪种风格的柳小姐，都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女孩子。 　　郁菲被自己的想法震惊到了，揉了揉发烫的耳垂，她低下头，等待柳小姐的回复。 　　另一边的柳知夏现在紧张得要死，她想试探性地给郁菲发个小兔几的照片，拇指抖了两下，到底没好意思发出去。 　　夏天的柳树不开花：（’へ’）哼，今天只给你看一张，明天再说！ 　　郁郁菲菲：以后每天都有？ 　　没想到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柳知夏微愣了片刻，做出承诺的瞬间，她有些紧张。 　　夏天的柳树不开花：好，每天给你发一张。 　　看到她的回复，郁菲不禁紧了紧拳头，觉得自己不能想太多。 　　也许柳小姐是猜到自己打算把她作为新漫画的主人公了吧，现在不过是为了给她提供各种素材参考图。 　　这么想想，她渐渐放松了心情，很快作出回复。 　　郁郁菲菲：谢谢你愿意给我提供素材图，我会努力提升画技的，争取将你的姿态和表情更好地体现在漫画中[可爱] 　　看到消息的柳知夏：“……” 　　啥？ 　　☆、50 　　她第一反应是郁菲怎么能把自己如此猥|琐的想法曲解得这么……这么清新脱俗。 　　第二反应是她发现郁菲在说什么素材图, 还说要把她画进漫画里。 　　夏天的柳树不开花：呃, 你要画我？ 　　郁郁菲菲：嗯, 我想让你做下本漫画的女主角。本来打算设定出基本大纲再去找你经纪人谈的, 没想到你先猜到了。 　　柳知夏：“……” 　　那什么，她好像没猜到…… 　　明明是你自己说出来的！ 　　柳知夏顿时紧张起来, 她一个十八线小透明，有什么值得画的？她平淡无奇的人生中要事业线没事业线, 要感情线没感情线, 难道郁菲要画出本流水账日记吗？！ 　　恕她直言, 自己除了脸和可爱，根本没什么长处啊！ 　　柳知夏咳了一声, 她觉得自己这一波的自恋有点过了, 拍拍脸，开始认真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 　　夏天的柳树不开花：你要用我画什么类型的漫画啊？ 　　郁郁菲菲：娱乐圈。 　　夏天的柳树不开花：好吧……那我努力给你生产素材！ 　　柳知夏燃起斗志，为了让郁菲画本优秀的娱乐圈类型漫画, 她必须提升一下自己的业务能力了！ 　　娱乐圈有什么？不就是梦想情怀、钱权交易吗？ 　　她这德行是搞不出什么梦想情怀了，钱和权利还是可以发展一下的。 　　柳知夏在床上翻滚一圈, 想想自己这些年踹走过的老板, 有点心虚。 　　不行啊, 这种素材她好像创造不出来…… 　　可是，现在娱乐圈的小说和漫画不都流行什么金主霸霸爱上我吗？ 　　“嗯……” 　　柳知夏陷入沉思。 　　她突然觉得郁菲要把自己画成主人公这件事，比菀姐那边说公司要抛弃她来得更有压力。 　　两人又聊了几句，郁菲对于漫画的构思还不完善，所以并没有详说。见时间不早了, 郁菲心里舍不得，但还是主动说了晚安，让柳小姐早点去睡觉。 　　她一个糙人晚点睡没关系，柳小姐那么好的皮肤，需要好好保养。 　　然而没过多久，郁菲转念又想——难得自己病情好转，最近又没什么工作，她还是早点休息比较好，免得白天见柳小姐时发病。 　　没错，吕医生说了，晚睡会在一定程度上导致精神紊乱，使人产生焦虑症状，对她的病百害而无一利。 　　郁菲看了看还没上色的条漫，决定明早再画。 　　第二天，早睡早起精神好的郁菲来到片场，正找着柳小姐，冷不丁和白玥打了个照面，忙道了声好。 　　“郁老师来得真早。”白玥喝着豆浆，脸上妆容很淡，看起来不如往常那样光彩照人，却也别有一番清秀的美。 　　郁菲没看到柳小姐，便多和白玥客套了几句：“你来得也很早。” 　　白玥笑了笑，问：“郁老师吃饭了吗？” 　　“嗯……”郁菲答得有点心虚，“算是吃了点。” 　　她早上忙着给条漫上色，等条漫画好，时间也差不多了。因为想早一点看见柳小姐，她吃了块牛肉干就跑了过来。 　　白玥早就听说郁菲每天早上都来得很早，又在微博上看她说过自己经常忘记吃早饭、或者把早饭吃成午饭的事，于是来片场前特意吩咐助理多准备了一份早餐。 　　她笑眯眯地喊助理将早餐送过来，说：“助理买早餐时多买了一份，还都热乎着，郁老师不介意的话拿它们来填填肚子吧，不吃早饭对身体不好。” 　　郁菲一向是无功不受禄的性子，果断拒绝了她的好意。白玥却直接给袋子里的豆浆插上吸管，递了过来：“郁老师不用客气，就当是一个普通小读者送给你的爱心早餐吧。” 　　白玥确实说过自己是《同生》的读者，郁菲每年都会在工作室那边领回不少读者寄来的礼物，这么想想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她接过豆浆，道了声谢。 　　与此同时，之前在卫生间说柳知夏坏话的两位女工作人员恰好路过，她们平时在别的部门工作，很少到片场这边来，对郁菲并不熟悉。两人看到眼下正当红的白玥竟然给别人送早餐，都有些惊讶白玥为什么会对一个相貌普通的女人如此客气，还送什么爱心早餐？！ 　　难道这个女人是白玥公司的领导吗？ 　　她们猜不出来，便一路低声讨论。走廊里的柳知夏正慢慢地摇着轮椅，猝不及防地听到“白玥居然给别人送爱心早餐”这句话，惊得她将轮椅飙出一百八十迈的速度，嗖地滑进摄影棚，一个急刹车停在郁菲面前。 　　在她对面，郁菲正和白玥坐在一起吃早餐，喝着同款豆浆，吃着同款红豆饼。 　　柳知夏坐直身子，优雅开口：“白小姐早，菲菲早。” 　　郁菲看到她，眼睛一亮：“早，你在家吃过饭了吗？” 　　她亮晶晶的眸子和刚才的无精打采形成鲜明对比，白玥轻轻挑眉，暗自琢磨柳知夏到底给呆头呆脑的郁老师下了什么药。 　　柳知夏本来已经吃过了塑形餐，现在看到她们两个吃得这么愉快，心里一时不爽，便说：“没吃几口就来了。” 　　郁菲低头看自己吃剩的半个红豆饼，有些为难。 　　要不，把自己咬过的地方掰下来再给柳小姐吧。 　　然而等她掰完，红豆饼就没有几口可以吃了，柳小姐一定吃不饱的。 　　她纠结的时候，放在一旁的纸杯忽然被拿了起来。 　　柳小姐娇艳的红唇张开，即将含上吸管，郁菲想到那是自己刚刚咬过的吸管，脑海一片空白，立刻伸手去夺。 　　“我刚才喝、喝过……”她话还没说完，柳知夏双唇迅速合上，含着吸管吸了一大口豆浆。 　　“……”郁菲觉得自己快要爆炸了，她虽然不觉得两个女孩子存在什么间接性接吻这种事，但她嫌弃自己，从来不敢想别人会这样毫不介意地使用她刚刚用过的吸管。 　　那是她用过的东西，柳小姐不嫌脏的吗？ 　　她局促不安地攥紧手里的红豆饼，目光小心翼翼地落在柳小姐脸上时，发现对方真的露出了嫌弃的神色。 　　郁菲眼睛一红，委屈和难过涌上心头，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大脑叫嚣着让她逃离这个尴尬的环境，她正打算去卫生间静静的时候，却听见柳小姐忽然开口道：“我的妈呀，这豆浆竟然没加糖？！” 　　默默围观的白玥：“……” 　　给你喝就不错了，怎么那么多事儿。 　　郁菲则愣了愣，恍然明白过来——原来柳小姐刚刚是在嫌弃豆浆没加糖，并非嫌弃她。 　　如她所想，柳知夏确实在嫌弃这杯没加糖的豆浆。 　　她真的后悔死了，自己好好的干嘛抢郁菲的豆浆？一点甜味没有的豆浆简直是豆浆届的耻辱好吗！ 　　想到这豆浆是白玥买的，柳知夏立刻在自己心里的小本本上又添了一笔和白玥的“仇”。 　　这个白玥真是和她处处都不合，就连喝豆浆都有分歧！ 　　柳知夏一嘴的豆浆味，手边又没有矿泉水，左右看了看，她用更厚的脸皮凑近郁菲，问：“能不能再蹭一口你的红豆饼呀？” 　　郁菲慌忙低下头，隔着纸袋掰下一块没咬过的饼，喂到她嘴边。 　　柳知夏本来是想直接在她咬过的地方吃，没想到阴差阳错享受了菲菲亲手喂食，立刻张嘴，接受了她的投喂。 　　“……”妈呀……红豆饼也是无糖的，好难吃。 　　但这是菲菲喂她吃的，再难吃也要笑着说好吃！ 　　于是，柳知夏学着日剧女演员享用美食时的夸张表情，十分浮夸地说了句：“好好吃！” 　　默默围观的白玥：“……” 　　她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白玥看不下去了，她觉得自己似乎受到了郁老师和柳知夏放出的双重伤害。 　　她站起身，笑着道：“你们先吃，我去看看剧本，一会儿见。” 　　郁菲对她点点头，转回头看着柳小姐道：“我去给你买甜豆浆。” 　　柳知夏连连摆手：“不用不用，其实我根本不饿，刚才就是……就是想尝尝你的早餐。” 　　没错，她就是想尝尝早餐的味道。 　　结果喝到了不加糖的豆浆和干巴巴没味道的红豆饼。 　　呵，看来白玥平时吃得也不怎么样嘛。 　　柳知夏想到这点，心里一时间平衡了不少。 　　但是话说回来，白玥减肥控糖，她干嘛拉着郁菲和她一起吃这种没味道的早餐啊！ 　　柳知夏想了想，问郁菲：“你是不是没吃饱啊？白玥的胃饿得和小麻雀似的，吃几口就饱，你可不能学她。” 　　郁菲点头：“吃饱了。” 　　“真的？”柳知夏表示怀疑。 　　郁菲重重点头：“真的，吃完剩下的就差不多了。”她说着吃了两口红豆饼，觉得有点干，便去拿豆浆。 　　纸杯中间的吸管上留着淡淡的口红印迹，柳知夏眼疾手快地抢过纸杯，用手抹了抹吸管，神色尴尬地说：“刚才忘了给你擦，不好意思啊……” 　　郁菲摇摇头，表示不在意。 　　等她吃完早餐，柳知夏赶着去化妆。路上，她和郁菲说了化妆师态度上的三百六十度大转变，郁菲好奇，便和她一起去了化妆间。 　　上次和柳小姐待在化妆间里，化妆师和助手对她们两个都是副爱答不理的样子。这一次，郁菲刚坐下便有助手递来柠檬水，柳小姐更是得到了化妆师亲自为她化妆的待遇。 　　托汪采茉的福，柳小姐终于不用被工作人员欺负了。 　　郁菲想到这一点，心情愉快地给汪采茉发去消息。 　　郁郁菲菲：柳小姐在片场不受人欺负啦，谢谢你！ 　　一块馍：恭喜恭喜！[沧桑.jpg] 　　郁郁菲菲：嗯？你怎么了？ 　　一块馍：昨儿通宵定服装布料来着，困死。 　　郁郁菲菲：快去睡吧，白玥这边一切都好，你放心。 　　一块馍：啊啊啊还是你懂我！她没事就好QAQ要是有人欺负她，直接打我电话！我喊一帮弟兄过去镇场子！ 　　郁郁菲菲：……你快认清下自己的地位！你是服装设计师，不是黑|社|会大姐大！ 　　一块馍：哎，我这不是护花心切吗？我昨天还琢磨着要不要安排个人去欺负白玥，我出面英雄救美呢。 　　郁菲：“……” 　　糟了，她基友彻底魔怔了。 　　还好汪采茉只是随便想想，并不会真的做这种又蠢又幼稚的事情。两人聊了下《同生》影视版权改变的事，汪采茉表示要给她免费提供服装，为她这边增加一份筹码，多一分和买方讨价还价的底气。 　　郁菲心里暖暖的，催促她去睡觉后，抬起头，发现柳小姐正通过镜子看着自己。 　　“怎么了？”她问。 　　柳知夏抿了抿唇，菀姐有工作不能来陪自己，她又没有助理，现在只有个郁菲能陪她说话，对方却在微笑着和别人发消息。 　　可别是那个小哭包编辑吧。 　　她心里酸溜溜的，拐着弯问：“你和编辑聊工作呢？” 　　郁菲老实地答：“不是，是汪采……是汪总，她问了些片场的情况。” 　　听她说聊天对象是汪总，柳知夏顿时不酸了。 　　不仅不酸，心情还十分舒畅！ 　　真是奇了怪了，怎么郁菲和汪总就一点cp感没有呢？柳知夏一边接受着化妆师为自己画眼妆一边思考，可惜直到妆容完成，她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 　　也许……这只是她女人的第六感吧？ 　　* 　　一天的戏份拍完，柳知夏要去医院复查换药，没卸妆便收拾东西准备离开。郁菲问她有没有人陪，得到否定答案后，深吸一口气，小心地问自己可不可以陪她去医院。 　　“没问题啊！”柳知夏乐颠颠地答应下来。 　　郁菲提出要送她去医院不是没有原因的，这原因就是——她今天的条漫还没有送出去。 　　剧组太忙了，因为要补拍前几天落下的戏，柳知夏从开拍到结束都忙得团团转，除了早上得了一会儿空闲，接下来的时间里，就连午饭都是在换装间隙匆忙吃的。 　　郁菲早上只顾着想那根被自己用过的吸管，把条漫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现在有机会和柳小姐单独相处，自然求之不得。 　　等柳小姐上了她的车，她从包里掏出条漫，不好意思地递给了她。 　　“恭喜你出院。”她说完就去开车了，以免看到柳小姐收下礼物后露出的表情而紧张。 　　柳知夏偷笑两声，和她道了谢。 　　郁菲每天送她条漫，她每天给郁菲发照片。 　　这种彼此间有联系和牵挂的感觉真好。 　　到医院后，郁菲帮她跑腿办手续，柳知夏偷偷观察她，发现她并不害怕与人交际。 　　真不知道她为什么在自己面前就那么拘谨…… 　　柳知夏叹了声气，等郁菲手续办好，她来到医生办公室，进行了简单的复查。 　　等柳小姐出了办公室，郁菲忙迎上去问情况如何。 　　“医生说我恢复得不错。”柳知夏笑眯眯地举起手，“Give me five~” 　　郁菲红着脸，轻轻和她击了掌。 　　“你陪我忙活这么半天，晚上请你吃好吃的！”柳知夏说着，晃了晃手里的病历。 　　她话音刚落，手机响起，她不好意思地向郁菲示意了下，接起电话。 　　陈菀心累地问：“祖宗啊，你又去哪儿了？” 　　柳知夏一拍脑袋，糟了，她忘记把复查的事告诉菀姐了。 　　她清清嗓子，娇滴滴地说：“菀姐~你的小可爱去医院复查了啦，她一不小心就……忘记告诉你了嘛~” 　　陈菀恨不得把她从手机里揪出来打一顿：“你个完蛋玩意儿好好说话！你不嫌恶心我还嫌恶心呢！” 　　“……”柳知夏抿抿唇，恢复正常声音说，“我在医院复查，有郁菲陪我。” 　　陈菀听到郁菲的名字，语气缓和了些：“好吧，复查结束来公司一趟，刘总和总监打算找你吃个便饭，和你聊聊接下来的发展。” 　　柳知夏看看郁菲，想着刚才做出的承诺，犹豫了下：“菀姐，我这边有点事……” 　　电话另一头的陈菀气得磨牙，她恨铁不成钢地说：“有天大的事你也得过来吃了这顿饭！你还想不想混了，老总和总监的饭局也敢推？” 　　感受到对方的愤怒，柳知夏秒怂，连忙乖乖应下。挂断电话后，她十分抱歉地对郁菲说明了刚才的情况。 　　“我送你去。” 　　郁菲说完将她推上电梯，柳知夏心里存着歉意，回过头拉了拉她的衣角，说：“晚上我给你发两张照片好不好？” 　　“嗯。” 　　郁菲回答得语气平淡，脸上却激动得泛起红。 　　两张柳小姐的照片哎…… 　　真是想想都兴奋！ 　　将柳小姐送到公司，郁菲在开车回家的路上，忽然接到了妈妈的电话。 　　她摁下蓝牙耳机，唤了声“妈”。 　　“菲菲啊，最近怎么样？”郁妈妈声音格外温柔。 　　郁菲心里警铃大作，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她放缓车速，扶了扶耳机说：“还好。” 　　郁妈妈接着道：“哎，是这样的，你周阿姨今天来家里做客了，说是你上次相亲的小柳想再和你吃顿饭。” 　　听到“小柳”，郁菲第一反应竟然是柳小姐。顿了片刻，她才反应过来，这个“小柳”指的是柳先生。 　　她想到柳先生不靠谱的样子，眉头微蹙：“妈，我和他合不来，他太小了。” 　　“妈妈也是这样觉得的，可是你周阿姨拗不过他，已经答应下来了……”郁妈妈为难地道。 　　郁菲觉得有些委屈，她咬了咬下唇，没说话。 　　郁妈妈知道这件事确实委屈了女儿，便换了个法子问道：“菲菲啊，你看这样好不好？妈妈带你去，周阿姨带小柳去，四个人一起吃顿饭，就当是吃个家常饭，你看是不是好多了？” 　　车子开进小区，郁菲沉默着将车开向地下停车场，担心停车场里没有信号，只好在入口停下来问：“妈，我可不可以再带个朋友过去？” 　　郁妈妈还以为她要拒绝，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请求，当即喜笑颜开地说：“好好好，当然好。你们年轻人在一起聊天，可比我们这些老太太瞎掺和好多啦。” 　　☆、51 　　“好, 那你们把吃饭时间定在晚上吧, 到时候我问问她。” 　　郁菲挂断电话, 长叹一口气, 将车停好后回家，第一时间联系了汪采茉。 　　她不太会拒绝别人, 尤其是在她已经婉拒过的人又找上门来，她根本不知道如何应付。 　　相比而言, 汪采茉久经商场, 能说会道, 请她来陪自己吃这顿饭，既可以让柳先生彻底放弃自己, 又可以让母上大人放心。 　　接到郁菲电话, 听她说了具体情况，汪采茉二话不说便答应下来。她的设计稿和成品都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最近闲得很, 郁菲邀请她吃晚饭的话，她还可以理直气壮地到剧组陪郁菲, 趁机看白玥。 　　她把这小心思和郁菲说了一遍, 郁菲想到上次白玥和自己打听“我是馍馍”的事, 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 　　她现在真是不知道自己该帮着汪采茉接近白玥，还是应该把这事儿告诉她。 　　晚上画画的时候，母上打来电话通知她时间和地点。郁菲将母上的话转述给汪采茉，对方立刻发来个ok的手势。 　　吃饭时间定在两天后，郁菲这两天在剧组待得很舒坦, 除了白玥总时不时想过来套话以外，基本没什么让她为难的事。 　　郁菲怕自己不小心说漏嘴，只好尽量远离白玥，时时刻刻紧跟柳小姐。因为白玥在卫生间和她搭过话，搞得她现在就连上厕所都要柳小姐陪她一起，活似一对连体婴。 　　陈菀听说这情况自然合不拢嘴，柳知夏却有些心情复杂。 　　那天和领导吃饭，她发现自己这一波确实因祸得福了。 　　因为有汪总重视，赵制片给好几个朋友推荐了柳知夏，几个哥们看了看她的照片和以前的作品，都是猛拍大腿地喊“我以前怎么没发现柳知夏这么上镜呢”。 　　在赵制片的撮合下，现在递到公司找柳知夏试镜的本子足足有三个，其中两个是网剧，一个是都市家庭伦理剧。 　　两个网剧的试镜角色都是女一号，一个是现代傻白甜，另一个是古代穿越小财迷。家庭伦理剧则是女二号，饰演女一的妹妹。 　　这种女一女二的角色，以前可都和柳知夏这种十八线无缘。 　　不过只有这些的话，刘总和总监还不至于专程找柳知夏吃饭。重要的是，他们听说业内要开启一个漫画界的大IP，利润丰厚。而创作这本漫画的漫画家最近和柳知夏关系很近，那边还透出消息说，漫画家出售版权的一项前提是——她要自己指定女主角。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谁和这个漫画家搞好关系，谁就是蹭上这波流量了啊。 　　陈菀的意思自然是让柳知夏好好巴结郁菲，夺下女一号。刘总和总监的意思则是女主角定谁他不管，他要让柳知夏在郁菲那边打探具体的消息和IP开发进程，为公司争取到更多资源。 　　听他们这样说，柳知夏真想立刻走人。可这两位都是她直系领导，也是菀姐的直系领导，她只能强忍下内心的不适去转移注意力，仔细去看那三部剧本。 　　不得不说，这两部网剧雷得她头都要吓飞了，不过其中一部女主人物设定还算讨喜；家庭伦理剧更是一言难尽，那边让她试镜的是个刁蛮任性的妹妹，这妹妹刁蛮任性也就算了，还到处搞事，差点让男女主误会到离婚。 　　WTF？！她演这种剧会忍不住先打死自己的好吗？！ 　　但是她现在必须提升下自己的知名度了，就算是网剧，她也想争取一下。 　　于是她强行转移了刘总的话题，说自己想去试镜那部穿越网剧，演那个小财迷女主。 　　刘总认识她这么多年，自然知道她什么尿性，也没继续逼她，让陈菀去安排试镜的事情后，他只说了句让她好好陪郁老师，对双方都有好处。 　　柳知夏心里这个别扭啊，她对郁菲亲近归亲近，却从来没想带着什么目的去亲近。就算她之前口头上答应过菀姐，说要好好抱郁菲这条大腿，实际上也没起过这样的心思。 　　那么话说回来，如果郁菲真的让自己演她的漫画改编剧，自己到底要不要答应？ 　　柳知夏想不出结果，也不想再去思考这件事。 　　在她心里，她和郁菲之间只有纯洁高贵的友情，才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利用和交易。 　　吃完这顿饭，柳知夏半喜半忧，再遇见郁菲时，总觉得自己有点对不起她，和她对视时甚至会下意识地躲开她干净纯粹的目光。然而她现在对郁菲了解更多了，知道自己不能再因为那过盛的自尊心疏远她，只好自己在心里默默琢磨着这些糟心事。 　　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郁菲这两天跟她跟得格外紧，又是一起吃饭又是一起上厕所的，特别有那种上学念书时的感觉。 　　郁菲这样亲近她，柳知夏既开心又纠结。 　　距离那顿饭过去第三天，她的戏也拍完大半了。这一天，许久没来片场的汪总又一次来陪郁菲探班，说是晚上要和她一起参加个饭局，顺便在剧组待一下午。 　　汪总来的时候带了许多零食和饮料，最近天气热，片场的空调又出了问题，此时正是大家工作得心烦意乱的时候。带着冰奶茶和冰果汁的汪总在这节骨眼上从天而降，瞬间成为大家心里的救世主，大家看她的目光都充满了敬意和感激。 　　和上次一样，柳知夏莫名其妙地得到了一杯和别人不一样的蔬果汁，又收了个包装精致的小礼物。不过上次只有她一个人有这份特殊待遇，这次白玥也有。 　　汪采茉本来想自己亲手送白玥的，临到头却怂了，把东西塞给助理，让他过去送。 　　郁菲没想到她会怂成这样，不过白玥对汪采茉的态度太迷，郁菲觉得她们两个人保持点距离也挺好的。 　　导演延长了午休时间，等大家都吃喝得差不多了，再重新开始拍摄。 　　汪采茉和郁菲坐在剧组特别准备的躺椅上看演员拍戏。郁菲发现，有白玥出场的戏份时，汪采茉会端正地坐着看拍摄，时不时举起手机拍个照；没有白玥出场时，她就躺在躺椅上，戴上墨镜小憩。 　　一来二去郁菲明白套路了，等轮到白玥的戏份，汪采茉又真的睡着时，她轻轻推了推汪采茉。 　　汪采茉迷迷糊糊坐直身体，看见打光板下光彩熠熠的白玥眼睛瞬间一亮，给郁菲的机智疯狂点赞。 　　她朋友就是懂她啊！ 　　哦不，郁菲这种已经不能叫朋友了，得叫知己！ 　　汪采茉一会儿睡一会儿起，就这么度过了一个下午，等时间差不多，她和郁菲起身离开，准备去参加饭局。 　　柳知夏从来没听说过饭局的事，便好奇地问了句她们要去哪里吃饭。郁菲见她一副不知情的样子，支吾两声，没有供出柳先生，随便扯了个谎。 　　她实在不擅长撒谎，一张嘴就把自己卖得彻彻底底。 　　柳知夏知道她有意瞒自己，没有再多问，只说让她玩得开心、注意安全。 　　等郁菲和汪采茉走了，她情绪瞬间低落下去。 　　郁菲从来不在行程上骗她的，这一次肯定是见了不希望她知道的人。 　　见朋友、见同学、见老板、见读者……哪个不能说出来？只有相亲见男人才说不出口吧。 　　柳知夏和郁菲就是在弟弟的相亲饭局上认识的，而郁菲和她弟没能擦出什么火花，郁菲家里自然要继续给她寻人家。 　　柳知夏一想到郁菲那容易一见钟情的体质，心里慌得不行。 　　对方是汪总给她介绍的男人吗？ 　　还是她家里介绍了什么男人，她拉着汪总去考察？可是，为什么要拉汪总而不是拉自己呢？ 　　话又说回来，郁菲万一真看上了哪个男人，自己总不能真的棒打鸳鸯吧？！ 　　不是说什么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吗，她要是断了郁菲的姻缘，下辈子要遭报应的。 　　…… 　　…… 　　算了，报应就报应吧！ 　　柳知夏在片场实在有些待不下去了，没等郁菲离开多久，她就耍了人生第一次“大牌”——说是自己身体不适，接下来两场戏拍不了。 　　陈菀最近都在公司里忙，没时间管她，导演考虑到她和汪总的关系，又说不出一个“不”字，只能放行。 　　柳知夏松了口气，得到导演许可后立刻摇着轮椅飞了出去。然而刚飞到一半，一个讨厌的人突然出现在她身后，握住了轮椅的把手。 　　白玥弯起嘴角，推着她向前走了两步，说：“知夏啊，我今天的戏份拍完了，你要去哪，我送你吧。”　　 　　☆、52 　　柳知夏警惕地看着白玥, 迅速摇摇头, 说：“不用了。” 　　白玥微笑：“陈菀不在, 你又没有助理, 我助理家里有事先走了，我接下来没什么工作, 刚好做做好事，日行一善嘛。” 　　她这个笑特别欠揍, 柳知夏开口就要拒绝, 想到自己的腿脚, 又觉得自己一个人似乎真的不方便行动。 　　郁菲离开的时间有些长了，想跟踪她肯定是不可能的, 只能打听出她在哪家餐厅, 然后在门口悄悄等着，看一眼那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男人长什么样。 　　她不想让郁菲知道自己悄悄跟过去，免得对方觉得自己对她占有欲太强什么的。可是她摇着轮椅目标太大, 如果能带着白玥过去，倒是可以方便不少。 　　——前提是白玥没被粉丝认出来。 　　她顿了顿, 说：“你目标太大了, 和你出去会被围观吧？” 　　白玥打了个响指, 说：“我车上有装备，放心吧，上次我一个人去逛商场都没被发现。” 　　她的响指打得特别响亮，这让响指永远都打不响的柳知夏有点心塞，顺便在心里的小本本上又默默记下一笔。 　　太可气了, 这个人居然连响指都比她打得好！ 　　柳知夏记完小本本忽然觉得自己挺幼稚的，从换角那件事开始，自己心里一直和白玥别着一股劲儿。时间长了，她早就不记得那时候的气愤了，这份不顺眼却一直保留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她没再想这个问题，既然白玥保证她不会被粉丝认出来，那她就放心跟她走好了。 　　到了停车场，白玥先进车里换了身衣服，再套上假发套。从车里出来，她把柳知夏弄上后座，对着轮椅皱起眉。 　　这玩意儿怎么弄？！ 　　柳知夏刚刚被她十分粗暴地扔进车里，不知道的估计要以为白玥是个绑|匪。她爬起来坐好，探出身子在轮椅上按了几下，说：“好了。” 　　白玥费力地把轮椅弄进后备箱，上车后，她一边用湿巾擦手一边抱怨：“你这轮椅太沉了吧。” 　　“……谢谢你。”柳知夏别别扭扭地道了声谢，脑海里想起郁菲每次轻轻松松把轮椅收起的样子。 　　这么一比，菲菲力气可真大啊…… 　　不过就算她力气再大，也是个需要呵护的女孩子。 　　柳知夏不知道自己的重点为什么会从搬轮椅这件事逐渐转移到菲菲的可爱之处上，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傻笑起来了。 　　前面的白玥改了改妆容，回头看柳知夏正在傻笑，眉头一皱：“想什么呢？” 　　“没什么。”柳知夏一秒收起笑容。 　　“你要去哪？地点告诉我，我开导航。” 　　想到自己还不知道她们去哪家餐厅，柳知夏有点尴尬，说：“你等等。” 　　她立刻给郁菲拨去电话，听声音她似乎还在汪总车上，车上正放着…… 　　放着白玥上个月演唱的电视剧主题曲？！ 　　她惊讶了一瞬，随后想起正事，拐着弯地打听起郁菲要去哪家餐厅。 　　郁菲心眼少，听说柳小姐是担心自己晚上喝多了没法回家，立刻交代了餐厅名，还保证了自己不会喝酒。 　　酒精对她的病有害无利，不过是和柳先生随便吃顿饭，她没必要冒险。 　　柳知夏装出一副放心的样子，随便叮嘱两句挂断电话，然后搜索餐厅查找地址。 　　所幸他们定的餐厅不是连锁店，不然柳知夏还要推理他们会去其中哪一家。 　　收到地址，白玥启动车子往外开去。出了停车场，她勾起唇角说：“没想到你跑出来是为了找郁老师，还不是光明正大地找，是偷偷摸摸地跟踪。啧，你知道自己现在这副样子像什么吗？” 　　柳知夏瞥她一眼：“像什么？” 　　“像捉|奸。” 　　柳知夏：“……” 　　别说，还真有点像…… 　　她心里肯定了白玥的说法，嘴上却坚持道：“我这是担心菲菲。” 　　“哦？担心到跟踪她和汪总去哪家餐厅吃饭？” 　　“……”柳知夏开始后悔了，她本来就和白玥不对盘，万一对方以后拿这件事做把柄，威胁她怎么办？！ 　　刚才她是脑袋被驴踢了才会答应她帮忙的吧！ 　　可是这贼船已经上了，现在跳不下去，只能硬着头皮在船上待着。 　　不过她也不能一直处于下风，柳知夏想了想，故意用暧昧的语气说：“那你想方设法在郁菲身边刷存在感又算怎么回事呢？我可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哟。” 　　她说的话模棱两可，像是发现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现。然而白玥本来就在这件事情上心虚，听她这么一说，立刻猜测郁菲是不是已经把自己打听馍老师的事儿和柳知夏说了。 　　糟了，都怪她一时心急，低估了郁菲和柳知夏的关系。 　　这样一来，双方都握住了对方的把柄，谁都说不出来威胁的话了。 　　柳知夏没想到自己这话这么有威慑力，透过后视镜，她清楚地看到白玥的脸上出现了一瞬的慌乱，这说明白玥和郁菲之间确实有说不得的事情。 　　所以到底是什么事情啊！！！ 　　单单是索要资源的话，根本不至于成为什么把柄，也就是说，她们之间一定有更私人的事！ 　　她后知后觉地重视起汪总车里放白玥演唱的歌曲这件事，这是汪总自己放的，还是郁菲要求放的？ 　　应该不会是郁菲要求的吧，毕竟她这几天都待在自己身边，和白玥几乎没什么互动。 　　不，等等，说不定……说不定是地下恋情呢？！她们不是没有联系，只是自己不知情而已。 　　于是接下来的几分钟，柳知夏脑补出白玥向郁菲索要资源、请求约会、激情表白和地下恋爱四个版本的大戏。 　　QAQ不！她不同意！！ 　　柳知夏倒不是非要管着郁菲的私事，郁菲的生活中肯定有一部分是私密的，毕竟那是人家的私人空间，她没兴趣也没资格去了解。她现在只是急于摸清郁菲感情上的事情。 　　咦？ 　　她突然意识到这点，愣了一瞬，心里有些异样。 　　她不是爱管闲事的人，怎么就喜欢管郁菲的感情呢？ 　　哦……哦对，她想起来了，自己这是护花、护花！现在做的事都是护花的重要环节！ 　　柳知夏放下心来，盯住白玥车上的柴犬摆件，开始思考待会儿的作战计划。 　　半个小时后，她们到达餐厅外。意外的是，这里离她家还挺近的，摇着轮椅回去估计只需要十几分钟，她甚至不需要喊老妈来接自己，可以说是十分方便了。 　　安静了一路的白玥将车停到附近的停车场，回头说道：“你留车上，我先去看看。” 　　柳知夏毫不犹豫地拒绝，对方又说：“你连他们在包厢里还是大厅里都不知道吧？我先去给你打探一下情况，然后微信告诉你。” 　　“……”柳知夏沉默片刻，说，“我把你删除了。” 　　白玥撇撇嘴，翻出手机和她重新加了好友。 　　柳知夏深吸一口气，心里反复默念她们是一条船上的人，自己要相信她，然后道，“麻烦你了。” 　　“等着吧。”白玥戴上口罩，下车后直奔餐厅。 　　被留在车里的柳知夏有点忐忑，所幸这里是室外停车场，她看着窗外风景，稍稍缓解了情绪。 　　* 　　跟踪这种事，白玥在戏外还是第一次干。她之前拍过一次跟踪的戏，不过那场戏的结局是她在跟踪过程中被发现了。 　　希望她现实里的运气可以好一点吧…… 　　说实话，白玥现在有点后悔凑这个热闹了，万一事情出了岔子，郁老师对她印象变差，到时候不肯撮合她和馍老师认识怎么办？ 　　进了餐厅，她稳住情绪，压低声音问门口的服务生：“你们这里有包厢吗？” 　　“有，不过包厢需要提前预定，今天已经没有房间了。” 　　白玥皱皱眉头，有包厢就不好办了，要是她们去了包厢，总不能自己一间一间去找吧。 　　想了想，她又说道：“请问今天有汪小姐或者郁小姐订过包厢吗？她们是我朋友，我们聚会要订餐厅，说好这次我请客的，我怕她们提前订，刚好开车路过就来问一下。” 　　她说话时眼睛里写满了无奈，服务生理解地笑笑：“您稍等，我去给您查一下。” 　　不多时，他回来说：“这一周都没有姓汪或郁的女士订过包厢，您放心吧。” 　　白玥点点头：“那就好，对了，我可以看看餐厅环境吗？这聚会还挺重要的。” 　　服务生看她是个干干净净的小姑娘，便道：“只要不打扰到其他客人就好，您请便。” 　　口罩下的唇角得意地翘起，白玥道了声谢，大大方方地走进餐厅，帽檐下的眼睛四处寻找郁菲和汪采茉的身影。 　　她找了半天也没看见自己想找的人，即将走到尽头时，却忽然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立刻看了过去。 　　视线中，汪采茉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一把搂住郁菲的肩膀，对对面的男孩说：“菲菲和我的关系当然不一般呀~小弟弟，不如你猜猜看，我们是什么关系？” 　　白玥：“……” 　　她不知道汪总和郁老师是什么关系，反正现在看着不像是什么正经关系！ 　　☆、53 　　柳川泽之前听说郁菲要带朋友过来, 还以为要把他姐带来, 吓得他来之前都战战兢兢的, 生怕在周姨面前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姐弟大战。令他没想到的是, 郁菲带来的不是他姐，而是一位比他姐还要霸气一百倍的妹子。 　　原本周阿姨还在的时候, 这妹子表现特别乖巧，一会儿为周阿姨添茶倒水, 一会儿为郁菲解围。后来周阿姨看他们年轻人相处得不错便找借口走了, 结果这才不到一分钟, 刚才还乖巧懂事的妹子瞬间霸气侧漏，接连几个问题问得他头昏脑胀也就算了, 现在又做着暧昧的动作甩出这种问题…… 　　他涨红着脸, 看看郁菲肩膀上那只抚摸着她的手，再看看汪小姐的表情，总觉得她这动作占有欲十足。 　　她在暗示自己什么？！ 　　柳川泽在国外待的几年里也有同性向他示好过, 所以并不难猜出答案。 　　他心里一时说不出是失望还是不甘心，郁菲好好一个女孩子, 怎么就跟了个女人呢？跟个女人能得到什么好？要是跟他在一起, 他保证她比现在开心。 　　他毕竟是个年纪小的, 脸上藏不住事。汪采茉太了解他现在的表情代表什么心情了，她将身体僵硬的郁菲又搂紧了些，勾起红唇，故意慢悠悠地道：“刚才问柳先生的经济状况也不是没有理由的，我们这个群体要承受的东西太多了, 还不能和家里公开，必须偷偷摸摸地相处，这就决定了我们要有一定的经济实力才能好好活下去。我知道你今天非要请菲菲吃这顿饭是为了什么，现在长辈走了，我也就开诚布公地说了，无论是房子、车子、工资还是上进心，我都能甩你几条街，真要说谁能给菲菲幸福，那肯定是我，不是你。” 　　不怪她说话这么恶毒，谁让这人想吃天鹅肉，还瞧不起天鹅呢？ 　　之前相亲把菲菲扔在餐厅里跑路，后来觉得这姑娘可爱，又开始找法子接近她，而这法子还是让长辈再安排一次饭局—— 　　哇，他还要不要点脸了，他当郁菲是什么？！他看不上的时候不给人家女孩子留一点面子，他感兴趣了就得要求人家女孩子再热情地贴回来陪他相亲？！ 　　汪采茉路上问清了这场饭局的前因后果，差点没气死，现在的恶毒算是轻的，她还可以更恶毒一点。 　　而且她刚才清楚地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一种男人的征服欲，那眼神好像在说——郁菲和别的女人有那种关系也无所谓，只要他喜欢，他还是要拿下郁菲。 　　去他大爷的，她这回得替菲菲好好教育一下这位柳先生，让他知道什么是挫败。不是所有人都围着他一个人转，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当自己是家里的小皇帝呢？ 　　汪采茉见他不说话，抬起下巴，轻蔑地看着他：“柳先生看起来不太相信的样子，不如我们就来分别对比一下吧。你说自己可以得到父母的房子，父母将来还会为你再买一套房子，不好意思——我名下房产有十二处，其中八栋别墅，两套花园洋房，一套海景房，一套在住的复式公寓，位处一线城市一环。当然，这只是暂时的，我最近还在观察几个楼盘……哎哟扯远了，不好意思。” 　　柳川泽睁大眼睛。 　　汪采茉继续说：“你现在还没有自己的车子，而我每处房产都配备车库，库内至少两部车，至于是什么牌子，我想——既然已经在数量上取胜了，牌子好像也不重要了吧？” 　　柳川泽抿紧唇，脸色发青。 　　“再来说工资，你现在还在找工作，假设你找到了目前面试的工作，那么年薪大概是三十万。而我有自己的高定工作室和投资公司，每个月的利润大概是你年薪的几十倍——甚至上百倍。就算菲菲一分钱不赚，我每个月给她几十万零花钱也很轻松。不过菲菲也不差，她随便卖本漫画影视版权的费用，也就是你年薪的几十倍吧。” 　　她说完松开郁菲，喝了口茶，微微一笑。 　　柳川泽差点背过气去。 　　在家里，他就算受了他姐的气，他妈妈也会端着他最喜欢吃的东西来哄他，或者给他塞钱，让他出去散心。在朋友圈子里，他更是混得风生水起，不少小姑娘都喜欢他这一款的长相，所以长这么大，他很少在异性面前受气。 　　没想到，他今天会被郁菲带来的女人气得说不出话。 　　说实话，柳川泽一直活得很有优越感，自己长得好，留过学，家里能为他准备婚房，亲姐姐虽然讨厌，但好歹是个娱乐圈的小明星，说出去倍有面子。所以他择偶标准一直很高，觉得只有那种长得可爱、有自己的事业、又听话乖巧稳重的女孩子才能配得上自己。 　　在他眼里，郁菲打扮以后的长相还是挺可爱的，职业是可以在家完成的漫画家，还特别听家里人的话——刚好符合他所有的要求啊！ 　　谁能想到，郁菲会是蕾丝边呢？ 　　最让他愤怒的是，她的另一半是那么的优秀，优秀到可以将他所有的优越感碾入泥土里，让他觉得自己的脸面无处可放。 　　旁边的郁菲看到柳先生脸色无比的糟糕，想到他是柳小姐的亲弟弟，心里有点不忍，可到最后也没开口替他说话。 　　汪采茉临时起意搂住自己来了这么一出，全都是为了她好，自己怎么能拆她的台？再者说，自己和柳小姐的关系好归好，却也不能让她的弟弟这样折腾自己，今天来个饭局明天来个聚会的，她受不了。 　　郁菲抿着唇保持沉默，她不想看柳先生一副隐忍着不发作的样子，便将目光移到旁处，结果发现不远处有个服务生正在和一个女人说着什么，还不时地看向他们这边。 　　“这位小姐，您说要看看餐厅环境，可是现在已经过去十分钟了，您就一直躲在这后面，这……” 　　“嘘——嘘！我这就走。”白玥见郁菲望过来，也不管什么面子了，抬腿就走。 　　她消失得太快，郁菲来不及看别的，只匆匆扫了眼她格外纤细的手腕，上面似乎带着一款款式熟悉的手链。 　　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只好默默收回视线。 　　“小弟弟，我不是说男人要多么有钱有势才有资格找女朋友，就算没有上进心也无所谓啊，人嘛，赚多少吃多少，活得开心就行。”汪采茉消气消得差不多了，打了这么多巴掌，决定给小孩子吃个甜枣，“最重要的是，你得懂得尊重女性，别把人家当成你可以随意挑选的物件看，人家又不欠你的。真想找女朋友，用心找，不用你有多少钱，但你好歹要有个能让人欣赏的地方嘛，你说说你，除了脸蛋还凑合，哪里还值得欣赏嘛。” 　　她说完带着郁菲站起来，没忍住，张口又给了他一巴掌：“不过只有脸蛋凑合的话，你顶多能做个被单身富婆挑选的小白脸，还是没什么用。我去结账，这顿饭就不陪你吃了，你好好享用晚餐吧~” 　　汪采茉挽着郁菲在前台刷了卡，扭头离开。 　　出了餐厅，郁菲终于开口道：“谢谢你啊，我刚才都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他……” 　　汪采茉怕她觉得不舒服，出门后便松开了她：“下次再有这种眼高手低的男人，你就把存款余额甩他脸上，能解决掉99%的歪瓜裂枣知道嘛！”说着说着，她有点心虚地看着郁菲问，“你生不生气？我刚才一时冲动给你安上这么个帽子，你会不会不好和家里交代啊？” 　　“没事，我和妈妈解释一下，她不会真信的。”郁菲真心实意地露出笑容，“谢谢你，刚才坏了你的心情，我请你去吃饭。” 　　汪采茉还是心虚：“我好像做得有点过分了……” 　　“没有，其实你说的一些话是我早就想说的了，只是说不出口。”郁菲叹了声气，“我听说柳先生回国几个月一直没找工作，每天吃喝玩乐，柳小姐嘴上不说，我觉得她心里还是惦记这事情的。” 　　汪采茉拍拍她肩膀，算作是安慰：“哎，话说起来，还好你今天带我来了，不然我看他那架势，可是要把你追到手的呢。” 　　郁菲抿抿唇，心情有点复杂。 　　如果是以前的她经历这件事，她说不定真会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和柳先生相处一段时间，毕竟她偶尔也会希望自己走上大多数人在走的路，让妈妈放心。可是事情放到现在，她对柳先生根本提不起一丝一毫的兴趣，只想赶紧躲避。 　　至于原因，她想不明白。 　　郁菲和汪采茉来到停车场，一前一后上了车。不远处，一辆银白色的车里，车窗边冒出一个脑袋。 　　柳知夏扒着车窗边小心翼翼看着她们离开，低声问道：“你确定是相亲？” 　　“嗯，不过汪总把他KO了，她说……”白玥顿了顿，感觉把别人的性向拿出来说不太好，便转了个弯说，“她和郁老师用经济实力完美碾压了那个男的，让他不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柳知夏一会儿担心一会儿放心，担心的是郁菲还在相亲，放心的是汪总果然是位优秀的成功女性，成功击败相亲男，真是干得漂亮！ 　　白玥也干得漂亮，虽然她没能亲自过去看，但是白玥帮她打探了全部消息，简直就是她的第二双眼睛！ 　　这么想着，柳知夏对白玥的好感度噌噌噌涨了一大截，再和她说话时态度都好了不少：“白玥，这次真的谢谢你啊。哎对了，那男的长什么样？你看清没有？” 　　“看清了。”白玥当时没敢拍照，正准备向柳知夏描述男人的长相，看到她的脸，却一下子顿住了。 　　“长得好不好看？是什么风格的？多大年龄？我的天，该不会是什么离异中年男子吧……” 　　柳知夏胡乱猜测着，白玥深吸一口气，打断她：“不是，长得还行。” 　　“还行？！”柳知夏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具体什么样？” 　　白玥抿了抿唇，仔细回忆刚刚看到的那张脸，而后盯住柳知夏的眼睛，支吾道：“长得……和你有点像。” 　　☆、54 　　柳知夏刚开始根本没把事情想到自己亲弟弟身上, 还一脸严肃地说：“长得像我的人怎么可能只是长得还行呢？！” 　　白玥无语的工夫, 她才慢半拍地想到自己的傻缺弟弟。她眼睛渐渐睁大, 猛然回忆起今天早上柳川泽和老妈神神秘秘的样子。 　　难道…… 　　柳知夏立刻给柳川泽拨去电话, 铃声响了两声，那边传来他烦躁的声音：“喂？” 　　“你在哪呢？” 　　“……和朋友吃饭。” 　　柳知夏看向餐厅出口：“我拍完戏了, 心情不好，找你吃个饭行不行？” 　　柳川泽现在特别不想看见他姐, 他们姐弟俩从小就互相瞧不起对方, 他现在正处在人生低谷, 不想再被她打击。 　　他对着满桌子刚刚点好的餐，说：“没空, 你还有事吗？没事我挂了。” 　　柳知夏抿紧唇角, 直接挂断电话。 　　白玥看出端倪，等她收起手机，问道：“你认识啊？” 　　“谢谢你今天送我过来, 我先走了，改天请你吃饭。”柳知夏说完想要下车, 发现轮椅还在后备箱, 只好又看向白玥道, “麻烦你帮我拿下轮椅吧……谢谢。” 　　白玥扯起嘴角：“别说什么改天啊，你这一改天万一把这顿饭改没了怎么办？这样吧，你杀青那天，你、我、郁老师，我们一起吃个饭, 行不行？” 　　柳知夏：“……” 　　她这是……是恶意勒索！坐地起价！ 　　但是她现在急需教训那个混蛋弟弟，只好满口答应下来。谁知白玥特别不要脸，拿出手机编辑条微博发出去，然后逼着她转发。 　　【白玥V：朋友@柳知夏说下周杀青请我和另外一位朋友吃饭，粉丝为证，不能反悔。】 　　柳知夏：“……” 　　她好想打人哦：) 　　别别扭扭地转发完这条微博，她忍不住吐槽道：“我没几个活粉，转发也没人看。” 　　“我这边有人看就行。”白玥说着下了车，费力地搬出轮椅，摆弄半天没能把它恢复原形，只好又叫出柳知夏，让她自己弄。 　　上了轮椅，柳知夏总算是摆脱了这个祖宗。她真服了，印象里白玥和她那些辱骂自己的粉丝一样尖酸刻薄、言语狠毒，没想到还有这样耍无赖的一面——比她柳知夏还能耍赖！ 　　太过分了。 　　柳知夏摇着轮椅进了餐厅，门口服务生问她是否需要帮忙，她摆摆手，进去走了一会儿便看见一身西装的柳川泽坐在沙发上，正耷拉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沉默着来到他对面，扶着沙发坐了上去。 　　“感受到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了吗？”她问。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柳川泽答非所问。 　　柳知夏看着桌子上的美食，抿抿唇，努力将目光重新放到傻缺弟弟身上：“真正有能力的、优秀的人，不会像你这样只会自负，从来不会干实事。真以为自己留个学就镀一身金了？满世界都想要你？我呸！小区里张大爷他儿子，意大利留学回来的，当了两年意大利语老师，被炒鱿鱼了，现在在家附近的中学卖炸鸡柳，卖两年了，炸得特难吃。” 　　柳川泽终于开口了：“你不是不能吃油炸食品吗？你怎么知道难吃？” 　　“……”柳知夏微笑，“这是重点吗？” 　　柳川泽垂头丧气地瘫了回去，他觉得今天的经历快要把他21年的骄傲全都击碎了。 　　“我告诉你柳川泽，我就是瞧不起你。我在圈里是个十八线，但是该努力的时候我都努力了。拍武打戏，我可以为几秒钟的镜头练整整两天，膝盖磨烂时我说什么了吗？拍跳海的戏，那天气温零下，上来以后我发烧一周时说什么了吗？”柳知夏嗤笑一声，“我不是在这里显摆自己有多惨，而是想告诉你，你什么苦都没经历过，一路顺风顺水地长大，家里都把你当个宝贝——但是在外面，你在别人眼里屁都不是！你拍拍良心问问自己，你现在都会什么？在国外你学到什么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天天混留学生自己的小圈子，整天就知道吃喝玩乐……” 　　“你别说了。” 　　柳川泽打断她，坐直身子，给自己切了块牛排，吃了下去。 　　柳知夏：“……” 　　什么意思，这傻缺是在对自己发动美食攻击吗？！ 　　她正想着怎么继续骂他，柳川泽咽下嘴里已经发凉的牛肉，突然垂着眼睑说：“我知道了。” 　　怎么说都是亲弟弟，柳知夏知道他在家里有多受宠，今天被这么打击估计快要受不了了，于是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挖苦的话。 　　但是还有一些话，她必须说。 　　“以后别想着郁菲了，她和你不合适。”她本来想说“你配不上她”，顿了顿，把这句话咽了下去，转而道，“在垃圾堆里找男朋友的毕竟是少数，你别想了。” 　　柳川泽抿抿唇，问：“你知道郁菲的性向吗？” 　　柳知夏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什么？” 　　“她今天带女朋友过来的，她女朋友特有钱，”柳川泽垂着头说，“你是不是不知道？现在知道了，以后得离郁……” 　　他还没说完，柳知夏立刻打断他：“你少在这挑拨离间！” 　　“我说的都是真的。” 　　柳知夏慌了，她之前看小哭包和白玥都不顺眼，唯独觉得汪总不会出问题，结果出问题的恰恰是汪总？！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上的轮椅，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家，回到房间后，她呆坐了许久，看了看剧本，听了会儿歌，然后坐在电脑前看了部之前被安利的喜剧电影。 　　电影笑点包袱很密集，但是她笑不出来。 　　柳川泽十二点多回到家，踮着脚回到房间，刚一开灯就看见他姐披着半长的头发，脸色苍白地看着他。 　　他差点叫出声来，刚要吼她乱吓人，却听她问道：“郁菲真有女朋友？” 　　“……”柳川泽以为她是接受不了同性恋，叹了声气，反过来劝她，“我还以为你挺开放的，没想到你还接受不了这个。放宽心吧，同性恋没那么可怕，你要是受不了就默默远离她呗。” 　　柳知夏盯着他，说：“这件事别告诉周姨，你就当不知道。” 　　她说完摇着轮椅离开。轮椅的声音比拐杖小，她怕吵到爸妈。 　　第二天，郁菲上午临时接到编辑通知，说是要到工作室那边签合同。她匆匆忙忙订了飞机票，赶往机场时给柳小姐发消息，告诉她今天要去外地，就先不过去了。 　　柳知夏心情复杂，努力保持状态拍好上午的戏份，中午吃饭时，白玥凑过来问她：“郁老师呢？” 　　“她有事。” 　　白玥想到昨天汪总发给她经纪人的短信，说是这几天看了她的表现，很好，感谢她的救场，还说自己接下来有事先离开，如果剧组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随时联系她。 　　汪总有事，郁菲也有事，这…… 　　她瞥了眼柳知夏，突然很想和她分享这份八卦。 　　但是对方今天的态度格外冷淡，白玥不做热脸贴冷屁|股的事，便没有多嘴。 　　谁知道她不说话，柳知夏倒是先开了口：“你昨天还听到什么没有？” 　　“……听到了。”白玥觉得这事儿瞒不下来，既然那个相亲男和柳知夏似乎有什么血缘关系，那他们两个多半没有什么秘密可言，自己这边没必要对柳知夏保密。 　　柳知夏又问：“你觉得是不是真的？” 　　白玥有些尴尬地说：“……大概是吧。” 　　对话戛然而止，直到下午继续拍戏，柳知夏没有再问其他的话。 　　签合同的现场发布会定在第二天，郁菲今天过去主要是熟悉流程，来一次完整的会议彩排。也许是这阵子看多了演员在数个镜头前保持淡定自若的样子，在口罩的保护下，她被围观时手心出了不少汗，却没有发病。她惊诧于自己的进步，彩排结束后立刻给吕医生发去消息。 　　得到吕医生对她病情恢复的积极肯定，她心情大好，甚至鼓起勇气给柳小姐发了一张秦羽然偷拍她彩排时的照片——虽然照片上的她只有一个模糊的背影。 　　不知道为什么，柳小姐昨天并没有给她发每日一张的照片，郁菲猜想她是有急事忘了这茬，便想用这个方法提醒她今天记得给自己发写真。 　　她发完照片继续去熟悉流程，傍晚闲下来时，看到了柳小姐的回复。 　　夏天的柳树不开花：你在工作？ 　　郁郁菲菲：嗯，明天开签约发布会，开完会给编辑看一下新漫画的大纲，大概明天晚上回去。 　　夏天的柳树不开花：我后天杀青，你会来吗？ 　　郁郁菲菲：一定。 　　柳知夏坐在回家的车上，忽然涌上一阵心酸。 　　她忽然觉得自己卑微得几乎要落入泥土里，好像自己是别人的感情里见不得光的阴暗面。 　　怎么会这样呢？明明她们只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啊。 　　可是，当她知道郁菲离开只是去忙工作，而不是去见汪总，还是松了口气。 　　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催促她当面问郁菲事实真相，还有一个声音在劝阻她不要冲动，免得失去这个朋友。 　　两个声音吵得厉害，柳知夏快要被逼疯了，匆匆回复一句，便把手机塞进了包里。 　　夏天的柳树不开花：那我等你，工作加油。 　　郁菲看到这条态度冷淡的消息，眸光暗了暗。 　　会不会是柳先生把昨天的事告诉了柳小姐？而柳小姐不能接受这种性取向，开始嫌恶她了？ 　　她捏着手机，在会场心不在焉地待了半个小时。她想到汪采茉以前对自己说的话，担心柳小姐对自己误会越来越深，最后还是拿起手机发出解释。 　　郁郁菲菲：我不清楚你都知道了什么，但是我想说，我和你们汪总只是普通朋友。 　　郁郁菲菲：如果你没听说什么，就当没看见吧…… 　　柳知夏吃完晚饭回到卧室，看到桌子上的手机闪着消息提示，犹豫片刻，点开屏幕。 　　五秒后，丧气满满柳知夏原地复活，她狠狠亲了口手机，然后在床上打了个滚，要不是脚疼，她还能躺着蹬会儿腿。 　　之前的糟糕心情一扫而空，她傻笑一会儿，正准备回复郁菲，却又收到了一条消息。 　　郁郁菲菲：如果朋友是同，我会祝福，但我本人并不能接受同性恋，所以，请你放心吧。 　　☆、55 　　柳知夏：“……” 　　话听着没什么问题, 可这突如其来的心塞是怎么回事？！ 　　她想了想, 不知是为了应和郁菲, 还是为了安慰自己, 回复道—— 　　夏天的柳树不开花：那就好，我也不太能接受啦。 　　没错, 她可以接受看百合小说，可以吃百合cp, 但是这和她自己本人的取向没什么关系啊！ 　　话说回来, 她和郁菲的观点似乎并不完全一致。郁菲说她可以接受朋友同性恋, 她却不能接受。 　　一想到之前误会郁菲和汪总在一起……她总有种说不出的别扭和难过滋味。还有之前和小哭包编辑的cp，她真是一口都吃不下。 　　果然, 吃cp这种事还是要吃陌生人的, 别人家的瓜就是比自己身边的瓜甜！ 　　柳知夏乱想的工夫，郁菲又发来了消息。 　　郁郁菲菲：等你杀青那天，我有话要对你说。 　　柳知夏看到这句话, 噌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有有有……有话要对她说？！ 　　她没来由地一阵紧张，就连脚趾都忍不住蜷缩起来了。 　　这感觉既令人期待又令人惶恐, 她吞了下口水, 回复说“好”。 　　郁菲没有再发来消息, 柳知夏的大脑却活跃得停不下来。 　　晚上洗完澡吹干头发，她躺在床上，仍在想郁菲用如此正式的语气是要和自己说什么。 　　天哪好紧张…… 　　她抱紧柔软的枕头，用手捏了捏，忽然回忆起郁菲手臂的柔软触感。 　　唔, 她昨天看到一条微博，说是手臂内侧的手感和胸的手感一样…… 　　…… 　　…… 　　妈耶！她在想什么哟！！ 　　柳知夏抡起枕头砸在自己脸上，企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能再想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不过……郁菲好像是比她大一点……手感应该是不错的…… 　　…… 　　…… 　　不行了！不能再想了！ 　　睡觉！ 　　柳知夏把自己的头捂在枕头下面，快要缺氧的时候才拿开枕头。空气再次充足，她突然想到什么，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拿起专门拍照的手机，将一张照片传到自己正在用的手机上。 　　夏天的柳树不开花：昨天忘记给你发照片了，补偿你一张超可爱的小兔几！ 　　她发完图片扔掉手机，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 　　她……她把那套情趣小衣服的照片发给郁菲了…… 　　柳知夏也不明白自己怎么想的，刚才一个冲动，就把小兔子发了出去。 　　她直挺挺地倒在床上，犹豫了一会儿，飞快地拿起手机，撤回消息。 　　【发送时间超过两分钟的消息，不能被撤回。】 　　柳知夏：“……” 　　她竟然犹豫了这么久的吗？！ 　　她脸皮一向厚得出奇，这次却有种说不出的害羞，因为不知道怎么面对郁菲的回复，她干脆把手机静音，然后倒头去睡。 　　这一躺就是半个小时，柳知夏心里藏着事，实在睡不着。经过一番天人交战后，她再次拿起手机，查看回复。 　　郁郁菲菲：嗯，超可爱[可爱] 　　回复中规中矩，对方既没有指责她穿这种不正经的衣服，也没有对她穿这身衣服表现出多么喜欢。 　　其实这也算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吧……柳知夏没有再做回复，再次放下手机，叹了声气，准备睡觉。 　　而另一座城市里的郁菲，此时躺在酒店的大床上，毫无睡意。 　　收到照片的那一刻，她心跳得飞快，照片里的小兔子仿佛蹦进了她的心里，在那一汪死水中蹦蹦跳跳地作乱。 　　她无措地捂住胸口，感受着身体向自己传达的信号，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柳小姐的照片有这么大的反应。 　　照片上的人是她这辈子见过最可爱最漂亮的人了。活泼可爱的柳小姐穿着可爱的兔子装，虽然这套兔子的衣服看起来不像是什么正经的cos服，更像是那种衣服……但这并不影响柳小姐的可爱！ 　　郁菲盯着照片上，视线从那张脸渐渐下移，等看到她毛绒绒的小尾巴，心猛地一颤。 　　毫无理由的，她发病了。 　　手指抓着枕头做完动作，她仍想要抓些什么。 　　心头充斥着难以言说的欲|望，郁菲惊恐地关上手机屏幕，缓了很久才重新打开手机，给柳小姐发去回复。 　　回复完毕，她躺在床上，大脑一片混乱。内心的焦躁与恐惧令人抓狂，她抓来枕头用力撕扯，可惜这动作并没能缓解她的心情。 　　在恐慌中，她将枕头用力地丢了出去。“咚”的一声，枕头砸在沙发上，又从沙发上滚落下来。 　　小茶几上摆着花瓶，花瓶里装着一束假花，花瓣在枕头飞来时带起的风里颤了颤，恢复原样。 　　郁菲将头深埋进被子里。 　　救命，她到底怎么了啊…… 　　第二天，秦羽然上午接她来到工作室，见她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便没有打扰她，留她在休息室喝了会儿咖啡。等秦羽然把手头的事忙完了，她带着工作室准备的服装走进来，让郁菲换上。 　　“郁老师，你换好衣服喊我，我叫化妆师进来。” 　　秦羽然说完离开，郁菲换上稍显正式的衣服，深吸几口气，喊来了编辑。 　　化妆师是工作室从外面高价请回来的，秦羽然对她们团队叮嘱道：“记住啊，一定要化得认不出本人，还要大方得体精致漂亮！” 　　化妆师默念几遍“这次报酬高”，然后露出微笑说：“好的秦小姐，请您放心吧。” 　　秦羽然还是有点不放心，思来想去，跑出去准备口罩和眼镜了。 　　万一郁老师对妆容不满意，那她就用口罩和眼镜把郁老师包起来，总之，她一定要负责好郁老师的心情，不能让她感到不安。 　　休息室里有桌子，化妆师指挥助手布置上镜子和灯光，然后对郁菲说道：“您有什么要求随时提，我们可以根据您的要求进行妆容上的修改，谢谢您配合，接下来辛苦了。” 　　说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郁菲洁面后回来说了句“辛苦”，坐下来任由化妆师摆布，双手纠结着搅成一团。 　　外人的手在自己脸上游走，强烈的不安令她想要逃离，可是转念一想，柳小姐和那些演员们每天都要这样被化妆摆弄，这些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她又觉得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化妆师感受到客人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松了口气，打算和她聊聊天时，忽然想起请她来的编辑说过，绝对不可以和这位客人搭讪。 　　考虑到报酬，化妆师讪讪地闭上嘴。 　　妆容完成，造型师赶来为郁菲收拾头发，一通折腾过后，郁菲再次看向镜子，眼睛不自觉地睁大。 　　漫画和偶像剧里常有主人公被改造后惊艳全场的情节，郁菲倒不觉得自己惊艳了全场，她只是觉得，镜子里的自己，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女人。 　　大方得体的服装，精致美丽的妆容，还有仔细收拾过的长发……她抬了抬手，见到镜子里的人也抬起手，这才恍惚意识到镜子里的人真的是她自己。 　　化妆师一直没说话，憋得难受，现在终于得以开口问道：“您觉得怎么样？” 　　郁菲呆呆地点头，看她这反应，化妆师笑了笑，让助理唤秦小姐进来。 　　秦羽然进来之前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可是见到郁老师的刹那，还是被惊得倒吸一口气。 　　这个漂亮大姐姐是谁啊！！！ 　　她倒不是说郁菲平时不好看，只是现在仔细装扮过的她和平时完全不一样。略方的两腮被头发心机地遮住，露出仿佛只有巴掌大的小脸，再加上五官的优点被扩大化，这张脸变得无比精致耐看。 　　秦羽然赶紧跑到外面拿来相机，激动地要给郁菲拍照。郁菲本来是想拒绝的，可是她内心里实在想把今天这个不一样的自己给柳小姐看，于是将拒绝的话吞了回去，由着秦羽然去了。 　　郁菲按照她的摆布，坐在了梳妆镜前。灯光刚好勾勒出她温柔的轮廓，天生尖而上翘的嘴角在化妆师巧手下变成了全脸的焦点，配上她天生的高眉骨和山根，无论是正面还是侧脸，都立体而精致。 　　被相机这样对着，郁菲紧张得手心冒汗，她无法做到正面镜头，秦羽然便随意地和她聊天，等她抬眼扫向自己时，飞快地摁下快门。 　　秦羽然连续拍了十几张照片，要不是接下来需要赶去会议中心，她恐怕还会继续拍下去。 　　简单吃了个午饭，郁菲拿出口红补了补唇妆，趁洗手台前没有人，拿出手机，十分不自在地自拍一张。 　　照片上的她没看镜头，但基本拍出了她与平时的不同。 　　她等不及将这样特别的自己分享给特别的人，可心里却有着无法消除的顾虑。 　　短暂的犹豫后，她干脆将照片一股脑地发给母上大人、汪采茉以及……柳小姐。 　　好了，这样就没有顾虑了。 　　郁菲走出洗手间，手机传来震动，她连忙点开屏幕，却见到第一个回复的人并不是柳小姐，而是汪采茉。 　　一块馍：美女你谁！！！ 　　一块馍：等等，我突然有下一季新品的灵感了！啊啊啊啊！真想请你拍个广告片！美爆了！ 　　郁菲脸上一红，有些不知所措地回复“能帮到你很开心”。 　　从小到大都没人夸过她好看，她也不觉得自己好看，如今被这样夸奖，实在有些难为情。 　　准备收起手机的时候，屏幕亮起，她又收到一条回复。 　　夏天的柳树不开花：[动画表情] 　　郁菲紧张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随后点进聊天界面。 　　柳小姐发来的是一张时下流行的熊猫头表情包，下面配字—— 　　“糟了，是心动的感觉”。 　　☆、56 　　曾经也有网上的朋友给她发过类似的表情包, 那时候郁菲一点特别的感觉都没有。 　　而现在, 她的心怦怦跳得很快。 　　郁郁菲菲：我去会场了。 　　她说完, 手忙脚乱地将手机放回衣兜里, 重回洗手间，对着镜子摆出严肃的表情, 这才走出去。 　　发布会十分顺利，郁菲的表现好到超出了秦羽然的想象。 　　其实秦羽然也知道郁老师没自己想得那么脆弱, 可她真的很害怕郁老师开会开到一半突然跑掉。 　　还好还好, 一切顺利。 　　郁菲签完合同, 和对方代表握了手，在收到鲜花后快步走下场。 　　她还做不到在媒体对着自己疯狂拍照时保持冷静, 秦羽然也没指望她淡定自若地能回答媒体提问, 合同签完迅速领她来到后台，给她倒了杯水：“郁老师你今天表现太棒了！” 　　“谢谢。”郁菲接过水杯，心还在怦怦狂跳着。她不自在地垂眸, 水面映出她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 让她一时有些羞赧。 　　她今天的模样和表现似乎给她带来了一些久违的自信。 　　郁菲有些恍惚地想, 她要是像柳小姐那样苗条纤瘦, 会不会变得更有自信一点？ 　　可是，柳小姐那样辛苦地保持身材是为了工作，自己瘦下去又是为了什么？ 　　她不常出门，漫画连载期间，每天的行动范围只有出租屋和工作室, 她好像没什么非瘦不可的理由。 　　不…… 　　其实也是有的。 　　如果能常常看到柳小姐，她想将更好的姿态呈现给对方。 　　郁菲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手一抖，差点将水洒出去。 　　“郁老师想什么呢？”秦羽然虽然是这次项目的主要负责人之一，但是郁老师只和她一个人熟悉，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在后台陪着她。 　　郁菲摇摇头：“没什么，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秦羽然答：“我待会儿还有工作，你要是有事可以先走，不着急的话，大概一个半小时后我们有庆功宴。” 　　庆功宴……郁菲想想那场面都觉得害怕，连忙拒绝。 　　秦羽然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无所谓地说：“没事儿，那我也不去了，刚好可以一起回工作室看你新漫画的大纲。” 　　郁菲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但秦羽然态度坚决，她只能点点头应下了。 　　发布会结束，秦羽然拿着文件忙前忙后，郁菲待在休息室里心不在焉地整理大纲，因为心里想着别的事，最后干脆放弃大纲，自暴自弃地刷起微博。 　　柳小姐最近涨了不少粉丝，互动也更多了。关注她的人大多是颜饭，她多半是得了公司的授意，这阵子每天都会发自拍或者剧照，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两天没发新动态，最近的一条还是转发白玥的微博。 　　郁菲给柳小姐设了特别关注，自然早就看到了这条转发。在她看来，白玥和柳小姐的关系实在有些扑朔迷离，一会儿像是敌对，一会儿又像是好友……但是郁菲关心的不是这点，她更关心的是微博里提到的“另一位朋友”是谁。 　　思考间，她习惯性地想要撑住额头，又怕把脸上的化妆品蹭掉，连忙收回了手。 　　秦羽然推开休息室的门，刚好看到她收手的动作，便问道：“郁老师你在做什么？” 　　“……看大纲。”郁菲一本正经地说了谎。 　　秦羽然忍不住为郁老师点了个赞，瞧瞧她家老师的职业精神，完结一本漫画立刻到剧组为下一本取材不说，就连在后台休息都要看新漫画的大纲！ 　　他们工作室要是出个年度最敬业奖，一定非郁老师莫属。 　　郁菲将手机收起来，随秦羽然回工作室。路上其他人闹闹哄哄地让她们一起去庆功宴，别看秦羽然人小小的，掐起腰来气势一点不小，她吼了几句“不准打扰我们工作”，其他人忙互相推搡着走了。 　　到了工作室，郁菲换回自己的衣服，照照镜子，发现自己这身衣服和妆容还挺搭的，便没有卸妆。 　　秦羽然颠颠地给她倒了水，回来和她一起看大纲。一遍看完，她满意地点点头，先是夸了遍整个故事和几处吸睛的转折，然后问道：“郁老师，这女主是不是有人物原型啊？” 　　郁菲抿抿唇，她还是第一次和人面对面讨论剧情，缓了会儿才说：“原型是柳知夏，我还在想要不要和她公司谈一下。” 　　“如果有原型，这个是一定要的，”秦羽然皱皱眉头，“不过柳知夏的名气……还不够我们专门为她出一部漫画吧？” 　　郁菲这两天已经想过了这个问题，道：“所以这部漫画不会在杂志上连载。” 　　秦羽然一声惊叫：“你要和我们终止合作吗？” 　　郁菲忙摆手说：“不是，这部漫画我想在微博和网络平台缓更，不收费。” 　　“……”秦羽然特别想伸手在郁老师头上试试温度，看看她是不是发烧了。 　　用这个时间和精力去画有推广和营销的盈利作品不好吗？！谁要和钱过不去啊？！ 　　她还在想怎么劝郁老师回心转意，却听对方又道：“我这里还有一份大纲。” 　　秦羽然睁大了眼睛。 　　“这是个古代背景的故事，有部分武侠元素，我从来没尝试过这种风格……”郁菲说着，打开电脑里另一个文件夹，调出文档。 　　秦羽然看到《倚剑长歌》的标题，颓丧的心情消散一空，立刻定睛去看屏幕。 　　如郁老师所说，这是一个古代的故事，有儿女情长的柔肠，有国仇家恨的悲壮，也有着武侠世界惯有的豪迈激|情。 　　许多人都有一个武侠梦，在那个武侠的世界里，壮士们豪情万丈，带着一把趁手的武器行走江湖，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毫不畏惧；女儿家风情万种，却也活得无甚拘束，带上心仪的武器，也能厮杀出一片自己的江湖。 　　在武侠的世界里，快意情仇，恩恩怨怨，总是让人看不够。 　　比起刚才那个相对来说更热血些的娱乐圈故事，秦羽然更喜欢这个《倚剑长歌》。 　　“郁老师，这本你打算什么时候画？” 　　“我想下个月开始做第一话，”郁菲想了想，“这部作为盈利连载，娱乐圈那部用来免费发布，你看这样……可以吗？” 　　事实上，这对于秦羽然来说是有利无害的事，她自然觉得可以。她只是担心郁老师同时忙两部漫画，会不会有些太吃力了。 　　秦羽然将顾虑提出，郁菲毫不犹豫地说“我没问题”。 　　她没什么社交，也没什么朋友，她所有时间都属于漫画。更何况娱乐圈那部还是缓慢更新，压力并不算大。 　　秦羽然见她打定主意，便也没多劝她，转而仔细和她说起《倚剑长歌》的设定和细节。 　　下一部漫画的选题终于有了着落，郁菲松了口气，答应下周将修改后的内容发给主编审核后，先行回到酒店。 　　她今晚一定要回家，毕竟明天还要恭喜柳小姐杀青。 　　郁菲匆匆忙忙地收拾好行李赶去机场，带着一身疲惫坐在候机室里时，忽然发现，自己寡淡的人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理所当然地缤纷起来了。 　　她开始对每一个明天有所期待，又对每一个今天和昨天有所回味。 　　她心里一暖，不自觉地攥紧行李箱的拉杆，嘴角啜着笑。 　　第二天，仔细打扮过的郁菲心情忐忑地来到片场。 　　柳知夏知道她要来，一大早就来片场等她，见到她出现，当即欣喜地摇了摇手臂。 　　“菲菲！在这儿！” 　　☆、57 　　郁菲眼睛一亮, 快步走了过去。走近后, 柳知夏看清她的脸, 心头一跳。 　　为什么郁菲去签了个合同, 回来以后这张脸变得更招人喜欢了？ 　　“你今天怎么这么好看啊！”柳知夏说完觉得这话有歧义，又补充道, “平时也好看，今天格外好看。” 　　郁菲抿紧唇, 不敢和她对视。 　　柳知夏还要拍戏, 两人没说几句话她就被叫去做造型了。郁菲跑到卫生间隔间里, 悄悄拿出藏在包里的小镜子照了照。 　　她从来没有如此注重过形象，也不知道自己今天在发什么疯。 　　一小时后拍摄开始, 柳知夏今天的拍摄状态特别好, 导演夸了她好几次，白玥想着她和前两天的状态对比，坐在旁边若有所思。 　　最后一场戏拍完, 有工作人员为柳知夏献上花束，恭喜她杀青。柳知夏之前经历的杀青阵势都是随便来个人带她办离组的手续, 这么正式的收花还是头一遭。 　　说不开心绝对是假的, 她美滋滋地收下花, 谢过这段时间对她多有关照的同事们，谦逊的态度令陈菀十分满意。 　　她家完犊子玩意儿终于长大了，学会低头了！ 　　其实陈菀今天本来想给柳知夏安排个晚会活动，在定细节的时候，柳知夏却别别扭扭地表示今天和白玥有约。陈菀想起来白玥当时那条微博, 心里还有点犹豫，她们两个都是同一家公司的艺人，关系一直势同水火，突然搞这么一出，她作为弱势一方的经纪人心里真的很没底。 　　万一吃着吃着吵起来可怎么办，万一吵着吵着打起来怎么办？ 　　她家完蛋玩意儿还瘸着呢，肯定打不过白玥啊！ 　　柳知夏得知她的顾虑，实在是很无语。 　　她们这么大的人了，好歹也是两个公众人物，还不至于吃饭的时候打起来吧！ 　　顶多吵一架好吗！ 　　不过想到菲菲也在现场，她觉得自己是干不出吵架这种事的，万一白玥破罐子破摔，把上次跟踪的事供出去就不好了。 　　好不容易熬过花絮拍摄和合影的环节，柳知夏飞快地在人群中找到郁菲，笑嘻嘻地问：“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啊？” 　　郁菲打算在今天这个好日子把《同生》女主角的好消息告诉她，她昨天已经安排人在这个时间段和柳小姐的经纪人联系了。不过看不远处站着的陈菀一直没动，估摸着她还没收到消息，便先把这件事压下来，转而说：“待会儿再说，你要去庆祝吗？” 　　柳知夏心里着急知道郁菲想和自己说什么，又怕逼问她让她不舒服，只好忍受着抓心挠肝的感觉说：“忘记和你说了，我和白玥今天想和你一起吃饭庆祝下，你有时间吗？” 　　郁菲怔了怔，原来她们微博里那位“朋友”是自己吗？ 　　“好，”她想了想，又补充问，“我能把汪总也叫上吗？” 　　她隐约感觉自己和白玥出去吃饭却不告诉汪采茉的话，对方会失落。 　　柳知夏不想这场简单的聚会加上投资商而变味，可既然是郁菲提的，她还是去问了白玥的意见。 　　对方犹豫片刻，说了声“好”。 　　郁菲立刻联系汪采茉，对方二话不说改了下午的行程，奔向有白宝宝的饭局。 　　白玥下午没戏份，但是不知道是哪个没道德的黄牛把她今天的行程卖了出去，公司门口和停车场门口堵了一帮粉丝。外面天气热，白玥到底不忍心让这帮小姑娘和小伙子在外面受苦，让助理买了点冷饮，每人发了一瓶，这才施施然地出场，在车上和他们挥了挥手。 　　粉丝们身上挂着相机，手上却拿着偶像送的冷饮，实在不方便再去追她拍照，只能跟着车跑两步，嘶吼着“玥玥我爱你”，然后紧盯着车辆远去。 　　白玥微笑着和他们告别，随后摇起车窗，打了个响指，暗叹自己的机智。 　　后排的郁菲惊奇于粉丝们的疯狂，她之前和柳知夏出去没经历过这些事，一时觉得有趣，立刻拿本子将这一幕记了下来。 　　白玥的助理早就习惯了这种场面，带着三人成功甩掉粉丝，又成功甩下两个狗仔后，奔赴饭局。 　　车上，柳知夏不禁感叹一句：“哎，我什么时候也能有这样真心喜欢自己的粉丝啊……” 　　副驾驶坐着的白玥抿了抿唇角：“其实我更怕得到后的失去，但是心里又清楚，他们有很大一部分人不过几年就会把我忘得干干净净。” 　　见柳知夏没搭腔，她又说：“粉丝爱你的时候会把你捧上天，你受宠若惊地收下他们的喜爱，努力回报他们的心情，然而很快就会发现，参加活动时再也看不到一些熟悉的身影。他们追星号的主页上渐渐换上了别人，你再出的作品，他们甚至连看都不会看上一眼。这么想想，其实挺失落的。” 　　柳知夏皱起眉头反驳道：“可是在你每一个阶段都会有人这样真心实意地爱着你，不管将来怎么样，至少这一刻他们爱你的心是真的，这就够了。” 　　白玥诧异地回头看她一眼，然后转过头笑了下：“嗯，你说得对，人有的时候还是只看当下才能活得更舒坦。” 　　“……”白玥助理之前听说boss要和水火不容的柳知夏一起吃饭，心里慌得要死，没想到上车后两人竟然讨论起如此深刻的问题。 　　简直就是太阳从西边升起来的节奏啊！ 　　接下来的路程多是柳知夏对旁边的郁菲说话，白玥偶尔插上一句，场面依旧十分和谐。 　　小助理一边感叹一边将车开到目的地，等三人走进餐厅，小助理连忙给经纪人发消息报平安，告诉她boss和柳知夏相处确实很和谐，不像是仇人做戏搞事的感觉。 　　白玥经纪人重重松了口气。 　　他可真怕柳知夏没轻没重地和他家白玥搞出什么娱乐新闻，拉着事业上升期的白玥下水。虽然不知道她们两个发生了什么才会亲近起来，但这总归是一件好事。不管柳知夏现在红不红，在娱乐圈这个圈子里，少个敌人少一筐事。 　　另一边的餐厅里，汪采茉听到门传来动静，立刻收起镜子和口红，姿势端正地看向门的方向。 　　她今天下午原本有个会议，所以穿着比较正式，等三人走进来，她突然有些懊恼自己为什么没换一身衣服。 　　自己穿得太严肃太正经了！万一吓得白宝宝不敢和她说话怎么办！ 　　郁菲倒是对她的装扮没什么感觉，坐下后和她打了声招呼，随后便盯着餐桌布不说话。柳知夏不想在汪总面前刷存在感，见郁菲不说话，她也不说话。 　　这饭局好歹是白玥撺掇起来的，见场面这么冷清，她轻咳两声，硬着头皮开腔道：“谢谢汪总今天赏脸过来，我们都很开心。” 　　柳知夏抬头瞧瞧她虚伪的开心笑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么假的笑容，会有人信吗？！ 　　很快她就知道，真的会有人信。 　　汪采茉听白玥说她为了自己的到来而开心，那颗精明脑袋瞬间被击成一团浆糊，整个人都飘了。 　　“你开心就好！” 　　平时狂拽酷霸的汪总抿起烈焰红唇，笑得像个高中思春的小姑娘。 　　好友的反应和刚才那些嘶喊“玥玥我爱你”的粉丝好像没什么不同……郁菲无奈地看她一眼，想起什么，怔了怔，又默默垂下头。 　　这个笑容看着似乎有些眼熟。 　　她回忆了下，忽然想起昨天收到柳小姐表情包后，自己在镜子里抿唇浅笑的样子。 　　郁菲攥紧衣角，偏过头，悄悄看了看柳知夏，却发现对方恰好也在偏过头看她。 　　四目相对，郁菲的心脏怦怦怦怦……跳得飞快。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瞬间，她又想到了柳小姐那张表情包。 　　——糟了，是心动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　　我肥来惹！如果还有小伙伴在等的话留个言吧，发红包赔罪嘤QAQ 　　☆、58 　　郁菲慌张地垂下头, 死死盯着自己腿上的餐巾, 手有些发颤。 　　她到底在想什么呢？怎么会冒出这么奇怪的念头？ 　　好在服务生此时进来询问是否点餐, 勉强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这顿饭郁菲吃得并不舒服, 汪采茉几次想将话题引到她身上，都被她迅速结束了话题。不过另一边, 因着白玥和柳知夏似乎已经冰释前嫌，两人用餐期间交流还算愉快, 这让汪采茉大感欣慰。 　　毕竟她喜欢白玥, 而她的好基友郁菲欣赏柳知夏, 这两个人关系一直不好的话，她和郁菲的关系也存在着一丝淡淡的尴尬。 　　现在这样简直刚刚好。 　　汪采茉美滋滋地吃着菜, 心里已经幻想起未来她们四个人一起出去游玩的场景了。 　　当然, 如果是她和白宝宝的二人世界就更好了！ 　　她想得太过投入，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回过神时, 发现其余三人都在看她。 　　“……”汪采茉正色问，“怎么了？” 　　她刚刚笑得太甜蜜, 就连不想说话的郁菲都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刚才想到什么……有趣的事了吗？” 　　汪采茉暗骂了句“让你得意忘形”, 随后轻咳一声, 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没什么，就是想到一个设计灵感。” 　　白玥看她一眼，适时地捧了句：“说起来，汪总设计的衣服都很不错。” 　　她背后的团队有汪采茉工作室的赞助，平时自然会穿一些他们工作室的服装, 而这些服装确实很适合她。 　　——能不适合吗？这些赞助白玥的衣服都是汪采茉亲自为她一人特别设计的。 　　汪采茉今天第二次听她夸自己，后面的小尾巴都要翘到天上了：“谬赞了，我的水平在业内根本不够看的，还要继续努力。” 　　默默围观的郁菲：“……” 　　她谦虚之前能把自己狂摇的尾巴收起来吗？ 　　白玥之前觉得汪采茉活像个私生饭，烦得很，现在这样近距离接触，觉得她也不过是个心思简单的小粉丝，还挺可爱的。 　　她心态变了，对汪采茉态度也稍稍改变一些，时不时和她说一句话，令对方受宠若惊。 　　另外，白玥在汪总身上还得到了一个启示。 　　她刚开始知道汪总这个人，是汪总经常转发她微博来表达喜爱，或者参加她出席的活动，不停地在她身边刷存在感。后来汪总改变策略，先是进行了服装品牌赞助，而后又投资她参演电视剧从而使她爆红……这样一来，就算她不喜欢这个目光过于炽热的粉丝，也得在一些必要场合与她见面，叫她一声“汪总”。 　　那么反过来看，她喜欢“我是馍馍”的画风，可是她除了夸赞对方的画以外，没有用过其他形式去表达这份喜爱。按照郁老师所说，“我是馍馍”空有神仙画画般的画技，生活中却只做了个普通白领，她是不是可以从这个角度下手呢？ 　　比如开高价让对方给自己画一张图？ 　　这个想法一旦产生就再也停不下来，白玥心里有些激动地计划着这件事，接下来对带给她灵感的汪采茉态度更好了几分。 　　要不是白玥还在自己身边，汪采茉真恨不得现场献唱一首《好日子》。 　　今天是个好日子！感谢郁菲今天的邀请！没有她就没有现在的自己！ 　　汪采茉向郁菲投以感激的目光，却见对方正蔫巴巴地呆坐着，身边的柳知夏也有些发蔫。 　　奇怪，这两个人怎么了？ 　　她想不出缘由便干脆不想，打算回去以后再私聊问问郁菲。 　　用过餐后，柳知夏主动提出要郁菲送自己回家。而汪采茉有意送白玥回去，无奈她助理还在楼下等着，她只好让白玥跟着助理回公司，自己孤零零地开车离开。 　　两人重回单独相处的模式，郁菲支吾着说自己车子还在拍摄公司的地下停车场，柳知夏说自己杀青后暂时没什么事做，可以随她回公司取车，再由她送自己回家。 　　郁菲点点头，随后网约了一辆车。车子接二人回公司附近，一路上，她拘谨地一句话都不敢说。 　　平时话痨的柳知夏竟然也全程保持安静，一直没什么动静。 　　等两人下车前往停车场，郁菲推着柳知夏向前走，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能正常走路？” 　　“我明天开始去医院复建，应该很快就能走路了。”柳知夏觉得自己耳朵可能不正常了，怎么郁菲的声音落在耳朵里就这么好听呢？ 　　“那太好了，到时候工作会变得方便很多吧。” 　　郁菲本就不擅长开启话题，说完这句正打算再次陷入沉默时，柳知夏却开口道：“也不算特别好，等我能自己走路了，你就不能再这样推着我慢慢走了。”她顿了顿，又说，“要是能一直这样走下去就好了。” 　　怦怦、怦怦—— 　　郁菲攥紧把手，说：“知、知夏，我想和你说一件事。” 　　来了！来了！！这一刻终于来了！！！ 　　柳知夏期盼了整整两天的事情在此时此刻发生，她极轻地做了个深呼吸，强作镇定道：“先别走了，你到我面前说吧。” 　　郁菲脚步一顿，松开把手，慢吞吞地走到她面前。柳知夏仰起头看她，一种难以言说的期盼令她的眸子仿佛都在闪着光。 　　“我……”郁菲知道柳小姐是个要强的人，她忽然有些害怕对方拒绝自己，紧张得舌头都在打结，“我、我想说……” 　　扑通、扑通—— 　　柳知夏忍不住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心里的期盼越来越具现化，几乎要化成真实的声音—— 　　“我想邀请你参加《同生》的拍摄，你、你愿意吗？” 　　“………………” 　　柳知夏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脑袋里嗡嗡直响。 　　她要和自己说的……就是这件事？ 　　这种事找菀姐说就好了啊！她们两个私底下如此严肃正经地讨论工作干嘛！ 　　她忽然有点委屈，为自己这段时间的期盼落空而委屈——虽然她还不清楚自己期盼的到底是什么。 　　反正不会是什么参演《同生》！ 　　柳知夏倒不是觉得这机会不好，这个机会甚至可以说是像她这种十八线想都不敢想的……但是、但是…… 　　她在心里“但是”半天也没出个所以然来，再次抬头看郁菲时，见对方脸色惨白，这才想到自己的失落可能让她会错了意。 　　柳知夏连忙道：“谢谢你想提携我，《同生》如果有试镜我一定会去参与，我会用自己的实力去争取，你不用给我开后门！” 　　郁菲脸色稍微好看点的时候，柳知夏手机响起，她忙做了个手势去接电话。 　　“菀姐好，几小时不见你想我了？” 　　陈菀翻了个白眼：“少跟我贫，和她们吃完饭了吗？” 　　“吃完了。” 　　柳知夏刚要说不过她还和郁老师在一起，就听菀姐放松下来道：“哎哟祖宗，你这不傍则已，一傍惊人啊。郁老师那本《同生》不是要拍电视剧了吗，我的天，她竟然强硬要求你来演女一，否则不卖版权！你知道剧里其他主角都是什么咖位的吗？二线！二线你知道吗！和你差了整整十六线！” 　　“……”柳知夏没想到郁菲不仅给她开了后门，还开了个特别厉害的后门。 　　幸好她手机音量不大，郁菲听不见菀姐都说了些什么，不然柳知夏肯定要羞愤而死。 　　又和菀姐说了两句，她心情复杂地挂断电话。再次看向郁菲时，她张了张嘴，忽然问道：“菲菲，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59 　　为什么对她好？ 　　郁菲愣了愣, 她好像没觉得自己对柳小姐好, 她只是在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于是她向后退了一小步, 低声说：“这是你应得的……” 　　柳知夏看着她现在的神情, 忽然问道：“那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开心吗？” 　　郁菲用力点点头，随后被自己的反应吓了一跳, 不自在地咬紧下唇。 　　“我和你在一起也很开心，”柳知夏弯起眼睛, “能认识你已经是我人生的意外之喜了, 至于工作上的事, 那些是我需要自己努力的，而不是靠你……” 　　她话还没说完, 郁菲眼眶忽然红了。 　　柳知夏立刻闭上嘴, 生怕自己再说出什么惹郁菲难过的话。 　　她真是不会说话，明明郁菲是为了她好，自己却这样没良心地拒绝她的好意。 　　换位思考一下, 柳知夏猛然意识到郁菲为何会这样郑重地和自己讲这件事。 　　像郁菲这样内敛的人，肯定是把对自己的好意都暗自藏在了心里, 好不容易表达一下, 自然是忐忑不安的。 　　自己实在太过分了, 没有安抚她的忐忑也就算了，反而加深了她的不安……可是柳知夏真的不想让郁菲成为自己上升的助力，这会让她觉得自己在利用郁菲的感情、破坏她们纯粹的关系。 　　柳知夏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反应，看着郁菲眼泪掉下来，她慌慌张张地伸着胳膊给她擦眼泪, 却被对方后退着躲掉了。 　　“我……”柳知夏急了，“你别哭啊！我就是不希望我们的关系变得那么复杂，你对我这么好，我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你！” 　　郁菲摇摇头，哑着声音说：“我有你这个朋友就够了。” 　　朋友……柳知夏听见这个明明再正常不过的词语，莫名觉得有些刺耳。 　　“菲菲，朋友之间不用做到这种程度的。” 　　她说完这句话，心下一阵慌张——她在说什么？！ 　　郁菲一怔，红彤彤的眼睛看着她，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 　　柳知夏暗骂自己，她是不是疯了？郁菲这样哭唧唧地看着她，她满脑袋居然是菲菲好可爱？！ 　　她脑子瓦特了吧！ 　　柳知夏觉得这段对话可以到此为止了。她到底是不忍心伤害郁菲对自己的一片好心，况且这对于她来说真的是一次可遇而不可求的机会。 　　“好吧，谢谢你，我会好好珍惜这次机会，一定不让你失望。” 　　她说完，努力甩掉脑袋里的奇怪想法，将手帕纸塞进郁菲手里。和以前不一样的是，这一次，当她触及那冰凉的手，她的手忽然起了一阵酥麻。 　　这一回，受惊吓的轮到了柳知夏。 　　她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以前喜欢陪在郁菲身边，她还能用“朋友”两个字来解释。但是就在刚刚，她和郁菲触碰时产生了一种触电般的感觉。 　　她可以欺骗自己的内心，却无法欺骗自己的身体。 　　柳知夏心里一团乱麻，再看向郁菲时，总觉得自己像个亵|渎纯洁小姑娘的bian态。 　　“你你你别哭了，”她开口有点结巴，“我突然想起来剧组这边还有点事，你先回去吧，我自己坐电梯上去。” 　　她说完，十分熟练地摇着轮椅飞奔出去，根本不给郁菲反应的机会。 　　等人跑没影了，郁菲狂跳的心脏才稍稍平静一些。 　　看到柳小姐就会心跳加速，这简直快成为她新的疾病了。 　　郁菲有点后悔，自己刚才不应该那么脆弱的。她不应该在柳小姐面前哭，她应该给柳小姐留下更好的印象。 　　但是不管怎么说，柳小姐最后答应出演就好。 　　郁菲擦擦眼泪笑了，也不知道她怎么会这么开心，上车后看了眼后视镜，她发现自己的嘴角翘得特别高。 　　一个成语突然在脑海里蹦了出来。 　　得意忘形。 　　郁菲连忙敛住笑，直勾勾地盯着后视镜，直到镜子里的那张脸没什么笑意才算满意。 　　* 　　《同生》剧组和柳知夏一方接洽得十分顺利，陈菀自打为柳知夏接下这个戏，每天走路都多了几分气势，尤其是当着那些说“柳知夏烂泥扶不上墙”的人的面，她恨不得把鼻孔朝天上去。 　　不过令她想不通的是，柳知夏这个倒霉玩意儿，最近竟然安静得像一只小鹌鹑。 　　陈菀在公司要忙的事情有很多，没时间带她去医院复健。幸好柳知夏最近接下了《同生》这个本子，公司方面也开始重视她了，给她配了个助理，每天陪着她去医院。 　　助理每天晚上都会把柳知夏的情况复述给上司陈菀，而按照陈菀对自家倒霉玩意儿之前的了解，这货在医院不搞出点事她都不姓柳——结果这货还真的什么事都没搞，每天安安静静做复健，回家也不在微博上乱发东西，乖得像被人魂穿了似的。 　　得知这情况，陈菀刚开始还挺高兴，小兔崽子总算消停了，将来肯定有前途。可过了几天，陈菀发现她越来越乖，自己倒不是个滋味了。 　　柳知夏这人她再了解不过了，事出反常必有妖，陈菀琢磨琢磨，周五请了半天假，跑柳知夏家进行“慰问”。 　　柳妈妈和柳爸爸都要晚上才能回家，柳知夏从医院回来就自己在屋里待着，不作不闹，弄得还在家找工作的柳川泽挺不适应。投简历间隙，他窝在沙发上打游戏，听见门铃响还以为是父母提前回来了，吓得他立马把游戏手柄收起来，然后关掉电视，若无其事地去开门。 　　门外，陈菀抱着个西瓜，一脸不耐烦地站着。 　　柳川泽吃硬不吃软，陈菀这人硬气，所以他打心眼里敬畏。见到门外站的是她，他屁颠屁颠地接过西瓜，学着父母的口吻说：“来就来嘛，还带什么礼物？” 　　“你姐爱吃。”陈菀懒得和他废话，脱了高跟鞋往里走，“你姐呢？” 　　“屋里呢。”柳川泽抱着西瓜跟上去，偷偷打小报告，“她这几天特别不对劲。” 　　陈菀终于舍得回头给他个眼神了：“怎么说？” 　　“反正她回到家就进房间里，一声不出，特别吓人。”柳川泽一本正经地道，“我怀疑她在修炼什么秘法。” 　　“……”陈菀翻了个白眼，这孩子脑袋有毛病吧？ 　　柳川泽放下西瓜挠挠头，说：“嘿嘿，笑话有点冷。” 　　陈菀：“……” 　　柳家这是教出两个什么孩子啊？！ 　　白瞎两个人长的脸了！ 　　陈菀懒得再理他，走到柳知夏房门前敲了敲问道：“知夏，我进去了？” 　　屋里没动静，陈菀拧动门把手，见门没锁，便推门走了进去。 　　大白天的，柳知夏屋里窗帘紧闭，唯有床边书桌上一盏台灯亮着。她披散着半长的头发，静静地伏在一本书上熟睡，旁边还摆了几本书。 　　陈菀走过去，弯下腰看了看，发现这些书都是表演相关的书籍，还有一套郁菲画的《同生》。 　　她随手抽出一本《同生⑤》，看到上面记满了笔记。 　　人物心理的揣测，人物性格引起的表现力，故事情节的起承转合……笔记写得有点乱，却足可看见记笔记之人的用心。 　　陈菀没想到柳知夏闷在家里做的会是这件事，她连这倒霉玩意儿是不是天天在家里绣十字绣都想过了，万万没想到，她是在如此用功地研究漫画。 　　尽管漫画和实际电视剧剧本会有一定出入，人物会有删减和增添，剧情会进行改变，但主角的主要情节和性格通常不会进行太大更改。更何况郁菲本人也参与编剧，亲妈对自己亲孩子了解最深，只要由她亲自操刀，角色的灵魂和精髓便不会改变。 　　现在有些演员接下IP改编剧本后根本不管原著怎么写，拍戏完全是在照着改编的剧本拍样板戏，这样的改编剧出炉，原著读者往往是不买账的。陈菀本来还打算着等剧本发过来后让柳知夏去看一下原著，找找原著的感觉，没想到她远比自己想象中认真，距离《同生》开拍少说还有半年，她竟然已经研究上原著了。 　　陈菀欣慰地放下漫画，打算悄声离开时，柳知夏动了动，迷迷糊糊地从桌子上爬了起来。 　　“菀姐？”她揉揉眼睛，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确认是自己经纪人来了后，她惊讶地问，“您老怎么来了？” 　　☆、60 　　“小兔崽子你说谁老呢？！”陈菀刚才那点欣慰和开心瞬间化成一个白眼, “我来看你是不是研究修仙呢, 大白天的拉什么窗帘啊你！” 　　柳知夏伸手把自己压了半天的书捋了捋, 说：“我读书那会儿就是白天学不进去习, 晚上回家才有精神熬夜刻苦。我这不是寻思着现在给自己模拟出一个夜晚环境吗，啧, 特别有助于我学习！” 　　“……”陈菀无言以对，只好问她别的事, “脚怎么样了？” 　　柳知夏咧嘴一乐, 扶着桌子站起来, 慢悠悠地走了两步。 　　“散步速度走路没问题了，”她拍拍大腿, “跑起来还费点力, 估计还得恢复一个月吧。” 　　陈菀点点头：“嗯，伤筋动骨一百天，等你下周复健回来, 我多给你安排理论课。对了，公司请来个新老师, 本来是要给白玥一对一的, 现在你也是有好本子的人了, 公司那边打算让你俩一起上课，你……没问题吧？” 　　柳知夏现在对白玥基本没什么敌意了，当即摆摆手说“没问题”。 　　陈菀看了她两眼，台灯的映照下，她眼底透着一片青黑, 不知道是熬夜的黑眼圈，还是长睫毛落下的阴影。 　　“好好休息，漫画不急着研究，《同生》剧本怎么都要两个月才能出来。你好好上半个月的课，你感兴趣的那个穿越剧本，我给你拿下来，半个月后差不多就能进组。”陈菀说完看了看手表，“行了，看你还好好活着我就放心了，走了。” 　　她说完转身要走，突然，柳知夏捉住她的手摸了两把。 　　陈菀：“……” 　　她什么意思，暗示自己她想吃猪蹄吗？ 　　经纪人大人一个眼刀飞过来，柳知夏讪讪地笑了两声，松开爪子说：“我就想看看你为我愁瘦了没。” 　　“那你说我瘦了吗？” 　　柳知夏就差对着她摇尾巴了：“瘦了瘦了，又苗条又好看！” 　　“拉倒吧你，”陈菀翻了个白眼，心里倒是挺舒坦的，“给你买了西瓜，少吃点，注意控糖。” 　　柳知夏敬了个礼，表示自己保证听话。 　　等陈菀走了，门口偷听半天的柳川泽冒出来问：“姐，你现在吃西瓜吗？” 　　不知道他是不是看错了，他姐刚才明明一副神采飞扬的样子，现在看着却有种说不出的忧郁。 　　“不吃，你切一半挖着吃吧。”柳知夏声音平平淡淡的，音调也没什么起伏，“你关一下门，我看书了。” 　　柳川泽嘟囔两声，替她关上了门。 　　卧室重回寂静，柳知夏用手指摩挲着封面上凸起的两个小字，目光晦涩不明。 　　郁菲。 　　她盯着这两个字，几乎要把封面盯出个窟窿，几天来压抑的情感瞬间倾泻而出。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柳知夏接受、甚至喜欢看两个女孩子谈恋爱不假，可她从来没想过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经过几天几夜的思考，以及刚才摸菀姐手的反应，她终于确定，自己应该是暗恋上那个温柔可爱，又情感细腻的女孩子了。 　　可是那个女孩子本来就活得很辛苦了，她绝不能自私地让她陷入新的泥沼中。 　　接受自己是同性恋是多么辛苦的一件事啊，不管她有没有机会把郁菲掰弯，柳知夏都不想让郁菲承受这种可能性。 　　所以，要承受这一切辛酸苦楚的就变成她自己了。 　　柳知夏从小到大都不缺爱慕者，她向来是被追逐的一方，如今她心里猝不及防装下一个人，一时间还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疏远郁菲自然是不可能的了，一是她不想郁菲因此受到伤害，二是她自私，还想继续看着郁菲。然而继续亲近郁菲的话，她也做不到。 　　柳知夏发现有些事真是想不得，自从她意识到自己对郁菲不对劲，她就更想去触碰对方了。 　　想搂着她的胳膊，想抱住她的腰，想抚摸她的脸，想轻轻咬住她饱满的耳垂…… 　　可是她知道，如果自己真的忍不住做了这些事，后果不堪设想。 　　这样一定会给郁菲带来困扰的吧，万一她因为自己发病或者病情加重了，那……柳知夏根本不敢往下想。 　　或许保持现状就是最好的处理方式吧，她好歹也是个十八线演员，实在不行她就当自己是在演戏，角色设定是“郁菲的好朋友”，等到将这个角色演到郁菲对她厌倦的那天，就算是杀青了。 　　想到这，柳知夏打了个依然不怎么响的响指，为自己点了个赞。 　　哎，她怎么就这么机智呢！ 　　虽然这场戏没有剧本，但是即兴表演是演员的基本素养嘛，她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 　　柳知夏想着想着就笑了，笑着笑着眼眶又有点发红。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呢，原来，暗恋竟然是这么委屈又让人欲罢不能的一件事。 　　她擦擦眼睛，翻开漫画继续研究。而在这个城市的另一处，被她思念的人，此时坐在工作间里，也正捧着手机想着她。 　　郁菲不明白，为什么柳小姐这几天都没有发微博，也没有给自己发过之前答应好的照片。 　　是复健不顺利？还是有了什么新的工作，导致忙得没时间看手机？ 　　从娱乐圈的取材工作基本完成，郁菲如今已经恢复了正常工作，重新回到之前租下的工作间，和助理一起进行漫画创作。往常她的工作效率很高，出于性格原因，脚本分镜等工作都由她一人完成，几乎不会和其他人进行讨论，完成速度很快。等需要背景填充、上色和校对排版时，她才会叫助理来一起完成。 　　可是这一次，她担心得连脚本都写不下去，更别说分镜。五天过去了，往常已经可以开始进行上色工作的助理终于按捺不住，跑去问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问题。 　　那时候，郁菲抓紧手机，同她说“没事”。 　　可是她心里知道，自己有事，还是大事。 　　当天晚上，她删了写、写了删，最后给柳小姐发去一条消息，问她复健顺不顺利。 　　她发完消息随手抽出一本书看，书看了几十页，柳小姐仍然没有回她，倒是汪采茉来找了她。 　　一块馍：我的妈呀，我觉得那个叫茉莉的铁杆粉丝，好像是个壕。 　　郁郁菲菲：有你壕吗？ 　　一块馍：那应该是没有的。 　　郁郁菲菲：…… 　　一块馍：不过我今天上线，看到她给我发了条私信，问我能不能接收费单，说是只画一张明星全身图，有没有背景都可以……你猜她出价多少？ 　　郁菲犹豫一会儿，努力抬高了价格。 　　郁郁菲菲：一万？ 　　一块馍：五万！！！吓死我了：） 　　郁菲惊讶地看着屏幕上的数字，网上的画手收费高的也有不少，但是像汪采茉这样从来没接过收费单的同人画手，能得到这么高的报价实在是太罕见了。 　　这粉丝也够疯狂了，为了追星，竟然可以随随便便画五万块找人给偶像画画像…… 　　毕竟在同人圈内汪采茉根本算不上多么有名的画手，这个叫“茉莉Lily”的粉丝能对她出这么高的价格，对她绝对是真爱了。 　　然而问题是，这个高价放在根本不缺钱的汪采茉身上，好像并起不到什么诱人的作用。 　　郁郁菲菲：所以你打算接这个单子吗？ 　　一块馍：其实我现在比较好奇她想画哪个明星，刚才翻了她微博，也没见她追星啊。 　　郁郁菲菲：那你问问。 　　一块馍：好的这就去！ 　　郁菲低下头，又翻了一页书。等了大概五分钟，只见汪采茉仿佛一只土拨鼠，“啊啊啊”地尖叫着给她发消息。 　　一块馍：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块馍：啊啊啊你猜她要画谁！！！ 　　一块馍：她！要！画！我！家！白！宝！宝！ 　　一块馍：这单子我接！不接不是人啊啊啊！ 　　郁郁菲菲：………… 　　一块馍：哎，没想到她也喜欢我家白宝宝，真是又开心又烦恼[生无可恋的眼神.jpg] 　　郁郁菲菲：你烦恼什么？ 　　一块馍：烦恼自己多了个情敌QAQ 　　郁菲：“……” 　　可是讲道理，想想那帮天天在她家白宝宝微博下喊“女朋友”和“老婆”的粉丝…… 　　她现在还怕多出这一个的吗？！ 　　☆、61 　　事实证明, 小心眼的汪采茉在乎。 　　人就是这么奇怪的生物, 明明有那么多人喜欢白玥, 可是那些人和她无关, 她根本没感觉。只有喜欢白玥的人和自己有关时，她才会觉得自己的宝贝被别人觊觎了。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看, 自己家宝贝能被人觊觎，说明这宝贝优秀啊！ 　　这么想想, 汪采茉还挺高兴的。 　　没过多久, 她给郁菲发去一张聊天截图。截图中, “茉莉Lily”要求她画一张白玥的全身图，说是可以参考实际照片, 但必须画出白玥的迷人和魅力。她还说, 只要馍老师接单，她立刻付一万定金，线稿出来再付两万, 上色后付尾款两万。 　　这个钱付得相当痛快，就连郁菲都羡慕起来。 　　她第一次投稿通过的时候, 被当时的编辑狠坑了一把, 稿费拖得令人绝望, 一度使她想要放弃走这条路。好在后来遇上了现在合作的工作室，在一次又一次的愉快合作中，她每一次收到钱都要在心里感谢下她的责编。 　　“茉莉Lily”这样爽快的作风让郁菲对她凭空多出点好感，接下来帮汪采茉出主意时，还忍不住帮“茉莉Lily”说了几句好话。 　　在白宝宝爱意buff和好友劝说buff的双重加成下, 半小时后，汪采茉正式接下单子。 　　然而，她刚开始思索怎么和对方签合同，对方便开口问了她收款帐户。 　　汪采茉顿时惊了，这个粉丝也太单纯了吧？！定金好歹也有一万块钱，合同都不签就要给她打钱，要是被骗了岂不是要偷偷躲着哭鼻子？！ 　　于是，严肃馍老师上线了。 　　我是馍馍：以后遇上这种涉及钱财的事要小心一点，能找第三方就找第三方，找不到第三方也要签个保障权益的合同，不然被骗了怎么办？ 　　茉莉Lily：好的，谢谢馍老师，我记住了。 　　我是馍馍：嗯，不过我这个人很讲信用的，你和我合作可以不签。 　　茉莉Lily：………… 　　汪采茉又不能暴露身份又不能干违法的事，画个网络约稿还要签合同对她来说太麻烦了，当然能不签就不签啦。 　　没错，她就是这么双标的人。 　　另一边，“茉莉Lily”勾起嘴角，不小心扯动了脸上的面膜。 　　她放下手机去整理面膜，旁边打游戏的小助理立刻扔下游戏问：“怎么了？” 　　“没事，刚看了个笑话，面膜笑掉了。” 　　“……”小助理捡回手机，继续打游戏。 　　白玥盯着手机上的文字，来来回回翻看她们半个小时来的聊天记录，心里跟吃了蜜似的。不过等了半天也没有新消息，便又发消息催促对方给自己留收款账号。 　　没过多久，对方发来一个支|付|宝号，白玥眼睛一亮，很快又发了蔫。 　　馍老师支|付|宝号不是手机号，而是个Q|Q邮箱。 　　不过……这也算是得到她微博以外的信息了，不是吗？ 　　白玥将她的号码粘贴到转账页面，看着上面的“**茉”，嘴角又一次翘了起来。 　　瞧瞧，她和馍老师是多么的有缘——她微博小号叫茉莉，而馍老师的真名里最后一个字是“茉”。 　　缘分来了真是挡都挡不住。 　　白玥提前把自己头像换成了一张之前在微博上发过的自拍，然后给馍老师转了账。 　　茉莉Lily：钱转过去了，请查收。 　　汪采茉听到手机震动，看到屏幕上的一个“1”和四个零，又看了看她的头像，咧嘴一笑，截图给郁菲发了过去。 　　一块馍：天哪！她头像是我家白宝宝的自拍！我都快以为是白宝宝本人给我转的钱了！ 　　郁郁菲菲：我觉得白玥不是那种会拿五万块找别人给自己画照片的人。 　　一块馍：就不能让我想想吗！ 　　郁郁菲菲：那你睡觉吧，梦里什么都有。 　　汪采茉：“……”她怎么觉得郁老师最近有点皮呢？ 　　叹了声气，她仰倒在老板椅上，两条细腿一抬，搭在了桌子上，闭上眼睛。 　　其实她还真没怎么梦见过白玥，上次梦见也不是什么美梦，而是噩梦。 　　白玥这人对她太冷了，自己每次凑上去，她眼里都会流露出一种不自觉的防备。汪采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不招她待见，但是她贱啊，对方越不待见她她越稀罕对方，还美滋滋地想——别的粉丝连让偶像不待见的机会都没有呢！ 　　上周她们出去吃饭时，她一度认为白玥对她没有那么戒备了。 　　汪采茉当时美得冒泡，回来躺在床上才回过味来，人家白玥是当着外人的面和自己客套呢，什么“你来了大家都很开心”，不过是场面话罢了。 　　亏她这些年在商场经历过各种大风大浪，如今人家白玥随便在水里扔个小石头，溅起几点水花，她就受不了了。 　　当晚，她做了个噩梦，说是白玥邀请她出去吃饭，没等菜上来，对方忽然凭空掏出几十摞砖头似的人|民|币砸在她脸上。 　　“汪总，你真的太烦了，能不能别再缠着我了，你给的钱我都还给你。” 　　汪采茉立刻就吓醒了，按理说被钱砸醒是件挺幸福的事，但是砸她的人是白玥，这就让她很不幸福了。 　　手机又响了两声，她睁开眼睛看了看，是一条加好友的消息。 　　【茉莉Lily 请求加为好友】 　　汪采茉纳闷她从哪知道自己号码的，后来才想起来，自己用的是Q|Q邮箱账号。 　　微博私信聊天累的慌，还是用聊天软件方便。她直接通过了请求，对方瞬间发来一个卖萌的表情包。 　　汪采茉看着她的头像，小心肝一颤。 　　要了亲命了，这人顶着白宝宝的自拍发这么萌的表情包，她真的快阵亡了。 　　一块馍：你这么喜欢白玥啊？ 　　茉莉Lily：还好，我觉得她长得漂亮。 　　汪采茉小尾巴一翘——那可不！她家白宝宝天下第一美！不不不，全宇宙最美！ 　　一块馍：哦，是挺漂亮的。 　　茉莉Lily：馍老师什么时候开始画？ 　　一块馍：明天给你草图。 　　茉莉Lily：好，馍老师辛苦啦(￣▽￣)~* 　　汪采茉小心肝又颤了一下。 　　“茉莉Lily”用的头像是白玥温柔注视镜头的照片，汪采茉这么看着，恍惚间还以为是白玥给自己发了个调皮的颜表情。 　　她平复下狂跳的小心脏，给郁菲发去消息。 　　一块馍：我感觉自己快要得妄想症了。 　　郁郁菲菲：我可以给你推荐治疗机构。 　　这个玩笑里带着淡淡的心酸，汪采茉揉揉头发，没有顺着她的玩笑往下说，转而和她聊了点《同生》改编的事。 　　等两个人聊完互道晚安，郁菲又一次点开和柳小姐聊天的界面，眸光暗了暗，放下手机。 　　然而下一秒，手机震动起来。 　　夏天的柳树不开花：一切顺利~抱歉，刚才在睡觉。 　　郁菲看了眼时间，晚上十点半——她晚上还睡不睡了？！ 　　郁郁菲菲：你睡眠不太规律。 　　夏天的柳树不开花：是啊，最近失眠了，等工作忙起来就好了。 　　郁郁菲菲：失眠是大事，持续失眠建议去医院。 　　夏天的柳树不开花：哇你好严肃，好像我高中班主任！ 　　郁菲：“……” 　　她觉得这个比喻不太行。 　　郁郁菲菲：那我……活泼一点？OAO 　　夏天的柳树不开花：哈哈哈哈哈哈天哪，你从哪里学来的小表情，太可爱了吧！ 　　郁菲心里一喜，立刻在输入法界面中下载了颜表情合集。 　　郁郁菲菲：话说你……是不是还在生我气~ 　　夏天的柳树不开花：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解，我什么时候生你气了？ 　　柳知夏把消息发出去才反应过来，自己这几天沉迷思考感情问题，完全忽略了郁菲的感受，别说给她发照片了，连个问候的消息都没发过。 　　她认清自己的心意后更舍不得让郁菲失落和难过了，当即翻出几张前阵子在剧组拍下的照片，一股脑发了过去。 　　夏天的柳树不开花：dei不起！我真的没生气，就是最近忙得忘记履行承诺了！多出来的一张是赔罪赠品！ 　　她发完以后心脏怦怦怦跳得很快，比以往更期待郁菲的回复。 　　柳知夏对自己的颜值一直很有自信，但是在喜欢的人面前，人难免都会忐忑紧张。 　　另一边，郁菲用最快速度保存下所有照片，而后盯着柳小姐在镜头下闪着光的眸子，自己先前暗下的目光仿佛也被点亮了。 　　这个人真好，她怎么会这么好呢？ 　　郁菲几日来的心烦意乱被几张照片驱散得丝毫不剩，她扬起嘴角，打字的动作都轻快了许多。 　　郁郁菲菲：一如既往的好看，期待你复健完成，离开轮椅的你一定更好看OwO 　　柳知夏扑哧一笑，她还真是说到做到，每句话都跟着一个表情，特别活泼。 　　不过很快，她笑容淡下去，一种说不出的难过笼罩住她。 　　如果有一天，郁菲发现她的心意，渐渐远离她，她再好看又能给谁看呢？ 　　忽然，柳知夏想起来自己和郁菲唯一的合照还是在轮椅上拍的，那张照片里郁菲小小的，她拿着原图放到最大都看不清楚。 　　万一将来失去她，还得给自己留个念想不是？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一咬牙一跺脚，发出一条多半会让对方为难的消息—— 　　夏天的柳树不开花：那什么……等我能好好站着，我们正式拍一张合影好不好啊？ 　　☆、62 　　郁菲看到消息时手一抖。 　　她这个颜值怎么配得上和柳小姐一起拍照呢？ 　　要是……要是能变漂亮就好了。 　　不然她先减减肥？ 　　郁郁菲菲：我能先减下20斤再拍吗？QAQ 　　看到消息, 柳知夏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菲菲是不是被什么附体了？！没有第一时间拒绝也就算了, 还可怜兮兮地对着她卖萌？！ 　　犯规……太犯规了…… 　　她是不是知道自己喜欢她, 故意勾引自己？！ 　　——当然, 这对于郁菲来说是不可能的。 　　柳知夏又羞又高兴，菲菲没有第一时间拒绝她, 那就是同意了啊！虽然这个同意的基础上有一个奇怪的条件，那也是同意！ 　　不过话说回来, 她为什么要减肥以后再和自己拍照？ 　　柳知夏有些摸不着头脑, 要是别人, 她还能觉得是自己美得对方自惭形秽了，但这是郁菲啊——郁菲哪是在意这些事的人！ 　　夏天的柳树不开花：你被盗号了吗？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最喜欢玩什么游戏？ 　　郁郁菲菲：…… 　　郁郁菲菲：乙女向恋爱游戏。 　　夏天的柳树不开花：哦哦是真的菲菲, 没错。 　　郁郁菲菲：…… 　　夏天的柳树不开花：我求你了，你现在能吃能喝，体重又在健康范围内, 可千万别为了和我合照这种理由减肥。你要是想变得更健康呢，就去健身房减脂塑形, 你要是想变得更好看呢, 按你这体重, 减个10斤也就算了，再减就不健康了！ 　　郁郁菲菲：那你呢？ 　　夏天的柳树不开花：我保持身材是为了拍戏啊！ 　　郁菲抿唇，一时间想不出自己减肥的理由除了和柳小姐拍照以外，还能有什么。 　　她正犹豫的时候，编辑墨羽成花忽然发来一条消息, 说是编剧组已经组好了，想请她明天开个远程电话会议。 　　看到编辑，郁菲立刻想到了一个强有力的理由。 　　郁郁菲菲：我减肥是为了参加签售会。 　　夏天的柳树不开花：……没想到你偶像包袱还挺重，好吧，我减肥经验丰富，你可以随时找我。但我还是希望你保持一个健康体重就可以了，千万不要瘦成竹竿。 　　没错！瘦成杆手感就不好了！ 　　柳知夏怀念着曾经揉捏郁菲手臂的情景，想了想，又觉得自己想太多。 　　她以后大概没胆再这样碰郁菲了吧。 　　她心情再次失落下来，而郁菲看到这条消息，心头忽地一动。 　　这是不是说明，和柳小姐在剧组分别后，她又有新的理由和柳小姐交流和见面了？ 　　她紧张地握紧手机，因为一直没动，手机陷入休眠状态，屏幕倏然变黑。 　　黑漆漆的屏幕上，反射出她现在的模样。 　　肉肉的脸上，一对圆眼弯起，眼角漾着满满当当的笑意。 　　郁菲恍惚着放下手机，左手抬起，轻轻放在心脏一侧的胸口上。 　　想到能见到柳小姐就会如此开心。 　　她真奇怪。 　　* 　　第二天，郁菲在网上搜了几个减肥食谱，面对那一堆仿佛写满“我很清淡”的食物图片，她嘴角抽了抽，关掉手机，打开外卖软件。 　　眼睛扫过一片炸鸡、羊肉串、麻辣鸭脖、牛排……郁菲抿抿唇，最后将手指停留在一家名为“轻食沙拉”的店上。 　　这是一家她从来没给过任何关注的店。 　　郁菲做了个吞咽的动作，狠下心点进这家店，选了款销量第一的鸡胸肉轻食沙拉。 　　外卖到手后，她盯着切成细条的绿色蔬菜，抿紧唇，转移目光，叉起旁边的一块蛋白，慢慢送进嘴里。 　　订餐前她问了柳小姐，对方说吃沙拉最好不要加太多油醋汁，不然油醋汁的热量会让她吃草的努力功亏一篑。 　　所以她只倒了一点点点点油醋汁，勉强吃下半份沙拉，满口寡淡。 　　不吃高热量真的好难。 　　郁菲的情绪很容易受影响，吃草和无油烤鸡胸肉会让她的心情变得很差。 　　然而神奇的是，当她打开属于柳小姐的相册，看到那一张张好看的照片，她又觉得心情很好了。 　　想为她做出改变，想让自己变得更好—— 　　郁菲对自己现在的状态又喜欢又惧怕，喜欢的是它为自己注入一种难以言喻的活力，惧怕的是它背后那暂且不明的含义。 　　将剩下的半盒草扔进垃圾桶，郁菲摸摸根本没得到满足的肚子，走到电脑前，戴上耳机。 　　还有十分钟就是编剧组的电话会议了。她深吸一口气，打开创作《同生》时做笔记的记事本，为接下来的会议做准备。 　　十点半，会议准时开始。 　　买下《同生》版权的公司果然是想认真做这部剧，挑选的两位编剧尽是业内佼佼者。郁菲对电视剧剧本了解不多，只偶尔在他们对人物性格情绪和关键剧情拿捏不定的时候才开口说两句话，以免说多错多。 　　她尽量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然而事实上，她每一次开口都让两位编剧老师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这让两人对她不禁更加重视起来。 　　他们知道，原作者是对原著最为了解的人，他们就算研究得再仔细，也不如原作者与角色之间的心意相通。然而现在的情况是，他们想要参考原作者意见，可许多小说和漫画的原作者不了解编剧的工作，只会一味要求编剧还原原著剧情，以此拉原著粉丝好感。殊不知，他们还原的剧情有时候根本不适合电视剧的拍摄，就算是他们强行保留了这个剧情，实际拍摄时也有可能被要求修改，或者是拍摄出来后，在剪辑的过程中被弃用。 　　想到郁菲先前强硬要求自己选择女主角的事，两位编剧甚至做好了郁菲对他们的剧本指手画脚的准备，谁知道她非但没有做这些事，反而用一种最恰当合理的方式为他们指明了接下来的创作方向。 　　两位编剧对她好感度噌噌噌地涨，会议结束后，还在公司那边为郁菲说了几句好话。 　　他们在业内地位不低，郁菲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得到他们的正面评价，间接地使公司对柳知夏的担忧也稍稍减轻了一些。 　　中午，饥肠辘辘的郁菲带着满面愁容，再次打开那家“轻食沙拉”店，点了一份加了牛肉片的沙拉。 　　清水煮的牛肉片没什么味道，好在牛肉新鲜，在口中慢慢咀嚼，能展现出牛肉最本质的香味。 　　郁菲虔诚地吃完几片薄薄的牛肉，再吃掉几片蛋白，最后用叉子戳起甜玉米粒一颗颗吃掉。 　　剩下的菜，唔…… 　　她的肚子还在叫嚣，郁菲觉得自己可以改名字叫“郁闷”了。她叹了声气，叉起一团蔬菜，刚要放到嘴里，手机震动两声。 　　柳小姐发来一张照片，是她今天的午餐。 　　几根水煮菜叶，一块红薯，一个蛋白，还有一块蒸胡萝卜。 　　果然是一只小兔子，吃的和兔子一样。 　　郁菲笑着摇摇头，忽然觉得胃口变好了，青菜嚼着嚼着，居然嚼出一股清香味。 　　她把外卖页面的图片保存下来，发给柳小姐。 　　郁郁菲菲：我的午餐。 　　夏天的柳树不开花：……你对自己可真狠啊。 　　郁菲：“……” 　　她大口大口嚼着青菜，也不知道在跟自己较什么劲。 　　吃完饭，郁菲给助理打了个电话，下午前往工作室画画。这个下午她的工作效率极高，旁边的助理被好奇心折磨得像挠墙，临走时才大着胆子问了句：“郁老师，你是不是……是不是恋爱了啊？” 　　不怪她瞎想，郁老师前两天活脱脱一个被情所伤的女人，今天下午又生龙活虎满面春风，怎么看都像是感情复合嘛…… 　　郁菲蹙眉，偏过头问她：“为什么这么问？” 　　助理支支吾吾地说了自己的分析。 　　郁菲眉头皱得更深：“没有，你想多了。” 　　“哦哦。我想多了！”助理听话地给自己心理暗示。 　　然而，走出工作间，助理挠挠头，还是觉得老板恋爱了。 　　毕竟像她老板这么纯真的人，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郁菲一脸莫名地目送助理离开，拿起车钥匙，起身回家。 　　话说起来，她租下的这个工作间离柳小姐家还挺近的。这么想着，她不知不觉将车开到柳小姐家的小区外，望着楼群玻璃窗里透出的温暖灯光，她轻轻咬住下唇。 　　回家的时候，如果能等到一盏为自己而留的灯就好了，或者，她愿意为别人留一盏灯，等那人回来。 　　也许是助理的话起了作用，郁菲发现，她真的有点想去恋爱了。 　　可是，哪有人会接受她这种人呢？ 　　她自嘲地笑笑，开车离开。没过多久，一辆黑色轿车开进小区，在一栋楼前停下。 　　柳知夏从陈菀车上走下来，腿脚已经看不出问题了，只是走起路来还有些缓慢。 　　陈菀跟着她一起下车，颇有些得意地说：“你知道吗？那个老师本来不想加你进去的，擎等着你犯错再和公司反映，结果今天看你表现不错，她一个屁都没放出来。” 　　“菀姐，您可是大家闺秀，说话要文明。”柳知夏一脸真挚地劝她。 　　“我在你面前文明个屁，”陈菀从兜里摸出根烟，没点火，就在嘴里叼着，“保持现状，好好表现，让那些看不起你的人都把肠子悔青。知道了没？” 　　“得令！”柳知夏笑嘻嘻地敬礼，“菀姐，小的给你点烟？” 　　陈菀嫌弃地推推她：“去去去！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来不在你面前抽烟。二手烟对身体不好，你也少往有烟味的地方凑知道没？行了，你赶紧滚上去吧，进电梯别再给我摔跤就行。” 　　☆、63 　　柳知夏笑了笑, 拎着小包打开楼门, 陈菀看她上楼, 这才慢吞吞地摸出打火机, 点燃香烟，猛地吸了一口。 　　她憋屈这么多年, 现在才知道，扬眉吐气真痛快。 　　她没别的要求, 就希望柳知夏在公司最后一年能安安稳稳地发展, 等合约到期, 还能有别的公司愿意重金签她。 　　不是陈菀吃里扒外，而是她知道, 白玥刚和公司续了约, 续约合同对她未来发展相当有力，将来公司得到的好资源必然优先考虑她，而不是柳知夏。 　　这傻孩子起步本来就晚, 公司资源再一倾斜，她就算凭着《同生》起来了, 接下来的路也会始终被白玥压着一头。 　　陈菀这人优点不多, 难得有一点就是护犊子。 　　柳知夏是她护着的人, 就算将来分道扬镳，她也得给这个犊子留条好路走。 　　嘴里的香烟一截截变短，最后剩个烟蒂。陈菀夹着它，弯腰在地上碾了碾，扔到楼门口的垃圾桶里, 转身上车。 　　早就到家的柳知夏盯着楼门口消失的车，睫毛轻垂，随后不轻不重地拉上窗帘。 　　接下来几天，柳知夏每天沉迷上课和研究漫画，听菀姐说拿下了那个穿越剧女主的角色后，她才暂时放下漫画，开始研读电视剧剧本。 　　人一旦忙起来，几乎没什么时间玩手机。她现在拿起手机往往都是给早餐、午餐、晚餐拍照，然后发给郁菲。 　　减肥这事吧，两个人一起总比一个人坚持更有动力。 　　与此同时，她还给郁菲一些关于健身方面的建议。当然了，郁菲又不是非要练出一身肌肉不可，她只要保持科学的运动量，增强每日基础代谢，体重一定会慢慢下降，同时塑造出更优美的曲线。 　　柳知夏一想到郁菲小腹出现两条诱人的马甲线就忍不住傻笑。 　　虽然她很有可能一辈子都看不见那里，但这不妨碍她自己脑补暗喜啊！ 　　然而暗喜过后，柳知夏稍微回个味，总觉得自己这样怪变|态的。要是有男人这样幻想郁菲，她早跳起来骂人了，但是事情放在自己身上，她还真有点忍不住…… 　　她太双标了，这样不好。 　　柳知夏进行了深刻的自我检讨，然而没过多久，她又开始思考郁菲瘦下来以后胸围会不会缩水。 　　嗯……缩水也好，不缩水也好，反正都比自己的大。 　　“………………” 　　咳，她可能需要一次更深刻的自我检讨。 　　柳知夏这边忙得团团转，郁菲那边也没闲着。 　　先前在工作上落下的进度被她两天补齐，武侠漫《倚剑长歌》的第一话线稿已经完成，助理整理后交给编辑审阅，暂时还没得到反馈结果。郁菲稍微得了空，又马不停蹄地画起以柳小姐为原型的娱乐圈题材漫画。 　　忙碌中最舒心的便是柳小姐给她发食物照和自拍照的时候。 　　哦，还有汪采茉吐槽那个龟毛粉丝的时候。 　　“茉莉Lily”之前留给她们的印象一直是礼貌有度的忠实铁杆粉丝，接下她的单子后，汪采茉才知道，人还可以这么龟毛。 　　明明她把她家白宝宝画得天上有地上无，画得美若天仙，那个粉丝却一次又一次地打回她的草图，说“这和本人不一样啊”。 　　不一样个蛋！不一样个鬼！你见过我家白宝宝真人吗！她真人比屏幕上好看一千倍一万倍一千万倍！你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小粉丝一点都不懂得白宝宝的美！ 　　汪采茉每天都想手撕这朵小茉莉，可是为了她的偶像包袱，她忍了。 　　于是乎，郁菲成为了她满腔委屈气恼的发泄处。 　　郁菲也不觉得烦，每天从画稿里抬起头时看见她满屏的泪水和碎碎念，心情会莫名的愉快起来。 　　她这个朋友，人前看着坚强得像个钢铁侠，人后却是个会抱怨会撒娇的可爱小姑娘。自己能看见她人后的样子，自然是已经成为她值得信任的人，郁菲喜欢这份信任，也珍惜这份信任。 　　不过这个“茉莉Lily”确实有点过分了，汪采茉已经连续给她画了三种风格的草稿，她每一次看过后都说画像和本人不符，却也不说怎样才算“符”，还说什么“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平心而论，郁菲也觉得汪采茉把白玥画得太仙了，画像确实比本人要更精致一些……可是，粉丝看偶像不都是这样带着滤镜的吗？不都是看偶像越好看越开心吗？ 　　要不是画白玥，郁菲估摸着汪采茉能画个智障简笔画给“茉莉Lily”发过去，然后把定金转回去，说一句“好走不送”。 　　但是面对白玥的单子，汪采茉就像别着一股劲似的，怎么都做不到撂挑子不干。 　　用汪采茉的话说，那就是“老子满脑袋白玥，就不信画不出她满意的白玥了”。 　　郁菲其实还挺喜欢汪采茉这一点的，犟归犟，可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爱憎分明。 　　汪采茉和小粉丝还在进行草稿拉锯战的时候，郁菲也遇上了一件糟心事。 　　她现在住的房子是租来的，原本这个月可以签明年的续约合同，结果房东说房子下个月要给从外地过来的小侄女住，以后不租了。 　　郁菲算算手头的积蓄，觉得现在买一套房子也不成问题，就是不知道把房子买在哪里。 　　她和汪采茉说了这件事，得知对方的朋友刚好最近新开了一处楼盘。那楼盘位置好，采光好，承建的建筑公司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公司，物业公司的服务水准也是国内一流。这楼盘都是三层别墅式小洋楼，如果郁菲买了三楼，还可以用极低的价格包下宽敞的阁楼，从而省下一笔写字楼工作间的钱。 　　郁菲查了查这处楼盘的信息，心里对它也很满意。回家问了母上大人，见她特别喜欢每栋小楼门前的亭台水榭，很快便决定了买下这里的房子。 　　有汪采茉在中间帮衬，没人敢坑郁菲，房子的手续很快办下来，只是交房期限还有一年，这一年里郁菲还要找地方住。 　　郁妈妈劝她干脆回家画画算了，可是她家离工作间太远，郁菲想了想，决定在工作间附近租个房子。 　　离搬家的最后期限还有小半个月，郁菲每天抱着头在电脑前看租房信息，始终拿不定主意，在租房的焦虑中甚至犯了几次病。 　　这里附近没外卖，那里停车不方便…… 　　郁菲一度怀疑自己过阵子可能要搬到小小的工作间打地铺了。 　　某一天，她随口和柳小姐一说，对方立刻说：“你可以搬来我家住啊！” 　　郁菲吓得差点把手机扔出去，又见柳小姐解释说，她那不成器的弟弟终于找到了工作，不在本市，而是在S市，所以他那间房间刚好空出来。 　　能每天看到柳小姐确实是难以拒绝的诱惑，然而想到自己住到别人家里带来的种种束缚，她又紧张出一身冷汗。 　　郁菲婉拒了柳小姐的好意，但也不知道怎么的，住得柳小姐近一点的想法开始占据她的大脑，以至于她今天从工作间开车回家时，不知不觉又开到了柳小姐的小区外。 　　她将车停在路边的停车位上，打算用笨一点的办法去找房子——看小广告。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栽柳柳成荫。她寻觅小广告的时候，身边路过两个买菜的婆婆，从她们口中，她听见“租房”、“拆迁”一类的字眼，连忙悄悄跟了上去。 　　原来，左边穿灰色短衫的婆婆有一套拆迁补偿的房子装修好了，味道也散得差不多了。上个月儿媳刚生了个大胖小子，她琢磨着让儿子儿媳住到新房子里，自己过去照顾孙子，至于这边的房子，她想先租出去一年，刚好用这钱贴补儿子儿媳。 　　郁菲不善言辞，别人主动与她搭话，她可以顺着说几句，可要是让她主动搭话，她实在有些做不到。 　　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两个婆婆刷卡进小区，咬咬牙，她小跑过去，站在两位老人面前，磕磕巴巴地说明了来意。 　　眼前的小姑娘说话吞吞吐吐，眼睛四处乱瞄，脸还不自然地涨红着……两位老人平日里没少被儿女培养防骗意识，立刻互相拉扯着往小区里走。 　　郁菲攥紧衣角，天气本来就热，她这一紧张，额头上更是不断地冒出汗珠，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她翻出面巾纸擦着汗，不住地深呼吸，努力做好心理建设，又一次跟上去说：“婆……婆婆……我不是坏人，我是真、真的想租房子。我们能不能好好谈、谈一下？” 　　见她“贼”心不死，另一个婆婆连忙拉住身着灰色短衫的婆婆说：“她这是要骗你放松警惕，然后进你家门拿东西呐！” 　　“……”郁菲汗如雨下，这届老人防骗意识这么高，她现在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64 　　三个人僵持的时候, 一辆黑色轿车开过来, 缓缓停在三人身边。 　　车门打开, 一个穿着纯白色长裙的女人从副驾驶冒出头来, 待看清郁菲的脸，她连忙松开安全带, 大步走了过去。 　　清爽干净的美人向自己走来，郁菲呼吸一滞, 反观一身汗水的自己, 忽然觉得自己已经卑微成一粒尘埃, 宁愿在柳小姐面前化作最不起眼的存在。 　　她们很久没见了。 　　郁菲明明自卑得想落荒而逃，却又舍不得移开目光。 　　毕竟她那么想见的人, 现在就在她的面前。 　　这人能走能跑, 不再被拘禁在轮椅里或拐杖上，健康又充满活力。 　　认识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在现实里看见这样走路的柳小姐, 风带起她的裙摆，露出一段白皙纤细的小腿, 美得像是质地上好的白瓷。 　　郁菲这一晃神的工夫, 柳知夏已经走到她面前, 十分熟络地同两位老人打招呼：“赵奶奶好！于奶奶好！” 　　灰衫老人终于放下一颗提吊着的心：“哎呀，是小夏呀。几天不见，比之前更漂亮了！” 　　柳知夏从包里取出纸巾，抬手的动作顿了下，转而落下手, 将纸巾塞到郁菲手上：“菲菲，你也认识赵奶奶？这大热天的，怎么在这里聊，不进去聊？” 　　郁菲攥着纸巾，感觉这纸巾不用擦脸，光是吸手上的汗就能湿透：“不、不是的……” 　　穿灰衫的赵奶奶反应过来，猛地敲了下手掌：“哎呀！我还以为这小姑娘是骗子呢，原来是你朋友。” 　　郁菲尴尬地点头，看一眼柳小姐，再看一眼赵奶奶：“我……我真是好人……” 　　柳知夏被她这一番真情诉说逗笑了，见她一脸紧张，忙轻咳一声打圆场道：“你们说什么事呢？” 　　郁菲刚要开口，赵奶奶就乐呵呵地把事情说了。 　　被当成骗子的郁菲涨红脸，悄悄看一眼听得眉眼含笑的柳小姐，禁不住将手上的纸巾攥得更紧。 　　天气似乎变得更热了。 　　送柳知夏回来的是她助理，她回头和助理说了一声，让助理回去后，陪着两个老人和郁菲进了小区。 　　赵奶奶彻底放下心，反过来安慰起郁菲：“小郁啊，刚才误会你，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啊。现在骗子太多了，我一个老太太，儿子之前还训我别人说什么我都信，所以只能躲着。” 　　郁菲点头，表示理解。 　　于奶奶忙着回去择菜，中途离开。赵奶奶要租房，便把郁菲请到家里，柳知夏也厚着脸皮跟了过来。 　　郁菲想把房子租在柳小姐家附近本是个不可见人的小小私心，现在被正主发现这个私心，又有点打退堂鼓的意思了。 　　要不还是换个地方租吧……现在被柳小姐知道，多难为情啊。 　　她心里这样劝自己，可看见就在她手边的柳小姐，又舍不得了。 　　万一以后回家可以时常看见柳小姐呢？ 　　而且赵奶奶的房子刚好就在柳小姐家楼下，夜深人静的时候，柳小姐走路的声音说不定都能传下来。 　　因为曾经患过一段时间的神经衰弱，郁菲对房间隔音要求一直很高。然而现在，她前所未有地期望这栋房子隔音差一点、再差一点。 　　在反复纠结下，她仍是和赵奶奶谈起租房的事。她对价格没什么要求，反正是在柳小姐家楼下，就算贵一点也没关系；对房子设施也没什么要求，反正给她一个能画画的桌子和一张能睡觉的床就够了；对外界条件更没要求——都在柳小姐楼下了，还有什么可要求的？ 　　租房事宜敲定得过快，即使有柳知夏的担保，赵奶奶还是又一次对郁菲产生了怀疑。 　　毕竟这个小姑娘怎么都不像是要租房的，反而像是个来送钱的。 　　儿子说了，世界上没有白白给别人送钱的人，只要有人要给她这种老人送钱，那一定是骗子！ 　　赵奶奶最后谨慎地给郁菲留了儿子的电话，让她找自己儿子签合同。 　　从赵奶奶家里出来时，郁菲不再流汗，可心还是怦怦跳得很快。 　　走到电梯前，她在背后掐着自己的手，尽量让自己平静地说：“今天谢谢你帮我解围，我先走……” 　　“你怎么想到来这个小区租房了？”柳知夏突然问。 　　“因为离工作间很近……” 　　郁菲实在不擅长撒谎，这样一个半真半假的谎言都让她露出满脸的破绽。 　　“哎，我还以为你是想离我近一点呢。”柳知夏用开玩笑的口吻说完，指了指楼上，“都上来了，不如来我家里坐坐？家里有西瓜，吃点消消暑。” 　　郁菲咬了咬下唇，她想开口拒绝，却观察到柳小姐的表情似乎带着一点忐忑。 　　她在忐忑什么，总不会是怕自己拒绝她吧？ 　　郁菲盯着柳小姐的脸，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这样不说话看着自己，柳知夏也开始正大光明地观察她。 　　菲菲最近消瘦些的脸衬得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眼更大了几分，真好看。 　　菲菲刚才太紧张，将下唇咬得微微泛着水光，哼，小妖精。 　　菲菲…… 　　柳知夏几乎要掩藏不住自己那颗想要亲近她的心，伸出的手又缩回来，最后抬到耳边，将脸侧的头发别到耳后，没心没肺地说：“你这么看着我干嘛，我是不是变得更好看了？” 　　本以为对方会无视掉这个自恋无耻的话题，没想到郁菲一本正经地点头说：“是的。” 　　柳知夏顿了一下，露出一个假笑：“哎呀，说得人家怪不好意思的。” 　　电梯刚好停在她们这一层，一对夫妻牵着手走出来，柳知夏脑袋一抽，突然拉着郁菲冲进电梯，飞快地摁下数字按钮。 　　“好了好了，都进电梯了，来我家坐一会儿吧。” 　　柳知夏说完才感觉到手下细腻的皮肤，她咽咽口水，松开爪子。 　　呸你个大猪蹄子！说好不碰人家小姑娘的！怎么一见面就控制不住自己这双手呢！ 　　柳知夏垂下脑袋，在郁菲看不到的角度恶狠狠地瞪自己的手。 　　让你乱摸让你乱摸！再摸菲菲就把你们剁了！ 　　电梯门再次打开，成功把锅扔给自己双手的柳知夏卸下心理负担，愉快地带郁菲进了家门。 　　开门后，柳知夏一边脱鞋一边说：“我爸妈都加班，我弟去S市了，家里没人，你随便坐。” 　　她说完就去厨房切西瓜，以免被郁菲看到自己的心虚。 　　郁菲的目光落在玄关的鞋柜上，看着一排排女士高跟鞋，抿了抿唇，换上拖鞋，乖巧地坐在沙发上。 　　她伸长脖子看向厨房，见柳小姐专心杀西瓜，她便放心大胆地观察起客厅的设施。 　　观察一圈，她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客厅的茶几上。茶几正中央摆着透明花瓶，里面插了几只假花，假花旁有个相框摆台，里面是一家四口的全家福。 　　照片里，柳小姐双手掐着弟弟的耳朵，做出搞怪可爱的表情，伯父伯母在两旁笑得开怀。 　　真好。 　　郁菲羡慕地看着他们每一个人的脸，想象着如果自己有这样一个热闹的家庭，该有多么幸福。 　　她看得出了神，直到柳小姐捧着半个西瓜走过来，立刻恢复乖巧端正的坐姿。 　　柳知夏把半个西瓜和一个勺子摆在郁菲面前，豪爽地说：“吃吧！” 　　郁菲：“……” 　　她看着足有脸盆大的西瓜，为难地皱起眉头。 　　这是柳小姐亲手切的。 　　但这真的太多了，她吃到天黑都不能吃完。 　　可是她如果不吃完，柳小姐会不会不开心？ 　　最后，老实的郁菲接过勺子道了声谢，开始埋头吃西瓜。 　　柳知夏给她拿来垃圾袋，又拿来剧本，坐在她旁边看了起来。 　　说是看剧本，其实还是看郁菲。 　　心机的她故意抱来一大半西瓜，就是为了多留郁菲一会儿——她怎么能浪费自己创造的这么好的机会呢？ 　　柳知夏像个贼眉鼠眼的小偷，时不时偷看一下认真吃西瓜的郁菲，看到她吃着吃着停下来，连忙又举起剧本，装模作样地念两句台词，做两下动作。 　　虽然郁菲并没有看她…… 　　等郁菲再次吃起来，柳知夏才嘟嘟囔囔地移开剧本，看向她。 　　菲菲真的瘦了，不知道是不是多吃蔬菜的缘故，皮肤也变得更好了。 　　怎么办啊，万一郁家阿姨又给女儿安排相亲，这么水灵灵的姑娘岂不是更容易出手了？ 　　但是自己又不能阻挠菲菲奔向幸福的未来啊…… 　　柳知夏脑袋里的两个小人打了八百回合仍不分胜负，只好偃旗息鼓，一起蹲着继续看郁菲。 　　被看的郁菲此时专心吃西瓜，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在被偷看这件事。 　　在她的不懈努力下，西瓜已经吃完一半，成果看着不错，然而事实上，她现在已经吃到发撑了。 　　郁菲总觉得上一口西瓜就停留在她嗓子眼，再多吃一口都咽不下去。 　　可是她如果吃不完，那不是辜负柳小姐的好意吗？ 　　郁菲这时候早忘了什么减糖控糖，只想把剩下的西瓜用各种方式塞进胃里。 　　她又挖了一块西瓜，颤颤巍巍地递进嘴里。然而这块西瓜咽下去，她突然不受控制地打了个饱嗝。 　　听见声音，她顿时大窘，一种熟悉的慌张和逃避心理让她缩起手指。她生怕在柳小姐面前发病，想要放下西瓜跑去卫生间，却又不知道卫生间在哪。 　　神经绷作一根即将断裂的弦，下一秒，她忽然听见柳小姐说：“哎？你吃饱了？” 　　郁菲动作顿住，双手颤抖，努力调整自己加速的呼吸频率。 　　“这西瓜甜不甜呀？”柳知夏说着挖了一块送进自己嘴里，然后抬眼看向郁菲，“挺甜……嗯？你怎么了？” 　　郁菲没动，颤抖的手却渐渐停下。 　　“知夏，那是我刚刚吃过的……”她艰难地开口，“已经不干净了。” 作者有话要说：　　至今没敢看评论的作者终于更新了…… 　　☆、65 　　“胡说, ”柳知夏飞快地又吃一口, “你吃过的西瓜明明是变得更甜了！” 　　“……”郁菲真想抢过她手里的勺子, 可是又不敢, 只好自己默默忍着心里的不适。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脏的，是不干净的, 别人不嫌弃她的存在已经是上天恩赐，她从来不曾妄想过会有母亲以外的人会丝毫不嫌弃自己用过的东西, 而且用得这样理所应当。 　　柳知夏自知刚才说的话有点过了, 生怕被发现端倪的她立刻住嘴, 乖乖吃了几口西瓜，边吃边偷看郁菲。 　　她这四舍五入也算是个间接接吻了吧？ 　　嘿嘿嘿, 这么一想, 她心里美得脑袋上都要冒小花花了。 　　好在她还记得自己要控糖这件事，美滋滋吃了几口便放下勺子说：“我下周就要进组拍戏了，不能再吃了, 不然导演怕是会把我赶出去。” 　　郁菲支吾着问：“那……那你要住在剧组吗？” 　　“是啊，取景在D市那边的影视城呢, 到时候我和助理就住在影视城附近的宾馆。”柳知夏说着, 悠悠叹了声气, “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搬过来，恐怕我来不及赶回来帮你搬家了。” 　　“不不不不用……我自己可以。”郁菲压制着自己内心的失落，为了掩饰情绪，她还端起被放在茶几上的西瓜再次吃了起来。 　　柳知夏看着她明明撑得直打嗝还努力吃西瓜的模样，这会儿有点后悔了。她又不是不知道郁菲的性格, 干嘛切这么多西瓜为难她呢？ 　　不过，菲菲一点都不嫌弃她用过的勺子，真让人心情愉悦啊。 　　柳知夏算是败给自己了，一面下定决心和郁菲好好做朋友，绝不撩拨她，这会儿却又在心里偷偷暗喜自己可以和她有交集的一切细节。 　　一场注定没有结局的感情，她又为什么让自己越陷越深呢？ 　　柳知夏这时候突然明白，人可以理智地分辨事情的好坏，却无法避免它的发生。 　　有些事，比如感情，是控制不住的。 　　她看着郁菲呆呆地吃西瓜，叹了声气，将她的勺子夺过来：“死心眼，给你切多少你就吃多少呀？” 　　“因为是你切的……”郁菲擦了擦嘴角的西瓜汁，眼神里写满了无辜。 　　“……”柳知夏一时无言，果然腐眼看人姬，要不是她知道郁菲不是那种人，她都要以为这个人在故意用纯真的眼神撩拨自己了。 　　“行啦行啦，别吃了，再吃我怕你吐出来。”柳知夏别别扭扭地站起来，将剩下的西瓜放到冰箱里，“对了，等我去D市拍戏，你要不要再假装成粉丝来探班啊？” 　　郁菲想起柳母误以为自己是粉丝的事情，尴尬地抿了下唇瓣：“探班可以，装粉丝就算了。” 　　柳知夏笑了几声：“好呀，那你记得要带鲜花来，这样显得我有排面。” 　　在她的感染下，郁菲也轻声笑了：“好。” 　　回家后，她坐到电脑前，第一件事就是去问汪采茉，怎样探班才更显得明星排场大。 　　汪采茉说了一大堆，郁菲拿出本子一一记下来，还做了小标记，活像一个小学生。 　　一块馍：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了？要去探班你家柳宝宝吗？ 　　郁郁菲菲：……你别乱叫！ 　　一块馍：哎呀不要害羞嘛小姑娘，追星不可耻，你看我，是怎样的痛并快乐着啊！[生无可恋的眼神.jpg] 　　郁郁菲菲：茉莉小姐还在折磨你吗？ 　　一块馍：不提她我们还是好朋友：) 　　郁郁菲菲：……她又怎么了？ 　　一块馍：我前天一怒之下画了张白宝宝素颜荡秋千的草稿，她居然说这张最好看：) 　　郁郁菲菲：这不是挺好的吗？草稿终于搞定了。 　　一块馍：我是气愤自己居然给这么个没有审美的粉丝画了那么多天仙白宝宝！浪费感情！ 　　郁郁菲菲：也许……她觉得平淡自然才是最美？ 　　一块馍：哼，反正我不爽，今天交完成稿就拉黑她！ 　　郁菲无奈地笑笑，拉黑就拉黑吧，这个茉莉确实挺奇葩的，好看的图不要，最后选了个最朴素简单的——仅是如此也就罢了，问题在于，她事先并没有和汪采茉说自己想要什么类型的图，根本就是在白白浪费画手的时间。 　　然而第二天早上，她起床后人还没清醒，就看见昨天信誓旦旦说要拉黑茉莉的同志疯狂地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茉莉到底是什么神仙啊！！！！！” 　　她在满屏的“啊啊啊啊啊啊”里找到一张图片，是白玥微博头像的截图。 　　截图清清楚楚地显示，白玥新换的头像——是汪采茉画的画！！！ 　　郁菲一下子就清醒了，问她怎么回事，结果对方一个电话打回来，声音里尽是压不住的激动：“白宝宝在上次吃饭以后就再也没和我产生过联系了，我最近还愁怎么找机会和她说话呢，没想到这个茉莉这么神通广大，竟然让白宝宝换上了我画的图！” 　　“你要告诉白玥这是你画的吗？”郁菲蹙眉。 　　“啊……”汪采茉是个聪明人，她立刻明白了自己现在并不能脱下这层马甲，欢欣雀跃立刻凉了一大半，“怎么办，我真的好久没和她说过话了。” 　　郁菲下床打开电脑，点进“茉莉Lily”的号，眉头皱得更深：“茉莉的微博并没有发过那张图，白玥是怎么找到并且换上头像的？” 　　被她问住的汪采茉顿了一下，说：“我也想问这个问题来着，可是我昨天手太快，收到尾款就把茉莉拉黑了。” 　　郁菲：“……” 　　拉黑一时爽，事后悔成狗，说的就是汪采茉没错了。 　　郁菲这时候忽然想起来那天白玥在停车场悄悄问自己的问题，一个并不明朗的想法诞生在她的脑海里。 　　当初她猜测白玥知道了汪采茉在二次元的身份，并想以此作为把柄，便替她瞒下了这件事。后来“茉莉Lily”出现，因为她早就是汪采茉的粉丝，所以郁菲一直没怀疑过茉莉的身份，只以为她是一个有钱任性的粉丝。直到现在，她得知白玥用了从茉莉那里得来的头像—— 　　白玥和这个茉莉有什么关系？她是不是派茉莉来试探汪采茉的？！ 　　郁菲知道自己不应该一开始就把人想得太坏，可是这件事太蹊跷了，她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可能。 　　总不能白玥就是“茉莉Lily”吧，那她平时对汪采茉爱答不理、网上又360°无死角夸她又是何必呢？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郁菲觉得自己不能再隐瞒汪采茉了，对方知道的事情越多才越有利，万一真发生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汪采茉也能更快做出应对。 　　郁菲刚清醒的大脑还无法承受如此强度的运作，听汪采茉半兴奋半懊恼地叫了半天，才犹犹豫豫地将那天在停车场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汪采茉。 　　她只阐述了事实，没有多说任何自己不负责任的猜测。听她说完，电话那边立刻安静下来，听筒里一时间只有汪采茉浅浅的呼吸声。 　　片刻后，汪采茉深吸一口气，说：“我得好好想想这件事，不行了，我一遇上白玥的事，脑袋就转不明白。” 　　郁菲问：“你打算怎么想？” 　　汪采茉用肩膀和耳朵夹着电话，双手翻出一张废纸，开始在上面写写画画：“我先把事情的时间线捋一下，再一点点分析……哎不说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我去捋思路了！” 　　郁菲顿了顿，突然说：“对不起，过了这么久才告诉你。” 　　汪采茉笑了：“你对不起什么？我还要谢谢你帮我瞒下这件事呢！我可不想白宝宝知道我是那么不正经的人啊，头可断血可流，人设不能崩！” 　　郁菲应了几句，挂断电话，叹了声气。 　　她真搞不懂了，汪采茉和白玥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66 　　“白玥！你又发什么呆呢？！” 　　白玥冷不丁被经纪人吼了一嗓子, 身子抖了一下才回过头问：“有什么事吗？” 　　“你助理说你这两天心不在焉, 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经纪人坐到她旁边, 态度看着还算和蔼, “有事和我说，能帮得上我肯定帮。” 　　白玥笑着摇摇头：“哪有什么事, 你想多了。” 　　她三言两语支走经纪人，回过头继续摆弄手机, 新做好的指甲挠着手机壳的边, 旁边助理看了连忙跑过来叫道：“祖宗哎, 别挠了，今晚还要出去参加活动呢！” 　　白玥烦躁地扔掉手机, 突然问道：“你被人拉黑过吗？” 　　“啊……啊？”助理愣了, “被我高中朋友拉黑过。” 　　“她为什么拉黑你？” 　　助理有点不好意思：“小时候不懂事，和别人男朋友走得太近，大家都以为我们在一起了……” 　　白玥：“……” 　　那是该被拉黑, 纯属活该。 　　她叹了声气，觉得助理的回答没有任何价值, 转过头打开手机去玩消消乐。 　　距离她换上新头像已经三天了, 不少粉丝都在评论里问她新头像是谁画的, 有的说自然、好看，有的说这是在丑化玥玥。可无论粉丝猜测成什么样，“我是馍馍”都没有任何动静。 　　既没有加回她的Q|Q问这是怎么一回事，也没有私信她微博询问。 　　白玥眼巴巴等了三天，从期待到失望再到麻木, 现在她十分怀疑自己的龟毛已经把馍老师得罪惨了，导致馍老师别说进她微博看头像了，估计连“白玥”这两个字都不想看见。 　　她有点委屈，自己不过是想让馍老师在不断画草稿的过程中去了解她，最好是被她的明星人设吸引，再去看她拍摄过的电视剧，最后成为自己的粉丝啊。 　　一开始馍老师给她的草稿都和粉丝绘图无异，精致、漂亮，美得几乎不像她本人，仅仅是镜头和PS后精心修饰出的她。为了达到目的，她磨磨唧唧地不断否决，总算让馍老师在阅遍她照片后又回归到她原本真实的模样。 　　她本来还挺开心馍老师这么快就接受了真实的自己，可惜设想很美好，现实很残酷，她刚支付完尾款，对方反手就是一个拉黑，再也没联系过她。 　　白玥真想厚着脸皮再去加她回来，但是加回来了又能说什么呢？说自己就是白玥吗？那对方估计要以为她追星追得脑子不正常了吧。 　　晚上参加宴会回来，白玥躺在床上，思来想去，决定还是从郁菲身上下手。 　　俗话说的好，柿子要挑软的捏！ 　　她打开微博，顶着那个显眼的头像去私信郁菲，做作地问她自己可不可以关注她，会不会给她带来困扰。 　　白玥琢磨着，以馍老师和郁老师的关系，馍老师很有可能和郁老师分享过画稿的事。自己用这个头像引起郁老师注意，郁老师自然会去找馍老师。 　　那自己岂不是就有机会和馍老师对话了！ 　　到时候她好好夸一番对方的画功，再由郁老师牵线一起吃个饭，她们就算是认识了！ 　　然后她将辛辛苦苦做白领的馍老师引荐给需要画手的工作室，等馍老师发达起来，就不用像现在这样劳碌了，她会有更多的时间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白玥一想到那场景就美得想在床上打滚，不过喜悦之余又有点担心经纪人限制她和馍老师的往来。可是……做明星又不是非得有高大上的喜好啊，别的小花能喜欢演艺圈前辈或者是知名歌手、音乐家，她就不能喜欢个怀才不遇的画手吗？ 　　再说了，有些小花小草表面上说自己喜欢哪位德高望重的老艺术家，私底下估计连老艺术家作品都没怎么看过。那些人嘴上说什么“闲暇时光喜欢看老电影和戏剧陶冶情操”，其实得了空就喝酒蹦迪撩妹乱搞，还不如她偷偷摸摸自己一个人看小H图呢。 　　不过嘛，作为一个努力上进的小花，馍老师是她的本命，其他喜好也是要有的，只不过对于白玥来说，那些前辈只能欣赏其作品，她从来没有过攀附接近的想法。 　　只有馍老师是不一样的。 　　白玥低声笑笑，玩了会儿手机。半小时后，她看到郁菲回复自己，立刻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不会的，只要你不介意就可以。” 　　她点开郁菲头像，看见左下角的“已关注”，顿了顿，点了回关。 　　回到私信界面，她期待地看着屏幕，等着郁老师再说点什么，结果直到她睡着，也没等到想要的回复。 　　此时，另一边的郁菲正在和汪采茉聊天，对方最近心情比较乱，她心里有许多种猜测，却都觉得不太现实。而现在白玥带着极强的暗示私信郁菲，让真相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时间不早了，汪采茉发了满屏流泪的表情包，然后催郁菲去睡觉，说是让她以最好的面貌去见她的柳宝宝。 　　郁菲被她说得直羞，发完“你不要乱说”以后，火速关掉电脑敷上面膜冲进被窝。 　　其实明天也没什么特别的，无非是她明天要和赵奶奶的儿子定租房合同，柳小姐知道后怕她紧张，非要陪她一起去，说是给她撑场面。 　　郁菲平躺在床上，两只爪子扒着被子，眼睛盯着天花板，盯着盯着就笑了出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反正她心情很好、特别好。 　　第二天，她带着这份好心情，在柳小姐的陪伴下顺利完成合同，下周便能搬进新家。 　　郁菲本想在中午请柳小姐吃个饭，无奈对方中途被陈菀叫回公司，只好蔫巴巴地将她送到了公司楼下。 　　车子到了地方，柳知夏解开安全带，偏过头看见郁菲闷闷不乐的样子，心下一紧，连忙问她怎么了。 　　“没、没什么。”郁菲哪好意思说自己就是想和她一起吃个饭，轻咳一声说，“你快去吧，别让经纪人等急了。” 　　柳知夏笑嘻嘻地说：“大不了挨一顿骂，要不我再陪你一会儿？” 　　郁菲吓得连连摆手。 　　菀姐叫自己的事确实比较急，柳知夏贫了一句便没再继续了。然而推开车门打算走的时候，她听见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她蓦地回头，恰好郁菲在望着她的背影，四目相对，她竟然在对方的眼神中读出了不舍。 　　郁菲今天和自己见面时看起来很高兴，现在这副怏怏的样子，肯定和自己有关吧。 　　也许是她还没玩尽兴？ 　　柳知夏稍微想了下，问她：“你要不要去公司参观一下？今天有老师授课，你可以看看艺人是怎么训练的。” 　　“这合规矩吗？”郁菲显然是动了心，又怕太唐突，害柳小姐挨骂。 　　“合合合，特别合。”柳知夏又钻回车上，关上车门，“走，我们去地下停车场！” 　　郁菲犹豫了下，最后情感战胜理智，她按照柳小姐的指挥停好车，和她一起上了公司大楼。 　　路上碰到几个有点眼熟的人同柳小姐打了招呼，郁菲看了他们两眼，猜想应该是在电视上见过他们。等进了电梯，柳知夏凑过来小声问：“刚才有你喜欢的明星吗？” 　　郁菲摇摇头。 　　柳知夏笑嘻嘻地又问：“那现在呢？” 　　郁菲转过头看了看，发现整个电梯只有她们两个人，脸顿时涨红。 　　柳小姐是在问自己喜不喜欢她吗？ 　　不对不对……应该是问自己喜不喜欢身为明星的她？ 　　郁菲抿着唇，看起来有点紧张。柳知夏见状有些懊恼，怎么一看到她就忍不住调戏她呢？ 　　这样不行啊朋友！会出事的啊朋友！ 　　你要控制住你自己！ 　　柳知夏连忙端正态度，一本正经地拍拍郁菲的肩膀，轻咳一声问：“对了，你中午吃什么？我们公司食堂太难吃了，祸害我就算了，我不能祸害你。” 　　郁菲摇摇头：“没事，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电梯门打开，柳知夏带她出去，低声说：“那你先去旁边的会客室稍等下，我给你接杯咖啡，忙完带你吃饭。” 　　郁菲刚要拒绝咖啡，柳知夏自己先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忘了你不能喝咖啡……牛奶怎么样？” 　　“不用麻烦了，饮用水就好。” 　　郁菲说完觉得哪里不太对，一时间却也想不到。 　　等她在会客室捧着加了几块冰的冰水坐好，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从来没有告诉过柳小姐，她不能喝咖啡和茶。 　　咖啡因对她的病有害无益，对她现在在吃的药物也有影响，所以在平时的饮食中，她一向注意不去摄入这些影响神经的食物。 　　柳小姐又是怎么知道的？ 　　郁菲垂眸，轻抿了口冰水。微凉的水驱散开酷暑带来的燥热与烦闷，回味时甚至有一丝丝甜。 　　她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忽然冒出些灵感，忙放下水杯，拿出本子仔细地记了起来。 　　她写得认真，连会客室的门打开都没发现。 　　“郁老师？！” 　　一声轻呼传来，郁菲像个逃课被抓住的学生，身子一僵，睁大眼睛看了过去。 　　白玥手扶门框，正惊讶地看着她。 　　郁菲下意识做了个“嘘”的手势，白玥乖乖配合，关上门走进来问：“你怎么来了？是谈《同生》剧本的吗？” 　　装了冰水的水杯在室温环境下，外面凝结起细密的水珠，小水珠聚合起来，接连落下，在杯底边留下一滩水渍。 　　有点像背后冒起冷汗的郁菲。 　　因为她此时根本不知道如何答复白玥。她为什么来？她自己也不清楚。 　　也许是不想一个人孤零零地回去，也许是想见识一下娱乐公司培养艺人的课程，也许是…… 　　她不知道。 　　郁菲被这个问题问得浑身难受，她垂下手，在桌子下掐着自己的掌心，说：“我来随便看看。” 　　白玥“嗯”了一声，并不是很在意这个回答，毕竟比起这个，她更在乎昨天的私信。 　　她坐到郁菲身边，拉家常似的问她：“郁老师，我看你马上出新作品了，画得顺利吗？” 　　郁菲尴尬地点头：“挺、挺顺利的。” 　　“听说你这次要双开？” 　　“嗯……一部武侠一部娱乐圈。” 　　白玥温柔笑道：“我还是那句话，郁老师有什么娱乐圈的疑问可以随时问我。不介意的话，可不可以留个联系方式，以后也方便联系。” 　　郁菲找不出拒绝的理由，掏出手机和她互加了好友，然后强行扯出一个微笑。 　　白玥轻勾起嘴角，而后迅速恢复那副拉家常的姿态：“对了，说起漫画，前几天有个后援会会长发给工作室一张图，挺好看的，我还做了头像。不过好多粉丝说这画太素净了，郁老师是专业的，你帮我看看这画好不好？” 　　“……”郁菲后背又冒起冷汗，恨不得立刻把汪采茉召唤出来，让她和白玥亲自交锋，而不是让自己夹在中间进退不能。 　　她抿了抿唇，接过白玥递来的手机，大脑飞速思考自己要表现出认识这幅画，还是装作不认识它。 　　递出手机后，白玥紧紧盯着郁菲的脸，不错过她任何一个表情。所幸郁老师没让她失望——白玥清楚地看见她刚刚露出了犹豫的神情。 　　她心下惊喜，琢磨着得从对方口中再套出点东西，可刚一张口，会客室的门忽然被打开，柳知夏站在门口皱着眉头问：“你怎么在这儿？” 　　“和郁老师随便聊聊，不要紧张嘛。”白玥错过难得的机会也不急，温和地笑了笑，取回自己的手机，“既然你来了，那你们先聊，我去吃饭。” 　　等她走了，柳知夏一脸不爽地坐到郁菲旁边，随手端起水杯喝了一大口给自己消气，然后酸溜溜地问：“她给你看什么呢？” 　　☆、67 　　“看……看……看……” 　　郁菲“看”了半天也没编出来, 只好实话实说：“她让我看她粉丝画的头像, 问我怎么样。” 　　“哦——”柳知夏扁扁嘴, 合着白玥这是显摆她有粉丝给画头像呢？ 　　不就是粉丝画头像吗！ 　　她柳知夏没有还不会和别人要吗！ 　　柳知夏“哼”了一声, 决定在郁菲身上下手：“她这是和你炫耀呢，咱们不能输, 你也给我画一个，我再炫耀回去。” 　　郁菲：“……” 　　这什么逻辑。 　　她顿了顿, 问：“现在再画来不及了, 之前送你的明信片可不可以？” 　　柳知夏点头如捣蒜。 　　郁菲看她理好的头发被弄得散落开, 轻轻一笑，从相册里翻出图片, 给柳小姐发了过去。 　　“哼, 算起来我这图比她来得还早呢。”柳知夏嘟嘟囔囔把头像换好，打了个并不响的响指，“perfect！” 　　郁菲忍不住又是一笑, 等她回过神才意识到自己今天笑的次数实在有点多。 　　她还没来得及思考这件事的原因，柳知夏已经拉着她站了起来：“走走走, 带你去食堂吃饭！” 　　郁菲应了一声, 把本子装回到包里, 目光落在那杯冰水上，脸忽地涨红。 　　杯沿上，属于她的豆沙色口红印，与柳小姐的正红色口红印，竟然有大半交叠在一起。 　　柳知夏那点小心机忽然被发现, 她连忙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问：“怎么了？” 　　“没没没没什么……”郁菲红着脸摇头，背上双肩包往外走，觉得背上的包有点不太对劲，她停下脚步回头摸了摸，发现自己把包背反了。 　　柳知夏没忍住，扑哧笑出声来，她走到郁菲身后，替她弄好背包，然后笑道：“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郁菲：“……” 　　她快被自己蠢哭了，根本感受不到所谓的可爱！ 　　柳知夏笑嘻嘻地带她来到食堂，远远看见独自吃饭的白玥，立刻变成一只竖起鸡冠的骄傲小公鸡，昂首挺胸走了过去：“一个人吃饭啊？介意我们拼桌一起吃吗？” 　　食堂现在根本没几个人，同事们忙的忙，订外卖的订外卖。今天要不是听说郁老师会来食堂吃饭，白玥也不会来这鬼地方用餐。 　　带着目的的白玥欣然同意她的请求，郁菲和柳知夏去做自选沙拉，回来以后没等白玥说话，柳知夏突然拿出手机说：“玥玥，你还没看过我新换的头像吧？郁老师画的，你看看！” 　　白玥：“……” 　　郁菲：“……” 　　白玥接过手机，看看画上美人，再抬头看看眼前炫耀心切的幼稚鬼，礼貌地笑着说：“好看。” 　　幼稚鬼柳知夏心满意足地收回手机，老老实实吃饭。 　　郁菲偏头看她，有点想笑，可又忍住了。见对方有转头看向自己的趋势，她飞速收回视线，低头吃草。 　　白玥在这不尴不尬的气氛中实在不知道如何再挑起馍老师的话题，只得作罢。不过她也没打算就此罢休，心里还盘算着之后再找理由联系郁老师，趁机解决这件事。 　　下午，柳知夏被菀姐狠瞪了几眼后，乐颠颠地带郁菲去偷看公司的艺人培训课。 　　两个人鬼鬼祟祟在教室门口，透过门上的玻璃看里面做各方面培训的艺人，活像趴在教室后门捉违反纪律学生的班主任。 　　为了活跃气氛，柳知夏开始小声做解说。 　　“这是声乐课，说实话我真佩服这个老师，里面唱歌那个人你认识吗？他唱得那叫一个难听啊！上次年会老板组织去KTV，他一开口我们都跪了……当然，我没有diss他的意思，他演戏特别认真刻苦，就是这个唱歌吧，实在没什么天赋。” 　　“看这里看这里！里面上课的老师也教过我，平时特别温柔，一进入教课状态瞬间母老虎附体，超恐怖！不过她真的好厉害啊，我有一次演哭戏怎么都哭不出来，她三言两语就把我说得嚎啕大哭，后来再拍哭戏，几秒钟就能让我悲从中来潸然泪下……” 　　“你看到那堆帅气的小哥哥了吗？他们学的是表情管理。我跟你讲哦，就电视里那些明星，对着镜头都得体大方得不要不要的，其实都是装的……不不不，演的。不过也有个别演员比较随性，平时什么样，镜头前也什么样，和这种人打交道可舒心了。” 　　“啊菲菲你猜这个在干嘛……” 　　柳知夏叽里呱啦说个不停，把自己说得口干舌燥。打算找个茶水间喝水时，郁菲不知道从包里什么地方变出来一盒牛奶递给她。 　　“我话是不是太多了？”柳知夏有点不好意思，可郁菲一直不说话，她总不能也不说话，不然两个人在走廊沉默地看别人上课——这不是很诡异吗？ 　　郁菲摇摇头，想都不想地说：“没有，我喜欢听你说话。” 　　她说完又觉得这话有些奇怪，抿抿唇，将目光移向墙壁，问：“你后天就走了，东西收拾好了吗？” 　　柳知夏美滋滋地吸了一大口牛奶，说：“我现在也是有助理的人了，交给她就好了。” 　　她得意的小模样让郁菲看了心情很好，这样才对啊，柳小姐这样温暖可爱的人，就应该有这样灿烂的人生。 　　“谢谢你，”看到她眼角漾开的淡淡笑意，柳知夏半咬着吸管，突然含糊不清地说，“有你真好。” 　　郁菲没听清第二句话，疑惑地看向她，却见柳小姐移开了目光。 　　“我们看得差不多了，走吧。”柳知夏将喝光的牛奶盒子捏扁，“咚”的一声，把它丢进垃圾桶里。 　　时间不早了，郁菲不想再耽误她的事情，尽管心里不舍，还是主动提出离开。回到家里，她一边开电脑一边给之前联系的搬家公司打电话，让他们明天送来打包的纸箱。 　　挂断电话，她打开和编辑的聊天界面，问她《倚剑长歌》第一话的情况。 　　秦羽然收到消息后秒回，告诉她主编非常满意，再过两周就能正式发布，让她做好配合工作室宣传的准备。 　　郁菲放下心来，专心做起另一部漫画的脚本工作。 　　两天后，柳知夏乘飞机离开，郁菲心里想去送送她，又不知道这种离别时刻应该说些什么话才算合适，思来想去，最后只给柳小姐发了条消息，祝她路途一切顺利。 　　机场的柳知夏看到消息，叹了声气，总算放下了自己那点不切实际的少女心，目光从大门移向安检入口，对助理说：“走吧。” 　　助理奇怪地看了眼人来人往的大门：“夏夏姐，你等谁呢？” 　　柳知夏垂眸，没什么气力地答复：“没等谁……哎你说，我什么时候出门能有粉丝接送机啊？” 　　助理推着行李跟在她后面：“别人都怕粉丝离自己生活太近，夏夏姐你不怕？” 　　柳知夏想起那个人，笑了笑：“以前不怕，现在特别怕。但是有些事只知道怕是没有用的，如果它一定会来，那我还是要照单全收啊。” 　　小助理听得云里雾里，一脸茫然。柳知夏叹了声气，没再说话。 　　她现在忽然有些害怕出名了。 　　如果她一直是十八线，就算她在大街上裸奔捡垃圾都得不到多少关注。可一旦她不再是无人问津的十八线，她的一举一动都将被许许多多的人关注着。 　　安检处人很多，柳知夏排队慢慢向前走着，走到队伍尽头时，她倒是被自己刚才的想法逗笑了。 　　古人有杞人忧天一说，她现在和担心天会塌下来的人又有什么区别呢？身为十八线小透明，操着一线明星的心……她怕不是傻了吧？ 　　能不能红都是未知数，她现在想这么多有什么用，还不如踏踏实实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这样一想，心顿时放宽了不少。 　　柳知夏带着助理一路平安地抵达剧组，在接下来的两天里，头一回享受了女主角的待遇。 　　别的不说，就连开机仪式，她都是站在C位上的。 　　这真的太太太太爽了！ 　　柳知夏从来没在剧组过过这么舒坦的日子，工作虽累，可她不用抱着剧本在角落里默默看主角各种抢自己可怜的戏份，也不用时刻注意不能冲撞主角，更不用做被导演忽视的小透明啊！ 　　而这一切都是托郁菲的福！ 　　想到郁菲，柳知夏连忙给她搬家的日子设了闹钟提醒。等到了日子，她得了闲就问下对方搬家的进程，想着万一她真遇上什么事，自己还能找老妈老爸去帮个忙。 　　她早就忘了郁菲先前在她妈妈面前假扮粉丝的事情，可怕是的，柳妈妈却没忘。 　　就在郁菲陪搬家工人最后一趟上楼放箱子时，柳妈妈刚好回家，电梯里，她和郁菲四目相对，后者拼命思索要不要和她打招呼，柳妈妈却大惊失色，连连叫道：“你是不是夏夏的那个粉丝？是不是？！你、你怎么都追到我们家这里了，你这是犯法啊我和你讲！” 　　“……”郁菲最近先被老奶奶误以为是骗子，后被柳妈妈当成私生饭，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长了一张不怀好意的坏人脸，让人一看就觉得“这人不是个好东西”。 　　电梯不断上行，直到郁菲租住的楼层。电梯门打开，柳妈妈拉着搬家工人，不让他卸货，非要和郁菲说个明白。郁菲急得满头是汗，只能一遍遍说“我和知夏是朋友，我没有跟踪她”。 　　怕耽误别人使用电梯，郁菲好说歹说劝着阿姨走了出来。一出电梯门，她立刻掏出手机给柳小姐打去电话自证清白，然而对方似乎在忙，无论她怎么打都是没人接听。 　　柳妈妈探过头看了看，发现她拨打的确实是自己女儿的电话，心里更慌了。女儿进娱乐圈以后，她没少看做明星的危害，这私生粉就是最让人崩溃的一条，听说好多明星被这些跟踪狂折磨出了各种心理疾病。 　　她原本觉得夏夏不出名，还能赚点小钱也挺好的，谁知像她这么没名气的演员，竟然也会招惹私生粉！ 　　柳妈妈上次在医院看郁菲还觉得小姑娘人挺好的，是个招人喜欢的粉丝，没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这粉丝竟然敢明目张胆地追到她家楼下…… 　　女儿的人身安全受到威胁，柳妈妈不敢松懈，死活不让他们把剩下的东西搬进屋，甚至掏出手机要打110。 　　郁菲一个头两个大，她看着手机手足无措，正犯愁时，身边搬家工人的手机响了一声，是聊天软件的消息提示音。 　　她灵机一动，连忙打开微信，给柳妈妈看自己和柳小姐的聊天记录。 　　“阿、阿姨，我和知夏真是朋友，我搬家的事她也、也知道，您看这个……”她忐忑地举起手机，给柳妈妈指上面的文字，“她一个小时前还问我搬得怎么样了，您、您看。” 　　柳妈妈将信将疑地看向屏幕，确定是自己女儿的头像后，又谨慎地点开头像，看了看具体的微信号。 　　……一模一样。 　　柳妈妈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误会了这个小姑娘，顿了顿才尴尬地问：“那上次在医院，你怎么说是夏夏的粉丝呢？” 　　郁菲低着头老实交代：“我看您很开心就没有解释……” 　　事情真相大白，柳妈妈又好气又好笑。这小姑娘上次在医院被自己误认为是夏夏的粉丝，她明知这是误会，还硬着头皮装出一副粉丝的样子给自己看，这心眼也太实诚了。 　　小姑娘被自己吓得不轻，柳妈妈无奈地拍拍郁菲的肩膀，郑重地和她道歉：“对不起，阿姨刚刚误会你了。我看你就一个人住，这屋里应该不好收拾吧？阿姨一起进去帮你收拾，晚上再请你吃个饭，你看行不行？” 　　☆、68 　　听到柳妈妈的话, 郁菲吓得头都要飞了, 脸色苍白, 连连摆手：“不用了阿姨！我我我我一个人可以的！” 　　柳妈妈笑着道：“别和阿姨客气, 夏夏朋友不多，既然她这么关心你搬家的事, 一看就特别重视你。阿姨刚误会了你，要是被夏夏知道我误会你以后直接走人, 她可要和我闹脾气了。” 　　郁菲不想麻烦柳妈妈, 又怕柳小姐知道不高兴, 进退两难地站在那里好一会儿。旁边的搬家工人实在看不下去了，拍拍纸箱说：“哎呀, 你搬来那么多东西, 自己要收拾到什么时候去？人家好心帮你，既是为了道歉也是为了自家女儿开心，你就别拒绝了嘛。” 　　“对对对, 你就当帮阿姨的忙，不然夏夏……” 　　郁菲抿抿唇, 她知道柳小姐的小脾气, 柳妈妈说得并不夸张。 　　如果真的因为自己的事而惹得她和母亲闹不愉快, 那自己才更要头大。 　　想通这点后，她努力压制住心里的紧张和忐忑，一边跑去开门一边对柳妈妈道谢：“谢谢阿姨……是我麻烦您了。” 　　柳妈妈有些无奈，今天明明是自己的错，到这孩子嘴里, 倒像是她的错了。 　　自己生的女儿自己最了解，柳妈妈早就觉得以自家女儿霸道又暴躁的性格脾气会找温柔顺从的老实人做朋友，只是她没想到这孩子比自己想象中还要老实。 　　也不知道这孩子受了夏夏多少欺负…… 　　柳妈妈进屋后先是帮她拆箱摆东西，后又帮她整理了床铺，越想越觉得心里不是滋味。等屋子收拾得差不多了，她来到客厅，对郁菲叹气道：“夏夏平时没少欺负你吧？” 　　“……”郁菲正在擦花瓶，被柳妈妈这么疑问，险些把花瓶扔到地上。 　　她抓紧刚从鬼门关溜达过的花瓶，忙摇头说：“没有的事，知夏对我特别好。” 　　柳妈妈又叹了声气：“哎，我自己的女儿，我还不了解她吗？夏夏脾气不好，发起脾气哄都哄不好。你以后要是受了委屈一定要和我说，阿姨替你训她。” 　　郁菲：“……” 　　这个时候她只能说“好”了。 　　屋里屋外大致收拾完毕，一些细致的活郁菲打算明天再做。她看了眼时间，刚要说话，柳妈妈突然道：“时间不熬了，你想吃什么？阿姨请你吃。” 　　郁菲摇头：“我、我麻烦您这么久，应该由我来请。不过我不知道您喜欢吃什么，您来选餐厅吧。” 　　柳妈妈真是服了这孩子的好脾气了，甚至有点羡慕她的妈妈。 　　这真是名副其实的别人家的孩子啊！ 　　她自己的两个孩子，一个脾气暴，一个好吃懒做，让她这个当妈的做得特别为难。现在遇到这么一个好脾气的孩子，她真是打心眼里喜欢。而且这孩子和自家女儿差不多高，身上倒是有点肉肉的感觉，比自己瘦得像竹竿的女儿瞧着顺眼多了。 　　柳妈妈这会儿早就忘了自己一个多小时前还把人家当跟踪狂看，拍拍郁菲的手背说：“我女儿要是有你这么乖巧就好了。” 　　郁菲立刻摇头说：“知夏人很好，温柔善良，善解人意，又知恩图报，能和她做朋友是我的荣幸。” 　　柳妈妈：“……” 　　她现在又开始怀疑自家女儿和这个人到底是不是真的朋友了。 　　毕竟她们认识的好像不是同一个柳知夏啊！ 　　在柳妈妈怀疑的目光下，郁菲拿起车钥匙，颇有些紧张地说：“阿姨，您想好去哪了吗？哦对了……叔叔在家吗？要不要请他下来一起去吃饭？” 　　柳妈妈觉得自己多半是想多了，压下情绪答道：“他不在。不过你要是觉得不自在，我可以再叫个关系不错的老姐妹来。她是看着夏夏长大的，夏夏从小到大都很喜欢她，说不定你们会聊到一块去。” 　　郁菲很怕自己和柳妈妈吃饭时彼此尴尬，想到再叫个人来可以陪柳妈妈说说话，便欣然同意下来。 　　然而，等她见到“关系不错的老姐妹”本人，她恨不得原地刨个坑把刚才欣然同意的自己埋了。 　　这位老姐妹不是别人，正是为她介绍柳先生的周阿姨！ 　　郁菲一个头两个大，周阿姨看到她和柳妈妈走得这么近，会不会误会什么？ 　　事实上，周阿姨没让她失望，她果然误会了，而且还是个不小的误会。 　　“菲菲啊，你这都见家长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呐？哎呀，连你妈妈那边都瞒着，她要是知道这事儿，不一定要高兴成什么样子啊！” 　　周阿姨屁股还没坐稳便欣喜地说起话，郁菲尴尬地看向柳妈妈，对方竖着食指抖了抖，又惊又喜地指着她问：“这……这姑娘是之前川泽念念不忘的那个相亲对象？！” 　　郁菲：“……” 　　她想死。 　　周阿姨连连点头：“是呀！哎呀，我就说嘛，菲菲这么好的姑娘，没人会不喜欢的嘛！川泽之前求着我再和她见一面，看来结果不错啊！” 　　柳妈妈又是高兴，又忍不住埋怨起女儿——人家姑娘都追着搬到自家附近住了，还不是为了她那不争气的儿子？这丫头倒好，一点口风都没透出来，还任由弟弟去了S市上班。他这一去不知道多长时间才能回家一次，这不是让人家姑娘傻等吗？ 　　周阿姨也觉得这事儿夏夏做的不对，在柳妈妈埋怨的时候连连附和。 　　她们的一字一句仿佛在撕扯郁菲脆弱的神经，她觉得自己就在发病的边缘了，连忙站起身说：“对不起！我、我去一下卫生间！” 　　说完，她拿起手机快步离开。 　　身后隐约传来两位阿姨依旧愉快的交谈声，她攥紧手机，跌跌撞撞来到卫生间，没过多久就发了通病。 　　结束后，她蜷缩在隔间的门边轻轻发着抖。凉爽的空调房里，她背后的衣服已被汗水浸透。 　　该怎么解释？到底该怎么解释？！她不想让阿姨们失望，可是…… 　　可是，非让她认下这个误会的话，她也做不到违背自己的心啊！ 　　想到这里，郁菲忽然怔住。 　　她心里的真实想法……又是什么？ 　　一段悦耳的音乐在她怀里响起，郁菲思路被打断，从怀里拿出手机，看着来电人的名字，心中忽地发酸。 　　她接起电话，对方立刻发起一连串的询问：“菲菲你怎么了？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对不起我刚才在拍一场淋雨的戏，怕淋湿手机就没带它……哎算了这不重要，你现在怎么样了？” 　　“我……没事。”郁菲将手机努力贴紧耳朵，想让那声音离自己近一点、再近一点，“你淋了雨，小心不要感冒了。” 　　柳知夏得意地说：“我多聪明啊，拍戏之前用保鲜膜把自己裹住了，除了头发和脸，身上都暖和着呢……不对，你别打岔，你刚才打电话到底是什么事？老实交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柳知夏听得出来，她在撒谎。 　　菲菲不是喜欢给别人打电话的性格，对她来说，能通过文字交流就绝对不要用语音交流。要不是重要的事，她怎么会随便打电话？ 　　柳小姐说得严肃，郁菲咬紧下唇，思来想去，觉得这事无论如何都瞒不了柳小姐，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只好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电话另一边的柳知夏听得又好气陆又好笑，不过想到菲菲平日里的腼腆和不善言辞，她现在已经可以想象到菲菲刚才有多尴尬了。柳知夏想到这个就觉得愧疚，忙安慰她几句，打算挂断电话去和老妈解释一番。 　　然而令她意外的是，菲菲拦住了她。 　　一片寂静中，郁菲发着极轻的颤音，慢慢地说：“知夏，这是我惹出的乌龙，我、我可以自己解决。” 　　☆、69 　　郁菲从卫生间走出来, 凌乱的发丝已经整理妥当, 她还细心地补了唇妆, 让自己看起来更精神一些。 　　刚才和柳小姐说出自己想法的时候, 她其实是无比紧张的。 　　她心里闪过许许多多可能得到的回答，柳小姐的回答却根本不在她的想象范围里。 　　柳小姐说——好呀, 这个重任就交给你了，我相信你可以解决的, 加油！ 　　一瞬间, 郁菲感觉自己的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似的, 那里前所未有的充实，让她意识到自己也不是那么糟糕。 　　柳小姐没有担心她能不能处理好这件事, 也没有委婉地把事情揽回自己身上。她“相信”她, 而非对她的能力表示质疑。 　　郁菲一贯自卑，尽管有其他人告诉过她——“你很好，应该更自信一点”, 可她就是没办法相信这些人说的话，仅能将这些当作善意的谎言。 　　唯独柳小姐的话不一样, 她似乎拥有什么美妙的魔法, 能将话一字一句、完完整整地说进她的心里。 　　郁菲攥着手机, 大步向前。 　　她不能辜负柳小姐对自己的信任，不能再继续退缩。 　　带着满腔勇气，她回到餐桌前，猛提一口气，对着柳妈妈弯腰鞠了一躬。 　　“对不起阿姨, 我刚才让您误会了！” 　　周阿姨了解郁菲这丫头的病，刚才见她跑走好久不回来，正担心着要不要去找她，没想到她自己突然回来，还来了个如此正式的道歉，忙拉着她道：“有什么话坐下来说，是阿姨心急了，想得太远。来，菲菲，你好好讲一下事情是怎么回事，好不好？” 　　见周阿姨拉着她的手臂，郁菲将手机攥得越来越紧，她身子一动不动，顿了顿，忽然闭上眼睛，一口气将事情说了个明白：“对不起阿姨！我和柳先生性格不合，已经没有任何联系了。来到您家楼下住纯属巧合，这里离我工作的地方很近，所以……对不起！让您失望了！” 　　她长发垂在脸侧，睫毛上隐隐泛起水光，却没有泪水落下。 　　柳妈妈愣了一下，迅速掩饰掉失望的神情，对郁菲招呼道：“原来是这样——哎呀没事没事，都是我们瞎猜，让你难为情了是不是？没关系啦，相亲虽然没成功，但我们夏夏交了你这么好的朋友，今后有你陪伴夏夏，我也算是解决了一桩心事啊。” 　　郁菲睁开眼睛，怔怔地直起身子。 　　柳妈妈笑着道：“瞧我们把这孩子吓的……好啦，快坐下吃饭，老周说你喜欢鸡翅，刚才见你没点，还特意喊服务生来点了一份呢。” 　　“阿、阿姨，您不生我的气吗？”郁菲忐忑地问。 　　“我们误会了你，让你为难，哪还有责怪你的道理？”好好一个儿媳梦说破就破了，柳妈妈心里确实有点失落，但也不至于迁怒郁菲，“况且刚才要是早点问了你的名字，我也不至于认不出你来了，这是我的疏忽，不怪你。” 　　郁菲狂跳的心脏渐渐平复下来，她腼腆地笑了笑，乖巧地坐了下来。 　　柳小姐相信她可以做到的事，她真的做到了。 　　其实有些事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不是吗？ 　　郁菲心情大好，陪着两位阿姨吃完饭，回到新家后立刻给柳小姐发去消息，告诉她事情已经解决了。 　　柳知夏收到消息时，挠着头“嘿嘿”傻笑两声，突然问旁边的助理：“你有没有那种一看到她消息就高兴得不要不要的人？” 　　“吴彦祖给我发消息我肯定乐晕过去！” 　　“……”柳知夏嫌弃地看她一眼，“你能不能现实一点？” 　　助理想了想，说：“如果我初恋再给我发消息，我肯定特别高兴吧。” 　　“……”柳知夏顿时更嫌弃她了，“你上次不是说你初恋劈腿后六年没联系你了吗，你怎么还喜欢吃这种质量的回头草呢？” 　　助理嘴角勾起，眼神猛然犀利起来：“我是高兴他过得不好，高兴他不够幸福。他要是幸福得不行，还能回头找我？” 　　柳知夏：“……” 　　她这个助理真是个理智的情感专家呢。 　　说实话，要不是郁菲的事必须保密到底，柳知夏真想向她助理取取经，问问她到底怎么才能维持住现状。 　　她之前想的倒是简单，还说什么在菲菲面前演戏，扮演她的好朋友——其实她根本做不到好吗！ 　　或许是她演技太差，一遇上郁菲本人，她辛辛苦苦伪装的情绪就会功亏一篑。就连看到她的消息，柳知夏的嘴角都忍不住疯狂地上扬！ 　　等她杀青回家，以后楼上楼下的住着，还让她怎么在郁菲面前控制好情绪？！ 　　难道要一直躲着她吗？！ 　　这一刻，柳知夏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甜蜜的折磨——看到菲菲是甜蜜，压制不住心情则是彻彻底底的折磨。 　　她幽幽叹了声气，拿起手机给郁菲发了张今天穿古装的自拍。 　　夏天的柳树不开花：既然家搬完了，你什么时候来剧组看如花似玉的我？ 　　收到回复的郁菲：“……” 　　她自然是想现在就飞过去看柳小姐在外地过得好不好，但搬家已经耽误了些许工作，她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郁菲点开照片，盯着照片里的柳小姐目不转睛。 　　天气这么热，她穿得又这么多，室外拍戏不像是有空调的样子，柳小姐会不会中暑？ 　　郁菲忧心忡忡地问了一通，得知剧组有大风扇才算放心了些。 　　搬来新的小区，省去不少浪费在路途上的时间，郁菲又多出一部分空闲时间，左右无事，便把这些时间全部拿来工作。忙忙碌碌过了两天，总算是把搬家时落下的工作补齐了。 　　娱乐圈题材的漫画暂时不急着发布，郁菲便着手《倚剑长歌》第二话的绘制。没有柳小姐的日子里，在工作间的时间还算好打发，可回家后，郁菲总觉得心里少点什么，除了看柳小姐拍过的电视剧，就是窝在沙发里打乙女向游戏。 　　她之前最喜欢的那款游戏已经被她打通了所有结局，最近游戏新加了一个番外，她带着情怀买下番外剧情，奇怪的是，以往吸引她的男主角似乎失去了他的魅力。 　　从客观角度来看，番外剧情的精彩程度并不输于主线，这一点可以从番外篇的好评如潮看出来。可是对于郁菲来说，这剧情她有点玩不进去了。 　　她对男主角的喜爱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越来越淡了。 　　郁菲拖拖沓沓地打完番外剧情，没什么留恋地删掉了游戏，转而继续看柳小姐之前给她推荐的小说。 　　转眼又是几天过去，《倚剑长歌》的宣传和铺垫做得差不多了，距离新作发布还有三天，郁菲被要求亲自发了宣传，在秦羽然的眼泪轰炸下，她还答应了发布前一天参加工作室直播活动。 　　郁菲刚答应完就后悔了，她对着麦克风一个字都蹦不出来，参加直播难道要表演哑剧吗？ 　　她进行了深刻的自我检讨，最后分析得出结论——她最近一定是自信过头了。 　　不然她怎么会答应这种事情？！ 　　糟糕的是她做不到言而无信，答应下来的事情不想反悔，只好硬着头皮和编辑讨价还价，最后定下她只出场3分钟。在这3分钟里，她只需要和大家打个招呼，再答两个准备好稿子的问题就可以。 　　郁菲收到编辑发来的问题和答案，对着镜子读了几个小时。她甚至还给汪采茉打了个电话，对着她唯一的“听众”来来回回念了十几遍，效果才算和正常人无异。 　　汪采茉陪她练完，深深叹了口气：“郁老师啊，你说那个茉莉的事到底该怎么办啊？” 　　郁菲也有点头疼：“我不知道，但是你这样拖下去真的好吗？” 　　“其实我最近有点累了，”汪采茉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感，“倒不是喜欢白玥喜欢得累了，是对自己这种不顾主次的状态累了。我在这上面耽误了太多时间，S市的工作室还有好多事情等我处理，我要是再不回去，新一季新秀时装周都要赶不上了。我一直觉得追星是一件让自己变得更优秀的事，但现在我好像被这件事拖着脚步，止步不前。” 　　郁菲不善于安慰别人，对着空气点点头，认真地说：“那你快回去吧，如果有机会，我帮你问问白玥。” 　　“算了，还是不用了。她工作忙，休息时间本来就不多，拿我的事去烦扰她，她肯定又要讨厌我了吧……” 　　几分钟后，电话挂断，郁菲看着手机屏幕有些茫然。 　　汪采茉这样优秀且骄傲的人在感情中竟然也有这样卑微的心情吗？ 　　她摇摇头，起身到厨房准备今天的晚餐，结果打开冰箱才想起来，她今天回家时忘记买蔬菜和鸡胸肉了。 　　面对只有两瓶脱脂牛奶的冰箱，她抿抿唇，回屋换衣服，准备下楼觅食。 　　电梯正在上行，郁菲站在电梯门前边等边看电子版的直播问答稿，等电梯停在她这层，门打开，她抬眼看去，只见里面的人竟然是柳妈妈。 　　柳妈妈见到她忙摁住电梯的开门按钮，而后笑容满面地道：“菲菲？好久不见，我前天还想给你送点老家寄来的水果，可惜你不在家。正好，你上来，来阿姨家，我把东西给你……对了，你这是下楼干什么呀？” 　　“我去吃饭，”郁菲羞涩地笑了笑，“谢谢阿姨，我就不去打扰您了。” 　　“哎呀那正好，我正要回去做饭呢，你来我家吃吧？老柳今天回不来，我还以为自己要一个人吃饭了，你来了刚好能凑个伴。”柳妈妈说着将她拉进电梯，“夏夏总说一个人吃饭没有两个人吃得香，你就别客气啦。对了，你不是喜欢吃鸡翅吗？我前天买来还没来得及做，今晚烤给你吃。” 　　☆、70 　　郁菲稀里糊涂地被拉到柳小姐家吃了顿饭, 柳妈妈很热情地准备了三菜一汤, 她不想让对方失望, 努力吃了一大碗饭。饭后她抢着去洗碗, 在厨房忍不住打了几个饱嗝。 　　临走的时候，柳妈妈硬是给她塞了一大兜水果, 要她带回去吃。 　　水果太多，郁菲一个人肯定吃不了, 算着晚上时间还很充裕, 她分出半袋水果, 然后开车回了家。 　　距离她上次回家已经过去了很久，郁妈妈正在客厅看电视, 听见门铃声打开门, 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儿就站在门外，忙拉着她进来：“怎么突然想起来回家了？是不是在外面受委屈了？这小脸怎么瘦成这样？” 　　“没有，我最近在控制健康体重啦。妈, 这是邻居阿姨送我的水果，我吃不了, 给你送回来一些。”郁菲换好拖鞋, 走到冰箱前, 将水果分类放好，“你记得快点吃，这水果放不长，烂了就可惜了。” 　　郁妈妈“好好好”地应了几声，走到她旁边问：“是小柳的妈妈送你的吗？” 　　郁菲点点头：“阿姨今天还邀请我去她家吃饭了。” 　　郁妈妈以为对方还惦记着给儿子找女朋友这回事, 叹气道：“哎……菲菲啊，你要是真不愿意和小柳交往，妈帮你去说说，省得你为难。” 　　“妈，我已经和阿姨说了，我和柳先生是不可能的。”郁菲安抚地对母上大人笑了一下，“周姨不是和你说了吗？” 　　郁妈妈一愣，看着女儿熟悉的脸，总觉得她哪里不太一样了。 　　这种改变说不清楚，但它确确实实存在。郁妈妈向前走了两步，摸摸女儿的脸，忽然眼眶一红，忙低头拭泪。 　　“妈？” 　　郁菲不明所以，好好的，她妈妈怎么就哭了呢？ 　　难道是又想到她未来归宿的事了？ 　　郁菲手足无措，慌忙从旁边的纸抽里抽出几张纸，为母亲擦眼泪。 　　“我就是……突然很高兴。”郁妈妈红着眼睛，仔仔细细地看着她的女儿，缓缓说，“你瘦了，比以前精神多了，脸上笑容也变多了。看得出来，你现在过得很好，所以妈妈高兴。” 　　几个短句接连叩击在郁菲的心上，令她倏然间也产生了落泪的冲动。 　　其实，就算妈妈不说，她自己也有隐隐的感觉——她在好转。 　　她近来发病频率越来越低，健康状态有所改善，平时心情愉悦的时间大幅增加，工作和日常与人交际带来的焦虑不安也减轻了不少。她甚至可以假装冷静地参加发布会、勇敢地与人面对面处理事情，努力在成千上万的粉丝面前直播，即使只是短短的三分钟。 　　还有一点是——她发现自己学会笑了。她已经能够下意识地在表达善意情绪时露出笑容，她能察觉得到，这些真心的笑容会让与她相处的人感觉更加良好。 　　郁菲不知道她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等她意识到自己在改变时，她已经不敢相信这是她自己了。 　　她泪中带笑，擦去母亲脸上的泪，说：“我会努力变得越来越好。” 　　郁妈妈轻轻摇头，拾起她的手：“傻女儿，你现在也很好，你一直都很好。妈妈不希望你活在压力之下，不要为了改变而去改变，做你自己就够了，知道了吗？” 　　郁菲向前一步，将下巴垫在母亲的肩膀上，“嗯”了一声。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像是在混沌中没头没脑地乱走了十多年，忽然有一天，混沌中落下一道光。她向光前行，看见一面镜子，光温柔地照落在她的头顶，对她说：“真正的你其实是这样的啊。” 　　她畏手畏脚活了十几年，恐惧未知，逃避生活，今天心血来潮回家看望母亲，却被猛然点醒。 　　或许她现在还做不到完全战胜病魔，但总有一天，她也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吧？ 　　她可以开怀大笑，可以与朋友旅行，可以参加签售会、见见这些年来给予她无限鼓舞的粉丝，可以…… 　　郁菲心头一跳，抱紧母亲，那个胆小的她又一次觉醒，叫她不敢再想下去了。 　　晚上郁菲留宿在家里，睡前，郁妈妈来到她房间里，与她聊了许多话。最后，郁妈妈认真地说：“菲菲，你现在过得很好，如果另一半会成为你生活中的负担，还是保持现状更适合你。妈妈彻底想明白了，以后再也不会让你相亲了……哎，之前也这样答应过你，结果还是让你又见了一次小柳，你会不会怪妈妈？” 　　郁菲摇摇头：“怎么会怪你呢，你也是为我好。” 　　郁妈妈一笑，临走前抱住她，轻轻拍拍她的后背。 　　“菲菲，你是妈妈的骄傲。” 　　她说完离开，郁菲却久久未能回神。 　　第二天一早，郁菲开车赶往工作间，热情满满地投入了新一天的工作。 　　直播的日子很快到来，直播前三个小时，郁菲对着镜子说得口干舌燥，开播后她放下稿子，咕咚咕咚喝了一大杯水，然后紧张兮兮地戴上耳机，死死盯住电脑屏幕。 　　主持人言语幽默，节奏控制得很好，一系列铺垫结束，她隆重请出今天的主角——知名漫画家郁菲。 　　喜爱国漫的少男少女们无论入坑多长时间，没有一个人在这种粉丝交流会形式的活动中见过郁菲老师。要不是郁老师前阵子参加了《同生》签约影视的发布会，一些粉丝甚至怀疑根本不存在郁老师这个人，而是工作室多年来捏造出来的虚拟形象。 　　今天为了听一听郁老师的声音，好多粉丝蹲点直播，一个个翘首期盼，就等着郁老师出场。 　　郁菲紧张得手脚发凉，她颤颤巍巍地上了麦，深吸一口气，努力用平静的语气说：“大家好，我是郁菲，感谢大家多年来的喜爱，谢谢你们今天的到来。时间有限，接下来由主持人随机选两位听众上麦提问，我保证，一定如实回答。” 　　弹幕一片“啊啊啊啊啊活着的郁老师”、“麻麻我有生之年听见郁老师声音惹”、“郁老师声音很好听啊啊啊啊啊”、“郁老师好害羞呀好喜欢呜呜呜呜呜呜”，看得郁菲眼花缭乱。 　　见她沉默，主持人很快接过话，开了几句玩笑，安排工作人员从申请上麦的粉丝中找出事先安排好的托。 　　突然，她身边的工作人员拉着她看一个ID。 　　主持人关掉麦，愣了一下才问：“是真的白玥？不是高仿号？” 　　“是真的！我的天，我们要不要选白玥？我还是她粉丝呢，我好想听她说什么！” 　　主持人犹豫了：“可是我们答应好郁老师了，如果临时变卦，郁老师卡壳怎么办？” 　　“可是……” 　　“不能停播太久，你先选那两个托上麦，我再想想。”主持人说完打开麦克风，继续主持，工作人员叹了声气，只好听从安排。 　　两个托按照事先说好的，先是表达了对郁老师的喜爱，而后抛出问题。郁菲一边瞄稿子一边回答，并没有出什么纰漏。 　　第二个问题答完，她重重松了口气，正准备告别，却听主持人说：“我们刚刚发现，今天直播间还来了一位神秘听众！她刚刚申请了上麦，我们工作组经过商讨，决定为这位观众破例，由她做第三个提问者，但是郁老师有选择是否回答的权利。现在，让我们猜一猜这位听众是——” 　　她拖长声音，粉丝们眼巴巴看着麦上的名字，忽然，“白玥”两个字出现，一众粉丝沉默一瞬，而后疯狂刷起弹幕。 　　“次元壁破了！！！” 　　“天哪，郁老师的《同生》是和白玥小姐姐有合作吗？我好喜欢白玥啊！！！” 　　“幸福来得太突然，我竟然看到自己二次元女神和三次元女神同台了！” 　　“活着真好！什么都能看见！” 　　…… 　　白玥后援团的粉丝们闻声飞速赶到，直播间突然涌进一大波人，郁菲呆呆地看着屏幕，完全不知道如何反应。 　　这时候，白玥开口了：“郁老师好，我是您多年的小粉丝，弹幕不要再刷我了，今天我和你们一样，都是最普通的粉丝。” 　　弹幕顿时一片哭号和省略号——“……不是的，我们不一样”、“玥宝，最普通的粉丝竟然可以和郁老师互关的吗？”、“我特么居然在嫉妒自己三次元女神认识二次元女神？？？”、“普通粉丝白小玥，求你给我们这些更普通的粉丝一条生路！”…… 　　白玥一笑，继续说：“其实我今天上麦不是为了自己，而是受一位无法参与直播的朋友委托，对郁老师说一段话。稍等，我找一下她发给我的语音。” 　　郁菲心脏怦怦直跳，片刻后，耳机里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嗨，亲爱的菲菲，我是柳知夏，惊不惊喜意不意外？今天晚上有工作，很抱歉不能到现场听你的直播，只能利用白玥的知名度帮我传达这份祝福——咳咳，我最可爱最善良最美丽最有才华的郁老师，祝你新作红红火火，未来有越来越多的粉丝喜欢你！但是话说在前头，我要做最喜欢你的那个人！谁都不能和我抢！最后呐，祝你直播顺利，也谢谢观众粉丝们花时间听我废话，鞠~躬~” 　　录音播完，调皮的尾音回荡在耳边，郁菲整张脸通红通红的，这直截了当的表达让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柳小姐的录音祝福为直播带来又一波弹幕高|潮，一些认识柳知夏的粉丝不断发长消息进行科普，可还是有人不知道她是做什么的。 　　郁菲看到弹幕中一直有人在问“柳知夏是谁”，浆糊似的脑袋瞬间清明起来，清清嗓子说道：“知夏是、是我的好朋友，也是一位优秀敬业的演员，谢谢她今天的祝福，我很开心！另外，她是我眼中最适合扮演《同生》女主角的演员，希望你们可以和我一样喜欢她……她的表演！谢谢大家！” 　　☆、71 　　在这个晚上, 喜欢《同生》的粉丝们在直播结束后纷纷百度柳知夏, 有粉丝被她的颜值圈粉, 也有粉丝在微博上斩钉截铁地说—— 　　“科科, 柳知夏能演出我柔姐万分之一我表演手抄新华字典[微笑]” 　　“郁老师为什么会看中这样一个十八线啊，不要毁我柔姐好吗！我发誓开播后打死都不看！首页想刷《同生》电视剧的我们趁早双删吧！” 　　“郁老师这是自毁亲生女儿吗？！听说是她指定柳知夏出演柔姐的, 我特么……她疯了吧！” 　　“我把话撂在这，柳知夏演的《同生》要是能火, 我个人出钱给她买十次热搜[微笑]” 　　网上讨论得热热闹闹, 当事人郁菲毫无察觉, 此时的她面对柳小姐发来的消息，正一阵手足无措。 　　夏天的柳树不开花：今天祝福会不会太突然了, 你有没有感觉尴尬啊？刚才有点后悔了, 对不起啊，我应该和你先商量一下的，没有毁掉你直播吧？/流泪 　　哪会尴尬呢, 她开心还来不及。 　　郁菲搓搓手，删删改改地发出回复。 　　郁郁菲菲：我很开心, 谢谢你。 　　夏天的柳树不开花：哈哈哈那就好~听说你还当众“表白”我了？/坏笑 　　郁郁菲菲：……不要听信谣言。 　　夏天的柳树不开花：哦哦那我待会儿到宿舍去听录音回放, 看看是不是谣言。 　　郁菲：“……”百密一疏！ 　　所以现在让工作室删掉录音还来得及吗？！ 　　郁菲羞耻地捂住脸, 天哪，她刚才到底为什么要说那样一番话啊？这让她以后还怎么面对柳小姐？ 　　见郁菲没动静了，柳知夏一边擦汗一边快步往回走，准备尽快摆脱身边的助理。盛夏的夜里，地面依然是发着烫的, 柳知夏蒸了一路天然桑拿，回到暂住的宿舍时衣服几乎湿透。 　　助理被撵回去休息，柳知夏进屋立刻摸出耳机听起郁菲的直播，听到自己声音的那一刻，她慢半拍地感受到一阵羞耻，“嗷呜”一声把头扎进被子里。 　　很快，她听到了郁菲的回应。 　　“……希望你们可以和我一样喜欢她……她的表演……” 　　听到这句话，柳知夏从被子里钻出来，停顿几秒，迅速下载了音频剪辑软件，开始暗戳戳地剪辑。 　　片刻后，她点开自己剪出的音频，满意地点击播放。 　　“我喜欢她。” 　　柳知夏嘿嘿一笑，在床上打了个滚，又摁下播放键。 　　“我喜欢她。” 　　啊啊啊啊啊啊要疯啦！再摁！ 　　“我喜欢她。” 　　柳知夏在极度亢奋的状态里，自我陶醉式的对手机说：“我、我也喜欢你……” 　　啊！ 　　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这段感情终于两情相悦了！ 　　不要嗞醒她！她没有做梦！ 　　柳知夏自嗨了半个小时，等情绪稳定下来，又人模人样地给郁菲发消息。 　　夏天的柳树不开花：听完了，说得很正经嘛。谣言果然是谣言，期待的表白并没有出现，哎/流泪 　　郁郁菲菲：……今天工作怎么样，辛苦吗？ 　　夏天的柳树不开花：不辛苦不辛苦，今天我还偷吃了助理一口鸡腿呢，可把我自己厉害坏了！ 　　郁菲弯起嘴角，得知柳小姐过得开心，她也开心起来了。 　　翌日上午十点，郁菲新作《倚剑长歌》准时上线漫画平台，漫画粉蜂拥而至，一个个期待着进去，尖叫着出来。 　　郁老师没让他们失望！！！ 　　精彩的剧情，吸睛的人设，精湛的画功……成为了郁菲新作一夜爆红的元素。漫画上线几个小时，各路大V友情转发宣传，“倚剑长歌第1话”空降热搜，热度空前。 　　当日，《倚剑长歌》第一话的各项数据打破漫画平台多项纪录，仅24小时便已直跃漫画月榜第一！ 　　柳知夏也转发了郁菲的宣传微博，评论说：“我知道，你平时文静寡言，心里却装着一个刀光剑影、快意恩仇的逍遥人间。” 　　她发完自己打了个哆嗦，为自己的肉麻和矫情狠狠恶心了一波，等见到郁菲回复自己“谢谢”时，又觉得自己没那么恶心了，心里反而美滋滋的。 　　郁菲忙了两天，等热度稍稍减退，她才从工作里挣扎出来，生无可恋地瘫在床上。 　　近期的工作都忙得差不多了，看来去探班柳小姐的事可以提上日程了。 　　至于送给柳小姐的礼物…… 　　她拿起画笔，开始悄咪咪地准备起来。 　　一周后，郁菲背着旅行包，独自踏上探班的旅途。 　　得知她要来剧组，柳知夏忙不迭地去派助理到机场接她，谁知对方已经将一切安排完毕，甚至已经和剧组打好招呼，定下了合适的探班时间。 　　柳知夏什么都没得做，便满怀期待地等着郁菲的到来。 　　等待间隙，导演过来和她聊天，见她频频向外望，开玩笑地说：“你这是化身望菲石了啊。” 　　柳知夏不好意思地抿抿嘴，说：“导演你就别笑我了，我可是第一次被别人正式探班，能不激动吗？” 　　在她第无数次望向门口时，被她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助理风风火火地跑了回来，说：“郁老师来啦！” 　　柳知夏“噌”地站起身，提着长裙跑了出去。 　　然而来到门口，远远望见来人，她却跑不动了。 　　正向她走来的郁菲穿着简洁的白色T恤牛仔裤，头戴鸭舌帽，手上捧着……一大束玫瑰。 　　玫瑰花束间火红的花瓣交织重叠，犹如一个浪漫的漩涡，使人忍不住沦陷。 　　有人说女人生性热爱炽热的浪漫，柳知夏以前还不信，现在看到这捧花，她信了。 　　这么多花……应该是99朵吧？ 　　菲菲想和她表达什么？ 　　该不会是要在剧组和她表白吧？！ 　　……这样不太好吧，会不会对她新发的漫画销量产生影响？ 　　可是她要是真的表白了，自己该怎么回答？ 　　柳知夏脑袋里冒出大大小小各种问号，却没有一个能得到解答。她看着郁菲一步步向自己走近，心跳越来越快，这颗不听话的心几乎要冲破胸膛，奔向它早就心仪的地方。 　　她此时唯一能做的就是运用自己学习的表情管理，摆出一张笑容得体的脸。 　　郁菲捧着一大束玫瑰，自己也怪难为情的。可是汪采茉说，探班不能没有玫瑰，只有玫瑰才能体现出对明星最热烈的喜欢。 　　她走到柳小姐面前，在许许多多工作人员的围观下，举起玫瑰，说：“辛苦了，这捧花送、送你，祝你事业顺利！” 　　柳知夏见她丝毫没有说点其他话的意思，有点急了。都送她99朵玫瑰了，就不能说点浪漫的话吗！ 　　于是她决定引导菲菲：“这是多少朵？我第一次收到这么多玫瑰呀，谢谢你！” 　　郁菲羞涩地笑笑：“87朵，花店说88朵代表事业顺利财源广进，但是我看网上有人说‘七上八下，双八反而不吉利’，就选了87朵。” 　　柳知夏：“………………” 　　谁都不要理她，她要去挖坑把自己埋起来：) 　　柳知夏努力不露出尴尬的表情，演出惊喜和开心的样子说：“太用心了吧？谢谢谢谢，希望借你吉言。” 　　郁菲心里稍稍放松一些，看来第一个礼物柳小姐很满意。 　　这时候，旁边围观的摄影师突然问道：“两位要不要合个影？” 　　郁菲看到他举着的摄像机脑袋“嗡”的一声，下意识地要拒绝，却听柳小姐说：“我看你已经减下20斤了吧，说好减下20斤和我拍合照，你可不能赖账啊。” 　　“我……”郁菲紧张地看向摄影小哥，她倒是瘦下来了，可是这合影也太正式了吧？ 　　柳知夏见她犹豫不决，眉头一皱：“我看你就是想耍赖！” 　　“……”郁菲只好硬着头皮站到她旁边，压低帽檐，“我没有……” 　　柳知夏真怕这是她们这辈子唯一的正式合影，心一横，一手捧玫瑰，另一只手绕过郁菲的身体，轻轻搭在她肩膀上。 　　她们离得太近，郁菲甚至闻到了柳小姐身上传来的淡香。她不自在地想要逃离，柳小姐却在她耳边说：“看镜头呀。” 　　她仿佛受了海妖的蛊惑，顺从地看向镜头。就在此时，柳知夏轻轻歪头，将头靠在她的头上，露出灿烂一笑。 　　摄影小哥十分有默契地摁下快门，然后比了个“OK”的手势。 　　柳知夏迅速站直，松开郁菲说：“心愿达成~” 　　“……”郁菲还没从刚刚的冲击中缓过神，脑袋晕乎乎地被带进摄影棚，坐在电风扇前思考人生。 　　不过很快，她就想起了今天的第二个任务。 　　郁菲从背包里拿出一件衣服，递给柳小姐：“这件衣服我做了两件，我穿了一件，另一件给你……我知道你不喜欢花里胡哨的图案，所以设计的是款式很简单的白色T恤……” 　　柳知夏看向郁菲的胸口，这才注意到她胸口的图案和自己有关。 　　一个简单又可爱的小太阳，一个小小的字母“Z”，还有一片落在“Z”头上的柳叶。 　　——柳知夏。 　　哎，不过话说回来，菲菲还挺有料的嘛…… 　　柳知夏慢半拍地意识到自己正十分变|态地盯着别人隐私的地方，忙轻咳一声转移视线，拎着属于自己的那件衣服说：“这设计深得我意啊！如果将来能有粉丝喜欢我，建个后援会什么的，我想把这件衣服做后援会会服。” 　　郁菲抿抿唇，说：“这件你穿，以后后援会会服我再、再画……” 　　没错，她就是有私心，在这个世界上，她想有一套独一无二的衣服，只有她和柳小姐才能穿。 　　柳知夏偷偷凑近问她：“设计费会不会特别贵？” 　　“……”郁菲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顿了顿才答，“免费。” 　　柳知夏像是占了什么大便宜似的，笑得弯起眼睛。郁菲看着这样的她，表情一滞，察觉到一阵热气从心口升腾到整个脑袋，她连忙低下头。 　　“怎么了？”柳知夏奇怪地问道。 　　“没……没什么，”郁菲又一次压低帽子，“就是天气太热了。” 　　☆、72 　　郁菲担心耽误剧组进度, T恤送完没多久就跑到一边围观拍戏了。两场戏拍完, 她接了个电话, 然后跑出拍摄棚, 招呼送水的小哥进来。 　　很快，各种现制奶茶、咖啡、果汁和水果茶摆在棚门口的桌台上, 热得满头大汗的工作人员看到加了冰的饮料像是看到亲人似的，一个个飞快地领了自己喜欢的口味, 顺带着对柳知夏的好感度提升了不少。有几个生理期的女助理羡慕地看着大家解暑, 送饮料的小哥想起订餐顾客的话, 忙指着放在最边上的几杯饮料说：“对了，顾客还订了几杯去冰水果茶, 送过来的路上基本没什么冷气了, 但是喝着应该很爽口。” 　　几个女孩看着在角落陪柳知夏说话的郁老师，忍不住狠狠羡慕了一把。 　　试问，谁不想要这样一个贴心的闺蜜呢！！！ 　　接下来的拍摄过程中, 柳知夏发现工作人员的态度比之前还要好，心里顿时暖洋洋的。 　　她的菲菲真好啊…… 　　下午最后一场戏拍完, 大家热热闹闹地招呼着“收工啦辛苦啦”, 柳知夏敷衍地顺着大家说了几句, 然后匆匆忙忙换下戏服，拉着郁菲回到自己暂住的宿舍。 　　郁菲不好意思进屋，打算在门口站着，柳知夏进去后放下玫瑰，二话不说把她拉了进来。 　　“在外面站着像什么话？你等等, 我换上这件T恤就带你去外面逛逛。”她关好门，拎起衣服下摆刚要脱，看见郁菲涨红起脸，才慢半拍地跑进卫生间去换。 　　不多时，柳知夏穿着郁菲同款T恤，戴上和她差不多的鸭舌帽，两人站在镜子前，一晃眼看着还有几分相像。 　　“可以嘛，以后我就说你是我失散多年的姐妹啦。”柳知夏笑眯眯地拍了拍她肩膀，“走，姐妹去逛街！” 　　她说着扭头离开，郁菲复又看了眼落地的镜子，抿了抿唇。 　　柳小姐太夸张了，自己恐怕连她十分之一的美都比不上吧。 　　可是，人真是奇怪的生物，明明知道这是谎言，她心里还是觉得高兴。 　　郁菲叹了声气，紧跟柳小姐走出门。 　　影视城的下午依然很热闹，高温没有抵挡住游客游玩的兴致。走到人稍多的地方，柳知夏戴上口罩，顺便给郁菲也罩上一个。 　　“看，我们更像了。” 　　柳知夏笑得眼睛弯起，郁菲目光错开，盯着旁边的小摊点点头。 　　两人到门口买了票，像正式游客一样走进影视城景区，一会儿去看看这个殿，一会儿去逛逛那条街。柳知夏总能找到各种有趣的地方分享给郁菲，一路上嘻嘻笑笑，竟然没有出现郁菲之前担忧过的冷场。 　　景区里其实没什么可看的，电视剧里千篇一律的场景，看着也没什么新意。柳知夏带着她随便逛了几个地方，见时间有点晚了，便带她到影视城最有名的餐厅吃晚餐。 　　这一顿饭下来实在不便宜，郁菲习惯性地要去结账，谁知柳小姐已经结好了。 　　看她一脸错愕，柳知夏得意洋洋地说：“还以为我在轮椅上任你欺负呢？我现在腿脚麻利着呢！” 　　郁菲无奈：“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 　　“你不让我结账那会儿！” 　　“……”好吧，柳小姐说是“欺负”，那就是“欺负”吧。 　　吃过饭，柳知夏舍不得就这样放郁菲离开，想到附近有一条还没逛过的古文化街，厚着脸皮拉郁菲去玩。 　　所谓古文化街，其实在各处自称古城的景点中展现出来的形式都差不太多。柳知夏对这些东西没太大兴趣，便利用这个机会各种偷看郁菲，对方显然也对这些千篇一律的仿古小物件没什么兴趣，但仍好脾气地逛着。 　　她折腾一天，现在应该很累了吧，自己是不是应该放她回去好好休息？ 　　柳知夏检讨自己过于自私的时候，郁菲忽然停下了脚步。 　　在她们右手边有一家不起眼的小店，招牌上挂着一个团扇，上面写着“手绘团扇”四个娟秀小字。 　　柳知夏观察着郁菲的神色，问：“想去看看？” 　　“好像可以自己动手画团扇，”郁菲垂眸，“要一起画吗？” 　　“走！” 　　柳知夏跃跃欲试，三两步跑进去。郁菲笑了下，跟在她身后走了进去。 　　店老板是个身着齐腰襦裙的女人，一手捻着佛珠，另一只手抚摸着膝盖上通体洁白的小狐狸狗，年纪不大，气质却极为出众。 　　“怕狗吗？”满室檀木香气中，她淡淡地问。 　　郁菲摇摇头，走到柜台前，选了两个空白的扇面，问：“可以自己画是吗？” 　　“嗯，”店主应了一声，下巴稍抬，指了个方向，“那边有笔墨。” 　　郁菲学过一段时间国画，执起笔来有模有样。柳知夏学着她拿笔，姿势不好看也就算了，沾了颜料的笔根本不听使唤，她心里想的是画一根草，落在扇上却像一只弯弯曲曲的虫子。 　　柳知夏绝望了，站在郁菲身边，专心看她画画。 　　郁菲感受到旁边的视线，耳朵红了红，手下速度也快了起来，寥寥数笔便勾出一幕垂柳岸边小舟停伫的场景。 　　“好看！”柳知夏夸起人来有点词穷，想了想又补充道，“将来你要是不画漫画了，就到街边画团扇吧，肯定赚钱！” 　　郁菲：“……” 　　这样特别的夸奖她勉强收下好了。 　　画好的团扇放到一旁晾着，郁菲看了眼被柳小姐画了“虫子”的扇面，犹豫片刻，问：“你还要继续画吗？” 　　“我想画呀，但是画得太丑了。”柳知夏苦恼地叹了声气，忽然想到什么，她脸上泛起可疑的红，幸好有口罩挡着，没让郁菲瞧出端倪。 　　她好想让菲菲手把手教她画啊！！！ 　　郁菲显然领悟不到这么复杂的情绪，她盯着柳小姐的帽檐看了一会儿，说：“那我再拿一个团扇，教你画简单的兰花。” 　　柳知夏看了看自己之前画的“虫子”，嘴角一抽：“不了吧，还是别浪费扇子了……你能不能挽救一下这个被我画废的？” 　　郁菲总觉得柳小姐脸上写满了“我也想画画！”的情绪，思虑片刻，她犹犹豫豫地问：“你不介意的话，我直接教你画。” 　　“手把手教学？” 　　“……嗯。” 　　柳知夏眼睛一亮，可以啊，菲菲聪明啊！ 　　她屁颠屁颠地拿起笔，故作严肃地问：“郁老师，这个笔怎么拿呀？” 　　“……”郁菲硬着头皮伸出手，掰着她的手指摆出了正确姿势。 　　柳小姐的手真好看啊，白嫩的皮肤像是一碰就会冒出水似的，不像自己常年作画的手，关节磨出微微泛红的茧子，看着简直比脸老了十岁。 　　还有那滑溜溜的触感，让人摸了一下还想…… 　　等等！郁菲你瞎想什么呢？！ 　　她如梦惊醒，匆忙收回手，引得柳知夏侧身问她：“怎么了？” 　　郁菲稳了稳心神，眼观鼻，鼻观心，一板一眼地岔开话题：“对了，你想画什么啊？” 　　☆、73 　　“我想要……一枝并蒂莲。”柳知夏忽然严肃起来, “一茎两花, 花各有蒂, 同生同心。” 　　郁菲意识到她指的其实是自己的漫画《同生》, 心头一动：“你看过了？” 　　柳知夏又恢复成那副笑眯眯的样子：“嗯，画得真好, 彻底被你圈粉啦！” 　　“……”郁菲脸上红了红，低头转移话题, “我、我想想怎么画……” 　　柳知夏也不急, 悠哉游哉地坐到一旁, 看她刚刚画好的团扇，越看越觉得喜欢。 　　哎, 怎么会有菲菲这么好的人呢？ 　　长得不赖, 温柔善良，性格沉稳，心思细腻, 多才多艺，不沾花惹草, 对自己还特别好…… 　　柳知夏叹了声气, 可惜啊, 她总有一天会嫁人生子，不能永远陪伴自己。 　　一想到这个她心里就突突地疼，可是没办法啊，自己才是这个社会的异类，而菲菲不是。 　　她出神的时候, 郁菲已经构思完毕，对她招招手说：“知夏，你来。” 　　柳知夏一秒回血，屁颠屁颠地来到桌台前站定。 　　郁菲攥了攥拳头，最后鼓起勇气，站在柳小姐身后握住她的手，整个人努力地避开她的身体。 　　她执着柳小姐的手沾了颜料，而后稳住她的手，在团扇上画了起来。 　　柳知夏完全是被她带着动，自己根本不用过脑子——就算现在需要她动脑子，她也没有智商动脑了，毕竟她全部注意力都在郁菲身上。 　　她们离得很近，郁菲浅浅的呼吸喷洒在她耳后，令人忍不住颤栗。也许是郁菲刻意控制了距离，她们的身子并没有挨上，但柳知夏感觉得到，只要自己向后退一小步，她就能投入对方的怀抱。 　　她的大脑疯狂叫嚣着让她后退一步，可她知道，如果自己真的那样做了，不仅是对菲菲的不尊重，也是对自己这段感情更深层次的折磨。 　　在她胡思乱想中，一枝并蒂莲已经在扇面上舒展开娇嫩的花瓣，清冽素雅。 　　“画好了。”郁菲松开柳小姐的手，轻吐一口气，将手心里沁出的汗在背后擦了擦。 　　正在这时，女店主的小狐狸狗从膝头一跃而下，小跑着到郁菲腿边嗅嗅，然后摇起尾巴。 　　店主起身道了句“抱歉”，走来捞起小狗，站起来时看见她们两个的作品，“咦”了一声，想了想，问道：“这位客人愿不愿意再画一幅团扇留在我这里？可以用它抵这两个扇子的钱。” 　　柳知夏笑了：“这还真是靠手艺生活啊。” 　　店主也弯起嘴角，抚着小狗的头顶说：“你朋友的画，我很喜欢。” 　　郁菲被人当面夸奖有些手足无措，慌乱地点点头。 　　新的团扇取来，店主托她画了一柄花枝，然后爽快地将已经晾干的扇子交给她们。 　　郁菲画的团扇本就是想送给柳小姐的，柳知夏收到礼物也把“亲手”画的团扇送给她，算是交换了礼物。 　　两人在这家店里待了不少工夫，出来时天已经黑透了，路上虽然灯火通明，但游客明显少了不少，远处的民宿和酒吧倒是热闹。郁菲订的酒店离这里不远，看看时间，决定把柳小姐送回剧组宿舍再回去。 　　回宿舍的路上柳知夏的心情比来时还要好，她抱着扇子直说羡慕那老板娘的生活，郁菲偏过头看她，总觉得她眸子里都在闪着光。 　　想了想，她问：“等你有一天不拍戏了，你想做什么？” 　　“如果有钱，我就买个郊区小别墅，天天宅在家里，想干嘛干嘛，兴致来了就学刚才的老板娘，开个有趣的小店，经营什么的一切随缘。如果没钱，那就……想别的办法赚钱吧。”柳知夏说完，自己有点不好意思，“是不是少了点上进心？哎，要不我改一下答案……” 　　郁菲笑了，摇摇头：“没有，挺好的，我以前还想过住在山里，再养一群鸡，一条狗，还有……” 　　柳知夏脱口而出：“一个我！” 　　“……”郁菲脸红，“你别开玩笑了。” 　　柳知夏不服气地想要说点什么，却听身后不远处一个女生惊呼：“啊……又有女生被害了！” 　　另一个女声响起：“怎么啦？” 　　“你看你看，微博刚推送的，旅游景区一家酒店出事了！单身女摄影师一个人去旅游，被人尾随进门，强J后杀害，酒店监控这两天刚好坏了，现在还未确定犯罪嫌疑人身份呢。” 　　“太可怕了吧，我们今晚回去可得小心点。” 　　“哎……” 　　两人讨论还在继续，柳知夏却顾不得听了，她十分严肃地拉住郁菲说：“今晚我陪你住！” 　　郁菲脑袋里“嗡”的一声，连忙拒绝：“那是个案，我住的酒店很安全。” 　　柳知夏坚决不同意：“这里人流量太大，难保不会有坏人，再加上现在出了这样的新闻，你一个人住我不放心。” 　　“可、可是我……”郁菲一个头两个大，“我住的是大床房……” 　　“……”这下子，柳知夏也头大了。 　　她刚才只顾着郁菲的安全，却忘了自己要做的不仅是保护她的安全，还有……和她住在一起。 　　住、在、一、起。 　　她会看到郁菲穿睡衣的样子，会看到她刚洗完澡的样子，会看到她头发半干、打着呵欠的样子，会看到她睡熟的样子，还有她刚醒来懵懂的样子…… 　　柳知夏有点懵，她还没做好准备——不，她根本没做过这样的准备。 　　在她看来，菲菲一向是独居，回家陪母亲同住的时间都少之又少，她应该不喜欢别人和她一起住吧？ 　　她为难地皱起眉头，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好主意来。 　　郁菲看着她蹙眉的模样，张了张嘴，又深吸一口气，最后像是下了什么天大的决心似的，抬高音量道：“谢谢你的好意，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如果你不介意，我到酒店再看看有没有双床的房间……” 　　她声音越说越小，到后来实在没什么底气了，音量和脑袋一起低了下去。 　　柳知夏惊讶地停下脚步，不敢相信地看着她。 　　幸幸幸幸福来得太突然，她有点缓不过来！ 　　医疗兵呢？快来给她加血啊！！！ 　　柳知夏被她的话震得头晕目眩，瞪大眼睛盯了她半天才回过味来，问道：“是不是我让你觉得为难了？我没有逼你的意思，我……” 　　“没……我……”郁菲紧紧攥着拳头，觉得自己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是难以启齿的，“我没和朋友一起住过，我……” 　　我很期待。 　　可是，这样的话她怎么说得出口呢？ 　　郁菲急得反复做起吞咽动作，她最怕这种下意识的重复性动作，忍不住抬手摁在了自己脖颈上。 　　柳知夏却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潜台词，嘴角瞬间高高翘起，傻呵呵地笑着道：“我让助理给我收拾东西，你待会儿在楼下等等我，我取了东西马上下来！” 　　“……”自己的小心思就这样被柳小姐看透，郁菲不自在地点点头，算是默认。 　　剧组宿舍门前那盏摇摇晃晃的路灯今天圆满退休，楼下昏黑一片，郁菲打开手机闪光灯，目送柳小姐上楼，然后关掉灯光，坐在门口的小花坛上。 　　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 　　剧组周围有保镖和巡逻的保安，或许是今天听到的新闻令她心有余悸，郁菲慌张地想要逃走，却听来人开口道：“柳知夏，你能不能别躲我了，我真的没有恶意，我们……我们就不能从朋友做起吗？” 　　嗯？ 　　郁菲发现自己是错认了，她想开口解释，但男人说出的话让她鬼使神差地闭上了嘴巴。 　　她想知道这个男人还会对柳小姐说出什么话。 　　林川见“柳知夏”不说话，叹了声气，带有些恳求地说：“算起来我们也认识两年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你可爱、漂亮、开朗、善良，我听说过你拒绝圈里潜规则的事，你是个好女孩，我知道。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也希望能有一个懂你有多好的人陪伴你，现在我想试试做这个人，你真的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吗？” 　　郁菲抓着团扇，一声不吭。 　　她这油盐不进的样子在林川眼里也很可爱，他无奈地扯扯嘴角，说：“看得出来，你对待感情很认真，这样吧，你先想想，我等你消息。”他晃晃手机，讨好地对她笑笑，“把我好友加回来吧，好不好？” 　　郁菲这下子真的难办了，她一开口肯定露馅，可她也不想让这个男人误会柳小姐默许了他的请求。 　　进退两难时，宿舍楼里走出一个人，她背上背着双肩包，脚步欢快地在门口转了一圈，然后奇怪地唤道：“菲菲？你去哪了？” 　　林川听见声音表情一变，他看向刚刚走出来的人，再看看面前这个昏暗下看不清面容的人，禁不住后退一步：“你不是柳知夏！你刚才为什么不说？！你……” 　　郁菲假冒别人的事被抓包，她噌地站起来，紧张地攥住衣角，看着不远处向他们走来的柳知夏，说不出话。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她刚刚怎么就做出这样过分的事情了呢？！ 　　柳小姐的私事被自己用这样的方式了解到，她一定会很生气吧？ 　　她会不会再也不理自己了？ 　　郁菲吓得直冒冷汗——她甚至连合理的解释都编不出来，因为，她就是想探听柳小姐的私事啊。 　　眼看着柳小姐越走越近，她呼吸越发急促，几乎想要逃跑。 　　但逃跑是可耻的，她做错了事，理应受到惩罚。 　　郁菲心一横，干脆死死闭上眼睛，准备承受柳小姐的怒火。下一秒，她听见柳小姐开口道—— 　　“林川？你来做什么？你是不是吓到我朋友了？！” 　　☆、74 　　眼看着柳小姐的小暴脾气要伤及无辜, 郁菲硬着头皮站出来解释：“是我偷听了他要对你说的话, 和这位先生无关。” 　　柳知夏眉头一皱, 林川和她说的话……那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完了完了完了, 菲菲肯定误会她了吧，这下子自己岂不是半点机会都没有了？！ 　　柳知夏看着林川一脸无辜的样子就心烦, 把谁认错不好，非要把菲菲认错！ 　　可是这事也不能全怪林川, 谁让自己今天打扮得和菲菲这么像呢？ 　　柳知夏一会儿扔锅一会儿捡锅, 最后还是收起了自己的暴脾气, 对林川好声好气地说：“今天的事抱歉，但是我们真的不合适, 我们之间唯一能够存在的关系就是工作关系。我和朋友先走了, 失陪。” 　　她说完拉着郁菲离开，郁菲回头看了看一身落寞的男人，心里一紧。 　　等走远了, 她轻轻挣开柳小姐的手，小声问：“他是谁？” 　　“一个打着少年感旗号招女友粉的小鲜肉, 谁跟了他还不得被那帮女友粉喷死啊, 当然了, 这也不是主要原因……”柳知夏撇撇嘴，“话说回来，他人倒是不错，这么久都没听说过有什么□□。但是我对他真没感觉，他这样对我我很尴尬哎。算了不说他了, 对不起啊菲菲，刚才让你为难了吧？” 　　郁菲摇摇头，没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被拒绝的人是那个单相思的男人，她却有种感同身受的难过。 　　柳小姐对感情真的很认真，在这个充满各种诱惑的圈子里，她从不乱来，也不玩弄别人的感情。然而，正是因为这份认真，才让郁菲感到一阵说不出名堂的难过。 　　她轻呼一口气，想要排解掉心里的负面情绪，可这口气刚呼出去，鼻子忽地又是一阵发酸。 　　她拉低帽檐，盯着自己的脚尖，努力让自己忽视那莫名的情绪。 　　到酒店后，郁菲顺利将房间升级到双床房，柳知夏一边遗憾一边帮她把行李搬到新的房间，然后仔仔细细锁好门。 　　几十平米的空间内，一时间只剩她们两个人。 　　两个人不知道，此时，她们彼此都觉得屋里空气变得稀薄起来，紧张感从足底升起，直冲头顶。 　　柳知夏卸下背包，摘了帽子，挠挠头说：“我先去卸妆……” 　　她说完跑到卫生间里，对着镜子狠喘了几口气。 　　她是不是在做梦啊？ 　　柳知夏想到什么，突然低头摸摸胸—— 　　哎，她连做梦都不让自己胸变得大一点吗？ 　　和镜子发了会儿神经，她老老实实卸妆洗脸，走出卫生间后，她看见郁菲正在沙发上坐着，挺直腰板的样子像是个小学生。 　　“手背后，脚并齐，看谁坐得最整齐——郁小朋友坐得很端正嘛。”柳知夏边擦脸边笑她，郁菲抬起头，飞快地看她一眼，不自在地低下头。 　　手机震动两声，她看着汪采茉的回复，陷入沉思。 　　一块馍：我做梦都想和白宝宝同住一个屋檐下，你这是得了便宜卖乖哼！还有啊，我看你刚才对那个男人的描述，明明就是在吃醋嘛，不然以你的性格为什么要去听别人的秘密呢？ 　　吃醋吗？原来她对柳小姐已经产生如此强烈的占有欲了吗？ 　　郁菲觉得她有必要好好反思一下自己了。 　　占有欲这种东西，总是伤人伤己的。 　　郁菲抿抿唇，站起身说：“我也去卸妆。” 　　柳知夏点点头，见她抱着小小的化妆箱跑进卫生间，又听她给卫生间落了锁，便放心地从包里掏出睡衣，准备换上。 　　可惜她出来拍戏带的都是些保守款式的睡衣，哎。 　　她脱掉上衣和内衣，短袖睡衣刚套上一半，卫生间的门忽然开了，一个人影闪出，顿了顿，又如箭一般闪了回去。 　　柳知夏愣了下，脸腾地烧了起来。 　　菲菲刚才一定看到了吧！！！！！ 　　她顶着红彤彤的脸将内衣收回到包里，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换睡裤了。 　　半晌，卫生间里传来动静。 　　“你、你换好了吗？” 　　菲菲的声音听着有些奇怪，但柳知夏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她匆忙拎起睡裤换起来，嘴里喊着：“没没没没！你等等！” 　　过了会儿，郁菲低着头从卫生间走出来，表面上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其实心里早已搅成一潭浑水。 　　虽然很不想承认自己刚刚干过的蠢事，可是，柳小姐的皮肤真好…… 　　她脸上发烫，三两步跑到自己的床边，说：“你去洗澡吧。” 　　柳知夏看她这样坦然，感觉自己刚才露的肉并没有引起什么误会，竟然有一丢丢的失落。 　　虽然……她并不是故意露的。 　　洗完澡吹干头发，柳知夏钻进被窝，露出头顶和两只水汪汪的眼睛，看着郁菲紧抱睡衣溜进卫生间。 　　嗷呜！菲菲洗澡后是什么样子呢！ 　　柳知夏期待得脚趾都蜷起来了，两只手扒着被角，眼巴巴地盯着卫生间的方向。 　　盯着盯着…… 　　她就睡着了。 　　这一天下来她实在太累了，上午两场吊威亚的戏，下午在菲菲的注视下提起百分之二百的精神拍戏，拍完又和她逛街游玩……她倒是想打起精神等郁菲出来，可躺在柔软的床上没过几分钟，她就对浓浓困意投降了。 　　郁菲洗完澡在浴室里做了好一会儿的思想斗争，终于下定决心走出来时，发现柳小姐已经睡了。 　　她松了口气，轻手轻脚地关上灯，将空调温度稍稍调高，然后走到柳小姐身边，站定。 　　柳小姐的睡颜她不是第一次见了，但上次见是在医院，这次，她是睡在自己身边的。 　　郁菲想了想，在柳小姐床边蹲下，静静地看着她。她小心翼翼地呼吸，生怕自己的气息吵醒对方，但她小心、小心、再小心，柳小姐还是动了，吓得她立刻将身子缩下去，企图用床的高度掩饰自己的存在。 　　在她头顶上，柳小姐软软地“嗯——”了一声，翻了个身，便没动静了。 　　郁菲战战兢兢缩了好一会儿，确定对方真的只是翻身，这才冒出头来。 　　她不敢再继续待下去，蹑手蹑脚地回到自己的床上，躺平，闭上眼睛。 　　然而她这一闭眼，眼前出现的全是柳小姐平坦光滑的小腹，耳边似乎还有那睡梦中的嘤咛。 　　郁菲吓得睁开眼睛，直勾勾地瞧天花板上嵌着的灯。 　　一夜无眠。 　　凌晨四点，郁菲终于迷迷糊糊睡了过去，过了两个小时，闹钟响起，她一秒睁开眼睛，仿佛刚才根本没有入睡，瞬间恢复清醒。 　　她从床上爬起来，看见柳小姐皱着眉头，一下子缩进被窝里，用被子死死捂住耳朵。 　　郁菲忍不住笑了笑，关上闹钟，先一步到卫生间洗漱换衣服，出来后站到柳小姐身边，开始犹豫怎么叫她起床。 　　想了一会儿，她拿起手机，找了首轻音乐，点击播放，然后将手机轻轻放在柳小姐身边。 　　柳知夏听见音乐声，刚想叫“再让我睡五分钟”，昨天最后的记忆忽然涌入脑中，吓得她立刻闭嘴，猛地从被窝里坐了起来。 　　她起得太急，还没清醒的脑袋一阵眩晕，又一下子躺落回去。 　　啊……她昨天……居然……睡着了…… 　　柳知夏意识到这件事，悔得肠子都青了。 　　她怎么这么没有定力呢，她应该在犯困的时候来个原地倒立清醒一下啊！！！ 　　怎么就睡过去了呢！！！ 　　她哀叹一声，又坐了起来。郁菲关掉音乐，乖乖坐到一边。 　　柳知夏七点半之前要赶到剧组，没敢搞什么幺蛾子，匆匆忙忙去洗漱了。 　　六点四十，两人到酒店餐厅吃了早饭，郁菲打算直接回去，柳知夏一想到自己还要一个多月才能杀青，便厚着脸皮求她再多留一会儿，中午再走。 　　郁菲根本拒绝不了柳小姐的请求，脑袋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她，嘴上竟然已经说了个“好”。 　　她一定昨天是睡得太少了…… 　　剧组上午要拍几个室内片段，还要拍一场街道上的英雄救美戏。室外的戏份需要柳知夏和男主分别吊威亚，于是剧组暂时分为A、B两个小组，A组在外布置装置，B组在室内拍戏。等室内的戏份拍完了，两组汇合，一齐拍剩下的戏份。 　　天气炎热，郁菲又定了好多饮料，工作人员和演员们都不客气地拿了饮料去喝，唯独饰演男二的林川没动，看得郁菲直冒冷汗。 　　她耽误了人家表白，是不是应该去道个歉？ 　　正琢磨的时候，休息时间结束，大家来到室外，郁菲跟着大家一起出去，举着伞坐在角落，看着柳小姐绑上威亚。 　　旁边的动作指导给她讲待会儿要做的动作，柳知夏听得认真，等威亚绑好，她爬上屋顶，和工作人员一起，仅一次便成功完成了动作。 　　动作指导冲她竖起大拇指，柳知夏甜甜一笑，重新回到屋顶，准备正式拍摄。 　　郁菲紧盯住屋顶上的柳小姐，生怕她一个不小心真的掉落下来。 　　片刻后，一切准备就绪，导演和动作指导又叮嘱了一番，场记板打下，柳知夏按照安排“失足”落下，男主从另一侧“飞”来，稳稳接住她，带她安全落地。 　　“你……” 　　“你真是要气死我！我若晚来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你这不是来了嘛——”柳知夏拖长声音撒娇，导演点点头，喊了声“OK”。 　　一切顺利，郁菲松了口气。 　　另一边，导演盯着监视器看了一会儿，在柳知夏卸威亚的时候忽然喊道：“哎等等，小柳，你再补拍一个掉落的镜头，我们换个角度拍。” 　　☆、75 　　“好。”柳知夏应了一声, 工作人员立刻帮她重新绑好威亚, 她伸开双臂, 余光扫见一脸担忧的郁菲, 还冲着她比了个“V”字。 　　郁菲做过威亚的功课，知道演员在威亚上既能保持平衡又能完成动作有多么不易, 想到柳小姐细嫩的皮肤现在很可能已经被磨红甚至磨破，她忍不住一阵担忧。 　　好在补拍的镜头并不难, 柳知夏和动作指导老师沟通后表示没有问题, 各部门各就各位, 导演一声令下，柳知夏立刻做出身形不稳的样子, 然后从房顶跌落。 　　忽然, 一阵风起—— 　　“啊！” 　　“停！停停！！” 　　“我的天！快抱她下来！” 　　“叫医护！叫医护！” 　　场面一片混乱，柳知夏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自己已经撞在了一旁作固定用的钢板上。 　　左臂传来阵阵剧痛, 她睁开眼睛，下意识看向郁菲刚刚站着的地方, 却见那里只剩下郁菲的伞, 人不知跑哪里去了。 　　柳知夏被工作人员安全抱下, 她听见导演在痛骂负责吊臂的工作人员，忙哑着嗓子喊：“不关他的事！” 　　“放他娘的狗屁！不关他的事？！你看看他和昨天上午的人一样吗！”导演气得拎起那人的衣领吼道，“负责吊臂的人应该是你吗？！你才学了几天你师父就让你负责这么大的事？！他人呢！！！” 　　大热的天里，偷换了人马的副导演后背冒起一阵冷汗，他缩在一旁躲风头, 导演却没打算放过他，狠瞪一眼说：“等人安全了再和你算账！” 　　郁菲一向害怕进入人群，可这时候她哪还管得了那么多，两只手扒开围在柳小姐身边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奋力挤到她身边。 　　柳知夏看她脸上没什么表情，眼圈倒是通红，当即心头一软，抬起没受伤的右手捏捏她的脸蛋：“干嘛啦，这不是我的日常吗？” 　　郁菲使劲儿摇头，咬紧下唇，目光从她受伤的手臂移到冒冷汗的额头上，最后从包里翻出纸巾，替她擦去额头的汗。 　　几分钟后，不知是谁喊了声“医护来了”，人群自动让开，郁菲错身到一旁站着，死死盯住医护的一举一动。 　　医护人员的声音不大，她只断断续续听到“关节脱位”、“需要拍片确定是否骨折”、“到附近医院”的字眼，见医护人员准备将柳小姐抬走，她连忙跟上问道：“我是她的朋友，我可以去医院陪她吗？” 　　另一边，导演在事故发生时的激动情绪已经缓和了不少，面对着乱哄哄的现场，他揉揉太阳穴，问助理：“今天要用的群众演员都安排好了？” 　　“一共177个人，中午的盒饭都订好了，今天要是拍不上……” 　　助理的话外之音再清楚不过，一份盒饭12元，177个群演就是两千多块钱，再加上他们每人100块钱的工资，总共将近两万块钱。 　　这两万块在他们剧组每日消耗的经费中还不算什么，比起这个，租借设备、场地，拍摄团队其他工作人员的工资，一天就是几万，甚至十几万的消耗。 　　柳知夏负伤无法拍摄，身为十八线又没有可以代为出场的替身，也就是说，这几天有关她的戏份，要么全部删除，要么将大量经费打水漂——无论哪一个，对导演来说都不是一个好的结果。 　　导演头疼地看着柳知夏被抬上担架，外面那些娱乐记者都长着狗鼻子，估计再过个十几分钟，在剧组附近蹲守的记者就会跑来采访，到时候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突然，他盯住那个来探班的女人。 　　身高相近，体型虽然还差上一些，但镜头一闪而过也看不出来吧？ 　　导演匆匆对助理交代几句，大步走向郁菲。 　　此时郁菲一心扑在柳小姐身上，听完导演的来意，想也不想便要拒绝。她要照顾柳小姐的，怎么可能安心留下来在剧组拍戏？！ 　　再者说，她这种人能拍戏吗？导演疯了吧！ 　　然而下一秒，她的手忽然被柳小姐抓住。 　　“菲菲，我可不可以求你帮我这个忙？”她疼得脸色惨白，仍在努力露出微笑，“拜托了，我不想连累剧组，你和我身高差不多，妆扮以后拍摄背影应该没有问题！菲菲，我知道你不喜欢被人关注，可我真的没有办法了，帮帮我……好不好？” 　　她从来没这样低声下气地求过别人，因为在她心里，这次拍摄是不一样的。 　　她在娱乐圈这么多年也没个成绩，早就做好十八线到底的准备了，但是后来……菲菲出现了。 　　柳知夏知道，如果没有她，自己不会得到这个资源；她也知道，如果自己把这个剧搞砸了，会有更多人怀疑菲菲对《同生》女主的选择和决定，她决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她不擅长求人，也不屑于求人，但现在，她别无选择。 　　郁菲从未见过这样的柳小姐，意识到这次拍摄对柳小姐有多重要，她抬头看看四周表情各异的人，压下心里的胆怯和紧张，点了点头。 　　“好，我答应你。” 　　柳知夏握着她的手，轻轻说了一声“对不起”。 　　郁菲不知从哪里来的胆子，她回握住对方，摇头说：“你不需要道歉，等这边结束，我去看你。” 　　柳知夏的助理陪她上了救护车，郁菲看着她们离开，再一回头，心脏顿时跳得飞快。 　　等等……她刚才……答应什么了？ 　　帮柳小姐……拍戏？ 　　郁菲后退一步，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但是很快，她连腿软的机会都没有了。 　　化妆师将她安置在座椅上，大大小小的刷子轮番上阵，服装组抱来下一场要用的衣服，等她化完妆立刻给她穿上，郁菲还没来得及拒绝，造型师又拎着假发走了过来…… 　　全部妆扮完毕，导演看着她点点头，对这个临时替身的造型表示满意。 　　编剧和导演在她忙活的时候已经重新排好了今天要拍的场次，需要柳知夏露脸的地方全部改成近景特写，无需群演入镜，等她伤好后再进行补拍，其他镜头则全部换成远景和背影，总之不会耽误今天的拍摄进度。 　　导演不需要给郁菲讲戏，只需要告诉她该在哪句台词做哪个动作。郁菲看着剧本心脏狂跳，脑袋里绷紧的弦仿佛随时都会断掉。 　　“别担心，这场戏只需要你露半个脑袋。”男主角在一旁安慰她，不过他的话好像起了反作用，可怜的临时替身看起来更紧张了。 　　场景布置完毕，导演助理刚好对付完最后一波娱乐记者，心力交瘁地回来和导演交代后，导演点点头，各部门准备起来，随时开拍。 　　男主角饰演的是一个颇具权势的王爷，此时他们站在王府中，一众下人慌慌张张地跪了一地。女主在他身边听他厉声□□下人，身为穿越女，她第一次深刻地感受到古代人的三六九等有多么可怖。 　　事实上，扮演女主的郁菲现在比跪在地上的人的表情还要忐忑不安。要不是嘴上涂了口红，她惨白的唇色一定会吓到她身边的男主角。 　　开拍前，导演又一次叮嘱：“郁菲，这样，你双手在胸前交握——对对，就是这样——对，等他说话时稍微偏头看看他就可以了，你听我指挥，我喊你看你就看，ok？” 　　郁菲的身体已经不受她控制了，她想点头，但僵硬的颈椎阻止了她的动作，最后只蹦出个“好”字。 　　旁边围观的林川看了看紧张到丢魂的女人，对她的不喜欢又多了一分。 　　这事也是奇怪，他平时很少对别人有这样强烈的抵触情绪，昨天那件事发生后，他本以为不会再看见这个女人，今天看到她除了吃惊以外，更多的是不爽和厌恶。 　　好像他和她天生就不对盘。 　　林川趁着现在没工作，上网搜了下这个“郁老师”的资料，得知她出名多年只公开参加过一次签约发布会后，下意识地举起手机，对着她拍了张照片。 　　将照片加密，他转而去看她的微博，并顺势进了“我是馍馍”的微博。 　　点开“我是馍馍”最新发布的一张图片，毫无心理准备的林川同志向下一拉，看见一幕“事后”图，吓得立刻关掉屏幕，随后左右张望，观察刚刚有没有人看到这一幕。 　　确定没人看见，他重重松了口气。 　　话说回来——柳知夏交的是个什么朋友，她朋友的朋友怎么可以在网上公开发布黄|图？！ 　　林川对郁菲的印象又跌落一个层次，他现在看着那个女人在他面前站着都觉得心烦。 　　可是没有郁菲，柳知夏的戏又要靠谁拍？ 　　林川脸侧的咬肌几次绷紧，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做。 　　对自己免去一场麻烦而毫不知情的郁菲现在也不好过，她因为动作僵硬已经NG了两次，导演让她稍微休息一下，她垂头丧气地看手机，发现柳小姐发来照片和语音，才算恢复了些许活力。 　　她看了看那张照片，点开语音：“报告，我的关节已经接好啦！受了这么多次伤，我还是第一次脱臼，以后演脱臼的戏肯定特别真实了！你不要担心哈，我没有骨折，关节接上以后就没什么问题了……哦对，还有点软组织挫伤，和我上次尾巴骨受的伤类似，不过比那次轻多了，做完急救处理再吃点消炎药，一周以后保证满血复活！嗯，你拍戏一定很紧张吧，我教你一个法子，实在不行你就盯着一个地方发呆，想想美好的大自然，想想可爱的小动物，想想我……咳开玩笑，你可以想想漫画的脚本，反正不要想着自己是在拍戏就好啦！谢谢你！等我回去为你做一次阿拉丁神灯，满足你一个愿望……不不不，三个愿望，好不好？” 　　郁菲一直紧张焦虑的心情在得知柳小姐无事后，终于平静下来。她又听了一遍语音，慢慢回了个“好”字，随后深呼吸一个来回，抬脚去找导演。 　　“抱歉，我现在可以了，请再来一次吧。” 　　☆、76 　　剧组的每一个人都不知道郁菲发生了什么, 反正等她休息回来, 她整个人的状态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NG了两次的戏顺利通过不说, 接下来的两场戏也没出任何问题。她要做的动作都不算难, 但普通人第一次拍戏真的很难做到姿态上的放松，而她竟然全部做到了。 　　中午吃过饭, 下午的拍摄过程中，几次NG都是群众演员和其他演员的问题, 郁菲全程做好了一个完美的替身, 以至于导演忍不住怀疑她是不是以前就做过替身演员。 　　最后一场戏拍完, 郁菲一秒恢复紧张状态，在服装助理的帮助下换回原来的衣服, 然后匆匆赶往医院。 　　等来到病房门外, 她才发现有人先她一步到达医院，已经在探望柳小姐了。 　　是林川。 　　他带了水果，还有柳小姐落在剧组的剧本, 似乎在和她传达导演对于之后拍摄的安排。 　　郁菲看到柳小姐和他说笑，心头一阵闷痛, 忙侧过身子, 将后背靠在墙上。 　　墙对面写着家属探视的规定, 她盯着最下方的宣传画，抬起手，轻轻捂住心脏所在的胸口。 　　这个糊涂，她有点装不下去了。 　　郁菲知道自己在想多么惊世骇俗的事情，她绝不能自私地毁掉柳小姐的未来。 　　从出租车狂奔进医院的路上流了不少汗, 她掏出纸巾擦了擦，慢慢走到电梯前，等待电梯。 　　回到酒店，她办理了一天续住，然后坐在昨天柳小姐睡过的床上发呆。 　　天色渐渐暗下，郁菲起身去拉窗帘，床上的手机震动两声，她拿起手机，叹了声气。 　　夏天的柳树不开花：拍完了？是不是特别累呀？等我胳膊好了给你捏肩！ 　　夏天的柳树不开花：导演说他明天取消了有关我的戏份，先拍其他人的戏，接下来不用麻烦你了，你明天可以回家啦~另外医生说了，我后天就能出院，拍戏时只要不做吊威亚这种动作应该都没问题，放心吧！ 　　郁菲碰了碰柳小姐躺过的枕头，稍稍贴近时，还能闻到她残留的发香。 　　没让酒店打扫真是太好了。 　　她垂眸，敲下回复。 　　郁郁菲菲：好，我明天回去，你好好养病。 　　收到消息的柳知夏立刻在床上扑腾了一下。 　　闻讯赶来看望她的陈菀翻了个白眼：“怎么着，你想跃龙门啊？” 　　“我都半死不活了，让我临死前再跳一下吧，啊啊啊！”柳知夏一阵发飙，被菀姐狠瞪一眼才老实下来。 　　啊啊啊啊啊！她真的好不爽啊！明明她心里并不希望郁菲为了自己的事耽误太久，盼着她早点结束替身工作回家，可是……可是…… 　　可是她都不来看看自己嘛！真的好难过啊！ 　　柳知夏盯着雪白雪白的天花板，盯着盯着眼眶都红了，陈菀瞥她一眼，皱眉问：“不让你扑腾也不至于哭吧？行了你扑腾吧，我出去站一会儿。” 　　“等等，菀姐，你有没有过那种想得到一样东西，但你知道这东西到你手里就完蛋了的感觉？” 　　柳知夏突然问出如此深刻的问题，陈菀摸了摸口袋里的烟，背对她答道：“有，所以我放弃了。没有我它可以安然无恙，我为什么要毁了它呢？” 　　她说完离开，留柳知夏在屋里发怔。 　　她现在拍的这部电视剧，女主是穿越女，男主是王爷，刚开始男主对女主感兴趣，几次三番撩拨她，甚至在遇上危险时舍命相救。然而女主总是想着自己有可能再穿越回去，一直不敢交付真心，即使察觉到对男主有好感，也是疯狂否定自己的内心，让自己远离他。后来女主后悔了，再去找王爷时却看见他身边有了温柔可人的表妹，她只好又一次逃了。 　　总之男女主角分分合合，磨蹭了几年，最后还是皇帝看不下去了，设了生死局，让他们意识到彼此的重要，并为他们赐了婚。 　　柳知夏刚看到这个剧本的时候还和助理讨论，问她会不会和女主一样选择逃避，那时候助理说“管它能不能穿回去，我先爱着呗”，柳知夏则觉得自己会和女主做出一样的选择。 　　事实上她最开始意识到自己喜欢郁菲的时候，也是做了类似的打算，逃避内心、伪装成朋友……可时间一点点流逝，她发现自己越来越无法忍受这种状态。 　　她想，要不还是狠下心去和郁菲坦白吧，伸脖子是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只要这把刀悬在头顶上，它总有一天要落下来。 　　可菀姐的话又让她犹豫了。 　　自己是勇敢了，那么郁菲今后要怎么办呢？她那么温柔，肯定怕伤害自己吧，就算真的狠心拒绝了，也会觉得愧疚。 　　无端让别人背负上愧疚感，实在不是她柳知夏的作风。 　　啊……人生的每一个选择都好艰难啊！ 　　柳知夏吸了吸酸溜溜的鼻子，用一只手慢慢给郁菲回消息。 　　夏天的柳树不开花：嗯，归途平安owo 　　这一夜，轮到柳知夏失眠了。 　　* 　　第二天一早，郁菲坐上回家的飞机，安全落地。回到租房处，她闷着头将屋子打扫一遍，然后给心理医生发了预约消息。 　　吕医生将见面时间定在后天，郁菲回复“收到”后坐在沙发上，又开始发呆。 　　到了晚上，她正打算叫外卖，柳妈妈突然敲响她的门，邀请她上楼吃饭。 　　“夏夏和我说了，多亏这次有你帮忙，她让我多照顾照顾你。阿姨想好了，你一个人吃饭怪没意思的，以后晚上就来我家吃饭，行不行？” 　　郁菲连忙拒绝：“不用了阿姨！都是我应该做的！” 　　“瞧你说的，谁家朋友还得帮着做替身啊。听话，快来吃饭，阿姨今晚准备了火锅，好多菜呢，你不来又要剩下好多了。”柳妈妈说着又补充道，“你放心，阿姨没有让你做儿媳的心思，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不管，不要有心理负担。” 　　郁菲实在拒绝不得，最后只得随她上楼，吃了顿热腾腾的火锅。 　　吃到后来，也不知道是辣的还是心里难过，眼泪忽然落下，吓得她匆忙擦眼睛，结果还是被柳妈妈发现，问了一通。 　　郁菲以“有点辣”为理由，成功骗过柳妈妈。但是听到她说“看来以后做饭要少放辣椒”，她又忍不住产生了愧疚和罪恶的感觉。 　　她不该骗柳妈妈的。 　　可是她又实在想不出其他理由，最后只得作罢。 　　接下来一天半的时间，郁菲在工作时得知了柳小姐顺利出院，晚上又一次被柳妈妈带上楼感激一番，还见了不苟言笑的柳爸爸。等到了与吕医生见面的时间，她几乎不知道该不该和吕医生说出自己的烦恼了。 　　会不会是她想的太多？ 　　郁菲仰面闭上眼睛，将头轻轻靠在椅背上。片刻后，护士拿着预约单叫号：“郁菲，郁菲在吗？” 　　她睁开眼睛，站起身，对护士微微一笑。 　　“嗯，我在。” 　　☆、77 　　护士不是第一次见她了, 但还是第一次看见她这样随和地对自己微笑, 一时愣住, 对她也笑了下：“快进去吧, 吕医生在等你了。” 　　郁菲点头，深吸一口气, 抬脚走进诊室。 　　护士为她接了杯水，放到桌上。郁菲坐到吕医生对面, 对他道了声好。 　　“怎么瘦了这么多, 有没有好好吃饭？” 　　听出对方语气中的关心, 郁菲乖乖解释道：“有好好吃饭。以前的饮食太不健康了，现在控制了吃夜宵和垃圾食品的欲|望, 再加上去健身房锻炼, 瘦了将近三十斤。” 　　“不错嘛，现在看起来更健康了，”吕医生满意地点点头, “让我猜猜，这也是你那位姓柳的朋友的功劳？” 　　郁菲原本还想客套几句, 谁知吕医生一句话说到她今天的来意上, 她倒有些说不出话了。 　　吕医生想了下, 问她：“怎么了？和朋友闹不愉快了？” 　　郁菲摇摇头。 　　吕医生没再多问，而是静静看着她，等她整理好思绪。 　　诊室里一时只有桌上闹钟的滴答声，两人都没说话，一个思考怎么说才算合适, 另一个则在观察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 　　过了一刻钟，郁菲紧握着桌上的一次性纸杯，艰难地开口：“我的病，最近好了很多。” 　　“嗯。” 　　她继续说：“我前阵子参加了网络直播，在直播上做了发言，没有发病。前两天受朋友所托，作为她的替身参加了电视剧拍摄……” 　　吕医生露出赞赏的笑：“这是很好的改变，说起来我可能都不敢参加电视剧的拍摄。” 　　“我觉得这很不可思议，我拍摄了几个小时，只产生了轻微的紧张和焦虑……”郁菲发现自己说跑题了，顿了顿，又将话题扯回来，“而这一切，可能都得益于我那个朋友。” 　　“嗯，你这次是为她的事情来的吧？” 　　郁菲抿抿唇，点了下头。 　　她喝水缓了缓，又说了些自己的改变以及和柳小姐之间发生的事，最后终于向他道清来意：“我前两天看见有人和她表白，后来她和那个人说说笑笑，我觉得很难受。其实在这之前我一直觉得自己对她是过于关注和依赖，觉得是自己占有欲太强，但是在那个时候我突然想清楚了，根本不是依赖，我可能……” 　　“我可能是喜欢上她了。” 　　她说完这句话，深深地低下头，浓浓的罪恶感从内心深处蔓延开，直击她每一处脆弱的神经。 　　“我知道这样的感情是不正确的，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小声啜泣着，不敢抬头看医生的表情。过了片刻，一只手搭在她肩头，轻轻拍了拍。 　　“她对你的改变很大，看得出来，她对你来说很重要，而这样重要的人，一定是足够优秀的人。受到一位优秀的人吸引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相反，你应该感激。”吕医生见她缓缓抬起头，继续说，“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还要再确认一下你对她的感情到底是占有欲强的友情，还是你所说的爱情。” 　　郁菲说之前真的很害怕吕医生对她有同性恋倾向的事情感到失望，现在对方没有丝毫嫌弃，还给了她一点“其实你对她只有友情”的希望，让她的心情放松不少。 　　接下来，吕医生向她提出各种问题，在得到回答后，他将答案一一记录下来，最后为她得出一个不那么令人满意的结论——她对那位柳小姐确实是超乎友情的喜欢。 　　郁菲最后一点希望破灭，自暴自弃地把脑袋搭在桌面上，开始思考人生。 　　听到吕医生问她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郁菲抬起脑袋，有气无力地说：“我想远离她。” 　　“你不想问问她对这件事的看法和意见吗？” 　　郁菲死命摇头：“我不能，她是那么好的一个人，我如果说了，她肯定会为难。” 　　“你擅自为你们的感情做了决定，万一她对这件事有别的处理方式呢？” 　　郁菲知道吕医生的意见很有道理，她不能自私地为别人的生活做出决定。 　　可是，她根本不敢带着这样的心情面对柳小姐。 　　她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地底的、丑陋的怪物，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看见阳光、喜欢上阳光，却发现自己会让阳光的光芒变得黯淡，只好又一次回到幽暗的地底。 　　吕医生为她提供的建议是希望她能和刘小姐好好谈一下，即使真的要离开，明明白白地离开也比稀里糊涂地离开强。在他看来，同性恋也不是什么洪水猛兽，非要避开不谈，只要这份感情是真挚的，它就值得人珍视善待。 　　一个小时后，郁菲离开诊室，可惜她并没有得到问题的答案。 　　吕医生说的话她都明白，但是她做不到。 　　这场会面唯一的收获大概就是——她更加明确了自己对柳小姐的心意。 　　郁菲回到租房，看着布置好没多久的房间，安静地坐在沙发上。 　　这件事情，她已经做出决定了。 　　晚上她照例被柳妈妈拎上楼，这一次她没有拒绝，十分顺从地陪柳妈妈和柳爸爸吃了晚饭。饭后她在厨房刷碗，听见柳妈妈对丈夫说：“你看我们像不像多了个女儿？” 　　柳爸爸笑了笑：“这孩子性格不错，夏夏脾气暴，川泽不懂事，夏夏有什么事都找不到个同龄人商量，要是这孩子能帮她提提建议，她也能少走点弯路。” 　　厨房里的郁菲动作一顿，手里的盘子差点掉落下去。 　　对不起。 　　她好像做不到了。 　　第二天，郁菲以出门采风为由收拾行李离开，临走前还送了柳妈妈一条项链，说是感谢她这几天的照顾。到了机场，远远看见她的助理，便对她招了招手。 　　这小姑娘说是她的助理，事实上相当于半个学徒。她绘画基础扎实，对漫画行业又有着极大的热爱，然而在自己创作时总是少了一些个人的特点和性格色彩，剧情也少有跌宕起伏。郁菲平时会给她许多难得的资料，与她一起学习观摩，在做助理的一年里也有了一点进步。 　　郁菲这次打算去S市住半个月冷静一下，这期间要完成《倚剑长歌》的第二话和第三话，自然要带上这个得力助手。小助理平时也没什么社交活动，在郁老师提出去S市的当天就订好了机票，随她同行。 　　汪采茉前几天已经回了S市，专心准备新一季的时装发布会。郁菲和她说自己要过去采风，对方立刻派助理安排好她的住所和暂用的车子，绘画工具也一应俱全，妥帖得让郁菲都有些愧疚。 　　她这哪里是采风，明明就是逃避。 　　不仅是逃避柳小姐，更是要逃避柳小姐一家。 　　接下来的一周，她强压下心里对柳小姐的思念，只偶尔问了几句她病情的状况，得知她已经痊愈出院便没有再联系她。 　　柳知夏对于这种刻意疏远的态度十分焦虑，听妈妈说她去外地采风，便主动去找她问采风的事，谁知对方推脱说太忙，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她又不是傻子，对方这样明显的疏远她怎么可能感觉不到？她绞尽脑汁想自己是不是哪里得罪了菲菲，最后得出结论——肯定是自己求她做替身演员让她不高兴了。 　　菲菲不擅长拒绝别人，自己拿捏住这点让她做了替身演员，对方就算不高兴也是情有可原。 　　该怎么哄她呢？ 　　柳知夏思来想去，觉得和郁菲相处绝对不能用虚头巴脑那一套，要用真心。而人与人的交往，隔着屏幕或者手机总不如见面实在，既然她想哄好菲菲，就要实际一点，当面认错。 　　剧里她的戏份杀青还有将近一个月，不过半个月后他们要换取景地，到时候和导演说道说道，说不定能倒腾出一两天假期。 　　打定主意的柳知夏开始仔细研究怎么哄郁菲开心，将她这些年来发过的微博翻了个底朝天，终于摸出几个她的喜好，连忙去准备。 　　而此时的S市，在工作室忙得日夜颠倒的汪采茉终于完成了设计稿，将稿子交给专属裁缝，她这才倒出空来见见郁菲。 　　不过在这之前，她还需要去父亲掌管的分公司办点事情，考虑到她和郁菲的时间宝贵，干脆把见面地点定在了公司门口。 　　这是郁菲第一次知道，原来汪采茉不止新锐服装设计师和小H图画手这两个身份，她还是S市豪门汪家的千金大小姐。 　　不过这和她也没什么关系，她不过是个普通小百姓，她所认识的汪采茉也只能是一个有理想的服装设计师，再深层次的身份和她根本生不出什么瓜葛。 　　她想得简单，但其实汪采茉将真实身份告知好友之前，心里是十分忐忑的。这忐忑的来源，一是担心对方对她的态度发生改变，二是不希望对方对她的隐瞒感到不快。所幸郁老师对自己的态度一如既往，也理解了她之前的隐瞒。 　　她果然没看错人啊。一想到自己身边不再只有那些为了她身份而阿谀奉承的所谓朋友，汪采茉就恨不得给全世界显摆一下。 　　到了约定日期的下午，汪采茉到分公司参加了一场小型会议，出来时距离和郁菲约定的时间只剩五分钟，急得她出了电梯一路小跑，出门下楼梯时，不小心撞到一个人，高跟鞋一扭，险些摔倒。 　　危急关头对方一把拉住她，帮她站稳。她拍拍胸口，又是道谢又是道歉，之后正要继续跑，却被那人用无比惊讶的语气喊住。 　　“哎你你你……”年轻的男人目瞪口呆，三两步走到她前面，上下扫视她几个来回，“你……你不是郁菲她女朋友吗？！” 　　☆、78 　　汪采茉听到这句话, 差点直接从台阶上掉下去。 　　她不可思议地看向刚刚撞到的人, 虽然对方换了个更利落的发型, 她还是一眼认出了他是郁菲那个眼高手低的相亲对象。 　　真是冤家路窄啊！ 　　毕竟是在自己家公司门外, 她还没想过要让自己成谜的性取向传遍全公司，立刻比了个“嘘”的手势：“你小点声！！” 　　柳川泽茫然地挠挠头, 问：“你怎么来这儿了？” 　　“这话应该由我问比较合适吧？！”汪采茉看到他就气不打一处来，白他一眼继续下楼。 　　柳川泽不依不饶地跟了上去：“你也是这家公司的？” 　　汪采茉又翻了个白眼：“真不知道是哪个HR把你招进来的……” 　　她答非所问, 柳川泽更好奇了：“你来找人？” 　　“……”汪采茉也是开眼了, 对他来说, 她和他好歹算个“情敌”吧，这么缠着情敌说话真的好吗？ 　　她决定不再理这个狗皮膏药, 远远瞧见郁菲, 忙向她跑过去了。 　　柳川泽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见到气质完全改变的郁菲，眨了眨眼睛, 几乎不敢相信她是第一次相亲时所见的女孩。 　　郁菲看见汪采茉脸上带着不耐烦，还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心头一跳, 小心地问：“怎么了？” 　　“你看看我后面跟了个谁。” 　　郁菲的目光落在她身后, 一个熟悉的身影在视野中变得清晰，她脸色一变，抬脚就要跑。 　　柳先生怎么来了？他知道自己来S市了？是柳小姐让他来找自己的？可是……他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她脑海里闪现出一大堆问号，汪采茉见她脸色不佳，一把拉住她：“别怕, 他再敢纠缠你我直接让人事把他炒了。” 　　“嗯？”郁菲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顿了顿才明白，柳先生并非有意来找自己的，他是恰巧在这家公司工作，现在正处下班时间，这才会和她们撞见。 　　她重重松了口气，身子往汪采茉身后躲了躲：“没什么事的话我们走吧。” 　　她们准备离开，柳川泽却追了上来。他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开启了全新的生活，与所有人都有着说不出的疏离，现在遇见家乡的旧识——尽管不是什么关系亲近的旧识，心里也多了几分亲切。 　　更何况这个旧识是他姐的好朋友，也是他稀里糊涂看上过的女孩。 　　柳川泽在外地工作了一段日子，见识了许许多多比他有能力却又比他低调的人，性子多少被磨平了点，现在看到两个当初把他气得发抖的人，还能笑意盈盈地说：“哎，郁小姐是来等女朋友的吗？” 　　“……”郁菲看着他那张和柳小姐有几分相似的脸，一时间竟产生了一种类似于被捉|奸的窘迫尴尬。 　　汪采茉轻咳一声，决定做戏做到底：“是啊，我来公司办点事，她在等我。” 　　柳川泽忽略掉心里那点酸溜溜的感觉，客套地笑了下，转而问郁菲：“对了，听说我姐又受伤了，你当时在现场吧，她怎么样，能不能留下后遗症？” 　　汪采茉在旁边忍不住望天，柳知夏也够倒霉的，瞧瞧她弟弟问的这话，听着像生怕自己姐姐不留后遗症似的。 　　“她、她……”郁菲一说到柳小姐就紧张起来，她深吸一口气，才把话说利索，“她当时是手臂脱臼和软组织挫伤，关节接上以后没出什么问题，现在已经痊愈出院了。” 　　柳川泽放下心来：“哦哦，我就说嘛，祸害遗千年，她肯定没问题。” 　　郁菲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只能点点头。 　　三个人之间的气氛十分尴尬，在汪采茉忍不住要敲打他一番的时候，郁菲又一次开口：“柳先生，我们有事先走了，请你千万千万不要告诉柳小姐今天的事，谢谢。” 　　说完，她拉了拉汪采茉的衣服，和她快步离开。 　　柳川泽看着两道窈窕的背影，疑惑地皱起眉，然后低头给他姐发消息：“姐啊，我在公司门口看到郁菲和她女朋友了，她还告诉我千万千万不要告诉你，你们不会在三角恋吧？” 　　正在喝水的柳知夏：“噗——” 　　夏天的柳树不开花：你不去写小说真是屈才了：） 　　夏天的柳树不开花：另外，我再强调一下，郁菲和汪总没关系：） 　　柳川泽收到消息，咂咂嘴，摸了摸下巴。 　　看来不止男女之间感情复杂，女女之间的感情也很复杂啊！ 　　另一头的柳知夏越看这条消息越来气，她愤愤地扔下手机，转头想了想，又拿起来给傻缺弟弟发了句“谢谢”。 　　感谢这个丝毫不讲信用的弟弟，没有他就没有这次情报。不过话说回来，菲菲为什么要强调“千万千万不要告诉”她呢？ 　　就算是朋友之间生气，也不用这样躲着吧？ 　　要么当面骂她一顿，要么直接拉黑她眼不见为净，这样小心翼翼地躲着算怎么回事啊！ 　　柳知夏烦躁地搓乱头发，明明按郁菲的性格，她不是那么容易生气的人啊。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老实人不生气则已，一生气惊人？ 　　但是她柳知夏——绝不认输！ 　　她已经和导演商量好了，半个月后空出两天假期，到时候去找郁菲，一定、一定要当面和她说清楚！ 　　就是不知道半个月后菲菲会在哪里，到时候还要再打听一下。 　　柳知夏想来想去心里还是放不下，盯着手机看了半天，果断选择出卖弟弟，强行和菲菲扯出话题。 　　夏天的柳树不开花：听我弟说你在S市？有一家生煎包超级超级超级好吃，推荐给你呀~ 　　将地址发过去，柳知夏捧着手机，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回复，她失望地扔掉手机，下一秒，手机突然震动。 　　柳知夏光速打开手机，看着屏幕，脸上登时露出大大的笑容。 　　郁郁菲菲：很好吃。 　　郁郁菲菲：[图片] 　　照片上的食物正是她刚刚推荐的生煎包！ 　　哎呀，菲菲其实只是闹小脾气对吧，只要自己好好和她聊聊，过几天还是会和以前一样的对吧？ 　　柳知夏美滋滋地想着，然而几天后，现实狠狠打了她的脸。 　　这几天她给郁菲发的其他消息都如石沉大海，连个水花都没溅出来。 　　可比起打脸的疼，更疼的是心。 　　她从未如此害怕一个人的离开，如果菲菲真的铁了心要离开自己，她该怎么办？ 　　明明她也期望过这样的结果，但事实真的发生，她发现自己根本接受不了。 　　为了保持正常的工作状态，她只能不断告诉自己：还有一周，这一周熬过去，她就可以和菲菲见面了，到时候把话说清楚，一切都会过去的。 　　然而等那天真的到来，她又打怵了。 　　听老妈说，菲菲四天前已经回了她家楼下，还给他们夫妇带了当地特产作为礼物。 　　柳知夏委屈极了，菲菲为什么唯独要冷落她呢？ 　　再三犹豫下，她还是订了回家的机票，出机场时她正和出租车司机说着地点，忽然接到老妈的电话，遗憾地说郁菲今天搬家走了。 　　她眼前一花，脱力地靠在座位上，说了个“嗯”字。 　　菲菲是有多想避开她，消息不理也就算了，现在连住址都要换了吗？ 　　没想到菲菲这样温柔的人心狠起来，比别人还要狠上无数倍啊。 　　回到家里，柳知夏不死心地下楼敲了敲门，确定没有任何回应，随后蹲坐在门前，将头深埋在双臂间。 　　说真的，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好失败啊。 　　学习不拔尖，演戏没人看，长这么大终于有一个掏心掏肺的朋友，还被她弄丢了。 　　这会不会是她喜欢上对方的报应？ 　　柳知夏在门口坐了不知道多久，再站起来时腿麻得要命，她呲牙咧嘴地扶着门，脚一挨地就觉得整条腿又麻又痒，简直痛不欲生。 　　她默默祈祷这时候不要有人坐电梯来这一楼层，好歹她也是个十八线女明星，她也要面子的好吧。 　　但现实总是不尽人意的——她心里的祈祷声未落，背后的电梯刚好升到这一层。 　　门开了。 　　柳知夏：“……” 　　她生无可恋地捂住脸，将头抵在门上，想要假装翻钥匙，结果发现自己出门没背包，只能僵硬地装死，企图减少存在感。 　　电梯门重新合上，她竖起耳朵听对方的动静，电梯里走出的人大概穿着舒适柔软的平底鞋，脚步声很轻。她听着那脚步声逐渐接近，不知怎么又忽然消失，像是在背后打量自己。 　　你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她自欺欺人地默念咒语，等了一会儿对方依然没动静，只好自暴自弃地回过头，打算和对方说明自己只是腿麻了，站这里歇一会儿。 　　这一回头，她看见的却是郁菲正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 　　柳知夏睁大眼睛，大脑一片空白。她条件反射地转回身子，谁料腿还麻着，转身时腿上顿时酥痒难耐，险些直接给郁菲跪下。 　　……太丢人了！ 　　片刻后，她晃晃悠悠站直身子，结巴着问：“你、你不是搬走了吗，怎么又、又回来了？” 　　☆、79 　　郁菲神色复杂地开口：“我……来取点东西。” 　　奇怪, 柳小姐不是在拍戏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刚才下电梯, 见到有人鬼鬼祟祟地站在房门口, 还以为是踩点的小偷, 走近才发现是个身材婀娜的女人。她正琢磨着这会不会是房东的亲戚，对方便回过头来, 见是柳小姐，顿时吓了她一大跳。 　　两人几天没有过联系, 郁菲以为自己对她的感情会随着时间消减一些, 没想到, 从她刚刚看见柳小姐的第一眼起，她的心脏就诚实地加快了跳动, 全身血液都在向脸上涌。 　　气氛有些尴尬, 柳知夏捋了捋头发，开始瞎编：“我……那个……我今天想试试爬楼梯上楼，国家不是号召节能减排嘛, 坐电梯多费电啊……然后吧，我上到这一层太累了, 就随便找个门歇歇……” 　　她越说声音越小——这是什么破烂理由啊？！她懂了, 就她这种编造能力, 这辈子都写不了剧本！ 　　柳小姐满脸的心虚，郁菲抿抿嘴，也觉得这个理由似乎并不是十分真实。 　　但她并没有揭穿对方的谎言，想了想，她问：“那你要不要坐电梯上去？” 　　柳知夏讪讪地点头：“啊, 歇得差不多了，我这就走。” 　　腿上的酸麻减轻了不少，她挪着步子来到电梯前，手还没摁上上行键，不知道怎么的，眼泪唰地落了下来。 　　她紧紧捂着嘴，生怕自己哭出声，但可能是她憋得太狠了，几秒后，生生憋出一个哭嗝。 　　那声音传到郁菲耳朵里，正在开门的手蓦地一紧，她挣扎着回过头，见到蹲在地上、肩膀一抽一抽的柳小姐，脑袋一阵发懵。 　　钥匙串掉落在地上，她三两步跑到柳小姐身边：“你怎么了？是、是不是在剧组受委屈了？” 　　柳知夏快被自己的控制力气死了，学了那么久的情绪控制，真像菀姐说的——都学别人脑袋里了！ 　　她吸着鼻子，把脸埋起来不说话。 　　郁菲这时候早忘了那些给自己定的规矩，她拉住柳小姐，焦急地问：“到底怎么了？” 　　柳知夏本来只是小声地哭，被她这么一问，满腔委屈几乎要把她的心撑满了，眼泪更是落个不停。 　　“我……你……”郁菲从来没见过女孩子在自己面前哭成这样，漫画里倒是画过这种情节，可自己真的面对上，她脑袋已经完全变成浆糊了。 　　最后，她只好把哭得眼睛都肿起来的柳小姐带回租房。 　　两人并排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郁菲就这么看着柳小姐哭了十多分钟。她急得直想给汪采茉打电话求助，就在她摸出手机的刹那，柳小姐开口了。 　　“你怎么换手机了？” 　　“……”郁菲尴尬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她指了指新买的手机，“上一个……坏了。” 　　反正打死她她都不会说出上一个手机是怎么坏的！ 　　柳知夏抹了把眼泪，抽抽搭搭地说：“我给你发了好多消息，你一条都没回。” 　　郁菲盯着新手机，眼睛一眨不眨地说：“嗯……这手机是今天才买的。” 　　是啊，她为了压下疯狂想要联系柳小姐的心情，那天在洗手池里放满了水，亲手将手机扔了进去。 　　尽管她在手机掉进洗手池的瞬间就后悔了，可惜被捞出的手机没能挽救回来，如她所愿地阵亡了。 　　郁菲强行过了几天没有手机的生活，今天考虑到已经搬离柳小姐所住的居民楼，这才去买了个新手机。 　　哪成想，远在千里之外、绝无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猝不及防地在她面前出现了。 　　前功尽弃。 　　郁菲深刻体会到这四个字的含义，她对柳小姐的感情，无论之前如何努力地压制过，在重逢的那一刻，都变得更加浓烈、炽热。 　　她死死盯住手机，强忍着不去看柳小姐哭得通红的眼睛。 　　其实她已经有所察觉了，柳小姐的眼泪，或许是为她流的。 　　郁菲心里难过地要命，她想开口再说点什么，张开口，却发现嗓子已经痛得说不出话。 　　柳知夏最在意的事情有了解释，得知菲菲不是故意不理她，心情顿时好了不少。可是菲菲冷落自己的事实还摆在眼前，尤其是现在，她宁愿看桌面、看手机、看地板，偏偏就是不看自己。 　　她又抹了把眼泪，理智回笼，开始按照之前所想，认认真真道歉：“郁菲，对不起，我知道自己错了。我不应该在紧急关头强逼着你帮我演替身，你平时拍张照片都不肯，我怎么能让你去面对那么多摄像机呢？我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知道错了，郁菲，你要是生气就骂我打我。或者你告诉我，你怎么才能原谅我，告诉我你有多少天不想理我，给我个原谅的期限，给我个盼头，别让我……让我……”她小心翼翼地拉住郁菲的衣角，耷拉着眼睛，像个受委屈的小兔子，“别让我又变成一个人……” 　　墙上的老式挂钟左右摇摆，发出规律的声响。大热的天里，房间门窗都关着，郁菲捏紧裤子，突然冒出一句：“我去开空调。” 　　她匆匆起身，手忙脚乱地插|上电源，又像无头苍蝇似的转着找了一圈遥控器，总算是打开了客厅的空调。 　　怎么办？她不想伤害柳小姐了，但无论她怎么做，都是在伤害她啊！ 　　如果没有那次相亲就好了，如果没进剧组观摩就好了，如果…… 　　可人生哪有什么“如果”呢。 　　她拘谨地坐回沙发上，低垂着头，小声说道：“我没有生气，你不要多想。” 　　柳知夏缓缓摇头：“没生气为什么不理我，你为什么要躲着我？我哪里做错了你告诉我，我改！要是你真的厌烦我，你也直说，我不会胡搅蛮缠下去，总之你不要这样无理由地不理我！” 　　她带着一身小暴脾气活了二十多年，没想到有朝一日会栽到一个女孩子手上。 　　她对这个人舍不得说半句重话，只想让她开心，就算是她真的要离开自己，只要她这样做能够开心，柳知夏也认。 　　可眼下话说到这个份上，再说下去就有点没意思了。柳知夏看她一言不发的样子，苦笑一声，右手抚上额头，慢慢说：“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不好意思说，没事，我懂，我这就走，以后……”她深吸一口气，眼泪在眼眶打着转，“……以后我不会再缠着你了。” 　　她说完猛地站起身，向门口走去。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 　　她还没想完，身后突然响起郁菲沙哑的声音：“你没错，错的是我。柳知夏，我这个人，偏执、自卑、胆小，遇事只会逃避，只敢活在阴影中，我从来都不配和你这种阳光下的人相处。对不起，我以为自己的做法会让你少一点烦恼，没想到你会这么难过。或许医生说的是对的，我应该当面和你说清楚。” 　　柳知夏停下脚步，怔怔地回头。 　　她要说什么？医生又和她说了什么？ 　　郁菲不敢看她的眼睛，闭上双眼——反正柳小姐已经对她很失望了，不如让她彻底对自己失望吧。 　　她心一横，紧攥起拳头，颤抖着开口说：“我喜欢上一个人……” 　　柳知夏的心如坠冰窟，每一次跳动都带着丝丝缕缕的痛。 　　因为有了那个人，所以她不需要自己了是吗？ 　　“……那个人，是你。” 　　扑通。 　　扑通。 　　扑通—— 　　柳知夏睁大眼睛，一颗心从冰窟中猛然冲破而出，如枯木逢春。 　　她不可置信地向前走了一步，死死盯住郁菲因害怕而紧闭的双眼。 　　原来，这才是一切的真相。 　　她咬紧下唇，大步向前走去，直走到郁菲面前说：“你知道吗？我也有一件事，瞒了你很久。” 　　郁菲缓缓睁开眼睛，双目通红。 　　钟表的滴答声中，柳知夏眼眶里盛着泪，嘴角却忍不住上扬起来。两人对视片刻，她突然抬起胳膊，紧紧抱住面前的人。 　　郁菲身子顿时僵住，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却听对方叫道：“我胳膊上的伤刚好！” 　　她立刻不敢乱动了。 　　柳知夏心满意足地将脸埋在郁菲的肩窝里，慢慢地说：“对不起啊菲菲，其实我早就喜欢你了。” 　　“而且是特别特别喜欢你。” 　　“你说你这个人，喜欢我也给我点讯号嘛，不然我怎么追你呢。” 　　“我跟你讲，你以后不能这样擅自为我们的关系下决定了。我暗恋的这么苦，好不容易两情相悦了，你居然还要把对我的感情冷暴力处理掉，太过分了！” 　　柳小姐还在控诉她的一项项“罪行”，郁菲却已经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了。 　　遥远的声音从内心深处逐渐变得清晰可闻，那些嬉笑谩骂与指责，一字一句地叩在她的心上。 　　“好恶心啊，她居然勾引老师，还诬陷老师。” 　　“她好脏的，特别不要脸，勾引老师这种事都做的出来！” 　　“真恶心……小小小就做这种事，不用等毕业她就会去小姐了吧？” 　　“不就是自己爸死了缺爱吗？打扮打扮去做援交啊，祸害我们老师干嘛？” 　　“真不要脸，现在就这么贱，长大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害人害己，你看现在谁还愿意理她，她就是罪有应得！” 　　…… 　　如果柳小姐真的对自己产生感情了，那她以后的事业是不是会受到影响？ 　　同性恋什么的，一定会有无数人来骂她们吧？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自己什么都不配得到，她刚刚怎么能说出真话呢，她这是在害柳小姐！ 　　郁菲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左手用力掐住右手，脑袋里像是出现了无数打着结的绳子，它们折磨着她的神经，叫嚷着让她将绳结解开，而打开绳结的方式，正是她此时无比想做的仪式动作。 　　柳知夏察觉不对，忙松开郁菲，就在她松开的刹那，郁菲如同一个濒死的人找到救命的船，不受控制地奔向卫生间，反手锁上门。 　　她瘫坐在卫生间里，冷汗阵阵，发过病的手仍在微微颤抖。 　　柳知夏见她突然发病，一边责怪自己太过心急，一边跑到卫生间门口，对着门说：“菲菲你别怕！我我我……我以后不随便抱你了！等你想抱我你告诉我啊！我随时给你抱！” 　　里面没动静，柳知夏瞅着锁眼，只恨自己不会什么铁丝开锁的技能。 　　靠在门上的郁菲此时缓过劲儿来，正扶着门把努力站起来。 　　她是想抱柳小姐啊，想抱着她，甚至抚摸她、亲吻她。 　　很早以前她就这样想过了，那时她看到柳小姐穿水手服的照片，产生的反应几乎令她崩溃。后来对方告诉她这没什么的，女孩子之间就算想亲近也不是什么肮脏的事情，她才暂且骗过自己的内心 　　可是现在她知道了，自己对柳小姐根本不是同性之间的友情，她那些想法，没有“友情”的遮掩，就是赤|裸|裸的欲|望，正是她唯恐避之不及的东西。 　　她想起那间无人的教室里，班主任伸进她领口的手，想起他拉开裤链、扯着自己去看的场景，只觉得自己与那样肮脏的人没什么区别。 　　她干呕两声，几乎要吐出来。 　　忽然，外面又响起柳小姐的声音。 　　“菲菲，其实我就是个胸无大志的人，人生愿望也很简单，希望自己能吃得饱、穿得美，开开心心的，什么烦心事都不去想。但是遇到你以后，我的愿望变了，”她顿了顿，不好意思地继续说，“我希望……饭是和你一起吃，好看的衣服是穿给你看的，开心时是和你一起笑的。” 　　郁菲抓紧门把，胃部翻搅得更加厉害，她对自己的厌恶在此刻从心理转变为生理，强烈的呕吐感使她半俯下身子，紧紧捂住胃部。 　　柳知夏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听不到回应，她想了想，又说：“我刚才太高兴了，有点得意忘形，你别生气，我以后会控制住我自己的！暗恋你的时候我一直在想这件事不能告诉你，觉得自己会害了你，但是现在我知道自己错了，喜欢一个人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是否表白取决于勇气大小和自己的考量，而不是对那个人的愧疚啊。这么说起来我们想法还挺像的，都是怕伤害对方，所以藏着掖着死活不敢说，还好你最后说出来了嘿嘿嘿嘿……咳咳，总之啊，既然我们两情相悦，你就给我个机会，试试和我在一起好不好呀？我知道你在担心我工作的事，你放心，百合情和闺蜜情一般人根本分不清，真的不会出事的！菲菲，你看我又可爱又可怜的，就给我个机会嘛！” 　　她毫无羞耻心地对着门撒了一通娇，忽然，门内传来声响，她凑近去听，却听见郁菲痛苦的呕吐声。 　　柳知夏：“…………” 　　还能不能行了！她这么一番真情告白！居然把菲菲给说吐了？！ 　　☆、80 　　柳知夏听着里面的动静, 又是委屈又是担心。她是真没想到自己能把别人活活恶心到吐, 可是事情发生了, 她更多的还是担心菲菲的身体状况。 　　里面的人不理她, 她又进不去，柳知夏急得团团转, 跑到屋里翻箱倒柜地找医药箱，好不容易找到个胃药, 还是治消化不良的。 　　没办法, 她只好去烧白开水, 等着郁菲出来时递给她喝。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脸色惨白的郁菲终于从卫生间走出来了。她应该是洗过脸, 鬓角的头发全都湿透了, 衣服前襟也湿漉漉的，十分狼狈。 　　柳知夏听见动静，忙端着水跑过去：“你先喝点热水, 刚吐完胃里肯定不舒服吧。” 　　郁菲原本佝偻着身子，看见她后勉强直起身子, 说：“我以为你走了。” 　　“我怎么可能把你一个人丢下！”柳知夏说完, 觉得自己话仿佛意有所指, 轻咳一声，换了个说法，“我担心你。” 　　“……”郁菲抿抿唇，她刚刚将胃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人也清醒过来了。自己这事做得实在过分, 柳小姐没和她老死不相往来就不错了，竟然还愿意给她烧热水…… 　　她眼眶红了红，想到不久前柳小姐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默默接过她手上的水杯。 　　片刻后，她喝了口水，小声解释：“我刚才犯病了，不是故意在你说话的时候吐的。” 　　温热的水顺着食道流下，不时抽搐的胃得到安抚，舒服了不少。郁菲捧着水杯，将一杯水喝了个干净，然后虚弱地说：“你看到了吧，我发起病来根本控制不住自己，这样的我怎么能……”她没有再说下去。 　　“我发起脾气来也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可是想到你，这里——”她指指左胸口，认真地说，“会变得柔软，变得温暖。所以啊，有缺点不能作为我躲避你的理由，正因为没有躲避你，我现在才变得更好。郁菲，你明白那种感觉吗，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光。” 　　你就是我的光。 　　这六个字重重击打在郁菲的心上，她一直觉得自己生活在黑暗中，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有人告诉她——你是我的光。 　　一股堆积了十几年的委屈忽然涌上心头，她静静地看着柳小姐亮晶晶的眸子，没头没脑地说：“我以前是个很开朗的孩子。” 　　柳知夏怔住，这难道是要和她讲述小时候的事了？ 　　然而郁菲只说了这一句，并没有说下文的意思。 　　柳知夏也没有逼问她继续说下去，反正来日方长。她心思不如郁菲那么细腻，但是她看得出来，现在，郁菲的眼睛里正闪着温柔的光。 　　哎呦有戏！ 　　她再次兴奋起来：“那个……你是不是想给我一次机会了？” 　　郁菲别开眼，低声说：“我是个无趣的人。” 　　“胡说。你这是否定我看人的眼光。” 　　郁菲：“……” 　　这天没法聊。 　　柳小姐皮起来十个郁菲都拉不住，她看着笑得开心的柳小姐，自己慢慢也露出一个笑容。 　　她实在舍不得这个人为自己哭了。 　　即使她依然觉得自己对柳小姐的想法恶心得令人作呕，但此时此刻，她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将来要是觉得烦了，一定要和我说。” 　　嗯？这句话的意思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天啊！ 　　柳知夏“嗷”的一声原地蹦起来，又在原地转了两个圈！ 　　“对不起！对不起！我太兴奋了！”她边说边傻乐，乐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我们第一天在一起，我身为女朋友，能不能稍微……稍微做一丁点过分的事？我保证以后都取得你同意再做，但是我现在真的要忍不住了！” 　　郁菲愣住，点了点头。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柳知夏见她同意，二话不说直扑过去，捧起郁菲的脸狠亲了一口。 　　砰—— 　　郁菲手上的玻璃杯掉落在地上，瞬间摔得四分五裂。她脑子搅成一团浆糊，呆呆地盯着地面上的玻璃渣，缓了缓才语无伦次地说：“我来打扫，你别动……不是，你去沙发那边坐着……你、你怎么穿的是软底拖鞋，算了，你……” 　　柳知夏顺势接过话：“你抱我去沙发上坐着？” 　　郁菲：“……” 　　她好像给自己挖了个坑。 　　柳知夏理直气壮地说：“你不让我自己走过去，又不让我待在这里，难道让我轻功飞过去吗？” 　　郁菲：“……” 　　原本惨白惨白的一张脸开始泛起红，她看了看地上随时能扎破脚底的碎玻璃渣，又看了看自带受伤倒霉体质的柳小姐，紧咬了会儿嘴唇，最后认命地伸出手，将胳膊横在她膝盖后方。 　　柳小姐看着轻飘飘的，对于郁菲来说，抱起来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轻松。她用力将对方打横抱起，一手托住腿弯，一手扶在腰上，涨红着脸大步向沙发走去。 　　窝在她怀里的柳知夏猝不及防解锁公主抱成就，两条细溜溜的胳膊立刻环住对方的脖颈，美名其曰“这样安全”。 　　可惜这样的美好时光并没有持续太长，一到沙发前，郁菲飞快将她放下，没等她开口皮两句，对方已经一溜烟跑去拿扫帚打扫地面了。 　　柳知夏摸摸自己的脸，发现自己嘴咧得太过夸张，用力拍拍脸，企图用疼痛感控制住她满脸的傻笑。 　　不行了……再这样笑下去，十张面膜都救不回她那张没有细纹的脸了！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她双手扶在两颊，尽量用一副严肃的表情围观郁菲打扫卫生。 　　郁菲一抬头就能看见鬼灵精怪的柳小姐，烦乱的心绪竟然被抚平了不少。 　　唔，等等，现在还叫柳小姐会不会太生疏了？ 　　想了想，郁菲将心里对她的称呼默默改成了知夏。 　　玻璃碴打扫干净，柳知夏大爷似的从沙发上走了下来，笑眯眯地近距离看她。郁菲想起刚刚那个亲吻和公主抱，后知后觉地脸红起来，最后不止脸颊泛红，整个人都像只被煮熟的虾米，红彤彤的。 　　柳知夏不敢再做什么出格的事吓自家女朋友，稍稍倒退一步说：“其实我还准备了给你赔罪的礼物，就在楼上，你陪我去取吧。” 　　郁菲一想到自己竟然把柳妈妈的女儿带上这条路，愧疚感几乎要将她吞噬，脑袋立刻摇得像拨浪鼓：“我就不去了……” 　　“万一我下楼你又跑了呢！” 　　“……”郁菲无奈，“我发誓，真的不跑。” 　　柳知夏挑眉看她一眼，最后还是相信了她，一个人到楼上取了礼物，再颠颠跑下来。 　　她送给郁菲的，是一个沉甸甸的本子。 　　本子的纸质手感很好，仿牛皮纸的颜色带着一种岁月积淀的美感，封皮上端端正正写了三个大字：致《同生》。 　　郁菲轻轻抚摸着封皮，准备翻开时，柳知夏突然叫了一声，一把摁住她的手：“不不不你还是先别看了，等你晚上一个人的时候再看，我害羞！” 　　郁菲：“……” 　　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她害羞的事情。 　　她弯起嘴角，欣然收下礼物，说了句“谢谢”。 　　柳知夏却摇头晃脑地说：“不对，从今以后，你和我之间没有‘谢谢’和“对不起”，只有‘我爱你’和‘好喜欢你哦’，知道了吗？” 　　郁菲：“……” 　　她不知道！！！ 　　红着脸收礼物的时候，柳知夏又从楼上搬下来一套化妆品，在郁菲的卧室里化起妆来。没过多久，精雕细琢的美人从卧室跑出来，指着自己的脸问：“好不好看？” 　　“……好看。”还没适应新身份的郁菲羞得不敢看她，看了一眼便转而去看地面。 　　柳知夏也不急于这一时，美滋滋地掏出手机拍了两张照片，然后扯扯郁菲的袖子：“我们去吃饭吧，我还订了一家私房菜馆，你陪我去尝尝？” 　　郁菲没想到她为自己花了这么多心思，抿抿唇，乖乖点了下头。 　　她的车还停在楼下，两人驱车前往菜馆，路上柳知夏一直琢磨着郁菲搬家这件事。等在菜馆里坐稳了，她为对方倒上热茶，轻咳一声说：“关于你搬家的事……那个……我们能不能再商量一下？” 　　郁菲捧着茶杯，盯着里面还在打着旋的茶叶，默不作声。 　　“我知道来回搬家挺麻烦的，但是……” 　　柳知夏话还没说完，对方突然打断她，缓声说：“你先回去拍戏，我会搬回来。” 　　“啊……啊？”她懵了一下，事情顺利得出乎意料，反倒让她摸不着头脑了。 　　郁菲抿了一小口茶水，垂眸道：“我不想让你为了我的事分心，你要认真工作。” 　　天啊…… 　　柳知夏毫不矜持地笑出两排小白牙。 　　瞧瞧！瞧瞧！她的菲菲怎么就这么好呢！ 　　☆、81 　　这顿饭吃得比往常要慢上许多, 是因为菜里有一道私房小龙虾。柳知夏入行以来再也没吃过小龙虾, 上手剥壳的速度极慢, 偏偏她还霸道地将整盘小龙虾放在自己面前, 笨拙地剥出一个个虾球，放到郁菲碗里。 　　她总是想给这个人最好的, 可她现在拥有的还不如对方多，只能在这种小事上展现自己“霸道总裁”的风范。 　　郁菲抗议了几次都被“霸总”柳知夏无情镇压, 最后只能老老实实吃虾球。 　　吃完饭, 柳知夏问她有没有时间, 得到肯定回答后，立刻去订了两张电影票, 拉着她去看了场爱情题材的电影。 　　这可是她们第一次正式约会！吃饭逛街看电影, 一个都不能少！ 　　她选的电影号称是“看哭几千万人的催泪神作”，柳知夏琢磨着待会儿要是把郁菲看哭，她就能正大光明地搂着小姑娘占占便宜什么的。结果, 电影才演到一半，她自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旁边郁菲却不动如山。 　　柳知夏哭到最后有点缺氧, 早忘了自己之前的小心思, 反而抽抽搭搭地问：“我能不能靠你一会儿？” 　　郁菲看她哭得厉害，想安抚她，又担心自己动作出格，想了半天才侧过紧绷的身体，为她提供了倚靠的肩膀。 　　柳知夏靠在她身上, 没再想方设法地作妖，老老实实地享受她对自己的温柔。 　　回家路上，她买了刷牙杯和牙刷，说是以后住在她家方便使用，惹得郁菲一阵脸红。 　　柳妈妈下班回家见到女儿的行李，没等给她打电话，女儿就自己回来了。 　　柳知夏扯谎说自己回来休息两天，没说回家这件事和郁菲有关。 　　因为郁菲委婉地表示过，她现在还没办法面对对她很好的柳妈妈。和家人出柜这种事柳知夏暂时也不做考虑，她和郁菲之间还有很多待解决的问题，在这些问题解决之前，她不想将两人的关系和两个家庭联系到一起。 　　搬家公司下周才有时间，郁菲今晚依然住在之前订的房子里，不知道是不是脱单后心态真的会变，再看这间与前几天一样空荡荡的房间，她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她没谈过恋爱，以前对感情的想法大多是和异性谈婚说嫁，她从来没有想过会和一个与自己性别相同的人在一起。 　　就在几个月前，她尝试过阅读苦昼写的百合小说，那时候她根本接受不了这样的感情，只觉得小说中的感情戏怎么看怎么别扭。后来她和汪采茉的事情被知夏误会，她还信誓旦旦地说这种事情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现在想想，真是花式打脸。 　　对了，汪采茉！ 　　她应该能接受这样的感情吧，自己是不是应该和她说一声？ 　　郁菲拿起新买的手机，到底按捺不住脱单的心情，既紧张又兴奋地去找好友。 　　郁郁菲菲：我有一件大事要和你说。 　　一块馍：说！ 　　郁郁菲菲：我脱单了。 　　一块馍：？？？？你这个脚踏两只船的女人！嘴上说着爱我！私底下又偷偷找男人！心痛！ 　　郁菲：“……” 　　她什么时候说过爱她了！！！ 　　汪采茉戏精上身，自怜了好一会儿，郁菲无言以对，只能默默回复省略号。 　　等她戏演够了，员工面前不苟言笑的汪总一脸八卦地问郁菲到底是谁。 　　郁郁菲菲：你要不要猜一下…… 　　一块馍：新的相亲对象？ 　　郁郁菲菲：不是。 　　一块馍：天啊，你不要告诉我是那个姓柳的！ 　　没想到她猜得这么快，郁菲脸上一红，回复：“是……” 　　汪采茉差点把手机扔出去，郁老师该不会是想恋爱想疯了吧？！在S市偶遇一次那个眼高手低的男人，竟然真和他搞一起去了？！ 　　可是好友喜欢，她也不能diss人家的男朋友…… 　　汪采茉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叹了声气。 　　一块馍：哎，你喜欢就好啦。恭喜你们，希望你们好好的，工作上你不用担心，有我帮忙照顾肯定没问题。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被辜负了，我绝不客气。 　　郁郁菲菲：谢谢~不过不用了。她工作现在还算顺利，等《同生》拍完应该也会有一些不错的工作。 　　一块馍：……………………你等等！！！ 　　一块馍：她？拍《同生》？ 　　郁郁菲菲：嗯，你忘了吗？我已经和影视方谈好了，让她出演女主角。 　　汪采茉：“……” 　　卧槽！！！！！！！！！ 　　合着不是姓柳的那个男的！而是他姐——柳知夏！ 　　郁菲竟然找了个女的！女的！！女的！！！ 　　汪采茉整个人仿佛被雷劈过，一动不动，久久不能回神。 　　该不会是自己天天叫着“想娶白宝宝”，活活把郁菲带弯了吧？ 　　可是不论怎么说，她都没想过以郁菲的性格会走上这样一条崎岖的路。 　　这个世界真的是……太玄幻了…… 　　她缓了好一会儿才抬起手，一脸麻木地给郁菲回消息。 　　一块馍：我突然意识到，你和柳知夏都在一起了，我和白宝宝还是路人[告辞.jpg] 　　郁郁菲菲：这件事我也没想到…… 　　一块馍：所以你一直喜欢她还不承认！大猪蹄子！ 　　郁郁菲菲：……纯属意外。 　　一块馍：我的伙伴残忍地弃我而去，从今以后我又是一条孤独的单身狗：） 　　郁郁菲菲：……算了，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吧。 　　她将上次在知夏公司发生的事情告诉对方，汪采茉得知白玥竟然拿着那张头像问过郁菲，眉头深深皱起。 　　一块馍：你有没有觉得，白宝宝好像在把我往什么方向上引？我上次整理了时间线，也发现了一些很巧合的事情。 　　郁郁菲菲：我之前怀疑她是看过那个被我落在剧组的礼物盒子，想利用你另一个身份对你做什么……但是现在看来又不像是这样。 　　汪采茉深有同感，想了想，她终于下定决心，将“茉莉Lily”的Q|Q加了回来。 　　她最近发的微博，“茉莉Lily”依然在换着花样评论自己，每次看到她的ID，汪采茉都要思考自己是不是应该加回人家。这个人龟毛归龟毛，但该给钱的时候一点不犹豫，被她拉黑后也没有生气取关，态度一如既往。在这样的对比下，她这个所谓的“大大”倒是显得十分小肚鸡肠。 　　好友去忙自己的事，郁菲靠在床头发了会儿呆，然后打开和知夏聊天的界面，心情微有些低落。 　　她之前太冲动了，那个手机里留着许许多多美好回忆，现在聊天记录没有了，照片也没有了，她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 　　看来，“恢复旧手机文件”这件事有必要列入近日计划清单中了。 　　临睡前，她捧着手机不知道该不该给知夏发消息，等着等着，对方突然发来一个躺下睡觉的表情，紧接着是一句“晚安我的菲菲”。 　　也许夜晚会让人变得矫情，看到名字前的定语，郁菲眼圈一红，忽地生出几分勇气。 　　虽然前面的路布满荆棘，令人生惧，但是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在做的事或许是值得的。 　　她抿起双唇，回复“晚安”后，又在心里偷偷加上一句—— 　　晚安，我的知夏。 　　☆、82 　　说完“晚安”的郁菲并没有安然睡去, 而是起床拿起了知夏今天送她的礼物。 　　她翻开封面, 一页页读着上面的文字, 忽然有一种落泪的冲动。 　　这是知夏写给《同生》的读后感, 除了对整体内容的评价，还有她对每一个主角人物的分析和见解。其中针对女主角的人物解析最长, 整整写了十多页，从性格到每一处细节的情绪表达, 面面俱到。 　　从这个礼物里, 她能看出知夏对《同生》的用心, 毕竟不是看了数遍漫画的人绝对写不出这样细致的分析。 　　知夏的文字不像她本人那样富有活力，读起来更像是一个柔声细语的小姑娘, 不慌不忙地斟了小杯茶, 轻抿一口，再将她的想法娓娓道来，读来让人觉得仿佛泡了个温水澡, 舒服的很。 　　郁菲想起自己很早以前发过一条微博，大意是感谢了几个读者对作品的长篇评论, 负面评价对她很有帮助, 正面的则让她有了继续创作的动力。 　　难道知夏翻到了那条微博, 才准备了这样一份珍贵的礼物吗？ 　　她真的、真的好喜欢这个礼物啊。 　　知夏仿佛在用这个礼物告诉她：你给我的好我知道，也都收下了，这些则是我的心意，它们不贵重，但我用了整颗心。 　　仔细收好本本, 郁菲擤擤鼻子，洗把脸躺回床上，失眠了一个晚上。 　　失眠到凌晨，她自暴自弃地抱过被子玩起手机，先是看了很多和知夏有关的微博和网站帖子，然后搜起各种同性恋相关的东西。看着看着，她想起来以前看过的“晋江苦昼”微博，又点进她的主页，默默翻看。 　　曾经觉得无聊且没有任何意义的文字，现在看来忽然变得有趣起来。郁菲一直翻回到苦昼第一次和她女朋友见面的微博，那种从暧昧到携手未来的甜蜜点滴渗透在屏幕上每一个文字里，确实如她们粉丝评论的那样——超甜。 　　奇了怪了，怎么她之前觉得无聊，现在却觉得甜蜜呢？ 　　郁菲刷完苦昼的微博，又去刷苦昼女朋友——雁唐的微博。刷了一半，她忽然明白过来，对她来说，这些甜蜜可爱的日常曾经与她完全无关，一是因为她认为自己不会是同性恋，二是因为她觉得这种幸福永远不会降临在自己身上。但是现在，她开始有了代入感，她也想和知夏创造这种日常，想看她对自己甜甜地笑，想和她制造无数的回忆。 　　爱情这种美好事物，从昨天开始，终于在她心里有了实际的意义。 　　可是……想到自己的病，郁菲抱紧被子，瑟缩了下。 　　其实在现在这种清醒的情况下，她也能勉强理解“性”和“欲｜望”不是什么错误的存在。它关乎人类的繁衍，关乎人类最纯粹本质的情感表达，在一定程度上还代表着爱情。可是一旦面对知夏，这种原本正常的情绪就会伴随着昔日的恐惧共同袭来，两者融合到一起，总是会唤醒那个沉睡在她心底的恶魔。 　　这些年里，吕医生和她说过很多次，她不应该在治疗过程中刻意避开心里最害怕的那段回忆，而是应该打败它，将它变得与其他回忆一样平常。 　　他们为此尝试过很多疗法，可无论是哪一种，郁菲总会在紧要关头选择封闭自己的内心，以免与那段回忆进行正面搏斗。 　　她曾经一度觉得自己保持现状也不错，但现在，她想再试一次。 　　如果能成为一个正常人就好了，那样的话，知夏和自己相处起来不用那么小心翼翼，不必时时刻刻照顾自己的情绪，以免她发病。 　　和手机过了一整晚，郁菲第二天起床洗漱，两条腿明明和平时一样走着路，她却觉得自己并没有踩到地面上，更像是飘在半空中。 　　想到昨天知夏说她今天还有一天假期，郁菲便给自己和助理放了一天假，随时准备着，免得知夏找她她却没时间。 　　事实证明她这样的做法是正确的，从卫生间飘回卧室时，她的手机响了两下——是知夏说想去找她玩。 　　郁菲心头一跳，忙打开衣柜找衣服。与此同时，柳知夏那边也唰的一声拉开了衣柜的门。 　　其实，对于即将到来的第二次约会，除了吃饭逛街看电影，柳知夏也想不出还有什么能做的。 　　毕竟她真的是个恋爱白痴！！！ 　　柳知夏为了研究怎么和菲菲约会，昨晚甚至和老妈聊了她当年和老爸谈恋爱的事。原来，这两个人是经人相亲介绍认识的，相识第二天就确定了关系，之后坚持不懈压了半年马路，两方家长看时间差不多，找饭店见了个面，订婚了。 　　柳知夏一想，这么说起来，她和菲菲也算是相亲认识的了，菲菲在剧组给她画了很多条漫，而她坚持给菲菲发了很多照片，如今两人终成正果——剧情走向四舍五入和她爸妈差不多。 　　不过说到照片……柳知夏摸摸鼻子，前阵子发生的事让她这个发照片的习惯断了几天，看来今天要给菲菲多发几张自己新拍的照片，补上之前落下的份。 　　她这么好看，一定要给女朋友多看看啊！ 　　可惜那些带点小bian态的照片不能给菲菲发，哎…… 　　柳知夏带着遗憾的心情挑出条短款小裙子，对着镜子转了一圈，对自己笔直纤细的腿满意地点点头。 　　好啦！可爱的她要去和更可爱的女朋友约会啦！ 　　散发着粉红泡泡的柳知夏拎着包飞出家门，然而没等走出小区大门，她已经热得想跳游泳池了。所幸郁菲新租的地方离她家不远，不然她辛辛苦苦化的妆很有可能阵亡在路途中。 　　只是，这一路上经历的炎热在见到郁菲的瞬间，全部化作一缕烟，被不知何处刮来的风轻飘飘地吹散。 　　值得，太值得了。就算是现在让她在40℃里跑个800米，能在终点看到菲菲都是值得的。 　　柳知夏强忍着扑过去的心，站在门口对她甜甜一笑：“好久不见呀菲菲。” 　　“……”郁菲弯着腰给她摆拖鞋，“不是昨天才见的么。” 　　“不行啊，一个小时看不见你我都嫌长，更何况……”柳知夏掰着手指头数了数，“更何况我们14个小时没见了！” 　　郁菲红着脸说不出话，摆好拖鞋忙跑到厨房冰箱前取冰镇饮料。 　　柳知夏笑眯眯地在沙发上坐好，接过饮料乖乖喝了一口，问：“你今天有什么想做的吗？” 　　没有任何悬念，郁菲摇了摇头。 　　柳知夏扫了遍客厅，看见茶几下摆着一个游戏手柄，弯着身子将它拿出来问：“我们打游戏怎么样？” 　　“……”郁菲突然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只买了一个手柄，她抿抿唇，无奈地说，“只有一个手柄。” 　　柳知夏“啊”了一声：“没关系，那我们玩手机游戏？” 　　外面天气太热了，她现在只想和菲菲一起在屋里吹空调。 　　郁菲翻了翻自己的手机，感觉自己玩的乙女向游戏并不适合和知夏一起玩。 　　不过柳知夏不介意这个，她脑袋凑过来看了看，见到一个图标很帅的APP，立刻指着它说：“就玩这个吧！” 　　于是，郁菲做梦似的和喜欢的女孩一起攻略起游戏里的男人。 　　两人交替和男主进行互动，不知道为什么，郁菲选的答案总是能加更多好感度，柳知夏就不受男主待见，最后甚至玩出个失望分手的结局。 　　柳知夏看着屏幕上的“BAD ENDING”，整个人都慌了：“菲菲，我是不是特别不会说话？哎你以后要是生我气可一定要告诉我啊，不能像这个大猪蹄子男主，嘴上说着不生气，心里全给我记上了，分手时扯得一清二楚。” 　　郁菲抿唇笑笑，没说话。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点了外卖，吃完饭一起在沙发上看电影。看到一半柳知夏困得直点头，没过多久，脑袋一歪，小半截身子倒在郁菲腿上，睡得心安理得。 　　被当枕头的人却饱受煎熬，她真的很想伸手摸摸知夏毛茸茸的小脑袋，可又怕被发现，手悬在半空中，怎么都落不下去。 　　半小时后，柳知夏睡饱起来，见到菲菲已经被自己枕僵了，立刻愧疚地给她捏腿，结果被对方秒速闪开。 　　来日方长，来日方长——柳知夏努力控制自己。 　　晚上，郁菲送她到机场，目送她奔赴新的取景地，忽然有了一个新的计划。 　　回到家，她给助理发去消息，问她想不想再出差一次。 　　助理有点懵，她还没听说过哪家漫画助理会出差这么频繁。不过上次出差郁老师留给她的自由度很高，所谓出差更像一次旅行，便欣然答应，还主动承包了安排机票和房间的工作。 　　郁菲收到预订机票的截图，想起临别时，知夏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她，嘴角忍不住扬起。 　　希望自己的出现不会给她造成困扰吧。 　　☆、83 　　等到了出发的那天, 飞机落地后, 郁菲还是忐忑地问了知夏, 如果自己到她剧组附近住下, 会不会给她带来烦恼。 　　柳知夏收到消息秒回“不会不会不会”，正琢磨着菲菲是不是打算过来看她, 没过两个小时，她想的不行的人便出现在她的眼前。 　　这次来剧组, 郁菲不再是以探班的身份过来, 而是和导演打了招呼, 可以凭证自由出入剧组。 　　郁菲上次演过柳知夏替身，导演在好友圈子里聊天时提了一嘴, 里面刚好有《同生》的编剧, 看见有人夸郁菲，也跟着夸了起来。两个人一起把郁菲夸了一通，导致整个小群都对这位年轻的漫画家产生了一些好感, 后来导演本人去看了看郁菲新发的武侠题材漫画，十分喜欢, 更是对她产生了不少兴趣。前两天郁菲找到导演, 硬着头皮问他能不能允许她过去取个材, 导演二话没说，直接给她办了个通行证。 　　郁菲不知道为什么导演答应得这么痛快，但心里已经牢牢记下了这份人情。 　　柳知夏结束一天的拍摄，带郁菲和她的助理回暂住的酒店。在新的取景地，演员和工作人员的居住环境比上个地方好了不少, 主演都被安排在四星级酒店。郁菲在前台查到酒店还有空房，直接让助理取消之前预定的酒店，改在这里订下两周，打算在这里一直陪知夏到杀青。 　　助理今天一天见到好多只在电视上看过的明星，人还没回过劲来，见郁老师现在还要在剧组留两周，兴奋之余又觉得郁老师和以前比起来似乎不太一样了。 　　曾经的郁老师能不出门就不出门，与人交往的任务基本都交给她，而现在，郁老师不仅可以自己完成较为复杂的社交，还认识了许多出名的人物，甚至不再畏惧镜头——下午有拍摄花絮的摄影小哥拍她们，郁老师可比她淡定多了。 　　小助理想起之前漫画工作室的编辑们哀叹过郁老师不好意思办签售会的事，总觉得以现在的趋势，过不了多久郁老师就有勇气站在众多粉丝面前了。 　　说实话，虽然郁老师微胖的时候也不丑，但现在瘦下来真的很好看，cos个自己画笔下的女主角都不在话下的好看！粉丝们一定会被惊艳的好吗！ 　　小助理偷偷在心里想象起郁老师穿漂亮小裙子参加签售会的场面，刚想个开头就被boss安排去休息，boss本人则去了柳知夏的房间。 　　她目送boss离开，继续在想象中回到自己的房间。 　　拉着行李箱来到知夏房间的郁菲一阵紧张，直说自己想先回去收拾下行李，谁知柳知夏突然伸出两条细溜溜的胳膊，把她圈在身体和房门之间。 　　“你过来不就是想看我的吗？” 　　她问得郁菲老脸通红，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是这种话哪好意思说出口呢？ 　　柳知夏见她不说话，又凑近一点问：“难道你只是想带着助理来取材？没有看我的意思？” 　　“不是，我是想看你……”郁菲边说边摇头，但她摇头的动作不敢太大，生怕不小心哪里碰到柳小姐。 　　柳知夏难得从她嘴里套出这种带点小甜蜜的话，自己喜滋滋地笑了会儿，撤掉壁咚，拉过郁菲的行李抱怨：“我们又不是没在一起住过，你还要再额外定房间，太浪费钱了。” 　　“……”郁菲尴尬地抓住衣角，老实地说了实话，“我和你在一间屋子里会失眠睡不着。” 　　柳知夏扑哧一声笑出来：“那以后我们还要分房睡？” 　　“……”郁菲被她问得愣住，她从来没想过那么遥远的事，她甚至连“明天知夏还会不会愿意与自己在一起”这种事都无法保证。 　　柳知夏也没指望她能回答自己，将行李箱移到一旁，拉她坐下聊了一会儿，然后带她出去吃饭逛街。 　　比起普通情侣的小别胜新婚，她们两个的重逢显得格外克制，尽管柳知夏很想一把抱住她的大宝贝啃两口，但看着紧张到一直盯地面的菲菲，她还是压下了自己过于热情的想法。 　　接下来的两周，两人一直以这种保持距离的模式相处，白天郁菲有时和助理一起在酒店工作，有时带助理到剧组取材。小助理没过几天就和剧组的几个年轻人混熟了，后来还跟着工作人员要了几张签名照。大多数演员都很平易近人，有的还会主动提出拍张合照，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她向男二号林川要签名时，对方看起来十分不情愿。 　　她这个外行人一定是打扰林川工作了——小助理无比自责，剩下的日子一直老老实实的，不敢再打扰组里的演员们。 　　组里的演员一个接一个的杀青，很快就轮到了男女主角最后一场戏。这场戏拍完，全剧杀青，赶得回来的演员们都被导演召过来，加上“替身演员”郁菲和她的漫画助理，一帮人跑到酒店，纷纷喊着不醉不归。 　　郁菲不能喝酒，全程默默喝果汁，柳知夏身为女主角难逃被灌的命运，可惜酒量不佳，两杯就晕，喝到第三杯已经开始对着天花板数星星了。 　　郁菲一直安安静静地陪着她，这种应酬她一向害怕得很，只是想到知夏一个人在这里不安全，才强撑着留在这里。后来知夏实在醉得厉害，她便趁机辞行，带着助理先把她送回了酒店。 　　柳知夏的助理见她回来，立刻准备了毛巾照顾老板。可柳知夏回酒店以后一直抓着郁菲的裤子不松手，郁菲怕她迷迷糊糊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连忙支走助理，自己亲自照顾女朋友。 　　柳知夏躺在床上，乖乖接受郁菲为她卸妆，两只漂亮的眼睛眯成缝，眼尾微微晕开的眼妆带着一种烟熏妆的感觉，在酒店暖黄色的灯光下有种说不出的朦胧和魅惑。 　　郁菲紧抿住唇，尽量避开她的眼睛，专心卸妆。 　　等眼妆卸干净，柳知夏的眼神变得柔和不少，郁菲松了口气，接热水来为她擦脸。 　　酒醉的柳知夏不吵不闹，脸擦干后才软软地叫了一声：“菲菲。” 　　郁菲直起身子看她：“嗯？” 　　“菲菲——” 　　“菲菲菲菲……” 　　“菲菲菲菲菲菲……” 　　柳知夏翻来覆去地叫她，醉酒后的腔调又软又糯，如爱人在耳畔的呢喃低语，听得人脸红心跳。 　　“你、你要我帮忙做什么吗？”郁菲握紧已经冷掉的毛巾，胸腔被一种满足和欢喜填得满满当当，让她几乎要伸手去拥住这欢喜的来源。 　　“菲菲~”柳知夏还是叫她，眼睛像小猫咪似的眯起来，“我好开心啊。” 　　郁菲抿抿唇，应道：“嗯。我也开心。” 　　柳知夏“唔”了一声，眉毛忽然耷拉下来，问：“和我在一起，你真的开心吗？” 　　“真的开心，从来没有这样开心过。”郁菲仗着对方喝醉，想到她明天有可能什么都记不起来，难得大胆了起来。 　　柳知夏扁扁嘴，忽然委屈巴巴地说：“其实我有一点不开心。” 　　郁菲身子一僵，看着她委屈的神情，死死抓着毛巾。 　　“你心里藏着事……很大很大的事……我能感觉到你为它烦恼，可是我什么都不能为你做。”柳知夏说着说着眼圈都泛起红，“从来都是你在帮我，我却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能……什么都……” 　　她越说声音越小，最后脑袋一歪，迷迷糊糊直接睡着了。 　　郁菲叹了声气，悬着的心落下，放下毛巾，将她扶到枕头上躺好，为她拉上被子。 　　她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做，别人又如何能帮到她呢？ 　　第二天早上，柳知夏从床上坐起来，头昏昏沉沉的，却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昨晚回到酒店做了什么。 　　她只隐约记得菲菲站在床边照顾自己，其他的事，一概不知。 　　柳知夏摸摸身上，见自己还穿着昨天的衣服，确定没发生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稍稍松了口气。但是转念一想，她衣着整齐，不代表她没对郁菲做些什么啊！都说酒壮怂人胆，她平时总想着和菲菲这样那样，万一自己喝多了真对她这样那样…… 　　头皮一阵发麻，柳知夏从床上骨碌下来，飞快洗澡换衣服，然后给郁菲发消息，问她醒没醒。 　　收到回复，她麻溜儿滚出门，乘着电梯一路奔向郁菲的房间。 　　郁菲昨晚睡得还好，此时已经在整理线稿了，见她过来，便把稿子先收到一边，走去给她倒水。 　　柳知夏搓搓手，小心翼翼地问：“那个……我昨晚都干什么了啊？” 　　“很老实，洗完脸就睡了。” 　　得到一个和想象完全不同的答案，柳知夏愣了一下，问：“真的？我没做什么丧心病狂的事？” 　　“……”郁菲一时无言，“嗯，没做。” 　　柳知夏拖长声音地“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郁菲看着她，不知为何，从她身上感受到一丝淡淡的失落。 　　所以她竟然希望发生什么丧心病狂的事吗？！ 　　一段工作完结，演员和导演带的班子纷纷离开。陈婉到机场接柳知夏回公司，却看见倒霉玩意儿后面跟着郁老师和一个陌生女人，和两位告别后，陈菀开车回去的路上忍不住问她：“你这是把郁老师捆去剧组陪你了？” 　　柳知夏得意地翘起嘴角，哼，明明是女朋友太想念她，自己跑过来的！ 　　当然，为了生命安全考虑，这种话她是不敢说出口的。她清清嗓子，十分正经地回答：“哪有哪有，郁老师是和我们导演要了通行证，过来取材的。” 　　陈菀瞥她一眼：“好吧，戏拍完了，你想休假还是想继续工作？” 　　柳知夏想了想，说：“继续工作吧。” 　　“哦？”陈菀乐了，“可以啊，进步了，你以前可都是回答‘想休假’的。” 　　这不是得养家了么。柳知夏在心里想完，扯出冠冕堂皇的理由：“看到菀姐忧心于我的事业，我终于意识到了上进心是多么的重要。为了不辜负菀姐对我的期望，我怎么还能做一条懒惰的咸鱼呢！” 　　陈菀翻个白眼：“你就皮吧，信你才有鬼了，我看你就是缺钱！” 　　“哎呀不要把人家的小心思说出来嘛！讨厌！” 　　陈菀被她恶心得胃都搅合到一起去了：“还是闭嘴吧你！” 　　回到公司看了些新工作的资料，柳知夏签下合同，算是接下了这份工作。 　　其实对于她这种十八线来说，参加真人秀往往会成为背景板一样的存在。即使她表现亮眼，节目组也会在剪辑中更加突出知名人物以讨好粉丝，而不会将节目时间浪费在她身上。 　　不过这次的真人秀有一点不一样，它是一档更加重视演技的节目。在节目中，她将会和其他演员合作完成一些即兴小品，只要这个小品在现场演了，无论被演成什么样，它都会被完整地播出。 　　柳知夏就不信了，参加这样的节目，她如果依然把自己演成背景板，以后干脆就告别综艺吧。 　　因为这不是一场咖位的博弈，而是对情商、智商以及演技的考验。 　　节目录制在一周后，录制前一天需要到电视台彩排，算起来时间还有点紧。 　　离开公司，柳知夏回家没坐两分钟就跑到楼下，见郁菲正在打扫屋子，柳知夏立刻拿起小抹布帮忙，十分狗腿。 　　第二天，她又一次跑到楼下，郁菲伸出手，递给她一把钥匙。 　　从此，柳知夏下楼更是勤快，有时郁菲去工作间上班，她也窝在郁菲住的地方，翻看她摆放在书架上的漫画。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和菲菲什么都没做过，日子却过成了老夫老妻的模式。不过这样的日子并不让人厌烦，反而有种细水长流的幸福。 　　唯一可惜的是她藏在家里的一大堆可爱小衣服。 　　哎，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穿给菲菲看啊！ 　　☆、84 　　S市中心广场, 一档新的真人秀在此录制, 白玥身穿棒球服, 头上戴着棒球帽, 打扮清爽，正在和场上其他嘉宾互动玩游戏。 　　不远处的停车场里, 节目组的保姆车旁停着一辆黑色轿车，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汪采茉一手举着望远镜, 一手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上次加回“茉莉Lily”, 她说了句自己发现白玥换头像的事, 对方解释说自己是某后援会会长，和郁菲向她叙述的一样。两人又聊了几句, 汪采茉却总觉得这个后援会会长怪怪的, 不像是个追星的，自己倒像是个明星。 　　她知道粉圈有一些人并不是真正喜欢明星本人，有时候他们只是在享受来自没能力接触明星本人的小粉丝们的崇拜和羡慕, 因此她极度怀疑这个什么后援会会长就是这样的人。 　　这样一个心思不干净的人能和白玥接触，甚至有能力让她换上自己提供的头像, 汪采茉十分担忧, 当晚便整理了被白玥团队正式接待过的所有后援会, 挑挑选选，却没有一个像是“茉莉Lily”。 　　汪采茉追星不喜欢动用工作上的资源，但这一次，她一方面担心“茉莉Lily”将来脱粉反咬一口、败坏白玥形象，另一方面她还有点吃醋白玥居然和别的粉丝关系这么好——于是直接去找了白玥的经纪人, 问这个图是从谁手里拿到的。 　　得到的结果令人惊讶，白玥的经纪人说，她的新头像是本人自己换上的。 　　也就是说，要么白玥和茉莉的关系好到已经可以私下聊天了，要么……她不敢想！ 　　汪采茉又研究了一遍各个后援会会长，感觉他们都和白玥保持着分寸和距离，谁都不像是“茉莉Lily”。 　　曾经在心里有过苗头的猜测又一次冒出来，汪采茉不得不保持怀疑——白玥也许真的就是“茉莉Lily”。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白玥她为什么要这样做，理由呢？ 　　她为什么要在网上表达出对一个H图画手的爱，又在现实里对她爱答不理？而且这时间跨度整整有两年！ 　　汪采茉完全想不到白玥以这种方式接近自己的理由，也想不通她找自己约稿的理由，难道是花五万块钱当一回甲方，享受折磨自己的快乐吗？！ 　　为此，她和郁菲讨论了一个多小时，除了更坚定“白玥=茉莉”这个想法，根本没有其他收获。 　　下个月有白玥获提名的颁奖典礼，往常这种时候，汪采茉都是满脑袋灵感，拼命给白玥设计赞助的礼服。可这一次，她的灵感完全枯竭了，满脑袋都是白玥用两年时间扮成小粉丝接近自己的动机。 　　在工作室憋了将近半个月，汪采茉听说白玥这两天来S市拍摄，便暗搓搓地开车过来，直接看着真人找灵感了。 　　她在追星这件事上确实怂，但她没有直接找白玥询问并不是完全因为怂，毕竟这里面还存在着许多利益关系，有些话说开了，对两边都没有好处。 　　其实汪采茉自己也有点恍惚，她对白玥的喜欢是不是不如她想象中那么纯净？不然怎么遇上这种事，她还会考虑到合作和利益呢？ 　　带着这种自我怀疑，她在偷看白玥的过程中时不时走神，本子上记录的灵感也没什么可取之处，根本就是在浪费纸张。 　　一小时后，节目录制结束，车窗升起，黑色轿车悄无声息地离开。然而在车子开出去的时候，外面一直在围观的粉丝误以为这是节目里大热男明星的车，一大波人蜂拥而上，车子开不出去，也退不回去，十分尴尬地在中间卡住了。 　　眼尖的节目组工作人员连忙过来疏散粉丝，维持秩序的保安和保镖们也跑过来帮忙。 　　这边动静太大，不远处的主创团队很快发现骚乱，其中节目编导是爱车的人，看出这车价值不菲，猜想被误认的车主应该身份不低。本着多一个朋友多条路的原则，他带着几个人亲自过去道歉，态度十分诚恳。汪采茉原本不想和他们说话，担心被白玥发现，但是人家在车门外赔笑，她关着车窗一言不发总归不大礼貌，只好戴上墨镜从车里走出来和他说“没关系”。 　　“嘿！看什么呢？”另一边，一个节目女嘉宾在脖子上挂着条白毛巾，一边擦汗一边问眉头紧皱的白玥。 　　白玥握着饮料瓶，说：“好像是熟人，我过去看看。” 　　她说完大步走向那辆黑漆漆的车，有粉丝看她走过来立刻尖叫起来，白玥锁紧的眉头一秒舒展，对粉丝们微笑摆手。 　　“啊啊啊啊！玥玥你怎么这么好看！我的心给你！全给你！啊天啊！怎么这么好看！” 　　“玥宝快看看妈妈吧！妈妈爱你啊啊啊啊！” 　　“玥宝啊！姐姐在这！” 　　“啊啊啊——我老婆！我老婆过来了！” 　　“……”白玥面带微笑，向她的“妈妈”“姐姐”和“女朋友”们鞠躬，导致一帮粉丝一边尖叫一边举起单反狂拍。 　　“啊啊啊宝宝好乖！天哪我不行了！玥玥看这里啊啊！” 　　“左边！玥宝！左边！妈妈在左边！” 　　“看右边啊玥宝！姐姐在这！” 　　“啊啊啊老婆我在地上！求你看看我吧！” 　　汪采茉：“……” 　　放你们的狗屁！白宝宝是她老婆！是她的！她才没有那么多丈母娘和小姨子！ 　　她强忍着亲自下场和粉丝撕一波所有权的念头，对编导微笑道：“既然误会解除，我就先走了。” 　　汪采茉俯身要回车里，白玥快步走到她面前，一把撑住车门：“汪总，好久不见。” 　　“……”汪采茉表情僵了下，然后大方得体地站直说，“白小姐好久不见，我是路过的，不打扰你们工作，我先走了。” 　　编导惊奇道：“原来你们认识。” 　　汪采茉回以尴尬而不失礼貌的一笑。 　　白玥接着她刚才的话问道：“汪总的车在这里路过了两个多小时？” 　　汪采茉老脸有点挂不住，打着哈哈：“刚才看到这边热闹，停下来看了看，后来办了点事，就耽搁了。” 　　白玥又问：“不知道汪总能否赏脸一起吃个饭吗？” 　　“……”汪采茉内心疯狂叫着“能能能我能啊”，表面上却做作地去问旁边驾驶座上的的助理，“我接下来有行程安排吗？” 　　助理嘴角一抽，boss这是想有还是不想有？！ 　　他顿了下，决定实话实说：“汪总，您今天没有其他行程了。” 　　汪采茉“嗯”了一声，起身回复：“可以，地点就由你来定吧。” 　　白玥笑了下：“好，那请汪总和我来吧，这边走的话可能不方便。”她偏过头看看粉丝。 　　吃饭的事算是定了，汪采茉飘飘忽忽跟在白玥身后，掏出手机给郁菲发消息求助。 　　一块馍：我偷看白玥被发现了，她现在要请我吃饭，怎么办！急在线等！ 　　郁郁菲菲：要不要当面和她说清楚？ 　　一块馍：不了吧，万一真是茉莉，我真有点不知道怎么和她相处。但是我感觉她看我的眼神特别微妙，有的眼神让我有一种她喜欢我的错觉你造吗？ 　　郁郁菲菲：别怕，只是错觉。 　　一块馍：QAQ！！！你变了！！！你脱单后变了！！！你都学会戳人心窝子了！！！ 　　郁郁菲菲：噗……吃饭时等她先露破绽吧，如果她没露破绽你就安心吃个饭。 　　汪采茉叹气，也只能这样了。 　　等白玥换好常服，戴好墨镜帽子，两人上了另一辆不起眼的车，在保镖的护送下安全离开。 　　到了餐厅，两人点好菜，相对无言。 　　片刻后，白玥调整好情绪，率先开口：“汪总最近在忙什么？” 　　于是接下来，汪采茉一脸状况外地和她闲聊起来。 　　等日常聊得差不多了，菜也上得七七八八。两人低头吃菜，场面再次尴尬。 　　白玥吃了口小菜，想了想，抬头去看汪采茉。 　　其实汪总挺好看的。 　　身高虽然不高，但气场全开时还算霸气有型，因为是走在时尚前沿的服装设计师，衣着和妆容一向搭配得体，加上本就不错的容貌，放在人群里绝对是焦点人物。 　　自己以前看她总觉得不顺眼，后来因着郁老师的关系看她顺眼不少，却也不至于现在这样——怎么看怎么觉得好看。 　　至于这原因嘛…… 　　白玥在这段时间里仔细翻看过郁老师的微博，她很少发日常，难得出现的几次只和四个人有关：我是馍馍，汪采茉，柳知夏，以及她的编辑。 　　她的生活圈子太小，而在这四个人里，郁老师明确表示过和三个人实际见过面，只有“我是馍馍”仅仅是她的二次元好友。 　　从另一角度来分析，柳知夏是郁老师从剧组熟识的，漫画编辑是工作需要，“我是馍馍”是绘画大触，可汪总呢？ 　　郁老师和一个新锐服装设计师是怎么认识的？ 　　她在微博里丝毫找不到郁老师和汪总认识的源头和契机，汪总几乎是凭空跃入了郁老师的生活圈子。以白玥对郁菲的观察，她觉得郁老师不像是会突然和陌生人变得十分亲近的人。 　　所以，“我是馍馍”有没有可能是另外三个人之一？ 　　柳知夏是不可能了，漫画编辑本身画功不佳，也不可能，剩下的只有突然出现的汪总。 　　白玥之前从来没想过馍老师会和汪采茉有什么关系，直到她那天看秀，忽然意识到，一个优秀的服装设计师，自然会有卓越的画功。 　　馍老师画功无比扎实，而汪采茉是服装设计师…… 　　“馍老师=汪采茉”的想法一旦出现就停不下来，白玥很快就找到了更多证据来证明她的猜想，其中最有力的证据就是收款人的名字为“**茉”，她看着自己整理出的证据，脑袋一阵阵发昏。 　　不是说馍老师是普普通通的工薪族吗？怎么郁老师这种一脸正直的老实人也撒谎呢？ 　　白玥搞不清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心情，合着人家馍老师是喜欢自己的，还给她赞助，给她设计衣服……她又做了什么？现实给人家冷脸，网上张嘴就是一串彩虹屁。 　　她冷静了几天，最后得出结论，她喜欢馍老师的心情没变，她只是对馍老师现实里狗腿热情的态度有点接受无能。与此同时，她还有些担心自己之前对汪总一直冷冰冰的，对方会不会已经对自己失去了兴趣。 　　不过反过来想想，汪总现实喜欢自己，但在二次元里对她也是爱答不理没什么兴趣的啊。 　　她们两个对彼此两重身份的态度还真是一致，算是扯平。 　　后来白玥想明白了，人的形象不能只看一面，她现实不喜欢汪总，网上还不是喜欢得特别来劲吗？说不定多接触接触，她在现实里也能发现汪总好的一面。 　　至于怎么接触……汪总现在算是她工作团队的金|主，她主动找找金|主也没什么的吧？ 　　可惜白玥这么琢磨着，加好友的手却一直都点不下去。 　　事情拖着拖着就拖到今天，说实话，当她发现汪总还像以前一样默默看自己拍摄节目，重重松了口气。 　　不管汪总有没有发现她的身份，对方还对她保持好感，这有利于她们接下来的相处。 　　总而言之，她还有机会挽回自己之前丢失的形象！ 　　白玥收回偷看汪总的目光，觉得自己不适合表明二次元身份，保持现在的偶像身份和汪总相处应该更能增加好感度，将来网上的马甲掉了也不至于被嫌弃人设崩塌。 　　哎，早知道当初不在网上那么狗腿，也不搞约画稿的幺蛾子了。 　　减分项啊！都是减分项！ 　　打定主意，白玥喝了口茶，放下杯子，又扯出新的话题，说起刚才拍摄的趣事。 　　汪采茉抬头看着她，目光变得深沉。 　　她能明显感觉到，白玥有讨好自己的意思。 　　可她为什么要讨好自己？ 　　这个问题加上“白玥这两年为什么要扮成粉丝接近我”的问题，一起折磨着汪采茉的心。 　　她现在比去年颁布新人设计奖的前一刻还要焦急。 　　算了，要不还是直接问吧！再憋下去她可能要爆炸了！ 　　终于，所有的焦躁化成一声直截了当的打断：“白玥，我想知道，你认识一个叫‘茉莉’的人吗？” 　　白玥一怔，最后点头：“我就是‘茉莉’。” 　　她还是不想欺瞒对方。 　　汪采茉叹了声气，说：“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白玥顿了顿，“你是馍老师。” 　　汪采茉恨不能以头撞墙，有些事没得到答案总归是和得到答案的感觉不一样的。 　　所以她一直迷恋着的白玥真的看了她那么多小H图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被偶像看到自己画的H图是一种什么感受？ 　　是想死的感受！ 　　汪采茉撑着额头，斟酌片刻，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前几天猜的……你什么时候知道我的？” 　　前两天？猜的？ 　　也就是说，白玥之前并不知道“我是馍馍”就是她汪采茉，她就是真情实感地喜欢自己的……H图？！ 　　汪采茉顿时一脸茫然，机械似的回答：“……也是前两天猜的。” 　　白玥：“……” 　　汪采茉：“……” 　　那么，和偶像一起互脱马甲，发现偶像马甲其实也很羞耻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是平衡多了的感受！！ 　　茫然过后，汪采茉一时没忍住，嘴角翘了起来。 　　她想了那么久的动机，原来是根本没有动机。 　　她的白宝宝就是喜欢网上的她！这一切都是巧合！ 　　汪采茉高兴得快要上天，所幸理智还在，在短暂的失态后，她轻咳一声，说：“看来我们以前看对方的角度都太片面了，不如我们以后认真了解一下对方，说不定我们会成为不错的伴……伙伴、朋友。” 　　实不相瞒，她刚才差点说出个“伴侣”。 　　“……”白玥抿唇看她，缓慢地点了点头，“以后，请汪总多多包涵了。” 　　☆、85 　　互掉马甲的消息传到郁菲那里时, 她也没忍住笑了出来。 　　原来之前在汪采茉面前高冷如雪山之巅的白玥, 曾在网上变着花样夸了汪采茉两年。为了引起她的注意, 白玥费尽心思地让她画自己, 企图让馍老师多多关注自己的三次元身份，后来还换上头像, 眼巴巴等对方联系自己…… 　　这个反差可以说是很可爱了。 　　连郁菲都觉得可爱，汪采茉更是被萌得吐血。刚掉马甲那会儿, 她还没想到这一层, 回去仔细一琢磨, 意识到白玥不仅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高冷，心里还藏着如此不为人知的一面, 美得她脑袋顶直冒泡。 　　她家白宝宝怎么就这么可爱呢？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呢？！ 　　汪采茉枯竭的灵感瞬间井喷, 和白玥分别的路上就拿着笔和本开始写写画画，回到工作室直接一头扎在工作台上，全身心投入新款礼服的设计中。 　　而白玥和她分别后, 保持着淡定接受了一场采访，然后回到住所, 一头扎进床里。 　　这件事真是越想越羞耻, 她在三次元的人设崩得太彻底了, 甚至有一种底裤都被人翻出来看了两眼的感觉。 　　所幸结果还是好的，汪总身上有吸引她的地方，自己也同样吸引着对方，抛却名利场上的关系，或许她们真的可以成为不错的朋友。 　　毕竟, 她们彼此都握着对方最羞耻的把柄…… 　　当朋友总比当敌人或者路人安全对吧…… 　　白玥叹口气，手机点开聊天界面，盯着汪总名字看了半天，给她发去一条消息。 　　茉莉Lily：之前当面不好意思说，我为之前对你的冷淡表示歉意，谢谢你一直以来的支持。 　　她发完消息去洗澡，回来看到回复，捂住眼睛哀嚎一声。 　　一块馍：我也为之前吐槽你是龟毛甲方道歉…… 　　一块馍：不过以后啊，你再想看什么图，我都可以画给你，绝对不嫌麻烦！我画小H图可快了嘻嘻！ 　　白玥垂下覆在眼睛上的手，实在不知道怎么回复。 　　因为她不想看只有一点肉味的小H图。 　　她想喝肉汤，或者直接吃肉。 　　这种话怎么可能说出口？ 　　白玥冷静片刻，习惯性地违心打下一串诸如“你说的不要这么直白”的话，想了想，又全删掉了。 　　还装什么啊！她在馍老师微博看人家画了两年的小H图，变着花的夸画里主角胸挺、屁股翘、肌肉完美、体位刺激……有什么可装的啊！ 　　装出来人家也不会信的好吗！ 　　还不如放飞自我来得真实。 　　不过，想直接吃肉这种话她现在说不出来，继续夸夸对方倒是可以。 　　茉莉Lily：你画的我都喜欢，继续产粮吧，加油q(≧▽≦q) 　　而汪采茉看到白玥卖萌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 　　幸福来得太突然，她快要承受不住了！ 　　她把截图发给郁菲，对方看过后回了句“6啊”。 　　一块馍：？？？你这话和谁学的！ 　　郁郁菲菲：最近知夏喜欢用。 　　一块馍：……告辞。 　　郁菲笑了一声，放下手机，继续画条漫。 　　这是一系列记录自己和知夏日常的漫画，目前没有发出去的打算，就算要发出去，也要再注册小号发。 　　她终于彻底体会到了像苦昼和雁唐这种微博上发狗粮的情侣的心态。 　　真的忍不住。 　　因为生活变得前所未有的幸福，所以恨不得将每一处美好都变成文字或图画记录下来，将它们展现给真心祝福自己的人们，告诉他们这个世界有多么美好可爱。 　　这种心情总结起来就是——遇见你，世间万物皆可爱。 　　可惜以知夏的工作情况，她还不能将这些漫画公之于众，只能自己画来抒发下心里已经装不下的种种情绪。 　　郁菲发现，与知夏在一起的时间越久，自己之前那种有一天算一天的心态越站不住脚。 　　人心贪婪，她现在已经不想和知夏有一天算一天了，她想和她有每一个明天。 　　可是…… 　　她垂眸，画笔停在半空中，久久未能落下。 　　明天，知夏就要去N市电视台参加节目彩排了，少说也要三天才能回来。 　　想到接下来三天家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她抿抿唇，放下画笔，走到客厅打开了跑步机。 　　她之前跑步都是在私人健身房，前两天知夏说运动有助于排解焦虑和烦闷，于是买了台跑步机放在她这里，说是让她在心情不好时随时调节心情。 　　郁菲在跑步机上跑得满头大汗，下来做拉伸的时候想，这招确实有用。 　　心情恢复后，她又想到一件事。 　　知夏再过一阵子就要进《同生》的组里拍摄了，到时候她们岂不是又要分开了？ 　　她想起前两天《同生》主创群里有人说取景拍摄地分布很广，北边拍完跑南边，南边拍完还要到西部拍沙漠。有些地方拍摄地点偏僻，没有老乡带路，自己的车子根本走不过去，到时候她就是想去探班都不容易。 　　郁菲灵机一动，想了下，干脆去找统筹大哥，问他能不能把自己再加进跟组编剧里。 　　在柳知夏去N市录节目的三天里，郁菲和统筹各种交涉，总算是成功把自己加了进去。 　　等到知夏拍摄《同生》，她们也不用分离了，如果拍摄什么危险的镜头，以她们相近的身高，自己还能做个替身。 　　毕竟知夏的倒霉体质实在是太厉害了。 　　节目顺利录制完毕，三天的分别告一段落。在机场门口接到知夏，郁菲迫不及待地和她分享了这个好消息。 　　柳知夏兴奋地险些直接扑过去。 　　呜呜呜呜呜呜她的菲菲怎么这么好啊！ 　　不过郁菲除了是编剧，还有着漫画家的身份。入组拍摄将会耽误她许多创作时间，《倚剑长歌》刚开始连载，还有很多剧情等待着被她画出。如果入组，意味着她在入组前的几个月需要加快创作速度，怎么也要攒出几话稿子，不然她的编辑肯定要在千里之外对她疯狂催稿。 　　看来她这几个月要拉着助理一起加班了。 　　半个月后，导演确定，拍摄许可下来，大部分选角工作完成，剧组班子已经有了一定规模。据统筹大哥说，剧组再筹备一个多月就能开拍。 　　时间越发紧迫，郁菲和柳知夏见面时间自然变少，不过柳知夏最近工作也忙，之前录的节目播出，观众反响不错，这一期节目小红了一把，她出演的片段被截出来各种转载，不少观众都夸赞她，说是个演技不错的小姐姐。 　　演技被人认可是柳知夏一直以来所期望的事，更令她开心的是，有一小部分因为《同生》关注她的粉丝也承认了她的演技，表示可以期待一下她在《同生》中的表现。 　　《同生》是菲菲的心血，她绝不能让这部剧成为一个失败的改编作品！ 　　柳知夏知道一部改编剧对于原著作者的身价有多重要，爆红的改编剧会让原著作者在业内的人脉和地位都有所提升，今后的作品也更容易卖出。相对应的，剧里出彩的演员也会因此收获更为优质的资源，所以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菲菲，她都要全力以赴。 　　她所追求的不是她们哪一方的名和利，她想要的是她们更美好的未来。 　　因着之前小红一把的节目，有一家时尚杂志社找上陈菀，为她拍了一期带有哥特风的硬照。还有几家网红产品公司想要找她代言产品，不过都被陈菀推了，反而为她接了一个出场费不算高的新综艺，每个嘉宾出场三期，一个月内录完，另外，还给她安排了一些培训课程。 　　陈菀对柳知夏那点流量和人气心里有数，让她代言什么产品，百分之九十九没几个粉丝为她买账，到时候还得公司给她刷销量，丢不起那个人。不如接综艺刷刷脸，而且这个综艺有一个人气流量男明星，有他撑场子收视率不会差到哪里去，好歹能给她家完犊子玩意儿增加点曝光率。 　　所以，在郁菲疯狂画画赶稿的时候，柳知夏疯狂参加各种工作，彼此生活都很充实。到了晚上，只要不是太晚回家，柳知夏都会跑到楼下，窝在郁菲怀里躺一会儿。 　　不过这两天菲菲都不让她躺了，究其原因，是柳知夏上次一个不小心，撞在了对方的胸上。 　　……真软QAQ！ 　　享受柔软也是有代价的，反正郁菲说什么都不让她再躺了，柳知夏这个悔啊，最后只能退而求其次，靠在对方的肩膀上——还不能抱胳膊。 　　谈恋爱谈成她这么心酸的人也不多了吧！ 　　距离开机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剧本彻底完成，柳知夏和郁菲各收到一份，两个人晚上见面时便又多了一项活动，一起看剧本。 　　柳知夏守着原著大神，理解剧本就跟开了挂似的。再加上她之前就研究了好多遍漫画原著，现在还有郁菲陪她对戏，背台词也格外的快，她甚至觉得自己到剧组都不用再看剧本，导演指哪演哪，绝不含糊。 　　在郁菲交上未来三个月的更新稿子的第二天，两人和柳知夏的助理一起前往北方小镇。 　　因为郁菲特意要求过，她和柳知夏住的房间紧挨着，有什么事可以最快速度赶到。 　　最近没有工作，郁菲的助理被放了个大假，趁这个机会，她画起了自己先前在构思的漫画，计划这个月在漫画平台发出属于自己的作品。 　　南方此时还在二十多摄氏度的燥热中，北方的白天虽然温度也差不多，但到了晚上，晚风吹过，还是有了几分早秋的凉意。开机仪式那天，柳知夏穿了短袖衬衫，酒宴结束回来冻得直搓胳膊，郁菲看了她半天，犹豫着将暖和的手放在了她的手臂上，为她取暖。 　　柳知夏生怕吓到她，没敢乱动，老老实实被她扶着走回旅馆。 　　其实心里美滋滋的！嘻嘻！ 　　第二天《同生》正式开拍，第一场戏是女主柔姐带着一身泥从山里出来，遇上小镇里一起喝酒的朋友，说起这两天镇子里发生的新鲜事。 　　柳知夏一身脏兮兮的迷彩服，脸上也涂了土，看着狼狈，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简直和漫画里的柔姐一模一样。 　　郁菲看着她满意地笑笑，旁边的编剧和她聊天，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复，目光一直追随着到处走动的知夏。 　　不远处，化妆师身边的助理陈婷忙完工作来到这边看拍戏，忽然看到离导演不远的郁菲，眉头一皱，对另一个化妆助理说：“那个人看着好眼熟啊。” 　　“那是漫画原作者，听说是不放心剧情改编，跟来做了跟组的编剧。” 　　“漫画家？她笔名叫什么？” 　　“叫郁菲，好像是她本名，现在用本名做笔名的人真不多哎……” 　　了解情况的助理还在说话，陈婷举起手机，对着郁菲的方向拍了张照片，放大来看。 　　“她怎么了？”那助理见她不理自己，凑过来问。 　　陈婷表情奇怪地看着照片上的人，说：“我好像认识她。” 　　助理惊叹：“厉害啊！听说郁菲画的漫画本本大卖，在漫画行业算是数一数二的了。” 　　陈婷表情更奇怪了，她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将照片里郁菲的脸截下来，发到了一个小群里。 　　你婷姐：你们看看这个是不是我们小学的郁菲？ 　　另外几个和她同小学的纷纷附和说“是”。 　　你婷姐：草，说出来你们都不信，我师父带我去了个剧组化妆，她是编剧，还是什么漫画原著的漫画家。 　　花爷：真的假的，那贱|人混得这么好？ 　　你婷姐：可不嘛，人品这么差还能有好日子过，现在版权不便宜，光这一个剧她就赚好几百万呢！ 　　花爷：真不公平啊，我们在这累死累活一个月六七千，她画个画能有几百万，呵呵。 　　曦木是个小太阳：凭什么她这种人能活得这么好？！ 　　你婷姐：呵呵，说不定她画画根本不怎么样，全靠睡老男人出的名呢。 　　花爷：哈哈哈哈这话说不得吧，人家厉害着呢，小心被告诽谤哟~ 　　你婷姐：草，老子还能被她吓到？她当年干的那点事要是被说出去，指不定多少人和我们一起骂她呢！ 　　陈婷越想越不平衡，她在剧组当化妆助理，一个月五千二，郁菲算个什么东西，能拿几百万？！ 　　心里的酸意渐渐化为实际行动，她不再和群里的人抱怨，晚上回到旅馆直接注册了某知名论坛，发了郁菲的料。 　　【漫画家郁菲小学勾|引男班主任，被拒绝后跳楼，难道没人知道？】 　　1L：画《同生》那个？卧槽真的假的，我还挺喜欢她的。 　　2L：有锤上锤，没锤滚。 　　3L：哇有瓜吃！蹲等lz上锤！ 　　4L（楼主）：没有证据，不过江城小学06届毕业生都知道这个事儿[微笑] 　　5L：召唤江城小学06届毕业生！ 　　6L：我是郁菲老粉，从来没见过郁菲爆照，lz怎么知道是哪个郁菲，别是同名的吧。 　　7L（楼主）：确定就是郁菲本人，三年级照和拍摄现场照为证。 　　陈婷找家里妈妈拍下小学三年级照片发来，又加上自己今天上午偷拍的照片，一起发了出去。 　　8L：这么多年我终于知道女神长什么样了，真好看，谢谢lz！ 　　9L：只能确定两张照片是同一个人，标题的事呢？ 　　10L：我是江城小学的，不过是08届毕业生。我好像听说过这个事，当时有个学姐勾|引老师不成，还想跳楼陷害老师。 　　11L：卧槽，劲爆！ 　　…… 　　短短一个小时，楼已经盖到三百多层，更多江城小学出来的学生开始讲述这件事。不少郁菲老粉难以接受现实，跑到微博和漫画平台下质问郁菲，媒体察觉到这件事有可挖之处，纷纷发出微博，类似“《同生》作者儿时丑事被扒出，《同生》播出是否会受影响”的内容很快轮到各个漫画爱好者的首页。 　　当天晚上，郁菲又一次上了热搜，却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第一个发现这件事的人是郁菲的助理，她看到网友截取的各种石锤脑袋一阵阵发懵。 　　郁老师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 　　第二个发现的人是柳知夏，她看到网友截图差点直接下场骂人，她努力保持理智，在深呼吸到缺氧后，给菀姐打电话询问有没有合适的公关公司。 　　不管怎么说，当务之急是把这个事情压下来，不能被郁菲知道！ 　　柳知夏隐约意识到这件事很可能就是郁菲这些年来心理疾病的根源，她当然不相信郁菲会做出这种事情，但是她也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菲菲会告诉她吗？ 　　她不知道。 　　陈菀听她喘着粗气和自己说完事情，想了想，问她：“你一个人能把这件事压下来吗？你猜剧方现在知不知道这件事？” 　　柳知夏立刻说不出话了。 　　一个话题的热度如此之高，《同生》剧组不可能没人知道。 　　陈菀继续说：“你先稳住郁老师，这件事你没法一个人压，我去找制片人。” 　　电话挂断，柳知夏又不想给热搜贡献热度，又想知道事态发展，憋得快发疯的时候，她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起来，披上外套敲响了隔壁郁菲的门。 　　“谁？” 　　“我。” 　　郁菲打开门，看见柳知夏鼻头红红的，连忙侧过身子让她进来。 　　“怎么了？”郁菲问话的时候，手机突然响起，她刚要去接，柳知夏嗖地冲过去摁住她的手机。 　　她拿着郁菲的手机，拼命想理由，可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出来。 　　手机又响了起来，郁菲一脸莫名地看着柳知夏，又问：“发生什么事了？” 　　“我……”柳知夏张着嘴，眼睛到处乱瞄。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说什么说什么说什么！ 　　她急得背后冒汗，但转念一想，这件事能瞒过今晚，还能瞒过明天吗？ 　　菲菲总会知道这件事的。 　　与其瞒着她，还不如趁机问出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好让她有理由撕碎那些造谣人的嘴。 　　手上的手机终于安静下来，柳知夏吞了吞口水，拽着郁菲的衣袖，将她安置在椅子上。 　　“菲菲，我想问你一件事。” 　　柳知夏很少这样严肃地说话，郁菲忽然紧张起来，说：“你问。” 　　“你发誓，无论我问什么，你一定会回答我。” 　　郁菲张张嘴，没说话，也没点头。 　　柳知夏焦躁地挠头发，最后吼道：“你要是不回答我，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吼完她一阵后悔，这哪是问话，这分明是幼稚无比的威胁啊！ 　　可是除此之外，她实在想不出别的让郁菲同意的方法了。 　　果然，郁菲没办法，只好点了头。 　　手机又响起来，柳知夏粗暴地摁掉，直视郁菲双眼，问：“你小学发生过什么事？” 　　郁菲眼睛蓦地睁大，瞳孔在极度惊恐中放大，她猛地站起来，手脚慌张得不知道往哪里放。 　　“你听说什么了？”她颤抖着问。 　　柳知夏心疼她的反应，拉过她的手说：“你答应过我的！你要告诉我！” 　　郁菲使劲摇头：“这个不行……我……不……什么都没发生过……” 　　“郁菲！”柳知夏打断她，努力压低声音说，“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不要怕，我不会害你。” 　　郁菲情绪激动，根本听不进话。她身体一直在颤抖，柳知夏干脆将她抱住，等她消停下来，继续问：“菲菲，告诉我，发生什么了？” 　　郁菲无力地靠在她身上，还是不说话。 　　柳知夏抬起手，慢慢抚着她的背，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感觉到肩膀一片湿润。 　　她心里一紧，片刻后，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学班主任，想要侵犯我。” 　　☆、86 　　郁菲只说了这么一句, 然后又一次陷入沉默。 　　而这十个字落入柳知夏的耳朵里, 气得她牙齿都在打颤。 　　畜生……畜生！畜生！ 　　所以不是什么学生勾引老师, 而是老师骚扰学生。这禽兽老师害得学生至今走不出那段阴影不说, 还捏造事实，抹黑她的形象。 　　柳知夏捏紧拳头, 恨不得现在就找到那个老师，狠狠打他一顿, 再公布事实真相, 让这老畜生知道什么叫报应。 　　但在这之前……她看着郁菲, 心里一抽一抽地疼。 　　怀里的人一动不动，柳知夏肩膀处的衣料却已经湿透了。 　　那满腔的委屈和怨恨, 在无声无息间传递给柳知夏。她想起表白那天, 郁菲没头没脑地说，她以前是个很开朗的孩子。 　　柳知夏眼前恍惚间出现一个笑得肆意开怀的小丫头，笑着笑着, 她忽然蜷缩在墙角，睁着无助的眼睛, 看着自己。 　　那双眼睛里含满泪水, 柳知夏打了个哆嗦, 她根本不敢想菲菲曾经遭受过的苦难，只要想要一点，她就恨得发狂。 　　不行，她现在要冷静，只有冷静下来才能帮菲菲更好地解决这件事！ 　　柳知夏闭上眼睛, 深吸一口气，继续轻拍郁菲的后背，说：“菲菲，你别怕，他现在伤害不到你了，你很强大，你是我迄今为止接触过最坚强的人，告诉我，后来发生了什么？” 　　之前恶补的心理学书籍在这一刻发挥了作用，柳知夏虽然做不到用套路让郁菲说出过去，但至少，她能用更柔软的语言，让她感到安心。 　　大概她的话真的有些作用，郁菲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我跳楼逃了，他污蔑我，全班同学也污蔑我。他们欺负我，我想转学，可是爸爸死了，家里没钱……” 　　怪不得……怪不得她以前会说自己脏，会说想亲近别人的想法恶心！ 　　柳知夏气得快要喘不上气，她咬紧牙关，安静地等郁菲说下去。 　　“后来有一天，其他同学去上体育课，我在教室睡觉，他……”郁菲的声音微微颤抖着，她死死咬住下唇，控制着自己不要在知夏怀里发病，“他……我……他摸了我，我吓得跑回家……” 　　她实在说不下去了，下唇被咬得发青，最后晕开一片红，染在唇瓣和贝齿间。 　　柳知夏想到菲菲在休息室休息那次，自己摇着轮椅过去叫醒她，结果吓得她哭着发抖。 　　原来是这样。 　　柳知夏心里止不住的难过，她将怀里的人又抱紧了一点，轻声说：“你能勇敢地说出来已经很棒了，菲菲，我真的、真的特别遗憾……”她说着话，再也压抑不下汹涌的情绪，两眼通红，泪水开始在眼眶打转，“……遗憾我没能在那个时候认识你，没能帮你把那些垃圾和畜生打趴下。过去的事没办法修复弥补，但是菲菲，你看着我，”她扳过郁菲的身子，直视她红肿的眼睛，“从今以后，你不是一个人了，你有我。谁再敢对你满嘴喷粪，我第一个上去抽他！” 　　郁菲还是那副安静的样子，泪水在脸上划过，脸上却没什么表情起伏。 　　柳知夏拼命思索应该再说点什么的时候，郁菲忽然开口：“你是一个公众人物，说话要文明一点。” 　　“……”柳知夏被她气得笑出来，“你怎么这么会找重点呢？” 　　郁菲垂眸不语。见她睫毛上挂着泪，柳知夏抬手用袖子给她擦了擦眼睛，和她说了实话：“你的小学同学认出你了，他们在网上抹黑你，我想通过法律途径解决这件事，你有什么想法？” 　　“什……”郁菲猛地抬起头，惊恐地看着她。 　　那些谩骂和诋毁又在耳边响起，她被无数张嘴包围着，它们一张一合，都在告诉她，她有多么令人恶心。 　　柳知夏抓住她的手，目光坚定：“你逃了这么多年，还想继续逃下去吗？凭什么受伤害的只有你？被困在痛苦回忆里的也只有你？菲菲，应该受到惩罚是他们，不是你。” 　　郁菲睁大眼睛，用力喘着气，脑袋下意识地左右猛摇。 　　柳知夏已经有了大致的思路，劝她道：“你有我啊！小时候我那傻缺弟弟被人欺负，都是我帮他打回去的！这次我帮你打走那些乱吠的狗，但是，我需要你的帮忙。” 　　“什么忙？”郁菲轻声问。 　　“待会儿再说这个，”柳知夏拉她坐下，决定顺势把她另一个心结也给问出来，“在这之前，我还想知道一件事。菲菲，你为什么不能接受我亲近你呢？” 　　手上传来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郁菲低头看着两人相握的手，低声答：“我觉得，自己想对你做的事情，很恶心。” 　　柳知夏虎躯一震。 　　妈呀，菲菲这么刺激的吗？ 　　但是话说回来，菲菲要是真有什么变|态的想法…… 　　也挺好的嘿嘿嘿！ 　　……不，等等，她在想什么！ 　　柳知夏被自己的变|态想法窘到，连忙回过神，尴尬地扯着嘴角问：“什么事？” 　　“其实我知道，情侣之间都会做这些事，”郁菲顿了顿，继续说，“牵手，拥抱，亲吻，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举动，但是我没办法接受，我觉得这些想法和小学班主任的想法一样，很恶心。” 　　听到“牵手拥抱亲吻”的柳知夏：“……” 　　看来是她想多了，告辞：) 　　不过不管怎么说，菲菲能把心底的想法说出来就是一件好事。至于怎么解决，柳知夏现在还没想出来，实在不行她可以去找心理医生问问，同专业人士商量个最佳方案出来。 　　郁菲的情绪逐渐稳定，柳知夏温柔地拍打她的手背，为她增加安全感。 　　片刻后，郁菲开口：“对了，你要我帮什么忙？” 　　柳知夏笑了下，问：“你带画画的板子和笔了吗？” 　　“嗯。”郁菲点点头，她是打算抽空画《倚剑长歌》的。 　　柳知夏边想边说：“好，那你能不能画两张漫画，欸不对，那个应该叫条漫？对，画两幅条漫，讲述你的真实经历和心情。” 　　“这个不行……” 　　郁菲又开始拒绝，柳知夏用手指尖点着她的手背，撅着嘴说：“我想让你走出那段阴影，从今以后，站在阳光下，真正开心地对我笑。” 　　郁菲抿抿唇，半晌，点了下头。 　　柳知夏抬手捏捏她的脸蛋：“说定了，你先画着，不着急，随心情画。如果回忆时心情变差记得随时找我，我就在隔壁。”她说完站起身，跺了跺蹲麻的脚，“我回去处理点别的事，你要是想看网上的言论我也不拦你，但是你必须和我保证，你要当他们都在喷粪。” 　　“……”郁菲无奈地看着她，“要文明。” 　　“呸，和他们我才用不着文明呢！”柳知夏气哼哼地又捏捏她，犹豫了下，没有俯身亲她，而是甜甜地笑了下才转身离开。 　　房门开了又关，郁菲看着门，神情恍惚。 　　知夏没有嫌弃她的过去，没有和其他人一样骂她恶心。 　　她缓慢地勾起嘴角，拿起被知夏放在茶几上的手机，查看刚刚的未接来电。 　　一个是助理打来的，另一个是汪采茉。 　　虽然还不知道网上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想想也能猜到，粉丝和朋友们看到她那“肮脏”的过去有多么震惊。 　　郁菲起身去洗了把脸，回来喝了几口温水润嗓子，这才坐下来给助理回了条短信，告诉她自己没事，网上的事不要信。 　　然后，她拨通了汪采茉的电话。 　　对方接起电话立刻问她现在在哪，人怎么样，得到她刚刚被柳知夏安抚过的回答稍稍松口气，恢复理智和她讨论解决方案。 　　“爆料人发的照片一看就是拍摄现场偷拍的，如果今天没有粉丝探班，那么拍照的人就是剧组内部人员。这件事不仅对你名誉有所伤害，对剧组也是一记重击，导演他们不会放过这个内鬼，但他们能做的只是找到这个人，开除他，再煞有其事地发个没卵用的声明，其他的事还是要由你来做。”汪采茉说了一大串，缓了口气，问她，“所以，你想回击吗？” 　　如果是一小时前，郁菲很可能回答“不想”。 　　她不想揭开自己的伤疤给所有人看，告诉他们，她这些年过得有多难受，她有多惨。 　　但是现在，她开始意识到，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她不敢示人的伤口不仅在折磨她，也在折磨所有爱她和关心她的人。 　　只有这个伤口痊愈了，她和所有亲朋好友才会得救。 　　想想躲在屋里偷偷流泪的母亲，想想为她担心、相处时小心翼翼的知夏，想想第一时间打电话为她提供帮助的汪采茉…… 　　她没理由躲在这些人的后面，自己做一个胆小鬼。 　　郁菲咬咬牙，回答：“想，我想。” 　　汪采茉打了个响指，说：“OK!我有朋友在《同生》剧组的管理层，公关公司我……” 　　郁菲打断她：“我来找。” 　　电话那边的汪采茉顿了顿，说：“我知道你能做好，但是这件事让你出面不方便，可能会被黑子抓住这一点，说你洗白自己。我这边有合作很久的公司，业务水平一流，保密做得好，我猜柳知夏现在也在联系公司，如果可以的话，我和她联手。当然，你也有要配合我们的地方。” 　　郁菲沉默片刻，没有再拒绝她的好意：“谢谢你。” 　　“我真心相处的朋友不多，就你一……哎不是，现在还有一个……算了跑题了，总之我会竭尽全力帮你，虽然不知道你发生过什么，但是我相信你。” 　　郁菲这时候竟然生出一点开玩笑的心思：“你不怕我是骗你们的？” 　　“……”汪采茉忍不住吐槽，“你要是能在这种事上骗人，我和白玥明天就能领证了。” 　　☆、87 　　不出汪采茉所料, 《同生》剧组果然在第二天开除了那个将偷拍照片发到网上的人, 陈婷。经调查她的身份证地址和郁菲确实是在同一城市, 再加上她拍摄照片的过程被另一名助理看见, 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被揪了出来。 　　影片上映前，主创团队对拍摄现场的保密要求都很严格, 现在出了个随随便便把剧组工作中照片发到网上的工作人员，整个剧组对带陈婷的化妆师都有着一股怨气。不过这个圈子说大不大, 说小不小, 身上背着这样一件事, 偷拍照片的陈婷以后也很难再跟组化妆，只能到其他影楼和工作室一类的地方重新做学徒, 算是让大家解了解气。 　　陈婷被开除后, 剧方派来的公关代表和郁菲商讨，打算用《同生》官方微博发布声明，解释说这件事是误会。他直接拿出了昨晚公关赶出来的通告, 与其说是商讨，不如说是通知她——我们通告写好了, 你点个头我们就可以发了。 　　郁菲昨天失眠到凌晨, 休息不算好, 只不过，或许是心里燃起了一小簇火苗，她的精神还不错。她接过打印出来的通告看了看，摇头说：“他们说的确实是谎言，但在谎言背后还有一些别的东西。这不是一场普通的诽谤和误会, 抱歉，这个声明我不能接受。” 　　剧方派出的公关团队向上反映情况，这时候，汪采茉安排的公关找上了柳知夏以及《同生》影视方，一起配合郁菲对事情的澄清。 　　反击工作有条不紊地安排着，这边电视剧依然在正常拍摄，棚外来了很多想要采访的媒体，全部被郁菲请来的保安拦在门外。 　　第一，她不希望这件事耽误剧组的工作进程，第二，她根本不敢面对来势汹汹的媒体记者。但郁菲也不是完全被动的，她也有自己的武器，在知夏的鼓励下，她拿起画笔，在痛苦和煎熬中一遍遍回忆那段过去，将它们用更温和委婉的方式讲述出来。 　　又过了一天，网上讨论的内容已经被扭曲得不成样子，尽管热度在逐渐消退，但惦记着这件事的粉丝还有不少。因为郁菲一直保持沉默，许多粉丝对她失望起来，甚至取消关注。 　　而吃瓜路人中有一部分自诩正义的人，对郁菲小学期间做的事信以为真，纷纷操起键盘骂她，说她人品败坏，小小年纪就想破坏别人家庭，失败后还以一副白莲花圣母的姿态跳楼博取同情，实在是无耻至极，活该她死了爸爸。 　　另一部分理智在线的路人却对这件事保持质疑，为什么郁菲在小学做的坏事已经被扒出来了，其他年龄段却没什么消息呢？如果一个人真的人品糟糕，他不会只做一件错事吧？ 　　还有中立的网友评论，人家在很小的时候做了错事后改正错误，犯的又不是什么杀人放火的大错，网友们何必这样死揪着不放。再说了，人家小时候做错点事，过了这么多年被扒出来，关这些骂郁菲祖宗十八代的网友什么事？他们跳得也太难看了吧。 　　在“丑事”被曝的第三天晚上，理智在线的路人们等到了部分问题的回答。有郁菲的初中和高中同学主动出来说，其实郁菲是一个有精神疾病的孩子，总做各种奇怪的动作，有时候还会精神崩溃，突然请假回家。 　　他们还说，郁菲在上学期间一直安安静静的，从来不惹事，反而是有些讨厌的男生仗着她老实，欺负她。 　　大学认识的同学也开始为她说话，说她画画很厉害，就是从来不和别人交往，一直住在校外，当时同班同学还觉得她挺神秘的，没想到是生了病。 　　此料一出，吃瓜的群众们惊呆了，这个剧情走向和他们想象中不一样啊！ 　　心机girl怎么变成精神病girl了呢？！ 　　但那些已经认定郁菲人品败坏的人不管这么多，他们又揪着她精神病的事取笑谩骂，上窜下跳。后来，不知道由谁指使的水军也在悄悄带着节奏，说郁菲曝精神病史只是为了博取同情，想洗白自己，这些键盘侠更是威风的厉害。 　　就在郁菲二次元的后援会成员苦苦和键盘侠们对抗时，一直沉默的郁菲，突然发了一条微博。 　　微博含三张图片，还有一句文案——“这个故事，讲给支持我、鼓励我、信任我的人，谢谢你们。” 　　第一张图，画的是刚刚失去父亲的小女孩与一个戴着笑脸面具的男人相处，男人讨好她，给她虚伪的爱，直到有一天，他摘下面具，露出恶魔般的脸，向她扑去—— 　　第二张图，女孩惊慌失措中跳楼逃走，等伤好回到学校，她不解地看着那些骂她的同学，不明白为什么事情已经被传成另一个模样了。那些谩骂化成一张张刻薄的嘴，将她团团围起，女孩想要解释，但所有的话语都变成了一串串省略号。没有人相信她，除了她的母亲，因贫穷无法转学的女孩在学校遭受着校园暴力，画面里不断出现破碎的作业本、脏兮兮的校服，还有一个颤抖的她。然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结局，最后一幕，是老师将手伸进她的衣服里。 　　第三张图，女孩再次逃跑，突然，画面一转，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对她和她的母亲说，她患上了强迫症、焦虑症以及人群恐惧症。接下来的几幅画里，女孩身上的校服换了又换，她从小学走到初中、高中、大学，身后一直跟着一个黑色的恶魔。突然，一个点击量几十万的帖子出现在屏幕上，恶魔笑出尖牙，故事结束。 　　粉丝看到她的回应，无法相信之前网友曝光的事全都是那个老师编出的谎言。 　　谎言一代传一代，最后，所有人都将它当成了事实。有网友问最开始的曝料人能不能以诽谤罪论处，可惜律师回答说，曝料人并非故意编造谣言诋毁受害人，从某种程度上说，她也是被骗者之一。 　　骗人者变成被骗者，害人者变成被害者，显然，这个老师侵犯学生的故事比上一个故事更能刺激到网友们正义的心，一时间，网上风向大变，之前痛骂郁菲的人又开始痛骂对学生下手的老师。 　　也有人说郁菲空口无凭，难道从她口里讲述出来的就一定是事实？正义的键盘侠们纷纷下场——她因为这件事都得病了，肯定是真的啊，你怎么这么没有同情心，这时候还要怀疑她？！ 　　键盘侠们的理由当然站不住脚，不过没过多久，又有一个女生在网上发了一篇长文。她和郁菲是同一所小学毕业，曾经也是黄老师的学生，她说自己将这件事憋了很多年，如今看到有学姐被曝后勇敢站出来，她也有了回忆那件事的勇气。 　　女生说，在她五年级运动会的时候，黄老师进了女更衣室，摸过她，还亲了她，甚至将手伸进了她的裤子里。黄老师当时威胁她不准叫出声，如果她不听话，就让全班同学看她光身子的样子，她很害怕，由着他摸了自己，幸好当时有女体育老师路过，黄老师溜走，这才放过了她。回家后她和家长说了这件事，结果父母只是给她办了转学，并没有到学校指责老师，长大后她才明白，父母是怕她的事给自己丢了颜面。 　　女生确诊抑郁症已经有四年，如今靠吃药维持。文章末尾，她说很佩服郁菲可以获取如今的成就，而她，已经自杀过三次，身体状况糟糕，每时每刻都想用死来终结所有的痛苦，就算是活着，也活得没有尊严，没有价值。 　　这篇文章很快冲上热搜，愤愤不平的网友们又是骂老师又是骂毁了孩子一生的家长，后来有网友人肉出这个禽兽黄老师的地址、手机号和工作单位，大家更是一发不可收拾。恐吓信寄到家和单位，愤怒的谩骂发到他的手机上，还有人不间断打电话骂他，他被逼关机，家里的座机又响个不停。 　　学校调查他，老婆崩溃地摔碎他的手机，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远在美国读书的女儿在网上看到自己家的地址，惊疑下给父亲打电话，问他是不是真的做过这些事情。 　　这位黄老师多年来在学校的形象一直是疼爱老婆女儿的顾家好男人，突然曝出这样的事，大家都不敢相信，他自己也死不承认，一口咬定是郁菲仗着如今名利双收，又要回来反咬他一口。 　　吃瓜网友们都被他气笑了，要是没发生这样的事，人家名利双收的为什么要回头撕一个小学班主任？ 　　有记者到学校采访他，向他提问另一位女生的事情，黄老师神色慌张，不理会记者的疑问，一直抓着郁菲不放，毕竟他在郁菲面前更像一个可以博人同情的弱者。 　　两方各执一词，一时间也没有什么证据能证明黄老师真的做过这些事，但紧接着，另一位受害人的父母突然站了出来。 　　他们对记者承认，当年为孩子办理转学，就是因为班主任的骚扰。他们最近看了很多网友的评论，终于意识到了当年的选择对女儿的伤害有多大，这一次，他们不会再逃避，既是为了女儿，也是为了今后不会再有家长和他们一样糊涂，活活害了孩子。 　　几天后，黄老师在持续面对各种记者采访、信件威胁和家长对峙后，终于精神崩溃，承认了一切。 　　学校承受不住社会压力，很快将他开除。妻子不敢相信他竟然对学生做出这种天理不容的事情，毫不犹豫地选择和他离婚。始终被父亲疼爱的女儿得知事情真相，对他失望的同时也对那些女孩充满歉意，她不敢暴露身份，想来想去，注册了一个微博小号，给郁菲写了许多道歉的话。 　　郁菲看完私信，扯了扯身边柳知夏的袖子，问她怎么想。 　　“大概是觉得父亲造孽太深，自己心里过意不去，给你发点道歉的话缓解她自己的心情吧。”柳知夏对禽兽老师全家都没有好感，爱屋及乌，恨亦如此，不过她也不是没有完全理智的人，想了想又补充道，“但是看得出来，她是真的想为被她爸伤害过的人做点什么，你随便回她点什么就行了吧。” 　　郁菲点点头，认认真真地给对方回复：“你不是他，你要过好自己的人生，祝好。” 　　见她回完消息，柳知夏凑过来看了两眼，惊讶道：“哇菲菲，你也太温柔了吧！” 　　反正这事要是发生在她身上，她肯定做不到对那个禽兽的女儿这么温柔地说话！ 　　郁菲抿唇，对她笑了笑：“他女儿什么都没做错，其实仔细想想，她一下子承担父亲身败名裂和父母离婚的事，她并不好过。” 　　“你同情她？”柳知夏问。 　　郁菲摇头：“不算是同情，更像是一种同病相怜。原本美好的家庭被父亲亲手毁掉，她也是这件事的受害者。” 　　柳知夏将头靠在郁菲肩上，轻轻叹了口气。 　　这段时间里，她每天除了拍戏，还要和汪采茉一起跟进公关进度，晚上再熬夜用小号和骂菲菲的键盘侠对骂撕逼，累得头都要秃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件事的结果是好的，她的菲菲笑容又多了起来，就算看到网上恶意的评论，也能做到一笑置之。 　　唔，她要是能让自己亲亲抱抱举高高就更好了！ 　　柳知夏想到这件事，连忙直起身问：“对了，你最近状态不错，要不要回去看看心理医生，再进行一下治疗？” 　　郁菲“嗯”了声，说：“我也有这个想法，但是最近……” 　　“我后天没有戏，陪你回去。”柳知夏打断她。 　　郁菲连忙摆手：“不不不太折腾你了……” 　　柳知夏又靠到她肩膀上，说：“为了你，做什么事都不叫折腾啊。再艰难的事，我也都甘之如饴。”顿了顿，她给自己比了个赞，“我现在张口就是一个成语，6啊！” 　　“……”郁菲无奈地看着她，她这口头禅到底什么时候能换换？ 　　两天后，郁菲和柳知夏一起坐在机场候机，等待回家复诊。 　　柳知夏刷着微博，看到那个写长文的女孩更新，忙戳戳郁菲，叫她一起看。 　　“谢谢你能勇敢地站出来说出真相，也谢谢网友们的帮忙。正义迟到了十几年，幸好它还是来了。从明天开始，我要迎接新的生活，未来，我们一起加油吧。” 　　郁菲抿着唇看完，说：“我觉得，我还能再做点什么。” 　　柳知夏疑惑地看向她。 　　“一定还有很多和我一样的孩子，正在遭受那些肮脏的折磨，”郁菲回望着她，眉头纠结在一起，“我希望能画一些东西，告诉他们，猥|亵他们的人是坏人，他们可以站起来反击这些坏人，而不是畏惧对方。” 　　柳知夏怔了怔，慢慢地，抬起手抚平她的眉心。 　　“菲菲，”她温柔地唤着身旁人的名字，“你值得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美好与爱。” 　　☆、88 　　今天是难得的好天气。 　　郁菲开车前往医院, 在她身边, 柳知夏吹着风, 摇头晃脑地唱rap, 唱到一半还要和车上唯一的听众互动。 　　郁菲满头黑线，根据她的要求, 小声接了几句“Yah!”。 　　柳知夏唱了半个小时，累了, 窝在座椅上睡觉。郁菲将车窗升起, 平稳地开车, 每到等红灯的时候就偏过头看看她，然后自己傻笑。 　　迟到十几年的不止有正义, 还有她幸福快乐的人生。 　　到医院见到吕医生, 对方看看跟她一起来的柳知夏，对她点点头，笑而不语。 　　他已经听说了最近发生的事, 很为郁菲开心，多年的冤屈得以洗刷, 她最深的心结已解, 余下的治疗自然会比之前轻松很多。 　　吕医生对她做了一次完整的测试, 发现她现在的心理状态几乎接近正常人，联想到刚刚发生过的事，他笑着说：“你这次相当于是经历了一次比较极端的暴露反应预防啊。” 　　郁菲之前接受过暴露反应预防治疗，可惜收效甚微，没想到这次歪打正着, 给她来了一次高强度治疗，差一点就一步到位了。 　　后续的治疗疗法基本以思维阻断为主，柳知夏自告奋勇，向吕医生问了许多思维阻断的注意事项，果断承担起在菲菲发病时为她中断思维的重任。 　　临走的时候，吕医生趁郁菲不注意，拉着柳知夏单独说了几句话。 　　柳知夏对他坚定地点点头，然后和郁菲一起回家，看望郁妈妈。 　　郁妈妈早就知道了女儿心结得解的事，和女儿打电话时都听得出她有多开心。昨天听说女儿要带朋友回来，郁妈妈今天一大早就去菜市场买了好多菜和肉，还叫来好友老周，两人一起给菲菲准备晚饭。 　　厨房里，周阿姨一边帮她洗菜一边道：“这下好了，你以后不用再担心菲菲了，你看看这次的事，她应对得多好，而且还有那么多好朋友帮她，你啊，今后也算省心了。” 　　“是是是，我女儿以后没事了，”郁妈妈眼眶发红，嘴角却止不住地上翘，“这么多年了，她总算熬出头了，真好，真好！” 　　周阿姨用手肘戳她，笑话她：“瞧你，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说哭就哭上了。一会儿见到孩子可不能哭，你一哭她肯定也要哭，到时候你们娘俩对着哭，我和她带回来的朋友岂不是也要陪着你们哭？” 　　郁妈妈又好气又好笑地白她一眼，说：“不过老周我跟你说，菲菲提到她那个朋友时语气特别不对劲，说那个人帮了她好多忙，又说她朋友有多好，听着有那么点喜欢的意思。你说，她这次是不是想把人带回来给我瞧瞧的？” 　　“真的？”周阿姨也跟着高兴，“那我也要好好帮她把把关，这孩子心善，什么都信，别被人骗了。” 　　两位老阿姨在厨房聊得热热闹闹，忽然听见外面传来门响，郁妈妈连忙放下手里的铲子，小跑着迎了过去。 　　“哎你着什么急，又不差这一会儿……”周阿姨埋怨着帮她关上火，也跟着跑了出去。 　　门口，郁菲将行李箱放到鞋柜旁边，然后接过身后人手上的礼品和水果，向母上大人递了过去：“妈，我朋友给您买的，她非要买，我没拦住。” 　　哎哟，是个懂事的孩子！ 　　郁妈妈急着看女婿，偏偏人被女儿挡在后面。她接过东西放到客厅，回过头一看，神秘女婿露出脑袋——和他的一头长发！ 　　郁妈妈：“……”嗯？ 　　柳知夏今天走的是中性休闲风，牛仔裤加中性卫衣，低头换鞋的时候，郁妈妈看不见她的脸，只能看见这身打扮和那深棕色的长发。 　　郁妈妈安慰自己，没关系，女儿是搞艺术的，听说很多搞艺术的男人喜欢留长发，女儿喜欢就好。 　　然而，等这位“男艺术家”抬头，郁妈妈扶住额头，好笑地摇摇头。 　　她真是盼女儿找男朋友盼傻了，这明明是个漂亮姑娘，居然能被她想成什么男性艺术家…… 　　柳知夏见到郁妈妈打量自己，身板立刻挺直，对她礼貌地问好：“阿姨好！我是菲菲的朋友，柳知夏。今天要在这儿住一晚，实在抱歉，打扰您了。” 　　“不打扰不打扰，快进来吧，外面冷不冷？”郁妈妈恢复心情，看着这乖巧又漂亮的小姑娘，心里自然而然地生出几分喜欢。 　　还没等柳知夏回答，周阿姨从厨房跑出来，瞧见菲菲的朋友居然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夏夏，无奈地拍拍好友的肩膀，以示安慰。 　　“周姨？！”柳知夏看到她，惊喜地走过去，“您也在啊！” 　　“别都在门口站着啊，来来来，进屋坐着。”郁妈妈招呼大家进来，指了指厨房说，“我和你周姨继续做饭，菲菲啊，你把东西放回卧室，好好招待你朋友，知道没？” 　　郁菲点头：“知道了，妈，你去忙吧。” 　　见长辈离开，柳知夏笑嘻嘻地随郁菲进她卧室，关上门后小声说：“可以嘛小同志，带我见家长这么淡定，不错不错，心理素质见长。” 　　郁菲抿抿唇，将行李箱打开，拿出知夏的化妆包和衣服，不理她的“夸奖”。 　　柳知夏发现她现在也会在自己面前表现出一点小情绪了，说实话，她简直爱死了这样有小情绪的郁菲。以前那个体贴到不真实的郁菲根本就是她压抑内心的结果，现在她能在自己释放情绪，说明自己真的走进她的世界了啊！ 　　想到这一点，她死皮赖脸地凑到郁菲身边，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她。 　　“真不理我了啊？” 　　郁菲看她一眼，一秒破功：“你不要胡说。” 　　“胡说什么？胡说你不理我？” 　　郁菲低声说：“什……什么见家长的……” 　　柳知夏惊呼：“哇你这个人，趁我不在家把我妈攻略得好感度都要超过我了，还好意思说我！” 　　“……”郁菲匆忙捂住她的嘴，“你小点声！我、我那时候又不是故意的，我们又、又没在一起！” 　　“哦？”柳知夏扒拉下她柔软的手，趁机摸了两下，“你就说你那时候喜不喜欢我？喜欢我的同时讨好我妈，是不是攻略未来婆婆？” 　　“……”郁菲抿唇不语，她不想撒谎，但“喜欢”这种回答她怎么好意思随便说出来呢！ 　　还有什么未来婆婆的……亏她说得出口！ 　　“哼，口是心非的小妖精。”见她又不说话了，柳知夏撇撇嘴，帮她一起收拾。 　　郁菲红着脸看她一眼，默默去挂衣服。 　　门外，本来想问她们想喝什么饮料的郁妈妈僵了半天，恍惚地回到厨房。 　　“孩子们说想喝什么？”周阿姨问。 　　郁妈妈盯着一堆锅碗瓢盆，眼珠子一动不动：“让她们喝涮锅水吧。” 　　周阿姨：“……” 　　啥？ 　　☆、89 　　不知道为什么, 吃饭的时候, 郁菲总觉得母上大人在持续型走神。 　　周姨和她们聊得火热, 她亲妈却一言不发。 　　郁菲猜想母上大人可能是在担心自己的病情, 想着吃完饭一定要和她仔细地说一下。 　　一顿饭吃完，柳知夏嗖地冲进厨房刷碗, 周阿姨根本拦不住，只能让她去做了。郁菲擦好桌子, 把母上大人请进屋里, 打算和她好好聊一下。 　　结果她还没开口, 母上大人先来了一句：“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觉得开心就好。” 　　郁菲冒出满脑袋的问号。 　　她奇怪地问：“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郁妈妈心里难受, 她自然是希望女儿幸福的, 但是有些事也不是说接受就能接受。她低头拭去眼泪，一想到女儿将来又不能结婚又没有孩子，心有种被揪起来似的疼。 　　能默许是一回事, 能接受又是一回事。她不想再和女儿讨论这个话题，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我们不谈这个话题, 等我自己想开点再说吧。” 　　郁菲脑袋上冒出了第二层问号。 　　她妈妈为什么突然不想提她的病了？ 　　她心存疑惑, 但也尊重了母上大人的决定, 转而说起另一件事：“对了，妈，我今晚能不能和你一起睡，我卧室留给知夏住。” 　　郁妈妈听见“知夏”两个字，心尖尖又被戳了一下, 柳知夏这孩子人确实不错，长得好看，人讨喜，也有自己的事业……可她是个女的啊！ 　　不过话说回来，她确实不能接受女儿和她女朋友住在同一间屋子里，女儿能有这个意识还不错。 　　于是当天晚上，柳知夏眼泪汪汪地扒着门框，目送郁菲抱起枕头离开。 　　还好郁菲临走前，她软磨硬泡让她把儿时相册留给自己看，接下来的漫漫长夜并不难熬。 　　看着郁菲进了郁妈妈的卧室，柳知夏幽幽叹了声气，关上房门，捧起那小小的相册看了起来。 　　郁菲8岁之前的照片还是很多的，甚至比她这个自恋臭美精的都多，然而8岁仿佛是个坎，再往后翻，除了初高中的毕业照，再也没有其他照片了。 　　菲菲萝莉时期确实非常开朗，照片上的她总是在开怀大笑，偶尔几张撅嘴皱眉的照片也有着古灵精怪的可爱。柳知夏看到一张一家三口的合影，中间的菲菲穿着小公主的衣服，怀里抱着一只大兔子玩偶，呲着两排小白牙，笑得特别开心。在她左边是年轻时美貌的郁妈妈，右边则是不幸出了事故的郁爸爸。 　　郁爸爸不是柳知夏想象中温文尔雅的男人，而是一个剃了圆寸的精壮男人，肤色黝黑，但他脸上幸福的笑容格外温柔动人。 　　柳知夏鼻子酸酸的，她的菲菲原本是多么幸福的小公主啊。 　　不过从今以后，她会把菲菲再次宠成小公主的！ 　　柳知夏看完小时候的照片又去看合照，捧着足有五十多人的照片，一眼就看到了菲菲。 　　真的太好找了，整张照片上，只有她一个人微低着头，长长的刘海挡住多半张脸，忧郁而又寂寞。 　　柳知夏抿抿唇，打开手机，翻到郁菲探班时两人拍的合照。 　　想了想，她到某宝下单买了台照片打印机，又挑了本厚厚的相册。 　　前面十几年的空白已经无法弥补，今后几十年的空白，就让她陪着菲菲一起慢慢填充吧。 　　* 　　新一季秋冬时装周在S市举办，汪采茉在秀场里翘着二郎腿等待开场，手机震动，她接起电话：“嗯，把人带到我这边来吧。” 　　电话挂断，没多久，她的秘书带着郁菲走过来，汪采茉立刻起身迎接她。 　　“这身衣服果然适合你，我设计的时候想的就是你的模样，内敛而不失热情，矛盾又合情合理，是你没错了。” 　　郁菲低头看看汪采茉昨天派人送给她的衣服，她确实喜欢这套衣服，但在这之前，她没想过这套衣服会和她本人有什么关系。 　　汪采茉拉她坐下，说：“对了，一会儿白玥也过来，到时候你们一个坐我左边一个坐我右边，我左拥右抱，肯定倍有面子。” 　　“……”求生欲使郁菲和她默默拉开了一点距离，挑出另一个话题附和她，“看来你和白玥关系发展得不错。” 　　汪采茉弯起嘴角：“是啊，我和她性格真的很合得来，摘掉粉丝滤镜，我和她的共同话题也没断过，就连我们喜欢的小H漫都是同种风格的！” 　　郁菲：“……” 　　那还真是很合得来呢。 　　郁菲最近的状态已经越来越好了，一个多月内只险些发病两次，每次都被知夏及时发现，用强硬手段阻断成功。 　　至于阻断方法…… 　　郁菲老脸一红，想到那个带着果香的吻，不禁感叹原来口红吃起来味道还不错。 　　话说回来，上次的公关事件里汪采茉出力不少，郁菲和她讲述真相后，她当即确定这件事还会有其他受害者。于是接下来，公关公司整理出十几年来黄老师带过的学生，请来心理学家进行排除和分析，又调查了她们的现状，最后找到了另外几位受害者。 　　其中患抑郁症的女孩最配合他们的工作，用她的话说，反正她都死这么多次了，命都不要了，她还要什么面子吗？也正是由于她的配合，后来的反转才能如此顺利。 　　所以郁菲打心眼里感谢这位网络上认识的好朋友，说实话，她为汪采茉带来的东西并不多，无非是一些同人授权，但对方为她做的实在太多了，这让她忍不住去愧疚和比较。 　　前两天两人聊天，她再三犹豫下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没想到对方连着给她发了十几个打脸的表情。 　　她说：“你是不是傻！要不是你，我现在还和白宝宝互相藏马甲呢！你愧疚个鬼哦！” 　　郁菲一琢磨，回复她：“要不是你，我也不能和知夏同组。这么想想，我更愧疚了。” 　　汪采茉又好气又好笑，最后告诉她：“那你就好好攒钱吧，等我和白宝宝结婚，你给我送个史无前例的超级大红包。” 　　不管怎么说，郁菲心里还是觉得亏欠自己这个好朋友，于是一向害怕站在聚光灯下的她在收到好友邀约后，二话不说答应她出席时装发布会，陪她看秀。 　　没过多久，白玥也来了，一袭星空蓝的长裙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美得令人心颤。 　　当然，主要是令汪采茉心颤。 　　“郁老师。” 　　白玥和郁菲打了个招呼，随后想坐到郁菲身边，汪采茉立刻抓住她，原地扯谎说：“那边是别人的位置，你坐我这边！” 　　郁菲偏过头默默研究秀场内别出心裁的布局和设计，白玥抿嘴一笑，顺从地坐到汪采茉身边。 　　“柳知夏没过来吗？”白玥问。 　　听到这个名字，郁菲一秒回神：“她还在拍戏，赶不过来。” 　　白玥笑道：“你们两个像连体婴似的，真是难得分开。” 　　现场灯光扫过郁菲的脸，她不适地眯起眼睛，然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白玥又问：“郁老师最近状态不错，时装发布会都不在话下，我是不是可以期待你以后能办签售会了？” 　　这件事编辑秦羽然最近确实和她提过，不过已经被知夏率先否决了。她说，你现在状态还没有完全稳定下来，一旦哪个环节出错你又要自责难过，不如再过一两年状态稳定，等《倚剑长歌》出版的时候再办也不迟。 　　郁菲觉得有道理，就拒绝了编辑的提议。 　　白玥听她说完颇为遗憾：“看来我要再等一两年才能有机会为你撑场子了。” 　　郁菲没搞懂她为什么要给自己撑场子，问过后，漂亮的女人掩唇笑道：“为了报恩啊。” 　　至于是报什么恩，郁菲却再也问不出来了。 　　她在S市逗留几天，陪两个朋友看了几场秀，虽然大部分时尚她并不是很能理解，但有几位设计师的服装为她带来了一些漫画角色服装的灵感，也算有所收获。 　　《同生》拍摄组已经转移阵地来到了南方的取景地，郁菲离开S市直奔新取景地，再见到柳知夏那天，心心念念的人一溜烟地跑到她身边，毫无顾忌地挽住她胳膊。 　　“你终于回来啦！” 　　郁菲小心地摸摸她的头发，缩回手说：“看完就回来了。” 　　柳知夏笑嘻嘻地说：“对了，这边的酒店房间不够了，演员和工作人员的房间都做了调整，我主动要求和你住在一起了。” 　　住在一起？ 　　郁菲脸上泛红，半天才憋出个“嗯”字。 　　到了晚上，夜深人静，柳知夏看着缩在床边的郁菲，像个大虫子似的挪了过去。 　　郁菲睁开眼睛，黑漆漆的眼珠在床头的夜灯下映得发亮。 　　她莫名想起自己上次发病时，知夏与她十指相扣，四只手一齐背在身后，然后将她压在墙上一口亲了上去。 　　脸上升起一股热气，郁菲不敢与她对视，立刻背过身子。谁知这更遂了小坏蛋的意，长手长脚一起伸了过来，将她抱了个满怀。 　　“你……” 　　“我想你了。” 　　“……” 　　郁菲僵着身子不敢乱动，贴在她背后的人却动了动。 　　不知道为什么，她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对方衬衫被水淋湿后露出的衣服…… 　　这阵子相处下来，郁菲发现，知夏其实很喜欢这种奇奇怪怪的小衣服，大概是怕她接受不了，一直憋着没说。 　　但是没办法，某宝的搜索记录是骗不了人的，上次知夏让她帮着用自己手机搜东西，她点开搜索栏，刚看见几条搜索记录，手机就被对方抢走了。 　　知夏一副小学生抄作业被发现的样子，结结巴巴地说：“那个那个……我、我还是自己来吧！” 　　郁菲后来搜了那几家店名，发现都是卖可爱小衣服的店，不过这些小衣服穿起来都……怪色|情的。 　　说来也奇怪，曾经那么厌恶的事情，因为习惯身边有一个对她表达亲昵和依赖的人，渐渐的也没那么令人在意了。 　　唔，说实话，她还挺想看知夏穿的。 　　肯定比模特好看多了。 　　当然了，严肃正经老干部菲是根本说不出这种话的。 　　郁菲满脑袋都是乱七八糟的东西，身后作妖的柳知夏见她没反应，不满地捏捏她的肚子：“想什么呢？” 　　郁菲肚子一缩，一种奇异的感觉袭来，吓得她立刻挣开身上缠着的八爪鱼，说：“什么都没想！睡……睡觉！” 　　反应这么大？柳知夏咂咂嘴，觉得自己今天吃的豆腐够多了，老老实实回到原位。 　　没过多久，郁菲听到身后传来平稳的呼吸声，小心地转身去看，发现人已经睡熟了。 　　郁菲抿紧唇，默默躺了回去。 　　所以她刚才在可耻地期待些什么啊！ 　　第二天，还没睡饱的柳知夏被闹钟吵醒，下意识地往闹钟反方向一滚，结果扑了个空。 　　她立刻睁开眼睛，看见郁菲已经穿戴整齐在桌前画画了。 　　柳知夏抓着头发下床，郁菲秒速保存，然后关掉软件回头问：“早餐想吃什么？” 　　“画什么呢？神神秘秘的。” 　　“随便练笔的。” 　　“那你干嘛怕我看？” 　　“……” 　　郁菲关掉电脑起身：“我去给你取早点。” 　　其实她已经基本摸清了知夏早中晚都喜欢吃什么，见自己的小秘密要暴露，也不问她想吃什么了，直接跑出去买。 　　柳知夏对着合好的电脑挑挑眉——来日方长，她不急。 　　最近的拍摄有不少打斗戏，柳知夏一大早就要去片场向武术指导学习打斗动作。她前几年总拍这些吃力不讨好的角色，武打戏练得还不错，底盘够稳，动作学的也快，武术指导老师时不时就和别人夸夸她。 　　“你说你这么能干的演员，怎么混了这么久都不红呢？”老师见她又起了个大早跑到片场，又一次替她惋惜，“我上次跟的组，女主角的武打戏从头到尾都没亲身上阵，全靠替身。还有泡水里的戏，让替身在水里泡了一整天，哎哟，她怕感冒，人家小姑娘就不怕感冒了？” 　　要是以前，柳知夏肯定没心没肺地跟着他吐槽两句，但是现在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学的书看得多了，她情商也稍微提高了那么一点，只对着老师咧嘴笑笑，并不附和他说的内容。 　　怪不得自己以前不招人喜欢，这情商提高了确实不一样啊！ 　　柳知夏美滋滋地继续跟老师学习，一天的拍摄工作结束，她回到酒店伸伸胳膊伸伸腿，觉得浑身上下又酸又疼。 　　看得今天用劲儿用得狠了……她抬腿给自己按摩，忽然，两只柔软的手覆在她肩膀上，不轻不重地按了起来，很是舒服。 　　她身后的郁菲不自在地问：“力道可以吗？” 　　“哎哎哎特别可以！”柳知夏立刻作乖巧状，享受女朋友的按摩服务。 　　等郁菲按完，柳知夏臭不要脸地回头抓住她的手问：“小姑娘，你们这里除了按摩，还有什么别的服务吗？” 　　“……”郁菲听出她的言下之意，立刻抽出手低喝，“变|态！” 　　导演约了她到会客厅讨论人物关系，见时间差不多，她说完就出门了，留柳知夏笑得花枝乱颤。 　　柳知夏一想到刚才郁菲又羞又恼的样子就忍不住笑。 　　哎，这才哪到哪啊！ 　　她变|态起来自己都害怕！ 　　柳知夏笑完转转脖子，觉得身上轻松了不少，打算再看看剧本时接到菀姐电话，对方说：“你还记得郁菲之前和我们合作，打算画以你为原型的娱乐圈漫画吗？” 　　“啊，记得，怎么了菀姐？” 　　陈菀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敲着桌面说：“她说不画了。” 　　“怎么了？”柳知夏一愣，自己惹她生气了？ 　　“不知道，她单方面解约，不过公司没让她付违约金，就当交朋友了。对了，你那部情景喜剧上映了，明天我把宣传通稿发给你，你自己记得发微博，别弄错了。还有你演的穿越剧粗片剪出来了，效果不错，投资商追加了不少后期制作费……” 　　听菀姐又和她说了些电视剧后期制作的消息，柳知夏挂断电话，有点懵。 　　虽然她也知道自己没什么可画的吧，但是菲菲突然违约实在让人心慌。 　　剧本看得心不在焉，柳知夏干脆去玩手机。看到某宝的时候，她想起自己上次耍小心机试探郁菲，结果试探一半自己先怂了的事，忍不住捂住眼睛。 　　还是再循序渐进一点的好…… 　　她怀着心事摆弄手机，好不容易等到郁菲回来，立刻扑到她面前，观察她的神色。 　　郁菲被她看得耳朵发红，错开目光问：“怎么了？” 　　“你是不是生气了啊？” 　　闻言，郁菲又看向她：“没有，你怎么这么问？” 　　柳知夏肚子里藏不住事，很快就委屈巴巴地把事情说了出来。 　　郁菲松了口气，走到电脑前说：“本来打算过几天告诉你的，既然你知道了，就提前告诉你吧。” 　　她打开电脑，点开一个加密的文件夹，不好意思地说：“再过四天就是你生日了，我给你准备了一个生日礼物。不过这个礼物还没画完，以后有空我就会继续补充画下去……”她顿了顿，又解释说，“关于娱乐圈题材漫画的事，对不起，我没办法把那个故事构思下去了，因为我做不到只把你当‘柳知夏’看了……这个礼物也算是一份补偿吧。” 　　原来自己要过生日了啊！ 　　早就忘记自己生日的柳知夏很想憋到生日那天再看自己的生日礼物，但是她实在憋不住，忍了两秒就坐到椅子上去看图片了。 　　一共28张图，每一张都画着她们或甜蜜或搞笑的日常，看得柳知夏直想打嗝——自己的狗粮可真香啊。 　　图片翻到最后一张，当她看到菲菲在内心默默等着自己再一次抱过去的时候，差点笑出眼泪。 　　天哪，她的菲菲为什么会这么可爱？！ 　　最后一张图画的正是昨晚的事，她那时候觉得便宜占得差不多就滚去睡觉了，哪知道菲菲居然在等她再抱过去！ 　　柳知夏控制不住自己罪恶的小爪子，一把搂住郁菲，将她压倒在床上，问：“小美人儿，你怎么嘴上不说呢？” 　　郁菲不说话，黑白分明的杏眼羞恼地瞪着她。 　　柳知夏觉得这是她和郁菲挨得最近的一次了，呼吸交缠，本来想戏谑几句的她表情渐渐正经起来，看着郁菲泛起红的脸，忍不住亲了亲她的额头。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得过分，柳知夏顿了一会儿，问：“这种程度可以接受吗？” 　　郁菲没说话，眼睛却直直地看着她。 　　柳知夏忐忑地吻上她的脸蛋：“这种呢？” 　　郁菲还是不说话。 　　于是这一次，柳知夏膨胀了，抽出一只手扶住她的脸颊，低头吻住那微张的唇瓣。 　　“唔……”郁菲象征性地挣扎一下，然后慢慢闭上眼睛，沉沦在她们第一个正式的亲吻中。 　　片刻后，柳知夏睁着蒙了水汽的眼睛，问她：“这种呢？” 　　郁菲心头一跳，猛地向右用力，将两人的位置来了个翻转。 　　她脸上红得厉害，水润的唇瓣紧紧抿着，像是经历了什么痛苦的内心挣扎，最后，她将头埋进柳知夏的颈窝，在她清淡的发香中，用唇轻轻碰了下她雪白的脖颈。 　　“这种……也行。” 　　柳知夏笑着抱住她，两人静静相拥，感受着彼此的心跳。 　　屋子里安静得过分，等两人心跳平复一些，柳知夏捧住她的脸，说：“菲菲，其实上次去你家，临走前阿姨和我说了几句话。” 　　郁菲怔住，等她继续说下去。 　　“阿姨说，她这个女儿，聪明，但是很懦弱，她觉得，你选择和我一起走这条艰难的路，是她这么多年来见你做过最勇敢的事。她问了周姨，知道了我是什么样的人，她让我好好对你，我说，无论发生什么事，我决不辜负你。” 　　郁菲大脑一片空白，她妈妈是怎么知道的？！ 　　“哦对了，阿姨还说，以后我们在外面住要小点声说话，免得再被人从门外听去了。” 　　郁菲：“……” 　　出柜出得猝不及防，她懵了好半天，坐起身擦了擦眼泪。 　　曾经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进行得如此顺利，她开心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柳知夏也坐起来，为她理了理刚刚弄乱的头发，目光温柔。 　　菲菲总说自己带给她不曾想过的幸福快乐，帮助她拔掉长到心底的刺，其实，自己全新的生活，也是菲菲带来的啊。 　　和不对盘的对手化敌为友，有了稳步上升的事业，就连糟糕的性格和情商都有所进步。 　　她们两个人，就像一对榫卯，各有缺失，合到一起却严密又牢固，刚刚好。 　　未来还有很长，她们最灿烂的人生也才刚刚开始。 　　柳知夏看着郁菲的背影，下定决心，从不远处的衣帽架上取下背包，在里面掏出一个小盒子。 　　回到郁菲面前，她打开盒子，牵起对方的手。 　　“郁菲，我知道，我现在还没有为你人生保驾护航的能力，但我一定会为此努力。这戒指我买了很久，一直不敢送给你，怕你感受到太大的压力，但是我现在忍不住了，我想把它戴在你的手上，想让你无论在哪，一抬手就能看见我对你的爱。” 　　郁菲呆呆地看着她把戒指套在自己的食指上，而后缓缓站起身，安静地抱住了她。 　　谢谢你，柳知夏。 　　谢谢你给我对每一个明天的希望，也谢谢你给我美好与爱。 　　郁菲靠在她肩上，嘴角轻轻弯起。 　　她与她。 　　未来可期。 　　【正文完】 　　☆、番外1 　　《同生》杀青那天, 郁菲一共听到两个好消息。 　　第一个好消息, 是知夏接下来需要配合上部电视剧的剧方参加各种综艺节目宣传, 其中还有当下收视率最高的两档综艺, 对于提高知名度有很大帮助。 　　第二个好消息，是《同生》剧组邀请松糖工作室为电视剧创作主题曲, 而这松糖工作室的头牌是她很喜欢的歌手——雁唐。 　　郁菲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知夏，她在车上放了雁唐的新歌, 因为雁唐是公开多年的同性恋, 知夏误以为弟弟的相亲对象在暗示她什么, 特意试探了她。 　　所以，雁唐和苦昼这一对, 也算是在她和知夏感情中的一小部分助力了, 郁菲难免对她们两个都带着一点特殊的好感。 　　如今雁唐能为《同生》演唱，郁菲确实是开心的。 　　一周后，雁唐交上谱曲和歌词, 公司那边对曲子的主旋律很满意，至于歌词, 要发给郁菲看看。 　　郁菲对音乐没什么天赋, 也不太懂填词, 不过，身为作者，她能在歌词中感受到作词人对漫画深刻的了解，这让她有些意外。 　　歌词很好，她回复过公司后, 又补充问了一句：“请问雁唐看过我的漫画吗？” 　　工作人员替她询问后回答：“雁唐说她爱人喜欢看你的漫画，所以她作词后交给她爱人润色过。” 　　郁菲更惊讶了，她不接受同性恋的时候暗搓搓地视奸过人家苦昼的微博和小说，后来与知夏在一起，还偷偷把苦昼的微博翻了一遍……没想到对方竟然也看过她的漫画，还是她的粉丝…… 　　世界真小啊。 　　柳知夏听说以后立刻撺掇她和苦昼互粉，苦昼可是她最喜欢的小说写手了！ 　　但郁菲考虑得要更多，她想，一旦自己粉了苦昼，将来万一有人拿苦昼和雁唐的关系去琢磨自己和知夏…… 　　她思来想去，最后颇为不忍地拒绝了知夏。 　　而柳知夏根本没想到这一层，听郁菲说完缘由恍然大悟，还给她比了一个大拇指：“机智！” 　　郁菲抿抿唇，看她脸上没有不开心的神情，稍稍放下心。 　　经过这段时间的治疗，她的病已经不会影响生活了，但心思的敏感一时间还无法改变，有时候说话怕惹知夏生气，总是小心翼翼的。 　　柳知夏知道她这个问题，可她现在并不知道怎么解决，只能顺其自然，用时间慢慢改变她。 　　穿越网剧上架前的宣传活动一波接着一波，柳知夏忙得昏天黑地，陈菀本打算再给她配个助理，到时候一个负责生活一个负责工作，会让她轻松不少。但是柳知夏现在很多时候都是跑到楼下和郁菲一起住的，搞个生活助理岂不是更影响她的生活，于是难得抗了菀大人的旨，坚持不要生活助理。 　　有郁菲在她背后撑腰，陈菀现在还真奈何不了她，便由着她去了。 　　半个月后，柳知夏为数不多的颜饭们左等右等，总算等到了女神的新剧，提前半个小时就守在电脑前，坐等开播。 　　柳知夏第一次演女一号，自己也兴奋，晚上拉着家人一起看剧，还要把郁菲叫上楼。 　　郁菲现在一听“上楼”两个字就腿软，毕竟自己掰弯了别人家女儿，对着对方父母总怀有一种愧疚的心情。上次，《同生》杀青后两人回家，之前明明听说柳妈妈不在家，郁菲才放心和她一起进屋，结果两个人正甜蜜对视呢——柳妈妈从主卧走出来了。 　　郁菲当时差点扭头跑了，幸好知夏一把拉住她，她缓了缓才说了声“阿姨好”。 　　柳妈妈还是那样喜欢她，招呼她坐下，甚至亲手给她剥了橘子，搞得旁边亲生女儿柳知夏一直说她偏心。 　　又一个橘子塞到郁菲手里，柳妈妈笑呵呵地说：“要不是不认识菲菲的家人，我都想认她做干女儿了。” 　　柳知夏嘴角一抽，真想大声告诉她亲妈——你女儿我不想搞什么姐妹禁忌恋啊！！！ 　　后来，知夏为了和她住在一起，和家里撒谎说“菲菲和我一起工作，住一起方便”。柳妈妈哪懂这些事，知道郁菲有本漫画被自家女儿演成电视剧，毫不怀疑地信了女儿的话，由着她们在楼下住。 　　反正是两个女孩子嘛——柳妈妈如是想。 　　而郁菲一想到柳妈妈这么信任自己就无比愧疚，为了不和对方撞见，她尽量避开柳妈妈上下班的时间出门，平时能不上楼就不上楼。 　　可是今天是值得庆祝的日子，知夏新作开播，她说什么也要去支持。 　　没办法，郁菲提上水果，硬着头皮来到楼上拜访叔叔阿姨。 　　看电视剧时，郁菲余光瞥见柳爸爸把她从上到下扫了一遍，吓得她身体绷直，动都不敢动。 　　首播两集看完，柳妈妈乐得合不拢嘴，一直问女儿：“里面那几个小帅哥都是你的呀？” 　　瞥了眼郁菲的柳知夏：“……” 　　妈，你这是要女儿的命啊！ 　　柳妈妈仍兀自高兴着：“哎呀，我女儿真是有福，拍个戏能见到那么多小帅哥，尤其是男二号，叫什么……叫林川是吧？浓眉大眼的，长得太俊了。” 　　又瞥了眼郁菲的柳知夏：“……” 　　妈，求你别说了！你女儿今晚想睡床，不想睡沙发！ 　　柳知夏知道，郁菲平时不声不响的，但是一看到她在节目里和哪个男嘉宾搞出点小心跳的情节，会默默吃一缸的闷醋！ 　　她只能痛心疾首地解释：宝宝啊，那些都是垃圾节目组剪辑出来的啊！她真的没有搞那些幺蛾子！ 　　所以此时此刻，她说什么都不能再让她妈妈说下去了！ 　　见自己亲妈还想说什么，柳知夏立刻转移话题：“妈，你觉得我演技怎么样？是不是比之前还好？” 　　柳妈妈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开始和柳爸爸夸赞女儿的演技。 　　柳爸爸“嗯、嗯”地应着，眼睛却时不时看向郁菲。 　　郁菲有所察觉，只觉得如坐针毡，浑身上下都难受得厉害。 　　好不容易熬到离开，一向话少的柳爸爸叫住女儿，让她今晚留家里住，说是有事和她说。 　　郁菲更慌了，疯狂思索自己有没有露出什么马脚，可直到她下楼，柳爸爸也没透露出什么口风。 　　见她离开，柳爸爸脸色不好看地将女儿叫进书房，开口就是一句：“最近交男朋友了吗？” 　　柳知夏奇怪地看他：“没有。你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柳爸爸在“委婉提问”和“开门见山”间纠结片刻，最后选择了后者：“你是不是恋爱了？” 　　“没啊。”柳知夏身为演员，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看着特坦诚。 　　“柳知夏！” 　　突然被叫大名，柳知夏立刻坐得端正了不少：“真没有！爸，你又听谁说的啊？” 　　“听谁说的？”柳爸爸狠狠瞪她，“我亲眼看见的！” 　　是的，就在今天，他在楼下，亲眼看着自己女儿黏黏糊糊地缠在那个郁菲的手臂上，用无比深情的目光注视着她。 　　那种目光他很熟悉。 　　因为二十多年前，他正处热恋期的妻子，也是用如此炽热的目光望着自己的。 　　☆、番外2 　　柳知夏拿出誓死不屈的态度, 死活不承认她和郁菲的关系。 　　柳爸爸冷笑一声, 最后告诉她, 注意自己的行为, 不要在年轻的时候犯错，等到老了以后无依无靠时后悔。 　　他说完愤愤离开, 柳知夏怔在原处，还是搞不懂自己是怎么暴露的。 　　但是这件事再次告诉她——在外面一定要注意和菲菲的距离啊柳知夏！你们两个因为这个都被踹开两次柜门了！！ 　　柳知夏真想抱着她的柜门好好哭一场, 她这柜门怎么就这么薄呢, 谁过来都能踹开看一眼。 　　菲菲和她家住得太近, 这事瞒得过一时却瞒不过一世。第二天早上，柳知夏硬着头皮找郁菲交代了事情经过, 本以为对方会怂成一团, 没想到郁菲说：“我想找叔叔阿姨说清楚。” 　　柳知夏被她吓了一跳：“你不怕了？” 　　“怕……”郁菲垮着脸，嘴巴轻轻抿起，又开口道, “怕也要说清楚，不然他们永远不会放心把你交给我。” 　　她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 非要说的话, 大概是知夏为她带来了足够的安全感, 是这些安全感让她变得对未来拥有自信。 　　柳知夏被她坚定的表情帅到，“嗷呜”一声扑过去抱住她，小脑袋在她颈窝蹭了蹭。 　　郁菲帅气的小表情一秒变成害羞，她低头看看无比依赖自己的人，弯起嘴角说：“我昨晚看了你那部电视剧的评分和播放量, 很高。观众对你的表现很满意。” 　　“这个成绩对于现阶段的我来说算是不错，但还不够好。”柳知夏又蹭了两下，感觉到脸颊接触的皮肤有些发热，偷笑着继续说，“我要继续努力，赚好多好多钱，以后包养你，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郁菲抿唇笑笑，说“好”。 　　当天，郁菲打听到柳家爸妈的喜好，忙给汪采茉发消息，让她推荐旗袍品牌。 　　汪采茉发来色迷迷的表情，问：怎么着，想让女朋友穿得前凸后翘凸显好身材吗？ 　　郁郁菲菲：我，想送她妈妈。 　　一块馍：…… 　　是她想象力还不够丰富，输了！ 　　汪采茉给她推荐了一家定做旗袍的工作室，郁菲派柳知夏“偷”来一套柳妈妈原来就有的旗袍，大概测量出她的尺码，然后拜托工作室加急赶出她想要的复古式旗袍。 　　郁菲的编辑秦羽然，家乡被称作“茶乡”，而她家刚好有人在做茶叶的生意。郁菲从她这里找到靠谱的茶叶卖家，订了一套礼盒装的新茶，还配了整套茶具。 　　等旗袍做好送来，郁菲趁知夏出去参加代言活动，拎着给二老的备礼，一边做深呼吸一边上了楼。 　　这几天知夏一直没在她家里住，不是在自己家住就是在外面参加活动。知道郁菲自己一个人在家，柳妈妈也没再邀请她上楼吃饭，显然是柳爸爸和她说了些什么，让她有所顾忌。 　　郁菲不想让这种状态持续下去，她必须做点什么。 　　在柳家门口暗自打了半天气，她猛提一口气，摁上门铃。 　　片刻后，柳妈妈为她打开门，神色复杂。 　　郁菲努力冷静下来，递出礼物，勉强扯出一个笑：“阿姨，打扰您了，我、我想和您聊聊……” 　　柳妈妈对这孩子一直很喜欢，前两天听丈夫说女儿好像和她有不正常的关系，刚开始是真的接受不了，后来想了几天，觉得女儿现在确实比以前更优秀更上进了。如果这一切都是郁菲带来的影响，柳妈妈觉得自己好像没理由去拆散她们。 　　从外在条件上说，郁菲有钱有房，还是个有名的漫画家，长得也不赖；从内在上看，这孩子心地善良，脾气好，为人和善，又能包容柳知夏这小魔王……总之，除了性别，她在郁菲身上挑不出什么错来。 　　柳妈妈知道，孩子她爸是害怕将来两人分开，未来没有保障，担心女儿孤独终老。但柳妈妈觉得，就算是嫁个男人，也有可能离婚的啊。 　　两人针对这个问题谈过几次，最后柳爸爸妥协了，两人决定对这件事不管不问，随她们去。 　　没想到，郁菲会这样正式地上门。 　　哎，谁能想到，当初她是给儿子找了个相亲对象，结果儿子把女儿带过去，搞得女儿和人家在一起了呢？ 　　柳妈妈叹了声气，给她拿出拖鞋，却没接她的礼物。 　　郁菲紧张得心脏都要从胸口跳出来了，她执意举着礼物，语速飞快地说：“阿姨，这是送您的旗袍，如果哪里不合心意可以随时送回去改。还有这个西湖龙井，听说叔叔爱喝，我就……” 　　“傻孩子，别紧张了，先进来说话。”心软的柳妈妈没办法，只好接过她的礼物，让她进门。 　　书房里的柳爸爸听见外面的动静，冷哼一声，翻开书页继续看书，至于上面的内容看进去多少，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郁菲坐上沙发，乖巧得像个小学生，柳妈妈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两人尴尬地对视一会儿，郁菲鼓起勇气开口：“阿姨，我想和您谈谈知夏的事……对了，叔叔在吗？” 　　柳爸爸又翻开一页书，听见自己媳妇在客厅说“他在书房”，立刻喊出一声“我不在！”。 　　他声音不小，郁菲听得清清楚楚，大概明白叔叔现在不想见到自己，只好说：“那……阿姨，我就和您说吧。” 　　柳妈妈好笑地看一眼书房，里面的老头子肯定正在犯别扭，她也不逼他出来迎客，便低声对郁菲说：“嗯，你稍微大点声说，他能听见。” 　　郁菲隐约察觉到柳阿姨没有那么排斥自己，似乎还在暗暗帮自己，心里一喜，勇气更多了几分。 　　“叔叔阿姨，对不起，我和知夏的事一直瞒着你们，还对你们撒过一些谎。但是我保证，我们都没有恶意，只是想等关系更稳定以后再和你们坦白。我知道，我和知夏都是女孩子，这样的恋爱关系不被社会和法律承认，就算我发誓你们也不会相信……”她顿了顿，继续说，“可我还是要发誓，我，郁菲，一定会好好照顾她、保护她，和她走到白头偕老的那一天。” 　　她说到最后，眼眶泛红，目光却始终坚定。 　　放在以前，她是绝对说不出这种话的，一是不敢，二是她自己都不相信会有人陪她白头偕老。但现在，她想要和知夏一直走下去，因为她能感受到，知夏是真的喜欢她、想和她在一起。 　　柳妈妈见她说得如此真诚，到底做不出为难她的事，拍了拍她的手背，说：“我们不拦你们。” 　　郁菲紧紧抿着唇，一个劲儿点头。 　　柳妈妈问：“那你家人现在知道吗？” 　　“知道，我妈妈见过知夏了。”郁菲说到这个，心里顿时暖洋洋的，“知夏对我妈妈说，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不会辜负我。” 　　柳妈妈知道自家女儿是个言出必行的人，放心地点点头：“夏夏是个单纯的孩子，偏偏想当什么明星。我听说娱乐圈就是一滩浑水，你在她身边要多提醒她，别让她被名利迷得失去理智。阿姨知道，你是好孩子，但你们要走的路确实比别人艰难不少，我希望你能永远记住今天对我说的话，替我们照顾好夏夏。” 　　郁菲坚定点头：“一定。” 　　等郁菲离开，柳妈妈推开书房的门，门后站着的柳爸爸差点被推个趔趄。他推了下眼镜，强作镇定地回到椅子前坐下，翻开他刚刚一眼都没看进去的书。 　　柳妈妈白他一眼，走过去坐到书桌另一边的椅子上，问：“都听到了？” 　　见他盯着书不说话，柳妈妈猛地一拍桌子：“问你话呢！” 　　“……”柳爸爸瞬间屈服，“听到了。” 　　柳妈妈指指外面：“菲菲买了你最爱的西湖龙井，还有一整套茶具。她说是今年的新茶，你别囤着，早点喝。” 　　柳爸爸冷哼一声，又开始保持沉默。柳妈妈懒得理他，出去试自己的新旗袍，发现这衣服意外的合身。 　　夏夏这小叛徒，把他们两个的爱好都暴露出去了，也亏得郁菲花了这么大心思讨好他们。 　　柳妈妈对着镜子照了一会儿，考虑片刻，给女儿打了个电话。 　　“旗袍很好看，替我谢谢菲菲。” 　　柳知夏听到她妈妈的话，嘿嘿一笑：“你喜欢就好，她知道一定很开心。” 　　两家出柜成就算是彻底达成了，就是柳爸爸的态度还让郁菲有些担心。不过两天后，还在外面跑代言活动的柳知夏给郁菲打电话说：“我妈那边传来捷报！据说我爸一脸傲娇地把你送的茶具收了起来，然后用旧茶具泡了你送的茶叶哈哈！” 　　郁菲放下心，问：“叔叔喜欢那茶叶吗？” 　　“我妈不懂茶，喝了一口觉得也就那样，我爸还说她不懂欣赏，一个人端着茶去书房了……” 　　郁菲差点笑喷，忽然感觉柳叔叔没那么严肃可怕了。 　　两人聊了一会儿，柳知夏突然说：“以后我们两家关系要是好起来，阿姨就不用一个人住了。我们可以给三个老人买个房子，让他们一起住。等我爸妈退休，他们还能一起出门旅游，什么夕阳红老年团的……” 　　郁菲想到那场景，弯起嘴角笑了笑：“希望会有那么一天。” 　　柳知夏美滋滋地说：“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把对方家人都攻略完毕了啊，看来我下次回去又可以和你住在一起了！” 　　郁菲应了一声，总觉得还落了点什么，思索半天没想出来，只好作罢。 　　*** 　　这一天，远在S市兢兢业业上班的柳川泽坐在办公室里，突然打了个喷嚏。 　　旁边和他一直不对盘的漂亮女同事瞥他一眼，扔过去一片暖宝宝。 　　“别感冒了，离得这么近肯定要传染我！” 　　柳川泽擦擦鼻子，一边吐槽这妹子和他姐一样凶，一边不客气地拆开暖宝宝贴在衣服上。 　　下班后，妹子裹上大衣，一脸不善地看着他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给你暖宝宝，你得请我吃个晚饭。” 　　柳川泽一脑袋问号，这特么是哪儿来的逻辑鬼才啊？！ 　　但是看妹子那双漂亮得像洋娃娃似的大眼睛，他小心脏一软，一秒认栽。 　　算了，不就是一顿饭吗？他柳川泽是这么小气的人吗？ 　　后来的后来，当他把妹子领回家见家长，他姐笑得跟中了五百万大奖似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柳川泽！你小时候不是说死都不找和我一样凶的老婆吗！恭喜啊，你找了一个比我更凶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柳川泽不甘示弱：“你好意思说我吗！当初你偷看百合小说被我发现的时候，你不是说反正也不会弯，看看没关系的吗！” 　　旁边，曾经说不能接受自己同性恋的郁菲：“……” 　　这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作者有话要说：　　高中的我：我这辈子都不会写百合，不能接受。 大一的我：我就算写百合，也是笔直笔直的，不会弯。 大四的我：我女朋友真好真可爱呜呜呜呜好喜欢！ =。=脸疼…… 　　☆、番外3 　　半年后。 　　《同生》开播那天, 刚开始只有宣传吸引来的路人和各家演员的粉丝观看, 地方卫视播放一集后, 微博上、论坛上、各种聊天群里, 越来越多的自来水为小伙伴们安利这部剧有多良心多好看。 　　吃下安利的小伙伴到电视前守着看第二集，这部分人没看过第一集, 但这并不影响他们对这部电视剧的评价—— 　　巨！好！看！ 　　#剧版同生#的话题被多次搜索，剧方借势买下热搜第二, 当晚, 无数没来得及看电视的观众默默蹲等《同生》晚上12点上线网络平台。 　　郁菲这晚上忙得头昏脑胀, 剧版《同生》播出，漫画自然要跟着再版售卖。本来和编辑秦羽然商定的是先印五千套, 结果工作室看出这部剧有大火的势头, 当晚决定再加印一万套，还要郁菲配合一些商业合作的宣传。 　　她最不擅长这些，还好有已经和她一起搬到新家的柳知夏帮忙, 搞定了宣传相关的事情。 　　晚上忙完，为了给女儿留二人世界、并没有搬到新家住的郁妈妈给女儿打去电话, 先是夸了她剧本写得好, 然后说小夏演得不错。 　　是的, 郁妈妈现在不仅接受了女儿的女朋友，还隐约有成为小夏同志老年粉丝的趋势！ 　　郁菲给柳知夏转述了母上大人的夸奖，小夏同志咧嘴一笑，说：“岳母大人就是有眼光！特别懂得欣赏！” 　　郁菲：“……” 　　有本事你当面也喊岳母大人啊！ 　　总之，《同生》首日上线, 好评如潮，看过的都说好。 　　一周后，剧版《同生》冲上电视收视率排行第一，同时成为本年度周播放量最高的电视剧，狠狠打了所有不看好这次影视改编的人的脸。 　　之前说打死都不看电视剧的漫画粉微笑着说“真香”，说柳知夏能演出柔姐万分之一就手抄新华字典的朋友已经抄了18页了，说《同生》能火他就买十次热搜的朋友则默默弃号了。 　　这个秋天，《同生》成为当之无愧的全网爆款，柳知夏饰演的柔姐把男粉女粉迷得死去活来，天天在下面喊老公。 　　按理来说，这样火爆的柳知夏应该会有很多代言和新剧本，但无奈的是，她的合约几个月前就到期了，现在根本就是在单干。菀姐担心她拿不到好资源，不建议她续约老东家，可是以她当时的人气，换新东家也不会给她多好的资源，顶多能打造出一个短命流量小花，没几年就能糊穿地心。 　　于是菀姐让她等，等到《同生》播出，如果她能大爆，新东家也会高看她一眼，如果不能大爆，另当别论。 　　现在她等到了，几家公司听说她现在没有合约在身，立刻抛出橄榄枝，在菀姐的帮助下挑选出一家条件最好的公司。 　　柳知夏问菀姐，自己走了以后她是不是只能从新人带起了，菀姐没说话，她想了想，问菀姐想不想跳槽。 　　三天后，柳知夏签约新东家皇霖娱乐，陈菀跳槽皇霖，继续做她的经纪人，工资翻了两番。 　　从这天开始，陈菀不再说她“完蛋玩意儿”，改口叫她“小机灵鬼儿”。 　　签约新公司，工作自然多了起来，知名度也一天比一天高。短短一年，柳知夏已经栖身三线女星，拿下一次观众评选的视后，还为时尚界颇为权威的某杂志拍摄了封面，采访登上头条。 　　事业发展起来，柳知夏和郁菲难免开始聚少离多，但每天再忙，她都要给郁菲发一张比心的照片，告诉她自己有多爱她。 　　郁菲严重缺乏的安全感一点一滴积累起来，曾经分开两三天就会焦虑不安，现在两人分别一个月，她也可以心平气和地接受。 　　《倚剑长歌》仍在连载中，预计还要一年才能完结。虽然已经连载近两年，这部漫画依然在各大榜单排行上居高不下，《同生》的成功更是吸引了数家公司，想要早一点买下这份由大爆潜质的影视版权。 　　然而作品还没有完结，变数太多，郁菲不想这么早卖出版权、被迫将故事发展限制在一定范围内，于是果断拒绝了所有公司，继续默默创作。 　　在柳知夏事业蒸蒸日上的这一年里，漫画家郁菲的名气也越来越大。总有些活在阴暗世界里的人见不得别人好，时不时扒开她曾经被老师骚扰的旧料想要刺激她，不过这时候，她已经对这件事无所谓了。 　　她不再惧怕那些好像能吃人的嘴，看似恐怖的流言蜚语，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已经不具任何威胁了。 　　她喜欢这样的自己。 　　第一次成功无视网络喷子的那天，她在日记中写道—— 　　“知夏曾对我说：‘烦恼、恐惧都是人类正常的感情，它们不是一定要排除的异物，相反的，你应该顺其自然，学会接纳它们。’我那时不懂，明明这些就是折磨我十几年的东西，为什么要接受它们呢？现在我想通了，人之所以有烦恼，正是说明他有着对生命完美的追求，这不是一件应该烦恼、自卑的事，而是一件值得欣慰快乐的事，毕竟没有追求的生活很乏味无趣不是吗？既然想要过得更好，那就接纳全部的自己吧，我现在很好，未来，我会做得更好。” 　　《倚剑长歌》完结后，郁菲办了人生中第一次签售会，还是全国十个城市轮签。 　　轮到S市时，已经半定居在汪采茉那里的新晋影后白玥亮相签售会，为郁菲带来一大波热度，当天销量是前一场销量的十倍。 　　签售会结束，大家一起去吃火锅庆祝，郁菲问白玥，为什么会来助阵自己的签售会，白玥笑眯眯地说：“报恩啊。” 　　郁菲想到半年前汪采茉哭唧唧地和自己说“劳资被白玥那个披着羊皮的狼吃干抹净了”，好像有点明白了。 　　看来，自己这个在中间阴差阳错牵线搭桥的红娘做得还不错…… 　　吃饱喝足，白玥突然特别八卦地凑过来低声说：“郁老师，我一直特别好奇一件事，但是这件事很不礼貌，我问了以后如果你被冒犯了就对我笑笑，如果可以回答，请一定要回答我。” 　　郁菲有种不祥的预感，她抿抿唇，让白玥继续说。 　　白玥笑得跟个纯洁无害小羊羔似的，嘴上问的却是——“你和柳知夏谁是攻啊？” 　　郁菲：“……” 　　她老脸一红，脑袋里飞快闪过无数自家女朋友穿着各种可爱小衣服，勾|引自己过去对她为所欲为的画面…… 　　老干部活活被改造成老变|态的郁菲一脸正经地回答：“我们生活上没有较为强势的一方。” 　　“所以是互攻？”白玥咂咂嘴，“我还以为柳知夏一定是个受呢。” 　　郁菲想到小白兔偶尔也会晃着耳朵把她压在身下酱酱酿酿的画面，决定为她正名一下：“不全是的。” 　　这天晚上，郁菲被各种回忆勾得心痒，想某个小妖精想得睡不着觉，爬起来偷偷摸摸地画画。 　　上色时她实在太困，便开着电脑回屋睡觉，谁知柳知夏提前结束了外景拍摄工作，说好明晚才能回来，结果今天一大早就赶回了家。 　　专门给郁菲画画的工作间木门开着，柳知夏放下行李箱，走进工作间，发现电脑屏幕正循环播放着屏保图片。 　　菲菲睡前没关电脑？柳知夏晃晃鼠标，屏幕上se|情的画稿映入眼帘，看得她下身一紧，扔下鼠标直奔卧室。 　　郁菲听见动静睁开眼睛，但还没清醒，迷迷糊糊喊了声“知夏”，结果听对方说：“原来我家菲菲最喜欢后入的姿势呀~” 　　郁菲：！！！ 　　最后一点瞌睡被赶跑，她起身就要去删掉自己昨天的杰作，柳知夏却一把摁住她，继续说：“还喜欢看我穿那件红色透明的纱裙，嗯？” 　　郁菲：“………………” 　　没脸活下去了！ 　　柳知夏笑嘻嘻地抱着她说：“择日不如撞日，我现在就去洗澡换上。” 　　郁菲：“…………………………” 　　柳知夏去洗澡的时候，刚刚还羞愧得想要自尽的郁老师，悄悄洗干净手，然后缩进被子里听知夏洗澡的水声。 　　好……好吧…… 　　她承认…… 　　其实…… 　　她也有一点小期待呢！ 　　☆、番外4：白&汪 　　汪采茉从未想过有朝一日, 她会坐在白玥的保姆车里, 和她一起看…… 　　小黄漫。 　　最近一段时间, 两人经常一起聊18|禁话题, 她原以为她的白宝宝是全世界最纯洁的一张白纸，现在发现, 从精神层面上讲，这张纸比橙汁都黄。 　　汪采茉痛心疾首, 当即给她改了个备注：黄宝宝。 　　前两天, “黄宝宝”说她马上到S市拍节目, 汪采茉琢磨着尽个地主之谊，请她吃饭拉拢感情, 结果“黄宝宝”说：“不搞那么麻烦了, 我让助理买点吃的，你来我保姆车上吃。” 　　汪采茉当时还挺高兴，保姆车有时候就是艺人另一个家, 忙起来的时候艺人可能要在车上住个一两天，所以很多人会仔细布置自己的保姆车, 让车里多一些生活的气息。 　　“黄宝宝”邀请她上保姆车, 四舍五入就是邀她进家门了啊！ 　　结果她刚美滋滋地答应, “黄宝宝”又说：“你那里有工口实体漫画吗？最好是XX老师画的系列同人本，前几年经纪人把我珍藏都给扔了，好想重温啊。当然了，有新本更好嘻嘻嘻~” 　　汪采茉：“……” 　　她家黄宝宝人设崩得有点厉害，容她缓缓：) 　　今天, 白玥录完上半场节目到汪采茉的工作室找她，两人一上车，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进入一起看漫画的正题。 　　…… 　　【一排河蟹整整齐齐地爬过去。】 　　…… 　　汪采茉平时看这种漫画明明都是面不改色的，现在竟然可耻地脸红了。 　　白玥好歹是她女神啊！和女神一起看小H漫是什么丧心病狂的操作啊！ 　　还有！朋友你晚上还要去录节目，现在看这种东西合适吗！ 　　与她相反，白玥倒是越看越来劲儿，助理买来晚餐送进来，她把定食沙拉分给汪采茉一份，一手叉青菜吃，一手继续翻看漫画。 　　汪采茉：“……” 　　对着H漫吃饭又是个什么操作。 　　汪总在这一刻彻底明白，她奉为女神的白玥同学已经在自己面前彻底放飞自我了。 　　她真是高兴……又心痛着。 　　等她看完自己带来的三本漫画，汪采茉神色复杂地问：“你看满意了吗？” 　　她带来的漫画都是XX老师这两年新出的，白玥没看过。 　　白玥将书整理好，塞回汪采茉带来的手袋里：“哎，老师最近的风格越来越固定化了。听说她找了个比自己小的女朋友，从那以后只画年下。说实话我不太喜欢年下，年上才更有味道嘛，当然了，老师画的姿势还是不错的，骚话和dirty talk用得也不错……” 　　她滔滔不绝地发表看法，汪采茉不受控制地默默算了下自己和白玥的年龄差，发现自己比她大了三岁，瞬间心安。 　　俗话说的好，女大三，抱金砖。 　　没错，她就是一块货真价实的金砖！ 　　不过看白玥对某些事情了解得如此清楚，汪采茉难免有些好奇她有没有过ex，或者仍在秘密交往的现任对象。 　　等白玥说开心了，汪采茉撑着下巴看了她一会儿，忽然问：“你……有没有男朋友或者女朋友啊？” 　　“嗯？”白玥愣了一下，“我母胎solo，怎么这么问？” 　　汪采茉的心倏地落回原处，她总不好说自己怀疑她是老司机，于是用不正经的调调回答：“就是想知道这么可爱的姑娘是不是名花有主。” 　　白玥又问：“那现在你知道我名花没主，有什么打算吗？” 　　汪采茉说不出话了。 　　她打着哈哈跳过这个话题，晚上回到家里拉着郁菲叨叨了一个多小时，让她帮自己分析白玥有怎样的心理活动。 　　郁菲硬着头皮给她分析了一遍，然而白玥和她的相处模式太过奇葩，没有旧例参考，只能靠一些细节来判断。 　　比如白玥和她一起吃饭时一定会挨着汪采茉，点菜时点的基本都是汪总喜欢的菜——这可能是艺人对投资商爸爸的狗腿行为。 　　比如白玥最近闲着没事就给汪采茉发消息，看到个有趣的店名都要和她分享——这可能是朋友之间的分享欲。 　　比如白玥开始在微博上和她互动，夸她设计的服装——这可能是对汪采茉金主与朋友两种角色的双重鼓励。 　　比如白玥和她一起看小H漫时，总是会俏脸微红地看着汪采茉，眸光如水——这可能是正常的害羞。 　　再比如白玥每天和她说早安晚安，去哪工作都给她打卡，推了几个吻戏也要告诉她——这可能是…… 　　这就是不正常。 　　郁菲觉得，种种迹象表明，白玥对汪采茉确实有一种特殊的感情，但这种事情，还需要和当事人面对面确定。 　　汪采茉对此的回复是—— 　　一块馍：你说了和没说的区别的哪里[生无可恋的眼神.jpg] 　　郁菲：“……” 　　所以她真的不擅长分析感情嘛！ 　　最后，汪采茉决定还是面对面试探下白玥。 　　白玥又一次到S市录节目的时候，两人再次相约保姆车看小黄漫。汪采茉抱着三本书，对她说：“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左右没事，白玥欣然同意。 　　汪采茉指着怀里的书说：“游戏叫真心话大冒险，你每得到一本书，都要选择一次真心话或者大冒险。” 　　第一本书，白玥选择真心话。 　　汪采茉吞吞口水，问她：“说实话，我好奇很久了，你到底喜欢男的还是女的？” 　　“我喜欢我喜欢的。”白玥答非所问。 　　汪采茉摇头：“不行，得准确回答。” 　　白玥没办法，只好说：“女的吧。” 　　汪采茉呼吸一滞，默默递出一本书。 　　白玥笑眯眯地接过，白皙的脸不知何时晕染上淡淡的红，她低着头说：“下一本我选大冒险。” 　　汪采茉深吸一口气，说：“我一直搞不清自己的性取向，从小到大我很少喜欢别人，漫画家最喜欢郁菲，明星最喜欢你。不过郁老师现在有主了，我不能乱碰，所以我想……”她感觉自己应该是史上铺垫最多的“大冒险”了，“……我想让你抱我一下，就要你演偶像剧时和男主那种拥抱，让我看看自己能不能对同性产生点特别的感觉。” 　　她说的又多又啰嗦，白玥却听得很认真。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白玥放下手里的书，忽然倾身过去，手指状似无意地划过她的腰侧，然后搂住她的腰，软软地偎在她怀里。 　　片刻后，白玥抬起头，在她耳边轻声问：“这样可以吗？” 　　香风吹过耳畔，卷起心尖上阵阵涟漪。 　　在这一刻，她无比佩服柳下惠，美人在怀，他到底是怎么保持坐怀不乱的？！ 　　温香软玉在怀，汪采茉闻着她发间淡雅的香气，身体几乎失去控制，想要将她压在车上，吻她娇软可口的唇，让她的眼睛里装满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汪采茉觉得现在已经不是她试探白玥了，更像是白玥在试探她。 　　幸好白玥抱了一会儿就松开了她，然后向脸红到脖子根的汪采茉问道：“汪总得到答案了吗？” 　　“得到了得到了，”汪采茉嗖地把第二本书给她，匆忙转移话题，“第三个你选什么？” 　　“选真心话吧。” 　　白玥看着汪采茉抓过桌子上的咖啡来了一口，虽然脸上红的厉害，但是汪总不愧是汪总，这时候依然一脸镇定，好像脸红的人不是她自己似的。 　　喝完咖啡，假镇定的汪总开口道：“你最喜欢什么样的生活啊？” 　　其实这不是她最想问的问题，她最想问的，是“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可是她今天的试探已经很破格了，不能再深入了，她不是把感情当儿戏的人，如果真的认定白玥，她希望自己的态度可以更真诚一点，比如来个循序渐进什么的。 　　但是有些人似乎不想循序渐进。 　　白玥看着她的眼睛，勾起娇艳的红唇，慢声说：“有你的生活。” 　　汪采茉差点原地晕过去。 　　白玥撩妹技能满点，她好像比不过人家。 　　驰骋商场的汪总此时此刻在情场上遭遇劲敌，稍作冷静才装出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说：“哎呀，小嘴很甜嘛！” 　　“甜不甜的，你尝一下知道得更清楚。” 　　下一秒，她又一次贴近，温柔地吻住汪采茉因惊愕而半张的两片唇瓣。 　　唇齿纠缠，汪采茉终于明白，今天想要做试探的，不只是她一个人。 　　事实上，白玥把她试探得更清楚。 　　本来贴得结结实实的窗户纸被捅破，汪采茉也不再矫情，抬手将白玥拉得更近，压住她的后脑，更深入地探索她口中究竟有几分香甜。 　　答案当然是——满分的香甜。 　　这一天，白玥根本没时间再去看什么漫画，而是对汪采茉看个不停。 　　“试探我，嗯？”她笑得纯洁无害，汪采茉却觉得她现在像个大尾巴狼。 　　总而言之，她们两个算是正式确认关系了。 　　想了想，汪采茉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从我看完小黄漫以后，春梦对象变成你的时候。” 　　汪采茉：“……” 　　女神的形象真是崩得十分彻底呢：) 　　不过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汪采茉皱着眉问：“所以你以前的春梦对象是谁？！” 　　白玥撑着下巴，歪头看她：“馍老师。” 　　汪采茉：“……” 　　是她输了。 　　她们两个的感情中掺杂了太多小黄文和小黄漫，这注定汪采茉得不到郁菲那样纯洁如校园文的爱情。 　　在一起没到一个月，白玥借宿在汪采茉城郊的别墅里。晚上10点之前她还装的像个纯洁无辜小绵羊，等汪采茉洗完澡出来，她一把撕开自己身上的小羊皮，把比自己矮了将近十厘米的汪总摁在床上，彻底变身大灰狼。 　　更要命的是，【又一排河蟹整整齐齐地爬回来~】 　　汪采茉欲哭无泪。 　　说好的不喜欢年下呢？ 　　说好的年上更带感呢？ 　　她这块大金砖怎么就被压在下面翻不上去了呢？ 　　很久以后，断更很久的“我是馍馍”突然开始更新各种小H图，题材全是百合年上。 　　比如霸道女总裁艹哭包养小明星，比如温柔大姐姐对热情小狼狗…… 　　粉丝们纷纷奇怪馍老师为何转换画风，唯一知情的郁菲，一脸沉重地给只能靠做梦反攻的霸道女总裁发了句“加油”。 　　汪总的年上之路…… 　　还真是任重而道远呀。 　　【番外完】 　　画外音—— 　　作者君：我谢谢你们二位，为我达成了第一次锁章的成就。 　　白玥：对不起，我以后一定低调开车。 　　汪采茉：(￣ε(#￣)闭嘴吧你！！！！！ 　　作者君：…… 　　白玥：…… 　　汪采茉：……你们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作者君：没有，就是河蟹以后字数不够了，我在憋。 　　白玥：…… 　　汪采茉：……你也给我闭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