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妻良妇》作者:蓝_汐 爱情似海,时而波涛奔涌,时而风平浪静。 生活似水,乍看无色无味,深究意趣无穷。 时间似尘,间或蒙蔽双眼,亦或积聚成土。 信仰似山,执着是其脊梁,前进是其血脉。 莫叹一朝春尽红颜老,没谁敢轻易许下沧海桑田。 仅知花开易见落难寻,没谁能轻易看开擦肩错过。 莫叹成长太快,聪明太晚,嬉笑怒骂,终了风吹云散。 仅知一生太长,一世太短,取舍去留,只在一念之间。 日月轮回,人间冷暖,不可测。 众生相续,红尘业果,不可言。 世界之所以精彩,全因你我她的存在。 生命之所以珍贵,皆因她不能够重来。 内容标签:青梅竹马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戚小沐,傅卉舒 ┃ 配角:常娥,史诗,徐则林,席梦思,杜松,老八届 ┃ 其它:GL ☆、第 1 章   在中央电视台首届春节联欢晚会直播的那一年,在先驱者10号越过海王星轨道从而成为人类历史上第一个飞出太阳系的人造物体的那一个月,在莎莉赖德乘坐“挑战者”号航天飞机成为第一个进入太空的美国女性的那一天,戚小沐和傅卉舒同时在人民医院光溜溜的光荣诞生。      傅卉舒打的头阵,一声嘹亮的啼哭惹的在场人员都笑开了花,再看这小姑娘长的水灵灵的,白嫩嫩的小身板全没有刚出生的婴儿在通常情况下会拥有的那种皱皱巴巴,且哭的时间不长,哭完了就哆嗦着小手眯眼笑,更是让在场人员都喜开了怀——这孩子刚生下来就会笑,怎么这么懂事呢!      戚小沐比傅卉舒小一点,小多少?38分27秒。这个数字极有意义,直接影响到了戚小沐日后的四则运算,间接影响到了戚小沐日后的钱包,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比傅卉舒小,戚小沐有点不甘心,嘴巴紧闭的使性子。医生一看这小妮子不知道哭,想当死胎,太有辱她的医术,一时气火攻心,索性俩眼一瞪,拎起戚小沐的脚后跟,对准脚丫子就甩了一巴掌——      “啪——!”      “哇——!哇哇——!哇哇哇——!”      一连串憋屈的驴叫似的咏叹调闪亮登场。      戚小沐是属破棉花车子的,不砸不转转,被医生一扇巴掌,她知道疼了,不使性子了,不装死胎了,哭透彻了,比傅卉舒刚生下来那会儿哭的声音还响亮好几倍。      接生的医生就爱听小孩哭,哭的声音越高她们越高兴,戚小沐的干嚎颇得医生欢喜,医生乐了,赶紧赞美:“多精神的小姑娘!”然后又下结论:“这孩子以后准淘!”      医生真是火眼金睛,以后的戚小沐就是个淘气包,死淘死淘的。      马克思说了,社会关系就是社会中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总和。这也就意味着人打一出生开始,就有了社会关系,刚出生的孩子不可能跟太多人太多事扯太多关系,因而,在此只说说戚小沐和傅卉舒在社会关系中的血缘关系——家族史。      当时,戚家和傅家同住一条街,戚家住的是街头的筒子楼,傅家住的是街中央的军区大院,两家隔着500米,一里地,离得不远。      戚小沐的父亲戚大成和傅卉舒的父亲傅士隐是大学同学,多少的有点交情,俩人有个很大的共同点——都是端铁饭碗的公务员。在这个共同点里头,他们也有个很大的不同点——戚大成在档案局技术部工作,算是个清水衙门里的清水职位,没什么油水可捞,成年累月的就吃那点撑不死也饿不着的死工资;傅士隐跟他正好相反,他起先在国土资源局建设用地科工作了一阵子,后来又慢慢往上爬了好几截,混了个大肥差,油水真是一层接一层。      论个人能力,戚大成和傅士隐旗鼓相当,都挺会阳奉阴违为人处世,那么,为何戚大成一辈子只能吃死工资而傅士隐却能连连升级呢?除去单位性质不说,剩下的,就要追溯到他们的上一辈了。      傅卉舒的老爷爷傅传宝是个军官,打过鬼子杀过人,生了个儿子——傅卉舒的爷爷傅栋梁——也是个军官。傅传宝和傅栋梁这爷儿俩在文/革那会儿被批斗过,他们一被批斗,逼得小公子傅士隐也迫不得已的下乡当了一两年知青。傅传宝年纪大了,没能接受住党的考验,俩腿一伸跟马克思学习唯物主义去了,傅栋梁年纪虽说也不小,但跟他爹比起来毕竟还算年轻人,在考验中硬是撑着一把老骨头撑了下来。后来拨乱反正,傅栋梁一家又开始了幸福生活。      傅士隐下乡那会儿觉得当村支书挺好,支书大小也是个干部,别人吃糠咽菜,支书偷着吃白馍,这待遇,真没得说。傅士隐受了村支书的刺激,不再想子承父业,反是弃武从文,瞄上了公务员。虎父无犬子,有傅栋梁这么个四面玲珑的虎父,傅士隐在公务人员的行列里自然是如鱼得水,混的风生水起,好不得意。      戚小沐的爷爷叫戚金贵,靠着祖传的手艺打了一辈子铁,修个铁锅钢罐是小意思,做的铁画才是地道。可惜,那年头普通的老百姓连肚子都填不饱,都没钱买个做饭的锅,谁没事去买什么铁画?即使想买,也买不着,那年月,家里但凡有点铁疙瘩的,大都交给党去大炼钢铁好赶英超美快速实现工业化了,哪来的铁做铁画?      戚金贵穷了大半辈子,打了小半辈子光棍。家里穷,没什么姑娘愿意跟着,快30了才娶了个媳妇。媳妇叫孙秀珍,结婚那年她27岁,在当时算是老姑娘了。孙秀珍长的不差,挺标致,就是命不好,成天病怏怏的。长的再好,一般的小伙子也不大敢要,大伙儿都不傻,文化再不高,也知道没贾宝玉那个家庭,就不能动林黛玉那种珍品——没钱给她治病呀!戚金贵也是逼急了,才敢娶的孙秀珍,身体不好就不好吧,总比打一辈子光棍强。      说起孙秀珍的脾气,那是顶好的,街坊邻里聊起她来没一个不竖大拇指头的,她跟戚金贵过一块儿,虽然清贫,但两口子从没吵过架红过脸。戚金贵把孙秀珍放到手心里疼,无奈再疼也敌不过命,孙秀珍生下戚大成以后,身体每况愈下,在戚大成17岁那年,撒手西去了。戚金贵和戚大成抱头哭了一天一夜,把孙秀珍葬了以后,一老一小接着跟穷日子较劲。      改革开放的春风吹到了戚金贵的脑袋上,到临老了,他才好不容易有了个自己的铁匠铺,总算能一展自己的手艺了。铺子的前身是个破败的小四合院,说是四合院,其实一点也不四不合,且一点也不对称封闭,整个院子就前边两间欲塌的小房和后边一个长满草的小院,戚金贵用尽毕生的积蓄又东凑西借了一些钱,把它买了下来。为了这个院子,戚金贵算是把棺材本都砸进去了。      买了院子以后,他把前边的两间房改造成了小店,在院子后边又盖了两间房,在左边支了一个窝棚,两间房子一间用来当卧室,一间放了火炉砧板等用具,用来当工作室,窝棚就当厨房来用了。他把院子收拾的利利索索,一改之前的破败,弄的一群老街坊都爱到他的院子里来话家常。戚金贵的手艺好,到他这里来修锅补盆的人越来越多,买他做的铁画的人也越来越多,日子渐渐红火起来,他为了这个院子欠下的那笔债,也在数年后慢慢的还上了,甚至还雇了一个伙计——20出头的毛头小子大栓。      戚金贵把自己的手艺当成宝,儿子戚大成却正好跟他相反,戚大成不爱打铁,发愤图强要当官,于是考上了公务员。铁匠的儿子能吃上皇粮,也算得上是光宗耀祖了,戚金贵很高兴,高兴完了又发愁,儿子不打铁,那一身的好手艺后继无人了!不管怎么说,还是高兴占了上风,戚老爷子逢人就叨叨,皇粮,那是人人都能吃的上的吗?笑话!      村里人以当城里人为目标,城里人以当外国人为目标,外国人以当外星人为目标——起点决定目标,而目标一旦实现,也就该哄着自个儿说声知足了,要不活的就太累了。      戚金贵知足了,戚大成也知足了,戚大成知足完了,想再不知足也不行了,脑袋上头没亲戚——无人提拔,脚丫子底下没肩膀——无巨人可踩,只靠自己这么个光杆司令往上爬,不容易,嘴皮子再溜,把领导伺候的再好,跟傅士隐再有同门情谊,没银子送礼也白搭。      可见,投胎这东西,确实是门技术活。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不管何年何月,男男女女们到了一定年纪,都得找找对象,找对象的时候,也都讲究讲究门当户对。      戚大成的老婆冯燕跟他就很般配。冯家跟戚家一样,祖祖辈辈全是手艺人——做景泰蓝的。前清那阵儿,冯家还有几个弟兄被选入御用工厂造办处干过活儿,千万别以为在皇家里头干活儿是多么荣耀的事,手艺再好,手艺人的地位也是低,远远没法跟旗人比。那些千千万万个在皇家里头干活儿的手艺人,大多是被人家当成奴隶使,挣得银子有限不说,但凡被当差的查出来少了点什么,无论是不是你拿的,反正脖子上的脑袋总是有危险的,日子过得着实是苦。      但是,据说冯家祖上曾出过一个秀才,故而冯燕以秀才祖宗为目标,在恢复高考制度以后,拿出头悬梁锥刺股的革命精神,拼死拼活的考上了大学,从此挤入吃皇粮的行列,挺直腰板当了一名重点高中的数学老师。她刚工作不久,就被戚大成看上了,俩人在公园一唠嗑,一回顾自己的奋斗史,嘿!特有共同语言,之后一拍桌,都老大不小啦,说什么废话呢,先结婚吧咱!      傅士隐的老婆李清芳跟他也很般配。李清芳的母亲是个医生,父亲是个颇有名望的大学教授,李清芳女承母业,也是个医生,一家老小都玩笔杆子,五代以内,代代都有人留过洋,是个标准的书香门第。李清芳的母亲曾给傅栋梁开过刀,李清芳的父亲正好是傅士隐的恩师,两家的交情一直不浅,以至于两家的孩子长大以后成双成对,也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      以上,就是戚家和傅家各自在三代以内的家谱。草草说完了上一辈老一辈,接下来就该重点说说下一辈小一辈了。      戚大成和傅士隐是大学同学,关系算不上铁,却也能说得过去,最起码俩人结婚的时候,对方都曾到过场掏过份子钱,戚大成能在筒子楼里分得一杯羹,傅士隐也是功不可没——他曾帮戚大成在安家落户的问题上找过关系。两家人一直有走动,交情不深不浅的维持着。现在俩人各自的老婆在同一天同一个医院生下了不同的闺女,两人同时当了爹,同时向对方庆贺,在产房外头一握手,两股热血直冲两个头顶,颇有惺惺相惜之感。人类的感情是很奇妙的,两个大男人就因为同时当了爹,突然间就觉得俩人之间在有点交情的基础上更有交情了。      冯燕和李清芳都是刚历尽千辛万苦的当了妈,共同语言也就格外的多,说说怀孕那会儿的辛苦,谈谈日后教育孩子的方法,你夸夸我的娃儿漂亮,我夸夸你的娃儿动人,真真儿的是情真意切。      两人越聊越觉得俩人之间有缘分,正好那阵子刚把计划生育定位基本国策没多久,政策执行的超严格,计生委的大爷大妈特别恪守职责,一个个的都虎视眈眈的盯着已婚妇女的肚皮,谁生完了,他们催着人家带环结扎,谁敢多生,一个字,罚!      一辈子只能生这么一个孩子,也不能给孩子添个弟弟妹妹,李清芳看着两家住的地方离得不远,干脆就跟冯燕商量以后是不是让孩子一块儿上学放学,也好有个作伴的。没成想这念头一出口,便一拍即合,就这么定下了。      孩子生下来,起名是个重头戏。两个刚生完孩子没多久的新妈妈往床头一坐,一边逗弄着刚出生的小宝贝,一边跟家里人凑一块儿翻着新华字典给孩子起名。      戚家给孩子起名,是按着生辰八字来的,戚金贵多少懂点周易,他掐指一算,发现孙女五行缺木,就想给孙女起名为“戚小木”。戚大成和冯燕一听就有点晕菜,看这孩子长得多俊呀,尽管刚生下来还皱巴巴的像个干瘪茄子,可那双大眼倍儿亮倍儿精神,长开以后肯定是个小美人,粉粉嫩嫩的姑娘家哪能叫个木头的木?两口子一合计,在不伤老人心的原则下,选了一个与“木”同音的“沐”字,沐日浴月,蒙受日月光华之润泽不说,还带“木”,戚小沐,这名字,挺不赖。      傅家都是文化人,信科学,给孩子起名就没五行缺这缺那的讲究了。那会儿琼瑶小说特别流行,作为琼瑶的资深粉丝,李清芳就想给闺女起个什么婉君啊静言啊梦竹啊依萍啊之类的琼瑶式的代表名,傅士隐不干了,那些个琼瑶名一听就文邹邹的酸的倒牙,搞不懂女人们为什么都那么喜欢!于是他大手一挥,干脆利落的在白纸上写了三个大字:傅卉舒。然后给李清芳解释说:“咱们生了个姑娘,咱闺女随你,长的祸国殃民,跟花儿似的,叫‘花’太俗,取个同义字,卉,好听吧?咱们当父母的不图孩子别的,就图她这辈子都过得舒舒服服的,再取个‘舒’字,名为卉舒,总比你那些扭扭捏捏的琼瑶名有意义的多吧?”李清芳一琢磨,傅卉舒,不难听,还行,就叫这吧,总不能抹了人家当爹的一片心意。      到此为止,戚小沐和傅卉舒的名字算是定了型,直入户口本,一般情况下是不能改了,至于她们二人日后的前途,且一边走来一边看吧。       ☆、第 2 章   人这辈子,要是没什么意外情况,基本上都得经历这样九个成长阶段——婴儿,童年,少年,青少年,青年,中青年,中年,中老年,老年。然后九九归一,进棺材。      戚小沐和傅卉舒刚出生没多大会儿,虽然已经开始向棺材进军,但毕竟离着终点站还很遥远。俗话说,一口吃不成个大胖子。不管干什么,都是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成长也一样,既如此,那就从她们的婴儿时代说起吧。      刚出生的婴儿除了吃喝拉撒,还是吃喝拉撒,长的也就特别快。到了戚小沐和傅卉舒满月那天,俩孩子都长了不少肉,小脸蛋水嫩了,小手小脚圆润了,以前巴掌大的小身板开始慢慢往外长了,看着挺像个人了。      孩子满月了,得喝满月酒。      戚小沐家里不缺钱,却也没什么太多余的钱,一家三口挤在一个不足30平的筒子楼里,转个身都费劲,就这还算大的,那年月,多少住筒子楼的同志们家里的面积还不足20平呢,多少住筒子楼的同志们见了戚家的鸡窝还羡慕呢——多10平米的空间,能多放多少东西啊!      戚大成跟冯燕商量,戚小沐满月了,请客办酒席太费钱,就算不怕费钱,家里这点破地儿也盛不下那么多人,把她爷爷叫过来,吃碗面条喝二两二锅头意思意思就行了吧。冯燕没意见,两口子都吃死工资,为了多产奶,以让戚小沐时时刻刻有饭吃,还得买些能大补的营养品,鲫鱼猪蹄肘子什么的都不便宜,可是,这些钱不能省。所以,在庆满月这个问题上,能省点就省点吧。      不管再怎么省,也得把满月过的像回事,就这么一个孩子,得往死里疼。      满月当天的早晨,冯燕抱着戚小沐往街上去了,戚金贵晌午头过来,她得买点猪头肉花生米之类的下酒菜。戚小沐不老实,在冯燕怀里来回扒拉,大热天的,一个个都穿的那么少,冯燕也就穿了一件的确良的小衫,戚小沐一扒拉,把小衫上头的扣子给扒拉开了,前胸一下子露出一小片来。      “这孩子!欠拾掇呐!再不老实妈妈揍你啦!”冯燕一边把扣子系好,一边抬起手来揍了戚小沐的屁股一巴掌,跟挠痒似的一巴掌。      戚小沐不听说,一咧没长牙的嘴,还是扒拉,冯燕索性攥住她的小手不让她动弹了。      “小燕,你也出来啦!”      冯燕回头一看,是同样抱着孩子溜大街的李清芳。      “天热,屋里闷得慌,趁着早晨起来凉快,出来走走。孩子满月了,她爷爷晌午过来,正好也买点下酒菜。”冯燕逗弄逗弄李清芳怀里的傅卉舒,夸:“卉舒也满月了,看这孩子长的多好,比小沐文静多啦!”      “文静什么呀,晚上也是淘,逢到半夜逢精神,不是尿就是嚎的,我跟她爸都没怎么睡过好觉。”李清芳也逗弄逗弄戚小沐,夸:“小沐这双眼,越长越随大成,大眼双双儿的,真是怎么看怎么得人心。”      “可不是吗,小沐这双眼特随她爸,到哪儿都知道这孩子是大成亲生的,不是拾来的,亏得大成长的还算对得起党,要不小沐就长瞎了。还是卉舒好,随你,一看就是美人胚子。”      “闺女一般都随爹,卉舒算是个别情况。再说,士隐长的可没大成英挺,卉舒要真随了他,那才真是坏啦!”      ……      两个妈妈互相恭维着唠家常,两个妈妈怀里的孩子可就没这么多话说了——满月的孩子还不会说话呢。      不会说话没关系,用肢体语言来表达思想感情也一样。      戚小沐踢踢妈妈的肚子,挺挺还没腰的小腰板,肉呼呼的小胳膊朝着傅卉舒来回挥舞,傅卉舒起先不搭理她,一看戚小沐的爪子挥过来就往李清芳怀里缩,后来可能觉得在妈妈怀里没多大意思,干脆就跟着戚小沐一起摇胳膊。      两只小手缠一块儿,你戳戳我,我捶捶你,两张小脸面对着面,你挤挤鼻子,我瞪瞪眼,两张小嘴伊伊呀呀的配合着动作唱不知道哪国的歌,哈喇子流下来也没谁觉得有多不雅观,玩的好不开心。      冯燕和李清芳看着俩孩子能玩到一块儿去,心里头都挺高兴。      李清芳擦掉傅卉舒嘴角的哈喇子,指指戚小沐,说:“她是你的小朋友,朋友,friend,懂吧?friend,就是朋友。”      冯燕一听耳朵有点发直:“你还对卉舒进行双语教育呀!听得懂吗?”      “小孩接受语言的能力比咱们想象中要高的多,我打怀着卉舒那阵儿就开始双语啦。”      “真行!以后我得跟你学学,”冯燕竖起大拇指头朝李清芳晃晃,表示钦佩。接着拇指一转弯,又朝着戚小沐晃:“小沐,这叫拇指,拇指……这个拇指……”冯燕咽口唾沫,问李清芳:“拇指怎么说?用英语?big finger?”      “finger是拇指以外的手指,拇指是 thumb,”李清芳传授道:“t-h-u-m-b,[θ?m],拇指。”      “对,是‘萨姆’,”冯燕有点不好意思的把大拇指头收起来:“你看我从工作以后就把英语给放下了,以前学的那点东西又都还给英国人民了,现在为了小沐还得重新拾起来,当个娘可真难!”      “不用刻意学,没事给小沐放首英文歌听,喂她饭吃的时候说个food,喂她水喝的时候说个warter,简简单单的就行啦,日积月累的,她自然而然的就有语感了,”李清芳问冯燕:“产假完了,下个星期该上班了,小沐你让谁带着呀?”      冯燕说:“先让她爷爷看着点吧。她爷爷喜欢孩子,大成她妈活着的时候身子骨弱,照看大成的事都是他爷爷的活儿,照看小孩的经验一把一把的。他那铺子就在我们家街对面,来回接送孩子也方便。你呢?卉舒让谁带?也让她爷爷奶奶带?”      “前几年动乱的时候卉舒她爷爷受了点刺激,睡眠时好时坏的,小孩子过去一吵吵,他更睡不好了。卉舒她奶奶又浑身是病,没法从根上治好,动不动就咳嗽,可不能把孩子放她爷爷奶奶家里。我和士隐正考虑要不要雇个保姆呢。”      “好雇吗?”      “好雇,就是不知根不知底的,孩子不敢随便让她们带啊。”      冯燕是个热心肠,心直口快的,她想了想,说:“你要不嫌弃,就让卉舒跟小沐一块儿让小沐爷爷带着,噢,她爷爷身板硬,没病。”      李清芳琢磨着,不管这个主意行还是还行,人家都这么热情的邀请了,总不能张嘴就拒绝,先让戚金贵带上一两天的再说吧,到时要看着不行,再找借口拒绝也不晚。      想到这儿,李清芳说:“那就得麻烦你们了,今天小沐和卉舒都是满月,士隐在饭店已经订好单间了,咱们两家就一块儿过吧。”      “不行不行,我们过去不就白吃白喝了吗。”      “这话说的可见外啦,士隐和大成是同学,以后卉舒还得麻烦小沐她爷爷,怎么算都是我们家占你们家便宜,别客气了,等会儿收拾收拾,跟我一起去饭店吧,人多了热闹,孩子过满月不就图个热闹么。”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冯燕也不能再推辞了,李清芳陪着冯燕回家换了件连衣裙,又随便聊了聊,等戚金贵和戚大成都到了以后,几个人一起去饭店给孩子过了满月。      冯燕一路上直冲戚小沐念叨:“拇指是thumb,记好了没?萨姆,以后妈妈一伸大拇指头,你就得知道这是‘萨姆’。”      戚大成听了新鲜,一再夸赞实行双语政策是教育孩子的好方法。戚金贵听了心里头却不是个味儿,天真是变色了,这伙小青年,放着好好的中国话不说,捡什么洋落?什么“傻母杀母”的,简直就是鼓励孩子没事要在太岁头上动土,不吉利。      满月过完以后,冯燕和李清芳重新开始了上班生涯,每天上班之前,俩人会把戚小沐和傅卉舒送到戚金贵那里,让他照看孩子,每天下班了就把孩子接回来。      戚金贵带孩子是把好手,给孩子喂奶粉换尿布什么的,样样不在话下,把两个娃娃里里外外伺候的很舒坦。他的铺子有新雇的伙计大栓帮忙照看,一个伙计半条腿,跟以前事事亲力亲为比起来,他现在要轻闲了些,有相对充足的时间伺候孩子。      李清芳和傅士隐看着戚金贵带孩子的本事一点不比专业保姆差,也就放下了心,夫妻俩每隔两三天就给戚金贵送点吃的用的,算是报答。      上了年纪的老人喜欢跟孩子一起玩,戚金贵一边逗弄孩子一边接点生意,间或跟几个老同志下下棋逗逗鸟,日子过的乐呵呵的。      那时候教师的周末是一天半,星期六下午和星期天一天,逢到周末,冯燕就不用再把孩子送到戚金贵那里去了。但李清芳不行,她周末的时候要赶上有手术或是值班,就得加班加点,傅士隐应酬又多,这种情况下他们就把傅卉舒拜托给冯燕照看。      为了把孩子培养成国家栋梁,冯燕和李清芳塞给了戚金贵一摞英语磁带,再三嘱咐他每天一定要按时按点的把磁带放给戚小沐和傅卉舒听,戚金贵再看不惯这种洋习气,也知道这是为了孩子好,倒也没有任何的不乐意。      日子久了,戚金贵也能说上一两句英国话了,有时候他跟几个臭棋篓子一起在棋盘上杀马过江,动不动就会显摆:“哥儿几个懂吗?早上好,就是‘勾搭毛宁’,晚上好……啊,晚安,就是‘勾搭俺爱她’,这是英国话,改革开放啦,越来越多的洋鬼子来咱这儿啦,咱们得紧跟形势,活到老学到老。”      谁不喜欢让大姑娘勾搭着自己去爱她呢?戚金贵那伙儿老哥们儿个个人老心不老,一听“勾搭俺爱她”,都来了干劲儿,没事就跟着他倒腾几句英国话。他们从戚金贵那里学了洋话,再回家冲自己的老伴显摆,他们的老伴对他们这种显摆洋话的常规态度就是送上一声“呸”,顺口骂一句:“一个个的老不正经,成天勾搭来勾搭去的,老眉磕碜眼的,还真当自个儿是壮小伙儿呐!姥姥!”      眨眼就过了半年。婴儿的成长一般都有个规律,这个规律就是“二抬四翻六会坐,七滚八爬周会走”。七八个月的孩子基本上都开始长牙了,也会歪歪斜斜的滚和爬了,小身子灵活的,甚至都能直立起来站一站了。      戚小沐的学习能力相当的高,她和傅卉舒成天在一起吃喝拉撒,傅卉舒就成了她的学习目标——傅卉舒尿了,戚小沐跟着尿,傅卉舒饿了,戚小沐跟着饿,傅卉舒哭了,戚小沐跟着哭,傅卉舒笑了,戚小沐跟着笑。      戚小沐是有样学样,跟着人家学,自己没点创新精神,就在无形之中成全了傅卉舒的领导地位,傅卉舒干吗了戚小沐就紧跟着干吗,生怕落后半步当不了合格的社会主义接班人。      傅卉舒也特别有作为领导干部的自觉,当她玩洋娃娃的时候,一看戚小沐想过来跟她抢着玩,就毫不留情的朝着戚小沐的小鼻子甩个拳头过去,那意思是说,干部优先,你不能跟干部抢东西。      戚小沐鼻子疼,想哭,可是这时候傅卉舒还没哭,她也不能哭,于是脑袋一扭,夹夹尿布,揪着小枕头当洋娃娃玩。傅卉舒扯洋娃娃的裙子,她就把枕头上的枕巾当裙子扯,傅卉舒捏洋娃娃的脸蛋,她在枕头上找不着脸蛋,急的直瞪眼,莲藕似的小胳膊小腿直往上竖,以表愤怒。      直到傅卉舒玩够了洋娃娃,不想玩了,戚小沐这才赶紧抱过洋娃娃来,捏捏人家的脸蛋,好把这一课给补上。      刚补完课,再瞧瞧傅卉舒,人家又玩小火车了,她又凑上去,想跟人家学习玩火车,于是傅卉舒翘起肉嘟嘟的莲花指,又朝着她的小鼻子甩了一拳头,戚小沐的鼻子又疼了,这回没忍住,五官攒成一团,呲呲刚长出来的小乳牙:“哇——”的一声,不是哭,而是嚎。      傅卉舒被突如其来的一声干嚎吓了一跳,小脚丫一哆嗦,就把小火车踢到戚小沐脚边了,戚小沐赶紧抱起火车来,再把玩火车的这一课给补上。      戚金贵在一边一直看着两个孩子玩,他觉得戚小沐心眼特别多,年纪轻轻就知道用干嚎来吓唬人,是个可造之材,乐的胡子一翘一翘的。      傅卉舒吓了一跳不说,小火车还没了,不能不发表点什么宣言以捍卫自己当干部的尊严。于是小脚后跟一蹭床,小手往两边一摊,张大嘴巴,忽闪忽闪小舌头,猛地一吸气,先来两声低音的“吼吼”,又忽地一吐气,再来两声高音的“嗷嗷”——光打雷不下雨的哭了。      戚小沐一看傅卉舒哭了,把火车一扔,随着小脚一蹭床,俩手一摊,忽闪忽闪舌头,先“吼吼”后“嗷嗷”,跟着哭了。傅卉舒一看小火车又回来了,嗷嗷声立刻止住,她吃吃自己的小指头,接着又咯咯笑了,戚小沐一看傅卉舒笑了,也傻呵呵的吃吃自己的小指头,跟着咯咯笑了。      戚金贵刚翘起来的胡子,瞬间就回归原位了。    ☆、第 3 章   在传统的诞生礼仪之中,除去产儿报喜,满月礼和百日礼这三大件之外,还有一个大件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这就是抓周。      戚小沐和傅卉舒一生日的时候,戚家和傅家一起为两个孩子举办了一次隆重的抓周活动。      一生日大的孩子基本上都该断奶了,差不多都会走了,只要智商不是特别低的也能呜呜囔囔的冒出几句人话来了。      戚小沐和傅卉舒就都断奶了,都会走了,嘴巴也会先吐个泡再咕咕哝哝的喊声爸爸妈妈了。      关于戚小沐和傅卉舒说话的问题,还要追溯到三个月之前。      那天戚大成和傅士隐一边喝酒一边谈天侃地,冯燕和李清芳在酒桌另一头一边听他们扯牛皮一边伺候孩子。      傅士隐给戚大成斟上酒,说:“这老窖是陈酒,我从我爸那里偷来的,我爸舍不得喝,藏了两三年,光看不动。我就看不过我爸这点,有好东西你就赶紧吃赶紧喝呀,成天把东西放着藏着,敢情它能给你生出个孙子来?前些年我爸我爷爷被批斗,家里头藏的那些好东西全让人家没收了,遭过那么一劫我爸还不长记性,还藏,嗨!得啦,他不长记性,我这当儿子的替他长记性,咱哥俩儿今晚就把这酒消化了,到了肚子里头谁也没收不了,撒泡尿出来谁爱没收谁没收去,大成,是不是这么个理儿?来一盅!”      戚大成端起白瓷酒盅来跟傅士隐碰碰,说:“你说的太对啦!家里有了好东西,就得该用的赶紧用该吃的赶紧吃,吃了不疼瞎了疼,千万别放,放着放着就放没啦。就说苹果吧,买一堆苹果,不少人会先挑坏的吃,把好的先收着,等吃完坏的,好的也给放坏了,到头来一个好苹果也没吃着,亏不亏?这跟找对象是一个理儿,你要碰到中意的好姑娘,就得赶紧追,不能老憋心里头藏着存着,要不人家就得跟敢追她的过日子去了,你就只能伤春悲秋的当诗人去了。”      “你这话深得我心,碰到好女人就得跟碰到好酒一样,赶紧把她喝下去,等生米做成熟饭,她想后悔也晚啦!”      “没错呀!我当年一看小燕就相中了,相中了就大无畏的追了,那阵子喜欢她的除了我还一个毛巾厂的小伙,那小子比我早仨月认识的小燕,长的也人五人六的,就是成天跟个大姑娘似的扭扭捏捏,喜欢了小燕大半年,愣是没敢说出来,结果你猜怎么着?小燕跟我这个大无畏的结婚了!那伙计在我们婚宴上喝了不少二锅头,喝高了才晕呼呼的说出来他一直在心底的最深处牵挂着小燕,我听的牙都酸啦!守着我就敢说这话,姥姥!管他是不是喝醉了是不是有情可原,我就想撂他一板砖,我……”      “行了你!”冯燕打断戚大成,“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你也好意思拿出来说说。”      李清芳拍拍冯燕的手背,说:“行啊小燕,风流韵事有不少啊!”      “可别损我啦您!”冯燕把总往桌边蹭的戚小沐往怀里抱抱,说:“当年一心考大学,考上大学以后一心学知识,学完知识以后一心工作,满腔热情都放到为人民服务上了,咱们接受的是马列主义先进思想教育,真是纯洁高尚的不行!冷不丁碰到大成那么个愣头青一表白,我就慌神了,一慌神就把自个儿这辈子给搭进去啦,哪有什么风流韵事。嗨,话说回来,当年毛巾厂的那小伙,现在都成副厂长了,我要是早知道他有这前途,早一拍屁股跟着他过去啦!”      傅士隐哈哈大笑:“嘿!大成,听见小燕的话了吧?你危险了!”      李清芳拿起奶瓶子喂傅卉舒一点麦乳精,说:“当年追我人也不少,现在混的比你好的也不少,老傅,别光说人家,你也很危险。”      戚大成长叹一声:“当个爷们儿不容易,不怕女人不识货,就怕女人货比货呀!士隐,来一盅!”      几个大人正有说有笑呢,突然之间,戚小沐咕哝出的一个单音节的字来——“shu”,冯燕以为听错了,就让戚大成和傅士隐先消停点,又鼓励戚小沐:“小沐,刚才说什么了?再说一边给妈妈听听。”      戚小沐扭扭脖子,拍拍小手,把半边小脸埋到冯燕怀里,小脚丫朝着傅卉舒的方向踢踢,很听话的重复了刚才那个字:“shu。”      戚大成一听脸就黑了,瞪着眼训她:“我是你爸,不是你叔,来,闺女,叫声爸。”      这回戚小沐没听说,小嘴羞涩的一抿,死活不再开口了。      李清芳有点着急了,小沐都会说话了,卉舒怎么还不会说话呀?俩孩子成天在一块儿,进步应该是同步的啊!还没等她急出汗珠子来,傅卉舒就跟会窥心术一样,咯咯一笑,两只胳膊乱舞着抓住妈妈垂于胸前的头发,吐出了有生以来的第一个单音节:“mu。”      这回李清芳高兴了,低下头狠狠亲一口傅卉舒的脸蛋,再灌她一口麦乳精,又对傅士隐说:“老傅,听见没有?咱们家卉舒也会说话啦!”      “听见啦听见啦!”闺女会说话了,傅士隐也是容光焕发,“卉舒还真行,知道‘母’就是妈的意思,聪明!”      只有戚金贵知道是怎么回事,戚小沐的那声shu,不过是傅卉舒的舒,傅卉舒的那声mu,不过是戚小沐的沐。两个孩子的家长都是上班族,两个孩子接触最多的人就是她们彼此,两个孩子听到最多的话,就是从戚金贵这个“奶爷”嘴里叫出来的“小沐”和“卉舒”,她们说出来的第一个字,自然也就是她们听到的最多的那个字。      可惜,那天戚金贵并不在场,没法指出戚大成和傅士隐的理解错误。      话归正传,继续抓周。      抓周仪式在傅士隐家里进行。大大的吊扇转着圈的扑嗒着,一扫室内的暑气。不算小的席梦思双人床上摆满了笔墨纸砚印章玩具算盘首饰手术刀英语词典尺子剪子铲子锤子等据说能够预测未来前途的物品,傅家人和戚家人以床为中心站成半个圈,个个庄严肃穆的盯着自己希望孩子能抓到的小玩意,看起来相当隆重。      为了配合隆重的气氛,傅士隐打开了录音机,录音机里传出来了当年特别流行的一首歌——《万水千山总是情》。汪明荃欢快的唱着“莫说青山多障碍,风也急风也劲,白云过山峰也可传情”,倒也勉勉强强的应了一点景。      北方人能听懂粤语的毕竟是少数,这首粤语歌,不知道歌词的根本听不懂,戚金贵就没能听懂,他听着不像英国话,也不像日本话,最后胡子一翘,哼,鬼话!      在吃长寿面之前,冯燕和李清芳分别把戚小沐和傅卉舒抱上了床,让她们一块儿抓。      冯燕教数学,她希望戚小沐抓算盘;李清芳是医生,她希望傅卉舒抓手术刀;戚大成和傅士隐都是公务员,俩人都希望孩子抓印章;戚金贵是铁匠,希望孩子抓铁锤子。所有的大人都以自己喜欢的职业为中心,都希望孩子且都指点着孩子能抓到自己喜欢的职业的代表物。      ——“小沐,看到盘算了吧?你抓这个。”      ——“卉舒,看到印章了吧?你抓这个。”      ……      不管大人如何指点,结果却很让大人们哭笑不得——傅卉舒抓什么,戚小沐跟她抢什么。早先说了,戚小沐是个爱学习的好孩子,傅卉舒弯腰摸摸剪刀,她跟着弯腰摸摸剪刀,傅卉舒俩手抓抓算盘,她跟着俩手抓抓算盘,打眼看上去,这种学习实在像极了抢夺。      双人床的面积有限,不可能把东西都成双成对的放,几个大人不得不考虑,让她们一起抓是不是个错误?      傅卉舒起先没搭理戚小沐,反正她一开始动的那些东西她也不是很喜欢,戚小沐跟她抢就让她抢吧,直到她抓起一个刀刃被纱布裹着的手术刀,再看戚小沐还跟在她屁股后头,跃跃欲试的想抢,这时,傅卉舒不够利索的翻了翻小白眼,翘翘脚后跟,半张开小嘴,握起了小拳头,准备随时跟戚小沐的小鼻子来一场肉搏。      不过,戚小沐的表现很让傅卉舒的拳头失望。      戚小沐看到傅卉舒把手术刀抓起来了,一开始的确是有想跟她抢的冲动,后来不知道哪根筋不对,竟把身子转了一个72度角,眼睛随着身子一起转,不再虎视眈眈的盯着手术刀不放了。只见戚小沐四肢着地,撅起穿着开裆裤的小屁股,在一脸兴奋的专注中,跟闷在被子里的小猪似的哼哼两声,拖着小身子朝着锅铲子晃悠悠的挪去。      冯燕那颗心一下子吊到了嗓子眼上,这孩子不是想当厨子吧?锅铲子旁边就是一支英雄牌钢笔,她打心眼里乞求观音菩萨让戚小沐抓那支钢笔,可千万别让铲子,一个是让戚小沐抓钢笔。观世音瘩沐爬到公多,忙不过来,她只能帮助冯燕实现一个愿望。当冯燕的一个愿望实现以后,观音菩萨拍拍屁股就走了,还有那么多劳动人民等着她服务呢,她不能把精力都放邓出去,一把抓住了,但这回抓的不是钢笔,而是钢笔旁边的小铁锤。      戚金贵一看孙女抓了那把他平时常用的铁锤子,就别提多有幸福感了,老一辈的人信抓周,孙女抓了个铁锤子,手艺后继有人了,此乃天意啊。      俗话说的好,做人不能太贪心,冯燕就是太贪心了,一下许了俩愿,一个是不让戚小沐抓锅铲子,一个是让戚小沐抓钢笔。观世音大人业务太多,忙不过来,她只能帮助冯燕实现一个愿望。当冯燕的一个愿望实现以后,观音菩萨拍拍屁股就走了,还有那么多劳动人民等着她服务呢,她不能把精力都放到一个小屁孩身上。      抓周活动就这样结束了。      傅卉舒抓了个手术刀,振奋了李清芳和傅士隐的两颗心,把两口子惹的都高兴的合不上嘴,冯燕酸不溜的像他们表示了最衷心的祝贺。      戚小沐抓了个铁锤子,戚大成倒没觉得有什么,抓周嘛,就是热闹热闹,当真不得。冯燕却有着星点的失望,女孩子!铁锤子!哼,还不如拿把锅铲子当厨子呢!      她并非信抓周,只是戚小沐没能按自己的心意去办事,她总觉得有点不对劲,这似乎是一般当父母的通病。      冯燕抬头看看窗外的太阳,那太阳就像雷锋同志笔下的那枚永不松劲的螺丝钉,看着不大,就一丁点,但发出来的光和热都是带着尖的,即使处在屋里,也似乎能感觉到当它扑洒到人脸上的时候,将会黏黏糊糊即疼又痒的有多难受。      把目光从太阳身上转到戚小沐身上,当妈刚满一年的冯燕开始了自我安慰,戚小沐抓了把铁锤子,这算是她第一次让我失望,但我敢对毛/主/席发誓,这绝不会是她最后一次让我失望,哼,“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冯燕,身为母亲,你要坚强。      汪明荃的歌声还在屋里飘荡着,冯燕往嘴里塞一筷子炒腰花儿,稍微变动了一下歌词,跟着录音机用极不标准的广东话哼出了最后几句——抓周也有天注定,不怨天不怨命,但求有山水共作证。    ☆、第 4 章   如何教育孩子是一个大问题。      据说,正常的三岁幼童的大脑大小已经达到了成人的80%,这是大脑高速发展的时期,是人类心理发展的一个分水岭,也是孩子学习语言的关键期。      自从戚小沐和傅卉舒过了一生日之后,冯燕和李清芳抱着科学的态度,把业余时间几乎都用到教育孩子上了。除了每天让两个孩子固定的听英语之外,两个妈妈每天也必会朝着她们念上几首古诗和背上一遍小九九,坚守中西药结合疗效好的政策一百年不放松。      这样的政策非常有效,至少,戚小沐和傅卉舒跟她们的同龄人比起来,都多认识了不少字,并且也学会了一点简单的加减法,最重要的是,她们能说出几句同龄人根本说不出的英语。冯燕和李清芳可高兴坏了,家长嘛,就爱拿自家孩子跟别家孩子来回攀比,冯燕和李清芳都少不了会犯这种毛病。      先说冯燕。      冯燕牵着戚小沐出去,要是碰到同样带着孩子的街坊,她就会指点戚小沐:“小沐,来,向你王阿姨问好。”      戚小沐大着嗓子中英混杂的吼:“王阿姨,哈喽!how are you?I’m fine,三克油,and you?”      这时街坊总会先吃一惊,再夸:“小沐真厉害!乳牙都没长全呢外国话先说的这么溜啦!”转而训自己的孩子:“你看人家小沐,还没上幼儿园呢就会说外国话了,你都二年级了连28个字母还认不全,跟人家学学!”      冯燕听了就别提有多美了,她也不把人家说的“28个字母”的错误纠正过来,光在心里偷着乐。      偷乐够了,她才跟街坊客套几句,再违心的夸夸人家的孩子,然后捏捏戚小沐的脸蛋给她买山楂片和果丹皮去了。      闺女给自己长了脸,山楂片和果丹皮是当奖励用的。      再说李清芳。      跟冯燕比起来,李清芳要淡定不少,但是,攀比心理也会偶尔的作祟一二。      李清芳有个同事,叫马静,马静有个儿子,叫杜松,杜松比傅卉舒大一岁,是个传说中智商比较高的小男孩。      马静能在医院当个蒙古大夫全是因为她跟院长有层裙带关系——她是院长的表外甥女。马静这个人,医术远没嘴皮发达,平日里喜欢八卦是非,异常爱显摆杜松的高智商,动不动就说杜松认识多少字啦会唱几首歌啦会做几道数学题啦等等等,一说起儿子来,马静那口气那表情,就好像在说自己的老公一样,李清芳特别看不惯马静这一点。      为了打击打击马静,当然,也是为了长长自己的威风,李清芳掐准时机,把傅卉舒带去了医院。      所谓掐准时机,就是马静也得把杜松带去医院,好让两个孩子面对面的一较高下。      傅卉舒和杜松面对面了,傅卉舒在纸上写了一个字——左边是上中下结构,上口中皿下心,右边是一个利刀旁。然后,她跟个小大人似的问杜松:“你认识吗?”      杜松使劲看了看,不认识,不认识也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看着挺内向。      马静凑上去看看,笑了:“卉舒,这可不是个字啊。”      “是字,我从《康熙字典》上看的,《史记》里就有这个字,念kuáng,狂,就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意思。”傅卉舒跟马静讨论完了,再背起小手,跟杜松讨论:“天高地厚是个成语,成语是什么你懂吗?你看过《史记》和《康熙字典》吗?我都看完啦!”      杜松木呆呆的摇了摇头。      马静的嘴角僵了。      等马静带着杜松走了以后,李清芳抱起傅卉舒来亲了两口,傅卉舒摇晃着脚丫咯咯笑:“妈妈妈妈,你教我说的那些话,我背的怎么样?”      “好极了!简直一字不差!”来医院之前李清芳对傅卉舒进行了一次填鸭式教育,反反复复的教给傅卉舒见了马静和杜松以后要说什么,至于那个左边是上口中皿下心右边是利刀旁的字,纯粹是李清芳自己编造的,别说《史记》里没有,就算让仓颉看了他也准不认识;至于《康熙字典》和《史记》,别说傅卉舒,就连李清芳本人也没怎么认真看过。尽管傅卉舒并不知道《康熙字典》和《史记》是个什么东西,但并不妨碍她把书名给背下来。      李清芳高兴了,就问傅卉舒:“想要什么?妈妈给你买去!”      “雪糕,小雪人,要两个,我一个,小沐一个。”      “得买三个,你戚爷爷也得吃一个。”      为自己的母亲长脸,让母亲为自己骄傲的这一年,戚小沐和傅卉舒3岁。      也是在她们3岁这年,中国发生了一件大事,那就是许身国威壮河山的两弹元勋邓稼先逝世了,与此同时,傅卉舒的奶奶也去世了。      三岁大的孩子能懂不少事了,比如说,初步学会以脸色的阴晴状况来判断大人的心情状况了,有意无意的,也懂得说点什么才能让大人开心或者干点什么才能从大人那里得到奖励了。      三岁大的孩子不懂的事也多了去了,比如说,死亡。      多点不懂的事好,因为不懂事就没拘束,一旦懂的事多了,拘束也就跟着多了。      傅卉舒的奶奶没了,傅家一家老小,没一个是笑的。戚家一家老小和傅家的一群亲朋好友来傅家吊丧,也没一个是笑的。      大人不笑,傅卉舒和戚小沐也不敢笑。      傅卉舒左看看妈妈右看看爸爸,前看看爷爷后看看客人,全是苦着脸的,再看看报纸,报纸头版上恰是关于邓稼先去世的新闻照片,照片上的人也全是苦着脸的,她看看那张照片,重新看看屋里的所有人,漂亮的小眉毛开始往中间蹙——这么多的人在一起,应该是笑哈哈的很热闹才对,她不明白为什么大人们都不笑。      傅卉舒觉得这个时候最好不要多说话,于是乖乖的配合着大人做出一副悲伤的样子来。她还不知道什么叫做悲伤,但在三岁的小姑娘眼里,只要不笑,就算悲伤。      戚小沐一直以傅卉舒为学习榜样,她看着傅卉舒很严肃,自己也赶紧把两腮往下一耷拉,做出了一副严肃的表情。      五分钟以后,傅卉舒装悲伤装的累了,戚小沐装严肃装的乏了,俩孩子都受不了这种阴云密布的压抑气氛了,干脆小指头互相一勾,小马尾辫各自一扫,啪嗒啪嗒的跑出去玩了。      经过三年的成长,傅卉舒和戚小沐的个头都有一根普通的桌子腿高了,戚小沐比傅卉舒稍微高一点,高多少?一公分。比傅卉舒高,这是她有生以来最感到自豪的事。      “咱们玩什么呢?编花篮?还是跳山羊?”戚小沐问傅卉舒。      傅卉舒摇头,“想玩玻璃球。”      “玻璃球,还得进屋去拿。”      “你去拿。”      “我不愿进屋。”      傅卉舒威胁:“你不拿,我就不跟你玩了。”      戚小沐满眼迷茫:“不跟我玩你跟谁玩去呀?除了我,你还能跟谁玩呀?”      “有的是!我朋友老多呢!阿凡提,葫芦娃,都认识我!”傅卉舒挺挺胸脯,顶神气。      “噢!”戚小沐重重的点点头,小身子一扭就走了。      走了?不跟我玩了?渣渣!傅卉舒急了:“小沐,你干吗去呀?”      “拿玻璃球去呀,”戚小沐转过身来,一脸灿烂:“等我拿来玻璃球,你把阿凡提和葫芦娃叫来,咱们一起玩好不好?”      ……      等戚小沐把玻璃球拿来,俩孩子找块空地,挖几个小坑,玩起了打珠子。      “卉舒,阿凡提和葫芦娃呢?怎么还不来?”戚小沐一边问着,一边半跪在地上,拇指和食指固定着弹珠,之后拇指关节灵巧的一动,弹珠飞了出去,可惜,没能进坑,她跺了跺地,遗憾!      “他们说他们忙,让咱们先玩着,等他们忙完了就过来找咱们。”傅卉舒把弹珠送到嘴边,给它哈哈气,好让它长点能量,然后凝了凝神,弹了出去,也没能进坑,但她的弹珠要比戚小沐的离坑近一点,也算是第一轮的胜利。      过会儿,戚小沐又问:“卉舒,我爸妈,你爸妈,我爷爷,你爷爷,他们干吗都哭呢?”      傅卉舒说:“我妈妈说,我奶奶睡着了,老醒不了,大家都哭哭,她就醒啦。”      “噢!”戚小沐的脚丫子蹲的有点麻了,她站起来蹦跶几下,说:“我看见你爷爷家里有个特别好看的小盒,黑的,能给我玩玩不能?”      “不能!”傅卉舒一口否决:“我妈说,那个不能玩,那是送给我奶奶的,盛灰……灰骨……不对,是骨……灰,盛骨灰用的,我昨天想玩,我妈就没让我玩。”      “什么叫骨灰呢?”      “不知道,我猜着,可能跟炉灰差不多吧。”      “那么好看的盒,盛炉灰呀!不好,浪费。”      “我也觉得浪费,我妈说,八十块钱呢!”      “八十!八分钱能打一瓶酱油,八十能打多少酱油呀!卉舒,毛/主/席作证,以后,我买个800的小盒送给你!”戚小沐小脸一板,以表庄重。      “我现在不喜欢小盒啦。”      “你喜欢什么呢?”      “我喜欢什么你送我什么吗?”      “毛/主/席作证,我说话算数,”戚小沐左手叉腰,右手竖起两根手指头,发誓:“说话不算数的是小狗。”      “嗯……”傅卉舒仰头朝天,垂直面向正在电线杆上站军姿的几只燕子,好整以暇的溜达了一会儿眼珠,说:“我喜欢你听我话,我让你干吗你干吗,不能不听话,现在,你就得听我的话,不许见阿凡提和葫芦娃。”      “汪汪汪!”戚小沐生动传神的学了三声狗叫,随后晶亮亮的小牙一呲:“我是小狗。”       ☆、第 5 章   在戚小沐和傅卉舒四岁那年,两个小人儿被家长送进了幼儿园。戚金贵从全职奶爷转化为兼职奶爷——负责每天接送孩子的日常工作。      幼儿园离家不能说远,却也隔着四五里地。早晨上班前冯燕和李清芳把戚小沐和傅卉舒送到离家较近的戚金贵那里,下午下班后再从戚金贵那里把她们接回家,戚金贵的铺子就这样从看守所变成了一个中转站。      戚小沐和傅卉舒所在的幼儿园,当时在市里算是屈指可数的佼佼者,不光有各种游戏活动,还有手工制作,舞蹈训练,语言表达等各种益智项目,滑梯,秋千,儿童床,哈哈镜等基本设备也是应有尽有。最重要的是幼儿园的老师们最低学历是中专,那年月能考上中专的跟现在能考上大学的基本没什么两样,甚至待遇也比当代的大学生好的多,大部分中专院校包分配,一点也不能小觑。      好的幼儿园,学费自然也是高的。这点学费对傅家来说不值一提,对戚家来说,就比较值得提一提了。那年戚大成的单位正好要分房子,戚大成也正好想卯足了劲去为房子搏一搏——房子数量有限,资格老的关系硬的又优先,他不能不搏。      可是,再看看正值成长中的戚小沐,戚大成又犹豫了。他反复看着已经看了无数遍的存折,对钱的爱与恨同时如滔滔江水般汹涌而来,想为房子搏斗,就得给领导送礼,不送礼就没房子,送礼就得花钱,送礼的那些钱,足够顶的起戚小沐两年的学费生活费,送还是不送,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题。      在送戚小沐去幼儿园的前一天晚上,戚大成跟冯燕商量:“能不能让小沐上个普通点的幼儿园?敢把孩子往好幼儿园里送的,家里头肯定不缺钱,小孩子动不动就爱攀爱比,要是别的孩子有这有那,小沐指准得跟咱们要吧?即使她不要,咱们俩看到别的孩子要什么人家爹妈给他们买什么,咱俩这心里也不好受吧?一难受,就得给她买,一买就得花钱,一个小玩意花不了多少钱,可要是百十件小玩意,就是一笔不小的数了。小沐越来越大了,总得给她自己安排一间小房子,咱们这点地儿满打满算也就30个平方,光是咱俩的那张双人床和小沐的那张单人床就占了一大半,实在太挤,你看,这个礼,到底送是不送?”      冯燕拿过存折来看看,又放下,叹口气,说:“咱家小沐不是那种爱攀爱比的孩子,她长这么大,你见她什么时候跟别家小孩一样,撒着泼主动给咱们要过玩具?卉舒有的那些新鲜玩具,她除了跟卉舒抢过来玩玩,从没跟咱们要过,在吃的上小沐也不挑食,给她什么她吃什么,让她穿什么就穿什么,咱家小沐懂事着呢,这点你不用担心。小沐还小,咱们这小窝还能盛得下,她四岁了,该上幼儿园了,上就上好的,不能让孩子一开始就输在起跑线上,她跟卉舒成天在一块儿,到时要是人家卉舒能说会唱成绩高高在上,咱家小沐木木呆呆成绩垫底,这得受多大打击呀!我看,房子的事等过几年再说吧,你们领导不是说你们单位过几年还得分次房吗?咱们就等那一批吧。听说我们学校过两年可能也盖家属楼,要是真盖,到时咱们再打算是从你单位要还是从我学校要。再说,你们单位有那么多老家伙,都瞅着瞄着这次分房,咱们即使送了礼,也不一定能分得上。这两年咱们就先在这筒子楼里挤挤,住的地方小点总比没地方住强,不算苦,葬送了孩子的前途,那才是真的苦呢。”      戚大成觉得冯燕说的有理,一切都以孩子为先吧,把钱砸到孩子身上,不亏。何况,不送礼,他和冯燕的收入应对生活绰绰有余,一送礼,他们一家非得落到穷困阶级不可。      戚大成和冯燕说这些的时候戚小沐正在睡觉,只是没睡着,大人说的话她全听到了,她的小床和父母的大床中间隔着一道白天拉起来好透日光晚上拉开好挡灯光的不算长的布帘子,根本不隔音,听起来很方便。      小小的戚小沐从父母的叹息中初初懂得了钱的重要性,她掰着小指头想,以后不能吃的太多,要省钱,最好能挣点钱,好让爸爸去送礼,可是,送礼是什么意思呢?戚小沐搞不懂了,糊涂了,她翻个身,打个滚,抱住布娃娃,送礼……明天问问卉舒是个什么意思。      隔天一大早,太阳当空照,戚小沐和傅卉舒光荣的进入了同一所幼儿园。      去幼儿园的路上,戚小沐偷偷的问傅卉舒:“卉舒,什么叫送礼呀?”      “送礼……就是送礼物吧。”傅卉舒挠挠头,“咱们过生日的时候,爸爸妈妈都送东西给咱们,那就叫送礼。”      “这就叫送礼呀!比背小九九容易多啦!”戚小沐算是迷迷糊糊的明白了。      幼儿园里大概有六十来个三到六岁的小朋友,分为大中小三个班,院长经过考察,发现戚小沐和傅卉舒识字不少能力不低,直接让她们进了中班,中班的十八个小孩在两个女老师的带领下对戚小沐和傅卉舒的到来表示了热烈欢迎。      戚小沐和傅卉舒在布置像童话小屋一般的中班里逛游一圈,都点了点头,表示满意。      一个三十出头的姓张的老师笑眯眯的问戚小沐和傅卉舒:“你们俩同年同月同日生的,谁大点啊?”      “我大!我比小沐大38分27秒!”傅卉舒往上挺了挺脊梁,接着嘴巴甜兮兮的说:“老师姐姐你真漂亮!”      “我高!我比卉舒高一厘米!”戚小沐不甘示弱的往上伸了伸脖子,又学着傅卉舒,夸赞老师:“老师姐姐你真,真,真……”四岁的孩子词汇量有限,傅卉舒把“漂亮”抢着说了,戚小沐没词了,急的一跺脚:“毛/主/席作证,姐姐你真不丑!”      三十岁的老师被四岁的娃娃叫姐姐,那感觉真像是在三伏天猛灌了一大杯冰啤,爽透了。张老师被逗笑了,决定以后要对傅卉舒和戚小沐优待优待。      中班的那十八个小孩,戚小沐一个也不认识,傅卉舒倒是认识一个——杜松,但她对杜松一点也不待见,因为她觉得杜松他妈是个坏人,坏妈养不出好小孩,所以杜松也是坏人。      傅卉舒指指杜松,跟戚小沐咬耳朵:“小沐,他叫杜松,他妈妈常常惹得我妈妈不高兴,可坏啦,他也一定很坏,你不能跟他玩。”      “噢!”戚小沐听话的应了一声,又问:“你呢?”      “我也不跟他玩。”      “哦。”戚小沐看看杜松,杜松正在不吭不响的一个人玩积木,特别文静,看着一点不像坏小孩呀!但是,既然傅卉舒说他坏,那么,他就坏吧。      坏孩子是需要接受惩罚的,以后要教训教训他,戚小沐记住杜松了。      小朋友们是很容易玩到一块儿去的,戚小沐和傅卉舒在幼儿园呆了四五天,不光跟里面的小孩子都混熟了,跟老师们也打成一片了,俩姑娘嘴巴甜,见了40的阿姨叫姐姐,见了60的奶奶叫阿姨,让谁听了谁都喜欢。      至于小孩子们为什么爱跟她们玩,自然也是有原因的。      小女孩爱跟她们玩,是因为无论哪个女孩受了男孩的欺负,戚小沐和傅卉舒都会帮她们出气,具体的出气方法——傅卉舒负责把门儿,戚小沐负责往男孩的凳子上撒胶水。小男孩喜欢跟她们玩,原因就简单多了——戚小沐和傅卉舒从来不向老师打小报告,而且,她们俩长的好看。所以说,异性相吸这东西,是不看年龄的。      这么多孩子都爱跟她们玩,只有一个例外,此人就是杜松。      可能是智商高的天才总是有点与众不同的缘故,来幼儿园已有大半年的杜松同学总显得有那么一点不合群,别的小朋友玩老鹰抓小鸡,他一个人照哈哈镜,别的小朋友睡午觉,他一个人看图画书,老师曾多次要求他要跟着大队伍向前进,无奈,不太管用,杜松照样我行我素。老师不喜欢不听话的小孩,一看这孩子没救了,也就不大管他了,反正杜松一点也不顽皮一点也不会捣乱,他爱干嘛就干嘛吧。老师们在办公室说起杜松来,动不动就会感叹:“马静多正常的一个人呀!怎么生出这么个孤僻的儿子来!”      这天上完了舞蹈课,老师让孩子们自由活动,傅卉舒要去厕所,戚小沐没尿意,就坐教室里等她。孩子们都出去玩了,教室里就剩下两个人,戚小沐和杜松。      傅卉舒和戚小沐平时形影不离,有傅卉舒在,戚小沐也不敢跟杜松说话,弄的戚小沐要惩罚坏孩子的大业一直未曾实现。这次趁着傅卉舒去厕所的工夫,戚小沐抓抓小屁股,走到杜松身边,明知故问:“你叫杜松?”      杜松抬起头来,看着戚小沐点了点头。      戚小沐奶声奶气的装大人:“你一个人玩多不好玩呀!多孤单呀!让妈妈看了,多心疼呀!咱们一起玩吧!”      许是戚小沐同情又悲悯的语气打动了杜松,他竟破天荒的没拒绝。      玩什么呢?戚小沐最爱玩打珠子,那就玩打珠子吧。      她说:“咱们玩弹珠怎么样?”      杜松说:“我没弹珠。”      “我有,”戚小沐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五六个玻璃球来,故作老道的咳嗽咳嗽,做交易:“你可以买我的,五分钱一个,你有钱吗?”      “有,老多呢!”杜松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把硬币,加起来至少有一块。      平日里冯燕和戚大成至多给戚小沐一两毛钱,根本不会给她太多,乍看到这么多钱,戚小沐眼都直了,她就想把这些钱占为己有。她年纪虽小,却也知道偷和抢是品德败坏的表现,不能偷,不能抢,那么,赢总是可以的吧?      对的,没错,偷是犯法的,抢是犯罪的,但是,赢是合理的。      于是她说:“我送你一颗珠子,玩的时候,输的给赢的五分钱,怎么样?”      杜松无异议,斗志也被挑了起来。      俩人来到小操场,先说好规则,然后打弹珠。      戚小沐常跟傅卉舒玩玻璃球,打弹珠的技术在同龄人中出类拔萃,因而她在这次赌博性质的游戏中,赢了杜松十次,赚了五毛钱,五分钱能买一根冰棍,五毛钱能买十根!戚小沐乐的嘴都合不上了。      戚小沐高兴了,傅卉舒不高兴了。她从厕所出来,四处找不着戚小沐,直以为戚小沐是让狼外婆给叼去了,急的差点哭。后来来到操场,看到戚小沐和杜松正玩的欢,一下子又急又气,她越不让戚小沐跟杜松玩,戚小沐越跟杜松玩,不气急败坏才怪。      戚小沐一看傅卉舒过来了,赶紧对杜松说:“不玩啦不玩啦,再玩你就输光啦!”      高智商的杜松输给了戚小沐,很是不甘心:“不能不玩,我得赢你一次!”头一扭,杜松看到了傅卉舒,可能是傅卉舒曾在他面前表现的非常博学的缘故,杜松一看到她就有点怕怕的,就想离她远远的。      本着好男要跟女斗的原则,他跟戚小沐约定:“明天接着打!”      戚小沐对杜松发起的挑战全盘接受。      杜松走了以后,傅卉舒撅着小嘴批评戚小沐:“你不乖!不听话!渣渣!”      “我才没有不听话呢!”戚小沐掏出赚来的一把硬币,有理有据的说:“杜松是坏蛋,坏蛋要受罚,这是罚款,咱们俩平半分,你两毛五,我两毛五,怎么样?”      傅卉舒顶嫌弃的说:“我才不稀罕杜松的钱呢!”      “噢,那该怎么办?”戚小沐为难了。      傅卉舒双手拍拍小肚子,大人有大量的说:“你是惩罚杜松,不是跟他玩,我就不怪你啦!你有储钱罐吗?存起来吧,我就有,里面都三块多啦!”      “这么多钱!你真富!”戚小沐羡慕极了,“我没储钱罐,有也没钱存。”      “嗯……我有两个,一个小猪的,一个小猴的,我把小猪的给你,这样你就能存钱啦!”傅卉舒拉起戚小沐的小手来看看,皱眉:“这么脏!指甲里头都有泥啦!”      “我去洗洗。”      “等会再洗。”傅卉舒牵着戚小沐走进教室,给老师要个指甲钳,一点一点的认认真真的帮戚小沐剪指甲,一边剪一边说:“我妈说,指甲长了就得剪,要不不卫生,我给你剪剪,你就卫生啦!”      “噢!”      一根指头剪一分钟,十根指头剪了十分钟,戚小沐坐在傅卉舒身边,老老实实的任人摆布,偶尔的傅卉舒剪到她的肉了,她也不说疼,生怕一说疼傅卉舒就不给她剪了。      “剪完了!”傅卉舒擦擦脑门上的汗,颇有成就感的说:“可以去洗手啦!走,洗手去!”      等洗完了手,戚小沐抬起两只小手来正反瞧瞧,也非常有成就感:“我卫生啦!”      卉舒帮自己剪了指甲,得给她点奖励,戚小沐想到自己要干了好事,妈妈常常亲自己一下当奖励,于是她凑到傅卉舒的脸蛋上,大大的亲了一口:“奖给你的!”      傅卉舒擦擦脸蛋上的口水,回亲了戚小沐一下,算是礼尚往来,之后咯咯笑,戚小沐陪着傅卉舒一起笑,她也学着傅卉舒擦擦脸蛋,小手上的水沾了一脸。      接下来的一个月,戚小沐打着要惩罚杜松的招牌,天天和他打弹珠,赢了钱就存到傅卉舒送她的储钱罐里,不知不觉的,她的小储钱罐里也有六七块钱了,要挣钱好让爸爸去送礼的事早被她忘得一干二净了,她现在就怕父母抢她的钱,在傅卉舒的指点下,她把储钱罐藏到了床底下的鞋盒里,一般情况下大人还真是找不到。      戚小沐和杜松打弹珠的时候,傅卉舒一般会以裁判的身份站在一边审视。有时候傅卉舒也会跟杜松玩上几次,但不管是谁跟杜松玩,输的总是杜松,高智商们的动手能力一般都低,没办法。      小孩子之间并没什么大仇大恨,三个孩子在一起玩的时间长了,傅卉舒对杜松也就没太大成见了,杜松也总算在幼儿园的生涯中交到了两个朋友——以输钱的代价。      三个孩子的确是玩到一起去了,但身为母亲的马静同志却焦虑了,杜松的零花钱没的太快了!以前给他一块钱,他一个礼拜也不准能花出一分去,这下好了,给他一块钱,他三四天就能花完!也没见他买什么小玩意,那钱都跑去哪儿了?      那年代的钱特别实在,普通工薪阶层的工资一个月也就百十块,商品定价基本都精确到分,一毛五能买个大西瓜,一块五能买一斤多猪肉,杜松的钱没的这么快,是个当家长的都得急。      钱去哪儿了?在马静的逼问下,杜松说了实话,钱都让戚小沐和傅卉舒赚去了。      小小年纪就赌博,这还了得!马静怒了,扭着日渐粗壮的腰就找戚小沐和傅卉舒家里去了。       ☆、第 6 章   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小冷风吹的树叶子哗啦啦作响。      在树叶的伴奏下,在李清芳家里,在圆桌会议上,马静对李清芳和冯燕表示了愤慨,表达了强烈谴责。      马静一腔怒火,上来就指责冯燕和李清芳:“你们得管好小沐和卉舒,小小年纪怎么能赌博呢!还是女孩子!现在就会赌博,长大以后还了得?真了不得!还是女孩子!”      李静芳跟马静是同事,不愿为了孩子之间的一点小事跟她撕破脸,暂时忍着不说话。      冯燕可是护犊子:“你这么说就不对了,都是小孩,小沐和卉舒比杜松还小一岁,智商也没你们家杜松高,一个巴掌拍不响,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怎么能光说小沐和卉舒呢?”      “是你们家小沐先勾着杜松玩的赌博,玩一次五分钱,我不是计较这点钱,也不是说他们不能玩溜溜弹儿,可这种玩法不健康,孩子变相赌博,责任全在大人!你这位当老师的,不会连这点理儿都不懂吧?孩子懂什么?孩子都是跟着大人学的!”      “呀!杜松说我们家小沐勾着他玩就真是我们家小沐勾着他玩了?我还说是你们家杜松先勾着我们家小沐玩的呢!您这位当医生的,连辩证法是什么都不知道吗?只听一面之词,简直有辱马克思!都是娘生的爹养的,都是放嘴里怕化了拿手里怕掉了,你心疼你们家杜松,我还心疼我们家小沐和卉舒呢!好端端的两个姑娘,幼儿园的老师没一个不夸的,怎么到你这儿就成赌徒了呢!”      马静一拍圆桌,刚想反击,李清芳赶紧站起来打圆场:“行了行了都行了,就是小孩子玩个游戏,至于这么上纲上线的吗?都各退一步吧。静子,我跟小燕等会儿好好教育教育小沐和卉舒,你回家也好好教育教育杜松,玩可以,但不能赌钱玩,你看这样行不行?”      马静没什么好说的,她也不愿为了孩子真跟李静芳撕破脸,哼哼两声就走了。      见马静走了,李清芳说:“小燕你真行!在医院我顾忌马静跟院长是亲戚,从不跟她硬碰硬,今天你可算是帮我出了一口气!”      冯燕说:“马静那种人我见的多啦,压根儿不会有话好好说,你越让着她,她越跟你没完,就得硬碰硬,要不她准得以为咱们是软柿子好捏。哼,我敢对□发誓,以后谁嫁给杜松谁倒霉。”      “怎么?”李清芳不解。      “有好都是自己的,有错都是人家的,摊上这么个婆婆,不倒霉才怪!”      李清芳拉着冯燕的胳膊笑弯了腰。      等李清芳笑够了,戚小沐和傅卉舒也冒出头来了,马静来兴师问罪的时候她们正在里屋看《黑猫警长》,马静刚走她们就出来了,也真会挑时间。      冯燕问戚小沐:“你赢了杜松多少钱?”      “你都知道啦!”戚小沐惊讶的不行。      “杜松他妈都找来了,我能不知道吗?说,赢了多少钱?都买什么了?”      “什么也没买,我都存起来啦。妈,妈,你不会没收吧?”戚小沐一骨碌黑眼珠,又说:“我挣钱,是为了、是为了让爸爸送礼的!”      “这孩子!多大岁数呀!先知道挣钱送礼了!谁让你挣钱谁教给你送礼的?哪国的货呀你!”冯燕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      “你呢?”李清芳问傅卉舒:“你赢了杜松多少?都放哪儿了?放储钱罐里了?”      “嗯!”傅卉舒点点头:“我和小沐把赢的钱都存起来啦!”接着讨巧:“妈妈妈妈,以后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好不好?”      “好!”傅卉舒一讨巧,李清芳的心就软了,她拍拍傅卉舒和戚小沐的头,说:“你们想要钱,妈妈给你们,跟小伙伴玩游戏就玩游戏,不能要他们的钱,都记住了?”      傅卉舒一脑袋就把头点下去了,戚小沐瞄瞄她,也跟着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李清芳又对冯燕说:“小燕,我看这事就这么算了吧。马静那种人,没风没雨她也得缠着雷公雷婆闹点阵呼,小沐卉舒不就赢了点钱么,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咱们就别跟孩子们过不去了,跟孩子过不去,就是跟自己过不去。你说是不是?”      “也是个理儿,得了,就这样吧!”      “走吧,洗澡去,小沐过来跟卉舒一起洗。”      戚小沐很爱洗澡,尤其很爱跟傅卉舒一起洗澡,李清芳一招呼,她就连蹦带跳的跟过去了。      俩孩子坐在大大的澡盆里玩水,俩妈妈蹲在澡盆外伺候她们。      冯燕把戚小沐散在背上的头发拨一拨,拿着沾满热水的毛巾往她的小脊梁上擦擦,说:“小沐的头发该剪剪了,刘海快遮住眼了,后边的也该剪剪了,人不大,头发长的倒是怪快。”      “还真是,卉舒的头发长的也特别快,每隔半个月就得给她修理一次。”李清芳舀起水,顺着傅卉舒的脑袋往下冲,“四五岁的小女孩,没几个跟小沐和卉舒似的留这么长的头发,有时候我还琢磨,直接把卉舒的头发剪短算了,省得成天给她扎辫子。”      “我不要剪短!”傅卉舒两只小脚蹬着水,嚷嚷:“我要长的,不要短的!”      “我也不要短的,我要长的!”戚小沐拍拍澡盆,跟着嚷嚷。      “行了行了!坐好!”冯燕安抚:“不剪头发,谁的头发也不剪!”      戚小沐抬起小手来抹把脸,大声说:“你对毛/主/席发誓!”      “行!我对毛/主/席发誓!谁的头发也不剪!”冯燕按住戚小沐的脑袋,训:“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还毛/主席发誓!出息!”      “卉舒,背一遍小九九。”李清芳时刻不忘教育傅卉舒。      “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二二得四……”傅卉舒很流畅的把小九九背了一遍。      “卉舒背的真好,一点不差!”冯燕说:“小沐,你也背一遍。”      戚小沐拍着水,开始背:“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三四一十二,三五一十五,三六一十八,三七二十一,三八二十七,三九……”      李清芳插话问道:“三八多少?”      “二十七!”      “告诉你多少遍了,三八二十四!”冯燕无奈的摇摇头,对李清芳说:“小沐这孩子,别的背的挺顺溜,就是一到三八就卡壳,一说三八就二十七,纠正不过来,死不悔改!”      李清芳大笑:“这样也好,省得忘了她比卉舒小38分27秒。”又问戚小沐:“小沐,三九是多少?”      “三九二十七!”      “三八二十七,三九也二十七,小沐,小九九里面可没有得数一样的,你再想想,三八是多少,三九是多少?”      “没有一样的,那,那,那三九胃泰!”      “赶明儿我就把电视砸了!让你成天听广告!”冯燕哭笑不得。      是的,在没有电脑的岁月,电视的影响是十分巨大的。      在戚小沐和傅卉舒五岁那年,有一部红遍全国,冲出亚洲,走向全世界的电视连续剧火热的上演了全集,那就是由杨洁导演,由六小龄童,迟重瑞,马德华等老一辈表演艺术家们主演的经典剧集《西游记》。      《西游记》在当年有多火?完全可以用万人空巷来形容。每到《西游记》的播出时间,大街小巷几乎没几个人在闲逛,家里有电视的都守着电视,家里没电视的都跑到有电视的人家里头,伸长了脖子等着看孙悟空。家家户户都传出来《西游记》的主题曲,男女老少都会唱“你挑着担,我牵着马,迎来日出送走晚霞……”《西游记》俨然已经成为了广大人民群众的精神食粮,而历史也已经证明,这部剧集已是经典到了只可被模仿,而无法被超越的地步。      戚小沐和傅卉舒是《西游记》的忠实观众,她们喜欢极了孙猴子,热爱极了猪八戒,即使天塌下来,也不能阻挡住她们要看《西游记》的雄心壮志。且每看完一集,两个孩子还喜欢学着孙悟空和猪八戒搞搞对话,具体行为是戚小沐带着猪八戒的面具,拿着扫帚当铁耙子,说猴哥,俺老猪怎样怎样;傅卉舒带着孙悟空的面具,拿根木棍当金箍棒,说呆子,你要怎样怎样。      当看到《西游记》里的“传艺玉华洲”那集,孙悟空把玉华州的国王,王后,太监及满朝文武脑袋上的头发全剃光了,戚小沐和傅卉舒看着那一个个的光头乐的前仰后合,等这集演完了,戚小沐跟傅卉舒商量:“卉舒卉舒,咱们也学学猴哥吧!”      傅卉舒一把抱住脑袋:“你要敢动我头发,我咬你!”      “不会啦!猴哥动的是、是国王和王后的头发,咱们把爸爸妈妈当国王和王后,行不行?”      傅卉舒仰着小脸想想,觉得可行,于是说:“行!就这么办!”      两人计划好,要像猴哥一样在大半夜展开行动,第二天一早交流成果。      很可惜,傅卉舒熬不住困,揣着剪刀睡过去了,宏伟蓝图没能得到施展,李清芳和傅士隐算是躲过一劫。      戚小沐没睡过去,半夜十二点,她鬼鬼祟祟的从小床上爬起来,摸出一早准备好的小剪刀,拉开布帘子,无声无息的摸索到了父母床上,父母睡的很香,很方便动手。      先剪谁的呢?爸爸离得近,先剪爸爸的吧!戚小沐屏气凝神的拿着剪刀,摁着戚大成的头发猛剪,晚上看不见,她既怕剪到戚大成的鼻子,又怕把戚大成给吵醒,着实累的不轻。      等剪完戚大成的,戚小沐甩甩酸疼酸疼的小胳膊,呼出一口气,今晚就先剪一个国王的吧,妈妈这个王后的,等明天再剪!然后跑自己小床上睡觉去了。      隔天一早,冯燕首先醒了,她睁开眼看看戚大成,活生生的被吓得从床上跳了起来:“大成!你你你鬼剃头了还是怎么着!怎么怎么怎么!这——样——呀!”      戚大成还没睡醒,翻个身嘟囔:“大早上的轻点声,吵什么呢?别把小沐吵醒。”      “你你你快起来看看!”冯燕使劲摇着戚大成,又从桌子上拿个镜子递给他:“大成大成!你快看看!你头发怎么啦?鬼剃头了?昨晚还好好的!怎么!怎么这模样啦!”      戚大成的神智还是处于休眠状态,戚小沐倒是被冯燕给吵醒了,她揉揉眼,穿上印满蓝精灵的小秋衣小秋裤,拖沓着小拖鞋,走到戚大成身边,捂着小嘴偷笑。      冯燕没心情注意戚小沐,继续往死里摇戚大成,鬼剃头!大事!招谁惹谁了?怎么就把鬼招来了!      半分钟以后,戚大成总算被冯燕摇醒了,他接过镜子来一看,脸立刻青了,那是怎样的一个脑壳啊!头发像狗啃的一样,东边长西边短,前边秃后边光的,这可怎么出去见人呀!      戚大成看看捂着嘴偷笑的戚小沐,黑着脸问:“小沐!你给我弄的?”      “不是我不是我!”戚小沐来回摇着两只小手,坚决否认。      “说实话!”      “不是我!”戚小沐毕竟还是个孩子,大人一吼她就怕了,也明白剪头发这事似乎是错误的了,她撅着屁股挂着拖鞋就往门外跑,还是死不认账:“就不是我就不是我!是猴哥弄的!”      冯燕和戚大成一愣,双双明白了,可不是招来鬼了么,那个鬼就是他们亲生的戚小沐。      冯燕从戚小沐的枕头底下搜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小剪刀,剪刀上还沾着几根宝贵的头发,戚大成看看剪刀,再看看自己床上那一枕头的碎发,脸色黑了又青,青了又白。      “我他妈……”他原地转一圈,套上裤子,两个大步冲到门口,顺手拎起放在门边夹蜂窝用的火钳子,朝着戚小沐追了过去:“戚小沐!兔崽子!老子宰了你!”      戚小沐早跑到戚金贵那里寻求庇护去了。      戚大成也舍不得真打真骂戚小沐,何况还有戚金贵和冯燕在一旁跟个老母鸡似的护着。他一边喊着作孽,一边去理发店剃了个秃子,之后戴了一个月的帽子。      不冷不热的春天,正是戴帽子的好季节。       ☆、第 7 章   六岁那年,戚小沐和傅卉舒背起小书包,系上红领巾,光荣的成为了两名小学生。跟她们一起从学前儿童转正为小学生的,还有杜松。      戚小沐和傅卉舒是同桌,杜松坐在她俩后边。说起来,这三个孩子之间还曾有过一小段不算坎坷的坎坷路。      自从马静找了冯燕和李清芳兴师问罪以后,戚小沐和傅卉舒就明白了一件事:杜松好惹,杜松他妈不好惹,想惹杜松,就得顾忌他妈,顾忌他妈太疲惫,那咱们还是谁都别惹了吧。      人天性里就有趋利避害的潜能,戚小沐和傅卉舒自动的对杜松退避三舍,杜松表示很难过。喜欢他的小孩不多,他喜欢的小孩也不多,好不容易交了傅卉舒和戚小沐两个好朋友,还被自个儿老娘给棒打三鸳鸯了,杜松郁闷了,他本就内向,一郁闷更内向了。      杜松成天一个人孤单单的,老师不管同学不理的,戚小沐看不过去了,她拉着傅卉舒的小手商量:“咱们俩还是跟他玩吧,你看他,跟没妈的孩子一样,多可怜。”      “他有妈,就是他妈凶了点。”傅卉舒完全不同意戚小沐的比喻。      一提杜松他妈戚小沐就有点害怕,“那、那还跟他玩是不玩?”      “你想不想跟他玩?”      “我觉得他可怜。”      “那就跟他玩吧。”傅卉舒皱皱小鼻头,下了结论。      她领着戚小沐找到杜松,发出了一则警告:“一起玩可以,但是,你妈不能知道我们跟你玩,也不能再找我们家里去。”      只要好朋友还肯搭理自己,什么条件都能接受。杜松一下就不郁闷了。      之后三个孩子一起渡过了幼儿园的岁月,接着一起登记入学,开始开拓小学生的未来。      戚小沐傅卉舒和杜松的家庭教育比一般的孩子要好一点,他们的爹娘早早的就往他们的小脑袋里灌输各种知识,不管他们懂还是不懂,先灌进去再说,小学一年级的课程对他们来说是根本没有任何难度的。三个人动不动拿双百,动不动戴小红花得奖状,真是高兴坏了老师喜悦坏了父母。      入学刚半年,戚小沐和傅卉舒就加入了少先队员。少先队员!是一般人能当的吗?俩孩子觉得自己很是个人物,走路都成了高傲的公鸡状,还常常会右手握拳爆发一嗓子:“准备着,为共产主义事业而奋斗!”冯燕和李清芳被她们吓过无数跳,她们头回感到孩子为党太负责了不是什么好事。      小学学校坐落在戚金贵的铺子后头,站在戚金贵的小后院里,抬起头来就能看到学校大门口上高挂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八个大红字。学校离家很近,戚小沐和傅卉舒平日上学放学自己就能应付,基本上不用大人接送。      两人每天的安排大体上是这样的:早晨在戚金贵家里集合一块儿上学,中午一起去戚金贵那里吃午饭,下午放学后先从戚金贵的铺子里玩一玩,再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戚金贵喜欢孩子,尤其喜欢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戚小沐和傅卉舒都是他一手带大的,老人又隔辈亲,于是戚老爷子就把这俩孩子宠上了天。      戚小沐和傅卉舒都爱就着腊八蒜吃饺子,也都喜欢蘸着腌制腊八蒜的醋吃饺子,为此戚金贵每隔三四天就给她们包次饺子,这回包韭菜猪肉的,下回包茴香猪肉的,下下回包香菇猪肉的,不管什么馅儿的吧,反正猪肉都是少不了的,戚小沐和傅卉舒不算挑食,只要馅儿里带猪肉她们就爱吃。至于腊八蒜,跟普通人家快到年底了才腌上一两罐不同,戚金贵家里是隔三差五的腌一罐,常年备着,力求不缺货不断货,没事还给冯燕和李清芳各自送一罐,为的就是“孩子喜欢吃”,可见他把两个孩子宠成了什么样。戚小沐和傅卉舒要是在父母那里挨了批评,就爱到戚金贵这里来寻求安慰,两个小不点跟戚金贵越来越亲近,成天一口一个爷爷,叫爷爷的次数远比叫爸爸妈妈的次数多。      戚金贵除了给两个孩子做午饭以外,还肩负着一项要把手艺传授给戚小沐的重任,戚小沐抓周那天抓了把铁锤子的事他可是一直念念不忘的。孙女年纪还小,急不来,他打算一点一点的教她。铁画虽属工艺美术的范畴,既是美术,总得先有点绘画基础,那么,就从画画开始训练吧。      戚金贵没接受过高等教育,他画出来的东西却不比受过专业训练的人差,他的手艺是祖传的,是一代人接一代人费尽心力琢磨出来的,这种不轻易外传的经验和手艺在学校里是学不到的。他亲自教戚小沐怎么画山怎么画水,怎么画花画鸟,事实证明,戚小沐是有绘画天分的,而且跟铁画也很结缘,她喜欢摆弄锤子和铁板,没事就拿着锤子在铁板上敲敲砸砸,她人小力气小,好几锤子也砸不出一个窝来,却还是让戚金贵兴奋的把胡子翘了再翘,喜欢就好,喜欢就能继承,继承就不怕失传。      跟戚小沐比起来,傅卉舒对画画或锤子什么的就没那么着迷了,让她着迷的是李清芳的手术刀,手术刀不能随便动,她就拿着削铅笔用的小刀对布娃娃进行解剖,家里的玩具动不动就会被她分尸,逮只蛐蛐或蜻蜓她也会拿着刀子给人家动动手术,就差再往戚小沐的肚子上来一刀了。为了照顾到傅卉舒别样的爱好,戚金贵用铁丝和泥巴给她做了不少小铁人,铁丝当肠子当胃,泥巴糊在外边当皮肤,专门让她解剖来用,李清芳又往铁人身上标注了一些穴位,寓教于乐,傅卉舒在无形中学了不少东西。      戚小沐每次拿起锤子的时候,傅卉舒就会拿起小刀解剖小铁人。两个孩子头对着头各玩各的,玩烦了,就出去滚滚铁圈,抽抽陀螺,要不,就再叫上几个小朋友玩丢手绢跳橡皮筋,这么多能玩的,这么多好玩的,简直忙不过来。      只要傅卉舒在戚小沐身边,戚小沐在玩铁之前总会先叫上两声“卉舒,卉舒”,傅卉舒要是答应,她就能安心的玩,傅卉舒要是不答应,她就先跟傅卉舒玩一会儿,再玩铁。戚金贵家里常备零食,傅卉舒解剖累了,常常会去里屋拿点水果或点心出来,戚小沐一看有吃的,就想伸手拿,她一伸手,傅卉舒就打回去,玩铁玩的手脏,怎么能上来就抓呢?      手脏,没法拿,怎么吃?好办,傅卉舒拿起点心来,先喂戚小沐吃一口,再喂自己吃一口,这时戚小沐为了表达感激,会凑上去亲亲傅卉舒的脸蛋,傅卉舒要是高兴了,会回亲她一下,要是不高兴,就白她一眼。      在一年级结束之后的那个暑假,戚金贵迎来了一位客人,他叫蔡玉泉,当年43岁,国字脸单眼皮,鼻梁有点塌嘴唇有点厚,个头不高还驼背,黑瘦黑瘦的,这长相,正常人都会把他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里头归类。但人不可貌相,蔡玉泉是中工艺金工系的副教授,也是中国民间艺术家协会的会员,他来戚金贵这儿,是为了搜集民间工艺好整理成书的。      蔡玉泉很佩服戚金贵精到的手艺,戚金贵很欣赏蔡玉泉厚道的为人,一来二去的,两人成了称兄道弟的忘年交。      那天中午戚小沐和傅卉舒在戚金贵的铺子里写暑假作业,戚小沐写累了,就拿张白纸在上头画小猫小狗。戚金贵和蔡玉泉坐在她们不远处一边喝茶一边闲聊,蔡玉泉说:“老哥,等我们学校开了学,你给我学生上一课去吧。”      “那怎么行那怎么行,”戚金贵连连摇手,“我个大老粗,哪有份量给大学生上课呢。”      “这么说可过谦啦,您这手艺,说实在的,我们学校没几个人能比得上,给那群学生上课绰绰有余,”蔡玉泉指指墙上挂的一幅仿着郑板桥的《竹石图》作成的铁画,说:“这手艺这功夫这力道!你完全担得起民间艺术家的称号!”      “看你说的,看你说的,我还成‘家’了,您可真会哄我这老头子开心。”      “我可不是哄您,老哥,就这么定了吧,等8月底开了学,你去我学校上一课,咱这门课不用说太多,理论什么的学生都知道,剩下的全是手上功夫,你随便做幅铁画让学生看看,他们就懂啦。”      戚金贵拍着茶壶盖掂量掂量,说:“行,就冲你这么瞧得起我的份上,我也去。”      “这就对啦!”蔡玉泉走到戚小沐身边,低头看看她画的小狗,眼珠一下亮了:“这孩子是个苗子呀!你看她画的小狗,有模有样的,真不赖!”      戚小沐被人夸了,高兴的不得了,一高兴就冲着傅卉舒打了个大喷嚏,喷了傅卉舒一脸口水。傅卉舒擦擦脸,倒了一大杯子凉开水给她,跟个小医生似的说:“多喝水,预防感冒。”      蔡玉泉夸傅卉舒:“这孩子真好,多懂事!”      戚金贵赞同道:“卉舒是比小沐懂事的多,小小年纪认识不少穴位,了不得。”      戚小沐接过水来乖乖的喝,水太多,喝不完,瞅瞅低头做作业的傅卉舒,她转个身就把杯子里剩下的水泼门外去了。随后把空杯子放到傅卉舒跟前,看着傅卉舒满意的点头,她也跟着满意的点了一个头。      蔡玉泉在旁边看得哈哈笑,他这人有个毛病,就是特别喜欢不听话的小孩,那些中规中矩的小孩他一点不喜欢。戚小沐刚才的举动很合他心意,他越琢磨越有趣,琢磨够了,又问戚小沐:“小沐,知道什么叫素描吗?”      戚小沐咬咬铅笔,说:“不知道。”      蔡玉泉点点头,对戚金贵说:“老哥,小沐有这天分,该让他接受点正规教育,把绘画底子打好了,再配上你这手艺,以后指不定能成大器呢!”      “正规教育?”戚金贵有点迷糊:“什么叫正规教育?就是你说的素……素描?素描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呀!”他心思一转,又说:“你看吧,我打小是跟着我爷爷我爹学的画画,看见什么想到什么就画什么,我都不正规,怎么教小沐正规呢。要不,玉泉,你来教教小沐?”      “没问题,”蔡玉泉很爽快的应了:“以后我教她。这孩子可塑,又有你的遗传,能教出个好徒弟来我也高兴。”      “快别说遗传啦!”戚金贵捋捋小山羊胡,叹气:“小沐她爸,就是大成,那是我正儿八经的遗传,什么都遗传到了,就是手艺没能遗传的到,他不爱这个,爱看书,爱看书是好事,咱也不能阻了孩子的前途。当初我还寻思着他要考不上大学,我就是揍扁他也得让他把手艺都学过去,那阵子可把我愁的不轻,我恨不得拿把刀子朝他肚子上伺候一刀,看看他到底是不是我的种……”      戚金贵抱怨了戚大成好一阵,有句老俗话,叫说曹操曹操就到,戚金贵说想在戚大成肚子上伺候一刀,戚大成的肚子就真迎来了一刀。      戚大成得了急性阑尾炎,打针吃药都不管用,疼得差点满地打滚,只能做手术。      李清芳掌的刀,手术很顺利。医院里的普通病房都住满了人,有几间高级病房倒是空着,医院里有人好办事,李清芳给他走了走后门,让他住了一个单间,并且只收取普通病房的费用。到这一刻为止,戚家跟傅家的关系在亲近的基础上算是又拉近了一层。      白天冯燕和戚小沐能在医院里守着戚大成,晚上就不行了,总不能让孩子也在医院里睡觉,李清芳把戚小沐要了过去,晚上由她来照看孩子。      李清芳让戚小沐住傅卉舒的小卧室,傅卉舒的小床还算宽阔,起码睡两个孩子没问题。晚饭后戚小沐和傅卉舒洗完澡,先看会儿电视,再跑到床上闹腾一阵,之后准备睡觉。      戚小沐想爹想妈,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傅卉舒被她折腾烦了,打开小台灯,训斥:“渣渣!你想挨揍是不是?”      戚小沐特别委屈:“我想爸爸妈妈,他们不在我睡不着。”      “把我当成你爸爸妈妈就睡得着啦!”      “你才不是我爸我妈呢!我爸爸妈妈会在我睡觉前,给我讲故事,我不听故事睡不着。”      傅卉舒托着腮想了想,拿起床头的一本《格林童话》开始读:“从前,有一个富人的妻子得了重病,在临终前,她把自己的独生女儿叫到身边说:‘乖女儿,妈去了以后会在九泉之下守护你,保佑你的。’说完她闭上眼就死了……”      戚小沐的眼圈开始发红,“我爸爸也得病了,他不会也死吧?”      傅卉舒安慰她:“你爸是小病,死不了,得重病才会死呢!”      “可是,他都开刀了呀!还不重吗?”跟3岁时不懂死为何物不同,7岁的孩子已经很知道什么叫死了。一想到爸爸可能会死,戚小沐的眼泪接着掉下来了。      都开刀了,确实是大病,傅卉舒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了,只好板着小脸擦掉她的泪珠子,再训斥:“你还听不听故事啦?别打岔,别说话!”      戚小沐打生下来就欠训,傅卉舒一训她,她果然不说话了。      傅卉舒又换了一篇童话,从头开始读:“严冬时节,鹅毛一样的大雪片在天空中到处飞舞着,有一个王后坐在王宫里的一扇窗子边,正在为她的女儿做针线活儿,寒风卷着雪片飘进了窗子,乌木窗台上飘落了不少雪花……”      读完一篇,再读下一篇。      戚小沐听着听着困了,不知不觉的睡着了,傅卉舒读着读着也困了,不知不觉的也睡着了。      李清芳忙活完家务,见傅卉舒的小卧室里的灯还亮着,便走过去催她们快点睡觉。打开房门,刚想说“早睡早起才是好孩子”,就看到傅卉舒和戚小沐已经面对着面,头挨着头的睡着了,傅卉舒揽着戚小沐,小胳膊搭在她的腰上。两张粉粉嫩嫩的小脸靠在一起,小小的鼻翼像两只落在百合花上的小蝴蝶,扇着翅膀,微微翕动着。      李清芳笑了笑,轻轻的把掉在地上的《格林童话》捡起来,帮她们盖好毯子,亲亲她们的额头,关上了台灯。      夜深了,入梦了。      童话中的雪片在梦里飞呀飞,飘呀飘,还有那只可爱的青蛙,在欢快的唱着歌——小公主啊我的爱,快点儿把门打开!爱你的人已到来,快点儿把门打开!       ☆、第 8 章   暑假过完之后,戚小沐和傅卉舒很顺利的升入了二年级。      从二年级到五年级,纵观她们的小学生涯,统共有这样几个大事件。      一,打线条事件。      学习素描的第一件事是什么?传统方法上讲,打线条没商量。蔡玉泉就是从打线条开始训练戚小沐的。      蔡玉泉拿张素描纸,快速从上面打出一排线,由暗到亮,规规整整,他再从纸的上端往下画条线,呵!比拿着尺子画的还直!他继续在直线旁边画一个圆,呵!呵!比用圆规画的还圆!戚小沐看的眼都成灯泡了。      蔡玉泉问她:“小沐,你想不想跟我一样也把线画直了,把圆画圆了?”      “想!想!”戚小沐连连点头,生怕蔡玉泉看不见,每个头都点足了90度。      “行,那你先打上一个月的线条吧!”      蔡玉泉一点点的教给戚小沐打线条的方法,随后说:“小沐,没事的时候,就随便拿张纸在上面画。用不着非用铅笔画,钢笔粉笔圆珠笔,都能用。当然啦,也用不着非拿好纸画,更用不着非从纸上画,地板墙面砖头树叶,逮住什么就往什么上画,准没错。甚至也能往空气上画,你闭上眼睛,想象着你手里拿着一支笔,就可以在空中画,能明白不能?”      “明白!”戚小沐大声说。还闭上眼,摇着胳膊像模像样的在空中挥舞了几道。      多聪明的孩子,一点就透!蔡玉泉很欣慰。      就这样,戚小沐跟线条较上了劲。蔡玉泉说了,从地板上墙面上也能画,于是家里的地板和墙面都遭了秧。本来学校的地板和墙面也会受到侵扰的,但戚小沐很机灵,知道破坏公物会挨罚,所以打死也不在学校折腾。冯燕和戚大成对她舍不得打舍不得骂,只能认命。      这天戚小沐和傅卉舒吃过午饭以后,在戚金贵家里睡午觉,戚小沐迷迷糊糊的睡了20分钟,醒了,再也睡不着了,睡不着就打线条,蔡玉泉说了,逮住什么就往什么上画,正好傅卉舒在自己身边,就往她身上画吧!      戚小沐拿根粉笔,专心的往傅卉舒脸上打线条,打了一层又一层,没多大工夫就把傅卉舒涂成了一张僵尸脸。傅卉舒睡的很沉,一点也没察觉到。等她醒了,扎辫子的时候一照镜子,对着镜子里那张鬼脸吓得嗷嗷叫。傅卉舒生气了,整整两天没搭理戚小沐。      在戚小沐小小的生命当中,傅卉舒不跟她说话是很要命的一件事,因此这次的打线条事件,深深的印刻到了她的脑海中。      二,三八二十七事件。      到了二年级,傅卉舒和杜松依然常在大小测验中拿双百,戚小沐常拿双百的经历却成为了历史,因为二年级有了动不动就用到小九九的四则运算。      从冯燕教戚小沐小九九开始,戚小沐就爱把三八二十四说成三八二十七,要是让她做个加法:“8+8+8=?”她准能算出24来,但一说乘法就坏了。      “二十四二十四三八二十四!”冯燕曾不止一次的这么纠正,可惜,她纠正了这些年也没能纠正过来,戚小沐照样“二十七二十七三八二十七!”每每把冯燕也搅合的说了好几次三八二十七。      从冯燕的失败中可以推测,二年级的数学老师能把戚小沐纠正过来的几率,不容乐观。      戚小沐别的题目做的都很好,一点不差,就是一碰到“三乘以八”马上歇菜,这件事很让数学老师头疼。数学老师是个40来岁平平常常的中年妇女,这位平凡的老师有个很不平凡的闪光点——特别擅长拿着黑板擦当戒尺,专打学生们的手掌心。      那年月没几个人会像如今这般看中什么素质教育尊重什么学生权利之类的东西,那年月体罚学生跟吃饭喝水一样正常的很,还有不少家长会格外嘱咐老师“要是孩子哪里不对了您使劲揍就行!”可见体罚学生曾被很多人视为人民教师的美德之一。      一次数学小型测验之后,傅卉舒和杜松毫无意外的又拿了满分,并列第一。戚小沐错了三道题,得了九十二分,排名第五。错的那三道题里都直接或间接的需要用的“三八二十四”这个口诀,戚小沐无一例外的都使用了“三八二十七”这个招数。      班里有43个学生,数学老师从后十名开始,一组组的把他们叫上讲台,先问他们错了几个题,错一个揍掌心一下。      听着那“啪啪啪”的清脆声,戚小沐的胳膊开始哆嗦了,掌心开始冒汗了,傅卉舒跟她一直是同桌,趁着老师不注意,偷偷的慰抚她:“小沐,别怕,你才错了仨!”      “三黑板擦!还少呀!”还没挨揍呢,戚小沐已经开始想哭了。      终于轮到戚小沐了,老师问:“戚小沐,你错了几个题?”      戚小沐垂着头回答:“三个。”      “为什么错的?”      “粗心大意。”      “把左手伸出来。”      戚小沐咬咬牙,把掌心里的汗往裤子上擦擦,慢腾腾的把左手交给了老师,刚伸出去就想往回缩,老师瞪她一眼,怕了,不缩了。      老师抡起黑板擦,毛朝上木板子朝下,“啪啪”两声,很利索的跟戚小沐的手掌心来了两次舌吻。别的同学挨揍的时候都没叫,戚小沐也不好意思叫,手疼,想叫而不敢叫,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真是难受极了。      老师在打第三板子之前,突然问:“戚小沐,三八二十几?”      “二十七……”戚小沐顺口就说出来了,一扭脖子,眼角扫到傅卉舒正伸着四根手指头朝她来回晃,戚小沐一个激灵,接着就后悔说二十七了,可是晚了。      “啪——!”      最后这一黑板擦比前两下明显要重的多,连傅卉舒都感同身受了,就别提戚小沐有多疼了,就这么疼也没能把三八二十七纠正过来,也算是个奇才。      等下了课放了学,傅卉舒捞起戚小沐一直抄在口袋里的左手看看,有点发肿,红通通的一大片,她的眼眶也跟着红了,嘟起小嘴朝着掌心吹吹,问:“还疼吗?”      “嗯!疼!”戚小沐是真疼,她越想越不是滋味,爸爸妈妈都没打过我,你凭什么打我呢?我不干!她说:“卉舒,我要让数学老师吃不了兜着走,你跟我一起不跟?”      傅卉舒很是知道戚小沐接下来要干吗,便说:“当然跟,你一个人要被逮住怎么办?你得有我配合才行!”      俩人走到办公室前的自行车处,找到数学老师的车子,猫着腰看看四下无人,利利索索的把车子的气门芯给拔了,戚小沐拔前轱辘,傅卉舒拔后轱辘——老师打了小沐,傅卉舒似乎也有点记恨她,拔根气门芯,权作泄愤吧。      又一次的小型数学测验中,有道题目是“34+(67-18×3÷2)=?”很好,又有三乘八的问题出现,戚小沐掰着手指头使劲想,三八……三八……三八多少来着?……想起来了!……呀,又忘了!三八……三……八……他妈的!管他的!二十七!      她倒也聪明,还没学小数点呢她把这道题给算出个小数点来。      铃声一响测验一结束,戚小沐交上卷子就跑出去了,反正少不了挨板子,先拔了老师的气门芯出口气再说!      戚小沐很有当大仙的潜质,她对自己的前途预测的很准,她果然又挨了三板子,明明可以得满分的学生,偏偏回回死在三八二十七上,老师恨铁不成钢,我让你算个小数点!啪啪啪——!      傅卉舒给戚小沐出了主意:“以后你把三八二十四写到手背上,每回遇到三乘以八就看看手背,不就好了吗?”      这个主意真不错,戚小沐听了傅卉舒的话,每次数学测验之前都会往手背上写“3824”几个数,从这以后基本上没有再在三乘八的问题上出过岔子,但一张开嘴,还是顶容易说出三八二十七来。      所谓“驴叫不改”,不过如此。      三,穴位图事件。      受家庭环境的影响,傅卉舒从小就对医学有着很浓厚的兴趣,到了八岁,也认识了不少穴位。      俗话说,八岁八,掉狗牙;九岁九,变牙狗。七八岁正是换牙的时候,傅卉舒和戚小沐在这一时期按着人类的生长规律开始掉牙了,也按着“下牙往上扔,上牙往下扔”的传统习俗把掉下来的乳牙严肃处理了。俩孩子一张嘴就露个豁口,看着怪有趣。      初秋,橙黄橘绿,周末,不冷不热。      戚小沐去傅卉舒家里玩,傅卉舒正抱着新华字典仔细研究墙上挂的一张穴位图。为什么要抱字典?因为穴位图上有些字她还不认识,比如说神阙穴的“阙”字。      见戚小沐来了,傅卉舒长长的睫毛一闪,一下振奋了,光看图不好玩,对着人看图才好玩呢!      傅卉舒张开掉了个门牙的小嘴,吩咐:“小沐,你把衣服脱了。”      “干吗让我脱衣服呀?”戚小沐迷惑不解。      “我想比着你认穴位。”      “你干吗不自己比着自己认穴位呢?”      “我自己又看不到自己。”      “对着镜子就能看到啦!”      “对着镜子也看不到后背。你到底脱不脱?不脱,我两天不理你!”      戚小沐受到威胁了,她咬着指头想了想,脱衣服总比让卉舒不理自己好,就把衣服脱了下来,但脱的不彻底,印着草莓的小背心和小三角裤还在身上挂着。      傅卉舒对此很不满意,奶声奶气的下命令:“都脱了。”      八岁大的孩子已经知道什么叫遮羞了,戚小沐就很懂,她一改顽皮本色,使劲摇头,不愿脱,矜持的很。      傅卉舒看出了戚小沐的羞怯,出于少先队员的慈悲心怀,她诱惑道:“咱俩天天一块儿洗澡,你还羞羞什么呀!你要学习董存瑞黄继光,勇往直前,不要跟我闹反/革/命,快脱!”      戚小沐还是不愿意,嘴巴一张,露出缺了个侧门牙的豁口来,嚷嚷着叫唤:“那是洗澡!我光着你也光着,公平!现在我光着,你不光,不公平!”      傅卉舒没耐性了,小牙凶巴巴的一呲,也亮着豁口叫唤:“小沐!你越大越不听话了,越大越不乖了!渣渣!你到底脱是不脱?”      “我不……”戚小沐瞅瞅傅卉舒圆瞪的双眼和牙上的黑洞,黑亮亮的眼珠和黑呼呼的牙豁儿带着完美的配合直冲她张牙舞爪,她心里一怕,话音一转:“哼!脱就脱!”      接着自己算计:晚上洗澡,我穿着衣服洗,我看你光腚!哼,非要你也羞羞一回不可!对,就这么办!你有牙豁儿,我也有牙豁儿,我也张大嘴吓你一跳!嗯!      她一边哼哼着,一边很不情愿的磨磨蹭蹭的把小背心和三角裤脱了下来,光溜溜的站在穿着衣服的傅卉舒跟前,小脸涨的比西红柿还红。      八岁的孩子个头是长了不少,身体却还没有发育,前后一般平,像个洗衣板,虽然该凸的还没有凸出来,但是该凹的倒是凹了下去,比方说,小腰已经显露出来了。      戚小沐的头发一直都很长,周末不去学校,也不用扎起来,就散在背上,风往哪儿吹,头发往哪儿飞。她的体态没有儿童常有的胖呼呼的婴儿肥,非常轻盈而标致。温和的阳光洒在她白皙的小身板上,为她天真无邪的小脸和稚嫩的身子镀上了一层朦胧又梦幻的色彩,她宛若一个振翅欲飞的小天使,竟让傅卉舒有一瞬间的失神。      她盯着戚小沐的眼睛,像说梦话似的,问:“小沐,以后长大了,你会离开我吗?”      “怎么会呢,毛/主席作证,我不离开你,你呢?”      “我也不离开你。”      “你让毛/主席作证。”      “毛/主席作证。”      “拉钩。”      “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      两根小指勾在一起,稚气而诚挚的童音飘到了窗外,踩着向日葵笑哈哈的脸,飘入了蓝天之上,云朵之内。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第 9 章   四,丢沙包事件。      高智商的孩子往往会有点怪癖,杜松就有点怪癖。      杜松的智商的确是不能算低的,这一点在数学上表现的很明显,一年级的时候他会做三年级的数学题,到了三年级,对他来说五年级的数学题已经成为小菜一碟了。他喜欢数学,喜欢研究那一个又一个的数字和符号,他的父母也以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竞赛为目标,让他专门朝着这个方向发展。      可惜,智商发展了,情商却跟不上趟,用公式表示就是IQ≠EQ。      杜松最大的特点就是内向,在幼儿园时内向,到了小学还是内向,都读到三年级了,他的朋友还是只有戚小沐和傅卉舒两个。      三年级的孩子时不时就搞搞分帮结派运动,特别是那些有点调皮的小男孩,不光会划分各自的势力范围,还格外的爱攀比爱显摆爱吹嘘,一般来说,越是家庭条件好而家教不够好的,越好这一口。这个叫王亮的说:“我爷爷以前在华东野战军呆过,特厉害!”那个叫李凡的说:“那有什么呀!我爸爸跟市长一块儿吃饭,这才厉害!”再来一个叫赵武的说:“哼!我爸爸开桑塔纳来接我放学,我家里还藏着一把盒子枪,你们家有吗?”……有时候说着说着说恼了,动手干一架是常有的事。      老子英雄儿好汉。从甘茂之孙甘罗到秦桧之子秦熺,不管哪个年代的人,不管自己有没有本事,明里暗里的,都不忘没事拼拼爹,拼爹这回事,实在是自古以来就有的优良传统。      杜松心高气傲,对这类攀比和吹嘘向来是很不屑的,别人爱说什么就说什么,他只研究他的数学题,想玩了,就找戚小沐和傅卉舒玩去。李凡王亮那几个坏小子非常看不惯杜松这种清高,有什么呀!不就学习好点吗?竟然不知道过来巴结巴结大哥!几个人越说越气,就把杜松揍了一顿。      杜松也真是冤,没招谁没惹谁还挨揍,他又不会打架,只好眼泪汪汪的朝着戚小沐和傅卉舒哭诉哭诉以博取同情。戚小沐和傅卉舒确实是同情他了,同时决定要为杜松出出气。      怎么出气呢?丢沙包是个好方法。      体育课上,老师教了一会儿乒乓球以后让学生自由活动,戚小沐把王亮他们组织起来,一起玩沙包。王亮他们对戚小沐还是比较尊重的,平时也会跟戚小沐打个弹珠或拍个洋片,他们能玩到一块儿去,原因有三,第一是因为正常男孩的天性里似乎总带有一种要去讨好漂亮姑娘的毛病,在小哥们儿的队伍里要是加入一两个女孩,他们就会觉得十分威武;第二是因为戚小沐打珠子拍洋片的技法相当高超,他们很佩服;第三点是主要原因——戚小沐曾被数学老师打过掌心,算起来,他们的阶级地位有相似之处,同属被老师虐待的苦命人。      跟戚小沐一比,他们对傅卉舒就没这么亲切了,傅卉舒跟杜松一样,数学成天考满分,几乎没挨过老师的打,设若她不是女孩子,他们肯定也把她揍一顿。      起先他们多少的有点不待见傅卉舒,但戚小沐和她整天形影不离,加上她长了一张白雪公主似的脸,久而久之的,他们也就自动的把她划入了自家队伍的行列,这么做是有好处的,最大的好处就是在考试的时候傅卉舒会给他们偷偷递张纸条,好帮助他们考及格,这样一来,他们就把傅卉舒当成了菩萨来供奉。      丢沙包游戏开始了,戚小沐和傅卉舒站在场地两头当投手,王亮李凡几个站在场地中间躲包。戚小沐和傅卉舒抓着沙包专门朝着王亮他们的脑袋砸,还总是出其不意的砸,明明看着她们弯着腰像是想往脚上扔,结果她们一直身冲着脸就砸,沙包里装的都是实打实的沙子,几轮下来,着实把王亮几个砸的不轻。      给自己出气了,杜松很兴奋,戚小沐和傅卉舒用智慧帮朋友出了气,也很兴奋,俩姑娘转着圈打着乱七八糟的聋哑手势大吼小虎队的歌——把你的心我的心串一串,串一株幸运草,串一个同心圆……      她们还不懂爱,但是,并不妨碍把《爱》唱出来。      五,嚼舌头事件。      冯家有三个孩子,冯燕是老二,她上边有一个哥哥冯刚下边有一个弟弟冯强,父母稍微有点重男轻女的倾向,冯刚冯强也颇是有点大男人主义,小时候冯刚冯强脱下衣服来就让冯燕洗,连句谢谢也不说。冯燕要是不帮他们洗,他们责怪她不说,当父母的也会责备冯燕几句,好似生个闺女下来就应该是专门伺候男人的一样。      冯刚冯强学习不好,高中没读完就辍学了,冯燕当年拼死拼活的考上大学,一方面是为了让自己过的好一点,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证明给父母看“女儿不比男儿差”。冯刚冯强比冯燕结婚早,冯燕考上大学以后想让哥哥弟弟帮她出点学费,结果兄弟俩没一个掏钱的,冯燕只好向亲戚四处借,咬着牙发誓要过的好好的给父母兄弟看。      事实证明,在冯家三兄妹当中,冯燕是过的最好的,首先是找的对象好,戚大成拿她当宝戚金贵拿她当亲生闺女,没婆婆还不用为婆媳问题伤脑筋,多好!其次是工作好,戚大成是公务员她是高中老师,薪水尽管算不得多高但福利好,养家糊口一点问题没有,没事还能出去旅个游,且两口子的工作都挺受人尊重,多好!最后是家庭和人缘好,丈夫贤惠女儿聪明,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工作上跟同事都很合得来,下班后跟李清芳互相分享点女人间的小秘密,日子过的很顺心,多好!      但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美国也好中国也罢,无论国内国外,大多有着这样的规律,一旦你过的好了,最眼红嫉妒你的,不是别人,而是过的不如你俗称“一家人”的亲戚。      冯燕有各种各样的好,她的大嫂子和弟媳妇难免会眼红嫉妒,时不时的会在背地里嚼舌头。      在戚小沐读四年级的那年春节,冯燕两口子带着她回娘家,戚小沐跟她姥姥姥爷算不上亲近,在屋里呆了呆就自己跑出去玩了。老人年纪大了,重男轻女的思想也让岁月磨平了,现在想跟外孙女说说话聊聊天了,外孙女却不稀罕了,两个老人摇着头,一再的感叹种什么样的因,结什么样的果。      天冷,冯燕怕戚小沐冻着,就拿了自己的一件外套去院子里给她披上,戚小沐说:“妈妈,我渴”,冯燕说:“进屋喝水去”,戚小沐说:“姥姥姥爷怪怪的,我不爱进屋”,冯燕没辙,捏捏戚小沐的鼻子,去厨房给她倒水,很不凑巧的,她听到了正在厨房炒菜的大嫂子和弟媳妇的说话内容。      大嫂子说:“小燕过的是比咱们好,你看给老头老太太带来的那些东西,都不便宜!听说大成单位今年开春就盖楼,盖完了就能给他分一套,多好呀!咱们俩嫁到冯家这么多年了,还在这个破院子里挤吧着,真不甘心!我还听说她公公那铺子越来越火啦,不少外国人都过去买那些铁玩意儿,她公公就大成一个儿子,挣的钱还不都是小燕的?”      弟媳妇说:“可不是么,都是她的!当年我看上冯家,就是看中他们有手艺在厂里工作稳定,谁知道那厂子现在发不出工资来呀!现在好了,我那口子和你那口子挣的钱加起来,也没小燕一个人拿的工资多。”      大嫂子说:“哼!过得好有什么用?生了个闺女,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嫁了人的闺女胳膊肘都朝外扭,到头来还不是个赔货!”      弟媳妇说:“就是!没个儿子,临死了连个抬棺材的都没有,哼,等老了才有她好看的呐!”      冯燕一听气的不轻,大年下的,她不想跟嫂子和弟媳拌嘴,她们连初中都没上完,都是大字不识几个的半文盲,自己跟她们计较什么呢?冯燕打算把这口气咽下去,还没等她咽完,戚小沐先帮她出气了。      戚小沐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举着大笤帚朝着大嫂子和弟媳妇猛拍,厨房里的锅碗瓢盆被她扫了一地。大嫂子和弟媳妇躲闪不及,老腰老腿都挨了一笤帚,她一边拍一边怒气十足的跳脚:“你们坏蛋!你们说我妈妈坏话!你们死了才没抬棺材的呢!你姥姥的!不许说我妈妈坏话!”      冯燕一看戚小沐那架势就乐了,一乐眼泪就掉下来了,没白养她!      她擦擦泪,赶紧跑过去把戚小沐抱住,连连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小沐乖,小沐乖,小沐是好孩子,不生气,走,妈妈带你回家找卉舒玩去,好不好?”      说着,冯燕抱起戚小沐来就走了,由始至终没看过大嫂子和弟媳妇一眼。      路上冯燕问戚小沐:“从哪学的骂人?”      戚小沐迷糊:“我骂人了吗?”      “那句‘你姥姥的’,从哪学的?”      “噢!不用学,我同学都会说。妈妈妈妈,我刚才骂人,你生气了吗?”      “不气!你骂的好极了!但是,以后不许乱骂人,听到了?”      “嗯!”      回家后冯燕带着戚小沐去找傅卉舒玩,戚小沐把自己在姥姥姥爷家做下的光荣事迹添油加醋对傅卉舒复述了一遍,起初说着还挺自豪,谁知越往后说越生气,她跺着脚舞着拳头朝地面和空气发泄:“说我妈妈坏话!我恨不得把她们揍趴下!哼!我要跟靖哥哥似的,会降龙十八掌就好啦!一掌过去,她们全倒!卉舒,我的气还没出完,还想再出出!”      傅卉舒嘟嘟小嘴,说:“怎么出?你又不会降龙十八掌,有妈妈在身边,你大妗子小妗子当时才没揍你,你要一个人找她们去,她们肯定会揍你!”      戚小沐的眼珠子转了转,说:“你跟我来。”      两个孩子坐上公交车,朝着姥姥姥爷家进军,他们一个住在城东一个住在城西,光坐车就得一个多小时,等她们到了地方,天都快黑了。      姥爷家的大门敞着,又正是吃饭的时候,一家人在冯父冯母的屋里吃饺子,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很方便外人出入。趁着天黑,戚小沐摸起板砖来把大嫂子和弟媳妇屋里的玻璃给砸了,傅卉舒看着好玩,也摸起板砖来砸了一块,外头风大,呼呼的,屋里的电视还响着,玻璃破碎的声音不太容易听到。      砸完了玻璃,俩孩子撒腿就跑,一口气跑到公交站牌,再坐车回家,戚小沐这口气总算出完了,来回折腾了近三个小时,就为了砸块玻璃。      戚小沐和傅卉舒离开家这么长时间,冯燕和李清芳都没太注意,一是由于她们常在外边一玩就三两个小时,家长没太当回事,二是由于冯燕正把在娘家发生的事跟李清芳说,两人一唠起家常,就忘了时间。      等她们把家常聊的差不多了,戚小沐和傅卉舒也风尘仆仆的回来了,新买的衣服上全是灰土,好好的马尾辫散开了一半,此种情况李清芳早就习惯了,她也不责备什么,只让她们去洗洗脸梳梳头,又对着冯燕长吁一口,说:“小燕,你个热肠子,这回受伤了吧?别说你啦,就是我,有时候也会跟妯娌闹的不愉快,为了不闹的太僵,不让自个儿太膈应,我都不大跟她们走动,看不见听不见,咱就不生气。必须见必须看的时候,就使假招子,虚情假意谁不会呢?活了这么多年,我就认准了一个理儿,有些所谓的跟你有血缘关系的亲戚,远没有好友近邻对你实在。看开点吧。”      冯燕决定看开点,想看开点的最佳方法,就是让自己不去看。      从这年春节开始,冯燕跟大哥和小弟两家断了往来,只在年节的时候回去看看父母,后来大嫂子和弟媳妇的儿子考不上高中,想找冯燕走走后门,她们一进戚家大门,戚小沐就冲她们摆起了脸色,弄的两人好不尴尬,而冯燕也以生病为由,谢绝见客。      是的,冯燕记仇。她心直口快是个热心肠,凡事以和为贵,不轻易记仇,一旦记起仇来,往往会把事情做绝,在这一点上,戚小沐很随她。      这种性格上的共性,在若干年后,差点影响到母女间的和谐,当然,这就是后话了。       ☆、第 10 章   六,做作业事件。      在全面推行素质教育之前,读过小学的人大部分都曾经历过这样的一份折磨——写那写不完的语文作业,做那做不完的数学题。      戚小沐和傅卉舒循着前辈们的脚步,彻头彻尾的经受了这样的一份折磨。      通常情况下,年级越高,布置的作业越多,到了四年级,老师们布置的作业就应该用“海”来形容了。      比方说,语文老师布置的有:把《落花生》的课文抄一遍,生字每个写二十遍,生词每个写二十遍,词语解释抄三遍,语文基础练习册上的习题做一遍,预习下一课;数学老师布置的有:例题抄下来做一遍,课后习题做一遍,基础练习册上的题目做一遍,发下去的两张卷子全部做完,预习下一节。      这些作业,对成年人来说可能也就一两个小时的事,但对十岁左右的孩子来说,就是三四个小时甚至五六个小时的事了。行了,放学以后不用干别的事了,赶紧做作业吧!      在作业的海洋里生不如死的游泳,许多学生苦苦挣扎出了一手好字,戚小沐和傅卉舒的字就是这样挣扎出来的。可见,叫人痛彻心扉的作业为广大少年儿童的硬笔书法做出了不可磨灭的巨大贡献。      如山似海的作业不止为学生们的书法做了贡献,为学生们的智力也做出了贡献。孩子们为了完成作业,被迫创造出不少奇思妙想,比如“一手握两笔,一次写两行”的方法,就曾经在全国范围内流行一时。只恨手不够大,不能一次拿五笔!      戚小沐和傅卉舒从放学回家就开始写作业,一直写到吃饭时间,吃饭也没法好好吃,扒拉两口又赶紧埋头写作业,经常一口气写到10点多钟,有时候写到12点了,电视上都蓝竖条绿竖条黄竖条白竖条的冒出来表示没节目可看了,那作业还没写完,想罢工还不行,现在罢了工,第二天要是不能把作业按时交上去,老师可会加倍的罚。她们只能一边写作业一边默默的呐喊:“赐予我力量吧!我是希瑞!”      戚大成心疼戚小沐,自己孩子的本事当爹的最清楚不过,字都认识题都会做何必非写那么多的作业不可呢?只要考试的时候拿高分不就行了?戚大成小时候曾被众多的作业压的直不起腰来,因而特别痛恨布置作业过多的老师,为了不让自家闺女太受罪,他一看戚小沐忙不过来了,就仿着戚小沐的笔迹帮着写一点,或者他把数学题解出来,让戚小沐直接抄上去。这样一来,戚小沐就轻松多了,别的同学至少用三个小时才能写完的作业,她一个小时不到就做完了,剩下的时间就是玩了,多么的爽呢!真是学好数理化,不如有个好爸爸!      傅卉舒那边就不行了,李清芳和傅士隐坚持“孩子自己的事情自己做,父母坚决不要插手”的原则不放松,丝毫没有像戚大成一样去拉闺女一把的革命觉悟。大半夜了,傅卉舒卧室的灯还一直亮着,傅士隐看了也心疼,可心疼又能怎么样呢?谁没读过书没写过作业呢?一代代的人都是这么过来的,熬过去前边就是一片天,挺住吧孩子!——他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戚小沐没了作业压力,没事就去找傅卉舒看动画,傅卉舒有作业得写,没工夫看电视也没工夫理她,不理她,她就围着傅卉舒耍宝,要么扯着傅卉舒的衣角念叨念叨“巴巴爸爸巴巴妈妈巴巴族巴巴拉拉巴巴利鲍巴巴鲍巴巴巴贝尔巴巴布拉德巴巴布拉卜,记住了吗?”要么嚼着泡泡糖吹个大泡泡怂恿傅卉舒“一休!休息,休息一会儿!”      傅卉舒一边想送给戚小沐两拳,一边又羡慕戚小沐的轻闲,叹气道:“你爸爸真好,怎么没人替我写作业呢!”      听到傅卉舒的苦衷,戚小沐高举着有福共享的共产主义大旗,为傅卉舒出了个主意:“卉舒,明天放学以后先不回家,先去爷爷那里,你把作业分发给他一部分,他准帮忙!”      “要是老师知道了怎么办?能行吗?”傅卉舒表示怀疑。      “准行!只要我不说你不说咱爷爷不说,没人会知道!”      隔天放学后俩孩子真去戚金贵那里了,戚金贵疼她们,对她们一向实行有求必应的溺爱政策,再说,帮着孩子写作业的同时,还能练练字,老爷子挺乐呵的答应了。      戚金贵是答应了,也真是帮着傅卉舒写了,可戚小沐却忘了嘱咐戚金贵要仿着傅卉舒的笔迹去写。这倒也不能全怪戚小沐,戚大成帮她写作业的时候关于模仿笔迹的事只字未提,家长帮着孩子写作业拿不出门去,偷偷的帮就行了,谁会告诉孩子是怎么帮的?戚小沐的小脑瓜里压根没有模仿笔迹的概念。      戚金贵小时候是跟着他的爷爷和父亲学毛笔字的,书法底子不薄,他的字本来就不差,在帮傅卉舒写作业的过程中,脑袋一犯晕,直以为帮孩子写的好看一点,老师就会多夸她一点,又抱着练字的想法,写出来的字就更漂亮了。      这下子可坏了,语文老师打眼一看就知道傅卉舒的作业是帮手替她写的了,傅卉舒一直是老师眼中的宠儿,她这个三好学生竟然找枪手,语文老师气的肚皮一鼓,想也不想的下了御旨:“傅卉舒,你给我罚站去吧!”      有生以来傅卉舒第一次接受体罚,还是因为听了戚小沐的馊主意才受的罚,这件事给傅卉舒留下的印象简直比桃花潭那深千尺的水还深。      吃一堑长一智,打那开始但凡戚小沐再帮她出主意,她都要认认真真的三思三思这主意究竟可行还是不可行。      七,为什么事件。      在女孩子当中,戚小沐算是比较淘的了,什么洒胶水拔气门芯砸玻璃一类的事她没少干,虽然她在做这些事的时候傅卉舒往往会跟她一块儿干,但从性质上讲,傅卉舒只能算个帮凶,戚小沐才是主犯。      在唱歌问题上,戚小沐也会表现出一点淘的性情来,那时上音乐课,老师教的大部分都是红色歌曲,什么《东方红》《红梅赞》《十送红军》《团结就是力量》《学习雷锋好榜样》《歌声与微笑》《让我们荡起双桨》等等,都是音乐老师们在教案上要重点标注的曲目。      戚小沐不太喜欢唱这些,那阵子《新白娘子传奇》正在热播,满大街的人都在高唱《千年等一回》,跟看永远也看不厌的白娘子一样,这首歌似乎也永远唱不厌,戚小沐就很赶趟儿的唱了一遍又遍。她常常想,要是音乐老师能教教白娘子唱的那些歌就好啦!就算不教白娘子的,教教《万里长城永不倒》什么的也行啊,成天让唱学习雷锋好榜样,哼,谁爱学呢!      不喜欢唱/红色歌曲怎么办?不喜欢唱就捣乱。老师站在讲台上一腔热情的教:“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国家人民地位高”,戚小沐要是高兴,就跟着老师一起唱,她要是不高兴,就抱着咕咕叫的肚子在底下哼哼:“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国家人民吃不饱……”      音乐课一周两节,都是在下午放学前上,戚小沐一唱吃不饱,全班同学都跟着饿,于是全班同学都把人民地位高给唱成了人民吃不饱,那哀天怨地的唱腔,直让老师听的头大。音乐不用考试,不是正课,没几个学校会重视音乐课,音乐老师对戚小沐这种反/革/命行为除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没什么别的办法。      只要戚小沐不惹出大乱子来,冯燕和戚大成是不会把她管束的太紧的,戚大成小时候就很淘,戚小沐很完美了遗传了他的基因,闺女随爹,当爹的高兴还来不及,哪舍得成天拿个捆仙绳约束她?      冯燕就更不会约束戚小沐了。戚小沐会看脸色嘴巴又甜,她一看冯燕像是累了,就赶紧为妈妈捏腿揉肩,一看冯燕快怒了,就赶紧扑到妈妈怀里撒娇讨巧,冯燕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就别提什么约束了,倒是自己这颗心成天让孩子给束缚着。      一般情况下,越是调皮的孩子脑袋瓜越是活泛,也喜欢问个为什么,戚小沐便是如此。      比如之前在看白娘子的过程中,她就曾问过冯燕无数个为什么——妈妈,为什么让女的演许仙呢?让女的演,是不是说,女的和女的也能结婚也能生小孩呀?我知道她是女的演的男的,可是,我还是容易把许仙当成女的,这是为什么呢?我觉得许仙就是个女扮男装的女的,就跟祝英台女扮男装一样,对吧?法海其实是爱上白娘子啦,由爱生恨,才把她和许仙分开的吧?小青看许仙不顺眼,是不是因为吃醋呀?……这一个个的问题常常让冯燕啼笑皆非。      而这天在自然课上,戚小沐又犯了爱问个为什么的老毛病。当老师讲到“自然界”的时候,戚小沐有疑问了,便举起了手。      老师说:“戚小沐,有什么问题?”      戚小沐站起来,说:“老师,为什么把大自然叫自然界呢?我觉得不该叫自然界。”      “那你说说,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老师,大自然是无所不包的吧?”      “对,是。”      戚小沐一脸庄重的慷慨陈词:“老师你看,动物有动物界,植物有植物界,动物和植物都属于大自然,人也属于大自然,大自然无所不包,无所不包,就不该有界限嘛,要是加上界,加上界限,那、那就是在大自然以外,还应该有别的东西嘛,但是,大自然以外没有别的东西了啊,所以我觉得,不该把大自然说成自然界。”      自然老师没做好要跟学生讨论哲学的准备,一时被戚小沐说的有点晕,他揉揉太阳穴,说:“这个自然界啊,书上就是这么定义的,就连马克思,也是常常说自然界的。”      傅卉舒不满意老师如此敷衍戚小沐,她不苟言笑的反驳:“老师,马克思说的话可能也是错的呢。”      老师瞪眼:“马克思说的话没有错的,都是对的,记住了?都是对的!”      傅卉舒说:“可是,语文老师说人人都会犯错误,毛/主席也会犯错误。”      戚小沐紧跟着问:“难道马克思比毛/主席还厉害,马克思爷爷不是人吗?”      “这俩孩子!”老师皱一皱脸皮,心下琢磨,幸亏自己不是红卫兵,否则非给她俩剃个阴阳头不可!不懂事!      最终自然老师也没能说出点能够让人特别信服的道理来,只是让她们记住就好。      老师不会太喜欢为难住自己的学生,因此自然老师在面对戚小沐和傅卉舒时,就戴上了有色眼镜,问起来没完没了,还真当自己是爱因斯坦呢!      好在已经五年级了,马上就要升入初中了,戚小沐和傅卉舒在自然老师面前扮演爱因斯坦的机会不多了,而自然老师也终于可以把这两尊瘟神送走,眼不见为净了。      到此为止,戚小沐和傅卉舒的小学生涯算是告一段落了,接下来,她们解开红领巾,穿上校服,带着胜利的笑容,团结的笑容,朝气蓬勃的笑容,开始走入了中学时代。    作者有话要说:小学生涯结束了,孩子眼看着长大了,也要准备忙年了,大事小情一起往上涌,这段时间的更新恐怕要缓一缓了,如无意外,年后见。 提前预祝:春节愉快。 ☆、第 11 章   戚小沐和傅卉舒上了初中,在她们秋季入学之前,戚家和傅家还发生了一件大事——搬家。      戚大成的单位要分房了,戚大成熬了这么多年总算熬上了。熬上归熬上,能不能分到大一点好一点的房,还是得找关系。戚大成找了傅士隐,请他帮着走动走动,傅士隐二话没说就把这事应下了。傅士隐的单位也分房,说来也巧,他单位的房跟戚大成单位的房建在了同一块地皮上,组成了一个小区,他的领导和戚大成的领导是老相识,他为了自己的房子走动的同时,顺便帮戚大成一把,并不费多少劲。      有了傅士隐的走动,戚家分到了一套不错的房,五楼,三室一厅,110平。戚大成和冯燕一口气围着房子转了几十圈,一会儿摸摸墙面一会儿摸摸窗台,激动的眼珠泛红,差点哭出来,戚大成连连嘟囔:“快他妈四十了才混上一套能转开身的好房子,才有了一个像模像样的家,容易吗?不容易!”的确,不容易,圣人们高喊的那套三十而立的论调对大部分普通人而言基本站不住脚。      傅士隐和李清芳也挺激动,毕竟在大院住了十来年,住的有点腻歪了,一换了新环境,好心情指数也跟着上涨。他们分到的房子比戚家的要大一点,三室二厅,130多平,同样是在五楼。傅家的楼在前戚家的楼在后,站在阳台上就能互相打招呼,特别方便。      戚大成和傅士隐各自把新家好好装饰了一番,尤其把女儿将要住的卧室好好装饰了一番,给孩子装饰卧室的时候,两个当爹的都不约而同的去想,孩子喜欢什么样的颜色?应该给她买什么样的床?添什么样的玩具?用什么样的壁纸?等等。可见父爱跟母爱有多不同,父爱如山,父亲一般只会默默行动,而不太会说。      把房子装饰好了,就该搬家了。新楼矗立在戚大成住的筒子楼后边,来回搬家极为方便,走两步就到了新家,再走两步就回到了筒子楼,简直方便到不像搬家。分到房的80%以上的原筒子楼住户各自抱着各自的锅碗瓢盆在短短的路程内来回穿梭,坚持发扬自己动手自己动脚的艰苦朴素作风,新兴的搬家公司肯定恨得咬牙。      戚大成和冯燕在新家里的家具物件大都是新买的,筒子楼里的东西很快搬完了,他们忙完自己的,再去帮李清芳和傅士隐,两家人忙活了一整天也不觉得累,只觉得喜庆——乔迁之喜。      戚小沐在筒子楼里住了十一年,乍要搬走,很是不舍。不过马路要拓宽,筒子楼要拆掉,即使不愿也得搬。她买了一筒柯达胶卷,拿着傻瓜相机把筒子楼的角角落落都拍了下来,算作纪念。      戚小沐在搬家时的不舍很快被搬家后的喜悦冲走了,瞧这新家,多大呀!墙多白呀!地板能照出人影来,多亮呀!在阳台上晒晒太阳,多舒服呀!最重要的是,终于能跟卉舒一样,有自己的卧室了,多棒呀!戚小沐在新买来的小床上打了好几个滚,又跑到阳台上去,亮开嗓门大声叫:“卉舒卉舒!我看见你啦!”      傅卉舒打开窗子,咯咯笑着冲戚小沐挥手:“小沐小沐!我也看见你啦!”      “我有卧室啦!你快过来看看!”      “我也有新卧室啦!你快过来看看!”      “你先过来看我的!”      “你过来看完了我的,我再过去看你的!”      ……      为了谁先看谁的卧室的问题,俩孩子对着讨论了十来分钟,嗓子都喊冒烟了,戚小沐才蹦蹦哒哒的跑过去观赏傅卉舒的新卧室。她们不计较谁先看谁的卧室,仅觉得对着喊两嗓子顶好玩。于是搬家的第一天,整个小区的同僚们都知道了戚大成和傅士隐的宝贝闺女很厉害,喜鹊似的,太能咋呼了!      11岁的姑娘无论是在身体上,在生理上,还是在性特征上,都开始发育了,戚小沐和傅卉舒便是如此。她们的个头开始以几乎能够看得见的速度在拔高,在这一年俩人的身高都突破了一米六,戚小沐162,傅卉舒161,戚小沐还是比傅卉舒高一厘米,在同龄人中她们算是比较高的了,这自要归功于她们爹娘的优良基因;她们的胸部开始由不动声色变得蠢蠢欲动,以前没什么起伏的小身板渐渐有了些许起伏;她们已经较为深刻的明白了什么叫男女有别,不再像从前一样大大咧咧的跟男孩子一起玩;她们初初懂得了美的含义,也初初懂得了如何才能展示自己美丽的一面——可惜,这种想去展示美丽的欲望火焰全被宽大的校服给浇灭了。      穿过校服的人都知道,中学生,特别是初中生发下来的校服,往往要比你真实的尺寸大一两个号或者大三四个号,制衣厂的师傅们很聪明,知道孩子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得把校服往大里做,要是按着原尺寸来做,穿上半年个头长了,校服穿不下去了怎么办?      做校服的同志们极具战略眼光,却是苦了学生们,那一个个的小小少年人穿着宽宽松松的校服背着大书包晃晃荡荡的走在新中国的马路上,袖子宛若牛尾赶苍蝇,东一甩又西一甩,裤裆深爱地心引力,恨不得耷拉到膝盖上去,真是……无法形容那份美。      好在衣服不会长,而个头会长,在初中三年的有效期内,总有那么一天,长个儿快的孩子们会努力的让身材跟校服达到和谐统一的境界——尽管通常在身衣刚刚和谐以后校服会立刻光荣退伍。至于那些长个儿慢或不长个儿的,制衣厂的领导们说了,对不起,我们没能考虑到!——俨然为变相的种族歧视。      戚小沐和傅卉舒的校服就很宽大,上边的肥褂子能裹住屁股,下边的胖裤腿长出十来公分,得往上挽好几道,远远眺望,就像两个绿色的大蚕蛹。万事都有第一次,衣服也一样,她们俩都是第一次穿跟自己身材的尺寸不相符的衣服,一时间适应不了,对着诉了半个月的苦,才渐渐适应这身校服的存在。      上了初中以后,戚小沐傅卉舒和杜松依然是同班同学,戚小沐和傅卉舒依然是同桌,中午放了学依然去戚金贵家里吃饭,傅卉舒和杜松依然是老师眼中的宠儿,学习成绩依然拔尖,而戚小沐则开始出现了偏科的倾向。      语文英语政治历史地理生物对戚小沐来说是很简单的,她对这几门课也比较偏爱,而对数学物理化学就没那么爱了。若是把数理化排除在外,她在班级里的名次至少会是前三名,但是,数理化拖了她的后腿,她的名次也随着一下降了七八位数,总是在第十名左右徘徊。这个不算差的名次要归功于当年设置的分制,像化学,满分一共才50分,再拖后腿也拖不到哪儿去。      把戚小沐的数理化具体分开来看,数学还好,冯燕是数学老师,从小耳濡目染的,只要用心听听课就能考个相对高的分;物理还凑合,有电影《回到未来》做动力,物理学好了说不定也能造出个时间机器来,因而把物理考个及格没问题;化学就不行了,那天杀的元素周期表,简直的比背三八二十四还难!那该死的化学分子式,动不动就弄混,明明看着“NH4HCO3”像碳酸氢钠,老师偏偏给你打个大叉,真气人!——戚小沐讨厌死了化学课。      一上化学课,戚小沐就脑袋晕脚板晕,脑袋想打瞌睡脚板想溜号,偏偏躯干部位任凭头脚风浪起,屁股稳坐钓鱼台——不敢睡觉,不敢逃课,怕挨罚!      既怕罚,那么学学傅卉舒,双目聚焦盯黑板,脊椎昂首站军姿,正襟危坐,一本正经的认真听讲吧!自小学她,简单的很!可是,学了不到十分钟,双目就散光了,脊椎也累弯了,刚要为脑袋晕脚板晕续弦,被傅卉舒突然在桌子底下冒出的手一掐大腿,续弦的念头随之被掐死在摇篮中。为了不让白皙的大腿挂彩旗,唯有强打精神继续学。      戚小沐在不断的学习中总算深刻体会到了一条真理,如同投胎,挂羊头卖狗肉也实在是一门技术活。      这天上了一节化学课,戚小沐不光头晕脚晕了,中间的三角地带也跟着犯晕了,怎么了?初潮,来月经了。      初潮大多是没有预告的,它会轻轻的来而不会轻轻的招手,身为制造它的主人,小小的少女们,也只能在染红半边天之后,才懂得那榆荫下的一潭不是清泉,是天上的虹,揉碎在裤裆间。      戚小沐走了一条广大的少女同胞常走的老路,三角地带未经大脑许可便擅自迎来了开门红,直到下了课,她和傅卉舒一起去厕所的时候才被发现。      学校的厕所分为两排,南边一排北边一排,没有遮挡物,大家经常头对着头的解决内急。      来到厕所,戚小沐和傅卉舒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厕所的南北两边一站,面对面的往下褪裤子,戚小沐刚把裤子脱到腿根处,傅卉舒突地高喊一声:“小沐,别动!”      戚小沐吓了一跳,直以为背上爬了只大蜘蛛,露着半截屁股吓得一动不敢动,偶有凉风吹过,屁股不受控的打哆嗦,以为是蜘蛛在咬它,更怕。      傅卉舒走到她身前,把她的裤子往外拽拽,看看里面的小内裤,皱皱眉,说:“你来月经了,你在这里等着,我给你买卫生巾去!”说完跑了。      戚小沐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傅卉舒跑出厕所了才木呆呆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裤裤,上边粘着两三滴血,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月经了。怎么也在冯燕身边呆了快12年,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她知道月经是怎么回事,何况她还爱问个为什么,许久前她问过冯燕:“妈妈妈妈你怎么会流血啊,不疼吗?”冯燕说:“不疼,这叫月经,等你长大了,你也会有的。”她记住了,下边流血就叫月经,她早晚会跟妈妈一样,经历一次又一次的流血事件。      知道归知道,懂得归懂得,当月经真的降临到自己头上时,心情还是会发生一点微妙的变化。只论心情,初潮有几分类似初恋,戚小沐的心情有点怪怪的,她有点激动,有点兴奋,有点自豪,有点迷茫,还有点害怕,她不懂该怎么描述才算对,只知道从今天起,她好像是长大了。      长大了真好!好在哪里呢?能不听妈妈的话?能不用做作业?能不用上化学课?哼,明明还是要听话要做作业要上化学课的!她歪着脑袋想,想了半天没能想出半点长大的好处来,又分明感觉长大了挺好,想烦了,嘴巴一翘,管他的,肚子憋的慌,先把废水排出来再说!      傅卉舒买来了卫生巾,拿出一片来,低下头,仔仔细细的贴在戚小沐的内裤上,再帮她把裤子提上,一脸同情的说:“第一次来,都怕,小沐,别怕,该来的早晚会来,有我陪你呢!”      戚小沐大幅度的点点头,表示她很坚强,不怕放血,心里小幅度的担心会不会因失血而造成营养不良,跟傅卉舒常年在一块儿是有好处的,起码她能把失血跟健康联系到一起去。她问:“你也来月经了吗?”      “嗯,我上个星期天来的。裤裤上有血,我吓的差点哭出来。我妈妈教给我怎么用卫生巾,还教给我来了月经,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还有以后要跟男生保持一定距离,要矜持什么的,很多呢,等会儿我都教给你。”      “噢!”等傅卉舒解决完内急洗完手,戚小沐突然有点不高兴的问:“你上个星期就来了,怎么不对我说呢?”      “女孩子要矜持,我不好意思说嘛。”傅卉舒的声音听起来羞涩,脸上却是一点没红。      “跟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呀!”初用卫生巾,戚小沐颇为不习惯,她收缩收缩小腹,松开,再收缩收缩,再松开,“我对你一点秘密都没有,你也不该对我有秘密,有秘密互相分享,才能提高生活质量。”      “这也算秘密?月经要算秘密,天底下就没有什么秘密会比这个秘密更不像秘密的了。”      戚小沐被“秘密”绕迷糊了,扭着别扭的屁股索性耍赖:“我不管,反正你瞒着我就是你不对!你要认识到犯这种错误的危害性,找出错误的根源,从中吸取教训,引以为戒,然后我才能帮助你改正错误,以达到让我们之间团结一致共志成城齐心协力共铸辉煌的目的。”      “天天看人民日报的结果,就是换来你这些废话连篇!”傅卉舒按住戚小沐来回扭的屁股,斥道:“扭些什么?难看死了!好好走路!”      戚小沐极有理的顶嘴:“夹着东西走路,我别扭!怕它掉下来,又不喜欢它跟狗皮膏药似的贴着,难受!没有好受一点的卫生巾吗?”      “你小点声!矜持!渣渣!都是粘住的,不会掉下来,习惯习惯就好啦!” 傅卉舒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拨开糖纸塞到戚小沐嘴里,好让她闭嘴。      奈何糖不够大,堵不住嘴,戚小沐还是含糊不清的嚷嚷:“我就是别扭,就是别扭,你给我糖,我也是别扭……”      “戚小沐!你快去帮我干件事!”      “什么事?”      “离我远点!”       ☆、第 12 章   到了初二,在戚小沐和傅卉舒的班里,一先一后来了两位转学生。      先来的那位叫席梦思。席梦思,这个名字很响亮,大家几乎都知道有那么一种弹簧床垫叫席梦思,还有不少人曾把拥有一张席梦思床当成毕生追求的梦想之一。而这位转学过来的名为席梦思的姑娘,就没有床垫那样的知名度了。      没关系,知名度这东西,只要敢闯,总会有的。      席梦思比戚小沐大一岁,体型比戚小沐宽一倍,体重也相应的比戚小沐多一倍,总而言之,席梦思是个胖姑娘。      席梦思能叫席梦思,跟床有关,跟席梦思床却没多大关系。席父席母结婚那年家里穷,连张像样的床都没有,一直不敢要孩子,结婚三年后等家庭条件稍微有了好转,才敢受孕。席妈妈怀孕五个月的时候,她和同事去逛百货大楼,相中了一张红木床,一问价码,吓了好几跳,一张破床顶大半年的工资,坑人呐!红木床的价格自是便宜不了,席妈妈被吓的这好几跳着实有点冤,她若对红木有点了解,准不会问那张床多少钱,而能在不了解之下,能在满室家具中一眼相中连皇后娘娘都爱睡的红木大床,也证明了席妈妈的审美水平确实不低。      无论坑人与否,那张红木床可是印到了席妈妈的脑子里。她常常躺在有点塌陷的折叠钢丝床上宣誓,早晚有一天老娘要把那张大床买下来!她白天想大床,晚上想大床,做梦也是对大床满满的思念,等胎儿瓜熟蒂落,娃娃的名字也有了着落——梦思,梦里的思念,饱含了一位母亲的志向。      席梦思很随席妈妈,席妈妈的身材有点圆,她也长成了一位圆姑娘;席妈妈的性格很勇猛,她的性格也很勇猛;席妈妈在街道办事处大小是个芝麻官,在不久的将来,她也展示出了领导才能。但有一点,席梦思永远随不了她。      席妈妈喜欢邓丽君,很爱邓丽君的那首《甜蜜蜜》,尤其爱吃着苦瓜听《甜蜜蜜》里那甜腻腻的声儿,更爱让闺女陪她一起分享苦瓜和甜蜜蜜,闺女苦瓜甜蜜蜜,是席妈妈的三大人生支柱。      席梦思不爱吃苦瓜,也不喜欢邓丽君,她有不爱苦瓜不爱邓丽君的自由,却不能不听妈妈的话,邓丽君一唱《甜蜜蜜》,她就满嘴苦兮兮,真真儿是牛踩乌龟蛋,痛在心里。如此痛恨此瓜此歌,在邓丽君死的时候她也叹过一声气以示哀悼,足见她的心地还是很善良的。      她长的也不丑,圆眼睛圆鼻头圆嘴圆下巴,连小牙都是圆的,有三分像充了气的邓亚萍,她又喜欢跟邓亚萍似的在头顶上扎个小辫,更像了。要是看顺了,会觉得她肉呼呼的十分可爱,但要是让陌生人打眼一看,往往会忽略了她的可爱而只关注她的胖,不到一米六的个头有着一百二十斤的体重,以她的年龄来说,确实胖了点。      她刚来的时候,班里的一些坏小子专门拿着她的名字朝着她起哄:“席梦思!我天天晚上睡你!”      席梦思起初忍了忍,后来没能忍住,勇猛劲儿一上来,举起凳子朝着那几个坏小子砸了过去,她人胖力气大,几个跟干虾似的坏小子根本不是她的对手,没多大工夫就被她揍的鼻青脸肿,就这样,席梦思跟席梦思床垫一样,开始有了知名度。      刚来没多久就把爱捣乱的几个坏小子给收拾了,班主任高兴的不行,心眼一动,就任命席梦思为副班长——以恶制恶。这下席梦思的知名度就更大了,几个捣蛋鬼不敢当面惹她,就在背地里给她起了一个外号——奥特曼。      奥特曼席梦思会打架很无敌,关键还是女同胞,要有她罩着,自己和卉舒还不得所向披靡呀!戚小沐动开了心思,她抱着要把席梦思拉入自己的革命队伍的原则,开始搞人际套交情,没事就去找人家说说话,或者送人家一块泡泡糖。      席梦思初来乍到,跟班里的同学算不上熟,又虎威赫赫,班里的同学也不太敢跟她亲热,戚小沐主动跟她说话,还送她泡泡糖吃,她感激的差点涕零,一来二去的俩人就成了好姐们儿。      戚小沐跟席梦思好了,傅卉舒不高兴了,戚小沐是她的,只能跟她玩,她并不反对戚小沐跟别人玩,但以往戚小沐在打算和别人玩之前都会先跟她说一声,这回戚小沐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跟席梦思称姐道妹了,傅卉舒要能高兴的了才怪。      傅卉舒冲着戚小沐摆起了脸色,还在桌子上划了一道三八线。      在孩子们心里,课桌上的三八线,跟吃饭喝水一样占有同等重要的地位,甚至比吃饭喝水还重要,我能不吃饭,而不能不守线,你要过了界,一句话,拿钢笔尖扎你!      从小学到初中,不少同学的课桌上都划有一条三八线,傅卉舒和戚小沐倒是从没划过,初看这条线,戚小沐云里雾里的,卉舒划线是想赶时髦?后来恍然大悟,噢!我跟席梦思玩忘了跟她说,她生气了!      生气了怎么办?哄呗。在家里冯燕要是生了气,戚大成就会“低声下气”的去哄,有时还撺弄着戚小沐跟他一起哄,有爸爸做榜样,戚小沐对哄人一点都不陌生。      她拽拽傅卉舒的袖子,哄:“卉舒,别气了嘛,席梦思刚来,没人跟她玩,我看着她可怜才跟她玩的。”      傅卉舒白她一眼,不理她。      她想了想,又哄:“卉舒,你学习好,力气可是小,我学习没你好,力气也不比你大,你要受了欺负,光我自己肯定打不过一头牛。席梦思力气大,会打架,有她罩着你,你谁都不用怕,是不是?我是为了你才跟她玩的。”——还刻意在“为了你”上加了重音。      傅卉舒哆嗦了两下嘴角,还是不理她。      还不理,好吧,再一再二不再三,要是第三次还哄不好,毛/主席作证,我戚小沐仨字倒过来写!她使劲朝着天空瞪眼,好酝酿眼泪,酝酿的差不多了,才低下头,大放悲声:“卉舒,你别不理我嘛,我不跟席梦思玩了,只跟你玩,好不好?”      说着,她拉起傅卉舒的手来,使劲一挤眼,“啪嗒”一声,酝酿了五分钟的金豆子终于出世了,正好降落在傅卉舒的手心上,时间拿捏的比时钟都准。      掉泪了,傅卉舒一下没脾气了,多大点事呀!至于这样吗?没出息!      她赶紧转过身来再哄戚小沐,为表诚意还特地买了一支她爱吃的小雪人。      戚小沐理所当然的享用了小雪人,她舔舔雪人的脑袋,问:“卉舒,你还生气不生?”      傅卉舒哼一声:“我才没生气,逗你玩的,谁知道你当真了呢!”      “我重视你嘛。卉舒,桌子上的三八线,能擦掉了不能?”      “嗯,擦掉,你擦吧。”      “席梦思呢?能跟她玩不能?”      “能。”      “还有……”      “戚小沐!你少没完没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刚才是装的!”      “你你……怎么知道的?”      “瞪了那么久的老天爷,铁人也能瞪出泪来。”傅卉舒越想越觉得自己不该这么快的没脾气,她夺过戚小沐手里的雪糕,不让她吃了,自己狠狠的吃,“以后想掉泪,请背着我去瞪天,我看不见了,才能误会你是真哭。”      “噢!”戚小沐点点头,又摇头:“万一等我跑过来,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泪又被风吹干了怎么办?”      傅卉舒差点被雪糕噎住,“你快去帮我干件事。”      “什么事?”      “离我远点!”      “我不!”趁着傅卉舒发愣的工夫,戚小沐抢吃了一口她手里的雪糕。      闹了一回别扭之后,傅卉舒戚小沐和席梦思正式组成了一个三人团,常在一起学习一起玩。傅卉舒学习好对老师同学有礼貌,戚小沐会装乖会画画是制作黑板报的领头羊,她们在班里原本就很受欢迎,新来的席梦思又是副班长,她们三个一组团,吸引了不少仰慕者和狗腿派,团队的队伍也因此扩充了不少。      席梦思有什么说什么,性格很不错,而且很仗义,跟她处的越久,越能发现她身上的闪光点,而她身上最大的一个闪光点就是在体育课上的表现——铅球铁饼标枪投的远。在学校的秋季运动会上,她以绝对优势获胜,打破了校记录,击败了连续两年夺冠的初三师姐,受到了校长的表扬,老师的嘉奖,从此,她开始接受万人崇拜的目光,知名度更上一层楼,并且又获得了第二个荣誉封号——三铁将军。      在席梦思获得三铁将军的封号后不久,戚小沐的班里又迎来了一位转学生。她叫李颖,跟席梦思同岁,长的还算清秀,单眼皮,细长眼,嘴唇有点薄,留着短短的运动头,走起路来晃着肩,说话的时候粗声大气,像个假小子,十三四岁的孩子性别特征不明显,打眼一看很容易把她误会成男孩。      李颖来了一个星期,跟班里的女生基本上都玩到一起去了,跟班里的男生却没怎么说过话。她似乎天生不爱跟男孩玩,似乎天生喜欢跟女孩玩,跟女孩玩的时候,她似乎也天生喜欢拿出一副保护者的态度,凡事都让着女孩,护着女孩。按说这种性格应该会受到女孩们的长期欢迎的,但是,在她来了半个月以后,就没有那么多的女孩再跟她玩了,因为没人见过她去女厕所,大家都觉得她有点不正常。      李颖不去女厕所是有苦衷的,而且苦衷是大大的,在她转学来的前几天,她去过女厕所,可是,她长的像极了男孩,每每走进女厕所都会把里边的女同学吓一跳,接受能力强的吓一跳就过去了,接受能力不强的会尖着嗓子啊啊的叫,平白无故的被人吓一跳,让谁谁都不愿意,所以被吓着的女生送给李颖不少白眼。李颖的自尊心颇受打击,在以前的学校里,她去厕所的时候就常常接受别人的白眼,本以为换个学校就没事了,结果历史竟然重演,真受不了!哼,大不了不去厕所了!      她真的不去厕所了。每到有尿意的时候,能憋就憋着,不能憋了,就跑到学校对面商店的洗手间里解决问题,商店的洗手间是单间,在那里永远不会有人朝她挖白眼。      一天两天不去厕所没人会当回事,三天四天不去厕所没人会注意,十来天不去厕所,就不正常了,李颖怎么不去厕所呢?围绕着这个问题,一群十岁冒头的女孩们偷偷摸摸的展开了一次大讨论,最终的讨论结果是,其实李颖是个男的。可她要是男的,总该去男厕所呀!问遍了全班男生,也没一个见她去过男厕所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她是神仙,不用撒尿?于是孩子们又来了一次大讨论。      请相信,女人跟八卦是很结缘的,戚小沐同学就很充分的展示了女人的这一特性,一说起谁谁谁怎么着来,她的精神头比吸了白粉还high。      傅卉舒没有参与讨论,不光没参与,还把正跟别的女生讨论的非常火热朝天的戚小沐拉了过来,批评她说:“小沐,你不能没事说别人坏话,李颖又没得罪你,你干吗跟别人一起说她呢,她不去厕所肯定有原因,你别跟她们一样,不能跟她们学!”      “我没说她坏话呀!”戚小沐委屈的不行:“我就是……就是听着好玩,我就是听听!”      “听也不能听。我妈妈医院里有个得癫痫的病人,就是咱们常说的羊角风,不发病的时候可好了,对谁都很好,谁需要他帮忙他就去帮忙,发起病来有点可怕,得了这种病,很多人都歧视他,当他是疯子。疯子也是人呀,何况他只是得病。”傅卉舒朝那几个还在低声叽喳的女生冷笑一声:“哼,李颖对她们多好呀,她们倒好,一转过头去就说人家坏话,我最讨厌这种人啦!”      人家那是讨论!怎么到你这儿就成诽谤了?戚小沐撅撅嘴,没敢发表意见,只明知故问的岔话题:“要是我说她了,你也会讨厌我吗?”      “才不会!你不听我话的时候我才讨厌你。”      “唔!这就好!卉舒,为什么你总是让我听你话,你不听我话呢?”      “因为我比你大!”      “噢!”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我真厉害!      李颖的与众不同,使得喜欢跟她玩的女生越来越少了,李颖很难过,又找不到问题的根源所在,情绪很低落。许是同情心作祟,傅卉舒帮了她一把。      那天课间二十分钟,做了一遍广播体操后,傅卉舒有意走到李颖身边,问:“你去厕所吗?去的话,咱们一块儿。”      李颖低下头,摇了摇。      “你该去厕所的,”傅卉舒说:“你知道为什么别的女生都不跟你玩了吗?就是因为你不去厕所,你只要去了厕所,跟大家都一样了,她们就会跟从前一样,又跟你玩啦。”      “可是,我去了厕所,里面的人会冲着我叫。”      “这有什么?她们叫累了就不叫了,再说,你头发这么短,是挺容易吓到人的。”女孩多是爱干净的,从小讲卫生家长又是医生的女孩,长成后多少会有丁点的洁癖倾向,傅卉舒便是如此。从上了初中,她不再喜欢随便跟外人有肢体接触,只是表现的不明显,太过明显的表现出来,少不了会脱离群众,她懂合群的重要性。这次她却伸出了手去,说:“我去厕所,有我跟你一起去,她们肯定不会以为你是男孩子,你去不去,敢不敢?”      李颖犹豫了好几下,终于握住傅卉舒的手,跟她一起去了厕所。      有傅卉舒陪着,情况确实好了不少,毕竟傅卉舒是个很女孩的小女孩,跟她牵着手一起来女厕所的,肯定也是个女孩,这次大家没有啊啊叫唤的。李颖很感激傅卉舒,低落了这么久的情绪,因为傅卉舒的鼓励而重新欢快起来。      童年和少年时留下的心理创伤是深刻的,对帮助自己抚平这些创伤的人的记忆也是深刻的。她觉得傅卉舒是个非常非常完美的小仙女,她想她这辈子也不会忘了她。      从这以后,李颖开始去女厕所了,慢慢的,班里的女生又重新开始跟她玩了,她却是最喜欢跟傅卉舒玩。      俗话说,风水轮流转。      李颖爱跟傅卉舒玩,动不动就请傅卉舒陪着她去厕所,这下子,轮到戚小沐不高兴了。      戚小沐起小就跟着傅卉舒有样学样,都十三岁了,这点毛病还没改。      傅卉舒不高兴的时候冲着戚小沐摆脸色,在桌子上划了一道三八线,戚小沐不高兴了,就学着傅卉舒,也摆起了脸色,拿根粉笔头,也在桌子上划了一道三八线。      咬牙!皱眉!绷紧面部肌肉!争取冰山有多凉,就让眼神有多冷!      呕心沥血的刚把脸捣鼓黑,又瞅着三八线不够粗重,不足以表达自己的雷霆之怒,她抓起粉笔头,又使劲描了两描。       ☆、第 13 章   三八线代表着什么?愤怒,威严,自尊,决裂,自卫,或男女授受不亲。      戚小沐划出的三八线,只代表着一种情绪——我不高兴,你得哄我!      呵!学会使性子了!傅卉舒一看到三八线就笑了,再看到戚小沐跟鼓皮似的紧绷的脸就笑没了眼。她坐到座位上笑嘻嘻的看着戚小沐,也不哄,就这么把眼睛弯成月牙儿,笑嘻嘻的看着。她不相信戚小沐会不理她,不理自己,小沐还怎么活呢!再说,摆脸色是个技术活,她也不相信戚小沐有那份耐性能让脸一直黑着。      果然,戚小沐没能忍多久。摆脸色太累了!脸上的肉都僵了,眼都瞪疼了,不咬牙了!不摆了!她揉揉脸,眼角瞄一眼一直笑嘻嘻的傅卉舒,哼哼:“我不高兴!”      傅卉舒没反应,戚小沐以为自己声音低,她没听见,又大声重复了一遍:“我不高兴!”      傅卉舒不再笑嘻嘻的看她了,把脑袋扭正,自言自语似的说:“想让我说话,先把三八线擦了。”      自己划的自己擦?太伤自尊!不擦!戚小沐长出息了,坚决不擦!      傅卉舒坐等了五分钟,见戚小沐迟迟不擦,不再管她,拿本《读者》杂志,老神在在的翻弄。      有了新朋友,就不理我了!白眼狼,你行!戚小沐越想越生气,越想越悲苦,直呼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新凉,一肚子的怨与恨无处发泄,憋的在十分钟内跑了两趟厕所。      看起来在翻书的傅卉舒,余光一直扫着戚小沐,扫着扫着,她突然扫出了一块新大陆——让戚小沐郁闷郁闷怪好玩!好玩够了,刚想抬起屁股去哄她,又看到了那道粗重的三八线,一甩书,也来了气,让你擦你不擦,不听话!反了你了!知道你不喜欢李颖,为了你我都打算跟她断交了,你还冲我摆臭脸,渣渣!      傅卉舒确实打算跟李颖断交了,也确实是为了戚小沐才打算跟她断的交。      除了之前为了帮助李颖才跟她去了一次厕所,之后傅卉舒没再主动找过她。她身边有戚小沐成天缠着,还有席梦思和一堆不错的小伙伴动不动就邀请她跳绳或者跳房子,实在没有太多精力再去照顾李颖,一看李颖敢去厕所了,她也就学习雷锋做好事不留名的高尚风格,挥一挥衣袖跟她那一个圈子的小伙伴玩去了。      是的,圈子。小学也好,中学也罢,大家都会有意无意的分分圈子,一个班里动辄五六十个学生,不可能跟所有的同学都玩到一起去,在维护班级团结的基础上,找几个能玩到一起的,分分圈子,很正常也很自然。      傅卉舒的圈子是以她和戚小沐席梦思为代表的“巾帼帮”,里面的成员多是些学习不错又当官的,比方说,席梦思是班长,傅卉舒是学习委员,戚小沐是历史课代表,此外还有音乐委员,政治课代表等共十个人。巾帼帮并非全是女英雄,也有男生,数学课代表杜松同学就是巾帼帮成员之一,上了初中以后,他那内向的好欺负的个性颇受女生们的青睐,渐渐的,他倒也开朗了不少。      由于巾帼帮是个精英集团,名声也就格外的响,连老师们都知道巾帼帮的大名,班主任想找干部们开会了,一个个的叫名字太麻烦,为图省事常常这么说:“巾帼帮成员,来我办公室一下”,可见若是能在巾帼帮里占有一席之地,那该是件多么光荣的事。      李颖不属于巾帼帮,她不是干部,学习成绩一般般,巾帼帮的公务员还大多有点颐指气使的习惯,她也不想融进去,她只想跟傅卉舒多玩一玩,傅卉舒却在陪她去了一次厕所后不再找她了,李颖有点失落,又给自己打气,她不找我玩,我找她玩去,她比观世音还好,一定不会介意我找她。      她猜对了,傅卉舒确实不介意,但戚小沐介意。戚小沐不喜欢李颖,因为只要李颖一来,傅卉舒就不能全神贯注的跟她玩了,她十分受不了傅卉舒的三心二意,又不可能责备傅卉舒,只好迁怒李颖。傅卉舒可以不介意李颖的到访,而无法不去介意戚小沐的介意,便有意跟李颖拉开了距离,不管怎么拉,教室就这么大,人家对你示好,你总不能送人家巴掌,傅卉舒一边应付李颖,一边担心戚小沐的反应,真是无奈又辛苦。      李颖也不喜欢戚小沐。李颖看戚小沐不顺眼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在女孩们讨论她为什么不去厕所的时候,她已经看戚小沐不顺眼了。她听不真切她们在叽叽喳喳的说些什么,可想都不用想就能猜到她们是在说别人坏话,一听起八卦来,戚小沐那张流光溢彩的脸显得非常欠扁,要不是有席梦思这位三铁将军一直护着她,李颖早扁她一顿了——李颖长的像男孩,行为也像男孩,很会打架。      后来傅卉舒帮助李颖渡过难关,李颖对傅卉舒有了一种类似知己的好感,她想跟傅卉舒成为比好朋友还要好的好朋友,偏偏傅卉舒眼里只有戚小沐一个人,跟她一起聊聊天了,她三句不离戚小沐,跟她一起去小卖部了,她必定给戚小沐买吃的,李颖想不明白,傅卉舒为什么总是爱提戚小沐呢?怎么总是给戚小沐买吃的呢?戚小沐有什么好呢?真想不通!李颖很不喜欢傅卉舒对戚小沐的优待,更不喜欢戚小沐对傅卉舒的霸占,她发誓早晚要把戚小沐从傅卉舒的眼睛里赶出去。      于是,李颖再找傅卉舒玩的时候,她故意说了些戚小沐爱占便宜爱挑拨离间一类的坏话。李颖还是个孩子,孩子的思维也很简单,她不知道戚小沐和傅卉舒之间的感情有多深,总以为因为她们是同桌所以她们走的近一点,只要说戚小沐一点坏话,傅卉舒就不会再跟她玩了。      傅卉舒也是个孩子,她若跟戚小沐的关系一般般,估计李颖说的那些话也就信了。偏偏她跟戚小沐的关系不一般,压根容不得别人在她面前搬弄戚小沐的是非,她恼了,对李颖说:“戚小沐再怎么不好,我觉得她好,她就是好的。你说戚小沐,就是在说我,小沐是怎么样的,我就是怎么样的,我这么不好,你还是不要再来找我了吧。”      李颖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事后她向傅卉舒道歉,傅卉舒不是小心眼的人,李颖道歉了,她不愿再计较了;她也不是大心眼的人,说出的话泼出的水,道歉也白搭,便打算跟李颖中断外交关系。她上午刚决定中断外交,下午戚小沐就划三八线摆脸色的跟她闹别扭,时间赶得真正巧。      戚小沐不愉快,她也不愉快,两个人对着赌气,就看谁先跟谁说话。      她们俩一赌气,雷公雷婆也跟着闹革命,原本晴好的天突地挂起了风,铺满了云,风不够大,飘飘忽忽的,云不够黑,惨惨淡淡的,雷公躺在云里头打闷嗝,雷婆坐在风尖上嗑瓜子,就是不下雨,大有不憋死你不罢休之势。      接下来的语文课,老师让写一篇题目为《生活告诉我》的500字作文,这种作文,按说应该写些生活告诉我要坚强要感恩要勤奋要为人民服务等等一切积极的正面词,可是戚小沐的心情很糟糕,根本没精神去积极,倒是能拿着作文来发泄内心的悲苦,她瞻仰瞻仰半死不活的天,写下了“生活告诉我,勤不一定能补拙,熟不一定能生巧,雨后也不一定能见到彩虹,生而为人抗拒不了财色/诱惑,公平正义纯属口头上的大气磅礴,苦中作乐是自欺欺人,铁杵成针是一种错觉,当仁不让离不开损人利己,老奸巨猾才能成就气壮山河……”      写完了,数数字,不足500,她偷偷瞧一眼正在认真写“生活告诉我面对困难要学会微笑”的傅卉舒,肚皮一阵抽筋,心下嘀咕,哼,对别人微笑,就是不对我微笑,我现在就是你的困难,你怎么不微笑?你微微一笑,咱俩和好,多方便的事呢!小气鬼!      嘀咕完了,还得继续写作文,为凑字数,她咬咬钢笔帽,又补了一个总结:“总之,天地之间有杆秤,那秤砣是贪狼星,红尘很可笑,较真最无聊,人生在世三万天,痛快一天是一天,该骂骂,该打打,该吃吃,该喝喝,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岁月不知人间多少的忧伤,何不潇洒走一回?”      戚小沐爱看电视爱看报,还爱八卦,能扯会侃,又有蔡玉泉这位长的很农民内心很艺术的恩师教她画画,艺术家们的思想难免会有些别具一格,戚小沐少不了会被传染,只是平时被傅卉舒压制着,不太容易察觉出来。这回她被傅卉舒伤了心,那些潜意识里的标新立异的想法,或者说,偏激,就像憋了一天的尿,一遇到茅坑,喷涌而出。      这篇作文在办公室引起了较大轰动,语文老师笑哈哈的把作文传给同事看,同事们看了有的忍俊不禁的叫好,有的孺子不可教的叹气,表情不一。唯一统一的是他们都知道了初二有个叫戚小沐的反动派份子。      无论作文好坏,批改作文的原则却是不可放松,语文老师赠给戚小沐的批语是三个字:请重写。       作者有话要说:以后的更新可能会或快或慢的不固定了,若太慢了,望见谅。 ☆、第 14 章   写了一篇作文,戚小沐的怨与恨总算发泄了出来,没了怨没了恨,紧接着的就是不服气,李颖哪里比我好了?有我乖有我听话吗?你凭什么不理我呀!你不能不理我!      她往傅卉舒身上靠,嘟囔:“我不高兴!”      傅卉舒推开她:“你过线了!”      戚小沐赶快用手掌心擦掉三八线,气一消,也不觉得自己擦自己划的线伤自尊了。      擦干净了,冲着傅卉舒的耳朵眼又喊了一嗓子:“我不高兴!”      “我听见啦!”傅卉舒拍拍耳朵,三八线没了,她也舒坦了,“你不是跟我闹脾气么?又理我干吗?”      “我不高兴才不理你。”      “现在高兴了?”      “不高兴!”      傅卉舒装傻:“我只是跟李颖说说话,你干吗不高兴了?你能跟别人玩,我就不能跟别人玩了?未免太不公平。”      “我跟别人玩,别人也都跟你玩,你跟她玩她不跟我玩,反正我不喜欢她,也不喜欢你跟她在一块儿。”      傅卉舒逗她:“你多跟她玩玩,就知道她也挺好了,我一开始也不太喜欢席梦思,后来不也是喜欢她了嘛。”      “她跟将军不一样!”戚小沐习惯称席梦思为将军。      “哪里不一样了?”      “哪里都不一样,她没法跟将军比,我不管,就是不喜欢你跟她玩。”      “我没跟她玩呀,都是她来找我的,你什么时候见我主动找过她?”      戚小沐歪头想想,确实没见过傅卉舒去找李颖,“这么说,不是你不对,是她不对。那我跟她在你心里,谁重要?”      “她怎么能跟你比?”      “我跟她谁好?”      “你好。”      “你以后不能跟她玩。”      “行,不跟她玩。”傅卉舒俨然一副为炸毛的猫儿顺毛的态度。      戚小沐高兴了,脑袋跟小牛似的在傅卉舒肩上拱,“哼,你也不对,我都说了不高兴,你也不哄我。”      “我让你擦三八线,你不擦,我还生气呢。”傅卉舒想跟她说打算和李颖断交,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挠挠她的脸:“别生气啦,看你满手的粉笔末,走吧,先洗手,等放了学我再给你买爆米花吃。”      戚小沐更高兴了,只要有吃的,再大的不满也会化为无形,很久以前傅卉舒就懂得利用她这个比太阳还耀眼的大优点。      傅卉舒打算跟李颖断交只是单方面的,她不想弄的路人皆知,自个儿心里有数就是了。不告诉戚小沐是怕她蹬鼻子上脸,一看到自己这么听她的话,她准会得意的笑,戚小沐一旦得意起来,可是很容易忘形的。      李颖再来找她的时候,她以各种借口婉拒,李颖不是傻子,能感觉出她的疏远,说了戚小沐几句闲话,换来这种出乎预料的效果,李颖很不甘心,也更讨厌戚小沐了。      嫉妒的力量是强悍的,它完全能开发人的创造力,无中生有的制造是非。不能跟傅卉舒说,总能跟别人说,李颖开始在她的小圈子里乱说戚小沐的坏话,也是变相发泄不满,由此引发了一场“坏话风波”。      因为声音传播的快,所以风言风语传播的快。      一传十十传百的,坏话内容传到了巾帼帮的大门口,什么戚小沐的爸爸是个要饭的啊,什么戚小沐爱占小便宜啊,什么戚小沐说过你们谁谁谁的坏话啊等等等,巾帼帮的组织成员一听,都不高兴了。      戚小沐上头有三铁将军席梦思罩着,身边有三好学生傅卉舒守着,屁股后头有数学天才杜松跟着,班里就这么几个天之骄子,还都围着戚小沐打转,她简直就是个交通枢纽,谁要把她孝敬好了,谁的人脉网络就能往高精尖的方向发展,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谁不喜欢高精尖呢。加上她嘴巴甜会套交情,从不颐指气使而会礼贤下士——给别人画张遗像似的头像或送人家一块她不爱吃的高粱饴——不止收拢住了巾帼帮里的精英,巾帼帮外的草根也被她收拢了不少。      □说了:“有一些共/产党人,他们是不曾被拿枪的敌人征服过的,他们在这些敌人面前不愧英雄的称号;但是经不起人们用糖衣裹着的炮弹的攻击,他们在糖衣炮弹面前要打败仗。”      糖衣炮弹的威力远比手榴弹大,收了人家为自己画的遗像吃了人家送过来的软糖,关键时刻就得挺身而出。戚小沐旗下的精英和草根们一个接一个的替她打抱不平,怕她听了谣言难过,杜松把化学作业送给她抄,某草根把从家带来的红苹果送给她吃,音乐委员把心爱的机器猫橡皮送给她用,人缘能好到这种程度,也该算一种天赋。      说真的,戚小沐一点都不难过,这孩子多少有点没心没肺,她不仅不难过,还有些沾沾自喜,看我一出事,这么多人都来安慰我,还送我苹果橡皮,我是多么荣耀!她人小鬼大,很懂得这时候不能把沾沾自喜表现出来,便学着黛玉咳嗽两声,用力抚着额头,做出一副悲切的葬花状,唉唉叹叹的以博取更多的安慰和小礼物——当年送出去的礼,如今总算收回来了!她正是长个儿的时候,身子只顾着往上拔高,而忘了往宽里送肉,身子骨略显单薄,又天生一张瓜子脸,三庭五眼很符合中国人“红颜薄命”的审美观,再点缀些愁情,倒真有了些黛玉的味道。      傅卉舒听了那些坏话以后一直紧锁着眉,她在思考是不是该去找李颖谈谈了?这些谣言在散播之前李颖曾对她说过,她敢打包票这些话全是李颖编造的,好心好意帮了别人一次忙,竟换来别人的恶意中伤,以后要学学识人术,再也不能同情心泛滥了,爸爸常翻曾国藩的《冰鉴》,等回了家我也翻翻。      不经一事,不长一智,人就是这样在大事小事中不断成长成熟起来的。傅卉舒正在不觉中快速成长,为了自己,也为了戚小沐,尽管她并未察知。而等察知后,一切也已变成让她欢喜让她忧的覆水难收。      至于戚小沐会不会难过她倒不担心,她知道戚小沐顶擅长挂羊头卖狗肉,长这么大,除了她在乎的人有本事让她掉金豆子,别的人还没那种力量,瞧她那副咬牙的别扭劲,一看就是装的。      席梦思不比傅卉舒了解戚小沐,她听了坏话,看看神情低落的戚小沐,一阵心酸,这么爱笑的一个人,而今老泪潸然欲滴,虽然模样我见犹怜,但让观者痛心绝经!——席梦思的成语学的不太好,常常误用或改字,看她这次就把“痛心绝气”给改成了“痛心绝经”。其实也不能说错,谁绝经的时候不痛心呢。      将军的侠义心肠一上来,摩拳擦掌的就要去揪出散播谣言的家伙揍一顿,傅卉舒拉住她,说:“梦思,你先别急,这种事只能暗访,不好明察。”      “怎么暗访?”      “我去暗访吧,省得你揍错了人。”      好吧,就等你暗访出肇事者来再算账去吧,以免冤枉好人,席梦思不摩拳擦掌了,可是,她心里一有火就得放出来,否则她难受,她义愤填膺的走上讲台,以班长的身份发言,开头先说几句热身的“团结就是力量同学就是手足”的开场白,随后一拍桌子,慷慨陈词:“谁这么不要脸呀编出这种瞎话来!别说咱们班没有谁的爸爸是要饭的,就算有谁的爸爸是要饭的,又能怎么啦?你爸爸要是要饭的你就不认爹了?这种没良心的话也敢说,姥姥!狼口蛇心!禽兽不如!别让我知道这种话是谁先说的,要不姑奶奶替你爸爸宰了你丫的!……”      三铁将军一发怒,全班同学没个敢大喘气的,席梦思的确是个当官的料,她只围着“爸爸”和“要饭的”的两个字眼打转,别的只字不提,什么容易引起人的愧疚她说什么,从八国联军侵华的时候有多少要饭的爸爸,到日本鬼子进村的时候有多少爸爸是要饭的,她跟吃糖葫芦似的一串接着一串的说,一口气说到打预备铃,说的不少曾帮着李颖散播过谣言的同学都低下了头,人心向善,少年人的原则性又不够强,被人一吹风一教育,她们就叛变了。      将军为了自己发表了这么一大串演说,还把佛口蛇心说成狼口蛇心,简直改的太妙了!戚小沐兴奋的差点砸桌子叫好,傅卉舒赶紧按住她,小声斥道:“刚才怎么装的现在继续怎么装!她是看你难受才跑讲台上搞演讲的,她要是知道你非但不难受还故意装难受,非揍你不可!”      戚小沐觉得这话十分有道理,急忙把脸重新耷拉下来,托腮做黛玉状,又后知后觉的问:“你怎么知道我刚才是装的呀?”      “哼!你有什么我不知道!”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傅卉舒瞪她:“直觉!直觉懂吗?没法说。”      “毛/主席作证,我真不喜欢你直觉的这么准!要小命了!”说罢,不由自主的,幽怨的叹了一口黛玉的气,这回不是装的。       ☆、第 15 章   坏话风波刚发生不久,关于1999年是世界末日的传闻和学校组织的初二年级摸底考试几乎同时姗姗而来。      “1999之年,7月之上,为使安哥鲁莫亚王复活,恐怖大王将从天而落,届时前后玛尔斯将统治天下,说是为让人们获得幸福生活”,这首诺查丹玛斯的世界末日预言诗,在极短的时间内风靡整个校园。      九大行星要连成大十字架啦!世界末日要来啦!咱们活不了几年啦!——在那段时间,这是学生们最常呼出的呐喊。只论杞人之忧,1999年太阳系的大十字架并不比2012年黄石公园的火山爆发逊色多少。      尽管历史告诉我们1999年并非天灾降临的世界末日,倒是北约轰炸了南联盟制造了一场人为祸患,中国也跟着沾了点光贡献出了大使馆,从此谴责谴责强烈谴责成为新时代的口头禅,但是,只要有人相信命运,预言就永远有市场,算命的也永远会有饭吃。      对成年人而言,这种预测至多当个饭后的谈资,养家糊口还忙不过来呢,谁管你末日不末日?对未成年的孩子而言,这种看起来有根有据的预言还是很能吓唬人的。      戚小沐同学就被吓唬住了。      她买了两本关于世界末日的畅销书,仔细研究,以研究出拯救人类之道,可是,书里并没有提出解决之法,恐龙为何会灭绝人类曾受过什么大瘟疫耶和华曾宣传过什么教义倒是一条条的罗列了不少,她看着看着看烦了,把书扔给傅卉舒,睡觉去了,老天爷让你死,谁也逃不过,老师真不该让我重写那篇《生活告诉我》的作文,等末日真来了,他才能明白我写的“雨后也不一定能见到彩虹”是大真理,陨石雨一下来,砸死你!还彩虹呢!哼,我真伟大!      傅卉舒相信党中央,她坚信只要CCTV上没报导的,就不算大事,戚小沐扔过来的书她看也没看,直接又扔给了席梦思,席梦思跟戚小沐一样,也被预言吓唬的不行,拿着书也仔细研究,她倒真研究出一些成果来——学会划着十字架说“阿门”了。      被世界末日吓唬了不足三天,摸底考试前来到访。初二的学生马上升初三了,为大致估计出明年的升学率,必须先摸摸底。      摸底考试虽没期中或期末考试那么严肃,既是考试,当学生的都少不得去重视。      都忙考试了,世界末日被抛之脑后,坏话风波也不了了之。傅卉舒没去找李颖,想着等考完试再说。      大家各就各位,该吃什么的吃什么,该跟谁玩的跟谁玩,学生的天职是学习,一个不着边的预言和一场小小的风波不足以改变大局,一切又恢复了曾经的秩序。      戚金贵跟几个老哥们儿下棋的时候,听说了一件事,为了整顿市容,他住的那条街有不少房子可能要推到重盖,但是为了保护文化遗产,那些有历史而不破败的老房子——比如规规整整的四合院——是不用拆的。戚金贵的院子是个四不像,像四合院又不像四合院,为避免被拆掉,他跟许多怕房子被拆的人一样,请来了几个大工小工,仿着四合院的布局和建筑风格,添了几间东西厢房,立了影壁,加固了院墙,把正房也重新修整了一遍。      这些年有蔡玉泉这位重量级人物为戚金贵做广告,他的铺子是越来越火了,到他这里来买铁画的人越来越多,其中有不少是老外,他拿出点钱来盖几间房子已经不再是问题,不止如此,还把前边的店面扩成了三间,也算是大器晚成,老来得志吧。      年纪越大的,想的事情越全面,年纪大到一定程度,就会想到身后事。      陶工织工也好,铁匠木匠也罢,在许许多多的老一代的手艺人眼里,手艺是比金银更加值钱的传家宝,人可以死,手艺不能失传,戚金贵属于这些人。他已经有了打算,人生七十古来稀,自己再怎么用劲儿活,想活过百岁,也挺难,趁着身体还壮实,快点把基业打下来,等索命的来了,就把铺子留给孙女,基业打的好,孩子就能少作点难,等孙女长大了,让她再传给她的孩子,也好让手艺一代代的传下去。      是了,戚小沐是戚金贵的宝贝,也是戚金贵的寄托,她跟蔡玉泉学画的同时也会跟戚金贵学手艺,铁画的制作繁琐复杂又精巧细致,是个实实在在的技术活,戚小沐已经基本学会了手工锻打,酸洗去锈和上漆,甚至初步掌握了最难搞的焊接,她捣鼓出的小铁画远无法跟戚金贵的比,而随着不断的学习和经验的积累,也足够让戚金贵乐呼呼的翘着胡子拭目以待。      戚金贵家里有大工小工在干活,戚小沐和傅卉舒暂时没法在他那里午休了,俩人一般吃了饭以后就回学校,要么跑去操场上,戚小沐晒着太阳枕着傅卉舒的腿睡一会儿,要么坐在草地上,傅卉舒闻着花香靠着戚小沐的肩睡一会儿,要么哪里都不去,头对头的在课桌上趴一会儿,算是午休。      六月初,天气偏热,雨水开始增多。      这天刚考完物理,下起了雨,戚金贵让跟他干了十来年的伙计大栓守着店,自己掐着时间,穿着雨衣提着饭盒来学校给俩孩子送饭了,家里有施工的,天还下雨,她们还考试,他舍不得再让两个孩子来回跑。      铃声一响,学生们交上试卷,都急乎乎的往外跑,好像在教室里再多呆一分钟就会窒息而亡一样,一时间只剩下戚小沐傅卉舒两个人,傅卉舒眼尖,隔着老远就看到了穿着雨衣的戚金贵,她叫着爷爷冲戚金贵招手,戚金贵几个大步迈过来,把饭盒放到她们的课桌上,说:“雨这么大,也不见停,你们就别来回跑啦,我把饭给你们送过来了。”      戚小沐拧着饭盒盖,问:“爷爷,都是什么菜呀?”      “都是你俩爱吃的,”戚金贵把饭盒一层层的打开,把筷子递给她们:“土豆排骨,红烧茄子,焖大虾,冬瓜汤,还有花卷,快点趁热吃,等你们吃完了,我把饭盒提回去。”      傅卉舒问:“爷爷你吃饭了吗?”      “不用管我,我回去吃。”      “不好不好,”戚小沐伸手揪戚金贵的胡子:“你得跟我们一起吃,你不吃我吃不好,为了让我吃的好,爷爷你得吃得饱,懂是不懂?”      “我胡子跟你有仇是不是?小时揪,大了还揪,揪你爸爸的去!”      “我爸没胡子,有头发,剪过一回,还差点揍我。”      “你多光荣呀!”戚金贵把胡子救出来,说:“别光说话,快点吃。”      “你不吃我也不吃。”      “我回去吃也一样,就拿了两双筷子来,要不,等你们吃完了,你们再看着我吃?”      傅卉舒把自己的筷子递给他,说:“爷爷你用我的,我和小沐用一双,这样就好啦!”      “还是卉舒有办法。”戚金贵接过筷子,心里顶舒坦,胡子也跟着往上翘,俩孩子多懂事啊,好好活,好好活,活着看她们结婚生子,四世同堂,一想就喜庆!      吃完了午饭,戚金贵拎着饭盒走了,戚小沐吃撑了,抱着肚子围着教室溜达,消化食。      溜达到李颖的座位旁,本欲朝着凳子翻白眼,不想翻出了凳子上的一小滩血。明白人不用怎么想,就能推测出这是来好事的后果。有些十三四岁的女孩对月经还不能完好的控制,一不小心就容易侧漏一点,弄到衣服上一点。李颖的行为举止过于男孩化,即使来了好事,也常常翘个二郎腿,粗心之下,“霸气侧漏”在所难免。      凳子上有油漆,不渗水,外边下着雨,空气潮湿,那一滩血还没有干涸。      戚小沐瞪着凳子,不敢相信竟有女生粗心到这份上。她歪着脑袋,拍拍肚子,从大演草上撕下两张纸盖到凳子上,遮住了那滩血。若是不遮住,被别的同学看到了,八成有不少人会引为笑谈,她再讨厌李颖,也不至于拿着这种女孩的私密事去做文章,人家还是比较厚道的。      傅卉舒静悄悄的关注着戚小沐的一举一动,专注到自己的嘴角一直在往上扬也没发觉。      吃饱了犯困,下午还考试,时间还早,先来睡一觉吧。      下着雨,没法去操场,戚小沐和傅卉舒趴在桌子上小憩,戚小沐睡着睡着有了尿意,揉揉眼,醒了,侧头看看傅卉舒,来了玩心,以皇帝选妃的专业水准审视她,一时忘了撒尿大业。      傅卉舒的脸型是标准的鹅蛋脸,她的右半边脸侧对戚小沐,脸蛋微透淡红,高挺的鼻梁带不出多少倔强,清雅的灵秀倒是带足了十分,从未修饰过的眉毛不比修饰过的差,虚实有度,疏密有致,立体自得,薄厚适中的嘴唇不显冰冷犀利,尽显温润柔和,还有乌黑的马尾辫,衬着这张鹅蛋脸上的五官,若是放到青楼里去,就算当不了花魁,也能当个二号种子选手吧?噢,对,卉舒不能进青楼,哼,谁稀罕当花魁呢!戚小沐点点傅卉舒的鼻头,你要想当花魁,我替你爸爸打断你的腿!      审视够了,她轻轻的帮傅卉舒把飘到嘴角上的头发拨到耳后去,省得她痒,顺便亲了亲她的脸蛋。傅卉舒没被头发弄痒,倒被她亲的那一口弄痒了,迷迷糊糊的抬手一挥,欲挠痒处,却拍了戚小沐的嘴巴一巴掌,不重,挺响。      挨了巴掌,戚小沐朝她呲牙,知道她痒,帮她挠了挠脸,见她又睡舒坦了,拿着小伞跑去了厕所。她前脚刚走没多久,李颖就来了。      李颖回家后才发现自己裤子上有血,夏天穿的衣服薄,裤子被血浸透了,那么凳子上也肯定有污迹,她换下裤子来,吃饱了饭往学校赶,生怕被同学看到她凳子上的秘密。      教室里只有傅卉舒在睡觉,她也没敢出动静,把伞收起来,走到自己的座位上,低头一看,凳子上竟然有两张纸,教室里只有傅卉舒一个人,不用问,一定是她帮着自己盖上去的,有人这么帮自己,李颖的心煞是温暖,傅卉舒在她心里的形象瞬间又光辉了许多。      她把凳子上的血迹擦干净,走到傅卉舒身边,感激满满的凝视。她越看越觉得傅卉舒很漂亮,越看越想亲傅卉舒一口,鬼使神差的,她弯下了腰,小小的脑袋离傅卉舒的脸越来越近,近了,近了,眼看着就要亲到傅卉舒的小脸蛋了,呼吸都跟着笨重了。      “你偷亲她!你姥姥的!”一声怒吼,紧随着的,是一把朝着李颖的后背飞过来的伞。      小伞正中靶心,戚小沐跟变戏法似的突然从教室里冒了出来。      她一把将李颖推到在地,一拳砸到李颖的鼻子上,一双大眼盛满了愤怒。       ☆、第 16 章   戚小沐那一声吼,把李颖唬住了,也把傅卉舒吓醒了。      “小沐,怎么了?”傅卉舒恍恍惚惚的问,她还没醒透。      戚小沐不说话,虎视眈眈的瞪李颖,拳头攥的紧紧的,像头蓄势待发的小狮子。      李颖红着脸尴尬的从地上爬起来,想逃离教室,又不愿在戚小沐面前示弱。为挽回面子,她拍拍身上的土,横一眼戚小沐,说:“想打架,我陪你,搞偷袭,不地道。”      “你以为你是谁?谁爱跟你打架?跟你打,我怕脏了我的手!今天的事要让我再看见一次,我活剥了你!你以后离卉舒远点!”戚小沐恨不得剥了李颖的皮,却自知刚才能揍到李颖纯属沾了偷袭的光,光明正大的打,肯定不是人家的对手,傅卉舒就在身边,打架打输了有失体面。她人小,考虑的倒是不少。      李颖见戚小沐不敢跟她打,挽回了一点面子,有了些得意:“不敢就不敢,找什么借口?”      “别以为我不敢跟你打!”戚小沐怒了,也不管体面不体面了,扑上去就抓李颖的头发,可李颖的头发太短,不好抓,她的马尾辫倒被李颖抓住了,李颖抓着她的辫子往后一扯,戚小沐“哎呀呀呀呀”的倒退了三四个趔趄。      “李颖!你住手!”傅卉舒冲上去狠狠搡了李颖的肩一拳,跑到戚小沐身边,揉揉她的后脑勺,问:“疼不疼?”      “不疼。”其实很疼。疼了,她才想起抓李颖头发犯了盲动主义错误,应该踢她裤裆才对,又一想李颖是女的,底下不带把儿,踢裤裆也不管用,一时没了辙,恼的不轻。      傅卉舒看看戚小沐,再看看李颖,问:“你们到底怎么了?”      戚小沐一指李颖的鼻子:“她亲你!”      “谁亲谁?”      “李颖亲傅卉舒!”      傅卉舒的脸一黑,一甩头发跑出去了。戚小沐提了伞,跟在后边急忙追了过去。      李颖一个人站在教室里发怔,傅卉舒搡她的那一拳,伤了她半颗心,傅卉舒那张黑下来的脸,伤了她整颗心。她不怪傅卉舒,却更嫉妒戚小沐了。      傅卉舒跑到水管前,拧开水龙头一遍又一遍的洗脸,戚小沐站在她身边为她撑伞。傅卉舒洗起脸来没完没了,具体洗了几遍戚小沐不清楚,十遍八遍总是有的,她拧上水管,抓住傅卉舒的手,说:“别洗了别洗了,再洗就洗肿了,洗肿了可没脸见人啦!”      傅卉舒跺脚:“别人亲我了,我觉得脏。”      “我亲你的时候你怎么没事?”      “你又不是别人!”      “也对。”戚小沐咧嘴笑笑,凑到傅卉舒的脸上亲了两大口,左脸蛋一口右脸蛋一口,“我帮你消毒了,你别再洗脸了。”      傅卉舒撅撅嘴,没再说话,小脸倒是真的不再洗了。      “李颖亲的是脸还是嘴?”戚小沐皱着眉研究她的嘴,“嘴巴……要消毒不要?”      亲嘴了?傅卉舒傻了,她刚发傻,戚小沐又凑了过来,朝着她的嘴唇吧唧了一口,口水沾了傅卉舒一嘴。她舔舔嘴角,感觉不赖,又吧唧了一口,身板一挺,满腔的大义凛然:“还是消消毒的放心!”      傅卉舒更傻了,傻完了,又急又羞,拧戚小沐的胳膊:“嘴怎么能随便亲呢?渣渣!”      “我怕你把嘴唇洗成香肠!”戚小沐颇有理。      “那也不能随便亲嘴!”      “除了你的嘴,我又没随便亲别人的!”      “别人的不能亲,我的也不能随便亲!”      “我又不是亲,是消毒!”      “消毒也不行!”      “你嫌我脏!”      “放屁!”      ……      所以说,初吻是很脆弱的,一不小心就丢掉,当事人还糊里糊涂的摸不着头脑。      戚小沐记仇,李颖罄竹难书的恶劣形象在她心里就此扎下了根。她也不肯吃气,拿着大钢钉摁着李颖的自行车带扎了好几个窟窿眼,还把李颖的恶行告诉了席梦思,席梦思为帮姐们儿出气,用塑料袋接了一袋子水,瞅准李颖进教室的时刻,把塑料袋放到虚掩的门上,屋门一打开,袋子里的水浇了李颖一身。      傅卉舒一想起自己的嘴巴可能被李颖亲过,心脏就堵的闷重,就像重感冒时的鼻塞,堵囔囔的怎么呼吸都不顺畅。无缘无故被人轻薄,她简直想杀了李颖。戚小沐朝她的嘴唇吧唧的那两口她倒一点也不计较,事后想想,反而感激戚小沐,若非那两声吧唧,她非把嘴唇洗成香肠不可。只是以后要提防着小沐点,省得她再做出类似的恐怖动作,光天化日的嘴对嘴,还想活不想!      初中生的年纪虽小,也有不少年纪稍大的孩子在搞对象了,戚小沐大大咧咧的不太注意这些,傅卉舒可是看在眼里记到心里,她的意识还暂时停留在只有男生和女生才能亲嘴的阶段,女生和女生显然是不可以的,哪怕是消毒。至于为什么女生和女生就不可以,她还没有想到这一层,只知道男女生亲嘴若是被人看了去,会被老师训父母打,那么两个女生亲嘴若是被人看了去,影响只会更坏,不会更好。为什么只会更坏?她不知道,只是直觉。      戚小沐正好跟她相反。戚小沐觉得男生和女生不能随便亲,但女生和女生完全可以随便亲,要不为什么男生女生亲小脸的时候必须偷偷摸摸的,俩女生亲小脸的时候就可以光明正大呢?脸都可以随便亲了,那嘴也应该可以随便亲才符合规律。可惜以前从没想到过亲嘴,这下亲了傅卉舒的嘴巴两口,她算是惦记上了,更可惜的是,傅卉舒不让亲嘴,她不敢违抗圣旨。真小气!她连翻五个白眼,小气鬼!      当天下午考完化学的课外活动时间,傅卉舒气呼呼的去找了李颖,她必须问清楚李颖亲她的嘴了没有,否则一想起来就反胃,还怎么吃东西?      她上来就直通通的问:“你亲我哪儿了?脸还是嘴?”      如此直接,李颖反应不及,脸烧的通红,不明白傅卉舒怎么会想到自己亲她的嘴,亲嘴……真没想到过!      傅卉舒见她不说话,更急:“你到底亲我哪儿了?”      “我没亲你,不不,”李颖急急地解释:“我当时是想亲亲你的脸,班里的女生常常亲一下打一下的,我以为女孩亲脸很平常,可是我没亲到,戚小沐来了,伞砸到我的背,我没亲到,真的,我不骗你,我要骗你,天打雷劈!”      “你确定没亲我的嘴?”      “我从没亲过谁的嘴,”李颖的脸更红了:“女生和女生也可以亲嘴的么?你不说,我真不知道。”      傅卉舒看着李颖的样子不像说谎,一颗堵着的心总算顺了,晚饭也应该能吃的下了,她说:“别的女生亲脸很平常,我不行,一个人有一个人的习惯,我不习惯让别人亲我,你以后最好不要离我太近。”      “对不起,”李颖道歉:“我不是故意的,我来了月经,弄到凳子上一点,你帮我往凳子上遮了两张纸,我想对你说谢谢,你又在睡觉……反正,对不起。”      李颖没亲到自己,也了道歉,傅卉舒再说起话来就比较和气了:“你凳子上的纸不是我放的,是小沐从她大演草上撕下纸来帮你盖住的。”      “不是你吗?”不是傅卉舒,李颖很失望,是戚小沐,她也没心情感激。      “不是我,是小沐。你看,小沐根本不是你说的那种爱占便宜的人,是不是?”      “我没这样说过她,”李颖否认,想到她曾对傅卉舒说过一次,补充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你承不承认,是你的事。都过去了,我不愿多提,你心里有数就是。当然,我心里也是有数的。”傅卉舒耸耸肩:“我和小沐是吃一碗饭喝一碗水长大的,她是好是坏我最清楚不过,用不着别人来告诉我。快上初三了,马上中考了,都卯着劲想考上重点高中,我也是。要是你也想考上高中,就把心思从乱七八糟的小事上收起来,都放到学习上吧。”      “你想考哪个高中?”      “小沐妈妈的学校。”      “那是哪个学校?”      “历史久培养名人多的那个。”      “我想跟你上一个学校。”      “那你更需要加油。”      再好的学校,只要肯砸钱,就能考的上,李颖家里有钱,她从不拿着中考当回事,不过,既然傅卉舒让加油,那就加次油吧,她问:“以后,我有不懂的题了,能问你吗?”      傅卉舒婉拒:“我觉得你最好直接问老师,老师懂得比我多,为你讲解起来也肯定比我好的多。”远远的,戚小沐冲着傅卉舒招手,傅卉舒笑着也朝她挥挥手,对李颖说:“好啦,我得走了,再见。”      戚小沐一招手,傅卉舒就往上跟,李颖又受了一回伤。      傅卉舒一溜烟的跑到戚小沐身边,脚还没站稳,先听到了戚小沐的埋怨:“你怎么还跟李颖在一块儿?还想被她亲第二次?”      “别胡说,”傅卉舒掐她脸蛋:“我是问她中午亲到我的嘴了没有。”      戚小沐紧着问:“她怎么说?亲了没有?”      “她说想亲我的脸,没亲到。” 傅卉舒眉飞色舞的:“真是好,我现在舒服多了。”      “没亲到?不能够。她都快趴到你身上了,哼,准是撒谎。”戚小沐信不过李颖,无意中又给傅卉舒添堵:“你还是不要舒服的太早。”      傅卉舒的脸色立刻晴转多云:“戚小沐!我不舒服你很高兴是不是?”      “你看你,人大了脾气也跟着大,这两样应该成反比才对。”戚小沐大人有大量的拍她的肩:“发什么脾气嘛,我不过说了句实话,你不赐我黄马褂就算了,怎么还问起罪来了?”      “去你的实话!”傅卉舒的声音抬高了八度:“角度不同,眼睛也会犯错误不懂吗?亏你成天学画画,学到狗肚子里了!”稍一停顿,又抬高了八度:“还是说,你盼她亲到我?”      “怎么可能!”      “那我说没亲到就是没亲到,别跟我犟嘴,我不爱听的你少说。”      “你有做昏君的资格,我没当奸臣的潜质呀!除非你告诉我你爱听什么。”      “离我远点就行!”      “不行!万一我离你远了,你又被别人亲了怎么办?你睡个觉都没法让人放心,我真操心。”瞄傅卉舒的嘴唇一眼:“成天帮你消毒,我也会很累的。”      “我懒得理你!”      “没关系,你懒,我有勤快,我理你。”戚小沐把傅卉舒惹弄够了,又勾住她的脖子盯着她的嘴巴撒娇:“魔镜魔镜,被人亲了怎么办?消毒消毒。卉舒,我亲你一口,再给你消毒,好不好?好不好嘛?”      傅卉舒急忙双手捂嘴:“渣渣!你敢再亲我的嘴,我三天不理你!嘴不能随便亲,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我又不是男生,亲亲有什么关系?要不,你亲我一口,再给我消毒?”戚小沐把小嘴撅的老高,眼巴巴的等着傅卉舒来亲。      傅卉舒小脸一热,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赠送她的嘴巴一掌,闪身躲开,自言自语:“我怎么这么不爱待见你!”      戚小沐气鼓鼓的指指自己重新高撅起来的嘴:“因为你有眼不识泰山!”      “我没跟你说话,你抢答什么!”傅卉舒的牙齿在抽筋,可能是缺钙的缘故。       ☆、第 17 章   初中三年,有三样东西贯穿了戚小沐和傅卉舒的生活——贴画,解剖图,和小说。      那时的贴画堪比超女选秀,蔓延全国,直指青少年,火爆异常。一有零钱快去买贴画,是大家对偶像的最佳支持方式。贴画种类繁多,明星类的,卡通类的,漫画类的,动物类的等等等,一不留神就能挑的眼花缭乱。      戚小沐和傅卉舒对贴画都很感兴趣,常去小卖部里看看有没有新货,有的话就买回来,往铅笔盒歌词本或课桌上贴一张,有空没空拿起来看看,感觉真是不错。铅笔盒和课桌空间有限,俩人各自准备了一个贴画簿,买来心爱的贴画往上边贴,不知不觉的就贴满了厚厚的三四本。      她们买的最多的贴画,当属卡通一族。什么变形金刚的,美少女战士的,舒克和贝塔的,蓝精灵的,等等,凡是她们喜欢的动画片,都被她们买了一个遍,买来以后就粘到贴画簿上,再小心保存好,时不时拿出来翻一翻,你看看我的,我瞧瞧你的,对着贴画讨论动画片的剧情,以我有的你没有为荣,好不欢乐。      当年在娱乐界最炙手可热的明星无疑是以刘德华为代表的四大天王,以林志颖为代表的四小天王和以周慧敏为掌门人的玉女一族了,凡是以他们为主题的贴画,卖的都很火,深受广大学生们的喜爱。比如说,将军席梦思就很崇拜刘德华,贴画上有刘德华的,她都买,那会儿娱乐杂志上报导华仔将在四十岁成家立室,她掰着指头算华仔四十的时候她多大,有没有机会成为华仔夫人,张口一个华仔闭口一个华仔的,哈喇子一串串的往下淌。戚小沐笑她成天抱着“华爹”做春梦,她差点跟戚小沐翻脸——偶像不容侮辱,当夫的偶像不能当爹!      戚小沐和傅卉舒对四大天王四小天王不感兴趣,她们感兴趣的是蓉儿和白娘子,再就是迈克尔杰克逊和卡朋特,俩人是听英文歌长大的,自然对外国明星多了一点兴趣。偏偏贴画很少有以杰克逊和卡朋特为主题的,杰克逊还好些,多少有一点,卡朋特就基本上没有了,至少她们从没见到过。      没有没关系,可以把兴趣转移一下,国内的歌手嘛,崔健李宗盛和罗大佑虽然长得有点磕碜,但是人家写的歌要比那些个天王好多了,买点他们的贴画,以示支持吧。戚小沐喜欢崔健,歌词本上抄满了崔健的歌,她买了几张崔健的,动不动就吼一嗓子《红旗下的蛋》——我们的个性都是圆的,像红旗下的蛋!看那□点钟的太阳,像红旗下的蛋!傅卉舒喜欢李宗盛,歌词本上尽是李宗盛的曲儿,她买了几张李宗盛的,动不动就哼一哼《凡人歌》——你既然不是仙,难免有杂念;道义放两旁,把利字摆中间。      性格的不同促成了她们对不同歌手的喜爱,有时两人会对着争论,戚小沐说崔健比李宗盛厉害,把宗盛老弟损的连骨头都不剩;傅卉舒说李宗盛比崔健厉害,把崔健大哥贬的直入十八层地狱。俩人争来争去争的脸红脖子粗也争不出个所以然,争累了就暂时讲和,养精蓄锐等下回再争。下回又争累了,索性不争了,彻底讲和了,人生何其短,何必苦苦恋?崔健好李宗盛也不坏,总之不管好蛋坏蛋,都是红旗下的蛋。然后她们又买了几张《射雕英雄传》《香帅传奇》和《红楼梦》的贴画,以让视觉在共同喜爱的长相精致的蓉儿香帅林妹妹,和互有分歧的长相粗糙的崔健大佑李宗盛之间互动。——她们第一次正式运用求同存异的中庸之道完美解决了内部矛盾,第一次在性格上有了历史性的磨合,彼此学会了“己不所欲,勿施于人”的互相尊重。当然,俩人也同时认定,该损的还是要损,要不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除了贴画之外,她们还有两个业余爱好——研究人体解剖图和看小说。      傅卉舒的志向是当一名给别人一刀还不用负法律责任的白衣天使,从懂事以来就比较喜欢研究人体解剖图,戚小沐跟她不同,戚小沐研究解剖图,是被迫的。      升入初中后,蔡玉泉开始教戚小沐画人像,有时也会把她带到自己的学校,让她跟那些大一大二的学生们画点半身像或人体。若是不懂人体的基本结构,想画好人体或人像是不太可能的。连人的身上有几块肌肉都不知道,怎么能画出人体在运动中的美感来呢?在画人体人像的同时,研究并临摹一下人体的骨骼肌肉甚至血管和内脏,也就成了一门必修课。      达芬奇告诉世人,好的画家也是一位好的解剖家。蔡玉泉年轻时的偶像是达芬奇,偶像的驱动力是巨大的,于是他也成了一位顶好的解剖家,闭着眼也能画出人身上的一块块肌肉和一条条血管,并不比书上印的误差大。名师出高徒,为了培养出一个高徒,蔡玉泉要求戚小沐也必须把人体研究透。      戚小沐不爱看解剖图,在蔡玉泉让她研究人体结构之前,她已经陪着傅卉舒研究过许多遍,遭过许多罪了——那些肠子肝脏什么的,看一眼想挖眼珠看两眼想撞豆腐,实在是太难看了,不晓得卉舒怎么会这么喜欢!      这次有了蔡玉泉的圣旨,她不喜欢也得喜欢了。好在蔡玉泉主要让她临摹骨骼和肌肉,暂时还没让她深入到血管和内脏之中。      傅卉舒帮助了她。经过这些年的钻研,傅卉舒早已对人体结构如数家珍,还能像模像样的画出来,教戚小沐这位“医盲”绰绰有余。受戚小沐和蔡玉泉的影响,傅卉舒也有一定的绘画基础,她在绘画上的天分全表现在画解剖图上了,至于别的,像是把梨画成葫芦把碗画成瓢一类的大作,不说也罢。      有蔡玉泉和傅卉舒这一老一小的指点和帮助,戚小沐的进步很快,不出半年,她也能画出一幅相对较准的骨骼和肌肉构架了。      跟研究解剖图不同,小说这东西,没几个人会被迫的去看。      学校旁边有不少租书的小店,租一本一天三到五毛钱,很多学生会去小店租本漫画或者金庸琼瑶的小说来看,戚小沐和傅卉舒家里的藏书都很多,从儿童连环画到子史经集,应有尽有,她们是不用租书的,想看书了,在自家书房里翻就行。      金庸先生和琼瑶女士影响的不只是一代人,这对看起来挺像金童玉女的富豪作家,直接影响了两到三代人,间接影响的,就更多了。      戚大成是十足十的金庸迷,李清芳是十足十的琼瑶迷,有这样两个家长做榜样,戚小沐和傅卉舒就成了十足十的金庸琼瑶迷。戚小沐家里有金庸全集,傅卉舒家里有琼瑶全集,俩孩子没事就抱着书看——大多是囫囵吞枣,看过就忘。为了看小说,大晚上的不睡觉,怕被父母发现,躲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筒偷看是常有的事。      把金庸看琼瑶看完了,还能看什么?能看的太多了,四大名著国内外经典都能看,她们关于阅读的爱好是从小时候看连环画和童话故事起开始培养的,而她们将这种爱好变为习惯,则是从初中开始固定起来的。      看书是很占用学习时间的,傅卉舒还好些,能分清主次轻重,该学习的时候就学习,戚小沐不行,她看书要是看上瘾,必须得一口气读完,不然吃不好饭睡不好觉,更学不好习。这个时候傅卉舒发挥了重大作用,她坚决不让戚小沐在课堂上偷看小说,逼着她学习,知道她化学好扯后腿,还专门每天拿出一个小时的时间帮她补习化学。      暑假前一个月,放学后,傅卉舒雷打不动的帮戚小沐补习化学,戚小沐挂挂着没看完的《汤姆索亚历险记》,心不在焉,没法把注意力都集中到傅卉舒讲的化学题上。      傅卉舒知她听不下去,气的抱起枕头砸她脑袋:“快上初三了,你总让化学扯后腿,怎么能考的上?你还想不想跟我上一个学校?想就好好听我讲!”      “别担心啦,我有办法我有办法,”戚小沐抱着脑袋躲枕头:“我准能考上,准能考上我妈妈的学校。”      “你可别说你让你妈妈给你走后门去,”又一枕头砸下去:“这种事走后门,我都替你丢人!”      “怎么可能呢,蔡伯伯说我中考的时候可以参加美术考试,按特长生的身份考,特长生分数就低了,我问过我妈妈,我的成绩考个特长生没问题。”      “干吗非考特长生呢,”傅卉舒不砸她了,丢掉枕头,说:“你要是特长生,咱们就没法再在一个班里了,更没法当同桌了。”      “我想考蔡伯伯的学校,要么去他学校的附中,要么考特长,为了照顾你,我考特长。”戚小沐说的大言不惭。      “你照顾我?你脸上能不能多点瘦肉?怎么就不会红呢!”傅卉舒送她白眼:“算了,就算你不考特长,上了高中咱们也很难再分到一个班,你不喜欢数理化,必然选文科,我必然选理科,咱们必然分开。”      戚小沐一听到“分开”俩字,不乐意了:“说什么分开呀!谁跟谁分开呀?咱们俩才不会分开呢!就算高中不在一个班,可是还在一个学校还能天天见面天天一起吃饭一起回家呢,这不叫分开,你不能犯教条主义错误。”      戚小沐一发急,傅卉舒心情转好,她拍拍桌子:“小沐,不管你是不是考特长,咱们都得继续看化学题。”      戚小沐跟她商量:“能不能不看?蔡伯伯说,考他的学校,数理化都不用考,也不用学,学了也没用。蔡伯伯说没用的东西就不要学,浪费精力。我觉得他说的十分对。”      “蔡伯伯说的是高考,高考你不用考数理化,中考可用得着,不管是不是考特长,都用得着。快点跟我学化学,”傅卉舒诱惑她:“下个礼拜化学有个小测验,你要是能考及格,你想要什么我送你什么。”      “真的?”      “比真的还真!”      戚小沐记住了,只要考及格,她要什么傅卉舒送什么,多棒!可是,怎么才能考及格呢?      在化学测验的前一天,在人困马乏的午休时间,戚小沐跟只夜猫子一样活跃了起来。       ☆、第 18 章   想考及格的最佳途径是什么?提前得到试卷。      六月十号中午,具体的说,是中午十二点三十分整,气温高达三十八度三,自然界一片气息奄奄,正是偷情的好时候。太阳公公逮住机会,蹿到老天爷的肚脐眼上撒欢,光辉四射,基情洋溢,热血沸腾。      等傅卉舒睡熟,戚小沐穿上鞋,拿出提前预备好的一根细长的竹竿,把双面胶一层层的缠到竹竿的头上,接着一个人偷偷摸摸的跑到了学校的文印室。      她来回看看四周没人,从口袋里掏出红领巾,蒙住面,静悄悄的打开文印室的窗户,把竹竿伸了进去。      之前她已经勘察清楚文印室的地理情况了,文印室的南边放着初三的卷子,北边放着初一和初二的卷子,其中初二的化学试卷放在北边的居中位置。那根缠着双面胶的竹竿伸到当中间,脑袋晃一晃,往下一点,很准确的粘住了化学试卷,她跟钓鱼似的谨慎的把竹竿往回撤,试卷随着竹竿一起悠悠飘着往窗口走,走近了,伸手一抓,行了,抓住了。      化学试卷共有两张,戚小沐如法炮制,把第二张也粘了过来。      刚把窗户关好,还没来得及把试卷收好呢,戚小沐就听到一声吼:“拿根竹竿干吗呢你?哟呵!你丫偷卷子!”      戚小沐回头一看,原来是在文印室专门负责打印复印及资料管理工作的老王头,她认识老王头,老王头不认识她,她又蒙着面,虽不怕他认出自己这张如花玉颜来向老师告状,但突然被人撞见也足够吃一惊。      她急匆匆的把卷子往裤裆里一塞,慌里慌张的把竹竿冲着老王头一挥,竹竿擦着老王头的将军肚游荡了一圈,老王头吓了一跳,明明肚子有危险,却吓得捂着脑袋半蹲到了地上,趁着这工夫,戚小沐撒丫子就跑,速度快的老虎都追不上。      待危险信号解除,老王头气的跟蛤蟆似的往上一跳,提起粗腿来跟在后边就追,可追了没几步,他就泄气了。      就在前不久,三名高二的学生把一位年仅35岁的女老师给杀了,具体经过大概是老师的对象是警察,常年配枪,那三名正处在叛逆期的男生看《古惑仔》看多了,想体会体会真枪实弹是什么感觉,就趁着老师家里没人的时候,摸进了老师的家门——偷枪。他们以为家里没人,不知道老师正在浴室里洗澡,光着身子的老师乍一看到他们吓了一大跳,出于本能的尖声叫,三名学生也吓了一大跳,他们也出于本能的去捂老师的嘴。捂住老师嘴巴的那个男生手里攥着一把尖利的水果刀,捂嘴的时候刀刃划破了老师喉咙,等他们反应过来时,老师已经奄奄一息了。这个时候若是把她送去医院,说不定还有救,可那三个学生都吓傻了,傻到竟冒出了一不做二不休的念头,又往老师身上捅了几刀,随后跑路了。女老师连中数十刀,惨不忍睹,她可能连自己为什么会死都搞不清楚,就丢下七岁的孩子和丈夫,去天国报道了。生命的不可控制,在这种时刻表现的令人胆战心惊。      这个案子并不复杂,在两天之内就告破了。三个男生全都进了监狱,其中一个因刚满十八岁,被执行枪决。据说他的实际年龄并不是18,而是16,他的父母泪流满面的跪下来发誓说孩子真的是16,当年是为了让他早点上学才在户口上改的年龄,但法律只认户口和身份证上的数字。庆幸的,在这个愈发浮躁的国度还有死刑;不幸的,已造成的伤害死刑也无法弥补。老师的父母和丈夫心痛的连连休克,七岁的女儿喊着妈妈泣不成声,恩怨已经了结,痛苦却刚刚开始。      不得不说,这个案子的影响是极坏极坏的。前几年一篇名为《夏令营中的较量》的报告文学火了半边天,中国跟日本的孩子相比,这不行那不行的输的很彻底,由此80后光荣的成为垮掉的一代。虽然中国这垮掉的一代在后来的汶川地震中会无所畏惧的拯救生命,日本那坚强的一代却在太平洋地震中拒绝接近核反应堆,但是,在这一代人证明自己的价值之前,那篇报告文学的份量还是很重的,它就像一根刺,自发表以来就会突然冒头狠狠的扎你一下,毫无意外的,当这个案子大白于天下之后,它又冒出了头。      报纸上,电视上,收音机上沸沸扬扬的全在讨论这个案子,全在以《夏令营中的较量》为范本,讨论青少年的心理和教育问题,专家教授们不去计算有多少普通家庭的孩子正在麦田里跟父母一起汗滴禾下土,他们只看到特权一族的孩子正在崇洋媚外的自卑情结中朱门酒肉臭。一顶又一顶的黑帽子扣到了全体80后的头上,然后就以老生常谈的毁掉的或垮掉的一代下结论,那些千千万万个以赖宁同学为奋斗目标立志为祖国奉献一生的孩子们何其无辜。尽管不论哪朝哪代哪国,青少年犯罪都不可避免,但80后沾了媒体日渐发达的光,污点被有意无意的扩大了不少。      老王头的弟弟就在那三个男生的学校里教物理,他对这个案子颇有感触。自从知道这个案子后,老王头对那些十来岁的孩子开始另眼相看了,他觉得这群小皇帝们十分了不得,说打架就打架,说砍人就砍人,被惯得不成样,还是离他们远点好,五十来岁的人了,马上退休了,可得平平安安的!      所以老王头不追戚小沐了,虽然戚小沐是个女孩,还是初中生,危害力要比那些上高中的坏小子小的多,但是,俗话说的好,巾帼不让须眉,鬼知道戚小沐是不是那个巾帼!为了让自己多活两天,还是得过且过吧,不就两张卷子吗?小事!      戚小沐得了化学卷子以后,去找了杜松,让他赶快把答案做出来,并命令他不准告诉傅卉舒。杜松很听戚小沐的话,戚小沐让他干吗他干吗,基本上没有反抗过,倒不是他的性子很弱,照实说,他还是挺有性格的,比如从来不去主动讨好谁,也从来不会受谁的脸色的影响。这个一意孤行的小家伙可是一如既往的清高的很。      只是戚小沐的话对他来说似乎有种魔力,不由自主的他就会按着戚小沐的意思去做,就像今天,戚小沐让他做化学卷子,他就做了,而且做的很快,半个小时就做完了。      戚小沐高兴了,她把答案背了一遍,在第二天的化学测验上,直接把记住的答案写了上去。隔天一公布成绩,呵!了不得,戚小沐破天荒的拿到了全班第二的好成绩。别怀疑,是第二,第一是杜松,这套卷子他做过一遍,做第一遍时出现的错误在做第二遍时纠正了过来,因此他是第一。傅卉舒第一次比戚小沐考的差,排名第三。      常年在及格线上打擦边球的戚小沐这回竟然考了第二!化学老师和傅卉舒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可事实摆在那里,也由不得她们不信。      刚从象牙塔走出来不过两年的化学老师采访戚小沐,请问你是如何取得如此辉煌的成绩的?戚小沐的回答只有酷酷的四个字——废寝忘食。单纯可爱的年轻女老师相信了她的胡言乱语,认为这份辉煌是戚小沐刻应有的荣誉,特地表扬了她一番,请同学们以戚小沐为榜样,努力奋进,力争上游,好好学习化学,日后好好研究新能源,力争在有限的生命内把无限的海水淡化,以为社会主义现代化事业添砖加瓦。      戚小沐当仁不让的接受了表扬,得意的直接忘形,走起路来虎虎生威,难看的很。      傅卉舒不是化学老师,戚小沐有几斤几两重,到底有没有“废寝忘食”,她最清楚不过。胖子不是一口就能吃出来的,戚小沐也绝对没有能在几天之内让化学成绩日行千里倍道而进的本事。      她逼问戚小沐:“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呀?”戚小沐满面的趾高气昂:“老师都说啦,我这是刻苦学习废寝忘食的结果,就这么回事。”      “你哪根筋废寝忘食过?不是每个人成绩突然一好就是刻苦学习的结果,老师这么说纯粹是犯了经验主义错误,说吧,你怎么考这么高的分的?”      “我懂了,卉舒,我考的比你高,你嫉妒我,所以你不信。”      “胡扯!快说!”      “我蒙的!”      “放屁!哪有蒙的这么准的!你到底说是不说?”      戚小沐把脖子伸到傅卉舒跟前,问:“我要说了,你说的那句我要什么你送什么还算话不算?”      “当然算话。”傅卉舒见她老盯着自己的嘴巴瞧,赶快补充:“除了消毒!”      “哼!”人家想要的就是消毒!戚小沐怒视她。      傅卉舒妥协:“脸可以消毒。”      戚小沐赶紧把脸送给她,傅卉舒一呲牙,朝着她的脸叨了一口,两排牙印明晃晃的发着光,煞是璀璨。      戚小沐捂着脸嗷嗷叫:“你咬我!你耍赖!说话不算数!我不干!你还得送我点东西!”      “你还想要什么?”      “我想要……”怕傅卉舒反悔,先把想要的吞下去,说:“你先发个誓,保证能做到,我才把我学习好的秘诀传授给你。”      傅卉舒随口引用了她的口头禅:“毛/主席作证,说话不算话的是小狗。”      “行,我信你。”有毛/主席作证,戚小沐很放心,就把用竹竿偷卷子的事对傅卉舒说了说。      “你可真敢!”知道了前因后果,傅卉舒实在替她后怕:“幸亏老王头没怎么追你,要不你写检讨事小,把父母请到学校里去才坏了。”      “就算追也追不上,”戚小沐得意洋洋:“我都算好啦,我朝着女厕所跑,我就不信老王头敢去女厕所找我,哼!”      傅卉舒立刻无语了。      戚小沐挠挠她的腿,问:“卉舒,你说的,我要什么你送什么,对吧?”      “嗯,你想要什么?吃的还是玩的?”      戚小沐一脸正义:“吃玩多俗,我们要有精神追求!”又一脸献媚:“卉舒,我想要你以后少帮我补点化学,多让我看点小说,你送我点看小说的时间,能行不能?”      “汪汪汪!”傅卉舒学了三声狗叫,模样动作表情,像极了在三岁时学狗叫的戚小沐,随后小嘴一咧:“不好意思,不行!”      小狗!戚小沐没了精神,又不敢教训傅卉舒,只好摸起弹弓,朝着邻居家狮子狗的屁股送了一子弹。       ☆、第 19 章   初二暑假,戚小沐和傅卉舒正式接触了一样在日后的生活中几乎是必不可少的高科技用品——电脑。      那时买一台电脑差不多等于如今买一辆车,电脑远没有现在普及,网民也远没有现在多,“上网”两个字,对许多人来说还是一个很陌生的词。有不少跟戚小沐和傅卉舒差不多大的孩子,都是上了高中甚至大学以后才开始接触的电脑。戚小沐和傅卉舒能比较先进的接触电脑,是她们的爹爹高瞻远瞩的后果。      那天傅士隐和戚大成一起喝酒,傅士隐说:“我们单位下个月进一批电脑,谁想自己买可以给个优惠价,我打算买一台。我看以后电脑准得跟义务教育似的搞普及,孩子越早接触越好。家里要有了电脑,清芳也能省事不少,省得成天对着她们医院的电脑查这查那的。大成,你买不买?你要买,我可以帮你订一台。”      “电脑这东西,我们单位早就用上了,我也早就想买了,就是他妈的太贵啦!”戚大成问:“你们单位能优惠多少?”      “还不太清楚,怎么也比市价便宜不少吧,我跟那货商以前吃过饭,他以后要还想跟我们单位打交道,就不能从我身上多赚。咱哥儿俩不是外人,你要真打算买,他给我算多少钱,就给你算多少钱,要是多给你要一分钱,我灭了他全家去!”      有这等好事,戚大成忙说:“行,老傅,你就从你们单位帮我要一台吧。”      如此,戚家和傅家成为了当时为数不多的Internet用户之一。      戚小沐和傅卉舒初次接触电脑,都新鲜的不行,整整一个月,她们基本上没怎么出去过,只在家对着电脑捣鼓。一个人捣鼓烦了,就两个人凑一块儿捣鼓。戚大成是搞技术的,对电脑颇熟,有他在一旁指点,没用多久她们大差不差的就把电脑捣鼓熟了——不光学会了打字上网查资料,连电脑里面的构造,硬盘显卡CPU,也摸索的差不多了。      那阵子还没有Q/Q这类通讯工具,网络交流的主要用具是邮箱。戚小沐和傅卉舒各自申请了一个号,常常对着发邮件。明明离的很近,完全可以面对面的说话,俩人偏偏喜欢用邮件来表达。邮件里写的多是废话——你吃了吗?你睡了吗?你干吗呢?我在玩电脑,盼回邮。      由于是在暑假,家长们并不怎么管她们,戚大成就常说:“我小时候学习压力大,不敢玩,大好青春都送给了书本,我闺女不能这样,暑假是干吗的?暑假就是玩的!”傅士隐也常说:“男孩得揍,女孩得宠,我对卉舒就一个要求,过的舒坦。”有这样的两个爹,戚小沐和傅卉舒自然是疯玩起来没商量,对着电脑一下玩到半夜十一二点是那段时间的家常便饭。      一个家里,当爹的做好人唱白脸,那么,当娘的只能当坏蛋扮黑脸。      冯燕和李清芳忍了好几回之后,受不了了,严格限制了她们玩电脑的时间,规定她们每天只能玩两个小时,剩下的时间想学习就学习,想玩就出去,踢毽子跳绳丢沙包都行,就是不能玩电脑。      电脑再休闲也不能跟放松式的户外运动比,冯燕和李清芳的决策无疑是十分正确的。在两位母亲的监管和监督下,戚小沐和傅卉舒渐渐的从对电脑的痴迷中抽出了身,她们不再让电脑控制自己的情绪和作息,开始学会了将电脑作为一个字典式的工具来用,也初步分清了什么是虚幻,什么是现实。而这一切,全是两位母亲的功劳。      上了初三以后,休闲时间就没那么多了。初三,中考在即,老师们为了升学率,学生们为了个人前途,几乎都把有限的精力投入到了无限中的习题中去。      以傅卉舒的成绩,考上重点高中是没问题的,戚小沐打算以特长生的身份考,也没什么问题。但将军席梦思就有点问题了。      席梦思的成绩一直不错,也一直很稳定,若是继续稳定下去,她考重点高中也没问题。不知怎么回事,自从上了初三,她的成绩就跟中东局势一样,连连动荡不安,时上时下时好时坏,愁得她差点早生华发。      这样没谱的成绩,怎么考重点高中呢?要是发挥的好还行,一点问题没有,要是发挥的不好,问题可就大了,天知道中考那天自己到底能不能发挥好呀!席梦思愁的小脸都没以前圆了。      好朋友犯了愁,戚小沐和傅卉舒赶紧凑上去开解她,戚小沐说:“将军别怕,等到了中考,说不定咱能中个头彩呢,考个全校第一,进个重点班,让我羡慕死你。”      “你就说废话吧!”席梦思愁容满面:“我要知道我能发挥好,还用愁吗?因为不知道,我才愁嘛。”      “我也觉得小沐说的是废话,”傅卉舒提议道:“梦思,要不你跟小沐一样,也考个特长生?”      “小沐会画画,画的还死好,我呢?能把公鸡化成牛,那牛还是四不像!我跟小沐一起考,还不得专门让老师看笑话去呀!”      “此言差矣,”傅卉舒晃晃马尾辫:“我说的特长,不是让你跟小沐一起考美术,你有一样小沐这辈子都学不来的特长,你知道是什么吧?”      “什么?”      “你的名字呀!”戚小沐反应过来了,急忙抢答:“三铁将军!”      席梦思眼珠一亮,说:“卉舒,你意思是让我考体育?”      “对,你从现在开始练你的特长,到时准能考的上,咱们三个上一样的高中,多好呀!”      席梦思一下子不愁了,又恢复信心了,又志气满满了,跟以往不同的是,她跟体育老师越走越近了,往操场上去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了。      体育老师按着她的情况建议她考个相对难考的专项,又说,虽然专项难考,但以你一再打破校记录的能力和未来的潜力,是一点也不难的。在老师的训导下,席梦思认真的反复的投掷着铁饼铅球和标枪,以争取能在中考中拿到一个好成绩,好让父母高兴,让老师高兴,让党和人民高兴,让万恶的美利坚眼红!      很快的,考验特长生们的时刻来到了。今年的特长生是历年来最多的,音乐美术体育这三项加起来,只考冯燕那所高中的,就有200多个,学校却统共只招收60个,足见竞争之激烈。戚小沐背着画板,席梦思甩着胳膊,晃晃悠悠的朝着人多路窄的羊肠小道进军了。在她们出发前,傅卉舒送给了她们最诚挚的祝福:你们一定要考好发挥好,我替党中央感谢你们!      闺女来自己的学校考试了,冯燕走了走后门,跟监考老师打声招呼,踩着高跟鞋耀武扬威的在美术考场上溜达了一圈。考生共分为五组,考题上午是高尔基石膏素描,下午是色彩静物写生。不知是不是爱屋及乌的心理作祟,冯燕越看越觉得自家闺女是百十个学生中画的最好的,看看其他孩子画的像什么啊,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还是小沐画的好,蔡玉泉这些年的工夫没白费,明天拿两包点心看看他去!      戚小沐看到冯燕来了,仰起小脸想冲着妈妈笑,冯燕瞪了她一眼,走后门进来的,哪能这般张扬!戚小沐顶聪明的点点头,把脸蛋重新拉严肃,继续埋头于未完成的素描之中。      闺女的反应让当妈的很满意。冯燕偷偷的问监考老师小沐画的怎么样?监考老师竖着大拇指头说了四个字:状元种子。这位监考老师正好也是该校的美术老师,负责阅卷工作,他这么评价戚小沐,冯燕那颗心都快飞起来了,她看似云淡风轻的点点头就走了,不能多呆了,多呆下去,就想抱着孩子使劲亲亲了,画的这么棒,多给自己长脸呢!      成绩下来后,戚小沐和席梦思不负众望,双双考取了各自专业领域内的第一名,席梦思还超长发挥,打破了高中维持的校记录,把监考老师惊的不轻,甚至有个老师还表示,即使席梦思的文化课成绩不达线,也该破格录取!      考的这么好,傅卉舒很为她们高兴,她请她们去吃了一顿热腾腾的狗不理,席梦思胃口大,一口气吃了七八个,傅卉舒直替她的胃叫屈,戚小沐却一直替她叫好。      席梦思吃一个戚小沐帮她数一个:“七!……八!……九!将军,我崇拜你!加油!争取吃二十个!千万不要帮卉舒省钱!”      傅卉舒想打戚小沐一顿,她是真心的想让席梦思少吃点,减减肥,可是在自己请客的时候说这种话,显得小气。把话咽回去,打算等吃完这顿饭再帮她提个醒。      吃完了狗不理,戚小沐要吃糖葫芦,傅卉舒给她买了一串,看看席梦思,实在不忍心再让她吃,就问:“梦思,你还能吃的下吗?”      席梦思拍着肚子,认真思考了五秒钟,果断的握拳:“应该能吃得下!”      行了,不忍心也得忍心了,傅卉舒又给她买了一串,天知道她有多想把那串糖葫芦扔到垃圾筒里去。戚小沐见傅卉舒没给自己买,就把舔了一圈的糖葫芦递到她嘴边,让她吃一个,傅卉舒也不嫌弃,侧头咬了一口,甜兮兮的。      对傅卉舒等人来说,接下来的中考,也就顺其自然的不成问题了。      中考的时候正赶上下雨,天气没有前些日子热,还刮着小风,更把暑气吹散了不少,老天爷为这群孩子营造了一个相对舒适的环境,至少不用在考上挥汗如雨。      学生们在参加考试,家长们也在参加“考试”。他们有的留在家里,费尽脑汁的去思考该给孩子做些什么吃的喝的,使用的脑细胞并不比正在做题的学生少;有的站在考场外,举着伞,或三五成群的低声聊天,或低头祈祷孩子能考出个好成绩,或仰首期盼孩子能带着笑走出考场——孩子笑了,就说明是考好了。      冯燕和李清芳在家里商量为孩子做些什么荤素搭配的菜,从早到晚的围着厨房打转。戚大成和傅士隐则是站在考场外,跟众多的家长一起等待考试结束的铃声,不止他们,戚金贵也来了,考高中了,是大事,他要跟孩子们一起度过。三个人凑成一团,盯着时间一分一秒的往前走,即使说点东聊点西,话题中心也是以孩子为主,他们期待又焦虑着,渴望又紧张着,这无异于是一种煎熬。      是的,如果说学生们在考场内受煎熬,那么,家长们在考场外也受着煎熬。      下着雨,天上地下尽是水,一块干地儿也没有,没法坐。他们一站就是一上午,一站就是一下午,一站就是一整天。他们不觉得累,一颗心全飞到了孩子身上。      几位家长聊天的时候,一位父亲说:“我家小子嫌我和他妈管的他太严,说什么我们不理解他,我说你那点心思有什么可理解的呀?不就是想多玩玩嘛。结果他说他肯定不是我亲生的。我说对,你是我从茅坑捡来的。嘿——!谁知道这小子真信了,连着好几天偷偷抹泪,气的我真是……一个劲儿的想笑!”      另一位母亲说:“咱们情况差不多,我家闺女也好埋怨我,还在日记里写‘我恨妈妈’,我看了以后委屈的直掉泪。谁没当过小孩谁不知道玩比学习爽呢?咱们可真是一心为了他们好呀!前半辈子玩后半辈子苦,多少例子摆在那儿,他们看不见,咱们可看得见,结果迎来了一个恨。”      “等他们长大了,自己当了爹当了娘,就能明白咱们干吗管的他们这么严了。唉,他们埋怨他们的,咱们该管的还是得管,该操心的还是得操心,谁让咱们是爹是娘呢!他们饿了咱们做饭,他们花钱咱们挣钱,他们考完了能玩咱们还得接着工作养家。咱们累点没关系,就盼着他们有出息。”      “是啊,他们埋怨咱们就受着,咱们的苦心也不求让他们知道,只要他们能有出息,埋怨咱们一辈子也没关系。”      ……      可怜天下父母心。      虽然父母的性格不尽相同,但是,中国的父母们在对待子女的问题上,却有着一个共同的愿望——望女成凤,望子成龙。      即使如傅士隐一般对女儿不会要求太多,只求让女儿过的舒坦的家长,在内心深处也逃离不开这种愿望的束缚。即使如戚大成一般年少时深受学习压力的荼毒,立志不再把压力赠送给下一代的家长,在真正有了自己的子女之后,同样逃离不开望子成龙的诱惑。      望子成龙,望女成凤。这是一种传统,也是一种使文明能够得以延续的催动力,从孟母三迁到岳母刻字,无论历经多少代,都是不会轻易磨蚀的。      伴随着考试铃声结束的回响,戚大成和傅士隐牵着女儿的手,轻松的长呼了一口气。      伴随着考场大门关闭的余音,戚小沐和傅卉舒满载着希冀,欢快的走入了一个新天地。       ☆、第 20 章   一百年前我眼睁睁地看你离去,一百年后我期待着你回到我这里,沧海变桑田抹不去我对你的思念,一次次呼唤你,我的一九九七年。      戚小沐和傅卉舒参加中考的这一年,是很有意义的一个年份,因为在这一年,香港回归了。      6月30号上午8点,戚小沐和傅卉舒打开了电视机,一口气看到下午五点。父母下班回来,坐在她们身边一边包饺子一边聊天看直播。不止他们,在这一天有很多人,不管是正在准备高考的学生还是正在修建大厦的建筑工,大都会抽出一点时间来看一看电视。      年纪大点的还是有些信老天的,比方说结婚了要挑个阳光灿烂的好日子,要是阴云密布就会得觉得有点不吉利。戚金贵就信这个。那天的香港正在下雨,他跟许多老人一样,一看那边是这样的天,直播现场的气氛又比较严肃,禁不住的担心,能安安稳稳的回来吗?不会出事吧?      党跟人民群众是紧紧联系在一起的。CCTV的记者或主持们不知是在私底下商量过,还是默契度非常高,他们几乎都在异口同声的说这场雨“洗刷掉了百年的耻辱”,总之就是下的好极了。      戚大成说:“要是个大晴天,报纸电视上就该说老天都跟着欢庆鼓舞啦!”      傅士隐说:“嗨,就那点话就那点事,就算下冰雹,咱也得说出点寓意来。”      傅卉舒问:“爸爸,为什么非要说出点寓意来?”      傅士隐说:“跑步的时候要是喊个一二三的口号,你们跑的就特别整齐,对不对?寓意跟口号一样,有带动作用,还有象征作用,等你再长几岁就会明白啦。”      傅卉舒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把父亲的话记到了心里。      下午4点39分,末代总督彭定康同志坐在带有皇家标记的黑色劳斯莱斯里,在港督府花园绕了三圈之后离开,他绕圈的时候,白岩松曾说过一句话,他说:历史的车轮不会原地转圈。这句话曾让不少人感慨过,激动过,但是,戚小沐表示了怀疑:“他这句话说的不严谨。”      傅卉舒问:“哪里不严谨了?”      “很多大学问家都说过,历史会重演。他比那些大学问家还厉害?克罗齐都说,死亡的历史会复活,过去的历史会变成现在。廖沫沙也说,历史是进化的,但有时总使人感觉它是在重复过去。所以我说,他说的这句话不严谨。”      “那你说句严谨的让我学习学习。”      “严谨的,我暂时还没想好,反正我觉得,真正不会在原地转圈的,只有时间。”      戚小沐说这句话的时候突地沉静了不少,这种沉静不是做作,而是由内而外的,自然而然的流露出的一种沉静。      这个样子的戚小沐,傅卉舒曾经见过几次,每当戚小沐画画入了迷,或者看书思考时,她的身上都会罩上一层这种带着天蓝色的沉静。这种沉静让傅卉舒感到陌生,可是,这种陌生似乎又有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它捉住她的视线,并抨击她的心,一下,两下,三下,似乎,只是似乎,心跳的比平时快一点。      这一晚,傅卉舒和戚小沐与千千万万个国人一样,一直坐在电视机前,直到看完交接仪式才去休息,她们也跟许许多多的同龄人一样,在看到英国士兵鸭子似的走路和立定姿势后笑的前仰后合,在看到五星红旗和紫荆花旗冉冉升起的那一刻激动的差点老泪纵横,并且意气风发的树立了一个远大理想:“勿忘国耻,奋发图强”。随后又重点针对这一远大理想的后半截,即“奋发图强”,做出了十二字的具体解析——仁者爱人,大仁不仁,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冯燕和李清芳听到这十二字的解析,下巴整整半个小时没合上——想说点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好,所以合不上。      傅士隐和戚大成看着两个孩子,说不出应该欣慰还是应该遗憾,单纯的孩子有着单纯的热爱,他们为此感到欣慰。而他们自己却早已不再单纯了,遇事不再那么容易激动了,他们知道,两个孩子迟早会像自己一样,变得不再那么单纯——这就是件比较令人遗憾的事了。      香港回归后,戚小沐和傅卉舒看了一部对她们有着深刻影响的原声大碟——由汤姆汉克斯和丹泽尔华盛顿主演的《费城故事》。      这部同性题材的电影中关于爱人和被爱的权利,尊重与平等的权衡,救赎与自我救赎的故事,直接冲击了戚小沐和傅卉舒的思维模式,她们开始认识同性恋,开始知道,原来两个男人也是可以相爱的,原来艾滋病人是不应该被歧视的,原来一个人们眼中的“异类”想获得一个所谓的“常人”根本不在乎的权利,竟是如此之艰难。      戚小沐不喜欢看悲剧,她人够顽劣,心肠却软,看一场悲剧能难受好几天,早前看的《飞越疯人院》她就连着难受了三天整。偏偏的,无论文学还是影片,越是经典的越是悲剧的多,她已经为一本本的悲剧小说忧伤过好几百次了,实在不愿再被悲剧的影片强/奸神经。      她为悲剧的定义很简单——凡是主角跟上帝私奔了就是悲剧。很不幸,《费城故事》里汉克斯扮演的主角安德鲁最后当上帝的三好学生去了,所以戚小沐草草的看完一遍后就死活不敢再看了,草草看一遍的后果是,一提同性恋,她只知道是两个男人的专利,而不会延伸到两个女人的身上——这应该也算是一种悲剧。      傅卉舒倒是反反复复的看了《费城故事》三四遍,她为沉浸在歌剧中的安德鲁而哭,为充满爱的葬礼而笑,她似乎渐渐的开始明白,开始触摸到了一些她暂时只能若隐若现的感觉到,而无法实实在在的说出口的什么东西。      中考成绩下来了,傅卉舒和戚小沐考的都很不错,父母一高兴,带着她们去西安旅了旅游。      家长们选择去西安是有讲究的,傅卉舒和戚小沐正处在青春期,身体和心理都在产生巨大变化,人生观和价值观也正在这一时期形成并完善,去西安看一看古迹,让她们切身感受华夏一族的文化文明和历史,以旅行的方式去接触不同的人和不同的生活,让她们少一些理想主义,多一点对现实的了解,对她们的成长只会有益无害。      父母的苦心没有白费。      戚小沐和傅卉舒随着父母一起,没事学学关中方言,张嘴吃吃秦镇凉皮,睁眼看看兵马俑,时刻问个为什么,在经过长达六天的深入基层体察民情,进宫入殿揣摩圣意之后,俩人都长了不少见识——戚小沐溜须拍马的功夫有了极大提高,傅卉舒察言观色的本领有了质的飞跃。所以说,旅游这东西,除了花钱不好,其他的一切都好。      该玩的玩了,该吃的吃了,把西安逛遍了,也该回去了,何况再过一个多星期,高中就开学了。      冯燕任教的高中历史比较悠久,培养出过不少名人,师资力量和硬件设施都是数一数二的,每年都会往全国各大重点高校输送不少高材生,升学率一直居高不下,故而,该校是全市闻名乃至全国闻名的一所重点高中。      大家都有这样一个共识:凡是能考上这所高中的,就等于一根腿迈进了重点大学,两条腿迈进了普通高校。大家都削尖了脑袋往里钻,考的分数一个比一个高,当然,考的分数低而家庭条件好,拿着银子买进来的也不在少数。比如说,李颖就是其中之一。      高一总共七个班,都在一楼,理科班在一号教学楼,文科班在二号教学楼。每个班的学生人数在60到70不等,一到四班是理科班,其中一班是理科班中的重点班,五到七班是文科班,其中六班有四分之一的学生是买进来的,七班则是特长生们的集中营。      戚小沐和席梦思分到了七班,傅卉舒和杜松分到了一班,李颖被分到了六班。      分班这东西,是在高一新生入学前就被校领导规划好的,学生不可能亲自参与进去,监督机制不够透明,可操作的概率也就比较大。      冯燕刚送走了一批高三生,正好返回来重新教高一,又正好她是重点班的班主任,理所当然的,傅卉舒和杜松成了她的学生。她对教书很在行,去年还被评上了高级教师,正式分班前,脖你该揍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分到她的班里,杜松的老娘马静同志就是如此希望的。      身材已经发福成水桶状的马静女士第二次登门拜访,跟第一次的兴师问罪不同,这次她是提着礼物来的;跟第一次她差点跟冯燕对着骂起来也不同,这次她的态度礼貌到了极点。跟第一次完全相同的是,一切都是为了孩子。她请冯燕把杜松纳入麾下,多加照顾,千言万语一句话,老师您辛苦啦!      冯燕虽不喜欢马静,却能理解当母亲的一片苦心,她说:“杜松跟小沐卉舒从小玩到大,多照顾他是应该的。”      马静说:“到时你该揍揍,该打打,别跟他客气。”      冯燕心里说就怕到时你跟我不客气,嘴上说:“杜松是个好孩子,不用揍不用打。”      马静听了欢喜,说:“你跟清芳都没怎么变,还跟二十来岁的一样,我可是变老啦!看我这身肉,减不下去,气人!”      冯燕说:“人到中年还是富态点好看,您这是福相,我和清芳都巴不得能沾点福呢,这么大年纪了,还跟干虾一样,这才气人。”      马静听了更欢喜,跟冯燕又聊了一会儿,退下了朝堂。      李清芳自然也是希望傅卉舒能分到冯燕的班里,晨练的时候,冯燕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以卉舒的成绩,肯定能分到我班里。放心吧,我等会儿再给几个管分班的同事打声招呼,别人我不管,卉舒我必须得要。”      李清芳一下子灿烂了:“行,孩子的事,你就多操操心吧。”      “这还用说?这辈子我最心甘情愿操心的就俩孩子,一个小沐一个卉舒。”冯燕伸展开胳膊,扭着腰转呼啦圈,“我怀着小沐的时候就寻思,等小沐大了,就上我学校,我手把手的教她。谁知道这孩子死活不爱数理化,爱画画就爱画画吧,我跟她算是没缘份啦!幸亏还有个卉舒,学理科多好呀!以后工作也好找。”      “各有各的爱好,毛/主席不也爱文多过爱理么。”李清芳把脚放到单杠上压腿,“我想让卉舒跟小沐似的画张画,她还画不出来呢,好不容画个人,还跟鬼似的吓我一跳,你就别太苛求孩子了。”      “苛求?我敢吗!小沐那孩子,不,那个奶奶!要是顺着她,她还能给你好好干,要是逆着她的毛,她非给你捣蛋不可!她爷爷宠她,大成也宠她,我总不能跟他们对着宠,结果呢?批评她一回她给我自行车放一回气!到现在还张嘴三八二十七,气死我了!成天跟卉舒在一块儿,怎么就不会学学人家呢!得了,我认了!”冯燕一想起戚小沐的捣蛋来就头疼,一不留神,呼啦圈从腰上掉了下来,她把呼啦圈当成戚小沐,踢了一脚。      “你以为卉舒就听话了?她可不比小沐听话。看着乖乖巧巧的,满肚子小心眼!受了屁大点的屈就跟戚老爷子告状,戚老爷子再摁我说一顿,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告的状,明明从没打过她,戚老爷子看我的眼神偏偏成了虐待儿童和家庭暴力的头号罪犯,我冤不冤呐!卉舒那孩子,真耍起脾气来,比牛还倔,一旦犯了倔,我跟她爸都得哄着伺候着才能让她龙颜大悦,就差再跪下喊声吾皇万岁了。”      “唉,你看现在的孩子,人家是皇帝是太阳,咱们是臣子是月亮,这年月,孩子骑在老子头上就跟狗咬人一样,常见的很,她们不往老子头上撒尿反而成了人咬狗,天可是变色了。”      “孩子就是讨债的啊!”李清芳大笑着自我安慰:“过几天一开学她们就军训,到时候小沐卉舒累的吐白沫,看咱们还抱怨不抱怨。”      “对对,军训!总算有人能帮咱们治治她们了!还是军训好啊!我们学校军训可不轻松,不轻松……不行,我得让小沐做好心理准备,你也让卉舒做好心理准备吧,真能训出白沫来!” 冯燕又踢了呼啦圈一脚,不知这次她把呼啦圈当成了谁。       ☆、第 21 章   开学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熟悉环境。      找班级,凑同桌,开班会,这高中入门后的三大件基本上是每个学生必走的一套程序,当然,需要住校的学生还得去宿舍收拾收拾。      戚小沐和傅卉舒不用住校,高中离家虽远了些,也不过只有五六里地的路程,骑自行车上学放学足以应付。席梦思就不行了,她家离学校远,骑车上学至少用40分钟,时间上耗不起,住校是必选项。      帮着席梦思把宿舍的床铺收拾好,戚小沐和傅卉舒依依不舍的话别。      戚小沐说:“快开班会了,咱们应该各回各班了。”      傅卉舒说:“这么多年了,你我头回分道扬镳了。”      “成天分啊分的,谁跟你分啊?别说这个字,真讨厌!”      “讨厌这个字还是讨厌我还是讨厌我说这个字?”      “讨厌你说这个字。”戚小沐跺地:“跟你说过多少回啦,咱们不分开,你就不听,非说不行,你看你讨厌不讨厌?我都替你讨厌,你怎么还不讨厌?”      “能耐了!敢说我讨厌了!你以为我喜欢说?”傅卉舒也跺地:“你现在不跟我一个班,不跟我同桌……同桌……你同桌是谁呀?”      “我还没来得及找同桌呢,本来想跟将军一个桌的,可是将军早在开学前就被其他同胞占领啦,你呢?跟谁同桌?”      “我跟杜松同桌。”      “噢!”尽管早就做好了傅卉舒要跟别人当同桌的心理准备,但是当真的听到她有了新同桌,戚小沐还是非常不能适应,她绷着腮帮子,带着一丝说不出的别扭,说:“杜松还行,听话。”      跟傅卉舒又说了几句,戚小沐无精打彩的跑回了七班。无精打彩还能跑,是由于她还不知道自己要跟谁同桌,需要赶快回去找个良人。跟初中不同,高中成了单人单桌,两张桌子凑一起就当同桌,戚小沐早已分到了桌凳,同桌暂时还没找到。      老天爷很照顾她,不用她自己找,就送了她一个。      她刚跑回七班,就在闹哄哄的教室里看到她的座位旁边坐了一位小男生,别怀疑,是“小”男生。      戚小沐的个头这时候已经蹿到1米67了,个子是足够高,在这群特长生里面却并不显得鹤立鸡群。不知是特长生们先天遗传的好,还是后天努力的好,一个个的年纪不大,海拔倒是都不短,就是曾经不足一米六的席梦思,现在也长到了1米64。      七班全是特长生,也是美女帅哥的集中区。姑且不提那群人高马大的体育生,只说音乐和美术生就有点让人咋舌。有一部分学音乐的将来要考舞蹈专业,有一部分学美术的将来要考服装表演专业,这两个专业对身高身材都有一定的限制,他们的外在形象也就很能美化市容。玩三铁的席梦思都把个头长成这样了,其他人就更不像话了,都卯着劲的往上长,恨不得能冲破天。      六十口子人,美的美,帅的帅,高的高,壮的壮,只有一个扯后腿的,他就是戚小沐的新同桌——徐则林。      徐则林同学比戚小沐大两岁,也是美术生,祖籍广州,从老爷爷那辈起,开始北上谋生,如今早已在北方扎根发芽。千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在北方生活的久了,徐则林一家老小的口音也就跟着改了,连着饮食习惯和交际方式也跟着改了。人往往会这样,每到一个新的地方定居,不管有意还是无意,大多会跟着当地的风俗改一改自己的习惯,习俗移性,移风易俗,是非常顺理成章,自然而然的事。      但是有一样没能改的了,那就是身高。      徐则林的老爷爷1米6,爷爷1米61,爸爸1米62,徐则林自己……暂时1米61。男生看上去显得矮,他还长了张娃娃脸,乍一看他,就会觉得他很小,小的跟刚小学毕业似的。为了证明浓缩的都是精华,他把伟大的马克思主义者无产阶级革命家政治家军事家外交家小平同志当成了偶像,并且深以长的比偶像还高为荣。      他长的一点也不丑,大眼浓眉高鼻梁,一笑俩酒窝,挺俊俏的一个男孩子,若是他能长的稍微高一点,就是个实打实的大帅哥了。可惜,他的帅全被他的身高埋没了,在身高面前,他的帅全成了可爱。不管男女老少,人们看到他的第一眼,第一印象都是这孩子真可爱——葫芦娃一般的可爱。      戚小沐对徐则林的第一印象就是可爱,第二印象是小学生,她坐到座位上,善良的发音:“我叫戚小沐,小弟弟,你走错教室了吧?你叫什么?你妈妈呢?姐姐送你回去。”      徐则林的小脸一下黑了半边,他哆嗦了好几下嘴唇,才说:“我没走错教室,我是你同桌,我叫徐则林。”      “你是高中生啊!这么小上高中,肯定是神童!”      这下徐则林另外的半边小脸也黑了,“哥哥已经十六了!”      “呀!长的真年轻!你不说,我真看不出来!”戚小沐拍拍心口窝,问:“徐则林,你名字怎么写的?是把林则徐倒过来?”      “一点没错!”徐则林威风的抖抖酒窝,满脸骄傲:“我爷爷就是比对着林则徐给我起的名!”      戚小沐跟一休似的挠挠太阳穴,问:“你老家不是在广东就是在福建,对吧?”      “你怎么知道的?”      “林则徐老家在福建,虎门销烟在广东,你爷爷那么爱他,应该跑不出这两个圈去。”      “嘿!你真是鬼!我祖籍是广州的,我爷爷最恨毒贩子,特别崇拜林则徐,干脆就给我起名徐则林,好作个纪念。”      “你爷爷赤胆忠心,真厉害!”戚小沐由衷的表示钦佩,她猜着徐则林的爷爷肯定不是一般人,便问:“这么崇拜林则徐,你爷爷是干吗的呀?”      “卖猪肉的!”      “噢!”超乎想象!果真不是一般人!      徐则林一本正经的打广告:“我们家全卖肉,各种肉都有,猪肉最多,猪蹄猪头猪下货,要什么有什么,以后你要买肉就去我家买,我给你打个折!”      “一斤肉能打多少折?咱们俩是同桌,为了日后的革命友谊,你最少得给我打个二折吧?噢,我爷爷家是卖铁画的,以后你要买铁画,我也给你打个折!”      ……      这边戚小沐跟徐则林热火朝天的做生意,那边傅卉舒跟杜松就没这么多话说了。      可能一班都是高材生的缘故,整个教室比较安静,他们有的在看书,有的带着耳机听音乐,有的把声音压到最低度小声交谈,总之,一班远没有七班嘈杂。      杜松跟戚小沐好歹也是从小一起玩到大,从小就在一个班里上课的,这下戚小沐分裂出去了,他跟傅卉舒一样,情绪有点低落。      经过这些年的成长,杜松已经长成一枚小帅哥了,这时他的个头已达1米76,以前带着婴儿肥的脸蛋现在有了棱角,把五官衬得愈发立体,由于用眼过度,他的眼睛早已近视,配上了400度的无框眼镜,这副眼镜为他本就俊朗的五官又多添了几分斯文,眼镜内的一双透亮的眼睛,映着少年人独有的青涩和清澈。他的衣服永远是干干净净的,不管天气有多热,他的身上从来没有过男孩大多会有的汗臭味,如果不是他的性格一直偏于内向,他在同学中受欢迎的程度不会比小旋风林志颖差。      杜松跟傅卉舒同桌,是杜松主动要求的,放眼一看,整个一班除了傅卉舒,剩下的同学要么不认识,要么认识但不熟,天生不爱搞交际的杜松干脆像癞皮狗一样赖上傅卉舒了——因为全班我跟你关系最好,所以我要跟你当同桌,你得照顾照顾老朋友,不能看我是男的,就不爱跟我当同桌,性别歧视这东西,要不得。      中学生排座位一般都是按个头,杜松1米76,傅卉舒这会儿是1米66,两人相差10公分。坐在前排,杜松会挡住别人看黑板;坐在后排,别人会挡住傅卉舒看黑板。这个同桌,怎么算怎么不好当。最后傅卉舒一咬牙,不坐中间了,往南边坐,杜松靠墙坐里边,自己坐外边,就不信还能挡住谁。      就这样,傅卉舒和杜松坐在了南边的第四排,这个位置很好,正靠着窗子,往外一看就能看到窗外的垂柳和小花园,偶尔还有几只蝴蝶会从窗口飞过,学习累了抬起头来往外看看,当真是一种视觉享受。      在教室里看不到戚小沐的身影了,杜松总觉得跟少了点什么似的,他犹豫了好几下,才碰碰傅卉舒,说:“小沐现在一定很难过吧?”      “怎么?”      “咱们三个从小到大一直在一个班,现在咱们俩把她抛弃了,她能不难过吗?”      “是咱们俩抛弃她?还是她抛弃咱们俩?”      “怎么说都行,反正就是抛弃和被抛弃的关系。”      傅卉舒差点翻白眼:“你觉得她会难过?”      “没错。她一个人在七班,人生地不熟的,准会难过。”杜松看看表,说:“现在离上课还有十多分钟呢,咱们去七班看看她吧,在窗户外头看看就行。”      “行,走吧。”      七班的前门和后门都敞着,窗子也都大敞着,往里看很容易,傅卉舒和杜松来到七班,透过窗子往里一瞧,不用刻意找,一眼就看到了戚小沐。      说来也巧,戚小沐跟徐则林也是坐在南边第四排,戚小沐挨着窗,徐则林在外边。      戚小沐正和徐则林一起跟左邻右舍套交情拉关系,前排的俩同学往后伸脖子,后排的俩同学往前伸脖子,几个人正如火如荼的大侃社会主义新风尚——有关二奶的包养问题。不知戚小沐说了什么,以她为中心的一圈同学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戚小沐自是也跟着得意的笑。      以前戚小沐的同桌是傅卉舒,戚小沐说的笑话主要是由傅卉舒独享,现在傅卉舒不能独享不说,戚小沐还笑得这么没心没肺,傅卉舒简直想拿刀捅了她,我不能跟你当同桌,难过之情洒了一片,你竟然一点也感受不到?我担心你也难过,不顾一班到七班的长途距离,千里迢迢前来看你,结果你笑给我看!      傅卉舒的鼻子都快气歪了,她瞥一眼杜松:“你还担心她会难过吗?”      “唉,”杜松踢块小石子,推推眼镜:“她比咱们俩过的舒坦。”      戚小沐的笑声钻入傅卉舒的耳朵,钻起一片怒气冲天,她拽着杜松扭头就走:“哼,笑的跟大叫驴似的!我看她巴不得甩开咱俩呢!渣渣!太不像话了!”       ☆、第 22 章   上课铃响了,班会时间到了。      戚小沐的班主任姓曲,叫曲世军,教语文,41岁,个头在1米73上下,额头很阔,脸很瘦,眼很圆,整个头部用一个词来概括的话,就是尖嘴猴腮,但身材比较圆润,粗胳膊粗腿大屁股,跟他的脑袋搭配起来显得十分不和谐。      曲世军的尊容算不得体面,脾气却是顶好的,自从学校开办特长生教育以来,他就一直是特长班的班主任。在他眼里,学生只分男生女生,没有成绩好坏之分,更没有三六九等之谈,这一民主的作风,受到广大师生的好评。这应该跟艺术类高考文化课成绩普遍不高有很大关系,那时候有些学音乐的只要专业名次考的好,文化课考二百八/九十分就能上个不错的本科,文化课分数对艺术生来说,远没有专业的意义来的大。曲世军的民主,实在是有点被现实所迫的意味。      当然了,在民主之下,他还是有些偏向英语好成绩高的学生的,毕竟升学率影响奖金,老师也得吃饭。升入名牌大学的人头数越多,给教师们——尤其是班主任——的奖金就越多。艺术类成绩再低,好的学校对文化课的要求也是高,不少高校还卡英语,地球人都知道艺术生的英语普遍很菜,90年代的艺术生英语更菜,英语决定学生的未来,英语决定教师的钱财,曲世军同志在民主之下的不民主,同样也是被现实所迫。      有些学生看透了曲世军的“虚伪”,便给他起了一个外号——三害。“曲、世、军”这三个字跟“蛆、屎、菌”正好谐音,蛆、屎、菌是三害,曲世军就成了三害。这个外号叫的很响亮,不只学生们口口相诵代代相传,连曲世军的同僚们也会打趣的叫上两声三害三害。      曲世军听了这个外号不急也不怒,他知道学生们还小,等他们长大以后见的多了懂得多了,就会明白人不可能不拉屎不可能不沾菌,就会明白蛆、屎、菌是自然产物,而虚伪一说,也就随之合情合理了。      但是他不会向学生解释这些,他始终抱着这样的一种想法:一个年龄段有一个年龄段的理解力,六岁的孩子智商再高,也不可能看懂红楼梦。再说,有些东西自己不去经历,光听别人解释是无法深入体会的。      曲世军这个人比较风趣,在班会上,他主动把“三害”这个上两届学生送给他的外号,介绍给了这一届的学生。他幽默的发言引来学生们一阵又一阵的哄堂大笑,他说:“你们学习是为了谁学的?现在你们可能是觉得为了父母为了老师为了祖国为了现代化,别急,宝贝们,只要再过个四五年,等你们20岁左右的时候,你们就会知道,世上只有学习这一件事,不是为了别人,只是为了自己。再过个四五年,等你们娶了妻嫁了人有了孩子,等你们为了生计快把心操碎的时候,你们就会知道,世上只有学习这一件事是最轻松的,也是完完全全属于你自己的。但是,真到了那个时候,就算你想认真学习,也晚了——错过了学习的好时候,就没了那份精力那份心了啊。你们的父母,包括我自己,曾经吃过不好好学习的亏,我们逼你们学习,是为了不让你们再吃同样的亏,你们别怪我们……”      学生们听的很认真,99%的学生都觉得曲世军的讲话很真诚,曲世军这位班主任是个完全可以预见的好班主任,除了戚小沐。      戚小沐听的很不认真,尽管她装出了一副认真的模样。      曲世军说的那些话冯燕对她说过很多次,戚大成也对她说过很多次,她听的耳朵都快起老茧了,现在曲世军又在唠叨,想认真,可能吗?难。      戚小沐的心思不在曲世军的朗朗发言上,她的心思早跑到傅卉舒身上去了。有生以来第一次不跟傅卉舒当同桌,她心里空落落的,傅卉舒的脸蛋香香的,衣服也香香的,她以前顶喜欢往傅卉舒身边凑,好闻闻那股香甜。而今那种沁人心脾的香味,她再也不能常常闻到了。她哀怨的瞪一眼徐则林——一点味道都没有!差距太大了!      她拿出纸来,一笔一笔的画傅卉舒笑着的模样。      她画的时候,徐则林在一边用眼角偷看,偷看一眼暗放一回电,没把纸上那个人电着,倒把自己电的浑身发焦。徐则林同学正值发春的年纪,他个子虽娇小,情商倒很赶趟儿,见了美女就狠看,整个的小电眼与哈喇子齐飞。若不是戚小沐刚见面就叫了他一声“小弟弟”,他八成也会对戚小沐送送秋波,但戚小沐那一嗓子“小弟弟”强烈的伤害了他的自尊,个头矮的男人都恨别人说自己小,何况“小弟弟”在男人的心目中还有另一层意思,戚小沐单纯,暂时还不知道小弟弟的另一层含义是男人们传宗接代的家伙,不能随便叫,所以徐则林不送她秋波,完全可以理解。      徐则林闪着电眼问:“小沐,你在纸上画的美少女是谁?能不能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戚小沐说:“老徐你眼光真不赖!此人乃王母娘娘的年轻时代,你想认识王母娘娘请先去天上问问玉皇大帝同不同意,我这位姑射仙子作不了主。对不住啦小弟弟!”      好吧又一句小弟弟,徐则林小嘴一鼓,不理她了。      画完了,戚小沐把手表摘下来,放到傅卉舒的笑脸旁,一只眼看着傅卉舒的脸,一只眼看着秒针走圈,一圈,两圈,三圈,四圈……在数了无数个圈以后,终于下课了,曲世军前脚刚走出大门,她后脚紧随着冲了出去,堪称鹰的速度,带起来的风差点把曲世军卷走。曲世军认识戚小沐,冯燕的宝贝闺女,他一早就听说过这个大名,也一早就听说过冯燕家的宝贝疙瘩很淘气,动不动就给别人的自行车放气,冯燕自己就遭过两劫,气的在办公室直跳脚,他现在算是有了初步体验,决定以后要把自行车藏好。      戚小沐冲到一班的时候,一班还没下课。冯燕正站在讲台上对大家嘱咐最后几句话,她往外一看,看到戚小沐正站在门口伸着脖子巴巴的往里瞧,以为她是刚上高中不适应,来找自己求安慰的。      天大的事也没自己孩子的事大,冯燕赶快把最后几句话说完,宣布解散。她笑眯眯的走到戚小沐跟前,摸摸她的头,问:“怎么了小沐?跟妈妈说说,第一天上高中,什么感想?”      “感想啊……”戚小沐一边找傅卉舒的影子一边拍马屁:“妈,毛/主席作证,没法跟你学数学,我很遗憾。”      “你会遗憾?你找谁呢?”冯燕明白过来了,死命捏一把戚小沐的脸,说:“是来找卉舒玩的吧?小白眼狼!卉舒在南边靠窗第四排,你去窗口一找就能找到。等会儿你跟卉舒先回家吧,我回办公室还有点事,你们路上骑车小心点,听到了没?”      “听到啦。妈,你真慈祥!”      “慈祥?怎么用词的!哼,你听点话,我会更慈祥!”冯燕再捏捏她的脸,走了。      戚小沐刚想去找傅卉舒,又被杜松挡了道儿,杜松欢喜的高叫:“小沐!你来找我的?真好!”      “啊!好!”戚小沐翻眼皮:“好歹咱们也是一起长大的,我来找你不正常么?你跟卉舒是同桌了,高兴吧?”      “其实我最喜欢跟你同桌。”      “不知足!哪凉快哪歇着去!”      “行,我这就回家,你能来看我,我真高兴,班会前我跟卉舒也去看过你,没想到你笑的那么欢,我们真失望!”      “你们找过我?骗人的吧!”戚小沐表示怀疑:“要是找过我,你说我坐在哪儿?”      “跟我和卉舒一样,都是南边第四排,我一个大男人,骗你一介女流之辈干吗?”      “你不说,我真不知道你竟然是个大男人!求着卉舒跟你当同桌的时候你怎么一点也不大男人?您快走吧,男人!大的!”      “你看你这张嘴,真让男人受不了。行,我走,后会有期,明天见。”      ……      戚小沐跑到门口,一眼看到了正低头看书傅卉舒,黑眼珠子上下一跳,就想吓吓人家。她绕一圈楼,跨过小花园,猫腰跑到南边窗户底下,深吸一口气,冷不丁一直身,尖喊:“吓——!”      傅卉舒没吓着,正在花园忙活的老大爷倒是吓了一个哆嗦,想骂她,再看是位姑娘,不好骂,把铁铲子重重一扔,当发泄。      班会是最后一节课,下课后就放学了,别的同学要么回宿舍要么回家,只有傅卉舒还留在教室。她早就看到戚小沐了,见戚小沐还知道过来找她,心里平衡了不少,又见戚小沐还想吓唬她,刚平衡的心立刻失衡,怨气一股股的上涌,一动不动的坐在座位上当菩萨,一心一意的等戚小沐向她赔礼。      没吓着傅卉舒,戚小沐很失望,敲敲窗户上的玻璃,咧着嘴叫:“卉舒卉舒,我来啦!”      “你谁啊?哪庙的?”      “阿弥陀佛东岳庙!卉舒卉舒,好久不见,你想我了没有?”      傅卉舒转转身子,送她后脑勺看,“我事情多,没空想你。”      “你不想我,我真伤心,我可是想了你一节课。”      “庙里的姑子也会想人?”      “没错呀!”戚小沐犯贫:“贫尼庙里的姑子天天想和尚!如来佛祖跟观音女士都凑成对啦,还喜生贵子孙悟空,我们这群虾兵蟹将要紧跟佛的步伐,努力让全世界的尼姑和尚联合起来团结到明天,把旧世界打个落花流水,争取早日实现英特纳雄耐尔!”      “你可以去牺牲了!”傅卉舒气的砸桌子。      “我不,我牺牲了谁陪你玩呢!卉舒,你出来说话,中间隔着一道窗,你后脑勺上也没长眼睛,不舒服。”      “你想的是和尚,我干吗听你的?”傅卉舒嘴上质问,人却开始往外走了。      她一走出来,戚小沐就扑了上去,抱住傅卉舒的脖子蹦两蹦,使劲嗅嗅她的脸蛋,闭上眼,一脸陶醉的回味回味,说:“卉舒,还是你最好闻,徐则林一点味儿都没有,估计有味儿也是汗味,十分没劲。”      “徐则林是谁?”      “我的新同桌,名字正好把林则徐倒过来念,好玩不好玩?他个子可小啦,比我矮一头,特别好欺负,跟葫芦娃似的,不不,跟没长开的西葫芦似的,你见了也准觉得他好玩。”      “你像闻我一样闻他了?”傅卉舒捻捻手指头,准备掐她。      “怎么可能嘛。”      “那你怎么知道他身上没味儿?”      “我跟他是同桌,离得那么近,有味儿的话,肯定能闻到呀。除了你,我才不喜欢跟别人挨那么近。”把脸伸过去:“你闻闻我脸上沾了他的味儿没有,有的话,你帮我消消毒!别客气,使劲消!”      “美得你!”傅卉舒把手指头收了回去。      戚小沐问:“我听杜松说开班会前你们找过我?”      “是啊,您架子大,我们去找你,你只送个后脑勺给我们看!”傅卉舒把刚收回的手指头重新亮出来,捻捻,掐她胳膊,“笑的比叫驴还难听,还说什么想了我一节课,骗谁呢!”      “毛/主席作证,我真想了你一节课,你看,我还画了你呢。”戚小沐揉揉胳膊,出示了证据,从口袋里掏出傅卉舒的笑脸,又胡说八道:“好看不好看?徐则林都说,这张相简直就是王母娘娘的年轻时代。他语文不好,不会比喻,你别见怪。王母娘娘哪有你漂亮嘛,意气殊高洁的姑射仙子还差不多!”      白色的A4纸被戚小沐折的整整齐齐,纸上的傅卉舒被戚小沐画的惟妙惟肖。      傅卉舒打开纸,低头看一看,嘴角撕开了一道上挑的缝;再认真看一看,嘴角的小缝慢慢扩展,露出了白白的小牙。      她把纸重新折好,牵住戚小沐的手,说:“走吧,回家。”      戚小沐不走:“我画了你一节课,你都不给我点奖励啊!”      “你想要什么奖励?”傅卉舒又捻开了手指,努力回想梅超风的九阴白骨爪是怎么发力的。      戚小沐小嘴高翘:“消毒!”      “你想英年早逝,想早日实现英特纳雄耐尔,我成全你!”五指下垂,气贯入指,新仇旧恨一起算,捏住戚小沐的嘴巴,狠扣!还好她没指甲,否则戚小沐的嘴唇非得报废不可。       ☆、第 23 章   高一新生在正式入学之后,正式开课之前,有一个为期十天的体能训练活动——军训。      八月的太阳是很毒的,教官的面孔是很凶的,学生的心情是很衰的。      学校一共请来了八位教官,一个连长七个兵,连长只管喝茶监督,七个大兵则是一个人负责一个班。这几位教官,性别是清一色的男,发型是清一色的圆寸,五官是清一色的包公脸,态度是清一色的锅底砖。      乍一听军训,学生们都很兴奋,谁不喜欢摸摸枪打打靶呢!但是,教官无情的发了言——我们训练的内容主要有:立正稍息蹲下起立站军姿,正步跑步踏步行进齐步走,敬礼礼毕匍匐前进编方队,完。      言下之意就是,没有摸枪打靶。      军训不摸枪,不是好军训,谁喜欢立正稍息站军姿呀!没劲!一瞬之间学生们就由满满的兴奋转成了满满的失望。      戚小沐和傅卉舒谈不上兴奋也谈不上失望,冯燕早就告诉她们军训的内容是什么了,也早就告诉她们要做好被教官虐待的准备了,她们自己也的确是做好了“受虐十天”的心理准备,可是,再完美的心理防线,一旦连番遭遇真枪实弹,也会不受控制的全面沦陷。      学生们被拉到了操场上,操场被分成了七块,一个班占一块,七班跟一班正好面对面,戚小沐和傅卉舒很容易观察到对方的动静。      学生受训,班主任也得跟着,一到七班的班主任都坐在阴凉地里跟连长一块儿喝茶聊天,比学生幸福的多。冯燕有时会伸长脖子往七班和一班的队伍里瞧一瞧,戚小沐和傅卉舒都是娇生惯养着长大的,一想到她们要被虐,冯燕心里就发疼,真是虐了当娃的,苦了当娘的。      8月20号,军训的第一天,气温36.8摄氏度,地面无风烟直上,晴。99%的学生都挺住了,算是开门红。戚小沐和傅卉舒的衣服都被汗水浇湿了好几遍,累的腰酸腿疼,连抱怨的力气也没有,回家以后脱了衣服就睡,戚大成和傅士隐把她们抱去的浴室,冯燕和李清芳帮她们洗的澡。      8月21号,军训的第二天,气温36.4摄氏度,一级青烟随风偏,晴。98%的学生挺住了,在倒下的2%的学生里,有几个中了暑,被送去了医务室。徐则林同学热烈期盼自己中暑,但健康的体魄跟他做对,他第一次痛恨“浓缩的都是精华”这句话。      8月22号,军训的第三天,气温36.1摄氏度,二级轻风叶正响,多云。95%的学生挺住了,杜松同学在站军姿的时候很没出息的倒下了,教官一看他只是倒下,而不是昏迷,罚他围着操场跑了两圈。戚小沐和傅卉舒为他表示了默哀。      8月23号,军训的第四天,气温35.2摄氏度,三级枝摇红旗扬,阴。在这一天,戚小沐同学准备高高举起人权的大红旗,以提倡民主反对专/制的五四青年为榜样,竖立起敢于奉献敢于斗争的伟大的爱国主义精神,造反。      接连三天高温下的高强度的训练,别说孩子,就是大人也承受不住。这一年的天气的确是有一点邪门,往年在8月中旬以后,温度在35摄氏度以上的天气是顶有限的,今年倒好,连着三四天,都在35度以上,这是许多人始料不及的。      戚小沐咬着牙挺过了三天,到了第四天,她不咬牙了,不挺了,胳膊一甩,捣蛋了。      上午练习完了正步后开始站军姿,戚小沐已有叛变的打算,就没好好站,教官不满意了,训:“戚小沐,两肩要向后张,三正三平三挺,两平两贴一顶,跟你们说过多少遍了,怎么还站不好站不直!”      戚小沐说:“报告教官,我妈生我的时候没好好吃饭,把我饿的一根腿长一根腿短,我后天努力吃了这么多年,也没能让两根腿一般齐,校服裤子又不直,我实在很难站直。”      大家一听都想笑,又不敢笑,只能憋着。徐则林和席梦思没憋住,嘴皮一噗嗤都笑出了声,教官瞪他们一眼,又训戚小沐:“戚小沐,你少耍贫!你腿长腿短我看得清!只要腿站直了,再不直的裤子也能跟着直起来!没有站不直的腿,没有带不直的裤子!”      “报告教官,第一,要是罗圈腿,揍折了也站不直;第二,要是穿条灯笼裤,腿再直,裤子也直不起来,真的,不信您试试。”      七班的同学哄然大笑。平时教官不许别人提意见,谁提罚谁,不少人挨过罚,大家对教官的总体感觉是又恨又怕,这下戚小沐敢跟包公脸的教官顶嘴,在七班的广大同胞眼里,她简直比巾帼英雄还英雄。      教官被顶嘴了,黑脸变的更黑了,他一指跑道,下命令:“戚小沐!你给我跑……”      教官的“三圈”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只听“扑通”一声,戚小沐一脑袋趴到了地上,接着双腿一挺,全身一僵,不动弹了。标准的三正三平三挺,两平两贴一顶——趴着的军姿。      倒了?晕过去了?还是怎么着了?刚才顶嘴还那么顺,眨眼就不行了?教官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有点发懵。      对面的傅卉舒一看到戚小沐倒下了,心脏突地揪成一团,顾不得给本班的教官请假,几个大步跑到戚小沐身边,把她抱起来,拍拍她的脸,掐掐她的人中,喊:“小沐,小沐。”      戚小沐没动静,七班的同学围着她站了一圈,教官终于反应过来了,看来这孩子是真晕了,他和几个身块大的男生都想把戚小沐背到医务室去,席梦思发话了:“你们都别动,我来背!”      席梦思是女生,块头也不比男生小,背戚小沐正合适,教官和那几个男生都为她闪开了道儿。徐则林身为戚小沐的同桌,也想为戚小沐做一份贡献,可惜他的性别和身高都不占优势,只能在心底默默的送上一份祝福:同桌,祝你早日恢复健康,我在操场上等着你,你可千万别让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受罪呀!比我个儿高的都倒下了,我他妈怎么还不倒下呢!伤心!      席梦思刚把戚小沐背起来,冯燕冲过来了,她拉住戚小沐往下耷拉的手,一边跟着教官和傅卉舒往医务室的方向走,一边问:“小沐这是怎么了?前几天不是还训练的好好的,怎么突然这样了?”      “谁说不是呀!”教官虽在学生面前跟老虎似的很威风,到了老师跟前,特别是到了冯燕这种漂亮又成熟的女老师跟前,就蔫儿了,他轻声轻语的说:“刚才跟我说话说的好好的,谁知道一下子就晕了,前几天她表现一直很好,今天好不容易凉快点了,她也中暑了,突然就这样了,唉!突然就这样了!突然!”      到了医务室,教官稍微呆了一会儿就走了,还有那么多学生在等着他,他得赶快回操场,他心里明白,那些学生巴不得他一整天都别回去,不过,职责所在,没办法。      席梦思也被教官带走了,有冯燕和傅卉舒照顾戚小沐就可以了,席梦思得返回操场训练。      教官和席梦思刚走没多久,戚小沐把眼睁开了,傅卉舒急忙问:“哪里疼哪里疼?”      “疼?”戚小沐迷糊了,什么疼?晕倒了,应该问头晕不晕吧?      傅卉舒瞄一眼医务室的校医,凑到戚小沐的耳朵底下咬耳朵:“你不是装的么?摔了那么一下子,哪里疼?”      “呀!你怎么看出来我是……”装的?直觉?      傅卉舒哼了一声,没答话。      校医姓赵,是个四十多岁的顾家型好男人,他把体温计递给戚小沐,让她先测测体温,又扭过头指着傅卉舒对冯燕说:“这就是你家姑娘?长的可真漂亮。”      “可不是么,”冯燕也不纠正什么,捏捏傅卉舒的脸蛋,说:“我们家两个姑娘。”      “两个姑娘?”校医又指指傅卉舒:“不是只有小沐一个吗?”      冯燕没了言语。      傅卉舒指着戚小沐,帮冯燕回答:“叔叔,她才是戚小沐,我叫傅卉舒,您弄混啦。”      校医一愣,回头看看戚小沐,再看看傅卉舒,哈哈笑着掩尴尬:“这孩子也很漂亮!你看我眼神不好,眼神不好。”      “行了老赵,”冯燕说:“你以前又没见过小沐,弄错还不正常?再说,我是看着卉舒长大的,你说卉舒是我家姑娘,一点也没错呀!”      “就当我是歪打正着吧!姑娘是贴心小棉袄,还是姑娘好,我家那口子要能生这么两个姑娘就好啦!生个儿子出来,跟当爹的不贴心呐!”      “一山看着一山高,你要真有了姑娘,就想要个儿子了。你家小子该上大二了吧?”      “是啊,大二了。这小子,长大了就不爱回家,成天咋呼着要独立,伸手给我要钱的时候他倒不喊什么独立了。”      “孩子嘛,都这样,等他们真独立了,也该到成家的时候了。”冯燕把体温计从戚小沐的胳肢窝里拿出来,举高了看看,脸接着凝成了冰:“小沐!让我担心着急很好玩是不是?刚才你是真晕还是假晕?”      “真晕!”戚小沐虚弱无比的说:“刚才我眼前一黑,接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我脑子里好像出现了一道白光,还出现了一位灰发老人,手里拿着本圣经,他对我说,为了全人类的解放,全世界无产者团结起来救自己!我想他可能是马克思爷爷,他冲我微笑,肩膀头上还站着一个光屁股的小孩,小孩长着翅膀,我想他可能叫天使,我……”      “行了行了行了祖宗!”别丢人了!冯燕瞪一眼戚小沐,把体温计递给校医,说:“老赵,你看小沐没事吧?”      校医忍着笑接过体温计,看也没看,就说:“我看她没大碍,完全可以立刻返回操场训练。”      戚小沐不干了:“怎么能没大碍呢?我明明晕倒了呀!肯定有大碍。”又叫冯燕:“妈,我难受!妈妈妈妈,我浑身难受!”      冯燕让她闭嘴,跟校医商量:“老赵,帮小沐开个需要多休息的单子怎么样?”      校医问:“多休息的概念是什么?”      “就是军训的时候,小沐不能多晒太阳,运动量不能太大。”      “行。”      “明天再帮我给卉舒开一张。”      “……行。”      “谢谢啦,改天请你吃饭!”      “客气什么,还不都是为了孩子!”      就这样,冯燕利用特权帮戚小沐走了后门。      后门的魅力是无穷的,后门力量是伟大的,戚小沐走了后门以后,教官对她的管束果然没有以前严格了,她的军姿不用站的那么直,口号也不用喊的那么响,只要不再晕倒,滥竽充数就滥竽充数吧,教官认了。      至于傅卉舒,因为没有请假私自离开操场,教官要罚她跑五圈,冯燕替她求情,看在冯燕的面子上,教官把罚五圈改成了罚两圈。      戚小沐眼睁睁的看着傅卉舒挨罚,难受的不行,要是自己不装晕,卉舒怎么会挨罚呢?她自责,她难过,她没有一点计谋得逞后的喜悦。      解散后她找到傅卉舒,低着头,握着她的手来回晃,一句话也不说。      她不说,傅卉舒也不问。右手任由戚小沐拉着,晃着,眼睛平视着前方越伸越窄的路,嘴角噙着笑。      路很直,很远,路两边的平行线,伸到一定程度,缩成了一个点。      都知道。      戚小沐在想什么,她都知道。一如她知道戚小沐的晕倒是装的,一如她知道现在的戚小沐很难过。别问她为什么会知道,这样的问题她并给不出具体的答案,设若非要有个答案不可,那么,这个答案只能是两个词——经验,感觉。      经验告诉她戚小沐会装,感觉告诉她戚小沐在难过。      尽管她知道戚小沐的晕倒是装的,可是,在戚小沐真的倒下去的那一刻,她还是怕了。母亲是医生,生命的喜怒无常,她早已有所了解。她怕她不是装的怎么办?怕她真的生病怎么办?甚至怕她再也睁不开眼睛怎么办?      这种怕,她发誓,这一辈子再也不要经历第二次。      所以她狠狠地踢了戚小沐两脚,严重的警告她:“以后装什么都好,就是别装死,再装死,我代表党中央灭了你!”       ☆、第 24 章   虽然学校在整体上规划了文理班,而在高一这个阶段,所有的课,不管文科还是理科,都是要上的。      于是就出现这样滑稽的一面,理科班的一上历史政治地理,底下开小差的一大片;文科班的一上物理化学生物,底下打哈欠的一大片。特别是七班,95%以上的学生不用考数学,在文化课的学习上,他们比其他同学要悠闲的多,而他们肩膀上的专业压力却是其他同学很难体会的。      从90年代中期开始,很多人看中了艺术类文化课分数低的现实,参加艺考的人越来越多,报考人数以“爆破”的劲头成千上万的火速增长,从那时起,一直到之后的十年,艺术考生从数万人猛增至百万人,在这10年间的艺术高考的曲线图上,没有水平和下降,只有火箭式的直线上升。      戚小沐读高一这会儿,高校还没有实行扩招政策,各大艺术院校雷打不动的就招那点人,成天晃动着苗条的身段勾搭人,把人勾搭来了,它又不吃,生怕多吃一点就发胖。而艺术类考生却已如雨后春笋般异军突起,报纸上报道出来的考生人数简直让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艺考成了真正的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戚小沐他们刚上高一,距离高考还有三年,这三年之中会增添多少对手?数量不可测,但形式肯定不容乐观。那会儿为考上大学复读两三年的有的是,高分复读生是各个高中的抢手货。艺术类院校或综合院校的艺术系对生源的专业要求比现在高的多,音乐美术类的复读生也就格外多,且手头上的专业功夫也多是一个比一个强。那时不少专业生考上大学以后跟同学聊起来,不问你几岁,先问你复读的了几年,并以复读的年数多为荣,复读年数多的当老大哥,没复读过的就是新兵蛋子。可见,以戚小沐为代表的整个七班的专业生们的压力之大,是可想而知的。      好在这些压力对戚小沐来说是基本可以承受的。      蔡玉泉这位师父不是白认的,蔡玉泉这位教授也不是吹出来的,这些年有蔡玉泉亲自带她教她,加上她本身又有那么点天分,她的专业水平早已远远超出了同龄人一大截,蔡玉泉曾这样对她说过:“只要你在考场上很正常,不失常,央美我不敢保证,但考我们学校没问题,我在学校等着你进我们系!”      有蔡玉泉的话做担保,戚小沐的肩上的压力自然要比别的同学小的多。她倒也有点自知之明,知道人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在专业上她一直不曾放松过,每天都会去艺术楼的画室里画上一会儿画。      与二号教学楼和实验楼遥遥相望,且隐约呈现三足鼎立状态的艺术楼刚建起来没多久,投入使用不足半年,里面不少画室经常性的空置着,戚小沐找了一个单间,没事就去对着石膏画素描,或者自己摆点静物画水粉水彩和油画,或者干脆离开画室,要么站在天文台的最顶端,要么在操场、连廊、亭子里找个角落,抱着速写本写生。      她在画画的时候喜欢安静。      或许是在安静的环境中更容易让手中的笔和脑中的想法合二为一的缘故,又或许是在安静的环境中更容易跟灵感搞私情的缘故,总之,周围的环境越是安静,她画出的画越是出彩。      傅卉舒若是上完课,就会去画室找她。      傅卉舒顶喜欢看着戚小沐画画,这时她的心里会觉得很满——她喜欢看她。戚小沐也顶喜欢被傅卉舒看着画画,这时她的心里会觉得很暖——她喜欢被她看。      她们没有问过自己为什么会喜欢,她们只是在潜意识里非常喜欢这种“喜欢和被喜欢”之间的简简单单。      傅卉舒几乎了解戚小沐的一切,自是也明白画画中的戚小沐喜爱安静。      在画室,她们之间并无多少交谈,有的只是一个默默的看,一个默默的画。有时傅卉舒感觉累了,会在戚小沐身边小睡一会儿,戚小沐也会一时心血来潮,画下傅卉舒的睡态。戚小沐画傅卉舒不是一次两次了,从学画以来,她画过傅卉舒许多次,具体有多少次,早已没法数的清了。而她笔下的傅卉舒,是在她所有的人像作品中最为传神的一个。年龄越长,笔下的人儿越是传神,是什么原因造就了这种情况?她从没问过,更没思考过,她只认为本该如此。      身为一名高中生,除了学习之外,剩下的主要活动似乎就是吃饭和睡觉了。      高中离家远了,戚小沐和傅卉舒没法再去戚金贵那里吃午饭了,俩人只能吃食堂。经常跟她们一起吃饭的同志有:杜松,席梦思和徐则林。      杜松和席梦思跟戚小沐傅卉舒早在初中就是巾帼帮的VIP会员,姐妹关系一直很铁,到了高中继续搞团伙是很自然的。徐则林则是以戚小沐同桌的身份加入这个小团伙的,他长的可爱,人又机灵,很快博得了大家的好感,尤其是杜松,对徐则林的好感颇为剧烈,一向不善言谈的他竟然在短短的三天内跟徐则林称兄道弟了,两人一高一矮一长一短,走一块儿的喜剧效果一点不比施瓦辛格和丹尼德维托主演的《龙兄鼠弟》差,他们简直就是中国现实版的龙兄鼠弟。      托戚小沐的福,杜松有生以来,总算找到了一位同性朋友。      有了徐则林这位好兄弟,杜松感觉很幸福,有些话不能跟女生说,但可以跟哥们儿说,于是他对徐则林说:“老徐,有些话我一直压在心里挺难受,得说出来。”      徐则林把耳朵送给他:“小杜,你说吧,我听着。”      杜松问:“你有喜欢的人吗?”      “有……”徐则林的大眼珠对着蓝天发射出两颗红心,“可是,人家肯定不喜欢我。”      “唉,我跟你有一样的难题!老徐,你怎么不告诉她你喜欢她呢?说不定她也喜欢你呢?”      “喜欢还好说,万一我表白了,人家却不喜欢,那多尴尬!恐怕连朋友也没得做了。”      “唉,我跟你有一样的难题!”      徐则林问:“你喜欢的是谁呀?”      杜松反问:“你喜欢的是谁呀?”      徐则林长吁:“对不住啦,小杜,我暂时不能告诉你,但是总有一天,我会告诉你的。”      “老徐,我也对不住啦,”杜松也长吁:“我暂时也不能告诉你,但是就像你说的,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我想我能观察出你喜欢的是谁来。”      “我也准能观察出你喜欢的人来。”      “那咱们先观察观察,再互相坦白吧。”      “咱们喜欢的不会是同一个人吧?”      “……”有可能。      所以说,先观察观察再决定是要爱情还是要友情吧。      这对龙兄鼠弟说了观察就观察了,观察对象是出现在他们身边的包括将军席梦思在内的全部异性,连七八十的老奶奶也不放过,重点观察对象是戚小沐傅卉舒和席梦思,观察地点是食堂。      食堂里人来人往,客流量大,同学们都得来食堂光顾光顾,这里着实是个好据点。      食堂的饭菜终归没法跟家里的饭菜相媲美,好在杜松他们比较懂事,从来没有出现过浪费粮食的现象。只有戚小沐不大能吃太辣的东西,傅卉舒知她口味,红辣椒放的多的菜她一向不买,幸好食堂辣过火的菜有限,淡出鸟的菜倒是不少,食堂大厨拿着盐当黄金,舍不得放,傅卉舒想帮戚小沐买菜,可选项一摞一摞的,根本不用费劲。      戚小沐和傅卉舒都爱吃肉,席梦思更爱吃肉,三个人常常抢肉吃,杜松和徐则林在旁边看热闹,但这几天他们没了看热闹的心情。      吃饭的时候,徐则林会偷瞄一眼傅卉舒和戚小沐,叹口气,斯斯文文的扒口饭,再把小脸挤成包子,冲着杜松别扭的笑一笑,顺便瞅眼席梦思,幻想着文静的小杜跟蛮横的将军搞对象的模样,敲锣欢庆。      杜松会偷瞄一眼戚小沐和傅卉舒,低下头,满腹心事的推推眼镜,再冲着徐则林别扭的笑一笑,撇头朝席梦思扫一眼,幻想着娇小的老徐跟雄壮的将军步入婚姻殿堂的镜头,打鼓祝福。      杜松和徐则林的神神秘秘,影响不了戚小沐和傅卉舒。两个姑娘不呆也不傻,人类该有的感情她们都有,喜欢或爱情这东西,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郭靖那么缺根筋,都能跟黄蓉造出三个娃娃来,何况是心眼比郭靖多的多的戚小沐和傅卉舒了——男男女女那点事,谁不知道呢!      高一正式开课后她们收到过几封情书,当时情书是非常流行的,大家去买漂亮的信纸,去写漂亮的句子,每写一句话,都要反复思量五六遍,一颗青春的心全部表达在一封青春的信笺上。若是语文不够好,没关系,去翻名人语录名人情书,借鉴借鉴总可以。有些男生担心自己的字不好看,会先写出草稿,再让写字好看的哥们儿抄一遍。无论自己写的还是找人代笔的,都记满了那一段青葱的情感和青葱的岁月。      戚小沐和傅卉舒对待情书的态度各不相同,傅卉舒会原封不动的退回,用冷暴力去伤害男同胞的心。戚小沐会打开看,看一回牙花子酸一回,为了替牙花子报仇,就去踢表白者的裤裆,用热暴力去侵害男同胞的子孙根。态度虽不同,两人倒有一个共同点——从不把收到情书的事隐瞒对方,还会互相分享暴力经验,比一比是冷暴力管用还是热暴力管用,最终结论是,大家互有所长,但要谦虚,我们要以独孤求败为榜样,苦练内功,争取从利剑无意进化到无剑无式之境界,打遍天下无敌手!      傅卉舒大体能猜出杜松和徐则林在搞什么鬼,她猜着这俩小子肯定是在乱发情,只是懒得去关注。戚小沐则是连猜都懒得猜,成天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欠扁态度,由着他们去偷看,只要别骚扰她跟傅卉舒的二人世界就行。她们有爱有情,知道爱知道情,在将来的某一天,她们还会懂得爱懂得情,只是在情动之前,她们暂时还没有把心思放到爱情上。      影响不了戚小沐和傅卉舒,不代表影响不了席梦思。      席梦思早就看不惯杜松和徐则林的神秘主义了,有什么话不能说出来呀?非偷偷摸摸的看这看那的!俩爷们儿跟俩娘们儿似的,真不爽快!      这天中午在徐则林偷看了一眼傅卉舒和戚小沐,又偷看了一眼席梦思,开心的笑完之后,席梦思受不了了,她活动活动肥而壮的胖手腕,关节被按的咔吧咔吧响,动静就跟庖丁解牛一样动听,接着俩手一叉腰,呵斥:“老徐,小杜,食堂的菜这么淡,肉也没他娘的一丁点,我真想蒸了你俩吃顿人肉包子!放锅炉里涮火锅也行!你们还有完没完了?眉来眼去的还让不让人吃饭了?你们那点心思……”——说着,捂捂胖脸,一脸羞涩——“嗨!我都替你们害臊!别偷偷摸摸的,喜欢谁就大胆的说出来,都是老朋友,即使人家不喜欢你,也不可能给你两刀,你们说是不是?”——脸上的羞涩愈发浓重,牙关一咬,又变成了一脸坚决——“做人要敢作敢当!该说就说!你们不好意思说,我替你们说!小杜像个娘们儿,性子又酸,应该不可能太喜欢比他还强大的。老徐你够弱小,应该希望找个强大的来保护,怪不得老朝我笑呢……”一惊,拍桌:“呀!老徐,你不会喜欢我吧?老娘可没恋童癖呀!”      傅卉舒和戚小沐同时喷出了嘴里的饭,捂着肚子乐的直不起腰。      杜松和徐则林同时被席梦思吓矮了半截,徐则林的身量本就不长,这下直接缩成了一个球。      他们发誓,再也不去偷看谁了,误会这东西,伤不起啊!       ☆、第 25 章   被席梦思一误会,杜松和徐则林打死也不敢再胡乱观察谁谁谁了,在一个月明星疏,月朗星稀的美妙之夜,他们喝着凉开水诉衷肠,决定互相坦白了。      杜松说:“老徐,我喜欢小沐。”      徐则林说:“太好了,咱俩没撞衫!我喜欢卉舒。”      杜松说:“卉舒容易让男人自卑,我们班有好几个想追她的,一看到她冷冰冰的态度还有高高在上的成绩,又都吓回去了。你敢喜欢她,我真佩服你。”      徐则林说:“小沐容易让男人抓狂,我们班也有好几个想追她的,一看到她的脚尖老爱瞄准裤裆,又都缩回去了。你敢喜欢她,我也真佩服你。”      杜松喝口水,说:“老徐,不瞒你说,我喜欢小沐,可是一点也不敢跟她说,要是说出来,一旦她不喜欢我,她肯定会踹死我。不管她懂不懂我的心,只要我不说,我们就能当一辈子的好朋友。我了解她,她就是那种只要不把窗户纸捅破,就会装成什么事也没有的那种人。但是,她对我也挺好,小时候只有她会跟我玩,一玩玩到现在,我真不知道我在她心里是处在什么位置。”      徐则林喝口水,说:“小杜,我特别能理解你,不瞒你说,你比我的情况要好的多,起码你跟小沐青梅竹马,感情深,还能想想表白。我喜欢卉舒,可是一点也不敢表白。你看我这身量,比人家矮一头,人家是天鹅,我是癞蛤……是小青蛙,小青蛙吃不起天鹅肉啊!虽然天鹅对小青蛙成天笑眯唬的,但是,小青蛙还是怕。我真恨自己不能跟你一样高,长了张帅脸,偏偏个子太浓缩,老天爷对不起我!唉,我从没打算表白过,暗恋也是一种美,就是苦点。”      “卉舒脾气好,你喜欢卉舒,苦一小点;小沐脾气爆,我喜欢小沐,苦一大点。”      “小杜,这点苦不算什么,想想将军,以为咱们俩都喜欢她,结果咱们俩都不喜欢她,她要知道了,更苦。唉,咱们真对不起将军!其实将军不赖,她要能瘦上四五圈,也挺好看。”      “老徐,你不懂,她要瘦下来,铅球就投不远啦!铅球投不远,还怎么考大学呢。”      “也对。为了大学,她还是继续胖吧。”      “唉,不管怎么说,咱们俩是患难与共的好兄弟!”      “对!好兄弟!干杯!”      俩白瓷缸子一碰,白开水一喝,一抹嘴,好兄弟!      拳一抱,头一甩,还未恋爱,先高歌了一曲《失恋阵线联盟》——我们这么在乎她却被她全部抹煞,越疼她越伤心永远得不到回答,到底她怎么想应该继续猜测吗,还是说好全忘了吧……      高一的上半学期结束了,期末考试成绩一出,戚小沐和傅卉舒都很欢乐,傅卉舒考了全班第三全校第七,戚小沐考了全班第一,没有学校排名——特殊情况特殊对待,七班的排名只按除去数学后的文科总分来算。戚小沐从小接受英语训练,英语对她来说没有任何难度可言,跟七班的其他同学比起来,她在英语上的优势显而易见,文科科目对她来说又小菜一碟,她能在七班考第一,并不稀奇。      两个孩子学习都挺不错,家长也跟着高兴,作为奖励,冯燕和李清芳给她们买了新衣新鞋新玩具;戚金贵腌了两大罐子腊八蒜,送给她们一人一罐,好让她们就着饺子吃个够;戚大成和傅士隐则是以她们为中心,带着一家老小去动物园和游乐园痛痛快快的玩了两天。      去游乐园前,在戚大成和傅士隐的坚决要求下,戚金贵也被迫跟着去了。坐摩天轮的时候,戚小沐不敢坐,戚金贵抬头看看摩天轮,哆嗦哆嗦胡子,往一边站着去了。      戚小沐恐高,一看爷爷打退堂鼓,她也跟着打退堂鼓,她退到戚金贵身边,无论傅卉舒怎么拽她都不动弹,那么高!当是闹着玩呢!      戚金贵可不爱让戚小沐打退堂鼓,年轻人嘛,需要锻炼,就鼓励她:“怎么这么胆小呢?你去年不是跟卉舒坐过?又不是头一回,去吧,你们年轻人玩的不就是刺激嘛。”      “上次跟卉舒坐了一回,我一整天没能吃好饭,”戚小沐抬手揪戚金贵的胡子,“爷爷我随你,因为你胆子小,所以我胆子也小。”      “你又揪我胡子!坏丫头!”戚金贵哼哼:“我胆子可不小。”      “你胆子不小,你怎么不敢上去呀?”      戚金贵也恐高,心里怕,嘴上不能输阵,就说:“我一个老头子,跟你们小辈儿瞎掺和什么?”      “你坐我就坐,爷爷只要你敢,我就敢。”      傅卉舒在旁边劝:“爷爷你坐吧,你不坐小沐也不坐。”      戚大成也劝:“爸,上去玩玩吧,没什么大不了,真的。”      戚金贵被迫跟着坐了,一轮摩天轮下来,老爷子双眼凌乱双手打颤腿肚子发软,老命差点没吓丢,他发誓以后再也不沾这些新鲜玩意了。      戚小沐瞅着自己爷爷害怕的模样,把脑袋钻进傅卉舒的怀里乐的嘎嘎笑,有人比她还害怕了,她反倒一点也不怕了,戚金贵直骂她坏丫头。      寒假一眨眼就过去了,大家在欢欢快快的过个年,在长了一岁之后,又返回学校开始了下半学期的课程。      树叶绿了,柳条抽芽了,暖风吹了,花骨朵含苞待放了。      十五六岁的少年人,正如这春暖花开的季节一样,懂得叫/春发春了。      傅卉舒和杜松一个天生丽质,一个玉树临风,学习成绩都是一等一的好,还是同桌,要命的是,这对同桌从来没有红过脸吵过架,成天相敬如宾相亲相爱,于是,整个一班的人都把傅卉舒和杜松看成了一对小情侣。      傅卉舒对她和杜松是情侣的谣言并没在意,也懒得去解释,解释什么?有些解释只会越描越黑,不如不解释。      冯燕听到谣言后找傅卉舒密谈,她问:“卉舒,你跟杜松是不是正在谈恋爱?”      “没有,”傅卉舒吐吐舌头,做个鬼脸,说:“放心吧冯姨,跟搞对象比起来,我更怕他妈。”      冯燕大笑着揉揉她的小鬼脸,放了心。      若说傅卉舒对谣言很淡定,那么,杜松同学就很不淡定了。      热爱八卦的同学们在热烈的传诵着自己跟傅卉舒的“爱情史”,我什么时候爱上了卉舒呢?难道说,是卉舒喜欢上自己了,一不小心被同学看出来了?有可能!要不她听到谣言以后怎么从没反驳过什么呢!杜松郁闷了,他承认,他是有喜欢的人,可那个人不是傅卉舒,假若傅卉舒真的喜欢自己,他觉得他有责任让傅卉舒赶快从爱情的泥潭里脱出身来。      上午第二节课结束后,杜松很严肃的跟傅卉舒谈了谈。      杜松说:“卉舒,有些关于咱们俩的风言风语,你听到过没有?”      “听到过,”傅卉舒一边做数学题一边问:“怎么了?”      “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想法?”傅卉舒瞥一眼杜松:“你不会有什么想法了吧?”      “我?我能有什么想法,”杜松嘀咕:“我就算有想法,也不敢对着你来呀。”      傅卉舒把脑袋从数学题里抽出来,问:“什么叫不敢?”      “说真的吧,卉舒,”杜松满面凄然:“从小时候你问我看没看过《史记》开始,你就给我布下了一道难以愈合的心灵创伤,把我打击的很彻底,我恢复了这么些年,也没能恢复过来。要不是有小沐在咱们中间做桥梁,我跟你绝对不可能成为好朋友,但是卉舒,我很庆幸我能跟你成为好朋友,你是个好姑娘,不过,兔子不吃窝边草,所以我对你不可能有想法。你呢?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傅卉舒满脸同情:“杜松同学,你能这么看得起我,我真是荣幸。你大可放心,从你妈妈为了几毛钱找我妈妈和小沐妈妈算账的那一刻开始,你妈妈就给我布下了一道难以愈合的心灵创伤,我被打击的很彻底,恢复了这些年对你妈妈还是恐惧,所以你放心,我对谁有想法也不敢对您有想法。”      “这就好,这就好。”杜松有点感激老娘了。      “杜松,”沉默两秒后,傅卉舒突然问:“你对谁有想法?”      “我对……”杜松刚把嘴张成O型,又把正想往外蹦的名字咽了回去。      傅卉舒莫名的感到一阵恐慌,她拿起钢笔在纸上划拉两下,略带调侃的说:“你还真有喜欢的人了?谁啊?跟我说说,我帮你参谋参谋,说不定我还能帮你当个红娘,推你们一把。”      “真的?”      “真的!”      傅卉舒跟戚小沐是闺蜜,有傅卉舒吹枕头风,想谱写一曲爱情的童话,还会难吗?杜松心动了,有人帮自己了,他想先帮帮兄弟,便说:“其实,卉舒,我还有件事想跟你说。”      “什么事?”      “老徐……喜欢你,他长的矮,自卑,不敢对你说,打算暗恋你一辈子,可暗恋一辈子算怎么回事呢?是活是死,是好是坏,总该说出来。我觉得,我有必要替他表白。”      徐则林?傅卉舒挤出半张笑脸:“你还真是热心肠!”      “应该的。你会喜欢他吗?”      “不会。”回答用了0.01秒。      “可怜的老徐。”我替你表白出卖你了!杜松为徐则林默哀。      傅卉舒追问:“你呢?你喜欢谁?”      “我跟你说了,你不能告诉她,我怕她跟你拒绝老徐一样拒绝我。”抓抓头,杜松又凄惨的说:“唉,算了,我还是不告诉你了。”      “你尽管放心说,我保证不告诉她。”傅卉舒的右眼皮一跳,额头青筋隐现,心脏蹦到了嗓子眼,她在纸上又划拉两下,压着音儿问:“你究竟喜欢谁?”      傅卉舒的脸拉的像头没吃饱的驴子,杜松吓了一跳,脱口而出:“小……小、小沐。”      “啪”的一声,傅卉舒的钢笔掉到了地上。      纸上的字,是被她划拉出的“渣渣”,和三个撕破纸的感叹号——!!!       ☆、第 26 章   傅卉舒的心里十分堵得慌,就像交通高峰期的堵车,按喇叭的,拍方向盘的,高声咒骂的,乱哄哄的一片,越是焦躁,越是走的慢,半个小时也挪动不了半米远。      她越是堵,越是焦躁,越是想找到焦躁的根源,越是找不到。有样东西在跟她捉迷藏,她想把它揪出来,可是遍地的寻,满世界的搜,就是看不见,逮不住。      杜松跟那些给她和戚小沐写情书的男生不一样,杜松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他们一起长大,彼此感情深厚,有这种感情做基础,想从友情突破到爱情,实在太容易。      关于杜松喜欢戚小沐这件事,她并非不能接受,她不能接受的是,戚小沐也去喜欢杜松。至于为什么不能接受,她暂时还没有心情去思考。她只是觉得堵,觉得别扭,觉得难受。      那么,戚小沐喜欢不喜欢杜松呢?      经过两天的仔细观察,傅卉舒稍微松了一口气。      戚小沐跟以前一样,凡事以她为中心,也没有对杜松特殊对待。戚小沐以前是怎样的,现在还是怎样,丝毫没有变化,傅卉舒的小心脏总算可以不用那么堵了。      不过,总还是有强烈的不舒服感,她恨不得拍戚小沐一廷杖,好泄泄愤,尽管她并不知道这个“愤”到底是从哪里来,又为何而“愤”。      这是一个懵懂的年纪,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是懵懵懂懂的,看着明白的其实不明白,看着不明白的又隐约感觉挺明白,每个年纪都有每个年纪才会有的想法才会做的事,没有几个人能挣脱开年龄的局限与桎梏。傅卉舒也不例外。      当傅卉舒和杜松的爱情故事从一班传到七班,再从席梦思的嘴里传到戚小沐的耳朵里时,戚小沐跟杜松一样,不淡定了。      卉舒跟杜松是一对?杜松喜欢卉舒?卉舒也喜欢杜松?这三个问题,来来回回的在戚小沐的脑子里盘旋。她想去找傅卉舒问个究竟,又不敢去,隐隐约约的,她似乎很害怕听到一些她不喜欢听的答案。      早在杜松和徐则林常在食堂偷看她和傅卉舒那会儿,她就已经察觉到了那两个家伙中至少有一个是喜欢傅卉舒的,而杜松的可能性是最大的。只是那时还没有关于杜松和傅卉舒的“爱情传说”,她也根本没把杜松当回事。      现在不行了,她一想到傅卉舒要跟杜松在一起就烦闷的挠墙,卉舒是她的,怎么能跟杜松在一起呢?偏偏现实情况是傅卉舒非常有可能会跟杜松在一起,同桌呀!青梅竹马呀!日久生情呀!近水楼台先得月呀!妈呀!墙皮被挠了一大片,戚小沐郁闷的快哭了。      戚小沐的情绪很低落,低落到吃饭吃不好睡觉睡不香,见到傅卉舒就想掉金豆子。一想到早晚有一天傅卉舒会嫁人会跟别人生小孩,她就恼的连连跺地,恨不得把地球踹个大窟窿。再想到傅卉舒有了男朋友以后,自己将在她的眼中心中退居二线光荣退休,就恨不得跟海子一样跑山海关上去卧轨自杀。      顶庆幸,她不是诗人,打小怕死,没勇气自杀。      虽没诗人那颗圣洁的心,引用一下诗人圣洁的诗总是可以的。大中午头,她对着炎炎璧日悲哀的默念“黑夜比我更早睡去,黑夜是神的伤口,猫是鱼的伤口,卉舒和杜松也是小沐的伤口”,或者在临睡觉之前悲伤的默吟“我摘下帽子脱掉衣服安静的上床,在裸睡中我总能突然回到荒凉”。海子如若泉下有知,肯定会把她拉到山海关等待绿皮火车的到来。      她深刻的觉着她就像一条在沸水里游泳的大鲤鱼,浑身起泡,动哪儿哪儿疼。晚上戚大成问她想吃什么,她随口说水煮鱼。戚大成和冯燕给她做了一道水煮鱼,水煮鱼辣,她吃不了太辣的东西,吃了两口辣的涕泪交加,直埋怨爹娘不照顾她的感受,全忘了是她自己要的水煮鱼。      吃着满嘴的辣,她再次抑郁的想挠墙,卉舒找了男朋友,快不在乎自己了,爹妈放了一锅辣椒,已经不在乎自己了,她又深刻的觉着她就像没了妈妈的小龙人,她朝着冯燕和戚大成忧伤的大吼:“地上有无数个龙人,那个最小的就是我,我不知道我从哪里来,也不知道我在哪里生……”      爹娘骂她白眼狼,她说她是小龙人。冯燕和戚大成不知道哪里又得罪她了,两口子吓的把自行车藏的严严实实的。戚小沐的郁闷之情无处发泄,四处找爹娘的自行车放气,可惜找不着,就把傅卉舒的气门芯给拔了,反正是傅卉舒让她郁闷的,该拔!      总之,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戚小沐都是一副惆怅满怀郁郁寡欢苦大仇深的愁眉苦脸状。      傅卉舒不是通玄先生张果老,她再了解戚小沐,也不可能掐指一算就能算出戚小沐在想什么,何况她本身也正在堵车中,脑子里有点乱,逻辑推理能力有所下滑。她问了戚小沐好几次到底怎么了,戚小沐就是不说,弄的她也跟着发愁。她猜出几分戚小沐的情绪跟自己和杜松的“爱情故事”有关,却没有十分的把握。她对戚小沐一向有把握,一向有把握的东西突然没了把握,好比眼看到嘴的红烧鱼突然被猫叼了去,恼人的很。她为这种“没把握”抑郁。      戚小沐不敢说,她承认,她胆小,她怕听到自己不爱听的话。      自己不开心就不开心吧,要是让卉舒也跟着自己不开心,就太不厚道了。戚小沐良心发现了,终于知道她连累傅卉舒了,她学会了强打精神活受罪——在傅卉舒面前装开心装快活,笑的比花儿还灿烂。      小沐同学小瞧了卉舒小姐。傅卉舒跟她是光着屁股长大的,俩人一块儿吃喝拉撒了十来年,想不当知己都很为难。傅卉舒尽管还不能完全确定戚小沐在纠结什么,但她对戚小沐的情绪还是一拿一个准的,戚小沐的脸在笑,心在闹,她知道。      终于,在一个月之后的一个周末,傅卉舒以人民警察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架势,审问起了戚小沐。      在傅卉舒的卧室,傅卉舒正襟危坐,“小沐,一个多月了,你都在愁些什么?”      戚小沐拍拍自己胸脯:“我牙好胃口好,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见天用蓝天六必治,三重薄荷精华,带来极速清新的酷爽口感,我能愁什么呀!”      “还不说?不说就算了,”傅卉舒抱起狗熊玩具,手上狠巴巴的一根根的往下揪毛,嘴上凄切切的说:“小沐,咱们两个在一块儿这么多年了,从小到大你对我都没秘密,现在你长大了,有秘密了,不愿跟我说了,我看,咱们也算是走到头了。”      “什么走到头了?你什么意思?”真跟杜松好了?真把我踹了?戚小沐委屈了,鼻子都酸了。      傅卉舒把狗熊放一边,又抱起枕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拍,“你有事不愿跟我说,不愿跟我分享,我在你眼里可有可无了,咱们还不就是走到头了么?我还以为你对我一辈子都不会有秘密,现在……唉,我真失望。”      “你别胡说八道的,我哪有什么秘密!”光逼我说,你跟杜松那点破事怎么不说?戚小沐更委屈了。      “还不说?”傅卉舒没耐性了,抓起枕头往她头上狠砸两下,脸一板,说:“戚小沐,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把你究竟在纠结什么告诉我,我可以对你宽大处理;第二,你可以保持沉默把你那点郁闷放胃里捂烂了,但是,从今以后你别再指望我跟你说话。你选哪一个?”      戚小沐思量思量,说:“第一个。”      “行,你说吧。”      “别人都说你跟杜松好上了,说杜松喜欢你,你也喜欢杜松,你们是天作之合,美满良缘……”瞄瞄傅卉舒,见她不否认,一生气,干脆把该说全说了:“咱们不是小孩了,都知道友情没法跟爱情比,听说过为爱情自杀的,从没听过为友情自杀的,男的可能有个劳什子刎颈之交,女的可从没听说过。你跟杜松在一块儿了,我早晚有一天会被你踢出局,我觉得我应该早点做好出局的准备,不用你踢,我自己先退出来,这样还有点面子,要是被你一脚踢出来,那得多伤自尊呢!”      傅卉舒撇嘴:“没出息的东西!你还真是为这个发愁!”      戚小沐一愣:“你知道?”      “哼,你一撅屁股拉什么屎我都知道!”      “那你还逼我说出来!”伤自尊!      “你自己亲口说,这才叫坦诚相见。”傅卉舒抱抱她,当安慰,过会儿,说:“小沐,我不喜欢杜松,你不用发愁,我也不喜欢看你发愁。你发愁的模样太难看了!太丑化市容了!太对不起党中央了!”      “真的?你不喜欢他?”戚小沐的眼珠亮了,来精神了。      “真的。”      “我总觉的他喜欢你呢。”      傅卉舒想说他喜欢的是你不是我,不知何故,她张了张嘴却没说。只说:“他喜欢谁我又管不了,你呢?你喜欢杜松吗?”      “我?”戚小沐指指自己的鼻子尖:“我喜欢杜松?亏您问的出来!别逗啦姐姐!他妈可是母老虎!为个溜溜弹儿都能找到家门口,我要把她儿子抢了,她还不得跟我拼老命!他妈比将军还肥,我可打不过!”      傅卉舒大笑:“你也记得他妈找咱们妈妈那事呢?”      “当然,我第一次挣钱呢,一辈子也忘不了!噢,你送我的储钱罐我还留着呢。”      “嗯,好好留着吧。”傅卉舒看她一眼,慢吞吞的说:“高中谈恋爱,有几对真能成的了呢?还不都是浪费时间。”      “对,对,你说的一点都对!”戚小沐紧着说:“我们就是早晨□点钟的太阳,我们就是红旗下的蛋,这个地球正在等着我们去开发,我们不能搞早恋,早恋就是浪费营养浪费时间,浪费感情浪费金钱,浪费祖国人民对我们的期望,浪费党中央对我们的寄托,浪费□对我们的教导,浪费……”      “别浪费口水了!”傅卉舒掐她耳朵:“我自行车的气门芯是你拔的吧?”      “哪有,哪有,”戚小沐不承认:“你的我怎么敢拔?你可别逼我当窦娥。”      “你少侮辱窦娥!”傅卉舒狠狠掐一把她的耳朵根,又问:“你现在还愁不愁?”      “不愁,”戚小沐捂着耳朵十万分开心的说:“一点不愁!我简直高兴的想裸睡!”      “裸睡?”      “海子的诗,你不懂!可怜的理科生!”      乐极生悲,祖宗的话总是那么有道理。      戚小沐的十万分开心还没能维持过三天,就被一个狗血的事实浇了一个狗血淋头。       ☆、第 27 章   上了高中以后,将军席梦思继续干老本行——七班副班长。而七班的正班长,则是一位叫姚壮壮的大男生。      姚壮壮17岁,是体育生,1米8的个头,剑眉桃花眼,胸肌健壮,身材魁梧,性格爽朗,典型的阳光少年。他打篮球是把好手,球一到手,花样倍出,不少芳心就此暗许,是不少女生心中的白马王子。高大英俊,待人彬彬有礼的姚壮壮颇得人心,曲世军视他为左右手,七班的同学视他为主心骨,有什么事了就去找班长,准没错。为表亲切,大家都叫他大壮。      从进入高中以来,姚壮壮对戚小沐就很照顾,常给戚小沐送点零食,有事没事的去找戚小沐聊聊天,主要的聊天内容,就是戚小沐的母亲大人冯燕同志。姚壮壮说,他早就听说过冯老师的大名,也一直想进一班,可惜,学习成绩不够好,进不去,只能多听戚小沐讲讲一班班主任的故事,好弥补一下自己的遗憾。      想当自己老妈的学生,偏偏是个体育生,多可怜的孩子啊!戚小沐对姚壮壮表示了同情,她知道有不少人想当她妈妈的学生,冯燕会教书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才是主要原因——冯燕会当班主任,能把握住学生的优缺点,而且,长的漂亮,虽然对自家孩子脾气有点爆,但对别的学生脾气非常好,戚小沐为这吃过不少醋。      冯燕已经人到中年,由于平时很热爱跟李清芳一起钻研保养与锻炼之法,加上天生带来的清丽容貌,使她看起来不过二十八/九岁。她领着戚小沐去逛街买衣服,当她说戚小沐是她闺女的时候,不少人都曾表现出过满满的惊讶——这个妈太年轻了呀!      戚小沐深以自己的老妈为傲,她觉得这世上能跟自己老妈比的,除了卉舒的妈,就没别人了。她常把冯燕挂在嘴边,动不动就说我妈怎样怎样,我妈说过什么什么,——这实在是一种恋母的表现。孩子恋母倒也正常,而冯燕这样的母亲,也很难不让孩子去恋。      因此,当姚壮壮投其所好,当听到姚壮壮在言谈里充满了对自己老妈的崇敬之情时,戚小沐对他也就十分喜爱了——谁不喜欢听别人夸自己的妈妈好呢!      经过近一年的接触,戚小沐和姚壮壮从互不相识的陌生人转变成了有着坚定革命友谊的亲密战友,他们走的越来越近,关系越来越好,关于他们的流言,也静悄悄地破土而出。      姚壮壮丰神俊朗英姿勃勃,戚小沐明眸皓齿聪颖伶俐,一个阳光美少男,一个翩翩美少女,这样的两个人若是动不动就坐在一块儿咬耳朵,不去胡思乱想根本不符合自然规律。      八卦绯闻来势凶猛。      就在上个学期,还没有任何关于姚壮壮和戚小沐的“传奇故事”,但是,在这个学期,就在傅卉舒和杜松的“爱情童话”被大家传的满天飞的同时,姚壮壮和戚小沐也被群众的力量推到了风尖浪口。      戚小沐经常去一班找傅卉舒,傅卉舒也经常去七班找戚小沐,她们两个成天公不离婆秤不离砣,弄的一班和七班的广大同胞没有一个不认识她们的。大家为了公平起见,就让她们的传说也跟她们的人一样,风儿吹沙,沙绕风,不能厚此薄彼,傅卉舒有了爱情童话,那戚小沐也得来个爱情传奇才算公正,何况她们身边确有其人——杜松和姚壮壮可不是凭空捏造出来的,人家可是两个活生生的大活人。      曲世军听闻绯闻,分别找了姚壮壮和戚小沐谈话。跟戚小沐谈话的时候,他语重心长的说:“小沐,知道为什么我把你叫到办公室来吧?我跟你妈是同事,我跟她一样,对你抱有很大期望。你放心,我不会把这事告诉你妈。我也年轻过,懂得你们的心情,年轻人嘛,情窦初开,搞对象很正常,你……”      戚小沐打岔:“老师,你在高中也搞过对象吗?”      戚小沐一打岔,曲世军的思维有点中断,他没说话,瘦脸倒是红了红,咳嗽一声,说:“我上学的时候男女同学界限分的很严,男女关系纯洁的很,哪里可能搞对象,你……”      “老师,”戚小沐又打岔:“那你是不是暗恋过谁?”      曲世军又咳嗽一声:“我们上学的时候一心背毛/主席语录,哪有心思暗恋谁?你……”      “老师……”      “你别打岔!再打岔我告诉你妈去!”曲世军有点急了,一着急,思维彻底中断,原先准备好的谈话内容全忘了。      戚小沐撅撅嘴,不打岔了,接受了一番红彤彤的思想教育,生气了。无中生有的事,无辜的接受教育,怎么想怎么气,她找到曲世军的自行车,把前后轱辘的气门芯全拔了,全拔了也不解恨,又把铃铛给卸了,顺便踢车链子两脚,骂了两声三害。      下班后曲世军一蹬自行车,差点没摔地上,除了戚小沐没谁会对拔气门芯这项工作如此情有独钟,他一看就知道是戚小沐搞的鬼,他也不生气,反倒对戚小沐放了心。他这位班主任不是白当的,对学生的个性都很了解,戚小沐若是真的早恋,准会心虚,哪里敢拔什么气门芯卸什么铃铛。      跟曲世军循循善诱的思想教育不同,当戚小沐的绯闻传到傅卉舒的耳中时,傅卉舒愤怒了。      真是长能耐了,一边装腔作势可怜兮兮的说什么怕我和杜松好了我就把你踢出局,一边张牙舞爪肆无忌惮的跟姚壮壮大搞爱情传奇,什么东西!渣渣!      傅卉舒从来不会跟戚小沐一样自怨自艾的纠结起来没完,她是个有着果断作风的好孩子。于是,当戚小沐来找她一起去吃午饭的时候,她抄起数学课本朝着戚小沐的脑袋砸了过去,砸一本数学不解恨,接着砸了一本语文。      戚小沐躲闪不及,课本正中头颅,疼的差点哭,捂着脸抱怨:“卉舒,你这是干吗?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得学着泼妇动手……”      “啪——!”一本物理又砸了过去。      “哎哟我的鼻子!”无缘无故被砸,戚小沐恼了,她跳着脚警告:“傅卉舒!你别没完!你要再没完,毛/主席作证,我……”      “啪——!”一本化学飞了过去,傅卉舒一挑眉:“你怎么样?戚小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的勾当!”      戚小沐发傻:“我什么勾当?”      “你做的好事还用我说?先把书给我捡起来!”      “你不能再砸我!”      “先捡起来再说!”      捡起书,戚小沐问:“卉舒,你到底怎么了?谁惹你啦?”      “除了你还能谁?”      “我怎么惹你了?”      “你骗我!”      “我骗你?开玩笑!我骗谁都不会骗你,我骗你什么了?”      傅卉舒掐她:“你装可怜说怕我有了男朋友以后把你踢到一边去,可你自己呢?你自己不还是找了姚壮壮!”      “我找姚壮壮?”戚小沐明白了:“你是不是听说什么了?那些谣言你也信?亏我一直把你当成雅典娜来崇拜,如此轻信谣言,你可真让我失望。”      傅卉舒抓起铅笔盒摇摇:“你还想挨砸是不是?”      “不想!”戚小沐赶紧往后退两步,省得被砸到,又诉苦:“卉舒,也不知道怎么弄的,最近我们班很多同学都拿我跟姚壮壮开玩笑,就跟你们班的同学常拿你跟杜松开玩笑一样,特别让人郁闷。曲世军还找我谈话了呢!我真冤枉!还拿我妈妈威胁我,哼,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才不怕他去告状!反正我是无辜的,卉舒,别人我不管,你得相信我才行。”      傅卉舒审了她好几秒,觉得她不像说谎了,才点点头:“行,我信你。”      “你真好!”      “姚壮壮喜欢你吧?”      “那谁知道,我又没问过。”      “你们班同学说你跟姚壮壮的时候,你跟他们解释过么?”      “嗯,解释过,就是效果很差。”      “以后别解释了,”傅卉舒向她传授经验:“这种事,越解释他们越觉得你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不去解释,不理不问,他们说够了,自然也就消停了。”      “好,不解释,听你的。”      吃过午饭,戚小沐回到教室,正碰上想去操场打篮球的姚壮壮,姚壮壮邀请道:“小沐,跟我一块儿去操场吧。”      戚小沐想到那些风言风语,有了避讳的念头,便说:“不去了,我刚吃饱饭,不适合跑啊跳的。”      “去吧,咱们去操场说会儿话,我也正好有点事想跟你说。”      “有事?唔……走吧。”      午休时间,多数同学在教室或宿舍睡午觉,少数同学在凉亭兴致勃勃的看课外书,操场上也并不十分人烟稀少,几个大男生在踢足球,几个小女生站在足球场边喊加油,不难想象,这几个男生女生里面有一两对小情人。      俩人找块阴凉地,戚小沐问:“大壮,你想对我说什么?”      “班主任也找你谈话了吧?”姚壮壮盘腿坐下,把篮球放身边,小心翼翼的说:“最近有些关于咱们俩的谣言,班主任还各自找咱们谈了话,我……怎么说呢?就是……就是不想让你误会吧。我喜欢你没错的,可是不是那种喜欢,你能明白不能?”      “这事呀!我也正好想跟你说的。咱们俩怎么可能呢,他们可真会造谣。”戚小沐也盘腿坐下,连连摇头,一再表示不可能。      “谁说不是呢。”姚壮壮吐口气,放松了,“你没误会真是好,我想对你说的就是这事。你们女生脸皮薄,我一直提心吊胆的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你没误会真好!我得谢谢你!”      “谢什么,咱俩谁跟谁呀!”戚小沐看看远处的足球场,问:“大壮,你肯定有喜欢的人吧?”      “嗯,有。”      “谁呀?”      “不能说。”      “不能说……”戚小沐来了好奇心:“咱们俩多铁的关系呀!说吧说吧,我替你保密。”      “不能说。”姚壮壮拍拍篮球,抬头望天:“要是能说的话我早说了。”      “大壮,你信不过我是不是?”      “怎么会?”      “那你就说说嘛。”戚小沐的好奇心愈发浓重:“在心里憋着多难受,你说出来,我替你分担一部分难受,你也不用那么难受了,对吧?你又青春,我又年少,则除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咱两个好歹要分享了这个秘密罢!”      姚壮壮沉默,戚小沐知他有了些松动,陪他沉默。      过一会儿,姚壮壮拿起篮球在食指上转圈,等篮球停下来,他叹口气,说:“中考之前,咱们特长生考试的时候,你们学美术音乐的都在艺术楼里考,我们学体育的就在这个操场上考。考试前一天,我来熟悉环境,三级跳的时候腿肚子突然抽开筋了,当时疼的我差点往下掉汗珠子,这时候冯老师,就是你妈妈,正好过来了,她帮我按摩,帮我放松肌肉,她问我是不是明天要考试,我说是。我说现在腿肚子抽筋,我担心明天考不好。她说抽筋不算什么,只是小毛病,你肯定能考好。她像个大姐姐,一点也不像老师,你妈妈那天的样子我一直记着,穿着白裙子,盘着头发,说话的时候一直微微笑,我当时就想,我要是能当她的学生就好了。后来我才知道她是一班的班主任,也知道我这辈子也没法当她的学生了。不过,虽然不能当她的学生,却跟她的女儿成了同班同学,小沐,你说,这是不是也算一种缘份?”      “这个缘份……”戚小沐的大脑在高速运转,未经大脑许可,先问出一句话来:“是我跟你的缘份,还是我妈跟你的缘份?”      姚壮壮的脸红了一片,半天才说:“都有吧,都有。”      你跟我妈有缘份?戚小沐感觉面皮好像在抽筋,一抽一抽的直把五官抽的走形:“大壮,你为什么这么喜欢跟我聊我妈妈?”      姚壮壮低头,不说话,脸烧的能煮熟鸡蛋。      “你脸红什么?”突地,戚小沐似乎捕捉到了一些什么,她张大嘴,结结巴巴的说:“大、大壮……你你你……我我我——妈,你……我妈……”      “小沐,你别这表情的,嗨!你都猜到了,我就跟你实话实说吧,”姚壮壮站起来,握紧拳头,艰难的耸耸喉结,豁出去了:“我喜欢你妈妈,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我就喜欢上了。”      “我我我……”戚小沐难以置信的凸着眼珠爆瞪他:“我妈妈比你大20多岁……我妈妈有我爸爸,我妈妈是我爸爸的……你想跟我爸抢我妈?我妈妈……你……我妈……姚壮壮!我他妈杀了你!”       ☆、第 28 章   “小沐,别急,别急别急你别急!”高大强壮的姚壮壮带着怯意看着眼珠子直往外喷火的戚小沐,十万火急的解释:“我我我就是喜欢你妈妈而已,我知道我跟你妈妈之间不可能,我我我不可能跟你爸爸抢,我也抢不过呀!我我只是暗恋,暗恋,就是暗恋!”说着说着自己也急了:“我他妈就是单恋!你他妈急什么呀!还他妈不能让我喜欢个人呀!”      “你喜欢的是一般人吗?你他妈喜欢的那是我妈!”戚小沐抬腿就踹姚壮壮。      “哎哟娘哎!”姚壮壮挨了一脚,见戚小沐还要踹,急忙捂着生疼的裤裆往后跳,转身逃,“你妈怎么了?你妈就不能让别人喜欢啦?”      “我要喜欢你爹,想认你当干儿,你他妈能高兴吗?你要高兴就快喊我一声妈!”戚小沐捡块板砖怒冲冲的追他:“孙子!你给我站住!我揍烂你丫的!”      姚壮壮不干,捂着裤裆继续跑,戚小沐提着板砖继续追,两人围着操场也喊也骂的跑了三四圈,跑出了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体力的消耗使火爆的脾气得以缓解,跑累了,俩人呼呼呼的喘着牛气坐下来,谈心。      姚壮壮擦擦汗,问:“小沐,你还生气吗?”      戚小沐擦擦汗,吼:“给我个不生气的理由!”      “我觉得你不该生气,真的。”姚壮壮从口袋掏出半块卫生纸递给她,让她擦汗用,“我其实比你更生气,你气的是我,我气的是我自己。别人喜欢一个人都敢往外说,我喜欢一个人只能在心里头硬憋着,有苦水只能往肚子里倒,我很苦啊!这辈子我从没喜欢过谁,第一次喜欢上了,还是你妈妈,唉,还是不可能的你妈!成年累月的憋着不好受,今天我实在是被你逼的不行了,也是忍不住了,才对你亮开说的。小沐,你放心吧,我不会给你增添任何烦恼的。”      戚小沐剜他一眼:“你已经给我增添了无数烦恼了!”      姚壮壮暂时不敢说话了。看着戚小沐好像平静些了,才试着小声说:“你烦恼什么呢?喜欢你妈妈的人多了,证明你妈妈魅力大,你该是高兴才对。”      “你说的有点道理,不过,我还是很别扭,现在再看你,我简直就跟吃了苍蝇一样!” 戚小沐把卫生纸团成团,使劲捏。      “别这样,小沐,真的,你别扭,我知道,但是,我心里的苦,你肯定不知道。”姚壮壮耷拉下脑袋,垂头丧气的说:“人家的初恋都跟喇叭花上的露水似的,甘甜甘甜的,我的初恋……不,我的单恋,就跟黄连做成的眼药水似的,死苦死苦的。唉,等你爱上谁了,就知道我心里的苦了。小沐,这事,只有你一个人知道,不管怎么样,学生单恋老师,都是会被人笑的,你能替我保密不能?”      “这种事,你还想指望我拿着喇叭吆喝,好让全校师生都知道你想当我干爹?”戚小沐重重的把头往下砸:“保密!必须保密!算了,反正我妈不可能喜欢你,我也不跟你计较了。”      “你能这么说,我真开心!”      “你以后少在我面前提我妈,多知道天高地厚一点,我也会很开心。”      “那……咱们俩还是好朋友吧?”      “看情况!”      虽然稍稍原谅了姚壮壮的荒唐单恋,也答应了替他保密,但是,戚小沐的心里还是顶郁闷的。      这天的晚饭,她没吃几口就饱了,冯燕和戚大成看她有问题,两口子对着使个眼色,一前一后的走进了她的房间。      冯燕把蛋糕放到她的书桌上,问:“小沐,有心事了?”      “嗯,有。”戚小沐从鼻子里哼出俩字。      “什么心事?能不能跟妈妈说说。”      “妈,你会喜欢上别人,跟爸爸离婚吗?”      是她同学的父母有离婚的了?冯燕拨开她的刘海,心疼的亲亲她的额头,说:“妈妈这辈子就喜欢你爸一个人,就喜欢咱们这一个家,爸爸妈妈永远不会离婚,嗯?”      “可是,如果那个人比爸爸年轻比爸爸有魅力呢?”      戚大成失声笑了出来:“小沐,你也太瞧不起你爹了!别人有魅力,你爹就没魅力了?没魅力能把你妈娶过来能把你生下来?年轻的毛头小子哪有成熟的中年男人有魅力,你应该对我有信心才对。别净胡思乱想的,咱们这个家比金刚石还硬,谁都砸不开敲不烂。没你之前,我跟你妈把一分钱掰成两半花,身边有个伴儿,穷也乐呵;有你之后,我跟你妈一天天看着你从一个巴掌大的小肉团慢慢长成大姑娘,伺候你吃喝拉撒,累也心甘。有魅力的人有的是,但能跟你同甘共苦的不多。我和你妈风风雨雨走了这些年,吵过架拌过嘴,好的坏的,甜的苦的都经历过了,就是从没想过离婚俩字,你这丫头倒替我们操上心了,快点吃蛋糕,别瞎想。”      “就是,”冯燕端起蛋糕来喂她:“听你爸的,别瞎想。我跟你爸好着呢,这辈子不离婚,下辈子也不离婚,下下辈子再养个叫戚小沐的捣蛋鬼,给我们捣一辈子乱,好不好?”      “嗯!”      等戚小沐把蛋糕吃完,冯燕和戚大成回了自己的卧室,冯燕叹气道:“结了婚的人,不到万不得已,一般不会离婚。真的离婚了,可能是真的过不下去了,离婚倒是解脱,就是苦了孩子。跟清芳楼下老袁他儿子似的,刚结婚才三年,孩子还没满一生日,就跟对象闹离婚,孩子可怎么办呀!”      “这年代啊,人是有钱了,也轻飘飘的越来越浮了,”戚大成换上睡衣,说:“十年前离婚还是个新鲜事,整条街找不着一个离婚的,现在可好,申请离婚证比申请入党还积极。唉,管他的,只要咱们家好好的就行,咱家小沐这辈子也别想让她爹妈离婚,她爹可是万里挑一的正经人!”      “德行!”冯燕笑着敲敲戚大成的头:“不早了,快睡吧。”      虽然答应了姚壮壮会为他的事保密,而一旦面对傅卉舒,戚小沐的心里是憋不住事的。她越想保守秘密,越想把秘密说出来,说还是不说?是个问题。      傅卉舒看她欲语还休的样儿不顺眼,就逼她说。小沐同学专门等着傅卉舒的逼问呢,一被严刑拷打的逼问了,她也有了无法守护秘密的理由——肉体承受不住痛苦啊!尽管傅卉舒根本没对她实施灌辣椒水政策,但她自己在想象中实行了。      她把姚壮壮的感情路线对傅卉舒说了说,随后又一砸沙发:“姚壮壮这小子,太没数了!我妈妈有我爸爸,还比他大那么多,他怎么能喜欢我妈妈呢!”      “他怎么不能喜欢你妈妈呢?”傅卉舒开解她:“六七十的老头子能喜欢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十七八的小男孩就不能喜欢三四十的大女人了?小沐,我觉得,喜欢一个人是没错的。不瞒你说,我们班有不少男同学都挺喜欢你妈妈,每到上数学课,那些男生的眼珠都是亮的。能有一个被这么多人喜欢的妈妈,你该感到骄傲才对。因为那些喜欢你妈妈的人都分享不到她的爱,只有你和你爸爸,才能整个的拥有她。”      戚小沐托腮琢磨琢磨,想开了:“你说的对极了,卉舒,真没想到,你懂得这么多。”      傅卉舒不以为意:“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做诗也会吟。琼瑶小说看多了,多少的总会受点影响。”      “琼瑶的小说我也都看过,我就没你懂得多。”戚小沐抱起苹果来就啃。      傅卉舒把苹果夺过来,拿起刀子削皮,“你是走马观花的看,专门看热闹的,看过就忘,根本没看到心里去。”      “你都看到心里去了?都记住了?”      “都记住不可能,不过我看的时候,常以旁观者的身份看他们的感情,分析他们的行为。”      戚小沐感兴趣的问:“你都分析出什么来了?”      “分析出的最深刻的一点就是,”傅卉舒用水果刀在空中画一道弧:“琼瑶的小说很好看,但是,也很扯淡!”      “噢!”高看你了!过会儿,又问:“卉舒,你说,什么是爱情?”      “不知道,”傅卉舒把削好的苹果递给她,说:“爱情这东西,应该在亲自经历过以后才好下定义吧。”      戚小沐啃一大口苹果,嘟嘟囔囔的问:“那你觉得,你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不知道,碰到那个人以后自然就会知道了。你吃相斯文点!”      戚小沐不听说,又咬了一大口,碰到那个人?哼!还说不早恋,原来是等着那个人呢!她酸不溜的问:“卉舒,你怎么知道你碰到的那个人就是你喜欢的那个人?”      “不知道,”傅卉舒抓过她的手腕,低头吃一口她手上的苹果,说:“可能只要那个人能让我心跳加速,就是喜欢了吧。”      心跳加速?哼!是个刽子手就能让你心跳加速!戚小沐跟啃猪蹄似的拼命啃苹果,歪着鼻子否决:“你这话不对,我见到我们班主任,有时候也会心跳,我还能喜欢他不成?”      “你那是干了坏事吓得心跳!”傅卉舒眯眯眼,嘻嘻笑着问:“小沐,说真的,你有喜欢的人没有?”说有就毙了你!      “有呀!我喜欢你啊!”戚小沐宣誓似的大声吼,没来得及往下咽的苹果喷了傅卉舒一脸,眼睛亮晶晶的发着顽皮而认真的光。      傅卉舒的心脏猛烈的跳了一下,猛烈到忘了擦掉脸上的苹果渣,猛烈到让她实实在在的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戚小沐的答案太过出乎预料,哪怕清楚的知道她只是开玩笑。      那一晚,傅卉舒第一次深入思考关于“喜欢”和“爱情”的问题。      喜欢,小沐,爱情。这三个字眼就像三颗星星,在傅卉舒的脑海中闪闪烁烁的眨眼,反反复复的出现;这三个字眼又像一个潘多拉魔盒,潜意识告诉她,不该打开,不要打开,偏偏手中的钥匙牵引着她走向它,研究它,打开它。      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大脑终究敌不过心,几经挣扎后,手里的钥匙终究伸入了魔盒。      能接受别人的亲近么?能忍受她的离开么?为什么喜欢看她绕着自己转?为什么不喜欢她早恋?当她有了心仪的对象,自己会怎样?她说听说过为爱情自杀的,没听说过为友情自杀的,可是,为什么一想到她会找男朋友,自己就想死?为什么对别的女生不会有这种感觉?      只是友情么?只是习惯么?如果不是……      深夜,她打开电脑,在搜索栏输入了homosexuality这个单词。不知何故,她不敢输入汉语,或许是害怕,或许是其他,总之是纠结。      那时的同性网站刚刚露出苗头,那时的同性恋人远比如今藏得深,那时还没有百度,搜狐也刚建没多久,想搜索点资料,着实为难。      功夫不负有心人,好歹的,她总算找到了一点她想了解的东西,也重新认识了一个新单词,Lesbian。      一个全新的,陌生的,携带着巨大的失落与微小的希冀的世界展现在她的面前,——不算多的故事,字里行间都是苦啊苦;足够多的叹息,彻头彻尾全是悲啊悲。      受这些文字的感染,她悲苦的想起了《费城故事》,想起了身为异类而遭人鄙薄遭遇不公的安德鲁,想起了那一个个沉痛,无奈,又绝望的镜头。美国当如此,中国……      秒针在滴滴答答的走,随着它流逝的,又岂止是时间?      深色的天幕上,没有月,没有星。风在密匝匝的吹着,凉嗖嗖的吹起了柳哨,吹开了花。      这个夜,似乎比以往都要暗一些,这个夜,似乎比以往都要长一些。      喜欢,小沐,爱情。转眼间,这三个字眼又变成了一个陀螺,它们自己自转,它们围着傅卉舒公转,它们不停的转,带着从小到大的吵吵闹闹,带着从小到大的相偎相依,一圈一圈的不知疲乏的转。      不知转了几千几万圈,它们终于累了,停下了。      漆黑的夜,突然迎来了一道闪。      傅卉舒惊出了一身冷汗。      曙光初现,一夜无眠。       ☆、第 29 章   突然发现自己与众不同,对一位正处于花季的少女而言,困惑,迷茫,害怕,担忧,甚至沮丧的情绪,往往会像按着雷达的蜘蛛网一样,黏合而淆乱的掺杂在一起。      不管你是不是理睬它,那张网就结在那里,雷达就矗立在那张网的最顶端向你传达信息,让你接收信息,它们叫嚣着,又静悄悄的等待着你一头闯入,你要么把结打开把雷达卸掉,要么撞个头破血流,几乎的,没有第三种选择。      这张网,或许代表着成长,而成长,是要付出代价的。      傅卉舒正在经历这种成长,也正在为成长付出她该付的代价,至于结果如何,佛曰,不可言。      可能是天生带来的,也可能是后天养成的,总之,这一时期傅卉舒的表现,与她引以为豪的理科成绩形成了正比,她表现的很理性。      尽管内心深处有着种种矛盾与纠结,但是,她分清了轻重。高中,是学习的黄金时代,是爱情的葬墓地,自己的感情到底会走向何方,到底会按照怎样的道路去走,都不是这个时候该去考虑的事,现在该做的,首先应该是好好学习,其次是跟小沐……跟小沐怎么样呢?怎么样呢?怎么样怎么样呢?天杀得!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反正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能让学习受影响。      傅卉舒一而再,再而三的握紧拳头,一而再,再而三的发誓要好好学习,可是,当戚小沐在她眼前一晃,她的心就乱了,发的那些誓也都跑到爪哇国去了,她恨不得一口咬死戚小沐这位罪魁祸首才算解气。为了不耽误学习,她有意跟戚小沐拉开了一点距离,努力把戚小沐当成普通朋友来对待,跟她说话客客气气,兼带着一点飘飘忽忽,宛若蒙娜丽莎的微笑,说含蓄严肃可以,说哀伤恐惧也行,反正就是笑,反正就是神秘,除了达芬奇,谁都没法猜个透彻。      殊不知距离一拉开,她的心更乱,更没法集中精力去学习,幸亏底子打的好,上课的时候也逼着自己认真听,情感上的纠结对学习造不成威胁,否则她的成绩非一落千丈不可。      戚小沐察觉到傅卉舒最近有点怪怪的,怎样的怪法,她形容不确切,只是一种感觉,感觉怪怪的,感觉这东西,没法用语言表达。傅卉舒看起来跟以前一样正常,说说笑笑讲礼貌,正常的很。恰恰是太正常了,才让戚小沐觉得怪,傅卉舒的说说笑笑,就好像按着一定规律在运转的日出日落,丝毫没有任何变化,人不是机器,怎么能没有变化呢!      周六下午回家后,戚小沐跟傅卉舒一起做作业,戚小沐作业少,没一会儿就写完了,写完了,就抱着一嘟噜葡萄研究傅卉舒——哪里不对劲呢?      傅卉舒由着她研究,努力认真做作业,不理她。她揪一个葡萄往傅卉舒嘴里送,傅卉舒张嘴就吃,就是不看她。      见傅卉舒想吐葡萄皮了,她伸出小爪子去接,傅卉舒也不客气,头都不抬的直接把皮吐到她手心里,她把皮扔到垃圾篓,在裤子上擦擦手,自己揪一个葡萄吃,再喂傅卉舒吃一个。      哪里不对劲呢?戚小沐还是研究,葡萄皮吐了一大堆,她也没能研究出什么来。      楼上邻居吵架的声音隐隐传来,她灵光一闪,懂了,亲密的两个人应该是床头打架床尾和,卉舒对自己太客气,也没有跟太后似的命令自己要干这干那,所以不对劲!      她把脸皮拉扯成慈祥状,慈祥的问:“卉舒啊,你没事吧?”      傅卉舒懒洋洋拧钢笔帽:“你看我像有事的吗?”      “我看像,你最近不大正常。”      “哪里不正常了?”      “哪里都不正常!”戚小沐指责她:“你最近脾气太好了,都没怎么发脾气,真受不了!”      “我一看到你就没脾气,怎么发脾气?”傅卉舒转两圈钢笔,低头做题。      傅卉舒不当回事的态度让戚小沐十分不高兴:“你为什么看到我没脾气?你以前可是很会对我发脾气的!你对别人好脾气,对我坏脾气,我喜欢坏脾气,你对我不能跟对别人一样!我哪里做错了?你说出来我改嘛,干吗对我好脾气?假惺惺的,我看不顺眼!我不要跟别人一样!你跟我讲客气,我不喜欢,你为什么不朝我发脾气?”      “你当我不愿发吗?”看着戚小沐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傅卉舒突地来了一股无名火,她抓起枕头朝着戚小沐扑头盖脸的砸,把这段时间的郁闷全发泄了出来:“我看了你就烦!看了你就烦!让你吃葡萄不吐葡萄皮!让你大张旗鼓的吃!让你愚昧!让你无知!气死我了!渣渣!”      傅卉舒的凶猛把戚小沐吓着了,她呆头呆脑的站着,一时没回过神,头上身上被砸了好几下,好好的马尾辫都被砸散了,还好枕头不是板砖,比较软,不用担心脑浆四迸。      直到傅卉舒发泄的差不多了,戚小沐才回过神,她跟刚出水的小狗一样,煞有介事的抖擞抖擞脑袋,兴奋的往傅卉舒身上蹭,郑重其事的说:“卉舒卉舒,你这样就算是正常了!我真高兴!”      “出息!”傅卉舒被戚小沐逗乐了,摸摸她的头:“疼不疼?”      “疼!疼死了!恐怕脑震荡了!”戚小沐找到梳子,递给她:“我美丽的马尾受到严重重创,你赔我精神损失费,给我梳辫子!我指甲也长了,你给我剪!”      “等会儿剪指甲,先梳头,”傅卉舒接过梳子,“过来坐下。”      戚小沐乖乖的坐到凳子上,“卉舒,你不要对我跟别人一样,好不好?”      “嗯,好。”傅卉舒解开她的发绳,捏捏她的脸,轻轻地,一下又一下的帮她梳头,这些日子的抑郁算是一梳而光。当然,只是暂时的。      时间不等人。      傅卉舒带着情感上的困惑,和戚小沐一起热热闹闹的过了生日以后,又一起结束了高一的课程,升入了高二。      那年夏天,在南方长江流域和北方嫩江松花江流域出现了历史上罕见的特大洪灾,无数的农田被淹没,无数的家园被冲塌,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逝于无形,那一年的洪水,给无数的人留下了一生的痛。      电视上,电脑上,收音机上,都在大范围的报道最新的抗洪救灾的新闻。当看到无数的战士用自己的肉身手拉着手组成人墙去抵挡洪水,当看到无数的战士不顾自己的生命去救出老人和孩子,当看到久违的军民一心众志成城,无数的人洒下了无数的泪。      新闻主播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哽咽,不再那么刻板,有了人气。面对着电视,看着那一幕又一幕感人至深的镜头,冯燕和李清芳流泪了,戚小沐和傅卉舒流泪了,就连不轻易落泪的戚大成和傅士隐,也流下了几滴泪。      傅卉舒擦擦泪,再一次感受到了生死不由己,生命的短促,生命的脆弱,生命的不可掌控,向她发射了一波又一波的冲击。她看看电视,再看看戚小沐,不由自主的去想,如果她没了,自己会怎么办?寒战!冷冷的寒战!仅仅是想想,便已置身于无底的黑暗,设若是真的,哪里还有见天日的一天?她咬了咬嘴唇,没有做出什么决定,只是下了一份决心,只要我活着,你就不能死,只要我还在,你就不能离开。      跟傅卉舒的反应不同,戚小沐擦擦泪,独自回到卧室,拿起画笔,画了一张泥巴裹满裤腿,汗水湿透衣背的战士全身像,松节油用去大半瓶,身上沾满了油画颜料,她画了整整一晚,没有吃饭,没有喝水,当东方露出鱼肚白的那一刻,又面向着南方,高声朗读了一遍《谁是最可爱的人》,她高声的朗读着:“他们是历史上、世界上第一流的战士,第一流的人!他们是世界上一切善良爱好和平人民的优秀之花!是我们值得骄傲的祖国之花!我们以我们的祖国有这样的英雄而骄傲,我们以生在这个英雄的国度而自豪!”      是的,那些出生于普通的百姓之家,那些年轻的,平凡的,善良的,甚至带着土气的战士,在和平的悠闲的岁月,我们往往会忽略他们的存在,而在危急的紧要的关头,他们却成为了我们的主心骨。      只有在这片祖祖辈辈不断耕耘的古老土地上,才能生出这样的战士,只有在拥有五千年文明史的华夏,才能培养出这样的子弟兵。      少年人是最容易冲动的。      也许是受了战士们的感动,也许是受了抗洪精神的鼓舞,刚刚升入高二的大帅哥姚壮壮同学,做出了一个完全能影响他一生的决定——当兵。      姚壮壮的这个决定,遭到了很多人的反对,首先是他的父母,好铁不打钉,好孩子不当兵,望子成龙的父母最大的愿望就是盼着孩子能考上好大学,毕业以后能找份体面的工作,结婚生子,一帆风顺的过一生。当兵算是怎么一回事呢?当几年兵回来,没学历,没文凭,能干什么呢?其次是班主任曲世军,姚壮壮的专业和文化课成绩都出类拔萃,根苗正红,考重点大学没问题,这样的学生,当老师的是根本不忍心放手的。最后就是喜欢他的姑娘们,虽然妾有意郎无情,但只要人在,情感上总有个寄托,这下人走了,芳心情归何处啊!      父母和老师的反对没能凑效,姚壮壮是铁了心,非当兵不可,谁不让他当兵他跟谁急,为了当兵,他学着坏孩子逃课抽烟打架,故意的去让父母失望,他的父母果然上了当,与其跟个痞子似的混下去,还不如送他去当兵接受劳改教育。      去当兵的前一天傍晚,姚壮壮跟戚小沐坐在操场上的篮球架下,推心置腹的交流了一番。      姚壮壮说:“小沐,我明天就走啦,高中呆了一年多,我最喜欢的就是你,噢,你别误会,此喜欢非彼喜欢,明天一走,我还有点舍不得你,你以后不要太想我。”      戚小沐说:“你就放心的去吧,我保证不会太想你。大壮,你这一走,得伤多少女孩子的心呀!光咱们班就有好几个女生喜欢你呢。”      “我不喜欢她们,我喜欢谁你最是知道。”姚壮壮挠挠后脑,说:“其实,我去当兵,也是想逃开这儿,成天守着一个不切实际的梦,心里话不敢往外说,太累。”      “你这话什么意思?”戚小沐瞪眼:“敢情你去当兵,还都是我妈的错啦?我妈妈可是连你叫什么都不知道,这顶黑帽子,你可别往我妈妈头上扣。”      “你看你们女生就爱多想,我只说我累,又没说你妈怎么样,你急什么呢?我想当兵的最大原因,不是你妈妈,是我打心眼里喜欢那身军装,前些日子的抗洪,更让我想把军装穿起来。男人就该有个男人的活法,拿起枪,去战场,打死小日本,荣登钓鱼岛!挺直脊梁,一统台湾!保我国土,护我国民!风里火里闯一遭,把血把汗撒一地,这样才叫男人!”姚壮壮握起拳头晃了晃,表示这才叫阳刚。      “党中央正在下一盘大棋,钓鱼岛和台湾的事恐怕得拖到你孙子那辈儿才能解决,小子你还太年轻,竖子不足与谋。”戚小沐拍拍他的拳头,说:“当兵的人那么多,真正拿起枪往前线上冲的没几个。抗洪的时候咱们感动,感动完,各就各位,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再说,咱们又不是美国,没事搞个海湾战争,领导又不是毛/主席,敢用小米加步枪单挑联合国军队,这么多年了,咱们哪有什么战事?大壮,不是我说你,你可不要太理想主义了才好。”      “我懂,你说的这些,我爸妈都朝我唠叨过好几百遍,”姚壮壮低下头,捡起一粒小石子,放在手心摆弄,“我从小就喜欢那身军装,喜欢穿上那身军装,人这辈子总得为了梦想搏一搏。不管怎么样吧,明天我是走定了。小沐,咱们同学当了这么久,我的秘密只有你知道,虽然你不待见我,但我还是挺感激你,秘密能被人分享,总是件开心的事。你是个好姑娘,不知道以后谁会有福气能娶到你。你早晚都会有喜欢的人,早晚都会恋爱,但愿你不会像我一样,喜欢上一个不该去喜欢的人,做一场不可能实现的梦。”      “说这么煽情做什么呢?真是的。”姚壮壮说的真切诚恳,戚小沐鼻头发酸,再不待见他,也是朝夕相处了一年多,同学间的情谊总是有的,明天他就走了,这辈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面,她终归还是有些不舍。      “好啦,不早了,我该走了,”姚壮壮站起来,展开双臂:“我走之前,咱们拥抱一下,当是告别吧。”      戚小沐默默地接受了这个纯净至极的拥抱。      红霞饱蘸浓墨淡彩,染暖了枫叶,铺满了天。彩蝶振动着翅膀,轻轻敲打年轻的心。      流光剪影,轻卷流苏。      魁伟的男孩,娇丽的女孩,夕阳下,余晖中,两人晕染在一起的影子,刺伤了站在跑道边的傅卉舒。      “你有一个好妈妈,好好爱她。”姚壮壮把手中的小石子投向远方,转过身,踏着大步,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校门。      隐约的,戚小沐听到了他唱出的歌——我想我是海,宁静的深海,不是谁都明白,胸怀被敲开,一颗小石块都可以让我澎湃。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戚小沐凝视着姚壮壮的背影,思考着,什么是爱。      傅卉舒凝望着戚小沐的背影,思索着,该不该爱。       ☆、第 30 章   一片花瓣被揪下来,一个声音随之蹦出:“该?”      再一片花瓣被揪下来,同样的声音不同的字眼随之蹦出:“不该?”      一朵开的正茂盛的月季花,没两分钟,就成了光杆司令。      傅卉舒与万万千千个少女一样,正在以揪花瓣的方式来做情感上的选择题。昨天她学习累了,一个人去操场散步,不成想,却看到了姚壮壮和戚小沐的拥抱。      郎才女貌。用这个词来形容她看到的那两个人,最贴切不过了。      她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拥抱,眼睁睁的看着戚小沐带着不舍的情绪去凝望姚壮壮的背影,她却不能做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只是呆呆的矗立在跑道边,反复的去想,自己和小沐之间,有没有可能?自己和小沐,该是不该?      姚壮壮喜欢的人不是戚小沐,戚小沐也不喜欢姚壮壮,姚壮壮要去当兵了,他们之间毫无可能,这些她是知道的。而当看到那一幕时,还是差点被刺瞎了眼。      男人女人如何造小孩的那些事,她一早就知道了。一想到戚小沐在不久的将来会披上婚纱,会跟别人造小孩,她的心就像被捅了一刀一样,疼的直冒火,简直无法忍受。      可是,自己又能做什么呢?十来岁的年纪,除了会学习,其他的什么也不会,实在跟废物没什么两样。废物一般的人,又哪里有资格去谈情说爱?即便谈了情说了爱,这些情爱又能维持多久?小沐干净的像刚落下的雪片,她对爱情这东西还全无概念,她到底是会喜欢男孩,还是会喜欢自己?      傅卉舒再一次的迷茫了。      月季花瓣洒了一地,她依然没能想出自己的出路到底在哪里,恼火的直想杀人。      很不幸的,戚小沐撞到了枪口上。      傅卉舒正在为了她烦恼,这下她嬉皮笑脸的来了,好吧,先把火泄出来再说吧。      让你随便跟男生抱!让你随便跟男生亲近!让你叫我烦!她抓起枕头,劈头盖脸的朝着戚小沐猛砸,戚小沐被脚下的马扎一绊,仰面朝天的摔到了地板上,傅卉舒干脆骑在她身上,把枕头当鞭子使,往下狠抽。抽一下自己的心疼一下,越抽越疼,越疼越抽。      戚小沐再一次的被打懵了,好在她还知道抬起胳膊护住脸,否则非被抽出一张“花容月貌”来不可。      小沐同学是打不死的小强,等傅卉舒撒够了气,她抖抖脖子,爬起来,凑上去,跟傅卉舒比了比高。两个女孩的个头又长了一段,戚小沐的海拔已经达到了一米七,傅卉舒紧随其后,一米六九。两人身高的猛长期已过,如无意外,她们的海拔应该不会再往上蹿多少了。      傅卉舒的头发落到嘴角一绺,戚小沐把她的头发拨开,说:“你看你,又发什么疯?明明比我矮一点,怎么比我凶这么多?你真该跟着将军去扔铅球,凶劲一上来,准能破个世界纪录,夺个金牌,为我争光!谁又惹你不高兴了?”      傅卉舒眼皮一撩,说:“没谁,烦了,就想揍揍人。”      “想揍人你揍人去,揍我这尊神做什么?把神当成人,简直是以下犯上嘛。”      傅卉舒懒得理她,把气撒出来了,她也累了,懒得说话了。      戚小沐见傅卉舒不说话,就自顾自的自言自语:“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搞的,这阵子,你总是邪邪乎乎的。正常的时候,跟不正常一样,不正常的时候,跟疯了一样。你心里有事,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不爱让我问,我就不问,你拿我当撒气桶,我就受着,除了我,谁还能受得了你这坏脾气呢?快高三了,你想考北医,竞争压力大,我明白,把火气发出来好,发出来,就能好好学习了。我听我妈说,你最近成绩有点下滑,上次摸底考试,你才考了第八,你一直都是在前五名的,你肯定是被学习烦的吧?要我说,这种摸底考试,考的再差也没关系,只要高考考的好,其他的都不算什么。高考一塌糊涂,摸底考试考的再高也白搭,你说对不对?所以说,你别给自己这么大压力。怎么地上这么多花瓣?你把气都撒到月季上啦?”她拿起扫帚,一边扫着花瓣一边继续唠叨:“可怜的月季,多好看呢,就让你糟蹋了,亏得我来的及时,还有两朵幸免于难,我要来的晚点,这两朵也得壮烈喽。好好的花,我为你们默哀,摊个坏脾气的主人,你们要遭的罪还在后头呢……”      傅卉舒截断戚小沐的唠叨:“小沐,你过来。”      戚小沐乖乖的走过去,问:“怎么了?”      傅卉舒没说话,只是环住她的腰,轻轻的抱住了她。      戚小沐咧嘴傻笑,她喜欢被傅卉舒抱,侧侧脑袋嘟嘟嘴,在傅卉舒脸上亲一口:“卉舒,消消毒你心情就好了。”      “嗯。”      “你心情不好,我心情也不好。”      “嗯。”      “你也给我消消毒嘛。”      “闭嘴!别说话!”傅卉舒把脸埋到她的颈窝,脸蛋被亲的地方热呼呼的。      高挑的个头,玲珑的身段,安静的拥抱,复杂的心情。      除了我,谁还能受得了你这坏脾气呢?戚小沐刚刚说过的这句话,像是为傅卉舒打开了一扇窗,是啊,人前人后,自己都装着礼貌,故作懂事,只有在她跟前,才能毫无顾忌的发脾气,除了她,还能有谁能受得了自己这坏脾气呢?除了她,自己还能向谁发脾气呢?      鬼使神差的,她问出了在八岁时曾经问过一遍的问题:“小沐,以后长大了,你会离开我吗?”      原来是在担心这个!真是杞人忧天!戚小沐有点不高兴的说:“我们已经长大了,你见我离开过你吗?你问我这种话,我真不爱听。”      “我是说,考上大学以后,大学毕业以后,工作以后,你会离开我吗?”      “怎么会呢!毛/主席作证,就算你赶我,我也不离开你。”      “拉钩。”      “嗯,拉钩。”      跟八岁那年一样,两根小指又一次的勾在了一起。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变的,是年纪,是心情;不变的,是那两个人。      傅卉舒的心情好了许多,虽然有时还是会起起伏伏,但是在整体上,已经趋向了平稳。她并没有做出什么选择,她的情感世界时而清明,时而懵懂,时而意气风发的希冀,时而垂头丧气的绝望。她还太小,在成年人也难以把握的感情问题上,她还难以做出正确的评价。      无法评价,就无法抉择。面对这样的困境,聪明的人,会先放一放,等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去承受或好或坏的结果了,再去解决它。      傅卉舒是个聪明人。或者说,她是被迫聪明了一把——高三了,课业繁重,各种各样的练习题扑面而来,大大小小的考试一场接着一场,她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再去琢磨感情问题了。      所有的问题在如山的高考压力下汇聚成了一个确定,也是她唯一的确定,她离不开戚小沐,戚小沐也离不开她,她们不会轻易分开,她也不会让戚小沐轻易离开。      若说高一有暑假,那么到了高二,就没有什么暑假了。      高二紧连着高三,高二的暑假,就是高三的开始,整个七月和八月,都被安排满了课程。一到六班的音乐美术和体育课基本上被取消了,晚自习也由原来的两节改成了三节。七班的专业生们正好相反,音乐美术和体育课不只没有取消,还加倍扩展了。      从早上六点半的早自习开始,到晚上九点半的晚自习结束,整整一天的时间,除了吃饭睡觉去厕所,学生们的脑袋都埋到了高高垒起的书山题海里。学习吧,做题吧,为了那梦想中的大学,为了那幻想中的前途!      这年的七月和八月的暑假时间,专业生的集中营——七班,发生了两件轰动校园的大事。      第一件大事,就是一位学音乐的名叫孙甜甜的女生怀孕了。      孙甜甜跟本班的一个叫张勇的男孩谈恋爱,两个人经不住诱惑,偷尝了禁果。这种事,有了一次,就会有二次三次无数次。那时学校严禁上网,学生接触电脑的次数有限,性教育课也远没现在好,家长往往不会对孩子聊“性”的问题,孩子也不能从网络上接受自我教育,因此很多偷尝禁果的少男少女通常不会考虑什么安全措施,而怀孕也就在所难免。      十七岁的孙甜甜对怀孕没有丁点的常识,月经两个多月没来,她没太多注意,对于生理上的反应,比如身体发福和呕吐,也没当回事。直到肚子越来越大了,呕吐感越来越强烈了,老师和同学都感觉出她的不对劲了,她才意识到坏事了。可是,这个时候已经晚了,关于她的各种风言风语,已经传得满天飞了。      七月的天,热的不像话,穿的那点衣服是不可能掩盖住怀了孕的肚子的。孙甜甜害怕了,张勇也害怕了,怎么办呢?怎么办呢?自己还是个孩子呢,怎么能生孩子呢!两人商量了好几次,最后决定,堕胎。      堕胎是需要钱的,他们没有那么多的钱,也不敢光明正大的给家长要,只好采用了最幼稚的解决办法——偷。      偷谁的?父母是最佳选择,家里熟门熟路的,好偷。被逮住还不用蹲局子,绝对是最佳选择。      张勇从家里偷了400块钱,孙甜甜从家里偷了200,这点钱在大医院自然是不够,大医院不够没关系,不是还有小门诊么!张勇带着孙甜甜去了市郊的一个小门诊,从那里以极端痛苦的方式把胎儿打掉了,小门诊里的蒙古大夫是没法跟大医院的医生比的,孙甜甜也为此付出了足以让她悔恨一生的代价——终生无法再怀孕。      为了打胎,张勇和孙甜甜旷课整整三天,家里的父母找不着他们,学校里的老师也找不着他们,只能报警。到了第四天,不用警察找,他们自己回来了,他们的秘密也终于在“抗拒从严,坦白从宽”的审问下,大白于天下了。而关于他们的风言风语也就更多了。      家长连骂带打的哭泣,老师恨铁不成钢的叹气,两个孩子低着头,红着脸,只恨不得消失在地缝里。怪谁呢?能怪谁呢?谁都得怪,谁也不能怪。师长们却把罪过全部压到了两个孩子头上,好似出了这种事,他们完全没有一点的责任。      最终,他们分了手,退了学,原本能很顺利的考上大学的两个少年,就这样结束了学业之路。      这件事对戚小沐的触动比较大。姚壮壮走了,孙甜甜和张勇退学了,他们离开校园的方式不同,却都有着一个共同的原因——爱情。      她不明白,爱情究竟好在哪里?如果爱情是以毁掉个人的前途为代价,这样的爱究竟值不值得?如果说爱情是美好的,那么为什么有如此多的爱情会成为人生路上的绊脚石?爱情不应该是提高自己也提高对方的催化剂吗?被人一戳脊梁骨就退学,被父母一打骂就分手,没有胆量承受压力,没有骨气面对挫折,这样的爱情是真爱吗?      她问傅卉舒:“你觉得什么才是真正的爱?”      傅卉舒反问:“你觉得呢?”      她想了很久,才说:“我觉得,真正的爱肯定跟琼瑶写的轰轰烈烈的小说不一样,什么都不管不顾的爱,爱起来像火,火的能把俩人烧死,被人一浇冷水,火就灭了,就算能重新燃起来,也不是起初点的那把火了。看看周围早恋的同学,爱的都挺像火,可是分的也快,太过狂热的爱总是维持不了多久。我喜欢周国平说的那句话,他说,真正打动人的感情总是朴实无华的,它不出声,不张扬,埋得很深。所以我觉得,真正的爱应该跟咱爸咱妈一样,恋爱的时候互相鼓励共同进步,结婚以后互相扶持共尽责任,一起守着一个家,一块儿围着这个家打转,每天上班下班吃饭睡觉,大事没有小事不断,为这吵吵为那烦烦,不知道什么是情人节,没给对方送过多少花,牵手溜达掌心不会出汗,碰到困难俩人一起承担,看起来淡的跟白开水似的,可是谁都分不开他们。”      傅卉舒盯着戚小沐直看,看的心里直发软,她明白,戚小沐的确是认真思考过关于爱情的问题了,难道朽木也会开花?她兴奋极了,突地,就想引导引导她,便问:“你觉得分不开的就是真爱?”      “没错,”戚小沐认真的点头:“真爱肯定分不开。”      傅卉舒眨眨眼,紧跟着问:“小沐,你觉得你跟谁分不开?”      戚小沐想也不想的说:“还用问吗?我当然跟你分不开。这样的问题以后不要问,真是侮辱智商!”      傅卉舒幸福的眯眼笑:“那你还说真爱肯定分不开?”      戚小沐歪头皱眉,真爱分不开,跟卉舒分不开,跟卉舒是真爱?这是什么逻辑!跟卉舒不是真爱?这是什么猪逻辑!她像一头困兽,被困到了逻辑和猪逻辑之中。      傅卉舒双掌合十,眼冒红心,满心期待戚小沐能灵光一闪,灵感大开。      真爱?不合逻辑!不是真爱?他妈的猪逻辑!戚小沐压根没有两个女人也能搞对象的思想觉悟,所以秒针走了两圈,她逻辑了整整一百二十秒,也没能逻辑出什么来。既然逻辑不出所以然,索性不逻辑了,心底忽地蹿起一股无名大火,她十分愤怒的朝着傅卉舒开炮:“友爱也是真爱!”      “戚小沐!谁娶你个混蛋谁倒霉!”笨驴!傅卉舒气的甩开步子朝前走。      戚小沐赶紧小跑跟上:“卉舒卉舒,你又怎么了?”      “我倒霉了!”傅卉舒停下脚,跺地,瞄准戚小沐的鼻子,出拳:“八辈子的霉!砸死你!”    ☆、第 31 章   七班发生的第二件大事,就是女孩肖畅的另类恋爱。      肖畅是学舞蹈的,跟戚小沐同岁。她会跳各种各样的舞,跳的芭蕾尤其棒。戚小沐和席梦思没事就在舞蹈教室跟她学学爵士舞交际舞,她们跟她的关系都很不错。她待人温和,说话轻声细语,家教很好。席梦思块头大,跳舞的时候像只熊猫在打滚,可爱的不像话,别的同学会哧哧笑,唯有她不笑,她耐心的指点席梦思做出的动作,弄的席梦思一阵阵的感激。      姚壮壮走后,席梦思升了官,由副转正,成了正班长。戚小沐是班里的活跃份子,拿着糖衣炮弹把同学打倒了一大片,她们跟肖畅关系好,其他人跟她的关系自是也不差,直到她的恋情曝了光,才有了一小撮人对她稍微有了一点看法。      她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戚小沐的死对头,六班的李颖。      李颖很早熟,高一上学期发现了自己的性向不一般,也发现了她对傅卉舒的感情不一般,就是说,她发现她爱上傅卉舒了。不过傅卉舒对她一直比较冷淡,在碰了好几回冷钉子以后,她不敢再去碰了,只能远远的看着傅卉舒跟戚小沐成天手牵着手有说有笑。她觉得傅卉舒对自己不好全是戚小沐从中搞的鬼,她对戚小沐的恨意,也就此埋下了种子。      那时候有很多成绩不理想的学生到了高二或是高三会自动选择一门专业来学,李颖的成绩不理想,单凭文化课考大学有点难,就选择了美术专业,常去艺术楼跟着美术生学画画。      戚小沐的画是所有美术生里画的最好的,美术老师对她也格外厚待,经常把她的作品贴到墙上当范画或是贴到校园的宣传栏里让全校师生来瞻仰,李颖对此又羡慕又嫉妒,对戚小沐越发的不待见,正好戚小沐也不待见她——她亲傅卉舒的那笔帐戚小沐可是一直记着的,两人互相看不顺眼,成了大家津津乐道的一对仇敌。      人大了就懂得爱美了,李颖也不例外,只是,她爱的不是美,而是帅。——帅也是一种美。      她学着郭富城的发型,剪了一个一边齐的“富城头”,一举一动都学着男明星的套路来。她长的不算差,又时时学着绅士当绅士,不少小姑娘都把她当成了男生来暗恋,肖畅就是其中之一。      当时肖畅并不知道李颖是女孩,当知道她是女孩后,心伤了好一把。跟那些把李颖当成男生,在得知她是女生之后就此终结爱恋的女孩不同,肖畅没能终止住,她似乎是真的喜欢上了李颖。      除了戚小沐,李颖对其他女孩一向温柔似水,肖畅禁不住诱惑,就这样坠入情网,李颖对肖畅并没有对傅卉舒那样的“爱”的感觉,但肖畅也是一个不错的姑娘,先在恋爱上试试水也挺好。      两个人都知道,这种恋情见不得光,在李颖的主导下,她们秘密的当起了地下党,整整半年,没有一个人知道她们的关系。      纸包不住火。在一个月光朗朗的晚上,当李颖和肖畅在操场旁的大垂柳下接吻时,被抱着铅球在跑道上瞎溜达的席梦思撞了个正着。      七班跟别的班不一样,晚自习的时候有的在教室看书,有的去画室画画或者去音乐教室练琴,相对而言环境比较宽松。席梦思被学习压的够呛,就去操场扔了十分钟铅球,又溜达着散心以缓解压力,没想到碰见了这么出人预料的一幕。      席梦思当时就吓傻了,好在吓傻的只是脑子,身子还是蛮理智的。她以最轻的动作,轻手轻脚悄悄撤离,争取做到“凌波微步,飘忽若神”,真是难为了她那副身板。      离柳树远了,她不用再使轻功了,把铅球一扔,大脚板儿一蹬地,蹭蹭蹭的跑回了教室,她拍着嘭嘭急跳的心脏,一把抓住戚小沐的胳膊,喊道:“小沐小沐,你猜猜,你猜猜我刚看见什么啦?”      她这一嗓子把班里正在自习的二十来个同学都惊动了,大伙儿都抬起脑袋,支着耳朵想听听班长大人都看到了些什么。      戚小沐随口问:“你见鬼啦?”      “真见鬼了!”席梦思扫一圈教室,咳嗽一声,半捂着嘴,努力用最低的只让戚小沐一个人听到声音,说:“我看到肖畅和李颖亲嘴啦!”      “什么?”戚小沐惊的差点从凳子上跳起来:“谁跟谁?”      “肖畅和李颖!”      “肖畅?李颖?肖畅!多好的姑娘呀!就这样让李颖糟蹋了?”      “你小点声!你不觉得俩女生亲嘴奇怪吗?我可是吓傻啦!”      “奇怪吗?”戚小沐的第一反应是替肖畅默哀,经席梦思一提醒,才明白两个女生亲嘴她应该表示奇怪。      “小沐,”席梦思再把声音压低两度:“你说,她们是不是同性恋呀?”      “同性恋不是俩男的吗?”托《费城故事》的福,戚小沐一直把同性恋当成男人们的事业。      “也是。”托男人们比较高调的福,席梦思跟许许多多的老百姓一样,一提同性恋这三个字,也是先往俩男人身上想,“听说过俩男的,看过俩男人的电影,张国荣那个《春光乍泄》不就是俩爷们儿吗?俩女的……没听说过。”      “就是,同性恋是爷们儿的事,跟女人无关!”戚小沐的口气是满满的肯定,心里疑惑,难不成女的也有?      “可我还是觉得很奇怪。”      “嗯,奇怪,是奇怪。”戚小沐敷衍了一句,又说:“将军,俩男的牵手走道儿看着有点别扭,俩女的互相亲亲真没什么好奇怪的,咱们班女生闹起来,哪个不是亲一口打一下的?我还常常亲卉舒呢。”      席梦思坚决否定:“你亲卉舒跟李颖亲肖畅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感觉不一样,”席梦思挠挠头顶上的小辫:“你亲卉舒很纯洁,李颖亲肖畅……不大纯洁。”      “李颖嘴巴臭,当然不纯洁!哼,当年说我坏话就算了,竟敢偷亲卉舒,他妈的!专门糟蹋好姑娘!”一想起李颖偷亲傅卉舒的事,戚小沐就恨不得把她撕扯烂。      “对,这事过去这么多年了,你不提我倒是忘了。这么看来,李颖不过是喜欢亲亲漂亮姑娘,我不应该感到奇怪,”席梦思琢磨琢磨,一捶桌子:“我还是觉得奇怪呀!她跟肖畅是真亲,我都看到她们伸舌头啦!”      “伸舌头……”戚小沐伸出舌尖来舔舔嘴角,傻眼了:“亲嘴还得伸舌头呀?怎么伸?”      戚小沐如此白痴,席梦思也傻眼了,她摆起班长的架子,训斥:“这么大的人了,连亲嘴要伸舌头都不知道?没吃过猪肉总得见过猪跑吧?亏你成天画人体,白痴成这样,我都同情你!跟你讨论成人问题,要他娘的老命了!”      被人骂白痴,戚小沐很不服气:“男人女人怎么造小孩我肯定比你清楚,你不能小看我!”      “清楚怎么造小孩不清楚怎么亲嘴,所以说你白痴呢!”      “所以你要教我嘛,”戚小沐撒娇:“将军将军,别生气嘛,你快教教我亲嘴怎么伸舌头。”      “不许让我教!”席梦思立刻用小胖手捂嘴:“人家的初吻是留给华仔的……”      “你想什么美事呢!人家是让你用嘴说着教,又没让你嘴对嘴的教……”      ……      戚小沐和席梦思的声音虽是足够低,却抵挡不住别人的耳朵尖。      她们密谈的关于肖畅和李颖的亲嘴问题,被别的同学偷听了去,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肖畅和李颖的关系被传的满城风雨。      在网络刚刚流行,人们接受的信息还不够丰富的岁月,跟戚小沐和席梦思一样,那时有很多人只知男同而不知女同,很多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学生不知道该如何给肖畅和李颖的行为下定义,都迷迷糊糊的摸不着头脑。      戚小沐和席梦思也摸不着头脑,姐俩儿脑袋碰脑袋的讨论了好一番,这个说是同性恋的话应该能上床,那个说能上床的才是同性恋。好吧,问题来了:第一,俩男人该怎么上床?她们同时挠挠屁股,做出一副便秘状,呲着牙表示很知道;第二,俩女人该怎么上床?她们同时瞧瞧裤裆,做出一副大智若愚状,闭着嘴装明白,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最终姐俩儿盖棺定论:没法上床就没法搞对象,没法搞对象就不是同性恋,所以同性恋还是爷们儿的事业,跟女人无关!      费尽千辛万苦得来的结论,一定要跟好朋友们分享。姐俩儿得意洋洋的向傅卉舒徐则林和杜松传授了这一真理,单纯的徐则林和杜松完全赞同,学识丰富的傅卉舒差点把米饭扣到她们头上。      沾了七班这个班级比较特殊的光,肖畅没有被人过多的去指脊梁骨。可能是学专业的学生思想相对开放的缘故,对肖畅的另类恋情,他们除了表示奇怪,其他的,并没太多表示。肖畅以前很受大家欢迎,现在依然受大家欢迎,至少表面上大家都给予了该给的尊重。这跟席梦思和戚小沐的带头作用也是分不开的,席梦思是个颇得人心的班长,戚小沐是班长的铁姐们儿,两人在班里的朋友一大把,只要她们俩对肖畅没意见,其他的同学自是不会多说什么,即使说,也只会在背后里说一说,一般不会带到面上来。      六班的同学就不行了,怪胎变态等等一系列的辱人的词语相继而出,有些简直不堪入耳,李颖的处境跟肖畅比起来,要艰难的多。      女人爱八卦,男人也很爱八卦。在男生的八卦之中,有一个不公平的现象——他们对肖畅有恻隐之心,对李颖却嗤之以鼻。      一般说来,男孩对女孩多是会怜香惜玉的。就像肖畅,柔弱的惹人怜爱,即便发生了这种事,很多男生也不会过多的说她什么。李颖就不行了,她长的像男生,男生对她没有多少怜香惜玉的感觉,这种一个巴掌拍不响的恋爱,在很多男生眼里,都成了李颖错,谁让她那么像男孩,那么能误导女孩呢。而同情肖畅,替肖畅惋惜的也越发的多,就连老师,也有这种倾向。      六班班主任找李颖谈话时直接指出她这样是不对的,是生病的表现,现在纠正过来还不晚,否则通知家长,把你送到精神病院!七班班主任曲世军找肖畅谈话时语气则委婉的多,他说:“李颖像男生,你把她当成男生不是你的错,女扮男装是挺容易误导人。戏里的孟丽君女扮男装让相府小姐相中,不是还闹了一把误会嘛。我相信你是无辜的,你也要相信我对你并没别的看法,只要你能悬崖勒马,考上大学以后有的是好男孩等着你去爱!”      一到七班的几个班主任在私底下聊起来,都觉得肖畅是正常的,李颖是古怪的,包括对学生的包容度一向比较大的冯燕,也觉得是李颖的外表误导了肖畅,回家后她跟李清芳一聊,两位母亲都叹了一会儿气,冯燕说:“这些小孩啊,就爱搞些离谱的事。幸亏小沐和卉舒的朋友里没有像假小子的,要不跟肖畅似的一时不慎,也搞那么一出,咱们这当妈的还不得气死!”李清芳是医生,对同性恋有些了解,甚至有丁点的理解,而了解不等于支持,她很同意冯燕的话,这种事发生在别的孩子身上没什么,要发生在自家孩子身上,真能气死!      跟孙甜甜相比,李颖和肖畅的状况稍微好点,至少没有被迫退学,她们分了手,盼着高考快点到来,快点离开这个学校。      在八卦的国度,一向少不了戚小沐的身影,她免不了有想跟傅卉舒研究研究李颖和肖畅的欲望,只是她想跟傅卉舒研究的,不是同性问题,同性问题她早跟席梦思研究过了,早得出结论了,早把结论传授给傅卉舒了,早没兴趣了,她想研究的是刚学到的新知识——亲嘴要伸舌头。      由于天气太热,学校决定取消这个周五的晚自习,学生们的欢呼声差点掀翻楼顶。戚小沐和傅卉舒在家看《还珠格格》,热热闹闹的看完两集小燕子,没了别的节目可看,关掉电视,屋子暂时陷入寂静,耐不住寂寞的戚小沐开始打开了八卦的宝盒。      她瞅瞅傅卉舒的嘴巴,故作不在意的说:“卉舒,你觉得李颖和肖畅是怎么亲嘴的?咱们讨论讨论吧。”      “讨论什么?什么好讨论的?”傅卉舒怒冲冲的训她:“八卦人家有意思吗?她们又没伤天害理,你有什么好八卦的?她们招谁惹谁了?怎么就招来你们这么多闲话!”      无缘无故的挨训,戚小沐也有点生气了:“你这是发的哪国的脾气?碰见新鲜事,还不能让人谈谈说说?我又没说他们闲话,我就是想跟你说着玩玩,怎么就逆着你的毛了?”      学会顶嘴了,傅卉舒受不了了:“戚小沐!你能耐了!你行!你一边去!我看见你就烦!”      “我不!就烦你!”      “你赖皮!渣渣!”      “就渣渣!”戚小沐往傅卉舒身上蹭,耍赖:“反正我不走,就赖皮就不走,你不赶我我不走,你赶我我更不走!就烦你!”      傅卉舒一下子没脾气了。      好一会儿,傅卉舒才推开她,轻轻的说:“你想跟我讨论什么?讨论吧。”      戚小沐开心了,凑到傅卉舒脸前,问:“你心情好了?”      “嗯,好了。你刚才想跟我讨论什么?”      “也没什么,”戚小沐突地没了八卦的兴致:“你不爱八卦,咱们就不八卦。卉舒,你刚才为什么发火呢?以前我想跟你说点什么,你都兴致勃勃的跟我说,今天你是怎么了?”      “有道数学题没做出来,心情不好,就朝你发火了。”傅卉舒瞥她一眼,漫不经心的问:“小沐,你觉得肖畅和李颖正常吗?”      “正常也不正常,不知道。管他呢,跟咱们俩又没关系。”戚小沐努努嘴:“说真的吧,我觉得肖畅很正常,李颖就难说了,反正我看她不顺眼,哼,专门偷亲好姑娘,以后准是个花心大萝卜!”      傅卉舒笑:“当年她又没真亲到我,你至于这么记仇么。”      “她不能亲你,你怎么能让别人亲呢,女生也不行!”      “你不是女生?”      “我除外!你只能让我亲,我也只给你亲!”戚小沐说的理直气壮,又补充:“我爸我妈我爷爷也能亲,就你们能亲。”      “你知道不能随便给别人亲就好,”其他的等高考完再说吧!傅卉舒笑的明亮。      “嗯!卉舒,我一直看李颖不顺眼,现在看她被排斥,又觉得她挺可怜。”戚小沐难得的为李颖叹了一口气。      “李颖是挺可怜,我听我爸说她爸爸在外边还养着一个女的呢。”      “你爸认识她爸呀?”      “嗯。”      “他爸是干吗的?”      “好像是什么承包商一类的吧,具体的不清楚,能挣点钱,成天花天酒地的。”      “真是虎父无犬女!你爸怎么会认识她爸这种人呢?”戚小沐一惊:“呀!卉舒!你爸不会也去花天酒地了吧?”      “别胡说八道!”傅卉舒掐她嘴:“我爸那么怕我妈,没应酬的时候他做饭做家务,有应酬的时候晚上回家从没超过12点,比妻管严还妻管严,标准的三好男人,怎么可能花天酒地?是李颖她爸给我爸送过礼,我爸没收,又给我爷爷送,被我爷爷一嗓子吼出来了,这才认识的。”      “送礼都不收,真傻,要我我就收!我爸巴不得能收点礼呢,就是没几个人给他送,还没我妈收的礼多,我都替他自卑!”戚小沐痛心疾首:“你爸真傻,好好的银子打水漂,真可惜!”      “太腐败了!你当官场是闹着玩呢!什么该收什么不该收心里都得有数,我爸如履薄冰这些年可是一点都不容易。”      “同志,不要说的这么严重,朝廷上那些破烂事谁不知道呢!我爸大小也是个吃皇粮的,我看我爸就很容易,成天傻乐傻乐的,容易的很!”      “笨蛋!咱们爹要伺候的人要干的活儿都不一样!你爸干的活儿轻省,当然容易啦!”      “噢!”你爸干的活儿也不累呀!又装懂事!戚小沐盯着傅卉舒的小粉唇看看,压低嗓子,神秘兮兮的说:“卉舒,你肯定不知道一个事。”      “什么事?”      “你肯定不知道,亲亲还得伸舌头!”戚小沐把舌头吐出来,指了指。      傅卉舒猛地站起来:“你被谁亲过了?”      戚小沐吓了一跳,急忙说:“是将军看到肖畅和李颖亲嘴,将军说,亲嘴得伸舌头,伸了舌头才叫真亲。”又吐吐舌头:“怎么会伸舌头呢?伸舌头多别扭呀!”      傅卉舒松了口气,斜瞥她:“你想学学?”      “哪能呢!”瞄着她的嘴唇,哀怨:“我又没法跟自己亲,你还不让消毒……”      傅卉舒红着脸蛋呵斥:“戚小沐!不准跟别人学接吻,才多大呢!不能学这个!”      “你……你知道要伸舌头啊!”      “这种小儿科的事,有几个人不知道?看了那么多电影电视,想想都知道接吻是怎么回事。”      “电视上的亲,都是嘴唇对嘴唇!哪有伸舌头!”戚小沐埋怨她:“太不厚道了!你怎么能不告诉我呢?害我在将军跟前那么没面子,真是的!”      “你现在知道也不晚!”傅卉舒突地很烦躁,她硬邦邦的说:“情人才能接吻你不知道吗?咱们又不是情人,你凭什么让我给你消毒?你跟我算什么?什么都不算!”      怪不得不让消毒呢!原来是把嘴专门留给情人亲的呀!原来我在你心里什么都不算!傅卉舒的口气带着明显的疏远,戚小沐十分不舒坦,她沉浸在一股浓重的酸气中,沉默。      为什么要找情人呢?我陪你一辈子不好吗?他妈的大混蛋!你大爷的什么都不算!戚小沐眼圈都红了,金豆子都快出来了。      戚小沐这副德行,傅卉舒马上明白她是误会自己刚才说的话了,一边怪自己耐不住脾气,不该把话说的这么硬;一边骂她笨驴,只会钻牛角尖,不会转弯;一边又不忍看她郁闷,真是三重矛盾。      最终不忍心占了上风,傅卉舒亲了亲她的脸,哄:“我刚才说错话了,我不让情人亲,只让你一个人消毒,好不好?别胡思乱想的,没谁比你更重要了,你什么都算,你简直就是个蒜!别跟我闹别扭,你敢哭我打你!快点笑笑,听到没有?”      戚小沐稍微好受了一点,她看看傅卉舒,把金豆子逼回去,又耷拉下了脑袋。      傅卉舒再亲亲她的脸,再哄:“我不找情人,咱们两个都不找,谁找谁是小狗!跟我下楼,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什么,怎么样?”      戚小沐小嘴高翘,伸手一指,不说话。      得寸进尺!傅卉舒气的拧她耳朵,戚小沐没叫没喊没反抗,只红着眼怒指自己的嘴,拼着命要跟那个不知名的“情人”一较高下。      傅卉舒没办法了,低下头在她嘴上飞快的点了一下,再抬起头来,小脸成了五星红旗。      戚小沐舔舔嘴唇,挺着刚刚发育成狗不理的胸脯,胜利的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隔日更恐怕保不住了,勿等,见谅。 ☆、第 32 章   经过孙甜甜事件和肖畅事件,七班赢得了一个“臭豆腐”的坏名声。七班全部是专业生,专业生大多有点特立独行,男生扎耳洞女生抽烟的,怎么艺术怎么来,很多传统的文理生原本就很看不惯他们这一点,孙甜甜和肖畅的事一曝光,他们就更看不惯了。      力是相互的。文理生看不惯专业生,专业生也看不惯文理生。在高三上学期,这种互相看不惯的矛盾愈演愈烈,在九月初,终于爆发了一次群体性的打架斗殴事件。      打架的原因很简单,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四班和五班的几个男女同学朝着肖畅指指点点,同时诋毁已经退学的孙甜甜,一口一个破鞋什么的,正好让席梦思和几个体育生听见了。      席梦思和那几个体育生很气愤,孙甜甜顶不住闲言碎语已经退学了,肖畅的事也过去大半个月了,这群“秀才”还没完没了的说来说去,女生说就罢了,偏偏几个大男生也跟着那么碎嘴,简直让人难以忍受。      六个文理班都看不惯七班,可以说,七班是被孤立的一个班,这种孤立,造就了七班内部的团结。      几个体育生早就看那些秀才不顺眼了,秀才们嘲笑专业生成绩不好,等同半文盲,认了,谁让咱们成绩确实不好呢?秀才们嘲笑专业生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认了,谁让练体育练舞蹈的必须得四肢发达呢?秀才们嘲笑起两个弱质女子来毫不留情,认了?不能够!连一个同班的女生都保护不了,还算什么爷们儿?      不是说咱们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吗?现在就让你尝尝秀才碰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滋味!在席梦思的带头下,几个身强体壮的体育生跟拎小鸡似的拎起那几个男秀才,不由分说的揍了一顿。      通常情况下,一个班的人向着一个班的人。秀才们被打了,受委屈了,回到班里一诉苦,四班和五班的全体同学都不乐意了,他们集合了两队相对强壮的人马,抱起板凳,高举扫帚,气势汹汹的来七班算账了。七班的学生一看他们这阵势就乐了,特别是体育生,最是乐,知道哥是怎么长大的吗?哥就是打着架长大的!      这下子可好了,好好的教室成了战场。      在那个阳光灿烂的中午,鸟儿叫花儿笑,一场轰动全校并记入校史的男女大混战徐徐拉开了帷幕。      七班单挑四班加五班。      论力量,四五班的同学自然不是七班的对手,四五班的秀才们绝大部分都是听老师话听家长话的好孩子,文章写的好成绩考的高嘴皮子耍的溜不代表能在实打实的战场上立功,打架这回事,他们没什么经验。七班的同学就不一样了,别说肌肉发达浑身牛劲的体育生,就是那些音乐生和美术生,谁没打过架呢?娇小的徐则林同志都平均一年打三次架,就不用说其他人了。      但是,论人数就不行了,四五班一家伙来了30个人,七班统共27个男生,由于是午休,在教室的不过十三四个,力量再大,也寡不敌众呀!人家人多,咱们人少,怎么办?好办,娘子军上场!      七班的娘子军同样不容小觑,戚小沐同学都是个踢裤裆专业户,其他女同志更不是省油的灯。在席梦思的指挥下,七班的凡是在教室的全体女同胞都加入了混战的行列,好男不跟女斗,四五班的绅士一看对手是女生,就不好意思往下打,女生可是很好意思打男生——性别的不平等在这一时刻表现的尤其可爱。      七班的女生都不是吃素的,她们逮住敌人的胳膊低头就咬,瞄准敌人的裤裆抬腿就踹,抓住敌人的头发拼命撕扯,活生生的为“泼妇”一词增添了十成十的褒义色彩。      戚小沐心眼多,她把席梦思当成了盾牌,专门跟在席梦思的屁股后头转,见席梦思打谁了,她就凑上去挠人家一把,以表示她也在为战斗出力。徐则林心眼也不少,自知浓缩的身板够健康而不够强壮,就打了一个专门负责防守的后卫,跟在戚小沐屁股后头转,见戚小沐挠谁了,他就突然冒头朝人家吐口唾沫,以协助戚小沐的进攻。      四五班的男生一看这样不行,也得回本班叫一群女生过来跟这群泼妇对着干,于是派了一个代表回本班召集女战士。顶可惜,四班五班六七十个女生,竟没一个愿意参与战斗的。好不容易召集了十个大胆的过来,刚到战场就被七班女生的夜叉模样给吓回去了。四五班的男生急了,大吼大喊着让她们赶紧上场,那十个女生可能觉得不好意思了,硬着头皮就往上冲了。      冲是冲上来了,可怎么打呢?不会呀!不会打架的来战场,除了找揍,没别的。      七班的娘子军已经打红眼了,那十个女生一露头,学音乐的那些个女孩就一窝蜂的冲过去了,没多大工夫,十个女生就被揍的鼻青脸肿。挨了揍,吃了亏,怒气才知道上涌,其他的四五班的女生一看同胞如此被欺负,来气了,摸摸拳擦擦掌,二十多个女孩一股脑的涌进了七班教室。      戚小沐一看又来了这么多女秀才,光打是不行的,必须以智取胜,她拼劲浑身力气大喊:“别傻呼呼的光打,扯她们衣服!赶她们出去!扒她们衣服!脱裤子!撕衣服!”      席梦思一听,觉得这主意真不赖,便赏给戚小沐一记赞赏的目光,帮着她呐喊:“姐妹们给我听好了!撕衣服!脱裤子!给我撕——啊!撕她丫的!”      这个主意的确不赖,而且能够强烈的凸显我方优势——练体育的女生力气大,撕布料一撕一个烂;学音乐的女生成天弹琴弹琵琶,早练就了一套出神入化的指上功夫,挑文胸一挑一个准;学美术的女生见天研究人体,常在宿舍以研究学问为幌子互相闹着脱同胞的衣服玩,脱裤子一脱一个顺。      九月的天还太热,大家穿的衣服都很薄。刚进来的二十多个女生还没等回过神来,上半身就被七班的娘子军给撕扯烂了,撕扯不烂的也被恶意的脱下来了,甚至连内衣也不放过,说扯就扯。一多半的女秀才拳脚还未施展,先一手提着裤子一手抱着颤微微的胸嗷嗷叫着跑出去了。      人不轻狂枉少年。      七班的教室,扫把纷飞,课本飞扬,桌子倒转,玻璃爆破,喊声,骂声,尖叫声,声声刺耳。      五六十个人,在有限的空间里拳脚相向,打到最后,男生也不顾忌女生了,只要不是自己人,逮住谁揍谁。徐则林的额角被揍破了,淌了一脸血,戚小沐一看这情况,赶紧拉着他躲到了讲桌底下,讲桌早不在讲台上显威风了,早被踢到墙角了,进去躲躲应该没问题,不想刚钻下去,桌子被一个四班的高个子大男生掀翻了,桌子腿撞到了戚小沐的鼻子,鼻子承受不住猛力,说破就破,鼻血流到嘴里,全是血腥味。      敢打我同桌!徐则林怒了,两根小短腿一蹦,跳到男生背上,夹住他的腰,伸手就撕他的脸,小个子的亮点开始闪闪发光,徐则林跟八爪鱼似的扒在男生背上,撕脸扯耳朵的忙活,男生左甩右甩的甩不掉他,气出好几身汗。      戚小沐捂着鼻子直掉金豆子,打小鼻子就被傅卉舒捶,打小鼻子就遭罪,她鼻子招谁惹谁了?为替鼻子报仇,她一抹鼻血,缓缓气,提起没了拖把头的拖把棍,瞅准那个掀桌子的男生,一棍子捅到了他的裤裆上,她这一捅用劲不小,男生捂着裆部蹲到了地上,徐则林逮住机会,骑到他身上抡起拳头猛揍,刚揍了三四拳,徐则林的背部被人偷袭了,一个四班的女生一笤帚抽到了他背上,后脖子血痕立显,疼的他差点晕过去。      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站在七班教室的门口或趴在窗户上看热闹。傅卉舒担心戚小沐,她想往里挤,可看热闹的人太多了,高一高二的师弟师妹们都被吸引来了,她根本挤不进去,急的团团转。      战争持续了半个多小时,最终以七班胜利告终。      四班五班的学生,有的胳膊被打骨折了,有的鼻梁骨被打断了,总之,状况比较惨烈。七班的学生都是些皮外伤,没有伤筋动骨的情况发生。      七班在人数不对等的劣势下取得胜利,嘴角肿的跟乒乓球似的席梦思对全班同学表示了嘉奖。      她刚嘉奖完,校长,副校长,教导处主任,一到七班的班主任等等一系列大小官员就风风火火的赶到了现场,陪伴在他们身边的,还有三员警卫。      如此之多的男男女女,在午休时间打群架,建校以来就从没发生过这种事!重点高中啊!群架啊!男女混打啊!打的衣不蔽体啊!打的袒胸露乳啊!丢人啊!丢人啊!校长大怒,他站在满地狼藉的七班教室,训完了学生训班主任,一口气训了两个小时,声音都不带间断的,训话都不带重复的,中间都不带喝水的,足见这位校长的确是有两把刷子。      冯燕身为一班班主任,也跟着来了,断裂的桌子腿,散架的扫帚拖把,乱糟糟的七班教室让她吃了好大一惊,她没想到这次群架打的竟然这么激烈,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寻找戚小沐,看到戚小沐以后,她的心脏又一阵抽疼,戚小沐的鼻孔用卫生纸堵住了,很明显是被打出了鼻血,嘴角也破了两层皮,头发比梅超风的还乱,从小到大,她哪里挨过这样的打啊!冯燕心疼极了。再看看其他孩子……好吧,冯燕的心疼得到了丁点的缓解,别的孩子好像都比戚小沐伤的厉害,戚小沐至少还保留着人模样,其他人不是脸蛋肿的像座山,就是眼睛被打成了一条缝,实在是惨绝人寰。      夕阳西下,一切趋于平静。      在离老校门不远的凉亭里,傅卉舒拉着戚小沐的手,锁着眉头,说:“一看他们要打架了,你怎么不跑出来呢?看你被人打的,鼻子破了,嘴角也破了,你还真当自己是花木兰呢!真是的!疼死你才好!”      “怎么能跑出来呢?我要跑出来,肯定会被我们班的人当笑话看。”戚小沐挠挠脖子,说:“我跟在将军后边,将军替我挡了不少拳头,辛苦她了!我这点小伤不算什么,他们有的都骨折了。老徐到最后也被人揍得满脸是伤,本来就是小矮人,一毁容还怎么找媳妇?我这位白雪公主没能护住他,真可怜。”      “你还是可怜你自己吧!”傅卉舒摸摸她的唇角,问:“疼吗?”      “不疼。”      “胡说,我都觉得疼了。”      戚小沐咧嘴一笑,扯疼了嘴角,“嗯,很疼,真疼,不知道几天才能好。”      “三四天就能好,吹吹就不疼了。”傅卉舒凑过去,轻轻吹了吹她的嘴角。      “卉舒,你真香,吹出来的气都是香的。”戚小沐的小心脏忽地扑腾了几下,她捂住心,皱眉。      “你要是不打架,也是香的,打架都打臭了,”见她捂心皱眉,傅卉舒问:“怎么了?伤到胸口了?”      “没有,”戚小沐按按心口,把眉头松开,又朝着傅卉舒的嘴角用力吹了一大口气,差点把人家吹飞。傅卉舒还来不及反应,就听到她问:“卉舒,你有没有感觉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你吹我干吗?”傅卉舒搞不明白她想干什么。      “不干吗,”戚小沐悻悻的说:“憋得慌,想吹吹牛。”      “我又不是牛!”      “卉舒,咱们永远都不分开,对吧?”      “嗯,不分开。怎么问这个?”      “不知道,”戚小沐摇摇头:“就是突然怕你离开我。我不知道怎么突然怕,就是突然怕。咱们拉过钩的,谁也不能离开谁,你不能离开我!”      “傻!”傅卉舒掏出头绳,把她一直散着的头发扎起来,说:“我离不开你,你放一千一万个心吧。别想东想西的,把心思都用到画画和学习上,其他的什么也别想。以后也不能再打架,别人笑话就让他们笑话去,被人当笑话看死不了人,打架可是能死人的。伤筋动骨一百天,就算死不了,时间上也耽误不起。都高三了,这种时候身体出问题,直接影响一辈子。等回到家,你好好洗个澡,把你脑子里那些怕被人当笑话看的臭毛病都洗下去,听到了?”      “嗯。咱们俩一起洗澡怎么样?上了高中以后,咱们还没在一起洗过澡呢,我想跟你一起洗。”      傅卉舒小脸一烧,瞪她:“放学那么晚,哪有工夫一起洗?你还是在自己家里洗吧。”      “也对,回到家都十点多了,还是自己洗自己的吧。”戚小沐晃荡晃荡脚丫:“也不知道校长怎么处理我们。”      “罚不责众,放心吧,没事。”      正如傅卉舒所说,罚不责众。      这场风波,最终以通知家长、记大过、写检讨的方式草草处理了。戚小沐写下了有生以来的第一份检讨。      在周一下午的校会上,在全校师生面前,曲世军和四五班的班主任因管教不力而做出了自我检讨。检讨完,三位班主任临时商量,为挽回面子,应该各班各派几名代表再在校长这位神父跟前忏悔忏悔,孩子一忏悔,也证明班主任管教有方,颜面也不用丢的那么惨。几位班主任一拍即合,曲世军瞄上了戚小沐,戚小沐写的作文不孬,写的检讨也应该不坏,何况她还是提出“脱衣服撕衣服”的反/革命头头,思想品质比一般人恶劣,又是冯燕的孩子,想丢人,怎么也得把重点班的班主任拉上,要不也太寂寞了!      因此在校会结束前,四班班主任向校长提出了让学生代表读检讨的建议,校长完全赞同,批准校会延迟半个小时。曲世军让戚小沐席梦思和另外两名参与打架的男生一起,代表整个七班,在全校师生面前公开朗读检讨书,以表明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坚定信念。      说真的,戚小沐只以为写份检讨交上去就完事了,压根没想到还要代表七班公开念一遍,代表七班是很光荣,可她的那份检讨完全是为了应付公事东拼西凑来的,现在要念出来,戚小沐傻眼了,她那检讨怎么能念呢?再重新写时间又明显来不及,算了,念就念吧,大不了不要这张小脸了!      轮到她的时候,她大无畏站在麦克风前,拿着检讨,厚着脸皮高声朗读道:“尊敬的老师,我怀着十二万分的虔诚,向您写下这份检讨书……打架是不对的,男生打女生,更是不正确的,更是不人道的,更是罪恶滔天的反人类行为,这充分展示了我们在教育上的缺陷,如不纠正,后果不堪设想……如今,错已铸成,我深深的愧疚不已,但是,亡羊补牢,为时不晚,我已经深刻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从今以后,我一定会积极配合教育工作者搞好教育工作,我一定要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服从组织,服从上级,服从党中央,做一个有理想、有道德、有知识、有纪律的社会主义新人,为人民作贡献,为祖国作贡献,为人类作贡献。坚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不打人骂人,不损坏庄稼,不虐待俘虏,不调戏妇女,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保卫祖国永远向前……”      一千字的检讨书,关于打架,她光谴责男生打女生,“撕衣服脱裤子”的事丝毫不提。底下的同学笑倒了一片,傅卉舒乐的浑身发颤,连校长都憋不住笑,嘴巴朝着冯燕的方向,裂开了一道幸灾乐祸的缝——闺女打架娘现眼,认了吧!      冯燕的同僚们,没一个不看她的,曲世军咬着嘴唇,带着兔死狐悲的深情,也直朝冯燕看,早知道戚小沐写了这么一份检讨,打死也不敢让她代表七班呀!      被这么多人当明星看,冯燕坐不住了,暗骂戚小沐,你个女孩子,写什么不调戏妇女!打架就打架,扯什么祖国党中央!她捂着脸快步走出了大礼堂,孽障啊!这下算是臭名远扬了!       ☆、第 33 章   金秋十月,天高云淡,枫叶红遍半边山。在瑰丽的秋韵中,共和国迎来了50岁生日,也迎来了第一个黄金周。      现代化的装备,整齐划一的方队,雄赳赳的男儿,气昂昂的女儿,一声声高亢的敬礼,这一场有史以来最为壮观的大阅兵,为国家争得了荣誉,为国人增添了自豪。      千千万万的人沉浸在国庆的喜悦中,有阅兵可看,有假日可享,多么快乐!      所有的快乐,对高三生而言,都成了痛苦,——看着人家出去玩,自己被困在书山题海中,想玩又不敢玩,生怕一玩就考不上大学,即便玩一会儿,也好似带了天大的负罪感,如此心情,不痛苦才怪。没人对比还好,有人对比更痛苦。      到了十月份,文理班的学生开始了大大小小的练兵考试,七班的学生则开始了外出学专业的历程。      学音乐的要去各自找好的导师那里练琴练舞练嗓子,学美术的要去各大美术考前班里进行专项训练,只有学体育的外出相对较少,却也一头闷到了操场上,压腿,跑步,跳远,反反复复的进行体能锻炼。      一时间,曾经热热闹闹的七班,教室变得空空荡荡了。      戚小沐跟众多的美术生一样,也去考前班学专业了。她本是不想出去的,她对自己的专业很自信,甚至自信到自负,总觉得只要在学校的画室里熟熟手,来年就一定能考上心仪的高校。      当然,她不愿去考前班的最大原因就是傅卉舒,一出去,就得跟傅卉舒分开,她不愿跟傅卉舒分开。      蔡玉泉狠狠的训了她一顿。      戚小沐的专业是蔡玉泉一手教出来的,蔡玉泉对她抱了极大的希望,如今看到戚小沐自傲的不像话,第一次,他对戚小沐发了火。      当时市里有不少闻名全国的美术考前班,这些考前班大部分是高校的正在任职的教师或已经退休的教授办起来的。四年前,蔡玉泉也跟几个同事一起办了一个考前班,他没事的时候就去画张范画,平时让他的一些学生帮忙管理。有足够的师资力量做基础,这个班早已颇为有名,每年都能吸引上千个学生前来学习。像蔡玉泉办的这种有质量有名气的考前班,在这个千年古都,有十来个。      除去这些有名气的,还有许多由高校学生办的没太大名气的,这些大大小小的考前班加到一块儿,用“成千上万”来形容尽管夸张了点,却也并不为过。      全国各地的美术尖子生都集中在这些考前班里,为专业考试作准备。那时候的美术生还没有现在这么水,80%以上都有一定的手上功夫,在这些考生当中,复习一两年的有之,复习三四年的更有之,这些考试专业户画出来的画,是相当有份量的。      蔡玉泉领着戚小沐参观了这些考前班,让她亲眼看看别人都画到了什么水平,然后训道:“你小小年纪,不要成天把眼睛长在头顶上,我承认,你画的不赖,我教出来的徒弟没有蠢材,你有骄傲的资本,也该骄傲,可你不能闭着眼瞎骄傲,你看到他们画的没有?一个个的,哪一个比你画的差?哪一个手头功夫比你弱?他们都是冲着央美中工艺考的,都是冲着八大美院考的,他们有的考了五六年,在考场上的经验比你丰富的多,你想想这些,还能自负的起来吗?你说想在你们学校画,我告诉你,不可以!你们美术老师能跟我们这些当教授的比吗?你美术老师我认识,你的水平都超过他了,他还怎么教你?他知道八大美院各自喜欢什么样的风格吗?他知道命题创作的套路吗?即使知道,也是业余的,不够专业。这么跟你说,明年的专业考试,我就是命题组成员之一,也是评卷老师之一,他有法跟我比吗?噢,这事你自己知道就行,不要跟别人说。不管怎么样,你明天回学校收拾收拾东西,后天就去我班里报道,我跟你爷爷这么多年的交情,又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你少给我打马虎眼。我又不收你学费,这么好的事别人上赶着求都来不及,你怎么还能不愿来?不像话!”      戚小沐挨训了,知道错了,这才决定去考前班学专业。      她回到学校收拾收拾课本,再去跟傅卉舒告别。      戚小沐说:“卉舒,我明天就去考前班了,没法陪你吃饭了,你怎么办呢?我真担心。我想买个传呼机的,可是你在学校不方便呼我,还是算了。等我有了钱,我给你买俩手机,你玩一个砸一个,好不好?”      傅卉舒低着头不说话。      戚小沐接着说:“将军暂时不出去,你还能跟她吃饭。你以后不要乱发脾气,我能受得了,别人可不能,想发脾气了,就去操场吼两嗓子,吼出来就好啦。晚上放学我没法陪你回家了,我跟杜松说好啦,让他陪你回去,你一个人走,我不放心。杜松……你不能搞早恋!”      傅卉舒还是低着头不说话。      戚小沐继续说:“我这一走,就得一直等专业考试结束了才返校,现在十月,明年四月才能回来,一下子离开你半年多,我真有点不习惯,你也肯定不习惯,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怎么不说话呢?我就要走了,你该对我说说话。”      傅卉舒抬起头来,嘴角一撇,算是笑,“有什么好说的?你晚上不回家吗?咱们家离得很远吗?”      戚小沐一怔,摇头。      “那你搞的像生离死别一样做什么?”傅卉舒踢她:“渣渣!”      “你看你,又发脾气……”      “我乐意!你管我!”      “我就快走了,你也不给我个好脸看,真伤心。”      “你没心,怎么伤心?”再踢一脚:“走吧走吧!走的远远的才好!”      戚小沐弯腰揉腿:“你一让我走,就是想让我留下,你就爱说反话,这个毛病你得改改。”      傅卉舒乐了,捶捶她的肩,说:“听说在外边学专业的有很多不三不四的,你别跟他们学,你要学坏了,我这辈子不理你。”      “怎么会呢?我这样的阳光美少女,天生跟‘坏’字没缘分。”      “脸皮薄点不会死!”傅卉舒叹口气,说:“以后回到家你把灯亮开,我看到你卧室的灯亮了,就知道你回来了。”      “好,就这么办,你也亮灯。”      “嗯。”      跟傅卉舒道完别,戚小沐去蔡玉泉的考前班报了道,跟她同去的,还有她的同桌,徐则林同学。      除了他们俩,考前班里还有三个七班的美术生,他们早在九月中旬就来这里画画了,在陌生的环境能见到熟人最是开心不过,老乡见老乡,几个孩子差点泪汪汪。      蔡玉泉的美术班在四年内挪过两个地方,现在的地方原本是厂房,后来厂子搬去了郊区,蔡玉泉就把这个老厂房租了下来。      厂房上下三层楼,一层二层是画室,每个画室都有七八十个学生,第三层是学生宿舍,来自外地的学生太多,为了他们的安全考虑,不能不安排宿舍。若有学生想在外边自己租房住,蔡玉泉也并不阻止。      考前班的作息大体上是这样安排的,早上八点开始点名,从八点到下午五点半,画素描或色彩,午休一个半小时,晚上六点半到九点半画速写,九点半以后,想回家的回家想睡觉的睡觉,想画画的可以继续画画,画室里没有熄灯一说,画通宵也没问题。      家离得美术班有点远,戚小沐一个人回家戚大成不放心,每天晚上都会来接她。戚小沐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卧室的灯打开,等傅卉舒卧室里的灯也亮了以后,俩人隔着窗子招招手,或者跑下楼说几句话,再洗刷睡觉。      如今的日子比前些年过的好了,为了上下班方便,也是为了节省时间,戚大成买了一辆家庭轿车,来回接戚小沐很方便。如果戚大成有应酬来不了,戚金贵就去接她。戚金贵不会开车,只能骑着自行车来,他每来一次,只要蔡玉泉在,俩人必会侃上半个小时。蔡玉泉跟戚金贵有的是话说,跟戚小沐说话也不少,就是跟戚大成没什么话,弄的戚大成一直说他是怪人。      画室里,各种轻音乐爵士乐摇滚乐从早到晚的响着,每到周六晚上,蔡玉泉会打开幻灯片,让学生集中看电影,蔡玉泉偏爱欧美电影,给学生放的影片也以欧美原声大片为主,各种题材的都有,剧情的战争的悬疑的,只要是经典的,蔡玉泉和他的同事就会放给学生看。不愿看电影的学生自是可以出去逛大街或上网,那时QQ开始在全国火爆蔓延,大小网吧如雨后春笋般纷纷涌现,网恋开始盛行,网瘾开始肆虐,《第一次的亲密接触》的不断转载及畅销,也为网络小说打开了一道金光闪闪的大门。戚小沐早已接触过网络,对网络有一定的自制力,否则她非得跟那些正值叛逆期的孩子一样,一头扎进网里拔不出来。      跟学校比起来,考前班的环境宽松的让不少人侧目,这里的老师和学生是打成一片的,学生会给老师递烟请老师喝酒吃饭,老师会提醒那些正在谈恋爱的学生办事的时候要带套。这里没有歧视,有的男生跟男生谈恋爱,敢于大胆的说出自己的性向,周边的同学不会轻视他们,即便被老师知道,老师的反应也通常只是微微一笑,再嘱咐他们要低调。顶可惜,敢于说出自己性向的是男同胞,所以戚小沐依然把同性恋当成男人们的事业,而这时的她已然有了较深层次的疑问,两个女人,究竟能不能也搞搞对象?她把疑问对徐则林说了说,徐则林比她还无知,俩人都没想到去网上查查或问问老师,就一门心思的闭门造车,研讨了大半天,又得出一个“俩女人要么不能搞对象,要么只能柏拉图”的混沌理论。好歹的研究出个柏拉图,也算是一大进步。      由于吸烟的人太多,画室里成天乌烟瘴气的,戚小沐起初被呛的不行,后来慢慢习惯了,不光习惯了,潜移默化中,她也学会吸烟了。这会儿徐则林同学已经进化成了一个烟筒,画画时手指头里必会夹着一根烟,班里的女生90%以上也都会吸烟,戚小沐成天跟他们混一块儿,想不会吸烟都难。蔡玉泉叮嘱她抽烟的事坚决不能让戚金贵知道,戚小沐乖乖的答应。一看她这么乖,蔡玉泉一高兴,就扔给她一盒小熊猫,戚小沐接着跟徐则林共同分享了。      吸烟这事,爷爷不能知道,父母不能知道,自然,傅卉舒也不能知道。      逢到周末没课的时候傅卉舒会来考前班找她,她一看到满室的人都在叼着烟飘飘欲仙,恨不得替他们的父母踹他们两脚,别人她不管,只严重告诫戚小沐不准抽烟,一见到戚小沐先让她张开嘴呼口气,若是没烟味一切好办,若有烟味后果自行承担。      戚小沐早知道傅卉舒不爱烟味,从学抽烟的那一刻起就养成了一个好习惯——周末一根烟都不抽,省得被傅卉舒一搞突袭她就露马脚;周一到周五每天回家前先去同学的宿舍刷刷牙再嚼片口香糖,争取不让自己嘴里发出一点烟味来。她买了一套牙具放到了宿舍,很方便搞口腔卫生。万幸她没烟瘾,别人一两天抽一盒烟,她一盒烟抽五六天,否则这种“好习惯”还是挺让人遭罪的。      在考前班,戚小沐和徐则林结识了一位老大哥——段卫平。      段卫平22岁,身高一米七六,身材适中,方方正正的国字脸,天庭饱满,粗眉大眼阔嘴厚耳垂,有几分像新闻联播的主持人张宏民,长了一副英气的官相,偏偏没有英气的官运。他从上高二开始,就跟着高三生一起报考央美,读高二时少不了让老师帮他走后门开证明才能参加专业考试,高三就不用了。到如今,他已经考了七年,前三年是专业和文化课都不过,后四年是专业和文化课轮流不过——有时候专业过了文化课不过,有时候文化课过了专业不过。总之,很悲催。      今年是他第八年考央美,八年的高考经历,八年的起伏人生,由此,他得到了一个很可能会伴随他一生的美誉:老八届。      老八届的父亲是个电工,母亲没固定工作,平时给人当保姆或在夜市上摆个小摊,找点零活干干,靠着父母的勤俭持家,家庭收入还算说得过去。加上老八届自己也能捣鼓点钱,花父母的钱有限,一家三口过的日子虽不富裕,倒也不很紧张。至于身为学生的他如何捣鼓钱,暂且不提。      老八届以前是在央美考前班学画的,后来交不起学费,转战到了蔡玉泉这里。蔡玉泉这里的学费也不低,机缘巧合,蔡玉泉看到他的画以后很是赞赏,就免了他一大半的学费,顺便劝他:“不要一根筋的盯住央美油画系不放,那旮旯的油画系,不只看你实力,还得看你运气,一个‘油老大’的雅称,让多少人才都死在运气上呢!你有这底子,干吗不考我们学校试试?我们学校哪点比央美差啦?从我们学校走出来的学生,哪个不牛掰?哼,马上嫁给清华当小妾了,以后我们学校肯定比央美国美响亮的多!妈的,怎么就这么嫁过去了呢!还改名换姓的!”——显然,蔡玉泉对学校的合并政策有点不适应。年纪大点的老师对叫了几十年的学校原名大多非常留恋,可以理解。      在蔡玉泉的劝说下,老八届心动了。他的眼眶不是一般的高,除了央美能入他的眼,别的学校他连看也不看,要是能出国,他肯定连央美也不放在眼里,直接冲着巴黎美院考去了。他决定这回考两个学校,一个央美,一个中工艺,不再像前七年那样只瞄准一个央美不放了。      考了这些年一直考不上,嘲笑他的大有人在,尤其是他的亲戚,见他一个20来岁的壮小伙子不快点找工作娶媳妇,倒是不务正业的整天画些不穿衣裳的大闺女,背后吐的唾沫星子简直能把他淹死。他把自己当成聋子,不听不闻,一心一意的朝着梦想进军。蔡玉泉特别喜欢他身上的那股韧劲,有人成器早有人成器晚,他觉得只要有这股韧劲在,早晚能闯出一片天来。他让老八届多多照顾戚小沐,戚小沐还小,小孩子最缺的就是韧劲,他希望老八届的韧劲能匀给戚小沐一点,省得她成天不知天高地厚的瞎自负。      戚小沐和徐则林是天天在一起画画的,老八届要照顾戚小沐,顺便的就照顾了徐则林。就这样,老八届跟戚小沐和徐则林拜了把子,老八届是大哥,徐则林是二弟,戚小沐是小妹,还点了香磕了头,弄的跟真事似的。      戚小沐认了一个大哥,自然是要把大哥介绍给傅卉舒认识。戚小沐三句不离傅卉舒,动不动就对老八届说“卉舒喜欢什么什么,卉舒有多么多么的厉害”,老八届对傅卉舒这个名字早有耳闻,他也想见识见识傅卉舒到底是何方妖怪,怎么能把他干妹妹迷成这德行。      介绍他们认识之前,戚小沐刷了刷牙,老八届看着奇怪,问她大中午头的干吗刷牙,她说刚刚抽了一支烟,卉舒讨厌烟味,怕她闻到。并且请老八届和徐则林不要在傅卉舒跟前抽烟。老八届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吹声口哨,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在12月20号澳门回归那天,学校放了半天假,考前班也放了半天假,利用这个难得的假期,戚小沐把老八届介绍给了傅卉舒认识,还跟徐则林一起去饭店吃了顿大餐。      饭店里的电视一直开着,或许是有香港回归垫底的缘故,大家对澳门回归好像少了点激动多了份平静,直播镜头一幕幕的闪着,人们该吃饭的吃饭,该喝酒的喝酒,间或看一眼电视,嚷一声:“下一个该台湾啦!但愿有生之年能看到大一统!”是的,无论人心如何浮躁如何像一盘散沙,在遇到有关全民族的尊严问题上,大家的心里几乎都有着同一条底线——一个中国。      长方形的餐桌上,徐则林和老八届坐一边,戚小沐和傅卉舒坐一边。      戚小沐时不时就往傅卉舒身上倒,抱住人家的胳膊撒撒娇,傅卉舒时不时就把她往外推——戚小沐嘴里没烟味,衣服上可是沾了不少烟味。画室那种环境,就算不抽烟,在里头呆一天出来,头发衣服上也尽是烟味。傅卉舒闻不惯,再次警告戚小沐不准抽烟,戚小沐一边拍着胸脯保证她绝不抽烟,一边东拉西扯的岔话题,老八届关注着她们的互动,又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傅卉舒大方善谈,跟戚小沐说话的同时也会跟徐则林和老八届开开玩笑,讲点笑话,不会冷落谁。老八届喜欢不做作不扭捏的女孩子,对傅卉舒的印象很不错,又见她跟戚小沐形同姐妹,索性把她也当成妹妹来看了。      傅卉舒对老八届的印象倒是一般般,主要是老八届身上的烟味太大了,傅卉舒最不喜欢的味道除了臭味就是烟味,还担心戚小沐成天跟老八届在一起画画,会不会多抽二手烟,二手烟的危害性可是不小!不知她若是知道戚小沐也会抽烟以后,会做何感想。      徐则林见了梦中情人心花怒放,朝着傅卉舒直放电眼,就是电不到人家,傅卉舒该说说该笑笑脸不红心不跳,徐则林那一颗芳心被摧残的不行,小胳膊一伸,撕根鸡腿闷头大吃,以弥补放电后的能量消耗。老八届瞅瞅徐则林的小身板,再瞅瞅傅卉舒的海拔高度,突然扑哧一声笑了,戚小沐问他:“八届,你笑什么?”      老八届说:“没什么,就是冷不丁想起了土行孙和邓婵玉,这两口子真他妈绝配呀!”      “土行孙?”戚小沐条件反射的看徐则林,“呀!下次重拍《封神榜》,土行孙该让老徐演!”      “对对对!还是妹妹最懂哥哥的心!”老八届乐的砸桌子,瞄眼傅卉舒,说:“邓婵玉一身本事,秀雅绝俗,小沐,你觉得咱们里头让谁演邓婵玉合适?”      “我呀!”戚小沐自恋的甩甩头发:“我不就是一身本事秀雅绝俗嘛!”      老八届差点噎死。徐则林咬鸡腿的嘴直打哆嗦,小脸也憋成了鸡肝色。      傅卉舒跟什么也没听到似的吃块豆腐,顺着老八届提出的土行孙,以《封神演义》为基础,把话题引到了由殷纣王创造的炮烙、虿盆、敲骨髓、剖心、剖孕妇等一系列酷刑身上。她打小爱好医学,就喜欢给人开膛破肚,说起酷刑来头头是道,还坏心眼的怎么恐怖怎么说,挑哪根肠子割哪块肉才能叫你半死不活,皮怎么剥腰怎么斩才能叫你死的慢,全被她添油加醋的说的很详细,不管她懂不懂,反正调料加的很充足,红火火的一摞全是辣椒。      那些酷刑,别说加调料,就是不加调料,只看看书面文字上的简单记录,也够让人受的。何况南京大屠杀纪念日刚过不久,日本鬼子的搞出的暴行近在眼前,种种变态的酷刑都有照片或老一代人的讲述直接冲击你的感官,搞艺术的想象力又比一般人丰富,因而傅卉舒每说一句,他们就能联想到一个血淋淋的画面。老八届和戚小沐听的头皮发麻,后半截都没怎么吃菜。徐则林啃了一半的鸡腿也不啃了,只一个劲的往肚子里灌水。      说到最后,傅卉舒突地恶狠狠的朝戚小沐说了一句:“你要敢抽烟,我就给你做个剖腹产!”      戚小沐的肚皮一阵抽筋。      总的说,这顿饭吃的还算热闹,老八届从此留下了一个后遗症——以后一见傅卉舒就哈着,生怕得罪她。      戚小沐胆子小,当时在考前班十分流行听鬼故事,还有个固定电台专门讲鬼故事,她听一次做一次恶梦,吓得连自家厕所都不敢去,壮着胆儿去了,又担心从屁股下边突然冒只干枯的手把她拽进马桶,撒个尿都战战兢兢断断续续的。从那以后她接受了教训,谁再让她听鬼故事她咬谁。      虽然傅卉舒讲的是酷刑,不是鬼故事,但擅长想象的戚小沐同学还是被吓着了,当晚她做了一场恶梦,梦里她成了一名怀胎八月浑身光溜溜的孕妇,胳膊和腿被吐着红信子的大蟒蛇缠着,身后设炮烙,火炭烧的头发滋啦滋啦响,身前遍地是毒蝎子,一个个的顺着脚丫往三角地带爬,傅卉舒狞笑着拿着手术刀划她肚皮,她深刻地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尖叫一声,诈尸似的坐起来,浑身冷汗,被子都汗透了。      从凌晨两点半被吓醒,她就没再睡着过,一闭眼全是刚才的梦,她本就有起床气,被恶梦一吓,更是恼火。把灯亮开,抹抹汗,她抱起电话就给傅卉舒打了过去,她和傅卉舒家的电话都是子母机,俩人卧室里各有一台。      电话响了七八声对方才接通,不等对方开口,她就急赤白脸的怒吼:“你少吓唬人!我睡不着你也甭想睡!我早晚也拿把手术刀剥你皮斩你腰吓你一个肝儿颤!越长越大越抽抽儿,没点职业道德!党中央是怎么教育你要文明屠杀的?宰人一个枪子就行了,用得着剖腹吗?还是孕妇,一刀两命!你怎么下得了手?喜欢穿白大褂的全是法西斯!还白衣天使呢,白无常还差不多!比日本鬼子还毒,以后谁找你看病谁遭殃……”      李清芳拿着电话晕了菜,缓醒过来,又炸了庙,小兔崽子,敢骂我,反了你了!把电话一扔,裹件羽绒服就找戚小沐算账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两章的内容合成了一章,日后更新不固定,说不准几天一更,望见谅。 ☆、第 34 章   李清芳一挂电话戚小沐就意识到坏事了,依着傅卉舒的脾气怎么可能任她吼?肯定是长辈接的,她急忙把灯关上,心惊胆战的躲到被子里装睡。      刚装睡不到两分钟,门铃就响了,她第一次觉得跟傅卉舒的家离得太近了不是什么好事,把眼闭的死死的,一再算计是傅士隐驾到还是李清芳驾到,异性相吸,公的过来好说话,同性相斥,母的过来……难办!      门铃响起来没完,戚大成和冯燕都被吵醒了,冯燕去开门,一看是李清芳,赶紧问:“清芳,有急事?”      “有!我找小沐有急事!”李清芳一脚踢开戚小沐卧室的门,打开灯,把她从被子里揪出来,逮住她的右耳朵狠捏:“王八羔子!你骂谁呢?谁没职业道德?谁是白无常?我什么时候一刀两命了?你听谁胡说八道的?你对穿白大褂的哪儿来这么大怨气?现在就这么偏激,以后还了得!谁让你小小年纪埋怨这埋怨那的?不跟我说清楚你甭想有好日子过!”      “呀呀呀要小命了!”戚小沐努力往回撤耳朵,可李清芳用劲太大,撤不回来,“误会!疼死我了!李姨误会!”      戚大成和冯燕跟着过来,冯燕问:“清芳,小沐又办什么缺德事了?”      戚大成紧着问:“小沐拔你气门芯了?你不是刚买了一辆车吗……我的天,她扎你车胎了?”      “爸,车胎比气门芯贵,我有数!你不能诬蔑我!”戚小沐为自己辩解:“我是毛/主席的好学生,哪有那么坏……”      “你也没有多么好!”冯燕插嘴说:“少毛/主席/毛/主席的,快点说你怎么惹你李姨了!”      “我没想到是李姨接电话嘛……”戚小沐委屈极了,“卉舒吓唬我,让我做恶梦……”      戚小沐把前因后果说了说,几位家长哭笑不得,李清芳用力揉一把她的脸蛋,说:“你跟卉舒都这么大了,还成天没个人样,真有你们的!记着,你马上就是大学生了,以后说话嘴上得拉个拉链,再怎么胡闹,也不能一竿子打死一船人,哪行哪业都有好有坏,你一下把全体医生给判成法西斯,那些敬岗敬业的人得多冤枉?想判罪就判卉舒一个嘛,别连卉舒她老妈也带上!行了,快点再睡会儿吧,省得明天学习没精神。”      “李姨李姨,你真和蔼!比天使还和蔼!”戚小沐拉住李清芳的手晃晃:“李姨,等我挣了钱,我全用来孝敬你,我给你买两包点心,你吃一包扔一包,好不好?”      “我怕一吃你送的点心就噎着!别耍嘴皮了,快睡觉吧。”李清芳拉过被子帮她盖,一摸被里,潮乎乎的,问:“你尿床了?”      “没有!我做恶梦,出冷汗,被子都湿了。”      “出息!拔气门芯砸玻璃的本事去哪儿了?”李清芳回头对冯燕和戚大成说:“你们再给小沐换床被子吧,明天把这床晒晒再盖。这几天医院病号多,给我打电话的也多,我怕耽误卉舒休息,就把她屋的电话拿客厅去了。小沐一鬼嚎,我还以为谁又在背后嚼舌根了呢,嚼这种舌根被孩子听了,还怎么给她们做榜样呀!真是白生了一肚子气。卉舒从小没挨过打,还酷刑酷刑的,把小沐吓得尿床,明天我得好好说说她。咱们惯得这俩孩子一个比一个淘,真能闹腾!”      冯燕说:“可不是么,打小闹腾到大,都没消停过。卉舒算是好的,好歹没剪过士隐头发没吓唬过你,大成当年可是被小沐剃过一回头,吓的我还不轻。”      “卉舒那是揣着剪刀睡着了,她要没睡着,你以为士隐能跑的了?这俩丫头……算了,我懒得再说她们!打扰你两口子休息了,我得走了,你们快睡觉吧,睡会儿也该上班了。”      “行,你回去也快点再睡会儿吧。”      李清芳走后,戚大成帮戚小沐找新被子,冯燕把戚小沐训了一顿,训完回到自己卧室,冯燕累的倒头就睡,戚大成转转身子要关灯,戚小沐抱着枕头披散着头发跟鬼似的飘进来了,一点动静都没出。      戚大成关上灯,转身一看,床头站着一个人影,接着吓了一跳,急忙又开灯,吼她:“你不把老子吓死不甘心是不是!养你这么个东西,我作孽呀!”      戚大成一吼,冯燕也吓了一跳,她捂着心脏埋怨戚大成:“半夜三更的你嚎什么!你们可真是父女俩,亲的!”      戚小沐站在床头可怜兮兮看冯燕:“妈妈我害怕,我一个人睡不着。”      “你装鬼吓唬人怎么不害怕?”戚大成说:“有贼心没贼胆,快上来吧。”      “我想睡中间。”      “比你妈都高了还想睡中间?你当你是三岁小孩呢!”      冯燕往戚大成身边挪挪,拍拍被子:“过来跟妈妈睡。”      戚小沐欢欢喜喜的溜进妈妈的被窝,抱住妈妈的腰,算是补了一个踏实觉。      从戚小沐去考前班开始,她和傅卉舒就不能经常在一起说说话或玩一玩了,俩人每天晚上到家都是十点多钟,特别是到了十二月,专业考试近在眼前,随着压力的加大,戚小沐几乎天天晚上在画室画到十一二点才回家,回到家,也会继续画上一两个小时再睡觉,除了澳门回归那天有半天假,其他时候,根本没有什么假期。      压力大啊。      在外的这些日子,戚小沐的眼界越来越广越来越深了,她不再自负也不敢自负了。扩招政策刚刚实行,名牌高校的扩招幅度非常有限,全国的高手都瞄准了那几个名额,有如此多的力敌,一不小心就会被踢出局,进了大圈不管用,只有进了小圈,考试名次排在前边,才有被录取的可能,她不敢因为有蔡玉泉的指点而心存侥幸,她只能拼尽全力的去挣去抢,画吧,画吧,素描画了无数张,速写画了几麻袋,这一切的努力不过只想迎来一个美好的结局——被录取。      傅卉舒面临着同样的压力,她的竞争对手更多更强,只在一班,第一名与第十名之间仅仅有五分的距离,五分,这是个什么概念?这简直就不是个概念,做题的时候,稍微一细心,第十名就能考第一,稍微一粗心,第一名就能考第十,太恐怖了!这仅仅是一个高中一个班,全国有那么多高中那么多班,竞争之激烈,独木桥之难走,当真比爬刀山跳火海还能考验一个人的意志。这时的傅卉舒已经没有任何心思去想什么感情问题了,她把精力十足十的放到了学习上,就连做梦,梦里飞舞的都是一道道的数学题。      不同的专业,同样的压力,不同的环境,同样的拼命。这样一来,两人连见面的机会也没有了,只有卧室里的那点点灯光默默的传达出一个声音——我回来了。      在高考面前,谁也不敢轻易放松,但适当的放松也是必须的。      傅卉舒学习累了,就去操场走走跑跑,缓解压力。有时杜松会跟她一起去操场散散步,两人每次一起散步,杜松必会问上一句:“小沐什么时候回来?”傅卉舒的回答通常是:“早点三月底四月初,晚点四月中下旬。”之后两人再无言语。      这天俩人一起散步,杜松问出了同样的问题:“小沐什么时候回来?”      傅卉舒这次没再说“早点晚点”的话,而是反问:“杜松,你觉得你跟小沐有可能么?”      杜松凄然的说:“我不知道。”      “要是小沐不喜欢你,你怎么办?”      “不喜欢就做朋友,”杜松精神萎靡的摘下眼镜来,擦擦,重新戴上,说:“我朋友不多,只有你和小沐,还有老徐和将军。有时候我会安慰自己,做朋友比做情人来的更长久。小沐要是不喜欢我,我跟她做一辈子的朋友也挺好。”      傅卉舒有些心酸,不知是为杜松酸,还是为自己酸,只转了话题:“你打算考哪个学校?”      “清华,我想跟小沐当继续当同学!”一想到会跟戚小沐继续当同学,杜松的精神一下不萎靡了,一下来劲头了:“清华能娶中工艺,我看是它有生以来做的最有意义的一件事!”      “家长一般想的多,孩子考大学,他们不光看学校招牌,还得看毕业以后的就业问题,”傅卉舒跟看三岁小孩似的看他:“你觉得你妈会让你报清华?你妈那么强大,你敢反抗她?我看到时她非得让你跟我一样,填个北医不可。”      “唉,”杜松的精神又萎靡不振了:“我妈就是管得太多,她又是为了我好,我还不能说什么,真没办法!”      “所以嘛,同志,你就做好跟我继续当同学的准备吧!说不定以后咱俩还是同事呢!”傅卉舒十分开心的拍了拍他的肩,以表鼓励。      跟傅卉舒和杜松以散步的方式缓解压力不同,戚小沐和徐则林画画累了,则是拉着老八届侃大山。      戚小沐很喜欢跟老八届聊天,老八届年纪大见识多,艺考的这几年逛遍了半壁江山识清了人间冷暖,好的坏的都经历过,侃起大山来滔滔不绝。正好那年有两个叫比尔的一先一后的都被爆出了让全球人民津津乐道的桃色新闻——一个叫比尔克林顿的跟莱温斯基搞绯闻遭遇弹劾差点丢掉总统宝座;一个叫比尔盖茨的跟斯特凡妮搞绯闻掀起内讧差点把微软一分为二。小明星的绯闻根本没法跟这两位重量级选手相比,还有什么是比看这两个“比尔”出丑更让人快活的呢?所以说,早在《杀死比尔》上映之前,比尔已经被人杀过一回了。      让你有权!让你有钱!哼,我看你现眼!抱有这样心思的人肯定很多,老八届就是其中一个。在20世纪的最后一天,在总结本年度的思想工作时,他面对戚小沐和徐则林,翘着二郎腿,一边回顾两位大人物的丑闻,一边叼着烟说:“希拉里那娘们儿这回戴的绿帽子可真漂亮,梅琳达那娘们儿戴的绿帽子也很动人,别看她们在媒体跟前装大度装坚强装的跟他妈雅典娜似的高贵智慧,私底下八成会朝着自己老爷们儿虎眉一竖,优雅的扇他个大嘴巴,再怒喝一声son of a bitch!我他妈一琢磨就乐翻天!嘿——!看到那些权势熏天的玩意儿窝里斗我就高兴,看到当官的狗咬狗我就痛快,对,没错,哥就是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不光说葡萄酸,我他妈还得说那葡萄致癌!”烟抽完了,再点一根,拿起油画笔往裤腿上划划,叹气:“你们俩根苗正红,可别跟我学,我是纯属发泄,我考了七八年,20来岁的老爷们儿一事无成,受尽了白眼,尝遍了打击,你们佩服我能坚持考,就我自己知道一年年的坚持有多难。日子一难怨气就重,怨气一重就得发泄,发泄出来,该吃吃该喝喝该拼命就拼命。你们说对不对?”      “对!”徐则林把调色盘往边上踢踢,说:“大哥,看你成天跟《笑红尘》里唱的似的,目空一切心无所扰一身骄傲不求有人能明了,真没想到你心里这么苦。”      “嘴上唱笑红尘的,心里不一定笑红尘。笑红尘那种歌,跟要死要活的情歌一样,全是哄骗无知孩子的。”老八届把香烟在手里灵活的转一圈,弹弹烟灰,玩世不恭的吹声口哨,说:“都不是从石头缝里蹦的,都有血都有肉,哪可能真的骄傲到不求有人来明了?不求人明了,海子哪用得着去卧轨,梵高哪用得着在死前画下《麦田上的乌鸦》?人嘛,就这么回事,自觉不自觉的,谁都得戴个假面具,人前一张脸人后一张皮,一边羡慕一边嫉妒,一边恨的要死一边爱的要命,一边故作清高一边满肚子恶俗,就这么回事。”      戚小沐问:“八届,你是不是爱上谁了?”      “爱上谁了?没错,我是爱上了一个人,”老八届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人民币来,指着它说:“这个人就是他,印在钞票上的毛/主席,我他妈爱死他啦!”      “噢!”戚小沐的眼珠子跟雷达似的扫扫钞票:“这样的毛/主席,我也爱,爱的一点不比你少。”      老八届拍拍她的头,哈哈大笑,笑着的眼睛隐藏在烟雾后头,闪烁着对未来的不确定。       ☆、第 35 章   兔跃蟾宫更新世纪,龙巡禹甸布福乾坤。      转眼到了春节。      千禧年的春节似乎一切都是新的,又似乎一切都没变,对成年人来说,过年依然是忙年,购年货,走亲戚,送礼应酬,一样也不能少。而对戚小沐和傅卉舒来说,这个春节,则是难得的相聚时刻。      春节放假了,趁着这几天难得的假期,可以稍微松口气了,也能好好玩玩了。      大年二十八,天蓝云白,阳光普照,气温虽低却无风,天气很不错。      戚小沐和傅卉舒在楼下打了一个小时的羽毛球,累了,就坐在太阳底下晒太阳。      戚小沐转转球拍,说:“卉舒,学校的简章出来一部分了,等过了年,专业考试一开始,我就得出去考专业了。老八届说,我第一次考试,他带着我和老徐先去外边的大考点锻炼锻炼。我一出去,屋里的灯就不能亮了,你安心学习,到时我给你打电话。”      傅卉舒问:“你要出去多久?”      “不到两个月,一个多月吧。”      “一个多月!”傅卉舒惊得站了起来:“你从小就没离开过家,大大小小的事你能应付的来吗?在本地考不行吗?”      “不是不行,”戚小沐拉着她坐下,说:“每个学校在每个考点安排的考试日期不一样,这个考点考不了,那个考点就能考,我想出去锻炼锻炼,我同学都打算去外地考考,也能长长见识。再说,考国美广美这种大学校,还是去他们本校考的好。”      傅卉舒不明白:“你又不想上国美,还考它干吗?”      “你看,你们有练兵考试,我考别的学校,也算是练兵吧。多练几次,多积累点考试经验,回头再考中工艺,心里也有底。”戚小沐揪根枯草,放嘴里叼着,“我不想跟老八届一样,只瞄准一个学校去考七八年,复读想想都痛苦,我不愿复读。我想把能考的学校都考了,多考一个学校,就能多一次被录取的机会,这个不过关,还有那个,老八届说有些学生一口气能报二十多个学校,平均两天考一个,我不考那么多,我考八/九个就行。”      “八/九个还少呀!”傅卉舒又是一惊。      “光是八个大美院就八个了……”      “你还想把这八个全考了?”      “央美天美国美广美总得考考吧,这就四个。这辈子可能就这么一次专业考试,不去考考这些大学校,有点说不过去……吧?”      “好吧,你有理。”傅卉舒把她嘴里的草拔/出来:“跟谁学的叼草叼叶的?难看死了!我觉得你不用考那么多,有蔡伯伯在,你肯定能考上他的学校。你喜欢出去长见识,就出去吧,记着把自己照顾好,别跟坏孩子学就是了。”      “嗯,我妈说过几天她给我买个手机,到时我把手机号给你,”戚小沐顺口说:“等我赚了钱,我也给你买一个。”      傅卉舒警觉的问:“你赚钱?你怎么赚钱?”      戚小沐搓搓手,干笑:“我长大以后赚钱嘛。”      “长大以后再想长大以后的事,现在就老老实实准备考试,别的念头想都别想!”傅卉舒打量打量戚小沐,掐她一把,警告:“你一肚子坏水,打小就挂羊头卖狗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德行!你可别去偷啊抢的,你要不学好,有你好看的!你连你卧室都不打扫,被子都是冯姨帮你叠,还想赚钱?赚个鬼!你个高中生哪有赚钱的本事?不给家里多要钱祖坟就算冒青烟了!”      “哼,小瞧人!”戚小沐吐吐舌头,做个鬼脸糊弄了过去。      傅卉舒确实小瞧人了,戚小沐确实是能赚钱的。      试问:老八届连续考了这么多年,他的学费生活费都是从哪里来的?回答:父母给的。——这样的答案只能得五十分。      老八届连续考了七八年,是个考场上的老油子了,他对专业考试的规律早就摸索的一清二楚了。那个时候的专业考试远没现在严肃,准考证上的照片都是自己贴上去的一寸免冠照,这就意味着很容易在照片上作假,而替考的人也就格外多。      为了考上大学,学生们采取的对策可谓五花八门,很多文化课成绩差的选择了美术专业,由于当时各个高校对专业的要求比现在高一截,只凭借两三个月的突击是很难达到学校要求的绘画水平的,专业过不了关,文化课考的再高也白搭。那么,专业过不了关怎么办?很容易,主要解决办法有两种,一种是做小抄,穿上浑身带口袋的衣服,把两三厘米大的素描色彩或装饰画的小图片,按类别分别放到不同的口袋里,考试的时候把小抄握到掌心或放到画板上的铁夹子底下,直接比对着临摹即可。临摹比写生或默写容易的多,哪个地方该画什么直接抄就是。那时的考生100个人里至少有60个会自备小抄,各大美术书店也都有为考生做小抄而专门准备的巴掌大的小册子,八/九块钱一本,销量好极了,买来剪开就能用,方便的很。      另一种就是找人替考。什么叫做替考人人都懂,不用解释。艺考中的替考从未真正杜绝过,直到如今,替考现象也挺普遍,前阵子刚刚爆出的广东“替考门”事件就是一个例证。跟现在一旦查出来会严肃处理不同,当年美术高考中的替考,即便被逮住,也只是作废本场考试,一般不会追根究底的深查,这场作废了还有下一场,艺考期间的专业考试天天都有,总有一场能成功。政策上的宽松,让很多人钻了空子,替考也就成了大家心知肚明而不会往外说的秘密。家里没钱的大半不会选择替考,找人替考的大半家里比较阔,这些找人替考的学生,被替考者亲切的称为财神爷。      财神爷们有的找高校的大一大二的学生替考,有的找同为高三但画画很棒的同学替考,找个模样有三四分像的,做一张合成照,再按合成照上的模样从黑市上办个假/身/份证,好了,我给你钱,你替我考吧。当然,找不到模样像的也没关系,合成照是万能的,高度发达的科学技术总有办法让你蒙混过关。      这几年,每次到了专业考试时间,老八届都会替三四个甚至七八个学生去考试,他虽考不上央美,那些综合类的普通院校对他来说却是小菜一碟,他的生活费和学费就是这样得来的。替考费不便宜,少则几千多则上万,按学校好坏来算,考前先付一半款,吃喝住行你全包,考上以后付全款,挥挥手从此形同陌路。上了大学只要你不说,没谁会知道你的专业是找人替考的。      考场上的混乱,不公平的竞争,走后门成风,考试中途换卷,老师泄题,学生在试卷上做记号,老师学生联合作弊,是当时艺考的最黑暗之处。一幕幕的黑暗,让众多的美术生有苦难言。好在阴暗面十分有限,艺考对大部分考生来说,还是挺公正的,只要画的好,不愁专业过不了。做的记号再艺术,评卷老师再放水,把梨子画成一滩黄泥也得不了高分,说到底,专业能否过关,还是要看你有没有真本事。      艺考中的所有光明和黑暗,老八届早已摸了一个透彻。他喜欢光明,也不拒绝黑暗,光明是机会,黑暗也是机会,是机会就要争取,要不就是傻蛋。不是人人都能去替考的,专业强弱,胆量大小,以及随机应变的能力,都是制约因素。老八届曾拿到过央美的过关通知,又是替考专业户,每替人考一次专业稳过,在行内早已扬名立万,来找他替考或请他帮忙找个替考者的学生有很多。他亲自上马的直接收取替考费,经他介绍的就收取中介费,总之,稳赚不赔。每年的二月到五月,老八届凭着替人考试,都会赚上一笔,多则几万,少则……最少也没下来过一万。跟众多的年轻人一样,每回挣了钱,老八届会拿出一部分孝敬父母,剩下的就大手大脚的花,流行传呼,他就买传呼,摩托罗拉的;流行手机,他就买手机,诺基亚的;流行电脑,他就买电脑,IBM的。这样的花法,是座金山也抗不住,几万块钱不到半年就被他花光了,弄的连学费都交不上。要是他能把钱攒起来,估计都能买套小房子了。      戚小沐之所以说她能挣钱,就是因为老八届把刚刚学画一个月左右的四个女生介绍给了她,请她为这四个女孩替考;同时把三个小男孩介绍给了徐则林,请徐则林为这三个小子替考。有钱大家赚,老八届很讲义气。在钱财面前,没有几个人能做到无动于衷。无论家里有钱没钱,对青少年而言,只要能够看到自己有赚钱的潜力,无论这种钱是否该赚,一般都抗拒不了赚上一笔的诱惑。这种钱来的太容易,几乎是随手可得,这种诱惑别说孩子,就是成年人也很难去抵制。戚小沐和徐则林家里虽不是大富翁,却也不能说穷,俩人从没缺过钱花,但是,自己赚钱的欲望还是遮住了整片天,他们点头答应了去替考。      家里熟门熟路的,认识的人太多,替考这东西,顶好去外地的大考点,或去高校较为集中的地区直接在本校考,像是郑州南京杭州潍坊,都是不错的选择。不管是为了练兵还是为了赚钱,戚小沐都得走出去。      戚小沐一下离开一个多月已经很让傅卉舒受不了了,若是知道戚小沐是为了赚这种钱才离开,她非把戚小沐揍趴下不可。戚小沐了解傅卉舒的脾性,不敢说实话,只能做个鬼脸糊弄过去。      春节过后,高校的艺术类招生简章全部出来了,专业考试随之拉开了序幕,千千万万个艺考生开始了辛苦的奔波生涯。他们一手拿着简章,一手提着画板,连夜赶着火车,整日吃着泡面,带着与年龄不相称的忧虑,疲累,世故,和孤独,在各大考点转开了圈。      戚小沐走的前一天,冯燕和戚大成对她做足了思想教育工作,主要内容是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你要时时刻刻保持警惕,过马路看红绿灯吃饭去大馆子,多说你好谢谢对不起,等等。冯燕帮她打包,戚大成给她一张建行卡,请她要舍得花钱,多给家里打电话。戚金贵也给了她一张卡,名义上是让戚小沐多给他买点特产,实际上是怕孙女没钱花。老人受了大半辈子苦,知道没钱的苦滋味。      戚小沐走的那天,傅卉舒拿出一把瑞士军刀,鹅蛋脸一板,美目一瞪,凶巴巴的嘱咐:“碰到坏蛋,能跑就跑,跑不了,就捅他!”      戚小沐吓得缩了缩头,半天才说:“你考虑的真周到。”      傅卉舒继续凶巴巴的嘱咐:“晚上出门不要一个人,宾馆要住好的,泡面少吃,多吃青菜,烟酒一点都不能沾,你要在外边不学好,我就用这把刀子砍你脑袋!”      “噢!”戚小沐摸摸脖子,毕恭毕敬的接过军刀,贴身放好,说:“卉舒,一考完我就回来,你好好学习吧,等我回来,我给你带好吃的。”      “人好好的就行了,”傅卉舒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小纸袋,递给她,“纸袋里有五条内裤,我新买的,都是纯棉的,也洗过了,直接能穿。你要自己买,也要买纯棉的,买来先洗洗,晾干再穿。你在家从不做家务,出去了要勤快点,外边的衣服不能常洗,里面的内衣总得常洗,一天换一回,要干干净净的。现金也别带太多,用多少就从卡里取多少,带多了被人瞄上,让人抢了就完了。”      “让你担心,我真不对,”戚小沐安慰似的拉拉傅卉舒的手:“放心吧,有老八届带着我和老徐,肯定没问题。”      “哼,他们都是男的,当然没问题。”      “巾帼不让须眉,你不能小瞧我,我是高科技尖端人才,厉害的很!”      傅卉舒眉毛大皱:“你少大大咧咧的!跟男生保持距离懂不懂?别让男生占你便宜!反正不管干什么,你都要小心点就是了。”      “嗯,我给你打电话,晚上打,你等我电话。”      “好,”傅卉舒看看站在远处的徐则林老八届和那几个财神爷,说:“走吧,他们快等急了。”      “那我走了。”戚小沐背过身,刚迈出步子,又非常舍不得,顿顿脚,转过身,抱抱傅卉舒,亲亲她的脸,说:“卉舒,我知道你难过,我是去考试,不是离开你,你不能胡思乱想。这回我真走啦,我会想你的,你也要想我!”      傅卉舒揉揉发酸的鼻子,含笑点头。      背上背包,拎起画具,一群涉世不深的年轻人,迈上了一程又一程明暗交替的人生旅途。      初春的大地还没有苏醒,树枝秃,小草枯,伸手一触,硬邦邦的。初春的大风还不懂温柔,携着沙,带着土,扫到脸上,凉冰冰的。      傅卉舒目送着那抹身影,随着背影的渐行渐远,世界突然变大了,大成了一片荒漠,落日渐沉,渺无人迹;随着背影慢慢消失在地平线,心脏的某处突然变空了,空成了一座旧宅,衰草寒烟,怅然若失。      辽阔了,空荡了,不舍了,想念了,才知道,对那个人,放不开了。      有三分愁怀,而无一分悲切,毕竟,天要转暖了,人也要长大了。      抬起手,轻抚刚刚被亲过的脸颊,又笑了,如墨的眸子深不见底。      傅卉舒一直一直的站在那里,戚小沐一直一直的回头遥望,直到看不见那个站着的人了,才打起精神往前奔。      登上火车,找到座位,戚小沐拿出军刀左摸右摸,她对傅卉舒的思念由此开始。      徐则林看她情绪不佳,离她远远的,生怕她捅自己一刀。老八届掏出扑克玩,间或瞧瞧刀子,又朝着窗外眯眼远眺。      戚小沐自知在傅卉舒跟前存不住秘密,抽烟的事已经让她很心虚了,又多了一个替考,罪加一等,她简直心虚的快把小命葬送了。傅卉舒的脾气有多大她最是知道不过,敢送她刀子,就敢给她开刀,被砍头是什么滋味?      瞟眼徐则林,徐则林正仰着脖子打哈欠,喉结随着深呼吸一耸一耸的,她把小手绢裹到刀刃上,又放到徐则林的喉结处,小牙凶恶的一呲,一抹脖儿:“咔——嚓!”      两个激灵!——她打一个,徐则林陪她打一个。      “戚小沐!你他妈别拿着刀子冲我晃!”徐则林吓的腿软。      “看你这点胆子!没出息!”砍头是挺吓人,好吧好吧,等考完立刻就向卉舒如实告密吧!戚小沐坚定的下了决心,一,先利用赚来的钱去贿赂傅卉舒;二,对她发誓坚决不再隐瞒任何事;三,掉几颗金豆子诉诉苦以让她心软。贿赂为主真心为辅,苦肉计贯穿始末,在这个有着优良的腐败传统的人治社会,卉舒同志应该能把死刑改判为死缓。      可惜,上春的天气变化大,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鸭。      不等傅卉舒给她判死缓,她先让自己身陷囹圄,一头钻入了一个黑咕隆咚的无底洞。       ☆、第 36 章   从天津到广州,短短的不足两个月的时间,戚小沐一行人去了六七个考点。      考试之余,老八届带着戚小沐和徐则林游遍了这些城市。这些考点他来过许多次,熟悉的跟在自己家里转一样。几个人吃香的喝辣的,玩的很痛快。      也是,有那些个财神跟供土地爷似的供着他们,吃喝住行都不用他们掏钱,想玩不痛快都很难。何况这些财神家里都挺阔,俗称富二代,他们本身就很会消费,买东西只认名牌不看质量,通常花起钱来不长眼,他们自己都不长眼,戚小沐几个就更不客气了。      在天津和郑州,老八届为他的财神爷共考了四场,戚小沐和徐则林没有替考,各自考了两场当练兵。在天津考完后,在老八届的带领下几个人南下至广州,考完广美,又重新北上,直达南京。      南京这个六朝古都,带着历史的厚重,也带着历史的伤疤。从灵谷寺到明孝陵,一个又一个的古迹述说着它曾有过的辉煌,但是再到大屠杀纪念馆看一看,心却不由自主的痛了。1937年12月13日——这段惨痛的过往成了无数国人最不愿,最不敢揭开的一页。      那道伤疤,看似好了,一碰却哗哗淌血,终了,才会发现,这道疤,好不了,不管走过多少年,不管经历几代人,这道疤就在那里,永远都愈合不了。      戚小沐和徐则林从纪念馆溜达一圈出来,压抑的大眼瞪小眼,整整半个小时,俩人没能缓过劲来。      戚小沐说:“以后再也不来这个纪念馆了,不是我不爱国,实在是心脏受不了!要小命了!”      徐则林说:“小沐,我向你学习!他妈的小日本!我恨他们一辈子!再也不来了!要老命了!”      戚小沐和徐则林在这里第一次为财神爷出力卖命。替考前他们都很紧张,紧张的掌心直冒汗,连走道儿都有顺拐的倾向,第一回干这种事,紧张很正常。      老八届宽慰他们:“你们放松点,放松点,越放松越没事,越紧张越出事。怕什么呀?要被逮住,你们就往监考老师怀里塞钱,看看能不能通融,要是不能通融,你们把画板什么的全扔下,撒丫子往外跑,只要人跑出来,就一点事也没有。这年月的人都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监考老师也不傻,较真对他们没好处,他们知道敢替考的胆子都不小,要是被学生记了仇,他们倒是有性命之忧——青少年犯罪率可是越来越高的!这跟在公交车上有人看到小偷偷钱包但会当成没看见是一个道理,没几个人会傻呼呼的指着小偷高喊‘他偷你钱包啦’对不对?放心吧,就算逮住了也只是作废一场考试,不会深究到底,我都考这么多年了,相信我没错的!”      戚小沐和徐则林对望一眼,好吧,还是很紧张。      不管如何紧张,考试时间一到,他们都得进考场。戚小沐和徐则林被分到了同一个考场,排队进去的时候,监考老师拿着准考证和身份/证验明正身,徐则林身板小,太像小孩,没人怀疑他是替考的,老师打眼一扫就让他进门了。轮到戚小沐了,老师看她一眼,再看伪造的身份证一眼,眉毛开始往上皱,戚小沐担心的不行,担心到极点,两边的腮帮子打开了哆嗦,为掩饰哆嗦,她咧开嘴,朝着监考老师做出了一副笑模样。      可能她的笑是带着魔力的,监考老师一看她笑了,自己也跟着笑了,把身份/证还给她,示意她进考场,戚小沐总算松开了一口气。      考题很简单,上午速写“考场内的一角”和素描头像写生,戚小沐和徐则林都是提前半个小时交卷出场。下午水粉静物写生,他们同样提前半个小时就画完了,水粉一时干不了,需要吹干,他们拿着自备的吹风机吹试卷,戚小沐暗中观察其他考生的动向,有的正警惕的看小抄;有的正谨慎的偷偷临摹前边的考生画出的香蕉;有的把水洒到了试卷上弄的考卷一团糟;有的趁老师不注意迅速换卷,换卷的那两个同学显然排练过,速度快的跟火箭似的。可惜换卷先生的水平不过是中等,画出的玻璃杯子都没反光,找人换卷也不说找个水平高点的,戚小沐同情了那位财神大半天。      两个监考老师只管站着小声聊天,偶尔说一声:“看小抄的把小抄收起来,否则就按作弊处理了。你们考试不容易,真被抓住是什么后果我不说你们也知道,别玩火自焚,我的忍耐度可是有限的,都给我收起来!”然后继续聊天。      戚小沐挺乐,她就喜欢这样有人性的老师,在内心深处深刻的表达了对南京老师们的敬意。再观察一遍,一个考场50多个人,她和徐则林画的最好,俩人一边头对头的用吹风机吹画,一边悄悄打个OK的手势,意思是说“稳过”。      这场考试进行的很顺利,又是在本校考的,如无意外,专业过关通知书是拿定了,戚小沐和徐则林也得到了财神爷的考前付款,挣到了此次冒险记中的第一桶金。      经过这次考试,戚小沐和徐则林的胆子算是练出来了,接下来在不同的学校不同的考场内,俩人又各自替考了一次,拿到了第二桶金。拿到钱后跟老八届一起连夜返回,考了央美中工艺。两个学校的考试日期紧挨着,戚小沐本打算跟傅卉舒见见面玩一玩的,但没能得偿所愿,一来傅卉舒有课,没法玩;二来时间太紧张,三个人下了火车直接去学校附近住宾馆,稍微休息休息,准备准备,紧接着考试,连家都没回。      两场考试的发挥都很不错,只是考央美油画系的高手太多,考生水平旗鼓相当,满考场找不到一个画的差的,能考上的当真一半看实力一半看运气。越是难考的学校,越是难以找到作弊行为,监考老师也不严格,甚至会很和蔼的示意考生要放松,这种宽松的环境,想作弊实在太容易,而考生们却没有一个作弊的,他们自觉遵守考场纪律,把精力全部用到了身前的画面上,只因他们知道,这种学校就算光明正大的让你作弊,你也不见得能考上。      戚小沐在这些考生里头算是年龄最小的,她突生一股华山论剑的豪迈,不到最后一刻绝不交卷。豪迈归豪迈,认清现实也异常重要,央美油画系不是只要你画的好就能考上的,大家画的都不赖,考上的就那点人,想爬上这个山头实在比中500万大奖还难。老八届把身家性命全压到央美上了,一再嘟囔最后一年考,不他妈成功就他妈成仁;戚小沐和徐则林则把赌注全部压到了中工艺上,毕竟刚刚并入清华的中工艺跟龙头老大央美相比还是差点事,设计类也比纯艺好考点,他们又是报的蔡玉泉的系,把赌注压到中工艺上是正确选择。考完这两个学校后,他们立刻南下至杭州,考国美。      戚小沐走了,她卧室里的灯不再亮了,傅卉舒沉闷闷的。      戚小沐走之前,一想到感情问题,她怕,她烦,戚小沐走之后,满满的思念盖住了那些斩不去怕和烦,她掰着指头算日子,过一天像过一年,若不是有繁重的课业压着她,若不是戚小沐打来的电话比较频繁,她非得像黛玉一样没事掉着泪自怨自艾的去葬葬花不可。      很庆幸,她不是黛玉,没那么多伤春悲秋的感概,也写不出那么多酸调子的诗来,她是学理科的,理科生跟文科生比起来,好像总是少那么一点点的感性。多愁善感跟她没有太大缘份,果断从容她倒是挺擅长。      学习吧,不管什么事,都要等高考结束以后再说,加油!——这是她的果断。      小沐么,不用太想念,反正她想我比我想她厉害,渣渣!——这是她的从容。      戚小沐的确很想她。      在外的这些日子,对戚小沐来说,就像是一条鱼儿投入了大海,海多大呀!没了父母和老师的管束,她在海里横着游竖着游打着滚的游,想怎么游就怎么游,舒畅极了,痛快极了。她睁大眼睛去探究多姿多彩的海底世界,她切身体会富贵与贫贱的共存,她成长的越来越快,也越来越敏感。      海的确是大的,完全可以想怎么游就怎么游,但是,当最初的兴奋一过,她又抑郁了,海太大了啊,一个人在海里游,太孤单了呀!要是卉舒能在身边就好了。      她每天都会给父母和傅卉舒打电话,给父母打电话通常是在白天,给傅卉舒打电话则是在晚上十点半,傅卉舒一放学就往家跑,天大的事也不能阻止她的步伐,为的就是接电话,拼命精神着实可嘉。      长途电话不便宜,手机长途更贵,还有漫游费,在火车站汽车站见过那么多打工者,戚小沐已经初初体会了挣钱不易,学会了节约。为了省点钱,老八届教给她和徐则林一个妙招——找个易拉罐瓶子,剪成跟IP卡大小相等的铁片,在铁片上按一定规律扎几排小眼,在大街上随便找个电话亭,把铁片插到的IP电话里去,等电话上显示号码和时间的小屏幕变黑了,先按“井”号键再拨电话号码,这样就能免费打电话了。这个方法曾经流行一时,为不少劳苦大众省了不少电话费,后来电信局可能发现漏洞了,再插铁片就不管用了。      戚小沐就是用小铁片给父母和傅卉舒打的电话,一聊至少一个钟头。有时公话排不上号,只能用手机打,用手机打的时候她就不聊这么久了,给父母报个平安就挂,跟傅卉舒倒不这样,只要傅卉舒不说拜拜,她就不挂,直到手机没了电或卡里没了钱才算完。      考完国美的第二天是周日,戚小沐用手机给她打完电话以后,一个人坐在西湖边画速写。      处在闹市与青山之中的西湖,有着喧嚣,也有着静谧。苏堤春晓,幽幽断桥,柳如烟云桥如画;点点游船,桨声连连,波平俯仰两青天。而那雷峰塔倒西湖水干的爱情传说,更为它罩上了一层叫人心酸又另人期待的浪漫。      置身美景中,点绘美人容。      戚小沐在画傅卉舒,她想傅卉舒了,在外的日子越久,看到的景色越美,她越是想。打个电话倒是能缓解缓解思念,可是,电话不能跟面对面的交流相比。她放下笔,把速写本放到地上,掏出军刀摆弄着玩。从傅卉舒送她军刀的那一刻起,军刀成了她最亲密的战友,时时带着,时时玩玩,揣着刀上街,抱着刀睡觉,就差捅人了。      老八届和徐则林一前一后的走到她身边坐下,徐则林问:“小沐,你怎么了?”      戚小沐用鼻子哼哼:“没怎么啊。”      “没怎么还能郁郁寡欢的?”徐则林踢踢小短腿,说:“你是想家了吧?出来这么久,我都想家了,你是女生,肯定更想。”      “小沐不是想家,”老八届瞥一眼军刀,说:“她是想人了。”      徐则林说:“小沐你谈对象了?不可能吧。我没见过你对哪个男生特别优待呀!”      “阿林哥——”戚小沐深情款款朝他送个秋波:“人家对你就很优待,你感觉不到吗?”      “千万不要!阿沐妹,你可不能喜欢我,”徐则林羞涩道:“人家已经芳心暗许啦!”      “谁啊?”      “是……”徐则林把嘴紧紧一闭,“不能告诉你。”      “你爱憋着就憋着,憋你个膀胱炎!”戚小沐批评他:“老徐,你人再小,也是个男的,又不是大姑娘,搞什么羞涩主义!这样下去怎么娶媳妇?真受不了!”      徐则林被她一激,上火了,为了保卫男人的尊严,坦白了:“卉舒,我喜欢卉舒!”      “你喜欢卉舒?老徐,你真勇敢!”戚小沐表扬他一句,又说:“不行,你不能喜欢她。”      “为什么?”      “她不喜欢你,你别单恋了,赶紧调个头喜欢别人去吧,再说,”戚小沐瞄瞄徐则林的小短腿,贼笑:“她比你高太多啦,你跟卉舒站一块儿,就是白雪公主和一个小矮人的故事。”      徐则林最恨别人说他身材短,恼了:“我从高一就喜欢她,我喜欢她快三年了,我知道她不可能喜欢我,我多大斤两我有数,你用得着说出来刺激我吗?长的短又不是我的错!谁他妈不喜欢玉树临风婷婷玉立呀!我对你说心里话,你对我冷嘲热讽,太不够朋友了!”      “妈呀婷婷玉立都出来啦!对不住对不住!”戚小沐赶紧认错:“我向你道歉还不行么?要说婷婷玉立,您绝对够格!老徐,别气了,等会儿我请你吃饭。”      “哼,这还差不多。渴了,我去买瓶水。”      “帮我买串香蕉。”      “行。”      徐则林走后,一直沉默的老八届开口了:“你是想卉舒了吧?”      “嗯,我们从没分开这么久过。”      “你们感情真好,比亲生姐妹还好,我注意你们不是一天两天了,不对,是我注意你不是一天两天了。”老八届点根烟,慢腾腾的吐个烟圈,慢腾腾的说:“你抽了烟以后,必定会刷牙,你还记得吧,我问过你干吗刷牙,你说要是让卉舒闻到了,她会发脾气。你想过为什么你会怕她发脾气么?在考前班,你说的次数最多的是卉舒,出来以后,你摆弄次数最多的是那把军刀,你想过为什么吗?我不很了解卉舒,卉舒那小妞,怎么说呢,长了一张传统的美女脸……对,传统!用传统来形容她应该还算恰当吧?成天怕你学坏,什么叫好什么叫坏呢?传统上的好女人不会抽烟,如果女人吸烟是坏,那一些跟传统违背的东西,在她看来是不是也是坏的?哥是真的为你忧心啊!你还小,没经过什么挫折没受过什么打击,按理说,有些事我不该对你说。不过你这个年纪,在汉唐都能去和亲,在百十年前都该嫁人生娃当妈了,算起来,也不能说小了,有些事你也该懂了。懂了以后,你才能知道什么该舍什么该得,对不对?”      长长的睫毛一忽闪,戚小沐突生一股不知名的恐慌:“八届,你曲里拐弯的想说什么?”      “别急嘛,想干大事,最怕的就是心急,”老八届又吐个烟圈,问:“你知道什么叫爱情吧?”      戚小沐想了想,点点头,又摇头,“知道,也不知道,我又没谈过。”      “你知道两个男人能谈恋爱吧?”      “知道的很!”一听老八届这么问,戚小沐的恐慌顿时被好奇代替——他爱男人?她神叨叨的问:“八届,你喜欢男人吧?”      “我不喜欢男人,也不歧视俩爷们儿搞对象,哥是海纳百川,心胸广大啊!这点恐怕毛/主席也不如我!”老八届自恋的扬扬脑袋,“要是周总理那般人物对我有意思,哥会考虑考虑……”      “行啦您!还是请邓妈妈把周总理俘获吧!”      “嘿——!说到邓妈妈,哥就喜欢那样的女人,长的不用多漂亮,但能持家过日子,里里外外露出的那股精神气,一万个赵雅芝也比不过,一看就是好女人啊。”      戚小沐小腰一挺:“我也是好女人!十万个赵雅芝也比不过!”      “妹妹你脸皮比哥的厚呀!”老八届差点被烟呛着:“这脸皮……我他妈真庆幸你不是哥的菜,要不哥这辈子都完啦!别扯远喽,咱们接着聊刚才的事,你觉着俩女人能谈恋爱不能?”      “不知道,”戚小沐掰掰大拇指头:“我觉得两个女人能谈恋爱,又没法谈恋爱。”      “为什么?”      戚小沐顶认真的说:“两个男人能上床,两个女人没法上床。不能上床就没法谈……其实我觉得搞个柏拉图应该还是有可能的。”      “你丫的真可爱!”老八届哈哈笑了一会儿,又问:“如果两个女人也能上床呢?”      “怎么上?”戚小沐大大的眼珠子绿光一冒,求知若渴:“八届,让我长长见识,快跟我说说!”      “别急,这个咱们等会儿再聊。”老八届在地上画张床,说:“如果能上床,你还觉得俩女人没法谈恋爱?”      戚小沐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有点糊涂。      “可爱到一定境界,就是他妈笨了!”老八届踩灭烟头,拿过戚小沐手里的瑞士军刀,拍拍刀柄,吹吹刀刃,跟吸血鬼似的神秘一笑:“哥直接告诉你吧,俩女人能上床,花样还挺多,爱情这东西,俩女人之间……嗨!他姥姥的,也有!”又把军刀还给她,指着刀尖说:“不管钝的还是利的,刀尖都挺容易伤人伤己啊!你自个儿好好琢磨琢磨吧。”      戚小沐打了一个激灵。      她不傻也不呆,只是还没开窍。现在,老八届明明白白的告诉她,两个女人也有爱情,还含沙射影的指着那把军刀,毫无意外的,她立刻被惊了一跳。      惊过之后,她盯着那把军刀,又愣了神。      她只是单纯的发愣,并无任何思考,耳边嗡嗡响着老八届的话,脑子暂时陷入了一团混沌的黑,青天白日的,她看不见自己的手指头。      求生的本能让她去寻找一点光亮,浓重的黑雾却将她的眼睛淹没,她透不过气来。      隐约中,大家对李颖和肖畅的闲言碎语又涌入了她的耳朵,群架后傅卉舒在她嘴边吹的那口气,和她在那口气下的别扭的心跳,也随之而来。它们就像一条粗糙的井绳,将她捆住,把她往黑呼呼的井口里拖,她逆来顺受的听之任之,不去阻挡,也不挣扎,依然没有任何思考。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西湖的景色总是美的,而在这个暖春的季节,从那深幽的湖水中央飘过来的风,却是冰凉的。    ☆、第 37 章   “你说,我对卉舒……是爱情么?”带着十足的迷惑,戚小沐问老八届。      “是,也不是。”老八届掏出烟来,递给戚小沐一支,“你才十七,说真的,我不觉得十七的孩子会懂什么叫爱情,特别是这种爱情,你肯定搞不太明白。”      “那你刚才指着军刀对我说俩女人也有爱情是什么意思?”戚小沐烦躁的抓了抓耳朵。      “我是想让你做到心中有数。”老八届把打火机扔给她,“是友情还是爱情,这事你得自己下定义,我帮不了你。我能帮的不过是点醒你。你很聪明,感情上愚钝是由于你不知道俩女人也能有爱。分别这玩意很奇妙,它能带来灵感。你跟卉舒没分开过,一下分开这么长时间,一旦回去,一旦哪根筋一抽抽儿你突然懂了爱,难保你不会对她有什么想法。万一你一冲动把想法告诉她,万一她又当面拒绝你,你还有心思看书吗?情绪要是不好,必然影响学习。你这个年龄,感情再重要也远没前途重要,央美中工艺都考完了,你能稍微放松一下了,我现在点醒你,让你知道什么轻什么重,让你把该郁闷都郁闷了,再把心思放到高考上,总比你回去以后自找郁闷自毁前途的好。”      戚小沐点着烟,也不抽,只盯着烟雾慢慢往上飘,有风,烟燃的很快,半截烟灰挂在烟头上,摇摇欲坠。      她把烟灰弹掉,把烟掐灭,低声问:“女孩亲亲抱抱互相想想不正常么?”      “正常,超过一定的度,就不正常了。”老八届吊儿郎当的说:“那个度是什么,我也搞不清楚,可能就是一种感觉吧。”      戚小沐不痛快了:“你都搞不清楚,还想让我做到心中有数,什么逻辑呀!这下好啦,我不光心中没数,还更糊涂了!”      “别急呀!我问你,你在卉舒跟前心跳过没有?”      “有。”戚小沐愁眉苦脸的说:“有次我们班打群架,我嘴角破了两层皮,她朝我吹气我心跳,我朝她吹气她没感觉,我吹了那么大一口气,她一点感觉都没有,她肯定不喜欢我。”      “我猜着卉舒对你也只是姐妹情谊,看来我猜的没错,”老八届的坚定的指出:“你完了!”      “你才完了!”戚小沐急眼了:“我跟卉舒怎么就成爱情了呢?我明明谁都不喜欢的!我要喜欢她,我妈还不得打断我的腿?真完了!我小命不保了!不行,我不能喜欢卉舒,不对,我喜欢她,也不对……啊呀呀!我搞不清楚!”      “你还想让你妈知道?这种事可千万不能让父母知道。你想搞清楚感情动向很容易,”老八届拉着她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说:“这样吧,咱们做个测试,你就知道你对卉舒是爱情还是友情了。”      “什么测试?”      “你跟我来。”      跟刚买了矿泉水和香蕉回来的徐则林打声招呼,让他自己玩着点,老八届带着戚小沐去了一家音像店,先在音像店旁的小超市买盒中南海,又到店里买了两张从日本漂洋过海漂过来黄碟,一张是一男一女的,一张是两个女人的。付款的时候老板摁着戚小沐猛瞧,一边瞧一边摇头,多么乖巧的姑娘啊,真是人不可貌相!      戚小沐不知道老八届买的是什么碟,注意到老板看她,就傻呼呼的朝着老板笑,老板的脑袋晃的更厉害了。      买了碟,老八届带着她回到了宾馆。      老八届去年刚买了一台IBM笔记本电脑,成天在身上带着,出来考试自然也带着,很方便看碟。      他先放一男一女的,戚小沐一看就跳起来了,她指着电脑屏幕大叫:“老八届!你你你怎么买这种玩意儿!我说老板怎么一直冲我摇头呢,我还以为他有癫痫症呢!我还可怜他冲他笑呢!你买这种东西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跟你够白痴比起来,老板摇头算什么?”老八届把新买的中南海放到桌子上:“别嚷嚷,过来看碟。”      戚小沐不屑:“有什么好看的呀!我一直跟蔡伯伯画人体,生小孩那些事我早就知道啦!”      “知道归知道,跟亲眼看不一样,你先看了再说。”      好吧,看就看吧,只是戚小沐看的实在很无感。不管屏幕上那一男一女怎么变着花样的做运动,她看了就是没感觉。看了二十多分钟,她受不了了,歪着嘴说:“真没想到,我爸我妈就是这么把我制造出来的,行了,今天晚上我别想吃饭了。”      正喝着水的老八届一下呛着了,水从口腔直钻鼻子眼,呛得连连咳嗽:“你有毛病是不是?你他妈能不能别往自己爹娘身上联想呀!你不想吃饭就算了,别害的我也不想吃饭。”      “少吃一顿死不了,”戚小沐指指屏幕里的女人,惋惜的说:“这女的有20吗?这么年轻,长的也挺漂亮的,干点什么不好非得指着糟践自己挣钱,她以后生了孩子,怎么当个好妈妈?关了吧,不好看,没劲。”      “这张没劲没关系,咱们再看另一张。这世上各人有各人的谋生之路,你要看开点。”老八届把那两个女人的放到电脑里,说:“要是这张你也觉得没劲,那你只能去火星找对象了。”      两个身材堪比模特的女人在白色的大床上缠绕,呻吟,再缠绕,再呻吟,一开播,屏幕上就出现了这样一幕火辣辣的镜头,戚小沐倏地瞪圆了眼,俩女人!从没见过!这回开眼了!      从怎么接吻到怎么取悦对方再到怎么换姿势,两位女主角表演的情深似火面面俱到。一个多小时的片子,基本上,戚小沐从头看到了尾,直到后来用工具了,她才嫌恶的不愿再看,女人若是喜欢工具,干吗不直接找男人呢?她搞不懂。      大和民族在A/V事业上为全球人民的性教育工作做出了巨大贡献,戚小沐尽情的享用了硕果——该碟不止吸引了她的视线,隐隐的,还让她有了点反应。      看着那两个女人的缠绵,看着那两个女人的手指在彼此身上游走,她毫无意识的把自己和傅卉舒代入了,她感觉到自己的底裤湿了,第一次迎来这种湿,对她来说非常陌生,不过再陌生也知道是怎么回事,毕竟人家不是真的白痴。      老八届关上电脑,满脸同情:“妹妹,这次不用我提醒,你也该明白些什么了,还不明白的话,就去网上查查吧。”      是啊,该明白些什么了。      戚小沐拿起桌子上的烟,默默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去冲个澡,把湿了的内裤换下来,又默默地走出宾馆,去了网吧。在网上,她把想弄明白的,能弄明白的,都搞明白了。新建的同性论坛上,新发的LES帖子中,愁苦的多,欢乐的少,悲观的多,乐观的少,看着那一个又一个的愁云遍布的帖子,戚小沐被染成了一团黑,小脸黑,心情黑,看哪儿哪儿黑,连呼吸里都透着黑,黑的恨不得变成一只老鸹,围着满世界凄惨惨的痛快叫。      为什么要搞明白呢?糊里糊涂的不好么?明白了两个女人有爱情,明白了自己对卉舒有感觉,又有什么意义呢?敢面对么?能表白么?她能接受么?不接受,还能做朋友么?接受了,两个男人都难以应付的世俗,两个女人该如何承受?十七岁的爱情,又能走多远?      十点半,从网吧出来,她到电话亭给傅卉舒打去了电话,对方刚刚接通,她却“啪”的一声,挂断了。      掏出烟,点燃,吸一口,望天。      她想起了姚壮壮,想起了姚壮壮对她说过的话。      ——人家的初恋都跟喇叭花上的露水似的,甘甜甘甜的,我的初恋……不,我的单恋,就跟黄连做成的眼药水似的,死苦死苦的。      ——但愿你不会像我一样,喜欢上一个不该去喜欢的人,做一场不可能实现的梦。      第一次,她真正理解了姚壮壮,也真正体会了他的无奈。      姚壮壮逃离了校园,她能逃吗?怎么逃?往哪儿逃?她又想起了孙甜甜和张勇,所谓的爱情毁灭了他们的前途,自己能走他们的老路么?      在花季雨季绽放的爱情玫瑰,为什么总是以凋零告终?      天上繁星点点,看着那么近,离得那么远。它们之间的距离,或许叫做怅惘。      不懂的时候想懂得,无知的时候想无所不知,真的懂了,知道了,又盼着不懂,渴求无知。      沉默包围了天上星,沉闷包围了心中情。      夜很清朗,没有雾,却阴森森的呲着獠牙,嗜血的笑。      烟,吸进去的是呛人的烦恼,吐出来的是心伤的寂寥。      手机响了,是傅卉舒打来的,她听着铃声,好一会儿,才按下键。      把手机放到耳边,听着那一声熟悉的“小沐”,终是忍受不了这一天中突来的心理转变,喊了一声“卉舒”,呜呜哭了出来。      “小沐你怎么了?啊?怎么了?”电话的另一端,在听到戚小沐的哭声后,傅卉舒急急地问。      戚小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说不出话来。      傅卉舒抓着电话线,小脸煞白,哭的这么厉害,她不由自主的往坏处想,怎么了?是不是被人占便宜了?一个姑娘很容易被人占便宜的!她急坏了,电话线差点被她扯断。      听着戚小沐哭的差不多了,她努力把声音放平稳,又问:“小沐,你怎么了?”      “我想你了……”戚小沐掏出纸巾来擦擦鼻涕,打个哭嗝,说:“我今天特别想你,想你想的想哭,一听你声音,我就哭了。”      “你没被人占便宜?”      “我被谁占便宜?”      看来没被人占便宜,傅卉舒松了一口气,接着又冒出来一股气:“混蛋你!没被人占便宜你哭什么哭!想我也用不着哭啊!没事吓人很好玩吗?刚才挂电话的是你吧?好好的干吗挂断?”      “公话不稳定,它自己断的……”      “哼,想我想的想哭?胡说八道!快说实话,为什么哭的?”      “我就是想你想的想哭……”戚小沐说的是实话,她的确是一想到傅卉舒就想哭,好好的友情,猛然间变成了爱,一想到小内裤上的那抹湿,既羞又恼,不想哭才怪。      傅卉舒尽量把声音放缓,问:“为什么突然想我想的想哭?”      实话自是不敢说,戚小沐在极短的时间内逼着自己调整好情绪,撒谎:“今天看到一个女孩,背影特别像你,我以为是你呢,一激动,上去拍了她的肩一下,她吓了一跳,骂了我一顿,我特别委屈,越想越委屈,不就认错人了吗?不就那一巴掌重点吗?也用不着骂人呀!所以我一想到你,就想哭。”      “她骂你,你没骂她?”傅卉舒半信半疑的。      “嗨!”戚小沐把声音的兴奋度调到最大化,继续撒谎:“你不知道南方人说起话来有多快!这些个江南美女,骂起人来一点也不吴侬软语,一句接一句都不带喘气的,了不得!说的土话咱们还听不懂,我被骂了半天愣是一句也没听懂!直到她骂爽了走人了,老八届才说她骂你你怎么不骂她呀!我说她刚才是骂我?我他妈还以为她那是夸我热情呢!我一人出门在外,人生地不熟,想拔她气门芯都找不着她车子!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我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一想到你更委屈,都是因为你,我才认错人的呀!我一想到你就想哭,因为把别人当成你,我丢人丢到了音像店……不,西湖畔!我丢人丢的白娘子都笑我活该,我丢人丢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哭,哭死我算了!”      “还都成我的错了?”      “就是你错就是你错!要不是你,我怎么会受这么大委屈呢!都怪你!你让我哭,你让我湿……让我眼睛湿润!都怪你!”      “你别越说越上脸!”傅卉舒安慰她:“想开点,不就被人骂了一顿么,反正是你先拍的人家,你先犯的错,该骂。”      “你才该骂,我没错!”戚小沐跟宣誓似的喊:“都是你引诱我犯的错!你才是罪魁祸首!”      “渣渣!你不想活了是不是!”傅卉舒呵斥:“给点阳光你就灿烂,蹬着鼻子上脸,在家胡闹就算了,出去还胡闹,你不该骂谁该骂?还虎落平阳被犬欺,还想拔人家气门芯,你以为你是谁?骂你都是轻的,我要是那女的,直接拿板砖花了你!”      戚小沐跺跺地,不吱声了。      沉沉气,她以开玩笑的口气,如履薄冰的问:“卉舒卉舒,我要是离开你,你难过不难过?”      傅卉舒反问:“你离得开我吗?”      离不开!戚小沐鼓了鼓嘴,赌气说:“等你结了婚,我离不开也得离开!”      “戚小沐!你有心没有?十来岁的孩子你想什么结婚?马上高考了你瞎琢磨些什么有的没的?”傅卉舒突生一股怒气:“我警告你,你要么就在我身边老老实实呆着,要么就一辈子别跟我见面,我不是客店,不可能任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只要你敢离开我,哪怕只有一天,我也会跟你绝交。包括有这种离开的想法,也绝交!听到了没有?绝交!”      “别别别,”戚小沐紧着说:“我不离开你,你别跟我绝交。你看你,我跟你开玩笑你都当真了,真要命!怎么这么经不起逗弄呢?古板!”      “这种玩笑我可不爱听!”      “不爱听,以后就不说嘛,”戚小沐哼哼两声,又问:“卉舒,你想我不想?”      “不想,一点不想。”      “噢!”人家不想自己,戚小沐失望透了。      “你真是……”隔着千山万水,傅卉舒看不到戚小沐的表情,但她情绪里的异样还是能感觉出来的。她揪着毛的顺毛:“小沐你记住,你有多想我,我就有多想你。高考结束之前你少胡思乱想,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以学业为先。我给你透个好消息,蔡伯伯说这两天他们就开始组织阅卷,你专业过关没问题。专业没问题,剩下的就是文化课了,文化课你放下半年了,考完就快点回来准备复习,一分钟都不能耽搁。我看你在外边快玩疯了,现在不是玩的时候,你要考不上中工艺,我剥了你的皮!”      “蔡伯伯亲口说我专业没问题吗?”      “这种事我骗你干吗?他跟咱爷爷今晚一块儿吃的饭,我亲耳听见的。你可不要得意的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专业过关只是迈进大学一条腿,文化课那条腿你还没迈进去呢!”      “文化课好说,好说!我就知道我专业没问题!”这个好消息冲散了不少感情上的忧郁,戚小沐高兴的跳脚:“卉舒,我后天去潍坊,从那里直接回家,你准备迎驾吧。”      “好,我准备了三厚本的英语笔记迎接你,你快回来学吧!”戚小沐高兴了,傅卉舒也就放心了,她说:“时间不早了,我爸妈都睡了,你也快回去睡觉吧,在外一切小心,说话做事多看看别人脸色,该低头的时候就低头,别觉得自己是个人物,记住了?”      “嗯。”戚小沐还想说些什么,手机没电了。      “你晚安,我不安。”她对着黑漆漆的手机屏幕说。      掏出一根烟,一边抽着,一边一遍又一遍的回味傅卉舒刚刚说过的每一句话,她从来没有这么认真的回味过傅卉舒说过的话。      你有多想我,我就有多想你,如果我喜欢你,你也会喜欢我吗?      她对着星星眨眨眼,她喜欢我么?      星星也朝她眨眨眼,没有答案。      没有答案,是不是意味着还有希望?她欢快的笑了。      可是,没有答案,有时也意味着沉默的拒绝。      沁肌透骨的冷风迎面一吹,又把笑刮跑了。      一想到感情,刚才听到好消息时的那股兴奋,宛若昙花一现,眨眼没了影踪。      情绪上的忽涨忽落让她备受煎熬,一会儿幸福的上天堂,一会儿苦闷的下地狱,左手热腾腾的蒸着前途,右手冷冰冰的冻着爱情,鱼和熊掌来回交替的发疟子,发到最后,发出了一缕缕刺鼻的腥。      她不晓得回去该怎么面对傅卉舒,她想不出丁点的对策,她焦躁,她抑郁,她肚子里存的尽是怨气,她青着脸骂装哑巴的星星狼心狗肺蛇蝎心肠,骂粉太平的世道假仁假义丧心病狂,骂完了,又摇头晃脑的悲叹,本是一颗七巧玲珑心,却染了这尘世的细菌,骑驴没劲,骑虎难下,他妈的!      徐则林和老八届四处找不着戚小沐,找了半天才在马路边找到她,徐则林看她又在郁郁寡欢,便问:“小沐,你又怎么了?”      “想家了。”      “唉,我也想家。”      “抽烟吧,”戚小沐把烟扔给他:“都说烟能缓解思念,我看纯属扯淡。”      老八届摇摇头,盘腿坐到她身边,念央儿:“做官不发财,请我都不来,想得财,先成才。司马昭看不起阿斗,没上官婉儿那份才情,就甭想搭上武则天那班车。”      戚小沐的鼻子一抽搭,鼻孔里堵满了自知之明。一瞬之间她对自己产生了怀疑,田无一亩,房无一间,拉不出屎来怨茅房,这样的人,还算个人吗?      呆了半晌,她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死马当活马医吧。”       ☆、第 38 章   围着杭州城逛了一圈之后,戚小沐等人又登上了北上的列车。      潍坊,这个山东半岛的交通枢纽,有着传承千年的风筝,有着古老又地道的年画,也有着质朴厚实的市民。在艺考愈来愈热的年代,这个有着“南苏州北潍县”之称的古城,也成了全国闻名的大考点之一。      每到春季,全国各地的艺考生会背上画具来到这里赶考,大街上,小巷里,满满的都是背着画板风尘仆仆的孩子,他们有的三五成群,有的独自上路,带着疲惫,揣着兴奋,混杂着辛酸和梦想,为自己的前途奋力拼搏。      人多,考生多,意味着有商机。在每个设置考场的学校外,各类小吃占满了马路;许多市民会收拾出几间空房,按放上大铺板,当成临时宾馆来用;三个轮的蹦蹦车围着城市来回跑,跟四个轮的出租车抢生意,见到背画板的学生就会操着可爱的方言高喊:“你漫哪里来的?今们儿刚到的吧?坐出租值不当的,俺送你,三块钱!”      但是,人多,也意味着住宿难。尽管有市民为“招商引资”而捣鼓出来的临时宾馆,却架不住考生多。自古以来,在孔孟文化的熏陶下,山东考生一向以数量多质量高闻名于世,只这一地区的考生就不计其数,何况还有外地来的,那成千上万如汹涌江水般的考生,基本上把能住的地方都占满了,若不提前预定宾馆或租房,想找个睡觉的地方,实在不容易。      戚小沐几个人正面临着这样的困境。下了火车以后是下午4点,从4点到9点,他们找了整整5个小时,竟没能在任何一家宾馆找到空房,当夜只好在火车站的候车厅凑合了一晚。有生以来,戚小沐第一次在晚上没床可睡,闻着各种怪异的味道,听着孩子的哭声,看着为了生计已把风餐露宿当成家常便饭的农民工,她再一次体会到了生活不易。      她坐在冷冰冰的椅子上,不由的想自己干吗找这份罪来受?再看看她要替考的女生,又安慰自己,有钱可挣,受罪就受罪吧,挣个钱可真难!以后坚决不能乱花钱!      老天也算可怜他们,第二天到火车站附近的一家酒店再去问的时候,正好有四个学生刚刚退掉了一个双人间,他们赶紧把这个双人间订下了。一个双人间,男女都有,怎么睡觉呢?老八届提议,女生一张床男生一张床,床窄,请横着睡,洗澡必须锁好门,睡觉都不要脱衣服。大家表示赞同,住宿问题好歹的算是解决了。      随后的一周,戚小沐考了两场,徐则林和老八届各考了一场,在最后一场考试中,戚小沐出了点阵呼——监考老师发现她的身份证是假的了。      上午的头像默写画到一半,老师把她叫出来,问她:“你是来替考的吧?”      戚小沐不承认:“老师,你看我这么小,能替谁考呀!”      “嘿!你还别不承认,我年年监考,身份证是真是假我一眼就能看出来!我也不为难你,你收拾收拾画板马扎快走吧,这场作废。”      “老师你每年都监考啊?真是辛苦,”这时的戚小沐,胆子早练出来了,她按着老八届的嘱咐,看看楼道里四下无人,从牛仔裤的屁股口袋里掏出四百块钱来塞到监考老师的怀里:“老师,你不容易,我也不容易,都是为了口饭吃,小意思,您收下。”      老师是真的不容易,没有周末的来加班监考,加班费还那么一点,那么多高校收取那么多的报名费,凭什么就给自己这点加班费?许多监考的“老油子”为了多收点外快,练就了一双能一眼识别出真假/身份证的火眼金睛,要是碰到懂事的,他们决不为难,要是碰到不懂事的,他们请您滚蛋。所谓懂事与否,就是送钱与否。      监考老师把那四百块钱收起来,扬扬眉,咳嗽两声:“进去吧。”      这场考试就这样顺利结束了。      考完以后,戚小沐和徐则林各自拿到了一半付款,总算把财神爷们全部打发走了,老八届也把他自己的财神全打发了,等专业成绩下来再召见。      挣钱了,跟众多的青少年一样,戚小沐和徐则林请老八届去馆子大吃大喝了一顿朝天锅,徐则林举起啤酒来,说:“大哥,没有你就没有我的今天,我敬你。”      把酒喝下去,老八届说:“咱们是拜了把子的,你们别跟我傻客气,我比你们大四五岁,照顾你们是应该的。你们考大学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找个好工作好挣钱么,现在趁着艺考不够严肃,咱们先挣上它一笔再说。唉,美术生越来越多,我看,至多三年,艺考就得往严里整了,到时再想替考,可就难喽。”      戚小沐问:“那到时咱们怎么挣钱?”      “到时你就考上大学啦,大学里能挣钱的方法有的是,又不差这一壶。再说,考上大学了还替考,多丢人呀!”      徐则林说:“大哥,有个事我一直想问你,你为什么一直认准央美牌商标不放呢?”      “原因有二,”老八届把食指和中指伸出来晃晃,说:“第一,我九岁画画,从我学画画开始就想上央美,上别的学校我不甘心,考了这么些年,越考不上越想上,越得不到越想得到,你们就当我这是一股执念吧;第二,这人啊,想从底层往高层爬,考个名牌大学是最佳捷径之一。不管咱们爹娘是不是农民阶级,只要你能考上北大清华这种学校,一毕业出来,那身份都变啦!就是卖个包子呢,人家也得高看你一眼,这就叫品牌效应。学校越好,资源越丰富,从知识到人脉,应有尽有,谁能把这些资源全部利用,谁就能出人头地。你想利用这些资源,前提是你先得有块敲门砖,敲门砖是什么?录取通知书。我认准央美不放,总的说来就是一句话,全是为了自己的前途,全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戚小沐偏偏头,说:“看来考上大学还得继续推行糖衣炮弹政策,不能光傻玩。”      “没错,傻玩要不得。人这辈子,得会玩,在大学谁不会玩谁就是强/奸自个儿。”老八届用面饼卷块猪头肉,一口吞下去,说:“你对着电脑打游戏是玩,跟老师一块儿喝酒K歌也是玩,哪个玩对你有帮助?游戏玩的再好,也玩不出仕途来,把老师巴结好了,说不定他就能帮你找份好工作,这就叫玩的艺术。”      徐则林说:“你别怪我乌鸦嘴,大哥,要是你今年再考不上怎么办?”      “你们叫我老八届,今年是我第八年考,也是最后一年考,我考累啦。人活着,就是为了一股气,我就认准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今年要是央美中工艺都考不上,我认啦,把画板砸喽,打工去!”      戚小沐说:“八届,我觉得你今年肯定能考上,咱们三个今年肯定都能考得上。”      “借你吉言,干杯!”      吃完饭,徐则林回宾馆睡觉,戚小沐走到广场上,找个僻静的台阶坐下,看着远处熙熙攘攘的行人发呆。      那么多的人,与她无关,即便擦肩一笑,谁也记不住谁的容颜。天大地大,兜兜转转,真正记住的,真正在乎的,不过只有那几个。她心中一阵难过,老去的时候,有谁会留在自己身边,看着夕阳荡秋千?死去的时候,又有谁会站在自己的墓前,追溯曾经的似水流年?      树枝都抽芽泛绿了,阳光洒的温和,天是暖了不少。而一旦被爱情的魔咒附了身,再年轻的心,也总会挤出几滴凉呼呼的愁,一如这幽幽的春风,干爽又清冷。      不远处的风筝店里传来一首老歌的旋律,她轻轻地跟着哼——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地开,慢慢地燃烧她不承认的情怀,清风的手呀试探她的等待,我在暗暗犹豫该不该将她轻轻地摘……      老八届拿着两罐青啤走过来,递给她一罐,说:“又想卉舒了吧。”      戚小沐微微点了点头:“八届,你会看不惯两个女人的爱情吗?”      “我要看不惯,那天在西湖就不会点醒你啦。”老八届吹吹台阶上的土,坐下,说:“我看得惯,不代表所有人都能看得惯。这事你最好不要跟别人说,人言可畏,你还是女孩子,能保密就保密吧。”      “嗯。”戚小沐掏出小镜子来照,边照边说:“齿若编贝细皮嫩肉的,你看我长的挺俊吧?”      老八届下巴颌一抽:“不丑。”      “明眸皓齿出水芙蓉的,我这模样挺能招人喜欢的吧?”      “有点。”      “蕙质兰心倾国倾城的,我要是想追谁准能追的上吧?”      “可能。”      “才貌双全情根深种的,你觉得我跟卉舒有希望没有?”      “难说。”      “什么意思?”      “卉舒看起来不像是会喜欢女孩的样儿。”      戚小沐瞪眼:“我就像了?”      老八届逗她:“你看哪儿哪儿像。”      戚小沐较真:“我没喜欢过别的女生啊!我哪儿像了?”      “我逗你玩的,”老八届禁不住的笑,笑完,打开青啤,喝一口,说:“你先别急着自恋,说真的吧,小沐,艺术懂吗?艺术世界是同性恋爱的大本营,达芬奇,米开朗基罗,哪个没有同性倾向?要是没这种倾向,不可能画出那些画搞出那些雕塑来。你既然搞艺术,就算没有这种倾向,也准能理解。卉舒不一样,她思想上肯定比咱们传统的多。你最好先别跟她表白,省得弄的两败俱伤。我见过悲剧,我有个哥们儿,他妹妹跟你一样喜欢女孩,憋不住心思,对人家表白了,结果人家跟防狼似的成天防着她,防着就算了,还骂她有病,她们俩以前可是好的跟一个人似的,跟你和卉舒差不多。唉,悲剧。”      戚小沐活生生的打了一个寒战。她拿起青啤闷闷的往胃里灌,两三口灌了一大半,风一扑过来,又打了一个寒战。      她紧紧外套,说:“明天一早就走了,我想回去又不敢回去,想见她又不敢见她,怎么办?”      “不怎么办,感情的事,顶好的办法就是顺其自然。”      “什么叫顺其自然?”      “以前怎么样的,以后还是怎么样,别刻意争取,也别刻意放弃,这就叫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戚小沐把被风吹散的头发拢一拢,问:“你怎么不谈恋爱呢?”      “我谈过,高二跟同桌搞对象,人家考上大学以后就把我甩了,初恋那阵子,哥真是爱的死去活来,这会儿想想,真他妈搞笑。第二个女朋友是学音乐的,复习了一年没考上大学,考伤了,就去深圳打工,在酒吧唱歌挣钱,被个三十好几的女富婆看上了,也把我甩了。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我一看到俩女的亲亲密密就犯疑——这俩女的是不是也有一腿?第三个女朋友比我大两岁多,已经工作了,谈了四个月,人家找工作稳定的结婚去了,又把我甩了。她结婚的那对象,长的都没赵本山漂亮,也没什么前途,可人家工作稳当,咱没辙,也不能怨谁,一般女人不就图个稳定么?十六七岁你能说爱情最伟大,二十六七岁你就得说面包最永恒,爱情没法跟面包比。我被人甩啊甩,甩啊甩,被甩了三次,明白了,没本事没钱,谈不起爱说不起情。”说着,老八届连甩了三次头,一次比一次甩的狠。      戚小沐托着腮发愣:“我得挣钱。”      “没错,你得挣钱。你想跟卉舒在一块儿,更得挣钱。这年月,没钱就没安全感,钱是买不来感情,可没钱,再好的感情也容易玩儿完。”      “可是,我还不知道卉舒喜不喜欢我呢。她要不喜欢我,我挣再多的钱也没用。”      老八届拍拍她的肩,劝:“你现在不能想这么多想这么远。哥是过来人,十七八岁的感情,没个定数,说变就变,你现在觉得离开她不能活,两三年一下去,你就知道不管谁离开谁都能活。你现在最该做的就是把眼前的事做好,让自己长出息。不管卉舒喜不喜欢你,反正,她绝对不可能喜欢一个窝囊废,你说是不是?”      戚小沐踩踩自己的影子,嘴角一咂:“死人找墓地,活人奔小康,我是得长出息。”      “这就对啦!走,哥给你买个风筝,带你放风筝去。”      放风筝的人最关心的是什么?天上飞的,和手里握的。      美丽的蝴蝶在蓝蓝的天上飘动着,戚小沐握着线轴,远远的望着它。      她的世界被这只风筝充满了,她觉得她就像那只蝴蝶,在无际的空中飞啊飞,不管飞到哪里,心却总是向着手中的线。      有线的蝴蝶,才叫风筝。      她不知道傅卉舒愿不愿意拿起这根线,也不知道傅卉舒愿不愿意握住这根线,她多想问问傅卉舒,我愿意当蝴蝶,你愿意当线么?      她多想问问她,你和我,能实现一只风筝的小小梦想么?      游过淡淡的薄云,风筝随着风往西边移,西方的那一片残阳剩霞,就像残羹冷炙般不招人待见,面对这黯然销魂的奇景,她情不自禁的学着蛤蟆大叫了三声——呱、呱、呱。       ☆、第 39 章   近两个月的艺考结束了,专业生们陆陆续续返回了学校,一边等待专业通知,一边准备文化课复习。      寂静了一个春的七班,终于又热闹了起来。      戚小沐徐则林和老八届也该回去复习功课了,早晨四点半,天还透着黑,三个人收拾好行李,坐上了回家的列车。      在车上,戚小沐一再思量见了傅卉舒要说些什么,她对着小镜子做出各种表情,顽皮的,平静的,潇洒的,深情的,试图在各种表情里挑选出最具诱惑力的一种。      在家里,傅卉舒一再的看钟表,算着戚小沐现在到了哪儿,什么时候到,她散开头发,穿上最漂亮的衣服,试图表达自己最美丽的一面。      秒针,分针,时针,兢兢业业的墨守成规;大脑,心情,思绪,阴晴不定的起伏不静。      日头走到正中央,列车准时到站。      走出车站,戚小沐做的第一件事是去买了一款手机,选了一张包装纸,自己包装好,接着回家向父母报平安,然后急火火的去找傅卉舒。      熟悉的人,熟悉的香。门里门外,两两相望。      “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      预演过无数遍的相见,真的到了这一刻,却并没想象中的激动。      千言万语,跑到嘴边,凝成了一根线,拽着嘴角往上荡了荡。      一个多月没见,瘦了,也黑了点,傅卉舒看着戚小沐,目光坦然而怜惜,鼻头一酸,突地就想掉泪,她背过身,装作倒水,擦了擦眼角。      乍看到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戚小沐看着傅卉舒,目光热烈而怯懦。心里慌乱,她咳嗽了再咳嗽,故作掩饰。      傅卉舒把水递给她:“没病没灾的,你咳嗽什么?”      戚小沐尴尬的笑笑:“这么久没见了,突然一见,我还有点不习惯。”      “十几年的习惯,就因为你走了一个多月就不习惯了?”傅卉舒佯怒:“戚小沐,真没想到你这么容易变!”      “我才没变,我是……我是不习惯离开你。”      “不习惯还离开这么久,一旦习惯你还不得连我叫什么都忘了!”      “怎么会呢,噢,我给你买了礼物,”戚小沐从背包里掏出包装好的诺基亚,递给傅卉舒:“我还给你买了很多东西,风筝年画西湖伞什么的,都在我卧室放着呢,等会儿你去我家,把它们都拿过来。”      “没给爸妈和爷爷他们买东西吗?”      “都买啦。我还给将军买了很多吃的,保准她能吃个够,再肥两圈!”      “你可真够坏!”傅卉舒撕开包装纸,一看是手机,急了:“你给我买手机?花了多少钱?”      “五百。”      “瞎三话四!”      “一千。”      “胡说八道!”      “三千。”      “三千!”傅卉舒手一哆嗦,斥责:“渣渣!你以为你家是亿万富翁吗?充什么阔!你拿父母的钱给我买,一下花三千,你以为我会高兴?”      戚小沐咕哝:“我又不是拿我爸妈的钱给你买的。”      “那你哪来的钱?”      “我捡了一个钱包!”      “放屁!”      “我就是捡了一个钱包,不信你问老八届去,他能给我作证。”戚小沐琢磨着,等会儿得给老八届通通气。      “行,我现在就问老八届!”傅卉舒说着就要打电话。      “别别别!”戚小沐拉住她:“老八届换号啦!”      “你还撒谎!”傅卉舒急的眼圈都红了:“你非要把我气哭是不是?”      “你别哭嘛。”      “那你说你哪来的钱?你走前就说给我买手机,我以为你是开玩笑,没想到你真买了一个,你一个小姑娘哪来这么多钱买?你为了钱到底都干什么了?”      戚小沐没办法了,只好把替考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说完,她瞄瞄傅卉舒,说:“你别生气好不好?我把我赚的钱都给你,你帮我花,怎么样?”      “为了挣钱去替考,你们可真行,”傅卉舒叹气:“你怎么不想想,你们去替考,对那些自己考试的有多不公平。”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公平的事呢。”戚小沐略带自嘲的说:“卉舒,在学校呆久了,总以为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一出去才知道根本没那么多黑和白,满眼看的,满耳朵听的,都是灰调子,真的,都是灰调子。我总算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喜欢灰调子的画了。不信你去问问咱爸咱妈,他们也准说黑白分明的少,灰不溜秋的多。”      傅卉舒眼神一黯,突然间,她觉得戚小沐有点陌生了,这种陌生如同戚小沐说的话一样,是灰调子,她辨不出是好是坏,她只是本能的排斥这种染了世故和圆滑的陌生,她不希望戚小沐在她跟前也要带上一层灰。      “小沐,以后无论做了什么,无论想到什么,都别瞒我。”      “嗯。”      “钱呢?”      “噢,都在这儿,”戚小沐从背包里搜出一个人造革的小皮包,里边厚厚的两摞百元大钞,“你看,我还没上大学呢,先把学费挣出来了。都给你,都给你。”      “你就这么把钱随身带着来回跑?谋财害命的还少吗?白痴!”傅卉舒对天发誓她不怎么爱财,但冷不丁看到这么多钱眼珠子还是亮了:“得存起来!不能乱花!”      “这才是一半付款,还有一半等通知书下来再给,等全部到账再存吧。”戚小沐跟她商量:“卉舒,我替考的事能不能不跟我爸妈说?这是我的小金库,不,你的小金库,一旦跟他们说了,他们准得没收。”      “行,不说。”傅卉舒拿起钱来一张张的数,越数眼珠越亮:“怪不得那么多人爱发横财,受不了!我先帮你存着吧!省得你带着钱明目张胆的四处晃。”      “别客气!你花就行!”贿赂果真有效,还是昏君好啊!戚小沐感激的抱住傅卉舒,额头往她脸上蹭,翻着眼皮瞅着人家粉嫩嫩的唇,芳心一跳,就想亲亲,想着想着就付诸行动了,吧唧一口,脸一烧,又装天真:“消毒!”      傅卉舒耳根一热:“你还是小孩吗?再随便消毒我杀了你!”      戚小沐厚着脸皮指责她:“我给你钱,还帮你消毒,你怎么都不知道谢恩的?党中央是怎么教育你的?吃水不能忘了打井人,受了贿就得赠人福利,这些你都不懂?白活了一把年纪,太没觉悟了!”      傅卉舒懒得跟她贫,一拳砸到她鼻子上,用拳头说话。又问:“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除了替考,你还有什么事没对我说?”      “没了。”戚小沐捂着鼻子离得她远远的。      “真的没了?”      “没了。”戚小沐举手发誓:“毛/主席作证,真的没了。”      “好吧,我信你,”才怪!傅卉舒咬了咬牙,决定先不在高考这个节骨眼上跟她计较,“还有两个来月就考试了,别耽误时间了,等会儿跟我一起复习。”      “嗯,好。”      高考这东西,完全可以当成一个人生的转捩点来看,在这个转捩点上,想越过那道高高的龙门,唯有精力集中的去拼搏。      复习时间太短暂,戚小沐被迫把感情问题暂时放到了一边,稳下心来,一心一意的把脑袋埋到了书本里。她底子好,复习起来不吃力,又有傅卉舒在一边监督,到时只要在考场上正常发挥,考个高分没太大问题。      专业成绩下来了,戚小沐和徐则林双双过了关,席梦思过了体院,老八届的专业也过了关,央美和中工艺全部通过。专业过关对老八届来说不算什么,专业和文化课全部过关才是胜利。      戚小沐徐则林和老八届替财神爷们考的专业也全部通过了,毫无意外的,他们收到了剩下的一半付款。傅卉舒带着戚小沐去建行办了一张新折和新卡,把钱全部存了起来,戚小沐把存折和卡都交给了傅卉舒,傅卉舒也不跟她客气,接过来放自己包里了。她一想起前些日子戚小沐带着那么多现金四处考专业就后怕,戚小沐爱招摇,没钱穷得瑟,有钱得瑟穷,嘴上说不会乱花钱,钱一到手非乱花不可,眼皮一眨一个手机三千块钱就没了,虽然心意可嘉,但是这花法实在太令人胆颤,让她当有钱人,远不如让她当穷人来的放心——穷得瑟总比得瑟穷要好的多。      老八届的文化课非常是个问题,语文政治什么的还好说,唯有英语死活提不上分去,一想到英语,他愁得要命,正好徐则林的英语也不怎么样,哥儿俩大眼瞪小眼的对着愁。      戚小沐主动帮他们补习英语,徐则林跟她是同桌,补习起来很方便,老八届就不行了,他跟戚小沐不在一个学校,为了补习功课,他在附近租了一间小房子。他年龄大了,不愿再在学校跟一群孩子混,自己一个人在租来的房子里闷头学,效果并不比在学校差。      每隔一两天戚小沐会去他那里把笔记送给他,帮他圈出重点难点,教他一些做题技巧。老八届也真是拼命了,每天早上四点准时起床背英语,直到晚上一两点才睡觉,租来的房子里贴满了写着单词或句子的小纸条,底子不好,只能把时间全部利用,只有两个月的复习时间,对他而言,只要死不了,就得学。      傅卉舒有时会跟戚小沐一起来他这里坐坐,傅卉舒的英语比戚小沐要好一些,起码在语法上要比戚小沐精通的多,只要有她在,戚小沐和老八届都成了学生,三个人互相取长补短的学习——主要是戚小沐和老八届取傅卉舒的长补自己的短——进步飞速。      ——别管以后将如何结束,至少我们曾经相聚过,不必费心地彼此约束,更不需要言语的承诺。只要我们曾经拥有过,对你我来讲已经足够,人的一生有许多回忆,只愿你的追忆有个我。      《萍聚》的歌声开始响彻在高三生的耳畔。      马上毕业了,三年的同学快要分离了,在百忙之中,大家抽出时间去照相,去买留言册,互相赠送照片,互相在留言册上写留言。      “茄——子!”      “咔——嚓!”      毕业留念照。      师长,同学,教学楼,全在那一瞬间定了格。      校园依旧老神在在的矗立在那里,而熟悉的面孔却将会被岁月的河流冲平冲淡。      曾经的是非恩怨都成了过往云烟,剩下的,唯有满心的不舍和点滴的回忆。      李颖想跟傅卉舒合一张影,面对即将分道扬镳的同学,傅卉舒没有拒绝的理由,就跟她合拍了一张,也在她的留言册上写了几句表示祝福的话。戚小沐知道以后吃了不少醋,又觉得这种醋吃的没有道理,毕竟初中高中一起走过了六年,合影留个纪念并不过分。      不知是压力在作祟还是性格在作祟,傅卉舒并无多少离别前的愁绪,似乎只要戚小沐在她身边,她就不懂愁为何物。她没有买留言册,也没照多少相,她只想快点考上大学,大学是实现梦想的助跑器,是培养爱情的暖房,前方的那座象牙塔像一颗璀璨的夜明珠一样夺去了她全部的视线。      戚小沐倒是惆怅的很,她是班里的活跃分子,狐朋狗友一群又一群,她惆怅的大唱《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她买了留言册,在班里传着让同学写留言,她拿着相机跟她所有的同学一一留影纪念,她为离别而感伤的间隙,瞧着一直无动于衷的傅卉舒,忍不住的骂了她一句:“薄情寡义,没人味!”      傅卉舒听了也不气,只是把一摞英语资料甩给她:“不知轻重,全看完!”      这么多!要小命了!戚小沐眯一只眼闭一只眼,对着傅卉舒的后脑勺做了一个拉弹弓的动作:“中弹!嘣——!”      “渣渣!”傅卉舒回头瞪她。      戚小沐嘴巴一撇,撇成了瓢。    ☆、第 40 章   偶尔的,人们或许会发出这样的感叹:人这辈子过的不是日子,而是一道接一道的坎。      从能否顺利出生,到能否安然入土,在漫长又短暂的一生中,每个人都在经历大大小小的坎。      七月七八/九,人生岔路口。对以戚小沐和傅卉舒为代表的高三生来说,在2000年的夏天即将迎来的那场高考,是人生中的一道坎。      到了六月中下旬,气温开始居高不下,风扇里吹出来的风是热的,屋里闷的像蒸笼。夏天总爱跟雷雨调情,上午晴的要命,中午电闪雷鸣,凉快几个小时,云一走,雨一停,太阳继续暴晒大地。      高考的脚步已经近在眼前,学校采取了宽松政策,为了不让学生过于紧张,取消了高三生的早自习和晚自习,并且把下午的课砍去了一节,好让学生多休息,按照一般人的看法,这个时候能考多少分已基本固定,关键就是看心态和在考场上发挥如何了。即使学校取消了不少课,大部分学生也是早起晚睡,绷着的神经从没松开过。      戚小沐和傅卉舒第一次过了一个潦潦草草的生日。从小到大,她们的生日都是在一起过的,每次过生日的时候也很轻松欢快,而这次在高考的威迫下,无论父母怎样劝她们要放松,她们也无法完全放松下来。吹灭蜡烛吃完蛋糕,两人继续投入到紧张的备考中。      随着黑色七月的来临,高考那巨大黝黑的身影覆盖了全国的高三学子。      从七月一号起,为保证学生身体健康,学校的食堂开始受到严格监控,负责监督的同志见天围着食堂转,争取食品安全的同时推出了营养食谱,以让同学们吃的如意,吃的放心,吃的壮壮的考大学。高中呆了三年,快滚蛋了才能在食堂吃上几顿像样的饭菜,戚小沐和席梦思感激涕零,差点抱头痛哭。      七月五号,戚小沐和傅卉舒跟学校说拜拜,回家复习。父母给她们营造了一个非常舒适的环境,跟伺候皇太后似的伺候她们,空调开着,水果备着,换下的衣服娘来洗,吐出的葡萄皮爹来扫,想要什么请您说,娘娘!      七月六号,戚小沐和傅卉舒白天看了一天书,傍晚出去溜达了一圈,晚上七点整,吃着饭看了看新闻联播,燃起了对祖国的热爱和对美帝的憎恶,对写作文做政治题很有帮助。      与往年一样,在七月七号那天,一场没有硝烟的拉锯战火火上演。      老天爷为了配合气氛,卯着劲的往下放火,泊油路被晒软了,树叶子被烤焦了,花儿被烫的毁容了,鸟儿被烧成哑巴了,天上的云彩纹丝不动,地上的湖面毫无纹波,往土坷垃上泼一瓢水,转瞬即干。      进入考场前,戚小沐和傅卉舒都有些紧张,真正进了考场后,反而放松了下来。不得不说,高考还是挺有人性的,因为它总是先考你语文,一般人在语文面前不会有多大怯意,不管从适应环境上还是在稳定情绪上,对考生都很有帮助。      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拼体力,拼耐力,拼精力,拼智力,考生们在考场上挥汗成雨。      很多人都曾有过这样的感慨,没有经历过黑色七月的人生是不完整的。是的,高考带来的,不只是或高或低的分数,还有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记忆,还有含着泪水和汗水的酸甜苦辣。      在天气最热最糟糕的时刻,带着壮士断腕般的胆色去拼去搏,无论成功失败,都是收获。      九号的考试一结束,戚小沐傅卉舒徐则林和老八届把课本习题集全部卖掉了,买的时候一本书少说五块钱,卖的时候一斤书才五毛钱,戚小沐算着这买进卖出的差距,多像人生,你若有用,就会值五块钱甚至更多,你若没用,只会值五毛钱甚至更少。      接下来的工作就是等成绩了,等成绩并不比准备高考好受多少,掰着指头算日子,情绪反反又复复,一遍又一遍的算计自己能得多少分,一遍又一遍的幻想如果能考上大学我会怎样怎样的意气风发,随后一个转念,如果考不上呢?一盆冷水泼下来,在大热天里打寒战。      好在出成绩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摸着擂鼓似的心脏拿起电话,手指头颤颤抖抖的按下号码,屏气凝神的听着电话那头的“机器人”报分数,语文……数学……英语……总分……      考上了!      戚小沐傅卉舒徐则林席梦思和老八届,在不同的学校不同的分数要求下,全部考上了。杜松也考上了,偏爱数学的他被父母劝诱着在志愿上填写了北医,继续跟傅卉舒当同学。父母考虑的往往要比孩子多的多,忽略孩子的兴趣而操持孩子的前途,是非对错难以说清。      老八届考了八年才考上央美,这么多年,听过那么多的冷嘲热讽他没哭,受过那么多的挫折打击他没哭,得知分数的那一刻,得知自己能考上的那一刻,他却哭了,一个大男人,呜呜哭的像个孩子,像个可爱的,又令人心疼的大孩子。      他就像《追梦赤子心》中的鲁迪,鲁迪用了近十年的时间,换取了27秒的荣耀,他用了整整八年的抗战,换取了一个崭新的人生。      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他以自己的经历,为他所有的朋友们上了最有价值,最是生动的一堂课——燃烧吧,生命,追求吧,梦想,哪怕垂垂老矣,哪怕一败涂地,也要撑起一身的骄傲,绝不向现实跪地求饶。      老八届和徐则林为了感谢戚小沐和傅卉舒帮他们补习英语,请她们去吃饭,戚小沐提前跟他们说好都不能抽烟,也不能在傅卉舒跟前提她抽烟的事,他们答应了。      夏天是吃烧烤的好季节,吃点肉串虾串,喝杯扎啤,透心爽。戚小沐提议去吃烧烤,其余各人没意见。      烧烤店里座无虚席,几个人等了一会儿才等到一张空桌,入座后,傅卉舒问老八届:“八年抗战终于让红旗高高飘扬,什么感想?”      “感想?”老八届一口气喝掉半杯扎啤,说:“感想就是范进中举的滋味啊!说正经的,小沐,卉舒,我得谢谢你俩,我英语菜的不行,要是没你们,我今年一准儿还得完蛋。我段卫平对天发誓,你们俩就是我亲妹妹!以后你们要碰到什么事,我就是赴汤蹈火也去帮你们!”      徐则林把手里的肉串一丢,紧跟着说:“我我我也对天发誓,你们俩就是我亲……”想到自己喜欢傅卉舒,虽知人家不可能喜欢自己,却也不愿把她当妹妹,改口:“亲朋友!以后我就是赴汤蹈火……”      “行啦老徐!”戚小沐打断他,知道他那点心思,口不留德的刺激他:“少说些没边没沿的,你还是发誓再长两公分比较实在。”      “戚小沐!我欠你多少钱我还!你他妈少哪壶不开提哪壶!跟你说过多少遍了,长的矮不是我的错,全是我爹惹的祸!”      一阵大笑。      几个人天上海里的乱谈,谈着谈着谈到了外出考专业的那些日子,老八届说:“我去南方的次数不少了,每次去每次不适应,不是做的饭不好吃,正好相反,人家做的饭挺精细,就是那旮旯的人民吃的太少啊!那一点小碗,跟他妈茶碗似的,盛的米饭两口就吃完啦!一碗面条恨不得能让你数的清里头到底有几根,别说我一个大老爷们儿压根吃不饱,就是小沐也没大能吃饱。”      “大哥,你这话算是把住边儿了,”徐则林比划比划,说:“小沐不是一般人,想让她吃饱可真不容易,好家伙!一顿饭恨不得能吃半扇猪,吃这么多,还这么瘦骨嶙峋……”      “怎么用词的?”戚小沐捏粒花生米往他脑门上扔:“哪来的瘦骨嶙峋?人家是杨柳细腰!”      “你们女的不都喜欢骨感吗?瘦骨嶙峋总比杨柳细腰听起来有骨感吧?”徐则林忽闪忽闪俩酒窝:“小沐,你没法演杨贵妃我没法演穆铁柱,咱们俩半斤八两,谁也甭说谁,全是基因问题。我祖祖辈辈都是南方人,到我老爷爷那辈才来北方,祖上没打好基础,我又不能拔苗助长,吃的再多也没用,可能到我儿子那辈就好了。”      戚小沐嘎嘎笑:“你找个一米九的大洋马,一准儿能把你儿子的基因改造过来!你一米六,对象一米九,多配的身高呀!六九式完美搭配!”      六九式完美搭配?傅卉舒斜瞥她,见她脸不红心不跳的,就没言语。老八届倒是被刺激了一个激灵,大庭广众的,说什么六九呀!      单纯的徐则林不懂什么叫六九,只严肃的纠正她:“什么一米六?谁一米六?一米六二!一米六二懂不懂!穿上鞋一米六五!把头发竖起来一米七!”      又一阵大笑。      戚小沐吃鸡翅吃的满嘴是油,傅卉舒拿起纸巾擦擦她的嘴,说:“你还笑人家呢,你不也闹过笑话?在杭州的时候不也被人骂过?”      戚小沐的心脏“咯噔”一声响,刚要说话,就听老八届问:“小沐被人骂过?被谁骂过?”      “你忘了?”傅卉舒笑眯眯的提示他:“在西湖边,小沐看到有个人长得像我,过去拍了她一下,拍的太重,人家回头骂了她一顿,她听不懂,以为人家是夸她,后来你说那女的是骂她,小沐听了以后委屈的不行,朝我哭诉了好一阵。”      “有这事?我没记得有这事呀!”老八届疑惑的看看傅卉舒,又扭头去看戚小沐,见戚小沐慌里慌张的一劲儿的朝他使眼色,艰难的咽口唾沫:“啊!是有这事,我想起来啦,那女的也真是,不就认错人了嘛……是有这事,有这事!”      徐则林嚼着大虾伸长脖子问:“小沐被骂是什么时候的事?我说她有阵子怎么光抽烟呢!比我还像烟筒!是受委屈了啊!你们怎么没对我说?”      傅卉舒瞪眼,老八届捂脸。戚小沐十分想灭了徐家九族:“小事一桩的小事对你说什么说,吃你的虾!”      抽烟!撒谎!渣渣!混账!傅卉舒锁起眉,又松开,问老八届:“你确定有这事?”      “确定!怎么能不确定呢!简直确定极了!”      傅卉舒笑眯唬的朝他点了点头,瞟一眼涨红了脸的戚小沐,端起茶来喝了一口。       ☆、第 41 章   “轻点!……哎哟!轻点!……轻点打!”      从烧烤店回来,傅卉舒把门一关,青着脸实施家暴——抓起枕头朝着戚小沐狠砸。      戚小沐心下发虚,不敢躲更不敢还手,只敢蹲到地上蜷成虾米护着脸叫唤轻点轻点。      她倒也聪明,面墙而蹲,双手抱头,胳膊肘掩脸,只把脊背和屁股奉献出来好让傅卉舒打个痛快。傅卉舒在烧烤店没有当场实施暴力,算是给足了她面子,她很懂得感恩,把屁股撅的高高的,以让人家揍的舒坦。      脊背和屁股的承受能力较强,软软的枕头对其造不成伤害,而衣衫太薄,疼痛总是有的,“轻点打”的建议也就发自内心的呼唤了出来。      戚小沐越叫唤轻点,傅卉舒砸的越重。      直到打的胳膊酸了,傅卉舒才把枕头扔一边,怒斥:“抽烟撒谎!能耐了!长行市了!你以为你翅膀硬了?你翅膀再硬也是个鸟!你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你抽烟多久了?抽烟除了会要你命别的没一丁点好处你不知道吗?不学好!那天你到底为什么嗷嗷哭的?说!”      实话自然是不能说,但戚小沐天生擅长胡说八道,她眨巴眨巴眼,又撒谎:“那天……给他们替考,我被逮住了,当时心里怕的要命,那会儿你不知道我替考的事,我也不敢对你说实话,怕你担心,只好撒个慌。”      傅卉舒蹙起眉,思量这个理由可信度究竟有多少。      戚小沐看着傅卉舒信了五六分,赶紧趁热打铁:“卉舒,你随便一想也能想得到我当时有多怕有多紧张,替考不是小事,万一老师当了真,追根究底的查,我今年肯定不能参加高考。你知道我胆子小,听个鬼故事都能做恶梦,我怕极了,一想心里就堵得慌,那天给你打电话,怕把坏情绪传染给你,影响你复习,电话一接通,我就挂了。我猜着你肯定知道是我打的,肯定会再给我打过来,不出所料,你真打过来了,我一听到你声音,简直就像喝了一口甘甜的清泉,心里一舒坦,说哭就哭了,说真的,我没想到我会哭的那么厉害,不过哭出来以后就好啦,那天我真是要命的感激你!”      替考被逮住确实挺吓人,这下傅卉舒算是信了七八分,她问:“抽烟的事呢?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      “噢!抽烟这事……从考前班学会的,”戚小沐转着眼珠子为自己开脱罪名:“卉舒,你去过考前班,你知道里面抽烟的人多,我与其成天抽二手烟,不如制造点二手烟出来让他们抽,对吧?”      “这是什么谬论!”      “你听我说完嘛,一开始我是好奇,后来压力太大,抽根烟能缓解缓解,不管画的兴奋了还是画的苦闷了,抽烟好像都对情绪有帮助。蔡伯伯都说,抽烟能带来灵感,不抽烟的作家写不出好文章,不抽烟的画家画不出好画。起初我不信,自己抽了以后,算是信了。艺术家嘛,你不能拿一般人的想法往上套,你得理解艺术……”      “又搞谬论!”傅卉舒一脚踹到她屁股上:“曹雪芹不抽烟照样写出红楼梦,顾恺之不抽烟也照样画出洛神赋!你们抽烟就比他们能耐?你们倒是画出一副传世佳作来给我看看!”      “你能拿我们跟顾恺之比,我们深感荣幸。你别急嘛,你不喜欢,我就不抽,我又没烟瘾,说不抽就不抽,真的,毛/主席作证,我不抽啦!”      “你糟蹋毛/主席多少回了!还毛/主席作证!”      “噢!那让谁作证?周总理怎么样?”      傅卉舒不理她,过会儿才问:“还有什么事你没对我说?”      “没了,真没了。就这两件事不敢对你说,也不敢对爸妈说。”      “从现在起不准抽烟!再敢抽我活剥了你!”      “好,不抽……不抽就不抽嘛,”戚小沐勾勾傅卉舒的小指:“卉舒,你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我也知错就改了,你还生气不生?”      “我看见你就生气!”      “真好!你一说这种话我就知道你不气了。”      傅卉舒突然问:“什么叫六九式?”      戚小沐的脸蛋“唰”的红了半边,吞吞吐吐的答非所问:“有个……六九式主战坦克……据说夜间作战能力很强,操纵十分方便,挺灵活,还容易瞄准……”      “行了!打住!”      “谢谢!”      ……      孩子考上了全国数一数二的重点大学,最为高兴的,莫过于父母。      北医刚跟北大合并,中工艺刚跟清华合并,戚家和傅家这对关系非常亲近的人家生出来的孩子,一个走入了清华一个走入了北大,直让同事和街坊邻居羡慕的流哈喇子。身为培养出国家栋梁之才的家长,戚大成和傅士隐就别提有多光荣了,两个当爹的在酒店准备了酒席,请同事朋友海吃海喝了一顿。冯燕和李清芳也光荣的满脸灿烂,两位没怎么喝过酒的妈妈,在请客那天喝了一个酩酊大醉。      这是愉快的醉,满足的醉,幸福的醉,可怜天下父母心的醉。      醉过之后,就该醒了。孩子长大了,考上大学了,是时候教给她们一些大姑娘应该知道事了。      冯燕和李清芳商量了大半天,打算对戚小沐和傅卉舒进行一次性教育工作,谁知她们一开口,戚小沐就鼻孔朝天,表达出了满满的不屑:“妈,你和李姨说的这些我早知道啦,我成天画人体,很明白你们是怎么把我和卉舒制造出来的。我知道你们是为了给我们打预防针,让我们不能因为一时冲动,就把肚皮闹大。造小孩有什么好玩的?我才不喜欢玩这个呢。请你们放一百个心,我保守的很!”      俩妈鼓足勇气跟孩子谈性的问题容易么?戚小沐那样一说,冯燕和李清芳都闹了个大红脸,李清芳问傅卉舒:“你呢?你也都知道了?”      “嗯,”傅卉舒乖乖巧巧的说:“妈,这方面的事,我知道的恐怕不比你少。”      李清芳傻了眼,才多大呀!先知道的不比我少了!她顶想问问你到底都比我多知道些什么,但这话实在问不出口。      “你们早知道了,怎么不跟妈妈说?”都背着自己懂这些了,真是长大了!冯燕特别受不了,一股股的都是想翻戚小沐日记本的冲动,可惜,戚小沐从来没有写日记的坏习惯。她说:“你们不该跟妈妈有秘密,有秘密该跟妈妈分享,知不知道?”      戚小沐说:“妈,我们班孙甜甜怀孕退学闹的满城风雨,你也知道的。造小孩这事也算秘密呀?”      这的确不算秘密,冯燕被堵住了话,凶巴巴的瞪她。      李清芳为了挽回当母亲的尊严,就说:“你们还有什么是不知道的?我们帮你们解答。”      傅卉舒盯着她的耳坠,摸摸自己的耳朵垂,嘻嘻一笑,说:“不知道打个耳洞疼不疼。”      冯燕和李清芳一愣,对看一眼,同时站了起来,大姑娘了,是该学会怎么打扮自己,怎么让自己变的更漂亮了。      她们带着戚小沐和傅卉舒去做了头发,把头发拉直,打薄了一点。戚小沐和傅卉舒的发质很随她们,头发十分黑亮顺滑,不用拉直也很直,再一拉直就像哗哗往下淌的黑色瀑布一样,晃啊晃的夺人眼球。      做完头发,两个妈妈又给她们买了几身衣裳和两双三四公分的高跟鞋,接着带她们去打了耳洞。夏天并不是打耳洞的好季节,戚小沐和傅卉舒的耳垂都有点发肿的倾向,但是,为了美,忍了!      两人戴上纯银耳钉,穿着高跟鞋练习走路。初穿高跟鞋,脚丫不会舒服,即便鞋跟不高,走路也得小心,否则一个大意就会崴脚。但女人天生跟高跟鞋有缘份,只要你想穿,不出三天,就能把高跟鞋征服。戚小沐和傅卉舒就在三天内把高跟鞋征服了,不光走路不会扭脚,还能跑跑跳跳。从这时起,她们和高跟鞋有了不解之缘。      俘获了高跟鞋,耳垂也随之消肿了,俩人穿上新买的长裙,拿着相机拍了不少照片,还跟父母合了影。      照片冲洗出来,戚小沐和傅卉舒分别选了几张二人的合影,放到了相框和钱包里。戚大成和傅士隐看着家庭照中婷婷玉立的女儿,才意识到她们长成了大姑娘,不再是那个爱骑到爸爸脖子上撒娇的小女孩了。有点欣慰,又有点酸,一不留神,怎么这么大了呢!      卧室里,戚小沐对着镜子来回照,傅卉舒一边笑她臭美,一边把镜子抢过来也来回照。      戚小沐看着穿戴一新改头换面的傅卉舒,心脏一阵急速的跳。      她们离得很近,傅卉舒身上有着好闻的阳光的味道,不同于刻意洒上去的香水,那是洗净的衣服在经过太阳的洗礼后自然存下来的味道,闻起来淡淡的,很清新。      戚小沐最喜欢这种味道,情不自禁的,她说:“卉舒,你真香真好看,比仙女还香还好看。”      傅卉舒拿镜子的手一顿,笑道:“你也不难看。”      “耳垂还疼吗?”戚小沐摸摸她小巧的耳垂,鬼使神差的凑过去舔了舔。那块小肉似乎很可口,舔一下不够,又舔了两三下。      傅卉舒脖子一挺,呼吸一窒,发出了一声闷哼。      舔完了,戚小沐才发现自己唐突了,为掩尴尬,一本正经的耍赖:“卉舒,我帮你把耳垂消消毒,以后它想肿也肿不了啦!要不要我帮你再把那只耳朵消消毒?”      傅卉舒又羞又气的握紧了拳头,眼看着拳头就要亲吻戚小沐的下巴了,又突然松开了,她挑起眉,说:“好啊,你帮我消毒吧,等你帮我消完了毒,我再帮你消毒。”      “真的?”      “毛/主席作证,比真的还真!”      戚小沐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次能够占便宜的机会,真心不敢表白已经够苦了,嘴巴上能占点便宜就赶紧占点吧!她急忙把俩爪子搭到傅卉舒肩上,逮住另一只耳垂张嘴就吞,跟吃人似的。      嘴唇刚把耳垂裹住,傅卉舒就一把推开她,说:“你闭嘴!该我了!”      戚小沐不痛快的跺脚:“我还没消毒呢!”      “没消毒?刚才吃我耳朵的是狗嘴吗?”傅卉舒食指一勾:“过来!”      戚小沐撅着嘴往前迈一步,傅卉舒捏捏她的脸蛋,稍一侧头,鼻尖蹭过耳屏,睫毛扫过耳轮,轻轻含住了她的耳垂。      傅卉舒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副黛玉啃猪蹄的美图,大家闺秀林黛玉会怎么啃猪蹄?曹雪芹同志没有具体说过,但并不妨碍卉舒小姐自行脑补——缓缓一吸,徐徐一噬,小口蚕食,细嚼慢咽。      把猪蹄换成猪耳朵,就这么啃吧!缓缓一吸,戚小沐的脑瓜僵住了;徐徐一噬,戚小沐的脖子抽筋了;小口蚕食,戚小沐的脚趾头蜷紧了;细嚼慢咽,戚小沐飘起来了。      耳垂既麻又痒,难过的紧,又舒服的紧,心脏在蹦迪,戚小沐跟通了电一般,从内往外的蹦火花。      她极想抱紧傅卉舒,又不大敢,扶扶她的腰,再撤回来,掌心里全是汗,俩手不晓得该往哪儿放,跟螃蟹似的在空气里瞎划。      傅卉舒听到她的心跳了,跳的那么急,那么响,若没感觉,怎会急跳?她坏心眼的用牙齿去咬耳钉,又伸出舌尖一圈圈的描,越描越上瘾,就是苦了戚小沐——来电是好事,但电压太高,会死人的!人家是个雏儿啊!      “你……你消毒完了没有?”戚小沐艰涩的问。      “没有,你不是喜欢消毒吗?那只耳朵还没消毒呢!”说着,傅卉舒抬头一笑,又含住另一只耳垂慢条斯理的尝。      “我我我不消毒了!”戚小沐的小脸都快烧成西红柿了。她是乖孩子,不是放荡的人,可为什么曾经看过的黄片镜头在眼前一幕幕的闪?天杀的!小裤裤好像又湿了点!      傅卉舒觉得差不多了,就不逗弄她了,朝着她的耳朵狠狠一咬,说:“等上了大学,不准跟别人消毒!”      戚小沐捂着耳朵拼命点头:“不消毒不消毒,跟谁都不消毒!要小命了!”      傅卉舒大笑,心情大好。      傅卉舒的笑晃了戚小沐的眼,她看迷了神,眼睛看着笑脸,脑海中也浮起了那首《笑脸》——常常地想,现在的你,就在我身边露出笑脸,可是可是我,却搞不清,你离我是近还是远。      少女情怀总是诗,诗的最高境界,就是让你似懂非懂。戚小沐就作了一首诗——      为伊消得人憔悴,      喵、喵、喵。      思郎恨郎郎不知,      汪、汪、汪!      语多难寄反无词,      咩、咩、咩。      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呱、呱、呱!      暑假一过完,戚小沐和傅卉舒正式跨入了大学的校门。      读大学了,该住校了,冯燕和李清芳很是舍不得,不过,该飞的小鸟总得让它飞起来,再舍不得也得舍。      各自走入各自的校园,各自办好各自的入学手续,戚小沐和傅卉舒结束了十余年的同学生涯,在同一片蓝天下,各自书写各自的未来。       ☆、第 42 章   在人生前行的列车上,会遇到很多陌生人,这些陌生人会成为新的朋友;也会遗忘很多老熟人,这些老熟人会成为新的陌生人。      在小学,会跟幼儿园时的伙伴逐渐疏远并遗忘;在中学,会跟小学时的玩伴逐渐疏远并遗忘;在大学,也会跟中学时的战友逐渐疏远并遗忘。      戚小沐和傅卉舒在大学安家落户了,高中时的同学,不是特别熟悉的,她们逐渐遗忘了;感情一般的,她们逐渐疏远了;只有十分熟悉感情很好的好朋友,她们还在联系着。      高中同学六七十人,能坚持联系的不过两三个,或许这是人生的列车在前行中的必然结果,却总带着丁点的遗憾。毕竟,大家曾经是朋友。      对傅卉舒和戚小沐而言,大学宿舍远没有自家的卧室舒坦。总体上看,那时全国各大高校的住宿条件比现在要差的多,大部分是八人间或六人间,四人间的相对较少,网线基本上是件奢侈事,在晚上大家干的最多的,就是搞搞宿舍夜谈,说几个黄段子或者讲讲鬼故事,一谈谈到凌晨一二点,不少学生的口才就是从夜谈中锻炼出来的。      初住宿舍,戚小沐和傅卉舒多少都有点不习惯,卫生要自己打扫了,洗澡要去澡堂了,身边没爹妈伺候了,凡事要亲历亲为了——这对当惯了小皇帝的戚小沐和傅卉舒来说无疑是个挑战。好在她们的适应能力比较强,不过两天就跟宿舍里的同学打成一片了。      入住宿舍的第一天,戚小沐就结识了一位好姐们儿——常娥。      常娥同学是山东人,芳龄十八,父母都在报社工作,父亲是摄影记者,母亲是美术编辑,两口子是大学同学,性格都很活泼,四十来岁的人了,成天蹦啊跳的跟小孩一样,还十分爱玩碰碰车,没事就带着常娥去碰一回,小常娥就是在这样水深火热的碰撞中成长起来的。      常娥及肩中长发,身高一米六七,体重99斤,发育的特别“熟”,细腰长腿翘臀,身材堪称完美,尤其是胸前的一对豪/乳,不用挤,沟自显,直让女同胞望尘莫及,让男同胞想入非非。她的长相虽无法跟真正的姮娥仙子嫦娥比,倒也称得起秀色可餐,秀眉凤目,脸蛋微圆,唇不点而红,眸子纤尘不染,总之,她长了一副纯真的端庄相,跟“水性杨花”的身材正好成反比。      跟众多的山东秀才一样,常娥深以生在齐鲁大地为傲,每每聊起家乡来,她能一口气从文圣医圣兵圣书圣说到臧克家季羡林,对故乡的历史可谓如数家珍;跟众多的山东姑娘一样,常娥的脾性带着憨实爽快和热情,有谁需要她帮忙了,她能帮得上准帮,帮不上就瞎帮,有点傻呼呼的实在,简称傻实在。      她的普通话顶标准,只是有时说着说着普通话,会冷不丁蹦出一两句山东话来——先用普通话说:那什么什么特好玩,接着蹦家乡话:杠赛咧!——笑果颇浓,由此,她成为了全系同学的开心果,徐则林就很喜欢跟她学家乡话。      常娥是开心果,戚小沐是捣蛋鬼,这样的两个人凑到一块儿,想不成为铁姐们儿都很难。      认识的第一天,戚小沐就给常娥起了一个红遍全系的外号——仙子。常娥觉着这个外号很不赖,顶符合她的花容月貌,就欣然接受了,还送给戚小沐一根猪尾巴以表嘉奖。      戚小沐问常娥:“仙子,谁这么大胆敢让你跟嫦娥同名?你名字是谁起的?”      “我爸起的。我爸胆儿肥,他说起个威风的名,就能长成威风的人,”常娥双手一叉腰,自豪的问:“小沐,你看我威风不威风?”      “威风!”戚小沐看看她鼓囊囊的胸,赞:“相当威风!”      军训期间戚小沐给傅卉舒打电话,动不动就提到常娥有多可爱好玩,傅卉舒吃了一缸醋。      跟戚小沐一样,傅卉舒在入住宿舍的第一天也结识了一位新朋友——史诗。      史诗同学是四川人,老家在成都,后来移居重庆。父亲是厨子,母亲是会计,在史诗八岁那年,夫妻俩开始了艰难的创业历程——开饭馆。如今小饭馆已成为小有名气的火锅城,生意挺红火。他们共育一男一女,哥哥史林比史诗大五岁,读了三年大专,已经毕业,毕业后在自家饭店帮忙,当起了独当一面的二老板。在中国干生意不容易,这个要打点那个要送礼的,不管买卖大小,头顶上要没个当官的罩着,要巴结要鞠躬的人总是那么的多,上巴结官下伺候民,谁都不敢得罪,懂事的史林替父母承担了不少压力,是个孝顺儿子。      史诗十九岁,比常娥大一岁,披肩长发,头发有点自来卷,一甩一甩的非常漂亮。她的个头跟傅卉舒差不多,一米七左右,柳叶眉,杏核眼,樱桃小口一点点,模样堪称精致,身材却是偏瘦,憔悴的胸脯是她的最大的内伤。      受父亲的影响,她做了一手好饭,做的川菜最是地道。同样是受父亲的影响,她明白了做生意有多难。她立志要脱离商人的苦海,要当一名受人尊敬的医生。于是她在考上本地的一所普通高校后,没去,为了梦想返回高中复读了一年,从此跟傅卉舒成了同学兼舍友。      史诗的性子有点矛盾,对不招惹她的人,她会跟个大姐姐一样彬彬有礼和和气气;对招惹她或者她不喜欢的人,她则会跟她喜欢吃的辣椒一样,辣味十足。这一辣,辣来了不少想跟她“并肩共辣”的女战士,辣跑了不少想追求她的男绅士,实在是不辣则已,一辣惊人。      傅卉舒很喜欢史诗身上的那股辣性子,史诗也很喜欢傅卉舒身上的那股大气和婉约,两人很投缘,没多久就成了推心置腹的好朋友。      史诗问傅卉舒:“你有喜欢的人吗?”      傅卉舒含笑点了点头。      “卉舒,你的那个他是什么样的?”      “淘气,小心眼,没个人样,”傅卉舒不愿把隐私透露出去,随便说了几句就转话题:“你呢?你有喜欢的人没有?”      “我啊,有过。”      “表白过吗?”      “没有。”      “为什么不表白?”      史诗低头叹息:“不好表白。”      “你这么漂亮,能喜欢上哪个男生是他们的福气,有什么不好表白的?”傅卉舒打趣:“难不成你喜欢的不是男生?”      史诗突然抬起头,盯着傅卉舒看了好一阵,也打趣:“你喜欢的不是男生?”      傅卉舒吓了一跳,等琢磨过味儿来,她难以置信的问:“你……你喜欢的是女生?”      史诗抿嘴笑,傅卉舒也抿嘴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蜀地多鬼才,天府之国是同志们的阳光地带,傅卉舒这回算是小小的体验了一把。      军训期间傅卉舒给戚小沐打电话,时不时就说史诗有多善解人意,戚小沐吃了十缸醋。      年轻人憋不住心事。难得碰到同类,傅卉舒告诉了史诗她喜欢戚小沐,史诗也告诉了傅卉舒她喜欢的女孩叫王灵,三年高中同学,又一起返校复读,今年刚考上北师。两人惺惺相惜,同时说要为对方保守秘密,友谊愈发坚固。      有了新朋友,自是要介绍给老朋友认识,军训结束之后,傅卉舒做东,要请戚小沐和常娥吃饭。      卉舒说要一起吃饭,这算是约会吧?戚小沐挺激动,又挺不激动——约会该是两个人的事,把常娥和史诗这俩电灯泡叫上算是干吗的?看来人家对自己没什么觊觎之心,失望!      不管怎么说,激动的成份还是占了一大半,她把小脸收拾利索,换上挑了半天才挑好的蝙蝠袖连衣裙和高跟鞋,对着镜子故作成熟的咧嘴笑笑,等常娥把眉描完把低腰短裙穿好,拉着她就去赴约了。      戚小沐虽跟史诗从未见过面,却已经对她有了一个十分恶劣的印象——谁让傅卉舒老提她呢!她小心眼,路上朝着常娥发泄郁闷:“我那个好朋友,傅卉舒同学,名字里有个‘舒’,偏偏眼光跟名字做对,一向识人不‘淑’,她说好的你必须得往坏里想才符合现实情况。哼,我看那位叫史诗的肯定不怎么样。卉舒没我眼光好,你看我交的你这位新朋友,多棒呀!要胸有胸要屁股有屁股,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段有身段,史诗肯定没法跟你比!”      常娥一被戴高帽,威武的不行:“小沐,我觉得你说的一点都对!”      “魏征是我偶像,我就爱跟他一样说实话,没办法!”      “我就爱你这性子!赛!明天再给你买根猪尾巴!”      “这回买猪蹄吧。”      “行,酱猪蹄。你朋友卉舒……卉舒,这名字不好。”      “哪里不好?我觉得很好听啊。”      常娥颇具研究精神的说:“卉舒,会输,不管干什么都会输,多不好。”      戚小沐琢磨琢磨,表示不同意,傅卉舒是她的天,天怎么会输呢?千千万万个例子告诉大家,人定胜天是暂时的,天定胜人是永恒的,天人合一才是最高境界,但想达到这一境界是很为难的。怎么才能天人合一呢?难办!命真苦!      想到这儿,她无精打采的纠正常娥:“卉舒姓什么?姓傅,负会输,会输的可能性是负数,干什么都输不了。傅卉舒,负会输,天生就是赢家,真讨厌!”      “也对,还是你有文化。卉舒那个朋友叫什么……史诗?”      “对,叫史诗。”      “这名字不吉利,史诗,发音一旦不准,就成了逝世,失事,失势,不吉利。”常娥耷拉出半截舌头,指指,说:“舌头要是一大念个直音,就成了‘湿湿’,羞羞!”      “还是你有学问!”戚小沐笑的眼都没了。      常娥再次被夸,再次威武:“小沐,我就爱跟你拉呱儿!”      四个人在学校大门口集合,傅卉舒和史诗是清一色学生装,七分裤小短袖和平底帆布鞋,清汤挂面,没上妆,跟戚小沐和常娥那骚包的打扮有着质的不同。      戚小沐一看傅卉舒和史诗穿的跟情侣装似的,心里不舒坦,差点抠出自己的眼珠子。      戚小沐和常娥的裙子一个稍长一个稍短,颜色差不多,一个粉蓝一个淡蓝,长短配也挺像情侣装,傅卉舒看的也不舒坦,差点调头暴走。      先是一番互相介绍,再是一番互相寒暄,戚小沐瞄一眼史诗,说:“卉舒,好久不见,不怎么想念,你呢?”      傅卉舒瞧一眼常娥,说:“同感同感。”      对着用鼻子哼一声,互不理睬,一时出现了冷场。      戚小沐给常娥看过傅卉舒的照片,常娥一见真人,夸赞:“你就是卉舒啊,真漂亮,比照片上漂亮多了。”      傅卉舒对常娥的印象立刻好转,跟常娥有说有笑的,热情的像融化掉的奶油雪糕。戚小沐暗地里骂她昏君。      常娥上身穿的是一件白色半透明的纱料小衫,小衫没系扣子,里面是件黑色小吊带,吊带贴身,她胸又大,说起话来难免会晃,周边路过的男士们也少不了会偷看。史诗摁着她的胸看两眼,对她印象大坏,直觉得此人作风不正,那么大个胸,也不说遮掩遮掩,亮出来勾引谁呢!      常娥似乎感受到了史诗对她的不屑,凤眼一眯,故意的又挺了挺胸,哼,人家最引以为豪的除了脸就是胸,你看不惯我,我还看不惯你那身鸡架子呢!拽什么文雅!      戚小沐跟史诗没有多少话说,互相从头到尾的把对方打量一遍,戚小沐说句史诗你好,史诗说句你好小沐,再闲扯几句天气不错就算认识了。接着互相算小九九,戚小沐算计傅卉舒喜欢史诗的可能性;史诗算计傅卉舒跟戚小沐的可能性,终了都是苦笑,戚小沐觉得傅卉舒不可能喜欢女孩子,为自己默哀;史诗觉得戚小沐不可能喜欢女孩子,为傅卉舒默哀。      寒暄完了,该吃饭了。傅卉舒依着史诗的口味,请戚小沐和常娥吃川菜。      饭店的电视屏幕上正在直播悉尼奥运会之女子跳水比赛,戚小沐和常娥扭着脖子看了一会儿电视,一再感叹除了能把女人们的平板身材看懂外,别的一点看不懂。两人每看一眼女子选手,紧接着再看一眼史诗,又连连感叹史诗不去跳水真是亏待了她那卡哇伊的胸——如此好胸,肯定拍不起多少水花来,金牌不指望,夺个铜牌保准没问题。      史诗忙着和傅卉舒一块儿点菜,没工夫看电视,她若知道戚小沐和常娥如此诋毁她的胸,非得现场发飙不可。      等史诗二人点完菜,女子跳水也告一段落,中间插播起了广告,戚小沐和常娥把脖子扭正,掰着指头算这届奥运会中国能拿多少金牌,并请傅卉舒和史诗帮忙算计算计。      傅卉舒说:“乒乓射击体操举重跳水羽毛球夺金不含糊,别的得看运气,撑破天30块。”      史诗赞同的说:“肯定超越不了美国和俄罗斯。”      常娥说:“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看今年咱们一准能超越俄罗斯,当老二!”      戚小沐说:“我支持仙子的提议,就是‘老二’不大好听。”      常娥说:“也对,咱们不能当老二,要当就当1+1。”      史诗低声对傅卉舒说:“她们俩可够流氓的。”      傅卉舒说:“据说搞艺术的没有不流氓的。”      ……      四个人分成了两派,戚小沐说傅卉舒和史诗是崇洋媚外派,傅卉舒说戚小沐和常娥是夜郎自大派,戚小沐不服,卷起鼻子来朝着傅卉舒直哼哼,傅卉舒一看她这德行恨不得甩她一个大嘴巴子。      眼瞅着派系之争就要进入白热化,菜一道道的上来了。傅卉舒和史诗一共点了五道菜,且五道菜里放的辣椒都很足,红通通的一大片,戚小沐和常娥一看就傻了,她们都吃不了太辣的东西,戚小沐稍微好些,多少能吃点,常娥则是一吃红辣椒脸上就长痘痘,原本她对戚小沐说的傅卉舒“识人不淑”抱有半信半疑的态度,这下看看一筷子接一筷子往嘴里送辣椒的史诗,再想想史诗对她的不屑,算是全信了,不止信了,还有点敬佩戚小沐未卜先知的本事。      一看傅卉舒那么照顾史诗的口味,戚小沐醋意更重了,赌着气摸起筷子,夹着菜一口口的狠吃。傅卉舒知她在赌气,也不管她,任她吃,又辣不死人,倒能把气辣跑。      果然,戚小沐只吃了十来口就不再猛吃了,扒两口米饭,喝一大口水,擦擦汗,缓缓气,舒坦了。一舒坦,也能大侃了,她骂军训时的教官有多不通人情罚她跑了多少圈,损本系的某位老师长的有多对不起观众还自恋起来没完,她不管史诗爱不爱听,只管让自己舒服。再看史诗一直微笑不语装君子,对她的印象更是直线下跌。      戚小沐大侃江山了,舒坦了,常娥却不舒坦,她并非不爱吃川菜,只怕皮肤受不了,十八岁的大姑娘早已懂得爱美,要美丽还是饱口福,这是一个选择题。她对着一桌子香喷喷的菜想吃不敢吃,又不好意思不吃,吃一小口,赶紧喝水,生怕隔天长痘痘。      傅卉舒和史诗都看出了她对辣的怯意,傅卉舒有点自责,应该在吃饭前先问好大家都喜欢吃什么才对,小沐就算了,常娥总该问问的。她不断的往常娥的茶碗里倒茶,算是道歉。      史诗则是坏心眼的往直往常娥的小盘里夹菜,还说:“卉舒请客,不吃怎么能行?咱们把菜全吃光了才能对得起她的一片心意,常娥,你说是不是?”      常娥凤眼一挑,用眼神杀她,奈何威力不够,史诗无动于衷,继续劝她多吃菜。常娥无奈,只好吃菜,吃一口跺一下脚,胸脯跟着微微抖,她胸脯抖的越欢史诗越觉得她作风不正,往她盘里夹的菜也越多。没多大会儿,常娥就吃的满脸通红满头大汗,恨史诗恨得牙痒,彻底跟戚小沐站到了同一战线。      总的来说,这顿饭吃的有点不欢快,还好有戚小沐的嘴巴在不停的说说说,否则非跟美苏似的搞冷战不可。戚小沐做梦也没想到为了自己舒坦反倒成全了饭桌上的和谐,对此,傅卉舒向她表示衷心的感谢,具体的感谢方法是逛夜市的时候赏给她五十块钱,并给她买了一串糖葫芦,还说:“早吃好晚吃少,让你吃川菜全是为你健康着想,大晚上的不要吃太多,否则容易长膘。”      “我就想长膘!” 戚小沐完全不领情:“反正你眼里没我,我就是长成球也没关系!”      “怎么?想跟我闹脾气?”傅卉舒看看正在排队买棉花糖的史诗和常娥,说:“闹吧,你可劲儿的闹,恕我不奉陪。”      戚小沐怨念的叨一口糖葫芦:“我就知道你拿我不当回事!”      傅卉舒没说话,只是夺过她咬了半边的糖葫芦,吃完了剩下的半块,又伸出左手握住她的右手,十指交叉的晃了晃。      戚小沐垂头瞧瞧十指相交的两只手,心情瞬间变美丽了,凑到傅卉舒的耳朵底下,问:“卉舒,你看我今天好不好看?”      “不好看。”傅卉舒捞起她的左手,把山楂籽吐到她掌心里,说:“看你打扮的,那叫整个的一身风尘,姑娘,你是学生,不要朝着坐台的目标奔,赶快从良吧!”      “还用从良吗?我本来就是良人!”戚小沐把山楂籽扔到对面的垃圾桶,刚要习惯性的把手往衣服上擦,又想到自己穿的是漂亮的裙子,不能随便沾污,就把手往傅卉舒的裤子上抹了抹,“哼,你就爱说反话,越说不好看越是好看,我真高兴!”      “德行!”      “卉舒卉舒,你虽然没打扮,但也不难看,你不要嫉妒我嘛。”      “你有什么好让我嫉妒的?我天生基础设施好,不管穿什么都有资格上T台走两圈,让男女老少看直眼,压根不需要打扮。”      戚小沐被噎了话。审审傅卉舒,那副该凸凸该凹凹端端正正匀匀称称的小身板简直就是天生拿来当衣服架子使的,确实不管穿什么都好看。她审傅卉舒审的有点晕乎乎的,晕乎乎之中又带了点少许的不安和躁动。      酷暑已过,夜里的温度正怡人,戚小沐却觉得有几分热,高跟鞋的鞋跟点着地,脚尖微微翘起,脚脖子无意识的成半圆形左右晃。她想一亲芳泽,又实在没那个胆儿,直到脚脖子快晃悠断了,掌心也被晃悠出汗了,才驴头不对马嘴的说:“好久不见,其实十分想念。”      傅卉舒捏捏她的耳朵,笑的灿烂。戚小沐的掌心在发高烧,她喜欢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让大家久等了,见谅。:) ☆、第 43 章   戚小沐和傅卉舒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夜市对她们来说不会陌生;山东离这儿不算太远,常娥打小就常跟着父母过来玩,读高三那阵子也曾在这儿的考前班呆了大半年,对城里的砖砖瓦瓦熟悉的很,夜市对她来说也不陌生;只有史诗对这个城市不很了解,她以前和她的哥哥一起来这里旅游过,而旅游过无法跟生活过相比,这里的很多事物对她来说都是新鲜的,夜市就是其中之一。      在吃穿住用行上,南北方终归还是有不小的差异,夜市上许多吃的玩的都是史诗以往不曾接触过的,傅卉舒主动当起了导游,领着史诗来回转,嘴巴的停不住的为她讲解,碰到史诗从没吃过的小吃,比如焦圈,就帮她买一份,好让她尝个鲜。      戚小沐再一次被打入了冷宫,瞧着走前边的傅卉舒和史诗,肚子里的暗火一股股的往上蹿。常娥看她脸色不善,以为她是晚饭没吃饱的缘故,就特别大方的送给她一块驴打滚,说:“我刚买的,陪我吃点。”      “还是你对我最好,”戚小沐接过来,三两口吃完,说:“仙子,你看史诗那伙计怎么样?”      “不怎么样,”常娥一边狠狠嚼着驴打滚,一边狠狠的说:“让老娘吃了一肚子辣,别跟我提她!一听‘史诗’这俩字我就来气!刚才买棉花糖还不愿跟我站一块儿,好像我浑身花柳病吐口气就能传染给她似的,他大爷!她以为她是谁呀?我稀罕跟她站一块儿呀!”      戚小沐肚子里的暗火忽然就这么消下去了,挽住常娥的胳膊,俩人头碰头的品论了史诗大半天,从史诗的发型到史诗的三围再到史诗的内裤,一样也没放过。尽管她们不知道史诗的内裤是什么颜色什么材料的,但并不妨碍想象力的发挥。      逛完夜市也就到了返校的时间。各回各家前傅卉舒给戚小沐买了点糖耳朵,让她饿了当点心吃,戚小沐捧着糖耳朵,心脏一下子就膨胀了。她是个十分容易满足的好孩子,只要傅卉舒对她稍微好一点,她就完全能飘上天。      傅卉舒和史诗回到宿舍,洗刷完毕后,坐到床上聊天,史诗问:“卉舒,你觉得你跟小沐有可能吗?”      傅卉舒反问:“你觉得呢?”      “我不敢断言。”史诗把腿盘起来,说:“我喜欢的那个人,王灵,我们是高中同学,也是一起复读的,四年的朝夕相处啊……她比我大一岁,有时就像个小女孩,平时喜欢黏着我,有时候也会说些暧昧的话,像是你想我吗你在乎我吗一类的。我以为她也喜欢我,结果有了男朋友以后就跟我疏远了。我猜着,她八成是知道我喜欢她的。很庆幸我没表白,否则就是自讨苦吃。”      “你现在还喜欢她吗?”      “喜欢啊,喜欢又能怎么样?没希望的。卉舒,小沐对你是不是跟王灵对我一样,你要心中有数才好。说真的,女孩子之间太容易搞暧昧,真正喜欢同性对同性有感觉的,也毕竟是少数,我总觉得小沐不像喜欢女孩子的那种人。”      “嗯,”傅卉舒倚着墙往窗外看,“她不会喜欢别的女孩子。”      “你……你是说,她会喜欢你么?”      傅卉舒摇头,“我是说她很有可能会喜欢男孩会找男朋友,但是如果她喜欢女孩,只会是我。”      “这么自信?”      “不是自信,是了解,我了解她。”      “既然这样,那你怎么不对她说出你的心思?”      “我们才多大?不过是刚考上大学,”傅卉舒伸个懒腰,懒懒的说:“还不到时候,也不是时候啊。”      其他舍友走入了宿舍,这个话题就此中断,史诗突然说:“那个叫常娥的愣头青,肯定恨死我了。”      “一点没错。”傅卉舒大笑。      常娥的确是恨死史诗了。      第二天一大早,常娥洗漱完拿出了小镜子,刚打算描眉画眼,先发出了一声尖叫:“啊——!”      还没睡醒的戚小沐吓得差点从床上滚下来,忙问:“仙子,你怎么了?”      “你看我的脸!”常娥把脸伸到戚小沐眼皮前,伸手一指:“仨痘痘!”      “不过几个痘,我还以为你升天偷灵药了呢!”      “不过几个痘?亏你说的出口!脸懂吗?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脸上长痘还了得!”常娥从化妆包里拿出粉饼来往脸上扑,边扑边咬牙:“那个叫史诗的,长了副人模样,没点人心肠!昨天她不看别的,专看我胸,还拽啊拽的装文雅,我还没笑她长了一副洗衣板呢,她先朝我冷哼上了,哼,准是嫉妒我的胸比她的大才让拼命让我吃的辣,她以为吃点辣就能把胸辣小?搞笑嘛,真赛!还史诗呢,叫的名儿倒怪雄壮,么航航子!”      戚小沐哈哈笑:“你昨晚骂了史诗一晚不够,今早接着骂,我可真佩服你的毅力。”      “你以为我爱骂她?她不惹我我骂她干吗?瞧她看我的时候那是什么眼神!老娘是实在,可一点也不傻,人家个黄花大闺女,怎么到她眼里就成站街拉客的了?身材好又不是我的错,有什么好嫉妒的嘛。”      “就是,她的胸还没我的大呢!”戚小沐笑的更欢了。      自从傅卉舒做东请客吃饭以后,她和史诗就常跟戚小沐和常娥在一起聚餐或逛街了。周一到周五,各上各的课各学各的习。逢到周末,四个人则必定会凑到一起压马路。      每天至少一个电话是戚小沐和傅卉舒的必修课,她们在亲亲密密的基础上互探对方心思,试探性的问话一个接着一个——有追你的男生没有?你喜欢他们不喜欢?等等。若是对方给出的答案模棱两可,好吧,冷战!      是的,冷战。从走入大学校门的那一刻起,俩人不知不觉的学会了冷战。一个不顺心,我不理你,一个不如意,你不理我,憋着劲的看谁先开口讨好谁,常常闹的不欢而散。散了不足三个小时再和好,有时傅卉舒低头有时戚小沐低头,当然,戚小沐低头的次数比较频繁一点。      她们长的都不难看,追她们的人不在少数,俩人不在一个学校了,没法时时刻刻的盯着对方了,猜心行动越也就跟冷战一样,屡见不鲜。不见面的时候猜,见着面了还是猜,猜来猜去猜不透彻,猜不明白。傅卉舒还好些,对戚小沐心里有底,猜烦了就劝自己慢慢来别着急。戚小沐不行,她心里没底,也不懂宽慰自己,越猜越着急,越急越上火,火的跟臭豆腐似的,隔着二里地就能闻到股刺鼻的味儿。无论心里有底没底,猜心总是累的,但当看到对方依然是以自己为中心,又感觉轻飘飘的很快乐。      跟戚小沐和傅卉舒的累并快乐着不同,常娥和史诗是实打实的针尖对麦芒,俩人天生有仇,互相挑刺,常娥说史诗“脑袋是女人的,身体是男人的”,史诗说常娥“躯干风骚,胸大无脑”,常娥骂史诗“涨包儿!”史诗骂常娥“哈巴儿!”两人天天犟嘴,乐此不疲,为戚小沐和傅卉舒上了一堂又一堂的方言课。      在《夏商周年表》正式公布的那天,戚小沐和常娥上完史论课,跟黑白无常似的晃悠着去寻食。戚小沐问常娥你想吃什么?常娥说不知道。常娥问戚小沐你想吃什么?戚小沐说知不道。俩人逛游了老半天,看看这个不想吃看看那个也不想吃,直到肚子饿的紧了,才一人买了两个猪肉白菜的大包子对着啃。      戚小沐啃着包子说:“要是能就着腊八蒜吃就好啦。”      常娥啃着包子说:“我也爱吃腊八蒜,就着小葱也挺好。有些人不吃葱不吃蒜,真搞不懂这些忌口的是怎么享受人生的。”      “我也搞不懂,怕嘴里有味刷刷牙嚼片口香糖不就是了?干吗委屈自己的胃呢。”      “我就爱你这脾气!我们那儿有个革命老区叫临沂,你听说过没有?那里的煎饼既香又筋道,抹点酱卷根大葱特别好吃,我每回去临沂都得尝尝这一口。等有空你去我家里玩,我带你吃遍山东小吃!”      “一言为定!”戚小沐吃完一个包子,再摸起另一个,刚放到嘴边,瞅瞅常娥的胸,说:“仙子,这包子还没你乳大呢,你那胸是怎么长的?怎么这么大?”      “我随我妈,我妈的丰满,我就丰满,天生一对好乳,没办法。”      “我觉得太大了不好,太招摇,跟我似的不大不小,最好。”      “小沐,你这是自我安慰的说法,我理解你。”      “谢谢!”      “不客气!”      吃完包子,戚小沐抓起矿泉水来喝两大口,说:“仙子,你觉得怎么才能知道你喜欢的那个人她也喜欢你?”      “你有喜欢的人了?”      “没有。”戚小沐咳一声,说:“咱们同学有不少搞对象的,就说咱宿舍吧,除了咱们俩,其他的都谈上了,我就是好奇,他们在恋爱之前是怎么探明对方心思的。”      常娥挠挠脸:“还用探明吗?直接问不就是了?”      “直接问多不符合大家闺秀的作风。”      “咱们同学里头貌似没有大家闺秀,孙二娘和虎姑婆倒是有不少。”      “我不就是大家闺秀嘛。”      “您可别糟蹋我耳朵。”常娥揉揉耳朵眼,说:“新时代的我们,没见过猪跑总吃过猪肉,看了那么多电影电视,我总结出一条规律——临死的人最好办事。看看那些电视剧,临死的姑娘问负心郎你爱过我吗?负心郎都咬着牙说爱。就算以前不爱,在你临死的那一刻他也爱了,他爱死你快死了!只要你快死了,别说你想探明人家心意,就算你想问个国家机密呢,人家也一准告诉你,不信你试试。”      戚小沐觉着这个方法可行又不可行,可行之处在于装死的确是个好主意,高一军训那会儿她就装过死,效果颇佳;不可行之处是傅卉舒警告过她装什么也不能装死,她一时还没有敢于违抗圣旨的胆量。她琢磨琢磨,说:“仙子,你说的有道理,也真扯淡。”      常娥吧唧吧唧嘴:“大道理就是大扯淡。”      “对极了!”      不能装死,也不能直接问,戚小沐根本没一点办法去探明傅卉舒的心思,只能继续猜来猜去。      猜过秋天,猜来冬天,猜走了2000,在庆祝元旦的鞭炮声中,猜来了2001年的第一场雪。      元旦过后就快到了放寒假的时间,课程不多,大家都闲闲散散的。      戚小沐倒是不算闲,她一有兴致了就去戚金贵那里做铁画,她学的是金属工艺,铁画跟她的专业正好相符,她喜欢玩这东西。有戚金贵手把手的教她,经过这些年的锻炼,她做的铁画虽不能说有多地道,倒也有模有样的很像回事了。      常娥偏爱设计首饰,徐则林偏爱锻铜工艺,虽然各有各的偏爱,但两人对接触不多的铁画也很感兴趣。有时戚小沐会在学校的工作室教教他们制作铁画的技巧,常娥和徐则林都是聪明孩子,一点就通,在断断续续的摸索之中,他们两人掌握了不少技法,只是手上功夫远不如戚小沐熟练。手艺是靠时间磨出来的,就像大街上常见的锻铜浮雕,只想把线走好就需要一两年的工夫,有经验的一锤子砸下去就能砸出自己想要的形状,没经验的砸十锤子也不见得能砸出自己想要的东西来。年轻人的好处就在于有大把的时间去磨,磨着磨着就熟练了,不必着急。      放寒假的前一周,考试结束后,老八届给戚小沐打电话,说:“妹妹,你知道想画出一副动人的佳作,首先得体验生活吧?”      “这还用说?当然知道。”      “那你想不想一边赚钱一边体验生活?”      戚小沐不想体验什么生活,倒是挺想赚钱,就问:“有没有不用体验生活但是能赚钱的方法?”      老八届说:“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      “好吧,你说说看咱们怎么烙馅饼吧。”      “嘿——!小沐你真聪明!你知道哥想干什么吧?老徐已经答应跟我干啦,你也答应吧!”      “干什么?”      “卖煎饼果子!”      戚小沐整整三分钟没回过神来,在迷迷瞪瞪的状态下,糊里糊涂的答应了。      等回过神来,她才知道自己将要受苦,俗话说有难同当,她不能一个人受苦,她要把辛苦跟朋友们分享。傅卉舒和史诗是清高的知识分子,人家是脑力劳动者,拿不起锄头种不了禾,属于那种一旦回到原始社会就立刻被饿死的货。傻实在的常娥倒有被改造的可能。      她问常娥:“仙子,你考虑过挣钱没有?”      “挣钱?”常娥眨眨眼,“咱们刚上大学才半年,怎么挣钱?花钱我倒是会。”      戚小沐批评她:“太腐败了!太堕落了!太不积极上进了!太不像社会主义接班人了!党中央是怎么教育你的?百事孝为先!父母生你养你已经很不容易了,你应该挣钱给父母花,不能老想着替父母花钱。”      “我也不想呀!要有钱挣谁不挣呢。你有挣钱的法子?”      “有啊,就是缺个帮手。”      常娥爽快的说:“我帮你!你说吧,是什么法子?我就是上刀山下油锅也帮你!”      怕常娥反悔,戚小沐说:“你先发个誓。”      常娥豪壮的高举右手:“泰山奶奶作证,我常娥发誓要帮小沐挣钱!若违此誓,就在屁股上纹个大王八!”      戚小沐放心了,高高兴兴的拉住常娥的手,说:“万般皆下品,惟有劳动高,仙子,跟我一块儿卖煎饼果子吧!”      常娥傻眼了,直想反悔,又不愿真在屁股上纹王八,只好拉下脸皮硬着头皮上阵。       ☆、第 44 章   在老八届的带领下,戚小沐,常娥和徐则林,带着满腔的悲壮和新鲜感,投入到了为人民币服务的事业之中。      戚小沐把常娥介绍给老八届认识,老八届爽快,常娥实在,没多久就熟稔了。然后老八届买来了炉子平底锅和食材原料,戚小沐从戚金贵那里推来一辆三轮车,开始做试验。      煎饼果子吃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费劲。戚小沐他们从没做过饭,光是和面调面糊就有点难,不是稠了就是稀了,好不容易把面糊解决了,摊出的面饼又跟他们叫板,不是粘锅就是破洞,形象十分不雅观。      皇天不负有心人。几经试验后,四个人终于捣鼓出了一个像模像样的成品,戚小沐捧着这个热腾腾的煎饼果子,滴下了一颗心酸的热汗。      热汗洒完了,就该上战场了。紧接的问题就是:战场选在哪里?      戚小沐提溜一圈眼珠,果断的说:“在我家小区门口卖!”      这个地址很不错,小区够大居民够多,老头老太太上班族和学生都要吃早点,但在这一片卖早点的人却不多,零零星星的只有四五个早餐摊,还得被城管追着跑。      把三轮车往小区门口一放,把木头招牌往地上一竖,几个人有模有样的干起了买卖。在戚小沐同学的提议下,木头招牌上用血红的大红字写着——同学癌症,卖煎饼果子以筹款。      这个招牌很招风,来回走道的都得过来瞧一眼,赚足了眼球。      创业的第一天,老八届负责做煎饼,徐则林负责收账,常娥和戚小沐负责招蜂引蝶招揽顾客,同时负责放哨——留意城管的出没。      不成想,第一天就迎来了开门红。能迎来开门红的原因很简单,戚小沐见到街坊邻里就嗷嗷叫唤:“奶奶您来尝尝我的煎饼!爷爷您过来赏赏光!叔叔阿姨您辛苦啦,过来吃个煎饼果子歇歇脚!”大家一看是戚大成的闺女在卖煎饼果子,都不好意思不买,何况还有木头招牌上的“同学癌症”几个字,老百姓的心肠多是善良,见他们几个孩子这么懂事,更是把钱往外掏的欢,不就三块钱吗?勿以善小而不为!      买煎饼果子的人排起了队,老八届只恨炉火不够旺,手不够快,忙的满头大汗,但成效显著,仅仅一个早上,三个多小时的时间,赚了100多块钱。      尝到了甜头,几个人高兴坏了,钱包一鼓,直觉得这个冬天特暖和。徐则林干脆从自己家里又推来了一辆三轮车,跟老八届并肩作战,他们要是累了,戚小沐和常娥就负责摊煎饼,他们负责站岗放哨。几天下来,几个人的手越来越熟,卖的煎饼果子越来越多,跑的也越来越快——城管一来,推车子就跑,跑到戚小沐的单元楼底下,把三轮车藏到车库里,谁也找不着。      傅卉舒和史诗得知他们在卖煎饼果子,兴致勃勃的前来观赏,戚小沐和徐则林正在忙,没空招呼她们,她们只能先跟正在站岗的老八届和常娥说说话。      史诗不认识徐则林和老八届,互相介绍完了没多少话说,就往老熟人常娥身边凑。常娥一看到史诗心情就坏,这次也不例外,她没好气的说:“什么风把您给刮来了?”      “东北风!”史诗瞧一眼她的羽绒服,损她:“穿的这么厚,怎么能把顾客晃来呀?”      “什么意思?”      史诗指着她的胸,提示:“你应该把那俩皮球露出来,才能让煎饼锦上添花,才能让顾客感到满意,顾客就是上帝,这么冷的天,顾客只有看场足球赛,才能感受到春天般的温暖。”      “流氓你!”常娥气的抓起一根油条朝她扔,想到油条是花钱买来的,不能浪费,放回油条,一甩头发,骄傲的说:“史诗,我不跟你计较,我知道你嫉妒我,知道你自卑,也是,该凸的不凸该翘的不翘,要是没那张脸撑门面,早该自卑到自杀了。说真格的,你真不该自卑,黄豆也是乳,鸡架子也是身材啊!”      史诗最恨别人说她乳小,噼里啪啦的大骂常娥,常娥不服,叽叽喳喳的反驳,新一轮的世界大战开始上演,直到两人嘴巴干了才暂停。      傅卉舒刚过来时,一看到那个木头招牌就愣了,百思不得其解,就问老八届:“你同学有得癌症的?”      老八届警惕的看看四周,压低声音,说:“小沐的主意,这个主意真不赖,瞧咱们生意多火。”      “这个家伙!”      “这家伙是个祸害啊!什么馊主意都能想的出来,谁娶她谁遭殃!卉舒,是不是?”老八届嘴咧的跟煎饼锅一样大。      傅卉舒笑嘻嘻的没吱声,算是默认,走到戚小沐身边看她做煎饼果子。      戚小沐的手指很细很长,跟水葱似的。由于平时常在工作室做些掐丝一类的细活,她的手的灵活度也就比一般人高的多。做煎饼果子远比做那些细活容易,只要用上心,练上一练就熟了。      她左手舀一勺面糊倒到锅面上,右手拿着摊煎饼的刮板快速地转两圈,一个匀实的煎饼就成形了,傅卉舒看的眼睛有点发直,不敢想象好吃懒做的戚小沐竟然能把煎饼摊的这么好。      戚小沐朝她挤眼:“卉舒,你看我做的好不好看?”      “好看。累不累?”      “不累,等会儿我给你做一个。”      “好,我等着吃。”      有个老大爷一下要买八个,儿子儿媳孙子孙女还有他和老伴一人一个,剩下的那俩当捐款,戚小沐忙的欢,做完了八个,大爷给了她二十四块钱,夸她一句好孩子,走了。      戚小沐数数钱,跺脚:“那老爷子少给了三块钱!”      傅卉舒拿过钱来数一遍,说:“没错呀!你卖的煎饼不是三块钱一个吗?”      “是呀!他该给二十七才对!”      “渣渣!你多大了?还逢三八就二十七!三八二十四!”傅卉舒大幅度的摇头:“小九九都不会算还敢做买卖,你真行!”      戚小沐送走最后一个客人,给傅卉舒做了一个,为表诚心,往煎饼上打了两个鸡蛋。她跟托仙桃似的托着煎饼果子送到傅卉舒嘴边,献媚:“卉舒,你尝尝。”      傅卉舒低头吃一口,点头说:“不错,以后谁娶你谁有福了。”      “哼!”戚小沐顶不爱听傅卉舒说娶啊嫁的,谁嫁人啊?人家才不嫁!把煎饼果子塞她手里,甜笑着赌气:“等我嫁了人,我要给我对象天天做煎饼果子吃!”      傅卉舒心脏一缩,死命咬一口煎饼,也甜笑着赌气:“给对象做饭,你就这点出息?哼,我才不像你,我要找个会做饭的,他干活,我享福!”      “你对象真悲剧,我替他默哀!”      “有什么好默哀的?这是荣幸!”傅卉舒把煎饼果子还给她,不吃了!      戚小沐把煎饼果子摔到锅上,“我给我对象做饭也是荣幸!”      “所以说你没出息!”      “我就没出息,你管着?”      “嘴长我头上,我就说你没出息,你管着?”      同时撇开头,新一轮的冷战开始上演。      直到收摊以后,戚小沐抱着煎饼果子鼓着腮帮子拉拉傅卉舒的手,傅卉舒把剩下的煎饼果子吃完,才和好如初。      戚小沐同学威名远扬,她为帮同学筹款而卖煎饼果子的光荣事迹在整个小区引起了轰动,有些热心肠的老太太甚至帮着他们站岗放哨。一时间吃煎饼果子成为了时尚,大家一张嘴,全是煎饼果子味儿。      有人问戚小沐到底是哪位同学得癌症了,戚小沐胡编了一个人名,还说该绝症同学就是在李清芳的医院里头看的病。为把慌圆起来,她每天必给李清芳和傅士隐贡献俩煎饼果子,以请李清芳同志帮她胡说八道。傅士隐连连感叹戚小沐有前途,是个当官的料,不入仕途是国家的损失。李清芳表示同意,为了挣钱不惜在老子头上动土,什么慌都敢撒什么人都敢贿赂,当官的最需要的不就是这几样基本功嘛。      李清芳好歹也是看着戚小沐长大的,孩子撒谎,大人不能不帮忙,就点头答应帮她圆谎。有李清芳作证,癌症同学的故事被大家信以为真,男女老少每天早晨必定光顾她的煎饼摊,还一个劲儿的赞扬戚大成和冯燕养了一个心地善良的好闺女。      戚大成和冯燕都知道内情,成天捂着脸走道儿,卖煎饼果子不丢人,撒这样的慌太丢人啊!万一谎言被戳破,这张老脸可往哪儿搁!      忍了几天,戚大成耐不住了,对戚小沐发出了一道命令:“你们快走吧!只要离开这个小区,你们爱往哪儿卖往哪儿卖!千万别在我眼前晃,我头疼!”      冯燕也说:“快走吧快走吧!只要你们走,别说胡扯癌症,就是胡扯艾滋病也没关系!赶快走吧!离我远远的!我跟你爸还想多活两年!”      戚小沐嘻嘻笑着往楼下跑,过会儿,又捧着两个煎饼果子上来,分给爹娘一人一个,等他们吃到一半,脸皮一绷,讲条件:“爸,妈,我能挣钱了,还会做饭了,你们该高兴才对!吃人嘴短,你们吃了我的煎饼果子,就得听我的……”      “哟呵!出息啦!”戚大成拍桌子:“瞅瞅你那德行!还绷个脸!吃你个煎饼果子你就想算账了?你吃了老子这么多年的饭又该怎么说?”      “想算账是不是?我帮你算算,”冯燕紧跟着说:“从怀胎十月我为你吃的那些营养品,到你卖煎饼果子之前我给你做的狮子头,咱们好好算一算,你到底吃了我多少饭花了我多少钱。我怀你的第一个月,怕你营养不良,做了一顿红烧肉,油盐忽略,肉两块五;第二个月,怕你饿着,买了一笼灌汤包,八毛钱;第三个月,你折腾我肚子,怕你一个人在黑漆漆的世界太孤单,就买了两张娃娃画儿见天看,一张三毛,共六毛钱;第四个月……”      “妈妈妈妈你真伟大!”戚小沐赶快打岔,扑上去撒娇:“妈,你就让我体验体验生活嘛,就这一个寒假,寒假一完,我们准撤,好不好?”又搂戚大成的脖子:“爸,爸你最疼我了,你说好不好?”最后威胁:“你们要不答应,我就告诉我爷爷去!”      戚大成和冯燕没了辙,只好作罢,继续捂着脸走道儿。       ☆、第 45 章   钞票的诱惑力是巨大的。      戚小沐一行人为了多赚点,又花了二百多块钱买了一台简易型豆浆机,一边卖豆浆一边卖煎饼果子,老八届还开创出了一个新花样——摊张稍微厚点的煎饼,往里面放土豆丝生菜和火腿或里脊,卷起来当卷饼,四块钱一个。这种卷饼后来居上,卖的比煎饼果子火。      整整一个寒假,除去大年二十八到大年初六,其他的日子几个人都是五点半起床,六点半开张。常娥为了挣钱缩短了在家玩的时间,二十七走的,初七就回来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四个人挣了两万多,足见想在这个世上赚钱并不很难,关键看你肯不肯吃苦,肯不肯拉下脸。      分到钱以后,老八届和徐则林去馆子海吃海喝了一顿,常娥买了一套化妆品,戚小沐赔偿给父母一千块钱的精神损失费,剩下的全交给了傅卉舒,傅卉舒也不推辞,先带她去修修头发,又去银行帮她把钱存了起来。      由于专业不同志向不同,以傅卉舒为代表的广大医科工科或文科类同胞将大把的时间用到了学习上,他们有的准备考研考博,有的准备出国留学,图书馆里几乎没有空座。相比之下,以戚小沐为代表的广大艺术类同胞就没有这么热爱学习了,灵感一来,他们会画通宵,灵感一走,他们随着性子吃喝玩乐,总之,比较松散。自是也有埋头苦干以勤补拙或以当香蕉人为目标的有志之士,只是少点。      戚小沐和傅卉舒还在读大一,而大学生就业难的问题已经日益突显,在这个学士不如狗硕士满街走博士不好抖海龟多如牛人才一抓一大把的城市,就业问题更是成了一件老大难。戚小沐从不考虑就业问题,也从不把就业当回事,煎饼果子都卖过了,还有什么是不能干的?她是蔡玉泉的亲学生,蔡玉泉这辈子最爱的就是另类人才,当即对戚小沐的大无畏态度表示了赞赏。有蔡玉泉的支持,戚小沐越发放肆,逢到假期,她必定会拉着常娥去摆地摊,一会儿卖衣服一会儿卖饰品,间或给人画张相当赠品。俩人长的好看,画的画又传神,顶能吸引顾客,尤其能吸引男性顾客,钱也就好赚的多,而女人赚男人的钱,只有一个字:易。      摆地摊之余她们还会在学校宿舍之内推销商品,学生的钱也不难赚,她们能说会道,同学们都挺买账。不要小瞧地摊货,老百姓没几个人能见天买名牌,学生也没几个人光盯着范思哲看,更多的人是什么便宜买什么,否则后来的淘宝也不会那么火。靠着这些地摊货,常娥的钱包鼓了又鼓,戚小沐的钱包则是瘪了又瘪——为博美人一笑,她把钱全交给傅卉舒了。戚小沐够淘,冯燕和戚大成驯了这么多年也没能把她驯化成大淑女,两口子自知管不了她,即使硬管她也不会听,索性放开手,由着她闹腾。      傅卉舒不同,她在大一下学期就开始断断续续的考虑到了就业。想进大点好点的医院当白衣天使,即便有人有关系,也不是件容易事,而学历更是硬指标,读研还是留学,二者必选其一。      在7月13日萨马兰奇庄重的读出“BEIJING”一词之后,神州大地沸腾了,全国人民激动了,因为申奥成功了。从1908年首次提出要参加奥运会,到1991年第一次正式提出申办奥运会,再到2001年成功申奥,中国走了近百年的奥运之路。申奥的历史激励了无数的年轻人,傅卉舒就在这些人之内。      世事多艰难,无论对国家还是对个人,都艰难。都说两个女人的路难走,在申奥成功的那一刻,傅卉舒决定不再相信这个邪。能有多难?能有摘掉东亚病夫这顶臭帽子难吗?能有申奥难吗?能难死人吗?没有啃不下的骨头,只有不够硬的牙。真正的有志者,只会踏踏实实走脚下的路,而不会去抱怨路难走。      她当即做出了一份人生规划,主要内容就是学习,读研,工作,买房子,期间勾搭戚小沐,然后谈恋爱,最后厮守终生,欺负她一辈子。      身为母亲,李清芳是想让傅卉舒留学的,毕竟医生这东西,海归的比土生的吃香一点,当然前提是海龟的文凭含金量要高。申奥成功后的第二天,李清芳问傅卉舒想不想在大学毕业后出国深造,傅卉舒果断的说不,接着说:“妈,咱们家再有钱,也没法跟富商比,不过就是个小康水平。我一出国,光是几年的学费生活费就能把你和爸爸这些年的收入糟蹋完。看看这形势,海归也不见得好找工作,再说,我学校不比国外的差多少,华佗孙思邈从没留过学,不也照样是神医嘛。我打算考研,争取保研,从大二开始就在你医院实习,好混个脸熟,最后留在你医院,妈妈,咱们俩当同事,好不好?”      女儿如此懂事,李清芳没有不开心的道理,便支持了傅卉舒的想法,逢到年节,她和傅士隐必去看领导,好为女儿的未来铺路。      在对未来的不同思考中,傅卉舒和戚小沐读完了大一,步入了大二。      若说大一新生对校园制度还心存敬畏,那么到了大二,这种敬畏之心基本上就荡然无存了。      对象牙塔内的莘莘学子来说,学习,恋爱,玩,是大学生活中的三大件。      大学了,没有父母的监督了,老师管的不严了,在高中压抑已久的感情可以尽情释放了,于是,该疯玩的疯玩,该恋爱的恋爱了。而浪漫的象牙塔,无疑是生产浪漫爱情的根据地。      生活多么美好,赶快跟我来恋爱!拉拉小手,亲亲小嘴,学习学习造小孩!      戚小沐宿舍里的姐妹们几乎都有了男朋友,有两个在大一暑假期间跟男友在校外租了房,正式同居,提前过起了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小日子。      常娥同学紧跟形势,刚开学不足一周,就找了一个油画系的大帅哥,可惜,从表白到分手,只用了三天——72个小时。      戚小沐问她:“你们刚恋爱就分手,是不是太快了点?”      “这有什么?又不是刚结婚就离婚。”      “你们为吗分手?他看不上你还是你看不上他?”      “老娘天姿国色,还有男人看不上的份儿?”常娥单手叉腰,愤愤然:“第一天表白牵小手,牵就牵吧,结果他手心直冒汗,差点把老娘的玉指给淹喽!第二天正式恋爱亲小嘴,亲就亲吧,结果他咬我鼻子,差点没把我咬死!你他妈放着嘴不亲咬什么鼻子呀!第三天!第三天!仅仅第三天!这孙子竟想摸老娘的胸!还说什么咱们同居吧你当我人体模特吧!他大爷!第一天还羞涩的像兔子第三天突然就成了色狼,油画系的果然都是疯子!老娘再也不找学油画的了!长了副人模样没点人心肠,简直跟那个叫史诗的一个样!么航航子!”      戚小沐憋着笑逗弄她:“现在不都是一表白就上床吗?你这么老古董,小心一辈子嫁不出去。”      “表白完就上床的肯定长久不了。”常娥十分严肃的说:“知道我来自哪里吗?孔孟之乡,礼仪之邦!我要对得起江东父老,在这个越来越不像话的新世纪,我要给乡亲们长脸,不能随便耍流氓!”      “那你还找不找男朋友?”      “当然要找。追我的人有一个排,我轮流的谈,就不信谈不出一个正人君子来!”      “正人君子?”戚小沐颇有经验的提醒她:“这年头的正人君子,要么死穷死酸死没胆,要么底下那活儿不行。仙子,你可要小心点。”      “呀!”常娥大惊:“小沐,你怎么知道这个?你试过?什么滋味的?跟姐说说,我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我不是在宿舍就是在家睡,跟谁试去呀!我是听老八届说的,他们男人更了解男人。”      “也对,那怎么找对象?”      “买车前先试车,你也先试试婚呗。”      “放屁!老娘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可你长了一个随便的身子呀!”戚小沐帮她出主意:“除非你谈恋爱的时候把你那俩乳包裹包裹,别成天晃啊晃的,女人看了没什么,男人看了不生产荷尔蒙才怪。”      “有道理!”常娥赞同,想想,又否定:“我凭什么要为了男人遮掩自己的美丽呀!哼,我就不信我找不着中意的白马。我读高三那阵子在考前班有个好朋友,家是东北的,叫刘红,是我们的代课老师,刚考上研,比咱们大不了多少。她就找了一个超好的男朋友,她对象叫陈航,对她特别体贴,人家大一开始谈,谈的时候陈航从不毛手毛脚,今年四月份才在校外租房住,现在小日子过的好着呢。噢,陈航也刚考上研,有空我带你去他们的小屋看看,可温馨了!我要跟刘红一样,也找个陈航那样的好男人。”      戚小沐摊手:“除了祝福,我还能说些什么?”      “小沐,追你的人也不少,光咱们系就三四个,你怎么不挑个男朋友谈谈呢?”      戚小沐歪歪鼻子:“我才多大呀,没这份儿心。”      常娥撇嘴:“才比我小一岁,都大二了,装什么嫩呀!”      “儿女情长只会造就英雄气短,美帝未灭,何以为家?我要一心为了中华之崛起而画画,做一个纯粹的人,一个高尚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上人!”戚小沐嘴上说的大气,心里委屈滋生,人家都谈恋爱了,真羡慕!卉舒要是肯跟我谈谈恋爱就好了!      谈恋爱谈恋爱,不谈怎么恋爱?发春发到极致的戚小沐,腆着一张红艳艳的桃花脸,鼓足勇气给傅卉舒发了一条短信:“咱俩谈谈吧。”      傅卉舒正在上课,看到戚小沐的短信,以为她又想瞎扯,就痛快地回复:“没空。”      被拒绝了!真伤脸面!戚小沐的脖子像勒了一根麻绳,桃花脸接着变成了咸鸭蛋。      大部分人都在平静的绝望中过着他们的生活,她总算稍微尝了尝这句话的滋味。      她把脑袋钻到被子里跟驴似的拖着长音嗷叫了三个字,一个他,一个妈,一个的。    ☆、第 46 章   跟戚小沐那边的情况不一样,傅卉舒宿舍里的同学没有出去同居的,有男朋友的也占少数。他们这一届的学生男多女少,按说女孩们应该有不少追求者,现实情况却恰好相反,原因可能是女孩们大多一头闷到了学习上,长相普通,清汤挂面,没几个人有心思化妆打扮,更没几个人会费心费力的去讨好男孩。不管哪个年龄段的男人,不管该男自己长的怎样本事如何,他们基本都会做一做能跟一个西施式的大美女谈谈恋爱的美梦,大众化的女孩往往勾不起他们追求的欲望。因此傅卉舒这一届的80%以上的女同学们身陷狼窝而极少有狼来抢肉,跟戚小沐学校的女生成天被狼追着跑形成了强烈对比。就是这些相貌平平的姑娘,在后来的抗非典斗争中积极报名参加志愿者,用充满爱心的行动证明了她们的美丽。所以请相信,越是长相一般的女人,越能撑起半边天,只是男人们有眼无珠而已。      样貌出众的傅卉舒和史诗当之无愧的成为了系花,追求或暗恋她们的一大摞,老天捉弄人,傅卉舒心系戚小沐,史诗对王灵还未忘情,两个长得最漂亮的女生各自心有所属,对追求者们不是当面拒绝,就是辣言辣语的把人家辣回去,女方威武,男方悲切,着实可怜。      更可怜的是,在傅卉舒的追求者中有一个很难缠的家伙,此人名叫于耀志,中等个头,长的还算可以,剑眉,高颧骨,深眼窝,有几分像混血儿,但那一根鹰钩鼻让他显得有点阴。他从刚入学那会儿就对傅卉舒一见钟情,单恋了半年,大一下半学期鼓足勇气表白,被拒绝后消沉了两个月,暑假看了一部《勇敢的心》,从华莱士身上找到了勇气,大二开学的前一周,他再次表白,再次被拒,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愈挫愈勇,一天表白一遍I Love You,跟华莱士临死都要高喊Freedom一样,他也高喊非傅卉舒不娶,以表达那颗勇敢的心。      连着听了三四天的I Love You,傅卉舒受不了了,就拿杜松做了挡箭牌,反正她和杜松毫无可能,跟杜松走得近一点还能时刻关注关注他的动静——看他对戚小沐有没有发出攻击。她跟杜松成天一块儿上课,这么顺手的事,不用白不用。      杜松是个好孩子,主动让傅卉舒利用,对傅卉舒的一切言行极为配合,好歹也是一起长大的,感情不一般,见到好朋友烦心,他能帮忙的就帮忙吧。他担心表白后戚小沐会讨厌自己,感情一直压抑着,很懂得心烦是什么滋味,面对同样心烦的傅卉舒,他深有兔死狐悲之感,帮起忙来很是负责。      杜松的家庭和相貌都比于耀志好上一大截,脑子更是比于耀志好用,虽对医学不很喜欢,成绩却居高不下,还拿了奖学金。傅卉舒跟他走的近了,于耀志总算消停了点。人是稍微消停了,嫉妒心理却像野草一样轰然而生,他立志要超越杜松,要赚钱,要在不久的将来把傅卉舒抢过来。不喜欢交际的杜松并不傻,他能看出于耀志的不甘心,一再的为傅卉舒哀悼,还提醒她:“尽量不要跟于耀志单独出门,那小子阴啦巴唧的,指不定会干出什么事。”傅卉舒心里有数,向杜松表示了感谢。为了人身安全着想,她在学校跟史诗愈加形影不离,史诗性子辣,辣过于耀志好几回,于耀志见了她就有点怕,但凡傅卉舒身边有史诗跟着,他从来不敢上前说什么I Love You。      杜松跟傅卉舒走的近了,最不高兴的非戚小沐莫属。      戚小沐常常向杜松打听傅卉舒的动静,问杜松傅卉舒干什么了吃什么了说什么了等等等,杜松一向有什么说什么,绝不多说一句也绝不少说一句,不掺任何水分。这次也一样,戚小沐问他傅卉舒干什么了,杜松说“跟我玩,跟我打羽毛球”,没了,于耀志的事更是连提也不提。不是他不愿提,而是戚小沐没问,她不问,他就不提。连着四五天,杜松的回答都是跟我玩跟我打羽毛球或乒乓球,戚小沐恼了。      她咬牙,她切齿,她睡着觉都磨刀霍霍向杜松,见了杜松从来不给好脸,说不了两句话就踹他两脚,杜松认为她是更年期提前的表现,倒也一点不往心里去。      杜松越不往心里去她越生气,越生气越闹心,晚上睡不着,白天打瞌睡,一会儿骂傅卉舒不懂她的一片深情,一会儿责备自己根本没立场去阻碍傅卉舒搞对象。转眼间她成了祥林嫂,对着常娥大喊“我很苦我很苦”,常娥问她为嘛苦,她不敢说实话,就凄惨惨地说:“人生就是苦,活着就是苦,吃嘛嘛苦,看哪儿哪儿苦”,常娥把她当成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文艺青年来崇拜,戚小沐有苦倒不出来,更苦。      9月11日晚上,戚小沐,常娥,徐则林和班长团支书在画室准备画通宵,常娥走到音响前问他们想听什么音乐,班长说:“听音乐没劲,放点鬼故事吧。”      “不行不行,”戚小沐叫唤:“我害怕!不能听鬼故事!”      徐则林说:“小沐你嘴巴损起人来那么毒,胆子怎么跟不上趟?你该练练胆儿,好让你那胆量跟你那张毒嘴成正比。仙子,放鬼故事,听张震讲故事!”      斯斯文文的团支书说:“别看我是男的,其实我这胆儿也不大雄壮,但是,小沐,为了将来抢银行的大事业,咱们还是练练胆吧。”      一共五个人,有四个人投赞成票,戚小沐那张反对票作废,只能硬着头皮听。      《张震讲故事》在九十年代末和两千年之初风靡一时,不少高校或高中的学生都爱接受张震的刺激,听的时候吓得嗷嗷叫,听完了大吼“玩的就是心跳!”当时有传言说张震被自己讲的鬼故事吓死了,不少人还为他伤心过,后来才知道这小子活的好好的,还能活蹦乱跳的吓人玩,真是瞎伤心了一场。      张震讲的那些鬼故事戚小沐以前在考前班听过一次,听了一个开头就吓得差点尿裤子,打那以后再也没听过,谁提张震她跟谁急,谁让她听鬼故事她跟谁拼命,今天可能是想用听鬼故事的方式来发泄内心的悲苦,竟然没有全力反抗。      常娥翻出《张震讲故事》的磁带,挑了一盘放到了录音机里,第一个鬼故事《请不要画我的脸》开播,张震那阴森森的声音开始发散——在古城美术学院的教学楼顶楼四楼上,有一间403教室。这个教室已经尘封很久了,这里以前曾经是一间画室,后来不知怎么就不再用了,现在403的门口上总是挂着一个重重的锁头,可是只有梁哲知道这间画室的秘密。也就是那个锁头,一拽,自己就开了……      故事里在讲画画的,戚小沐他们几个就是画画的,五个人中除了班长胆子大点,其他几个都是叶公好龙的主儿,一听不要画我的脸,徐则林赶紧把正在临摹的蒙娜丽莎用画布给蒙住了,团支书抬着画笔半天调不出一块颜色,常娥嗖嗖的往戚小沐身边靠,戚小沐吓的小脸煞白,即便如此害怕,她还是恶性不改——猛然站起来,对准常娥的耳朵眼,一声尖叫:“啊——!”      常娥吓的抱头跟着她喊:“啊——啊啊啊——!”      团支书尾随:“啊——!”      徐则林本就被故事里的配乐吓惨了,忽然听到她们尖叫,小短腿一蹬地,直接瘫地上了。      胆儿肥的班长也止不住的喊了一声:“啊!”喊完了又抱怨:“我/操!哥没让故事吓着,倒让你们快吓迷糊了!”      恶作剧很成功,戚小沐突然不害怕了,她怂恿大家继续听鬼故事,本着不把人吓毛不死心的原则,逮住机会就尖叫,还专门冲着徐则林或常娥的耳朵眼尖叫,那凄厉的尖叫声比鬼还鬼,徐则林和常娥实在无法忍受了,急忙把录音机关上了。      为了舒缓舒缓恐怖气氛,班长打开了收音机,他刚打开,收音机里就传出了一条轰动全球的大新闻——美国东部时间9月11日上午,恐怖分子劫持四架民航客机撞击了纽约世界贸易中心和华盛顿五角大楼。      沸腾了!      画室沸腾了,校园沸腾了,中国沸腾了,全世界沸腾了。      让你炸我大使馆,我看飞机撞你双子楼!班长兴奋了,团支书兴奋了,徐则林常娥和戚小沐也兴奋了,老八届打来电话表示祝贺,杜松和席梦思发来短信表示欢庆,99%的大学生发出了欢呼声,声音比过节时的鞭炮还嘹亮。      平凡的人们只需用最直接的方式去表达最真实的情感。      班长和团支书下楼买了两打啤酒三斤花生仁和几袋话梅,跟准备画通宵伙伴们分享喜悦,痛快的大侃江山,痛快的干杯豪饮,啤酒加话梅,一杯再一杯,我并没有醉,我只是心儿飞。      一杯又一杯,一瓶又一瓶,喝完了再去买,买来了继续喝,班长拿出烟来分给大家抽,戚小沐一兴奋,忘了曾答应傅卉舒不再抽烟的事,接过来抽一口烟喝一口酒,香烟配酒精,更容易飘飘欲仙,在烟雾缭绕的仙境中,徐则林醉了,常娥醉了,班长和团支书醉了,戚小沐也醉了。      醉了,想到傅卉舒,一直在飞的心儿也碎了,喜欢一个女孩怎么这么苦呢?身边若是少了你,以后的路该怎么走?我的未来在哪里?哼,都怪你!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过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有心事不敢对朋友提,捂的胃都快烂了!全球就老八届一个人知道我的爱,还是个男的!哼,男的,唔,杜松,就因为他是男的所以你喜欢他?不就比我多个把儿吗?我的胸还比他的多半斤肉呢!      她扶着墙晃晃悠悠的站起来,摸出手机,叼着烟头,眯缝着眼给傅卉舒打去了电话。      傅卉舒睡的正香,被电话吵醒难免有些抓狂,再看是戚小沐打来的,抓狂感消了几分,这么晚了,打来肯定是有事,她问:“小沐,怎么了?”      戚小沐顺着墙坐到地上,大着舌头,醉醺醺的说:“傅——傅卉舒,你——你就是个王八蛋!”      傅卉舒的脸一下绿了半截。       作者有话要说:节日快乐。 ☆、第 47 章   王八蛋!      傅卉舒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被人评价为王八蛋,这位评价者还是戚小沐,她怒的差点不知道“怒”字该怎么写。      她拿起扇子使劲摇,想把怒火摇走,谁知越摇怒火越旺,压住火,拿着手机走出宿舍,站在楼道一个字一个字的问:“你喝酒了?”      戚小沐回答:“王八蛋!”      “你在哪儿?”      “王——王八蛋!”      “你跟谁在一块儿?”      “你——姓王,名——八蛋,你叫王——八——蛋!”      戚小沐喝大了,舌头都捋不直了,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会重复王八蛋,傅卉舒没了办法,只好再给常娥打电话,常娥也喝大了,拿着手机嘟嘟囔囔,傅卉舒根本听不清她说了些什么。      冷静,冷静,傅卉舒跺着脚让自己冷静,冷静了三分钟,总算稍微平静了点,又给老八届打去了电话,问他戚小沐是不是跟他在一起,老八届说一个多小时前给戚小沐打过电话,她打算画通宵,应该在画室。      有了眉目,傅卉舒返回宿舍,穿好衣服,把史诗叫醒,两人朝着画室进军。      她们到的时候戚小沐和常娥还在大喝,一边大喝一边摇头晃脑的划拳,嘴巴里还都叼着烟。戚小沐伸出一根手指头,闭着眼说二,常娥攥起一个小拳头,昂着脖子说三,徐则林靠着墙角睡觉,班长和团支书抱着酒瓶子打瞌睡,整个画室不是酒味就是烟味,傅卉舒和史诗对望一眼,都恨不得把戚小沐和常娥当垃圾给扔了。      戚小沐和常娥不是真的垃圾,没法扔,但那些酒瓶子是需要扔的。在学校喝的烂醉有违校规,傅卉舒怕戚小沐挨罚,和史诗一起帮他们把画室打扫了一下,又把徐则林踹醒,让他回宿舍睡。徐则林一看是梦中情人来了,酒醒了一半,他挺挺小身板,想在傅卉舒面前展现自己最威武的一面,可惜身子不听话,脖子刚直起来,腿软了。史诗逮住他的耳朵死命一拧,朝着他的小脚死命一跺,好吧,这次酒醒了八分,还是来辣的管用。      傅卉舒不认识班长和团支书,无意多管,让徐则林照看他们,跟史诗搀住戚小沐和常娥走出了画室。      戚小沐浑身烟酒味,傅卉舒闻了讨厌,宿舍里没浴室,没法洗澡,就和史诗打车去宾馆订了一个标准间。路上戚小沐把傅卉舒当成了常娥,伸着爪子一个劲的要猜拳,她说一次猜拳傅卉舒就给她屁股一拳,戚小沐说:“仙子,你——你摸我屁股,你耍流氓!”傅卉舒听了更气,又没法跟醉汉讲道理,只好忍着。      常娥也不老实,半边身子挂在史诗肩上,伸手乱摸她的胸,一边摸一边问:“小沐,小——小沐,我烟呢?明——明明放地上的呀!老娘那烟,十块——块钱一盒呢!地板——地板怎么这么窄?”      傅卉舒听了哈哈大笑,史诗听了直冒火,拧常娥的腰一把,算是出气。      好不容易来到宾馆,戚小沐一挨床就想睡,傅卉舒不让她睡,半拖半拽的把她弄到浴室,脱了她的衣服,打开花洒给她洗澡。淋浴不比浴缸,傅卉舒担心自己的衣服被弄湿,把裙子脱了下来,只穿着内衣帮她洗。      戚小沐站不稳,不是往墙上靠就是往地下蹲,傅卉舒拼尽全力抱住她,拿着喷头往她身上猛喷。戚小沐被热水一冲,思维多少清明了一点,起码知道抱她的人是傅卉舒了,她跟痴呆儿似的呵呵傻笑,边笑便叫:“王八蛋!”傅卉舒气的拍她屁股,不拍还好,一拍她叫的更欢了,王八蛋王八蛋的叫起来没完,傅卉舒一发狠,朝着她的屁股连拍了五巴掌,拍的啪啪响,戚小沐屁股疼,伸手揉,揉完了再叫:“王八蛋!尿尿!嘘——!我要尿尿!”      傅卉舒彻底没脾气了,把她拖到马桶上让她尿,还提着她的脑袋以防她往马桶里钻。她喝的酒多,肚子里的存货也多,哗啦啦地排放了好一阵,还时断时续的,傅卉舒不忍听,把自己当成聋子,面壁放空。      等她尿完,傅卉舒接着干未完成的事业,全心全意地伺候她洗澡。戚小沐的身体已经发育的很像一回事了,长腿蛮腰黑森林的,颇具诱惑性,胸虽没常娥的大,却也圆润丰盈,俏然而立,像充满了气的狗不理。傅卉舒起初只顾着生气,没心情欣赏她,这下没脾气了,才能分出点精神来审审她的身板。都说女大十八变,这家伙是长大了,不再是小时候那个没胸没屁股的小姑娘了,傅卉舒盯着她的胸看直了眼,直到戚小沐又嘟囔了一声王八蛋,她才移开视线,集中起注意力,再帮她洗澡,不知累的还是羞的,脸上挂了一层酡红。      费了半天劲终于洗完了澡,傅卉舒拿过毛巾帮她擦身子,刚把身子擦干,戚小沐突地搂住了她的脖子,撅着嘴叫:“消毒消毒!”      傅卉舒捏她脸,明知她听不进去,还是问:“你干嘛骂我王八蛋?”      “消毒消毒。”      “我哪里得罪你了?”      “王八蛋!”      “你对我有什么意见?是见我跟杜松走的近了不开心么?干嘛不对我直说?”      “王八蛋。”      “你小心眼,我知道。你对我到底是习惯还是喜欢,我不知道。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卉舒,消毒。”      傅卉舒叹气,慢慢地靠近,刚在她的嘴唇上亲了一口,忽然柳眉倒竖,大怒:“满嘴烟味!你是怎么答应我不抽烟的?刚才忙着帮你洗澡倒把你抽烟的事忘了!混账!渣渣!不刷牙你甭想睡觉!”      扯着戚小沐走到水管前,打开一次性牙刷挤上牙膏,站在她身后左手捏住她的下巴,右手把牙刷往她嘴里送,戚小沐难受,来回摇头,傅卉舒索性趴到她背上,用身子压住她,右手快速的在她嘴里捣,左捣右捣了好一会儿,感觉满意了,才把水灌到她嘴里,再猛拍她的脖子让她吐出来,反复了三四次,总算把嘴刷干净了,戚小沐的后脖子也快被揍肿了。      围上浴巾,搀着她出去,戚小沐倒在床上就睡,傅卉舒把她揽住,拿过吹风机帮她吹头发,吹到七八分干才让她好好睡觉。      史诗笑傅卉舒:“你像小沐她妈。”      “像吗?”傅卉舒帮戚小沐盖好被子,说:“不像,她妈妈比我辛苦,冯姨养她这么大,被她气着的次数可不少。”      史诗羡慕道:“你们从小玩到大,互相有个玩伴,真好。我上边有个哥哥,比我大五岁,有代沟,想玩也玩不到一起去。”      “是啊,独生子女满天飞,想找个玩伴不容易。”傅卉舒问:“常娥怎样了?”      “折腾了一会儿,围着床打了几个滚,睡着了。你帮小沐洗澡的时候我下楼买了一瓶蜂蜜,刚喂着常娥喝了一点,你也调点蜂蜜水让小沐喝点吧,省得她们明天头疼。”      “好,还是你想的周到。”      史诗狠狠瞪了呼呼大睡的常娥一眼,摇头:“这些画画弹琴的,真了不得,太疯狂了,看他们画室只有酒瓶子和烟,一点菜都没有,不晓得他们怎么喝的这么欢。不怕把胃伤了吗?搞不懂。”      “这群人就爱搞个性,小沐以前对我说,她在考前班的时候有个同学,学油画的,天天把自己身上弄的尽是颜色,刚买来的新衣服,不弄点颜色他不穿。按说这人应该不会爱干净,谁知他竟然有洁癖,床单时刻装在背包里,每次去宾馆,他都要把自己的床单铺上,否则他宁可站着睡觉也不睡床。咱们看他纯属怪人,小沐老八届他们看了倒一点也不觉得怪,唉,大脑构造不一样啊!不过他画的画真是好看,我见过小沐拍的照片,画的是位老奶奶,活生生的,比真人还真。” 说着,傅卉舒把蜂蜜打开,调点蜂蜜水,轻托着戚小沐的脖子喂她喝了下去。      史诗把常娥往床边上推推,躺下去,双手托着后脑,问:“卉舒,想过未来么?”      “想过,想过很多次。”      “怎么想的?”      傅卉舒摸摸戚小沐的额头,说:“如果她愿意,我跟她过一辈子;如果她不愿意,我自己过一辈子。”      “还是太年轻啊,把爱情看得太重了。”史诗笑。      “你不也一样么?你要对王灵能放的下,早该找男朋友或女朋友了。我觉得这不是年轻不年轻的问题,是性格问题。我是死心眼的人,你也差不多。”      史诗沉默,过会儿,她说:“前几天王灵找过我,她说她跟她男友分手了,很难过,也很想我。”      “你呢?你怎么回应的?”      “我没怎么回应,陪她吃了一顿饭,安慰她说好男人有的是,不差这一个。这是她第二次交男朋友第二次分手了,高中的那个早分了。”      “她跟她男友同居过吗?”      “应该没有吧,这种事,我也不好问,我觉得没有。再说,就算有也很正常吧,她毕竟比我还大一岁,现在20冒头的女孩子,但凡有男朋友的,有几个不尝禁果的?”      “也是。”      “这几天她每天都会给我打电话,昨天晚上她约我去逛夜市,我给她买了一个小泥人,她突然亲了我一下,她可能只是想表达感谢吧,不过这样的暧昧,真是有点过火。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心里乱,就一直没对你说。”常娥突然闷哼了一声,史诗吓了一跳,她伸手在常娥眼前晃晃,见她没反应,睡的正香,松了一口气。      “放心吧,她们喝了这么多,就算打雷也听不到。”傅卉舒看看睡得像猪的戚小沐,再走过去看看常娥,问史诗:“王灵亲的是嘴还是脸?”      史诗再在常娥眼前晃晃手,见她还是没反应,才放心的说:“嘴。”      傅卉舒半是打趣半是认真的说:“你有希望了。”      “我跟你想的一样,应该是有点希望了,”史诗幽幽地吐口气,说:“卉舒,不瞒你说,我没觉得有多高兴。我对她一直念念不忘,按说应该是非常喜欢的,但连着几天跟她吃饭打电话,好像跟少了点什么似的。倒是有一点很肯定,我很在乎她,喜欢看她开心,不喜欢看她闹心。”      “还是不要想太多的好,顺其自然吧。这种感情,一旦拿捏不好度,就容易燃火自焚,慢慢来,慢慢等,慢慢看,总没错。反正还年轻,时间上耗得起。”顿一顿,傅卉舒说:“我去帮小沐把衣服洗干净,省得明天没得穿,你也洗洗常娥的吧。”      “洗衣服?”史诗跳脚:“这个愣头青除了会骂人,没帮过我一点忙,挺个大胸不知耻的来回晃,我替她爹娘教育她两句她还跟我对着骂,我管她干嘛?张嘴就老娘老娘的,她以为自称一声老娘就能把人家吓得魂飞三千里?搞笑嘛。她喝醉了我伸手扶,伺候她睡觉伺候她喝蜂蜜水,还得帮她洗衣服?锤子哟!”      “随便你吧。”      傅卉舒笑着往浴室走,史诗跺跺脚,抱着常娥的衣服跟了上去。      常娥又闷哼了一声,这次谁也没听到。       ☆、第 48 章   公鸡打鸣了,车喇叭叫唤了,太阳公公露脸了。      今天是个好日子,难得一见的蓝天白云高高罩在人们的头顶上,飞机躺在它的臂弯撒着欢的绘出一道道长线,摩天大楼多了几分人味,暖暖地映着灿烂的光。微风拂面,绿水潺潺,秋之初的天,悠悠怡然。      各大报纸的头条新闻无一例外的全是双子楼和五角大厦被炸的消息,过往的行人把报纸抢购一空,买到报纸的有很多一边赶路上班一边偷空细看,买不到的就伸长脖子去看同路人手里的报纸,马路上,草坪边,地铁上,公交车里,人们几乎都在纷纷议论着这一大事件,老爷子,老太太,小情侣,几乎都在惊叹,都在发表意见,忽有黄头发白皮肤不知是哪国的外国人走过,大家多会闭上嘴,拉一拉脸,表示遗憾。所以说,中国人民是最有人情味的。      傅卉舒和史诗也买了一份报纸来看,史诗说:“咱们这一级还有不少同学想去美国留学的,卉舒,你有这打算么?”      傅卉舒说:“没有,我妈以前倒是想让我出去镀层金,被我否决了。”      “为什么?”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我恋家,更何况家里还有个她呢。不过以后倒想多出去走走看看,开开眼界长长见识,顶好把整个地球都游遍,再冲向太空,会会牛郎织女,逛遍银河系,追着亚当斯的脚步再写一本《银河系漫游指南》。”      “小沐嘴贫,你也不赖,真是配。”史诗看看还在睡觉的戚小沐和常娥,说:“咱们上午的课不重要,可以逃一节,不晓得她们有课没有,要不要叫醒她们?”      “不用,让她们睡吧,她们今天上午是史论课,逃一节没关系,反正就算她们不喝酒有时候也会逃。”      “连她们上什么课都知道,你了解的真清楚。”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嘛,走吧,去买点吃的。”      傅卉舒和史诗刚下楼没多久,常娥先醒了,脑袋不动,先转着眼珠把天花板扫一遍,才伸个懒腰慢腾腾的坐起来。常娥的酒量要比戚小沐大的多,昨晚虽喝高了,神智却存留着三分清醒,傅卉舒和史诗去画室找她们,带着她们来宾馆的事,在脑子里都有几分印象。      酒后的身子有点飘,她晃悠着掀开被子,想去厕所,站起来才发现自己浑身光溜溜的,一块布料也没有,恨的直咬牙。她知道是史诗帮她脱的衣服,穿着衣服睡觉难受,她也让史诗帮她脱,可没想到她会脱的这么彻底。当时脑子晕,感觉不出什么来,现在脑子清醒了,摁着史诗骂了一千遍。      裹着床单去洗手间,解决完内急,再四处找衣服,她和戚小沐的衣服在窗前挂着,很容易找,伸手摸一摸,牛仔裤还没干,内衣倒是干了,把内衣穿上,喝一大杯水,隐隐约约的想起史诗昨晚跟傅卉舒说的话,八卦细胞一上涌,就去叫戚小沐,好跟朋友探讨探讨。      戚小沐睡的正香,只用嘴叫是叫不醒的,常娥叫了四五遍,见她没动静,就搬着她的脑袋当拨浪鼓来回摇,一边摇一边叫:“天灵灵地灵灵,你他妈的给我醒!”      摇了半分钟,总算把人摇醒了,也把气摇来了。戚小沐的起床气本来就不小,酒后睡不饱的情况下起床气更是浓重,她愤怒的抬起爪子,挠了常娥的脸蛋一把,翻个身继续睡。      脸!我的脸!常娥赶快找镜子照镜子,还好,只是三道红印,没有破相。但对爱美的人来说,三道红印足以让心灵受伤,常娥怒了,爬到床上,猛地掀开戚小沐的被子,朝着她的屁股踢了一脚。      睡个觉都不让人好好睡,还有王法没有!戚小沐也怒了,抱住常娥的小腿肚子张嘴就咬,常娥疼的嗷嗷叫,边叫边踢戚小沐,跟她扭打成了一团。      宾馆的床足够大,她们完全可以自由的滚。      常娥的文胸被戚小沐扯掉了,小内裤也被扯的挂到了膝盖上,戚小沐被傅卉舒脱的一丝/不挂,起床气一来,也不知道凉,光着身子就上,战况煞是激烈。      “让你挠我脸!让你咬我腿!”常娥骑在戚小沐的肚皮上咬她的肩。      戚小沐尖叫两声,一把抓住她的胸往前推,常娥稍微往后一倒,她的嘴也跟着往前跑,逮住常娥的左乳使劲咬,让你不叫我睡觉!让你咬我肩!我咬死你!      傅卉舒和史诗进门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幕,戚小沐的脑袋埋在常娥的豪/乳间上下蠕动,常娥的细腿夹着戚小沐的小蛮腰来回抖,嘴巴还在痛快的……呻吟?      两个正在战斗的人都没发现观光者的到来,还在一个大声高喊:“啊——!”另一个低头闷哼:“嗯——!”      傅卉舒的脸一下子全绿了,史诗幸灾乐祸的问:“咱们要不要打扰她们一下?”      傅卉舒不说话,把早餐放到桌子上,拿起杯子接一大杯纯净水,朝着戚小沐泼了过去,戚小沐一个激灵,抬起头,一看是傅卉舒,吓得发出一声尖叫;又看自己光溜溜的,又吓得发出一声尖叫;再看环境很陌生,再次吓得发出一声尖叫。三声尖叫都发完,才懂得要把被子裹到身上。      常娥也是衣不蔽体,跟戚小沐抢被子,戚小沐匀出一点来盖到她身上,俩人缩在床头,莫名其妙的都红了脸,这下傅卉舒的脸更绿了。      沉默,沉默,整整十秒钟的沉默,鸦雀无声。      戚小沐和常娥低头红脸,傅卉舒挺着脊背当电线杆,只有史诗有心情看热闹。      最终史诗打破了僵局,她不怀好意的问常娥:“我们算不算捉奸在床?哦,不,我们该不该向你们道歉?”      常娥皱起眉,思考思考史诗的话,恼了,冲着戚小沐发炮:“你干吗挠我脸!让飞机场看笑话舒坦了?都怪你!”      戚小沐摸摸肩,也恼了:“我睡觉睡的好好的,谁让你踢我了!”      “你不挠我我能踢你?你还咬我腿肚子!”亮出腿肚子,愤恨:“你看,都快出血了!”      “你也咬我肩了!”亮出肩膀头,愤恨:“你看,两排牙印!深的!”      “你还咬我胸了!”亮出大/乳,愤恨:“红了一大片!四排牙印!混蛋!”      “你还抓我屁股!”撅起屁股,愤恨:“我看不见!你自己看!肯定掉了两层皮!”      “你还……”      “你们俩还有完没完?”傅卉舒实在受不了了,脸上一会儿灰一会儿亮的,把衣服扔到她们身边,呵斥:“穿衣服!都给我把衣服穿好!这么大的人了!什么事!太不像话了!”      “干嘛让她们穿衣服呀?继续!让她们继续!”史诗抱着肚子乐的直不起腰。      戚小沐和常娥一人抱起一个枕头,朝着史诗砸了过去,这会儿倒是不搞内战了,统一战线了。      两人缩在被子里把内衣穿好,再把上衣穿好,才敢重新从被窝里走出来。      戚小沐摸摸湿乎乎的牛仔裤,撅嘴:“裤子怎么是湿的?”打量打量房间,看看傅卉舒,揉揉眼,嘀咕:“这是什么地方?”      “你喝醉了!”傅卉舒没好气的说:“昨晚你和常娥都喝醉了,醉到不知道自己姓什么,我和史诗把你们带到这儿的,还帮你们洗的衣服。”      “对!我是记得我喝了不少,好像还被人拖着走,原来是你们俩。”戚小沐再摸摸裤子,“裤子没法穿怎么办?”      “我的牛仔裤也没法穿。”常娥揉揉头,说:“今天没法去上课了。”      史诗讥笑:“你还知道有课呀!原来胸大也是有脑的,真不赖!”      “你尽管说,尽管说,”常娥破天荒的朝她温柔的微笑:“老娘今天心情好,哼,不跟你计较。”      “真是打鸡血了!”史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傅卉舒说:“裤子等会儿用吹风机吹吹,吹干了再穿。你们快去洗漱吧,先吃早饭。”      戚小沐说:“卉舒,我渴。”      “自己接水喝!”      “我头还有点疼。”      “活该!”      “哼!”戚小沐悻悻地接杯水,大口灌下去,打个空嗝,揉揉肚子,跟常娥洗脸刷牙去了。      等她们都进了洗手间,史诗说:“我在奇怪一件事。”      傅卉舒问:“什么事?”      “奇怪小沐和常娥是不是正常人,说亮乳就亮乳,说撅屁股就撅屁股,我真是……我要是她们的妈,非气死不可!”      傅卉舒愣了愣,笑笑,没说话,眉头慢慢往里蹙,好像在想些什么。      常娥洗刷完,做贼似的把洗手间的门关上,跟戚小沐咬耳朵:“小沐,我昨晚听到一个惊天动地的大消息。”      戚小沐梳着头发说:“我也听到了。”      “那会儿你也没睡着呀?”      “没有啊,咱们不是一起听到双子楼被炸的吗?”      “吓!不是这个消息,”常娥又把声音压低两度,说:“我昨晚听到史诗和卉舒说话了!”      戚小沐心脏一跳,问:“她们说什么了?”      “我对你说了你要保密。”      “肯定的!毛/主席作证!”      常娥满意的点点头,说:“我跟你说,史诗喜欢的是女孩!”      “什么?”戚小沐大叫。      “小点音小点音!”常娥急忙捂她的嘴,“昨晚我迷迷糊糊的听到史诗和卉舒聊天,史诗说她对一个叫亡灵还是鬼火的念念不忘,她说她很在乎亡灵鬼火,怎么还说少了点什么什么,我当时脑子晕,她音量又不高,没能听的太清。难怪史诗不找男朋友呢,原来情根深种呀!”      戚小沐挠挠脸,努力消化消化,说:“真看不出来,史诗竟然喜欢女孩。”又小心的问:“她喜欢女孩……你不觉得奇怪吗?”      “有什么好奇怪的?史诗那女人虽然欠揍,也不至于判死刑,”常娥无所谓的耸肩:“反正都是喜欢,喜欢女的跟喜欢男的有什么不同吗?咱们学校女生跟女生谈恋爱的不多,但搞暧昧的不少吧?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啊!我高中同学里还有不爱帅哥只爱巾帼的呢,敢承认自己喜欢同性的不容易,咱们应该包容她们才对。”      “对,应该包容!仙子,你真是个大好人!”戚小沐想想,又问:“卉舒呢?卉舒是什么态度?说了什么?”      “卉舒……我想想……”常娥敲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说:“卉舒说的原话我忘了,反正中心思想就是,她是死心眼,有个喜欢的人,这辈子非他不嫁,要不就一个人过一辈子。”      轰隆一声,天塌了。      “我拼命想听她喜欢的是谁家公子,她就是不说,真气人,也可能是她说了我没听见,你跟卉舒那么好,应该知道是谁吧?你快跟我说她……”      常娥还在说些什么,戚小沐听不到了。      眼前空白一片,耳朵嗡嗡作响,疼痛充斥了整颗心脏,绝望充斥了全身细胞,她像一具行尸走肉,没了大脑,不会呼吸,想哭哭不出,想笑笑不出,脸色苍白,傻呆呆的站着一动也不动。      常娥见她这副模样,吃了一惊,忙拍她的脸:“小沐小沐!你没事吧?别吓唬我玩!”      “没事。”的确,没事,她的未来,终究没你什么事。      她拧开水管,往脸上扑冷水,泪随着水一块儿在脸上纵横,分不清是水覆盖了泪,还是泪淹没了水。      她想哭出声,理智又告诉她不能丢人现眼,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还没相恋就先失恋吗?不就还没海枯石烂就先沧海桑田吗?哭什么哭?哭个鸟!      她机械的把水往脸上扑,水多好,跟泪差不多,别人以为你在洗脸,只有你自个儿知道你是在哭。      扑了好一阵,才直起腰,轻声说:“你觉得两个女孩能长久吗?”      “这个问题不好听。俩女的是挺难长久,可是一男一女就肯定能长久吗?”常娥担心的问:“小沐,你不会对史诗有看法了吧?”      “怎么会呢,”戚小沐摇头,“我是吃惊,吃惊而已。非他不嫁……真他妈的酸……”      “小沐常娥,你们俩搞什么呢?怎么还没完事?”史诗敲着门催她们。      “好了好了!”常娥应一句,又小声对戚小沐说:“你快点恢复正常,别让史诗看出什么来,喜欢女孩又不是罪孽,你看你这德行,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嘛,快点笑笑!”      戚小沐咧咧嘴,算是笑。      走出洗手间,傅卉舒让她们就着咸菜吃小笼包,顺手递给戚小沐一双筷子,戚小沐不接,怨恼的挖她一眼,冷哼一声,自己拿了另一双筷子。傅卉舒一怔,没跟她计较,又把豆浆放她跟前让她喝,戚小沐看也不看,铁着脸把面前的豆浆推一边,把常娥那份拿了过来。傅卉舒再次一怔,再次没跟她计较,见她湿淋淋的刘海遮住了眼,就想帮她把刘海往边上拨拨,省得老往鼻梁上滴答水,不料手刚伸过去,就被戚小沐一巴掌打开了,戚小沐往常娥身边挪,离傅卉舒远远的。      傅卉舒额头一皱,还是没跟她计较,眼角蹿出了一小股不易被发现的暗火。      戚小沐没胃口,什么也不想吃,常娥偷偷踢了一下她的脚后跟,才勉强吃了半个小包子。吃完,放下筷子,抱起豆浆,把吸管含嘴里,也不喝,就含着。      傅卉舒口气不善的问她:“你怎么了?发什么神经?”      戚小沐不看她,也不理她,睫毛一闪,把呼之欲出的金豆子闪回去,面若冰霜的对着地板相面。      常娥赶快帮着回答:“昨天喝的太多,小沐胃里不舒服。小沐!是不是?”      常娥的面子总得给,戚小沐耷拉着脖子点头,闷闷的说:“我胃里难受,可能感冒了,浑身发冷,冷的想死。”      史诗不信:“胃里难受刚才还能跟常娥闹的那么欢?浑身发冷刚才还不知道穿衣服?”      戚小沐现在的脑子几乎是麻木的,没听真切史诗在说什么,只听到了“不知道穿衣服”几个字,于是她只针对这几个字心不在焉的作答:“不穿衣服怎么了?在澡堂洗澡都不穿衣服。”      傅卉舒拿筷子的手一顿,视线往她光着的大腿上一扫,在短短的三秒钟之内,迅速做出了一个决定:“我想在校外租房住,小沐,你过来跟我一起合租吧。”      肯定的,不容否定的语气。       ☆、第 49 章   傅卉舒的话音一落地,常娥,史诗和戚小沐都屏住了呼吸。      常娥和史诗的大脑很清明,把话听的也很清明,这句话太出人意料,她们一时没了反应。      戚小沐的脑子却是一片混沌,她没能完全接受信息,只把注意力放到了“租房”上。      租房。租房意味着什么?      在戚小沐眼里,租房意味着同居。她的宿舍已经有两位同学在校外租房了,现在傅卉舒要租房,意味着什么?      常娥说的那句“非他不嫁”在她眼前快速盘旋,非他不嫁,是要跟“他”同居吗?就这么把我扔一边了?让“他”消毒跟“他”滚床单?你大爷!      她紧咬着嘴唇站起来,眼泪汪汪的怒视傅卉舒,怒吼:“傅卉舒!你他妈的王八蛋!”      傅卉舒想晕过去,昨晚你骂我王八蛋是你神志不清,我原谅你,今天你又骂我王八蛋,还带了句“他妈的”,是我听错了,还是你真长本事了?      傅卉舒怒不可遏,抓起枕头拼了老命往她身上砸,戚小沐直挺挺的站着,红着眼珠子任她砸,第一次在傅卉舒拿枕头砸她的时候没有伸胳膊护脸。      傅卉舒突地从善解人意的鞠萍姐姐变成了赤练仙子李莫愁,全然没了以往的风趣温和,史诗常娥吓的不轻,史诗往墙边靠以免卉舒动怒殃及池鱼,常娥叼着半个包子一动不敢动。      砸了十来下,傅卉舒扔掉枕头,青着脸,大发雷霆:“戚小沐!我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我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这么多年你任性你捣蛋你小心眼你满肚子妖蛾子,我哪一次像你今天骂我一样骂过你?骂人很了不起很本事吗?带句‘他妈的’很威风吗?你他妈的抽烟喝酒袒胸露乳越来越不像东西!你大了朋友多了我可有可无了是不是?有能耐你一辈子别理我,我看你丫的怎么活!蹬鼻子上脸样儿大了你!你不想跟我合租就直说,骂什么人?你为什么骂我?不说出来你甭想活着走出门!”      “你……你跟谁合租?”戚小沐这次好像是听清了。      史诗在一边凉凉的说:“卉舒是想跟你合租,就你们俩,没别人。”      “呀!……呀呀!……呀呀——呀!你是想跟我租房呀!”同居啊!有什么事是同居以后办不到的?戚小沐瞬间就阳光灿烂了,就风和日丽了,就春回大地了,“租房好,卉舒,咱俩租房!就咱俩,好好好,真好!我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好!”      史诗问:“你刚才以为卉舒跟谁租房?”      “我刚才耳朵不好使,没听清,没听清,”戚小沐拉住傅卉舒的手,撒娇似的左右晃,“卉舒,我没听清,我道歉,你让我干吗我干吗,好不好?咱们什么时候找房子去?你别气,别气嘛,我对不住你,我骂我自己是乌龟怎么样?”      傅卉舒甩开她的手:“道个歉就管用,还要那么多监狱干吗?”      “我刚才以为你想偷尝禁果,跟哪个小子同居呢!”戚小沐振振有词:“你这么小怎么能同居呢?不像话!时代是开放了,但性开放那一套不能学!大鼻子老美开放,到处都是私生子,咱们中国人就少,老祖宗说的男女授受不亲简直就是精华,你要继承!我是想骂醒你,全是为了你好!现在知道是你想跟我同居……不不,合租,就没关系了嘛。我挣得钱你都拿着,你房租我全包,你一根头发都不用出,别客气,咱俩多铁呀!咱俩谁跟谁呀!咱们什么时候找房子?”      傅卉舒消了一半气,懒得搭理她,坐下吃早饭,戚小沐眉开眼笑的凑上去,又问:“卉舒,咱们什么时候找房子?吃完饭就去找怎么样?”      傅卉舒推开她,甩甩头发喝豆浆。      戚小沐这会儿也知道饿了,抓起筷子来夹着包子往嘴里送,刚吃完一个,一直没敢说话的常娥爆发了:“小沐,你走了我怎么办?咱们宿舍已经出去俩了,我跟你最投脾气,你走了我找谁玩去?不行!我得跟你们一块儿合租!”      史诗瞪她:“人家合租你瞎掺和什么?只要你把胸亮出来,是个人就能跟你投脾气!不差小沐这一个。”      “史诗你这混账少不识抬举,老娘对你稍微有点好脸你就得瑟起来没完了?我跟小沐卉舒合租碍着你什么事了?少胡啰啰,你一边去!”      戚小沐想着自己一走,常娥确实很孤单,就跟傅卉舒商量:“咱们把仙子带上吧,她一人在宿舍怪可怜的。”      傅卉舒斜眼看她:“我答应跟你合租了吗?”      “你刚说了跟我租房,现在又想反悔?不能够!你不能说话不算数,谁说话不算数谁的鼻子就是匹诺曹的!卉舒卉舒,咱们不当同桌了不当同学了,总得当个室友吧?你不能让我伤心!”戚小沐除了没色胆,其他时候在傅卉舒跟前基本上脸皮没薄过,刚才的那句王八蛋好像不是她骂的一样,转眼就忘了,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思想路线倒是占据了整个大脑。她不停的算计,万一租个二室的房子一人一间就不能同床睡了,有常娥在,三个人,常娥占一间,自己跟卉舒一间,同床睡,同床!想想就美!非他不嫁?哼,人家还非你不嫁呢!      傅卉舒白她一眼,喝着豆浆反复思量。      她决定租房的原因很简单——不愿戚小沐的身体被别人看。昨晚帮戚小沐洗了一个澡,发现了戚小沐的美妙,占有欲愈发强烈,今早又看到戚小沐跟常娥毫不在意的光着身子打闹,还说什么在澡堂洗澡都不穿衣服,显然戚小沐同学并不在意在同性面前光身子,她不在意,傅卉舒在意,尽管傅卉舒也会在澡堂洗澡,但是俗话说的好,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傅卉舒无疑是一位极负责任的州官。      戚小沐在打什么算盘她能猜到七八分,租房是必须的,让不让戚小沐如意是可以选择的,抽烟喝酒的账还没算,又骂了一句“他妈的王八蛋”,她没那么圣母,不可能凡事都依着她。反复思量一会儿,她问史诗:“史诗,你想在校外租房么?”      史诗说:“我无所谓,怎么,你想让我跟你一起租?”      瞥瞥戚小沐,傅卉舒说:“租间二室的,咱们俩一间,学习上也好有个帮助,小沐和常娥一间,她们爱画到几点就画到几点,怎样?”      “好好好,我看这样相当好!”常娥跟小鸡啄米似的急速点头,生怕傅卉舒不要她。      史诗瞄瞄戚小沐,眯着眼笑:“就这样吧,卉舒,按你说的办。”      戚小沐的如意算盘被推翻,小脸垮了大半边。傅卉舒倒是开心的很,一口气吃了仨包子,顶舒坦。      吃完早饭,戚小沐和常娥拿着吹风机吹裤子,史诗悄声问傅卉舒:“你决定租房是想金屋藏娇吧?你想跟我住一间,是怕一旦跟小沐同床睡就欲/火焚身吧?小沐跟常娥都不把光屁股当回事,让她们一间,少不了会跟今早似的再搞裸身大战,你受得了?”      傅卉舒扭头看看正跟常娥抢吹风机的戚小沐,说:“我信她。她起床气大,今天早上肯定是常娥惹到她了,她才虎头虎脑的搞裸战,平时她还是挺有羞耻心的。再说,我可没打算让她跟常娥一直住下去。”      “你这意思……”史诗不可思议:“你是想在不久的将来,让我跟常娥住一间?”      “真是什么人找什么人,史诗你真聪明,咱们俩果然是好朋友!”      “我天呐!我还以为你在大学期间不会对小沐下毒手呢!你让我跟那个胸大无脑的住一间我宁可跟猪睡觉去!我真后悔答应跟你合租,我退租行不行?”      “不行!好史诗,为了我的将来,你就忍忍嘛。常娥也不错呀,有她在,你肯定不会寂寞。”      “对,对,有她在,我不光不会寂寞,还能少活十年!么航航子!”史诗无意中冒出了一句常娥的专用词,傅卉舒笑弯了腰。      等戚小沐和常娥把裤子吹的差不多了,四个人去街上逛了逛,史诗一想到将要跟常娥“同居”,恨的直想撞棉花团,怎么看常娥怎么不顺眼,能怎么损就怎么损。      常娥起初抱着史诗是“弱势群体”需要理解需要宽容的态度没大回嘴,后来一看史诗骄横跋扈起来没完,无法再理解宽容了,手往腰上一叉,跟史诗对着骂,只要史诗往女人身上看,常娥就大喊:“来人!关门!放史诗!”史诗看的国产电影不多,不明就里,本着不懂就问的原则问常娥“来人关门”是什么意思,常娥看她听不懂,拽的不行,学着她的方言来了一句:“不懂就对啦!你晓得个铲铲!”史诗见她学的有鼻子有眼,气乐了。      趁着史诗和常娥斗嘴的工夫,戚小沐提着心问傅卉舒:“你有喜欢的男孩吗?”      傅卉舒说:“没有。”      “真没有?”      “真没有,这种事我从来不骗你。”      “哼,不骗我还对史诗说‘非他不嫁’?你不让我对你有秘密,可是你总有秘密瞒着我,我真不高兴。”戚小沐说的委委屈屈的。      傅卉舒有点糊涂:“你跟我讲清楚,我什么时候对史诗说过非他不嫁这种话?你从哪庙里听来的?”      “你们昨天晚上聊天仙子都听到了!你说你是死心眼,非他不嫁!那个他……是不是杜松?”      “不是,”傅卉舒总算搞明白早晨戚小沐为嘛朝她发神经了,她若有所思的看看前边走的常娥,问:“她还听到什么了?”      戚小沐出卖朋友,全盘托出:“还听到史诗喜欢一个叫亡灵鬼火的女的,没想到史诗是个大情种,你放心,仙子人很好,不会对史诗有看法。”      傅卉舒紧着问:“你呢?你对史诗有看法没有?”      “我更没有啦!”      傅卉舒牵住戚小沐的手微微笑,把于耀志的事对她说了说,末了,又重复了一遍:“我没喜欢的男生。咱们跟杜松从小玩到大,我要对他有感觉早就有了,你乱点什么鸳鸯谱?”      “我冤枉杜松了,”戚小沐嘟嘟嘴,“仙子昨晚喝了那么多,肯定是听错了,你都没喜欢的男生,怎么会非他不嫁呢。卉舒,咱们当一辈子好朋友,都不嫁人,好不好?”      傅卉舒没回答,只是跳到她背上,搂住她的脖子,高喊了一声:“驾!”      驾?嫁。驾,乘也,谁骑在谁身上,谁驾谁。驾,凌也,谁骑在谁身上,谁驾驭谁。      戚小沐突地眼前一黑,指着光辉万丈的太阳说:“卉舒你看,天狗食日。”       ☆、第 50 章   既然于耀志会烦到傅卉舒,那么,戚小沐就帮助傅卉舒消除这个麻烦。      她找了老八届,请大哥教训教训于耀志,妹妹受欺负当哥哥的不能不管,老八届找了几个铁哥们儿把于耀志揍了一顿,还跟黑社会老大似的警告他:“傅卉舒是我的人!你敢动她一根手指头我剁你十根脚趾头!”      老八届是揍爽了,那两句话却让于耀志误会了,于耀志直以为傅卉舒是受制于黑社会才不敢跟自己谈恋爱,更是在心底立志要让自己变强变壮。好在这顿揍还是有非常有效果的,他基本上不再缠着傅卉舒不再对傅卉舒说什么I Love You了,傅卉舒也能得以清净了。      戚小沐对杜松虽无爱情,友情却是比较深,终归是这么多年的伙伴,有感情很正常。得知傅卉舒不喜欢杜松后,她对杜松也有了点好脸色,还给他买了一个猪蹄以表示咱俩感情深。杜松幸福的不行,跟个大闺女似的抱着猪蹄一小口一小口的啃,一小点一小点的回味,并决心要跟着老娘学做饭以在未来当个三好妇男,傅卉舒止不住的为他心酸。      一个男孩肯为一个女孩下厨学做饭,可以预见这个男孩对这个女孩有多喜欢。偶尔傅卉舒也会想戚小沐跟杜松其实是挺好的一对,但再想到杜松的老娘,又立刻把这个想法否决了。就马静同志那种恨不得把儿子塞回肚子里护着的脾气,注定是个让儿媳闹心的货,甘心为杜松付出所有的女孩并不在少数,而甘心让婆婆欺负的儿媳绝不会是戚小沐,傅卉舒觉得让戚小沐跟自己在一起,让戚小沐在自己手底下淘气,完全是为了杜松和杜松的老母好。她觉得自己很伟大,就差让杜松叩头拜谢了。      租房子容易,租好而实惠的房子不容易,女孩子又心细,擅长挑毛病,租套房子更不容易。傅卉舒和戚小沐平时得上课,找房看房的事只能推到周末,一连找了两周,没能找到满意的,就把找房子的任务交给了老八届。      老八届没事会接个活儿或者去朋友的考前班代课赚钱,在学校住不方便,早已在校外租了房。他认识的人多,找房子不会费多少劲,便答应帮她们找套实惠安全亮堂的好房子。      在老八届找房子的这一段时间,戚小沐和傅卉舒各自买了一台电脑,电脑是台式机,自己组装的,配置要比品牌机高的多,价格还便宜。常娥和史诗看了眼红,也嚷嚷着要买一台,戚小沐电脑玩的熟,就帮她们各自组装了一台。      戚小沐和傅卉舒买电脑的钱都是戚金贵出的,戚大成和傅士隐想把钱还给他,戚金贵坚决不要,气呼呼的跟小孩一样犯倔:“我是给我孙女买的,不是给孙女她爹买的!你们不能不让我疼孙女,我活了一辈子,图的不是钱,图的是人!你们怎么就不明白,能让人高兴的钱才是钱,不能让人高兴的钱是业障!哼,尽孝不是这么个尽法,真想尽孝就多过来陪陪我,噢,你们以为给我送点钱就能证明你们心里有我这个老头儿?少跟我玩这套蝎了虎子!你们还我钱我不高兴,你们跟我见外,你们没我孙女跟我贴心,你们瞧着办!”      戚大成和傅士隐没了辙,只好向老爷子赔礼道歉,又陪他喝了两盅酒,哄了好一阵,才把他的气消下去。      傅士隐说:“戚爷跟我爸一样,年纪越大孩子脾性越长,不知道咱们老了以后会不会也这样。”      戚大成说:“人老了,看得多了,看得透了,返朴归真了,人这辈子,活的就是一个轮回啊。”      而后两人望着老人灰白的发,沉默。      十一期间,老八届找到了一套二室一厅,带着戚小沐她们看看转转,都表示称心。      在以美国为首的联军挥兵攻打阿富汗,在阿富汗平民开始遭罪的那天,傅卉舒跟房东签了租房合同,交了半年房租。房子在一个新建不足三年的小高层的七楼,房东是位80年代末的留学生,在高校任教,也有自己的小公司,是个财主,有四五套房子,自己住一套,其他的全部租了出去。他对房客要求较高,必须要有正经职业,不三不四的他不租,戚小沐几个都是名牌大学的学生,他比较满意,戚小沐嘴巴甜,一口一个大哥的叫,他听了舒坦,一舒坦就把房租往下降了五十块钱,戚小沐叫大哥叫的更勤了。      这套房子的室内面积不算很大,不足80平,但四个人住也并不拥挤,空间是足够的,比学校宿舍要好的多。室内的家具也很全,鞋柜衣柜沙发茶几冰箱电视该有的都有,而且还有上位房客扯来的网线,交上网费后就可以用。      租房子的事不好向父母隐瞒,冯燕和李清芳过来看了看,觉着房子还行,对史诗和常娥的印象也极好,就小小的支持了一下,孩子既然有了独立的念头,她们自是不好干预太多。只嘱咐戚小沐和傅卉舒要把煤气什么的关好,注意安全。      正式入住前,几个人先把屋子彻底打扫了一遍,傅卉舒还买了两盒清香剂放到了卫生间。隔天恰逢周末,一大早,几人各自拉着各自的行李箱正式入住。傅卉舒和史诗住带阳台的那间大卧室,戚小沐和常娥住另一间相对小的。戚小沐朝着傅卉舒直抱怨:“不能同床就算了,卧室还让住小的,欺负人嘛!”傅卉舒拧她胳膊一把,不敢抱怨了。      傅卉舒和史诗都有点洁癖,也都挺有逻辑,俩人拿出两个小时的时间来整理卧室,卧室被她们收拾的既干净又齐整,书本电脑拖鞋衣服该放哪儿就放哪儿,不出一点岔子,阳台上还放了两盆花和一个小桌子,桌子上摆着茶具,可以坐在阳台喝茶赏景。      戚小沐和常娥比较高效,只用了二十多分钟就把卧室收拾好了,她们搞的是自由主义,书桌上放玩具,窗台上放水杯,地板上放零食,床头上扔衣服,被子没叠,墙上贴了两张画,一张戚小沐画的加菲猫和一张常娥画的忍者神龟,贴的不牢,下边的两个角随风飘扬。若用一个词来形容她们的房间,那么这个词只能是乱糟糟。      她们收拾完了就去傅卉舒和史诗的房间观赏,一望之下大吃一惊,戚小沐说:“这么干净,太不像人住的地方了!”      常娥说:“就是,床单都没褶没皱的,我都不敢往她们床上坐!”      “还是咱们屋好,温暖,温馨,平易近人!”      “就是!咱们屋和蔼可亲!”      傅卉舒说:“史诗,走,咱到她们屋看看去,也好学习学习。”      来到戚小沐和常娥的卧室,房门一打开,傅卉舒就忍不住的闭上了眼:“多么平易近人的房间呀!母猪见了都得非常有落叶归根的感觉!”      史诗直接花容失色:“卉舒,你也太瞧不起母猪了,猪圈也比她们屋利索啊!吕后要还活着,肯定会把这儿当成搞人彘的最佳地点!”      戚小沐说:“仙子,咱们把她们的话反着听就行。母猪怎么了?母猪浑身都是宝!吕后怎么了?吕后浑身都是才!好!”      常娥说:“对,她们说坏的咱们当好的听,她们说好的咱们还是当好的听!赛!”      互相对着损了损,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几人下楼吃饭,吃饭的时候傅卉舒拟定了一份合租注意事项,重点是不准夜不归宿,不准随便带男生出入,不准裸奔,不准抽烟。史诗没意见,戚小沐不敢有意见,常娥发表了意见:“不让抽烟怎么画画呀!”      史诗说:“你搞什么个性?我就不信你不抽烟画不出画来!画不出来纯属你脑子笨,也不能怪你,肉都长胸上了,脑子里没货,画不出来太正常不过,看你画的那张忍者神龟,大蛤蟆似的,瓜兮兮。”      说什么都行,就是不能侮辱自己的画!常娥气的逮住史诗的耳朵咬,结果耳朵没咬住,吃了一嘴头发,史诗开怀大笑。      戚小沐是个爱搞叛逆的好孩子,让她住小卧室就算了,还限制这限制那的,她跟常娥咬耳朵:“你可以偷着抽。”常娥大悟,连夸戚小沐聪明。傅卉舒横她一眼,没言语。      史诗提议以后自己买菜做饭吃,其余几人没异议。四个人里只有史诗真正会做饭,戚小沐和常娥只会做煎饼果子,傅卉舒则是什么也不会,不过学着做做饭也挺有趣的,就每人出了二百块钱,当成本月的伙食费,让史诗负责保管。      饭后史诗和常娥去超市买油盐酱醋,戚小沐和傅卉舒按原路返回。      傅卉舒在戚小沐房里艰难的溜达一圈,说:“你再收拾收拾,不用收拾的太整齐,能让人走道儿就行。”      戚小沐扑到床上打个滚,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在宿舍都是这样的。”      “这又不是宿舍,等你自己有了家,你还这样?”      “我又不结婚!”      “不结婚也得收拾利索!”      “我不会!”      “渣渣!你又想气我是不是?”      戚小沐鼓鼓腮帮子,从床上跳下来重新收拾,她实在不觉得有什么好收拾的,摸索摸索玩具熊,再摸索摸索床单,都没问题呀!摸索了一圈,什么都没动,倒是从地上捡起一包薯片,撕开袋子一片片的吃,还问傅卉舒:“你吃不吃?”      傅卉舒简直一点办法都没有,她知道戚小沐不会做家务,在家她的卧室都是冯燕打扫的,在宿舍除了军训那阵子被教官逼着把被子叠好,其他日子不逼到份上她不叠。她宿舍的同胞还都是一群奇才,一个个把脸蛋打扮的花枝招展,却把住处捣鼓的人神共愤,偶尔有一个勤快的,还被群众的力量给带的越来越懒散,好歹的她们都会洗衣服,否则真该浸猪笼了。      戚小沐看不到活儿,傅卉舒只能亲自动手忙活,帮她把衣服该叠的叠好,该挂的挂起来,把床单铺平整,把挪位的枕头送还原位,戚小沐站在一边看她忙,看的心里暖呼呼的,把薯片放下,走到傅卉舒身边,搂住她的脖子,撒娇:“卉舒,咱们俩睡一间好不好?”      傅卉舒挑挑眉,说:“看你表现,要是你能每天都把屋里收拾的干干净净,我就考虑跟你睡一间房,你现在这么邋遢,我可不想跟猪同床。”      “我身上脸上可是很干净的!”戚小沐往前伸脖子:“不信你闻闻,我很香的。”      “嗯,是香的,”戚小沐爱用强生婴儿霜,身上常带着一股清淡的奶香。傅卉舒的鼻尖在她脖子上蹭蹭,说:“以后不准抽烟,酒可以喝,但要适量,听到了?”      “嗯,”被傅卉舒蹭了一下脖子,戚小沐芳心大跳,壮壮胆,说:“卉舒,你脸上脏了一块,我帮你消消毒!”      傅卉舒小脸一红,不说话。戚小沐当她是默认了,哆嗦着嘴唇凑过去,在她脸上亲了两口,亲了两口不满足,又亲了两口,抬头看看傅卉舒,见她眯着眼含着笑好像在期待着一些什么,色胆随之往上升,瞄准傅卉舒的小粉唇,亲了下去。      傅卉舒根本没期待什么,所谓的眯眼含笑不过是一种母性的焕发——婴儿霜的味道容易把女人潜在的母性激发出来。她没想到戚小沐会亲自己的嘴,脑子有点反应不过来,戚小沐逮住机会,舌尖撬开了她的唇,瑟瑟发抖的探了进去。她还不会接吻,虽然见过,可没试过,一激动,把见过的也忘了,舌头是伸进去了,下一步该怎么办,她不知道了,急的来回拨拉。      傅卉舒闷哼一声,圈住戚小沐的腰,随着本能去舔她的舌尖,她的舌尖上还带有一些薯片味,不难吃,傅卉舒似乎吃的有点上瘾,吃完了舌尖不够,又把她的舌头多吸了一截过来,慢慢尝。尝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够,把她的舌头顶回去,把自己的舌头绕过去,撞撞她的牙,再往里蹒蹒跚跚的扫荡。      学习是没用的,本能是强大的。看过实战的戚小沐完全处在被动位置,睁着大眼脑子一团浆糊;没看过实战的傅卉舒倒掌握了主动权,闭着双眼一磕一绊的试验。      这个不足十秒钟的吻,并没带出什么情/欲,更多的是带着懵懂的探索和新鲜的尝试。一吻过后,两人都憋的不轻,双双涨红着小脸呼呼喘气。      对望一眼,又都跟做贼似的撇开头,房间暂时沉入静寂。      戚小沐咳嗽一声,鼓足勇气,问:“咱们是不是该说点什么?”      “你想说什么?”都亲成这样了,傅卉舒以为她会说“我喜欢你”或者“我爱你”,心脏跳的厉害,为了不让自己失态,她拉开被子重新叠,手上有活儿,人会看起来从容一点。      女孩家多少都会跟黛玉似的要点面子,明明心里喜欢宝玉喜欢的厉害,偏偏嘴上遮遮掩掩的说“贫嘴贱舌讨人厌恶”,顺便还啐上一口。情定后这可以归入打情骂俏之行列,情定前这可顶容易让对方误会。      傅卉舒是女孩,戚小沐也是女孩,女孩嘛,都喜欢别人主动来说爱。戚小沐脸皮厚点,她可以放□段来主动主动,她一点都不糊涂,她的确是已经准备好了要说我喜欢你,可是傅卉舒表现出的从容又把她的话给吓回去了。亲完了不该含情脉脉的看对眼吗?不该羞羞涩涩的来个拥抱吗?叠什么被子呀!讨厌!还是你根本没把这个吻当回事?万一我说了,你拒绝了,那我还不如不说呢!      这种感情终究不很容易说出口,尽管那层窗户纸已经摇摇欲坠。      黄昏之后天亮之前的一段感情,朋友之上恋人之下的两个女子,越是暧昧到极限,越是到了临界点,越是前怕狼后怕虎,哪怕对方的反应跟预想中的只错开0.01的角度,也会逼着自己收缩回将要迈出的脚步。说软弱也好,说怯懦也罢,这不过是一种本能的自我保护。      何况她们俩还是从小亲着长大的,在戚小沐眼里,消毒对她们而言,伸舌头跟不伸舌头之间似乎并没多大区别,反正都是亲,不过一个深入点一个肤浅点的事。      长久的习惯会造成思维定势,这点在戚小沐身上得以体现。以前她利用这种思维定势动不动就找人家消毒,占尽了口头上的便宜,现在她又身陷这种思维定势的桎梏,不确定傅卉舒究竟会如何看待这个吻,更不确定自己该不该把喜欢说出口。      她打心里不喜欢傅卉舒的从容,再怎么说,也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舌吻呀!你怎么能这么不当回事!终了,她撑开灯泡似的眼珠子,扯开脸盆似的嘴,发泄一般的高叫:“卉舒!我想吃咸鸭蛋!”      不是我喜欢你,是我想吃咸鸭蛋!满满的希望换来一个咸鸭蛋!傅卉舒愤怒地转身,愤怒地出拳,愤怒地在她鼻子上砸了一个咸鸭蛋。       ☆、第 51 章   傅卉舒正在气头上,那一拳下手不轻,戚小沐捂着鼻子疼的直掉泪,傅卉舒见她往外蹦金豆子了,才意识到自己出手太重了,急忙拉开她的手,检查她的鼻梁骨有没有被自己打断。      还好,戚小沐的鼻梁骨非常顽强,挨一拳没问题。傅卉舒松了一口气,又埋怨戚小沐:“倒霉德行!怎么不知道躲开呢!”      “你可真好意思提这种建议!”戚小沐皮肤白,掐一把就能留红印,砸一拳红绿相接,深知自己皮肤的缺陷,赶紧去照镜子,不出所料,鼻头红中有青,青下有绿,鼻尖还反射着太阳光,十分像折成梯形的印度国旗,她盯着国旗发恼:“你看你把我揍破相了!”      “活该!”      “哼!”      史诗和常娥回来了,一看戚小沐的鼻子挂了彩旗,同时“呀”了一声,史诗问:“小沐你鼻子让猪啃了还是怎么了?”      傅卉舒立即说:“她走道儿没长眼,自己撞墙上了。”      常娥惊叹:“小沐,你又多了一个让我鄙视的理由!”      戚小沐有苦说不出,倒沙发上装死人。傅卉舒把史诗手里的购物袋接过来,打开看看,问:“今天晚上咱们吃什么?谁做饭?”      史诗说:“你们几个都不会,今天晚上我做吧。”      常娥说:“你不能多放辣椒!”      戚小沐一听辣椒,不装死人了,也跟着说:“辣椒不能多放。”      傅卉舒拍拍戚小沐的屁股,说:“要饭吃就别嫌饭凉,以后你要学学做饭,不能只让史诗一个人辛苦。”      “男足那么臭都能出线都能滚进世界杯了,做饭还能难倒谁?”      “拿男足励志,没出息!你怎么不拿女足励志?你也就跟男足一个水平了!男足少不了在世界杯上丢人现眼,我等着你做出的饭也丢人现眼。”      “哼,小瞧人!我和仙子当初做的煎饼果子你跟史诗也没少吃!”      “就是!”常娥得意的挤挤眼:“煎饼果子都会做了,炒个菜还不是小菜一碟?小沐,我买了本食谱,晚上咱俩研究研究。”      史诗笑话她:“你买的食谱不是木瓜炖雪蛤就是木瓜炆带鱼,你胸都这么大了还吃木瓜,不怕坠下来砸自己的脚?”      常娥踢她:“看你胸前那俩黄豆……不,扁豆,扁不拉矶的也太不像回事了!我是针对你买的食谱,你先天基因不好,但是现在抢救抢救还能来得及,少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耍了一会儿嘴皮,史诗一拍脑袋,说:“忘了买大米!还有筷子碗盘,总得买新的。都怪常娥,一路上老跟我吵,只顾得买菜买调料,倒把这些东西给忘了。”      傅卉舒说:“你看看厨房里还缺什么,写纸条上,等会儿咱们两个去买吧。”      史诗在厨房里转悠一圈,把需要的都写到了纸条上,傅卉舒拿过纸条来看看,问戚小沐和常娥要不要跟她们一起去,戚小沐嫌鼻子难看出去丢人,不去;常娥跟史诗斗了一路嘴,累了,也不去。她偏爱面食,吩咐史诗回来的时候买几个馒头上来,史诗翻了翻白眼,算是回应,常娥看了郁闷,差点又跟她吵嘴,为避免战争再次爆发,傅卉舒赶紧把史诗拉走了。      常娥去卧室换衣服,一进门接着又出来了,出来再进去,进去再出来,反复了两三次,问戚小沐:“你得羊癫疯了?”      “没啊。”      “怎么咱屋里这么干净了?地上的零食呢?你把零食都藏哪儿了?”      “零食都放柜子里了,卉舒帮咱们收拾的。”      常娥夸赞:“卉舒真是贤妻良母,地上不扔点东西我还有点不习惯。”      “习惯习惯就好了,以后我收拾。”戚小沐想到傅卉舒说的那句只要卧室干净就考虑跟自己同房,又想到那个甜腻腻的舌吻,白净的瓜子脸上随之挂了一层红润润的春,跟挂着印度国旗的鼻子互相辉映,显得格外猥琐。      “看你那德行!跟刚偷完汉子似的!果然得羊癫疯了!”常娥嘟囔着进卧室换衣服,换着换着脑子突然迎来了一道强光,她急火火的把裤子提上,光着脚丫跑到客厅,摁着戚小沐的使劲审。      戚小沐被她审的发毛,问她:“你干吗跟狼似的看我?”      常娥再摁着她审一会儿,坐她身边,义正言辞的说:“戚小沐,从实招来,你是不是喜欢卉舒?”      “怎么突然这么问?”戚小沐缩了缩脖子。      “老娘初恋才三天没错,但也算是过来人,特别能理解你那颗想偷汉子的心!”常娥跟个老学究似的咳嗽两声,说:“前些日子在宾馆你那反应就有点不正常,当时我没琢磨出味儿来,后来一寻思,才发现你有问题。那会儿我对你说史诗喜欢女生,你脸色正常,我再对你说卉舒是死心眼,你接着就变脸,还对卉舒发那么大火,你还当我是真傻啊?快说,你是不是喜欢卉舒?”      “你真厉害!”戚小沐见瞒不住了,再说同住一个屋檐下也不好瞒,只能坦白:“我喜欢她,你帮我保密。”      常娥点个头,深为自己的火眼金睛骄傲,咬着手指头思量思量,跳脚:“我这是跟一群什么人合租的房子呀!有一个史诗还不够,又多了一个你,难道老娘生下来就是为你们保守秘密的?我真恨我的耳朵太好使眼珠太明亮脑袋太聪明魅力太无穷!”      “仙子,别这样,”戚小沐拍她马屁:“有多少人想为我们保密还不够格呢!你打生下来就是肩负重任的料,没办法!下一届的女总理在向你抛媚眼呢!”      常娥一被人戴高帽就升天,这次也不例外,她飘飘然了一会儿,又问:“卉舒知道你喜欢她吗?”      戚小沐凄然垂头:“应该不知道。”      “你打算怎么办?”      “暂时不知道。”      “蠢货!怎么能不知道呢!卉舒是个好姑娘,还是跟你玩到大的,她对史诗不反感,对你更不可能反感,你不能当缩头乌龟,要追到底,姐支持你!”常娥说着拍了拍戚小沐的肩膀头,以赠予她力量。      迄今为止,戚小沐的秘密只有老八届和常娥知道,老八届能理解她安慰她,却从未说过支持。有生以来第一次听到“支持”二字,戚小沐说不出什么滋味,鼻子一酸,抱着常娥嗷嗷哭,她不懂自己干嘛要哭,只是想哭。      常娥傻了,见戚小沐哭的厉害,就稀里糊涂的陪她哭,抱头哭了三四分钟,戚小沐撩起常娥的衣角擦擦鼻涕,说:“我哭是为了感激你支持我,你干嘛哭?”      常娥抹泪:“我最见不得别人哭,别人一哭我就想哭,呜呜呜……”      戚小沐乐了,又抱着常娥嘎嘎笑,常娥来气了,也哭也笑的逗老娘玩呢!还在我身上擦鼻涕,刚换的衣服呀!踹戚小沐两脚,找拖鞋去了。      有了常娥的支持,戚小沐顿时觉得秋日灿烂秋光明媚,看哪儿哪儿都是希望。史诗在厨房做饭的时候她还过去帮了忙,大忙帮不上,洗菜的小忙总能帮。她觉得她跟史诗是同林鸟,同属弱势群体,应该统一战线团结起来一致对外,拍了史诗不少马屁,连呼吸里都带着巴结的味道。谁知史诗压根不吃她这一套,不是抱怨她干活不利索就是批评她帮倒忙,戚小沐总算发现她跟知识份子当不成红颜知己,气的直想挠史诗两爪子,一劲儿的嘀咕:秦琼卖马,英雄落难,待我一朝腾龙在天,姑奶奶专门看你那张热脸是如何来贴我的冷屁股!      忙活了一个小时,晚上六点半,准时开饭。史诗做了四道菜,除了麻婆豆腐多放了一些辣椒,其他三道都没多放。常娥朝她挺了挺胸,表示同志你辛苦了!史诗一看到她挺胸就想挖眼珠,立刻检讨自己犯了一个低级错误——没有多放辣椒辣死她。      隔天晚上常娥和戚小沐玩了一会儿电脑,跑床上开夜谈会,常娥帮戚小沐制定了一套追女路线,第一条是想抓住一个人的心请先抓住一个人的胃,第二条是想抓住一个人的眼请高高挺起自己的胸,常娥让戚小沐学努力做饭,努力把双/乳培养壮观。戚小沐对第一条完全认同,第二条她只能望洋兴叹。常娥安慰她说:“没关系,现在有一种手术,叫做隆胸。”      戚小沐想想傅卉舒爱拿的那把锋利的手术刀,打个哆嗦,抱着胸脯再次望洋兴叹。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戚小沐一改以往的懒散,把卧室收拾的干干净净不说,还没事就去厨房捣鼓。常娥是个实在孩子,她既然支持戚小沐,就决定帮着戚小沐把傅卉舒追到手。她揣着食谱,跟在戚小沐屁股后边也去了厨房,她抱着食谱念:“加入酱油、大料、葱段、姜片,大火烧开后转小火”,戚小沐就往锅里放酱油大料葱段姜片,把大火转小火。从来不爱听话的戚小沐难得的听了话,常娥威武的不行,念的更欢了。      戚小沐每做出一道菜,第一个勇敢的品尝者都是常娥,起初她做的菜不是咸了就是焦了,正常人都不忍看,更不敢尝,常娥为了帮朋友追人,舌头受了不少罪,但她也是有收获的——味蕾越来越敏锐。      戚小沐在厨房捣鼓了几天,总算能做出一份像模像样的家常菜了,常娥见了喜欢,挽挽袖子也要当一回厨娘,她当厨娘,就换戚小沐抱着食谱念。两人在厨房同舟共济锦瑟和鸣,一度把做饭的任务全部包揽了下来。      傅卉舒和史诗见她们突然变的这么勤快,直呼受不了。再看有现成的饭吃,又喜欢极了这种受不了。可是一个星期之后,她们又不喜欢这种受不了了,菜里必有木瓜莴苣,粥里必有红枣花生,常娥为了帮助戚小沐实现拥有一对大/乳的梦想,什么丰胸她们做什么。这些菜这些粥,傅卉舒还好些,比较能接受,史诗则是完全不能接受,四个人里数她胸最小,若说戚小沐和傅卉舒的乳有常娥的二分之一大,那么她的乳仅有常娥的四分之一大,乳是她说不出的痛,乳是她说不出的伤,做些丰胸的东西是嘲笑老娘胸小吗?她摁着常娥和戚小沐骂了一万遍,晚上把她们从厨房里赶出来,做了一桌子川菜,不要钱似的往菜里狠放辣椒,戚小沐和常娥又摁着史诗骂了一万遍。      傅卉舒只管看热闹,经过上次的舌吻,她对戚小沐已然有了十分把握,一旦对爱情有把握了,心情就会跟着漂亮,看起热闹来也津津有味。她不挑食,酸辣都能吃,上至贵族爱戴的鱼翅燕窝下至草民共享的豆浆油条,人家都不拒绝,给什么就吃什么,肠胃实在亲民的很。只要别让她做饭,戚小沐她们吵翻天也没关系。人家的梦想是白衣天使,天使是上帝的使者,天使是人间的希望,天使只能拿手术刀屠人,不能拿锅铲子炒菜。      晚饭过后史诗同学去蹲大号,戚小沐和常娥吃了一肚子辣,心头上火,戚小沐敲着卫生间的门大唱:“辣妹子从小拉不怕,辣妹子生性不怕拉,辣妹子出门怕不拉,拉一串辣椒碰嘴巴,辣妹子拉,辣妹子拉,辣妹子辣妹子拉粑粑!”      常娥踹着门跟着往上拽高音:“辣妹子辣妹子拉——哟!拉粑粑!”      傅卉舒笑的咬肌疼,史诗那对美丽的杏眼瞪成了往外喷火的驴眸,恨不得两脚踢死她们,奈何屁股动弹不得,只好捂紧耳朵当聋子。       ☆、第 52 章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了。      有爹娘养着,当学生的几乎没什么生活负担,除了学习就是玩,简称学习玩。戚小沐傅卉舒史诗和常娥便是如此,她们的全职工作就是学习玩,为了充实人生戚小沐还搞了一个兼职——伤个春悲个秋为赋新词强说愁,不愁装愁,愁更愁。      愁嘛?愁消毒。      这三十天内,戚小沐无数次打着消毒的招牌要跟傅卉舒亲热,那种舌头碰舌头的滋味她算是记到心里了。她天生胃口好,就爱吃,一沾到好吃的东西就爱吃起来没完,比如傅卉舒的舌头,她只浅尝过一次就深刻表示她很怀念了。      于是她装傻卖乖的去找人家消毒,可惜傅卉舒的舌头很高贵,不肯轻易示人,她耷拉着舌头找傅卉舒一次,傅卉舒就挥着拳头把她吓回去一次,连句喜欢都不说还敢找我消毒?美得你!想吃咸鸭蛋就别找我消毒!傅卉舒一想到咸鸭蛋就满肚子上火,偏偏戚小沐买过好几次咸鸭蛋,还就着馒头有滋有味的吃。傅卉舒看她吃一回咸鸭蛋就暗骂自己遇人不淑,找谁不好非得找个这种饭桶?气一上来就恨不得端起机关枪把她跟咸鸭蛋一块儿给突突突喽。      于是戚小沐尝不到美味,于是她很愁,愁得成天学驴叫,快愁死了。      这期间常娥又交了一位学油画男朋友,跟初恋相比这次比较有进步,谈了一个星期才分的手。戚小沐问她这次又是为嘛分手?常娥说:“跟上次差不多,他想摸胸,老娘没答应他就耍孩子脾气,他娘的!我还没耍脾气呢他先耍上了!我找的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是找儿子!我要不跟这种孙子分手我就是孙子!”接着发誓:“再一再二不再三,第三次我要再找学油画的我就是个大王八!我要向刘红学习,找个像陈航一样的好男人!”      成天刘红陈航的,有机会一定要会晤会晤,戚小沐嘴上力挺常娥做的很对分的很好严重支持她找个像陈航一样的好男人,暗地里寻思不想摸她胸的男人才是孙子……吧?      在这一个月,史诗跟王灵也越走越近了,王灵每天必会给她打电话,每隔三四天必会找她逛街或吃饭,弄的挺热呼。史诗在两人的相处中基本上是处于被动的位置,王灵打电话她就接,找她逛街她就去,可能是害怕王灵会跟高中那会儿一样一找男朋友就把她给扔到一边的缘故,也可能是身边的新朋友一多就会淡化老朋友的缘故,总之,她顶少主动去找王灵。而不可否认的是她还喜欢着王灵,一见到王灵她的心还是会跳几下,只是跳的没以前那么强烈而已。      在高频度的接触了这一个月之后,史诗邀请王灵来她合租的新家里做客,也好让她认识一下自己身边的好朋友。王灵犹豫了一会儿,答应了。      王灵来前史诗把房间重新打扫了一遍,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还买了两大袋子菜,好为心仪的姑娘一展手艺。      王灵来的时候傅卉舒几个都在,互相介绍完再互相打量。傅卉舒是史诗的室友,王灵对她格外关注了一些,她的眼睛在戚小沐和常娥身上逗留的时间很短,在傅卉舒身上逗留的时间倒挺长,有意无意的打量了好几遍,又走到史诗身边并肩站着,像是在向傅卉舒宣示着一些什么。      看着王灵跟看情敌似的看自个儿,傅卉舒挺冤枉的耸了耸肩。她见过王灵的照片,对她不算陌生,她个头不是很高,一米六左右,肤如白玉,娇小玲珑,长的有几分像过气的歌手杨钰莹,说话软声细语,温温柔柔,跟林妹妹似的,顶容易让人产生保护欲。      常娥和戚小沐一听她叫王灵,跟印象中的“亡灵”同音,猜着她就是史诗的梦中情人,不由的多看了几眼。戚小沐看完了摇头,没她家卉舒漂亮,无感。常娥看完了也摇头,这个女人太温柔,不是老娘爱喝的那壶茶,跟她绝对玩不到一起去。原来史诗喜欢这号人,难怪对老娘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都怪老娘不温柔啊!      王灵坐有坐相站有站相,普通人坐沙发都会放松的往后倒,她坐沙发则是拽着身板往上挺,特别像家教良好的望族名媛,一举一动都透着黛玉式的自尊,只是略显程序化。她似乎很在意牌子,看到戚小沐她们穿戴的衣服耳钉先问是什么牌子的,是名牌就多看两眼,不是名牌就一眼扫过。她也不大会说小民爱听的那些市井笑话,聊起天来跟张爱玲写的文章似的,一会儿把生命比喻成华美又爬满虱子的袍,一会儿又感叹还年轻吗不要紧过两年咱们都得老所以扬名立万要趁早,极具文艺范儿。这种调调,白领小资可能很受用,大老粗恐怕一般听不懂,也就弄的随性惯了的戚小沐和常娥很拘谨——她们俩就爱说些市井笑话。      戚小沐偷偷问史诗:“王灵是诞生于贾史王薛中的那个王家吧?就是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的那个王家,她是不是跟王熙凤还有裙带关系?”      史诗说:“你少见人就损!王灵父母都在国企,家庭是不差但也没那么离谱,工薪族而已,算是小家碧玉吧。”      “噢!看她那派头真吓了我一跳,原来她跟我是同类呀!”      “谁跟你是同类呀?王灵可比你有品位的多。”      原来笑不露齿再引用几句张爱玲就是有品位,戚小沐懂了,跟常娥一咬耳朵,常娥也懂了。      为了表明自己其实也很有品位,戚小沐跟常娥学着王灵的模样装文艺装淑女,戚小沐把时不时就挂嘴边的老毛改成了三毛,一张嘴就幽幽大叹我的灵魂骑在纸背上;常娥则把张嘴就往外冒的“老娘”改成了“妾”,一开口就是妾以为妾以为。了解她们的傅卉舒和史诗自然知道她们天生爱闹,毫无恶意,不了解她们的王灵听到耳朵里就不是个味儿了,那一个灵魂一个妾的多像讽刺呀!戚小沐和常娥都挺有眼色,一看自个儿那文艺腔装的惹人嫌,就赶紧把嘴巴上的拉链给拉上了,生怕哪句话说的不对就把王灵给得罪了,得罪她没关系,给她留下坏印象,成为史诗感情路上的绊脚石就不好了。      嘴上没法痛快的说话,常娥心里很不痛快,她背地里对戚小沐说:“小沐,妾以为王灵肯定会跟男人结婚。”      戚小沐问:“这玩意还能看出来?你这小妾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说不好,就是一种直觉,我挑男人的眼光是不大行,我看女人可是准着呢!妾以为她长的跟杨钰莹似的还算可人,就怕作风跟不上趟。”      “噢!原来你对玉女有意见。”戚小沐瞄她一眼:“仙子,你是嫉妒人家了吧?”      “我嫉妒她?我嫉妒的着吗!”常娥突然很生气:“老娘很差吗?追我的人有一个排,我犯得着嫉妒她吗?我告诉你,玉女一旦变欲/女,活生生的吓死你!这个欲不光指性,还有钱和名。我可不是说她坏话,我就是表达表达我对她的观察。”      “我懂我懂,毛/主席作证,我就喜欢听你说观察。”戚小沐急忙安慰她:“仙子,我观察着,不对,妾以为,王灵跟史诗站一块儿绝对没你跟史诗站一块儿养眼,你跟史诗才是真配……”      “放屁!”骂完了放屁,常娥又轻飘飘的飞升,跟史诗住在一个屋檐下的是她不是王灵,人多少的都有点护食心理,一旦跟谁呆的时间长了就容易拿着对方当自己人看,不愿让别人跟自己抢。戚小沐那句安慰送的很及时,常娥立刻舒坦了不少。      还说不嫉妒!戚小沐撇了撇嘴,要不是常娥刚跟二恋男友分手没多久,她非得认定常娥正在暗恋史诗不可。      若问史诗最喜欢王灵哪一点,她应该会说一个字——柔。王灵的性子是很柔弱的,属于小鸟依人型,偏偏自尊心很强,柔弱的性子加上强烈的自尊,使她一旦有了心事往往只会在心里憋着,不会轻易说出来。她能感觉到戚小沐和常娥对她有看法,她心眼不大,不会对不喜欢自己的人有什么好印象,当即就在脑海中朝着戚小沐和常娥的脑袋划了两个大黑叉。但她依然笑呵呵的跟她们说话,只是打定主意以后再也不来史诗这儿了。      不管怎么样吧,王灵能在做客期间一直笑着,没有抬屁股就走,这说明她的脾气还是挺不错的,的确,她不轻易发怒,想发怒了也不轻易让别人看到,脾气是真的不错,这也是史诗喜欢她的原因之一。      戚小沐除了在傅卉舒跟前常常表现的像个白痴,其他时候她还是挺敏感的。当然,在傅卉舒跟前像白痴不能全怪她,傅卉舒打小就压制着人家,动不动就赏赐人家鼻子一记金刚拳,不白痴也给揍的白痴了。      敏感的戚小沐隐隐地觉出王灵对自己和常娥好像有点厌恶,对傅卉舒好像也有点敌意,眼珠子一转,就明白了这种敌意因何而生——嫉妒啊吃醋啊同性相斥啊!厌恶自己和常娥就罢了,对傅卉舒有敌意还了得?戚小沐不装淑女了,不拘谨了,她使坏,吃饭的时候要么说“打是情骂是爱,史诗常娥很恩爱”,要么说“重庆山东南北天,千里姻缘一线牵,史诗常娥一墙隔,千年修来对头眠”,以让王灵淹死在醋里。      史诗在王灵跟前一向跟驯养完毕的大母狼似的温和柔顺通人性,有王灵在,她不愿表现出辣的一面,只能怒视戚小沐,一张脸黑了又黑。她黑着脸朝傅卉舒使眼色,让傅卉舒管管戚小沐,傅卉舒权当没看见,什么也不管。她倒是乐得让戚小沐捣乱,有戚小沐胡闹起码气氛能热闹点,她就爱看热闹。      在餐桌上常娥没法再跟戚小沐嚼舌头,不能嚼舌头就在嘴巴上拉拉链,嘴巴一拉上拉链,就激活了脑细胞,遥想完败的初恋二恋,一个三天一个七天,都没苍蝇的寿命长,叫人情何以堪?她没怎么听到戚小沐的那些胡说八道,只沉浸在“二次失恋”的情绪中不可自拔。千万别以为她很伤感,她不是一般人不能拿常理来看,别人失恋吃不下饭,她一失恋胃口就好,并且浑身舒坦——又踹了一个猥琐男,多么威武!她揣着自豪感只顾着大口吃饭,吃到辣椒就埋怨史诗不会做菜,史诗忍不住的跟她顶了顶嘴,倒也应了那句打是情骂是爱。      王灵的脸色稍微变了变,拿筷子的手无意中紧了紧。傅卉舒一看火候差不多了,就清风细雨的转了话题,问王灵业余时间喜欢干什么,王灵说喜欢学学法语。傅卉舒问法语好学吗?王灵说好学,接着咕叽咕叽的说了几句法语,然后大赞法语是多么的美妙动听,一边赞一边咕叽几句,咕叽完了也不解释嘛意思,戚小沐傅卉舒和常娥根本听不懂,一时间几个人都成了大文盲,听的一愣一愣的。史诗常跟王灵在一块儿,倒是能听懂几个词,但不多。在她们这群不知法语为何意的人面前,王灵的谈吐里带着明显的优越感。      若说戚小沐的捣乱是往史诗身上浇油放火,那么王灵的咕叽就是往整个餐桌上泼冷水,一盆冷水泼下来,餐桌上立刻出现了冷场。常娥可能觉得不够冷,挑挑凤眼,雪中送冰:“跟种地的谈方程式就能显得有学问?赛!懂方程式的还不会种地呢。”      王灵放下筷子,脸上挂了一层霜,餐桌上的气温又下降了十度。      史诗赶紧往常娥碗里夹菜,好赶紧堵住她那张大嘴。她不怪常娥,常娥那张嘴说放炮就放炮,她早就习惯了。她习惯了王灵可不习惯,看着史诗的动作,王灵的脸又寒了几分。      戚小沐眨巴眨巴眼,桌子底下踹常娥一脚,伸着脖子笑嘻嘻的对王灵说:“仙子刚分手,难受又空虚。听说你们学校帅哥挺多,给她介绍几个吧。”      “好啊,” 戚小沐是在给这种局面找台阶下,王灵不傻,就重新摸起了筷子。      气温总算回升了。      这顿饭吃的……史诗皱了皱眉,夹了一块土豆片放嘴里细细地嚼。      傅卉舒留心观察着史诗的表情,不多说话,轻轻叹了一口气,起身去厨房烧水。      戚小沐注意到傅卉舒在叹气,就尾随着她去了厨房,问她怎么了,傅卉舒说:“我替史诗担心。”      “你替她担心什么?”      傅卉舒往水壶里接满水,说:“总觉着王灵把自尊表现的太明显,有时自尊太强了反而是掩饰自卑的表现。偏偏史诗在她面前又跟个猫儿似的……我说不清楚,反正她们两个相处的不自然。”      “我也觉得不自然,看着别扭。”      “难得你有这份眼力。”      “当然,我谁呀!”戚小沐懒得操心别人家的闲事,就搂住傅卉舒的脖子,撅嘴:“卉舒卉舒,我嘴脏了,你帮我消消毒。”      “吃你的咸鸭蛋去吧!”      “我不,你帮我消毒。”      “一边去!”      “不!”      傅卉舒被她缠的没办法,就在她脸上亲了亲。      戚小沐十分不满意,耷拉出舌头来,嘴里跟长了个大瘤子似的呜囔呜囔的说:“是这里脏了!”      傅卉舒高举拳头:“还想挨揍是不是?”      戚小沐哼哼两声,把舌头缩回去,消停了。      谁都没想到,这顿饭成了王灵的催化剂。她是喜欢史诗的,也是害怕这种见不得光的感情的。与万万千千个女孩一样,她交男朋友,跟男朋友尝禁果,是为了逃避,也是为了测试——测试自己究竟喜欢男孩还是女孩,或者说,测试自己究竟正不正常。是的,与大众的想法一样,在根深蒂固的千年传统的潜移默化中,她觉得同性相爱不正常,这是件十分无奈又无可厚非的事。      她并没有测试出什么来,她不讨厌她的男友,也不讨厌跟男友在床上做运动,可是一想到史诗心里总会发疼,史诗在她心里的地位似乎是无人能够代替的,所以她跟男友分了手,跟史诗又重新联系,见史诗一如既往的对她好,她欢喜不已,也害怕不已。她比史诗大一岁,已是20出头的人了,对社会的残酷已经有所体验,她一边想要爱情,一边惧怕现实,在生活的夹缝里,带着苦味的暧昧和纠结应运而生。      跟史诗的朋友们吃了一顿饭,王灵有了危机感,史诗漂亮,喜欢她的人从来都不会少,史诗有个性,她想追求的人也大半能追到手,王灵怕史诗离开她,怕史诗对她不再百依百顺,于是在喜欢与现实之间,她选择了喜欢。      当晚她问史诗你喜欢傅卉舒么?史诗说卉舒是我最好的朋友,当然喜欢。她又问常娥呢?史诗说常娥像个孩子,不讨厌。她接着问我呢?史诗沉默。      王灵也沉默。沉默了半柱香的时间,她对史诗说,咱们交往吧。      史诗半天没回过神,等回过神来,王灵的舌头已经伸到她嘴里了。她没有迎合,也没有拒绝,喜欢了王灵这么多年,终于得到王灵的回应了,她却并没有想象中的晕眩,有的,只是清醒的触感。      她数着王灵的舌头在她嘴里挑了几下,在她嘴里搅了几下,她甚至没有闭上眼,目若朗星清晰明了的体验了她人生中的第一个吻——不苦,不甜,平平淡淡。      深秋了,冷风带着尖刺呼呼刮着,是冷风吹散了热情,还是热情里携带着冷风?她不知道。      回到家,她对傅卉舒说:“王灵说要跟我交往。”      傅卉舒问:“你答应了吗?”      “我没答应也没拒绝,算是默认吗?”      “应该算吧。”      “卉舒,你吻过小沐吗?”史诗换着睡衣问。      “嗯,吻过。”      “什么感觉?”      傅卉舒想到她跟戚小沐的那次舌吻,红着脸说:“心会跳,舌尖香香的,还挺好玩,不由自主的想多亲她一会儿,可是又憋的慌,我们都不会接吻呢。”      史诗瞪眼:“你们都吃舌头了,怎么还不表白?”      傅卉舒又想到了那个咸鸭蛋,砸砸抱枕,说:“那个有贼心没贼胆的家伙,别提了!我跟她还有的熬呢!你呢?王灵吻过你了?”      “嗯,吻过了,”史诗顿了顿,说:“我不会接吻,她很熟练,想让我配合,可是我什么都不会。她忘了我是初吻。我说不出什么滋味,或者,根本没滋味吧。”      “你确定她不会再喜欢男孩?”      “不知道。”史诗坐到床上,略带迷茫的说:“明知道前边是悬崖,还把自己当成瞎子往下跳,卉舒,人就是这么奇怪是不是?”      “嗯,的确奇怪。看你跟常娥打骂惯了,再看你对王灵那么……那么……温和吧,我简直没法想象你还有千依百顺的一面。”      “像是戴了一张面具是不是?”史诗自嘲的笑笑:“我习惯了。从喜欢她的那一天起我就想让自己看起来很完美,估计她现在的想法跟我差不多。因为在乎才想完美。偏偏越是力求完美的越是不完美,假里假气的,虚伪的紧。”      傅卉舒玩笑道:“这么看来你跟王灵倒是有点搭配了。”      “你可真会损人。”史诗伸手打了傅卉舒一下。      “说真的吧,我不觉得虚伪是什么罪过。”傅卉舒无所谓的摊摊手,说:“爆发户还喜欢买个高学历好表明他们是文化人呢,专家教授还喜欢用几个生僻字好表明他们名副其实呢,人嘛,谁还能不干点虚伪的事呢?咱们都一样,一边厌恶虚伪,一边又有意无意的应用虚伪。我也虚伪,在爸妈同学跟前很少不装,也就在小沐跟前顶少装,想骂就骂想打就打,她可没少让我揍。有几个人会挨了你的揍以后还能一心一意的对你好呢?除了小沐,我找不着别人。虚伪得了一时,虚伪不了一世,想跟谁过一辈子就不能对谁虚伪起来没完。你想跟王灵过一辈子么?”      “我不知道,以前想,现在不知道。”史诗低头在床单上划线,一道两道三四道,划了数十道线,抬起低垂的眼睛,说:“王灵其实一点都不坚强,她喜欢找个人来依靠,也喜欢有个人能在她身边陪着。小沐跟你一块儿长大的,她都没胆儿表白,可见想把喜欢说出来有多难。别说表白了,有多少人都不敢承认自己喜欢同性,那些说‘我不喜欢女人或男人,只是我喜欢的人刚好是个女人或男人’的,不就是在潜意识里不敢也不愿承认自己是同性恋么?我一直觉得我比王灵要坚强的多,暗恋她那么长时间,却一直畏畏缩缩的不敢说心里话,可是王灵说出来了,我一点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勇敢,多少女孩不敢说的话,她说出来了,我挺……怎么说呢,挺感动的吧。”      “感动……”傅卉舒看看窗,窗外的夜像沾了一层胶,黏黏糊糊的,仿佛一旦走入那片黑,脚就会被牢牢粘住,退不得又进不得。她轻声说:“爱情就是彩票,买的人多,中奖的人少。想中奖你顶好当个操作员,想让它蹦哪个数就让它蹦哪个数。操作出来的大奖是没打天上掉下来的让人兴奋,可是踏实保险啊。史诗,好好想想吧。”      史诗默不作声,拉过被子蒙住了脸。想着,这原本应该是个美妙的夜,入眠。       ☆、第 53 章   史诗最终还是以默认的态度跟王灵交往了。      她是个聪明的姑娘,对人对事都有一定的洞察力。理智告诉她,她跟王灵长久不了,而那种产生于高中时代在日后又不断回味的纯纯的情愫,又催促着她不能拒绝,不要拒绝。      谈谈看吧,她对自己说,说不定能长久呢?既然默认了,就认真谈吧。      于是史诗走上了初恋的征途。      两个人在恋爱前叫做朋友,在恋爱后叫做情人,朋友跟情人是两个概念,身份的转换,使两个人在恋爱前后的表现也就不会一样,恋爱前刻意遮掩的某些缺陷在恋爱后全都一点点的曝了光。      王灵谈过两次恋爱,从朋友到情人的转换她适应的比较快,史诗不一样,她不会谈恋爱,一时半会儿的适应不了情人身份。交往的第一天,王灵提出她们交往的事不要让别人知道。这种事自然不能随便往外说,史诗答应了,又告诉她傅卉舒已经知道了。史诗不管什么事都会对傅卉舒说说,这可不得了了,王灵可是拿傅卉舒当成头号情敌来看的。在一般人看来,傅卉舒跟王灵的长相各有千秋,模样都不差,唯有性格差着十万八千里,其中最明显的区别就是傅卉舒幽默风趣,有时还会犯贫,跟她聊天不会感觉累;王灵则不太擅长说笑话搞幽默,跟她聊天得绷紧神经。幽默的人更容易笼络人心,傅卉舒也就比王灵更具诱惑力。史诗太重视傅卉舒,王灵吃醋,闹了好一阵脾气,史诗哄了半天才哄好。原来王灵挺会乱发脾气的,在交往的第一天,还没能适应情人身份的史诗算是发现了一块新大陆。      交往的第三天,王灵提出想跟史诗一起住,让史诗搬家再跟她重新租房子。史诗毫无犹豫的说了一个“不”,坚定否决。原来王灵挺大胆挺前卫的,在交往的第三天,史诗又发现了一块新大陆。刚表白就想同居,要放常娥身上她得立马分手吧?史诗想到常娥那初恋三天二恋七天的光辉历史扑哧一声笑了。否决了人家还笑了,王灵不痛快了,问她笑什么?史诗说没什么,又解释说不想同居的原因是不想进展的太快,咱们还是先谈一阵子再说别的吧。王灵面上表示理解,心里别扭了别扭——史诗从没拒绝过她,这是第一次,她不习惯。也由此开始了重新认识史诗的历程。      王灵不吃姜不吃蒜不吃葱不吃香菜韭菜洋葱和芹菜,忌口的东西挺多,史诗则没有忌口的东西,什么都吃。恋爱前在一块儿吃饭的次数相对较少,两人都不太了解彼此的饮食习惯,而且为了博得对方欢心也都能互相体谅,碰到不爱吃的东西也会忍着吃下去。恋爱后在一起吃饭的次数增多了,想体谅就挺为难了。饮食习惯问题不是什么缺点,有很多人都不爱吃葱姜蒜一类的东西,但是当恋爱中的两个人的胃口严重不合拍时,这个问题就不容忽视了。王灵葱姜蒜什么的坚决一口不吃,史诗就觉得该放葱姜蒜却没放的吃起来没味儿,就像一些家常凉菜,不放点蒜不出味儿。俩人的胃口不对称,在点菜吃饭的问题上闹出过不少次尴尬——王灵爱吃的东西史诗一口不吃,王灵尴尬;史诗爱吃的东西王灵一口不吃,史诗尴尬。尴尬到最后史诗妥协,在吃饭问题上尽量照顾王灵的胃口。万幸她们不是在一个学校读书,不用天天一块儿吃饭,否则就史诗那胸脯,非得再憔悴几分不可。      两人的恋爱就在这种重新认识中缓缓进行。      谈了大半个月之后,王灵对史诗讲起了她的恋爱史,说她跟前两任男友谈恋爱的时候有多想史诗。史诗随口问她有没有跟男友同居过,王灵稍愣一下,说没有。说完又懊悔不已,她不懂自己为什么会撒谎,她分明懂得即便史诗知道她吃过禁果也不会对她有任何看法。或许她只是想在史诗心里留下自己最完美的一面吧。恋爱中的人,总是那么渴望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对方,甚至不惜为此撒谎,王灵的做法并没什么好指责的,但谎言的暗影却已经罩在了爱恋的头上。      她吻史诗,不停的吻,吻了几次,史诗突然有些害怕王灵亲自己了,王灵的吻太热烈,像火一样恨不得把她融化,她喜欢柔一点慢一点,别那么快那么猛。她虽不讨厌跟王灵亲吻,但也有点别扭,毕竟都是女孩子,都喜欢被宠着被爱着,即便性格辣一点,也是喜欢被人捧到掌心里去疼的。      从亲吻的问题上,史诗还推论出一个她不愿相信的大问题,那就是王灵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好像并没完全把她当成女孩来看。比如说每隔几天她会送王灵一束花,但王灵从来不送她花;再比如说王灵依赖她,向她撒娇,她偶尔一对着王灵撒个娇,王灵就跟见了鬼似的脸色会细微的发生变化。在二人的相处中史诗一直在充当保护者的角色,王灵忘了保护者再强大也不过是个人,男人女人都一样,都会在心爱的人跟前撒个娇好让人家摸摸毛,只是女人相对更爱撒娇而已。王灵没拿自己当女孩看,这个发现让史诗相当不愉快,无形中就跟王灵有了一点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隔阂,进而在心理上跟王灵渐渐疏远,甚至对王灵的亲吻也有了些的排斥感。她是个有坏心眼的好孩子,为了表示反抗,一看王灵想亲自己了,她就说我吃蒜了,王灵一听她吃蒜了就不亲了,史诗拍拍她的头表示你很懂事。      不过总体上看她们还是挺像一回事的,牵手逛街煲电话粥,挺像谈恋爱。      有时打完电话史诗会对着镜子死命照,一边拨弄着那一头乌黑又天生自来卷的漂亮头发,一边不停的问傅卉舒:“我很像男人吗?”      傅卉舒说不像,每说一次“不像”都会在心底发出一声叹息,她并不看好史诗和王灵。      常娥倒是会大喊:“没谁比你更像大老爷们儿了!噢,我是说你胸前那俩黄豆,你那颗头颅还是挺像傻妞儿的!哼,大傻妞儿!”      史诗郁闷:“你才大傻妞儿!有损市容的大傻妞儿!胸大无脑的大傻妞儿!瓜娃子!”      “拔腚!胸大无脑怎么了?总比你乳上没肉脑子也没肉的强!瞎眼婆娘!”      史诗越发郁闷,跟她不停的吵嘴,吵着吵着心情就舒爽了。从此以后每当从王灵那里领取了不愉快,她就回来跟常娥吵一架,常娥在无意中成了她的情绪调和剂,她暗地里向常娥表示感谢,当然,打死都不会说出来。      史诗只对傅卉舒说过她跟王灵搞对象的事,傅卉舒的嘴巴很严实,连戚小沐也没告诉。但是并不妨碍戚小沐和常娥的八卦,俩人常常偷听史诗打电话,而且一致认为,史诗跟王灵绝对有一腿。同时一致认为,史诗在王灵跟前像只哈巴狗,总是哈着王灵,实在太对不起她那火辣性子。      常娥眼里的史诗,就是一头欠扁的母狮,母狮虽欠扁,但母狮也自有母狮的可爱之处。这下好了,好好一头狮子被王灵驯养成了狮子狗,万兽之王成了土龙刍狗,这叫什么事?狮子怎么能当狮子狗呢?狮子就是狮子,该吼的时候就得吼,该威武的时候就得威武,不能当狮子狗!      常娥护短,她跟史诗吵嘴归吵嘴,心里可是一直向着史诗的。原本俩人谈恋爱愿当狮子还是愿当狮子狗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但常娥不这么想,她就认定是王灵把史诗带坏了,她怎么看王灵怎么不顺眼,附带着也很糊涂——史诗为什么会甘心当狮子狗?      常娥把她糊涂的问题说给戚小沐听,戚小沐一听也糊涂了,王灵喜欢的到底是狮子还是狮子狗?成了狮子狗的史诗还是史诗吗?      在狮子和狮子狗的问题上,戚小沐和常娥表示她们很糊涂,戚小沐糊涂烦了,就说:“狮子狗挺好玩的,史诗当个狮子狗也不赖。”      常娥说:“你这话不对,狮子狗哪有狮子厉害?狮子多威风呀!狮子狗算什么?还是当狮子好。”      “你这话也不对,”戚小沐抓抓屁股,讲道理:“狮子吃人,狮子狗不吃人。敢养狮子狗的有的是,敢养狮子的可不多,还是狮子狗可爱。”      常娥抖抖胸脯,也讲道理:“小沐,你不能拿你那点标准去要求别人,你在卉舒跟前充当狮子狗那是因为你天生一条狗命,史诗不一样,她姓史还叫诗,是狮命。狗命不能跟狮命比!”      “你他妈才天生狗命!”      “放屁!我是仙子!仙命!”      “噢!对,仙子骑狮子,我忘了狮子是仙家坐骑,真抱歉!难怪你不愿让史诗当狮子狗,王灵把你坐骑抢了,闹半天你还真是嫉妒人家呀!”      “你大爷!我是有个嫉妒的人,但不是王灵,是你!”常娥撸撸袖子:“老娘告诉你我爱的是傅卉舒!我非把她抢过来给我当丫鬟不可!你等着肝儿颤吧!”      “肝儿颤?我真害怕!知道姑娘是怎么长大的吗?姑娘就是颤悠着肝儿怕大的!”戚小沐也撸撸袖子:“你个丫鬟身子小妾命的东西还敢抢卉舒?有种你就放胆儿过来!看姑娘我怎么收拾死你!谁不跟我抢谁是小狗!”      “还说狗!我咬死你这只哈巴牌狮子狗!”      ……      俩人为了狮子和狮子狗的问题差点打的鼻青脸肿,为了世界和平着想,只好向智者傅卉舒同志请教,傅卉舒果然是智者,送给她们的答案只是四个深奥的字——阿弥陀佛。      戚小沐和常娥更糊涂了,一连糊涂了两个礼拜,还没闹明白。唯一闹明白的是她们越看王灵越不顺眼了,尤其是常娥,一看到史诗那副狮子狗的德行就恨不得扑到王灵身上咬个大窟窿。      无辜的小狗成了常娥最讨厌的动物,她看到狗就烦,看到狗就想踢,看到狗就揪着狗尾巴大骂瞎眼婆娘,骂完了撅屁股就跑——怕被狗咬。      戚小沐从常娥和狗的身上获得了一份宝贵的灵感,于是找出笔墨纸砚,提笔一挥,洋洋洒洒的用还算规整的小楷给傅卉舒写了一封深刻的表白信——      卉舒同志,      莫被浮云遮望眼,风物长宜放眼量。      所谓繁华盛世,狗吠不惊,不过土鸡瓦犬耳。且观众生百相:狗仗人势者,狼嗥狗叫;狗续侯冠者,卖狗悬羊;饭牛屠狗者,傫如丧狗;声色狗马者,狗彘不若;狗头鼠脑者,偷狗戏鸡;狗恶酒酸者,狗急跳墙;狗拿耗子者,画虎成狗;狗尾续貂者,狗屁不通。鸡鸣狗盗之辈干偷鸡摸狗之事,狼心狗行之徒谋兔死狗烹之业。唯叹一声世事无常,白云苍狗。逢此牛黄狗宝之世,想保一生太平,想得一世福安,特奉良药一副——一则要有打狗看主之眸,二则要有关门打狗之智,三则日敷消毒牌狗皮膏药两张,四则坚定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之心。后两条乃重点,赠膏药者为良人,果断嫁之,有益,勿疑。切记,切记!      此致,敬礼。      狗头军师,谨上。      女孩嘛,表白的时候都会羞涩羞涩,戚小沐就很羞涩,不好意思签自己的名,为了让傅卉舒嫁狗随狗就写了一个狗头军师,自贬精神着实可嘉。      戚小沐的字写的还是挺漂亮的,就是用的宣纸质量很差,若说好宣纸给人的感觉像块布,那么她用的宣纸感觉就像卫生纸,倒也对得起那满篇的狗字。这不怪她,家里就这点宣纸,想出去买又怕没了灵感,只能将就着用。      写完后她吹吹字,好让它快点干,她心急,没多少耐性,只把笔墨吹了一个半干不等全干就挥舞着表白书乐颠颠的往傅卉舒屋里跑,好找个机会偷偷放到人家枕头上,表白书嘛,不能面对面的送,得保密,得偷放。一激动人家光记着偷放了,忘了送鸡毛信之前得先把信在自己身上藏好了,拿着信舞啊舞的一点都不保密。      不想她刚跑到门口,就跟正喝着水往外走的傅卉舒撞了一个满怀,戚小沐的表白书脱离了手的控制,傅卉舒的杯子也脱离了手的控制,表白书开始飘,杯子里的水开始洒,沾了水的表白书飘啊飘的飘到洒了水的地上,晃荡晃荡,来不及喘口气就跟蔫了。      没关系,蔫了也是花儿,只要不凋谢就好。可是正如戚小沐所说,世事无常,白云苍狗。傅卉舒一边埋怨戚小沐莽撞,一边扶着门稳身子,她脚上没长眼,也就没注意地上有片纸,往后稍微退一步,就一脚踩到纸上了,这下好了,凋零了。      宣纸很薄,沾了水的宣纸更薄,一踩就烂,于是表白书烂的很彻底,烂的很无情,烂的跟女人最爱的曲线似的,四处都是S形。      戚小沐瞪着那张烂纸眨巴眨巴眼,鼻子抽抽儿两下,“嗷——呜”一声就哭了。       ☆、第 54 章   戚小沐嗷呜的很伤心,嗷呜的很悲痛。遥想往事,第一次发短信表白“咱俩谈谈吧”,结果人家回了一条“没空”,他妈的!第二次表白本来想说喜欢你,偏偏话到嘴边变成了咸鸭蛋,结果人家就送给鼻子一个咸鸭蛋,他妈的!放眼当下,第三次表白灵机一动写了一封灵动的表白信,结果人家还没看呢先一脚踩烂了,那灵动的一脚……他妈的!      天底下找不着比傅卉舒更能摧残喇叭花的人了,也找不着比戚小沐更悲催的喇叭花了。      女孩家家的厚着脸皮去表白,容易吗?不容易!揣着勇气来表白结果逢到家门口逢被狗咬,狗一咬就缩回去,容易吗?太不容易了!      人家是个姑娘!人家是个羞涩的黄花大姑娘!没你这么欺负人的!戚小沐越想越委屈,越委屈越嗷呜,平均嗷呜十声挤弄一滴金豆子,基本可以归入光打雷不下雨之行列。      傅卉舒赶紧把她抱到怀里哄:“好端端的这是吊的哪门丧?乖乖乖,不哭不哭。为嘛哭?谁欺负你了?”      戚小沐呜呜哝哝的说:“你欺负我!”      “我怎么欺负你了?”      “你把我写的信踩烂了!”      信?傅卉舒往地上扫一圈,才发现那张半死不活的纸片,戚小沐写完后不等字迹全干就拿着往外跑,沾上水后再被踩,纸上的字除了几个“狗”还能辨认出来外,大部分已经没法看了,那一堆成语里头,唯有“狗头军师”四个字还在活生生的展雄姿。      傅卉舒小心翼翼的捡起那张严重毁容的纸,凝神看了半天没看懂,就问:“怎么都是狗啊狗的?还狗头军师,你是给谁写的信?”      “给狗写的!”      看来是给我写的!渣渣!傅卉舒猜着戚小沐又是想瞎闹,正儿八经的信怎么可能写那么多狗?就没把信放到心上,拿块纸巾帮她擦擦没几滴泪的脸,说:“不就一封信嘛,等会儿再重写不就是了?”      “说的倒轻省!”戚小沐打个哭嗝:“重写就没当初那种心情了!”      都狗头军师了还心情!德行!傅卉舒心里骂她一句,嘴上哄:“好吧我错了,我不该脚上不长眼,我给你道歉。等会儿我给它整整容行不行?看你哭的这么难看丢脸不丢?快别哭了!”      “我不!就哭!嗷嗷嗷——!”      “你……”姥姥!傅卉舒生生把“姥姥”咽下去,继续哄:“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好不好?听说街对面刚开张的那家蛋糕店挺好,我给你买点蛋糕怎么样?”      戚小沐一听有吃的就不嗷嗷了,反正没心情再表白了,先吃了再说!她伸手比划:“我要小蛋糕,巧克力的,带奶油的,上头还有小草莓的!”      “好。”毛病还不少!      “还有烤鸡腿!”      “好。”吃货!      “还有酱猪蹄!”      “好!”撑死你!      “还有咸鸭蛋!”      “……好!”混蛋!      要什么就给什么,戚小沐高兴了,小嘴一嘟嘟:“消毒!”      “吃咸鸭蛋就别消毒!”      “我不吃咸鸭蛋了。”      “晚了!”      “你都把我的信踩烂了!”      “活该!”      “就知道你不在乎我!”      “一点没错!”      “我恨你!”      “谢谢!”      ……      最终戚小沐没能实现消毒的梦想,傅卉舒给她买的蛋糕鸡腿猪蹄咸鸭蛋倒是吃了不少,也算有收获。      傅卉舒是个有心人,有关戚小沐的一切她都会重视,比如那封她起初没放到心上的信,后来一寻思还是把信整了整容。她对着整容后的信研究了大半天,总算研究出一个大概意思,暗骂戚小沐一声没出息,接着把信跟宝贝似的放到了包里。      别急,她握了握拳,写出来跟说出来不一样,说出来跟做出来又不一样,写易说难做更难,都不敢说如何能做得到?慢慢磨吧,等磨到戚小沐勇敢说出口的那天,才算是胜利的迈出了万里长征的第一步。      她对戚小沐要求不高,只要求她面对这份感情时能勇敢一点,再勇敢一点。不够勇敢,何谈长远?不求天长地久只要曾经拥有的爱情她宁可不要。她的心其实很脆弱,受不起“曾经拥有”的打击,她需要那一份口头上的承诺——戚小沐会陪她一起勇敢走到底的承诺。只因她知道,戚小沐在她跟前一向是个说到做到的好孩子。      深冬到,元旦来,又是一年。      这个冬天戚小沐没再去卖煎饼果子,而是过了一把老师瘾。      元旦前后正是艺考生的冲刺阶段,许是由于全国各大高校扩招幅度大大提高的缘故,今年的艺考生比去年多出一倍,蔡玉泉的考前班里人挤人人压人,急需几位代课老师。肥水不流外人田,在十二月中旬,蔡玉泉把专业过硬的戚小沐常娥徐则林和老八届召集起来,让他们去代课。      蔡玉泉对自己的徒弟很大方,对他欣赏的老八届也不小气,从早上八点到晚上九点半,全天代课一天四百,半天加晚上三百,比卖煎饼果子赚的多。但这钱挣得也并不轻松,从早到晚的在考前班靠着,给学生不停的改画不停的讲解,去趟厕所都得小跑。蔡玉泉收的学费不低,很多学生为了对得起交的学费玩了命的去画,中午也不休息,常常吃块面包当午饭,吃完就画,画到一定程度就请老师评一评或改一改。学生一叫老师,戚小沐老八届他们也就没了午休时间,他们都是从考前班这么熬过来的,深知美术生为了考上大学有多不易,所以不会敷衍任何学生,讲的时候认真讲,改画的时候认真改,一天下来,眼花手颤嘴巴发干,回去以后趴床上就睡,累。      从她们去考前班代课那天起,傅卉舒和史诗养成了等戚小沐和常娥回来以后再休息的习惯,她们一回来,史诗自动去热饭,等她们吃完傅卉舒再去洗碗,戚小沐和常娥什么都不用干,连衣服也是傅卉舒和史诗帮她们洗。      傅卉舒伺候戚小沐是应该的,史诗伺候常娥就有点不正常了。跟史诗一起洗衣服的时候,傅卉舒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你不是对常娥移情别恋了吧?你要是想劈腿的话我来帮你打掩护怎么样?够朋友吧?”      “去你的!”史诗洗着常娥的衣服说:“咱们好歹也是同住一个屋檐下,看她那么累我能帮点的就帮点,反正也没什么事干。”      “好人。”傅卉舒不怀好意的笑了笑。      史诗洗衣裳做饭的帮常娥干了不少事,常娥是个好孩子,懂得知恩图报,为表感激,她拿出一千块钱承包了一个月的伙食费,史诗毫不客气的把伙食费接过来,还从她手里多抽了两张老人头,说这两张是劳务费。常娥气的胸直抖:“混账!一千还不够?非得多个二,你以为老娘的钱是搁路边拾的呀!么航航子!狮子狗!二!”      “你说谁是狮子狗呢!成天挺着那二个皮球晃,晃得男人扎成堆往你那俩球上瞧,人家想摸了你还嫌人家猥琐,你不晃那俩球人家能猥琐?男人看了不伸手摸那才叫猥琐!你才二!”史诗说着又从常娥手里抽走了两张老人头,晃晃:“二!”      常娥气的那对乳都快爆破了。      在考前班戚小沐他们有时会一直呆到晚上十点多钟才离开,到家以后就快十二点了,傅卉舒看了心疼,就让戚小沐别去代课了,戚小沐不干,她说:“老八届打算买房子了,我也想买,卉舒,我给咱们买个房子好不好?”      “不好,少逞能,咱俩一起买。”      “对,咱们应该有难同当,不能让我一人辛苦。”      “这才像句人话。”以后过日子本来就该有难同当,傅卉舒浑身泛暖的在戚小沐脸上亲了一口。      戚小沐在尝甜头方面是个机灵鬼,赶紧又撅嘴,傅卉舒就在她嘴上蜻蜓点水的消了消毒,戚小沐幸福的快晕了。      戚小沐是蔡玉泉看着长大的,蔡老师的心脏是偏的,他私底下给戚小沐塞过四五次红包,一会儿说这是压岁钱,一会儿说这是让你孝敬你爷爷的,不管说什么吧,前提都是警告戚小沐不要告诉常娥老八届他们,要保密。戚小沐捧着红包严肃的点头,说伯伯您放心吧,我就是刘胡兰,打死对党不反叛!蔡玉泉就喜欢听不爱党的人说爱党的话,一高兴又给了她一个红包。      从十二月中旬到寒假结束,戚小沐四人一直代课,都挣了一笔。徐则林退出宿舍,搬到老八届那里跟大哥同居。戚小沐雷打不动的把钱交给了傅卉舒,傅卉舒一如往日的帮她存起来,她卡里的钱已经不少了,不只承担了她和傅卉舒的房租和生活费,还常常给父母和爷爷买点小玩意好让家长开心。      傅卉舒花戚小沐的钱花的心安理得,戚小沐的钱不给她花还能给谁花去?戚小沐嘴上嚷嚷着买房,对钱却没一点概念,只会闷头挣,具体攒了多少花了多少心里没个数,傅卉舒被迫当了一名管家婆,该买什么吃的用的都算计的清清楚楚。她还多长了一个心眼,一边花戚小沐的钱一边给父母要生活费,没事对着爹娘哭哭穷,爹娘给了票子她就存,当成固定资产一分也不动,好攒着跟戚小沐一块儿买房。      除了给老子要钱外,傅卉舒还把小手伸到了老子的老子头上。      傅士隐的爹爹傅栋梁是个风流情种,老婆死了以后郁郁寡欢了三四年,这三四年全当给老婆戴孝了,戴孝期一过,他就开始沾花惹草的调戏老太太,不是跟老太太扭秧歌就是跟老太太耍太极,家里的事他不大往心上记挂。傅卉舒看不惯她爷爷那作风,跟她爷爷不是很亲。再不亲也是亲孙女,还是唯一的亲孙女,傅栋梁不可能不惦记她,一想她了就用红包来表达他对孙女的关爱,傅卉舒接红包的爪子比戚小沐还顺溜,嘴巴比戚小沐还甜腻,明明心里不喜欢爷爷那作风,嘴上却夸“爷爷你英武不减当年,何时再给我爸添个新妈?”傅士隐一直反对傅栋梁沾老花惹老草,要说老爹真想再娶个老伴也行,可老爹根本没有再续弦的意思,把人家老太太惹的芳心大开了他又退一步海阔天空,说什么怀念死去的妻子不愿再婚,不愿再婚你惹乎人家干嘛?都这么大年纪了您正经点不行吗?为这傅士隐跟他闹过不少意见。傅栋梁急需家人支持他的风流大业,傅卉舒那“英武不减当年”的唾沫星子颇得老人心,老人一舒坦给她的钱就多,每次接钱的时候傅卉舒的心就跟着傅栋梁一块儿风流,这真是爷孙儿俩,亲的。      跟爷爷不亲都把爷爷忽悠成这样了,那么跟她很亲的姥姥姥爷就更别提了。      傅卉舒跟她姥姥姥爷亲是有根源的。李清芳的娘家不像冯燕的娘家一样重男轻女,李家正好倒过来,重女轻男,揍儿子疼女儿是李家常干的事。并且李家的男人有个传统——头胎准生儿子。李清芳上头有两个哥哥,两个哥哥是双胞胎,比她大七岁,李家就她一个闺女,还是老小,父母也就格外疼爱这个闺女。俩儿子结婚以后,大哥继承了家族生产系统,又生了一对双胞胎,都是儿子;二哥继承了一半,生了一个儿;就李清芳生的孩子是个闺女,李清芳的父母也就十分珍爱这个外孙女,拿着傅卉舒当心头肉来疼,时不时的就给她钱花。傅家是靠着枪杆用命打拼出来的,到了傅士隐这一代才弃武从文。李家则代代都是喝着墨水长大的,拿笔杆的比拿枪杆的歪歪肠子多,会挣钱,于是李家比傅家要有钱一点,李家给孩子的银子自然也不会少。自打下定买房的决心以后,傅卉舒这头白眼狼也会朝着姥姥姥爷哭穷,老人都是隔辈亲,她一哭穷老两口就使劲往她手里塞票子,生怕苦着孩子。      不管是谁给钱,傅卉舒无一例外的接过来就存,存的比戚小沐挣得还多,但她不会轻易对戚小沐说她有私房钱,原因就是怕戚小沐一听她有钱就不挣钱了,戚小沐有多懒她最清楚不过了。她倒一点也不担心在她这个“有钱人”跟前戚小沐会自卑,戚小沐不自大她就谢天谢地拜祖宗了,她要是会自卑,蛤蟆都得学狗叫了。      一想到将来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傅卉舒就十分激动,再看看她和戚小沐存折上的那点钱,距离首付还很遥远,一下子就不激动了,再朝着爹妈哭穷,再朝爷爷姥姥姥爷哭穷,再多要点老人头,同时劝说自个儿,这年月,单枪匹马的买房子太不容易了,就当他们是间接投资吧,等工作了挣钱了再孝敬他们也一样嘛。简而言之一句话,孝敬老人不必急,先吃饱了再放屁。      寒假的最后一天,戚小沐问傅卉舒:“咱们有多少钱了?”      傅卉舒玩着电脑说:“不多,一丁点,穷的可怜。”      “我不是刚把代课挣的钱给你吗?”      “那才多大一点?还不够买个两平米的洗手间的。”      “两平米?不能够!”戚小沐摊开十根指头算算:“起码能买三平米吧?”      傅卉舒突然问:“三八二十几?”      “二十七。”戚小沐脱口答。      “二十四!小九九都背不利索还好意思算计钱?你那三平米是怎么算出来的?不知道房价正在呼呼呼的往上飙吗?还三平米,你可真乐观。”      “这年头不乐观没法活,睁眼闭眼一辈子,睡床睡炕都一样,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有钱富乐没钱穷乐,能乐就乐呗。你怎么光看电脑?真讨厌。跟我聊聊人生不比玩电脑有意义?太愚昧了!”      “就你还人生?跟你聊人生我不如直接看阿Q正传去!阿Q是你祖师爷,比你可正宗的多。我正在做一个网上很流行的问答题,”傅卉舒扭扭头,朝她招招手,说:“过来,你也做做。”      “什么样的问答题?”戚小沐搬个小凳子坐傅卉舒旁边,“都是什么题?算数的我可不做。”      “不是算数的。都是些简单问题,我问你答,要老老实实回答,懂不懂?”      “噢,好,你问吧。”      傅卉舒问:“最想去哪里旅游?”      戚小沐答:“唐朝。”      “你做梦去吧!”      “呀!卉舒你真了解我,我就爱梦回唐朝——忆昔开元喧盛日,天下朋友结交情,眼界无穷世界宽,安得广厦千万间!”      “站着说话不腰疼,唐朝没电灯电话卫生巾,我看你真到了唐朝怎么过日子!少扯不现实的,继续答题:一个人的时候最常干什么?”      “吃喝拉撒!”这个现实!戚小沐神气的卷了卷鼻子。      傅卉舒眼皮抽了抽:“一生都不会忘的事是?”      “呼吸!”这个更现实!      傅卉舒眼皮又抽了抽:“有想念的人吗?”      “有。”      “谁?”      “你。”      “乖。”      “谢谢!”      傅卉舒揉一把她的脸蛋,念着题继续问:“何时最想她?”      戚小沐托着头想想,说:“不想她的时候最想她。”      “这是什么鬼话!”      “不想都想了,这证明无时无刻不在想嘛。”      傅卉舒听着有理,心情大好的喝口水,继续念:“有了心爱的人以后,你会以何种方式表现对她的爱?”      “送束顽强的狗尾巴草!”戚小沐攥起拳头晃了晃。      傅卉舒的眼珠差点被她晃瞎,忍着暴揍她一顿的冲动,继续问:“目前最想实现的一个愿望是?”      戚小沐把高耸的小嘴送到她眼皮底下:“消毒。”      傅卉舒没脾气了,在她嘴巴上快速点一下,以满足她的这个愿望,接着拍拍发热的小脸,问:“你最迷什么?”      戚小沐快乐的说:“我最迷糊!”      “真有自知之明!”傅卉舒哧哧笑一会儿,又问:“回答完这些问题的总结是?”      “真话全不说,假话不全说。”      傅卉舒白她一眼,又满怀期待的问了一个原题里没有的问题:“用一句话评价你最在乎的人,这句话是?”      评价……戚小沐挠挠屁股,猛地想到了那三次悲剧的表白,忽的怨气丛生,冷不丁跳起来指着她的鼻子怒吼:“一句话!八个字!面带猪相,心中嘹亮!”      “渣渣!我灭了你!”       ☆、第 55 章   大二下学期开学后正逢初春,初春的天很不稳当,今天零上九度明天零下五度,北半球的广大同胞今天穿小毛衫明天穿厚棉袄,来回倒腾着换衣裳,感冒了一大片,四处都是擦着鼻涕看病买药的,各个大小医院私人诊所以及药店纷纷发来贺电,对此等天气表达了最诚挚的热爱。      无论冷暖,该上的课都必须得上。      三月份的第一个星期五,气温突降,天上零零星星的飘起了雨夹雪。上午常娥戚小沐和徐则林上完课,刚从工作室出来,常娥就遇到了一位老朋友——她对着戚小沐夸过无数遍的刘红。      刘红24岁,东北人,正读研,跟常娥她们不在一个学校,今天是来这里给老乡送东西的。她是学工业设计的,曾经在常娥呆的考前班代过课,常娥跟她混的很熟,她也拿常娥当妹妹来宠。她的男友叫陈航,学环艺的,是个壮壮实实的小伙子,两人是同校同学,已经恋爱了四五年,感情很深厚,两人已经见了对方的父母,打算读完研后就结婚,是被大家羡慕的一对小情侣。      刘红并不是让人一眼看去就喊漂亮的女孩,她跟常娥差不多高,五官很普通,普通的眼睛普通的鼻子普通的嘴巴,但这些普通的五官组合到一起却很耐看。常娥总结她是越看越有味道的气质型美女,的确,她的美并不在相貌,而是由内往外发散的那股平稳和踏实。她不掩饰自己的缺点,也不放大自己的优点,她待人待物很真实,跟她相处久了,就容易让人想到杨绛先生笔下的那句文字——人毕竟是血肉之躯,带些缺点,更富有人情味吧。是的,刘红最大的魅力就是她有人情味。      然而一向不爱过多掩饰的刘红,今天却多了几分难以掩饰的憔悴——她在掩饰些什么,只是难以掩饰。      常娥跳到她跟前问她怎么了,她说昨晚没睡好,今天没精神。常娥信以为真,没当回事,就把身后的戚小沐和徐则林介绍给她认识,戚小沐和徐则林嘴巴甜甜的喊姐姐,刘红听了欢喜,憔悴也跟着消了点。      好久不见的老朋友,总要好好吃顿饭,常娥要请客,刘红推辞。常娥不干,拽着她非要跟她去下馆子不可,常娥的手刚拉住她的胳膊,刘红却“啊”的发出一声尖叫来,额头上接着就布满了冷汗。      常娥戚小沐和徐则林都惊了一跳,戚小沐眼尖,看到刘红的袖口处露出一块白纱布,就批评常娥:“毛手毛脚的家伙,没看到姐姐的胳膊破了吗?还用那么大劲伸手捏!”      常娥问:“红姐,你胳膊怎么了?”      “没事,小伤。”      小伤能这么疼?常娥不信,她挽起刘红的袖子来,一看之下吓了大大的一跳,刘红的小臂全被白纱布裹着,她尖声问:“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刘红笑笑,说:“没谁,我自己不小心被开水烫着了,还好天冷,穿的衣服多,烫的不厉害,抹点药过几天就好了。”      “你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呢!但愿不会留下不好看的疤。”      “放心吧,小伤。”刘红把袖子落下来,说:“你不是要请我吃饭吗?还不快带路。”      “对对,我请你吃饭,小沐老徐,你们跟着一起来吧。”      常娥找了一家饭馆点了一桌子菜,都是刘红爱吃的,本想要几瓶酒的,想想刘红胳膊上有伤,作罢。      饭桌上一聊天,常娥才知道刘红和陈航把以前的房子退了,又新租了一套房子,距离自己住的地方不远,只隔着两条街。常娥一高兴就想去她的新家看看,刘红怔了怔,没点头也没反对,常娥就当她同意了。      下午没课,戚小沐和徐则林也没什么事,就跟着常娥一起去了刘红的新家。新家是在一个很有年代感的老式筒子楼里,这一片的房子很破很旧,基本上要在两年内拆掉,房租也便宜些。常娥见了皱眉,刘红和陈航的家庭都不算差,从来不缺生活费,他们本人也在课余时间要么去考前班代课要么兼职接活儿,早就能自己挣钱了,生活费就更不缺了,怎么会搬到这种地方来?常娥想问个为什么,戚小沐跺了她的脚一下,低声警告她少打听别人的隐私,常娥撇撇嘴,虽不服气,倒也没再问为什么。      刘红带着她们上楼,一进屋,常娥又皱起了眉,屋子不足30平,没暖气没炉子,冷冰冰的,除了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没了其他家具,空荡荡的像刚遭了劫。陈航正在床上睡觉,没有听到他们进来,刘红把陈航叫醒,让他跟戚小沐几个打声招呼,陈航睡眼朦胧的从床上坐起来,对常娥说:“小蛾子来了啊,随便坐。”      常娥一看陈航又吓了一跳,以前健壮的陈航如今面色发黄,精神萎靡,胡子拉碴,眼睛布满了红丝,常娥问他:“陈航,你怎么这么瘦了?”      “最近操心的事多,过了这阵子就好了。”      “红姐这么好,你怎么舍得让她住这种地方?连个炉子都没有,你们冬天是怎么过来的?”      陈航低头嘟囔:“是我不好。”      “别说这了,”刘红拍拍他的背,说:“快跟小沐小徐说说话吧,人家都来半天了,等着你开金口呢。”      陈航披上衣服,下床跟戚小沐和徐则林说了一会儿话,又去洗刷。洗刷后的陈航少了些萎靡,胡子刮了,看起来也精神了不少,高高的个子清瘦的脸,挺阳光的小伙儿,只是眉间总是发着一层暗。      戚小沐老觉着他有些不对劲,陈航不是大坏蛋,起码打眼一看没人会把他当成坏孩子,可就是让人感觉虚,他说出的话,发出的声音,飘飘的,宛若夜间做的梦,梦里实在,一张开眼,就什么也没有了。      几个人一起聊天,屋里没有足够的凳子,戚小沐和徐则林干脆直接坐到了地上,刘红挺喜欢这两个小家伙的随意,跟他们也越聊越有话题。聊了半个多小时,常娥提议打扑克,刘红看看时间,再看看陈航,见陈航点头了,她才点头答应。      一晃两个小时过去了,常娥正准备玩完这把扑克就告辞,陈航却突然打起了哆嗦发开了抖,他把头埋到了胳膊里,手里的扑克散了一地。不足一分钟,他抬起头来,晃着身子晃到刘红身边,小声说:“给我一点。”      刘红紧张的看看常娥他们,又小声问他:“不能忍吗?”      “你有朋友在,别闹别扭。”      刘红叹口气,左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透明塑料袋,刚想递给他,环视一圈戚小沐常娥和徐则林,牙关紧咬的又收回了手。      陈航抓抓头发,伸手去抢刘红手里的塑料袋。抢塑料袋的时候肋骨撞到了刘红那只受伤的胳膊,刘红一疼,手松开了,陈航抢过塑料袋来就冲了出去。      常娥戚小沐和徐则林张口结舌的看着刘红,他们不傻,他们知道陈航是得了什么病,这种病他们只在电影电视上看到过,只在父母嘴里听到过,当大屏幕中的故事突然在自己身边发生,当一度以为只是传说的东西被自己亲眼看到,那种震撼力,简直找不词来形容。      张口结舌了足足半分钟,常娥才缓醒过来,她拉住刘红的手,问:“陈航怎么会变成这个样?”      刘红摇头不语,泪珠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常娥心疼的抱着她的头,听着她压抑的哭,自己也哭了。      戚小沐和徐则林面面相觑,不知道是不是也该陪着哭,徐则林鼓鼓小嘴,弯腰收拾地上的扑克,戚小沐帮他收拾。      刘红哭的时间不短,哭够了,才说:“我让你们看笑话了,早知道会弄成这样,就不该让你们跟我过来。”      常娥吸吸鼻子,说:“红姐,我比你小,可我不傻,你别瞒我,陈航怎么染上的这东西?小沐老徐都不是外人,这种事越瞒着越往坏里走,你别觉得不好意思说。”      刘红沉默,好一会儿,说:“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不太清楚。他说他跟两个朋友去酒吧玩,第一次去觉着新鲜,看谁谁都是好人,陌生人请他喝酒他就喝,请他抽烟他就抽,无缘无故的染上了这东西。他那两个朋友处事小心,不随便吃不随便喝,人家没事。他讲义气,别人夸他一句他就跟人家交心,就他有事。快一年了,他瞒着我玩这个。你们还小,记着吧,酒吧那种地方能不去就别去。”      “你们搬到这地方来住也是为了省点钱吧?”      “嗯。”刘红或许是太压抑的缘故,就打开了话匣子,把她和陈航这段时间的经历简要的说了说。      大概意思就是他们去年租的房子到了期,要续租,陈航说换个房子住,刘红看他精神不好,也没多问,后来才知道他是为了省钱买粉。他们挣的钱父母给的钱陈航都拿去买这些害人的东西了,而且也经常撒着谎想着法的给家里要钱,还说什么要跟哥们儿创业办公司请家里支援点,也请刘红的父母支援点,起初刘红信了,从家里要了钱来给他了,可是一晃两三个月过去了,陈航所谓的公司连个影子都没见着,刘红就开始留意他了。她以为陈航是出轨了,但是查电话查短信都没问题,再问陈航最好的朋友你们办的公司都办到哪儿去了?朋友知道陈航的真实情况,害怕刘红一旦知道了会跟陈航分手,没敢对她说实话,就帮着陈航忽悠了一把,私底下再劝陈航快点把这东西戒了去,省得最后落个人财两空。这东西可不是说戒就能戒的,不强制戒毒根本戒不了,陈航求朋友不要对刘红说实话,朋友出于好心,加上陈航染了毒的事他也得负一点责——当初是他硬拉着陈航去酒吧消遣的,陈航从没去过酒吧,还是挺单纯的一个娃,他也没嘱咐陈航该注意些什么,心里多少有点愧疚,只能帮着他继续忽悠。刘红就这样一直被蒙在鼓里,直到四天前她从陈航的衣服里搜出一个小袋子,才明白他为嘛老要钱花。      蒙在鼓里的时候日子能好好过,一旦真相大白了就没法再好好过日子了。刘红让他去戒毒所,他不去,然后刘红就把那袋东西藏了,陈航当晚给她要她没给,俩人吵架,打架,陈航发疯,刘红哭泣,刘红这辈子流的泪也没这几天流的多。前天陈航睡觉的时候她拿绳子把他绑了,想帮着他戒,见他实在难受了才给他一小点,给了她又后悔,恨自己心软,这样下去根本戒不了。刘红还没有正式步入社会,从幼儿园到现在上了近二十年的学,骨子里还带着被象牙塔熏陶出来的幻想,总以为凭着自己的能力,凭着两人这些年的感情,她完全能让陈航恢复如初。她高看了爱情的魔力,也小瞧了毒品的毁灭力,这简直就是一种变相的梦想与现实的差距。      末了,刘红说:“他要面子,今天我以为有你们在他就能忍忍,至少忍的时间能长一点,结果……沾上这东西,就别指望他还能要脸,是我天真了,我太异想天开了。他算是毁了,我没办法,一点办法都没有,真是……丢人啊!”      “这有什么好丢人的?吸毒的是他,又不是你。”常娥摸摸她的胳膊,问:“你胳膊上的伤是他弄的吗?”      “不算是,前天晚上他撞倒了暖瓶,热水洒到了我胳膊上,我要是不绑他,自己也伤不了。”      常娥说:“他都染了这东西,你还不快点跟他分手?”      “四五年的感情……”刘红看看床头放的她跟陈航的合影,说:“陈航不是坏人,他是什么样的人你清楚的。我要是不知道他吸毒,说不定我们现在还能跟以前一样开开心心的,我舍不得离开他。别问为什么,等你爱上谁了,就能懂我为什么会舍不得了。”      戚小沐说:“这东西能把好人变坏,我觉得你跟他住在一起不安全。”      “没事,”刘红牵强的笑笑:“他不会把我怎么样。”      徐则林说:“你该通知他父母一声,他父母应该知道。”      “我才知道了四天就过得人不人鬼不鬼,见天失眠,没有一晚睡过好觉,他父母要是知道了得多伤心?我想过告诉他父母,他家就他一个孩子,一想到他们年纪都那么大了,他妈还有心脏病,万一刺激出阵呼……不忍心对他们说啊。”      戚小沐冷不丁的问:“陈航家里很有钱吗?”      常娥帮着回答:“还可以吧,陈航家里是养鱼的,一年的收入不算少,小沐你问这干嘛?”      戚小沐说:“但凡有点常识的谁不知道这东西害人啊?有几个愿染上这个?据说那些坏蛋是有目标的,谁家有钱给谁下药让谁上瘾,逼着他们上瘾再从他们身上赚钱。还有一些人专门报复社会给人打针什么的,老百姓没招谁惹谁就这么受了罪,噢,我都是从网上看的,不知道对不对。听说一克这玩意儿比一克黄金还贵,他多当一天瘾君子他家的钱就多为毒贩子做一次贡献,姐姐你心软的不是地方,不能不忍心。”      刘红苦笑:“过两天再说吧,明天我看能不能劝他去戒毒,能去最好,不能去再告诉他父母吧。这事是一点也不能瞒了。”      常娥说:“你要感觉哪里不对了就去找我,咱们住的地方就隔着两条街,要不你现在就去我们住的地方看看吧,也好认认路。”      “小蛾子真是长大了,懂得关心人了。”刘红揉揉她的头发,笑着敷衍:“明天吧,明天去怎么样?”      “好,明天我过来接你。”      又安慰了刘红几句,几个人下了楼,一时都没话说。良久,徐则林才蹦出一句:“我崇拜我爷爷,因为他崇拜林则徐。”      常娥说:“我才明白为嘛是个人就得学学近代史,虎门销烟才过去多久?血的教训近在眼前,有些人就是他妈的不长记性!”      戚小沐说:“我还没去过酒吧呢,以前还想去里头玩玩,现在看还是算了,好奇心害死猫,还是老老实实的当良家少女吧。”      戚小沐回去后想对傅卉舒说说刘红的事,不想傅卉舒给她打电话说她和史诗学校里有事,今天晚上要在宿舍住,不回来了,明天有同学过生日,可能回去的晚一点。手机通常会漏音,刘红的事不好在电话上说,戚小沐支应两声就挂了。      刷完牙,戚小沐和常娥探讨了探讨,常娥说陈航以前读大学的时候每年都拿奖学金,喜欢他的女生有的是,他只对刘红死心塌地,痴情的很,他和刘红去逛街,见了要饭的必会给钱,心善的很,现在变成这样真让人失望。一个阳光大男孩不明就里的变成了瘾君子,戚小沐表示惋惜。两人探讨了半天,除了叹气连连,除了一致认为毒贩子都该枪毙,也没能探讨出什么来,探讨累了就睡了。      第二天常娥醒的很早,4点半就醒了,她担心刘红,怕她出事,右眼皮直跳,拿手机给刘红打电话,刘红关机,电话打不通,更怕了。她把戚小沐拍醒,好让戚小沐陪着她去刘红那边瞧瞧。一看戚小沐睁眼常娥赶紧往后跳,生怕她起床气一来再挠自己的脸。      戚小沐看看闹钟不足五点,止不住的抱怨:“五点!谁会在早上五点去做客啊?你肯定有毛病!再睡会儿,中午去也不迟。”      “不行!我晚上做了一宿恶梦,老觉得刘红会出事,你得陪我去看看她。”      “昨天还好好的,能出什么事?你多想啦!”      “昨天好好的?放屁吧!昨天好好的她胳膊上能缠纱布?她才知道陈航吸毒不过四天就被陈航折腾的浑身是伤,跟瘾君子在一块儿每一分钟都有生命危险!你快起来,跟我去看看。”      戚小沐觉得常娥说的有道理,再想到万一陈航发疯,她们两个弱质女子不是对手,就多长了一个心眼,打电话把老八届骚扰醒,让他陪着壮胆。      两人等着老八届到了以后再一起去找刘红,上楼敲门,防盗门没锁,里面的木门关着,他们敲了好一阵没人回应,常娥看看表,不到六点半,这么早,应该在屋里才对,怎么会没人开门?拿出手机再给刘红打电话,还是关机,常娥担心的直上火,老八届办事利索,一脚把门踹开了。      门是踹开了,几个人也被屋里的情景吓呆了。      血。      床上,地上,都是血。暖水瓶散架了,窗子上的玻璃碎了,玻璃渣子混在血里,四处都是。      刘红头发凌乱的躺在床上,双眼紧闭,脸色比白纸还白,脖子和锁骨处有两片瘀青,缠着纱布的左手手腕上方有两道口子,纱布被割开了半截,线头随着从窗外吹来的冷风一晃一晃的,右胳膊外侧也有两道口子,口子不大但挺深,不难猜测,这些血是从这几道伤口中流出的。      戚小沐和常娥的眼睛被一片血色蒙住,吓得忘记了呼吸,老八届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抱起刘红就往楼下跑,边跑边喊:“小沐常娥!别他妈傻站着!快跟我跑!我没带钱,医院那帮孙子没钱不给人看病!”      被老八届一吼,戚小沐和常娥反应过来了,慌慌张张的跟在老八届屁股后头跑。      筒子楼附近有个医院,路程不过三四里地。老八届对人民政府有意见,对白衣天使也不待见,他寻思着要打急救电话,等救护车嗷嗷嗷的来了,人八成也得嗷嗷嗷的往西天上飞了,与其等死不如甩开腿自救。他抱着刘红呼呼呼地跑,风驰电掣,健步如飞,没抱人的戚小沐和常娥都没他跑的快。      没多久跑到了医院,刘红被送去了急诊室,老八届擦擦脸上的汗,问戚小沐和常娥这都是怎么一回事,常娥把陈航的事对他说了说,老八届“呸”一声,开骂:“我就说这年头越他妈看着人五人六的越他妈不是个东西!越他妈三好学生发起神经来越二百五!皮囊打扮的金贵肚子里满是恶水,丫的嘛玩意!这么好的老婆放着不要,要他妈什么海洛因呀!女人不就是海洛因吗?大傻叉!”      常娥和戚小沐眨眨眼,无言以对。      等医生出来,医生说刘红失血过多加感冒,暂时醒不了,大动脉没事,性命无忧,不必挂心。      老八届救人一命得意非凡,他问医生:“是不是我送来的比较及时她才性命无忧的?是不是要再晚上一两分钟她那条小命就别想要了?”      医生跟看鬼似的看他:“小子你可真能多想!别说一两分钟,你就是晚八个小时把她送过来她也死不了!要是割一两条静脉就那么容易死,咱们就用不着计划生育了!”      “嘿——!先生你不懂行情啊!”老八届完全不能接受医生的话:“不到千钧一发,救命恩人不出,救命恩人一现身,医生深表敬服!电视上可都是这么演的!我说你们这些穿白大褂的怎么不按套路来呀!”      “同志,没事学点医学常识!”医生的眼神由看鬼变成了看猴子:“还电视上,电视上还成天演公主跟小流氓搞对象呢!你有本事跟小布什他闺女搞对象吗?哪有盼着自己老婆死的?再跟你有仇,夫妻一场,也不至死罪呀!不像话!”      这次换成老八届无言以对了。       ☆、第 56 章   双人间病房里,常娥和戚小沐守在刘红身边,老八届给她们要了点钱,下楼买早饭。      病房里只有刘红一个病人,看着刘红苍白的脸,常娥坐在床边一个劲的掉泪,戚小沐一个劲的给她递纸巾。常娥觉得有必要让陈航过来看看刘红,过来看看他自己都干了些什么好事,就给陈航发了一条短信,告诉他刘红想自杀,快死了,你要还有良心就过来,没良心就算了。      戚小沐也给傅卉舒发了一条短信,她问:卉舒,你干嘛呢?      傅卉舒回复:刚起床,上午去老师那里帮他整理点资料,晚上还得给同学过生日,回去不早,你自己好好吃饭。      戚小沐说:卉舒,你会为情自杀不会?      傅卉舒说:我会让你为情自杀!大早上的说什么胡话!你看到什么了?      戚小沐说:我看到血了,我想你了,你想我不想?      傅卉舒一看戚小沐回复的短信不对劲,立马一个电话给她打了过去,上来就问:“你伤到哪儿了?”      “我没受伤,是别人受伤了。”戚小沐看看哭着的常娥和睡着的刘红,捂着小嘴说:“等你晚上回来我给你讲个故事。”      “什么故事?在电话里不能说?”      “故事太长太悲剧,电话里不好说。”戚小沐敲敲窗台,语重心长的教育傅卉舒:“这人啊,得爱惜小命,以后你不能去酒吧不能去夜总会,男人爱去的地方你都不能去,不管去哪儿都得给我留个信,坚决不能撒谎,也不能随便跟陌生人交朋友,听到没有?”      “你到底怎么了?”傅卉舒一寻思,大叫:“你去酒吧了?还是去夜总会了?渣渣你要敢去那种地方鬼混我打折你的腿!”      “我这么安分守己哪可能去那种地方嘛,真是的,是我教育你,不是你教育我,给你上堂政治课真费劲!太没觉悟了!”      “就你那缺心少肺的德行还想教育我还想给我上政治课?你能管好自己个儿我就谢天谢地谢八仙了!你无缘无故的发什么感慨?我怎么听着有人哭?常娥哭了?”      “仙子看了一个成人故事,悲伤了。”说着戚小沐抓了抓常娥的肩膀头,常娥一巴掌把她的爪子拍了下来。      “成人……你们在看小黄书?不学好!混球!混蛋!混账!”      “哎呀妈呀!跟你沟通怎么这么难!”戚小沐郁闷的挠挠眉毛:“不是小黄书,是故事!故事的故,事故的事,故事!”      “不是小黄书?”      “我这么纯洁哪能看这东西!”      “你这话鬼都不信!你倒说说你们看的是什么故事?”      “看你急的,真没耐性!碰点事就这么急以后还怎么在手术台上给人家开膛破肚?年轻人,要有点耐性嘛,都说等你回来再给你讲故事了。”      “行,等我晚上回去你要不编个好故事我就给你开膛破肚!你和常娥都没事?”      “能有什么事呀!我们俩不让别人出事就算好事了。”      “难得你能这么自夸!好吧,等晚上回去再听你说故事。”      傅卉舒挂上电话以后对史诗说:“小沐在发神经,常娥在哭,不知道她俩又在搞什么鬼。”      史诗瞪眼:“常娥哭了?那个胸大无脑的东西还会哭?她为嘛哭?”      “小沐说她看了一个成人故事悲伤了,哭了。”      “成人故事……成人?”      “嗯哼,成人!”傅卉舒十分恶劣的开玩笑:“估计是常娥看了故事以后无处发泄无处放火,就悲伤的憋哭了,可怜的孩子。”      “我的天!这种‘估计’也就你能想的到。”史诗同情的凝望她:“我本来以为小沐常娥够不着调了,没想到你比她们还不着调,小沐这辈子算是完了。”      “过奖啦!”傅卉舒大笑。      老八届买了油条豆浆和一串香蕉上来,劝常娥多少吃点,常娥没胃口,戚小沐也没什么胃口,老八届倒是挺有胃口,抱着油条大口大口的吃。      吃完了,一抹嘴,站到刘红身边仔细审,他总得看看自己救的人长了副什么模样。不想越看越喜欢,越看越合心意,就问常娥:“她跟那位陈仓还是程航的分手了没有?”      常娥抹着泪说:“没有,他们四年多的感情,不好分。”      “不好分也得分,毒这玩意一碰就搭一辈子,戒了又复燃的有的是。”      戚小沐问:“你怎么这么有经验?”      “我是谁啊?我是见多识广的老八届!常娥,快别哭了,你这种哭法活人也能让你哭死。”      常娥现在一听到死就怕,打个哭嗝,不哭了。      上午十点,刘红从昏迷中渐渐转醒,常娥一看她醒了,又哭了,边哭边说:“红姐,你吓死我了,你干嘛自杀啊?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啊!你走了你爸你妈怎么办?他们养你这么大你不能这么对不起他们啊!你……”      戚小沐踢常娥屁股一脚,让她闭嘴止声。刘红动了动脖子,戚小沐问她想不想喝水,她点了点头,戚小沐喂她喝点水,又问她饿不饿,刘红摇头,想坐起来,戚小沐把枕头放到她身后,扶她坐好,刘红虚弱的道谢,戚小沐说不客气。      刘红定定神,打量打量病房,对戚小沐和常娥说:“你们把我送来的吧?谢谢。”      “还有我呢!“老八届忽地凑她跟前:“我抱着你来的!”      刘红又对他说了声谢谢。老八届拉近乎:“我叫段卫平,哥们儿姐们儿都叫我老八届,你也叫我老八届就行。常娥是你妹妹,也是我妹妹,咱们俩共享一个妹妹,不是外人,你甭跟我客气,有事尽管找我,我就喜欢家里人麻烦我。”      常娥听着不对劲,问老八届:“谁跟你是家里人啊?”      “你姐刘红啊!我是你哥,她是你姐,我们不就是家里人嘛。”      “我什么时候认过你当哥?”      “现在认也不晚啊!”老八届拨开一个香蕉,递给刘红:“跟谁过不去也别跟自己过不去,多少吃点东西。”      刘红不好拒绝,伸手接了过来,常娥又问她:“红姐,你到底怎么回事?”      刘红看了看老八届,老八届知道她的忌讳,就说:“你的事我都知道了,你别觉得不好意思,该不好意思的人不是你。”      刘红微微低下了头,长发散下来,遮住了半边脸,楚楚动人。老八届看的心脏蹦了蹦。      过了一阵,刘红轻声说:“昨晚我们又吵架了,瘾一上来他逮住什么砸什么,拿着水果刀想在自己身上划,我跟他抢刀子,不小心割破了手腕。当时也没觉得有多疼,等有知觉了也没力气了,脑子一晕就躺床上了,真是谢谢你们了。”      戚小沐气道:“陈航竟然不知道送你来医院,太畜生了!”      刘红红着眼圈说:“他抢了东西就跑,一晚上没回来,哪里知道我会晕啊。”      说曹操曹操就到,正说着陈航,陈航来了。      陈航神采奕奕,衣服整洁,抱着一束玫瑰,任谁都看不出他是一位刚刚过完瘾的瘾君子。常娥和戚小沐见了他都没好脸,刘红见了他就闭上了眼,他把花放到床头的桌子上,伸手去握刘红的手,体贴的说:“小蛾子告诉我你在这儿的,昨晚我没回去……你好点了吗?”      刘红避开他的手,没说话,眼角滑出两行泪。      老八届不认识陈航,只猜着他可能是陈航,为了确定一下,他问:“兄弟,你哪庙的?”      陈航说:“我是她男朋友。”      “男朋友?”老八届冲准陈航的鼻梁骨揍了一拳,陈航倒退两个趔趄仰面摔到了地上,鼻血随之而出。老八届把桌子上的玫瑰甩到他脸上,张嘴大骂:“孙子!你他妈也有资格当人家男朋友?姥姥!撒泡尿照照你那副张八样儿,你他妈还算个人吗!揍女人打女人弄的自己女人浑身是伤,弄的一心为你好的女人差点死床上,你自己倒出去逍遥快活,说你是畜生都侮辱畜生这俩字!女人是干嘛用的?女人是用来疼的!疼!是让你用心疼,不是让你丫的用刀子疼!老子告诉你,从今儿起刘红正式跟你分手!你他妈再敢缠她再敢给她要钱老子拧断你那根鸡脖子!”      陈航用手掌心擦擦鼻血,吐口混着血的唾沫,站起来,说:“你凭什么让我跟她分手?你丫又算哪根葱?”      “嘿!你竟然还会问人话!孙子你给我听好喽,我是她老相好!你快点从我跟前消失,要不爷爷把你消灭!”      老八届话音一落地,常娥戚小沐和刘红都把眼珠瞪的溜圆,陈航晃了晃身子,问刘红:“你……你跟这小子,老相好?”      刘红愣了愣神,又把眼睛闭上了,接着睁开,面无表情的说:“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对不对?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么?陈航,我累了,这几天过的像几十年,每过一分钟我都会想你能不能把那东西戒了?我数着秒针走,秒针走一下我累一下,你发作一次我哭一次,今天要不是他们仨把我送过来,我……你有父母,我也有父母,爱的再浓也得为父母着想。你家就你一个孩子,我家也只有我一个孩子,你父母我管不了,我父母我必须负责,我不能找个成天朝着他们撒谎要钱的对象,我死过一回了,不想死第二回,咱们两个……分了吧。”      分了吧!陈航急的抓头发,他不想分,也不愿分,他喜欢刘红,没染上瘾之前他把刘红放到掌心里爱,染上瘾之后,只要不发作他依然把刘红放到掌心里爱。他知道毒害人,也不止一次发誓去戒,可是每回都戒不掉。他不是故意动这些比毒药还毒的东西的,他不过是去了几回酒吧,稀里糊涂的就这么染上了,确切的说,他也是位受害者。他在读研,他能挣钱,他有大好的前途,然而这所有的一切,在一个“毒”字面前,全部失了色。他不止一次的问老天爷是不是在跟他开玩笑,老天爷似乎忽略了他的存在,并不回答他。      分了吧!分了吧!四年多的感情,就这样分了吧?陈航不甘心,他问:“如果我去戒……如果我能戒掉,你能等我吗?”      刘红忍着欲出的泪,说:“等你完全戒了再说吧。”      陈航一步一步的走出了病房,沉重的步子,孤独的背影,就像一个没了依靠的孤儿,让人看的心酸,心疼。      刘红蒙上被子,躲在被窝里小声哭泣,她爱陈航,但凡这份爱还存着一线希望,她也不会对他说分手。她看不到希望,而生活毕竟不是只有爱情,她不能为了一份绝望的爱把自己葬送,让父母痛苦一生。是的,绝望,沾了毒,四五年的感情在短短的四五天之内,就能变得万分绝望。      哭吧,哭够了,再重新站起来。老八届常娥和戚小沐给她留出足够的空间,悄悄的关上门,站在楼道里沉默不语。      戚小沐不喜欢这种压抑的气氛,为调节气氛,她说:“八届,你刚才那句‘老相好’真动听,威武极了!”      老八届说:“我威武什么?我一点不威武,陈航那小子才威武,把女朋友伤成这样,真威武!”      “你一般不出手打人,今天可是有点反常,”戚小沐上下打量老八届两眼,“你不是看上刘红了吧?”      “还是拜了把子的妹妹知我心!”老八届揉着脖子痛快的点头:“我还真是对她有点感觉,哥的芳心都蹦跶啦!”      “什么?”常娥尖着嗓子问:“老八届,你刚跟红姐认识就有感觉了?”      “没错呀!一见钟情懂不懂?我对她一见钟情!”      “我真受不了你们这些搞油画的!一个比一个发神经!说风就是风说雨就是雨,上一分钟是兔子下一分钟就变狼,中间都不带过渡的!红姐是好人,你别糟蹋她!”      “我救了她一命你还说我糟蹋她?我多少年没心跳过了,今天见了她心就蹦,这是上天的安排呀!”老八届腆着脸奉承:“常娥,不,妹妹,人见人爱的好妹妹,你得帮我追她!”      常娥从鼻子里哼哼气,说:“红姐跟陈航那么多年的感情,哪是说追就能追到的?就算她跟陈航说分手,陈航只要变好了,回头一找她,她指准还得再跟他过日子。你呢?刚认识就一见钟情,一见钟情哪有日久生情稳当呀!你这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一见钟情怎么了?一见钟情就不是情了?你看看我这张脸不比陈航的帅?你看看我这身材不比陈航的魁伟?我们油画系你们学校都不敢比,随便揪个本科生就比一般学校的硕博强,我配你姐满配吧?我既然能考八年央美,就能再花八年追妻!我这八年比陈航那四年还多一半呢,够日久生情了吧?再说妹妹你也太天真了!你以为染了毒只要戒掉就真能变得跟以前一样好?哥告诉你这压根不可能!你变得再好那道疤也留下了。只要染过一次毒就少不了被人戳脊梁骨,就得背着这个毒山过一辈子,是个正经单位就不敢跟吸过毒的打交道,没个正经工作怎么过日子?你忍心让刘红跟着陈航遭罪?”老八届批评完常娥,又献殷勤:“常娥,不,妹妹,常娥妹妹,哥跟你们这些小萝莉不来电,你不用担心哥有多么花。我上学就上最好的,找媳妇就找最合适的,我的灵感告诉我刘红跟我最合适,所以你必须得帮帮我,告诉哥她爱吃什么爱玩什么爱看什么,只要你肯帮我,你想让我怎么贿赂你都成!”      “疯子!”常娥受不了的直用手扇风:“找对象还得看灵感!难怪一个个的都这么靠不住!油画系的果然都是疯子!疯子呀!我的妈!我要再找学油画的谈恋爱我就是大王八!”      戚小沐偏向着老八届,就说:“仙子,我替老八届做担保,他绝对是个好男人,你帮帮他嘛。”      “你替他做担保?你本人就是个没谱的,没谱的替没谱的做担保,谁能信得过呀!”      “我哪里没谱了?我身边的男人个顶个!你呢?你个没谱的还好意思说我没谱?”戚小沐揭常娥的老短:“成天说陈航是个好男人要找个陈航那样的好男人当你男人,结果呢?呀呀呀!你看男人的眼光真独到!真有谱!你初恋完蛋的时候就说不找学油画的,结果二恋还是学油画的,你都当过一回大王八了,试问天底下还有比你更没谱的没有?我看王灵跟陈航一个德行,看着乖巧上档次的家伙学起坏来容易着呢!你跟史诗挑对象的眼光还真配,都是瞎眼婆娘!你快找史诗当相好的算啦!等史诗分了手她就是你的真命天女,啊哈!狮子王在等你!关门,放仙子!汪汪汪!吼——!”      “戚小沐!你他妈瞎包!”没有一双识别男人的慧眼是常娥最深切的伤,史诗没有一双识别女人的慧眼是常娥最深切的怨,当把她最深切的伤和她最深切的怨一块儿提起来,她冷不丁的害了羞——果然都是瞎眼婆!她羞的无地自容,羞到一定程度,就抓住戚小沐的胳膊肘死命咬了一口。       ☆、第 57 章   戚小沐和常娥在医院陪了刘红一天,午饭是老八届买的,什么补血他买什么,很有追妻的架势。下午五点吃过饭,常娥想在医院守夜,老八届把她哄了出去,严重警告常娥不能当他追妻路上的绊脚石。常娥无奈,每走两步就跺一跺脚的跟着戚小沐回家了。      路上常娥掏出钱包,指着钱包里的照片对戚小沐说:“这是我跟我爸妈今年春节刚合的影,小沐,我想家了。”      照片上常娥的父母都坐在碰碰车里大笑,常娥弯腰搂着他们做鬼脸,一家三口很欢乐。戚小沐看看照片,说:“你那对眼珠子随你妈,鼻子和嘴随你爹。”      “一点没错,”常娥自豪的说:“我这张脸就是我爸跟我妈的综合品。”      戚小沐摸着下巴再审审照片,发表意见:“你爸挺帅,快赶上我爸帅了。你妈挺美,快赶上我妈美了。快赶上就是没赶上,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哼,你不用嫉妒我爸妈比你爸妈好看。”      “哼,你爸妈才没我爸妈好看!”      “放屁!我爸妈是天底下最好看的!”      “你才放屁!我爸妈才是最好看的!我爸妈天下第一好看!”      “嗯。”常娥破天荒的没再跟戚小沐争论,而是闷闷地说:“要是所有的孩子都跟咱们似的觉着自己的父母最好看就好了。红姐能跟陈航说分手,陈航的父母一辈子也不会跟他说分手,不管什么年代对你最好又不图回报的永远只有父母。红姐想到她爸妈做了一个正确选择,陈航要是也多想想他爸妈,要能主动去戒毒所就好了。”      戚小沐叹口气,踢块小石子,默默走路。走着走着,又跟常娥不约而同的拿出手机,分别给父母打了一个电话。      她们到家的时候不到六点,傅卉舒和史诗还没回来,她们累了一天,亲眼见证了一对情侣的分手,没心情说话,冲冲澡就想睡觉。      白天的脑子一直在转,往床上一躺脑子也跟着变懒,转的慢了。白天发生的事在脑海中缓缓重现,戚小沐一闭上眼,眼前就是一篇血红,常娥一闭上眼,眼前就是刘红绝望的模样。她们都是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的女孩,爱画画的人通常又比较敏感,早上刘红躺在床上的那一幕给了她们不小的冲击。      戚小沐看看表,六点半,问常娥:“你睡的着吗?”      常娥说:“睡不着。”      “我想画画。”      “我去买烟。”      “卉舒不让抽。”      “今天例外吧。”      “嗯。”      戚小沐支起了画板画架,常娥买烟回来,扔给戚小沐一盒520,戚小沐打开烟盒,说:“仙子,过了今天咱们就把烟彻底戒了吧。”      “怎么突然下这种决心?”      “看看陈航和刘红,让人觉着难受。”戚小沐找出随身听,拿盘雅尼的磁带塞进去,说:“吸烟跟吸毒有共性,一个慢性自杀,一个快速崩溃,我怕死,想多活两年。”      “我也怕死。好,听你的,明天开始彻底戒烟,今天就抽最后一回吧。”常娥找张录满轻音乐的光盘,摸起床头的CD机,说:“你画画吧,我去史诗屋里画。”      “嗯。”      常娥在傅卉舒和史诗的房里也支起了画板画架,她和戚小沐画画都爱独处,越想画画的时候越爱独身一人。      常娥画的是水彩,戚小沐画的是油画,烟一支支的抽,颜色一笔笔的调,不同的房间,同样的安静,不同的笔触,同样的专注。      她们很专注,专注到听不见傅卉舒和史诗回来的动静,当然,这也跟她们耳朵里都戴着耳机有关。      十一点左右傅卉舒和史诗给同学过完生日回来了,一开门就闻到了从卧室飘来的烟味,两人同时捂住了鼻子,史诗说:“这两个家伙背着咱们抽烟,太欠揍了!咱们尽量别出声,去抓她们一个现形。”      傅卉舒没意见,跟史诗猫着腰往戚小沐的卧室走,门虚掩着,稍稍推开一道缝,傅卉舒看到戚小沐正背对着她站在画板前画画,她把门关上,对史诗说:“等她画完再说吧。”      史诗说:“你也太惯着她了。”      “没办法,谁让人家有个什么灵感呢!”说着,傅卉舒走到自己卧室前打开了门,门一打开,呛鼻的烟雾紧跟而出,史诗忍不住的咳嗽了两声。      傅卉舒往里一瞧,见常娥也在画画,跟戚小沐一样,她也是面对窗户背对房门,傅卉舒又把门关上了,对史诗眨眨眼,说:“看来今晚咱们得睡沙发。”      史诗扇扇绕在鼻端的烟味:“这个常娥,我看她比小沐抽的还凶,不想要命了!烟有什么好抽的?不抽烟就不能画画了?要让爹娘知道了还不得气死!”      傅卉舒说:“小沐爹妈要知道了准能气死,常娥的就说不准了。”      “怎么?”      “常老爹是搞摄影的,常老妈是美术编辑,两口子都是艺校出身,思想应该比一般爹妈开放点,要不也不可能一把年纪了还这么爱玩碰碰车呀!”      “这倒也是,”史诗咯咯笑两声:“难怪生出个疯颠颠的常娥来。”      “我去小沐屋里看看她画了些什么,你也看看常娥画的是什么吧,尽量别弄出声音,省得打扰她们,偷偷看看就行了。”      史诗点了点头,悄悄走进屋,站在常娥身后不远处往画板上看。画纸上画着一位坐在床头的女孩,女孩低着头咬着唇,双臂环膝,长发半掩面,手上缠着纱布,纱布上浸透着血渍,凄然动人。床下是散落的半枯萎的玫瑰花瓣,窗外下着雨,有一只小鸟欲飞不飞的站在电线杆上扇动着翅膀,像是在挣扎些什么。窗帘随风飘,细雨随风摇,干净透亮,淋漓酣畅,忧郁的蓝色调,颇具流动感。      史诗第一次看常娥画画,常娥很安静,常娥很认真,常娥甚至很严肃。头发被她胡乱扎了起来,没再像平时那样散着,整个脸部水落石出,史诗能够清晰的看到她那双微挑的凤眼和那张微嘟的嘴唇正在进行的上下对话——凤眼眨一下,嘴唇跟着动一下,怪可爱的。CD机卡在她的白色腰带上,她偶尔拿着小刀在纸面上刮一刮,偶尔拿着小水壶往纸面上喷一喷,每画五六分钟,往后退一退,凝神看一看,再拿起调色盘和画笔上前继续画。有时画着画着会皱眉,就把画笔扔到画架上的凹槽里,点支烟,闭上眼睛慢慢的吸,慢慢的吐,抽到半截,把烟掐灭,再拿起笔接着画。      这样的常娥,史诗第一次看。这样的常娥没了吵闹,多了静稳。这样的常娥抓住了史诗的视线,让她不由的去看,看着看着,心底的某一个角落,仿佛动了动,又软了下来。      跟史诗相似,傅卉舒也站在戚小沐身后看她画画。      颜料,松节油,画笔,画刀,呈半圆形摆在戚小沐右侧的桌子上,画布上画着一位躺在一张破旧木床上的半裸的姑娘,木床不稳固,好似风一吹就会吱嘎作响。姑娘秀发蓬松,身体微微向下倾,长长的头发遮住了胸前的两点。她的脸苍白如纸,眼睛紧闭,手腕上有一道深重的伤口,血从伤口中流出,一滴滴的染湿了细长的手指,染透了白色的床单,淡淡的血液与手指和床单互溶,不分彼此,妖异鬼魅。没人知道姑娘是在熟睡,还是已经死去。缺了一根腿的旧衣柜艰难的倚着带着裂纹的灰白色的墙面站立,缺腿处垫了三块青砖,维持了它的平稳。深棕色的桌子上放着一把暖壶和一个带着缺口的茶壶,旁边是一个倾斜着的好像是想向茶壶靠近的茶杯。暗灰色的地板上布满了玻璃渣和一个烂了半边的梨子,掉了漆的老式窗子敞开着,窗梁断掉了一根,窗户摇摇欲坠,上面的玻璃全部碎掉了,挂着三片枯叶的枯枝从窗口伸进来,在姑娘的身上留下一道灰红的影。室内飘荡的尽是沉重,窗外的天却蓝的明亮,明亮的刺眼,残留在窗户上的玻璃块反射着太阳光,锋利无比,似乎用手一碰,就能流血。      是的,血。画布上并没有醒目的红,即便是伤口处的血也只是淡淡的,可是却处处渗透着蜿蜒东流的血色。房间的透视与室内的家具布置相联接,给人以身临其境之感。倒置三角形的构图法让整幅画面显得不安定,带足了如履薄冰的平衡,为寻平衡,血色向外蔓延,甚至溢出了画布,一度把戚小沐覆盖。她画的厚重,画的凄美,室内室外是一种强烈的对比,画里画外是一片血色的浪漫。      傅卉舒静静的站着,心脏不停的收缩,她不知道戚小沐受了怎样的刺激,她只知道戚小沐肯定是受了什么刺激,肯定正在思索某些问题,她的思索里或许有生与死,或许有得与失,或许有靠近与疏远,或许有接受与拒绝,或许还有更多更多的其他,而无一例外的,这些问题都没有任何标准的答案,它们各自独立着,又互相影响着,矛盾又融洽。      傅卉舒悄悄地转身,悄悄地走到客厅,史诗正坐在沙发上发呆,见她过来,问:“卉舒,小沐画的是什么?”      “一个女孩。常娥呢?”      “真巧,常娥画的也是一个女孩。”史诗站起来,说:“我去看看小沐画的。”      “去吧,我也去看看常娥的。”      史诗在戚小沐屋里大约呆了三分钟,出来后,对傅卉舒说:“咱们好像错过了一些什么。”      “是啊,错过一些什么。小沐说要给我讲个故事,恐怕她想讲的就是她正在画的。”      “咱们猜猜看她们碰到了什么事?”      “我猜着,她们可能是遇到了一个在感情上受了挫折的女孩,这个女孩常娥应该认识,小沐肯定不认识,她认识那些人我都知道,一个比一个泼辣,里面不存在会傻到为情自杀的。小沐倒是有可能为情自杀,可惜我给不了她这个机会。”说着,傅卉舒把腿伸到茶几上,得意的翘了翘脚丫子。      史诗笑道:“你还挺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我只是实话实说嘛。”傅卉舒抱起抱枕,放松了身子,“早上打电话小沐就说看到血了……她看着大大咧咧,其实感情比我丰富的多,更比我胆小,爱胡思乱想,老人讲的那些神话传说咱们听听就过去了,她不,她会信。她嘴上说爱戴马克思毛/润/之,结果给她说个鬼故事她就不敢去厕所,看到这么多血她肯定吓坏了。”      “据说坚定的唯物者搞不了艺术,坚定的唯心者搞不了医术,小沐那性子正好跟你相反。她胆子这么小,以后怎么跟你一块儿应付压力?”      “看来你还是不够了解小沐。这家伙有时候胆子也挺肥,就是想让她胆儿肥得先有几个条件。”      “什么条件?”      傅卉舒掰着指头说:“一是跟钱有关,邪性一上来她为了钱嘛都敢干,高三她就替考赚钱,我不能短了她的钱花,省得让她再犯法。二是跟她自身利益有关,她不吃气,谁欺负她她准得报复谁,她妈欺负她她就拔她妈的气门芯,把她妈气的嗷嗷叫,可逗了。三是跟她在乎的人有关,小时候她听到她妗子说她妈妈闲话硬拉着我砸了人家好几块玻璃,这家伙胆子壮实着呢!”      “这也叫胆子壮实?”史诗惊叹:“她所谓的胆儿肥就是在背后使绊子呀!可真够坏的!蔫儿坏!”      “管她坏不坏呢,反正她的钱我管着,我的利益就是她的利益,她不在乎谁也不可能不在乎我,三个条件全占了,以后她肯定能跟我一块儿应对压力,这就行了。”傅卉舒俏皮的做了个鬼脸。      “先攻经济再攻人,你伟大!”      “回答错误扣十分!”      “怎么?”      “有心才能有钱,她心里要没我这个人怎么可能把钱都给我呢?是先攻人心再攻经济。先浇水才能开花,先施肥才能结果,先有马恩列斯毛的培养,才有我们的茁壮成长,啊,感谢伟大的无产阶级导师们!”      “贫!”史诗想到她跟王灵各花各的钱,远没有戚小沐和傅卉舒知心亲密,略带黯然的摇了摇头。      傅卉舒看出史诗又想起了王灵,不忍让她多想,就转了话题:“你看小沐和常娥画的怎么样?”      “她们风格不一样,”史诗思忖片刻,说:“同样是女孩,常娥画的很清新,背景人物清晰明了,她想表达悲伤忧郁就直接传达给你了,大老粗也能看懂。小沐画的很诡异,她画上没有一样完整的好东西,破水壶烂窗户的,可是组合到一起又挺有味儿,她是想表达废物也有价值么?她画的好像每样东西都会滚下来,会毁灭,偏偏互相制衡,就像梨子想往下滚,又正好被玻璃渣卡住了;窗子想往下掉,又正好被那根枯枝抬住了。整张画都这样,一个想死,另一个又不让它死,死不了也活不了的,我看了半天看不出那个女孩是死是活,真是……常娥画的是雨天,天在下雨,小沐画的晴天,天在下血,我不懂画,也不大会赏画,一个水彩一个油画,不晓得是颜料问题还是思想问题,她们俩成天在一块儿闹,今天也八成碰到了同样的事,怎么画出来的画这么不一样?卉舒,小沐是不是有暴力倾向?”      “她是挺喜欢踢男人裤裆。”傅卉舒怪模怪样地笑:“看样子你喜欢常娥的画多一点。”      史诗忙说:“小沐的我也挺喜欢。”      “咦,你急什么?”      “我哪里急了?”      “啊哈!你没急,你很镇定!”      “我真想一脚把你踹到密西西比河去!”史诗杏眼一瞪,掐一把傅卉舒的大腿:“瞧你那反讽的样儿!小沐都没你嘴毒!我快没法跟你说话了!”      “你可舍不得不跟我说话。”傅卉舒翘着嘴角闭目养神,三十秒后,她闭着眼说:“史诗,我想跟小沐睡一间房。”      史诗稍稍一愣,笑着说:“好,明天就换。”      “嗯,是时候了。”    ☆、第 58 章   戚小沐和常娥一直画到凌晨三点才知道累,从卧室出来,都四处找水喝,她们动静不小,把正在沙发上熟睡的傅卉舒和史诗吵醒了,傅卉舒问她们饿不饿,她们揉着肚子点头。傅卉舒温柔的看史诗,史诗俩手一摊,认命的去厨房给她们煮面。      史诗突然变得这么贤惠,常娥非常不习惯,伸手去摸史诗的额头,看她有没有发烧,史诗恶狠狠地拍她胳膊,她把手缩回来,这下习惯了。      戚小沐趁常娥不注意,在傅卉舒脸上亲了一口,傅卉舒捏她的嘴,说:“是谁答应我不再抽烟的?渣渣!嘴巴这么臭!还弄的屋里乌烟瘴气!”      戚小沐挠挠脖子,出卖常娥:“仙子非让我抽,我不抽她割腕自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真没办法!”      “你可真行!”常娥踢她:“这种慌也撒的出,快赶上陈航了!”      傅卉舒问:“陈航是谁?你新交的男朋友?”      “嗨!别提啦!等我吃饱,你再听我娓娓道来。”      “也好。”傅卉舒吩咐:“小沐,把卧室窗子打开去,烟味儿太大,通通风。”      戚小沐听话的把自己卧室的窗子打开了,傅卉舒卧室的窗子没管。假使傅卉舒说“把我的和你的卧室窗子都打开”,她肯定就会都打开,她是一句话吩咐不到就不知道该干什么的好孩子。      史诗做了两份西红柿鸡蛋面,让戚小沐和常娥自己去厨房端。俩人一前一后的往厨房奔,又一前一后的抱着碗往客厅走,把面放到茶几上,屁股往地上一蹲,腿一盘,对着傅卉舒和史诗香喷喷的吃。      面条被她们吃的滋溜滋溜响,傅卉舒和史诗不忍听,想打开电视看,戚小沐喊:“别看电视别看电视!我跟仙子有话说!”      史诗说:“有面快吃有屁快放!吃相稍微好看一点怎么就这么难!”      常娥说:“你懂什么?越是不拘小节的人越是靠得住!越是不管干什么都要形象的越是靠不住,说踹你就踹你说翻脸就翻脸,跟你那位林妹妹似的……”      常娥自知差点说漏嘴,赶紧闷头吃饭,史诗眯眼看她,没再说话。      傅卉舒打圆场:“常娥,你和小沐不是有话说吗?快说出来听听。”      常娥和戚小沐来了精神,你抢我夺的把刘红的事说了一遍,傅卉舒和史诗听的直为刘红惋惜,末了,常娥说:“我想把红姐接到咱们这儿来住几天,她和陈航租的房子没法住了,小沐肯定没意见,卉舒史诗,你们有意见没有?”      傅卉舒说:“我们也没意见,问题是她来了住哪儿?她刚受了这么大的打击,应该喜欢独处的。”      “这好说啊!”戚小沐喝口面汤,兴奋的说:“卉舒,我去你们屋睡,让仙子跟刘红睡一间,你们屋床够大,多睡我一个绝对没问题!”      傅卉舒和史诗无语。      吃完饭,戚小沐和常娥去刷牙,史诗拍拍傅卉舒的胳膊,说:“你还打算换房的,计划没有变化快啊!再跟我多睡两天吧。”      傅卉舒笑:“你睡中间就好。”      “卉舒,”史诗话里有话的问:“常娥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傅卉舒呆了呆,点头说:“常娥和小沐喝醉的那天晚上,就是911那天,咱们俩说的话常娥都听到了。我没告诉你是担心你在常娥跟前不自然,你们打打闹闹的我都习惯了,要是因为她知道了你的事你总担着心放不开,就不好了。常娥看起来有头无脑的,其实心思挺细,对你也没什么看法,你大可放心,她不会随便跟别人说。”      “难怪,难怪她说什么林妹妹。”史诗揉揉额头,问:“小沐也知道我跟王灵的事了?”      “嗯,那天常娥一睁眼就告诉她了。”      “这还叫不会随便跟别人说?”      “小沐又不是别人……”      “得啦妹妹!你可别酸我了!”史诗甩甩头发,说:“也不晓得常娥怎么贿赂的你,让你这么为她说好话,还心思挺细,我看她的心比她的胸还大!算了,看你面上,我姑且相信那个偷吃不死药的一回!”      傅卉舒拉着她的手讨好:“我就知道你嘴辣心软,不会计较这点小事。”      “从答应跟你合租开始,我就注定会悲剧半生!”      傅卉舒卧室的窗子没开,烟味依然很大,傅卉舒拧戚小沐的耳朵,骂她办事不利索,戚小沐表示她很冤枉。傅卉舒再拧她的耳朵一把,亲自把窗户打开,和史诗打算从沙发上继续睡。戚小沐和常娥邀请她们去自己卧室睡,戚小沐抽的烟少,她们屋烟味不大,刚才敞开窗子通了通风,基本上也就没什么味了。      双人床睡四个人,有点挤。      戚小沐和傅卉舒盖一床被子,戚小沐搂着傅卉舒的腰,脑袋在她的胸口蹭蹭,低声嘟囔:“我抽烟了,你没怎么骂我,我真不高兴,你不能不管我。”      “明天骂你也不迟,快睡觉!”      “嗯,卉舒,以后我再也不抽烟了。”      “好。”      “你该夸我是乖孩子。”      “你是乖孩子。”      “消毒。”      傅卉舒亲亲她的脸,双双入眠。      常娥和史诗各盖各的被子,常娥眼一闭就睡着了,睡着睡着往史诗身上滚,史诗推了她两把,没推开,索性装死人,任她往自己身上滚。      四个人一口气睡到了九点,起床后一起去了医院,刘红早就醒了,正在老八届的劝说下小口喝粥,她的脸色恢复了一些红润,见常娥她们进来,刘红把碗放下,笑着打招呼。      常娥把傅卉舒和史诗介绍给刘红认识,又说:“红姐,你去我们那里住吧,我们都商量好了,我跟你睡一间。”      老八届说:“你们五个人多挤呀!我那房子有间画室,收拾收拾就能住人,刘红该去我那儿。你们放心,我君子的很!”      常娥埋汰他:“这话说的真赛!学油画的一君子,地痞流氓都笑啦!”      老八届操着一嘴东北音犯贫:“大妹子,你看你这银儿,这是嘎哈啊,咋跟哥一说话就鸡头歪脸滴?你不能这么不待见我们学油画滴,咱们俩得好好唠唠嗑,好好培养培养感情,你可别给哥使绊子。”      昨晚老八届为了不让刘红多想,缠着刘红教他东北话,刚学了一点就用,刘红忍不住笑了笑,说:“我想回宿舍住,你们不用麻烦。”      戚小沐劝她:“回宿舍没问题,前提是你得先把身子养好。我们都会做饭,噢,除了卉舒。卉舒娇气,只会吃不会做,小母猪一个!我们做饭很棒的,尤其是史诗,不辣死你不甘心!仙子以前一点辣也不敢吃,现在被她折磨的都比以前能吃辣了。”      “就是!”常娥说:“我现在吃辣都不轻易长痘痘啦,全是史诗那个婆娘‘伺候’的!”      史诗瞪眼常娥,说:“这两天常娥天天哭天天晚上睡不着,她这人别的本事没有,就是哭丧能力特别强,为了让她少哭丧,你还是去我们那儿吧。”      傅卉舒也说:“你去了宿舍少不了被同学问怎么回事,本来心情就不好,再被同学问能受得住吗?还是先去我们那儿恢复一下再回宿舍比较好。”      刘红推辞不过,只好说:“我去你们那里住一周吧,一周后我回宿舍住,给你们添麻烦了。”      老八届说:“有什么麻烦的?咱们谁跟谁呀!千万别客气,都是家里人,别见外!”      常娥又受不了老八届了,一受不了,一嘴家乡话脱口而出:“俺滴个娘呀!你还木个完木个了咧!”      大家哄笑。      下午刘红出院,老八届他们陪她回去收拾好行李,打车到了戚小沐几人的住所。      老八届蹭着不走,非要拉着戚小沐和常娥去买菜,还把钱包甩出来,说这周的伙食费他全包。有这等好事,戚小沐常娥赶紧往菜市场跑,鱼虾肉蛋的买了一大堆,回来就让史诗做,她们的烹饪技术练习的还不到家,远没史诗高超,刘红需要补血,她们那套补乳的食谱基本用不上。      史诗一边念叨着命苦一边做了五个菜和一份银耳红枣汤,五个菜里都没放辣椒,常娥挺了挺乳表示满意,史诗直想把红枣汤泼到她胸上。      刘红的心情虽一直不好,脸上却一直带着笑意,吃饭的时候努力多吃了一些,也会开开玩笑。强打精神不容易,傅卉舒为她心疼,吃完饭就把老八届撵走了,好让刘红多休息。又悄声嘱咐常娥尽量不要多说话,常娥点头答应。      洗完澡,戚小沐穿着大白兔睡衣跟火箭似的往傅卉舒床上跑,傅卉舒捏着她的鼻子把她拉下床,拿起吹风机给她吹头发,吹到半干,说:“往脸上抹点油。”      “你这里没婴儿霜。”      “你还小吗?你以为你那皮肤还能跟婴儿的比?还成天婴儿婴儿的!快用我的。”      “我不!我就喜欢婴儿的!”      “就知道你犟!”傅卉舒从抽屉里拿出一瓶强生保湿润肤霜扔给她:“你那瓶快用完了,新买的。什么年龄用什么护肤品,这么大了不能光用婴儿的,以后我让你用什么你就用什么,听到没有?”      “噢,好,先容我用这一回。”戚小沐美滋滋的拆包装:“我就喜欢拆封的感觉,一级棒!以后你买了东西都得让我拆。”      “美得你!我还喜欢拆封呢!”傅卉舒放下吹风机,说:“史诗睡中间,咱俩睡两边。”      “我不我不!”戚小沐嚷嚷:“我要跟你睡!”      “我不跟你睡。”      “你干嘛不跟我睡?小时候你都跟我睡,还给我念童话,你不能变!”      “小时候你不抽烟,昨天抽烟的事你忘了?我可没忘!”      戚小沐哼唧两声,发着狠往脸上抹油。      一直看热闹的史诗开口问:“你们商讨完了?”      “完了!”戚小沐赌气说:“史诗咱们俩一个被窝!”      “你可别吓我,姐姐宁可跟猪一个被窝也不敢跟你一个被窝。”      戚小沐郁闷,抖抖耳朵,摘下耳钉,气鼓鼓的跑史诗身边躺着去了。      左边是傅卉舒右边是戚小沐,史诗躺在中间,舒服的叹气:“左边是妇右边是妻,我这是走的什么桃花运?”      “所以你才叫史诗啊!”戚小沐讥讽道:“荷马一写阿喀琉斯的愤怒,你就充当特洛伊木马,好像一只野蛮的狮子攻进了牛群,不,美人群,你跟荷马没生在一个年代没搞搞对象,我真替你屈的慌。”      史诗是个一心扑到学习上的高材生,没看过《荷马史诗》,认识荷马,不认识阿喀琉斯,虽知戚小沐是在损她,却听不太懂戚小沐的话,她踹戚小沐一脚,说:“戚小沐你少欺负姐姐看的课外书少!等姐姐把该看的书看完我骂死你个小混蛋!骂死你还让你听不懂我在骂什么!”      傅卉舒咯咯笑:“史诗,想让小沐听不懂容易的很,想显摆学问谁不会?她拿她擅长的东西砸你,你也能拿咱们擅长的东西砸她嘛,什么滑车神经迷走神经,什么Roxithromycin、Ciprofloxacin,她准听不懂。”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还是你有办法!小沐,知道阿司匹林是干嘛用的吧?它不光能解热镇痛消炎抗风湿,还能专门治你得瑟掉的脑部残缺,简称脑残!”      “你才脑残!你们欺负我!”戚小沐叫唤着爬起来,爬到傅卉舒和史诗中间使劲往里挤,“我要睡中间,你们不让我睡中间我让你们一晚上睡不着觉!”      傅卉舒深知她有多会耍赖,明天还得上课,没法一直陪她闹,就让她如了意。      戚小沐往左撇脸是美人头,往右撇脸还是美人头,幸福的不像话,伸胳膊蹬腿的睡不着,大唱爱江山更爱美人——人生短短几个秋啊不醉不罢休,东边我的美人啊西边有狗头……      傅卉舒大笑,史诗抓起机器猫玩具揍了她一顿,才老实下来,不唱歌了,抱着傅卉舒甜滋滋的做梦。      折腾够了的戚小沐搂着傅卉舒睡的既甜又香,傅卉舒就没这么好命了,戚小沐的手正搭在她的胸上,爪子正把乳包裹住,虽然隔着一层睡衣,但那种热呼呼的触感也够让人受的。傅卉舒直挺挺的平躺在那里,一边咬牙暗骂戚小沐不守规矩一边心脏不受控的咚咚咚的起伏,于是戚小沐的手就跟着她的心一块儿起伏,就像黏在喇叭花上的棉絮,喇叭花一忽闪,棉絮就跟着忽闪。棉絮是暖的,喇叭花被棉絮裹的很舒坦,傅卉舒红着小脸又恨又爱的享受了几分钟这份别样的舒坦,后来受不了了,就把戚小沐的胳膊推到了腰腹处,让她搂着自己的腰睡。      搂腰总比袭胸更容易让人平静,傅卉舒平静了,可是戚小沐脸上的奶香又刺激起了她的母性,母性一发作,她亲亲戚小沐嘟嘟着的嘴,摁着戚小沐的脸蛋撮弄了好几把。戚小沐脸疼,翻个身不抱着她睡了,傅卉舒不让她如意,又把她拽到怀里再撮弄她的脸,快把人家的脸蛋撮肿了才住手,再把自己的爪子搭到戚小沐的乳上捏一捏,手感不赖,嘿嘿笑一声,准备入睡。      她眼珠子刚闭上,就听见史诗阴声怪调的说了一句:“别以为关了灯还隔着被子我就不知道你在干嘛,卉舒你还挺流氓!”      傅卉舒大羞,伸腿就想踢史诗,不想一羞之下踢错了人,一脚踹过去,戚小沐接着诈了尸。       ☆、第 59 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双人床上睡三个女人,注定不平静。      戚小沐睡的好好的,突然被人踢了一脚,从深度睡眠中突然惊醒,不来气才怪。她嗷嗷叫唤:“谁踢我了谁踢我了?他妈的!谁让姑娘一晚上睡不好觉姑娘让谁一辈子睡不好觉!”      傅卉舒黑着脸说:“别嗷嗷!我踢的你!”      “噢!”是傅卉舒踢的,戚小沐不敢有意见了,往史诗身边挪了挪——怕傅卉舒再踢她。      史诗咬着被子嘎嘎笑:“黑灯瞎火的时刻,正是为非作歹的好时候!对吧卉舒?”      傅卉舒羞愤的拧戚小沐的耳朵:“让你嗷嗷让你嗷嗷!让人家看笑话了吧!过来睡觉!快点!”      “你不能踢我!”      “你不过来我踢死你!”      “你就会压迫我!”      “我乐意!”      “我跟史诗睡,我不跟你睡了!”      “你敢!”      ……      刘红在戚小沐她们这里住了六天,周日搬回了宿舍。第一天和第二天陈航来找过她,她问陈航为什么还不去戒毒,陈航红着脸不说话。绝望再次向她冲来,她几乎被冲垮。第三天,她给陈航的父母打去了电话,陈航的父母连夜坐车赶来,一夜之间似乎衰老了十岁,悲恸的父母强制着他进了戒毒所。去戒毒所前陈航正值毒瘾发作,他吼刘红,说我一辈子也不原谅你。到底谁不该原谅谁?刘红的心伤成了碎片,默默地掉了一晚的泪。常娥不知该如何劝她,陪她掉泪。      一旦去了戒毒所,纸就很难再包住火。陈航被开除了学籍,他的档案上就此留下一个此生都难以抹去的黑点。他的妈妈眼睁睁的看着儿子从天之骄子堕为草泥,心脏本就不好的母亲由于情绪过于激动,一时承受不住惹来了急性心绞痛,虽然不至于致命,健康却大大打了折扣。      毒贩子祸害的不仅仅是一个人,还有一个个的家和一段段的情。曾经深受鸦片毒害的中国能对贩毒者处以死刑,是在所有的法律中最让人拍手称快的一条之一。      这六天老八届成了戚小沐家里的常客,徐则林有时也会来这里蹭饭吃,顺便帮大哥追妻,在刘红跟前说尽了老八届的好话。      刘红很聪明,懂得老八届的心思,老八届还未表白,她先表达了拒绝之意,她说她不愿再谈恋爱,她的心已经死了。老八届说:“我这人油嘴滑舌,不好的地方一大摞,但我好歹还有一个优点,这个优点就是我认准的事绝不轻易放弃。你心死了没关系,我追你八年,不不,我等你八年,不不不,我一边追一边等你八年,这八年你就当考验我,看看我到底是不是个顶天立地的纯爷们儿,看看我到底是不是个当丈夫当爹的料,到时你那颗心要还复活不了,我也死心。”      刘红当他开玩笑,她和陈航一分手,对爱情童话的幻想已经破灭,她知道老八届是个好人,而陈航也是个好人,有些人可能做了错事,但不能因为他做过错事就说他这个人是坏蛋,这世上本就没有那么明显的黑白分界线。她只是对爱情生出了抗拒之心,不敢再轻易相信谁,何况她还没能从分手的泥沼中走出来,毕竟四五年的感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淡忘的,她需要足够长的时间去恢复。老八届颇有耐心,他不急,反正八年呢,央美都拿下了,对象还能拿不下?慢慢来嘛。      陈航的事给常娥造成了不小的影响,曾经那么完美的一个男孩子,如今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她感到怕,对感情的怕,对陌生事物的怕,和对未知人生的怕。她在速写本上画了一张又一张能代表她心情的画,有农夫与蛇,有水中捞月,有歧路亡羊,也有杯弓蛇影,她甚至让史诗陪着她,花了一百块钱去算了一命。好在算命先生很善良,尽捡好话说,帮她抹掉了不少恐惧。史诗是唯物主义者,一边陪她算命一边又骂了她一路,她不服气的跟史诗斗嘴,从早上斗到晚上,史诗累的摊手认输,她对人生的信心就此重建,胸脯挺的比泰山还高。她是个开朗还略带自大的女孩,狮子王都认输了,这些怕没有维持多久也就消失无踪了。然而,终究还是在心底留下了一道细细的暗影。      刘红搬回宿舍以后,史诗也搬了家——跟常娥正式同床异梦。      史诗搬家,最高兴非戚小沐莫属,她拍了史诗一摞的马屁来表达她的感激,对此,史诗的回应是:一抬马蹄,踢之!      常娥也挺高兴,戚小沐跟傅卉舒同房了,爱情的曙光冒头了,她兴高采烈的为戚小沐高吼了一曲妹妹你大胆的往前走。常娥想的开,屋里就四个人,成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都是熟人,她跟谁睡都一样,跟史诗睡一点问题没有。再说史诗爱干净,跟她同住一房不光不用担心卫生问题,没事还能骂她两声狮子狗解解闷,她简直就是捡了一个大便宜,成天傻乐傻乐的吃零食,每次吃零食每次都掉渣,弄的床上地上都是零食渣。      若说戚小沐和常娥十分高兴,那么史诗就十分郁闷了。      本来换房这事是史诗和傅卉舒一早就商量好的,史诗为了傅卉舒的爱情甘心做贡献,也没什么意见。而且看了常娥画画以后觉得常娥这个人应该没她表现出来的那么疯疯癫癫,就带着跟常娥和平共处的希望搬了家。      但是同居了两天以后,她逼不得已的承认她错了,她错大了,她根本没法跟常娥和平共处。      常娥天生懒惰,除了会收拾脸别的什么也不收拾,史诗正好相反,勤快的不行,屋里必须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俩人为了卫生问题没少吵嘴,吵嘴的时候常娥坐着光动嘴皮,史诗不光动嘴皮,还得站着来回忙活——屋里太乱她受不了。她前脚收拾干净常娥后脚给扒拉乱,好几次史诗都气的差点拿刀子割了她的喉。      跟个懒婆娘睡一张床,史诗的确很悲催。没关系,比她更悲催的人有的是,比如乐极生悲的戚小沐。      跟傅卉舒同房了,把门一关想干嘛就能干嘛了,戚小沐美的不行,正式同居的第一天,她嘴巴一翘就想消毒,傅卉舒晃着拳头把她吓了回去。正式同居的第二天,她翘着嘴巴又想消毒,傅卉舒又舞着拳头把她吓了回去。傅卉舒不配合戚小沐消毒的原因很简单——没亲口表白就别想亲热。      这种消毒与被拒的关系整整持续了一个月,傅卉舒见天在戚小沐眼皮底下摆弄风姿,什么好看她穿什么,怎么好看她怎么打扮,把戚小沐勾搭的眼珠子发绿了小嘴撅成喜马拉雅山了,她再坚守让你看得见就是让你吃不着的原则不放松。戚小沐成天饿的前胸贴后胸,看见蛋糕了又没钱买没胆偷,想吃不能吃,人家还不施舍给你点奶油尝尝,为此戚小沐整整受了一个月的精神打击。精神打击比卫生问题更折磨人,所以史诗那点悲催跟她一比,根本不算什么。      戚小沐时不时的就翘着嘴暗自发春,发春够了再暗自伤神,那哀怨又可爱的小模样就像只受了委屈的加菲猫,十分讨喜。一看她这模样,傅卉舒的小心脏不蹦跶蹦跶是不可能的,爪子不想蹂躏她一番也是不可能的,为双方安全着想,晚上睡觉就跟她各盖各的被子,有被子隔着,起码能管住自己的爪子,也能让戚小沐免于死难。可是戚小沐不懂傅卉舒的苦心,她不听话,每到大半夜,一看傅卉舒彷佛是睡着了,就偷偷溜进人家的被窝搂着人家的腰睡。傅卉舒对她的所作所为心知肚明,也不点破,任她搂。戚小沐有色心没色胆,撑破胆也不过是敢抱着人家睡一觉,连偷亲一口的勇气都没有,就别提动手动脚了。她的性子傅卉舒清楚的很,一边暗骂戚小沐没出息,一边又挺喜欢她这种没出息,怪矛盾的,只好使劲撮弄几把她的脸当出气。      眼瞅着大二就快结束了,俩人还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      五月的最后一天,韩日世界杯在汉城开幕,在无数球迷和伪球迷“进一个进一个”的呐喊声中,中国男足让人民群众失望的很彻底——一个球都没进,完败。以老八届徐则林为代表的男同胞们气的差点砸电视。      戚小沐傅卉舒常娥和史诗对足球没什么兴趣,她们跟很多人一样,能看世界杯全是因为有中国在,这下好了,带着兴致看,看完兴致全无了。      常娥骂:“他娘的!你好歹进一个呀!一个没进!没进就算了,你倒是拿出命来拼呀!输人不输阵,拼出精神来也算赢,结果没一个拼命的!还他妈厚着脸皮跑人家更衣室跟人家交换球衣,一点男人骨头都没有!我他妈以后再看男足我就是大王八!”      戚小沐关上电视,把茶几当成男足狠狠踢一脚,说:“0比2输给哥斯达黎加,0比4输给巴西,0比3输给土耳其,进了负九个球,妈呀!头回闯进世界杯就迎来这种硕果,真他妈光荣!九个球!负的!换球衣被拒,耻辱!”      史诗说:“我看咱们大部分人都没指望男足能赢,就是想让他们进个球,别抱着一个臭鸡蛋回家就行。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越不想闻臭鸡蛋他们越抱着一个大臭鸡蛋回来,中国男足,好样的!”      傅卉舒颇有智者风范的说:“去年咱们刚租房子那会儿我说什么来着?我说男足少不了在世界杯上丢人现眼,怎么样?被我说了一个准吧?我看他们比赛压根就没抱任何希望,你们高喊进一个进一个,我就高喊让人家少进一个让人家少进一个,争取把球丢在个位数,千万别上十位数,啊哈!男足果然没让我失望,才丢了九个,我太明智了!”      “拥有几亿个大老爷们儿的中国找不到十来个会踢球的,看看人家孙雯麾下的女足,那群铿锵玫瑰是个什么概念?有几支球队敢看不起?”常娥胳膊一挥,学着田震的声音傲气的大唱:“风雨彩虹,铿锵玫瑰,芳心似水激情如火梦想鼎沸!风雨彩虹,铿锵玫瑰,纵横四海笑傲天涯风情壮美!”      史诗说:“没办法,体育界一直都是阴盛阳衰,想在国际赛事上找存在感看女子比赛准保没错,女足女排什么的都不赖,不论输赢,光凭那股精神头就值得你看。”      “一点没错,中国女人是世界上最棒的,没有之一!”戚小沐睥睨傅卉舒,骄傲的挺了挺胸前那对狗不理,意思是说我是最棒的,你要珍爱!      “对对对,我们是最棒的!”常娥一手叉腰一手勾住戚小沐的肩膀头,也骄傲的挺了挺她胸前那对大皮球。      戚小沐瞄瞄她那对大皮球,再瞅瞅自个儿的狗不理,凶巴巴的把她的爪子拽下来,夹着尾巴灰不溜儿的跑沙发上闭目养神去了。      傅卉舒乐的浑身抽抽儿,史诗第一次没觉得常娥那对大皮球作风不正,第一次打心眼里觉得常娥那对大皮球如此可爱,可爱到她都想十分粗暴的捏它们两把了。    ☆、第 60 章   天气越来越热,暑假的脚步越走越近。      再过一周大二就结束了,戚小沐整理这一年来的作品,把看着顺眼的留下来,并且拍了照,看着不顺眼的则被她直接丢进了垃圾筒,丢的时候眼皮都不眨一下,干脆利索的很。      全部整理完以后,她又对着前些时日画的刘红低头看了半天。傅卉舒拿着刚洗好的苹果进来,一看戚小沐正对着画面低头沉思,就没打扰她,咬着苹果站她身边跟她一块儿看。      这张画被戚小沐修修改改过很多次,上个月还拿着它去参加了高校联合举办的画展,获得了不少好评,当时有个商人想买,戚小沐没卖,她这一举动更是得来不少好评,被这么多人夸赞,戚小沐得意的快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了,甚至在傅卉舒跟前都得意的一直往上挺脖子,那副鼻孔朝天的小模样就别提有多欠揍了。      私底下史诗也由衷的夸赞戚小沐是天生的艺术家,傅卉舒说:“你可千万别把小沐想的有多伟大,她不卖全是因为商人出价不够高,他要拿个百八十万来买,我才不信她不卖。”史诗大悟的点了点头,表示她懂了。      傅卉舒吃苹果的声音惊动了戚小沐,她抬起头,说:“不知道刘红现在怎么样了。”      “该好的总能好起来。”      “人这辈子图个什么呢?”      “多了,得道的图天人合一,没得道的图财权名色,半得道的图好人一生平安。”      “道是什么?”      “道可道,非常道。”傅卉舒把苹果递到她嘴边,“别想这些有的没的,吃口苹果。”      戚小沐撩撩眼皮:“苹果有什么好吃的?肯定没我的嘴好吃。”      她撅起小嘴又想消毒,傅卉舒把拳头挥了又挥,想跟以前一样把她吓回去,不知为何,这次拳头没能奏效,戚小沐冒着鼻子被砸成印度国旗的危险,死死抱住傅卉舒的腰,一嘴亲了过去。      久违的软唇,久违的亲密。      舌尖一点点的挑,一点点的逗,挑一下,心脏跳一下,逗一下,心脏麻一下。      手里的苹果滚到了地上,傅卉舒抓着戚小沐的衣服,情不自禁的回应,情不自禁的想吸取她所有的甜。      第二次深吻,戚小沐笨拙依旧,傅卉舒却仿佛找到了窍门,她青涩的引领着戚小沐跟她跳桑巴,青涩的引领着戚小沐跟她同呼吸。      稚子学步,跌跌撞撞,走的慢,心里甜。      一吻结束,红润爬满了两人的小脸蛋。戚小沐的眼睛润了一层水雾,瓜子脸含羞带怯,红嘟嘟的嘴唇微张,含情脉脉,稍长的刘海洒下来,遮住眼梢,嫣然楚楚。      这样的戚小沐,像个任人宰割的小媳妇,傅卉舒的心狠狠一跳,把冲动跳来了,不等呼吸恢复正常,拉过她的脖子,又一嘴堵了过去。      这次的消毒比较激烈,戚小沐承受不住,往后仰头倒在了床上,傅卉舒站立不稳,随之下压,一压下去,俩人牙碰牙,牙一疼,激情消了一大半。      傅卉舒捂着嘴从戚小沐身上滚下来,好一阵才缓过劲,埋怨戚小沐:“你那破牙是用金刚石做的不成?也太硬了!”      “牙不硬什么硬?你以为你那破牙是软的呀!我嘴唇都快让你磕成兔唇了!”戚小沐捂着嘴喊冤枉。      傅卉舒乐了,笑了一会儿,暗示道:“你有什么话就赶快说。”      “我是有话说。”      不会再说咸鸭蛋吧?傅卉舒不淡定了,又忍不住提示:“这次再说咸鸭蛋我饶不了你!”      “咸鸭蛋怎么了?你那天要不是装成什么事也没有,我会说咸鸭蛋吗?”      “知道我是装的你还说咸鸭蛋?”      “我当时又不知道你是装的,我是后来慢慢悟出你是装的,第一次伸舌头,我才不信你能那么稳当,”戚小沐挠挠头,抓了抓屁股——这个抓屁股的习惯是打小养成的,小时候她一想什么馊主意就常在无意中去抓屁股或挠屁股,比如在幼儿园忽悠杜松玩溜溜弹儿之前她就抓过。大了还这样,傅卉舒一看她抓屁股就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就怕她再说些什么咸鸭蛋一类的胡话。      好事多磨。      傅卉舒正担着心呢,常娥和史诗你踢我一脚我踹你一下的抱成团互相扭打着闯进来了,常娥下边踢着史诗的小腿上边掐着史诗的屁股叫:“你还我果冻还我瓜子还我怪味豆还我牛肉干!”      史诗下边踢着常娥的脚脖子上边掐着常娥的耳朵叫:“扔了扔了姑奶奶全给你扔了!早晚有一天我把你也扔出去!扔辣椒堆里辣死你个瓜娃子!”      一看这阵势,傅卉舒和戚小沐赶紧把自己的事放一边,先去拉架,傅卉舒问:“你们怎么回事?”      常娥指着史诗的鼻子气呼呼的说:“趁我不在她把我零食全扔了!那么大一堆零食全让她扔了!敢情那不是用钱买来的?心疼死我了!”      史诗也气呼呼的说:“你吃零食吃的满地是渣,还弄的满床都是瓜子皮,我上午打扫完你下午给我弄乱,我不给你扔才怪!我没把你扔垃圾桶去就算仁慈!”      “谁让你那么勤劳了!我总得干点事让你那勤劳有用武之地吧?”      “放屁!这种话你也好意思说!”      “怎么不好意思说?你看你那作风,这个东西必须放这儿那个东西必须放那儿的,事儿妈一个!我跟小沐一起睡的时候就没这么多事!”      “你跟小沐都是只会吃喝拉撒的大母猪!当然没这么多事!不对,母猪还能勤快的生崽儿呢!你们连母猪都不如!”      “怎么说着说着把我也骂进去啦?”戚小沐瞪史诗:“见天拿着母猪打比方,母猪不懒能长肉吗?你吃猪肉的时候怎么不骂母猪懒?是猪你就得让它懒,不能有怨言!你看你,一边离了猪肉没法活一边又骂母猪懒,母猪欠你呀?太物种歧视了!想打架是不是?仙子,上!咬死这头狮子王!我给你加油!”      “你别添乱!”傅卉舒把戚小沐拉一边,批评道:“常娥你跟小沐也是太懒了点,咱们几个住一块儿快一年了,你们自己算算你俩扫过几回地擦过几回玻璃?小沐你也就在刚租房那阵子勤快了那么几天,自打跟我一起住你懒性子又上来了,常娥你是一天都没勤快过,除了懒还是懒。亏着我跟史诗勤快,咱们这个家才能看着像个家,要不早成猪圈了!因为我跟史诗爱干净所以我跟史诗活该干活?同志们,咱们还没进化到共产主义社会,咱们这精神境界还没升华的那么高,没那个辛辛苦苦的干了活还能忍受你们埋怨的肚量!还真把我跟史诗当圣母呢!我告诉你们,咱们不兴活雷锋那一套,你们俩不干活就算了,要是不干活还胡埋怨,我跟史诗非把你们教育成活死人不可!”      “就是,咱们可不是活雷锋!”史诗白常娥一眼:“我不指望你勤快,就指望你能稍微能体谅我一点总能行吧?你倒好,好吃懒做不说,还指着姑奶奶的鼻子骂娘,也太败类了!我能不知道你那些零食是用钱买的吗?你还真以为我给你扔了?胸大无脑的东西!被人一忽悠就上当,不晓得你是怎么长这么大的!我把零食都藏厨房柜子里头了!”      “藏了啊……”误会史诗了,常娥很没面子,她捻捻自己的衣角,为挣点面子又问戚小沐:“小沐,她们合伙欺负咱们,怎么办?”      “咬她……”傅卉舒一咳嗽,戚小沐吓得缩了缩脖子,把桌子上的鸡毛掸子塞到常娥手里:“劳动光荣!仙子,快帮史诗打扫卫生去吧!”      “吃里爬外的东西!”常娥踢戚小沐一脚,真的打扫卫生去了,可见她是个知错就改的好孩子。      史诗朝着傅卉舒做个胜利的手势,乐颠颠的指挥常娥干活去了。      等她们都走了,傅卉舒把门关上,对戚小沐说:“继续刚才的话题。”      戚小沐一时没反应过来:“刚才什么话题?噢,不就懒点嘛,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跟史诗多担待点嘛。”      傅卉舒的脸黑了半边。      戚小沐一瞧傅卉舒的脸色,一拍脑袋:“啊!呀!对!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是咸鸭蛋咸鸭蛋!”      “再说咸鸭蛋我活剥了你!”      “不说咸鸭蛋不说咸鸭蛋,咸鸭蛋……刘红……对,刘红,”戚小沐又抓了抓屁股,原地转三圈,酝酿酝酿感情,一脸悲伤的说:“刘红的事让我明白一个道理,卉舒,能活着不容易,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死,就算你成天小心翼翼的活,老天爷叫你死你也没辙。起初我以为刘红是为情自杀,后来才知道是他杀未遂,你看这是多么扯淡的事呢!咱们要学会及时行乐,把想吃的饭吃了把想干的事干了,就算明天是世界末日,也不亏待这一生。今朝有酒今朝醉不是游戏人生,是人生在游戏我们,生死无常的现实逼的我们不得不今朝有酒今朝醉,当然,我不止喜欢今朝醉,我更喜欢天天醉,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人生苦短,闲话莫管,咱们……”      “渣渣!”傅卉舒一心听她表白说“喜欢”,结果她唠叨了半天生死,傅卉舒没耐性了:“你别怪我打断你畅谈的人生观,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正说到关键处你就插话,怎么这么不懂事!”戚小沐双手按住傅卉舒的肩,大义凛然的发言:“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人生苦短,闲话莫管。人生就像一场戏,因为有缘才相聚,你猜你猜你猜猜的游戏不要没个完。卉舒,你肯定对我有感觉,要不你也不会亲起我来那么上瘾,心还跳的那么厉害,蹦啊蹦的,差点把我蹦晕,真没想到,你还挺色!”——傅卉舒的鹅蛋脸立刻变成了生驴肝——“也怪我,如花似玉的,长的太好看,你对我色很正常,你放心,我只让你一个人色,你想怎么色就怎么色,我绝不反抗,我是党的好学生,大公无私的很。但是,毛/主席教导我们吃水不忘打井人,你不能光顾着喝水倒忘了井是谁挖的,你也得让我偶尔的色一下,不要老是挥舞着花拳绣腿吓唬我嘛。你色爽了,不让我色,也太不公平了!”——傅卉舒的鹅蛋脸由生驴肝变成了熟驴肝——“我知道,你肯定喜欢我,不,你肯定很爱我,肯定离了我就没法活。暗恋的滋味据说比黄连还苦,万一我一直不回应你,你一时承受不住就为情自杀为我自毁怎么办?卉舒,我心软,我从来不忍心看你吃苦受罪,不忍心让你暗恋起来没完,更不忍心让你驾崩。所以,我郑重宣布,从今天起,咱俩搞对象,你要坚守妇德、妇言、妇容、妇功,守身如玉,明志守礼,总之,你要以长孙皇后为榜样,一心一意谈恋爱,聚精会神搞对象,坚持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政策一万年不动摇,至诚至孝,坚守妇道,不能给我戴绿帽!”      不等给戚小沐戴绿帽,傅卉舒先朝着自己的脸蛋扣了一顶大绿帽,从里到外的透着绿,绿透了。    ☆、第 61 章   谁指望能从戚小沐嘴里听到好话谁就犯了一个无法弥补的大错误,傅卉舒早就明白这一点,但这一刻她对“这一点”的体会最深刻。      傅卉舒气的抓起枕头朝她砸,一边砸一边呵斥:“你说的那一大堆是人话吗!911那会儿是谁袒胸露乳的在酒店床上跟常娥乱搞的?我没记错的话戴绿帽的是我吧?到底是谁该守妇道?你脸皮要有多厚才能说出这么一篇议论文来!”      “活着已够让人受,哪管脸皮有多厚!”戚小沐双手护脑的为自己辩解。辩解完了又纠正傅卉舒的错误:“我那不是议论文,是政府通告!”      “还顶嘴!让你顶嘴!”傅卉舒肚子里的气又膨胀了十分,把枕头一扔,掐住她的脸蛋使劲往两边撕扯。      “呀呀呀!”戚小沐疼的呲牙咧嘴,来回扒拉傅卉舒的手指头:“快松手快松手!疼死我了!要小命了!”      “要的就是你的命!我掐死你个颠倒是非的混账东西!”      “别掐了别掐了!”戚小沐拼命把脸蛋救出来,揉揉,又急忙去照镜子:“真狠!你看我跟红脸关公似的,真难看!”      “红脸关公算什么?你都把我气成黑脸包公了!”      “红脸关公跟黑脸包公天生一对,多好!”戚小沐嘿嘿笑两声:“卉舒卉舒,咱们都亲成这样了,再不搞对象也太不像话了,你说对不对?”      “对个屁!你连句‘喜欢我’都不说还想让我跟你搞对象?你快去太平洋把自个儿葬了吧!”      “呀!你别扭了半天就是想让我说喜欢你呀!我还以为你跟花木兰似的不稀罕听这些酸不溜的话呢!”戚小沐总算洞悉内情了,赶紧撒着娇补话:“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卉舒,我好喜欢你我好喜欢你,卉舒卉舒,我好好喜欢你,我好好好喜……”      “你闭嘴!”傅卉舒简直没法控制自己的脾气:“渣渣!你就是个鬼胎!你今晚睡沙发去,再在我眼前晃我灭了你九族!”      “我不,哪有刚表白就让人家睡沙发的,”一听睡沙发戚小沐不敢闹腾了,拉拉傅卉舒的手,又煽情:“卉舒,说真格的,这种喜欢有违常规,网上是苦兮兮的一大片,漫天找不着一个欢快点的结局,网下更是苦兮兮的一大摞,满地都是十足十的大悲剧。我从高三在老八届的指点下发现喜欢你,这么长时间了,想说不敢说,成天猜你心思,真累。你知道我对你藏不住话,憋了这么久我都快憋成老鳖了,真苦。刘红的事把我刺激醒了,当时我说不出什么感受,俩眼一闭眼前全是血,真的,全是血。你是学医的,对死人对血的可能没感觉,我不行,你知道我胆小,我就想我不把心里话说出来,要是真碰到什么意外,我死都不瞑目。刘红的事过去三个多月了,我估摸着刘红现在应该能平静一点了。我呢,在这三个多月之中也积累了足够的勇气,于是在今天这个光荣的日子里,我打算在你跟前光荣了!其实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喜欢别人,除了我你还能喜欢谁呢?你有洁癖,除了我你还能跟谁同吃一碗饭同喝一杯水还能让谁亲小嘴呢?我说的对不对?”      戚小沐自恋起来没完,傅卉舒又想掐她,忍忍,说:“分明是你跟在我屁股后头追,求着我跟你互动消个毒,怎么听你这么一说,反倒成了我把热脸贴到你那冷屁股上了?你不怕门牙掉下来砸自己的脚呀!”      “反正都是贴,谁贴谁的冷屁股都一样,你不爱守妇道大不了我来守妻道嘛,咱俩多铁呀!咱俩谁跟谁呀!”      “谁跟你铁呀!谁跟你谁跟谁呀!”      “你呀!你跟我谁跟谁呀!卉舒卉舒,你别老搞形式主义嘛,形式上有嘛好计较的?内容大于形式!”      傅卉舒再次想掐她,再次忍忍,说:“你高三喜欢我就觉得苦了?我高一就喜欢你,我都没说苦,你苦什么?”      戚小沐眼珠撑的溜圆:“你高一就喜欢我了?你怎么不跟我说呢!真是的,咱们俩白白辛苦了这么多年。”      “这算什么?”傅卉舒刮刮她的鼻子,说:“高中不是谈恋爱的时候,没什么。苦日子在后边呢,咱们俩都是独生女,两家关系又走的太近,现在有学校当盾牌遮掩着,不管干什么都没问题。等毕了业参加工作,等到了适婚年龄被父母逼婚,才有你好受的。你现在就叫苦,以后怎么办?你还真想今朝有酒今朝醉不成?你要真存着这种念头,咱们两个干脆说拜拜算了!”      “我不!我不跟你拜拜!”戚小沐把额头往傅卉舒肩膀头上磕磕:“卉舒,你不能想太多,有些事不适合多想,想的越多失去的越多。车到山前必有路,你得相信这句话,更要相信我,毛/主席作证,你不甩我我不离开你,你甩我我更不离开你,我缠你一辈子好不好?”      “好。”      “拉钩。”      “嗯。”傅卉舒伸出小指跟她拉拉钩,笑了。      “卉舒卉舒,现在是不是就能随便消毒了?”      “不行!”      “为嘛?”      “你惹我生气了!”      “我哪有气你?”      “刚才那些什么坚守妇德妇言妇容妇功的狗屁言论是从狗嘴里说出来的?”      “那我坚守妻德妻言妻容妻功好不好?”      “这还差不多!”傅卉舒这下彻底满意了。      戚小沐急忙撅嘴:“消毒消毒!”      傅卉舒搂住她的脖子,甜蜜的送上了一个甜蜜的吻。      当天的晚饭时间,在餐桌上,动筷子之前,戚小沐和傅卉舒把恋情对常娥和史诗公开了。      常娥史诗为她们高兴,常娥说要买几瓶啤酒庆祝,大家表示同意。      常娥和戚小沐下楼买了两打啤酒上来,喝的很尽兴。不爱喝酒的傅卉舒也喝了两杯,戚小沐一直握着她的手,脸上糊满了傻呼呼的笑。      她们对常娥和史诗说她们小时候的故事,傅卉舒说戚小沐砸玻璃拔气门芯的光荣历史,戚小沐说傅卉舒帮她砸玻璃帮她拔气门芯的侠义心肠。傅卉舒说戚小沐在初中偷化学试卷的事,戚小沐说傅卉舒被李颖偷吻的事。史诗问李颖是男孩还是女孩,戚小沐说是女孩,当年不光偷亲傅卉舒,还撕扯了她那美丽的马尾辫一把。她记仇,说着说着来了气,大骂李颖不是东西。傅卉舒一再纠正她李颖当年没亲到,戚小沐一再大叫没亲到也不行!傅卉舒嘴上骂她小心眼,眼睛里泛着甜,她喜欢她的小心眼。      俩人甜蜜蜜的打情骂俏,直让常娥听的羡慕不已,她突然觉得,她们喜欢的,不仅仅是牵着手的那个人,更多是,应该是在多年的相处中积存下来的那份默契和信任,或者,是那份一生都难以消除的依赖和习惯。      史诗看看她们,想想自己跟王灵的恋爱,忽地有些失落。她和王灵交往有些日子了,王灵对她也挺不错,可是,总感觉有些虚浮,不够踏实。      刘红出事当天,她在电话里对王灵说了说刘红的事,她以为王灵会同情刘红的遭遇,不想王灵却说:“毒不能碰,跟毒有关的人也尽量少来往,做了好事还被人诬赖被人骂的例子还少吗?你以后闲事少管,省得惹祸上身。”她明白王灵说的没什么错,在这个越来越冷漠的社会闲事的确不能多管,可表示一下同情总可以吧?她是学医的,以后要当医生,医者仁心,若连起码的同情心都没有怎么能当好一名医生?为了人是否应该有同情心的问题,她们在电话里争论了半天,结果各有各的道理,谁也没能说服谁。后来史诗转了话题,才结束争论。      争论归争论,总的说来两人的感情还是比较平稳的,但也会间歇性的冷战。最近的一次是在五一前夕,王灵再次提出想跟她合租,她再次拒绝,理由还是不想进展的太快。不想进展太快是她能说出口的理由,另一层原因则是她说不出口的——她跟王灵的这份爱,没有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跟傅卉舒和戚小沐喜欢在自己的同学朋友面前提到对方的名字不一样,迄今为止,王灵一直不敢在她的同学朋友面前多提史诗,每次史诗去她的学校找她,她从不会对史诗做出任何亲密的动作,甚至连手都很少牵。史诗不傻,她看得出王灵对这种恋情的不自信,她21岁了,已经不再是小女孩,发生在刘红身上的事也让她不敢再对爱情一味的去幻想,而是在幻想中掺杂了不少现实的因素,在没有足够的安全感之前,她不会随便献身,也不会随便接受别人的献身。因此她否决了王灵提出的同居建议。      王灵搞不懂,都交往这么久了还叫进展太快吗?还是你心里根本没我?她并非急着跟史诗上床,而是看着史诗对朋友比对她都好,她吃醋。每个人都有占有欲,王灵也不例外,她想把史诗完全独占,完全独占的最佳方法无疑是同居,史诗却拒绝了,她在史诗心中的地位究竟如何?她搞不清楚。两人都觉得自己没错,都觉得自己有理,又都懒得交流,都不愿把自己琢磨的那点小九九说出来,于是为此进行了一次不到五天的冷战,最终是史诗给她买了一束花,和解。      王灵从此不再提同居的事,史诗见她不提,以为她是心胸宽大不跟自己计较,对她越发爱护,嘘寒问暖的很关心,还想着等过些时日,等自己觉得踏实了,也该是跟王灵住在一起了,毕竟普通人光搞柏拉图对感情只会有害无益。只是王灵对她的态度似乎有点变了,虽然王灵还是跟以前一样有说有笑,但她还是察觉出了在哪里有些不对劲,其中不对劲的一点就是她们煲电话粥的时间越来越短了。      以前打电话多是王灵跟她说说自己今天都看了什么买了什么,一说就说很长时间,现在不了,王灵不再说她生活中的一些细节了,倒成了她对王灵说她生活中的细节了,偏偏她生活中的细节大部分都跟傅卉舒有关,王灵不爱听,她也就不大多说。从恋爱之初的五六十分钟缩减到现在的五六分钟,她们所谓的“电话粥”似乎只成了一个问候式的套路或形式,俩人之间似乎越来越没什么话说越来越没什么可聊了,这不是个好现象,史诗明白没有共同语言是多么可怕,又无力改变什么,沉默逐渐成了打电话时的常客,无聊的让她有点厌倦。      戚小沐和傅卉舒刚刚表白,甜腻的紧,哪怕只喝一点酒也有点醉意,史诗让她们回自己屋你侬我侬去,她来收拾残局。      把碗筷收拾好,史诗走进卧室,站在窗前发呆。      常娥擦着刚刚洗完的头发进来,看着窗前那道纤瘦的背影,不知从哪里跑来了一份怜惜之心,她拿出一块巧克力,戳戳史诗的胳膊肘,说:“吃点热量高的,你也太瘦了,骷髅似的,吓人!”      史诗好像没听见,依然远眺着窗外的夜发呆。窗子没关,南风悠然而入,戏弄着她身上那件白色的薄纱衫和她那头好看的自来卷。蛐蛐儿的叫声摇曳飘来,耳畔的几缕发丝随风起伏,带着自得的慵懒和随波逐流的无奈。      夜风是柔的,它揉起了乌黑的发,也往那双躲在睫毛后的眼睛里揉满了忧郁和惘然。      常娥愣了愣,不明所以的,心就这么疼了疼。    ☆、第 62 章   “你刚才说什么?”史诗发够了呆,转头问常娥。      常娥干咳一声,扬扬巧克力,一字不差的重复刚才的话:“吃点热量高的,你也太瘦了,骷髅似的,吓人!”      常娥别具一格的关心让史诗心里暖了暖,嘴上却调侃道:“我这具骷髅都睡在你旁边两个多月了,还没能吓死你,看来你的球籍应该在冥王星。”接过巧克力,剥开纸吃一口,又问:“你找过两个男朋友了,跟他们谈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没什么感觉,心不跳脸不红,一点感觉没有!”常娥一边找吹风机一边说:“我那算什么恋爱啊,初恋三天二恋七天的,人家分手痛哭,我分手痛快,真没劲。”      “别灰心,”史诗鼓励她:“争取三恋十天,四恋二十天,五恋一个月,六恋四十天,六十恋一年,八十恋两年,九十恋三年,九十九恋黄昏恋,九九归一,恋完你就可以安息了。”      “混蛋!”常娥怒视她:“你天生不会说人话是不是?稍微对你好一点你就蹬鼻子上脸,么航航子!”      史诗刚想说话,手机响了,是王灵打来的。她看一眼常娥,去客厅接电话。常娥哼一声,拿起吹风机吹头发,不用想,一准是王灵打来的。      吹完头发,常娥打开台灯躺在床上看连环画,大约看了三四分钟,史诗进来了,常娥翻着书问:“这么快就打完了?”      “嗯,”史诗把她手里的书抽出来扔到桌上:“躺床上看书对眼睛不好。”      “没事,我躺着看了十来年,眼睛照样杠杠的。”      “难怪我觉得你不像地球人,果然是冥王星使者。”      “我不是使者,我是仙子,仙子!”常娥的八卦细胞突然上涌,她很想问问史诗跟王灵发展到了哪一步,就娇滴滴的喊:“史——诗——”      史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能不能别叫的这么吓人?有事快说,别这么喊,难听死了!”      “你这人真难伺候,凶也不行柔也不行的!”常娥埋怨一句,又满脸堆笑:“史诗,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嗯,谈了,跟王灵谈的,好几个月了,”史诗瞥她一眼:“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不是跟小沐成天偷听我打电话么?还装什么?”      “吓!”常娥不承认:“你可不能冤枉我!我至多知道你有个高中同学叫王灵,还是她来咱们这儿吃饭那天认识的,你们谈恋爱的事我可知不道!”      “还装!卉舒都告诉我了,911那天在宾馆你根本没睡着,我们说的话你都偷听了。你快去骂小沐吧,是她告诉卉舒的。”      “他大爷的!小沐这个混球!我就知道她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天生靠出卖朋友吃软饭,比你还混蛋!”      “你骂她就骂她,别把我带上。”      常娥哼哼两三声,挠挠耳根,又明知故问:“你们真谈上了?”      “你有意见?”      “我没意见,我有疑问,”常娥上下打量她三遍,说:“你怎么没一点沉浸在爱情中的模样呢?看人家小沐卉舒,一脸春风洋溢,你怎么一脸秋风扫荡呢!人家煲电话粥都一两个小时,你煲电话粥六七分钟都算长的,你确定喜欢她?”      史诗的脸色有一瞬间的阴郁,接着又恢复了正常:“各有各的恋爱方式,你不用大惊小怪。”      常娥撇撇嘴,没反驳她。虽然她的撇嘴已经是十足十的反驳了。      史诗轻叹一口,闷闷地拿着睡裙去洗澡。常娥继续翻弄连环画,翻弄了几张没心情看了,就把连环画扔到一边,盘腿做冥想状。      史诗洗澡回来,一看常娥跟佛似的乐了:“你是在修仙还是练内功?”      “瑜伽!”常娥摇摇莲花指:“瑜伽冥想懂不懂?没学问!”      “就你有学问!腰都弯成虾米了还瑜伽,谁家瑜伽是弯着腰冥想呀?”      “你懂什么?挺个腰多累,这是我独创的一套冥想大法。”      “你都冥想出什么来了?”      “可多了,”常娥伸伸腿,慢言慢语的说:“老衲刚才在冥想关于你的问题。”      史诗抚平被常娥弄皱的床单,问:“关于我的什么问题?”      常娥爬到她跟前,说:“好歹咱们也认识两年了,同住一个屋檐下的时间也不短了,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要不要听?”      “你先说说看。”      “你先发誓不能介意。”      “怎么发誓?”      常娥严肃的思考思考,说:“你发誓你要介意你就是大王八!”      史诗喷笑:“你也就值个王八钱了!行,我发誓你要介意你就是大王八!”      “是你!不是我!”      “行了,我不介意就是了,发什么誓呀!快说。”      “那我说了,”常娥咳嗽两声清清嗓子瞪瞪眼,上来就轰了一炮:“老娘讨厌王灵!”      “我知道。”史诗很镇定的说。      常娥神秘的眨眨眼:“你发现一个问题没有?”      “什么问题?”      “我要对小沐说我讨厌卉舒,小沐准跟我拼命,我对你说我讨厌王灵,你一点事都没有,这个问题够大不够?”      史诗愣一愣,垂头不语。      “你对王灵其实并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喜欢吧?”      史诗思量片刻,实事求是的说:“可能吧,我一直觉得我们俩的感情不踏实……怎么说呢,就是跟她在一起我不敢往长久里想,可是我又想跟一个人长长久久的过一辈子。我说不清楚我跟王灵究竟是我有问题还是她有问题,可能我们俩都有问题吧。”      “我恋爱的时候一看有问题了不合适了就分手,从来不拖,我就认一个理儿,感情这事越拖越闹心。你真该跟我学学,学学怎么快刀斩乱麻。”常娥倚着床头翘起二郎腿,说:“你们这些学文化课的,成天在象牙塔呆着都把脑子搞傻了。我当年背着画板啃着方便面连夜坐着火车天南地北的去考试,这世道有多俗我比你清楚。千变万变,为利来为利往的世道不变。身边没人了,找你了让你陪,身边有人了,踹你了让你滚蛋,得不到念着想着,得到了束之高阁,有多少人就是这么一副臭德行。王灵长的还行,追她的人肯定不少,她比你还大一岁,你到现在不跟她同居,老吊她胃口,她能受得了?肯定对你有怨气!大学能耗着,眼瞅着就大三了,大学毕业还能耗?当然,你是五年制还得读研,能耗,但女人的黄金段就这么几年,王灵一旦毕业一旦工作,她还会陪你个学生耗?你个死心眼可别傻呼呼的老往一棵不靠谱的树上吊,顶好小心点,小心被她伤到。”      史诗皱起了眉,手指无意识的点击床单,半晌,她问:“你怎么看出来她对我有怨气的?”      “我不是看出来的,是感觉出来的。”常娥双手按按肚皮,说:“你也不想想,这年头搞对象的有几个是先谈上四五年再同居的?你不跟情人住倒跟我们这群朋友住,她对你没怨气才怪。卉舒够正经吧?她跟小沐今天刚确定关系吧?我敢打包票,不出半年,她跟小沐也得尝尝鱼水之欢,之后乐此不疲,我一心等着听房呢!王灵要是真喜欢你,也保准想跟你滚滚床单,不信你亲自问问她,一问就知道我说的对不对了。”      “你有过经验?”      “放屁!老娘是正儿八经的黄花大闺女!我要把第一次送给最爱的伙计,要不我宁可当一辈子老处女!老娘正经着呢!”      史诗瞟眼她的胸,打趣:“真看不出来!”      “所以说你眼拙嘛!我问你,王灵以前同居过没有?”      “她说没有。”      “没有?没——有?”常娥发出的音阴声怪调的:“就她那样的?会没有?都谈过两次恋爱了,我可不信。”      “看样子你真是打心里不喜欢王灵,其实不光你,小沐卉舒也不喜欢她,我清楚,我都清楚……”史诗走到窗前,双手环胸,又直直地盯着夜发呆。      她的背挺得像个电线杆,半湿半干略带弯曲的头发盖住了大半个肩。她的头发很漂亮,乌黑浓密而秀丽,她那头长发撩拨了常娥的眼,常娥抖抖眼皮,琢磨着自个儿要是烫个卷会不会更漂亮一点?      史诗关上窗,拉上窗帘,低头沉吟一会儿,带着某种程度上的剖析,平静的说:“一直喜欢男人的一个女孩,为了你转了性向,这原本就不是一件容易事。我总觉得做人不能太过分,二十年男婚女嫁的思想突然因你而颠覆,你还去要求这要求那,换个位置想一想,你要是她,你会怎么做?转眼就能拿着世俗不当回事了?短时间内就敢于面对一切了?可能么?其实男欢女爱是人之常情,我不觉得跟男人同居过的女孩就不是好女孩。说到同居,这倒让我想起一件事来,男人/妻妾成群都不说什么,女人一旦多交几个男朋友就容易被骂,不光男人骂,女人也骂,男人骂就罢了,女人骂又是何苦?当骂女人是荡/妇的时候有几个人会想过那个男人可能是个比荡/妇还荡的荡夫?男人白手起家很多人都会称赞,女人白手起家很多人却会捕风捉影的去八卦她背后有多少男人,评价一个男人大家往往会综合各方面去下定论,评价一个女人却往往不会这么客观,但凡女人所谓的‘作风’一旦不正,她无论干过多少好事都容易被人否定。在这方面男女永远平等不了,这种歧视……”      “你他妈可把老娘误会死了!”常娥打断史诗,嗷嗷叫:“谁歧视谁了?谁说跟男人同居过的就不是好女孩了?老娘身边的女同学但凡有男朋友的大部分都跟男朋友同居了,照样个个是好姑娘!女人要不跟男人上床咱们怎么能出娘胎里出来见世面?要跟男人上过床的都是坏蛋那些离了婚的还怎么再结婚?别说王灵,就老娘本人还交过俩男朋友呢,难不成老娘能说自个儿是荡/妇?”      “你也误会我了!”史诗挥挥手让常娥冷静,“我又没说你,你急什么?我不过就事论事,不过说说男女在感情上的不平等,你都扯哪儿去了?”      “我管你平等不平等!这年头哪来这么多平等的事?十根手指头还不一般齐呢,你想平等?见鬼去吧!”常娥憋憋气,努力冷静冷静,说:“咱们不是救世主,别把话题扯的那么远,再转回来,真心相爱的前提是什么?坦诚!只要坦白,只要真诚,就算她玩过上万个男人离过上万次婚也没事!你刚才又是平等又是歧视的说的那一套,是想给王灵忽悠你找借口还是你怕被忽悠就给自己找借口?看你挺聪明的一个人,跟卉舒一样每年都拿奖学金,跟我吵起架来也个顶个,怎么在恋爱上这么糊涂!你是真糊涂还是故意装糊涂?她说没有你就信了?你信吧,反正我不信。哼,我还对我二恋男友说过‘嘿!小子你是我初恋’呢!”      史诗咋舌:“难怪你们才恋了七天人家就跟你分手。”      “不是他跟我分手,是我踹的他!”常娥得意的晃晃胸:“他对我动手动脚我能不跟他分手吗?那小子跟你一样,我说他是我初恋他就信了,供着我跟供着土地奶奶似的,他要不毛手毛脚,我说不定还能跟他多恋一会儿。哼,这年月大家都装都撒谎,装腔作势谁不会呢!不过就是一个想装不想装的问题罢了。说起来也不能怪你,智商高的情商都低,你,卉舒,还有那个叫什么杜松大帅哥,哪个情商高?要不是小沐追卉舒追的紧,卉舒能识清自个儿的感情?你们这号人,光知道闷头学习没见过什么世面,跟你一样傻人太多,都怪跟老娘一样的精明人太缺乏!”      “你……”史诗不可思议的问:“你是觉得因为有小沐的追求,卉舒才认清自己感情的?”      “当然!”常娥信心满满的说:“小沐卉舒能在一块儿也有我的功劳!当初可是我帮小沐策划怎么去追卉舒的。”      “好吧你厉害!”到底是谁情商低呀!      常娥一被夸就飘起来了:“这有什么厉害的?我谁呀?我是仙子!仙子是俗人能比的吗?老娘情商高着呢!”      史诗忍着笑没打击她。      常娥飘够了,又本着为史诗好的原则,十分诚恳的说:“我把对王灵的偏见放到一边,客观的说说她吧,她长的没我好看,也算不赖,这是她第一大优势;她说话软声细语会撒娇还会摆谱,不跟我似的那么直,这是她第二大优势;她读的大学排名没我的好,也好歹是个名牌,说明她肚子里头有墨水,这是她第三大优势;她能在业余时间叽里呱啦的学法语证明她有上进心,这是她第四大优势。她皮囊瓜瓤都算上等,你能喜欢她一点都不奇怪。她最大的劣势就是不真诚,咱们都有不真诚的时候,跟卉舒似的,除了小沐除了咱们这几个知根知底的朋友,她实心实意的对待过几个人?别说卉舒,我对外人也是这样,非亲非故的谁敢轻易露老底?谁不爱面子?谁不喜欢让别人把自个儿当成明星来崇拜?跟外人装腔作势没什么,跟情人还这样就坏了。我才不信王灵没对你撒过谎,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一点都不信。我还是那句话,你小心点,小心被她伤到。”      “可是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不就是信任吗?”史诗的眼睛里画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就像个问妈妈我该不该吃糖的孩子。      常娥看着她那狮子狗一样的眼神心里软了软,难怪大家都那么喜欢狮子狗,她都想摸摸毛了,手刚伸出去想摸摸她的毛慰抚慰抚,真摸到毛了又拽着人家的自来卷发恨:“信任是重要,就怕你信错了人!刘红当初百分百的信陈航,结果得到了什么?你以为我当初哭的时候是单纯为刘红哭的吗?我他妈还是为我眼瞎哭的!你比我眼还瞎!我是傻实在,可老娘如今能分得清谁靠得住谁靠不住,心里明镜似的,眼睛雪亮着呢!”      史诗把头发救出来,揉着眉心躺了下去,她承认她有点怕了,具体怕什么?她说不清楚。什么时候怕的?她也说不清楚。她只是在秒针滴滴答答的走了一圈之后,带着几分枯燥和疲倦,几乎轻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怕。”      “乖娃!知道怕就好!”枕头风真厉害,都把这伙计吹怕了!常娥咧着嘴自豪的不行,母性大发的帮她盖好被子,豪情万丈的拍拍她的肚子:“有老娘在,咱谁都不怕!我给你唱摇篮曲吧。”      “嗯。”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只没有耳朵,一只没有尾巴,真奇怪,真奇怪……”      在两只老虎的守护下,史诗迷迷糊糊的闭上眼,迷迷糊糊的跟周公下了一盘迷迷糊糊的棋。    ☆、第 63 章   ——是的我看见到处是阳光,快乐在城市上空飘扬,新世界来得像梦一样,让我暖洋洋。      戚小沐在唱new boy,唱了一遍又一遍,跟傅卉舒定了情,她心情好的不像话。      傅卉舒听着还不错,问她唱的是什么歌,她把boy自动换成了girl,说new girl,傅卉舒在网上搜了半天没能搜出这个歌来,摁着年轻的百度以及百度的创始人李彦宏同志腹诽了好一阵。后来知道是new boy不是new girl,又摁着戚小沐的脸蛋也撕也扯的撮弄了好一阵。      表白了,恋爱了,世界突然变小了,小到只剩下两个人,甚至小到只剩下一个人——心里满满装的是她是她都是她。      吃饭的时候会想她在吃什么,看书的时候会想她在看什么,走路的时候会想她在玩什么,睡觉的时候会想她在梦什么,围着她傻笑,围着她打转,围着她奔跑,围着她舞蹈,眼里看的,心头挂的,除了她还是她,再也没有其他,再也容不下其他。      世界也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阴天变晴了,晴天变美了,大风变柔了,枯枝变活了。而眼前的那个人,也好像突然换了一层皮,以前不曾注意过的一举一动,忽地变得越来越有吸引力了。      戚小沐怎么看傅卉舒怎么漂亮,两只大眼珠子不是往傅卉舒嘴巴上放就是往傅卉舒胸脯上瞧,要不就往傅卉舒大腿根上瞄,天爷爷作证,她只是想多看看,真没往歪处想,偏偏表情是一脸饿狼般的贪色相,就差淌哈喇子了。      她没往歪处想,傅卉舒可是往歪处想了,谁让她看的不是地方?      刚表白,接个吻还不熟练,恋爱还没谈两天,就想上床?傅卉舒火了,死拧戚小沐的耳朵,警告:“色狼!你才多大?满脑子泛黄还怎么学习!大学没毕业你别想跟我上床!”      “呀!卉舒你都想到这一步了!”戚小沐满面佩服:“我就知道你比我色!我还没想过上床问题呢你竟然先考虑清楚了。你为什么会这么早考虑上床?我真不明白!”      “你嘴上不明白心里明白,刚才你看的都是哪儿你没数吗?姑娘家家的,不要那么猥琐行不行?”      “从上高中到现在咱们俩一直没一起洗过澡,我在想你是不是跟我发育的一样好,真没想别的,肯定是你多想啦!你为什么会多想?啊——!”戚小沐一拍脑袋,大悟:“卉舒,你是不是被我看湿了?”      “什么湿了?”傅卉舒没听懂。      “那里……”戚小沐瞟了一眼傅卉舒的三角地带。      “没有吧,”傅卉舒看看自己的短裤,“干的,哪有湿?你又搞什么鬼?”      “不是那里,是那里……”戚小沐扭扭捏捏的咬指甲,小脸羞成了五花肉,“不是裤衩,是那里……那里,那里边……”      “混球!”这回傅卉舒听懂了,抓起枕头砸她,戚小沐立刻伸手护住了脑袋,又担心她砸不过瘾,就羞涩的撅起屁股让她砸,傅卉舒一看她这副模样乐了:“没出息!”      “咱俩嘛关系?跟你讲什么出息啊!”      “那你跟我讲讲你湿过没有?”      “我?我哪儿能呢!”戚小沐坚决否认:“我是多么单纯的孩子呀!吃喝为公拉撒为民,一颗纯洁的红心全部奉献给了纯洁的党,全身致力于党政建设改革开放,一心一意谋腐败专心致志奔小康,你可别冤枉活雷锋!”      “你还真是位吃喝拉撒全都为公为民的活雷锋!快说,你背着我偷看过什么?”黄片?还是实战?有可能!哼,画画的没几个正经人!      “什么都没看!”戚小沐误解了傅卉舒说的“看”,连怨带恨的一股脑的说:“你睡觉都穿睡裙的,我能看到什么?至多也是在脑子里猜猜你发育的怎么样,真是的,裸睡不好吗?大热的天你不愿裸就算了,还不让我裸,非要遮块布料,被子不就是布料嘛,现有的便宜免费送你你都不占,真混蛋!咱们小时候一到夏天都是光着屁股睡觉的,卉舒卉舒,以后咱们裸睡好不好?你是学医的,肯定知道裸睡有益身体健康。”      傅卉舒挑挑眉,痛快的答应:“好,就按你说的办,咱们裸睡!”      “我就知道你是个热爱健康的好姑娘!”      “前提是你别跟我一个被窝!”      “你还是穿睡裙吧!”      20岁左右的女孩,一般情况下,只要没尝过“欲”的鲜,往往对“欲”之一字不会想太多。但是,亲吻通常会引发欲望。      大半个月下来,在不断的消毒练习中,戚小沐和傅卉舒吻熟了,单纯的接吻似乎不能再满足心的膨胀,她们都清楚,虽然还没到预定的大学毕业,而她们距离那条警戒线已经不远了,只是各自坚持着,谁都不肯先迈出那一步。她们都是女孩子,处子跟熟/妇又不大一样,处子在送出自己第一次的时候总是那么地羞涩又紧张,床下再怎么像狼,到了床上也会转成羊,脸皮再厚,面对这种事也会觉得不好意思。      人非圣贤,孰能无欲?戚小沐和傅卉舒吻着吻着就吻来了欲。欲一光临,傅卉舒想让戚小沐先动手,戚小沐想让傅卉舒先动手,俩人都想让对方先动手,偏偏都羞怯怯的不好意思说,你羞我羞大家羞,羞着羞着羞黑了脸,你是不是性冷淡?你怎么还不动手?我等着你来吃呢王八蛋!      拉锯战就此开演,为鱼水之欢而献身的梦想没能实现,倒是彻底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欲求不满。      从戚小沐和傅卉舒把恋情公开以来,常娥养成了竖耳朵的好习惯,每晚睡觉前必会把耳朵贴到墙皮上,聚精会神的听隔壁有什么动静,隔壁要是一有斗嘴的动静她就瞎激动,舞着胳膊跟空气打拳击,嘴上还念叨:“小沐上!左直拳上勾拳一二连击打败她!”史诗一看她这德行就骂她女流氓,她激动完了就骂史诗假正经。      史诗对常娥很无奈,常娥太懒惰,不逼到份上她不打扫卫生,跟她住了这么久史诗成了免费保姆,史诗一肚子怨气无处发泄,就把常娥爱听动静的事告诉了傅卉舒,请傅卉舒跟戚小沐闹动静的时候尽量小点动静,并以抱打不平的名义痛骂了常娥好一顿。      傅卉舒简直想跳楼,她跟戚小沐哪有什么动静!想闹动静也得有人配合啊!俩人成天扛着口袋牵牵着马,有福不会享,放着鱼不敢吃,真是要命!      在幸福而不性福的煎熬中,日子不紧不慢的向前过,一个不小心,大二暑假就过了一半。      在暑假,戚小沐常娥老八届和徐则林依然去蔡玉泉的考前班代课,戚小沐每隔四五天会去戚金贵那里捣鼓捣鼓铁画,她做铁画的技术又提高了一个层次,做出的铁画还卖出过三幅,戚金贵高兴的直翘胡子,见人就夸他孙女多有出息。      在考前班,戚小沐对老八届说了她和傅卉舒的事,老八届对此表示祝福,并提醒她们要尽量低调。戚小沐点头答应,又问老八届追刘红追的怎样了,老八届说一点进展也没有,都这么久了,手都没牵过。戚小沐问他要是追不上刘红怎么办?老八届说:“不怎么办,四五年的感情我不指望她一年半载的就能放下,转个头吐口唾沫就能把感情放下的那种人活的是潇洒,可没长性,没法过日子。围着我转的小萝莉不少,可惜哥不小啦,不稀罕玩过家家了,找就找个踏实的,刘红就是个踏实人。她越对我无动于衷我越知道她是个重感情的好姑娘,没什么,我给她八年时间,就不信她忘不了陈航那小子,就不信她接受不了我,哥有的是耐性。”戚小沐对此表示敬佩。      戚小沐和常娥在暑假去代课,傅卉舒史诗和杜松则在暑假去李清芳的医院开始了实习生涯,她们才结束大二的课程,说是实习,其实只是学习观摩。有李清芳和马静在,还有他们导师的引导推荐,想在医院学习学习是不难的。三个人都很聪明,一点就透,尤其是傅卉舒,从小就在李清芳的指点下学医,也常来医院找妈妈,对各种大小病症早已有所了解,她嘴巴还甜,会说话,博得了不少医生的好感,再一次为老妈长了脸,李清芳走道儿都是飘的。      李清芳所在的医院是一家大型综合性医院,除去医疗和科研,它还承担着教学任务,里面的能人牛人从来就不少。跟着一些有经验的医生或资深专家学习,亲眼看他们如何跟病人面对面的交流,比只在课堂上学到的东西要多的多。傅卉舒三人不止学到了知识,也学会了怎么做人怎么为人处事。当然,杜松同学还是只爱闷头做自己的事,不爱跟陌生人多说话,天性实在很难改,马静都替他着急,医院不是象牙塔,鱼龙混杂的人际关系也挺复杂,这么内向,以后还怎么混呀!      傅卉舒也挺同情杜松,同情心一泛滥,就想帮杜松找个女朋友,下午回家后她对戚小沐说:“你同学里头还有单身的姑娘没有?有的话帮我介绍一个。”      “你还想搞个后宫呀!”戚小沐急眼了:“有我还不够还想招揽一堆三妻四妾?你也太贪了!就我一个你还没能彻底吃下去呢!再帮你介绍几个你也不怕撑死!”      傅卉舒有点蒙,寻思寻思,回过味儿来了:“你想哪儿去了?我是想给杜松介绍一个女朋友。”      “噢,那你不说清楚。”戚小沐脱下裙子来,只穿着小裤裤和文胸走两圈,郁闷的说:“杜松老大不小了,是该搞搞对象了,省得他一直对你痴心妄想的。”      人家是一直对你痴心妄想!傅卉舒朝着她光溜溜的大腿瞥两眼,把睡裙扔给她让她穿上,又问:“你身边到底还有单身的没有?”      “没了,基本上都有对象了,”戚小沐把睡裙套到脖子上,扭扭身子让它自动往下滑,等睡裙滑下去,说:“不对,还有仙子,仙子还没三恋,是个现成的。”      “常娥?”常娥给杜松了史诗怎么办?可能是在一起太久了看的太顺眼的缘故,最近一提常娥,傅卉舒老想到史诗,不由自主的就把常娥当成史诗的后备军看了。她摇头说:“常娥不行,她跟你一样骨子里不肯吃气,她不吃气杜松他妈就得吃气,她要跟杜松在一块儿杜松他妈那阳寿准保得缩减十年。”      “你要求也太高了,就马静姐姐那样的,要么她吃气要么儿媳吃气,跟杜松搞对象注定婆媳之间必须得有一个吃气的,杜松也注定得当一辈子夹心饼干。”      “这倒也是,还真难办。”      “难办就不办,”戚小沐带着一股子酸味说:“杜松自己都不急你瞎急什么?唱戏的不累,看戏的腰疼,瞎操心。”      “小心眼!”傅卉舒闻到醋味,就勾住戚小沐的脖子在她嘴上亲了两口。      戚小沐不满足:“再亲两口。”      傅卉舒又亲了两口。      戚小沐还不满足:“继续继续。”      傅卉舒继续亲了两口。      “再接再厉!”      “饿了,没力气亲了。史诗和常娥出去买衣服还没回来,你去做饭吧。”      “你想吃什么?”      傅卉舒仰脸想想:“面疙瘩,挺久没吃了,想吃。”      “我还没做过……”戚小沐看看傅卉舒那渴望吃面疙瘩的眼神,拳头一握:“行!你等着,我去做!”      她从没做过面疙瘩,就先在网上搜了搜食谱,觉着不难小意思,把头发一扎,牛哄哄的下了厨。      拿出面粉鸡蛋土豆西红柿等食材,戚小沐系上围裙擦擦掌,按着网上的食谱一点点的捣鼓,第一次做这东西,还是做给傅卉舒吃的,她跟接生婆似的一边盼着顺产一边担心难产,并不断的鼓励自己:“用力!加油!头快出来了!加把劲!”      在厨房捣鼓了一个多小时,史诗和常娥回来了,面疙瘩也终于做好了。      戚小沐擦擦额头上的汗,把饭舀到碗里,恭敬的端出来,拖着音喊:“开——饭——啦!”      傅卉舒常娥和史诗一块儿来到餐桌前,一看碗里那滩黏糊糊的东西,眼珠子瞪得一个比一个圆润,常娥指着饭说:“这该叫风中有朵雨做的云吧?”      “哪儿啊,”史诗拿筷子挑挑碗沿上快化成水的西红柿,说:“这叫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      好歹也在厨房里忙活了一个多小时,没功劳也有苦劳吧?哪有这么埋汰人的!戚小沐委屈极了,巴巴的朝傅卉舒看,就盼着人家夸夸自个儿。      傅卉舒不忍看她难过,犹豫了好几下,终于鼓足勇气勇敢的拿起小勺来品尝了一口,面疙瘩刚入口,她那对明亮的大眼珠就往外凸了凸,挺挺脖子,十分艰难地咽下去,郑重地对史诗和常娥说:“你们都错了,这饭应该叫你的柔情我永远不懂!”      戚小沐的小脸瞬间拉的比长颈鹿的脖子还长。    ☆、第 64 章   史诗在暑假没回家,王灵也没回家,她跟两个同学找了一份家教兼职,并在校外临时租了房。史诗本打算让她过来跟自己住的,她和常娥的床不算小,三个人睡没问题,不过王灵拒绝了,王灵说要么你跟我合租,要么我跟同学合租,我不去你那地方。王灵始终不肯跟自己的朋友打成一片,这一点让史诗挺有意见,她把意见憋到了心里,没说出来。      暑假结束的前一周,晚上九点,史诗给王灵打电话王灵没接,发短信没回,十点又打了一次,还是没接,十一点继续打,照样没接。史诗担心的坐立不安,别说她们是情人关系,就是普通朋友大晚上的不接电话也挺让人担心。史诗再给王灵的舍友打电话问她们知不知道王灵在哪儿,舍友说不知道。史诗急了,拉着常娥去找王灵,大晚上的,她一个人害怕,有常娥陪着能壮胆。      常娥一边抱怨一边义不容辞的陪她找人,史诗把王灵常去的地方找了一个遍,没能找到,常娥找烦了,就说王灵肯定是跟男人鬼混去了,史诗警告她不许侮辱人,两人为了王灵吵嘴,正吵的过瘾,王灵来电话了,史诗问她在哪儿,她说刚看完电影回来,正准备睡觉,因为把手机调成了震动所以没听见电话响,接着撒娇道歉。史诗一听有点无奈,担心了她一晚她竟然跑去看电影了,史诗也疲也乏的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等史诗挂断电话,常娥看看时间,凌晨一点半,她伸手招了一个出租,横气的对史诗说:“什么电影能看到一两点?你不是说我侮辱王灵吗?咱们现在就到她住的地方看看去,看看你那个宝贝究竟在不在,她要没说谎,我要再在你跟前骂她一句话我就是大王八!”      史诗的心猛地一沉,脚像生了根,不肯跟常娥走。常娥死拖活拽的把她塞进出租车,直向王灵的住所进军。王灵租的房子在一楼,里面没有灯光,窗帘也拉上了,应该是休息了,史诗莫名其妙的松了一口气。      常娥却不由分说的扯着她的去砸门,砸了半分钟,王灵的舍友来开门了,常娥问她王灵在不在,舍友说王灵刚才还在,又出去了。常娥又问王灵是一个人回来的吗?舍友说不是,是她男朋友开车送她回来的。常娥问她去哪儿了?舍友说不清楚,可能是酒吧。      常娥没再继续问,跟舍友道了谢,伸手去拉史诗。八月的天,三十好几度,即闷又热,史诗的掌心却是一片冰凉。      冰凉的手冻得常娥直发抖,不知怎的,常娥就想哭,想哭就哭出来了,她哭着骂史诗:“你那股辣劲呢?都尿出来了吗?你对她好有个屁用!我没提醒过你她靠不住吗?你就不信我,你就信她,你信吧你信吧!看你这副烂德行,窝囊的我都不忍看!都是娘生的爹养的,都是女孩子,你凭什么不管干嘛都顺着她?她凭什么对你颐指气使?你他妈又不是带把儿的!你又不欠她,你逞什么能?装什么英雄?你以前常问卉舒你像男的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干嘛会问这吗?你以为老娘真是胸大无脑吗?你他妈就会欺负我!个孙子!她拿你当男的看,碰到的男人不如你,她选你,碰到的男人一旦比你强,她踹你,你丫的就是个瞎子!你装瞎吧你装瞎吧!有本事你装一辈子瞎,瞎成大王八,戴一辈子大绿帽!”      常娥骂完了,也差不多哭够了,史诗看着她,一直一直的看着她,看着看着突然笑了,她笑的忧伤,笑的爽朗,笑的沉闷,笑的明快。      她笑了足足三分钟,她的笑掺杂了太多太多的情绪,常娥辨别不清究竟哪一种情绪才算真实。      她能辨别清的,只是听到她笑着说:“我现在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爱说大王八。”      王八壳是绿的,没人喜欢戴绿帽,也没人喜欢当王八。      第二天晚上,在热闹的广场旁,史诗对王灵提出了分手。      王灵不同意,问她为什么分手,史诗只说了两个字——欺骗。      王灵一怔,问她什么意思,史诗带着几分指责,说:“昨晚我去找过你,你没在,你同学说你去了酒吧,我不清楚你为什么对我撒谎,我只清楚我容不得谎言。我从没对你没说过谎,不管去哪儿我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你,我以为你跟我一样不会说谎,我百分百的信你,你说什么我信什么,结果你竟然骗我!”      王灵又是一怔,僵硬的笑了笑:“史诗,你摸着良心想想,你真没对我说过谎?在一起这么久了,你一直跟我保持距离,我吻你,你回避,我说想跟你住,你拿各种理由拒绝,那些什么不想进展太快的理由不是谎话吗?我在你心里还没你那几位朋友重要,你想过我的感受么?你知道我为什么去酒吧吗?你知道我去的是什么酒吧吗?你什么都没弄清楚就给我定罪,未免太武断!”      在保持距离的问题上,史诗自知理亏,明明没做贼,她却有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心虚。脚尖蹭蹭地,似是想把这点心虚蹭下去,蹭了三四下,她问:“你去的是什么酒吧?”      “全是女人的酒吧,LES酒吧,”王灵抱膝坐在台阶上,幽幽的说:“半年前我在网上看到一个聊天室,是个LES聊天室,我是好奇才点进去的。聊天室新建不久,在里面聊天的人不多,统共二十多个,一个城市的更少,不过两三个,我结交了一个本地的网友,聊了两个多月,感觉还不错,就见了面。她带我去LES酒吧,那个酒吧是新开的,不算大,在那里我看到了很多喜欢女人的人,她们让我觉得我不孤单。昨天晚上也是她带我去的酒吧,我知道你不喜欢酒吧,就没敢对你提。史诗,对你撒谎的滋味不好受,真的。”      接着王灵从包里拿出一张合影来让史诗看,合影上有三个人,除了王灵剩下的那俩史诗都不认识,王灵站在中间,左边是个看起来挺温顺的长发姑娘,右边那个则挺像男孩。王灵指着照片说:“这是前天一起玩的时候拍的照片,昨天刚冲洗出来。你看这个挺像男孩子的女生就是网友,左边那个长头发的是她初恋。就是她带我去的酒吧,同学把她误会成男的,误会成是我男朋友,为她的隐私着想我也没纠正。”      “她叫什么?”      “李颖。”      史诗皱眉,她从戚小沐嘴里听说过这个名字,戚小沐和傅卉舒定情那天戚小沐曾骂过李颖好一阵,她记得比较真切。真有那么巧?应该不会。再一想在这种同性网站极为有限的客观条件下去聊天室的人本就不多,又觉得很可能会有那么巧。她打算等回去后找傅卉舒要来李颖的照片看看,也好确定此李颖是否就是彼李颖。      史诗看着照片琢磨一会儿,问:“她喜欢你吧?”      “她可能喜欢我,但我喜欢的只有你。”王灵恳切的说:“从咱们两个交往到现在,除了你我从没喜欢过任何人,这一点我要骗你,我情愿被雷劈。”      史诗有点诧异:“明知道她喜欢你,你还跟她成天在一起?”      “朋友总能做的啊。我对她说来酒吧只是好奇,我不喜欢女人。她也挺有分寸的,从不死缠烂打。我跟她其实连朋友也算不上,只是能聊得来,起码我没把她当成正儿八经的朋友看过。”      “网上有很多骗子,你确定她是正经人?”      “她跟咱们一样是学生,能骗我什么呢?”王灵指指照片上的长发姑娘,说:“她叫肖畅,跟李颖分手很多年了,现在她们是朋友。有时候肖畅也去酒吧,我们就是从那里认识的。就算你看着李颖不像好人,看着肖畅应该还不坏吧?昨晚我就是跟肖畅和她师哥一起看的电影,散场的时候碰到李颖,我回来换件衣服又一起去了酒吧。我在酒吧说话最多的不是李颖,是肖畅,她很安静,我跟她一块儿坐坐或者一起聊聊天感觉很放松。史诗,你跟傅卉舒能无话不谈,我身边没有能无话不谈的同学,就算有我也不敢随便跟她们提咱们俩的事。肖畅不多言不多语,我跟她也不是无话不谈,可是我老觉得她懂我。去酒吧跟她坐一会儿,哪怕不用说一句话,好像也是一种倾诉。你跟我一直保持距离,我不清楚你究竟在想什么,究竟是怎么看我。有时候我一想起你对朋友比对我都好心里就有点堵,可是再堵我也从没想过跟你分手,你怎么能跟我提分手呢?咱们两个从交往到现在,我从没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我去酒吧也好不去酒吧也罢,我只知道除了你我根本喜欢不上别的女孩,不管你信不信,我的确是喜欢不上别的女孩子。”      史诗闷声不语,她现在已经不敢轻易相信王灵的话了。她也不想分手,而在刚才说出“分手”二字的一刹那,她却有着一丝轻松的解脱,她不很明白这是为什么,她沉浸到了对这份感情的思考中,直到王灵嘤嘤的哭泣声传来,她才把注意力从思考中转移。      王灵哭着说不要分手,她哭的那样委屈,那样惹人心疼,史诗心一软,叹口气,轻轻抱住了她。      最终,没能分成手。      没能分成手的后果是常娥再次骂了史诗一顿,史诗这次出人意料的没有回骂,只是安静的倾听常娥的冷嘲热讽。她有预感,跟王灵分手的预感,她们恐怕维持不了多长时间了,而常娥的骂声让这种预感更加强烈。她很难过,毕竟王灵是她第一个喜欢的人,毕竟这是她的初恋,不分手累得慌,分手舍不得,她难过极了。      人家找的对象再恶劣也是人家两口子的事,外人不好太多嘴,常娥骂够了史诗也就算了,再说史诗不回嘴,光她一个人骂也实在没多大意思。      大三开学后,蔡玉泉为了让学生多走走多长点见识,要带着他们去太行山写生,时间是半个月。那片写生基地附近有几个手艺精到的铁匠,这些隐藏在民间的手艺人或许不懂什么叫设计,但做出来的活儿不比那些教授级人物差,他们的手艺祖祖辈辈世代相传,这种家传的手艺在学校是不太可能接触到的。真正的智者不会负才傲物唯我独尊,而会不矜不伐礼贤下士,蔡玉泉是智者,也是一位顶好的师者,他尊重民间艺人,要求学生跟他一样去尊重这些在城里人看来很粗鄙很浅薄实际上肩负着民间工艺传承任务的“井底之蛙”,他想让学生在写生的同时跟着这些越来越罕见的手艺人学学技艺,不管从任何角度来说,对他们都是好处多多。      临行前一天,傅卉舒一边帮戚小沐收拾行李,一边一遍遍的叮嘱:“要时刻记得发短信打电话,出门在外别这么懒,勤快点不会掉肉,晚上出门要多拉几个同学,省得出意外,尽量少喝酒,酒喝多了容易被人占便宜,山里气温低,你们住的又不是宾馆,蚊子肯定多的很,花露水风油精清凉油的你要随身带着……”      “卉舒,”戚小沐从背后搂住她的腰,说:“你再唠叨我就不去了,反正我也不想去,一下半个月不能见面,真受不了。”      “我还不知道你?人家都去你不去,你少不了长吁短叹的遗憾遗憾,我可不愿当精神垃圾筒。”      “怎么可能嘛,只要能天天看到你,我就是成天不出门也不遗憾。我真受不了跟你不见面。”      “受不了也得去,能出去走走又不是坏事,我想出去还没这种机会呢。”      “也对,你还没怎么出过家门呢,我在高三就去过不少地方了,你除了被爹妈带着旅旅游,去的地方真是少。卉舒,等有机会咱们一起去旅游好不好?”      “好,等咱们都有时间的时候就一块儿去旅游,看看山看看水,多好呢!”傅卉舒一脸憧憬。      戚小沐朝她耳朵喷醋:“我不比山水好看?光看山看水不看我?”      “你有什么好看的?”傅卉舒耳朵痒,侧头躲一躲,说:“看你看了这么多年,早看烦了。”      “就烦你,越烦越让你看。”      “赖皮!”      “就赖皮,卉舒,消毒。”      傅卉舒笑着亲她,舌尖左闪右避了好一会儿,看她快急了,才老老实实的把舌头送过去,随了她的意。      多么好吃的美食呢!戚小沐像只渴极了的小狗,看到水源就猛喝,水太甜了,甜的她连连叹息,爪子也跟着连连叹息,不知不觉的跑到了傅卉舒的胸口上,隔着衣服,逮住那座小山揉啊揉,揉着揉着不对劲,低头一看,原来傅卉舒的手也跑到了自己的胸口上,跟她不同的是傅卉舒没隔着衣服,那掌心的温度,多么要命的舒服啊!      傅卉舒见戚小沐没动作了,她的动作也停了,俩人大眼瞪小眼,红脸变黑脸,又停住了!每次都是到这一步就停住!你怎么不继续呢?怎么怎么不继续呢?怎么怎么怎么不继续呢!要小命了!      戚小沐悻悻的把手拽回来,围着床暴走三圈,终于鼓足勇气高声抗议:“卉舒你不能再这样了!每次都把我挑逗的上火,快焚身了你就停手,你为什么不让我烧个痛快?不厚道!”      “我不厚道?”傅卉舒的脸皮一个劲儿的抽筋:“你那张破嘴能不能实事求是一点?我不厚道你就厚道了?你哪次不是把我弄的半死不活?你就不能让我死个痛快或者活个顺心?你那些贼胆都跑哪儿去了?渣渣!”      戚小沐埋怨:“你说不大学毕业就不能那个那个的,我哪敢违抗你?都怪你,没经调查就乱下圣旨,人家个女孩子,哪好意思那么主动嘛。”      傅卉舒埋怨:“敢情我是男的?我就好意思啦?该听话的时候你不听,不该听话的时候你倒听了!”      “原来圣旨是可以违抗的啊……”戚小沐拽拽傅卉舒的衣角,扭捏的垂头,“要不……要不咱们现在就那个那个?你放心,这次我一定让你死个痛快!不死也得脱层皮!”      傅卉舒简直想哭:“你把我从水深火热的锅炉扔到冰天雪地的地窖了,还想再点火?你受得了我还受不了呢!别胡思乱想的,你明天一早还得坐车走,快去洗澡,早点睡。”      “等我从太行山回来,是不是就可以晚点睡了?”      “看你表现!”      表现?戚小沐快速的转转眼珠,拿出尺子量了量自个儿的手指头,挺长!不赖!她抓抓屁股,郑重的点了点头。      傅卉舒看着她的“表现”,差点背过气去。    ☆、第 65 章   很久以前常娥就想光顾光顾太行山了,可惜一直没能把想法付诸于行动,如今马上就要光顾了,常娥兴奋的睡不着觉,手舞足蹈的在床上跳,胸前的那俩球跟着跳,史诗真担心它们会脱离主干搞独立。      带着某种说不出的期待,常娥兴奋的问:“我马上就要走了,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话没有?”      带着某种说不出的不舍,史诗兴奋的说:“同志你放心的去吧,我会替你好好活!”      “你果然不会说人话!”      “彼此彼此。”      两人同时冷哼一声,同时有了点难以言喻的孤独。      隔天一早,戚小沐和常娥背起行囊,跟在蔡玉泉的屁股后头开始了半个月的写生生涯。      傅卉舒和史诗站在阳台,目送她们连说带笑的远走,目送她们蹦蹦哒哒的前行,一时说不出什么滋味。      爱闹腾的戚小沐和常娥走了,房子忽然安静了下来。傅卉舒和史诗暂时住一间房,有人陪着说说话,不会无聊。      傅卉舒问史诗:“你和王灵发展的怎样了?”      “不怎么样,”史诗带着困扰,说:“从我跟她说分手没分成一直到现在,我们俩相处起来比以前小心多了,生怕哪句话不对就得罪谁,如履薄冰的……我搞不清楚我们究竟怎么了。”      “当局者迷啊,”傅卉舒沏壶茶,拉着史诗走到阳台,说:“你跟王灵搞对象之前,她装你也装,现在都装出大尾巴来了吧?”      “谁说不是呢,没办法,我看我们都习惯装模作样了。”史诗把窗子开大一点,阳台上的君子兰随风抖动,颤微微的。      “习惯能成就一个人,也能杀死一个人,我可怜的史诗。”傅卉舒倒上茶,递给史诗一杯:“别想太多,随走随看吧,年纪轻轻的,玩的不就是个折腾嘛。”      “你还真够幽默!”史诗笑着抿两口茶,说:“我记得小沐以前说过你们有个同学叫李颖?”      “是啊,你认识她?”      “我不认识,王灵在LES聊天室认识了一个网友,叫李颖,我怀疑这个李颖就是你同学。”      “怎么可能!”傅卉舒满脸都写着不可能:“应该不会吧!我跟李颖高中毕业以后就没再联系过,你今天不提她,我差点忘了还有她这个人。”      “你有她的照片吗?”      “你等等,我去拿,”傅卉舒去卧室拿出相册来,翻到有李颖的那张,说:“她单人照我没有,只有我跟她的合影。肯定是重名的,哪有这么巧的事?”      史诗认真看了看,说:“让你失望了,王灵的网友就是她。”      “真是她?你确定?”傅卉舒呆呼呼的眨眼。      “嗯,确定,”傅卉舒的模样把史诗逗乐了:“卉舒你还是太纯了啊!世界很大没错,但网络把世界缩小了。去LES聊天室的本地人很少,网上就那么点聊天室,一个城市也就那么几个人去,王灵能认识李颖一点也不巧。”      “我都没去过聊天室……”傅卉舒拍自己额头:“天啊!未免太巧了!但愿王灵在李颖跟前没提过我,你千万别把我手机号给王灵,省得她告诉李颖,我可不想再跟她有任何联系。”      “放心吧,王灵一般不会对别人提我,不提我就不可能提你。话说回来,你为嘛不想跟李颖联系?”      “小沐是个醋缸!”傅卉舒跺跺脚:“她记仇,跟李颖是死对头,我跟李颖一联系她非得一头淹死在醋里不可!再说我不喜欢李颖,她小时候说小沐的那些坏话我可记着的!”      “她人品不行?”      “反正对小沐不好的我都不喜欢,管她人品好坏呢!”      “我的天,你也太能护犊子了!”      “过奖过奖。”      史诗摇头笑笑:“你既然跟李颖是同学,应该知道李颖的初恋是谁吧?是不是叫肖畅?”      “一点没错,”傅卉舒把肖畅和李颖的事说了说,又问:“难不成她们现在还在一块儿?”      “王灵说她们现在只是朋友,她跟李颖都分手了……分手以后真能做朋友?”      “我觉得不能,反正我要跟小沐分手我得先把她活剥了再喂狗。小沐跟高中同学都不大联系了,也不知道肖畅现在怎么样,管他的,爱怎样就怎样吧,跟咱们都没什么关系。人这辈子每往前走一站注定会忘记一些人再重新认识一些人,还是不想这些了。”      “也对,不想这些了。”      傅卉舒打着哈欠说:“不知道小沐常娥她们到了没有。”      “应该还没到吧,我看小沐常娥都有多动症,老实不下来,都爱出去跑着玩。”史诗抬头望望天:“她们就是俩兔子,胆子死小,还特别喜欢往外跑,真是闲不住。”      “没什么,”傅卉舒拿起水壶给君子兰浇水,“是兔子就让她蹦跶,蹦跶的再远,也会回窝。”      绵延四百多公里的太行山,身为兵要之地,在动荡的年代,它曾有过不息的烽火硝烟,在和平的年代,它则是风景宜人的旅游胜地。      那时太行山还没有被开发的太厉害,许多景物还带着天然原始的痕迹,村民也如同这山一样,十分淳朴厚实,热情好客。      太行山是霸气粗犷的,它就像北方的汉子,豁达阳刚;太行山也是温婉多姿的,它就像北方的女儿,大方秀丽。走在大峡谷底部,它会让你感受一份柳暗花明;站在太行山顶端,它会送你一份辽远旷达。山石,深潭,瀑布,庙宇,栈道,林海,一步一景,雄险奇秀,明暗虚实,形态万千。太行山似海,波澜壮天地。它带着不尽的沧桑穿越了历史,也拥着沉厚的雄姿笑看着沧桑。      戚小沐他们在一所农家小院里住宿,院子挺大,四面都是房,房子都是用石头砌的,每间房子大小不等,有的可以住四五个人,有的可以住八到十个。村支书对学生们很不错,安排的伙食虽不能说丰盛,却也可口。      跟宾馆相比,这里的住宿条件完全可以说艰苦。首先是买东西不方便,这里离市中心太远,比较偏僻,商店不多,商品不够丰富,两块钱一个的雪糕算是奢侈品,哈根达斯什么的想都别想,实在是有钱也花不出去。      其次是房屋问题,逢到阴天,有的屋里会返潮;逢到下雨,有的屋里会漏水。而最让人为难的就是洗澡问题,男女同住一个院,屋里没浴室,澡堂在远方,秋老虎的天,容易让人出汗,从澡堂洗完回来,也差不多又该洗一遍了。为了省事,女生都拿个脸盆在屋里擦擦了事,擦澡的时候要派人把门,以免哪个冒失鬼闯进来。男生就方便多了,他们不用派人把门,也不会在屋里洗,站在院子里穿着大裤衩光着膀子抱着水桶往头上一浇,从头到脚透心凉,一个字,爽!不少女生见了羡慕,大半夜的穿着睡裙出来,想学着男生的样子也来个透心凉好爽一爽,却抱不动水桶,气的直骂老天爷有性别歧视,不让女生跟男生的力气一样大。      男生们看的哈哈笑,有些好心的绅士会帮女生提起水桶往她们头上浇,结果浇的太猛,女生被水一冲,差点趴地上,气的又骂男生不温柔,男生不服气,越浇越猛,一场水仗就此展开,大家好像又回到了童年时代。      房子够多,人不算多,戚小沐和常娥占用了一间能睡四个人的小屋,俩人各占一张床,把行李画夹都放到另外两张床上。      她们到的第一天正在下雨,俩人先把门关上洗澡,洗完澡,常娥给父母打电话报平安,戚小沐躺在床上给傅卉舒打电话,可能是雨天的缘故,信号不算好,声音有些听不清,也时断时续的,每说一句话她和傅卉舒都得大声吼好几遍,这种情况显然不适合说情话,聊了几句就挂了。      挂了电话,戚小沐翘着脚丫眯着眼思念傅卉舒,常娥问她:“你怎么不给爹妈打个电话?”      “噢,对,你不说我都忘了。”戚小沐又抓起手机给父母打了一个。      等她打完,常娥说:“真是有了对象忘了娘,我要是你妈我得伤心死。”      “千万别这么说,你要是我妈你准能开心死,我是谁呀?我是文曲星下凡!谁生我谁开心!”      “你就满地里吹去吧!”常娥拍下她胳膊,问:“你跟卉舒鱼水之欢了没有?”      “没有,”戚小沐挠挠脸:“一想那个那个,我就害羞。一害羞,手也不敢动脚也不敢动的,真没办法!”      “你个怂包!”常娥批评她:“这事有什么好害羞的?这事最不应该害羞!咱们爹妈要不那个那个,你能出来?我能出来?大家要都不那个那个,伟大的人类还不得灭绝?总之一句话,那个那个有理,害羞害羞可耻!”      戚小沐歪歪嘴:“你那个那个过?”      “我成天跟你在一个屋檐下吃喝拉撒,成天跟史诗睡一张床,我跟谁那个那个去?”      “跟史诗呀!”      “去你大爷的!老娘见了她就来气,跟她那个那个我还不如抱着蛤蟆睡觉去!”      “史诗跟王灵怎么样了?”      “别提啦,史诗比你还怂包!王灵一撒娇她就浑身瘫痪,跟老娘吵嘴的时候她倒一点也不瘫痪,精神头充足的跟吃了兴奋剂似的,他大爷的!么航航子!”      戚小沐摸常娥肚皮一把以表同情,又说:“我看王灵不顺眼归不顺眼,但直觉告诉我她不是坏女人,可是我老觉的她靠不住,也觉得史诗对她……怎么说呢,喜欢,但不是非常非常非常喜欢。绝对没我喜欢卉舒喜欢的厉害。”      “英雄所见略同!”常娥跳上床,把戚小沐往里挤挤,半躺在床上,说:“我也觉得史诗对王灵是喜欢,就是还没喜欢到爱的程度,自从上次我陪她找了王灵一次,她都不怎么给王灵打电话了,现在都是王灵给她打,她接电话的时候也不大说话,眉头还一直皱着,看起来挺烦心的样,反正我不看好她们。”      “一点没错,我也不看好她们,我看史诗也该知道她们长久不了,要不怎么一直不跟王灵同居呢。”      “就是!”常娥的手机响了,她拿起手机看看,一下叫了起来:“小沐小沐,你猜谁给我打的?”      “谁?可别告诉我是史诗。”      “正是史诗!”常娥按下接听键,阴声怪调的问:“请问哪位?”      信号不好,史诗没听清,只说:“常娥你个睁眼瞎!你把我钱包拿走了!”      常娥一听赶紧翻背包,拿出钱包来一看,果然是史诗的。她跟史诗的钱包模样差不多,都是白色长款,不同的是她的带暗纹,史诗的不带暗纹。      她把史诗的拿来了,那她自己的就留下了,常娥急的转圈:“这怎么办这怎么办?我花什么呀!”      史诗说:“你花我的我花你的!”      “我这旮旯有钱也花不出去,你花我的我多亏呀!”      “我管你亏不亏,谁让你拿错了!我打电话就是为了通知你一声我要花你的钱了!你在外边小心点,别让狼吃了!我钱包里就放了三百块钱,听卉舒说你们那儿离银行远,不好取钱,你要花完了就先用小沐的吧。”      “呀!史诗,你这算不算是关心我?”      “我听不见你说什么,挂了!”      常娥揉揉脸,看看手机,再揉揉脸,再看看手机,咕哝:“她竟然会关心我!天上下鲫鱼了!”      “被史诗关心一下就这德行了?”戚小沐掰着大母脚趾头鄙视她:“仙子你也太自卑了!你不该这么小瞧你那魅力!你是谁呀?你是敢偷不死药敢坑老公敢跟玉帝哥哥搞暧昧更敢勾搭天蓬元帅的嫦娥!天蓬元帅都为你投猪胎了,史诗关心你算什么?说不定有一天她还会爱上你呢!”      常娥也鄙视她:“你自己找了个母的,就想让全天下的母的都找雌的对不对?你觉得你这想法能实现不能?”      “能!”戚小沐意气风发的抖抖肩膀头:“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蚂蚁啃骨头,茶壶煮大牛,没有机器也造火车头!总而言之一句话,不怕做不到,就怕想不到!只要革了思想的命,无雨大增产,大旱大丰收!小宇宙啊燃烧吧!可劲儿的!”      常娥呸她一脸唾沫星子,当回礼。    ☆、第 66 章   在太行山的第二天是个大晴天,戚小沐常娥徐则林和班长没有画画,四个人在山上结伴游玩,从日出玩到日落,拍了不少照片。      从第三天起,四个人开始背着画夹外出写生,看到心仪的景色就画下来。有时也会在蔡玉泉的带领下去附近的几个铁匠家里视察一番铁匠们的手艺。打铁本身就是个力气活,一般人玩不了,随着工业化机械化的普及,干铁匠这差事的越来越少了,年轻人基本上不愿再打铁,能精通掌握这一手艺的多是些有了年纪的中年人或老年人,很多老人会叹息自己的手艺后继无人,这一有着上千年历史的古老职业的逐渐衰落,不知是时代的进步,还是时代的悲哀。      他们外出写生的时候吸引来不少村民和孩子,孩子们围着他们转,班长和常娥买来几瓶汽水和几块雪糕分给他们吃,孩子们围着他们转的更厉害了,一口一个哥哥姐姐,听的心里怪舒坦。有的村民问他们能不能给自己画张相,几个人爽快的答应,他们的手头功夫都挺强,画的不止像,而且传神。村民看着欢喜,邀请他们去自己家里做客,一边说着家常一边做些家常菜,跟他们喝两盅酒,还拿出山楂柿饼山核桃等等的土特产送给他们。吃完了,大婶教给他们喂牛喂驴,老人教给他们怎么识野菜怎么辨药草,看看朴实诚恳的村民,想想在钢筋森林里生活的都市人,戚小沐仿佛穿越到了世外桃源,恍如隔世。      戚小沐每天都会给傅卉舒打电话,她会把她看到的听到的感受到的所有一切都对傅卉舒说,就连蹲大号用了几分钟也会告诉傅卉舒,绝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傅卉舒说你蹲大号的事就不用告诉我了,戚小沐说:“不行,我要让你感受到身临其境!这里茅坑挺深,没法冲厕所,里头净是蛆,我和仙子都害怕它们往脚上爬。去了两次学了乖,不去茅坑了,找个偏僻的地方解决问题,我帮仙子放哨,谁知道仙子跟便秘似的一蹲大号就嗯啊啊的,排泄物还特别臭,吸引来很多翩翩飞舞的绿豆蝇……”      当晚傅卉舒没能吃下多少饭,史诗乐了大半天。      史诗跟常娥吵嘴吵惯了,常娥一走她没了能吵嘴的人,十分无聊。无聊到极点,就给常娥打电话,在电话里跟常娥吵嘴,或者发条短信,损损常娥。常娥很乐意陪她练嘴皮,身边有个能跟你吵嘴而不会记仇的人存在,感觉挺不赖。不知不觉中,两人养成了一个时刻看手机的好习惯。      戚小沐和常娥在外写生的第五天,王灵约史诗一起逛街,逛街能让人放松,两人的相处似乎又回到了以前那种相对自然的状态。史诗终究是在乎王灵的,看到两人能轻松的聊聊玩玩她打心眼里觉得高兴,路过花店的时候就买了一束玫瑰送给了王灵。      王灵甜蜜的接过来,跟她一起去吃饭,史诗迁就了王灵,点的菜里都没蒜没葱没香菜,全是王灵爱吃的。王灵也挺高兴,握握史诗的手以示欢喜。      菜还没上来,两人随便聊自己的学校都有了些什么新鲜事,倒也融洽。王灵见史诗不时的会拿出手机看,便问她:“你在等谁的电话?”      史诗晃晃手机,坦言道:“常娥的。”      “你对常娥很挂心啊!”      “挂心朋友不应该吗?”      王灵吃着醋问:“常娥不是有男朋友吗?怎么还跟你住一起?”      “她跟她男朋友早分手了,”史诗顺口发表对常娥的看法:“没谁规定有了男朋友就必须同居,常娥那家伙毛病一大堆,好歹还懂得洁身自爱,算是她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王灵一直不曾对史诗坦言过她和前男友同居的事,心下有虚,再加上醋意,不由的发了火:“原来你一直不同意跟我住是因为担心我会沾污你,你要洁身自爱!原来你一直觉得只要跟我住到一块儿就能变脏!”      史诗大怒:“你说这种话真是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那你说你为什么一直不肯跟我住?可别再瞎扯些什么不想进展太快的糊涂话,我听腻了!”      “我不跟你住是因为我想跟你过一辈子!可是你跟我明显都没做好要过一辈的准备!你前怕狼后怕虎的连一生一世的想法都没有我怎么跟你同居?你去酒吧有理,乱交朋友有理,你浑身净是理儿,全是我把你逼成这样的我在你跟前就没一点理儿是不是?你动不动就把错全往我一个人头上推,简直不可理喻!”      王灵气极,甩头就走,玫瑰被遗弃在餐桌上,孤独无依。      史诗倚窗而坐,没有去追,没有去哄,长发洒在消瘦的背上,看去是那样的柔弱。      她看着那束玫瑰,突然觉得可笑。她给王灵买过许多次花,王灵从不曾为她买过一次。是不是收花收的多了,就不再把花当成一回事了?      一个人默默地吃饭,默默地走去花店,看着琳琅满目的鲜花,默默地买了一支黄色郁金香。      据说,黄色郁金香的花语是没有希望的爱。      心不痛,只是冰凉的有点疼。      从餐厅跟史诗闹了一次别扭,王灵没再给史诗打过电话,她一心等着史诗来哄她,来向她道歉,可是接连两天史诗毫无动静,她十分失落。李颖及时闯入,送她玫瑰,陪她逛街,带着她去酒吧,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说现在的李颖是个花花公子一点不过分。她除了打扮的时髦了一点,除了把短短的头发染成了一片金黄,剩下的还是老样子,男装男鞋男士手表,一概的男性化。她如今在一所普通大学读书,当年高考分数不够线,为上大学花了她老子不少票子。李颖的爹爹是个文化水平不算高的建筑承包商,家里有钱,而在中国加入世贸前后,在这个缺什么也不缺人才的城市,随着受过高等教育的竞争者的增多,国外优秀设计和承包商的注入,以及十六大之前的官场动荡官海沉浮——新皇即将登基,以前结交的官爷要么退休要么调职要么被新人顶替——等等一大摞主客观因素,李颖他爹的公司不比前些年好干了,李颖的家庭收入走上了下坡路,当爹的会恶意拖欠工人工资,当闺女的就去给当爹的要债,她不会问她爹挣钱容不容易,只会伸手给老子要银子。老子因为在外头有二奶,觉着对正妻和“太子”很亏欠,于是太子要多少他就给多少,一般不还价。娇养忤逆儿,老子越没原则的惯太子越不成器,自打上了大学李颖最大的收获有三个,一个是挂科,一个是追姑娘,另一个就是学会了怎么跟一群狐朋狗友吃喝玩乐。挂科补考不用花什么钱,追姑娘和吃喝玩乐可都是要用银子作支撑的,好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家里的底子应该还能供她挥霍几年。      李颖从老子那里要来的银子大部分都用来追姑娘了,给姑娘买这买那,带着姑娘吃这吃那,买东西的时候不是名牌她不买,吃东西的时候不是上档次的饭店她不去,她的这一烧钱行为用她的话来说就叫“泡妞”,泡妞这个词从女人嘴里说出来是很不入耳的,但她就喜欢用这个词,王灵就是她想“泡”的对象之一。      由于肖畅也经常去酒吧,王灵跟她也就成了还算聊得来的朋友。肖畅在一个综合院校的艺术系读书,大一下半学期跟李颖重新联系,可能是高中那会儿爱的不够深的缘故,两人由情人变成了单纯的普通朋友。肖畅上了大学后一直单身,她不想找男友也不想找女友,去酒吧也不是为了找乐子,这个酒吧是她师哥的小姨开的,小姨因性向问题而被家人拒之门外,连过年都没法回家,一大家子人只有师哥对小姨没看法,师哥是个绅士,不歧视任何人,为了支持小姨他每隔几天会来酒吧弹弹琴唱首歌,肖畅跟师哥是知心好友,有时她会跟师哥一起过来帮点忙,顺便跟调酒师学学调酒,只是不会跟任何人调情。在酒吧这种环境,有师哥跟他小姨在一边护着,倒也没几个人敢调戏肖畅。      肖畅还是挺了解李颖的,她看着王灵跟李颖走的越来越近了,就提醒王灵:“李颖本性不坏,太缺德的事她干不出来,也会逗女孩开心,跟她做朋友完全没问题,就是肠子花的很,跟她做情人早晚能郁闷到你”,李颖是什么样的人王灵心里有数,但她正处于失落期,性子不够强的她急需有个人来陪。于是她和李颖越来越亲密了——赌气式的亲密。史诗越不来找她哄她,她越赌气,跟李颖越亲密,赌气到一定程度,终于在酒精的刺激下,明知不应该,还是纵容了自己,跟李颖来了一次带着十足报复的长吻,虽然她只是想宣泄心中的不快,身体感情都没出轨,而那一吻也跟出轨差不多了,尽管只是报复性的发泄。      年轻的人,总会伴随着一些年轻的放纵,也总会缺乏一些该有的责任感。      一吻过后,王灵痛哭不已,思前想后,才发现在她跟史诗的这段感情里,是史诗一直在迁就她爱护她关心她,李颖算什么呢?李颖连个朋友都不算上!王灵的脸上可能带着无数张假面具,而她喜欢史诗的心是真的,或许是良心的谴责,她对史诗坦白了她跟前男友同居的事,也坦白了她跟李颖的那一吻。她不愿再对史诗隐瞒任何事了,也不愿再前怕狼后怕虎的顾忌这顾忌那了,她做好了要跟史诗一生一世走下去的准备,她希望史诗能原谅自己,能给她一个改过的机会。      可惜,晚了。      史诗久久地沉默,再次提出了分手。      王灵又哭了,史诗发了一会儿呆,长长的叹息,她说:“我知道你一发脾气就会等我去哄,等我去道歉,可你从来不想想我究竟有没有错,究竟是不是也需要一个人来哄一哄来宠一宠,你把我想的太坚强了啊。你同居过的事我一点也不介意,你对我隐瞒想给我留个最好的印象,我也能理解,毕竟都是咱们交往之前的事,我没计较的必要。但你为什么会一边跟我交往,一边又跟李颖……千万别说喝醉,酒精不是理由,也千万别说只是亲个嘴而已,咱们不是老外,没谁会随便亲别人的嘴。两个人在一起哪有不吵架的?一吵架就放纵,日子还怎么过?我不怪你,真的一点都不怪,我得承认我也有错,我最大的错就是一旦对你有了意见就憋到心里不说,憋着憋着就跟你有了隔阂,要是我能说出来咱们一起平心静气的聊聊,把该改的都改了,说不定咱们能一直好好的。一份感情出了问题不可能全是一方的错,咱们都有错。镜子只要不破,修修边磨磨沿,总有办法把它放到镜框里。镜子一旦破了,即使能重新圆起来,中间的缝也补不上了。咱们俩都不是十来岁的孩子了,都不小了,大三了,明年大四,明年的这个时候你就该考虑是考研还是就业了,往后每走一步路,每做出一个选择,都该为自己负责了。李颖不是安分的人,你要看清楚才好。王灵,你性子弱,喜欢找个人来依靠,可是你得知道靠谁都不如靠自己,逼着自己坚强些吧。学业为重,酒吧尽量少去,当初拼死拼活的考上了名牌大学,千万不要拿着前途开玩笑。就这样吧,再见。”      再见,我的初恋。      史诗迈开步子,向前走去,泪水模糊了视线,什么也看不清,看不真切。      王灵望着她决然又孤寂的背影,心碎了一片,泪如泉涌,打湿了整张脸。      回家后,史诗缩在角落,默默地发了一晚的呆。      生死只需几秒钟,长大只需一瞬间。      一夜之间,她像发了疯一般的快速成长,也懂得了为什么有的人会说爱情就是烧饼。      不比鱼翅燕窝,烧饼一点也不华丽,一点也不贵重,一点也不浪漫,它很常见,很便宜,很平凡,是个人就能吃的起,饿的时候它是饕餮盛宴,饱的时候它不值一文钱。烧饼品种多,芝麻的,油酥的,带馅的,总有一种能满足你的口味。也很容易做,每个人也都能做,技艺高的人做出的烧饼,会让你吃一辈子也吃不厌,可是一旦掌握不好火候,它将会成为垃圾筒的贵客——因为太便宜,所以人们舍得扔。      包装的再好再精美,烧饼也只是个烧饼,它不会因为包装好看就好吃多少,也不会因为包装难看就难吃多少,好吃难吃,不在于包装,因为能果腹的是烧饼,不是那张包装纸。      是的,浮华总有消褪的一天,爱情就是块不起眼的烧饼。年轻的人们,却往往不会懂。      史诗懂了,仅仅用了一个夜的时间。      也只是用了一个夜的时间,她禁锢了自己的心,天下的人,包括今夜之前的自己,大半都在追求华美的鱼翅燕窝,而对烧饼不屑一顾。装大度装深沉装完美装的有品位,以求能跟那份鱼翅燕窝相配,却不掂量掂量自己究竟能不能吃得起,更不算计算计鱼翅燕窝究竟能不能当作主食来吃。      米和面才是永恒的主食,用面做的烧饼尽管便宜,却是主食的一种,鱼翅燕窝如何能比?      她不认为她能找到那个会珍惜烧饼的人,她对爱情,没了念想。她只盼着戚小沐和傅卉舒这两个从小就懂得互相依赖互相信任的女孩,能帮她谱写一曲真正的爱情童话。即便不是童话里的主人公,能在旁边看看,看看这个世间还有那样一份从一而终至死不渝的真爱,也好。      史诗情绪不佳,好在有傅卉舒一直陪在她身边,不停的开导她,不断的跟她说笑话,她的情绪恢复的还算不错,至少表面上看去还算是平静的。      晚上傅卉舒吃着葡萄给戚小沐打电话,说:“小沐我跟你说个好消息,你听不听?”      “听!”戚小沐就爱听消息,不管好的坏的她都爱听——听完好八卦,于是催道:“快说快说,嘛消息?”      傅卉舒慢悠悠吐出葡萄籽:“先叫声主子。”      “我才不。”      “不叫就不说。”      “不说拉倒!反正我不叫!”      “不叫拉倒!反正我不说!”      “你不爱我!”      “回答正确!”      “大渣渣!”      傅卉舒脸一拉:“你再叫一遍试试!”      戚小沐哼唧两声,气呼呼的叫:“主子!”      “乖奴!”傅卉舒笑没了眼。      “消息!快说!”      “史诗失恋了。”      “真的?”      “要是假的我就是你亲姐姐!”      戚小沐欢呼:“伟大的阎王爷爷!她终于跟王灵分了!太好了!我得砸个核桃庆祝庆祝!”      “你这是什么态度!”      “正常人该有的态度!王灵那人靠不住,史诗跟她分了好,你难道不觉得好?”      “我觉着也不坏,从她们搞对象第一天起我就盼着她们分,盼着盼着终于盼来了人民大解放,啊哈!祖国河山一片红!阿弥陀佛!”      “对对对,阿弥陀佛,”戚小沐十分慈悲的说:“狮子总算不用再当狮子狗了,阿弥陀佛!”      “凭实说,咱们要是摘下有色眼镜来看王灵,王灵其实不差,就是不大适合跟史诗走这条路。”傅卉舒底气不足的问:“咱们俩盼着人家分手是不是太缺德了点?”      “这有什么缺德的?反正她们早晚都得分,晚分不如早分。”      “咱们还早晚都得死呢!是不是晚死不如早死?”      “你语文学的真差劲,用的类比太不像话了!史诗情绪还好吧?”      傅卉舒揪着葡萄说:“看着还算正常,心里肯定不好受,再怎么说也是初恋,伤心难免,她得恢复一阵子。”      “史诗在王灵跟前不一直跟奴才似的吗?怎么突然有这么大魄力跟人家分手了?”      “一言难尽,电话上不好说,等你回来再说吧。”      “不厚道,你吊我胃口!”      “我不光吊你胃口,还得憋死你!”傅卉舒拿起桌子上的可乐,笑嘻嘻的半躺到床上,“这事你先别跟常娥说,常娥嘴巴大,她和史诗见天吵嘴,万一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刺激到史诗就不好了。再重复一遍,不能跟常娥说,听到没有?”      听了新鲜事而不能跟朋友八卦,太过折磨人,戚小沐丧气的说:“我真恨接你这个电话!”      “我要的就是你的恨,你——”傅卉舒一扭头,看到史诗就站在门口直勾勾的瞪她,吓的立刻从床上蹦了起来:“妈——呀!”      “你妈呀!你骂我干嘛!”戚小沐不明就里的嚷嚷。      史诗指指手机,示意她先打电话,傅卉舒心虚的点点头,屏着气对戚小沐说:“我去厕所,等会儿再聊。”      “你刚才叫唤什么?干嘛骂我?”      “没骂你!看到一只蟑螂。”      “屋里有蟑螂?你那么爱干净还能招来蟑螂?”      “不说了,挂了!”      “别挂!你想我不想?”      “不想!挂了!”      “别挂!不想就不能挂!”      “想死你了!挂了!”      “再叫声主子!”      “你做梦去吧!”      挂上电话,傅卉舒瞄瞄史诗,咧着嘴说:“小沐说她挺思念你的……”      “行啦妹妹!”史诗觑着眼看她:“我才知道咱们里头嘴巴最大的不是常娥。”      “当然不是常娥,是小沐嘛。”      “小沐怎么能跟你比?”      傅卉舒羞涩眨巴两下眼,抱着可乐咕嘟了大半瓶。    ☆、第 67 章   傅卉舒命令戚小沐不能对常娥说史诗分手的事,戚小沐不敢违抗圣旨,憋的不行。每过十分钟她就想跟常娥八卦八卦,每次都是话到嘴边再吞下去,常娥看着她怪异,就问她怎么了,戚小沐不敢说实话,就说我便秘。常娥非常同情,跑老乡家里借来两小勺香油,趁着戚小沐不注意一下灌她嘴里了,戚小沐差点被香死,她发誓再也不拿便秘当借口了,一想八卦了就砸核桃,吧唧吧唧的吃核桃仁,一边吧唧嘴一边幻想八卦场景——“仙子,我跟你说个重磅消息!”“小沐,什么消息?”“你先帮我洗洗脚!”“行,我帮你洗脚,你说吧!”“史诗分手了!”“真的?”“真的!”“小沐,老娘真高兴!”“同感!仙子,史诗空虚了,你跟史诗来一腿怎么样?”“去你大爷的!”……      史诗刚分手,表面上再平静心里也是难受,都说吃甜食能让心情变好,傅卉舒为了帮史诗调节心情,就跑到蛋糕店里给她买提拉米苏。这家意式糕点店新开不久,装修的十分雅致,做出的蛋糕漂亮而可口,前来光顾的客人挺多的,有时人们还得排队等,傅卉舒顶讨厌排队,但是为了帮助史诗恢复心情,忍了!只是很不凑巧的,她跟李颖重了逢。      起初傅卉舒一边排队一边拿着手机给戚小沐发短信,没注意到李颖。倒是李颖一眼就认出了傅卉舒,傅卉舒穿着一件咖色荷叶边吊带连衣裙和一双三公分高的白色小高跟,散着的头发遮住了半张鹅蛋脸,粉润的嘴唇由于给戚小沐发短信的缘故而一直含着一抹笑,看去淑雅又清纯,女人味十足,李颖看直了眼,竟一时忘了给傅卉舒打招呼。      傅卉舒隐隐地感觉出好像有人在盯着自己看,抬头环顾一圈,终于发现了李颖的存在。她暗自悲叹一声冤家路窄,接着装作没认出她来,走出了蛋糕店。      不想李颖跟在她屁股后头也走出了蛋糕店,李颖在后边喊:“卉舒!你不认识我啦?”      这回傅卉舒不得不停下脚了,叹一声命苦,转过身装迷惑样儿:“你是?”      “李颖,我是李颖啊。”      “李颖?”傅卉舒又装恍然大悟样儿:“啊!李颖!你把头发染黄了,难怪我没认出来。”      “发型师说金发帅,我就染了,”李颖略带自恋的甩甩根本甩不起来的短头发,说:“卉舒你越来越漂亮了,这么长时间不见咱们一起吃顿饭吧,我请客。”      李颖的头发像个金刺猬,有点扎眼,傅卉舒抖擞两下眼皮,信口胡诌:“抱歉,我老师找我有事,得赶快回去,你看我一收到老师发来的短信连蛋糕都没来得及买就出来了。”      “那明天一起吃饭?”      “明天也有事,最近这段时间都有事。”      “再忙也能抽出一顿饭的空来啊。”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们一旦忙起来还真是连吃饭的空也抽不出。我得走了,再见。”      “我送你回去吧,”李颖指指停放在蛋糕店前的一辆红色跑车,带着几分炫耀的神色,说:“那是我的车,你要去哪儿?我送你过去。”      “不用了,”傅卉舒这辈子最讨厌的事之一就是炫富,她对李颖心生反感,就说:“我男朋友等会儿过来接我,你忙你的去吧,不用送我。”      “你……你有男朋友了?”李颖惊讶的问。      “早就有了。”      “是谁?”      “你不认识。”      “我也没什么事,我陪你一起等你男朋友吧。”李颖想看看傅卉舒的男朋友是什么样,也好算算自己有没有把傅卉舒追到手的把握,她成天在花丛里飞,对傅卉舒的情意早就淡了,可是再淡年少时那种纯纯的情感也是挺容易作祟的,不见傅卉舒还好,乍一见面,她对傅卉舒沉寂已久的爱恋又有了升温的趋势。      傅卉舒能猜出李颖的心思,她不想跟李颖有任何交集,就跑到一边给老八届打了一个电话,让老八届过来当当她男朋友以消灭潜在的苍蝇,老八届当仁不让的接受了这个光荣的任务。      打完电话傅卉舒跟李颖随便聊了聊,李颖问傅卉舒你男朋友干嘛的?傅卉舒满脸崇拜的说我男朋友是央美的高材生,办过画展特厉害!李颖的心凉了半截,又问你还在宿舍住吧?傅卉舒说早跟男朋友同居了,过两年一毕业就结婚生孩子。李颖的心凉了大半截。俩人聊了大概七八分钟后,聊到了戚小沐,李颖说:“当初真没想到戚小沐竟然能考上清华,运气真不错。”      傅卉舒淡淡的说:“清华可不是只要运气好就能考上的,没那实力运气再好也白搭。”      李颖干笑一声,问:“她有男朋友了吗?”      傅卉舒开心的说:“早有了,她跟她对象好着呢,好的跟一个人似的。”      李颖对戚小沐一直有意见,一听她有对象了就以为傅卉舒跟戚小沐的关系没以前那么好了,她跟她那群狐朋狗友混的时间太长了,身上沾了不少痞子味儿,一提到讨厌的人,她说出的话也不由的带了几分粗鲁和蔑视:“真没法想象什么样的人敢要戚小沐那种货。”      傅卉舒一下子恼了:“我更不敢想象什么样的人敢要你这种货!小沐再坏也是我最好的姐妹,你说话有点分寸!”      李颖忙说:“我刚才就是开玩笑,你可误解我了。”      “开玩笑也得分人!”傅卉舒冷着脸说。老八届开着一辆不知道从谁那里借来的破摩托过来了,摩托除了喇叭不够响亮别的动静都挺大,突突突的能把耳朵给震炸,来往的车辆一听这动静都自动退避三舍,主动给摩托让路——这倒顶替了喇叭的职能。老八届戴着墨镜骑在上头挺威武,他黑衬衣上边的三个扣子都没扣,露出半拉健壮的胸肌,傅卉舒朝他挥挥手,又开玩笑似的对李颖说:“他就是我男朋友,很阳刚是不是?男人的阳刚女人一般学不来,就像女人的阴柔男人一般也学不去。”      李颖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的。      傅卉舒又忙说:“我刚才是开玩笑的,你可别误解我!”      “谁误解你了?”老八届甩着膀子走到傅卉舒身边,看看李颖,笑着说:“哥们儿你误会我家卉舒了?卉舒刀子嘴豆腐心,都是让我给惯的,她说什么你可别往心里去。”      “行了,人家才没误会我,”傅卉舒一改不喜与外人有过多肢体接触的习惯,亲亲热热的挽住老八届的胳膊,亲亲热热的说:“咱们走吧。李颖我们走啦,再见。”      李颖咬咬牙,不死心的说:“卉舒你电话是多少?以后常联系吧。”      “不用,”傅卉舒没表情的笑一笑:“我功课多,没时间交那么多朋友。抱歉。”      说完傅卉舒就跟老八届一起走了,她一般不会得罪人,却也从来不怕得罪人。她知道自己刚才的话很容易得罪李颖,但有什么关系?李颖不是她的谁,得罪了就得罪了,她不在乎这个。      傅卉舒穿的是裙子,不好坐摩托,摁着老八届埋怨了好一阵。李颖看到眼里就成了小两口的打情骂俏,老八届身材魁梧,为了让刘红早点迷恋上他硬是练出一身肌肉块,国字脸上的五官也挺俊朗,的确是浑身散发着一股阳刚味,而这种阳刚味也的确是女人学不来的。李颖望着逐渐远去的傅卉舒,狠狠地踢了路边的冬青一脚。      刚才傅卉舒那句所谓的玩笑话把李颖打击的很彻底,却也从侧面暗示出傅卉舒喜欢的是阳刚的男人,这就意味着她是个直的不能再直的女人了。设若老八届不出现,李颖肯定会动动脑筋追一追,老八届一出现,李颖就没多少信心把傅卉舒掰弯了。她重新返回蛋糕店,给王灵买了几块蛋糕,王灵最近的情绪很低落,饭不大吃,话不大说,动不动就发呆,呆着呆着就掉泪,问她为什么情绪不好她也从来不说原因,李颖既然想“泡”她就得多“关心”她,于是就来蛋糕店给她买块蛋糕以表示关心,只是没想到跟傅卉舒竟然碰了面。傅卉舒曾经帮助过李颖,俩人也是年少时的同学,在李颖心里王灵显然要比傅卉舒低上一个档次,但傅卉舒也显然要比王灵难泡的多,李颖不是什么有毅力的人,她不会给自己找罪受,一看骨头难啃就不啃了,转头再找别的脆骨头去,反正都是骨头,何必非啃硬的?但是,假如有机会能把硬骨头啃下来,假如……李颖想着女人味十足的傅卉舒,闭眼做起了美梦,美梦一做完,又现实了不少——王灵那块骨头也不大好啃,还是先把王灵啃下来再考虑考虑傅卉舒吧。      傅卉舒回去后把碰到李颖的事对史诗说了说,史诗说:“这么看来李颖那人真是不怎么样,但愿王灵不要跟她在一起。”傅卉舒颇有同感,王灵并不坏,她要真跟李颖在一起的话真是太可惜了。有老八届配合着演了一出戏,傅卉舒觉得李颖应该不会骚扰自己,她暂时也不想告诉戚小沐碰到李颖的事,戚小沐爱胡思乱想的瞎琢磨,为了她的睡眠质量着想,还是等她回来以后再告诉她比较好。      戚小沐等人在外写生的第九天,太行山迎来了一个剧组,剧组里有几位有点名气的年轻演员,他们自是不会住农家小院,人家是腕儿,前有保镖开道,后有宝马接送,为了符合身份,人家要住大酒店,每天山上山下的爬,看着怪累。      倒是剧组的工作人员比较平易近人,租了一个小院放道具用,每天吃农家菜,跟老乡聊天,一看就是人民的好儿子。他们要在这里取景拍摄大概一周。导演据说很出名,但学生们没几个认识的。剧组请来的那位台湾女明星倒有不少认识的,但没谁上前去要签名。      在蔡玉泉同志的领导下,他的徒弟们对影视剧越来越挑剔了,眼光挑剔,意味着能入眼的电影和剧集不多,又恰逢国产剧的质量正在日益走下坡路,他们认识的新生代国产明星也就少的可怜。所以剧组的偶像演员都被无视了,也怪小明星们不是安吉丽娜,嘴唇不够性感还没做过慈善,卸了妆的脸还远不如戚小沐和常娥的水灵光滑,勾不起围观要签名的欲望。      总之,学生们对剧组和明星的反应很惨淡,除了他们拍摄的时候过去看一看,其他时候不会往他们身边凑。      第十天,戚小沐和常娥在半山腰上写生,陪伴在她们身边的依然是班长和徐则林。常娥班长和徐则林画水彩,戚小沐坐在树根上画了一会儿钢笔速写后也画起了水彩。      日出雾露余,青松如膏沐。清晨的景色很美,而且安静,几个人沉浸在各自的笔尖上,贪婪而锐利的捕捉着瞬息万变的色彩,把眼睛看到的景物用最美的颜色来表达,一时间,除了鸟语和蝉鸣,四周寂寂无声。      直到剧组的人吵吵嚷嚷的抬扛着一些道具过来,才打破了这份静寂。      戚小沐几人以为他们只是路过,抬头看了一眼,没动屁股,谁知他们在不远处把道具都放下了,看样子是想在这儿拍几个镜头。剧组的人和道具把风景挡住了,画还没画完,班长不想走,他掏出烟,递给徐则林一支,打算等他们拍完再继续画。      戚小沐和常娥也打算等他们拍完再继续画,俩人带上遮阳帽,从包里掏出山核桃用石块砸着吃。班长和徐则林见她们吃开了,也凑过来吃。      班长吃着核桃说:“他们拍的是历史剧还是武侠剧?”      常娥说:“演员都是些年轻偶像,肯定不是历史正剧。”      徐则林说:“可能是武侠偶像剧。杂志上的明星都那么光鲜,见了真人也就这么回事呀,跟咱们一模一样。”      戚小沐说:“你还能指望他们仨鼻子俩嘴?”      正也聊也吃的津津有味,一个二十二三岁长的挺高挺秀气的女孩子朝他们走来,女孩看看戚小沐的画,用比较不标准的普通话问她:“这是你画的吗?”      戚小沐点头说是,女孩夸她画的好看,戚小沐表示感谢,又问:“你不是本地人吧?”      “不是,我是台湾的。”      “你也是演员?”跑龙套的?      “不是,”女孩指指那位正在背台词的女明星,笑着说:“我是她表妹,今年刚毕业,跟她来你们中国玩的。”      你们中国……戚小沐别扭的笑笑,没再搭话,低头砸核桃。      班长抠抠耳朵眼,问她:“姑娘,你叫什么?”      “我叫周靖涵。”      “好名字。”      班长跟周靖涵聊了起来,常娥和徐则林偶尔插嘴跟她聊聊,只有戚小沐一直吃核桃。      周靖涵说:“你们住的地方没电脑电视,除了写生,业余时间还做什么?”      徐则林说:“忙着解决三农问题。”      周靖涵问:“三农问题是什么?”      常娥说:“农药农肥农耕。点的蚊香是农药,排的泄是农肥,背着画板来压道儿是农耕。”      班长说:“仙子你说错了,是农时农艺农活。鸡打鸣是农时,跟铁匠学打铁是农艺,砸核桃吃是农活。”      周靖涵听着有趣,跟他们越聊越融洽,班长问周靖涵对内地有什么看法,她说:“很漂亮,这一个月我去了广东,横店,上海,还有桂林,桂林好漂亮,我很喜欢你们这里。”      班长说:“喜欢就好,都是家里人,多来家里玩嘛。”      “一定会常来的,我把在你们这里拍的照片都发给了朋友看,他们很羡慕呢,” 周靖涵碰碰一直没怎么说过话的戚小沐,问:“你怎么不说话呢?”      戚小沐往嘴里塞点核桃仁,嘟囔:“党中央嘱咐我们要跟港澳台同胞求同存异,互相尊重,我正在帮中央部门研究怎么才能以求同存异的精神搞好两岸关系。”      周靖涵稍愣一下,问:“你研究出来了没有?”      “没有。倒是想起一个高中同学来,他叫姚壮壮,当年带着一颗保卫国土的雄心去当兵了,一别好几年,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物是人非,大家都长了好几岁,以前觉着必须得怎么样的一些事现在也不觉得必须得怎么样了,我变了,不晓得他变了没有,这会儿想起他来跟做梦似的。嗨,不想这些啦,大人物考虑的那些事,轮不着咱们老百姓瞎操心。”戚小沐拿一个核桃送给她:“吃核桃吃核桃,老乡送的核桃特好吃,你尝尝。”      周靖涵接过核桃,笑着直朝戚小沐看,戚小沐被她看的发毛,就问:“你老看我干嘛呀?”      “你真有趣,我想跟你交个朋友。”      台湾同胞想跟自己交朋友,为了党中央也不能拒绝,戚小沐答应了。接下来的几天,周靖涵没事就找戚小沐玩。她是位明事理的好姑娘,脾气也特别好,温温和和的没有一点架子,戚小沐觉得她比她那位明星表姐要美丽动人的多。她是学金融的,玩相机也玩的很棒,还曾经从摄影展上拿过奖,戚小沐跟她学了学摄影,俩人还算聊得来。      在相处过程中,俩人坚守不谈国事只谈山水的原则不放松,周靖涵为戚小沐介绍南湾玉山日月潭,戚小沐为周靖涵介绍五岳秦陵紫禁城,周靖涵绝口不提蒋中正,戚小沐绝口不提毛润/之,成天把毛/主席挂在嘴边的戚小沐同学牺牲不小,但为实现求同存异的最高境界,忍了!一边忍一边哀嚎,不能说毛/主席,憋得慌!又决定等回家要去一趟毛/主席纪念堂,为毛/主席献束花,以弥补这些天对他老人家的浓烈思念,同时要当面转达她为了老人家的统一大业做出了多大贡献,期待老人家在天有灵,能在史册上记她一笔,她不贪心,只要能在史册的注脚处写上“戚小沐”三个字就行。      戚小沐给傅卉舒打电话,说她交了一个台湾朋友,常娥在一边喊:“台湾阿妹成天找小沐,卉舒你有危险卉舒你有危险!”      傅卉舒听了吃醋,警告道:“渣渣你要敢给我戴绿帽我剥了你的皮抽了你筋喝了你的血吃了你的骨头还不吐骨头渣!我说到做到!不信你试试!”      “我可不敢以身试法!”戚小沐踹常娥一脚,劝傅卉舒:“仙子自己孤单寂寞,就恨不得让全天下的情侣闹分手,你别听她的。我跟周靖涵天南地北的,也就这两天为了党的大业说说话玩一玩,等我一回家她一返乡根本不可能再有什么联系,咱们高中同学姚壮壮离得咱们这么近,他一去当兵不也都不联系了么?你净瞎吃什么醋呢!你一吃醋我就睡不好,你不能让我睡不好。”      傅卉舒想想的确如此,天南地北的太遥远,而喜欢女人的女人也终归是少数,自己这醋吃的太不值,跟戚小沐柔情蜜意了半个小时,直到手机没电才挂断。      等戚小沐跟傅卉舒腻歪完,常娥损她:“小沐你桃花运挺旺呀!老娘一般不夸人,但是我得夸夸靖涵同志,这姑娘长得好脾气好品位好,一点不比卉舒差,是个人才,你怎么专爱勾搭人才呢?你看咱们这么多人,人家不找别人专找你,不是看上你了吧?你可别为了两岸和平统一大业就让卉舒当绿壳大王八。”      戚小沐斥责她:“你看我找了个母的,就以为所有母的都喜欢跟雌的搞对象?太愚昧了!太无知了!太八格牙路了!这世上有能跟卉舒比的人吗?卉舒是谁呀?那是王母娘娘!王母娘娘是尔等凡夫俗子能比的吗?你也太不懂规矩了!太以下犯上了!来人呀!把这刁民给我拖出去!二十大板!决不轻饶!”      “你就贫吧!”常娥站到门边,看看这个住了十来天的院子,说:“后天就回去了,我还挺舍不得这儿,刚来的时候觉得苦,有钱也花不出去,习惯了也不觉得有多苦,倒是觉得这里挺好,水甜人实在,挺不赖。”      “我也觉得挺不赖。”戚小沐站在常娥身边,说:“我比你矛盾点,一边想早点回去见卉舒,一边舍不得离开这个小院。咱们还是别煽情了,有机会再来吧。”      “等再来,这里的人这里的景可能都会变吧?”      “哪有不变的东西呢?肯定会变。”      “变了怎么办?要是变了,咱们就看不到这么好的景这么好的人了。”      “这有什么?反正咱们也会跟着变。”      “也对,天底下唯一的不变就是变。”      返校的日期到了,他们走的那天,很多村民前来送行,有教他们打铁的铁匠,有请他们为自己画画的老人,有跟他们聊天的大婶,也有爱跟他们玩耍的孩子。这些村民不会说普通话,没去过几个大城市,没坐过宝马大奔,长的不洋气,穿的很土,甚至有的老人还不识几个字,可是他们很勤劳,也很朴实。或许他们会为鸡毛蒜皮的小事斤斤计较,或许他们身上会带着种种土里土气的缺点,但他们更会将心比心,你对他们好一分,他们回报你十分。徐则林的眼角有着明显的湿润,班长把画笔送给了依依不舍的孩子,戚小沐和常娥接过大婶送的山楂核桃,鼻子都酸酸的。他们记住了2002年的那个秋老虎,也懂得了谁才是中国真正的脊梁真正的根。      大家跟老乡们挥手告别,学生们把能送的都送给了他们,有帽子,有遮阳镜,有巧克力,有油画棒,这些东西不值钱,但是,情义无价。蔡玉泉抱起一个五岁大的娃娃来亲一口,从口袋掏出一支钢笔放到娃娃的掌心,然后带着一群学生走上了回家的路。      以前戚小沐徐则林和常娥跟同学侃起来,有时会拿着农民开玩笑,比如想损谁无知了,就开玩笑说你不要这么农民,从返校的那天起,他们没再拿农民开过一句玩笑。      他们学会了尊重。      车子向前行走,车后尘土飞扬,车内悄然无声,蔡玉泉看着那一张张正沉浸在思考中的青春张扬的脸,欣慰的打了一个空嗝。      年轻的学生,就是这样在良师的引领下,在不断的与人接触的过程中,一点点成长起来的。    ☆、第 68 章   戚小沐快回来了,傅卉舒激动地团团转,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涂脂抹粉换衣服,争取能有多美就有多美。      她每打扮两分钟就问史诗:“你看我穿这件白裙子好看不好看?”      史诗说:“挺好看的。”      “我觉得那件蓝的也不难看。”      “是不难看。”      “我头发散着好看还是扎起来好看?”      “都好看。”      “这件吊带也挺漂亮吧?”      “嗯,挺漂亮。”      “你别老是附和我,给点意见嘛。”      “我怎么给你意见?”史诗有气无力的说:“妹妹你算算你换了多少件衣服了,换一件问我一句好不好看,就是神仙也熬不住这种问法呀!万幸你不是开服装店的,要不就你这种换法换一年也换不完。”      傅卉舒涂着唇膏说:“我跟小沐半个月没见了,总得给她点惊喜瞧瞧。”      “你要真想给她惊喜就干脆什么也别穿,小沐那么色,一见你裸着等她保准既惊又喜,就是不晓得她敢不敢扑。”史诗说着说着自己哧哧笑了起来。      “什么话!”      “实话。”史诗挎上包,说:“你别急着打扮,小沐常娥晚上才能到家,你先跟我买菜去吧。她们俩在那个据说有钱也花不出去的地方八成吃不很好,多买点菜,也好让她们把营养补过来。菜买多了我一个人拿不了,你得帮我分担分担,买菜回来你再打扮也不迟。”      傅卉舒想想也是,就随便穿了身休闲服跟史诗去了菜市场,还第一次下厨帮史诗做饭。      不管做什么,人生中的第一次总会伴随着尴尬。      史诗说:“你切土豆吧。”      傅卉舒摸起菜刀来切土豆,土豆圆,老往菜板下边滚,她征服不了人家,史诗看不过去,把刀抢过来咔嚓几下切完,说:“看到没有?圆的,先从中间来一刀,让它变得不圆之后再切。”      傅卉舒说:“我懂了。”      “懂了就好,接着切洋葱吧。”      傅卉舒又摁着洋葱切,洋葱倒是好切,可是刺激眼,她切了不到五刀金豆子就开始四处飞溅了,鼻子还一抽一抽的,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史诗看着她大笑:“你真够笨的,不想辣眼就把洋葱放水里切嘛,不愿从水里切的话戴个眼镜也管用啊!”      傅卉舒抽抽儿着鼻子抱怨:“你不早说!”      “我怎么知道你这么……”白痴呀!      “我不切洋葱了,这东西太讨厌了!”      “你吃起来就不骂人家讨厌了!得了公主,你嘛都别切了,给我递调料吧。”      递调料傅卉舒是真会,可惜所谓的“会”只局限在“递”这个动作上,至于调料她就分不清了,什么长得像双胞胎她拿错什么,不是把盐拿成糖就是把酱油拿成醋,史诗急了,极想把她轰出去,又不愿抹了她那份想为戚小沐做顿爱心晚餐的渴望,只能努力忍耐。      好不容易做完一桌子菜,傅卉舒赶紧冲了一个澡,好把油烟味都冲走,又跑回卧室换了件乳白色无袖抽褶雪纺连衣裙,裙子的肩部有肩章设计,腰部有个蝴蝶结腰带收腰,前襟和裙摆的褶皱层次感很强,女人穿上轻盈而知性。她刚换好衣服没多大会儿,戚小沐和常娥就回来了。      戚小沐把行李往地板上一扔,狼似的扑到傅卉舒身上左蹭右蹭,一遍遍的嚷嚷:“想死我了想死我了!你想我不想?想死我了没有?”      傅卉舒抱着她笑:“没有,一点不想。”      “就知道你爱说反话,肯定很想我,我都听见你心跳了。”      “我心要不跳就成僵尸了。”      “美女僵尸更诱人。”戚小沐拽拽傅卉舒裙子上的腰带:“以前没见你穿过,新买的?”      “嗯,前天新买的,”傅卉舒含着一丝羞涩问:“怎么样?”      “不赖!”戚小沐鼓着小嘴点头:“我也想穿穿,我穿起来肯定也很好看,你脱下来让我试试。”      为她打扮了大半天,就换回一句“你脱下来让我试试”,傅卉舒那一丝羞涩立时跑到了九霄云外,瞪着眼揪她耳朵:“这阳世间还有比你更愚钝的动物吗?”      “有!有的是!”戚小沐嘻嘻笑着说:“卉舒卉舒,裙子好看人更好看,裙非凡人不凡,你简直就是九天仙女到人间!”      “不害臊!”常娥踢她后脚跟:“想说情话回你们屋说去!少让我这个女光棍看了嫉妒!”      史诗打开常娥的画夹,把她画的画拿出来一张张的看,边看边问:“这就是太行山?怎么跟在网上看的照片不一样?”      “网上才几张照片啊?”常娥神气的挺挺胸:“我们去的地方可多啦!越是人迹罕至的地方我们越喜欢去,足见我们有着多么伟大的冒险精神!等会儿给你看看我拍的照片,你准能羡慕的想死!”      “羡慕的想死?我真害怕!别光说话,你和小沐赶紧洗洗手准备吃饭,要不菜都凉了。”      常娥拉着戚小沐去洗手,戚小沐挂在傅卉舒身上不肯下来,史诗拿起扫把狠狠抽了她屁股一下,这才跟常娥老老实实的去洗手。      吃饭的时候戚小沐和常娥大侃她们在太行山的日子,傅卉舒和史诗兴致勃勃的听,关于太行山的日子戚小沐每天必向傅卉舒汇报,这次听她们再唠叨一遍傅卉舒也不觉得烦,只是一再虔诚的祈祷上苍千万别让她们再说蹲大号的故事。      戚小沐啃着猪蹄说:“在山里头住了半个月,虽然吃不着香的喝不着辣的,但是吃的喝的都是纯天然健康食品,人家那儿的空气新鲜的没谱,见天晚上能看见星星,不像咱们这儿成年见不着几回月亮。在那儿成天看不见一辆大汽车,我都习惯耳朵旁边没有汽车喇叭声了,今天一进城冷不丁见到那么宽的马路那么多的车,总觉得这半个月像是在做梦。”      “一点没错,”常娥吃口鸡肉,说:“在那儿呆了半个月我花了才不到二百块钱,这是个什么样的概念?在咱们这儿二百块钱能买着什么呀!从上了大学我就没在半个月里只花二百块钱过,二百块钱……” 常娥跟突然跟看见鬼似的打个哆嗦,小心翼翼的问史诗:“我花了你不到二百,你花了我多少钱?”      史诗眼皮都不抬的吐出俩字:“两千!”      “你大爷!”常娥气呼呼的捶捶桌子:“我就知道你没少花!你个大王八就爱占老娘便宜!我也不指望你还钱,往后我一个季度的伙食费你全包就行啦!”      “常娥你可误会史诗了,”傅卉舒扫一眼史诗,说:“你钱包的钱史诗一分没动,人家花的全是自己的。”      “真的?”常娥用胳膊肘碰碰史诗:“钱包都让我拿走了你怎么花自己的钱?”      史诗耸耸肩:“卡拿走了还有存折啊,存折不能取钱么?”      “你跟我见外!”常娥小声咕哝了一句,满脸不痛快。      傅卉舒玩味的笑了笑。史诗的睫毛微微一闪,岔开了话题:“赶快接着说你们在那个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方是怎么过的。”      “什么鸡不生蛋鸟不拉屎?那里是世外桃源!世外桃源懂不懂?没见识!”戚小沐批评史诗一句,又说:“那地方太好了,太能让人省钱了,我们在那里都跟大富翁似的……”      “对对对!”一提太行山常娥又来了精神,刚才的不快一晃而过,她接着戚小沐的话说:“我们在那边就是富翁!大的!反正最贵的雪糕才两块,想买嘛就买嘛,一个个的都是有钱人,可拽了,真跟做梦一样。唉,一进城就得花钱,打个车都得好几十,一晃眼富婆梦就碎了。”      史诗说:“你们完全可以再移居太行山,在那里定居,当个永恒的有钱人,我相信太行山会十分热情地伸出双手迎接你们,就怕你们不肯去。”      傅卉舒说:“她们肯去但不肯常呆,十天半个月的能行,十年八年的就不行了,体验生活跟正儿八经的过活可不一样,都娇生惯养的,压根过不了苦日子。”      戚小沐说:“卉舒卉舒你真厉害,动不动就说精髓,真讨厌!”      一阵大笑。      笑过之后几个人边吃边喝的继续聊,说到周靖涵,常娥先发自内心的夸赞周靖涵几句,又坏心眼的往戚小沐身上加调料:“小沐一看靖涵同志是个人物是个人才,可了不得啦!卉舒你不知道小沐对靖涵阿妹有多好,老乡送她的核桃她自己舍不得吃,全送给阿妹吃,阿妹那三脚猫的摄影技术明明不怎么样,她夸人家照相照的炉火纯青,还以学摄影的名义跟人家拉近乎,那表情是整个一只哈巴狗!我爸是搞摄影的,我打小跟着我爸玩相机,就算不能跟大师布拉塞比,也能堪当得起专业俩字吧?我就纳闷了,她不跟我学,跟阿妹学什么呀?我真搞不懂!卉舒,你懂不懂?”      常娥成功的让傅卉舒喝了一口山西老醋,傅卉舒斜眼瞥戚小沐,凉凉地说:“大人物就爱下大棋,我也实在搞不懂。”      “卉舒你别听她胡说八道,”戚小沐拿筷子打常娥脑袋:“你摸着良心说句话,周靖涵的摄影技术哪里比你差?老乡送我的核桃我就送她吃了仨,哪有全送?你个女光棍唯恐天下不乱,成天跟刚出了车祸似的喊爹骂娘哭大丧,太刁民了!你怎么不说你蹲大号的事?比老美拍的黄片还激情,嗯嗯啊啊的那么high,就差再喊声‘yes!再来!’啦!”      史诗差点喷饭,傅卉舒的脸拉长了一半,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又扯到蹲大号上去了!还老美黄片,还yes再来!渣渣!这是背着我干过多少好事!      常娥被人揭短,眼珠子气的几乎要凸出来,刚要还击,戚小沐的手机响了。      傅卉舒从她口袋里掏出手机,一看屏幕上写的是“周靖涵”,抿了抿嘴。      常娥凑过去看看,抖着大胸奸声笑:“卉舒你危险了!小沐桃花泛滥,你赶快收拾她吧!赛!”      “是谁打来的?”戚小沐嚼着豆芽问。      傅卉舒把手机扔给她:“你自己看!”      戚小沐拿起手机,一瞟是周靖涵,急忙瞄了瞄脸色不善的傅卉舒,分明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好孩子,偏偏扭扭捏捏的咬咬筷子,把电话直接挂断了。      傅卉舒的脸又拉长了一半,瞬间变成了一头俊俏的黑骡子。    ☆、第 69 章   丰盛隆重的晚饭在忽冷忽热的发疟子中进行,一直进行到七点半,大家作鸟兽散。      吃撑的常娥同志热烈表达了她对史诗和傅卉舒的感谢,菜里没多放辣椒,她吃的很可口。同时热烈表达了她对戚小沐的同情——桃花多不是你的错,都怪姑娘们太寂寞。戚小沐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她。      回到卧室,常娥神叨叨的对史诗说:“你信不信,今晚肯定有好戏。”      史诗问:“什么好戏?”      “丫头你跟主子听房吧!”      “去你的!我可不办这种缺德事。”      “哼,我就不信你到时不来好奇心,小别胜新婚呀!赛!”      ……      痛痛快快的洗个热水澡,戚小沐找出吹风机想让傅卉舒帮她吹头发,傅卉舒把吹风机扔一边,嘴巴紧闭的不理她。      戚小沐晓得傅卉舒在吃醋,挠挠屁股,从包里翻出一堆从太行山带来的土特产,刚准备恭恭敬敬地献核桃,周靖涵又打来了电话,她瞅瞅傅卉舒,这次没挂断,接通了,周靖涵说:“刚才给你打电话你怎么挂断呢?”      戚小沐说:“刚才我有事,不大方便接电话。”      “我猜着也是这样。你们今天回去我没来得及给你送行,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呢,你告诉我地址,我给你邮寄过去吧。”      “还送什么礼物呀?不用这么客气,你心意我领了,谢谢。”      “你还是告诉我吧,我下个月可能去你那里玩,到时找你也容易。”      “这样啊……”戚小沐看看把被子蒙到头上的傅卉舒,说:“我手机快没电了,等明天我发短信告诉你吧。”      “好啊,我等你短信。”      挂了电话,戚小沐爬到床上,掀开被子,让傅卉舒露出头,笑嘻嘻的逗她:“卉舒卉舒你吃醋了,醋有什么好吃的?你吃吃我吧,我比醋好吃!我刚洗了澡,浑身香喷喷的,不信你闻闻,你闻闻嘛。”      傅卉舒转脸不看她,“我才不稀罕闻!你去让你那位靖涵阿妹闻去吧!”      “我不,我生下来就是让你一个人闻的,别人不给闻。”戚小沐咬口傅卉舒的脸蛋:“你看你,明明知道我除了你谁都不会喜欢,还没事给自己找醋吃,多不上算呢!你别吃醋嘛。我手机上的号码太多了,不管谁的都存着,我存着别人的,别人也存着我的,不少才相处过一两天现在早就记不清模样的人也存着,太多。我想明天换个手机号,以后我认识谁了都先跟你说,不随便把号码送人,好不好?”      “我可不想当法西斯,”傅卉舒转过脸,捏她鼻子:“人家周靖涵那么俊,还好心好意的送你礼物,你好意思放人家鸽子?”      “她再俊也没你一半俊,你在我心中是最美!”戚小沐晃晃头,说:“初中那会儿我跟将军玩你也吃醋,吃了半天醋还不是跟将军也成了好朋友?周靖涵要是跟咱们离得近一点,我指准把她介绍给你认识,她挺不赖,你见了也准喜欢。可是她跟咱们离得太远,一个南边天一个北边天的,注定这个朋友不好交,在太行山玩几天给对方留个好印象,一挥手说拜拜就各过各的日子,这样对我对她都好。当年高中同学那么多,本来以为一辈子都是好朋友的到现在还剩下几个?连将军都不怎么联系了,回头想想真是无奈。天地悠悠过客匆匆聚散终有时,咱们跟咱们身边的大部分人都是属于过客型的,你别瞎吃醋嘛。”      “我可不是爱吃酸的人。”这会儿傅卉舒的心气顺过来了,就推开戚小沐,勾过吹风机来,帮她吹头发,“多交几个朋友也没什么坏处,你不用顾忌我。周靖涵给你准备了礼物,看样子人家是真想跟你交个朋友,你不打算收礼了?”      “无功不受禄,我贪财,但无缘无故的接受礼物我也怪心虚。”戚小沐捶捶心口窝,表示她真心不想心虚。      傅卉舒乐了,扬着嘴角问:“在外边有多想我?”      “无穷大的想你!”      “这才像人话。”      “卉舒,我听你的话,在太行山没对仙子说史诗分手的事,你也该告诉我史诗为嘛分手了吧?”      傅卉舒十分简短的说:“王灵跟李颖亲嘴了,史诗就跟她分手了。”      “李颖?”戚小沐发愣:“别告诉我是偷亲过你的李颖。”      “说过多少遍了,她根本没亲到我!”傅卉舒朝她后脑勺拍一巴掌:“让你失望了,就是那个李颖。”接着又把李颖和王灵是怎么认识的对她说了说,也把她在蛋糕店偶遇李颖的事说了说。      戚小沐又发愣,半天才说了一句:“这年月的事真够扯淡的!”      “不必感慨,咱们本来就生活在一个扯淡的年代。”      “李颖没骚扰过你吧?”      “没有,那天蛋糕店一别就没再见过。”      “哼,我看这伙计对你死不了心,说不定哪天一抽筋就过来骚扰你。”      “放心吧,有老八届当幌子她想骚扰我可没那么容易。”      “也对,老八届真是个好人!”      “的确是个好人,但愿他能早点追到刘红。”等把头发吹的差不多了,傅卉舒突然问:“你看过多少黄片?”      戚小沐稍稍一怔,说:“什么黄片?我这么纯洁哪能看这个!”      “刚刚那句‘yes再来’是鬼说的?快说看了多少?”      “也没看多少,”戚小沐腼腆的拉拉睡裙:“高三那年老八届带我看了一点,那是我头一回看运动战……”      “高三!”傅卉舒太过不可思议:“高三你就看过这东西?”      “那会儿我又不知道两个女人怎么做运动,你也不教我……”      “打住!还有呢?”      “还有就是在宿舍看了,在宿舍有同学看,我也被迫看了看,他们看的是外国的,老外太疯狂了!叫的太难听了!毛/主席作证,我真不爱看!”      傅卉舒一连憋了好几口气,问:“你看了没反应?”      “没有,一男一女的一点没有!”戚小沐说的跟发誓似的。      “俩女人的呢?”      “俩女人的……应该有一点……吧?”戚小沐捻捻脚趾头,“每回看俩女的那个那个,我都会想你……”      “色狼!”      “就色狼!”戚小沐蹭蹭傅卉舒的鼻尖,撅起嘴:“卉舒,消毒。”      傅卉舒笑着咬咬她的下唇,圈紧勾在她脖子上的胳膊,送给她一个炽热火辣的吻。      半个月的分离让这个吻显得有点与以往不同,在双唇相接的那一刻,两人的身子有着明显的颤动,而随着吻的深入,吻的热辣,两人的身子也跟着麻辣了又麻辣。      热吻不过时断时续的进行了三分钟,身子却像毫不间断的麻辣了三十年,一吻结束,俩人又拷贝了曾经的工作路线——爪子放在对方的胸上,羞答答地大眼瞪小眼,等待对方先主动。      对峙了半分钟,戚小沐先开口了:“卉舒,你是不是不会?”      这个问题非常侮辱智商,傅卉舒打小研究人体,能不会这东西?她怒了,一怒也顾不得羞涩了,凶猛的翻个身,把戚小沐压住,右手朝着她的桃花源冲了过去,一摸小裤裤,湿了好一块,她立刻由凶猛又倒退回了羞涩,顶不好意思的问:“你怎么湿成这样了?”      戚小沐羞怯怯的说:“你都摸成那样了,我不湿成这样,也太对不起你了……”      傅卉舒闷声笑:“第一次都疼,你怕不怕?”      “我不怕,就怕你怕!”戚小沐满脸都是准备就义的悲壮:“你来吧!别客气!我要成为傅卉舒的女人,简称妇女!”      傅卉舒郑重的点点头,褪下她和自己的睡裙,重新吻住她,感觉她的身子又发了热,脑袋下移,埋在她的胸口,虔诚的膜拜。      很久很久以前,早在911那天帮醉酒的戚小沐洗澡的时候,傅卉舒就很想吃口那两只充了气的狗不理了,如今终于得偿所愿了。圆润洁白,挺翘丰盈,味鲜色美的狗不理深为傅卉舒所爱,她一会儿托托皮一会儿拨拨馅,嘴巴叼着包子上的红枣,吃了又吃,尝了又尝,连连感叹,果然是津门老字号,中华第一包!间或一吸,又连连遗憾,要有点汁就好了!      遗憾着遗憾着就把遗憾说出口了:“怎么没汁呢!”      “我又没生过崽!”要饭吃还嫌饭凉,戚小沐简直想把傅卉舒从身上踹下去。      没关系,虽然包子不出汁,但桃花源里有的是汁在等她采纳。吃够了包子,她去下游找水玩,穿过草丛,来到清泉畔,她以舌做桨,在水中划啊划。      初学划船,难免用力不均,该重的时候她轻,该轻的时候她重,有时还会落空,笨的跟狗熊掰棒子似的,顾得了这个顾不上那个,却也足以让戚小沐这只新船迷乱。      不需要什么技巧,对初尝人事的女孩来说,仅仅一个柔软的舌尖,就足以给予她百分百的刺激。      戚小沐抓着床单,脑袋乱扭,脚丫乱蹬,小嘴停不住的哼哼唧唧,双腿止不住的哆哆嗦嗦,她很难受,又很舒服,她什么都感受不到,又什么都感受到了,那种难以言喻的难捱与愉悦让她的身子像是着了火,从发梢到脚趾全都透着红,烧到一定程度,忽地大叫一声,腰板往上一挺,在空中停滞几秒,又瘫软下来。      火烧云布满了戚小沐的脸,原本晶亮的眸子也有了散光的倾向,春意爬上了唇角,乌黑的发丝绕过鼻尖洒在脖颈和锁骨上,跟狐狸精似的显得异常妖冶。傅卉舒看得有点傻,眼中流露出一股狂热的痴迷,不等戚小沐歇息过来,又倾身吻了过去,她恨不得把她揉碎在自己的心里,好让她彻底跟自己融为一体。      手缓缓的游过水,指尖悄悄破门而入。      疼。      戚小沐皱起了眉,她抱紧傅卉舒,把脸埋到她的发里,不让她看到自己皱眉的模样。要成为她的人了,是多么光荣的事呢!疼也得忍着。      傅卉舒却不敢再往里进了,她怕她疼。      戚小沐知她忧虑,笑笑,咬着她的耳垂呢喃:“卉舒,疼我一辈子好不好?从现在开始疼好不好?”      “好,”傅卉舒含着她的唇,指上用力,冲破了禁锢,完成了那份最原始最神圣的仪式。      没有太多晕眩,唯有满心感激。戚小沐贴近她,不适的身子舒服的心,成妇女了,终于。      戚小沐半死不活的躺在傅卉舒怀里,傻笑:“卉舒,我是你的了。”      傅卉舒理所当然的说:“你本来就是我的。”      “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一套指法?”      “没学,”傅卉舒得意的晃晃手指头:“我独创的!”      “难怪这么笨!捅的我浑身疼!”戚小沐夹一下大腿,里边还有点疼。      傅卉舒揍她屁股:“活该!你要的疼!”      戚小沐嘿嘿笑,“卉舒卉舒,你看过黄片没有?”      “看过一点点,看不下去,不好看。”      “我休息够了,是不是该轮到我疼你了?”      “你是该劳动一会儿了。”      “可是我害羞。”      “没出息!你顶好害羞一辈子,一辈子别碰我。”      “我才不!”      戚小沐深吸一口气,把羞涩放到一边,趴到傅卉舒身上,亲亲她的脸,轻咬她的耳垂,傅卉舒闭上眼睛,慢慢享受。      傅卉舒的身子很软,软的让戚小沐不敢用力碰,她的动作很小心,小心到就像一根鸿毛,在傅卉舒身上轻轻的飘。从上了高中以后,这么多年了,她第一次看到傅卉舒一丝/不挂的身子,傅卉舒九十八斤,一点不胖,但是看上去也一点不显瘦,并且很匀称,不该有肉的地方不多一分,该有肉的地方一点也不含糊,上苍赋予女子的凹凸有致的曲线在她身上展现的很完美。      画过人体去过澡堂的戚小沐见过不少不穿衣服的女人了,高的矮的胖的瘦的苗条的粗壮的,她都见过,甚至画过,人体对她来说没有任何新鲜感可言,而能引起她心跳的,却只有傅卉舒一个。脸庞的静逸,手臂的纤丽,双腿的颀长,锁骨的精致,俏乳的柔软,肚脐的可爱,芳草的幽香,脚趾的玲珑,正在躺着的那个人儿的一切,无一不让她着迷,无一不让她痴狂,她在她身上不停的探索,不停的寻觅,心情激动而严肃,动作放肆而拘谨。      她跟猫儿似的舔傅卉舒胸前的那对大馒头,一下两下三四下,舔了十来下,咂咂嘴,严肃的说:“卉舒,我明白你为嘛遗憾我的没汁了,有汁肯定更好玩!”      “闭嘴!”      “不行!嘴巴闭上怎么吃馒头?我不闭!”戚小沐又把头埋到了那俩馒头里玩,玩了一会儿,再顺着沟沿慢慢往上蹭,蹭到傅卉舒的下巴处,小狗似的咬一咬,又逮住她的唇消毒。换气的工夫,指尖在肚脐上打个圈,移到了那片圣洁的处女地,戚小沐咬着她的耳垂调笑:“还说我湿,你不也泛滥成灾了?”      “混蛋!别说话!”傅卉舒满脸通红,难耐的抬起小腹磨磨戚小沐的,又像含羞草一样缩了回去。      “咦,你害羞了,”戚小沐顺着里面柔嫩的线条小心的描着,蜻蜓点水一般,沿着方寸之地四处打转,“忍着点。”      “嗯。”      傅卉舒的心里满满溢着的全是饱胀的爱,爱的力量将她度化,她抬起腿,绕住戚小沐的身子,让她完完整整的贴在自己身上,让她完完整整的把自己占有。      心海湛蓝,微波荡漾,暗香浮动,香腮染赤,秀眉似蹙非蹙,双唇似启非启。她仿佛飘上了云端,在天堂漫步,又好似走入了绿洲,在独属于她跟她的田野上徜徉。      暧昧的灯光让她心安,伏在身上的那个女子的那双闪烁着熠熠神采的眼睛让她迷醉。她能感觉到体内有某种东西正在破裂,而没有感受到传说中的疼。或许,并非不疼,只是疼转化成了爱。      疼爱疼爱,疼和爱是一体的,疼和爱是一家人,有多疼就有多爱,有多爱就有多疼。      “傻小沐,不会疼你一辈子,只会爱你一辈子。”迷迷蒙蒙中,她说。      只要爱,不要疼。      戚小沐轻轻擦拭掉她额上的汗珠,吻着她的肩头,嗅着她的发香,偷偷掉了一滴泪。      这颗金豆子掉的有点莫名其妙,连她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什么会掉,可能是听了傅卉舒的话以后感动的,也可能是被傅卉舒的光荣献身刺激的,还可能是为即将到来的妇女生活欢喜的,总之,说不真切。      “再朝我飙金豆子,我休了你。”傅卉舒懒洋洋地吐出一句话,蜷在她怀里沉沉睡去。      “没情趣!真讨厌!”戚小沐朝她挥挥拳头,搂住她,贴近她,去追随她的梦。      梦里有两个婴孩光着屁股睡在一起,梦里有两个女孩光着身子你追我逐,梦里的那两个孩子,从出生到成年,一直都是光着的。       ☆、第 70 章   “她们完事了!”常娥把耳朵从墙皮上拿下来,赞叹:“小沐叫的像杀猪!卉舒真厉害!”      “你才厉害!”史诗也把耳朵从墙皮上拿下来:“除了听见小沐嗷了一声,其他的我一点动静没听着,你能全听清?自行想象的吧!不晓得你是怎么长的耳朵,难道构造跟我的不一样?”      “你懂什么?你那是招风耳,老娘的是顺风耳,不能比。”      “我真是吃饱了撑的才跟你一块儿听房,耳朵快麻了也没听见一点声音,以后再也不干这种事了!太缺德了!简直该枪毙!”      “少装正经人!头先你说不跟我一起听,也不知道是谁憋不住跟我一起听的,你自己耳朵不好使能怪谁?噢,该怪小沐没本事,没把卉舒折腾的跟她一样叫唤!真是的,卉舒怎么不大声叫呢?不懂听房人的辛苦,太不像话了!”      “这种话也就你敢说。”      “哼,”常娥盖上被子,看看床头的手机,问:“今晚王灵没给你打电话呀?”      史诗心脏一凉,闷闷的说:“我们分手了。”      “分手?唬谁呢!”常娥不信:“人家一哭你又成了哈巴狗,我看你们分手比天上掉馅饼还难。”      “这次是真分手了,信不信由你。”      “真的?”常娥盯着史诗的眼睛直看,史诗由着她看,看了半天,信了,又叹气:“以前盼着你们分手,现在你们真分了我又觉着别扭。我分过两次手,你也分了手,我同学有不少也分过手,要不就是正在分手,是因为咱们都太年轻所以感情没定性么?”      史诗摇头苦笑了一会儿,转了话题:“让卉舒吃醋的那位周靖涵,长的什么样?”      “她的眉毛跟你有点像,都是柳叶眉,就是比你的细一点,没你好看。我给你看她照片,”常娥打开电脑,拿出相机插上传输线,找到周靖涵的照片,说:“这就是她。”      史诗弯腰仔细看看,说:“五官端正轮廓柔,人家长的一点不差呀!总比你好看!难怪你老对着卉舒进贡谗言,是嫉妒人家比你漂亮啊!”      “放屁!”常娥一拍桌子,扭过脖子就要骂史诗,不想脖子扭的太猛,史诗又弯着腰,一个大转头,两人突地脸对脸,距离不过两公分,短到能清晰的数清对方的睫毛。      对峙三秒,不曾眨眼。      心脏同时一跳一窒,脸蛋同时一扭一转,纹丝不动的,唯有一个坐着的屁股,和一双站着的脚。      半天,常娥才咕哝了一句:“你要不要看我拍的长白山?”      长白山?史诗失声笑:“好,太行山。”      北京时间九点整,精神抖擞的太阳公公把东八区照的通亮,金灿灿的光透过白色的窗帘洒进来,暖了房子,暖了人。      周日没课,不用去学校,想睡多久就睡多久。      戚小沐和傅卉舒早就醒了,想想昨晚的英勇献身,都装睡,都盼着对方先说第一句话,都不好意思先睁眼。      装睡不是办法,总得有一个先说话的。俩人光溜溜的身子还贴在一起,戚小沐使坏,她往傅卉舒身上蹭一蹭,暗叹一声,舒服!再蹭一蹭,再暗叹一声,真舒服!继续蹭一蹭,傅卉舒受不了了,把她推到一边,红着脸娇喝:“大早上的你别想干坏事!”      “呀!你醒啦!”戚小沐大吃一惊,装的。      “醒了,早醒了,你不也是早就醒了么?装给谁看?”      “不能不装!”戚小沐拉起被子蒙住半张脸,只露出两个乌溜溜的眼珠子:“我害羞!”      “德行!”傅卉舒忍俊不禁,半坐起来,端起床头的水喝一口,又递给戚小沐:“喝点水。”      戚小沐没接,伸长脖子让傅卉舒喂了一口,咕嘟一声咽下去,说:“卉舒,我想放水。”      “什么放水?      “都九点了,你不想去厕所?我可是快憋死了!”      “出息!想去厕所还腻在床上干嘛?这个也能憋?快去!”      “我想让你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我嘛,谁知道你装睡起来没完呢。”      “傻!”傅卉舒甜蜜蜜的捏她脸:“我看到你了,快去厕所吧。”      “我不愿看不到你,你跟我一起去,卉舒,你真好看,”戚小沐嘟起嘴去亲傅卉舒的眼睛,又顺着眼睛向下亲,亲到嘴,结结实实的来了一个早安吻。      “不想去厕所了?”傅卉舒坏笑着使劲按她的肚子,“不够鼓,我看你还能坚持两个小时。”      “别按别按!尿快出来了!要小命了!”戚小沐赶紧从被窝里爬出来,裸着身子就想往洗手间跑。      “别动!”傅卉舒左手按住她,右手把睡裙扔她头上:“不知羞吗?穿上衣服再出门!”      “噢,对,忘了穿衣服,都怪天不冷,”戚小沐把脸伸过去:“消毒。”      傅卉舒亲亲她的脸:“快去吧。”      戚小沐套上睡裙跳下床,刚迈出一步就停住了脚,满脸别扭的朝傅卉舒看,傅卉舒问她:“怎么了?”      “我不得劲。”      “哪里不得劲?”      “下边……”戚小沐满脸通红的低头看看自己的三角部位:“躺床上没感觉,一走道儿就不得劲……可能是少了那层膜的缘故……”      “行了你!不害臊!”傅卉舒的脸也红了一个透彻:“等会儿洗个热水澡就好了,快去厕所。”      戚小沐站着不动,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头发呆。      “又怎么了?”傅卉舒问。      “没怎么,”戚小沐重新爬到床上,拉过傅卉舒的手看看,咧嘴傻笑:“我指甲缝里有点血,你的也有,我都舍不得洗手了。卉舒卉舒,我比喜欢我自己还喜欢你,我比疼我自己还疼你,你呢?”      “我比你道行深,我比爱我自己还爱你。”      戚小沐傻笑的更厉害了:“卉舒你真会惹花姑娘开心!我真爱听。”      “傻样儿,”傅卉舒捏捏她的鼻子:“快去把该排放的都排放出来。”      “嗯。”      等戚小沐出去,傅卉舒掀开被子,看着床单上那一点淡淡的落红,下颌微扬,轻柔的笑了笑。      傅卉舒换下床单和被罩,也去了洗手间,戚小沐已经解决完内急问题,正准备冲澡,看傅卉舒进来了,就说:“卉舒,咱们洗鸳鸯浴吧。”      “你以为这屋里住的只是咱们俩吗?你出去,我先洗。”      “哼,人多了就是不方便,得赶快买房子。”      两人都收拾利索后就快10点了,常娥和史诗早坐在客厅看电视了,常娥审审戚小沐,在她脖子上发现了一个惹人遐想的小红印,常娥捂嘴偷笑,突地又喊了一嗓子:“啊——!卉舒!小沐皮肤过敏了!”      傅卉舒脸蛋发烧,戚小沐傻呼呼的说:“我皮肤好着呢,吃什么都不过敏。”      常娥笑得更厉害了,戚小沐见她老盯着自己的脖子看,跑到镜子前去照,一照之下小脸接着蒙上了一块大红布,踢踢傅卉舒的脚,抱怨:“你办的好事你办的好事,怎么出门怎么出门?”      “莫急莫急,”常娥跟变魔术似的从屁股后头摸出一条白丝巾,“丝巾!那个那个后的必备产物!我都帮你准备好啦!”      这下戚小沐连脖子也裹上红布了,正好跟吻痕融为一体,简直是天作之合。      傅卉舒的脸也红透了,她故作镇定的拿起茶几上的豆浆喝,史诗急忙把豆浆夺过来,说:“生豆浆,还没煮熟呢!猜着你和小沐起不早,我没帮你煮。小沐,卉舒那么辛苦地为你忙活了一晚上,你还不快去给她煮豆浆?”      常娥说:“史诗你就爱欺负小沐,卉舒辛苦小沐就不辛苦啦?就是夜猫子叫唤一晚上也辛苦的很,何况咱们小沐是个娇滴滴的小美淫儿呢!”      戚小沐恼羞成怒:“你们偷听!太缺少思想品德教育了!太没家教了!真该浸猪笼!”      傅卉舒努力厚起脸皮,说:“史诗常娥都不急,你急什么?你上火了有我帮你灭,她们俩呢?常娥,万一你偷听出暗火来,是不是想让史诗帮你灭?”      “对对,史诗帮仙子灭火!”戚小沐来劲了:“看看你们那乳,一大一小,一个资产颇丰一个无产到底,毛爷爷告诉我们,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的斗争,是你死我活的斗争!史诗,我把仙子交给你啦,关门,上!”      常娥和史诗的脸顿时扭曲成了沙皮狗。      吃完早饭,傅卉舒拿起丝巾,帮戚小沐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戚小沐对着镜子照了又照,自恋的不行,以前怎么没想过围丝巾呢?太不应该了!      四个人去街上逛了逛,换季期间不少商店正在打折,几个人跟占了多大便宜似的使劲买,傅卉舒一口气买了三条丝巾,史诗和常娥看的直笑。戚小沐买了一个冰激凌,自己吃一口,喂傅卉舒吃一口,史诗和常娥看的直喊酸。      路过帽子店,四人各买了一顶帽子,傅卉舒买的是渔夫帽,史诗买的是花边草帽,常娥买的是牛仔帽,戚小沐买的是帆布棒球帽,帽子上绣着一个米老鼠,跟童帽似的。她把帽子斜歪歪的戴到头上,做个鬼脸,俏皮可爱的不像话,傅卉舒控制不住感情,不顾史诗和常娥在场,四目睽睽之下亲了亲她的脸,史诗一再提醒她要注意形象,常娥一再喊只亲脸不过瘾。      中午一点钟,找个馆子吃午饭,稍做休息,戚小沐去办了一个新手机号。她手机上的号码太多了,熟悉的不熟悉的都存着,其中有些号码早已成了空号她也没删掉,没删是因为她也搞不清楚到底哪些号是空号。一个人的能力终归有限,不可能跟所有认识的人都建立良好的人际关系,跟傅卉舒定了情,也不能随着自己的性子想跟谁结交就跟谁结交,她需要重新建立一个属于她们两人的小圈子,当两人有着共同的朋友时,才有益于感情的稳定。      史诗也重办了一个手机号,打算把该忘的都忘了,从此一心扑到学业上。      傅卉舒问她:“手机号换了,是不是要开始一个新的人生了?”      史诗说:“每天都是新的,每天的人生也都是新的,无所谓开始,只是想跟过去做个了结。”      “一旦了结,是不是连朋友也没得做?”      “应该是吧,起码我做不到分手后还能当朋友。”      傅卉舒唏嘘了半天,又踹了戚小沐的屁股一脚,意思是你要敢对不起我咱们也不用分手,我直接踹死你个王八蛋一了百了。      糊里糊涂的挨踹戚小沐郁闷的不行,质问她:“你干嘛踹我?”      “娘娘踹丫鬟不需要理由!要连这都不懂还怎么做中国人?”说着傅卉舒又想踹她,戚小沐一看她抬脚,兔子似的一口气往前跑了二里地。      隔天四人各去各的学校上课,大家又恢复了原来的节奏,在太行山的那半个月,正式成为照片上的回忆。       ☆、第 71 章   自从光荣献身以后,戚小沐和傅卉舒越发如胶似漆,不见面的时候想,见了面还是想,想她的好,想她的笑,想她的坏,想她的一切。一切真理来源于实践,随着不断的实践,两人的床上功夫有了质的突破,对方有哪些敏感点,如何才能让对方得到最大的快乐,俩人都摸索的很清楚。      鱼水之欢这种事,尝到一次甜头就会尝起来没完,只要大姨妈不大驾光临,两个初尝人事的姑娘几乎夜夜笙歌,甚至让爱贴着墙皮“听歌”的常娥同志都听烦了,动不动就诅咒她们赶快得个叫做性冷淡的病,省得让她这位孤家寡人听了眼红。      女人的内心深处大都是渴望爱情的,特别是当身边的好友沉浸在热恋中时,看看形单影只的自己,这种渴望尤其强烈。      在戚小沐和傅卉舒甜蜜生活的刺激下,常娥找了第三位男朋友,打算也来一把甜蜜。      在戚小沐和傅卉舒刚表白那天,史诗曾这样鼓励过她——争取三恋十天,四恋二十天,五恋一个月,六恋四十天,六十恋一年,八十恋两年,九十恋三年,九十九恋黄昏恋,九九归一,恋完你就可以安息了。      苍天无眼,常娥同学十分悲催的被史诗说了一个准——三恋十天。      她朝着戚小沐和傅卉舒这对好朋友诉苦,刚说了一句“老娘又失恋了”,戚小沐就打断她,以肯定的口气说:“你又被那小子袭胸了吧?”      “你太能洞察了!”常娥崇拜极了戚小沐:“才十天就毛手毛脚的想袭胸,美得他!我还以为学平面的比学油画的正经呢,结果一路货色!么航航子!”接着发誓:“我要找个刘红……”      一想到陈航,誓言发不下去了,托着腮叹气:“看你们俩那么好,我真羡慕,就找了一个看着还顺眼的谈,谈了十天,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十天里他想亲我,我没让亲,想抱我,我也没让抱,昨天他急了,问我是不是有毛病,他娘的!谨慎一点就成有毛病了?能随便跟人上床的就没毛病了?也不怕得花柳病!咱们爹妈恋爱那会儿多纯呀,怎么现在都变成这样了!唉,这十天我就跟他牵了牵手,牵手也跟自己的左手摸右手似的,特没劲。小沐卉舒,我看我这辈子找不着白马了,我完了!”      戚小沐开玩笑:“白马找不着雄的还找不着雌的吗?母马总比公马安分点吧?我看史诗那头母马就挺靠得住。”      “史诗?别逗啦!自从她跟王灵分手,她对爱情这俩字好像没了一点兴趣,我看她可怜,想从网上帮她找个对象,没想到她竟然冲我发火,哼,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史诗需要一段独处期,她要想开了,不用你找,她自己自然就会找。”傅卉舒半真半假的说:“说真的常娥,我觉得你跟史诗很配,女才女貌,配的很!”      “少拿我开玩笑!”常娥伸手打傅卉舒,心里却想,女才女貌,这个词真好。      常娥没有对朋友说,跟三恋男友在一起时,史诗没怎么跟她吵嘴,她很郁闷;她也没有对朋友说,当她想从网上给史诗找对象而被史诗怒骂的时候,她很开心;她更没有对朋友说,她好像越来越在乎史诗了。      越来越在乎是喜欢么?她不知道。自己会喜欢女生么?她也不知道。      一切都是未知,一切都像水中月,她想边走边看,一切随缘。缘到了,无论对方是男是女是公是母,她都不在意。缘不到,她也不会再刻意去找些什么了。      初恋三天,二恋七天,三恋十天,这些都是为了那幻想中高贵的爱情童话而刻意寻找的,却每次都以失望告终。现在受够了失望,不找了,都随缘吧。她是个开朗的姑娘,看的很开,她似乎天生不喜欢在情爱上纠结,随缘的想法一确定,她又活蹦乱跳了。      几乎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宝座,宝座上都写着一个名字,名字代表着梦想,梦想或者是权势,或者是金钱,或者是亲友,或者是爱情。      尽管她已打定主意一切随缘,而在她心中最醒目的那个宝座上,却分明写着两个字——史诗。      随缘而不随心,随心而不随缘,一旦有人夺去你的视线,心与缘,终究无法任其自然。      她清楚的明白这一点,于是,她只能等等看,等等看,再等等看,一边笑着开心着,一边等等看。      跟王灵分手后,史诗跟她没了任何联系,她不愿也不敢再轻易去喜欢谁了,她跟以前一样,该说的说,该笑的笑,该和气的和气,该辣的辣,却把自己的情感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将心墙高筑,不让自己走出去,也不让别人走进来。      不知从何时起,常娥成了一个特殊的存在,有常娥在,她不会孤独,但当常娥交了第三任男朋友的时候,即便常娥在她身边,她也依然感到孤独。直到常娥分手之后,这种孤独感才渐渐消失。      她已然意识到了常娥的特殊,也接受了常娥的特殊,只是一直不愿承认,也不敢承认。      十二月初的一个午后,枯黄的落叶铺满了林间的小道,风有点尖利,阳光倒是温和,晒在身上很舒服。      史诗抱着书,独自一人在山上赏景,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复常娥发来的短信,用简短的文字损损她,倒也开心。      很不凑巧的,在山脚处,她跟刚从一辆红色跑车上走下来的王灵碰了面。      王灵把头发烫成了大卷,少了几分清纯,多了几分成熟,她的面容依然俏丽,只是眉间多了一丝阴郁,她的手里夹着一根女士烟,烟已经燃了半截,她整个人就像正在燃烧的烟一样,惨白的灰里夹着若有若无的火星,有些疲惫的颓废。站在她身边的人是李颖,李颖的嘴里也叼着烟,吊儿郎当的俨然一副大老爷们儿样,一如既往的容易让人把她的性别弄混。      现在王灵跟李颖的关系很难让人去形容,俩人名义上是情侣实际上连知心朋友也算不上,王灵对李颖根本没什么感觉,李颖对王灵也不是十分认真,跟柏拉图也有相当的差距。俩人是情侣没上过床,是朋友又偏偏扣着一顶情侣的帽子,总之她们的关系很难让人去形容。      按着王灵自尊的性子,如果对谁没有感情她是不会随便答应当人家的女朋友的,包括她的前两任男友,她跟他们谈恋爱也都是有感情做基础的,但是,世事弄人。      王灵跟史诗分手后很沮丧,她想挽回史诗,稍微平静一些后她给史诗打过几次电话,但打不通,因为史诗换号了,原来的号码成了空号。她彻底意识到她跟史诗是真的完了,就更沮丧了。有些自尊过了头的人,一旦自尊经受了打击就容易陷入过分的沮丧,进而对人生灰心丧气,甚至会有破罐子破摔的念头。就像王灵,她觉着史诗肯定是把她当成很随便的女人来看了,你不是觉着我随便吗?那我随便给你看!这样一赌气,她抽起了以前顶讨厌的香烟,又凑巧李颖追她追的紧,她把自己灌个半醉,就这么答应了当李颖的女朋友。      她是答应了当李颖的女友,却没一点当女友的觉悟——她一直拒绝李颖的求欢之举。李颖想吻她,她躲闪,李颖想跟她上床,她直接说不可以。交个女朋友不能动不能碰,李颖为这在背后没少骂娘。      王灵跟李颖在一块儿并不开心,越不开心她越跟李颖在一起,情绪上的沮丧让她愈发享受这种自虐式的痛快。在她眼里李颖只是个玩伴,既是玩伴就认真不得,她从来不对李颖说自己的过往,从来不对李颖说关于史诗的一切,她爱史诗,分手之后才发现她爱史诗爱的比想象中深刻的多,除了史诗她爱不上其他女人。史诗是她的宝,宝贝怎么能随便展示给别人看呢?不能随便给别人看!而李颖无疑就是个连朋友都算不上的别人。王灵既然不提史诗,那么史诗身边的朋友,傅卉舒戚小沐她们,也就不可能提到。倒是李颖偶尔的提到过傅卉舒两次,王灵听到这个名字后不由的想起了史诗,苦笑一下没说什么,这倒在无意中保护了傅卉舒。      从网下见面的那一刻起李颖就对面容姣好的王灵上了心,可能是越得不到的越想得到,面对王灵时她就一个想法——征服王灵。自然,征服王灵的想法并不妨碍她跟别的女孩调情,感情嘛,不必太认真。而不可否认的是她确实是挺喜欢王灵的,就像喜欢某个花瓶一样的喜欢,会把玩会欣赏也会不惜高价的把花瓶买回来,但不会拿着花瓶当饭吃当水喝,毕竟花瓶不是人类生存的必需品,花瓶这东西,可有可无。      为了彻底征服王灵,李颖送她衣服首饰,请她去星级酒店吃海鲜,王灵对此全部拒绝,她住宿舍吃食堂,不曾接受过李颖的丁点“恩惠”。她终归是个有着很强烈的自尊心的女孩,她承认她爱名牌爱虚荣,但她更懂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些年的学不是白上的,那一堆堆的书不是白看的,她不会无缘无故的接受别人的礼物。史诗已经把她的自尊伤成了碎片,她可以忍受史诗对她的伤害,却无法忍受在李颖面前没有自尊,她答应当李颖的女友全是为了赌气,她不想欠李颖任何东西,哪怕只是一顿饭她也不想欠。      她把李颖当玩伴,李颖对她也不认真,俩人脑袋上除了戴了一顶情侣的大帽子,别的嘛关系也没有,这样的关系设若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么这个词只能是古怪——古怪的关系。      肖畅一开始没能看出李颖和王灵之间的古怪,她以为王灵跟李颖是真的谈上了恋爱。她跟李颖搞过对象,知道李颖那些花言巧语和烧钱方式顶容易让女孩动心,也知道李颖表面看起来似乎很强大,实际上骨子里透着懦弱,高中那会儿她跟李颖的关系一曝光李颖被老师一批评就立马跟她分手,这不是懦弱是什么?李颖的性向算一个不是秘密的秘密,她老子不傻,自是也有所察觉,她却一直不敢对老子承认她的性向,原因就是她老子对同性恋深恶痛绝,一旦知道她喜欢女生非得断绝她的财源不可。瞒着老子无可厚非,但连连嘱咐圈子里的朋友不要在她老子跟前乱说话就有点怪异了,明知同类人一般不会在家长跟前乱说话,还去连连嘱咐,这种“连连嘱咐”不是懦弱是什么?      李颖到底是嘛样的人肖畅十分清楚,她很善良,不忍心看王灵重走她的老路,就一直陪在王灵身边找机会劝她,劝她想找对象就找个踏实的,哪怕没什么钱也没关系,能踏踏实实的过日子最重要,千万不能找虚浮的,要不等人老珠黄了想后悔也晚了。      当你感觉全世界都将你抛弃的时候,还能有个人能实心实意的为你着想,那么这个人就算不是红颜知己,也是良师益友。肖畅成了王灵唯一的知心朋友,她在肖畅面前敢大声的哭,敢大声的倾诉内心的苦,每逢这时,不多语的肖畅总是认真的听着,安静的陪着。她知道,这个时候的王灵最需要的仅仅是一个能坐在她身边听她说话的人。      得知王灵跟李颖的古怪关系后,肖畅打心眼里为王灵心疼,她怪史诗连一次改过的机会也不给王灵,实在太过狠心,又不由自主的去想假如自己是史诗,假如看到心爱的人随便跟别人接吻,自己会怎样?真的能轻易原谅么?这么一想又觉着感情这东西根本没道理可言,没法把罪过全推给谁,只能劝王灵快点跟李颖分手,快点把心思放到正经人正经事上。      王灵不怎么在乎李颖,但很在乎肖畅,起初她还没能从跟史诗分手的沮丧中恢复过来,肖畅的劝说她根本听不进去,等恢复过来了,肖畅再一苦口婆心的劝就很有效果了。跟李颖古怪了近两个月,够了,不能再古怪下去了,于是她今天把李颖约了出来,打算跟李颖断交。路上想起自己当过四个人的女友,前两个男友和李颖都是自己先提分手,只有跟史诗恋爱是史诗先提分手,是不是谁先提出分手就表示谁先不在乎?史诗不在乎自己,这个想法让她抑郁的不行,就点了一根烟来抽。可是她没想到竟跟史诗碰了面,看看身后那辆骚包的红跑车,再看看手中的烟,她突地很尴尬。      史诗对李颖没兴趣,没正眼瞧,只是惊讶的打量了王灵好几眼。短短几个月,王灵的变化太大,眼前这个一脸冷漠的颓废手指头里还夹着烟的王灵跟她认识的那个清清纯纯的王灵差距太大,巨大的差距让她难过,难过的心疼,如果不是她,王灵会变成这种模样吗?不知怎的,常娥那恶婆娘的面孔突然浮现到她眼前,忍不住的,她暗自骂了一声大王八,也不晓得是在骂谁。      王灵见了史诗,眼睛隐隐的起了雾。史诗还是那个干净的史诗,自己却早已不再是那个纯粹的自己了。      史诗对她淡淡地笑一笑,淡淡地擦肩而过。      她听到李颖问王灵,刚才那个美女是你朋友?她听到王灵回答说,不是。      曾经的恋人,如今不是朋友。      五秒钟的相见,一秒钟的擦肩,没有只言片语。      只是,心凉的有点疼。      是太冷了么?史诗捡起一片落叶,夹到了书里。      王灵站在史诗身后,看着她捡起落叶,看着她越走越远,等那个背影远成一个小点,她扭头对李颖说:“本来我想对你说很多话的,现在又觉着没必要了。你以后别再来找我了,咱们好聚好散吧。”      李颖问:“为什么?”      “因为现在后悔还不晚,过两年就老了,等人老珠黄了再后悔就晚了。”王灵把肖畅曾劝过她的话轻轻复述一遍,又把包里剩下的半盒烟和打火机拿出来,摆弄片刻,自嘲的扬扬嘴角,扔入了路边的垃圾筒,“李颖,找个不图你钱不图你势真心对你好的女孩,认真一回吧。”      李颖把嘴里的烟屁股吐到地上,用脚捻捻,说:“你不图我钱也不图我势,我对你就是认真的。”      “这话恐怕你自己都不信。”王灵轻叹一声,捡起浑身重伤的烟屁股丢到垃圾筒,说:“算了李颖,咱们谁都不欠谁,就这么各走各的路吧。”      追了王灵这么长时间一直没能真正把这块骨头啃下来,李颖也有点烦腻了,她身边不缺女伴,就无所谓的笑笑:“咱们还能做朋友吧?”      “不能。”王灵往高处看看,阳光正穿过冬日的树梢,在飘满落叶的小径上投下斑驳的阴影,她释然的一笑,转身走了。      冬天的风并不温柔,打到脸上生生的疼。她沿着史诗刚刚走过的路,裹紧大衣向前走着,什么也不想。      走累了找个台阶坐下,发会儿呆,给肖畅打了一个电话,她说:“我跟李颖分手了。”      肖畅说:“恭喜,恭喜你还懂得爱自己。”      王灵笑了,轻松的笑了,笑着笑着滑出了两行泪,她又想史诗了。      捡起一片落叶放到掌心,风一吹,叶柄颤悠悠的翘了翘,随之被风卷到了空中。       ☆、第 72 章   李颖跟王灵分手后在酒吧泡了两天,跟刚认识的一个姑娘搞了一回一夜情,日子过得挺充实。而这种充实是伴随着空虚的,跟一夜情的姑娘一说拜拜,李颖顿时又无聊了,无聊之中又想起了傅卉舒,接着就不无聊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啃啃硬骨头也不错,虽说硬骨头难啃,但是,万一能啃下来呢?      李颖没有傅卉舒的联系方式,而这年月想找一个有名有姓的人并不费劲,她去了傅卉舒的学校,再三打听之下得到了傅卉舒的手机号,当即就给傅卉舒打了一个电话,约她吃饭。傅卉舒一看是李颖的电话就皱起了眉头,随之拒绝跟李颖一起吃饭。李颖不灰心,每隔一天就给傅卉舒打一个,还从花店订了花让店员给送过去,弄的傅卉舒的同学都知道傅卉舒身边有个狂热的追求者。      李颖跟个苍蝇似的围着傅卉舒嗡嗡叫,不管怎么赶都赶不走,傅卉舒烦的不行,戚小沐也跟着烦,她跟李颖是死对头,光想起初中那次“偷吻事件”她就恨不得把李颖掐吧死,这回李颖又骚扰起傅卉舒来没完,她更想把李颖捏吧碎。      戚小沐是个有仇必报的家伙,谁惹她生气她必找谁麻烦,并且不明着来,光玩阴的。她找到李颖的住址和车牌号,大半夜的把正在熟睡的傅卉舒叫醒,说:“咱们报仇去!”      傅卉舒打着哈欠问:“报什么仇?”      “李颖的仇。”      “怎么报?”      戚小沐朝着她咬一阵耳朵,傅卉舒一听立马来了精神。      乌漆麻黑的深夜,正是胡作非为的好时候。      俩人扎起马尾,戴上黑手套穿上“夜行衣”——黑鞋黑裤黑羽绒服,往背包里塞两罐黑油漆一把锤子和几根大钢钉,把瑞士军刀揣怀里,然后作案去了。      天短夜长的隆冬,人们休息的往往比较早,大街上的车辆明显减少,居民小区也静悄悄。      戚小沐和傅卉舒的具体作案方法就是她们往李颖家里投了好几块砖头,李颖的房子是她爹在她学校附近给她买的一套六十多平的二手房,在三楼,往上扔板砖一扔一个准,阳台上的玻璃噼里啪啦的全碎了。李颖睡觉前跟一堆狐朋狗友喝了不少酒,这会儿睡的正香,冬天风又大,她没能听见一点动静。      砸了玻璃不解恨,戚小沐又找到李颖的车,拿着军刀往那辆红跑车上划了好几道,同时傅卉舒提着两罐子黑油漆全倒到了挡风玻璃上,并拿着树枝当刷子使,蘸着油漆在车屁股上画了一个大大的法西斯符号“卐”,另外两人还把四个超大号钢钉扎到了轮胎里——一个轮胎扎一个,没偏没向,十分公平。划车皮泼油漆的还好说,她们往轮胎上一扎钉子汽车警报器就嗷嗷叫唤,车一叫唤戚小沐吓了一大跳,她拿着锤子摁着钢钉狠狠一敲,再摁着后窗狠狠夯几下,夯完了把锤子往背包里一塞,拽着傅卉舒撒丫子就跑,俩人打小就互相配合着砸玻璃拔气门芯,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经验十足,从砸玻璃到砸车前后用了不到两分钟,跑起来也快,跟兔子似的,一般人追不上。      俩人一口气跑出三里地,再打车回家,回家后抱成一团兴奋的嘎嘎笑,傅卉舒乐颠颠的说:“太过瘾了!车毁了我看李颖还怎么炫富!”      戚小沐也乐颠颠的说:“反正她家有的是钱,就让她爹再给她买一辆呗,她爹不是能挣钱吗?我倒看看是咱们砸车快还是她老子挣钱快!”      “你也别把她爹想的有多厉害,”傅卉舒把外套脱下来,说:“十六大刚过去没多大会儿,改朝换代的,大官换了一批小官也动了不少,从商的没几个不巴结从政的,入世以后竞争又越来越激烈,她爹的日子恐怕没以前好过。”      “也对,官再小也是吃皇粮,商再大也得听官话,她爹没咱爹厉害!我爹要跟你爹似的也能捞点油水就好啦!”说着戚小沐遗憾的摇了摇头。      “少把我爹想的那么腐败!”傅卉舒揍戚小沐屁股一巴掌:“现在的人一个比一个猴精,你以为油水就那么好捞?我爹油水也没多捞!你看我家一直就住那套楼房,我爸要真有捞不完的油水我家早好几套房子啦!”      装的跟多清廉似的!戚小沐肚子里腹诽一句,嘴上说:“这么看来你爹跟我爹本事差不离!”      “你不用顺着我的话说,你肚里想嘛我都知道,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爸跟你爸一样养家糊口主要是指望吃工资。”傅卉舒白她一眼,喝口水说:“我爸说以后民工主力军就是咱们这代人,咱们这代人代表嘛?代表觉悟高,敢跟老板叫板。李颖她爹对工人苛刻是出了名的,他要不改,等着瞧吧,有他好果子吃。”      “上梁不正下梁歪,李颖家就是老子偷瓜儿盗果,老子杀人儿放火,一辈更比一辈坏。”戚小沐脱下鞋子来跑床上去,“看看李颖能消停不能,她要还不消停等过两天我让老八届再拾掇拾掇她。”      傅卉舒小叹一声:“咱们今晚乱搞不过是为了泄愤,李颖又不知道是咱们砸的车,我看她不可能消停。”      正如傅卉舒所说,李颖没能消停。      李颖早晨起来一看窗户碎了车子毁了,气的不行,当即报了案,可是中国人太多了,案件也太多了,那么多的杀人凶手还没抓到,谁有空管些屁孩子的恶作剧?砸块玻璃砸个车的这种小事跟钱包被偷几乎是一个性质,您自认倒霉就行了,警察叔叔一般不会认真对待。李颖沾花惹草的得罪过不少人,她也自知很难查出凶手,一时冲动的报了案以后倒是担心警察把她的性向给查出来昭告天下,又找了警察叔叔一趟,把案子撤了回来。车毁容了可以整容,李颖心疼了车子一阵子后就把车整成了原样,车子一恢复往日的光彩,李颖也继续去骚扰傅卉舒,不管傅卉舒怎么冷言冷语的相待她就是咬定青山不放松,傅卉舒没辙了,只能让戚小沐请老八届出山了。      于是戚小沐命令老八届去收拾收拾李颖,老八届不同意,他说:“以前收拾那个叫于耀志的没事,那伙计是男的,好收拾。这李颖可是个娘们儿呀!你叫哥怎么收拾?我可从来没打过女人。”      戚小沐说:“有几个人把李颖当成女人来看呀?你把她当成爷们儿来收拾不就得啦!”      “她再像爷们儿也是个娘们儿,哥不打女人,你别让我破戒。”      “那你以卉舒男朋友的身份批评她一顿总能行吧?”      老八届琢磨琢磨,觉着这个可行,就答应了。      老八届让傅卉舒把李颖约出来,然后三人在茶馆见了面,老八届搂搂傅卉舒的肩膀头,满脸诚恳的对李颖说:“你这姐们儿怎么回事?怎么老缠着卉舒不放?就这么愿意当小三?别说卉舒有我这个男朋友,就算没男朋友她也不可能喜欢一个假男人呀!对不对卉舒?”      傅卉舒坚定的点了点头,李颖的脸绿了一大半,在傅卉舒和老八届这对“情侣”跟前她的确是个想破坏人家感情的第三者,面对原配,小三往往是没立场说话的,要是傅卉舒对她有意思还行,偏偏人家对她一点意思都没有,因此李颖保持了沉默。      老八届慢悠悠的说:“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我刚才那句假男人你听着难受是不是?难受就难受吧,你见天烦我们家卉舒,她难受我更难受。我知道你家有钱,可家里有钱就了不起啦?你不就是靠着你爹有点臭钱就瞎得瑟嘛。你看着卉舒不跟你似的穿名牌开跑车,就以为人家比你穷就觉得你有资格骚扰人家对不对?明知道卉舒有我这个男朋友,你还不把我放眼里,摁着她骚扰起来没完,像话吗?不像话!姐们儿说真的,哥也没把你放眼里,我为嘛不把你放眼里?因为你是个女人,不是我看不起女人,相反,我爱女人,但我家卉舒不爱女人,所以我没把你放眼里。我告诉你大妹子,有人炫富就有人藏富,会咬人的狗不叫,藏富的比炫富的更有本事,这年月有钱又有权的人多了去了,千万别觉着有点小钱就能一手遮天。我警告你,想调戏女人找那些喜欢跟你玩过家家的调戏的去,别他妈调戏我女人!看见你我膈应的慌。”      李颖一捶桌子想发火,傅卉舒及时说:“李颖咱们俩好歹也是中学同学,我不愿跟你弄僵,现在我跟你弄的这么僵全是你逼的。你喜欢谁是你的事,只要不打扰我你爱喜欢谁就喜欢谁。但我喜欢的就我男朋友一个,我跟你说过那么多次你怎么就是听不到心里去?我再对你说最后一遍,你穿戴的再帅也是个女人,我爱的是男人,男人,听到了吗?我爱的是正儿八经的男人!以后别再骚扰我,更别自讨没趣。好自为之吧。”      傅卉舒说完就牵着老八届的手走了,李颖恶狠狠地瞪着老八届的背影,直想一棍子把他砸死。她当天下午就去找了她那群狐朋狗友,想让朋友们帮她教训教训老八届,可惜狐朋狗友们都是清一色的女同胞,穿着再像男同胞骨子里也是女人,而女人一般是不愿上战场的,所以李颖的朋友们起哄的不少,就是没一个实心实意肯帮她的。起哄够了,又都劝她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那一支?李颖也干不出杀人放火的事来,等气一消下去也就算了,摁着傅卉舒那块硬骨头啃了半天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这种事干一回就行了,要是干起来没完就纯属白痴了。李颖不是白痴,逐渐走出了对傅卉舒抱有的幻想,傅卉舒也得以清净。      2002年马上就要终结了,这一年对不同的人来说有着不同的意义。有的人会刻意抹掉这一年的记忆重新开始,比如王灵,这一年的生活对她来说十分不如意,她想在记忆里完全抹除,再开拓新的生活。有的人则会带着这一年的记忆继续生活,比如戚小沐和傅卉舒,这一年对她们来说太重要了,从同居到表白再到滚床单,这三件事的意义太大太大,大到让她们舍不得忘记任何细节,于是就带着这些所有的美好记忆,在预先规划好的人生轨道上继续向前行。      傅卉舒和戚小沐正式恋爱有半年了,在爱情的滋养下,俩人的小脸越来越容光焕发。在爱情的激励下,两人在学业上也各有所成,傅卉舒在校报上发表了一篇论文受到好评,戚小沐制作的铁画在设计大赛中获得了二等奖。      12月31日,2002年的最后一天,为了奖励彼此在学业上取得的硕果,戚小沐和傅卉舒同时说要为对方庆祝庆祝,具体的庆祝方法就是先嘻嘻哈哈的看了两集《老友记》,又玩了半天捉迷藏,不是你往柜子里藏就是我往床底下钻,要不就是你往树上爬或者我往草窝里滚,没点大姑娘样儿,都弄的灰头土脸。      捉迷藏是玩爽了,衣服也脏了,傅卉舒让戚小沐去洗衣服,戚小沐不干,说:“你不能老是欺负我!你去洗!”      傅卉舒更不干:“我让你干嘛你就得干嘛!不能不听话!”      “我都听了你二十年的话了,风水还轮流转呢,也该轮到你听我话了!”      “想得美!二十年算嘛?你起码得听话二十万年!就算地球爆炸了你也得听,你就这命,认了吧!”傅卉舒跟摸狗头似的摸摸戚小沐的脑袋:“戚同志,识实务者为俊杰,想当俊杰想有出息,你的觉悟就得跟高层保持一致,嘛是高层?我!我就是高层!”      戚小沐拱手作揖:“卑职该死!卑职有眼无珠!卑职纵有一百个心思也想不到原来您就是高层!现在房价这么贵,有你这高层了咱们还买嘛房子呀!你这高层多少钱一平?二百五?”      “去你的!废话少说,洗衣服去!”      戚小沐骨碌骨碌眼珠,哄骗道:“卉舒卉舒,你去洗衣服我就听话二十万年,谁说话不算话谁是小狗!”      “你都当过多少回小狗了?”傅卉舒不上当:“渣渣!别耍滑头!快去洗!”      “哼!”戚小沐抓抓屁股:“要不这样吧,剪子包袱锤,谁输了谁洗。”      傅卉舒思量思量,觉得可行,就同意了。她伸出拳头哈哈气,冷不丁伸出了一个剪子,结果戚小沐伸出的是锤子,傅卉舒又不干了:“三局两胜!”      三局两胜就三局两胜,戚小沐表示不害怕,她溜达着眼珠说:“我这回伸剪子。”      傅卉舒不信,猜着她肯定伸拳头,就亮了一个包袱出来,不想戚小沐真是伸的剪子,傅卉舒又输了,继续不干:“五局三胜!”      从五局三胜到五十局三十胜,两人比了一个多小时还是以傅卉舒失败告终,傅卉舒不得不妥协:“咱们俩一块儿洗衣服。”      戚小沐不同意:“你一人洗!你都输了!”      “我在这种三岁小儿的智力游戏上一向不如你,我输的光荣!”      “你不能耍赖!你要耍赖就证明你不爱我!”      “你真聪明!因为我不爱你,所以我才赖你。”      “找个婆姨光赖不爱,我真悲哀!”戚小沐悲切切的说:“既然你不爱我,那等哪天我成了比尔盖茨二代,我就一个人寂寞的去环球旅游,不带你玩。”      傅卉舒一脸同情:“别这么说,你不会永远一个人守着寂寞的。”      “谢谢!”戚小沐高兴的拉拉傅卉舒的手:“我就知道你疼我,舍不得看我难过!乖孩子,为了不让我难过你快洗衣服去吧!”      傅卉舒拿眼角撩她一眼:“让你误会我的本意真是对不住。”      “你嘛本意?”      “我的本意就是一个因为所以和一个既然因此,”傅卉舒扑拉扑拉袖子,庄严又恳切的说:“因为你永远不可能成为比尔盖茨二代,所以你不会永远一个人守着寂寞。既然你没比尔盖茨那本事,因此你就老老实实干活去吧!”      戚小沐的小嘴一下撇到了天上去。    ☆、第 73 章   伴随着2002年的结束,2003年悄悄走来,在那个春天,饱经考验的华夏一族又迎来了一次生与死的考验——抗击非典。      非典初期,大部分老百姓并没把SARS当回事,该上班的上班该逗鸟的逗鸟,一切如常。直到张国荣同志在愚人节那天以空中飞人的方式开了一个大玩笑以后,SARS的威力开始蔓延全国,当时很多人的感觉基本上是这样两个字——恐慌。      是的,恐慌。      大街上的人突然少了,热闹的商场突然冷清了,各大高校几乎全被封校了,外来人员不能随意出入了,中小学生有的被迫停课了,居民区被严格管理了,死亡人数又增加了,被隔离的人越来越多了,消毒水的气味满天飞了,出门必须戴口罩了,洗手洗的勤快了,稍微一感冒,神经就高度紧张了。      人人自危,人人恐慌。死神仿佛就压在人们的头顶,它离自己是那么近,近到能看清它狰狞的笑,似乎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它牵着鼻子走。      蔡玉泉通知在外租房的戚小沐常娥和徐则林要回宿舍住,他们被彻底关到了象牙塔。傅卉舒和史诗稍微好一点,她们的学校整体上走了一个形式,相对没那么严,博得了不少同学的羡慕。      回宿舍那天,戚小沐连连跺脚放炮,世界末日都来了,学校还非得让一对对的小情人分开住,太不人道了!她抱着傅卉舒亲了又亲,一想到万一傅卉舒被传染,此生无法再相见,还掉了一瓢金豆子,一再朝着傅卉舒发誓说万一你光荣了我肯定跟着你同走黄泉路!弄的跟生离死别似的。傅卉舒骂她乌鸦嘴,又安慰了她好一阵,她才不情不愿的跟常娥打道回府。      常娥也不愿回校住,她都习惯跟史诗睡一张床了,习惯吃史诗做的饭了,也习惯史诗这个人了,冷不丁一回学校,真受不了。只盼着非典能快点过去,她好回来跟史诗吵嘴。      戚小沐和常娥一走,傅卉舒和史诗又同住了一间房,俩人都是学医的,对非典没那么恐惧,她们平时就跟注意卫生和健康,现在多加注意就是。只是傅卉舒很担忧戚小沐的粗心,戚小沐一睡觉就抱她,她不在就踢被子,晚上洗了头要么自然干,要么让她吹头发,正值非典时期,万一湿着头发睡觉第二天头痛,或者没盖好被子第二天感冒,是极有可能被隔离的。傅卉舒叮嘱她要注意这些小细节,每天都会打电话发短信的叮嘱好几遍,甚至麻烦常娥半夜起来看看戚小沐有没有蹬被子,常娥光荣的接受了这项艰巨的任务。天可怜见,这项任务真的太艰巨,常娥睡觉睡的死,半夜除了被尿憋醒,一般情况下想醒很为难,傅卉舒实在是拜托错了人。      史诗也挺担忧常娥的懒散,跟她同住这么久,常娥同志叠被子的次数屈指可数,见天都是史诗帮着叠,常娥爱吃零食,一吃起来满地都是零食渣,卧室的卫生全是史诗打扫,人一懒了卫生问题肯定不达标,史诗提醒她少吃点零食多吃点菜,别那么懒,勤快一点死不了,还特意嘱咐戚小沐要跟常娥互相监督,比比谁更讲卫生。天可怜见,戚小沐跟常娥在一块儿只会对着抢零食,只会比比谁更懒,史诗也实在是嘱咐错了人。      象牙塔再好,没法谈恋爱也受不了,跟傅卉舒不能天天见面了,不能抱着傅卉舒睡觉了,太难熬了,戚小沐蔫蔫的抬不起精神,唯有跟傅卉舒打电话或在网上聊天的时候眼珠子才会发亮。      常娥开导她:“小沐你别这样,距离产生美,你跟卉舒拉开距离了,美也产生了,多好呢!”      “这是谬论,”戚小沐反驳说:“我跟卉舒打小光着屁股一起玩,穿着开裆裤一块儿长,一点距离没有,我也觉得她很美。倒是那些分居两地的,距离有了,小三来了,美玩儿完了。”      “也对,那我该怎么安慰你?”常娥转悠一圈,转悠出一包锅巴来,狠狠心,送给戚小沐:“我的锅巴!你吃吧!”      “谢谢!不客气!”戚小沐抓过锅巴,低头闻闻,一吸气,吸到鼻子里一点锅巴上的调味料,鼻子一痒,张嘴打了一个大喷嚏。      “妈呀!你打喷嚏!没被传染吧?体温计呢体温计呢?”常娥吓得花容失色,四处找体温计,从床头扒拉出来,急速地往戚小沐的胳肢窝里塞,“快测测快测测,万一你发烧咱们整个宿舍可都会被隔离!妈呀!被关到笼子里已经受不了啦,要再被隔离这日子可怎么过呀!”      “你怕什么?我是鼻子痒才打的喷嚏。”戚小沐揉揉鼻子,把锅巴扔一边,说:“都打到锅巴里了,没法吃了,仙子你再去买一袋吧。”      “你要没发烧我买十袋都行!”      “好,十袋,我记住了!”戚小沐手机响了,一看是傅卉舒打来的,立刻来了精神:“卉舒卉舒,你想我了没有?”      傅卉舒说:“没有,你呢?”      “我也没有!”      “你还有心思调情!”常娥在一边喊:“卉舒!小沐发烧了!”      “放屁!你才发烧了!”戚小沐伸腿踢她。      傅卉舒急了:“你发烧了?真发烧了?测体温了吗?多少度?”      “你别急嘛,我刚闻了闻锅巴打了一个喷嚏,你放心吧,我好的很。”      “那也不行,快看看多少度。”      “还不到时间呢……”      一边说着话一边等时间,时间一到,常娥拿出体温计来看看,一看很正常才松了一口气,傅卉舒也松了一口气,又训戚小沐:“告诉你多少遍了要万事注意着点,现在是打喷嚏的时候吗?不打喷嚏还人人自危呢,你一打喷嚏还了得?让你乱闻!把你关起来你就不闻了!非典结束之前不准吃零食,一日三餐就在食堂吃,晚上头发不干不能睡觉,没事去操场跑两圈锻炼身体,多喝水多洗手,不能跟别人共用一条毛巾,听到没有?”      “听到了听到了,”常娥坐在戚小沐的床边泡脚,戚小沐往里挪挪,说:“卉舒我真想你,我想死你了。”      “刚才是谁说不想的?”      “你先说的不想我才跟着说的。”戚小沐躺床上胡说八道:“卉舒我昨晚梦到你了,梦见你在啃核桃,呵!那核桃比寿桃还大,比石头还硬,你拼命啃,死活啃不出核桃仁来。我说姑娘你怎么傻不拉矶的?核桃那么硬,不是啃着吃的,是砸开吃的。你朝我翻高贵的白眼,不听说,还是啃。我一琢磨,明白了,你啃核桃是为了磨牙啊!又一琢磨不对,你不属老鼠呀!怎么会磨牙呢!卉舒卉舒,你为什么磨牙呢?”      做个这种没情调的梦傅卉舒有点不能接受,凶巴巴的说:“因为我想吃你!”      “我就知道你比我色!”戚小沐满脸泛春地嘿嘿笑:“想吃我你就来嘛,我洗干净了等你吃,来嘛来嘛,卉舒卉舒别客气!咱俩谁跟谁呀!来吧来吧,别见外!不来是小狗!”      常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差点把洗脚水泼到戚小沐脑袋上。      电话粥煲了整整一个小时,为中国移动做出了卓越的贡献。      傅卉舒给手机充上电,问正在上网的史诗:“玩什么呢?”      “连连看!”史诗盯着屏幕苦恼的说:“又输了,我真不是玩游戏的料。”      “我也不是玩游戏的料,看别人玩游戏玩的那么过瘾,我玩不了两分钟就烦,充分证明我的大脑不是为游戏人生准备的。”      “你可真会自夸。常娥倒是喜欢玩玩游戏,看样子她的大脑是为游戏人生准备的。”      傅卉舒诡笑:“史诗你发现一个问题没有?”      “什么问题?”      “小沐跟常娥走了以后,你提常娥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有吗?”史诗点鼠标的手顿一顿,继续点:“我倒没注意。”      “一个也没连上,别点了。咱们还是说说话吧,”傅卉舒把史诗从连连看里拉出来,又正襟危坐:“咱们是好朋友,你有心事完全可以对我说,你说吧,我听着。”      史诗摇头:“我没心事,怎么对你说?”      “我可不信。”傅卉舒的眼珠慢慢转上几个圈:“既然你不说那我问吧,你现在还会不会想王灵?”      “说不想不可能,有时还是会想的。”史诗蹙蹙眉:“李颖给我的印象就是个花花公子,卉舒,除去小沐这个因素,你觉得李颖那个人到底怎么样?她到底有多不靠谱?”      “怎么突然说李颖?你……”傅卉舒突地睁大眼:“王灵真跟李颖在一起了?”      “我不清楚,”史诗去客厅拿瓶果汁,拧开盖倒两杯,递给傅卉舒一杯,说:“去年年底我在山上散步,见到她跟李颖在一起,她变化可真是大,都抽上烟了,以前她那么讨厌烟……我当时看了心惊,到现在一想还是不可思议,也就没对你提。后来李颖又骚扰你,我又觉着她可能没跟李颖在一起。李颖见天穿名牌开跑车的追女生,她家里到底得多有钱才能供得起她这种挥霍法?”      “她家具体有多少钱我不知道,就知道她家不穷,”傅卉舒说:“她爸是个承包商,八十年代发家的,那会儿干这行的少,发家也容易,她爸叫李……李光升,你可以查查他资料,他公司应该有网站。”      “不用了,你都说李颖家里不穷了,看样子应该挺有钱的,”史诗的眼睛里散着层层迷惑:“王灵应该没跟李颖在一起吧?我希望没有,可她们看起来又挺亲密……”      “这代表不了什么,你别胡思乱想的。”傅卉舒打断她,说:“就算她跟李颖真在一起也可能只是一时脑热,等转过弯来就好了。”      “我该不该劝劝她?”      傅卉舒不置可否的耸耸肩,说:“王灵比你还大,早就是成年人了,她有她的选择,你们也早就分了手,说句不好听的,史诗,她的事已经轮不到你来参与了。你能劝她什么?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还是自尊自爱自立自强?大道理人人都懂,可是有的人不走几个弯路根本不会长记性,王灵不傻,等她明白过来就浴火重生了。”      “嗯,我只是替她可惜,”史诗轻轻一叹:“跟痞子混跟痞子玩,早知如此当年何必拼命考大学呢,她学校一点不比咱们学校好考,这都是图个什么呀!”      “你又说错了,”傅卉舒咂咂嘴:“学历就是身份证,高中生哪有大学生能吸引顾客呢!”      “你这张嘴损起人来比小沐还毒。”史诗无奈的笑。      “我只是在说一个事实嘛,看看那些高级点的夜总会在网上发布的招聘信息,哪个不要求学历?不过我相信王灵不会为了钱跟李颖在一起,她跟林妹妹似的那么自尊,就算爱极了虚荣也不可能出卖自己,你不用太担心她。”      “这倒是真的,王灵爱名牌爱虚荣不假,但不是那种会为了钱随便出卖自己的人。”      傅卉舒转转果汁瓶,说:“咱们还是不要说跑题,我还是直接问吧,史小姐,你是不是喜欢常娥?”      史诗心里一跳,嘴上淡淡的说:“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跟王灵分手大半年了,这段时间你跟谁说话最多?最关心的是谁?除了常娥还能有谁?”      “我跟她同住一个屋,说话多点稍微关心她一点很正常。”      “我可不信你对她一点感觉都没有。”傅卉舒语调平缓的说:“常娥那人,怎么说呢,我看棒的很,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你分手这么久了,情绪恢复的也差不多了,别老把感情缩到壳里,一旦错过去你后悔都晚了。”      “常娥喜欢的是男生,能直的就尽量别让她弯,弯路不好走啊!”史诗喝口果汁,看看天花板,又喝了一口,“我看常娥还是找个白马王子的好,她不是一直想找个三好男人的么,我都打算好到时要去喝喜酒了。看看网上那些故事,想不悲观都不行。喜欢男生的女孩即使弯了,等年龄一大也很可能被迫结婚,既然能预料到结局,何必要开始呢?我跟你不一样,小沐对你死心塌地,我找不到能对我死心塌地的那个人,爱情这东西我早就不再幻想了。不瞒你说,我做好单身过一辈子的准备了。”      傅卉舒拿起床头她跟戚小沐的合影看看,笑着说:“可别说的这么绝对,你早晚能找到那个对你死心塌地的人,不信咱们走着瞧!”      当晚零点三十分,傅卉舒给戚小沐发了一条短信,她说:你觉得常娥喜不喜欢史诗?      短信提示声把刚刚入睡的戚小沐吵醒了,整个宿舍的姐妹都步入了梦乡,提示声显得特别响亮。      半夜机叫,真是太冒失和太冒失了!戚小沐低声嘟囔着,为不打扰别人休息,她先把手机调成振动,瞅瞅四仰八叉睡的像只猪的常娥,回复道:不好说,你觉得呢?      傅卉舒说:我觉得有可能。      戚小沐再瞅瞅呼呼大睡的常娥,说:关于可能性的问题,姑且等本座试探一二,即可知。      傅卉舒问:怎么试探?      戚小沐说:稍等,稍等。      放下手机,戚小沐抓抓屁股,悄不声的爬到常娥床上,对准她的耳朵眼,气运丹田,爆发式的尖喊了一嗓子:“史诗被隔离啦!史诗被隔离啦!”      整个宿舍集体诈尸,常娥吓得一股脑的滚下了床。      常娥同学很悲惨,脚朝上,脸朝下,胸先着地,沾了胸大的光,全身无伤,脸没毁容,唯有那对引人遐想的豪/乳被摔成了肉饼。    ☆、第 74 章   在寂静无声的半夜三更,在你跟周公下棋下的正爽的时刻,突然迎来了一声凄厉的鬼嚎,你会作何反应?      心脏好点的,八成会心跳加速,心脏不好的,八成就一命呜呼了。      顶庆幸,戚小沐宿舍的姐妹们心脏都不赖,没有一命呜呼的,但也离半死不活不远了。      戚小沐这顿暴揍是免不了了,姐妹们把她收拾了好一顿,她在整个系整个宿舍都是年龄最小的,人又调皮可爱,从不计较鸡毛蒜皮的小事,深受同学喜爱。平时大家都宠着她,这回不能再宠了,拔牙的拔牙,踢屁股的踢屁股,拧鼻子的拧鼻子,宿舍老大发出严重警告:“你丫的再乱嚎姑奶奶当场把你枪毙!”老二也发出严正声明:“再敢乱叫老娘阉了你!”      戚小沐捂着小脸说:“人家是姑娘,没法被阉……”      老二想想也是,就改口说:“再敢乱叫老娘缝了你!”      戚小沐打了个哆嗦,还没被缝呢,三角地带先隐隐作痛了,连声说:“毛/主席作证我绝不乱叫绝不乱叫!”      大家表示很满意,同时各上各床,继续跟周公幽会,除了常娥。      常娥摔的那一下子不轻,戚小沐那嗓子尖喊把她吓惨了,她瘫到地上半天没能缓醒过来,胸脯火辣辣的疼,耳朵眼嗡嗡直响,戚小沐喊的是什么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快被吓死了,黑白无常快来找她了。      把常娥吓成这德行,戚小沐深感愧疚,爬到常娥身边,小声说:“我真对不住你,仙子,你没受伤吧?”      “伤了……”常娥啪嗒啪嗒的掉泪,“我胸口疼……”      “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不要,”常娥捏起戚小沐的睡裙擦擦鼻涕,问:“你刚才喊的什么?我好像听到史诗怎么怎么了?”      “噢!”为了分散常娥的注意力,戚小沐胡扯:“史诗发烧了,小病,没事,不用担心。”      “现在发烧还了得?”常娥呼啦一声站起来,胸口也不疼了,急急火火的穿衣服,“你也快穿衣服,陪我回去看看她。”      戚小沐傻眼了:“大半夜的,怎么出宿舍怎么出校门?史诗是小病,没事真没事,有卉舒照顾她呢。”      “还是回去看看放心。”常娥往上提提牛仔裤,说:“老大以前见天晚归,早就偷配了一把宿舍大门的钥匙,咱们把她的钥匙拿过来用就能出宿舍。校门你也不用担心,我跟看门的那俩小子还算熟,说说就能过去。”      “你跟看门的熟怎么不早说?”      “你又没问,我怎么说?再说我是这几天刚跟他们混熟的,又不是一直很熟。那个新来的家伙可能喜欢我,一见我就直着眼看,咱们跟他说说准能混过去。”      “终于能见卉舒了!还等什么?快走吧!”      俩人把老大的钥匙借过来,穿好衣服溜出宿舍,跑到学校大门口,戚小沐说:“仙子,那个新来的门卫不是喜欢你吗?为了党的大业,你朝他抛两个媚眼,他心尖一颤,保准给咱们开路。”      常娥说:“管用吗?我觉得只要通融通融就能出去。”      “为了保险,你还是抛个媚眼吧!”      “好!我牺牲一回,下回你牺牲!”      常娥送给门卫两包巧克力豆,说了一通好话,又出卖色相抛了几个媚眼,门卫的心尖当真颤了颤——吓的。为守住大节,年轻的门卫急忙将其放行。两人招手打车,直接跑回了老家。      史诗早就睡着了,傅卉舒一直在等戚小沐回短信,等了一会儿没等来也睡着了。      戚小沐和常娥站在门口,常娥想按门铃,戚小沐说:“别按别按,咱们自己开门,进去别开灯,给她们一个惊喜。”      “史诗都发烧了,你还有心思搞惊喜!”常娥拿出钥匙开门,“她们俩可能都睡了,咱们小点动静。”      “好好好,小点动静小点动静!”屋里黑乎乎的,戚小沐摸着道儿往自己卧室跑,拿出手机当电灯使,借着微弱的光线往里一瞧,屋里没人,悄声说:“卉舒没在,可能在你屋里呢,咱们过去看看。”      来到隔壁卧室,戚小沐轻轻推门,没推开,稍微用点力,还是没推开,拼了全身力气推,依然没推开,常娥鄙视她:“白痴!她们在里边锁门了,你推什么推!”      “那怎么进去?”      常娥把钥匙一晃,得意的说:“我有钥匙!”      戚小沐把钥匙夺过来,轻手轻脚的开门,又拉着常娥轻手轻脚的走到了床边。傅卉舒和史诗各盖各的被子,一个往左侧身一个往右侧身,跟刚吵了一架还没和好的两口子似的。光线昏暗,看不清她们的模样,只听舒缓的呼吸,便可知她们睡的比较沉。      戚小沐轻声问常娥:“要不要叫醒她们?”      “让她们睡吧,还是别叫了,”常娥伸手摸摸史诗的额头,一点不热,纳闷:“你不是说她发烧了吗?”      “可能被卉舒照顾好了吧,”戚小沐心虚的岔话题:“仙子,她们睡觉咱们怎么办?”      “咱们去你那屋睡吧。”      “我想跟卉舒睡。”      “要不你把卉舒叫醒?”      “我不忍心叫醒她。”      “那怎么办?”      “我不困,咱们为她们守夜吧,往门口站站,省得吓着她们。”戚小沐拽着常娥来到门口,看到电脑桌上放着两块地瓜干,拿起一块咬一口,关心的问:“你胸口还疼不疼?”      不提疼还好,一提疼常娥差点又掉泪:“疼!疼死我了!”      “要不要贴片膏药?”      “你才在乳上贴膏药!”      “呀!你是乳疼不是胸疼呀!”      “乳不在胸上吗?”      “也对,要不,抹点老虎油?”      “老虎油是给男人用的!”      “噢,我说错了,是红花油……”      ……      戚小沐和常娥嘁嘁喳喳的说话声把傅卉舒吵醒了,迷迷糊糊的,她把眼撕开一道缝,好像看到门口站着两个鬼影子,以为是做梦,又把眼闭上了,想想不对,揉揉眼再看看,的的确确是两个鬼影,大半夜的,卧室突然冒出俩人来,她立刻吓出一身冷汗。还好,她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不相信这世上有鬼,吓过之后就迅速冷静了下来。她悄悄地抓起床头桌上的台灯,悄悄地下床,悄悄地往前走,悄悄地走到那俩鬼影背后,屏气凝神,瞄准其中一人的脑袋,高举台灯,狠狠的砸了下去。      “嗷——呜——!”常娥眼前金星一冒,跟跳芭蕾似的转着圈趴到了地上。      再次高举台灯,刚想狠狠的再砸另一个,却找不着另一个人的影儿了。      戚小沐反应够快,一看常娥倒下了,一惊之下马上抱头鼠窜,全然不顾战友之性命,一口气跑到客厅,抓起抱枕挡在胸前,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口。由始至终都是条件反射,足见人的自卫本能有多强大。      好在傅卉舒比较理智,常娥那声“嗷呜”让她听着不对劲,赶快打开灯,一看是常娥正跟螃蟹似的在地板上蠕动,马上明白自己犯了一个极其严重的盲动主义错误,她赶紧把台灯扔一边,把常娥翻个身,检查她的脑袋,很不幸,常娥的额头上冉冉升起了一个鹌鹑蛋大小的红包,傅卉舒愧疚极了:“怎么是你怎么是你?我还以为进贼了呢!”      这会儿史诗也被惊醒了,她坐起来往床下一扫,对着常娥惊呼:“见鬼了见鬼了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常娥头疼的说不出话,大惊初愈后的戚小沐倒是磨磨蹭蹭的过来了,帮常娥回答:“我跟仙子是特地回来看望你们的,谁知道你们给我们送来了一场虚惊呢!”又拉傅卉舒的手:“卉舒卉舒我回来啦!你刚才差点砸到我,还好我反应快,躲过一劫,我真厉害!”      “回来了也不出点动静,砸到你也活该!”傅卉舒欢喜的拍拍戚小沐的脸,仔细审审她:“没瘦,还以为你会变憔悴呢,看来是我瞎担心。”      “我都憔悴到心里了,不信你挖出我的红心来看看,想你想的都瘦了。”      “少油嘴滑舌的。你一个姑娘半夜三更的来回跑,等会儿再跟你算账!”      戚小沐抛下自己就蹿,常娥恨的咬牙,捂着额头艰难的骂她:“戚小沐……你个……个孙子!不讲义气!老娘被你家那口子砸了,你不先慰问我,倒先调起情来了!么航航子!”      “你骂吧仙子,我是挺对不住你!你骂吧,我照单全收。”戚小沐郑重的道歉,又讲道理:“说正经的,仙子,一个人丧命总比俩人全光荣了好,党一再告诫我们在危难之时要牺牲小我成全大我,要保卫有生力量,被党教育了这么久,你也该有点献身主义精神……”      “滚……滚你大爷的!”      史诗和傅卉舒费力的把常娥抬到床上,傅卉舒拿出冰块来帮她冷敷,史诗一边找红花油一边问:“你们怎么这么晚回来?有急事?”      常娥说:“还不是因为你!你不是发烧了吗?”      “我发烧了?”      “你没发烧?”      “我身体好好的,没事发什么烧?”      常娥明白了,一明白,脑袋也疼胸口也疼,她虚弱的指着戚小沐,虚弱的骂:“大晚上的吓唬老娘,让老娘头朝下的往下滚,胸都快摔没了……为了出门,你他妈让老娘出卖色相,就为满足你那点私欲,见色忘友,忘恩负义,薄情寡义,背信弃义,个……个孙子!”      “出卖色相……”傅卉舒问戚小沐:“你怎么忽悠常娥了?”      “这事真不怪我,”戚小沐的眼珠子朝着史诗滴溜一圈,不怀好意的为自己辩解:“我想测测仙子喜欢史诗不喜欢,就对仙子说史诗发烧了,仙子一听史诗发烧拉着我就往外跑,不惜以出卖色相的代价去贿赂门卫,这份不择手段之精神,简直能荣登纳粹女特务之宝座!明明是她自己着急上火,怎么全成了我的错嘛,我真是无辜的!”      史诗看似不在意的瞟了一眼常娥,闪了闪睫毛,没说话。      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常娥满脸燃起了熊熊烈火,直想把戚小沐当成苍蝇,一巴掌拍死,再鞭尸!    ☆、第 75 章   安静。      在戚小沐为自己辩解之后,卧室暂时沉入了安静。      傅卉舒看看常娥,常娥的小脸完全能让冰水沸腾,再看看史诗,史诗的脸上却无任何波澜。      她暗笑一声,拽拽戚小沐的袖子,说:“走了小沐,咱们回自己屋睡觉。”      戚小沐不想回去,她想看好戏,傅卉舒踢了她一脚,才一步三回头的往外走。      回到卧室,戚小沐问:“干嘛拉我回来?你不是也好奇仙子喜不喜欢史诗吗?看仙子今晚的反应肯定是喜欢的。我都帮她们挑开了,好戏都快上演啦,为嘛不让我看?”      “这时候应该让她们独处,你当什么电灯泡?再说,”傅卉舒喝两口水:“你蹲了那么久的局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光想着看常娥史诗不想看我?”      “怎么会嘛,”戚小沐勾住傅卉舒的脖子,“我最想看的就是你了,想死你了!”      “再想我也不能大半夜的往回跑,非典时期一点都不能大意,昨天梦思的学校还查出一例来呢,她们整个系都停课了。”      “将军席梦思?”戚小沐一拍脑袋:“我的天!多么久违的名字啊!你怎么见到她的?她还好吧?”      “昨天我去医院找我妈妈,从医院碰见她的。她扭伤了手,腕骨有了条小裂缝,没大碍,过两个月就能好。这么久不见她没嘛变化,就是稍微瘦了一点点。脾气更是一点没改,她说除了杜松咱们几个都没怎么跟她联系,嗷嗷骂咱们俩是大垃圾,我妈妈听了都直笑。”傅卉舒说着说着乐了:“梦思那脾气,真是一万年不变啊!”      “不变好不变好,我就喜欢将军那种脾气,以后得多跟她联系联系。杜松跟她一直有联系?”      “嗯,杜松朋友不多,他跟他喜欢的朋友一直都联系,像是你啊,徐则林啊,梦思啊,我啊,没了。他联系的也就咱们几个人了,手机上的人名屈指可数,真是个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      “大家闺秀就对啦,我一直拿杜松当大闺女看的!”戚小沐慨叹似的说:“大三眼看着都快过完了,杜松还一直没恋爱过,咱们应该给他介绍个女朋友,省得他老是惦记你。”      傅卉舒一怔,问:“你还是觉得杜松喜欢我?”      “是啊,难不成他移情别恋了不喜欢你了?”      “其实……”傅卉舒别扭的撇撇嘴,说了实话:“其实他喜欢的一直是你。”      戚小沐瞪眼:“开什么国际玩笑?”      傅卉舒酸不溜的说:“他从高中就喜欢你,一直喜欢到现在,怕你拒绝就一直没敢跟你说。倒是告诉我了,还让我替他保密,正好我也没打算让你知道,我看我跟杜松也就在关于你的问题上有点默契。”      “你确定?”      “当然确定!喜欢他的女生有的是,人家就对你一人情有独钟,多深情呢!”      “呀呀呀!”戚小沐兴高采烈地跳三下:“原来我魅力比你大呀!我还一直以为杜松喜欢的是你呢!我可怜的杜松!我误会他了,我真不该对他恶言恶语的,明天给他买个猪蹄当补偿吧!”      “你这是什么态度!”傅卉舒浑身都散发着山西老醋味:“你可怜他你跟他过去吧!别在我眼前晃!我见了你就烦!”      “就烦你就烦你,他怎么能跟你比嘛,”戚小沐冷不丁的把傅卉舒扑到床上,对准嘴巴亲了下去,一边亲一边脱衣服,嘴唇离开不足一秒又黏到一起,亲了足足三分钟才知道大喘气。      “渣渣!不是可怜杜松吗?还招惹我干嘛?”傅卉舒脸带红润的捶了捶戚小沐的肩。      “都说他没法跟你比了,我就喜欢招惹你一个,这辈子只招惹你一个,”戚小沐舔舔嘴角,蹭着傅卉舒的腿轻咬她的鼻尖:“卉舒我喜欢给你消毒,你真甜。”      “嗯,”傅卉舒闻闻独属于她的清幽体香:“你也不苦。”      “我浑身都是甜的,”戚小沐的手冲上了对方的山之巅,低头亲亲,“软乎乎大馒头,俏生生的小馒头,都是我的。”      傅卉舒揉揉那对俏然耸立的狗不理,笑道:“你这俩狗不理也都是我的。”      戚小沐咬一口小馒头,抗议:“狗不理不好听!”      “我爱吃就行,”傅卉舒的手滑过她的小蛮腰,往下走,“可惜没汁。”      “哼,你的也没汁。”戚小沐往上爬爬,狗不理压住了大馒头,贴住,蹭一蹭:“卉舒,我听到你心跳了。”      “嗯,”傅卉舒抓抓她的屁股,调笑:“要是你那对狗不理跟你屁股上的肉一样多就好了。”      “那我不就有两个屁股了?”戚小沐撩开傅卉舒脸上的几根发丝,看着那张白里透红的脸,眼睛里迸出几道火花,“想我不想?”      “一点不想,”傅卉舒咬着她的锁骨,纤长柔美的手指逗弄她楚楚含羞的花瓣。      “你就爱说反话,”戚小沐闷哼一声,抱紧傅卉舒,啃口她的脖子,“我喜欢听你说反话。”      “我不说反话就不喜欢了?”傅卉舒翻身骑到她身上,下半身若即若离的贴到了一块儿。      “喜欢,你说什么我都喜欢,我是昏君,爱美人不爱江山,不对,是爱美人身上的江山。”戚小沐搂住傅卉舒盈盈一握的腰,抬头去吃那对嫣红玉润的樱桃,长腿稍稍打开一点,让贴合的地方更加贴合,“卉舒,每次这样,我都觉得我们是连体儿,你真热,我真喜欢。”      “嗯。”      傅卉舒握紧她的手,十指交缠,腰身止不住的律动,生动而猛烈地研磨,戚小沐配合着她的动作,跟她一起跳舞,一起沉沦。      没有什么是比感受彼此的热度更加亲密的事了。      双眸紧闭,樱唇轻吟,丽靥润红,风情荡漾。晶莹的汗珠顺着脊背悄然滑落,白皙的肌肤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别样的光华,这一刻,两人的心在一起跳跃。      柔和的光,柔和的人,柔和的水。      一圈又一圈的水纹向外扩散,漾动了浮光,盈满了渴望;一波又一波的海浪此起彼伏,冲过了沙滩,擦过了贝壳。两只小船游荡在海水中央,时上时下,忽左忽右,你追我逐的过家家,直到潜藏在体内的海啸来袭,将船覆没,一切才趋于平静。      傅卉舒仰起头,瀑布般的长发洒满了背,戚小沐弓起背,绸缎般的黑发铺满了床。      深沉的夜,原本就是为爱的深沉的情人准备的。      无需过多言语,只需相拥睡去。      戚小沐和傅卉舒离开后,常娥躺在床上装死人,她乳疼额头疼,浑身都疼,没力气说话。      史诗看看她的额头,倒出一点红花油帮她抹了一点,常娥问:“我不会脑震荡吧?”      “让弱小的台灯夯一下应该不会脑震荡,”史诗把地上的台灯捡起来,叹:“你脑袋可真够硬的,把台灯都震散架了。”      “什么话!”常娥愤愤然:“你有点人性没有?台灯不是人!我才是人!”      史诗哧哧笑:“你不说我真不知道你原来是个人。”      “一边去!”      “真没想到卉舒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力气还不小,简直能跟奥特曼比。”史诗问:“还有哪里疼?”      常娥用下巴指指自己的乳:“胸!”      史诗把红花油递给她:“你自己涂点。”      “我没力气……”      “那你脱下外套来,我帮你涂点。”      常娥想了想,跟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坐起来把外衣脱掉,再把文胸解开,一对人人向往的美/乳弹跳而出。      史诗没想到她会脱的这么光,脸一红,头一转,说:“你不是胸疼吗?不用脱内衣。”      “是胸上的乳疼!”常娥低头瞧瞧,自怜:“我可怜的乳,都摔青了……我恨死小沐了!还有卉舒,砸的我毁容,真是王八跟鳖走亲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恨死她们了!今天应该看看黄历,肯定是诸事不宜。”      史诗的眼皮轻轻一撩,眼角的余光一扫她的胸,胸口上下确实青了一片,稍一皱眉:“怎么还能摔到胸?”      常娥没好气的说:“床上滚下来胸先着的地!”      史诗大笑:“就这样的胸还出卖色相,我真担心看门的见了会吓着。”      “少幸灾乐祸!要不是你我能摔下床能被台灯砸吗?你跟小沐都没良心,就会耍老娘!”      “小沐那张破嘴完全能跑得开十辆火车,她说的话你也信?”      “谁让我单纯呢!”      “好吧你单纯,把头发拨到背上去,我帮你擦点油。”      常娥把胸前的头发拨开,说:“你小心点,我可是处胸。”      “什么处胸?”      “处女处胸!贞洁圣地!”常娥看眼史诗,脸蛋微红的嘟囔:“要不是疼的厉害我才不会让你占便宜。”      “处胸……你可真能造词!”史诗拿起红花油,以专业的态度往她胸上涂,努力避开那俩点,也努力忽略那极佳的手感。她不能不承认,常娥的胸的确是漂亮的,大而不松垮,满而不下垂,成天蹦蹦哒哒的闲不住,胸部很健美,也难怪她成天以乳为傲。      常娥第一次用心观赏史诗,史诗长的很漂亮,她是一早知道的,不知为何,今晚的史诗好像比以往更漂亮一些。含烟的柳眉,水润的杏眼,柔嫩的朱唇,尖尖的下巴,浓翘的睫毛,自来卷的长头发,还有那好的要命的皮肤,除了偏瘦的胸脯以外,随便拿出一样都堪称精致,都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常娥搞不懂,这么一个让谁看了都会觉得漂亮的人,王灵怎么会不珍惜?王灵怎么能够不珍惜?      她盯着史诗专注的脸,心脏有些失神,心跳逐渐加速,史诗的手有点凉,触到胸上很舒服,她止不住的哼哼了一声。史诗的手稍稍一停,集中精力继续涂,涂完后,帮她找出睡裙,丢到她脑袋上,说:“穿上衣服吧。”      常娥若有所思的换上睡裙,蹙眉沉默。过会儿,她说:“史诗,有件事你可能不喜欢听,但我必须对你说出来,要不我心里堵得慌。”      史诗呼吸一凝:“什么事?”      史诗的脸很平静,平静的像是一个已被风化的石雕,看着坚韧,用手一戳,却会碎。常娥看着她,张了张嘴,胸口一闷:“没什么,突然想吃泡泡糖,吹个大泡泡。”      “嗯,明天去买。”史诗莫名其妙的松了一口气,这口气里有几分放松,也夹杂着一丝微不可见的失落,她对着常娥笑笑,说:“睡觉吧。”      “好,睡觉,”常娥关上灯,在黑暗中回味刚才的心跳。她谈过三次恋爱了,很清楚这种心跳意味着什么。三次恋爱,三个男友都不曾给她带来这种心跳,史诗却做到了。她一早就知道自己很在乎史诗,而不敢肯定自己是否会喜欢女人,如今心一跳,隐隐地,她肯定了一些什么。      她扭头看看史诗,史诗呼吸平稳,似乎睡着了。她突地有点郁闷,史诗对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么?她自己有手,没必要非让史诗帮她涂红花油不可,她脱下文胸让史诗看,不过是想看看史诗会有什么反应,结果很失望,史诗对那俩乳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史诗的无动于衷让她颇受打击,生活就是这么不如意!她气恼地抱怨着。      气恼之下,她往史诗身边滚滚,叫了一声:“史诗。”      史诗没回话。      “史诗,你还想王灵吗?你是想她,还是想把她忘了?我觉得你不用想着忘了她,有些人绞尽脑汁的想忘记某个人,到头来记忆反而更加清晰,这样多受罪。不如顺其自然,不想也不忘,不惦记着忘,也就不会多想,对不对?”      史诗没回话。      “史诗,我这几天吃食堂,食堂的菜没你做的好吃,明天早上你给我做饭吃吧。”      史诗还是没回话。      “史诗,你没发烧,真是讨厌。你要是病了,肯定比没病的时候讨喜一点。”      史诗依然没回话,只是转过身子,隔着被子抱住了她。      天上的云彩裹住了月亮的半边脸,常娥眨眨眼,笑着入梦。    ☆、第 76 章   早上六点半,天已亮,没有太阳,空中盖着不算厚的阴云,地面上浮着薄薄的湿气,像是要下小雨。      不是周末,闹钟一到点,吱吱叫,戚小沐伸出胳膊一巴掌拍死闹钟,搂住傅卉舒继续睡。      傅卉舒上午有课,没法睡懒觉,闹钟一响她就逼着自己醒了,坐起来,披上睡衣,拍拍戚小沐的脸,叫她:“醒醒小沐,我有课你也有课,别睡懒觉。”      “我困。”戚小沐嘟囔出俩字,想抱傅卉舒的腰,没抱到,腿倒是抱住了。      “困也得起床,”傅卉舒拨拉拨拉她的耳朵,“我今天上午的课不能逃,你也不能逃,快点起床,不然我掐你了。”      “我不,我要睡觉,”戚小沐往傅卉舒的肚子上拱,鼻头蹭过芳草,芳草钻入了鼻孔,鼻孔一痒,脖子一抬打了个喷嚏,喷了傅卉舒一肚皮口水。      “不是感冒了吧?”傅卉舒搬起她的脸来看看,“嗓子舒服吗?”      “嗯,”喷嚏一打,戚小沐也醒了,翻翻身,朝着傅卉舒的三角地带吹吹,说:“刚才你的小草钻到我鼻孔里了,真调皮。”      “色狼!别老趴我腿上,快起来,”傅卉舒往后坐坐,递给她一杯水,“多喝点水。”      “我喝这里的水,”戚小沐把脑袋挤到傅卉舒的双腿中间,朝里面哈口气,伸出舌头就去亲。      夜里欢爱过的身子,在早上总是敏感的,傅卉舒浑身一抖,杯子里的水差点洒到床上,急忙把水放到床头,娇斥:“渣渣!快把嘴拿走!我还得上课,你别胡闹!”      “就胡闹!我热,我要玩水。”戚小沐不听说,把傅卉舒的腿往肩上一抗,跪趴着专心找水源。      傅卉舒坐着身子往下滑了一点,她斜瞥一眼闹钟,六点四十,一边想着上课不能迟到,一边不由自主的抱紧戚小沐的后脑勺往里按,一点前戏都没有,她有点不适应,而那条该死的舌头却已经让她泛滥了,听着不断的吸吮的声音,她羞的全身泛红,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那唇舌正在肆虐的地方,那里似乎并不属于自己,那里似乎完全属于戚小沐,罢了,傅卉舒闭上眼睛,本来就是只属于她的。      “卉舒,舒服吗?”玩够了水,戚小沐趴到傅卉舒身上亲她。      “嗯。”      “累不累?”      “累,”傅卉舒有气无力的说:“晚上没睡几个小时,早上还折腾,不累也太不像话了点。”      “我也想累累,”戚小沐夹住傅卉舒的腿蹭蹭,“卉舒卉舒,我难受。”      “活该!”傅卉舒脚丫一抬,把她踢到一边,打起精神走下床,“谁让你大早上的胡闹了?难受憋着点吧!我去冲个澡,你快穿衣服。”      戚小沐撅着嘴在床上打两个滚,觉着把那股难受劲滚下去了,才不情不愿的把衣服穿好。      等她们各自穿戴好,史诗已经做好了早饭,常娥也已经坐在餐桌前喝起粥了,昨晚她睡的很好,虽然只睡了三四个小时,但被史诗抱着睡觉的感觉很不赖,常娥心情大好,吃起饭来格外香,简简单单的小米粥葱花油饼和凉拌小菜被她吃的跟饕餮大宴似的。      傅卉舒看看桌上的饭,朝着史诗笑:“有客到访就是不一样,我还以为跟前几天似的早餐要下去吃呢。”      史诗也朝着她笑:“你一早受累,能不动还是不动的好。”      傅卉舒脸红,常娥嚷嚷:“小沐这混球太不懂事了!不知道咱们屋隔音不好吗?一大早的让你唱歌,吊嗓子也不能这么个吊法呀!”      戚小沐黑着脸踹常娥:“你偷听的毛病能不能改一改?你等着!等你跟史诗嘿咻的时候我非拿录音机录下来不可!”      这下轮到常娥脸红了,史诗却好像什么也没听到一样,无动于衷的把筷子递给戚小沐,说:“吃饭吧。”      史诗不脸红没反应,难道一点都不喜欢仙子?戚小沐替常娥叫屈,怏怏地接过筷子,走到桌前刚想往椅子上坐,史诗却忽地一下把椅子撤走了,戚小沐坐空,结结实实的摔了一个大屁墩,四脚朝天,屁股脊梁骨都火辣辣的疼。      史诗拿脚尖踢踢她的小腰,骂:“再敢满嘴跑火车的乱说话姐姐踢死你个小混蛋!”      “摔的好摔的好!”常娥拍手:“老娘昨晚那一摔之仇总算报回来了!可惜不是胸着地!”      傅卉舒把戚小沐拉起来,训:“屁股上怎么不长眼呢!”      谁屁股上长眼呀!戚小沐委屈的直想哭。      早餐后各去各的学校上课,路上,戚小沐问常娥:“你喜欢史诗对不对?”      常娥毫不犹豫的点头:“我是喜欢她,她好像对我没什么感觉。小沐,你知道我是直肠子,不喜欢纠结来纠结去,但是这次我有点纠结。昨晚我想对她说‘我喜欢你’,话到嘴边又没敢说,真不符合我的作风。”      “真的喜欢上一个人没有不纠结的。”戚小沐有些担忧的看看常娥,说:“俩女人在一起前路可不好走,你以前对女孩没感觉,也谈过三次恋爱了,确定这次不是玩玩?不是谈几天就分?你要是想玩玩,我看还是算了,史诗跟卉舒的性子有点像,她们都不会玩的。”      “我不是玩,”常娥背起手来踢颗石子,说:“以前谈恋爱我都是带着幻想去谈的,幻想他们是我希望的那种白马王子,也就是说,我每谈一次,都是跟我幻想中的那个人谈,根本不是现实中的他们,幻想一被现实打碎,我就跟他们分手。自打陈航出了事,说真的,我对陌生人就不敢太信任,更不敢再幻想什么了。跟史诗在一起的时候我对她从没有过任何幻想,她的坏脾气好脾气,我都挺喜欢。我根本不会玩什么感情,也不觉得两个女人的路有多难走,反正,只要我认准了一条路,就是碰到棺材也不会回头。”      “这么说你是真对史诗动感情了?”      “嗯,肯定是动感情了。我很确定我喜欢她,就是不确定她喜不喜欢我,真纠结。”常娥拍拍心口窝,表示很纠结。      “仙子,我觉得史诗也喜欢你,她可能是被王灵吓怕了,你得给她点时间。”戚小沐拉拉常娥的手,说:“你也给自己一点时间,看看你是不是真心喜欢她,是不是以后不管碰到什么挫折都会跟她在一起。还有,你真想走这条路,就得做好应付父母的准备,史诗还好些,上头有个哥哥,你跟我和卉舒一样都是独生女,独生女不嫁人父母肯定着急的很,你要做好思想准备。”      “你连父母都想到了?”      “嗯,跟卉舒表白那天,卉舒说我要是打算今朝有酒今朝醉的话还是不要跟她在一起的好。卉舒总爱拿我当孩子看,我也喜欢被她拿着当孩子看。”戚小沐揪片路边冬青的叶子,放嘴里咬咬,说:“这两年网上有不少LES帖子,尽是悲剧,我不想跟卉舒重复悲剧。不想悲剧就得做好一切能做的准备。两个人该怎么相处,该怎么过日子,我想的比谁都多,比谁都全。包括万一不小心被父母发现了我和卉舒的关系,我都想到了,就是暂时还没想到解决办法,但是总有一天我会想到的。”      “你真厉害!”常娥满脸崇拜:“我要向你学习,我也把该想的都想到,该准备的都准备好。”      “我帮你拿下史诗,咱们俩一起加油!”      “好,一起加油!”      “咦,下雨了。”      “加油跑!”      雨说下就下了,虽不大,细密的雨点却也足以把单薄的衣服淋湿,两个女孩一前一后的向前冲,银铃般的笑声洒了一路。      非典一直持续到六月才宣告结束,众多的医护工作者奋战在抗非第一线,许多的白衣战士倒在了抗非第一线。他们感动了无数的人,他们是真正的天使。非典期间,傅卉舒,史诗,杜松,还有当年一天对傅卉舒说一遍I Love You的于耀志,都报名参加了校内组织的抗非典志愿行动,他们与师哥师姐们一起主动要求去抗非一线工作,主动要求去最危险的岗位。这一张张年轻的面孔,在不久的将来,也会成为真正的白衣天使。      打眼看去,这个社会乱糟糟的,无论哪行哪业,似乎都存在着潜规则,似乎都存在着一些耸人听闻的秘密,然而,人性的善良总能在最危急的时刻显现,人性的光辉也总能在最危急的时刻将世界照亮,这些温暖的光束,送给了人们希望,也送给了人们活下去的勇气。      没有瑕疵的世界并不存在,没有缺陷的圣人也并不完美,真实丰富的人性才最可爱。在被钢筋水泥包裹着的人间,在被道德和责任这两根无形的擎天柱支撑起的血肉之躯内,终归还是有爱的。      非典结束后,也到了放暑假的时间,这个暑假,戚小沐常娥徐则林和老八届还是去蔡玉泉的考前班代课,傅卉舒史诗和杜松也还是去李清芳的医院实习。      可能是非典的缘故,考前班的学生数量没有往年多,他们代课不累,戚小沐每周都会抽出两三天时间去跟着戚金贵学铁画,她喜欢铁画,在制作铁画技法的练习上,她不曾放松过。      戚小沐和常娥能挣钱,傅卉舒和史诗不能挣,俩人看了难免眼红,傅卉舒说:“咱们大学比她们多上一年,还得读研,离挣钱还早呢。”      史诗说:“可不是么,她们要不考研,咱们就得比她们多读好几年,等咱们把书读完,她们挣的钱恐怕都能买套房子了,人家都能立足了咱们才刚刚步入社会,真受不了。”      常娥劝她们:“你们不要羡慕我们,你们这类型的一般是被保研,保研是什么概念?那意味着你们一读完书,一出来就是个鸟,抖抖翅就能飞,我们这些在地上爬的压根没法跟你们比,对不对小沐?”      “相当对!”戚小沐也劝她们:“你们就是那长着翅膀的鸟人,注定不食人间烟火,注定没我们这群俗人挣钱多。你们还是把眼红的工夫都用到练习刀法上吧,万一给人家开膛破肚的时候手打哆嗦,该割的没割,不该割的给阉了,人家可是会跟你们打官司的,本来挣钱就不多,再打官司还了得?”      傅卉舒骂她乌鸦嘴,她把挣的钱往傅卉舒手里一放,傅卉舒立刻不骂了,还亲了她一口。      看她们好的跟一个人似的,常娥嫉妒的差点撞墙,非典都过了暑假都快完了,她跟史诗的关系还一直处在不冷不热的暧昧状态。所谓的暧昧,也不过是晚上会抱着睡,中间还隔着一条小薄被。别说亲亲小嘴,就是拉拉小手的次数也顶有限。她从没追求过谁,不会追人,她有追人的勇气,却担心史诗还没从初恋的创伤中恢复,不敢把感情往外表露的太明显。      这些日子的相处,她越发肯定她是真的喜欢上了史诗,而史诗对她的态度,她却无法肯定,她唯一肯定的就是史诗心里有她,因为一旦回来的稍微晚一点,史诗就会给她打好几次电话发好几条短信。她多么希望有那么一天,史诗能跟戚小沐一样,能心甘情愿的把自己挣的钱往她手里放。当然,她把自己挣的钱往史诗手里放也行,可人家也得收呀!光想想去太行山写生那会儿史诗一分钱都不动她的就足够让她郁闷半天,要是一厢情愿的把挣的钱全塞给人家,万一人家不收,那还不得郁闷死?硬拿着热脸往人家冷屁股上贴的事她可不愿干,她那张脸皮再厚,好歹也比戚小沐的薄一点,可是非常有自尊的!      从来不爱纠结的常娥开始纠结起来没完,从来敢作敢当的常娥如今有了顾忌,看到那个人会毫无理由地高兴,想到那个人会心驰神往地期待,深夜时分的无名怅惘逐渐成了她每日的必修课,这在她的人生历程中实属第一次。但她依然想的很开,她依然是个开朗的姑娘,她对自己有信心,对史诗有信心,她会继续等,等史诗卸下对爱情的防备,等自己开口表白的机会,然后,跟她共建一个小小的家,再慢慢等待炽热的爱情融化成似水的亲情。      她明白,在这世上所有的情中唯有亲情最隽永,爱情一旦变不成亲情,就什么也不是了。      她更明白,年轻的人,不怕等,只怕一时冲动的等不及。       ☆、第 77 章   伴随着第一轮六方会谈的举行,戚小沐和傅卉舒开始了大四的课程。      大四的学生,少了一分青涩,多了一分现实,最具体的表现,就是对个人前途的考虑。      傅卉舒一直以白衣天使为奋斗目标,她不用考虑太多,戚小沐不一样,她没有固定的职业目标,必须得好好考虑考虑。      就业形势不容乐观,她学的专业还有点冷门,看看已经毕业的师哥师姐们找的工作,大部分都转了行。她喜欢自己的专业,不想转行,毕业后究竟要干什么,是该制定一份计划了。      她问傅卉舒:“你觉得我干什么工作好?”      傅卉舒说:“这要看你喜欢什么。不过很多人的工作都不是自己喜欢的,你要心中有数。”      “怎么才能心中有数?”      “多走走多看看,多问问多想想。你别太着急,现在刚上大四,离毕业还有段时间,慢慢来吧。你不打算考研吗?”      “上了十多年的学,上够了,不想再从学校里耗时间,不想考研,”戚小沐枕到傅卉舒的腿上,说:“你是学医的,考研是必选项,我是学艺的,没必要非考研不可。咱们的事父母都不知道,咱们家关系又近,万一被他们发现什么蛛丝马迹,想被他们分开太容易。只有完全独立了,能担事了,才能跟他们叫叫板,抗一抗。要是你读研我也读研,什么时候才能独立呢?能早独立一个是一个,等你也工作独立了,咱们俩就谁也不用怕了。我想在大四下半学期就开始工作,就是还没想清楚要做什么工作好。”      “小沐同学长大了,我还有点不习惯,”傅卉舒笑着亲亲她的额头:“别着急,一步步的走路总没错。你有我,我有你,只要两个人在一起,以后不管干什么都行,哪怕卖煎饼果子也没关系。既然还在上学就先好好学习,千万不要顾此失彼。有本事在身,不怕挣不了钱,就怕没本事,机会来了也抓不住,那才叫可惜。”      “嗯,还是你说的对,”戚小沐勾住傅卉舒的脖子往下拉:“消毒。”      以后要做什么才好呢?经过半个月的认真思考,戚小沐终于有了决定。      一场秋雨一场寒,九月中旬下过两场秋雨后,阳光开始由炽烈向温和过渡,天气没了以往的炎热,工作室里却跟以往一样,一片热火朝天。      蔡玉泉在教学生们花丝镶嵌,花丝镶嵌他们在大三就学过了,现在不过是巩固和延续,并没什么新东西。制作金属工艺品的工艺技法基本上是相通的,戚小沐打小跟着戚金贵学做铁画,对此早有接触,对掐、挤、打、编、焊等技法也早已熟练掌握,徐则林和常娥对这些技法也挺熟悉,但跟戚小沐比起来终归差一点,戚小沐当起了助教,不时指点着两位好朋友,以让他们的手艺向自己看齐。      三个人从上午八点一直呆到下午两点才知道饿,从工作室出来,去了一家他们常去的面馆,找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要了三碗刀削面和几碟小菜。不是饭点,面馆里人不多,说话不用很大声也都能听得见。      戚小沐把窗子开大点,说:“咱们大四了,明年就毕业了,老徐仙子,你们有什么打算没有?”      徐则林说:“没什么打算。我本来想考研的,就是英语太菜,上个星期做了做今年的英语真题,他妈的,19分!还都是蒙的!咱学校英语分数卡的死高,别的学校我还不爱去,考研这条路子我没法走。”      “知足吧老徐!今年的真题我也做啦,17分!比你还少!”常娥恶狠狠的往刀削面里加点醋,说:“有的文章我也读懂了,怎么就是做不对呢!越看懂的越做不对,越是蒙的越是对,太伤心了!后来我换了法子,做阅读我不看英语原文,我就看着翻译做,结果你们猜怎么着?结果我一篇还能错仨!这他妈充分证明不是咱英语学的不好,纯粹是咱语文学的不好呀!杠赛咧!我跟史诗一块儿做的客观题,史诗个大王八闭着眼做都能拿个五六十分,我呢?憋了老半天就17分!打击死我了!17分!一想到那17分我都快不知道‘丢人’俩字怎么写了,老娘就是全选B也不至于17分呀!从上了大学就没怎么动过英语,高中学的那些全送回老家了,我现在英语水平远没有高中那会儿好,我算明白了,英语这玩意儿,就是高中辛辛苦苦整三年,一上大学就回到了解放前,没办法。搞不懂干嘛把艺术类英语分数弄的这么高,这群孙子!我真想指着教育部高声骂太阳!”      戚小沐问:“你骂太阳干嘛?”      “太阳不是‘日’吗!”      徐则林冷不丁呛到了,咳嗽的喘不上气来。面馆老板噗嗤笑出了声,常娥几人是面馆的常客,老板知道他们的脾性,对他们的口无遮拦早就适应了。      “文明!要文明仙子!”戚小沐乐的捶桌子,等乐完,说:“干嘛老想着考研呢?你们也不看看艺术生能考上研的有几个专业是真正好的?专业真好的早闷着脑袋赚大钱去啦!人家才不稀罕考研。”      徐则林说:“咱几个专业都不差啊,怎么赚大钱?”      戚小沐问:“你们喜欢朝九晚五的当上班族吗?”      常娥和徐则林同时摇头。      常娥说:“我爸妈还想让我考公务员呢,他们可真会瞎想!公务员是咱们这号人能考的吗?那些什么数学逻辑题比英语还伤脑细胞!唉,考研英语犯难,考公务员行测犯难,难!国考公考这些玩意,别说有专业限制符合咱们的职位有限,就是没什么限制我也不爱考,天生不是当官的料,就算考也考不上。一想到刻刻板板的工作我就牙疼。”      徐则林说:“我也是,规则太多我受不了,我Love自由,Free!我就这俩英语单词学的好!”      “我跟你们一样,受不了太多限制。”戚小沐吃口刀削面,说:“艺术这玩意能让人穷一辈子,也能让人富的流油。正所谓穷也艺术富也艺术,艺术就是把双刃剑,关键看你怎么玩它。要是我有赚大钱的法子,工作起来还挺自由,你们跟不跟我干?”      常娥问:“什么法子?”      “我先给你们一个提示,”戚小沐慢悠悠的说:“我爷爷是做铁画的,铁画正好跟咱们专业相符,我爷爷手艺地道,开的店生意好的很,我爸和卉舒她爸想给谁送礼都少不了从我爷爷那里拿个铁画,他们同事也都是我爷爷店里的常客。我爷爷接的活一个又一个,都忙不过来。一副铁画少则几十,多则上万,一部分摆到店里卖,一部分给人专门制作,有些专门制作的收费更高,你们说挣不挣钱?”      常娥听的眼前直冒金元宝:“小沐你也太不像话了,认识这么久了你才把你爷爷的老底抖出来!你快说说咱们怎么挣钱?”      “就是!我他妈高中就跟你是同学,你都没怎么提过你爷爷,太不像话了!”徐则林也两眼放光:“我光知道你爷爷那手艺是出名的好,压根不知道老爷子还这么能挣钱。你别卖关子,快说说咱们怎么指着你爷爷这棵大树乘乘凉。”      “看把你们急的,还是太年轻啊!”戚小沐跟个一品大员似的吃口海带丝,装模作样的拿纸巾擦擦嘴角,说:“说正经的吧,我爷爷能挣钱的前提条件是他手艺好,他手艺好是几十年的积累,咱们手艺要是不好,他那棵树再大再高咱们也乘不了凉。我的意思是从明天起咱们几个赶紧锻炼手艺,只要有空就去我爷爷那里跟他学习。今年寒假咱们就别去代课了,别为了点小钱把未来挣的大钱的机会给耽误喽,都去学手艺,有一技之长才是正经事。考研是好,但也得分专业,咱们这专业,与其考研远不如跟着经验丰富的老师傅学习,噢,你要想吃公家饭,还是考研的好。”      徐则林说:“我不想吃公家饭,我就想挣大钱。”      常娥举手表示同意。      “有这种想法很不赖,有前途!”戚小沐拿筷子敲敲碗,说:“公家饭是铁饭碗没错,但撑不死也饿不着的太难受,我爹我妈都是吃公家饭的,俩人二十来年挣的钱还没我爷爷最近这五六年挣的多,都是为了活的舒坦,干嘛非认准铁饭碗呢!咱们有的师哥师姐自己开店办公司,挣的钱不比上班的多?活的不比上班的滋润?咱们应该给自己创造一个铁饭碗。”      常娥问:“怎么创造?就是跟你爷爷学手艺?”      “没错,但这只是一个方面,”戚小沐倒杯茶,一口气喝完,说:“我爷爷专做铁画,咱们学的不只是铁画,首饰景泰蓝锻铜一类的咱们也都学过,我想等毕业以后把我爷爷的店面一点点的扩大,把业务范围扩展扩展,不光做铁画,也做点首饰锻铜,这就需要人手。仙子你做的首饰好,老徐你做的锻铜好,我铁画好,咱们三个各有所长,又都是知根知底的好朋友,只要咱们齐心合力,肯定能闯出一片天来。我爷爷的店开了二十多年,也算是有知名度的老字号了,借着他打下的根基往上爬咱们能省不少事。艺术市场不容小觑,谁能摸准脉络谁就能发财。这半个月我调查了一个大概,手工制作的跟批量生产的不一样,现在稍微有点眼光的都不待见批量生产的那些千篇一律的玩意,都瞄准纯手工了,手工也分两种,一个是商品性手工,这个便宜,但没收藏价值;另一个是艺术性手工,这个贵点,但有收藏价值,转个手价钱就能翻倍。这两种都有固定人群买,咱们都能做。咱几个好歹也是在名牌大学接受的高等教育,名牌大学就有名牌效应,人家一问咱们是哪个学校毕业的?咱们把学校大名一报,人家准能信得过。我现在算是明白老八届为嘛死活都要考央美了,咱们这儿前两年刚办起来的那个大画廊,就是有老外投资光是展览空间就一千多平的那个,一般人进不去,老八届就进去实习了。老徐你成天跟老八届在一块儿,该知道的吧?咱们是名牌,懂设计有创意,还有我爷爷打下来的人脉和咱们的恩师蔡伯伯这个后盾,要是再能配上一手好手艺,想不挣钱都难呀!”      “听你这么一说我他妈都飘飘然了!一点没错,大哥是去画廊积累经验了,上个星期刚去的,当时面试的人那么多,北服北印广美的都有,可人家就稀罕央美油画系的。大哥把作品和他老师的推荐信给人家一看,人家跟他聊了一会儿就让他上班了。大哥能说会道,上班没几天先跟那个总经理混熟了,有你爷爷蔡老和大哥这三个巨头在,咱们也不愁没人脉,这年月拼的不就是真本事和人脉么,”徐则林一拍桌子:“小沐,就按你说的办!明天开始咱们三个好好练手艺,我就不信咱们闯不出一片天!”      “我眼前飘啊飘的全是毛/主席,钞票上的……”常娥两只胳膊一伸,做飞翔状,“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小沐,我跟你干啦!我要成龙!不,成凤!”      “好,”戚小沐给他们倒上茶,“以茶当酒,众志成城,为了钱途,干杯!”      “干杯!”      从第二天起,三个年轻人开始了为钱途而拼搏的历程,毕业的信号就在眼前,几人说干就干,不再耽误一分钟的时间。      戚小沐把她的宏伟蓝图对戚金贵说了说,戚金贵高兴的差点老泪横流,没有什么是比手艺能被子孙继承更让人欣慰的事了,没有什么是比子孙有出息更令人激动的事了,他坚决支持孙女的决定,还特地考察了常娥和徐则林的手上功夫,考察结果很满意,他不懂首饰和锻铜,但他很懂做工精细与否和技法熟稔与否,他觉得这俩孩子是可造之材,只要肯下功夫,假以时日,保准能把活儿做地道。      三个人把对未来的思考也告诉了蔡玉泉,蔡玉泉跟戚金贵一样,坚决支持他们。蔡玉泉毕竟是个教授级人物,经验丰富人脉广,他领着三个徒弟到各大工艺品公司和珠宝首饰公司去参观,让他们多识材料多学先进工艺,让他们要多跑多看,千万不能闭门造车。同时建议他们在大四下学期可以先去一些大公司干上几个月,不用想着挣多少钱,主要学习工艺流程。也建议他们多逛一逛街,多做一些市场调查,多浏览一些国外网站,不能没目标的瞎干,手艺再好,做出来的东西没人买也是白费功夫。      戚小沐常娥和徐则林没了假期,在学校,他们一头闷到了工作室,敲敲打打,反复琢磨。在周末,他们去戚金贵那里学铁画,戚金贵对他们毫不吝啬,只要他懂的,就会倾囊相授。在晚上,他们不再聊天上网打游戏,而是查询金属工艺的最新动态,和阅读关于金属工艺的所有的资料。      金属工艺在中国有着上千年的历史,从商代的青铜器到清代的景泰蓝,历朝历代都有着关于金属工艺的记述,这是一门大学问,若不用功,很难研究透。他们不需要研究透,而在脑子里也要有一个整体脉络,有学问做基础,才能制作出更好的作品,好在这些史论的东西在大一大二都学过,他们只需重新浏览一遍即可。      听从蔡玉泉的建议,他们每周都会抽出半天的时间去逛大街,看看商店里有什么新鲜小玩意,自己能不能改进一下做出来。或者看看大街上的各类人群分别喜欢佩戴什么样的首饰,想想自己如何设计才能俘获他们的钱包。一旦有了想法他们就动手设计动手制作,再放到戚金贵的店里去卖,看看能否卖出去,起先的一个月,除了戚小沐的铁画卖出过一副,常娥和徐则林的都没人理,后来渐渐好转,在11月11号光棍节那天,戚金贵店里来了一位年近六旬的老顾客,顾客眼睛一扫,瞄准了一副《骏马图》的铁画和一对带着中国元素的耳环,铁画和耳环是戚小沐常娥徐则林三个人用了大半个月的工夫一起合力完成的,顾客显然很中意。      戚金贵逮住机会极力向顾客推荐他孙女和孙女的同学,顾客相信戚金贵的为人,也相信戚小沐的学校招牌,再一听说他们三人都是蔡玉泉的得意门生,他赏玩了一会儿,就买走了。这对戚小沐他们来说无疑是个鼓励,三人这才真正体会到无论什么样设计都不同于纯艺,纯艺可以搞个性,设计却需要合作,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三人决定从此以后不管设计什么,都要商量着来。      他们一改往日的懒散,调动起全身细胞,全都扎进了广博的知识海洋,不停的看书,不停的练手艺,不停的思考,不停的揣摩。从九月中旬定下目标的那一刻起,到寒假前夕,整个大四的上半学期,他们就是在这种不停的学习之中度过的。      天道酬勤。一般情况下,只要肯付出,总会有回报。      经过几个月的努力,戚小沐常娥和徐则林的专业全部飞跃上了一个新台阶,他们的作品在各大高校联合举办的设计大赛中获了奖,有了些许知名度,在人生履历上添了光彩的一笔。他们有灵性有悟性,原本就很好的专业技能再加上刻苦用功,几人的手上功夫突飞猛进,自卖出了一副铁画和一对耳环之后,三人又一起搞出不少小东西,有项链,有铜盘,也有巴掌大的小铁画,没想到全部卖了出去,戚金贵直呼不可思议。      戚小沐和常娥研究技法的时候,傅卉舒和史诗不会打扰她们,学医的功课比学艺的多,为了梦想为了前途,傅卉舒和史诗从来不敢把功课落下,看书学习的同时她们也得练手艺,比如缝合。有人说评价一个外科医生是好是坏的标准之一就是看他的缝合技术怎么样,缝合技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出来的,这项基本功她们必须反复的练。戚小沐和常娥通常研究到大半夜,傅卉舒和史诗也通常学习到大半夜,两队人马互不打扰,各学各的,只有累了想放松了,才凑到一起说笑一番,或者做顿好吃的,补补脑子。      跟以前的夜夜笙歌相比,戚小沐和傅卉舒床上运动的次数明显减少,不是不想运动,实在是怕一运动隔天就起不了床。而且傅卉舒用脑太多,戚小沐不止用脑,砸铁砸铜的还会消耗体力,脑子和身体的双重使用,让她一挨枕头就睡,俩人也没有太多精力再去搞床上运动。单纯的相拥而眠有时会比激烈的鱼水之欢更让人感到温暖,两人渐渐喜欢上了这种暖暖的拥抱。为了健康着想,每隔两三天傅卉舒会拉着戚小沐去晨跑,跑上二三十分钟,出一身汗,冲个澡,神清气爽,一整天都会有个好心情。      当然,一旦精力有余,她们还是会尽兴的滚滚床单的,相爱的人哪能光搞柏拉图?柏拉图太伤神伤身,做一场透彻的爱,调一场兴奋的情,才是保养爱情的三九胃泰。      常娥和史诗的关系毫无进展,晚上还是隔着被子抱着睡,拉小手的频率还是低的很,亲小嘴想都别想。但她们对彼此的了解和对彼此的关心却显而易见的拉高了一个档次。常娥累了,史诗会帮她捏捏肩,史诗累了,常娥会帮她洗洗衣服,虽然吵嘴的情况时有发生,而这时的吵嘴已经渐变成了打情骂俏,俩人对此心知肚明,只是谁也不挑破,她们似乎很享受这种关系,纠结里带着甜,郁闷里带着蜜,挺愁的慌,也挺喜得慌,总之,五味陈杂,一言难尽。      寒假前的一个周末,市里有个比较大的画展,戚小沐傅卉舒常娥和史诗去画展溜达了一圈,看完画展又一块儿逛了逛街,路过发廊,常娥史诗去给头发做保养,戚小沐和傅卉舒去菜市场买菜。      路上,戚小沐问:“卉舒,你觉得仙子跟史诗什么时候才能修成正果?”      “不好说,我看她们俩可能还得再暧昧上一阵子。”      “暧昧都是日字旁,这俩字就是个欠扁的太阳!老尼曾经深受其害呀!”戚小沐朝着头顶的太阳撇撇嘴,说:“仙子和史诗真能磨叽,明明互相喜欢,就是谁也不捅破那层窗户纸。暧昧有害健康,有什么好玩的?暧昧是狼爱情是羊,磨叽久了心神一疲,狼早晚能把羊吃喽,只要一表白,狼也跑了,羊也保了,两全其美,多好呢!”      “皇帝不急太监急,”傅卉舒饶有经验的说:“人啊,都是考上秀才盼当官,欲无止境。都想捡大的挑好的,知道珍惜眼前人的没几个,这种感情磨叽磨叽好,越磨叽越知道珍惜。”      “这话不对,地在人种,事在人为,感情这事跟磨叽没什么因果关系。多少感情就是因为磨叽才错过的,史诗跟王灵就是个例子,磨叽久了,感情变了,再重新拾起来也不是当初那个味儿了,然后就这么分手了。就算没错过,磨叽个五六十年,人都快进棺材了,再知道珍惜也没用了,”戚小沐鼻子里一哼气:“我就不磨叽,我照样知道珍惜,毛/主席作证,我真荣耀!”      “论吹牛皮没谁比得过戚小沐,论忤窝子更没谁比得过戚小沐,这真是造物主的罪过。”傅卉舒弹弹她的耳钉:“女人,实事求是一点不会驾崩,真的!”      “你看你,就不能说点让我听了以后觉着销魂的话,你这个毛病不好,需要修改修改。”      “你想听什么销魂的话?难不成你想让我深情款款的对你说,小沐——”傅卉舒秋波一送:“弱水三千,人家只饮你这一瓢。”      “弱水三千光摁着我一瓢饮算不得本事,要是我,我就对你说,卉舒——”戚小沐媚眼一翻:“弱水三千,人家只嫖你这一个。”      “摁着一个嫖就叫本事了?”傅卉舒不屑:“你要真有本事,就对我说卉舒,弱水三千,我只瞟你一个。”      “呀!这个难度实在比较高!”戚小沐一边说一边瞟了路边的美女一眼,瞟完了又解释:“咱们长的这对眼珠子就是风尘,见到美人就爱乱瞟,一点不听大脑的话,从良之路怎么就这么难呢!”      “那我来个难度低的,”傅卉舒绷着脸运运气,朝着她的脚面狠狠一跺:“弱水三千我只踩你一个!踩死你!”       ☆、第 78 章   又放寒假了,对即将毕业又不打算考研的大四生来说,这个寒假,是学生时代的最后一个假期了。      戚小沐常娥和徐则林没有再去考前班代课,而是聚集到了戚金贵的工作间,在老爷子的指点下继续练手艺。关于制作铁画的技法他们已经熟练掌握,但还没有熟练到戚金贵的程度,他们如今要做的,是要在熟练的基础上更加熟练。      三个年轻人有自己的打算,戚金贵也有自己的打算,他对几个孩子说:“我开了二十多年的店,结交了一把老主顾,咱们这个店能维持至今,就是指着这些老主顾往外掏银子。这些老主顾都是明白人,眼珠子刁钻的很,你干的活儿地道不地道,有没有往里头掺水,他们一眼就能瞧出来。你干的活儿要是好,他们就会把你往外推荐给他们的朋友,这么一层又一层的往外推荐,才有了咱们这个店的今天。你们仨做的东西要能让这些老主顾相中,要能让他们对你们称赞有加,别的我不敢说,三五年内买辆好点的轿子开开准没问题。你们现在有本事,但本事还不到火候,也别贪这贪那的贪太多,别一会儿想搞铁画一会儿想搞景泰蓝的,搞了那么多玩意儿,什么都会做做,就是没个精的,有用吗?我看没用。卉舒她们要当大夫的,不是还得分个骨科眼科的吗?有几个大夫是不管碰到什么病都能治的?那些什么……专家,啊,不也是分成什么眼科专家脑瘤专家的吗?我可没听说过全能专家。咱们这一行当也是分的细,铁画首饰景泰蓝,随便拿出一样都够你学上大半辈子。一个人精力有限,不可能什么都会,逮住一个点,先把这个点啃透,再慢慢往外扩,这才是正事。等抽个空我把你们介绍给那些老主顾,让他们先对你们有个印象,等你们练到火候了,把自己做的东西往他们眼前一放,人家自然就信服了。先把老客人笼络住,再往外吸引新客人,骑着驴找驴,这就是咱们这个店的根本。你们能明白我的意思不能?”      “明白爷爷,”戚小沐说:“你的意思就是让我们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先跟你学手艺,先征服那群老家伙,等我们仨先在铁画上站稳了脚,再搞些首饰什么的小花样,对不对?”      “对,对,我基本上就是这个意思,”戚金贵摸摸山羊胡:“我唠叨了那么多,你两句话就说的差不多了。我倒不是让你们光跟着我学铁画,小蛾子喜欢捣鼓首饰,小徐喜欢捣鼓铜,既然喜欢就继续捣鼓。但是要有根主线,就跟吃饭要有主食一样。咱们是指着铁画立脚的,铁画就是主线。先把骨头架子竖起来,再往上添血添肉,这样才能站的稳当。小蛾子小徐,你们俩能明白不能?”      常娥和徐则林点头表示明白,常娥问:“爷爷,怎么才能让手艺一日千里的往上飙?”      “你这丫头,净想美事,”戚金贵将手边的茶碗微微一端,说:“饭是一口口的吃的,咱们要的是真功夫,不踏踏实实的干,练不出来。你们现在的手艺比半年前强多啦,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我是打小学铁画,小沐也是打小学铁画,我在20出头的时候做的铁画都没小沐做的好。一代人比一代人强,我看了高兴!你看我现在比你们做的熟,手比你们的巧,这都是时间琢出来的。你们都是块料,是块料就得慢慢敲打,才能琢出真品,别着急嘛,我老头子都不急,你急什么?这几年我做的东西,大部分都是玉泉给我捣鼓的图样,玉泉厉害,咱们这店当年多亏了玉泉打广告才能搞出名堂来。你们能当人家的徒弟是你们的福气,别生在福中不知福,多跟着他学学保准没错。玉泉说想让你们在年后先去大公司看看人家都是怎么做的,他这想法挺好,你们是得多看看,首饰锻铜我教不了你们,你们得去外头跟人家学。这两年你们就多看多练,看得多了练得好了,不用你找财,财它自己个儿就会来找你。别一个劲的想着走捷径。”      常娥挨了批评,不再想着让手艺一日千里的飙了,塌□子老老实实的干了。寒假期间,常娥只回家呆了一周,大年初四就返回,跟戚小沐和徐则林一起在戚金贵的工作间挥汗练习。      有蔡玉泉的引导和戚金贵的指点,戚小沐三人的设计水平和制作技法在寒假又有了一定程度的提高,戚金贵看了欣慰,蔡玉泉看了欢喜,两位长辈主动为他们开路,戚金贵借着做寿的由头把他们介绍给了一些老主顾老朋友,蔡玉泉则是送给了他们一些国外金属工艺品的图样和参考资料,让他们消化掉,再推陈出新。      一般说来父母都是希望孩子能有个稳定工作的,比如戚大成和冯燕,他们就希望戚小沐能当个公务员或者老师,却也深知自家孩子有多顽劣有多不听话,加上有戚金贵和蔡玉泉的支持,他们也只能去默认戚小沐的职业选择。戚大成有时觉得自己父亲的店和手艺没人继承的确太可惜了些,闺女既然喜欢摸锤子砸铁那么就让她去继承,也不是什么坏事,无形中倒也支持了戚小沐的想法。      开学后戚小沐几人要做毕业作品写毕业论文,没有太多时间再去戚金贵那里了,到了五月份,等他们把毕业作品和毕业论文都捣鼓的差不多之后,蔡玉泉介绍他们去了一家首饰公司,让他们先在那里干上几个月,虽然他们是以做铁画为主,但是艺多不压身,能有机会多学点就多学点,再说常娥设计的首饰一直挺棒,不能把种子选手给埋没。      要去公司体验当上班族的感觉了,戚小沐常娥和徐则林都有点兴奋,他们虽不喜欢被太多规则拘束,但体验一把别样的生活还是挺美好的。      徐则林问:“我是不是该系领带穿西装?”      常娥说:“有你能穿的号吗?”      徐则林被这句话打击的不轻,小脸憋的泛紫。      戚小沐说:“先去店里看看再说。”      三人去了一家男装店,小号倒是有,就是徐则林穿起来不大雅观,他个子小,又是娃娃脸,正儿八经的西装一被他穿到身上跟个中学生校服似的。徐则林差点哭,穿西服不好看,以后结婚真难办!戚小沐和常娥帮他选了一套休闲味儿的正装,穿上后看起来顺眼多了。      得知戚小沐和常娥要上班,傅卉舒和史诗也挺兴奋,俩人也拿高跟鞋也拿粉饼的帮她们打扮,打扮了半个小时,戚小沐和常娥对着镜子一瞧,淡雅的衣服精致的妆,看起来比以前成熟稳重多了,两个活泼的人突然稳重了,两人表示不习惯,又一想要去大公司上班,必须看起来稳重些,俩人又表示很满意,真是矛盾。      常娥穿着七分袖的米色雪纺长裙来回走两步,瞧瞧史诗,拉了拉她的手,传达感谢。史诗翻个白眼,表示接受感谢。      穿着蝙蝠袖丝质衬衫和白色褶裙的戚小沐踩着高跟鞋转个圈,脚步轻盈,衣衫飘飘,再学着费雯丽摆个pose,问傅卉舒:“我看起来怎么样?”      “不怎么样。”傅卉舒嘴上不屑,眼珠子越看越绿,一把将她拽进卧室,狠狠亲了两分钟,看那架势,要不是她自己有课戚小沐要上班,非得把戚小沐就地正法不可。      “卉舒卉舒,”戚小沐嘻嘻笑着咬她耳朵,“快点承认,你才是个大色狼!”      “不想活了?”傅卉舒掐她屁股:“听说那个公司美女帅哥都不少,你要敢胡乱瞟我就把你那对眼珠子抠下来当球踢!”      “除了你我才不稀罕看别人,”戚小沐的爪子溜进傅卉舒的裙子,挠挠人家的小裤裤,一腔正气的说:“卉舒,百花斗艳,我只采你这一朵!你放心吧!”      “色狼!”傅卉舒把她的手揪出来:“还说我大色狼,你脸蛋长的得有多奇葩才好意思说出这种话!跟你比我永远差半截!”      “别说的这么露骨嘛,”戚小沐掩面:“我害羞!”      傅卉舒无语。      上午八点半,戚小沐常娥和徐则林准时来到了首饰公司的大门口。公司实力较强,历史较长,占地面积较大,建立在热闹繁华的市中心,在很多城市也都开有零售店,从原料采购到市场推广自成一套体系,并且拥有一支比较庞大的内部设计团队,这支团队的组成人员有本地土生土长的,也有海外留学归来的,还有靠裙带关系进来的,总之五花八门,丰富多彩。      戚小沐三人被安排到了设计部,设计部跟市场部紧挨着,两个部门共用一层楼,设计部的首席珠宝设计师是位五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他叫吴义华,同时也是公司的股东之一,经常围着世界跑,拿着飞机当出租。吴义华气质含蓄儒雅,长的慈眉善目的,让人一看就觉得他和蔼可亲,大家都亲切的叫他吴叔。他跟蔡玉泉是老朋友,蔡玉泉介绍戚小沐几人过来,他连面试的套路都没走就直接把几个孩子安排下了,戚小沐常娥和徐则林都知道他跟蔡玉泉的关系,一个比一个嘴巴甜的拍吴义华马屁,吴义华特别受用,当即就把他们交给了他最青睐的设计师兼设计主管曹沛如,让他们在曹沛如手底下跟着混。      曹沛如性别女,个头一米六五,27岁,长的有点像蔡琴,声音也有点象蔡琴,并且留着蔡琴式的短发,要是她眼角底下再多个风情万种的大黑痣,那就更像蔡琴了。她喜欢穿白衬衣,也喜欢穿高的没谱的高跟鞋,高跟鞋一旦配上白衬衣,给大众留下的第一印象往往会是两个字——干练。      曹沛如很干练,行事如风,说话快,吃饭快,不管干嘛都跟风似的,快的很。还能一心三用,比如一边打电话一边看电视一边画草图,眼嘴手耳各自发挥各自的功能,互不耽误,实在是个人才。她年龄不算大,在珠宝设计界却已创出了一番名堂,这当然跟当时国内的珠宝设计师太稀少有关,物以稀为贵,那会儿但凡有真本事的基本都能发发光。她的高中和大学都是在国外读的,大学时半工半读,读完大学后在一家意大利珠宝品牌公司工作了两年,积累了不少经验,23岁回国,被这家首饰公司以高薪聘请后就一直在这儿呆着,整整四年没挪过窝,这对爱跳槽的年轻人来说是十分难得的。      曹沛如独立要强,很能忍,也很有耐性,人品不错,就是不大爱搞亲民政策,跟下属总是保持一段距离,不太容易亲近,戚小沐拍马屁的本事在她身上自然也就没了用武之地。她也十分没有时间观念——不爱按时下班,总爱加班加点。她不下班,戚小沐常娥和徐则林就不好下班,三个人也算懂事,晓得自个儿是来这里学艺的,不是来享福的,基本上没抱怨过什么。在人家手底下的混了一个礼拜,总体上看还算说的过去。      只有一样让三个人有点受不了,那就是曹沛如的语言问题。      曹沛如的语言问题并不是她不会说普通话,而是她很会两语共用。或许是在国外呆的太久的缘故,也或许是她的交际圈子是以白领金领为主的缘故,她说起话来总爱中英混杂,惊讶了不说天啊说Jesus!迷茫了不说不知道说Who knows!看到好东西不说棒呆了说Perfect!同情谁了不说真可怜说Poor thing!——她说起话来夹杂英语不是为了显摆,而是纯属个人习惯问题,根本算不得什么缺点。但这种小资味十足的表达方式让普通民众一听,恐怕大部分都得退避三舍。先别说英语坏的根本听不懂,即使英语好的也大半会听着有点怪异。      戚小沐和常娥天生爱损人,私底下俩人常常学着曹沛如的说话方式来开玩笑。      这天常娥用电脑做了一副手镯的草图,做完了就拿捏着曹沛如的表情对戚小沐说:“小沐,你look look我make的how how?”      戚小沐隆重的拉扯一把鼻眼,也拿捏曹沛如的表情说:“OK,OK,Let me see,Good,Good,简直他妈的太Perfect!”      “听你这么一said,我浑身great,你真sweet,我真glad,明天给你买个pig蹄儿eat eat!”      “我agree,你要再加根pig尾巴,就更wonderful啦!”      曹沛如站在她们后边,脸黑的跟锅底砖一样。    ☆、第 79 章   说起来,曹沛如还是挺喜欢戚小沐和常娥的,两个女孩的专业底子都不差,说话做事也蛮会看人脸色,很难让人去讨厌。但今天曹沛如看着她们俩一个比一个讨厌,简直比烦人的苍蝇还讨厌。      戚小沐和常娥都没发现曹沛如正站在她们身后,还在你一句我一句的中英混杂的说说说,曹沛如也无意打扰她们的雅兴,听了一会儿,就黑着脸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当天她对徐则林和和气气,对戚小沐和常娥没个好脸,不管戚小沐和常娥干什么她都挑点刺,弄的俩姑娘动不动就大眼瞪小眼的摸不着头脑。而且当晚她加班加到晚上十点,也让戚小沐和常娥陪她加班到十点,倒让徐则林按时下了班。戚小沐和常娥脸上不敢有意见,肚子里腹诽了半天,倒不是抱怨加班,就是觉着她有偏有向,一劲儿的骂她重男轻女。      十一点左右回到家,俩人都累的不轻,常娥扒两口饭就去睡了,史诗帮她洗衣服。戚小沐马马虎虎的冲个澡,躺床上就不想动弹。      傅卉舒拽着她坐起来给她吹头发,等吹的差不多了,说:“你自打去了那家公司,平均每隔两天加一次班,是不是也太累了点?”      “嗯,是挺累。”戚小沐在床上打个滚,说:“在学校里学的那些真放到市场上,有些玩意客户还真不买账,曹沛如对珠宝特别了解,设计出来的首饰能抓住顾客的神经,加班能跟着她学东西,我对加班没什么怨言。现在累是为了以后不累,等我把该学的都学到手,我就去咱爷爷店里自己当老板,想什么时候下班就什么时候下班,也能多陪陪你。”      “你在公司学到多少了?”      “没学多少,我才在那儿呆了几天?想学到东西少说也得呆半年。”      “难不成你这半年都这么累?”      “咦,你舍不得了?”      “一点也没。”      “又说反话。卉舒,我都想好啦,从现在一直到元旦,我就在公司上班,把他们的进货渠道工艺流程和技法全都搞熟,元旦一过我就辞职,再跟咱爷爷一块儿干。爷爷那边的四合院还有两间闲置的,我想收拾收拾,把它们当首饰和锻铜工作室来用。”戚小沐摊开两只手挥一挥:“这两只手就是财,手上有功夫就不怕没钱挣,我准能捣鼓出名堂来,您瞧好吧!”      傅卉舒宠溺的笑:“我是不是应该夸夸你?”      “当然!你得使劲夸,你的夸夸就是我的动力!卉舒,咱们争取在你读完研之后就买上房,好不好?”      “傻!”傅卉舒摁摁她的鼻头:“别成天房啊房的,房子这事你不用老惦记。咱爷爷到老了才有自己的店,你爸妈结婚十来年之后才住上像样的房,我爸妈要没我爷爷我姥爷做后盾,恐怕也得先奋斗十来年才能有房住。上一辈比咱们艰苦朴素的多,他们买房都那么难,现在房价又高的离谱,你以为凭你自己在短短几年之内就真能买上房?就算加上我的小金库……”      “你还有小金库?”戚小沐冷不丁坐起来:“我把钱都给你了你还瞒着我藏私房钱呀!我对你掏心挖肺你竟然瞒着我搞这一出,想给我戴绿帽还是怎么着?也太不守妇道了!”      “别胡说八道的!”傅卉舒一时说漏嘴,后悔万分,但说出的话泼出的水,收不回来,只好解释说:“我这几年的生活费都是花的你挣来的钱,我从我爸妈爷爷姥爷那里要来的钱都存着没动,这可都是为了攒起来买房子。我怕你一听我有钱就偷懒不赚钱,这才没跟你说。”      “哼!你不缺钱我还赚嘛钱?就会压榨我!”戚小沐重新躺下去,伸个懒腰,说:“你是为了买房子才藏私房钱,那我原谅你吧。”      “德行!还原谅我,我又没干坏事,哪用得着你原谅?”      “没干坏事也不行,你瞒着我就是你不对!”      “行了,”傅卉舒哄道:“以后我嘛事都不瞒你,连吃了几口饭喝了几口水都跟你说,好不好?”      “这还差不多。你存了多少私房钱?”      “不多,加上你挣的那些也不够买八个平方的洗手间,”傅卉舒拍拍她的肚子,说:“不管怎么说,咱们都得现实着点,你也别老想着挣大钱,这几年你能立稳脚跟就很不赖了。房子的事等我工作以后再正儿八经的做打算,我看到时真想买房子,光凭咱两个能力实在有限,有点悬。说这种话不是不自信,是客观现实。到时咱们爹妈怎么都得掏腰包。你别给自己这么大压力。”      “爹妈都不知道咱俩有一腿,怎么给咱们买房子?”      “鼻子底下一张嘴,忽悠呗。”      “也对,还是你有办法。”      “我最大的本事就是不管碰到什么事都能想出办法来。”傅卉舒自夸一句,又说:“小沐,千万别觉着有压力,人没压力不行,但压力太大了也不好,压力一旦超标,该享受的时候也不会享受,对过日子没一丁点好处,懂不懂?”      “懂的很。我是小女人,你也是小女人,咱们不当万夫莫敌的女强人,只要咱们不分开,怎么顺心怎么来。”      “真乖。”      “嗯,我就是乖宝宝,”戚小沐打个哈欠,“卉舒,我困。”      “睡吧。”      “消毒。”      傅卉舒笑着帮她盖好被子,亲了亲她的脸,关上灯,揉揉她的头发,又吻了吻她的额头。      一旦给自己定好位,生活一旦有了目标,整个人都会看起来神采奕奕。戚小沐给自己的定位是该求人的时候就求人的小女人,给自己的目标是自己当小老板,再就是跟傅卉舒快快活活的过日子。她的自我定位和生活目标还算现实,但是再现实的想法,若不付诸行动,也只会变成幻想的泡沫,一戳就碎。她还年轻,未来的路还很长,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她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努力学习别人的长处,以弥补自己的不足。而曹沛如无疑是一位最佳的学习对象。      大家都在羡慕女总裁女经理女白骨精的光彩夺目,却忽略了她们在这份光彩夺目的背后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曹沛如的高薪不是白拿的,有多高的薪水就得出多大的力,她不止为客户设计首饰,有时也要为客户把首饰制作出来,见天加班也就成了必然。她没有时间娱乐,没有时间睡懒觉,甚至没有时间谈恋爱,她把时间几乎全部用到了工作上。      她的办公室基本上等同于一个工作室,一些制作首饰必备的工具,如镊子,手钳,蜡条,电钻,玛瑙刀,拉线板等,在里面都有。有些从国外进口的精密机械戚小沐常娥和徐则林还不曾见过,三人跟着曹沛如长了不少见识。      戚小沐和常娥在公司呆了一个月,曹无意跟他们交什么心,但是,没有拍不了的马屁,只有不会拍马屁的人。戚小沐三人一有机会就不着痕迹的奉承曹沛如,一有机会就端茶倒水的在曹沛如身边当太监,一有机会就跟曹沛如探讨一番小布什跟赖斯的男女关想人交流的时候尽量避免说英文,只是习惯一时很难改。眼瞅着自己就往三张上奔了,不能太过脱离群众,有些习惯哪怕难改也得改了。      戚小沐常娥和徐则林很知道自己是来干嘛的,成天跟在曹沛如屁股后头转。想学东西,必须得先跟师傅交心,交了心人家才有可能把家传的绝活教给你。曹沛如显然无意跟他们交什么心,但是,没有拍不了的马屁,只有不会拍马屁的人。戚小沐三人一有机会就不着痕迹的奉承曹沛如,一有机会就端茶倒水的在曹沛如身边当太监,一有机会就跟曹沛如探讨一番小布什跟赖斯的男女关系以表明他们是很关心国际形势的栋梁之才。曹沛如被他们逗的挺乐,她一乐了,戚小沐他们就逮住机会往她办公室跑,好摸索摸索那些一般人不敢动的进口仪器。无形中三个人成了曹沛如的跟屁虫,曹沛如去哪儿他们就去哪儿,一来二去的就跟曹沛如混熟了,曹沛如也终于打破了跟下属保持距离的原则,进而跟他们熟稔起来,有时还会说点笑话开开玩笑,弄的戚小沐几个受宠若惊。      ——情难舍,人难留,今朝一别各西东;冷和热,点点滴滴在心头,愿心中永远留著我的笑容,伴你走过每一个春夏秋冬。      七月,毕业的季节,分离的季节。      四年的时光一晃眼就溜走了,毕业之际,大家几乎都在做着同样的事——吃散伙饭。      饭店里,蔡玉泉坐在大圆桌的正中央,再一次亲自送走自己亲手教出来的学生。一群年轻人围绕在他周边,干杯畅饮,说说笑笑,吵吵闹闹。      戚小沐的宿舍老大说:“为了考上中工艺我高三复读了两年,那两年我没日没夜的画,拿到大学通知书的那一刻我兴奋的一宿没合眼,提着行李刚入学那会儿的镜头就跟昨天刚发生的似的,一晃神咱们怎么先毕业了?这也太他妈的快啦!”      “可不是么,”团支书说:“能考上咱们学校的没几个人没复读过,十有八/九都复读过一两年甚至四五年,我也复读了两年,从走进校门那一天起我就对自己说要珍惜大学生活,珍惜老师珍惜同学珍惜接受高等教育的机会,从第一天珍惜到最后一天,我这四年,没白过!”      “你没白过小弟可白过啦!”徐则林说:“大学四年,咱们系的哥们儿都把自个儿的第一次贡献出去了,就我一个还从没谈过恋爱,到现在还是个羞涩的处男,我这四年过的可够亏呀!蔡老,这都怪你,你也不说帮我介绍一个。”      “哟呵!你小子找不着媳妇倒成我的错了?”蔡玉泉说:“找对象找对象,想要对象你就得找啊,成天闷着头想,就是不找,你以为那对象能凭空冒出来?看上哪家姑娘了就放胆儿追,个头矮有什么大不了?我长的还不体面呢!想当年我找你们师母,那狗皮膏药劲儿就甭提了,粘着粘着就把你师母那朵牡丹花粘到为师身上了。跟我学了四年,你一点找对象的本事也没能学来,我还没埋怨你呢你倒先埋怨上我了。”      班长说:“找对象容易,就是有些女同志的名字让人一听就望而却步。还记得咱们刚入学那会儿吧?咱们谁都不认识谁,就做自我介绍,轮到仙子的时候,她一说叫嫦娥,我他妈吓了好大一跳,当时就寻思,哥坚决不能走天蓬元帅的老路,千万得提防着她点,以免下辈子投猪胎。”      常娥说:“班长,你说这种话是不是以前暗恋过我啊?你千万别不好意思承认,能暗恋我是你三生修来的福气,我谁呀?我是嫦娥!是个男的都少不了动动心!你要是个男的就快点承认你暗恋过我。”      戚小沐说:“仙子你脸皮可真够厚的,别说咱们班长名花有主,压根不可能暗恋你,就算暗恋也只有可能暗恋你那对大/乳。还记得咱们大一画人体的时候人家模特一看见你那对乳都不好意思脱衣服,生怕自个儿的乳没你的吸引人,无法让咱们投入的画。当时我还在心中默默地鼓励她:‘同志,皮球的重量不是谁都能承担得起的,请您不要自卑,快脱吧!’由此可见,仙子你那对皮球的气场是多么强大,你真该骄傲!”      “是真该骄傲,”宿舍老二接过话来,说:“仙子你那俩皮球简直就是全球人民注目的焦点,咱宿舍的姐们儿都想跟它们搞搞焦点访谈,去澡堂子洗澡大家都带着愤恨的情绪去欣赏它们,女人都这样了,更别提男人们啦!就连守身如玉的蔡老没事都得偷瞄两眼……蔡老,我说的对不对?”      大家哄笑,常娥摁着戚小沐和宿舍老二猛揍,团支书乐的砸桌子,蔡玉泉被啤酒呛的直咳嗽。      散场前,班长勾搭着蔡玉泉的肩膀头,说:“蔡老,咱们马上就要分道扬镳了,你有什么遗言送给我们没有?”      “遗言!小子狗嘴吐不出象牙!”蔡玉泉捶他一拳,说:“遗言没有,只有一句祝福,祝你们在下一场旅途中,广结善缘,遇事不急不躁,凡事能自己做主。小子姑娘们,举起酒来,在你们滚蛋前,咱们干最后一杯!”      “干杯!”      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看不出分别的感伤,一双双的眼睛却分明晶亮亮地闪着湿润润的光。      穿上学士服,挥手话别;扬起学士帽,各奔西东。      晾衣绳上再也看不到随风舞动的裙角和迎风飘荡的白衬衣。      宿舍空荡了,能带走的,全被大家带走了,带不走的,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凌乱地述说着它们的忧郁和彷徨。      盛夏,校园里满是青翠的绿,天空蓝的妖冶,带着点愁思。      铺满树荫的小径上,戚小沐一步又一步地慢慢地走着,走过宿舍,走过荷塘,走过教学楼,走过大礼堂,走过图书馆,走过运动场,带着那些喜悦的,荒唐的,张扬的,愤怒的记忆,走过青涩的梦想,走过彩色的岁月,走过平凡的感动,走过年少的轻狂,然后,把回忆封入胶囊,走出了校门。      再见,我的同窗。再见,我的大学。    ☆、第 80 章      傅卉舒和史诗还在象牙塔继续奋斗,戚小沐和常娥则正式走入社会的熔炉,开始了由学校人到职业人的角色转换。      8月13日,第28届奥运会在希腊首都雅典举行。正在读书的学生可以放松的观看电视上直播的各种各样的比赛,正在工作的人们却无法尽情享受那一场又一场的视觉大餐。工作的人,少了关注时事的心思,多了养家糊口的责任。谁夺金牌谁夺铜牌,谁是第一谁是第二,对他们来说并没太大意义。老婆身体好不好孩子学习好不好,什么时候涨薪水什么时候能升职,该巴结谁该给谁送礼,该不该跳槽该不该辞职,这些与自身利益密切相关的事情,才是大多数职业者真正的关心对象。      戚小沐和常娥第一次忽视了奥运会的存在,或者说,她们是被迫忽视了奥运会——工作太忙太累了,她们没时间也没心情看电视了。      从五月份进入首饰公司以来,戚小沐和常娥已经在这里干了三个月,若问她们校园和职场究竟有何不同,她们恐怕会告诉你,除了人际关系复杂一点,脸上戴面具的时间长一点,用钱的地方多一点,空闲的时间少一点,脾气不敢乱发一点,自尊太过廉价一点,朋友难交一点,说话得小心一点,别的也没什么不同。      是的,除了这一点一点又一点的一点,别的没什么不同。然而,也正是这一点一点又一点的一点,粉碎了无数年轻人对社会抱有的天真幻想。承受能力弱的,恨不得想割腕自杀;承受能力强的,会逼着自己变得愈加冷漠,愈加世故,愈加现实,甚至愈加迷失本性,愈加随波逐流。      好在戚小沐和常娥对社会早有触碰,从高三背着画板外出考专业,到大学代课摆地摊的赚钱,再到外出写生时跟村民面对面的交流与接触,这一样又一样的生活体验让她们对社会的幻想并不太多,她们与同龄人相比,面对社会时多了一份坦然豁达,少了一份长吁短叹。      人一旦坦然豁达了,就容易保有本性。她们依然活蹦乱跳,依然嘴巴缺德。她们毕竟是艺术院校出身,看起来再怎么成熟,骨子里也种着傲气,爱搞个性,爱别具一格。尤其是常娥,爹妈到现在还非常爱玩碰碰车,遗传的力量是巨大的,想让常娥有多成熟,挺为难。她们不大待见职场上那套潜规则,要不戚小沐也不会以自己当小老板为奋斗目标。      但是,这时她们能展现自我本性的范围,却牢牢地局限到了家里——在家人朋友跟前,她们会无拘无束的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一旦走出家门,她们会不由自主的戴上面具,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她们变了,她们又没变。      对外人,她们变得不再轻易交心,对家人,她们变得越发在乎。或许是外边的冷漠促使她们更加向着家中的温暖靠近的缘故,她们对家的认识,一天比一天深刻。      傅卉舒和史诗接受着她们的变化,也享受着她们的不变。      大四暑假,傅卉舒和史诗一直在李清芳的医院实习,如无意外,整个大五她们的大半时间都将会在这家医院度过。所谓实习,其实也是变相的走入社会,就是没工资可拿。从某种意义上说,她们与戚小沐和常娥对社会的认识是同步进行的,甚至比她们对社会的体会更深一些。原因有三,首先是医院的人际关系也够复杂的,阴暗面也不少;再者就是医院不是什么温馨场所,不是这个得了绝症就是那个意外死亡的,无常的生命给人的冲击力,远比职场上的那套规则大的多;最后就是家庭因素,傅士隐和戚大成虽然都吃皇粮干皇差,但戚大成呆的是个清水衙门,工作闲的够可以,成天喝茶看报的,想忙都忙不起来,傅士隐正好相反,他应酬多算计也就多,傅卉舒耳濡目染的,不跟着老子学才怪。史诗全家都干买卖,怎么对官爷说话怎么跟草民聊天她一早就懂,除非她甘愿得罪人,否则一般得罪不了人。因此在为人处世上,傅卉舒和史诗远比戚小沐和常娥老道,这实在跟正式步入社会与否没有太大关系,跟家庭熏陶和自我悟性的关系倒挺大。      九月的最后一天,累的半死的戚小沐和常娥终于拥有了一个难得的国庆长假,戚小沐正打算跟傅卉舒好好腻歪一把顺便跟爹妈和爷爷玩玩,常娥也正打算跟史诗好好培养培养感情顺便发展发展奸/情,俩人头顶上却迎来了一道霹雳——为犒劳员工的拼命精神,由公司出资,整个设计部请去海南一游。      这道霹雳挺不赖,去海南玩还不用自己掏钱,往哪儿找这样的好事去?大家都摩拳擦掌的表示很期待,除了戚小沐和常娥。      俩人去找了曹沛如,问我们能不能不去?曹沛如送给她们的回答是一个白眼和两个字:不能。      俩人闷闷不乐的回到家,朝着傅卉舒和史诗放苦水,戚小沐说:“自打去了那家鬼公司我就没怎么轻松过,好不容易有个假了,结果越想在家呆着她越让你出门!国庆旅游的人那么多,这时候出去玩等于找罪受,谁爱出去呀!”      常娥说:“就是!就算出去也不能赶在五一十一啊,看哪儿哪儿是人,有什么好玩的?”      戚小沐说:“卉舒,我决定溜号,你给曹沛如打个电话,就说我病了,去不了。”      常娥说:“史诗,你也帮我给曹沛如打一个,就说你腿瘸了,我得在家照顾你,去不了。”      史诗说:“你腿才瘸了!”      傅卉舒说:“这点小事至于把你们愁成这样么?”      戚小沐问:“你有办法?”      “当然有办法。先告诉我你们坐哪趟航班。”      戚小沐把航班告诉她,她往航空公司打电话问了问,还有票,当即从网上订了两张,又说:“咱们一块儿去玩几天吧。”      “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个主意呢!”戚小沐立刻来了精神气:“一起玩好一起玩好,跟你一起去我就爱去啦!卉舒卉舒,到时咱们住一间房。”      “废话,咱们不住一间你想跟谁住一间去?”      常娥羡慕的看看她们俩,又瞅瞅史诗,貌似不在意的问:“你打算跟谁住一间?”      常娥的眼睛里流露出几分殷切,史诗心一跳,努力忽略掉,又跟大公鸡似的一昂头:“我想自己住一间。”      常娥胸闷。      这么长时间了,史诗跟常娥的关系还一直在暧昧中原地踏步,其中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史诗总是有意无意的跟常娥拉开一段距离。无疑,她是在乎常娥的,也是喜欢常娥的,而“弯路不好走,能直的不要弯”这一类的想法却绊住了她的脚。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终究还是没能从初恋的创伤中彻底恢复过来。      她的心思常娥多少能猜到一些,常娥一边体谅她一边又不由的着急,老娘都大学毕业了你他妈怎么还没开窍呀!我得等到嘛时候?面对史诗这种抱着葫芦不开瓢的死脑筋,常娥俨然成了饭桌上的抹布,那真是尝尽了酸甜苦辣。      再有耐性的人面对朽木也会上火,常娥气道:“你天生就是个天煞孤星!”      史诗一挑眉:“谢谢夸奖!”      “我真懒得搭理你!”      “谢谢远离!”      “大王八!”      “常娥!”      “叫我干嘛?”      “你说大王八我说常娥,合起来就是大王八常娥!”      常娥磨牙:“老头子坐摇篮,你他妈顶好给我装一辈子孙子!”      史诗咧嘴:“装孙子怎么了?每个大爷都是从孙子熬出来的!”      常娥一愣,明白了:“闹了半天你是想到时骑到老娘头上当大爷呀!”      史诗一愣,鄙视她:“还用‘到时’吗?我现在就是你大爷!”      常娥气得直犯喘,大胸瞬间鼓囊了一圈,都快爆炸了。      十月一号一大早,戚小沐傅卉舒常娥和史诗一人背着一个背包先去了公司,又坐着公司的大巴去了机场。徐则林一看到傅卉舒就想展雄风,小电眼一劲儿的朝着傅卉舒挤弄——感情上有希望没希望的吧,先把电放过去再说!      傅卉舒抗电能力强,一直无动于衷,倒是旁边的戚小沐差点被电焦,戚小沐忍到一定程度,就跟傅卉舒讲开了白雪公主和小矮人的故事,徐则林的自尊颇受打击,就转移目标,朝着史诗放电——反正都是美女,朝谁放电都一样!      史诗觉着徐则林怪好玩,这小子海拔不高色心不小,偏偏一点色胆都没有,跟戚小沐和常娥基本上是一个德行,难怪他们仨能成为铁杆姐们儿。史诗为把徐则林的色胆锻炼出来,眼皮一撩,特别大方的送给他一个恨不得能把人皮撩起来的恶毒秋波,徐则林被这个秋波吓得不行,端正坐好,跟相对温柔的常娥专心扯皮,不再瞎放电了。      曹沛如不认识傅卉舒和史诗,在一张张的熟面孔中突地碰到两张生面孔难免发愣,戚小沐急忙把傅卉舒和史诗介绍给她认识,还说:“她们还在上学,学生穷,能省点打车费就省点吧。”      曹沛如点了点头,送给傅卉舒和史诗两瓶矿泉水,坐到了最前排靠窗的位子上。      傅卉舒小声对戚小沐说:“我挺喜欢曹沛如的。”      戚小沐瞪眼:“你喜欢她了我怎么办?”      “看你心眼小的,我又不是那种喜欢。就是看她长的跟蔡琴似的,感觉倍儿亲切。”      “我的天!你竟然说她亲切!”戚小沐一脸无法赞同:“她可一点都不亲切!我和仙子老徐死乞白赖的跟她混了好几个月都没混到交心的程度,还亲切,还倍儿啊倍儿的,要小命了!”      “就是因为这样才觉得她亲切嘛,职场又不是学校,跟谁都交心万一被人骗了或者叫人从背后捅一刀怎么办?懂得跟人适当保持距离才是聪明人,我就喜欢聪明人。”      “真好,因为我是聪明人,所以你喜欢我。”      “也不怕门牙掉下来!”      十一当天外出旅游的人有很多,机场里沸沸扬扬的全是人,站在高处往下看,那一颗颗脑袋就像一个个黑色乒乓球,你转过来我转过去,左推右扣反手攻,机动灵活。偶有几个金灿灿的金色乒乓球混杂其中,远看像是进口的金发美女,近观方知是国产的金毛狮王,所以说,想山寨,请从头发做起。      史诗常坐飞机回家,对飞机这东西一点也不觉得新鲜。倒是戚小沐傅卉舒常娥和徐则林这几个头回在天上飞的都新鲜的不行,打走进飞机肚子里的那一刻起就摆出了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架势,左看右看的四处打量,一边打量一边肝儿颤,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安全问题能保证吗?      戚小沐和常娥坐一块儿,傅卉舒和史诗跟她们离得较远,俩人跟乘务员说了说,把座位换了换,四个人坐到了一块儿。飞机起飞前漂亮的空姐提醒大家要系好安全带一类的注意事项,等她嘱咐完,飞机就开始慢慢动了,动着动着就腾空而起冲向云端了,戚小沐也跟着飞机一块儿腾云驾雾了——头晕的。      傅卉舒也有点头晕,但没戚小沐反应大,感觉头晕症状缓解了,她抓着戚小沐的手说:“你现在好点了没有?”      “应该好点了,”戚小沐大着胆子往窗户外头一瞧,惊呼:“我的佛祖!下雾了!”      “那是云!”      “噢!我忘了咱们是在天上飞不是在道儿上走,真不适应。”      傅卉舒安慰她:“第一次嘛,第一次不适应很正常,咱们以后多坐几回等有了经验就好啦。”      “嗯,以后跟你多坐几回就好了,”戚小沐摇着脑袋软绵绵的抒发感情:“唉,这个第一次太不寻常,人是high了,身子也飞了,脚趾头都酥了,就是没快感。”      戚小沐和傅卉舒的声音都不低,旁边坐的史诗和常娥都捂嘴憋笑,前边坐着的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也听见了,妇女扭过头来打量打量戚小沐,又带着疑惑的神情去看傅卉舒。      傅卉舒朝她尴尬的笑笑,规规矩矩的说:“西线无战事。”    ☆、第 81 章   热爱旅行的人往往不会错过海南的风景。一提海南,很多人首先想到的是它拥有的那份独特的碧海蓝天,那个美妙的岛,那片美妙的海,似乎天生就是为了象征浪漫,纯净,和美好而存在的。      设计部一行人下了飞机后是在中午十二点半左右,戚小沐傅卉舒常娥和史诗先给家里打个电话报平安,再随着大部队去酒店稍作休息,吃过午饭接着去了五公祠,在那里游玩了好一阵。晚上回来后戚小沐等人在市中心转了转,这里的城市建设跟其他城市差不多,大部分都是用钢筋水泥建起来的火柴盒,大家都是在火柴盒里卖命赚钱的,对此没有太多兴趣,在这儿除了发现物价不能说低,并没发现太多特别能吸引人的东西。      第二天上午他们去了火山口公园,在公园玩了几个小时,又马不停蹄的奔向了三亚。他们来海南的主要目的地就是三亚,短短的几天假期不可能把一个省都游遍,能把一个城市逛过来就很不错了。      三亚被称为东方的夏威夷,很多人都说到海南不到三亚等于从没来过海南,这话挺有道理的。三亚有数不尽的美丽风光,有风格各异的民族风情,也有独具特色的美食小吃,的确是个适合来渡假的好地方。当然,如果商贩们要价不那么离谱就更好了。不过商贩宰游客不是海南独有的事,而是全国各大旅游景点常有的事,只要会砍价,就不怕他离谱的要,这么一想也就心平气和了。      到三亚时天已经黑了,大家先去亚龙湾的酒店把背包放下再去吃饭,他们住的酒店靠着海,坐在窗前的摇椅上就能观赏海景,非常惬意。由于前来游玩的人太多,酒店基本上被住满了,戚小沐傅卉舒史诗和常娥四个人住到了一间公司原本为职工预订的标准间里,戚小沐想跟傅卉舒搞二人世界的梦想就此破灭,而跟傅卉舒一起赏玩山水的兴奋劲还是十分足的。当晚戚小沐吃了一个肚圆,那芒果炒牛柳热带水果炒冰什么的很合她口味,一合口味就把不住嘴,撑的抱着肚子来回转,傅卉舒一劲儿的骂她没出息。      晚上几个人站在阳台赏赏海景,然后入睡。戚小沐和傅卉舒睡一张床,常娥和史诗睡一张床。戚小沐不老实,老想跟傅卉舒亲热,在夜色的掩护下她扭着身子朝傅卉舒蹭,要是房间光她们两个还好说,偏偏史诗常娥还在一边,傅卉舒担心走火,就低声警告戚小沐不许乱动乱摸。戚小沐不听说,还是蹭,一蹭两蹭的把傅卉舒蹭的浑身发燥,正当傅卉舒熬不住躁动想跟戚小沐偷把情的时候,常娥冷不丁吼了一嗓子:“吃!大张旗鼓的吃!留神别噎着!”      史诗咬着被子憋笑,戚小沐和傅卉舒急忙在床上划了一条三八线。      隔天在曹沛如的带领下,戚小沐傅卉舒常娥和史诗来到了全球闻名的天涯海角。阳光和煦,海水湛蓝,空气清新的天涯海角,带着她自有的万种风情撩拨着一批又一批游客的神经,让人忍不住的沉浸其中,享受她的美和她的情。      自然,也有一些坐怀不乱的柳下惠,柳下惠的道德虽高尚,但这样的人也通常是煞风景的主力军。      戚小沐看着石头上那几个字发愣,傅卉舒见她发愣,以为她在想些什么“我们的爱情天长地久”一类的大誓言,就略带的羞涩的问:“小沐,你琢磨什么呢?”      “也没琢磨什么,”戚小沐挠挠遮阳帽:“就琢磨着闹了半天那代表海枯石烂的天涯海角就是块破石头呀!这上头真不该刻天涯海角,该刻活该上当。”      “白痴!”傅卉舒失望透了,“这天这海的多像天涯海角啊,你怎么这么没情调?想象力也太缺乏了!亏你还是画画的,简直该灌辣椒水!”      “就块大石头,你让我怎么想象它?我倒是想到孙猴子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了。来到天涯海角我才真正明白,地球它确实是圆的,站哪儿都掉不下去。”      常娥说:“小沐咱俩想法十分一样,我小时候一直以为天涯海角就是天尽头,往前再走一步就是万丈深渊,一掉下去就能脱离大地母亲的怀抱。这下子懂了,悬崖不用勒马,因为咱们压根掉不下去。”      史诗损道:“难怪都说山东秀才读半边,这回领教了。山东秀才不光擅长读半边,更擅长一知半解的理解半边。”      “滚你个南蛮子!”常娥踢她一脚:“我个人的失误不等于全体山东人的失误,少让老娘代表整群山东老乡,你以为你是党中央想让谁当代表谁就能当代表?这位女同志,你境界差远啦!”      傅卉舒打趣:“一个南蛮子一个北侉子,你俩还真搭!”      史诗和常娥同时“呸”了她一声。      曹沛如在一边听的直笑,跟着这四个比她小几岁的女孩出来玩,她似乎也小了几岁。看看时间,戴上太阳镜,说:“该吃午饭了,等吃完午饭下午玩水游泳。你们都带泳衣了吧?”      “带了带了,”戚小沐也戴上太阳镜,说:“就是不会游泳。”      常娥说:“我也不会,我们都不会,一群旱鸭子,不对,史诗会点狗刨,她是半只旱鸭子。”      史诗瞪她,曹沛如忍着笑说:“不会没关系,我教你们。走吧,先去吃饭。”      午饭吃的是文昌鸡,牡蛎汤,炒蛤蜊,和乐蟹,蒜蓉野菜和苏眉鱼,戚小沐见吃眼开,嘴巴停不住的吃这吃那,嘴皮忙的都顾不上说话,傅卉舒看她吃的差不多了就赶紧让她住嘴,省得她再撑的抱着肚子满地转。      曹沛如除了会跟下属保持一定距离外,面对其他人时还是挺幽默善谈的。吃饭时傅卉舒和史诗跟她说了不少话,天南地北的侃了好一阵。曹沛如年纪稍大些,去的地方也多些,并且国内国外的都呆过,见多识广不说,举止还十分得体,该优雅的时候就优雅,该不拘小节的时候就不拘小节,像个发光体一般把傅卉舒和史诗都给吸引了过去。      这世上优秀的人一向很多,傅卉舒和史诗无疑是优秀的,她们给自己的评价也是良好,但跟同样是年轻人的曹沛如面对面的深入交流之后,她们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她们体会到的,戚小沐和常娥一般体会不到,俩人时常被曹沛如压榨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就是她们在恩师蔡玉泉的教育下,坚定的认为这颗星球上只有一个自己,因为自己是唯一的,所以自己是最棒的。      世上只有一个你,再差也是最棒的,再烂也是第一等,无人可替。这种观点跟刚在网络上火起来的芙蓉姐姐的处世态度有异曲同工之妙,虽说自大了点,却很能长自信,倒也有它的可取之处。      下午几人换上泳衣,抱着泳圈,开始了跟海水调情的历程。      她们穿的是清一色的比基尼,身材好的人不怕露,人家露的很自信,尤其是常娥,那大胸引来了无数女同胞的愤恨和男同胞的青睐,更是自信。史诗看看自己起伏不大的胸,再看看常娥那对起伏颇大的乳,一边恨自己营养不良,一边又恨不得拿床被子裹到常娥身上。她的泳衣前胸有褶皱,也有胸垫,看上去胸部并不显得有多小,只是跟常娥站一块儿,还是劣势满满。      曹沛如颇有耐性的教她们游泳,史诗小时候跟父亲学过一点狗刨,勉强算是会游,曹沛如一教,她重温了年幼时老爹曾教过她的狗刨式,磕磕绊绊的能自己游一段,当即脱离了群众,自己跑一边练习狗刨去了。戚小沐没耐性,学了十来分钟什么也没学会不说,还灌了两口海水,索性套上泳圈拉着傅卉舒往一边玩去了。只有常娥还在认认真真的跟曹沛如学游泳,曹沛如默默地向她表示了感谢,难得当回老师,结果四个学生跑了仨,面子上有点挂不住,好歹的常娥没跑,面子丢的还不是很彻底。      傅卉舒穿的是件蓝色泳衣,跟海水的颜色差不多,人一泡到水里,远远看去,三点跟海水互融,整个人显得似真似幻。戚小沐看的眼珠直往外凸,傅卉舒笑她傻,于是她就傻呵呵的说:“卉舒卉舒,你穿泳衣真好看。”      傅卉舒一边往前划水一边说:“我穿什么都好看。”      戚小沐瞧瞧自己穿的骚包的红色比基尼,自信的问:“我穿泳衣也很好看吧?”      “还行,要是你那对狗不理能跟常娥的一样大就完美了。”      “你真色,仙子那对皮球一般人可长不出来。”      “所以说你这辈子都当不了仙子嘛。”      戚小沐哼哼两声,问:“你觉得仙子和史诗什么时候才能挑明关系?”      “说不准,她们俩都心知肚明的,就差把那张窗户纸挑破了。”      “唉,窗户纸很薄,但想挑破也很难啊。”      俩人划到一个人不太多的地方停下来,抱着游泳圈在水面上飘。戚小沐翘起嘴,说:“卉舒卉舒,我刚灌了两口海水,你给我消消毒。”      “光天化日的,想找抽呢!”      “消消嘛消消嘛,就一下,我又不贪心,一下就行。”戚小沐伸出食指来晃悠,表示她真的只要一下。      戚小沐一扮可爱傅卉舒就没定力,就凑过去从她脸上亲了一下,刚亲完,一个海浪冲过来,劈头盖脸的把俩人砸了下去,戚小沐逮住机会,勾住傅卉舒的脖子狠狠消了一下毒,等重新浮出水面才把嘴稍稍移开,傅卉舒抹把脸上的海水,嗔道:“渣渣!你也太不老实了!被别人看到怎么办?”      “不怎么办,我已经看到啦!”史诗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哈哈笑着说:“阳光大海比基尼,多适合激情呀!不要顾虑太多嘛,请你们继续激情。”      傅卉舒往她脸上泼点水,说:“也请你不要老是当看客,该是想想你自己的人生大事了。”      “这事没什么好想的,我觉得单身挺好。”      戚小沐说:“仙子那心思你不会不明白吧?这么长时间了,她一直没再找男朋友,你不会不知道她在等谁吧?”      “知道又怎样?能直的就尽量不要让她弯,小沐,你和卉舒不该做这种媒。”史诗看看远处正跟曹沛如有说有笑的常娥,眼神黯了一点。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该和不该?年轻人,该释放的时候就得释放,否则一旦擦肩而过,你会后悔终生。”傅卉舒拍拍史诗的肩,转了话题:“你那狗刨练的怎么样了?”      “什么狗刨?真难听,不是狗刨,是自由泳!”      史诗话音刚落地,徐则林和一个高高帅帅的大男生游了过来,徐则林隔着老远就叫:“小沐小沐,我可找着你了!”      戚小沐瞅瞅徐则林的小身板,再瞅瞅他腰上的那个红火火的游泳圈,乐了:“老徐你真该当一辈子童男,千万别嫁出去,要不我和你妈妈都会很伤心的!”      “戚小沐你他妈就不能说句人话吗?你要不是女的我非揍扁你不行!”徐则林朝她挥挥小拳头,说:“我给你们介绍,这是我刚认识的一哥们儿,姜军,北航高材生,也是今年刚毕业。”      姜军做个鬼脸,学着日本人的口气说:“很高兴认识大家,请大家多多关照!”      大家都笑了。戚小沐她们喜欢风趣的人,姜军一看就是个阳光男孩,不会让人起反感,几个人聊的很开心。      傅卉舒问他在哪儿上班,姜军说在上海的一家IT公司,史诗问他是一个人出来玩的么,姜军说不是,是跟女朋友一块儿出来的,女友玩累了跑岸上歇着去了,他就一个人玩玩,又说背井离乡的在异地工作不容易,出来玩能碰到老乡很亲切。史诗和傅卉舒有同感,跟姜军聊的也就愈加融洽。      戚小沐见傅卉舒跟姜军聊到一块儿去了,吃了十来瓶山西老醋,傅卉舒为了照顾她的情绪,跟姜军闲扯了几句就拽着戚小沐搞二人世界去了,留下史诗和徐则林跟姜军继续扯皮。      姜军游泳很棒,史诗和徐则林看了羡慕,都跟着他学了学仰泳。常娥游过来的时候正看到史诗跟姜军学游泳的这一幕,身材健美的姜军微微笑着口述或示范四肢该如何摆动,身材高挑的史诗微微笑着学的有鼻子有眼,他们并没任何肢体接触,但看上去就是那么养眼。      平时史诗对常娥不是损就是讽,极少朝她温柔的微笑,这下看着史诗对着一个陌生的大帅哥笑的跟朵鸡冠花似的,常娥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没跟史诗和徐则林打招呼,只是转过身,笨拙的往沙滩上游去。      史诗无意中瞥到常娥的背影,不知怎的,心里一疼,也跟着她往沙滩上游,游了不足两米,又扭过头来对姜军说:“你跟老徐先玩着点吧,我有点事,先走一步。”      姜军无异议,拍着徐则林的泳圈说:“哥们儿,我再教你游会儿,争取让你早日把这个有损雄风的红圈摘下来。”      史诗尾随着常娥走到大遮阳伞下乘凉,常娥见史诗跟过来了,也不说话,戴上太阳镜闭目养神。      史诗沉思半晌,说:“那个男孩叫姜军,在上海工作,跟他女朋友一起出来玩的。人就是这样,每到一个新地方总会跟一些陌生人聊聊天,接触几分钟或者几天,然后再把彼此忘掉。”      常娥没吱声。      史诗又沉思了半晌,说:“我懂。”      常娥一愣,摘下太阳镜来疑惑的看她。史诗望着蓝天上白白的云彩,说:“你的心思,我懂。”      常娥继续疑惑的看她,她继续说:“我的心思,你可能不懂。”      常娥再次一愣,想摇头,又止住了。抓一把细沙,看它从指间悄然滑落。      沙子是滑的,不要握,越想紧紧的握住,留在掌心的越少。      爱情多像矫情的沙,一边呐喊手掌不懂它的滑,一边又想有个家。      常娥往史诗身边靠一靠,大着胆儿在她脸上轻轻吻了吻。她们第一次如此亲近,虽然只是脸。      史诗明显怔了一下,常娥笑了。      她笑着说:“你那点心思,没谁比老娘更懂了。至于我的心思……万幸你懂,那我继续等。”      史诗呆了呆,脸上润出几分酡红,也笑了,有点无奈的。      她在地上画个圈,沉一沉,说:“你分过三次手,我分过一次,分手的原因恐怕都是因为咱们太年轻。大学时代的爱情太青涩,顶少有小沐卉舒那样的。等我大学毕业,等我读了研……那时如果你还愿意在我身边的话,我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      常娥瞄瞄史诗光滑的大腿,吞口口水,说:“那我就等到你明年七月大学毕业,到时你要还顾忌这顾忌那的拖起来没完我非杀了你不可!”      “就怕你到时下不了手。”史诗嬉笑着把脚撂倒她肚皮上,吩咐道:“丫头,给我捏捏脚,把我伺候舒服喽说不定我能让你少等一会儿。”      “美得你!你想学卉舒尽管学,老娘可没小沐那么窝囊!”常娥拍掉她的脚丫子,拉着她站起来,说:“走走走,你教教我狗刨去。”      “不是狗刨!是自由泳!”      “好吧,那你教教我狗刨式自由泳去。”      ……      晚上吃完烧烤,戚小沐和傅卉舒换上长裙,光着脚丫在海滩上散步。      夜间的空气比白日里潮湿一些,前方的大海被罩上了一片广阔的黑纱,海浪仿佛入了眠,安静了不少,头顶的星星倒是活泼的很,你挤眉我弄眼的乱送秋波。      戚小沐和傅卉舒手拉着手慢慢地走,在沙滩上留下一排排成双成对的脚印。      靠近海水,无声的继续往前走,交缠的十指传递着熟悉的温度。      海水一遍遍的冲过脚丫,裙角一次次的随风起舞,时间慢悠悠的从身边流逝。      似乎只要这样慢慢地走下去,就能走过黑发张扬的青春年华,走过白发苍苍的地老天荒,走到海枯石烂的天的尽头,最后,走入永恒不灭的爱的天堂。      走乏了,停下脚,并肩坐到沙滩上休息。      戚小沐说:“卉舒,以后咱们常常出来旅游好不好?”      傅卉舒说:“好。”      “我喜欢跟你一块儿出来玩,只要你在,不管在哪儿风景都是一级棒的。”      “深以为然。”      “谢谢。”      “客气。”      戚小沐瞧瞧四下无人,嘟着嘴索吻,傅卉舒毫不拒绝,随了她的意。吻着吻着戚小沐的身子开始发热,不满足的把手伸到了傅卉舒的裙子里摸索,傅卉舒按住她的手,警告:“别瞎闹,万一有人过来……”      “这里偏僻,没人过来,”戚小沐堵住她的嘴,不让她再说话。      这一块的确有点偏僻,而且时间有点晚,一般不会有人过来,傅卉舒放开了胆,也把手探进了戚小沐的裙子。      在最柔和的沙滩吃最美味的海鲜,那种愉悦简直难以言喻,既然难以言喻,那么就用行动——不停的吃,来表达吧。      彼此的手互相探入对方的体内,伴着海浪一波波的冲袭,两人的身子也一波波的起伏。      裙子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挂在身上,涛声未成曲调先有情的绕在耳边,女人的柔,星星的羞,大海的奔放,椰树的聘婷,谱成了一首唯有女子方能听懂的夜曲,诠释了一种唯有女子才能读懂的朦胧的美。      灵活的指尖轻拢慢捻抹复挑;压抑的吟声幽咽泉流冰下难。      傅卉舒吃的很痛快,戚小沐吃的很欢畅,欢畅到一定程度,她突然说:“卉舒,今天在天涯海角我其实造了一个句。”      “造的什么句?”      “就算我蹦跶到天涯海角,你也能把我逮捕。齐天大圣再厉害,也跳不出如来佛的五指山,卉舒,我真喜欢命中有你。”戚小沐的嘴在呢喃,手也在呢喃,磨磨唧唧的,让人上火。      “难得你这泼猴有自知之明。”傅卉舒使坏的猛然加速了手上的动作。      “啊——!我的佛祖!”      傅卉舒咬着她的肩吃吃的笑。      舒爽的海风吹过来,吹散了缠绵缱绻的黑发,吹开了含苞待放的花儿。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不过如此。    ☆、第 82 章   从海南归来后,生活恢复了原来的节奏,该上班的上班,该实习的实习。      平凡的人们大多过着无波无澜的平凡生活,平凡的世界却在经历着一桩桩不平凡的事。      从十月上旬儿童文学作家和传记作家梅志逝世,以及卡尔扎伊当选为阿富汗历史上第一位民选总统,到十一月上旬小布什在总统选举中获得连任,以及华裔女作家张纯如自杀,再到十二月下旬《反分裂国家法》草案首次提请审议,以及印度洋大地震,在一系列或好或坏或喜或悲的新闻事件中,2004年,悄悄退出了历史舞台。      元旦到了,戚小沐常娥和徐则林也辞职了。      三个人在首饰公司呆了大半年,基本上把该学会的都学会了,他们终究还是受不了太多规则的限制,感觉火候差不多了,就把袖子一甩,准备自己当小老板了。      他们跟着曹沛如学了不少东西,为报答恩情,在4号晚上,三人请曹沛如吃了一顿麻辣火锅。      麻辣火锅这东西,若是放在三年前,戚小沐和常娥一准会星点不沾。但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史诗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原本不能多吃辣的戚小沐和不能吃一点辣的常娥如今都已彻底征服了辣,而且常娥吃了辣脸上也极少再长痘痘。戚小沐本着科学的精神对她分析说以前吃辣长痘肯定是正处在青春期的缘故。常娥坚决不认同,青春期吃辣长痘有可能,可是人家在童年期那会儿也是一吃辣额头就长痘的呀!于是戚小沐又对她分析说吃辣不长痘全是爱情的魔力在作祟,这回常娥坚决认同,爱情的魔力,多么美妙的五个字,想想就美得慌。尽管她还没正儿八经的跟史诗谈恋爱,但不妨碍大脑的畅想。      零下十度的老天爷,酷的够可以,这种天最适合吃火锅,火锅店里的气氛一片火热,几人找个位子坐下,边吃边聊。      电视上的新闻频道正在播放伊拉克暴力事件持续升温的新闻,戚小沐看一眼,说:“兴啊百姓苦,亡啊百姓苦,不管在哪个国家都一样。”      曹沛如说:“听你说出这句话才觉得你不像个孩子。”      “不不不,”戚小沐摆摆手,说:“我刚才说的那句话是借用张养浩的,张养浩是大人,他当然得说大人话。孩子话应该是在郑和下西洋那会儿咱们的老祖宗就该跟大不列颠一样四处去侵略殖民,好让汉语成为国际通用语,让老外说说汉英混杂的话——啊哈!dog不理包子very good!”      “你这家伙还没完了!”曹沛如眯眯眼:“你跟常娥在私底下动不动就学我说话还真以为我一次也没听到过?”      常娥急忙装无辜:“曹姐你不能冤枉我,我可从没学过你。”      “小家伙别急着否认,”曹沛如故意拉下脸:“那些pig蹄儿pig尾巴的难不成是从狗嘴里蹦出来的?”      常娥缩缩脖子:“我们只是觉着好玩嘛。”      “正是知道你们只是嘴巴缺德没什么恶意,我才没跟你们计较。”曹沛如转转茶杯,说:“咱们共处了半年多,我也习惯了你们嘴巴缺德,这下你们辞职了,说实在的,我挺舍不得。这还是我第一次对下属辞职感觉舍不得,你们够聪明,要在公司继续发展下去,前途不可限量,就这么辞职,有些可惜了。”      徐则林说:“曹姐,对天发誓,我们也挺舍不得你。你是海龟,比我们大不了多少,见识可比我们多的多,拿着珠宝这行当跟玩似的,我们跟着你长了不少见识,现在我一眼就能辨认出哪是真金哪是镀金哪是真珍珠哪是假珍珠,这都是你的功劳。我这人就认一个死理,从谁身上学的东西最多我就喜欢谁,所以我就特喜欢你,别误会,是弟弟对姐姐的那种喜欢,千万别想歪。”      戚小沐损道:“老徐,是你自己想歪了吧?”      常娥跟着损:“这还用问吗?老徐一看到美女哪有不往歪处想的?”      “我就从来没对你们俩想歪过!”徐则林敲敲盘子沿:“也怪了,你俩也不丑呀,我怎么就对你们绝缘呢?想来想去我想明白啦,你俩只能算雌的,不能算女的,如此如此啊!”      曹沛如笑着说:“看你们几个还带着学生气,挺好的。从你们一进公司我就知道你们在这里呆不长久,能安安稳稳在公司呆下去的,一般不会在加班的时候不抱怨,也一般不会那么急切的想学东西,别人不教就偷学,变着花样的拍马屁,逮住机会就跑我办公室摸索,你们以为我一点都不知道你们那点算计?我心里明镜似的,明白着呢。以前咱们是同事,你们不好跟我说自个儿的小算盘,现在不是同事了,可以说说你们辞职后的打算了吧?”      戚小沐捞一筷子羊肉片,说:“我们也没什么大目标,就是想自己当个小老板。我爷爷是做铁画的,店开了二十多年,也算是有点根基,没人继承太可惜,我想把店继承下来,做铁画的同时再搞点别的小东西,我爷爷和蔡玉泉蔡伯伯一个精通铁画一个精通锻铜,这两样我们跟着他们学就行,但首饰是他们的弱项,我们只能去公司跟你们学,这才成天跟在你屁股后头跑的。”      “铁画……戚小沐……戚……”曹沛如打量着戚小沐的五官沉吟几秒,问:“你爷爷是戚金贵?”      “对,是他,你怎么知道的?”      “你那眉眼跟你爷爷有点像。”      “噢!”戚小沐自恋的说:“我随我爸,我爸随我爷爷,我爷爷年轻那会儿是大帅哥,就养了一个帅儿子和一个美孙女。你认识我爷爷?”      “算不上认识。去年我一个国外的朋友过生日的时候我去你爷爷店里拿了一幅铁画送她当生日礼物,就这么见了一面。去你爷爷店里光顾的外国人挺多呢,不少老外就喜欢咱们这些民间传承下来的东西。你爷爷蛮有意思,尤其是那把山羊胡,老是一翘一翘的,有趣。好手艺就该继承,好好干吧,首饰这块儿碰到难题了尽管来问我,我懂的都会告诉你们。等你们做的好了,我也可以给你们介绍几个客户认识。”      “真的?”戚小沐简直不敢相信。      “真的,”曹沛如把豆腐倒到锅里,说:“你们在公司呆了这么久也该清楚公司的内部情况,嘴上说要有团队精神,其实各有各的算盘,想交个朋友难的很。说句不好听的,你们要真在公司干下去,我也不得不提防你们爬上我的位子抢我的饭碗。还好我一开始就知道你们在那里呆不久,对你们也就没了什么提防之心。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以后大家就当朋友吧。除非你们不愿跟我当朋友。”      “求之不得的事,我们哪会拒绝呢!”常娥吞一个虾丸,说:“曹姐,有时候我真佩服你能在公司一干就干这么多年,那些笑里藏刀的人际关系,还有那些条条框框的规则限制我真受不了,在那儿呆了大半年就跟呆了大半生似的,说话得小心办事得小心不管干嘛都得小心,不知道你是怎么熬下来的。”      “我是习惯了。”曹沛如微微摇一摇头,说:“我17岁一边打工一边上学,21岁正式工作,从初步独立到完全独立,都是从国外度过的。在国外不比在国内好受多少,那边的生活节奏更快,人际关系也不简单,我在那里又算是少数民族,一言一行更要注意得不得体。从17岁到现在都十年了,十年的工夫就算是根铁杵也被磨成针了,我不是熬的,是被磨的啊。”      徐则林问:“你就打算在公司一直干到老么?”      “两年,”曹沛如伸出食指和中指做个V型手势,说:“我还有两年的合同未履行完,等这两年过去,我再考虑是跟公司续约还是另做打算。”随之打趣:“要是你们干的好,说不准到时我还去你们那儿打工呢。”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戚小沐拍几下手表示欢迎,又苦着脸说:“就怕我们小庙供不起大神,你身价可不低,人家都说月薪多少千,到你这儿得说年薪多少万,到时能跟你砍砍价不能?”      “没出息的戚小沐!”曹沛如大笑。      常娥突然叹道:“社会真是个磨人的大机器,看把你磨的都没时间找对象,曹姐,看你一直当女光棍,你不可能到现在还没谈过恋爱吧?”      “怎么会?不光谈过,我还早恋过,”曹沛如夹起藕片来,小小的咬一口,说:“我十五岁就初恋了,后来又谈过两次,都是速战速决的。工作了,太忙,没时间培养感情,感情注定夭折。”      “肯定没仙子速战速决的快,”戚小沐拍着常娥的肩膀头说:“这娃初恋三天二恋七天三恋十天,你有她厉害吗?”      “真的?”      “比真金还真!这都成我们系的佳话了。”      曹沛如忍着笑摊手:“好吧,我认输。难怪都说如今三年一个代沟,我真是赶不上趟儿了。我有个堂妹叫曹子怡,搞翻译的,她才比我小三岁,可比我奔放多了,她上个月刚从国外回来,有空我把她介绍给你们认识,你们准有共同语言。”      “好啊,欢迎子怡妹妹加入我们的快乐小分队!”      几个人有说有笑的一直聊到晚上十点才各回各家,隔天睡个懒觉,戚小沐常娥和徐则林去了戚金贵那里,先把西边那两间放杂物的屋子收拾出来当工作室来用,又花了两天工夫去买了一些必备工具,然后正式开始了自己当老板的历程。      他们正式单干的第二天戚金贵就接到了一个老顾客的订单,要在三个月之内做一个长四米高一米半的山水铁画,底稿人家已经画好了,只需根据底稿制作出来即可。抱着培养年轻人的心思,戚金贵让几个孩子跟他一起做,戚小沐几人这大半年一直在上班,有阵子没摸锤子铁丝了,好在时间够充裕,可以慢慢上手。      三人先对着底稿研究,都觉着这幅山水画的图稿好像少了些什么。戚小沐把图稿扫描到电脑上,又在青山上添了一棵松和一只立在松树之巅展翅欲飞的老鹰,再把戚金贵叫过来,问他电脑上的好看还是原稿好看,戚金贵觉得电脑上的好看,但不敢按着电脑上的做,就把老顾客请来,问他电脑上的怎么样,顾客一看之下拍板定案——按电脑上的做,又问这棵松和这只鹰是谁添的,戚金贵说是几个孩子添的,顾客看看戚小沐常娥和徐则林,笑着对戚金贵说:“老戚,咱这手艺不怕失传喽。”      戚金贵翘翘山羊胡,乐滋滋的。      有底子在,上手就不难。不出两天,戚小沐他们就把锤子铁丝摸顺了。戴上手套,在工作室里轻松的忙,戚金贵时不时的走过来指点一下,提醒他们要注意的事项。这两年戚金贵把店面断断续续的改造了一下,打通了一面墙,让工作间跟店面相通,中间隔着一道竹帘子,这样可以一边忙活一边照看店面。自己家的店没那么多讲究,一老三小,累了就睡,饿了就吃,玩笑常开,八卦常聊,店里的笑声常往大街飘,日子过的比上班那会儿要滋润的多。      三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把铁画给顾客送去时戚金贵有意对戚小沐几人进行了褒扬,好为几个孩子造势。顾客当即夸了戚小沐他们一番,戚小沐几人受到鼓励——更重要的是拿到了一份不薄的薪酬——干劲愈发充足,有订单时先忙订单,没订单时就自己捣鼓小玩意,忙中有闲,闲中有忙的过着,顺心舒坦。      傅卉舒史诗和杜松一旦有空就会来店里玩,他们三个是内定的保研对象,学习上轻松,实习上也轻松,人家都提心吊胆的等初试成绩等复试结果等拟录取,他们什么都不等,就等着荣耀的当硕士,跟那些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的考研人一比,他们的悠闲简直能让人神共愤。      傅卉舒来找戚小沐打情骂俏是一个方面,她跟戚金贵亲,喜欢多过来陪陪爷爷。史诗名义上是陪傅卉舒过来玩,实际上是想跟常娥耍嘴皮,她们中间还隔着一层透明的窗户纸,遮遮掩掩是暧昧阶段的必然现象。至于杜松,他对戚小沐的心思虽然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但他过来玩也实在是由于朋友太少,好不容易交的几个朋友还都爱往店里钻,他也只能跟着往店里跑。      如果周末有空,曹沛如有时也会过来坐坐,她很尊重老一辈的民间艺人,也就很尊重戚金贵,过来跟长辈聊聊,跟同辈侃侃,间或学学铁画或锻铜,权当娱乐。在这儿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用那么累的琢磨这个该说不该说那个该讲不该讲,她很享受这种环境。      曹沛如每次过来玩,往往也会带着她的堂妹曹子怡,曹子怡是做翻译工作的,很有语言天赋,能说一口漂亮的英语法语和意大利语,能学会三种语言自是跟她的留学经历有关,她留学时的同学里头有几个法国人和意大利人,跟这些同学朝夕相处自然就会说点他们的语言,而对语言的兴趣和内在的天赋也不可忽视,毕竟只有对一件事物有兴趣了,才能把它学好,天赋也才能被开发。她跟曹沛如个头一般高,也是短发,也顶喜欢穿白衬衣和高的没谱的高跟鞋,长的也挺像蔡琴,戚小沐徐则林他们见她第一面的时候都吐了吐舌头,都暗叹了一声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姐俩太像了!      可惜,像的只是模样和穿戴,模样是家族遗传的,没法不像,穿戴品位相似则是由于曹子怡一直拿曹沛如当偶像来崇拜的缘故——曹沛如比她年长几岁,也是从小把她看大的,性子又稳当,她很爱她姐姐。既是偶像,那么偶像穿嘛她就得穿嘛才对,至于偶像说的话要不要听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曹子怡表示她坚决不要搞盲目崇拜。所以这姐俩儿像的只是模样和穿戴,性子差着十万八千里。      正如曹沛如所说,曹子怡很奔放,想跑就跑想跳就跳想干嘛就干嘛,谁也管不了她,并且看上谁了就追,追来了没感觉了说分就分,分起手来比常娥还利索——昨天看上谁了,今天表白了,明天恋爱了,吃顿午饭没感觉了,接着分了。这种“一顿饭的恋情”她搞过好几次,伤过一大把优秀青年的心。她热爱旅行,留学时围着美国和部分欧洲城市转了一圈,回国后也利用假期把敦煌和西藏游了一遍,她除了在工作和旅行上会尽职尽责,在其他方面没点长性定性,宛若一匹野马一样不受拘束,跟曹沛如沉稳内敛的性子正好相反。这种带着野性的活跃性格无疑是最受戚小沐他们欢迎的,没多久戚小沐几个就拿她也当朋友来看了。曹子怡刚回国没多大会儿,正值急需朋友的时刻,好不容易能跟戚小沐这几个年纪差不多大的同龄人玩到一起去,她兴奋的不行,一有空闲就拽着戚小沐几人跑出去玩。她喜欢玩的东西很幼稚,都是骑木马坐过山车一类的孩子爱玩的东西,好不容易有个成熟点的还是跑到鬼屋里头找刺激,正好戚小沐她们也爱玩这个,玩着玩着就玩成了铁姐们儿。      曹沛如和曹子怡都是聪明人,又都是在万恶的资本主义社会接受的高等教育,跟戚小沐她们相处久了,戚小沐跟傅卉舒的那点关系和史诗常娥之间的那点暧昧都逃不出她们的法眼,只是不点破而已。      老八届自打得知戚小沐当了小老板后就成了店里的常客,他还在画廊继续干,天生擅长交际的他早已跟画廊上下的大小员工都打成了一片,混的很不错。混开了以后他时不时的从戚小沐这里拿点铁画放到画廊卖,自己赚钱的同时也帮着戚小沐赚了不少钱。最近这俩月他升了职涨了薪不说,跟刘红的关系也取得了突破性进展——俩人走道儿会牵手了。刘红毕业后在高中当了一名美术老师,她还没答应当老八届的女朋友,心里却早已有了老八届这个人,老八届的前途,可谓一片灿烂。      戚金贵年纪大了,就喜欢身边多围着些年轻人,年轻人越多他越高兴。人老了大多会有这种爱好,爱让孩子们守在身边,看他们笑看他们闹,孩子们的笑声对老人来说,往往是比任何保健品都要保健的良丹妙药。      既然大家都经常来戚金贵这儿,那么难免互相碰面,一碰两碰的大家就都熟识了,于是杜松手机上的好友名单中终于又多了两个人名——曹沛如和曹子怡。      杜松不爱交际,不爱交际的人一般慢热,比如他和老八届就挺慢热,他觉着老八届油嘴滑舌的像地痞,老八届觉着他扭扭捏捏的像个大闺女,两人不见面万事如意,一见面就谁也不爱搭理谁。戚小沐常拿着他们俩开玩笑,说他们像对恋爱中的欢喜冤家。老八届每逢听到戚小沐开这种玩笑就嬉皮笑脸的对杜松说:“为了让俺大妹子的预言成真,兄弟咱俩搞搞?哥当1你当0怎么样?”杜松每逢听到老八届说这种话眼镜就吓得往下掉,掉到鼻尖上,再卡住。      慢热的杜松能拿曹沛如和曹子怡当朋友看全是因为人家姐俩长的都像蔡琴,正好他特喜欢听蔡琴的歌,偶像的作用是巨大的,因此跟人家认识了不足半个月,曹家姐妹就荣登光荣榜,成了杜松手机上的好友成员,戚小沐直呼很神奇。      五月底的一个晚上,戚小沐回家后先把这个月挣的钱交给傅卉舒,又去洗澡,洗完了就躺床上跟她商量:“咱们是不是该给杜松做个媒?”      “洗完澡就往床上跑,又没抹油!”傅卉舒拿起护肤霜走到她跟前,帮她往脸上涂,“你想给杜松和曹家姐妹之一牵红线?”      “呀!你也看出他们有搞三角恋的苗头啦?”戚小沐挺挺脖子,让傅卉舒往脖子上也涂点油。      “我只看出杜松拿着曹家姐妹当蔡琴看,可没看出他们有什么搞三角恋的苗头。”给她涂完,傅卉舒把护肤霜放下,掀开被子上床。      “杜松是谁?那是个闷葫芦,他能拿着人家当明星看也是进步啊!”      “这个媒人可不好当。”傅卉舒趴到戚小沐身上,咬口她的脸,说:“曹沛如比杜松大五岁,又工作了那么多年,什么样的好男人没见过?杜松跟我和史诗一样,还得继续读研,人家可能会喜欢上一个还在上学的学生么?曹子怡又不着调,我看这家伙是典型的男女通吃型,她到底喜欢嘛样的人她自己都没谱,看顺眼了就爱看不顺眼就分的,杜松那性子跟曹子怡一点都不合适。再说杜松对你可是热情满满,想让他调头喜欢别人首先得让他对你死心,他喜欢你这么久有那么容易死心么?”      “也是,”戚小沐故作高深的摸摸下巴:“找个机会,我该跟杜松谈谈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你是该找他好好谈谈了。”      “可是这个铃铛该怎么解呢?话重了伤人,话轻了不管用,难办。其实杜松也怪可怜……”      “渣渣!你慈悲发的不是地方,感情上的事没有谁比谁可怜,只论谁跟谁有缘,懂不懂?”傅卉舒踢踢她的脚丫,小牙凶狠地一呲:“在这张床上除了我不准想别人,听到没有?”      “卉舒卉舒你对我这么痴情我真高兴!我要想别人会有嘛后果?”戚小沐满含期待的问:“会死给我看不会?”      傅卉舒狞厉一笑:“我会让你死给我看!”      “你真厚道!”      “过奖!”      “巫婆牌大醋缸!属性跟国产剧一个德行——先给你一个惊喜,再给你连连惊吓!好吧,为了小命着想,不想别人只想你,”戚小沐笑嘻嘻的翻个身,亲吻着傅卉舒,关上了灯。       ☆、第 83 章   随着同性婚姻合法化法案在西班牙的正式生效,傅卉舒史诗和杜松结束了大学生涯。      跟其他学校的毕业生一样,在离校前后大家一起吃了散伙饭。或许是要在母校继续读研的缘故,傅卉舒和史诗并没多少伤感情绪,她们都不怎么伤感,杜松就更不伤感了,他这几年大学跟白上的似的,朋友根本没交几个,跟一群半生不熟的人吃散伙饭,想伤感挺为难。      不伤感不代表没感情,一起生活了好几年,即便养只狗也会有感情,何况是活生生的人。这一群同学当中能在母校接着读研的终归是少数,大部分人将要走上工作岗位,小部分人则是出国留学,有的可能一辈子也不再相见,不舍的情感总是有的。      曾经立誓非傅卉舒不娶一天对傅卉舒说一遍I Love You的于耀志没能守住誓言,去年春节跟外校的一个主动追他的德语系女孩谈起恋爱并同了居,身边有了对象,他对傅卉舒的感情没了以往的强烈,心里却还有着一丝执念,无法把傅卉舒彻底放下。毕竟傅卉舒是他第一个喜欢的人,也是第一个拒绝他爱意的人。无论男女,对大多数人来说,初恋难忘,越得不到的也越好,这几乎是普遍现象,于耀志的执念可以理解,至于能否谅解,要因人而异。      去年下半年他和女友一块儿在租来的小屋里拼了命的准备考研,结果女友考上了,他未能如愿,初试过了复试被刷,调剂到B区的一个学校还不愿去,就跟一家不算大的私立医院签了约。他一方面不愿离开这个城市,一方面又觉得不去读研怪可惜,一方面还算计着马上读研的女友对他提出分手的可能性,纠结的够可以。跟他情况差不多的同学有不少,他们一边有着对前途的担忧,一边有着对校园的依恋,一边有着对感情的不确定,在分别之际,就把郁闷都以喝酒的方式发泄了出来,一边自己喝一边灌同学,喝大了就叫,叫累了就哭,一顿散伙饭吃的跟出丧似的,就差披麻戴孝了。      傅卉舒史诗和杜松都被灌了不少,他们三个学业一帆风顺,未来的工作也可以预见,是惹人嫉妒的货,不灌他们灌谁?在散伙饭上,当即将远离的同学劝你喝酒的时候,你是很难拒绝的。三个人的酒量都很菜,酒量最大的史诗也不过是两瓶啤酒的份儿,一旦超标就往醉里发展。他们喝的是成桶的扎啤,扎啤不像普通啤酒那样能数得清究竟喝了几瓶,四五杯下肚,史诗开始晕头转向,她都晕了,傅卉舒和杜松就更别提了。      饭吃到一半,他们仨就被灌了大半桶,要搁家里,他们肯定趴地上起不来了。但人家三个是天之骄子,天之骄子不能丢失仪态,史诗和傅卉舒强迫自己把屁股稳住,千万别往桌子底下钻,杜松努力把沉重的脑袋往上拽,以防掉下来砸到自己的脚。      戚小沐和常娥看着时间,觉着差不多了,就双双赶到了饭店。俩人知道傅卉舒和史诗的酒量一个比一个烂,更知道在散伙饭上不可能不喝酒,她们必须得过来接醉汉。      她们到的时候傅卉舒和史诗已经喝的连坐都快坐不住了,不过人醉三分醒,醉的再厉害脑子里也有潜意识,她们在潜意识的驱动下拼命维持仪态,尽管她们已经找不着北了。      傅卉舒满脸通红的半趴在桌子上用手托着腮,僵硬地撕扯着笑肌,机械的对还在劝酒的同学说:“不喝,不喝,不能再——喝了。”史诗半仰在椅子上,让椅背支持着脊背,口齿不清的骂那些还在劝酒的同学:“兔崽子,不怜、怜——香,不惜玉,瓜娃子!”      大包间的同学横七竖八的醉倒了一片,有的嚷有的叫,有的哭有的笑,有的吐了,有的拿着相机拍照——相机拿反了,本想拍同学,却把自己的脖子给拍上了,而且不自知,还在一个劲儿的拍起来没完。      一见这乱糟糟的场面,常娥叹道:“都说搞艺术的疯狂,这话多没谱,你看他们比咱们疯狂多了,咱们吃散伙饭那会儿多文雅啊,一个哭的都没有。”      戚小沐也叹道:“学艺的是跟心灵对话,学医的是跟上帝私通,拿手术刀的爪子一抖就能让你去吻耶和华的脚底板,这些鸟人天使们可是‘玩命’的,再不济也是城隍庙里的小鬼,大小是尊神,从来都不能小觑。”      俩人对看一眼,耸耸肩,走到傅卉舒和史诗跟前,一人架住一个,把她们拖起来往外走,戚小沐刚拖着傅卉舒走了一步,脚就被绊了一下,低头一看,原来是杜松正蹲在地上念佛,他还以为自个儿是在椅子上坐着,停不住的自豪地念叨:“我不倒,我——我厉害!”      杜松都醉成不倒翁了,总不能把他一个人舍这儿,戚小沐眼珠子一转,给曹沛如打了电话,曹沛如有车,请她过来接一接。      正逢周末,曹沛如没上班,过来接个人没问题,半个小时后她就到了,跟她同来的是曹子怡,她猜着戚小沐这边人多,她那辆雷克萨斯轿子盛不了,正好曹子怡在她家玩,正好曹子怡的车是大切诺基,她就跟曹子怡一块儿过来了。再说大切诺基这种车她还没大开过,开着妹妹的玩玩也不错。      几个人先聊了聊,又把傅卉舒史诗和杜松往车上拖,大切诺基足够大,盛下他们小意思。戚小沐揽着傅卉舒坐在后座上,说:“曹姐今天辛苦你啦,明天请你吃饭。”      曹沛如简约的说:“没空。”      “太不委婉了,你应该说谢谢不用。”      “跟你讲客气我怕折寿。”      曹子怡看看坐在副驾驶上耷拉着脑袋睡觉的杜松,问:“他们怎么都喝成这德行了?”      常娥把史诗的脑袋往自己肩上放好,说:“他们酒量都不大,沾酒就醉,散伙这种饭又不能不喝,没办法。”      曹子怡遗憾道:“我还从没吃过散伙饭。”      “你吃的散伙饭还少呀?你哪次恋爱不是吃顿饭就散伙的?”曹沛如调侃了堂妹一句。      “这又不能怪我,”曹子怡振振有词的讲道理:“都没感觉了不散伙还能硬拖着不成?大好的青春年华哪能拖来拖去呢!该散就散想分就分,该出手时就出手,风风火火闯九州,这才对得起青春!”      “到现在没点长性,过两年奔三了我看你还青春不青春!”曹沛如从后视镜里瞅傅卉舒和史诗一眼,说:“他们几个酒品还不错,不哭不闹的一点酒疯都没耍。卉舒和史诗有你们照顾,杜松怎么办?”      “杜松还真难办,”戚小沐一脸犯难:“他喝成这样不能往家里送,她妈要见了他这模样得把肝儿疼死,要不,曹姐,麻烦你照顾照顾他吧,你家挺大的,多放个人应该没问题。”      “你家也不小,我看还是把他往你家放吧。”      “我们都是女的,放个男的多不方便。”      “我不是女的?”      “你是女的可你方便呀!孤男寡女的多方便!想干嘛就干嘛,不怕别人偷看。”      “一点不差!”曹子怡敲着杜松的脑袋大笑:“姐,你跟这个小白脸还挺配的!你都光棍这么多年了,勾搭勾搭这个假大妞跟他搞搞算啦!”      “就是就是!”常娥连连点着头说:“还是子怡同志有远见!”      “你们这群屁孩子就没一个不欠打的!”把杜松扔到戚小沐那里确实不方便,曹沛如善心一发,就说:“让杜松在我那儿醒醒酒吧,我先把你们送回去,等杜松酒醒了再让他回家。”      “好人一生平安!”为表嘉奖,戚小沐拍了拍曹沛如的后脑勺。      曹子怡看着好玩,跟拍皮球似的也拍了拍曹沛如的后脑勺,曹沛如的脸立马黑了一片。      来到戚小沐她们的楼底下,曹沛如停下车,先把傅卉舒和史诗送上楼,然后载着杜松和曹子怡回了自己家。      把傅卉舒和史诗安放在沙发上躺着,戚小沐和常娥忙着找蜂蜜调蜂蜜水。可能是知道自个儿已经到家的缘故,老实了一路的傅卉舒和史诗跟商量好了似的,突然不老实了,俩人都抱着肚子在沙发上滚,沙发窄,一滚两滚的滚到了地上。没怎么喝过酒的人一下喝了这么多,胃很容易被酒精刺激到,在饭店里安静坐着还稍微好些,但是一上路一颠簸,那种难受劲简直跟下地狱没什么两样。她们在地上翻来覆去的滚,怎么滚都不舒服,越不舒服越滚,越滚越不舒服。      戚小沐和常娥把调好的蜂蜜水放到茶几上,扶起她们来,再把杯子往她们嘴边送,想让他们多少喝点。谁知水杯刚触到她们的嘴唇,史诗就一巴掌拍到了常娥的脑瓜上,叫:“再喝——喝,就吐了!”傅卉舒也一拳头砸到了戚小沐的鼻子上,嚷:“不喝,胃难受!不喝!”      常娥和戚小沐一个抱头一个捂鼻子的看对眼,常娥说:“她们以为这是酒,不喝怎么办?”      戚小沐带着哭音说:“我鼻子疼。”      “我头也疼,但是我问的是她们不喝蜂蜜水怎么办,没问你鼻子疼不疼。”      “我快疼死了,先容我缓缓劲,”缓了半分钟,觉着鼻子好受点了,戚小沐说:“蜂蜜水不急着喝,这会儿她们胃里肯定难受,要是能吐出来就好了。”      “把酒吐出来是能好受点,可是怎么才能让她们吐出来呢?”      “去洗手间,咱们帮她们抠嗓子眼吧。”      “好办法!”      事实证明,帮别人抠嗓子眼这种事不是一般人能想出来的,也不是一般人能干得了的。戚小沐刚把手送到傅卉舒嘴边,手指头就被傅卉舒一嘴咬住了,戚小沐疼的嗷嗷叫:“妈呀妈呀妈——呀!快松嘴快松嘴亲姐姐亲姨亲妈亲大爷!”      常娥那边的情况也很悲惨,史诗也把她的手指头给咬住了,她怎么拽都拽不出来,也急也疼也吼的满脸大汗。      俩人非但没能让人家吐出来,反倒差点把玉指葬送,怎么想怎么气,戚小沐看看青里发紫牙印里渗着血的左手食指,恨得对准傅卉舒的屁股揍了两巴掌;常娥看看破了一层皮同样渗着血的右手食指,也恨得对准史诗的屁股揍了两巴掌。而后二人俩俩相望,常娥拼力搀着史诗站着往下望,戚小沐被傅卉舒压的蹲地上抬头望,晶亮的眼睛里都闪着晶亮的泪花,黯然神伤,楚楚动人。      傅卉舒和史诗彷佛知道自己干了一件坏事,竟在戚小沐和常娥马上就要抱头痛哭之时,一先一后的吐了出来,用实际行动来表达了自己的歉意。只是她们表达歉意的地点选择的不好,傅卉舒吐到了戚小沐身上,史诗吐到了常娥身上。常娥站着,史诗不过是吐了她一腿一脚;戚小沐可是蹲着,傅卉舒一想吐就扭身子弯腰,扒着她的肩吐了她一脸。      戚小沐傻了三秒,又急忙趴到水龙头底下冲脸,一边冲脸一边安慰自己:“干净的,干净的,我们家卉舒哪儿都是干净的!吃的干净,吐的干净,你他妈……干净!”      常娥抖抖脚,乐的嘎嘎笑:“跟卉舒一比史诗简直比观音菩萨还慈悲,看人家怎么就那么会找地方吐呢?知道脚丫子承受力强就吐我脚上,大善人!”      戚小沐苦着小脸说不出话来。      吐酒之后确实会感觉舒服一些,傅卉舒和史诗至少都不再打滚了,也能比较听话的任人摆布了。戚小沐和常娥让她们漱漱口,喂她们喝一点蜂蜜水,再把浴室打扫干净,接着又帮她们洗澡。常娥帮史诗洗澡的时候看着史诗胸前那对小不点怪可爱,那对小不点的确不大,但起伏还是有的,就像两个瓷实的茶壶盖。一个茶壶配一个盖,史诗身材偏瘦,这俩茶壶盖配到她身上其实挺雅观,要是太大了反而不好看。      常娥不由自主的伸手去非礼了一把,还给自己找借口:“我在帮你洗澡,可不是要占你便宜,你这点小东西有什么便宜可占?太不像话了!怎么能这么好玩呢!”史诗似乎意识到自己正在被非礼,胳膊一挥,手背冷不丁的甩到了常娥脸上。      “你大爷!”常娥抱着脸骂了一句。为报复史诗,她非礼的愈发厉害,除了三角地带那一点,其他地方基本上都被她非礼了一个遍,临了还亲了一口人家的嘴,这才得意的说:“跟老娘比你身材差远啦!干瘪的跟猴儿似的,有什么好摸的呀!”说着又摸了人家的茶壶盖一把。      常娥帮史诗洗完了澡,就该轮到戚小沐帮傅卉舒洗了,傅卉舒躺浴缸里抓着戚小沐的手不放,她很会抓,抓的正好是戚小沐刚刚挂了彩的左手食指,戚小沐再一次疼的呲牙咧嘴,疼得连眼睫毛都一根根往上竖起来了,拼了小命把手指头救出来,咬着牙发誓谁再让傅卉舒喝酒她灭谁九族。      她们俩相处,傅卉舒一直在扮演国家干部的角色,不是命令戚小沐干这就是吩咐戚小沐干那,这下她喝醉了,戚小沐总算有机会也当回干部了。她捏捏傅卉舒的鼻子,顶神气的训话:“明知道自己酒量不行还喝这么多,逞什么能呢!人家让你喝你就喝?也不掂掂自个儿多大分量!见天往猪鼻子里插大葱,装什么象呢!打小就爱装,长这么大还装,傻!你才是渣渣!渣渣!”      拿起澡巾,轻柔地为她擦拭身子,一下,两下,三下,无数下,戚小沐突然觉得她跟傅卉舒就像生活了一辈子的老夫老妻,我醉了有你伺候,你醉了有我伺候,嘴上可能会抱怨点什么,心里却无怨无悔的任劳任怨。      把她放到床上,帮她吹干头发,为她涂上护肤霜,在她的唇角轻轻吻一下,戚小沐抱起换下的脏衣服,重新回到了浴室。      食指破了一层皮,沾水就疼,不过该洗的衣服总得及时洗出来,否则留到明天一些污渍就不好洗了。      瞧,这就是过日子。她做着鬼脸对自己说。    ☆、第 84 章   上午九点半,沉睡了一晚的傅卉舒慢慢睁开了眼。      头有点疼,嘴有点干,身子有点虚,胃也有点难受,她知道这是酒后的一般表现,无大碍。惯性的去抱戚小沐,床的另一侧却是空空的,猜着戚小沐可能去店里了,她头重脚轻的缓缓穿上睡裙,刚想去喝水,戚小沐端着水杯走了进来。      “猜着你快醒了,我真厉害,”戚小沐把水递给她:“先喝点水,等会儿再吃饭。”      傅卉舒把水喝光,抱着她的腰说:“我胃里空的很,可是什么也不想吃。”      “不用吃多少,喝点粥就行,”戚小沐揉揉她的太阳穴,说:“我刚熬得小米粥,还煮了两个鸡蛋,就着咸菜吃点。”      “嗯,我还以为你去店里了呢。”      “你昨天醉成那种烂德行我哪敢往店里跑?”      “我很失态?”      “没有!”才怪!      “这是什么?”傅卉舒拉起戚小沐的左手,蹙眉:“怎么弄的?你跟谁打架了?”      戚小沐没好气的说:“你咬的!”      “我咬的?不可能!少诬赖我。”      “我要诬赖你我是小狗!”      “我为嘛咬你?”      “你昨天难受的打滚,我想帮你吐出来,结果手刚放你嘴里你就死命咬,还吐了我一脸,真狠!”戚小沐白她一眼,说:“我掉根手指头没关系,你以后的性福生活可就没了,咬什么也不能咬手懂不懂?就算不为我着想,也该为你自己着想。”      “帮我吐……你真是人才,活该被咬。”傅卉舒亲亲那根受伤的食指:“有我在再大的伤也能复原。别说的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你这点小伤不出两天就能好的跟从没受过伤似的。”      “哼,我从不指望你对我能有多温柔。”      “真懂事,”傅卉舒笑盈盈地啃口她的脸蛋:“走吧小沐子,陪哀家洗漱去。”      “喳!”      同样是九点半,杜松醒了。      看看环境,很陌生,他摇晃着站起来,四处找眼镜,想弄清楚这是哪儿。走出卧室,曹沛如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杂志,见他眯缝着眼出来,就指着茶几上的眼镜说:“你眼镜在这儿呢。”      “噢,”杜松戴上眼镜,环顾了一圈室内情况,这里不算大,七十多平,二室一厅,家具不多,装修的也很简单,东西少空间就显得宽敞,杜松问:“曹姐,这是你家吧?”      “嗯,是。”      茶几上有点水渍,杜松拿起抹布来擦擦,没头没尾的说了句:“谢谢。”      “谢什么?”      “昨天你和小沐仙子去接我和卉舒史诗,我有点印象。我在你这儿睡的,肯定是你照顾的我,谢谢。”      “我也没怎么照顾你,把你扔到客房以后就没管,倒是子怡帮你脱的鞋,不用谢。”      “子怡……子怡也在你这儿住啊?”杜松前后左右扫一遍:“她人呢?”      “她有她自个儿的狗窝,不在我这儿住。”      “噢,我……我想冲个澡,曹姐,借用下你的浴室,可以么?”杜松腼腆的问。他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夏天易出汗,一天不洗澡就有汗味,他天生爱干净,不洗个澡他不舒坦。      曹沛如这辈子还是头回碰到这么像个大闺女的大男孩,暗自笑了好一会儿,笑够了才说:“浴室就在那边,你过去洗吧。不过我这儿可没你能穿的衣服。”      “也对,那我先洗把脸,等会儿回去我再洗澡。曹姐,你吃早饭了没有?”      “还没,难得周末,我也刚起床没多大会儿。”      杜松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在人家这儿住了一晚,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那就做顿饭来报答人家吧。他说:“等会儿我做早饭吧。”      “你会做饭?”      “会,我在家没事了就喜欢跟我妈学学做饭。”      “真难得,行,你先去洗漱再做饭。”      杜松洗完脸,去厨房凉拌了一碟黄瓜,做了两碗鸡蛋面。曹沛如工作太忙,早餐要么在外边吃要么吃点面包片喝杯牛奶了事,她已经很久没在家里吃过一顿像样的早饭了,哪怕只是一份简单的鸡蛋面。她看看杜松,觉着能有个这样的弟弟挺不赖,无形中增添了几分对杜松的好感。      杜松看着曹沛如吃的顺心,自个儿也顺了心。他记得很清楚,早在大二上学期刚发生911事件那会儿,戚小沐曾给他买了一个猪蹄,他啃猪蹄啃的很幸福,打那时起他就决心要跟着老娘学做饭以在将来做个能守护住能伺候好戚小沐的三好妇男,这些年下来,他早已练就了一手好厨艺。天知道他跟着老娘学做饭全是为了爱吃爱喝的戚小沐而学的,天知道他有多想为戚小沐做一顿饭,可惜他一直不曾有在戚小沐面前施展厨艺的机会。不过能为曹沛如这位蔡琴似的姐姐级人物做顿饭也很光荣。他攥了攥拳,表示他挺光荣。      依然是九点半,史诗也睁开了眼。      常娥一看她醒了,就使劲在她跟前挥舞手指头,邀功:“你看到我的手了没有?我都是为了伺候你才受的伤,你该怎么报答我?”      史诗把她的手指头拨拉到一边,干哑着嗓子说:“麻烦你帮我倒杯水,谢谢。”      常娥伺候她喝水,等她喝完,又挥着手指头上诉:“老娘的玉指是你咬的,你该怎么赔偿我?”      史诗再次把她的手指头拨拉到一边:“不好意思,我没记得我咬你,别想趁火打劫。”      趁火打劫,多么好的一个词!常娥瞅瞅史诗半隐在被子里的茶壶盖,想到昨晚的那一通摸,小脸红了一个透彻。摸的时候脸不红这会儿倒红的像火,她这张脸皮真是够薄的。      史诗把被子往上拉拉,脸上也透出了几分微红,过会儿,她说:“把手伸过来。”      常娥把手伸过去,史诗轻抚一下伤口,小心的吹吹气,抬头一笑:“这就当赔偿吧。”      常娥心脏一跳,情不自禁的垂下头,亲了亲史诗的脸,“史诗,我昨天把你摸遍了,你肯定不知道。”      “我知道。”      “你知道?”      “嗯,知道。”史诗使劲摁一下常娥的鼻头:“你是什么样的缺德人,会干什么样的缺德事,我都知道。”      “你才缺德!”常娥捂着鼻子说:“你要知道一准反抗,你怎么不反抗?”      史诗没回答,她昨晚感觉到常娥在她身上胡作非为了,只是当时脑子晕的厉害,身子也没力气,不好反抗而已。可是,仅仅是不好反抗而已么?还是压根没想过反抗?如果对方是个自己不喜欢的人,还会这么由着她胡来么?      沉一沉,她拉住常娥手,唇角勾着一丝让人难以读懂却别有韵味的笑,说:“常娥,我大学毕业了。”      大学毕业!在海南旅游那会儿史诗说大学毕业什么什么来着?常娥跟有什么预感似的,忽地芳心乱蹦,她颤着音问:“然后?”      史诗平静的说:“大学里发生的一些事,都该随着毕业烟消云散了。”      “然后?”      “我该读研了,该走入一片新天地了。”      “然后?”      “我想有个家,一个不需要多大的地方,也想有个伴儿,一个不需要多完美的人。”      “然后?”      “然后……”史诗缠住她的脖子,吻上她的唇,不过两秒,又撤离,“然后我还没刷牙。”      这是史诗第一次主动亲她的嘴,亲嘴,亲嘴,亲嘴意味着什么?常娥激动地快飘到天上去了。      “我不嫌你脏,”她勾住史诗的肩,嘟起嘴唇朝着史诗鼻子底下的那一点红亲去。      两人都谈过恋爱,对接吻不陌生,但也算不上有多熟悉,舌头摇摇摆摆,呼吸毫无规则,一舔一吮还都像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婴孩。      稍稍拉开点距离,史诗叹道:“你比我还笨!”      “我又没怎么亲过嘴!”常娥羞答答的眨了眨凤眼。      史诗失笑:“你那三个男朋友算是白交了。”      “哼,你也没好到哪儿去!”常娥不服气:“跟王灵搞了那么久的对象她也没能把你这只狮子狗训练出来,真失败!”      史诗一本正经的说:“要是你愿意我完全可以让她继续训练。”      “你敢!老娘还是亲自训练的好!”常娥搂住史诗,又吻了下去。      一吻定情。      “常娥,跟我一起白头到老,做我的老伴,好不好?”      “你说好不好?”      “我说好极了。”      “那就好极了。”      恋爱了,终于。      常娥和史诗捅破窗户纸了,戚小沐和傅卉舒打心眼里为她们高兴,俩人买来一只大王八,戚小沐亲手做了一锅王八汤。买王八的次要原因是常娥爱拿着大王八发誓,她对大王八貌似情有独钟;主要原因是希望她们在将来的日子里能此生不渝的坚守着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不要被虚无的浮华所惑,不要给对方戴绿帽。因此戚小沐和傅卉舒觉着在她们定情的第一天让她们喝点王八汤,具有深刻的现实意义。      饭桌上戚小沐偷偷对傅卉舒说:“卉舒卉舒,咱们能听房了!”      傅卉舒往她嘴里塞筷子芹菜,说:“人家刚恋爱不可能那么快就办事,咱们俩不还是先磨蹭一阵子才献身的么。”      “咱们俩那会儿多小呀!”戚小沐咔嚓咔嚓的嚼芹菜,“你也不瞧瞧她们那把岁数,都二十好几了,需求大着呢!”      “二十三四岁就是二十好几?我简直不知道该怎么骂你!”      常娥见她们咬耳朵,猜着没好事,就问:“你们又说老娘嘛坏话呢?”      戚小沐拿着太后的架势正襟危坐,清清嗓子,说:“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些话也别觉着不好意思听,仙子,你打算什么时候把床上那点事给办喽?”      “不正经!”常娥踢一脚戚小沐,又羞涩的瞄了一眼史诗,晃晃大胸,埋头喝王八汤。      史诗放下筷子,从果盘上拿起苹果来削,削到一半,突然说:“今晚。”      常娥吓了一跳,傅卉舒听的一愣一愣的,戚小沐鼓掌:“还是狮子威武!有力量有魄力!最强大的猫科动物就是不一样!不愧是兽中之王!仙子学着点,你属狗,人家属鸡,按说应该狗咬鸡,你倒好,成了鸡啄狗,太不给我长脸了!亏你叫嫦娥,白白浪费了一个好名字!事实证明,拥有一个响亮名字的人,办起事来往往会跟名字负相关!”      常娥气得直想把戚小沐给五马分尸喽。      回到房里,常娥扭捏的说:“其实我一点都不介意跟你滚床单,就是……就是……是不是太快了点?”      史诗鄙视她:“这还是那个无所畏惧敢偷不死药的嫦娥吗?所谓床事,不过是一种肌肉收缩运动,你怕什么?这点小事就把你吓破胆了?”      “放屁!你才吓破胆!老娘今天刚来的好事!不信你看!”常娥把裙子一掀,往下一指:“你看你看,卫生巾!”      小裤裤没脱,史诗没看到卫生巾,倒是看到了内裤上那只粉红色的凯蒂猫,于是打了一声招呼:“hello kitty!让你迎接大姨妈,委屈你了。”      常娥脸红,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史诗不再逗弄她了,说:“小沐卉舒刚谈恋爱那会儿你没少偷听,你觉得她们会放过你?她们都等着听房呢!把耳朵贴墙皮上可不好受,你不想让她们那对猪耳朵受受罪么?”      “对对,我怎么忘了这茬儿,”常娥欢乐的抖抖裙子:“小沐卉舒那俩不正经的家伙肯定会听房,咱们睡咱们的觉,让她们偷听去吧!”      “睡觉多没意思,下棋吧。”      常娥问:“你想下什么棋?”      史诗说:“围棋。”      “我不会。”      “笨,象棋?”      “我也不会。”      “笨到家了!军旗?”      “答案同上。”      “你会什么棋?”      “跳棋。”      “你这智商也就只能会跳棋了,就下跳棋吧。”      “好好好。”常娥挠挠耳朵,说:“史诗,咱俩搞对象了,你看是不是得定点规则?”      史诗瞥她一眼:“什么规则?”      常娥把鼻眼拉扯庄严,郑重其事的掰着指头说:“第一,你得爱我宠我关心我,唯‘我’独尊;第二,要听话,我让你往东你不能往西,我让你打狗你不能骂鸡;第三,财政上报,把你钱包交出来,我帮你保管;第四,要守妇道,除了我不能看别的姑娘;第五……”      “你还没完了!”史诗截住她的话,伸出手,说:“先把你钱包交出来,我帮你保管!”      常娥不同意:“明明是我先提出来的这条规则!你该把钱都给我!”      “给你干嘛?给你钱你好买零食呀?”史诗敲敲她的脑壳:“你是存钱的料吗?成天好吃懒做的,也不掂掂自个儿那点份量!人家小沐卉舒都打算买房子了,你就打算租一辈子房?快把钱交出来,我帮你攒着。”      常娥撅撅嘴,不情不愿的把银行卡放到了史诗手里。史诗满意的摸摸她的头,以表奖赏。      当晚戚小沐和傅卉舒都撅着屁股听房,可惜,俩人把耳朵往墙上贴了大半天,愣是一点动静也没听到,傅卉舒揉揉耳朵,丧气的说:“我不陪你玩了,你自己玩吧。”      “咱们俩办事她们能听见,她们俩办事咱们不可能听不见啊!”戚小沐犯疑:“难道墙皮隔音太好了?还是她们动静太小了?咱们去她们门口听听?”      傅卉舒表示同意,俩人迈着狐疑的步伐,又来到门口把耳朵往门上贴了大半天。支楞着耳朵听房不好受,俩人累得鼻尖都蹿出汗珠子来了,还是一点动静也没听到,戚小沐急的推房门,不想房门没锁,竟然自己开了,办事不锁门,太强悍了!戚小沐一边表达着对史诗常娥的敬服之意,一边透过门缝往里瞧。      一瞧之下戚小沐立马怒了,她一脚踢开门,指着正盘着腿一边嗑瓜子一边下跳棋的史诗和常娥大骂:“欺上瞒下!太过分了!太离谱了!太不把人民公仆当干部了!你们不是说晚上办事的吗?不兴你们这么忽悠人的!”      史诗嗑着瓜子说:“你骂吧,你越骂我越高兴。人民大众开心之日,就是反/革命/分子难受之时,我真高兴。”      “我也高兴!”常娥跟个老鸨似的也嗑个瓜子:“小沐啊你这姑娘就是不懂事,缺心眼!自个儿惨败就惨败吧,还把那么乖巧纯洁的卉舒给连累喽,你说老娘该高兴呢?该高兴呢?还是该高兴呢?”      “走吧小沐,你看你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少在这儿丢人现眼了!”傅卉舒揪着戚小沐的胳膊肘往外走,一边磨磨唧唧的走一边大声上教育课:“渣渣,你要谨记党中央的教导,一时的失败不等于一世的失败!你要坚守一个原则,这个原则就是——失败,捣乱,再失败,再捣乱……”      史诗抓起瓜子往傅卉舒的屁股上扔,常娥差点被瓜子皮卡住嗓子眼。    ☆、第 85 章   初秋,夏的热情还在,山头间尽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绿,花儿却凋谢了许多。初秋的天空逐渐变得恬淡高远,早晚间入鼻的气息也逐渐变得清新凉爽,苹果熟了,石榴甜了,柿子红了,秋的到来终究还是抖落了不少夏的尘埃。      傅卉舒史诗和杜松开始了读研生涯,他们学校的学习风气好,绝大部分人都会心无旁骛的静下心来读书。当别人都在往前跑的时候,你只慢慢地往前走,无论天赋有多棒,都是极有可能掉队的。年轻人大都争强好胜,几乎没谁甘愿当落伍者,所以他们三个读的研并不轻松,好在他们很会合理利用时间,也懂得只有健康才是革命的本钱,该认真学习时就认真学习,该放松休闲时就放松休闲,过的倒也充实自在。      戚小沐和傅卉舒的爱情大船继续向前平稳行驶,史诗和常娥正式堕入爱河,恋爱中的人都在爱恋着心中的那个人,没恋爱的人则依然在寻找,在等待,比如杜松。      自从杜松在曹沛如家里睡了一觉,俩人走的越来越近了,杜松把曹沛如当姐姐看,有什么心事就会对姐姐说一说;曹沛如把杜松当弟弟看,想吃家常饭了就命令弟弟来做一做。两人的相处十分自然,没有什么火花电波,有的只是轻松愉悦。      杜松告诉曹沛如他喜欢戚小沐,但不敢表白。曹沛如说你最好别表白。杜松问为什么,曹沛如神秘的一笑,说不表白永远不会受伤,一表白就有受伤的可能。杜松琢磨琢磨,表示同意,就跟以前一样把对戚小沐的爱恋压到了心里。      他是压到心里了,戚小沐却打算释放出来了。杜松大学毕业了,都读研了,不再是小男孩了,有些事是该挑明了。      十月一号国庆节当天,戚小沐把杜松约了出来,她觉得是时候该跟杜松好好谈谈了。      戚小沐单独约杜松见面,杜松很兴奋,也有点忐忑,他不清楚戚小沐会对他说些什么。依着戚小沐的脾气,除非有事,否则一般是不会单独约哪个男生见面的,他跟有预感似的,心里竟隐隐升起了不安。      来到公园,戚小沐已经在门口等他了,这些时日的工作生涯似乎并没在她脸上留下任何世故的痕迹,她的瓜子脸依然清秀的像朵刚盛开的莲,一双灵活的乌溜溜的眸子也纤尘不染,她穿了一件吊带碎花长裙,脚上松散散的挂着人字拖,头发没束,脸没化妆,唯一的首饰就是耳朵上的那对晶亮亮的纯银小耳钉,整个人清纯而懒散。杜松看了心里一跳,傻呵呵的朝她笑了笑。      两人东扯西扯的先是围着公园转了一会儿,郎才女貌的搭配引来了不少人的艳羡,走到凉亭底下,戚小沐说在这儿歇歇脚吧,杜松没意见,就跟她一起坐了下来。      戚小沐看看杜松,喝口矿泉水,思量思量,说:“杜松,我今天找你来是想跟你说件事。”      “你没事一般不找我,说吧,什么事?”但愿不是坏事。      “有些事没必要拐弯抹角,我就直说了吧,”戚小沐踢踢凉亭柱子:“我知道你喜欢我,可是我不喜欢你,不对,我也喜欢你,但不是那种喜欢,是兄妹之间的喜欢,不是爱情的喜欢,是亲情的喜欢,你能明白不能?”      千算万算,就是没能算到戚小沐对自己说“不喜欢”,杜松摘下眼镜,高度的近视让眼前的一切瞬间模糊成了一片,包括戚小沐那张秀气的脸,也仿佛蒙上了两层塑料布。眼前的模糊让耳朵失聪,嗡嗡嗡,是谁在说话?不知道,对,不知道就万事大吉。他站起来往外走,他说:“我什么也没听见,你什么也没说,我不跟你玩了,我走啦,这是在做梦呢!”      “杜松!”戚小沐拉住他的胳膊:“一个大男人连这点承受力也没有吗?别让我看不起你。”      杜松停下脚,心里疼的皱起了眉,好一阵,才闷闷的说:“你不喜欢我,我有数,你干嘛挑破呢?你不挑破我还能骗自己有希望,你一挑破我什么希望都没了。”      “我也不想挑破,这是件得罪人的差事,”戚小沐揪一片树叶,带着某种说不出的心情去擦拭叶子上的尘,“女人爱虚荣,追她的男人越多她越高兴,有几个女人不喜欢让男人成天暗恋自己成天围着自己转呢?可是你不是别人。咱们从幼儿园就是同学,认识了快二十年,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往那个黑洞洞的无底洞里钻。别再只想我一个人了,把我放下,眼睛往四处看看,比我好的女孩有的是,人生还长,选择的机会还有很多,千万别在一棵树上吊死。我看曹沛如曹子怡这对姐妹都不赖,你多看看她们嘛。”      听到最后一句话,杜松的肚子里突然塞满了气,他梗着脖子说:“我喜欢谁是我的事,你不喜欢我就拉倒,何必再给我介绍别人?我又从没对你死缠烂打过,干嘛摆出一副圣母的架势给我安排后事?把人杀了再厚葬,我不稀罕!更不领情!”      “你这家伙真犟!”戚小沐心虚似的干笑一声:“我今天对你说这些,说白了就是你的喜欢给了我很大压力,我没办法看着你跟倔驴似的光喜欢我一个,要是我也喜欢你还好说,偏偏我不喜欢你,不管你以后是不是还会当倔驴,我都得把话跟你说清楚,说出我的态度我心里会好受点。噢,你心里自然是难受的很,但你知道的,我这人特别自私,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吧,要是你觉得能好受点,记恨我一辈子也行。”      “我今天真不该来这儿。”杜松背过身子,坐到台阶上,弯下腰,把脸埋到了胳膊里。      他鼻子发酸,想掉泪,但不愿让戚小沐看见。      偷偷喜欢了十多年的人,只需要说一句不喜欢就能让你完蛋。暗恋最不美丽的地方就在这里,你喜欢她,她不知道;她喜欢谁,你不敢知道。最后终于知道了,你面临的只有两种结局,她喜欢你,你上天堂;她不喜欢你,你下地狱。      杜松下了地狱,阎王对他实施了撕心裂肺的酷刑。      近二十年的朋友,如今因你而哭,哪怕你从没爱过他,心里也会难过。      戚小沐坐在他身边,五味陈杂的拍了拍他的背。      她轻轻地说:“还记得小时候咱们玩溜溜弹儿么?起初我是想欺负你的,后来看你太好欺负,好欺负到太可怜,才转了念头跟你好好玩。你这人就是好欺负,小时候被我欺负,大了还被我欺负,怎么这么没出息呢!你是个闷葫芦,偷着喜欢我这么多年连个屁都没敢放,我还是从卉舒那里知道你喜欢我的。杜松,你到现在还没正儿八经的谈过恋爱,咱们都不小了,我不能耽误你。你成天往医院跑,该知道咱们这条命到底有多扯淡,说病就病,说死就死,每活一天都是赚的。在死之前从没谈过恋爱你不觉得可惜么?我就说到这儿,不再多说了,你要是还能拿我当朋友看,我谢谢你;你要是不能再拿我当朋友看,我理解你。我志向不高,就希望你能好好的,希望咱们大家都能好好的,别的,没什么念想。”      杜松依然把脸埋在胳膊里一动也不动,五分钟后,他抬起头来,问:“你有喜欢的人么?”      “有。”      “他是谁?”      戚小沐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果断的吐出俩字:“卉舒。”      “卉舒?”杜松震惊的差点尖叫,“你喜欢卉舒?你们俩……你们俩!我我我……你们怎么能这样?我最好的朋友就是你们俩!”      “男人!别这么大惊小怪的!荷兰西班牙都有同性婚姻法了,俩女的在一块儿还不正常?”      杜松努力消化消化,努力咽口唾沫,问:“卉舒知道你喜欢她吗?”      “知道。”      “你们在一块儿多久了?”      “挺久了,好几年了。我没拿你当外人才告诉你的,你可得替我们保密。”      “我不傻!不用你提醒!”杜松浑身堵得慌。      “好吧我提醒错了,我道歉。”      “我想杀人!”杜松发泄似的大吼道。      戴上眼镜,眼前的戚小沐又由模糊变成了清晰,他看着她,死死地看着,他不清楚,眼前的这个女孩到底是她认识的戚小沐,还是被魔障附身的戚小沐?或者,还是他从没认识过她?      他堵得难受,胸腔里被压了一块石头,他喘不上气来。尽管难受,但得知戚小沐是跟傅卉舒在一块儿以后,他心里竟然好受了一点点。可能是看惯了戚小沐跟傅卉舒在一起玩在一起闹,也可能是看惯了她们俩人同吃同住的在一起生活,他没办法把她们往情人上想,又觉着她们本来就是一根线上的蚂蚱,习惯的魔力让他心里好受了一点,不多,只有针尖大的一点点。      发呆良久,他看着自己的手喃喃自语:“这么多年了,我就对你和卉舒最有感情,你们就像我的左右手,不管砍掉哪个都会疼……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大学研究生,我跟卉舒一直是同学,她被于耀志追那会儿,拿我当挡箭牌,我二话不说就帮她,我对她真是掏心挖肺的呀!我有什么事都跟她说,她跟你好了这么久,竟然一点消息都不跟我透露,她怎么能这样呢?他妈的!老徐当年喜欢她,她连个表白的机会都不给人家,害了老徐又害我,天杀的!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谁跟她当朋友她害谁,该死的!……你跟她在一块儿,比你跟哪个不如我的男人在一块儿更容易让我接受,我有这种想法很奇怪是不是?我自个儿也觉得挺奇怪……”      “不奇怪,我们俩同年同日生,天生就该在一块儿过日子,一点都不奇怪,”戚小沐乐滋滋的说:“你能接受我们,我真高兴。”      “谁说能接受你们了?”戚小沐高兴了,杜松上火了,他火气满满的说:“我是说更容易接受,没说能接受!容易接受和能接受是两个概念懂不懂?背着我暗渡陈仓,真有你们的!女子跟小人难养,孔夫子简直比圣人还圣人!你们俩不光是女人,更是小人,全乎了!你们爸妈万一知道了怎么办?你们一直不结婚别人会怎么看?我都没法完全接受更何况那些长辈?怎么能这么任性呢!头发长见识短,太无知了!”      “所以说跟我们面临的压力比起来,你被我拒绝这点事实在算不上是个事嘛。”      杜松想想也是,心里又稍微好受了一点。      “杜松杜松,”戚小沐拉住他的手晃晃,“你看我跟卉舒多可怜,上有爹下有娘,前有虎后有狼,年岁越长压力越大,面临的困难也越多,老天爷都替你惩罚我们了,你别再火上浇油了好不好?”      “买个冰激凌吃吧,灭火用。”杜松叹口气,反握住了她的手。      冰激凌买来了,杜松一口也没吃,戚小沐倒是吃的挺欢,她知道杜松早晚能接受她和傅卉舒的关系,只是还需要时间。时间是个好东西啊,它完全能摆平一个顽固的人,戚小沐欢快的想。      再一想到父母,她又不够欢快了,杜松尚且需要时间,那么父母呢?她不敢去找答案。她一早就想过万一不小心出柜了怎么办,却一直没能想出什么万全之策,既然想不出来那就不去想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她把冰激凌当成蛋糕大口的往嘴里塞,没多大会儿舌头就被冻木了。      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两人沉默地走出了公园,戚小沐伸手打车,很快的,一辆捷达出租停到了他们跟前。      “去哪儿?”等他们上了车,司机师傅扭头问。一扭头,一看到戚小沐,师傅惊讶的大叫:“戚小沐!”      戚小沐吓了一跳:“你认识我?”      “你不认识我了?是我!”师傅指着自个儿的鼻尖提示:“我!是我呀!”      “你?”戚小沐和坐在后座上的杜松都伸长脖子打量他,杜松打量一眼,一看没见过就不再打量了,戚小沐倒是多打量了几眼,这位司机的皮肤分两种颜色,脸黑脖子白,手黑胳膊白,想来他的肤色本是白皙的,只是能被太阳晒到的地方都晒黑了。他五官端正,剑眉桃花眼,右眼眼角处有一道伤疤,脸庞有棱有角,只看头部该说俊朗,身体倒有些发福——发福的腰和大腿破坏了他的整体美感。他的年龄应该不满三十岁,背却有点驼。戚小沐看着那双桃花眼似乎有些眼熟,可这年月看着眼熟的多了去了,就问:“你哪庙的?”      师傅拍拍方向盘:“真他妈贵人多忘事,我姚壮壮呀!”      “我的天!你还活着呐!”姚壮壮!多么久远的一个名词!戚小沐终于知道他是谁了。姚壮壮当年为了当兵而跟父母老师闹革命的事弄的满校皆知,杜松也终于知道他是谁了。戚小沐重新打量一番姚壮壮,脑海里接着蹦出三个字——他老了。她说:“咱们多少年没见了?从你去当兵咱们就没了联系,得有七八年了吧?大壮,你不过比我大两三岁,怎么这么沧桑了?还胖了这么多,偷吃了多少好东西?”      “得了吧,一天到晚的在车里坐着拉客,不长膘才怪。”姚壮壮发动车子,说:“七八年没见了,你还是那副小模样,我一眼就认出你啦!听说你考上清华了,毕业了吧?”      “早毕业了。我以为你还在军队混呢,以为你早在军队当干部了呢,怎么干起出租这行当了?”      “一言难尽啊。你现在干什么工作呢?”      “没干什么工作,在我爷爷店里混呢。”      “自己当老板啊!有出息,都他妈比我有出息。”前方有两个小青年正在横穿马路,姚壮壮按了按喇叭:“这些家伙,往前走两步就是路口,非他妈喜欢在中间横行,真出了事算谁倒霉呢!这世道,真他妈越来越没规矩!”      “一点没错,这世道真是越来越没规矩!”杜松颇有同感,一边说一边横了一眼戚小沐。      “这哥们儿……”姚壮壮从后视镜里瞅瞅杜松,说:“你是一班那个数学死好的怪才吧?应该是。叫……叫杜松来着?现在得当科学家了吧?”      科学家!杜松羞涩的挠了挠头,“我还在学校读研呢。”      “哪个学校啊?”      “北医。”      “哟呵!吓死哥了!这学校牛掰!兄弟你有前途啊!”      戚小沐说:“杜松跟咱们不在一个班,难得你还记着他。”      “嗨!杜松数学好全校有名,我想忘了也忘不了啊。我不像你们,又是大学同学又是研究生同学的,我同学少,就高中那么几个,能记着的当然得记着。”姚壮壮扑拉一下鼻子,说:“前几天我还碰到将军了,就是席梦思,她跟你一样,一见我愣是没认出来,好不容易认出来了还说她身上的肉都跑我身上了,伤的我不轻。就将军那身肥肉,再减也下不来一百二,怎么能全跑我身上呢?太不像话了!”      戚小沐哈哈笑,“将军现在干嘛呢?”      “去年考上公务员了,喝茶看报的为咱们服务当咱们的公仆了。唉,看你们混的都比我有出息,我是又嫉妒又高兴。这人真是一步走错步步走错,那会儿看着当兵好死活要去当兵,当了兵才知道军队是怎么回事。都说娱乐圈水浑,可跟部队比起来……得啦,咱不说那些丑事。”      杜松问:“你脸上的疤是怎么弄的?”      “钢丝穿豆腐,别提了!”姚壮壮指指眼角处的疤,说:“这疤是我当兵的第二年跟贵族子弟打架打的,那几个小子欺负农村去的几个哥们儿,我看不过去就跟他们打了一架。结果你猜怎么着?我他妈都毁容了还挨批评!纨绔子弟犯错在先倒是被领导安慰了,大字不识几个还一个个的都他妈上了军校,妈的,什么鸟事!”      “都说邪不侵正,可咱们就生在一个邪年头,有什么办法?”戚小沐感叹一句,问道:“你打部队一出来就开上出租了?”      “没有,当了几年兵,见天开车买菜当保姆了,除了脸上多了一道疤,别的嘛也不会,也没个学历,想找个工作真他妈难。”前边又有一个小青年在横穿马路,姚壮壮又按了按喇叭,“我先干了一阵小工,搬石头搬砖的,干一天下来累的腰酸背疼腿抽筋。后来亲戚给我介绍了一个服务员的差事,让我去个高级会所当服务员,这玩意儿倒是不累,可那些大富婆大富翁的他不正经呀!咱可是正经人,再穷也不能穷骨头,有些事咱看不惯也干不了,就辞了。接着我在家闲了两个月,反复一琢磨,恍然大悟,部队教会了我开车啊!咱搞不了学问,开个出租总没问题吧?打那时候起我开的出租,一晃三年了,去年我刚结了婚,今年开春媳妇她爸又跟着病了,买房看病的欠了不少债,为还债还房贷我起早贪黑的干,就这么辛苦身上还一劲儿的长肉,我没吃什么山珍海味呀!真没办法。”      “你结婚了?”戚小沐有点不敢相信的问。      “结了,去年九月份结的,都一年了。小沐,这回你可不用再担心我对你妈会有什么非分之想了吧?”见杜松不解,姚壮壮大笑着解释:“老弟,我高中那会儿暗恋过小沐她妈,暗恋的抓心挠肺的,那会儿哥太青春,青春小伙儿嘛,就爱乱抛媚眼,这会儿想想真有意思。”      姚壮壮暗恋冯燕!纯洁的杜松差点倒头晕过去,一个比一个离谱,这都是搞的哪一出啊!擦擦脑门上惊出来的汗,问:“你现在还喜欢冯……”瞄瞄脸色不善的戚小沐,改口:“那谁吗?”      “我有媳妇啦,不能喜欢别人了。哥们儿你偷偷摸摸的喜欢过谁没有?要是有咱哥儿俩好好唠唠……”      “行了行了你快打住!”戚小沐急忙岔话题:“大壮,你结婚都一年了,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      “孩子?一罐奶粉动不动就好几百,养得起吗?生得起养不起啊!我开出租,对象就是个小文员,上头有老人下头有房贷,两口子都过的紧巴巴的,谁敢要孩子?我媳妇她现在连件衣裳都舍不得买,我看了心里就泛酸,还孩子呢,哪个当爹的愿让自己的孩子打生下来就受罪呀!过几年再说吧,等房贷还的差不多了,日子过的好点了,再要孩子也不晚。”红灯亮了,姚壮壮停下车,说:“我还记得咱们刚上高中那会儿,班主任曲世军给咱们开班会的时候说的那句话,他说‘等你们娶了妻嫁了人有了孩子,等你们为了生计快把心操碎的时候,你们就会知道,世上只有学习这一件事是最轻松的,也是完完全全属于你自己的。’这话简直就是他妈的真理呀!有时候我就想啊,当年我要不去当兵,也上大学,我指准不会结婚这么早,也不用活的这么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我记住教训了,可是晚了,我被三害说中了,现在就算想学习也没那份精力那份心了,真他妈自找的,活该啊!看你们这些文化人在十一五一的还能逛逛公园旅个游,过得这么自在活的这么滋润,真他妈棒。我是不行了,一辈子就这样了,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这就是命……”      姚壮壮还说了很多,戚小沐和杜松安静的听着,谁也没有插话,没有打断。      当年活蹦乱跳意气风发的阳光少年,如今依然年轻,却没了以往的青春活跃。生活的重担压到了他的双肩,他一边用力的反抗,一边无力的延口残喘,只有那双好看的桃花眼还闪着些许神采,好像在说,你看,这就是命。      下车前,杜松给了姚壮壮一百块钱,姚壮壮要找零,杜松说不用。姚壮壮把七十五块钱塞到他手里,说:“兄弟,你这份好意哥心领啦。等你当了医生等我求你看病的时候,你再同情同情我吧。”      天空蓝的可爱,可爱的刺眼,前方的高楼蒙蔽了视线,阳光被大片的树叶分割得支离破碎。戚小沐和杜松并肩站在路边,看着那辆捷达扬长而去,长吁一口,都没了言语。       ☆、第 86 章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其中的酸甜苦辣只能自己尝。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是戚小沐送走姚壮壮之后唯一能够想到的一句话。      杜松自言自语似的说:“姚壮壮变了,大家都变了,就我好像没有变。”      戚小沐轻轻地摇一摇头:“不管你信不信,杜松,你也变了。长大了,有烦心事了,不再是小时候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屁孩了。”      “嗯,我也变了。”杜松用脚尖蹭蹭地:“小沐,给我点时间。”      “什么?”      杜松叹一声,望着蓝蓝的天,说:“你和卉舒的关系,给我点时间消化。”      戚小沐笑一笑,望着蓝蓝的天,说:“好。”      晚上八点,一起泡澡的时候戚小沐把今天的经历对傅卉舒说了说,说完她又蹙起了眉毛:“不知道杜松什么时候能接受咱们。”      “不用急,杜松不是顽固的人,给他点时间就是。”隐隐觉出了戚小沐的不安,傅卉舒问:“小沐,你在怕什么?”      “在担心一些上学的时候没正儿八经担心过的事,”戚小沐仰躺在傅卉舒怀里,说:“姚壮壮刚结婚没多久老丈人就病了,我才意识到咱们的父母都要变老了。杜松年轻,时间有的是,父母年纪都大了……杜松都需要时间,爸妈万一知道了咱们的事,他们得用多长时间才能复原?”      傅卉舒掰着指头算算:“起码得一年半载的吧?”      “你真乐观,我看起码得两三年。”      “我还以为你会说起码二三十年呢,看来你也不悲观。”傅卉舒弹弹她的鼻子:“咱们爹妈平时那么注意保健工作,身板一个比一个好,抗压能力强着呢!这事能瞒就瞒,瞒不住再说,计划没有变化快,别想那么多。咱们表白那天你不是说过车到山前必有路么,别无端给自己找压力,嗯?”      “嗯,”戚小沐往她怀里钻钻,说:“姚壮壮变化真大,他比咱们大不了多少,可是我总觉着他比咱们老,真不习惯。”      “操心的事一多,心里的愁事一多,就挺容易变老。一旦没什么操心的事了,年纪再大也觉着特年轻,跟我爷爷似的,这么大年纪了还调戏老太太,年轻着呐!”      “你爷爷还准备梅开二度呀?”      “谁知道呢,”傅卉舒拿鼻尖蹭蹭戚小沐的肩膀头,说:“我妈说我爷爷要真想踏踏实实的再找个老伴,她跟我爸都赞成。可我爷爷明显没有再婚的意思。我奶奶一走他可自由了,以前出墙有罪现在出墙有理了,我看跟找老伴比起来,他老人家更喜欢当个自由的风流浪子。”      戚小沐惊叹:“都多大年纪了还风流浪子!你爷爷真想得开!”      “要不我怎么跟我爷爷不亲呢,我看不惯他那作风。”傅卉舒歪歪嘴,说:“别说我,就我爸也看不惯,我爷爷成天觉得自个儿特潇洒,还把白头发染黑了,我爸一看他装帅耍酷就觉着丢人,一劲儿的说他越活越倒退。”      戚小沐乐的前仰后合,乐够了,又问:“卉舒,你信命吗?”      “信。”      “为嘛要信这玩意?”      “信是为了不信,信命不认命,才是人生的最高境界。”傅卉舒往戚小沐脸上撩把水:“这么深奥的道理你能听懂不能?”      “能,能的很。”戚小沐抹抹脸上的水,转转身子挠她的痒。      “渣渣!”傅卉舒笑着往后缩缩屁股,一脚把她踢到了浴缸的另一头。      “哎呀!肠子快让你踹出来了!”戚小沐痛苦的抱着肚子呻吟:“疼……疼死我了……”      “有这么疼吗?”傅卉舒急忙凑过去检查她的肚子,“快把手拿开让我看看。”      “逗你玩!”戚小沐嘎嘎笑:“卉舒卉舒,我就喜欢看你为我着急。”      傅卉舒掐她脸:“太坏了你!”      “就坏就坏,”戚小沐亲亲她的眼睛:“卉舒,我爱你。”      “嗯,我知道。”      “你也爱我。”      “谁说的?一点不爱。”      “咦,又说反话,我最爱听你说反话。”      “德行!”傅卉舒勾住她的肩,带着满腔的甜倾身吻住了她的唇。      戚小沐和傅卉舒洗起鸳鸯浴来没完没了,让排号等待洗澡的史诗满肚子上火,火到一定程度,她雄赳赳地跑到浴室前想踢开门把那俩无视人民存在的色胚给提溜出来,不想脚刚抬起来,又冷不丁听到了从浴室里头传来的呻吟声,史诗跺跺地,无可奈何的摊摊手,又十分残忍地把自己的怒火给扑灭了。      听见人家忘我的搞动静,要说不羡慕那压根不可能。从七月定情到十月黄金周,她跟常娥恋爱的时间也不短了,俩人除了亲亲就是抱抱,别说鱼水之欢,就是摸摸的次数也顶少。不是她不想亲热,而是担心常娥还没准备好,常娥的前三次恋爱可都是因为人家想跟她亲热她才跟人家分手的,史诗从常娥的前三任男友身上吸取了教训——为了感情长长久久,只要常娥不提献身问题她就丁点不提。可老不提总不是个事,恋爱中的人不可能不往那方面琢磨,再说还有戚小沐和傅卉舒那俩厚脸皮的见天哼哼唧唧的唱歌,唱的人心痒难耐,史诗也就十分难捱,她算计着,不管常娥有没有觉悟,都得找个机会把她那个死脑筋给敲开了。不过这事不用急,反正要过一辈子呢,反正她坚决不信常娥一点都不往那方面想,常娥个憋不住事的都不急,她急嘛?      她想开了,只要她不急,常娥就一准急,等常娥一急,万事大吉。所以说,不急。      连常娥都拿不下,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不急!这么一想,史诗立刻心平气和了,她故意光着长腿露着香肩在常娥眼皮底下晃来晃去,常娥看了连连吞了好几口口水,史诗蔫儿坏的勾勾嘴角,果然不用太着急。      今年的十月注定不同凡响,先是神舟六号载人飞船升空,接着世界上海拔最高的青藏铁路全线贯通,这两件大喜事夺去了很多老百姓的视线,一时间谈论神六和青藏铁路成了时髦,就连戚金贵都爱说一说,要是碰到哪个老哥们儿不知道什么是神六了,他就神气的翘着胡子神气的当科学家:“我告儿你,神六它就是个船,能飞的船!咱自己造的,咱自己的小伙儿开的!”      老哥们儿点点头表示他懂了,接着问:“那船是用铁造的吧?”      戚金贵说:“这还用问?不用铁造用什么造?要用木头造,太阳那么热,一飞上去还不得烧喽?这飞船就是我们打铁的造的!”——意思是飞船能造出来也有份儿他的功劳。      老哥们儿说:“人家是打铁的,打出的船能飞,你也是打铁的,打嘛嘛不飞,你手艺也太烂啦!”      戚金贵把翘着的胡子捋下来,不吱声了,那副被人堵了话之后的表情,像极了戚小沐。      老爷子最近清闲多了,戚小沐常娥和徐则林跟着他干的时间不短了,干的活儿也越来越地道,他一看三个孩子能独挡一面了,就把店交给他们,自己则退居幕后光荣退休了。除非接的活儿太复杂了几个孩子没法完全掌握了他才摸摸锤子动动手,否则一般不会动手,平时就养花逗鸟听大戏,或者跟一群臭棋篓子杀盘棋,日子过的可舒坦。      有戚金贵这根顶梁柱在,店里的买卖不会差,活儿也不会少接,戚小沐常娥和徐则林每天都有事情做,他们一早就在店里多添了几个柜台,有的放首饰有的放锻铜工艺品,首饰以银饰为主,耳环耳坠手链项链都有,全是他们自己设计制作的,锻铜则以小型浮雕为主,其中有些首饰也是用红铜来做的。这些小物件很受年轻人的喜爱,来店里光顾的年轻人也就越来越多,店里的东西大多控制在普通人能够买得起的价位,非常实惠,还不像有些名牌首饰那样动不动就往里头掺水,一传十十传百的,不少高校的学生都知道了这家老店,戚小沐三人也因此挣了不少钱。      以前来店里光顾的大部分是中年人或老年人,20岁以下的孩子较少,有点年纪的多是比较稳重,现在来的年轻人多了,顾客越来越多元化了,为保证店里的安全,戚小沐徐则林他们在四周安放上了摄像头。戚金贵不大喜欢这种监视,他一直觉得只有在老板和顾客之间建立一种信任关系才能赢来回头客,但时代终究是变了,以前能敞着门睡觉现在不能敞了,防人之心不可无,不喜欢归不喜欢,他倒也没什么意见。      十一月份的最后一天,寒流来袭,气温突降,天冷的厉害,店里没顾客,戚小沐常娥和徐则林在工作室忙活了一会儿,中午时分忙累了,就坐店里一边吃午饭一边聊天解闷。      午饭是常娥买来的一只烧鸡和戚金贵做的几个家常菜,戚金贵一早吃完去睡午觉了,饭桌上就剩下了三个年轻人。      戚小沐啃着鸡爪子说:“老徐你年纪不小了,该找个女朋友了,别老惦记着卉舒了。”      徐则林扒着米饭说:“我也没老惦记卉舒呀!小沐你想让我找对象是有私心的,我明白。”      “我能有什么私心?”      “你跟卉舒那点事我早从大哥嘴里听说过了,”徐则林稍微一顿,说:“这么多年的朋友,你不愿说我也不愿点破,你脸皮再厚也是个女孩子,我能照顾的就尽量照顾吧。”      戚小沐诧异的呆了呆,“你都知道了,刘红差不多也得知道了,老八届那张嘴真该上个安全栓。”      “不能这么说,”徐则林摇摇脖子,说:“大哥嘴是贫了点,但他跟什么人该说什么话心里明白着呢。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看起来简单,可有的人一辈子也学不会。大哥也是为我好,告诉我你跟卉舒的关系,好让我早点对卉舒死心,全是为我好。其实我对卉舒的感情早就只剩下朋友之情了,你不用担心我会威胁你什么。”      常娥问:“你对小沐和卉舒在一起没什么意见吧?”      “没意见,一点没有,我要有意见就不可能跟你们在一块儿干啦。”徐则林朝着常娥撇撇小嘴:“仙子,你跟史诗那点破事别以为我不知道,我跟大哥早研究过了,你跟史诗八成也有一腿,是不是?”      “呀!都说女人爱八卦,这么看来你们男人也不差呀!”常娥叼着鸡翅说:“甭管男女,都够碎嘴的,男女平等,谁也别说谁。”      “这话真是精华。”      常娥做个鬼脸:“老徐,看我跟小沐还有老八届都有对象了,你就不觉得孤单?不想尝尝爱情的滋味?”      “爱情这玩意怎么说呢,以前觉着必须得找个让自个儿爱的死去活来的,现在我就想找个能跟我一块儿过日子的,什么心跳啊哆嗦啊颤抖啊都一边玩去吧,我就想要个能过日子能持家的。就跟刘红似的,长的不能说有多倾国倾城吧,可一看就是能过日子的人,大哥有福啊。”徐则林脸皮一耷拉,叹气:“社会越来越浮,年轻人也跟着越来越浮,女孩一个比一个精,动不动就算计这算计那的,一个个的还没结婚呢先考虑离婚的事,想找个踏实人过日子,不容易。”      戚小沐安慰他:“跟我一样踏实的女孩有的是,不要急嘛,你慢慢等,早晚能等到第二个戚小沐!”      徐则林的脸皮一阵抽筋,抽了半天,站起来说:“我快尿裤子了,让你吓的!我吃饱啦,撒尿去。”      常娥大笑,等徐则林出去,戚小沐问她:“你跟史诗什么时候把该办的事给办了?”      “什么该办的事?”      “床上那点事呀!”      常娥踢她:“你这人缺不缺德?成天咸吃萝卜淡操心的,怎么老惦记着这点事?还是卉舒没喂饱你,你想在我们身上找安慰?”      “我跟卉舒见天吃撑,可没你们那么矫情。”戚小沐一脸正色的嚼着花生仁,说:“我真搞不懂,你们都谈了这么久了,谈的伦敦都遭连环炸弹袭击了,谈的孟买都发大水灾了,谈的台风玛莎都登陆浙江了,谈的巴基斯坦都发生大地震了,谈的巴黎都出现持续动乱了,谈的约旦都迎来自杀式炸弹爆炸了,你们谈出这么多事来,也该滚滚床单消停消停了吧?”      “敢情地球上发生的这些倒霉事还都是我跟史诗搞对象搞出来的?你那张嘴也太能扯淡了!”常娥小翻一下白眼:“你怎么不说我跟史诗一搞对象就让新疆蹿出UFO了,就让马英九接任国军主席了,就让神六升天就让青藏铁路竣工了,就让默克尔就当上德国首位女总理了?”      “嗨嗨嗨!你还真能往自个儿脸上贴金!”戚小沐眨巴着蓄满真理的眼珠,说:“咱们还是都别说那些没谱的了,说真格的仙子,我特崇拜柏拉图,但更相信咱们都是俗人,达不到人家那种境界,滚床单能促进感情稳定,你和史诗还在磨叽什么?你们成天一块儿睡觉就真的谁也不往那个那个上想?”      常娥羞怯怯的忽闪忽闪眼睫毛:“我是想过那个那个,就是不清楚史诗想不想那个那个,她跟王灵谈恋爱那会儿可是一直没那个那个的。她没动作我也不好意思,我怕她……”      “没出息!她不动你你不会动她?”戚小沐批判她:“亏你是仙子,连个狮子坐骑都摆不平你还当嘛仙子?净给仙人丢脸,简直该开除仙籍!还有还有,亏你属狗,白白糟蹋了这个好属相!你是狗她是鸡,狗打生下来就是为了咬鸡的!这有嘛不好意思的?有嘛好怕的?母狗咬母鸡有理,母狗怕母鸡可耻!”      常娥的嗓子眼里立马堵了一口恶气:“你能不能少说鸡啊鸡的?麻烦你在鸡前头加个‘属’字行不行?史诗属鸡不是鸡!”      “属鸡不就是鸡嘛。”戚小沐脖子一歪,右边脸高昂,“咯咯哒!咯咯哒!母鸡下蛋咯咯哒!”      常娥凤眼一瞪,恶狠狠地撕块鸡肉朝着戚小沐的脑袋投了过去,戚小沐身手敏捷的接住鸡肉,摇头晃脑的唱:“天上掉下个鸡屁股,似一朵轻云刚出岫……”      常娥气的不行,端起吃剩的米饭来一股脑的扣到了她脸上。       ☆、第 87 章   欲的本义是我要。要什么?要很多。相爱的两个人是很难不往欲上想的,想把自己的爱全部送给她,想要得到她更多的爱,而表达爱获得爱的途径之一,就是把爱做出来。      常娥想要爱,她喜欢史诗喜欢到浑身膨胀,身子不胖,心却肥了好几圈。她以前不愿跟前三任男友亲热,那是由于她还没正儿八经的爱上,史诗可不一样,她是真心爱上了史诗。因缘际会,相识相牵,爱上了,想亲热也就成了自然而然的事。她跟史诗恋爱谈了好几个月了,她想,是时候突破最后那一层了。      晚上洗完澡,她站在正坐在床上看书的史诗身边,问:“史诗,你当时为什么一直不肯跟王灵同居?”      史诗漫不经心的说:“可能是我喜欢她还不够多。”      “那你喜欢我有多少?”常娥伸手画一个小圈:“这么大?”再画一个大圈:“还是这么大?”      “无限大,你画不出来。”史诗把书放下,看着她笑。      常娥垂头捻捻衣角,跟蚊子似的哼哼着问:“那你为什么不对我动手动脚?”      史诗低头想想,大悟:“原来某人思春了。”      “你才思春了!”      “好吧我思春。你跟王灵不一样,别拿着自己跟别人比,你是唯一的,懂不懂?爱情是短跑,过日子是长跑,短跑容易长跑难,以前天热,怕你没做好长跑的准备,不敢乱动,现在天冷了,是该多做点运动了。”史诗拉过她的手,放到唇边吻吻,又慢慢拉开她的睡袍,手指从锁骨处缓缓往下滑,滑到两座山峰中间,画个圈,慢腾腾地说:“不管你信不信,我想这对皮球很久了。”      常娥的脸蛋瞬间红了一个透彻。      史诗褪下自己的睡裙,微微笑着勾住她的脖子,让她贴到了自己身上,滑腻的触感让两人的身子都仿佛触了一道电。      “谁先来?”常娥问。      “我先来。”史诗答。      “为嘛不让我先来?”常娥翻个身,压到了史诗身上。      “因为你的皮球比我的好玩。”史诗翻个身,又把常娥压了回去。      “你的也不难玩,我爱玩茶壶盖。”      “什么茶壶盖!真难听!”      “我就爱说!你能怎样?”      史诗捏她鼻子:“不准把‘茶壶盖’三个字跟小沐卉舒说,听到没有?”      常娥认真的点头:“茶壶盖是我独享的,我才不会跟她们说。”      “真乖,先让我玩皮球。”      “不行!我先玩茶壶盖!你是鸡我是狗,狗咬鸡才符合规律!”      “鸡啄狗也不违背规律!快闭嘴!”史诗说完就一嘴叨住了大皮球。      “混账!老娘是人不是猪!你轻点啄!”      “你这对球的球皮这么厚,我怕轻点你感受不到痛快!”      “放屁!再厚也没你那对茶壶盖瓷实!”      “闭嘴!”      充满弹性的皮球大大的软软的,史诗就像个吃奶的孩子,把脸埋到皮球里来回蹭,嘴唇裹着皮球尖反复吮,似乎怎么也玩不够。常娥那双好看的凤眼眯成了一道细细的线,她抱着正在胸口为非作歹的那颗脑袋,难过又舒坦的发出了一声声的呻吟,她是个爽快人,伤心了就哭痛快了就叫,她现在觉着挺痛快,就一声声的叫了出来。      在床上办事,女人的叫声很容易刺激起对方的血性。常娥的叫声很动听,动听到让史诗的心脏也跟着一声声的尖叫,叫着叫着叫来了激动,激动着激动着激动来了血性,史诗看着身下的那个女孩,胸腔里填的全是占有的念头——让她属于自己,让她离不开自己,让她陪着自己度过一生一世,甚至生生世世。      她抬起头,咬咬常娥的锁骨,吻住了常娥的唇,又把吻从额头往下洒,洒到脚趾处,再按原路返回,重新寻到她的唇深深吻住,手慢慢下滑,滑到那朵含苞欲放的花儿外侧,逗留一会儿,探了进去,指尖触及芬芳,盛开了一片浓情和依恋。      细腻的贴合,细腻的摩挲,细腻的情感,细腻的人。      层层红霞绕上了常娥的脸,润泽的肌肤渗出了潮湿的汗珠,她浅尝慢嚼的仔细体验着那份初次的痛感,又有些不知所措的承受着由体内的热流带来的动感,她十分快活,又有点纷乱,十分饱胀,又有点饥饿,她就像在刀刃上跳舞,翩跹波动处,又痛又欢悦。      史诗是学医的,她懂得对待初尝人事的女孩动作不能太轻也不能太重,力度要适中,因此她带给常娥的初次体验,缠绵而不纵情,放肆而有节制。刚刚绽放的娇嫩鲜花如同刚刚开封的极品红酒,勿去大口豪饮,浅尝辄止已足够。      鸡啄完了狗,狗再去咬鸡。      “再苦再累老娘今天也得把你拿下!”休息过来的常娥豪爽的说。她的眼珠在暗黄的灯下快速转动着,带着一股灼灼的桃花春/色。      “你要不怕辛苦,尽管来拿。”史诗闭上眼,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心却跳的厉害,香腮也泛出了一层含着羞的红。      “哼!艰苦奋斗谁不会呢!”常娥揉揉发酸的腰,没轻没重的朝着史诗的茶壶盖啃了一口。      “混球!你温柔点!”      “好好好,温柔点温柔点,都怪老娘太激动!”      常娥的确很激动,史诗那绯红的脸蛋,玲珑的曲线和掩在几缕青丝下的香肩刺激了她的感官,她的心脏敲起了锣打起了鼓,就像一只在草原上奔驰的野兔,停不下脚步。      温柔点温柔点,常娥跟念佛似的念叨着。手柔柔的在史诗身上蹭,吻柔柔的在史诗脸上滑,第一次,常娥手笨脚笨嘴也笨,不敢狠咬,不敢狠揉,不敢胡来,不敢造次,只敢轻轻地吸轻轻地挠。      终究不是动物,虽然干着连动物都会干的事。      常娥把史诗挠的浑身发痒,摆弄的史诗一个劲儿的想骂娘,偏偏羞怯怯的骂不出口,郁闷的不行,索性一咬牙,把自己当成充气娃娃任由常娥捣鼓。      史诗侧侧头,把脸蛋陷到了枕头边的棉被里,常娥正一边亲她的肚脐眼一边挠她的屁股,看不到她的表情,只看着她那双紧紧抓着床单的手似乎有点神经质的兴奋,就自作主张的认为史诗很享受她的指法,继续忘乎所以的挠,从茶壶盖挠到脚底板,把史诗挠笑了好几次,幸好有棉被挡着脸,否则常娥看了非得咆哮一通不可——做着做着把人家做笑了,这种事很影响斗志。      常娥挠到关键处,史诗双眉间拧出一个小疙瘩,一口咬住身上人的肩,随之,床单上润出了一朵小梅花。      第一次,快感不多,快乐四溢。      找了一个笨婆娘,做人就不能太贪心,头回干这种事,能把自己彻底交代出去就行了,知足吧。史诗想。      她娇慵的侧过身体,缠住常娥的腿,抱着那对大皮球甜滋滋的合眼睡去。      女孩一旦蜕变成女人,整个世界都会变得有点不一样。      当史诗和常娥完成了那份原始而神圣的仪式之后,俩人的心理多少的都有了几分变化——爱的更深了,想要的更多了。      戚小沐终于有机会听听她们唱唱歌了,但只偷听了两回,她就受不了了——常娥叫的太大声,史诗基本没动静,光听一个人唱独角戏实在没意思。她私底下埋怨史诗,这伙计就是矫情,针鼻儿大的屁都不放一个,仙子对着一根木头工作还能这么上瘾,真厉害!还是卉舒好,会叫,忙活起来也过瘾,真不赖!      其实史诗并非一声不哼,她也会哼,跟哼摇篮曲似的哼,音量太小,戚小沐自然是听不到。傅卉舒倒是在无意中听到过一回,那是她刚从楼下买菜回来,史诗和常娥办事的时候没把门关严实,于是她就听了一个真切。请相信狗找狗猫找猫这句话,傅卉舒同学不比戚小沐正经到哪儿去,她好奇心一上来,就特地跑到门前从门缝里偷偷瞧了瞧——常娥埋头在史诗的大腿根施肥种田,史诗衣衫半掩浑身发媚的抓着床单唱低音,那表情简直比狐狸精还狐狸精。傅卉舒看的热血沸腾,等戚小沐晃晃悠悠的回来,二话不说就把她给处决了,整整两天,戚小沐一走道儿就得揉腰,一见傅卉舒就躲猫猫,多么可怜。      时针在正经又不正经的嬉笑之中悄悄地转着圈,转着转着,转走了2005,转来了2006。      2006年的元旦,与以往的元旦有很大不同,因为在这一天有着2600年历史的农业税被正式取消了,农业税一废除,许多的农民看到了希望——过上小康/生活的希望。当官的竟然会做好事了,日子总算有点盼头了,大家一天又一天的盼着日子快点好起来,一天又一天的盼着好日子快点来。不管社会被揭露了多少阴暗面,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生活着的人们都不得不承认,社会的确是进步了。      这个元旦与以往不同,这个春节也有点与以往不同——冯燕和李清芳不约而同的关心起了戚小沐和傅卉舒的对象问题。      二十来岁的大姑娘了,两个母亲虽然不急着让她们结婚,但也希望孩子能找个对象谈谈恋爱,大年初六一起吃饭的时候,冯燕问戚小沐:“这么大了,有过对眼的没有?”      戚小沐说:“有啊。”      冯燕来精神了:“谁啊?快跟妈说说。”      戚小沐拿鼻子朝着戚大成一指:“我爸啊!”      戚大成差点喷饭,冯燕一把撕住她的嘴:“见天不说人话!我揍死你个坏丫头!”      “小沐那张嘴是真欠揍,”李清芳哈哈大笑,又问傅卉舒:“你有对眼的没有?”      傅卉舒说:“有。”      “谁?”李清芳问完,又紧着补了一句:“你可别说你爸!”      “谁说我爸了?”傅卉舒眨眨无辜的大眼珠:“我爷爷不行啊?”      傅士隐乐的脚脖子直抖,李清芳差点背过气去。      冯燕又问:“卉舒小沐,你们都喜欢嘛样的小伙儿?”      戚小沐说:“我喜欢我爸那样的。”      傅卉舒说:“我也喜欢我爸那样的。”      戚大成和傅士隐一听高兴极了,闺女这么爱老爹,他们没法不高兴。      戚大成得意的说:“跟我和老傅一样的小伙儿可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小沐卉舒你俩得把标准放低点。”      傅士隐也得意的说:“大成你这话不对,咱家闺女人中龙凤,标准一点也不能低,就得按着咱俩这标准来找!”      “爸爸你真英明!”傅卉舒往傅士隐嘴里塞筷子豆腐皮,又凄凉着一张小脸对冯燕和李清芳说:“妈,冯姨,我跟小沐才多大呀?你们这么急着把我们往外推干嘛?是不是嫌弃我们了?我们要是哪里做的不对了你们说出来我们好改,别这么急着把我们往外头推嘛。小沐你看咱们才20出头,伟大的母亲们就不愿要咱们了,你伤心不伤心?我可是伤心死了!”      戚小沐哀怨的瞅着冯燕,悲切切的说:“那么急着让咱们找对象,那么急着让咱们嫁出去,我都快把心伤没了!人家的孩子都有娘爱着有爹宠着,手机只用诺基亚,摩托只骑雅马哈,咱们呢?诺基亚是自个儿买的,雅马哈还没骑过,爹娘不资助点银子就算啦,还把咱们往外扔,唉,才20出头先没了妈,我这根小草胸口空落落的,难受死了!”      “你俩还越说越没谱了!都扯到大西洋去了!”冯燕受不了了:“谁把你们往外头推了?我巴不得能养你们一辈子呢!得啦得啦!不爱找对象就不找,反正年纪也不大,我不提了还不成吗!”      “看你们那小模样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李清芳捏一把戚小沐和傅卉舒的脸蛋,说:“问你们有对眼的没有也是为了关心你们,都二十多岁的人了,结婚不结婚的也该谈回恋爱了,你们不爱谈就不谈嘛,我们又没逼着你们非谈不可,大过年的,快别装模作样的装伤心了。”      戚小沐和傅卉舒嘿嘿一笑,不装了。      戚小沐和傅卉舒的嘴巴都能跑得开火车,关于找对象的问题,她们东扯西扯的就把这些问题都扯没了边。但是不管有多能扯,她们还是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父母在无意中施加给她们的压力——年岁一天天的长,父母将会一天天的把人生大事提上日程。      该如何应对这些压力,她们暂时还没什么好对策。面对这些像滚雪球似的逐步增长的压力,她们的态度有点差别。对戚小沐来说,只要有傅卉舒在身边,她就无惧无畏,她一直抱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想法过日子;傅卉舒考虑的多一点,她是抱着最坏的打算做出好最好的计划过日子,最好的计划就是使劲忽悠拼命拖,争取让纸包住火,争取鱼与熊掌兼得;最坏的打算无疑就是被迫出柜了,她不想陷入在鱼与熊掌里头只能选择一个的困境,怎么才能避免陷入这种困境,成了她如今考虑最多的一个问题。      好在她们的年龄还不算太大,父母也还没把婚姻问题整天挂在嘴边,她们还能无忧无虑的过一阵子。但是能无忧无虑多久呢?傅卉舒还在上学,撑上几年没问题,戚小沐可是已经毕业工作了,女孩子一旦毕业一旦工作一旦年纪上了25,还想无忧无虑,可能么?      正月十四下了一场大雪,雪下了一夜,正月十五一大早天上还零星的飘着一点雪花,戚小沐和傅卉舒起床后先嘻嘻哈哈的在外边打了一会儿雪仗,又堆了一个大雪人,觉着玩痛快了,才回家吃午饭。      她们玩的太过瘾,以至于错过了饭点,父母都已经吃过饭出去逛庙会了,家里就剩下她们俩人,倒也方便说话。      傅卉舒对戚小沐说:“这个年又过完了。”      “唔,”戚小沐吞着汤圆点头:“一年年的过的真快。”      “咱们年龄越来越大了,等我毕业工作以后咱们爸妈都少不了催着咱们找对象,小沐,你怕么?”      “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戚小沐拿起纸巾擦擦嘴,说:“卉舒,我觉得与其担惊受怕的胡思乱想,不如踏踏实实的按原轨道走,你在学校学你的,我在店里忙我的,爹妈要提到对象问题了咱们就忽悠嘛,不要小瞧鼻子底下这张嘴,嘴上一旦抹猪油,天皇老子也给你磕头!”      “说的倒轻省!”傅卉舒把手放到戚小沐的肩上,轻轻的按了按,“咱们这种关系,千小心万小心就怕一个不小心,防不胜防。万一纸包不住火了,你打算怎么办?”      戚小沐一听,脸色不由的肃重起来,这个问题她琢磨过很多次,但每次都琢磨不出答案,就说:“你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我听你的。”      傅卉舒慢慢走了几步,说:“想挣钱得先把算盘打透,算盘打不透,不死也得掉块肉。想长寿得先让心脏强壮,只要心理够健康,母猪也能上天堂。小沐,不管碰到什么事,咱们都得有足够强的承受力才行。你已经独立了,我一毕业也马上独立,经济上没了问题,剩下的就是心态了,从今天起咱们俩就得锻炼心理素质了。打最透的算盘,养最好的心脏,随时准备应付一切意外。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不许任何人把你从我身边夺走,亲爹亲妈也不行!” 她微微仰起头,眼睛里燃着果决和希望,目光似乎能穿透天花板而直视苍穹。      她仿佛没有考虑不到的事,没有不敢面对的事,更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戚小沐目不斜视的看着她那双亮而深的眸子,突然间,她觉得她像个神。      是的,她是神,戚小沐的神,这一刻才明白,从小到大,她一直是她的天,她的神。      深夜,万籁俱静。      轻柔的灯光斜洒在画布上,碰碎了无尽的暗。戚小沐坐在画架前,拿起笔,画下了那个她画过无数次的人,也画下了那个她第一次画的,独属于她的,独属于她一个人的,守护神。       ☆、第 88 章   小草绿了,燕子回归了;花儿开了,蜜蜂采蜜了;大山润朗了,背包客增多了;风筝满天飞了,老人筋骨舒活了;新衣服买来了,胖子要减肥了。这一切的欣欣向荣,都意味着暖春时节到来了。      五月一日,该放假的都放假了,该加班的还在加班。戚小沐常娥和徐则林没有假期可言,假期期间来店里的客人比平时多,越是在假期他们越忙,等别人都忙了,他们倒是想什么时候放假就什么时候放假了,跟正规上班族的休息日正好相反。      傅卉舒和史诗一没事就来店里玩,这次也不例外,但是今天在她们前脚进门没多久,店里就迎来一位贵客——久未见面的老朋友席梦思。      席梦思在大学毕业后考上了公务员,公考报名时她专业受限制,想在公务员职位表中找个跟本专业相符的职位很难,只能报个不受限制的职位,起早贪黑拼死拼活的准备了大半年,杀过笔试迎来面试,终于在街道办事处谋了一个闲差,工资虽不高,但贵在稳定,起码只要我党巍然不倒就不用担心会饿死,这种工作是不少人想追求而得不到的。说起来她也算有运气,第一次参加公考就考上了,这让那些考了六七次却次次败北的同胞们情何以堪。      席梦思稍微瘦了一点点,头顶也不再跟邓亚萍似的扎蒜头小辫了,不过整体看来还是一个字——圆。圆眼圆嘴圆鼻头的一点没变,戚小沐傅卉舒和徐则林看了特别有亲切感。      老友相见,气氛十分热烈。戚小沐摁着席梦思的肩膀头使劲拍:“将军将军我的好将军!咱们多少年没见了?你怎么还没战死沙场呀!”      傅卉舒紧紧握着席梦思的双手使劲摇:“梦思梦思!这么久没见你一点没变……瘦了!变漂亮了!我想死你了!”      徐则林逮住席梦思的胳膊肘使劲用手指头戳:“这位女同志,你是将军吧?我怎么看着不像呀!都说你瘦得能站T台上当模特了,你怎么还那模样啊!圆不溜儿的跟篮球似的,你肯定不是将军!”      戚小沐傅卉舒徐则林朝着席梦思你一句我一句的猛喷口水,席梦思想插话都插不上,最后受不了了,肉呼呼的拳头一攥,爆发了:“停停停!都给我停!你们三个兔崽子,姑奶奶不来找你们你们就不知道去找我,太薄情寡义了!知道我来干嘛的吧?我来砸店的!砸死你们这群狼心猪肺的东西!”      戚小沐大笑:“将军你真好,成语还跟以前一样颠三倒四的用,狼心猪肺,我真喜欢!你这文化水平是怎么考上公务员的?看来我党的队伍是越来越腐败啦!”      “小沐你那张臭嘴也一点没变!”席梦思神气的一挺腰板:“我党腐败归腐败,革命队伍可是越来越高精尖,你也不想想,在这个网络横行言论相对自由的年代,不是人才怎么搞腐败?哼,我文化水平高着呢,考公务员绰绰有余,要是给我来点权,姑奶奶保准有能力当个和珅二代!”      大家哈哈笑,傅卉舒说:“梦思,我给你介绍两个朋友认识。”      傅卉舒把史诗和常娥介绍给席梦思认识,席梦思一听到史诗和常娥的名字眼珠子就瞪了:“史诗!常娥!跟你们爹妈一比,我爹妈太文盲了!太没文化了!太不对子女负责了!史诗多悲壮啊,嫦娥多美丽啊,就我,席梦思,是张弹簧床!真他娘的对得起我这身弹簧肉!丫的!”      史诗和常娥都笑弯了腰,席梦思比常娥直爽,比史诗泼辣,跟朋友聊天的时候有嘛说嘛的肠子不打结,跟这种人接触起来不会累,她们都挺喜欢这种脾性。      店里时不时的就有人进来,戚小沐把戚金贵请出来,让他先看着店。席梦思跟老爷子打声招呼,然后跟着戚小沐去了店面后头的小院子,傅卉舒沏上茶,戚小沐端出一碟瓜子和两碟点心,几个人围着小石桌坐在小竹椅上聊天。      院子里的花开了不少,粉红色的蔷薇随风微动,葱绿的爬山虎贴着院墙显摆风姿,席梦思打量一圈,逗逗戚金贵当宝贝来养的鸟,说:“小沐,你爷爷把这院子捣鼓活了,看这花花草草的多喜人呀!这年月四处都是钢筋水泥,想找个能养花的地方真是难,这地方是个宝啊。”      戚小沐说:“可不是么,当年我爷爷砸锅卖铁才买下来的院子可得当心肝儿疼着。现在房价一天比一天高,不起眼的破房子都能卖个天价,这地方要卖出去,估计够我吃两辈子的。”      “败家子!”傅卉舒白她一眼,对席梦思说:“这些年你一直没来玩过,今天是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的?”      “说来话短,”席梦思喝口茶说:“工作以后我忙着入党了,入个党还得找关系送礼,请这个吃饭请那个吃饭的充当积极分子,也没大有空联系老朋友。前天跟姚壮壮吃了一顿饭,聊到高中同学,我就想起你们几个了。我寻思着怎么着也得抽个时间过来瞧瞧,正好五一没事,这不就过来了。姚壮壮这几年一直开出租你们都知道吧?”      “姚壮壮?”徐则林仰着小脸想想:“咱们班的班长?我还以为他考上军校当军官了呢,怎么开上出租了?”      “没关系没人的在部队哪有那么容易考军校?他早开出租了,小沐应该知道的呀,他去年十一不是还拉过你一回吗?”      “是啊,”戚小沐说:“那天我跟杜松从公园出来打车,正好就招来了他的车,他变化可真不小,看起来老了不少。”      “还不都是让穷日子给折腾的,”席梦思抓把瓜子,说:“咱们这一群高中同学里头姚壮壮也就跟我一人常联系,这小子是真变了不少。他过的远没咱们几个舒心,咱们还都是光棍,一个人吃饱全家人不饿,他可是成家了,别说老的还带着病,就是光那二十来年的房贷也够他累的。跟他差不多的还有张勇,张勇你们还记得吧?就是跟孙甜甜搞对象把人家肚皮闹大又被学校开除的那个,他跟姚壮壮一样,也结婚了,儿子都一岁半了,他现在也是指着开出租挣饭吃,日子过的比姚壮壮还难。姚壮壮他媳妇好歹有个工作,人也贤惠,是个好媳妇,甭管日子过的有多紧吧,只要两口子能互相体谅就算是幸福,姚壮壮能娶个好媳妇也算是有福气。张勇媳妇可没工作,脾气还不大行,俩人动不动就干架,还有个孩子,难啊!其实他们两口子吵架也实在是被逼无奈,贫贱夫妻百事哀,连孩子奶粉钱都掏不出来能不着急上火吗?唉,咱们这一代,但凡家里没什么钱老子没什么权的,怎么一个个的都他妈这么难啊!看的心酸。”      大家认同感颇为强烈的叹了一口气。      戚小沐问:“将军你跟姚壮壮张勇他们一直有联系?”      “没都联系,”席梦思磕个瓜子,说:“我就跟那几个投脾气的有联系。说到这儿我倒想起一个事来,卉舒是一班的,我不说你,小沐老徐你俩可是七班的亲生骨肉,你们这俩孙子都是白眼狼,高中同学你们没一个联系的。咱们班数你两个考的学校最好,都是清华,也数你们接触的人最上等,不是蔡玉泉这种大教授就是大珠宝公司的金领海龟,要不就是史诗常娥这种从名牌大学走出来的精华,一个个的全他妈知识份子。人都爱面子,以前同吃同住没多大区别的同学如今有了阶级差别,你们不主动联系老同学,谁他妈好意思觍着脸主动联系你俩?不说远的,就说我,我要没考上公务员我也没那脸过来找你们,谁想让别人看不起?有几个人不对比?一看你们过的比自己好那么多还不够嫉妒眼红的呢,谁愿没事给自己找郁闷?就算想巴结也够不着裤腿脚呀!你们觉着自个儿考的是名牌出身高贵前途美妙,就不把劳动人民当人看了是不是?太孙子了!”      戚小沐忙说:“将军你可真是误会我和老徐了,我跟老徐最爱的就是劳动人民,我们现在做铁画,铁画是什么?不就是民间工艺么?要是不爱劳动人民怎么可能做铁画?再说我爷爷是地地道道的手艺人,绝对是无产阶级出身,老徐爸妈也都是卖猪肉的劳动者,我们要看不起劳动人民不就等于看不起自己的父辈祖辈吗?那些老同学我们不是不想联系,实在是杂务缠身,真是抽不出空来呀!”      “就是就是!”徐则林说:“你看我们这店得成天敞着门接客,压根没什么周末假期之说,忙呀!太忙了!”      “胡说九道!”席梦思吐片瓜子皮:“你们要说现在忙我姑且信一回,上大学的时候还忙?不跟姚壮壮联系就算了,我跟你们三年高中可都是一块儿玩过来的,你们又跟我联系过几回?人家杜松还知道没事打个电话发个短信的惦记惦记我呢,你俩倒好,连个屁都不放!太他妈牲口了!”      “骂的好!”傅卉舒幸灾乐祸:“该骂!他们俩确实没心没肺!”      “少说别人,你也一样该骂!”席梦思拧一把傅卉舒的耳朵:“你个死丫头也没怎么跟我联系过!初中三年高中三年,咱们俩可是六年的青梅竹马呀!结果你一考上大学就挥挥衣袖甩开了一个席梦思,眼皮都不带眨的,弄的我这心拔凉拔凉的!亏着我一直拿你当自家人看,你他娘的就这么对待我呀!”      傅卉舒不好意思的揉耳朵,史诗嘻嘻笑一声,岔开了话题:“梦思,你工作怎么样?应该不累吧?”      “嗨!我那工作除了稳定点根本没什么前途。这年头想要闲的别想有钱,想有钱的别想有闲,跟我似的没什么钱,可够闲,想累都累不起来,”席梦思伸手一指肚皮:“你们瞧瞧我身上这些肉,都是闲出来的!本来上大学的时候我减肥减到了115,这一工作可好,一下又蹿上了120,真是辛辛苦苦三十年一夜回到了解放前啊!”      常娥说:“我看还是身上有点肉的好,看唐朝那些女的多漂亮呀!就说唐装吧——不是满清的那种旗袍马褂,是咱们隋唐的那种齐胸襦裙。那种襦裙只有杨贵妃那种丰满型的穿上才好看,干瘪瘪的穿上去简直就是糟蹋衣裳。这年头甭管男女,审美观都有点变态,拼了老命的往瘦里整,不瘦的皮包骨头不甘心,要那么瘦干嘛?至于嘛,女人丰腴点多好看呢!”      “知我者常娥也!我就常拿唐朝美女来安慰自个儿!听你这么一说,我更有自信啦!”席梦思差点热泪盈眶。      史诗私底下掐了常娥屁股一把,意思是你嫌我瘦呢!常娥小声鼓励她:“别怕,我早晚把你养胖,让你也有资格穿穿正儿八经的大唐服装!”      史诗呸她一口:“乌鸦站在猪身上看见别人黑看不见自己黑,你比我肥不到哪儿去!”      “谁说的?我乳比你肥的多!”      “不害臊!”史诗又掐了她一把。      傅卉舒问:“梦思,你有对象了没有?”      “没呀!我到现在还是女光棍一个。”      “大学也没找过?”      “没有。咱胖咱有数,一般男的喜欢瘦子,好不容易有个不那么挑剔的,海拔还他娘的没老徐长……”      “我说我说你这是什么比喻?”徐则林跳脚:“比我短的有的是,你干嘛非拿我打比方?我好歹也是一米七的个头,不短了!”      史诗一脸受惊的表情:“你一米七?你哪儿有一米七的影子了?”      傅卉舒说:“老徐穿双高跟鞋再把头发竖起来就是一米七。”      “原来如此!”席梦思乐了:“老徐,你高跷一踩说一米七都是谦虚的,说一米八都不过分。”      徐则林跟卡了一根鱼刺似的颤颤喉头,装大度:“你们女的就是嘴毒,我不跟你们一般见识。”      戚小沐看看徐则林,再看看席梦思,眼珠子咕噜转一圈,说:“将军,你从没找过对象,老徐也从没找过对象,看看你俩,一个处女一个处男,一个威武一个柔弱,一个干部一个草民,一个天生主外一个天生主内,你们俩简直就是天仙配呀!”      傅卉舒朝着席梦思和徐则林左右看看,点头:“还真是这么一回事,梦思老徐,你们真挺像现代版的牛郎织女。现在想找个知根知底又投脾气的对象不容易,要不你们俩先谈谈?”      徐则林和席梦思都差点被茶水呛着,俩人咳嗽几声又看对眼,对看了五秒,席梦思舒展舒展手腕,板着一张圆脸说:“老徐不是我打击你,老尼真没恋童癖。”      徐则林往后缩缩屁股,苦着一张娃娃脸说:“将军不是我打击你,老僧真不想让你成天拿着我当铅球扔。”      “看来咱们没法来电。”      “一点没错,握握手!”      两人手一握,同时朝着戚小沐和傅卉舒微笑,徐则林的一对小酒窝忽闪忽闪的,席梦思的一对圆眼珠一眨一眨的,意思是你们的心意我领了,但请你们不要再乱点鸳鸯谱了。      “看他们笑的多像呀!”常娥指着徐则林和席梦思的脸蛋,跟发现新大陆似的兴奋的说。      “像,”史诗研究研究他俩的表情,酷酷地吐了三个字:“夫妻相!”    ☆、第 89 章   五一过后,席梦思成了店里的常客。她单位上年轻人较少,大多是些中年人,她跟他们有代沟,平时说说笑笑的没问题,但真想玩到一起去,挺为难。所以她没事就往店里跑,戚小沐常娥徐则林他们要是忙的时候,她就跟戚金贵扯皮,要是不忙的时候,几个年轻人一块儿扯皮。戚小沐和常娥常拿她跟徐则林开玩笑,开着开着就开到席梦思跟徐则林的肚子里头去了,隐隐约约的,俩人似乎都拿对方当自己人看了。      感情虽然是两个人的事,但外力的作用也不能忽视,当别人都说你们是一对的时候,除非你另有所爱,否则你就挺容易把你跟他当成“家里人”来看。      徐则林和席梦思的心里逐渐有了对方的影子,有影子归有影子,那种心跳的感觉可是一点都没有,两人见面该说的说该骂的骂,该牛的牛该损的损,什么紧张啊心颤啊掌心出汗啊一类的情人间的触电感,他们一点没有。不管戚小沐和常娥怎么牵红线,人家就是死活不来电,生生气死活神仙。      席梦思不是外人,戚小沐和傅卉舒把两人的关系对她说了,席梦思起初来回盯着戚小沐和傅卉舒直看,俨然一副迷惑不解的模样,来回看了两分钟,她又由迷惑不解变成了恍然大悟,她说:“打小形影不离的,我早该想到你们俩是一对了,好,不赖,你们俩天生就该在一块儿,我严重支持你们!可是你们俩以后不能张扬,咱们几个好朋友知道就行了,别再往外说了,知道的人多了不好,咱们都一起捂着吧。”      又多了一个支持者,戚小沐和傅卉舒拉着席梦思的手感动了半天,一感动就把史诗跟常娥的那点关系给出卖了,席梦思愣了半晌,才说:“都他妈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成天跟你们一块儿混,到最后不会也喜欢个娘们儿去吧?”      戚小沐和傅卉舒大笑。      傅卉舒史诗和杜松放暑假了,三人跟以前一样,还是在医院实习。      经过大半年的休养生息,杜松已经接受了傅卉舒和戚小沐的关系,但他一看到傅卉舒和戚小沐在一块儿还是有点别扭,一别扭,往戚小沐店里跑的次数就少了,往曹沛如那里去的次数倒是多了。傅卉舒跟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该怎么跟他说话还是跟他怎么说话,傅卉舒的坦然让他好受了许多,只是碍于面子,他还是会摆个范儿。他对傅卉舒和戚小沐掏心挖肺,傅卉舒跟戚小沐却背着他暗度陈仓,两个发小对他不够坦诚,虽然有情可原,但一想起自己被隐瞒了五六年心里还是不好受,这种心情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好在有曹沛如不断的开导他,他倒也慢慢放下了,但是放的还不彻底,毕竟喜欢了戚小沐这么些年,不是想放就能放的。      8月15日,大雨磅礴。日本首相小泉纯一郎再次参拜靖国神社,惹来了不少亚洲国家的指责,国内更是轩然大波,论坛上这个骂完那个骂,那个骂完下个接着骂,骂完小日本没人性再骂人民公仆没出息,十分热闹。      好像是为了给这份热闹添把火,当天上午在高速公路上又因雨天路滑等因素而发生了一桩连环撞车事故,二十多辆车连环撞,其中一辆长途客车被撞翻,很多人受了伤,有些人的生命就此消逝。伤号多了,医院里忙碌了,伤员够多医生不够多,再加上原有的病号,手术室不够用,医生更是人手短缺,不管实习不实习的,只要能用的全用上了,傅卉舒史诗和杜松自然也是派上了用场,在李清芳的指挥下三人带上口罩加入了这次跟时间抢生命的治疗行动。      三四十个人被陆续送到医院,老人孩子妇女学生民工等等各种各样的人都有,有的伤势轻点有的伤势重点,李清芳让傅卉舒史诗和杜松照看那些伤势轻的,自己和一群同事先抢救那些伤势重的。所谓的伤势轻,其实也不能说轻,只是跟重伤者比起来显得轻。傅卉舒三人乍一看到这么多伤员,脑子都有点发晕,看着五六岁的孩子满脸是血的嗷嗷哭,三人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杜松给一个孩子处理好手臂上的伤口后,突地想起戚小沐说过的那句话——咱们这条命到底有多扯淡,说病就病,说死就死,每活一天都是赚的。他一直知道生死无常,也一直认为生死无常只是个别情况,大部分人不是好好的吗?可是当看到这么多的人都在生死线上走了一遭之后,他才体会到其实每个人每天都在生死线上游走,因为致命的意外总是喜欢在你不经意的时候降临。      既然如此,那自己还在纠结些什么呢?他走到傅卉舒身边,轻声说:“卉舒,你跟小沐要好好的,咱们都要好好的。”      傅卉舒抬头看他一眼,刚要说话,几个人抬着两个担架过来了,其中一个担架上躺的是位中年男人,另一个上躺的是位大约十七八岁的女孩。中年男人的头部受了伤,只凭着一口气撑到现在,能存活的几率微乎其微,李清芳跟她的两个同事一看没救了,就没大管,而是先给那位头部同样受伤严重但存活几率较大的女孩做了手术。傅卉舒眼睁睁的看着那位中年男人停止呼吸,她不由自主的去想男人的妻子孩子是否在满心欢喜的等他回家,他临走前那双好像在说“我想活”的眼睛刺激到了她,她难受的一劲儿的想吐。她不能理解李清芳的做法,你觉得救不活就不救了?你都没救呢怎么知道他真的没救?万一有救呢?她擦擦快从眼角滑出来泪,打起精神去照看其他伤号,帮他们消毒,帮他们缝合,手上的动作一直严谨,没有因为对母亲有意见而走神半分。      晚上七点,轻伤者基本上都处理好了,该住院的住院该回家的回家了,李清芳也疲乏的从手术室出来了,傅卉舒一忙完就在手术室门前等她,见她一出来,傅卉舒站起身,颇有怨念的喊了一声:“妈妈。”      李清芳示意同事先走,把口罩放到口袋里,走到傅卉舒跟前,说:“你对我有看法,我知道。有个常识问题,你们老师应该问过你们,事故突发,需要抢救的人特别多,但医生和手术室都不够用,其中有两个病号,一个难活一个能活,你先救哪个?难活的即使抢救了也很难活,能活的如果不及时抢救就有可能死,你先救哪个?”      傅卉舒咬咬嘴唇,不说话。      “课堂上能对答如流的问题,真正亲自面对了,很难再回答出来,对吧?”李清芳笑笑,说:“我懂,我都懂,我也是从实习医生一步步走过来的。当医生的掌握着生死大权,也面临很多生死选择,尤其是面临这种突发事件,先救谁后救谁都得有个数。咱们当医生的,必须得有份仁心仁德,但有时候也必须得无情无义,等你见的多了就懂了。想当个好的外科医生,只有技术和善心远远不够,有时候你对一个人存着善念稍一犹豫,就可能造成另一个人一辈子的痛,要学会选择啊!卉舒,别怪妈妈。”      傅卉舒看看李清芳,轻轻抱住了她的腰,“妈,医生这职业其实很残酷是不是?我突然不想当医生了。”      “傻丫头,来医院的有几个健康人?没病没灾的谁会来医院玩?”李清芳拍拍傅卉舒的背,透过窗子看看已经变暗的天,说:“在医院看到的悲剧远比喜剧多。等你能做独立手术的那天,当你看到有人从你手底下活过来,当你知道他们还能继续在这个世上活蹦乱跳的时候,就知道所有的残酷都值了。走吧,陪妈妈洗手去,等会儿回去好好睡一觉,我明天下午有个手术,你和史诗都进去观摩,嗯?”      “嗯。”      等傅卉舒和史诗回到家,戚小沐和常娥早就做好饭等她们回来吃了,一看她们脸色都不对劲,俩人大气没敢喘一口,只做个手势请她们就餐。      傅卉舒没什么胃口,说了声要洗澡就去洗澡了。戚小沐跟着她往浴室里走,谁知她一进去就在里头把门锁了,戚小沐进不去,揉着脑袋使劲琢磨自个儿哪里得罪她了。      史诗说:“小沐,让卉舒静静,别打扰她。”      “噢。”戚小沐提着心问:“不是我让她心情不好的吧?”      “不是。”      “这就好,这就好。”只要自己没犯错就万事大吉,戚小沐稍微放了点心。      史诗胃口也不大,但一天没怎么吃东西多少总要吃上一点,就坐下来慢慢喝粥。      等她喝完粥,见她脸色恢复了正常,常娥才问:“你跟卉舒都关机了,电话都打不通,出什么事了?”      “连环撞车,没空回电话就关机了。”史诗把医院的情况大概说了说,也把傅卉舒心情压抑的原因讲了讲。      戚小沐说:“你们心脏承受力不一般的强,要我在那儿我早晕过去了,这次车祸死了很多人吗?”      “不算多,但是受伤的很多,连五六岁的孩子都有,我简直不忍看。”史诗缓缓摇着头,叹了口气。      “别怕,有我呢。”常娥坐到史诗身边,轻轻揽住了她的肩。      “嗯,有你呢,”史诗往她怀里缩一缩:“有你就好。”      傅卉舒洗完澡就跑卧室睡觉了,泡了一个澡,她心情也恢复了不少,就是还没什么胃口吃饭。      戚小沐见她出来,就跟在她屁股后头也往床上跑,趴到她身边,朝她的脸蛋吹口仙气,说:“咱们都是动手术的,我给铁动手术,你给人动手术,说起来咱们俩还是同行。你知道吧,有些铁丝能用,有些铁丝不能用,不能用的怎么办?一个字,扔!那次我做了一个鹰击长空,千辛万苦的把老鹰翅膀捣鼓出来了,结果对着底稿一比,小了,怎么办?扔!不扔不行啊,要不老鹰长个小翅膀,多难看啊!老鹰一难看了就影响整幅画的美感啊,没美感就没人买啊,没人买怎么办啊?我拿什么养活你啊?再舍不得扔也得扔啊,扔一小部分是为了不扔大部分啊……”      “行了行了你真能唠叨,”傅卉舒睁开眼笑了,“说的跟行家似的,你做的那玩意自然想扔就能扔,人可不能这样,那可是一条命。”      “太错了!真是隔行饶工人顶少跟搬不动的大石头叫板,大石头多沉呀,你就是拼了老命也搬不了里头,哪能说扔就能扔呢?谁舍得扔自己的心血?能补救的当然是先补救,实在不能补救了才狠心把它扔到垃圾筒。人家下了订单,规定你要在多长时间内完成,要是把时间都耗在补救一个根本没法再补救的翅膀上,其他部分就没时间做了。所以该扔的就得扔,该重新做的就得重新做,总不能为了补救一个翅膀就影响整幅画的进度。”戚小沐亲亲她的额头,说:“说到底医生也只是个职业,不管哪行哪业,根子上其实都是相通的。那些搬石头的工人顶少跟搬不动的大石头叫板,大石头多沉呀,你就是拼了老命也搬不动,跟大石头叫板的工夫就能搬很多小石头,小石头也是石头也能用啊,明知搬大石头不光白费力气还得耽误搬小石头的时间,你还选择搬大石头,这样好吗?你看咱们所有的工作都是相通的。卉舒,你是人,不是神,是神也只是我一个人的神,不是全人类的救世主,别对自己要求太高。”      “嗯。”      “也别对你妈妈有意见,你妈妈跟你上的是同一个大学,那年月的老师不比现在负责?她学的东西能比你少?人家打一毕业就给活人开刀,当大夫二十……二十……四……五……”戚小沐掰着指头算算,没能算出具体数据来,就说:“二十多年了!医生越老越值钱,人家救过的人一大把,经验比你多的是,跟着人家多学学,别虎头虎脑的瞎埋怨。”      傅卉舒嘟嘟嘴:“我没埋怨她,我就是难过嘛。”      “现在还难过?”      “现在好多了。”被戚小沐一哄傅卉舒确实好多了,心情一好,信心也爆棚:“我决定了,打今天起我就向保罗格林加德和安德鲁法尔看齐,争取也在世界上威武威武!”      戚小沐听的有点愣:“什么德什么尔?他们是哪庙的?”      “都是些拿了诺贝尔医学奖的家伙,很厉害!”      “诺贝尔医学奖!你雄心还不小!”戚小沐满脸轻视:“也不掂量掂量自个儿几斤重,太能异想天开了!还这个德那个尔的,少说些我听不懂的。”      傅卉舒开眉展眼的说:“听不懂就对了!你要是听懂了,我比你多上的这几年学不就白上啦?比你多花的那些钱不就全浪费了?要的就是让你听不懂!”      “听不懂也不影响过日子!”      “关键是你的精神世界没我丰富!”      “德行!精神世界都出来了,少整些没边没沿的,我戚小沐就是你全部的精神世界!”戚小沐摸摸她的头发,说:“还不让我湿着头发睡觉,你倒好,头发没干就往床上跑,坐起来我帮你吹吹。”      “嗯。”傅卉舒听话的坐起来,说:“小沐,杜松今天跟我说了一句话。”      戚小沐找着吹风机问:“什么话?”      “他让我跟你好好的,咱们大家都好好的。我看他应该能跟以前一样跟咱们相处了。”      “真好,他别扭了快一年了,总算想开了。”      “我看他早就想开了,就是故意摆谱。”      “管他摆不摆谱呢,能想开就好。他跟曹沛如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还是十分纯洁的姐弟关系。”      “但愿纯洁的姐弟关系能早日发展成不纯洁的姐弟恋。”吹完头发,戚小沐揉揉她的肚子:“没食,饿不饿?”      “有点。”      “出去吃饭好不好?”      “不要。”      “在卧室吃?”      “我累。”      “我喂你吃?”      “好。”      戚小沐把饭菜放到小桌子上,再端过来一口口的喂傅卉舒吃饭,傅卉舒的胃口突然变好了,一会儿要喝粥一会儿要吃菜的吃了不少,戚小沐第一次喂人吃东西,手忙脚乱的忙的脑门全是汗。她忙的越欢傅卉舒吃的越欢,也不知道是不是成心的。      好不容易吃饱了,戚小沐又去洗盘子刷碗,等全忙活完,屁股刚沾床,傅卉舒就搂住了她的脖子,一脸不高兴的说:“小沐,我吃撑了。”      “没出息!”      “全怪你!看我快吃多了也不知道劝我少吃点。”      “奶奶!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你帮我揉揉肚子。”      “刚吃了饭不能揉。”      “那怎么办?我撑得慌。”      戚小沐很真诚的提议:“要不吐出来?”      傅卉舒掐她:“狗嘴吐不出象牙!”      “我没指望你能吐出象牙来,真有自知之明。”戚小沐审审她的牙口,做鬼脸:“卉舒卉舒,你那两排小狗牙真齐整,比狗牙还狗牙,叫一个,汪汪汪!跟我学,汪汪汪!”      “戚小沐,你多大了?”傅卉舒那张好看的鹅蛋脸往里挤,挤成了一个好看的肉包子。      “再大也能学狗叫嘛,”戚小沐抖抖脖子,说:“卉舒,我拟定了一份协议,以后咱俩就坚持有田同耕,有饭同食,有衣同穿,有钱同使的政策,共同建立一个太平天国,怎么样?”      “饭衣钱这三样咱们本来就是一块儿用的,可哪儿来的田?”      戚小沐指指自己和傅卉舒的三角地带,低眉垂眼的说:“我这里,你那里,耕田!”      傅卉舒的脑门立马渗出一滴汗。      “卉舒卉舒,我那个政策好不好?”      “好个屁!懒得跟你贫!”傅卉舒翘起嘴:“渣渣,消毒。”      戚小沐笑嘻嘻的蹭蹭她的鼻头,笑嘻嘻的亲了下去。      双唇相贴的那一刻,戚小沐想到的是,我真是个当妈的料,天才!    ☆、第 90 章      傅卉舒是个坚强的好孩子,睡了一个好觉之后,第二天又精神奕奕的去了医院。      有人说想成为一名出色的外科医生,专业技能,心理素质,天资天赋和勤奋认真这四者缺一不可,勤奋认真往往决定着技能和心理的走向,技能和心理又左右着天分能否完全开发,所以勤奋认真是这四环中最重要的一环。就是居里夫人她闺女伊雷娜也得通过刻苦认真的途径来获得荣誉,那些没怎么用功就能成为全球有名的天才型外科专家的,恐怕只存在于小说或电影中。      傅卉舒有天分,专业技能正在学习中日益完善,心理素质也正在锻炼中逐步加强,当这三样都在往好里走的时候,一旦懒惰下来,就有可能前功尽弃。      勤奋认真,是她必须持之以恒的东西。      自古以来都会有这样一种人,他们或许不漂亮不帅气,但他们能以由内而外层层散发着的人格魅力让周边的人向他报以尊敬的目光。这种人博学,正直,温和,大气,他们的骨血里总是流淌着无欲则刚的坚韧,他们的眼睛里总是透射着有容乃大的睿智。这种人极少有,但这种人在每个时代都会有。      傅卉舒和史诗的导师就属于这类人,她们的导师六十出头了,个头一般般,短鼻子招风耳朵小长脸的,长的也不算体面,但顶少有人敢轻易小瞧他,四十多年来他坚持不懈的一心扑到了医学研究和教育事业上,硕果累累,跟老伴住的房子却是一套80年代初修建的不足90平的二居室,按着他的身价来说,住这样的房子实在是有点委屈了。他倒一点不觉得委屈,因为让他感兴趣的不是房子,而是对学问的追求。他研究西医,也非常喜欢中医,每天早晨打一套太极拳是他的健身方式,身为中华文化之根的《周易》则是他必备的床头读物,医易相通,他最喜欢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孙思邈的那句“不知易不足以言知医”,在中西医结合方面颇有建树。强将手下无弱兵,傅卉舒和史诗在恩师的指点下也啃起了《周易》,并把视线扩展到了中医的层面,她们对中医远没对西医熟悉,而能接触一二也绝不是坏事,取其长补己短,接触中医对她们本专业的学习有促进作用。同时俩人也向导师看齐,学了学太极拳,就是学的不怎么样,一耍起太极来都跟大熊猫切西瓜似的,可爱的紧。      受傅卉舒的影响,戚小沐也有模有样的研究了研究太极拳,当然,她研究的只是口诀,她觉着那什么“腰向左转右手引,右胯托起左腰来,左手下采到胯根,右手外列到膝外”的口诀似乎跟滚床单时的动作有异曲同工之妙,就认真咂摸了好一阵,咂摸够了,就耷拉着舌头要跟傅卉舒在床上耍耍太极,弄的傅卉舒一劲儿的骂她女流氓。      日子一天天的往前走,戚小沐傅卉舒史诗和常娥的生活几乎没什么变化,总归起来就三样,学习,工作,恋爱,再学习,再工作,再恋爱,没有什么惊心动魄的经历,只有不断的学习,不断的工作,不断的在深深的爱恋中享受恋爱的滋味。      瑞雪迎春门载福,梅花贺岁户呈祥。      春节到了,又是新的一年。      过年了,得回家,史诗和常娥各自返乡,戚小沐和傅卉舒也双双打回了老家。跟史诗常娥一比,戚小沐和傅卉舒简直太幸福——俩人的家离得太近了,随时能见面,随时能调情。不像史诗跟常娥那样一分就几千里地,想调个情还得花钱,不是为中国网通添砖加瓦就是为中国移动出汗出力,伟大的祖国就喜欢这样甘心奉献金钱的优秀青年。      2007年,丁亥年,是传说中的寡妇年,也是戚小沐和傅卉舒的本命年。      有点年纪的老百姓大多会慎重对待本命年。本命年又叫槛儿年,槛儿同坎儿,想迈过一道坎儿可不是件容易事,有句流传甚广的民谣是“本命年犯太岁,太岁当头坐,无喜必有祸”,可见大多数人都会觉得本命年不大吉利,但是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大家总能想出办法来应对不吉利,这个办法就是简单的两个字——穿红。      中国的历史很长很长,有许多按本义理解应该划入迷信范畴的东西,在长年的演变中逐渐转化成了传统,比如小年祭灶春节放鞭炮,都是从对神灵的敬畏中逐渐演化成传统习俗的。本命年穿点红,也就成了传统习俗之一。相当一部分人——包括坚信唯物论的学者——几乎都遵守了这条传统,本命年穿点红又不是什么难堪的事,能被这么多人接受的东西一般坏不到哪儿去,千万别说什么真理只掌握在少数人手中,大家都是普通人,穿红的那么多也不见得都是傻子,唯物也好唯心也罢,不过图个心安而已。      冯燕和李清芳就很重视这个习俗,孩子本命年到了,得穿红。俩妈肩并肩的去街上逛,买了一堆红,红裤头,红腰带,红袜子,红鞋垫,什么红她们买什么,全是大红的,不掺任何杂色,足见母亲对子女的那颗心是多么的红,红火火的,能烧死你。      戚小沐和傅卉舒看着床上那堆红都傻眼了,她们本以为穿个红裤头就算了,压根儿没想到从里到外都得穿红。      戚小沐说:“妈,今年是寡妇年,不适合结婚,你让我们穿这么多红干嘛?”      冯燕说:“你甭害怕当寡妇,这么大了一次恋爱也没谈过,我没指望你今年结婚。”      李清芳说:“卉舒也没谈过,我也没指望她能在近期结婚。俩孩子岁数还不算大,不急。”      “不急也该上心了,”冯燕把红鞋垫放到戚小沐的小皮靴里,说:“都24了,就算不急着结婚也该谈谈恋爱呀!就这么拖着,等把好小伙儿都拖的结了婚,到时候哭都不管用。”      “也是,”李清芳“啧”一声,说:“现在这些当光棍的大龄女青年我看都是拖的,年纪小的时候围着自己转的男孩多,觉着自己有本钱,使劲挑,挑有钱的挑模样俊的,挑来挑去把好对象都挑没了,真上30了就随便找个还算顺眼的凑合着结婚,你看看,这多亏呀!”      “可不是么,当年我跟大成一对眼就谈上了,一点没挑剔,他好他坏都是他身上长的,我一点不嫌弃,这不过的也挺好么?”冯燕抬起手来拢拢头发:“话说回来,她们真要嫁出去了,我心里还怪难受,自己养了二十来年的孩子,谁舍得啊!”      “还真是,就这么一个孩子,让谁谁也舍不得。”李清芳的眼睛从两个孩子身上走一遭,说:“她们顶好找个离家近的,咱们也能随时随地看看她们,要是离家太远了,这心里还真有点接受不了。”      戚小沐朝着傅卉舒挤弄挤弄眼,俩人捂嘴偷乐,那意思是没谁比咱俩离家更近了。      傅卉舒乐够了,也不想再听关于找对象的问题了,就把话往别处引:“妈,不会穿一整年的红吧?我记得上个本命年也没穿这么多红啊。”      李清芳说:“上个本命年你穿的红也不少,那会儿你多小多听话呀,我给你买什么你穿什么,估计你都不记得你当时穿的都是什么衣服了。你那年穿的红衣裳我还留着呢,不信我找出来给你看看?”      “不用不用,”傅卉舒捏起袜子来瞧瞧,嫌弃:“红袜子,太俗了!”      “知足吧卉舒,”戚小沐挑起腰带来,也嫌弃:“你看我妈买的这根大红裤腰带,太难看了!”      “什么裤腰带?腰带!”冯燕拧她耳朵:“少裤腰带裤腰带的,女孩家家的,说出来真难听!”      “哎呀哎呀轻点拧!”戚小沐把耳朵救出来,屡教不改的又嫌弃:“妈,李姨,你看你们买的这些东西,我都不忍看,充分证明咱们的审美观有代沟。”      冯燕说:“少代沟代沟的,你要真时髦干脆别过年!挑三拣四的不像话!看这些衣裳红的多喜庆呀!”      “真喜庆!一看就喜庆!”傅卉舒说:“我和小沐又不是不喜欢红,你们早说今年得穿红我们早自个儿买去了,哪还用你们亲自跑腿啊!”      冯燕说:“本命年穿的红得别人送,自己买的不辟邪,这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屁孩子什么都不懂还浑身净是理儿,让你们穿你们就穿,又没嘛坏处,少抱怨。”      李清芳说:“就是,又没什么坏处,也没让你们成天穿,大年三十大年初一这两天你们多穿点红,等过了这两天穿个红内衣戴个红手链什么的就行,不用全穿。”      “噢,就两天,可以接受。”戚小沐和傅卉舒同时松了一口气。戚小沐提议,“卉舒我给你编个红手链,你也给我编个红手链,咱俩都戴上红手链,就不用穿那堆红衣裳了。”      傅卉舒为难的说:“我不会编手链怎么办?”      “你不用编,买根红绳给我系上就行。”      “这个好办!”      大年二十九晚饭过后,戚小沐和傅卉舒试穿了一下红内衣,冯燕和李清芳买的文胸正合适,买的内裤却有点大,这不能怪俩妈,她们已经很长时间没帮孩子买过内衣了,能估摸出孩子的胸围能把文胸买合适已经很不容易了。      内裤不贴身,俩人一走道儿就觉得裤头忽闪忽闪的老往里边刮风,戚小沐拿着手机拍张下半身的照片给傅卉舒发过去,并注释:“我空虚的很!”傅卉舒看着照片乐了半天,也拍张下半身的照片发过去,并注释:“任尔东南西北风,我自岿然不动!”戚小沐看着照片撇了半天嘴,还岿然不动,说的跟有多正经似的,哼,不动则已一动要人命,谁不知道谁呀!她扭扭屁股,又哼了一声,我不空虚,有思想的人不寂寞!      戚小沐扭完屁股就一边看着《越狱》一边拿着红绳编手链,她手巧,只用了半个小时的工夫就编好了,她用的是中国结的编法,结扣处还挂了一只小小的粉红色的小猪,十分可爱。她编手链的时候傅卉舒也在编手链,傅卉舒实在不是做女红的料,拿着红绳摆弄来摆弄去的就是摆弄不出什么来,后来灵思一动,打开电脑查了查资料,对着电脑上的讲解图摸索着编,费了两个多小时的工夫,好歹的吧,总算跟编辫子似的把三根红绳给松松垮垮的编到一起了,也算进步。      大年三十早晨,戚小沐跟傅卉舒一睁眼就被各自的妈伺候着穿了一身红,红裤红鞋红围巾,脖子上还挂了一个红玉坠,俩人楼底下一见面,不约而同的大喊了三个字:“红孩儿!”又抱成团哈哈大笑。      笑够了,戚小沐跺跺脚,说:“我真不爱穿这身红,俗不拉叽的,难看。”      傅卉舒说:“就今天明天两天,过了这两天脱下来就是,你就当成哄妈妈开心吧。”      “也对。我给你戴上手链,”戚小沐从口袋掏出手链帮她戴上,“好不好看?”      “好看,比我做的好看多了。”傅卉舒也掏出手链给戚小沐戴上,“我做的不好看,不准嫌弃!”      “怎么会呢,我才不嫌弃,”戚小沐嘴上说着不嫌弃,心里说了句跟猪尾巴似的真难看。      傅卉舒鼻孔一翻:“哼,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是诸葛亮嘛,肯定知道我在想我爱死这根红绳啦!”戚小沐嘿嘿笑两声,拉着她坐到台阶上,晃晃手腕:“卉舒卉舒,你把我捆住了,我也把你捆住了,真好。”      傅卉舒也晃晃手腕:“是不坏。”      “卉舒,过阵子我做两个戒指,你一个我一个,好不好?”      “好,什么时候做?”      “不能急,我得先设计好图稿再动手做,急不得,反正咱俩得过一辈子呢,急嘛?”      “嗯,不急。做的好看点,难看的我不要。”      “要饭吃还嫌饭凉。”      “我乐意。”      “霸王!”      傅卉舒掏出手机来看看:“才九点,咱们玩点什么?”      “消毒。”戚小沐左右瞅瞅,趁着四周无人,飞快地偷偷要了个嘴儿。      “不想要命了?”傅卉舒轻轻捶她一把:“这是在外边呢!”      戚小沐咂咂嘴:“那咱们进屋消毒?”      “爹妈都在呢!”      戚小沐小脸一垮:“真不好玩,我讨厌过年。”      “你总算说了一句人话。过几天你给我买几条红内裤去,妈妈买的有点大,穿着不舒服。”      “没问题,我买的内裤肯定比咱们妈妈买的好看。”      “就你能!”傅卉舒拽着戚小沐站起来,说:“咱们玩溜溜弹儿,你还会玩不会?”      “当然会,咱们小时候玩的溜溜弹儿我还留着呢。”      “不赖!”傅卉舒夸她一句,见她站着不动弹,责备:“傻站着干嘛?还不快去拿?”      “楼上楼下的跑,我不爱拿。”      “渣渣!又不听话!”      “干嘛老让我听你话?”      “因为我比你大38分27秒!”      比我大了不起?你还是比我提前38分27秒学会哭的呢!戚小沐腹诽一句,又诡秘地吐吐舌头,说:“咱们剪子包袱锤,谁输了谁去拿,谁赢了谁学狗叫。”      “赢了还学狗叫?”傅卉舒斜眼瞧她。      “当然!赢的又不用跑腿受累,为了公平得当个小狗。”      “容我想想……”傅卉舒托着腮闭目思考,三秒钟后,果断的睁开眼,果断的气运丹田,果断的叫:“汪汪汪!我赢了!快去拿!”      “你赖皮!”戚小沐的嘴巴咧的跟刚被车碾过一样。      “这叫智慧!”傅卉舒得意的昂了昂脖子。      “对对对,当狗的智慧,俗称奴性!”怕挨揍,戚小沐撂下话就往前跑。      “渣渣!你站住!”傅卉舒挥着拳头追了上去。      “这俩孩子,怎么二十年如一日的就是长不大呢。”李清芳站在窗前望着那两抹你追我逐的红影儿,笑着摇了摇头。      傅士隐包着饺子说:“长不大多好,长不大永远是咱家的孩子,长大了就成人家的媳妇了。”      “也是,”李清芳系上围裙,想想,又说:“你这话不对,媳妇的心一般都向着娘家,谁家闺女就是谁家的,我才不信咱家卉舒会胳膊肘往外拐。”      “这么说……清芳,咱们结婚这么些年了,你还跟我爸见外呀?”傅士隐鼻子一撇:“咱可不兴这样的,老傅家可从没亏待过你。看人家小燕拿戚爷比亲爸爸还亲,这才是儿媳之道,多跟人家学学。”      “老傅,你少逮个茬儿就上纲上线的说起来没完!”李清芳拧拧他的胳膊,讲道理:“我对你爸还差呀?人家戚爷拿着小燕当亲闺女看,拿着小沐当宝贝疙瘩养,小燕当然就拿着戚爷当亲爸看,这都是将心比心的事。你爸呢?咱不说远的,就说近的,卉舒够近了吧?卉舒长这么大他嘘寒问暖过几回?带过几天?还不都是戚老爷子帮咱们带的?戚爷一早就说他那个店那个院全是小沐的,你爸又给过卉舒什么东西?有几个钱都拿着调戏老太太搞黄昏恋去了,帮这个老太太的表侄子办户口帮那个老太太的孙女婿找工作不说,还时不时让我帮她们走个后门看个病,敢情那家医院是我开的我想给谁走后门就能给谁走后门?我能把卉舒安排好就不错了!看看你爸,钱一把把的往外扔,头发染的比你都黑,还昂昂着脖子说我是老顽童,我真是……要搁一般儿媳妇早就骂上了,我从没骂过吧?我对你爸不赖吧?亏着我们老李家不比你老傅家差,有娘家人撑着,你也不敢跟你爸似的动不动就搞段黄昏恋,要不就凭你爹那风流性子,你非得继承下来发扬光大气死我不可。谁对谁好谁有数,我心里明镜似的,都记着呢!还儿媳之道,到时候卉舒光孝敬公婆不孝敬你,我看你还得瑟不得瑟!”      “你看你,我说你一句你喷我一百句,女人啊!”傅士隐抿抿嘴,摇头晃脑的哼起了京剧:“听她言吓得我浑身是汗,三十载到今日她才露真言……”      李清芳大笑着抓起擀面杖点了点他的脑门。       ☆、第 91 章   春节,以小年放鞭炮开始,再以元宵放鞭炮结束。      元宵节过后戚小沐傅卉舒常娥和史诗都学了车,随后都拿到了驾照。戚小沐和常娥工作的时间不短了,挣得钱也不少了,有时候送货买货什么的没车不方便,既然拿到驾照了,俩人就打算买辆车。她们刚打算买车,徐则林就开着一辆崭新的丰田过来了,他是跟戚小沐几人一起学的车,男人往往比女人更爱玩车,老八届在去年就买车了,徐则林看了眼红,拿到驾照以后就撺弄着爹妈投了点资帮他买了一辆,正式步入有车一族。戚小沐和常娥一看徐则林有车了,她们也就不急着买了,想着多攒点钱先买房子,等把房子搞定了再考虑车子的问题,想玩车了就开徐则林的嘛,现成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过了一个春节,大家又长了一岁。背负着越来越大的年龄,正在奔三途中的年轻人大都开始认真思考起了终身大事这个问题,比如徐则林和席梦思,就开始考虑了。      徐则林和席梦思都二十五六了,在一般人眼里,二十五六岁,正是找对象的最佳时节。年轻人一旦大学毕业,一旦工作有了保障,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就喜欢牵个线做个媒,家里也往往跟着催,其实他们不用做媒不用催,岁数一旦上了二十五,很多人,尤其是女人,通常会自动的寻找对象。      人的年纪一大,在找对象的问题上一般不会再只着重于爱情,而是会综合各方面的因素去衡量——衡量这个人跟自己合不合适。      是的,合适。爱的死去活来两个人不一定适合过日子,合适的两个人却往往能在日常相处中生爱生情。爱情的火焰终有一天会变淡变弱,合适与否才能关系到婚姻是否能够走的长久。      徐则林除了长得矮,别的都不错。就家庭而言,他的父母都是卖猪肉的,常年干买卖的人脾气多是随和,只要儿媳不是太尖刻,就不用担心婆媳之间会有多大矛盾。他家里就他一根独苗,从他大学一毕业爹妈就给他备好了用来买房娶媳妇的钱,不用当房奴,真是一点负担也没有。就徐则林本人而言,模样俊俏,三观虽没法跟雷锋叔叔比,却也相对比较端正,为人实诚没花花肠子,有个好手艺还能赚钱。个子矮不是什么缺点,这样的男孩,说实在的,不少有过一定社会经验的女性大都会青睐一二。席梦思不再是抱着刘德华的贴画流口水的小姑娘了,结婚过日子不能要那些太虚浮的东西,什么男人靠得住什么男人靠不住她有数,徐则林也因此进入了她的心房,慢慢扎下了根。      席梦思的条件也不差,她是稍微有点胖,可是人家胖的匀称,再说她的个头不能说矮,一米六/四左右的身高一百二十斤左右的体重,只能说丰满而不能说胖。她长的也不差,圆呼呼的可爱着呢,工作也不赖,吃皇粮的女孩子是很多男人的追求目标——工作稳定,以后过日子相对轻松点。至于性格那就更没得说了,娶个这样的老婆不用担心她会给你戴绿帽,踏实。因此席梦思也走入了徐则林的小心房,在里头慢慢开了一朵喇叭花。      在香港回归十周年那天,各地纷纷举办了庆祝活动。正逢周末,席梦思没上班,就跑到店里来玩。好像是专门为了给香港回归十周年添点热闹似的,不止她来了,傅卉舒史诗和杜松都来了,曹沛如曹子怡也来了,这么多人快把店给撑爆了,戚金贵把他们轰到院子里去,让年轻人好好玩,他来看店。      自从今年春节过后杜松就恢复了以往了作息——没事往店里跑。他往店里跑有两个原因,一个原因是他基本上能放下戚小沐了,另一个原因就是他跟曹沛如的关系越来越尴尬了。      这种尴尬关系的起因还要追溯到四月份,那天俄罗斯总统叶利钦同志刚刚去世,不知是不是受到叶利钦的影响,曹沛如的心情有点坏。她在去年跟公司又签了五年的合同,工作一如既往的忙,也就抽不出多少时间和精力去谈恋爱,她不找对象父母可急了,一劲儿的催她,动不动就让她相亲去,工作一忙爹妈一催,想让心情愉悦有点难。不明就里的杜松跑她家里来给她做饭的时候,见她面色不善,就问她为嘛心情不好。曹沛如跟弟弟一向有嘛说嘛,就说因为家里催着结婚了,催的烦,所以心情很不好。      都三张的人了,确实该被家里催着结婚了,善良的杜松表示特别能理解父母的一片苦心,还劝曹沛如不要耍小孩脾气,应该多体谅体谅父母。曹沛如一听就来气了,你小子能理解体谅父母的心就是不理解不体谅大龄女青年的心,什么东西!气一来,她抓起番茄酱就泼到杜松身上了,番茄酱顺着杜松的脑门放下淌,红呼呼的跟血似的,可怜的孩子就这样挂了彩。头上身上都是酱,总得洗个澡,杜松一看曹沛如还在气头上,就没敢再说话,灰溜溜的跑浴室洗澡了。他来曹沛如家里的次数多了曹沛如就给他买了一双拖鞋和几件衣裳,不用愁没衣服换。      等气消了半截,曹沛如去厨房一瞧,杜松没在,就以为他走了,一边埋怨他临走也不知道打声招呼,一边溜达着去浴室洗澡,洗个澡有助于放松心情,她一直单身过日子,懂得如何调节心情。      不想她刚走进浴室,就冷不丁看到了光溜溜的杜松,接着愣那儿了。杜松一扭头,一看到曹沛如,也愣那儿了。曹沛如没尖叫,可见她的心理素质比较好。杜松没尖叫,全是因为他是近视眼,看曹沛如看的不真切,再说人家还穿着衣服,视觉上不够刺激也就不足以引发尖叫。      “身材不错,屁股还带点婴儿肥,可爱!”曹沛如很镇定的扔下这句话,很镇定转身走了。      杜松这才想起得捂住下半身,不过这会儿人家已经走了,该看的都看完了,他捂也没用了。他在空荡荡的浴室里一个人弯腰捂了大半天,羞得满脸通红,都忘了冲走脑袋上的洗发水。      就是从这天起,杜松一想起曹沛如就怪怪的,一看到曹沛如更是怪怪的。曹沛如那边情况也不妙,杜松平时闲了就围着操场跑步,跑出了一副好身材,一米八的大个子再配上一张俊脸和一副好身板,还是很有诱惑力的。曹沛如是个直人,内心深处也想有个孩子有个家,只是围着她转的那些事业有成的男人要么端着个架子特别傲气,要么在假正经的皮囊里头窝藏着一颗花心,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善解人意又不花心的,人家还有对象了,她也就一直没碰到对眼的。她三张了,这么多年一直憋着忍着,猛地看到身边人的好身材,不胡思乱想才怪。正常人都会有正常的性需求,她留过洋,一点也不保守,要是杜松跟她差不多大或者比她稍微大点,她说不定就扑上去了,偏偏杜松比她小好几岁,她也一直拿着杜松当弟弟看,心里这道坎儿她迈不过去。      曹沛如跟曹子怡这俩姐妹无话不谈,当曹沛如把浴室的那一幕对曹子怡说了以后,曹子怡就时常拿着姐姐跟杜松开玩笑,动不动就说什么“女大五赛老母”,把曹沛如气的不轻,把杜松弄的也很尴尬。      本来就觉着怪,被曹子怡一调侃更觉着怪,杜松不敢轻易往曹沛如那里跑了,曹沛如也不敢轻易让杜松来给她做饭吃了,俩人见面少了,想念却是多了。不管怎么样吧,杜松和曹沛如的关系跟以前相比,变得尴尬了不少。      杜松朋友不多,他不敢往曹沛如那里去了,那么只能往戚小沐这里来。他能频繁地往店里跑,戚小沐和傅卉舒都挺高兴,毕竟是一起长大的朋友,她们还是很在乎杜松的。两个女孩子都不是粗心的人,都看出了杜松有问题,逼问之下杜松说了实话,戚小沐和傅卉舒一听就乐了——纯洁的姐弟关系终于将要升华成不纯洁的姐弟恋了。      傅卉舒起先觉得曹沛如跟杜松在一起不太合适,这会儿倒也想开了,感情这事关键是看两个人能否合得来,外人的看法并不十分重要,那么多人都觉得郭靖配不上黄蓉,结果人家两口子不是过的好好的么?鲜花插在牛粪上的例子在生活中并不少见,不必替鲜花惋惜,要知道牛粪也有牛粪的好,起码能为鲜花提供养料。      傅卉舒都这么想了,戚小沐就更得瑟了,她是个爱看喜剧的好孩子,杜松是她发小,无论如何她都得帮杜松加加油,于是只要杜松一到店里来,戚小沐就使坏——给曹沛如打电话让她也过来玩。曹沛如知道戚小沐那点坏心眼,多是推辞。她越推辞戚小沐越高兴——越推辞越证明她心里有鬼嘛,要是心里没鬼,早大大方方的来玩了。      今天也不例外,杜松前脚刚到,戚小沐后脚就给曹沛如打去了电话,并发誓说杜松真的不在。曹沛如压根不信,坚决不来。戚小沐就给曹子怡打电话,让曹子怡把贵人请来。曹子怡不负众望,死拖活拽的把姐姐拽来了,曹沛如进屋一看到杜松就怔了怔,又跟没事人似的跟傅卉舒史诗她们说说笑笑,杜松倒是如坐针毡,站起来就想跑,戚小沐拽住他不让他跑,还嚷嚷:“卉舒卉舒拿牌拿牌,咱们玩够级,我跟杜松仙子一伙儿,你跟曹姐史诗一伙儿。子怡你个女光棍当替补,谁玩累了你替谁。将军老徐你俩搞对象去,咱们谁也不耽误谁。”      徐则林和席梦思一听都闹了一个大红脸。      戚小沐她们热热闹闹的玩起了扑克,手上一有东西玩,注意力一放松,杜松和曹沛如也没那么尴尬了,似乎又回到了姐姐弟弟的纯情岁月,当然,仅仅是似乎而已。      天蓝的通透,蝉叫的响亮,阳光在叠叠复重重的在垂柳条儿上来回穿梭,踮着脚尖在微隙里跳芭蕾,脚尖点到的地方,燃起一滴亮,点不到的地方,愈发显得暗。光的存在似乎只为证明一件事,就是再完美的东西,背后也会拖着一条暗影儿。      几个人坐在大树底下一边玩扑克一边喝茶聊天,戚小沐甩出三张黑桃4,说:“十年了,一眨眼就十年了,十年前的今天香港在下小雨,卉舒,你还记得不记得?”      “记得,”傅卉舒甩出三张黑桃5,说:“那天大家特高兴,敲锣打鼓的,比今天高兴的多,咱们家还包了饺子呢,十年啊,真能改变不少东西。”      “咱们家一样,”杜松看看手里的扑克,没有能出的,挥挥手表示跳过他去请下一个出牌,“我妈从来不爱关心国事,但是那天她就包了饺子,我看了真感动。我妈那人脾气是不大行,可是在大是大非上她还是不会站错队伍的。”      “你妈在大是大非上的确没问题,就是鸡零狗碎的毛病太多。”戚小沐朝着曹沛如奸笑一声:“曹姐我给你提个醒,以后娶了杜家的娃儿可得提防着婆婆点。”      杜松怒视戚小沐,刚要说话,后脑勺先被曹子怡揍了一巴掌,曹子怡警告道:“等我姐把你娶过来你小子可得管好你妈,我姐小时候学过跆拳道,一拳就能把你妈撂趴下,可不是好欺负的!”      “都胡扯些什么呢!”曹沛如摁着戚小沐和曹子怡分别踹一脚,又把聊天频道转了回来:“香港回归那会儿我还在国外呢,那天很多华人都特别高兴,有些上了年纪的都兴奋到哭了。我想想我那天吃的是什么……”      “吃的中餐。”曹子怡接过话来:“那天你是跟几个同学在唐人街吃的饭,叫了一桌子菜,当时我刚出国没多大会儿,见天受你监控,你们吃饭的时候把我也叫去了,咱们一起吃的饭,你忘了?”      “可是忘不了,那会儿你还小,比现在乖多了。以前炸酱面我只吃半碗就饱,那天我整整吃了一碗。还琢磨着一个姓社一个姓资的两个家伙该怎么搞好双边关系。”      “我也琢磨过这个问题,”戚小沐把手里的扑克当成扇子扇扇风,说:“当时就觉得一国两制是天底下最棒的东西,真是自豪的不行。现在不了,我看如今这世道,咱们只要本着对内欺压剥削对外献媚送礼的原则,坚持吃喝玩乐嫖赌抽至上的作风,坚守强烈抗议强烈谴责光嘴炮没舰炮的政策一百年不动摇,再找个李鸿章那样的倒霉蛋去背黑锅,就没有搞不好的双边关系。”      “你算是把话说到我党的心坎儿上了,”曹子怡大笑,“小沐我算知道了,新闻联播最大的贡献,就是让你学会了实事求是的耍贫扯淡。史诗,你十年前干嘛了?”      史诗说:“十年前我看了一天直播,坐电视跟前哪儿都没去,跟大伙儿一样,我当时那心情真是十分十分十分地激动啊!激动过青春期就明白了,国这东西不能不爱,但也不能太爱,大伙儿都是从红旗底下长大的,都知道这世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太爱了可是会招人嫌的。我那会儿还没动过电脑,看着人家玩电脑特别羡慕,还立志我早晚得买台电脑也让别人眼红。真快,一晃神儿电脑就普及到老百姓家里了。常娥,你当时干嘛了?”      常娥说:“当时我也跟广大青少年同胞一样,一夜没睡,看了一晚上电视。唉,四大天王越来越老了,咱们越来越大了,以前那么喜欢看电视现在都不愿看了,新生代的小明星我也全不认识了。”      傅卉舒说:“今天晚上好像四大天王还都出来呢,你要想念那四个老帅哥了可以看看晚会。”      “晚会没意思,唱唱跳跳歌功颂德的还是那些东西,没劲。”常娥用力甩出三张黑桃10,说:“十年前我知道我很爱国,红火火的胸腔里填的全是勿忘国耻奋发图强。十年后我知道国不爱我,黑乎乎的胸膛里填的都是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家瓦上霜。看什么电视呀!订单还有老多没做完呢。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没钱别进来,这年月没银子嘛事也办不成,还是回去洗洗早点睡,养足精神多赚钱最实在。”      “小沐,看到了没有?”傅卉舒指指常娥,说:“这就是咱们的变化。”      大家都笑了,带着丁点的苦味。      趁着她们玩的过瘾,徐则林扯扯席梦思的胳膊肘,一脸肃穆的说:“将军,你来我工作室,我有话跟你谈。”      一看徐则林这么严肃,席梦思吓了一跳,随着他走到工作室,问:“老徐,什么事?”      徐则林背着小手思量再三,说:“将军,咱们是多年的老朋友了,虽然中间有段时间没联系,可彼此都知根知底,谁见了谁也不见外。说真格的吧,我矮你胖,都不大容易找对象,这么看来咱们还是有共同点的,你说是不是?”      席梦思拿眼角扫扫他:“老徐,你娘娘们们儿的这是想说什么?”      “不想说什么,就是聊天,聊天懂不懂?就是随便聊。”徐则林神气的抖抖肩膀头:“别看我个头小,说起来我也算有本事,我那些大学同学,凡是在机关事业单位上班的,都没我挣钱多。那些在外企上班的,挣的钱跟我一比也有差距。你看我现在随便卖件东西就能顶你俩月工资,我觉得挺自豪!你那点工资……”      “你打住!少拿别人的痛苦当乐子享受!”      “我就是随便说说嘛,你看我一直是光棍,当光棍的原因不是没女孩子追,是我不稀罕那些眼珠子里头除了钱就剩算计的,我想找个能踏踏实实跟我过日子的实在人。”徐则林小心翼翼地瞄席梦思一眼,说:“将军你跟我说句实话,你看……你看我这人怎么样?”      “你这意思……”席梦思上三路下三路的打量打量他,大悟:“你跟死了爹似的黑着脸叫我进来,又吭哧了大半天,就是想跟老娘搞对象呀!”      “你他妈也太直了!委婉一点行不行?”徐则林的小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我跟你有什么好委婉的?”席梦思脑袋一垂,略带扭捏的说:“老徐,你能看上我我挺高兴,但是人家好歹也是个女孩子,你知道什么是女孩子吧?”      “知道,女孩子能生孩子,男孩子不能生。”      “放屁!男的变个性改造改造照样能生!”      “那你说什么是女孩子?”      “女孩子……”席梦思的小胖手一捂红扑扑的小胖脸:“女孩子打生下来就是让男孩子追的……”又把小胖手从脸上拽下来,一指自己的圆鼻头:“你看看我,我很差吗?要模样模样过得去,要工作工作过得去,要家庭家庭一点负担都没有,想找我当媳妇的多着呐!你还没送花没约会的追求呢就想让姑奶奶跟你搞对象?也太能做美梦了!想要对象就得追,追——!先追才能有对象!懂不懂?”      席梦思把话一撂就羞答答地跑了,徐则林揉着脖颈发呆,追?就你那块头,那牛劲,那脾气,谁他妈敢追呀!他踢踢小短腿,跟个一品大员似的晃着膀子踱两步,又发怒了,你是黄花大闺女,人家还是黄花大小子呢!凭什么只让男的追女的呀?凭什么女的不能追男的呀?性别歧视也太严重了!    ☆、第 92 章   过了暑假,傅卉舒史诗和杜松都读到了研三。研三的学生有的准备读博,有的准备出国,有的准备就业,傅卉舒史诗和杜松不考虑读博更不考虑出国,只想一毕业就工作。工作对他们来说无需过多考虑,北医的高材生外加多年的实习经验,想找个好工作不会有多难。而且傅卉舒和杜松的母亲都在医院上班,在医院都有关系,想留在医院不难。史诗则有导师的推荐,她的导师跟李清芳医院的外科主任正好是老同学老朋友,因此她想在医院谋职也不难。      学业有成,前途可以预见,三个人对未来充满了信心。人一旦有信心了,就精神倍儿棒吃嘛嘛香,看谁谁都顺眼,心情十分漂亮。      杜松心情一漂亮,再跟曹沛如见面的时候就少了许多尴尬,两人又恢复到了以前姐姐弟弟的那种相处中。曹沛如饿了杜松就去给她做饭,曹沛如累了杜松就陪她看场电影当放松。俩人的关系看着纯洁的不行,然而两人心里都有数——对方在自己心里的份量越来越重了。      有时候杜松会在曹沛如家里一直学习到深夜一两点,曹沛如看着台灯下那个聚精会神看书的背影,心里总会带着莫名其妙的欣慰和满足。她的确是喜欢上了这个比她小五岁的大男孩。杜松是个很简单并懂得珍惜的人,比如考上大学以后戚小沐都不怎么跟席梦思联系了,他却一直惦记着席梦思,逢年过节的少不了问候朋友两句,足见他有多么珍爱他身边的一切。他没什么歪歪肠子,对物质要求不高,对所学的专业却要求精益求精,也挺有爱心,完全可以预见他在将来会是一位好医生。曹沛如看惯了职场上的尔虞我诈,杜松那种简单而执着的生活态度让她心动。她相信杜松心里肯定有她,但她更相信她在杜松心里的地位根本没法跟戚小沐比。她已经三十了,不敢再轻易触碰一场泡沫般的感情了,三十岁的年纪,她追求的不再是浪漫或刺激,而是稳,人稳,心稳,工作稳。而杜松还太年轻,他能有多稳?她心里没底。      她心里没底,杜松心里倒是有底,他再喜欢戚小沐,也知道想跟戚小沐在一起压根不可能。要是戚小沐喜欢别人他还有可能去争一争抢一抢,偏偏人家喜欢的是傅卉舒,傅卉舒是什么概念?那是打小一起长大的朋友,谁愿跟个一块儿玩了二十年的发小闹翻脸?再说戚小沐从来都是在乎傅卉舒比在乎他多,傅卉舒也更不是省油的灯,明知抢不过来还去抢,这不是犯傻嘛。      每次看到一家三口有说有笑的在大街上溜达的镜头,杜松就十分想有个自己的家。以前是想跟戚小沐建立一个家,现在对戚小沐死心了,他只能把眼珠子往外转,转来转去就转到了曹沛如身上。虽然跟曹沛如在一起时没有跟戚小沐在一起时的那种心跳,但他也的确是喜欢上了曹沛如的善解人意,他在她面前很自然很放松,他喜欢这种自然和放松。他交个朋友不容易,能看对眼的女人更是不多,好不容易跟曹沛如相处融洽了,他也就无法对她置之不理。只是他想把感情的事都放到工作以后再说,一个还在上学的学生,有什么资格去跟人家一个金领搞对象?还是等到工作之后再谈感情比较妥当。      在以深入贯彻落实科学发展观为会议重点的十七大召开的那天,蔡玉泉跟他的两个同事——老吕和老牛——一起接了一个大型锻铜浮雕的活儿,浮雕是要往一个新建的大礼堂里安放的,长约24米,高约2米,主题是上古神话黄帝战蚩尤,包括炎黄汇合,逐鹿大战,冲出迷雾,活捉蚩尤等几个小故事。这种大型浮雕马虎不得,想做好必须得有多年的经验。浮雕太大,人手太少,蔡玉泉和老吕老牛原本想让他们现在教的几个学生来帮着做,但这些学生的手上功夫还欠火候,于是蔡玉泉就把戚小沐徐则林和常娥叫来了,让他们过来帮忙。      经过这几年的锻炼,戚小沐三人做的活儿越来越精到,店里接的订单越来越多,那三双爪子也就越来越值钱,蔡玉泉让他们帮忙他们还有点不爱去,自己的活儿还忙不过来呢,哪有闲心管别人的?再说蔡玉泉是他们的恩师,恩师意味着你不能跟他讨价还价,浮雕那么大,一时半会儿的根本做不完,要是费了这么多时间最后拿不了几个钱,那得多亏呀!      蔡玉泉看出了他们的那点小算盘,专门跑到店里来骂他们:“翅膀硬了就不把师傅放眼里了是不是?看看你们那浑身铜臭味的熊德行!俗!庸俗!稍微能挣点钱就不知道自个儿姓什么了?我告儿你们,这个浮雕是官爷委派的任务,当官的有多富你们不知道吗?我还能亏待你们吗?这种大型浮雕有的人一辈子也碰不上,有多少人想参与还参与不进来呢!有多少人想跟我共事我还看不上呢!你们以为能挣点小钱手艺就天下无敌了?笑话!跟我比你们那点火候差远啦!成天撅着屁股看天,有眼无珠!这么好的学习机会往你们眼前送你们还不稀罕,生在福中不知福!兔崽子!”      戚金贵也说:“你们仨先帮玉泉去,店里有我守着,活儿我先干着,这么长时间不干活了,手痒痒,也该摸摸锤子了,你们别担心店里的买卖,先跟着玉泉学东西去。”      蔡玉泉都骂上了,戚金贵都发话了,戚小沐徐则林和常娥只好老老实实的去做浮雕了。浮雕太大,不可能在他们店里干,只能去蔡玉泉的工作室忙。戚金贵只会做铁画,戚小沐几人除了铁画还接了不少首饰和小品型锻铜装饰画的活儿,这些东西戚金贵是不会做的,他们三个放心不下自己的买卖,就在每天早上七八点到下午三四点从蔡玉泉那里干上六七个小时后再回到店里做自己的事,来回折腾着跑,不停的干活,三个人眨眼就瘦了一圈。      戚小沐和常娥瘦了,傅卉舒和史诗心疼了,史诗见天给她们做好吃的,傅卉舒也一改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作风,跟史诗一起下厨学着做饭。她不是做饭的料,炒嘛嘛糊锅,史诗为了鼓励她就让她熬了一锅白粥,史诗寻思着熬个白粥要是还糊锅那傅卉舒就该下地狱了,事实证明傅卉舒真该下地狱,她加水加少了,熬的白粥跟蒸的大米饭似的,稠呼呼的不说,还一如既往的在锅底上粘了一层,好歹的只是一小层,大米饭还能吃,也算进步。      傅卉舒学做饭了,虽然熬的粥不堪入目但是也足以让戚小沐激动了,晚上吃饭的时候她朝着傅卉舒的肚子使劲摸索,一个劲儿的问:“你哪根筋不对了?还是哪根肠子少了?你怎么突然有人性了?呀呀呀!你竟然为我学做饭,我不是在做梦吧?”      “渣渣!想从你嘴里听句人话比登天还难!”傅卉舒一巴掌拍掉她的爪子:“你可别以为我是为你学的做饭,以后你要不在家我怎么吃饭?我是为我自己学的!”      “好好好,为你自己学也是好样的!”      “你们先别犯贫,”史诗说:“小沐常娥,你们俩是不是该重新安排一下作息时间了?”      常娥叼着馒头说:“没法重新安排,看哪儿哪儿都是事,怎么安排?”      傅卉舒说:“钱一辈子也挣不完,身体可就这么一个,你跟小沐一边忙浮雕一边忙店里的买卖,这才一个月就瘦了一圈,浮雕那么大少说也得半年才能做完吧?这半年你们就打算成天这样两头跑?”      “要不怎么办?”戚小沐撕块馒头蘸点菜汤,津津有味的吞下去,说:“现在店里的铁画基本都是咱爷爷做了,有咱爷爷重新出山,现在我跟仙子老徐的工作量其实跟以前差不多,就是蔡伯伯那个浮雕太耗体力,这才瘦的。”      史诗问:“这个浮雕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做完?”      常娥说:“明年四五月左右吧,蔡老预定的时间最晚是明年五月。那么大个玩意太费工夫,我们都干了一个来月了,才捣鼓了五分之一,中间黄帝蚩尤打仗的那块儿还特别繁琐,照这个进度下去,要是明年五一能完工我们就是赚的。”      “就是,明年五一要能做完就谢天谢地了,”戚小沐脸上挂着一万多个怕吃亏的表情,说:“咱们耗了这么大的工夫也不知道蔡伯伯能给咱们多少钱,他要给个开头是二的六位数还行,要是几千块钱就打发咱们,咱们可亏到老家去啦!”      常娥贼兮兮的一眨眼:“老吕老牛聊天的时候我偷听啦,他们说为这个浮雕上头拨了七位数的款,七位数的开头可是三!到时给咱们分个开头是二的六位数应该有希望吧。”      史诗敲她脑门一下:“你这对狗耳朵怎么专爱偷听?这个毛病你得改改。”      常娥不服气的往嘴里塞一筷子蘑菇:“什么叫专爱偷听呀?他们说话那么大声还不能让人听听了?”      史诗揭她短:“911那天我跟卉舒声音不大你也照样偷听去了。小沐卉舒滚床单关着门,你也照样把耳朵贴墙皮上使劲听,这还叫不爱偷听?”      “老娘耳朵好使,天生一对顺风耳,不利用利用岂不暴殄天物?”常娥说的理直气壮。      戚小沐踢她小腿一脚:“仙子你再偷听我跟卉舒闹动静我就把你那对狗耳朵割下来当猪耳朵啃!”      “什么闹动静!不害臊!”傅卉舒又踢了戚小沐的小腿一脚,把话题转了回去:“你们跟蔡伯伯他们做浮雕就当成学习就行,顶好别在钱上计较。你们是六个人干,蔡伯伯跟老吕老牛都是一般人请不起的元老级人物,拿的钱肯定比你们多的多。你们俩跟老徐都是初出茅庐的年轻人,能参与到这种创作里头就很不赖了。能参与进去就是资历,到时往外一说那个大礼堂的大浮雕是我做的,不比挣钱光荣?就跟大会堂那个巨型铁画《迎客松》似的,往外一说我曾经参与过《迎客松》的制作,多荣耀呀!别成天钱啊钱的,到时人家给多少你们就拿多少,有了资历还愁没钱?所以让我说,你们先把店里的事放放,先专心跟着蔡伯伯做浮雕,也省得把自己弄的那么累。”      “就是,”史诗说:“咱们精力都有限,能把一头忙好就不错了,你们两头忙还都想忙好,就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啊!我跟卉舒的想法一样,先求资历后求钱,别把自个儿整的那么累。”      “也对,我不想钱了。”戚小沐就着咸菜喝口大米汤,稍一寻思,又说:“可是资历不当饭吃呀!中国人口十来亿,有资历的多啦,有资历又没钱的也多啦,咱们还是得现实点,还是一边要资历一边挣钱干买卖的好。史诗你跟卉舒还没工作,有我跟仙子养着,你们也不知道民间疾苦,动不动就把名声想的比钱重要,其实不是那么回事,没钱的名声是虚的,咱们这种俗人要不起。我跟仙子老徐也没当艺术大师的志向,真要在名声和买卖当中选一个,还是得选能填饱肚子的买卖,你们看我说的对不对?”      “对极了!”常娥送给史诗和傅卉舒一记鄙视的目光:“这人啊,一旦在学校呆的太久了脑袋瓜子就特别容易犯糊涂。不管什么时候面包都是最实在的玩意,面子名声什么的都是浮云,史诗卉舒你们这俩小朋友还是太嫩啊!”      傅卉舒和史诗对看一眼,面面相觑。      她们原本是想劝戚小沐跟常娥不要那么忙那么累要爱惜身体珍爱健康的,这下可好,反让人家把自己给批评了一顿,俩人面子上过不去,干脆一块儿拍桌子耍赖。傅卉舒一梗脖子:“我管你们面包不面包,反正你们不能没日没夜的忙!看你们瘦的那德行,都干瘪跟虾仁似的,难看死了!”      “就是!难看死了!”史诗杏眼一撑:“命都没了还要什么面包?常娥你看看你那俩皮球,都缩水成什么模样了?我警告你,你要缩的跟小沐一样小我立马休了你!”      “小沐你也一样!”傅卉舒气喋喋的说:“你那对狗不理本来就不大,再一放气就成小笼包了!史诗那对茶壶盖都快赶上你的大了!”      史诗的脸色忽地阴沉了下来,身上的那对小乳是她最深切的伤,“茶壶盖”三个字也是独属于常娥的专用语,她可不记得她对谁提过什么茶壶什么盖,她凶巴巴的问傅卉舒:“你怎么知道茶壶盖的?”      傅卉舒一呆,转脸看常娥。      史诗又凶巴巴的问常娥:“你跟她说过?”      常娥坚定的摇头,傅卉舒左顾右盼的笑两声,以均匀的速度慢慢往后倒退。      “你跟小沐偷听过多少次房?”史诗那对眼珠子瞪的跟牲口似的。      “我这么正经怎么可能干那种听房的勾当?”傅卉舒十分真诚地劝她:“史诗你不该这么没自信,我告诉你,每个人都有不完美的地方,不就是乳小吗?没关系,请记住,所有的胸脯在上帝面前都是平等的!”      “傅卉舒你个看着正经的老不正经!我宰了你!”史诗扬着拳头朝着她扑了过去。      傅卉舒身板灵活的一转身,马尾辫扫过了史诗的脸,史诗往后退一步,趁着这工夫,傅卉舒急忙脚底抹油的逃到了卧室,史诗气呼呼的追过去,俩人一个想往外关门一个想往里推门的搞开了拉锯战。      戚小沐一看傅卉舒把史诗惹怒了,史诗也快收拾上傅卉舒了,那等人家收拾完傅卉舒就该轮到自己个儿了——听房这事可都是她跟傅卉舒一块儿干的。戚小沐的求生本能一作祟,立刻发扬了保卫有生力量的革命精神,身子往下一蹲,撅着屁股一溜烟的爬到了桌子底下。      不想常娥抱着一盘辣子鸡也跟着爬了进来,戚小沐以为她想把鸡往自己脸上扣,双手一捂脸,从指头缝里瞪着常娥惊叫:“你想干嘛?”      “不干嘛,”常娥眨眨纯真的大眼,傻乐傻乐的往嘴里塞块鸡肉:“我小时特别爱钻到桌子底下吃饭,看你往桌子底下钻我就想起了小时候,想回顾回顾童年时代。”      “对对对,让史诗卉舒那俩千金小姐闹去吧,咱们吃咱们的。”不用被收拾,戚小沐放下了心,乐颠颠的把腿一盘,跟常娥头碰头的大吃。      常娥睨一眼戚小沐,十分遗憾地说:“昔我往矣,杨柳依依,难得与你同消寂寞,要是能有点二锅头就好了!”      “没错,就着鸡肉喝点小酒才有滋味,我去拿!”      戚小沐去厨房拿了一瓶二锅头,又钻到桌子底下跟常娥喝起了酒。常娥喝酒是个行家,劝酒也是个行家,她摁着戚小沐灌了不少。戚小沐的酒量没常娥大,二锅头度数高,她喝的又猛,等史诗教训完傅卉舒了,她也瘫在桌子底下了。      “让你听房!老娘灌死你!”常娥踹踹戚小沐的屁股,威武的抖抖大胸:“来人呀!小沐不行啦!放追魂炮!”    ☆、第 93 章   夜里十一点,万籁俱寂。深秋了,树叶几乎都发黄了,暖气也一早供应上了,窗外的空气冷冰冰的,窗内的空气暖融融的。      戚小沐和傅卉舒滚完床单,互相依偎着享受余潮渐退的平静。戚小沐一直浮雕和店的两头忙,俩人滚床单的频率比以前降低了不少,难得滚一次都跟占了多大便宜似的,逮住对方拼命折腾,大有不把对方榨干不罢休之势。就像这一次,从九点到十一点,俩人不间断的滚了两个小时的床单,累的不轻,也舒服的不行,肚子里的火一灭都软绵绵的瘫到床上懒得说话懒得动弹。      等缓过劲来,傅卉舒玩着戚小沐的手指,说:“干活不戴手套吗?手上都起茧了。”      “嗯,手劲也更大了,”戚小沐得意的扬扬小脸:“看你刚才舒服的,我真自豪!”      傅卉舒掐她一把:“脸皮真厚!我再舒服也没你叫声大!”      “都说叫叫能让对方兴奋,我是故意叫给你听的。”      “当我是傻子?你是装的还是真的我能听不出来?”      戚小沐做出一副小媳妇样:“别这么知我心嘛,我害羞!”      “德行!”傅卉舒闷声笑,过会儿,她说:“也忙浮雕也照顾店的,小沐,你不能这么累。”      “你心疼了?”      “你说呢?”      “你心疼了。”戚小沐翻个身,蜷到傅卉舒怀里,“现在想想浮雕和店就跟鱼和熊掌似的,谁不想兼得呢?能兼得的就尽量兼得吧。也累不了多久,等浮雕做完就好了。”      傅卉舒揉揉她的头发,说:“小沐,人比钱重要,我不需要你挣多少钱,但是你这个人必须得给我健健康康的,累的时候别撑着,想睡就睡想玩就玩,听到没有?”      “嗯,听到了。我还一直想给咱们俩做对戒指的,到现在也没开始做,卉舒,等我忙完浮雕再做好不好?”      “好。”      “困了。”      “睡吧。”      “床单你洗。”      “我洗。”      “还有衣服。”      “我都洗,快睡吧。”      “消毒。”      傅卉舒揽住她,亲亲她的脸:“晚安。”      “嗯,晚安。”      浮雕做了将近八个月,一直到来年六月份才彻底完工,这期间国内发生了一件令人难以忘却的大灾难——汶川地震。地震牵连了全国人的心,无法亲临现场的人们用捐款的方式来表达对同胞的关爱,蔡玉泉戚金贵李清芳冯燕这些长辈都捐了款,戚小沐常娥杜松曹子怡这些小辈也全部捐了款。有很多很多的人可能是这辈子第一次捐款,也有很多很多的人可能是这辈子第一次心甘情愿的捐款,钱虽然不能买来生命,但捐出去的钱至少能让生命温暖。      在戚小沐一伙人当中,地震发生那会儿最着急的是史诗,她每天都给家里打好几次电话,家人一旦没及时接听就急的团团转,好几次她都想买机票飞回家好日夜陪着父母和哥哥,但是父母和哥哥都坚决不让她回去,哥哥史林说:“你好好忙毕业就行,家里有我呢,你又想回来添什么乱?你一回来我不光得照顾咱爸咱妈,还得分出心来照顾你,别不懂事!”被哥哥一教育史诗打消了回家的念头,但还是担心的整夜睡不着觉,好在有常娥守在她身边不停的安慰她,也有一群朋友不停的开导她,她才能熬过这次难关。      灾难的破坏力让许多人重新审视了自己和身边人,事后史诗握着常娥的手说:“有些话我总也说不出口,以前老觉着做出来远比说出来价值高,可是现在我又觉着说出来跟做出来一样重要,有些话哪怕说不出口也得说出来,常娥,我想跟你牵一辈子的手,想跟你并肩走一辈子的路,我爱你。”      这是她第一次对常娥说爱,常娥喜极而泣,竟趴到她肩上呜呜哭了,她哭着说:“你竟然会说我爱你,我就没指望过能从你嘴里扒拉出这三个字来,再说几遍再说几遍。”      史诗一边骂她没出息,一边说着我爱你,一边把她紧紧抱在了怀里。      地震的发生也影响了浮雕的进度,人心都是肉长的,看着那么多同胞遇难,戚小沐常娥徐则林没心情再忙活,蔡玉泉老吕老牛也没心情再忙活,没心情的时候是很难做出好活儿来的,蔡玉泉索性暂时停了工,直到地震过去都把心情调整好以后才重新再开工。      就这样,原本预定在五月份完工的锻铜浮雕被拖到了六月份。忙了大半年,累了大半年,当看到前来观赏的人们对着浮雕伸出大拇指时,当听到人们对浮雕做出的高度赞扬后,戚小沐常娥和徐则林突然就觉得那些忙和那些累都值了,哪怕蔡玉泉不给他们一分钱,也值了。是的,精神上的满足比物质上的享受更容易让人高兴。他人的一个肯定一个赞扬,有时远比一百万一千万的金钱更容易鼓舞人心,更容易让人铭记。      蔡玉泉对待自己的徒弟一向很厚道,完工后给了戚小沐三人一份不薄的酬劳,如戚小沐所愿,酬劳上了六位数,并且开头是二,戚小沐常娥和徐则林兴奋的不行,当天就各自拉着各自的对象去K了一晚的歌。      浮雕完事了,傅卉舒史诗和杜松也毕业了,三人如愿以偿的在医院当了天使,开始了职业生涯,正式走入了一片熟悉的新天地。      傅卉舒和史诗上班了,戚小沐和常娥也打算买房子了。这个时候买房是十分有必要的,最近这两年物价开始以火箭的速度飞速增长,甚至一度出现市民吃不起猪肉的现象,房价也飙至新高,“什么都涨就是工资不涨”成了老百姓的口头禅,再不买房,过两年房价还不知道得高成什么样。戚小沐和常娥这几年挣的钱加上傅卉舒和史诗家里给的钱,想买大房子自然是不够,买套小点的房子还是可以的。四个人都上了班,也都谈了那么久的恋爱,无论如何也都该有个自己的家了。      四个人在一起生活久了,都习惯了彼此的存在,就不想让家离的太远。戚小沐和常娥想当个邻居,傅卉舒和史诗没意见,只是她们的工作太忙碌,动不动就值夜班什么的,有时全天24小时都在医院泡着,傅卉舒跟戚小沐现在都得以打电话或发短信的方式来打情骂俏了,想专心买房子有点不大可能。戚小沐和常娥知道在大医院里刚工作的年轻医生几乎没有太悠闲的,就照顾了她们的作息,从七月中旬起,每到傅卉舒和史诗的休息日几个人就会抽出一点时间去各大楼盘看看房子,老百姓买房子从来就不是小事,得慢慢看慢慢挑慢慢选,急不得。戚小沐她们就不急,想着能在半年内买上新房就可以了。      2008年8月8日,北京奥运拉开了帷幕,那场融入了众多中国元素的盛大的开幕式震撼了全世界,也创下了人类历史上节目收视率的最高纪录,并进一步提升了中国在国际舞台上的地位。戚小沐傅卉舒史诗和常娥坐在电视跟前眼皮都不眨的把开幕式从头看到了尾,看完后,戚小沐说:“泱泱中华文明古国就是不一样!咱们这开幕式没白砸钱,太他妈壮观了!比春晚强多啦!老谋子那伙计真不能小瞧!我前两天刚知道英国国旗还有个上下之分,不跟小日本那块狗皮膏药旗似的不分上下正反,咱们这届开幕式算是给奥运会开幕式立下了一个新高度,堪称独一无二,不知道下届伦敦奥运还有咱们这种大场面没有。”      常娥说:“从艺术的角度看,奥运场地那么大,搞个人海战术整个大场面是十分有必要的,这样才能让周围的观众有存在感。大不列颠才几个人啊?人不够怎么搞人海战术?肯定没咱们这种大场面了。”      傅卉舒说:“要是伦敦市长愿意咱们可以租给他们一批人,咱们这块地皮嘛都缺,就是不缺人。”      史诗说:“这倒是个好办法,跟往外租大熊猫似的把人也租过去,不光能帮着伦敦撑场面,咱们还能收租费,多好。”      戚小沐说:“提到大熊猫了,我最爱的动物就是大熊猫,说真格的,每次看到把大熊猫往外送,我就有种公主和亲的悲痛感。”      傅卉舒说:“同感同感,以前拿着公主送礼,如今拿着大熊猫送礼,这世道真是一点没变。要是大熊猫能跟小狗小猫似的数量多点就好啦,我不爱养宠物,但大熊猫要是能走入寻常百姓家,我一准养一个玩玩。”      史诗说:“小沐跟常娥就是宠物,比大熊猫还稀罕,咱们养她俩就够啦!”      “也是,”傅卉舒摸摸戚小沐和常娥的脑袋,夸赞:“这俩宠物还会挣钱,不赖!”      戚小沐和常娥哼了半天郁闷之气。      四个人贫了一会儿,再去洗澡睡觉。她们都工作了,哪怕奥运会开到了家门口她们也不可能再像学生一样守着电视看起来没完了,看比赛只能当作消遣,养足精神赚钱养家才是正事。      奥运会结束不久,毒奶粉事件爆发,紧接着金融危机席卷全球,2008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      在《卢旺达饭店》中有这样一句经典台词,当记者杰克聊及屠杀录像对西方人的影响时,他说:“我想如果人们看到这段录像,他们只会说‘哦,上帝,这真是太恐怖了’,然后继续他们的晚餐。”记者的话说中了大部分人的心理,很多人都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态,面对离着自己太过遥远的事,除了惊叹两声,还能怎样?因此毒奶粉也好,金融危机也罢,只要没发生在自己身上,只要没太过影响到自己的生活,骂两句叹两句之后还是得接着干自己的事。      十月中旬的一个周末,戚小沐傅卉舒史诗和常娥跟以往一样利用休息日去看房子,这次倒是看到一个中意的,楼盘在傅卉舒的医院和戚小沐的店之间,房子七十平左右,不算大,价钱也在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并且离医院和店不是太远,开车的话也就半个小时的路程。几个人先把这个楼盘记到了心里,打算观望观望再决定到底买是不买。再围着另外一个楼盘转一圈,常娥和史诗去修头发,戚小沐和傅卉舒跑到发型店对面的咖啡厅等她们。      咖啡厅挺高级也挺文艺,室内设计是以树形和藤条为主的森林式,色调偏暗,光线柔和,氛围安静而舒适。里面的客人不多,总共五个,都是身穿套装或打扮入时的白领女性,一个在看书,一个在发呆,两个在低声交谈,还有一个对着笔记本电脑敲敲打打,小资情调颇浓。      长这么大戚小沐和傅卉舒都是头回来咖啡厅,傅卉舒大体上浏览一遍没做什么评价,拉着戚小沐找个位子坐下,要了两杯卡布奇诺。      戚小沐不客气的溜达着眼珠把咖啡厅扫一圈,看看墙上挂的一幅小油画,批评:“画的什么玩意!还没我画的好看!这家咖啡厅也不小啊,怎么挂个这种破画,老板可真没品!”再看看咖啡,拿小勺拨拉拨拉,喝一口,又批评:“煮的什么玩意!还没速溶的好喝!一小杯好几十,够咱买好几盒雀巢,老板可真能坑人!”      戚小沐声音不小,把几个白领都惊动了,大家都朝她看,傅卉舒捂脸:“渣渣!我不认识你!”      戚小沐损道:“环境真能改变人啊!往这种装腔作势的地方一坐不是金领也成金领了,你看我金领的都让你不认识我了。”      “闭嘴!来了就好好享受,少挑刺!”      “好好好,咱们好好享受,好好享受烧钱的滋味。”      “你是……你是戚小沐?”那个原本在玩电脑的女人走过来问。      戚小沐打量打量她,一米七左右的个头,挑染了点葡萄红的长卷发,灰色套装高跟鞋,弯眉大眼薄嘴唇,不高不低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标准的白领丽人。戚小沐搜尽脑汁也没能在脑海里搜出她是哪路神仙来,就问:“您哪位?”      “你肯定把我忘了,”白领提示道:“2002年,太行山,周靖涵。”      “呀!呀呀呀!你是周靖涵呀!”戚小沐这回想起来了,再打量她一遍,叹:“一别六年你变化真不小!当初你一看就是学生,现在你一看就是事业有成的女强人,快坐快坐。”      “我变化不小,你倒是没怎么变,”周靖涵在戚小沐身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看看傅卉舒,问戚小沐:“这位是?”      “噢,我给你介绍,”戚小沐说:“这位是傅卉舒,我发小。卉舒,你还记得我02年去太行山写生那会儿吧?她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位台湾同胞周靖涵。”      傅卉舒对周靖涵随和的笑笑,说:“小沐那年刚读大三,回来以后没少跟我提你,现在终于能一睹真容了。”      周靖涵也随和的笑笑:“说起来小沐很没良心的,那天她说发短信告诉我地址,我等了一整天她都没动静,再给她打电话她电话竟然变成空号了……”      “是我手机丢了,”戚小沐紧着胡扯:“那天真气的我不轻,坐了回公交不光手机丢了钱包身份证都丢了,气人!”      “原来这样,我还以为我哪里得罪你了呢。”周靖涵勾了勾嘴角,隐在眼镜背后的眼睛里透出了几分戏谑,也不知道戚小沐的话她信了几分。      戚小沐自知胡扯的那些不足以让人完全信服,就吐了吐舌头,转话题:“你是在这边工作还是来这边玩?”      “工作。”周靖涵说:“我们公司在这边有分公司,我在这里已经工作快三年了。”      “难怪你普通话这么标准了。”      “只能说比以前标准了,有些儿话音我怎么学也学不会,跟你们比还是差点事。”周靖涵问傅卉舒:“你是在上学还是已经工作了?”      傅卉舒说:“工作了。”      “在哪里上班呢?”      傅卉舒告诉她在医院工作,周靖涵微微点下头,笑着说:“你肯定刚工作不久。”      “咦,你猜的真对,”戚小沐咂咂嘴皮:“你怎么猜出来的?难不成卉舒脑门写着‘新车上路,内有杀手’?”      傅卉舒脑门上接着蹿出三根黑线来,周靖涵忍俊不禁:“小沐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贫啊!卉舒脑门上没写字,但医院脑门上写字了,学医的光上学就得上很多年,大医院里20多岁的医生大部分都是刚参加工作不久,卉舒跟你差不多大,肯定是刚工作没多久啦。”      “你真厉害。”      傅卉舒问:“在这边工作还适应吧?”      “起初在这边一个朋友也没有,不太适应,呆久了也就挺喜欢这儿了,我父母现在也常常来这边玩,挺好的。”周靖涵接到了一个电话,等她接完电话,说:“本来还想跟你们一起吃晚饭的,但是公司有事,我得先走一步,小沐卉舒,你们电话是多少?以后常联系吧。”      戚小沐和傅卉舒把电话号码告诉她,周靖涵存到手机里,又冲着戚小沐打趣:“这回你不会再丢手机吧?”      戚小沐一愣,尴尬的挠胳膊:“不会不会……”      “那我就放心了。”周靖涵笑吟吟地朝着她和傅卉舒礼貌的点点走,把电脑收起来,背上包走了。      “周靖涵越来越有味道了。”戚小沐望着周靖涵窈窕的背影,吧唧着嘴说。      “岂止有味道?人家还对你念念不忘呢!”傅卉舒酸不溜的说:“都六年了还能一眼把你认出来,你可真够招人惦记的!”      “别吃醋嘛,”戚小沐哄她:“明知道我除了你谁都不稀罕还吃醋,多不值呢!你以为山西老醋就不用花钱买呀?老醋再便宜也得用钱啊!人家忘不了我我有什么办法?我魅力大又不是我的错……”      “行了行了,越说越上脸了!”傅卉舒摁着她的嘴皮掐一把,说:“难怪当初常娥会夸周靖涵,周靖涵不错,我挺喜欢她的。她应该跟曹沛如是一个类型的人,都爱工作,性子也都挺稳当,要是曹沛如是弯的,把她介绍给周靖涵还真合适。”      “拉倒吧!你可别荼毒杜松啦!”戚小沐的两根眉毛往上一吊,说:“杜松看上我,结果我找了你,难得他又看上曹沛如了,要是曹沛如让你忽悠的也喜欢女人去,杜松那个悲催鬼还不得杀了你以后再跳黄河去?杜松那个大闺女能相中个女人容易吗?曹沛如那号女强人就得找个杜松那样的小男人,她性子够强,要是找个对象还超强,你强我也强的谁也不服谁,你爱工作我也爱工作的就是不知道爱家,日子准没法过。两口子性格越是互补走的越是长远,性格太像了日子过着还有嘛劲呀!再说曹沛如压根对女人没感觉,周靖涵也不像是会弯的人,你还是别乱点鸳鸯谱的好。”      “这可说不准。”傅卉舒一脸无法认同:“咱们都不像会弯的,结果还不是走了弯路?越是事业型的越容易弯,就算弯的不彻底也多半会跟曹子怡似的男女通吃。得了,我没法跟你这种小儿科的脑袋探讨女人哲学,走吧,看看常娥史诗修完头发了没有。”      “噢,好,”戚小沐把咖啡端起来两口咕嘟完,站起来随着傅卉舒走。刚走两步,又返回去,再把傅卉舒的咖啡端起来也两口咕嘟完,摸摸肚子,解释说:“一杯这玩意好几十块钱呢!就是尿我也得喝喽!不能浪费!”      傅卉舒脸皮抽了抽,终是没忍住,抱住她大笑起来。      隔天周一,傅卉舒和史诗去上班,戚小沐和常娥去看店,中午十一点半,周靖涵给戚小沐打了一个电话,想约个时间一起吃顿饭。周靖涵在这边接触的人大部分都是工作上的,朋友相对较少,好不容易碰到以前挺能聊得来的戚小沐了,她就想跟戚小沐聊聊天说说话。人是需要朋友的,周靖涵的好朋友要么远在台北要么跟她的工作有关,想找个人放松的聊聊天挺为难,既然碰到擅长犯贫又毫无利益牵扯的戚小沐了,那就跟戚小沐玩一玩吧。      戚小沐特别能理解没有朋友的人生是多么痛苦,就把时间订到了周五,想着在周五晚上一起去吃火锅,到时把常娥和徐则林也带去一块儿玩,周靖涵表示非常欢迎,当初在太行山拍的照片她还一直留着,对常娥和徐则林也都有印象,一起吃饭一点问题没有。      戚小沐刚挂上电话,老八届又给她打了一个,他喜气洋洋的告诉戚小沐他向刘红求婚刘红答应了,俩人准备明年十一就结婚。经过这些年锲而不舍的追求和等待,刘红终于被老八届征服了,戚小沐徐则林和常娥打心里为他高兴,三个人高兴完了就头碰头的郁闷——得给他们掏多少份子钱?少了不行多了心疼的,郁闷!      郁闷不郁闷的吧,老八届快结婚了总是件大喜事,喜事就得跟大家分享,于是戚小沐又给傅卉舒发了一条短信:重磅消息,老八届跟刘红快结婚了!你高兴不高兴?      这会儿傅卉舒和史诗正在李清芳的办公室吃午饭,三个人边吃边聊某位病人的手术问题,李清芳经验多,基本上是她来说,傅卉舒和史诗来听。听到短信提示声,傅卉舒拿起手机来看看,看完短信,兴奋了,快速回复道:我快高兴死了!      她回复完就把老八届快结婚的事告诉了李清芳和史诗,李清芳和史诗也都十分高兴,李清芳认识老八届,她挺喜欢那个油嘴滑舌的老男孩的。      傅卉舒高兴死了,戚小沐就更高兴了,又发短信说:小道消息,戚小沐也想跟傅卉舒穿上婚纱拍个照,请问傅卉舒同意不同意?      傅卉舒抿嘴笑笑,回道:傅卉舒要考虑考虑。      戚小沐说:哪里用得着考虑呀!卉舒卉舒,到时咱们穿上婚纱让仙子帮着照相,再把照片挂到床头上,滚床单的时候一抬头就能看见,多性福呀!      傅卉舒说:色狼!你满脑子里也就滚床单那点事了!      戚小沐说:这说明我爱你嘛,越爱你越想跟你多做出点爱来,卉舒,过阵子等你有空了咱们就去拍婚纱照好不好?      傅卉舒刚想回短信,有个跟李清芳交情很铁的同事过来敲门说:“清芳,把卉舒和史诗借给我用一会儿,我等会儿有个手术,主任不是说要培养年轻人吗?让她们过来帮忙吧。”      “吃个半饱就行了!”李清芳把傅卉舒和史诗的饭盒往边上一推:“你俩还不快去?”      傅卉舒一听,把手机放到包里就和史诗一起跟着同事去手术室了。李清芳吃完饭,把饭盒都丢掉,再去洗手间洗手。      等了两分钟,见傅卉舒没回短信,耐不住性子的戚小沐索性给她打了一个电话,好问问人家同意不同意跟她拍个婚纱照。      傅卉舒去手术室没法带包,她走的急,也忘了关机,电话响了一声又一声,没人接听。李清芳从洗手间回来,正听到傅卉舒的电话在嗷嗷叫。她思量一会儿,就打算帮着接一接。      她刚从包里拿出手机,还没来得及按接听键,戚小沐那边就挂断了电话。戚小沐寻思着响了七八声还没人接,可能是又有病号光临了,她是个懂事的好孩子,知道天使不是一般人,能不打扰就别去打扰,省得让天使一分神就给病号开错药,那可是人命。      李清芳一看是戚小沐打来的,笑了笑,没当回事。戚小沐跟傅卉舒胡闹惯了,她觉着戚小沐打电话过来也八成是为了胡闹,就没在意。拿着傅卉舒的手机,当母亲的来了好奇心,孩子这么大了,有些话也不跟当妈的说了,想进一步了解孩子,看看她的短信是个好办法。      于是她打开了傅卉舒的短信,然后就愣到了那里。      咔嚓一个雨,满天都是雷!      闷头一棍,双耳发鸣,心脏像是捆了一圈麻绳,麻绳越勒越紧,她简直要窒息而亡。      直到傅卉舒从手术室回来,她还拿着手机在那里发愣。傅卉舒看看李清芳,再看看手机,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不敢说话,关上门,走到妈妈背后默默地站着,等待即将到来的审判。      良久,李清芳回过了神,她没发怒,没生气,只是带着满身的隐忍,眼神复杂的看一眼傅卉舒,再转身把手机放到桌子上,背对着她,轻轻地问了两句话:“你还是卉舒么?你还是我的孩子么?”      2008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傅卉舒想。    ☆、第 94 章   该来的总会来,逃不掉,躲不开。      李清芳问完那两句话之后没再说话,只是朝着窗外灰蒙蒙的天蹙眉凝望。      她从不歧视同性恋,也绝不支持同性恋,她对两个男人谈恋爱或者两个女人谈恋爱都没什么看法,摸着良心说,李清芳这种不歧视不支持的态度在她这一辈人当中是非常难得的。她对别人可以没看法,但是一旦同性恋三个字落到自己孩子的头上,她就不能没看法了,她别扭,打心眼里觉着别扭,好好一个姑娘怎么能喜欢女孩呢?她接受不了,完全接受不了。      “妈妈。”傅卉舒试探的叫了一声。      李清芳不搭理她。一直以为冰清玉洁的孩子竟然一早就滚开床单了,还是跟戚小沐滚的,戚小沐啊!她最爱的孩子除了傅卉舒就是戚小沐啊!结果俩孩子背着她搞这一出!她一想就撕心裂肺的浑身疼。      沉默两分钟,傅卉舒又试探着说了一句:“妈,我让你失望了,对不起。”      李清芳转过身,盯着她的眼睛问:“你们两个在一起多久了?”      傅卉舒小声咕哝:“从出生就在一起,到现在25年了,已经病入膏肓,没法救了。”      李清芳突然很想跳楼,她严厉的说:“我是问你们搞这一出几年了!”      “从上了大学就这样了,七八年了。”      七八年了!忍一忍,李清芳又问:“你们俩的关系都有谁知道?”      傅卉舒怕老妈再揪出史诗跟常娥的关系,只说了一个人名:“史诗。”      “就她自己?”      “嗯,就她自己。”      李清芳沉思半晌,说:“从今天起你回家住,从今往后不准再跟小沐见面。”      傅卉舒尝试着顶了一句嘴:“妈,你明明知道这根本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凭什么不可能?”忍了半天的李清芳终于忍不住的发火了:“哪个孩子不是被爹妈捧到心尖上疼的?那对爹妈不希望看着孩子成家立业?谁家爹妈愿意让孩子搞同性恋?你怎么能跟小沐做出这种事来!我和你爸婚姻不好还是感情不好?我们没给你做好榜样吗?怎么就把你教育的不爱男人爱女人!人,你知道什么叫人吗?是人都得有责任!你是我跟你爸的责任,你干出这种事我阻止你就是我的责任!我阻止不了你就是我失责!我跟你爸也是你的责任,你悬崖勒马就是对我负责!你要打算一意孤行就是不仁不义不忠不孝就是对父母不负责!该担的责任你就得担起来!你要承认你还是个人还有责任心,就不能不顾死活的跟小沐胡闹!”      李清芳发火了,反倒让傅卉舒松了一口气,她了解自己的妈妈,李清芳不轻易发火,不轻易发火的人遇到事多是隐忍,有时隐忍比发火更可怕,因为她隐忍的时候你拿不准她在想什么,拿不准她到底有多愤怒有多生气。这种人一旦把火发出来,一旦把憋到肚子里的气放出来,再慢慢捋顺就好了。      傅卉舒拉拉李清芳的手,垂头做可怜状:“妈,我知道你很难接受,我要是当父母的我也很难接受,可是我跟小沐不是故意惹你们生气的。我们在一块儿25年了,25年的感情怎么可能说分就分?咱们这辈子又能有几个25年?人要有责任一点没错,你跟我爸是我的责任,我甘愿担起这份责任,可小沐呢?她就不是了么?妈,你还气头上,我不跟你顶嘴,你让我回家住我就回家住,等你气消了,咱们再好好聊聊,好不好?”      李清芳呆了一会儿,摆摆手说:“你出去吧,晚上跟我一块儿回家。”      傅卉舒偷偷摸起桌子上的手机跟兔子似的赶紧溜了出去,一出门就给戚小沐打了一个电话,上来就说:“咱俩暴露了!”      “咱俩什么暴露了?”戚小沐没听懂。      “我妈知道咱俩的事了!”      “什么?”戚小沐一下蹦起来了:“你妈怎么知道的?”      “她看我手机了,咱俩发的短信她都看见了。”      “坏了坏了,这可怎么办?”戚小沐急的转圈:“你妈屁大的事都得跟我妈说,我妈过不了多久就得拿着笤帚疙瘩追着我跑了,这可怎么办!”      “所以我才打电话让你做好心理准备嘛。”傅卉舒想想,说:“我看至多两天咱们爹妈就得找咱们谈话,到时他们说什么你就听什么,少顶嘴,顺着他们的毛说,听到没有?”      “噢,好,我不说话就是了。”      “也行,反正你一张嘴也不说好话,还不如不说话。还有个事,我妈让我回家住,不让咱俩再见面了。”      “嘛年代了还不让见面?”戚小沐的手在空气中瞎抡:“让你回家你就回家?不让见面就不见面?你怎么不反抗?”      “白痴!非常时刻非常对待,老虎正在气头上你还想跟她对着干,她非一口把你撕烂不可!我刚才试着顶嘴啦,我妈喷了我好一箩筐口水。”傅卉舒沉一沉,说:“顶嘴不管用,硬碰硬对谁都不好,咱们现在得示弱,反正事都闹开了,等他们平静下来咱们再反攻也不晚。”      戚小沐琢磨着傅卉舒说的有道理,就说:“行,听你的。”      傅卉舒夸她一句“乖孩子”,又说:“我这个手机我妈准得时不时的翻一翻了,你去帮我买个手机买个新号,买来就给史诗,让她明天送给我,我好备用。”      “好好好,我这就买去。”      戚小沐挂了电话以后对常娥和徐则林说:“卉舒她妈知道我和卉舒的事了,我快挨揍了。”常娥和徐则林表示同情,又帮着戚小沐打气,常娥说:“斗则进,不斗则退,你要坚强!”徐则林说:“妹妹你大胆的反抗吧,哥当你的后援!”有朋友支持,戚小沐突然觉得跟父母摊牌也不是什么大不了事,一时信心暴涨,接着牛起来了。      当天她就去买了一个新手机和新号,晚上回去就给史诗了。史诗担心的问她:“卉舒回家了,你一个人睡得着吗?”      戚小沐牛哄哄的说:“睡得着!放心吧,我谁呀?我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戚小沐!”      事实证明,戚小沐就爱说大话,跟傅卉舒一块儿睡了这么多年,傅卉舒突地不在她身边了,她根本睡不着。夜很静很黑,漆黑的夜容易给人带来消极情绪,她不由的去想万一爹妈以死相逼,万一扛不住家里的压力怎么办?她越想这类问题越睡不着,直到凌晨三点才迷迷糊糊的迷糊过去,早晨六点就醒了,统共睡了不到三个小时,中间还做了一个一睁眼就全忘的恶梦,总之,这一宿她休息的十分不好。      傅卉舒睡的相对好一点——只是相对,跟平时的睡眠质量相比她这晚睡的也不怎么样。跟家里摊牌不是小事,要说她不胡思乱想是不太可能的,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既然纸包不住火了,那就让火尽情的燃吧,等把纸烧没了,火自然也就灭了,秘密从此不再是秘密,也不用再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了。      戚小沐和傅卉舒没有平时睡的好,李清芳更没平时睡的好,傅卉舒和戚小沐的所作所为深深伤害了她这位当母亲的心,她一晚上没合眼。傅卉舒是她亲生闺女,戚小沐是她打小看着长大的,就算看着只狗生长25年也有感情,何况是人?手心手背都是肉,孩子闹出这种事,想让家长睡安稳压根不可能。      傅士隐看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就问她怎么了,她把傅卉舒和戚小沐的事对他说了说,傅士隐起初不信,说:“卉舒跟小沐打小就亲一口打一下的闹着玩,两个姑娘亲热一点说点俏皮话什么的还不正常?”李清芳说:“就是因为咱们以前觉得这样很正常,才造就了她们的不正常!孩子变成这样咱们也有责任!”然后她说卉舒都亲口承认她跟小沐的关系了,傅士隐这才真的相信了。      信了怎么办?信了没法办!舍不得打舍不得骂的,孩子又二十好几老大不小了,还真能把她从被窝里揪出来狠狠揍一顿不成?傅士隐叹口气,跟李清芳一样也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了。      傅家跟戚家的关系太近,两个孩子闹出这种事没法遮掩,一大早,李清芳跟傅士隐商量商量,就去了戚大成家里,把孩子的事跟冯燕两口子说了说。冯燕一听就急了,抄起锅铲子红着眼珠子闯出大门就跑到戚小沐那儿去了,戚大成傅士隐他们想拦都拦不住。      冯燕跑到戚小沐那里就砸门,砸的咣咣响,常娥开的门,说戚小沐起的早,一早就去店里忙活了,请冯燕移驾铺子。冯燕扑了一个空,转个弯再向店里进军,结果常娥待冯燕一转身就给戚小沐打去了电话,告诉戚小沐你妈快揍你了,催着她赶快躲起来。戚小沐别的本事没有,逃命的本事一堆一堆的,常娥一说你妈快揍你了,她赶紧跑肯德基里头躲着去了。于是冯燕又扑了一个空。      冯燕没吃早饭,也气也急的跑了这么多路,累的够呛。累极了才知道世上还有手机这种高科技产品,一个电话把戚小沐叫回来不就得了?还用得着自己跑吗?她给戚小沐打电话,气急败坏的下命令:“王八羔子你给我回来!回家里来!立刻!马上!”      戚小沐跟她讲条件:“我回去行,你不能揍我。”      “你不回来我揍死你!”      “你想揍死我我就不回去了。”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以为你能躲我几天?我不上班了!专门坐门口等你回来!有本事你一辈子别回来!”      冯燕说完就把电话扔到了一边,抹抹汗,坐沙发上生闷气。戚大成偷偷把锅铲子藏了,闺女搞出这种事他也上火,可孩子再犯错也不能真铲除她呀!      李清芳和傅士隐还在,不知怎么的,李清芳两口子一看冯燕这么生气,自己心里忽地顺畅了不少。这种心理可能是很多人的共性,自己悲惨了,一看别人比自己还悲惨,就挺容易觉得自己很走运。就像同样碰到灾祸的两个人,一个少了一根手指头另一个少了一只手,那个少了一根手指头的就会觉得自己很幸运。人比人气死人一点不假,而跟那个快气死的一比,人比人也能喜死人。      戚小沐在肯德基里耗了半个小时,挤着一张小脸叹气连连。她一早就来店里是想分心,起码手上有活儿干就不用老想着暴露问题。可是娄子已经捅开了,老躲着总不是个事,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她左思右想了好一阵,最终还是决定回家看看。      磨磨蹭蹭的回到家,刚进门她就想往外跑——冯燕戚大成李清芳和傅士隐的脸太黑太吓人了。      戚大成看她往后退,喝了一声:“站住!进来!”      戚小沐打个哆嗦,老老实实的耷拉下脑袋站到了客厅中央。      从她一进门,冯燕就跟不认识她似的盯着她直看,看着看着就哭了,戚小沐心里一疼,伸手想帮妈妈擦泪,伸到半截又把手缩了回来,继续老老实实的低头站着。      冯燕一哭,李清芳也随着掉了泪,都是当妈的,她十分能理解冯燕的心情。      冯燕哭够了,说:“你跟卉舒是怎么搞到一块儿去的?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们拉扯这么大容易吗?你们给我搞这一出!你们闹得这事万一让外人知道了你们还怎么做人?年轻的时候能嘛都不管嘛都不顾,老了呢?等你们老了还能活的这么别具一格?你们这样不嫌丢人吗?你们不嫌丢人,就不想想我们这些当爹当妈的嫌不嫌丢人?”      戚小沐忍不住辩解道:“这有什么好丢人的,又没干伤天害理的事……”      “你们搞这一出就是有违常道就是伤天害理就是丢人现眼!”戚大成拍桌子:“你妈说你你就听着!少给我顶嘴!”      戚小沐吓得往后退一步,不敢再说话了。李清芳和傅士隐也吓了一跳,两口子对看一眼,都没发表意见,但表情明显是偏向戚大成的。      冯燕拿张纸巾擦擦眼角的泪,说:“卉舒听你李姨的话,痛改前非了,已经搬回家住了。卉舒回来了,咱们两家离得太近,我不能也让你搬回来。你就在你租的那个窝里好好呆着,我过去陪你住去,你要敢在我眼皮底下胡作非为,我非掐死你不可!我也不为难你,只要你不再跟卉舒这么胡闹下去,老老实实的找对象结婚,咱们一切好商量。”      李清芳也说:“是啊,只要你跟卉舒各找各的对象各结各的婚,你们以前搞的那些事咱们就当闹着玩,谁还没个叛逆期呢?过了这阵儿就好了。”      戚大成和傅士隐都点头支持冯燕和李清芳。傅士隐说:“卉舒早晚得结婚,小沐你也一样,两个姑娘在一块儿算怎么回事?咱们可不兴这么个开放法。”      戚大成说:“别说你跟卉舒还不是女强人,就算你们都是能撑住半边天的女强人也得结婚。你25了,也老大不小了,人生大事该考虑了,听话,别这么一直瞎闹下去。”      “我不结婚!”一屋子五个人,戚小沐单枪匹马的应付四个长辈,不对等的布局和不公平的指责让她怨气滋生,她从小就不爱听话,也没什么耐性,骨子里还带着一股子邪性,听到长辈你一言我一语的不是说丢人就是说结婚,她忘了傅卉舒叮嘱她的要顺着毛说话,又忍不住的顶了嘴:“都什么年代了你们还想闹婚姻包办那一套!你们这种做法也太粗暴了!爸,妈,我这条命是你们给的不错,可是我不能全为了你们那点面子活!你们想让我结婚我就得结婚,那你们想让我吃/屎我是不是也得去吃/屎?我跟卉舒不是瞎闹!我们搞成这种关系全是你们撮合的!你们当初要不让我们一起吃一起睡一起玩一起上学我们能变成这样?噢,把我们撮合到一块儿了又让我们分开,还说我们这样是伤天害理还把错都往我们头上推,你们就一点错都没有?想让我们分开根本不可能!不信咱们走着瞧!”      “畜生!”冯燕气的抄起茶几上的青瓷花瓶朝着戚小沐狠狠砸了过去。      戚小沐躲闪不及,花瓶正中头颅。冯燕正在气头上,用的力气不小,花瓶跟脑袋一对撞,花瓶被撞了一个粉碎,戚小沐也被撞击的仰头倒地,立刻头破血流。      花瓶是青瓷的,瓷实的青瓷花瓶里有花有水,被狠狠砸一下不是闹着玩的,一瞬间,戚小沐的脸上淌满了血,额头上血肉模糊,眼前金呼呼的一片,全是金星星。      戚大成傻了,傅士隐傻了,李清芳稍微一傻,急忙走过去检查她的伤口。      脑袋很疼,血糊住了眼,戚小沐连擦也不擦,推开过来检查伤口的李清芳,晃悠着爬起来直勾勾的瞪冯燕:“妈,你为了你那点面子宁可让我死吗?”      冯燕看着满脸是血的戚小沐也傻了,她发誓她不是故意摸花瓶的,她只是气极了逮住什么就摸什么了,戚小沐从小就淘,从小就不停的惹她生气,她哪里真揍过孩子一回?还不都是吓唬吓唬她再骂她一顿了事?万一花瓶砸到眼睛怎么办?万一花瓶砸到太阳穴怎么办?冯燕后怕的连连打寒战。      戚小沐见冯燕青着脸不说话,就以为冯燕真是为了面子连她这条小命都不稀罕了,她是被惯着被宠着长大的,被惯被宠的当皇帝当惯了,父母一旦不拿她当皇帝了,她就委屈了,她委屈的指着冯燕的鼻子大声喊:“你不是我妈你不是我妈!我妈才不会杀我!”      说完戚小沐就跑了出去,一口气跑了五六里地,她额上的血还在往外冒,脸上血一道又一道,正赶着上班的人没一个不看她的。她不管路人怎么看,只管发泄似的往前跑,跑到路的尽头,坐到石头上嗷嗷哭。      她哭,一向最疼自己的妈妈现在不爱她了,嫌她丢人了,甚至嫌弃到想让她死了,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她不能不哭。      带着刺的冷风长一下短一下的吹,她哭的金豆子长一串短一串的往下掉,每一串长短不一的金豆子都表达了同一种概念——她对生活特别有意见。       ☆、第 95 章   戚小沐额头上有伤,那伤一看就得缝针的,她一往外跑李清芳就跟在后头追,但李清芳没她跑的快,追到半道儿就追丢了。李清芳挂着她的伤,就给她打电话,可她不接,李清芳无奈,只好给史诗打个电话,让史诗找找戚小沐,照顾照顾她。她原是想给傅卉舒打电话的,可是一想把她们分开还来不及,怎么能让她们再见面?就给史诗打了电话。      给史诗打去电话后李清芳又返回家里照看冯燕,母女连心,把孩子砸成这样当妈的心里肯定也好受不到哪儿去。她到家的时候傅士隐和戚大成正低着头抽闷烟,两个父亲从结婚以后就被老婆管着没再动过烟,现在又重新把烟抽上了,可见他们的心情有多坏。冯燕坐在沙发上发呆,一手抓着抱枕一手捂着心,抱枕被她抓的很紧,手背上的青筋直往外凸,眼神空洞洞的,像个植物人。      碎了的花瓶还没打扫,李清芳把遍地的瓷片扫起来,走到冯燕身边坐下,问:“小燕,哪里不舒坦?”      “我心口疼。”冯燕捶捶心口窝,眼泪随之而下:“清芳,你说咱们养她们这么大,都是图些什么?”      “咱们能图她们什么?”李清芳鼻子一酸,拿起纸巾帮冯燕擦擦泪,说:“咱们图不了她们什么,也不指望能图她们什么。”      戚大成问:“小沐那伤没事吧?”      “小沐跑得太快,我没追上她,刚给史诗打了电话,让她帮着找找,照顾照顾。”      戚大成皱皱眉,说:“小燕你以后不能再这么没轻没重了,咱家花瓶比啤酒瓶子还硬,想砸死个人还不容易?孩子再犯错也不能把她往死里砸呀!”      “小沐现在无法无天的搞成这样全是咱俩惯的!”冯燕咬着牙说:“娇养忤逆儿棍棒出孝子,我巴不得一瓶子砸死她!干出这种事还不认我这个妈了我还留着她干嘛!”      “你看你又说气话。”李清芳拍拍冯燕的背,说:“我跟士隐早晨商量过了,小沐卉舒从生下来就一块儿长,25年了,咱们想让她们分开她们就能分开?不可能的事呀!有话好好说,慢慢劝她们,都是自己的孩子,我就不信她们不听咱们的话。两个孩子都吃软不吃硬,你越来硬的她越硬着跟你来,咱们得软下来,慢慢劝着劝着她们就能分开了。”      戚大成弹弹烟灰,说:“这事是得慢慢来慢慢劝。俩孩子搞的这事咱们听了都受不了,万一把事闹大,小沐她爷爷都那么大年纪了,一生气还不得气的蹬腿?所以我说小燕你不能这么急,逼急了兔子也咬人,咱家小沐嘛脾气你不知道吗?轴着呢!软着劝她还不听呢,硬着来她更不听。”      傅士隐抽口烟,说:“瞧小沐那阵势,我看她是软硬不吃。卉舒那孩子打小挂羊头卖狗肉,肚子里头那些歪歪肠子一点不少,想纠正她们,咱们得合伙想个办法。”      “给她们介绍几个对象怎么样?”戚大成盯着烟雾看一会儿,说:“咱们四个都挺正常,生出的孩子不可能天生就爱姑娘,要是身边有好小伙儿了,是不是她们就不往姑娘身上想了?”      “这个可行,”傅士隐说:“介绍对象的事得沉一沉再说,我看咱们现在第一件要务就是先别让她们见面。那些什么生死相随的也就电视里头演演小说里头写写,实际情况是就算是过了三十年的夫妻,但凡一分开第三者一捣乱也顶有可能离婚去。人一分开了感情也就淡了,感情一淡再介绍对象就万事大吉了嘛。”      冯燕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咂摸一下傅士隐的话,说:“怎么让她们分开?咱们两家离得这么近,孩子也都这么大了,不跟小时候似的咱们一不给她们钱花她们就得饿死了,就算咱们断了她们的经济来源她们也能重新找个地方挣饭吃,这人都是一能挣钱骨头杆儿就硬,小沐读四年级那会儿我敢跟大嫂弟媳闹僵也全是因为我过的比她们好,从不指望她们过活,压根不信死了张屠户就得吃带毛猪,俩孩子跟我当时的情况差不多,她们肯听咱们的话么?这年头还有个劳什子手机电脑的,就算隔着大洋也能视频,咱们还没退休,都得上班,又没法把她们见天放到眼皮底下监视,想让她们不见面可能吗?”      不大可能!傅士隐和戚大成头疼的揉揉脖子,又各自点了一根烟。孩子小的时候盼着她们有出息,孩子真有出息了又盼着她们没出息,两个爹快头疼死了。      家长在头疼,戚小沐也在头疼。她的脑袋是真疼,她是个贪生怕死之徒,想让她寻死不是件容易事,她哭痛快了就知道去医院处理伤口了。路上拿出手机来看看,上面显示着一个又一个的未接来电,李清芳的有四个,剩下的全是史诗的。      跟家里闹僵了,李清芳的电话自是没法回复,戚小沐就给史诗回了一个电话,让她在医院门口接驾,史诗接到电话就去了大门口,她怕傅卉舒担心,戚小沐受伤的事她暂时还没往外说。      来到医院,戚小沐刚从出租车上下来,史诗就皱起了眉毛:“谁把你揍成这样的?你妈?”      戚小沐跺跺脚,不说话。      见她不说话,史诗也不再多问什么,拉着她去了三楼的办公室,傅卉舒正在里头吃早饭,一看戚小沐这模样她差点把嘴里的包子喷出来,喝口豆浆赶紧咽下去,尖着嗓子连声问:“怎么弄的怎么弄的?你又惹什么祸了?昨天还好好的怎么眨眼就这样了?”      戚小沐说:“昨天咱俩的事我妈还不知道,今天她知道了,我就变成这模样了。”      “我天!我妈那张嘴也太快了,我还以为怎么也得过两天呢!”戚小沐伤的不轻,傅卉舒心脏疼的一阵阵抽筋,轻轻吹吹她的额头:“很疼是不是?一定很疼,吹吹就不疼了。”      “嗯。”戚小沐红着眼圈说:“卉舒,我跟我妈闹僵了。”      “我知道。”傅卉舒的眼圈也红了。      “你怎么知道的?”      “看你伤成这样我就知道你准跟你妈对着干了,明明嘱咐过你要顺着他们的毛说话的,不听话。”      戚小沐气鼓鼓的说:“他们说咱俩在一块儿是丢人,是伤天害理,还想让咱们找对象结婚,我听不下去!没法顺着他们的毛说话!我妈不是我妈了,她不是我妈,我妈才不会把我往死里砸!”      “连你妈的仇都记,小心眼!行了,知道你犟,反正事情都这样了,闹的激烈点也好。”      趁着她俩说话的工夫史诗拿出了针线纱布,戚小沐一看就吓矮了半截:“你你你给我上点药包起来就行,别拿针捅我!我脑袋受罪够多了,你别再给我找罪受了。”      史诗说:“你伤口不小,得缝几针,你放心,有麻药,不疼。”      “那也疼!一想就疼!”      “不想就不疼了,”傅卉舒哄她:“乖,闭上眼不看针线就不疼,真的,你还信不过我吗?我哼歌给你听好不好?”      “嗯。”戚小沐乖乖的闭上了眼。      傅卉舒一边哼着歌一边给她打上了麻药,等把伤口处理完,说:“睁开眼吧,完事了,你看一点都不疼是不是?”      戚小沐对着镜子照照:“会留疤不会?”      “保养的好就不会留疤,这阵子少沾水,吃的清淡点,带酱油的菜都别吃……算了,我不跟你说了,”傅卉舒又对史诗说:“这几天该吃什么该注意什么你管着小沐点吧。”      “好,没问题。”史诗问:“卉舒你打算在家住多久?”      “我也说不准,小沐闹僵了,我不能也跟着闹僵,都闹僵了没什么好处,能化解的我尽量化解吧。”      戚小沐摸摸额头上的纱布,赌气道:“我跟我妈化解不了了,哼,把我砸成这样,脑袋都快砸扁了,化解不了了!”      “记仇大王!”傅卉舒拉着戚小沐站起来,说:“咱爷爷年纪大了,一点刺激都不能受。咱们的事不能让爷爷知道,等会儿你去店里爷爷要问你脑袋怎么弄的,你就说是自己撞墙撞的,懂不懂?”      “噢,好,我就说我自己抽风,我自己拿花瓶砸的!”      “自己滑了一跤不小心磕的!这么说就行,不听话我灭了你!”傅卉舒冲她做了一个抠眼珠的动作。      “哼。”戚小沐拿起傅卉舒的豆浆喝两口,说:“卉舒,你不在我睡不着,又不敢给你打电话,怎么办?”      “不是新买了一个手机么?以后往这个新手机上发短信就行。”      “好办法!”      戚小沐的脑袋被那么硬的花瓶砸,傅卉舒不放心,又领着她去做了个CT,好看看脑袋里头有没有被砸出毛病,直到确定她的脑袋很健康一点毛病都没有以后才松了一口气。      从医院出来戚小沐回了家一趟,把沾了血的衣服换下来,又跟在家等她消息的常娥去了店里。常娥拿着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的事例打比方,请她千万要有长征精神,鼓舞了她一路,戚小沐顿时又信心爆棚,甩着残破的头颅比牛还牛。      来到店,戚金贵正在院子里逗鸟,一看孙女的额头就紧着问怎么回事,戚小沐按着傅卉舒的吩咐,说她不小心滑了一跤不小心磕破了头皮,戚金贵一听就骂戚小沐粗心大意,一边骂一边给孙女煮了两个鸡蛋。爸爸妈妈都嫌弃自己丢人了,好歹还有个爷爷疼自己,戚小沐感动的不行,一感动就揪了戚金贵的胡子好几把。      到了中午戚大成过来了,他是专门来看闺女的伤势如何的,戚小沐一看嫌弃她的爹爹来了,就没给好脸,抡起锤子摁着铁丝使劲砸。      戚小沐歪鼻子斜眼的态度把戚大成搞的疼得慌又气得慌,闺女受伤了,他疼得慌;闺女做了错事还不给当爹的好脸,他气得慌。最终气得慌占了上风,他一甩袖子就走了。      走出半里地,疼得慌又占了上风,一甩袖子又返回了店,他拽着戚小沐的胳膊把她揪出来,问:“头还疼不疼?”      戚小沐歪着嘴说:“让我妈砸你一下你就知道了。”      “有你这么跟家长说话的吗?你究竟怎么回事?”      “就丢人现眼那回事儿呗。”      戚大成又气着了。      把当爹的气着戚小沐似乎挺过瘾,一过瘾突然来了一道灵感,她抓抓屁股,骨碌骨碌眼珠,说:“爸,我早晨去医院了,我妈那一下子把我砸成脑震荡不说,还把脑袋砸出淤血来了,脑袋里头有淤血据说是能要人命的,看来我活不长了,等我一死,你也不用觉着丢人现眼了。”      “说什么胡话!”一听孩子都砸成脑震荡砸的有淤血了,戚大成急了,他抓住戚小沐的胳膊往前走:“谁给你做的检查?哪家医院看的?不行,得让清芳帮你看看去,走走走,这就跟我找清芳去。”      “我不去我不去!我刚从医院出来,我才不去。”戚小沐把胳膊拉回来,蔫蔫儿的说:“爸,反正你跟我妈都嫌弃我了,我也生无可恋了,你就让我安安静静的死去吧!”      “放屁!成天他妈的说胡话!哪有咒自己死的!”      “你们不让我跟卉舒在一块儿比让我死还难受!”戚小沐做出一副林妹妹式的虚弱状,有气无力的叹口气,说:“反正我脑袋里头有毛病确有其事,不管从哪家医院看那群穿白大褂的都得建议我做手术。除非你答应我跟卉舒在一块儿我才考虑给脑壳开开刀,要不我就让毛病在我脑袋里头留着,等淤血越来越大了,越来越压迫神经达到一定境界了,咱们就都解脱啦!爸,我银行卡密码是六个六,等我归位了,我的财产就全是你的了,不用丢人现眼还能发横财,您高兴不高兴?”      戚大成突然很想摸起板砖来朝着戚小沐的脑袋再来一下子。      戚小沐满嘴胡话,张嘴就死啊死的,戚大成气的不行,又打心里怕急了孩子会出事。一般人没练过铁头功,被花瓶砸那么一下子不是开玩笑,戚大成努力压住气,好言好语的劝:“先跟我去医院再检查检查,等检查完咱们再商量别的事,行不行?”      “不行!”戚小沐不让步:“反正我脑袋有毛病是铁板钉钉的事,除非你先答应让我跟卉舒在一块儿,要不我不去。”      “你他妈……”戚大成憋憋气,再劝:“你小时候的作业都是爸爸帮你写,爸爸最疼你对不对?你要出了事可让我跟你妈怎么活!快点跟我去医院再做个检查。”      “我不!你先答应了我再去!爸你看的书多,该知道自古至今为情自杀的人从来就不少,我就是很会为情自杀的那类型!”      戚大成的肺都快被气炸了:“再跟老子说死啊杀的我宰了你个王八羔子!”      “宰吧宰吧!反正我妈砸过一回我也死过一回了,不差再挨你一顿宰!”说着戚小沐扒拉扒拉头发,让白纱布全都露出来,又一指纱布:“朝这儿宰!再来一拳我就见阎王去!来吧!马上向我进攻!”      纱布的白刺伤了戚大成的眼,他心里一疼,态度软了下来:“就算我答应你跟卉舒在一块儿你妈也不可能答应,卉舒她爸她妈更不可能答应,你何必从这事儿上较真呢!再说卉舒都回家住了,人家这不是明摆着要跟你分手吗?你就不能跟卉舒学学,也听一回老人言?”      “卉舒想干嘛我管不着,我就管我自己走哪条路。”戚小沐皱皱脸皮,说:“爸,别人我不管,我就想让你表个态,想让我做手术就一个条件——就算你不答应让我跟卉舒在一块儿,也得答应我从今往后不能再干扰我的感情。”      “个屁孩子有什么感情!”      “对,我没感情,就你跟我妈有感情,不把我砸死不甘心的感情。”戚小沐挥挥手:“爸,咱俩没共同语言,你走吧,拜拜。”      戚大成上火了:“能耐了!敢赶老子走了!你今天不跟我去医院老子哪儿都不去!”      “你先答应我跟卉舒在一块儿我再去医院!”      “我不答应!”      “我不去医院!”      养个这种闺女戚大成真是一点辙都没有,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淡定,淡定下来以后决定先哄着闺女去医院看看脑袋再说别的,就咬着牙说:“我中立!我中立行了吧?我谁都不支持总能行了吧?”      戚小沐还不满足:“你发誓中立!”      “我发誓中立!”戚大成嗓子眼里灌满了火。      “好好好,爸你真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原来只要一旦以“死”相逼老爹就没辙,拿住老爹的软骨了,戚小沐是真放心了。      “跟我去医院!”戚大成抬腿往前走。      “噢,好,”戚小沐在他屁股后头跟着,转圈眼珠,说:“爸,我得跟你说个事。”      “嘛事?”      “今天早晨史诗帮我看的病,她说我暂时不能做手术。”      “史诗才工作多久?还是让你李姨看看放心。”说着戚大成掏出手机来:“我得先给清芳打个电话……”      “别打!”戚小沐急忙夺过戚大成的手机:“爸,李姨那么忙现在说不定在做手术呢,你别打扰人家。”      “她今天没手术,帮你看看脑袋没问题。”戚大成从戚小沐手里把手机夺过来,又按键。      一看快露馅了,戚小沐就决定自首了,现在自首起码只得罪老爹一个人,到时真查出来可就连李清芳也得罪了——担惊受怕的费了那么大的劲给你检查脑袋结果你全是忽悠人,能不得罪人家吗?得罪未来婆婆的事戚小沐可不愿干,于是她说:“爸,我还得跟你说个事,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说。”      戚小沐往后退一大步:“我没脑震荡脑淤血。”      戚大成身子一僵:“什么?”      “没什么!”戚小沐又往后退了一大步:“我刚才逗你玩的!”      “逗我玩?”      “对,逗你玩!我脑子一点毛病没有,真的!”说完戚小沐撒丫子就跑,边跑边喊:“爸你说的你中立!说话不算话的是小狗!”      “逗我玩……我他妈……”戚大成旋风似的原地转两圈,铁着脸摸起地上的不知道是谁扔的半截凳子腿,朝着戚小沐追了过去:“兔崽子!越大越他妈不像样儿!你给老子站住!”       ☆、第 96 章   戚小沐一溜烟的跑到戚金贵的翅膀底下寻求庇护去了,戚大成气势汹汹的追过来,抡起凳子腿就想揍戚小沐的屁股,戚金贵跟老母鸡似的张开两只胳膊护住戚小沐,怒斥戚大成:“你想干嘛你想干嘛?孩子刚破了头你又想干嘛?有你这号当爹的吗?把棍子给我放下!”      戚大成气呼呼地说:“爸你一边去!没你事!这孩子越来越不像话,不揍不行了!戚小沐你25了!还小吗?你给我过来!”      “就算她52了在你眼里也该是个小孩!”戚金贵也气呼呼地说:“当爹的没谁觉着自个儿的孩子大!你这么大年纪了在我眼里也是个小孩!把棍子给我放下!”      戚大成没办法,只能把凳子腿扔到了一边,戚金贵看他把凳子腿扔了,又问戚小沐:“你爸为嘛想揍你?”      “我爸想逼着我……”      “戚小沐!”戚大成害怕戚小沐没头没脑的把她那点破事说出来刺激到老人,急忙插嘴:“你爷爷年纪这么大了你给我说话有点分寸!”      戚金贵说:“你少插嘴!小沐,跟爷爷说你爸逼你什么了?”      戚小沐忽闪忽闪眼珠,高声吐了四个字:“逼我抽烟!”      戚大成一听差点又抡起棍子来揍她。      “逼你抽烟?他干嘛逼你抽烟?”戚金贵半信半疑的。      戚小沐胡扯道:“他偷着抽烟让我看见了,怕被我妈批评就让我帮他保密,我不帮他保密就逼着我抽!还说什么只要我抽了不想保密也不行了!我踢了他一脚他就揍我!”      戚大成跟傅士隐抽了一上午的烟,身上烟味不小,戚小沐一说为了抽烟的事踢了戚大成一脚,戚金贵就信了,接着把戚大成骂了好一顿。在一把年纪的父亲面前,戚大成对戚小沐无计可施,只好带着一肚子冤屈回家了,回家后把“逗你玩”的经历对冯燕一说,两口子都气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戚小沐记仇,冯燕也记仇,戚小沐那句“你不是我妈”惹恼了冯燕,冯燕一想起这句话就伤心的撕心裂肺,可是又不能真的放下孩子不管,就忍耐着来到店里看了看戚小沐的脑袋。戚小沐见了冯燕俩眼就泛开了泪花,但还是拼命坚持着不给妈妈好脸,冯燕一看她这德行,也气也恼也急也怒也心疼的又伤心了大半天。冯燕原本是想去戚小沐租的小窝监视她的,可是一看到戚小沐那副不孝的嘴脸又不愿去了,去了能干嘛?这年头俩人想见面法子有的是,谁能阻止的了?她心里要有自己这个妈,自然就会悬崖勒马,她心里要没自己这么妈,冯燕叹口气,就当养了头白眼狼吧。      受客观条件限制,冯燕的确很难监视戚小沐,托客观条件的福,李清芳很容易监视傅卉舒。      傅卉舒在家住了三天了,这三天李清芳把她管的十分严,在医院李清芳就把她带在身边,在家里李清芳去她的卧室跟她同睡一张床,就算去厕所李清芳要么陪着她要么不许她带手机——以防傅卉舒在厕所里给戚小沐打电话。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傅卉舒一早就让戚小沐给她买了备用手机,两人见面不易,但发个短信打个电话还是挺容易的。戚小沐告诉傅卉舒对父母“以死相逼”有疗效,傅卉舒骂她一句胡说八道,也从“死”字上打开了主意。她不能跟戚小沐似的咒自己死,她得想个万全的死策,这事急不得,得慢慢考虑。      史诗逐渐成了中心人物,傅卉舒和戚小沐见不着面,都从史诗那里询问对方的情况,史诗尽职尽责的满足她们的询问,每次满足完她们以后自己就叹气,跟父母摊牌了,戚小沐闹的鸡飞狗跳,傅卉舒成了重点监督对象,算是开明的李清芳都把傅卉舒监管的这么严,那么自己一旦出柜,父母会作何反应?她打个激灵,不敢往下想了。      常娥看出了她的怕,就握着她的手说:“咱们俩离家远,爹妈想知道咱们的事难着呢。别怕,只要咱们不对父母说,父母就一辈子也不可能知道咱俩的事。再说爹妈跟孩子较劲输的一般都是爹妈,父母爱孩子爱的太深,这是他们最大的软骨。小沐卉舒都能挣钱都独立了,有资本跟爹妈叫板。正是因为有这资本,她们才敢跟爹妈较劲玩花样,你等着瞧吧,最后输的准是她们爹妈,就算她们爹妈不认输也得妥协。”      史诗听着有道理,就恢复了信心。一边认真工作一边给傅卉舒和戚小沐加油打气,她是打心里盼着她们俩能跟家里和平解决问题,两个女人在一起幸福的不多,长久的不多,敢出柜的不多,出柜后能把父母征服的也不多,谁能长久的幸福,谁能征服父母,谁就能给同性间的感情带来阳光,希望和温暖。反之,则会给这份本就难以在阳光下存活的感情抹上一层灰暗,苦闷和阴郁。      在这个古老的国度,同性间的冷冰冰的悲剧已经够多了,史诗绝不希望这种悲剧再在自己的两个好朋友身上重演。      周五中午周靖涵给戚小沐打电话,问她想在哪家饭店吃火锅。跟家里一闹,戚小沐把前几天约好的跟周靖涵一起吃火锅的事给忘了,她没什么心情出去玩,就想找个借口搪塞过去。一旁的常娥把她的手机夺过来,对周靖涵说晚上六点在鼓楼集合,到时再商量去哪儿吃饭。      戚小沐瞪常娥,问她干嘛自作主张,常娥说:“你这阵子都没好好休息,老对着家里那些事发愁不是法子,你得出去散散心放松放松,不能成天在店里憋着。再说我跟老徐也想看看周靖涵变成什么模样了,咱们一起出去玩玩嘛。”      戚小沐想想也是,就跟常娥和徐则林去了鼓楼,她们到的时候周靖涵已经到了,周靖涵一看到戚小沐额头上的伤就问是怎么弄的,戚小沐说不小心划破了,周靖涵表示同情,女孩子心细,天生懂得体贴人,周靖涵建议去吃粤菜,戚小沐的伤还没好,不适合吃火锅,吃点相对清淡的粤菜最适合不过。      常娥和徐则林都是自来熟,跟周靖涵没聊多久就称姐道妹了,周靖涵挺喜欢他们俩,就跟他们互相交换了电话号码,以后好多在一块儿玩。      吃饭的时候常娥问周靖涵:“结婚了没有?”      周靖涵说:“还没有。”      常娥又问:“有男朋友了吧?”      周靖涵神秘的笑笑,坦诚的说:“没男朋友,有过一个女朋友,一年前分的手。”      戚小沐常娥和徐则林同时瞪圆了眼,周靖涵看他们这模样乐了:“你们都是画画的,不会接受不了喜欢女人的女人吧?”      徐则林忙说:“不会不会,就是都没想到你敢这么大胆的说出来。”      “关于交友的原则我就认一条,想跟谁交朋友就虚伪不得。”周靖涵语气十分恳切的说:“你们都是在全国数一数二的大美院里毕业的,从事的也是跟艺术相关的工作,你们这种人最讨厌的恐怕就是虚伪。我在这里朋友不多,朋友不多的原因就是别人对我虚情假意,我也没心情跟他们袒露真诚。我既然打算跟你们做朋友,就不想对你们隐瞒自己什么。再说我爸妈也都知道我的事,没什么好隐瞒的。”      “你爸妈都知道?”戚小沐惊讶的问了一句。      “嗯,都知道。”      消化消化,戚小沐又紧接着问:“你对他们说你喜欢女人的时候他们揍过你没有?”      “揍我不至于,失望倒是有,”周靖涵一边回忆一边说:“刚出柜那会儿日子很不好过,我表姐是在演艺圈混的,我父母的脑袋比一般父母开放些,可是再开放也很难接受自己的孩子是同性恋,那阵子我家的气温每天都在零度以下,我爸我妈一天到晚的没个笑脸,家丑不外扬,他们分明心情不好,见了同事朋友又不能不强撑笑脸,我看了真是难受。不过父母都熬不住拖,日子一久他们也就放开了。”      “日子一久……”戚小沐挠挠脸,问:“这个‘一久’是多久?”      “半年吧,前后统共半年。”      戚小沐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算计自己跟傅卉舒是不是也得用半年时间才能让父母放开,半年!六个月!180天!180天不见面?戚小沐有点牙疼。      徐则林带着些许好奇问:“你从小就喜欢女孩么?”      “不是,”周靖涵和善的笑笑,说:“我十六七岁的时候暗恋过一个男孩,直到碰见前女友以后才转了方向,一旦爱过一个女孩,这辈子恐怕很难再爱上男孩了。”      常娥颇有同感,帮周靖涵倒上茶,问:“靖涵,你和你女友为嘛分的手?”      周靖涵说:“我在内地她在台湾,隔得太远,一年见不着几次面,想不分手挺难的。我们恋爱的时候我出的柜,出柜成功了,又被时间和距离打败了。我们谁也没出轨,算是无疾而终。不过人就是这样,一旦见面少了,联系少了,感情也就完蛋了。”      “你现在还想她吗?”      “想。我们谈了很长时间,不想不可能,只是现在想起她的时候就跟想一个老朋友似的,没了以前那种强烈的爱意。我有时候很爱时间,有时候又特别恨时间,都说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我说成也时间败也时间,没办法,世界上的事就是这么无厘头。” 说着,周靖涵的唇角挤出了一丝牵强的笑。      常娥和徐则林唏嘘了好一阵,戚小沐更是唏嘘,她跟傅卉舒现在联系就少了,也见不着面了,要是这么拖下去,俩人是不是也会完蛋?她不是不乐观,也不是没信心,而是时间这个玩意太扯淡,时间一长,再深的伤也能复原,再浓的爱也能变淡,这是十分现实的事。多少人经历过这种现实,多少人正在经历这种现实,这种现实跟是否乐观是否有信心基本上是无关的,因为这世上没什么事是不变的。看看刘红不就很能说明问题么?当年爱陈航爱的死去活来,日子一久,不也把陈航慢慢放下而选择跟老八届在一起了么?眼前的周靖涵不也是个例子么?为了爱都出柜成功了,却因为距离迎来分手……      一顿饭吃下来,戚小沐的心情非但没放松,反而更沉重了。      回家后她睡不着,满床上打滚,她心情不好,非常不好,简直是十分恶劣。她不能被时间打败,她坚定的相信只要她跟傅卉舒不分开,她们这辈子就不会被时间打败,她得想个主意让父母早点接受她和傅卉舒的关系,偏偏想不出好办法来,她的心情恶劣到了极点。      她给傅卉舒发短信说:我和仙子老徐跟周靖涵吃饭了,她说她跟她女朋友是因为见不着面联系少才分的手,卉舒,咱们不会也这样吧?      傅卉舒在浴室里给她回复道:你长点出息行不行?只要我活着你就甭想跟我分手,别胡思乱想的,咱们俩才不会分手,等过了父母这关就好了。      戚小沐说:父母那关什么时候才能过?我看想让父母接受咱们比登天还难。      傅卉舒说:不准说消磨志气的话!这个当口你要认输你就得输一辈子!登天再难现在也有了宇宙飞船,给我打起精神来!      被傅卉舒一教训,戚小沐总算又来了精神,躺床上敲着肚皮又想开了傅卉舒。      其实她不光想傅卉舒,也想妈妈。快一个星期了,她跟冯燕还没说过一句话。戚小沐打小就恋母,以前她隔三差五的给家里打电话,隔三差五的往家里跑一趟,这下好了,快一个礼拜没跟妈妈说说话了,说闺女不想娘亲压根不可能,可是一看到头上的伤一想到冯燕那狠狠的一砸,她又恨得慌,哪有把亲闺女往死里弄的啊?她生气,非常生气,一边生妈妈的气一边想妈妈,她快烦死了。      母女关系是跌倒冰窖里头去了,好歹的父女关系还算有点温度,起码戚小沐跟戚大成还没搞的那么僵。每天来店里看看戚小沐成了戚大成的必修课,父女俩一见面,少不了老爹黑着脸劝闺女要多看男人少看女人,也少不了闺女冷着脸劝老爹要想皆大欢喜请您保持中立。每次戚大成跟戚小沐见面每次都闹的不欢而散,一次两次的下来,这种不欢而散逐渐成了恶性循环,明知道对方听不进去,彼此还是拼命的劝,父女俩俨然一副尽人事听天命的积极态度,让偷听他俩说话的常娥和徐则林都偷笑过好几回。      在难捱的闹心生涯中,半个月的时间悄悄过去了,半个月里,戚小沐坚持不懈的跟父母硬碰硬——跟冯燕不说话,跟戚大成说话没好脸。傅卉舒正好跟她相反,自从俩人的关系暴露后她没跟父母吵过嘴。      在这半个月里傅卉舒一边琢磨“死策”一边坚持不懈的发扬了十足的孝女精神,李清芳让她干嘛她就干嘛,一点也不反抗,傅士隐对她说嘛她就听嘛,一句话也不反驳,乖的比乖乖女都乖,并且当傅士隐提出尽量在28岁左右结婚的时候,她也干脆利索的答应了。她不答应还好,她一答应就把傅士隐和李清芳都搞糊涂了,那边戚小沐为了“爱情”跟爹妈对着干了一个头破血流,这边傅卉舒跟没事人似的吃喝如常,弄的跟“回光返照”一样,这是搞的哪一出?是闺女真打算痛改前非了还是又冒出什么鬼主意了?      针对傅卉舒的态度问题,李清芳和傅士隐探讨了一个多小时,两口子一边真切的希望傅卉舒能痛改前非,一边又真切的担心傅卉舒是在放遮幕弹,她要痛改前非的话就是尽人如意,她要放遮幕弹呢?明里一套暗里一套的事傅卉舒没少干,两口子对她没底,就在周末晚上吃饭的时候十分真诚的跟她进行了一次推心置腹的交谈。      饭桌上,傅士隐说:“卉舒,说说你以后的打算吧。”      傅卉舒说:“以我妈妈为榜样,好好工作天天向上,全心全意为病人服务,努力做一名合格的白衣天使,争取让大家都夸我是华佗转世!”      “少贫!”李清芳说:“卉舒,你跟妈说实话,你哄着我跟你爸开心到底想干嘛?”      “最近我常常想到一件事,”都半个月了,傅卉舒的死策也琢磨的差不多了,觉着是时候说出口了,就孝顺的往李清芳碗里夹点菜,说:“妈,咱们是当医生的,绝症患者常见,撑不过手术的病号也常见,前两天你跟主任一起做的那个肿瘤手术,那个才20岁的男孩子不就没能从冷冰冰的手术台上撑过来吗?明知道手术成功的希望微乎其微,你跟主任也一再劝男孩的父母不要做手术,他父母还是为了那一丁点的希望坚持让你和主任帮孩子做手术,这是为了什么?我最近常常想起那些没了父母的孩子和没了孩子的父母。我想那些没了孩子的父母,只要能换回孩子一条命,哪怕孩子是同性恋他们也能接受吧?那些没了父母的孩子,只要能换回父母一条命,哪怕他是一辈子也不可能爱上异性的同性恋,也会为了父母去结婚吧?都是血脉相连的亲生骨肉,谁又肯去伤害谁,谁又真的不能原谅谁呢?非得等到从生死线上走一遭,才能知道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么?小沐为了我被那么硬的花瓶砸,我不说你们也知道那个花瓶想砸死个人是小意思,冯姨那一下子砸下去,万一把她砸死了,冯姨这辈子得多后悔?到时就算她接受了小沐跟我的关系,也晚了啊!我不想让你们也后悔一辈子,爸,你刚才不是问我以后的打算么?我现在就把打算告诉你,我跟我妈一样是死心眼,我妈认准了你就是一辈子,我认准了小沐也不可能再想别人。可是当子女的又不能不为父母着想,只要你跟我妈开心,你们想让我结婚我就结,找个一点也不爱的男人结婚,随你们的意,白天对着你们笑,晚上躲到被窝里哭,除了想快点把该尽的责任尽完,剩下的就是想快点死,我过得生不如死没关系,只要你们能开开心心的就行。实在扛不住了,就留张‘我很幸福’的纸条,再跑街上让辆货车撞一撞,好造成意外事故的假象,这样你们也不用后悔内疚什么的……”      “你打住!”傅士隐听不下去了:“少说些不吉利的话!我跟你妈不让你跟小沐在一块儿也全是为了你们好,你怎么就觉得我们这是害你们呢!”      “祝英台她爸爸拒绝梁山伯的求婚也是为了闺女好,结果怎么样?还不是弄出一桩悲剧来?”      “你和小沐跟人家梁祝没法比!”      “怎么没法比?梁祝是人,我跟小沐就不是人了?梁祝有情,我跟小沐就没有情了?”傅卉舒抿抿嘴,说:“梁祝在一块儿才几年?我跟小沐可是在一块儿25年了。梁祝是被父母和世俗造成的悲剧,我跟小沐现在不就正在上演这种悲剧么?爸,你还别不信,到时候我跟小沐要是真撑不住了,跟梁祝化蝶似的也弄个傅戚化蝶翩翩起舞所经之处花儿漫天开放的浪漫镜头可是十分有可能的!”      “你这孩子怎么满嘴胡话呀!少拿这种事开玩笑!”李清芳听的心惊肉跳的,傅卉舒是嘛性子她清楚,平时笑眯唬的貌似脾气很好,可一旦二百五起来也真有可能去化个蝶什么的。      “我一点都没开玩笑,妈,知女莫若母,我是什么样的倔性子你不知道么?”傅卉舒溜达一圈眼珠,又慢言慢语地说:“爸,咱们傅家就我一根苗,就算我结了婚生个孩子出来也不可能姓傅,哪个当爹的愿意让孩子跟娘姓呢?你忍心让傅家就此断了根?爸,妈,你们担心的那些事我都知道,两个女人在一块儿一来有违世俗,二来没法有后代。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咱们中国人没几对夫妻喜欢搞丁克,一般人眼里后代比婚姻重要,夫妻离了婚就成了陌生人,但生的孩子永远是你的孩子。结婚是为了什么?真是为了爱情吗?爱情只是一小部分,其中一个大部分还是想传承子嗣,你们当初结婚那会儿肯定也是这么想的,要不你们也不可能把我生出来。我可以听你们的话去结婚,但不可能在结婚以后还继续听你们的话再要孩子,我对你们的责任就尽到结婚这一层,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结婚以后我是立刻离婚还是成功化蝶就得全凭我自己做主了。妈,你在医院干了大半辈子,该知道现在女人想要孩子一点不难,如果我跟小沐在一块儿以后给你们捣鼓出个姓傅的孙子来抱抱,你们觉得怎么样?噢,你们不用觉得孩子没个父亲不像话,这年头离婚率那么高,单亲家庭有的是,在咱们这种大城市没几个人还拿着孩子没爹说事。当然,我知道生孩子容易对孩子负责不容易,但是跟让傅家断了血脉比起来,你们会选哪一个?咱们各退一步,我不急着让你们理解我接受我,你们也考虑考虑我刚说的那个条件——是想赔了闺女又折兵的好还是赚了孙子又舒心的好?爸,妈,咱们三个是血脉相连的一家人,没谁比咱们更亲了,有话好好说,遇事多加考虑吧。”      李清芳和傅士隐听的张口结舌,他们打死也没想到傅卉舒会软硬兼施的给他们开出这么一个带着些许诱惑性的条件来。两口子对看一眼,都闷头喝开了自己的粥。傅卉舒翘翘大母脚趾头,也喝开了粥。       ☆、第 97 章   无论傅卉舒开出的条件具有多大的诱惑性,想让父母一时半会儿的接受她跟戚小沐的关系也是不可能的。      傅卉舒跟父母之间展开了一场微妙的拉锯战——这一方不放弃的劝另一方找对象结婚,另一方不气馁的拿着傅戚化蝶和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做威胁。战争的牛角号就此吹响,一家三口看着有说有笑其乐融融,私底下却都绷着一根弦较劲,谁也不肯往后退半步。      父母的考虑多是周全,一个孩子需要的不只是母爱,也需要父爱,孩子不光要妈妈也要爸爸,只有在父亲和母亲的共同关爱下,孩子才更容易健康成长。傅卉舒提出的条件再诱惑十足再让爹妈心动的冒泡,李清芳和傅士隐也不敢轻易答应,捣鼓个孩子出来光有娘没有爹,这算怎么回事?      傅卉舒就没这么多考虑了,她所谓的捣鼓孩子全是胡说八道,全是为了诱惑父母答应她跟戚小沐在一块儿而胡诌出来的,等父母答应她们在一起了,想不想生孩子就是她说了算了。她压根没想过生孩子,戚小沐就是个大孩子,养她一个就够受了,还想再生一个?搞笑嘛。再说就算真想要孩子她也不可能生,生孩子多有损身材呀!让戚小沐生去吧!      偷着打电话的时候,傅卉舒把跟父母讲的条件对戚小沐说了说,戚小沐一听就把脸蛋挤成了包子,谁愿生孩子养孩子呀!傅卉舒告诉她这只是权宜之计,先把父母忽悠住再说,戚小沐一听是权宜之计就放了心,不生孩子就好!      戚小沐的胆子并不能说大,这点从她擅长逃命这一方面就能看出来,比如03年非典那会儿傅卉舒拿台灯砸常娥的时候她跑得比兔子都快,再比如意外出柜后一听常娥说冯燕快揍她了她一溜烟的就往肯德基里逃,这一桩桩的逃命事件都能说明她的胆子很小,这次能跟父母对着干实在是勇敢到了极限,偏偏她的想象力又十分丰富,她一边拼命勇敢一边忍不住去胡思乱想,妈妈真被气死了怎么办?然后她画出了躺到病床上的冯燕,打了十来个哆嗦;爸爸要是也不理自己了怎么办?然后她画出了戚大成冰冷的背影,又打了十来个哆嗦;爸爸妈妈要是都不要自己了怎么办?然后她画出了戚大成和冯燕丢弃婴儿的场景,飙了一盆金豆子;卉舒要是也跟家里闹翻了怎么办?然后她画出了傅卉舒决然的脸,握了握拳头;万一也卉舒跟家里闹翻了,她再跟自己在一块儿会不会后悔会不会遗憾?然后她就不知道该画什么了。      这一个个的问题和想象中那一张张忧伤的脸让她无法安睡,为了避免胡思乱想,她早起晚睡的拼命干活,只有在工作室做活儿时她才能把注意力分散一下。做活儿的同时她也开始着手做起了戒指,很久以前她就想做一对戒指了,她想把戒指套到傅卉舒的手上,也想让傅卉舒把戒指套到自己的手上,一旦套住就是一辈子,谁也跑不了谁,多好呢!      雪花隔三差五的飘了,隆冬来临了,又是一个月过去了,戚小沐头上的伤也早好了,有史诗照顾,她的额头没留太明显的疤,只有一道非常细小的印痕,不留神看还看不出来。脑袋虽然没毁容,脸蛋却是越来越瘦了,她想傅卉舒也想妈妈,想的吃不好饭睡不好觉,饭量大减,晚上成宿做恶梦,一下瘦了七八斤,原本下巴就有点尖的瓜子脸这回更像瓜子了。      史诗和常娥看她这样下去不行,晚上就把她拉到自己的卧室来睡,三个人睡一张床,戚小沐在中间,史诗常娥在两边。左右都有人护着,戚小沐的睡眠倒是好了些,起码做恶梦的次数没以前多了。      傅卉舒跟父母的拉锯战一直没能分出胜负,李清芳和傅士隐愁的不行,就去问戚家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结果冯燕一看他们过来了,就抓住李清芳的胳膊率先诉上苦了:“小沐那个王八羔子真不认我这个妈了!快两个月了她没来家里一回,连个电话都没给我打,我算是白养她了!我怎么生了这么一个玩意儿!气死我了!我还是把希望全放到卉舒身上吧,要是卉舒跟她决裂了她说不定就能回心转意,清芳,卉舒在家都住了快俩月了,是不是听咱们的话打算找对象了?”      “别提那个死丫头了!”李清芳发泄似的踢脚沙发,“卉舒没比小沐好到哪儿去!这孩子脸面上笑眯唬的,心口窝里头黑着呐!不是拿死吓唬我跟她爸就是跟我们讲条件的,我头疼!”      戚大成问:“卉舒也拿死吓唬你们了?”      “可不是么,还拿梁祝打比方,听的我这心里……嗨!反正不好受!”      “小沐也拿死吓唬过我!”戚大成把“逗你玩”的故事对李清芳两口子讲了讲,然后又说:“我看这俩兔崽子私底下都是商量好的!别家爹妈都是拿死逼着孩子改邪归正,咱们家倒好,孩子拿死逼着爹妈改正归邪,正好反过来!这俩混账玩意儿!”      冯燕说:“清芳,你刚说卉舒跟你讲条件,什么条件?”      “生孩子的条件!”李清芳把傅卉舒的条件简略的概述一番之后,说:“她要是结了婚生个孩子姓个傅我肯定高举双手同意,没结婚生的孩子,孩子以后大了上学了开家长会了,别的孩子都是父母一块儿去,就咱们孩子两个妈,这算怎么回事?亏她想的出来!”      “就是!这种条件也太扯淡了!”冯燕说:“现在这些孩子,脑袋一个比一个进水厉害,没结婚怎么能生孩子呢!再说生个孩子出来又怎么能没爸爸?太扯了!”      戚大成没说话,从口袋里掏出烟来递给傅士隐一支,悄声问:“老傅,你怎么想的?”      傅士隐反问:“你呢?你怎么想的?”      戚大成抽口烟,说:“小沐那脾气犟,轴!想让她回头难啊!她再不听话再跟我和她妈对着干,也是自个儿的亲生孩子,咱自个儿的孩子自个儿清楚,看着爹妈难受,她自己心里肯定也好受不到哪儿去。这俩月小沐瘦了不少,她爷爷也说小沐现在吃不了多少饭,跟猫儿似的吃不了多大一点就饱,这么下去,过不了几天她还不得瘦死?人心都是肉长的,看孩子这样当爹的哪有不心疼的?我不想再逼孩子了,只要好好的,她愿干嘛就干嘛吧。”      “小沐吃不上饭了?”冯燕心疼了:“你怎么没对我说?”      “你娘俩儿谁都不搭理谁,我给你说了有嘛用?”      冯燕一愣,扭扭脸朝窗外看,不言语了。      李清芳思量半晌,说:“看来这俩东西是铁了心跟咱们对着干了,除了较劲,我是没别的辙了。”      “我也没辙了,”傅士隐说:“小沐倔,卉舒那孩子也倔,我寻思着要是让卉舒结了婚再离婚,还不如压根别让她结婚的好,拿着婚姻当儿戏的事我可看不惯。我们傅家就卉舒一根苗,本来我都做好到卉舒这代傅家就断根的准备了,卉舒一说出那么个条件,说不心动……有点不大可能。”      戚大成摸摸下巴:“我们戚家也就小沐这么一根苗,她要能生个孩子姓戚,我还怪舒坦的,她爷爷也肯定想抱个重孙子,姓戚……”      “放屁!”冯燕愤愤的说:“你们这些大老爷们儿就是自私!光想着让孩子生孩子好不让你们家断了根,就不知道想想孩子这辈子不结婚还捣鼓个私生子得受多少白眼!一个个的嘴上说生男生女都一样,碰到根儿的问题了你们一个比一个重男轻女!嘴上抹油手上耍刀就是你们这群大老爷们儿常干的事!嘛东西!”      “急什么呀!”戚大成忙说:“我跟老傅不就想想么,血脉延承这是好事啊!咱们能让小沐卉舒回心转意当然是最好,她们要不听话呢?她们年轻,能跟咱们对着干上一辈子,咱们可都是五十出头的人了,也能跟她们对着干上一辈子?”      “大成说的在理,”傅士隐说:“这才两个月,咱们四个就在地狱走了好几遭,要是这么闹下去,咱们这把老骨头还能见着几天太阳?小沐卉舒有年龄优势,咱们跟她们搞不起持久战。血脉延承不是坏事,有几个人不喜欢四世同堂呢?小燕,难不成你跟清芳真想跟卉舒说的似的,赔了闺女又折兵?”      李清芳和冯燕都叹口气,闭上了眼。      在征服困难的过程中,友情的力量有时并不比爱情小。      徐则林和席梦思早已谈起了恋爱,席梦思从徐则林那里知道了戚小沐和傅卉舒的事,讲义气的她每天都会去店里看看戚小沐,帮她加油打气,每隔两三天也会去医院看看傅卉舒,也帮她加油打气,弄的戚小沐和傅卉舒的心里都暖暖的。      杜松跟席梦思一样,帮着两个发小加油打气,一向内向的他甚至主动去跟李清芳聊了聊天,他说:“李姨,我是跟卉舒小沐一块儿长大的,我妈以前为了玩溜溜弹儿赌钱的事为难过你跟冯姨,要是一般父母肯定不愿让孩子再跟我玩了,你们没这样,我打心里感激。你可能不知道我一直喜欢小沐,从中学就暗恋她,一口气暗恋了十来年。当时知道她俩的关系以后我郁闷了好一阵,我都那么郁闷了,你肯定比我更郁闷。可是她们打小就好的跟一个人似的,压根分不开啊,要是把她们硬分开,就好像把一个人劈成了两半,劈成两半的人还有法活么?这种结局咱们谁都不愿看。李姨,我朋友不多,最好的朋友就是小沐跟卉舒,你要是担心以后没人给她们养老,等我有了孩子,就让我孩子认她们当干妈,到时好好孝顺她们好不好?”      李清芳叹着气拍拍他的背,问:“卉舒跟小沐的事你妈知道么?”      “我妈那脾气您最清楚啦,这种事打死我也不可能跟她说。李姨你放心吧,我会护着小沐跟卉舒的。”      李清芳笑了笑,又拍了拍杜松的背。      第三方的劝说不容小觑,杜松不是当事人,他身为喜欢戚小沐多年的第三方,当他都表示理解接受的时候,对父母来说是有相当大的冲击力的。李清芳心里的那根一直紧绷着的弦,就这么松动了。她感叹着,马静养了一个好儿子,但愿以后能对儿媳好一点。想到“儿媳”二字,戚小沐捣蛋时的小模样忽地蹿到了她脑子里,她眯眯眼,邪行!      不止席梦思和杜松,得知戚小沐和傅卉舒意外出柜后,老八届曹沛如曹子怡和刘红也会每隔两三天就给她们打个电话或者过来看看她们,刘红每次看戚小沐都会带着自己做的饭过来,逼着她吃下去,戚小沐现在瘦不拉矶的,她看了心疼。每隔上三四天她也会做点小点心让史诗给傅卉舒捎过去,傅卉舒在医院不方便常见面,做了吃的让史诗捎带过去就好。她是拿着戚小沐和傅卉舒当妹妹看的,要是没戚小沐她们,她跟老八届也不可能走到一起,她总觉得冥冥之中有一根叫做缘份的长线在牵着,她珍惜这份缘。      有朋友们的照顾和鼓励,戚小沐和傅卉舒一天天的熬了下去,戚小沐给傅卉舒发短信时说:人这辈子最穷的不是叫花子,而是身边一个朋友也没有的大富翁,卉舒,咱们两个都很富,因为咱们身边有真心对咱们好的好朋友。      傅卉舒把这条短信记到了笔记本上,也记到了心里,因为这条短信代表着朋友的重要性,也代表着戚小沐又长大了一些。      这些日子傅卉舒很不好过,以前天天见面的两个人现在没法见面了,她对戚小沐的想念可想而知。她一早就知道在出柜问题上对待父母不能急,可是真正经历起来她又真的很想急,她急父母怎么就是转不过弯来,急自己想不出能立刻让父母转过弯来的好主意,急到最后又劝自己不能急,又逼着自己慢慢来,这无异于是一场酷刑般的煎熬。      傅卉舒以前常来店里看戚金贵,自从出柜以后她就不能来了,她是被戚金贵看着长大的,在戚金贵眼里她跟亲孙女没什么两样,她连着两个月没来店里玩,戚金贵十分想她。      戚金贵年纪是大了,但是耳不聋眼不花,戚小沐一天比一天瘦,傅卉舒成天见不着面,冯燕来看他总是把时间挑在戚小沐来店之前或离店之后,戚大成一跟戚小沐说话就把声音放的很低,李清芳和傅士隐在街上一碰到他就假模假式的装开心……后辈们这一桩桩的表现都说明家里出事了,就是都瞒着他,都不愿让他知道。      这天他逗完鸟,把戚小沐叫到院子里,问她:“小沐,跟爷爷说实话,咱们家里头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戚小沐说:“哪有什么事,不是都好好的嘛。”      戚金贵背着手慢慢走几步,说:“爷爷是老了,身板可是还硬朗着呢,脑子也一点不糊涂,没什么事卉舒能连着两个月不来看我?没什么事你跟你爸能见天咬耳朵?哼,一个个的真把我当老糊涂呢!”      戚小沐嘿嘿笑两声,说傅卉舒工作忙说戚大成更年期的胡说八道了一番,找个由头溜了。溜出去就给傅卉舒发短信,说:咱爷爷想你了,刚才问你为嘛老是不来呢,他好像感觉出咱们都有事,我刚才忽悠了他一把,也不知道他信不信。      傅卉舒收到短信后整整思量了一天一夜,终于决定走一招险棋,就偷偷给戚小沐打电话说:“你给咱爷爷说家里确实出事了,他要问嘛事,你就说爸妈都催着咱们找对象,咱们想以工作为主,暂时还不想找对象,爸妈不同意,往死里逼咱们,于是咱们就跟爹妈把关系闹僵了。都两个月了,我看咱们爹妈也都有些松动了,就是还跟咱们较劲,都不愿认输,这个时候让爷爷出面把咱们都聚起来吃顿饭,请他当个和事老,准有效果!”      “这样能行吗?”戚小沐说:“爷爷那么大年纪了,万一爹妈一着急把咱俩的事捅出来怎么办?”      “放心,咱们爹妈都是明白人,不会那么没轻没重的嘛事都往外说。”傅卉舒稍稍一顿,说:“怎么让爷爷当和事老就得看你忽悠的本事了,小沐你贫惯了,这回可不能太犯贫,得怎么煽情怎么忽悠,整体思路也不能变,就说爹妈逼婚,往死里逼咱们,年纪大的都怕孩子死,你一说死准管用!”      “噢,好!忽悠人小意思!我就爱忽悠人!”戚小沐觉着这个主意可行,瞬间就来了斗志。      “行了,我得挂电话了,要不等会儿我妈就过来了。”      “别挂!卉舒,咱们快俩月没见了,你想我不想?”      “想!快想死你了!”傅卉舒直抒胸臆,难得的没说反话。      戚小沐的眼眶接着湿了:“我也快想死你了。”      “史诗说你越来越瘦了,你别胡思乱想的,吃饭的时候多吃点,要是我见你的时候你少一两肉我就把你当皮球踢,听到没有?”      “知道啦,我多吃多睡,你也一样。”      “嗯,我挂了。”      “嗯。”      挂了电话,戚小沐挠着屁股琢磨怎么忽悠戚金贵,琢磨了两个多小时,琢磨出来了,她找到戚金贵,先按着傅卉舒教给她的对戚金贵复述一遍,又说:“爷爷,我跟卉舒才25,真不想这么早结婚。我们俩寻思着35岁左右把婚姻大事解决完就行了……”      “35?”戚金贵摇头说:“35不行,35生个孩子都费劲,也太晚啦!”      “一点不晚,”戚小沐信誓旦旦的说:“现在科技发达,45生孩子都没危险,55生孩子的都有,25就算是早育,35生孩子正好!看看这些大城市的女人,但凡有点事业心的都把结婚的事推到30以后了,远的不说,就说你,你跟我奶奶结婚那阵子不也快到30了吗?我爸我妈结婚早那是他们没事业心,你看我爸这么多年了还没升个官,多丢人呀!再说那年代竞争不激烈,不早点结婚生孩子能干嘛去?我们这一代就不一样了,你看看报纸上写的电视上播的,一个职位动不动就好几百个人去抢,经济危机一闹,失业的重新找工作的更多,我爸妈那一代能跟我们这一代的压力比吗?结婚容易养家难,看我结婚的那些同学,光房贷就得还二三十年,生个孩子光喂奶粉就是一笔钱,国产的不敢喝,进口的死贵,动不动就上千,这年月手头上没点钱谁敢结婚呀?爷爷,你看我说的对不对?”      “对不对的,我听着倒是也有点理儿,”戚金贵微闭着眼睛琢磨琢磨,说:“话说回来,一代人有一代人的难处,你们这代压力大,你爸妈那一代压力也不见得小。我们这代都穷,养个孩子别说奶粉,连个大米汤都喝不上,到你爸妈这代就好多了,到你这代就更好啦,你瞧瞧,咱们这日子都是越过越好的不是?你跟卉舒都这么大了,当爹娘的操心你们的婚事是应该的,你们犯不着为这个跟爹妈闹僵。小沐,听爷爷的话,叫上卉舒,快点跟你们爹娘赔个不是和好去。”      “我们不能赔不是,爷爷我跟你说实话吧,”戚小沐指指额头,说:“当初我脑袋就是让我妈拿花瓶砸的!我家茶几上那个青瓷花瓶你肯定知道它份量有多重,那天我妈差点砸的我脑震荡!我爸觉着有愧,就见天来找我帮着我妈说好话。还有卉舒,她不愿结婚李姨就关她禁闭,你不是问过卉舒这阵子为嘛不来看你吗?她让李姨监视着呢,没法过来看你。其实我特别能理解当爸妈的苦心,我就是想不明白,我跟卉舒又不是不结婚,就是想结婚晚点,她们至于把我们往死里逼嘛。爷爷,我跟你说这些可不是为了批判谁,都是亲妈亲爹亲骨肉,为个婚事把关系搞得这么僵我觉得不值,小命都没了还结什么婚呀!我跟卉舒就是想请你出面劝劝我们爹娘,让他们跟我们和好,把关系缓和回来。”      戚金贵瞅瞅她的额头:“你脑袋真是让你妈砸的?”      “真的!我脑袋到现在一吹风还疼呐!”      “这个小燕也太狠了!清芳也太不像话了,嘛年代了还关禁闭!”戚金贵哼哼气:“你把你妈和你李姨叫过来,我说说她们!”      “不行不行,我不能叫,”戚小沐露着很为难的样子,苦着小脸说:“我跟我妈闹僵了,我妈现在一看见我就生气,我要过去叫她,她非得抡起酒瓶子再朝我来一下子不可!爷爷你得抽个时间跟我爸妈和卉舒爸妈吃顿饭,咱们中国人有事不都是在酒场上解决的吗?到时你从酒场上批评批评他们就行!我跟卉舒要求不高,就是希望他们别把我们逼得这么紧,跟我妈似的一句话听不入耳就拿花瓶砸我,万一砸死了……嗨,看来我妈是宁可让我死也不愿让我晚婚晚育,算了,反正我活了25年也算活够本了,等我见着马克思了,就没人揪你那几根山羊胡了,你也算是解脱了!牺牲我一个,幸福千万家,我还是准备就义吧!”      “瞎说什么呢!”戚金贵朝着戚小沐的屁股揍一巴掌,吐了一口气,天冷,他那口气跟白烟似的往空气里散。他盯着正吃食的八哥出会儿神,说:“今天星期四,明天吧,明天咱们好好吃顿饭。”      “好好好!爷爷你真伟大!”      星期五下午戚金贵做了一桌子菜,又把戚大成冯燕李清芳和傅士隐都召集了过来,准备开一次家长会。戚小沐傅卉舒自然也得在场,快两个月了,俩人头回见面,有父母在也不敢说话,对着忽闪忽闪眼珠子就当交流了。戚小沐瘦了一大圈,傅卉舒看了心疼,趁父母不注意朝她挥了挥拳头,意思是瘦成这样了,你就等我揍扁你吧!      戚小沐跟冯燕也是近两个月的第一次见面,母女俩坚持谁也不搭理谁,可是心里都酸酸的。戚小沐瘦的跟猴儿似的,冯燕看了心里难受的要命;冯燕这些日子一直在愁,愁得鬓角都生出了几根发灰的头发,虽然不白,但那层暗灰也够刺激视觉的,戚小沐看了心里也难受的要命,差点扑上去抱着冯燕嗷嗷大哭,可是为了熬过父母这一关,她必须得忍住。      母女俩心里都难受,为了好受点,索性谁也不看谁。      戚金贵拿出一瓶小糊涂仙,让戚大成帮大家都倒上,傅卉舒有眼色,把酒壶从戚大成手里要过来,她来负责倒酒。不管在家里还是在饭店,但凡成熟点的男人对酒场上的礼仪多是会注意一二,比如谁坐哪儿谁倒酒怎么喝酒怎么敬酒,他们大都会有意无意的去注意注意,戚大成看着屁股纹丝不动的戚小沐,瞪了她一眼,人家卉舒知道给长辈倒酒,你屁股连动都不动的当神仙,也太不懂事了!      戚金贵为嘛突然请大家伙儿吃饭?冯燕两口子和李清芳两口子心里都没底,俩闹心的孩子还在一边坐着,他们也不敢在老人跟前表现出家庭不和谐的一面来,只能撑着笑脸吊着心的应付老人。      戚金贵先跟傅士隐他们聊了点鸡毛蒜皮,像是他又买了只什么鸟他又想种什么花一类的,酒过三巡后,他说:“这一桌子菜全是我做的,是我特地做出来孝敬你们的!我老啦,不中用啦,咱一个老头子别的本事没有,孝敬孝敬儿孙辈的还能行,你们给我面子,都过来吃了,我等会儿就给你们磕仨头!”      “爸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戚大成瞟眼戚小沐和傅卉舒,提心吊胆的问:“谁又惹着你了?好好的说这种话干嘛?”      “戚爷又不跟我爸似的没事跟着老太太扭秧歌玩去,我看他是孤独了,”傅士隐为了活跃气氛,就跟戚大成开了一句玩笑。又对戚金贵说:“戚爷你要觉着孤单了,以后我跟大成就时常过来陪你喝两盅行不行?什么孝敬不孝敬的,咱别说这种气话。”      “气话?”戚金贵翘着山羊胡朝着冯燕和李清芳一哼,声音呼啦一下抬高了八度:“我哪敢生气呀!我怕一生气一说气话你们就关我禁闭就拿花瓶把我这颗脑袋也给砸喽!”      李清芳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冯燕的脸一下子绿了,戚大成和傅士隐对看一眼,不晓得老人知道了多少事,一时都不敢吱声了。      傅卉舒起身帮着倒酒,戚小沐往嘴里塞了一筷子爆肚咯吱咯吱的嚼,一边嚼一边捂着小嘴偷笑,跟五岁那年她剪了戚大成的头发以后那种捂嘴偷笑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第 98 章   戚金贵说完那句话之后空气忽然冷峻起来,屋子里暂时陷入静寂,静寂到能清晰的听见戚小沐咯咯吱吱嚼爆肚的声音。所有人都瞪戚小沐,傅卉舒踹了她一脚,她终于感受到了空气的凝重,为配合气氛,急忙把没嚼好的爆肚咽了下去。      “有个事我一直没大往外说过,”戚金贵打破静寂,举目瞥了在座的诸位一圈,喝盅酒,说:“我底下有个弟弟,叫戚金福,属大龙的,背唐诗背的倍儿溜,特聪明,死的时候才八岁。那年二月二,大成他爷爷偷了半篓子豆子回来,炒料豆。那年月鬼子还在咱们脑袋上作威作福,都穷呀,吃了上顿没下顿,成年吃不上一顿好的,胃口都给饿瘪了。能吃上料豆不容易,金福见豆眼开,吃了不少,吃完了又喝了一肚子凉水,小肚子鼓囊囊的,消化不了,又没钱看病,给撑死了。孩子死了,爹娘都哭晕了三四回,我顾不上哭,轮番的掐他们人中,就怕他们跟着金福一块儿去喽。我当时还小,也怕也想嗷嗷哭,可是再怕也得让还活着的尽量活下去不是?一看他们这么哭下去不是个法儿,我就找了个算命的,求他开导开导我爹我娘。算命的心眼也挺好,就跟他们说,金福是龙王爷托生的,在天上触犯了天条,王母娘娘就让他来人间遭八年罪。你家里头养不起大龙,他要好好的,你们全家都得遭殃,他在二月二龙抬头那天让老天爷收回去,是正该,在人间的罪受完了,就该回到天庭继续当神仙啦。那年月没几个人不迷信,大成他爷爷奶奶一听,多少的总算卡住了,不再哭起来没完没了了。入土为安,埋金福的时候家里连个棺材都买不起,裹张破草席子就把他埋了,不光金福,那年头兵荒马乱的,老百姓家里死了人没几家能买得起棺材,都是挖个坑埋了了事。后来这里打仗那里盖楼的,他那个小坟早没影了。这个事我就跟大成他妈说过,别人我一点没提,一想起来心里头就疼得慌,不敢提啊。”      戚金贵叹口气,又喝了一盅酒,说:“咱们当人的,打生下来就得受不少罪,其中一条大罪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我们戚家的人过的再穷日子再苦也都活的挺长,可是我爹我妈都没能活这么长,为嘛?想起死了的儿子来他们心里疼呀!自打金福走了,他们没一天睡过安生觉,我爸爸后悔偷豆子,老觉着是他把金福害死的,我妈见天晚上哭,成天价不说话……嗨,不说这些啦。我过了年就81了,多少人连80都撑不过去,我知足了。活了这么久好的坏的我都看过,我一点不怕死,死了就能跟大成他妈团聚了,也能跟我爹我妈我弟弟团聚了,死有什么好怕的?我就怕白发人送黑发人,我老了,黄土都埋到脖儿梗啦,没几年活头了,我就想求求你们这些头发黑的照顾照顾我这个头发白的,想闹别扭等我死了以后再闹。小沐卉舒不就不想结婚吗?这年月年轻人不都结婚挺晚的吗?你们干嘛为个结婚的事把孩子往死里逼?你们是想让卉舒小沐当第二个金福还是你们自个儿想尝尝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一家人在一块儿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你们都比孩子大二十来岁,怎么还跟个孩子闹别扭?看开点,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你们要么五十出头要么二十好几了,都见过世面尝过酸苦了,也都有自个儿的主心骨了,不管你们是为了婚事闹别扭还是另有隐情,你们不愿跟我说,我也不揪着你们追问,但是你们这几个爹妈都得给我记住喽,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作马牛,孩子只要不干太缺德的事,你们就睁只眼闭只眼,千万别把孩子往死里逼,白发人送黑发人不好受。都好好的,都得给我好好的!我今天请你们过来吃这顿饭,就是想让你们把没打开的结都打开去,拧巴着过日子对谁都不好,家和万事兴,家和才能万事兴!谁都别拧巴。”      戚金贵说了这么一通话,戚大成算是明白了,老爹让那俩孩子给忽悠了。他说:“爸,拧巴的不是我跟士隐这些当爹当妈的,是卉舒小沐那俩孩子跟我们拧巴,她们俩要是听话点不就嘛事都没有了嘛。”      “就是,”李清芳挤出一点笑来,说:“戚爷你不能单方面下结论,谁家父母喜欢跟孩子拧巴着来?这俩孩子真是……”李清芳一时找不出合适的形容词来,冯燕帮她补上了:“欠揍!”      “你拿那么沉的一个花瓶砸了一下子不够,还想揍?”戚金贵拿着酒盅敲敲桌子:“你们这些当爹妈的摸着良心回头想想,自打小沐卉舒过了满月,你们就各上各的班了,平时白日里照顾过孩子几回?还不都是我一点点把她们养大的?还吃奶的孩子说哭就哭说尿就尿,没睡着的时候她们闹,睡着了以后她们还得让人抱,不抱她们睡不着,我抱完这个抱那个,哄完这个哄那个,一个奶孩子能折腾死一个大人,我一个老头子看俩奶孩子容易吗?不容易我干嘛还那么心甘情愿的帮你们带孩子?不就是因为我喜欢孩子嘛,我喜欢孩子比喜欢你们这些当爹妈的多的多。我告诉你们,小沐是我亲孙女,卉舒是我一把屎一把尿伺候大的,也是我亲孙女,我老头子就把话撂这儿了,谁跟我孙女过不去我老头子就跟谁过不去!不信你们就拧巴拧巴试试!”      戚大成和傅士隐都没吱声,闷头喝酒,李清芳摇了摇头,端起茶水来喝。      傅卉舒又起身倒酒,戚小沐又往嘴里塞了一筷子爆肚,又嚼的咯吱咯吱响,那动静宛若天籁,冯燕听着刺耳极了。      等戚金贵开完家长会,时间已经到了夜里九点,冯燕和李清芳把饭桌收拾出来,把碗筷盘子都刷干净,又叫上戚小沐和傅卉舒去了冯燕家,准备再给孩子开个会。      四位父母坐在沙发上呈一字型展开,表情全部十分复杂。戚小沐和傅卉舒坐在茶几后头的小凳子上都垂头耷拉脑的等待训话,但是等了五分钟没一个开口的,戚小沐耐不住了,就偷偷撩起眼皮想看看对面的动静,不想她那对眼皮刚撩起来,戚大成就朝她吼了一句:“看什么看!”      戚小沐打个哆嗦,赶紧把眼皮收了回来。      又等了三分钟,李清芳终于开口了:“把戚老爷子搬出来,可真有你们的!万一我们几个一生气把你们那点事捅给老爷子听,你们觉着他得有什么反应?你们觉着他那么大年纪能顶得住多少刺激?‘孝’字该怎么写你们不知道么?你们上了这么些年的学都上到狗肚子里了是不是?你们对我们有意见就直接跟我们说出来,我们是真能揍你们还是真能把你们往死里整?小沐你以为你妈真愿拿花瓶砸你吗?她要不是气极了可能拿花瓶砸你吗?你疼你妈就不疼了?你疼了能有个爷爷护着,你妈疼了谁护着她?上头孝敬老人下头为孩子闹心,你妈不比你疼不比你苦?将心比心,你们要处在我们这个位置上你们会怎么做?一点怨言都没有的就这么让孩子搞同性恋?就算美国人的爹妈也不可能轻易同意孩子搞这个,何况咱们中国的父母呢!我们没把你们送到精神病院去就够开明了,你们还想让我们怎么做?有你们这么过分的吗?”      “的确太过分!”傅士隐语气发硬的说:“你们搞出这种事来已经够离谱了,把戚爷搬出来更离谱!我们这几个当爹妈的逼过你们什么?不都是好言好语的劝么?你们爱听就听不爱听就拉倒,我们哪里往死里逼过你们?还不都是你们拿着死往死里逼我们?我们活了五十来年,一直觉着男女结合才是正道,你们冷不丁搞了这么一出,还不容我们劝你们改邪归正了?也太过分了!”      “不懂事啊!都不懂事啊!”戚大成抬头看看天花板,说:“小沐你爷爷说的他弟弟那事,你奶奶以前跟我说过,你爷爷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了。弟弟死了,爹妈觉着是自己害死儿子的,成天带着愧疚过日子,也心疼也愧疚的就这么缩了阳寿,这是你爷爷一直不愿往外提的事。年纪一大本来就容易想到那些已经入土的亲人,你搞的你爷爷重提往事,你觉得他今晚还能睡的着觉吗?拿着死逼我中立就算了,你他妈还拿着死逼你爷爷出面,兔崽子!太他妈不像话了!”      “算了,都别说了,”一直没说话的冯燕开口了:“把大成他爸都掺和进来了,眼瞅着81了,这把岁数的人受个刺激说完就完,咱们不敢让他受刺激,这俩王八羔子可是敢得很!事儿都闹到这份上了,我不管了,她们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我就当没生过这个孩子,人家翅膀硬了,咱们管不了了,认了,我认了!”      一波波的疲惫向冯燕袭来,她说完就心灰意冷的去了卧室。李清芳和傅士隐沉默一会儿,带着傅卉舒回家了。傅卉舒临走前朝着戚小沐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她不能再跟父母对着说气话,戚小沐点了点头。      戚大成点了一根烟,闷闷的抽,戚小沐坐到他身边,试探着说:“爸,咱俩讲和吧。”      戚大成不理她,抽了半根烟以后,才说:“先把你妈哄好了去,把她哄好了再商量别的。”      “我怕我妈再砸我……”      “你他妈不去哄老子现在就砸死你!”戚大成说着就摸起了烟灰缸。      “我去我去!”      戚小沐磨磨蹭蹭的走到卧室门口,探头探脑的往里瞧,冯燕正坐在床上生闷气,看她跟王八似的一探头就剜了她一眼,戚小沐吓得接着把脖子缩了回来。      挠挠后脑勺,她还是鼓起勇气走了进去,站在冯燕身边,看着妈妈鬓角的那几根灰发,鼻子一酸,说哭就哭了。      起初她是默默掉泪,后来她是小声抽泣,最后她是抱着冯燕嗷嗷大哭,冯燕听了心里揪的慌,任她抱着自己哭,就是板着脸坚持着不搭理她。      戚小沐哭够了,撕块卫生纸擦擦鼻涕,呜呜囔囔的说:“妈,我想你。”      孩子哭的时候冯燕能坚持住,一听孩子说我想你了,她眼圈接着红了。      戚小沐盯着冯燕那几根灰发,说:“妈,你有灰头发了,银灰色的,过不了多久就能变白,你头发比我的都好看,怎么能有白头发呢?你才50出头,不能有白头发!我知道我不对,可是你也不对,怎么能往死里砸我呢?咱们家就我一个孩子,我是要挑大梁的,把我砸死了,以后谁伺候你?我还等着孝敬你跟我爸呢!妈,你看看我嘛,你看看我多可怜,没妈的孩子像根草,你不能不要我,不能让我当小草!”      冯燕半蹙着眉尖,说:“你要还认我这个妈,就跟卉舒把那层关系断了去,你们要是断不了那层关系就甭想认我这个妈!”      “妈,你怎么越大越跟小孩似的?你再不认我这个闺女你也是我妈,我血管里头淌着你的血,不管你认不认你都耍不了赖。”戚小沐拉拉冯燕的手,说:“我就你这么一个妈,我才不会不认你。我知道我跟卉舒的事让你心里发堵,没关系,我决定啦,我不跟你对着干了,我帮你疏通通道,早晚我能让你那颗心脏重新顺畅起来。你是我妈,我是你娃,咱们谁也不能赖账,谁耍赖谁就是小狗!”      冯燕抽了抽嘴角,懒的搭理她,拽过被子来蒙头睡觉。      戚小沐脸皮厚,脱了鞋爬到床上钻到冯燕的被窝里头,搂住冯燕的腰装可爱:“妈妈妈妈你别不理我嘛,你知道我记仇,你砸了我那么一下子还不能让我记个仇了?你看我多随你,你记仇,把我遗传的也记仇,你该感到高兴才对!”      冯燕简直想拿把刀宰了戚小沐才过瘾,她顺顺气,说:“你这么大了还是小孩吗?什么事能干什么事不能干你没数吗?你跟卉舒在一块儿万一被外人知道了,得受多少白眼得遭多少人戳脊梁骨?怎么这么不懂事!”      “要是老看着别人脸色过日子,那活着还有什么劲?”戚小沐咬咬腮帮子:“妈,我姥姥姥爷重男轻女,你小时候在家里受过不少气,当时你不也是为了争口气才拼命考上大学的吗?你们高考那会儿想考上大学多难呀!别说你考上的是本科,就是能考上个专科在那阵子也算是光宗耀祖了,你当年要是甘愿低声下气的老看着别人脸色过日子,怎么可能考上大学?妈,你不能小看我,也不用为我担心,你闺女没那么没出息,我能抗住很多事呢!你看我现在挣的钱比你跟我爸加起来都多,你高兴不高兴?我都帮着你为我高兴啦!妈,两个月没跟你说话了,我真想你,你想我不想?肯定也很想,小时候你都抱着我睡,我不管有多淘气你都原谅我,就算我拔了你的气门芯你也至多骂我几句,不会不搭理我,我真想回到小时候。妈妈,我想你。”      想想年轻时的自己,看看正年轻的戚小沐,冯燕心里一酸一软,随之就想掉泪,闭上眼睛平静半分钟,摸摸戚小沐的额头,轻声问:“头还疼不疼?”      “不疼,妈,我困了,你抱着我睡好不好?”      “先把衣服脱了再睡觉。”      “噢,好。”戚小沐动作极快的脱掉衣服,又紧紧抱住了冯燕的腰,彷佛怕妈妈不要她一般。      “睡吧。”      “嗯。”戚小沐在冯燕怀里蹭蹭,合上了眼,临睡前嘟囔了一句:“妈,别不理我,你是我妈,不能不理我。”      冯燕的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      等戚小沐睡着了,冯燕揉揉她的头发,摸摸她的肋骨,心疼的抱怨:“怎么瘦成这德行了?王八羔子!你身上的零件都是我给的,怎么能这么胡乱糟蹋!”      隔天是个艳阳天,勤快的太阳一大早就给万物镶了一层金边。李清芳和傅士隐起床后做早饭,两口子昨晚回来后也跟傅卉舒聊了聊,当他们问到是不是宁可跟父母闹翻也要跟戚小沐在一起的时候,傅卉舒说了一段挺让李清芳心酸的话,她说:“妈,我是被你教育着长大的,你对我的每句话我都记着。你还记不记得那次连环撞车事件?你那时对我说过这么一句话,你说想当个好的外科医生,只有技术和善心远远不够,有时候你对一个人存着善念稍一犹豫,就可能造成另一个人一辈子的痛。你让我学会选择。可是有时候鱼跟熊掌真的很难选择,这两个月我一直问自己我能不能避免做出选择?答案是有可能,只要咱们都退一步,就有可能不用做这种比生死抉择还难十分的选择题,你们说呢?”      李清芳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让傅卉舒去休息了。      吃早饭的时候,李清芳对傅卉舒说:“我看了你碍眼,晚上回你租的窝睡去吧。”      “真的?”傅卉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傅士隐说:“我跟你妈昨晚商量过了,这么闹下去不是办法。昨天晚上戚爷搞了那么一出鸿门宴,我看大成跟小燕也松动了,得了,不管你们了,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傅卉舒一下子阳光灿烂了。      吃完早饭傅卉舒就去店里找戚小沐了,戚小沐一看到她激动的不行,把她拽到工作室关上门也亲也跳的傻笑,傅卉舒说:“看你这傻样,昨晚没跟你妈对着干吧?”      “没有没有,我昨晚抱着我妈睡的觉。”戚小沐兴高采烈地说:“我妈嘴上没说接受咱们,可是态度明显没那么强硬了,我觉着她是默认啦。你呢?你爸妈怎么样了?”      傅卉舒故作平静的说:“他们接受了。”      戚小沐不敢相信的问:“接受了?你确定?”      “确定死了!”没法装平静了,傅卉舒兴奋的朝着戚小沐的脸蛋啃一口:“接受了接受了!我高兴坏了!”      “呀呀呀!我真爱死你爸妈了!卉舒卉舒,咱们赢了,真好!”      “我也觉得真好!”俩人对着兴奋一会儿,傅卉舒乐颠颠的说:“小沐,以后咱们俩的主要任务就是好好过日子了。”      戚小沐不假思索地说:“过日子最好办,我都听你的就是!”      “真乖!”傅卉舒拨弄拨弄她的下巴,目露怜惜,嘴上发恨:“看你瘦的没个人形,再瘦下去我非休了你不可!”      “你才舍不得休我。”      “吃早饭了没有?”      “吃了,我爸做的煎包和小米粥。”      “以后好好吃饭,把掉下去的肉重新给我养回来,听到没有?”      “听到了,”戚小沐摸摸傅卉舒的脸,这张蓄满爱意的雅致而俏丽的鹅蛋脸让她日思夜想了几十天,她一时无法用言语来表达思念,于是把小嘴一撅:“卉舒,消毒。”      傅卉舒蜻蜓点水的在她嘴上点了点,笑道:“在爷爷这儿呢!忍着点吧,晚上再说。”      “你晚上又没法回去。”      “谁说的?”      “你爸妈让你回去了?”      “当然。”      “呀呀呀!我爱死你爸妈了!”      “我呢?”      “我更爱死你了!”戚小沐往傅卉舒脸上亲一口:“晚上回去再给嘴巴消毒。”      傅卉舒往她脸上回赠一口,说:“爷爷帮了咱们的大忙,我今天不能光跟你腻在一块儿,得好好陪陪爷爷。”      “好好好,陪爷爷是应该的,爷爷他想死你啦!”      周末不用上班,傅卉舒在店里玩了一整天,还陪着戚金贵去买了一只鹦鹉,戚金贵一看傅卉舒过来了,就知道昨晚的家长会凑效了,乐的胡子一颤一颤的。      傅卉舒和戚小沐打败爹娘了,常娥在第一时间通知了史诗,徐则林也在第一时间通知了席梦思,史诗和席梦思一收到消息就跑了过来,好当面向戚小沐和傅卉舒道贺。      戚金贵午休的时候,几个年轻人在店里聊天,史诗说:“卉舒你跟小沐总算熬过来了,你们熬的时候我跟常娥也在熬,就盼着你们能闯关成功,这两个月过的跟两年似的,总算盼到这一天了。”      常娥说:“出柜不是小事,我和史诗都做好陪你们打持久战的准备了,没想到你们才两个月就把爹妈拿下了,真厉害。”      席梦思说:“她们厉害什么?厉害的是她们爹妈。一般爹妈可没谁愿让孩子喜欢同性,父母相对开明是她们最大的优势。要跟我爹妈似的,别说两个月,就是二十年他们也不可能转过弯来。”      戚小沐和傅卉舒表示认同,俩人能在短时间内拿下父母跟父母相对开明的确是有相当大的关系。几人又聊了一会儿,徐则林说:“小沐卉舒出柜成功了,将军,咱俩是不是也该办事了?”      “办什么事?”戚小沐的眼珠子朝着徐则林和席梦思的下半身分别溜达一圈,惊叹:“你们俩在一块儿都这么久了还留着处男处女之身呀!”      “放屁!”徐则林指着席梦思的鼻子神气的说:“哥早把第一次贡献给她了!”      席梦思捂脸:“老徐你他妈当众说这种话还要不要脸呀!”      大家哄笑,徐则林天真的昂昂脖儿,说:“这有什么好羞涩的?反正又没外人。”      “据说浓缩的都是精华,身板越小的能量越是无限,”傅卉舒一本正经的问:“梦思,老徐把你伺候的怎么样?”      史诗一本正经的说:“肯定伺候的很不赖,要不梦思早把老徐打入冷宫了。”      “滚你两个流氓!”席梦思送给傅卉舒和史诗一人一脚。      “住嘴住嘴你们都住嘴!”徐则林挥挥小手,乐乐醄醄的说:“我说的办事不是床上那点事,是婚事,懂不懂?婚事!”      常娥有点惊讶的说:“老八届明年就结婚,你们也打算结婚了?”      徐则林说:“我跟将军都老大不小了,房子我家里也买好了,不能老这么非法同居下去呀!”      戚小沐问:“老八届明年十一结婚,你们想嘛时候结?”      席梦思说:“我们两家一个劲儿的催,俩人关系定了,处着也挺好的,爹妈就想让我们早点把婚事办了,省得把最佳生育期给错过去。具体什么日子我不清楚,估计跑得了明年跑不了后年,也就这两年的事吧。”      “完了完了完了,”戚小沐痛心疾首的抚额:“一个个的都扎成堆结婚,得掏多少份子钱?老徐将军,咱们这么铁,你们一准舍不得让我破财……”      “做什么美梦呢!”席梦思鄙视她:“谁跟你铁呀?份子钱不上万你甭跟我说铁!”      常娥忙问:“不铁的是不是就能少拿点?”      “不铁的?在座的诸位有跟我不铁的吗?仙子小沐你俩跟老徐一起捣鼓的这个店,你们能挣多少钱我能没数?做人别这么抠门,我一辈子就结这么一次婚,你们一辈子也只有这么一次给我送份子钱的机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你们要珍惜!总之一句话,铁的一万,不铁的八千,就这个数,谁也甭跟我讨价还价!要不姑奶奶就跟砸这张桌子似的砸死你们!”说着席梦思气势汹汹的抡起双拳砸了一下桌子,茶壶里的水接着被震出几滴,足见她力气之大。      傅卉舒和史诗瞅瞅席梦思那双铁拳,吓得都没敢言语。       ☆、第 99 章   晚上八点,傅卉舒跟戚小沐常娥史诗一起回了家,两个月没在这里住了,傅卉舒看着熟悉的环境,说不出什么滋味。      本以为卧室会被戚小沐搞的一团糟,进去一看才发现里面干干净净,傅卉舒夸赞道:“真没想到小沐你竟然这么勤快,不赖!”      “小沐勤快才是见鬼了,”常娥左手叉腰右手勾住史诗的肩膀头,自豪的说:“你们屋都是史诗帮着打扫的,她每天都过来收拾一遍。”      “史诗,谢谢。”傅卉舒握住史诗的手,说:“小沐这两个月多亏了你跟常娥照顾,要不凭她那性子,非把自己折腾死不可。”      “不客气!”戚小沐抢嘴:“咱们都是一家人,说那么见外的话干嘛呀!对不对史诗?”      史诗白她一眼:“你们俩这么久没见了,晚上好好折腾吧,我跟常娥不打扰你们了。”      “对对对,你们好好折腾尽情吆喝,我保证这回不听房!”常娥善解人意的朝着戚小沐挤弄一下眼,拉着史诗回了自己屋。      戚小沐关上门,傻笑:“卉舒卉舒,你能回来真好。”      “嗯,真好。”傅卉舒在屋里转个圈:“终于回来了。”      “你闭上眼,我给你个惊喜。”      傅卉舒听话的闭上眼,问:“什么惊喜?”      戚小沐从包里掏出两枚戒指,放到掌心,捧到傅卉舒眼睛底下,说:“你自己睁开眼看。”      傅卉舒慢慢睁开眼,乍看到戒指愣了愣,接着又笑了。      戒指是用玫瑰金和碧玺做的,式样完全一样,只有碧玺的颜色不同,一个是红碧玺一个是蓝碧玺。两枚戒指设计简单,不繁琐不浮华,样式有些复古,低调大方而有份量,戒面用简洁的镂空回纹做装饰,戒圈线条柔和,镶嵌部位极为巧妙的刻了两个字,红碧玺的戒指上刻着“妇”,蓝碧玺的戒指上刻着“妻”,碧玺与玫瑰金搭配到一起本身就透着典雅,加上精致的做工和复古的设计,让这对戒指看起来很有穿越时空的岁月感。      “这对戒指做了多久?”傅卉舒端详着戒指,心里满当当的全是爱。      “咱们分开的这段时间我一直做。”戚小沐把刻着“妻”字的戒指戴到傅卉舒左手无名指上,不大不小,正正好。她傻呵呵的笑笑,说:“咱们俩的关系得低调,我就把它们做的像婚戒又不像婚戒,婚戒不婚戒的无所谓,反正戒指就是一个承诺,能代表承诺就好。有些人不信承诺,可是我信,我知道你也信。我从没给你买过花,因为花会凋谢,我不太喜欢看鲜花凋谢,但是戒指一辈子也凋谢不了。我姓戚,是贤妻,你姓傅,是良妇,以后咱们就做一辈子的贤妻良妇。卉舒,我做的好看不好看?”      “嗯,”傅卉舒把刻着“妇”字的戒指戴到戚小沐手上,来回看看,美滋滋的说:“我的人了!好看极了!”      “我就知道你肯定喜欢!”      “真聪明。”傅卉舒环住戚小沐的脖子,送上了一个久别的吻。      “卉舒,我想你,”一吻过后,戚小沐脱掉衣服,光溜溜的站在傅卉舒跟前,指着自己的心很认真的说:“这里很想你。”      傅卉舒伸手在她心脏上画一圈,又往下滑,滑到芳草处,笑着问:“这里呢?这里想不想?”      “你真色,”戚小沐扑到傅卉舒身上,扭捏的说:“这里也想,我身上没一个地方不想,卉舒,你想我不想?”      “想,跟你一样的想。”傅卉舒也脱掉衣服,把戚小沐推到床边,压了过去。      戚小沐抬起腿,紧紧的绕住了傅卉舒;傅卉舒圈紧胳膊,紧紧的捆住了戚小沐。      乳与乳的挤压,鼻贴鼻的喘息,唇与唇的相连,脚和脚的碰撞,腹与腹的起伏,花逗花的磨蹭。      轻吻润满熟悉的脸庞,掌心覆上熟悉的肌肤,指尖探入熟悉的圣地,喉咙吟出熟悉的旋律,久别的情人无需说太多的话来表达思念,只需褪去遮挡在身上的衣物,交颈缠绵,赤诚相见。      俩人这么多日子没尝过肉味了,都想的不行,也都知道饿瘪了的胃口不能一口气吃太多。乍一吃起肉来,起初还能注意点礼仪讲讲客气,你让我先吃我请你先来的,礼貌的不像话。可是肉味太鲜美了啊,胃口逐渐的被撑大,于是礼仪没了,客气没了,礼貌被踹到九霄云外了,就剩下放肆和掠夺了,你一嘴我一嘴的对着抢,谁抢着算谁的。      月亮爬到了天中央,被突如其来的云彩挡住了脸。戚小沐和傅卉舒折腾累了,互相抱着闭眼喘气。      “三次,”戚小沐趴在傅卉舒的胸口嘟囔:“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三次呀!以后不能这么疯狂,坚决不能这么疯狂。”      “你说谁疯狂呢?你就不疯狂了?”傅卉舒抬起无力的胳膊,软绵绵地捶了她一下。      “我哪有你疯狂?我三次,你才两次,你欠我一次,我记住了,明天再给你要回来。”      “这个你也较真!”傅卉舒咬她脸蛋一口:“你天生没我本事大,认输吧!”      “这辈子我只认你一个‘舒’,滚床单的事我可不认输。”戚小沐挠挠傅卉舒的屁股,笑嘻嘻的问:“卉舒你爸妈都接受咱们了,我什么时候拜见岳父岳母?”      “什么岳父岳母?是公公婆婆!”傅卉舒舔舔她的嘴唇,说:“过几天元旦,元旦的时候再说吧。到时咱们两家一起吃顿饭,一块儿说说话聊聊天,就让这事彻底过去吧。”      “嗯,好,元旦。”戚小沐摸摸肚子,说:“刚才能量消耗太多,卉舒我饿了。”      “我也有点饿,你去拿包饼干来吃,再热杯牛奶,饼干蘸牛奶好吃。”      “你怎么不去拿?”      “我没力气下床。”      “我更没力气,我比你还多一次,一点力气没有,你去拿!”      “渣渣!我刚回来你又想气我?”      戚小沐撇撇嘴,穿上睡裙拿饼干热牛奶去了,傅卉舒看着她气呼呼的背影,开心的笑了。      12月31日,雪花飞舞。1月1日,银装素裹。      2009年的元旦说到就到了,元旦大都放假了,傅卉舒和戚小沐利用这个假期跟父母吃了一顿饭。      在父母跟孩子抗争中,只要孩子宁死不屈,大多是以父母失败告终。不管父母们愿不愿意,戚小沐和傅卉舒赢了,这是他们不愿承认也无法说出口的事实。不过日子总得过下去,拧巴着过日子对谁都不好,几个家长都不是糊涂人,对戚小沐和傅卉舒的关系就这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因此当孩子说想请他们吃饭的时候,他们也就答应了。      饭前傅卉舒对冯燕说:“冯姨,我知道你看着我跟小沐还是别扭,你再默认心理上也是一时半会儿的过不了这道坎儿。我知道你默认是被逼的,最近这段时间我常问自己一个问题,父母爱孩子能爱到什么程度?这个问题不大好回答,但可以用一个假设来形容——假如孩子出了危险,父母会不惜用生命去保护孩子。父母对孩子的爱太浓太深,这是父母最伟大的地方。我和小沐利用你们对我们的爱逼着你们默认我们俩的关系,冯姨,废话我也不想多说,我就想跟你说一声对不起。还有,我跟小沐在一起我会照顾好……”      “我都知道,”冯燕拍拍傅卉舒的手,说:“你想说让我放心,你会照顾好小沐对不对?你想跟我说什么我都知道,翻来覆去的不过就是那些安慰人的话。你是我看大的,你是什么样的姑娘我有数,你不说我对你也很放心。你能跟我说对不起,我谢谢你,谢谢你能体会我们这些当爹妈的一片心。卉舒,夫妻间都是互相照顾,何况你们俩都是女孩子?别觉得谁能照顾好谁,这年月没谁能完全照顾好谁,互相体谅互相扶持才是关键。你们还年轻,以后的路长着呢,跟你说的似的,我心里这道坎儿一时半会儿的过不去,你们俩要是走到半道儿就夭折,可别怪我看你们笑话。”      “冯姨,谢谢。”      冯燕风轻云淡的笑了笑,带着点认命般的无奈。      戚小沐一看傅卉舒跟冯燕聊起来了,她挪挪屁股,也想跟李清芳聊聊,可李清芳的身份已经转成“婆婆”了,她跟李清芳也转成婆媳关系了,突来的身份转换,让她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抓耳挠腮的急的不行。傅士隐看她这模样乐了:“小沐,你身上有虱子是不是?”      “没有没有,”戚小沐瞄瞄李清芳,鼓足勇气,跟背课文似的吭吭哧哧地说:“李姨,傅叔叔,你们的心肠比观世音还慈悲,你们的善心比决了口的黄河还泛滥,我跟卉舒那点事……啊,就那回事……反正我谢谢你们能接受我们,你们要不放心,我就给你们发个誓,毛/主席作证我对卉舒……”      “别毛/主席了,毛/主席可不爱听你发誓。”李清芳板着脸说:“行了小沐,你打穿着开裆裤就请毛/主席作证,二十多年了,你自己算算你祸害过多少次毛/主席了?能算得过来不能?”      戚小沐傻呆呆的眨眨眼:“那我让周总理作证,要不,朱老总作证?不不,他们都是马克思的学生,还是马克思作证吧……”      “你可别丢人现眼了!”戚大成敲下戚小沐的脑袋:“跟谁都贫跟谁都没大没小,太没规矩了!”      李清芳摸摸戚小沐的头,笑着说:“贫嘴才是戚小沐嘛,不贫嘴就不是戚小沐了。”      戚小沐急忙献媚:“李姨你真慈祥!比我妈还慈祥!”      冯燕瞪了她一眼。      这顿饭除了冯燕没怎么给戚小沐好脸,总的说来吃的还算融洽。吃到半截,傅士隐突然问:“你们俩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      “想买了,”戚小沐骨碌一圈眼珠,说:“爸,我跟卉舒前段时间看中了一套,就差掏钱买了,可惜囊中羞涩,有点买不起。”      李清芳说:“个屁孩子会看什么房子?房子这么贵,动不动就百万百万的,买房子可不是小事,告诉我是哪个楼盘,有空我们都过去瞧瞧,都满意了才能考虑买。”      “就是,”冯燕也说:“房子不是光你们俩相中了就能买的,你们懂什么?得多考虑多看看。咱们都不是开银行的,没有想买就买的事。先把你们相中的楼盘说出来,我们要是看着还行你们旧问:“你们想买房子了?”      “想买了,”戚小沐骨碌一圈眼珠,说:“爸,我跟卉舒前段时间看中了一套,就差掏钱买了,可惜囊中羞涩,有点买不起。”      李清芳说:“个屁孩子会看什么房子?房子这么贵,动不动就百万百万的,买房子可不是小事,告诉我是哪个楼盘,有空我们都过去瞧瞧,都满意了才能考虑买。”      “就是,”冯燕也说:“房子不是光你们俩相中了就能买的,你们懂什么?得多考虑多看看。咱们都不是开银行的,没有想买就买的事。先把你们相中的楼盘说出来,我们要是看着还行你们就买去。”      戚小沐和傅卉舒眼珠一亮,赶紧把楼盘告诉了爹妈,为了忽悠爹妈掏钱包,俩人哭起了穷,戚小沐说经济危机一闹买卖实在难干的紧,傅卉舒说在物价飙升担我得承认我还是喜欢小沐,可是这种喜欢已经跟以前的喜欢不一样了,是跟喜欢卉舒一样的喜欢了。我跟小沐卉舒是打小一块儿长大的,她们在我心里非常特殊,她们能闯过父母那关我打心眼里为她们高兴。她们彻底安稳了,我琢磨着我也该安稳下来了。我年纪也不小了,该找个女朋友了,我觉着咱们俩最合适。你是女强人型的,我是居家男人型的I思前想后的考虑好一阵,就在新年的第一天向曹沛如表白了,他说:“曹姐,我不大会说话,朋友不多,以前喜欢小沐喜欢了十来年我都没敢说什么,胆子也不是特别大。我得承认我还是喜欢小沐,可是这种喜欢已经跟以前的喜欢不一样了,是跟喜欢卉舒一样的喜欢了。我跟小沐卉舒是打小一块儿长大的,她们在我心里非常特殊,她们能闯过父母那关我打心眼里为她们高兴。她们彻底安稳了,我琢磨着我也该安稳下来了。我年纪也不小了,该找个女朋友了,我觉着咱们俩最合适。你是女强人型的,我是居家男人型的,你看你是不是该找个比你弱一点的?我就挺弱的,噢,不是身体弱,是脾气没你那么强势。你比我大五岁,我知道你有点过不了年龄那道坎儿,你不该过不了这道坎儿。五六十岁的男人能娶二三十岁的女人,五六十岁的女人为什么就不能嫁给二三十岁的男人?我在年龄上没那么多想法,何况你才比我大五岁,五岁算什么?我不放在眼里,你也别放在心上。你也不用担心我妈,我妈看起来是挺凶的,可是她没坏心肠,父母一般都是年纪越大越知道尊重孩子,我妈就这样,她现在挺听我话的,有我在,你不用担心你以后会为了婆媳问题伤脑筋。我打小内向,不大爱说话,就知道闷头学习,别的嘛也不懂,工作以后才慢慢学着跟陌生人交流,我知道我身上闪光点不多,跟你比起来也差了大半截,可是我愿意努力去当一个好丈夫和一个好父亲,愿意拼了命去守护一个家。我从没表白过,也从没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过,你看我这番话够不够及格?”      曹沛如没说什么,只是笑着亲了亲杜松那张因表白而羞得红扑扑的脸。两人的关系就这么定了下来。      所以说,这个银装素裹满世界都是一片纯洁的白的元旦,对戚小沐傅卉舒和杜松这三位从小一起长大的年轻人来说,都是吉祥的。    ☆、第 100 章   元旦过后没多久就到了春节,这个春节一过,戚小沐和傅卉舒算是迈出了25岁的大门槛,开始向26岁进军。一旦走入25岁,很多人都会有这种感觉——时针跑的越来越快了,睁眼闭眼的工夫,一天没了,抬头低头的瞬间,一年没了。      时间就像越来越毛的钱,看起来挺多,却怎么也花不着数。      戚小沐和傅卉舒就有如此感觉,去年的春节还清亮亮的在眼前晃,不等晃模糊,今年的春节又跟着跑来了,尽管去年一年又是地震又是奥运又是危机又是出柜的过的并不轻松,然而到了岁终时节回头望的时候就会发现,时间,的确过的太快了。      无论快慢,日子都得脚踏实地的过。春节一落幕,大家都打起精神重新走上岗位,该干什么的干什么去。      从过了春节以后,周靖涵逐渐成为戚小沐店里的常客,她跟戚小沐常娥和徐则林都能玩到一起去,而且常在店里拿个铁画送人,有时也会请戚小沐几人帮她订做几幅好送礼,这种客人无疑是最受欢迎的。      周靖涵对戚小沐他们很坦诚,人都是将心比心,戚小沐几个没多久也把她当成自己人看了,戚小沐把她和傅卉舒的关系告诉了周靖涵,常娥也把她和史诗的关系告诉了周靖涵,周靖涵十分喜欢跟这四位同类相处,往这里跑的愈加频繁,正好史诗傅卉舒杜松老八届曹子怡曹沛如他们也常往这儿跑,没多久大家就都熟悉了。      周靖涵的脾气一直都是很不错的,她跟戚小沐这伙人处的很好,只有一个除外——曹子怡。      曹子怡岁数也不小了,还跟一匹野马似的不受拘束,没点稳当性子,周靖涵特别看不惯她这一点。      以前曹子怡一旦寂寞了常找曹沛如戚小沐和常娥玩,现在曹沛如跟杜松搞对象了,戚小沐和常娥见天忙买卖压根没有周末之说,她不能老骚扰大家伙儿,于是就把目光转到了周靖涵身上,这一伙儿人中各有各的对象,就她跟周靖涵是俩女光棍,骚扰周靖涵再合适不过了。      于是曹子怡一旦寂寞了就找周靖涵玩去,不管周靖涵是不是正在忙工作,只要她想玩了,都是二话不说拽着人家就走,玩嘛去?去游乐场玩那些什么摩天轮过山车一类的能让人心跳的刺激玩意去。周靖涵要是不跟她去她就赖着人家——跟神仙似的坐在周靖涵眼皮底下不是涂脂抹粉就是嘴皮巴拉巴拉的说这说那。周靖涵被骚扰烦了,就对她说:“你知道我喜欢的是女人吧?你老过来找我不会是爱上我了吧?我可一点都不爱你!”      不想曹子怡嬉皮笑脸的说:“你不爱我没关系,我爱你就行。孤枕难眠有害身体健康,你单着也是单着,不如跟我搞搞对象,也好提高提高生活质量。”——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跟喝凉水似的那么简单。      周靖涵差点吐血。      曹子怡确实是喜欢上周靖涵了,周靖涵有模样有身段肚子里头还有墨水的,很难让人不去喜欢。曹家二小姐人奔放,做事也奔放,喜欢谁了她不遮不掩,有嘛说嘛。当然反过来也一样,想跟谁分手了也是奔放的很,说分就分,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这种性格造成了她的情史相当丰富——跟男人谈过恋爱跟女人搞过对象,就差跟动物再来上一回人兽恋了。她喜欢男人也欣赏女人,男女通吃,博爱的很。有时博爱几乎能跟无爱画等号,爱的东西太多了,反而不清楚自己最需要的是什么,爱这爱那,反而让自己在爱里迷失。一刹那的心动并不一定是爱,爱是恒久的,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曹子怡从没真正用心的去爱过谁,她还不懂爱不会爱,尽管她自己并不承认这一点。      她是什么样的人周靖涵可是清楚的很,曹子怡没什么坏心眼,对待朋友也顶实诚,但凡朋友有难需要她支援了,她能帮上忙的一准去帮,就是对待爱情全凭着性子来,动不动就履行三分钟热度政策,热度一过说踹谁就踹谁。跟这种人交朋友完全可以,当情人可完全不妥。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别人能够不理解不接受,但是无权干涉。周靖涵虽不认可曹子怡对待感情的态度,却从未干涉过什么。不去干涉,或许也就恰恰说明了她不在乎。周靖涵没把曹子怡当回事,也懒得搭理这种愣头青,从曹子怡跟喝凉水似的说出“你单着也是单着,不如跟我搞搞对象”以后,周靖涵就没怎么给她好脸看——都调戏到我头上了,你还有点人性没有?      她越不给曹子怡好脸看,曹子怡往她身上贴的越厉害,明明曹子怡比她大一点,偏偏娇滴滴的喊她“靖涵姐姐”,经常弄的她头皮发麻,发麻完了又叹气,曹子怡跟曹沛如这对姐妹的性子差距也太大了!周靖涵喜欢的是曹沛如那种沉稳性格,曹子怡那种过于随性过于潇洒的脾气她虽不讨厌,却也说不上有多喜欢。她常常想要是能把曹沛如的性子安放到曹子怡身上一点就好了,可惜,这只能是幻想。      曹子怡但凡喜欢谁了,一准会弄的路人皆知,就像这次她喜欢上周靖涵了,就朝着戚小沐常娥她们都宣扬了一个遍。戚小沐傅卉舒和常娥史诗巴不得全天下的女人都来爱女人,也好壮大LES革命队伍以在这个由异性恋主导的世界上扬眉吐气,就全都表示严重支持曹子怡去追求周靖涵,傅卉舒和史诗还特别热情的帮她策划出了一个“一家两制”和“两个凡是”的宏伟蓝图,一家两制就是在床上实行大家都能吃到肉的民主,在床下实行洗衣做饭曹子怡全包的专/制;两个凡是就是凡是周靖涵作出的决策,曹子怡都必须拥护,凡是周靖涵作出的指示,曹子怡都要始终不渝地遵循。      傅卉舒和史诗把这两条“宏伟蓝图”用鲜红的红墨水写到A4纸上,然后郑重地送给曹子怡,请她务必好好消化。曹子怡一看到那红艳艳的一家两制和两个凡是,脑袋瓜子接着大了,这是追人呢还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呢?进而又同情戚小沐和常娥——原来你们就是这么被压迫着过日子的,太窝囊了!      不过曹子怡倒是也真把那两条宏伟蓝图给消化了消化,为了博得美人的芳心也该了不少坏毛病,比如先前她那对眼珠顶不老实,就爱往帅哥美女身上扔秋波,现在起码懂得收敛收敛眼珠子了,不再乱放秋波了。只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眼珠子可以收敛,而喜欢四处乱跑的野性很难改,她太热爱旅行,外面的世界对她的/诱/惑太大,山山水水对她的吸引力也远远超过了儿女情长,像是上午在家看杂志觉着桂林好于是当天下午就跑到桂林去旅游的事她没少干,热爱旅行没什么错,但这种说风就是雨还没点计划安排的毛躁性子一般人可是不大容易习惯,因此真想让她有点长性踏实起来,还是需要时间去度化的。      这天周靖涵跟戚小沐聊天,调侃道:“都说交朋友要交中心人物,只要跟中心人物混熟了,你的人脉就能翻倍的往上涨。我看你就是一个中心人物,这么多人都围在你周边转,我跟你一熟,你的朋友也跟我熟了。”      “过奖过奖,”戚小沐假谦虚的得意了好一阵,又问周靖涵:“你什么时候打算再找个女朋友?”      周靖涵说:“暂时不打算找,我比你大,过两年就三十了,相爱容易相守难,我体会太深,实在怕极了爱到最后又再来一个分手的结局。”      戚小沐点点头,表示能理解她的怕,又说:“你也不能就这么打一辈子光棍呀,说不定就有人能陪你走到最后呢,就跟我和卉舒还有仙子和史诗似的。”      周靖涵耸耸肩:“其实一个人过也挺好,了无牵挂无拘无束的,我蛮喜欢这种自由。至于那些天长地久的童话,我不觉得会发生在我头上,只能心向往之。”      “你这意思是不是说你压根不信誓言这玩意?”      “我跟前女友热恋那会儿,我们都许下过不少对未来的承诺,可是没有一样是能守住的。”周靖涵随手写下“誓言”二字,说:“誓言代表永远,永远在某种程度上意味着固定不变,你总该知道这个世上永远不变的东西只有变。誓言是从人的嘴里说出来的,人又是不断变化着的,我相信誓言,但我更相信人性。”      戚小沐一脸不敢苟同:“变也得分情况,有人往好里变有人往坏里变,有的爱变得越来越深有的爱变得越来越浅,变这东西是一枚硬币的两面,你不能只看到悲观的那一面。不管怎么说,等你碰到那个让你为她愿意放弃自由的人了,你就心甘情愿的被拘束了。”      “能碰到么?我看难。”      “有什么难的?子怡不就挺好嘛。”      “子怡?别开玩笑了!”周靖涵满面不屑:“她比你还像孩子,比常娥还……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啊,愣头青!我能拿她当朋友看已经使出浑身力气了,要跟她当情人我宁可见上帝去!”      戚小沐拍拍周靖涵的肩,跟毛/主席似的语重心长的一笑:“同志,大话少说,咱们边走边看。”      边走边看么?周靖涵模棱两可的笑了笑。      阳春四月,草长莺飞,天气转暖,一些洁白而朦胧的云片漂浮在蓝天上,像是深海中的泡沫,看得真切,而摸不着。      周五晚上傅卉舒和史诗值夜班,周六两人休息,戚小沐和常娥去店里忙了,俩人睡了一上午,中午起来吃点饭就去街上溜达,天气越来越热,她们想买双单鞋。在鞋店买鞋的时候,俩人碰到了一个久未见面的老朋友——王灵。      王灵穿了一身暗灰色的裙式套装和一双黑色高跟鞋,与众多写字楼里的白领女性穿戴的差不多,她除了稍微胖了一点,身材略微圆润了一些,脸盘变化并不很大,秀眉明眸的一点没变。史诗看到她时愣了愣,本想擦肩而过,王灵却朝她笑了笑,王灵的笑着的眼睛里含着某种说不出的遗憾,史诗心里一酸,就上前打了声招呼:“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王灵笑着说。      “还好么?”      “还好,你呢?”      “我也还好。”善谈的史诗在打完招呼后突然不知该说什么了,只能没话找话的说:“我跟卉舒是来买鞋的,你也买鞋吧?”      “嗯,我已经买好了,”王灵指了指脚边的购物袋。      “一个人来的?”      “不是,还有肖畅,她去洗手间了。”王灵朝着史诗身边的傅卉舒笑笑,说:“史诗卉舒,这么长时间不见,等会儿去喝杯咖啡吧。”      史诗和傅卉舒点了点头。      等肖畅从洗手间出来,四个人先是寒暄几句,又一起去了不远处的咖啡屋。      王灵要了四杯蓝山,然后问史诗和傅卉舒:“你们在读博还是已经工作了?”      傅卉舒说:“没读博,我们俩研究生一毕业就工作了。你们呢?现在做什么工作?”      肖畅说:“王灵在一家外企上班,我在健身房当教练。”      傅卉舒问:“上班累不累?”      “现在哪有很轻闲的工作?王灵是耗脑力我是耗体力,累不累的,薪水可观就好啦。”      “这倒也是。”傅卉舒崇拜的竖起大拇指:“健身教练,难怪你身材这么棒,可让我嫉妒死了。”      “少逗我开心,你身材可是一点不比我差。我是指着身材吃饭,不能不棒点,”肖畅瞧眼史诗,握握王灵的手,说:“卉舒,咱们两个出去走走,让她们两个聊聊吧。”      “好。”      傅卉舒拍拍史诗的肩,拿起包跟着肖畅又走出了咖啡屋。      等她们出去,王灵轻声问:“你现在跟卉舒在一起么?”      “没有,”史诗说:“我跟卉舒只是朋友,这几年我一直跟常娥在一起。”      “常娥……”王灵呆了呆,“没想到你们两个能走到一块儿去。”      “我也没想到。”史诗往上勾勾唇角:“起初认识她的时候我看她还是顶不顺眼的,没想到就这么走到一块儿去了。你呢?你跟李颖在一起还是跟肖畅在一起?      王灵缓缓地摇头,端起咖啡来抿一口,说:“大三那年你看到我从李颖的跑车上下来,就以为我跟她在一起了对不对?你总爱把我往坏处想,不过不能怪你,咱们交往那会儿我瞒了你不少事,不怪你把我往坏处想。我跟李颖从来没真正在一起过,我跟她是古怪过一阵子,那是咱们俩刚分手不久,我心情十分坏,就答应当她女朋友,扣着一顶情侣的帽子,不亲热不上床,没什么情侣的实质,没多久就分手了。我也没跟肖畅在一起,史诗,我以前跟你说过,除了你我喜欢不上别的女人,你可能以为我是骗你,我也想骗你,事实上不是骗,这些年每次见到一个女孩,我都不由自主拿她们跟你对比,或者从她们身上找你的影子,我的确喜欢不上别的女人。”      史诗垂头沉默,半晌,她问:“你到现在一直是单身么?”      “没有,”王灵稍稍一顿,说:“我结婚了。”      “什么?”史诗惊了一跳。      “我结婚了,今年二月刚结的,对象是肖畅的师哥,叫张毅。”      “你……你爱他么?”      “爱情啊,该是小姑娘才会重视的东西吧。”王灵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带着抑郁的光,“马上三张的人了,哪来那么多爱不爱的,能过日子就行了。”      史诗举目望一眼亮得耀眼的天,问:“他对你好么?”      “好。”王灵的手无意识的在桌子上划着长短不一的横线,说:“张毅是个好人,我以前常去的那家LES酒吧就是他小姨开的,全家人都对他小姨有看法,就他支持他小姨,他是个好人。肖畅是我唯一的知心朋友,我跟她无话不谈,肖畅跟张毅也无话不谈,我们三个常常在一起闲聊,呆久了也就有了感情,都知根知底的,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去年六月张毅对我说‘王灵咱俩最合适’,我想想也是,我跟他在一块儿什么也能说,什么也不瞒着,挺轻快的,确实合适,感觉合适就结婚了。你看我刚结婚就怀孕了,真是快。”      “你怀孕了?”史诗又惊了一跳,她看看王灵的肚子,急速调整一下受惊的神经,问:“不足两个月吧?”      “嗯,一个多月,”王灵摸摸肚子,脸庞刹那间变得祥和起来,那种含着喜悦和期冀的祥和是即将做母亲的女人专有的。她说:“该来好事的时候没来,前不久刚知道的。肚子里有个宝宝怪怪的,又挺满足,我希望她是个女孩……你跟常娥不打算要孩子么?”      “常娥就是个孩子,这么大岁数了还成天跟孩子一样蹦蹦哒哒的,我还没想过孩子问题。”说到常娥,史诗的眉毛轻快的扬了扬,“不过人的想法都会变,说不定过几年我跟常娥就都想要个孩子了,到时再说吧。”      王灵盯着史诗认真看了几秒,认真地说:“你很爱她。”      “嗯,我很爱她,”史诗莞尔颔首:“她是我的生活重心。”      “难得能看到两个女人一直相爱一直幸福。”王灵有瞬间的呆愣,“史诗,我伤到过你,你怨我么?”      史诗摇头:“不怨,从来不怨。伤是相互的,你伤过我,我也伤过你,那时咱们都太年轻,伤不伤的,都是因为太年轻。”      “是啊,都怪当时太年轻,都怪成长太快,聪明太晚,当初在乎的那些嬉笑怒骂,最终也不过是风吹云散。”王灵眼睛重重地闭两闭,有些苦涩的说:“我快三张了,你也快三张了,要是咱们都到了这把岁数再恋爱,结局肯定不一样吧?”      “可能吧。不过也不一定,俩人能不能长久,跟年龄没有必然联系,跟性格联系倒挺大。”史诗看看窗外走满行人和车辆的马路,说:“王灵,我走的这条路太险太难,没有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勇气根本走不下去。你不适合走这条路,你选择婚姻是对的,没什么好遗憾的,真的。”      王灵不语,低头喝咖啡,喝了两口,突然说:“史诗,我爱你。”      史诗不可置信又不明就里的抬头看她。      “我爱你,史诗。”王灵的眼睛有片刻的失神,过会儿,她自嘲的一笑,说:“你是我爱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女孩,高中就对你有感觉,到了大学才敢承认,承认了又不敢跟你坦然相待,那些隐瞒和欺骗,后来才发现全是因为太在乎。我跟前两任男友分手的时候没哭过,跟你分手以后哭了一次又一次,因为真爱了,真疼了,就真哭了。结婚之前我有点恐惧,也常想假如当初我能勇敢一点,能少要一点自尊,在你说出分手以后能及时弥补自己的错,咱们俩是不是就会有个好结果?可惜这世上没有时光穿梭机,人生也没有假设。有人说分手以后还能做朋友的要么是爱的太深要么是爱的太浅,我问自己我跟你分手以后就成了陌生人,是爱的太深不愿再联系,还是爱的太浅没了联系的必要?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爱你,你也爱过我,我跟你相爱过,快乐过,开心过,这就够了。能爱上那么一回,虽然结局不美,也足够了。这些话我很久以前就想跟你说了,又觉得没必要,都说爱上一个人只需要一瞬间,忘记一个人却需要一辈子……呵,不说这些了。今天能跟你意外碰面我很高兴,既然碰到了,那我就对你说一句,也是最后一句,我爱你。我结婚了,也有孩子了,不管能不能忘了你,以后我都得把爱全部送给我的家了,不能老是想着你了。你可能根本不稀罕再听我说什么爱,可是我总想着说出来给自己做个了结,你就当我是个不知羞的白痴吧。咱们都有了自己的生活,也都有了自己的责任,这次一别,再见面不知道又得到何年何月了,这样挺好。咱们以后要是有缘份,就在某个街头碰见打声招呼,要是没缘份,就这么老死不相往来,挺好。”王灵站起来,走到史诗身边,弯腰吻吻她的唇角,柔和地笑笑,说:“咱们分手的时候是你看着我走的,我很讨厌看你的背影,这次你看着我走吧。你跟常娥……祝福你们。”      王灵缓缓地转过身,缓缓地走出了咖啡屋,带着一丝沉重,一丝解脱,和一丝决然。      伤感的音符飘荡在咖啡屋,阳光透过玻璃窗往咖啡杯里洒了一层摇曳不出波澜的光,史诗看着她的背影,不知不觉的滑出了两行泪。       ☆、第 101 章   王灵走了以后,史诗一直在咖啡屋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和车辆发呆,她什么都想,也什么都没想,年少时的点点滴滴毫无预警地涌现到她眼前,绘成了一幅清晰又朦胧的水彩画,那些曾经走过的路,和曾经在心路上留下的脚印,宛若时钟一般滴滴答答地响彻在她的耳畔,当年那些任性的孩子,如今都大了,一不留神都要三张了,怎么就这样长大了?那些为成长付出的代价,是注定要成为一声叹息的遗憾,还是注定要成为一笑了之的过往云烟?      她发呆发的很专注,连傅卉舒走到她跟前了她也没发觉。      傅卉舒没打扰她,安静的坐在她对面陪她发呆。      刚才傅卉舒跟肖畅说了不少话,肖畅说她订婚了,对象是她师哥的铁杆哥们儿,人挺好的。她说她跟王灵的关系很亲密,但不暧昧,是真正的知己,真正的灵魂伴侣。傅卉舒问她李颖怎么样了?肖畅说不清楚,从大学毕业以后就没跟李颖联系过,只是听说李颖她爸的公司破产了。随后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看到王灵远远地过来了,傅卉舒就告辞了。      史诗发够了呆,扭过头来看着傅卉舒,呓语一般的说:“她变了,成熟了。”      “嗯,”傅卉舒拉扯出一点笑来,“咱们也变了,大家都变了。”      “她说都怪成长太快,聪明太晚,当初在乎的那些嬉笑怒骂,最终也不过是风吹云散。是这样么?”      “可能是吧。别想那么多,人这一生看起来似乎太长,真上路了又嫌一世太短,到了命运的交叉口,是取是舍是去是留,说到底不过只是一个选择问题。”      “嗯,我想常娥了。”      “我也想小沐了,走吧,到店里找她们去。”      “嗯。”      拿起包,向前缓行,走出咖啡屋的那一刻,城市的上空突然飘渺地响起了那首老歌的旋律——那些为爱所付出的代价,是永远都难忘的啊,所有真心的痴心的话,永在我心中,虽然已没有他。走吧,走吧,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走吧,走吧,人生难免经历苦痛挣扎……      俩人来到店里,把碰到王灵肖畅的事对戚小沐和常娥说了说,戚小沐叹道:“真没想到王灵和肖畅竟然都结婚的结婚订婚的订婚了,爱过女人的女人,真能再爱上男人么?”      “人到三十就没那么多对爱情的执着了,”傅卉舒转转手上的戒指,说:“咱们执着是由于咱们身边都有愿意陪你执着的人,王灵和肖畅身边没有这种人,又马上三张了,结婚是情理之中的事。不过她们都找了一个好对象,也算得上是幸福。”      “这种带着遗憾的幸福是幸福么?”常娥往嘴里塞颗葡萄,说:“王灵现在走的路可能是很多LES正在走的路吧。以前我怎么看王灵怎么不顺眼,回头想想有点搞笑,可能是长了岁数的缘故,我现在特别能理解那些对咱们这种感情没信心的人,也特别能理解那些半途而废的人,这世上有太多的无可奈何,不能觉着自己够坚强就去嘲笑别人懦弱。”      “我是不是该夸你一句成熟了?”史诗笑着问。      “这倒不必,我可不稀罕成熟,我稀罕的是随性长,长哪儿算哪儿,半生不熟也没事。”常娥挑着凤眼问:“王灵对你说‘我爱你’的时候你嘛感觉?”      史诗坦言道:“有点心酸,不,是十分心酸,我没想到她会对我说我爱你,都这么多年了,我以为她跟我一样早把那段情淡忘了,我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能说出来的就是心酸。”      “你个没数的!就不能说没感觉吗?你故意让老娘吃醋的是不是?”常娥抬腿就想踢史诗。      史诗灵活的躲开,朝她努努嘴:“让你吃醋总比瞒着你好,更比说谎好。难不成你喜欢让我瞒着你?还是喜欢让我对你撒谎?这种事我说谎你乐意?”      傅卉舒看看常娥,眨巴一下眼,问史诗:“假如你没跟常娥在一起,王灵想跟你重续前缘,你答应不答应?”      “卉舒你问这种问题纯粹是姐夫哥请小姨子做伴,没安好心眼!”史诗掸掸袖子:“日子都是实实在在的过,哪来这么多假如?”      “就是假如,”常娥醋劲十足地催道:“快说,你答应不答应?”      史诗想都不想的说:“不答应。”      “为嘛?”      “我不喜欢这种假如,我喜欢跟你在一起。”      “乖娃!”常娥心情大好的在史诗脸上亲了两口,瞥眼戚小沐和傅卉舒手上的戒指,算计着自个儿是不是也该捣鼓个定情物什么的。      “仙子你也太好糊弄了!没出息!”戚小沐唯恐天下不乱的嚷嚷:“史诗都跟老相好喝咖啡啦,你该对她实行拳打脚踢政策才对!人家两句甜言蜜语就把你糊弄住了,你也太没觉悟了!”      “你懂个球?你嘴巴跑火车跑惯了,就以为天下人都跟你一样爱好开火车?”常娥勾住史诗的脖子,挺挺胸前的大皮球:“我家史诗我信得过!比你信得过!”      戚小沐碰了一鼻子灰,灰溜溜的拉着傅卉舒出去玩了。史诗大笑着捏捏常娥的鼻头,送上了一个热呼呼的吻。      五月下旬,戚家和傅家在经过多次考察后终于给孩子买了一套房子,房子还是在戚小沐和傅卉舒早先看中的那个楼盘,但不是她们原先相中的那套房,父母买的房要比她们自己相中的大一些,房子在六楼,三室一厅,室内面积110平,两个人住十分宽敞。父母一般都是想把最好的送给孩子,戚家傅家都是只有一个孩子,房子自然也是送给她们最好的,当然,前提是在力能所及的范围内。戚家傅家都不是富的流油的大富翁,在这个寸土寸金房价高的让人想自杀的城市买别墅是痴心妄想,两家联合起来买个一百来平的房子还是可以的,于是他们就合伙买下了这套房,没让两个孩子掏一分钱。戚小沐和傅卉舒都是财迷,爹娘不让她们掏腰包她们高兴的团团转,守着父母就也蹦也跳的大叫“咱们赚大发了!”高兴的都忘了向父母谢恩,一把屎一把尿的伺候结果伺候出两只白眼狼,冯燕和李清芳都气的都不轻。      同时常娥和史诗也联手买了一套房,房子就在戚小沐和傅卉舒的对面,实打实的邻居,就是空间小一些,两室一厅,75平。她们买房除了自己掏腰包外也各自向父母忽悠了不少,年轻人凭着自己买房子负担终归太重了点,史诗挣钱有限,常娥倒挺能挣钱,可是一旦把钱都砸到房子上她们的日常生活水准就会紧跟着下跌,所以忽悠父母掏点钱也实在是逼不得已。好在俩人的家庭还算不错,忽悠一句想买车或想出国旅游一类的大瞎话给爹妈要点钱爹妈完全给得起。      房子买来了,接下来的任务就是装修了,装修房子并不比买房子省心,傅卉舒和史诗工作太忙,受工作限制,她们没多少时间往装修上操心,就把装修任务全权交给戚小沐和常娥处理。戚小沐和常娥信不过装饰公司,俩人亲自动手测量设计,亲自跑市场买材料,把图纸和材料都捣鼓好了,再请施工队过来照着她们的意思做。她们都喜欢田园风格,就把房子都设计成了田园式,一砖一瓦包括家具颜色都力求贴向自然,鲜花盆栽融于室内,“绿化”的很彻底。      装修过程中如何去挑选家具是门大学问,家具基本上属于一个暴力行业,老百姓一不小心就容易上当,也有很多人一味的迷信名牌,拿三四万的钱去买个价值仅有三四千的家具的人不在少数。不过买家具辨木材也有很多小窍门,其中最容易被群众掌握的窍门有四点——望闻问切。一望,看纹路是否清晰是否与材种匹配,配件是否合理,榫卯处是否严密,有无脱胶或开裂;二闻,散发淡淡清香的家具,甲醛释放量少,刺鼻的或异味过大的则多;三问,问材种是软木还是硬木,问其含水率,吸水性、弯曲强度等是否符合国家标准,是否跟它本身的价值相符;四切,伸手摸一摸试试手感,感觉一下油漆是否光滑抽屉是否顺畅,或敲一敲,声音清脆的密度较高,反之则低。戚小沐和常娥对各种材料都不算陌生,买起家具来比一般人要老成一些,两人买家具时不看牌子只看质量,省了不少钱。      两人虽是一起设计的图纸一起买的家具,而在选材和室内布置上还是有很大不同的,比如常娥用的是木质地板,戚小沐用的是仿砂石地砖;常娥买的是皮艺沙发和钢化玻璃茶几,戚小沐买的是布艺转角沙发和实木茶几;常娥卧室的背景墙大面积使用了花纹壁纸,碎花窗帘和碎花枕头跟墙壁自成一体,温馨舒适,戚小沐的卧室则以白色为主,以盆栽和碎花布艺为点缀,生气盎然。同样的田园风,不同的材料和布局,让两套房子看起来跟两个同父异母的姐妹似的。      一个月下来,房子装修好了,傅卉舒和史诗过来逛一遭,都表示十分满意。她们没法不满意,戚小沐和常娥为了装修费了不少心血,在争取少花钱的基础上想把房子装修好,本身就很浪费脑细胞,何况她们还都是自己搞的设计自己买的材料,不提功劳,单从苦劳这一方面讲也足够让人满意了。      刚装修完的房子暂时不能住,一直晾到八月中旬,四人才退掉租来的房子,喜气洋洋的搬到了新家。搬家之前几个人还挺舍不得,毕竟在这套租来的房子里住了这么多年,舍不得很正常。然而租来的房子终归不是自己的,这份“舍不得”没维持多久就被搬家——搬入自己家——的喜悦冲散了。      搬家后常娥从口袋里摸出了两根手链,手链是她利用这几个月的空闲时间做出来的,款式是非常简单的花式手镯链,主要材料是纯银,花心处镶嵌着两粒一大一小的心形绿色翡翠,两条手链的尾链部位都刻着“仙狮”二字,常娥解释说:“我是仙子,你是狮子,咱俩合起来就是仙狮,这两条手链就是世上绝无仅有的仙狮牌手链,如有雷同,纯属抄袭!”      史诗忍俊不禁,她仔细赏玩手链一会儿,戴到手上,深情款款的对常娥说:“常娥,谢谢,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给我这个跟你一起慢慢变老的机会。”      常娥的眼窝接着红了,又埋怨:“老妇老妻了煽什么情呢!真是的!”      史诗开心的抱住了她。      若说搬家后的常娥和史诗在搞温馨,那么戚小沐就在耍流氓了。      有自己的家了,住到自己的家里了,戚小沐兴奋的不像话,洗完澡也不穿衣服,光溜溜的在屋里来回逛,一边逛一边唱:“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着去赶集,我手里拿着小皮鞭我心里正得意,不知怎么哗啦啦啦啦我摔了一身泥……”唱够了又发感叹:“我装修的房子就是好,看哪儿哪儿顺眼,花钱少装修好,科班出身的就是不一样,我真厉害!”      “你不光厉害,还很不害臊!”傅卉舒摸起抱枕来朝她投过去,说:“大白天的,你好歹捂块布料遮遮羞行不行?”      戚小沐接住抱枕,说:“捂什么布料呀!以前跟仙子史诗住,想裸着也不敢裸,好不容易有自己的窝了,你得让我过把‘裸’瘾。”又对着镜子扭扭屁股,自恋:“卉舒卉舒,你看我身材一如既往的好,我真喜欢我自己!”      傅卉舒朝她勾勾食指:“过来。”      戚小沐老老实实的过去,刚想往傅卉舒腿上坐,傅卉舒就朝着她的娇臀揍了两巴掌:“你以为你是三四岁的小孩吗?26了!穿上衣服去!”      “我才不穿,”戚小沐揉揉屁股,撕扯傅卉舒的裙子:“你也脱下来,你也光着,咱家这么大光着走道儿特舒坦,你试试嘛。”      “渣渣!再胡闹我咬你啦!”傅卉舒说着就一口叨上了戚小沐胸前的狗不理,叨住了就不愿松口,也吸也咬的逗弄包子皮。      戚小沐闷哼一声,扯下傅卉舒的裙子来,抱着她滚到了地板上。八月的天还很热,凉凉的地板很舒服,戚小沐抱着傅卉舒打两个滚,嘎嘎笑:“卉舒卉舒,好玩不好玩?”      “好玩。”傅卉舒又抱着戚小沐打了两个滚,滚到了茶几附近的地毯上,地毯软呼呼的,躺上边也很舒坦。      “消毒也好玩。”戚小沐吻住了傅卉舒的唇。      “还有比消毒更好玩的。”长长的一吻过后,傅卉舒翻个身,骑到戚小沐的肚皮上,风情万种的脱掉自己的文胸,风情万种的甩甩头发,风情万种的睥睨戚小沐。      “卉舒,”戚小沐直勾勾地盯着傅卉舒的那俩大馒头:“我想吃馒头。”      “想吃自己来拿。”      “我不,你送过来。”      “我不送。”      “那我不吃了。”      “不吃拉倒,我又没求你吃。”      “哼。”戚小沐赌气的闭上眼:“我才不稀罕吃。”      傅卉舒笑笑,弯下腰把馒头送到了戚小沐嘴里,戚小沐一闻到馒头香就张开了嘴,跟奶孩似的逮住馒头吮,傅卉舒呻吟一声,捏着她的耳朵问:“是谁说不稀罕吃的?”      “戚小沐说的。”      “你不是戚小沐?”      “我不是,我是渣渣,你的渣渣。”      傅卉舒吃吃笑,笑着笑着就尖叫了一声,因为戚小沐突然把脑袋缩到她的腿中间了,讨厌的舌头隔着小裤裤胡作非为,突来的柔软和湿热让傅卉舒差点趴到地板上,她想站起来逃开这羞人的姿势,戚小沐却按着她的腰不让她逃。薄薄的布料很快就湿透了,身体的热让她顾不得羞,褪下内裤来,双手按着茶几,主动跪骑在戚小沐的脖子上让她帮着自己消火,纵情而亢奋地去追逐恣意的激越。      傅卉舒这种大胆的主动让戚小沐浑身兴奋,她尽职尽责的向傅卉舒传送快乐,傅卉舒随着底下那条灵活的舌的节奏不住的起伏,胸前的两团浑圆也似波浪一样不住的翻滚,起伏到一定程度,翻滚到一定境界,她绵长的大喊一声,软软的瘫到了地板上。      戚小沐揽住她,亲亲她的脸,开心的说:“卉舒,刚才你一定很漂亮。”      “嗯,刚才你一定很猥琐。”傅卉舒摸摸戚小沐的大腿根,嘻嘻笑:“你很难受吧?”      “你真知我心。”      傅卉舒往里逗弄逗弄:“想不想要?”      戚小沐羞答答的说:“想。”      “叫主子。”      “我不。”      “不叫就不给。”      “不给就不给,我才不叫。”      “你能憋得住就行,”傅卉舒再往里逗弄逗弄:“我数三下,三下以后你就是叫妈我也不给了。”      戚小沐难耐的夹下大腿:“你不用激我,我有出息得很!”      “一!”      “哼。”      “二!”      “哼哼!”      “三!”      “主子!”      ……      等傅卉舒跟戚小沐折腾完,天已经黑了,俩人都累的不轻,冲冲澡穿件衣服就去对面的常娥史诗家里蹭饭吃。不想按了两声门铃没人过来开门,戚小沐踢踢门,说:“难不成她们出去玩了?刚搬完家就出去玩了?”      “不可能吧,要出去玩应该会跟咱们说一声。”傅卉舒又按了一声门铃。      这次终于有人过来开门了,常娥裹着浴巾打开门,示意她们进来。      戚小沐说:“你们忙活什么呢?按了三声门铃才听见。”      傅卉舒看看常娥脖子上的草莓印,坏笑着说:“还用问么?当然是忙活着耕地种草莓啦!”      “卉舒你个死东西!”常娥踢傅卉舒一脚,说:“我洗澡史诗做饭,都没能听见门铃响。史诗猜着你们今晚准得过来混饭吃,还真让她猜对了。”      戚小沐问:“她怎么猜的?”      “新房新人……不,新房旧人的,能不激情一把嘛。”      “看来你们激情过。”      常娥梗着脖子说:“激情过怎么啦?我激情我光荣!”      傅卉舒说:“你把这块嘛都没遮住的浴巾扯下来当众大裸更光荣。”      经傅卉舒一调笑,常娥才发现浴巾往下滑了不少,两只大皮球露出了一半,她嘿嘿一笑,一溜小跑的赶紧穿衣服去了。      等史诗做好饭,四个人边吃边聊,傅卉舒说:“史诗你跟常娥基本上都把钱砸到房子上了,剩下的钱还够花吗?缺钱了就给我要,我跟小沐没为房子花多少钱,手头还算宽裕。”      史诗说:“我跟常娥也还行,我说想买车什么的给我爸妈要了不少钱,我哥也给了我一些。常娥也忽悠了她爹妈不少票子,这样一来我们手头就宽松多了。放心吧,我要缺钱的话肯定会跟你借。”      “卉舒有嘛钱?她那点工资还不够塞牙缝的,”戚小沐神气的挺挺脖子:“我才是能挣钱的主儿,缺钱的时候就给我借,咱们谁跟谁呀!”      “你能挣钱有个鸟用?”常娥朝她竖小指:“鬼都知道你不是当家的,跟你借钱不白搭?”      “少说我,你不也一样?在‘当家问题’上谁都有资格说我,就你没资格!”戚小沐吞口蘑菇,问:“仙子你给老子要钱的时候他们给的痛快不痛快?”      “痛快的很,”常娥拿着黄瓜蘸点酱,得意的咬一口,说:“自打毕业我就没给家里要过钱,这次我一给家里要钱我爸妈还都有点受宠若惊之感,给钱给的可痛快了。”      史诗宠溺的揉揉常娥的头发,说:“我爸妈给的也挺痛快,就是最近常问我对象问题。”      傅卉舒问:“你怎么应付的?”      “拖吧,我说刚工作没多大会儿,对象的事过两年再说也不晚。我离家远,爸妈不可能见天在耳边唠叨这些事,也就在电话里说几句,好应付。”      戚小沐碰碰常娥:“你爹妈催过你没有?”      “催过,我都当摇篮曲听了。”常娥无所谓的耸耸肩:“爹妈催他们的,咱们过咱们的,反正我跟史诗都离家够远,离家远的好处就在这儿——你能避免爹娘的骚扰。”      “这倒也是。”      吃完饭戚小沐和傅卉舒回到自己家,都平躺在大床上头挨头的敲肚皮,戚小沐敲着肚皮说:“今晚是咱们在家住的第一晚。”      傅卉舒敲着肚皮说:“第一晚,比较有纪念意义。”      “我真幸福。”      “不对,是我们真幸福。”      “对,是我们真幸福,卉舒,这是咱们的家,我从发现喜欢你那会儿就想跟你有个家,现在终于有了,我有点醉,跟做梦似的。”      “鞭炮两头点,想到一块儿了,我也有点做梦的感觉。”      戚小沐抬起腿砸砸床:“以后床上的事就得从床上办,地板太硬了,床真软,真舒服。”      “你更软,更舒服。”傅卉舒翻个身压到戚小沐身上咬她鼻子。      “白天刚折腾完……”戚小沐跟受惊的母鸡似的咯咯叫两声:“你又想干坏事了?”      傅卉舒吻住她:“你真聪明。”      戚小沐圈住她的脖子,笑的如丧考妣。她一边努力发挥双手双脚的积极性,一边诚惶诚恐的大发感叹,驴子拉磨也有个喘气的时候,这伙计是不是要的太频繁了一点?人家的屁股现在急切的需要休息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在JJ发文字数一多就容易出现乱码或错段现象,如果没能及时修改过来就去博客看看吧,文案下边有博客链接。:) ☆、第 102 章   自从搬家以后,傅卉舒和史诗不知哪里得罪了老天爷,老天爷突然让她们走起了别人十分羡慕自个儿十分厌恶的桃花运。      她们长相出众,脑瓜聪明,围在她们身边飘的桃花从来就不少,只是这次的桃花跟以往不大一样,以前她们还没工作,接触的人多是学生,现在她们工作一年有余了,接触的人就不仅仅是学生了。若说以前追求她们的是以校园生产的青涩小男生为主,那么这次追求她们的就多是工作有些年数的社会人士了。      这次围在她们身边飘的桃花大都是很多女人心目中理想的金龟婿,其中有两个在名校毕业的海龟,有一个大公司的主管,有一个IT工程师,还有一个职业经理人,一个个的全部事业有成,他们的年龄在28到35岁之间,有的甩过人差点被前女友泼硫酸,有的被甩过差点郁闷致死,那个主管还离过一次婚,个人经历实在是五花八门。这些人虽不能跟布拉德皮特比帅比性感,但长相也都能当得起人五人六。在这群追求者中,主管工程师什么的很好处理,拒绝了就算了,那两个海龟则是最难处理的,因为这俩海龟跟傅卉舒和史诗是同事,成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闹僵了不好,闹不僵闹心,有点麻烦。      两个海龟一个叫郭兴一个叫田武,俩人都是近视眼,岁数也一样大,都31了,他们在国内读书的时候是同学,在国外留学的时候也是同学,回国工作又是同事,感情非常好,是实打实的铁哥们儿。郭兴在心胸外科,个头高点,一米七八;田武在儿科,个头矮点,一米七六,都白白净净的长了一副小白脸样儿。这哥儿俩在医院已经工作了三年,这三年都没交过女朋友,并且对待女同志彬彬有礼,不轻浮,不越矩,都博得了一个柳下惠的好名声。傅卉舒和史诗从读大学开始就一直在医院实习,跟他们一早就认识,医院里的热心大姐还曾牵过线——把傅卉舒和史诗介绍给郭兴和田武,当时郭兴田武对此的反应是表示没兴趣,鬼知道为嘛这哥儿俩突然就对那姐儿俩有兴趣了,郭兴突然追起了傅卉舒,田武突然追起了史诗,兴趣来的太突然,弄的傅卉舒和史诗一个劲儿的发懵——一夜之间性格突变,他俩这是哪根筋不对了?      傅卉舒和史诗被追求了半个月,受不了了,就在中午吃饭的时候把郭兴和田武召集起来,进行了一次心对心的交流。      傅卉舒说:“咱们认识的时间不短了,郭兴田武你们俩说实话吧,为嘛突然骚扰起我跟史诗来了?”      郭兴挠挠后脑勺,说:“你看我们两个博士一毕业就28了,一工作一晃眼就31了,31了还没结婚家里都催,咱们都是在医院上班,我觉得咱们合适,这才追的。”      史诗问:“就因为家里催,你们才追我们的?”      “不是,我们是真喜欢你们……”田武低头想想,吐口大气拍膝盖:“得啦,我跟你们说实话吧,我们是看着你俩是一对儿才追你们的。”      史诗瞪眼:“我跟卉舒是一对儿?”      郭兴的眼镜一下滑到了鼻尖上:“你们俩不是一对儿?”      “我跟卉舒要是一对儿天都得塌了!”小沐和常娥捅塌的!      追求看着像一对儿的女同胞……傅卉舒瞅瞅郭兴再瞅瞅田武,大悟:“难怪你们不近女色,难怪都叫你们柳下惠,原来你们是一对儿呀!”      田武一愣,大笑:“既然被你们看穿了咱们就实话实说吧,我跟郭兴在一起五年了,都30出头的人了,家里都催着结婚。你跟史诗见天一起上班一起回家又都没男朋友的,感情还好的跟一个人似的,我们经过多日的观察,就猜着你们可能是一对,这才追你们的。现在知道你们不是一对就算了,史诗卉舒,这阵子你们被我们烦的够呛吧?我给你们道歉。”      “我也道歉,”郭兴推推眼镜,说:“说实在的,我们比你们大,可是闷头读了小半辈子书,社会经验比你们也多不到哪儿去,我们这次针对你们的贸然行动一点恶意没有,你们可得谅解着点。你看我们俩都31了,这把岁数了还没个女朋友不光家里唠叨,咱们医院那些热心阿姨也唠叨,动不动就给我们俩介绍对象,真是……真没想到你俩看起来这么搭,竟然不是一对儿,太没天理了!史诗卉舒,咱们再开放也没开放到是人都能接受同性相恋的程度,我们俩既然被你们看穿了,就麻烦你们帮我们把这个隐私保住吧。”      傅卉舒和史诗点了点头。史诗思忖片刻,问:“你们想找个同类当挡箭牌?”      “对,”田武轻轻敲击一下桌面,说:“一个男人到了一定岁数还不娶妻生子爹妈都急,你们可能不知道,为了减少家庭压力,我们这些喜欢同性的人里头有不少骗婚的,我最看不顺眼的就是那些骗婚的,多少好姑娘就这么遭了骗,看着怪可怜的。我跟郭兴不想骗谁,这才闹了一个什么柳下惠的美称,我们俩就想找个同类当挡箭牌,这样用不着撒谎,也能坦坦荡荡的做朋友,更不会伤害谁。”      “知道我跟田武关系的人不多,”郭兴稍一迟疑,说:“史诗卉舒你们俩以后就拿我跟田武当大哥看吧。咱们认识这么久了,你们也该了解我俩都是嘛脾气,我们俩不抽烟,偶尔喝点酒,没不良嗜好,医院跟家两头跑,别的地方顶少去,平时打羽毛球健身,放假了就出去旅旅游,生活特别健康。当然也有不少缺点,像是我一烦了就谁也不搭理,田武一烦了就爱通宵玩游戏什么的,但是你们不用担心我们是坏蛋。”      “是啊,我们都不是坏蛋,”田武一口气喝了大半杯白开水,带着些许无奈,说:“你们都知道咱们学医的课业重,我们俩前半生都把心思用的学业上了,一直没交过女朋友也没交过男朋友,出国以后互相扶持,读博的时候发现谁也离不开谁了,就这么在一起了。五年了,我们的感情一直很稳定。可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人年纪一大责任也多,咱不能光为了自己痛快就忽略父母。三十岁能拿喜欢单身当借口,三十五甚至四十了还拿单身当借口就让人家笑话了,咱们不怕笑话,父母能不怕笑话?他们都一把年纪了,谁舍得让他们没脸见人?光拖着不是办法。处在什么环境就得遵守那个环境的规则,不想遵守就得见缝插针找漏洞,所以找个路子把父母糊弄高兴把别人的嘴巴堵住还是有必要的。我跟郭兴都不想形婚,只要结了婚,甭管是不是形婚,麻烦事都少不了。我们就想找个名义上的女朋友,只要有个女朋友就能堵住不少人的嘴。人到三十了,有些事,以前一直坚持的一些事,也不得不妥协了。可是我觉得找同类当挡箭牌不是妥协,是变相的坚守,这个挡箭牌只要找对了人,就是件两全其美的事。为这我们还从网上搜索过,网上跟我们有一样想法的不少,可惜我们俩没能找到合适的,这个同类人真是太难找了。”      田武说着叹了一口气,傅卉舒和史诗也帮他叹了一口气。      晚上回家后,傅卉舒和史诗把郭兴田武的事对戚小沐和常娥说了说,等她们说完,戚小沐歪着脑袋琢磨琢磨,说:“卉舒,你跟史诗也需要一个挡箭牌,你们跟我和仙子不一样,我们俩是自己干买卖,没几个顾客会关心我们有对象没有,你们不行,医院里头的闲言碎语一向不少,你们要能有个名义上的男朋友,也不会落人话柄。”      傅卉舒斜眼看她:“你舍得让我当别人的女朋友?”      “我才舍不得,”戚小沐嘟着嘴踢踢茶几:“可是就跟田武说的似的,三十能拿单身当借口,到了四十再拿这当借口就不好了,咱们得往长远里考虑考虑,父母接受咱们了,咱们也得为父母做点牺牲,找个同类当挡箭牌确实能堵住不少人的嘴,也能让爹妈脸上有点面子,起码他们跟朋友聊起咱们来的时候,一说咱们有男朋友,他们的朋友都不会说什么。反正就是个形式,没什么。”      “小沐说的对,”常娥用力点个大头,说:“你们俩的确需要一个挡箭牌,我看田武郭兴就是最佳人选,他们跟你们在一个医院上班,只要你们在头上扣顶情人的大帽子,不光能堵住那些爱牵红线的多事婆的嘴,还能挡住不少苍蝇。哼,追你们的男人那么多,你们光拒绝白搭,只要你们单身,那些不死心的苍蝇就会追起来没完,跟那些苍蝇比起来我更喜欢田武郭兴这种同类,起码他们不会对你们起色心,安全的很。”      戚小沐和常娥说的在理,史诗思量一会儿,说:“能有个合适的人来当挡箭牌是不错,可我一想起当别人的女朋友,哪怕只是名义上的,也觉得怪怪的。”      傅卉舒颇有同感:“我也觉得怪怪的。”      “怪一点总比让别人在背后戳你们脊梁骨好,”戚小沐拍拍傅卉舒和史诗的肩膀头,说:“咱们都不到30,现在说想单身一点问题没有,要是过了30还没男朋友,你们医院又人多嘴砸的,能没人说你们?唾沫星子淹死人,你们再顽强听到那些闲言碎语也一准生气,跟让你们生气比起来,我宁可让你们搞个形式过的轻松点,反正是互相利用,又不是来真的,我能接受。”      “行了,这个问题就别讨论了,”常娥伸手做个暂停的动作,说:“史诗卉舒,明天晚上我找个饭店,你们把郭兴田武都约过去,咱们一块儿吃顿饭,我跟小沐也正好看看他们俩到底怎么样,要是感觉不错你们就跟他们互相利用搞个形式,要是感觉不好就拉倒,一切都等吃完饭以后再决定吧。”      隔天晚上郭兴田武跟戚小沐她们吃了一顿饭,在饭桌上大家有说有笑的聊天,对彼此的印象都很不错。郭兴田武的性子跟杜松有点相似,都属于居家男人型的,就是没杜松那么内向,戚小沐跟他们相处挺有亲切感,跟他们熟识以后也就有什么说什么的坦诚相待了,之后几个人订下了互相利用一致对外的合约——郭兴田武当傅卉舒和史诗名义男友的同时,如果有必要,也请过来当当戚小沐和常娥的挡箭牌。反正大家都不在一个地方工作,接触的人群不一样,重复利用完全没问题,郭兴田武没意见,很痛快的答应了。      几个人的“人生大事”算是这么定下了,人生大事一定下来,傅卉舒和史诗的桃花运势立刻呈直线下降,围着她们转的桃花一下缩减了不少,戚小沐和常娥都高兴的不行,连连夸赞郭兴田武是好孩子。      这种人生大事是没必要对父母隐瞒的,傅卉舒和戚小沐在定下人生大事之后不久就把她们找郭兴田武当挡箭牌的事跟父母说了说,李清芳和冯燕一听也挺高兴,孩子都到了找对象的年纪,一家女百家问,有不少朋友同事向她们打听孩子有男朋友了没有,要是没有的话就想给孩子做个媒,孩子有个名义上的男友让两个母亲在面对亲友的询问时轻松了不少。      既然田武在医院是当史诗的名义男友,李清芳又在医院工作,那么这样一来史诗和常娥的关系也就在李清芳跟前曝了光,李清芳跟冯燕是闺蜜,在李清芳跟前曝光就等于在冯燕跟前曝光,冯燕和李清芳起初惊讶了好一阵,后来又无奈的摇头,一个个的都是好姑娘,一个个的都是爱跟女人搞对象,两位妈妈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都在琢磨些什么,不过最后还是想开了,戚小沐和傅卉舒能有个跟她们性取向一样的好朋友挺好的,至少四个人的力量比两个人的大,有朋友互相做支撑,不用单枪匹马的跟世俗抗争,挺好。      郭兴和田武从幼儿园一口气读到博士,在学校呆了20多年,实在是呆的太久了,身上都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干净的学生气,回国后又在承担着教学任务的医院工作,常常跟前来实习的学生打交道,那股学生气这辈子也恐怕难以消除了。他们为人憨实,也怪清高,最大的爱好就是自己的工作,没什么尔虞我诈杂七杂八的心思,人品都不错。俩人拿着傅卉舒和史诗当妹妹看,也拿着戚小沐和常娥当妹妹看,一旦有空就会跟四个妹妹吃顿饭玩一玩,相处的很融洽。他们是从国外名校读的博,也工作了三年,学到的东西比傅卉舒和史诗多一些,凡是他们懂的,他们都毫无保留的教给了傅卉舒和史诗,也常送给傅卉舒和史诗一些在国内根本买不到的手术录像带,让她们反复看,反复消化,傅卉舒和史诗跟着他们学了不少新鲜知识。      转眼到了九月底,入秋的时间不短了,而半死不活的暑气仍在,杨树叶子依然绿的像是能滴下油来,人们外出还得打着遮阳伞,南飞的燕子却表明天气正在逐渐往凉里发展,室内室外的气温也逐渐拉大,以前见天开的空调如今不必常开,临近十月的老天爷,终究还是带了不少秋味儿。      九月底,意味着老八届的婚期越来越近了,戚小沐常娥和徐则林在店里商量掏多少份子钱,徐则林张嘴就两万,把戚小沐和常娥吓了好大一跳,戚小沐一巴掌拍到徐则林的脑袋瓜上,愤愤然:“老八届结婚你送两万,你结婚老八届再给你两万,你一点都赔不了!我跟仙子可是一点也赚不回来!”      “就是!”常娥也朝着徐则林的脑瓜送了一巴掌:“咱们这代人都赶到这两年结婚了,十一老八届结婚,老八届完了班长,班长完了团支书,团支书完了还有你跟杜松,加上我们宿舍的那几个姐妹,谁的份子钱我们能少给?我跟小沐送出去的钱全打水漂,一点都赚不回来,要是一个个的都上万的给,我们俩还不得穷死?”      徐则林揉揉生疼的脑瓜,说:“给份子钱得看交情,班长团支书咱们能少给点,拿个六百八百的就算了,大哥杜松这种交情深的咱们不能少给,虽然说情义无价吧,可一辈子就结这么一次婚,还是多给点的好。”      “多给点也不能给两万呀!”戚小沐掰着手指头算数:“老八届两万,你跟杜松又两万,这一下就六万,六万!我的妈!坚决不行!”      “你们不用跟我似的掏两万,你们俩少掏点相信大哥能理解……”      “能理解也不行!”常娥说:“你跟老八届交情深,我跟小沐就浅了?结婚这种事谁给谁随多少份子都记的门儿清,咱们三个跟老八届都是一样的交情,你给的多我跟小沐给的少,老八届跟红姐能不记着?咱们仨必须得掏同一个数。”      徐则林想想也是,就问:“你打算给多少?”      常娥认真考虑半分钟,说:“去年将军砸着桌子说你们结婚那会儿份子钱是‘铁的一万,不铁的八千’,咱们关系够铁,就是我跟史诗刚买了房子没多久,上万上万的给真是拿不起,六千怎么样?”      “是不是少点?”      “不少啦,”戚小沐说:“一般朋友都是几百块钱了事,咱们都六千了还少啊?”      徐则林托着腮帮子仔细思考一会儿,思考完了一拍桌子:“六千八!小沐仙子你们也不差这八百块钱,咱们凑个吉祥数,六千八,顺又发,吉利。都是这么多年的朋友,你们俩就别讨价还价啦!”      戚小沐舒口气:“六千八就六千八吧,总比两万好。”      虽然六千八比两万少的多,但眼睁睁的看着六千八百块钱打水漂也够让人心疼的,戚小沐和常娥捂着生疼的心脏回家了。路上两人讨论着去年席梦思说“铁的一万,不铁的八千”那会儿傅卉舒和史诗都没吱声,没吱声是什么意思?没吱声就表示默认呗!戚小沐和常娥猜着傅卉舒和史诗那俩不食人间烟火的千金小姐准得给人家掏个万儿八千的份子,这么一猜,俩人就有点沾沾自喜——六千八比八千还少一千二,打价打到六千八,她们很自豪。当然,这种自豪是带着肉疼的。但不管怎么说,能把价砍到六千八也算是一件令人欣慰的事。      俩人打算跟傅卉舒和史诗显摆显摆她们的砍价功夫,不想她们刚把门推开,就撞见傅卉舒和史诗正津津有味地吃着爆米花看郭兴田武送给她们的手术录像,屏幕上血淋淋的一片,戚小沐和常娥打眼一看差点吐出来,常娥急速地背过身子闭着眼大喊:“快关了快关了!这是人看的东西吗?要命了!”      戚小沐也闭着眼大喊:“看这玩意儿还能吃!还能吃的这么香!仙子咱俩找的不是天使,是妖怪!老妖怪!”      “别嚎!”傅卉舒关上电视,笑眯唬的说:“郭兴田武给的这些录像多少人想看都看不到,你们能看见是你们的福气。”      “狗屁福气,这种福气我可不要。”戚小沐把眼皮撕开一道极细的缝,瞄着电视屏幕全变黑了,才敢把眼珠子全部睁开,“你们以后想看录像了就提前告诉我和仙子一声,我们好晚回来一会儿,省得一看这东西就成宿睡不着觉,血糊糊的,吓死人啦!”      史诗蔑视她:“亏你跟常娥还自诩研究过人体,连个心脏移植手术都不敢看,我真怀疑你们这号家伙能把人体研究出个什么来。你们还没吃晚饭吧?饭在我家厨房放着呢,你们过去吃,我跟卉舒再看会儿录像。”      “我们不饿,不急着吃饭,你们也别急着看录像,”戚小沐跟慈禧似的翘翘小指头,慢悠悠地问:“老八届快结婚了,你们觉着给多少份子钱合适?”      “对,你们觉着掏多少份子合适?”常娥也得瑟着挑了挑小指头。      傅卉舒想都不想的说:“两千。”      两千?不是一万或八千?戚小沐和常娥以为自个儿听错了,异口同声的问:“多少?”      “两千。”      戚小沐和常娥对看一眼,艰难的咽了口唾沫。      史诗看看她们,说:“你们这是什么表情?是嫌少还是嫌多?两千块钱应该不少了,你们要是觉着跟老八届情谊深咱们就再添八百,两千八,普通老百姓掏份子钱能掏两千八的算是少的,两千八也能对得起这份情谊了吧?”      傅卉舒点头说:“两千八足够了,给太多了也不好,人家亲戚要是一看他们给的份子钱还没咱们这些当朋友的多,他们面子上也过不去。”      “完了完了,”戚小沐急呼呼的咕叽:“去年将军说铁的一万不铁的八千……我跟仙子老徐商量好的六千八……”      “六千八!”傅卉舒一听就傻眼了,傻完眼又怒了:“渣渣!你以为你是印钞机吗?过日子过日子什么叫过日子?精打细算才叫过日子!没你这么过日子的!去年梦思说什么铁的一万不铁的八千一看就是开玩笑,你们两个白痴还当真了?谁说情谊好非得表现在掏份子多少上?一下六千八,你是想显得你财大气粗还是怎么着?你真财大气粗吗?你离财大气粗远着呢!要不是爹妈帮着咱们买房子,光凭咱们自己买现在存折上还能剩下几块钱?不去贷款就谢祖宗了!稍微能挣点钱就不知道自个儿姓什么,拽啊拽的比驴都拽,都二十好几了怎么还这么没数!”      “可真够没数的!”史诗也怒了:“六千八!比我和卉舒的工资都多!你们是怎么商量出来的?一般朋友掏二百好点的五六百再好点的一两千,咱们普通人掏份子不都是这种掏法吗?你们还真拿自个儿当富翁了?份子就是个礼节,能代表心意就足够了,要是都成万成万的给咱们这日子还怎么过?太不懂事了!咱们伟大的祖国成天打肿脸充胖子见天往外扔钞票,自家的孩子连个好校车都坐不上,结果朋友真交了几个?你们还真适合当官去!君子之交淡如水,感情真好的你就是不给钱也是朋友,感情不好的你就是成天朝着人家屁股哈气人家也踢你,用财物表达出来的感情你们就不嫌俗?交朋友压根不是这种交法,怎么都学的这么虚浮!”      戚小沐大着胆儿讲道理:“我寻思着老八届跟咱们不是外人,卉舒你跟我出柜那会儿刘红也没少在旁边支持咱们,给六千八也不能说多吧?”      常娥也大着胆儿说:“老徐一开始想给两万的,比我跟小沐牛掰多了……”      “这种牛掰你也好意思比?”史诗喷她:“你们仨真是亲同学亲朋友!老徐也没数,结婚都记账,他拿多少到时人家给他回多少,他拿的多人家给他回的多,这样有意思吗?有几个人愿意把到手的钱再送回去?都是刚成家立业的年轻人,手头再宽裕也不过是个小康,我就不信老八届到时给他回份子一点都不肉疼!”      常娥缩缩头,不敢说话了。傅卉舒气咻咻的一挥手:“小沐你跟常娥就不能动脑筋,你们一动脑筋天下准得大乱!算了,就六千八吧,老八届六千八,老徐杜松也得六千八,一下两万多块钱,只要你们不心疼就行!”      “谁说不心疼?”傅卉舒一提“两万多块钱”,常娥那双明亮的大眼睛里立马疼出了晶莹的泪花:“疼!我都疼死了!”      “我也快疼死了!”两万多块钱打水漂,打小贪财的戚小沐真快疼死了,她奄奄一息的说:“两万多……等会儿得看集《绝望的主妇》缓解缓解,绝望的主妇,绝望的小沐,他妈的!还挺押韵!哎哟妈呀我头疼脑疼心口疼,卉舒你帮我揉揉。”      傅卉舒扬起拳头,一边发狠地喊着“六千八!”一边狠狠地朝着她的鼻子“揉”了一下。       ☆、第 103 章   十一来了,炸弹飞了。      十一是“红色炸弹”满天飞的季节,因为选择在十一结婚的人实在太多太多,那一个个冲你奸笑的大红喜帖大有不把你的钱炸完不死心的架势。只要收到喜帖,不管交情深浅,份子钱一般都是跑不了的,不少交际广人缘好的伙计能在十一迎接三四个炸弹,收到炸弹就得掏份子,所以很多人对十一既爱又恨——爱十一的假期恨十一的炸弹,真真儿是爱恨交加,泪流满面。      老八届和刘红的婚期到了,戚小沐傅卉舒徐则林杜松等一行好友前去酒店喝喜酒。前来道贺的众多客人当中,份子钱能掏三千以上的极少,就连曹沛如周靖涵这种大财主也不过掏了两千八百八,因此戚小沐常娥和徐则林那豪壮的份子钱,震惊了一批人,把老八届和刘红都震的一时没能回过神来,不负众望的成了佼佼者。份子钱太过脱离大众,傅卉舒和史诗冷不丁的就有了一种丢人现眼的感觉,抑郁的直想往戚小沐和常娥的喉咙里灌辣椒水。      戚小沐和常娥揣着份子钱死活不愿往外拿,俩人摸着红包都跟摸亲生儿子似的,慈爱的不像话。徐则林跟她们一样,揣着红包也有点不舍,当初席梦思一听他要给老八届六千八的份子,立刻暴怒,骂了徐则林一个狗血淋头,她不能不骂,去年她说“铁的一万不铁的八千”纯粹是开玩笑,她怎么可能真给朋友要这么多钱?在徐则林戚小沐和常娥三个人当中,掏份子这事谁都能做主就是徐则林不能做主,戚小沐和常娥没法结婚,她们的钱是往无底洞里扔的,徐则林可是要结婚的,他来主张掏多少份子算怎么回事?这不是明摆着讹朋友的钱么?再说给老八届六千八意味着到时老八届得给自己回六千八甚至更多,也意味着戚小沐和常娥到时也得给自己掏六千八,都不是大富翁,谁舍得一下掏好几千?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朋友之间感情再好一旦跟钱扯上关系也容易让感情降温,钱花完了能挣,感情一旦完了怎么再去修补?就算戚小沐和常娥不计较那些钱,傅卉舒和史诗呢?份子比人家工资都多人家能不计较?人家两口子近还是跟你这个朋友近?席梦思骂徐则林不通世故,气极了还差点把他揍成肉饼,直把徐则林吓得屁滚尿流的往外逃。徐则林前后想想掏六千八的份子的确有点不合适,又不好意思再反悔,只能抽抽儿着心脏上交份子钱。戚小沐常娥和徐则林摸红包的表情都可怜兮兮的,傅卉舒和史诗一看他们这模样都乐了,催着他们赶快把钱送过去,然后又跟席梦思杜松他们一起入了席。      一对新人打扮的很喜气,老八届穿着一身崭新的深灰色新郎西装精神十足,英俊的国字脸上一直带着既满足又有点傻呼呼的笑;刘红穿着一件合身的红色旗袍也是满脸喜气洋洋,一般女人结婚化的妆都挺浓重,但是刘红没有化那么浓的妆,她只是把头发盘起来,淡淡的上了一层妆,看去自然大方而亲切,跟老八届站在一起当真是良才女貌。      岁月的流逝让刘红愈加动人。温婉的性格,内在的修养和平和的气质造就了她不平凡的美丽,结婚的喜悦又为她增添了几分别样的风情,在这一天,许多人见了她都有惊艳之感,是的,这一天她是最美的女人,也是找到了爱,拥有了爱,守护着爱的最美的新娘。      戚小沐傅卉舒徐则林席梦思杜松周靖涵和曹家姐妹在一个酒席上坐,互相调笑一会儿后,徐则林说:“等大哥结完婚就该我啦,我跟将军明年五一结,在座的诸位到时也得给我捧场去。”      刚掏了六千八的份子,戚小沐和常娥现在最怕的就是听到哪个朋友结婚,俩人哼了一声,都没言语。曹子怡倒是挺兴奋的吼了一嗓子:“结婚好结婚好!我姐跟杜松也快啦!”      曹子怡这一嗓子差点把戚小沐和常娥给炸趴下——又是六千八!      傅卉舒瞟她俩一眼,暗地里骂一声“活该!”又问杜松:“你嘛时候跟曹姐求婚了?你也太不够朋友了,都求婚了怎么不跟我们说一声?”      杜松羞涩的挠挠脸:“我前几天才求婚的,还没来得及跟你们说。”      曹沛如接过话来:“我跟杜松本来打算今天趁着着大家都在亲口跟你们说的,没想到子怡嘴快,她先帮我们说了。”      “祝福祝福!”席梦思拱起胖手作个揖,打趣:“男怕嫁错郎,女怕上错床,杜松你个大闺女终于快嫁出去啦!真不容易!你们打算嘛时候结婚?”      杜松说:“日子还没订好,可能明年十一吧,我妈想让我们明年十一结婚。”      常娥诡秘地笑两声:“听说杜松他妈挺厉害,曹姐,婆婆你还应付的来吧?”      “好应付,”曹沛如端起茶壶来倒点水,说:“我比杜松大几岁,他妈一开始有点意见,但是自从见了我一面之后好像也没什么意见了,难道是我气场比较强的缘故?”      “姐你可真自恋,杜松他老母能接受你全是杜松梗着脑袋发誓非你不嫁的缘故,”曹子怡损姐姐一句,又黑着脸警告杜松:“杜松!你妈以后要欺负我姐我可饶不了你!”      杜松吭吭哧哧地说:“我妈没那么坏,真的,她可知道疼儿媳妇了……”      大家大笑。史诗笑着瞧瞧周靖涵和曹子怡,意味深长地说:“子怡你少说别人,咱们这一桌子人都成双成对的,你是不是也该定下来了?”      “我是定下来了,她还没定下来,”曹子怡怨念十足的指指周靖涵的鼻子:“都跟我滚床单了还说什么‘咱俩只是朋友’,我还是头回碰见这么别扭的人!”      “曹子怡你个大混蛋怎么什么都往外说!”周靖涵直想找个洞钻进去,“你动不动就三分钟热度的我怎么跟你交往?不是我别扭,是你这人靠不住,我不能不小心点,懂不懂?”      “呀呀呀!都滚床单了呀!”戚小沐来精神了:“子怡子怡,你们俩谁先折腾的谁?”      曹子怡高傲的一昂脖儿:“她先折腾的我!”      周靖涵又想找个洞钻进去。      “之后呢?”傅卉舒紧着问:“之后你折腾她了没有?”      “之后我睡着了——”      大家同时发出一声失落的叹息。      “——隔天一早又醒了,晨运那点事,我不说你们也都懂!”      大家又同时发出一声欢呼。      “没皮没脸没羞没臊!曹子怡你懂不懂什么叫羞耻?”周靖涵的脸烧得简直能煮熟鸡蛋。      “我懂得很!”曹子怡带着隐忍而得意的神气,傲气冲天的说:“我嘛性子我有数,以前我谈恋爱从没超过三个月的,我喜欢谁也没超过三个月的,我喜欢你可是远远超过三个月了!我是有什么说什么想干嘛就干嘛的脾气,这一桌子人都是知根知底的好朋友,我也没什么好遮掩的,这么跟你直说了吧,明年十一我姐结婚,我姐结婚那天你要还不跟我搞对象,我就拿起冲锋枪打到你台湾老家去!”      “好好好!”常娥鼓掌:“子怡加油!我支持你!”      戚小沐也争先恐后的说:“我也支持!子怡子怡,快把你们滚床单的前因后果讲给我们听听。”      一桌子人都是知根知底的朋友,也没什么好掩饰的,曹子怡就把她跟周靖涵的感情路线大概说了说。      无论是不是冤家,两个人相处久了自然就会有感情,曹子怡从认识周靖涵那天起就缠着人家陪她玩,人家不陪她玩她就耍赖,赖在周靖涵家里不走,弄的周靖涵一看见她就头疼脑热的。要是周靖涵十分讨厌她也行,要是十分讨厌的话俩人就不可能来电,偏偏周靖涵一点都不讨厌她,一不讨厌就坏了,因为“不讨厌”正是培养奸/情的温床。      周靖涵单身惯了,有时难免有孤独感,伤春悲秋是常有的事,恰巧曹子怡够闹腾,有她闹着,周靖涵少了许多长吁短叹,在无形中她对曹子怡就产生了依赖感,进而产生了好感,好感一来,在九月初的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喝了点红酒的周靖涵和曹子怡就这么滚了床单。      她们俩并没醉,意识都非常清醒,周靖涵肯跟曹子怡滚床单的原因不过是有那方便的需求,这么多日子没吃过肉了,正好看着曹子怡还顺眼,自然而然的就滚了。曹子怡可不一样,她自打跟喝凉水似的对周靖涵说出“你单着也是单着,不如跟我搞搞对象”以后就把周靖涵放到了心尖上,这些日子她们的接触频率很高,高频率的接触让她对周靖涵的认识程度愈加深刻,随之她也就越来越喜欢周靖涵身上的那股稳重和踏实。周靖涵多好呀!工作起来心无旁骛,说起话来柔和可亲,发起怒来还带着笑,这样的极品往哪儿找去?曹子怡是外貌协会的忠实会员,看人先看模样,可是随着对周靖涵的了解,她觉着哪怕周靖涵是个丑八怪她也会喜欢人家。所以她肯跟周靖涵滚床单除了有需求一说外,还有一层爱意覆在上头。      周靖涵不是会随便跟人上床的人,曹子怡性子虽野,也还没野到能随便跟人上床的地步,两个不随便的人干了一件看似很随便的事,对此的反应,俩人截然不同——曹子怡心花怒放,她觉着拿下周靖涵指日可待;周靖涵叹气连连,她还没有十足十的喜欢上的曹子怡,这一滚床单,想甩掉曹子怡那块狗皮膏药看来是不大可能了。      等平静下来,周靖涵又问自己,真的想甩掉曹子怡那块狗皮膏药么?答案是不想。可她对曹子怡的野性子实在一点都不看好,于是当曹子怡再次提出“咱们搞对象吧”时,她只淡淡的说了一句:“咱俩只是朋友。”朋友不朋友的吧,曹子怡不在乎,她认定周靖涵心里有她,而事实也的确如此,女人的身子和爱情通常是连在一起的,把身子交付给谁,通常就会对谁有爱意。自打滚了那次床单以后,曹子怡在周靖涵心里的份量越来越重了,俩人滚床单的次数也由此飙升,就是周靖涵的嘴巴还不放松,动不动就说什么“咱俩只是朋友”,搞的曹子怡一个头俩大。      等曹子怡说完,戚小沐哈哈笑:“子怡子怡你莫灰心,床单都滚这么多回了,靖涵心里一准儿把你当对象来看啦!对不对靖涵?”      “对你个头!”周靖涵恼羞成怒,摸起两颗喜糖来朝着戚小沐扔了过去,又在桌子底下跺了曹子怡一脚——让你不嫌害臊的嘛都往外说!      周靖涵穿的是高跟鞋,跺的那一下子不轻,曹子怡抱着脚嗷嗷叫:“疼死我了!周靖涵你听好喽,我今天就对着大家伙儿宣誓,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甭想甩我!”      大家纷纷叫好。周靖涵的脸蛋火烧火燎的红透了,映的发梢都透着红。      曹沛如拍拍周靖涵的手,说:“子怡那性子是够野的,没几个人能管得住,可是这种性子一旦定下来就是一辈子。靖涵,你能让子怡跟在你屁股后头走,能管住她,这是别人做不到的,子怡的未来我可全指望你了。”      周靖涵笑而不语,曹子怡往她身上蹭蹭,挂着献媚的笑容,撒娇似的说:“你看我姐都把我许配给你了,人家都为你改了那么多啦,你就别闹气了,赶快纳了我吧!”      大家又是一阵哄笑。      曹子怡说的没错,她跟周靖涵在一块儿以后确实收敛了很多性子改了不少脾气,对此,周靖涵心中有数。比如以前曹子怡很嚣张,眼珠子毫不避讳的往帅哥美女身上飞,自从赖到她头上以后,曹子怡都视那些美女帅哥如粪土了。比如以前曹子怡只要玩兴一起,不管她是否在忙工作都会缠着她出去玩,现在曹子怡一般不会再缠她了,而是坐在一边安静的陪她工作,等她工作完了再拉着她出去玩。再比如以前曹子怡是个吃货,只会吃不会做,如今为了赢得她的芳心都去学做饭了。      周靖涵从没要求过曹子怡去改变什么,曹子怡自个儿倒是主动改变了不少,这些改变周靖涵都看到了眼里,加上曹子怡本身也有自己的发光点,像是活的坦然笑的爽朗,工作起来很认真,并且心慈手软,经常向慈善机构捐点二三十的小款,等等。相处了这么久,要说周靖涵对她一点都不心动是不可能的,只是曹子怡的性子还需要磨,她们要真想长久的在一起生活更需要磨,用时间去磨出默契,磨出非你不可的感情,以及磨出白头到老的承诺。      想要幸福么?自然是想。那么,就从珍惜眼前人做起,就从这一刻开始驯兽吧。周靖涵碰碰曹子怡的胳膊肘,板着脸说:“晚上回家先做饭再洗衣服,早上跟我一起晨跑,不跑步就别想跟我在一块儿。”      曹子怡愣了愣,接着春风得意了——她终于对自己有要求了。      老八届和刘红挨桌敬酒,轮到戚小沐这桌时,老八届先叹一句:“一桌子人就俩男的,这一席阴盛阳衰呀!”接着端起酒杯,说:“小沐常娥,我老八届能娶到刘红你们俩功不可没,要没你们我跟刘红也压根认识不了。咱们这一桌子人都不是外人,我跟刘红能结识你们这群朋友是我们俩三生修来的福气,别的席上我都是沾沾酒意思意思了事,这次我得干喽,刘红,你也干了吧。”      刘红点点头,说:“有些话我不大会说,但大家的情意我都记到了心里,今天是喜庆日子,咱们不煽情,就把话全融到酒里吧。”      席梦思说:“先别急着喝酒,红姐你跟老八届的事我早听老徐说过,你能找到良人不容易,老八届能抱得美人归也不容易,我为你们高兴!今儿是你们大喜的日子,我代表我们几个祝你们百年好合永结同心,白头偕老爱河永浴!大家都端起酒来,一块儿干了吧!”      “好!干!”大家都端起酒杯,一碰过后,饮下了这杯盛满爱的喜酒。      在酒店大吃大喝了两小时后,大家纷纷离席。吃喝了不少,肚子有点撑,戚小沐傅卉舒常娥和史诗不急着打车回家,一边走着消化食一边聊天。戚小沐吃的嘴上油花花的,傅卉舒拿张湿巾帮她擦了擦嘴,戚小沐欢快地在众目睽睽之下亲了傅卉舒的脸蛋一口,傅卉舒轻轻捶她一下,又牵住了她的手。两个女孩亲热一点很常见,过往的路人似乎都习以为常,该走路的走路该哼曲的哼曲,没一个关注她们的。      走到酒店广场中央的喷泉边,常娥看着不远处的那位像雕塑一般低头盯着喷泉直看的男人,愣了愣神,她揉揉眼,拽拽戚小沐的衣角,小声说:“我怎么看着那男的像是陈航?你看他是不是陈航?”      戚小沐看看那个男人,愣了:“真是陈航!”      常娥再仔细看看:“我的妈!真是他!一点没错!他怎么来了?不会闹场吧?不行,我得过去问问。”      “你还是别过去了,”史诗拉住她:“陈航要想闹场早闹了,何必等到现在?”      “是啊,”傅卉舒说:“他可能就是想过来看看吧,应该不会闹场。”      常娥她们嘁嘁喳喳的说话声惊动了陈航,陈航抬起头,往她们这边看了看,一看到常娥,尴尬的咧开嘴笑了笑。他早已戒了毒,脸色和身体也都恢复了健康,只是再也没有以前的那份阳光了。      常娥见陈航朝她笑了,她也朝陈航笑了笑,想想,还是走了过去,走到陈航身边停下脚,轻声问:“你都好了?”      “嗯,都好了。”      “红姐知道你来么?”      “不知道,我就是想过来看看她,偷偷看看。”陈航的眼角透着星点的湿润,“她很漂亮,也很幸福,以前我就想过她穿婚纱穿旗袍的模样,她比我想象的还漂亮还幸福。她成了新娘,新郎不是我,冥冥之中都有定数的对不对?”      “可能吧。你父母身体还好吧?”      “还好。我去戒毒那会儿是刘红一直照顾我爸妈的,给我爸妈打电话,劝他们坚强点,我妈说天底下找不着比刘红还好的儿媳妇了……”陈航用力闭下眼,又睁开:“我出来以后她就没再出现过,我也没脸见她,这么多年了,看见她过的挺好我就知足了。”      常娥的鼻子有点酸,她揉揉鼻头,问:“你现在在哪儿工作?”      “在物流公司上班。想着下个月就回家找个工作,这个城市……我没什么恋头了。”      常娥沉默,过会儿,问道:“没再找个女朋友么?”      “没有,我找不到第二个刘红了,”陈航望着酒店大门两侧的大红喜字,勉强的一笑,说:“小蛾子,别对刘红说我来过,咱们有缘再见吧,再见。”      陈航弯腰划一划池子里的水,转身向东走去,偏西的太阳斜射着他的脊背,照出一片遗憾和寂凉。      等戚小沐傅卉舒和史诗走过来,常娥凝望着悠远淡漠的蓝天,说:“不管男女还是男男女女,大家的感情其实都是一样的珍贵,哪里又分什么高低贵贱?唉,一步错,步步错,回头是岸,岸上尽是遗憾。都说要懂得重新开始,背负着记忆回忆,重新开始何其难?”      一声长叹。    ☆、第 104 章   陈航一步步走远,等他缩成一个点后,戚小沐带着些许感慨,问傅卉舒:“跟我在一起你有没有遗憾?”      傅卉舒说:“有。”      “什么遗憾?”      傅卉舒转头望一眼酒店前的红气球,说:“不能让你穿上婚纱走入礼堂,是我最大的遗憾。”      戚小沐的眼珠微一移动,说:“好办。”      “什么好办?”      “帮你弥补这个遗憾,好办。”      当天下午戚小沐拉着傅卉舒史诗和常娥去了婚纱店,租来了四套婚纱和旗袍。隔天化好妆,在家里布置好背景,互相拍了很多婚纱照,常娥为戚小沐和傅卉舒拍,戚小沐为常娥和史诗拍,常娥的老爹就是搞摄影的,她的摄影技术不比影楼里的摄影师差多少,戚小沐跟她一比就显得有点嫩了,但是有常娥在一边做指导,她拍的倒也挺像一回事。      只在家里拍不过瘾,四个人又跑到山上拍了一些,她们跑到山上时已经到了下午四点多,金秋的夕阳很讨人喜的挂在西边天,山上的草草木木和天上的朵朵白云全被染上了一层泛着红的暖色,溪水潺潺,微波粼粼,大自然的景色总是自然而完美的,在这个季节的这个钟点拍照,即使没有多么高的摄影技巧,也能拍出许多动人的照片来。四个长相出众的女人在山上嬉闹着拍婚纱照,按理说应该能吸引来不少游人,但是她们心眼多,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们没往人多的地方去,而是在相对偏僻的地方拍了很多照片。      等照片冲洗出来,四个人头碰头的一起评价照片,戚小沐看着她和傅卉舒都穿着红旗袍的一张照片,撅嘴:“怎么都跟礼仪小姐似的。”      “你还真能高看自己,”傅卉舒也撅嘴:“我怎么看着像服务生?就差端个盘子端个碗了。”      “都怪仙子摄影技术不高!”      “放屁!你一穿旗袍就像丫鬟能怪谁?”常娥捏起一张照片,埋怨道:“小沐你个混球,你看你拍的我这张,眼珠子还闭着呢!”      “这张多可爱啊,”史诗大笑着说:“眼闭着,嘴鼓着,鼻子朝天翻着,可爱!我得把这张收藏起来。”      几个人说笑一会儿,又各自挑出最中意的几张照片放到了相框里。晚上做完面膜洗完脸,戚小沐问傅卉舒:“你还有遗憾没有?”      傅卉舒煞有介事地托腮思考一番,又突地咧嘴一笑,说:“没了,一点都没了。”      戚小沐的骄傲情绪瞬间水涨船高:“能让你一点遗憾都没有,我真喜欢我自己!”      “德行!”傅卉舒往她脸上抹点晚霜,说:“家里的卫生纸快用完了,我明天上班,你抽空去买一袋子回来,还有牙刷,用了一个多月了,也该换了。”      “嗯,我明天买去。”      “别光闷头买,得看看牌子看看质量,卫生纸要柔一点的,清风的心相印的都行,牙刷也要软毛的,多买两支好备用。”      戚小沐有点不耐烦的支应:“知道啦!这也啰嗦!”      “不啰嗦能行吗?”傅卉舒掐她胳膊:“你上次买的卫生纸给猪擦屁股猪都嫌疼,还不是我又重新买了一回?”      “我买的便宜!8块钱一袋十卷,多便宜呀!”      “光便宜没法用不白搭?跟你买的大宝似的,图便宜买来了,你真用过几回大宝?还不都是用我买的那些?你自己买来的东西自己都不愿用还好意思跟我顶嘴?一分钱一分货,卫生纸不能用太便宜的!”      “好好好我听你的,”戚小沐高举双手做投降状:“卫生纸要柔的牙刷刷毛要软的,我买的东西包你称心!”      “还包我称心,你买的东西我最不放心!”傅卉舒剜了她一眼。      “哼,”戚小沐打个滚,抱起床头放的婚纱照来欣赏,欣赏够了,又嘟起嘴来亲了亲傅卉舒的脸蛋,说:“卉舒你穿婚纱的样子真好看,你一穿上的时候我就想亲你,就是仙子史诗在一边,不好亲。”      “我不穿婚纱就不好看了?”      “不穿婚纱更好看,我更喜欢你没化妆的脸。”      傅卉舒捧起戚小沐的脸,笑道:“让我看看我喜不喜欢你这张没化妆的脸。”      “你肯定喜欢。”      “谁说的?我才不喜欢,一点不喜欢。”      “我就喜欢听你说反话,卉舒,消毒。”      傅卉舒环住戚小沐的脖子,笑眯眯地给她的嘴巴消了消毒。      十一过后不久,傅卉舒戚小沐和史诗常娥都打算买一辆车,家离着医院和店都不能说近,来回坐地铁公交的怪麻烦,买辆车还是很有必要的。      几个人对车的爱好不大一样,戚小沐和常娥喜欢越野,傅卉舒和史诗没有格外喜欢的,就想买辆家庭轿车了事。爱好不一样,买车就有点费劲,从十月中旬到十一月中旬,商商量量挑挑选选了一个月之后,两家才各自买了一款比较中意的车——傅卉舒和戚小沐买了一辆白色指南者,史诗和常娥买了一辆银色大众。平时傅卉舒和史诗一起上班,戚小沐和常娥一起上班,两家共用两辆车足够了。      十一月下旬,黑龙江发生鹤岗矿难,其中有100多位矿工死亡,还有100多人下落不明,这一起责任事故占据了各大报纸的头条,网络上也是沸沸扬扬的一片,“中国人的人命到底有多贱”成了很多人讨论的话题。一个人的死去意味着一个家的破裂,看着图片上那些哭喊着要爸爸的孩子,怎么可能不让人心痛,又怎么可能不让人去怨去骂?似乎是为了映衬这一场人为的悲剧,当天的天气十分晦涩,空中铺着一层灰色的云,像是下雨又不像下雨,空气有点干冷。阳光透过薄薄的云片撒出一点光,不亮不暖,半死不活的。      傅卉舒和史诗下了班,正打算回家好好休息休息,不想刚出了电梯就在一楼大门口碰到了一位不算熟的老熟人——李颖。      李颖已经不再是前些年那个风流倜傥的李颖了,她胖了不少,腿和肚子都粗了一圈,脸蛋身材都有些虚肿,这种情况部分是由不运动造成的,部分是由过度饮酒造成的,她的脸色黄里带青,一看就不是健康人该有的正色,头发也长了不少,唯有穿戴打扮没变,还是男性化。      她变成这副模样自然是有原因的。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在这个一切都要求高速的时代似乎有些过时了,如今用不了三十年,只需十年甚至短短的三年,就完全能让一个人从河东逛到河西。      李颖她父亲的公司在前两年破产了,破产的原因比较复杂,其中涉及到了官商勾结行贿受贿偷税漏税等问题,李老爹一度面临牢狱之灾,好歹用砸钱的方式免除了蹲局子的命运,整个家族却就此衰败,李老爹包的二奶跑了不说,还欠了一屁股债,他拿家里的那套大房子和另外两套房产做了抵押,之后一家三口搬到了一套原先专门用来藏二奶的80来平的二居室里。      李颖由此从皇子被贬为庶民,阶级地位一落千丈。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李颖家的境况变得再差,起码也有自己的房,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城市能有个自己的房是件很了不得的事,何况她家那套二居室还是在四环以内,没个二三百万别想买下来,因此跟那些背井离乡空手打拼的北漂一族相比,她家也不能说有多差。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跟以前相比,李颖家里没什么钱了,老爹也很难东山再起了,李颖就得想法挣钱,可是光“想”挣钱是不行的,钱不会从天上掉下来,不拼命干光拼命想白搭,而李颖偏偏就犯了这个只想不干的毛病,她见天想我要怎么怎么挣钱,想法一个接一个,一天换一个,就是没怎么行动过,好不容易批发了一些烟草正儿八经的行动了一次,结果还赔了本,她一受打击,就更不愿行动了。      自己不是干买卖的料,那找个工作给人家打工总可以吧?可李颖当惯了少爷,吃不了苦受不了累,本事不大找工作倒是挑三拣四,不是抱怨加班有损人道就是嫌弃薪水少,弄的亲朋好友都看不起她。墙倒众人推,鼓破万人捶,她以前结交的那群狐朋狗友一看她家完蛋了,几乎在一夜之间作鸟兽散,以前爱黏着她的姑娘一看她没钱了也调头跑了,李颖再也没有以前那种振臂一呼,一呼百应的威风了,可见酒肉朋友是多么交不得。      挣不着钱,也找不着高薪工作,李颖很愁,她躲在家里谁也不愿见,精神日益颓靡。她爹爹看闺女不去挣钱,只好挺着一把老骨头再去职场上打拼,好在他人脉广,找个工作不费劲,挣的钱虽说没法跟以前比,而维持一家三口的日常开销还是没问题的。这么多年了,他在外边调戏女人包二奶,他夫人从没说过一句话,只是默默无言的在家里守空房。如今他破产了,他夫人依然没说过一句话,只是默默无言的在家里操持家务。他从年轻发家起就在外边鬼混,鬼混了大半生才发现对他不离不弃的只有他那位一直默默无言的妻子,他总算悔悟了,临老的悔悟不算晚,还有机会去弥补,他从此把心思全放到了家上。      老爹悔悟了,闺女却没能悔悟。李颖思念曾经挥金如土的光辉岁月,结果越思念越知道回不去了,越知道回不去了越郁闷,越郁闷越发愁,人一愁了就容易借酒消愁,她逐渐跟酒成为了好朋友,日积月累的下来,她的肝被酒精糟蹋坏了,得了酒精性肝炎,就这样,她来医院看病的时候跟傅卉舒和史诗碰了面。      医生该下班的都下班了,李颖也看完了病,起初三人谁也没注意到谁,都往门外走,走到门口,李颖的脚突地打了一下滑,史诗及时伸手扶住了她,她说声谢谢,抬起头来一看到史诗身边的傅卉舒愣住了,傅卉舒也愣住了。      傅卉舒对她没什么好印象,也无意多管闲事,抬腿就往前走,走了两步,犹豫一下,还是回过头来问李颖:“你生病了?”      “嗯,病了。”上班后的傅卉舒已经逐渐褪去了青涩,干练成熟而温婉的职业女性的气质日益突显,李颖热切地看她几眼,又收回视线,说:“你是在这家医院上班的吧?”      “是啊,我在这儿上班。”傅卉舒扫一眼李颖半青不黄的脸色,问:“确诊了么?”      “确诊了。前几天在一家小医院看的,说是酒精性肝炎,吃了两天药不见好,今天来大医院看看究竟是不是这个病,没想到一点没错,就是没小医院那些大夫说的那么严重。”说完病情,李颖又开了句玩笑:“还是你们医院的大夫有医德,不随便吓唬人。”      傅卉舒应付性的笑了一下,出于职业习惯,问道:“酒精性肝炎,戒酒了么?”      “这几天一点没喝。”      “把酒戒了,慢慢调理会好起来的,”傅卉舒前后瞧瞧,见只有李颖一个人,就问:“你一个人来的?没人陪你么?”      “没有。”李颖看看傅卉舒手上的戒指,说:“你结婚了。”      傅卉舒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都结婚了。”李颖自言自语似的说:“不是订婚就是结婚了,都这样,20出头的时候说一生一世,真到了青春的尾巴梢,没一个能守住诺言的,都这样。”      傅卉舒又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岔开了话题:“你这几年还好吧?”      李颖爱面子,就强笑着吐了俩字:“挺好。”说完又觉得这么强撑没必要,苦笑两声,摇头说:“其实不好,你可能听说过我爸破产了,我一直没工作,家里的境况一天不如一天,挺不好。”      傅卉舒说:“破产的是你爸,不是你,快点调理好身子,打起精神找个工作该干嘛就干嘛吧。”      李颖略带抱怨的说:“找工作不容易,看看那些给人家打工的,一个月下来累个半死挣的钱还不够买个苹果手机的,太难了。”      连点饭钱都挣不出来还苹果手机!史诗小声哼了一声,掏出自个儿那个摔了七八回都没摔坏的诺基亚捣鼓。      傅卉舒也觉得可笑,忍不住讽了一句:“恐怕难的不是找工作,是你不愿吃苦吧。”      “也不是……”李颖尴尬的看眼傅卉舒,有些不自在的说:“我是吃不了太多苦,但是也有吃苦的准备,就是没什么单位肯要我。我爸的朋友给我介绍过几家大公司,就是面试完了都没消息,我都搞不清楚他们为嘛不要我。”      傅卉舒上下打量一遍李颖,说:“咱们初中高中六年同学,于情于理我都该劝你一劝,可是我觉得没必要。有些大道理我不说你也懂,像是什么只要踏实干端盘子刷碗的服务生照样活的有尊严一类的,你肯定都知道。我就提醒你一句,20出头的女人扮帅是可爱,一旦到了二十七八甚至过了30还扮帅就很难让人看顺眼了。你比我大,也奔三了,想找工作在穿着上就不要太偏男性,你可能习惯了穿男装,穿不了太女人的衣服,那就尽量往中性上打扮一下吧,现在不挺流行中性美的么?打扮中性一点,再去面试可能会好一些。”      “你……”李颖迟疑一二,讷讷地问:“等你有空,能陪我买几件衣服吗?”      傅卉舒婉拒:“你还是自己买的好,我工作忙,也有家了,一旦有空都用来补觉或者陪家里人了。我下班了,家里还有人等着我吃饭,就这样吧,再见。”      傅卉舒说完就拉着史诗走了,李颖望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傅卉舒还是那么明艳动人,自己呢?她低头看看自己越来越粗的腿和腰,又心灰意冷的叹了一口气——回不去了。      路上,史诗说:“酒精性肝炎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形成的,李颖这么年轻得这种病,看来她喝过不少酒。”      傅卉舒轻击一下方向盘,说:“家里一出事,意志消沉,肯定是喝过不少酒。”      “就小学生水平而言,李颖对待生活的态度是我见过的最了不起的。”史诗随手在车窗上画个圈,说:“看她还拿着自己当贵族抱怨工作难找,怪可气的,再看她一个人孤单单的去医院看病,连个朋友都没有,又怪可怜的。”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傅卉舒微一摇头,说:“奔三的人了,该对自己负责了,她可怜全是自找的。再说她也不可怜,有房子住着有老爹养着,她可怜什么?拿着酒糟蹋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看她现在浑身虚肿的像个棉花团,哪里还有一丁点当年的风流样儿?人啊,追求这追求那,就是不懂追求着爱惜自己。”      “这倒也是。你刚才劝李颖打扮中性一点什么的,她一感激,不会死缠烂打的再追你吧?”      “不会,”十字路口处,傅卉舒把车子向右拐个弯,说:“李家没落了,李颖自己连混口饭吃的本事都没有,哪里还有资本再去追姑娘?再说她年纪也大了,女人年纪一大,正常点的都不可能再跟年轻孩子似的那么轻浮了。”      “也对,年龄对女人的意义太重要了,也就咱们家小沐常娥一点不受年龄限制,蹦蹦哒哒的都跟个三岁娃娃似的,闹心!”      傅卉舒扬扬眉毛,半讥讽半宠爱的说:“人家搞的是艺术,活的也艺术,就是到了八十她们也是那德行,这辈子没救了。”      “一点都对!”史诗拿出手机,贼贼一笑:“你和李颖说话的时候我偷拍了一张,你猜着让小沐看看现在的李颖她得嘛反应?”      “怪不得你刚才一直捣鼓手机,是偷拍呢!”傅卉舒大笑两声:“小沐跟李颖是死对头,又嘴利心软的,她要看见李颖这模样准少不了幸灾乐祸,也少不了长吁短叹。”      正如傅卉舒所说,戚小沐看了史诗手机上的李颖以后先是骂了声“活该”,随之又一边损一边感叹:“李颖得有140斤了吧?这家伙肥的,怎么看着跟怀了孕似的?当年那个玉树临风的小伙子哪儿去啦?这会儿她没法张牙舞爪没法祸害姑娘了吧?该!活了三十年,就扮演了一个从高富帅落魄到矮穷矬的悲剧演员,太有教育意义了!真是腰缠万贯不如一技在身,自个儿手上有本事,一辈子不愁挣钱难,跟我似的,谁爱破产谁破产,我就凭着我这双手吃饭,多威武!唉,莫欺少年穷,莫羡少年富,风水轮流转,钱是个王八蛋。穷不过三代富不过三代,老祖宗的话就是经典!就是权威!就是只能被模仿很难被超越!就是……”      “你有完没完?”傅卉舒打断她:“少越扯越没谱,跟你说个正事,我跟史诗明天晚上值夜班,你和常娥忙完店里的事就给我们送夜宵去,别拿油腻的东西,要清淡点的,听到没有?”      戚小沐撇嘴:“挣钱不多要求还不少,你都没给我送过夜宵。”      “挣钱少怎么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傅卉舒亮出爪子:“再说我挣钱少我灭了你!”      戚小沐无所畏惧的挺挺狗不理:“你把我灭了也是没我挣钱多,这是现实!现实懂不懂?你这人天生不爱实事求是,真讨厌。”      傅卉舒冲她晃晃手指:“渣渣!你今晚甭跟我同床睡!”      “我才不,挣钱多还不能睡床,还有天理没有?”      “天理?我告诉你嘛叫天理!”傅卉舒一拳砸到她鼻子上:“感受到了没有?拳头就是天理!”      隔天晚上戚小沐和常娥关了店门以后又拿着饭盒跑去了医院,戚小沐把饭盒放下,让傅卉舒和史诗专心吃饭,自个儿撅着屁股趴到窗户上往外瞅窗外飘然而过的小护士,边瞅边说:“仙子,你发现一个问题没有?一般医院的女护士整体上比女医生好看。”      “我早发现了,”常娥也撅着屁股趴窗户上往外看:“就说这家医院吧,长的出众的女医生没几个,倒是那些小护士一个比一个漂亮,还是护士养眼,赛!”      傅卉舒和史诗的脸同时绿了半截,俩人都没吭声,闷头吃饭。      戚小沐和常娥都撅着屁股往外瞄着漂亮护士瞧,看不见傅卉舒和史诗的表情,还一劲儿的唧唧咕咕,戚小沐唧咕:“医生护士都在一个医院上班,按说该是一家人,为嘛我老觉着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大夫跟大夫玩,护士跟护士玩,除了那些耍流氓的,我还没大见过大夫跟护士玩的。”      “嗨!当医生的假清高呗!”常娥特带劲的说:“那些个穿白大褂的,特别是大医院里头那些穿白大褂的,动不动就把自个儿当上帝看,动不动就觉着自个儿高人一等,动不动就吩咐护士干这干那,跟长了三头六臂似的,我要是护士我才不跟这种怪物玩。”      “对!尤其是外科医生,眼珠子都长头顶上,连护士叫嘛恐怕都不知道。”戚小沐耷拉出半截舌头舐舐嘴唇:“还是护士亲切,长的漂亮不说,对病人还好,对病人家属也和蔼,不跟那些穿白大褂的似的,嘴巴就会说八个字:见了病人就说‘我会尽力’,拿着手术刀把人家割吧烂了,再朝着病人家属报丧——我尽力了!”      “对!”常娥眉飞色舞的表示十分赞同:“我会尽力,我尽力了,这八个字就是外科医生每天都得上的必修课!大垃圾!”      傅卉舒和史诗的脸全绿成了西瓜皮。    ☆、第 105 章   傅卉舒把筷子一扔,走到沙发边,朝着戚小沐和常娥的屁股一人踹一脚,训斥:“你们胡说八道些什么?成天满嘴跑火车,嘛都不懂的瞎说话,也不怕吞苍蝇!”      “苍蝇算嘛?她们连屎壳郎都敢吞!”史诗也朝着她们的屁股一人给了一脚。      戚小沐揉揉屁股,看着身穿白大褂又一脸怒容的傅卉舒,眼珠子突然亮了,她拽着傅卉舒的胳膊跑到隔壁的休息室,把门一关,一个熊扑抱住傅卉舒就亲,傅卉舒有点发懵,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一把推开戚小沐,又训斥:“你个流氓不想要命了!在医院不准胡来!”      “深更半夜的不胡来嘛时候胡来?”戚小沐拽拽傅卉舒的白大褂,撒娇:“卉舒卉舒,你穿白大褂的模样真好看。”      “少拍马屁!”傅卉舒撕戚小沐的嘴:“成天看我看烦了是不是?现在又瞄上护士了,你要敢给我戴绿帽我非把你撕烂剁碎不可!”      嘴巴被傅卉舒撕着,嘴皮合不上,戚小沐含糊不清地说:“怎么会怎么会?除了你我才不喜欢看别人。”      “还油嘴滑舌的不认错!”傅卉舒加大了撕嘴的力量。      “我认错我认错!卉舒卉舒我向你发誓,我不能保证以后不再犯错误,但我能保证以后尽量不再犯同样的错误。”      “你还想变着花样的犯错误?”      “呀呀呀!怎么可能呀!”戚小沐抹脖子剖心的表明心迹:“卉舒卉舒,我整个人整颗心都唯你独尊,你对我还不放心嘛。”      “不是对你不放心,是你从来就没办过让我放心的事!”      “你看你又诬蔑我,”戚小沐掰开傅卉舒的手,揉揉被撕扯的发麻的脸,又眯眯着眼鼓鼓着小嘴亲她,模样煞是可爱,傅卉舒一看她这模样嘛气都没了,咬咬她的脸蛋,朝着她的小红嘴亲了过去。      亲着亲着戚小沐动了情,爪子不老实的解开了傅卉舒的腰带,随之就往里面探,傅卉舒心下一惊,往后一闪避开了侵袭,把腰带重新扣好,嗔道:“太大胆了你!快点跟常娥回家去!”      戚小沐求欢不成十分抑郁,坚决不回家,要守着傅卉舒跟她一块儿值夜班,傅卉舒没办法,就带着她重新回到了办公室,不想刚打开门就看到史诗跟常娥在沙发上滚成了一团,刚才戚小沐拽着傅卉舒出去后,常娥也撒娇也讨好的哄史诗,还故意挺着大皮球往史诗身上蹭,史诗脑袋一热,就冒着被人抓奸的危险跟她亲热了。俩人听到动静急忙分开,小脸都羞得通红,她们只是在亲吻,衣衫还很整齐,但突然被撞见也够让人害羞的。      戚小沐嘿嘿笑:“仙子你欲求不满了没有?”      常娥瞪她一眼,撇着嘴没说话。      史诗理理头发,站起来说:“常娥你跟小沐回家吧。”      常娥摇头:“我不回去,你不在我睡不着。”      “你以前是怎么睡着的?”      “以前是以前,今晚是今晚,”戚小沐色兮兮地说:“今晚我跟仙子十分寂寞,孤枕难眠,都睡不着。”      “废话少说,快点回家!”傅卉舒按按她的脑袋,嘱咐:“大晚上的开车小心点,听到没有?”      戚小沐高声回答:“没听到!”      “混蛋!”傅卉舒踢她一脚,又哄:“你不回家谁给我做早饭?明天一早我就回去,你早早做好早饭等我回去一块儿吃好不好?《2012》快上映了,你要乖乖回家到时我就陪你看世界末日去,怎么样?”      傅卉舒工作忙,还动不动就值个班,她跟戚小沐一起休闲娱乐的时间没法再跟学生时代相比了,这种一块儿看电影的机会并不多,此等诱惑也就十分大,戚小沐歪头想想,终于不情不愿的拉着常娥回家了。临走前还让傅卉舒给她的脸蛋消了消毒,常娥见状也赶紧把脸递给了史诗,史诗也亲了亲,这才都心满意足的抱起饭盒来晃悠出去。      十一月中旬,由灾难片之父罗兰艾默里奇执导的《2012》在全球火爆上映,傅卉舒遵守诺言,跟史诗一起陪着戚小沐和常娥看了一场长达150多分钟的灾难片。      大手笔的商业大片《2012》创下了灾难电影的十宗“最”,像是制作经费最高,典型建筑和中国元素运用最多,故事知名度最高,音乐制作最大牌等,虽然里面有几处穿帮镜头和漏洞,而任谁也不能否认,作为商业片,赚了一个盆满钵溢的《2012》是成功的。      从影院出来,戚小沐抱着没吃完的爆米花和可乐说:“淹死的都是草民穷人,活下来的都是富翁权贵,权贵的狗都能活下来,穷人的孩子只能等着被淹,看来咱们想活命得多挣钱,省得到时候上不了船。”      常娥踢块小石子,说:“这片子最好的地方就在这儿,它敢从侧面讽刺全球权贵一族,甭管民主不民主,世道都是一个样,有钱在哪儿都是天堂,没钱在哪儿都是地狱。我就纳闷了,电影里头那些有权势的伙计剥削了老百姓那么多的血汗钱来造船,结果连条活路都不送给百姓,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衣食父母被淹死,这群孙子就真不知道反悔反悔,搞搞良心的谴责什么的?”      “良心的谴责都出来了,仙子你可真够天真无邪的!”戚小沐咕嘟一口可乐,说:“让我告诉你嘛叫良心,小时候你偷了妈妈一块钱,你问上帝你是不是该接受良心的谴责?上帝要是还懂点常识,他一准会这么对你说:好孩子,别这样,你需要的不是良心的谴责,而是再接再厉继续偷,当你偷了一个亿的时候,良心的谴责什么的,就成浮云了,因为那时候你已经没有心了。总之一句话,偷有理,抢无罪,革命强盗精神万万岁!在荣华富贵跟前,良心算个屁呀!”      “良心没了还有兽心备用不是?”傅卉舒嘻嘻一笑:“不管怎么说,你们俩都得赶快拼命挣钱好买船票,我跟史诗的小命就交给你们啦!”      “就是,”史诗夺过戚小沐手里的爆米花来,吃着说:“我跟卉舒这辈子是挣不着什么大钱了,2012眼瞅着就快来了,买船票的任务你们得全包。”      “放心放心,”戚小沐神气十足的摆摆手:“难得你这伙计没狗眼看人低,真不赖!我跟仙子就从没指望过你们挣大钱,买船票的任务也只能交给我俩。唉,仙子,咱们找了两个没嘛本事还见天朝咱们颐指气使的婆娘,你看咱们这条命苦不苦?”      “苦!十分苦!”常娥摇头晃脑的用蹩脚的四川话悲叹:“人家对咱们颐指气使咱们还甘之若饴,妈的皮!这是整的啥子事哟!”      傅卉舒和史诗大笑。      关于人是性本善还是性本恶的争论已经延续了千年,这个问题很难得出让所有人都满意的结论,善恶之争将会继续维持下去,而不得不承认的一点就是,人性是复杂的,简单的善与恶很难一言蔽之。      2009年的最后一天,傅卉舒史诗和杜松在报纸上看了一条让她们的心情久久难以平复的新闻——医生偷肾。而偷肾的主角之一,就是她们的大学同学,于耀志。      于耀志一直在一家私立医院工作,工作表现也十分好,汶川地震那会儿他痛心过,掉过泪,也捐过两千块钱,可是随着年龄一天天的增长,随着娶媳妇买房子的压力的加大,他逼不得已的走了一条黑路。他工作以后经人介绍谈过两次恋爱,对象都是在事业单位上班的本地姑娘,在事业单位上班的女孩在谈婚论嫁的问题上,眼光多少的会有点挑剔——工作稳定,户口又在本市,这种女孩不愁嫁不出去,有挑剔的资本。因此于耀志的恋爱每次都是以女方看他没车没房薪水还不高不大适合结婚而提出分手告终。不能怪女人太现实,因为贫贱夫妻百事哀,一套房子完全能把一对小情侣压垮,谁喜欢被压垮?也不能怪男方太清贫,没什么太好的背景全指着自己打拼的男孩子,能考上名牌大学能找到一份相对体面的工作已经算是鲤鱼翻身了,有几个空手打拼的男人能在30岁就买上房?社会的压力和生存的压力造就了男人女人在谈婚论嫁时的是是非非,而这些是非,对也好错也罢,终究无法让其中一人承担全部责任。      人都是爱攀比的,也是爱虚荣的,于耀志快30了,眼瞅着周边出身好的同学朋友同事都有了车有了房有了家,就他自己嘛都没有,他心里难免压抑。两个前女友又都是由于他没房子不愿跟他过清贫日子才提出的分手,他一想这个更压抑。他想尽快在这个城市扎下根,而房子就是扎根的必备硬件。年岁长了,他也现实了不少,他不会去做什么有生之年要成为亿万富翁的美梦,他只想有套自己的小房子。但房价太高了,他工作这么些年了,攒的钱离着一套40平米的蜗居的首付还很遥远,只凭着他那点工资显然无法实现这个小小的梦想,于是他在另一个同样清贫的同事的劝说下,跟一位麻醉师和两名护士一起,以手术为名搞起了偷肾行动。      行动了一次尝到了甜头,就有了二次三次四五次,于耀志的腰包终于鼓起来了,终于能买得起房子买得起车了,也终于有了一个愿意嫁给他的对象了,而他的人生也终于扭转了——从青年才俊转变成了牢狱之囚。      傅卉舒史诗和杜松看完报纸,久久沉默。沉默够了,杜松闷闷的说:“上学的时候我就看这小子阴啦吧唧的,可是看他再阴也不觉得他能干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来。有时候没事干了,我就在同学群里看他们聊天,他们说于耀志这几年帮过不少人,有个小男孩在他们医院要做截肢手术,交不起手术费,还是他给垫上的。真没想到,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还记得非典那会儿于耀志还跟咱们一块儿报名参加了志愿行动呢,”史诗叹口气,说:“人都是会变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钱的诱惑无限大,可不能小瞧这东西。也不能全怪于耀志,都说当医生好,可一般医院尤其是小医院的年轻医生也真挣不了什么钱。这年月什么都涨就是工资不涨,如果一个人拼死拼活的干,拿的工资却只能勉强度日,这种情况下有几个人不想挣外快?卉舒你还记得吧,当初于耀志一天对你说一遍I Love You,现在想来搞笑,不过也说明当时他很单纯,喜欢谁就直接表达出来了。咱们都大了,也都变了,这是没办法的事。”      傅卉舒的眼睛里闪烁着一些另人难以辨清的东西,带着些许沉重的音调,她说:“要是于耀志的付出跟回报能持平,拿的工资能稍微多一点能买得起房子,他还会干这种事么?他变成这样到底是谁造成的?这倒让我想起小沐了,当年她去替考,跟于耀志一样都是为了钱,干的都是见不得光的事。不同的是小沐那会儿年少无知,越变越好了,于耀志正好相反,年纪一把,越变越离谱了。我还记得小沐替考回来对我说的那句话,她说‘在学校呆久了,总以为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一出去才知道根本没那么多黑和白,满眼看的,满耳朵听的,都是灰调子’,她说黑白分明的少,灰不溜秋的多。小沐其实比我敏感,比我成熟,只是她的性子把她的成熟都给遮掩住了。人和动物最大的区别之处在于人类能思考,有责任感,有广义上的伦理观念,包括医学伦理和生态伦理,这些可以归纳为人性。可是人又是从动物进化来的,人都有欲望,欲望之下潜藏着人性的反面,兽性。兽性引发兽行,人性一旦控制不住兽性,兽行就会被引发,我看于耀志算是把人性和兽性全发挥到极致了。史诗杜松,我不知道你们怎么看,我就知道我现在的眼睛里没有太多黑白分明的东西了,就像我不愿说于耀志是个好人或坏人,我只是把他当成一个人来看,一个干过好事帮助过别人,也干过坏事伤害过别人的人,‘人’而已。”      杜松说:“人不人的吧,我就认一个理儿,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嘛人找嘛人,我厉害,我就跟你们这些厉害的玩。”      “杜松行啊!都会自恋了!”史诗拍拍杜松的脑袋:“跟曹姐在一块儿之后你可比以前开朗多了,这真是个好现象。”      “说起曹姐来,”傅卉舒好奇的溜达一圈眼珠:“杜松你跟曹姐在一块儿私底下叫她什么?不会还是‘曹姐’吧?”      杜松顶神气的推推眼镜:“我早改称呼啦。”      “改成嘛了?”傅卉舒猜道:“沛如?”      “不对。”      史诗猜:“小如?”      “不对。”      “那是什么?”      “老曹!”杜松傻笑的跟个痴呆儿似的。      傅卉舒和史诗同时崩溃。      新的一天,迎来新的报纸,也迎来新的一年。2010年的元旦没雨没风,是个大晴天,外出逛街的人有不少,戚小沐最喜欢的就是周末和假期,因为越到休息日店里越是忙,忙意味着挣钱多,挣钱多没人不喜欢,但这个元旦戚小沐有点喜欢不起来,原因很简单——感冒了。      冬天是易感冒的季节,屋里暖气十足,屋外风刀霜剑,门里门外的一晃悠,一个不小心就容易跟感冒谈恋爱。戚小沐就跟感冒谈起了恋爱,感冒来势汹汹,前一天还好好的一点事都没有,到了第二天就蔫蔫儿的发起了低烧,并且鼻涕横流,不到半个小时用了半卷卫生纸,小鼻头擦的红红的,像是按了一个红色乒乓球,看着怪可爱。      傅卉舒一边喂戚小沐吃药一边批评她:“都是在一个店里忙,人家常娥老徐都没事,就你有毛病,为嘛?见天耀武扬威的觉着自个儿身体好,见天不拿老天爷当回事,这下感冒了吧?难受了吧?让你出门不知道穿件厚衣服!活该!”      戚小沐吃完药,撕块卫生纸擦擦鼻涕,呜囔囔地说:“我都感冒了你还说我活该,你不爱我!”      “一点没错,我一点不爱你!”傅卉舒把一大杯子水送到她嘴边:“全喝光!”      “哼!不喝!”戚小沐仗着自己是病号使性子,拉起被子蒙头上不理傅卉舒了。      傅卉舒笑笑,趴到戚小沐身上往下拽拽她的被子,亲亲她的脸,顺着她的意哄她:“天大地大病号最大,你生病你是老大,你想听什么我就说什么好不好?”      “我想听你说你最爱我。”      “你先喝水我再说。”      戚小沐抓起杯子咕嘟咕嘟灌下去,抹抹嘴:“说吧。”      “我最爱你。”傅卉舒敷衍了一句。      “你真不坏!”戚小沐咧嘴傻乐,“我还想听你说你以后都得唯我独尊。”      “想得美!”      “我生病了!”      “行!我以后唯你独尊!”      “我还想听你给我读童话。”      “你多大了还童话?”      “我就爱听你读!”      “行!我读!”傅卉舒去书房拿本童话书,又揽住她慢声慢语的读:“快乐王子的雕像高高地耸立在城市上空—根高大的石柱上面,他浑身上下镶满了薄薄的黄金叶片,明亮的蓝宝石做成他的双眼,剑柄上还嵌着一颗硕大的灿灿发光的红色宝石……”      戚小沐插嘴说:“我真想也有个这样的王子雕像,浑身上下都是宝贝,咱这辈子不愁没钱花。”      “少做美梦。”戚小沐的鼻涕又淌出一点来,傅卉舒抽张纸帮她擦擦,抱着书继续读:“世人对他真是称羡不已。‘他像风标一样漂亮,’一位想表现自己有艺术品味的市参议员说了一句……”      药性上来,戚小沐又沉沉地睡了过去,傅卉舒合上书,安静地看着她的睡容,眉心中凝聚着化不开的爱恋。眼前的这个人不懂浪漫,从没在意过情人节,从没给自己送过花,嘴巴跑起火车来个顶个,甜言蜜语却只会说“你真好看”,实在是个没什么情调的家伙,可是跟这个人生活在一起,却有着十足的踏实。她跟自己一块儿出生,一块儿长大,在不久的将来,也会一块儿老去,当年岁上了八十,当皱纹爬满皮肤,当满头青丝变成苍苍白发的时候,她是否依然爱看童话,是否依然爱听自己给她读童话?一定是爱的,因为她是戚小沐。      是了,她是戚小沐,傅卉舒的戚小沐。傅卉舒的戚小沐是爱童话的,而童话离自己也并不遥远,两个人,一个家,不就是传说中的童话么?      是的,家就是童话,每个人都有可能去拥有的童话。它或许没有故事中的浪漫,或许没有故事中的惊心动魄,但它却有着故事中的美好结局——有情人共建一个家;也有着故事中没有提到的未来——一家人围着柴米油盐团团转。有家就有童话,它就围绕在人们身边,只等着人们能停下向前匆匆行走的脚步,仔细认真地来看一看它。      傅卉舒帮戚小沐掖好被角,亲亲她的额头,去了厨房。她的厨艺并不怎么样,但煲个粥炒个简单的家常菜还是可以的,这些年在三餐方面一直是戚小沐给她做饭,她通常情况下张嘴就吃,嘛都不干,锅碗瓢盆也大多是由戚小沐来洗来刷,她下厨的次数顶有限,这回戚小沐病了,虽然只是小小的感冒,她也是心疼的,她想给戚小沐亲手做顿饭吃。      傅卉舒熬了一锅小米粥,又做了一份十分清淡的豆芽粉丝和芹菜豆腐汤,她厨艺不精,做饭也就十分慢,等她把菜做好,小米粥也凉了,再把小米粥重新温上,戚小沐也醒了。戚小沐趿拉着大白兔棉拖溜达到厨房,看着来回忙活的傅卉舒心里暖暖的,她走到傅卉舒身后,环住她的腰,吻吻她的脖子,说:“卉舒,你真好看。”      “嗯,你也好看,”傅卉舒拿着勺子搅搅小米粥,问:“感觉好点了没有?”      “比早晨那会儿好多了。”      傅卉舒转转身子,把掌心贴到她额头上测测,皱眉:“还是有点烧。刚才睡觉没出汗吗?”      “没有,我觉着有点冷。”      “快去加件衣服,等会儿吃完饭我给你熬点姜汤,你喝下去出身汗才好的快。”      “抱着你就不冷了。”戚小沐跟猫儿似的蹭蹭她的头发:“卉舒,我喜欢看你做饭,又不喜欢让你做饭,怎么办?”      傅卉舒眼笑眉舒的问:“为嘛不喜欢让我做饭?怪我做的不好吃?”      “才不是。”戚小沐轻轻握住傅卉舒正在搅和小米粥的手,说:“你这双手是用来拿手术刀用来给我性福的,不是用来做饭的,我舍不得它们受委屈。”      “傻,”傅卉舒揉揉她的脸:“你那双手就舍得让它们受委屈了?”      “我这双手给你做饭才不委屈。”戚小沐抱紧傅卉舒,喃喃地嘟囔:“卉舒卉舒,我想你。你工作比我忙,还动不动就得值班,有时候你在医院的时间比在家都长,跟同事病人相处的时间也比我多,你干的就是这种工作,我不埋怨你,我就是想你。”      “感冒了才对我说这些,不感冒的时候怎么不说?”年轻的医生们几乎没有太清闲的,傅卉舒工作以后跟戚小沐一起玩的时间跟以前相比的确少了许多,傅卉舒心里一酸,说:“以后不管想到什么都得告诉我,别憋到心里头,憋着不好,嗯?”      “嗯。”      “从现在起我只要不上班值班,就去店里看你在家里陪你好不好?”      “好。”      “走吧,吃饭去。”      “你喂我!”      “我喂你?”傅卉舒横她一眼:“给你点好脸你就上脸是不是?”      “病号最大!”戚小沐学着傅卉舒的语气,盛气凌人的昂昂着脖子颐指气使:“我让你干嘛你就得干嘛,渣渣!不能不听话!”      戚小沐学的有鼻子有眼,傅卉舒忍不住的咯咯笑了半分钟,拿件外套裹到她身上,又拿起筷子来一口口的喂她吃饭,以满足她那份“翻身农奴把歌唱”的虚荣心。    ☆、第 106 章   戚小沐的感冒一直持续了四天才完全好,四天之后她又活蹦乱跳了,从这时候起傅卉舒越发注意生活上的细节,越发注意戚小沐在吃穿上的小问题,因为病往往是从人们忽略的细节里头衍生的。      2010年的春节正好赶到了2月14号,这一天恰好是情人节,注重情人节而又不得不回家过年的小情侣对今年的春节怨言颇多——情人节没法一起过,不能不抱怨。戚小沐和傅卉舒倒是一点也不抱怨,她们对外来节日一向没多大兴趣,跟2月14的情人节相比,她们更爱中国传统的七夕节。常娥和史诗则是每到春节必会抱怨,一过年俩人就得分居,无论有没有情人节她们都会抱怨抱怨。      春节又到了,岁数又长了,常娥和史诗的父母都各自催着各自的闺女找对象了,两人一如既往的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实行装聋作哑打哈哈政策,把父母弄的挺头疼。戚小沐和傅卉舒的父母倒是一点没催,可是亲戚催了,大过年的不可能不会晤亲朋好友,那些个七大姑八大姨的热心妇女一看孩子快三十了还没结婚,一个比一个“关心”你,这个大姨说有对象了吧有的话嘛时候结婚?那个大姑说你要没对象的话我认识的谁谁谁还是光棍你看你是不是考虑考虑?再来一个大妈说结婚生子是自然规律年纪大了就该紧着找婆家你不能搞个别!这一个个的大姨大姑大妈喷出来的唾沫星子虽不至于把人淹死,但把人淹没她们还是有这实力的。好歹的傅卉舒和戚小沐都有个名义上的男朋友,一看大姑大姨的想说对象问题了,俩人就赶紧把郭兴田武搬出来胡扯一通,多少的堵住了那些热心妇女的嘴。      戚小沐和傅卉舒被亲戚轰炸,史诗和常娥也差不到哪儿去,父母催,亲戚炸,俩人的脑袋一个比一个大,尽管她们也拿着郭兴田武当幌子,可男朋友只要不领回家就做不得数,所以春节一过,才大年初四,她们就灰溜溜的打回了老家。      俩人一回来就朝着戚小沐和傅卉舒吐苦水,常娥气急败坏的说:“父母催就催吧,那些亲戚可烦死我了,我都说有男朋友了,她们还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什么人生大事的重要性,他娘的!我真想拿把刀子抹了她们那根鸡脖子!”      “谁说不是呢!”史诗愤愤然:“我一年就春节回家呆几天,本来想在家好好陪陪父母的,结果让那些亲戚闹的连陪父母的心情都没有,爸妈说说咱们是正该,咱们听听就过去了,那些亲戚算怎么回事?他们真跟咱们亲也行,一个个的连朋友都不如,一聊起人生大事来他们比亲爹亲妈还关心你,他们到底是关心你还是想八卦你?没意思!”      傅卉舒给常娥和史诗倒杯水,让她们喝下去好压压火,又说:“我一点不比你们享福,我爹妈知道内情倒是一点不催,可那些亲戚也够让人受的,我那两个双胞胎舅舅都抢着给我介绍青年才俊,我说我跟郭兴正搞着对象呢,他们还非得看看人家长的嘛模样,我妈说她一看见俩哥哥就倍儿有压力,真逗!”      “看来就我情况稍微好一点,”戚小沐把腿翘到茶几上,说:“我家亲戚少,自打我小时候跟两个妗子干了一架,我妈跟我两个舅舅一直不大走动,逢年过节的都是拿着点礼物往他们家里一站就了事,也不吃饭,我真爱我妈那记仇的脾性!唉,关系都这么冷了那些家伙该说的还是说,装的跟有多亲似的,特别是我姥姥姥爷,打小没看过我吧还都张罗着给我找对象,我说有对象了,他们接着就选什么黄道吉日,说什么女孩子不能光恋爱不嫁人,他们那么大年纪我也没法顶嘴,真没办法!”      史诗说:“看样子面对起亲戚来咱们四个的处境是一样一样的啊!不管怎么说吧,郭兴田武那俩小子也算是为咱们做贡献了,咱们拿着他们当幌子确实也堵住了不少人的嘴,不晓得他们是怎么应付家里人的。”      傅卉舒说:“我给郭兴打过电话,郭兴说他跟田武一拿咱们当幌子,处境也比去年好得多,就这么熬着吧,反正一年就过这么一回春节,熬上几天就过去了,春节一完事谁也不记谁那点事,自个儿该干嘛干嘛去。”      “也是,”常娥点头道:“他们说的再厉害也就是嘴皮上说说,又不是亲生孩子,除了爹妈没谁能把咱们的人生大事真往心头上记挂。”      几个人吐完苦水,又各回各家搞二人世界去了。史诗和常娥分开了几天,少不了在床上搞一场大战,戚小沐和傅卉舒虽说没分开,但一过年一陪父母也没法睡一张床,大战也是少不了的。搞一场痛快的大战,出一身透彻的汗,那些过年时的鸡零狗碎全都在贴心的依偎抚摸中成了过往云烟,日子和心情也重新回归了波澜不惊的平静。      对于80后85前的广大同胞来说,2010年春节的结束,意味着在这几年出生的孩子都光荣的走上了奔三或者已经奔上三的大路,同时也意味着结婚高峰期和生育高峰期的到来。      入了三月份以后,戚小沐和常娥的大学同学以及傅卉舒和史诗的大学同学开始你争我夺的步入了婚姻殿堂,四个人也开始了破财生涯。三月中旬,戚小沐和常娥的班长结婚,俩人各自掏了800块钱的份子;三月下旬,傅卉舒和史诗的两个同学前后结婚,俩人各自随了600块钱的份子;四月初,戚小沐和常娥的宿舍老大结婚,俩人各自掏了800块钱的份子;四月中旬,傅卉舒和史诗读研时的同学结婚,俩人也各自掏了800块钱的份子,——这些算是交情好的,另外还有交情一般的,一般的虽说只要拿个二百块钱就能了事,可二百块钱也是钱呀!一个个的二百块钱加吧起来也不少呀!四个人现在一看到红喜帖就烦,一看到红喜帖就牙疼,一看到红喜帖就想骂娘,总之,红喜帖的到来使得她们的心情十分恶劣。      尽管她们的心情已是如此恶劣,老天爷却一点都不放过她们——五月来了,徐则林和席梦思要结婚了。      去年老八届结婚那会儿她们拿了六千八,给徐则林的钱总不能比老八届少,起码得持平才像话。戚小沐和常娥一想起六千八百块钱又得打水漂,都头疼脚疼胸口疼,浑身上下就没块不疼的地方,偏偏这个钱不能省,连个折扣都没法打,只能闭上双眼咬紧牙关把钞票往火坑里扔。      五一结婚的人也不少,徐则林和席梦思早在两个月前就把酒店订好了,春暖花开的五一一到,亲朋好友们先饿上半天,然后抱着大吃大喝一顿好把钱给吃回来的思想路线,在中午11点左右步入了酒店。      徐则林和席梦思包了两层楼,一楼主要是亲戚和父母的同事,二楼是他们自己的同学同事朋友,跟老八届结婚那天一样,戚小沐傅卉舒她们还是跟一群熟悉的好友坐到了一席,在座的同志有——戚小沐傅卉舒常娥史诗老八届刘红杜松曹沛如曹子怡和周靖涵,另外还有一个姚壮壮。      姚壮壮跟席梦思一直有联系,席梦思结婚他不能不来,来了之后一看满场的人全不认识,本打算随了份子就走的,刚走出酒店大门,正好跟刚到的戚小沐一伙人碰见了,于是戚小沐就拉着他重新过来了。      入席后先互相寒暄,戚小沐和常娥趁着别人说话的工夫把桌子上的瓜子糖果都使劲往包里塞,塞完了再给服务生要,要来了再塞——六千八的份子钱,嘛能拿就快拿嘛吧,赚点是点!      俩人都把包塞的鼓囊囊的,觉着捞够本了才住手。戚小沐舒心的喝口茶,问姚壮壮:“你随了多少份子?”      姚壮壮说:“六百,你呢?”      姚壮壮随六百自己随六千八,差距太大,都是老同学,跟席梦思的交情也都不赖,要是说实话姚壮壮心里难免不得劲,戚小沐砸砸桌子,脸色凄然的说胡话:“我跟你差不离。”      常娥一听差点滚地上:“你真是跟人家差不离!”      史诗踢了常娥一脚,岔话题:“杜松你跟曹姐十一就结婚,打算在哪家酒店?”      杜松说:“这事父母张罗吧,我们俩不管这个。”      曹沛如说:“要按我的意思,就别弄什么婚礼,礼节太麻烦,有这工夫还不如出去旅游度蜜月呢。”      刘红说:“结婚是挺累的,我跟老八届结婚那会儿两天合起来就睡了五个小时的觉,可是咱们一辈子就结这么一次婚,麻烦也是麻烦一次,麻烦过去就好啦。”      “就是!姐你都这么大年纪了,好不容易才娶了一个老公婚礼怎么也得隆重一点。”曹子怡嚷嚷:“小沐常娥你们给我听好喽,我就这么一个姐,等我姐结婚你们掏的份子一点不能比给老八届和老徐的少,最少六千八,谁少了这个数我跟谁急。”      姚壮壮一愣,扭头问戚小沐:“你掏了六千八?”      戚小沐瞪曹子怡一眼,尴尬的点了点头。      姚壮壮也有点尴尬,他笑笑,说:“我起先还寻思你掏的钱不大可能比我少,你看在座的诸位都是精英,就我一个是大老粗,我能拿出手的也就六百块钱,但愿将军看了别笑话。”      “兄弟你这是什么话?”老八届拿筷子敲敲桌子,说:“什么精英不精英的,咱们都是一样的人,临了都得变成一把灰,既然结局都一样就别分的那么清楚,咱们不兴高人一等低人一等那一套,只要踏踏实实过日子的都是栋梁。”      “可不是么,”周靖涵在桌子底下偷偷掐一把曹子怡的大腿,顺着老八届的话说:“皇帝也好农民也罢,都少不了化土成泥,载入史册的没几个,咱们这一桌子人临了也都会化成风,一旦飘过去谁也不记得。结婚掏份子是力能所及的事,日子过的好的多掏点,过的拮据的少掏点,按个人的实际情况来掏没人会笑话,倒是跟小沐子怡这种打肿脸充胖子的家伙才让人笑话呢!”      “别钱啊钱的,钱多俗啊!都是老同学,都知根知底的,人来了就是情,份子钱掏不掏的都无所谓。”傅卉舒起身倒上酒,说:“别光顾着说话,菜都快上全了,咱们先喝一杯赶紧动筷子吧。”      关于份子钱的话题就此中断,酒过三巡后,徐则林和席梦思这对新人前来敬酒了,徐则林穿着红马褂带着瓜皮小帽跟个散财童子似的,席梦思圆滚滚的穿着大红旗袍跟个大红熊猫似的,戚小沐老八届他们一看这俩人就乐了,老八届大笑着砸桌子:“我打一进门就看见你们敬酒,远处看没看出什么来,走进了一看,哟呵!你俩真是两口子,太他妈般配啦!”      “大哥你打住!”徐则林穿西装不好看,只能穿身传统的中式新郎服,他一早就做好了被损的准备,就努努小嘴,说:“我跟将军还有三桌酒没敬完,咱先喝了这一盅,等老衲敬完酒你们再损也不迟!”      “行!哥等你们敬完酒过来坐!”      等徐则林和席梦思把最后的三桌酒敬完,戚小沐一席的人对着挤挤,挤出两个空座来让他们坐。      戚小沐瞅瞅席梦思的圆脸,惊叹:“太雪白了!将军你这是糊了几层石灰膏呀!”      “我不知道,”席梦思忽闪忽闪假睫毛,说:“化妆师给我化妆的时候我一直打瞌睡了,谁知道她们给我糊了几层石灰膏。结个婚也太他妈累了!结婚之前我还减肥,减了俩月也没能减多少,一结婚一下缩水二斤,要是成天结婚我一准能把身上这堆肉都减下来!”      “减嘛肥呀?我又不嫌你胖!”徐则林安慰席梦思一句,又损:“就你这种喝口凉水都长肉的伙计,再减肥也是个圆!”      席梦思掐他脖子:“老徐你个孙子!娶到老娘了你就长脸了是不是?”      徐则林被掐的吐舌头,他用力甩着脑袋把脖子救出来,说:“成天没轻没重的拾掇我,也太不温柔了!掐死我你可成寡妇了!”      “老徐你这家伙少胡扯,”傅卉舒说:“大喜的日子可别说晦气话。”      常娥唯恐天下不乱的说:“老徐你以前的情史跟将军坦白过没有?”      徐则林特无辜的说:“跟将军搞对象之前我可是正儿八经的童子鸡一个,哪有什么情史?”      史诗提示:“卉舒。”      “嗨!这也算情史呀?将军早知道啦!”徐则林往嘴里塞筷子牛肉,感叹:“当年我暗恋卉舒杜松暗恋小沐,我们哥俩儿动不动就扮演文艺男青年,还大唱《失恋阵线联盟》,唉,那个芳心萌动的时节呀,我一想起来就酸!”      杜松深有同感的吧唧了一下嘴皮,傅卉舒玩笑道:“想起我来就酸,不是吃醋的酸吧?将军你可得管好老徐,省得让他再朝我放电眼。”      徐则林捂着娃娃脸做羞涩状:“人家就是长了一双电眼,没办法。”      席梦思“呸”上一声,说:“就你这样的当年还暗恋卉舒呢,卉舒可跟你一点不搭,借用小沐的一句话就是……怎么说的来着?啊!你跟卉舒在一块儿就是白雪公主和一个小矮人的故事!”      “我跟你在一块儿还是一个小矮人跟一个女金刚的故事呢!”      大家哄笑。      杜松问姚壮壮:“大壮你结婚好几年了,还没要孩子吗?”      “没呢,”姚壮壮说:“我跟我媳妇打算明年要,明年兔年,生个小兔子。”      “说到孩子我倒想起一个人来,”席梦思喝口茶,说:“大壮小沐你们还记得咱们班那个孙甜甜吧?就是那个怀了孕让学校给开除的,她结婚也好几年了,一直怀不上孩子,去医院一看才知道当年堕胎的时候伤着输卵管了,这辈子恐怕也怀不上孩子了。她对象一看她没法生孩子接着就提出离婚了,这不去年年底刚离的婚。”      曹子怡摇头叹道:“这些男人啊,娶个女人好像就是专门给他们生孩子做家务的,女人一旦不生孩子十个男人里有九个得休之,剩下的那个还得搞外遇,太败类了!”      戚小沐哼一声:“男人嘛,总结起来一句话,十个男人七个矮八个丑九个坏,还有一个人人踹,总之,优质妇男严重缺货!”      老八届紧着说:“女人嘛,总结起来一句话,十个女人七个傻八个肥九个呆,还有一个爱耍赖,总之,精品妇女十分难得!”      大家大笑。      笑过之后,姚壮壮说:“孙甜甜的事我听说过,他们离婚也不能全怪她对象,她婆婆也够闹腾的,成天指桑骂槐的说孙甜甜不正经什么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给搬弄出来,她婆婆要是不闹腾孙甜甜跟她对象说不定还能好好的。”      周靖涵点点头,说:“找对象找对象,一看对象怎么样,二看对象家里人怎么样。光小两口感情好白搭,爱情是两个人的事,婚姻可就是两个家庭的事了。”      “一点不错,摊上一个恶婆婆也真是够儿媳遭罪的,”戚小沐同情的看曹沛如:“曹姐你小心点,杜松他妈可不好惹。”      曹子怡喝口酒,说:“马静姐姐不好惹,我姐更不好惹,我姐可不是能随便让人欺负的。”      “子怡你可不能冤枉我妈啊,”杜松辩解道:“天地良心,我妈见天夸你姐,逢人就说她有了一个好儿媳,不信你问问你姐是不是这样。”      曹沛如说:“这倒是真的,杜松她妈对我挺不错,嗨,反正以后结了婚不跟父母一块儿住,过的好不好关键还是得看两口子感情怎么样。再说婆婆再好也不可能跟亲妈似的跟闺女那么亲,当儿媳的不用要求那么多,得过且过吧。”      “这真是实话,婆婆跟亲妈终归是两个概念,得过且过就行了。”史诗赞同一句,接着转移了聊天频道:“老徐你嘛时候要孩子?”      “嘛时候有就嘛时候要吧,能不能怀孕不是我说了算呀!”徐则林扶扶瓜皮小帽,问杜松:“杜松你十一就结婚,你跟曹姐嘛时候要孩子?”      曹沛如说:“打算一结婚就要,我年纪比你们大,已经错过了最佳生育期,不能再拖了,能早点生还是尽量早点生吧。”      “也是,”刘红说:“咱们俩差不多大,我也准备这一两年就要一个,为这我都让老八届戒烟了。”      “我说大哥怎么一直没抽烟呢,原来为了下一代戒了啊!”徐则林朝着老八届竖了竖大拇指。      “你也得戒!”席梦思对准徐则林的后脑勺揍一巴掌:“从现在开始就给我戒喽,据说抽烟的爹妈生出来的孩子阵呼多,是不是卉舒?”      “这倒是真的,”傅卉舒说:“抽烟对胎儿不好,男人们想要个健康宝宝还是戒了烟的好。”      “行,我戒!”徐则林挺挺小身板:“争取让我儿子长到一米七!”      “一米七?”席梦思满脸狐疑之色:“就凭你那遗传基因?还一米七?我看悬!他能长到一米六五我就谢天谢地啦!”      大家又是一阵哄笑。      在一阵又一阵的欢笑声中,徐则林和席梦思的婚礼落下了帷幕,一对新人延续着千年来的传统,开始了二人合力共同守护一个家的历程。      从婚宴上撤军,回到家后,戚小沐和傅卉舒一起在浴缸里泡澡,戚小沐左手揽着傅卉舒,右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挠着她的屁股发感叹:“当年的同学现在变化真大,姚壮壮起早贪黑的开出租还房贷,孙甜甜不能生育离了婚,李颖也从少爷降成了平民,当年根本没想到过的一些事现在都发生了,人生真够没谱的。”      “可不是么,”傅卉舒的屁股被戚小沐挠的痒,挪一挪屁股避开她的爪子,说:“就跟老徐跟将军似的,以前打死也没想过他们会结婚,现在不光结婚了还挺幸福。人生就是个未知数,谁也没法一眼望到头,变数大着呢。”      “咱们俩就没变,小时候在一起现在还在一起,以后老了死了也在一起,下辈子投胎照样在一起。”      “嗯,咱俩一辈子都不变,二三四五六七八辈子也不变。”      “嗯,永远不变。”戚小沐吻吻傅卉舒的头发,问:“卉舒,今天老八届他们提到孩子的时候你怎么想的?你想不想要孩子?”      “暂时不想,”傅卉舒逗逗她的狗不理:“我有你一个孩子就够了。”      “我才不是孩子。”      “好吧你是大人,不是孩子。”傅卉舒半合上眼睛,说:“说真的吧,人的想法都会变,女人也大部分都有当母亲的渴望,咱们现在不想要孩子,过上两年说不定又都想要一个了。”      “也对,二十来岁不想要拖油瓶,三十来岁又想要个拖油瓶的女人有的是。等咱们三十多岁了,你就生一个给我玩玩。”说着,戚小沐揉起了傅卉舒的肚子,好像那个肚子里有个小拖油瓶似的。      “美得你!”傅卉舒拍开她的手:“要生也是你生,我才不生。”      “我更不生。”      “到时可由不得你了。”傅卉舒往戚小沐脸上撩把水,说:“好了,孩子的事放到三十以后再说,现在不想这些。”      “那我想你。”戚小沐吻住傅卉舒,手顺着她的锁骨慢慢往下滑,滑到脚腕处停下,慢慢把玩。      傅卉舒的脚型很漂亮,脚背稍高,脚腕细,脚趾长,趾甲润红透明,天生的一双美足。戚小沐爱不释手,把玩够了,又伸出舌头跟猫儿似的一点点的舔她的脚心,傅卉舒呻吟一声,寻个舒服的姿势,跟她一起在水里戏起了水。    ☆、第 107 章   有人会把结婚当成分界线,同样的两个人,恋爱时跟结婚后的表现往往是不一样的。恋爱的时候我打扮的跟变形金刚似的,能多酷就多酷,为了跟你结婚你让我干嘛都行,结婚以后你就是我的了,我还吃饱了撑的费那工夫讨好你干嘛?男的还不快去赚钱养家女的还不快去洗衣裳做饭?还描眉画眼扎领带的扮什么漂亮装什么帅?——这条分界线的适用范围较大,总结起来就是一个简单的比喻:看中某支昂贵的钢笔了,攒了半年钱买来了,接下来的任务就是使用钢笔而不是欣赏钢笔了。      徐则林和席梦思结婚了,俩人你侬我侬的蜜月期一过,就沿着千千万万对夫妻正在走的老路,过起了为柴米油盐酱醋茶操心的小日子。小日子一过,鸡零狗碎的事随之造访——嘱咐你买盐你忘了买我骂死你,提醒你做饭你不做你气死我,等等。这些事都是小事,为这些小事吵嘴是夫妻间时有发生的事,并不新鲜,然而,也正是这些小事组合成了老百姓的日子,吵的时候生气,过后再一寻思又怪有趣,无形之中还觉得心里满当当的,因为婚姻的实质之一就是对方会跟你吵嘴,更会对你不离不弃,无论对方有多少毛病,但凡想起家里的那个他来,心里总是踏实的。      戚小沐和傅卉舒虽然没正式结过婚,而只要两人在一起生活的久了,就没有锅碗不碰铲勺的,俩人少不了会为些鸡零狗碎的小事吵吵嘴。比如戚小沐一旦不勤快了,傅卉舒就揪着她的耳朵骂;再比如傅卉舒一旦埋怨戚小沐做的饭不好吃了,戚小沐就跺脚放炮的朝着她赌气。好在俩人打小就斗嘴耍贫,吵吵闹闹是她们联络感情的一种方式,傅卉舒要是不骂戚小沐了,戚小沐要是不会赌气了,俩人反而都不舒坦。更好在戚小沐在傅卉舒跟前实在是习惯了被压迫,她打小就爱被傅卉舒管着,傅卉舒越骂她她越高兴,她觉着一个人会对另一个人发火是好事——发火了,证明很在乎,谁会对不在乎的人发火?所以打是情骂是爱这句话,用在她们两口子身上是十分合适的。      人生只能有一次选择,我支持向自己认定的方向摸索,遇歧途也不大哭而归,错到底,作为前车之鉴。——吴冠中。      6月25日,著名艺术家和美术教育家吴冠中先生去世,他的家人遵照他生前的遗愿,不举行遗体告别仪式,不开追悼会,他走的低调而淡然。吴冠中曾在中工艺任教,戚小沐和常娥曾听过他的讲座,俩人听到他去世的消息后有点悲伤。当代的中国是个缺少艺术大师的年代,大师走一个少一个,没有替补。对深爱艺术的人而言,吴冠中的去世确实是让人悲痛的。不过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谁都躲不过,谁也跑不了,痛惜过后还是得继续过自己的日子。      为调节心情,戚小沐和常娥分别买了一盆石榴盆栽,傅卉舒和史诗下班后围着石榴抒发感情,傅卉舒说:“一草一世界,一木一乾坤,这销魂的石榴,多么让人心动啊!”      史诗说:“好好的石榴树不能在大地母亲的怀抱茁壮成长,非给弄到这么一个小盆里,多么,多么,多么地受罪哟!”      常娥吊着眼珠说:“这人跟人就是不一样,一盆盆栽也能引来几声伪文艺的驴叫,真受不了。”      “仙子你不懂,这年月就流行伪文艺,”戚小沐给石榴浇着水说:“我养花,你悲春,我劳动,你文艺,到头来我活的健健康康,你活的愁眉苦脸。——这句话也挺文艺吧?”      傅卉舒和史诗同时朝着戚小沐和常娥的屁股踢了一脚。      七月初的一个周末,戚小沐和傅卉舒去超市买东西,半道儿上俩人一人买了一双黄油油的虎爪拖鞋趿拉着走,一下子引来了回头率——看鞋的。人被拖鞋抢了风头,俩人郁闷的不行,再看回头率竟是如此之高,又得意的不行,这种的心情真是矛盾的不行。      来到超市戚小沐推着小车跟着傅卉舒转,俩人有说有笑的挑了浴巾挑卫生巾,日常用品买了不少。      买护肤品的时候,戚小沐摸起一瓶雅思兰黛抗皱保湿霜,瞅两眼,蔑视地说:“我看这些高级护肤品都高级到牌子和玻璃瓶上了,里头那滩雪花膏还没大宝好使。”      “你可真好意思呱唧着嘴皮说这种话,大宝好使你怎么不用大宝?我买的那些护肤品你可没少往你这张‘娇臀’上抹。”傅卉舒捏捏戚小沐的脸蛋,嗤地笑了一声。      戚小沐圆圆的鼓起小嘴抗议:“这是脸,不是臀!”      “呀!你不说我真不知道这原来不是臀,”傅卉舒拍着她的屁股打趣:“难道这不是脸?”      “哼,你就会耍弄我,我懒得跟你计较!”戚小沐弯腰趴到购物车上,说:“卉舒,高三我刚发觉喜欢你那会儿做过一个梦,当时一睁眼就忘了,这会儿又想起来了。”      傅卉舒觑着眼看她,明知她又要犯贫,嘴上还是顺着她的心意问:“什么梦?”      “深刻的梦!”戚小沐摸摸下巴,一脸深沉之色:“我梦见雍容华贵的王母娘娘相中我了,摁着我穷追不舍。我语重心长的对她说,娘娘,我这人没什么原则,风往哪儿吹我往哪儿倒,要是我心里头没人,您这种大美人冲我一吹风,我指准就往你怀里倒了。可惜啊,我心里有人。那人会千斤坠,把我这颗心坠的死沉死沉的。我起先想把她拨拉走,就是拨拉不动,也想拿刀子把她给劈喽,她又连着心口,一刀下去心脏哗哗的淌血。后来我想开了,她爱在心口坠着就坠着吧,有她坠着我踏实,一踏实了我就觉着自个儿是个大活人。王母娘娘一听我这么说,立马深情款款地称赞我真是一个高尚的人伟大的人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上人,然后就含着满心的爱意和遗憾飘走了。卉舒卉舒,我说的那个会千斤坠的就是你,你看我对你的爱是多么深刻呀!你感动不感动?”      “感动个屁!”傅卉舒拿眼角瞟她:“这位女同志,见天满嘴跑火车你就不嫌累?随地撒尿撒多了也得换个姿势不是?你以为我听不出来你这梦是瞎编的?”      “我可没瞎编,信不信由你。”      戚小沐确实没瞎编,起码没全瞎编,至少傅卉舒一直在她心尖上玩千斤坠是真的。傅卉舒知道她是以编造“梦”的方式来表达她那颗红火火的小心脏,但也知道对待戚小沐这种爱得瑟的顽劣儿童必须得多批评多教育着点,否则她很容易蹬着鼻子上脸。于是就说:“小沐同学,你要真梦见王母娘娘,你干的第一件事准是先跟人家套近乎再跟人家合个影最后弄的满世界都知道人家对你青睐有加,还没合影还没得瑟呢就先什么‘语重心长’的拒绝人家,这可不是戚小沐能干出来的事,梦里的戚小沐也不可能干出来。”      戚小沐一下蔫儿了:“老尼真讨厌你如此知我心!”      “阿弥陀佛!”      过会儿,戚小沐问:“卉舒卉舒,你觉得什么样的女人最吸引人?”      傅卉舒不假思索的说:“长的像费雯丽,身材像麦当娜,做事像希拉里,说话像奥普拉,举止像赫本,学识像居里夫人。”      戚小沐仰头大笑三声:“原来你说的是我!”      “你能不能快点割腕去?”      “抱歉,不能!”      ……      转到零食区,傅卉舒接到了同事打来的一个电话,趁着傅卉舒说话的工夫戚小沐逮住零食使劲往购物车里放,看见什么拿什么,没多大会儿就塞了半车子薯片锅巴果冻牛肉干一类的零食,傅卉舒挂上电话以后一看购物车就瞪眼了,死拧戚小沐的耳朵:“你想把整个超市的零食都搬家里去是不是?这一车子东西从哪儿拿的再给我放哪儿去!都一把年纪了还这么爱吃零食,你以为你还是三岁小孩?以后少吃零食多吃水果,听到没有?”      戚小沐可舍不得把零食都放回去,就胡扯:“我帮仙子买的!”      “放屁!常娥昨天刚买了一大堆回去,史诗气的差点给她扔喽!”      “我爱吃零食!”      “爱吃也不能常吃这些东西!嘴巴闲了就吃水果,少吃这些玩意,放回去!”      “我不放!”      “渣渣!又惹我生气!”      戚小沐鼓着腮帮子踢踢车轱辘,不情不愿的把零食放回去一半,看看车里剩下的一半,跟傅卉舒商量:“就买这一点行不行?”      傅卉舒把两袋薯片捡出来放到架子上,说:“就这些吧。”      戚小沐哼一声,随着傅卉舒往前走,傅卉舒转身前行的瞬间她又迅速的把那两袋薯片从架子上拿下来扔到了车里,为不让傅卉舒发现,还特地用刚买的浴巾盖了盖。      到了楼下的蔬菜水果区,傅卉舒拿着挑好的猕猴桃和西瓜排队称斤两的时候,戚小沐碰到了多年不曾见面的高中班主任——曲世军。      曲世军的模样没多大变化,还是尖嘴猴腮的头部和粗腿粗胳膊大屁股的躯干,头部和躯干的搭配一如既往的不和谐,而岁月的流逝终究还是在他身上刻下了痕迹——他两鬓的头发全变成了灰白色。      曲世军是来超市买菜的,乍看到戚小沐那会儿他还没能认出来,倒是戚小沐一眼就认出了他,戚小沐热情的打招呼:“老师老师,好久不见啦!”      曲世军一愣神,仔细看看戚小沐,认出她是谁了,哈哈笑:“冯燕家的戚小沐!你这孩子怎么还是小时候那模样啊?”      “这说明我青春永驻嘛。”      “好好,青春永驻的好,我可是老喽,”曲世军把购物车往边上推推,以方便别人过路,“你这丫头可真行,我跟你妈就在一个学校上班,十来年了你没看过我一回,亏我当年还那么照顾你,够没良心的!”      戚小沐吐吐舌头:“老师,我这辈子第一份检讨就是您让我写的,还让我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读出来,您的恩情我可一辈子也忘不了。”      “你这德行可是越来越随你妈了,记仇!”曲世军大笑,“听你妈说你把你爷爷那个店继承下来了?”      “对,我毕业以后就在我爷爷店里干。老师,你这些年还好吧?”      “好,挺好,教的学生一批又一批,也算是桃李满天下,看着你们考上大学有个好工作都过得好好的,我就舒坦。”看着已经长大成人的戚小沐,曲世军的眼睛里流露出了一股快活的光。      曲世军的眼角有了几道挺深的皱纹,戚小沐看的心酸,她说:“老师,当年有你的栽培我现在才能过的好好的,这么些年我从没看过你一回,真不应该。您放心吧,以后逢年过节的我准拿着两包点心看你去。”      “看不看的,你能有这份心我就很高兴了,话说回来,”曲世军打趣道:“看我就拿两包点心?也太少啦!”      戚小沐也打趣:“我倒是想给你送两颗大钻石,就是囊中羞涩啊!”      “得啦,”曲世军的眉毛往上一吊:“我可不敢让你这个刺儿头给我送礼,你不拔我气门芯卸我铃铛我就谢天谢地了!”      “呀!老师你还记着这事呢?你不说我都快忘了,你怎么知道你气门芯是我拔的?”      “除了你谁还会干这种事?”      戚小沐心虚地笑两声,问:“老师你是不是快退休了?”      “可不是么,明年就退休了,”曲世军随手拿个苹果,掂掂分量,又放回去,说:“你妈也快退休了,我都有孙女了,等你一结婚你妈也快抱孙子啦。你们这代人长起来了,我们这代人就都老喽,好啊,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好。”      戚小沐又跟曲世军聊了一会儿,随后曲世军推着购物车走了,戚小沐看着曲世军微驼的背说不出嘛滋味,自己这代人成家立业了,父母那代人就老了,一代人接一代的人前后相继,这就是轮回么?      排队结账的时候,戚小沐对傅卉舒说:“以后咱们得多孝敬父母。”      “是啊,是到了孝敬父母的时候了,常回家看看,帮妈妈刷刷筷子洗洗碗,帮爸爸捶捶后背揉揉肩,父母为咱们操心了一辈子,该是咱们多为父母着想了。”说着,傅卉舒把购物车的东西一件件的往外拿,看到那两包薯片,稍稍一怔,又拧戚小沐的耳朵:“渣渣!见天挂羊头卖狗肉的阳奉阴违!你想气死我是不是?”      “哪有哪有,”戚小沐跟鸭子似的嘎嘎笑:“卉舒卉舒,咱俩谁不知道谁呀,你不就喜欢我挂羊头卖狗肉的阳奉阴违嘛。”      傅卉舒无话可说,她的确喜欢戚小沐挂羊头卖狗肉的阳奉阴违,毕竟如水的日子太平淡了,有戚小沐阳奉阴违的闹腾,不会无聊。    ☆、第 108 章(最终章)   时针继续向前走,走着走着,迎来了十一,也迎来了杜松和曹沛如的婚礼。      杜松和曹沛如的婚礼比较低调,这自是跟他们的性子有关,杜松内向,不大爱跟陌生人接触,曹沛如则对那些繁缛礼节有反感,两家的父母本打算让孩子隆隆重重的结个婚,奈何俩孩子都不配合,父母也只好作罢。虽然孩子爱低调,但婚宴总该有,两人的父母就在一家四星酒店设置了婚宴,宴请了一些亲朋好友把该收的份子钱收上来了事。期间曹沛如和杜松没挨桌敬酒,只拿着话筒说了几句客套话露了露脸,然后坐在戚小沐傅卉舒那一席上吃了顿午饭,吃饱喝足后,当天下午俩人就一起飞去了马尔代夫度蜜月。      一对新人去度蜜月了,剩下的朋友都聚集到了戚小沐的店里,戚金贵一看小辈们都过来玩了,就主动照看店面,让年轻人好好唠嗑。戚小沐领着一伙儿朋友去了后院,傅卉舒沏上茶,拿出糖果和瓜子来招待大家。      院子一如既往的被戚金贵拾掇的干干净净,席梦思逗着鸟笼子里的金丝雀玩,逗够了就坐到竹椅上嗑瓜子,边磕边说:“看杜松两口子那婚礼多省事呀!新娘新郎就穿个礼服走个过场,剩下的全让老爹老娘去担当,我结婚的时候怎么就没这种觉悟!”席梦思沉一沉,又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我给大家伙儿说个事,我怀孕了!”      这一句话像个炸弹,一下炸的戚小沐几人都翻不了身,傅卉舒最先反应过来,说:“梦思你真厉害!刚结婚才几个月呀?先怀孕了!”      “天呀天呀!”常娥叫道:“我还觉着自个儿是个孩子呢你怎么先怀上孩子啦!”      “就是就是!”戚小沐摸摸席梦思的肚子:“姐姐还是个孩子呢,你先给我怀上一个妹妹了!我还有点接受不了!”      “什么妹妹?”曹子怡批评她:“是阿姨!都快三十了你还真当自己是小孩呢!”      “这话不对,只要心不老,就算到了六十也是小孩,”戚小沐突然想起一个事,就问曹子怡和周靖涵:“你们俩的关系定下来了没有?”      “定下来了,”周靖涵白曹子怡一眼:“难得她没对着我实施三分钟热度政策,再不定下来她真得揣起冲锋枪打到我台湾老家去了。”      “恭喜恭喜!”大家拱手祝福。      傅卉舒问:“子怡你那颗充满野性的心是怎么安定下来的?”      “说起来我还是受了你们的影响,”曹子怡朝着众人环顾一圈,说:“看你们一个个的都有家有室,要说我一点不羡慕不大可能。女人啊,不管有多热爱自由,到了一定岁数,大半都想跟自己喜欢的人共建一个家。前阵子我跟靖涵去黄山玩了玩,我以前都是一个人出去旅行的,那次她能陪在我身边,那滋味真不赖。不管怎么说,人这辈子还是身边能有个伴儿的好,有伴儿了,出去旅行也有人跟你一块儿分享美景,比一个人旅行的时候充实多了。”      史诗说:“我看这回子怡是真定下心来了,靖涵,恭喜你驯服了一匹野马啊!”      “是啊,恭喜恭喜!”大家再次道贺。      周靖涵幸福满满地看眼曹子怡,说:“大家都成双成对有家有室的,该是同喜同喜才对。”      “没错,是该同喜,”刘红笑着说:“我跟大家伙儿再说个喜事,我也怀上宝宝了。”      “什么?”戚小沐尖叫:“老八届也快当爹啦?”      “一点没错!我快当爹了!”老八届神气的甩甩头:“明年的今天我就是爸爸了!以后就能过父亲节啦!”      “我也是我也是!”徐则林激动地握握老八届的手:“大哥咱俩一块儿当爸爸!一起过父亲节!”      傅卉舒抬头望望碧澄澄的天,感叹道:“真快,一晃眼大家都有家有娃了,一晃眼当年的孩子就为人父为人母了,真快。”      大家认同的点了点头。      是的,真快,一晃眼当年还在襁褓中的孩子就长大了,一晃眼当年被誉为“垮掉的一代”就成为社会的顶梁柱了。岁月无情又有情的悄然流逝着,冲走了2010,带来了2011,又是新的一年。      跟以往比起来,戚小沐傅卉舒史诗和常娥的生活并没什么大变化,几个人基本上就在工作和家这两者之间打提溜,没事就聚到一起玩一玩闹一闹,岁月的流逝似乎并没影响到她们,她们依然像个孩子——家里的那个她的孩子。      2011年一月,长春、吉林市上空同时惊现冬日彩虹和幻日奇观,两道彩虹和三个“太阳”同时展现在城市上方。在电视上看着这难得一见的奇景,戚小沐和常娥先是一番惊叹,随之又连连指出这是世界末日即将光临的前兆,傅卉舒和史诗没搭理她们。      二月,国画大师晏济元去世,享年110岁。戚小沐和常娥先是一番哀悼,随后又握紧拳头郑重承诺我也要活到一百一!傅卉舒和史诗骂她们没出息,一百一算嘛?起码得活到一百二才像话!      三月,东日本大地震,由此引发了世界范围内的核危机,国内也由此引发了一场令人啼笑皆非的“盐荒”事件。抢盐了抢盐了!超市里的盐被可爱的市民一抢而空,戚小沐和常娥跟随着广大人民群众的步伐也去超市抢了四袋盐。傅卉舒和史诗批评她们无知,戚小沐和常娥表示无知不无知的吧,有盐吃就行!老百姓过日子过的就是实实在在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在日常开销上都是精打细算的能省一分是一分,先把惜命不惜命的放一边,大家抢盐的原因之一恐怕就是害怕盐价会疯涨起来没完,万一食盐价格真是高的没谱了怎么办?蒜你狠豆你玩的事还少么?再说美国人民素质那么高不也抢开碘片了么?韩国人民不也抢开海藻了么?所以说谁也别嘲笑谁,谁也别指责谁,都是为了好好活着过日子而已。      四月,英国威廉王子举行大婚,世纪婚礼引发全球关注。戚小沐和常娥看着那场奢侈的婚礼直流哈喇子,俩人嫉妒的不行,一再表示早晚有一天要把鲜艳的五星红旗插到白金汉宫上空以消除剥削消除两极分化最终让英国人民实现共同富裕好都有钱来举办一回世纪婚礼。傅卉舒说:“咱们自己还没实现共同富裕呢你俩就甭为英国人民操心了,”常娥说:“咱们马上就快实现共同富裕啦!”史诗问:“哪里共同富裕的影子了?”戚小沐说:“我党在上个世纪先让一部分人富裕起来了,又正在本世纪利用强拆和医疗住房教育这三座大山之政策逐渐消灭没富裕起来的那部分人,所以共同富裕指日可待,共产主义的小红旗正在向全世界人民耀武扬威呢!身为炎黄子孙,我真自豪!”傅卉舒和史诗无语。      五月,奥巴马宣布本拉登被击毙。对这一影响了世界格局的人物的去世大家反应不一,有人高兴有人惋惜,世界格局再怎么变跟老百姓过日子也没嘛关系,看过这一新闻后戚小沐和常娥不喜不悲的没什么感觉,只缠着傅卉舒和史诗陪她们看即将上映的《加勒比海盗4》,傅卉舒和史诗满足了她们的愿望,影片上映后抽出时间来陪着她们去影院看了看深受观众喜爱的杰克船长。人家工作那么忙还抽空陪自个儿看电影,戚小沐和常娥幸福的冒泡,为了报答恩情,俩人当晚就跟各自的对象共同享受了一场“性福”,隔天傅卉舒和史诗上班迟到,又摁着戚小沐和常娥谴责了一顿。      六月,刘红和席梦思一先一后的生了孩子。刘红生的是女孩,席梦思生的是男孩,两位妈妈抱着孩子亲了又亲,老八届和徐则林围着孩子傻笑了又傻笑,母爱和父爱就这样不由自主的流露了出来。戚小沐傅卉舒史诗和常娥去看望他们,也新鲜感十足的抱起了巴掌大的小宝宝,当把孩子抱在手中的那一刻,四个人的心里也盛满了爱。刘红和席梦思生完孩子不久,曹沛如也怀了孕,杜松激动的团团转,肚子里的孩子不过两个月,他先买来了一张婴儿床,婴儿衣服和玩具也买来了一大堆,由此可见,他将会是一位疼爱孩子的好父亲。      七月,郭美美小姐红遍全中国,慈善机构由此陷入信用危机。戚小沐和常娥坚决表示再也不轻易向慈善机构捐款,不是没有爱心,实在是怕别人拿着自个儿的爱心去喂狗。傅卉舒和史诗表示同意,同时又表示无奈——扣工资被捐款的事在医院并不新鲜。郭美美事件还未平息,又发生了一件令人痛心的温州动车追尾事故,看着一条条生命就此覆灭,刚刚表示过坚决不再轻易捐款的戚小沐和常娥还是分别捐了二十块钱,钱虽不多,但爱心无价。事故发生后,戚小沐问傅卉舒:“如果我不在了,你会怎么办?”傅卉舒说:“两个选择,一个是跟你共赴黄泉,另一个是,我会替你好好活着,为你好好记录一点一滴,然后到九泉之下告诉你,你不在的时候我曾做过什么,这个世界曾发生过什么。”然后戚小沐飙了一箩筐金豆子。      八月,3D《蓝精灵》上映。那几个可爱活泼的蓝精灵代表着数代人的回忆,大家去影院观看这部影片,除了看影片本身外,更多的应该是追忆自己的童年时代和当年的似水年华。戚小沐傅卉舒常娥和史诗一起在影院经历一次怀旧感受,看完后又一起逛了逛街,都买了不少衣服和化妆品,戚小沐说:“一个女人不败家,两个女人必败家,女人对衣服和化妆品的追求是无止境的,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常娥说:“我也信了,买的时候不心疼,买完以后一算账,心疼死我了!”傅卉舒和史诗光忙着享受拆封的美感了,对戚小沐和常娥发出的感叹一点没听到,戚小沐和常娥一看她们那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顾忙拆封”的德行,又双双叹了一声“败家!”      九月,戚小沐和傅卉舒开始在空闲时间看美剧《迷失》,常娥和史诗一早就看过这部剧,因此当戚小沐和傅卉舒看电视的时候常娥和史诗就在旁边积极主动的为她们“答疑解惑”,所谓的答疑解惑不过是剧透,看悬疑剧的时候有人给你搞剧透,你是嘛想法?戚小沐和傅卉舒不知道别人怎么想,反正她俩直想把史诗常娥先关入猪笼再扔到臭水沟里头狠狠浸一浸。      十月,乔布斯去世,《乔布斯传》随之火遍全国,各大书店出现了抢购热潮,不少人都排队购买。傅卉舒不是苹果粉丝,但也在网上订购了一本,等她读完后戚小沐问她嘛感想,她就发出一句感叹:“太励志了!看完就忘了!”戚小沐撇了半天嘴。      十一月,戚小沐跟刘红聊天的时候,戚小沐问刘红:“当妈妈的感觉怎么样?”刘红说:“挺好的,一想到孩子心里都满当当的,不过养个娃娃也真是够操心累人的。唉,有了孩子才真正懂得做父母的苦,人到三十了,父母也老了,以前犯下的错,伤过父母的心,还能不能弥补?”是啊,年少时犯下的错,能否弥补?尽管父母并不计较孩子的过错,戚小沐还是在心里默默地对父母说了千百遍迟到的对不起。      十二月,朝鲜领导人金正日去世,如无意外,他儿子金正恩将接任一把手。戚小沐嫉妒的浑身上火,一劲儿的冲着傅卉舒的耳朵眼大喊:“人家跟你同岁,人家当一把手你就当个小医生,跟人家一比你还有嘛颜面活在这人世间?”傅卉舒也朝着她大喊:“人家跟你同岁,人家当第一书记你就是个打铁的,跟人家一比你怎么还不快去见阎王?”常娥说:“你们俩都别争啦,你们没人家有出息不怪你们,都怪你们的爹爹没本事,总之一句话,学好数理化不如有个好爸爸!”戚小沐颇有同感,跟常娥头碰头的一块儿恨爹不成刚,傅卉舒和史诗差点摸起锤子来把她们的脑袋瓜子给砸扁。      在看似平淡如水,深究其内又意趣无穷的琐碎生活中,2011年又溜走了,2012年随之到来。      2012年是龙年,中国人是龙的传人,龙图腾是华夏一族世代崇拜的图腾,在国人的心中,龙是吉祥,力量和腾飞的象征,它渗透到中国人的血管里代代相传,因此中国人有着挥之不去的龙情结。龙有九似,角似鹿,头似驼,眼似兔,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鲤,爪似鹰,掌似虎,耳似牛,兼备各种动物之所长,因此它也有融合和团结的寓意,恰与中国传统哲学相映成趣。很多人给孩子起名为“龙”,也有很多年轻夫妇希望能在龙年生个龙宝宝,临近春节那会儿,待产妈妈挤爆了各大医院,都憋着劲要熬过大年三十再生孩子,可见“龙”这个字在中国人的心里占有何等重要的地位。      大年初一,戚小沐和傅卉舒跟着父母一起去戚金贵家里拜年,戚金贵年纪大了,身板倒还一如既往的硬朗,耳不聋眼不花的倍儿有精神。他看着戚小沐和傅卉舒不住的摸山羊胡,摸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口气,问她们:“你们怎么还不结婚?”      戚小沐磕着瓜子说:“我们俩有对象。”      “我知道你们有对象,我问的是你们怎么还不结婚。”      “你爷爷是想抱重孙子了。”戚大成的语气里有点哀怨,他也想抱个孙子了。      傅卉舒嘿嘿一笑:“爷爷你想抱重孙子还不好说嘛,等时机成熟了让小沐给你生一个就是了。”      戚金贵瞪眼:“不结婚怎么生孩子?”      戚小沐揪揪老爷子的山羊胡,说:“未婚先育的不是也有很多嘛,爷爷你得紧跟时代的步伐才对!”      “瞎扯!”戚金贵一巴掌拍掉戚小沐的手,哼两声,说:“这种步伐可跟不得,咱们是正经人家,就得办正经事,不结婚就不结婚,未婚先育那一套咱们可得悠着点,能不搞就不搞。”      冯燕岔话题:“爸,你那鸟怎么不叫唤了?”      “不叫唤了?不能够,我看看去。”      戚金贵背着手去院子里看鸟了,趁着这工夫,冯燕说:“小沐你是得跟卉舒考虑考虑生个孩子了。”      “就是,”李清芳喝口茶水,说:“你们也老大不小了,这时候要个孩子正好。郭兴田武这俩小子都不赖,长的不错脑瓜也聪明,为人还实诚,我跟他们聊过,他们也想要个孩子,人家那边没意见,就剩你俩表态了。你俩可以考虑考虑是不是让他们配合你们搞个人工受孕,这样生出来的孩子也有父亲,对孩子成长也好。”      “是啊,”冯燕透过窗户瞧瞧正在伺候鸟的戚金贵,稍稍压低一点嗓音,说:“我也相中郭兴田武那俩孩子啦,人家是名校的博士,遗传基因准差不到哪儿去。小沐卉舒,你们看着你们同学都结婚生子了就不羡慕?生个孩子当当母亲多好啊!”      傅士隐颇有怨气的说:“我们这些当爹妈的一早就同意让你们俩在一块儿了,当初你们给我们开的条件也该兑现了吧?你们就给我放句话,在我步入六十大关之前到底能不能给我生个孙子?”      戚大成也怨气十足的说:“我看这俩孩子都给咱们玩拖延战术,她们打心眼里就没想过生孩子!”      “你们别急嘛,”傅卉舒往上拉拉鼻子,在脸蛋上拧出几缕笑纹,说:“我跟小沐还年轻,想趁着年轻先搞搞事业,我们俩打算三十以后再考虑生孩子的事。”      “还事业!说的跟有多壮观似的!”冯燕敲她脑门:“你们今年不就三十了吗?”      “哪儿啊,二十九!”      李清芳说:“虚岁不就是三十嘛。”      “李姨你跟我妈可真传统!”戚小沐撇撇嘴:“现在谁还看虚岁呀!都是周岁!”      “甭跟我耍这种二把刀的小心眼!”冯燕朝着戚小沐和傅卉舒的后脑勺一人来一巴掌:“我告诉你们,孩子的事跑不了,三年之内你们俩怎么着也得给我捣鼓一个!要不我见天唠叨你们,不信你俩就试试!”      傅卉舒和戚小沐对看一眼,都咕嘟了半壶茶水。      大年初二,在常娥的召唤下,戚小沐傅卉舒和史诗分别从家里去了常娥家,准备一起去爬泰山。几个人在年前就商量好要趁着春节假期一块儿去爬泰山了,常娥的家离着泰安不远,开车的话也就一个多小时的路程,从她家出发去爬泰山十分近便。      戚小沐和傅卉舒早晨七点多坐的高铁,史诗则是在八点半左右坐的飞机,常娥开着老爹的车先去火车站接戚小沐和傅卉舒,接完她们再去机场接史诗,忙活了大半天才把几个“客人”请到家。      常娥的家离着省中医不远,房子是前几年刚盖的小高层,在八楼,三室两厅,140平左右,宽敞得很,戚小沐和傅卉舒不愁没地方住。常娥的父母保养的很好,五十多岁的人了看起来都跟四十出头似的,一点不显老。他们跟常娥一样,都活活泼泼的,刚见戚小沐她们,两口子就问人家爱不爱玩碰碰车,表情里透着“只有爱玩碰碰车的孩子才是好孩子”,把戚小沐几个逗的都挺乐。      午饭是常爸爸做的,饭桌上常妈妈问戚小沐几人有对象了没有,戚小沐她们都说有,常爸爸又问打算嘛时候结婚,史诗说这两年以工作为主,结婚的事过两年再说吧。常爸爸常妈妈一;二是大家都擅长藏富不露富,看着这里的城建跟个大县城似的,大伙儿的穿戴也土里土气的,路上还没几辆法拉利一类的骚包车#”常爸爸说:“你们这些孩子怎么都这么爱鼓捣晚婚晚育哩?搞不懂。”常娥捏着老爹的耳朵说:“你们搞不懂就对咧!”常娥在家都是跟父母一起说家乡话,戚小沐她们听得有趣,都跟着学了学。      吃过午饭常娥领着史诗戚小沐和傅卉舒在市里转了转,常娥对史诗她们介绍说:“我们这儿有两大特点,一是有修不完的路,不管路好路坏,每过一阵子当官的准得在路上凿个坑重新修一修;二是大家都擅长藏富不露富,看着这里的城建跟个大县城似的,大伙儿的穿戴也土里土气的,路上还没几辆法拉利一类的骚包车,有钱人其实多着呢!就是不轻易往外露。”的确,这里的城建跟杭州广州一类的省会城市相比,非常像个大县城,人们打扮的也不是很洋气,骨子里透着一股憨实,不过文化气息倒是很浓,这个存在了四千六百多年的古城培养出过不少名人大家,历史文化底蕴相当深厚,订报看报是当地人的习惯,不管是老大爷还是收废品的小伙子,手里大都会拿着一份《齐鲁晚报》看。正逢春节,很多小店都关了门,路上的车辆行人也比平时少了一些,在路边倒是有不少烟花爆竹销售点和一些摆着果篮山鸡蛋一类的礼品小摊,路口处也有交警在迎着寒风兢兢业业的指挥交通,他们的敬业精神让人感动。冬天天短,几个人没玩多大会儿天就黑了,回家吃罢晚饭洗洗睡觉,史诗在常娥的卧室睡,戚小沐和傅卉舒睡书房,睡前常娥问史诗:“傻媳妇见公婆了嘛感觉?”史诗说:“不赖,感觉好极了!我挺喜欢你爸妈,等咱们有空了你也去我家里看看吧。顺便带上小沐和卉舒,你们都没去过重庆,到时我领着你们游四川。”常娥激烈的点头以表同意。      大年初三,常娥一尽地主之谊,领着戚小沐几人把市里的几个著名景点都逛了一个遍,还带着她们去老街巷芙蓉街尝了尝当地的各类小吃,顺便去关帝庙拜了拜关公。路上常娥教给她们本地的过年童谣——穿新衣戴新帽,小摊小店真热闹;过家家买香皂,针头线脑都找到;糖葫芦串吃油旋,来碗甜沫才地道。傅卉舒跟着常娥念遍童谣,又问:“嘛叫甜沫?”常娥说:“就是粥,等有空我做给你们吃。”史诗说:“就怕你做的不地道。”常娥气的干瞪眼。      大年初四早上六点,天刚蒙蒙亮,常娥就开着老爹的车带着戚小沐傅卉舒和史诗冲向了泰山,常娥爬过泰山六七次,对这座享有天下第一山之美誉的五岳之首熟悉的很,有她在不用找导游,省了不少麻烦。      自太古代以来,泰山已经存在了近30亿年,这里的自然遗产具有世界意义的科研价值,风景名胜,文化遗产和神话传说也数不胜数,因此有很多人说想读懂泰山,仅仅爬一次是远远不够的。只是冬天不是爬泰山的最佳时节,冬天太冷,山脚都寒风凛冽,冻的人瑟瑟发抖,那么在山顶想冻死个人简直就跟踩死只蚂蚁似的,简单得很。故而在冬天来爬泰山的游客不是很多,人一少了,倒是方便赏玩景色。      不过冬天的泰山也自有冬天的美,冬天的泰山跟春夏秋的泰山相比更显得威严肃穆。陡崖上英姿勃勃的青松迎风斗雪,层层起伏的山峦瑰丽奇伟,山头积雪未融,冰柱和冰棍悬挂在崖岭,漫山遍野的树枝和碑碣石刻上也被涂抹了一层水晶般的薄冰,太阳一照,整座山似乎成了一个异彩纷呈的万花筒,光彩夺目,变幻莫测。朔风怒号,松涛阵阵,暮钟声声,四野萧疏,寒堆泰岳千层雪,清绕方山十里松,冬天的泰山静谧开阔又沉稳深邃,而从四季青翠的松柏林中不时传来的几声清脆的鸟鸣,又让这座山充满了鲜活的生机和活力。      戚小沐傅卉舒和史诗跟在常娥的屁股后头从红门开始爬,爬到中天门稍做休息,再继续爬。到了十八盘,才爬了百来层石阶,一个个的就累的哭天喊地要死要活,汗珠子也跟下小雨似的一滴滴的往下滴答,这不能怪她们,有句很有名的俗语叫“到了十八盘,游人心里寒”,其攀登难度可想而知。十八盘宛若一道通天的天梯,上下几乎垂直,是整个泰山最险要的一段,而两侧又是陡峭的崖壁,游人站在石阶上,往上看心寒,往下看心颤,前进注定会累,后退又不甘心,此等情形会不由的让人生出“进退两难”之感。常娥对爬山有经验,就提醒史诗她们尽量不要往上看,只看脚下的台阶,以减少心理负担,又拿出红牛来让大家喝两口长长劲儿,再撅着屁股手脚并用的跟十八盘较劲。      在十八盘这不到两千级的石阶上,四个人平均每人喝了两瓶矿泉水和一罐红牛,费了半天牛劲好不容易登上了南天门,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戚小沐一屁股坐到地上,擦擦脑门上的汗,说:“东风吹,战鼓擂,这个世上究竟谁怕谁?十八盘都拿下了,还有什么是拿不下的?太他妈累了!腿快掉下来闹独立了!要小命了!”      “真是快要命了,”傅卉舒望着蜿蜒曲折的十八盘,说:“我觉得人生之路就像十八盘,看着很长很难走,爬起来也确实够人受,可是一旦把它征服了,就觉得那些累那些苦都值了。”      “是啊,看起来难的东西,只要咬牙挺住,就没有过不去一说,人这辈子活的就是股子韧劲。”史诗前后左右望望,说:“也难怪把泰山称为中华国山,甚至把泰山印到了人民币上,一代又一代的中国人赋予泰山的文化和精神确实是独一无二的。拔地五千丈,冲霄十八盘,咱们把十八盘征服了,真厉害!”      “不爬十八盘等于没爬过泰山,十八盘是对一个人体力精力忍力和毅力的考验,累过苦过之后它能送给你一份满足感和自豪感,这就是十八盘。”常娥拍拍背包,说:“走吧,咱们去玉皇顶和观日峰。”      随之四个人穿过天街,来到了泰山的极顶,玉皇顶。天蓝的透亮,太阳像一颗夜明珠,洁净温和,站在泰山之巅向西望,一片金色笼罩在了山峰间,光影层次分明,绚丽多姿,山外盘延的黄河粼光闪闪,像是一条金色的绸缎,似乎能随着风飞起来。戚小沐不停的按相机,以拍下这奇伟壮观的景色。      从玉皇顶到观日峰,戚小沐一直拿着相机咔嚓咔嚓的按,她光顾着拍照了,没注意脚下的石头,脚一打滑,身子就想往下摔,对面的傅卉舒及时抓住她羽绒服上的腰带往前一拉,帮她稳住了身子。      戚小沐冲着着傅卉舒嘻嘻笑,傅卉舒问:“你傻笑什么?”      戚小沐说:“没什么,我诗兴大发了。”      “你还诗兴大发?”史诗瞥她一眼:“说出来听听。”      戚小沐低头看看傅卉舒那只还放在自己腰带上的手,满脸含春的吟诵:“那指尖的一缕阳光,落在我的裤裆,汪,汪,汪。”      “不害臊!”傅卉舒急忙把手撤了回来,嗔道:“戚小沐你就是个渣!”      戚小沐满不在乎地说:“打小就被你叫渣渣,不是渣也成渣了,你随便叫,我无所谓,合着就是一个称呼,就跟消毒一样。”      史诗和常娥爆笑。      笑够了,戚小沐站在拱北石附近望着山腰处的茫茫林海,说:“当年都说1999年是世界末日,结果1999年屁事没有,后来又说2012年是世界末日,2012来了,照样屁事没有,不光没事,咱们还能一览众山小,真好。”      “可不是么,”常娥勾住戚小沐的肩膀头,说:“我也记着99年是世界末日的传闻呢。那会儿还有不少人都摁着咱们80后骂,现在长大成人的80后逐渐成为社会的顶梁柱了,90后又接了班又被人骂了,等90后再长大成人,21世纪出生的孩子又该接班了。”      “那些骂这骂那的,我看都是吃饱了撑的。后一代要真比前一代坏,咱们这社会还能发展到今天么?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性格,每代人也都有好有坏,见着几个坏的就摁着整整一代人骂,这样的人永远成不了气候。管他的,甭想这些有的没的,咱们过咱们的安生日子准没错。”史诗发表过自己的意见之后,又问傅卉舒:“你们父母催着你们要孩子,你们怎么想的?”      傅卉舒耸耸肩,说:“女人年纪一大不少人都会不由自主的想要个孩子,等我跟小沐都想要孩子的时候就要一个吧,反正能有个后代也不是什么坏事。”      “这倒也是,”史诗笑吟吟地说:“我今年31了,常娥也30了,要孩子的想法虽说不怎么强烈,可是也觉得要个孩子挺好的。”      “想要就要,”戚小沐从背包里拿出一袋巧克力豆,撕开,往傅卉舒嘴里塞一粒,说:“养个小孩也怪好玩的,史诗你跟仙子嘛时候想要孩子了就跟我和卉舒说一声,咱们两家一块儿捣鼓个孩子玩玩。”      常娥说:“我跟史诗打算35岁左右要一个,到时候史诗生就行。”      “想得美!”史诗掐把常娥的小腰:“要么不要孩子,要么你生,我可不生!”      “你也一样!”傅卉舒踢踢戚小沐的小腿:“你生!”      戚小沐和常娥对着眨巴眨巴眼,嘴巴都撇成了瓢。      常娥把嘴送到戚小沐的耳根底下,煽动道:“咱们反抗,你先来!”      “行!我先来!小沐同学吼一吼,地球也要抖三抖,您瞧我的!”戚小沐端起董存瑞炸碉堡的架子,一脸正气的朝着傅卉舒和史诗吼道:“你们不能老欺负我跟仙子!也太不讲理了!”      “理?嘛是理?我告诉你嘛是理,”傅卉舒朝着戚小沐的鼻子抖抖拳头:“枪杆子里面出政权,谁的拳头大谁有理!”      怕鼻子挨砸,戚小沐赶紧往后退了一步,又反驳:“枪杆子里面出政权没错,但你也别忘了一句话——党指挥枪!”      傅卉舒眼珠一瞪:“谁是党?”      戚小沐哼哼两声,不情不愿的吐了一个字:“你!”      史诗哈哈笑,常娥踢戚小沐一脚:“你个吃里爬外的东西!老娘这辈子也不指望你能成为刚正不阿的君子!”      “没事当嘛君子呀!”戚小沐给自己找借口:“我不想当君子,我就是个女人,具体一点,是个小女人,简称小人。”      常娥往山下一指:“小沐咱这座山够足高,你快跳下去吧,我求你了!”      史诗和傅卉舒笑弯了腰。      几个人有说有笑的赏了一会儿景后,史诗凝望着远方深不可测的山涧,问:“你们说永远有多远?”      “永远有多远?”傅卉舒迎风而立,举目远眺:“永远的长度,可能是天荒地老海枯石烂,可能是人生一世白驹过隙,也可能只是一瞬间一刹那。永远是个太过抽象的词,与其纠结永远不如珍视当下,毕竟永远是由无数个当下组成的。”      “是啊,”史诗往前迈一步,与傅卉舒并肩而立:“无数个当下组成永远,这话一点没错。所以说,莫去叹一朝春尽红颜老,没谁敢轻易许下沧海桑田。仅需知花开易见落难寻诗大笑,常娥大笑,傅卉舒看着把脸挤成了肉包子的戚小沐,也大笑。      笑声直冲云霄,在广阔的天际之上划下了一个硕大的句号。      句号里浮动着甩着大胸跳舞的仙子和对着茶壶盖使劲郁闷的狮子。      句号里隐现着两个叼着奶嘴的奶娃娃,抓屁股那个叫戚小沐,装干部的那个叫傅卉舒。      句号里还闪烁着二十个挤眉弄眼的字——你是我的妻,我是你的妇,我们是彼此的贤妻良妇。      人生的路很长,家是终点站。或许,每一个圆滚滚的句号都代表着一个牢固的家。      家是圆的,圆心是爱,半径是情, 作者有话要说:写到这儿,《贤妻良妇》又完结了。 写这篇文的初衷是想写一对开开心心的青梅竹马,再就是想纪念一下那些过往的岁月。 一直相信两个女人是完全可以不离不弃白徒平缓缓的调调。 能说什么呢?只能说,我真是个大亲妈。笑。 这篇文没什么大起伏,大都是些日常生活里的鸡零狗碎,写的时候就抱着一个念头——平凡的日子也可以过的很有趣,平凡的人生也可以活的很精彩。 想唠叨的,在文中都唠叨完了,在此不再重复了,感谢各位读者能不厌其烦的看我啰里啰嗦地唠唠叨叨。 五十多万字,从一月写到八月,写了大半年,大伙儿也追了大半年,追文不是件轻松的事,在此对大家说一声“同志们辛苦了!” 以前曾说过,写文是件很耗精力和时间的事。的确了平平缓缓的调调。 能说什么呢?只能说,我真是个大亲妈。笑。 这篇文没什么大起伏,大都是些日常生活里的鸡零狗碎,写的时候就抱着一个念头——平凡的日子也可以过的很有趣,平凡的人生也可以活的很精彩。 想唠叨的,在文中都唠叨完了,在此不再重复了,感谢各位读者能不厌其烦的看我啰里啰嗦地唠唠叨叨。 五十多万字,从一月写到八月,写了大半年,大伙儿也追了大半年,追文不是件轻松的事,在此对大家说一声“同志们辛苦了!” 以前曾说过,写文是件很耗精力和时间的事。的确,写长篇犹如攀登十八盘,看着南天门似乎离自己很近,真爬起来却是又累又肝儿颤,设若不想半途而废,那么唯一能做的,不过是低下头来,踩着脚下的石阶朝着目标一步步的攀登。真正达到目标了,再转过身来回头望时,才发现原来写文的过程其实是快乐的。是的,每次闻着茶香在台灯下拿起钢笔在纸面上书写,或者敲打着键盘在文档上书写的时候,总会沉浸到一种忘我的氛围里,心情也由此得到平静和愉悦。自然,写不顺的时候也会烦躁,有几次甚至很抓狂,但总体而言,是快乐的。尤其当看到读者以文字表达出来的笑时,更快乐。这些上不了台面的文字能带给大家一点笑声,对我而言已足够。 记得有位读者常有六个字的留言——好文好看,谢谢。结文之际,也想对身边的朋友以及所有冒过泡的和潜水中的读者说一句——有你陪伴,有你分享,谢谢。 文章缺点多多,身为二把刀的作者,实在也是尽力了,若有不入眼的地方,请诸位多包涵吧。 谨以此文,赠友,以及我亲爱的朋友们。 最后,再次谢谢各位看官在这些日子里的陪伴。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祝愿大家万事如意,笑口常开。 蓝汐 2012年8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