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医无常 作者:人渣某 文案 世人皆知花医无常,爱好逛青楼点花魁,救人只救貌美者,杀人只为红颜笑,更过分的是强迫江湖第一美人同行。 苏墨安:“江湖第一美人是不是兼职采花大盗。” 顾念:“花医的花吗?那就是了。” 苏墨安:“你再过来我要下迷药了!” 顾念:“听说墨安百毒不侵,不知百毒包不包括合欢散。” 内容标签: 强强 江湖恩怨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墨安,顾念 ┃ 配角:苏墨宁,花雾 ┃ 其它:无 第1章 相遇 苏墨安小心翼翼地将眼前的药草摘下,放进药篓,寻了三天,终于找到了。她愉悦地下山,在听到旁边草丛异动的时候警觉地望去,指间泛着寒光的银针若隐若现。然而却是从草中现出一个人来,那人狼狈地以剑为杖,长发披散,单膝跪地,周身血迹斑斑,不住地喘息,俨然伤重。 苏墨安扫了一眼,看到对方的右腿便知断了,不能自己走路,她掂量了下背上的药篓,看了看那不出声求救的女子,收回视线,视若无物地往前走去。 顾念听到脚步声,抬头望去,模糊的视野里,那背着药篓的人不知何故去而复返,接着她的下巴被抬起,嘴边的血被温柔地擦去,然后就是一片黑暗。 苏墨安叹了口气,眼前的女子说是倾城之貌也不为过,受重伤衣衫褴褛也美得惊人。她本就偏爱欣赏容貌姣好之人,若是没见此人脸,她还能放心离去,如今已知是一个绝世美女,就只能委屈那刚找到的药草了,希望她回来的时候还能找到这药篓。 顾念醒来的时候,先感觉到的是药味,她挣扎着撑起身体,发现全身的伤口都被清理了,腿也被固定着,一抬头,就看到一个相貌顶多算是清秀的女子背着记忆中的药篓走了进来,那人看到她愣了愣。 四目相对,顾念心里想,这女子的眼睛倒是好看得很。 “看来你的身体比我想象中还要好。”苏墨安收回视线,放下药篓,从里面小心地捧出一株药草,然后快步离开。 “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不知恩人……”顾念的话还未完,房间里已没有那人的身影,“不知恩人的名字。” 她左顾右盼,好像也没有水和食物,于是只能躺回床上,等那人回来,又想起来胡耀因为表白被拒,带人埋伏想要绑走她的事。要不是人多,她哪会怕那二世祖,还弄得这般狼狈。思来想去,她又昏沉地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是被粥的香味诱得睁开了眼,她的救命恩人正优雅无比地进食,仿佛眼前的不是清淡的粥,是贵族的美食。 顾念还未开口,便听到自己肚子传来饥饿的声音,她尴尬地发现那人也听到了。但是对方只顿了一下,然后好整以暇地继续用餐,吃完了以后,才抬头看了她一眼。 “坐起来,左手不能动,右腿不能动,腹部的伤口已涂药膏,不会留疤。”冷清的声音传来,顾念顺从地用右手撑起身体,恰逢那人端着粥过来。 “我自己来……”顾念看对方要喂的动作,忙用右手想要接过去。 “让我在旁边举着碗?”那人没有理会,自己试了试温度,然后便将勺子抵在了她唇边。 顾念脸颊发热,这勺子之前还触碰着另一个人的嘴唇,她犹豫了半晌,张开口接受了喂食。一个递一个接,在喝完粥后顾念终于得空询问名字。 “苏墨安。”那人已经在收拾碗筷了,回复的声音依然冷清,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仿佛刚刚喂粥时顾念感受到的炙热目光是错觉。 “在下顾念。”得了回应的人才想起自己没有做自我介绍。 “江湖第一美人?”回复的声音终于有些不同,带着玩味,与打量的目光一同到来。 “别人随口取的。”顾念垂眸,那毫不掩饰的目光让她不适,若非眼前的人是女子且救她一命,她早就对这登徒子刀剑相向了。 苏墨安看顾念皱了眉头,收回视线,去洗碗了。 在床上的顾念则反复念叨苏墨安的名字,半晌终于记了起来,“花医无常”苏墨安。果然如传闻中般喜爱相貌好的男女,她可记得苏墨安刚开始是想见死不救的,伤也因这脸,获救也因这脸,顾念嘴角轻勾,露出个嘲讽的笑意。世人只传她的容貌,却对她的武功半点不在意,这些年的刻苦练功,都比不上偶然上街的惊鸿一瞥来得出名。因此,苏墨安虽对她有恩,她却也厌恶对方如此世俗之举。 第2章 花医无常 过了一个时辰,苏墨安端着药回来,这次倒没有执意要喂,待顾念接过,她便开始宽衣。等顾念将碗递回去的时候,苏墨安已仅着单衣,放好碗便给顾念递了个眼色,让她往里睡。 顾念天人交战了一番,看苏墨安掩饰不住的疲惫,才慢慢地移动身子,露出了半个床榻,规规矩矩地脸朝里。 苏墨安见顾念让出了床,没想太多便拉过被子盖好,眼睛一闭,呼吸渐稳。 顾念一直闻到的药草味从旁边的人躺下开始便更为清晰,也更好闻,让她不由得静下心来,听着身边人平稳的呼吸也睡了过去。 一连调理了一个月,两人相处已经极为自然,苏墨安除非必要一般不说话,白天也是出去采药,晚上一般自顾自去熬药,顾念则在床上休息,暗自运功恢复。 两人交集不多,且苏墨安除去第一天无礼的打量,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里,也没有半分逾越之举,视线也平淡的很,顾念心想,许是看腻了。 果不其然,在顾念能下地的第一天,苏墨安便要和她分开,“我有急事要走,你的伤也差不多好了,离开时锁好门,就此别过。” 这是苏墨安长久以来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了,顾念点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不知苏大夫要去哪,我的内力基本恢复,可以护送恩人。” “苏州。”苏墨安头也没抬地收拾行李。 顾念已经观察过了,苏墨安有一些武功,但不是太高,性子也冷清得很,很难与江湖上凶名远扬的“花医无常”联系起来,也许只是同名同姓,自己猜错了对方身份也不一定。 到了苏州,苏墨安看了看钱袋,叫了一间上房,然后转头看顾念,“顾姑娘自便。”提着行李头也不回地上去。 顾念纠结了半晌,在周围越来越多的视线中,还是自己重开了一间房,刚付完款,就见苏墨安已安放好行李,一身男装地下来。 顾念第一次见对方如此打扮,样貌依然不算出众,但也顺眼,气质出众,尤其是那双如黑曜石般的眼睛,一如初见时明亮,叫人挪不开眼。意识到自己的失神,顾念掩饰性地轻咳,将面纱提了提,跟在苏墨安后面。 顾念看对方随意地问了路边一人,那路人暧昧的眼光在自己和苏墨安之间打转,指了个方向。 顾念眼皮狂跳,感觉大事不好,果然,苏墨安不紧不慢地往一家青楼走,顾念反悔不及,只好随着苏墨安一起进了包间。 到此刻,顾念才确认这确实就是“花医无常”本人了,传闻中苏墨安喜好扮作男子逛青楼,有一日正巧碰上县令之子强入青楼,带着一帮混混想要押走花魁,被苏墨安拦下,顷刻间所带之人皆倒地不起,县令之子狼狈回家。过一日,五十余人皆死于家中,苏墨安一战成名,且行医救人只救美人,花医之名渐渐流传开来。 第3章 凤求凰 苏墨安熟门熟路地叫来老鸨,想要点花魁。那老鸨见了银子,喜笑颜开,却是没有接过,只说马上花魁就要点入幕之宾。苏墨安也不叫人作陪,就出门倚在走廊看楼里的情形。 顾念到底是一身女装,虽然已被面纱掩去大半容颜,却也能凭露出的眉目猜测到全貌上佳,因此她一出来,就感觉到了不一样的目光。 有一人跌跌撞撞借醉向这边撞来,张开的手还未伸出,就被苏墨安冰冷的一瞥一激,心思灭了一些,但又看苏墨安弱不禁风的身板,还是未停下脚步。 顾念厌恶地感受到那人接近,手已按上腰间佩剑,却看到眼前一花,旁边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那人跪了下来,膝上赫然是一根银针。 “滚。”苏墨安仍然看着场内,说出的话没有半分客气。 那人僵硬地拔出银针,眼中的怨毒在旁边的哄笑声中越发浓郁,他站了起来,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就走。 顾念知苏墨安不喜有人烦她,便安静地陪她到花魁出现。果然,美人一出,苏墨安平日里面无表情的脸上也显出欣赏之意,与周围急色的客人截然不同。她看着花魁跳舞,说的话却是问顾念,“可会弹琴?” 顾念不知她的意思,点头。 “那待会烦请顾姑娘弹奏一曲。”苏墨安眼里是花魁大红的衣裙,裙摆扬起弧度,将白皙的小腿露了出来。 “弹什么曲子?” “凤求凰。”语调仍然没有起伏,顾念心中对她刚升起一点的好感又消失无踪,若她是个男子,一定是风流成性之人,对着初见的花魁弹凤求凰,还是假以她之手。 却不想,一曲未完,那花魁已经向她们的包间走来,见了弹琴之人,又惊讶又了然地在门口顿了一下才进去。 花魁走到正在饮酒的苏墨安身边,直接坐到她的大腿上,拿起桌上的另一个酒杯,轻压在苏墨安唇边。 “公子让一女子弹凤求凰,意欲何为?” “在下不通音律,只好请人代劳。” 那花魁听了,手揽住苏墨安脖子,自己喝掉了那杯酒。“我就说你何时会弹琴了,明明我教了你这么久的笛子,仍然没有长进。” 苏墨安像极了柳下惠,脊背挺直,即使美人在怀也对她的动作没有半分影响。 “我已会小半曲。” “哦?”微微上调的音尾勾得人心痒,花魁露出个妩媚的笑,“那你此次是来让我验收成果的?” 苏墨安这才低头看她,眼神专注,然后放下酒杯,寻着她空着的手,探脉。 “他对你下手了。” 花魁笑容一僵,“多久了。” “十日。” “还有多久?” “五日。” 花魁猛地凑近苏墨安,与她对视,在顾念看来,却是要吻上一般,她甩了甩头,两个女子,怎么会吻。 “有你在,我放心的很。”花魁抬手轻抚苏墨安眼角,“小师妹要多久才能解呢?” 顾念一惊,师姐妹? “不知。”苏墨安脸色难得有凝重之色,“我已有想法,缺乏实验。”她拿过来一个空酒杯,翻手亮出一枚银针,按着花魁白皙的手,在指尖刺了一下,接下几滴血。 “不愧是师妹,我只觉不妥,却是没察觉已中毒颇深。”花魁不在意地看苏墨安对着一个小针孔也涂抹清凉的药膏,嘴角带笑,“这玉露膏你就这样浪费的?” “这本就是送你的礼物。”苏墨安将手上的膏药递了过去,“带我去炼丹房。” 花魁收下膏药,唤来一人带路,顾念发现那人竟是老鸨,也就是说……这青楼真正的主人是这花魁? 那妖艳女子看苏墨安消失在门口,转头向顾念望去,脸上哪还有妩媚入骨的表情,冰冷得和苏墨安一般无二,这才有点师姐妹的样子。 “苏墨宁。”花魁颔首,“姑娘是在这里休息,还是……” “顾念。”女子回礼,“不劳烦苏小姐,我已订好客栈。” 苏墨宁显然是知道顾念的,兴致盎然地打量一番,见对方没有摘下面纱的意思,也就告辞。 第4章 客栈 顾念回到客栈时已是一身胭脂味,之前在青楼,苏墨安身上隐约的药味还能让她忍受下来,如今没有那股药味,身上就有些闻不下去了。 她沐浴以后,叫来小二点餐送到房里,直到小二半晌没动,她才记起来忘记覆面纱了。有些恼怒地出声提醒,小二才如梦初醒,慌张下楼。 待入寝之时,许是今日胭脂味刺激的,顾念突然开始想念那股清爽的草药味,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决定第二天去找苏墨安,救命之恩还没还完呢。 想到苏墨安冷清的表情,鼻尖仿佛又涌上了熟悉的味道,她蹭了蹭被子,睡了过去。 第二日她一开门,便感觉不对,果然,走了几步,在转弯处出现四名男子,看她的眼里尽是贪婪。 “昨日门外一见,方知美人如此貌美,何苦带着面纱,不如解了这碍事的东西,和哥几个喝几杯,如何?” 顾念直接拔剑刺去,奈何过道路窄,且那四人默契十足,内力也算深厚,一时间竟无法分出胜负。缠斗过程中,一时不察,被掀去了面纱,顿时绝色的容颜完全暴露在空气中。 面对着她的那人明显一顿,顾念一剑下去,直接废了他的臂膀,然后便被红了眼的另外三人不要命的打法逼到了楼梯口。 腰间出现一股支撑的力量,避免了滚下楼梯的悲剧,顾念不用回头,也知道这药草味的主人是谁。 三根银针指向不同角度,没有伤到任何一人,却也无人向前,谁人不知只有花医用针作武器。 “花医这是何意?” “无碍,只是这位姑娘之前帮我弹奏一曲,我且来送一份早饭。” 苏墨安左手端着碗粥,右手拿勺舀了一份,示意顾念吃下,“还是说你们想我换一个还人情的方式?” “那好,我们就给花医一个面子,吃完再战,只是我大哥受伤,花医可否诊治一番?” 苏墨安见顾念吃下,抬头往捂着手臂痛苦不堪的人的方向看了一眼,又收回了视线,“太丑,不救,现在去找大夫还来得及。” 顾念听了,笑了一声,在苏墨安疑惑看过来的时候,又收敛笑意,老实地喝粥。 “花医此次,我等记下了。”捂着手臂的人咬牙切齿。 苏墨安再没有说话,只垂眸不知道想什么,见顾念吃完了,伸手拿过碗便转身下楼,干脆利落得让在场的人一愣。 片刻后,刀剑声立起,然而很快又消失了。顾念捡起面纱下楼,正看到苏墨安又点了份粥,在慢条斯理地用餐。 看来刚刚那份,本是她自己的早餐,顾念走到她对面坐下。这人是有多喜欢粥,印象中好像早饭一直未变过,顾念深知对方恪守食不言的规则,耐心地等到她吃完,才问出了口。 “是你下的软筋散?” “嗯。” “解药在粥里?” “嗯。” “毒在哪里?” “针。” 顾念想到那三根针,仅仅是那样就能下毒? “你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我说过了。”苏墨安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她唤来小二结账,又要了些绷带。 说过了?顾念回想了下,那该是劝对方立刻离开就医那句吧。嘴角微微上扬,她也不知道为何,总之就很是高兴。眨眼又看到小二拿着绷带敲响苏墨安的房门,顾念顿了一下,在对方来开门的时候跟着进去。 “你受伤了?” “嗯。” 这人是只会一个字一个字蹦吗!突然就有点恼怒,她性子本来温和,奈何遇到苏墨安以后经常被气到。 苏墨安也没有把她当外人,直接脱鞋坐在床上,再褪去袜子,挽起裤腿。顾念的眼睛不由得跟着那双骨节分明的手,路过小巧的脚踝,将白皙的小腿露出来。 顾念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目光,然而余光还是被这片景色吸引了过去,纹理分明,摸上去的手感一定很好。可惜有一道狰狞的刀伤在上,翻出的血肉生生破坏了美感。 顾念有些心疼,转而又看着小腿绷起来的漂亮肌肉线条。 “是谁伤了你?” “跑了。” 两个字了,很好。 “今日又被恩人所救,无以为报,希望恩人能让在下日夜守护安全。” “可以。”苏墨安终于处理完了伤口,将剩下的绷带递给顾念,“还掉。” 顾念接过,下楼去还,然后顺便退了房间,拿了不多的行李就打开了苏墨安的房门,她出去之时特意只是虚掩。 然而她一进去,就立刻转身锁好门,压了压胸口,想要把快速的心跳压下去,但是刚刚看到的,光裸的后背又出现在眼前。 “抱歉,我忘记敲门了。”顾念罚站一样对着门,直到身后衣服的摩擦声停止了,才转了过来。 苏墨安刚换了里衣,头发披散下来,容颜在长发下有些模糊不清,她转头看着顾念,“你要睡觉吗?” “我……不睡。” “那好,我要睡了。”说着,她神态自若地躺了下去。 顾念闻着熟悉的香味,再看了看床上熟悉的人,有些后悔了。 她轻手轻脚地放下自己的行李,走到床前,怎么看,对方也没有自己好看,到底是为什么刚刚心跳加速了? 苏墨安虽然不在意很多事,但是有人一直在旁边盯着还是让她很难入睡。她皱了皱眉,极其不悦地睁开了眼睛,正对上看着她沉思的顾念。 顾念看到这双眼睛里的自己,心头狂跳,她难得地有些紧张,攥了攥衣角。 “我突然也困了。” 苏墨安了然地往里挪动,目测能睡下一个人,便闭上了双眼。 顾念赶忙脱下外衣,钻进被子里,周围还残留着另一个人的体温,顾念深深吸了几口气,也合上了眼。 第5章 炼药 顾念跟着苏墨安,白天在炼丹房,晚上回客栈,还是没有想出那日伤了苏墨安的人是谁。 过去三天了,苏墨安眉宇间的神色越发凝重,已经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房内密密麻麻的都是药方。倒是生命受威胁的苏墨宁仍然悠哉悠哉,准时来送饭,还劝苏墨安早些休息。 第四日回客栈的路上,两人被人拦住,苏墨安一句话也不说,直接洒了一把药粉,递给顾念一颗药丸,就往前走。然而来人似乎早有防备,没受影响地围了上来,顾念看到苏墨安眼里寒气更重,银针破空而出,应声倒下几个,但剩下的人也亮出了武器。 顾念拔剑应战,分心去看苏墨安,却见对方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个角落,片刻后又向那方向洒了一把药粉,自己踏步而上。 虽然人多,但顾念能感受到和她打斗的人渐渐力不从心。苏墨安去那个方向很久也无声息,顾念不禁有些心急,片刻后一个人影向她飞来,她下意识闪躲,便看到被扔出来的这人在光下的衣着,是那天青楼撞过来的醉汉。此刻他嘴唇发青,浑身颤抖地抱作一团。 苏墨安跟着也走到光下,她踩了一脚地上的人,沉声道:“再不走,人财两空。” 拦截之人看雇主如此惨状,看看周围升起的白色雾气,掩住口鼻极速撤退。 苏墨安又翻出一个药丸递给顾念,也不再管地上的人,又继续往客栈走。 顾念有些嫌弃地去沐浴,隔着一个屏风,她听到苏墨安离开的声音。于是她匆匆洗净,披上衣服追出去,苏墨安没让她找,大大方方地站在刚刚的地方,正蹲下来翻看地上的人。 顾念看苏墨安仔细地擦拭那人的脸颊,擦去灰尘后露出一张英俊的脸。 我明明比他好看上几倍,她都没有如此待我,难道真是看腻了? 顾念不知为何,心里有些泛酸。再说了,此人品行不端,仔细看那额头太宽,鼻子有点塌,印堂发黑,整日浸在酒色的人,果真丑得很。 那人已经昏了过去,苏墨安试了试鼻息,又探了探脉,嘴角毫无征兆地勾出一抹笑意。 顾念看呆了,这是她第一次见苏墨安笑,宛若昙花一现,但她还是发现对方有一个酒窝,仿佛盛满了光,漂亮得要溢出来。 很快,苏墨安起身,又一阵风似的往炼丹房走,顾念如梦初醒,急忙追了上去,路过那人时“不小心”地踩了一脚。 苏墨安一到炼丹房,就拿出一张纸边回忆边写,敲定后眼中依然带着喜意。看得顾念也高兴了起来,撑着下巴看苏墨安忙忙碌碌,再无困意。 第6章 毒解 第二日一大早苏墨安直接去了苏墨宁闺房,苏墨宁睁着朦胧的双眼,被捞起来以后直接挂在了苏墨安身上。 顾念心头一紧,倒了杯水走上前,“先喂苏姑娘吃药吧。” 苏墨安将苏墨宁扶正,然后将药放在她手上,待对方喝下,她立刻去探脉,又意识到可能太心急,她守在床边不肯走。 苏墨宁恢复了意识,见苏墨安眼底青色,挪开了一点位置,“药效应该没这么快,师妹不如先睡一会。” 顾念想也没想,拉着苏墨安起身往门外走去,“不劳苏姑娘,我带恩人去隔壁等。” 苏墨安这几日劳心劳力,昨晚又一夜无眠,她挣了挣,见顾念没有丝毫放松,也就由她去了,一路和她走到隔壁房间,然后被勒令睡觉。 苏墨安很久没有听到过这般命令的语气,有些不悦,但也没有反驳,脱下外衣就爬了上去。 多日的困倦一涌而上,模糊中仿佛有人越过她睡到了里侧,接着又陷入了温暖的怀抱。苏墨安条件反射般地皱了皱眉,还是没有睁开眼,放任意识沉入黑暗之中。 顾念看着苏墨安,轻轻地在她耳边喊了几句,没有得到回应,便大着胆子把手放到苏墨安腰上,将人往怀里拉。许是受到了骚扰,苏墨安移动了一下,自己寻了个舒适的姿势,便不再动弹。 顾念看着这样乖巧的苏墨安,眼中满是自己都不知道的温柔,她将头埋入苏墨安的肩窝,那里的药草味果然将这床上的味道覆盖了,她心满意足地蹭了蹭,也跟着睡着了。 苏墨安醒的时候,只觉得身体沉重无比,她艰难地偏头,闻到了顾念的发香,再往下看去,腰间横亘着一条光滑的手臂。 她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浑身僵硬,然后轻手轻脚地挪开腰间的束缚,再缓缓将身子移出顾念的怀抱。苏墨安难得地有些不知所措,她在床边茫然了一会,想起苏墨宁,穿好衣服出门了。 顾念在苏墨安起床的时候就醒了过来,怀里骤失的温暖让她有些失落,等到苏墨安出门,才慢悠悠地起床,然后叫人送来吃食,推开隔壁房间的门。 苏墨安正捧着苏墨宁的脸仔细地看,在她进来的时候正巧发声:“师姐放心,你的美貌无损。” 顾念倚在门边,拒不承认苏墨宁确实容貌无双,更别提此刻那张祸世的脸上还绽放着妖娆的笑意,与平日里她听来的客人们传的冰山美人大相径庭。 苏墨宁越过苏墨安,看见顾念有些阴沉的脸色,笑容越发柔媚,柔若无骨地攀上苏墨安的肩膀,对顾念挑衅地眨了眨眼,然后在苏墨安耳边低语。 苏墨安本要推开的手一顿,“他真这么做了?” “你现在去京城也来不及了。”苏墨宁看着快步走来的顾念缩回了手,身子坐直。 苏墨安低头,神色莫测,“纵是来不及,也要送上贺礼才是。” 苏墨宁笑了出来,“也是,我这里还有些事情要了,你先去,我随后找你会和。” 顾念听苏墨安要走,急忙出声:“恩人要去京城?” 苏墨安点头。 苏墨宁看向苏墨安,“恩人?这次你救的美人质量不错,值得表扬。” 苏墨安有些尴尬地撩了撩发丝,“叫我名字便可。” “墨安,我正巧要去京城,不如一起?” 苏墨安有些反应不过来,第一次被人叫这么亲密,在苏墨宁似笑非笑的注视下,起身慌张离开。 顾念跟在她身后,“我已叫了吃食。” 苏墨安身形一顿,改变方向向房内走去。 第7章 赴京 二人吃完饭,顾念斟酌着开口。 “你认识昨晚那个人?” “上次他叫人偷袭我,没抓住。” 顾念想到苏墨安小腿上的伤,觉得昨夜应该多踩几脚。 “你觉得他好看吗?” 苏墨安没想到她问这个,回忆了一下,“还算不错。” 那我呢?顾念喝了口茶,把那三个字咽了下去。 “只是不错你就回去找他?”说出的话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酸意。 “我在他身上试药,回去看看效果罢了。”苏墨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愉悦,“好在成功了,难得有人送上门来。” 顾念有些可怜那人了。 “此去京城是要去参加宴会吗?我们要不要去买点贺礼。” “不用,我已备好。”刚刚还上扬的语调沉了下来。 顾念正要继续问下去,苏墨宁却是打开门走了进来。 “这叫什么,青梅竹马千里追夫?” 苏墨安有些无奈:“师姐你明知我是去问师父下落的。” 苏墨宁看着顾念大受打击的神情,眼中闪过恶趣味,“你们赌约只剩最后一个了,你赢了难道不是想让他履行师父定下的婚约?” 苏墨安揉了揉眉心,“我只想知道师父下落,他都对你出手了,我杀他还来不及,怎会嫁他。” “这么说他如果不给我下毒你会选择和他成婚?” “一开始确实是打算这样完成师父遗愿的。” 顾念的脸色已经不是苍白能形容了,她轻轻地扯了扯苏墨安的衣袖,“我有些累,再陪我睡会吧。” 苏墨安见她如此憔悴,那如樱花般的嘴唇上齿痕犹深,最重要的是,这张脸对颜控属性的师姐妹来说影响重大,苏墨宁已经识趣地带上了门。 顾念攥着苏墨安的手腕一路回到床边,仰面拉着她倒在床上,苏墨安挣扎着想撑起身体,被顾念又拉了回去,箍在她腰上的手臂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苏墨安想着醒来的时候也是这般,便渐渐放软了身体,在顾念怀里思索是什么让顾念情绪大变,好像是提到京城的时候? “顾姑娘……” “叫我顾念。” “顾念,你是不是有仇家在京城?” “算是吧。”刚刚知道还有一个仇家。 “血海深仇?”好像江湖上也没人提过顾念的父母,能激得她脸色大变的应该是杀父仇人吧。 “过犹不及。”夺妻之仇不共戴天。 等一下,夺妻?顾念被这个想法一惊,手臂下意识地缩紧。莫非入戏太深了?呸,只是见不惯恩人的夫君是心狠手辣的人罢了,这样的人配不上。 苏墨安感受到腰间传来的力量,觉得自己猜对 了,她将手覆上顾念的手臂,“我会帮你。” 顾念感受到这柔软,眼睛一酸,低了低头埋进怀中人的肩窝。 “好。”我也会帮你找到良配。 第8章 何乔 接下来赶路的时候,本着节约银两的原则,顾念坚持只开一间房,又因为顾念怕冷晚上还会做噩梦,苏墨安对于每天从顾念怀中醒来已经做到可以淡定起身了。 顾念不过是起床比平时晚,没有跟着苏墨安一起下楼。待她出门的时候,就已经看到苏墨安在为一女子搭脉看病,仔细一看,那女子正是她的好友。 何乔没有注意到好友的到来,她只看着眼前专注诊治的人,神色紧张。 “是金蛊。”苏墨安收回了手,确信地告诉她。 “可有医治之法?” 苏墨安打量了对方一番,又垂眸思量,才道:“这蛊很稀有,我也只是在医书上看过。” “那是没有办法的意思?”何乔眼里的光有点暗淡。 “如果姑娘愿意让我研究一下,应该是有办法的,只是我有要事在身,等从京城回来此处,再给你解蛊。” “不必了。”何乔轻快地笑了起来,“大夫与我们一起上京吧,我本是京城人,来此处只是求医。” 苏墨安点了点头,美人相邀,岂有不应之理。苏墨安看着何乔的眼神带着一丝狂热,更何况,金蛊说是灭绝已久,如今出现在自己面前,定是要好好研究透。 顾念将苏墨安的反常看在眼里,脸上柔和的笑意深邃了几分,她走过去,挨着苏墨安坐下,“好久不见。” “顾念?” “是我。” “你认识这位姑娘?” “她是我的救命恩人。” 何乔又笑了,“好巧,她也快是我的救命恩人了。” “墨安医术高,心地好,正常。”顾念也跟着笑了笑,“小二,换个勺子来。” “勺子怎么了?”苏墨安有些疑惑,她看了看自己的勺子,很正常啊。 顾念手动了动,勺子应声落地,变成了粉末。 苏墨安用勺子碰了碰碗,声音清脆,怎么摔才能碎成粉末? 何乔看友人不同于平时的行为,也大为困惑,总感觉有一种奇怪的气氛。 本来何乔就足够让人眼前一亮了,顾念为了吃东西,摘下了面纱,更是让周围的人目不转睛,相比较之下,苏墨安就显得不那么起眼。于是,总有人想要另辟蹊径,先和普通的苏墨安搭上话,那么与另外两个美人交谈也就顺理成章了。 打头阵的是一个富家公子,衣着光鲜,容貌俊朗,桃花眼自带风流。苏墨安被搭讪而回头,对这个人的外貌就有所评定,长得过得去,于是也偶尔搭腔回一两个字。 顾念拿着新换的勺子,看着已经有裂痕的碗,思考了一下觉得这家店质量真不好。她有些厌烦耳边的声音,这个人一看就不靠谱,随便上来搭讪,长得也一副花心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苏墨安还愿意搭理他。 那公子本来就不是冲着苏墨安来的,见顾念明显变低的气压,以为是对自己只和苏墨安说话感到不悦,于是他果断转向了顾念。 顾念想着和自己交谈,就没时间骚扰苏墨安了吧,于是也教养良好地回复,比起苏墨安一个字一个字的冷淡,她要算得上温柔了。 苏墨安也不在意,长得是不错,不过明显桌上另外两位更加赏心悦目,而且何乔还带有金蛊。 这样想着,她忍不住再次打量起何乔,外表看起来没什么影响,甚至脸色还称得上红润,除了瞳孔内若有若无的金色,简直与常人无异,难道金蛊是这样温和的一种蛊? 在富家公子以为自己有戏的时候,刚刚还温柔似水的美人现在浑身都冒着寒气,让他都不知怎么继续话题。 “墨安,我们还是抓紧时间赶路吧。”顾念突然转头。 “姑娘……”苏墨安眼带询问。 “那就走吧,如果你们不嫌弃,直接在府上住下。” 顾念正要拒绝,苏墨安却已经点头并且上楼收拾东西了。 待苏墨安收拾好两人行李下来的时候,那位富家公子已经不知去向,只剩何乔和顾念仍相谈甚欢,总算有一点久别重逢的意思了。 第9章 苏易 于是到了目的地,看到相府,苏墨安明显愣了下,她偏头看向何乔。 何乔也怔住了,然后想起来还未做自我介绍:“我叫何乔,家父是当朝丞相。” 苏墨安微垂了头,神色不明,“听闻小姐喜事将近,恭喜。” “谢谢,若是苏大夫不嫌弃,就在府上住下吧。”何乔羞涩地笑了笑,“恰好我与顾念也许久未见,不如你们二人一起留在这,顺便参加婚礼。” “那就多谢何小姐了。” 顾念难得没有多言,一路跟着苏墨安进了院子,直到要踏进同一个门,那人才反应过来。 “在这不用节省银子吧。” “何乔说最近因为婚礼的原因,上下客房将近住满,我寻思我们一路上都一间房,而且也算半路出现,也就不好多占资源。” “你可知何乔的夫君是何许人?” “她路上说过,姓苏名易,是此次的探花郎,两人在宫宴上一见钟情,请旨赐婚。” 苏墨安面上显出讥讽之色,“苏易么。” “你要找的人,不会是他吧。” “不错,而且何小姐,就是赌约里的最后一个。” “什么赌约?” “他给十人下毒,我去医,死一个都算我输。输的人要无条件答应一件事。” “这么不公平的赌约你还应?” “他用毒行医皆不如我,答应也无妨。” “为何要赌?” “师父突然失踪,他告诉我们师父留信坐化了,要出谷自己去历练,我想要完成师父遗愿,于是定下赌约。” 什么遗愿,婚约吧。 “那你现在是想?” “治好何小姐,问他师父下落。” “不行,我要去告诉何乔。” “她不会信的,她爱上了苏易,又岂会听你片面之言?” “那你呢,你去告诉她蛊毒是苏易下的。” “她连你都不信,又会信我几分?我会说,但不是现在,是在我治好她以后。放心,以她的地位,苏易不敢轻易动手的。” 顾念看眼前人思索的表情,忍不住上前抚上眉心,“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 苏墨安不着痕迹地避开她的碰触,晚上是她没知觉,现在清醒时刻,她还是不适应如此亲密。 “我算算,还有半个月大婚,他现在应该已经知道我来了,那么这间房间就危险了,你最好出去住。” “正是因为有危险,我才更要在这里,用毒我不行,武功总要比你好的。” 苏墨安想了想,她们进来也没有遮掩,苏易自然是知道她们二人是一起的,若将顾念一人留在别的地方,也是有些不放心。于是她点了点头,“那你小心点。” 顾念见她终于应下,松了口气,“他的目标是你,可别让我有恩不能报。” 苏墨安听这别扭的关心,嘴角轻扬,“放心,我最是惜命。” 顾念没忍住,手指戳了下那个若隐若现的酒窝。后果就是接下来几天,苏墨安一直躲着她,活像江湖第一美人是个采花大盗。 第10章 钟白术 连续几日,何乔差人送来的药材里有一味成分很差,让苏墨安制作的药效果大打折扣。 好不容易摸到了点门槛,怎么能容忍因为药材的原因耽误解蛊。顾念闷在府上几天了,见状拉着苏墨安亲自上街去买。 苏墨安逛了一圈,发现大多数店铺甚至已经卖空了那味药材,有人在大批收购,可这药材用途广泛,不知道目的到底是制作什么。 苏墨安还在沉思,没注意被顾念带进了一家明显高档不少的药店,眼前的药材也确实质量要好上不少。苏墨安眼睛一亮,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 “麻烦把这味药全部拿出来。” “对不起,小姐,我们百草堂每天卖的份数有规定,您只能买限定数量。” 难怪这里还有剩余,等一下,百草堂?苏墨安带着顾念想离开,回去以后叫下人每日来买就好了,若是遇上了某人可就麻烦大了。 “少夫人?” 苏墨安一听这声音脚下生风,眼看就要到大门了,掌柜惊喜的脸出现在眼前。苏墨安停了下来,无奈的问好。 “钟掌柜,好巧。” “少夫人可是来买药材的?” “别这样叫我。我闲逛至此,多有打扰。” “少夫人,留步。”掌柜挡在前面丝毫不动,“阿旺已经去叫少爷了,这么久不见,少爷每日都在思念您呢。” 苏墨安感到腰间一痛,回头看去,顾念面纱外的眼睛里满是凌厉。 “没想到墨安还许了几户人家?” “我还没成亲呢,哪来的几户。”苏墨安拉开距离,揉了揉腰。 “少夫人若是同意了,马上就可以办婚礼。”钟掌柜见缝插针。 “我救人真的不是为了做你们家少夫人。”苏墨安神色无奈。 “虽然小姐也很喜欢您,可是老爷夫人是不许的。”钟掌柜了然地接了下去,“要不我把小姐也叫来。” “不是,我只是行医救人,并不想进钟家。” 苏墨安感觉顾念的眼神变得更加不可直视了,看一眼都觉得刀光剑影。 “苏兄。”一人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五官柔和,眉目温雅,站定后惊喜地看着苏墨安。 “钟公子。” “自杭州一别,你我也有一年未见了,这次恰逢你上京,就让我尽尽地主之谊,到万香楼一聚。” 顾念挑了挑眉,万香楼是城里最贵的酒楼,百草堂真不缺钱,对“泛泛之交”出手也大方的很。 “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顾念看出苏墨安想要拒绝,有些无礼地替她接了话。 钟白术仿佛才意识到还有别人在场,向顾念赔罪后带着两人向万香楼走去。 “你怎么答应他了。”苏墨安偏过头和顾念低语。 “有人请客,为何不去。”顾念此时倒是笑得婉约,“何况人家如此思念墨安你,不去不就太不近人情了。” 顾念一进包厢就摘下了面纱,钟白术果然露出了惊艳的表情,然而很快视线还是回到了苏墨安身上。 “钟公子和墨安如何相识的?” “一年前出游路上,家妹身中奇毒,我们放榜招名医,苏兄身着男装前来医治,在府上我们成为了好友。家妹对苏兄有好感,又是救命恩人,故家父想要撮合他们二人。” 钟白术面露怀念之色,“谁知苏兄知道后直言她是女子,我便向父亲请了婚事。” 说到这里,钟白术停顿了下,“可惜苏兄第二日就不告而别。” 顾念看着装作神游的苏墨安笑得越发温柔,眸色却是越发沉了下去,她本来以为以苏墨安这般性子和长相,桃花应该不多才是,没想到却是接二连三,还个个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毕竟未成婚,墨安也没答应,百草堂称她为少夫人,还是不妥吧。”顾念直奔主题。 “确实不妥。”苏墨安义正严辞。 “苏兄,我……” “钟公子,我确实只是单纯的想救人,并无其他意思。”苏墨安知道他要说什么,“我很高兴能和钟公子成为朋友。” “这世上有一见钟情,也有日久生情,苏兄一日未成亲,我便一日不会放弃。” 钟白术坚定地留下誓言,想了想又从腰间解下一枚玉佩,“既如此,苏兄收下这信物,以后为百草堂贵客,作为诊金。” 苏墨安看到钟白术眼里的坚持,不好推拒,收了下来。 这枚玉佩让接下来的几天里,顾念的低气压连下人们都感受到了,纷纷猜测是不是江湖第一美人暗恋当今探花郎,否则为什么越是临近婚礼越是心情郁闷的样子。 第11章 生同衾,死同穴 大婚当天,苏墨安就被何乔找人请去了,顾念慢悠悠地收拾完,刚要出门,就感觉到不对劲。 因为苏墨安喜静,这处院子很是偏远,所以顾念在看到摇摆不止的树时,果断关门退了回去,然后就听到暗器打在门上的声音。 顾念没停,直接拿了剑闪躲袖箭,她想了想,三两步踩上房梁,缩在夹角处看门被穿成一个筛子。 忽然,极近的砖瓦传来松动的声音,她凝神看去,只见瓦片被移开了稍许,有一根小竹竿伸了出来。顾念玩心大起,用手帕包着手指,堵了上去,立刻就听到咳嗽和翻滚落地的声音,她笑了笑,然后就看到下面有人破门而入,直接刺了过来。 顾念武功本就不弱,又跟着苏墨安调理了许久,一剑就杀了一人,其他人见状,皆三三两两一起出手,一时间顾念处于下风。 顾念心里想着苏墨安的安危,下手不禁急切了起来,刺客们心知机会到了,更加滴水不漏地防守,想要耗到顾念露出破绽。 顾念也看出了他们的计划,眼里闪过一丝狠厉,她完全放弃了防御,以招换招。待她突破这四人的包围圈,已是遍体鳞伤,血从她的剑尖滴下,独成一小片。 顾念忍住冲到喉咙的血,艰难地走向门口,迎接她的是一开始的袖箭,顾念躲避不及,箭入肉的冲力终是让她倚剑跪地。她狠咬舌尖,想站起来继续。 “每次我看到你,都是这姿势。”清冷的声音带着调笑的意味,背景却是一片痛苦的闷哼。 有人落在她身前,轻抬起她的下巴,一股清凉滑入喉咙,让身上舒适不少。 顾念看着苏墨安瞳孔里狼狈的人,感觉到她搭上自己握剑的手,药草味将鼻尖的血腥味冲的淡了点。 “师妹,我记得师父曾说过,除非危及生命,不然不许杀人。”明朗的声音传来,苏易看着院子里的狼藉,皱了皱眉,站在了屋顶上。 “我也记得。”苏墨安边回答边继续给顾念吃了几味药,又封住了她几处伤口,暂时止住流血。 “这院子里死的,该有二十人了,不愧是花医无常么。” “当年那五十余人是谁杀的,你我心知肚明。” 顾念的视线终于恢复清明了,映入眼帘的是十几个黑衣人扼住自己咽喉,倒地流血而死的惨状。而旁边的苏墨安,白衣胜雪,不染纤尘,在这满院的尸体中,恍若谪仙。 “我当然知道不是师妹杀的,不然也不会留你至今。但是今天师妹确实破了杀戒,我作为大师兄,理应清理门户。”苏易剑眉星目,五官深邃,身姿挺拔,穿着大红喜服,当之无愧探花郎。 “我何时破戒了?此人若死了,我也随她入土,那么此刻她危及生命,我出手反击,不慎杀人,有何不对?”苏墨安一本正经,没注意到她口中的人越听眼睛越亮。 “据我所知你们好像相识不久,何来的生死之交。师妹这样狡辩,师父在天之灵可会寒心的。” 苏墨安听他提及师父,眼中仇恨更甚,双拳紧握。 “感情的事可不是时间长短来衡量的,我们已生同衾,也会死同穴。”一直安静的顾念突然出声。 苏墨安偏头看向她,一眨眼情绪又全部收敛,淡定地继续和苏易对峙。 “笑话,你们以为是夫妻吗?”苏易只觉得荒唐的很。 “不然墨安难道要和你吗?”顾念撑着门站了起来,探过去牵住了身边人垂在一侧的手,不顾那人的闪躲,死死攥住。 “若是你能一直是这容貌,兴许还能和我争上一争。” “争她?我可是……”话还没说完,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惨叫,苏易捂着流血的鼻子恶毒地看着整个人挂在苏墨安身上的顾念。 苏墨安在她靠过来的时候身体僵硬了一瞬,察觉到她的虚弱,还是没有躲开,搂住了她。 “抱歉,手滑了。”打出暗器后明显已经到了极限了,顾念感受到那片温暖,放下心来。 “师姐,出来吧,药效该到了。”苏墨安要抱着顾念,不便移动,她只好出言提醒一直在看戏的苏墨宁。 苏墨宁身着劲装,从容从树上跳到了屋顶,见苏易仍捂着鼻子,用力弄开,撒了点药粉上去,便看到不能动弹的人眼中痛苦更甚。 “好了,这下子就可以留疤了,你那些药估摸着是去不掉的。” 苏墨宁笑得温柔,又转头去看顾念,“嗯,不愧是江湖第一美人,这样还有凌虐美,以后和墨安一起叫我师姐就行了。” “师姐,你别开玩笑了。”苏墨安无奈得很,这一个两个都受了刺激吗? “是,师姐。”顾念却是很上道。 苏墨安懒得理会她们,将顾念打横抱起到旁边的院子,然后开始给她疗伤。 第12章 迷药 顾念目不转睛地盯着苏墨安,咬着牙忍住清理伤口时的疼痛。 苏墨安被她这样盯着,神态少有的不自然起来,“你再看我要给你下迷药了。” “长得好看还不让人看吗?” “那我给你找块镜子。” “在我眼里,你是最好看的。” 苏墨安不说话了,缠绷带的手用力,听到了闷哼声,她以为顾念可以消停了,然而顾念却是直接说了出来。 “疼,墨安,轻点。”顾念音色本就温柔,这样一说,缱绻得很,再联想之前她的宣言,苏墨安的耳朵悄悄红了起来。 顾念发现了这一点,心里偷笑,脸上仍然十足的委屈,“墨安,我疼。” “忍着点。”苏墨安不敢再使坏,动作轻柔,“待会何小姐来了,你就说出门时正好撞见有贼人带着苏易想要从院子里出去,于是扭打起来,我赶来的时候苏易已经被人劫走了。” “师姐带他走了?” “你非神医门下弟子,叫她师姐不妥。” “你是不就行了。” 苏墨安:“……” “今天是你第一次杀人?”她回想了下,一路上无论别人怎么冒犯,苏墨安都没有下过死手,当初她还在疑惑能面不改色杀数十人的花医为什么作风突变,却没想到那些人根本不是她动的手,也不是没想到,只觉得这样虽然意外,但也符合情理。 “嗯。”苏墨安依然面无表情,可是顾念明显感觉到了她的停顿和消沉。 “是他们先动手的。”顾念用手轻覆上苏墨安的。 “那不是他们该死的理由,何况活着作用更大。”苏墨安仿佛钻进了牛角尖。 “那你为什么直接杀了他们。” 苏墨安又不说话了。 “因为我,是吗?”顾念大着胆子将猜想说了出来,眼中满满的都是期待。 苏墨安下意识地想要否认,但望进那双含水的眸子里,她迟疑了,最后闭了闭眼,顺从内心,缓慢而坚定地点了点头。 顾念嘴角漾开一抹弧度,她定定地看着苏墨安的眼睛,像是要看到她心里去。 门猛地被打开,何乔慌张地出现在门口,又惊讶地顿在原地。 “你们……” 苏墨安惊醒过来,主动移开视线。耳朵有些红,她欲盖弥彰地抚弄耳边的散发,试图遮盖。 “墨安在为我医治。”顾念欣赏够了苏墨安的羞涩,才转而回答被遗忘的何乔。 何乔:“……”真是令人质疑的治疗方式。 “我听说你们这里出事了,易也失踪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顾念将准备好的说辞又复述了一遍,何乔见她伤的不轻,也并未多询问,就出去吩咐人找苏易下落了。 听到关门声,顾念脸上的焦急之色顷刻间褪得一干二净,她慵懒地扯过苏墨安的手,自顾自把玩着。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这样纤细的手,如同主人一样弱不禁风,可偏偏又带给了她最大的安全感。 “他们一仔细看房间就知道不是这么回事,大多数痕迹都在屋内,如果只想带走苏易,根本不会在屋子里缠斗。”顾念这才反应过来之前的说辞有不妥。 “对,然后他们就会发现对方的目的是我们。”苏墨安无聊地顺着顾念的长发。 “丞相应该早就查过苏易的底细了,知道你们是师兄妹,多半偏向师门争斗。” “你怎么不直接说因为我是花医,所以我先出手的可能性大呢?” “你们俩……婚约的事,有谁知道?”顾念把这两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了出来。 “没有了,这婚约不过是师父当初的一句吩咐罢了,当时师父走的太突然,我只记得这个。” “哦?我看那苏易也的确长得不错,难怪墨安念念不忘。”那都是之前,还好临别送了他一份大礼。 苏墨安:“……”为什么突然开始算账了。 “咳,不过你受伤了,大可以让他们认为是苏易见色起意,伙同人想要劫走你。” “也是,我只看到苏易和他们在一起,一没绑二没伤,兴许是他带路才是。”顾念眼波流转,“所以……花医就冲冠一怒为红颜,血洗了所有刺客,对么?” “咳咳,我也可以让他们相信何乔的蛊毒是苏易下的,而且只有我能解,所以他们下手了,只是没想到我正好不在。” “不用,我觉得第一个版本不错,毕竟大名鼎鼎的花医可是最爱俊男美女的。” 苏墨安:“……”怎么又扯回来了。 第13章 过往 苏墨安叹了口气,正色道:“师父自小就教导我们美人无罪,所以即使长大了知道不能全看脸,我们还是爱欣赏美人。”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顾念神色不明,“所以你也只是因为我好看些所以区别对待?” 苏墨安没有立刻回答,她仔细看了看顾念,上挑的丹凤眼,高挺的鼻梁,欲语还休的唇,不禁上手摸了摸,嗯,肤若凝脂,不愧是江湖第一美人。 “我承认你是我见过最貌美的女子,连我师姐也比不上。”苏墨安得出了结论,“至少我之前也一直以为是这个原因,所以愿意和你同住。” 顾念把脸往她跟前又凑了凑,若是其他人如此说,她指不定已经拔剑杀人了,可苏墨安这样说,她竟觉得幸好有这张脸。 “苏易在每个地方下毒,一般是当地他遇到的最美的女子,因此最多的就是花魁了,每次都会通知我。” 苏墨安顺着顾念,指腹轻轻在她脸上摩擦,“有一次的花魁很不一样,我治好了她,她却要我带她走,不然就一死了之。” 顾念蹭苏墨安的动作停止了,专注地看着低低诉说的女子。 “我生平最恨别人威胁我,何况我只带了些许银两,无法给她赎身,于是我给了她一瓶迷药,告诉她是鹤顶红,但我没走。” 苏墨安看起来有点低落,“当天晚上所有喝酒的客人都倒地了,我用熏香一层层救下去,碰巧遇到当地县令之子来闹事,他的人都在大厅晕着,我就没救了。” 顾念意识到这就是花医的“成名之作”,她安抚着苏墨安。 “他闹不了事,很不痛快,就拿花魁出气,花魁则对我道谢,于是这账就算我头上了。”苏墨安有些嘲讽,“第二日那些人死了,我去看过,被□□毒死的,所以懂内情的知道不是我做的,更多的人却是把这个流传开来了。” 顾念摸着苏墨安柔顺的黑发,“我知晓你不是这样的人。” 苏墨安像只被安抚的猫,舒服得眯了眯眼,“那花魁被那县令之子赎出来了,当街暴打,我就站在旁边,看她被打断双腿。” “她一直看着我,她在向我求救,我知道,可我没动。” 顾念眼眶发酸,“这花魁非心善之人,若不是你,将会酿成大错,死不足惜。你又何苦记到现在。” “我只怕你觉得我无情,我为医者,见死不救,杀人灭口,你不会厌恶我吗?” “若真要论起来,我杀的人比你还要多一些,孤身行走江湖,还有这虚名,若非我武功傍身,恐怕早就不在人世了。” 苏墨安抿了抿唇,“那些都是凶恶之辈,可我还……”音色有一瞬间的微妙,“给那天与你说话的公子,下了泻药。” 顾念一愣,那应该是与何乔相遇那天,她轻笑出声,“难怪他在你上楼后那么着急走。” 苏墨安放在膝上的手有些不安地握紧,“他三心二意,不适合你,我只是……” 剩下的话被堵在喉咙里,顾念的手指抵在她唇上,“只是什么?” 苏墨安看出她调笑的意味,脸有些发红,神情却又恢复淡漠,惹得顾念又笑了出来,伸手就要捏。 苏墨安偏头躲过,捉了她的手放下去,“我看你此次比之前那次好多了,还有功夫做其他的事。” “这些事又不费力,还利于恢复,何乐而不为?” “哪里利于恢复了?” “与你亲近,我身心愉悦。”顾念神情严肃,手却若有若无地撩拨着苏墨安的手心。 苏墨安:“……” 苏墨安怀疑这个人是不是被调包了,她有些不自在的将空着的手弯起手指,刮了一下顾念的鼻梁,顺势又在她唇上蹭了蹭。 顾念配合地舔了舔唇,然后倒在了苏墨安怀里。 “我说过,你再看我就要下迷药了。”苏墨安将顾念轻柔地安置在床上,仔细地用被子将人包裹得密不透风。 不过看来顾念确实消耗很大,虽说迷药入口效用最大,可对内力越高的人来说越没有作用。一沾就倒,当真是难为她还要强打精神来应付自己了。 那些黑衣人,根本不是苏易派来的,目标也不是她。苏墨安垂眸看那人安静地歇在枕间,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发,你到底想要我帮你对付谁呢? 第14章 赴宴 “听说了吗,探花郎在大婚当日强抢未婚妻好友未遂,被花医劫杀,至今下落不明。” “什么叫强抢,我听府里人说那是江湖第一美人,好像与探花郎有段情呢!” “那何小姐不是太可怜了,好友和未婚夫有关系。” “可我听说的是何小姐为了解救被花医拘禁的好友特意派人的。” “如果是花医那也正常。” “这些公子小姐真能折腾。” …… “苏兄,苏兄!”有一道声音传来。 苏墨安从凝神听八卦的状态里恢复过来,对钟白术投去疑问的一瞥。 “过几日是家父五十大寿,他听说苏兄来京,要我来送请帖。” “我说最近怎么京城人越发的多了,原是几桩大事撞在一起了。”苏墨安喝了口茶,“还好此次我还带着根人参,年岁也算过得去,不然都不好意思赴宴了。” “哪里的话,就算是空手而来,也当奉为座上宾。” 苏墨安淡淡地撇过头,不去看钟白术带有爱意的眼。“这次应该有很多小姐少爷要来吧,有中意的就别错过了,可别让白芷抢先了。” “那是自然。”只要你点头,当然不会错过。 苏墨安回房间的时候,顾念正望着窗外失神。 “想出去了?”苏墨安把请帖随意地丢在桌上。 顾念回头,看到了那张华贵的请帖,“有约?” “三天后,百草堂堂主五十大寿。” “听起来会很热闹。” “你的伤需要静养。” “我已经够静了,这次搞这么大动静,是想为他一双儿女操心婚姻大事了。”顾念看着她,“如果后悔的话,可要尽快了。” “我从不后悔。” “让我去凑凑热闹吧,在这里要闷死了。”床上的人语带娇嗔。 “你去了的话,白芷的未来夫君怎么选?”这病美人的样子,估摸着半数男子魂都要被勾走了吧。 “钟白芷既能被苏易看上作为下毒人选,必定生的貌美,而且我戴着面纱去就好了。” “那你如何吃东西?” “忌口的太多,不敢乱吃,我只去沾沾人气。” “多看看人也好,能赴宴的都是有家世的青年才俊。”苏墨安翻着医书,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顾念的眼神变得复杂,“那你是以什么家世入席呢?” 苏墨安有一瞬间的紧绷,眼里全是阴霾,转眼又消失无踪,“你想听我说少夫人吗?” “我更想听因为解毒之恩。” “那就是这样。”苏墨安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你太累了,如果你现在睡不着,我可以帮你。” 顾念躺了下去,面对着墙,心里在思索哪里惹怒了苏墨安,是家世还是她。说到底,她对苏墨安的了解太少了,师从神医门,毒术医术了得,不滥杀无辜,只不过比江湖上的人多知道后面那点罢了。 两人下马车的时候,还是被这热闹的场面镇住了。百草堂这些年的经营不仅敛财成功,江湖地位也水涨船高,如今正逢当家人生日,要找亲家的盛事,很多名门望族拖家带口来祝寿。 苏墨安见钟白术忙得不可开交,便没有打扰他,带着顾念找了个角落坐下。顾念看起来是之前闷得过分了,一坐下就开始左顾右盼,苏墨安也在暗中观察四周。 除了江湖门派,还有几个姿势整齐的人,腰间挂着胡字,看上去像将军府的人。也是,前些年打仗,百草堂给军队不少供给,有往来也正常。 顾念也注意到那群人,眼睛若有若无地往那边飘,苏墨安在心里盘算,莫非她的仇家是胡将军?可按她这些年听闻,胡将军为人直爽,在江湖上也很吃得开,不像会派人强掳的样子,而且如今功高震主,局势紧张,是万万不会在相府动手的。 苏墨安还在整理思绪的时候,钟白术却是带着一人往这边走来。 “苏姑娘,这位是胡将军之子胡耀,胡耀,这是……” “我知道,大名鼎鼎的花医嘛。”胡耀看起来有些不屑,视线紧随顾念,“顾小姐,好久不见。” 顾念在他们走过来的时候就往苏墨安身边靠了,此时更是直接挂在她身上,脸往苏墨安肩窝里埋。 苏墨安正襟危坐,见顾念没有理会的意思,好心道:“抱歉,胡公子,她喝醉了。” 胡耀似笑非笑地瞥了眼桌子,“看出来了。” 苏墨安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那里有两杯满满当当的酒。 苏墨安:“……” 她镇定地拿起面前的两杯酒一饮而尽,“见笑了,今日格外爱酒。” “酒别多喝,顾小姐已经醉了,你们两人中总要有一个清醒的好。”钟白术有点担心。 “无事,在下可以送顾小姐回去休息。”胡耀体贴道。 “不劳烦胡公子了,我们坐会消消酒气就回去。” 钟白术毕竟是宴会主角之一,没说几句就被人叫走了,胡耀倒是没继续留下来,只是临走的目光很是意味深长。 之前顾念察觉到她伸手的动作,配合地让她活动,听到她的话更深地往人怀里埋,掩饰自己的笑意。 苏墨安感到一片热气喷洒在肌肤上,知道顾念在无声地偷笑,等两人走后,她在对方的腰上捏了捏以示警告,换来的是顾念得寸进尺地抬头在她耳边低语:“墨安酒量真好。” “比顾小姐好一点,今天方知酒不醉人人自醉的至高境界。”苏墨安偏头躲避,“无酒而醉。” “何须饮酒?”顾念嗅了嗅那股药草味,“墨安比酒更甚。” 苏墨安:“……” 顾念看着眼前泛红的耳朵笑得更欢了,“墨安怎不回我,在想什么?” “我在想江湖第一美人是不是兼职采花贼。”江湖上没说这人如此油腔滑调啊。 “花医的花吗?那就是了。” 第15章 程文 “那胡耀你认识?”僵硬地转移话题。 “初见那次就是他带人将我打伤的,若不是遇上你我就没命了。” “在相府这次是不是他?” “难道不是你师兄做的?”顾念警觉起来。 “第一,若是针对我,不会有人用毒;第二,何乔说她没派过人,那么他们只想引开我;第三,他们想活捉,苏易要动手必是死局。” 苏墨安摊牌,“当然,也可能是苏易想用你来威胁我,不过看那天的态度,他定是想不到这层的。” 顾念沉默了一会,“知道他们的目标是我,你还把这事揽在自己身上。” “我说过我会帮你,胡耀看起来是个不择手段之人,但公然在相府下手,一定有所依仗,就是不知道这背后的人是谁。”苏墨安仍留意四周,“你刚刚是在找那人吧。” “来之前心中就有猜想,这次只不过是确定罢了。”顾念看着胡耀身边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若我没猜错,那人就是我师兄了。” “猜?” “他精通易容之术,身量倒是没变。”顾念又看了一遍,“我们的师父是程星,他只教师兄文,只教我武。” “程星?‘双星降世’的那位?”苏墨安有些激动,这位可是大人物,文胜状元,武功绝顶,江湖上说他是天上文武两星下凡。 顾念有些骄傲地点头,“可惜师父只一人留下一本书籍就云游四海去了,师兄一直想修习武功,只是师父不许,师父走后,他便盯上我手里的秘籍了。” “这么说来,和胡耀倒有一致的目的了。那日来的都是死士,武功也不弱,你这师兄不简单啊。” “我也不知他真名,每次易容他都有新名字。不过,这次应该是和将军征南闯北的军师程文了。” “这是摆明让你去找他。” “我知道,不过这胡耀实力和我相近,程文又精通谋略,我怕自投罗网。” “如今将军府不知有多少人盯着,找人把相府刺客往将军府上引,皇帝多疑,没有证据也会信几分。” “不如再找人夸夸胡将军,功高震主,到时候没有证据也能造出证据。”顾念顺着她的思路。 “不妥,胡将军是忠义之人,我只是想让他们收敛点。” “墨安真是心善。”顾念突然又趴回了苏墨安身上,“我醉酒,行动不便,善良的姑娘定是不忍我走路的。” “背出去太丢脸了。”苏墨安果断拒绝。 “如果墨安有力气,抱出去也无妨。”顾念坚定地不起身。 苏墨安叹了口气,带着顾念站起来,手放在她膝弯,一把将人打横抱起来。 顾念只是开玩笑,没想到苏墨安真的当众抱着她出去,她脸死死地埋在抱着她的人的怀里,揪着衣服的手有些用力。 “你悠着点,别把我摔了。” “姑娘放心,在下抱人无数,从未失手。” “哦?不知哪位的手感更好呢?”顾念掐着苏墨安腰间。 “就你一人。”苏墨安无奈地掂了掂。 “看来墨安记性不好。”顾念满意了,手又规规矩矩收了回来。 第16章 离席 苏墨安走得很慢,渐渐有些体力不支的样子,一直关注这边的胡耀快步走上前来。 “苏小姐,需要帮忙吗?” 苏墨安感觉到怀里人的僵硬,坏心眼地卸掉了一点力道,对着胡耀微不可察地点点头,手也是不堪重负要放下来的样子。 胡耀连忙伸手去接,然而刚触到顾念衣角,苏墨安便抱着人猛退一大步,大声说道:“男女授受不亲,请胡公子自重!” 胡耀没料到这个变故,众人看来的时候他去接人的手还僵在半空中。 “早就听说胡将军的儿子爱好美人,想不到还喜欢趁人之危。” “还好那女子的同伴靠谱,不然可就要被抢过去了。” “将军府的人太没规矩了,在百草堂的地盘也敢乱来。” “你不知道吗,这胡公子和那白少爷是好友啊,刚刚还同进同出呢!” “交友不慎,可惜了胡将军的名声,养了个毁人清誉的儿子。” …… 周围的声音越来越大,吵得胡耀脸色泛青,在提到将军府的时候终是忍不住向几步外的女子怒视:“花医这是何意?” “原来那女子是花医?” “那她抱着的那个不就是顾念了么!” “可惜看不到脸,看这身段,难怪胡耀要抢了,这第一美人,谁不心动啊。” “这花医居然这么年轻。” “是啊,没想到还是个清秀的姑娘。” “顾念真的是被花医胁迫的吗?我看她们很亲近。” “美人醉得不省人事,换你你也亲近,够胆子就去啊。” “算了吧,听说这次花医又杀了几十人,个个死相恐怖。” “当然了,这次是为了顾念,可不是花魁能比的,兄台,我看你也长得英俊,不如去探探花医的底。” “别乱说话,胡耀还在那呢,惹了花医不知道下场如何。”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是常事,可顾姑娘已经在相府拒绝了你,胡公子又何苦在这里强人所难,莫非相府比不上将军府安全不成。” 苏墨安抱着人的手纹丝不动,哪有先前脱力的样子,此刻一脸正气地对着胡耀批判。 胡耀嘴角狂抽,恼怒得要扑上来。苏墨安严阵以待,却是程文此刻站了出来:“苏姑娘误会了,少爷只是怕姑娘受累,情急之下有失礼数,望姑娘见谅。” “若他不再派人来相府,此事便一笔勾销。”趁人多,多扣几顶帽子。 “姑娘多虑了,少爷只是派人问过一次好,并未想过叨扰。” “如此便好,我们只想没伤没痛地在这小住一段时日。”苏墨安没有给程文反驳的机会,向胡耀说道,“抱歉,刚刚是我误会了,不过,胡公子虽痴心一片,方法也要用对才好。” 感到怀里人拉扯她衣服的力度越来越重,苏墨安匆忙转身,“顾姑娘不胜酒力,我们先行告辞。” 第17章 归程 “轻点。”苏墨安一把人抱上马车,就立即放下她,抬手整理被抓乱的衣服,看到上面满是褶皱,简直哭笑不得。 顾念自知有错,凑上去帮她整理,嘴角的笑怎么也停不了,“可惜我不能抬头,胡耀吃瘪的样子一定很搞笑。” “那你也不能掐我啊,万一露陷了怎么办。” “这个是我不对,但是谁叫你不说一声就开始表演,我还真以为你要把我送出去。” “我像是这么禽兽的人吗?” 顾念仔细地看着苏墨安,直把人看得眼神飘忽,不断后退,才盖棺定论:“不像。” 苏墨安没好气地说:“真是难为你了,要看这么久才知道。” “我第一眼就知道了,谁叫墨安百看不厌,一时入迷了。” “你这话师姐也常说,果然你们是一丘之貉,明明个个都长得比我好看的多,还要每次都戏弄于我。” “那下次再挑些师姐没讲过的给你听。” “重点不是这个。” “不是这个,那是什么?”顾念摘下了面纱,一脸疑惑地看着苏墨安,当真是无辜的很。 苏墨安看向那双水润的眼,转过头去不说话了,这张脸真的很犯规。 “莫非是我相貌太丑陋,墨安都不愿意看我。”苏墨安不看她,她偏要凑得更近。 苏墨安转过头来,控制自己只看对方的眼睛,别再被美色蛊惑,奈何这双狭长的丹凤眼也美极。 苏墨安有些咬牙切齿,在对方故意眨眼时,看着那颤动的睫毛,微微偏头,仿佛要躲过刚刚那振翅的蝴蝶。 妖孽! “墨安如此容易害羞,将来嫁人了怎么办?未来夫君可不止这样做。” 苏墨安觉得全身被顾念带出来的燥热一瞬间都熄了下去。 “你不是醉了么?” 顾念立刻半阖双眼,醉意从眼角流露出来,动作上却不客气地直接坐在了苏墨安怀里,“是啊,刚刚说话太耗费心力了,恐怕下车也无法走路了。” “那正好,某人没来错地方。”苏墨安看着相府门口纤细的身影。 “师姐,顾念醉了,你扶她下来吧。” “好啊。”马车停稳的下一秒,帘子被撩开,露出苏墨宁带着笑意的脸,见了顾念,笑意更大。 “不必了,坐了这么久马车,酒醒了。”顾念利落地从另一边翻身而下。 “但我还是有些醉,师姐扶我好了。”苏墨安从善如流。 “顾姑娘,师妹每次醉酒都睡相不佳,怕打扰你休息,今晚她就住我那了。” 苏墨宁一眼就看出了苏墨安情绪不佳,定是两人闹矛盾了。正好苏易那一直没有进展,是时候让苏墨安去看看了。 “好……”顾念看着这对师姐妹亲密地离开,没有回头一次,也就没有给她挽留的机会。 她在原地又站了一会,才慢慢地踱回小院,刚坐下不久,就有人敲开房门,送上来几样小菜和糕点。 “这是?” “这是苏姑娘吩咐的,让我们热着,回来的时候送过来。”下人有些踌躇,“不过我没看到苏姑娘,怕太晚味道更差,就现在送了。” 对啊,苏墨安也就喝了一点酒,一点东西也没吃。顾念吃着饭菜,想苏墨宁住在哪里,会不会弄东西给她吃,空腹饮酒,又折腾了这么久,也不知有没有什么影响。 不就是提了句未来夫君吗,至于这样闹别扭么?这还没给她找,就如此了,将来找到了,指不定两人多疏远。 转念一想,如果把今天的自己换成一个男子,然后亲近苏墨安。 如果真有一个这样的人,那么…… 顾念摇摇头,又吃了几口糕点,那甜腻中带着无法盖过的苦涩,她喝了口水急切地咽了下去,仿佛这样就能抹掉刚刚因想象而骤起的杀意。 第18章 逼供 “师姐,你们这类人都喜欢招惹别人却不想负责任吗?” “什么叫我们这类人,哪类?” “好听的话张口就来,不顾会给听者产生怎样的误会。” “顾念说了什么?”这大美人像她一样? “没什么,提到我未来的夫君罢了。” “师妹啊,就我而言,我会对朋友亲近,如果同为女子更是不避讳。”说着,还言传身教地挽上苏墨安的手臂,“但并不只对某人如此,这和爱情不同,你懂吗?” 苏墨安低着头,“如果有人当真想歪了,是不是很可笑。” “哪会可笑,及时抽身就行了,顾念那张脸确实抵挡不得。”苏墨宁加快了脚步,“这样,你去看看苏易那人渣的脸换换心情,虽然有道疤破了点相,但多了点英气,比外面的还是要好看不少。” “那倒不用,看看师姐就够赏心悦目了。”苏墨安想到了什么,不再纠结,“他还没说师父下落?” “一口咬定不知道,说那信他刚看完纸就碎了。” “这么巧,在哪看到的?” “师父的卧室。” “他大清早去师父那干嘛,平常根本不见人。” “说是师父派人让他过去。” “这就奇怪了,就我所知,门内弟子被师父带的都不习惯早起吧,他被何人叫去的。” “说是新进的弟子,他不认识。” “这说了和没说有什么区别?”苏墨安一脚踏进客栈房间,就吓得后退一步。 苏易双脚被绑,脖子上有个绳圈,正大力地撕着一只鸡,丝毫没有平常翩翩公子的模样。 “你饿了他多久了?” “不知道,记得的时候就给他点馒头。今天你要来,就让他吃好点,好上路。” 苏易听了这话颤抖了一下,大块的鸡肉掉在了地上,他下意识低头去捡,就被绳圈勒得往后仰。 “师兄,继续。” “苏墨安,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娶你。”苏易愤恨地看着她。 “我又不想嫁给你,这么生气干嘛?”苏墨安嫌弃地远离桌子,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看了看苏易的表情,冷笑一声“怎么,不信?” 苏易也冷笑出声,“当初是你逼着我履行那个老不死的戏言的吧。” “首先,你搞明白处境。”苏墨安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扶手,“你现在被囚禁了,而且,有了未婚妻,破了相。” “然后呢?我该说的都说了,你还不放我走,难道不是想逼我成亲?” “破了相,还想成亲?”苏墨安面带讥色,“我留着你是为了什么,你该清楚才是。” “可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看不清形势,借着师父的面子苟延残喘,还对他老人家不敬。” 苏墨安语气渐沉,手腕一松,苏易的右手臂上便扎着一根银针,让他整条手臂动弹不得,却又一直在发抖。 “你又凭什么给师姐下毒?”又是一针,扎在了苏易的左手臂上,旁边看着的苏墨宁点了点头,还是要讲究对称美。 苏易咬牙忍受着痛苦,整张脸已经有些扭曲了,他知道张嘴会带来更严重的后果。 “苏易,这样才像我师兄嘛,别出声,好好体会一下我送你的礼物。” 苏墨安站了起来,整个人的气质和刚刚完全不同,脸上满是戏谑,向来沉静的眸子里此刻泛着野兽的光芒。 “当初我解师姐的毒用了五天,我给你十天,自己解毒。” “如果解不了,又不肯说实话,你这张脸可就不是一点疤的问题了,你见过虫子钻出以后的地面吗?” 苏易的下唇已经被咬得血流不止,苏墨安走上前去将银针拔出,当着他的面细细擦拭变色的针。“你如果想看,十天后我给你送面镜子。” “苏墨安,你这个变态,你……”苏易睁着发红的眼怒骂,立刻就被苏墨宁抬手打昏了过去。苏墨宁得手以后立刻紧张地看着苏墨安。 “师妹,你去休息一下吧。” “师姐……” “这里有我就好,他说的你别放在心上,疯狗一个,乱咬人。” “不是,我想说,你再不给他松绳圈,他要死了。” 苏易被打昏后歪向了桌子,脖子上的绳子都快要入肉了。 苏墨宁赶紧扶正他,松了绳圈。 “师姐,我没事,果然我还是不适合逼供,对吧?”苏墨安没等她回话,转身就去隔壁房间,“那我先去休息了,你早点过来。” 第19章 贴心 苏墨宁进来的时候,苏墨安已经在床上安静地躺着了,看见她便拥着被子坐起身。 “师姐,他怎么样?” “倔着呢,要我给他找材料炼丹。”苏墨宁看上去有些不屑,小师妹是神医门公认的天才,如今又是怒极下毒,苏易解得开才怪。 “没死就行。”苏墨安屈膝坐着,头枕在上面,及腰的长发散落下来,像一个孤单的小孩。 “你是不是又想起了什么事?”苏墨宁看得母性大发,上前拥住她,轻抚她的秀发。 苏墨安感受到来自头顶的压力,歪了歪头,明亮的眼睛对着手的主人。 苏墨宁心里软成一片,“别想了,那老妖妇说不定已经死了,你现在好好的,有师父和我。” 苏墨安垂下眼帘,“刚刚苏易的表情,让我很兴奋,师姐,我是不是会变成那样。” “当然不会了,刚刚你只是替师姐师父出气,所以会高兴。”苏墨宁心疼极了,“他心怀不轨,被惩戒也是应该的。乖,休息一晚上就没事了。” 苏墨安孩子气地笑了笑,“听师姐的。” 然后就真像一个乖宝宝一样躺了下去,被子拉到下巴盖好自己,软软地道了句晚安,闭上了眼。 苏墨宁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了,小师妹还没有忘怀。刚刚苏墨安对待苏易的表现着实吓了她一跳,并不是说手段,而是苏墨安的表情,带着快意和施虐的气息。如果能找到那老妖妇,让小师妹亲手报仇,或许就能解了这心魔。 第二日苏墨宁起来的时候,苏墨安已经在桌边摆弄早饭了,看她眼中遮盖不住的血丝,就知道这人根本没被开解到,又是一夜未眠。 “师妹,你还带着笛子吗?” “没有,我可以去买。”苏墨安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个。 “我想了想,难得我们相聚,不如学完那下半曲,下次你来找我也无需其他人演奏。” “那好,我每日下午来,何乔的蛊还没解,我还不能离开相府。” “好,我正好去看着苏易,我感觉他还有同伙。” “师姐,洗漱一下过来吃吧,点了你最爱的小笼包。” “还是师妹贴心,以后嫁不出去师姐养你。” 苏墨安:“……” “谢谢。” “不客气。”苏墨宁俏皮地捏了捏苏墨安的脸,然后去洗漱了。 “师姐,等找到师父我们就回神医门吧。” “怎么,不想玩了?” “出来太久了,想回去了。” “神医门可难找,回去了有人找不着你怎么办?” “你不想见长老就直说。” “怎么会,只是我那楼里还有这么多姑娘,我走了她们怎么办?” “老鸨都跟我说了,你平日里不管事,还让我来劝你起码看看账本。” “师妹啊,不如你到我这来,我专门请了个说书先生,每天让他换着花样讲。你回去整天面对些花花草草多无聊啊。” “这才是你把药草都丢给我照顾的原因?” “当然不是了!回去就回去。” “师姐果然是想回去的,好在我多问了几句,不然就错过了。” 苏墨宁:“……” “师姐是不是觉得我更贴心了?” 苏墨宁:“……”呵,小心眼。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写,尽量日更,零点更新 第20章 演戏 苏墨安和顾念默契地忘掉了那一天的对话,两人几乎又回到了当初山下小屋的相处模式。 当顾念安慰何乔回来的时候,惊讶地发现每日下午都要去学笛子的苏墨安还待在房里折腾药方。 “有新进展了?” “还没,只是师姐累了。”确切来说,是她的耳朵累了。 顾念不疑有他,她也不清楚何乔的蛊到底难不难解,说难吧,苏墨安还每天有时间去学笛子,说不难吧,苏墨安的所有空余时间都在研究,医书和药方都要把房间堆满了。 “那你接下来还去么?” “不去了。”师姐已经完全放弃教她吹笛子了,不懂为什么摆弄这些乐器比制药还难。 顾念微妙地一顿,定定地看着苏墨安。 “何乔还在找苏易的下落。” “他们很般配,郎才女貌,只可惜师兄下落不明。” “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何乔终日郁郁寡欢。” 苏墨安看了她一眼,这是来当说客了? “应当是安全的,他既是将军府那边的人,定然性命无忧。” “希望你的好师兄不是别有目的地接近何乔。” “自然不是,我师兄有状元之才,必将得到皇上重用,何须另用姻缘攀附丞相。”苏墨安语气不忿,“若非容貌所累,又岂会屈居第三,如果殿试是现在举行,有我在,定能给师兄正名。” 啧,这是把人家的好相貌毁了啊。 顾念看这人面无表情地装出好师妹的样子,低头努力克制想要上扬的嘴角,忍了又忍,开口才恢复严肃。 “那又如何,还不是把未过门的妻子丢在这里担惊受怕。” “师兄做事自有他的理由,虽然他已被逐出神医门,但在我心里,他永远是我师兄,请顾姑娘不要再咄咄逼人。” 这般看来,苏易以后怕是没有机会再出现在人前辩驳自己根本没有被逐出去了。 顾念哼了一声,不再纠缠,过了一会,才开口道:“他们走了。” “嗯。” 屋内又恢复安静,说来可笑,这几天最长的交流是为了演给偷听的人。 顾念坐在椅子上,翻起程星留给她的秘籍,书上的功法已经看了数十遍了,可是仍然无法融会贯通。这武功路数看起来飘忽不定,实际上也确实这样,每日练习已将招式铭记于心,但连贯起来仍有阻塞感,实在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不过还好遇到瓶颈的不止她一个,每当她又一次失败,有些烦闷的时候,就去看看苏墨安,那人总是万年不变的冷脸拥有神奇的镇定效果。 当然,如果能再搭上几句话就再好不过了。最近两人的交流太少了,也没机会去逗上一逗。 第21章 钓鱼 连续三日,苏墨安没去学笛子,越来越沉默,顾念都怀疑是不是对方太喜欢笛子。 结果就在顾念出门照常去何乔那时,被苏墨宁截住,她问了苏墨安的近况,叹了口气。 “我就知道还是该让她分散点注意力,但是她那笛子吹得实在是没天分,我不想再听了,你想办法让她做点别的事。” “墨安怎么了,是因为苏易吗?” “不是,只是一些不愉快的往事,你让她算着日子,记得来我这。” 苏墨宁看起来有些着急,交代完就离开了。 顾念仍然按计划去了何乔房里,才回院子找到苏墨安。 “墨安,眼下有一件差事,十分适合你。” “什么?” “钓鱼,我已经很久没有吃鱼了,钓几条给我可好?” “不会。” “没关系,我看得出你很适合,很多老人家钓鱼都很厉害。” 苏墨安:“……” “别自卑,你除了年龄小了那么点,其他的一样不差。更何况,你的心性远胜他们。” 苏墨安:“……”一点都不想道谢。 “苏婆婆,可否劳您给我钓一条鱼?” “年轻人好意思使唤老人家?”毫不客气地倚老卖老了。 “哪有年轻人,墨安可是糊涂了?我们同龄,要论起来也是共白首了。” 苏墨安微微垂了眼眸,又是这样,语气温柔地说些让人心动的话。 “去哪钓?” “何乔说城外山间有片湖泊,我们去那吧。”顾念边说边走上前拉她起来,“我之前已吩咐人去准备,想来也应该差不多了,这就出发吧。” 苏墨安这几日都闷在房间里,初被拉出门有些不适地抬手挡了挡,待适应了以后,她移开手。 顾念白皙的脸庞染上光晕,从她这看过去还能看见细小的绒毛,再往上,那无时无刻都像在勾人的丹凤眼里此刻带着温润笑意,瞳孔中满是自己的倒影。 够了! 苏墨安微握拳,掐了掐手心,总算唤回几分神志。她移开视线,看向顾念身后的树,微风拂过,耳边传来树叶振动的声音。 没定力,才这般就如此不平静。 苏墨安有些嫌弃,不知是在怨树还是在怨自己。 顾念见她偏头,轻笑了笑,接过旁边人递来的斗笠戴上。等苏墨安带着疑惑看过来,又抖了抖蓑衣。 “墨安总不愿看我,想来是这脸惹人生厌了,我索性遮起来,省得你不自在。” 苏墨安:“……” 顾念把蓑衣披到苏墨安身上,又让那人疑惑不已。 “莫非墨安连我身子也不愿看?可这衣服太闷了,我实在不想穿。” 苏墨安任她动作,待她穿好了才小小地抱怨一句:“我也闷。” 这莫名委屈的语气让顾念心软了,将蓑衣松了松,还是没有让她脱下来。 “我之前看书的时候就很想去钓鱼,可自己去了几次待不到一个时辰就觉得无趣。” 顾念软声解释:“我想了想,估摸是书上垂钓的人总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的缘故,虽然今日无雨,可我也想试试。” “那与我有什么关系?” “你我既是同去,一人一件也就够了。” 苏墨安抿了抿唇,道理我都懂,但为什么是我穿蓑衣? 顾念似乎知道她的不满,微微掀起斗笠,想和她交换。于是像一件宝物被显露出来一般,先露出的是精致的下巴,再是形状姣好的红唇…… 苏墨安能感受到下人们聚过来的视线,她止住顾念的动作,“你说的有理。” 顾念点点头,又将斗笠压了下去,“那我们走吧。” 苏墨安跟了上去,也不去想她们此刻的打扮多么怪异,顾念都不在乎了,她还纠结什么? 第22章 新世界 苏墨安发现顾念所言非虚,不过半个时辰,顾念就觉得无聊,从自己的位置凑到她身边,把钓鱼竿往她面前一放,然后寻着她的手臂靠着。 “墨安,我就说你合适,你看,这么久了,除了收竿我就没见你变过姿势。”顾念有些自得。 “已经钓到两条了,应该够你吃了,回去罢。” “难得出来玩,这么早回去做甚?”顾念打了个哈欠,“既是在岸边,你借我枕枕。” 顾念看了看没动静的水面,收回鱼竿寻了棵树让苏墨安靠着,再把鱼竿放在她手里,自己则将头枕在苏墨安伸直的双腿上,脸埋在她的小腹处,心满意足地合上眼。 静坐了一会,鱼竿开始被拽动,顾念皱了眉,更深地往人怀中埋。苏墨安看了看晃动的鱼竿,又看了看睡美人,果断地将鱼竿放开,任由那鱼带着鱼竿偏下去,忍着不适开始发呆。 顾念醒来正对上苏墨安朝着一个方向沉思,她顺着望去,是一对老妇人,也来垂钓。 她感受到苏墨安的僵硬,连忙爬起来给她按摩腿部。之后看到地上只剩下自己那根鱼竿,心念一动,便知道了前因后果。 顾念又看了看那边的两个老妇人,把仅存的鱼竿递给苏墨安:“你钓上一条再叫我,我去和她们说说话。” 苏墨安无奈地揉着仍然发酸的腿,看着手里的鱼竿,心想自己是不是对她太好了? 那边顾念好奇地观察着两人,见她们虽都不说话,但举止亲密,透出难言的默契,就好像夫妻一般。 顾念想到之前的戏言,若代入她和苏墨安,不就是共白首了么?一抬头正好看见其中一个老妇人向她招手。 苏墨安如约钓到一条鱼后,提着鱼篓去寻正和老妇人相谈甚欢的顾念。那妇人见她过来,向顾念说了什么,于是折磨她一个下午的人转过来,神色不明地看着她。 苏墨安觉得漂亮的女人真是太难伺候了,她再也不想看到鱼了,只想立刻回去好好地睡一觉。偏偏罪魁祸首还一脸莫测地对着她,苏墨安有些不耐。 “回去吧,鱼够了。” “好。”顾念答应得飞快,笑着向两人告辞,回去的路上也没有再开口。 苏墨安累极,还是随口问了一句:“你和她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问了几个问题罢了。”顾念眼神闪烁。 “哦。” “你觉得她们俩是何关系?” “好姐妹?” “除了这个呢?” “爱人?” “你怎么知道,你不惊讶吗?”顾念有些震惊。 “神医门与世无争,向来封闭,门内女子与女子,男子与男子配对的皆有,有何好惊讶的。” 顾念又用刚刚那种奇怪的神情看着她,“倒是我孤陋寡闻了。” “各个地方应该都有,只是没这么光明正大罢了。” “因为不为世俗所容?” “少些风言风语而已,人生是自己的,管他人如何评价做甚?” 顾念展颜一笑,“墨安心胸宽广,看来我也要多游历了。” “顾姑娘说笑了。” “你怎么还这般叫我?” 苏墨安一怔,“什么?” “顾姑娘。” “那我叫你什么?顾念?” “听上去也很奇怪。”快叫我念儿。 “那等你想到了再告诉我。” 顾念:“……”这个称呼要怎么说出口? 沉默了一会,顾念开口换了个话题。 “刚刚我留意了下,可惜没看到船,还想试试一边游湖一边喝酒,一定很快活。” “嗯。”苏墨安看上去很疲惫,眼睛要闭不闭,随声附和。 顾念坐了过去,引着她的头放到自己肩上,不再说话。过了一会,才转过头去,在她的额头上落下蜻蜓点水般的一个吻。 第23章 审讯 十日一到,苏墨安准时去了客栈。 苏易比上次见还要憔悴不少,明显瘦了许多,骨头分明,脸色苍白,见了她眼里满是怨毒。 “准备说了么?两个问题,师父在哪,你的同伙是谁?” “师父已经坐化了,我没有同伙。” “少蒙我,有人看到你背着师父下山过。” “你说看到便有?那我还听到老家伙说要传位于我呢?” “花踪,听过么?”苏墨安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甩在苏易面前,“这上面清楚写了你下山的时间,还有师父当时昏迷的状态。” “凭你的本事,还不能让师父着道,若说你背后没有人,我不信。” “你能请得动花踪?”苏易脸色微变,这纸上写得很明白,看来确实是有人看见了。若苏墨安能让这最大的情报组织帮忙,他背后之人迟早要暴露。 “我迟早会知道真相,可我思师甚切,不想再空等。念在同门一场,你告诉我,我给你解药。” “没有他人,全部是我自己谋算的,老家伙被我扔到某个悬崖底,估计死了。” “你现在说师父死了,是不是不想要解药了。” “横竖你也不会放过我,黄泉路上有人作陪也不错。” “你是在怕背后之人吧?”苏墨安似乎意识到这样逼问不出,她递给苏易两枚丸子,“吃下去,你还有用。” 苏易急忙吞掉,这些天他日夜琢磨,还是不知这毒怎么解。 “我给你下的正是师姐中的毒,你若是制毒之人,必会知道解法,最起码也能解个大概,可我看了你的药方,完全不对路。” “我还一直以为是你下山后有所精进,前面的那些人中的也不是你自己制的吧。”苏墨安看苏易越来越差的脸色,心知她说对了。 “毒术高明,又精通下蛊,这范围可就缩得很小了。苏易,你现在说,我便给你引出蛊。” “什么蛊?”苏易眼带惊惧。 “刚刚那两颗,一颗是解药,一颗是蛊虫幼体。”看来苏易是真的不通下蛊,不是在装傻。 苏易连忙抠喉咙,想要吐出来。 “没用的,我这几日看有关蛊的记载,特意去寻了个养蛊人,选了个容易扎根的。现在它应该已经在你肠胃里活动了。” “我是不会说的,落在你手上,我认栽。”苏易看来打算破罐子破摔了。 “师姐,你去寻个带地下室的院子租着,将他丢到里面,蛊虫还没长大。” 看起来这背后之人心狠手辣的程度远胜于她,不然也不会让苏易如此惧怕。 善用毒,精通蛊,手段残忍…… 苏墨宁驾轻就熟地一手刀砍向苏易的脖颈,一击即倒,业务很是熟练。 “师妹,不会是那个老妖妇吧?”苏墨宁将苏易打昏,犹豫着将自己的猜测说出口。 “若真是她,一切都说得通。那我一定要找到她,杀了她。”苏墨安眼里是刻骨的痛恨。 “小心点,如果是她,那她已经盯上你了。” “我会的,师姐,苏易就拜托你了,你看看能不能套出点信息。何乔那金蛊古怪的很,若不尽早解掉,我怕有变故。” “好。”苏墨宁低头收拾东西,“对了,师妹,要不要师姐借你些银票。” “我要银票做什么?” “再有四天就是顾念的生辰了啊,你不准备礼物吗?”苏墨宁有些惊讶,“莫非你不知道?将军府的胡耀和太傅的独子王贤,为了能够包下万香楼给顾念过生辰大打出手,已经全城皆知了。” “哦?”苏墨安挑了挑眉,有些兴致,“谁打赢了?” “顾念正好和何家小姐路过,说谁能摘下天上的月亮谁就赢了。” 苏墨安:“……”能拒绝得再明显一点吗? “然后他们自己决定当日顾念应了谁的邀约就算谁赢。” “不愧是第一美人啊,追求者遍布京城。” “你还不好好想想送什么,我这次来得匆忙,只带了两千两,借你一千去挑个上得了台面的?” “不必了,反正也比不过这些富家公子,心意到了就好。” “亏得人家这么亲近你,你就这样回报她?” “那我去对着月亮想想办法。” 苏墨宁:“……”果然是十分贴近寿星的心意了。 第24章 生辰 苏墨安这几日总是早出晚归,有时能带回几株药草,顾念心想应该是有些药材太稀有了,得亲自上山找。 恍惚间,就到了顾念的生辰,她起来的时候怀里空空荡荡,苏墨安不在。顾念有些恼怒,她昨日还在想,那事闹得满城皆知,苏墨安整日往城外的山上跑,也该有所耳闻才是。 却不想睁开眼不仅没有听到祝福,连人也不见了,当真是好得很。 门外候着两家的下人,不理会彼此,就等着刚打开门的顾念选择。 顾念没看到苏墨安,心烦得紧,此刻出门还有人拦路,一时间有些生气的迹象。 “别等在这了,我身体不适,不想赴宴。” “顾姑娘,少爷吩咐,若您不去,我们也不必回府。”这次两边倒是很一致。 “那你们就在这站着吧,别出声。”顾念更心烦了,苏墨安到底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大清早的跑哪去了! 她关上门,翻看秘籍不得要领,又无聊去翻那人留下的药方。 行云流水般的书写,偏偏又反复涂改,显出一些焦躁来。 桌边的书籍零零散散,每本翻开的页面都有些许关于金蛊记载的文字,每一段话旁边都写着注解,那字倒是个个端正,应当是最早的时候留下来的。 顾念对医术向来一知半解,此刻倒也津津有味地坐在苏墨安原来的位置看她的成果。 像玩捉迷藏,顾念执着于找到苏墨安在书里留下的痕迹,从字来推断这人写字时的心情。 很无聊的行为,但她乐此不疲,左右也出不去,不如找点事做。 中午的时候何乔亲自来陪她用膳,“苏大夫呢?” “不知道,一大早出去了,也没说回不回来。” “门外那两个你打算怎么处置,我听说那两位公子还在酒楼候着呢。” “愿意耗便随他们去。” “你今年这生辰就闷在房里了?不如待会和我去街上逛逛?” “不用,我已说身体不适,不好出去。” “你可从来没有在乎过这些个少爷的想法。”何乔想了想,往年顾念在京城都是陪她去逛街的,今年的变数就是苏墨安了吧。 “还是你在等苏大夫与她一起过?” “没有!我等她做什么,何况她可能还不知道。” “不会吧,托门外两位的主子的福,这事何人不知?” “她就是那个何人。这几日尽折腾药草,要不是你还病着,恐怕她早该追着那么些药材住到山中去了。” 顾念想到初见的时候苏墨安就是在药草和救她之间抉择很久的,若不是自己抬头,恐怕那人就直接背着药篓回去了吧。 何乔笑而不语,果然在等苏墨安,这怨念的语气,竟是吃药草的醋了么? 顾念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语气不对,她毫不客气地赶人,又去摆弄那些医书。然而时间一久,她便没有那么专注得趣了,不时抬头看看紧闭的房门。 顾念心不在焉地用完晚膳,过了许久,苏墨安才推门而入,身上还带着山间的寒气。 顾念头也没抬,没好气地说:“舍得回来了?” 苏墨安不在意她的态度,见她在屋内有点惊讶。 “你竟在这么?也好,省得我再去万香楼一趟。” 顾念心头火起,她提到万香楼,必是知道这事的。 “怎么,苏大夫这么忙,还有空找我?” 一听这称呼就知道她生气了,苏墨安一语不发地换衣服,然后拉着还在生闷气的顾念出门。 门口两个下人已经不见了,顾念脸色不善地跟着走,也不问去哪,行进过程中除了赶路没有丝毫声响。 等苏墨安停下来的时候,顾念反应不及,直直撞了上去。一时间药香扑鼻,她的脸贴在苏墨安的背上,丝丝温暖透过衣料传来,有些不想挪动。 苏墨安被撞得往前一步,回过头来抚上顾念饱满光滑的额头,不知她撞到了哪。 “疼么?” 顾念默默地摇了摇头,感受到苏墨安微凉的手指游移,心中气闷消了大半。 苏墨安将手往下移,轻覆上对方的眼睛。顾念的睫毛仿佛不是在她的手心,而是在她的心上颤动。 “闭上眼,我数到三十你再睁开。” 苏墨安打横抱起顺从闭上眼睛的顾念,同时开始轻声数数。 顾念失去了视觉,又被悬空抱起,神经紧绷,耳边传来的不止有苏墨安令人心安的数字,还有在灌木丛中走动的声音。过了一会,身体一轻,又往下落,耳边还有虫鸣蛙跳之声。 “三十。” 苏墨安的声音显得有些紧张,她将顾念放下来,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睁开眼。 顾念看到的,便是一轮弯月高挂天空,与水中的明亮倒影交相辉印。有细小的水波随着船只地轻微摇摆一圈圈荡漾开去。周围的树枝上零零散散挂着几盏灯笼,和月亮一起,发出朦胧柔和的光。 她偏头,看向一边正紧张注视着她的人,和那人身侧的几杯清酒。顾念绽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她知道苏墨安这几天在做什么了。 “以湖为匣,盛月相赠。”苏墨安有些不好意思,“顾念,生辰快乐。” 顾念的心从未有过的宁静,这人还真将天上的月亮送给她,还圆了她饮酒泛舟的心愿。那日苏墨安都精神恍惚了,竟还记得她的随口一提么? 苏墨安见顾念从刚开始一笑后就不说话,渐渐忐忑起来,不知所措地开口解释:“我知道有些晚了,只是找到这片地方不易,要租船过来也费了番功夫。” 顾念拉着苏墨安坐下,为她和自己各倒一杯酒,端起自己面前的杯子向她敬酒。 “墨安,我很开心。这是我收过最好的生辰贺礼了。” “我所带银两不多,不能与那些公子哥相比,你不嫌弃就好。”苏墨安看起来松了口气。 “他们怎么能与你相提并论?”顾念嗤之以鼻。 “墨安几番救我,我理应以身相许,如今赠我以月,我无以为报。” 顾念看着与她对坐的人,被酒润湿的唇在月光下泛着动人心魄的光,整片星空一同落在那人墨色的瞳孔里,衬得越发深邃。而这双眸子,现下专注地看着自己。 苏墨安啊苏墨安,你这样好,让我如何舍得将你让与他人。 不如把心作为回礼吧,身心都予你,然后在我身边,做我一个人的墨安。 第25章 遇险 顾念到底没有把这番话说出来,苏墨安的忽冷忽热让她琢磨不透,究竟两人的心意是否是相同的。 然而还没等到她想好如何处理,有人先她一步,以箭传信,钉在了门上。没有署名,只是邀她们二人到城外小亭一聚。 顾念看到的第一时间便觉得是胡耀,看来将军府已经控制流言,有空来找她们的麻烦了。可她记得近期皇帝患病,全员戒备,胡耀怎么还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多生事端? “既然约定的是后天,明日晚上我们就去将军府和那小亭探探路。”看来苏墨安和她想的一样。 “我一个人去就行了,我轻功比你好。” “可是若出事了怎么办?” “若是出事了,你去的话只能用毒,之后别人一看有毒就会想到你,太冒险了,而我轻功还算不错,一个人逃脱还是没问题的。” “那好,你多加小心。”苏墨安不再坚持,淡淡地关心一句就继续翻书。 顾念:“……”她已经想好了长篇大论的理由,然而都没有派上用场,那些话不上不下地卡在喉咙里十分难受。 苏墨安没听到回答,抬头发现哽住的顾念,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我等你回来。” 顾念突然有一种家丈夫离家打拼的感觉,虽然这个妻子看起来就很敷衍,但仍不妨碍顾念因为这个错觉而高兴起来。 “好,多备些夜宵。” 第二日晚上,顾念一等天黑就换上夜行衣出府了。苏墨安则亲自去厨房吩咐准备些糕点。 苏墨安回房以后,无心看书,坐在桌边不知在思索什么。 半柱香后,房间里响起一声叹息,苏墨安朗声说道:“既然来了,何不现身?” 门应声被推开,程文英俊的脸一寸寸显在烛光下。 “实在抱歉。”苏墨安突然一句没头没脑的道歉,让程文站在原地皱着眉头看向她。 “我刚刚想了许久,还是没想到你究竟往房间里弄了什么东西,无色无味,让我想配合你中毒也不行。于是我只好叫你出来了。” 程文竟也不恼,拱了拱手,十分有礼:“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一点能让苏姑娘有些不适的药粉罢了。” “原来你竟真的洒了,我只是随口一问,毕竟我还没什么感觉。”苏墨安看起来有些失望。 “不过,在我面前卖弄毒术,是不是太托大了?”一根银针直取程文面门。 “叮!” 银针在半空中被一柄长剑打落在地,胡耀从门外抵挡成功,走到程文身边,剑指苏墨安。 “我可不敢小看花医,不过只要不给你吃解药的机会,这毒未必不能生效。” 程文一甩衣袖,顿时一股奇香袭来。 苏墨安不躲不避,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消元散?嗯,还是加强过的,无论什么时候这股味道都很提神。” 程文脸色一沉,没想到苏墨安表现得如此淡定,他向胡耀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即欺身而上。 苏墨安武功比不上胡耀,只能堪堪防守,应该是程文对胡耀做了什么防范,平常的药粉竟然对胡耀无效。 苏墨安往后一仰,躲过横扫的一击,闻到了一股不一样的味道。她瞳孔巨缩,这个熟悉的香味让她一时分心,下一秒被剑划破了手臂。 苏墨安阴着脸看向胡耀腰间,那里有一个香囊。 “这个香囊是谁给你的?”苏墨安不顾还在流血的地方,直扑香囊而去。 “花医还是先顾好自己的命吧。”胡耀不慌不忙地躲开,又是一剑刺去。 苏墨安眼神不变,迎剑而上,手中银针打落香囊的同时,那剑笔直入肉。苏墨安胸口一痛,血腥味直冲喉咙,她忍不住一口喷到了胡耀脸上。 胡耀躲闪不及,被喷了个正着。他闭着眼将剑拔出,然后才用衣袖去擦眼睛。 苏墨安用手死死捂住左胸口,呼吸间都带了痛意。 “还愣着做什么,杀了她!”程文见胡耀在原地不动,不禁心急大喊,同时自己也提着剑走上前。 苏墨安眼神有些涣散,她指尖一动,翻出一颗通体雪白的药丸,看胡耀擦眼睛的手准备放下来,而程文也正往这边走来。她心一狠,将药丸吞下,强行提力后退。 程文本就不会武功,看苏墨安倒地才敢上前,如今她吃了那枚奇怪的药丸以后,速度竟然比未受伤之前还快,顿时心生怯意,止步不前。 胡耀知道苏墨安已是强弩之末,而且现在的恢复只是暂时的,所以下手间以防守为主,想要拖到药效结束。 然而苏墨安意外的也是以防守为主,并没有想象中的想要在短时间内打败胡耀,两人间的打斗看起来不紧不慢。 “胡耀,我给你一个机会。”苏墨安突然说道:“再过一会,你的眼睛会疼痛难忍,如果现在不离开,以后就是瞎子了。” 胡耀没有理会她,只当是苏墨安药效要到了的拖延之计,下手更重。 苏墨安也确实体力不济,手臂上又多了一道伤口,大腿也被刺中。 但是胡耀却没有乘胜追击,他大步后退,痛苦地按着眼睛,长剑落地的声响让程文慌张不已。 而此时,有一黑衣人在门外几尺处,一手捂着口鼻一手对程文打手势。 他看了后,不甘心地看了眼防备的苏墨安,叫黑衣人一起扶着胡耀出去。 苏墨安见他们背对欲走,心神一松,还没缓过来,那黑衣人突然转身射出袖箭,直取心脏。苏墨安勉力闪避,仍被射中,倒在了地上。 那黑衣人惊喜地哇了一声,下一秒就口吐白沫,倒地抽搐。 程文暗骂蠢货,今天看到此处竟然有人,留在这的人还是花医,本不想招惹她。但转念一想,机会难得。自己和胡耀都是吃了老祖给的药丸,戴了香囊,才敢动她的心思。这房间寻常人根本进不得,不然他们早就让外面的人一起上杀了苏墨安了。不过一击得手,苏墨安之前又已身受重伤,这下看来是没命在了。 程文本就纤弱,扛着胡耀十分费力,如今一同帮忙的黑衣人又死了,门外的人半步也不肯进来,只好自己扶着人挪到门口。 胡耀刚被人接过,院子里的人就听到饱含怒气的声音:“想走?” 程文心知大事不好,刚刚黑衣人就是来告诉他顾念回来了,想到之前顾念就比胡耀略强,如今看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妖艳的女人,定是帮手。 这下完蛋了,之前那次就损失了他将近二十名死士,今天把剩下的都带来了,损失一个都觉得心痛异常。他当机立断,爬上一个黑衣人的后背就让他带着跑。自己不会武功,留下来焉有命在? 第26章 入魔 顾念先去的城外小亭,她里里外外转了一圈,根本没发现哪里有不妥之处,何况周围开阔,要埋伏必然有所察觉。 于是她立刻去将军府,发现戒备着实森严,她抓了个下人问路,路上几次都险被发现。分别到了胡耀和程文的卧室,却发现根本没人在,她心头狂跳,赶忙出府。 在回去的路上,顾念发现有人一直跟在后面,她提速躲到拐角堆积的杂物旁边,看准时机捏住了对方的手腕,一把揪下面巾,露出一张绝色的脸。 “师姐?” “是我。” “你怎么在这?” “师妹说你可能有危险,让我跟着你。” “没事了,回去吧。” 两人一路回府,却看到相府门口居然连侍卫也没,顾念想到将军府空着的房间,那种不好的感觉又上来了。 她拉着苏墨宁急忙赶到苏墨安的小院,就看到一群黑衣人在院内,中间的正是胡耀和程文。 越过他们,屋内明显在光下的黑衣人尸体刺痛了顾念的眼睛,苏墨安呢? 黑衣人立刻分成两片,一些带两个主子走,另一些留下来拖延。 顾念没看到苏墨安,眼下也就没有心思管那两人,笔直地往门口走,只要不是挡在前面,她都不理会,再加上房间周围几乎无人敢停留。很快,她就掩着口鼻屏息来到屋内。 顾念往里走去,双眼发红,苏墨安浑身是血,胸口带箭地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胸口的伤处有药粉残留,但还是汩汩地冒出鲜血。 顾念猛地在她身边跪下,伸出颤抖的手探向苏墨安鼻间,外面打架的声音吵得她心烦,几乎要绷不住屏息的动作了。 探不到。 顾念又将手移到苏墨安左胸口,避开伤口和箭。 平静,太平静了,不应该这么平静的。 墨安,我回来了,你怎么还在睡? 顾念眼睛充血,浑身上下都是戾气。 没死,大名鼎鼎的花医怎么会死呢?大夫,对,大夫……墨安这么厉害,苏墨宁是她师姐,肯定能救她! 顾念破窗而出,“师姐,你快来看看她!” 苏墨宁脱身不得,听了这话焦急无比。顾念满是杀气地冲了过去,几下就逼退了面前的敌人。 “快去!” 苏墨宁拔腿就往屋里跑,边跑边吞药。 该死,伤了她,都该死。 顾念招招杀气腾腾,只攻不守。黑衣人本就只是奉命拖延,如今主子走了,个个不想恋战,无心缠斗,故被这不要命的打法打懵了。 顾念随手割开最近一个的咽喉。 “一。” 耳边竟然是苏墨安清冷的声音,顾念闭上了眼睛,不去看身旁空空荡荡。 有人侧身接近,剑出鞘的声音近在咫尺,闻声而动,顾念抬手一剑贯心。 “二。” 苏墨安的声音很轻,还带着细微的虫鸣之声。 这小院俨然成了地狱,满地的尸体,中间站着的顾念在微弱的光下晦暗不明,闭着眼睛脸上满是血迹,手中剑翻飞不停,没有丝毫停顿。 “十七。” 苏墨安的声音没有再继续了,身边已经无人进攻。 应该继续的啊,到了二十三,就会有水声,二十八,就有微微的失重感,数到三十,睁开眼就能看到心心念念的人了。 你看,我记得这么清楚,墨安你怎么不数了。 人呢,人呢?顾念专注地听,可是周围除了树叶再无声响。 墨安,等一等,我先找到人,再继续。 顾念睁开眼,看到剩余的人都围在墙边。这些死士看着她,像看到了恶鬼。 领头的人大喝:“任务达成,撤!” 于是死士们迫不及待地后退,疯子,这是个疯子。 顾念用脚尖挑起地上黑衣人的剑,拿在手中掷了过去,将来不及撤走的一个钉在了墙上。 顾念运起轻功落到那人面前,补上一剑,白衣浸血,双目血红,姣好的脸庞面露狰狞,宛若修罗再世。 “十八。”等了许久,没有再响起苏墨安的声音,她呐呐地自己接着数。 顾念缓缓将刺入那人胸膛的剑□□,目光呆滞地看着那群人逃跑的方向。 “顾念!够了!师妹没死,苏墨安没死!”苏墨宁刚刚安顿完苏墨安出来,就被蜿蜒至门口的血吓着了,饶是那天苏墨安毒杀的场面,也没有此时恐怖。 顾念听到苏墨安的名字,慢慢转过头来,“没死?” “对,没死,你去看看她。” “我就知道墨安没死,她不会死的,她说过要等我回来。” 苏墨宁看她这副样子,再想想苏墨安的惨状,不禁眼睛发酸,几乎要落泪。她定了定心神,将刚才房内看到的香囊挂到顾念腰间。 顾念将剑一扔,踉踉跄跄地往房内走去,苏墨安的胸口满是绷带,地上是碎成片的血衣和一支带血的箭矢。 顾念放缓脚步,生怕惊醒床上苍白如纸的人,她将手直接覆了上去。 没有。 她又往下轻轻地按了按,还是没有。怎么会没有呢? 眼看刚刚平静点的顾念浑身颤抖,又要发狂,跟在后面的苏墨宁连忙将她的手往右移。 “师妹自小便与旁人不同,心脏长在右边。” 咚。咚。 顾念静下心来才感受到了那细微的震动,毫无征兆地落下泪来,一滴滴划过脸上的血迹,带着红色落在绷带上。 顾念连忙起身擦眼泪,看到那斑斑点点的绷带,又忍不住落泪。 苏墨宁将一块毛巾递给她,“你先擦擦吧,我回去一趟拿点药。”见顾念仍然看着苏墨安,她只能自己动手帮她擦了擦脸。 “你放心,师妹应该早知道会这样,她早就用药护住了心脉,而且准备的伤药非常充足,不过她还额外吞了颗‘活阎王’,我要回去拿点补药过来。” 顾念点点头,“你去吧,我在这守着她。” 苏墨宁将脸盆放在床边,“她在发烧,你给她换毛巾。”然后便匆忙离开。 第27章 幼年 顾念用毛巾细细擦拭苏墨安脸上的薄汗,看了她一会,又伸出手轻探鼻息。然而房间的窗户为了散去房内的毒都大开着,有轻柔的风灌入,那点微弱的呼吸根本落不到顾念指尖。 周围都是血腥味,浓烈得将苏墨安身上的药草味都遮盖了。顾念不敢再去探心跳,只好退而求其次,握着苏墨安的手。 即使是昏迷着,苏墨安也因痛苦而不安稳,眉头紧皱,倒也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你累了吧,吃点东西。”苏墨宁托着一些糕点从门外走进来,“我刚刚去厨房看了,吃的还在,人死了。” 这应该是之前苏墨安嘱咐厨房为她做的夜宵吧。 “他们敢在相府这么大张旗鼓杀人,说明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我之前租了个小院子,天一亮就带师妹去那吧。” “好。”顾念握着苏墨安的手,“师姐,你给我的香囊是怎么回事,好像不是你带过来的。” “这个香囊里有很多清神解毒的药,具体有什么我也不太清楚。小时候闻到过这个气味,所以我将它从房中拿给你,不然你刚刚要被毒死。” “竟有这么好的东西么?那墨安她……” “师妹百毒不侵,不佩戴也没事。”苏墨宁将糕点放下,“这个香囊对你来说不错,对我们来说可是噩梦了。” “你们?” “我和师妹的名字是师父取的,他说我太好动,要宁静点。师妹么,则是平安些就可。” 平安些?莫非这人一直有危险么?顾念认真听她讲话。 “我们师门三人都是师父游历的时候捡回来的,苏易我不清楚,我们俩是在一个小村子里被师父救出来的。” “大概是十岁左右,我俩上山玩耍的时候,遇到一个受重伤的妇人,师妹按照她的描述给她找来药草,然后我们扶着她回村子找了个客栈。” “那妇人能走动以后,说师妹很有天赋,辨认药材十分准确,然后又知道了师妹心脏位置异于常人,因此想要收她为徒。” “师妹看过她因嫌吵闹而毒杀周围的流浪猫,就拒绝了。谁知她过了几天,把客栈里的掌柜杀了,对外关闭客栈。又把师妹丢进一个满是药材的桶里,然后把我抓去放在房里。” “当时,那药桶周围的气味就是这个香囊的味道,可能是怕一不小心毒死了人吧。” “她说,她喜静,只要师妹发出了声音,她就去随便抓一个人到这个房间来,一次杀一个,杀十个就轮到我了。” “我光看桶就知道里面没有什么好东西,那水漆黑无比,还有东西在游动。师妹那时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忍受不了疼痛,刚下水就哭着要出来。” “然后那妇人果然抓了一个流浪汉,当着我们的面割了他的喉咙,放在椅子上让他正对着师妹一整夜。从那以后师妹就一直都在忍着,可是总有忍不住的时候,那妇人又杀了几个,师妹才彻底没有发出过声音了,我受制于人,只能在晚上偷偷地给她涂药。” “全身上下都是别的东西的咬痕,她还要把自己咬得血肉模糊,手心也掐得不像话。不过不这样怕是忍不住的,那妇人连晕都不让,每次都要泼醒。” 顾念光是想象,都觉得太残忍了,尤其是对一个心怀善念救人却招来祸害的孩子。她心疼地缓慢抚摸着苏墨安的手。 “好在那日师父途经村子,想要投宿的时候发现了不对劲,偷偷进来发现了我们,与那妇人打了一架。她重伤未愈,打不过师父,跳窗跑了,师父见我俩可怜,就收我们做了徒弟。” “路上,师妹都是跟我睡的,每晚都会被噩梦吓醒,抱着我也不说话。在神医门待了几年,这毛病才好了一点,会告诉我说每晚都会看到那些死去的人扯着脖子瞪着双眼盯着她。” “那妇人总有一点没看错,师妹果然在这方面有天赋,我也是后面才知道,当时她每次进药桶之前都要做的动作是点哑穴。” “我向师父讨了些迷药,想让她睡好一点,没成想一点作用也没。于是我只好找了些安神的药草过来,这种温和点的倒是起了作用,起码师妹不会浑身颤抖地醒过来了。” “但是她太沉默了,除了我和师父谁也不亲近,我向门内弟子要了只狗送给她解闷,那狗也不知怎么回事,扑上去就咬。我还想给师妹血淋淋的手报仇,结果当天那狗就死了。” “师父说师妹体内毒性又多又杂,寻常的毒拼不过她体内的毒,因此对她无效。只是她的血也带了些问题,表面沾染些倒也无妨,就是不能让血进身体里。” “师妹本来不想学医,因为怕这血误伤别人,才跟着看起了医书。我早就想让她和我一起出去历练,若不是因为苏易搞出的这些事情,我看她都不会下山。如今看来,多和人交往总归不是坏处,现在她就开朗得多。” “我看你对师妹挺上心的,也就与你说些往事,凭她的性子定是不会说这么完全的,顶多就告诉你小时候被绑了去,有个仇家。” 顾念一想,还真有可能,上次苏墨安把那花魁的事说得这么清楚,一是自己受伤,二是她第一次杀人,而且那事有部分已经天下皆知了,这才与自己说了些。 “师姐倒也是豁达之人,幼年遭此剧变性子仍然如此。” “如果我不乐观一点,师妹怎么办?” 她从听故事的状态里回过神,就看见吞了药已经好些的苏墨安双眉紧蹙,无意识地咬着嘴唇忍耐。 刚听了往事,顾念心知这是小时候的阴影了,她贴着苏墨安的耳朵,手轻抚她眉间。 “没事的,痛就叫出来,没必要忍着。” 昏睡的人哪会听得懂,依然我行我素。苏墨宁摇摇头,她以前就这么做的,没有用。 顾念也发现了,她直起身来,看了看天色,“师姐,走吧,这京城怕是变天了,我们早些离开此处。” 苏墨宁点了点头,把苏墨安扶上了顾念的背后,然后提着些瓶瓶罐罐在前面带路。 第28章 思君 不得不说苏墨宁是个会享受的,周围翠竹环绕,清风徐来,心旷神怡。 顾念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便是打开窗,让清新的空气进来,然后对床上躺着的人低语:“早知道师姐私藏了这样好的地方,我们应该早些搬来才是。” 无人回应。 挑起话题的人绷着身子面对着窗外,直到一再确定又是熟悉的寂然时,才掩去心口的失落,转过身来。看着床上的人,又有些埋怨。 “竟不知你如此爱偷懒,明明师姐已经说了没有生命危险了,还迟迟不愿醒来。”顾念收拾完自己,再熟练地拧毛巾,为苏墨安擦脸。 苏墨安已经昏迷七日了,苏墨宁说外伤虽严重,但苏墨安准备的伤药却个个都是顶级的,因此都在快速好转。只是那“活阎王”的后效着实大了些,虽然刺激内力和恢复能力一流,但那都是一时的,眼下就轮到了苏墨安为当时透支的还债。 一想到这,顾念的眼中划过厉色,竟把苏墨安逼到如此境地,管他是不是将军之子,下次一定要亲手取了胡耀的性命。 苏墨安醒来的时候,感觉到右手沉沉的,被人单独捉出了被外。她手指微动,触到了一片柔软,睁开眼望去,顾念正将半边脸埋在她手心睡觉。 顾念本只是小憩,感觉到这动静,立刻惊喜地睁开眼,抬起头来,正好与还未移开视线的苏墨安对视。顾念的嘴角立刻扬了起来,鼻子却有些发酸,她顿了顿,才道:“醒了?” 苏墨安点点头,嘴巴张了张,压下喉咙的不适,勉强说道:“……水。” 顾念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坐起来,再将旁边一直备着的水递过去,慢慢地喂给她。 苏墨安喝完水,脸色仍是惨白,她坐着反应了半天,才回忆起之前的事。 “师姐呢?” “她在熬药。” “叫她过来。” “你昏迷了七天才醒,就不能先休息休息么?” “睡太久了,不舒服,去把师姐叫来吧,我有话问她。” 顾念定定地看着她,脚下不动。两人相持不下,最后看苏墨安又有些精神不济却还在强撑的样子,顾念心一软,去找了苏墨宁过来。 “我就说你性命无忧吧,顾念还每天紧张得像什么一样。”苏墨宁也很惊喜,立刻就跑来了,“不过既然早有准备,你怎么不通知我们,自己受了。” 苏墨安看这两人兴师问罪的模样,往后缩了缩,又装模作样地咳了咳,才道:“我不知道他们会动手,有备无患而已。”见两人明显不信,又转了话题:“师姐,那香囊你可见着了?” “自然。”苏墨宁拿出了那日的香囊,“看来那老妖妇确实还活着了。” “程文他们虽有这个香囊,却不知道我百毒不侵,也不知我心脏位置。”苏墨安皱了皱眉,“要么就不是她本人与他们接触,要么就是她有所保留。” “他们的目标从我变成了你,这本就很奇怪。”顾念也有些疑问,第一次他们引开了苏墨安,分明很忌惮,可这次却是直接想杀了苏墨安。 “这段时间内,有人联系了他们。给了他们一些依仗,条件是我的命。”苏墨安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这几日京城可发生了什么?”敢在相府摆这么大阵仗动手,该是丞相要倒台了。 “不知,我们一直没出去过,还好上次买的药材足够。” “那可有什么书信到这?” “没有,我租下这不久,怎会有人知道?” 苏墨安皱着眉头,当初这个小院还是花踪的人给她找的,若是发生了大事,一定会知道她在这并且传讯给她。可整整七日,悄无声息,到底出了什么事? 顾念看得心烦,自己去厨房端了粥来,不由分说地舀起一勺,往她嘴边送去。 苏墨安正想得出神,猛然有东西挨上她的唇,她受惊躲避,然后就对上顾念幽深的眼眸。 “我自己来就好。”苏墨安说着想抬起手。 “让我在旁边举着碗?”顾念挑眉。 苏墨安:“……”好熟悉的话,好像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自己的回答。 “不用,我能自己举着。”苏墨安的手碰到了碗。 顾念顺从地将碗交给她,然后抬手点了她另一只手的穴,自己将勺子又往前递了递,“如果碗太重的话跟我说。” 苏墨安:“……”这和她想的不一样啊! 她试着移动被点穴的手,果然动不了,她求助地看了看在旁边看戏的苏墨宁。 苏墨宁如梦初醒,“药还在熬呢!我得去看看,顾念你好好照看师妹啊!” 苏墨安收回视线,正看到顾念似笑非笑地又举了举勺子。她妥协地张开了口,接受投喂,一时间倒也和谐。 “你的伤怎么样了?”顾念把空碗随意地放在一旁,然后解了她的穴。 苏墨安感受了一下身体,“左边胸口还有些疼。” “其他的已好了?” “差不多了,我备的药效果都不错。” “哦?如此未卜先知,墨安真是了不得。”知道会有危险还把师姐派去她那,不,最过分的应该是半分没和她透露。 “我真的不知道,误打误撞罢了。”苏墨安打死不承认,见顾念大有追问的势头,她垂下眼帘,有些困顿的模样。 “你别这样看着我,我还是伤员。” “几日不见,思君甚切。”看苏墨安此时鲜活地坐在床上,还会对她示弱,与前些日子只能躺在床上完全不同,顾念不禁低喃道。 这突然的一句话打得苏墨安措手不及,她僵硬得一动不动。 顾念知道这人又是想逃避了,她想了想,“你先去沐浴吧,这么多天了,我也只是擦了擦。” 苏墨安经她这么一说,也觉得浑身有些不适,于是点头应了,“我真的可以自己来,不用人帮忙。” “我知道。” 知道你还硬要喂我,苏墨安心道。 一进入浴桶,苏墨安就舒服得叹息,几乎要这样睡过去。好在听到了顾念的声音,她清醒过来,穿好衣服,恋恋不舍地回房。 顾念进来的时候,苏墨安已经迷迷糊糊地要睡着了,本来精神也不是很足,折腾了这么久,也是该困了。顾念眼神柔软,轻轻地走到床边,苏墨安规规矩矩地仰躺着,听见声音眼睛睁开了条缝,也不知看没看清,头偏了偏又合上了。 顾念想到苏墨安说伤已经好了,便轻手轻脚地爬了上去,在她右边躺下。身边人沐浴后的香气混着熟悉的药香拼命地往顾念鼻子里钻,顾念毫无抵抗之心,深深地吸了口气,将手横过苏墨安的腰,轻轻地环住,又将头靠上去,压在能听得到对方心脏跳动的地方,这才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第29章 花雾 “这丞相,贪赃枉法,前几天被皇上召进宫去,现在都没回来。依我看啊,怕是凶多吉少咯。” “何止丞相啊,有人说当天看到丞相一家老小都上了进宫的马车呢!” “看来何家这次流年不利啊,先是婚礼被毁,然后当家的丞相又出了这档子事。” “你说会不会是花医搞的鬼,自从她入住相府,这倒霉的事一桩接一桩。” “这倒不是,听说当天又有刺客行刺,全被花医杀了,血流了一地,还有一个被钉在墙上,恐怖得很。” “这花医太凶残了。” “就是,听说还是个年轻姑娘呢,下手太重了。” 客栈内有一人本听得起劲,听到此处茶杯一抖,慢悠悠地说道:“花医要杀人也是下毒,又怎会将人钉在墙上再杀?与她同行的顾念倒是剑术了得。” 众人循声而去,是一个贵气逼人的公子,有见过探花郎的不禁心生疑惑,这人长得与苏易有六七分相似,只是眼角有颗泪痣,看上去平添妖气,整张脸的线条也看起来柔和了些。 “花医本就残暴,定是先下药废人武功,再动手的,目的就是折磨。而且当时房内有一人口吐白沫而死,定是花医所为。” “就是,顾姑娘如此温婉美人,怎会做如此血腥之事,兄台误会了。” 周围一片附和声,那公子也不再争论,提着一壶酒就往角落里默默喝茶的两位走过去。 “在下看两位姑娘十分眼熟,想来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不如去包厢里谈谈?” 苏墨安抬头看了她一眼,本来是出来听点消息的,没成想后来变成讨论自己杀人了。苍天在上,也就那个口吐白沫的算她杀的,其他的都是那个温婉美人动的手啊! 她转过头去,正好面对着顾念用那双明亮的眼睛看着她,嘴角有温柔的笑意。好吧,如果不是师姐告诉她,她也不会往顾念身上猜。 “既然如此,请吧。”在众人还在想这公子虽然长得好看,但搭讪的方式太落伍了的时候,当事人已经同意了。见三人移步包厢,众人面面相觑,感叹早知道自己就去了,其中那个病怏怏的看着颇为顺眼,而蒙着面纱的一看就是个美人啊。 那公子进门后,一直看着苏墨安,像是要看出朵花来。苏墨安也回望她,寸步不让。 顾念看这两人“深情对望”,不动声色地贴近苏墨安耳朵,“他是谁?” “花雾,花踪的主人。” “天下第一的情报组织?” “对。”苏墨安点了点头,又对着花雾说:“你还记得我?” 花雾听这话笑了出来,“受伤的是你,要失忆也是你来吧。” “贵人多忘事,两年来只派属下接我单,不是忘了是什么?” “我可舍不得忘记你。”花雾轻佻地用手想去勾苏墨安下巴,被顾念一掌拍开。 “公子自重。” “顾念?”花雾这才有些兴趣地看了她一眼,“我与她是旧识,她不会介意的。”说话间,刻意压低的感觉没有了,声音恢复了柔媚,竟是一个女子。 “你知道何乔么?”苏墨安好整以暇,“苏易太像你了,他失踪以后何乔的表现也太平淡了。” “你将我的长相记得这么清楚,不枉我一直想着你。”花雾不依不挠。 “你此次来,是想做什么?”苏墨安早就知道花雾是什么德性,神色冷淡。 花雾暴露了女子身份后,也不端坐着,越发随意起来,将身体玲珑的曲线暴露无遗,“京城那么大,我想来看看,更何况你在这。” 顾念心里简直要把苏墨安的小人扎死了,怎么回事啊,净认识些对她有好感的人,还男女都有。 苏墨安面不改色,“既如此,你可以回去了,逛完见完,心愿已了。” 花雾又磨了一会,看苏墨安不为所动,而且她身旁的顾念越来越冷,投降了。 “好吧,我是想入皇宫一趟。” “然后呢?” “然后带一个人出来。” “哦?若不是何乔被困,想来你是不会亲自来见我了。”听起来很怨念,可以脑补抛妻弃子的大戏。 “我这不是怕你分心么?你那赌约也烦得很。” “行了,不和你扯别的。”苏墨安手指磨擦着杯沿,“你装不在,花踪每次递消息都收我一份玉露膏,现在算来也有七八份了,可怜我如今伤重,无药可用。” 花雾:“……”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金库里玉露膏只能算中等吗? “是手下不懂事,这事了结以后双倍奉还。” “不必了,以后给顾念和我递消息,尽心尽力点就行了。”顾念说过有仇人在京城,胡耀应该还算不上,想来也需要打听消息的吧? 顾念猛然听见自己的名字,有一瞬间的呆愣,怎么突然给她谋福利了。 “你与那何小姐,什么关系?”苏墨安没理会花雾看好戏的表情,“别否认,让人告诉她去那求医的人是你吧?我能碰巧遇见她还被她认出来真是有缘。” “两年前一见如故,可惜身份地位不同,就分别了。”花雾笑容苦涩。 “你要准备什么药,拿药材来我配给你。”苏墨安识趣地没有追问下去。 “我想想啊,迷魂散,消元散……忘川还有吗?” “你闯皇宫带忘川,皇帝知道么?”莫非这人连后宫都有相好?忘川可是天下闻名的忘情药。 “他知道我怎么敢闯……不是,你想哪去了!”花雾看这苏墨安眼里带震惊之色,知道她想歪了,“我说的是那种与忘川类似的,让人失去最近一小段时间记忆的药,或者产生幻觉的,不需要忘川这么强劲。” “真的?” “我只给看守的人用,这阵子那胡将军的兵控制了皇宫,三皇子代政事。何相又是太子那边的人,如果不让看守的人说死了,估计是带不出京城的。” “胡将军不是一直名声好么,怎么干起了逼宫的事?” “我的人这几天没看到胡将军亲自出面,倒是他儿子见过几次,托你的福,现在是个瞎子了。” “不敢当。”苏墨安摆了摆手,不敢居功的样子,“都是顾念来得及时。” “得了吧,那眼睛明显是毒瞎的,你能毒瞎他,居然没有毒死他,莫非是看他长得英俊?也对,没瞎之前,也算京城风流人物了。” “他眼睛沾了我的血,应该是分量不够,不足以杀人。而且当时他身上有东西,我顺手的毒对他不起作用。” “眼睛沾血?你这血吐得也很有水平啊!”花雾就差拍手称赞了。 顾念眸光深沉,苏墨安感到后背一凉。 “既然你只为了拿药,现在就可以走了,过几日来我那取。” “其实,我还想借顾姑娘一用。” 作者有话要说: 苏墨安:本想放过你,奈何你要借我的人。 花雾(捂着荷包):等一下,我不是这个意思。 第30章 忠君 “我能做什么?”顾念有些奇怪。 “我知你那夜去过将军府了,想向你讨一份地图。”花雾迎着苏墨安警惕的眼神,实话实说,“那夜应该是他带了大部分死士出去,防范没那么严格,如今虽被你杀了一部分,可程文回去后又加设了人手,我不敢派人贸然去探。” 顾念心想,应该是自己上次去抓了家丁问路,引起他们警惕了吧。 “皇宫的人手应该是不嫌多的,如今竟然加派人守着将军府?”苏墨安皱了皱眉。 “我猜测,胡将军被他们关着了。据我的情报,胡将军这些年当真是为国为民,不像作假,如今帮着逼宫,必然是身不由己。” “胡耀是他亲儿子吧,连自己生父都关?” “皇帝也是三皇子他亲爹,不照样被下毒。”花雾笑得嘲讽,“这些个官家弟子,为了利益什么都做得出。” “难怪皇上病得古怪,此等辛秘,你是怎么知道的?”苏墨安有些担心,这等大事是要危及生命的。 “我虽没来过京城,手下却是这里最多了,宫里也有一两个排的上号的。身在江湖,也要关心关心国家大事,是吧?”花雾突然有了底气,脸上带了股正气,“更何况,眼前这等形势,不是三皇子所为,谁信?” 是因为何乔在京城吧,苏墨安没有拆穿她,抿了口茶。 “你此次进宫,不如多带我一个。” “真的?!” “不行!” 花雾是惊讶,顾念就是愤怒了,这人伤没好透,身子又虚得很,还想去探皇宫? “既然那皇上还没退位,胡耀也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说明还有一部分势力是忠君的。我去看看能不能顺手解了,送胡耀一份大礼。” “就你这身体,能不能见到皇上都另说,若是遇上个什么人,直接折在里面也不一定。”顾念浑身都是寒气,怒视苏墨安。 “若是死了,也算为国捐躯,让花雾宣传一下,说不定能名垂青史。”苏墨安还有心情开玩笑。 “你信不信我这就将你绑回去。”顾念声音低得可怕。 “我虽伤着,但也不会束手就擒。”苏墨安无畏地看着顾念,“看胡耀之前的行动,对你势在必得,对我不死不休,如今他又被我毒成了瞎子,上战场是不行了,就只有现在跟着三皇子一条路。” “倘若三皇子夺权成功,他登基以后,胡耀必定更加肆无忌惮,到时候我们俩处境要比现在艰难得多。” 顾念听到苏墨安把她们两人放在一起思考,怒气消了些,“可你还没好透,去皇宫太危险了。” “这不是有花雾嘛!”苏墨安突然转向置身事外的花雾,“这么久没见,我可对你手上的冰山雪莲思念得紧,帮你救出何乔,又圆你忠君爱国的心愿,一株不过分吧?” 花雾:“……”忠君爱国哪是她的心愿,随口一提罢了。不对啊,她才是讨药的那个,现在答应得亏大了! 看花雾犹豫不决,苏墨安倒了杯茶给顾念,“这纯洁的友谊,就是比不上一株植物,不想治我的伤也罢了,连何乔也不够份量。若你见了何乔,得好好跟她说。” 顾念听到对苏墨安的伤有益,自然配合,“当然。” 花雾咬牙切齿地吐出一个字,“好。” “我与你相识多年,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大方。” “你我二人关系亲密,理应如此。”花雾只觉得肉疼,言语上占些便宜回来也好。 苏墨安见好就收,点头称是。 这边顾念可就不开心了,“你如果要去的话,得带上我。” “好。”苏墨安答应得爽快,她知道顾念一定会跟着去的。 顾念:“……”第二次将理由哽在了喉咙里,她不自然地喝下苏墨安刚刚给她倒的茶。 “你们这是把皇宫当后花园,想几个人去就几个人去啊?”花雾本以为苏墨安会拒绝。 “就许花小姐爱国,不许我忠君了?”顾念挑了挑眉,感觉喉咙舒适了不少。 “我倒是不知顾小姐这般忠君,既如此当初皇帝欲要召你入宫,你又何必以死相拒,答应不是更好?” “我忠的可不是那位。”顾念不慌不忙,目光投向苏墨安。苏墨安自然而然地想起醒来那天,顾念也是这样的目光,低喃着,“思君甚切。” 苏墨安脸色发红,手指无意识地卷起,“你把天山雪莲送来,五日后再来我这一趟。” 花雾奇奇怪怪地看了这两人一眼,刚刚顾念那话可以说是大不敬了,有心人怎么也可以传出谋反二字,而苏墨安的反应却是让人想不到,这两人定有猫腻。 果然,顾念已经迫不及待地要走了,走过去牵起苏墨安放在桌上的手,向花雾告别,两人相携而去。 “松开。”一出包厢都要被目光湮没了。苏墨安无奈地低声道,欲要抽回自己的手,顾念顺从地松开一些,然后手指灵活地穿过苏墨安的指缝,十指相扣。 苏墨安:“……” “都是女子,怕什么。” 你倒是不怕,可问题你牵着的人心有不轨,她怕得很。苏墨安腹谤,挣了几下,换来更紧的纠缠,于是便放弃了,随顾念牵着。 见苏墨安妥协,顾念心情大好,不想这么快回去,便牵着她在街上逛了起来。 虽然皇宫中剑拔弩张,但风声紧,城内依然繁华。顾念挑了几支簪子在苏墨安头上比划,银色虽配,但这人现在本来就面无血色,实在太素了。顾念向其他的地方看去,店中那红的像血一样的颜色灼伤了她的眼睛,让她想起不好的事情。于是她重新拿了支坠着蓝色宝石的簪子,要苏墨安试试。 这样温润的颜色果然很适合,苏墨安一身白衣,肤色又白皙,唇色也偏淡,这蓝色便是点睛之笔了,在乌发中惹人眼球。 顾念满意一笑,“将这簪子包起来吧。” 掌柜的还未动手,便有人先拦下了。 “这簪子算我账上。” 顾念面色不善地看去,钟白术正惊喜而担忧地看着她身边的苏墨安。顾念把银子递了过去,“不用了,我付。” “苏兄,你没事吧。”钟白术激动地上前一步,“听闻你遇刺,我找遍附近不得,没想到能在这遇到你。” “没事,多谢钟公子。”苏墨安神色冷淡。 “既然相遇,不如一同去吃一顿饭,我们也许久未见面了。”钟白术看了看苏墨安的脸色,又被两人相握的手吸引过去。 “我们已经有约了,抱歉。”顾念握紧苏墨安的手,直接拒绝。 “改日再聚。”苏墨安证实了顾念的话。 “那就明日吧,明日中午我在万香楼请两位。”钟白术回答得飞快,“还是说顾姑娘更愿意见的是王贤?自顾姑娘生辰没有音讯以后,他可是大张旗鼓地表示关心。” “明日我们定准时来。”苏墨安应了下来,见顾念脸色不好,偷偷扯了扯她的衣袖,“簪子很好看,我很喜欢。” 顾念这才柔和了些,拿着簪子,牵着苏墨安目不斜视地从钟白术身旁径直走了过去。 苏墨安对这近乎无礼的行为视而不见,安静地跟着顾念,刚刚钟白术拿王贤出来说事,确实惹人不快。 作者有话要说: 花雾:不知道为什么听她们讲话总是怪里怪气的 第31章 算账 两人回去不久,花雾便带着一个白玉盒子上门。苏墨安拿出冰山雪莲,掂量了下盒子,对她说道:“雪莲都给了,还舍不得一个盒子么?我看这设计也挺巧妙,不如赠我。” 花雾垮下脸来,这是要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顶多就装些冰块提供些寒气,这么小的盒子又不能消暑,你要去做甚?” “夏天这绿豆糕还是冰爽些好吃。” “你知道这盒子价值多少吗!你从我这讨去装绿豆糕?!” “民以食为天。”苏墨安拿着盒子不动如山。 恰好苏墨宁和顾念端着饭菜进来,见花雾几乎要破口大骂的样子,对视一眼,肯定是被苏墨安气的。 花雾看见顾念,也不管二人其实不熟,拉着她评理:“顾姑娘,我给你们雪莲已经算报酬了,可这厮还看中了我的盒子。若是别的用途也就罢了,她就为了装绿豆糕,这盒子拿出去卖能买回几座山的绿豆糕了!” 说到激动处,花雾突然面露惑色:“我记得她不爱吃糕点来着,当初我们同行糕点都是我吃完的。” 顾念淡定地接上:“我爱吃。” “哦,那也不能……”花雾还在气头上,猛然发现回答她的人是顾念,顿时愣住了,“你爱吃,她便讨盒子给你?” 顾念看了看因心思被揭穿而坐立不安的苏墨安,笑了笑,“是啊,有何不妥?” “哪里都不妥。”花雾被震惊到了,半天转不过弯来。 “你若实在不想给也就罢了。”苏墨安整理好情绪,又淡淡地说,看花雾喜上心头,才接着道:“你我同行之时,你从我这拿了数枚增气丸,一盒玉露膏,金创药数十瓶,其余的药也就不计了。你三年来的生日,我一共托人给你带了一株六百年的人参,一小瓶忘川,两颗‘活阎王’。若按照市价,这里总共……” “等一下,当年同行的药我是用花踪传消息换来的。”花雾抓住了重点。 苏墨安挑眉,“可这两年你的手下每次都收了报酬,那么那些就不计较了,算回八盒玉露膏吧。” “不必了,既然这盒子你喜欢,拿去便是。” 花雾嘴角狂抽,增气丸金创药怎么能和玉露膏相比,当年那盒玉露膏还是她受伤颇重,苏墨安才给她的。忘川和活阎王就更是有市无价了,再让苏墨安这么算下去,她家底都要被她清掉一半。 苏墨安像是早就料到了,将那盒子递给花雾。花雾以为她是要把盒子还给自己,心里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然而下一秒就被打回原形。 “麻烦递给顾念。”顺便让你最后摸一下。 顾念接过盒子,看了看还冒着寒气的内里,摸了摸,满意道:“墨安眼光不错,用来装糕点再合适不过了。” 花雾本压抑着动手的欲望,坑了她也就罢了,还要她亲手递,递也就算了,这顾念也合起伙来欺负她。她好不容易做出来装天山雪莲的宝贝盒子,就要被这两人用来装绿豆糕,感觉档次瞬间下降了许多。 花雾觉得不能再忍了,她怒视顾念,正看到她关上盒子,修长白皙的手在那盒子的衬托下甚是吸引人。正是这双手,拿着剑,独自杀了十几个死士,她想到那天看到的血流成河的小院,和被钉在墙上的黑衣人,不禁抖了一下。 花雾气势稍弱,转而瞪着苏墨安,那人正看着菜,感受到目光,抬头冷淡地看了她一眼。哦,这个人就更惹不得了,花医无常,虽爱好美人,但喜怒无常,更重要的是,她轻功卓绝,对上顾念尚且能逃一逃,以苏墨安的本事,她还没迈开腿估计就中毒了。 花雾一下子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脸生无可恋。 苏墨安见她如此消沉,想了想,“这就算你补给我的生辰贺礼了,之前那些概不用算,那几盒玉露膏也作罢。” 花雾眼神明亮起来,勇气上涌,开始讨价还价:“这盒子我费了很大劲的,你们用来装糕点太浪费我的心意了,不如我送你别的盒子。” 苏墨安见她恢复元气,又继续哄道:“竟然如此难得么?”看上去有些动摇。 花雾狂点头,“那是自然,我在雪山下的村落习得运用冰块之法,又回来请了工匠开了这槽,多次试验才成功的。” “那好,你我相识三年,这第一年的生辰礼物已经补上了,余下两件也应该像这样费些心思才是。”苏墨安一锤定音。 花雾立刻苦着脸,这算不算给她下套啊。 顾念和苏墨宁看花雾如此戏剧化地变脸,实在是好笑,又因着她花踪主人的身份,不好笑出声,故而一个个都端着茶杯掩饰笑意。 “好了,我不急,你慢慢想,心意到了便是。先吃饭吧。” 花雾苦大仇深地扒着饭,不时看一眼苏墨安,见她冷淡,又去瞄顾念,而顾念只顾着给苏墨安夹菜,半分眼神也没留给她。她只好再去看场上的第三人,苏墨宁一对上她可怜兮兮的眼神,就绷不住笑意,只能偏过头去偷笑。 这一屋子的人都没有同情心,花雾确定了,不过这菜倒是挺不错的。花雾省了那些杂七杂八的心思,放开胃口地吃,似乎想要把今天破财的肉痛感补回来一点。 苏墨安吃完以后,见花雾还没有停,便也没有离席,眯起眼撑着下巴看她胡吃海喝。 花雾感受到算计的目光,浑身一抖,放下碗筷朝苏墨安看去。 苏墨安递上一杯茶,“吃完了?漱漱口。” “这茶不要钱吧?”花雾感到荣幸的同时又警惕地捧着茶杯。 “你想给钱?” “不是。” “哦,我还以为你真是知道自己吃太多了,心感愧疚想要付钱呢。”苏墨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遗憾。 “苏墨安,你!”花雾放下茶杯指着苏墨安,指尖发抖。 “我?我怎么了?”苏墨安依然面瘫着。 苏墨宁嘴角带笑地走过来,将花雾的手放下来,对苏墨安说:“好了,别欺负她了。” 花雾简直像见了救世主,扒着苏墨宁的手就不放了,“她师姐啊,你好好管管她,从第一次见面起她就这副样子,气得人不行。” “墨安很好啊,性子也善良,没什么要改的。”顾念从苏墨宁身后走到苏墨安旁边,“累了么?回房吧。” 被夸善良的苏墨安乖顺无比地点点头,向花雾投来不舍的一眼,吓得花雾躲到苏墨宁身后,生怕又被讨去什么。 苏墨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花雾太有趣了,难怪师妹总喜欢逗她,“师妹见你倒是活泼许多,以后常来啊。” 就苏墨安那面瘫的脸,哪里瞧得出活泼了?花雾撇了撇嘴,再多来几次,这几年辛辛苦苦攒的家当都要被她套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花雾(微笑):哪个混蛋给苏墨安递的消息,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第32章 思索 苏墨安跟着顾念回到房里,两人都不觉得同睡一床有什么奇怪的,于是苏墨宁也就没开口再收拾一间房出来。 顾念见苏墨安又开始翻看医书,自己却无所事事,便就看着苏墨安走神,脑海里演练的是那天发狂时的动作。 那一套剑法是程星留下来的秘籍中的第三套,之前她已将动作练得熟练,只是不得要领,那天受刺激后身体自动按照记忆使用了出来,却是比她清醒时要威力大得多。 有哪里不同?顾念仔细回想,那些动作都是熟的不能再熟了,可就是与平常有异,带起的剑气也锐利无比。 苏墨安恰好翻页,顾念的心思又随着纸张的翻动落回到了苏墨安身上,对方低头专注的样子很迷人。 对了,那天为了让自己回到生辰那夜,是闭着眼睛的。这个不同与失去视觉有关么? 顾念眼睛一亮,提着剑就出去了,兀自闭着眼,开始练习。 苏墨安出来寻她的时候,便看顾念不知从哪寻了块长条薄纱,覆在眼睛上,手中动作倒是没停,就是有些别扭。 苏墨安觉得有趣,将手中医书一卷,当作短匕便刺了上去。顾念听到了开门的声音,知是苏墨安,听到进攻的声音手中下意识地便用出了刚刚的剑法,那种融会贯通的感觉又来了。但顾念没有多体会,她及时收手,把薄纱扯了下来,瞪着来人。 “你伤还没好透,若我不小心伤了你怎么办?” “我知你不会伤我。”苏墨安倒是回得理直气壮。 顾念听得舒心,跟她说道:“我一直以为这套剑法是用来进攻的,却没想到是用来反击的,借力才能更好的发挥,难怪我独自练的时候老有阻塞感。” 苏墨安看她刚刚的反应,确实比一开始看见的好多了,同意她的说法,“还需要练么?花雾剑术一般,但是轻功卓绝,不用担心下手重。” 顾念条件反射地想到花雾在饭桌上可怜巴巴的模样,要是知道苏墨安又想把她诓来作陪练,一定会更委屈,心有不忍。 “不必了,动作我已熟练,现在知道用途就已经解决了问题,要开始练习下一套了。” 苏墨安看起来有些惋惜,顾念更可怜花雾了,也不知道她们同行的时候花雾被坑了多少次。 谈起花雾,顾念就想到将军府的地图和进皇宫。 “花雾既然能安排人手进皇宫,为何会不知道将军府的构造?” “你不是说那次宴会皇上看上了何乔,何乔才铤而走险指了苏易请婚么?何乔是相府千金,相貌又闻名京城,皇帝早有想法也不是不可能。” 花雾这厮定是早知道皇帝对何乔有些想法,所以派人去皇宫盯着。而胡将军为人刚正不阿,与丞相虽没有争锋相对,却也未见多亲近,就没有多放心思在那了。 “听你的意思,花雾对何乔很不一般啊。” “若是没猜错,她该是喜欢你这位朋友的。” “那太可惜了,何乔早就说过成婚后想生一对双胞胎,还要我去做教母。” “何乔也不见得完全无意,能一眼看中苏易,除了他的探花身份。”苏墨安没有顾及何乔与顾念的关系,“应该还有苏易与花雾有几分相似的原因吧。不过据我观察,何乔此人,比起浪荡江湖,还是更喜欢作为相府千金生活。花雾即使有心定下来,也在这勾心斗角之地呆不长久,我并不看好她们二人。” “那你还答应帮花雾救人?” “何乔是你好友,你难道不想救?” “我知道她出事了,能动她的也就皇帝了。你昏迷之时我曾去皇宫外围看过,巡查的人多了一倍不止,定是有变故。我孤身一人,宫内也无内应,很难得手。” 苏墨安上下打量她,该说这人是太冷静了还是说太冷血了。与胡耀有仇,程文又挑衅在先,她依然不动声色,还说怕自投罗网;好友被困这么多天,理智接受解救不得,也不急切。这样一个人,竟会发狂么?至今苏墨安还有些不信苏墨宁说的话。 “你是没看到,顾念看你躺在地上,直接神智全失,在院子里大开杀戒,断手断脚的好几个。若不是我及时告诉她你还活着,她估计想追出去继续杀。” 啧,眼前的人接受她的打量,脸上是一贯温柔的笑意,怎么看,都想象不出发狂的样子。 “花雾既然能提出来,必然是有几分把握,她虽表现得单纯了些,处理事情却是有板有眼。放心吧,能救出来的。”苏墨安安慰她。 “不一定,何乔必定是不肯与家人分开的,可若要带他们一家子出来,又太困难了。”这也是顾念迟迟没有行动的原因之一。 “所以花雾要了些迷魂散。” 既然想意外诈死,又不连累她的家人,现场断然是不能有人被迷晕的,迷药不是给看守的人准备的。 “对何乔用迷药再带她一人出来,即使出来了恐怕也不会感激,多半要怨上花雾。”顾念在这方面很了解何乔。 “她们当年还没发生什么就分开,应该也是因为家族和性格原因,这么多年花雾都没有放下,不让她亲自去见,是不会死心的。” “你这是想要拆人姻缘?” “她们俩有什么姻缘?”苏墨安冷笑了一声,“何乔既然选择家族,花雾一个人执着有什么意思?花雾知晓何乔性格,此次来找我也是存了几分让我把皇帝救醒,好救丞相一家的心思。不然她这么谨慎的人,是不会亲自上京来找我的,这些年盯着她的人太多了。” “难怪她对一个盒子都这么念念不忘,给雪莲的时候倒是大方。”顾念有些理解了,“花雾倒也真心实意,只可惜以何乔的性子和家世,她们二人也确无可能。” “若是这次她被花雾打动了,我祝福她们二人;若是仍然不愿,就是灌忘川,我也要把花雾带走。” “之前看你欺负她欺负得这么欢,没想到你还这么为她着想。”顾念目光流转,“还好我们没有这种顾虑。” 苏墨安刚刚放完狠话,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这暗示性十足的话惊住了,一边喜悦一边疑虑,她不知道顾念到底是不是开玩笑,之前她这些让人误解的话也说了不少。 顾念看苏墨安沉默,心里也把握不定,按苏墨安对她的好,应该是重视的,可她对朋友好像都不错,这次就愿意为了花雾闯皇宫。 两人又一次默契十足地选择忘记这段话,回房休息了。 第33章 王贤 第二日,苏墨安和顾念皆一身白衣,出现在万香楼门口,里面空空荡荡,外面的人却多了不少,一见她们二人,都兴奋起来。 “那就是花医和第一美人了吧?蒙着面纱那个定是顾念了,怎么不摘下来?” “没想到消息是真的,王贤还真请到了顾念。” “你没看到花医不请自来吗?王贤这么明目张胆,不知道有什么下场。” “看花医抓着顾念的手,看起来怒气不小。” 苏墨安皱了皱眉,不是钟白术请客么,怎么变成王贤了?顾念也听到了,握着苏墨安的手想往回走。 此时掌柜的迎了出来,把二人请进去,她们只好跟着进了万香楼。 到了二楼,中间那桌坐着两名男子,都是风度翩翩,儒雅书生的打扮,见了她们,连忙起身。 “这是何意?”苏墨安入座,看着钟白术问道。 “是我听说钟兄巧遇你们二人,求他让我也加入,因未与你们商议,我包下这楼作为赔礼。”王贤见苏墨安向钟白术讨说法,自己站了出来,解释完双眼一直盯着顾念,那热切的眼神仿佛要透过面纱去看其下的容颜。 顾念和苏墨安同时露出了厌恶之意,只是一个低头掩去,一个直白的表现出来。 “王公子的眼睛倒是明亮,只是得多加小心,听说胡公子的眼疾会传染。”苏墨安不动声色地挡了挡顾念。 王贤既与钟白术认识,也必然知道胡耀的眼睛是被毒瞎的,没有眼疾一说,当下二人都惊惧地看着苏墨安,真是她做的? 顾念看钟白术盯着苏墨安不放,紧随其后加了一句,“既是会传染,钟公子也要多费些神才好。” 王贤只当顾念并不清楚其中内情,“顾姑娘真是心善之人,只可惜……”说话间意犹未尽地看了眼苏墨安,在场的人都知道他没说完的话,只可惜被花医这等心狠手辣之人强迫。 苏墨安不以为意,还追着问:“可惜什么?” 王贤这些年只是读书,还未多接触官场和江湖,被苏墨安前面一吓,有些退意。 苏墨安语带嘲讽:“可惜堂堂太傅之子,话也不敢说完全,公子哥花钱的本事学的十成十,自己父亲直言劝谏的本事一分也没学上。” 这话说得直接,钟白术张了张口,还是没有说话,他心里也有些恼怒王贤硬是在他之前包下万香楼,逼他带着来赴宴。 王贤心仪顾念许久,又带着读书人的清高,此刻怎么也不想在顾念面前失了面子,被讽刺以后涨红了脸:“以顾姑娘的身份来说,这点银子不算什么,我只是可惜如此佳人被你下药控着,终日不得欢颜!” 苏墨安第一次被人不分青红皂白一顿骂,怒极反笑,手指在袖中摇摆不定,哪种药的药效合适点? 顾念听到这话顿时沉了脸色,有人打着她的名义来说苏墨安,惹得她青筋暴动,今日应该带剑来才是。 “王兄慎言!”钟白术看苏墨安笑,即使是带着怒气,依然被惊艳到,回过神来看这两人阴沉的脸色,连忙出声。 王贤见苏墨安不说话,只默默摆弄眼前餐具,以为她心虚了,态度更是嚣张:“我可曾说错话了?这毒妇凶残嗜杀,也不知平日里怎么对待顾姑娘!” 钟白术听他这么说自己的心上人,也动怒了,“你太过分了!苏兄不过是自保,杀人情非得已,你莫要胡言乱语!” 王贤说得起劲,“你现在还喊她苏兄,便该记得她是如何女扮男装的。那些个刺客暂且不论,谁人不知她为了一个妓子就杀了五十余人,心肠如此歹毒,还不让人说么!” 这边顾念却是直接将手中的东西掷了出去。王贤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有什么擦着他的脸颊而过,然后脸上淌过温热的液体,回过头去,一根筷子笔直地插在墙上,上面还带着血迹。 苏墨安见状,手腕一翻,将银针隐了回去。 顾念看着还不可置信地捂着脸的王贤,语气生寒:“墨安待我极好,何时轮得到你来说三道四?往后再让我看见你,流血的就是脖子了。”然后又偏过头去对钟白术告辞:“今日多谢款待,我们就不打扰了。” 说完,她拉着苏墨安就要走,偏偏钟白术还不识趣地挡在她们面前:“苏兄!不是,墨安,你听我解释,王兄他不是有意冒犯的。”他怕苏墨安听了王贤之前的话对他有迁怒,连忙改了称呼。 顾念简直要火冒三丈了,原来看在他为苏墨安说了话的份上她还愿意以礼相待,现在看来这人也是一个得寸进尺的。 “墨安二字也是你能喊的?你今日请的客人对我们有诸多偏见,想必你也是如此,往后也别再来碍眼才是。” 钟白术和王贤没料到这种情形,顿时都愣在原地,倒是原来生气的苏墨安笑了出来,这次是真心实意。顾念又看到了那个漂亮的酒窝,眼神一偏看到钟白术也呆住了,冷哼一声,忍着捂住那个酒窝的冲动,更加用力地扯着苏墨安出去。 把人扯出万香楼,才低头抱怨:“你刚刚怎么不动手,让那个什么王贤吃点苦头才好。” “你不是动手了么?” “我动手那是我的事,不如我们回去,你再下点药?” 苏墨安乐得看顾念为她出头,但见顾念真的想带她往回走,还是摇了摇头,“不回去了,倒胃口。” “他都那样污蔑你了,你还不如干脆作恶。” “谁说我没作恶?”苏墨安突然眨眨眼,像一个恶作剧成功的孩子,“你掷出去的筷子可是我递的。” “那上面有什么?” “让人起红疹的药粉罢了。” “你就不怕我着了道。” “那种情况下,难道还会继续留下来吃东西么?何况我见你情绪激动,想着筷子比茶杯好些。”苏墨安想到顾念对苏易“手滑”的那次,深感自己有先见。 是了,当时自己应该是握着茶杯的,只是后来被苏墨安换成了筷子,正生气也没察觉。要是是茶杯就好了,筷子才划了条血痕,哪里够消她心中怒气。 作者有话要说: 苏墨安:砸茶杯多累,筷子轻。 下一章确定关系吧,助攻的存在就为了这一刻。 第34章 定情 苏墨安一路被拉着走了许久,直到周围都已人烟稀少,顾念还没有停下的意思。苏墨安在路过一个小摊时轻轻地扯了扯顾念,示意她坐下。 “好了,别气了,中午还没用膳,在这里吃点吧。” 被骂的是苏墨安,到头来安慰人的也是苏墨安。顾念走了这么久,也饿了,便跟着坐下来。 “你今日这般,王贤可是要伤心惨了,心中温婉美人形象破裂不说,做你的追求者还要有血光之灾。” “我管他做甚,有眼无珠,和胡耀差不多了。”她现在还很生气,甚至想捉了王贤再打一顿。 苏墨安又绷不住了,抿唇笑了起来。 顾念这下可以毫不顾忌地直接戳那个酒窝了,为了防止苏墨安躲避,另一只手托在了她的脑后。 苏墨安闪躲不行,嘴角带笑地被顾念戳了个够。看刚刚的情况,她有点相信顾念会因她发狂了,想到这个事实,她便心生喜悦,嘴角也抑制不住地上扬。 顾念戳够了,才觉得两人的姿势太过亲近了,托在苏墨安脑后的手能感受到她的头发一如看上去般光滑。顾念的手从酒窝处游走到苏墨安的鼻梁,又从那双漂亮的眼睛上轻点而过。 苏墨安感觉到顾念的动作有异,两人对视,那视线太过火热,连周围的空气也变得躁动。苏墨安舔了舔嘴唇,感觉有些干。 顾念仿佛受到了蛊惑,手指来回抚摸苏墨安的眼角,这双眼睛实在是太漂亮了,真想亲上去,看里面的湿润会不会荡漾出去。然而下一刻,她就改了主意,苏墨安的嘴唇比她的眼睛更加光亮,水润得让人心悸。 顾念吻了上去,细细地研磨,仔细地描绘偏薄的唇形,察觉到苏墨安的失神,分开一点,诱哄道:“张嘴。” 苏墨安是万万没想到这种展开,这几日养伤听顾念的话听惯了,理智还没回神,就真的乖乖地张开唇瓣。 顾念满意极了,又覆了上去,这次舌尖不再在门外徘徊,而是长驱直入,一点点舔过牙根,寻着苏墨安的舌头纠缠起来。 苏墨安终于被这不一样的触感拉回了神智,然而眼前人的睫毛在阳光下轻颤,即使闭着她也知道其下是多么勾人的丹凤眼。她轻动了动舌头,想说话,却不想被当成了回应,顾念动作更加缠绵起来。 苏墨安推了推顾念,想让她先松开,她们二人还未说明白,怎么就突然这么亲密了。 顾念正吻得投入,心烦苏墨安的推拒,干脆手下滑,再一用力,把人直接抱到了腿上。 !!!苏墨安再一次被这人不按常理出牌的行为震惊了。她条件反射地攥紧袖子,摸到药粉的时候停了下来,又去摸银针,犹豫了一会到底还是没动。 顾念察觉到苏墨安的动作,抬手便点了她那只手的穴。 苏墨安:“……”所以刚刚为什么要心软。 顾念虽是初次,但确定心意以后便寻了不少这方面的书来看,虽然与描述有些差异,但并不妨碍她一一实践,并且找到了其中的乐趣。 察觉到苏墨安缺氧,她恋恋不舍地从对方的口腔中退了出来,还是贼心不死地在轻吻着苏墨安的脸颊。 苏墨安两颊生红,终于被放开以后不住地喘息,偏偏顾念还未松开她,见她稍微平息以后那抹湿润又从脸颊移了回来,蹭着她的嘴唇。 虽然苏墨安的皮肤很是光滑柔软,可再怎么也没有她的嘴唇美味。沾了水以后软得不像话,唇色也终于变深,不像往常那般淡。于是顾念等苏墨安休息够了,又想来一遍。 “等一下!”苏墨安连忙伸出还能动的那只手抵住顾念的唇,“你果然是采花贼吧?” “墨安何出此言?” “什么都不说就做出这种事,不是采花贼就是登徒子。” “都不是,我与他们不同,怎么能相提并论?” “哪里不同?” “一来我是女子。” “原来你知道。” “二来我长得比他们好看。” 苏墨安:“……”无法反驳。 “三来我只采一朵花。” “你喜欢我?”苏墨安大着胆子问了出来。 顾念丢给她一个明知故问的眼神。 “说话。” “你看不出来吗?”顾念煞风景地再甩了个白眼。 “看什么,眼白吗?”苏墨安再接再厉。 顾念:“……”这气氛怕是一点也没了。 苏墨安见她不回话,小声道:“许是胡耀的眼疾传染给我了。” “你的眼神确实不好。喜欢太浅了,不如你重新问一次。” “不问了!”苏墨安突然又怂了,想起身从她腿上下去。 “别走!” 顾念看出她的退缩,收紧了环在对方腰上的手,另一只则熟练地覆上她心脏的位置,感受到那过快地跳动,才又加了点底气。那夜见她重伤的情绪又涌上心头。 顾念将头埋在苏墨安肩窝里,低声重复了一遍,“我爱你,别离开我。” “嗯。”苏墨安能感觉到顾念声音里隐藏着的害怕,握住顾念点在她心口有些颤抖的手,应了下来,“我不走。” 她答应了,顾念心中涌上了从未有过的满足,但是不够,还差一点。 “这个回答不标准。”顾念抬头对上苏墨安的视线,带着显而易见的渴求。 “我也爱你。”苏墨安望进那双一瞬间满是喜悦的丹凤眼,坚定地说道,“所以我不会……唔……” 顾念听到了回答,内心无比充足,也不想再听其他,对着那张一开一合的红唇又吻上去,借着说话的便利顺利地探了进去。 苏墨安越过顾念,看到惊讶得摔了碗筷的摊主,很不好意思地推着在她口中纠缠不休的人。 顾念微微退了出来,“我知道有人。”说话间轻触,带起一阵颤栗,“就这一次。”说完又继续粘了上来。 苏墨安真是要被这人气死了,没看到那摊主都要被吓跑了吗?她正准备咬下去,恰逢顾念察觉到她的不专心,睁开眼直直地望着她,手也捏着她的下巴。 顾念真是上天的宠儿,这张脸即使靠得这么近,依然是完美无瑕,在阳光下都要发起光来,美得让人失神。 于是苏墨安再晃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没有可以咬人的力气了,连能坐着都是因为顾念的支持,她只得自暴自弃地闭眼,不去看那摊主了。 分开以后,顾念抬头看到了地上一片狼藉的饭菜,这才想起刚刚那个位置是有人看着的。刚刚还强势无比的第一美人此刻弱弱地道:“墨安,你带了花雾说的那种药吗?” 哦,她还以为这个人当真是天不怕地不怕了,占完便宜还要她来收拾烂摊子。 苏墨安站起来对顾念微微一笑,酒窝若隐若现,看了看仍不能动弹的手,“我的穴你忘记解了。” 顾念手指飞快一点,听话地解开了。 苏墨安活动了下手臂,收回笑意,看也不看顾念一眼,“她若是还记得,你便不用回来了。”说完不顾那人还僵在原地,拂袖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顾念:书中自有颜如玉,古人诚不欺我。 并不会写怎么把感情说出来的情节。 第35章 胭脂 苏墨宁看这两人中午出去后,不到晚饭便回来了,苏墨安还是面无表情地走在前面,顾念却是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拉着苏墨安的衣袖好不可怜。 这倒是奇了,两人的地位变了,因着受伤的缘故,苏墨安一直对顾念气势稍弱,如今看来是翻身做主人了。 这边两人一进房间,顾念就直接抱住苏墨安。 “墨安,你别生我气了,我也不知道你会没带让人失忆的药。”虽然知道了结果也没什么不同。 “迷药我倒是带着了,你要不要亲自试一试?”苏墨安咬牙切齿,“下一次我把能带的都带上,一瓶瓶问你需不需要可好?” “我已经打昏她了,按那个力度她该是不记得的。何况我留了几锭银子,又托人照顾她,没事的。”就算记得,她也能让她说不记得。 “好得很啊,还随意出手,也不看看是谁的错!” “我的错,没抵抗住墨安的美色。” 苏墨安看这怪来怪去,反倒算自己头上了,冷声道,“松开!” 顾念听了不松反而抱得更紧,“我错了。” 苏墨安简直是不知道说什么了,冷静了一会,感觉到今天着实不像平时的自己,大概是确定关系让两人心情都激动吧。 回忆里自己也没抵抗住顾念的美色,这人向她眨眨眼她就完全放弃防守。都是因为这张脸长得太祸国殃民了!这么一想也不能全怪顾念,于是她拍了拍还紧紧箍着她腰的手。 “松开,我没生气了,我要去沐浴。” “沐浴?我也要。” “自己去隔壁。”苏墨安看着她,眼里满是警告。 “好。”顾念及时打住,也觉得今天神经太过兴奋了,还是洗个冷水澡冷静下吧。 洗完澡以后果然通体舒畅,两人对视一眼,知道都冷静下来了,于是相处又回到之前,只是两人更加亲密。 今天苏墨安占理,她对正准备上床的顾念商量道:“能不能别压着我心脏?晚上闷闷的。” 自受伤以来,顾念每晚都要听着苏墨安心跳声才能入睡。苏墨安却是不知她的用意,只当是顾念将她当作枕头压着了,于是今天终于说出了出来。 顾念想了想,这样确实对睡眠不好,于是点头应了。如往常般抱着苏墨安,头却只停留在对方肩窝便不再移动。 等到怀中人气息渐稳,顾念才缓缓挪动手,触到苏墨安的手,摸索到手腕,仔细寻着脉。探到那抹跳动,顾念在黑暗中弯了嘴角,两只手交缠,安心地睡去。 二人平时表现也没有多大的不同,苏墨宁虽有时觉得奇怪,但也理不清两人间的氛围与之前有何差异,因此也未说什么。 倒是前来取药的花雾发现了什么,前前后后看了二人一个上午,肯定道:“你们在一起了。” 苏墨宁瞥了她一眼,“她们二人何时不在一起了?” “不是,我是说她们相爱了。” 苏墨宁这才有了些反应,见顾念点头,竟有些欣慰:“行啊,师妹,把这么一个大美人拐回来了,太长脸了!等师父知道不得高兴坏了。” 等一下,这是正常人知道两个女子相爱的反应吗?不应该是不可置信,横加阻拦才是? “你们这样,彼此家里知道么?”花雾不死心。 “我记事起就是孤儿。”顾念倒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巧了,我家也就剩我一个。”苏墨安接上。 “那就是双方家里都同意了。”顾念总结了一下,见花雾一脸震惊而又羡慕的表情,想到了何乔,叹了口气,还好她们二人不一样。 于是本就受打击的花雾便看到顾念走到苏墨安身边坐下,自然而然地搂上了她的腰,而苏墨安也极其自然地将手覆在腰间的手上,偏过头去亲密私语。 两人谈着谈着,还不时向她投来关爱的一瞥,苏墨安那张在她面前常年面瘫的脸竟也明显露出了可怜她的神色。花雾倒是宁肯她算计自己了,眼下这气氛让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顾念看到了花雾嫌弃的神色,心念微动,凑过去在苏墨安的嘴角落下一吻,同时对着花雾勾唇妩媚地笑。 花雾已经被打击得不成人形了,她撑着桌子,怒视这对女女:“我是来拿药的!” “当然了,不然放你进来干嘛?”苏墨安见顾念笑得不怀好意,知她在逗花雾,也就不与她计较,转过头来回答。 “那药呢?拿了我好走。” “你以为你面前的盒子装的是什么?” “我就说你们哪会将首饰盒摆在客厅桌上。”花雾自我挽救了一下,打开盒子,气不打一处来,“你们还真的在里面放首饰和胭脂水粉啊!药呢?” “就在里面啊,难道没有么?” “没有!”花雾拿出一个小盒,“里面只有胭脂。” “你打开看看,是不是淡黄色的。” 花雾闻言,打开了盒子。确实是淡黄色的,不过却没有气味,凑上前仔细闻,才能闻到一点,又不像胭脂,反而像…… 花雾连忙关上盖子,放下小盒,然而就这点功夫,便已经感到有些晕眩了。 “桌上左数第二杯是解药。”苏墨安幸灾乐祸地声音传来。 花雾晕头转向,猛掐了自己一下,才清醒些,将解药喝下。“你一定要做成这样么?” “哦,一来方便携带,怕你认错,二是被抓了也好解释,还能打别人一个措手不及。”苏墨安淡定地解释,有理有据,让人信服,“你体验下药效也好,省得到时候下手没分寸。” 被打得措手不及的花雾竟觉得她说的有理,她拿起另外的小盒,不敢轻易打开,“那这盒呢?” “简略版忘川。” “我若是先打开这个怎么办?” “那你应该喝左数第一杯,第三杯是消元散的解药,第四杯是断肠草的解药。”苏墨安看花雾一脸无语的表情,邀功道:“是不是很贴心?” 苏墨宁:“……”这孩子怎么记到现在。 “贴心。”花雾接到顾念投来的温和目光,掂量了下武力差值,没出息地同意了。 “那你上次说我要改什么?” “你对我太贴心了,我承受不来,这点改改就好了。” “你早说我就不准备解药了。”苏墨安嫌弃她浪费自己的心意。 花雾:“……”你不让我中毒我自然用不上解药。 苏墨宁怜悯地看了眼花雾,太可怜了,就没有一次碰面苏墨安是不欺负花雾的。 花雾心里想的却是,还好没让手下进来,不然这脸面要在花踪里丢光了。被欺压成性的人已经不想反抗了,之前就玩不过苏墨安,现在更是加了个打不过的顾念,认栽了。 “那这玉镯呢?”花雾碰都不敢碰了,生怕又着了道。 “玉镯么……”苏墨安停顿了一下,像是在回忆,“就是普通的玉镯了。看你太穷,补贴你一下。” 花雾:“……”我要是哪天真穷了一定是被你骗光了家产。 作者有话要说: 苏墨安:你感动吗? 花雾(看着玉镯):不敢动 第36章 金蛊 “将军府的地图你看完了吧,有什么打算?”顾念早就将地图绘了出来,一直在加细节,图上还有标注。 “不是太完全,但是好歹有个大概。”花雾见苏墨安开始谈正事,也正色道,“你觉得皇宫和将军府,哪个好闯些?” “自然是将军府了,地方小,好逛。”皇宫光走都不知道要走多久。 “可我们不完全清楚将军府的地形,也不知道胡将军被关在哪。”好逛?你还真当是去逛后花园啊? “胡耀调动重兵围守皇宫这么久,光有令牌是不够的。至今也没有传出胡将军生病不能见人的消息,我怀疑他应该露过面。” “既然能露面,怎么不制止?”花雾突然想到了什么,“宫里的人说,胡将军手下权力最大的副将这次没有动手。” “没有动手,却也没有制止。看来我们这一趟势在必行了。” “我们?你们俩也去?” “顾念毕竟熟悉些,而且我也要去证实一件事。” “什么事?” “一些猜想罢了。”苏墨安不愿谈,只高深莫测地说,“见了胡将军就知道了。” 花雾也不勉强,“择日不如撞日,今晚就去吧。” 苏墨安点头,“你用过晚膳再来,我们要准备一下。” 两人回到房间,顾念就去将夜行衣拿出来放好,“你不能说的,是不是与何乔有关?” “对,何乔体内的那蛊,是失传已久的金蛊,书上对它的记载不一。我研究了这么久,它都没有发作过,但如果作用温和,也不会被禁了,后来我就留意到一本野史。” 苏墨安拿出一本书籍,指着上面的文字:荆氏于溪边昏迷,归后瞳孔带金,数月无异,某夜忽坐起,迎一人入家。次日,其子怒斥该人,被荆氏棒打逐出家门,不知所踪。过一日,荆氏将财产尽数赠予此人,服毒自尽,尸体瞳孔无异。 “这个人有问题。” “瞳孔带金,与金蛊症状相似,我猜被下蛊的人会听从种蛊人的话,不然这个荆氏的行为就解释不通了。”苏墨安也很犹豫,“这写得太模糊了。苏易被我关了起来,何乔的金蛊也没有发作,所以我不能确定。” “你想去看看胡将军是否也中金蛊?可是既然能控制,为何不直接让他出面,那个副将应该也是没有完全相信才按兵不动的吧?” “我怀疑给胡耀香囊的人,和给苏易金蛊的是同一个人。按时间上来说,如果那人与胡耀接触是在苏易失踪以后,那么胡将军应该中蛊不久,他本身也内力深厚,所以大概不能控制他太久。” “平常不能控制的时候,应该是用些精神类的药物让他神智昏沉。”苏墨安因为这个猜测而皱起了眉头,“身上的伤容易治,精神上损伤了就很难说了。胡耀若是真这么做了,那也太大逆不道了。” “所以今夜要找的就不是地下室这类的了。”顾念在地图上比划,“既然府内正常,胡将军还要偶尔出来见属下,那么他应该还在自己的卧室里。” “这些都是猜测,今夜如果没有收获,这次就得不偿失了,皇宫恐怕会更难进。” “那个副将与胡将军为人相似,之前胡耀数次扰我,都是他出面的。”顾念突然站了起来,“我觉得他能作为一个助力,我现在就去找他。” “说的对,他应该是见过胡将军的,你去问问详细情况。”苏墨安没想到有这层关系。 “你不和我一起去?”顾念有些不想独自行动,上次她一走,这人就重伤,再来一次她的心脏可受不住。 “我还要备些药。”苏墨安知道她在想什么。 “你这次没有什么瞒着我吧?”顾念一脚都踏出去了,还是不放心地回头。 “我哪次都没有瞒你。”苏墨安手指翻转,一根银针钉在门边,“我已经恢复完全了,可以自保。” “墨安……” 苏墨安十分刻意地往她面前一挥衣袖,顾念不躲不避,然后便感到一阵香风扫过。“两个时辰内回来拿解药。”说完苏墨安也不看她,径直去柜子里翻腾。 “我这就走!”顾念知苏墨安不耐了,运起轻功离开院子,她第一次中了□□却感到安心。 苏墨安听到顾念终于走了,这才专心找药。看来下次要多备些带味道的补药了,刚刚用内力碾碎的那颗是她最后的收藏了,因为毒的缘故,她平常更偏爱无色无味的药。 顾念回来的时候,苏墨安正捧着书看得津津有味,见了她,空出一只手将桌上的茶杯往前送了送。顾念会意,将旁边的药丸吞下,再喝了口水。 喝下去没多久,便有一股灼热感,顾念禁不住开口问:“墨安,你没拿错解药吧?” “没有,你运功便可以了。”苏墨安伸出手去探了探脉,大约……是这“解药”太补了吧。 顾念依言做了,果然状态要比之前好得多,于是便开始说正事。 “那副将说他一开始只看到令牌确实不相信,便吵着去将军府。见胡将军的时候,瞳孔没有金色,但是行动迟缓,精神也不济,说话很少,与平常很不同,所以他还是告病没有接下指令。” “莫非前面都推测错了?”苏墨安有些烦闷,如果不是金蛊,如果金蛊不是这种效果,那到底什么是真相。 “不管怎么样,今天晚上就能知道了。那副将托我带话,希望你能治好将军,所以自告奋勇把我那份地图补充详细了,今晚还会亲自去转移视线。” 一见到她,那副将就问到苏墨安,得知花医也会去,当即表示愿意配合。当然,最重要的她没说,那副将还叫她向苏墨安传话,军中俊朗的儿郎不少。所以这花医爱好俊男美女到底是有多出名?顾念又好气又好笑,回来也打算好好算算账的。 可一踏进门,就看见凶名在外的花医正安静地看书,她便什么责问的话也想不起了,看到对方皱眉思索,还情不自禁地站起来走到她面前,抬手抚了上去。 “别皱了,想不通的话到时候见了本人直接问就好了。”说话间手滑过苏墨安的脸颊,轻轻地勾起她的下巴,另一只手拿着桌上摆好的糕点抵在她唇边,“甜的,不腻。” 苏墨安给面子地轻咬了一口,便微微移开,示意自己不想吃了。 顾念大方地一口咬在了那个缺口上,吞下去后还舔了舔唇瓣,似在回味,“我就说是甜的,只是原来不腻,现在倒是有些了。” 苏墨安表情冷淡,微微抬头离开顾念勾在她下巴的手指,伸手从桌上拿起另一个茶杯,倒好水,递给她:“我没喝过,不会腻了。” 顾念爱极了她这样一本正经回应自己调戏的样子,喝下递过来的茶含在口中,手按着苏墨安肩膀,俯身吻了下去。 唇齿相依,顾念将那茶水渡了过去,听到苏墨安吞咽的声音,才开始收利息,细细地将对方口中的津液吮吸回来。 之前的糕点还有些残留,将水咽下去以后,口腔中的味道因另一个人的闯入而鲜明起来,分明是不爱吃糕点的,苏墨安却觉得顾念贴过来时那香气十分勾人。 两相接触的感觉太过舒适,苏墨安睫毛轻颤,闭上了眼,迷迷糊糊地想,或许应该多准备些新的糕点,下次换个味道。 待两人分开,一根银丝仍暧昧地藕断丝连。顾念轻抚下方那双泛着雾气的眼,轻叹道:“下次墨安想喝水,可以直接说。” 苏墨安恼怒地瞪了她一眼,只是她仍在喘息,那一眼实在是没什么威力,反倒勾得顾念眼睛更加明亮。苏墨安在她又俯身的时候淡淡地说道:“你别说你不知道花雾在门外。” 顾念倒是不介意,“在便在,揪心的又不是我。” 是她忘了,顾念连有人看着都不在意,何况一个还没进来的。苏墨安坐不住了,起来去开门。 作者有话要说: 明明写着糖,脑洞突然开到刀片。 第37章 雾里看花 果然,一打开门就见花雾一脸诡异地看着她。 苏墨安唇上还带着水光,眼角也有些湿润,将平常冷淡的模样变得柔和。不面对顾念的时候,苏墨安的情绪都管理得很好,她坦然地接受花雾的打量。 “何事?”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花雾丝毫没有认错的觉悟。 “是啊。”顾念走过来,“再不说正事,我去衙门告你扰民了。” “我已经收拾好了。”花雾识趣地说。 “你是特地来蹭晚饭的吧?”苏墨安看向她身后的天色,正好是吃晚饭的时候,明明交代她用完膳再来的。 “你们这的饭菜比那什么万香楼好得多,之前几天吃得我寡淡得很。” “重口味。”苏墨安丢下这个评价就往外走,师姐应该做好饭了吧? “说的对。”顾念跟在苏墨安后面绕过花雾也走了出去。 花雾:“……” 花雾也跟了上去,但不想离这亲密的二人太近,于是放慢脚步隔了一大段距离,以至于待她走到餐桌旁,就听到门口有声音。 苏墨安端着菜,从门口看进来,见她已经在桌边准备坐下,突然转头对着后面的苏墨宁说道:“师姐,花雾最近身体不适,想吃些清淡的,再给她熬碗粥吧。” 花雾五雷轰顶,她可是眼巴巴地等了很久才有这个机会来这里吃一顿饭的。于是她立刻站起来,一溜烟地跑过去,从苏墨宁手中接过菜,急忙解释:“不用麻烦,今天身体已经大好,想吃些菜刺激下胃口。” 苏墨宁看她接过碟子,觉得让客人做这个不好,于是等花雾将菜放下,她上前去捉了花雾的手,探脉查看。 花雾条件反射就要躲,但一想到苏墨宁主宰了饭桌,于是躲到一半又停下,甚至还自己靠过去。接下来苏墨宁探脉的动作倒是让她有些惊讶,当时只是为了配合苏墨安的说辞随口说的,没想到苏墨宁还真的这么关心。 苏墨宁探了探脉,感觉并无大碍,大概是真的好了吧,于是她接下来就夹了些蔬菜给花雾。 花雾第一次被夹菜,有些受宠若惊,基本上苏墨宁夹的都吃完了,包括她最不喜欢的香菜,也含泪吞了下去。 苏墨安看花雾居然吃了香菜,简直是不能用震惊形容了,这人当初可是闻着点味道就要换酒楼的人。她看了看正给自己布菜的顾念,和顾念碗里自己夹给她的肉,再看了看关切夹菜的师姐,和欢快接受投喂的花雾,感觉竟然有点像? 苏墨安碰了碰顾念的胳膊,向花雾那边点点下巴。 顾念循着方向望去,也看到了二人不同寻常的氛围,感觉自己被比下去了。她干脆用手托着,直接将筷子上的菜喂给苏墨安。 花雾鄙视地看了她们俩一眼,腻歪!然而下一秒苏墨宁夹菜过来的时候脸上立马变成了幸福的表情,苏墨安和顾念见此情况对视一眼,神经! 吃完饭,苏墨宁严肃地说:“你们是不是要去做什么事?” “我们待会去将军府探探。” “带我去吧,我在京城闷得要病了。” “可是师姐,你去了万一打起来了怎么办?” “我又不是不会武功。”苏墨宁为自己辩解,看到苏墨安和顾念意味深长的眼神,不高兴道:“拳脚功夫我是不擅长,可我能自保。” “我们这次是偷偷地去,师姐你若是打起来,笛子一吹我们都走不了。” 顾念和花雾都惊讶地看向苏墨宁,二人都不知道苏墨宁是以吹笛御敌的。 “若是打起来了,就是已经暴露了,还怕什么?” “可你许久都没吹了,我怕……” “没事,不会比原来差的。”苏墨宁从衣襟中掏出一支雪白的笛子,通体莹润,一看就不是凡物,“许久没吹还不是因为之前教你吹笛,听你学了几天,让我对笛声有点阴影,总要花些时间缓过来吧。” 苏墨安:“……”嫌我吹得难听还一直叫我学。 花雾第一次看苏墨安还不了口的样子,捧着肚子在一旁笑得乐不可支。 苏墨安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既如此,师姐便跟着吧,花雾必会护你周全。” 见其他人都看着她,花雾依然脸上带笑,“对,她师姐放心,我会保护你的。”以后就靠苏墨宁气苏墨安了。 苏墨安不禁多看了花雾几眼,她和师姐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顾念则想的是花雾是不是忘了何乔了。 苏墨宁倒不知道二人的心思,只是欢喜地去准备了,来这里以后不是熬药就是去地下室看苏易,都没时间凑热闹,这让她浑身都不舒服。 几人商量了下,决定等到副将说的时辰再出发,于是聚在一起打发时间。 苏墨安和顾念两人各捧了一本书靠在一起,花雾则在一旁给苏墨宁聊一些趣事,这些年的情报不是白收集的,江湖上一些八卦比戏文里还精彩。 什么闻名江湖的模范夫妻其实双双出轨,出轨对象还是一对双胞胎兄妹…… “不仅如此。这对夫妻,在双胞胎生辰那天对彼此说家里有事,离开一天,结果在酒楼相遇了,坐在一起吃了一顿饭。” 苏墨宁听得津津有味,“那这顿饭肯定吃得惊心动魄。” “何止惊心动魄,是刀光血影!这对夫妻用的假身份和他们交往的,结果碰上了熟人,一口道破身份,双胞胎就和他们打起来了。” “然后呢?” “然后那个熟人本来是留下来帮忙的,一听原委,抬手就刺了那个丈夫一剑。”花雾看苏墨宁这么配合,便继续额外讲了一句,“那个熟人我后来查过,小时候和双胞胎中的妹妹订过娃娃亲。” 苏墨宁没想到花雾竟然用手中的资源去查八卦里的人,实在是……太合她胃口了!八卦就要详尽点才好。 “厉害啊!” “还有更精彩的,那个熟人也误会了。这对夫妻当初编造身份是用的彼此原来的姓氏,所以他当时听到妹妹喊丈夫的姓氏就以为丈夫是那个人。”花雾讲得峰回路转,楼里的说书人也比不上,“其实他真正应该刺的人是夫妇里的妻子。” 苏墨宁这下彻底呆住了,这个八卦太劲爆了。 “后来啊,双胞胎兄妹二人各自成亲生子,与那夫妇再无往来。只是两人的配偶都在孩子出生不久患病去世了。”花雾从之前的兴奋状态脱离出来,总结得平平淡淡,眉眼间甚至带了讽刺。 “双胞胎或者其中妹妹嫁的人家,是不是姓花?”苏墨安不知什么时候也放下了书,听完以后突然问了一句。她很少见花雾把一件往事查得这么清楚,联想她和苏易相似的长相,忍不住问出口。 “不是。”花雾难得消沉,知道苏墨安意有所指,“我的名字是他们不要我以后自己取的,雾里看花嘛。” “苏易是……你哥哥?”苏墨宁犹豫地问道。 “算是吧,他们兄妹二人,被所爱之人欺骗,也就视孩子为屈辱,配偶死了就直接赶出家门,多省事。”花雾倒是一副看开的样子,“可惜我那个有点血缘的哥哥长歪了,顶着和我有几分相似的脸,做一些欺师灭祖的事。” 顾念看她语气不明,抬手塞给她一粒丸子。花雾见有吃的,高兴了点,拿在手上问道:“这是什么?” “墨安给我准备的零嘴,无聊郁结时吃一颗,心情会好上不少。” 花雾便毫不犹豫地送进嘴里,顿时一丝甜味蔓延,脑海清明,果然苏墨安给顾念的都是好东西。 过了一会,那甜味才消失,但丹田内却有舒适感,花雾体会了下,这不是记忆中增气丸的效果吗?虽然增加内力缓慢,但是最后总量还是不错的。若不是之前她吃过,也只会把这种微弱的变化归结为心情开阔带来的影响。苏墨安简直丧心病狂,特地改了方子变了味道,诓顾念是零嘴。 刚刚顾念说无聊时就吃一颗,本来她内力就深厚,被苏墨安这么养着,又该到什么地步去了。 “你的零嘴,还有吗?”花雾顿时振奋了,无视苏墨安看过来的视线,死死盯着顾念。 “看你已经恢复了,就别浪费了,墨安一周才备给我十颗,还是我用每月一次的试针换回来的。”顾念不情不愿。 一周……十颗!得了,之前说与顾念打架还能逃一逃的说法作罢,她已经不敢去想了。花雾看顾念就像在看一个败家子,凭她的身家也不敢将这东西当零食吃,更何况……以苏墨安的医术,哪还要人试针,估计是帮顾念疏导经脉好吸收药力不至于补过头。 苏墨安知道花雾已经明白,见她没说出来,才慢悠悠地开口:“我们可以出发了。” 第38章 将军府 四人隐在巷口阴影处,看那副将果然准时到了门口,出来迎接的是程文,但副将似乎不太满意,半步也不肯进。 程文回头吩咐了一个下人,那下人得了命令离开了。 花雾就着这个机会,跃过围墙,绕过隐约围向门口的侍卫,爬上院子里的大树,紧盯着那个下人。 那人明显是会武功的,走起来速度很快,只能大概确认方向。过了一会,身边树枝微晃,后面三人趁着一阵大风刮过,轻巧地落在她身边。 花雾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再指了指那下人的方向。不久,胡耀跟在那下人后面走了出来,是真的瞎了,不过武功没废,听着那下人走动的声音倒也没走偏差。 花雾见他们往门口走,比划了几下,示意自己先去看看,让她们留在这看看情况。 苏墨安点头,花雾便放心离开,几个呼吸间便已不见踪影。 苏墨安扶着树干,眼睛看着门口的方向,既是副将有心配合,此次必定会要求再见一次胡将军。 果然,过了不久,就见程文和胡耀带着副将往里走,树上三人屏息不动,胡耀内力深厚,如今又失去视觉,听觉肯定比以往更好。 在门口的时候,却是有不同,程文先行离开,胡耀一人陪着副将往里走。 苏墨安示意顾念跟上去,胡耀还在门前,以她的轻功还做不到不被发觉。顾念会意,脚下一转,便已从树上跃至屋顶,弯下腰几个起落间,就与程文一同消失在走廊尽头。 苏墨安附耳让苏墨宁在这里等花雾,然后等到胡耀进屋子已有一小段时间了,才拐了个弯,绕开那间屋子,再找准方向去寻顾念。 顾念没寻着,倒是撞上一队侍卫。苏墨安躲进假山里,手攥紧衣袖,随时准备用毒。 那队侍卫是突然改道的,“对不起,钟小姐,突然来了贵客,军师和少爷都去招待了。此次由我们来送您出府。” “莫非我就不算贵客了么,看来你们不需要我来送药。” “当然不是!钟小姐是将军府最重要的客人,只是此次来的是副将,定是又要吵着见将军,这才让军师和少爷脱身不得。” “将军还是那样?” “将军犯困来得突然,倒也没有其他症状,嗜睡一些应该无碍吧。” “我没把过脉,倒是不清楚,不过祖母是我们百草堂医术最高的人,她开的药必然是有效果的。” 苏墨安这才记起来,该是百草堂的钟白芷了。百草堂那位医术高明的祖母都没看出有异么?莫非胡将军真的没中蛊?若是没中蛊,此次去找他会暴露行踪的。 待那行人走远,苏墨安才从假山出来,活动了下关节,又按着记忆里的方向小心地过去,她轻功没有花雾和顾念好,下药怕一会有别人发现,不被人看到是最好不过了。 苏墨安行进间,猛然被一只手拉了过去,那人轻轻地捂着她的嘴,将二人身形掩在灌木后。 “墨安可是来寻我的?”身后人压着她的肩膀,对着耳朵低语。 “胡将军在这间?”苏墨安早知道拉她的人是顾念,故而没有反抗,压低声音询问。 “程文在里面待了一会,然后带着一人出来,行动迟缓,看来就是胡将军了。” “可有法子进屋里?”苏墨安看了看门口的守卫。 “自然是有的,只是墨安要配合。” “怎么做?” “抱紧我。”顾念将人转过来,拉着她的手搂住自己的腰,然后看准那侍卫转身的间隙,脚下变幻,几下就窜到了屋顶上。 苏墨安不禁抓紧了手里的衣裳,这增气丸还是没白喂的,顾念的内力有显著提高。 顾念指指脚下,苏墨安摇摇头,于是俩人便趴在屋顶上。周围寂静,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在耳边作响,苏墨安放缓了呼吸,与另一道声音一致,完全重叠时莫名的愉悦涌上心头。 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么幼稚的时候,苏墨安心里好笑,因为这种事就高兴么。 两人又等了一会,程文将胡将军送了回来,从移开的瓦片空缺处看去,正看到胡将军的脸。 那双眼睛确实如副将所说,没有金色。 苏墨安有些失望,不是金蛊,也不是受人控制,那逼宫当真是胡将军的意思? 程文扶着胡将军躺回床上,又看了看周围,才掏出一个小盒,摆弄了一番。 因为背着光,只能勉强看到盒子边缘,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苏墨安见程文走了,心中在下去与不下去间犹豫,万一胡将军没被胁迫,那么这一下去可就是自投罗网了;可若不下去,这趟就白来了。 顾念见她犹豫不定,捏了捏她的手,将她扶起,搂着她的腰轻巧地落地,然后翻进了窗子。 床上的人一动不动。果然有问题,以胡将军的武功,都这么近了,再怎么也不会半分反应也无。 苏墨安将醒神的药往他鼻子下一送,等了一会,床上的人才幽幽转醒,苏墨安惊得后退一步。 那双眸子里有金色,和何乔的一模一样。 胡将军看见她先是一愣,然后低声说道:“快走!告诉副将,程文要造反。” 不必了,他们已经开始了。 “好。您这是?” “被我发现后程文不知对我做了什么,我已经昏昏沉沉很久了,今日能醒来想来也是你的缘故吧。大恩不言谢,请快去告诉副将。” “令公子和程文已经拿着您的令牌带兵接管皇宫了。” “耀儿?”胡将军突然捂住胸口,脸有些扭曲,“这个孽畜!你去告诉副将,兵符在老地方的第三个花瓶中,让他去将人撤走!” “好!您要不要跟我们走?” 胡将军却是没回复了,眼神飘渺,移动的动作也缓慢,清神的药效过了。 顾念突然拉住苏墨安,指了指头顶,二人戒备看去,却是突然露出花雾的脸。 花雾见她们在胡将军床边,也是奇怪,她指了指门口,示意走。 不等顾念动作,苏墨安就自觉地搂紧她的腰。顾念一愣,然后嘴角带笑,搂着她窜了出去,跟着花雾左拐右拐,从一个偏僻的角落出了将军府。 苏墨宁已经等在那了,见了她们松了口气,四人对视一眼,运起轻功回到小院。 作者有话要说: 顾念:其实我还有别的方法进屋子。 接下来几天都不在,提前放出来几章,失踪几天 第39章 猜测 花雾回去的第一时间,便倒了水连喝两杯,才坐下来分享自己的经历。 “我按照地图去搜了一遍,胡将军原来的卧房空无一人,我又仔细看了看,门口只有巡逻的,没有专门的守卫,里面家具也蒙了层薄灰,看来是确实不在那。” “之后我看到有一队人不像巡逻的,有明确的方向,我便跟了上去,见到他们在护送一个女子。”花雾说到这还瞥了眼苏墨安,“就是那个想嫁给你的钟白芷。” 苏墨安脸色不变,顾念也装作没听到,只是揉捏苏墨安手的力度变大了。苏墨安叹了口气,“我对钟家无意,当时也不知道他们的打算。” 顾念不回应,只是轻轻抚摸刚刚用力留下红痕的皮肤。 “钟白芷抱着一个箱子,看他们的样子,应当是很重要的东西。”花雾移开视线,有些后悔为什么要补充那句,这两人的互动太过亲昵。 “应该是药,她们这行人回来的时候我听见了。”苏墨安插话道。 “不错。我跟上去,他们先去的是胡耀的房间,不过,过了一会钟白芷又抱着那箱子出来了。这次去的是另一个方向,我因突然有侍卫巡逻到这边,没跟上,等我过去的时候,她手里的箱子已经没了,人也往回走。” “我就在那片区域搜了搜,还真让我找着了。”花雾一脸得意,“那个房间里都是这种箱子,我去翻了翻,从里面取了些回来。” 花雾从腰上解下一个香囊,递给苏墨安。 苏墨安将里面的粉末倒在了手帕上,看了看,又伸出手指沾了些,尝了尝,顿时便感觉眼皮沉重。苏墨宁见状,连忙翻出醒神的药丸让她服下。 “我没见过这种药粉,无色无味,作用强烈,他们定是将这种药粉给胡将军用了,导致他整日昏沉。”苏墨安阴沉着脸,这药连她尝了一点都感觉不对,对其他人的伤害一定很大。 “钟白芷是百草堂的,她哥哥与胡耀交好,定是钟白术所为。” “不是,我听到钟白芷说,是她的祖母做的药,钟白芷的反应像是不知情。” 顾念轻哼了一声,不发表意见。 “钟白术没有这种实力,不然当初他们也不会张榜找人救钟白芷了。”苏墨安沉吟,“那日钟父生日宴会,胡耀和程文去见的应该是那位祖母了。” “钟颖?”花雾突然说出一个名字,然后又自己否认了,“钟颖怎么会做这种事呢?不可能。” “钟颖是谁?” “‘活菩萨’钟颖啊,百草堂到她手里才发扬光大的,之前只是一个小药庐。”花雾有些惊讶苏墨安不知道,“她医术闻名天下,当时很多找不到神医门的人都去她那了。不过后来你师父外出行医救人,又做出天下第一的丹药,摇身一变成了‘活阎王’,与她齐名了。” “你那颗药是你师父做的?”顾念对这名字印象很深。 “是啊,算是药中圣品了,透支了内力,后来补回来就好。” “药是好药,就是用完后要经历洗髓易筋之痛,那痛可不是常人能忍受的,所以在后面又加了阎王二字。”也正是这个理由,苏墨安给她的两颗她一颗都没用,那痛听说曾让心智不坚之人自杀。 顾念想着的却是苏墨安昏迷中咬唇忍耐的样子,光听描述就很痛,这人却是长久以来一声不吭。顾念看她安静的侧颜,怜惜之意顿起,凑过去吻了吻她的唇瓣。 “以后别用那药了,咬破了的话,我怎么办?” 苏墨安反应了几秒,才弄通透她的意思,脸上一红。 “我说,你们能不能看看场合,这里还有人呢!”花雾简直没眼看了。 “我知道啊,而且还有两个人,然后呢?”顾念转而看向花雾。 “然后!”花雾的声音在顾念的眼神里渐渐变小,“不可能是钟颖,‘活菩萨’是她救的人给她取的,如此心善之人怎会做出这种药,还用来助纣为虐?” “知人知面不知心。”苏墨安说完,又想到了胡将军,他也倒确实是一个忠良之人,可钟白芷说的明明白白,就是钟颖做的药,还让她亲自送。 花雾不信,“这其中必定有隐情,一个人演戏不可能演这么久,而且被她救的人是实打实存在的。” “或许吧。”苏墨安揭过这个话题,心里却是将此人记了下来,“此次收获颇丰,胡将军果然是中了金蛊,下蛊之人是程文。而且,依我观察,那金蛊确实能控制人。它蛰伏时,中蛊人瞳孔带金;被控发作时,金色消失,与平常无异。” 苏墨安想到书上的记载,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那个荆氏应该是被控着死的,死后不知是保持了当时的状态,还是宿主死了,那蛊失效了。 “那何乔她……”花雾突然担心起来,她知道何乔中了金蛊,才引她去见苏墨安的。 “放心,很大可能是苏易给她种的,现在苏易还在地下室关着,没机会控制的。”苏墨安想了想,又对苏墨宁说,“师姐,他还没说么?” “没有。” “那继续问,再多问点那金蛊的情况。” “好,苏易心肠不怎么样,心性倒是坚定,打死不说。” “那就希望他的心性能在我们找到答案前消失吧,无用之人可没资格活着。”苏墨安眼神发冷,对师父下手,还死不招供,背后之人如此歹毒,师父会不会出事。 顾念关切地看着她,抚着她的手无声安慰。 苏墨安点点头,示意自己无事,然后起身往房里走。 苏墨宁见她们二人离开,对花雾道:“你今夜可是要宿在这里?” “太晚了,我也不想回去了。”这是一个赖着吃饭的好机会! “那我们就要共度良宵了,这里没有额外收拾房间。”苏墨宁抛了个媚眼。 花雾也回敬了一个荣幸的表情。 “说起来,你可去过哪了?我回来的时候你还在原地。” “没去哪,师妹让我就在那等你,我便靠在树上看了一晚。” “你看出了什么?” “看出那程文的面具做的很是精致。” 花雾大惊:“这么远你都能知道?” “这倒不是,是他再回来的时候,有个下人脚下打滑,将茶泼他脸上了,他第一时间摸的是耳朵处,而不是脸。”苏墨宁突然笑起来,“我看那水还是有些烫,他脸上的面具都红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用。可惜你没看到他走的样子,弓腰遮着脸很是丢人。” 花雾也觉得很遗憾,“是有些可惜,不过我原担心你会失望呢,毕竟哪都没走动。” “怎么会?”苏墨宁的语气变得飘渺,“我最会的便是苦中作乐了。” 作者有话要说: 花雾(小声逼逼):秀恩爱分得快 第40章 传闻 顾念自副将那回来,便一直拿闹别扭的眼神看苏墨安。苏墨安疑惑不已,只是让她去给副将传胡将军的话,怎的回来像是她做了什么错事一般。 顾念看到苏墨安就想起副将,他一听胡将军被下药种蛊,气得拍桌而起,急匆匆出门之前还不忘让她向苏墨安道谢,称以后军营她可随便出入。这句话的用意,不就是在说,可以让她随时去看上次他说的俊朗儿郎吗? 顾念郁结于心,苏墨安却仍然什么都不知道地看书,惹得顾念更是烦闷,但又不能道出原委,几番思索下便拉着苏墨安去逛街了。 两人慢悠悠地逛,把喧闹的大街硬是逛出了寂静小巷的味道。顾念这次出来并没有什么特意要买的,只是牵着手一起并肩走便已经让她忘了不少不愉快。 蓦地,顾念看到一家服装店展出来的布料,浅蓝色的底带着银色的边,浮动间暗纹涌现。想到苏墨安平常各式各样的白衣,虽衬她的气质,可是两人在一起后,总想要发生什么改变来证明不同,于是顾念想给苏墨安一个惊喜。 “墨安,你在这等等我,我去去就来。”顾念怕苏墨安无聊,带着她坐到一家酒楼里,听那说书人讲故事解闷。 苏墨安也不问她去哪,点头应下,还嘱咐她小心些。只是顾念刚下楼,苏墨安便换座位到窗边,看着窗外。 楼里有人见她行为有异,凑过来见她目光追随着一个戴面纱的女子,不禁出声提醒:“姑娘,人已经走了,别看了。” 苏墨安回过头,见来人没有恶意,于是回道:“只是担心她出事。” 那人了然一笑,“你看的那位姑娘想必是生的貌美了,不过担心她不如担心下自己。” “为何?” “万一你看的那位姑娘是第一美人,那可就糟了。这顾念出来总是戴面纱,所以最好不要看戴面纱的女子。” “若是顾念,怎么就糟了?” “你该知道吧,顾念身边有花医在啊!花医来京后,顾念的好友家中巨变,两个最痴情的追求者,一个将军之子胡耀,变成了瞎子;一个太傅之子王贤,不仅脸上带伤,据说浑身长满了红疹,现在都在家中没出来过呢!” 苏墨安嘴角一抽,这个描述怎么听起来像自己是灾星。 “姑娘,我看你气质不凡,所以过来提醒下你,怕你遭了花医毒手。” “可我顶多是看了看背影,花医应该不会这样就向我下手吧?” “谁知道呢?这花医喜怒无常,为了美人什么都做得出,姑娘还是小心为上。” 苏墨安:“……”自己只是喜欢看相貌好的人,怎么就传成了这样。 “多谢公子提醒,只是我觉得花医应该不是会随便因此出手之人。”苏墨安还想挽救一下自己的形象。 “凡事就怕有个万一,姑娘是女子倒也还好,像京里的公子哥,现在看到戴面纱的女子都避如鬼神。” 罢了,这样听起来也不错。 顾念订好衣服回来的时候看到苏墨安不仅坐的桌子变了,同桌还坐着一个男子,两人时不时交谈几句。 顾念走过去在苏墨安身边坐下,“你怎么坐到这里来了?”周围有空位子,却要和别人拼桌么? “这里空气好。” “这位是?” “见过姑娘,我是来提醒你的同伴的。”那男子见了顾念,有礼道。 “提醒什么?” 那男子又把话复述了一遍。 顾念似笑非笑地看了眼掩饰着喝茶的苏墨安,“她竟看了我很久么?” 那男子没想到顾念听完抓住的只有这句话,点头道:“这位姑娘很担心你,还特意换了位置。” “哦?不是空气好么?” “空气是更好。”苏墨安嘴硬道。 “是了,这里视野也开阔些,倒是我之前考虑欠妥了。” “你事情办完了?走吧。” “不急,我见你和这位公子聊得投机,多聊一会也无妨。”说着对那人问道:“之前花医成名之时,也没见大家如此害怕,怎么如今竟是这般了?” “那县令之子将花魁赎了回去,当街暴打,还是活得好好的。胡耀暂且不论,可是王贤确实是宴请顾念以后就出事了,这还只是吃顿饭就如此了,若是真因顾念出头而被花医盯上了,指不定要被如何呢!” “墨安也这样觉得么?”顾念弯了眼角,扭头看着身旁的人。 “这位姑娘可是姓苏?”墨安?花医无常苏墨安?那男子大惊失色。 苏墨安无奈地点头。 “之前都是我乱说的,苏姑娘莫怪。”男子吓得面无血色。 “既是乱说的,也说明我不会如此。”苏墨安努力表现得无害,“今日能遇见也是缘分,公子的茶钱便由我付了吧。” 顾念听此,这才仔细打量男子,五官端正,并不十分出彩,她放下心来,向他道辞:“我们还有事,先行一步。” 男子还沉浸在死里逃生的喜悦感中,听此一句不住地点头。苏墨安见此更是无奈,至于把她看作洪水猛兽么? “你干嘛把我的身份说出来?”两人在回去的路上,苏墨安忍不住责怪顾念。 “看你们之前这么融洽,下次碰上指不定又要多聊几句,知道名字不过分吧?” 苏墨安:“……”知道名字以后人都吓跑了。 “你还未回答我呢,墨安也觉得花医会因为第一美人随便出手么?” “会吧,毕竟花医喜怒无常,为了美人什么都做得出。”苏墨安拿之前那人的话堵了回去。 “对象是美人么?” “对象是顾念,可满意了?”苏墨安见她不折不挠,有些羞恼。 “自是满意。”顾念见四周少人,将面纱取了下来,“这样就不用担心墨安看腻了而去宠幸别的美人了。” 苏墨安见这人一颦一笑都带着别样的神采,即使是脸上调笑意味甚浓,也让人生不起其他的心思,只能感叹美人如斯。真是着了魔了,苏墨安暗骂,一对上这张脸就败下阵来,偏生还败得心甘情愿。 “别把戴面纱归结于我。” “墨安不喜,我便不戴了。”顾念仿佛没有感觉到周围渐渐多起来的目光,自若地说道。 苏墨安对这些视线厌恶得紧,甚至还想要是自己凶名更甚就好了。 “戴上。”声音冷清。 顾念轻笑,“是。” 第41章 皇宫 两人刚踏进门,便被花雾焦急地迎了进去。 “宫里的人说昨晚程文去了宫里见了丞相和何乔。” “丞相一家这么多人,怎么单独见了何乔?” “恐怕是因为她和顾念的关系吧。”花雾答道。 “看来他们是忍不住了,副将应该已经撤走了一部分人。” “那她岂不是有危险?不行!我要去皇宫!” “别急,你可有宫内地图和他们关押的地点?” “自然是有的。”花雾从衣襟中拿出一个竹筒,小心打开,取出一张纸。 “何乔单独关着的?”苏墨安有些惊讶,不仅单独见她,还单独关着,这明显是请君入瓮。 “这正是我担心的,我怕他们成事不行,来个鱼死网破。” “那今晚就去吧,之前我准备的也已差不多了。”她后来研究了下那令人神志昏沉的药粉,察觉到其中有味药材正是给何乔解蛊过程中被人大量收购的那种。苏墨安果断放弃了那个药方,换了新的思路,就是不知这新方子的效果如何。 “你既是去救皇帝的,我们就要分开走了。我去找何乔,你们俩去皇帝寝宫,小心些,程文应该还在。” “让师姐跟你去吧,两个人也有个照应。”苏墨安看苏墨宁在一旁跃跃欲试,不停给自己使眼色,便提议道。 “人多更不好走,我要背着一个人,轻功大打折扣,若是连累了旁人就不好了。” “师姐,你去给苏易吃两日份的迷药,然后去准备一个马车将他丢在里面,再驾马车在皇宫最西边的城墙等着,我们一出来会发信号弹的。”苏墨安也舍不得让苏墨宁去冒险。 “若是今晚我们没出来,你便拿着这块令牌直接去东门,我的人会让你出城。”花雾将一个写着“踪”字的令牌递给苏墨宁。 “那你们小心。”苏墨宁分得清轻重缓急,拿了令牌便去准备事宜了。 “为何要去西边城墙?” “这里不是标了一片林子么?若是之后被发现,可以在林子里躲一躲。” “那好,一会进去我的人会带你去皇帝寝宫,但是他的权力也就到把你混作太医了。接下来就要靠你自己了。” “那我呢?”顾念发问。 “以你现在的武功,谨慎些出入不难。此次太医里正好有个怕事的,连夜逃了,我的人将消息压了下来。皇帝病后,对太医院的把控更严格了,这次的人在太医院里身份低,平常也不出门,认识的人很少,要再找一个差不多的空缺可就难的多。” “那你便潜进去,到寝宫外等我。” “你小心些,要是被发现我可就直接出面了。” “好。”苏墨安思索了一下,又加了一瓶药到带着的名单里,“胡耀该是会在宫里稳住还没撤走的兵,若是遇上了,别动手,小心为上。” “我自有分寸。”别动手,怎么可能?将苏墨安伤的这么重,遇见了怎么也要给他一点不痛快。 苏墨安挑出最旧的一件男装穿上,因为每次穿几乎都是去青楼,所以其上还有些淡淡的胭脂味,苏墨安嗅了嗅,又多拿了几张银票。 花雾见她取银票的动作,打量了下,“你这是想把后宫当青楼逛上一逛?这点银子怕是不够的。” “后宫佳丽三千,既是为你入宫,剩下的自然是你补齐了。” “顾念,她要去后宫!”花雾这回学聪明了,没有接她的话,转而向穿着夜行衣进来的顾念告状。 顾念挑了挑眉,见苏墨安一身男装,手挽上了苏墨安的臂弯,“后宫太大,公子可需要带路?” 花雾:??? 苏墨安看了眼花雾,“不必,我替花雾送瓶忘川罢了。” “别胡说。”花雾看苏墨安脸色不变,语气平稳,仿佛陈述的真的是事实。 顾念以一种看负心汉的眼神看过来,花雾嘴角狂抽,“我没有,真的不是我!” “那该是我会错意了。”苏墨安点到为止。 “时辰到了,走吧。”花雾迫不及待地要远离苏墨安。 “等等。”苏墨安拿出一个小瓶,“我怕你下药的时候把自己也搭进去了,喝掉这个,能保四个时辰神智清醒。” 花雾瞪了她一眼,“那天着道还不是你做的好事,我像是这么不小心的人么?” “不用像,你就是。” 花雾见她神情严肃,便接过来一饮而尽,“走吧。” 来到宫门外,花雾对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会意,拿着入宫的令牌前去门口,不多时突然和守门的卫兵推搡起来,周围的人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 三人趁此机会,翻进了宫中,接应的人带着苏墨安离开,剩下两人兵分两路。 苏墨安低着头走,全程靠接应人周旋,一路到了寝宫外。当值的大太监出来看了她手中太医院的牌子一眼,“这么长时间了,太医们也没有治好陛下的病,如今只派你来么?” “我身份低微,又错过了给陛下探脉,院中也无人愿意分享些,所以想来试一试。”苏墨安毕恭毕敬。 “他们都没办法,你就会有了?”大太监多年服侍皇帝,对她身上夹在草药香中的胭脂味再熟悉不过了,“你怕是在窑子里被女人哄得上了头吧。” “在院中人微言轻,如今有机会,自当倾力一试。”苏墨安说着摸出银票,遮掩着递了过去,“实不相瞒,我已有些猜想,若是成功了,公公便是第一功臣,往后定是陛下身边最信赖之人;若是不成功,也不过是太医院的一次努力罢了。” 皇帝如今病倒,三皇子又虎视眈眈,宫中不太平。大太监最近已在收拾行李,安排后路了,如今有银子进账,又有人愿意负责,让他试上一试也无妨。何况一看就是个沉迷声色的,加上自己在旁边盯着,谅他也不敢动什么歪心思。 “如此,便进来吧。”大太监不动声色地收下,“跟好了,别做什么不该做的。” “多谢公公。”苏墨安低头跟着进去,停下来时便看到大床上躺着的人昏迷不醒。 她上前探脉,脉象平稳,没有异常,可是人却醒不过来。她想掀开眼皮,看看瞳孔的颜色,奈何那大太监一直在旁边看着,不好动手。 那大太监见她探脉完无其他动作,当她看不出来,催她走。苏墨安在心里盘算,若用银针下药,难保之后针孔不会引起警惕,可撒药粉就更难清理了。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来看过皇帝,这太监一看便不是对皇帝百分百忠心,之后的事他是不能看的。 苏墨安想了想,起身从怀中掏出一个胭脂盒,递了上去,“这是我从宫外重金淘来的胭脂,听说是从西域进口的,本想用来讨花魁欢心,不成想被人捷足先登。今日进宫带的少,也就这个一直放在衣服里的还能拿得出手,公公便让我再试试,此次是我最后一次机会了。” 宫中太监宫女配对的事不少,以这大太监的身份和年龄,应该是有对象的。 果然,那太监听了,游移不定地看着她。 苏墨安殷勤地打开盖子,“我验过了,这香味与寻常不同,初时稍淡,其后味香,公公可以先闻闻。” 那太监狐疑地嗅了嗅,登时便要倒地。苏墨安连忙扶住他,将他挪到旁边的椅子上。 苏墨安将醒神的药掰着皇帝下巴倒了进去。等了片刻,不见人清醒。 她分明听到呼吸节奏不一样了,她冷声道:“我并非三皇子一派之人,就此一次机会,你若信不过也就作罢。” 皇帝听闻,眼睛转了下,才睁开,果然,瞳孔带金:“你是何人?” “救你的人。” “你是太子派来的?” “你中的蛊,会让人听命于下蛊之人。”苏墨安没有回答,随他去猜。 “除了这个可还有其他?”皇帝倒是镇定。 “没有。” “难怪那逆子还要来问朕玉玺下落。” 难怪之前这皇帝醒了还要装,该是被逼问过几次了吧。 “我对你们家事没有兴趣,这颗药可能对你的蛊有效,这瓶则可保你每日清醒一个时辰。”见皇帝将信将疑,将瓶子和药递过去便起身,“信或不信都与我无关,你收好继续躺着,我要走了。” 苏墨安果真没再理会皇帝,见那大太监有要醒来的迹象,将他手中胭脂盒收起,然后提着药箱低头站在他身旁。 “多谢公公,只是这病着实古怪,我诊断不出,看来是没有机会更进一步了。”苏墨安显得很是失落。 那大太监迷糊间只记得这个太医给过他什么东西,手往袖子里一探,摸到银票的时候心下了然,这果然是个游手好闲想赌一把前程之人,只可惜没成功。 “走吧。”大太监看了眼皇帝,没有发现异常,便带着苏墨安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花雾:否认三连.jpg 猛然发现这营养液的数字有些微妙 第42章 地牢 苏墨安出来后,跟着接应之人走到偏僻处,拉住他低声道:“带我去何乔的牢房。” 那人固执不已:“主子吩咐过,她一人便足矣,让我带着你尽快出皇宫。” 苏墨安叹了口气,向他身后点头,一直跟在后面的顾念便抬手打昏了他。 “你可还记得那牢的位置?” “自然,你进殿内以后我去那探过路,只是这么久时间,花雾应该已经得手了。” “不管如何,皇帝已醒,怎么编排看他谋划。花雾那我有些不放心,我们且去地牢看看。” 顾念点头,将带着的夜行衣递了过去。苏墨安直接套在了衣服外,跟着顾念一路到了地牢门口。 “那些守卫怎么还站着?”顾念看了半天,问道。 “可能药效过了,也可能出事了。”苏墨安紧盯着那边。 “我看有人往这边来了,我们过去些,听听看有没有什么信息。”顾念熟练地搂着人在就近处墙根听着。 “老大,刚刚来的那个女子比之前的样貌要好上不少。”是看守的一个小兵。 “竟真来了么?之前那什么相府千金,长得不错,可惜上面吩咐不能动,这个可有交代?” “没有吩咐。”那小兵很上道,“已经派人在审了,审完也许可以……” 来人猥琐地应了声,“我先去看看货色。” “老大,验完以后也让兄弟们尝尝啊!” “行,老规矩。” 苏墨安怒从心起,说的必是花雾了,顾念也想到了这点,眼神询问她要不要上。苏墨安摇了摇头,递给她一枚药丸,顾念顺从地吃下,知道这是要用毒了。 苏墨安落在了风口,将怀里的药粉抖了出来。过了片刻,兵器掉了一地,门口的守卫皆倒地昏迷。 两人无视地上横七竖八的人,循着烛光走进去,听到了鞭打的声音,跟着去找,竟只看到墙。应该是有机关了,两人将那面墙来来回回看了几遍,未发现异状,顾念比划了下,思索有没有打通的可能性。 苏墨安放弃了墙,转而去看周围,一个个去扳动烛台,竟真有一个与其他有异。 “果真是你们。”熟悉的声音从门口出来,胡耀眼蒙黑布,提着剑摸索着走了进来,“难怪外面这么安静。” “你既送上门来,我便送你一程。”顾念示意苏墨安继续,自己转身面对胡耀,“新仇旧恨,一起算了吧。” 苏墨安看他腰间没有香囊,向他洒了把药粉,竟然又不起作用,看来是吸取了教训,放在了不容易被夺走的地方。她知自己帮不上忙了,将烛台完全扭转,面前转了一半的墙让出一条通道,当下不再迟疑,走了进去。 顾念见她走了,拔剑就上。 “你那日趁我不在,便是这般欺墨安的?” 顾念轻巧地借胡耀攻过来的力道,往后踩到墙上,向胡耀窜去,将他的大腿划出一道伤口。 “便是这只手伤的她?”顾念落地后一个后踢,正中胡耀手臂,胡耀手一抖,竟还是抓着剑。 “我对你还有些情谊,别逼我。”胡耀滴水不漏地防守。 “听了你这话。”到底力量有差距,顾念被震开,“我感觉恶心得很。” 胡耀不说话了,行动间力度猛然变大,他知道顾念内力比他深厚,剑术也比他好,但是男女之间的体力差异让他不落下风。既然她不顾情面,那么他也不必留手。 这边苏墨安扶着墙小心走进去,鞭笞声停止了。苏墨安警惕地洒了一把迷药,才向尽头探去。 室内的人都倒在地上,只有一人站在中间,看她走来。 “苏姑娘,好久不见。”程文彬彬有礼。 苏墨安抬手,指间银光闪烁。 “你若不想再看到花雾,尽管下手便是。”程文有恃无恐,优雅地坐了下来。 苏墨安第一眼便看到了带血的架子,其上却是空空如也,这么短时间,又只有他一个,不可能将人带离此处。 “她必然还在这里,杀了你慢慢找也无碍。” “可她中的毒,却是等不及了。” “你给她下毒?”苏墨安眼神阴狠。 “我知道你厉害,不过也要看到人才能解,对不对?”程文胸有成竹,“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便告诉你。” “无非是想要我的命,何必兜圈子。”苏墨安一边说一边打量内室,在这里居然有一名女子,身着囚服但很干净。 苏墨安走了过去,将她拉起,果真是何乔。苏墨安喂给她解药,程文竟然也不阻止,依然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何乔转醒,见了苏墨安,却是没有惊喜之意,愣了一下后焦急地扯着她道:“快救花雾!” 苏墨安看着她棕色的瞳孔,不动声色地拂开她的手,与她拉远了距离,才去看程文。 程文摆弄着一个小盒,“真可惜,还以为你至少会再靠近一些,这么快就看出来有异么?” “你究竟想干什么?” “没什么,只是知道你百毒不侵,很是羡慕。” “怎么?你也想要?”苏墨安明白过来,程文怕是起了别的心思,不单单想要她的命了。 “谁不想要呢?”程文见苏墨安看也不看何乔,关上了小盒,“你告诉我,再把何乔交给我,我便把花雾给你,想好再决定,她身上的毒可拖不了太久。” “我要先见着人。”苏墨安哪里知道小时候泡的药桶里有什么。 程文在桌子上摸了什么地方,那架子前的地面松动了下,然后从下面升起一个新的架子,那上面的血十分新鲜,也比之前那架子上的暗红血迹要多得多。 花雾垂着头,身上到处是鞭痕,血浸湿了身上的黑衣,还在往下滴,在她脚下形成一小滩。苏墨安只看了一眼便怒火中烧,“先交换人,我再写方子给你,她若出了事,我可不会再顾忌什么。” 程文点头应了,端着杯茶走过去,直接泼在了花雾脸上。花雾抬起头,脸上也是斑驳的血迹,程文将她解了下来。苏墨安向前一步,拳头紧握,忍着冲动。 她对何乔道:“你先过去,我们之后一定救你出来。” 何乔往花雾那边看了一眼,才点头,走过去。苏墨安手握银针,打算一有状况便直接出手。花雾见了苏墨安,张了张口说不出话,焦急无比,不肯走。程文见状,直接推了她一把,花雾本就受伤,几乎要扑倒在地。 何乔快步过去扶住,却见花雾浑身一抖,竟是要推开她。苏墨安见了,对何乔说道:“你松开她,让她自己过来。” 何乔没有松开,直接拽着花雾就走,方向却是程文那边。 苏墨安沉了脸色,她第一反应去看桌上的小盒,见没有被使用,便去看何乔,看到那双带金色的眸子,指甲直接掐进了手心。 刚刚就不应该顾及何乔,应该直接下药才是。 “你和程文合伙骗我们进来?” 何乔不答话,程文却是替她回答了:“丞相的家教很好,有这么一个孝顺的女儿,如若不然,他们怎么还能活到现在。” 苏墨安不理他,只看着何乔,眼神凌厉得像是要将她刺穿。 “你和程文是一伙的?” 何乔抬头看她,瞳孔中的金色在光下闪烁,“不错。” “花雾为你而来,她喜欢你。”苏墨安语气不明。 “他是我父亲,他们是我的家人。” 苏墨安一直拿在手上的银针飞速射了出去。何乔还没反应过来,便被痛苦扭曲了脸,她微微低头,看见心脏处插了一根银针。 程文见何乔嘴唇发紫地倒了下去,惊讶于苏墨安竟然直接杀了何乔,他连忙去拉花雾,想要当作底牌。 苏墨安又洒出了一包粉末,程文本来不以为意,但很快他就扶着桌子拼命地想要稳住身形,然而还是抵抗不住眩晕,直接坐在了地上按着头。 她立刻屏息走过去,探了探花雾的脉,又急忙用针封住几处穴位,继续喂了几颗药丸,然后将她抱到门口处。只是还不够,这次来□□带的多,刚刚喂的不过是减缓毒性的药而已,必须尽快出去。 “你给他洒的什么?”花雾吃了药,终于能说话了,只是声音还有些嘶哑。 “那日你从将军府带出来的毒。”既是对她有效,那么对程文这种靠外物御毒的效用就更强了。 “我怎么没事?”要不是看程文的样子,她都不知道苏墨安洒了毒。 “我说过可以保四个时辰。”苏墨安有些低落,“只是他给你下的另一种毒不是这种类型的,我也没带解药,现在解不了。” “无妨。”花雾看了眼何乔,偏过头去,“她还睁着眼。” “你休息一下,待会我们就走。” 苏墨安俯下身去,将何乔的眼睛合上。然后看了眼旁边的程文,将地上的鞭子捡起来,摸到尚被血湿润的部分,眼中寒气更甚,用内力一鞭抽碎了程文的喉骨。 抽完以后,苏墨安又俯身去翻地上的其他人,在看到之前进来的那名“老大”的时候,冷笑一声,一脚踩在了他脸上,想了想,出去了。 过了一会,苏墨安领了个身穿囚服的大汉进来,指着脸上还带着鞋印子的人说:“他今后若是还能人道,我便来取你性命。” 那大汉惶恐点头,就要上前。 “等等。”苏墨安走过去抱起花雾,“我们走了你再开始。” “此人怎么了?”花雾见她如此行事,有些不解。 “说了些不该说的话罢了。” 第43章 分离 两人走出密室,之前出来的时候她便看到墙壁上交错的剑痕,顾念和胡耀不知所踪。 “我们先出去吧。” 苏墨安抱着花雾脚下生风,但很快后面就响起了声音。停下来洒了几把药粉以后追兵明显变少了,但是仍然还有人追在后面。 苏墨安暗道不好,本来就不熟悉皇宫,如今还带着一个花雾。身后新跟着的人明显游刃有余,不管什么速度都能保持一定距离,苏墨安察觉到这点,回头看了一眼,月光下那人的脸让人心悸。 是顾念,也不是顾念。她依然那么美,但是看过来的眼神里满是痛苦和怒火。 苏墨安同时也看到了她身后的追兵,想了想,还是停下洒了药粉。顾念看到她的动作,眼中怒火更盛。 一逃一追间,苏墨安看到了成群的树木,皇帝真是有钱,在这寸土寸金的京都种了这么一大片。越往里走,还能听到有水声,果真是大手笔。 苏墨安绕着湖畔旁的密林转了一圈,然后悠然地在湖心小亭将又陷入半昏迷的花雾放了下来,她的内力本就有限,如今还带着一个人,到这里已经是极限了。 有人踩着月光而来,墨发黑衣,肤白胜雪,容貌倾城,手中长剑明亮得让人不可直视。随着接近,幽幽的桂花香也相伴而来,让苏墨安不禁在心里感叹,月上嫦娥也该是如此吧。 那人在她面前几步远处停下,定定地看着她。 “何乔是不是你杀的?”顾念的语气变得陌生。 “是。”苏墨安很平静,“可是是她投奔了程文,想要把我和花雾交上去。” “那都是被金蛊控制的!”顾念听她承认,还如此没有波动,一直压抑的怒气猛然爆发,“你明知她中了金蛊,还是杀了她!” “她那时没有被控制,我很确定。” “你总是这样,以为一切都在计算之中。我了解她,她怎么会与程文狼狈为奸!”顾念已经气的发抖了,眼前的人还是如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的平静,“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告诉我,是你失手误杀的。” 苏墨安看着她,眼里的神色是失望。你了解她,那我呢?你可曾了解我? 在失望什么?该失望的是我吧!顾念发狠地低喝:“说啊!说是你一时失手!” “我要杀的就是何乔。”苏墨安脸色也变得冷淡起来,“你该知道她有多重视家族,那么她为了丞相什么事做不出?” 顾念现在已经完全无法思考了,是她,是她杀了何乔,没有任何误会。接着她看到了苏墨安在衣袍里手下的动静,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动作,这人要下药。 顾念的眼神变得可怖,杀了何乔,现在还打算杀她么? 杀了她!顾念的脑海里有一道声音,一直在反复回响,声音越来越大,语气越来越急。 苏墨安感到颈边一凉,她在心里感叹,顾念的剑果然是好剑,不用低头也知道那剑有多锋利,看她出剑速度这么快,应该是没受伤。 那就好,要是受伤了,回去了以后一个人可不好上药。 顾念握着剑的手在微微发抖,连带着剑在苏墨安脖子上划了一道血痕。 顾念看着那痕迹,突然收剑后退,“你走吧。” “你让我走?”苏墨安的反应有些奇怪。 “就当我对不起何乔,我放你走。”顾念看苏墨安依然不动,眼眶渐渐红了。 “当初是你让我别走的。”苏墨安固执地没动。 “走啊!” 顾念身心俱疲,心脏却还在发疯似的跳动,她看到周围亮了起来。 这就是苏墨安刚刚下的药?令人产生幻觉? 渐渐地,那些绿色的光点越来越多,随着接近,顾念看清了那是萤火虫。 一小群萤火虫绕着苏墨安的手飞舞,周围的树木里也到处都是,点点荧光落在水面上,恍若星河。顾念抬手轻触那些光,此刻这里当真把天上的星空拓印了下来,美得像仙境。 苏墨安见她情绪稍稳,伸出那只被萤火虫围绕的手,将手心里的粉末向下倒去,被风一吹,那些粉末向顾念迎去,顾念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但还是有些许沾在了身上。苏墨安看她的反应,心一点点变冷。 萤火虫都跟着飞去了顾念身边,苏墨安见此,勾起薄唇,真心实意赞了一句:“果然和我想的一样美。”不枉她看了地图以后多带了一瓶药。 顾念仍有些反应不过来,苏墨安摸出一颗雪白的药丸吞下,感觉到快速恢复的内力,苏墨安在心里感叹,好在自己还带了颗,只是不知道这次要昏迷多久。她俯下身,小心地抱起花雾,然后往旁边移动了一步,从顾念身边走过。 “我杀何乔用的毒,毒性猛烈,一沾毙命,你若还愿信,便去看看她的眼睛,应该和死前一样。” “我走了。” 顾念闻言回头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她想到苏墨安的话,连忙去地牢。 何乔依然是如她刚刚所见一般心口插着银针,闭着双眼躺在地上,整张脸因为痛苦而扭曲,嘴唇发紫。顾念看了一眼,便觉得怒气又上涌,然而还是在心里道了句莫怪,走上前掀开她的眼皮。 那双再熟悉不过的瞳孔出现在她的眼里,一丝金色刺痛了顾念。金蛊蛰伏时,瞳孔带金;发作被控时,金色消失,与平常无异。 “她投奔了程文,想要把我和花雾交上去。” “她那时没有被控制,我很确定。” “她为了丞相什么事做不出?” “你让我走?” “我走了。” 别走!心口一直隐约的痛转化为剧痛,视线模糊,顾念猛地往外掠去。 苏墨安在逃时便看到这里离宫墙极近,刚刚的萤火虫吸引了追兵的注意力,她毫不保留地全速前进,咬牙跃过高高的宫墙,然后发出了颗信号弹。 不久,马蹄声渐进,苏墨宁担忧的脸出现了。见苏墨安脸色发白,抱着人的手也青筋毕现,知她透支了内力,连忙接过花雾。 苏墨安见她的第一句话是:“我杀了何乔。” “你们成这样子是她害的?”苏墨宁安顿好花雾,又转身扶着苏墨安上马车。她这个师妹,有仇必报,有几分仇便报几分怨。而花雾轻功独步武林,若遇到什么不至于逃不了,却被整成现在这样,必和何乔有关。 苏墨安听了回答,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上了马车后往后一靠,闭上眼。 “师姐,直接出城,花雾的人手在东门。” “不等顾念了?” “她之后再来。”苏墨安的眼睛没有睁开,“快走!我吃了颗活阎王,大概要昏迷一会,出城后就在林子里先过一晚,我若还没醒,便只能拜托师姐去下一个城镇寻些药替花雾解毒。” “那你先休息,放心,之前我已将不少药放在马车上,等安全了我来照料你俩。” 苏墨宁说完驾着马车往东门疾驰,顾念应该是帮她们拖延了吧,不过以苏墨安放心的反应和顾念的身手,定是不会有危险了。 苏墨安心思随着马车的摇晃跌宕起伏,之前被顾念的质问弄得心绪不宁,现在想来,那片林子的树种单一,怎么会有什么可笑的桂花香。再加上顾念当时的情绪实在是太过激烈,连话也听不进。 若是没记错,让人易怒,甚至偏执的“十二月”就是这种桂花香了。不知道顾念从哪里惹上的,“十二月”说是毒,偏偏又只影响情绪,说不是,它却是让无数高手纷纷丧命。解法就更是蹊跷了,只要中毒之人独自呆上十二个时辰,便自行解除。若是做不到,就会受影响越来越深,最后都是因为情绪失控杀了太多人而被围杀至死。 她不是与胡耀在打斗吗,是谁给她下的? 城门越来越近,苏墨安脑袋里绷紧的弦在交代完前来接应的人以后立刻就断了,整个人倒了下去,再无意识。 第44章 去留 苏墨安恢复意识的时候,耳边是花雾唠唠叨叨的说话声。 “这都三天了,她怎么还没醒?” “上次师妹昏迷了一个星期,这次没受重伤,应该快了。” “她对顾念的武功倒是上心,这么多药也不知道给自己加些内力。” “用惯了毒,又没逃过命,便没有注重吧。” “师……姐。”苏墨安的喉咙干涩,苏墨宁惊喜地喂她水。 苏墨安喝了水,又看了一圈周围,抬手抚上自己的脖子,那里有一条细长的凸起,该是结痂了。 “你的毒解了?”苏墨安看向花雾。 “解了。”花雾见她醒来,竟然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只能一板一眼的回答。 “这里是哪?” “京都附近的一个小城镇,叫平安镇。” “名字倒是不错。” “不是让人带你出宫吗?你怎么又去地牢了。”花雾突然问道。 “本是去后宫的,宫里复杂,走错路了。” “是了,我也觉得地牢和后宫建得很是相似。” “外貌相似不相似我倒不好说,里面的确和冷宫有得比,起码美人都是快死的。” “我也没想到何乔她……”花雾明显低落。 “无碍,看来之前对她的多加照看不是因为顾念,是因为她将和你的关系说了出去。”苏墨安想了想,又问道:“你对她提起过我?” “是……”花雾头更低了,一脸愧疚的模样。 “那你告诉她我去看皇帝了吗?” “没有,我只告诉她那晚会去救她。” “起码她知道你的心意了,不然也不会信誓旦旦地以此作为筹码。” 花雾自嘲地笑了笑,“所以世人才常说先爱上的人必定是输家么?” 苏墨安摇摇头,“她放弃了你,你也该放过自己。” “两年前的我已经死在那个地牢了。”花雾不想再提,“对了!你还需要什么其他的药材么?” “不用。” “不行!我要找人送些药来。”花雾坐不住了,起身去递消息。 苏墨宁见她走了,上前去把脉,确认确实如苏墨安所说,才放下心来。 “顾念中了什么毒?”之前出城时,苏墨安曾要那守卫去她们之前的院子里传信,说她中了毒,让她呆在院子里七天再出城和她们会和。 “十二月。” “十二月解掉不是只用十二个时辰么?” “是么?”苏墨安的音调是恰到好处的惊讶,“那该是我记错了。” “现在让花雾去递消息也不晚。” “此刻京城局势应当乱了,不必为此事浪费人力。” “是她因为何乔之事怪罪于你?”苏墨宁懂了。 “何乔是她唯一的好友,想来与花雾对我来说差不多。如今何乔被我所杀,她又中了十二月,盛怒之下能不杀我已是感情所致。” “你既知道,怎么不带上她一起走?” “她需要冷静,我也是。”苏墨安垂首,她让我走,我便不会留。 看来还是需要顾念来解这结了,苏墨宁摇了摇头。 养了两日,苏墨安便能下地了,花雾这几天一直照看她,怕她无聊便一直在房里陪她。结果苏墨安这人真是闷得不行,每天都在研究些配方,倒是把花雾无聊坏了,和同样无聊的苏墨宁一合算,准备一起上街去看看。 “你们既然这么清闲,何不启程?这里离京城还是太近了。”苏墨安头也不抬地直接拒绝了。 “你伤没好透,何况还要等顾念,近些好。而且手下的人之前给我递消息,说是副将拥着太子,拿着印着玉玺的诏书,当朝将三皇子关进了天牢。” “胡耀呢?”那皇帝看来有些本事。 “没抓到,估计还在城中躲着吧。”花雾说完一脸献宝地看着苏墨安,就等她问顾念了。 “胡将军呢?” “没消息。”花雾继续殷勤地看着她。 “哦,那……”苏墨安顿了一下,“那就走吧。” 花雾:“……”那句“你求我就告诉你”堵在了喉咙口。 苏墨安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停下来对她张口欲言,花雾立即问道:“可还要问什么人的消息?” “那个掌管地牢的怎么样了?” “没人说,我待会写信问问。”花雾要憋出内伤了,“还有什么想问的?” “没了。” 花雾闭上了嘴,心里想的是之后就算你求我我也不会说了! 苏墨宁见状,拉着二人就走了出去。苏墨安出来也不说话,不知心思浸在何处。花雾的兴奋劲也很快消失了,这里毕竟只是小镇,比不得京城繁华,倒是听闻这镇上有一个瓷器大师,让花雾很感兴趣。 三人照着路人的指路,一路向深巷中前进,然而拐弯处,一人笔直地撞了过来。 花雾本在前面带路,条件反射地往右一避,那人便撞上了仍在神游的苏墨安手臂。 苏墨安后退一步,稳住身形,皱眉看过去。是一个青年,却是与旁人有异,剑眉星目,五官深邃,带着异域风情,比苏易还要俊俏。 然后便有人追到,对三人视若无睹,只向那男子凶恶地道:“小兔崽子,还不赶紧过来!” “我乃温家三子,尔敢绑我作清倌?”那男子向苏墨安道了句抱歉,脚下不动,脊背挺直。 “不过是被逐出家门的小子罢了,还拿什么温家说事?买你可花了一大笔银子,若不是看你长得不错,今天就废了你。” 花雾听此看了那他一眼,被逐出去了?相同的遭遇让她动了恻隐之心。 苏墨安无心管这些事,见花雾动摇,也便没有走,冷淡地站在原地。 “可笑!我娘已死,何人能作主将我卖给你们?” “自是温家之人,你虽被逐出去,族谱却是要明日才除,算来也算有些缘由了。何况你人都进来了,还想跑么?”追来的人见他不过来,而那三名女子又衣着不凡,不敢冒犯,于是对她们道:“三位姑娘,可否行个方便,让我们将此子带回去?” “他身价几何?”花雾开口了。 “受人所托,不能改不能说。” “他除族谱,应当是要他本人去的吧?你们此时将他捉去,明日温家家主得知,岂不是要生事?” “温家哪会管他,不知哪来的野种!”那人嗤笑一声。 “我不是野种,我娘并未与人私通!” “滴血认亲都认不出,还狡辩!” “既他还未被除名,何不明日再来?”苏墨安有些烦了,这种家事最是理不清。 追来的人见这一行人要管闲事,顿时形成了包围之状。 “明日你要去温家。”苏墨安拦住要动手的花雾,看向只抿唇站着的男子。 花雾摸向腰间佩剑,问道:“你想和谁走?” 那人却是定定地看着苏墨安,“这话可否明日再回复?”她们给了他选项,但是他想要还自己一个清白。 “可以。”苏墨安当真不顾他,抬脚便往前走。挡在她前面的人见她只是信步走来,面无表情而又目空一切,竟隐隐有害怕之意,不由自主地让开了道。 花雾见状,也就放下手来,再看了一眼垂头的男子,拉着苏墨宁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花雾:这瓷碰得好 第45章 温清言 温清言跪在地上,上座的温鹤看也不看他一眼,“跪两个时辰再去祠堂除名。” “我不服。” “孽障,你娘也不知和谁私通才有了你!”温鹤终于看了他一眼,又移开了视线,像是在看到了脏东西。 一屋子的人或是幸灾乐祸,或是可惜,或是快意地看着他。 “我娘清清白白,是被人诬陷。”温清言目光灼灼地看着温鹤。 “身上流的不是我温家的血,还说清清白白?”温鹤怒极,手中茶杯直接砸了过去。温清言躲避不及时,额角被砸出了血,他颤了一下,脊背仍然挺直。 “老爷,门外有三个女子,称要见三少爷。” “我温家没有什么三少爷,让她们走!” “温老爷说话前还是想仔细些好。” 温清言闻言,转头望去,视线却是与旁人不同,落在了默默走在最后的那个白衣女子身上,嘴角勾起。他昨日便知道这个人和他是一样的,她也知道他想做什么,今日她来了,一定能帮他。 温鹤见他笑,更是怒不可遏,“果然同你娘是一路货色,今天还勾到了三人来为你求情么?” “别误会。”身着红衣的妖艳女子坐了下来,慢悠悠地道:“我是来讨人的,这三少爷签了卖身契给妈妈,昨日突然出逃,妈妈让我来这里找人回去。” 场上男子被她勾得失魂落魄,妖艳的脸却带着冰冷,众目睽睽之下依然从容不迫,好一个冷傲的美人。温家另外的少爷已经在寻思这是不是新晋的花魁。 “还未除名就卖身青楼,当真是本性如此!”温鹤脸都要绿了,自己小妾偷人诞子十余年的事已经众所周知了,当初迎娶这异域美人时有多风光,如今就有多狼狈。看这情形,要是再让温清言入青楼,他温家的脸面就要丢尽了! “我并非自愿。”温清言见他不问缘由,心中嘲讽更甚。 “若非你自愿,怎么可能……”温鹤突然停住了,他还没除名,温家人倒是有这个身份。 “温老爷可要赎回三少爷?”苏墨宁敲了敲桌子,“当初妈妈花了六千两买的,温老爷给个七千两也就罢了。”她并不知道具体数字,不过六千两买个小倌应该算天价了吧。 温鹤犹在震惊暴怒,他身旁坐着的夫人闻言却是看了一眼自己的丫鬟,那丫鬟惊恐地摇了摇头。 温清言一直注意着场上的人,见此终于有了方向,那人将他卖了两千两,夫人该是在怀疑丫鬟私吞了。 温夫人坐不住了,说道:“空口无凭,卖身契在哪?” “温老爷若是确定要给钱,我自是去派人取来,现在拿出来,你们有心反悔,到时我可说不清。”苏墨宁一派镇定,卖身契这种东西她怎么可能有。 “这个杂种哪值得我赎!”温鹤多看一眼温清言都觉得烦,“现在我就带他去从族谱上除名。” “慢着。”之前衣着高贵的女子开口了,那点泪痣妖娆多情,“温家的待客之道便是如此?” “来人,上茶。”温鹤看了眼不请自来却悠然坐着的三人,气不打一处来,自己率先去了祠堂,“那个杂种过来,你们在这里等着。” 温家其他少爷见温鹤出门,按捺不住去苏墨宁那献殷勤。苏墨宁毕竟当了多年冰山花魁,冷着脸回应几句,倒是让少爷们视线更加火热。 花雾见状,不由自主地上前,将扇子一关,学风流公子那般当着众人的面勾起苏墨宁的下巴,“给爷笑一个。” 苏墨宁倒也配合,一瞬间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眼角眉梢蔓延开的妖气,将那张本就妖艳的脸发挥到极致,勾唇露出的妩媚笑意摄魂夺魄,周围响起吞咽的声音。 花雾一时晃了眼,直接将扇子抽回又展开,将那张勾人的脸遮住。 “笑得不错,这扇子便赏你了。” 苏墨宁抬手将扇柄与花雾的手一同握住,“多谢。”音色也是柔媚入骨,于是本是过来调戏的人此刻红着脸回到座位上,倒是被调戏的那个仍然一派正经地坐着,仿佛刚刚的表情都是众人臆想出来的。 苏墨安摇摇头,这两人都是爱玩之人,只是以花雾这种段数的,怎会比得过师姐。她唤来一个下人,嘱咐了几句。 温鹤回来时见被围着的苏墨宁,顿时猜到了原因,瞪了他们一眼,然后说道:“将他领走吧,他已除名,今后他与温家再无干系。” “温老爷。”苏墨安突然开口,“不知你觉得在场哪几位是你温家血脉?” “我的子女,除了那杂种,自然都是。” “依我看,都不是。” “你什么意思!”温鹤眼睛都要喷火了。 “既你相信滴血认亲,不如来做个试验。”苏墨安接过刚刚吩咐送来的水,亮出一枚银针。 “此乃我温家家事,姑娘此举逾举了。” “此言差矣,他既已卖身于我们,顺便讨个公道也算分内之事。” “公道?”温鹤冷笑,“既如此便让你看看。” 苏墨安倒也没客气,直接就接过温鹤滴血的碗,然后随意指了之前围着苏墨宁的一个少爷。 温家大少爷见状,也并不担心,自信地也放了滴血。 温鹤亲自用筷子搅拌,两滴血却是融不到一起,他脸色发青,怒视那大少爷。 “这不可能!”夫人和大少爷同时叫了出来。 苏墨安又将针递给另外一名男子,二少爷本自信满满,如今看了大少爷的情况,也变得有些畏缩,但在温鹤的注视下,还是上前滴血。 三滴血互不干扰。 温鹤发了魔,将自己的几个孩子都叫来,都与他不融合。 这其中有温夫人两子一女,看到温鹤要吃人的目光,她连忙说道:“必定是此人做了手脚!我知道有种东西可以让血亲的血不融合。” “温夫人真是见多识广。”苏墨安大方地承认了,“加了一些料罢了,温老爷若想知道真相,便请自己去打水装碗中,然后亲自去拿搅拌的筷子。” 温鹤一听并非如此,神情一松,竟真的按照苏墨安所说,一大堆人跟着去了井旁,又去了厨房。 他第一个叫的便大女儿,看到融合了才松了口气,然后又让人一个个地来,最后竟然叫温清言也来试试。 所有的都很好,只除了二少爷。 “老爷!定是此人又做了手脚,谷儿怎么会不是您的骨肉呢!”温夫人慌了神。 温鹤又让二少爷验了一遍,还是不融合,顿时脸色发白,死死地盯着温夫人。 温谷一脸不可置信,自己怎么可能不是温鹤的骨肉?他看到依然神色冷淡的苏墨安,眼中怨毒几乎要喷出来。 “你还记得你怎么认定我娘偷人吗?”温清言突然开口,“因为有人告诉你我娘卧室传来不齿之声,但那天我早早的便和娘亲去祭拜故人了,你不信。可如今我有人证,除了路上的茶水摊,当时遇见的上山砍柴的那个樵夫住在半山腰的小屋里,派人一问便知。” 苏墨安听此,看了他一眼,又偏过头。 温鹤见他信誓旦旦,便派人去询问,再冷着脸将那告知的人叫来,来人见这阵势,心里紧张,确信无疑地说自己确实听到了,而且管家也听到了。 温鹤看向老管家,他也跪了下来,称的确如此。 温清言看到温夫人在听到那人供出管家之时有明显的情绪波动,心中一绕,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管家,听说你有一个儿子,在府上当差也有些年岁了。”温清言盯着温夫人说道,看到对方猛然将帕子攥得紧,心中猜测清晰了起来。 温鹤知道他话中意思,让人叫了管家儿子过来,那人一见脸色发白的温夫人和管家,再看愠怒的温鹤,心知大事不好,竟是猛地向往外跑。 花雾几下移到他身旁,一脚踹在他膝弯处,他立刻摔在了地上。周围人将他控制住,取了一滴血。 和温谷融合了。 “温夫人当真是爱干净,连偷情也要去小妾卧室。”花雾赞了一句,便看到温夫人面如死灰。 “都是你这女人!”温谷受到的打击太大,再看温鹤厌恶的眼神,一时间情绪失控,直接向苏墨安扑去。 苏墨安早就注意到他带恶意的眼神,因此藏在袖内的银针立刻点在他大腿之上,麻药发作,温谷跪在了地上。 “不必向我行礼,你亲爹在那边。”苏墨安指了指那管家之子。 “此次多谢苏姑娘。”温鹤这才认出了银针是她的武器,苏墨安在京城如此出名,他们这里也自然是知道花医的。 “不必,还完公道我们也该走了。” “清言,是为父错怪了你们母子俩,我这就将你赎出来。”温鹤不顾身份,拉住了温清言。 “既如此,那边便由你去还吧,银子应该还尽数在夫人那才是,但我今日来不过想还娘一个清白。连夫人都知道的事,你却不知娘每年都会去祭拜故人,也不相信她的清白,又何须此刻来惺惺作态?”温清言坚定地将温鹤的手拉下来,“你可知道我们祭拜何人?他当年救了我娘,留给她几箱金银珠宝,若非我娘爱上你,将那些都给了你去做生意,你可会有今天?” 温鹤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但是后悔之色也极为明显,“都是我的错。” 温清言没再理会温鹤,他对苏墨安道:“我跟你走。” 温鹤脸色铁青,“你还真想当清倌不成?”他对周围的下人使了个眼色。 “温老爷还是别动手的为好。”苏墨安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服,一副要告辞的做派。 温鹤这才想起来此人是杀人不眨眼的花医,又看了他们一会,转身进屋了。 仍然是苏墨宁和花雾在前,商量如何安顿温清言,苏墨安放缓了脚步,与他并排走了几步。 “帮你的人是花雾。”苏墨安目视前方。 “我知道恩人的名字。”温鹤固执地看着她。 “那你便该跟着她。” “我正在跟着她。” 苏墨安停了下来,看不出喜怒地转向温清言,“她的名字,叫花雾。” “我分得清。”温清言毫不畏惧地直视回去,眼里是无比的坚定。 苏墨安移开视线,重新迈开步子,再未看温清言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顾念要来了 第46章 重逢 突然,耳边没有了脚步声,温清言没有跟上。 苏墨安皱了皱眉,看了看消失在转角的两人,停下来回身望去,温清言正保持着迈步的姿势,一动不动,看起来是被人点了穴。 苏墨安走过去,抬手解穴,居然不能全部解开,来人内力比她深厚许多。 温清言不能动弹,但是眼中焦虑越来越重,苏墨安看着他瞳孔中的倒影,突然说道:“你的眼睛不想治了?” 苏墨安往前迈了一步,才转过身来,看着近在咫尺的剑,对那浑身裹进黑袍的人又叫了一句,“胡耀。” 胡耀手未动,周围却是有人渐渐包过来,“我给你两个选择,一,自断右手,你给我治眼睛;二,我打断你的右手,再带你回去。” 苏墨安下毒惯用右手,左手不常用,动作生疏,有防备的话定是能躲开的,他虽不怕毒,可也要想想他的手下。 苏墨安看了看周围,再看了看温清言,花雾她们二人一定也被拖住了。从将军府带出来的药粉已经没了,跑不过胡耀,何况还有个拖油瓶。她抬起左手,摸到关节,将自己的右臂直接弄脱臼。 周围的人若不是看那软绵绵垂下来的手和听到了声音,光看苏墨安未变的神色,根本不知道她眼都不眨地直接动手了。 “我的右手已经脱臼,这是我最大的让步,若你得寸进尺,我也不介意鱼死网破。”苏墨安见胡耀的剑仍未收回,继续道,“程文那天被我杀了,你当真以为靠那么几个药就可以和我一样?” “你说我的眼睛有得治?”胡耀收剑入鞘。 “自然,我研究自己的血这么多年,总能摸着些门道。” “走吧。”胡耀摸索着将温清言的穴解开了,温清言活动了下身体,一言不发地站在苏墨安身后,两人平静的神色如出一辙。 胡耀到底还是提防着苏墨安,给她丹房和药材,只是练出来的药丸要先给温清言试,然后才自己服用。苏墨安倒也不介意,左右是补药,多吃些无妨,就是每次都不习惯只用一只手,好在有好药养着,这手才没被弄废。 胡耀服用了三天药,感觉确实如苏墨安所说的一般,耳清目明,听觉比以往更甚,只是这眼睛依然看不见东西。他有些着急,他仍在被通缉,不能在此地呆太久,可苏墨安坚持要每天服用最新出炉的才有效果。 “到底还要几天,我的眼睛没有起色!”胡耀猛地推开小院大门。 “再有三天,便能感知到光,继续养着,一月恢复如初。”苏墨安波澜不惊地与温清言下棋。 胡耀听到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不知想到了什么,竟有兴致与苏墨安闲聊。 “程军师以前和我下棋,都要我慎重对待每一步,因为每颗棋子都可能覆灭全盘。我当时可不信,棋子这么多,失了一个再补上便是,只要下子的人有能力,赢是必然的。可是偏偏就在大业将成的时候,一枚棋子出现在了它不该出现的地方,然后本来胜利在望,变成满盘皆输。”胡耀的表情变得狰狞起来。 “我觉得你说的有理,下子的人更关键些。”苏墨安斟酌地看了看棋盘,落下一子,“毕竟注定输的人,用再多的棋子也赢不了。” “若是没有你,副将怎么会撤人手,太子怎么会得到我们找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的玉玺,顾念又怎么会不在我这边!”胡耀怒吼。 “若是没有你,一切都不会发生。”回话的是温清言,他看着棋盘,没有被胡耀的怒气吓住。 胡耀正准备给温清言一个教训,突然有笛声响起,脑中像是有人在翻搅。胡耀急忙塞住耳朵,然而那笛声竟仍响在耳旁,听得清楚,每一个音符都带着千钧的重量,逼得胡耀跪了下来,抱着脑袋痛苦不堪。 苏墨安神态自若,听师姐吹了这么多年的笛子,早已知道如何不受影响。她将自己的右手臂接了回去,然后走到胡耀面前,抬脚就对着手关节踹过去,直接将他的左手踹断了。胡耀惨叫一声,没了遮挡,那笛声更加无孔不入,他整个人痛得蜷缩起来。苏墨安连踹了几脚,将他的右腿也踹断了,这才停了下来,回身去看温清言。 温清言此刻脑中也是疼痛不已,但比起胡耀的惨状,他仍然能抱着头坐在凳子上,脸色惨白。 苏墨安看了他一会,才走过去教他默念清心咒。温清言一字一句地学着,很快调整好了状态,和苏墨安一起坐着看胡耀头疼欲裂。 “耳聪目明?”温清言突然问了一句,这段时日苏墨安给胡耀的药都是这个效果,现在看来目明未必,耳聪却是有的。 “若不是我记起来花雾想留着你,刚刚你应该和他一样。”苏墨安把玩着棋子,避开了这个问题。 “她是我的贵人,你是我的恩人,我向来分得清楚。”温清言神色未变。 “看来那药给谁都不能目明。”苏墨安突然抬头看向大门。 门被打开,来人是一个女子,身段窈窕,白衣胜雪,衣角偶沾点点血迹,像盛开的花朵。她逆着光,带着圣洁的光晕,手中长剑却是仍在淌血。 顾念越过在地上的胡耀,直接锁定了苏墨安,脸上的冰冷瞬间融化,笑意盈盈地对那人道:“墨安,我来接你回去。” 背景的笛声依然悠扬,苏墨安依然淡定自如,温清言却能看到她手中的棋子变作了粉末,他将目光投向正快步走来的绝色女子,心中惊诧苏墨安的反应。 顾念仿佛没看到温清言一般,直接将手中长剑收回剑鞘,然后走到苏墨安面前,指尖轻轻描绘她的五官,动作轻缓而珍重,叹道:“我好想你。” 作者有话要说: 改为6点更新 第47章 思念 苏墨安将棋子灰攥在了手心里,平静地道了句:“好久不见。” 顾念的手仍未离开,“确实是很久了,再久一点,我都要人老珠黄了。” “若我未记错,满打满算也不超过十日。” “墨安可曾听过,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未曾。”苏墨安有些不知所措,她还未做好与顾念见面的准备。 “那现在便是知晓了。”顾念感受到那股打量的视线,这才偏了偏视线,落到了温清言身上。很好看的男子,那种与旁人迥异的风情使他的五官富有魅力,让她心中略有不适。 “墨安竟是收了个徒弟么?”这两人的神色当真是要一模一样了。 “不是,花雾随手救的。”苏墨安极快地否认,“师姐她们呢?” “师姐说她太久没吹,今天想吹久些,花雾和她在一起。”顾念上下打量苏墨安,“胡耀怎么找到你了。” “碰巧遇上,便请我来喝杯茶。”苏墨安看了眼惨叫不止的胡耀,真吵。 “可还有什么要谈的?” “有些事想问问。” “那留他一条命好了。”顾念轻轻碰着她的右臂,苏墨安一直放在棋盘上的是左手,“这手怎么了?” “没什么,想用用左手。”苏墨安的视线在顾念细长的脖颈上停留了一会,又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转而对着温清言道:“你去将丹房里的材料都拿上。” 苏墨宁见了她们,停止了吹奏,又看了看背着药篓还提着个大箱子的温清言,向苏墨安道:“你这是被捉去了还是主动去打劫的?” “一点诊金。”苏墨安借着炼丹,将许多缺的药材都一概写上,“好在胡耀手下有些武功,其中几味可难摘得很。” 花雾:“……”亏得她们这么紧张,一打探到地方就带着刚到的顾念杀过来,这厮竟然搜刮药材的正欢。 回去的饭桌上,气氛前所未有的诡异,顾念和温清言一左一右将苏墨安夹在中间,而苏墨安本人却是没察觉到他们俩气场不合,用餐的动作是一贯的优雅。花雾和苏墨宁看看他们三人,又对视一眼,选择默默地吃饭。 “师妹,要收拾几间房?”吃完饭,苏墨宁的眼睛在顾念和温清言两人中绕了一圈。 “一间。” 顾念眼睛一亮,这是允了自己和她同睡么? “我们已算仁至义尽,这里有两百两,自己走吧。”苏墨安对温清言淡淡地道。 “我说过我跟你走。” “他被逐出家门,又无一技傍身,不如带着他。”花雾见苏墨安不客气,忍不住说道。 “你娘怎么死的?”苏墨安突然问道。 “悬梁自尽。” “你杀了她。”苏墨安此言一出,在场之人皆震惊地看着温清言。 温清言神色未变,甚至还带了些莫名的兴奋,“府里的人都可以作证,的确是自杀的。” “你一直都知道怎么证明清白,也知她受不住流言和你爹的厌恶,却从头到尾闭口不谈。”苏墨安看着他,“你手上的伤新旧皆有,旧的可以追溯到几年前,是你娘打的?” “她怀我的时候还不知道温鹤已经成亲了,等到生下来发现是个儿子,才被温鹤接进府做了妾。温鹤发达以后,又娶了几房,对她不闻不问。”温清言笑了起来,“负她的是温鹤,被毒打的却是我,这是何道理?她对恩人倒是情深意重,对自己儿子半分情意也无,好几次险些将我打死,这样的人配做母亲么?” “可她毕竟是十月怀胎生下你之人。”花雾不禁说道。 “我不过是沉默了会,让本就有的流言传进她的耳朵而已。” 温清言见苏墨安沉默,笑得更加诡异,“我知你认同我,见你第一面,我就知道我们一定合得来。” “你身上那股人渣味,墨安可没有。”顾念冷笑。 “你走吧。”苏墨安说道。 “我们会再见面的。”温清言站起来。 “你若想死,可以不用走。”苏墨安总算抬头看他,“我的耐心有限。” 温清言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顾念,然后拿着银子走了。 “原本看你容易受骗,而他心思活络,还想让他报报你的恩情,现在看来你压不住他,还是打发走的好。”苏墨安对不知是何滋味的花雾道。 “也不知帮他是对是错。” “之后自会知晓。”苏墨安说完回房,看了眼跟在后面的顾念,“别浪费师姐收拾出来的那间。” 顾念见她没有改主意的意思,只好顿住脚步。 夜晚,有一人偷偷从自己房间翻到隔壁房间的窗户,悄悄打开后,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床上一女子正闭眼侧着身子睡得稳当,来人看了半晌,褪去外衣,轻搭在一旁,然后小心地爬了上去。将手搭在那人腰间,见女子没有醒来,又大着胆子将人往自己这边搂,脸也埋入怀中人的长发中,一呼一吸间都是熟悉的香味。 待身后人气息平缓,苏墨安才睁开眼,转身面对着顾念,细细地看了几遍五官,才伸手抚上她脖颈,那上面有明显的伤痕,而且反复几道,在旧伤上又新划。白天见她的时候便注意到了,美玉有瑕,这伤口在分别时还没有,该是她自己弄的。 顾念第二日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照进了屋子,她心里一惊,睁开眼,屋内空空荡荡。糟了,本想早上趁苏墨安没醒及时回去的,这么久来,第一次睡的一个好觉让她错过了。 脖颈间有清凉的感觉,手指覆上去,是药膏。顾念嘴角轻扬,又有些泪意。 第48章 暖床 顾念洗漱完出门,便看到桌上留的早点,其他人不知去向。 顾念用完餐,还是没看到人,于是她起身去周围逛了逛,在一个堆满药材的房间里找到了苏墨安。若不是苏墨安那日右手有异,她还真要可怜胡耀了,劳心劳力寻了这么多药材,最后全被苏墨安拿了去。 苏墨安见了她,看了看她的脖颈,语气不悦:“你将药膏擦了?” “我觉得留着疤更好。”今后它存在的每一日,我便能记起当日我怎样伤的你。 “这样么?可我不喜有疤的人睡我的床。” 顾念心中一喜,这是在说她晚上能光明正大过去了的意思?“那要麻烦墨安每日给我上药了。” “自己上药。” “房中铜镜碎了。” “我出门时,它还很好。” “待会回去便会看到了,确实碎得厉害。” “若是回去它还好好的呢?”苏墨安似笑非笑。 “我保证不会。” “那去师姐那拿一个也无妨。” “墨安何苦还要连累师姐。” “昨日门窗不严,有风甚冷,今日看来得多做些防范。” “我想了下,这样的疤,不用铜镜也能擦药。”顾念妥协了,“墨安既畏寒,我体热,不如同睡,也省得多清理一个房间。” “无碍,晚上多盖些被子便是。” “被子哪有我暖和。”顾念极力地推销自己,“更何况抱着也舒服些。” 苏墨安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说得有理,便试用几个晚上吧。” “久些也行。”顾念殷勤地接上。 “师姐她们去审胡耀了。”苏墨安不置可否,继续给药材分类,“待会去看看。” “墨安,那天我……”顾念沉默地看着她动作,半晌鼓起勇气提起来。 “晚上再谈。”苏墨安打断了她,将手中的药材放进盒子里,“先去师姐那吧。” 两人去地下室的时候,看见花雾和苏墨宁沉默地坐在一旁,而她们对面二人,见了苏墨安,眼中不约而同浮现出怨毒。 “苏易,可还好?”苏墨安走过去,站在那个形容枯槁的男子身前,执了他的手把脉,赞了一句,“不错,这蛊养的很好。” 苏易连抬手的力气也没有,那蛊日夜在他体内爬行,体内的能量都被吸了去,这么久了,只剩一口气吊着。 “我不会放过你的。”这句话一共七个字,苏易却是说得像用光了全身的力气。 “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机会的。”苏墨安好整以暇地又看了他一遍,见他瘦的像个骷髅架子,移开了视线,“苏易,有没有人说过你真丑。” 苏易平日里就算蛊虫发作得厉害,他也能忍下去,然而苏墨安这句话,却是让他情绪波动起来。他的容貌是他平生最骄傲的,当年被钦点为探花,路上也能捧得姑娘的帕子满怀,而苏墨安一来,他先是被顾念破了相,然后又被折磨至此,光是看自己的手也能知道此刻必定脱相了。 苏墨安见他气的胸口鼓动,眼睛睁得极大,嘴巴张开说不出话来,一副要气死的模样,安慰道:“其实美人在骨不在皮。”说着还好心地从袖子里掏出枚小镜子,给他递过去。 苏墨宁看了,皱眉觉得有些不对。 苏易见了镜子里的自己,眼皮一翻,竟是被自己吓晕了过去。花雾见了,简直要给苏墨安鼓掌了,刚刚她和苏墨宁逼问了这么久,苏易都是一副半死不活拒不合作的样子,如今被苏墨安几句话就气成这样,痛快得很。 苏墨安见他真的昏了过去,便舍了他,转而走到胡耀旁边。 苏墨宁总算知道有哪里不对了,师妹什么时候会随身带着镜子了? 胡耀的手和腿皆有一边被打断,无人为他接骨,于是此时很是惨烈。 顾念看他这姿势,很是熟悉,很像当初胡耀带人围堵时她的伤势,因着这个,还遇上了苏墨安。想到这里,顾念弯眼笑了笑。 “你给胡将军用的药,是不是钟颖配的?” 胡耀沉默不语。 “我都听钟白芷说了,你可知那药有什么作用?” 胡耀闭着眼睛悄无声息。 “那药对精神控制极强,若是一月内还可以神智不清地活着,若是超了一月……停药后就是个死人了。胡将军生你养你,反被如此对待,当真是可悲。” “胡说!”胡耀突然怒而出声,“老祖明明说只要药停了就恢复正常。” “胡将军武功有多高你该是知道的,他还是一碰就昏迷不醒,效用如此强,怎么可能随用随停。”苏墨安冷冷地看着他,“我看你其实是知道的,只是为了权力骗自己相信谎话。” “我的人在京城找不到胡将军的消息,该是被你带出来了吧。”花雾对六亲不认之人无好感,“你将他藏在了哪?” “不,胡说,你胡说!”胡耀突然发起疯来,“父亲他怎么会死?不会的,明明没有副作用的。” 没想到胡耀还是有那么几分孝顺,苏墨安待他发泄完,才接着说:“你对胡将军用那药应该没超过一个月吧,告诉我们在哪,我自当倾力一试。” “还不是你!”胡耀情绪激动,“自从知道苏易被逐出神医门,老祖找上了我要我一定用这药,不然就反悔,我还能怎么办?!若不是你将苏易关着了,我何须如此做?” “那天偷听的人果然是你们派的。”苏墨安冷声道:“自己大逆不道,别怪在我身上。这般算来,胡将军已经没救了,弑父迫君,好本事!” 胡耀浑身发抖,不愿面对现实般将脸贴在地上,不去看旁人。苏墨安上前,将一枚漆黑的药丸塞到胡耀手里。 “你的人几乎死尽了,胡将军如今恐怕已经毒发了。吃下这个,我放你出去,给你五天去料理后事。” 胡耀抬起头来,“五天后呢?” “五天后筋脉尽碎,七窍流血而死。” 胡耀毫不犹豫地吞下,他和苏墨安之间早已不死不休。要不是苏墨安说他的眼睛有的治,他早在刚碰面就杀了她,后来本是打算苏墨安一治好他的眼睛便立刻动手,却没想到被反打了回来,被擒住以后他就未想过活着。 “你的香囊,是不是你口中的老祖给的?”苏墨安看他如此利落,厌恶少了几分。 “我不会说出她的名字的。”这是变相承认是同一人了,“父亲教我忠义,如今我已害了他,断然是不能连累他人。”胡耀此时倒显出几分傲骨。 苏墨安出去喊了几个人过来将胡耀抬出去,又给了他几张银票,对他说道:“胡将军如何风光大葬都不为过。” “谢谢。”胡耀点头,脸上少有的不自在,“你往后小心些吧。” “一路走好。” 作者有话要说: 苏墨安:败家!镜子不要钱的吗? 是不是被标题骗了 第49章 认栽 苏墨安沐浴回房,床上已经坐着一人了,那人见了她,嘴角绽出一抹笑,手拿着药盒,对她道:“墨安,我来帮你涂药。” “不必,我自己便可。”苏墨安欲要接过,被顾念拦了下来,下一瞬脖侧就被柔软的手指轻触,带着清凉的药膏沿着一条线游曳而过。 两人都不说话,顾念涂完后手指却是没离开,仍在轻轻游走,“疼么?” 苏墨安摇摇头,微躲了下,那手指落在肌肤上,有些痒。 “怎么会不疼呢?”顾念语气低沉,“我每每划自己的时候,都会心疼得难以呼吸。” 苏墨安抬手将那只手握住,拉了下来,“不疼的,一道小伤口罢了。” “可我伤了你,墨安。”顾念看着她,眼睛里泛起了水雾,“你可知我那时真的想杀了你。” “你那时中了毒,又受了刺激,做不得数的。” “然而这些确实是我做的,我还叫你走。”顾念上前抱住她,力度大到要将人揉碎了,融进骨子里,“然后你真的走了。” 苏墨安受着这不同寻常的力度,抬手扶上她的背,安抚道:“我答应过不会离开你。” 顾念不说话,更紧地搂着她,苏墨安感到肩头一阵湿润,叹了口气,“你可记得是谁给你下毒的。” “你进去以后,胡耀不敌我,自牢里跑了出去,我担心他找救兵,于是跟着出去。他虽眼瞎,但行动灵活,宫里我也没有他熟悉,不久就跟丢了。之后我在寻路时遇上一个老婆婆,她的东西洒了一地,捡起来很吃力,我便去帮了帮,顺便想问路。” “她谢过我后,听说我要去地牢,便说她那日偷听到程文打算用金蛊控制牢里那个女人去擒什么人。” “你走后,可闻到了桂花香?” “闻到了,我当时还以为是老婆婆身上的味道太重,染到我身上了。后来回去想,应该就只有那时候染毒了,而且她还向我灌输了何乔做了什么都是被控的观念。” “然后你见她胸口插有银针中毒而死,便觉得是我因花雾的原因而杀了被控的何乔?”苏墨安懂了。 顾念不说话了,在苏墨安耳边吸了吸鼻子,然而苏墨安还是感到对方更加汹涌的眼泪打湿了她的衣服。 “也是我不对,当时没有发现异常。”苏墨安安慰她,“如今已经无碍了。” 顾念率先松开了苏墨安,后退一步,双目泛红,眼中湿润,睫毛上还沾着细小的泪滴,当真是梨花带雨。 “纵然是有毒的缘故,我当时的表现定是让墨安失望了。”顾念从苏墨宁那知道了她所中之毒的效用和解法,自是懂得苏墨安让她等七天是在惩戒于她。这样大的一件事,对方就只罚了她等。七日啊,连让她原谅自己都不够,又怎么够苏墨安原谅她呢? “好在余生很长,我还有机会赎罪。”顾念勾着苏墨安的手,“下次我若再这样,墨安直接下药将我弄晕带走便是。”只要别再将我一人留在那,怎么样都好。 苏墨安没有回答,只握了握她的手指,然后说道:“时辰不早了,睡吧。” 顾念去洗了把脸,然后拉着苏墨安钻进被窝,把她抱了个满怀。 苏墨安闭着眼睛,没有理会顾念一直落在她脸上的视线,她终究还是有些在意的,今天虽说开了,可心口仍然有一道口子。 迷糊间,她仿佛回到了皇宫那夜,顾念的剑自她颈边收回,然后又猛地穿刺过她的胸膛,剑入肉的感觉那样熟悉,疼痛密密麻麻地涌上大脑,接着又一寸寸拔.出,带出鲜红的血液。拔剑的人面无表情,眼中冷漠万分,像在看一个死人。 苏墨安猛地惊醒,顾念的呼吸仍在她耳侧,她将顾念搭在她腰间的手移开,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披了件衣服又出去了。 苏墨安倚在门外,看空中皎月,心里回想刚刚的梦境。可笑的是,梦中即使顾念当真将剑送入她的胸口,她想的竟然是顾念并非真心要杀她,因为她刺的是左胸口。想必即使顾念将剑送入她心脏,她想的也是对方此时到底有多悲痛。 而且,不在梦中,现实里她也任由顾念动手。 她这算是栽在顾念身上了。这个认知让苏墨安有些不适,认识到自己对另一个人毫无抵抗力,实在是有些难以接受。 回房仍带着夜间的冷气,苏墨安运行内力想将身体弄热些,就看到顾念闭着眼睛,手却在床榻上摸来摸去。苏墨安感觉身体已经没那么冰冷了,见床上人皱眉要醒来的模样,便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体温偏低,顾念在摸索到她的身体后,眉目舒展,直接手脚并用地缠了上来,将她裹得密不透风,当一个称职的人形暖炉。 “墨安……” 顾念在她耳边梦呓,语气轻柔,那呼吸带着暖意灌入她的耳朵,裸露的皮肤互相接触,光滑而又舒适。 苏墨安被温暖包围,又看到抱着她的人脖颈间狰狞的一条条划痕,叹了口气。 栽了便栽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果然上一章有人被骗了,在这里我要郑重地表明:是的,皮这一下我很开心。(o' · ェ · ' o) 第50章 碰瓷 不知怎的,当几人上街后,总有人指指点点,在背后议论些什么,花雾率先踏进茶楼,寻了个角落坐下。 “刚刚那几个是不是就是花医她们?” “其中一个白衣一个红衣,再加上一个蒙面纱的,该是她们无疑了。” “花医这次总算为美人做了件好事了。” “哈哈哈哈,温鹤的脸都要丢光了,正室偷人还嫁祸小妾,搞得一个自杀一个离家,当真是荒唐。” “还好那温清言长得风流,引得花医出手,不然可得含冤进青楼咯!” “有第一美人在身旁还不知足,还要带个男子在身边。” “你说,会不会是因为顾念是女子,没办法……” “嘘!悠着点,她们刚刚还在附近呢!” 还好他们没说下去,不然顾念丢东西的毛病又要发作了。苏墨安看着顾念拿着茶杯半天不动,庆幸地想。 花雾看热闹不嫌事大,“想不到花医还喜欢左拥右抱。” “道听途说,没根据,不过我倒是确切的知道,这桌上有一人,过一会该上吐下泻。”苏墨安伸出手点了点她的茶杯。 花雾讨好的笑了笑,“这些小道消息,最是不可信。”说着不再动那杯茶,唤来小二结账。就该是这样,顾念不在的那几天,苏墨安的性子变得更加古怪,也鲜少会回应她。如今人回来了,苏墨安好歹正常了些。 几人还未走多久,就有人直接往这边撞来,这次没有什么拐角,就在大街上,笔直的通道上,单枪匹马撞了过来。 四人默契十足,齐齐避开,那人似是没想到这种结果,扑了个空,摔倒在地,不过倒也机灵,立刻半撑起身子,转头望来的脸眉清目秀。 苏墨安本想看她想做什么,结果发现对方也不起身,就楚楚可怜地看着自己,顿时明白过来,这是要学温清言了。苏墨安厌恶地偏过头,就要走,结果那女子竟然直接一扑,想要拽住苏墨安。 还没碰到那白衣的衣角,就被人用剑鞘挡住了去路。女子看过去,是那个传闻中一直戴着面纱的第一美人,看过来的眼神冷淡得让人心生怯意。 “请留步!”阻止不成功,女子急忙出声,苏墨安却是恍若未闻,毫无停顿地往前走。顾念见状,也不顾地上的人,就抬脚跟了上去。 “这位姑娘,有事?”花雾见她倒地,心有不忍。 “家中负债,追债人要将我卖去青楼,这才慌不择路。”那女子见有人理睬自己,虽然不是想象中的苏墨安,但也是一个衣着贵气的女子,因此转而对她说道。 我看是太会择路了,苏墨宁在外一直是冷着脸的,此刻听了不禁翻了个白眼。 花雾也并非是傻子,这道这么宽,明显看到她们还撞过来,半天也不起身,打的什么主意一目了然。此时仿佛为了证明女子话的正确性,果然出现了一批追兵,很是凶神恶煞。 花雾问道:“你想我们如何帮你?” 那女子支吾着不说话,只是神情越发可怜,要哭出来似的。苏墨宁看不下去了,这演技太差了,“既然不用帮忙,我们先告辞了。” 那女子连忙说道:“帮帮我!我不想被抓去青楼。” “我们可以帮你赶走这批人,可我们马上要离开此地,这次之后你还是要被抓的。” 那女子闻言,低头垂泪,只反复念叨:“救救我。” “欠了多少银子?”苏墨宁见她如此,突然开口,同时对花雾使了个眼色。 女子眼睛一亮,飞快答道:“八百三十五两。” 苏墨宁打量了她一下,再次从她手上薄茧掠过,“还算公正,价格差不多。” 女子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什么叫价格差不多? “意思是,将你抵这么些银两,已经算多了。”苏墨宁见她不可思议的样子,继续说道:“你想学温清言,也要有他的样貌,第一美人在身侧,花医还会多看你一眼?” 路旁背对着吃东西的人动作一顿,摇摇头,是运气不如自己,容貌倒是无关紧要。当时若不是花雾不知是何缘故开口了,苏墨安的反应恐怕也像今天这样冷漠吧。而且,表现得如此差,怎么能与自己相比? “更何况,你自己赌输的银子,想要我们做冤大头么?”花雾从追兵那回来,带着几张按着手印的欠条,“作为一个女子,也是赌坊常客,倒是稀奇。” 那女子被这样说上一通,脸上青白交接,说不出话来。苏墨宁见了,无趣地拉着花雾回去,果然见苏墨安和顾念已经在房子里了。 “接下来我们去哪?”花雾提出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你跟我们一起?”苏墨安有些惊讶。 “反正也无事。” “你可有百草堂的消息?那个钟颖很有问题。”苏墨安没有回答,反而问了个问题。 “你还记着呢?胡耀说的不是老祖么?” “以她的辈分,称不上老祖么?” “我派人盯着吧,听你的意思还想回去京城?”花雾否决了这个地方,“其一,因为百草堂不知在皇帝生病这件事中充当了什么角色,现在在被打压;其二,京城现在全城戒严,进出皆难,何况还有一些余孽;其三,胡耀都逃出来了,他口中的老祖难道会逃不出么?” 苏墨安沉默了,可是师父还没找到。 “去苏州吧,离开了这么久,我想去我那楼里看看。”苏墨宁提议,“师妹你也别太担心了,听胡耀的说法她的最终目标是你,那么她一定想用师父威胁你,师傅现在不会有事的。” 顾念也劝道:“这幕后之人既然未得手,一定还会再来找你,现下既然找不到人,不如等她上门。” 苏墨安这才应了。顾念见苏墨宁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警惕道:“师姐,你可别打我的主意。” 苏墨安闻言看了过来,“师姐想做什么尽管做就是,我保证没人看见。” 苏墨宁瞪了她一眼,想想都不行么?若是这第一美人能在她楼里露上一面,她得赚多少银子,不过要是苏墨安向客人们下药,她估计得关门了。 作者有话要说: 苏墨安:我保证没有活人看见 第51章 心上人 四人到苏州时天色已晚,“你们直接去我那住吧,房间还有许多。”苏墨宁回到了自己的地盘,底气十足。 “也好,就丹房旁那院子吧。”从胡耀那搜刮来的药材还没用完,有些留太久了会损失药效的。 “那旁边的院子原来能住人么?”顾念突然问道。 苏墨宁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自然是能的,丹房本就是为师妹哪天会过来而准备的,那院子早就建好了。” 也就是说,当初苏墨安其实根本不用回客栈的,会回来是因为……她么?顾念看了苏墨安一眼,对方却是停了下来。 “苏大夫,别来无恙。”青楼门口的一尊门神问好道。 “原来你还活着。”对比起来,苏墨安的回答就很引人深思了。 “苏大夫还在,我怎么敢先走?”那男子爽朗一笑。 这两人的关系着实让人捉摸不透,似敌似友,听他的称呼,该是苏墨安救过他。顾念打量了一下眼前之人,虽长相阴柔,但眉宇间自带威严,手上的茧也是长期练武所致,再看他标准的站姿,应该是军队出身,品阶还不低。 “你是来交代遗言的?”苏墨安难得对人如此不客气。 “差不多。”男子却没有恼怒,还颇为淡定,“还好等到你来了,不然我的墓志铭谁来写?” “让你的好兄弟写。”话题是苏墨安带起来的,可是听到对方如此轻描淡写,还是有些不悦。 “下葬由他,碑由你。” 苏墨安见他真的不是开玩笑,语气严肃起来:“随我进来。” 那男子也不客气,直接大摇大摆地踏进青楼,一路跟到了小院,坐在椅子上不怒自威。 苏墨安走上去直接捉了他的手探脉,扭头对顾念说道:“你先去整理一下吧。”顾念应了下来,去房间里收拾了。 “你想我给你写什么,方无束,女扮男装从军,中毒而死?” “中间六个字就不必了。” “你从哪招惹的这毒。” “不小心中了计,暗算的箭上带的。” 苏墨安皱了皱眉头,“军医没有给你延缓的药么?” “这不怪他们。”方无束还挺公道,“我可不敢让人探脉,伤都是自己处理的,要不是上个月开始吐血,我也不会想到这事。” “你还有半年。” “还有这么久么?”方无束甚至有点惊喜,“够我去江南玩一圈了。” “那你还来我这浪费时间做什么!”苏墨安有些怒了。 “不是说了么,墓志铭。” “欧阳谨知道了?”苏墨安想到她说对方是给她下葬之人。 “现在还不知,不过,过几天他该会来这里找我,到时候便知道了。”方无束仿佛在讨论陌生人的生死,“我将你留给我的地址留给了他,也不知他会不会进青楼。” “你们怎么样了?” “我走之前他跟我绝交了,说断袖之癖不为世俗所容,他已对我起了不同寻常的心思,深感愧疚,所以决定再不来往。” “你为何不告诉他你是一个女子?” “这等砍头大事,换作是你,会随意说么?”方无束瞪了她一眼,“就算要死了,我也要把这秘密带进棺材里,陪葬品不多,只能自己造些额外的了。” 苏墨安欲言又止,她想了想,还是把话留给需要的人吧。 “对了,听说你把胡耀的心上人拐走了?”方无束突然八卦起来。 “什么叫拐?”苏墨安瞥了她一眼。 顾念走到门口时正好听到那道清冷的声音,淡然地说道:“她是我的枕边人。”她连忙隐好气息,竖起耳朵听,她们应该已经谈完正事了吧? “是我想的那样吗?” “不错。” “你们果然是好姐妹!都好到同进同出了。我就说嘛,你这点能耐还能强迫人家?” 苏墨安捧着茶杯的手一抖,险些打翻,她深吸一口气,将茶杯放好。 “你想的是这样?” “是啊!” 苏墨安想了想,换了个说法:“她是我的心上人。” 方无束仔细看着她,见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有些信了:“你的意思是……” 苏墨安点头。 “你将第一美人睡了?” 苏墨安直接将银针射了出去,方无束多年来的直觉救了她,回头看插在门上的银针,有些欣慰。 “就算是真的,也不用恼羞成怒啊!”方无束看了看她的脸色,“这么多年不见,你总算有些武功了。” “若我当年想起来用毒,你早被我杀了。” “谁叫你当时还不是花医呢?一个刚下山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这不就是送上门让我绑么?”方无束理直气壮。 “现在你可以试试。” “何必和一个将死之人过不去呢?”方无束半分没有被吓到,她早知自己时日无多,“听说顾念武功不错,与我相比如何?” “几年前你除了拔一拔剑威胁我还做了什么其他彰显武功的事吗?” “那我现在给你看看。”方无束真的拔出了剑,见苏墨安没理她,作势要上前。 兵器相接的声音响起,一根银针抵住了剑。 方无束回过头,果然,门上的银针不见了,她笑了笑,手中力气加重,“好快的速度。” 顾念半分未退,眼中光芒灼灼,“何不出去打?” 方无束慢慢卸去力道,反手将剑握在背后,做了个请的手势。 顾念看了看苏墨安,确认无碍,率先走了出去。 苏墨安左手拿着自己的茶杯,右手端起方无束的茶杯,递了过去:“先喝完吧,我去换酒杯。” 方无束一口喝完,久别重逢,确实该喝酒助兴。 “既是切磋,点到为止吧。”顾念在地上捡了根树枝丢过去,自己则去寻了根藤条。 “你善用的是鞭?可传闻中你用的是剑。”方无束见她摆开阵势,有些疑惑。 顾念没说话,微微颔首,然后立刻闪电般往前扑,手中藤条宛如有生命般向方无束进攻。 方无束多的是上阵杀敌的经验,剑法多以群攻为主,力气虽大,但动作多大开大合,被顾念见缝插针的攻击弄得有些狼狈。 传闻不可信啊!方无束一边闪躲,一边寻找机会。之后,她发现顾念也不是很熟练,很多次机会她都没有抓住。发现了这点,方无束的目标就变成了打落藤条,顾念的攻势果然没有之前那么猛了,行动间有了顾忌。 两人越战越胶着,渐渐地,方无束体力流逝得太快,而顾念却没有受多大影响。顾念见对方反应迟缓,脚下变幻,用藤条绕了方无束一圈,见对方没有反应过来,又再接再厉绕了第二圈,然后对旁边提着一个小酒坛的苏墨安邀功地笑了笑。 “当时她绑我还更紧些。”苏墨安打量了一下双手紧贴身体的方无束。 “那我去寻条长些的绳子。”顾念松了手,对无语站在那的方无束说道,“你别乱跑,就算回房我也是要再绑一次的。” 苏墨安见顾念离开,将手上酒坛递了过去,“上好的女儿红。” “不喝了!你没听到她还要绑我么?” “借酒消愁总是没错的。”苏墨安将酒坛放在桌子上,再摆上一个酒杯,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小包药粉,当着她的面慢动作地倒进酒坛里。 “你这么光明正大下药,我会喝那才是见鬼了。”方无束翻了个白眼。 “可这是解药。”苏墨安看她震惊的表情,愉悦地将酒坛摇了摇,然后将里面的液体倒进酒杯,“你就不觉得刚刚失力太快了么?” 方无束:“……” 苏墨安举了举酒杯:“先喝完吧。” 方无束瞪了苏墨安一眼,亏她当时还觉得对方想得周到,现在想来,是太周到了。她拿过酒杯一饮而尽,还不解气,干脆抱着酒坛喝。 苏墨安看她如此豪迈的姿势,摇了摇头,难怪在军中这么久还没人发现。 “晚上睡的时候小心点。”苏墨安好心道:“见了鬼的话,躲起来吧,别吵醒他人。” 方无束呛住了,连忙将酒坛放下,拼命咳嗽,等顺过气来,罪魁祸首早已不知去向。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本来皮了一下想多放一章,看了看存稿箱还是算了 第52章 方无束 苏墨安站在院子门口沉思,不久见顾念当真拿着一捆绳子来,师姐这青楼怎么什么都有? “他都回房了,你还要去么?” “为何不去,我说过回房也要再绑一次。” “男女授受不亲。” “若真是男子,刚刚你还会直接上前把脉么?” 苏墨安:“……罢了,饶了她吧,她中了毒,时日无多了。” “你们如何相识的?” “我刚从神医门出来,下山后去茶摊问路,撞上她带一队官兵和匪徒打斗受伤,她见了我直接将我绑了回去,威胁我给她疗伤,但不准说出她女子身份。” 顾念以为里面还有什么弯弯绕绕,毕竟苏墨安用毒出神入化,却没想到绑她如此简单粗暴。 “我刚下山还只知行医。”苏墨安知她在想什么,“后来她将我留在军中,有一日我给她送药时被一个小兵截下,那人出言不逊,然后她出来寻我时见着了,惩治了一番。告诉我:毒医同根。” 年轻的将领见被她绑来的大夫不懂如何保护自己,语重心长:“这世道,只会救人是会被吃掉的。”转身就对那小兵踹了一脚:“我找来的大夫也是你能动手动脚的?” 这是苏墨安用毒的开始? “我觉得她说的有理,所以我在她伤好后将她迷晕,去完成赌约了。” 顾念:“……”很会学以致用了。这么说来,她还要感谢方无束了,若是没有此人,苏墨安入江湖的第一堂课也不知由怎样的人来教,又要吃多少苦头。看在这个份上,就不绑了吧。 “那她怎么找到这来的?” “我走之前留了信息在桌子上,让她要死的时候再来找我。师姐先我一年下山,一直要我去她那,我便将师姐的地址写了下来。” 结果方无束一来,果然是一副要死的身子,中毒太深,她是解不了,最多也就拖些许时日。不过就算有法子,也要本人愿意试才行。 接下来几天,方无束不听医嘱,没事就拉着顾念想切磋,顾念被她烦了三天,终于在苏墨安的默认下答应了她一次。 两人剑法各有千秋,方无束内力虽不及顾念,但胜在实战经验丰富,两人缠斗了一会,方无束不负众望地吐了一口血。她抬手擦去唇边血迹,朗声道:“再来!” “你都吐血了,还来什么!”传来的是没听过的男子声音。 方无束身形一僵,“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没事,再来!” 顾念却是摇摇头,收了剑走到苏墨安身旁。 方无束这才回过头,“你来了。” 那男子身量纤长,风尘仆仆但气质干净,只是此刻脸上带有怒气:“你留下一个地址就辞官,这是什么意思?” “你既来了,不就是懂我的意思了么?”方无束把刚刚擦掉血迹的手背在身后。 “你一走了之,现在被全军通缉,还不快和我回去解释!” “解释什么?那些信本就是我写的,普通的问候而已,又没泄露军机。”方无束一脸无所谓。 “你知不知道现在事情多严重?那些信分明是我写的,你为何要扛下来?”欧阳谨有些怒了,“我那信确实只是平常问候,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你随我回去解释清楚,不会有事的。” “我相信你,可是他们会相信吗?”方无束定定地看着他,“胡耀的事现在半分都碰不得,你前途无量,怎能被这些子虚乌有的罪名绊住手脚?” “你既知道后果,为何出头?” “她中了毒,还有半年寿命,索性帮你顶了这罪。”苏墨安见方无束犹豫,直接说了出来。 欧阳谨面无血色,嘴唇发抖,过了好一会才说道:“什么时候的事?” “按她体内毒性,该有一年了。” “就是那次么……”欧阳谨攥紧了袖子,“可笑我拼命修习医书,竟没看出你中毒如此深。”那次是他计谋失误,导致本营无人,被敌人钻了空子,是察觉到不妥的方无束及时带兵回来救了他一条命。 “你会医?”方无束大惊,她没见过他看兵书以外的书籍。 “只学了些皮毛罢了,这次不就没看出你的异常么?”欧阳谨有些失落,自嘲地笑了笑,“我一直备着,想等到有一天你告诉我,可惜你一直未开口,就连我向你表明心迹,说要绝交时你也不曾透露半个字。” “我该拿你怎么办呢,我的方姑娘?” 不止方无束,苏墨安和顾念也震惊了,他居然知道? “其实……她还有一线生机。”苏墨安回过神来,既然他不是真的要绝交,那么告诉他应该是最好的选择了,总不能指望那个一心顶罪求死的人吧。 “既她中的是苗疆那边的毒,你们去那求医,或许还有救。”苏墨安料定方无束一个人定不会去,又加了一句,“她这毒越到后面越严重,一个人是去不了的。” “路途遥远,况且人生地不熟,他们怎会帮我们?”方无束立刻拒绝,见欧阳谨在考虑的模样,连忙道:“此事太过轻率,又机会渺茫,且你马上要升官了,好好留在这。”欧阳谨是军中出了名的有上进心,过得节俭又勤奋。 欧阳谨气不打一出来:“当初你说,若你要成亲,必定要先官拜二品,家产无数。” “哦,随口一提罢了,我是女子怎么娶亲?” “可我是男子。”欧阳谨认真道:“论军功,若不是出了胡耀的事,我应当升至二品。这些年我已积攒了些许财产,不说富贵,一生无忧还是能保证的。” “你说的我都做到了。”欧阳谨见方无束怔住了,上前一步,从袖中掏出几张薄纸,“这是之前买的房产,本想你喜欢游历,就在各处置办了几间,若你愿意,从苗疆回来后我们一个个去一遍。”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要死了,半年以后就死了,或许不到半年被捉了回去,也是会死的,你要自毁前程吗?” “我只知道现在在我面前的是我出生入死的战友,也是我暗恋多年的女子,而且即将是我新婚的妻子。”欧阳谨将地契塞进她手中,“我们还有那么多时间未一起度过,你要丢下我么?” “不是这个问题,你没听明白吗?我是将死之人。” “无妨,黄泉路上作伴,也好过寂寥一生。” “我怎么不知道你倒是个痴情种?”方无束偏过头去,“何苦要搭上自己。” “你不愿也没关系。若不去苗疆,半年一到我便自行了断,只是路上人多,你在奈何桥旁等等我。” “你放心,若他做不到,我这就给他下毒。”苏墨安正色道。 方无束横了她一眼,现在倒是热心了? “小束,嫁给我吧。” “这个答案你恐怕要等半年了。”方无束妥协了,她也并非无意,既然他什么都知道了,也不再顾及前程性命,那还有什么理由不接受? 她想活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想了下,接下来可能会出现很多人来补充完整苏墨安的过去 第53章 彼岸 “你刚刚还真想下毒?”顾念清楚地知道苏墨安没在开玩笑,是真的在考虑用什么毒,因为她的手指又习惯性地在袖中轻动。 “要是他反悔,为什么不呢?”苏墨安突然想到了什么,“若你是欧阳谨,你会怎么做?” “不会有这么一天的。” “假如有呢?” “假如有,我便先完成你的心愿,再来找你。”顾念见苏墨安一脸严肃,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颈边,那里还有些凹凸起伏,“墨安,相信我,我说到做到。” 掌下是纤细的脖颈,脆弱得毫无防备,轻轻一折,这世上便再无此人了。 那该是怎样可怕的世界。 “顾念。”苏墨安突然叫了她的名字,“这些话我只说一遍。” “若我死了,我希望你活下去。我不相信前世今生,即使是有,转世人已异。若下一世的我没遇上你,我会遗憾;若是遇见了你,我会嫉妒。再进一步,若再次与你相爱,那个与你在一起的人也不算是我。我是一个自私的人,即使是转世,也不愿与她分享。” “顾念,我不会离开你,这句话有效期到今世为止。”苏墨安认真地看着她,“所以我希望你能记住我,然后活到白发苍苍。” “之前我怎么会认为墨安不会说情话呢?”顾念偏过头去忍住要落泪的冲动,“别总想着死的事情,太不吉利了,我去给你备水,先沐浴吧,洗洗晦气。” 顾念没有答应。 苏墨安垂眸,她是真心说出这番话的,也希望顾念能答应。沐浴时,她低头看向自己光裸的皮肤,左胸口那还有一道浅浅的痕迹,这段时间消除疤痕的药一直在用,但胡耀刺得太深,直到现在还没完全消除。 那道痕迹上,开出了一朵暗红的花,妖娆得诡异。三川河畔,彼岸花开。自那日梦到顾念取代胡耀刺了那剑以后,那地方就渐渐变红,到最近,已经能看出完整的形状了。 她每日都给自己把脉,却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这才是最让她忧虑的,自己的身体已经在变化,她却感知不到带来的影响。 彼岸花象征着什么,苏墨安是知道的,她做了最坏的打算,或许身体里的问题一旦爆发,就是她的死期。她的脑袋上悬着一把剑,但她不愿别人也因这剑而恐惧,尤其是顾念。 她是一个自私的人,她想顾念活下去,却还要求对方记住自己。记住自己,然后呢?然后,不要有他人,孤单一生么? 真是令人厌恶啊,苏墨安。难怪顾念没有答应你,这心思太过强人所难了。苏墨安抚上左胸口,波光潋滟中,那朵花仿佛活了过来,在水波上微微摇晃。 晚上,二人一人翻着古籍,一人翻着剑谱,都不再提起那个话题,但两人心思却是绕着百转千回。 第二日,顾念起了个大早,去敲苏墨宁的房门。 苏墨宁一脸阴郁地来开门,却是看到扰人清梦的顾念脸色比她还要沉重,于是她打了个哈欠,让顾念进去。 “师姐,墨安最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没有啊,你不是一直都在么?没发生什么事。” “那你教我把脉吧。” “你学这个做什么,师妹医术卓绝,有她在就好了。” “若是她瞒了些什么呢?” “应该没事的。”苏墨宁见顾念如此严肃,也凝神想了想,“那日我给她把过脉,确实是没有异常的。” “墨安可有什么仇家?” “除了那老妖妇,好像也没有其他人,不过师妹行走江湖这么些年,又是这性子,应该会有一两个仇家吧。但是也别担心,以师妹的本事,一般人不会招惹她的。” 所以,招惹她的就不是一般人吗? 为什么苏墨安会突然谈到死?一定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她还是太弱了,苏墨安都不愿让她知道。 苏墨安随着顾念的醒来而醒来,听见关门的声音后,她闭着眼,躺了会,才爬起来穿衣。 “我送你的那小瓶忘川,可还有?” “你一大早就是来问我这个的?”花雾倒是起了,只是对苏墨安的到来感到奇怪。 “我来是想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这么神秘兮兮的。” “若我遭遇不测,你便将忘川给顾念喝下,越早越好。”苏墨安一脸严肃,“放在水里递给她,别说是伤药解药或者我留下的。若她没心思喝,灌进去也行。” 花雾沉默,视线若有若无地飘向门口。 “放心,我正在做新的忘川,只是还需要些时日,做好了我再交给你,不会让你吃亏的。” “我不是在纠结吃不吃亏。”花雾难得地也严肃起来,“你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会遭遇不测?” “人有旦夕祸福,早些备着总是好的。” “那之前你怎么不和我说?” “之前你不是没跟着吗?” “我拒绝。”花雾认真地看着她,“顾念她不会想要失去这段记忆的。” “她若不失忆,失的就是命了。”苏墨安想到顾念那天的转移话题。 “就算是丢了性命,也是她自己的选择,你这样决定让她忘了你,是不公平的。” “如果我死了,你觉得她会不会完成我的遗愿?” “当然会。” “那好,我现在便告诉你,我想她活着,这是我的心愿,等我死了,就是我的遗愿,这样算来,也是她自己的意愿了。” 花雾:“……”她第一次听到这样理所当然的逻辑,问题是听下来甚至觉得十分通顺,苏墨安不去当说客真是可惜了。 “若是她要寻死,你会拦么?” “会。” “以你的武功,再加上师姐的药,该是能拦住一会,但她总能找到机会的。”苏墨安循循善诱,“给她喝忘川,是最好的选择了。” “你不后悔么?” “不会。”让她忘了我,已经是反悔过的选择了。 “我答应了,你放心,我会把忘川随身带着的。” “那好,多谢!”苏墨安认真地道谢,起身准备离开。 “等一下!”花雾慌忙叫住她。 “怎么了?”苏墨安疑惑回头,却发现花雾一脸抱歉。 “对不起,我忘了我要说什么了。”花雾见有人影一闪而过,才松了口气。 苏墨安:“……”今日有求于她,便不和她多计较了。 顾念回到房门口时,深厚的内力让她能听到房间里的响动,是衣料摩擦的声音。 顾念在门外没有克制地走了几步,果然房内声音停止了。她这才轻轻地推门而入,苏墨安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仿佛从未醒过。 顾念上前在她眉间落下一个吻,然后便走到桌子旁拿起上面的剑谱。定是她还不够强,不够强大到苏墨安可以依靠她。 苏墨安闭着眼睛,那轻如鸿毛拂过般的吻,泛起了一圈涟漪。刚刚顾念俯身下来时的香气还萦绕在她的呼吸之中,是熟悉的味道。 顾念知道了。苏墨安心想。 花雾房间的熏香,实在是太容易沾上衣服了。 第54章 红妆 苏墨安走后,花雾没有起身,果然,不一会门被敲响。 “进来吧。”花雾叹了口气,她这是招谁惹谁了,怎么一大早都往她这里跑? “你知道我在门外?”顾念小心掩好门,走了过来。 “我的内力虽比不上你,却是比她好多了。”花雾镇定自若,其实是她这种飞檐走壁偷听情报的事干多了,警觉性高,而且应该是顾念听到苏墨安的话一时激动,才让她发现了踪迹。 “那你还答应她。” “你不是知道了么,我带着是一回事,你不吃又是另一回事了。” “既然带了药,不如多带一颗活阎王,墨安她吃了两颗了,估计手中无现成的,若遇危险还能救她一命。” “合着苏墨安送我的生辰礼物又被你们俩订回去了?” “得了吧,你闯皇宫那日,墨安给你喝的保持清醒的药一看就是极品,你那亏损的血气也是一顿顿补回来的,再加上为了你那一身鞭伤而每日供给你的药,算来怎么也不算你吃亏。而且,我们只是预备着而已。” 花雾:“……”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顾念这算账的本领也是一等一的好。 “带着便带着。”花雾去拿了纸笔写信,“忘川我还放在别处,我先让人送过来。她很不对劲,我且去派人查一查。” “你们当初同行时,可有什么难缠的仇家?” “这倒是没有,我们规矩得很。”花雾信誓旦旦,就算她去探了几次消息,但也没人发现,应该是不会招惹上人的。 顾念见没有什么消息,告辞回去,苏墨安果然在装睡,她也不点破。自从上次染上十二月,她对自身的气味便十分注重,出来后自然也闻到了花雾房间带出来的熏香,于是偏偏要让苏墨安闻到。要让对方知道,她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所以若是出了意外,她仍然要随之而去,没有半分忘掉的可能。 房内两人心照不宣,各自有各自的打算。 到餐厅的时候,方无束罕见的没有缠裹胸布,以女子之姿出现在众人眼前,银铠之下是红妆。高高扎起的马尾英姿勃发,修身长立,作为男子时偏阴柔的相貌此刻看来雌雄莫辨,透着一股中性美。 欧阳谨眼前一亮,连忙起身:“小束,真好看。” “现在她既然被通缉,你们该如何去苗疆?” “通缉的是男子,我可是个女子。”方无束满不在乎。 “这么说你这是打算走了?” “吃完饭就走,早点治好早点去游历。” “你走后,不会有人顺着找过来吧?” “苏姑娘放心,除了我没有其他人知道。”欧阳谨答道。 “找来了又如何,传了我几年断袖,还不许我兴起逛逛青楼么?” 苏墨安没有答话,方无束和欧阳谨早早吃完饭便离席去收东西了。顾念这才问道:“可是和朝廷有什么过节?” “花雾,现在是谁掌权,皇帝还是太子?” “之前的太子刚刚登基,只是之前的皇帝变成太上皇,仍然上朝在旁听政。” “那就还是太上皇说事了。”苏墨安叹了口气,“我估计不久就要开始找我了。” “因为你救过他?那不是好事么?”花雾疑惑地问道。 “我当时对他可没多客气,而且,我虽给了他一颗药,但他必定不会自己试的。所以一旦他从副将那知道我,一定能猜出我是那天的太医,然后让我去替他解蛊。” “我传信给副将让他别说?”顾念反应过来,看了看花雾,想让她帮忙。 “现在京城局势紧张,递消息风险太大了。” “要不是我,你们也不会卷进这事。” “不关你的事。” “那之后便学方无束扮作男子吧。”顾念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对着苏墨安放柔了声音,“夫君?” 这一句喊得百转千回,把苏墨安吓着了,她僵硬了半边身子,“你喊我?” “墨安不觉得一男一女出去,扮作夫妻更好么?”顾念挑了挑眉,“墨安与我同龄,还想做我兄长么?” “可我的男装也示过人。” “比如青楼?”顾念语气柔和,“墨安之后还想再去见哪家的姑娘?” 苏墨安:“……” “那就男装吧,早些准备,若是等到方无束他们引来了什么人,就已经来不及了。” “还没影的事,瞎操心什么?”苏墨宁听她又要走,有些不舍,“师妹,今晚我会上台,你也要走么?” “不走。” “那好,今晚你记得来看。”说着苏墨宁对着花雾柔媚一笑,“花小姐可别忘了曲谱。” 今夜注定是热闹非凡,楼里人满为患。有一女子缓缓地从天而降,大红的裙子惹人注目,裙裾摇摆间修长的腿若隐若现,脸上精巧的面纱遮去一半容颜,但眉心红色的花朵正开的艳丽,连着那桃花眼也顾盼生情。美人踏着舞步巡视了周围,突然眼前一亮,挑眉摇摆起纤细的腰肢,踩着鼓点向一个方向走去,那一方的宾客激动起来,各个伸手想要亲近些。那女子却是灵活得很,用手中的罗扇一一挡去,如鱼入水中,直直划开人群。 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由得跟着美人一路从台上走到台下,走到人群尽头,有一人一身华衣,闲闲地倚在柱旁,嘴角带笑。 美人见他如此漫不经心,似是有些恼意,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柔若无骨地要靠上去,那惹得全场人羡慕的男子却不领情地往后退一大步,从袖中抽出几张纸,递了上去。 美人低头粗略地看了一遍,心里有计较,也没再更上前一步,看花雾松了口气的模样,心有一计。 “公子此番前来,是为了和宁儿一度春宵吗?” 周围吸气的声音此起彼伏,这花魁从来高高在上,卖艺不卖身,今晚要拍卖初夜了吗?顿时周围人的眼光大胆了起来。 花雾看苏墨宁不怀好意的目光,心里警报不停,她认真的从衣服里拿出银票,然后很无辜地摊给苏墨宁看。她此次出门只是看个热闹,只带了两百两,看周围人的反应,应该是不够的。 “无妨,宁儿对公子喜欢得紧,赊账明日再补也是可以的。” 花雾知道苏墨宁这是打定主意要坑她一笔了,只希望这些宾客不要出价太高,不然她可能要跑单了,于是她看了眼大门,盘算待会悄悄出去。 苏墨宁看到了花雾的小动作,她感受到周围跃跃欲试的目光,坏心眼地摘下了面纱,然后将面纱放在了花雾的银票上面。 花雾听着周围比刚刚还大的骚动,对眼前人祸世妲己的妖艳容颜无动于衷,她只看着那块面纱,想着又要多花一大笔钱了。不就是蹭吃蹭喝蹭住了一路么?她已经派人找来珍贵的曲谱,晚是晚了点,但是总比没有好不是么? 苏墨宁看出了她的肉疼,心情愉悦地在被包围之前抽身离去,剩下花雾苦笑着被嫉妒的目光淹没。 毕竟是临时起意,这次来的宾客也没有做多少准备,因此拍到一千两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歇了心思,花雾内心大定,一千两还算能接受,她正要加价一百,就听到婉转的声音传来。 “一千五百两。” 花雾抬头,苏墨宁玩味地看着她,“没人规定我自己不可以出价吧。” "两千两。"花雾一狠心,直接加了五百两,她希望苏墨宁看在她这么识趣的份上饶过她。 苏墨宁似乎还想继续,但好像被身边的人制止了,她偏过头有些不满,很快又被哄好,然后闭嘴不言。 花雾是真的肉疼了,平常虽然置办资产不在乎银两,但是被莫名其妙坑走一大笔钱心里还是很难受的。 花雾被老鸨殷勤地请上去,给她开门的是苏墨安,看来刚刚是苏墨安阻止苏墨宁加价了。 “公子还真想来与我共度良宵么?”苏墨宁正在对镜卸妆,见她进来,调笑道。 “又不是没度过。” 苏墨安和顾念一下子看她们的眼神就不一样了。 苏墨宁:“……”这是什么鬼回答,她们什么都没发生啊。 “师妹,其实……”苏墨宁欲要解释。 “师姐,我们懂的,我们有事先走了。”顾念拉着苏墨安脚底抹油,走得飞快。 花雾和苏墨宁看着关上的房门都陷入了沉默,苏墨宁咬牙切齿地说道,“公子说笑了,我们何时度过?” “那晚从将军府回来,不是你提的么?”花雾见她恼怒,也不慌了,施施然坐下来,自己给自己倒酒,“宁儿不记得了?” “记得,公子在地上睡了一夜,身子骨果然硬朗,第二日也便只有一点小感冒。” “所以今日我是不会再睡地上了。”花雾花了两千两,十分有底气,“总要让我的银票值当吧?” 苏墨宁嫣然一笑,继续卸妆,“如此,公子自便吧。”她本就爱逗弄人,既然花雾送上门来,她便不客气了,苏墨安对她的挑逗毫无反应,花雾可就不见得了。 第55章 禾生 “师姐,你可要与我们同行?”苏墨安怎么也在青楼中住不惯,勉强留了几天仍然想走。 “若是怕那太上皇找你麻烦,大可不必担心,最近他应该忙着给公主准备婚事呢!”花雾买了苏墨宁“初夜”后,在苏墨宁面前老老实实,听话的不得了,生怕苏墨宁又一时兴起来勾她。因此在接到苏墨宁的暗示时,赶忙说道。 “哪位公主?”顾念突然问道。 “还有哪位,不就是那个三年前订婚结果一直拖到现在的长乐公主么?” “还是早些走吧,这个婚礼看来是举行不了的。” “为何?”这事已经张榜天下皆知了,还能改么? 何乔带她参加过几次她们小圈子的聚会,那位公主也在其中,提起未婚夫都是不愿再谈的态度。后来何乔对她说,一定是又在想拖延的理由了。这位公主对她的未婚夫很是微妙,一方面当年力排众议请旨赐婚,当时还在民间传成了佳话,一方面又想各种理由拖延婚期,以至于每次婚期将至,大家都在猜这次的借口还会不会更荒诞。 顾念将她知道的说出来,花雾却是反驳道:“那只是之前吧?现在这准驸马爷可是摇身一变,成了大功臣,身居高位,可不是以前太子的一个幕僚可以比的。” “这般看来,还是有些本事的人,竟能忍皇室这么久?” “这还不好理解?荣华富贵,身份地位,洞房花烛,熬出头都有了,忍一忍有何不可?”花雾对这些朝廷的人一直都无甚好感。 “这准驸马爷,叫什么?”苏墨安突然感兴趣起来。 “禾生。”花雾沾了些水,在桌上写下这两个字,一般人都会以为姓何。 “这姓倒是少见。” 苏墨安却似在回忆什么,然后问了句:“朝中有几个禾大人?” “同姓的没有,发音一样的倒是有几个,那丞相不就是何大人么?” 苏墨安没有再问了,应该不是那个人,那人才不会为着荣华富贵委屈自己。 “师妹,再在这留几日吧,之后我跟你们走。”苏墨宁慵懒地躺在榻上,摇着扇子好不惬意。 “墨安,便歇息几日再走吧,反正也还没定目的地。”顾念想到了什么,也站在了苏墨宁那边,“今天我们去置办些路上要用的东西。” 苏墨安见顾念突然精神起来,有些奇怪,于是应了。 下午的时候顾念换了身淡粉色的长裙,苏墨安没见她穿过这个颜色,也没见过这个款式,惊艳了一瞬。顾念见她发愣,笑了笑,将手中的蓝色长裙递了过去。 “我看你平日里的衣服也没有换新的,便自作主张为你买了一套。”顾念将长裙比划了下,嗯,她报的尺寸正好,不枉她天天上手量。 苏墨安见她认真,道谢后去屋内换衣服,出来后顾念绕着她看了一圈,然后又去首饰盒中拿出一个簪子,将苏墨安压在镜子前坐下,为她换上。 “配这个正好。” 苏墨安看着镜子里蓝色的簪子,这是那次在京城买的,顾念竟然还带了出来么? “墨安可喜欢?”顾念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很好看。”苏墨安一眼便看出了这两件长裙料子相同,上面的暗纹一模一样,也不知顾念是什么时候去买的,尺寸竟然也正好。只是穿惯了白衣,陡然间换了个颜色,让她有些不习惯。 顾念看出她的别扭,拉着她出门,两人手牵手,一粉一蓝,顾念虽遮去了容颜,但身材姣好,苏墨安也气质出尘,两人走在一起很是惹眼。 一些公子哥聚在一起看她二人逛街,边看边讨论,总算有几个被推了出去,想要搭讪。 粉衣那个待人柔和,蓝衣女子则表里如一,沉默而冰冷,于是前来搭讪粉衣女子的便更多了。 苏墨安脸色一沉,这些人还没完没了了?她就近拽着顾念进了一家戏园子,想要找个包间。 不巧的是,这里刚刚被人包下,苏墨安和那个包下这里的人遥遥对视一眼。 “师父?”说话的却是顾念,脸上是不可思议,那个人从容貌上来说是程星无疑了,但他的动作一看就不像是有内力的,所以她有些犹豫。 那位公子对旁边的人说了什么,她们便被请了进去。 “他是你师父?” “应该是,程文的易容术是从师父这学的,不过这就是他本来的容貌,当年师父出名之时用的才是假脸。” 苏墨安不说话了,更紧地握着顾念。 两人上了楼,这才发现同桌还有一个女子,有些眼熟,气质高贵,旁边的侍卫多半是保护她的。 “师父?”顾念想了一会摘了面纱,“你还记得我么?” 苏墨安是真的没有想到传闻中的程星看起来这么年轻,而且,还是一个旧识。 “怎么会不记得?我可一直在关注你的消息。”男子偏过头对苏墨安笑了笑,“这位就是苏姑娘了吧?” 苏墨安不知道他装作不识是为了什么,不过顺着他总没错,于是点了点头,装作第一次见。 “不知阁下是?”苏墨安当然知道顾念的师父叫程星,但他既然不是那张脸,总该换了个身份吧。 “禾生。”男子大方的报上名讳,顺便还介绍了下那位女子,“这位是三小姐。” 苏墨安和顾念同时沉默,今天上午讨论的主角不仅站在她们面前,还是她们的故人,那女子身份看来是三公主了。 长乐看起来认出了顾念,对她眨眨眼,“顾姑娘,出来聊会吧。”顾念去过的几次,长乐都是穿得雍容华贵,妆容精致,此时仅着淡妆,倒有些小家碧玉的味道,所以她一开始没认出来。 “既如此,苏姑娘便与我一起等会吧。”待长乐和顾念出去以后,禾生挥手让旁边站着的人离开了。 “禾大人,你瞒我瞒得很好。” “你也越发有本事了,还和我的徒儿走到一起。”他这个小徒弟可鲜少亲近些什么人。 “顾念很好。”她还是不习惯这么一张年轻的脸以一副长辈的样子说话。 “我的徒儿当然是好的。” “你另一个就未必了吧。” “当初我看他心思不纯,就没有教他武功,还废了他的丹田,只是没想到如此他还不死心。” “你既一直在京城,那你可知顾念被你的好徒弟算计了几次?” “我也不能偏袒谁不是么?何况当初废了他的丹田,我已经够愧疚了。而且,不还有你在么?我看她武功精进了不少,该是你的功劳了。” “你留在京城,是为了她?”知道那女子的身份后,苏墨安就了然了,禾生不是为了什么荣华富贵,只是为了一人而已,若是如此,也便说得通了。 “马上就不是了。”禾生看着下面的戏子,“小徒儿回来估计会向你问忘川的解药,你只说没有便是。” “怎么?” “我骗殿下说我喝了忘川。” “忘川哪有这么好得,还人手一份么?” “我那份是殿下找了许久寻来的,自然是真的,只不过被我换掉了。” “她既让你喝,为何还要解了?” “估计是没想到太子虽然登基,但太上皇不放权,新帝名存实亡,他们还需要我谋划。” “你知道还留下来?” “我既答应帮她,就一定会帮到底。只是这是我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了。”禾生手指随着戏子微动。 “你可还唱过戏?”苏墨安随着他的视线望下去。 “没有。” 苏墨安回想起那年在台上俊俏的小生,台下空空荡荡,仅有她一人。禾生当时对她说,他在等一个人,什么时候那个人来了,她便可以走。苏墨安便端坐着,看他一曲曲地唱,看他音至嘶哑,看他唱到词穷,最后倔强地在台上站到天明,接着哑声道:“我从不做没有希望的事,可唯独这次我想试一试。” “你看到希望了吗?” “没有,也不打算再继续试了。”禾生依然如当年般的洒脱。 “你的内力……” “苏姑娘知道如何说吧?走火入魔导致经脉错乱,没得治,可别说错了。” “我不会骗顾念。” “你若不骗,我可就让副将松口了,太上皇最近问那夜的太医可是问得紧。” 苏墨安:“……” “听说那个太医又娘气又没规矩,若是抓到要先治个大不敬。” 苏墨安:“……”娘气是皇帝能说出来的话吗?是你自己加的吧! “唉,这花医可是大功臣,我还是让副将说出来吧,不好拦着她受赏。” “禾大人还是注意些身体的好,走火入魔后遗症可不止内力全失。” 苏墨安定定地看着他,所以说她生平最恨被人威胁了,被同一个人威胁两次,还是一个不能惹的主,很是烦闷。 禾生意气风发,好不得意地也回望她。 顾念和长乐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二人深情对望的样子,同时皱了皱眉。 作者有话要说: 忘了定时了。 第56章 夫人 顾念知道自己的师父就是禾生的时候,就因为之前聚会时的事而对这个公主殿下没有半分好感。之后将她叫出去,让她去问苏墨安忘川的解药,问起师父为什么会喝时只说不小心。程星是怎样的人物,忘川又是如何难得,不小心喝下去,当她是傻子么?因此她本就不悦,此时见长乐竟也皱了眉头,心里有些惊讶。 不管如何,总不能让这两人继续看下去,顾念收回心思,叫了句:“师父!” 禾生回过头,温声道:“谈完了?” 苏墨安:“……”刚刚他威胁自己的时候可不是这个语气,知道禾生就是程星,她这才后知后觉发现顾念与他有些相似。 顾念最初也是传闻中那样的温婉美人,后来,平常倒也温和,只是一遇到自己的事就变得易怒,还喜欢乱抛暗器。禾生当年为了那位公主也没少发怒,这该不会是顾念学着禾生的吧。 “师父你这几年遇上了什么事?”她记得他武功应当比现在的自己还要高,怎么如今一眼望去就是个普通人的样子。 “为师出门云游时,悟道有误,走火入魔导致静脉错乱,内力全失,怕是再也不能习武了。” 顾念看了看苏墨安,想让她为师父诊治一番。 苏墨安还在纠结要不要骗顾念,顾念已经等不及要上前注内力查看了。 “我方才看过了,确实如此。”苏墨安看禾生也不躲,反而转头对她诡异一笑,连忙在顾念触到前发声。 顾念若是再探,就是不相信苏墨安的判断了,于是她听到后收回了手,低声道:“怎么会这样?” “世事无常,为师也不能幸免。”禾生对顾念道:“我们此次要去郑州办事,徒儿可要一起?” 这个邀请来的奇怪而突兀,苏墨安却是眼神一动,在顾念询问她意见时,点头应了。 “我们现下也无事,便随师父去吧。”顾念应了下来,“不知何时出发?” “明日在城门会和吧。” 在回去的路上,苏墨安整理了下思路,说道:“你师父看起来比你大不了多少。” “他虽年少,但才华横溢,文武双全,教我们绰绰有余。” “你掷暗器的手法也是他教的?” “是,师父说剑可能不在身边,但是周边的任何东西都能作为暗器。” 行,根源找到了。 “对了,忘川可有解药?” 苏墨安又开始纠结了,已经骗了顾念一次,还要骗第二次么? 顾念耐心地等,那公主并非良人,师父忘了也好,只是这解药,有是最好不过了。 “有。”苏墨安还是回答了,反正禾生也没真的喝忘川。 “那墨安做一份吧,需要什么药材我去寻。” “让公主派人不就行了?” “我给自己备着的,做什么要公主去?” 苏墨安沉默半晌,说道:“不必了,既然你知道了,我便不会再用了。” “墨安竟知道是公主要解药,真是神机妙算呢。”顾念直视她。 “是你师父告诉我的,说公主一直在为他找解药。” “那你觉得师父是想记起来还是忘掉呢?” “忘掉吧。”苏墨安斟酌道,总觉得顾念有些可怖。 “那他为何还要替他们做事呢?” “毕竟有一纸婚约,虽然忘了,但也要帮衬一番。” “师父对没印象的陌生人比对我们还要负责,真是奇怪啊。”顾念音色柔和,却是让苏墨安警觉起来。 “可能……又再一次爱上三公主了吧。”她忘了禾生曾经给徒弟一人丢一本秘籍就跑路的事情了。 “那记起来不是更好?既他一直在京城,也知你我关系,若如此,早该上门了。”他可从来不是会客气的人。 苏墨安叹了口气,“他没喝。”她真的不想骗顾念。 “墨安的记性可是越发的差了,不要哪天忘了我才好。”顾念这才笑了笑,“罢了,既然师父已经备好了说辞,我便不为难你了,之后我总会知道的。” 苏墨安松了口气,顾念若是再追究下去,她可要和盘托出了。 两人回青楼将此事告知,苏墨宁闷闷不乐了一会,还是决定明日一起出发。花雾则拉着苏墨安低语:“我之前让人去拿的忘川还没送到。” “这么久了,怎么会?” “不清楚,大概有事耽搁了吧。” “无妨,我不打算用了,既然没到就别送了。” “若是有什么事,一定要说。”花雾严肃地绷紧了一张脸。 “好。”可若是说了没用,又何必要多几个人忧虑? 晚上二人收整行李之时,顾念叠着衣服,突然问道:“墨安路上可要着男装?” “不用了。”副将是禾生的人,自然是不会说的。即使之后皇帝顺着当时京城流言查到她头上,也是很久以后的事了。只是禾生既然能掌控到这个层次,为何还会让三皇子有机可乘? “可惜。”顾念倒是没有问原因,总归是与师父有关吧,“看来是墨安不喜这个称呼。” “两个女子,学那一套做什么?” 顾念不说话,有些低落。 “若真要喊,夫人便可。”苏墨安见状,半天挤出这么一句话来,她只是觉得一个女子被喊男子的称呼有些怪怪的。 顾念欢喜起来,既而又摇摇头,“这个称呼以后再喊,墨安还未嫁与我,不妥。” “嫁给你?” 苏墨安闻言仔细瞧了瞧她,顾念很是认真,说这话也顺畅,似乎觉得两个女子成婚十分理所当然。这就怪了,神医门内风气如此,她还能理解,顾念在江湖这么久,竟然能接受的这么快。 “你娶我也可。”顾念只当苏墨安在纠结谁嫁谁的问题,突然眼前一亮,“墨安不觉得连名带姓喊我很是生疏么?” “你我尚未成婚。”苏墨安知她意思,但那两个字让她来开口喊实在是很难为情。 “不用在意细节,反正迟早要嫁,早些喊也无妨。” “不行,婚嫁是大事,要按规矩来。” “墨安果然同意娶我了。” 苏墨安:“……”这个主题是否变得太快了,不是在讨论称呼么? “求之不得。”苏墨安本就没想否认。 “心与君同。”顾念反复摩擦自己的手指,想要按捺下迫不及待的心,一想到为了苏墨安穿上大红嫁衣,她就止不住的兴奋。要快点才好,快些解决掉苏墨安的心事,然后宣告彼此的所有权。 想到这里,眼前又浮现了当初客栈对苏墨安白皙后背的一瞥,那瘦削的肩头和突出的蝴蝶骨在脑海中渐渐清晰起来,念头一转,往下是收紧的腰线…… 顾念心头狂跳,情不自禁上前环抱住苏墨安的腰,轻点记忆中的部位,果然一边有一个微微凹陷的腰窝。她着了魔,手在苏墨安背上游弋,这布料光滑是光滑,就是太碍事了些。 苏墨安不知道顾念在嫌弃她的衣服,只是如往常般回抱住顾念,她也很享受与对方亲近。 顾念感知到苏墨安的回应,心里蠢蠢欲动,她拉开距离,对上苏墨安澄澈明亮的双眼,心思歇了下来。 顾念在心里安慰自己:别急,这个人总有一天会是你的,从身到心,从里到外。 那现在收点利息也无妨吧?顾念寻着苏墨安的唇吻了上去,她轻易得到许可,顺利地滑入微启的双唇间,寻着那条温暖的舌头轻轻纠缠。 这便是她的墨安了,谁也夺不去,谁也抢不走,就是阎王来了,也绝不让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接下来事情比较多,改为两日或三日一更 第57章 尹家 花雾不知想到了什么,拉着苏墨安去了关着苏易的房间。 “我们要去郑州了,你可有话要带?”花雾对毫无反应的苏易说道。 “郑州?”苏易睁开眼,“尹家?” 苏墨安听到这个的时候眼神一暗。 “不错,我会去一趟。” “苏墨安,胡耀告诉我何乔死了。”苏易突然打起精神来,转而看向了一直没说话的人。 “是。” “那便算你输了吧?” “可这毒并非出自你之手。” “只要是我下的,就应当作数。” “你想提什么要求?”苏墨安懒得和他扯,放他离开是不可能的。 “带我去郑州。” “让你踏进地界便可?” “若你帮我,我便将知道的事全说出来。” “成交。”苏墨安半秒也不想多待,看到他便想起师父因他而失踪,总会控制不住情绪。 一行人到郑州门口,苏墨安率先说道:“我们有事要离开一趟,之后再来找你们吧。” 禾生也没让车夫停,自顾自说道:“我还以为我们都是去尹府呢。” “你也去?”苏墨安垂眸,不知禾生是去做什么的,若是他有心要拦,有些事怕是不顺。 “我既邀你们同行,自是目的一致。”是目的,不是目的地,禾生当然知道苏墨安此次来是想做什么,他也乐于帮个忙。 也对,尹家是太上皇的心腹,此次过来该是新帝忍不住了,要拿尹家开刀。苏墨安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大腿,只希望尹家会喜欢这份大礼吧,不然她不介意再送他们一程。 尹家得了消息,早早地出来迎接,即使彼此心知肚明此番的目的,但尹素还是表现得十分恭敬,给足了禾生面子。 “这位是三小姐。”禾生率先下了马车,然后让下人们去扶长乐,自己则对尹素介绍。 尹素知道这便是三公主了,行了个君臣之礼,长乐微微颔首,面带不虞,之前都是禾生亲自扶她下马车的。忘川的解药到底何时能找到,她已经有些不习惯了。 “这是我的小徒儿,和她的好友。”禾生故意隐去了名字。 “不知两位小友如何称呼?”尹素对禾生带来的人都十分看重,毕竟对方是来找茬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像几年前那样唤我便可。”苏墨安一直低着头站在顾念身后,因此尹素一开始并未看清她的容貌,此时苏墨安抬起头,他终于看清了长相,惊得后退一步。 “我想想,替死鬼,是这个称呼吧?”苏墨安歪头想了想,还是有些不确定,毕竟当时好像没怎么喊她。 顾念察觉到苏墨安的情绪变化,攥紧了她的手,面色不善地看向尹素,听起来此人必定曾经对苏墨安不利。 “姑娘记错了罢,你我从未遇到过,何来这等称呼?” “我听说人老了,记性都会不好,尹国公也的确到了退休的年纪了。”禾生笑眯眯地接过话头,哥俩好地拍了拍尹素的肩膀,“放心,尹家的后辈都是年轻有为之辈,自然能得到陛下的重用。” “禾大人说笑了。”尹素回过神来,不再看苏墨安,只是脸色自然是苍白着。 “劳烦大人安排了。”禾生点到为止,此刻尹素显然是没心情和他斗的,不如先休息休息,探探情况。 尹素魂不守舍地将他们带进府,顾念和苏墨安同住一间,禾生则选了个离她们最近的房间,三公主见状,直接走过他们身旁,去了另一边。 “墨安,你可以说了吧?” “之前离开军队后,我第一个到的这里,路过时救了这一家的小少爷,后来这少爷死了,尹家推到我身上,费了很大一顿功夫才从衙门中出来。” 苏墨安必定还有细节没说,衙门最擅屈打成招,进去便不容易出来,只是苏墨安当时已会自保,应当没吃什么苦头吧?苏墨安哪里都好,就是太喜欢藏事情了,不管什么事都自己担着,这点着实让她不喜。 晚上尹素设宴为他们接风洗尘,尹家人表现不一,但看到苏墨安时都不约而同地露出见了鬼的表情。苏墨安淡定自若,姿态优雅。顾念自是看到了这群人的表现,想来是以为苏墨安当时应该死在衙门了。 即便苏墨安出场带来了极大的震撼,也不能遮去众人对顾念的关注。三公主地位高贵,且已订婚,未婚夫就在同桌,自是没有人敢一直看,但顾念容貌倾城不说,身旁也无其他男子,自是很容易引发众人的心思。 尹扶恩的视线没有离开过顾念,见她与苏墨安亲近,摇了摇头,喝了几杯酒壮胆,上前去搭讪。 顾念本来不想应付,后来想到了什么,也便和颜悦色地对他说话。苏墨安在一旁默默吃菜,注意力放在了禾生身上。 禾生正和尹素相谈甚欢,两人大有知心好友的架势,苏墨安叹口气,官场就是虚伪,也难为禾生能忍着脾性一呆几年。蓦地,苏墨安感觉到一股新的视线,她偏头望过去,三公主还未收回目光,见她看来,淡定地移开视线。 有趣。苏墨安在心里想,这公主的表现可很不一般,她继续毫不遮掩地看着禾生那边,她想知道禾生此次来究竟要做到哪一步。 顾念起初还能微笑着和尹扶恩谈话,之后脸色越来越差,已经将近面无表情了,对他提起的话头也冷淡得很。尹扶恩本来越谈越兴奋,此刻看她漠然的回复,也不知是不是自己说错话了,懊恼地想要补救。 “墨安,我出去一趟。”顾念凑过去对苏墨安道,然后询问尹扶恩茅房位置。 尹扶恩也不管合不合礼数,当下表明要给顾念带路。苏墨安听了这个才有点反应,收回视线用询问的眼神看了顾念一眼。 顾念摇摇头,跟着尹扶恩走了出去,苏墨安皱了皱眉,自己也跟了上去。 顾念走到一个拐角处便停了下来,她知道苏墨安跟着出来了,心里高兴了些,她喊住尹扶恩。 “尹公子可是认得我的好友?” 尹扶恩本来对顾念主动和他说话很是激动,听到内容后如被泼了一盆冷水,他斟酌了下语句,才开口说道:“认识倒说不上,只是我之前有个大哥,在几年前因她医治不当而身亡,父亲将她送往了衙门,我没想到她还活着。” 没什么有用的信息,顾念有些生闷气,那她一晚上忍着和他聊天是为了什么? 尹扶恩见顾念失望,想了想,终于又挤出了一些话:“姑娘这位好友心性倒也坚毅,衙门里问话的杨鎏来这里之前是大理寺的,听说是因为手段残忍才被贬,她能在杨鎏手中活下来,也算本事了。” 杨鎏,顾念记住了这个名字。 苏墨安遥遥跟在后面,也不知他们二人谈了什么,顾念往她这看了一眼,然后抛下尹扶恩走了过来。 “墨安终于愿意看我了。” “我何时不愿了?” “我虽在与别人交谈,却也知道墨安一直看着师父。” “有些好奇罢了。” “墨安怎么不拦一拦这搭讪之人?” “你愿搭理他自然是有理由的,我对你一向很放心。” 可她倒是希望苏墨安不那么放心了,吃醋的对方是什么样子,她很想见一见,一定相当可爱。 “对了,花雾呢?” “她带着苏易去客栈住了,说是有些事要办。”苏墨安想了想,继续说道,“我怀疑花雾当时故事里的双胞胎兄妹之一在尹家,不然他们俩反应不会这么奇怪。” “这好办,打听一下是不是有人的配偶去世便行了。” “到时候直接问花雾吧,她应该知道的多。” “也对,花雾可不像墨安,她事情总是讲得详细。” 苏墨安:“……” “墨安瞒下来的是什么,我自会查清楚。”顾念牵起她的手,“过去也就罢了,你的未来我可不会再错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6.6是一个不容错过的日子 第58章 杨鎏 苏墨安每日足不出户,对前来找顾念献殷勤的尹扶恩视而不见,不知在捣鼓些什么。 顾念见苏墨安忙碌,也就没有打扰她,明确地拒绝无效后,她便学苏墨安一般无视尹扶恩。尹扶恩到底是官家公子,何时受过这等冷遇,来了几天也便没来过了。 顾念见苏墨安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便如往常般出门,此次却是悄无声息地出了尹府,前往衙门。 这衙门松懈得很,和皇宫没得比。顾念大致逛了一圈,便找到了牢房入口,只是门口两个侍卫虽在聊天,但也很难不被发觉地进去。 顾念等了一会,应该是还没到轮班的时候,找不到时机。于是她捡起一枚石子向其中一人手臂砸去。 那人正说得兴起,猛地被袭击,十分不悦地看了过来,人没找到,却是看到一锭银子,顿时眼睛放光。 另一个人顺着自然也发现了,见那人未动,自己先走过去。第一个人见他动作,暗骂一声,连忙小跑过去。 顾念进了牢里,一路走过去,牢里的犯人不是遍体鳞伤就是骨瘦如柴,她暗自心惊,苏墨安当初就是被关进这样一个地方? 突然有一阵惨叫传来,顾念吓了一跳,周围的犯人却很是平静,仿佛这是理所当然。顾念凝神探过去,发现有一瘦小的男子正拿着一柄小刀在被绑在架上的人脸上比比划划。被绑着的人口中惨叫不停,浑身颤抖。 “没出息。”拿着刀的男子完成了最后一划,将带血的小刀随意丢在一旁,“我说过,别挣扎,是你自己忍不住。” “杨鎏,我已经招供了,你凭什么还对我用刑!” “就凭你还在这牢里。”杨鎏看了看周围,又拿起了一块烙铁,“挺久没进新人了,不尽兴怎么行?” “等我出去,必定要你好看。” “没人告诉你,这种情况不要放狠话吗?”杨鎏将烙铁烧得通红,对着那人的胸膛就印了上去,肉被高温灼烧的声音立刻响起,连带着一股烤焦的味道也散发出来。那人的脸已经血肉模糊了,胸膛上更是惨不忍睹,顾念握紧了剑,此人当真是凶残。 “你以为你还能出去?”杨鎏将烙铁取下来,看了看形状,有些不满意,将之放进冷水,又翻出了个新的,继续在火上烧,“这么多年来,从这里就活着出去了一个。” 那便是苏墨安了吧?顾念按捺下动手的欲望,耐心地听。 “也就那个最合我心意,当年就算我一根根夹断她手指,掀了指甲盖,她也未叫骂一声,比你们这些人有礼貌得多。” 顾念杀意顿起,苏墨安那样漂亮的手,被此人如此摧残过? “可惜,我还未尽兴,她便被上面放出去了,若是再久一点,说不定能让她出声。”杨鎏很是遗憾,若是能让她喊一声疼,必定是很有成就感的事。要是能再遇上就好了,他还有很多东西可以招待她。 “那我来让你尽兴吧。”顾念活动了下筋骨,刚打照面便一脚踹在了杨鎏身上,杨鎏直接撞翻了桌子,趴在地上,五脏六腑仿佛移了位一般。 顾念走过去,一脚踩在了他背上,将他刚刚撑起的身体又压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哈,痛快!”杨鎏多年未感觉到如此的痛苦了,果然像他想的那般,这样剧烈的疼痛带来的是强烈的快感。所以说这些犯人们真是不懂享受,若是懂了,一定会感激他的。 “再来!”杨鎏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半是痛苦半是愉悦。 顾念没见过这般疯狂之人,她将手中剑鞘猛地往他肩膀一砸,杨鎏的脸因为痛苦而扭曲,但是笑容却越发灿烂,很是恐怖。 顾念被他这种神经质的行为吓住了,她像躲病毒一般飞速远离他。什么毛病啊?越挨打越兴奋?要不直接杀了他吧,可是让他就这么死了,又太不甘心了,死才一瞬间的事,苏墨安却是煎熬了这么久。 顾念也顾不得门口有人,直接就运起轻功跑了出去。门口守卫只看到一阵残影掠过,根本没看清人,但是也知道是有人闯入了,慌忙进去查看。 顾念回到尹府,急切地去到房间,见苏墨安在配什么药,按捺住冲动,在房门口不进去。 苏墨安小心倒入适当比例,然后摇了摇,仔细地收起小瓶,这才看向门口。 顾念见苏墨安望来,三两步向她走去,绕过桌子扑进了苏墨安怀里。 香气扑鼻,苏墨安愣愣地接住了投怀送抱的美人,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顾念便已经抬头,扣着她的手蹭了过来,额头抵着额头,呼吸相闻。 “怎么了?” “遇见了一个变态。”音色十分委屈。 “他做了什么?”苏墨安紧张起来,想拉开距离看顾念有没有受伤。 “他没对我做什么,但他对你做过很过分的事。”顾念跟着苏墨安的动作,不肯拉开距离。 “你去见杨鎏了?”苏墨安搜寻了一下,记忆里一共也就两个人能称得起这个词了。 “墨安不告诉我,是因为怕我心疼么?”顾念的手在苏墨安的手背上抚摸。 苏墨安没说话,下巴轻扬,顺着姿势吻上了顾念的唇,轻轻地舔舐。顾念知道这是苏墨安不愿回答的选择,但她依然不可抑制地高兴了起来,这是对方第一次主动。顾念轻启唇瓣,由着苏墨安有些青涩地探入。 杨鎏带来的恶心感在辗转缠绵中消散了,顾念将手抽出,按上了苏墨安的后脑勺,反客为主,加深了这个吻。墨安的味道很好,比最好的糕点还要好上许多,她很喜欢。 第二日,府上所有人看苏墨安的眼神就不一样了,杨鎏在牢中被一个女子打伤的消息已经传出来了。苏墨安回到这里没几日,当初逼供的杨鎏就出事了,怎么看都是苏墨安做的。 禾生听了笑而不语,必定是他那个小徒儿没忍住动手了,若是苏墨安,绝不会这么简单就放过杨鎏。 在养伤的杨鎏房中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苏墨安看了看周围,杨鎏竟然用刑具将自己房间也安置得像牢房,果然是变态。 杨鎏睁着眼,看见她,眼里闪过一道光。 “你回来了。” 苏墨安没回话,嫌弃地离床远远的,然后将门窗关好,从怀中掏出个小瓶,然后洒了点药粉,顿时一股香味弥漫在房中。 “这是什么?” “隔绝痛感的药,专门为你制作的。” “从没听过有这种药。”杨鎏镇定道。 “你可以试试。”苏墨安看了眼旁边的刑具,上面有陈旧的血迹,再看杨鎏身上隐约的伤痕,估计平日里没有少对自己动刑。 杨鎏撑起身体,要去捂腹部的动作一僵,满脸的不可置信,他蹦下床,扑了过去,拿着一把剪子直接往手上扎。 没有痛感,一丝都没有,可他的手已经被血浸湿了。他不信,一个个将刑具用在自己身上。 苏墨安在旁边冷淡地看着他把自己整得人不人鬼不鬼,甚至还恐惧地乱喊。她皱了皱眉,往旁边挪了一步,躲过飞溅的鲜血,对他来说,果然这样是最接受不了的。 她本来也想将自己所经历的再还给他,当初审苏易时她的施虐气息其实并不是来自于幼年,而是来源于杨鎏。她不想要这种改变,那时才露了一瞬,便已吓着了苏墨宁,若是此次再勾起那种感觉,她怕吓着顾念,因此,她对顾念瞒下了这件事。 谁厌恶她都没关系,只要不是顾念。 作者有话要说: 顾念:墨安,他吓着我了,要抱! 好像没人感觉之前那里不对,老妖妇本身在描述中是冷血,逼着苏墨安忍耐,不会因为折磨人而兴奋,那次并非受她影响。 第59章 陌上碑 苏易得了苏墨安的许可,这阵子悉心调理自己,来到郑州后,一直未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要花雾去找一身衣服给他。 花雾本不想搭理他,看他太过死气沉沉,还是托人去买了一套来。 苏易已经撑不起衣服了,挂在他身上空空荡荡,他却是没管,自己整理了下衣冠,便让花雾带上一坛好酒跟着。 花雾叹了口气,知他要做什么,也便随他去了。 二人往城外走,走走停停,反复确认,才最终在一个地方停了下来。他们不约而同地弯下腰开始扒草丛,终于在一处找到了一块小小的无字墓碑。 苏易将酒放在碑面前,仰头喝了一口,就禁不住刺激地咳了出来。花雾不自禁上前一步,见他平复下来,又收回伸出的手。 苏易保持弯腰的姿势良久,再抬头时已是泪流满面。 “棋儿,这么久了我才来看你,你会不会怪哥哥?” 花雾抱臂站在一旁,“你既知道苏墨安救了他,为何之后还要针对她。” “我不过是怪自己罢了,怪我回来的太晚。”苏易难得实诚一回,手轻点墓碑,“师妹做得最对的就是救了他,最不对的也是。” “呵。”花絮冷笑,“不敢对尹素下手就直说。” “莫非你就敢了?” “你以为他为什么一直缩在郑州?”花雾冷冷地道:“若不是我派人警告他,你现在上哪去找他?” “你的机会来了,皇帝易位,新上的那位要拿尹家打头阵,在郑州他遮不了天了。” “杨鎏死了吧?我可不是苏墨安。”苏墨安受得住,他可受不住,当时他去看过杨鎏对苏墨安用刑,画面太过血腥。 “死了,中了邪拿刑具生生把自己弄得失血过多。”花雾笑了笑,“你动作可要快些了,等苏墨安和禾生中哪个一出手,你就没机会亲自报仇了。” “是么?那就只好速战速决了。”苏易仰头喝尽酒,趴在地上咳得喘不过气来,嘴角却是带着痛快的笑意。 第二日,之前消失的探花郎状告尹国公三条罪状。 一:毒杀原配,赶走亲生子,侵占对方家产。 二:杀害幼子,嫁祸他人。 三:为隐瞒事实囚禁虐待朝廷命官。 此事引起了轩然大波,尹素最早是入赘发家的,本就有人非议,苏易这一出,是直接给他板上钉钉了。一时间尹府上下风声鹤唳,气氛沉重,唯一悠闲的就是禾生这批人了。 禾生可谓红光满面,本还想再收集收集,将贪污受贿的证据再聚一聚,却没想到半路出来个苏易,一出手就把尹素拖下水。这三条罪状里哪一条他都能让尹家翻不了身,前面两条罪过最重,也最难证实,但第三条可就容易了,被囚禁的朝廷命官本人,一看就是被长期虐待的样子,联想到尹府也派人参加过苏易失踪的那场婚礼,也信了七八分。何况受害者亲自作证,有什么细节补充不清,他也能帮帮忙。 这次有备而来,还有东风助他,尹家不翻船,天理难容。 于是便有人上街□□,说尹素罪大恶极,天打雷劈。本只有一小批人,当地衙门还能派人压一压,后来禾生亲自去了衙门一趟,就再也没人管这事了。 尹家之前权势滔天,尹家公子小姐没有一个是勤勉克己之辈,仗势欺人惯了,此刻看尹家摇摇欲坠,之前被欺负的人纷纷冒了出来。墙倒众人推,之前与之交好的势力看禾生的动作,知道他的态度,纷纷缄默不言,尹家破败势不可挡。 尹素也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苏易状告之后被关入了地牢,他威逼利诱了许久,才使得苏易答应撤诉。 公开审讯那天,苏易当场翻供,说他是屈打成招,还绘声绘色地将尹素威逼利诱的词全说了出来。案情耽搁了下来,民间的流言却是愈演愈烈,尹府的人已经不敢出门了,一出门便会被扔的满身青菜鸡蛋。 之后,苏墨安去地牢看苏易,对方仍然瘦的像骷髅架子,眉目间却尽是释然。 “现在你该说了吧?” “是老祖给了我药,把老家伙弄下山交给她。” “老祖究竟是谁?” “你猜到百草堂了吧?不错,她就在那里,但是我不知道是谁,我从未见过她的脸,声音也是改变过的,不过没关系,药是真的就行了。” “你为何帮她?” “我除了医术,还有哪里不如你吗?明明我才是入门最先,师父却一意孤行要把门主传给你。” “那你现在怎的又肯说了?” “我想去更高的地方,不过是为了报仇罢了,幼时尹素趁娘亲生病混入□□,占了家产。但他没想到娘亲将最重要的地全给了棋儿,还规定要成年才能拿到。他留下了棋儿赶走了我,我一直算着,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他竟如此迫不及待地要杀自己的儿子。” “所以尹棋一开始中毒不是意外?” “自然不是,人被你救了,尹素只好再杀一次,将你交出去顶罪。” “我是大夫的事,是谁告诉禾生的?” “我虽去看过你,但不是我,大概是花雾吧。”苏易浑身放松,“她尾随我而来,估计是见你被冤枉,便去告诉了当时到处求医的禾生。” “不过你遇见花雾就真的是意外了,她帮我去偷尹棋尸体出来下葬,被守卫发现,重伤之下居然碰到了你。”苏易说到此处笑了起来,“花雾爱多管闲事我是知道的,你那种情况下还愿意救她,倒是让我吃惊。” 苏墨安想了下当时救人的理由,大概是……看她长得好看吧? 不过还好,没再救错人。 尹素走投无路,竟然去找苏墨安,低声下气地道歉,求她去声明当时尹棋是病入膏肓而死。 苏墨安神色不明,语气平淡:“你当初让我背锅,这次又要我去澄清,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若你不帮我,禾生带来的人都走不出去。” “我是不是还没告诉过你我的名字?”女子看笑话似的看了一眼尹素,“你听好了,我姓苏,名墨安。” 尹素反应了半天,猛地脸色煞白,怎么会?当初那个任人宰割的大夫是杀人不眨眼的花医? “你若敢动手,我的毒可就不分人了。今日我高兴,不与你计较,你再不滚,我的心情就要变了。”要不是答应了苏易要留他的命让他看尹家破败,她早就下手了。 “你休要唬我,若你真是花医,当初又怎会被抓去?” “说起这个,我还要多谢你,若非来你这一趟,我也不会知道有备无患。”当初她突然被栽赃,身上只有迷晕方无束剩下的一点迷药,根本不足以对抗前来抓捕的官兵。自此以后,她除了接到苏易通知去城里解毒,其他时候都在山中采药配药,也多亏这个,之后行走江湖方便得多。 “墨安,他来此处作何?”顾念从外面进来,便看到尹素死死地盯着苏墨安,一脸不可置信。 “他说要让我走不出去。”苏墨安眨了眨眼。 尹素:“……”最后是谁威胁谁啊?不过顾念的称呼也应证了此人就是花医了。他脸色铁青,直接拂袖而去。 顾念眉毛一挑,移到尹素前面,将剑鞘一横。 “不如尹国公示范一下如何走不出去?”顾念笑得无害,“滚出去如何?” 尹素何时受过这等侮辱,他怒气冲天,偏偏此刻尹家风雨飘摇,根本惹不起苏墨安。他瞪了顾念一眼,转身对苏墨安道:“之前是我失礼了,花医莫怪。” 苏墨安似笑非笑,顾念纹丝不动,尹素脸色更差了,三人僵持在原地,仿佛时间凝固了般。 半晌,苏墨安才开口道:“尹国公,噢,不对,现在该叫尹老爷了,你没有什么话要说么?”之前看尹素生厌,现在顾念来了,安抚了她的情绪,倒不着急让他走,总归他还欠了些债。 尹素知道她这临时改口是在看自己笑话,但此时惹怒这二人显然不是好的选择,或许还不等圣旨到,自己便命丧黄泉了。于是他在顾念威胁的姿态下,对苏墨安躬身道:“之前是我对不住你。” 苏墨安没说话,顾念的视线也未收回。尹素心一狠,直接跪了下来:“当初是我一时错念,害了无辜的人,希望你能原谅我。” 苏墨安这才有了反应,她冷声道:“这一跪,就当你向尹棋赔罪吧,别再出现了,不然我让你亲自去对他道歉。” 顾念收回手,嘴角又是柔和的笑意:“尹老爷,请吧。” 尹素站起来,今日的羞辱他记住了,若能翻身,他定要二人不得好死! 苏墨安自然知道尹素心里在打什么算盘,但是她不在意,禾生此次是要斩草除根的。 顾念回身走到苏墨安身旁,眼神温柔:“墨安今日真是令人欢喜。”会调皮地向她告状了,可爱得紧。 “只有今日?”苏墨安已经能对这些话面不改色地回应了。 “我对墨安的喜欢,胜过昨日,少于明天。”顾念终于看到苏墨安的耳朵泛红了,她再接再厉凑到对方耳边,轻声道:“每一日,我都更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 苏墨安(扯着顾念):如今我也有撑腰的人了! 完了,虽然事情很多,可是脑洞一开就停不下来。 第60章 奢望 尹家这次失势呈现摧枯拉朽的姿态,禾生火上浇油,一纸奏折把尹素这些年的小动作全部摆在了台面上,连带着几大家族人人自危。 苏墨安在听到花雾说禾生同时整垮了另外两个家族时,神色一愣,与顾念对视一眼,心知不好。 若是只动尹家,杀鸡儆猴,其余忠于太上皇的势力必定会收敛许多,可此次禾生竟然拔萝卜带泥地将其他势力也一并除了,这可就犯了忌讳。里面弯弯绕绕太多,若是一并来个鱼死网破,到时候皇帝为了平息众怒,必定会把禾生这个钦差大臣推出去。 禾生知道的比她们俩还要早,因为另外两家根本不是他动的手,是皇帝借着他上奏,安在他名下的。并非他不想动那两家,是他们的证据不足,此时定罪,已有泼脏水的嫌疑了。 不过也无妨,禾生听着属下的报告,心思不知飘到了哪去,江南现在风景应该很好吧? 自从那日尹素来过,他们几人便搬了出去。公主仍然每日去听戏,苏墨安知道的时候,想到了什么,拉着禾生在公主隔壁开了个包间。 “你之前唱戏是因为公主喜欢?” “不是,是班主说我有天赋。” 呵,若非公主感兴趣,你会去戏班子? 禾生知她不信,也就不再解释,转而看了看戏台,“你可听过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 “我现在相信,木焰与她是天作之合了。” 木焰,传闻中公主的青梅竹马,之前最有可能成为驸马之人。只是当年禾生为了这长乐几近癫狂,要她怎么相信他会放手成全? “那日你走了以后,我又空等了一天。”禾生语气平淡。他告诉长乐会连续唱三日,第一日是木焰的生辰,比不过,他认了,第二日她还是没来,第三日他在客栈里躺了一天,然后骗自己她第三日去了。 “其实我们也算幼年相识了,她当时还说会来找我。我等不及了便去参加科举,中状元那日她果然来了。但她不记得我了,只想让我帮太子成功登基。”如果闻名天下,她便能找到他了吧? 若非她的缘故,谁人会帮当时差点被废的太子? “我当时年轻气盛,说她嫁给我,我便帮她。”禾生说到此处勾唇笑了笑,“她听了可生气了,结果第二日便来找我谈判。” “后来我听说当年的武状元是她的心上人,心中不痛快,便找上门打了一架。”明明是他打赢了,可听闻而来的长乐却没有看他一眼,只找人来给木焰看伤。 “现在你得意了?树大招风,你的身份已经不能在暗中谋划了。”就是那次,程星文武双全的名声传遍天下,可长乐却只关注到这点。 “只要圣旨一到,我立刻换个身份。”他也不想一直用假面具对着长乐。 于是长乐进宫请旨,无论多少人议论,她依然不为所动,只最后宣读完圣旨,她把圣旨扔进他怀里的时候,带了哭腔:“你要说到做到。” “你既帮太子一边,这些年来也经营不错,怎么会让三皇子逼宫?” “因为在此之前,他们觉得形势稳固了,便诱我喝忘川。”公主身边的暗卫有一半是他的人,他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我虽换了药,还是要装一装不是?三皇子见我放松,破釜沉舟,直接逼宫,这不,他们又想起了我,一边说服我,一边要给我解忘川。” 禾生并非圣人,这一纸婚约一拖三年,又明显过河拆桥,若不给对方一个教训,怎么会好过? 苏墨安沉默,以禾生的能力,何至于如此受气? “之前我不走,是因为我还有期望,之后我不走,是因为守信。” “此次皇帝将我推出去顶了这罪,位子便能坐稳了,那我也算完成诺言了。”禾生目光遥遥,台上的戏已接近尾声。 “皇帝会如何处置你?”苏墨安皱了眉头,这些朝廷中人真的令人生厌。 “当然是赐死我,难道还要留我活下来去解释那些捏造的证据是他亲自做的么?” “你完全可以现在就走。” “我还有一个心愿未了。”禾生站起身,“之后倒是要你们二人帮忙了。” 禾生此次来郑州,大获全胜,手段雷霆,震惊朝野,回京复命之前,他在戏园子设宴与苏墨安三人道别。 禾生早早的便到了,他去了后台换了身戏服,奈何几年没唱了,这音调不过来,他放弃了尝试,沉默着看向门口。 长乐刚踏进大门,便感知到一股视线,她抬头望去,却是只看到忙碌准备的戏子,禾生没有出现,她有些不悦。来郑州以后,禾生一直在忙公务,虽说不围着她转也挺好的,但是对方却是当她是个陌生人,就算遇上,也彬彬有礼一派斯文,丝毫没有之前时不时逗她的机灵模样。也对,他被自己骗着喝了忘川,此刻他们关系的确如此。 但也太疏远了不是么?他们订婚三年,下个月就要成婚了,这样的态度让她怎么面对?不过还好,皇兄找到了解药。 禾生换回了常服,招待长乐入座,两人气氛尴尬地等顾念她们。三公主看着规规矩矩坐在一旁的人又不满意了,明明之前禾生与她相处,都能找到话题,他博闻强识,与他交谈十分愉悦。 顾念牵着苏墨安一进去,就感觉到这不寻常的气氛,两人也就默默地走了过去,在位子上坐下。几人都不说话,但好在戏台上已经开演,三公主明显一震,意味不明地看了眼禾生。第一句她就听出来了,这是上一次来郑州时禾生说为她而学的那出戏。 “明日我便要离开此地了,此次一别,不知何时能够再相见,就以茶代酒,做一个分别吧。”禾生举起茶杯朗声道。 长乐拿着酒杯站起了身,走到了禾生面前,“此次多谢禾大人,本宫替皇兄敬上一杯。” 禾生定定地看着长乐,又看了看酒杯中澄澈的酒,“可明日还要赶路,饮酒不好。” “一杯而已。”长乐举着杯子,态度坚定。 禾生勾起了个嘲讽的笑意,这是从没对长乐展现过的表情,她还未觉得不对,便感到手上一轻,酒杯被人拿走了。 禾生对她张了张口,最后还是抿着嘴唇,在余光中看到苏墨安点头,他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 禾生闭上了眼,嘴角溢出一丝暗红血迹,他心愿已了,就算这要命的酒是长乐亲手递的,也丝毫不损他的满足。 他的期望只到长乐能来赴宴,也只敢到这里,再多一点,就是奢望了。 他闭着眼,也就没有看到长乐一瞬间惊惧无比的表情。怎么会?皇兄明明说是忘川的解药,怎么会是□□? 长乐看他倒下,浑身僵硬得不能动弹,直到顾念冲过来抱着禾生,她才能掌控自己的身体。 苏墨安上前探脉,对顾念摇摇头,顾念一瞬间眼眶就红了,看着长乐的眼里满是愤恨。 “皇家自古薄情,即便是殿下不喜师父,这么多年的倾力相助也不该落得如此下场。”顾念抱起禾生,从长乐面前掠过。 苏墨安对她道:“抱歉,顾念她向来尊重禾大人,现在受了刺激,口不择言,殿下莫要介意。” “顾念将他带去了哪?” “不知。” “你们可知带走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他死了。” “他没死!” “他死了,魂归故里,理应由顾念料理后事。” “他是本宫的驸马,何时轮得到他徒弟?” “殿下忘了么?你们二人尚未成婚,做不得数。”苏墨安看着她,一字一句,“他不是你的驸马。” 长乐脸色煞白,呆愣地站在原地,也不知道苏墨安什么时候离开的。良久,她召出暗卫:“把他找回来。” 她俯身拾起翻倒在地的酒杯,青葱手指点过杯沿湿润的一小块,然后交给一旁的人,“去查这酒里有什么。” 她还记得当年她听闻得状元郎得天下时,走投无路地去寻。那新科状元却是吊儿郎当地躺在树梢上,见她过来,愣了一瞬,眉眼弯弯。 她被这笑容晃了神,然后才说出目的。 男子沉默了一会,眼带挪揄:“我只管家事。”视线未离开她身上,目的不言而喻。 若非三皇兄得宠,太子接近被废,她又怎会同意?就算这几年他的情意真切无比,她也绝咽不下当初被胁迫的那口气。 长乐踏出门,抬头看过去,月明星稀,无树无人。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大概的都想好了,只是禾生这一对结局有些不定 第61章 死心 即便是暗卫早就取了些皇帝送来的粉末交给苏墨安,让她提前备好了解药,也为禾生做了些防范,那猛烈的毒性还是将禾生逼到了生死边缘。 顾念早在将禾生放下时便用内力灌进他的身体,想要看看情形,却发现禾生体内根本不是经脉错乱,而是一片狼藉。 待苏墨安用银针封穴,又强灌了一瓶药后,禾生吐出了口黑血,呼吸总算没那么微弱了。 顾念沉默地为她打下手,见苏墨安停下,打了个手势让她出去谈。 苏墨安出来后,顾念问道:“师父的经脉到底怎么回事?” “是被毒毁的。” “何人所为?” “他自己。” 顾念不说话了,等她解释。 “当初救我出去的,是禾生。”她被抓进了牢里,又被杨鎏折磨,当时已接近神志模糊了,可有人将她从杨鎏手下放了出来。有道声音问她:“你是大夫?” “是。” “犯了什么事?” “救了个人罢了。” “我给你一个机会,去救另一个人,治好了,我不管你做过什么,都放你出去,治不好,我便让你比如今还要痛苦千万倍。” 苏墨安的手需要医治,她不想残废,也不想再被折磨,但她因救人而入狱,此刻还有些排斥。那人看她犹豫,不耐烦起来,挥手让人将她带回去。 苏墨安别无选择,只能应了下来。 苏墨安探不了脉,只能先报一些药来延缓,那人见她的方法比那些说没救了的大夫有效,也就把希望放在她身上,各种对她手有用的药都拿了过来。 苏墨安的手勉强能动的时候,那禾大人也不管她一碰便痛得钻心噬骨,强压着她去探脉。 这次探脉是她此生最痛苦的一次了,疼得她嘴唇发白。之后她写不了药方,禾生便亲自听她报药名,然后再让手下的人去配。 苏墨安探脉探的不完全,那毒也实在太强了,眼看三公主没几日活头,禾生也不顾那几种解药的试药人还没发挥作用,自己当着苏墨安的面也喝了那毒。 他喝下一瓶药,不管不顾地用内力催发药效,若是没用,就继续喝下一瓶。 可是这样做不仅催发了药效,还催发了毒性,更何况是药三分毒,此举又太过激进,那些不是解药的药和着之前的毒一起在他的血液里快速流动。待他终于试出来正确的那瓶,登时便倒地不起,苏墨安一看便知,他的经脉尽损,无药可医。 “所以,他的身体非常脆弱,半分毒也沾不得,我早告诉他最好碰也不要碰,他却执着地要喝完再走。” 顾念不说话,转身就要走,苏墨安连忙从身后抱住了她:“禾生要我对你说,这账不必算到公主头上,他死心了,两不相欠。” “他何止是死心,是要死透了!为了那么一个功利的女人,值得么!”顾念杀气毕现。 “若是为了你,我也愿如此。” “这不同,我可没有她这么薄情寡义。” “可公主对你师父而言,就如同你对我一样。” “你以为你这样说就可以拦下我?” “你去了又如何?杀了公主,然后我们三人被追杀?你若真觉得不值得,不如给他喝忘川。当初他用其他的换下了忘川,此刻应该还在他这,即使没有,再等几日,我那新忘川要成了。” “你还在制作忘川?”不是说了不给她用了么? “既已做了一半,索性做完,日后与其他人换别的也可。” “哼。”顾念没有要走了,但她也察觉到苏墨安不仅没松开,还将头放在她肩上,脸颊贴着脸颊。近来苏墨安总是突然地显得眷恋她,她高兴之余又有些顾忌,苏墨安瞒着她的关乎生死之事还未查明,莫非是又有了变数? 苏墨安没有说话,接下来只能听闻到两人的呼吸声,顾念偏了偏头,问道:“怎么了?” “就想抱抱你。”身后闷闷的声音传来,接着腰间的手配合地收紧了。 顾念抬手覆上了苏墨安的,往后靠了靠,一点点卸去力道,把身体交付给她支撑。 即使是这样缓慢的进程,苏墨安也往后退了一小步才稳住。但凡是有些内力的,都不至于如此,她此刻明显是身体不适。顾念在心里叹了口气,焦躁涌上了心头,迟早有一天她要被苏墨安这性子逼得爆发出来。 禾生醒来是三日后的事了,这三日里已经封城,无时无刻都有人在街上搜寻,看来这三公主是铁了心要找到禾生了。 苏墨安倒是不急,苏墨宁一进城便去找她那个好姐妹,说是当初花魁大赛一见如故。之前住的地方是不能回去了,她们便索性在那青楼包了房间来躲避追查。 禾生第一件事便是问顾念着不着急走,得到否定的回答后,他便优哉游哉地开始制作面具。花雾起先还会好奇地看他制作,后来就实在是忍不住了。 “我们到底因为什么留在这?” “一时没找到要走的理由,就干脆不走了。” “外面搜得这么紧,还不算要走的理由?” “没关系,禾大人肯定安排好了。” 禾生正细致地描绘面具,听到谈到自己,回道:“因为你们不着急走嘛,而且我的面具也没好。” “若是有急事呢?” “那立刻便能出城,我之前早已备好了一张□□,跟暗卫说一声便可。” “那你还做新的?” “噢,之前那张为了避人耳目,做的很是普通,现在有小徒儿在,帅气些也无妨。” 花雾:“……”总觉得禾生应该是苏墨安的师父。 果然,苏墨安看起来很是赞同:“是应该做好看些,顾念一直戴着面纱,禾大人出去招蜂引蝶得更好。” 禾生愣了一瞬:“我倒是忘了这一茬,不过也无妨,花小姐和苏姑娘都足够惹人眼球。” “是啊,这样看来,禾大人艳福不浅呢!”苏墨宁见花雾偏过头去,走上前抱住了她的手臂,“美人怎的不看我?” “你……离我远点。”自从那晚她被苏墨宁勾得跑去地上睡了一夜,苏墨宁就越发肆无忌惮了,那张脸上一秒对着外人还冷若冰霜,下一秒人走了就对她媚眼如丝,不把她逼得满脸羞红绝不会停。 “花小姐下了床就不认人么?”苏墨宁听了笑意更甚,紧贴着花雾的身体,凹凸的曲线毕露。 花雾能感受到手臂陷入的柔软,她整个身子都僵硬了,不自在地向旁边的人求助:“苏墨安,你快把你师姐领走!” “下了床?”苏墨安音调微微变高。 “我是睡地上的!”花雾就差举双手证明自己的清白了,可惜她的手一边还被苏墨宁控着。 “那可不就是下了床么?”苏墨宁嗔了她一眼,“你果然只有上床才认得人。” “苏墨安……”花雾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 顾念警惕的目光扫来,“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花小姐自重。”上床才认得人,那还一直叫苏墨安干嘛? “我错了,她师姐。”见苏墨宁桃花眼中媚意更甚,立刻改口道:“宁姐姐,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找,别捉弄我了。” “乖。”苏墨宁立刻收回了手,身子站直,只是仍然是一副没有骨头的样子,看得让人想扶住她。 “既然没什么事,就去参加武林大会吧?”花雾见她不再纠缠,这才松了口气,她是一个闲不下来的人。 “这个提议不错。”禾生表达了赞同,入了官场这么多年,还是江湖让他留念。 “那我们何时出发?日子也将近了。” “明日吧。”禾生把面具收了起来。 “怎么走?” “坐马车啊!”禾生一脸理所当然。 “外面排查得这么严,坐马车出的去?” “不然要走出去吗?驿站距此有些距离,走路太费时了。放心,光明正大出去便可。” 第二日花雾率先去外面逛了一圈,巡逻的人没有了,门口也没有公主亲卫的踪迹,就连禾生的画像也没了,要出去不难了。 禾生戴上了面具,俊俏的公子瞬间就变得平淡无奇,苏墨安看了一眼就挪开了目光,这□□做得确实能以假乱真。 禾生察觉到了苏墨安的动作,以为她是在嫌弃这张脸的平凡,他轻笑道:“若是我的小徒儿将来破相了,你是不是就会离开她?” 顾念听了望了过来,这个问题其实在心里也存在很久了。 “这个假设没有意义。” “你这是心虚了?” 苏墨安摇摇头,认真道:“我会保护她。” “如果护不住呢?” “那就是我死了。” “哦?”禾生挑眉,“那她脖子上是怎么回事?” 顾念欲要解释,苏墨安先她一步,偏了偏头,露出自己脖子相同位置的伤痕,神色平静:“情趣,你也要问么?” 顾念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禾生:“……”好血腥的情趣。 “若是以后有更貌美的呢?” “遇她之前,没有,在她之后,也不会有。”情人眼里出西施,何况顾念本身就天姿国色,这样看来,世间无人可比。 禾生本是要给个下马威,结果苏墨安淡定自若,自家徒儿反而不争气地凑了过去。这落差让禾生嫌弃地撇过头去,下一个驿站他就要重新买辆马车,再待下去他没被毒死也要被气死。 第62章 长乐 “公主今日怎么撤走了人?”苏墨安由着顾念把玩她的手,再张口话却是对着禾生。 “哦,我让暗卫把我的尸体交上去了。” “那你现在……借尸还魂?”苏墨安打量了他一下。 “人.皮.面具罢了,我在接旨来郑州的时候就开始制作了,派人寻个身形相仿的套上即可。” “死后服毒和生前服毒可是不一样的。”苏墨安提醒道。 “他们哪会这么仔细?我死了便可堵住众人的嘴,还会去查死因?” “你那面具,不会腐坏吧?” “不会是不会,但是放心,我安排了人给殿下看过就下葬,不会太异常的。” 苏墨安想着那公主的反应,估摸着是不会这么顺利了,不过出来了就好。她斟酌了一会,还是开口说道:“我看公主好像对你有些情谊。” “尽心尽力三年,就是她养的猫也该得到些回报了。” 顾念停了动作,她道:“师父可是还有怨?” “没有,只是陈述事实。” 长乐今天不知怎的,眼皮狂跳,心口也烦闷,于是起了个大早想散散心,结果有人欲言又止地对她说禾生找到了。 长乐猜测定是顾念她们不愿禾生回来,属下才会露出这么为难的神色。那便自己亲自去道歉吧,那酒里是剧毒,可是禾生之前武功高强,即使如今内力全失,身子骨也该强健,更何况还有苏墨安在,应该不会出事的。她并不想要禾生死,只是想给他解药而已,他一定会听她解释的。 却没想属下们居然带了禾生回来,老远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人,衣服还是那天的模样,脸色却是不正常的苍白。闭着双目十分安静,嘴角也没有离开时的血迹。 暗卫对她道:“启禀殿下,花医说毒性太猛,禾大人撑了几日,还是死了。” “他只是累了,别让本宫再听到这个字。”长乐冷声道。 “是。” 长乐念了几日,真正见到的时候又不敢再去看他的脸。多日来的紧绷得到释放,她趴在离床不远的桌子上,昏沉地陷入梦境。 面前是禾生带着生气的脸,面色红润,眼睛里闪着光,拿出了一张写满礼物的纸,期待地递给她。 一看就是彩礼单子,长乐皱了皱眉,没有接过,转身道:“阿雪死了,我无心婚礼,延期吧。” 阿雪是她养的一只狗,以狗的死来延期婚礼,实在是再敷衍不过了。奈何皇帝对这桩婚事本就有意见,看女儿想开了,也就随了她的意,说什么众生平等,公主悲天悯人,直接改期了。 禾生听了半晌没动,再开口时已是往日轻快的声线。 “就算宫中已包揽所有的事,我也定会给长乐一个不一样的婚礼。” 再往后,她疲于思考不一样的借口来拖延这桩婚事,禾生却像怎样都会包容她一样。 “无妨,时间长一点也能让臣想一个更完美的计划。” “臣也觉得明年花会更美。” “殿下不必太过忧虑,延后便是,不会耽误事的。” 然后呢?是禾生喝下忘川后的迷茫和避而不谈了,或许还要加上如今的沉默。 突然有人在耳旁清晰无比地说道:“他不是你的驸马。” 他不是,那谁是?!长乐惊醒过来反驳。本来看禾生痴情无果,于心不忍才找来忘川给他,谁知天意弄人,宫里形势瞬息万变,还是需要他来主持大局。可是没有感情这条线,她怎么拴得住禾生?找解药的时候,她想,可能这就是命了,就这样吧,就这样成婚过一辈子。 可就在她已经做好这个准备的时候,那个人死了,死在自己面前。长乐看了看床上,没有变化,一动不动,哪有梦中真实? 皇兄书信一封,让她赶紧回去,还有些事没处理完,半分没提禾生。 所以并非有人从中作梗,并非他不知情,他就是要禾生死,对吧? 长乐兀自笑了起来,她站起来走到床边,细细看了一遍眉目,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认真的看这张脸。这张脸不久前,还对她欲言又止,满目复杂,然后毅然决然地喝了她递过去的毒酒。 是了,禾生就是程星,他怎会不知皇兄要做什么?都喝了忘川,怎么还这么依着他们二人呢? 想到这,长乐心头一窒,禾生和程星是不一样的脸,那么有没有可能……她摸索着那张脸,反复在耳朵徘徊,冰冷入骨,这是尸体的温度。长乐忍着不适,继续摸索,终于被她摸到了一点边缘。她掀了起来,是一张苍白枯瘦的脸,这是禾生的本来面目? 不,应当不是,即使近来禾生总是面色苍白,她也未忘过对方起初的红润面颊,没听过有□□能如此生动。 长乐说不清心头涌上的喜悦是为了什么,连带着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既然可能不是禾生,她派人找来仵作验尸。 “尸身用药水保存完好,测出的毒与酒杯内一致,但毒大量在喉咙处,为死后被人灌毒所致。” 暗卫在公主派人找仵作的时候就心知大事不妙,谁也没想到公主居然会突然对禾生这么上心,还会发现□□。 长乐的视线在带这尸体过来的暗卫身上停留了许久,最终说道:“他在哪里?” “不知,我们去的时候,花医将此人交给我们便走了。” “张榜通缉苏墨安。”长乐平静地说,“罪名是挟持准驸马。” “殿下,陛下已经将禾……”暗卫还未说完,就接到长乐看来的一眼,连忙改口:“陛下已经将驸马的死讯传出,宣告婚约作废了,这个罪名不成立。” “皇兄倒是动作快,是需要本宫去笼络何人?”长乐冷笑,“派人去告诉他,就算是冥婚,这婚礼也半日不可推迟。若是取消了,就当他这个皇妹死了吧。” “那这花医可还要……” “罢了,她也算是驸马的救命恩人,你去通知下去,让他们留意这一行人,找到了立刻报告,但不得伤他们分毫。” “是。”暗卫心里嘀咕,这公主莫非还想利用主子?不行,得早些通知主子,不要再被他们抓回去。 长乐见他退下,找来自己的心腹:“你将本宫病重不久于人世的消息散播出去,要快。” 禾生既然没死,那应该还会来找她吧?经过这次,她有些不确定了。 犹豫了一会,她道:“再去找瓶容易解的毒来,同时盯着刚刚出去的那人。”暗卫里可能有禾生的人,若是他们拆穿自己病重,那不就是一场空了。 禾生果然在意她,还派了暗卫跟着她,长乐嘴角轻扬。若是以前,她定会觉得厌恶,厌恶禾生的无处不在,但是现在不同,哪里不同,她不知道。 长乐近来越来越偏爱宁神的熏香,也越来越昏沉,有时她会梦见禾生。 那人即使当了官也没个正形,走在路上很是轻快,带着少年人的好动,和宫里多年的沉闷截然不同。偶尔还会偷偷去御花园摘花来,在她请安回来的路上捧给她。即便是在梦中,她也不能控制自己去接过那些精心采摘的花朵,她只如过去一般,看了一眼便走了过去。 不过梦里倒是清晰,擦肩而过的瞬间禾生脸上的失落一览无余。 后来太后辞世,她沉闷了许久,禾生借着巡查的名头将她偷偷带了出去。可是路上遇刺,再醒来的时候是那人如往常般的笑容。她不得不猜忌刺客与禾生的关系,所以当对方告诉她,要为她唱戏解闷时,她犹豫了一会还是选择不去。但很快她就发现禾生的不妥,走路没有往常般轻快,身边暗卫告诉她,他武功尽失,已是常人了。再怎么样,也不会有人把这些当赌注,她因此而选择继续信任他。 禾生自然是知道她的怀疑,但他行动如常,甚至还专门去城里的酒楼学做鱼。因此在他某日忐忑地端上来时,她知道这是禾生亲自做的。君子远庖厨,他难道不懂么? 那鱼做得很是鲜美,是下了一番功夫学的,可她偏偏又不如他的意,只动了几口,便不再吃了,随意地吩咐收拾碗筷。此时梦回,那鱼的口味竟然也还记得。应该全部吃完才是,之后都没机会再没尝尝了。 可惜还未等梦里的她改变主意,就被人吵醒了,来人在外面很是尊敬,是请来的大夫。对了,自己之前服了毒,也是该有大夫来看了。 苏墨安一行人路上,也听到了禾生身死,公主抑郁成疾的消息,说是命不久矣。顾念担心地看着禾生,怕他会回头。 禾生装作不懂,依然我行我素。苏墨安则直接将行程压了下来,若是等到后面再回去,路程就太远了。她直白地问道:“公主患病,你可要回去?” “我不会医。” “公主因你而病。” “自然是要病的。”禾生笑了笑,“之前一拖三年,百姓早有说法,此刻我人已死了,再不挽救一番,这怕是殿下的污点了。” “她称你作驸马。” “何时?”禾生想了想,印象中除了状元郎就是禾大人了。 “你喝下毒酒以后。” “哦。”禾生满不在乎。 “你就没有半分觉得她可能也喜欢你?” “你可知殿下养过多少宠物?”禾生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不知。”她怎么会知道这种事情。 “她养过三只狗,两只猫,一对鹦鹉和一只八哥。”禾生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还有一只龟。” “所以?” “三年来,每次她找不到正经的借口,她的宠物就要死一只,然后再来拖延。只是我觉得这龟养的不妥,很难弄死,导致我刚刚差点没想起来这只还活着的。”禾生点评了一番。 苏墨安:“……”所以为什么宠物死了能拖延婚礼? “只要她想,就能延期,皇室本就对我有偏见。”禾生想起换了身份以后收到的冷嘲热讽,明里暗里说他贪慕虚荣,坏人姻缘,不知好歹,痴心妄想。或许也没说错,他的确是妄想了驸马爷的职位,那么就还给本该在这个位子的人吧。 “我等她回头等的太久了,如今我不想再等了,那么她态度如何,对我已经不重要了。” 第63章 武林盟 若是真如他所说的这般潇洒,那为何暗卫来报以后明显心绪不宁? 苏墨安顿了顿,道:“不如你把症状告诉我,我试试配几副方子。” 禾生沉默了一会,唤来暗卫。 苏墨安听后,迟疑道:“这像是中毒了,不是生病。” 禾生立刻紧张起来,然后又问道:“若不是中毒,吃这副药可会有碍?” “不会。”若是错了,会食欲不振一两天,不过顾念应该是不想禾生回去的。 禾生严肃起来,将方子交给暗卫以后要求他们彻查,同时关注皇帝那边。难道这两兄妹反目了?禾生在心里盘算了一遍,感觉不太像。 顾念冷着脸在旁一言不发,他到底还是放不下。 几人到达召开武林大会的城镇时,才想起没有请帖。众人直直地看向花雾,花踪的主人,怎么着也能有吧? 花雾却是摇摇头:“若是送帖的能找到我,我肯定早就被仇家杀了。” 这话说的有理,几人移开视线。 “要不,就不去了?”苏墨安没什么要凑热闹的心思。 “不行!都到这里了,不去看看怎么行?”花雾第一个反对,她想了想,继续说道:“这等盛事,百草堂应该也派人来了,就算不是钟颖,也可以问问情况。” 苏墨安这才动了想去的心思,她思索了一番,说道:“听说这武林盟主的妻子患病了,不如我上门去医,正好将你们带进去。” “这么多人,带的进去么?” “该是可以的,实在不行让禾大人出面。” “朝廷的官在这里还有效?” 苏墨安这才想起来没与她们提过禾生的身份,“他是程星。” 花雾和苏墨宁很是激动,这位传闻中的人物居然一直与她们同行? “你觉得我如今的样子,他们会信么?”一没内力二换了张脸,谁都不会信的。 “那只能报上我的真名了。”苏墨安叹了口气,她一开始想用化名的,主要是她一以花医的身份出现,她身旁的顾念身份也暴露了,到时候该会惹不少麻烦。有些人可不是一块薄薄的面纱可以挡去的。 几人思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一个办法可行了,禾生没人信,而花雾一出面,估计还没走到武林盟,就要被人劫杀。 一行人直接登门拜访,本来守卫听闻只是前来治病的大夫,是不准备放行的,自从夫人病了,有很多江湖郎中都前来一试,结果却没有起色。但当苏墨安说出自己的名字时,守卫的态度就不一样了,这花医虽然以爱好美色出名,可她的医术同样闻名天下,或许她真的有办法。 武林大会将至,武林盟人来人往,光是去见盟主的路上就看到了好几个江湖上有名的侠士,均是打量的目光。 盟主是一个魁梧的男子,正与管家商议,见了苏墨安,十分有礼:“久仰花医大名。” “盟主客气了。”苏墨安直奔主题,“夫人所患何病?” “花医一见便知。”盟主起身带路,越近越能闻到中药味,看来确实是病了很久了。 床上的人是江南女子温婉的长相,只是神情呆滞,见了她们也毫无反应。 苏墨安上前探脉,郁结于心,除此之外便无异常了。她仔细地观察女子的神情,心病最是难医。 但是她此刻说这些,不就与那些大夫没什么不同么?她还想留下来见见那百草堂的代表。 盟主见苏墨安沉思,上前将女子刚刚伸出来探脉的手放回被子里。苏墨安的视线未移开,自然发现了女子的手有避开的倾向,但不是很明显,她再去看那双眼时,又是熟悉的空洞。 苏墨安看了看两人,对盟主说道:“我已有个大概,盟主不必担心。” 男子憨厚地笑了,道:“花医果然名不虚传,若是能治好内子,之后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苏墨安的注意力一直在女子身上,因此也就看到女子听了这话情绪有片刻变化,不过很快又是面无表情。 苏墨安回房以后,又想了一遍两人的相处,还是觉得很蹊跷,盟主确实情深,动作也不似做假,只是夫人似乎很排斥他。她唤来花雾,问道:“盟主和夫人关系如何?” “令人羡慕的神仙眷侣,虽然多年来没有子嗣,但这盟主为了夫人一房小妾未娶。” “夫人态度如何?” “两人很是恩爱,多年前夫人还替盟主挡过一刀。” 苏墨安将自己看到的情况说出来,三人陷入了沉默,想着人多力量大,也便将禾生与苏墨宁也喊来。 禾生听了,说道:“这还不简单,这夫人的病因就是盟主。说不定是盟主做了什么亏欠她的事,让她失望甚至害怕了。”这样的情况,不就是他对长乐绝望的时候么?那时候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空洞而无生趣,更是不想看到长乐。 苏墨安摇摇头:“那盟主动作自然,担心十分真切,看得出很爱他夫人。” “这盟主可没有看上去这么简单。”禾生在官场沉浮几年,看过的人精数不胜数,“靠打拼身居高位,怎么可能没有点手段?” “可能他本性确实温和,就是因为这样才聚拢了人心,顺应形势当上的呢?”苏墨安对他形象不错,不由得也替他说了几句话。 “你可是没看到路上那些人的眼神?他们此次为争夺盟主之位而来。我们还未做什么,他们看到小徒儿的目光就十分不善,明显当作了竞争对手,这种风气下,你相信什么以德服人吗?” “就算盟主有些心机,应该也不为过吧?” “当然,只是怕他在暗中谋划些别的事,还让夫人知道了。” “比如,藏私房钱?”花雾提出了个假设,主要是这盟主实在没什么地方可以怀疑的了,连娶小妾都不可能。 在场几人都用关爱的眼神看着她,苏墨宁开口道:“你觉得藏私房钱会令人失望到郁结于心?” 花雾嘴硬道:“当然了,若是你私藏,我肯定会失望的。” 这话说得无比自然,场上人的目光变了又变,在两人之间游移。 花雾自知失言,僵硬地坐着。苏墨宁起初也愣了愣,后来就轻笑出声,站了起来,直接走过去坐到花雾大腿上,一只手勾着她的脖子,一只手拉着她的手往怀里探:“可要看看到底藏了没?” 苏墨宁察觉到握着的手僵硬无比,抬头喝气如兰:“花小姐探仔细了,莫要污妾身清白。” 这清白二字衬着此时两人姿势实在是暧昧无比,花雾脸都要红得滴出血了,她手忙脚乱地抽回手,“你做什么,这里还有这么多人呢!” “无妨,我们刚刚什么也没看见,你当我们不存在吧。”顾念诚恳道。 “下次我会注意的。”苏墨宁语气严肃,只是她还坐在花雾腿上,毫无说服力。 花雾觉得她心脏都要被苏墨宁扰乱得失速了,罪魁祸首还偏偏不起来,一本正经地说还有下次。她想直接站起来走,又怕摔了苏墨宁,于是她气势汹汹地说道:“你先起来。” 苏墨宁见花雾恼羞成怒,像一个龇牙咧嘴又不敢伸爪的小猫,笑得更欢了。她扶着花雾站起来,偏偏又将半边身子搭在花雾肩上,“刚刚被怀疑,情绪激动了些。” 花雾觉得苏墨宁碰过的地方如火烧般,而且那满怀的香气还未散,她定了定神,手握成拳,再张开时碰到了袖中的纸张。 “我之前派人去搜集过钟颖的画像,刚刚他们交给我的。”花雾镇定下来,抽出那几张纸,“你看看可有印象?” 画上的女子眉目温和,周身都是悲天悯人的气息,应当是年轻时的画像。 苏墨宁离得最近,自是看得最清楚,年龄段有差异,但从五官脸型气质来说,半分都与记忆中的老妖妇对不上。 苏墨安明显也发现了这点,她皱紧了眉头,怎么会?之前本来十拿九稳地认为钟颖就是幕后之人,结果突然告诉她不是,可是钟白芷明白地说那药是钟颖给的。钟白芷没必要说谎,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 “我早就说不可能是钟颖,她真的是个大善人。”花雾见她二人的反应,知钟颖不是,此时得意地说道。 苏墨宁闻声眼波流转,欲语还休地看着花雾。花雾立刻闭嘴,一本正经地端坐着。 顾念见苏墨安低落,道:“即便不是她,也必然是她身边之人才能接触到那药。这次来的代表还是要见上一见。” 禾生打了个哈欠,“你们小心点这盟主,以我的经验来看,他绝对没有表面这么无害。” “师父你如今失了武功,不如让墨安给你些药防身。”顾念自然是信任禾生的,她担忧道。 “没事,我养的暗卫们还在周围。” 几人大惊,花雾和顾念都没发现有人,这暗卫太不得了了吧? “我从宫内秘卷学的龟息之法,你们要学也可以,不过毕竟在武林盟,还是收敛些好。”这几年入宫也没白浪费,借着便利能接触到在江湖上碰不到的秘籍,这该是这些年岁最好的回报了。 顾念心思动了动,以苏墨安这性子,她以后偷听的事可能要常做了,但此时她必定不会说的。她含蓄地看了眼禾生,对方会意:“今日太过疲惫,我先回房了。” 花雾也动了心思,若是能让属下的人也学会,之后拿取情报不久方便的多了么?但是禾生只是顾念的师父,直接要他来教还是不妥,回去以后要思索一下条件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我绝对不皮。 然而问题是并不知道如何解锁了。 第64章 教学 几人各怀心事地回了房间,顾念见苏墨安明显的低气压,安慰无果,便留她一人静静,自己去找禾生了。 待她将秘诀记住,准备回来练习时,发现屋子里的人不见了。她连忙问下人,得知苏墨安竟是自己一人抱着一大坛酒去了竹林。 顾念依据下人的指路,一路往竹林小径走去。竹林中间有一大片空地,其中有一座小亭,背对着她的白色身影再熟悉不过,是苏墨安。与她对坐的男子本专注地看着她,听到声响,目光滑过来,对顾念礼貌一笑。 顾念直接运起轻功落在了小亭前,顿时一股酒气扑面而来,她看了看桌边,何止是一坛,四五坛都该有了。走到苏墨安身旁,从身后还看不出来,此刻看她的正脸,即使脊背挺得笔直,也能看出她明显有异。 顾念这才有空关注那名男子,月光下那五官如梦似幻,是一种完全区别于中土的美,浅色的瞳孔宛如琥珀。 “温清言。”顾念语气不悦,“你怎么会在这?” “心中烦闷出来闲逛,没想到遇见了她。”温清言语带喜悦,“你们竟然也来了武林盟。” “你跟踪我们?”顾念的眼里闪过杀意,刚刚他看苏墨安的眼神可不怎么让她喜欢。 “我到的时候,你们还不在,不信的话可以去问盟主。”温清言大大方方,又见顾念一脸警惕,笑道:“我不会加害于她,她是我的恩人,定当涌泉相报。” 顾念冷冷地道:“那你便该离她远些。” “这可不行,我是要以身相许的。”温清言说完见顾念已经按上了腰间佩剑,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来日方长。”然后便识时务地告辞了。 “墨安,你怎么喝这么多?”顾念见他走了,将苏墨安手里的酒杯夺了下来。 “酒……”苏墨安却是抬手欲抢回,只是动作缓慢,方向也错了。看来的确是喝醉了。 “别喝了,我们回去。”顾念柔声劝道,扶着苏墨安想将她带走。 “顾……念?”苏墨安本来推拒的动作在反应了半天以后停了下来,还是倔强地说道:“我要喝酒。” 顾念将酒一倒,把空杯子放进了她手里,哄道:“此处没酒了,我们换个地方去寻可好?” “不好。”苏墨安极其认真地摇头,眼睛里有水雾,委屈道:“之前都是你拿来给我的。” 喝醉了的苏墨安褪去往日的沉稳,像一个孩子一般,顾念看得心都要化了。 但是听这话,后面的酒是温清言拿来的,那他也见过苏墨安这面了?顾念有些生气,明知温清言在此,还放任自己喝醉,该罚。她打横抱起苏墨安,直接往回走。 苏墨安起初被吓着了,手忙脚乱地抓着顾念的衣服,后来就没了动静。顾念察觉不寻常,停下来往怀中看,苏墨安竟然红了眼眶,见她低头,还别扭地转过头去,委屈的不行。顾念心里好笑,她还没说苏墨安的不是呢,这人还委屈上了? 顾念将苏墨安放在床铺上,准备去叫下人备水,却有一只手拽住了她。 “我要喝酒!”苏墨安换了地方也没忘记目的,扯着顾念的衣角说道。 “你醉了,沐浴完睡觉。”顾念可不管,温清言已经让她很不高兴了。 苏墨安被顾念冷淡的语气和强势的态度一激,在眼中悬而未落的眼泪立刻就掉下来了。她也不出声,就咬着嘴唇看着顾念流泪,一副被欺负了的样子。 顾念心疼地凑了上去,怎么也抹不完那眼泪,索性吻上了她的眼睛,把泪水堵在源头。察觉到唇下已经没有新一轮的泪水,顾念顺势而下一点点吻过苏墨安的鼻梁,最后落在了她的唇上。满满的都是酒香,再由苏墨安一酿,越发引人沉醉,顾念不自觉地欺身而上,将她压倒在床榻上。 苏墨安觉得呼吸不畅,很是推拒,顾念因着温清言醋意大发,此刻又被拒绝,直接单手捏着苏墨安的手腕,将她两只手都按在了头顶,这才能专心继续。顾念的舌头顺着苏墨安齿间缝隙钻了进去,像巡视领地的君王,将口腔扫了一遍,然后在各个角落寻找酒味最浓郁的地方。 长长的一吻让苏墨安将近窒息,被放开以后不住地喘息,偏偏又行动受限,只能瞪着罪魁祸首。 顾念看着下方苏墨安烧红的眼角,将她平日里冷淡的脸衬托得妩媚,经过泪水的洗礼,那双眼睛越发明亮,再仔细点,里面还有她的倒影。 对,就该是这样,就该只看我一人才对。 顾念凑上去轻点苏墨安的下巴,辗转向下,吻上了修长的脖子,在那淡淡的伤痕处流连。苏墨安身体轻颤,觉得那处因着顾念而变得酥麻,如同过电一般,她不禁偏过头去想逃离。 顾念随了她的意,放过了此处,她有更长远的目标。 “今日我教墨安一个词可好?”天籁之声却是夹杂着□□,像诱人堕落的魔鬼。 苏墨安瞄了瞄笑得无害的人,她的直觉告诉她,此刻顾念很危险。然而她还是问了一句:“什么词?” 顾念手指从苏墨安眉眼蜿蜒向下,扒下了松垮的外衣,又将里衣掀开,在她精致的锁骨处咬了一口。 苏墨安猛的被咬,浑身一缩,顾念这才慢条斯理地顺着那个牙印舔吻,细细地安慰:“之后你就知道了。” 苏墨安眼中湿润,无辜地看着悬在上方的人,顾念被她这可怜的神色看得心一软,险些就想放过她。不过一想到温清言,以及苏墨安平日里什么事都瞒着她的做法,她又心头火起。不行,不把这个人吃进肚子里,怎么也不放心。 “我不学了。”苏墨安弱弱地道。 “墨安是想半途而废?”顾念将里衣彻底扒下,露出了苏墨安掩藏在层层衣服下的白皙胴体,那朵彼岸花也盛开在了顾念眼中。 这副身子太引人犯罪了,妖娆的花朵随着呼吸起伏,惹人想入非非。哪一处都美,哪一处都让人着迷,顾念吻上了那朵花。 “墨安……”顾念用了些力气揉捏,察觉到苏墨安倒吸一口气,才说道:“叫我夫人。” “夫人。”身下的人回得很是委屈,本来就被酒精摧残得不剩多少的神智根本无力思考。 苏墨安浑身颤抖,眼里波光潋滟,让抬起头的顾念看得呼吸一窒,然后就是更为暗沉的神色,那双平日里温和有礼的眸子此刻翻涌的情绪令人惊惧。这样随着她的动作而做出真实反应的苏墨安,让她怎么停下来? 停不下来了。 “墨安。”近乎叹息的一声,顾念仿佛不知道该怎样解决面前的情况才好,她探过去吻上了她的唇,将压抑在喉咙里的声音一一释放出来,“可以吗?” 身下的人听到发问,茫然地看了看顾念,对方眨了眨眼,妖气横生,那本就精致异常的五官此刻带着完全的魅惑。苏墨安没有抵抗住,愣愣地点了点头。顾念轻笑了一声,温暖而紧致的内里,不同于苏墨安往日的冷清,热情地包围着她,理智随着手指一寸寸消亡,满心满眼的是心上人似痛苦又似欢愉的神情。 再多一些,再久一些,喜怒哀乐皆为我,可好? 苏墨安因为突如其来的疼痛而皱了眉头,下意识地咬唇,又发现口中也被闯入,闭合不了。只是还没等她抱怨,下一秒,刺激的感觉直冲大脑,苏墨安的意识浮沉,如同小舟在风雨中,被打得支离破碎。模糊不清间,只有顾念的脸时隐时现。 “叫我的名字,墨安。”顾念着魔似的想听到苏墨安沙哑地呼唤她,这个人终于完整的属于她了。 “顾念……”身下人清冷的声音终于变了调,“不要了。” 苏墨安的身体还在发抖,似乎是被这极致的快感弄得回了点神,泪眼婆娑地摇头,然后艰难地想要远离垂眸看着她的人,那里面的占有欲强得让她心悸。 “食髓知味,墨安可知是何含义?” 顾念察觉到因为对方的挪动而让温热有离开的迹象,她笑得更加温柔,用另一只手扶住苏墨安,将她一点点再扯回来,倾身在对方鲜红的彼岸花轻吻。之前苏墨安在她手下绽放的时候她就被这妖娆的花迷得神魂颠倒,如今,唇下的皮肤在一呼一吸间颤动,配上刚刚感受到的鼓动,仿佛自己和苏墨安的心脏连在了一起。 她承认她失控了,这是最令她安心的节奏,不管多少次都不够。 第65章 观察 苏墨安一整夜都昏昏沉沉,之后才得安稳地睡一觉,她还未睁开眼,便感受到了浑身的酸软,尤其是双腿之间,难受非常。她早就为醉酒做好了准备,因此此刻头不疼,但是没想到此次醉酒,除了头,全身上下都在叫嚣罢工。 脑海里有破碎的画面,四处游走的手指,异常滚烫的亲吻和起伏的床顶一涌而上。苏墨安反应了半天,选择不动,她感受到了顾念的气息在接近。 顾念进门后便发现了异常,她将端来的菜摆在桌上,走上前去,柔声唤道:“墨安。” 苏墨安睁开眼,眼中平淡无波,她撑着床想坐起来,顾念看了连忙帮忙,于是她低头便看到了对方手腕上的红痕。顾念心虚地移开视线,问道:“墨安可要吃些东西?” 苏墨安沉默地点点头,她拥着被子的手除了手腕倒也没什么异常,只是稍微偏头,便能看到肩头满是青紫的痕迹,想也知道是什么。 顾念心里忐忑,捧着碗上前喂食,苏墨安第一次没有拒绝她,大概是已经接受自己浑身无力的事实了。苏墨安越是冷淡,顾念越是坐立不安,她喂完后老老实实地呆在一旁等待发落。 苏墨安看了看椅子上整整齐齐的衣服,明显不是昨日那套,又想起现在不着片缕,脸色更差。 “把衣服拿来。”苏墨安忍了半天,还是只能开口。 顾念将衣服递了过去,目不转睛。苏墨安看了她一眼,见她没有转身的意思,神色平淡地借着被子的遮掩穿衣服。只是当她看到胸前惨状时,突然就变得古怪,那朵花的周围全部是吻痕,深深浅浅不知几何。 苏墨安吸了一口气,穿好衣服后,缓缓掀开了被子,笔直的双腿上也是青紫交加,她镇定地穿好亵裤,然后盖上了被子坐在床上思考人生。 旁边顾念依旧温和,与记忆片段里的人完全不同,莫非是自己喝醉以后记忆紊乱了?但是表白那天顾念也表现出了不同寻常的强势,究竟是自己的问题还是确实如此? 顾念见她的反应,实在是琢磨不透,于是上前柔声道:“墨安,可还有哪里不适?”昨天她帮对方清理了,还涂了些药膏,应该缓解了些吧。 苏墨安头没动,却是有红色从耳朵蔓延至整张脸。她恼怒地瞪了一眼顾念,却见那人松了口气,直接开始脱外衣。 苏墨安吓了一大跳,僵硬地道:“你做什么?” “已经是就寝之时了。”顾念指了指窗外,天已经黑了。 苏墨安更生气了,她睡了一整天?她冷冷地看着想要爬上来的顾念。 顾念无视她的视线,直接上来连人带被地把苏墨安移到自己怀里,手伸过去轻柔地按压腰间。苏墨安浑身僵硬,这般突如其来的亲近让她很是不适应。然而很快,腰间的按摩太过舒适,她便放松身体靠在了顾念身上。 顾念心里想着,还好她问过苏墨宁,苏墨安喝醉了以后只能记起些片段,不然肯定不会这么容易就接受她的碰触。 “你昨日怎的喝了这么多?” “找错了人,有些烦闷。”苏墨安闭着眼睛,虽然身体仍然酸疼,此刻却很是安逸。 “温清言怎么在那?” “温清言?”苏墨安皱了眉,想了想,“不是只有你么?” 顾念回想一番,苏墨安那时见了她,说的是“之前都是你拿来给我的”,也就是说对方当时已经醉得不分人了? “是温清言给你递的酒,我找过去的时候他还说要以身相许报你的恩。”顾念语气泛酸。 “我记得是你递给我的。”苏墨安镇定道:“我不可能因为醉酒把别人错认成你。” “可事实就是如此。”顾念不信。 苏墨安知道这样解释不清,默默地把这件事记了下来,然后问了其他的问题。 “他怎么在武林盟?” “他说他比我们还要早到,而且听起来与盟主认识。”顾念见苏墨安陷入沉思,说道:“我问过下人们,算算时间,他该是与我们分开后就来了此处,而且夫人生病便是从他来后不久。” 苏墨安更是想不通了,这温清言与盟主有什么关系? 顾念见成功转移了她的注意力,该是不会再算账了,这才有心思想别的。手上动作不停,她却是想到了今日白天。 “师姐,墨安可纹过身?” “没有。” “我看见墨安左胸口有一株红色彼岸花。” “你怎么看到的?”苏墨宁的重点明显错了地方,她再看看她身后,苏墨安即便偷懒,也不至于此时也没起床,顿时明白了过来,笑得暧昧。 “我觉得那朵花很是蹊跷,也许与她瞒着我的事有关。”顾念正色道,“既然师姐没线索,便让花雾去问问吧。” “为什么要我去传话?” “我以为师姐该乐意才是。” 苏墨宁想到了什么,点头道:“我帮你跑一趟。” 顾念转头就去找了禾生,禾生听了沉思良久,道:“我倒是记得看过一点这个,在皇宫的藏书阁,具体内容记不清了,我且让暗卫去看看。” 果然,这不是纹身,但稀有到只在宫内秘卷中看过,肯定是很棘手的事吧?她看着苏墨安,目光沉沉。 苏墨安思索无果,觉得还是应该找盟主夫人聊聊,都怪顾念,她本打算今日去的,结果硬生生让她睡了一天。想到这里,她又记起彼岸花的事,顾念必定是看到了,此刻没有提出来,要么当作了纹身,要么已经发觉不对了,总归是瞒不住了。苏墨安又莫名其妙地生起气来,顾念这算不算趁人之危?而且自己身体也算不错了,还被她折腾得如此疲惫,昨晚一定不止记忆里那些。 顾念感到怀中人突然躲开她的触碰,知道这是闹别扭了。该来的总是会来的,她的手又扶上了腰:“墨安,昨日是我不对。” “你竟然趁我醉酒,轻薄于我!”苏墨安的情绪化来的有些迟。 “这话说的不对,两情相悦,水到渠成,怎么算轻薄?”顾念将苏墨安往怀中揽了揽,“若是墨安在意醉酒,那么此刻你是醒着的……” 顾念的手指离开了腰际,轻点肌肤向上,苏墨安连忙按住了她。 “顾念!”苏墨安气的不行,半天说不出话来,若非毒不在身旁,身体也没力气,她早就……算了,她也不会做什么。 “我在。” 顾念乖巧地回答,然后立刻吻了上去,眼见苏墨安双目迷离,有些动情,见识过更迷人景色的顾念毫不意外地想歪了。趁着苏墨安的失神,她又吻了上去,手悄悄地爬上了对方的衣襟,轻轻地往下扯。 一只手拍落了她的,苏墨安眼里泛着水雾,神色却是万分的冷淡:“你做什么?” 顾念心知不能太过,老老实实收回手,亲昵地蹭了蹭苏墨安的鼻尖:“墨安~”还是喝醉的苏墨安好些,下次应该怎么灌醉她呢? “你别乱动。”苏墨安脸上的平静要绷不住了,醉酒醒来怎么变了这么多? “墨安下次饮酒,喊我作陪吧,要是再有什么人遇见,可就要出事了。” 苏墨安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叫上她才会出大事吧。“没有下次了。”顾念遗憾的表情映入眼帘,苏墨安手指习惯性的摩擦,真想教训她一番。 苏墨安顶着苏墨宁和花雾暧昧的视线每天雷打不动地去盟主夫人那探情况,仍然是没什么反应。苏墨安想起了温清言,她试探性地提了提,发现夫人竟然明显有了情绪波动。果然,和温清言有关。 但她没找到温清言,下人们说他不是跟着盟主出去了,就是还没回,一直到武林大会开场了,温清言都没再露过面。 武林大会那天,花雾早早地便将所有人叫醒,寻了个视野好的位置坐着。 顾念认真地看各路高手过招,苏墨安也就不时帮她将茶续上,再将点心摆好,场上精彩,但远不及此人。 花雾看得提心吊胆,倒不是关心场上的安危,而是她下注了,还好一路看下来,她买中的偏多。苏墨宁本是看着场中,因着花雾偶尔有一声叹,这才侧头看了看她,见她那戏剧性的表情,不禁好笑。后来索性便看看场中看看她,倒也得趣。 此时场中站着的人乃武林世家的段衣,连败五人,稳坐第一,此刻他却摆了摆手,止住了后面要上台的人,目光锁定看着这边的顾念。 “听闻顾念顾姑娘,剑术了得,不知可否上台一战?” 全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苏墨安皱了皱眉,很是不喜。顾念被周围的气氛所激,早就有些欲欲跃试,此刻当众被下战书,自然应战,于是直接起身,轻飘飘落在了台上,恍若神女降世。 段衣的目光一直粘在顾念身上,见她落在身前,眼神更加明亮。 顾念直接开打,剑出鞘瞬间段衣才收了笑脸,凝神躲过一剑。顾念十分不喜他的目光,但前面观察下来,此人武功高强,招式谨慎,冒进不得。 两人速度极快,之前的打斗对段衣的消耗不大,因此本来以为来之人不过尔尔,但对了几招,发现顾念的实力与他不相上下,甚至隐隐有压他一头的趋势,顿时也沉浸在对招里。 段家的剑法不愧为天下一绝,段衣使得也有模有样,顾念被这密不透风的剑影打得很是被动,形势一边倒。苏墨安依然淡定,顾念脸色沉着,此刻该是在寻找机会了。 段衣眼见顾念原来滴水不漏的防守有一个小破绽,就想攻过去,但临阵又退缩,继续自己的攻击。段衣忍了几次,发现顾念每次从左边抵挡后那个破绽都会出现,想必不是陷阱,她自己也没有发觉,于是不再犹豫,直接半路改道从那个空隙一剑斩下。 顾念轻巧地躲开,露出破绽的手弯曲,以手肘直接往下砸。段衣毫无防备地被打落了剑,捂着手臂愣愣地看过去,听到顾念一声“承让”时,那面纱上扬了稍许,对方掩在面纱下的容颜可以窥见一二,绝无仅有的美。 在场的人一看段衣痴痴的表情便知这是看上顾念了,各个笑得暧昧。顾念却没发现,她没有看段衣,只立刻离开台上,回到苏墨安身边。 苏墨安沉默着,段衣那个势在必得的眼神,让她危机感甚重,顾念实在是太会招桃花了。 “墨安,我没受伤,真的。”顾念不明白苏墨安怎的突然低气压,以为是担心她上台打斗。 “那位段公子,看起来很欣赏你。”苏墨安遥遥地看了看台上,段衣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顾念。 顾念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伸出手去,在苏墨安眼前晃了晃,“看这。”见苏墨安看过来,顾念才将手下滑,与她十指相扣,“可看出我心悦你?” 苏墨安神色稍缓,牵着她离席,不理会身后各方的注视,“有待观察。” “不急,先观察个几十年吧,若是不够,还有几世。”顾念悄悄地收紧了手,“凡事讲求专心,若未观察完,墨安可别再看他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花雾:段衣,衣袖,段…… 第66章 段衣 那段衣果然找了过来,视线火热,但举止有礼,顾念因着段家的地位,也不好开口赶人,于是只好礼貌性地回应几句,能躲就躲。 苏墨安也想把段衣如尹扶恩那样无视,但她低估了段衣的厚脸皮。他在每天会来院中的禾生那碰壁了几次后,转而坚持不懈地与苏墨安套近乎,最后居然连吃饭也要来蹭。 苏墨安觉得再这样下去,她可能要做一些得罪段家的事了,于是她在某日段衣又来之时,难得称得上热情的回应了几句。 段衣早就听闻苏墨安和顾念之事,现在看来二人乃是闺中密友,那么打好关系是必要的,于是也就掏空心思逗她开心。对方竟然颠覆了传闻中的冷漠不近人情,听得十分认真,笑起来十分好看,一时让段衣有些失神。 这一幕落在了走过来的顾念眼里,她眉头紧皱,快步走上前拉起苏墨安,对段衣道:“段公子,我们有急事要谈,先走一步。” 段衣还没来得及说话,眼前就已不见人影了。 苏墨安一路被拽着回房间,然后被压在了门上,顾念十分不满:“你怎么和他聊一块去了。” “见段公子十分善谈,便聊了几句,果然有趣。” “有趣到能对他笑么?” “有趣确实该笑。”苏墨安居然还真做出了沉思状,然后告诉了她结论。 “不错。”顾念放开了她,脸色不变,温柔道:“可要用膳?” “嗯。” 第二日,段衣一大早便赶了过来,想着昨天与顾念不欢而散,今日来探探情况。因为怕顾念又不在,他早早的便来了,却直接被关在了门外,只有下人来说,顾念昨日患了感冒,不便见客。 且不论顾念武功如此高,昨日气温也未变化太多,光是苏墨安在,又怎会因着小小的感冒而闭门谢客?段衣不信,一直在外敲门。 顾念的听力远胜苏墨安,被吵醒以后她看了看怀里的人,已经被吵闹得皱起了眉头,于是她轻轻地覆上苏墨安的耳朵,隔绝掉一些声音。奈何敲门声片刻不停,还十分有节奏感,该是不等到人不罢休了。 顾念轻手轻脚地下床,穿好衣服后捞起面纱,脸色阴沉地出去打开院门,对惊喜的段衣使了个眼色,然后自己率先走出了院子。 走了一段路,顾念这才停下,对他道:“段公子扰人清梦,所为何事?” “听说顾姑娘身体不适,很是担心。” “多谢,这病来的古怪,怕传染他人,今后段公子还是少来的好。” “花医不是在么?让她给你看看。” “段公子,我已有意中人了。”顾念听他说起苏墨安,条件反射地想起昨天回来时看到的,女子抿唇微笑,男子失神凝望的场面,干脆也不和他客套,直白地说道。 “我不信,这几日并未看到,若不是亲眼所见,我是不会放弃的。”段衣显然以为顾念是捏造了一个人让他退却。 “你每日都能看到她。” “他配不上你,每个方面都配不上。”段衣想了想,院中就禾生一个男子,每日来的时候都能看到他在走来走去,不知在做什么。一没武功,二没好相貌,怎么配得上顾念? “我不想与段家为敌,这话段公子收回去的好。”无论他想到的是禾生还是苏墨安,她都不爱听。 段衣看着她,眼里是坚定不移。顾念心知多费口舌无益,也便不再停留,一心想着早些回去。 出乎意料地,苏墨安闭着眼坐靠在床上。听到开门的声音,问了句:“怎么起这么早?”声音慵懒,看起来还没睡醒。 “赶了只苍蝇。” “哦。” 苏墨安等了一会,没感受到有人靠近,缓缓睁开眼,偏头对上了正看着她的顾念。 “怎么?” “墨安果然怎么看都合我心意。”不管看多少次,都觉得恰到好处,段衣若说的是苏墨安,必是眼瞎了。 苏墨安没有回应,只掩唇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困。” 顾念会意地褪去外衣,掀开被子躺了进去。苏墨安仍然坐着,垂眸看着她。顾念将左手臂从苏墨安身后伸了过去,横在了枕头上。苏墨安这才躺了下来,移了移脑袋,在光滑的手臂上寻了个舒适的位置枕着,便不再动弹。 顾念偏头看着闭着眼睛安静躺着的人,嘴角轻扬。所以她每次醒了以后要等到苏墨安起床了才睁眼,她早就发现,这种时刻的苏墨安和醉酒那时一样,意识不清醒时总是格外地亲近她。还好今天没有错过,不然她又要给段衣记上一笔了。 禾生近来实在烦闷,这段衣也不知中了什么邪,每天往他这跑,一过来也不说话,就一直打量他,边打量还边遗憾地叹气,欲言又止。本来也无所谓,就当房子里多了个摆设罢了,可是近来暗卫告诉他,顾念打败段衣的事已经传出去了,还添油加醋地把花医也加进了这段追求里,写出的段子已经被翻新成了无数个版本。 这就表示公主也迟早也会知道,若是她闲得无聊,又或者是觉得他还有些用,派人来寻,那可就麻烦了。那百草堂该是因着京城一事,谨慎得紧,一般人根本见不到,苏墨安本打算拿着钟白术给的玉佩去见见,却是发现不见了,更何况盟主夫人毫无起色,甚至还日渐焦虑。 苏墨安是必然走不开了,他也不想再独自游荡,可长乐是他心头的一根刺,光是想起来都难受。这一切都是拜段衣所赐,禾生越看他越不顺眼,见他又一次对着他叹气,摸了摸脸上的面具,说道:“段兄,有句话我不得不说。” “什么?” “我没有龙阳之好。”禾生看起来小心翼翼,“当然,我也不觉得很奇怪,只是我不是。” 段衣睁大了眼睛,看他的反应,是把自己当成……连忙摇头,“我爱慕的是顾姑娘那样的女子,并非断袖。” 禾生学着他之前的样子,欲言又止了一番,然后才说道:“那段兄每日来此是为何?我还以为段兄口味独特,纠结了几日如何拒绝。”给他惹出了这些事还想追小徒儿?做梦! 段衣看他听到自己爱慕顾念时并没有心上人被人觊觎的表情,莫非还是顾念单恋?那就更不值得了。“近来是在下唐突了,只是听闻禾兄德才兼备,特地前来瞻仰一番。” “说笑了。不过我听说顾念已经有心上人了,段兄怕是来晚了。” “你怎么知道?” “她告诉我的。” 果然顾念喜欢的是禾生吧?还不敢如实告之。 “那你可知她喜欢的是谁?” 禾生看着他,笑了笑:“一个你惹不起的人。” 段衣不信,凭段家的地位,再加上他本人也是天之骄子,鲜有人能说他惹不起,再者说,禾生看起来普通,也没听过禾家,此刻应该只是装腔作势了。 苏墨安今日被温清言派人请了过去。温清言见了跟着来的顾念,意味深长地多看了她一眼,然后才站了起来。 一打开门,苏墨安便皱起了眉头,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充斥在房间里,她不动声色的看了眼顾念,神态正常,仿佛根本没闻到。 “什么味道?”苏墨安问道。 顾念嗅了嗅,还是很正常,温清言则下意识地看了眼门口的盆栽。 苏墨安察觉,看了过去,脸色沉了下来,“找我所为何事?” “听下人们说你这几日找我,原来不是想谈谈风月么?”是在说顾念不请自来了。 “故人在此,自然是来拜会一二的。” “我也挺想叙旧的,如果只有一人的话。” 顾念冷笑一声,扯着苏墨安想走,苏墨安却是安慰地摸了摸她的手,道:“你先回去备水吧,我马上回来。” 温清言对顾念投去挑衅的一眼,顾念知苏墨安有话要问,心不甘情不愿地道:“之后我要知道所有的事。” 苏墨安点了点头,顾念既已知道彼岸花的存在,也没什么要避讳的,实在有危险另说。顾念警告地看了看温清言,才离开。 温清言走到门口那盆奇形怪状的植物面前,抚摸着叶子道:“你该认出来了吧,这盆可是我费了大力气得来的。”说完停顿了一下,“本是拿来给我自己用的,却没想到先发现了你。” 之前为了替何乔解蛊,她翻阅了大量与蛊有关的书籍,自是认得这盆是用来检验是否中蛊的,身带蛊之人会闻到一种植物烧焦的气味。这味道闻久了,也倒不那么让人难以接受了,苏墨安此刻甚至还能淡定地继续思考。她给自己日夜检查,也并未发现中蛊,除了那朵花,身体也没有异常,若是蛊,又会有什么效果? “给你自己用的?” “与虎谋皮,总要有些防备。” 看来温清言和这盟主之间也有异状。她想起这盟主憨厚的神情,能被温清言称为虎,看来禾生说的是对的。 “你中了蛊,自己小心些吧。”温清言理了理衣冠,“我知你要走了,让我送送你。” 苏墨安心里装着事,也懒得与他多做纠缠,送便送吧。两人沉默地走到小院门口,刚进去几步,房门打开,段衣跟在神情温和的顾念后面走出来,而正对着他们的顾念竟像没看到苏墨安一般,只摆了摆手,邀段衣坐下。 温清言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旁若无人的二人,“看来我们来的不是时候。” 苏墨安转身就走,温清言嘴角笑意更大,然而听到关门声的下一秒,脖子便被什么轻刺了一下,有什么尖锐的东西紧挨着皮肤。 “你做了什么?”苏墨安的声音平淡,手中的针仿佛下一秒便要刺进去。 “什么都没做,只是来看一场好戏。” 针尖刺进去了稍许,温清言还是笑着,不在意此刻生命受到威胁,“悠着点,盟主正在来的路上,也许还带了些客人。”感受到脖间的威胁没有丝毫放松,又加了一句,“顾姑娘也会出事。” 苏墨安这才将针移开,又看了看场中的二人,“我那玉佩果然是你拿去的。”之前她得知不是钟颖,便拿了钟白术给的那枚玉佩边喝酒边思索,结果不仅把温清言错认成顾念,玉佩也弄丢了。此刻看见段衣腰间挂着那枚玉佩,如果是正好捡到,也不会这么大方的挂出来,而且温清言这次跟着回来明显另有目的。 “我看你也并不是那么在意顾姑娘,此刻看着他们二人,竟然还能想着找我麻烦。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喜欢的人是我呢?”温清言诱导道。 苏墨安紧盯着场内,段衣目不转睛地看着顾念,而顾念神态自然。此刻的情形刺眼而诡异,不知情况之前,她不敢贸然上前。 “当初我应该把花雾拉走。” “这话太伤心我心了。”温清言抚上了脖子,盯着手上的血珠看了几秒,然后打了个响指,“那现在好戏开场吧。” 第67章 原则 这个响指仿佛开启了什么开关,院内的顾念突然看了过来,像是才发现这里有两个人。 顾念皱着眉头,眼里有一丝厌恶,这样的眼神让苏墨安后退一步才稳住心神。 “顾念?”苏墨安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顾念却是没理她,转过头去看着段衣。段衣似乎也愣了愣,然后笑得得意,他站起身来,倾身向顾念靠近。 苏墨安将银针射出,然而还未碰到段衣,便被顾念拔剑打落。顾念含怒地看了过来,在看到地上的银针时一愣,看了看段衣又看了看苏墨安,警惕起来。 “苏姑娘,这是你之前落在我那的银针。”温清言突然对着院中开口。顾念听了以后神态有些许放松,然而还是往外挪动了几步,遥遥地看着段衣。 苏墨安懂了,在顾念眼里,此时段衣是自己,而自己则是段衣。果然是温清言搞的鬼,之前醉酒认错人也不是意外。 “别说出来。”温清言见苏墨安看向自己的眼里有杀意,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以唇无声道,“你若是杀了我,幻境崩塌,又或者是强行让她认识到这是错觉,她的神智可要受损的。” 眼看段衣又要凑上前去,苏墨安突然说道:“顾姑娘,我想再与你一战,之后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顾念看过来,“你想怎么打?” “就现在,在这里,不过都蒙着眼睛。” 顾念看了看段衣,然后点头,回房内去拿两条纱布和一柄剑,将剑和一条纱布丢给苏墨安后,自己率先蒙上。 苏墨安捡起纱布在手上绕了一遍,然后说道:“请。”立即倾身而上。 顾念警觉地站在院中,这段衣的速度比上次差了太多,而且直扑过来,诡异的是没有听到剑出鞘的声音,莫非已经托大到觉得不出剑便能胜过自己? 然而纵使她在心中思量了万般,也没料到苏墨安此时是空着手,笔直地往她那边过去。 顾念没听到进攻的声音,不敢贸然出招,只好按着剑站在原地,竖起耳朵听周围的动静。她知道对方在周围游走,但是这并不像段衣的风格,难道是新的招数? 苏墨安往左射出一根银针,顾念闻声而动,身子侧过去闪躲,然而却有人此时从她身后靠过来,她毫不犹豫地反手一剑。 熟悉的药香包围着她,有令人安心的温暖覆在她背后。顾念心神一松,将接下来的动作全部停住,疑惑道:“墨安?” “是我。”这两个字太过飘渺,顾念听到的时候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苏墨安将手从顾念的睡穴上移开,及时揽住了要倒在地的人,然后将她吃力地扶着靠在凳子旁。 “我越来越喜欢你了。”温清言看完了这一系列变化,嘴角笑意深邃,他推门离开,此时顾念已经脱离幻境,再留下去性命难保。 段衣看着她们,神色莫名:“他说的是真的,你们居然是这种关系。” “段家虽厉害,我也并非不敢杀你。”苏墨安坐在凳子上咬牙,一用力将剑拔出,然后喘着气瑟缩了一下,“现在不走,便留下来吧。”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段衣居高临下地说道。 “你就不怕顾念杀了你?”苏墨安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瓶,倒在伤处,手指被鲜血染红,她将缠在手上的纱布覆了上去,嘴唇发白。 “无妨,温兄那有忘川。”段衣越来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他直接一掌打在了苏墨安肩膀上。 苏墨安虽然听到他的语气变化,有所察觉,然而只来得及碰到对方便被击飞了出去,撞在墙上,吐出一大口鲜血。 “你杀了我,温清言还会帮你?”苏墨安每一张口,就有更多的鲜血冒出。 段衣要跟上去的身形一顿,也对,刚刚温清言那番话听起来是对苏墨安有些想法的,若是杀了她,又拿不到忘川,顾念必定会找他的麻烦。 苏墨安一边按着腰侧伤口,一边用另一只手擦了擦嘴唇,这下好了,两只手色泽一致了。 敲门声音响起,两人惊疑不定地看了过去,那人见无人响应,兀自推开门,然后便看到了靠在凳子旁昏迷不醒的顾念,站着的段衣和坐在墙边明显受伤的苏墨安。 禾生眼中怒火滔天,他走进来后扣上了门,甚至还锁了起来,“段兄这是?” 段衣眼看来的是苏墨安这边的人,想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两个人都杀了,然后带着顾念走。苏墨安虽厉害,可现在已经伤重,禾生又不会武功,没有难度。 禾生见段衣的眼神越发的下沉,他捡起掉落在门口的剑,如往常般往院中摆放花草的地方走去,在段衣向苏墨安动手前,他抬剑轻点了一处。 段衣拿着剑的手已经抬起来了,却感觉到周围空气一荡,本只和他有几步之遥的苏墨安突然变得遥不可及。 段衣不再犹豫,直接闪电般扑了过去,然而无论他怎么走,他与苏墨安的距离一直是固定不变的。周围的景色也开始发生变化,有战马嘶鸣的声音传来,兵器相接的声音那样真实,甚至箭矢破空之声也尤在耳侧。他知道现在他还在院中,但这幻境未免太真实,而且他刚刚确实感受到剑在格挡时触碰到了什么。 苏墨安看着段衣如同被困在笼中的野兽般发起狂来,而禾生则翘着二郎腿在一旁不时往那边丢些什么,不禁有些失笑。然而待她低头准备好好处理伤口时,笑意全无。 那个口子,居然在慢慢愈合,此刻明显比一开始要小了许多。苏墨安看了一会,将伤口处的药粉抹去,然后又把视线投向院中。 “七星阵?”苏墨安问道。程星若只是中了状元,又打赢了武状元,也只能在民间流传,而他在江湖上也闻名,就是因为他自创的阵法。传闻中这套阵法有七种变化,每一种都使必死之境,即便是有人冒死将这阵法透露出了一些,也绝没有人用的出来。 “本是提防着那盟主的,没想到用在此处,不过也不枉我每日来你们这一趟了。”禾生玩的不亦乐乎,“他怎么在这?” “说来话长。”苏墨安又喝了些药,然后看向自己的伤口,出血速度明显减缓了,可她已经将药粉抹去了,此刻便只有她的血了。她咬破了指尖,然后放任不管。 “怎么处理他?”禾生看着表情已经变得有些恐惧的段衣。 “他要死了。”苏墨安看了看段衣手上已经开始变紫的一小片,刚刚那毒是她带在身边最致命的了,一旦毒发,药石无医。 “他死了,段家怎么交代?” “如实交代,若是不信……”苏墨安扶着墙站起来,绕过段衣往顾念那边走去,“我有自己的原则。” “我就说他惹不起你。”禾生拍了拍掌,“我来的路上听说盟主带着一大堆人往这边来了,估计也快到了。” “七星阵可以困多久?”苏墨安用衣袖仔细地擦拭手指,然后又撕了一块衣服下来认真地包起来,再抬头眼中寒气四射。 “那得看你的的毒要多久才能生效了。”禾生笑眯眯地回道。 “也不一定打得起来,我说过我很有原则。”苏墨安将顾念抱进了房内,找了几枚药丸吞下,再出来闭眼调息。 那就好,此次武林盟汇集了几乎所有的江湖势力,苏墨安若是不管不顾地动手,他可要烦恼后果了。 不一会,门口有纷乱的脚步声,苏墨安看了看已经倒在地上悄无声息的段衣,抬脚往门口走,在门被敲响的那一刻打开了门,与敲门的下人对视。 “苏姑娘。”在最前面的盟主见她白衣染血,脸色剧变,“你杀了段衣?” 身后有段家人听到这话,又看到苏墨安受伤的样子,立刻上前往她身后看。段衣嘴唇发紫地躺在地上,一看就是被毒死的。 “花医这是何意!”段鸿双眼充血,厉声喝道。 苏墨安让开了路,往回走,“他不仅想杀了我,还妄图染指顾念,结果不敌我被毒死了。” “笑话!我段家儿郎怎会做如此龌龊之事!”段鸿的话得到身后一众人的附和,段家人此刻情绪激动,“你身为女子,贪图美色也就罢了,还把衣儿也想成这样。” “每日缠着顾念的不知是谁?”苏墨安嘲讽道。 “谁知道是不是顾念勾引的衣儿?每日戴着面纱,第一美人的称号也不知多少闺中人见过才传出来的。” 苏墨安脚步一顿,转过头来,“我本来想尊老的。”说完直接对着他一挥衣袖,明显有大片药粉挥洒出来。 禾生心里叹了口气,心道说好的有原则呢?还不是一来就不计后果地开打。 段鸿掩袖躲避,屏息冲过去,然而很快发现身处阵中,周围在一片朦胧后,郁郁葱葱的绿意充斥了眼帘,仿佛置身于丛林。 段鸿按着剑警惕起来,不一会,左边传来行走的声音,有什么在穿过灌木。 这些都是假的,是幻象,段鸿在心里宽慰自己,然而在见到草丛中窜出来的白虎时还是吓了一跳。那白虎喷着气,两只眼睛死死盯住段鸿,一人一虎对峙半晌,同时扑向对方。下一秒,白虎身形消散,段鸿松了口气,却是听到苏墨安的声音。 “方向错了。” 话音落地同时腰间被狠狠一踹,倒飞出去,直接落在了水里。周围的水争先恐后地向他涌来,他沉下心,往上游,露出水面的一刹那,之前看到的光都消失得一干二净,只能看到一颗颗尖锐的牙齿和深不见底的口腔。血腥味扑面而来,他瞳孔骤缩,直接反身往水下逃。 耳边水流划动的声音变得缓慢,他有些气力不足,一道干净的男声戏谑道:“这么快就累了?看你之前胡编乱造,还以为你老当益壮呢!” 苏墨安看禾生端着一盆水对着段鸿劈头盖脸地泼下去,而对方像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吓得面无血色,浑身湿透地现在场中,这场景实在是有些好笑。 外面的人自然看到了这一画面,段家人直接一起冲了进去,然后皆陷入了迷阵里。 “之前我还想问你这阵怎么杀人。”苏墨安跟着禾生一起远离了那一片,看一群人晕头转向,甚至互相攻击。 “这次惹上段家,怕是不太好过了。”杀阵自然是有的,只是虽提早防备,时间还是短了些,到现在只能重复几个幻阵,“你觉得我们能说服段家放弃吗?” “在你用浇花用的水泼领头的那个之前有些可能。” “是你先下药的。” “可我没让他如此丢脸。” 禾生:“……” “不怕,我们还惹了皇室。”苏墨安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样对比一下,是不是更好受了些。” 禾生:“……”并没有,他感觉更麻烦了。 作者有话要说: 苏墨安:我的原则很多,可以概括成两个字 第68章 宣告 本来苏墨安的迷药是没有这么大效用的,奈何这些武林高手都在幻境中被折磨得精神疲惫,再不济一点的还被自己人误伤,因此倒下来一大片以后场面十分混乱。 那段鸿不愧是段家家主,入阵最久,坚持得也最久。苏墨安让禾生停下来的时候,段鸿刚刚勉力躲过一只狮子的攻击,正喘息着,就看到丛林如潮水般褪去,刚刚他躲过的是自己下属。环视四周,苏墨安和禾生两人好整以暇地坐在一旁,相比较下他们这群人十分狼狈不堪。 “段家主是吧?”苏墨安见他望过来,开口道:“我说的句句属实,段衣起了歹念,还意图杀人灭口,我实属自保。” 段鸿此刻一半因丧子,一半因羞耻,面色十分难看:“死无对证,你自然说什么都没人反驳,我段家誓要追究到底。”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苏墨安打出几枚银针,虽有些被躲开,腿上仍然中了一根,段鸿登时就受不住,要倒下去。旁边的段家弟子见了,连忙扶着。 苏墨安跃上院墙,停留在门外看戏的人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此刻她的腰侧还有一片血迹,嘴唇也泛白,整个人脆弱无比,但是没人敢小看这个纤细的身影,院子里的段家人就是最好的例子。 “此事因果我已说明,清者自清,我与段家的恩怨自会有结果。” 来的本就没有多少拥护段家的,不然也不会袖手旁观如此久。人群中突然有人说道:“段衣这几日的所作所为,我们大家都看在眼里,花医放心,我等不会助纣为虐。” “多谢。”苏墨安行了个礼,“此次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众人想着,该是要说如何对付段家了。别人也就罢了,这花医用毒技术高超,又神出鬼没,再加上此时的用阵高手和打赢了段衣的顾念,段家要除掉三人还是有些困难。 “凡是打顾念主意的,皆如段衣。”苏墨安见众人明显一顿,继续说道,“望周知。” 众人一时间神色各异,那盟主一直观望着,此刻见没有其他人死亡,段鸿也丧失了战斗力,便对苏墨安道:“花医见谅,在武林盟出了这样的事,实在是惭愧,只是你们双方的怨念颇深,继续待下去恐怕不妥。” “大会一结束我们便会离开此处。”苏墨安也知道盟主没有偏袒段家已经算是给她面子了,说着,来到了门口处。 段鸿在搀扶下走出门口,各色视线都有,众人再看他身后被人抬出来的段衣,一时间大骇。之前隔得远还没看清,此刻近距离看,段衣除了手上一片指甲盖大小的地方变紫,全身上下再无伤痕,然而就算这样,他的死状也甚是恐怖。这花医下的,竟是没见过的剧毒。 苏墨安突然开口道:“等一下,段家主,段衣身上的那枚玉佩可否还给我?” 段鸿看过去,自然是认出这并非段衣的玉佩,但他此刻还回去,不就更证明了段衣是无理的那方了吗? “你有何证据说是你的?” “这枚是我救治百草堂家小姐得来的,仅此一枚,请百草堂来一认便知。”临走之前,怎么也要见见百草堂的人。 有一个女子站了出来,“何必去请,苏大夫这是不认得我了?” 苏墨安闻声望去,是钟白芷。 “这的确是家兄送给苏大夫的玉佩。”钟白芷拨开人群,走到了段衣身旁,拿起来仔细看了看,然后说道:“这上面还有‘术’字,确认无疑了。” 段鸿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眼神示意了扶着他的人,离开了这里。 “看来苏大夫是忘了我了。”钟白芷拿着玉佩走了过来,苏墨安尴尬地接过,刚才人多,她没注意。 “白芷,你来的正好,我有事要问你。” “在门口问?”钟白芷笑道。 苏墨安想到了院里的水迹,又想到房内的顾念,好像没有可以谈话的地方,但是门口确实不是好的选择。 “明日我定上门拜访。”此刻有太多的事要做,一些问题延后再问吧。 “我等你。” 苏墨安关上门回身的时候,正对上顾念坐在院子里的凳上,直直地看着她,也不知什么时候醒的。 苏墨安第一反应是看向腰侧,好吧,仍有一大块血迹。再一扫,衣服上到处是斑驳的红色,早知道顾念醒这么早,她应该在送顾念回房后,洗手擦脸的时候把衣服也换了才是。 顾念一言不发地看着,招了招手。苏墨安本还在想如何解释,见状慢慢地踱步过去,然而她低头时看到光洁的手指一愣,之前她咬破的地方已经光滑如初,果然,自己的身体有变化了,除了前阵子的头晕,现在又多了新的。 顾念抬手抚上苏墨安腰侧,那里本该有一道狰狞的伤口,此刻却像只是不小心划的一个小口子。她再三确认后,直接将头埋入苏墨安腰腹。 苏墨安回神,抱着顾念轻声安慰:“没事了,这伤也不重。” “我自是知道当时用了多大的力道。”顾念闷闷的声音传来。 “我好像能自己愈合伤口了。”苏墨安决心转移顾念的注意力。 顾念果然直起身,又看了看那口子,这么大的出血量,怎么看也不是这么点伤口能出来的。 “可会有碍?” “不知。”苏墨安没有觉得这是一种好事,福祸相倚,这种变化肯定是在彼岸花出现后带来的,不过因为一直没有受伤,到今天才发现。 顾念本想问问之前发生了什么,然而看见苏墨安仍然苍白的脸色,想起来她到底是受伤了的人,刚刚听她在外的表现,差点忘了这个事实。 “先回房换衣服吧。”顾念避开那个伤口,换了个方向抱起苏墨安往房中走去,拿来衣服后也不走,就站在房中,她想看看还有没有什么伤。 “你不出去吗?”苏墨安拿着衣服不动。 “我哪里没看过?”顾念说的很平常,但这话本身就不平常。 两人对视半晌,苏墨安到底没拗过顾念,手指放在了领口,“你真的要看?” “墨安可是没力气了?我来帮你换就是。”顾念作势要上前,苏墨安如今这番作态,必定是还有什么瞒着她。 苏墨安只好自己慢吞吞地解,没思量出对策,咬咬牙,将衣服完全脱下。入目的是白得耀眼的肌肤,但肩头有一大片青紫,隐约可见是掌印。然而确实有红色的花朵越过肚兜,开在了锁骨处。 “又长了新的花。”顾念强迫自己的视线从掌印上离开,必定是段衣打的。 苏墨安一愣,偏头看过去,果然,那里盘踞着一朵新的彼岸花,颜色却没有胸口那朵鲜艳,呈现初始的暗红色。她迅速地为自己把脉,沉吟片刻,脸色沉重。 “怎么了?”顾念凑上来,紧盯着她,“不许说没事,你究竟要瞒我多少?” “我察觉到体内有蛊了。”苏墨安说了出来。那种奇怪的自愈能力应该就是这样带出来的,该是受伤引得蛊出来了。 “何人所种?” “不知。”苏墨安搜寻了一下记忆,还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着了道。 “墨安,我是不是很没用?”顾念突然低落道。 “你的武功在武林中也排的上号了。” “那又有何用?用来伤你么?”顾念神色古怪起来,“若我废了武功,就伤不到你了吧?” “那我便要担心何时你会被人掳去。” “有你在,左右是不怕的。”顾念真的觉得可行,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若是没有了武功,苏墨安一定能轻松制住她。 “那你要如何保护你师父?”苏墨安见她竟然认真起来,连忙捧着她的脸抬起来,“我们既是一起,实力自然越高越好。” “一路来,你受伤皆是因我。”一开始在青楼,后来被胡耀逼至死境,再后来在宫中被她剑指,到现在被她和段衣所伤。 “是我把你扯进了这些事里。”苏墨安看得分明,这些事大部分是因为有人的目标是自己。 “墨安,若是真有一天你死在我剑下……”顾念提起这个假设,却说不下去了,她颤抖着抱住苏墨安。 苏墨安的下巴抵着她的肩膀,“那也是我心甘情愿。” “你心甘情愿了,那我呢?”顾念哽咽起来,“若真是这样,我会疯的。下一次,你一定要动手。”不拿剑不下毒地和错认她的自己对打,若不是自己凭着气味止住了动作,那后果…… 她早就在回房时就发现那时的苏墨安不对劲,因此寻了个借口出来想试探一番,后来的银针和越发的反常让她警惕起来,现在想来,定是当时自己把两人认错了。联想到突然出现的温清言和那日的醉酒,必然是温清言在从中作梗。若是能早些意识到,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多无妄之灾? 苏墨安见顾念又陷入了自责中,她微微扯开了些距离,从床头翻出一盒玉露膏,引着顾念冰凉的指尖点在自己的肩膀,“疼。” 顾念沾了药膏在青紫的皮肤上涂抹,要用力才能化开瘀血,她知道苏墨安习惯忍受,可她舍不得,苏墨安第一次说疼,就已经让自己心也疼得不行。 苏墨安仔细地观察顾念的神情,见她专注,便神游想着其他的事。 顾念涂抹完毕,看这人又在思索,她轻轻地在苏墨安唇上咬了一下,依然没有血色,太让人不安了。指尖还留着肌肤的温暖,呼吸间尽是熟悉的药香,苏墨安还活生生地在她眼前,可她却仍在害怕。 苏墨安穿上衣服,“去把花雾找来吧。”这么大动静都没把她引过来,必定是和师姐又到处逛去了,她还有很多事要好好的问问。 “算算时间她也该回来了。”顾念上前帮苏墨安整理衣袍,认真道:“我不会再离开你半步了。” 第69章 槃 说曹操曹操到,花雾轻快的声音传来。 “听说花医为了独占第一美人得罪了段家?” 苏墨安打开房门,花雾脸上的调笑消失得一干二净,她过于苍白的脸色昭示着事情的不简单。 “师妹,你怎么了?” “没事。”苏墨安自觉已无大碍,顶多有些气血翻涌。 “你这脸色可不像没事的人。”花雾担心道,“可是伤到哪了?” “被段衣拍了一掌罢了。”苏墨安见她们二人不信,也不再多说,“禾生呢?” “我过来时他急匆匆地出门了。” “你那瓶忘川可有消息?”苏墨安在院中凳子上坐下,对花雾问道。 “没有,你不是不需要了么?” “段衣说温清言有忘川。你也知道忘川有多难得,禾生那份是公主动用皇室的力量寻了很久才找到的,就算是我要制作,也是从胡耀那得了大部分药材才行。他与我们别离不久,从何处得来?” “你觉得他手里的是我那份?”花雾惊讶了一下,很快又否认了,“且不说知道的没几人,这次派送的是我的心腹,不会这么简单被人夺去的。” “我有一个问题。”苏墨安思量了一下,还是问道,“苏易带着师父下山的消息,是谁递给你的?” “老五说是正好有人看见了。” “在哪看见的,是你们的人还是路过的人?” “我没问。”花雾对她翻旧账的行为表示不解,“怎么了?” “当时天色已晚,苏易行动也该谨慎,他是如何知道师父是昏迷而不是死了?”一开始接到这个消息只是震惊,并没有怀疑真实性,现在想来,同样都是没有动静,到底是如何一语道破当时的昏迷状态。 “或许你该问苏易。” “我问过了,他下山后直接将师父交给了对方,路上没发生什么事,也没碰上人。” “也许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又或者是有人说漏嘴了?”花雾愣了一下,还是说道,“这次送忘川来的也是老五,但这是我指定的,应该与他无关。” “凭你的轻功,要去温清言那不难吧?”苏墨安突然转了个话题。 “花踪可不是什么盗匪组织,我不会去偷那瓶忘川的。” “若真是你的,只是物归原主罢了。”温清言有忘川已经很奇怪了,会让段衣知道则更是蹊跷了。 “我怎么知道是不是?” “我在那瓶底印了个‘贺’字,忘川稀有,极易挥发,一般人是不会打开密封重新倒到新的瓶子或者分装的。” “但是他心思和你一样多,我怎知他放在哪?万一动静惊动了他,引来了盟主,那就麻烦了。” “这就是你要考虑的问题了。”苏墨安直接无视了前面那句话,当了甩手掌柜,“花踪之主连这点事都做不到?” “那好,我自会找到。”花雾考虑了一下,这并不只是东西的问题,这还关系到花踪里有没有异心之人。 “对了,你猜我们刚刚我们在外时看见谁了?是传闻中的玉玲珑!”花雾下了决定以后,才有空想起这件事,“更有趣的是,那玉玲珑对温清言十分亲近,我打听了一下,说是把他认成义子了。” “不过依据我的消息,玉玲珑曾因未婚先孕被逐出了当地的村子,后来才在与魔教对抗的时候扬名,嫁给了关赫。”花雾絮絮叨叨,“我看她准是当时抛弃了那孩子,现在来温清言这找感觉了。” “温清言好像会些幻术。”苏墨安不知如何形容,毕竟也不知原理,不过这样直接讲出来是有些玄幻了,“我猜他应该用了幻术让玉玲珑把他认成了亲生儿子。” “幻术?”花雾疑惑道,“莫非是西域那边的什么歪门邪道?” “或许吧,你们最近小心些,对他来说,我们可能会拆穿他在玉玲珑面前的身份,是一个威胁。” “他没武功也不会用毒,怕他做甚。” 顾念搭在苏墨安肩膀上的手指微动,苏墨安抬手安抚她的手背,“盟主和玉玲珑都在他那边,我们现在已经和段家结怨,最好不要多生事端。” “这么说这次是他算计了你们?”花雾看她们俩人的反应,尤其是顾念,从谈到温清言开始浑身的戾气就藏不住,“那我们尽快走吧,也好与段家错开。” “之后你还要与我们一道么?段家只针对我们,若是追的路上发现了你的身份,到时候你就脱身不得了。” “自然是要一道的。”花雾毫不犹豫,“跟着你们几月,比我过去几年还要精彩。” “你这热闹凑的,别把命丢了。”苏墨宁瞪了她一眼,这家伙明明就是担心师妹,才在听说温清言在这以后每天扯着她出去打探消息,现在倒是说的像顺便。 “我自有分寸。”花雾也不看她,自顾自说道,“你惹了段家,那盟主没有为难你?上一届大会本有两个第一,是段家支持他上位的。” “那就麻烦了,明天问完白芷我们就走吧。”苏墨安皱了皱眉,本以为是给她面子,现在看起来还有其他原因。既然盟主本性不是表现出来的纯良,那么此刻不追究她们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她们还有价值,她可不认为给夫人看病能让盟主下了恩人的面子。 “钟白芷?”花雾挑了挑眉,“这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啊!” 顾念一直低着的头微微上扬,对着花雾笑了一下,“谁和谁有缘?” “自然是钟白芷和……”花雾被苏墨宁猛的掐了一下,反应过来,“和我了。我散了几个消息给皇帝,他便多关注了些百草堂,这也算是缘分吧。” 苏墨宁笑出声,这算什么缘分,胡编乱造倒是强项。 “既然百草堂这次来的是钟白芷,她怎会一直不见你?”苏墨安上门了几次,皆被婉拒。 “可能是人太多了,下人们没有一一通报。”苏墨安在见到钟白芷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个问题,明天问问好了。 禾生严肃地推门而入,扣好门后转过身来,这才看见他手中拿着一卷破旧的竹简。 “我这里有两个坏消息,你们想先听哪个?” 花雾:“……”现在已经连好消息的选项都没有了吗? “你先知道的那个。”顾念见到竹简,眉心一跳。 “殿下已经在来的路上了。”禾生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还很震惊,以为暗卫在开玩笑,后来听说长乐竟然如期办了婚礼——从未听过的公主冥婚,更是震惊,狠掐了自己几下才确认不是梦中。 花雾自然是知道这个消息,只是她一直没谈,此刻看禾生一脸生无可恋,道:“这公主看起来对禾大人有些执念。” “不,我在担心的是难道殿下知道我把国库里的阵法全部拿走了,此时想追回来?”禾生压根没往长乐是因为他这个人的方面想,暗卫就是在藏书阁被公主发现的,莫非是因为她看到了那些从国库里拿出来的一部分秘卷? 根据暗卫的描述,公主在他进去的窗口旁等他出来,见他手上拿着的竹简笑了笑,然后不由分说地拿走另外半卷。 “告诉你的主子,来见本宫,或者,本宫去找他。” 光是听就能想象当时长乐的样子,禾生想了想,自己偷拿的阵法都是堆在那积灰的,公主也许没看过才是。 “另一个消息呢?”顾念视线没离开竹简。 “这卷是古文字。”禾生将竹简压根桌上铺开,几人围着看,也没看出什么。 “大概来说,有一种药蛊名为槃,极其霸道,成蛊后百毒不侵,甚至可以活死人生白骨。不过其成型条件苛刻,需浸泡特殊的药物,还要……死而后生?”翻译到后面有些不确定。 禾生的手指一个字一个字的移动,直到卷末,才看着苏墨安,“完全成蛊特征是三朵彼岸花。” 众人的视线都聚集在苏墨安身上,那人仍然一派镇定,“我看你刚刚点过的不止这么些。” “这蛊的药效,是耗寿命得来的,在成型前需求最大。”禾生又接了一句,欲要合上竹简。 顾念心中酸胀,疼痛不已,难怪是坏消息,那花开了两朵了,这已经损了多少年了? 却有一只白皙的手伸过来,按住了竹简,苏墨安抬头直直地望进他的的眼里,“还有呢?” 面前的人脸色苍白,按着的手纤细得像易折的花朵,禾生偏了些视线。 “蛊成型后可随心脏取出。”禾生停顿了一下,吸了口气。 苏墨安神情恍惚,嘴角勾起一个自嘲的笑。 “所以多选符合条件之人养成再移植。” 第70章 心意 场面冷了下来,没有人再开腔。 苏墨宁的眼眶一点点变红,她伸手覆在苏墨安按着竹简的手背上,又紧紧地握住。 苏墨安看过去,轻声道:“没事。” 花雾本来是偏头看着另一边的,听了后转回来的脸上已有泪痕,她怒而上前:“又是这两个字,你遇到什么都只会说没事,已经到这种地步了,还能说没事么!” 苏墨安张了张口,还没说话,又被花雾抢白:“发现了异样也不说,若不是顾念,我们现在还蒙在鼓里。是,你医术无人能及,可医者难自医,你是想最后让你的尸体说话么?” 花雾越说越沙哑,最后只好闭上嘴。 苏墨安抬起另一只手碰了碰花雾,被她躲开,开口道:“我是说真的,这说明蛊成型之前我没有性命之忧。” “成型之前就已经减寿了,成型之后又要提防剖心,这还是真的没事?”花雾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你还当我好糊弄么!” 苏墨安认真说道:“减寿的原因多半也是身体受蛊影响变差了,知道以后好生养着便是。而且成蛊极难,就算是成了,对我也有好处,不是说活死人生白骨么?” “那背后之人究竟是谁?你等着,我这就将外面的人都召回来去打探百草堂。”花雾转身就走,什么破好处,若是被那人拿了命去,还能让她自己活过来么? “师父,你去看看。”顾念看花雾情绪不稳,扯了扯禾生,又转头对苏墨宁道:“师姐,我送你回去休息。” 苏墨宁对上苏墨安安抚的眼神,又见顾念对她使眼色,这才松开手,起身和顾念一同离开。 苏墨安的视线一直跟着她们,直到门被掩上,顾念都没有回头看过一眼。 “把师妹一人留在那好吗?”苏墨宁见顾念当真一路跟着她回了院子,不禁问道。 “我怕再留下去,她要撑不住了。”顾念遥望过来的方向,苏墨安自听完后,脊背异常挺直,语气虽与平常无异,她却能在背后看见她另一只撑在大腿上的手有多用力。 顾念运起轻功落在院子墙头,苏墨安已经不在原地了。她跃上屋顶,默念龟息之法,然后掀开瓦片看去,苏墨安正抱着双腿坐在床上,下巴抵着膝盖,双眼直视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她的脊梁终于不再绷直,自然地松懈下来,看得顾念心中一酸。 顾念将瓦片放回去,从屋顶下去,绕到墙边,抬手印上墙壁。苏墨安与她只一墙之隔,她缓缓将额头贴着手背,闭上了眼。 待顾念进门时,苏墨安已如往常般坐在桌旁在翻看书籍了,听到声响,没抬头,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顺道去寻了些吃的。”顾念将端着的菜摆上了桌子,“想着你今天受伤了,嘱咐厨房做了些补血的。” “嗯。”苏墨安将书扣在桌上,抬起头来,脸色已经好多了,起码不再面无血色了。 顾念止住苏墨安准备吃饭的动作,捧着她的脸吻了下去,然而只轻轻描绘她的唇形,便主动分开来。 “墨安的唇脂味道不错。”顾念舔了舔唇瓣,“只是还是先擦了再用膳吧。” 苏墨安叹了口气,“本就擦得少,多半被你抹去了。” “倒是我的不是了,墨安第一次带妆,被我破坏了。”顾念掏出帕子细致而温柔地擦了擦,才坐了下来。 苏墨安沉默地吃着饭,一边偷瞄顾念,见对方表现无异,实在是有些摸不着头脑。顾念大大方方地由着她偷偷摸摸地打量,收拾碗筷出去后,还顺便沐浴完再回房。 顾念长发披散,带着沐浴完的热气,微湿的衣服松散,露出精致锁骨的同时也将窈窕的身姿显现出来,整个人如同出水芙蓉。苏墨安怔了怔,见她走来,不由正襟危坐,心里思量如何应对。 然而想象中的算账并未到来,顾念自顾自准备擦干头发,苏墨安自觉上前,拿过毛巾,动作熟练。 顾念姿势未变,闭着眼享受苏墨安的服务。就在苏墨安以为她睡着的时候,美人突然说道:“第一朵花什么时候长出来的?” 苏墨安的动作一顿,然后又继续,“你到平安镇的那几天。” “可知原因?” “我做了一个梦。” “今日花雾说的不无道理。”顾念没有继续问下去。 苏墨安沉默了一会,说道:“我梦见你代替胡耀刺了我一剑。” 顾念猛地睁眼,“那么这次是因为我真的刺了你一剑?” “不知。”苏墨安继续轻柔地擦着,“成因毫无道理,梦中的事也能影响现实,说明这蛊蠢得很。” “死而后生。”顾念重复了一下竹简上的条件,那蛊既是住在苏墨安的心脏里,说明梦中那一剑对苏墨安精神刺激极大。也是,当时自己不信她,甚至想杀了她,这些都是真的,只是程度不同罢了。 “是我害了你。” “与你无关,是那人要收回她放养的蛊了。”苏墨安毫无波澜地说道。 “她该是想利用我来让你成蛊了。”顾念想起了十二月,这老妖妇算盘打得响,自己对苏墨安的影响重大,自己亲手造出来的伤也该更大。令人沮丧的是,事实上她已经成功了,苏墨安的蛊马上就要成型了。 “不知温清言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苏墨安回想了一番,温清言准备那测蛊的植物,莫非提防的不是盟主,而是那人? “不管是什么,他总归是要死的。” “在武林盟中动手不是好的选择。” “他利用我伤了你,除了这样发泄,我不知该如何了。”顾念神色变得痛苦。 “会有这么一天的,但不是当下。” “也是,你还在,若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就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他。”顾念心里加了一句,还有百草堂,既不知是谁,都杀了总没错。 “我没有大碍。” “减寿也不算大碍?” “这些我向来是不信的。都说做坏事的会折寿,可长久的大多是奸邪之辈。”苏墨安心道,终于还是谈到这个话题了,“上面说耗寿命,估计是因为带蛊之人皆短命,但只要调理好身子,又不被人挖走蛊,应当是无碍的。” 顾念看了她半晌,“我自然是信你的。” “算命的都说我会长命百岁,而我又与墨安寿命相同,若真会耗掉些许年岁,也够我们白头到老了。” 苏墨安垂眸看着她,却只看到对方眼里的坚定。 真倔啊。苏墨安在心里叹息,寿命相同可不是指有一方寻死。 “既然这两次皆是因我,那问题的关键大概也在我身上。”顾念站起身,紧紧地抱住苏墨安,“或许我离开你就不会有第三次的机会了,可我做不到。” 她做不到知道苏墨安在这世上却不去见她,做不到知道她有危险却只能远远观望,更做不到离开她独自一人生活。 “还好你做不到。”苏墨安低低地说了句,又轻笑了一下,“不然我可不敢再做梦了。” “还会每日发现窗户松动。”顾念顺着她也带笑说了句,说完嘴角下拉,有些苦涩。之前见她一人坐在床上时就想拥抱她,此刻也算补偿了。 “看来采花贼一称并未污蔑你。” “之前是污蔑,现在不是了。”顾念朝苏墨安耳朵喝了口气。 苏墨安果然又害羞了,顾念轻轻舔了舔红得鲜艳欲滴的耳垂,“今后墨安在我面前可以不用上胭脂。” “尤其是唇脂。”顾念仿佛对此事念念不忘,拉开了距离,抬手抚摸苏墨安的唇,那薄唇已经变回了原本的颜色,苍白得诡异。 “我知你不愿我担心,可是你越瞒,我越忧心。我本不是乐观之人,你若是放任我去猜,后果可要比现实严重得多。”顾念与苏墨安额头抵着额头,“或许我会不管不顾,直接将你带走,去一个没人找得到的地方。” 她是真的起了这个心思的,从知道苏易将他们的师父带下山是为了引苏墨安出山时,她就有这个想法了。她自然是知道苏墨安想要救人的,可越继续走下去,她越惶恐不安,她怕苏墨安有一天会死,也许很大可能还是因自己而死。 若是那人找不到苏墨安,也就没机会继续祸害下去了吧? “那样日夜对着我一人,不会腻么?”苏墨安当她在说笑,也就顺着说道。 “若是会,也是你先腻烦我吧?”顾念收起了心思,她无法罔顾苏墨安的意愿,更无法强迫对方放弃。 “看美人怎会看腻?” “这话是我要问你的。”顾念手指磨擦着苏墨安的下巴,“我早就说过,你怎么看都合我心意。” “而我心意如何,墨安还不知么?” 第71章 结论 “自是不知的。”苏墨安直视着她,“我说过有待观察。” “我也说过不急,可如今我改主意了。”顾念勾唇浅笑,“墨安的眼神一直不太好,我该体贴些,靠近点才是。” “已经够近了。”苏墨安感觉顾念自身的气质在发生变化,但这种变化又难以形容。 “墨安的伤可好了?”顾念轻轻地抚摸腰际。 “这蛊效果不错,大概都好了。”苏墨安被她的袭击弄得身体一软,连忙躲过。 “那肩膀处呢?”顾念没有继续,还退了一步,“让我看看。” 苏墨安知晓顾念一直因着伤她之事而担忧,此刻倒也没想太多,反正之前已经看过了。于是她解掉几枚扣子,将领口敞开,把瘦削的肩膀露了出来。 顾念眼神跟着动,见仍然有一片青紫,伸手点在其上。 “不是说好了么,怎么还这么严重?” 苏墨安偏头看了看,又活动了下肩膀,说道:“内里的伤确实好了,大概是当时承力太大,皮肤上的印子很难去掉,涂几天玉露膏便可。” 苏墨安没意识到顾念此刻的距离比之前还要近,视线从肩膀收回时,被身前的顾念吓了一跳,然而对方也正看着那伤处,因此也没那么尴尬。 “那剑伤呢?只用掌就这样了,那处应该更严重吧?” 苏墨安闻言警惕地看了眼顾念,见对方的担心都要从眼里溢出来了,这才卸去了些防备。犹豫了一会,脱去外衣,然后掀开里衣,将伤处露出来。 此刻那口子已经完全愈合了,仅剩下淡淡的疤痕,若不是那一剑是自己亲手刺的,也看过那血衣,她也要相信苏墨安没受过重伤了。 顾念将手掌覆在那片白皙的皮肤之上,没再移开,苏墨安猛觉不对,抬头便被吻住。 “顾……唔……”苏墨安被打的措手不及,只能被动地承受着,挣扎着想说话。 顾念接触着皮肤的手灵巧地在腰间游曳,按照之前的记忆又造访一遍,很快就察觉到苏墨安的挣扎微乎其微,甚至还能听到吞咽的声音。 顾念将苏墨安的里衣扒开稍许,却没想到对方恢复的这么快,已经能制止她下一步行动了。顾念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她摸索到苏墨安另一只手,引着它来到自己的腰间。 那里只有一根松懈的带子,早在之前的动作时就已经摇摇欲坠,此刻被刻意一拉,顿时落地。 顾念的衣服滑落了稍许,将形状优美的锁骨完全露了出来,又往下,堆在手肘处,层层叠叠,像盛开的花朵。 苏墨安本在尽力抵抗,然而顾念却是带着她的手将自己的衣服扒了大半,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能。手指还停留着滑腻皮肤的触感,半遮半掩的身子诱惑非常。 苏墨安早就知道顾念很美,可此刻这从不为人知的景象展现在自己眼前,才发现原来还可以更美。她觉得此时的空气太过暧昧,然而又自然无比,身体开始发烫,因着两人的衣衫不整而热度更甚。脑海中醉酒的片段越发清晰,有些和此时重叠,惹得她心猿意马。 不行!苏墨安一掐手心,勉强唤回一丝神智,你的命还把握在别人手里,若继续下去,拿什么对她负责? “墨安……”顾念在她耳边低低地唤了她一声,苏墨安便受到蛊惑看去。顾念红唇微扬,像是表扬这种行为一般,轻轻往下,在她脖颈间舔舐。 “墨安在想什么?” “我在想……”苏墨安神智又开始有些恍惚了,手不受控制地搂着顾念,对方比起她而显得偏凉的体温让她舒适不已,“你是不是用了合欢散?” “只是好奇合欢散算不算百毒之列。”顾念一顿,眼波流转间五官妩媚更甚,“师姐做了些改良,想来是有些用的。” 师姐的原话是:“按照师妹那个沉闷的性子和扭捏的脾性,让她主动估计真得等到新婚之夜了。温和些的药该是对她有些作用的,这些合欢散你拿去。”想了想又要了回来,加了些粉末再交还给她,“如今她体内蛊发生了变化,这样不知有没有效。” “如此看来,墨安确实还未成蛊,那我也放心了些。”顾念一本正经地说着话,身子却越往苏墨安怀里靠,察觉到对方有些意乱情迷,抬手圈住苏墨安的脖颈,将她往下拉。 “我如此贿赂墨安,墨安可否将我的观察期免了?”顾念虽是在请求,但眉宇间的魅惑显露无疑,那双丹凤眼里满是挑逗,“要我教墨安吗?” 顾念本就长得倾国倾城,此时又是主动引诱,再加上苏墨安也确实对她情深,还有些药的影响,种种糅合在一起,苏墨安即便本性再如何镇定,此刻也再淡然不了。 顾念感到搂着她的手在收紧,在游移,笑的越发柔媚,在对方耳边低声诉说,诱得苏墨安再无恢复理性的可能。 疼痛传来的刹那,顾念心愿得偿地笑了一声,对突然僵住的人轻声道:“墨安,我们是彼此的,所以,怎样都行。” 苏墨安醒来的时候,温香软玉在怀,平常都是圈住自己的人此刻紧压在自己身上。被下的触感与往日不同,肌肤相贴如丝绸般光滑,苏墨安此次有十分完整的记忆,不由得看向顾念,对方安静地仍在睡着,嘴角带笑。 苏墨安不禁也轻扬唇角,将被子又往上拉了拉,头凑过去贴着顾念,闭上眼小憩。 不久,紧靠着的人动了动,睫毛轻蹭而过,下一秒,便听到一声轻笑,唇被柔软覆盖。 “早。”仍闭着眼打算装睡的苏墨安不得不睁开眼,对上顾念晶亮的眸子。 “你怎知我醒了?”苏墨安确认之前顾念是睡着了。 “每日都听,呼吸声自然辨认得出。”毕竟每天都要装睡等苏墨安起床,呼吸节奏熟记于心。 “墨安昨日……”顾念故意不说下去,果然看到苏墨安的脸开始泛红。 “你……胡闹!合欢散是随便下的么?”苏墨安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若是墨安能更大方些,我也不会想到这个法子。”顾念毫无改错之心,搭在对方腰间的手指在沿着脊椎一节节向上,“墨安昨日表现得不错,只是还有待改进。” 苏墨安还没来得及表达什么,就被顾念堵住了嘴。晨间身体本就较为无力,再加上昨日的旖旎景象犹在,苏墨安不一会便失了意识,任顾念摆布。只记得最后顾念还装模作样地告诉她,这是教学。 苏墨安深刻地了解到了内力的重要性,她已经浑身无力,顾念此刻竟然还有力气抱着她去洗澡。看对方一脸餍足,苏墨安眉心狂跳,顾念真是越发肆无忌惮了。 “顾念。”苏墨安懒懒地任顾念帮她按摩头部,“你知道我今日要去见白芷。” “我知道。” “那这里是什么?”苏墨安伸了伸脖子,让顾念注意到那个印记。 “吻痕。”顾念还真就说了出来。 “……我该如何见人?” “抹些粉盖掉吧。”顾念一点都没有不应该的意识,还提出了解决办法。 “如此深的颜色,如何盖得掉?” “墨安若不嫌热,戴条丝巾。” “欲盖弥彰。”苏墨安愤愤地瞪了她一眼,顾念坦然接受,就是因为知道,才更要留着,她记得清楚,钟白芷对苏墨安有好感。 苏墨安闭了眼,已经不想再搭理顾念了,她算是发现了,每次这种时刻顾念都性情大变,所以上次醉酒不是自己臆想,是顾念确实表现得如此。 “我同你一起去见钟白芷。”顾念突然提了出来,“我不希望你还有什么瞒着我。” “好。”苏墨安思量了下,花雾那番话确实有些道理,若不是顾念,她现在都还不知道这蛊到底是什么,那老妖妇又想做什么。 低头看向水面,那花一如既往的妖娆。 她不能死。之前她还想着,若是阻止不了成蛊,干脆便备着如何毁掉,可如今要换一个思路了。首先就要解决所谓的折寿了,虽对她们说得轻巧,可身体此刻虚弱到何种程度,心里还是有些分寸的。 盘算了一遍自己手中剩余的药材,和能交换的药品。只希望接下来情况不会恶化,不然她也没有把握能将这副身子维持下去。不知道那公主拿走的另外半卷写了什么,既是蛊,总有解掉的办法吧? 顾念手微一用力,将苏墨安的注意力又吸引了回来。 “我现在觉得以色侍君是一个好差事了。”顾念的面容在雾气中有些模糊,声音却是清晰,“可看来不够用功,被冷落了。” “再用功些,就要被逐出去了。” “墨安舍得?” 苏墨安偏过头去,小声道:“舍不得。” 时日无多,自是舍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上一章没想过要这样写,看了评论自己倒回去发现好像不知不觉写暧昧了……总之我不会写这种亲密戏,凑合着看吧 第72章 眼光 钟白芷早早地便起了,吩咐下人们如果花医来访直接放行,但一直等到将近中午,才迎来苏墨安,外加一个顾念。 据说一直戴着面纱的顾念此次竟然什么也没戴,见到的皆被晃了眼,就是一直被人夸赞的钟白芷初见时也有一瞬间的愣神。顾念见此,嘴角笑意更加柔和。 “白芷,胡耀曾请我去看过胡将军,那些药是百草堂开的吗?” “胡耀?” “对。” “他还是听我的去请你了。”钟白芷微微一笑,“不错,那些是祖母开的。” “是钟前辈亲自交给你的?” “差不多了,是钱姨交给我的。”钟白芷见苏墨安愕然,解释道:“早些年出了场意外,祖母就不怎么出来见人了,一直是钱姨在打理和递送。” “那药可还有别人碰过吗?” “没有了,钱姨交给我后我就直接送到将军府了。”钟白芷见苏墨安一直追问,问道:“你可是也相信外面传的是我百草堂害了胡将军?” “我自然是相信你的。”苏墨安避开了百草堂,“前些日子前来的时候,似乎没看到你。” “之前是钱姨在这的,我住在城里,前几天钱姨说祖母身体不适,要回去,我便接替她来这了。” 也就是说,之前钟颖和那个钱姨都在?早知如此,她怎么也应该找机会来看看的。 “你想问的便是这个?” “是了,这些年听钟前辈的往事,很是钦佩,一直想见上一见,只是这次错过了。” “别说是你,我们也很少见到祖母。”钟白芷想了想,家里也没有什么大事需要祖母决断的,唯一一次胡将军难办了些,这才去请。 “那真是太可惜了。”苏墨安回想了一下幼年那人的相貌,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也不好描述出来,寻思着之后去寻个绘画好的,试试把那人的画像画出来。 “久别重逢,你就这些要说的?” “那次宴会我们也去了,钟小姐之后一定能寻得佳婿。”顾念代苏墨安回了话。 “本来之前是有的。”钟白芷看了看二人,尤其是苏墨安。很难不注意到苏墨安脖间的痕迹,说是蚊虫叮咬也太过牵强,苏墨安在的房内,是必定没有虫子的。此刻见顾念插话,而苏墨安也无半分不悦,神态自然,心思绕着两人百转千回。 “苏大夫之前说,你是女子,不可与我成婚?”见苏墨安被她看得去遮掩那痕迹,钟白芷移开了目光,转而开口询问。 “不错。” “那现在呢?” “亦然。” “那你们俩这是?” “她是顾念。” 我当然知道这是顾念,你们俩几乎都绑定在一起了。钟白芷默默地想,又不死心地问了一句:“因为我不如她貌美?” “钟小姐何必明知故问?”顾念抢答,苏墨安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不说话。 钟白芷也不再开口,苏墨安对着顾念的神态是她没见过的,不管原因几何,总归不会是她。 苏墨安见气氛尴尬,想了想顾念确实有些失礼了,于是让顾念先去找花雾,她随后就来。 顾念走得不情不愿,一离开苏墨安的视线却是从袖中掏出面纱戴上,直接运轻功飞奔起来。 段鸿还在想如何把段衣名声正回来时,下人来报,说是顾念来访。 该是来道歉求原谅的了。段鸿冷哼一声,这件事绝不可能善了。但是那天在苏墨安那折了面子,顾念既与她一道,让她来还也行。 顾念进来后,段鸿只自顾自喝茶,也不招待,存心给她一个下马威。 顾念早就料到这种情况,也不再等他开口,自己坐了下来。 “段衣之事,你打算如何?”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正当防卫,何错之有?” “多说无益,就算你今日跪下来,我段家也要不死不休。” “跪下来?”顾念像是听到了笑话般笑了出来,止住以后说道,“我今日是来算账的。” “段衣联合温清言算计我,又趁人之危,险些要了花医的命,你竟以为我会来道歉?” “我儿已死,名声也毁,这仇必须要报。”段鸿不接话茬,沉声道,“在武林盟,我不动你们,出了门的话,好自为之。” “段家家大业大,不是我们这种四海为家之人可以比的。”顾念见段鸿有些傲色,继续说道,“段家武馆遍布各地,其中苏州两家,京城三家,郑州……” 顾念一口气报完了大致的情况,然后对一脸疑惑的段鸿说道:“若是所有武馆被踢馆,对段家声誉想来是有些影响的。” “就凭你?”段鸿嗤笑了一声,若非段衣冒进,顾念不可能打得过段衣。 顾念身形一动,一道残影掠过,人已站在段鸿身前。段鸿脸色铁青,他武功甚高,在顾念行动的同时他也站起身,然而也只能站起身了,剑鞘在脖间冰凉的感觉那样清晰。 “我本不想多出风头,没想到被误解为实力不足。”顾念仍然笑着,却是带着冻人的冰冷,“段家主可还要不死不休?” “你杀了我,段家只会报复尤甚。”段鸿倒是不慌了,想通了什么,“你的威胁若是能生效,大可直接做,何须来通知我?” “墨安不喜我杀人,我才来劝劝你。”顾念声音柔弱,“出了武林盟,我在暗你在明,段家武馆怕是抗不住。” “江湖势力又何止段家?”段鸿镇定道。 “这世上有几人愿意以家中子弟性命给你出一口没有道理的气?”顾念压着剑鞘的手用力,“我也只是来知会一声罢了,段家主好生考虑再做决定吧。” 段鸿僵着脸没有说话。 顾念将剑鞘移开稍许,拿起桌上的帕子仔细擦了擦方才贴着段鸿脖子的部分,“还有一句话。” “若你的人伤了墨安,我便亲自来段家本家。”顾念将帕子放了回去,“我想你大概不会欢迎我,到时候我必不是仅带着剑了。” 那该是还带着毒了,本来段衣的死就不光彩,若是再被顾念这一闹,段家该是要元气大伤。只是若派人去抓,且不说她身旁还有个苏墨安和那天诡异的阵法,这花医向来神出鬼没,若是有心要藏,更加寻不到人。 更何况,这顾念武功竟然如此高,自己的速度完全跟不上。段家家业确实也太大了,若是把族中高手分散开,一一派去,必然抵挡不住,可若是集中起来,又不知对方会去哪一家。那些规模小的倒也能舍了,只是大范围的被踢馆,声誉也会下降得严重,且顾念刚刚报出来的地址中有段家重要的分馆。 段鸿第一次感受到了家大业大的烦恼。 “言尽于此,再会。”顾念转身就走,出门后又运起轻功离开,却在经过路边花丛时停住。 苏墨安到花雾那时,并未见到早该出现的人。她站在门口沉思顾念可能去的地方,莫非是去找温清言寻仇了?想到这里有些焦急,那玉玲珑还在附近,再加上盟主,怕是会有危险。 又等了片刻,苏墨安抬脚准备往温清言那走,却是有人从背后拉住了她。 顾念将人拉住后,走到对方身前,对上苏墨安愠怒的眸子,有些讨好地将一支鲜嫩的花朵别在苏墨安发间。 “路上发现一片花丛,耽误了些时辰。”顾念别好后退了一步,看了看后说道:“这花很衬墨安。” 苏墨安面无表情。 “我保证没有下次了。” 苏墨安这才转身往花雾那边走,“记住你说过的话。” “我说过不会离开墨安半步。”顾念轻快地搂上苏墨安的手臂。 苏墨安停住脚步,冷着脸面对她:“不要乱走。” “好。”顾念收起笑意,认真地回答。 似乎意识到自己把刚刚的气氛弄得严肃,苏墨安缓了脸色柔声道:“我会担心。” 又抬手将鬓间的花拿了下来,“花选的不错。” “我的眼光自是不会错。”顾念抚着苏墨安的眼角,“倒是墨安要多向我学习。” 苏墨安感受着柔软指腹,又听闻这话,不知怎的回想到晨间顾念所谓的教学,脸色一红,掩饰性地继续走。 只是这次是顾念没跟上苏墨安的心思了,她说的认真。昨日她送回苏墨宁以后,也去了禾生那,了解了一下她昏过去以后的情况。禾生之前还因苏墨安拐走了顾念而有些看不惯,经了这次,对苏墨安也赏识不已。 顾念看着牵着她的苏墨安,嘴角上扬。 还好你眼光不够好,看上了我。 作者有话要说: 考试季,大概会推迟 第73章 诬陷 花雾本还对苏墨安来去匆匆的行为有些困惑,此时看着走回来的两人,顿时明白了。 “你也不遮一遮。”花雾目光滑到苏墨安脖间。 顾念伸手帮苏墨安整理衣领,然后将吻痕暴露得更加彻底,“遮什么?” “昨日她那副身子你也下得去手。”花雾嘴角狂抽,当时冲动地批判了苏墨安一通,回来还是有些担心她的伤势,苏墨宁却是将她拦下,笑的意味深长。 此刻倒是明白了。 顾念笑得温婉:“不,是今日。” 苏墨安听了顾念的话,耳朵红了些,这两人在讨论什么? “你们从钟白芷那回来了?那是要走了么?”花雾见一个不说话,一个甚至还有些炫耀的神色,转了话题。 “你们和禾生先走吧。”苏墨安摇了摇头,“我想知道公主手里那半卷是什么。” “之后让他派暗卫从公主那偷回来不就行了。” “花踪真的不是盗匪组织么?” “你猜。”花雾没好气地回道。 “我觉得是。”禾生走了过来,“并非我不想,暗卫说殿下随身带着,很难下手。” “公主到哪了?” “很近了。” “你们先走吧,我去会会。” “依你们二人,怕是有些危险。”禾生摆了摆手,“无碍,大不了把我从宫中带出来的秘卷再还回去就是。就是我还有很多没看完,有些可惜。” “别急着说话。”禾生见苏墨安欲要开口,堵了回去,“马上盟主要有动作了,要走一起走。” “你怎么知道?” “昨日夫人启程去娘家养病了。” 苏墨安心想,公主那的话可以让她跟着改道,而且钟颖也走了,留在这里没有多大的意义,还随时有危险。 “那就现在收拾行李,马上启程。”苏墨安当机立断。 “我赞同。听说昨日盟主和段鸿吵得很凶,我便去查了查,原来那段家近来和盟主有些不和,他们想推段家弟子取代盟主。最有希望的段衣死了盟主却没有追究,于是矛盾激化。”花雾立刻站起身,“如果确实闹崩了,指不定段家会直接在武林盟动手。” “你是说……段家与盟主不合?”苏墨安脸色突然变沉重。 “对啊,怎么……”花雾话还没说完,就被门外的喧闹打断了。 “我们怕是走不了了。”苏墨安叹了口气。 “发生什么事了?”苏墨宁因着喧闹从房间里走出来,就看到门被从外撞开。 段家弟子一个个拿着武器,情绪激动,见了站起身的苏墨安和她身旁的禾生,又停了下来。 “你杀了少爷还不够,还要将老爷也杀了,好歹毒的心肠!”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红着眼骂道。 “我并未下毒,也未见过你们家主。”苏墨安扫了一眼来的人,淡然说道。 “顾念走了后,老爷就被毒死了。不是你让顾念带毒来杀人,还会有谁?” 顾念走后?苏墨安闻言看了一眼顾念,对方摇了摇头,“我走的时候他还活着。” “你听到了?”苏墨安转而对段家人说道。 “一句话就想开脱,未免太把段家不放在眼里了。”温清言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走到一旁,“花医还是承认的好,昨日你们结怨,今日就找上门,段家主还被毒死了,怎么看也是你们嫌疑最大。” “你怎么在这?”苏墨安皱了眉。 “我来拜访段家主,却没想到昨日新丧子,今日又赴黄泉,这凶手也太残忍了些。” 段家人听了情绪越发激动,但想到昨日又有些畏缩,族内高手还未到,他们这群人上去是找死。 “我们若想杀他,又何须下毒这么明显?”顾念冷声道。 “你只不过侥幸打赢了少爷,光凭武功又如何能奈何得了老爷?若不用毒,怎么能要了他的命!” 顾念抬手按着腰间佩剑,段家人见她动作,纷纷握紧武器,做出戒备状。 “是我做的我自会认,此事与我们无关。能否让我见见段家主尸体,也好自证清白。” “花医是想毁尸灭迹?”温清言见管家有些犹豫,大声问道。顿时一大群人附和道不行。 顾念眼里的杀意渐浓,又是这个温清言! “没有证据,凭着猜疑也想要我的命?”苏墨安射出一枚银针在地上,然后看着下意识后退的人群慢悠悠地道,“我看谁敢靠近一步。” 段家人受了威胁,骚动更甚,此刻苏墨安在他们眼里已经是一个嚣张还不认罪又心狠手辣的侩子手了。于是有人气昏了头,直接拿着刀冲了过去。 苏墨安对苏墨宁使了个眼色,对方会意,立刻将早就备着的玉笛拿了出来。笛声一响,阵型马上就乱了,内力高些的人站在原地捂着耳朵拼命抵抗,低些的普通护卫直接就跪在了地上。 温清言丝毫不受影响地站着,视线一直看着院中,眸子明亮,苏墨安越气定神闲,他越兴奋。 有一道黑影直直地往正在吹奏的苏墨宁射去,顾念立刻拔剑挡了下来。 “师姐,停吧。”苏墨安看着门口新进来的几人,脸色有些凝重。 “那个女的是玉玲珑!”花雾小声道。 玉玲珑见笛声停了,将暗器又收了回去。“现在的小辈做事越来越肆意妄为了。” “此事并非我们做的,莫非束手就擒不成?” “花医啊,不是我们不相信你,只是有能力又有动机的,也就只有你们了。”盟主一副难办的样子。 “我记得盟主好像也与段家主有些不愉快。”苏墨安回击道。 “一些意见稍左,并无大碍,况且我并不会毒。”盟主有些不虞,又很快调整好。 “会毒的也并不止我一人,总要让我见见尸体吧?” “自然是应该的。”温清言突然说道,“只是为防你们耍花招,只能由你一人去看,我和盟主会在旁监督。” 顾念闻言立刻拉住了苏墨安的衣袖,“他让我们分开,必定有诈。” 苏墨安在心里盘算,禾生在这里没有布阵,若是逃到她们的院子去,再用幻阵配合药应该能躲过这次。只是那就很难再接触到段鸿尸体了,更别提如何洗脱罪名。若只有段衣一事,他们还是有理的一方,此时一走了之,坐实杀害段鸿的事,那就麻烦大了。这段鸿爱面子,平日里能有好名声的事也没少做,要是认定了自己,江湖中人恐怕会群起而攻之。 “好。”苏墨安转过头对顾念投去安慰的一瞥,“我去去就来。” 顾念不答应,仍然拽着,苏墨安柔声道:“一会来接我。” 温清言笑了一声,“两位真是情深,还要多久?” 顾念瞪了过去,然后放开了手,“万事小心。” 苏墨安点头,然后走了过去,段家人不由自主地让开了一条道。尽头是一脸温柔的温清言,像是等着心爱之人,随着苏墨安的靠近越发喜悦。 段鸿嘴角有黑血,表情狰狞,地上打翻的茶杯尤其显眼。苏墨安一眼看出,杯中原来装着的是断肠散,那剩余的些许茶水呈现诡异的蓝色。段鸿内力深厚,只有整整一杯的量才会要了性命,可正常人都看得出这水颜色有异,又怎会喝下? 除非……当时他眼中的茶是正常的。 苏墨安猛地抬头,看见温清言正情深地望着她,见她看来,后退了一步。 “我想你是猜到了些什么,不过没关系,阵法已成。段家的高手估计已经到了,困住你的话,其他人胜算无多。”温清言指了指桌上的一个小瓶,“喝下这个,迷阵自破。当然,你也可以试试倒掉,就一次机会。” “昨天顾念刺的那般重,今日你就能活动自如,想来是有些底牌的,只是这药不一样,是有人特别给我的。今天在这的本该是顾念,但我一时私心,更偏爱你些。” 苏墨安抬手就是一片药粉,温清言站着没动,任由药粉穿过了他的身体。 “抓紧时间。”面前的温清言仍然是那副深情款款的表情,“我喜欢你,才给你一个与她告别的机会。” 苏墨安抬腿踏了一步,脚下地面裂开,她连忙抽回身子,却发现那裂痕蜿蜒向外,那个方向的地面均塌陷了下去。她目光沉沉,转而向小桌走去,这次倒是很平常,只是若试探性的歪了一点,便立刻会有裂痕。 若是禾生在这,该是能解了,可惜……苏墨安手握住了瓶身,顾念说的不错,这确实是陷阱,自己还是低估了温清言。 有人特意拿给他的么?苏墨安摇了摇瓶身,液体流动的感觉十分真实。那蛊药效如此强,该是无生命危险,最坏不过是成蛊罢了,早晚的事。 苏墨安拿起小瓶,将液体含在口中,周围没有变化。她想到了顾念,狠狠心,咽了下去,顿时,刚刚龟裂的地方全部恢复如初。看来他没有说谎,但这房间不止这一个阵,眼前温清言的幻象仍然没有消失,连笑意也未变。 苏墨安看了看手中因幻术消失而变了一个模样,显得有些熟悉的瓶子,将它举高,看到了瓶底的字,控制不住地将它甩开。 房中人喃喃自语,翻来覆去念叨着一人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不虐,忘是不可能忘的,每天想几次顾念才能过下去的样子 第74章 冒险 顾念提着剑走到段鸿的院子时,大雨已经下了有些时候了,密密麻麻像针一样刺在她身上。可她此时浑然不在意,她看着紧闭的门,一时有些不敢上前。 温清言吐了口血后笑得不怀好意,说出的话还在耳侧,“你说,若是她先遇到的是我,会怎么样?”仅仅一句就让她遍体生寒。 门打开,苏墨安出现在雨帘外,是一直以来的苍白,纤细的身子更加摇摇欲坠。顾念站在雨中,全身湿透,血混着雨水蜿蜒向下。她站得笔直,定定地看着苏墨安。 苏墨安也静静地回望她,仿佛时间凝固。只是并没有,顾念清楚地感觉到那股从心底涌上来的寒意正在迅速地蔓延到全身。 蓦地,苏墨安突然低了低身子,然后回身往房内走,顾念因她的动作而彻底绝望,再也没有力气撑住身体,倒在了地上。耳边是清晰无比的雨水落地的声音,急促得像鼓点,衬得她的心一片死寂。 然而视线中出现了一双白色的靴子,砸在脸上的雨滴也消失无踪,她抬头看去,苏墨安正一手撑着伞,一手朝她递过来。 “淋雨做什么?”苏墨安有些怒意,“受伤还如此折腾。” “墨安?”她以为…… “那蛊效果不错,只是恢复得还是慢了些。”苏墨安伸过来的手晃了晃,示意她起来,“师姐她们呢?” 顾念没有回答,伸手放进苏墨安的手心里,顿了顿,才站了起来,捧着她的脸吻了上去。伞晃了一下,掉落在地。 你还记得我,真好。 察觉到苏墨安有些力不从心,顾念在心跳稍缓后就分开,目光在苏墨安全身逡巡。 “可伤着哪了?” “没有。”苏墨安似乎被这个吻抽光了力气,将身体完全交给顾念支撑,靠在她怀里歇息了一会,才扯了扯她的衣服,“走吧。” 顾念制止了苏墨安想要直起身体的动作,搂紧她的腰运起轻功,往自己的小院移去。 越是临近,周围越是喧闹。苏墨安在她怀里往下面看了一眼,禾生的阵里群魔乱舞,院外也是热闹的很,一大群黑衣人在和段家人打斗。苏墨安想了一会,才记起这该是禾生的暗卫们了,看这形势,一时竟然分不出胜负。 人群中以一敌多的盟主似有感应地看了过来,然后猛地发力逼退周围的人,一踩地向她们这边冲来。 顾念直接搂着苏墨安侧了个身,一脚踹了过去。那盟主竟不敢正面迎上,改了个方向再来,便看到了空中飘浮的颗粒,再往上,是苏墨安还没收回的手,于是掩住口鼻停了下来。 苏墨安说了两个字,因为气力不足而很是微弱,除了顾念谁也没有听到。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声音问题,皱了皱眉。 顾念则搂着她到了更高的地方,气沉丹田,用内力将声音放大,重复了一遍,“各位。” 在场的人愣了一下,皆停手看向高高的树枝,两个女子浑身湿透,亲密地抱在一起,互相为对方遮掩。 “我刚去查看了一番,段家主中的是断肠散。”苏墨安尽量加大音量,“此毒发作需要三个时辰,我们那时仍在院中,下人们皆可作证。若是有不信的,验尸或是验茶杯皆可。” “茶杯?”说话的是一个之前没见过的,约莫是温清言说的段家高手,“断肠散溶于水呈蓝色,家主怎会服下?” “据我所知,盟主最近请了个西域人,姓温,擅幻术。” “你说的是温清言?”那高手看了看盟主,毫无破绽,又回想了一下,之前顾念把他们引到这里入阵后,突然显现出了非凡的武功,直接在人群中杀出一条通道,于万军中直刺一人,之后匆忙离开,听旁的人说那人好像叫温清言。 “是他,我那玉佩也是他交给段衣的,恐怕早有预谋。”苏墨安声音很轻,却如同响雷般炸在了人群里。 “三言两语就想洗清嫌疑?”段家人听她提起段衣,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有人带头骚动起来。然而只说了一句,便被顾念宛如看死人般的眼神吓得一抖,把要说的都忘了。 那高手看起来有些动摇,花医与他们在几乎大半的江湖势力面前结仇,若是段鸿被毒死,是谁都会想到是苏墨安。一般人不会做得如此明显,何况刚刚顾念的武功他也看在眼里,真要动手法子多的是,没必要选一条暴露最快的。 既然这花医看起来有些脑子,那么这毒多半不是她下的,是有人想要泼脏水了。盟主和段家的真正关系他也是知晓的,若是温清言真会那什么幻术,是盟主做的也不是没可能。 苏墨安目光一转,场中没有温清言,她很是奇怪,温清言离开段鸿那应该到这里来了才是,此刻竟然没有出来煽动。 “他被我刺了一剑,盟主拦下来了,没杀成。”顾念知她在搜寻谁,低声向她解释,又紧了紧手臂,将苏墨安仍然有凉意的身子更紧密地嵌在自己怀里,“可还有什么要交代的?衣服湿了,该回去换了。” “我在院子里等诸位查明真相。”苏墨安闭了闭眼,那眩晕感又卷土重来,她不想现在多做纠缠,说了话后扯了扯顾念。顾念会意地搂着她回到院子里,喊了句准备热水就抱着人进了房内。 脱衣服擦身子再换上干爽的衣裳,顾念一套动作做得很是熟练,苏墨安闭眼任由她动作,最后一言不发地被安置在了床上。 顾念将自己也收拾了一遍,再运行了几遍功法暖了身子,才跟着上床,将苏墨安抱进怀里。已经进被窝有一会了,这温度仍然是摄人的冰冷,顾念心疼地抚摸苏墨安手腕上的一道伤痕。 那蛊平日里即便吸入□□也察觉不出,受重伤才显露一些,该是那时才有效果。苏墨安既是用蛊解了忘川,也必然要先有催发的引子,除了大量失血,她也不知还有什么能勾出蛊了。 苏墨安浑身大大小小的伤痕,她了如指掌,这道虽然和其他一样愈合了,但也明显是新造出来的。即便知道苏墨安有那蛊在,又有分寸,可割腕放血又岂是常人能忍受的痛苦。这人身子这段时间本就虚弱,昨日才大出血,今日又如此,人的身体里有多少血是可以流的? 顾念将脸颊紧紧贴住苏墨安,每次她们二人分开,都要以苏墨安的受伤作为结尾。她忍受不了这样的情形,为苏墨安心疼得无法自抑,却又无能为力。 “墨安,我究竟要怎样才能保护你?”顾念神情变得痛苦,越发收紧怀抱,怀中人意识模糊,仍然不忘抬手摸索到她的,轻轻拍了拍,像往常安慰她那般。 苏墨安即便是现下这种情况,依然贴心至此,却是让顾念的心越发酸胀。她握住那只手,在苏墨安耳边轻声道:“睡吧,我在。” 越是靠近苏墨安,越是离不开她,也越是心疼她。外传心狠手辣的花医却是凡事都为别人先考虑,对她自己则毫不留情,无论发生了什么,都想独自扛下。 她一直都思维缜密,临危不惧,当着她们的领头人,可受伤的也总是她。她啊,脊梁永远都挺得笔直,像一把锋利的剑。可剑也会弯折,更可况她是人。 顾念从未停止过习武,也隐约猜到了苏墨安给她补了身子,因此对自己的武功也有信心。但是那有什么用?苏墨安还不是在她眼前,变得虚弱,变得苍白,变得像一张纸那样单薄。 门外群狼环伺,更有一个不择手段的幕后之人,稍一不注意,苏墨安便要从她身边被夺走,甚至被伤害。 顾念越想,杀意越发上涌,她等不及了,这里暗潮翻涌,险象环生。既然知道和钟颖有关,又何必猜来猜去,给那人几番下手的机会,直接都杀了不就好了么?纵使之后被追杀,也好过此刻不得安心,终日惶恐苏墨安会离开她。 这次是忘川,那下次呢?还要做多少来拆散她们?苏墨安的好已经有其他人知晓一二了,绝不能再多一人,或是再深一分! 顾念眨了眨眼,将眼中的情绪掩去,墨安,“活阎王”是神医门的,门下弟子成百上千,而我只有你一个。 世间只有一个你,我冒不起险。 第75章 念想 苏墨安在顾念温暖的怀抱中醒来,稍微一动,腰间的手就立刻收紧,身后的人动了动,哑声问道:“墨安?” “嗯。” “要用膳么?”顾念清醒了些,将人翻过来面对着她。 “想吃些辣的。”苏墨安见顾念摇头,软声道,“我只是有些气血不足,之前吃的太过清淡,最近想改一下。” “这话若是花雾来说,我还会信。”顾念伸手轻轻地磨擦她的唇瓣,“就算用辣刺激,这里恐怕也不会红润几分。” 苏墨安叹了口气,顾念手指微缩,然后得寸进尺地用唇取代,含着那苍白的唇含糊问道:“段家如何处理?” “相信很快能把我们摘干净。”苏墨安也不躲,镇定开口,两相接触,滑腻柔软,“既是用的这毒,说明她并非想把这事真的安在我头上,毕竟若是我死了,那蛊她也休想。” “你去找段鸿所为何事?”苏墨安突然记起还未问。 “警告了一番,没成想做了无用功。”顾念有些失望,“那忘川可是花雾那瓶?” “是。”苏墨安不想在这里多停留,转而分析道,“她已经从花雾那知道我已经开始成蛊了,今日那局本是设给你的,想要逼我的第三朵花出来。” “可惜喝忘川的人是我。”苏墨安冷笑了一声,“温清言此次私自改了行动,必要被追究的。” “你是说,那老妖妇会回来?”顾念垂眸。 “光有温清言还不一定,加上白芷就够了。”苏墨安侧头想了想,苏易从来不会在同一个地方下毒两次,唯有苏州例外。她猜是因为苏易给白芷下毒,惹怒了那人,之后才指定了师姐。 “该如何做?” “若是段家主被毒死后,百草堂小姐也昏迷不醒呢?”苏墨安定了定神色,就像都会觉得毒死段鸿的一定是她,别人也会认为这事是同一人做的。且温清言从来就不是甘于服从命令之人,若是那人知道白芷被他算计,必定会回来。 “墨安舍得动手?”顾念哼了一声。 “不过是些安神的药罢了,我会和白芷说清楚的。” “你们倒是私交甚密。” “白芷也是这么说的。” “错,我们这叫亲密无间。”顾念坐起身来,“现在该有水沐浴了,我去看看师姐做了什么好吃的。” 苏墨安有些疑惑地看着她的背影,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摇了摇脑袋,或许是错觉也不一定。 苏墨安刚穿戴整齐准备出去吃饭,就被托着饭菜走进来的顾念堵回了屋里。 “师姐她们已经吃完了,我便去厨房热了热。”顾念一边摆放碗筷一边面不改色地说道,“坐下吃吧。” 苏墨安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许是今日大家都累了,提前用膳了吧。于是她也走到桌边坐下,两人沉默地进食。苏墨安心中疑惑更大,但见顾念神色如常,又将询问咽了回去。 断肠散将温清言和盟主卷了进来,却也还有不死心的人盯着苏墨安,毕竟下毒并非要本人去,时间对不上无妨。不过段家的注意力都转移了,冷静下来以后,就会发现花医若要下毒必定不会如此,因此苏墨安等人的小院竟然是武林盟最风平浪静的一处。 苏墨安被勒令在房内休养,好在她不像花雾坐不住,翻古籍查“槃”,竟然没有记载。她正在思索要不要去补充一些书的时候,顾念提着饭菜走了进来。 苏墨安不必抬头,也知道那篮子里装的是鱼了。近来午饭和晚饭每一顿都有一条鱼,初时味道极好,后来味道开始变差,到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禾生是只会做鱼了吗?”苏墨安合上书嗅了一下,果然,又是熟悉的味道。 “你知道?”顾念手指微动,捏了捏衣服。 “师姐做的鱼不是这种口味,而且她不会做药膳。”最重要的是,三公主爱鱼,天下皆知。 顾念松了口气,将饭菜一一摆好,“什么都瞒不过墨安。” “自然。”苏墨安抬头看她,“我还知道你的手艺也越来越好了。” 顾念僵住了,然后勾了勾唇角,伸出粉嫩的舌尖轻舔食指上沾到的汤汁。苏墨安完全移不开目光,顾念看起来很专心地去掉汤汁,可就是有一种难言的气氛蔓延,以至于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 “我还未再施展,墨安便已知道了?” 顾念说完掏出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只是并不止食指,十指都被擦净后,顾念将手舒展开。修长的手指弯曲自如,很是灵活,苏墨安将视线移开,试图降低脸上的热度。 “我说的是厨艺!” “这样么?”美人眉眼带笑,让人如沐春风,“墨安怎不早说明白?” 苏墨安:“……” 说不过就吃饭吧,苏墨安不再看她,低头开始用膳。顾念托腮看着她,眼中情绪不明,直到苏墨安察觉到异常,回看过来,她才笑了笑,拿起碗筷。 明天开始可以换菜品了,从禾生那搜刮来一些药膳方子,再去找师姐学学,现在做出来也像模像样。一次不会便来两次,食材不用省。师姐也从一开始的亲自把关变成了放任自流,以前没有想过要自己做饭,倒也没发现还有这等天赋。 苏墨安终于被她一天三餐外加无数补药养得回了些血色,就是身上仍然没什么肉,每次抱着都坚定了她要给对方加餐的决心。 这几日苏墨安意外的配合,没有出门半步,沐浴也是由她打水。对方没有说什么,但是她知道苏墨安已经察觉到了些异常,有时会担心地看着她。顾念每次都温和地询问,苏墨安把脉后也便不了了之。 她的身体再好不过,自是不怕检查,而有损伤的人也在被她养着渐渐转好。她爱上了这种全方位照料苏墨安的生活方式,更是对苏墨安只接触到她一人而心满意足。 可是人性本贪,她原来不认同这句话,现在却觉得正确无比。光是这样还不够,这里还是有太多人了。不管这次能不能杀了那老妖妇,她的决定都不会改变,不仅不会更改,还日复一日地在叫嚣,催促她赶紧施行。 快刀才能斩乱麻,等人齐了,放手一搏便是。 顾念收拾好一切回房,上前将靠在床上看书的苏墨安揽在自己怀里,头轻轻地放在她肩膀上,跟着她一起看书。苏墨安习惯了这种姿势,微微调整了一下,又蹭了蹭顾念,然后继续专心研读。但顾念却没怎么看书中文字,她在不可抑制地为心底的念想而兴奋,连带着呼吸开始急促,放在对方腰间的手也不自禁开始收紧,反复磨擦。 苏墨安被这动作弄得有些分心,警示性地拍了拍顾念的手背,“别闹,看书。” 顾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药草香带来几分清明,她卸去手上的力道,温柔地在苏墨安侧脸亲了一口。 “你看书,我看你。” 一句话惹来了苏墨安嗔怪的一眼,顾念笑得无辜,然后舔了舔她的嘴唇,润湿后便不再闹腾,安静地也跟着看书,那些晦涩的文字也变得生动起来。 你看,若只有我们二人,也能生活得很好。 第76章 软肋 苏墨安坐在桌边思索,见房门打开,问了一句:“温清言死了?” “没有。”顾念关门的动作顿了顿,“约莫还剩一口气,怎么了?” “据说,昨日便传来他伤情加重的消息。” “怪我昨日忘了说。”顾念看了看桌上摆出来的两只茶杯,心下了然,“还好花雾记得。” “你可还忘了什么消息?”苏墨安抿了口茶。 “活菩萨回来了,但百草堂小姐仍然昏迷不醒。”顾念歪头做出回忆状,然后说道。 苏墨安手指磨擦着杯沿,看了看顾念,见对方坦然,缓缓说道:“我指的是,你今日去做何了?” “受盟主之邀,去见见温清言。” “你知不知道有危险?”苏墨安带了些怒意,哪里是受邀,分明是请她去算账的。 “盟主胜不过我,自是没有危险。”顾念神态自若,“我去只是想看看,连‘活菩萨’都医不好的伤,究竟严重到何等地步。” “我当时确实想杀他,可被盟主打偏了方向,未中要害,绝不致命。”顾念笑了笑,“可见墨安医术远超此人,毕竟她生生把活人医死了。” “是钟颖本人亲自去的?”若不是那人,没理由对温清言如此。 “是,也不是。”顾念严肃起来,“没人见到她的脸,但是都确信不疑,因为她坐在轮椅上,而推着她的人是那个所谓的钱姨。” “你可见到这人了?”苏墨安皱了皱眉,排除掉钟颖,就是这钱姨的嫌疑最大了。 “没有。”但是快了,顾念不自觉地按上佩剑。 “养得差不多了,明日便去看看白芷。”温清言那是绝对去不得,万一死了,又要赖在自己头上了。 “你既给的只是安神的药物,那老妖妇必定也察觉到不对。”顾念摇了摇头,“钟白芷如今仍然未醒,要么是醒了却瞒了这消息,要么是……” “她需要白芷不醒。”苏墨安接上。 “不错,这种时候便不要凑上去了。” “可是她来了。”苏墨安定定地看着顾念,“我等不及。” “今天我去看过,守卫撤了,但院子周围起了雾,我猜这雾该是毒气了。”顾念叹了口气,就算能屏息穿过,也不知触碰到皮肤会不会有影响。 苏墨安听闻,更是确定那人此刻就在这里。只是有一点不明,既然她已经知道钟白芷的事,那为何还要留下来,莫非还有其他目的? “这个做法不错。”苏墨安去柜里翻弄瓶瓶罐罐,然后摆出了一列在桌上,挑出几瓶走了出去。半晌,又回到屋内。 “要形成毒雾,不止这点份量,用的要比我带的全部药还要多一倍。”苏墨安脸色有些沉重,“她有备而来,恐怕不止教训温清言这一件事。” “是那个钱姨?” “很可能是,但还没证据。”苏墨安经了错认钟颖为幕后之人一事后,对这方面万分谨慎。 顾念抚着剑上流苏,轻笑道:“证据不急,慢慢收集也无妨。” 苏墨安闻言看了她一眼,违和感越发重了,顾念自从知道“槃”后,一向是最急的那个,此刻竟然说出这番话来。她走上前,伸手捏了捏顾念的脸,嗯,是真的。看来温清言确实老老实实躺在床上没出来再祸害人。 顾念好笑地握住她来不及收回的手,“墨安原来有青天白日做梦的习惯么?” “庄周梦蝶,谁知何时为梦,何时为真?”苏墨安镇定反驳道。 “现在可有结论?”顾念勾唇,笑得倾国倾城,将苏墨安的手攥在手心。 苏墨安往外抽了抽手,没有移动分毫,无奈道:“有,美人都是货真价实的。” 顾念拉着她的手抚上自己的脸,“刚刚只碰到脸颊,怕是不够的,墨安下结论前可得仔细些。” 苏墨安动作上随了她的意,言语上却完全背道而驰,直接将她带偏的话题又扯了回来。 “明日一定要去见见白芷。” “可有法子防防那雾?若是我不能同行,墨安还是呆在此处的好。” “要去看看才知道。”苏墨安沉吟片刻,“她之前该是去收集药了,来的如此快,应是离这里不远。” “来的路上,我看药铺里大多卖的蓝草,大约是此地盛产的,而蓝草经融合造出的药大多具有腐蚀性。” 还好她没有贸然进去,不然不死也得脱一层皮了。顾念心有余悸,将脸更深地往苏墨安温热的手中埋。 苏墨安顺势又捏了捏,然后抽回手,寻了个小瓶出来,“若是只有腐蚀性,将这药涂抹在皮肤上即可,只是就怕这雾中还有其他。所以……” “所以你去哪,我去哪。”顾念打断她,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说她自己一个人去最好。可经历了这么多,放她单独行动是不可能的。 苏墨安叹了口气,“明日见了那雾再做打算吧。” 却不想第二日两人根本没有机会去那小院,睡梦中就被外面打斗的声音吵醒。两人对视一眼,顾念翻身起床,飞快地收拾好后,搂着同样穿戴整齐的苏墨安出门。 门外比那日段家上门还要混乱,和守卫对打的是一群奇装异服之人,眉宇间带着黑气。顾念在高处扫了一眼,看到了玉玲珑熟练地对战,猜测道:“魔教?” “这么多人,进入武林盟周围竟然没有被发觉?”苏墨安皱了皱眉。 “师父那些暗卫不也没人知道么?”顾念说到一半,停了下来,“可这人数也太多了,不可能无人知道的。” “除非有内应。”苏墨安沉了沉脸色。 “你身体未完全修养好,在这等我可好?”顾念想了想,还是没有进院子,将苏墨安带到了一旁的树枝上,“我要能看到你才放心。” 苏墨安看着顾念认真的神色,将手中银针隐了回去,对她乖巧地点了点头。顾念神色一松,然后拔剑轻飘飘地进入人群,如一片落叶在缝隙中游走,所过之处见血封喉。 很快,有人注意到了这个新加入的女子有着非比寻常的战力。 “她是谁?”魔教左护法停了手,凑到右护法身边指着那边挥剑如行云流水般优美,但事实上却进行着暴力收割的顾念。 “顾念吧。”右护法看了看这身段,再加上武功和面纱,“就那个江湖第一美人,这次大会还打赢了段衣。” “能打赢段衣?本事不小。”左护法啧了一声,“这剑法很是少见,不知师承何人?” “你去试试便知道了。”右护法冷哼一声,“别想让我去硬碰硬。” “硬的不行,来软的。”左护法眼睛一亮,之前他就看到顾念扶着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很是珍重,想来是她的软肋了。伤顾念难,劫持那女子可就容易了。想到这里,他立即施展轻功离开原地,向记忆中的方向奔去。 左护法只找了一会,就看到了树枝上坐着的人,他心中大喜,跳上了树枝。女子比远看还要纤弱,脸色透着不正常的苍白,一直到他踩树枝惹得晃动,她才发现有人到来,看过来的脸很是镇定。 很好,还是个不会武功的。左护法直接伸手欲抓住她的肩膀,那人躲闪不及,一击得手。似乎力道大了些,那女子皱了皱眉,手攥住了他的手腕,想要他松开些。 到底是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左护法手上力道松了些,然而那女子却未放开他的手腕。 “站稳了。”声音轻轻冷冷。 左护法只疑惑了一瞬,下一秒就感觉眼前朦胧,脑袋沉重。他甩了甩头,意识清醒了些,却感觉力量在流逝。 “你做了什么?”左护法又惊又怒,完全没想到着了道。 “你猜。”苏墨安扶着他走了几步,看了看位置,然后松开手,见他运功试图抵抗而浑身僵直的身子,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推了一下。 左护法仰面倒了下去,直接倒在了草丛中,浑身无力,失去了意识。 顾念看到有人往苏墨安的方向去,不禁心里急切。然而周围人太多,待她终于得空看过去的时候,苏墨安仍一人如刚开始那般坐在原处向这边张望,于是心中大定,继续投入战斗。 右护法是跟在他后面的,本想看看所谓的软的计划,却没想到这人目的明确地自投罗网。这世上竟然还有人不知道顾念和花医是一道的,那病弱的女子一定是苏墨安。 要是早知道左护法是这计划,他早就一巴掌拍下去了。这软肋可是一块比顾念还硬的骨头。 第77章 缠斗 “护法好本事。”苏墨安见顾念转过头去,这才微微低了头,寒声道。 原来躺在地上的人突然睁开了眼,一个打挺坐了起来。“你怎知我身份?” “穿着异于旁人,又以银丝作武器。”苏墨安眯了眯眼,“何况还有另一个护法紧随而来。” 左护法得意地笑道,“你既知道,那便配合些,我这丝削铁如泥。稍不注意,身首异处可就难看了。” 苏墨安维持坐着的姿势没有动,后背的衣服却被划开一道口子——坐下来时不小心触碰到了身后的银丝。若有人仔细看,便会发现苏墨安周围闪着银光,纵横交错,煞是好看。 “哦?”苏墨安手指打着节拍,像是在数什么,“摔这一下看来是没影响。” 左护法靠着树干,悠哉地朝睁大眼睛的右护法吹了个口哨,然后说道:“上面又是毒气又是丝网,干脆下来。” “谁告诉你,下面就没毒了?”苏墨安笑了笑,“我既知你身份,只拿寻常的软筋散招待,是不是太简陋了些?” 左护法顿时警觉起来,他环顾四周,又用内力探查自身,毫无异常。他一直都知道这是花医,可在这武功至上的武林,比起顾念,他更愿意来苏墨安这碰碰运气。更直白点,他不认为这毒对有防范的高手起作用。 这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左护法气沉丹田,准备喊顾念注意到这边。可是张开口,却是什么声音也发不出。他这才意识到不对劲,伸手抚上自己的喉咙,却发现之前被苏墨安攥着的手腕开始泛青。 他瞳孔骤缩,对右护法张了张口,又指了指咽喉。右护法以为他又在演戏,站在那不屑地摇摇头,示意自己不会再上当了。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看来起作用了,再在下面待一会,你的所有感官都会退化。” 左护法立即离开树下,眼中划过一丝狠厉,向仍坐着的苏墨安收拢了手掌。苏墨安身上的衣服出现裂痕,额头也沁出血来,然而那人仍然坐着,像一个端庄的大家闺秀。 这个淡定的千金小姐抬眸望过来,对他勾了勾唇角,顿时他伸出的手传来剧痛,一直蔓延到全身,倒在地上抽搐不已。 右护法这才明白大事不妙,连忙上前,见左护法的异状,又抬头看到似笑非笑的苏墨安,明白他还是落了下风。 右护法思量了下形势,在左护法越来越痛苦的表情下选择抱起他准备撤离。 “还有一柱香,他便要死了。”苏墨安高高地坐在树枝上,向这边问道,“这丝,你们不带走么?” “你若是给解药,我便收了这网。”右护法一听,紧了紧抱着人的手。 “我如今动弹不得,如何解毒?”苏墨安嘴上这样说,可她的手指一直没停,“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你若有心反悔,我能耐你何?”右护法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她修长纤细的手,那仿佛是一个沙漏,在计时,或者说,在计命。 “你将我手周围的丝去了,服下解药再去其他的也可。”苏墨安退了一步,做出了表率,她的目光跃过两人身后,遥遥看了一眼便收了回来。 右护法心知拖延不得,感受到左护法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他妥协了,将那部分的丝撤了去。反正他看到苏墨安被丝伤过,这上面有剧毒,之后再收拾她也无妨。苏墨安幽深的眼睛动也不动地看着他的动作。 等一下,被伤过?他猛地抬头,被迎面砸开的药瓶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回反击,那瓶子被拍落回树下。他立即去树下弯腰查看,青草混合着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翻了一会,才找到那个小瓶。他连忙回到左护法身旁,给他喂药。 苏墨安见状,手指停顿了下,然后继续按相同的节拍敲打。右护法喂下解药,看他明显好转的脸色,这才打量了苏墨安一番,除了划破的衣服,全身上下一道口子都没。这怪诞的状况让他摸不着头脑,莫非自己之前记错了? “那瓶子里只有一颗解药。”苏墨安接受他的打量,淡然开口,“另一颗,便用这些丝来换吧。” “我何需两颗?”右护法实在是有些怕苏墨安,不敢给她撤掉所有的丝,左护法在他眼皮底下出事,他竟不知道原因是什么。此时看她敲打的手,眼皮狂跳。 “他在树下中的毒。”苏墨安看他骤然失色的脸,兴趣盎然,“本来你只需要一颗,现在看来要加倍了。” 右护法眼睛一扫,看到左护法手腕上的一圈青紫,脑中飞速运转,“致命的应该是他手上的吧,我可并未被你接触。” “你可以赌一赌,万一你没中毒呢?” 谁会拿命做豪赌?何况苏墨安那翩跹的手指也让他警惕三分,他将信将疑,又见女子镇定自若,心下一横,“把解药拿来,我将网收了。” “上一次是我先,这次轮到你了。”苏墨安见他迟疑,接着道,“之前谈的是他的命,这次可是你的。” 右护法还想再讨价还价,张口却只能发出沙哑的声音,顿时明白之前左护法指着喉咙是为何了。他毫不犹豫地将所有的丝收了起来。 苏墨安坐着的姿势未变,伸出手向他勾了勾,“我说的是用丝来换,收掉只是第一颗的价钱。” 右护法眼中都要喷火了,然而他感受到了喉咙处如火烧般灼热,将手中银丝一卷,向苏墨安丢去。 苏墨安接住了这一团丝,放进怀里,顺便拿出一瓶药丢过去。 右护法拿出药丸,并非之前那个,他愤怒地抬头,以为苏墨安毁约。 “之前那瓶是他手上毒的解药。”苏墨安活动了下身体,“你这瓶是树下毒的解药,不致命,你赌对了一半。” 右护法青筋暴起,将药丸服下,正要出招。 “等左护法醒了,告诉他,想要说话,来找我。”苏墨安说完露出一个温顺的笑意,酒窝若隐若现。 右护法被这笑晃了眼,然后便感觉身后传来劲风,他立刻拽着左护法往旁边翻滚。 顾念一剑直接将他的手臂划伤,又转了一个向,招式凌厉地攻来。右护法勉强躲过几乎要刺到他眼前的剑尖,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黑球,往地下一扔,烟雾四起,顾念立即闭上眼,闻声而动,却只听到一声衣服被划破的声音。 再睁开眼,地上只有点点血迹,两人不见踪影。顾念回头看见苏墨安的衣服,垂眸将眼中更甚的怒火掩去,“我来晚了。” 苏墨安抚摸着那团银丝,心情不错,笑道:“不晚,你安心去帮忙吧。” 顾念摇了摇头,“我才离开一会,你又招惹了敌人,我怎能放心?” “我可以跟着你,不出手就是了。”看她孤身进人堆中,好几次险些被人从背后偷袭,又让她如何能再在这里观望下去。 顾念看了看她,“刀剑无眼,伤着你怎么办?” “可用剑的人有眼,我坐在这,目标太大。” “那我陪你去别处。” 苏墨安跳下树枝,走到她身旁,“我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无论如何都能自保的。” 顾念沉默,她知道这是事实,而且苏墨安其实已将那两人收拾得差不多了,她来与不来想来也没多大差别,可是……她想完全的保护苏墨安,不想让她再受伤了。 苏墨安见她不语,主动伸手过去牵着她没拿剑的那只手,十指相扣,说道:“我想与你并肩。” 顾念叹了口气,收紧手指,凑过去蹭了蹭她的鼻尖,然后抽回手,转而搂住她的腰。 “拿你没办法。”顾念带着她加入人群,然后放手,挥剑逼退周围一人,“跟紧了。” “嗯。”苏墨安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若有不开眼的刺过来,还没等顾念回身解决,便已被银针击中,倒在地上被后面的人遮住。 “你说过不出手的。”顾念察觉到了不对,在空档回头问道。 “我没有。”苏墨安听到她的声音,也转过来,表情坚定,然而下一秒顾念就看到眼前一花,那趁着她回头而攻过来的敌人应声倒地。她索性回身看着苏墨安,一副要算账的样子。 “我出的是针。”苏墨安抬手,将针露了出来,很是无辜。 顾念反手一剑,刺中一人后迅速地拔回来,又好气又好笑地用左手刮了刮她的鼻梁,然后再转身继续,“那背后便交给墨安了。” “诺。” 第78章 段家 混战中,不知谁大喊了一声:“着火了!”顿时人群更加骚动。 两人看去,是段家所在的地方。苏墨安和顾念对视一眼,向那边移动。 这火来得又快又猛,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就已经蔓延到了门口,甚至有往旁边继续扩张的迹象。段家人陆陆续续从周围聚了过来,之前为了御敌,大多数人都出来了,此刻里面应该没有什么了才对,可那些弟子,一个个都卯足劲想往里面冲。 苏墨安拦住焦急无比的管家,问道:“里面还有什么?” “老爷和少爷的尸身还在里面!” 看来这段家人也算齐心协力了,对家主感情很深。只是,苏墨安看了看匆匆赶来,打湿衣服准备闯一闯的盟主,皱了皱眉,他又想做什么? 那盟主将外套浸湿,披在了身上,然后对管家说道:“家主对我恩重如山,放心,我拼死也会将他带出来。” 段家人一时有些感激,还有些惭愧地低下了头,之前他们一直怀疑是盟主指使人做的。于是各色目光又回到了现在一边什么也不做的苏墨安身上。 这算盘打得真响。苏墨安看了看那猛烈的火势,感受到周围渐渐升高的温度,对盟主一身正气大义凛然的行为点了点头,真狠,若是这样进去,不被烧死也要被砸死。 那盟主竟然真的就这样闯了进去,所有人不由得为他捏了把汗。果然,刚迈进大门,便有烧毁的门框砸了下来,盟主拔剑直接将它砍成两段,然后便被火舌袭卷,身上有零星的火点。之前还怀疑他演戏的段家高手坐不住了,上前拽着他就往回走。 苏墨安本静静地看着,顾念突然将她扯到一旁,有温热的液体溅到了她脸上。接着,脸上传来柔软触感,她偏头,顾念正用手指仔细地拭去。 苏墨安反应了过来,之前厮杀良久,顾念就算没受伤,身上也因着杀戮太多,血迹斑斑,更别论那收割生命的剑了。按道理来说,此时未打完,应该像周围人一样,剑出鞘便不再收回,拿在手上警戒。即便是因为要进去的缘故,在准备阶段将剑收了回去,那剑也该保持原状。 可是她分明看见,盟主刚刚拔的剑,光亮洁净,没有半分血迹,像一直未出鞘那般。 这么大的动静,几乎覆盖了全武林盟,若说盟主不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假若他真的是有事离开,再回来时又碰巧听到了起火,循着火光找到这里,一路上看到魔教之人也不可能不解决,不然被其他对抗的人看到他置之不顾,他的盟主形象要大打折扣。而她们自听到有人喊开始,就往那边移动,一路上就是顾念也必须用剑,那盟主既然不如顾念,怎么着也不可能不出剑就杀出一条路来。 除非,他不是一路杀过来的,而是他本来就在这里。 苏墨安想到此处,不禁看向被众人重重包围的盟主,而那盟主,也正好看见了她,两两对视的瞬间,他点了点头,算打了招呼。 苏墨安也颔首做了回应,敛下目光。那里面只有段鸿父子二人的尸身,盟主不好好御敌,跑到这里来做什么?这把火十有八九就是他放的,难道这么大费周章,就是为了演一出戏? 顾念看了看周围,依然伸手半护着苏墨安,对她低声道:“墨安,他们好像要撤了。” 难怪在这里这么久,顾念也只动手一次,原来是魔教陆陆续续在撤走?大举进攻武林盟,又在没什么收获的情况下逃离,这太不符合常理了。看来此次事情,与这盟主脱不了关系。 苏墨安越思索越摸不着头脑,只好先将这些放在一边,她正要开口,有人打断了她。 “你也觉得奇怪吧?” 苏墨安回头,是那日段家高手的领头人。 “在下乌一策,见过二位。”那人行了个礼,见苏墨安疑惑的模样,笑道,“我并非段家族人,只是被收留罢了。” “阁下武功不低。”所以怎样都不会沦落到要被收留。 “百闻不如一见,花医果然是个妙女子。”乌一策顶着顾念的目光,说道,“段家既已失了主心骨,我便直说了,我为段家剑谱而来。” 苏墨安眼中一亮,那盟主是不是也打的这主意?但是这么重要的东西,不应该在某处好好藏着,还随身带着到处走么? “在段家这么多年,也只学到前面的几招几式,如今家主死了,更是无望。” “节哀。”顾念生硬地回道。 “这火太过蹊跷了。”乌一策不在意地继续说道,“从有人发现开始,到我赶过来,不过一会便已经烧的面目全非。若非人为,不可能会有如此态势。” 苏墨安点了点头,是的,烧得太快了。 “呵。”乌一策突然嘲讽地笑了一声,指了指那边,“管家尽心尽力也就罢了,我手下的那个段鸿的侄儿也热情得过分了。他们那一支本就与段鸿不对付,此时竟然一马当先。” 那边火已经被扑灭了些,但是并未完全熄灭,就有人就迫不及待地往里走。 苏墨安见盟主离开,应该是去张罗之后的事了。她顿了顿,抬脚往火场边靠。 顾念连忙拉住她,看了看周围,搂着她踩到附近的房顶上。乌一策见状,也跟了上来。 那人掩住口鼻,目的明确地往一处走,然后招呼后面的人跟上,往火势最猛的地方指挥。 “那里是柴房。” 苏墨安移开目光,那这儿火势最猛也不能说是最先燃起来的的地方。 “可是家主吩咐过,将柴移出来,改作元宝的窝。哦,元宝是家主养的狗。” 大家族就是不一样,连狗的待遇都这么好。那么,既然这里没有柴,最有可能从这烧起来的。 完全扑灭后,那段鸿的侄子也不顾脏,直接就往那边走,在废墟中到处翻。苏墨安见状,暗自猜测,莫不是这段鸿随身带着剑谱,然后藏在狗窝中,顺带让狗守着? 如今烧成这副样子,一时间根本不知道下面有没有埋着一条狗,要等清理完才知道。不过盟主那剑未沾血,该是没有杀它才是。 有段家人望过来,看苏墨安二人观望的态度面露不满,又看到她们身旁的乌一策,又变了脸色,低头继续清理。 苏墨安见状,对顾念道:“回去吧。” 花雾背着手在那走来走去,苏墨宁则一脸平和地小口饮茶,一见二人,立即放下茶杯说道:“我和花雾去看过了,百草堂的院子周围的怪雾里死了几个。全身腐烂,场面血腥。” 顾念点点头,她之前在穿梭人群的时候见到了她们二人,便托付她们去看一眼那小院。 “你们回来的正好,我手下告诉我,最近半年来,盟主广招人才,入城人口激增,但是最近并未有明显增加,因此这些人来了恐怕有段时日了。”花雾停了下来,继而说道,“那盟主半年来,就只招了温清言一人,而给夫人张榜寻医的建议,就是他提的。” “我们来这只是临时起意。”苏墨安知道花雾要说什么。 “其实并不是。”花雾忧心忡忡,“我没和你说,我们出发后,我收到了因为改变地点送迟了的信,这信上写百草堂派了十分重要的人去这次大会。若是我没记起来这大会,接到这封信,我们也会去的。” “给你递消息的那个人呢?” “老五的徒弟。”花雾笑了笑,“我让其他人去清理了。” “你直接认定了?” “和他一道的说,他们早该发这个消息,而这人却是私自扣了下来,卡着时间发的,也就是说如果我没记起来,它应该在我们走的当天送达。” “我真的没想到,那人手可以伸到花踪里来,有本事。”花雾说得咬牙切齿。 “你忘了那金蛊么?让你的人动手前看看是不是中了蛊,别冤枉人。” “说得有理。”花雾转身欲走,苏墨安拦住她,问道:“你可知段家剑法之事?” “段家虽然现在声名显赫,可是那段家的老祖宗,当时只是个屠夫,后代在那方法上改良,才有了如今的段家祖传剑法。也因为这个,他们虽厉害,那些百年世家却是一个个拿这事嘲讽,说是段家把人当牲畜一样杀,难怪野蛮残暴。” 英雄不问出处,这群人是打不过又眼馋,只能出声诋毁了吧?不过段鸿这么爱面子,必然是想正正名声的,可惜被段衣直接毁了去。 那剑谱这么厉害么?苏墨安心里思量了一番,这些世家被这么一个自己看不起的家族稳压一头,这些年也没听闻谁生事端。可是看顾念也能打赢,莫非是段衣还未全部学完? “据说这剑谱分为十二式,前二众人皆知,三需进段家做事,四五则是族内弟子或者职位比较高之人才能接触到。而拥有完整段家剑谱的只有家主,下一任继承人只能学到第八式,接下来的要继任后才能知道。” 那柴房……不对,那狗窝里不会真的藏着这本天下人垂涎的秘籍吧? 苏墨安想了想这个画面,嗯,是一本有味道的剑谱。 第79章 回来 突然门被有节奏地敲响,顾念上前开门,顿了顿,才侧过身子。几人望去,长乐的脸出现在眼前。她身后跟着的一众人穿着段家弟子的服饰,品级还不低。江湖中人素来与朝廷不合,再看这些护卫的气场,怎么看也想象不出一堆人趁乱扒衣服的场面。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难怪段家这些年稳坐第一,有朝廷一手扶持,又有剑谱坐镇,一丝风声也没露,藏的够深。 “你师父呢?”长乐仪态万千地走进来,目光巡视了一圈,又回到顾念身上。 “仙逝了。”顾念面不改色心不跳。 长乐似乎猜到了她这个反应,微微一笑,从袖中拿出半卷竹简,“可惜了,那本宫就将这残卷烧给他吧。” 顾念一眼就认出是被夺去的那半卷,她的目光在竹简和长乐间游移不定,又见公主认真的模样,目光稍移,滑向她身后。在看到那人微微点头的动作后,说道:“公主还是直接拿给他吧。” 一众护卫警戒起来,这句话像是一种警告。长乐却是顺着她的目光,转向身后那名给她带路的男子。 那男子一直低着的头已经抬了起来,直视着她。 “殿下。”禾生缓缓伸手将脸上的面具扯下,对长乐规规矩矩地行了个君臣之礼。 长乐一瞬不瞬地看着这再熟悉不过的容颜,手指微动,然后又若无其事地道:“你没有来婚礼。” 禾生眨了眨眼,任他如何想象,也没有过这种开场白。他惊讶了片刻,又回道:“以死谢罪,不敢示人。” 好歹也在宫中待了多年,禾生此刻看起来毕恭毕敬,礼数上半分错误都没有。长乐看这情形,却又沉了脸色,“何罪之有?” “急功近利,扰乱朝纲。” “你!”长乐吐出一个字,恢复了冷静,她看着视线又回到地面的禾生,“你既知罪,随本宫回去领罚。” “殿下治不了死人的罪。”禾生不卑不亢。 “可这死人是本宫的驸马,有何不能罚的过?”长乐微微抬头,眼神示意他周围的护卫。 “殿下,一死已赎罪,又何必穷追不舍?”苏墨安将眼里有煞气的顾念掩在身后,上前说道。 禾生却是对苏墨安摇了摇头,一副任由处置的样子,让长乐面色缓和不少。他这才说道:“那半卷竹简对草民的徒儿极其重要,望殿下赏赐。” “无功不受禄。”长乐本还没什么,一听禾生做这番妥协是为了顾念,顿时周身气压就低了下去。 “交出罪臣禾生,不知算不算功。” 长乐看这一心想着牺牲的态度更是不悦,脸色阴沉地看了一眼顾念,却只对上苏墨安平静的眸子。当然,她也看到了苏墨安指间的银光,现在不是起冲突的好时机,更何况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不必与她们动手。 长乐将竹简拿给身旁护卫,示意他递过去。禾生上前一步,周围的护卫立刻包围而上。 “殿下,能否给我一些时间去翻译一下?”禾生站在原地向那竹简张望,看小徒儿这段时日对苏墨安的态度,若是她出事了,估计顾念也悬,因此他还是十分想要知道这另一半是不是写了解蛊之法。 长乐看了一眼欲要往这边来的顾念,目光在她带有敌意的丹凤眼上滑过,说道:“若是顾姑娘想要翻译,可另寻他人,或者改日来做客。” “谢殿下。”苏墨安接到禾生的眼色,不动声色地拽了拽顾念,然后向长乐行礼,接过竹简。 “那你们走之前再来同我告别吧。”禾生对她们笑了笑,然后在护卫的包围下跨出了门。 长乐看他走出去,又环视了一圈,这才不紧不慢地带着护卫们离开。 “怎么不拦着?天高皇帝远,她还跑到这来逞威风么?”花雾憋了好久的话终于说了出来,又转向了顾念,“我还在想还好这公主没认出来,没成想你把他暴露了。” “是师父的意思。”顾念此刻情绪也不太好,有些气闷。 “那让他被抓走,也是他的意思?”花雾在后面没看清这几人间的互动,很是为禾生打抱不平,“顾念你既然想动手,怎的又临阵退缩了?” “我拦的。”苏墨安插嘴道。 “你看你们这样就很有问题,你要有自己的主见了,不要总听她的!”花雾一脸语重心长。 “我怎么没有了?我自然知道什么时候应该听墨安的,什么时候应该按自己的。” “这一路走来,我可未发现。” “意见一致时听我的,不一致时听她的。”顾念讲的头头是道,“一人一半,很公平。” 公平……才怪啊!花雾看顾念理所应当的表情,嘴角狂抽,仔细地看了看她的瞳孔,“苏墨安不会丧心病狂地给你种了金蛊吧?” 顾念嘴角上翘,转头对苏墨安道:“你知道怎么种吗?” “不知道。” “可惜了。”顾念遗憾道,“那盒子挺好用的,花雾那该有很多。” 苏墨安若有所思的视线落在了花雾身上。她浑身一震,说道:“我没有第二只了!” “若我记得不错,你是专门去学了才做出来的。” “对!仅此一只。”还被你们抢去了。 苏墨安对顾念说道:“今后得空了,让她再做一只便是,我们先将就些。” “没有金蛊,她会听话么?” “自然是会的。”苏墨安对花雾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却是让花雾不自禁后退,用了巨大的克制力才忍住没有掉头就走。 “你们就不关心禾生么?”花雾定了定心神,顶着苏墨安明显算计着什么的目光,将话题扯走。 “禾大人的意思是,要我们走的时候再带他一起。”苏墨安摆弄着手中的竹简,果然从半个字都看不懂,只能等禾生回来了。 “都羊入虎口了,还能逃脱得了?” “他可是双星降世的程星,有什么不可能的?”可惜还是为情所困。 “这公主态度变得太快了,起先对他冷冷淡淡,现在不远千里前来寻人。再依着禾生的态度,就算是一点点恩宠也能将他牢牢控制住,此番变化,怕是要乐不思蜀了。” “不会的。”苏墨安笃定道,“禾生是个聪明人,一旦他有了结论,就会深信不疑,唯一一次脱轨的尝试也失败了后,就更是如此。” 长乐喜欢的是木焰。 这是禾生早就知道的,并且在三年中反复得证的结论。因此他被带下山请去了院中,与公主相顾无言,他也只在脑中梳理了一遍还可能对皇帝有威胁之人,没有注意到长乐的神情。 长乐见他神游,突然说道:“新来的谋士不甚了解朝中形势。” “刚刚经过大清洗,确实很难分辨。”禾生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如今木家取代尹家了。” “木焰是忠臣,木家便无忧。”两人心意相通,木焰又在走之前被他安排着坐上了将军的位置。门当户对,男才女貌,成婚后必然不会反的。 长乐皱了皱眉,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到木焰,她沉默了片刻,又说道:“楼里的说书见闻不广,只会说些道听途说之事。” “养家糊口,不必事事求证。” “近些日子的饭菜也有失水准。” “长途奔波,自是比不得宫里。”禾生已经有些困惑了,公主这几句像是在抱怨,若是那谋士还能理解,后面的那些该是些琐事了。以往长乐不会率先提起话题,也不会与他闲聊般提起自己的生活。 “驸马真是善解人意。”长乐说出这话,眼中有期待地看着他。 禾生往旁边看了看,又对上长乐的眸子,怔了怔,才说道:“殿下谬赞了。” 长乐自然是看到了他的动作,心中有些怒气,而此时木焰则出现在门口,就更没有好脸色了。 禾生感受到了背后如针扎般的视线,回头望去,见到来人,略感尴尬,长乐刚刚说的大概不是他,他却自以为是地答话了。 “本来以为禾大人死而复生是传闻,却没想到确有其事。”木焰死死地盯着禾生,像是要烧出一个洞来。 “木校尉,我……” “承蒙陛下恩典,我已是将军了。” “木将军,此事说来话长。” “那便长话短说,朝中还有些大臣对大人很是关心。” “放肆!”长乐见木焰咄咄逼人,而禾生也没有对其他人舌战的风采,显得理亏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本宫带回来的人,就是让木将军这样审的么?” “殿下恕罪。”木焰心不甘情不愿地退了一步,之前明明公主不管这些事的,禾生“死”了这一遭,公主的态度就变了。莫非这是禾生的诡计?想到这里,他又恶狠狠地瞪着有些惊讶的禾生。 禾生因着耽误了他们三年,一直对木焰有所愧疚,于是也尽量不与他作对。更何况,长乐本就厌恶他,若是因着木焰之事再招她不喜,可就得不偿失了。 “木将军来访,怎么没人通报?”长乐冷着脸压低声音,多年来上位者的气势释放了出来,众人不由一抖,头更低了。 “连下人也更不中用了。”长乐转向了禾生,漫不经心地说道。 “殿下息怒。”禾生疑惑更甚,但此时也顾不上这么多了。 长乐看了他一眼,眼中喜怒不明,“随本宫来。” 说了这么多,她以为他会听懂。 这些人做的都没你好,你回来好不好? 第80章 来生 禾生走后,苏墨安问了那几个死在雾中的人的状况,沉思了一会,回房捣鼓药去了。 “师姐,如今师父走了,无人用阵,你和花雾搬过来和我们一起住吧,安全些。” “这只有一间房,怎么住?”花雾反对道。 “你们不是早就几度春风了么?” “每次我都是打地铺的,我不要和她一起住。”花雾边摇头边后退。 果然,苏墨宁抬头又是一副蛊惑苍生的神情,“我每次都邀请你上来睡,是你自己跑掉的。” “我是去睡觉的,又不是去给你当抱枕的!”一说到这个,脑中自动回放记忆中手臂接触过的柔软,腰间也仿佛正有细腻的腿在轻轻磨蹭。花雾掩饰性的低低咳了一声,“我已感风寒,不能再睡地上了。” “我另外去寻个枕头便是。”苏墨宁眼睛一转,有了主意,面上却是委屈十足,像是迫于无奈。 花雾见她这番神色,又有顾念在旁,应了下来,这次她绝对不会投降的。 顾念回房时,苏墨安正盯着桌上的三瓶药,听见声音,抬头看了她一眼,“师姐她们会过来住吧?” “会。” “那便好。”苏墨安视线又在那几瓶药间打转。听这个描述,这三瓶药足够闯一闯了,可是这几人只进到外围就死了,里面些还不知情形。若是有其他的,她倒无所谓,但是顾念怕是遭受不住。 “墨安可找到应对之法了?” “解了一部分。”苏墨安将药瓶收起来,见顾念在收拾东西,“怎么了?” “今晚我们去温清言那看一看。” “他不是快死了么?” “他不咽气,我不安心。”经了这一天,顾念心中的不安在逐渐放大,这事牵扯得越来越多了。若是盟主与魔教勾结只是为了剑谱,这也太牵强了。段衣使的剑法厉害是厉害,但是看了这么多场,她已摸清了规律,无不是冲着身体的器官进攻的。其中又以肾和胃为甚,与常人直取心脏有些不同,不过也可能是并非完整剑术的原因。 这剑谱远没有重要到需要黑白两道合作这么一出来夺,再者,段鸿为何会千里迢迢带着剑谱而来?如果不是剑谱,这些人又在争夺什么? “那我们便去看看吧。”苏墨安经她这么一说,寻思着能不能在温清言那套出什么话来。 因着伤重,温清言的住处很是寂静,再加上白日里被闹了这么一出,大部分人手都被派出去整理现场了。顾念带着苏墨安在旁观察了许久,确定玉玲珑和盟主都不在后,蹑手蹑脚地闪进了温清言的卧房。 扑面而来的中药味,床上的人脸颊凹陷,不复神采。苏墨安皱眉,毛巾水盆随意地丢在一旁,显出看护的忽视。她上前欲要探脉,床上的人却是睁开了眼,见了苏墨安,吃力地攒出一个笑意来。 苏墨安捉了他的手,从脉象上来看,他活不过三日了。 烛光打在温清言脸上,遮了些许苍白,他看着苏墨安探脉,说道:“你来了。” 苏墨安立刻警惕地看了看四周,顾念则去往门口往外张望。 “没有埋伏。”温清言咳了一声,然后说道,“你来看我,我很开心。” “谁把忘川给你的?”苏墨安神情冰冷,不为所动,她见过太多将死之人,温清言也不过是他们中的一个。 “真是无情啊。”温清言闭了闭眼,“钱望你知道么?” “钱望?百草堂那位钱姨的名字?” “是她,我查了许久才查到她头上。”温清言慢慢地撑起身体。苏墨安视若无睹,没有半分要帮忙的意思,只是看着他的动作警惕着。 温清言直视她,此刻这双黑亮眼睛比初见时的冷漠要生动得多,但是还不是它最漂亮的时候。他见过里面泛着温暖,柔和的眼波要荡漾出去的模样,那比世上任何宝石还要美丽。他时常会梦到那晚风拂过竹林,酒香四溢,苏墨安抬头看到他的瞬间,眉目舒展,把漫天繁星都比了下去。没有冷言冷语,没有防备警戒,全然信任,从来没有人这样面对过他。如果起初还只是因为相似而想要靠近,那么那晚就是非得到不可了。 如果不是幻术的作用就好了。 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苏墨安竟然不受忘川的影响。若是成功了,就算惹怒钱望也无妨,苏墨安必然会同他一道的。他自认外貌不输顾念,花医又以爱好美色闻名天下,若是第一眼看到的是他,应该会对他有好感吧? 他要死了,可是能救他的人都不会这么做。那走之前……温清言看了一眼背对着这里张望外面的人。 “他们得了剑谱,你们该走了。”温清言缓缓说道,“盟主的目的达到了,钱望么……大概还没有。” 顾念回头看房内时,正好对上温清言琥珀色的瞳孔,她皱了皱眉,转过头去。 “你到这来是为了什么?” “为了你。”温清言微微一笑,被她赶出来后,就有一个黑衣人拦着他,说出的话太具有诱惑性。 “你想得到她吗?” 苏墨安皱了皱眉,她不信,然而她还是下意识地看了顾念一眼,奇怪的是顾念对此毫无反应。 “来到这以后我查了你到平安镇之前的事。”温清言作出回忆状,“绑我们的是胡耀吧?钱望该是和他一块出来的,她找到了我,让我来武林盟。” 苏墨安挑眉,难怪她对她们的行踪了如指掌,原来那个时候她也在。 “我从盟主那打听到了点消息。”温清言突然精神起来,“百草堂的钟颖,十几年前被人偷袭,几乎丧命,后来听说是被救了回来,只不过下半身瘫痪,之后就是钱望一直在照顾她。” 顾念很久没有听到谈话声了,她又仔细看了一遍门外,才回头想看看二人在做什么。却是没想到看到苏墨安扶着桌子站起来,难道是身体又出了什么意外? 她急步上前,却又停下,在苏墨安看过来的瞬间,毫不犹豫地拔剑贯心。温热的血液喷洒在身上,顾念缓缓将剑抽离,看了看突然出现在身旁惊讶地看着她的苏墨安,对捂着心口的温清言道: “我说过,你身上的人渣味,墨安可没有。” 温清言嘴角扬起了愉悦的弧度,他对苏墨安笑得畅快,然后喘息着说道。 “在她眼里……我是你。” 她面对着幻象中的你,没有丝毫迟疑地下手,而你呢?即使知道面前的不是真的顾念,依然不会动手,就连躲避自己碰触也没有动过针。你陷得太深了,和我一样。 苏墨安看顾念一瞬间紧张的神情,勾唇笑了笑,“我不动你是因为……她想亲手杀了你。” “你何时咽气?”苏墨安掏出一个小瓶,“我化尸粉都带来了。” 温清言听了不但没有坏的情绪,反而笑得越发开心,即便从嘴角溢出的血越来越多,多到带走了他支撑身体的力气,他仍然觉得愉悦。 他没看错,他们的内里是一样的,他喜欢的人和他一样无情。 苏墨安却是把小瓶塞了回去,将温清言放倒在床上,然后从袖中掏出银丝,沾了些血后从床头绑到床尾。 温清言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最后一幕,是苏墨安靠近来扶他的脸。 如果有来生就好了。 第81章 牌坊 魔教两护法晚上去而复返,要了温清言的命,这个消息逐渐传开,一时间人人自危。 盟主扫了一眼淡定喝茶的二人,说道:“温小弟不会武功,魔教就算要杀,也不必要同时出动两个护法。” “或许因为温清言他是您的人,要是被发现了,两个人更保险些。”苏墨安回道。 “所以,右护法刺了一剑,左护法留了一根银丝?”盟主嗤笑了一声,谁人不知左护法的擅银丝,右护法擅剑?这个栽赃太过明显。 “这是在向您挑衅。”顾念认真地说,“知道是您的贵客,还如此明目张胆,再加上青天白日进攻武林盟,怕是要挑起争端了。” “顾姑娘已经杀过他一次了,应当是想要杀第二次吧?”盟主突然变得严肃,气场全开。 “您既能保他一次,应当是能保第二次吧?短短几天从皮外伤变成伤重,还被魔教钻了空子。”苏墨安叹了口气,“既然是百草堂诊治,应当是无忧的,可是事情演变成这样,要小心盟里有内应才是。” “若真是如此,您可要小心些,那日魔教还将墨安伤了,现在都没复原。” 乱扯,苏墨安全身上下一道口子都没,虽然看上去苍白无力,但她一直都是如此,这样说是想将她们俩摘干净? “我相信以花医的医术,这点情况不在话下,只是事关身体,还是需要谨慎些,要么也让百草堂看看,他们的老祖宗也在这。” “您说的有理,我也仰慕钟前辈很久了,若是能见上一面,此生无憾。” “相信她见到如此年轻有为的后辈,也会很欣慰。”盟主周身的气势卸去,又敦厚地笑了笑,“我且去请请。” 盟主走后,顾念皱了皱眉,“温清言当真是这么说的?” “不错。” “钱望想要这剑谱做什么?更不可思议的是她能驱动魔教来配合?” “我想我应该知道。”花雾跨步走了进来,苏墨宁噙着笑跟在她身后,“这新上的教主,以前被钟颖救过,听说被婉拒谢礼以后,在自己教内铸了钟颖的雕像,每个新入的都要祭拜。” “我看这钟颖兴许确实是好人,不过这些年钱望打着她的幌子在外活动,也没有听到什么风声说她本人不愿意。”花雾细细想了一遍,“我看啊,钱望利用她腿脚不便,瞒着她在背地里搞小动作。” “万事都是她打理的,有可能,而且她给我种蛊的时间,在钟颖出意外后不久。我估计她想救的人是钟颖。” “师姐。”苏墨安正经问道,“师父当年救过什么人吗?” “好看的应该都救过。”苏墨宁还真的想了半天,“看那公主的相貌,皇家大抵也不差,兴许阴差阳错就救了那么一两个皇室子弟。” “江湖上没有么?” “你可以张榜问一问。”苏墨宁翻了个白眼,师父如此不着调,哪知道他到底做过什么。 “这样看起来钟颖救过全天下的人,现在所有人都在帮她,不对,是帮钱望。”顾念没好气地说道,一个大夫的影响力还真大。 “她既擅长的是药理,要剑谱做什么,半路转型?而且盟主好像也是为她做事的。”顾念又绕了回来,这真是想不通,她既殚精竭虑地只想要蛊,又干嘛掺合进来。若只是为了搞出这些事来成蛊,顺道帮一下盟主,倒也说得过去,可是温情言却是无比肯定地说盟主将剑谱交给了钱望,自己只留了拓印的副本。段家剑谱到底有何特殊的,值得钱望如此大费周章? 这件事困扰了她许久,她只有两次机会了,一次是阻止第三朵花出现,一次是阻止成蛊后那人来剖心取蛊。 等一下,剖心? 顾念眼睛一亮,继而越发地沉下去,钱望如此势在必得,竟然提前开始准备了。不能再给她机会在暗中谋划了,要是能见她,必定要不顾后果地先杀了她。 苏墨安摇摇头,示意自己不知道钱望的目的。顾念张了张口,没有说话,她们不知道也好。 “我们何时下山去找禾生?这半卷拿在手中却不能用,太吊人胃口了。”花雾急急地问道,她真的不想再呆在这了。 “禾生下山了?”苏墨安有些失落,还准备待会就去找禾生,却没想到直接被公主带下山了。看这公主如此雷厉风行,估摸着也不会再呆太久,毕竟这里朝廷的势力太弱了,要想困住禾生,这里不是好的选择。 “是啊,我们若是不动作快些,怕是见不到他了。” “不急。”顾念倒是无所谓地道,“师父既然那么说了,就说明他会等我们过去,就算公主有意提前离开,他也会想法子留下来的。” “我一定要见钱望一面。”苏墨安眼里闪着坚定,“不见她,我不甘心。” 顾念抚摸着剑鞘,越发坚定。 却没盟主竟然深夜造访,一脸抱歉地说道:“老祖宗担忧钟白芷,身体不适,不便见客,我路过这,便顺道来告诉你。” “辛苦了。”苏墨安继续看着他,这点小事完全可以托下人来这,他亲自来必定不止这个目的。 果然,那盟主悠哉地喝完一杯茶,才道:“还有一件事,老祖宗也觉得可能有内应,因此对温小弟下了追魂引,相信那真凶也猖狂不了多久。”说的时候两只眼睛紧紧地盯着苏墨安和顾念。 “那便好。”苏墨安完全无动于衷,神情淡漠,而顾念也一脸平静。 盟主看了半天,没看出什么异常,“花医难道不担心吗?” “我为何要担心?” “这真凶是何人,你我心知肚明。”盟主意有所指地看了眼顾念。 “我自然是知道的,那右护法确实不能姑息,必须要严惩。”苏墨安神情未变,语调沉稳,“就像我知道这内应造成动乱祸害了这么多条人命,最后必定不得好死一样。” 盟主脸色一沉,“花医说便说,一直看着我作甚?” “我又没有说到您,如此生气作甚?”苏墨安的手指绕着杯沿打转,很是闲适,“像您这样备受尊敬的人,死后应当是要立牌坊的。” 盟主感觉不太对,却又挑不出错,直到顾念开口,才明白过来。 “墨安她没说明白,请见谅。”顾念一脸和善,“我知道这句话容易误会,绝对不是俗语里的牌坊,我们都是真心实意地尊敬您。” 绝对不是……那就是了!今天本是来看她们俩自乱阵脚的,却没想到被这两人一唱一和暗地里骂了一通,关键是还不能反驳。 “顾姑娘真是贴心,这话确实容易让人误会。”盟主站起身,“以后不知有没有缘再相见,这句话可能有些不合时宜,不过我也是真心实意。” “祝你长命百岁。”盟主低头的瞬间脸上带着戏谑,抬头却又消失无踪,那个敦厚老实的盟主又回来了。 两人送走盟主后,顾念直视着苏墨安,“那追魂引是何物?” “一种循着血气的蛊,爬窜速度极快,蛊虫非常小,一旦有人让带蛊之人大量出血,就会沿着武器进入那人身体里。因此知道后一般都用远距离的暗器杀人。” “可有解法?” “有,找到更具有吸引力的血。不过蛊虫易过主以后,对其他人的血液渴求大大降低,一般不会轻易被吸引。” “若是解不掉呢?” “不出五日必死。”苏墨安抬眸看她,“你不会死的,我自会找到解法。” “你如今的身体承受不住大量放血。”顾念知晓苏墨安的血有异,但是她的身体受不住了,接二连三的大出血,都不知道她体内究竟还剩多少在维持生命。 “我知道。”苏墨安没有反驳,她的血特殊,而且需要的量肯定要比旁人的要少。只是不知道具体要多少,她如今身子不行,做不了尝试。若是时间长一点,还能每日放血再补回来,时间太紧,这个法子不行。 在体外放血既然不行,那只有一条路了。 苏墨安若有所思地道:“你去看看厨房里还有没有活物。比如鱼,鸡什么的。” “墨安觉得动物的血比人血还有吸引力么?”顾念笑了笑,这算病急乱投医吗?这个花医看起来有些不靠谱。 “众生平等。” “是是是。”顾念往门外走去,顺便去看看厨房还有没有什么剩余的吃食。 “那些没有,只有一只兔子。”顾念提着一团白色肉球进来,“估摸着是花雾想要换口味特意弄来的。” 苏墨安的手边已经有小半杯血了,顾念看着她的手臂脸色沉了下来,“不是说了不让你放血么?” “一点点,做个实验。”苏墨安将水倒进杯子,又将血水倒进了碗里,递给那只兔子,看它全部喝完,这才说道,“明日再来看它。” 莫非她在测试如今她的血毒到何种地步了?顾念心里有这种诡异的想法,她踏进门,苏墨安正在床边将手伸出来看了看。顾念视线移过去,那双手依然修长白皙,只是越发的瘦了,骨节分明。见她进来,苏墨安又停止了打量,如常地脱衣准备就寝。 当真是越发看不懂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互攻提上议程 第82章 追魂引 苏墨安第二日起来,第一件事便去看那只兔子,见它安然无恙,松了口气。 昨日听了那话,虽然当时不动声色,可是苏墨安心里早已翻了天。自己完全没有想到这种结果,还是太过疏忽,探到死相就没有继续仔细探温清言的脉,竟然没有发现他中了追魂引。 顾念中招了。苏墨安昨日入睡前给她把脉,果然探查到那抹不寻常,心中的后怕简直要将她整个人吞噬了。于是即使被顾念揽在怀中,触到了熟悉的温暖,她仍然心有余悸,心脏在急速跳动。 若是那钱望不说,她根本没察觉到顾念中了这要命的蛊。多嘲讽啊,到时候时日一到,空有一身医术然后发现她死在枕边? 不管钱望将此事告知是为了什么,有什么目的,也不管这蛊其实是她种的,以及之前她做过什么,此刻苏墨安由衷地感谢她。 苏墨安抬头,在顾念脸颊印上一吻,却没想到被人抓个正着。顾念睁开眼睛,里面是温暖的爱意,她又将苏墨安抱紧些,两副身体贴近。 “墨安这么晚不睡,原来与我想法相同么?”顾念的手指暧昧地抚动。 苏墨安眼眸一暗,然后又闭上了眼,声音立刻染上了浓浓的困意,“晚安。” 顾念笑了笑,怀中的人自躺下后许久都没有入睡,甚至还能感受到不时地颤抖,大约是被那蛊弄的吧?她倒是不担心,苏墨安既说了会解决,就一定会做到。 起床以后,顾念看着苏墨安对着那兔子摆弄,心中有些惊讶,这兔子竟然还活着。看来那花开了以后,连血液里的毒性都清了,也不知是好是坏。 “你今日可有安排?”苏墨安抚摸着兔子柔顺的皮毛,随口问道。 “没有。”顾念摇了摇头,本是想去钟白芷那一趟的,突然的引魂香打乱了计划。那雾不明不白,指不定因着这蛊有其他的变化,她不敢贸然去闯,纵然有不惜代价解决的准备,她也不想莫名其妙地死在路上。 “那你去见见你师父,让他看看这残卷上写了什么。” “也好。”想不惹人注意,就不能骑马了,顾念思量了下路程和自己的轻功,“我会让师姐和花雾守着,你莫要单独行动。” 苏墨宁乖顺地点头。 顾念笑了笑,“难得下山,墨安可有什么要带的?” 苏墨安摇了摇头,“早去早回。” “午膳不必等我了,我最快也要下午才回来。” “嗯。” “千万不要出去。” 苏墨安懒得回话了,丢给她一个“你怎么还不走”的眼神。 顾念按照禾生暗卫的指路,一路寻到了公主停驻之地。其实也不用寻,那地里三层外三层,她在外兜兜转转几圈,也没有发现有偷溜进去的方法。 顾念只好上前去请见,通报回来的人却说那贵客身体不适,谢绝拜访。再要问,那守卫直接说是公主的吩咐。 顾念心中不忿,这公主究竟要做什么?如今连囚禁之事也做得得心应手了?又观望了一会,见事情没有转机,顾念足尖轻点,踏上看归程。 顾念打开院门刚踏了一步,就弯了嘴角。苏墨安一身白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她将一本摊开的医书盖在脸上,手放在腹间,很是闲适地睡着。 虽然近来阳光很足,可是空气中仍带着凉意,她又看了一会,才上前,弯腰在苏墨安耳边轻声道:“墨安,回房睡可好?” 又唤了几声,苏墨安才有些反应,微微偏头远离声源。顾念将手盖在其上,才缓缓抽掉那本医书,放在一旁,苏墨安因为光线变化,皱了皱眉,抬手挡了挡,才缓缓睁开一条缝。 “回来了?” “嗯。”顾念声音温柔得要掐出水来了,“回去睡吧,外面怕着凉。” 苏墨安被阳光晒得有些懒洋洋的,半梦半醒间,她点点头,却没有起身的意思。 顾念打横抱起她,回房轻柔地将人放在床上。苏墨安一触碰到枕头,便自发地侧着身子,只不过是朝着她这边睡。顾念坐在床边看着她,手伸过去执了苏墨安颊边的一缕发丝在手中把玩。 若是一直这样也不错。 苏墨安醒的时候,已是日落西山了,她坐了起来,第一眼便看到了顾念。 “水。” 顾念听见声响,从思绪中回神,提了提桌上的水壶,有是有水,只不过应该已经凉了。 “我去换一壶。” 苏墨安坐在床上,长发披散带来的阴影将她的五官变得更加深邃,也让顾念看入神了。见顾念直直地盯着自己,苏墨安挑了挑眉,突然就有了别样的风情。 “一杯便可,不必麻烦。” 顾念回神,倒了一杯水,然后将茶水含在口中,两只手撑在她腿边,受到蛊惑般地对着苏墨安的唇印了上去。苏墨安睫毛轻颤,唇角轻勾,突然托住顾念的后脑勺,将那些水又喂了回去。 “这水太凉了,我帮墨安加热一番。”分开以后,顾念留恋地轻蹭着那两片薄唇,“墨安怎的让我喝了,不喜热水么?”不过这水味道确实不好,许是放久了吧? 苏墨安微微后退,想要拉开距离,顾念不依不挠地跟了上去。她退无可退,也懒得费力维持身体,被逼得又躺了下去。 顾念居高临下地看着苏墨安的墨发散在床榻间,像一朵绽开的水花,而那柔软的唇也湿润得光亮。无需多言,顾念着了魔一般俯身下去,又吻上了刚刚分开的地方,不由自主地将整个身体压在苏墨安身上。 苏墨安顿了顿,抬手环住顾念的脖颈,在顾念离开她的唇畔往下时,一个用力,将那人压在自己身下。 “墨安?”顾念有些疑惑,还有些欲求不满。 苏墨安眨了眨眼,“今日该是我反馈教学结果的时候了。” 顾念本是不信苏墨安会主动的,今日又没有合欢散的影响,可当苏墨安目的明确,而又慢条斯理地解她扣子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大事不好。 “墨安觉得压得住我?”顾念按住那双手,微微用力。 “不用内力的话,为何不行?”手下解扣子的动作不停。 “有的话为何不用?”顾念咬咬牙,却感觉体内空空如也,顿时大惊失色。 “看来热水很好喝。”苏墨安感觉到阻止她的力道随着顾念的震惊而变小,继续褪去了她的衣裳,精致的锁骨完全显现。 “不用武功,墨安也未必敌得过我。”顾念已经感到上半身的凉意了。苏墨安即便是在脱衣服,依然神色冷淡,手下有条不紊,像平日里做计划一样。这样的苏墨安让她心生惧意,再加上设计让她喝下无法用内力的药,今日怕是有一番苦战了。 感觉到挣扎的力道变大,隐隐有脱离掌控的趋势,苏墨安一直闷声脱衣服而垂着的头抬了起来,那双瞳孔漆黑暗沉,在滑过那绝色容颜时又深邃几分。苏墨安凑上去在顾念耳边低声唤道。 “念儿。” 顿时顾念所有的动作都停止了,这两个字在她耳边无限循环,以至于她呆愣的时候,浑身上下都已被苏墨安扒得一干二净。 耳边是自己细微的抽气声,那拂过耳垂的气息将红晕蔓延开来,顾念神智刚从那两个婉转的尾音带来的甜蜜中回神,就被苏墨安的触碰又重新拉回了漩涡中。 苏墨安的动作不紧不慢,但又恰到好处,少有的几次肌肤相亲,却是让她记住了所有的敏感点。顾念的轻喘让她心潮澎湃,心跳比上次还要快。见身下人迷离的眼神,她将一只手离开这诱人的躯体,往旁边一划,然后又回来。 空气中有隐约的血腥味,还未等顾念细想,苏墨安又凑了上来,用她那略显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唤着“念儿”。伴随而来的是充实感,从身到心皆是如此。顾念吸了口气,抱住了苏墨安的后背,接着就开始不受控制了。 接下来苏墨安没再开口,她紧抿着唇,手下动作规律得紧,像是在弹一首乐曲。然而这也确实是一曲乐章,顾念那宛如天籁的声音让苏墨安越发用力,也越发地咬紧唇瓣。 “嗯……”顾念死死地咬住唇,苏墨安听到这如溺水之人的呻.吟,终于有些控制不住地偏过头,在顾念稍稍平静了些的时候,她翻身下床,张口向外吐了口血。 顾念的心脏仍在剧烈跳动,浑身也浸着酸软,然而苏墨安这变故吓了她一跳,就要爬起来查看。苏墨安摇了摇头,倒了杯水漱口,又从床头拿出一个帕子擦干净嘴角血迹,然后伸手去探脉。 “墨安今日是为了解毒?”顾念看她一系列动作,联想到之前那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顿时明白了过来。身体还在燥热,心却有些凉意。 苏墨安确认后,低头看她,“刚才是,接下来就不是了。” 接下来?顾念又是不满又是疑惑,然后就感到苏墨安的指尖离开手腕,带着火花般向上,将刚刚稍降下来的温度又重新点燃。顾念直直地看进那双紧盯着自己的眸子,试图分辨此时苏墨安的想法。 因着解决了心事,苏墨安压抑的痴迷之色尽数浮现在眼中,顾念心里刚刚升起的凉意还未弥漫就被苏墨安用挑逗的唇舌压了回去。 “脏!不要……”尾音消失在舌尖探入的瞬间,揪着床单的手指因为太过用力而苍白。 “墨安……嗯……不行了……”顾念眼中含泪,摇摇欲坠,从高空中降落后,见苏墨安逐渐失控,丝毫没有停下的迹象,眨了眨眼,被泪水洗礼过的眼睛亮得过分。 顾念抬手攀上苏墨安的肩膀,那人顺着她的意思低头,她朱唇微启,又忍不住在心上人指下轻颤,忍下一瞬几欲冲到喉咙口的呻.吟,再开口时颇有咬牙切齿之意:“下次我可不会输了。” 苏墨安保持着沉默,说得多,不如做得多。何况身下人漂亮的丹凤眼里含着水雾,鲜艳欲滴的红唇张开,雪峰上的红梅傲然挺立。这一副活色生香的美人图,任谁会放过? 长夜漫漫,她非柳下惠,也不愿做这正人君子。 第83章 真假 苏墨安是被吻醒的,迷糊间已经被人攻城略地。待完全清醒,右手还酸软得不行,骚扰的人却是一脸明媚笑意,撑着下巴看着她。 苏墨安仔细地回忆了一下,昨夜顾念确实没有反攻回来,眼前这情形怎么像自己才是被算计的那个? 难道是睁眼的方式不对?苏墨安眨了眨眼,顾念依然是这个姿势,香肩半露,沟壑若隐若现,见她懵懂的动作,笑意更深。 “墨安昨日叫我什么?” “我叫了你么?”苏墨安做出沉思状,“倒是你唤我很多次。” 顾念有些讶然,苏墨安竟然能面不改色说这些了,她顿了顿,笑道:“是了,可惜墨安一句未应。” 接着,她直接撑起身体下床,不在意松垮的衣服春光乍泄。苏墨安看着这人稳稳地站在地上,准备洗漱,若不是行走姿势有异,她真的要觉得这就是一个平凡的早晨了。 顾念的体力比她要好太多了,苏墨安感受着右手的抗议,默默地坐在床上,现在起床她也不一定能拿住毛巾。 顾念穿戴完毕,见苏墨安仍坐在床上,出去换了盆水,拧干毛巾后上前,轻柔地擦拭,一边动作一边说道:“这要是被花雾见到了,又要以为是我对你做了什么了。” 苏墨安的脸不知是被毛巾还是这句话弄的,整张脸粉嫩异常,惹得顾念擦完后又在她侧脸上亲了一口。接着,她笑眯眯地看着苏墨安两颊红晕更甚,这次可就清楚了,是因为自己。 果然,早饭桌上,花雾见苏墨安喝粥的动作异常慢,吃完后没有离席,来回打量二人,“看来昨夜是发生了什么了。” 顾念看花雾将一本书籍放在桌上,有些眼熟。苏墨安则更是直接伸手拿了过去,一脸淡定地与不怀好意的花雾对视。 “原来这书是你的。” 顾念想了想,“医书当然是墨安的,师姐又不会随身带着。” “是我见识少了,没见过医书。”花雾简直要绷不住想大笑出声了,在苏墨安威胁的目光下收敛了些,“顾念啊,之前是我错怪你了。” 顾念疑惑不已,她转向身旁,问道:“墨安,那本书怎么了?” “没怎么。”苏墨安面不改色,见花雾又要开口,她直接掏出帕子,细细地擦拭着银针。 花雾打了个激灵,立刻站了起来,说道:“我去帮帮她师姐。”然后一阵风似的跑向厨房。 “花雾轻功确实了得。”顾念仍然狐疑地看着苏墨安,然而见对方只是淡然地一根根擦干净,也没有再多问。 “是了,也就这点长处了。”或许还要加上一句勉强识时务。 苏墨安今日没有闷在房内,而是出来坐在屋檐下,看着院中的顾念练剑。 顾念本练得有模有样,在苏墨安的目光下渐渐拘束起来,最后变得磕磕绊绊。她叹了口气,收了剑,向那人问道:“墨安想学剑?” 苏墨安摇了摇头,见她仍然没动,恍然大悟道:“我打扰你了?” 顾念本想说没有,但是想着这样下去要浪费一天时间,于是诚实地点头。 苏墨安进房拿了一本书出来,“你继续吧,我只是在等人。” “等那老妖妇?” “嗯。”钱望放消息给她,必然是有目的的,只不过若是简单地想威胁她,为何不最后一天再说呢? 一直到用完午膳,才有百草堂的人前来,说是老祖宗请花医去看看小姐的怪病。 二人对视一眼,跟了上去。却是没有去那白雾缭绕的小院,而是去了竹林。 顾念眼见目的地有误,直接拔剑架在了带路之人的脖子上,“一个病人躺在竹林?” “二位到了便知。”那人看起来也是有些胆色之人,被威胁也只初时惊了一瞬,然后就冷静了下来。 顾念将苏墨安护在身后,谨慎地向前走去。踏过小径的光影,前面的空地上,那晚的小亭子里有人背对她们坐着,头发斑白。 仅仅遥遥一眼,就让苏墨安停下了脚步。顾念立刻攥紧她的手,偏过头去,苏墨安的眼眶泛红,瞳孔里是深刻的仇恨。 顾念静静地在她身边,察觉到握着的手不再颤抖后,轻轻地唤了一声:“墨安?” 苏墨安没有任何反应,仿佛眼中只装得下那个身影,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平淡无波。 “在皇宫为你指路的是她?” 顾念知道苏墨安在做最后的确认,她打出一枚暗器,还未近身便被人打落。 “顾姑娘太失礼了些。”盟主一手还握着茶杯,另一只手将接住的暗器随手丢在地上。 那人终于回了头,一眼就看到了在顾念身后的苏墨安,她拍了三下掌。 过去了这么久,久到苏墨安回想起来都觉得模糊,可是等那人出现在眼前,才发现她根本没忘过这张脸。冷到极致的表情,一丝不苟的着装,甚至连表达赞许的方式都与那时一模一样。 每当自己忍耐地,足够安静地度完一天,她就会拍三次掌,而不是带一个人来杀,以表达对这种状态的满意。 只是想到这里,苏墨安就感觉浑身上下如同被万蚁咬噬,寒气无处不在地往她身体里钻,空气里的血腥味让呼吸也变得痛苦万分,而正对着她的是…… 眼前出现的是顾念担忧的脸,一瞬间那些记忆全部褪去,周围变暖,空气开始流动。苏墨安眨了眨眼,紧握着顾念牵着她的手。 “钱望。”苏墨安没有再向前一步,她看着那人,喜怒不明。 “我知道你有求于我。”钱望理了理领子,又看了看苏墨安光洁的脖颈,淡然说道。 顾念捏了捏苏墨安的掌心,疑惑道:“何事?” “顾姑娘,花医没告诉你吗?”盟主表现出了足够的震惊,“追魂引几乎不能被解掉。” “只不过昏睡几日,解不掉又如何?” “比几日久那么一点点,许是长睡不醒也不一定。”盟主看苏墨安仍然镇定,顾念却是带着质疑地看着她。果然苏墨安知道解不掉后,没有告诉顾念真正的后果。 “我不会让你死的。”苏墨安坚定地望进她的眼睛,“我以我的生命起誓。” “真感人。”钱望收回不动声色地打量,“可你救不了她。” “条件?” “露出锁骨,我便将追魂引解了。” 顾念上前一步,盟主立刻作出戒备状,她却只是移步站在苏墨安面前。 “别理她!”顾念面色焦急。 苏墨安静静地与钱望对视,抬手抚在领口。顾念直接出手,然后被近处的盟主拦下。 纤长的手指解下最上的第一颗,即使被逼也是一种从容不迫的姿态。顾念几番被阻,焦急之色更甚,不再留情,直接拔剑欲砍下这拦截的手。 第二颗,领口已经微微敞开,能看到脖子下方的皮肤。顾念却是被盟主缠上,靠近不得。 苏墨安的手堪堪停在第三颗扣子处,对紧盯着这边的钱望说道:“我怎知你能不能救她?” 钱望侧身端起她面前的茶杯,微微放低,是血。 “我能种蛊,自然也能收回蛊。”钱望看着苏墨安的眼神像一个慈爱的母亲,“无论多久,无论如何变化,我都收的回来。” 钱望见苏墨安还欲说话,不耐烦起来,“别犹豫了,就算我十有八九是骗你的,你也会因为这一成的机会和我赌。” 苏墨安没有反驳,她解下第三颗,锁骨半露,钱望的眼睛一直往里瞟。 “看完了?”苏墨安的手攥着衣服。 “我要看完整的,再开些。” 顾念简直要气炸了,她下手乱了章法,被盟主又逼得往后退了几步。之后她显然处于下风,她的剑被打得插在地上,与苏墨安又远了几分,顾念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这样的距离刚刚好。 于是顾念见苏墨安的手往上,像是要听钱望的话,大喊一声:“墨安!”然后突然恢复敏捷,抽剑的速度极快,扬起的沙土往盟主眼睛扑去。那盟主迅速往后避开,奈何还是有些灰尘进了眼睛里。然后肩膀一痛,有什么准确地扎在了那处的穴位上,顿时右臂全麻,动弹不得,在他难受得眯起的视野里,顾念没有丝毫犹豫地拿着剑直扑钱望。 钱望见顾念突然过来,眼里闪过一丝惊慌。她有几分武功,但这在顾念眼中根本不够看。顾念的剑本该刺穿她的心脏,但她被撒出来的药粉拖了一瞬,于是便刺偏了。茶杯倒地,血腥味扑面而来,刺激着顾念的感官。 顾念将剑抽出,想要补一刀,却是感到身后有人来袭。那又如何?顾念心一狠,无视了那人,直接用力想杀了钱望。 “叮”的一声,银针将盟主掷过去的剑打偏了稍许,顾念发丝被剑砍断,颊边一道极深的口子。身后人接着又是大力的一掌,而钱望及其狡猾,那些药粉让顾念开始出现幻象,根本无法找到她的位置。顾念只好侧身躲了过去,盟主见钱望血流不止,连忙掏出一个黑球扔到地上,抱着她在烟雾中逃脱。 苏墨安上前攥着顾念回小院,喂她解药给她包扎。顾念全程低气压,垂头丧气地坐着。苏墨安想了想,先开口道:“你知不知道刚刚若是我没打中,你现在的这道口子该出现在脖子上。” “我当时并不在乎这剑会刺在何处。”顾念不甘心地说道,“就差一点我就可以杀了她。” 苏墨安神色不明地看着她,半晌笑着说道:“你今日表现得很不错。” “墨安也是,看得我都要信了。刚刚墨安难得谎话连篇。” “在假话里掺真话,才能让人相信。”苏墨安见顾念愿意答话,眼神变得放松起来。 “我全程说了一句真话,那便够了。” 第84章 告别 “你这伤很深,若不小心些,很可能留疤。”苏墨安翻箱倒柜,折腾出两个小盒,“银色的每晚涂一次,蓝色的每天涂三次。” 顾念这才意识到即使不是致命伤,这口子也让人厌烦的很。她偏过头去,不让苏墨安看。 “我是大夫。” “我知道。” “你不给我看伤口我怎么治?” “不是已经处理好了么?” “之后还要换药和涂药。” “我自己来就好了。” 苏墨安看着她的侧脸,见她没有转过来的意思,也不勉强,将盒子放在她手心,站了起来。 “我去告诉师姐她们,明天天亮就去找你师父一起走。”苏墨安见顾念因她起身而迅速调整的姿势,说道,“你的伤口不能沾水,沐浴的时候小心些。” “嗯。”顾念依然偏着头,不转过来。 听到关门声,顾念立刻走到镜子前坐下,仔细看了一遍后扭头不再看了,绝对谈不上好看。 于是等苏墨安进来的时候,顾念已经将包裹整整齐齐地码在一旁,然后在地上铺了一床被子。苏墨安看了看那被子上本该出现在床上的枕头,顿了顿,视若无睹地去整理自己的瓶瓶罐罐。 顾念本预备的解释通通都用不上,苏墨安像毫不在意分床而眠一样,这让她更加坚定了不能让对方看到自己不美那面的决心。于是在就寝之时,她先苏墨安一步,背对着床在那地铺上躺下。 身后传来被子的挪动声,大概是要睡了吧。顾念在心里催眠自己,即使是不抱着苏墨安睡不着,她也不能妥协,一定要习惯,直到伤好的那天。 却没想到苏墨安一步步向她靠近,脚步声在房间里清晰无比,比平时要重很多。然后有人推了推她的腰。 顾念克制地偏过一半的脸,便借着照进屋子里的微弱月光看见苏墨安正抱着枕头蹲在旁边,见她如此,手上继续推了推,说道:“过去些。” “你不是不喜欢有疤的人睡你的床吗?” “嗯。”苏墨安下巴微抬,示意地铺,“可这是你的床。” “那我想独自睡我的床。” 苏墨安轻笑了声,“我是不是也要加这条规矩?” “一人一条规矩,不可多加。”顾念立刻就否决了。 “可你的规矩剥夺了我睡觉的权力。”苏墨安见她不动,索性将枕头紧挨着她放,也不在意超出了范围有一大半在地上,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顾念在身后热源靠近的时候就放弃了抵抗,腰上有手环过来的那一刻,心里发出了几乎满足的喟叹。她往外挪了挪,然后转过身子,将苏墨安拥入怀中,“那你别看,很丑。” 苏墨安没有回话,她闭着眼睛好似睡了过去。顾念见她睡颜,心中欢喜,被熟悉的药草味包围,也沉沉地入睡。 禾生却是一夜未眠,他接到暗卫传来的消息,得知第二天就要走,便放弃了休息,继续完成这几天一直在做的事。 长乐虽然没有明说是囚禁,可在他看来,身边随时跟着一大群人,又拒绝他见小徒弟,这已经很明显了。有暗卫偷偷摸摸给他递消息,这朝中形势与他预想的差不多,唯一有点区别的就是木焰太过嚣张,有几次甚至带刀面圣。 可能是之前胡将军在的时候,他难出头,所以此刻突然被升职,有些喜悦。其实胡将军倒台后,本不该轮到他,副将推说年事已高,不想接任,而最有潜力的两名军官一名被通缉,另一名不知去向,再加上禾生自己的私心,他才当上了将军。 起码也算有上进心吧?禾生艰难地控制自己不把得意忘形这样的字眼往木焰身上贴,他从来不愿深入地分析这位情敌,因为若是结果不好,输给对方怎会甘心。 但是不甘心又能怎么样呢?得到长乐喜欢的人名字不叫程星,也不叫禾生。 这几日以来,他一直在房内,将朝中势力顺了一遍,将各方的联系与牵制挑重点地写在了一张大纸上,这是他用来在最后一天与长乐交换的分别之物。一直到天际泛白,他才收了手,唤来暗卫去找盒子来装,接着小心地将一张纸条收起,前去厨房。 长乐在早餐时便听说禾生起了个大早去了厨房,必定是在给她做饭了,于是派人去帮忙,自己却没有前去的意思,只是也没有离开,就在饭桌边坐着。一直到禾生端着一盘鱼进来,看见长乐,惊讶了一瞬,然后将盘子放在桌上,说道:“臣看殿下这几日没什么胃口,恰巧臣以前在酒楼中学过一阵子,便自作主张做了一个菜,殿下尝尝?” 长乐挥手将摆好碗筷饭菜的下人们撤去,让禾生也坐下,自己则直接将筷子伸向那盘鱼。 长乐吃了一口,很好吃,但她心思不在鱼上,她看向坐在对面的禾生。自忘川以后,禾生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注视着她了,那种眼里只有她一个人的感觉,慢慢渗透进她的心脏,里面清楚地有对方的轮廓。 禾生却是先打破了寂静,“殿下不喜,就倒了吧。”说着,就要起身。 长乐反应过来,连忙否认,然后为证明很合胃口,索性专心吃了起来。不得不说,这条鱼做的很费心思,连汤汁也有滋有味。 禾生静静地看着长乐吃完了整条鱼,甚至还用勺子舀着汤小口地喝。然后慢慢开口,“别喝太多了,补眠是必须的,但是睡太久对身体不好。” 长乐没有停下动作,“我还猜你会等药效发作再说话。” 禾生依旧坐得笔直,“无妨,殿下拦不住。” 长乐喝完最后一口汤,定定地看着禾生,“我以为你会随我回去。” 禾生走上前,将餐具收到一旁,又在桌上放了一个垫子,“如今各方势力不能威胁皇权,殿下何必再留着臣。” 长乐神色有些凄凉,似乎是药效发作了,她说话有些勉强,“你以为我这些天是为了让你解决朝堂之事?” 视线模糊中,对方终是攒出了个自嘲的笑,“从一开始,殿下不就是这么打算的吗?真是羡慕圣上,皇家的亲情历来难得。” 长乐心疼的要紧,可神经越来越迟钝,最后她张了张嘴,再怎样迫切的否认也随着意识的抽离而说不出口,她倒在了垫子上。 禾生俯下身子,看了片刻,眼神又回到了最初的柔软。他伸手将长乐腰间的佩囊解下,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接着仔细地包好,收了起来,再将早上备好的纸条放了进去。他把佩囊又系了回去,犹豫了半晌,抬手碰了碰长乐的青丝,“好梦,殿下。” 长乐清醒过来的时候,周围空空荡荡,下人拿着一个盒子过来,说是贵客房里留下的。她揭下上面贴着的“殿下亲启”的字条。 里面的纸上是足以颠覆朝纲的一张大网,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每一个都举足轻重。但她没有继续想下去,花了很久时间从头看到尾,又倒回去重看,终于确定了,禾生除了那张字条,没有半个字再提到她。 长乐面无表情地等到因姿势而感到不适的手臂和腿的酸痛过去,才站起身,准备去禾生房里看看。 什么都是整整齐齐,与他住进前一模一样。长乐始终感觉到哪里不对,她环顾四周,又低头看自己的服饰,这才觉得是腰间的重量有些变化。 她第一时间看了看玉佩,发现没有磕碰的痕迹,触感依旧温润,没有被调包,于是她再捏了捏佩囊,很空。在她印象里不该是这样的啊,她解下来打开,里面的纸条上是熟悉的字迹。 禾生说他在郑州的时候遇到了当初因为屠杀俘虏而被定罪逐出军中的校尉,他有确切的证据能证明当时是木焰嫁祸给他的。上面还写了那人的地址。 禾生真是一名忠臣,只是最需要他听话的时候却违抗得毅然决然。 之前,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长乐回忆了很久,终于记起来,那里面是一个玉镯的三段。禾生在一开始,就郑重其事地将一个玉镯交给她,说是传家宝,是他娘给未来儿媳的。她当时很不耐烦,也没有如他期望那般戴在手上,而是随意地放在一旁。后来在拿东西的时候不小心碰落了,她才记起来这事,于是她心有愧疚,将这三段放到佩囊里随身带着。 禾生没有忘了她,她该高兴,可如今她心里空落落的。 都说覆水难收,他怎能这般干净利落地拿回去? 第85章 返程 一行人虽然早早下山,大清早便到了城镇里,可禾生却是派人来说要午膳后才能走。于是几人在茶楼寻了个包间打发时间。 “墨安可是在等那护法?”顾念抬手为苏墨安斟满茶,见她一直神游天外,问道。 苏墨安点了点头,昨日盟主将那钱望带走后,花雾派去盯梢的人怎么也找不到踪迹,最近也没有可疑的人出入百草堂。那毒是她研究出来的,就算是钱望,她也有把握对方要一定时间才能解出来。可那毒拖不得,拖得越久,退化得越厉害,按照她当时的计时和这么些时日,那护法应该已经口不能言,目不能视了。这样还不来找她,当真是信钱望至此? 她不自觉地开始按照记忆模仿当时右护法收丝的动作,左护法布置的时候她没看到,自然也不知道如何才能运用自如。可惜了,鱼不上钩,她还想省去研究步骤,直接问些方法也好。 禾生涉猎如此广,说不定会知道呢?苏墨安没有去纠结什么禾生如何从围得水泄不通的住处出来,改头换面对他来说并非难事,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一定要去公主这走一遭,要拿竹简可以有很多方法。 果然,匆匆赶来的禾生穿着侍卫的衣服,见到她们严肃地说马车已经备好,尽早离开。 顾念看着禾生在离开城门后松了一口气,然后直接开始睡觉。一路颠簸,居然也能睡熟,刚刚她就注意到了,他整个人很疲惫,眼中有血丝,一看就是没有好好休息。 一定是那公主又要师父去谋划什么了,真是不可理喻。当初师父逼婚行为确实不当,可是既然答应了就要做到,一方面用着师父的才智,一方面又荒诞地挥霍这份喜爱。师父为她以身试毒,她不知道,也不能说她不知恩图报。只是既然已经顺着他们的意死了一回,何不放过他?还要将他一生都榨干么! 欺人太甚! 苏墨安一看便知顾念因为什么而生气,她摇了摇头,从郑州开始她便发现了公主应该对禾生有些情谊,这次就更加确定了。只是这公主若想挽回禾生,顾念估计第一个不答应。 本来还想说先回苏州,再讨论之后应该去哪里。顾念却是毫不犹豫地说去当初她们遇到的地方。苏墨安思量了下,出来这么久,有些稀有药材也确实库存不够,再去补充些的好,有备无患。 禾生醒来后,就在当地寻了个客栈,专心看那半卷。之前能这么快翻译出来,是因为他很早之前就仔细看了一遍,此刻这下半卷,有很多生僻的字,他要花些时间。 “有一类人,天生心脏生于右边,这一类人养蛊的成功率更高,只是这些人稀少,很难寻得。若是找到了这类人,或者是寻常的心性坚定之人,可按以下方子培养第一步。”禾生说到这里,停了下,“这后面都是药材名字,暂且跳过。之后的是养蛊过程中会看到第一朵花,生于左心口;第二朵花,位于锁骨;第三朵花,开在脖颈。若是在第二朵花开之前,与上一次相隔十年再重新浸泡之前的毒液半年,可解蛊,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顾念失望至极,已经成了两朵了,只有成蛊一条路了。能解蛊,可是却错过了时机。 苏墨安已经确定了,钱望还会来找她,那日看她锁骨,应该就是为了确认她的蛊成了几步了。只是钱望既然能打入花踪,应该已经从花雾那知道她已经成了第一朵了,那就是温清言没有告诉对方计划已经成功了一步。 奇怪。既然第三朵花开在脖子那么显眼的地方,她只要看一眼便知道没成蛊,又何必如此费心地去探究已经到哪步了? “这些药名,之后我查查再给你。”禾生见顾念表情,便知道已经解不了了。 苏墨安点点头,不再纠结此事,问道:“你可知魔教护法那丝如何运用的?” 禾生回想了一下,“重点在丝上。” 苏墨安将那团丝拿出来,禾生看了笑道:“那温清言之事果然是你们做的。他们如何运用的我不太清楚,不过我有其他方法,给你用正好,之后我再教你,先到了再说吧。” 紧赶慢赶,终于到了目的地。五人看着这小小的房子陷入了沉默。苏墨宁和花雾对视一眼,立刻招人来在旁边划了一块地,准备建房子。 顾念和苏墨安在旁听她们俩的要求,再看看当初的房子。很简陋吗?苏墨安直接开锁走了进去,一切都还是原样,她放下行李直接开始去打水清扫。顾念也跟着帮忙,最后停下来的时候,那三人嘴上说着嫌弃,身体上还是很自觉地走进来坐在桌子旁喝茶,其乐融融的模样。 禾生真的是天纵奇才,本来以为苏墨安在医术方面的天赋已经天下少有,禾生就更像是全才,见识广,说话也风趣,与他聊天实在是愉悦。花雾看了眼苏墨安,嗯,和禾生做邻居比和一个面瘫要好多了。 苏墨安见花雾嫌弃的眼神,嘴角一抽,然后和善地对她笑了笑,那盒子她可记着呢。 花雾立刻就移开目光,表面上还平静得很,内心里却有声音一直在喊她离开。每次苏墨安对她笑,都没有好事发生,何况还是这般无害,一定是又在算计她了! 苏墨安见花雾如坐针毡,满意地转过头,顾念却是看着她们不知在想什么,然后说道:“这房子还要些时日,我们还是先去附近的城镇住一段时日吧?” 苏墨安奇奇怪怪地看了她一眼,说来这里的是她,说要走的也是她,顾念究竟在想什么? 顾念已经在日日夜夜被苏墨安换药中妥协了,不再纠结脸上的伤,因此出门也没有再戴面纱,那么一大道伤口,任谁也会觉得破坏美感。于是顾念突然兴起,改作男装打扮。 那道疤出现在男子身上,有些人会觉得很有气概吧?苏墨安闷闷地想,反正她看顾念男装就是这么觉得的。都已经算暂时破相了,还是怎么看都觉得好看,苏墨安把这个想法说给花雾听的时候,花雾仔细地看了看顾念,然后诚恳道: “你的眼睛约莫是有些问题了,看看你师姐,看看我,看看禾生,对比一下,就会觉得那道口子实在是狰狞。” 对此,苏墨安的回答要简洁得多:“让开!” 也不知今日是什么日子,众人前去的时候,街上张灯结彩,热闹非凡,看得花雾兴趣盎然。顾念有意地将没伤的那边对着苏墨安,光线打在那美得勾魂夺魄的侧脸上,显得越□□亮,更加完美得不似真人了。再加上顾念气质温润如玉,得见这侧脸的男女无不挪不开目光。 很快,就有一方手帕丢到了她身上。顾念以为是不小心,她捻着那帕子正要询问,顿时就有更多的帕子扔了过来。 即便是不知道习俗,也知晓这是对人表达喜爱的方式了,最主要的是那些扔完帕子的女子,各个神情娇羞,欲语还休地看着顾念。 苏墨安本来一直与顾念并肩而行,此刻见状,她皱眉远离了顾念,再把殃及自己的帕子从身上取下来。 顾念见苏墨安离了自己,立刻将身上的帕子抖落下来,然后伸手去拉,只是还没碰到,又有人突然从人群中对她投怀送抱。顾念第一时间发现了,立刻侧身躲避,对方看见了她的另一侧,停了下来。顾念心里松了口气,然而却忍不住不安,难道真的这么难看么?连外人都不喜欢这伤,苏墨安是不是也会觉得丑? 苏墨安见那女子停下来,顾念反而有些黯然的样子,一时间有些气闷,她偏过头去,不再看顾念。却是发现禾生也陷入了相同的境地,只是比起顾念,他要自在得多,还对那些姑娘眨了眨眼睛,高声道谢,然后……再毫不留情地将所有帕子都放到一边去,自顾自地继续逛。 这样的禾生就鲜活多了,为官三年还能恢复本性,也是难得。 苏墨安在一旁看了看,顾念已经应接不暇了。她看着看着,突然就生了别的想法,看来自己的审美还是没有问题的,这么多人见了那伤不也前赴后继么? 这里这么大动静,自然是引得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聚焦过来。旁边茶楼雅间亦有人看向这边,只是那人的视线却落在了作壁上观的苏墨安身上。有趣,在往顾念身边涌去的人群外,这女子一袭白衣,抱着臂云淡风轻,仿佛超然世外。但他分明看见这两人同行而入的,这么说,他们不是一对? 他将扇子一收,起身拿过身旁的灯笼,翻过窗户,轻飘飘地落地。 “这位姑娘,一个人吗?” 苏墨安起初不知道这句话的对象是自己,直到那灯笼在她眼前晃了晃,她才偏头望过去。修身长立,脸上是银色面具,但光凭露出来的下巴和额头,也能推测其容貌俊朗。可惜苏墨安此刻心情差得不行,她没有开口,摇了摇头,又看向顾念那边。 啧,人都要贴身上了,你的武功哪去了,躲普通人很难么?苏墨安左手用力地扼住右手臂,脸色有些阴沉。 陶然受了冷落,也不恼,温声问道:“姑娘认识那位兄台?” 苏墨安在心里交战要不要下药,下什么药,下多大范围,而这人还一直在耳边聒噪。她寒着脸瞪过去,对方却是缓缓将那面具取了下来,容貌果然俊逸,与温清言不相上下,甚至还更甚一筹。 苏墨安却只是看了一眼,便盯着他手中的面具看,花纹繁杂,看起来质地也纯正,价值不菲。见男子又要开口,她将之前取下来的帕子拿起来,在对方意料之中的表情下,覆在了他提着灯笼的手腕上,然后把脉。 “公子肾虚,往后还是少行搭讪之事,多多在家调理才好。”苏墨安只象征性地做出个样子,然后就收了回来,“诊金一百两,多谢。” 这个结果显然超出了对方的预料,陶然的表情几经变化,最后定格在无奈上。 “今日出门匆忙,明日我亲自奉上。” 苏墨安摆了摆手,很是大度的样子,“只要公子离我远些,我也就会忘记失财之痛。” 扬起的手在半空中被人握了去,顾念扯着人狂奔,苏墨安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想回头看看,却是手上一紧。 “别回头,身后有妖怪。”顾念语气严肃。 苏墨安:“……” 第86章 陶然 “妖怪呢?”跑到一个巷角,顾念才放开手,苏墨安扭了扭手腕,往外张望,问道。 “甩掉了。”顾念煞有其事地说道,“眼如灯笼,面上覆盖银色鳞片,甚是吓人。”然后做出一副受到惊吓的表情,张开手就想抱苏墨安以寻求安慰。 “等一下。”苏墨安往后退了一步,“你身上的味道太杂,先去客栈洗掉味道。万一那妖怪循迹而来,就麻烦了。”而且这个描述怎么感觉意有所指。 顾念嗅了嗅,是有杂七杂八的胭脂味,人太多,靠得也近了些。她是真的服了苏墨安的桃花运,每次勾来的皆容貌上乘,据经验来看,还都是不易打发的主。当时四周都是人,她尽力闪避已是勉强,却仍然留意着苏墨安那边,见那男子提着盏亮的灯笼,生气非常——她刚刚也见过有男子提着给她,约莫是个断袖,那么表达喜爱的方式是女送帕子男点灯? 她本不欲出手,看见苏墨安将手搭在那人手腕上,即便是隔着一条帕子,她也看不下去了。直接一个横扫,周围倾倒一片,然后她连忙拉着人跑离那个恐怖的地方。 “师姐她们呢?” “直接去最好的客栈就行了,花雾一定会去那的。”苏墨安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 顾念与她并肩走了一会,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们同行之时也是这样吗?花雾有钱我是知道的,你也同她一起浪费?”她知道苏墨安不是在意住所的人,当初和她一起去苏州时找的客栈也只是最近的罢了。 “无碍,路上总会有人患病,我也会挑几个看病,诊金足够。而且花雾财大气粗,雇我做了许多药,倒也富足。”苏墨安面无表情地转过头,“你觉得我会是穷人?” “倒也不是。”顾念细想了下,苏墨安平常倒也确实不像手头紧的人,只是生辰那夜她说过所带银两不多,便一直这样认为了。 “可以考虑多救治些患有疑难杂症的人了。之前不过是够用就行,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也一样啊。” 苏墨安摇摇头,“若是一个人当然无所谓。” 顾念听懂了这句话的潜台词,现在是她们俩了。她想了想,她虽是孤儿,可是有父母留下的大笔财产和忠心的管家,又有禾生这样精明的师父,倒是没有担心过。 “可我和你一样,够用就行。” 苏墨安没有看顾念,语气却很是郑重:“不行。” 其实总觉得顾念会选择自己是很不可思议的,有时甚至会怀疑是黄粱一梦。总认为对她还不够好,要更好一点,再好一些,把世间最好的东西都献上。 何况,这条命也不知能伴她多久。为了解忘川,身体更差了,已经不是之前那些药能维持的了。要想养回到之前的那种状态,必须要有些更稀有药效更强的药才行。以物易物,诊金,和自己制作,无外乎这三种方式了。 手里最有价值的成品该是忘川了,而那山上应当还有活阎王的药材才是,只要有时间,还是可以做到的。钱望不像她,受了重伤应当要很久才能复原。只是有一种怪异的感觉弥漫,苏墨安总觉得她漏了什么重要的事,又一直想不起来。 顾念见苏墨安走着走着又走神了,熟练地伸手过去牵着她往前走。苏墨安僵硬了一瞬,回神见是顾念,放松了下来,继续试着回想起到底遗忘了什么。 然而一路走到客栈,见到了三人,苏墨安还是没有记起来到底有何不对,索性也就把这些事放在一旁。 第二日一大早,几人刚下楼,就碰上了陶然。他今天仍然戴着面具,只是换了个款式,像是专程在等她一样,见到苏墨安,将一张银票递上去。 苏墨安站在原地看了看他,问道:“你是?” 陶然顿了顿,说道:“姑娘昨日给我把脉,今日我是来付诊金的。” 苏墨安回忆了片刻,不确定地说道:“肾虚的那位公子?” 一时间周围寂静极了,然后不知谁闷笑了一声,顿时笑声此起彼伏。 陶然依然保持着风度,“昨日怕是时间太短,姑娘感觉错了,今日再看一次如何?” 苏墨安见这人不依不挠,对自己的戏弄也没有生气,再否认下去有些不妥,于是便应了下来。 原以为只是走个过场,苏墨安却是越把脉神情越严肃,她又仔细地回想了一下昨日看到的脸,问道:“你可知道你中毒了?” 陶然有些惊讶,然后带着些低落回道:“我知道,我来这快一年了,一直在找花医,只可惜没找到。” “为何要找她,其他大夫解不了么?” “我感到不适的第一天就找了大夫,他说一切正常。之后过了半个月,我开始不间断地流鼻血,然后我再去百草堂求医,他们也没办法,说是找到花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花医行踪不定,你怎会来此找她?” “百草堂说花医就住在附近,可我这一年来从未听过有关的消息。” “百草堂的‘活菩萨’医术卓绝,她也治不好么?” “就是她让我去找花医的。” “花医喜怒无常,见到了一定会救你么?”顾念冷冷地说道。 “别的大夫我倒不好说,花医一定会救的。”陶然自信地说道,“不过既然这位姑娘能看出点什么,也许不用找到花医便能解了。” 钱望在那么久以前就要这人来找她?可问题是这毒远没有达到钱望也束手无策的地步,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不管如何,扯上了钱望,这事就和她有关了。 “我的诊金可不是一般人付得起的。”做了决定以后,苏墨安顶着花雾等人看好戏的视线和身旁顾念的低气压,开口说道。 “姑娘且说说看。” “两枚养心丹,一株天山雪莲。”苏墨安想了想,能去百草堂见到钱望,一定不是默默无闻之辈,又看他面具昂贵,身家应该丰厚。 陶然似乎被这种要求震惊到了,果然不是一般人付得起的,他思量了一下,又看向苏墨安:“姑娘有把握能解了?” 最近他的异常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接近当初钟颖给的一年半期限,眼见破解有望,多付些也无妨。 “七日便能解了。” “那好,我命人送过来,七日一到双手奉上。” 苏墨安点了点头,然后唤来小二点餐。陶然在一旁听见她报的数字,似乎完全忘了他,一再碰壁,他禁不住说道:“在下陶然,不知姑娘芳名?” 花雾笑了一声,可以啊,第一美人在身侧,对面还有一个第一公子,苏墨安当真是艳福不浅。 “苏今。”苏墨安看了看憋笑的花雾,淡定回道。 “与花医同姓,好巧。”陶然没有把她往苏墨安身上想,因为同行的并非传说中的美人,而是一个相貌有破损的男子。不过说起来,要是没有那道口子,倒也确实长得很不错,和自己应该不相上下了。 “那这几位如何称呼?” “苏心。”顾念瞥了一眼苏墨安,至于把她的名字拆开么?怎么不拆她自己的。 花雾和苏墨宁摇摇头,“我们乃无名小卒,公子不知道也罢。”这两人,取名都这么默契,真是绝了。 陶然听这名字,心下了然,看来这男子是那位姑娘的兄长了。 “明日起我会给你送药,服满七日即可。” 陶然听了立刻将掌柜的叫来,要了一间上房,然后说道:“劳姑娘费心了,我就在这住下了,也方便些。” “你们是第一次来这吧?我也住了有段时日了,不如我带你们去四处逛逛?”性命无忧,陶然心情极好,兴致勃勃地提议道。 “谢公子好意,我要配药,就不去了。”苏墨安已经明显感受到了顾念的不满,她立即拒绝了。 倒是花雾和苏墨宁欣然应了下来,顾念只是摇摇头,并未开口。于是陶然也未强求,用完膳便带着二人出门了。 “钱望让他来找你,是何居心?” “不知。”苏墨安摇了摇头,“那时候我才刚知道师父还活着,甚至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和目的。” “要不要抓来问问?” “他应该是不知道的。钱望真是煞费苦心,只是这和那蛊有什么关系?”苏墨安自言自语,又摇摇头,猜不透,而且她估计这毒就是她下的。 “防人之心不可无。”顾念漫不经心地说道。 “害人之心不可有。”苏墨安不知怎的,就说出了这句话,顾念在武林盟的改变她看在眼里,总感觉有些不对。 “我只有一颗喜爱墨安的心。”顾念顿了顿,调笑道。 “那便好。” 第87章 心结 禾生一大早就去找人打听最好的玉器店在哪,他大致地逛了逛,心里有些失望。宫中见的用的多是精雕细琢的玉器,在店里这些即便是最贵的,也入不了眼。 他走出店门,又四下逛了逛,在经过一个小小的店铺时顿住了脚步。那麒麟雕得惟妙惟肖,虽然因为玉石质地原因,显得有些斑驳,极大的降低了其价值,但是那线条流畅,神态逼真,是有一些技巧的。 里面的掌柜是一个壮年男子,见禾生走进来,热情地推销。这些玉雕巧则巧矣,但限制于玉,很是可惜。禾生听他说话,一言不发,在他停息的片刻,问道:“可否见见店里的雕刻师傅?” 那男子愣了下,然后说“稍等。”,便往帘子后走去。过了一会,他换了身衣服出来,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在作坊工作的人。 “这些都是我刻的。” 禾生无语了片刻,为什么不直接说,还要换身行头?他不禁仔细再打量了面前的人,这雕功放进宫里也是能排得上号的,怎的刚刚一副生意人的样子,他还以为这些大师都有自己的架子。 “那可擅长修补?”禾生小心地从怀中掏出被帕子包着的三段玉,可以看出来这原是一个完整的玉镯。 那人拿起一段仔细地看,又反复地抚摸,爱不释手,但看看这裂口,又沉下脸来。 “这些上好的玉就是这样被你们这些有钱人毁坏的!”说完又加大了声音,“你知不知道这玉价值几何?竟然还不好好看管,还摔碎了!” 曾经巧舌如簧玩弄权术于股掌间的谋士就这样呆愣着听那店主数落了他整整一炷香的时间。之后他数次想开口,都被堵了回去,最后索性闭口不言,心想这些大师果然都一个脾性。 说到最后,店主才说,断口齐整,修补是可以的,就是好端端的玉被强加了些别的,暴殄天物。 眼看店主又要说他不好好保管,禾生连忙取出几张银票放在桌上,问道:“多久可以修复好?” “五日后来取。” 禾生向他挥了挥手,然后立刻转身离开,他可不想再听一遍了。蓦地,他突然眼前发白,甩甩头,又恢复了正常。 不会是那店主还在唠叨吧?禾生又等了一会,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挥之不去,他随意在路边找了个小摊坐着,一边谨慎地观察四周。 与此同时,因为多日来的抑郁被木焰等人带去寺庙的长乐梦见了禾生。闭上眼睛之前,她只记得那个住持说:“解铃还须系铃人。” 这个梦不同于以往,她一眼就看见了背对着她的禾生,一步步带着渐快的心跳声往前,在他面前站定。禾生却像是什么也没看到一般,神情莫测地看着前方。 长乐转身也顺着看去,是一只猫在吃下人递上的鱼。那只猫毛色发亮,除了尾巴上的一点黑以外,通体雪白。她很熟悉,这是她之前养过的,只不过后来在当拖延借口的时候死了。她又看了看禾生,发现脸庞也更稚嫩了些,穿着也不像近年来的打扮,这是回到了三年前? 禾生看那猫吃得津津有味,极其难看地扯了扯嘴角,长乐想着这是在梦中,便顺着心意抚上去,想要把这难过的笑掩下去。 刚伸出手,就有人说道:“禾大人!原来你在这。” 来人志得意满地走过来,与失魂落魄的禾生形成对比,“禾大人别介意,我见这鱼做得不错,便向公主讨来给小白加加餐。现在看来,虽不符公主的口味,却是很对这猫的胃口。” “我没有!”长乐焦急地否认,然后才意识到现在禾生感知不到她,自然也听不见。她真的没有,她当时吃了禾生做的鱼,只是吩咐收拾碗筷,根本不知道下人们听从木焰的拿去喂猫,可此刻听那木焰的描述,就像是自己默认了一样。 “劳木兄费心了。”禾生见这明显的挑衅,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然后便想走。 木焰却是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省省心吧,我不管你是如何做到让公主去请旨赐婚的,我和公主两情相悦,是你插足不得的。” 长乐听得莫名其妙,自己对木焰根本没什么印象,只是周围的人一直说他们青梅竹马,般配非常,自己否认过几次被当成害羞也就作罢了。这木焰哪来的胆子说这种话?这么明显的谎话,禾生应当是不会信的吧? “看来木兄对我的未婚妻有很大误解。”禾生皱眉将手腕从木焰手中解救出来。 长乐听了这话,心头有了一丝甜蜜,未婚妻几字被他清冷的声音说出来,却有几分缱绻。 木焰似乎被刺激到了,不怒反笑,他从腰间解下一枚玉佩,“眼熟吗?我相信公主那有一枚类似的。” 长乐认出来了,小时候父皇给过她一枚玉佩,木焰是她的玩伴,看了也想要,父皇便差人又弄了一枚相似的给他。 禾生看得仔细,可能是想说服自己不是这样的,一点都不像,但他不得不垂眸不说话。 木焰在他面前一直带着胜利者的优越感,“你相不相信,你们的婚约就是一张废纸。” 看着这副得意的嘴脸,长乐挡在禾生面前,却什么也改变不了。她对木焰根本没有感情,当时拖延婚约也只是对禾生单纯的厌恶而已。厌恶……吗?她看到禾生放在身侧的手握得紧紧的,然后开口:“不信。” 他没有给木焰回复的时间就抽身而去。她愣了半晌,追了上去。禾生走得极快,她一路小跑才跟得上,路上却是遇上了闲逛的长乐。 “脸色这么苍白,莫不是之前的刺客让禾大人害怕至今?” 禾生看见是她,沉默了片刻,然后攒出了个笑意,“自是没有殿下勇敢。”接着匆匆离去。 长乐终于解了当时的困惑——第一次禾生迫不及待地要走。只是这场景让她看得心酸,她瞪了梦境里的自己一眼,追着禾生而去。 出了门,禾生走得慢了些,像是在闲逛,如一抹游魂。在路过一个巷角时,有一只流浪狗突然凑了过来,嗅着他的手。禾生索性停住脚步,低头看着它。 这狗见禾生搭理它,尾巴摇得更欢了,用头轻蹭着他的身体。禾生起初任由它蹭,后来缓缓地半跪了下来,抱住这只狗,将脸埋进了它的毛发里。 长乐看不见禾生的脸,却听到那人如同梦呓的话,“你也很冷吧?” 冷,如此感同身受,怎么会不冷? 那狗听不懂,却是叫了起来,禾生突然笑了一声,抬起头,那眼睛晶亮,再看那毛发上沾着的泪珠,一场宣泄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完成了。 “同是天涯沦落人,跟我走吧,以后我就叫你阿雪了。” 阿雪,原来这就是阿雪的来历……她记得她之前说过一句:“禾大人要养狗,本宫让宫中送一只便是了,也比这街上捡来的珍贵得多。” “阿雪救过臣。”禾生说得云淡风轻,她当时也没深究,只当禾生随便找了借口搪塞。 这只狗最后如何了?好像是,被木焰一脚踹死了。 应该是在得到忘川以后的事了,那段时间一直在找机会给禾生喝下,于是禾生邀她去府内赏雪的时候,她没有再拒绝。 只是去的路上,遇见了木焰,听闻她的目的地,说是禾生也请了他,然后跟着一同去见了禾生。 这样想着,眼前就顿时场景变化,周围白雪皑皑,有人撑着伞站在她身旁。她清楚地看到,禾生在梦中的自己走进来的时候,眼中惊喜,欲要上前,却在见到木焰时生生止住动作,平淡地迎接二人。 此番表现,该是当时禾生并未邀请木焰了,从这个角度来看,倒像是自己将木焰带来赴约的。 那狗也不知怎么回事,见了木焰直接扑上去就狠狠地咬,破开皮肤撕咬血肉。木焰毕竟武状元出身,他将那狗扒下,一脚踹了出去。 禾生在阿雪动作的时候就快步过来,然而他没有武功,终究还是比木焰慢了一步。他看着阿雪白色的皮毛被染红,倒在地上抽搐不已,顿时双目怒睁。 接着,他在空中不知点了何处,木焰竟然面无血色,甚至动作怪异,一边喊着救命一边像无头苍蝇般乱转,甚至拔剑自残。 眼看他就要将剑往脖子上抹,长乐出声制止了。禾生没有回应,那剑已经割破颈部皮肤了,长乐心里焦急,上前一巴掌打在了他脸上。 “木校尉乃朝廷命官,你还想让他为一条狗偿命不成!” 禾生被打得偏过头去,那边木焰却是回了神智,见自己的姿势,立刻将剑丢在地上,半天不能迈出一步。 当时的长乐去查看木焰状况了,此刻她却清楚地看到,禾生眼里有什么东西在闪烁,然后一寸寸熄灭,再抬头的时候没有再看二人一眼,独自去墙边抱起阿雪,离开了他们的视线。 长乐在一旁看着他温柔地将血迹洗去,不自禁地伸手想要抚慰他,却是直接穿过了他的身体。 无能为力的感觉铺天盖地而来,她几次尝试触碰皆是虚无。 再试探的时候,画面又是一转,禾生与木焰相对而坐,皇兄派人各递上一杯酒,说是他做主,一杯泯恩仇。表面上看,这是皇兄站在禾生那边,实际上,禾生的那杯里是忘川。 见他喝下,长乐心里甚至在想,若是忘川不能解就好了。禾生忘了过往的伤害,那现在她便可以让他重新爱上她,干净的,愉悦的。 可惜,长乐看着梦中自己的佩囊有些失神,他记起来了,还将承诺与过往一并拿走了。禾生并没有做错什么,不信守承诺的那个人,向来都是她。 这是现在,没有人再纵容她了。 她正出神地想着,没注意到面前堂内只剩下禾生与木焰两人了。 那木焰神情还有些惧意,却又要挂上一副得意的表情,“过了这么多年,你总该信了吧?” 禾生将一直拿在手中的杯子放下,眸光冷淡,看得木焰后退一步,然后才站了起来。 “我信。” 第88章 温暖 禾生回去将这个异常告诉了顾念,苏墨安给他诊脉后只说心绪不平,可能有些影响。 禾生倒也没再纠结,此刻他孑然一身,有些牵挂的小徒弟也有人接手了,还做的比他更好。他绕着桌子走来走去,这期间苏墨安自顾自地做自己的事,顾念则在房间的另一边蹲马步。 “你武功已经不低了,怎的还练习这个?”禾生看了她半晌,的确是不一样了,姿势标准,纹丝不动。 “房内狭小,施展不开,也就这不挑地了。” “去寻片空地就是。” “墨安走不开。” 她又不练功,她走不开你走便是。禾生腹谤,一看就是小徒弟被这花医吃得死死的,不是说爱好美人的是苏墨安吗,怎的看起来不是这样? 苏墨安停下手边的事,优雅地倒了一杯茶,然后走过去递给顾念。 “禾大人在这陪我便是,你去练功吧。” 顾念没有接过,疑惑地看着她。 “你武功高些,以后我们就更安全。有他在,不会出事的。”苏墨安将茶杯抵在顾念唇瓣。 顾念低头抿了一口,然后看了看禾生,眼里清楚地写着不放心。 “你快走吧!我是你师父,还会比你差不成?”禾生从未被顾念用这种眼神看过,以前多好啊,会崇拜地看着他并且听话乖顺的小徒弟一去不复返了。 顾念还是有些迟疑。禾生决定若是她点头,即便是苏墨安在一旁,他也要让她知道什么叫尊师重道。 顾念在他眼神的威胁下不再犹豫地摇头,“师父在这,我很放心。” 禾生打开房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顾念又看了看苏墨安,才拿着剑走了出去。 “她已经走了,你要说什么?”禾生站在门边良久,才问道。 苏墨安抖开了一张纸,画了一条线再将它分成了几段。 “我今天整理了一下。苏易是钱望的人,第八个赌约定在了这里,所以钱望要陶然来这寻我也没错。”苏墨安在开头写下赌约,再在第一个分隔点下写上陶然。 “但是陶然在这里没找到我,因为我解完毒就去了山脚的小屋,在山上采药。”苏墨安说着,在第二个点写下顾念,“采药过程中,我遇见了顾念。” 说着,又看向禾生,“副将是你的人,听说曾多次出面阻止胡耀,那你应该知道他们的事了。” “知道一些,不过是公子哥缠着美人罢了,也没什么实质性的举动。” “你不知道?”苏墨安皱眉,“我之所以遇见顾念,是因为胡耀带人欲要掳走她,结果没成功,将她重伤了。” 禾生有些惊讶,“我不知道,之前他虽对小徒儿造成了困扰,可是并未有伤害性的举动。” “是胡耀约她在这附近谈话,说是顺利的话以后都不会再来找她,顾念才同意的。” “谁给他的胆子掳人?” “三皇子那时候不正预备着谋反么?” 禾生摇摇头,“胡耀离京我是知道的,但那时朝堂还在我的把握下,殿下也未找到忘川。三皇子韬光养晦,没有机会绝对不会出手或者引火烧身的。” “也就是说三皇子并不能成为他的靠山,那就只有钱望了。”苏墨安又在第三个点写下相府。 “他们第一次要抓顾念,第二次要杀我。”第一次可能是胡耀私心,第二次毫无疑问是钱望的要求了,但她没有告诉胡耀心脏的位置,应该只想试试这样能不能成蛊。 死而后生。苏墨安抚上胸口的位置,可笑,短短四个字,就让她出生入死这么多次。 第四个点,是十二月。在宫中欲要顾念对自己动手,若不是自己做了那个梦,单从外部来看,她的计划没有成功。 第五个点,平安镇。她找上了温清言,要他去武林盟等自己一行人。 第六个点,武林盟,从花雾那知道彼岸花出现了,利用温清言连设两计,因为温清言的缘故只成功了一次。最后为了看她具体的进程,以追魂引为胁。 苏墨安和禾生看着这条线陷入了沉默。 禾生突然拿起笔,在陶然下面写着“第一公子”,在顾念下面写着“第一美人”。 “如果不是知道你们的纠葛,我都怀疑她是你娘了。”禾生在她不解的目光下指了指,“知道你爱好美人,就将天下最好看的男女一起送过来让你挑选,这不是操心你的终身大事嘛!” 苏墨安浑身一震,是啊,无论她遇到的是两人当中的谁,都有很大可能会成为对方的救命恩人,有了这层关系,接下来就有更多的发展了。 若是没有心爱之人,要如何成蛊呢?钱望当真是贴心至极,她是不是要说一声谢谢? “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禾生见苏墨安醍醐灌顶的样子,问道。 “没什么,庆幸我遇见了顾念。”苏墨安又在时间线上巡回了一遍,看了看禾生。 “假如你是钱望,你的目标是让我脖子上开出第三朵花,而你已经知道我最少有一朵了。在什么情况下,你不会等着看脖子,而是费尽心思想确定到底开了几朵?” 这个问题似乎把禾生难住了,“你这个说法让我很难代入,这种思想不正常的人不适合我。” “在没开第三朵前都是失败的,只要一直设计达到目标就好,那么开一朵和开两朵有什么区别呢?”禾生皱着眉走来走去,嘴里念念有词,“为什么第二朵花开没开对我而言至关重要?” 禾生突然站定,“如果是我定计划,不可能预知到所有的事,但是有一些是必须要保证做到的。” “因为这件事成功与否,影响着之后的发展。”禾生自己说着,又摇头否定,“开第三朵花当然需要先开第二朵,不是这个理由。” 禾生又倒回去看那条时间线,这一个个的分点让他想到了别处,就像平常他会把一个大目标,拆分成无数个小目标,再去实现一样。目光流落到最后一个点,他顿了顿。 “我做了这么多,都隐于幕后,但是最后为了确认第二朵花的存在与否而直接与你面对面。”禾生抬头,神情有些凝重,“那是因为,只要确认开了第二朵花,我就立刻会出底牌,让你一定能开出第三朵的底牌。” 苏墨安自己也思考了一遍,这个逻辑应该是最符合事实了的。 当时顾念确实也在场,可是温清言死了,顾念没喝忘川,也不会再上十二月的当了,那她从何而来的自信一定能让顾念动手呢? 清醒的,不认错人的顾念是不可能伤自己的。莫非钱望还有什么手段让顾念神智混乱?可是自己当时也在场,必然不会坐视她如此动手。 越想越觉得前途未知,钱望似乎十分势在必得,觉得自己心脏里的蛊已经是囊中之物了。这种感觉太不妙了,被心狠手辣的人像猎物一样盯着,不知何处就是陷阱。 周围气温似乎越发的低了,苏墨安两只手交握,想要给自己些温度。从那么久以前,她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一步步地踏入这个局,竟然有人精心布置了这样一张大网等着她,而从交手的结果看,是自己输了。 有那么一个瞬间,苏墨安觉得右边胸腔里的那颗心脏阴寒无比,在身体里的跳动每一下都带着沉重的疼痛。要么就不要想着把身子养回去了吧?右手无意识地翻出一枚银针,缓缓对准心脏,胡耀刺错了,可她不会。 毁了这蛊,让钱望十多年的算计前功尽弃。她的命,怎能沦落到任人摆布? 不对,针不够死,剑呢?苏墨安止住动作,四处张望,之前放剑的地方空空荡荡,剑被人带走了。 顾念…… 光是记起这个名字,就觉得心脏处有温热顺着血液传遍四肢。 禾生严肃地看着她中了邪一般的动作,见她最后神情缓和,才道:“我不管你能不能接受现实,若是你不想要这条命,就趁早说出来,我那里还有忘川。” “我禾生的徒弟,不会为一个胆小鬼殉情!” “你说得对。”苏墨安扯了扯嘴角,站起身走到床边,将顾念的枕头抱在怀中,“我不想要,也要得她同意才行。” 身体一点点变暖,若是顾念本人,应该会更暖和吧?那样温暖得让人安心的怀抱,只有一个人会有。 苏墨安呆呆地望着房门,她什么时候回来? 第89章 睡觉 顾念提着汤进来的时候,禾生已经不在了,屋内安静得很,苏墨安大概睡了。 就知道师父不靠谱,把墨安一个人留下,若是又被钱望算计了怎么办?还好下楼时听到城西的那家汤店特别好吃,又补身体,她改了主意没去练功,这才回来的早些。只是城西离这里太远了,就算是她,也废了些时间。顾念将汤摆好,又试了试温度,嗯,不枉她排队了这么久,轻功运转到极致跑回来的,味道鲜美,温度合适。 顾念平缓了下呼吸,才绕过屏风。刚转过去,便对上一双明亮的眼睛,她愣了一下,回身倒好一碗汤又走过去。 “墨安,你尝尝,我回来的路上听说口碑不错,便顺道买了一点。” 苏墨安直直地看着她,没有动手接过的意思。顾念看了看她怀中自己的枕头,笑道:“墨安可是想我了?” 她本没有期待会有回应,谁知苏墨安头低了低,陷进枕头了些,然后闷声应了一句“嗯”。 顾念本以为是自己幻听了,一看苏墨安半天没有看她,这才确定了不是。她眉眼弯弯,柔声道:“难怪我今日比平常想起墨安更多了些,原来是心有灵犀。” “墨安试试这汤,若是喜欢,我每日帮你带些回来。”顾念舀起一勺,递了递。 苏墨安闻言抬起了头,张口就接受了投喂,顾念尽职尽责地一勺勺喂过去,苏墨安也就全盘接受。 现在的苏墨安与往日里很不一样,顾念心想,不过这种变化令她欣喜。 苏墨安喝了小半碗,就摇摇头,说道:“味道不错,你不尝尝么?” “我买了一罐回来,墨安先替我尝尝味道,我再决定要不要喝。”顾念将勺子又递了递。 “我有些饱了,待会再喝吧。” “凉了就不好了。” 苏墨安抿着嘴微抬下巴,视线落在一旁的帕子上。顾念将碗放在一旁,然后拿过帕子给苏墨安擦嘴。 苏墨安眯了眯眼睛,抬手攥住了顾念的手腕,微微向她这边用力,顾念便顺着她靠近了几步。就在顾念被她拉得弯下腰不明所以的时候,苏墨安将怀中的枕头丢到一旁。 意思再明显不过了,顾念侧了个身,坐在了苏墨安腿上,只是脚上用力,承担了自己的重量。顾念看着苏墨安刚想调笑一句,便见对方已经凑了上来,头埋在她的肩窝,又舒服得蹭了蹭,说道:“不凉。” 温暖,比枕头温暖多了,整个人趴在顾念身上,动也不想动,什么也不想去思考。 顾念宠溺地抚摸着她的头发,然后说道:“近来天气是转凉了,倒忘了墨安本就畏寒,明日我们去添置些衣裳?” “不用。”苏墨安已经闭上眼睛了,顾念让她全身暖洋洋的,也渐渐变得昏昏欲睡了,“你体热。” “可我只能暖暖床。”顾念察觉到肩上的人头快要滑下去了,连忙抬手扶着,“困了?” “本来不困的。”苏墨安掩唇打了个哈欠,然后坐直身子,又往后倒下去。 顾念看得一惊,眼疾手快地也跟着俯下身去,用手托着苏墨安的后脑勺,轻轻地放在枕头上。她看了一眼还冒着热气的汤,毫不犹豫地脱下外衣,刚掀开被子,苏墨安便凑了上来,直往她怀里钻。 顾念满心满眼的温柔,她亲了亲苏墨安的眉心,收紧怀抱,在药草味的包围下也睡了过去。 近来苏墨安似乎越发的嗜睡了。顾念可以发誓,一开始确实是想叫醒她的,可是苏墨安迷蒙间连带着声音也似在撒娇,落在顾念眼里处处都是可爱。于是最后发展成看着她的睡颜微笑,然后没出息地又回到床上抱着她一起睡了。 结果这些天除了顾念下楼给陶然送药,再端些饭菜回去,众人都没有见过这二人了。花雾在饭点敲响了她们的门,过了很久,顾念才来开门,明显刚睡醒的模样。 “这都几点了,你们怎么还在睡?”花雾往里张望了一下,“你们这些天,不会一直在睡觉吧?” 顾念想了想,摇摇头。花雾心想,她就说怎么会有能睡一天的人。 “还吃了饭。”顾念补充说明道。 花雾:“……” “你们就是不愿出门才这样的,明天和我们一起出去,就会发现外面的世界很美好,起码比你们在这里睡觉要好得多。” 顾念也觉得这些天睡得太久了些,便点头应了,花雾这才欣慰地离开。 第二日,很多天没有出现的苏墨安被顾念牵着走下楼,精神有些不济的样子。 花雾不禁开口道:“你是在梦中去拯救武林了吗?睡了这么多天还一副很累的样子。” “差不多。我本想在梦里帮你改命的,可惜没成功。” “什么命数这么难改?” “笨死。”苏墨安摇了摇脑袋,“我发现要更改,实在是太难了,费了我几天也没做到。” “苏!唔……”花雾气势汹汹地要喊她名字,旁边的苏墨宁捂住了她的嘴巴。 “早些出发吧,你不是要让她们见识见识么?” 花雾看了眼旁边的陶然,这才记起来此刻苏墨安是苏今。她瞪了苏墨安一眼,带头出去了。 陶然的目光一直没离开两人交握的手,忍了一会,不禁问道:“二位是……什么关系?” “夫妻。”顾念回道。 “你们不是近亲吗?” “不是。” 陶然见苏墨安没有反驳,也没有再开口,沉默了一会开始介绍沿途的店。 苏墨安兴致缺缺,倒是顾念听的仔细,这家的包子,那家的衣服,好一些的都记下来。 苏墨宁也心不在焉地应付着花雾,她总觉得苏墨安此时有些怪异,可是师妹她自己便是神医,有什么问题她应该知道才是。不管是不是多心了,之后总要和顾念谈一谈的。 之后,一行人去乘舟泛湖,反正顾念身着男装,也挑明了关系,丝毫不避讳,直接搂着苏墨安在船边观景,替她挡风。苏墨安经风一吹,倒是清醒了些,她抬手也将顾念的衣领提了提,然后搭上了腰间的手。 “之前来这,倒是没发现有这么好的景致。” “赌约?”顾念知道除了赌约,苏墨安一般不进城。 “嗯。” “难怪他在这。”顾念看了一眼陶然。 “说起来,这里也算有位故人了。”苏墨安想了想,又摇摇头,“算了,眼下还是少和官府往来的好,随缘吧。” 晚上回到客栈,花雾立刻拦住欲要上楼的苏墨安,问道:“怎么样,是不是出去要好玩的多?别每日闷在房里,多无聊啊!” “今日逛了一圈,又游了湖,很不错。” 花雾得意起来,一副“听我的就对了”的样子。 “不过我还是更喜欢睡觉。”苏墨安淡淡地说道,然后不理会花雾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偏头看到顾念,又补充了一句,“和她。” 说罢两人绕过石化的花雾,回房去了。 “她睡了几天,怎的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花雾用胳膊撞了撞苏墨宁,小声道。 “不清楚。”苏墨宁也赞同道,“不过确实变了。” “她不会又瞒着我们什么了吧?” “难说。”苏墨宁摇摇头,小师妹本就爱藏心事,不会轻易和她说,如今又加了个更亲近的顾念,想来要说也是和顾念了。 “她怎么就是不长记性,不就是因为她拖着不告诉我们,错过了解蛊时机么?要是早些让禾生去查,现在也不用这么担惊受怕了。” “说起这个,禾生呢?” 花雾这才惊醒般四处看了看,“这几天好像都没见着他,不知去哪了。” “这样看来还是你好些,一天到晚坐不住,见还是能见到的。” “你还说我,你自己不是一样?” “要不是为了陪你,我才懒得每天跑。” 花雾突然消声了,她转身蹭蹭蹭地上了楼梯,到了房门口才背对着苏墨宁说了一句“晚安”。 苏墨宁低头闷笑,然后才回房,经过花雾房间时刻意放缓了脚步,房内悄无声息,她笑意更大,轻快地回房了。 第90章 打狗 难得的,第二天不仅苏墨安和顾念下楼吃饭,神出鬼没的禾生也出现在众人眼中。 禾生看起来春风得意,红光满面,他像纨绔子弟那样,将钱袋拿在手中一抛一抛的。 “禾大人这是坑了哪户人家?”苏墨安看了看他手中钱袋的份量,禾生肯定是有钱的,但是他不在乎这些,此时在这显摆,这钱袋之前一定是别人的。 禾生摇摇头,“我可没坑,是他非要送给我的。” “哦?”花雾指着那钱袋上面的“邬”字,“把象征身份的钱袋也一同送给你?” “咦。”禾生停下动作,将钱袋看了一遍,“我倒没注意,不过他这样拿给我,我便这样收下了。” “当真是送的?”顾念视线越过他身后,在禾生点头之际,说道,“可是人家好像来寻仇了。” 门口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众人看去,一排家丁将门口堵得严严实实的,从后面走出来一个男子,体态圆润,怒气冲冲。巡视了一遍,在看到禾生时立刻大声说道:“把银子还我!” “小少爷,这可是你输给我的,现在怎的又要拿回去了?”禾生什么场面没见过,此时的小阵仗并未撼动他分毫,他将钱袋高高地抛起,然后轻松地接下。 “你一定是耍诈了!对,你肯定出千了!”邬贵气的不行,涨红了脸。 “这可就冤枉人了,十把里只有最后一把我赢了,还要说是我作弊?” “可你赢的那把把所有的银子都赚回去了!” “胜负在天,小少爷去问问老天爷吧。” “你可知道我是谁?识相点的就赶紧交出来!” “你是不是姓冤,名大头?”禾生轻快地吹了个口哨,就要上楼。 “混账!邬知府是我爹,要是我和我爹说,你肯定要进牢里的!”说话间,邬贵将视线看向她们那桌,“这一桌你应该是认识的吧?看起来美人不少,只要你把钱还来,再让她们中一个陪我,我就既往不咎。” 苏墨宁和花雾是正对着邬贵的,听了此话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意。邬贵被美貌迷了心,不过这两人穿着非富即贵,不知底细,不好招惹。但背对着他的一男一女,衣着简洁,想来是平民,而且那女子背影窈窕,身段纤细,能看到的手也是白皙异常,想来也长得不错。 他看了看周围的人,底气十足地道:“背对着我的那个,转过来,只要你陪本少爷一夜,我就放过那个小白脸。” “我?”苏墨安被花雾推了推,才反应过来是说自己。师姐和花雾摆在这呢,这人是眼瞎了吗? 清冷的声音让邬贵心中一荡,没注意到本要下来的禾生听了这话看好戏般地倚在了楼梯旁,而那两个富贵的女子看过来的眼里变成了怜悯。 “就是你,跟本少爷走!”邬贵更加确定是一个美人了,他迈开步想要过去,便被一枚铜钱砸中了脑门。 “我听说咬人的狗不叫,现在听来怎么这么吵?”顾念转过身去,那道伤口衬着眼里的冷漠更甚,她手中捏着一枚铜钱,“这钱我便送你,不必客气。” 说罢,邬贵的大腿里嵌入了一枚铜钱,痛得他大叫出声,“你们还愣着干什么?上啊!” 苏墨安刚抬起手,就被顾念按了下去,她低头温声道:“我渴了。” 苏墨安听了,将药粉收了回去,寻着茶杯慢条斯理地倒。 顾念抬头的表情很是阴沉,她将剑掷出,打在了最前面那个的胸膛之上,力道之大让那人当即吐了口血出来。顾念紧随其后,在那血沾上剑鞘前抓住了剑柄,一剑便将旁边一人的手砍伤,然后弯曲膝盖避开袭击,再手撑着地,一个横扫,家丁以她为中心,层层倒下去。 “废物!还不快起来抓住他!”邬贵说着却又后退了一步。 眼见那些人挣扎着站起身,拿着刀剑又严阵以待,花雾突然低声道:“又有一批人来了。” 苏墨安努力地想要感知,奈何自己内力不高,听不出什么,大概还有段距离吧,她问道:“脚步整齐吗?” “整齐。”花雾挑眉,“应该是衙门的人来了,就是不知道是帮谁的。” 苏墨安有了考量,她站起来,转过身,缓缓走到顾念身边,“你的茶。” 邬贵紧盯着苏墨安的脸,其实比起她的身段和声音,这长相并不出彩,但是她神情淡然,气质冷清,苍白得有一种病态美,又在顾念这尊煞神旁边,显得柔弱无比。 “我爹是知府,跟我走,我保你一生荣华富贵。”他额头上按着一条帕子,手也捂着流血的大腿,还是不死心地对苏墨安道。 顾念要喝茶的动作一顿,她将茶杯递给苏墨安,然后拔剑指着邬贵,寒声道:“不知死活!” 苏墨安在剑拔弩张的紧张氛围中,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茶杯稳当地放在了剑身之上。 不仅家丁们摸不着头脑,顾念也是一脸困惑,她低声唤了一句:“墨安?” “打狗也要看主人。”苏墨安作出了聆听状。 邬贵听了这话,以为是她忌惮他爹,于是嚣张起来,无视了把他比作狗的意思,“你要是表现得好,我还可以收你做小妾。” “嗡”,这是茶杯在剑上颤动的声音,顾念觉得,还是死人更安静些,也更干净些。 “你爹,是不是叫邬金?”苏墨安脸上表情没有变化,与他想象中的不同。 不过,她这样问,必定是已经动摇了。 “是,所以说,跟着本少爷……” “我更喜欢看主人打狗。”苏墨安听到轿子停下的声音,又偏头对顾念道,“我倒的茶,你不喝么?” 顾念将茶杯拿下,然后收剑入鞘,端着茶杯小口地抿。 门口的人群被分开,身着官服的中年男子阔步走进来,先是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邬贵,然后再看向场中。见到苏墨安的那刻,他本欲教训的话改了个对象,走过去狠狠地拍了邬贵后背一掌,然后说道:“孽子!你居然还冒犯恩人!” 恩人?邬贵呲牙咧嘴地看了看场中,难道是那个凶神恶煞的男子? 说着,邬金又压低他的背,赔笑道:“是我教导无方,这孽子有眼不识泰山,望恩人海涵。” “令公子倒不是吃亏的人,想反悔要回赌金不说,还想要我作陪。”苏墨安语气平淡,邬贵却是越听心里越慌张,他没想到这女子来头这么大,回想之前的话,他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 邬金简直要气死了,邬贵是家中独子,他便偏爱了些,长大后横行霸道,欺男霸女,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没想到这回还给他惹上了这人。 苏墨安是谁?下毒出神入化的花医啊!当年他只身前来赴任,路上遇见一些地痞无赖,将他打个半死之际,苏墨安正好路过,也被劫了,但片刻之后,那些小混混便都在地上打滚,痛苦得不行。他一见,便知道这是一个能人,于是挣扎起来硬是要把她认作恩人,后来听别人议论,才知道这女子就是花医。 邬金一听就知道苏墨安是准备计较这事了,他当下就近拿起一把凳子,便砸在了邬贵身上,“让你不知好歹!” 邬贵没料到邬金竟然直接上手打了,他痛苦地喊了一声。 “令公子还说,想收小妾?”苏墨安不紧不慢地加了一句。 邬金听了,反手又是一下,看来是动真格的,那邬贵背上已经有血了。 “还害得我最重要的人受伤了。”苏墨安的手指划过顾念身上的衣服,看着指尖家丁的血认真说道。 “啊!” 又是一下狠的,苏墨安仍看着这边,邬金心一狠,再用力砸了两板凳下去,邬贵已经奄奄一息晕过去了。苏墨安见状,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瓶,“邬大人管教甚严,这瓶对外伤颇有疗效,拿去给令公子用吧。” “多谢恩人。”邬金连忙接过来,周围的人立刻上前扶着邬贵往外走。 “我回去再继续管教这孽子,告辞!”到底是自己的孩子,说不心痛是不可能的,可是若是他不做表率,按传闻中花医的心狠手辣,说不定邬贵最后连命都留不下。 “墨安怎的又成为别人的恩人了?” “我只是清了挡我路的人,他非说也是救了他。”苏墨安皱了皱眉,将手指的血又蹭到顾念衣服上,“去换件衣服,脏了。” 顾念伸手拉住苏墨安蹭完要撤回的手,“去洗个手,脏了。”然后不理会众人的视线,一路拉着她回房。 “没意思。”花雾拨弄着碗,“好不容易遇上了强抢民女吧,还没我的戏份。” “原来你喜欢这一套?”苏墨宁看着她有些不怀好意,“下次我便让你愿望成真。” 演什么呢?就演强抢民女的女主角吧。 第91章 忘川 今日找上门来的倒是不少,苏墨安刚为顾念整理完衣服,门就被敲响。 顾念打开门,是一个有些眼熟的男子,风尘仆仆,抱着一个坛子,疲惫又没有生气地看着她。 苏墨安见顾念半天不动,也走过去,回忆了片刻,说道:“欧阳谨?你们回来了,方无束呢?” 男子垂眸,没有开口,苏墨安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他怀中之物,后退了一步,“她怎变得如此懒,都不来见我?” 说完迅速转身,就要回房,顾念沉默地拉住她的手腕,止住了她的动作。 “她在这。”很是喑哑的声音,透着浓浓的悲伤。苏墨安的挣扎停止了,她背对着门,微微扬起头,半晌,才回过身来。眼中湿润,到底没有在欧阳谨面前流泪。 她伸过去的手有些颤抖,然而在碰到那冰冷的坛子时又稳了下来。 “方无束,这么久没见,你怎么变轻了?”苏墨安的声音有些飘渺,“你现在这么小,要怎么绑我呢?” “小束想让你为她撰写墓志铭。”欧阳谨抚摸着光滑的坛身,“我带她来找你,还有这封信。” 苏墨安接过拆开,沉默了一会,说道:“你看过这封信吗?” “没有,小束说要是我偷看,她便不等我了。”不知是回忆到了什么,欧阳谨甚至还笑了笑,“她总是这么霸道。” “你怎么找到这的?” “有人寄信回青楼说建房子的事,我本在那等,听说你在这,我便跟过来了。”欧阳谨直视着她,“劳烦苏姑娘早日写了。” 苏墨安将那封信叠好,向他点点头,然后关上了门。 顾念见苏墨安迟迟没有转过头来,上前一步从背后抱住她的腰,头放在她有轻微颤动的肩上,柔声说道:“墨安,你还有我。” “她死了。” “是。” 苏墨安没再开口,顾念也没再说话,只是用力地抱紧她。良久,苏墨安才抬手将顾念的手扒下,洗了把脸,然后去翻箱倒柜。 “那信上说了什么?”顾念看她动作,没有帮忙的意思。 “没什么。”苏墨安将一个小瓶纳入怀中。 “应该是写,叫你想办法让欧阳谨活下去?”顾念见苏墨安没有反驳,说道:“你的办法就是忘川?” “他心有死志,不这样还能如何?。” “总有别的办法的。” “我们总不能每天盯着防止欧阳谨寻死吧?信上说的,就是想办法让他忘了一切。” “若是喝了忘川,那才是生不如死。”顾念坚定地摇摇头。 “那也是活下来了,而且失去了记忆,也没有痛苦的根源,他的人生还很长。” “那也要看他本人是否愿意吧?” “他现在没有能理性分析的头脑。” “那你就有了?”顾念拔高了声音,“你凭什么替他做主?” “凭这是方无束的要求,凭这是一条人命!”苏墨安也不再镇定。 “我理解他。”顾念冷冷地说道,“在你同花雾说那些话的时候,你知道我心里是怎么想的吗?” “我在想,你怎么能这么残忍?”顾念眼底泛起了泪花,“我们还在一起,你就想着将来要抛下我,想着一点念想也不给我留,要我忘了你孤身活在世上。” “我视你如同生命,而你要我忘了生命的意义活下去。”顾念的声音有些嘶哑,“你和方无束,都是一丘之貉,从来不顾爱你们的人的想法!” 顾念说到最后已经带着点哭腔了,她摔门而去。苏墨安没有追上去,她坐在桌边静默得如同一座雕像。 房间里从明亮变成昏暗,再到完全黑暗,顾念一直没回来,苏墨安也一直没动。直到敲门声响起,苏墨安才活动了下四肢,起身去开门。 “你们俩怎么了?顾念在我那呆了快一天了,也不说话,就一个劲地坐着。” “麻烦你了。”苏墨安扭了扭发酸的脖子,绕过花雾说道,“你待会再回去,我先去接她。” 苏墨安走到花雾房门前,敲了三下,轻轻一推,门没锁。她走了进去,果然就看见顾念背对着她坐得笔直。 苏墨安缓步上前,在她身旁站定,见顾念没反应,想了一会,扯了扯她的衣袖。 顾念纹丝不动。 苏墨安又弯腰想要对上她的视线,顾念却是猛地偏过头,就是不看她。 苏墨安有些无措,她没有哄过人,眼前顾念一副不搭理她的样子,她也没见过。来之前应该问问花雾的,她在心里思索该怎么办。 顾念早就听出了苏墨安的脚步声,心里有些欣喜,但是一想到之前的不欢而散,又憋着一口气,故意漠视她。但是过了半晌,周围再无动静,脖子也有些酸了,顾念慢慢地把头转回去,表面上仍正襟危坐,实际上用余光在偷偷打量。 苏墨安见顾念的动作,应该是有些软化了,她又扯了扯顾念的衣袖,眼睛湿漉漉的,很是委屈的模样。顾念一边在心中翻白眼,苏墨安只会扯衣袖了么?一边又觉得这样子的她太过可爱了。但是,这是选择性的问题,不能这么轻易原谅她! 苏墨安见顾念脸部线条柔和了下来,再接再厉地扯。顾念觉得袖子都要被扯烂了,她冷哼一声。 苏墨安立即停了动作。 顾念等了半天,没有下文,她气得有些牙痒,看见苏墨安明显的苦恼的样子,又在心里叹了口气。 “你不给我台阶,我怎么下来?” 苏墨安立刻反应过来,“对不起。”说着,又从口中掏出一个小瓶,递到顾念面前,“要怎么做都听你的。” 顾念捏着那个瓶子,“你真这么想的?” “嗯。” “你一天就想通了?”顾念觉得苏墨安在骗自己。 “我本来以为,这样生活很容易的,在遇见另一个人之前,不都是独自生活下来的么?” 顾念的脸色又变差了,苏墨安继续说道:“可单单是一天你不在,我就很想你。” 见顾念不为所动,苏墨安又继续说道:“我会想立刻见到你,不管你在哪,就算是黄泉之下,也要走一遭的。” “按你说的,忘了以后就不会有烦恼了,也不会有这种想法了。”顾念可没打算被几句甜言蜜语就说服,尽管这很难得并且她心里早已经欣喜无比。 “或许确实有人能做到‘离开了对方照样活’,但我不是,我要软弱得多。”苏墨安慢慢将顾念的头扳过来,弯腰与她对视,“我能撑到现在才来找你,是基于我知道你还在这里。一旦没有这个前提,我就无法这么镇定了。” “哪怕这只是传说,只是我不信的鬼神,我也愿为了能见你一面而赌上性命。” 苏墨安眼里满是深情,像一个漩涡,将顾念吸了进去,浑身都能感受到爱意。顾念的眼眶蓦地红了,她抬高双臂环上苏墨安的脖子,任凭泪水从对方的脖颈滑入衣领之下。 “念儿,对不起,回去好不好?”苏墨安拍着她的后背,柔声问道。 “抱我。”顾念吸了吸鼻子,双臂没有松开,依然环着她。 苏墨安顺从地打横抱起顾念,手有些颤抖,身体不像以往,而且坐了一天没吃饭还有些脱力和僵硬。但是她没有要松手的意思,反而还紧了紧,对埋在她怀里不露面的顾念说道:“花雾被我打发走了,不会有人看到的。” 在外面转了一圈回来刚刚走到房门口的花雾:“……”,她瞪了门一眼,运转轻功离开。 一个纤细的女子抱着一个男子从房间出来去了另一个房间,这件事震惊了上来送饭菜的小二,他愣在原地理了半天,也没理出个逻辑来,索性也不管了。 “我好像没有拿忘川。” “花雾的那瓶被我喝了,这瓶就算补给她的吧。” “万一她误喝了怎么办?” “她不敢动的。”苏墨安笃定道,“明天再告诉她就行了。” 这是被你坑了多少次才能让你这么确定啊?顾念忍不住腹谤。 她戳了戳苏墨安,“你最后叫我什么?” 苏墨安斟酌了一下,清了清嗓子,小声道:“念儿。” “我没听清。” “念儿念儿念儿……”苏墨安凑上前在她耳边说着,然后又抬手抱住了她,“我的。” 顾念回抱住她,感受着熟悉的温度,认真道: “嗯,你的。” 第92章 长久 第二日,苏墨安和顾念早膳都要用完了,花雾才姗姗来迟。 苏墨安见了她,随意地说道:“昨日我把忘川放在你桌上了,算是补偿你之前被人拿走的那份。” “忘川?”花雾摸了摸头,“桌上哪有瓶子?” 顾念瞪了苏墨安一眼,“你带我们去看看。” 恰巧苏墨宁也正好下楼,听到这句话,问道:“看什么?” 接着,她见花雾愣在一旁,说道:“你今日起这么晚,倒是稀奇了。” “你是?”花雾皱眉看着她。 苏墨安沉默了片刻,不敢去看顾念凌厉的目光,她对苏墨宁说道:“师姐,看来是花雾误喝了忘川。” “她喝忘川怎么会忘了我?她不是喜欢……”苏墨宁转过头去,问道,“你还记得何乔么?” 花雾理所当然地道:“记得。” 电光火石之间,苏墨宁就立刻想到了一个法子,她问道:“你知道忘川是什么作用吧?” “知道。” “你忘了我,你知道吗?” “大概……知道?”花雾有几分不确定,在她印象里是不记得有这个人的,可是看苏墨安和顾念的反应,她们之前应该认得。而且,看到她,不知为何,心中隐隐有些高兴。 “没事,我们有的是时间让你记起来。”苏墨宁叫来掌柜的退掉了她的房间,然后对花雾眨眨眼,桃花眼里满是促狭,上前柔若无骨地靠在花雾身上。 “我们可以每晚彻夜长谈。”音色仿佛沾染了媚药,每一个字都说得暧昧无比,让人飘飘然,无法拒绝。 花雾能清楚地感受到贴着自己的玲珑躯体,她脸色爆红,慌张地推开她,“我不认识你!” “可我认识你。”苏墨宁侧了个身,花雾推拒的手此刻看起来像是搂着她,掌心传来柔软的触感,鼻尖是若有若无的香气,花雾不禁有些迷茫。 苏墨宁的手指从扶在腰间的手往上,没有特定的路线,就那样随意地蹭过衣服。指尖翩跹,时轻时重,绕过手臂,又划过喉咙,最终在下巴处打了个转,然后不紧不慢地往外走,欲要脱离肌肤。 眼见在她身上游走的手指要离开,花雾情不自禁地抓住了那只手,娇小玲珑,引得她不自觉地收拢手掌,将苏墨宁的手包在手心里。 苏墨宁轻笑出声,花雾愣愣地看过去,就见那娇嫩的唇微张,桃花眼中波光潋滟,勾得人靠近。 只是,还未探究到那眼中的万千深意,便有一只白嫩的手指抵住了她的动作,那手的主人笑道:“失忆了一回倒是主动了些,但这里是大堂。” 花雾从眼中只有苏墨宁一人的状态回神,就见一脸震惊的顾念和苏墨安,还有如同被雷劈过的陶然,以及静默的众人。她又脸红了,直接后退拉开距离,然后转身上楼。 苏墨宁连忙跟了上去,伸手拉着她的衣袖,笑道:“回房再继续确实更好些。”换来的是花雾更快地离去。 “你昨天说,她不敢碰的。” “……” “她不仅碰了,还喝了。” “……” “她喝了,还忘了师姐。” “我觉得这才是重点。”苏墨安立刻说道。 “别想推卸责任!” 苏墨安仍然无表情,但仔细看便能发现她眼神闪烁。 “不过刚刚花雾的表现,也不是对一个陌生人应该有的,应该是没忘完全的。” “不可能!”苏墨安突然底气十足地说道,“我做的药效果一定有保证。” “你还很骄傲?”顾念瞪了她一眼,“解药要多久?” “要……一个月。”苏墨安的声音在顾念的视线下越来越小,到最后老老实实地坐着,抬头看着顾念。 “但是也算因祸得福了,这不就是变相的表白了么?”顾念回想了一下苏墨宁的表现,这两人一直暧昧不清又不说明白,这次倒也是个契机。 苏墨安在一旁重重地点头。这个样子太乖了,顾念眸光柔软,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又仔细把被她扰乱的头发顺平,然后余光见到陶然也看着这边,身子挪了挪,将苏墨安挡住。 “本想带着你去练功的。”顾念叹了口气,“现在看来你还是留在这做解药吧。” 苏墨安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她歪了歪身子,越过顾念,对陶然说道:“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吧?” 陶然点头,将准备好的诊金拿了出来,“姑娘确定已经解了?” 苏墨安看了看他的脸,又伸手探脉,说道:“已经好了,只是近一个月额外小心些,不要接触到什么有毒的东西,怕引得复发。” 陶然点头谢过,刚要说话,苏墨安已经转头对顾念说道:“我的事做完了,去寻个开阔的院子租着吧,省得我每日分心。” “我们要在这里长住?”本以为会开心的顾念皱了皱眉,问道。 “师姐她们的房子肯定没这么快的,你不喜欢这里?” “也不是。” “那,解药做出来以后把院子留给他们,我们再回小屋?” “不等房子建好一起去么?”顾念明显轻松起来。 “就当是我等不及吧。” “本来就是你!”顾念感觉被看穿了心思,嘴硬道。 “是,是我等不及想要同你一道。”苏墨安语带宠溺,惹得顾念偏过头去。 陶然:“……”他还在这呢!大活人!活生生的!也许会发光才能让这两人注意到他。 他清了清嗓子,毛遂自荐道:“二位要去租院子,不如我带给你们带路。” 顾念怀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说道:“内子怕生,我们自己慢慢寻吧,多谢兄台好意。” 陶然:“……”苏墨安的样子哪里像怕生啊,而且,他是她的病人,哪里是陌生人啊! 两人却没有理会僵在原地的陶然,自己出去寻了辆马车,然后开始周游全城。 “不如让花雾派人去寻吧?”苏墨安觉得有些麻烦。 “出都出来了,就当熟悉一下这里的风貌吧。” 苏墨安点点头,撩开帘布看向外面,在经过一家店的时候问道:“这里怎么这么多人?” 顾念从她身后望去,解释道:“这里的烧饼一绝,每天都有很多人排队等的。” 苏墨安想了想,问道:“你上次给我带的是这里的?” 苏墨安从早睡到晚的那几天,她经常偷溜出去带回一些小吃,意图勾起苏墨安的食欲。而苏墨安睡得天昏地暗,也不知时辰,她便谎称是自己练功回来的路上顺路带的。 “嗯。味道怎样?要在这附近租院子吗?” “还行,不用。”苏墨安又继续看,车夫听到了这对话,便有意地经过那些比较出名的地方。 一天下来,苏墨安除了问这家或者是那家店卖的是不是顾念带回来的以外,没有对任何一处地方表示心仪。 回房沐浴完以后,苏墨安问道:“你给我买的,城西城南城北都有,你到底在哪练功,这么顺路?” “我每日换一处地方,自然每次都顺路。” “那些东西好是好吃,但我不是重口腹之欲的人,没必要跑那么远。”苏墨安叹了口气。 “无妨,练练轻功也不错。”顾念很是认真,然后又说道,“墨安不是,但我是,给我自己买的,再顺便给你带一份,不就是顺路了么?” “可我没见过你吃。” “回来的路上吃完了。” 一边轻功赶路一边吃东西的样子她实在是想象不出来,苏墨安说道:“好在你马上就不用去别处练功了。” “嗯。”好在她已经差不多买完了。 苏墨安说着,打了个哈欠,连着三天白天都没有睡觉,她实在是很困倦了。今天也只是因着顾念才出去的。 “睡吧。” 顾念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也才刚刚变黑而已,苏墨安精神确实比以前要差了。她不通药理,还是要和师姐谈谈才好。 苏墨安已经在床上躺下了,半天没听到动静,声音含糊地问道:“你不睡么?” “我还不困,墨安先睡吧。”顾念心想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去找师姐好了。 “睡不着。”能听出苏墨安已经很困了,可是她偏偏翻来覆去,“你过来。” 顾念在心里交战,她知道一过去会发生什么,绝对是抵抗不住跟着睡觉,但事关苏墨安的健康,她还是得去问问。 “冷。”苏墨安说出的话带着睡意,还不忘嘟囔。 顾念投降了,她走过去褪去外衣,钻进被子里,然后搂住了那个比她来说体温要低得多的躯体。 苏墨安满足地又往她怀里埋了埋,顾念却是抬了抬头,近来不知为何,觉得苏墨安身上的药草香比之前更甚也更吸引人。尤其是此刻,她的唇离对方的肌肤十分的近,近到低头便能吻上去。 可是那香味,像是从血液里散发出来的,让她情不自禁地印上去,反复吮吸还不够,想要用牙齿咬开这层外皮,直接触到香味的来源。 每当这时候,苏墨安感到不适的动作便会惊醒她,以至于看见那肌肤上的一片片没有消散的暧昧的红色,都暗自心惊。 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手悄悄向上,将苏墨安的衣服扯了扯,松垮而无防备,很快便露出了锁骨。其上的彼岸花在微弱的月光下也鲜艳得妖娆,不像第一次长出来那样暗沉,第二朵花已经完全盛开了。 远离了钱望,过了几天闲适的生活,她便差点就忘了这要命的蛊。顾念将衣服合上,又稳了稳心神,没事的,她们一定能像这样过下去。 长长久久,白头偕老。 第93章 等我 “你是说,让这个男人,把我认成他死去的恋人,再劝他活下去?”禾生听了半天,最后总结道,“你当我是什么?我那幻阵只能呈现特定场景,声音什么的也不能改的。” “师父,那个温清言就能做到。”顾念意图用激将法。 “然后他就被你一剑杀了。”禾生可不吃这套,他果断地拒绝了,“而且如果他太激动又搂又抱,我不是很吃亏?” 苏墨安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说道:“谁吃亏还不一定。” 禾生也回礼般地打量回去,说道:“我徒儿比较吃亏。” 顾念无奈地要开口,苏墨安却是点点头很赞同的模样,然后对顾念说道:“禾大人孤家寡人,一时羡慕,让一步也无妨。”何况他说的是真话。 禾生:“……” “你们俩还有事没,没事就快走,孤家寡人喜欢一个人呆着。” “如果你那阵配合致幻的药呢?” “她说过,最是爱水,最是羡慕鱼,让她在湖边住下,她定会欢喜。” “多谢苏姑娘。”欧阳谨抚摸着冰冷的墓碑,“小束她会喜欢这的。” 苏墨安又拜了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离开,让他们独处。 欧阳谨不知站了多久,才从衣襟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锦囊,里面是几缕青丝。最后几日,两人都知道时日无多了,但谁都没有提起。有一日,方无束当着他的面剪下发丝,再递给他,笑道:“阿谨,我会一直陪着你,所以不要难过。” 骗子。 她笑得多好看啊,好看到让他全心全意地相信她,相信着会一同度过难关,相信这世上也许有奇迹。但是结果呢?还说什么一直,当天还没有到晚上,她就不理他了。欧阳谨眼泪淌下来,极力压抑着声音,他将锦囊攥紧,目光投向平静的湖面。 不过没关系,他很大度,她撒了谎,他帮她圆了就是。 刚刚接触水面,便感知到刺骨的寒冷从脚底向上,但是这温度让他不禁微笑起来。在得知无药可救的时候,方无束的身体已经非常差了,体温异常的低,于是他每日将她抱在怀里,再用被子包裹两人。这样的低温,不但没有让他更清醒,反而越发地陷入对方无束的思念中。 一步步,一寸寸,就像方无束还靠在他怀里,好似只要他用力收紧,便能让怀抱升温。涟漪一圈圈荡漾出去,水面上自己的影像也破碎得不成样子,越近,越是兴奋,很快,他就能见到她了。 “阿谨。” 背后传来一个声音,飘渺得让他难以辨认音色,但只有一人会这般唤他。不知何时,周围已经变得一片漆黑,他绷直身体站在原地。不敢回头,不敢动作,生怕突然惊醒。 “阿谨。”那个声音清晰了些,“你来得太晚了。” “小束,我尽量快了。” “我等不及先走了。”那声音竟意外的有些温柔,“你乖一些,等我来找你。” 欧阳谨转过身,竟然有雾气,然而雾中隐约可见一个挺拔的人影。他怔怔地一步步往对方走去,他确实在走着,感觉周围温暖了许多,然而与那个人影却仿佛有一道鸿沟,半分逾越不得。 “小束你怎么来找我?” “江南烟雨,塞北荒漠,你且先替我看看,我总能追上你。”那个背影变得朦胧,“这次我不会再食言了。” “真的么?”欧阳谨伸出手试图触摸,“可我已经到这里了,为何不让我同你一道呢?” “来不及了。”那人似乎偏头看了他一眼,笑道,“等我,阿谨。” 接着他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苏墨安和顾念从树上跳下来,扶起欧阳谨,交给禾生的暗卫。禾生身着劲装,看起来倒也像那么回事,他对苏墨安道:“看起来你对这女子了解颇深,居然没露馅。” 苏墨安看向墓碑,“因为早在我们相遇时,她就把一切都说了。” 女军官遥望天际,说道:“小大夫,既你知我身份,我也就同你说一两句。将来我若是能恢复身份,定要唤他阿谨,问他愿不愿意同我去游历一番。” “天意弄人。”顾念也不知该说什么,多年心愿达成,最后可以相爱却不能相守。她同两人结交不多,也就没有那么深的感触,但是这种天人两隔的悲痛,就算是旁观者也无不悲伤。 “你们回来了。”一到小院,就看见花雾坐在桌旁。 从客栈搬出来以后,苏墨宁也不知用了什么办法,让花雾同意和她一起住,两人也亲密得多。得知解药要一个月,花雾表示不急,于是苏墨安也就不用再看顾念饱含深意的目光了。 花雾拍了拍手,有人压着一个少年过来。 “这是老五的徒弟,如你所说,中了金蛊。”花雾又抬了抬下巴,旁边的人将那少年的头抬起来,瞳孔中的金色十分明显。 “奇怪的是,他中蛊的前后,钱望根本不在百草堂。而且,据说是信递出的那一天才突然显出金色的。” 苏墨安上前探脉,这金蛊与何乔他们的不同,存在感有些微弱。 她在郑州的时候一直在查别的书籍,这才知道金蛊不是什么人都能种的,稍微一个不小心就会引得蛊虫失控,百草堂除非另有懂蛊如钱望之人,不然很难成功。而金蛊稀有,就算是钱望应该也没有太多,不会轻易交给别人这么浪费的。 既然如此,那金蛊应该只能由钱望种,但是可以不用她本人控制。 “你可与百草堂那位活菩萨或者是她身边的那个钱望有过接触?” 那少年怯怯地看了一眼花雾,花雾点点头,他才说道:“两年前同师父一起探消息,被人发现打伤了,箭上带毒,就去百草堂求医,正好遇上了活菩萨。只有那一次了。” “你看到了活菩萨?” “她坐在轮椅上,看不清脸,用线给我们把脉,然后是她身边的人给我们治疗的。” “现在知道你是被冤枉的了,你可愿配合我解蛊?” 少年拼命地点头,被当成内鬼以后,一直被孤立,眼下可以回归,自然再好不过。 花雾安排了个房间给他,苏墨安却是一脸沉重,掰着手指像是在算什么。 “墨安,怎么了?” “若是只有两年前那次接触,那这金蛊应该有很长的蛰伏期了。”苏墨安皱了皱眉,“给花雾做解药,给他疗金蛊,白日又不能睡觉了。” “我说苏墨安,你多少岁啊?这样的年纪都是生龙活虎了,你怎得每次都要白天睡两个时辰。” 苏墨安难得地没有回应,她给自己把脉,又偏头问顾念:“我睡得很久么?” 顾念斟酌道:“比以前久了些。” 苏墨安回忆了一下,好像确实如此,她又细细地为自己诊脉。花雾看她动作,又说道:“我之前一直想问,你每日睡觉,哪来的时间折腾药草?这味道我现在都能闻到了。” 顾念一怔,原来不是她的错觉,确实是药草味更浓郁了。 “不过你这香味闻起来还不错,到底是哪种草药?我也去弄些回来。”苏墨宁也出身神医门,约莫也会喜欢吧? 苏墨安闻言嗅了嗅,没有什么异常,她又看向顾念,对方点点头。 苏墨安让人唤来那个少年,递了把匕首给他,“你给我些血,让我研究一下蛊。” 那少年在手腕上划了一刀,放了小半碗血,苏墨安才说够了,然后让他将伤口朝上。她拿回匕首,在自己手指上也划了个口子,然后将血滴在对方的口子上。 随着苏墨安的动作,隐隐的药草香在空气中弥漫出来,随着血的流出越发的浓郁。 那少年手上的口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恢复。苏墨安手指上的伤也愈合如初。 “看来,我又多了一件事。”苏墨安垂眸看着自己手上青色的血管,这蛊当真是厉害,不仅将血中原来的毒清了,还附赠了些额外的。 这还只是第二朵花的效果,难怪钱望费尽心思地要让自己成蛊了。就眼下这种状态,江湖中都恐怕会有人想要拿她血肉入药了。 苏墨安将一个丸子递给那个少年,他吃了之后晕了过去。 “这件事不用再提了,他不会记得。” “你这血……你怎么了?”花雾目瞪口呆,她的血不是曾经毒瞎胡耀么?怎的突然变成可以疗伤的了。 “我没事,约莫是睡久了,比较养生。” 花雾:“……”没听说过哪家的养生可以做到这种效果的。 顾念从刚开始就一言不发,苏墨安望去,见顾念怔怔地看着她刚刚割破的手指,伸过手将它拿起,然后舔尽了上面的血迹。 苏墨安感受到尖锐的牙齿抵在她的皮肤之上,她禁不住开口道:“念儿?” 顾念松了口,懵懂抬头,过了一会才回神,“墨安,你的血很甜。” 苏墨安看了看花雾,见对方没有受到影响,猜测是这血对促成蛊的人有额外的吸引力。 “你想喝?” 顾念快速地摇头,她后退了一步,又再退了几步,直到感觉那药草香闻不见以后,才说道:“我没那么变态。” 事实上,背后的手指却是纠结在一起,心里从看到血的那一刻就有个声音在引诱着她:用剑刺穿这副皮囊,让更多更美妙的香味出来。 她不知道怎么了,觉得苏墨安诱人无比,尤其是那药草味浓郁的时候,让她想将此人拆吞入腹。 苏墨安看她动作,温声道:“这该是蛊对你的影响加倍了,不是你的问题。” 顾念的指甲深深地掐入手心,才将那道声音停掉。她笑着点点头,又走到苏墨安身旁,与对方十指相扣。 顾念,谁都不能再伤害她,尤其是你。 第94章 祸水 苏墨安按照记忆中的药方,把当初给了皇帝的那颗药又做了出来。只是那少年吃了以后,虽能明显看到蛊虫被逼得在皮下出现,但只有一瞬,很快又回去了。 说明这个方向还是对的,苏墨安继续研究,顾念练功,禾生不知去向,花雾和苏墨宁整日出去,美名其曰探消息,倒也和谐。 只是花雾有一日却来扰了苏墨安,“我就说当初你们在京城武林盟这么出名,陶然怎么会一直在这等你。这里消息太过闭塞,你们武林盟的事现在才刚刚传过来,估计是陶然听到的时候,认为你们已经离开那处了,所以才没寻过去。” “你们想不想听?”花雾一脸卖宝的表情。 “不想。”苏墨安不为所动。 “那我就说了。” 苏墨安:“……” “据说啊,段衣看上了第一美人,而花医爱上了每日前去的段衣。” 苏墨安嘴角一抽,这编故事的人有没有眼见力啊?她都杀了段衣了,还放了话,这也算爱上了? “后来段衣欲要对顾念用强,被花医拦住,打了起来,反被毒死。花医经此一事,气愤非常,宣告谁打顾念注意,下场就是段衣。” 嗯,这句话倒是挺完整传出来了。 “由此可见,比起喜欢的人,还是容貌对花医重要些。” 苏墨安笔锋一错,叹了口气,放下笔来。而收剑走过来的顾念摸了摸脸,没有开口,走到苏墨安身边,示意她起身。 苏墨安不明所以地照做,顾念则毫不客气地坐在了凳子上,然后手一拉,让苏墨安坐在自己腿上,环住了她的腰。苏墨安先是一愣,接着放松身体靠在了顾念怀里。 花雾:“……” 花雾咳了咳,继续说道:“有人整理了一下,自从花医与顾念同行后。在京城,顾念的追求者有将军之子胡耀,接着胡家谋反被灭了门。在平安镇,花医看上了风流的温清言,接着富甲一方的温家财产散尽。” 等一下,这件事应该是温清言拜入盟主门下后做的吧? “在郑州,顾念的追求者有尹扶恩,接着之前权势滔天的尹家贪污受贿囚禁官员被流放。在武林盟,顾念的追求者有段衣,接着武林世家段家连死两位继承人,现在大乱。所以……” 顾念轻笑了一声。 苏墨安:“……”接下来是不是要说花医是灾星了? “所以现在顾念是江湖公认的红颜祸水。” 苏墨安唇角微勾。 顾念:“……” “我有个问题,温清言关我什么事?” “在武林盟温清言被你所伤,后来死了啊。”花雾理所当然地说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顾念:“……” “陶然打听苏墨安很久的事也拿出来说了,大家都在猜第一美人会不会失宠,花医看起来好像对男子要求更低。” 失宠是什么说法?而且为什么对男子要求更低?到底是谁眼神这么差还胡乱分析啊!苏墨安感受到顾念故意在磨蹭着她的耳垂,立刻说道:“无稽之谈。” “墨安,怎么办?我现在是祸水了。” “那我该是昏君了。” “听起来还挺配的。” 花雾:“……”这两个词又不是什么好词,配什么啊?硬要说应该是亡国的配置吧! “墨安那句话还是不够明显,下次由我来说。” “你要说什么?”苏墨安眼皮一跳,总有不好的预感。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花雾看怪物一样看着她:“你该不会要昭告天下你们的关系吧?” 顾念抱着苏墨安不答话,她既是祸水,那也要将百草堂也毁了才好。 “你们够了啊!这几天各做各的,我还以为你们没这么腻歪了。”花雾见这两人无比自然的动作,愤愤地道,“你们在我们面前如此也就罢了,还想着要全天下也知道?” 顾念直接无视了她后面的话,下巴枕在苏墨安上肩上,笑道:“墨安这几日一直未放下笔,如今终于得空,自然不能错过。” 事实上,苏墨安为了尽量保持清醒,早就在旁边摆了一个醒神的香炉,但是在证明顾念对她的催眠能力更强以后,她就明令禁止顾念在白天靠近她了。 眼见苏墨安今日被打扰,又停下笔,估摸着是不打算再继续了,顾念这才过来。果然,苏墨安没有再用眼神制止她,反而舒舒服服地靠着。香是香,就是不够软,怀里的身子还是太瘦了。 “墨安可有什么想吃的?我去学。” “没什么想吃的。”苏墨安已经侧着贴着顾念的头闭上眼睛了,要不是声音仍然清醒,都要让人以为她又要睡过去了。 花雾:“……”感觉完全融不进去了怎么办? 她刚要开口说话,就见顾念竖起一根手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她轻柔地问道:“墨安要睡了么?” 苏墨安真的觉得顾念对她的影响越来越大了,抵抗困意的意志在顾念面前不堪一击。温度正好,姿势正好,光线正好,最主要的是人是对的,嗯,放纵一天也没关系吧? 顾念看着苏墨安睫毛投下的阴影,柔软指腹摩擦着她的肌肤,“就这样睡吧。” 金蛊新的药已经做出来了,只要等结果了,而花雾说不着急……苏墨安猛地睁开眼,她揉了揉眼睛,对正准备离开的花雾道:“差点忘了今天还没做解药。” 花雾立刻就接到了顾念关照的视线,她摆了摆手,说道:“不差这么一天。” 苏墨安却是已经坐直身体,偏头对顾念道:“你是不是又想偷懒了。” 顾念待苏墨安从她腿上离开后站了起来,和颜悦色地对花雾道:“正好我前阵子刚学会新的剑法,你且来陪我试试。” “我可以拒绝吗?” “花雾,你整日出去闲逛,荒废武功,你这花踪还要不要了?”苏墨安适时接道,“或者我最近有一个构思,有可能是一个大补药,你要不要试试?” “有几成可能?” “运气好的话,九成。”苏墨安认真道,“九成的把握不会死人。” “近日确实是懈怠了些,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花雾立刻转向顾念,谁的补药标准是不死人啊! 苏墨安在她二人走后,从书堆中翻出一本来。之前禾生说很适合她的运用丝线之法,她一直忘了练。 之所以武功不高,是她于这些方面没天赋。据禾生说,顾念练功倒是天赋极高,必然会超过他。 苏墨安翻开秘籍,看了半晌,当初被师姐逼着看曲谱的感觉又出来了。 她自认对针的运用已经炉火纯青,但是写在其上,动作了几下,僵硬得很。或许还是应该需要顾念来教她。 不过当时师姐就嫌弃她吹得难听,而且她也被那笛子折磨得不行。顾念不会因为这个而降低心中她的形象吧? 她纠结了一会,又去看了看医书,其上的文字很自然地就印在脑海里,形成了一副副药方。等稍微有些自信,又回到那些秘籍的时候,看天书的感觉又来了。 苏墨安叹了口气,将书合上。术业有专攻,再这样盲目地看下去简直是浪费时间。 问禾生是最好了,可是那家伙一定会借机会嘲讽她。花雾的话,又太打扰她和师姐了。思来想去,还是只能问顾念了。 果然,顾念只是看了一遍,手上便能做出手势来。苏墨安一板一眼地跟着照做,不过她直接将针拿来实战。 顾念一边教,一边看苏墨安好好学生的样子,忍不住凑上去吻了吻她的脸颊。 苏墨安本学得认真,被她这么一打岔,怔了好一会,然后也如刚刚一般,将顾念的动作照搬下来。顾念没想到苏墨安这样的回应,挑了挑眉,在苏墨安凑上来的时候偏头,将对方的目的地生生转移到了自己想要的位置,然后托着她的后脑勺衔住了送上门来的唇瓣。 久违的亲吻让苏墨安颤了颤,在顾念用舌尖顶着她的牙关时,微微张开,放任自己的领地被侵占。 “墨安既是昏君,什么时候才能不早朝?”顾念蹭着苏墨安的鼻尖,暧昧地说道。 苏墨安伸手抚过顾念的眼角,看着细长的丹凤眼因着她的动作而发亮,抿了抿唇角,挑衅似的说道:“等真的有祸水的时候。” 顾念深深地看着苏墨安,对方不自觉地也回看过来,两人视线胶着,空气也变得稀薄起来。在感受到眼角的手指渐渐往下,最后停在她的唇畔时,顾念笑了笑,“墨安说的是现在?” 苏墨安懊恼地收回手,瞪了她一眼,“好好教。” “不怪我,或许墨安才是祸水。” 第95章 瘟疫 眼看解药就要成了,顾念已经开始打包行李了,城内突然涌入大量难民。一问才知,原来是附近发了瘟疫,这里消息闭塞,居然等人找上门来才知道。 尽管衙门在知道的第一时间就划地分隔开难民,还是有漏网之鱼已经大摇大摆地入城,并且成功将瘟疫也带入了这里。 而苏墨安在接连几日看见花雾和苏墨宁在院内吹笛品茶,感到奇怪才问了问,这才得知外面已经大乱了。 “什么样的症状?我去看看。”那金蛊已经被她解了,眼下无事。 “听说传染性极强,被官府强招去的几个大夫刚到就染上了,现在人人自危,都一门不出二门不迈了。” “我有那蛊,左右是不怕的。我出去另寻间屋子,省得回来传染你们。”苏墨安止住她们将要说的话,“我知道你们不会因为这个远离我,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必要因为这个而让我担心。” 苏墨宁笑了笑,“我也是神医门下弟子,师妹你都出来了,我若不参与,回去又要被那些老头念叨了。” 顾念则偏头看了她一眼,“我常年练功,身体应该不错,你若忙不过来,我再来帮你。” 苏墨安眼神转了一圈,见几人没有改主意的意思,点头应了。 “我先去看看情况,你们不必跟过来。” 苏墨安想了想,难民集中的地方太过乱了,还是直接去医馆吧。 因为强传染性的原因,那医馆也很是空旷,染了瘟疫的人或坐或躺,身子枯瘦,表情呆滞,红斑一片片地散在皮肤上。 苏墨安神色未变,也丝毫不避讳地上前把脉。众人因着她的动作一惊,被把脉的人睁开眼,对苏墨安说道:“还是快走吧,运气好的话你也许没染上。” 苏墨安摇了摇头,“你是这里的大夫?” “是。”那人古怪地扯了扯嘴角,“我不过像你这般探了探,就染上了。” 苏墨安沉下心来,半晌收回手,对他道:“你可愿协助我?” “你?”大夫又打量了一遍,眼前的女子年轻得过分,而且在她身边越久,越能闻到空气里清新的药草香。太干净了,对于这片狼藉之地,这个生命太过干净了,不应该折在这里的。 “你还是走吧,我对这瘟疫半分办法也没有,你还年轻,没必要搭进来。” 苏墨安却已经自顾自地按上了他的红斑,询问他的感受。这是这么多天来,唯一一个健康的人毫不避讳地碰触他,或者说他们。角落里的人也站了起来,目光落在这个一身白衣的女子身上。 “我叫苏墨安,神医门下弟子,如果你们愿意相信我,请配合一下。”这个女子开口的声音很是清冷,很难让人想象是传闻中杀人不眨眼的花医。 场面一度十分安静,苏墨安挺直着脊背,面无表情地任由周围的病人打量。 最先开口的是那个大夫,“配合的意思,包括试药么?” “包括。”苏墨安的语调没有起伏。 质疑的,不屑的,猜测的,恶意的,这些眼光没有动摇她分毫,她站在那里安静地等待一个结果。 “若是我们不配合呢?” “去下一处寻。” “能得到传闻中花医的诊治,感觉自己容貌也能排的上号了。”又是那个大夫,他玩笑般地说道,“解不掉瘟疫,那就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了。” 苏墨安眼中有点感激的神色,然后又掩去,将针排开,开始研究病情。 苏墨安回到小院的时候已是晚上了,她向等着的顾念摇摇头,然后先去沐浴。足足洗了半个时辰,苏墨安才从水中出来,穿戴好后又去洗衣服,等到将自己拾掇得干干净净,顾念已经热好饭菜在房内等她吃饭了。 “墨安怎得洗了这么久,在水中泡太久不好。” “也不知洗没洗完全,晚上还是分床睡吧?”苏墨安又嗅了嗅身上,没有那种腐臭味,可她还是担心。 “墨安要多久才能治好呢?” “不知道。”苏墨安有些疲惫地揉了揉额角,“还很棘手。” 顾念速度快到不可思议,在苏墨安察觉的时候,已经有一双柔软的手在她脑部按摩了。 “那我可不能答应你,长时间睡眠不足对人身体也有害处的。”顾念语气温和,说出的话又不容置疑,“少了墨安,我睡不着。” 吃饱了饭,又浑身舒爽,加上顾念,苏墨安眼皮沉重,她挣扎着想要瞪大些,却有人将她打横抱起,放在了床上,接着被温暖包围。 “墨安这么累,可要我帮忙?”顾念的手指仍在她肩膀上揉捏,只是力道太轻,像是在抚摸一般。 “不用,有帮手了。”苏墨安闭着眼嘟囔,眼看就要入睡。 “别逞强哦。”顾念的声音仿佛来自天际,苏墨安听得不太真切,“逞强的话,我会带你走的。” 这瘟疫又快又猛,即便是有苏墨宁帮忙,还是没能做出解药,只能有暂时的抑制之法。再怎么拖延,也有时效性,很快,那个自愿试药的大夫没有再睁开眼。 苏墨安眼睁睁地看着他被运走,这些病死的人是要被焚烧的。 连安葬入土也做不到啊……苏墨安低头看着指间银针。消息扩散开来,东南西北各个地方同时爆发了瘟疫,起因毫无道理,感染的范围却是异常的大。 禾生曾将地图摆给她看,指着每一个方向的感染源,“这四个地方,接着重要的关卡,人来人往,最初也没有症状,没人注意,扩散得快很正常。” “这场灾祸,多半是人为的。” 苏墨安的手指些微用力,那么多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消逝了。若真是人为,到底要多狠心,又要有多大的能力才能做到? “从前倒没看出你心怀苍生,不用这么拼命。”禾生看了看苏墨安眼底青色和眉宇间的疲态,难得地劝道。 苏墨安摇了摇头,“顾念不像我。”她不像我,不怕瘟疫,若是等她染上再来救,恐怕会来不及。苏墨安承受不住这种可能性。 “你……加油吧。”禾生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随她去了,难怪最近小徒儿脸色也不好,眼前的人已经是风一吹就倒的架势了,还要频繁出入那些生死之地。 出了这么大的事,殿下也该焦头烂额了吧?禾生不知怎的,又想到了想要遗忘的人,想罢自己又摇了摇头,木焰不像他,一定能哄长乐开心的。 苏墨安的劳心劳力被病人们看在眼里,没有了最初的质疑,很多人愿意以身试药,这使得进程要加快得多。 沉寂多年的魔教偏偏这个时候开始兴风作浪,各个世家的子弟纷纷被伏击,形势突然动荡不安。 苏墨安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可是眼前最重要的事是解决瘟疫。顾念很听话地没有跟着她外出,只在房内贤妻良母地为她做菜按摩,眉目温和。 辗转死了四个试药人,苏墨安的神经已经绷到极致了。她守着第五个,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的反应,连顾念来了也没察觉到。 顾念见夜色深,苏墨安却没回来,便出来寻她。空气中满是恶臭,遍地是衣衫褴褛之人,周围起起伏伏的声音昭示着痛苦。苏墨安每日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一待就是一天?顾念皱了皱眉,见苏墨安紧张地看着床上的人,将把她拉走的冲动抑制了下去。 苏墨安等了将近一夜,而顾念也守着她一夜,本就精神不济,就算强打精神,也变得迷迷糊糊。直到那个发烧的人睁开眼,第一件事便喊醒了苏墨安。苏墨安惊喜地探脉,又去看他身上痕迹,再用银针试探穴位,眼底里尽是喜意。 那人眼底却浮现出焦急来,他张了张口,又发不出声了。有一双白皙的手拿着一个装满水的碗递过来,那人连忙接过,一口饮尽。苏墨安如梦初醒,偏头看着那手的主人,“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顾念笑了笑。 “有救了。”苏墨安对她扬起一抹笑容,酒窝中盈满了喜悦,“我找到法子了。” “我一直相信你能做到。”顾念想她伸出手,“回去写下来,让别人去做吧,你太累了。” 苏墨安松懈下来便感觉到铺天盖地的疲劳,那一瞬间仿佛将她所有的力气抽空。她点点头,却没有动,也没有开口,直直地看着顾念。 顾念将她打横抱起,又掂了掂。 “又轻了。”顾念叹息道,“好不容易养回来的一点肉又没了。” 怀中却没有回应,苏墨安竟然就这样毫无防备地睡了过去。顾念无奈地叹了口气,抱着她回去,又仔细地擦洗。在要将人放到床上时,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怀里的人听到这声音很是敏感,几乎条件反射地睁开眼,见了顾念,愣了一会,然后焦急地寻到她的手探脉。 苏墨安脸上又是责备又是自责,她神色变幻,定定地看着顾念眼中的血丝,肯定地说道:“你在那呆了一个晚上。” 顾念无所谓地笑了笑,“好在墨安已经找到法子了。” “胡闹!”苏墨安有些气恼,气自己竟然没有发现顾念并赶她回去,“总归要发烧几天的,万一……” “好了,已经染上了,说什么也没用了,最近也累了,墨安便陪我休息几日吧。”顾念打了个哈欠,不甚在意,只要苏墨安在她身边,她就很安心,其他都不重要。 苏墨安推开她,下床将方子写下来,又亲自去交给苏墨宁,吩咐她立刻熬药送过来,这才回房。 “别气了,这回是我大意了。”顾念抱着脸色不好的苏墨安,话是这样说,她却没有半分觉悟,甚至还想着,若是一直这样病下去,是不是苏墨安就会永远只医治她一人。 那样专注地只看着她的苏墨安,想来就很美好。 第96章 逼迫 邬金在得知苏墨安做出解药后,上赶着将方子加急送往京城,又散播出去。于是外面把她传得神乎其神,什么拯救苍生,心怀天下,又说是因为第一美人也染上了,花医才出手。 不仅陶然知道了苏今就是苏墨安,几乎全天下都知道花医在哪里,方子流露出去的速度比想象的还要快,小院外也总有人在高喊感谢的话。 苏墨安两耳不闻窗外事,顾念这段时间开始发烧,清醒也是时断时续。不过还有两天就好了,苏墨安轻抚过对方的眉眼,无论何时看,顾念都美得不似真人,好在肌肤传来的触感不会骗人,她是真实存在的。 当事人都置之不理,花雾等人就干脆也无视院外的声音。奇怪的是,正派们苦于瘟疫所累,元气大伤,但魔教却越发猖獗,几乎形成了一边倒的形势,这不禁让人怀疑这场瘟疫与魔教的关系。 今天外面依然喧闹,却又有些不同。 “花医可在此?”有一道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中气十足,明显是用内力放大的。 苏墨安还未动作,花雾就推开了门,神态少有的沉重:“外面来了很多武林中人,武功都不低,最少有三四十个。” “可能是来感谢我的。”苏墨安眼皮狂跳,但她稳了稳心神,“你们别出来。” 她走了几步,又问道:“禾生呢?” “你找我?”禾生同样听到了喊话,他走了过来。 “你可布了阵?”说话间,外面又重复了一遍问话,引起一阵骚动。 “没有,不是暂住么?” “是。”苏墨安又听到了那道询问,语气更急了些,她没有打开门,转而跃上了高高的墙。 仿佛时光倒流回到武林盟,苏墨安看着下方带头的盟主,淡然问道:“盟主公务繁忙,怎有空来此?” “听闻花医在此,特来拜访。” “院子小,就不一一接待了。” “事实上,最近花医天下闻名,有人想见见你。” “谁?”苏墨安波澜不惊,能让盟主出面,该是钱望吧? “教主。” 意料之外的回答,苏墨安挑眉,“什么时候盟主也为魔教跑腿了?” “最近魔教异动你也听说了,段家乱了以后,没有世家接替,又赶上了瘟疫,不宜战斗。” “所以?” “所以魔教传话,若是你能去教内医治一二,他们愿意停战。” “盟主的消息不知从何而来,我并未听闻。”苏墨安冷冷地道。 “很快就会传开了。” “身为盟主,带领众人击退魔教,不是你的职责么?”苏墨安玩味地看着底下的人,“若我没理解错,现在是要逼迫一个无辜的弱女子去作为牺牲品来停战?” 这个女子看起来是很弱,苍白如纸,比竹竿还细的身子,但是谁都知道她的手段有多高。 “只是换一个地方行医救人罢了。” “不过是救人罢了?”苏墨安像是被他逗笑了,嘴角弯了一瞬,又恢复面无表情,“那不如盟主请他到这来,我先看看相貌如何?” “这是江湖大事!你这女人怎的如此浅薄?”说话的是盟主身后的人,很年轻,沉不住气。 苏墨安看都没看他一眼,她似笑非笑地看着盟主,“盟主今日是想强来?” “顾念怎么不在?”盟主打量了下周围,又看了看苏墨安,“想来是被瘟疫所累吧?” 苏墨安听他提及顾念,眼中一凛,“不劳盟主挂心,她只是在睡。” “是么?”那盟主笑得敦厚,“那可惜了,还想一睹芳容。”边说,后面的人边站上前来。 “我说过,谁打顾念主意,就是下一个段衣。”苏墨安的脸色阴沉。 “一个可不够。”盟主拍了拍手,后面竟然有人拿着弓箭,那些箭上燃着火焰。 “有多少人进这阵,我便能毒多少。”苏墨安眼中满是寒光, “放轻松,我们只是想请你去,与顾念无关。”周围的人隐隐有退意,盟主立刻说道,“如果花医配合的话。” “死的都是世家子弟,与我何干?” “别听这妖妇推三阻四了!直接将房子烧了,把顾念逼出来,再绑了她让这女人去就是。”之前那个年轻人大抵就是那些所谓的世家子弟了,听了这话立刻暴躁地说道。 怎么,之前都说是她强迫的顾念,现在全天下都知道可以拿顾念威胁自己了?苏墨安忍不住冷笑起来,“这就是所谓的名门正派?” “如果被指定的是我,我必定毫不犹豫地去。”年轻弟子一脸正气,“以一人换上千人,就算是死,也是死得其所。” 他身后的人高声附和。苏墨安冷眼看着这群人,置身事外,然后站在道德制高点来横加批判,真是高风亮节,正气凛然的人啊。可若是这个如果成真呢?苏墨安嘴角勾起一抹笑,怎么说她都没关系,不过他既然盯上了顾念…… “那好,你走到院门口,我便同意。”苏墨安看着他震惊的样子,“怎么?以一人换上千人,这个买卖不划算么?” “他们要见的是你,我走过来与这个并没有干系。”他看着苏墨安像是在看死神。 “你走过来,我便走过去,刚刚你说的,这么快就忘了?”苏墨安眼见那人浑身僵硬,悠哉地撒了一把药粉,“怎么,还不过来么?” 苏墨安在墙上漫步,走动间有药粉掉落,她看着那个年轻弟子不断后退,“刚刚说的不错,我都差点被你说动了。” “你要做什么?我是江家的人,我若出事了,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现在已经没放过了。”苏墨安又回到了原处,“敢慷慨赴死的人,现在走几步都怕了?” “别跟她废话了,一起上抓了她!”那人不肯上前,极力煽动周围的人,奈何没有得到响应。苏墨安太过镇定了,看他的眼神像看一个死人。之前那阵加毒的威力他们也见过,若苏墨安有心下死手,他们这群人绝不是对手,可若是放火,惹恼苏墨安不说,要是顾念没死,反而把她逼出来了,他们也不会好过。 而且,现在花医饱受赞誉,若是真的放火了,即便是带走她,也要为江湖所不齿,甚至会有人趁乱反水。 那男子见周围的人都后退了半步,将他一个人空了出来,又看到苏墨安的目光,神色越发恐惧。 “你就过去吧。”说话的是之前赞同他的人,“对于武林来说,这是大功,何况你之前也说过愿意。” 愿意……怎么可能愿意!那男子竟然转身想跑,盟主二话不说,出现在他身后,提着他的衣领,将他丢到了苏墨安脚下。 然后所有人就看见那人倒地的一瞬间,用手死死地掐自己脖子,就在众人以为他必死无疑的时候,苏墨安跳了下来,随手将一个药丸丢进了他大张的嘴里。 很快,那个人恢复了正常,躺在地上大口地喘气,还没从那种窒息的感觉中回神。 “既然各位盛情相邀,我便走这一遭。”苏墨安理了理衣袍,“只是以后还是别靠近的好,不然我身在异地,很难及时解毒。” 众人闻言又默默地退了一步,盟主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眼里是得意。苏墨安冷冷地看着他,一步步走过去,拿顾念来威胁她,定是这个人的法子。可惜了,要是再晚两天就好了,这几日来她还没和顾念说上话。若是顾念醒着,也就不会如此被动了。 “你太危险了,如此做也是为大家好。”那盟主说完,抬手就打晕了苏墨安。顾念在的时候,苏墨安是最好控制的了,若是离开这里,指不定要被她翻盘。 禾生拼命地拉住苏墨宁和花雾,沉声道:“没有阵,打不过的。” “就这样眼睁睁看她被打包送去魔教么?” “她要是这样死了,就不配做我徒媳。”禾生很是平静,“更何况,她还没成蛊,不会让她死的。” “先治好顾念吧。”苏墨宁停了下来,“还有,是你徒弟嫁入我们神医门。” “胡扯!” “喂,你们这种时候因为这种事吵什么架啊!” “等顾念醒了,怎么说呢?” “实话实说。”苏墨宁转身去熬药,“希望她能听进去吧。” 第97章 信佛 顾念醒来的时候,迎接的是一室冷清,她半撑着坐起来,就看到苏墨宁端着一个盆进来。见了她,苏墨宁只是惊喜了一瞬,然后就对着她一副不好开口的样子。 苏墨安出事了。顾念心想。 “墨安呢?”似乎被自己沙哑的声音惊住了,顾念咳了咳,然后喝下递过来的水,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苏墨宁。 “两天前盟主带人将她请去魔教了。” “盟主这是要公开自己是内应了?” “魔教那边说,将她请去便停战。” “哦。”顾念挑了挑眉,她没有再问,“师姐,我饿了。” 苏墨宁惊讶于她的平静,还是说道:“出来吃吧,准备了你的。” 顾念点头,如往常般走出去,除了没给苏墨安夹菜,一切都照旧。 花雾和苏墨宁刚松了口气,想要与顾念商量时,就见美人将苏墨安留下的瓶瓶罐罐摆开,温和地问道:“师姐,化尸粉是哪瓶?” “……” “顾念你别冲动!当时来了四十多个,武功也高,而且已经两天了,现在去找他们也没用了。 “找到那盟主就行了。” “盟主死了。” “我还没动手他就死了?”顾念显然有些失望。 “掳走苏墨安当天就被毒死了。”花雾脸带欣赏之意,“巧妙之处在于,盟主虽和段衣死状一样,但是很多人目击苏墨安被打晕,据说盟主死的时候她还没醒过来。所以也不能将盟主算到她头上去。” “我估计就是你家那位做的,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给他下的毒。”禾生也有些赞赏之意,那种情况下还能杀一个顶尖的武林高手,关键还将自己摘了个干净,有机会得好好问问。 顾念露出了醒来后的第一个笑容,神情有些骄傲。“墨安有的是办法。” “现在怎么救她?那魔教总部神秘莫测,而且也不是我们几个人能进的。” “几个人是进不去,我一人便可。”顾念向花雾勾了勾手,“把当日来的人名单给我。” “虽然我们武功比不上你,可也总能出份力吧?”花雾掏出名单加地址递过去,当天她就让手下去查了。 “既然可能是钱望捉走了墨安,那她必定会放我过去。没有我,谁来让墨安成蛊?”顾念胸有成竹,仔细地扫了一遍纸上的文字,“盟主死了,便去问问其他人,总有一两个会知道的。” “你悠着点啊,这纸上大多是各个世家里有些地位的弟子,本身实力也不弱。” “我知道,师姐你给我讲讲这些药是做什么的?”顾念一看就是丝毫不在意的模样,随口敷衍,然后指着那些瓶子。 花雾听苏墨宁一瓶瓶数过去,越听越心惊,苏墨安真是哪方面都考虑到了,全方位地毒,还好她平日里没有惹这位祖宗。不过有几瓶苏墨宁也认不出来,约莫是苏墨安自创的。 顾念挑了几瓶带上,然后运起轻功从院中离开。 名单上第一个是尹家弟子,摸过去的时候正在寻欢作乐,顾念皱了皱眉,从窗户进去。里面的妓子见有人进来,将半褪的衣衫拉上,慌忙跑了出去。因着有人坏了好事,本一脸不爽的男子在看到顾念后转换成了□□。 “你既然吓走了我的姑娘,那就……啊!”这男子话都没说完,就被不耐烦的顾念一剑刺穿了肩膀。 “你知不知道花医被送往何处?” “那妖妇……”刚开口,顾念就将剑在伤处试图旋转,男子疼得额头上满是汗,话都说不出来。 “知道,还是不知道。” “不知道。” 顾念利落地拔出剑,转而抹了他的脖子,又将化尸粉倒上去,看他变成灰烬,才从窗子又翻出去。 顾念按着那名单一处处的去寻,那些弟子对花雾来说算武功高了,在顾念面前就差了个阶层,更何况还带了□□。 连着问了七个都没问出什么来,倒是遇上了几个熟人。顾念到达目的地后透过窗户观察了半晌,终于确定这几人便是苏州客栈对她起了歹意的四名男子。这下倒是省事了,这四个一并解决了。 顾念在剑上抹毒,然后淡定地走了进去,经过那四人时突然拔剑,成功将最近的那人直接抹杀。这次袭击发生的太快,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顾念已经在第二人的腰上砍了一刀了。 顾念左手抓住那人当作肉盾,右手拿着剑丝毫没有停顿,当年就能和这四人不相上下,更别提如今顾念武功奇高,对方又只有两个战斗力。很快,三人便跪地面对着顾念。 “你们可知花医被送往何处?” “不知道。”三人异口同声,顾念点了点头,然后长剑出鞘,直接杀了一人,目标对准下一个的时候,那人连忙说道:“知道,我知道,别杀我!”这和平常的剧本不一样啊,不应该再威逼利诱,严加拷问么?怎么直接就动手杀人了? 问了太多人,倒没注意这些人神色变化,顾念掏出一把小巧的匕首在指间把玩,“说。” “我们看到盟主将她带上马车,然后前往了城郊荒村。” “荒村这么大,说了和没说有什么区别?”顾念冷笑了一声,抬手就将匕首对准他的咽喉,“还有其他的么?” “有有有,跟上去以后,因为怕被发现,等盟主的车又出来,我们才去里面逛了一圈。发现了另一道马车痕迹向着西南。”那人信誓旦旦,为了增加他的价值,还额外加了一句,“这几天下雨,痕迹估计早就冲刷掉了,但是我说的句句属实。” “无缘无故,你们跟着盟主,想干什么?”顾念语气将信将疑,剩下的二人心里一喜,这是有机会了? “大侠,之前我们与花医有些恩怨,这不她晕过去了,我们就想,嗯,报复报复。” 顾念正低着头,因此这两人也就没有看见顾念眼中浓厚的杀气,她漫不经心地道:“你们想怎么报复?” “也就……打一顿就是了。”那个人颤颤巍巍地说道。 “没有其他想法?”顾念猛地看向那人,他连连后退,眼睛里是惊慌失措。 顾念出来的时候,背后是一片寂静,在继续算账和出发去荒村间犹豫了一会,选择将名单仔细叠好,放进衣襟之中,向着荒村前进。 再往西南走的路上,顾念一直在思考对方要如何成那第三朵花,于是在有人偷袭时,她反应得慢了些,霎时手臂的衣服就被血染红。 顾念看了看伤口,没有问来者何人的废话,直接提剑就进了刺客所在的树林。 “花医在哪里?”顾念站在树林间,环顾四周,朗声问道。 “你若能打中我,我便告诉你。” 顾念在对方刚开口时就将匕首向着那个方位甩过去,可惜没中。 “那你继续等下一个吧。”说完,她转身就走。若是她不去,钱望估计还想派人来接她去,何必在这里玩这种游戏。 “……” “等一下,你不是很想知道花医在哪吗?”那个声音满是惊讶。 “是啊,但你不想告诉我,我又何必强人所难?”往外走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喂,我哪里不想告诉你了,你打中我我不就说了!” “最近我信佛,不可轻易动手。”顾念说得煞有其事。 “……” 影奕捏着之前她掷过来的匕首,刚刚差几分就在她脖子上了。他从阴影中走了出来,甚至还跃到了顾念前面。 “我就在这,你碰一碰我就说了啊!” “没兴趣,爱说不说。”顾念一脸不耐烦。 “问我的人是你欸。”啧,娘说的不错,女人都是善变的,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是如此。 顾念懒得搭理他,长腿一绕,从他身边目不斜视地过去。 “我这还有花医的信,你要不要看?”影奕眼睁睁看着这人从他身边走过,这和教主交代的发展不一样啊,这信本是用来保命的。 顾念听到后立刻反身一脚踹了过去,影奕正准备转头试图说服顾念,就算察觉了不对劲也来不及闪开,被一脚踹翻在地。 “碰到你了,信呢?”顾念的剑在光下发亮,与肌肤相贴的那部分寒冷入骨。 “不拿出来我便杀了你再搜,总会有下一个引路的人。”顾念凤眸微眯。 影奕从怀中拿出一张纸,其上是飘逸的四个字:按时涂药 顾念嘴角抽了抽,将那张纸接过,小心翼翼地收好,然后对地上的人扬了扬下巴,“带路吧。” 影奕尴尬地站起来,心里一直在嘀咕,早知道就不听信教主的花言巧语了,美人是美,可人家不按套路出牌,半点便宜没捞着。 “对了,我没带干粮和银子,你有吧?”顾念突然对闷头走在前面的人问道。 “没有!”教主可没给经费,他现在可穷了。 “哦,那我还是先回去一趟拿些东西。” 影奕遥遥看了一眼山头,咬牙切齿道:“我带了。” “杀气这么重,我建议你和我一起信佛。”顾念说得认真,手上戴着不知从哪次算账的人身上扒下来的佛珠,“而且出家人不打诳语。” 影奕越听越觉得这语调很是熟悉,看到自己手的时候才记起来,简直是苏墨安又在他面前一样,说话都是拐着弯来气他。 顾念信佛才怪,那剑上的血都蹭到他脖子上了! 第98章 等待 钱望随手将前来报消息的手下挥退,对着躺在椅子上舒服晒太阳的人说道:“她来寻你了。” 那人肤白细腻,被阳光镀了一层金边,听了这话动了动,不在意地嗯了一声。 “你在这过得倒是挺舒服。”钱望慢悠悠地倒茶。 “还不错。”声音像是刚刚睡醒,“如果你的泡茶技术再高些就更好了。” “你能不能有一个做俘虏的自觉?” “除了睡觉我没做其他事,还不自觉么?” 那天整理衣袖的时候,手上便沾了毒,眼见盟主抬手,她也就顺势往他身上倒,接触到了他的手臂。她果然没猜错,盟主身上有那香囊的气味,应该是为了确保能抓住她做的准备,不过正好为她延迟毒发的时间。 醒来的时候衣袖空空荡荡,那些药被搜刮得一干二净,她早就猜到了,因此也没有多意外。不过还给她留了些针和线,倒算是惊喜了。既来之则安之,正好来这没有多余的事困扰,她也就顺应心意,回到了一天到晚睡觉的状态。只是有一点不好,没有顾念在,一直都是浅眠,对此她很不开心。 “看起来你一点都不担心。” “为何要担心?”苏墨安打了个哈欠,“顾念来之前,你不会杀我;她来之后,你杀不了我。”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钱望眼中是不屑一顾,她自认计划周全,只要开出了第三朵,就将顾念杀了,待蛊完全成型,她再杀了苏墨安取蛊。 快了,很快了,马上你就能见我了。钱望心中一丝柔情。 “我其实很好奇,你从哪知道的槃?”苏墨安微微坐直,面无表情地说道。 “原来你知道了。”钱望看了她半晌,“那也没差,我已经知道你成了两朵了。” “搜身的时候还没到这,你怎么知道的?”苏墨安挑了挑眉。 “你的血,第二朵花以后才足够解掉追魂引。”钱望将一杯茶递到她面前,“所以平日里那些补药多吃些,你这血还有些用。” “早知你这么大方,我就不坑陶然了。”苏墨安施施然地端起茶杯,“你这局倒是布得早,我师父呢?” “你会见到他的。” 苏墨安半阖着眼,掩去那些算计,再睁眼时笑了笑,“我来了几日,都没见过活菩萨,她不会被你杀了吧?” “她还活着!”钱望的情绪轻而易举地被调动起来,看着她的眼神很是凶恶。 “半死不活?”苏墨安仿佛没有感受到她的怒气,“不然怎么会放任你欺世盗名?” “你不用激我,让你看看也无妨。”钱望不知怎的,迫切地想要有人同意她的想法——钟颖没死。 苏墨安来了兴致,她的眼睛被蒙上,一步步地跟着钱望。她感觉到应该是在往地下走,周围气温在变低,甚至变得像冬天。 被扯掉蒙眼睛的黑布时,入目是一片晶莹,正中间是寒冰床,其上躺着的女子面庞温婉,不是钟颖又是谁? 苏墨安心里一惊,钟颖这是……真的死了?她慢慢地伸手,给钱望阻止的机会,然而对方不发一言,默认她将手搭在脉上。她又伸手去翻钟颖的眼皮,甚至去探脖颈,钱望自始至终保持沉默,也没有制止。 “她死了。”苏墨安开口道,身为活菩萨,竟然是被毒死的,不应该啊,何况还有个钱望。 “她没有。”钱望上前,温柔地理了理女子的衣襟,然后目光滑向苏墨安的右胸口,“她很快就能睁眼了。” “槃再怎么厉害也只是个蛊,救治将死之人也就罢了,怎么可能起死回生?”苏墨安冷笑了一声,“痴人说梦!” “无论如何,我都要试一试。”似乎是面对着钟颖的缘故,钱望似乎宽松了些。 “你就为了这没可能的事,算计了我这么久,还拖了这么多人下水?”苏墨安觉得荒唐极了,她看了看躺着毫无知觉的钟颖。不愧是活菩萨,即便是死了,也有人费尽心思要以命换命,搅得天下大乱。 “若不是我的算计,你能遇到顾念?”钱望低低地笑了出来,“说起来,你们还要感谢我才是。” “作为谢礼,顾念来后我给你留一个全尸吧。”苏墨安仍然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人,“她这样多久了?” “十几年前被人偷袭,我到的时候她就这样了。” “活菩萨拯救苍生,怎会有仇家?” “反咬一口,图谋不轨的多的是。”钱望讥讽地看着苏墨安,“你还不是一样?把瘟疫治好,救了这么多人,最后还不是我一句话就将你押来送死?” “瘟疫是你发的?” “自然,寻不到你的踪迹,我只好让你自己出来了。”钱望拍了三下掌,“不得不说你的天赋比我和她都要好,不过可惜了,命不长。” “是啊,也就比你长几十年,太短了。”苏墨安叹道,“作为媒人,不能参加我与顾念的婚礼,是有些遗憾。” “婚礼?”钱望看过来的视线甚至带些羡慕,然而一眨眼又不见了,快得像是错觉,“我就知道,顾念比陶然更争气些。” “好好养身体吧,她来以后,你可要大出血一次了。”钱望嘴角噙笑,又将黑布给苏墨安蒙上,“你现在浑身都是宝,可小心些,别磕着绊着了。” “这句话倒是情真意切。” “自然,要不是怕影响成蛊,你早就被我放血了。”钱望再最后看了一遍钟颖,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发亮,然而一转眼又不见了,周围都是晶莹,估计是看错了吧。 “没事做的话,陪我下棋吧。” “你不睡觉了?”钱望叫人拿来棋盘,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回去再好好睡。” 钱望的棋艺也有一定造诣,但是一整个下午,她输多赢少,脸上已经不能绷住表情了,明显的暴躁起来。苏墨安巍然不动,情绪淡然,在下棋的时候,她突然说道:“左护法的毒你可解了?” 钱望的脸有些扭曲,“他死了。” 苏墨安点了点头,“是因为你治不好,便杀了他,然后说是我将他毒死的。” “真不知你下的毒,有几分是你自己创的,还是说都是钟前辈留下来的方子?” 钱望没有说话,迅速地吃了一子,下子的力度十分的大。 “将军。”苏墨安丝毫没受影响。 “哗——” 棋盘被掀翻在地,棋子散落在周围。苏墨安抬眸看着钱望将要失控的模样,“今天就到此吧。” 钱望的手指还有些颤抖,坐在原位没有起身,目送着苏墨安不紧不慢地离开。 经过她这几天的观察,钱望在手下报告计划有异的时候表现得易怒,今天更是暴躁非常。这让她对自己的猜想又深了几分。 事实上,追魂引几乎是无解之蛊。但钱望十分肯定地说两朵花以上的血才能解,她记得在武林盟,对方也确实拿出了一杯血,如果不是她的,那就该是钱望自己的了。 这几日,虽然自己身上有药草香,但是靠近钱望,明显浓郁许多。她猜测,对方也身带槃,不然那么重的伤,不可能恢复得如此快。只是钱望看起来,不像是条件里的心性坚定的人,不过策划了十多年,也是很有耐心了。 她猜想,对方和她一样,心脏也在右边,属于适合养蛊之人,所以才对这蛊这么熟悉。趁着钱望难得没有跟上,她慢悠悠地向花圃走去,顾念要来,怎么也得摘几朵花吧? 因着钱望与她的体质一样,平日里的毒都不能帮上忙,更何况此刻她身上什么药也没有,只能等着顾念杀了对方了。 只是啊……苏墨安伸手摘下一朵黄色的小花,这是给胡将军用的毒中核心的一味药材。她制作不出来,是因为这花稀有,外头根本见不着。 补药么,是要多吃些了,尤其是某些汤药,稍微加工就会变成更有价值的存在。 顾念怎么还不来?苏墨安收好花,又踱步回去,再不来她的黑眼圈可去不掉了。 第99章 成蛊 顾念跟着影奕左拐右拐,一直到了一座山上,看着门口三个大字,顾念沉默了一会,问道:“这真的是你们总部?” 影奕点头。 “你们这么做,百草堂知道么?” “与百草堂有什么关系?”影奕鄙视地看了顾念一眼,“这三个字是白草堂。” 如此明显的模仿,没关系才让人难以相信吧? 这门后,烟雾缭绕,可见度极低,然而影奕竟然走得毫无停顿,轻车熟路地在前面带路。 顾念进到院子的时候,苏墨安正日常躺着享受日光浴,似乎是感受到了那股炙热的视线,她将挡在眼睛上的手挪开,被光刺激得眯了眯眼。 “好慢。”苏墨安看清了来人,不禁抱怨道。 “都怪这带路的经验不足。”顾念毫不犹豫地甩锅,然后直接往苏墨安那边奔去。 影奕要反驳的话堵在了喉咙里,他看见钱望走了进来,对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苏墨安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她却没有拥抱的想法,在碰到苏墨安手臂的瞬间用力往旁边一拉,面前的躺椅被从中间划开。 “虽说那盟主蠢了些,可被你杀了还是有些不便。”钱望双手背在身后,十分悠闲的样子。 在她前面横着剑的是乌一策,他向苏墨安微微颔首,然后直接拿着剑刺过来。 毫无疑问是段家剑法,比段衣要凌厉得多,眼下顾念又需要护着苏墨安,行动起来有诸多限制。苏墨安看顾念完全处于下风,主动远离了他们打斗的现场,往南走去。 钱望看她动作,一丝不安划过心头,但被她压了下去,眼下形势尽在掌握,不会出错的。她背在身后的手缓缓打开了手心的小盒。 顾念动作一僵,眼前的乌一策突然变成两个,接着就被乌一策抓住了机会,然而预料中的攻击并未到来,剑锋从她身侧划过。 刺偏了?怎么可能这么巧?顾念来不及深思,便听到钱望大喊:“杀苏墨安。” 乌一策改变方向直直地向苏墨安攻去。苏墨安转身疾步后退,奈何武功相差太大,身后的脚步声不过几息就十分近了。 顾念紧跟其后,眼见乌一策要追上苏墨安,她猛地发力拿着剑扑上去。 乌一策正要躲避,就看见顾念直接将剑送入了苏墨安的后背。他瞳孔骤缩,苏墨安若是死了,他怎么办?念头一转,他握紧剑就要听从钱望之前说的上前补一刀,却见顾念竟然握着剑柄,连拔剑都省了,直接一脚将苏墨安踹了出去。 随着剑身的抽离,鲜血四溅,乌一策感受到脸上的温热,不禁去看旁边呆滞的顾念,这个女人真狠。 苏墨安显然没预料到这般情况,倒在地上半天动弹不得,这伤太重了,她身下已经有一小滩正往外扩散的血了。 “杀了顾念,快!”钱望向乌一策大喊。 乌一策又看了一眼地上气若游丝的苏墨安,衡量了一会,还是选择跟着钱望,于是他将剑尖转了个方向,对着全身颤抖的顾念就要刺过去。 “停。”苏墨安的眼睛因为大量失血而有些涣散,然而听到顾念的名字,她又凝了凝神,费力地挪动手点住身上的穴位,试了几次才成功。隐约的红色宛如有生命般在她脖颈处移动,渐渐成了一朵花的形状。 乌一策见苏墨安竟然没死,动作顿了下来,事实上,他与她达成过协议,比起心狠手辣的钱望,他更愿意相信苏墨安。若是错过了这次,他可能永远逃不脱钱望的掌控了,他莫测地俯视着地上坐都坐不起来的女子,没有足够把握,他不会公开违背钱望的。 如果你不能再做什么了,就休怪我撕破合作了。 苏墨安在他眼里看出了这层深意,她狠咬舌尖,聚集了些力量,颤颤巍巍地伸手,在树枝上一绕。 “再进一步,我便将……”苏墨安说话都有些勉强,她停了一会,又继续说道,“那日缠在钟颖脖子上的丝收紧。” 乌一策听得一清二楚,他扬唇笑了笑,可以,这个筹码足够了。 钱望看乌一策突然转身还有些不明所以,直到对方将苏墨安的话大声又说了一遍,她眼露凶光,“她已经没有呼吸了,你还用她威胁我?”事到如今,她终于肯承认钟颖已经死了。 “左护法的丝,足够切断脖子。”苏墨安将手覆在伤口之上,想要减少血液的流失,奈何她没有力气再按紧。 乌一策转述了这句话,就见钱望气急败坏地拿着盒子却没有再动作。若是脑袋搬家,就算这蛊真能起死回生也没用了。 那边意识混沌的顾念在周围浓郁的药草味中一丝丝清明起来,空气中还有浓郁的血腥味,甜腻无比。她眨了眨眼,恢复了视线,就看见地上自己的剑上刺目的血迹,再过去,是……浑身是血倒地不起的苏墨安。 顾念瞬间就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她不敢动,生怕自己又不受控制地对苏墨安做出什么事。心被刺激得生疼,疼得她不由自主地想蜷缩起来,而当事人看着她,还费力地试图一笑来安慰。这让顾念更加心疼了,她视线中的剑,曾是她最爱的伙伴,如今让她一眼都不想再看。 顾念瞳孔中的金色明显无比,是自己大意了,既然金蛊潜伏期如此久,而当初顾念又是被她设计得重伤,趁着那时种蛊再容易不过了。 即便是习惯忍受痛苦,这次的伤也太重了些,顾念后面踹的那脚,虽将她送到了目的地,但是对她的身体来说可不是一个好消息。太痛了,全身上下都疼痛无比,但钱望还在一旁看着,她可不能昏过去。 钱望将小盒放在桌上,吹了个口哨,周围立即出现了许多教徒。 “我放走顾念,再救你,只要你不动丝,如何?”钱望这才有底气些,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还在痛苦中煎熬的人,“真狼狈啊,苏墨安,就因为一个差点杀了你的女人。” 苏墨安没有说话,之前的话是必须要说的,此刻她不想再费力气。 乌一策向她点点头,然后向顾念说道:“坚持半柱香。” 顾念有些摸不着头脑,然而联想到之前乌一策的放水,明白他现在站在苏墨安这边。即便心里再抗拒,她还是用脚尖挑起了地上的剑,握在手上,那不复清新的药草香越发地浓厚了,但是她没有上次的感觉,只觉得越来越精神。 钱望再去动那小盒,却发现顾念竟然不受影响,她慌了神,死死地看着苏墨安的手指,那边果然有若隐若现的银光连接到地窖中。 真是小看了苏墨安,那种情况还能知道位置,再留一手坑她,导致现在双方僵持在原地。 苏墨安也听到了乌一策的话,但即便是她再强打精神,再怎样想熬过去,大量失血带来的眩晕感还是越发的重了,还没到半柱香,她便手指微垂,失去了意识。 钱望第一时间发现了,立刻让周围人出动。 那丝太细了,想要接替苏墨安继续威胁还需要时间,可他们此时最缺的就是时间。周围的人攻上来,即便两人武功盖世,奈何人多,而且苏墨安就在后面,不能后退。一会儿,两人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伤口。 就在顾念将剑从另一人胸口拔出的时候,她感受到背后有人攻击,但来不及了,她咬牙就想受这一次。接着是武器落地的声音,半柱香到了,周围的人纷纷倒了下去,就连乌一策也半跪着用剑撑着。 顾念环顾四周,还站着的就只有她和钱望了。呼吸间是熟悉的药草混着血腥味,蛊的效果对她格外有效,她看着扶住额角的钱望,提剑飞身而上。 钱望连忙撒出一片药粉,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球往地上扔,又要逃逸。 顾念直接闭上眼睛,屏息仔细地感受周围的声音。蓦地,她身形一动,狠厉地朝一个方向刺过去。 刺中了。顾念仍然作聆听状,然后脚步变幻,又是一刺。这次,她直接用另一只手去抓,竟然扯住了一条手臂。 顾念睁开眼,眼中杀气重重,即便是周围都是雾,也不妨碍她动作连贯地将剑又往上。顿时就有一声痛呼,顾念手上用力,将对方甩了出去。 钱望捂着肩膀,在地上滑行出了雾的范围,立刻爬起来想要跑,就见一点亮光突然出现,然后直接撕破了周围的雾障,径直刺进了她的左胸口。 她握住剑身,然后倒了下去,一动不动,宛如死了一般。没事,只要顾念现在以为她必死无疑,然后去看苏墨安,她便有机会走。 越走越近的脚步声,顾念在她身旁停下,然后将剑抽出,动作缓慢,将疼痛的过程延长。脚步声再起,死里逃生地喜悦感充斥心间,钱望正在等顾念走开。 谁知下一秒她的右胸口就被刺穿,顾念轻巧地说道:“差点忘了你可能与墨安一样。” 或许这蛊药效能强到恢复呢?钱望痛苦无比,但她仍死撑着,直到脖子上被什么冰凉的东西碰触。 “五马分尸更适合你些。” 第100章 救赎 被抓去的花医与前去救人的顾念里应外合,将魔教教主杀死在总部中的消息不知何时传了出去。魔教最近虽派出了大量人手入江湖捣乱,可仍有不少人留守,一时间这两人的事迹传的沸沸扬扬,尤其是苏墨安,声望更上了一层楼,但这也造成了两人被魔教列为必杀之人的局面。 顾念毫不在意外界如何传的,她只是握着苏墨安的手,坐在床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床上的人。 半个月了,从山上下来,已经这么久了。久到她已经带着苏墨安回到小院,久到苏墨宁以泪洗面已经十多天了。 顾念在砍落钱望头颅之后,挥手熟练地倒下化尸粉,看见化尸粉开始生效,她才直奔苏墨安而去。 红色的血,苍白的人,昏迷过去也蹙着的眉。顾念心尖发疼,向摇头晃脑的乌一策问道:“伤药在哪?” 乌一策拍了拍自己,然后指了个方向:“钱望住那边。” 顾念俯下身来,苏墨安的伤口已经变小了,但仍然在冒血。这蛊带来的恢复能力有多强她是知道的,如今已经成第三朵花了,还过了这么久,这口子仍没有愈合,可见这伤有多重。 顾念捏了捏手指,上前小心地抱起她,然后往那个方向掠过去。 钱望的房间华贵异常,一眼就能认得出,她将苏墨安轻柔地放在床上,焦急地开始翻箱倒柜。很快,在柜子里出现了一排排的药剂。 但是这些瓶身上什么也没写,顾念根本不认得,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再仔细看了一圈,有一部分竟然是苏墨宁教她认过的药。约莫是钱望将从苏墨安身上搜刮来的都聚集在这里了。 能入这里的,都是顶级的药,顾念拿出那几瓶已知是疗伤的给苏墨安涂上,又将药丸放进苏墨安口中,自己含了口水,然后喂给她,看着她咽下去才稍松了口气。 她环视四周,将那些瓶瓶罐罐都一股脑地塞进一个袋子里,然后将它背在身后,再抱起苏墨安回去找乌一策。 “走吧。”顾念看乌一策脸色好了许多,也就没有停顿,直接要往外走。 “你知道怎么出去么?”乌一策嗤笑一声,他十分欣赏苏墨安,而眼前这个人刚刚毫不留情地下了杀手,令他对她的印象十分不好。 “麻烦你带路了。”顾念没心思去理会旁人的态度,怀中的躯体温度低得让她心惊。虽然知道有了药再配合那蛊,苏墨安很大可能不会死,可是她还是怕。 给苏墨安脱衣服简直是对她的折磨,那些被血凝住的布料,那些死死粘住伤口的衣服,都让她脱得小心翼翼又胆战心惊。动作不敢太大,怕对那些柔嫩的皮肤又造成二次伤害,可是指尖忍不住颤抖,她越看越觉得疼。 尤其是脱下来以后,背后还能看见一个带着血的脚印。她不仅刺了苏墨安,还踹了她一脚。 为什么不是你?顾念。 为什么不是你身受重伤躺在这里? 十五日了,外伤已经愈合,苏墨安却没有醒来。说实话,若不是还能探到她的脉搏,苏墨宁早就给苏墨安准备后事了。 床上的这个人,哪还有半分活人的血色,被那乌黑的发丝一衬,更显得苍白如纸。而且,那体温也低的像一具尸体,顾念每日在被下捂着她的手很久,徒劳地想要将温度传给她。 苏墨宁合上房门,对着花雾摇了摇头,再这样下去,她估计就要准备两个人的后事了。 花雾握紧她的手,无声地安慰。到这里的第一眼,看见顾念眼中的金色和苏墨安脖颈怒放的彼岸花,便明白了一切。这一路走来,苏墨安吃的苦太多了。 禾生虽没有唉声叹气,却也沉闷异常,他又看了看紧闭的房门,下定决心般要暗卫去通知副将,要求以朝廷清剿的名义攻打那座山。若是能将苏墨安的师父找出来,也算安慰了。 他这个徒弟啊,做事太不计后果了,起码也要让钱望说出神医门掌门的下落再杀啊。 后来他踏平那个地方后,翻遍所有地方,都没有找到老掌门。在把钟颖的尸体送往百草堂的时候,顾念才告诉他,她在去的路上就打听到苏墨安的师父早就被杀了,所以才能下手得干脆利落。 “墨安,那□□你来的几十个人已经被我杀了一部分了。”顾念开口的声音很沙哑,每一日,她都在同苏墨安说些得不到回应的话。 “你再不醒来,我便去解决剩下的。”顾念音色十分柔和,与内容极其不符,“我知你不喜杀人,可他们总要付出点代价吧?” “你还要解掉乌一策的毒呢,现在醒来就不算言而无信了。”依然是沉默得可怕,顾念眼神阴郁,“钱望已经死透了,但百草堂还在,她重视的钟白芷也在。” “我知伤你的人是我,等我杀了所有推波助澜的人,若你还不愿见我,我便以死谢罪。”顾念低下头贴近她的面颊。 “你救众生,众生杀你,那我杀了他们,你来救我可好?”顾念的声音越来越低,从满是杀气变得面带祈求。 依然是一片寂静,顾念看着苏墨安,表情又变得柔和,她在对方额头上落下一吻,然后拿起剑走了出去。 很意外的,花雾告诉她剩下的人似乎是察觉到了被杀的几人之间的联系,商量好了聚在武林盟集合点一起来防止这种被分别收割的情况。 顾念挑了挑眉,这确实有些棘手了,于是她将苏墨安的迷药带上。 “这迷药就算入口,以他们的内力也能撑一会,足够一起上杀了你。”禾生不赞同地拉回她。 “谁说是给他们用的?”顾念依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师父你若不放心,可以随我来。” 一共三十五人,杀了十一人,剩下的二十四人可以一网打尽了。顾念盘算得透彻,然后将解药递给禾生,“等我晕过去,师父便把这个喂我吃下。” 禾生好像知道她想做什么了,这招数很损,不过他喜欢。 顾念拿出许久没有用的面纱戴上,恢复了女装以后婉约如初。眉目温和,内力高深,是最近闻名的第一美人无疑了。 顾念一踏进去,就受到了热烈的欢迎,她只环顾四周,试图找到画像上的一员。看来她的到来很是轰动,不多时便看到好几张熟悉的面孔。 顾念这才微微躬了躬身,她清了清嗓子,问道:“花医在魔教受伤颇重,几乎断气。实在无法,前来问问诸位可有疗伤圣品,我欲以千金购之。” “花医快死了?魔教真不是东西,我就不信魔教里就没人染过瘟疫被花医救的。” “魔教不是一直都如此吗?不然怎么称作魔教?” “可惜了花医一个大善人。”好像大家都忘了之前说苏墨安杀人如麻的事实了。 “在下敬佩花医久矣,这里有一瓶还魂丹,劳烦姑娘收下,也算我为百姓向花医道的谢。” “我这也有……” 顾念感激地接过那些丹药,却皱了皱眉,向禾生瞟了一眼。 禾生会意,立刻说道:“也不知是哪些丧尽天良的,花医刚刚研究出方子,就把她押去魔教送死。” “就是,这些人不是魔教的奸细吧?” “听说当时没死一个人,就盟主的死也和花医无关。说明花医为了江湖大义没有反抗。” “我记得前阵子不是有一群人说是来寻求庇护的吗?好像当时也提到这件事……” 人们立刻开始环顾四周,很快,这些人就被隔离出来。他们互相看了几眼,索性站在一起。 二十四个,没有少人,很好。顾念心情愉悦地将收到的东西放在一旁,然后好整以暇地看着这群人。 不知谁带头说了句“道歉!”,很快人群开始骚动起来,这些人犹豫了一会,派了个代表出去。 被推出来的就是当日大言不惭与苏墨安对话的年轻人,他脸上没有原来的自命不凡,端起茶杯,递给顾念,然后弯腰道:“对不起,是盟主逼我们做的。”死无对证,所有的锅都推盟主身上就行了。 顾念端着杯子看了半晌,说道:“你可知墨安在魔教被如何折磨的?” 这句话给了众人遐想的空间,顿时更加为苏墨安不值,对这帮人更愤恨。 他绷着脸没有说话。 顾念眼里闪过一丝嘲弄,然后饮尽了杯中茶,接着茶杯落地,顾念扶住旁边的柱子,惊疑不定地看着那人。 “你!” 围观的人群沸腾起来,这些人丝毫没有认识到错误,将苏墨安逼去送死还不够,现在居然还想着杀顾念。众人收拢包围圈,把这些狼心狗肺的人围在了中间,怒目而视。 禾生自称是大夫,将备好的药丸喂顾念喝下,耳边是千篇一律的“不是我们做的”,毫无说服力。 顾念装模作样地又刺激了身上几处穴位,然后拨开人群,“你们是不是魔教的奸细?” “是你!是你嫁祸的!”那人大喊起来。 “对于魔教的奸细,我们绝不能放过任何一个。”顾念说得大义凛然,引来周围人的赞同,看向那群人的眼神开始变化。 人群中有个出家人,见到顾念腕上的佛珠,劝说道:“施主……” 顾念知道他要说什么,不耐烦地摇头,然后欲要继续煽动人群,却有人从门外进来,附耳对她说了什么。 “苏墨安醒了,让你去见她。” 顾念眼中狂喜,她看了看眼前的人群,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此次就作罢吧。”接着迫不及待地离开这里回去小院。 那些说之前十一人为顾念复仇所杀的流言也渐渐消失了,毕竟顾念信佛又宽容大度,就像花医宅心仁厚一样,成为了公认的事实。 第101章 殿下 顾念在房门前停住,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推开门就见苏墨安坐靠在床上,看过来的眼睛明亮透彻,还有一闪而过的红色。 顾念揉了揉眼睛,走进去关上门,自然而然地上前握住苏墨安的手,柔声问道:“墨安,可还有哪里不适?” 苏墨安仍然是那副冷清的模样,可脖颈上的彼岸花是她单薄身体上浓墨重彩的一笔,让她整个人有一种说不出的妖冶气质。艳丽的花朵随着呼吸起伏,在青丝半遮下若隐若现,又被白皙的皮肤衬得鲜艳异常,这景色令顾念的眸子暗了几分。 苏墨安摇摇头,仔细地将顾念全身上下都看了一遍,确定没有外伤后,拉着她的手腕把脉。她探得仔细,又直直地望进顾念的眼中。 “怎的不解掉金蛊?”她早就将方子给了花雾。 “那控制的蛊我已经销毁了,解不解无所谓,而且这样也好看些。”顾念毫不在意地回答,最后一句是她刚刚才想到的理由。苏墨安或许不知道,她此刻的眸子带了些暗红色,这双眼睛本就出彩,现在看起来她这般冷淡的人也魅惑气息浓重。 果然,苏墨安只是像平常一样淡淡地瞥过来,不置一词也让顾念心头一悸,禁欲又妖冶的模样引得美人不自觉地往前靠,将唇缓缓印了上去。 苏墨安不自知地愣了一会,然后默许了这种行为。顾念的动作越发缠绵,越发不舍,最后捧着苏墨安的脸轻轻磨蹭。 苏墨安的唇被吮吸得红润,饱满的唇瓣带着水光,引人入胜。眼见顾念又要凑上来,苏墨安偏了偏头,问道:“你杀了那群人?” “没有。” “之前你说的话,我听得见。” “在找到你之前杀了几个,其余人没动。”差点死了也是没死,没死就是没动,嗯。顾念在心里狡辩。 “花雾说你去找麻烦了?” “没有,我是去收购药材的。”顾念将之前收的药拿出来,严肃地说道,“大家听说你受重伤,送了很多药。” 苏墨安随意地一扫,竟然还颇为珍贵,她将信将疑,然后毫不客气地打开一瓶,嗅了嗅,感觉无误后咽了下去。 这药效果不错,苏墨安感觉到一股热流随着丹药入口传遍全身,身上的冰冷在消退,也就懒得再计较这事了。其实杀了也无碍,只是她还是希望顾念双手能少些杀戮,血对于这样生而明媚的人太过肮脏了。 苏墨安抚着顾念脸颊,“这里倒是快好完全了。” 顾念掏出从影奕那得来的信,“你的嘱咐,我不敢不从。” 苏墨安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才问:“钱望呢?钟前辈呢?我师父呢?” “钱望死了,师父借助朝廷在攻山,相信很快就能将钟前辈送回百草堂,也能找到你师父。” “禾大人与公主和好了?” “怎么可能!” “那怎么去借助朝廷了,这样一来不就暴露了么?” “这次闹得这么大,师父又同我们一道,早就暴露了。”顾念冷笑了一声,“这公主若是还想利用师父,可别怪我以下犯上了。” 苏墨安没有再说话,稍微一动,腹部便一阵酸痛。好了,顾念的内力有多高她也心里有数了,苏墨安按着腹部乐观地想。 顾念看苏墨安沉默,她索性也不说话了,就端详起对方的脸庞来。不知是不是成蛊的影响,她总觉得苏墨安更加诱人了,于是上前将她抱在怀里。 苏墨安被顾念的动作弄得更加酸疼了,她下意识地忍下,没有被顾念发现伤还没完全好。等到那阵疼痛过去,她才小心地挪动,在顾念怀里找到往常呆的位置靠着,慢慢放松身体。 顾念眼中波光潋滟,柔情万千,看着苏墨安的小动作嘴角微勾,更加地贴近她。怀中人瘦得让人心疼,体温也带着凉意,然而就这样简单的彼此依偎,也让顾念心中升起一种岁月静好的感慨。 难得的,苏墨安在这种氛围里还没有睡着,约莫是昏迷久了,竟然没有困意。她靠了一会,没听到顾念说话,这身子也不能乱动,便无聊地抓着顾念的手把玩。 “我们何时回那小屋?”顾念以为自己已经足够爱这个人了,可就是小小地纵容着对方,也让她觉得更爱了几分。 “再修整几日吧。” “也好,乌一策的毒你打算什么时候解?” “差点忘了,待会我写个方子,让他自行去寻药材。” “很稀有么?” “嗯,钱望为了让他能够乖乖杀我剖心,下的毒很难解。” “再在这里留一会也无妨。”提到钱望,她就想到说是要取她们性命的魔教,若是一直来打扰她们的生活也烦得很。 不过,朝廷攻山一定会让魔教元气大伤,就怕这些教徒会把这些归结于她们杀了钱望的缘故,之后会变本加厉。听苏墨安这么说,钱望本身武功不高,但是擅长下药控制人,她完全可以让苏墨安制些药再捧一人上位。 顾念立即去拿了纸笔过来,又对苏墨安道:“墨安,你会种金蛊吗?” “书上有步骤,没试过。就算会,也没有金蛊。” 顾念将那日从钱望房中搜刮来的东西摆在苏墨安面前,“你看看,里面可有金蛊?” 苏墨安对钱望的小金库很感兴趣,飞快地拿出一瓶喝下,又挑出另外一个放在一边,然后才去看那些小盒。 “还有一只能用的。”苏墨安好奇地观察了一会,然后将之前挑出来的瓶子递过去,“这个直接给乌一策吧。” “墨安能否给他种金蛊?” “嗯?”苏墨安有些不解。 “现在魔教对我们怀恨在心,你将他的毒解了,再种上金蛊,给他几瓶药去争教主。若是他遵守约定不再找我们麻烦,那金蛊便也不需要再用了,若是他反悔,我们也有筹码。” 苏墨安此时还不知道顾念算计那群人的事,眼下来看,的确与初识不同了。 苏墨安思考了一会,掌握主动权确实很重要,更何况这金蛊只要不使用,对人身体完全无害,也察觉不出。她点点头,“那我试试吧,不成功也就罢了。” 这边顾念满打满算,禾生却是焦急万分。皇帝不知怎么了,稳固势力完竟然昭告天下,说禾生之前是为了躲避奸人耳目诈死的,之后被人所掳,然后放榜寻人。 花雾带回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打趣道:“看来皇帝还挺重视你这个驸马的,没有几百两就打发完,要是把你上交国家,一生富贵无忧。” 禾生这几日一直在想这件事,却怎么也想不透,皇帝怎么会放心找他回去?一旦他计较之前毒杀他的事,怎么捧人上位,他自然也会怎么把人拉下来。更奇怪的是,之前交给长乐的木焰的把柄也公之于众,木焰被革职,打入天牢,更不可能娶公主了。 也不对,既然皇帝说他没死,长乐也就嫁了个活人,是不会改嫁了。这俩兄妹真是古怪,做出的事与他预料的完全背道而驰。 之前做好的面具在奔波中弄坏了,现在才做了一半。只希望皇帝是临时起意,并且很快就放弃寻人,他可不想每日戴着面具。 他还在院中布阵的时候,门就被暴力地破开。顾念搂着苏墨安从屋里出来,花雾和苏墨宁也严阵以待。 率先进来的一队人马明显是官兵,就在几人以为是副将的手下时,长乐带着君临天下的气势款款步入院中。 禾生僵硬无比,暗卫没告诉他长乐来此了啊!还没等他想怪罪暗卫,高贵的公主殿下就直直地向他走来,最后在他身前定住。 “驸马可玩够了?回家吧。” 禾生一脸警惕,他小声说道:“殿下,我已经将对陛下有益的都交出来了,何必再抓我回去?” “我并不为了皇兄,我是为你而来。” 禾生一脸“我就知道逃不过”的表情说道:“殿下,我会将拿出的秘籍归还藏书阁的。” 长乐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她伸出手,就在大家以为她是要打耳光的时候,公主将禾生拉低,踮起脚尖在众目睽睽之下吻了上去。 顾念不自觉地掐了掐,嗯,没痛,果真是在做梦吧? 苏墨安本也是震惊地看着场中,被顾念掐得回神,好笑地说道:“你掐我干嘛,掐你自己。” 顾念又眨了眨眼,两人已经分开了,刚刚真的不是幻觉吗? 长乐的脸颊绯红,显然这么做与皇室的礼教不同,但她并未放开禾生,手依然攥着他的衣襟。 “我自知亏欠你良多,不管你信与不信,我喜欢你。”长乐有些羞赧,不过依然保持着皇室的威严,严肃地道,“来这里唯一的所求便是问你一句话。” “你可还愿做我的驸马?” 禾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顾念拉得远离了长乐,他的小徒弟不平地说道:“当然不愿。之前皇室不遵守约定,甚至还用上了忘川,如今好不容易我师父想通了,逃了出来,殿下还想用感情再哄骗他回去继续利用。真当没人替他撑腰么!” 禾生消化完了这一系列变化,唇上还残留着柔软的令人心动的触感,但顾念的一番话将那些不应该有的希望又打压了回去。 事到如今,你怎得还会有幻想?禾生自嘲地笑了笑,他又后退了几步。 长乐看着挡在禾生面前的顾念,看着禾生又要逃开的动作,她坚定地上前。顾念将剑鞘搭在她脖子旁,试图阻止她的步伐。她摆了摆手,让周围的护卫别动,自己继续向禾生靠近。 “你若不愿做驸马,我便让皇兄宣布我死了,之后跟着你一起浪荡江湖。” “多年苦苦追寻的东西突然在放弃的时候轻易得到。”禾生终于开口了,他拍了拍顾念,示意她退下,“殿下以为我还会继续自欺欺人么?还是说,我看起来就这么可怜,这么好骗?” “你已经忍了这么久,也不在乎再多这一次吧?”长乐又站在了他面前,“就这一次,给彼此一个相伴的机会。” 殿下真是肆意妄为,明明之前说是来祈求的,现在要他忍耐倒说得理直气壮。 可是怎么办?禾生已经压抑不住那疯狂滋生的念头,每一个念头都在逼着他点头。 他的殿下,就应该永远这样高高在上。他最爱的,就是这样的殿下。 第102章 如愿 完了,苏墨安心想,这次长乐突然这么直白,禾生怕是要缴械投降了。 顾念在一旁说道:“公主从来就不是一个守信的人,师父你要为这一句话再搭上另一个三年么?” 禾生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殿下不用觉得亏欠,这几年我也学到不少。” 长乐转身对身后的人说道:“让皇兄宣布本宫病重,本宫不回去了。” 苏墨安挑挑眉,她来真的? “你若不想回京,我们便四处游玩,皇兄那我已经处理好了。”长乐认真无比,“我与木焰没有半分关系,之后我会同你解释。” “我不会再回朝廷了。”禾生像是在做最后的确认。 “不用回,也不用管。” 禾生最后没有回应长乐的表白,只叹息道:“那殿下便跟着我们吧。”在发现他确实不会再谋划以后,长乐应该很快就会离开他这个没有价值的人吧。 顾念恨铁不成钢地说:“没有‘们’字,禾大人就同殿下好好玩吧。” 禾大人都出来了,看来是气得不轻,苏墨安看了看尴尬的禾生,突然弯了弯腰。顾念余光一直关注着她,也就发现了这点,以为她身体又出什么问题了,连忙上前搂住她,急声问道:“墨安,怎么了?” “有些累,想回去。”苏墨安的声音与平常无异,顾念只当她在隐忍,抛下禾生立即带着她回房。 戏要做全套,苏墨安又不擅长骗顾念,只好闭着眼靠在对方怀里。 先前苏墨安醒了的兴奋一过,空气里一直萦绕的药草香又重新被大脑接受,并且让顾念比之前更加渴望——渴望着苏墨安的血。在魔教时的浓郁香味反复被记起,顾念稍微偏了偏头,将唇贴近对方纤细的脖颈。 苏墨安脖子上细微的疼痛刺激得睁开了眼,起先她还不明所以,后来记起那日顾念对她血的态度,便明了一二了。 她又闭上了眼,果然看来开了第三朵花后顾念越发的控制不住了,之前她能明显看出对方在忍耐着什么,想来应该是这个了。 得想个法子解决了才是,不然顾念又要尽量和她保持距离了。 长乐竟然光明正大入住了他们的院子,面对每日顾念的冷脸,禾生最终决定不与她们同行。在临走之前,他将之前没有翻译出来的槃的必备药方交给了苏墨安。 苏墨安看了一遍,又回想了一遍,大概是因为中途被师父救走的缘故,她的基础打得不牢。秘籍上没有提过有顾念这种状况,若是她再完整地泡一遍,不知还有没有这种情况。 “之后的一个星期,我要闭关解决乌一策的事,你在外面守着。”苏墨安对顾念说道。 “好。”顾念不疑有他。 乌一策坐在房间的角落,对另一边屏风后面的苏墨安道:“你倒是放心我。” “自然。” “那你应该知道你的内力不如我,这点穴没用。” “内力?”苏墨安嗤笑了一声。 乌一策本想冲开穴位,却发现丹田中有阻塞感,根本提不上劲。 “你这事做的就不厚道了吧?” “解药口感不好,我帮加了些料。”苏墨安丝毫没有感觉有什么错,“你若是觉得现在也不好,明天我再加些别的。” “不用了,我已经很荣幸了。” “这毒不能剧烈运动,你越用武功程度越深,钱望没有告诉你吧。”苏墨安音色冷淡,“静坐十五天,对你解毒有好处。” 乌一策将信将疑,然而苏墨安医术高超,听她的总没错吧。于是也就不再开口,陷入冥思状态。 时隔十多年,苏墨安又重新体会到了这种痛感。也许是早就经历过,又或许是之前已经受过重伤,这次倒没记忆中那么难忍。而且这里面的一些药材,对她的身体很有益处。 等到顾念察觉到自己对苏墨安血液的渴望消失的时候,已经是很久之后的事了,她把这归结于蛊稳定了缘故。 苏墨安给乌一策种了金蛊后,给了他一些药,又与他谋划了几天,最终判断钱望一定还控制了其他人。而他只要找到这些人,称能继续提供解药便可顺理成章地接替钱望了。 在回小院的路上,神医门飞鸽传书,要苏墨安和苏墨宁回程。苏墨安悄悄地写了回信,然后带着一行人去了神医门。 临上山前,顾念回来便看见苏墨安正侧对着她描眉,墨发披散,只淡淡看了她一眼,说一句“你回来了”,就已经自带风情。 顾念看着红润的嘴唇便知苏墨安的用意了,怕长老们看她过于苍白纤弱而担心。只是神医门中无庸医,只用脂粉是掩盖不掉她底子虚的事实的。 苏墨安自然也知晓这个道理,到时候解释为舟车劳顿糊弄过去就行了,总比惨白着一张脸要好。 苏墨安本想看看顾念化妆后是什么样子,但看她不施粉黛也清丽无双的容颜,想想还是作罢了。门下弟子被师父带得喜好美人成风,顾念本就够招人了,化妆后还得了? 神医门弟子对这个江湖上声名显赫的师姐十分感兴趣,迎接的人分列两侧,排了很长一路。看到标志性的面纱,意识到这是第一美人,人群中开始有些骚动了。然而接下来,长老们咳了咳,便把这骚动平息了下来。 没有想象中的紧急事件,长老们表示叫她回来纯粹是因为门下弟子相见见传闻中的花医。苏墨安听后攥了攥衣角,有拔腿就走的冲动。 众人看见一脸黑线的苏墨安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向后靠了靠,对顾念低声说了什么。接着顾念直接搂住她的腰,施展轻功离开了他们的视线。看见她们消失的那个方向,弟子们露出了了然的表情,倒是看得花雾和苏墨宁一头雾水。 苏墨安拉着顾念走在一条小道上,周围是一片片药田。本以为是漫无目的,只是躲避其他人,苏墨安却是带着她左拐右拐。周围越来越寂静,顾念不知情况,但也十分信任地跟着走。 蓦地,从狭窄的小道中走出去,眼前是一片开阔的山谷。漫山遍野的红色花朵随风招摇,顾念被这景色迷住了,半天也回不过神。 “已经这个时节了,这里的花怎会还开的如此茂盛?” “因为知道你要来啊。”苏墨安没有看眼前的美景,她的眼里是顾念惊叹的侧脸。 “你让他们催化了。”顾念从震惊中脱离出来便看到苏墨安面带微笑地看着她,不禁也笑起来。 “你第一次来,总要留下些好印象。”苏墨安眼中柔波泛滥,“花开为美人。” “墨安盛情相邀,想必是身体好的差不多了。” 苏墨安脖颈的彼岸花比周围的还要艳丽,而她本人却丝毫不知道自己的变化,依然那样干净地看着她。墨发红花白衣,顾念看在眼里,勾得她迷恋之态尽显,手一寸寸的沿着腰线按压,暧昧地游走。 苏墨安微喘了一声,按住不安分的手,“你再乱来我要下药了!” “墨安可说的是……这个?”顾念探进衣袖的手扬起,让苏墨安看清楚那两个小瓶,然后往旁边一扔。这人带的药里,最有可能对她下的就是迷魂散和消元散了,其他的都是些致伤的。她的记性很好,清楚地记得苏墨宁教她的每一种药的特征。 苏墨安眼睁睁看着那两个小瓶落在旁边的草地上,正要去捡,被人拦腰抱住。顾念在她耳边呵气如兰,“太伤心了,我对墨安的吸引力还没有这些死物大呢。” “我猜墨安一定吩咐过不准任何人打扰吧?”指尖轻轻挑开腰带,脚下用力,将苏墨安带到树枝上,层层花朵掩盖住她们的身形。 苏墨安脑中警铃大作,身体被揉捏得有些软,但她还想做最后的挣扎:“长老还找我有事。” “刚刚他们说的话我可听到了。”顾念将她困在自己与树干之间,“墨安真是受到了很多人喜爱。” “我没……”苏墨安的话被堵在了嘴里,顾念一边亲吻着,一边半退下她的外衣。 “上次墨安算计我的事,我还记着呢。”顾念眼中是势在必得的光芒,“礼尚往来,才能长久。” “我认输了。”苏墨安抓着顾念的手勉强支撑着身体,“别在这。” “那就先记着。”顾念扫了一眼周围,然后抱起苏墨安,“连本带利,要算得清楚才行。” 苏墨安看着顾念抱着她小心地避开周围的树枝,原来紧张的心情没有了。她笑了笑,酒窝渐深。 “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