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保镖 作者:今轲 文案 轻松甜文,【家里有矿大小姐 x 纯真无邪小保镖】 黎家大小姐近来身边跟了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运动服高马尾,土里土气,跟大小姐的交际圈格格不入。 旁人问她:“这哪里来的妹妹啊?” 大小姐嗤笑道:“老爷子给我找的小保镖,大概是保我没脸见人吧。” 后来,大小姐不仅带着小保镖见完了狐朋狗友,还把人带回家宴,当着一众亲友的面出了柜。 老爷子气得手哆嗦,指着小保镖问:“我当初怎么跟你说的!” 小保镖答:“护着她,看着她,不能让她离开我的视线。” 大小姐乐颠颠地牵上自家保镖的手:“宝贝,你的承诺我听见了。” ~~~~~~~~~~ 卓稚下山前,师父千叮咛万嘱咐,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能离多远离多远。生怕自家养得水灵灵的大白菜,被猪拱了。 半年后,师父下山考察,眼睁睁见着自家徒弟被人按在夜店的墙上亲,呼吸急促下盘不稳,实打实地丢人。 那施暴之人手无缚鸡之力,但前凸后翘,长腿细腰,实在像个妖精。 师父一拍大腿,恨道:“原来被个白菜精拱了!” 有事微博@今轲轲轲轲 内容标签: 强强 都市情缘 甜文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卓稚,黎秦越 第1章   黎秦越刚下飞机,手机便连续震动起来。   打电话过来的不止一个,挂掉一个立马就会有下一个,这群崽子是真闲得慌,专盯着她的航班。   黎秦越知道自己走不出这机场大厅就会被人堵到,干脆随手接通了一个,也没寒暄,直接问:“你们什么安排?”   那边一声惊呼,跟中了大奖似的:“越姐!车都在外面排好了,您喜欢哪辆上哪辆,行李我们……”   “不用管,我自己拿。”黎秦越打断了她的话,皱了皱眉,“都离远点。”   “远着呢,凌哥知道您低调,不喜欢大排面。”   “嗯,待会见。”黎秦越挂了电话。   也就管个最后几分钟的清静而已,等黎秦越拖着行李箱到了停车场口,哗啦涌上来一群男男女女,跟抢劫似的,拿走了她手里的东西。   “黎总!”   “越姐!”   “好久不见!”   “您这肤色可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叽叽喳喳,麻雀一般,认识的不认识的,脸生的脸熟的,五光十色,吸引了四周不少目光。   凌夕挤到了她身边,一掌拍到她肩上:“都安排好了,直接过去吧。”   不愧人家把这货叫哥,凌夕的头发又短了一截,大冬天的,也不嫌冷,快成板寸了。   众人终于给黎秦越让出一条路,黎秦越看见那一排同样五光十色的车,扯了扯嘴角对凌夕道:“这就是你说的低调?”   “低调而奢华,才配得上您的身份。”凌夕压低声音道,“左边那辆粉色玛莎拉蒂,我新换的涂装,给个面子。”   黎秦越没应声,径直走到离自己最近的黑色奔驰前,拉开车门上了车。   “嘿。”凌夕十分不爽。   黎秦越把车门拍到了她脸上,对司机道:“走吧。”   不与人同乘,一路上便很安静,车子开进的是熟悉的山庄,凌夕经常在这里办party,往里最清静的位置,有黎秦越一栋私人别墅。   冬天天黑得快,这会薄暮初上,远远就可以望见一处灯火璀璨的地方,必定就是凌夕要给她的“惊喜”了。   黎秦越低头看了眼自己脚上的登山靴,道:“就在这里停车吧。”   司机不多言,黎秦越径直下了车:“你开过去。”   车子朝灯火璀璨的地方而去,黎秦越从兜里摸出支烟,点上了噙在嘴边,慢悠悠朝别墅走。   中途凌夕打过来电话,被她挂断了,第二次响起的时候,黎秦越回了她条信息:待会过去。   说待会,众人再见到黎秦越,是party正式开场一小时后了。   她换了之前裹得严实的衣服,一袭酒红色长裙,露背露肩,缓步而来的时候,露出线条流畅的漂亮大腿。   妆容懒散而精致,头发丝都散发着惑人的魅力。   这时候再配上那晒成麦色的皮肤,便不是什么吃饱了撑着去山沟沟里探险的空虚富二代了。   高级,黎秦越总是可以轻易地美得很高级。   凌夕迎上去,笑着调侃她:“大美人,你这么穿,还让那些小孩们怎么争奇斗艳?”   黎秦越睨了她一眼,挑了个可以俯瞰大厅的位置坐下:“我来这里是为了看他们争奇斗艳?”   “这不是给你接风洗尘外加解闷嘛。”凌夕在她身侧坐下,“我知道你这次玩得不尽兴,提早了足有半个月回来,怎么回事啊?”   黎秦越把玩着手里的酒:“有人把我去哪儿,去干什么,告诉我爸了。”   “谁!”凌夕立刻大喊起来,“谁他妈这么不仗义!小人!别让我查出来,不然我……”   “怎么着?”黎秦越看着她。   凌夕嘴里打了个绊子:“扒,扒了他的皮。”   “太没有创意了。”黎秦越摆了摆手。   “今天有好玩的东西。”凌夕转移了话题,“绝对不让你无聊。”   节目大概是准备了很久,这会终于能够表演。   黎秦越望过去,中央的舞台上摆了话筒支架,一个穿紧身皮裤的年轻男孩上了台,抬头冲黎秦越笑的时候,黎秦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艹,她在心里默默吐了个脏字,比我脸还小。   男孩开始唱歌,凌夕一脸得意:“信不信,再过两月,这孩子就会大火。”   “不信。”黎秦越看着还没到歌曲高潮就已经嗨起来的男生,这次骂出了口,“这他妈的是嗑药了吧?”   凌夕没说话,黎秦越手里的酒杯一下子撞到了桌面上:“我说过多少次了,不管你们圈子里的那破风气,我的公司里不能有就是不能有……”   她话音未落,四下门里突然便进来了几个穿特警制服的人,身材魁梧,手上该拿的东西,一个都没少。   黎秦越站起了身,特警迅速入场朝舞台走去,四下里乱蹦跶的众人纷纷安静下来,等特警一把抓住了台上男生的手,音乐声戛然而止。   黎秦越看向凌夕,凌夕就像长在了凳子上。   特警开始盘问,黎秦越突然也坐下了身,抱着胳膊开始冷笑。   紧张的氛围并没有从大厅里传过来,半分钟后,音乐声突然继续,特警们一甩外套,露出健硕的身材,同男生一起跳起了舞。   一惊一乍的刺激,大厅里响起阵阵尖叫声,舞台上的特警肌肉男夹着那个皮裤尖脸男生,身上的衣服开始越来越少。   本该是让人血脉贲张的场面,黎秦越却下了结论:“无聊。”   凌夕的精心策划没有获得想要的效果,不太开心:“我一个铁T看了都开心,你个直女就没有一点点心跳加速吗?”   “太无聊了。”黎秦越又说了一遍,放在桌上的手机开始震动起来。   她拿起手机干脆出了群魔乱舞的厅:“我接个电话。”   阳台上一半温暖一半寒冷,黎秦越抗冻,懒得换地方。   电话是她爸打过来的,除了最开始一句“你在哪里”还算语气正常,其他的全都是夹杂着暴躁情绪的数落。   黎秦越一直挺想不通的,她这个爸,好歹是个知名企业家,商海沉浮,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偏偏对着她,跟个更年期的妇女似的。   琢磨着厅里的脱衣舞差不多了,黎秦越打断了她爸的唠叨,想要结束电话。   她爸最后吼了句“你不能再这样子下去了!”,把电话扔给了她爷爷。   黎秦越叹了口气,换了个语调亲切地道:“老头~”   “乖女,”爷爷突然道,“生日快乐呀。”   黎秦越的表情有一瞬的凝固,但很快,她嘴角上扬,大概是今天第一个真情实感的笑容。   “谢谢。”她道,“明个回去看你,我挖了颗老山参,给你泡酒。”   “好的呀。”爷爷心思明显不在这亲手挖的山参上,很快切入正题,“我跟你爸,给你准备了份生日礼物。”   黎秦越心里警铃大作,礼物还带上她爸,准没好事。   “礼物在路上呢,”爷爷偏头问了句,“走哪儿了啊?”   “快到了……”她爸隐约的声音。   “我这马上就结束了,”黎秦越赶紧道,“别让送了啊,我回家再拿。”   “到了……”她爸清晰的声音。   于此同时,凌夕的喊声一路过来:“我靠靠靠靠,黎秦越你这哪里请来的神!!!”   “什么?”黎秦越皱了皱眉,她爸把电话挂断了。   “艹艹艹艹,我这花重金请来的脱衣舞男,你要是不喜欢直说啊!”凌夕喊到了她跟前,拉着她胳膊便往厅里拽,“有必要打人吗!!”   “谁他妈打人了!”黎秦越窝一肚子火,喊了回去。   “你的人啊!!!”没几步路,凌夕将人拉回了俯瞰全场的绝佳位置,抬手一指,“进来就报你的名字,我连保安都没敢叫!”   黎秦越望过去,底下确实是打起来了,一个人影穿梭在一众脱得只剩下内裤的猛男周围,这里一脚,那里一拳,这个猛男往后踉跄倒地,那个猛男膝盖一痛跪下,画面美丽激烈地仿佛电影现场。   有了刚才假特警执法那一出,如今围观群众们一点都不紧张,全当这又是一场演戏,围着叫好,开心得不行。   凌夕急吼吼得恨不得自己下场:“黎秦越你这反将一军也太狠了吧艹。”   “我靠……”黎秦越低低应了声,眼睛盯着那人影没移开,“这人功夫不错啊。”   “你还装!到底是不是你的人,不是的话……”   “打赢了就是我的人。”黎秦越提高了声音,有些兴奋。   这山庄不是谁随便就能进来的,这场party也不是谁都可以乱闯的。   知道她黎秦越,还敢自报是她的人的这是第一个,时间不会如此凑巧,这的确也是她那个爸能干出的事。   送个人给她,跟踪她,监视她,管着她,以为这样就能掌控她。   想得美,黎秦越舔了舔嘴唇,觉得这才是今晚最有趣的事情。   不负众望,人影获得了压倒性的胜利,光裸的肌肉男们各自倒地,四处哀嚎,人影也终于定了身。   借着大厅里杂乱的彩色灯光,配着节奏狂烈的音乐,黎秦越看清这竟然是个脆生生嫩兮兮的小姑娘。   穿着身土里土气的运动服,扎着个名副其实的高马尾,在这环境里突兀得像是跌入泥潭的小白花。   小白花转身抬头,精准地对上了黎秦越的目光,寡淡又和谐的五官,被灯光一打,闪过星辰的眼。   四下里都在等待,黎秦越直了直身子,想要给小白花一个女皇般高贵冷艳的下马威。   但还没等她开口,小白花抢了先,她道:“你就是黎秦越吗?”   声音同脸庞一般稚嫩,连名带姓的提问,既像是最普通的语气,又仿佛不放在眼里的挑衅。   黎秦越眯了眯眼,回答她:“是。”   小白花忽地笑起来,灿烂得像是突然升起的太阳,与刚才一对多打人时的狠厉判若两人。   再开口,是个谁都没想到的接话:“你可真好看。” 第2章   黎秦越长得美,家里又有钱有势,天天都在被人拍马屁。   经验多了,自然就看得明白,一句赞美里到底有多少的真心实意,又有多少的附加企图。   令她感觉惊讶的是,小白花说出这句话时,神色一点作假都无,更是没有一丝讨好。   就只是单纯地、直接地表达自己此时此刻的感受,这让黎秦越感觉到愉悦。   哪怕听过千百遍,女人也喜欢别人夸自己美。   于是女皇的姿态收了收,黎秦越微微弯下身,手肘支在栏杆上,手掌撑在下巴上。   微微一笑,问大厅中央的小白花:“有多好看?”   小白花看着她,认真道:“刚才打架的时候一直忍不住看你。”   这话真是……让众人一片咂舌之声。   黎秦越的唇角上扬,问她:“为什么打架?”   小白花眉头一皱,神情严肃:“公共场合故意裸露身体,劝说不听,并意欲猥亵,警告三遍后,动用武力。”   这下换来的是厅内众人一片倒吸气声。   凌夕低低骂了句“靠”,难以置信地看向黎秦越:“这是招来真警察了?”   黎秦越直起身,步态优雅地往下走:“问问不就知道了。”   有了刚才一番对话,黎秦越和凌夕来到中央大厅时,不管旁边看热闹的众人,还是被打了的脱衣舞男,全都噤若寒蝉。   小白花站在这一群人前,淡定自若,仿佛这就是她该干的事,是天理如此。   黎秦越在她面前站定,本就傲人的身高加上十多厘米的高跟鞋,简直像大人俯视小孩。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   “卓稚。”小白花答。   “你来这里做什么?”黎秦越稍稍挨近了那张年轻的脸,挡住了一旁凌夕的视线。   “找你。”小白花毫不犹豫,毫无隐瞒。   “好。”黎秦越直起身,往一旁走去,“那跟我来。”   卓稚紧走两步跟上,和黎秦越平行的位置,抬头挺胸,像一株挺拔的白杨,丝毫没输了气势。   凌夕追上来,低声喊:“黎总,就这么走了?”   “不然呢。”黎秦越头也不回。   凌夕想说什么磕绊了下,从兜里掏出手机给黎秦越发消息。   嗡嗡嗡,手机在黎秦越手里连续震动,她瞄了眼,回复道:   -医药费抚恤金赔偿款算我账上。   远离了喧嚣和明亮的灯光,被风兜面一吹,黎秦越才发觉自己忘了拿外套。   一件厚重的皮草,搭配这件长裙最显风韵,但为了身侧这个麻烦精,她没打算再回去。   卓稚跟在她身边,走路脚步轻快,比起她高跟鞋磕在地上的声响,安静得只剩下身体的温度。   黎秦越吸了口气,像是对身边的人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可真是份好礼物。”   一阵窸窣之声,卓稚手上的羽绒服盖到了黎秦越肩上。   接触皮肤初有些冰凉,但很快就热起来,黎秦越偏头看向她:“你什么时候拿的衣服?”   卓稚显然会错了意,急忙道:“动手之前我脱了放在椅子上的,刚才出来才拿的,没沾上汗,干净的。”   黎秦越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羽绒服特有的动物味夹杂着洗衣液的香味,难闻,但的确算得上干净。   卓稚笑起来,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还非得说出来:“是吧?香香的。”   黎秦越也不知道哪里好笑了,突然就跟着笑起来。   有些忍不住,拉着羽绒服的衣服边,笑了好一会儿。   她高兴,卓稚就更高兴。   两人乐乐呵呵地穿过石径,抄小道回了黎秦越的私人别墅。   门一开,暖气涌过来,黎秦越将羽绒服脱下扔到了玄关的衣架上,踢了高跟鞋,踩上柔软的长毛地毯。   卓稚愣在地毯边缘,左右看看,有些手足无措。   黎秦越没管她,径自进客厅拿了包烟,吸了半支,这才把情绪重新拉回来。   卓稚这种武力值极高的丫头片子,扔在任何一个她出门玩的路边,碰上了说两句话就会喜欢。   要再像今天这样展现展现实力,不等人过来夸她好看,黎秦越可能也会上去搭讪。   但既然是家里人派到她身边的间谍,那就不能有以上的情绪。   对敌人手软,就是对自己残忍,与家里的拉锯战但凡退后一步,就可能彻底失去掌控权。   卓稚还站在地毯边上,黎秦越望过去,道:“你找我干嘛?”   “给你做保镖。”卓稚快速从兜里掏出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这是委托书。”   “我的保镖我怎么不知道?”黎秦越弹了弹烟灰,“谁委托的你?”   “黎元熙先生。”   说的是黎秦越爷爷的名字。   黎秦越噙着烟笑了,她爸越来越精了。   千方百计挑的人是她喜欢的类型,把人送到她面前,还要以她爷爷的名义。   黎秦越从小被爷爷宠着长大,哪怕如今老头站到了她爸的阵营里,黎秦越也不能明目张胆地跟他对着干。   所以,人收是要收的,但走,就不能是她让走了。   “做我的保镖可不容易。”黎秦越按了烟,起身走到了卓稚身边。   卓稚微微皱了皱眉,但还是很快道:“你可以测试我。”   “讨厌烟味?”黎秦越唇角勾起。   “吸烟有害健康。”卓稚道。   “哦。”黎秦越应一声,故意低头贴近了距离,呼吸间,逼得卓稚身子晃了晃。   小孩的心思都在脸上,这一瞬,不管黎秦越多好看,卓稚还是产生了讨厌的情绪。   黎秦越要的就是这效果,距离不仅没拉远,反而凑得更近了些。   近得能够看清卓稚脸颊上细小的绒毛,和唇上裂开的细微缝隙。   “你多大啊?”黎秦越缓缓地问。   “十八岁零三个月。”卓稚绷紧了背没后退,说话时嘴唇动的幅度极小,声音像是滑出来的。   顿了一瞬,她补充道:“成年了。”   “真成年了吗?”黎秦越意味不明地对她笑,伸出手指点在她肩膀上,一下又一下,“你猜猜你今晚上花了我多少钱。”   “花钱?”卓稚的眉头实打实地皱起来,“我没有花你的钱。”   黎秦越直起身体,叹了口气:“那些公共场合故意裸露身体的男人,是我花钱请来的。”   卓稚瞪大了眼。   “你享受了本该属于我的服务,还打伤了他们,不仅败了我的兴,还让我掏了不少赔偿。”   卓稚往后猛退了一步,一脸的不可思议:“我没有享受!”   “你说他们猥亵你,怎么猥亵了?”黎秦越看着她。   “我让他们穿上衣服,他们反而又在我面前脱了一件,还在我跟前扭来扭曲,企图用身体接触我!”   “哦。”黎秦越笑了笑,“这就是成年人买的服务啊。”   卓稚愣在原地,足足有半分钟没说话甚至没眨眼。   黎秦越心里都快笑得打颤了,面上还要维持所谓的成年人污浊的表情,实在有些辛苦。   她干脆转了身,道:“你得赔我钱,从你的工资里扣。”   卓稚终于放弃了不踩脏地毯的想法,三两步跟了上去:“我只会赔偿打人的医药费。”   “为什么?”黎秦越往楼上走。   “治安管理处罚法第六十六条,卖淫、嫖娼,处十日以上十五日以下拘留,并处五千元以下罚款。既然是违法的事情,我进行了制止,不能要求我赔偿。”   她说得顺畅,竹筒倒豆子一般,黎秦越脚下却一个踉跄,差点踩空楼梯摔下去。   她这一晃,卓稚体贴地扶了她胳膊一把,有礼有节,待她重心稳定以后快速撤了手。   黎秦越转头瞪着她,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什么?”   卓稚垂眸盯着楼梯,嘴巴碎碎念得还是很顺畅:“组织或强迫他人卖淫,触犯刑法,处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引诱、容留、介绍他人卖淫,处十日以上……”   “你再给我把那两字说一遍。”黎秦越打断了她的话,有些想揍人。   卓稚抬眼看了她一眼,倒是没假惺惺地装作自己不知道黎秦越说的是哪两字。   嘴巴嗫嚅两下,低声道:“你不能强迫我接受那种服务。”   黎秦越快气笑了:“我是不是得夸你逻辑和法律都学得不错啊。”   “没学过。”卓稚道,“我就背了背。”   “还挺骄傲?”   “反正我不赔那个钱。”卓稚挺了挺身板,没看黎秦越,“那个事是不对的。”   黎秦越五味杂陈。   聚会时叫些牛郎公主,高端点搞些小明星作陪,这在她那个富二代圈子里,是最平常不过的事。   她虽然洁身自好对这些没兴趣,但耳濡目染该看的没少看,不该看的也长针眼看过不少,却从来没把这些和卓稚背的那些条例联系到一起。   因为但凡这些条例出现,不得是警察压着一队衣衫不整的抱头小姐、嫖客从电视里一一经过,太接地气了,根本不会在黎秦越的世界里出现。   但你能反驳吗?能说这不是一回事吗?   不能……   黎秦越本来想用这些成年人的腌臜玩意恶心一下青春期的小姑娘,让她积累厌恶值,早早地知难而退。   到头来,卓稚一口一个卖淫嫖娼,让黎秦越觉得自己身上仿佛被泼了粪。   “靠……”她低低骂了一句。   卓稚望向她,嘴唇微动,但没说话。   “你是不是想说说脏话是不对的?”黎秦越惊讶自己竟然这么快跟上了这破丫头片子的脑回路。   “嗯。”卓稚眼睛闪亮,充满期盼。   “我艹你大爷。”黎秦越平静地回她道。 第3章   骂完人以后,黎秦越心里舒服了不少。   她从来都不是什么乖孩子,也谈不上温柔善良,被放纵着长大,正儿八经一匹脱缰的野马。   随便拿点零花钱做点投资,就不愁吃不愁穿,一辈子要这么过去了,也挺好。   偏偏到了这个年纪,长成型了长彪悍了,她爸突然要给她套一铁笼头,把她箍在家族公司里,当个精明能干的继承人。   顺便再搞点什么言情小说里的霸道总裁的商业联姻,合约一签就结婚,三年抱两,儿孙满堂。   做什么春秋大梦呢,黎秦越宁愿他切吧切吧,把自己炖了马肉。   拿这古板的并且喜欢教育人的小间谍撒了气,黎秦越光脚上楼,硬是踩出了千军万马的磅礴气势。   卓稚站在原地没有动,一直望着她的背影。   本来挺生气的,但黎秦越的红裙子摆呀摆,腰肢细软,脚腕纤弱,卓稚很快被吸走了注意力。   别墅的层高惊人,这一段楼梯豪华又漫长。   等黎秦越走到尽头拐了弯看不见了,卓稚便也在心底原谅了她的不礼貌和不友好。   她是来下山历练的,这是她第一份工作。   师父说费了千辛万苦才给她求来了这份不用日晒雨淋的好工作,卓稚得珍惜。   和黎秦越相处的这点小小不快,算不得什么。   别墅里很安静,卓稚肚子叫起来的声音便很响亮。   早上天还没亮就出发,赶了五公里的路,坐了四个小时的车。   进了城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委托人跟前,细细听过嘱咐之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到了这个山庄。   本以为会先有一顿热饭,没想到为了维护公共治安,先打了一架。   劳心劳神,如今肚中饥饿,精神疲惫。   卓稚环视了一遍四周,朝大门走去。   拿过被黎秦越穿过又扔掉的羽绒服,小心翼翼地开了门,又小心翼翼地慢慢关上。   “滴”地一声,电子锁严丝合缝。   山庄在半山腰上,风水不错,空气湿润且流通顺畅。   天上有星,卓稚边走边抬头看,明天也会是个出太阳的好天气。   羽绒服上有一丝特殊的香气,像夏天时成片盛开的花。   卓稚吸了吸鼻子,默默地记下,这是黎秦越的味道。   山庄的平面图她在宣传册上看到过,所以餐饮店集中在哪一块很清楚。   但之前坐车路过时,她瞄了两眼,都是些看起来就很贵的店。   资金有限,而且之后还要赔偿那些裸露男的医药费,卓稚只能选择去拿干粮。   行李箱在舞池大厅的寄存处,卓稚沿着石头小径返回,进门之前将羽绒服帽子拉上来盖在了脑袋上。   这种防守松懈的地方,她可以悄无声息地来,又快速悄无声息地去。   但路过一处走廊时,她停住了脚步,将身子闪到了隐蔽的角落里。   再拐个弯过去,有人在说话。   说的是关于黎秦越的事,卓稚作为她的保镖,有义务听墙角。   “真把自己当回事。”一个年轻的男声,重度用嗓患者。   “她不一直这样么。”一个有些熟悉的女声,语气里带着嘲讽的笑意。   “当婊子还立牌坊,有本事别拿家里一分钱。”说话很难听,卓稚眉头拧紧。   “你还真别说,再加两把火,她肯定要上演‘叛逆富二代和家里断绝关系’戏码。”   “你那火还加得不够吗?”   “她这不回来了吗?我以为她有多热爱她的送命事业呢,她爸一个电话,她不照样乖乖滚回来。”   “那接下来怎么办?”   “不用着急。”女声慢悠悠道,“张家二公子过两天就回国,你记得多给他塞两嫩模,最好让咱们黎大小姐撞见未婚夫金枪不倒的场面……”   这把队友不错,黎秦越带队吃鸡,扔下手机的时候,皮都快泡皱了。   她从浴缸里起身,哗啦啦带出一片水,屋子里暖气足,便擦都没擦,随便裹了浴袍就出了浴室。   墙上的钟表显示度过这漫长的一天还需要二十分钟,黎秦越咬着根细长的巧克力棒,决定再玩两把游戏。   刚匹配好队友,卧室的门突然被人敲响,吓了她一跳。   这栋屋子她不常住,所以打扫都是临时的,这会不该有响动。   愣了一瞬,想起来应该是那个被她扔在楼梯上的丫头片子。   于是慢条斯理地走过去,门开了一道缝,手上游戏的背景音乐没停,激昂又吵闹。   说话时,嘴上的巧克力棒一上一下,黎秦越自觉纨绔气质出众。   “什么事?”她问。   卓稚抬头望着她,吸了口气,才道:“有件好事,还有件坏事,你想先听哪一个?”   黎秦越皱了皱眉,把巧克力棒拿出来指了指卓稚的小脸:“我特别讨厌这个问题,日常生活,别搞得跟拍三流电视剧似的。”   卓稚点点头:“那我先说……”   “说好事。”黎秦越截断了她的话。   卓稚话到嘴边被噎回去,抿了抿唇。   黎秦越用下睫毛看人,傲慢无比。   卓稚后退了一步,低头道:“好事是……”   黎秦越戒备起来,手指一动,把手机按消音了。   卓稚抬起头,脸上笑意盎然,就好像之前的针锋相对并不存在一般,双手捧着个东西送到她面前:“生日快乐!”   黎秦越愣了愣,她真正的生日并不是身份证上印的那一个,所以所有的正式庆祝都不会在这一天。   知道这个日子,并且还记着这个日子的人,屈指可数,这一整天过去了,送上祝福的也就她爷爷一个。   “你在说什么?”黎秦越皱起了眉。   “生日快乐啊!”卓稚又重复了一遍,把手上的东西往前送了送。   “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黎秦越扔了手里的巧克力棒。   “黎先生说的,他还说我是她送你的生日礼物。”卓稚没有磕绊,回答得无比顺畅。   黎秦越太阳穴一阵跳动,这么中二的送礼方式,老头能干出来就算了,居然还把这话告诉“礼物”本身?   不自觉地声音里便又带上了火气:“你不是挺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的吗?别人把你当礼物送你还挺开心?人权呢?”   “我还爱岗敬业和谐友善。”卓稚道,“黎先生就是开个玩笑,他送你的是一份安全的保障。”   “你当什么保镖,卖保险去得了。”黎秦越看她这正儿八经的样子就生气。   “礼物~”卓稚往前耸了耸肩,试图灭火。   “什么东西……”黎秦越皱着眉,低头瞅她的手心。   一个用草团起来的绿色坨坨,黎秦越没客气,上手拨了拨,补充道:“什么破东西……”   “猪。”卓稚回答她,“你,属猪。”   黎秦越猛地抬头盯着她,眼神像刀子一样在卓稚脸上剜。   卓稚的笑容一顿,愣愣地问她:“怎么了?不喜欢吗?”   足有半分钟黎秦越没说话,最后猛呼了一口气,才道:“这要换个人跟我说这话,我就上手抽了。”   “为什么?”卓稚一脸不解。   “你他妈感觉不到这话连起来是骂人吗!!!”黎秦越吼了出来。   “骂……”卓稚顿了顿,终于反应了上来,抿了抿唇,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没注意。”   黎秦越继续吼:“这就是你说的好事?!”   “你的生日,当然是好事。”卓稚道,“你这么漂亮的人来到这世上,难道不是天大的好事吗?”   黎秦越下一句吼噎在了喉咙里,她看着卓稚,半晌没接话。   卓稚也看着她,无遮无掩,坦荡荡。   别墅里寂静,除了两人的呼吸,什么声响都没有。   暖气温度有些高,黎秦越的情绪大起大落,身上冒了层薄汗。   “礼……”卓稚还是憋不住了,又准备催。   “这哪里像个猪了?”黎秦越低头戳了戳她掌心里的草团。   “拿起来看好一点。”卓稚嘿嘿笑了下,“我技术不太好。”   黎秦越两根指尖捏起那个团,左右瞅了瞅,觉得自己大概是被卓稚下蛊了,真看出点猪样。   她皱着眉,总觉得自己在骂自己。   卓稚清楚自己的礼物有些太敷衍了,但情急之下,也只能如此了。   她本来没打算来这一出,保镖身份送生日礼物,没这个必要。   但她听到了黎秦越朋友对她的背叛和算计,这样的坏事要告诉雇主,卓稚还是想先找件开心的事冲淡一下即将到来的悲伤。   黎秦越还在打量那个潦草编出来的草团猪,看样子,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讨厌这个东西。   卓稚突然有些心疼她。   假面的并且包含违法项目的盛大舞会,还不如一只一分钟边走边捏出来的猪真诚。   卓稚低头想了想,觉得自己还应该再做些什么。   灵机一动,她转身去开一旁的行李箱。   黎秦越问:“你干什么?你什么时候拉了个箱子过来?”   “刚才去了躺舞厅。”卓稚翻到东西,藏在怀里,又快速起身转身藏到了背后。   那个灿烂的属于生日祝福的笑容再一次出现在她脸上:“我还有东西要送给你。”   “什么?”黎秦越眉头皱得更紧了。   “当当啷当。”卓稚举起了手里的轲师傅红烧牛肉面,“长寿面,祝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   黎秦越:想骂脏话,又不好出口。 第4章   离十二点还有五分钟的时候,卓稚把热气腾腾的泡面端上了桌。   别墅的餐厅很豪华,大理石镶金边的长桌上就摆了这一碗面,看着孤独又诡异。   卓稚将筷子递给黎秦越,催促道:“快吃快吃,趁热吃。”   黎秦越觉得自己脑袋大概是秀逗了,真就接过筷子抄起一口。   面煮的还不错,不软不硬挺劲道。   卓稚趴在桌子对面盯着她,挺开心的模样:“我还加了根香肠。”   黎秦越捡出块薄薄的香肠片,扔进了嘴里。   卓稚问她:“吃惯了山珍海味,来点这种平民食物,是不是还挺独特的?”   黎秦越咧嘴笑了笑:“我吃过一个月的泡面。”   “诶?”卓稚愣了愣。   “出去玩,当地食物没法吃。”黎秦越简单解释。   “哦。”卓稚顿了顿道,“以后有我在,不会没法吃。”   黎秦越抬眼看她,卓稚拍胸脯保证:“我会做饭,还会就地取材做饭。”   “这个?”黎秦越指了指面前的碗。   “这个是我自己带的。”卓稚道,“你们这里不知道有没有这个牌子的。”   “没有。”黎秦越低头继续吃面,“太便宜了。”   时针过了十二点以后,黎秦越放下了筷子:“说吧,坏事是什么?”   她的态度平和又淡定,卓稚于是没有隐瞒,将听到的话除去难听的字眼,一五一十地说了。   “哦。”黎秦越扔掉了擦手的湿巾,情绪没什么波动,“看见是谁了吗?”   卓稚从兜里掏出了个翻盖手机,打开了放到黎秦越面前。   黎秦越这下倒是笑了,拿起手机前后左右瞅了瞅:“古董啊。”   “质量可好了。”卓稚有些脸红,“我师父送我的生日礼物。”   “嗯。”黎秦越看到了照片,像素不高,但拍得很清晰,所以一眼就能认出是谁。   她把手机递回给卓稚,总结道:“知道了。”   卓稚看着她,黎秦越起身伸了个懒腰,拉出漂亮的身体曲线:“我困了,去睡了,谢谢你的面。”   卓稚站起身:“碗不洗啊?”   “想洗你洗,不想洗扔掉就好。”黎秦越的语调和她的中心思想一样懒。   “我洗。”卓稚是个勤俭节约的好宝宝。   黎秦越没再理她,慢悠悠往楼上走,踏上楼梯时,卓稚终于忍不住,问道:“就这样啊?”   “哪样?”黎秦越偏头问她。   “那件坏事。”卓稚皱着眉头,“你不打算追究吗?”   “我身边这种人多了。”黎秦越看着她,意味深长,“谁要是不算计我,我还有些不安心呢。”   “那为什么要和那些人来往?”卓稚问。   “利益纠葛。说简单点,为了赚钱。”   “世上好人多的是,为什么不和好人合作赚钱?”   “人太好了赚不到钱。”黎秦越顿了顿,补充道,“赚不到大钱。”   “钱要赚到多大才能满足?”卓稚不依不饶,几步跨到黎秦越面前,“为了那些钱,和这些坏人同流合污,甚至把自己变成坏人,值得吗?”   “你有完没完?”黎秦越真是和这破丫头片子说不过三分钟就得生气,“你是来给我当保镖的,还是来念经的?你超度我呢?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好好改造重新做人是吧?”   “我就是……”卓稚声音低下去,“为你打抱不平。”   “打抱不平你倒是去打啊?你不是挺能打的吗?你在我跟前叨叨什么呢?”   “打了。”卓稚道。   “哈?”黎秦越愣了愣。   “打了。”卓稚重复道,抬眼看着她,神情像做了不对的事却理直气壮的她侄女。   “凌夕和林海涛?”黎秦越不敢相信,“那人家地盘,你怎么打的?”   “我不蠢。”卓稚道,“偷偷打的。”   这山庄里面的安保质量不错,但监控数量严重不足。   这是卓稚一开始进入时就发现的问题,等黎秦越告诉她,裸男是买来服务的以后,卓稚就明白了,这是为了保护来这里玩的人的那些不可告人的隐私。   所以把表面对她雇主谄媚,背地里又算计又辱骂她雇主的人捶一顿,对卓稚来说,非常简单。   简单到当时她一点都没犹豫,避开监控走位,跟着两人到了临近车库的地方,用两块从厕所顺来的抹布蒙了眼,就是一阵快速出拳。   只打疼不打伤,为了防止暴露自己,还专门用了套生僻的拳法。   速战速决,毫不恋战,等两人哀嚎着终于扯掉眼睛上蒙着的臭布,卓稚已经悄无声息地跑得没影了。   这气出得爽快,但完事了拉着行李箱往黎秦越住的地方走时,卓稚还是后知后觉地发现了问题。   这到底是黎秦越的事,她该听她的吩咐行事,这么自作主张,大概又要惹这位阴晴不定的雇主生气。   于是到了现在这一刻,实在是憋不住了,才把事情前后完完本本地交待了出来。   黎秦越在她说完后挺长一段时间里,靠着楼梯的栏杆没说话。   她从兜里摸出支烟,点燃了狠狠吸了一口,才道:“你不是遵纪守法的正义天使吗?”   “我也没那么……”卓稚低头扣手指,声音小小的,“我从小打架打大的,就,习惯了,有时候忍不住,不过脑子……所以我师父,让我背了法律条例,才放我下山……”   “呵。”黎秦越笑了下。   卓稚抬头看她,有些慌张:“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吧?”   “说说你还干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黎秦越道。   “我今天刚到这里,就……打了两架……”卓稚想了想,脸突然红了,“还……翻了你房子的墙……”   “什么?”黎秦越夹烟的手一个颤动。   “你听我解释,我一般情况不会私闯民宅的。我那会饿了,想去拿行李箱,出门的时候把门带上了,回来的时候没法进来。我又没有你手机号……”   “你按……”   “没找着门铃。”   “不是门铃。”黎秦越想到卓稚的翻盖手机,放弃了解释,“算了,你从哪里进来的?”   “后面花园。”卓稚道。   “花园墙上有电网。”黎秦越忍不住扫了眼面前的人。   “难不倒我。”卓稚笑了笑,还挺骄傲。   “艹……”黎秦越低低骂了句,又吸了口烟,伸手道,“手机给我。”   卓稚立马掏出手机递过去。   黎秦越把自己的电话号码输了进去:“以后有事打我电话。”   “好!”卓稚很开心。   黎秦越吐了个烟圈,卓稚往旁边闪了闪。   黎秦越噙着烟笑着道:“还有脸教训我抽烟说脏话吗?”   “那个……”卓稚摆摆手,“抽烟主要是对你身体不好。”   “翻电网对身体好吗?”黎秦越笑起来眼角细长,像只狐狸。   卓稚觉得她实在好看,没再顶嘴。   黎秦越转身,往楼上走:“二楼左边那几间房,你想住哪个住哪个。”   “好!”住宿问题解决,卓稚应得很大声。   “冰箱里有吃的,随便吃。”   “好!谢谢秦越姐姐!”饮食问题解决,卓稚谢得真心实意。   黎秦越脚下一顿,没回头:“晚安。”   “我打了人,真的不会影响到你吗?”卓稚抓紧时间问。   黎秦越笑起来:“屁大点事,打了就打了,他们欠揍。”   是真的欠揍,但没把事情做到黎秦越面前,黎秦越也不会这么明晃晃地直接揍过去。   这种面上吹着捧着,背地里给她插刀子的人真的太多了,或者说,这个圈子里,大家嫉妒的,愤恨的,又不得不交往的人太多,所以谁都不会放真心去交朋友。   黎秦越不在乎这些人,所以自然不会为此有一丁点的难过。   卓稚去帮她揍了人,有种久违的直抒胸臆的爽快。   实在是对她胃口。   除了是被老爸派到她身边的卧底这一项,卓稚真是越来越对她胃口。   她在交待自己怎么打人的时候,两眼发光的样子让黎秦越羡慕不已,她不得不承认,有一瞬,心脏都在颤抖。   她可真想跟这小丫头片子打一架啊,哪怕被狠揍了都无所谓。   也想看看这下山的狼崽披着羊皮还能干出什么事情,想想都让人肾上腺素激增。   刺激,黎秦越向来崇拜强者。   楼梯的拐弯处,她灭了烟。   再往上走到一半,黎秦越看见卓稚提着那个巨大的行李箱,像提了个布袋似的,轻松地上楼。   到了能拉着的地方她也没拉,大概是嫌倒下手麻烦,就这么一直提着到了房间门口。   感受到了黎秦越的目光,推门时一偏脑袋,露出标志小白花式傻甜笑容:“秦越姐姐,晚安。”   表里不一,人面兽心。   可真是太他妈可爱了。   “明天我要睡懒觉,不要吵我。”黎秦越突然就想多和她说两句话。   “好!”卓稚应得爽快。   “房间里有电脑,上网查一查,学学现代设备怎么使用。”   “好……”卓稚脸有些红。   “真的做好准备了吗?”黎秦越笑着道,“做我的保镖。”   “时刻准备接受任何挑战!”卓稚一个立正。   “好的。”黎秦越点点头,转身继续上楼,后半句话声音小得只有自己听得见,“那可别怪我欺负你哦。” 第5章   同样是在山上,但第二天并没有鸡来叫卓稚起床。   屋子里的窗帘又厚又重,把光线遮得一点不剩,卓稚跳起来奔过来一把拉开,发现天光已经大亮了。   她吓了一跳,正式工作第一天就睡过头,可真是太差劲了。   迅速冲到洗手间洗漱完毕,卓稚穿齐整衣服,推门脚步轻快地下楼,先在一楼大厅里转了圈,没发现黎秦越人。   她又跑出屋子在前前后后的小花园里转了圈,还是没人。   别墅的位置不错,远眺视野极佳,可以望见悬挂在遥远山梁上的太阳。   整个南海市笼罩在雾蒙蒙的晨光里,繁华而拥挤。   卓稚下意识地想要往外找,猛地想起黎秦越说过,以后有事可以打她电话。   脚下拐了个弯往回奔,大跨步上了二楼回到自己的房间,拿过了桌上的手机。   于是黎大小姐在风尘仆仆地回到南海市的第二天,六点五十分就被电话铃声吵醒了。   这个没有关机的号是她的重要人物通讯号,来电基本不会被她挂掉。   条件反射地接起电话以后,发现只是她刚入职的小保镖,找不到她人了。   黎秦越的起床气本来不算大的,如果在正常的作息时间内。   或者真有十万火急的事发生,她也是可以十分理智且平静地应对的。   但现在两种条件都不存在,黎秦越的脑袋又懵又重,张口就吼了过去:“你个小傻逼我他妈还能在哪!!!这个点我他妈还能在哪!!!床!!!你他妈知道床是用来干什么的吗!!!用来睡的!!!睡的!!!不是让我他妈在大冬天的清晨用来做弹跳运动的!!!You know?!!!”   声音太大而且凶狠,震得卓稚的手机听筒发出丝丝的杂音。   卓稚把手机拿远了点保护耳朵,轻声地缓解对方的怒气:“哦,哦,知道了。你没事就好,那个,起床了,冰箱里有鸡蛋,我给你做炖蛋吃。”   “我吃你个蛋!”黎秦越简直癫狂了,“我有事!!!我他妈有事!!!”   “什么事?”卓稚问。   “艹……”黎秦越吼得自己脑袋更晕了,她靠着床头缓了缓,从昏沉沉的脑袋里拉出几条逻辑方便骂人,“我昨晚跟你说什么了?”   “说了很多,”卓稚抬手摸了摸鼻子,也大概知道自己做错事了,“你说的哪一个?”   “呵。”黎秦越气得不想说话了。   “对不起。”卓稚突然便道了歉,“我估算错你睡懒觉的时间了。”   “睡!懒!觉!懒!觉!懒!”黎秦越屈指把床头敲得嘣嘣响,“这他妈需要估算?!你给我估算了几点?!”   “我平时鸡打鸣就起床,大概四点半五点的样子。”卓稚往房间外走,“今天睡过头了,一觉醒来都这么亮了,我就以为你也起床了。”   “艹……”黎秦越扒过床头的烟,“你是个小和尚吗你。”   “我隔壁是个尼姑庵,我要出家也是个小尼姑,师太每年都来游说我师父,让我去她庵里带发听经……”   “靠……”黎秦越噙着烟找打火机。   “别抽烟。”卓稚道,“大清早的,喝杯水吧。”   “你姓唐吧?”黎秦越没在手可以够着的范围找着火机,干脆掀开被子下了床。   “姓卓,卓越的卓。”   “你还挺会组词。”黎秦越巡视了桌面,又拉开了两个抽屉,还是没找着打火机。   “既然已经起来了就别睡了吧,洗把脸下来,我炖的蛋可好吃了,滑滑嫩嫩,入口即化。加点酱油,放点小葱……”   “唐僧诶!”黎秦越把烟拿掉扔到了桌上,“你是来给我当保镖还是来给我当保姆的?”   “照顾好你是我应尽的职责。”卓稚乐滋滋道。   “傻子。”黎秦越低低骂了句,气也消得差不多了,干脆进了洗手间,“你给我做好吃了,不然我打断你的腿。”   “你打不过我。”   “我用胶带封住你的嘴。”   “哦。”卓稚飞快道,“我先挂了。”   黎秦越收拾好下楼的时候,卓稚围着个崭新的围裙,刚把一碗炖蛋端出来。   热乎乎地透着气,颜色是浅浅的嫩黄,配着一点调料和翠绿的葱花,卖相不错。   黎秦越坐下来,卓稚递勺子给她:“慢点吃,有点烫。”   黎秦越抬眼扫她一眼,卓稚不施粉黛的脸透着点青春少女特有的粉嫩,眼睛睁大了一忽闪,睫毛还挺长。   “这玩意哪来的?”黎秦越拿着勺子的手勾起根小指指了指卓稚的围裙。   “厨房里左边柜子第二个抽屉。”卓稚如实回答。   “嗯,”黎秦越一勺蛋入口,舒服地眯了眯眼,“小媳妇似的。”   卓稚见她吃得开心,便放心大胆地坐了下来:“刚还说我是小和尚。”   “唠叨。”黎秦越不想理她,“你就做了一碗?”   “锅太小了,你要不够我现在立马做上,很快就好。”   “我看着像吃那么多的人吗?”黎秦越道,“你自己的呢?”   “我有干粮。”卓稚回答。   “轲师傅红烧牛肉面?”   “嘿嘿,对,还有拌面,火鸡面,酸辣粉,螺蛳粉……”   黎秦越放下勺子看着她,特想给她翻个白眼:“你其实是趁着下山来吃零食的吧?”   “啊……”卓稚抿了抿嘴。   “立刻,马上,我吃什么你吃什么。”黎秦越一指厨房,“我他妈健康饮食八杯水,你一杯都不能少!”   以往回到南海市,黎秦越吃过第一顿饭,就可以躺沙发上听着电视规划夜生活了。   但今天,卓稚把碗都洗完了,她还没想明白这一大早的,要干些什么。   卓稚解了围裙,整整齐齐地叠好,重新放回左边柜子的第二个抽屉,出来瞅着站在客厅中央的黎秦越,道:“你困吗?”   黎秦越瞪着她。   卓稚笑了笑:“这会不要睡,中午可以睡午觉。”   黎秦越:“管家婆。”   “你给我起了好多外号。”卓稚走到她跟前,蹦跶了两下,“没事做的话,我们去跑步吧!”   卓稚蹦得挺高,是真蹦得高。   光这两下就能看出这小屁孩弹跳力不错,黎秦越道:“再蹦一下。”   卓稚十分听话地蹦了一下,还故意拔高了蹦,很嘚瑟。   黎秦越道:“你会在空中停一下吗?”   “滞空?”卓稚笑得十分灿烂,“当然会。”   这下不等黎秦越再吩咐,卓稚退后一步,屈膝跳起,不仅表演滞空,还顺带胯下换手,飞身灌篮。   动作十分漂亮,不管以她这个身高,到底能不能灌篮,她的动作都做得跟个灌了无数遍的专业运动员似的。   “你们山上还有篮球场啊?”黎秦越笑着问。   “另一头山腰上有个大学,我经常混到体育馆里去打球。”   “呵,你这故事副本挺多啊。”黎秦越抬手伸了个懒腰,顺便活动了下手腕脚腕,“跑步多没意思啊,姐姐带你去玩好玩的。”   “好啊!”卓稚眼睛亮闪闪的。   黎秦越换了身运动装,头发束起来,也扎了个高马尾。   出门的时候,卓稚在院子里等她,看到她时,眼睛十分明显地亮了亮。   但什么话都没说,只乐呵呵地笑。   山庄的车子已经等在路口了,两人走过去,黎秦越上了后座,卓稚坐在了副驾驶。   车子开出山庄,绕着盘山路往上,黎秦越望着卓稚一点侧脸,发现自从上了车,卓稚就十分严肃。   不说话也不笑,眉头一直微微蹙着,神情冷冽。   即使黎秦越知道她笑起来什么样,傻起来什么样,做起饭来又什么样,也不能说她这会的样子是装作大人。   卓稚在认真工作,她展现出来的武力值让她显得十分可靠。   黎秦越只在为数不多的时候真正找过保镖,卓稚是最特殊的一个,也是最普通的一个。   车子停下来以后,卓稚先下车。   前后扫了眼,便动作迅速地过来给黎秦越开了车门。   黎秦越下了车,深吸一口气,早上的山林里,清冷又新鲜。   她示意司机可以回去了,然后拍了拍卓稚的肩膀,对她道:“放轻松点,我们是来玩的。”   卓稚四周瞅了瞅,确定没人以后,便又变成了在别墅里的样子,笑着问她:“秦越姐姐,我们玩什么呀?”   也就真的开始的时候,才会这么叫她。   黎秦越勾起唇角笑着道:“急什么,马上你就知道了。”   二十分钟后,她们踩过湿冷的落叶和杂草,柳暗花明,来到一处裂谷悬崖边。   悬崖上架着处并不算太大的机索跳设施,巍巍而立,近处可以望见遍布的锈斑。   黎秦越不知道从哪里拽出卷粗壮的橡皮绳,扯开了扔到卓稚面前:“玩过吗?”   “没有。”卓稚摇头。   “知道怎么玩吗?”   “电视上看到过。”   “玩吗?”黎秦越盯着她,眼角含笑。   卓稚抬了抬手,道:“稍等。”   黎秦越也不急,等着她,看她会做什么。   卓稚掏出手机,仔细看了看,有两格信号,她试着打电话出去,可以接通。   然后她打开网页搜了搜蹦极的注意事项,快速浏览完后,绕着设施走了两圈。   最后,在黎秦越期待又挑衅的目光下,摇了摇头,回答她:“不玩。”   她回答得太干脆,一点铺垫和借口都没有,情绪也太平静,一点羞惭和犹豫也没有。   黎秦越等了两秒,卓稚没说话,静静看着她,黎秦越觉得现在面前要是有面镜子,大概能看清自己脸绿了。   “你也就这点能耐。”黎秦越扯了扯嘴角,“嘴皮子功夫厉害,胆子也就够打打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我打的都是健康的成年人,能不能缚鸡不一定,反抗力肯定是有的。”卓稚平静地道,“这套设施放在这里没人维护,单从外观来看并不可靠,我从来没有玩过蹦极,了解也甚少,并不具备真正检测它的能力。所以我不会无缘无故让自己有那么大的安全风险。”   黎秦越耸了耸肩,示意并不想听她的话。   她上了台架,开始把橡皮绳另一端的锁扣往自己脚上套,卓稚冲了过去。   她一把攥住了黎秦越的胳膊,握得极紧,皱着眉道:“不能跳,太危险了。”   “我就要跳。”黎秦越看着她,摆出了这二十多年来最骄纵的表情。   “我要把你打晕扛回去。”卓稚恨恨地道。   黎秦越笑了笑,脖子伸出去:“你打啊。”   卓稚一瘪嘴,有点快哭出来的表情:“你怎么这么幼稚啊!!!”   说黎秦越幼稚的人不多,也就她爸她爷爷。   特别是她爸,从她真正幼稚的时候说到她不想幼稚的时候,来来回回,每次都夹杂着无尽的失望和数落。   所以黎秦越有时候还蛮想真的幼稚回去的,反正后果都已经背了,不干白不干。   于是她冲着卓稚笑,笑得挺欠扁:“我就这么幼稚啊。”   卓稚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脸上神色一冷,突然道:“能双人吗?”   “嗯?”黎秦越看着她。   “能双人跳吗?”卓稚的马尾被风吹起,散乱地打在肩上,在山林悬崖的背景下,有泼墨山水般的侠义之美,“我陪你。” 第6章   从高空坠落的时候,卓稚抱紧了黎秦越。   为了演戏演得逼真点,黎秦越没有做那个双人跳中更具有保护意味的人。   她的背紧贴着卓稚的胸膛,这个时候才发现,小丫头片子虽然刚成年,但身体该长的地方,一点都没少长。   风从身体四周呼啸而过,急速下落,天旋地转。   因为失重带来的心跳空拍,黎秦越因为太熟悉,反而觉得这是短暂的宁静。   在这宁静里,她可以听见空气的声音,看见自然的另一种形态,还可以感受到卓稚在她耳边的呼吸。   令人惊叹的是,第一次蹦极的卓稚没有尖叫,没有过度收紧身体,甚至连呼吸都是长而均匀的。   风拍在脸上挺冷,身体却因为被拥抱是暖的。   这是黎秦越从未有过的体验。   橡皮绳第一次反弹很高,对面的崖壁直冲面门而来,仿佛下一秒就会撞上去。   黎秦越眯了眯眼,侧头去看卓稚,望见个模糊的轮廓,一条细长的眼线,紧闭的浓密睫毛。   黎秦越轻轻笑了。   橡皮绳反弹了多次,终于晃悠悠地稳定下来。   两人荡在山谷之上,像这空白空气里的两只紧紧依偎的鸟。   “喂。”黎秦越出声道,“吓傻了?”   “没。”卓稚很快回答她,但声音有点哑,“不怕。”   “睁眼了吗?”黎秦越俯视着树木丛林。   “睁了。”卓稚的声音在她耳边,而后动了动身子。   橡皮绳跟着她的幅度晃了晃。   “爽不爽?”黎秦越问。   卓稚没有回答,短暂的静默后,她道:“今天出门的时候,有个话没给你说。”   “什么?”黎秦越晃了晃脚。   “你不化妆也超好看,穿运动服也超好看,我还从来没见过有人把运动服穿得这么好看。”   夸奖来得太突然,黎秦越自觉自己很平静,但耳尖忽地就发起热来。   景区但凡有双人跳的项目,基本都是情侣上,来个高空告白之类的,显得很浪漫。   黎秦越一直对这种行为嗤之以鼻,做极限运动时,哪怕是完全没有经验的第一次,她都不会带教练。因为这种刺激而享受的时间,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   真正喜欢的东西,不会乐于拿出来给人分享。   但今天,欺负个小丫头片子,偏偏就把这事搞得庸俗了起来。   黎秦越有点烦躁,问:“突然说这个干吗?”   卓稚顿了顿:“你这么漂亮,以后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绳子轻微的晃动也停了下来,一时间,世界寂静。   黎秦越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要不是现在行动不便,她会直接上手打人。   有的人说不上来哪句话说的不对,但就是让人想揍她。   半分钟后,卓稚问她:“我们怎么上去?”   黎秦越扯了扯嘴角,语调极痞:“上不去了,挂着。”   卓稚一点都没慌,手动了动:“别怕,我兜里有手机,这里有信号,我找人……”   黎秦越气鼓鼓地吹了声口哨。   哨声响亮,回荡在山谷里,像鸟鸣。   设施上方出现了脚步声,卓稚抬头去望,三个身材魁梧的男人站在了她们的头顶上,一个放绳,另外两个做好了上拉的准备。   卓稚舒了口气,黎秦越拽住了下放的绳子,两人平稳地缓缓上升。   重新踏上坚实的土地,三个男人还在收拾东西,黎秦越已经大跨步地往前走了。   卓稚快步跟上,发现黎秦越气呼呼的,便稍微慢了半步。   黎秦越一路走过林子,上了公路也没有等车,就这么裹着风声向前走。   卓稚和她拉开了点距离,没有再追,两人就这么静默地走在静默的盘山路上。   直到太阳高高升起,山间的温度上来了些,人也走得全身发热了。   黎秦越终于停住了脚步,站在原地打了个电话,卓稚站到她身后,没一会儿,便有车开了过来。   两人上了车,到了山庄门口时,黎秦越突然道:“下山。”   车子打了个弯,往前继续驶去,卓稚回头看了眼黎秦越,黎秦越望着窗外,一言不发。   从山上下来不需要太久,再过一条街,便可以体会到南海市的繁华。   黎秦越在一家酒吧门口下了车,明明不是营业时间,却可以一把推开门,毫无阻拦地走进去。   卓稚要跟着的时候,有人挡住了她,道:“非营业时间,恕不接待。”   “那她为什么可以进去?”   “她是老板。”肌肉壮硕的安保回答。   “我是黎总的保镖。”卓稚机智地改口了称呼。   然而安保不为所动,静静地看着她,意思很明确。   不管你是谁,黎总现在都不想让你进。   “好的。”卓稚扯着嘴角笑了笑,退后一步打量了下酒吧,然后顺着街开始小跑。   绕了一圈,酒吧的后门她是发现了两个,但都关得死紧,一点能非暴力突破的口子都没有。   卓稚回到了酒吧正门前,左右看一看,没个桌子没个椅的,便干脆一拍屁股坐到了台阶上。   安保俯视着她,卓稚双手捧着脸,装看不见,目光投在街对面的小吃店。   安保没说什么,卓稚渐渐地跟入定了一般,连眼神都懒得晃动了。   这一坐就是两个小时,安保见她还没什么动的意思,干脆关了门回店里休息。   黎秦越就坐在吧台边,这会整个酒吧都是空荡而昏暗的,只有她的头顶开了一盏灯,投下的阴影盖住了眼神,整个人显得很阴霾。   她面前有一盘吃了一半的牛排,酒瓶倒是空了一半。   安保走上前,道:“人还没走。”   黎秦越抬眼扫他一眼:“干嘛呢?”   “门前坐着。”安保顿了顿,补充了一句,“一动不动。”   “嗯。”黎秦越低头将酒杯填上,“让她坐着。”   安保点了点头退下,空荡荡的大厅里就又只剩下了黎秦越一个人。   这样独自饮酒的样子会显得很孤独,但黎秦越更不想要人在她旁边站着,也不需要人同她说话。   许多莫名其妙又好像压抑许久的情绪,自己消化就好,但凡暴露出来,才是真正丢人的东西。   卓稚中途去对面的小吃店买了点吃的垫了垫肚子,然后便继续坐在台阶前等。   店门上写着的营业时间是晚上七点半开始,但到了八点,里面也没响动。   有几个顾客过来,奇怪地瞅卓稚几眼,卓稚也不在乎,往旁边挪了挪,不占道就好。   八点过十分的时候,安保出来挂了个牌子:暂停营业。   太任性了,实在是太任性了。   卓稚站起身盯着那块牌子,很是不可思议。   一家店可以说开就开,说不开就不开吗?钱不要了吗?顾客的信任度不要了吗?   你们都不解释下的吗?虽然我觉得理由就是黎秦越不想让我进去,但你们真的不找个借口解释下吗?   卓稚皱着眉,实在是没忍住,跺了跺脚。   这一跺不得了,延迟的脚麻迅速蹿了上来,直直蹿上一条腿,又蔓延了半边身子。   卓稚咬着牙,用力地甩了甩腿,痛得龇牙咧嘴也不肯静静地等着它过去。   在她狂躁的努力下,麻劲散得很快。   卓稚从兜里掏出手机,拨出了黎秦越的电话号码。   一遍没人接,便第二遍,第二遍没人接,便第三遍……   倘若黎秦越关了机,那她便有充足的理由硬闯这家店,把挡了她一下午的这扇门给拆了。   打到第五遍的时候,电话终于被接通了。   一个女声,温柔好听,但不是黎秦越的,问她有什么事。   “找人。”卓稚言简意赅,“我是她的保镖。”   “门口那个?”   “对。”   女声没有废话,道:“进来吧,她喝多了。”   这扇大门终于为她打开,卓稚大步跨进去,风一般席卷过过道,又快速卷完了大厅。   楼上有人敲了敲铁质的栏杆,在空荡的大厅里发出回响:“上来,她在楼上。”   卓稚抬头望过去,一个穿着黑丝短裙的女人,睁着一双猫一般的眼睛看着她。   卓稚上了楼,女人的嘴唇红艳,在黯淡的灯光下反射出一点细碎的光芒,很是吸引人眼球。   她个子很高,手臂细长,抬手给卓稚指方向的时候,指尖的色泽和唇色融为一体,和酒吧装修很搭调的和谐感。   卓稚点点头,对她道:“谢谢。”   “不用谢。”女人笑了笑,说话软绵绵的,“我也很担心她。”   卓稚几步跨进了房间,空调的温度打得很舒适,黎秦越躺在沙发上,枕着个靠垫,胳膊挡着眼。   卓稚放轻了脚步,不知道她睡着了没有,便只小心翼翼地挪过去,在离人一米的距离站定,叫她:“黎秦越。”   黎秦越一点都没动。   卓稚又叫了一遍:“黎总。”   黎秦越翻了个身,把脸冲着沙发内侧,抬手拽了拽腰间的毯子。   卓稚看清了她的脸,眉头微微蹙着,眼睛是闭着的。   她走过去帮她拉上来毯子盖好,仔细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这才直起身子退出了房间。   女人还站在原来的位置,见她出来,递了根烟过来。   “我不抽。”卓稚抬手拒绝。   女人把烟塞回烟盒,随手放在了一旁的架子上,笑着道:“好巧,我也不抽。”   卓稚往她指间扫了眼,光滑细嫩,一点颜色都没有,确实不像有烟瘾的人。   但转瞬间她又想到黎秦越,短短的两天相处,她见黎秦越抽了不少烟,按照这个频率推断,得算是个老烟枪了。   然而黎秦越的手指也很白净,只在指节下端,有些微茧。   倒是和自己的掌心有些像。   卓稚的目光往自己的手上扫了扫,女人问她:“想什么呢?”   卓稚收回目光,道:“我叫卓稚,您怎么称呼?”   “艾加。”女人对她伸出手,“是这家酒店的经理,黎总的员工。”   卓稚握上去,触感入手,对比之下,自己的手是真粗糙。   “我以为你是她的朋友。”卓稚道。   “不敢当。”艾加笑了笑,“我以为你是她妹妹。”   卓稚也趴到了栏杆上,俯视着酒吧:“我和黎总长得像吗?”   艾加道:“今天梳着一个发型,穿着一个风格,像。”   卓稚勾起了唇角:“黎总很漂亮。”   “说明你也很漂亮。”艾加无缝连接。   卓稚笑起来,毫不吝啬:“你也好看,跟黎总不一样,但是和酒吧一个样。”   “是吗?”艾加显然很喜欢这样的夸奖,“不愧是我的店啊。”   “哈哈哈……”卓稚笑到半截突然止住了,她问艾加,“今天为什么突然不开业?”   “黎总在。”艾加道。   “她一个人,就算要休息的话,这间房子隔音效果那么好,没必要不开业。”   “她不开心。”艾加皱了皱眉,很无奈的样子。   “为什么不开心?”卓稚终于问到了自己想问的问题上,忍不住站直了身子。   从橡皮绳上下来,她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想了整整一下午也没想明白,到底哪里惹着黎秦越了,让她突然就爆发了脾气。   虽然黎秦越的脾气本来就不好,两人的接触中,骂啊吵啊的也不少,但卓稚不是傻子,她知道这一次和之前的每一次都不一样。   与其说是生气了,倒不如说伤心了。   这让卓稚很焦虑。   “她来我店里前就不开心了。”艾加道,“一个人喝闷酒不说话,我也不清楚。”   卓稚身子委顿下去,艾加又突然补充道:“但通常能惹黎总这么不开心的,也就两件事。”   “什么?”卓稚眼睛亮了亮,要搞清楚了这两件事,她以后尽量避开就好,这样子她和雇主的关系就会很融洽了。   “是……”   艾加刚冒出一个字,卓稚背后的门便突然被人拉开了,一个身影罩过来,几乎是跌在了她背上。   要不是闻到了黎秦越身上熟悉的味道,卓稚一定会下意识一个过肩摔,但知道是这个人,便只能往前踉跄一小步,然后转身将人抱在了怀里。   黎秦越的脸颊有些红,眼睛里氤氲着雾一般的酒气,腿就像没法着地了一般,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卓稚身上。   她张口说话,热烘烘的气息抵在卓稚脖颈上:“睡觉。”   “嗯?”卓稚有些茫然。   “跟我去睡觉。”黎秦越不耐烦地重复道。 第7章   跟我去睡觉。   但凡黎秦越的语气软和点,卓稚都会觉得这是一个醉酒的女孩在跟她撒娇。   但黎秦越扒着她的胳膊,浑身也就手指用了力气,眉头皱得死紧的样子明确表明了这是一句命令。   “好。”卓稚应下来,毕竟陪人睡觉,可是比被人拒之门外,简单多了。   艾加看着她俩,犹豫了一瞬,问:“黎总你想在哪睡?”   她不愧是跟黎秦越比较熟的人,黎秦越抬手在卓稚脑袋上拍了一把:“回家。”   “诶诶,好。”卓稚半抱着黎秦越往下走,酒吧的楼梯又窄又陡,还是隔断空荡荡的铁艺。   黎秦越只下了一格,卓稚就突然稳住了她的身子,往下快步跳了一阶:“来,我背你。”   艾加在她们身后微微睁大了眼,赶紧上前一步:“我帮……”   她没帮得上忙,黎秦越瞬间就已经在了卓稚背上,卓稚揽着她的腿往上颠了颠,稳健得像背的是个书包似的。   艾加张开的手收回去,掏出了手机:“我帮你们叫车。”   卓稚稳步下楼,气息平稳:“谢谢。”   车是酒吧的私车,车内暖气打得足,熏得黎秦越更加昏昏欲睡。   卓稚这次没有坐副驾驶,紧挨着黎秦越,给她当靠枕。   黎秦越往下摊了摊身子,把脑袋搁在卓稚肩窝上。   车内静默,车子快到路口时,卓稚小声地问:“秦越姐姐,回哪个家?”   她想着人在软弱的时候,总不会想回度假山庄空无一人冰冷的别墅的。但这句自以为体贴的话并没有换来黎秦越的感动,她像被按了开关似的,突然瞪着卓稚道:“你说回哪个家?”   卓稚见过黎秦越的爷爷,那是一栋更加豪华的房子,地址她也记得。   但她不敢说,抿了抿唇道:“山庄?”   黎秦越的眼神晃了晃,转头冲司机报了个地址。   对于卓稚来说是完全陌生的。   车子拐过弯以后,黎秦越离开了卓稚的肩膀,身子一晃,倒向了另一边。   靠着车窗玻璃望着外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像早上下山时一样。   卓稚有些苦恼,第一次真切地觉得,这差事的确不好干。   车子行驶过繁华的市中心,渐渐偏远。   最后停在一处巷子口,因为黎秦越报的地址,也就到这儿了。   没等卓稚反应,黎秦越已经拉开车门下了车,是靠近马路的那一边,吓了卓稚一跳。   幸好这里的道路冷清,冬天的夜晚,没有几辆车,也没有几个人。   黎秦越脚下不稳,走路像踩着猫步。   卓稚上去扶她,被一把推开了。   于是只能双手支起来圈个半圆护着,一直盯着脚下,生怕有什么东西把这位大小姐磕着绊着了。   两人就这么歪歪扭扭地进了灯光昏暗的巷子。   窄窄的道路两边有低矮的老旧店铺,这会没几家开的,大多是掉着皮的招牌被风吹得晃悠悠地荡。   有人朝她们走过来的时候,直到拉长的影子到了卓稚的视线里,这才顾得上抬头看了一眼。   这一看,立马戒备起来。   对面错落站着三个形容猥琐的男人,一个靠着旁边关闭的店门抽烟,一个蹲在马路边,翻着死鱼眼瞅她们。   另外一个站在道路中央,挡路的架势很明显,手揣在兜里,突然咧嘴冲卓稚笑了笑。   牙真黄。卓稚嫌弃地皱了皱眉。   她拉住了黎秦越的胳膊,黎秦越还要甩,没甩开。   卓稚低声道:“黎总,该醒醒了。”   黎秦越抬眼视线聚焦,静默了两秒道:“有狗挡路?”   卓稚:“……”   黄牙自领了称呼,一抬下巴:“妹妹,怎么说话呢?”   黎秦越也一扬下巴,笑起来:“孙子,忘了你大爷我长什么样了吗?”   卓稚:“……”   “哎呦卧槽,这妹子有点意思。”黄牙一招手,把蹲着的靠着的全招呼了过来,“妹子,你知道这哪里吗?”   卓稚转头望了望四周,蹲着的道:“别看了,叫破喉咙也没有人救你。”   黎秦越:“段子老得跟人一样傻逼。”   卓稚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对黎秦越道:“姐姐,这里有监控。”   蹲着的道:“监控是坏的,打死你也没人知道。”   黎秦越冲卓稚一瘪嘴:“看,果然是个傻逼。”   卓稚把她往后拉了一把,对面前三人道:“我们借一步说话。”   黄牙抬手往后指了指:“这个妹妹上道,拐了弯就是哥哥的窝,你想怎么亲热都成。”   靠着的道:“我喜欢那个。”   指的是黎秦越。   黎秦越笑了笑,醉得软趴趴的,还装模作样地活动了下手脚。   蹲着的不甘示弱:“我两个都喜欢。”   卓稚觉得这三个人实在是磨叽极了,在黎秦越往前走的时候,又把她往后拽了一步。   黎秦越不太满意,卓稚问三人:“你们劫财还是劫色?”   黎秦越瞪着眼看卓稚:“问这个干吗,你应该问他们要几分熟。”   黄牙说:“那要看两位妹妹几分熟了。”   “太恶心了。”卓稚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自言自语道,“那就两个都算吧。”   “上吧!小恐龙!!!”黎秦越在卓稚肩膀上重重拍了一巴掌,很是兴奋的模样。   卓稚冲过去前看了黎秦越一眼,黎秦越眼睛闪亮,望着她笑得很舒心。   就像昨天晚上睡觉前道晚安的样子,也不过今天冷了卓稚十来个小时,卓稚便觉得这笑容极其久违又珍贵。   黎秦越喜欢看她打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卓稚便察觉了。   而卓稚喜欢打架,以前总要找借口找机会,完事了要想怎么跟师父交待。现在这些问题,统统都不用考虑了。   这是她的工作,她就是来为黎秦越打架的。   “呦吼!”卓稚开心得忍不住发出低呼。   黄牙的脑子还没转过弯的时候,下巴上便狠狠挨了一拳。   他有限的脑细胞,只够发出疑问,这人是怎么扑上来的,是怎么出拳的,真的是这个看起来弱鸡一样的丫头片子打他的吗,她明明个头都只到他胸口啊……   然后他便挨了第二拳,砸在腰侧,千斤石一般,让痛觉排山倒海地袭来。   黄牙猛地摔倒在了地上,眼泪迸发,视觉翻转。   在朦胧且颠倒的视线里,他看到了他的大兄弟正和他承受一样的待遇,而他的二兄弟茫然无措地呆愣着,不帮忙就算了,连跑都忘了跑。   寂静的出拳,寂静的倒地,黄牙的痛呼呛在喉咙里,跟被毒哑了似的,只有穿过巷子的风,拉长了呼啸。   突然,风声里猛地炸裂出激情澎湃的音乐,黄牙听不懂,但音乐声里高昂的情绪感染了他,让他更加涕泗横流。   很快,他的兄弟们就跟着他一块或躺或跪在地上,一块涕泗横流。   卓稚甩了甩拳头,回头看黎秦越,有些说不出话来。   黎秦越举着手机,跟开演唱会似的,随着音乐节奏激情摆动。   《灌篮高手》主题曲荡漾在她手上,画面挺美,但配着如今这个场景,奇异而中二。   卓稚问她:“你干嘛呢?”   黎秦越高声道:“给你配点背景音乐啊!”   “你当我打篮球呢啊!”   “打二俅啊!”黎秦越接得十分顺畅。   “二俅”是南海市方言,形容傻子,二流子。   这话倒说的没错,卓稚有点想笑,又觉得刚打完人就笑,会影响气势。   特别是黎秦越还在给她放背景音乐的前提下。   卓稚往后退了两步,居高临下看着各自倒地的二俅三人组,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你们知道错了吗?”   回答她的只有“世界が终わるまでは 离れる事もない”的歌声。   “你们知道错了吗!”卓稚提高了声音,配着音乐极其有气势。   “你这就完事了?”黎秦越在离她两米远的地方问。   “嗯?”卓稚回头看她。   “这就打完了?”黎秦越明确了下。   “打完了呀。”卓稚指着三人,“劫财打脸,劫色打肾,他们都没人还手,而且都已经趴下了。”   “我歌才刚到高潮!”黎秦越甩了下手机,很不开心。   大小姐的手机卓稚虽然不曾拥有,但在网上广告见过不少,价格惊人,卓稚真怕她一气之下就给摔了。   “那要怎么办呀?!”她赶紧问。   “继续打!”黎秦越抬手一指,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你们!刚才放的屁呢!真干起来是手脚退化了吗!胚胎都比你们抗打!回娘胎里重塑十万次也出不了你们这么一次弱鸡!”   “起来!”黎秦越抬脚踹了过去,“这会你们要是不打,待会进了警局,小心你们的屁股!!!”   三人慌了,蹲着的喊了一声:“监控是好的!!!”   真是个思维灵活的小机灵鬼呢。   “好的怎么了!!!”黎秦越吼了回去,“你个傻逼给我提供让你们屁股开花的证据吗!!!”   卓稚拉住了她胳膊,往后扯了扯:“黎总,黎总……”   “干嘛!!!”黎秦越酒劲上头,偏头一喊,无差别攻击,吼得卓稚脑壳疼。   但为了大局着想,卓稚还是踮脚凑了过去,跟黎秦越咬耳朵道:“监控就只拍了他们拦我们,是我们先动手的。”   “那又怎么着!”黎秦越道,“我要是想让这帮杂碎进去,这辈子就别想出来……”   蹲着的猛然往前一扑,就着跪地的姿势,看着分外可怜:“姐,姐,我们错了,我们不是真要抢劫你们,我们就是玩一下……”   黎秦越瞪着他:“玩老子?”   黄毛也反应了上来,一迭声叫着:“爷爷,爷爷,我们错了,我们有眼无珠,求求您高抬贵手饶了我们……”   黎秦越看卓稚:“他们念老台词的是换了一个人吗?”   “是。”清醒的卓稚回答。   黎秦越突然笑了笑:“你是我那个满口仁义道德的小保镖。”   “是。”卓稚快被她逗笑了。   “你现在道德一下,快。”黎秦越催促她,“给我找找继续打人的借口。”   卓稚:“……”   地上的三人:“……”   “那我自己找。”黎秦越皱着眉头严肃地道,“你们觉得自己只是玩玩,有没有考虑过这样做的后果。有多少女孩子会被你们吓到心理阴影,胆战心惊,不敢出门……”   说到这里,黎秦越顿了顿,还是装不下去了,吼道:“你们玩他妈的个屁,要他妈有条件,你们他妈想的那些恶心的事,不会干吗!不会干吗!!!”   卓稚深吸了口气。   黎秦越突然就像酒醒了一般,声音冰冷地下命令:“打。”   卓稚问:“打到什么程度?”   黎秦越抬手道:“跟上节奏,打到这首歌结束。” 第8章   黎秦越睁眼的时候,有些天旋地转。   足足转了两圈才停下来,接下来就是剧烈的头疼。   她皱眉盯着天花板默默地忍耐,等劲头过去了,便离开被窝坐起了身。   老旧的空调在运作,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不管定时过来清扫的阿姨有多仔细,到底是没有人居住的地方,屋子里碎花的墙纸泛黄,有点发霉的气味。   黎秦越靠着床头回忆昨晚发生的事情,有些震惊自己最后带卓稚来了这里。   这是故居,也是黎秦越心里最能算作“家”的地方。   尽管只是某些意外让原本就很有钱的爸爸暂时穷困潦倒,无奈带着妻子女儿住进了妻子婚前的小屋,但这是黎秦越记忆开始的地方。   那个时候还没她那个事精弟弟,黎秦越喜欢楼上楼下地跟着院子里的大孩子跑,然后在饭点的时候,被妈妈的声音召回。   就是这间房子,有对着楼下院子的窗户,妈妈喜欢小碎花,窗帘壁纸都是。她有一头漂亮的长发,烫成那时时尚的烟花卷,当阳光落在窗户上时,她一掀暖融融的窗帘,冲黎秦越招手的画面,让玩伴们无比艳羡。   有个漂亮又温柔的妈妈,是黎秦越的童年里,最骄傲的事情。   后来,这骄傲不在了,连带着那些暖融融的时光,那些安定而又快乐的感觉,都不在了。   长大后的黎秦越再想追回,只能不断地挑战自己的心跳,不断地感受劫后余生,不断地抛弃一切又拥有,才可以获得短暂的满足。   令她不安的是,在昨天的蹦极中,当卓稚紧抱着她,当卓稚和她一块在半空中荡悠,当卓稚贴着她耳边劝她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时,黎秦越感受到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快乐。   那是一种想要靠过去,陷进去,彻底张开双手去拥抱的快乐。   令人感动又慌张。   在母亲去世后,她的父亲把精力投注在工作上,一年到头不见影,黎秦越现在想起来并不怪他。   这是他们那个富人小区里最常见的家庭状态,没什么好矫情的。   黎秦越生气的是,突然某一天,她的父亲就“悔悟”了,“顿悟”了,开始插手她的人生,想要弥补缺失的家庭温暖。   方法方式十分简单粗暴,开口闭口就是这也不准,那也不准。   所以由于他在这方面的行径荒唐,黎秦越可以大力地拒绝,汹涌地反抗,一年又一年,反倒达成了某种微妙的平衡。   现在,被父亲派来的这个小间谍,要来打破这种平衡了。   她可真是比心理医生都管用,短短两三天,就能让黎秦越的情绪大起大幅,有破而后立的冲动。   要不是卓稚是个女的,还是个刚成年的小丫头片子,黎秦越甚至要怀疑自己一见钟情,爱上她了。   想到这里,太阳穴突突地跳,宿醉后的脑袋混沌而又逻辑清晰。   昨天发生的事情,卓稚大概已经告诉她爸了,黎秦越觉得自己在这场出了变卦的对抗赛中,一定要及时根据情况调整心态,守住不妥协的方向,并且关键时刻谍中谍出奇兵。   身上衣服还是昨天那套,卓稚也就给她脱了个鞋和外套,脏乎乎地就塞到被窝里了,实在也算不上体贴。   黎秦越翻身在床头的外套里摸烟,明明记得是有盒的,又摸不着了。   她彻底掀开被子下了床,拉开卧室的门准备去洗手间。   房子小的坏处就是谁都躲不开谁,在哪里干什么一目了然。   这会时间已经接近中午了,客厅里的窗帘拉到了最大化,光线涌进来,洒在老旧的家具上。   卓稚坐在张小板凳上,拿着本书在看,黎秦越眯了眯眼,她视力好,能够看清是一本小学作文大全。   小学作文大全……   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黎秦越咳了声,卓稚抬头望向她,揉了揉眼睛道:“起来了啊。”   这不废话吗,黎秦越“嗯”了一声。   “这次我没打扰你。”卓稚站起身放下书,“你睡了好久。”   “我喝多了。”黎秦越没忍住道,“喝多了睡得久不挺正常吗?”   卓稚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笑起来。   黎秦越继续往洗手间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回头问卓稚:“你笑什么?”   卓稚抬了抬手,有些犹豫:“你喝多了会断片吗?”   黎秦越觉得这个话题不太友好,于是半真半假道:“看情况。”   “昨天的事还记得吗?”卓稚上前几步走到她跟前。   “看什么事。”   “打人?”   “记得。”   “最后他们报了警。”   “记得。”   “你打了个电话,我们就没去警局了。”   黎秦越咧了咧嘴:“那当然,我们占理啊。”   卓稚知道这不是什么占理不占理的问题,这是直接用关系跳过了流程。   她顿了顿道:“我们以后还是不要这样了。”   “哪样?”   卓稚想了想:“我们不要放着音乐打人了。”   黎秦越没忍住笑了:“放音乐咋了,你不打得挺开心吗?”   “太中二了。”卓稚道,“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世界が终わるまでは’,你还单曲循环。”   “不循环都不够你发挥。”黎秦越盯着她,揶揄道,“爽不爽?”   “你老这么问我,其实我打得很保守,也就肉疼肉疼,几块淤青而已。”   “虚伪。”黎秦越进了洗手间。   “爽。”卓稚抬头直接道。   黎秦越扑了把水在脸上,冰凉,是挺爽的。   她没再说话,洗手洗脸梳头发,卓稚一直站在门边上看着她。   “有话快说。”黎秦越道。   “后面的事你还记得吗?”卓稚在镜子里露出只眼睛,“你带我来这里。”   “嗯。”   “你在门口那个隔断里变魔术似的,摸出把钥匙。”   “嗯。”   “然后你说饿,我下楼给你买了夜宵。”   “嗯。”   “夜宵店是个老店,开了几十年了,你说很好吃。”卓稚顿了顿,“然后你说我像你爸爸。”   黎秦越关掉了水,没应声。   卓稚追问:“还记得吗?”   黎秦越扯了张面巾纸擦脸,而后又低头擦手。   “不记得了吗?”卓稚继续问。   黎秦越抬眼扫她,凉飕飕道:“我记得不记得你是要怎么着?要我叫你爸爸吗?”   “不是。”卓稚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想说,你要是有什么开心的不开心的事,都可以找我说,我嘴巴很严的。不要再一个人喝闷酒了,对身体不好。”   黎秦越盯着她,抬手把住了门:“好的爸爸,爸爸我可以去嘘嘘了吗?”   卓稚脸刷地红了。   黎秦越抬手,十分用力地把门拍到了她脸上。   再从洗手间出来,卓稚已经把盒饭摆到了餐桌上。   老房子水电还能用,但燃气没必要,已经停了。不然黎秦越毫不怀疑卓稚会买菜给她做顿饭。   两人坐在餐桌前,卓稚没话找话:“这个白菜苔很好吃,你不要看它其貌不扬跟个废梗似的,其实特别嫩。”   “这个黄瓜有些老,其实我不太明白为什么要用黄瓜炒蛋,我在后院里种的黄瓜超好看,还没长大就被我生吃完了。”   “有些食材不需要过度烹饪,天然去雕饰,才能发挥出极致的美味。”   “人也一样……”   “爸爸。”黎秦越打断了她的话,“饭都堵不住你的嘴吗?”   卓稚闭嘴了,过了会儿小声道:“你不要这么叫。”   “你以为我喜欢这么叫吗?”   “哦,我不说了。”卓稚塞了口米饭进嘴,腮帮子鼓鼓的。   吃完饭卓稚收拾东西,黎秦越拿着手机躺沙发上刷了刷。   而后突然坐直了身子,冲卓稚招了招手。   卓稚把桌子擦干净了才过去,问她:“怎么了?”   “你上次打凌夕他们,都打哪了?”黎秦越问。   “胳膊腿和背,他们一看就不经打,我没敢碰危险的地方。”卓稚顿了顿道,“那个男生乱挥手的时候,自己凑过来磕着下巴了。”   黎秦越盯着她:“你就这点力度啊?”   “黎总。”卓稚乐滋滋的,“关键没您现场指挥。”   “嘿。”这话说得黎秦越高兴,但顿了顿又不太高兴,“我要在现场,也没法光明正大地指挥啊。”   “我们可以先合计好。”卓稚凑了过来,在她身边坐下。   黎秦越笑着道:“你是来给我当保镖,还是来给我当打手的?”   “其实……”卓稚顿了顿道,“你想怎么用都成。”   “嗯?”黎秦越看着她。   卓稚重复了遍:“你想怎么用我都成。”   “违法乱纪?”黎秦越挑眉。   “哎呀不要违法乱纪,我师父会揍我的……”卓稚想了想,“昨天那种可控的程度可以。”   黎秦越呵呵笑了好一会:“那种程度可以是因为我有钱有势。”   “是啊。”卓稚很是感慨,“我之前把人打伤,医药费还要自己去做兼职还给我师父,挺累的。”   “后来你就不打了吗?”黎秦越很有兴趣知道这种事。   卓稚侧头看着她,睁着大眼睛,压低声音:“后来我就挑那种伤都看不出来的地方打。”   “啧啧啧……”黎秦越一通咂嘴。   “所以,秦越姐姐。”卓稚突然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我现在跟你坦白,我下山目的不纯,我来给你做保镖目的更不纯。我知道你家有钱,所以背靠大树好乘凉,我跟着你可以狐假虎威。”   少女的手掌柔软,有火热的温度,扣着黎秦越手的时候,跟热水袋似的。   她越说越激动,脸也变得热乎乎红扑扑:“这几天我跟着你,知道你不是坏人,但是是有血性的人,真违法乱纪坑蒙拐骗伤害无辜之人的事你不会干,但揍那些坏蛋的时候,绝不手软。”   “我很开心。”卓稚猛地离开沙发,在黎秦越面前蹲下身,手却一点都没松开。用这样的角度仰视黎秦越时,眼睛越发显得明亮,整个人鲜活又生动,“我真的很开心认识你,我觉得跟着你可以闯荡江湖,行侠仗义,成就伟业,快意人生。”   黎秦越笑了:“刚看小学作文学的成语吗?”   “不,这是我的梦想。”卓稚很正经。   “你是不是要和我拜把子啊,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不。”卓稚再次否认,认真地道,“真有危险的时候,我一定会救下你,你一定会长命百岁。”   “靠。”黎秦越低低应了声,偏头看窗外。   十八岁下山闯江湖的姑娘,真是太青春太热血太中二太傻逼了。   但大概因为这些年她也没成熟到哪里去,所以听着竟然有些感动,甚至于差点当场表演一个热泪盈眶。   “所以,”卓稚再次强调道,“姐姐,你怎么用我都可以。”   黎秦越看着窗外明晃晃的阳光,压下心头涌上的热血,咳了声,确保自己语调正常。   这才道:“凌夕他们说要用张家二少爷搞我,你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卓稚赶紧道,“我一直记得,就等你吩咐。”   “没什么具体的吩咐,”黎秦越拍了拍她手背,站起了身,“也就那些恶心事。我本来打算顺水推舟将计就计的,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卓稚站起身,问:“怎么个不一样法?”   “我有你了啊。”黎秦越叹口气,很无奈的样子,“你喜欢玩,那我们就大干一场好了。”   卓稚兴奋得不行,还要压制自己表现得不那么幼稚,嘴唇动了动,最后只能一握拳,摆个漫画姿势:“好的,大干一场!”   黎秦越也握了握拳,掐着嗓子做作地道:“加油,卓小葵!” 第9章   张家二公子叫张西潭,是圈内流传的黎秦越的未婚夫。   其实别说未婚夫了,两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上次说话得追溯到小学六年级去。   这几年张家和黎家的商业合作如火如荼,旗下两个品牌官博在网上卖腐卖出了千万粉丝,网友调侃线上的亲家,圈子里的朋友调侃黎秦越和张西潭。   传闻他两早早就定下了娃娃亲,传闻他两小学时在一所学校,就已经青梅竹马。传闻这次张西潭从国外回来,就是为了娶黎秦越。   个屁。   黎秦越对这些就这两字总结。   别人怎么说她不在乎,可怕的是两月前,她爸从数落她不务正业的极限运动事业,开始转战数落她的感情生活。   而后,她爷爷便列了一堆待选的门当户对“优质青年”,她爸在几次打电话的过程中,重点对张西潭进行了表扬。   没多久就得过年了,到时候凑个饭局坐一桌,要是黎秦越不跳脚反对,下至狐朋狗友,上至各家家长,都得把他们这莫须有的关系给坐实了。   黎秦越当然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本来还准备硬杠呢,凌夕就把好事送到了她面前。   要不是这人居心叵测,黎秦越简直怀疑她是来帮她的。   到了今时今份,身边多了个热气腾腾的小炸弹,撺掇得她热血沸腾,使坏的因子汹涌澎湃地往外冒。这些算计她的人,一个都不能少。   这天黎秦越没有回山庄,带着卓稚跑了几个地方,让卓稚大开眼界。   虽说不屑于在圈子里混得风生水起,但好歹是这个圈子里长大的人,黑的白的,该有的关系黎秦越都有。   卓稚跟个跑腿小弟似的,黎秦越让她去哪就去哪,连买烟这种事,都变得绝不二话。   两人折腾了一天,终于安排下来,万事俱备,就等鱼儿上钩了。   两天后,张二公子在万众期待中,于南海机场落地。   林海涛早已等候多时,把人接上了车,各种吹捧,将一个在国外开公司赔了钱回来找他爸要钱还债的二少爷吹得跟促进了中外合作经济发展领军人物荣归故里似的。   而另一边,凌夕极尽所能又不断装作不经意地给黎秦越吹某个会所有多好玩,甚至投其所好地搞来了某个野鸡攀岩比赛冠军的坐台号码牌。   黎秦越盯着手机看得直乐呵,由于知晓了一切,连连摇头跟一旁的卓稚感叹:“演技太差了,太差了啊。”   卓稚凑过来,想跟她一起看,又不好意思一直瞄别人的手机。   黎秦越干脆拽了人一把,把她拉过来,将屏幕巨大的手机摆放在两人面前。   黎秦越啪啪打字,玩欲擒故纵玩得不亦乐乎。期间突然偏头问卓稚:“这么些天了,你说你打他们的那些痕迹,还在吗?”   “应该还没消下去。”卓稚道。   “诶,好!”黎秦越拿起手机,突然点开了视频通话。   卓稚下意识地躲到了一旁。   “过来。”黎秦越冲她招了招手。   “干嘛?”卓稚戒备地挤在沙发角。   “哎呀没事。”黎秦越将人拉了过来,顺便一揽肩膀,将人固定在了合适的位置。   视频通话接通了,里面是凌夕带着口罩的脸,问:“怎么突然想视频?”   黎秦越道:“懒得打字。”   “诶诶诶诶诶……”凌夕注意到了露着半张脸的卓稚,“这谁这谁这谁?”   “不认得了吗?”黎秦越一歪脑袋,磕在卓稚脑门上,“我的人啊。”   凌夕想起来了:“我记得了,那天特威风的小警察是吧。”   “老爷子给我找的保镖。”黎秦越抬手捏了把卓稚的脸,笑得贼荡漾,“超可爱。”   卓稚有些不适应,这会的黎秦越实在是太毛手毛脚了。   黎秦越放开了她,道:“去,给我洗个葡萄吃。”   眼神递得倒是清楚,卓稚乖乖地起身,生怕破坏了黎秦越计划里的任何一步,麻溜地去往厨房,认认真真地给黎大小姐洗葡萄。   这边黎秦越对着手机乐呵:“可爱吧?”   凌夕道:“黎总你这不对劲啊,你什么意思啊?”   “什么什么意思,就问你我的人可爱吗?”   “你知道什么情况才会这么问吗?”凌夕指了指自己,“我通常谈了女朋友才会这么问。”   “啧。”黎秦越站起身,“你等等。”   她拿着手机一路上了楼,到了卧室里又关了门。   视频一直没有挂断,把隐秘的氛围塑造了个十足十。   等黎秦越的脸再出现在镜头里,凌夕已经急不可耐:“大小姐,到底怎么回事啊,你别告诉我是我想的那样。”   黎秦越道:“你把你那破口罩摘了,我看着闹心。”   “我上火了,怕吓着你。”   “上个火能吓着个屁,我是被吓大的吗?”   “好好好。”凌夕摘了口罩,嘴角有一片地方颜色丰富,像是红肿,又抹了黄色的药水。   黎秦越心想卓稚那个小傻瓜居然骗她,这分明是连嘴都揍了。   黎秦越没客气:“是挺恶心的。”   凌夕拿起口罩:“我还是戴上吧。”   “别别别,不影响,这样看着舒服。”黎秦越赶紧阻止。   这样看着开心啊。   她就是来找开心的啊。   凌夕放下了口罩,黎秦越问出了凌夕期盼的话题:“喜欢女生是什么感觉?”   凌夕跟中了乐透似的:“你看上哪个妹子了?!黎秦越你不是钢铁直女吗!我还记得之前某小花对你频频出手,你他妈不是都不为所动吗?”   “不是我的菜。”黎秦越道,“你把衣服脱了。”   “啊?”凌夕愣了愣。   “上衣,脱了。”黎秦越顿了顿,怕恶心着自己,还是提醒了下,“不用脱光,留着胸衣。”   “铁T不穿胸衣。”凌夕道。   “那你都不怕激凸吗!”黎秦越暴躁起来。   “我穿背心。”   “给老子脱!”黎秦越道,“你他妈之前不是也想过勾搭我吗,这会让你脱个衣服都不行了。”   “好好好,我明白我明白。”凌夕一副过来人的模样,“你是想确定你对女生的身体有没有感觉是吧,好去决定要不要追你的心上人。”   黎秦越“呵”了一声,可真会给自己找逻辑。   凌夕道:“我脱了啊。”   “赶紧的。”黎秦越开始有些不耐烦。   凌夕把手机支着,然后开始脱外套和毛衣,动作充满了撩骚的意味,看得黎秦越鸡皮疙瘩都冒起来了。   黎秦越眯了眯眼屏蔽视线,足足一分钟后,凌夕才脱到了黎秦越想要的程度。   “背心就别了。”黎秦越道。   凌夕邪魅一笑:“你想看我还不给你看呢。”   谁他妈想看了,黎秦越盯着凌夕胳膊和肩上的痕迹,心里乐得不行。   淤青确实还没消,有意去看的话,十分明显。   听到卓稚替她揍了这两人,和真真切切地看到被揍的痕迹,完全不是一个感觉。   如今真是双倍的快乐,快乐得黎秦越简直想手舞足蹈。   “看够了没啊。”凌夕自认为笑得十分帅气地看着黎秦越,“你要是想看,我们找个时间……”   “够了。”黎秦越打断了她的话。   算计老子还想睡老子,做你他妈的春秋大梦去吧傻逼。   说完这句话,她把手机屏幕下扣:“穿上吧,我们讨论下刚才的话题。”   凌夕穿好了衣服,黎秦越绝妙地发问:“你身上那些青的怎么回事?”   凌夕顿了顿,笑着道:“还能怎么回事,上火了呗。”   “上火你他妈上到身上去?”   “哎哎哎,你就不能转转弯吗?”凌夕道,“身上的火啊。”   好吧,黎秦越转过弯了。   黎秦越简直想仰天长笑,明明被打了,还要骗人暗示自己那方面勇猛,到底是什么绝世傻逼的思路啊。   但她为了大局憋住了笑,觉得自己妙计如泉涌。   重新拿起手机,黎秦越一脸忧愁地道:“我觉得咱们太熟了,很难判断。”   “那你想怎么办?”凌夕恨不得她立马出柜,这样决裂时刻简直火上浇油。   “你不是说今晚出去玩吗?”黎秦越道,“不如我们玩点新鲜的。”   “嗯?不去见冠军了吗?好可惜。”   “现在比起冠军,我更想见漂亮妹子。”黎秦越道,“我听人说纬二街有家店,一楼男女,二楼男男女女,三楼3456群,应有尽有。”   “靠……”凌夕笑起来,“你真是不玩则已,一玩惊人。”   黎秦越叼了根烟点着了:“你就说去不去。”   “去。”凌夕爽快地应下来。   当然去,凌夕最怕的就是她计划好了一切,黎秦越不去。   换个地而已,只要黎秦越去,换哪儿都成,四条腿的蛤蟆不好找,能塞给张西潭的姑娘可遍地都是。   更何况,黎秦越说的这家店,还是凌夕私下投资的。   在自己的地盘,一切更加得心应手,她之前找其他地,是怕事后黎秦越怀疑,现在老天爷把机会送到凌夕面前了,简直天时地利人和,凌夕要乐上天了。   这通视频电话结束时,两个人各怀鬼胎,但都心情愉悦。   挂断之后,凌夕甚至还发了好几条消息追问黎秦越看上的是不是刚才那个鲜鲜嫩嫩的小保镖,一副要给黎秦越出主意追人的模样。   黎秦越没有理她,手机扔在房间里没再管,她现在开心得不行,急需和卓稚分享喜悦。   一路噔噔噔地跑下楼,卓稚正在那试图把洗好的葡萄剥皮去籽,同酸奶搅拌,伺候黎大小姐。   手上还捏着一颗呢,黎秦越突然就冲到了她面前,说:“站好了!”   卓稚不知道她怎么了,不敢耽搁,赶紧直起身,端端正正地站好了。   “手张开!”黎秦越一边吩咐,一边脚下就已经蹦了起来,在卓稚双手张开的一瞬间,便挂在了她身上。   正面相拥,大小姐的长腿灵活,盘在她胯上,缩紧了根本不会掉下去。   承受黎秦越的重量对卓稚来说,完全是小case,但这样突如其来的亲密姿势,就像在心尖上掐了一把,带出来的奇怪感觉,让人毛孔乍立。   “怎么了?”卓稚手脏,没敢去抱她。   黎秦越双手搂着她的脖子,在她脑门上“啵”地一口,给了个响亮的亲亲:“小东西,你可干得太漂亮了!” 第10章   “忌惮”开的时间不长,位置也并不显眼,但短短时间内就打出了名气,因为它实在是“肆无忌惮”。   算得上高端的会所,只接受会员预定,每天进场的人都有数,也可以在必要的时候将保密工作做得密不透风。   凌夕把电话打过去告诉林海涛计划有变时,林海涛还有些担心突然的变卦会不会惹得张西潭不高兴,甩脸就走人。   但凌夕非常体贴,她把新找的公主照片发到了林海涛手机上,一个欧美嫩模,一个清纯校花,张西潭瞄了眼,笑着说:“去哪里不是去啊。”   于是一切顺利,当夜幕降临,灯红酒绿之时,林海涛带着张二少来到“忌惮”,从VIP通道进入,直接上到了三楼的豪华包厢。   按照以往惯例,当然是朋友们先为张二少接风洗尘。这次约的都是些有眼色的,推杯换盏,歌声阵阵,氛围融洽。   与此同时,黎秦越在凌夕的催促下出了门,今时不同往日,为了展现自己去“开拓新世界”的身份,黎秦越穿了身休闲西装,妆容配得干净利落,只在眼部做了晕染。   头发松垮地盘起,衬衫解开两颗纽扣,禁欲又浪荡。   卓稚同她一起下山,为了说话方便,这次坐的还是后座,中途实在没忍住,胳膊肘撞了撞黎秦越道:“黎总,你太好看了。”   “是吗?”黎秦越斜着眼睛笑,唇角的弧度正好勾人又不泛滥,是最撩人的神色。   卓稚愣了愣,然后突然皱了皱眉:“你没忘记我们的正事吧?”   “除了正事还有什么事啊?”黎秦越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你别玩着玩着就……”卓稚抿抿唇,后半句没说出口。   “就怎么着?”黎秦越盯着她。   卓稚停顿了好一会儿,纠结许久,还是觉得应该劝说,只是用词比起初见那日可真是温和多了:“就掉进温柔乡云深不知处了。”   黎秦越侧身靠着车窗,笑了好久。   待两人要分开行动了,黎大小姐还是好心地拍了拍卓稚的肩膀,道:“放心吧,我对女的没那种兴趣。”   卓稚松了一口气,扬起笑脸:“我以为你们有钱人总是不在乎性别的。”   “呵。”黎秦越捏了捏她脸,“对,我们有钱人在乎的是爱。”   酒过三巡之后,是最放松的时刻。   张西潭喝得不多,没人敢真灌他酒,但这种微醺的状态是最舒服的。   既能混淆视听,让一切都变得更加美好起来,又不会影响行动,想干什么干什么。   嫩模和校花一左一右伺候了大半晚上,酒喝了,腿摸了,火撩到了心尖尖上,张西潭冲林海涛一挥手,说:“吵,我得去清静清静。”   自然没人拦着,林海涛火速给开了门,带着人去往店内最深处,VIP总统套房,已经备好了助兴的一切。   张西潭将身子挂在嫩模身上,进了门反手压倒,便是一个酒气熏天的热吻。   林海涛帮忙把门掩好,刻意不关着,进了走廊,压低声音同电话那边讲:“开始了。”   凌夕按了按耳朵上的耳机,回身笑着同黎秦越道:“这里是不是太吵了?”   她们正处在“忌惮”二楼的左岸舞池,这里除了性向为女的女性猎艳者,就是热辣劲爆的舞娘。   黎秦越视线粘在一处角落,并不着急:“还行。”   凌夕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看上了?”   角落里坐着位穿热裤背心的纹身女孩,头发是时下最流行的雾霾蓝,看着颓丧又扎眼。   凌夕笑着道:“原来你喜欢这一款,不过也难怪。”   黎秦越没有否认,只道:“我就是看看。”   “来‘忌惮’只看那太可惜了。”凌夕递了杯酒到黎秦越手里,“许多事情,不试试你搞不清。”   “嗯。”黎秦越接过酒喝了口,低头玩手机,“再等会。”   凌夕脑力全开地猜黎秦越在等什么,时间倒确实没那么急,只是张西潭未必能坚持太久,凌夕想让黎秦越看见最刺激的画面。   想到刺激,凌夕灵光一闪,黎大小姐向来喜欢刺激,但也是个爱脸面的人。认识的这几年,凌夕从未见过她主动去勾搭别人,都是别人往她身上生扑。   所以现在这是,在等那边主动呢。   凌夕心里叹口气,起身叫了服务员过来,让他送杯暗示意味浓厚的酒过去给蓝发女孩,就说是这位黎总送的。   来“忌惮”就是猎艳,凭黎秦越的姿色,只要抛出了橄榄枝,这屋子里的人,大概没人会拒绝。   一切尽在掌握之中,蓝发女孩端着酒杯朝黎秦越走过来的时候,三楼的套房里张西潭正迫不及待地解开皮带。   欧美嫩模管上三路,张西潭按着清纯校花的手,让她伺候下三路。   酒精熏得脑子发晕,热度烧得心神尽失,空气里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香味,拼了命地催情。   在这种时刻,校花的手突然用力抽了回去,往后躲了躲。   张西潭要发疯,抬手将嫩模推到一边,伸手去捞躲开的校花。   校花一身JK制服,黑长直的发,大而无辜的眼。   在张西潭要碰触到她的那一瞬,轻叫着跑开,短裙跳跃下,是两条白嫩细长的腿。   配着堆袜小皮鞋,如此这般欲拒还迎,简直激发人的兽性。   张西潭追了过去,捞住了制服外套,却被人一番挣扎,扯下外套躲开了。   白衬衫格子领,张西潭想再捞一把,校花的躲避却变得无比灵活起来,一哒哒,二哒哒,极其有节奏,就像绕行的蝴蝶,看得见美,却抓不住翅膀。   张西潭渐渐狂躁起来,站住了踉跄的脚步,大喊了一声:“你站住!”   校花哭唧唧:“我不要。”   “再玩就没意思了,快过来,你要什么哥哥都给你。”张西潭用力哄,得不到的就是好的,嫩模晾在一边,他都不想碰了。   校花继续哭唧唧:“我不要我不要玩了,不是这样的。”   “你想要什么样的?”张西潭问。   “我要回家。”校花一眨大眼睛,掉下来两行眼泪,跟被拐卖妇女似的。   “我艹你们这剧本这么好玩吗?”张西潭有些兴奋,“不愧是‘忌惮’啊。”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校花摇着头,嘟嘟囔囔,“我只是卖酒,我不卖身。”   “哈哈哈哈……”张西潭笑起来,再一次扑过去的时候,看见床边放着的道具里有支小皮鞭,顺手就捞了过来。   校花一脸惊恐,在他压过来的时候,用力一推,力道极大,让张西潭仰躺倒地,胳膊肘磕在了桌子腿上,一阵剧痛。   张西潭彻底暴躁了起来,手下的鞭子挥过去,打在了校花身上,校花一声惨叫。   黎秦越的手机上“滴”地一声,有文件传送过来。   蓝发女孩就坐在沙发靠手上,正低头在她耳边说话,黎秦越上手一把揽住了她的脖子,道:“我们上楼说。”   凌夕等的就是这句话,立马给人开路,一路上了三楼贵宾接待区,往目标房间走去。   然而刚到走廊,就见那件总统套房的门猛地打开,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的校花踉跄着跑出来,一边跑一边尖叫。   “怎么回事?”黎秦越皱眉松开了怀里的蓝发女孩。   校花方向明确,逃命似的蹿到了黎秦越跟前,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面色惊恐,泪流满面。   “救我,救救我。我不要,我不要……”   凌夕一脸关切:“发生什么事了?”   “他打我,他打我……”校花往后看了一眼,张西潭就在这一瞬露了脸。   同样的衣衫不整,面色潮红,如同癫狂。   三人六目相对,张西潭没认出来人,只想着那逃跑的校花。   凌夕心下惊喜,只觉得老天爷站在她这一边,每一刻都在火上浇油。   而黎秦越的表情,渐渐由震惊转为愤怒,进而绝望而坚决地一把攥住了校花的手腕拉到了身后:“我看他还敢不敢碰你。”   凌夕心花怒放,直到下一瞬,耳机里突然传来紧急通报声,说市局临时检查。   凌夕气得直跺脚,一把攥住黎秦越的肩膀:“秦越,有情况,我们先走。”   黎秦越倔起来的时候绝对是头驴,脚下纹丝不动,表情坚毅得仿佛救良家妇女于水火之中的正义英雄:“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走。”   凌夕小声喊:“警察来了,是警察来了,这次他妈是真警察。”   校花在听到警察两个字的一瞬,猛地放开了黎秦越的衣服,向楼道窜去:“警察叔叔!救我!!救我!!!”   她跑得跟兔子一样,快速又灵活,愣是没人能拦住。   凌夕这才发现了事情不对劲,脑子里一团乱麻,愣在了原地。   黎秦越一甩袖子,这会打算走了:“这他妈都是什么事。”   而张西潭大概磕了药,踉跄着从她们身边冲了过去,还要去逮小兔子。   兔子没逮着,迎面撞上了全副武装的警察。   这座隐藏在城市黑暗角落里的极乐窝,在最浪荡的时间段,音乐关闭,灯光亮起,警方指挥的喇叭声,一遍又一遍,让人毛骨悚然,胆战心惊。   “扫黄打非1212特典行动”市局拿下的第一战,就是宣扬肆无忌惮的卖淫窝点“忌惮”,摄像机架起,形形色色的男女裹着衣服低着头,该蹲墙角的蹲墙角,该排队走的排队走。   任你之前上下打理得多好,只要没有铁打的背景,一旦被抓了典型,就是杀鸡儆猴死无全尸的下场。   隐藏在幕后的投资者,鸡飞蛋打,还要花大价钱破财消灾,这是黎秦越报仇计划的第一步。   在“忌惮”里一片混乱的时候,黎秦越大跨步地走到后门处,朝守门的警察点了点头,被顺利放行。   卓稚就等在门外的车里,黎秦越上了车,车子便驶出了这片是非之地。   她把手机扔给了卓稚:“视频检查一下,发给李局。”   卓稚链接上电脑,查看视频内容,渐渐地拳头握紧。   黎秦越瞥了她一眼,道:“假的,别激动。”   “我知道,我知道这次是演的。”卓稚盯着视频里尖叫的女孩,“但是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这种事天天都在发生。”   黎秦越胜利的喜悦被她这话打下去一半,她盯着卓稚被电脑屏幕打亮的侧脸,顿了顿道:“今天我们捣毁了一个窝点,便可能间接性地救了一些这样的人。”   “姐姐你还知道许多是不是?”卓稚转头看着她,“我们可以天天举报吗?”   这么幼稚的话,黎秦越想笑她却没能笑出来。卓稚眉头皱得很紧,转瞬也明白自己痴人说梦,于是继续看电脑,换了个说法道:“以后我们碰到了这种事,还会出手的对吗?”   这个承诺黎秦越倒是给的起,她道:“对。”   卓稚检查完了视频,按照黎秦越给的邮箱发了出去,话题到底是沉重了,车内一时静默。   黎秦越今晚又喝了不少酒,还有被凌夕下了料的,这会思绪逐渐变得混乱。   她抬手抓住了卓稚就在身边的掌心,道:“说说话。”   卓稚满脑子里都是行侠仗义,忍不住还是问:“这视频发过去,会搞垮那个张西潭吗?”   “当然不会。”黎秦越笑着道,“最多让他挨顿打而已,张家要是连这点事都搞不定,还怎么在圈子里混。”   “那有什么意义?”卓稚眉头又皱起来。   黎秦越偏头看她这样,抬起指尖戳在她眉心:“可以保护我们的卧底,还可以让张西潭觉得今晚这么丢人的事,全都是林海涛和凌夕一手策划的。”   “嗯?”卓稚眼睛亮了亮,“这就是你之前说的第二步。”   “对,视频是房间里隐藏的摄像头拍的。等张西潭来追根究底,不会让那两人好过的。”黎秦越看着卓稚,“偷鸡不成蚀把米,让他们狗咬狗去吧。”   “好一手借刀杀人!”卓稚简直想给黎秦越鼓鼓掌。   黎秦越笑了笑,视线不自觉地下滑,落在卓稚粉嫩湿润的唇瓣上。   卓稚低落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会又开心起来,扬起笑脸软乎乎地拍马屁:“姐姐你真厉害,这次的事情前前后后全都是你在搞,我就打打电话发发消息,好无用……”   “你有用。”黎秦越盯着那上下开合的唇缝,低声道。   卓稚全然不知道危险,反而猛地凑近了,眼睛亮闪闪地问黎秦越:“什么用?姐姐你还有什么后备计划吗?这次一定要……”   她的话没能说完,黎秦越突然抬起手,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卓稚静默了两秒,警惕地看了眼车窗四周,小声嘟囔着问:“黎总,怎么了?”   黎秦越没撒手,颓丧地靠在了椅背上,再开口时声音都有些哑:“回去说。” 第11章   回到山庄的路程不算太远,但夜深了,司机爬山路开得挺慢的。   黎秦越有些煎熬,狭小的空间里,对气味和温度的感知都更加敏感。   她尽量把自己的身体往车窗靠,脸贴在了冰凉的玻璃上,但热度还是源源不断地涌上来。   卓稚全然不知情,被勒令不许说话了以后,就乖乖地坐着。她没有玩手机的习惯,车外又黑乎乎一片,所以时不时地就会把目光投注到黎秦越身上。   黎秦越背对着她,却可以感受到那目光。   车子晃晃悠悠,黎秦越觉得自己脑袋大概是被晃糊了,或者说,今天晚上在一堆心怀不轨的女人中间待了那么久,把自己也待得心怀不轨了。   她甚至想用身边这个小丫头片子解解渴,实在是太罪恶了。   车子停下来以后,黎秦越几乎是瞬间便拉开车门下了车。   凉风拍到脸上,舒服了许多,也清醒了许多。   她快步进了屋,没理身后的人,一口气爬到三楼,进了自己的卧室。   房间里的暖气足,那些感觉又一点一滴地爬上来,跟蚂蚁上身似的。   黎秦越是个成年人了,没打算憋着,她进浴室放上水,快速地甩掉了身上的衣服。   水温没有调太低,但身体的温度实在是高,脚踩进浴缸里时,刺激得寒毛都竖起来了。   温柔的水流,可以触碰到身体每一个角落,黎秦越躺进去,舒服的一声喟叹。   卓稚锁好门,挂好外套,换了拖鞋,去房间里洗了把脸,又挑了身舒服的家居服穿着,这才去了三楼找黎秦越。   虽然时间不早了,但今晚这么盛大的事,她们肯定需要好好聊聊,才能舒缓内心的激动。   卓稚有好多话想同黎秦越说,也有好多问题想要细细问她,在车上不方便,她忍了一路,实在是难受。   好在黎秦越说过了,回家谈。她们第二天没有着急的事情,谈个通宵都没问题。   浴室里渐渐弥漫了水汽,蒸腾出朦胧柔软又安定的环境。   黎秦越的手指下滑,细细捻磨,身体绷紧又放松,任由自己发出最真切的呻吟。   身体里的潮水同漫出浴缸的水一般,节奏缓慢,一波一浪,轻轻地荡漾。   卓稚的声音便是在这个时候插入进来的。   像一把寒山清泉,兜头击在黎秦越天灵盖上,让她忍不住一个激灵。   “秦越姐姐,你在洗澡吗?”   叫得还挺甜。   黎秦越手指顿住,喉咙干涩,咳了咳才顺利发声:“嗯。”   浴室的面积并不大,从浴缸到门的距离也不过三四米,卓稚就挨在门边上,语调愉悦地问她:“什么时候结束呀?”   黎秦越低头瞅了瞅自己的手:“还得会。”   “那我等你吧。”外面一声响,是椅子被拖动的声音,“没有水声,你在泡澡吗?”   黎秦越有点混乱:“你坐外面了吗?”   “是呀。”卓稚一点都没隐瞒,嘿嘿笑了笑,“你说回来跟我说,我好期待啊。”   “期待”这种词,在如今满脑子黄色废料的黎秦越看来,就是开往罪恶深渊的列车许可证。   她把身子往下滑了滑,拎出点薄弱的理智:“没什么好说的了,你去睡觉吧。”   “姐姐你不开心吗?”卓稚的椅子又往前蹭了蹭,声音贴着门缝透进来,“有什么不开心的你都可以和我说啊,是进去那个店里以后不顺利吗?还是你怕之后凌夕他们报复你……”   “你话真多……”黎秦越的声音完全是在自言自语,她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开始继续之前的动作,“但声音挺好听的……”   卓稚听不清她说话,有些着急:“姐姐你怎么了?有什么事不要闷在心里,你今晚是不是又喝了不少,醉了泡澡很容易出事的……”   说到这里,卓稚是真急了,猛地站起了身,带着椅子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我进来了啊。”   黎秦越身子一抖,觉得自己是个男的得被吓痿了。   卓稚的行动力向来迅捷,黎秦越来得及的不过是把自己的手指移开,然后冲着门口朦胧的人影便喊:“出去!”   卓稚往前一步的脚顿住,眼睛还在往里瞄:“你没事吗?没事就好。”   门打开以后,雾气散得很快,黎秦越的胳膊扒着浴缸边缘,偏头瞪着卓稚,眼神如刀:“这种地方是能随便进来的吗!”   卓稚脸有些红,抬了抬手嘟嘟囔囔道:“对不起,以前我和师父都一个澡堂洗澡的,习惯了……”   “出去。”黎秦越低头看着自己水里的身体,很是无奈。   卓稚退了出去,把门给她带上,但人没走开:“我就在外面,你有什么事叫我。”   这么来来回回地折腾,黎秦越的身体虽然依旧在躁动,但是精神很疲乏。   “我能有什么事,”她有气无力地道,“我不过是想泡个澡而已。”   “哦哦。”卓稚终于意识到自己有些打扰到别人了,却还是不放心喝多了的黎秦越就这么泡下去,“我不说话了,你慢慢泡……也不要泡得太久,对皮肤不好……”   “哎……”黎秦越长叹一声,支起身体从浴缸里出来,花洒的水干脆开了凉的,兜头冲下来,残忍地灭火。   冲完了裹上浴袍,头发都懒得擦,就这么拉开了门。   卓稚就在门边上站着,见她出来,往后退了一步。   “洗完了啊。”卓稚笑了笑,有点尴尬,“那你早点休息。”   说完她并没有立刻离开,睁着双大眼睛看着黎秦越,分明还有期待。   黎秦越光脚踩在地板上,留下一串清晰的水印,一路到了沙发边上,把自己扔进去:“你不是要聊吗?”   “啊!”卓稚跟钱丢了又失而复得似的,快步冲了过来。   也不在对面沙发上坐下,就这么冲到黎秦越跟前,觉得站着俯视黎秦越说话不对,便干脆蹲下身来。   就在黎秦越小腿边上,整个热乎乎的身体近在咫尺,形成奇异的温差。   黎秦越看着她,道:“聊什么?”   “今天晚上的事。”卓稚顿了顿,“你说我有用。”   黎秦越自然不会忘记她说这句话时的语境,但她没法像这个傻丫头片子一样诚实,于是偏了眼神道:“你负责联络和接应,这些都是很重要的事情。而且以后但凡起了正面冲突,不都得你来解决么。”   黎秦越说话的语调很淡,神色也很淡。   卓稚望着她,明白事情还是不对劲了,这并不是她要的彻夜长谈。   黎秦越兴致不高,可以说毫无兴致,卓稚这样扒着她,倒像是个明明什么重要的事都没做,却急着讨好处的哈巴狗子了。   这样的顿悟让卓稚羞愧,热度猝不及防地袭上脸,逼得她往后退了退。   脑袋终于冷静了下来,再去细细思索刚才自己的所作所为,才发现到处都是天大的错误。   卓稚有些惶恐,她是天不怕地不怕,但如今,她特别怕这份工作就这么黄了,让她好不容易有了开端的梦想,就此夭折。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卓稚猛地站直了身子,看着黎秦越,严肃认真地道:“黎总,我错了!”   黎秦越有些懵地看向她。   “我不应该这么晚了还上来打扰你,更不应该在你洗澡的时候突然闯进去。”卓稚拳头握紧,低下了头,“最近的事情让我过于激动了,以至于有些得意忘形,以后我会严格遵守一名保镖的纪律准则,绝不在非必要的时候打扰到您的生活,侵犯到您的隐私。”   “不是……”黎秦越愣了愣,“你干嘛呢?”   “我向您表达我最诚挚的歉意!”卓稚一鞠躬,“这种错误绝不会再犯,您也可以对我进行任何惩罚。”   “艹……”黎秦越有些哭笑不得。   卓稚直起身,眉头微微皱着:“您今天忙了一天,肯定很累了,早点休息。我就在楼下,有什么事情您随时吩咐。”   这次说完真是走得干净利索,抬脚转身,大跨步拉开门,黎秦越毫不怀疑,她会像道风一样地刮下去。   但黎秦越不能让她就这么下去。   说起来似乎有些荒唐,但她的确是不忍心。   卓稚脑子里想什么,脸上就是什么,说出来的话更是直白,一旦下了决定,定了规则,就是板上钉钉,还是头都拔不出来那种。   这一根筋的小脑袋瓜就这么下楼去,非得自责一晚上不可。今天明明是个大获全胜的局,不该以这样的方式结束。   于是她道:“你回来。”   卓稚立得很快,腰背挺拔:“您有什么吩咐?”   “吩咐个屁。”黎秦越招了招手,“不说了让你回来吗?”   卓稚站在原地没有动,似乎在思考黎秦越这句话有多少真假的成分。   “艹,叫不动你了是吧?”黎秦越抬眼瞪着她,“你看不见我头发湿得掉水吗?”   卓稚立刻转身朝浴室走:“我去给您拿毛巾。”   “这会浴室就能进了?”黎秦越逗她。   卓稚果然停住了脚步,问了句:“黎总,可以进吗?”   黎秦越笑起来,倒在沙发上,咯咯咯地笑了好一会儿。   “你个傻子。”她道,“不许进,你过来。”   卓稚乖乖地退后,来到她身边。   黎秦越拍了拍身侧的沙发:“坐过来。”   卓稚坐下,腰背笔直。   黎秦越道:“刚不就怕我淹死吗,进个浴室有什么啊,都是女生。”   卓稚眼睛亮了亮。   黎秦越心尖一痒,有些管不住自己的嘴:“刚才看见了多少啊?”   卓稚连忙摆手:“没看到多少,就胳膊,脖子,肩膀,锁骨……”   “好看吗?”黎秦越问。   卓稚喉头有莫名的滚动,诚实道:“好看,姐姐你身材特别好。”   听她这么叫,黎秦越便放下心来。   从两人握拳准备勇闯天涯那刻起,黎秦越就没再想着把两人关系拉远,既来之则安之,用点手段,把人策反了才是正途。   于是她往前凑了凑,抬手揽住了卓稚的肩,近距离认真看着她的眼睛:“我没生气,就是有点累了,刚才才会那么凶。”   “不凶……”卓稚掉进那专注的目光里,承受黎秦越还湿着的头发,滴下一滴又一滴的水。   黎秦越抬手攥住了她后脖颈:“知道我为什么跟你解释这些吗?”   “为什么?”   “因为我把你当自己人了。”黎秦越道,“我不会欺负自己人。”   “太好了!”卓稚是真高兴,眼睛一下子亮得跟小灯泡似的。   “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黎秦越的目光又忍不住地往下滑。   卓稚的脸颊有些红,嫩嫩的是水蜜桃的鲜嫩色泽:“姐姐你头发水都滴我衣服里去了。”   “哦,是吗?”黎秦越的目光于是光明正大地下滑,掠过卓稚的鼻尖和唇,看见确实有一滴水从自己的头发上掉下来,砸在卓稚锁骨中间的小窝里,瞬间又滑了下去。   卓稚的家居服样式保守,能看到的细嫩皮肤,也不过这么点。   黎秦越的脑袋不受控制,突然就冒出个想法,要是用卓稚脱衣服来测试她的性向,或许结果就……   就个屁。   黎秦越指尖用力,将卓稚拉进了自己怀里,伸手狠狠地抱住,长长舒气。   不过是药劲还没过而已。   “姐姐,怎么了?”卓稚的声音贴着她的肩窝,小小声乖顺地问。   “没什么。”黎秦越嗓子有些干,“让我抱一会。” 第12章   这个拥抱的时间有点长。   房间里温度本来就不低,黎秦越身上又火热,卓稚本来就是易热的体质,没一会,觉得汗都要下来了。   但她没动,也没急着让黎秦越松开,如果非要找个形容词来形容卓稚此刻的心情的话,卓稚撑着脑袋想了会,应该是窃喜。   她鲜少有被人这样拥抱的机会,在山上年复一年地住着,平时亲近的就那么几个人。师父是个暴脾气,隔壁庵里的师太们倒是挺温柔,但也最多就是摸摸她脑袋。   野着长大的卓稚,觉得拥抱是电视里的人才会做的事情,有点难为情,有点羞愧,有点尴尬,也有些开心。   特别是被黎秦越拥抱,这些高高在上的有钱人,穿着名贵品牌的衣服,喷着昂贵好闻的香水,头发丝都比卓稚这种普通人柔顺得多。   黎秦越愿意同她有这样的肢体接触,是阶级的轰然倒塌,是陌生人走近之后的温情,也是对她人生第一份工作的肯定。   从刚开始怒火冲天的相对,到如今动不动就抱她,亲她,卓稚嘴角微微扬起,盯着墙上一副看不懂的画想,她还是挺有魅力的嘛。   脑子里就这么乱七八糟地转了一圈又一圈,终于,黎秦越动了动,放在她背后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嗯?”卓稚还是没动,用身体的实际行动表明,如果黎秦越需要,她还可以被她抱很久。   “好了。”黎秦越道,声音贴着她的后颈,潮湿又温热。   卓稚往后撤了一小段距离,黎秦越放开了她,勾唇对她笑了笑,道:“晚安。”   她说这话的语气可真是太温柔了,眼睛湿漉漉地跟雨后的森林似的,卓稚盯着她看了几秒,才愣愣地接上了一句:“晚安。”   黎秦越再没犹豫,转身朝床边走去。   卓稚没有再犯刚才的错误,快步退出了房间。   这一晚,两人心情各异。   第二天黎秦越依旧是睡到快中午才起床,手机上有好些个未接来电,微信上的消息更是快要爆炸了。   他们这个圈子就这么大点,昨晚出了那么热闹的事,这会跟年度八卦似的,人人恨不得身在现场,为大家直播报道。   当事人黎秦越自然就成了重点了解对象。   黎秦越没急着起身,靠着床头把消息都浏览了一遍,挑了两个有价值的人回复了一下。   而后扔掉这个手机,从被窝里把另外一个扒拉了出来,意外地发现这个特别安静。   她爸没理她,她爷爷也没理她,家族群里只有大伯母一清早发出的两条震惊体微信文章。   黎秦越突然就想笑,头还晕乎乎的,先乐了好一会儿。   她起身下床,洗漱完了刚出屋子,就看见卓稚站在门外面。   “嗯?”黎秦越用眼神询问她。   卓稚一闪身,亮出身后的拖把:“我在打扫卫生。”   “不用。”黎秦越觉得这真是个小傻子,“我会找家政阿姨过来。”   “费那个钱干嘛。”卓稚弯腰哼哧哼哧地拖地,“虽然屋子面积很大,但常用的就这么点,稍微搞下就干净了。”   黎秦越倚着门框,没告诉她阿姨是签了包年合同的,来不来这钱都会花出去。   卓稚平日里动作都挺轻巧,这会干起家务来却看起来分外费力。   黎秦越觉得好玩,盯着她瞅了好一会儿,感叹了下年轻人就是好,腿长臀翘腰软。   卓稚把她目所能及的走廊拖完了,又开始拖楼梯。   黎秦越直起身体,朝她走了两步:“平时在家家务都是你做吗?”   “我和师父平分。”卓稚道。   “但是看起来没那么熟练啊。”黎秦越笑着道,“跟我似的,笨手笨脚。”   卓稚顿了下,直起身子看着她。   窗户里有光照进来,刚好就打在卓稚脸上,小姑娘的轮廓毛茸茸的,像是鲜嫩的蜜桃。   嘴巴嗫嚅了两下,还是诚实交待:“我平日里不这样。”   “那为什么这会这样?”黎秦越微微弯了弯身子,盯着她。   卓稚脸颊有些红,变成了熟透的毛桃:“表现一下。”   “哈哈哈哈哈哈哈……”黎秦越一早本来心情就不错,这会一点都没给面子,大声笑了起来。   卓稚嘴角有点抽,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跟着她一起笑。   黎秦越乐得腰都要直不起来了,抬手在卓稚肩膀上狠拍了两把。   她平日里手劲不小,跟别人玩闹的时候都得收着,到了卓稚这里就没顾虑,有多大的乐呵就拍多大的劲,足足把卓稚的肩膀拍下去两寸。   “这么……好笑啊?”卓稚攥着拖把把,很是尴尬。   黎秦越挥了挥手:“你别……别表现了,有,有吃的吗?靠,我笑饿了。”   “你想吃什么,我去做。”卓稚扔了拖把就准备跑。   黎秦越灵光一闪,抓住了她手腕:“别做了。”   “嗯?”   “姐姐带你吃大餐。”黎秦越抬手,弹了卓稚一个脑瓜崩。   “嘣”,响亮。   卓稚以为黎秦越只是心情好,所以不在家吃饭。   但在楼下等了超过半个小时后,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   黎秦越再出现在她面前时,化着精致又丝毫不夸张的妆,穿着明艳漂亮又十分得体的衣服。   小高跟鞋一踩,足足比卓稚高出一头多,卓稚仰头瞅她的时候,总觉得自己的身高应该长快点。   黎秦越手里拿着个盒子,和黎秦越自己一样精致,抬手就扔到了卓稚怀里:“拿着。”   卓稚接住,前后瞅了瞅。   黎秦越勾起唇角笑她:“拿好了,可值钱。”   卓稚把盒子紧紧抱进怀里:“盒在我在,盒亡我亡。”   这次没有车来接她们,车库门打开,一辆低调又奢华的星空蓝跑车出现在了卓稚面前。   卓稚不懂车,但还是“哇哦”了一声,表达对看起来就很贵的事物的赞叹。   车钥匙在黎秦越手里颠着,她问卓稚:“会开车吗?”   “会。”卓稚道,“但是没驾照。”   黎秦越明白,大概是之前年龄没到。   “敢试试吗?”黎秦越把车钥匙在手里转了圈,挑衅地看着她。   “不敢。”卓稚回答得十分顺畅,“刮了赔不起。”   “刮了算我的。”黎秦越道。   “撞了呢?”   “也算我的。”   “不行。”卓稚还是摇头,“自己的错误得自己承担。”   “所以你选择不犯错?”黎秦越看勾引不到,抬脚利索地上了车。   “对。”卓稚点了点头,快速去了副驾驶。   车子启动,引擎声轰鸣,黎秦越笑得得意洋洋:“那你可别后悔。”   被绑着跳过一次崖,卓稚立马明白了她的想法,赶忙劝说:“黎总山路不好走,这座山有好几个弯都很……”   话没说完,车子便蹿了出去。   豪车的制动就是快,卓稚只剩下了一个字的感慨:“啊——”   劝是劝不住的,黎秦越发起疯来,谁都拉不住。   车子出了山庄,拐上的是一条卓稚之前从未走过的路,两边有陌生的标识,“呼呼呼”地快速闪过几次之后,卓稚终于反应上来,这应该是一条专门的赛车道。   所以用道路交通安全法来规劝黎秦越的想法,也只能打消了。   “哎……”卓稚长叹了一口气。   “你叹什么气?”黎秦越看了她一眼。   “别看我别看我。”卓稚赶忙道,“黎总黎总你看路。”   “这路我跑八百回了,我闭眼都……”   “别别别别别。”卓稚汗毛都竖起来了,“我是第一次,第一次。”   “又不是你开。”黎秦越又看了她一眼。   卓稚灵机一动:“我恐快。”   “哈?”黎秦越愣了愣。   “我恐快!就这个速度,我看着害怕!”   卓稚觉得自己太机智了,之前蹦极的时候没说自己恐高是为了在老板面前建立可靠形象,但现在卓稚自认为她们算是互相信任,有一定的伙伴情义了,所以适当的示弱太合适了。   果然,黎秦越的车速猛地慢了下来。   这次她正儿八经地看着卓稚,问她:“你说你咋?”   “我恐快。”卓稚死倔,绝不松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黎秦越乐得拍了下喇叭,“你怎么这么可爱啊小傻子……”   夸她可爱卓稚挺高兴的,但老说她小傻子卓稚挺不乐意的。   “我不傻。”她为自己辩驳。   “哦。”黎秦越没再提高车速,她顿了顿道,“你猜我们去哪儿?”   卓稚拿出了自己的专业水准:“要是简单地吃饭,你不会打扮这么久。要是出门见朋友,你不会穿得这么正式。要是公务,你不会自己开车。盒子里是礼物,根据重量和大小来判断,应该是滋补营养品。”   黎秦越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综上所述,”卓稚打了个响指,挺高兴,“你应该是回家看爷爷。”   “我看我爷爷干嘛带你?”黎秦越瘪了瘪嘴。   “因为我是你的保镖啊。”卓稚强调道,“贴身保镖。”   “谁允许你贴身了?”黎秦越有些不爽。   卓稚低头笑起来,小声道:“你昨晚还抱我好久。”   不提昨晚还好,提了昨晚,就跟昭告天下黎秦越无法抑制自己的糗事一样。   尽管现在车内就她们两个人,但空气的温度就是可以瞬间快速增长起来。   昨晚到底怎么回事,黎秦越心里明白,所以她觉得自己老脸红一红还情有可原,但卓稚这根刚成年的木头,也突然就红了脸,这让黎秦越五味杂陈。   她没再看卓稚,直直地望着车窗外的山路,开了好一会儿,才道:“那不能代表什么。”   说完了又觉得自己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气愤地拍了下方向盘,皱紧了眉。   卓稚望向她,目光直接又纯粹,黎秦越光是用眼角余光看着,都觉得跟火上浇油似的。   卓稚足足停了能有半分钟,时间焦灼得能把热糖拉出丝来,才终于道:“起码代表了姐姐你挺满意我的服务的,不是吗?”   靠靠靠,黎秦越简直想用脑袋哐哐哐地撞大墙。   理智让她明白卓稚说的是保镖服务,但猥琐的欲念就是偏偏要扭曲进黄暴的漩涡里。   昨晚卓稚走后,她一个人在那张大床上足足解决了三次才完事,一旦勾起了回忆,觉得踩油门的脚都是软的。   “你闭嘴。”黎秦越咬牙切齿地道。 第13章   黎家大院之前卓稚来过一次,当时连面上的震惊都没能遮掩住,一路被管家乐呵着带进去了。   这次就有经验多了,卓稚从车上下来,捧着手里的礼盒,腰板挺直表情肃然,一个专业保镖的模样。   管家还是那个管家,笑出一脸和蔼的褶子,对黎秦越道:“黎老先生暖阁上等你呢。”   黎秦越笑着回他:“四面漏风的,爷爷非得在那待着。”   “先生说了,空气流通,新鲜,养生。”管家看向卓稚,点了点头,“你也来啦。”   “您好。”卓稚十分成熟地点头,表明自己的身份,“我是黎总的保镖。”   “知道知道,上次来过之后,先生夸你好久……”管家带着两人穿过走廊,话不多不少,氛围轻松愉悦。   黎家的仿古建筑十分讲究,院子里的景致认真地按照四季做了设计,因此虽然南海市的冬天大多数树都落了叶子,黎家院子里也有红有绿,漂亮且有意境。   卓稚落后黎秦越半步,眼观鼻鼻观心,脚步沉稳。   结果拐了个弯,黎秦越突然拉了她胳膊一把,给她指了指:“你看。”   看什么?卓稚警觉起来,顺着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瞄了一圈也没见什么异常的东西。   “看着了吗?”黎秦越问她。   卓稚诚实地摇了摇脑袋。   黎秦越抬手一巴掌拍在她脑瓜后面:“真看不见吗?那个大石头!”   “看见了。”他们还在前进,卓稚得往后侧着脑袋看大石头了。   “石头上有字。”黎秦越没好气地道。   “嗯。”卓稚念出来,“围雪。”   黎秦越等了两秒,声音冷下来:“你再没什么想说的了吗?”   卓稚有些懵。   管家笑着道:“大小姐的字特别漂亮,放这得有十五年了吧,先生很喜欢,旁边都翻新几回了,这字一点都没挪。”   卓稚立马道:“哇,是啊,好漂亮啊!您要不说,我以为专门请的书法大家写的呢!”   “虚伪。”黎秦越抬手又在卓稚脑袋上拍了一把。   卓稚嘿嘿笑了两下,没敢再多话,生怕越抹越黑。   三人到了暖阁,果然是个绝妙的地方,位置高可以望远,保暖到位又通风,帷幕曼曼,黎老爷子坐在案前泡茶,跟副泼墨山水画似的。   管家退了下去,黎老爷子冲黎秦越抬抬手:“尝尝我这茶。”   “闻着挺香。”黎秦越直接走过去盘腿坐在了他身边,牛饮似的就是一杯,“不过爷爷你也知道,我这舌头太糙,品不来味。”   “好喝就行了。”老爷子看向卓稚,点点头示意她坐下,一笑,眼角褶子跟游鱼似的,张口就问她,“你两处的怎么样啊?”   “挺好的。”卓稚赶忙道,“我和黎总性格合得来。”   黎秦越往后倒了倒,双手撑着温暖的垫子:“你两这对话,不知道的以为爷爷你给我找的相亲对象呢。”   老爷子抬手拍了她肩膀一下,一瞪眼:“胡说!”   “我哪里胡说了,你自己品品这事。”黎秦越看着他,挺理直气壮的,“自己看好了,莫名其妙就把人送我身边来,还说是生日礼物。封建社会过去啦,人都是有人权的,哪能这么随便塞。”   “我那是经过小卓稚同意的,哪里没人权了。”老爷子看向卓稚,“你说是不是?”   “是。”卓稚自然点头。   黎秦越很不服气:“您没经过我同意。”   老爷子挺严肃:“这不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小卓稚性子好,你两现在又处的好,多个伴一起玩不好吗?”   “还说不是找对象。”黎秦越斜着嘴笑。   “对象也找下了。”老爷子也笑起来,“张家那小子听说回国了,你们没私下里约约?”   黎秦越看了眼卓稚,心下有些震惊。   张家二公子回国马不停蹄去寻欢,被扫黄打非组抓了个正着,这事圈子里吃瓜正热乎,就算老爷子两耳不闻窗外事,卓稚这个小间谍,也该早报道过了。   她之前有些猜测,不敢随随便便就下了定论,这会瞅着老爷子的确毫不知情的纯真眼神,黎秦越心里大浪滔天,有些不敢相信那美好的猜测,竟然可能真是真的。   黎秦越看向卓稚,卓稚睁着大眼睛扑闪扑闪地问她怎么了,黎秦越收回目光,突然就很开心。   虽然她今天一整天都挺开心,但这会更开心。   这种开心难以言喻,就像堵着的河道积得水都快冲岸了,突然就一个惊天响雷给炸流通了。   哗啦啦哗啦啦,洪水般倾泻,方向明确地入海,神清气爽。   “嘿,约他干嘛。”黎秦越直起身子,整个人都积极了很多,“你孙女得是那种别人求爷爷告奶奶才能见一面的大公主,他一回来我就去见,多丢咱老黎家人啊。”   老爷子想了想,品了口茶:“你说得也没错。”   “可不,我听说他最近忙着呢。”黎秦越给把茶又添上了,笑得可灿烂,“特别忙,焦头烂额的那种。”   “忙什么啊?”老爷子问。   “那我可不知道。”黎秦越撒谎的表情极其做作,“我又不掺和那些事,这你得问我爸。”   “我空了问问。”老爷子上钩很快。   黎秦越心里念着你问吧问吧,最好问得清清楚楚,同我那暴躁老爹一块看看到底给自家闺女找了个什么货色。   但她嘴上自然不会再说这事,伸手冲卓稚道:“东西呢?”   卓稚赶忙把礼盒递上去。   黎秦越接过,当着老爷子面打开了:“看看,我给您带的什么好玩意。”   “好参。”老爷子瞅着那红绒盒子里漂亮的老山参,来自孙女的礼物到底不一样,他看那每条参须都是独一无二天下少有的。   卓稚稍微抬头瞅了瞅,老爷子把盒子拿起来,冲她得意地展示:“好东西吧。”   卓稚这次夸得绝对的真心实意:“特别好。”   老爷子问黎秦越:“真自己挖的?你还有这手艺呢?”   “当然,拉个红线,栓个铜钱,一根须一根须地刷出来的,生怕它跑了。”   “哈哈哈哈……”老爷子不管信没信,都高兴,“有你爸爸的吗?”   “有,当然有。”黎秦越顿了顿,“我给他找了两瓶好酒。”   “不能再喝了!”老爷子很气愤。   黎秦越就这么嘻嘻哈哈地陪着黎老爷子聊了好大一会儿,卓稚插不进去话,也没打算插话,这种家庭和乐融融的场面,她做个感受温暖的旁观者就是最好的了。   倒是黎老爷子时不时就要问她两句话,加上黎秦越故意打趣,搞的卓稚脸红了好几次。   不管对自己的本事多自信,不管梦想多伟大,卓稚心里明白,自己在黎家大人跟前,就是只小蚂蚁。   当然,黎秦越虽然年纪大她不少,但由于思想太幼稚,不能算在大人里。   饭点一到,几人回到屋子里开了餐。   黎秦越承诺的大餐的确是大餐,食材贵,味道好,整个南海市恐怕找不出几家饭店,能做出这种水准。   卓稚不懂,但舌头是诚实的,一顿饭没少感叹好吃。   黎老爷子喜欢看她大口吃饭的样,戳了黎秦越好几次,让她学学,说年轻人就该这样子,吃得好才能长得好。   黎秦越非常无奈,她早都过了长身体的年龄了,在爷爷眼里,却永远是小孩子。   吃过饭,黎老爷子照例要午休,黎秦越便也没再留着,带着卓稚出了黎家大院。   今天回来,就两个目的,一是看望爷爷,二是检测卓稚。   家里人把卓稚安排在她身边,到底什么属性,卓稚的忠诚度到底偏向谁那一边,偏了多少。这两天闹了这么一大通,再回来看看风向,就是最好的判断。   这是黎秦越之前便大概定下的第三计划。   真是顺利得超乎想象。   又成功得超乎想象。   一切都是最好的结果,好得黎秦越甚至想查查,最近她是不是运势大旺。   两人到了车库,卓稚乖巧地上了副驾驶,黎秦越进车关门,拉安全带的手顿了顿,突然就想开诚布公地和卓稚谈一谈。   卓稚见她望过来,十分敏锐地问她:“姐姐,怎么了?”   这称呼转得倒是挺自如,黎秦越侧了身子,笑着对她道:“从现在开始,我问你的每一句话你都要从实招来。”   卓稚也笑,皮了句:“会变成呈堂证供吗?”   “对。”黎秦越点点头,表情变得严肃,“是我爸找的你,还是我爷爷找的你,让你来给我做保镖?”   “不是他们找我。”卓稚道,“我十八岁生日过了以后想下山闯荡,求了我师父一个月,她帮我找了两个月,才找到了这份工作。”   “按理说南海市的安保公司那么牛逼,这事一般不会轮到你头上吧?”黎秦越看着她。   “对。”卓稚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坦诚地道,“我师父走后门,她有关系。”   “什么关系?”黎秦越问。   “这我就不清楚了。”卓稚道,“那天我下了山就有人接我,直接见了黎老先生。”   “我爷爷跟你说了什么?”   “说了些你的事。”卓稚笑得有些不好意思,“还给我看了你照片。”   黎秦越眉头皱了起来:“我小时候剃光头的照片?”   “你怎么知道?!”卓稚惊奇地睁大了眼,“还有你初中参加校运会,冲终点时摔倒的照片。”   “呵。”黎秦越瘪了瘪嘴,“他多亏不会用微信,不然得隔断时间就挂朋友圈轮番展览,生怕全天下不知道。”   “那是因为他爱你,觉得你很可爱。”卓稚帮黎老先生说话。   黎秦越又瘪了瘪嘴。   卓稚侧身往她跟前凑了凑,着急道:“真的,他给我看完照片以后,说,你是她的宝贝,是黎家的宝贝,所以我得务必把你护好了。”   “靠……”黎秦越低下了头,被这俗气的话搞得有些感动。   可能不止有些感动,她缓了好几口气才把涌到鼻腔的酸涩压下去,清了清嗓子道:“他没让你监视我?没让你把我的事都告诉他?”   “没,他只是让我保护好你。”卓稚顿了顿,“还说希望我们成为朋友。”   “嗯。”黎秦越应了声,长舒口气抬头发动了车子,“但是他现在也逼我结婚。”   车子驶出车库,外面阳光大盛,黎秦越被刺得眯了眯眼:“嫁给那种垃圾。”   卓稚看着她,好一会儿,叫她:“秦越姐姐。”   “嗯?”黎秦越偏头扫了她一眼。   “我觉得这个事情啊……”   “你要劝我吗?”黎秦越打断了她的话,“家里人总是为你好之类的。”   “不是。”卓稚道,“家里人的确会为你好,但他们不能替你过你的人生。”   “哪里看来的鸡汤。”黎秦越笑了下。   “隔壁庵里去年来了个姑娘,长得挺漂亮的,住了半年才下山。”卓稚娓娓道来,“她喜欢跑林子里拍昆虫,我碰到过很多次,就和她聊了起来。”   “她说她不是来吃素减肥的,也不是来听佛洗涤心灵的,就是逃婚而已。”   “她说自己很过分,被家里人压着去相了亲,被家里人压着和对方交往,然后稀里糊涂地就订了婚。临了,等真要去领结婚证了,才发现自己一点都不想结婚。”   “于是她就跑了,写了封信,把自己这些年的存款全留下来,不带手机,上了山。”   “她说她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身子逃离了,心里一直愧疚,每时每刻都会想到这件事对家里人,对男方和男方家里人伤害有多大。”   “但她没后悔过,她从来没这么清楚过,自己的人生路要怎么走,那是一条既定的河流,谁都无法违背自身的意愿。”   “她只是难过自己没早点看清,要是一开始她就是明朗的,坚定的,不至于如今无脸面对家人。”   卓稚看着黎秦越:“我觉得她说得对,坚持自己一开始就想走的路,做最本真的自己,才可以把对家人的伤害降到最低。”   “矛盾总是存在的,及时止损。”卓稚抬手碰了碰黎秦越的胳膊,“所以你是对的。”   这一通长篇大论,黎秦越笑了起来,从无声的微笑变成乐出声,最后抬手揉了把卓稚脑袋,问她:“你上过学吗?”   “上过啊!”卓稚立刻道,“我还高考了呢!我还考上211985了呢!”   “那你现在不应该念大一去了么,那你整天下山下山地说个毛线?”   “下山才是成人礼。”卓稚皱着眉,挺严肃,“你们这种应试教育出来的孩子,不会明白的。”   “幼稚。”黎秦越总结。   你才幼稚,卓稚想回嘴,但是忍住了:“哼。”   车子静默地开了一段,黎秦越突然问她:“那姑娘不想结婚,是不是因为喜欢女孩子啊?”   “啊?”卓稚愣了愣,“不是吧,没听她说自己是同性恋,也不像。”   “那你看我像吗?”黎秦越看向她。   “啊?”卓稚更愣了,愣了好一会都没回答。   “你看我像吗?”黎秦越又问她。   “我不知道啊。”卓稚搜索了下记忆,“黎总你说了你对女生没兴趣啊。”   黎秦越咧着嘴笑了笑,看起来十分居心叵测:“从今天开始,我有了。”   “啊???”卓稚懵成复读机。   “我黎秦越从今天开始,就是个同性恋了!!!”黎秦越一拍方向盘,十分开心,说完突然伸手在卓稚的掌心极其猥琐地掐了一把,“小幼稚鬼,你觉得怎么样?” 第14章   卓稚觉得怎么样……卓稚觉得不怎么样!   她曾经为自己预设过很多保护雇主的场景,其中不乏帮助黎秦越解决过度骚扰的男性,如今也就一句话的功夫,这人突然就改变了性向,接下来她还得解决过度骚扰的女性了!   黎秦越掐得卓稚手心痒,她把自己的爪子抱到胸前,揉了好一会儿。   “怎么着?”黎秦越斜睨她,“嫌弃我啊?”   “没。”卓稚陷在自己的情绪里无法自拔,“……那你还喜欢男的吗?”   “嗯……”黎秦越皱眉想了一会,“不喜欢了……吧。”   “吧?”卓稚瞪着她。   “我还没想好。”黎秦越无所谓地挥了挥手,“后面再看吧。”   “不是,黎总,不应该是这样的。”卓稚理了下思路,“性向这事不是天生的吗?你怎么突然就换了啊。”   “谁说是天生的了。”黎秦越顿了顿,“不过你说天生的……其实更好诶。”   “好什么啊?”   “嘿嘿嘿。”黎秦越自顾自地笑,不回答卓稚的问题,抬手放了音乐,跟着哼起歌来。   卓稚琢磨了一路,都没琢磨明白黎秦越的心理路程。   等黎秦越停了车,卓稚往车外一瞅,吓了一跳:“姐姐我们不是回家吗?”   “谁跟你说要回家了。”黎秦越拐弯把车开进停车场,“这个点回家干什么?大眼瞪小眼吗?”   卓稚很是担心:“那这次你让我进去吗?”   “进啊。”黎秦越笑起来,抬手捏了捏卓稚后脖颈,“上次是个意外,以后这家店随便你进,而且无限免单。”   “哇。”卓稚开心起来,“报你的名字吗?”   “不用。”黎秦越停车动作潇洒地解了安全带,“你那是什么低级的霸总文套路。”   卓稚跟着她下车,黎秦越甩上车门,长胳膊长腿地走路带风:“黎总带你溜一圈,以后刷脸。”   卓稚三两步跳到她前面,倒退着走路:“黎总你这话更霸总。”   “对,所以我是高级霸总。”黎秦越抬眼一扫,“后面有减速带呢,小心点。”   “我知道。”卓稚看都没看,双脚起跳,蹦了过去。   “抬个脚的事,有必要蹦这么高吗?”黎秦越一直挺羡慕这小丫头片子的弹跳力的。   “嘿,你是高级霸总,我得是高级保镖啊!”卓稚又蹦了一下,“看,高不高!”   黎秦越笑起来,一扬手:“小袋鼠,你蹦出去吧!”   “好嘞!”卓稚转过身,真一蹦一蹦地往出跳着去了。   黎秦越投资的这家酒吧,叫“笙歌”,之前卓稚心事重重地在门口坐了一下午,那硕大的招牌看是看见了,硬是没往心里去。   这次就不一样了,这次没人敢拦她,黎总亲自带着她来刷脸,倍有面子。   好巧的是今天的安保大哥刚好是那天那一个,卓稚的脑袋抬得都要上天上去了,进个门非得挨着黎秦越。   入口的走廊为了营造氛围并不宽敞,黎秦越干脆拉了卓稚一把,把人勾到平行的位置,抬手松垮垮地搭在了她肩上。   卓稚一乐,黎秦越斜着眼睛瞅她。   卓稚转头问她:“黎总,夜夜笙歌吗?”   “对。”黎秦越点头,唇角上扬的弧度在暗调的灯光里,显得意味十足,“夜夜笙歌。”   但其实一进门就知道“笙歌”并不是惹人遐想的那种氛围,这会刚到了准备营业的点,摆桌椅的摆桌椅,擦酒杯的擦酒杯,舞台旁的支架上有大幅的海报,今晚应该是有乐队演出的。   艾加今天穿着条白波点的红裙子,头发烫成了有些爆炸的烟花烫,从吧台后走过来时,像复古画报一般。   卓稚依然是毫不吝啬地夸奖:“艾加姐,你今天真好看。”   艾加笑着问她:“这次好看,还是第一次见的时候好看呀?”   “美得各有风味。”卓稚嘴巴可甜。   后颈被人捏住,黎秦越笑着看她:“她好看还是我好看啊?”   卓稚迅速重复:“美得各有风味。”   “啧。”黎秦越抬头对艾加道,“这小丫头片子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夸我全场最美,现在都得并排坐   “怎么,和我并排不乐意啊。”艾加过来挽住了黎秦越的胳膊,“今天心情好?”   “对,超好。”黎秦越左手美人右手保镖,一块儿在店里最好的位置坐下,“‘忌惮’的事听说了吗?”   “当然。”艾加招手让酒保拿过来饮料,“一出事整个南海的酒吧街谁能不知道,今天各个都忙着自查呢。”   黎秦越也不嘚瑟这事跟自己有关,只笑着道:“那你查了没?”   “我有什么可查的。”艾加指了指店里,一字一顿道,“我这里,干,干,净,净。”   “看见了。”黎秦越喝了口面前的酒,“味道不错。”   “我新调的。”艾加对卓稚抬了抬下巴,“宝贝,你也尝尝,你这个和她的不一样,没酒精。”   “我成年了。”卓稚立马道。   “看着太可爱了。”艾加笑着。   卓稚脸红扑扑地,低头喝了口色彩斑斓的饮料,眼睛亮了亮:“好喝!”   “喜欢以后常过来,姐姐调给你喝。”艾加道。   “喂喂喂,”黎秦越抬了抬手,挡在了两人对视的目光中间,“小孩子呢,别瞎调戏。”   “我成年了。”卓稚立马又道。   黎秦越的手收回来一巴掌拍在了她脑壳上:“毛都没长齐呢。”   艾加看着她俩,只是笑。   三人喝着酒聊着天,挺开心的。没多久,舞台那边一阵声响,黎秦越看过去,是晚上演出的乐队,在调试乐器了。   “嗯?这么早。”黎秦越扫了扫,三个男生,一个比一个长得路人,衣服倒是穿得蛮个性,破破烂烂的,挺朋克。   “新乐队,很认真。”艾加道,“前两天刚谈的,签了三月。”   黎秦越手下有两经纪公司,所以对这种事挺敏感:“这么久?”   艾加很了解她,于是笑着道:“主唱漂亮,声音也不错,乐队自己写歌,挺好听的。”   黎秦越抬起半截身子前后绕了一圈:“主唱呢?”   “女生。”艾加提醒她,“不用这么激动。”   黎秦越本来身子都矮下来了,突然又站直了:“那可不一定,女生我说不定更激动。”   艾加神色惊愕,瞅了瞅黎秦越,又瞅了瞅卓稚,卓稚耸了耸肩,摆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既然是黎大小姐感兴趣了的人,自然要快速出现的。   大概上天都偏向黎秦越,舞台那边幕后的黑布一扬,主唱还真露了脸。   黎秦越愣了愣,这人倒谈不上面熟。   头发熟。   今天衣服穿得多,胳膊上的纹身看不见,但一头蓝发很扎眼。   没了在‘忌惮’里乱七八糟的灯光和氛围渲染,蓝发姑娘今天瞅着朴素又特别。   “嘿。”黎秦越感叹了声。   “怎么着,认识啊。”艾加笑着道,“别这么巧吧。”   “太巧了,”黎秦越摇了摇头,“有些过于巧了,我不得不怀疑,这人是不是冲着我来的。”   “发生过什么事?”艾加问。   黎秦越想到刚聊‘忌惮’的新闻时,并没有透露自己在现场,所以这个话题如今不好继续,只得模糊道:“一点蛮好玩的事。”   “啧。”艾加低头搅了搅杯子里的酒,“我去后面一下,不陪你了。”   “去吧去吧。”黎秦越挥了挥手。   艾加一走,卓稚立马挪了挪凳子,凑到了黎秦越身边:“一点蛮好玩的事是什么事?”   “隐私。”跟这个爱背法律条例的小东西,黎秦越更不好说了。   卓稚皱了皱眉,看向主唱,盯了好一会儿。   黎秦越也看着那边,两道炯炯有神的目光终于吸引来了注意,蓝发女孩转过了头。   对上黎秦越的目光,愣了愣。   黎秦越表情淡然,丝毫没有尴尬,也没有示好的意思。   蓝发女孩愣的时间有点久,而后突然蹲下身,收拾地上缠绕的电线。   黎秦越勾了勾唇角,端着杯酒,喝得挺悠然。   卓稚打破了这种奇怪的氛围,她抬手戳了戳黎秦越的酒杯:“你这个有酒精,少喝点。”   “这点度数。”黎秦越道,“我半小时喝了三分之一,叫喝酒吗?”   “我们要是坐到晚上,你就喝得多了。”卓稚道,“你喝多了挺……”   “挺什么?”黎秦越皱眉打断了她的话。   “挺好玩。”卓稚换了个词。   “你原本想说什么?”黎秦越就要问到底。   卓稚叹了口气,忧愁的表情挂在那张嫩脸上,跟个小大人似的:“挺麻烦。”   “这位同志,你得搞清楚了。”黎秦越指着自己,“你的工资,我发。”   “黎总,我错了。”卓稚快速道。   “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黎秦越冲主唱抬了抬下巴,“你觉得她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果然是个小屁孩。”黎秦越顿了顿,“谈恋爱怎么样?”   卓稚皱起了眉:“你要跟她谈恋爱?”   “玩玩。”黎秦越道。   卓稚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不管跟谁,玩弄感情都是不对的!”   “怎么着,你希望我认真啊?”黎秦越笑着看她。   “这是你的隐私,我管不了。”卓稚气呼呼的,“但玩弄感情就是不对的!”   “没事。”突然有人走近了道,“玩玩可以的。”   黎秦越和卓稚同时偏头,蓝发姑娘就站在她们跟前,背后的灯光打在头发上,颜色很漂亮。   卓稚的眉头都快拧出一座山了,黎秦越倒是挺乐呵,仰着胜利的笑脸瞅卓稚一眼,而后偏头极其清淡地对蓝发姑娘道:“巧啊。”   蓝发姑娘双手撑在了桌面上,视卓稚为空气,眼睛紧紧锁住了黎秦越。   “我想了你一晚上。”   开口惊人,卓稚瞪大了眼。   想了一晚上,这信息给的足够让卓稚推理了。   如果两人昨晚见过,那就是在‘忌惮’见的。   昨晚的计划卓稚知道得挺清楚,黎秦越去‘忌惮’之前还向卓稚保证过自己对女人没兴趣,结果也就过了一晚上,今天就称自己变成同性恋了。   所有的一切都关联了起来,黎秦越性向的改变,就是因为面前这个蓝头发的姑娘。   卓稚盯着这人的侧脸,又陷入了另一个沉思中:这人到底有什么样的魅力,能让黎秦越假戏真做如此沉醉呢。   蓝头发盯着黎秦越,等待她对这句话的应答。   卓稚也望向了黎秦越,等待她解答自己脑内的疑问。   黎秦越看了看卓稚,又看了看蓝发姑娘,挑了挑眉,声音挺温柔:“我也想了你一晚上。”   卓稚手指不自觉地攥紧,啊,这乱七八糟的成人世界!   黎秦越顿了顿,笑着道:“想你这头发哪里做的呢,我也去染一个。”   啊!卓稚攥紧的手指松开了,这乱七八糟的黎秦越的世界。 第15章   乐队晚上的表演八点半开始,还有段时间。   黎秦越和蓝头发你来我往聊得驴唇不对马嘴又笑得好像分外投机似的,卓稚在旁边听着,心里郁闷。   乐队有人拨了两下贝斯,终于把蓝头发召唤了回去,黎秦越冲那边摆摆手,回头再看卓稚时,脸上的笑容就换了个样。   具体怎么形容这种差别呢,黎秦越对蓝头发笑的时候,可以去拍香水广告,而对她笑的时候,大概台词就只能配上:“老妹,有火没?”   卓稚抿了抿唇,手指在桌面上画着圈圈:“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嗯?”黎秦越抬眼瞅她,“看完表演。”   “看完表演回得去吗?”卓稚是真心怀疑。   “你什么意思?”黎秦越只是笑。   “我意思……”卓稚顿了顿,皱了会眉,还是决定直说,“你说你要开始喜欢女生了,我尊重你的隐私,但是我不清楚到底什么时候该回避。”   黎秦越端起酒杯喝了口,拍了下桌子站起身:“跟我来。”   卓稚立刻离开凳子。   黎秦越走的方向是酒吧的后门,很快,门一拉开,冬天的冷风灌了个满头满脸。   黎秦越缩了缩身子,快步去了街对面,卓稚紧紧跟上,同她一块进了栋写字楼,坐电梯直上十六层。   是和酒吧街完全不同的氛围,这里宽敞明亮,隔音效果十分好,安静得只剩下黎秦越高跟鞋扣地的声响。   黎秦越输密码进了家公司的大门,前台跟她打招呼叫黎总,这个点公司里的人不多,看样子剩下的都在加班。   卓稚只左右微微扫了眼,便继续把目光只放在黎秦越身上。   穿过走廊,黎秦越进了间会议室,不一会儿有人拿来了厚厚几沓文件和两杯咖啡。   会议室的门被关上,黎秦越原本挺直的背塌下来,靠进椅子里滑出个半圆。   她指着卓稚道:“你这个小脑袋瓜啊,得好好反思一下。”   “反思什么?”卓稚问。   “你说反思什么。”黎秦越手指扣在文件上,“我过来是工作的,你偏把我往龌龊的事情上想。”   卓稚不接话了,因为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是年龄小,是不懂一些感情上的,商业上的事情,但这并不代表她是个傻子。   黎秦越说这话的态度,可不就把她当傻子哄呢么。   谁来工作要先去酒吧喝喝酒聊聊天,再找个有不轨意图的陌生女人互相笑来笑去。   乱七八糟的事做完了,这会倒打一耙,卓稚非常不爽,但碍于身份地位,也只能稍稍地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地表达一下。   她拉开把椅子坐下身,也像黎秦越一样塌下脊椎骨,懒蛇一般瘫进椅子里,往后滑了滑。   黎秦越笑起来:“呦,你这干嘛呢?”   卓稚扫了眼桌上的文件:“陪你工作。”   “生气了?”黎秦越把椅子滑回来,滑到了卓稚面前,弯腰撑着身。   “没,我反思呢。”卓稚神色平静。   黎秦越盯着她看了一会,卓稚把表情保持得非常好,冷漠得豪不动摇。   黎秦越抬手在她腿上响亮地扇了一巴掌,笑着道:“小屁孩,还有这副面孔呢。”   卓稚咳了咳,继续装深沉。   黎秦越随手拿过本文件开始翻,卓稚盯着她的手指,想着她翻不过这页,就又得过来跟她杂七杂八地说话了。   但这次她预计错了,黎秦越还真认真看起来,一页又一页,目光专注,注意力集中。   卓稚眼瞅着她把一份文件翻了快半,心里惊讶。于是胳膊动作十分做作地去端放在黎秦越面前的咖啡,足足在她眼前晃了一圈,才把咖啡端到了自己面前。   但黎秦越眼睛连抬都没抬,几秒钟后,甚至拿起笔,在文件上有模有样地勾画起来。   卓稚是真的震惊了,举着杯咖啡,嘴巴张开了足有一分钟。   时间慢悠悠地过去,黎秦越看文件,卓稚看黎秦越,窗外天色越来越深。   会议室里没有表,卓稚的手机在兜里,但她不想用看手机这种行为来提醒黎秦越时间,她私心里希望黎总工作起来就是这么地废寝忘食,晚上的那什么乱七八糟的表演,干脆错过好了。   不然她还得判断那人的身份是否有害,还得纠结回避隐私的尺度,还很有可能再一次被黎秦越拒之门外,这次再等,又不知道得等多久了。   这么左思右想着,黎秦越手里的夹子见底,突然被她扔了出去。   蓝色的文件夹顺着光滑的桌面往前飞了足有两米,才在边缘颤巍巍地停了下来。   卓稚不自禁坐直了身子,看向黎秦越。   黎秦越眉头皱得很紧,似乎在思索十分严重的问题,半晌后,她摸了摸肚子,道:“饿了。”   卓稚:“……”   黎秦越偏头看向她,挺责怪的:“你怎么都不提醒我该吃饭了?”   “我怕打扰你。”另一层原因,卓稚没提。   黎秦越瞅她一眼,掏出手机噼里啪啦地打字,打完把手机像那个文件夹一般,也扔了出去。   “我点了几个湘菜,能吃吗?”   “能。”卓稚没忍住,她站起身,朝文件夹和手机走去,“你别乱扔东西,摔坏了怎么办。”   黎秦越窝在椅子里:“我饿坏了你都不心疼,一点破东西,心疼什么?”   这话虽然说得一如既往地黎式狂躁,但大概因为的确是累了,所以语气有点蔫,听着有些撒娇的意味。   卓稚吃软不吃硬,将文件和手机拿回来,道:“抱歉,该提醒你的。”   黎秦越挑挑眉,抬眼看着她:“还有呢?”   这个结合上下文隔的时间挺长的,但卓稚就是对上了黎秦越的脑回路,心底叹了口气,服软道:“也很抱歉误会你了。”   “误会什么?”黎秦越得理就不饶人。   “误会你是来玩的,不是来工作的。”   黎秦越突然笑起来,她一把抓过了卓稚手里的手机,由于幅度过大,十分顺便地也抓了卓稚的手一把。   卓稚摸了摸手,黎秦越拿着手机道:“我就是来玩的。”   卓稚:“……”   黎秦越按着手机:“待会吃完饭,继续去玩。”   卓稚:黎老板我可以请天假吗我不想照顾幼儿园小朋友了。   黎秦越点的菜是一家很火的湘菜店,所以等外卖送过来,足足过去了快五十分钟的时间。   卓稚心里琢磨着,乐队的演出早该开始了,就是不知道他们会演多久。   打包盒一一打开,黎大小姐吃饭其实也不讲究,一次性的碗筷,在这种环境里,跟外面加班的员工没什么两样。   卓稚在她身边坐下来,黎秦越那点摔东西的气过去了,这会挺开心的:“来,尝尝这个鸭掌筋,他们家最好吃的菜。”   卓稚乖顺地送进口中,咀嚼两下,辣得倒吸了一口气。   “怎么样?好吃吗?”黎秦越笑着看她。   “好吃。”这个卓稚得说实话,劲道又够味,实打实地好吃。   “我特意备注的加辣。”黎秦越还是盯着她看,“爽不爽?”   卓稚能吃辣,就是被辣得措手不及,这会吸了两口气,又夹了根扔嘴里:“爽。”   黎秦越突然就不说话了,卓稚就着米饭扒了几大口了,抬眼问她:“怎么了?”   黎秦越道:“你嘴都辣红了。”   “没事。”卓稚道,“我就这样,过会就好。”   “还有点肿。”黎秦越神色认真。   “是吗?”卓稚抿了抿唇,觉得这样也感受不来肿没肿,于是又用牙齿咬了咬。   黎秦越收回了目光,筷子把敲在卓稚手背上:“好好吃饭。”   卓稚有些纳闷,不明白自己米饭都下去小半碗了,怎么就算没好好吃饭了。   但到底吃人嘴短,美食在前,她“嗯”了声,便无比认真地扫荡起食物来。   倒是一边的黎秦越,有些食不知味。   她今天冒出那个做同性恋的想法,到现在都觉得是个好主意。   这灵感自然是昨天那出热闹给的,就算这场算计解决了张西潭,她爷爷和爸爸还可以挑出张东潭张北潭张南潭来给她配对。   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不学无术的富二代可到处都是。   但一旦她成了同性恋那可就不一样了,虽然男女通吃的玩法在他们二代圈子里很流行,老一辈却还是没办法接受的。   能不能左右下一代的想法是一回事,还寄不寄希望于下一代完满的联姻上,就是另一回事了。   黎秦越觉得自己真是聪明死了,用最简单的办法,就可以做最宽大的挡箭牌,挡它个三年五载的,她那倒霉弟弟也就该回国继承家业了。   到时候她黎秦越继续想怎么浪怎么浪,最多也就是像今天这样,半年看几份账单,撑不破也饿不死。   一切都很完美,问题出在这个同性恋对象上了。   黎秦越从来不乏追求者,所以在此之前,她压根没愁找不到女人和她谈恋爱。   蓝毛就是凑巧送上门来的一个,长得不错,性格也不讨厌,在她这不管是求点钱还是求点关系,都是黎秦越给的起的,将来也好处理。   就是感觉稍稍有点不对。   她本来对女人也没什么感觉,这点不对,主要是跟卓稚比较得出来的。   比如她喜欢拍拍卓稚的脑袋胳膊腿,捏捏她脖子掐两把她手心,对蓝毛,就没有这种上手的冲动。   比如她喜欢盯着卓稚的眼睛看,看那张嫩生生的小脸上出现的各种细微的表情,对蓝毛,也算是聊过了,却连个五官都没具体的印象。   再比如,卓稚的嘴唇有点点翘,颜色漂亮,卓稚抱起来软乎乎的,手感不错,这些……   黎秦越皱起眉,思来想去的时间里,卓稚已经把饭菜扫了一大半。   “姐姐你还吃不吃?”卓稚抬眼问她。   黎秦越看着她:“嘴角沾了片辣椒。”   卓稚拿过纸蹭了下:“你要不吃了我就把底收了。”   是个“锄禾日当午,粒粒皆辛苦”的光盘小战士,也是个身板小饭量却很大的青春期小饭桶。   黎秦越笑起来,问她:“小饭桶,你有喜欢的人吗?” 第16章   “我……”卓稚想了想,放弃了对称呼的挣扎,回答问题,“没有。”   她太过果断,黎秦越“啧”了一声道,“不诚实。”   “真的。”卓稚认真地进行着光盘行动,“我没有,那种喜欢……”   “哪种?”黎秦越手撑着下巴。   卓稚抬眼扫了她一眼:“你想的那种。”   黎秦越觉得大概因为她的日子过得实在太无聊了,所以卓稚这种正儿八经的小东西一出现,她就忍不住把她逗过来,逗过去。   十分没有营养的对话,黎秦越就是不甘心止步于此,于是追问她:“我想的那种是哪种,你老误会我意思……”   卓稚满脸的无奈,放下了碗筷:“想和一个人做羞羞的事那种。”   黎秦越:“……”   羞羞的事,现实中竟然真有人把上床说得这么清新脱俗,黎秦越看着卓稚,一时语塞。   卓稚道:“你别否认了,这次我没有误会,你就是这个意思。”   黎秦越犟下嘴:“我还真不是这个意思,我意思那种普通的喜欢。”   “那很多啊。”卓稚说得很顺畅,“你啊,艾加啊,黎爷爷啊,我都很喜欢。”   “我排第一位吗?”黎秦越问。   卓稚这次倒是犹豫了两秒,才点了下头:“嗯。”   黎秦越叹了口气,起身伸了个懒腰,真想不到自己有这天。   逼着人家问了一整,得到否定答案了,还得再拐弯抹角地安慰下自己。   颜面尽失呐。   伤心的小黎总抬脚两步便出了会议室,卓稚匆忙收拾了桌上的残局,将文件揽进怀里,快步跟上去。   黎秦越压根就没有停下的想法,卓稚还隔着几米距离,赶紧喊她:“黎总,这个怎么办?”   黎秦越转头瞅着她怀里的东西,一挑眉问她:“你拿出来干嘛?”   “就放里面吗?”卓稚愣了愣。   旁边加班的一个小姐姐突然站起身走了过来,笑得十分不好意思:“我来我来。”   卓稚看着黎秦越,黎秦越抬了下下巴,卓稚递了过去:“麻烦了。”   两人出了公司大门进电梯,黎秦越笑着道:“还挺会操心的。”   卓稚没接话,微微低着头,在专心想事情。   电梯到达一楼,再几步出了写字楼,过条街就回到“笙歌”了。   这会时间不算太迟,而且如果蓝头发有心,等着黎秦越是必然的。   卓稚没法逃避这个问题,哪怕今天想法子避过去了,以后还多的是。   于是她叫住了黎秦越,道:“姐姐,你要去找蓝头发了吗?”   “人家有名字。”黎秦越道。   “叫什么?”卓稚没什么印象。   黎秦越想了想:“忘了。”   有人推开了写字楼的楼门,“呼”地一阵冷风刮进,吹得黎秦越的衣摆翻了翻。   卓稚朝她紧挨了一步,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不会干涉你。”   “嗯?”黎秦越有些搞不明白她的意思。   卓稚重新退了回去,挺直腰板道:“旁边有家快餐店,二十四小时营业,我在那里等你。”   黎秦越有些讶异:“不跟我去了?”   “这是你的私生活。”卓稚咳了下,“在确保你安全的情况下,我尊重你的隐私。”   她顿了顿:“如果有什么情况,打我电话。”   “笙歌”里,表演者已经换了两茬。   黎秦越从后门进入,穿过灯光昏暗的走廊,去后厨里拿了颗布丁塞进了嘴里。   香甜软滑的口感没太能引起愉悦感,黎秦越抱臂思索了会,直接拐了个弯上了二楼。   二楼视野好,可以俯瞰全局。艾加今天心情不错,在吧台忙活,黎秦越把视线投过去的时候,敏锐的酒吧经理抬头望向了她。   两人视线一碰撞,艾加隔着遥远的距离用眼神询问她,卓稚呢?   黎秦越倚着栏杆耸了耸肩。   艾加一抬下巴,这次的意思表达得也很明确,那人在等你。   黎秦越看过去,蓝头发一个人占着张桌,桌上放着三杯酒。   黎秦越慢悠悠掏出手机瞅了瞅,从表演完到现在,也有快一个小时了,但她心里没有丝毫的愧疚感。   甚至有点烦躁。   烦躁的黎秦越就这么定在原地,也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干脆打开游戏,随便匹配了一局。   正猫着身子打算来个精准爆头,身后有人对她道:“Hi。”   刻意压低的声音挺好听的,黎秦越手下一顿,错失良机,干脆一通扫射,将人乱枪打死。   “装备很棒。”身后的人道,“要不要一起来一局。”   “等我完事。”黎秦越头也不回。   这是她下载了这个游戏以来,打得最认真的一局。   拼尽全力想留到最后,但运气不太好,天谴圈,跑毒的时候被人蹲了。   蓝头发笑了笑,道:“队友不太行,和我一起,我护着你。”   黎秦越收了手机,嘴里没客气:“我不喜欢别人看我打游戏。”   蓝头发立刻道:“对不起。”   态度挺诚恳的,黎秦越没再接话。   有几秒钟的静默,氛围有些尴尬,蓝头发看着黎秦越,干脆直奔主题:“晚上什么安排?”   “没安排。”黎秦越道。   “那我来安排,”蓝头发顿了顿,“可以吗?”   黎秦越抬头,笑着道:“你想怎么安排?”   她俩站的这块没什么人,顶灯的光打在黎秦越脸上,不但丝毫没影响她的美貌,还将眼部轮廓渲染出了些狂野之美。   蓝头发看着她,眼神专注,呼吸都放慢了。   几秒钟的对视后,蓝头发身子前倾,拉进了两人的距离。   唇瓣一动,她道:“我想吻你。”   黎秦越的笑还挂在脸上,心却倏忽就跑掉了。   她想起吃饭时被辣得倒吸气的卓稚,嘴巴红红的肿肿的,多大的人了,还能把东西蹭到嘴角去。   那个位置,要是放到言情电视剧里,得让霸总靠近了用手指温柔地抹掉,要是放在小说里,霸总就直接上嘴吻掉了。   啧啧,黎秦越思想抛锚得厉害,拉都拉不回来。   氛围陷入了实打实的尴尬,蓝头发还不想放弃,但黎秦越是真的一点都提不起兴趣了。   她抬手在蓝头发肩膀上拍了拍,终于难得地生出点愧疚感:“妹妹,我不想吻你,你找别人去吧。”   黎秦越不情愿了的事,只要是个有脑子的,都不会尝试去强迫她。   蓝头发还算有脑子,她退后一步,无奈地笑了笑:“你什么时候想了,随时来找我。”   黎秦越挑了下眉,蓝头发没有留联系方式,转身下了楼。   黎秦越长舒出一口气,一瞬间无聊得无以复加。   这种感觉在她的生活中经常出现,铺天盖地的无聊,搜肠刮肚的无聊,让人脑袋发痛,意识昏沉的无聊。   她开始盯着楼下的人,一桌一桌的人,有的在笑,有的在吵,还有边喝边哭的。   “笙歌”的客人不算少,但黎秦越这会觉得,这整个店就像挖了空白似的,没有什么值得看的。   视线游游荡荡,猛然觉得这场景跟第一次见卓稚时的,有点像。   啧,黎秦越挺不服气,靠着栏杆背过身,抽了根烟出来,点着了。   她还就不信,如今这日子真无聊到除了那个小丫头片子,就再没有有意思的事了吗?   一根烟抽到一半,楼下喧闹起来。   黎秦越望过去,有人喝多了闹事,把隔壁桌给掀了,转瞬间剑拔弩张就要打起来。   这种事情酒吧里很常见,艾加管理到位,安保很快上前。   黎秦越心头一跳,突然兴奋起来。   她抓出手机赶紧给艾加拨过去,电话接通后快速道:“别管,让他们打。”   艾加抬头看向她:“你认识?”   黎秦越没回答她,挂了电话,拨了另一个号码。   卓稚面前放着杯姜汁可乐,喝了好一会儿,才下去小半杯。   这个点快餐店里没几个人,卓稚这方向望过去,只能看到收银台低头玩手机的小姐姐。   卓稚以前从来没觉得手机有什么好玩的,她无聊了可以漫山遍野地去跑,摘果子摘花,攀岩捞鱼。   实在想跟人玩了,可以去另一个山头,和寺里的师父们过招,一路打过去,武侠小说一般,爽快过瘾。   但下了山就不一样了,能跟着黎秦越的时候还好,不能跟着的时候,这么干等着,真的很无聊。   她的手机里没有游戏没有视频没有任何社交软件,没得玩。   发呆,冥想,想黎秦越什么时候才能完事,得跟她商量一下发工资的事,这样下个月,她就可以拿到钱,换个手机了。   大概是手机想得太多,兜里的手机还真震动了起来。   卓稚掏手机的时候就站起了身,给她打电话的,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是黎秦越。   电话接通,黎秦越那边很吵,她道:“卓稚,快过来!”   这么正儿八经连名带姓叫她名字的时候不多,语气也挺着急,卓稚立马大跨步地奔了出去。   她想在电话上多问两句情况,黎秦越那边却已经挂了。   卓稚心脏提起来,全速朝“笙歌”后门冲去。   距离很近,到达店内大厅,也不过几十秒。   她选择一直在快餐店里待着,而不是像黎秦越提议的那样,去上面自家公司休息室里睡一会,就是因为要离黎秦越尽可能地近一些。   这样到了这种时刻,她才可以快速地赶到她身边,阻止一切伤害。   然而不过是这短短的几十秒,卓稚脑袋里便把可能发生的危险走了一遭,甚至开始懊恼,不该就这么顺着黎秦越的意,把她扔在这种乱七八糟鱼龙混杂的地方。   那可是个一颦一笑都勾人的漂亮姑娘啊。   还是个心怀不轨男女都准备通吃的一颦一笑都勾人的漂亮姑娘啊。   卓稚看到场内撒酒疯的男人,和他脚下碎了一地的酒瓶,焦急上心便有些怒火中烧。   有人吵有人闹,还有不知怎么着突然就激烈起来的音乐声,让卓稚没办法用最直接有效的方法寻找黎秦越。   于是她冲过去,在跳上台阶时助力,冲那闹得最欢的男人,当胸便是一脚。   四周惊呼,男人往后踉跄好几步,撞在了桌子上。   哗啦啦,又是一片酒瓶倒地。   卓稚眉头紧锁身子挺拔地站在光束最亮的地方,与整个环境格格不入,男人一睁眼瞅着是个细胳膊细腿的小姑娘,毫不犹豫大骂着冲了过去。   混着方言,卓稚听不明白,但扬起来的手掌目标很明确。   卓稚偏头闪过攻击,顺势握住了男人手腕,转身背拧,一胳膊肘磕在了男人背上。   男人发出了一声哀嚎,半跪在了地上。   而后就痛得没了声响,像只待宰的鸭子一般,瘫着不动。   四周静默下来,全都看着卓稚,卓稚挥了挥手,想挥掉这一直罩着她的灯光,但光束十分顽强,紧密地追着她移动。   卓稚不管了,大喊了一声:“黎秦越!”   黎秦越从灯光控制台后探出脑袋,见没什么热闹看了,一扬手:“诶!我在这里!”   “你怎么样!”卓稚方向准确地冲过去,跳过了好几把障碍椅子。   黎秦越眼睛闪亮,眉毛却一塌,极度没有演技地道:“小青蛙,我好害怕!” 第17章   烂摊子自然是扔给了艾加,艾加的脾气是真的好,还能跟黎秦越笑出来。   黎秦越高兴得不得了,抬手揽着卓稚,将人箍得紧紧的,感叹第三遍:“宝贝,你那一脚可太帅了啊!”   卓稚嘴唇紧抿,不想说话。   “是不是累着了?”黎秦越上上下下打量她,“还是受伤了?脚下那么多玻璃渣……”   卓稚没好气地吐出一个字:“吵。”   “啊,吵着了啊。”黎秦越非常没有自知之明地抬脚往外走,“走走走,我们回家,山庄清静,这儿实在是太吵了……”   卓稚被人拖出酒吧,拖上车,黎秦越一脚油门踩出去,恨不得在停车场就能飙起来。   卓稚第一次在车上没把注意力放在黎秦越身上,她望着窗外,有些忧愁,又有些迷茫。   黎秦越明显很兴奋,一路压着限速开,上山进的是赛道,除了蜿蜒的路灯,四周寂静而漆黑。   一直到停了车,黎秦越的兴致才降了下去,她甩上车门,叼了根烟在嘴里,问卓稚:“到底怎么了?”   语气一旦低下去,就有着随时发火的意味,卓稚还记得第一次来到这栋别墅那天黎秦越的样子,这让她有点犯怵。   “没什么。”卓稚顿了顿,还没想明白,于是选择暂时逃避,“想睡觉。”   “嗯。”黎秦越应了声没再说话,进屋换鞋脱外套,头都没回地上了楼。   还是生气了,卓稚叹了口气。   回了自己的房间洗完澡躺在床上,明明时间已经很晚了,卓稚还是有些睡不着。   今天这种情况,明明该生气的是她的,黎秦越玩起来不分状况没有分寸,不仅危险还极易惹麻烦,要是换了别的朋友,卓稚劝不动干脆会打一顿。   但黎秦越不行,她们虽然已经很像朋友了,却还是建立在雇主和保镖的身份之上的。   选择亲近建立信任,还是选择保持距离做好本分,真是个难题。   接下来的三天里,两人都没有提在“笙歌”发生的事情。   卓稚每天早早起床出门跑步,回来时带些新鲜蔬菜,做好早饭等黎秦越下楼。   时间实在是过头了就会去敲门,黎秦越有起床气,偶尔会没好气地摔衣服,但再也没像之前那样对着卓稚脏字连串往外冒地破口大骂。   这三天她们没有下山,黎秦越大部分时间都在玩手机或者电脑,卓稚无事可做,便会去山庄那家装修极其漂亮的书店里看会书。   两人似乎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没了那些打打杀杀大吵大闹,日子平淡得像是挂在南海市天上那一抹似有似无的云。   第四天中午,黎秦越提了个旅行包,收拾得十分漂亮地下了楼。   正坐在客厅里看书的卓稚立马站了起来,问她:“黎总,出门吗?”   “喏。”黎秦越低头按着手机,没有多解释。   “出市出省还是出国?”卓稚得立马去收拾东西。   黎秦越终于扫了她一眼:“你觉得我出得去吗?”   卓稚愣了愣:“当然啊。”   “老爷子没告诉你我年前哪都去不了吗?”   “没啊。”卓稚眉头皱起来,“我跟你说过了,他就让我照顾好你。”   “哦。”黎秦越淡淡应了声,“我去拳击馆。”   卓稚放松下来,笑着跟上去:“姐姐你会打拳击吗?”   黎秦越继续玩手机,道:“不会。”   卓稚看着她扎起来的漂亮辫子和极其专业的运动提包:“不像不会啊。”   “在你面前算什么会。”黎秦越的语气不太好。   卓稚敏锐地察觉到,立刻变得谦逊又恭维:“我不会啊,我没有学过。我都是跟我师父乱七八糟地学了些打架的招式。还是姐姐你知道的多。”   “呵。”黎秦越笑了下。   两人出了别墅,往外没走几步,就被开到了面前的车拦住。   一个身上叮叮当当挂了好几串项链的男生跳下车,还没开口说话,先给黎秦越递了根烟:“越姐,好些日子没见了。”   卓稚盯着那烟,皱了皱眉。   黎秦越拉开车门上了车,男生的烟递到了卓稚面前:“妹妹,怎么称呼?”   “谢谢,我不抽烟。”卓稚说完,没回答问题,紧跟着黎秦越上了车。   男生笑了笑,也没觉得尴尬,重新跳上副驾驶,回头对黎秦越道:“听说你要来,今天来了不少人。”   “嗯,看热闹的就别放进来了。”黎秦越将手机扔回兜里,“放进来的都得是进铁笼的。”   “好嘞。”男生低头在手机上一通按,“好了,通知下去了。”   黎秦越没再说话,车子开了一会,男生突然回头看向卓稚:“越姐,妹妹这么小,也要去吗?”   卓稚听这话就不乐意了,她现在最怕的就是被挡在这些成年人玩耍的门外,于是立刻道:“我不小了,我是黎总的保镖。”   “保镖?”男生笑起来,显然不信,“这么可爱的小保镖啊?”   一直看着没什么劲的黎秦越突然来了兴致,她冲男生扬了扬下巴:“凌子,信不信,掰手腕你掰不过她。”   “越姐,这你就太瞧不起我了吧。”凌子把衣服袖子撸了上去,露出结实的小臂,“你没在南海的这半年,我天天都在练。”   “看着还不错。”黎秦越笑了笑。   卓稚往左边蹭了蹭,找准了空间,把手伸了过去:“来。”   “不是。”凌子看着卓稚那细瘦的手腕,“妹妹,越姐就是开玩笑呢,她主要是想折辱折辱我……”   “掰。”卓稚道,“向她证明下自己。”   凌子无奈地握上了她的手:“跟妹妹掰赢了也没法证明……”   他的话还没说完,已经被卓稚压了下去。   于是车里没了声响,在山道上晃晃悠悠的,带出一丝尴尬的静默。   黎秦越挑了挑眉,凌子顿了顿:“别别别,我还没准备好呢。”   “好,再来。”卓稚重新将手立正。   凌子左右瞅了瞅:“咱两这姿势不对吧?”   “嗯。没地方支,不好使力。”卓稚道,“你可以把左手垫在手肘上。”   凌子左手过去稳住了手肘,卓稚握上了他的手:“准备好了吗?”   “你不垫啊!”凌子瞅着她。   “不用。”卓稚道。   “那我也不用。”凌子赶忙把左手撤了下来,“一、二、三……操!”   随着他的大喊,黎秦越笑得靠倒在了椅背上。   “凌子你也太快了吧,有三秒吗?我录个视频发拳馆群里?”   “我艹艹艹艹……”凌子一连串地喊,盯着卓稚压在他上面的手,不明白为什么突然他就变得这么无力,竟然掰个腕子都能被小丫头秒了。   卓稚松开手,往后坐正了,装模作样地理了理衣袖。   凌子的手还保持着被压倒的姿势,他盯着自己那宽大粗糙的手,觉得人生都要被颠覆了。   好半晌后,他又低低地“艹”了一声,终于收回了手。   再抬头看卓稚时,神色态度完全不一样了:“您真是黎总保镖啊。”   “嗯。”卓稚神色淡然地点点头。   凌子冲她抱了个拳:“厉害,太厉害了,黎总身边果然没有凡人。”   “我身边有过人吗?”黎秦越道。   “我就见了今儿这一个。”凌子表情夸张,“惊为天人。”   “过奖。”卓稚道,“那我可以去了吗?”   “可以,当然可以。”凌子道,“您过去给我们指导指导。”   卓稚看向黎秦越:“我只是黎总的保镖。”   黎秦越笑了笑,冲凌子挥了挥手:“就你话多,歇会儿。”   “好嘞。”凌子转身回去,看着车外的风景,忍不住一声长叹。   卓稚还看着黎秦越,黎秦越脸上的笑容收了,掏出手机继续玩。   卓稚没能获得赞同夸奖,甚至连个好脸色都没获得,有些蔫。   车上有外人,她没法和黎秦越说悄悄话,等车子停了下来,一行人直接从停车场坐电梯去了负三层,就更没有机会和黎秦越单独说话了。   这里初进去的时候还是个正常的拳击馆的样子,等再深入,过了一道门,便看起来完全不一样了。   水泥毛坯上喷着色彩鲜艳又混乱的涂鸦,场地开阔又空荡,灯光只打在中央巨大的铁笼拳击台上。   那笼子围挡十分高,卓稚抬头向上看去,被刺眼的灯光晃了晃,而后震惊地发现,往上根本没有出口。   就像收紧的细密鸟笼,只在一侧开了道狭小的门,门外聚集着一堆人。   这会室外正是日光大盛的时候,这里却阴暗得仿佛从不见光的深夜。   “人都到齐了。”有人对一旁的凌子说。   “好,差不多可以开始了。”凌子朝黎秦越走过来,“越姐,要说两句吗?”   “当然要。”黎秦越抬了抬手,凌子十分精准地把话筒送到了她手里,同时,有光打在了黎秦越身上。   黎秦越往铁笼走去,光束一直追随着她,旁边有人开始鼓掌嚎叫。   这让卓稚想起那天在酒吧里时的那束光,黎秦越把光线打在她身上,躲在角落里看她为她着急忙慌地打架。   黎秦越直接进了铁笼,翻身上了拳击台。   她的动作利索,有人突然放了音乐,激情澎湃,敲击得心脏都慌乱起来。   黎秦越站在铁笼中央,道:“欢迎大家今天来玩。”   不过是一句简单的话,嚎叫声高了一个八度,卓稚皱着眉盯着那群人,有些不理解,一群大老爷们,为什么会跟追星一样,对黎秦越发出这种声音。   不过她很快就理解了。   黎秦越说完这句话,突然便开始脱身上的外套,动作极快,瞬间便露出了光滑漂亮的肩和紧致细软的腰。   嚎叫声要炸了,上身只穿着运动内衣的黎秦越,身材好得仿佛拳击馆外的巨幅海报,她抬手指向人群:“没有规则,没有废话,今天的获胜者,二十万奖金,共进晚餐。”   “嗷嗷嗷嗷嗷!!!”有人当下便甩掉了身上的外套,看得卓稚胆战心惊。   通过暴力碾压竞争者的方式获得金钱和美女,这足以刺激每一个男人的肾上腺素,音乐声擂鼓,狼血沸腾。   将自己也作为奖品的黎秦越,勾起唇角笑了笑,像意欲打开魔盒的潘多拉。   卓稚冲到铁笼门边上,挤掉了左右夹击的男人,在黎秦越出来的一瞬间,抓着她的胳膊将她从沸腾的人群中带离。   这里根本没有正规比赛的组织者,领了号便上台,直到被打趴无法站起或放弃。   车轮战,现实而残忍。   凌子冲到了她们身边,在暴躁的音乐声中问黎秦越:“越姐,你怎么加了奖金!”   黎秦越道:“我乐意。”   “越姐真的可以和你共进晚餐吗!”   “我黎秦越说过的话什么时候当屁放了?”   “艹!”凌子大喊着蹦了一下,“我去报名!”   卓稚也想骂脏话了。   她拖着黎秦越到了角落里,火气再没忍住,第一次冲黎秦越吼:“你干什么!”   “看打架啊。”黎秦越轻描淡写地道,视线凝在铁笼里,根本不看卓稚。   “打架有什么好看的!!!”卓稚觉得脑袋都要被气晕了,“他们打得那么烂!”   黎秦越终于转头看向她,眼睛里映着点灯光,笑的时候就像动画里最狡诈的狐狸:“我喜欢看打架啊。”   “我打给你看啊!”卓稚将她的胳膊握得死紧。   “不敢。”黎秦越甩了甩没甩开,眉头一拧,“我看你打个醉鬼,你都能给我吊脸子到现在,我敢吗我!”   “我没给你吊脸!”卓稚喊。   “你有!”黎秦越喊了回去。   “我没有!”   “有!!!”   “我……”卓稚突然发现,比谁喊得大声她根本喊不过黎秦越,于是一抿嘴,松开了黎秦越的胳膊,转身就往铁笼走,“我去报名。”   这次是黎秦越拉住了她,她皱着眉头问:“你知道成人世界共进晚餐的意思吗?”   卓稚气死了:“我知道!我要是不知道干嘛拦着你!!!”   喊完她觉得不足以表达自己对黎秦越如此任性妄为的生气,终于骂出了那个字:“操!”   “是。”黎秦越笑起来,“是那个意思。”   卓稚觉得自己要七窍生烟了。   “你要是去报名……”黎秦越看着她,眼神在唇边溜一圈,“也还是那个意思。”   卓稚愣了愣。   黎秦越笑着道:“所以,考虑好了吗?” 第18章   今天来参加铁笼赛的拳手, 不管技术怎么样, 毅力都是超群的。   哪怕被人按在地上使劲摩擦, 也要挣扎着起来, 耗尽自己最后一丝力气。   大伤没有, 小伤不断,一旁的医护人员忙得不行,碘酒整瓶哗啦啦往下倒。   半个小时过去了, 群情还是很激愤,参加比赛的人由于不断地加入,笼口边还是挤了一大堆。   黎秦越找了个高台坐着, 旁边是凌子拿来的一堆零食,吃的喝的应有尽有, 黎秦越慢悠悠地吃,乐哉哉地看,悠闲得不行。   相比之下,一直紧密关注着笼内战况的卓稚就不一样了,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即使坐着也向前躬着背, 手肘支在大腿上, 两只手纠缠在一块,都快拧出水了。   “来,尝尝这个薯片。”黎秦越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 撞了撞卓稚的胳膊。   卓稚头也不回地伸手捏了一片, 塞进嘴里。   “这个饼干。”黎秦越又拿来一包。   卓稚同样的姿势, 咀嚼的频率十分神游天外。   “啧,吃得一点都不认真,浪费食物。”黎秦越感叹一声,在零食袋子里翻来翻去,翻出了一包辣条。   她撕开来递到卓稚脸旁边:“来,张嘴。”   卓稚终于偏了偏头,视线却还是黏在笼子里,只嘴巴噘过来去叼东西,黎秦越使坏,故意把袋子拿偏了点。   辣条没能进嘴,蹭在了卓稚脸颊上,红红的一道。   黎秦越拿了纸巾凑过去,准备温柔地给她擦一通,卓稚突然抬起袖子,十分不讲究地蹭了蹭脸。   浅黄色的棉质卫衣,擦得是很干净,但袖子就脏得让黎秦越没眼看了。   黎秦越盯着那衣服上的辣油:“你又不比赛,那么紧张干吗?”   卓稚不说话,继续盯她的。   黎秦越说起这个有些生气,在她忽悠了卓小朋友以后,小朋友冲向铁笼的脚步便停住了。   这种果断的犹豫和拒绝态度,在黎秦越意料之中,所以也就是有些生气而已。   而且按照卓稚现在这个态度,即使不上去比赛,完事了冠军那顿饭跟她肯定也吃不了。   黎秦越一想到这个,就感觉美滋滋的。   不答应她过分要求,又无法扔下她不管的卓稚,带给黎秦越的感觉,可太好玩了。   她从小到大都被人捧着,只觉得捧得越高是为了摔得更惨,到了卓稚这里,突然才发现,是真正被人护在了手心里。   黎秦越对这种感觉有些上瘾,于是使劲地作,作了才能满满当当地看到卓稚的在乎,想起来,觉得自己真是幼稚又癫狂。   不过挺好的,卓稚是小幼稚鬼,她是大幼稚鬼,生活嘛,玩得开心就行。   笼子里新上来一个带着绿发带的拳手,跟之前比赛的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他快准狠地制服了台上已经坚持三轮了的拳手,硬是没给人翻身的机会,锁到求饶。   卓稚站了起来,在绿发带又快速撂倒了下一个拳手之后,卓稚往前快步到了铁笼边缘。   黎秦越放下吃的,看着卓稚。   卓稚在认真观察绿发带,黎秦越换了个位置,可以看到卓稚的侧脸,那表情,严肃得仿佛这是一场足以论及生死的战争。   绿发带接连快速秒掉对手,将比赛按了加速键,唰唰唰地逼近最后那条线。   凌子跑到黎秦越身边,道:“越姐,我不想上了。”   “嗯?”黎秦越看向他。   “运气太不好了啊,这人是去年地下赛的冠军,不知道怎么突然就跑来了。”   “你宣传得好吧。”黎秦越斜睨着他。   “还是姐你奖金给得多。”凌子笑呵呵地,“反正我不上了,我不想被他揍。”   “不上就不上呗,”黎秦越道,“反正掰个手腕连个十几岁的小姑娘都掰不过。”   “越姐,激将法对我没用,我本来也不冲钱。”   “冲我啊?”黎秦越笑。   “今天约不到姐你吃饭,以后机会多的事,我得把命留着。”   黎秦越抬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把:“挺会算啊。”   “那必须的。”凌子在她身边坐下,开始吃零食。   今天能来这里的人,都是常玩的,不少人都认识绿发带。   即使刚开始不认识,绿发带在台上一个接一个地秒掉对手,这会也该认识了。   对自己有信心想挑战的还会搏一搏,像凌子这样明智选择退出的,也不在少数。   没多久,原本拥挤的人群便稀疏了起来,卓稚盯着台上那人,手指抓紧了铁笼的栏杆,火气中烧。   这人长太丑了,沾点假毛就跟山顶洞人似的,裸露出的皮肤坑洼不平,像暴雨落在泥沼。   卓稚以前不对别人进行人身攻击的,但一想到这个人要和黎秦越站在一起,便浑身不舒服,看哪哪都不顺眼。   虽然黎秦越脾气暴躁,幼稚冲动,但是她长得美啊。   长得美的人就该跟长得美的人配吧,这样才是公平的。   嗯!卓稚给自己大脑里不着边际的想法握了握拳。   等待的人逐渐减少,卓稚不再看绿发带,转眼去看剩下的人。   看架势不像能打赢绿发带的,就算打赢了,也不是能配得上黎秦越的。   卓稚皱着眉,回头看向黎秦越。   黎秦越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高台,这会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半边身子有光,半边身子陷在黑暗里。   她脸上这会没什么表情,没有肆意任性的狂傲,没有嘲讽的笑容,也没有浪荡的纨绔。   对上卓稚目光那瞬间,她很安静,安静的仿佛默默盛开的一朵山花。   卓稚突然就觉得,除了工作的职责,她还有百分之百的责任,要去保护这朵花的。   这责任是她自己给自己的,她就是乐意。   而保护一个人,必然是要付出代价的,仔细想一想,有些事情也不算什么。   而且,卓稚转过头,暗自笑了笑,只要她赢了比赛,她还可以耍赖呀,到时候没了这群惹人讨厌的男人,黎秦越怎么折腾都可以。   卓稚活动了下手腕脚腕,走到一旁脱了外套。   到了这会,报名很简单,只需要过去说一声就行,反正在大家看来,赢是赢不了了,都是上去给大家表演乐子的。   她这边在台下一站定,一众目光全都扫了过来。   旁边一个精瘦的大哥瞅着她:“姑娘,看热闹往那边站。”   “我来比赛的。”卓稚道。   “知道这什么比赛吗?”大哥笑呵呵地。   “她当然知道。”有人替卓稚做了回答。   凌子拍在大哥的肩膀上把他隔开,凑到了卓稚跟前:“你要上啊?”   “嗯喏。”卓稚抬头找黎秦越,黎秦越没太动,还在原来的位置。   “你没必要吧。”凌子看着她,“你是越姐的人。”   “是她的人才有必要。”卓稚低头,细细地缠绷带。   “越姐给你工资太少了?你缺这二十万?”   卓稚顿了顿,她的劳务合同上有写工资,但黎秦越到底会给她多少,卓稚还真不知道。   谈钱总是有点尴尬,更何况认识的第一天黎秦越就说了要扣她工资。   但凌子的问题还是很好回答的,她偏头看向他:“你们都这么有钱吗?二十万都不要。”   “得有本事要啊,”凌子冲台上抬了抬下巴,“你能打过他?”   “能。”卓稚点点头。   “这么自信啊。”凌子拍拍她的肩,“加油。”   “嗯。”卓稚淡淡地应了一声。   其实打架这事,在没有探测到敌手实力的情况下,哪里有百分之百的信心。   但现在,卓稚必须赢。   凌子鼓励完了卓稚,又一溜烟地跑回了黎秦越身边,跟她报告情况。   “说是为了二十万。”凌子笑着道,“越姐你小保镖是个财迷啊。”   黎秦越眯了眯眼。   “她到底打不打得过啊,细胳膊细腿的……”凌子有些担忧,“我要么叫两裁判上去吧,万一有什么……”   “闭嘴。”黎秦越道。   凌子听话地闭了嘴。   绿发带又干倒了一个,台下众人退开,参加比赛的只剩下两人了。   卓稚本来站在最后,这会突然上前一步,插了队。   有人吹了声口哨,卓稚进了铁笼,翻身上台,动作十分漂亮,轻巧地跟脚下有轻功似的。   已经被绿发带一家独大打得失去了观看兴趣的群众,瞬间都激动起来。   野兽对少女,怎么想怎么刺激。   卓稚上前两步,对绿发带抱了抱拳。   绿发带说了什么,四周一片哄笑,打斗并没有立刻开始。   黎秦越偏了偏视线,对凌子道:“叫裁判过去。”   “好嘞!!!”凌子跳着跑了出去。   被裁判围绕,这场比赛便显得正式而隆重了许多。   任谁都看得出来这突然多的裁判是为了保护这个小姑娘,大家笑呵呵的,鼓掌的,喝倒彩的,冲绿发带吼的,谁都没把这一场比赛当回事。   绿发带也没有。   他头上拧着脏辫,脖子上有诡异标识的纹身,怎么看怎么凶恶,这会却抱了胸笑着看卓稚,跟个下棋的老大爷似的,对她道:“小姑娘,我下手没个轻重,怕……”   卓稚已经听着周围的人唠叨了一圈,如今绿发带也没完没了了,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本来准备上场谦逊点的,如今看来,再谦逊就要被人请下台了。   于是卓稚没再废话,冲过去一拳打断了绿发带的话。   绿发带反应很快,躲过了这一拳,“呵”地一声。   比赛正式开始,既然没有规则,卓稚便没花精力在对手脸边绕来绕去给观众看。   一击不中后她左手袭腹,专挑疼的地方打。   绿发带没有躲,拳头直冲她的脸过来,速度不错。   卓稚拧身躲过一击,两人算是过了第一招,绿发带的眼睛亮了起来。   观众都在吼绿发带要手下留情,别欺负小孩。   但卓稚接下来根本没有给绿发带留情的机会,在这位地下拳击手面前,她的特点就是快,轻,且路子野。   绿发带抓不住她的攻击套路,甚至找不到袭击她的空隙。   没一会儿,四周喊叫声汹涌,已经不是让绿发带留情了,都在吼卓稚,让小姑娘替他们报仇雪恨。   卓稚打架从来没有被这么多人围观过,伴随这激昂的音乐,此刻也有些热血上涌。   她挑空抬眼去找黎秦越,发现黎秦越已经到了铁笼边缘,正皱着眉头看着她。   卓稚觉得她在担心,她一定是在担心,于是故意挨了绿发带一拳,将身子摔向一边。   落下的位置正正就在黎秦越眼前,黎秦越猛地上前一步,眼看抬手便要干预比赛。   卓稚冲她眨了眨眼,道:“姐姐,你晚餐只能跟我吃了。”   她只用了平常说话的音量,音乐声和吼叫声瞬间就可以将这声音淹没,但黎秦越听得很清楚。   自从卓稚上台,她所有的精神都放在了卓稚身上,既骄傲又担心,既开心又夹杂着莫名其妙的忧伤。   所以当卓稚冲她笑着说出那句话时,四下无声,每一个字,每一个音调,都清晰无比。   还有她的表情,那略带挑衅,少年人独有的灿烂阳光和温柔的风,就像黎秦越从高空坠落时的寂静世界。   怦然心动,而后越跳越快,像一只手捏住了那只心脏,然后生生要把它从喉咙眼里拽出来。   黎秦越看着铁笼,视线已经有些难以对准焦点。   她猛然转过了身,而后躬着背大口呼吸,只觉得热度上涌,喉头干涩。   不过是听了你一句话,竟然比中过的春药还猛烈。 第19章   卓稚和绿发带的比赛, 并没有人最后以狼狈的姿态收场。   在接连几次连续中拳以后, 场内氛围到达了白热化, 绿发带抬手, 示意自己输了。   卓稚停下来, 用眼神询问他。   绿发带笑了笑,道:“我一直在计分,赢不了你。”   卓稚不懂他说的规则, 低声道:“还没分出胜负。”   绿发带活动了胳膊,道:“我累了。”   裁判上前,抓起了卓稚的手, 高高举起。   四下沸腾,凌子跳上了台, 绕着卓稚跑了两圈,那神情激动的,要不是男女有别,大概会抱着卓稚亲两口。   “你太厉害了, 太帅了,太帅了……”凌子不断重复, 上手就要帮卓稚捏捏肩。   卓稚挡住了他的手:“不用不用, 谢谢谢谢。”   她抬头望向台下,道:“还有一个人呢。”   台下有人喊:“不比了不比了,打不过小姑娘太丢人了。”   四下一通欢腾的笑声, 卓稚勾起嘴角, 对现在的结果很满意, 一抱拳冲大家道:“承让!”   凌子:“太帅了太帅了大侠大侠你师承何处?”   卓稚目光溜了一圈,没找着人,回头问凌子:“黎总呢?”   凌子前后左右地瞄:“诶?刚还在这呢。”   卓稚快步下了台,没有接受大家的恭维和搭讪,往场地外走去。   离开了有铁笼的黑暗环境,四周明亮的光线升起,让人觉得暖融融的。   卓稚的目光仍然没能找到人,低头准备掏手机,才发现外套还扔在铁笼外。   于是又匆匆回去,不顾身上汗湿的衣服,套上了外套,边往外走边拨出了黎秦越的号码。   没有人接通,但凌子快步跟了上来,一直粘在她跟前。   卓稚一遍遍地拨号码,眉头渐渐皱起来,偏头冲凌子道:“你跟着我干嘛?”   “带你去领奖品啊。”凌子道。   “我不要。”卓稚毫不犹豫地道。   “怎么回事啊!”凌子一脸不解,“二十万呢!”   “不要!”卓稚有些着急。   “啧,”凌子道,“也不要黎总了?”   “嗯?”卓稚停下了脚步看着他。   “黎总让我带你去冲个澡换身衣服。”凌子道,“她在顶楼餐厅等你。”   卓稚瞪大了眼,没想到“晚餐”来得这么快。   “愣着干嘛啊?”凌子拽着她衣袖往另一个方向走,“虽然你和黎总是自己人,但奖品该发的还是要发的,不然我们拳馆没诚信了不是。”   自己人……卓稚看着凌子,不知道他是不是误会了自己和黎秦越的关系。   但即使误会了,卓稚现在解释也没用,毕竟“晚餐”在那里摆着,现在不是,待会也得是了。   想到这里,便一阵脸热,汗从脑门滑下来,痒得难受。   凌子一路将她拽到了女浴室前,而后松开了手。   卓稚站在门口,踟蹰不前,凌子笑着道:“里面没老虎,我总不能带着你进女浴室吧?要被打死在里面的。”   “嗯。”卓稚应了声,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了一堆,直到现在才发现,真要赖掉黎秦越的“晚餐”,可太不容易了。   不能直接反抗或者逃掉,那样工作不保,还要惹黎秦越伤心。   但真要找借口吧,找什么呢,我进浴室里摔了一跤,把脚摔瘸了?   脚瘸了也不影响那个事吧……话说,女孩子跟女孩子到底怎么……搞啊……   “喂,喂……”凌子的手在卓稚眼前晃了晃,“大侠你入定了吗?黎总在餐厅等你呢。”   这个时候提黎总,简直像火烧在卓稚屁股上,她往后蹦了下,脸颊火热:“没没没……”   “没什么?”凌子瞪着眼睛。   “没……换洗衣服。”卓稚觉得自己真是太机智了。   “有呢,给你备好了。”凌子指了指卓稚的手掌,“在刚给你的柜子里呢。”   “嗯?为什么会有?”卓稚没话找话。   “黎总给你的啊。”   “她哪来的?”   “买的啊,拳馆里有面墙,全是衣服,你没瞅见吗?”   “哦,破费了,”卓稚盯着脚尖,“其实没必要……”   凌子突然道:“你在害怕什么?”   “啊???”卓稚眼睛都瞪大了。   “你一直在磨蹭。”凌子也是直接,靠近了卓稚点,挤眉弄眼地笑了笑,“是怕把奖品搞自己那去了,越姐生你气吧?”   “啊,啊……”卓稚不知道如何应声。   “不会的,你放心吧。”凌子拍了拍卓稚的肩膀,“越姐虽然脾气暴躁了点,态度冷淡了点,但人其实很好的,很大方,很有钱,她不在乎这些的。再说了,今天来比赛的,我看也没越姐看得上的人,所以吃饭的事你也不用怕……”   啊……还有这层。   卓稚越想越害怕,黎秦越作为一个成年人,最近一直想着谈恋爱,之前准备和女孩子谈,好像被她打搅了?   今天准备和男孩子谈,好像又被她打搅了?   凌子还在说着黎秦越,卓稚已经想逃跑了,她冲进了浴室里:“我,我洗澡去了……”   拳馆的浴室面积挺大,终于暂时把关于黎秦越的一切隔绝开来。   卓稚松了口气,去柜子跟前放衣服,一把摸到了柔软的新衣服,心里又忐忑地跳了好一会儿。   背后的过道里有人在说话,卓稚磨磨唧唧地脱着衣服,不经意地听着对话。   一个关键词飘过,卓稚灵光一闪,狠狠地一巴掌拍在自己的大腿上,有了!!!   顶楼的空中餐厅里,黎秦越挑了最好的位置。   从这里俯瞰下去,可以将半个南海市尽收眼底。   虽然大冬天的,南海市雾霾严重,并没有什么值得感叹的景色,但到底是一次特殊的晚餐,得有些浪漫的仪式感。   黎秦越手里的小汤匙在镶金花杯里搅了搅,想到卓稚待会的窘迫神色,忍不住笑起来。   共进晚餐这事,放在成年人的世界里,的确可以引申出一点别的意思,但那是在约会双方有好感的情况下。   黎秦越接到过很多种寓意丰富的邀请,但还从来没有人让她真有那种兴致。   除了今天。   黎秦越很难解释这种感觉,汹涌澎湃的冲动,让她都要怀疑自己最近是不是内分泌失调。   她承认,自己很喜欢卓稚,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就对她有旺盛的兴趣,而在往后相处的短暂时间里,卓稚并没有让她失望,勾得这种兴趣愈发浓厚,甚至生出了些难以控制的情绪。   生气,愤怒,郁闷,兴奋,狂热的开心。   回顾这些天的这些事,黎秦越觉得自己跟嗑药了似的,如果把这些全都归结在喜欢上,似乎合适,又似乎不够。   卓稚时时刻刻都在刺激她,而黎秦越没法把她推开。   她想对这小丫头片子做许多事,有些想法过于暴戾,又舍不得。   卓稚一心一意地保护她,干净而纯粹地在意她,黎秦越不想污染这样美好的感情。   但不污染,她又觉得不过瘾。   良知和欲望在拉扯,理性和感性打了一架,最终找到了平衡。   黎秦越抬头,理了理头发,掏出手机补了个颜色漂亮的口红,笑起来。   卓稚穿着新衣服,扎起来的头发还散发着潮气,被凌子一路带到了餐厅门口。   “喏,进去吧。”凌子抬了抬下巴,方向明确。   卓稚一眼便看到了坐在窗前的黎秦越,她明明还是两人出门前的打扮,但看起来就是更漂亮了。   卓稚脸色持续走红,有服务员微笑着来到了她身边,她不能再磨蹭,一闭眼,大跨步地迈了过去。   因为紧张,坐下来的时候拉得椅子一声响,黎秦越看着她,勾起唇角笑了笑。   “想吃什么?”她的手指扣在菜单上,吸引着卓稚的视线。   “都行。”卓稚说完又觉得很不好,于是翻开看了两眼,“我不懂,都行。”   黎秦越报了一串菜名,回眸对卓稚道:“你和我一样,口味重。”   “嗯喏。”卓稚有些不知道眼睛该往哪里看。   按照现在这个氛围,其实可以这样晃晃悠悠地再荡半个小时。   但卓稚既然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就不想再拖时间,困难在面前,她一向都是伸脖子就一刀。   于是在服务生给她倒完酒以后,卓稚看着酒杯道:“我那个……啥来了,喝不了酒。”   黎秦越差点笑出声,硬憋住了,憋得眉头都皱起来。   这样就显得非常严肃而生气,她道:“啥来了?”   卓稚踌躇两秒,颤巍巍看她一眼:“大姨妈。”   “嗯,可以请她一起过来吃饭啊。”黎秦越挑了挑眉。   “不是那个大姨妈,是那个……”卓稚手指来回指了指,最后纠缠在一起,可怜兮兮地望着黎秦越,“姐姐,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吧。”   “知道。”黎秦越点了点头,“你可真是为了不要这份别人抢破了头的福利,煞费苦心。”   “没有没有我没有……”卓稚一通摆手,“我我我我真的……真的……”   黎秦越苦笑了下,戏瘾上身:“你就是不想要我罢了,你可以直说的。”   “我没没没,黎总你特别好,特别特别好……”   “哪里好?”黎秦越抬眼看着她。   “漂亮,聪明,勇敢,善良。”   “你在给我发好人卡,”黎秦越一声长叹,“我黎秦越竟然有一天被人发了好人卡。”   “我不是那个意思……”卓稚那表情,跟快急哭了似的。   黎秦越打断了她的话,道:“你知不知道,即使你生理期,也不影响我们做那种事。”   “啊?”卓稚愣了愣,“不,不影响吗?”   黎秦越嘴角扯了扯,差点情绪崩坏。   她低头掩盖自己的表情,这样的动作,在卓稚眼里看来很忧伤。   再一次抬起头时,黎秦越用各退一步海阔天空的眼神看着卓稚,道:“不做可以,这种事强求了是要犯法的。”   卓稚没敢说话。   “你有另外一条路选。”黎秦越往前弯身,拉近了和卓稚的距离。   卓稚赶忙也弯下了身,认真地聆听。   黎秦越道:“做我女朋友。”   说完这句话,她实在是忍不住了,笑了起来。 第20章   卓稚呆愣在原地, 脑袋里五彩缤纷又一片空白。   她全身上下, 大概只有两瓣唇动了动, 发出一声近似呓语的疑问:“做……什么……”   黎秦越笑了好一会儿, 才再次重复道:“女朋友。”   卓稚定在那里, 这次连嘴唇都不动了。   黎秦越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不是普通朋友的朋友,是男女朋友的女朋友。”   卓稚想告诉她,不用再解释了, 通过这些天的锻炼,她已经不会理解错了。   黎秦越就是想谈恋爱了,不管怎么样, 不管是谁,她就是要谈了。   之前黎秦越这个不满意那个不满意, 现在问题就降临在她卓稚的脑袋上了。   卓稚想就此凝固成雕像,这是她十八年零三个月的人生中,最难回答的问题。   但服务生开始上菜了,黎秦越往后重新靠到了椅背上, 姿态慵懒又优雅,一点都没见着紧张。   反倒是卓稚生硬地往后挪了挪, 再一次把椅子拉出声响, 视线呆呆地落在桌上的烛台上。   服务生长得帅气声音又好听,报完了菜名,让她们慢用。   卓稚很想拉着他让他等一等, 再报一遍, 或者有什么拉面表演, 都可以全部演一遍,最好像某家著名的火锅店一样,一桌围着三四个人,唠唠叨叨地服务永远无止境。   “喏。”黎秦越拿起了刀叉,细细地切着肉,“先吃饭。”   “嗯,嗯。”卓稚应了声,但是也只是手握住了餐具,人还是没动。   黎秦越将盘子里的肉切得大小均匀,递到了卓稚手边,将她的那份换了过来。   卓稚低头看着极其漂亮的摆盘,脑子里不可抑制地浮现出一些老旧电视剧的画面。   “我会用刀叉。”卓稚喃喃道,“我吃过西餐。”   “没说你不会用。”黎秦越冲她笑了笑,“怕你累着。”   卓稚觉得真是见了鬼了,一个在家吃完饭宁愿扔掉碗筷也不洗碗的人,一个看完文件随手扔掉绝对不整理起来的人,居然亲力亲为地怕她累着了?   卓稚的眼神太直白,黎秦越端起酒杯,冲她举了举:“这就是女朋友的待遇喏。”   卓稚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艰难。   “碰一个。”黎秦越道。   卓稚拿起酒杯,有些犹豫。   “就碰一个。”黎秦越很无奈,“又不是喝了这杯酒就变夫妻了。”   “哦哦。”卓稚跟她碰了一个。   黎秦越喝了口酒,挺大口的,皱眉叹了口气。   “哎……”   “姐姐,”卓稚赶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   “假的。”黎秦越道。   “?!”卓稚的脸上画满了这两个符号。   “假的女朋友。”黎秦越解释道,“在必要场合装作我的女朋友,给我当当挡箭牌,就这么简单,瞧把你吓的。”   卓稚实在没忍住,长舒了一口气。   黎秦越叉了块肉进嘴里,边嚼边看着她,神色有些咬牙切齿。   卓稚笑了下,终于觉得自己的脸部肌肉活过来了,她道:“姐姐,你别误会。”   “我有误会什么吗?”黎秦越道,“你不就嫌弃我吗?”   “我没有嫌弃你。”卓稚顿了顿,“就是你突然这样,太突然了。”   “哦,那你慢慢适应。”黎秦越再塞了块肉进嘴里,细嚼慢咽。   这顿饭终于能吃下去了,卓稚虽然只打了一场比赛,但由于从比赛开始,她就肌肉紧绷地观察着笼子里的状况,再到最后对手确实很有实力,再到最最后黎秦越搞得她心跳都快停止了,所以这会握着叉子的手竟然有些抖。   黎秦越看了她一眼:“你就说我帮你切得好不好?”   “好。”卓稚赶忙道。   黎秦越勾起唇角笑了笑:“你就说有我这么个女朋友好不好?”   卓稚脸早已红成了煮熟的虾,半晌道:“好。”   两人这顿饭吃的时间挺长的,黎秦越慢吞吞地挖着甜品,时不时地盯着窗外发会呆,直到夜幕降临。   她冲外面抬了抬下巴,道:“知道为什么带你来这里吃饭吗?”   卓稚望出去,南海市的繁华灯火亮起来,的确比白天的风景美很多,于是她道:“因为这里的夜景很美。”   黎秦越笑了笑,看向她:“你们山上,晚上是不是能看到星星?”   “天气好的时候。”卓稚道,“其实山庄夜晚也可以看到。”   “那哪能一样,故乡的月亮总会比较圆。”黎秦越问,“星星美,还是灯火美?”   “各有各的美。”卓稚真心实意地回答。   “你总是真心实意地毫无偏爱。”黎秦越叹口气,话题突然就拐了个弯,“以后艾加要问你她美还是我美,你怎么回答?”   “在她面前要当挡箭牌吗?”卓稚问。   “要。”黎秦越突然觉得自己可怜巴巴的。   “她很漂亮,但我的眼里只有你。”卓稚道。   “啧。”黎秦越感叹了声,偏过头从包里翻出了手机。   “好了,回吧。”她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道。   两人出了餐厅下楼,凌子就等在车旁边。   见两人过来,他拉开了车门,对黎秦越很客气,对卓稚也很客气。   这次没司机,凌子自己开车,问黎秦越:“越姐,去笙歌吗?”   “不了,回山庄。”黎秦越道。   “这才几点啊。”凌子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卓稚,“大师妹妹,今天大获全胜,不庆祝下吗?”   “啊。”按照卓稚的本意当然是不庆祝的,但现在在知情人凌子面前拒绝,就好像要回家急着干什么似的,卓稚犹豫了两秒。   黎秦越看向她:“你想去玩?”   “也,没有。”卓稚不知道怎么说,其实对于她来说,去酒吧这种地方,真的很无聊。   黎秦越突然笑了笑,冲凌子道:“你把车开到三一路,然后自个回家去。”   “不带我玩了啊。”凌子不太开心。   “下次带你玩。”黎秦越看了眼卓稚,“今天是我们的二人时光。”   凌子瞪大了眼,卓稚脸一热,看向黎秦越,不知道假扮女朋友的事,是不是从现在就开始了。   黎秦越却没再有任何表示,往后靠到了椅背上,开始闭目休息。   凌子很有眼色,安静地开着车没再说话,卓稚盯着前方瞅一会,再侧脸看两眼黎秦越,总觉得从此之后,心下忐忑,再也没有了坦荡安宁的日子。   车子在三一路停下,这里是南海市的购物中心,平日里最不缺的就是人。   哪怕是大冬天的晚上,街道也是满当当的,卓稚想了想,反应上来今天是周末。   “姐姐你要买东西吗?”卓稚问。   “可以买也可以不买。”黎秦越答。   “姐姐你要去见什么人吗?”   “想见就见,不想见就不见。”   卓稚有些懵,紧跟着黎秦越:“姐姐你来这里到底是干嘛呀?”   “平时没见你问过我去哪是干嘛啊。”黎秦越看她,“怎么今天就要问了。”   “今天不一样啊。”   “哪里不一样了?”黎秦越停下脚步低头看着她,笑眯眯的。   卓稚顿了顿,没能说出口。   “别不好意思了。”黎秦越突然抬手捏住了她的脸蛋,“今天你是我女朋友。”   “假的。”卓稚强调。   “当会真的。”黎秦越道。   “没认识的人。”卓稚坚强地往左右看了看。   黎秦越的手没撒,把软乎乎的脸颊扯出了大嘴猴的效果。   “小猴子,”她道,“你不得练习练习啊,不然以后见面就露馅,不耽搁事吗?”   “耽搁了事会怎么样?”卓稚问好最坏结果。   黎秦越很郑重地看着他:“我会嫁给张西潭那种渣滓。”   “他出了那种事,黎爷爷不会再给你介绍了吧。”卓稚皱了皱眉。   “没把这种事出到面上,我爸我爷爷还能给我介绍的人很多很多。”黎秦越看着她,“哪天我带你见识见识你就明白了。”   卓稚没说话,她点了点头。   黎秦越手终于松开,但没离开卓稚的身体。   顺着肩膀滑下去,在胳膊上蹭了两下,掉到了卓稚手旁边。   “首先,”黎秦越张开了掌心,等着卓稚,“情侣逛街,你不得牵着我手啊。”   卓稚的那点忐忑突突突地往上冒,跟水里的鱼吐泡泡似的。   她把手张开在身上蹭了蹭,才试探着握了上去:“我一热就出汗。”   “不嫌弃你。”黎秦越一攥,把人握紧了,优哉游哉地迈出腿,拉着她的假女友,漫无目的地轧马路。   卓稚抬眼看四周,其实有不少闺蜜出街,不仅手牵手,还穿着情侣装。   她和黎秦越,不算是奇怪的,招不来奇怪的目光。只是黎秦越太漂亮,总有人忍不住多看她两眼。   卓稚就这样紧跟在她身边,觉得骄傲,又觉得自己是片绿叶,有些惭愧。   在马路边缘,红灯亮起,斑马线的两端人流逐渐聚集,无意识地夹杂着车流对视。   黎秦越和卓稚的正面,是一对男女情侣,女生手里拿着个甜筒,大概是冷,没吃两口,只顾着搓手。男生很快拿过了她手里的东西,并且抓着女生的手,塞进了自己兜里。   黎秦越若有所思,她拉了拉卓稚的手,问她:“大冬天的,你刚才为什么要说你一热就出汗。”   卓稚愣了愣:“我,我就这体质。”   “无时无刻不出汗的体质?”黎秦越偏头看着她。   “运动或者紧张的时候都容易……”卓稚顿住了。   黎秦越笑起来,眼睛弯得像狐狸:“跟我拉个手就紧张啊?”   “哦。”卓稚没否认,“我没和朋友手拉手地逛过街。”   “朋友啊……”黎秦越不满意地皱了皱眉,“那我们不是失误了。”   卓稚没来得及给出反应,黎秦越突然拉起她的手凑到嘴边,唇瓣轻轻碰触,一个温柔的吻。   “朋友亲过你指尖吗?”黎秦越勾起唇角,轻声问。 第21章   在而后的逛街过程中, 黎秦越再没能把卓稚的手拉起来过。   要是在平行高度晃悠还好, 一旦有向上提的趋势, 卓稚的手就跟千斤坠似的, 丝毫不动。   黎大小姐拽了好几次, 最终选择了放弃。   好玩的卓稚小朋友变成了硬邦邦的石膏雕像,问话只“嗯嗯啊啊”地回答,黎秦越看着从身边路过笑得开心的男男女女, 心情憋闷。   于是商场一楼还没转悠完,黎秦越甩开了卓稚的手,道:“没意思, 回去了。”   卓稚跟在她身后,错开小半步距离, 尽忠职守的样子。   等车来了,不等黎秦越示意,卓稚蹿上了副驾驶,快速地绑好了安全带。   黎秦越弯腰进后座, 郁闷得不得了。   这一路,谁都没说话。   回到山庄别墅, 大门一关, 黎秦越把卓稚堵在玄关处,慢悠悠地换鞋。   卓稚离她一米远站着,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我想唱首歌给你听。”黎秦越突然道。   “啊?”卓稚有些惊讶, 终于抬眸看了她一眼。   “小和尚下山去化斋, 老和尚有交代, 山下的女人是老虎,见了千万要躲开~~~”黎秦越唱完一偏脑袋。   这种表情在黎秦越脸上挺稀罕的,一脸无奈地卖萌,看起来柔软又可爱。   卓稚顿了顿,道:“你不是老虎。”   “那我是什么?”   卓稚眼神晃了晃:“狐狸。”   “狐狸精?”黎秦越挑了挑眉。   卓稚抿了抿唇,没说话。   “啧……”黎秦越摇了摇头,“心里有什么,看见的就是什么。”   卓稚重新低下了脑袋,手指在衣服边上扣扣索索。   黎秦越终于换好了鞋,侧身让开条道:“好了,该干嘛干嘛去吧。”   卓稚对她点了点头,匆匆进了屋。   这个时间,完全没到黎秦越睡觉的时候。   泡完澡细细抹完身体乳,黎秦越趴在沙发上,打了两局游戏。   令她惊讶的是,准备开始第三局的时候,房门被人敲响了。   “卓稚?”黎秦越出声道。   “嗯,是我。”卓稚的声音紧贴着房门。   黎秦越心尖一跳,扔下手机立马坐起了身,顿了顿,又重新趴下,扯了扯衣服,拿起手机。   只不过这次趴的姿势,臀翘腰细,睡袍扯开的幅度刚刚好,既显得随意慵懒,又在不经意间透着魅惑性感。   黎秦越盯着手机屏幕,退出了吵闹的打打杀杀,随便点开了个萌萌的宠物消消乐。   “进来。”她语调平淡地道。   卓稚推开黎秦越的房门,走到离她还有三四米的距离,便停了下来。   黎秦越手指在手机上划拉地很忙碌,只偏头瞅了她一眼,道:“怎么了?”   卓稚手里拿着张纸,写了大半页,道:“黎总,我有事想和你谈清楚。”   “嗯,说。”黎秦越还是在专注地玩游戏。   卓稚等了半分钟,见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便往前近了一点:“是正事。”   “我听着呢。”黎秦越声音轻飘飘的。   “真的是正事。”卓稚强调道。   黎秦越偏头朝她吼了句:“我真的听着呢!”   卓稚往后退了半步,心跳砰砰砰,黎秦越有段时间没对她这么大喊着发火了,卓稚差点忘了这一茬。   “说!”黎秦越把手机扔到了一旁,一撑身体端端正正坐在了沙发上,“说!您有什么国家大事要跟我谈!我黎秦越正襟危坐洗耳恭听!”   “也,没那么大……”卓稚嗫嚅。   黎秦越抬眸瞅着她,眼睛里满是威胁。   卓稚赶紧上前一步,“啪”地把手上的纸拍到了桌子上:“我,我都列出来了。”   拍完了她退后一步又站远了,黎秦越扫了眼纸,压根没看,目光凶狠地对她道:“我能吃了你啊?”   “不能。”卓稚捏了捏手指。   黎秦越视线落在她的手上,突然笑了:“你还真别说,我真能吃了你。”   卓稚的手猛地背后,在黎秦越看不见的地方握在一起,纠缠地绕了绕。   “用嘴巴说,我懒得看。”黎秦越往后靠在了沙发背上,一抬下巴,不容拒绝。   “嗯。”卓稚理了理思路,“第一件事是,今天比赛的奖金凌子打到我的银行卡了,您给我个账户,我给您打过去。”   “嗯?”黎秦越皱了皱眉,“玩黑幕吗?”   “不是不是,我就是觉得这个钱我不应该拿,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规矩定在那儿了,不管谁赢,这钱都不是我的了。”黎秦越伸手拿了根烟点着了,“你凭本事赢的,安安心心地拿着。”   “太多了。”卓稚道。   “你不跟凌子说比赛就为了这奖金吗?怎么?这会嫌多了?”   “我不是为了奖金。”卓稚顿了顿,想偏开目光,但为了表达郑重,硬忍住了看着黎秦越。   黎秦越挑了挑眉,同往常一样,这种问题必然打破砂锅问到底:“那为了什么?”   卓稚也一如既往地想争取一下不把有些话说出口:“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黎秦越吐出一丝烟,眼神罩在烟雾里,是实打实的狐狸。   卓稚心下叹了口气,躲不过只能直说:“为了不让你糟蹋自己。”   空气有一瞬的静默,而后黎秦越一口烟呛在喉咙里,辣味上鼻,开始剧烈地咳嗽。   卓稚终于来到了她身边,无措地看着她,前后左右地瞄:“怎么了怎么了,要喝水吗?要捶背吗?是呛着了吗?你怎么抽个烟都能呛着啊?说了吸烟有害健康吧,别抽了啊……”   说着,她一手夹走了黎秦越指尖的烟按灭在了烟灰缸里,一手抚上黎秦越的背,跟对待噎着的没牙老太太似的,大力地上下抚动。   黎秦越喉咙辣鼻子辣,背被卓稚搓得也火辣辣的,奈何一时出不了声,只能抬手用力在卓稚胳膊上掐了一把。   “啊!”卓稚叫得还挺大声。   黎秦越抬眼瞪她,卓稚瞅着那双凶狠的眼睛这会水汪汪的,心里一软,把手臂伸到了黎秦越面前。   “你要是实在难受,咬我也可以!”卓稚说得感天动地大义凛然。   黎秦越呛头过去,又被她气笑了。   身子一会咳,一会抖,自我感觉都跟羊癫疯似的。   卓稚是真担心了,拿出手机准备求救,黎秦越一巴掌打掉她的砖头机:“我他妈没事。”   声音有点哑。   “哦哦哦。”卓稚放开了她,“我去给你倒杯水。”   一溜烟跑去饮水机,很快接了水递到黎秦越手里,黎秦越喝完一杯水,心情终于平静下来。   卓稚蹲在她身边,仰头认真看着她:“怎么样了?”   黎秦越望着那双明亮又单纯的眼睛,叹了口气,道:“我没事。”   “以后别……”   “别管我抽烟!”黎秦越立马道,“刚那是因为我抽烟吗!你从哪个坟墓字典里挖出的字眼,糟蹋自己?嗯??我是那种糟蹋自己的人吗?!呸,不是……我是在演什么穿到民国我爱你情深深雨蒙蒙苦情戏吗?!!”   卓稚嘴巴动了动:“哦。”   黎秦越的手指戳在她的脑壳上:“你真是食古不化冥顽不灵上古遗留封建残余……”   “哦。”卓稚笑了。   “还笑。”黎秦越捏住了她的脸,“小和尚你给我听清楚了,只要是我愿意的,和谁上床是我的自由。”   “已婚的不行。”卓稚立马道,“有对象的也不行。”   “艹,”黎秦越松了她的脸往她脑壳上就是一巴掌,“我什么时候当人小三了?!你已婚了?你有对象了?!”   卓稚脸颊红扑扑的,不知道是被她捏红的,还是谈到这种话题纯情地羞红的:“这个是我今天第三条要谈的。”   黎秦越气得什么劲都没有了,不管是勾引人还是逗人玩都懒得再搞了,她拉过来个抱枕抱在了怀里,往后窝进沙发:“说说说,你的一二三,往完了说,快点!”   “嗯。”卓稚还是那个姿势,蹲在沙发旁抬头看着她,“第二件事是讨论下我的工资,大概多久发一次,什么时候发,有没有考勤制度和绩效要求,请假和旷工的处理办法,以及意外事故的赔偿标准……”   黎秦越抬了抬手,阻止她继续唠叨下去:“目前就你的保镖工作来说,我是满意的。所以我爷爷和你合同上签订的工资,一分钱都不会少你的。流程走公司,待会我给你个电话,具体问题和人事谈。”   “好的!”卓稚很开心。   “另外,”黎秦越看向她,“我还会再多发一份工资给你。”   “嗯?”卓稚睁着大眼睛。   黎秦越拍了拍怀里的抱枕:“做我女朋友的钱。”   “假女朋友。”卓稚强调。   “假女朋友!”黎秦越手里的抱枕奔向卓稚的脑袋,“嘣”地一声。   卓稚揉了揉脑袋,傻笑了下:“第三条,就是关于这件事了。假女朋友的关系要持续多久,具体要展现在哪些场合,亲密程度控制在怎样的范围内,在假扮关系中,我们是否可以向对方提出情侣间的要求,我们是否可以拒绝对方提出的情侣间的要求,双方在此方面的权益是否平等……”   抱枕再一次飞向卓稚的脑袋,黎秦越边打边道:“我之前还没发现,你精得很啊。说好的单纯可爱不谙世事呢,说好的纯洁善良与世无争呢……”   “姐姐姐姐,”卓稚抬手抓住了她的抱枕,脸还是红扑扑的,“我有时候就是没经验反应慢一点,正事脑子还是很清楚的。亲兄弟明算账,我又不是白莲花。”   “好的,兄弟。”黎秦越收了手,“我要求在假扮情侣关系中,像类似亲手指这种屁事不算的亲密行为,是被允许的,是被随意允许的!”   “没不算……”卓稚不仅脸红加深,眼里都要冒水光了,“这个,挺,挺严重的了……”   “多发的那份工资是你保镖工资的两倍。”黎秦越道。   “这个真的,挺严重的……”   “三倍。”   “秦越姐姐,这个不是钱的……”   “四倍。”   “的事……”   “十倍!”黎秦越喊。   “还是不行!”卓稚脸红得能滴血了,“多少钱都不行!”   “你这是哪座山里蹦出来的石头啊!”黎秦越又忍不住上手想敲脑袋了。   卓稚梗着脖子,不躲也不闪,一副任你打的模样。   黎秦越伸出的手顿住,灵光一闪,道:“你刚说了双方在这些要求上的权益是要平等的吧?”   “是,但是我不会要求亲……”   黎秦越往前一凑,手指抵在了卓稚的嘴唇上,笑意盈盈地道:“亲了。”   “你耍赖。”卓稚被压着,支吾出声。   黎秦越手指移开,偏了偏脑袋:“好的,我不耍赖。你让我亲手指,我就不抽烟,你让我亲嘴巴,我就不说脏话,怎么样?”   卓稚愣了愣,仰着熟虾般的脸:“那我要是不让你做危险的事呢?”   “那代价可就大了,”黎秦越眨了眨眼,“你就得让我做羞羞的事了。” 第22章   在来黎秦越房间之前, 卓稚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   主要目标是理清自己下山的目的和准则, 让自己在这个乱七八糟的花花世界里找准方向, 不忘初心。   下山前, 师父带她去吃半山腰大学的小食堂, 喝了些酒,醉醺醺地感叹了一大堆爱恨情仇悲欢离合,卓稚能听懂十分之一, 剩下的都当成酒后的胡话了。   最后,师父掐着她的肩膀问她:“你到底想去干嘛呀?”   卓稚虽然阅历不丰富,但也不是个傻白甜, 所以并没有说自己要去闯荡江湖行侠仗义,她挑了个大家都最能接受的人生目标:“赚钱买房。”   师父一挑眉:“在哪买?”   “南海市中心。”   “呵, 口气不小志向远大。”师父继续掐着她肩膀,“房买着了呢?”   卓稚想了想,隔壁庵里来过的年轻人求的最多也就是买房了,要再进一步, 只得拿出阿姨们的愿望了:“安家立业,找个如意郎君, 三年抱两。”   “不不不, 这个不急。”师父用力摆着手,“你还太小,不要找男人, 好男人都是上树的母猪……”   “诶, 好。”卓稚本来就没这打算, 答应得很爽快。   “见了男人给我躲远点!”师父摇晃着她的肩,情绪激昂。   “诶,绝对的!”卓稚打心眼里保证。   师父满意了,摸摸她脑袋:“好的,那就这样吧,给师父在南海市中心赚套房子,最好带花园的那种……”   “好嘞!”卓稚大声应着,觉得这个目标真是纯粹又简单。   “让你背的东西背熟了吗?”   “熟了!”   “来一遍。”   “从刑法还是民法开始?”   “□□开始!”   所以说,判断一件事能不能做,不找男人不违宪就可以了。   而判断一件事该不该做,不影响赚钱买房就可以了。   至于要不要做,那就全部取决于她的自由意志了。   现在我们把一切反推回去,卓稚琢磨着,让她心慌慌了一天的意外情况,不是找男人,也不是违反任何一条法律法规。   配合黎秦越,才可以安安心心地赚工资。   她讨厌黎秦越吗?当然不。她讨厌黎秦越碰她吗?卓稚红着脸想,也当然不。   黎秦越是一个混迹在花花世界里的成年人,她玩得开,卓稚可以理解,只是突然就要让她配合完全陌生的领域,有些忐忑,又有些怪异。   于是卓稚在认真思索过后,下了结论。   这个假女朋友可以做,只是怎么做,需要明确细节。   她把能够想到的问题一一写在纸上,防止因为紧张而思维混乱或者遗忘,如今,经过七上八下的交流,该表达的都表达了,该定下来的也都近在咫尺了。   卓稚望着眼前的黎秦越,觉得身上热烘烘的,如此千钧一发的时刻,脑袋竟然有空腾出来去想,黎秦越为什么可以把这种事情说得如此稀松平常。   如果她再这么跟着黎秦越混下去,是不是也可以脸不红心不跳,一颦一笑都浪荡又勾人。   “咳。”卓稚清了下嗓子,竟然觉得那样也不错。   “考虑得怎么样了?”黎秦越问。   “我觉得顺序应该颠倒一下。”卓稚道。   “嗯?”黎秦越笑了笑,态度很好,“你说。”   “在必要的时候,我对你提出要求,我再付出代价。”卓稚觉得自己真是聪明极了。   不抽烟不说脏话这种事,也就是个人习惯罢了,她可以完全不管黎秦越。   而黎秦越一旦开始做危险的事,便有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架势,她没法不管黎秦越的安危,之前只能陪着她一起犯险,现在却有另一种办法了。   只要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中,代价再大的交易,都不过是给了她更多的选择。   黎秦越眉头轻轻皱起,但唇角还是上扬着的,半晌,才道:“行。”   卓稚笑起来:“姐姐不要故意欺负我。”   黎秦越往后靠进沙发里,看起来心情很好:“不欺负,疼你都来不及呢。”   卓稚站起身:“那,姐姐晚安。”   “等一下。”黎秦越道,“我不欺负你,你也不能给我把事情搞砸了,到了外人面前,该有的态度还是要有的。”   “我明白。”卓稚握了握拳,“我会努力的。”   “连个喜欢的人都没有,你有努力的方向吗?”黎秦越笑着问。   卓稚想了想,觉得也是,但这问题没法解决,她没经验就是没经验,于是只能再一次坚定地表态:“我会很努力的!”   “哦。”黎秦越弯身,捻了捻刚才被按灭在烟灰缸里的烟蒂,“我要重新抽支烟。”   “嘿嘿。”卓稚笑着道,“我不会阻止你的!”   “啧啧。”黎秦越在她手指上瞄了一圈,“果然平时的关心都是假的,滚蛋吧。”   卓稚没敢再停,麻溜地滚了。   房门一关,黎秦越弯腰拿烟的手顿住,重新跌回了沙发里。   她的烟瘾,说不上重,但在烦躁无聊的时候,算是必需品。   这会成功地把个小傻子骗得团团转,她心情愉悦,不用抽烟。   而且,以后必要时刻,要抽烟的情况多了去了,那个时候她还能跟小傻子交换点条件。   嘿,黎秦越乐滋滋地想,坏事都要用在刀刃上啊。   重新拿起手机,什么游戏都不想玩了。   小傻子没有恋爱经验,她黎秦越一把年纪了,其实也没有。   特别是答应了人家不准故意欺负,那要怎么着不经意地欺负呢?要怎么才能欺负得纯情又好玩呢?   黎秦越摇摇脑袋,真是难度堪比小学数学题呢。   第二天一大早,黎秦越便起了床。   哼着歌一路进了洗手间,冲了澡出来,滑滑嫩嫩的,又选了好一会的香水,自然又清淡,应该是卓稚这种山里长大的小石猴会喜欢的味道。   小石猴依然早早地就去跑步了,黎秦越从卧室里出来时,小石猴刚跑完进了家门。   黎秦越走到楼梯口,扒着栏杆看着她:“我饿。”   小石猴仰头望她,一脸惊喜:“今天起得好早,喝豆浆吗?我昨晚泡了豆子。”   “好的呀。”黎秦越笑得可温柔。   “等我换个衣服,马上。”卓稚大跨步上了楼梯,蹦着往前。   路过黎秦越的时候,黎秦越道:“呀,汗都透出来了。”   卓稚抖了抖衣服:“跑得有点远。”   “腰真细。”黎秦越笑得意味深长。   “你的更细。”卓稚夸得真心实意。   黎秦越挑挑眉,摆摆手:“快去快去,今天有正事出门。”   卓稚一听到正事就有些胆战心惊,赶忙回头问她:“去哪里?什么事?”   “去上班,今天周一。”   “啊……”卓稚感叹出一个字。   “怎么着,你觉得我不用劳动就能过得这么滋润吗?”   卓稚真这么觉得,不过她没敢说,笑了笑快步往上跑:“我马上就好。”   卓稚动作利索,一顿简单的早餐,制作不过十来分钟。   两人吃完饭,收拾齐整出了门,等在外面的是山庄的接送车辆。   上一次坐这个车,黎秦越带卓稚去蹦了极,卓稚神经微微紧绷起来,小心翼翼地问黎秦越:“黎总,我们上山吗?”   “不呀,我们下山。”黎秦越冲她招了招手,“过来。”   卓稚松了口气,顺从黎秦越的召唤去了后座。   一路上山间寂静,车内也很安静,黎秦越时不时地看眼手机,神情放松,看着没什么异常。   卓稚有些开心,总觉得昨天晚上两人达成共识以后,黎秦越平和了许多,这真是太好了。   车子到了山脚下,司机停了车,黎秦越问卓稚:“你有零钱吗?”   “有。”卓稚很快应声,立马从兜里掏出了钱包。   黎秦越往她的钱包里瞅了瞅:“呦,还不少呢,现在像你带这么多现金的人可不多了。”   “我不太习惯网上支付。”卓稚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黎秦越今天特别宽容大度,“你要网上买什么东西跟我说,我可喜欢网购了。”   “满足你的购物欲吗?”卓稚笑了笑。   黎秦越抬脚往外走:“是呀。”   卓稚跟上去:“姐姐公司就在附近吗?”   “怎么可能。”黎秦越前后瞅了瞅,望见了目标加快了步伐,“公司在最繁华的商圈。”   “那……”   卓稚刚开口想问要不要打车,黎秦越突然一抬手,道:“你看那是不是121?”   “啊?”卓稚看过去,远远有一辆公交刚拐过了十字路口,她的视力好,肯定道,“是。”   “那是不是公交站?”黎秦越手指一偏,又问。   卓稚点点头:“对,上班高峰期,这个点……”   黎秦越猛地拉起了她的手:“跑!!!”   冬日雾霾的天,城市里川流不息的车辆,公交站牌下挤满的人,还有路牙边飞奔赶车的青年。   这样的景象最寻常普通不过,被拉着狂奔的卓稚却并不敢奢求这样的普通。   风吹起黎秦越的长发,扑在她的侧脸,柔软又芬芳,卓稚心下和脚下一样忐忑,急急地喊出一句:“姐姐你要坐公交吗!”   “是啊!”黎秦越的声音元气满满,荡在风里,响亮好听。   “姐姐你真的要坐公交吗!”卓稚不敢相信。   “是啊!”黎秦越再次回答,公交站牌近在眼前。   “姐姐你只是坐公交吗!”卓稚大脑飞速运转。   “是啊!”黎秦越猛地顿住,“要来了要来了!!!”   121的确要来了,还没进站,一大堆人已经涌了过去。   但凡在南海市住段时间,都知道这是最拥挤的公交线路之一,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久经沙场,一个个眉头紧皱神情严肃,做好了冲刺斗争的准备。   只有黎秦越,拉着卓稚的手,蹦在人圈外,开心得不得了:“哇!人好多!”   “是啊,姐姐你要去哪里,我们可以换……”   “不换不换,哇,待会是不是会特别挤?”   “是啊,如果你不急的话……”   “急啊急啊,特别急。来了来了来了,啊,里面已经有这么多人了!”   “黎总你是要体验生活吗?”卓稚只能找到这样的理由。   “不啊,我平日里都这么上班。”黎秦越撒谎面不改色心不跳。   “我们会被挤成肉饼。”卓稚抓紧最后的机会劝说她。   “哇!”   “连呼吸的空间都没有,闻到的全是别人的气味。”   “哇!”   “会被拍在门板上,会有陌生人挨着你的身体。”   “哇!”黎秦越的目光终于从拥挤的人群上移开,她转头望向卓稚,眼睛闪亮,“然后你会保护我的对吧?”   卓稚愣了愣,回答得很确定:“是。”   “那我还怕什么,”黎秦越握紧了她的手,“冲啊!!!” 第23章   人流在向狭小的入口攒时, 卓稚在用力护着黎秦越。   双手在她身子周围护了个圈,防止她被人挤到。   而黎秦越显然对挤公交这件事并没有她说得那么有经验, 年龄大点的从侧面往上蹿, 她会让一下, 小孩子背着大书包被人群淹没, 她会退后一点给出空隙。   所以最后, 这两个武力值一点都不低的青壮年被甩到了最后,只能挤在门口刷卡的空隙里,门一关,差点拍在了黎秦越脸上。   “呼——”黎秦越长舒出一口气, 她这个角度还好, 脸冲着窗外,起码视野是辽阔的。   卓稚就在她身后, 但没挨着她, 硬生生地撑着一条缝, 还艰难地掏出了零钱,让人传过去投了币。   车子启动,满载着冬天一个比一个饱满的球状人类, 晃晃悠悠, 开了一小段, 便被堵在了十字路口。   “喂, ”黎秦越肩膀往后, 撞了撞卓稚, “我可以转过来吗?”   卓稚对于她竟然会询问自己的意见赶到吃惊, 赶忙回答道:“最好不要,冲外面好点。”   黎秦越身子搡啊搡,先是胯部擦过卓稚的腰,后来是肩部蹭过卓稚的脸,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把能挤的空间都挤了,终于转过了身。   看到黎秦越并不会听自己的建议,卓稚心下叹口气,反倒觉得这才是寻常。   黎秦越一如既往地穿着高跟鞋,即使为了符合全身的搭配穿运动鞋,她穿的也是跟有段距离的那种。所以,她一如既往地比卓稚高出许多。   卓稚的身体和双手撑开的半圆把旁人的接触都隔绝了,黎秦越低头瞅着她的脑袋顶,问她:“重不重啊?”   卓稚知道她问的是靠在自己背后的大妈,扯了扯嘴角有些无奈:“还行。”   “我……”黎秦越手抬起来,意欲去碰大妈。   卓稚反应很快,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别。”   “干嘛?”黎秦越低头盯着她。   “公交就这样,大家互相让着点。”   “哦。”黎秦越往下用下巴蹭了蹭卓稚的脑门,“小正经儿。”   车上有暖气,人多一个个穿得又厚,热烘烘的空气里什么味道都有,卓稚站在车头都能闻到车中间有人吃了韭菜馅的包子。   在这一众复杂的气味里,她这儿是块净地,黎秦越身上的味道太好闻了,而且层次丰富,只要稍微动一动,就会晃晃荡荡地散开。   头发的香味,衣服的香味,手腕的香味,和那在她眼前晃悠的一段漂亮的脖颈的香味。   车子慢吞吞地又开起来,人群随着波动,黎秦越的身子抵在她左手上一下,又抵在她右手上一下。   卓稚脚下用了力,扎得结实,绝对不让启动和刹车影响黎秦越。   黎秦越低头问她:“胳膊累吗?”   这种细致的关心很难得,卓稚抬头看她,笑着道:“不累。”   “我看着都累。”黎秦越声音轻轻的,“你这样搞得我跟个异类似的。”   “诶,是吗?”卓稚没有注意到这点,她偏头往四周瞅了瞅,的确只有她这么不伦不类地护着人。   “手过来吧。”黎秦越胳膊撞了撞她。   卓稚没好意思动。   黎秦越翻了个小小的白眼,抬手一把抓住了她胳膊,放在了自己的腰上。   “握紧了。”她道,“不然到时候我摔了。”   “不会让你摔的。”   “我不信。”黎秦越拉了她另一只手,放在另一边腰上,两边踏踏实实地握紧了,“这样我才信。”   卓稚很无奈,但没有再松开。   黎秦越笑了笑:“要摔一起摔。”   121到市中心,有十多站,每一站都人潮汹涌。   卓稚和黎秦越被推着不断往里,最后挤到了车厢后方,夹在过道里。   在这样艰辛的过程中,卓稚放在黎秦越腰间的手不断后移,最后确定了一个最稳定的姿势。   那就是搂着黎秦越的腰,实打实地测量了一番,黎秦越的腰到底有多细。   在卓稚看来,她这是在尽心尽力地保护黎秦越,但在旁人看来就不是了。   两人终于到达目的地下车时,同车的一个阿姨紧跟在后面,对黎秦越说了句:“妹妹要多锻炼啊。”   黎秦越挑了挑眉:“嗯?”   阿姨看向和黎秦越寸步不离的卓稚:“这么大的孩子了,坐公车要一直抱着人,你上班很辛苦吧?”   黎秦越笑出了声,她摆了摆手,长叹一口气:“哎,没办法,人多她就怕。”   “多带出来。”阿姨很焦心,“多见见人就好了。”   “谢谢您。”黎秦越一把揽住卓稚的肩,“走,跟姐姐去见见世面。”   虽然南海雾霾严重,但到底是下了让人痛苦不堪的公交车,卓稚来不及去在意被误解的事,长舒了好几口气,拉开了外套的拉链,身上的热量才慢慢散出去。   黎秦越低头看她:“你这身子虚的,坐趟公交都一脑门汗。”   “热的。”卓稚看向她,抿了抿唇,“还有紧张。”   “抱个腰就紧张?”黎秦越又把她的手拉着往腰后带了带,“听刚才那阿姨的话,多抱抱就不紧张了。”   “不是。”卓稚抽出了手,蹦了一步离黎秦越远了点,“我怕你被人蹭着。”   “你占有欲怎么这么强?”黎秦越乐呵呵的,“别人蹭我下都不行了。”   卓稚很无奈,盯着她看了会,不再做无谓的解释。   黎秦越整理了下衣领,挥了下手带着她往豪华的写字楼而去:“不逗你了,要上班了。”   黎秦越带着卓稚这次来的这家公司,比“笙歌”后面那家公司大了很多倍。   门牌闪亮,绿植成片,安保非常严谨。   从进入楼开始,他们经过了三道身份确认,最后黎秦越用指纹刷开公司的玻璃门后,卓稚填了访客登记表,才被允许入内。   跟着黎秦越往里走的时候,卓稚身子挺得笔直,生怕给黎秦越丢了面。   一路上目不斜视,直到黎秦越进了办公室,卓稚才松了一口气,往左右瞅了瞅:“黎总,这也是你的公司吗?你可太厉害了。”   “恩喏。”厉害的黎总坐在老板椅上翘着二郎腿,姿态十分霸道总裁。   “您要处理文件吗?”卓稚看了看旁边的沙发,“那我坐在那等您?”   “嗯……”黎秦越拖着声音,也不知道是答应还是没答应,突然拿起内线电话道,“一杯咖啡,一杯果汁,蓝莓汁,把预选的视频发过来,不,所有的,不用剪辑,我自己不会拖快进吗……”   声调平稳冷漠,像泛着光芒的大理石砖,卓稚有些崇拜这种身份的黎秦越,定定地站在原地,眼睛亮闪闪地看着她。   黎秦越打完了电话,抬头一瞅她:“你杵那干嘛呢?”   “哦哦,好。”卓稚赶忙往沙发走。   “过来。”黎秦越叫住了她,一拍自己的腿,“这儿坐。”   卓稚没动。   黎秦越笑了笑:“搬把椅子过来,和我一起看个东西。”   卓稚立刻行动,将椅子挪到黎秦越身边,同她一起盯着电脑屏幕。   有人敲了敲办公室的门,是个长得很帅的男生,干净得体,端着两杯饮料进来,声音温和好听:“黎总,您的咖啡。”   黎秦越抬了下下巴,示意他放下就好。   男生看向卓稚,笑了笑:“您的果汁。”   卓稚有些受宠若惊,赶忙接过来,笑着回他:“谢谢。”   黎秦越抬手在卓稚脑袋上揉了一把:“你看看,喜欢哪个不喜欢哪个?”   卓稚凑过去看到电脑屏幕上开了一排视频,正同步播放几个女孩子的自我介绍。   男生默默地退了出去,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盛乐传媒本来是一家半死不活的艺人经纪公司,一年前被收购,上头老板换了人,才慢慢地发展了起来。   公司原本单做音乐,签了一堆民间各媒体的网红歌手,新老板到来之后,统统把这群人打进了“选秀预备队”。   新人要想在流量横行的当代娱乐圈分一杯羹,参加知名度高的选秀或者综艺节目,无疑是最快捷有效的方式。新老板不看资历,甚至不看才华,谁能进去节目,谁能在节目里火起来,就是公司着力打造的未来之星。   如今,一档由商界领头羊制作的大型女子偶像团体选秀节目《12新生》正在海选阶段,“选秀预备队”里的女生挤破了头,想要在年前拿下节目名额。   具体如何操作,公司如何选择,本来都是经理掌握的生杀大权。新老板不管事,只看结果,接了公司以后没来过几次,董新数了数,今天这应该是第三次。   一来就要了《12新生》选送成员的预选视频,还拉了个不知道哪里来的清秀小姑娘一起看。   董新只能从有限的观察中提取信息,作为总经理秘书,他的判断一向是公司里艺人的趋之若鹜的风向标。   这位神出鬼没的新老板,要了两杯饮料,咖啡是给自己的,没什么要求,果汁却强调了口味。   在董新进入办公室的短暂两分钟里,新老板的视线一半放在电脑上,一半放在了那个小姑娘身上,摸了脑袋,并且说了非常致命的一句:“你看看,喜欢哪个不喜欢哪个?”   太明显了,太明目张胆了。   董新啪啪啪地敲下一串字,发到了私人小群里:   -《12》的选送可能要出变故了。   群里立刻炸了,这些都是跟董新关系极好的同事,平时互通有无,非常可靠。   董新将看到的总结了一下:   -黎总带着新欢来选人,决定权大概在新欢手里,估计定下来,也就今天的事了。   大家并不关心这个新欢之前有没有旧欢,《12》的选送争了这么久,每个人都有些利益牵连,互相battle了一个月,不能输在最后半路杀出的程咬金身上。   消息一条条地往上刷,最后统一成对大家都比较有利的解决方式。   -起码要露个面争取一下。   董新深吸一口气,任务艰巨,但必须完成。   他起身整理下衣服,默默地把群里推的几个艺人的名字又背了一遍,而后步伐沉稳地再次迈向那间特殊的办公室。   敲门,许久,门里才应了声:“进来。”   董新推门,首先看到的就是那个清秀小姑娘红扑扑的脸,接下来就接收到了新老板的眼刀。   赶忙收了视线,快步上去道:“黎总,咱们的艺人安琪,苹果,张宝宝来做月度汇演,陈总没在,您看您有没有空……”   黎秦越扫了眼电脑屏幕,心知肚明,她转头看向卓稚,笑着问:“要见下真人吗?”   董新心下大呼:果然如此果然如此我真是再世诸葛!   卓稚点了点头,黎秦越冲董新道:“让她们过来吧。”   董新退出办公室,迅速在群内发消息:   -都赶紧过来!   -记得看旁边那个小姑娘的脸色,她才是今天的主角!   -进门都先瞅瞅类型,再想怎么下手,别弄巧成拙!   群内一片应声,人仰马翻地准备面对未知的评判官。   而卓稚对这一切并不知情。   她被黎秦越拉着看了一堆唱歌跳舞的视频,要她看来,视频里的姑娘都挺好看挺可爱的,但黎秦越时不时地就指着一个告诉她,这个半夜来敲过我房门,那个湿身诱惑曾撞进她怀里,还有一个把自家十六岁的弟弟塞进黎秦越的车里,让她带着,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卓稚听得直皱眉,实在是难以相信,这些视频里看着漂亮可爱的姑娘们,竟然私下能做出这种事。   黎秦越问她要不要见真人,卓稚挺好奇的,于是点了头。   她想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看,这些躲在屏幕背后的未来明星们,到底什么样。   卓稚起身,准备把凳子拉到一边,以黎秦越随身带着的保镖身份旁观这些人。   但黎秦越制止了她的动作,道:“凳子可以挪,人别动。”   “嗯?”卓稚正弯着腰,有些疑惑。   黎秦越再一次拍了拍自己的腿:“女朋友,该上场了。这群人如狼似虎,对我居心叵测,挡箭牌此时不用何时用。”   她说得有道理,卓稚没法拒绝,但看着黎秦越那两条笔直修长的腿,卓稚还是对接下来的画面有些无法接受。   她做了下挣扎:“可以不坐腿上吗?”   黎秦越皱了下眉,声音严厉:“那要怎么表现我们的身份,你是想让我对她们直接介绍说,这是我女朋友,我只爱她一个,你们不要再骚扰我了,还是让我当场表演一个无法克制自己,对你来个不顾陌生人在场的法式热吻?”   卓稚想了想那画面,更没法接受了。   于是忍辱负重,战战兢兢地走过去,颤巍巍道:“我,我坐了啊。”   “放心坐。”黎秦越一伸胳膊,将人拽进怀里,踏踏实实地压下去,“你这点重量,我受得住。” 第24章   卓稚别说用劲了, 根本就没敢踏实坐下去。   如果说在公交车上护着黎秦越时算香味氤氲,那现在就是掉进了棉花糖做成的云端里, 感官全部都以放大十倍的程度苏醒了。   香, 软, 温暖, 黎秦越揽着她的腰, 身子紧贴着她的背,下巴搁在她肩窝上。   “感觉怎么样?”气流滑在脸侧,居然也是甜的。   “咳。”卓稚清了下嗓子。   黎秦越无声地笑起来,小小的震动传递到卓稚身上:“你不要这么紧张。”   “不, 不紧张。”卓稚直视着办公室的门。   “不紧张吗?”黎秦越的手就地在她腹部捏了一把, “腹肌都绷出来了。”   卓稚这部位基本没被人碰过,特别是在这种姿势下, 每一次触碰都被放大, 心理上的害羞传导到皮肤上, 痒得像蚂蚁从汗毛上爬过。   卓稚差点跳了起来,身子躬起来时,被黎秦越一巴掌拍在肩头:“下去。”   于是又颤巍巍地坐下去, 也就只敢用屁股挨着黎秦越的腿。   无异于一场不知道何时能结束的扎马步训练。   办公室外, 安琪、苹果、张宝宝集结到了一起。   三人连寒暄都懒得做样子了, 绝对的竞争关系, 让她们望见对方的那一瞬只有打量的劲。   比如安琪今天装嫩可太过了, 她居然穿着个有天使翅膀的毛衣, 头发扎着双丸子, 绑着两毛线球,以为自己六岁呢。   苹果新做了个沙宣头,直戳戳地能当刀,挑染着紫色,非常不符合当下广电审核标准。   张宝宝的脸好像小了一些,眼睛又大了一些,填充的苹果肌笑起来有些僵硬,越发看着假了。   董新拿着审核表过来,问她们:“准备好了吗?”   “好了!”   “好了~~”   “好了……”   同样的两个字,回答得真是莺莺燕燕,各有特色。   “进吧。”董新带着人过去,敲了敲门。   黎秦越听见了敲门声,但她没动。   目光偏过放在了电脑屏幕上,继续看预选视频,胳膊蹭了蹭怀里的卓稚。   卓稚知道她让自己干什么,但喉咙发干,硬是没能出声。   黎秦越也不急,一手揽着卓稚,一手滑动鼠标。   敲门声又响起来,卓稚终于道:“进来。”   门外一行人进来时,卓稚只抬头看了一眼,就垂下了目光。   因为当头的男秘书,虽然极力在控制自己的表情了,还是被她们现在的姿势震撼到瞳孔微微放大。   卓稚脸上的热度上了头,觉得这辈子真是没有哪一刻,能比现在臊得慌。   董新顿了顿,道:“黎总,大家来了。”   黎秦越抬头扫了眼:“嗯。”   安琪上前一步,先甜甜地叫了声:“黎总好,我叫安琪。”   完了看向卓稚,虽然没能对上目光,但还是点点头道:“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张宝宝正要学样开口,黎秦越抬了下手,道:“开始吧。”   “诶,好。”安琪立马笑着道,“那我先来,《12新生》是女团选秀,所以我近期都在练习唱跳。”   黎秦越推了推怀里的卓稚:“看着。”   卓稚抬了头,正正望见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她身上。   很是尴尬,不知道说些什么,那就笑一个吧。   于是在董新、安琪、苹果、张宝宝眼里,这位老板的新欢,十分委屈地,僵硬地,不爽地对她们扯了扯嘴角。   这是……有敌意?   董新赶忙将手里的审核表递了过去:“黎总,那我先出去了。”   很快,溜之大吉。   安琪盯着那几张审核表,黎秦越抬手一推,就将表推到了卓稚面前。   就跟突然多加了考试项目一样,卓稚皱了皱眉,低头认真看了看表。   安琪看着这个年龄明显很小的审判人,大脑高速运转,临时换了曲目。   这个年龄段的女孩,会喜欢的偶像,不过是那个当红男团了。   安琪清了清嗓子,选了男团最热的新歌,便开始无伴奏清唱带跳舞。   有点跑音,没关系,模仿男团的表情就行。   踩点有些乱,没关系,眼神盯着审判人用力放电就行。   根本吸引不了老板,没关系,那个坐在老板腿上的女孩,已经开始低头在表上勾画了。   加油!安琪!对着那个女孩,释放你最迷人的魅力!   在这个叫安琪的女孩表演节目之前,卓稚对黎秦越所说的,这些人对她居心叵测,还是存有一丝怀疑的。   但当表演开始,安琪的目光就像黏在了卓稚身上,她不断地对卓稚挑眉,斜咧嘴,中间画个圆,胸口开枪,表情狠厉,仿佛卓稚偷了她家两桶油。   这时,卓稚就明白,黎秦越确实说得没错了。   安琪愤恨卓稚,因为卓稚占据了黎秦越怀里这个位置,让她有可能通过不正当手段获得的利益成了泡影,所以此刻,她恨不得吃了卓稚。   面对虚妄的敌意,还是通过唱歌跳舞这种卓稚完全不擅长的方式来表达出的敌意,卓稚有些无可奈何,只能生受着,尴尬得腿都要开始抖了。   这真是一场不仅考验体力,还考验心理承受能力的终极扎马步训练。   安琪足足跳了有三分钟,将整首歌一个音节不拉地唱完后,才停了下来。   她汗涔涔地看着卓稚,微微鞠了个躬,眼神里饱含情绪,意味深长,卓稚只瞥见一眼,就没敢再看。   黎秦越根本不理睬这边的动静,卓稚为了赶快结束,只能抬了抬手道:“下一个。”   苹果笑了下,充满了对安琪的鄙夷,抬头对卓稚道:“我就是我,不会去迎合任意一种标准,也不会在一次失败后就选择放弃。”   卓稚:“!”都有女朋友了还不放弃吗?   “我会打倒站在我面前的任何一个敌人,”苹果盯着卓稚,“头破血流在所不惜。”   卓稚:“!!”这么直白吗?要打架吗?!   苹果:“唱歌一直是我的强项,今天我要唱的是《血腥爱情故事》。”   卓稚:“……”果然很直白,是威胁吗?   苹果开始唱:“你尝过的那些甜头,都是寂寞的果实,那是活生生从心头里割下的我……”   卓稚:好的,没错,我知道了,是威胁。   苹果歌声浑厚,高音嘹亮,唱到副歌的时候,盯着卓稚,嘶哑决绝:“就让我紧跟着你起承转合,让我为你写一本恐怖小说,谁可疑,谁可怜,谁无辜,谁苟活,我已经看到最后结果……”   卓稚的马步实在是扎不住了。   她推开了黎秦越的手,毫不犹豫地从她腿上跳了下来,引来了黎秦越不满地一瞪。   卓稚蹦到一旁,活动了下手脚,苹果对她邪魅一笑,配着歌词和歌声,让卓稚寒毛一竖。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块挡箭牌,实在是太难当了。   一旁立着的张宝宝一路看到现在,眼看着苹果用一首歌吸引得审判人激动得站了起来,心里暗叫不好。   她唱歌不如苹果,跳舞不如安琪,这个时候,要是再不能凸显自己的独特,那可就毫无取胜的希望了。   于是在苹果的歌终于唱完以后,她抬脚突然跑到了审判人面前,近距离地盯着这个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但至关重要的年轻女孩,道:“我最大的优势,就是我这张脸。”   她指着自己的脸:“不管是男是女,没人会不喜欢漂亮的脸蛋,好看就是我最有力的武器。”   卓稚瞪大了眼,面对一次比一次更加明目张胆的挑衅,决定开始反抗。   “你……”她顿了顿,指了指黎秦越,“没有黎总好看。”   张宝宝愣住了,黎秦越突然被cue,转头看向卓稚,笑了笑。   张宝宝看着这意味不明的死亡微笑,心里一慌,赶忙道:“那自然是不能和黎总比的,我也没必要和黎总比不是。”   卓稚想了想,也对,黎秦越找对象的标准,不见得是比自己漂亮的。   没必要和黎秦越比,最有必要的,自然是和她卓稚比了。   卓稚看向张宝宝,认真地观察她的五官,并且和自己的做了对比。   而后,语调平和地道:“以我个人的审美来看,你的五官单挑出哪个来,都比我的要漂亮一些,但它们组合在一起,没有我的看起来那么和谐。”   卓稚退后一步,再次确认以后,重复道:“是的,没有我和谐。”   张宝宝的表情彻底呆住了,她不明白,老板的新欢为什么要和她比脸蛋,唯一她能想得通的理由,就是这人也要来参加《12新生》了。   这样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一向不管事的老板突然来了公司要看预选视频,为什么要带着新欢一起看,甚至把对参赛者的决定权交到了新欢手里。   这根本不是一场开小灶的才艺展示,这是一场猝不及防的战争,面对强大的拥有裙带关系的敌人,她们羊入虎口,亲自早早把自己送上了断头台。   张宝宝猛地望向安琪和苹果,这些昔日的对手,到如今,同是天涯沦落人。   安琪蹙紧了眉,而苹果,还有些没搞清楚状况。   黎秦越看着几人,突然笑起来,出声的那种,但并不是什么表达欢乐的笑声。   “呵呵,”她对卓稚道,“你还比她白,长得更招人喜欢。”   张宝宝面如死灰,而苹果也终于反应了过来。   三人如今统一了目光,再看向卓稚时,终于和卓稚的脑回路,完成了亡羊补牢的契合。   卓稚假咳了两声,希望黎秦越收敛点,不要再给她拉仇恨了。   但黎秦越一向不会如了卓稚的愿,这个一直懒懒散散对场面不甚关心的人,突然站起了身,朝卓稚走来。   卓稚往旁边撤了一步,但没能躲开。   黎秦越的手伸过来,捏在卓稚肩膀上,极其亲昵的动作和笑容,话语里满是讨好的意味:“你说你怎么长的,满世界地乱跑还晒不黑是吧,真招人嫉妒。”   安琪,苹果,张宝宝:“!”   嫉妒被发现了!   黎秦越:“有时候真想把你藏起来,给谁都不看,就属我一个人的。又觉得你这么好,该被更多的人看见,才能让他们知道我有了什么样的宝贝。”   安琪,苹果,张宝宝:“!!”   果然是要来和我们竞争《12新生》的吧!   卓稚看着黎秦越,身上的鸡皮疙瘩起了又落,落了又起,实在是佩服黎秦越的演技,不知道她是如何做到当着这么多人面说这些肉麻的话,还脸不红心不跳的。   黎秦越捏了捏她的肩:“你说我该怎么办好呢?”   暗示意味十足,卓稚想起两人约法三章,这种时候一定要配合演出,于是赶忙清了下嗓子,回答道:“不需要被太多的人看到,只给必要的人看就可以了。”   顺便表达下自己的观点,希望黎秦越明白,假女友的场合越少越好。   安琪,苹果,张宝宝:“!!!”   她什么意思?她拒绝了有钱有势的靠山提供的出道机会?!   她来看了一圈,觉得比起来和我们争出道,还是把握住大佬的心更重要?!   我们竟然不知道是该鄙视她胸无大志目光短浅,还是该羡慕她人淡如菊及时行乐了!   还有!这两人的对话也太特么浮夸做作泡沫偶像八点档了吧!!!   难道霸总爱的真就是这一款?!   黎秦越余光里瞥见一旁站着的三人脸上阴晴变幻,心下乐不可支。   她极其想和卓稚分享此刻的喜悦,于是拽了拽她手里的打分表问:“填得怎么样了?”   卓稚愣了愣,赶忙道:“马上就好。”   她低头写写画画好一会儿,把表递给了黎秦越:“我个人意见。”   “嗯。”黎秦越看向一旁三人,“你们辛苦了,审核表我会交给陈总。”   “谢谢黎总。”三人鞠躬,退出了办公室。   没走多远,就听见那间办公室里一阵笑声又一阵桌椅磕绊的响声,纷纷瞪眼耸肩,对纨绔富二代老板与新欢的办公室play表示震惊和鄙夷。   今天来这一趟,对于预选的结果会有什么影响她们不确定,但能够确定的是,她们窥见了老板的隐私,吃到了新鲜的八卦。   三人迫不及待地分道扬镳,下一秒纷纷掏出手机,向自己的小团体传递最新消息。   -哎哎,那个小黎总知道不,性向女!女!   -喜欢清纯的,连妆都不要画的那种!   -但一定要倔强又做作,金钱名誉我都不要,这个世界上我只要你!   -霸道总裁的小白莲,求求打算傍大佬的各位学学,学学!!   而卓稚并不会知晓这一切,她没空去想今天这一段假女友的表演,一石激起了多少层浪,她所有用来思考成人和城里人内心世界的精力,全都只够放在黎秦越身上。   比如这个人来疯,这会不知道又受了哪个点的刺激,搂腰抱起她就是一个旋转。   卓稚的腿打出去,磕到桌子,踢到椅子,叫苦不迭。   黎秦越笑出声,抡她一圈不够,还要抡第二圈。   卓稚双腿合拢,箍住了黎秦越的腿,使了劲让两人都不能再动弹,终于让黎秦越安分了点。   “宝贝,”黎秦越看着她,距离近得呼吸相闻,“你可太好玩了,太有趣了。”   卓稚满心的无奈,问她:“秦越姐姐,你喜欢我吧?”   “喜欢。”黎秦越回答得毫不犹豫。   “我现在还搞不清楚很多事,”卓稚很真诚,“你要是喜欢我,就少逗我,少玩我好不好?”   “你让我亲一下我就答应。”黎秦越乐呵呵看着她。   “你又玩我!”卓稚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想从黎秦越身上下来,都被她箍得死紧。   “我掰你胳膊了啊!”卓稚威胁道。   “你舍得。”   “我不舍得,你会受伤。”   “让我抱一会。”   “就一会啊。”   “就一会。” 第25章   下午四点的时候, 黎秦越接了个电话。   卓稚在这边听着,大意就是有人约了晚上的饭, 黎秦越答应了, 卓稚松了口气。   她在这间办公室里待得胆战心惊, 生怕黎秦越一时兴起又折腾她, 中午她们出门吃午饭时, 已经有很多人对她频频侧目了。   黎秦越挂了电话,没一会关了电脑起身,对卓稚道:“走吧。”   卓稚几乎是从沙发上弹起来的:“这么早。”   “嗯咯,路上比较费时间。”黎秦越拿了外套往外走, 走到办公室门边上时突然停了下来。   卓稚离她一米远, 站住了脚步。   黎秦越转头看她:“过来。”   “嗯?”卓稚没动。   黎秦越屈起胳膊:“你信不信现在全公司都知道你是我女朋友?”   “信。”卓稚对此深有感触。   “那就赶紧过来,演戏演全套。”黎秦越抖了抖胳膊。   “哦。”卓稚不情不愿地蹭过去, 将手搁在了她的臂弯里。   黎秦越一手拉开门, 一手夹了夹卓稚的胳膊, 笑着道:“这个姿势可真老派。”   两个女孩挽胳膊的姿势,可以表达亲昵,却又不会太过分。   这比中午的时候黎秦越搂着她出门, 让人轻松多了。   一路过去, 已经鲜少有人会直接把目光投放在她们身上, 只是卓稚习惯性地用余光观察四周的动静, 还是可以感受到许多暗搓搓的视线。   进了电梯, 还好, 这个点非下班时间, 电梯里暂时只有她们两人。   卓稚盯着按键问:“黎总,负一吗?”   “去负一干嘛,又没车接我。”黎秦越笑嘻嘻地看她,“一楼呀,我们得去赶公交。”   卓稚深深叹了口气,不知道黎秦越这种奇怪的乐趣什么时候可以结束。   两人出了写字楼,往最近的公交站牌而去,顺利地乘上了车。   黎秦越有点失望,这趟车即使路过市中心,这会人也不多,别说挤得满满当当的了,后排竟然还有两个空位。   卓稚迅速地过去占领了空位,冲黎秦越招了招手,黎秦越前后左右瞅了瞅,一个老弱病残幼都没有。   只能叹口气朝后排走去,在卓稚刻意给她留的靠窗的位置坐下,无聊地玩手机。   卓稚依然属于非必要时刻,绝对不掏出手机的奇特新青年。   她就那样定定地坐着,视线平稳地放在车厢内,不知道在看什么。   黎秦越玩了两局消消乐,偷偷地登录小号进“盛乐”的几个公司小群里溜了一圈,专挑自己和卓稚的八卦看,乐了好一会儿。   可惜的是,当事人就在身边,却因为脸皮太薄,胆子太小不能分享。   黎秦越有些感慨,自己纵横四海这么多年,也就卓稚这小丫头片子,让她玩的时候,还能设身处地地为对方的心情着想。   忍不住地去逗,还要逗得循序渐进。忍不住地想要有些肢体接触,还得找理由找借口,克制着时间和程度,啧。   黎秦越收了手机,望向卓稚,卓稚的目光立马收回来,和她对视。   “姐姐,怎么了?”卓稚问。   “你看什么呢?”黎秦越往车厢里扫了两眼,这会人比刚上车时多了点,但没什么值得注意的。   “看人。”卓稚道。   “人有什么好看的,”黎秦越嘴上这么说,眼睛还是又梭巡了一圈,“哪个人?”   “每个人。”卓稚笑了笑,压低了声音道,“前面双人位上是奶奶带着孙女,小姑娘刚上一年级。中间左边那个戴黄围巾的大姐右腿不太好,应该是关节炎。右边大爷袋子里的四只鸭子,有一只已经死了……”   “不三只吗?”黎秦越仰头看了看。   “后面还有一只,也掏了出气孔,这个角度挡住了。”   “你怎么知道?”   “体积啊,很明显。”   “啧。”黎秦越冲她竖了竖大拇指,“毛利小卓稚。”   “哈哈哈哈……”卓稚笑起来,也不反驳她的调侃,顿了顿道,“看车上的人,比较熟悉一些。”   “熟悉?”黎秦越道,“你不就认识我一个吗?”   “但是我猜得到大家大致的生活,不像在你公司,我就猜不明白。”   “是吗?”黎秦越笑了笑,“我倒是觉得他们挺好猜的,要钱的,要权的,要名要利的。”   “我搞不太明白。”卓稚摇了摇脑袋,“你们想事情总要拐几个弯,我刚觉得自己明白这个弯了,你们又拐到另外一个上去了,我就不知道我是该停在这个弯呢,还是该去下一个弯呢……”   “你渡黄河呢。”黎秦越侧了身,抬手支在椅背上,“你们,包括我?”   “嗯。”卓稚低头抠了抠手指。   黎秦越看着她细长的睫毛和小巧的鼻尖:“有什么不一样的,人活在世上,要的不就是那几样东西,你难道觉得车上这些人,在家里面,在工作的时候,就不拐着弯弯思考了?”   “不是,主要是他们的弯我熟悉,我是这个环境里长大的。”卓稚抬头笑了笑,“姐姐你的世界,我得学习。”   “小正经。”黎秦越搭在椅背上的手蹭了蹭卓稚的脑袋,“你好好学习吧,看看这个肮脏的世界……”   “不要这么说。”卓稚道,“世界还是很美好的。”   “对。”黎秦越弹了下她的耳朵尖,“还有你这种小可爱。”   接下来的时间里,黎秦越放弃了无聊的手机,改和卓稚一起盯着车厢里的人看。   两人也不交流,各看各的,黎秦越的收获就是发现这个年代了,竟然还有人在公交车上乞讨。   另外,让她惊奇的是,卓稚这种正经正义善良纯真的小可爱,竟然面不改色地一个钢镚都没给乞讨的人。   也就一站路,乞讨的伴着凄凉的音乐下了车,黎秦越撞了撞卓稚的胳膊:“怎么?没零钱。”   卓稚皱了皱眉:“他的断腿是假的。”   “要是真的呢?你给吗?”黎秦越问。   “不给。”卓稚回答得很果断,“这种都是产业化的乞讨,永远都想不劳而获,他们这样赚得多了,都不会让孩子去念书,很小的年纪就被拉出来乞讨。”   “这种事情你倒是很明白。”黎秦越揉了揉她脑袋。   “姐姐,已经坐了十三站了。”卓稚提醒她,“还有多久?”   黎秦越掏出手机瞅了瞅地图:“还有十二站。”   卓稚瞪大了眼:“这么远?!”   “嗯?远吗?”黎秦越道,“还行啊,不到两小时的路。”   “这样的距离还是开车方便一些吧?”卓稚小心翼翼地问。   “又不急,去吃个饭而已。”黎秦越顿了顿道,“你从山上下来的,不知道保护环境的重要性吗?多乘坐公共交通,减少碳排放,我为地球做贡献,懂吗?”   “懂了。”卓稚点了点头。   “而且这条线风景不错。”黎秦越转头看窗外,心情挺愉悦的,“有山有水,人还少。”   这条线路确实风景不错,因为走的是出城的路。   由于直到现在黎秦越都住在半山腰的山庄上,所以卓稚对于黎秦越的朋友叫黎秦越出城吃饭这种事,并不觉得奇怪。   大概是什么返璞归真的农家乐野味野趣,卓稚只想着,如果到时候有珍稀动物,她得给黎秦越普普法。   公交车盘旋过一个转得让人头晕的圆形立交,上了跨江大桥。   天色已经微微暗下来,江面深沉,雾蒙蒙的。   黎秦越专心盯着江面看,卓稚直视着灯光亮起的大桥,数着来往的车辆。   坐在专座上的花棉袄老太太突然站起身,小跑着到了司机跟前,问了两句话。   方言口味太重,卓稚只能听个大概。   应该是坐过了站,错过了桥那边的站牌,再要回去,只能等过了桥,再坐躺车了。   司机嗓门大,偏头用方言回了几句,老太太愣了愣,突然声音就尖利起来。   车上昏昏欲睡的不多的乘客,被刺得一个激灵,全都望了过去。   老太太神情激动,嘴里大声念叨着,很快变成了叫喊,不断重复着让全车的人都听清了她的诉求。   “停车!停车!!你让我下去!!让我下去!回家!远了远了!!”   司机喊:“停不了停不了,过去了停!”   一个大妈跟着喊了句:“这里停不了,司机要罚款的,过了桥停!”   罚款两个字更加刺激到了老太太,她跺了下脚,有些歇斯底里:“你害我!害我!”   黎秦越的眉头皱起,卓稚站起身,往车头走去。   她想过去劝劝老太太,跟她说清不是司机为了钱要害她回不了家,非站点不能停车,交通规则是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   但她刚跨到车厢内,老太太突然就将自己摔到了地上,开始大哭,手脚乱挥。   司机低头喊了句:“你起来!”   老太太抬脚就蹬了过去,踹的是司机的座椅。   车上躁动起来,卓稚奔过去一把抓住了老太太的胳膊,把她往后拉了拉。   “奶奶奶奶,不要影响司机开车,很危险的!”卓稚一迭声地说,“你不要急,马上就过桥了,过桥就停了,你坐反方向一站就可以回家了……”   司机气不过,低头又吼了句:“你起来!搞毛!”   老太太的腿脚就像装了电动马达,不断地踹出,身子就像长在了地上似的,卓稚一下两下没能把人拉起来。   老年人骨头脆,她不敢使蛮力去拉,只能不断劝着,顺便对司机说了句:“师傅你好好开车,注意安全。”   这一句让老太太把卓稚打到了司机的行列内,反手就去甩卓稚:“你别拉我!我腿疼!我胳膊疼!你们这些挨千刀的!害我!害我!!”   卓稚躲过了第一下第二下,在不能使劲,又不能离开的困境下,没能躲过第三下。   “啪”地一声,老太太的手甩到了卓稚脖子上,十分有力,声音响亮。   卓稚料到会有这种结果,没什么惊讶的,生生地受了,手上没敢松开让她再去影响司机。   但黎秦越炸了,一句“艹!”响彻车厢,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了过去。   这个漂亮时尚得仿佛不该出现在这辆公交车上的美艳姑娘,大跨步地冲到车头,从身上背着的包里掏出了个精致的钱夹,“啪”地扔到了地上。   钱夹在老太太的身边展开,里面是满满的银行卡还有一沓现金。   所有人都有一瞬的怔愣,司机望了过来,黎秦越冲他吼了过去:“您专心开你的车!”   司机赶忙又转回了头,没敢再看。   黎秦越冲卓稚吼:“怎么的!中午没给你吃饱啊!这把老骨头你拉不起来还是甩不出去啊!车头扔车尾要你多少劲啊!一成的功力,敢出吗!敢出吗!”   卓稚有些无奈:“姐姐,她年龄大了,我不敢使劲。”   “使!!!”黎秦越吼得比谁都声大,“有多少劲给我使多少劲!!!”   老太太终于从怔愣里反应过来,又是一蹬腿,机械的词语:“你害我!”   没等她喊第二遍,黎秦越便接上了话:“我他妈害你!你那家是金窝银窝啊!还是我能把你拉卖了啊!然后去继承你家皇位啊!!!”   车上有人“噗”地笑出了声。   老太太狠狠瞪了下腿,好话坏话什么都听不进去,她唯一的武器就是继续就地撒泼,这才是最熟悉的路子。   她踹的方向是黎秦越的腿,黎秦越往后撤了一小步,踹了回去。   两条腿相撞,老太太一声嚎叫:“我的腿断了!”   “断了立马就去医院!”黎秦越指着地上的钱包,“南海市三甲你随便选!这个省要给你治不好,我他妈带你去首都!中国治不好,我他妈带你飞美国!你今天不给我来个粉碎骨折脑梗偏瘫,我给你准备的ICU终身服务还用不了了!!”   老太太愣住了,黎秦越瞪着她:“听得懂人话吗!要不要我拿方言给你再来一遍啊!!!” 第26章   黎秦越吼完以后, 整个车厢都安静了下来。   司机动作标准地开着车,老太太坐在地上神情恍惚, 没敢再动。   卓稚刚才一通折腾, 这会身上热乎乎的, 一手握着老太太的胳膊, 一手扶着她的肩。   她抬头看向黎秦越, 脸蛋红,眼睛闪亮。   桥上的灯光依然灯火通明,江面依旧雾蒙蒙的,车辆们规律齐整地前行, 载的都是归家的人。   突然角落里响起掌声, 有人喊了句:“好!”   车厢里跟风,一连串的掌声, 大家看着黎秦越, 神情兴奋。   黎秦越抬手指了指后座一个男青年:“视频删了。”   男青年道:“我记录下事实, 怕你被碰瓷……”   “我是怕碰瓷的人吗?”黎秦越手指向上,“车上这么大摄像头,你看不见?”   男青年悻悻地收了举着的手机, 黎秦越重复道:“删了。”   男青年按了两下:“我删我删, 惹不起惹不起。”   黎秦越眼睛扫视了下车里的人:“拍我视频的, 都删了, 如果有传到网上去的, 小心我敲你家门。”   掌声和叫好声都没了, 车里又恢复了寂静。   卓稚拉着老太太起来, 将她带到座位上坐下,顺便把钱包递给了黎秦越。   黎秦越收起钱包,也不坐了,就这么定定盯着老太太。   老太太没敢抬眼,一直盯着自己的腿。   公交车行到桥尾,马上就要到下一站了。   卓稚一边看着老太太,一边腾出手拽了拽黎秦越的衣袖:“姐姐,我待会带她上反方向的车。”   “嗯。”黎秦越应了声,没再说话。   车子终于停了下来,有下车的人等在后门口,但没先走。   卓稚托起老太太,带着她下了车,黎秦越紧随其后。   过到马路对面的站牌需要走地下通道,有一段距离,卓稚道:“姐姐你就在这等我吧,我马上就回来。”   “嗯。”黎秦越还是简单地应了声,并没有阻止。   卓稚带着老太太走远,黎秦越从兜里掏出支烟,点燃了叼在嘴里。   天挺冷的,有风,吹得她的头发和烟雾都荡起来。   旁边有个小姑娘,是刚从车上下来的,犹犹豫豫好久,蹭到离她一步远的地方,说:“谢谢你。”   黎秦越偏头望过去,烟还在嘴里,嘴唇动了动:“谢什么?”   小姑娘神情激动,双手不自觉握紧放在胸前:“刚才车上要不是有你和你的朋友,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我就是看她不爽。”黎秦越道。   “你是路见不平一声吼……”   “你想给我唱首歌吗?”黎秦越打断了她的话。   “啊?”小姑娘愣了愣。   “这么冷,赶紧回家吧。”黎秦越挥了挥手。   小姑娘明显是要转车,所以这句话说完以后,走的不是小姑娘,是黎秦越。   她出了公交站牌的位置,也没个什么方向,往前行了一段,又想起什么,脚下拐了个弯,去了地下通道入口。   卓稚回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入口处的黎秦越。   天还有些亮光,深蓝色,黎秦越的身影窈窕,夹烟的姿势颓丧。   她们之间隔了段高低错落的台阶,卓稚一步跨三阶,很快跑到了黎秦越跟前。   黎秦越把烟按灭了,扔进了一旁的垃圾箱。   “秦越姐姐。”卓稚叫了她一声。   “嗯。”黎秦越应了声。   “你真厉害。”卓稚小声道。   “是吗?”黎秦越扯起嘴角笑了笑。   “是。”卓稚很肯定地点头,而后问她,“我们还坐公交吗?”   “今儿不坐了,我累了。”黎秦越看向马路,“等辆出租吧。”   “嗯。”卓稚乖乖地站到了她身旁,同她一块看着马路。   黎秦越没说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卓稚望了她好几眼,主动搭话:“姐姐你是不是想抽烟?”   “嗯?”黎秦越偏头看她一眼。   “没事的,你可以抽。”卓稚道。   “我以为你让我不要抽。”黎秦越挑了挑眉。   卓稚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手指搓一搓,背到了身后去。   “防我跟防狼似的。”黎秦越笑起来。   “没有。”卓稚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   黎秦越的手指突然上来,碰到了卓稚脸颊上,冰凉,卓稚身子微微一颤。   “来,让我看看。”黎秦越干脆上了两只手,捧住了卓稚的脸,转到了和她视线相对的位置。   风冷,黎秦越的手也冷,但卓稚的脸颊热乎乎的,身子也热乎乎的。   “疼吗?”黎秦越的指腹蹭了蹭卓稚的脖子。   她记得可真准,方向和位置一点都没错。   卓稚看着她,感动得心尖都酥麻麻的,她小小声问黎秦越:“你那么生气是因为她打到我了吗?”   “不是。”黎秦越道,“我从一开始就很生气。”   “哦。”卓稚垂下眼。   黎秦越的手就放在她脸颊上,也不知道能看出个什么花来,半晌都没移开。   卓稚于是又鼓起点自作多情的勇气问:“那你过来跟她吵架,是因为她打到我了吗?”   “嗯。”黎秦越这次给了肯定答案。   卓稚眼睛闪过点光芒,抬头看她:“那要是她没打到我,你就不过来了吗?”   “你怎么这么事多。”黎秦越皱眉看着她,“要我对你关心,还要我行侠仗义。”   “两个又不冲突。”卓稚还挺得意。   “哦。我不会过去的。”黎秦越神色冷漠地看着她,待卓稚唇角快瘪下去时,又道,“这么点事还要我出面,要你个保镖干嘛?”   卓稚瞪大了眼,黎秦越捧着她脸颊的手变成了捏:“你是不是忘了你是我保镖了?嗯?还得我大吼大叫地跟人吵架,多丢人啊。”   “不丢人!姐姐你做的是对的,虽然方式方法有些……”   “有些什么?”黎秦越睨着她。   “酷炫!”卓稚道,“太酷炫了!!!”   黎秦越挑了下眉。   卓稚继续拍马屁:“我这辈子最怕的就是和蛮不讲理的老头老太太起冲突,本来心里还犯怵呢,姐姐你简直给我狂喂熊心豹子胆!”   “出息,你这一辈子才多长。”   “反正我现在觉得,我什么都不怕了。”卓稚说到兴奋处,忍不住抬手抱住了黎秦越的胳膊,“姐姐,有钱真好啊。”   “啧,”黎秦越非常失望,“搞半天就是看上我的钱。”   “不是不是,是我的武力值加上你的钱,太爽了!!!太爽了!!!”卓稚摇着黎秦越的胳膊,“姐姐你明白吗,明白吗!有钱的人多了,但是像你这样有正义感的有钱人不多啊,而且我们恰巧就碰上了,而且我刚才要去送那个老太太,你都没挡我,你明白我的意思吧,你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吧?”   还能想什么,不管是担心老太太出事,还是担心因为那个老太太,其他人会出事,都是为了尽量避免意外,让这一天能真正平平顺顺地过去。   黎秦越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穷的富的,好的坏的,卓稚的心思就像颗透明水晶一样,最好猜了。   她黎秦越其实不是什么上赶着见义勇为的人,也并不喜欢跟傻逼嘶吼着吵架,但她见不得卓稚这样的人受委屈,见不得她失望。   这个世界上,美好的东西没那么多,所以有一点,最好就能存一点。   一时间想得有点多,黎秦越没回答卓稚的问题,卓稚瞪着眼睛还在等,黎秦越有些恍惚。   “别看我了。”黎秦越道。   “啊?为什么?”卓稚迫切地想要和她统一理想,立马发问。   “你再用这种眼神看我……”黎秦越顿了顿,手指蹭了蹭卓稚鼻尖,“我会忍不住想欺负你。”   卓稚的脸又热了一度,黎秦越说着欺负她的话,其实神情有点无奈,这让卓稚有些微妙的感觉。   就像,其实她知道自己招黎秦越喜欢,知道自己什么样子最招黎秦越喜欢,她可能会下意识地,故意地,把那样的自己摆出来,就为了更招黎秦越喜欢。   招黎秦越喜欢有很多很多好处,但招了人家,又不准人家因此欺负自己,卓稚觉得自己有些过分,甚至有些残酷。   但话又说回来,黎秦越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喜欢一个人,不应该对她好,惯着她,宠着她吗?到了黎秦越这里,就得欺负着,强迫她,总做一些让她羞恼的事情。   这种对自我情绪的反叛处理,实在是幼稚,太幼稚了!   卓稚心里五味杂陈过一阵,两人就像寒风里的两根电线杆一样,保持着稳固的姿势,望着对方心不在焉地发着呆。   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昏黄的路灯把两人身影拉长,马路空旷,这地方真是寂寥,半天了,也没有一辆出租过来。   黎秦越突然掏出了手机,卓稚赶忙问:“姐姐,要叫车吗?”   “不叫。”黎秦越回她两个字,手机放到了耳边,没几秒,对那边道,“我这边出了点状况,不过去了。”   卓稚愣了愣,黎秦越皱着眉继续讲电话:“没什么事,改天吧,挂了。”   真就这么挂了,卓稚观察了下黎秦越的表情:“姐姐,不去了啊?”   “嗯。”   “是我惹你不开心了吗?”   “嗯。”   “那你可以冲我发火,打我也行,推了朋友的约没问题吗?”卓稚心头有些乱,“你是不是累了啊,那我们现在……”   黎秦越抬手捂住了她的嘴,声音清冷狠厉:“闭嘴。”   算是熟悉的语调和动作,卓稚乖乖的,嘴也不动了,身子也不动了。   黎秦越往四周看了看,瞄准到了个目标,拉着卓稚就走。   卓稚眼珠子转一圈,嘴巴嗫嚅,还是忍住了没发声。   黎秦越步子跨得大,风风火火地拉着卓稚走了一段,突然笑起来:“是不是想问我要干嘛去?”   卓稚眨巴眨巴眼,表示是的。   黎秦越回头看向她,眯着眼睛笑的样子就是只邪恶的狐狸:“去欺负你啊。”   卓稚瞪大眼,黎秦越抬手一指,不远处俨然一家雄伟的连锁酒店:“开间房,专门欺负你。” 第27章   卓稚被人拉着一路进了酒店, 前台的漂亮小姐姐看了她一眼,问她:“有身份证吗?”   卓稚最讨厌被人误认未成年, 立马把身份证掏出了出来。   小姐姐笑了下, 问黎秦越:“一间?”   “嗯。”黎秦越应了声。   卓稚有些郁闷, 为什么到了有选择权的时候, 就不问她了呢。   入住手续办理好, 黎秦越拽着卓稚的手上了电梯,这栋楼大约也就三十层吧,她们的房间就在三十层。   电梯一路上行,轿厢里非常安静, 黎秦越不说话, 卓稚能够感受到的,也就是两人交握的手上, 一跳一跳的脉搏。   终于到了指定楼层, 卓稚前后看了看, 走廊里空荡而安静,连个人气都没有。   她笑了笑,问黎秦越:“姐姐你是不是走哪都喜欢高的地方?”   “嗯?”黎秦越的心思显然没在这个上面, 她找到了房间, 刷卡进门。   卓稚跟着她, 一点都没防备地进了屋:“站在高处, 有种一览众山小的豪迈之感。”   “哦。”黎秦越将包甩到一边, 放开了卓稚的手, 脱外套。   卓稚进屋, 前前后后里里外外地检查了一遍,对黎秦越比了个ok的手势:“Clean。”   “你过来检查下我clean不clean。”黎秦越张开了双手,摆出个等待安检的姿势。   她大衣下就穿了个毛茸茸的毛衣,奶白色,宽松又柔软,心形领,露出截漂亮的锁骨。   卓稚心情显然很好,跳着过去围着她绕了一圈:“非常干净,非常安全。”   黎秦越的手还是没放下来:“你这个安检员,一点都不负责。不摸摸我口袋里有没有东西吗?”   卓稚上下一瞅,毛衣没口袋,裤子是紧身的,包裹着又细又长的双腿,口袋平整,大概一张银行卡都插不进去。   “没问题。”卓稚道。   “没问题是用嘴说的吗?”黎秦越睨着她。   卓稚笑起来:“那要怎么说?”   黎秦越的手猛地放下来,抓住了卓稚的肩上前一步便把她按在了墙上。   手抵着,一条腿卡进卓稚双腿之间,完成稳固的控制姿势。   卓稚并不感觉害怕,黎秦越这样漏洞百出的控制,她闭着眼睛都能逃出去。   她只是有些紧张,黎秦越玩闹起来没个限度,卓稚根本不知道她下一步能干出什么事。   少说少错,秉着这个原则,在这种危机四伏的时刻,卓稚没有说话。   只睁着双无辜的眼睛望着黎秦越,就让黎秦越更受不了了。   她的目光在卓稚脸上梭巡,道:“你忘了我来这里的目的了吗?”   卓稚想了想,开口道:“你说要欺负我。”   “那你这么开心干嘛?”黎秦越道,“能不能有点被欺负的样。”   卓稚眉毛立马一耷,眼角也垂了下去,嘴巴一瘪,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姐姐不要欺负我了,饶了我吧。”   黎秦越呼吸一滞,百爪挠心。   她从小就有个毛病,看到可爱的,鲜嫩的,喜欢得无法自制的东西,就忍不住想要上手毁了它。   比如一朵盛开的娇艳的花,会被她一瓣一瓣地蹂躏花瓣,比如一个柔软的玩偶,会被她捶来捶去,捏在掌心里,玩到变形。   但好歹她是个可以控制感情的正常人,不会去伤害猫猫狗狗小动物,也不会真去伤害一个让她喜欢到无法自控的人。   所以她不会把眼前的卓稚扒光了生吞活剥了,但总得有点事情可做,去宣泄这种丰盛到快要溢出来的汹涌情感。   如同一锅沸腾的糖被拉长,一丝丝,能凝固出一座城堡来。   黎秦越盯着卓稚的眼睛,缓慢地压低了身子。   当她的胸快要挨着卓稚的身体时,卓稚双手上来挡在身前,隔出了两人的距离。   黎秦越勾起唇角笑了笑,身子不能再前进,脑袋却还可以再近点。   她低头,微微错落的位置,呼吸抵在卓稚的脸颊上,黎秦越感受到这个小东西在屏息,如果不是不可以,她大概连心跳这会都按个暂停。   黎秦越轻轻道:“想让我饶了你,你得配合我呀。”   卓稚只微微动了动下巴,表示赞同。   黎秦越的唇几乎擦在她耳尖上:“深呼吸。”   卓稚顿了顿,才听话地放松了呼吸,深深吸了口气。   “香吗?”黎秦越问。   卓稚那口气吐得磕磕绊绊,半晌后才回答:“香。”   黎秦越还待再调戏,卓稚突然又接了句:“但有烟味。”   黎秦越:“……”   所有的话都卡在喉咙里,要这真是一场毫无深层含义的欺负,黎秦越还能像最初认识时那样,故意吐口烟去卓稚脸上,但如今弥漫上来的是实打实的尴尬。   就像你勾引一个人,问她,我的口红好不好看?   她回答:你嘴上沾了中午吃饭的油。   黎秦越有好一会儿没动,这个姿势并不会让两个人都生理性舒服,黎秦越有些生气,偏头就近在卓稚脸上用力亲了一口。   “嘣”,铿锵有声。   亲完没等卓稚反应便离开了她的身体,往洗手间而去:“我困了。”   卓稚估摸着她突然推了饭局来开房也就是困了想休息,抬手擦了下脸,把房间空调打到了舒服的温度。   黎秦越再出来的时候,卓稚正在铺床,把被子拍得松松软软的,还体贴地团成了睡袋型。   黎秦越走到她身边,道:“铺床叠被的,什么意思啊?”   “让你好好休息呗。”卓稚拉开被子一角,笑着道,“请。”   从表情到动作全是讨好的意味,黎秦越本来就是恼羞成怒随便生点气,这会看着卓稚的笑脸,那点气也就烟消云散了。   她坐到了床边上,对卓稚道:“你呢?”   “我不困,”卓稚扫了眼房间,指了指,“我去沙发上坐会。”   “坐沙发上干嘛?”黎秦越知道她没有玩手机的习惯,主要是卓稚那个手机估计也没什么可玩的。   “嗯……”卓稚想了想,又一指,“那有杂志。”   “你要开着灯看书吗?”黎秦越挑了下眉。   卓稚也发觉到了不妥:“不了不了,灯要关掉,你才可以睡得舒服点。”   “恩喏。”黎秦越同意她的观点,甩掉拖鞋上了床,“所以你也睡会吧。”   “嗯。”卓稚起身去把房间的窗帘拉上了,然后朝沙发走去。   “我让你来这儿睡。”黎秦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啊,没事没事。”卓稚慌忙摆手,“沙发挺大的……”   “有床大吗?”黎秦越皱起了眉,摆出了生气的架势,“我要让你睡沙发,还订大床房干嘛?你这不是浪费我的钱吗?”   “不是……”   “不是就过来。”   “我怕你不习惯……”   “我习惯不习惯我不知道?”黎秦越瞪着她,烦躁地挥了挥手,“你要是觉得跟我睡一张床委屈你了,就直说。”   “我没有。”卓稚赶忙两步过来,“那我去……洗把脸。”   “去。”黎秦越把自己蒙进了被子里。   等卓稚一进了洗手间,黎秦越“唰”地掀开被子,哗啦脱掉了毛衣和裤子,只剩了内衣。   衣服她扔得远远的,抬手关了灯,又钻回被子里,将自己光裸的肩膀遮了个严严实实。   卓稚洗完脸刷完牙,低头将自己上上下下闻了闻。   她的体质即使在冬天也容易热烘烘地发汗,来酒店来得急没有准备换洗衣服,这会也不能冲个澡,这其实是她不想和黎秦越睡一张床的主要原因。   对着镜子发了会愣,房间里灯关了有段时间了,卓稚估摸着黎秦越可能已经迷糊了。   于是轻手轻脚地关了洗手间的灯,轻手轻脚地开门关门,借着窗帘没有拉严实透出的一点薄弱光线,慢慢摸到了床边。   她对位置的记忆很准确,掀开被子的程度,够她自己躺又不会影响到黎秦越。   黎秦越的呼吸声听起来已经挺平稳地了,在她上床的那一刻,却还是突然醒来出了声。   “衣服脱了。”她嘟嘟囔囔道,“脏不脏。”   “已经脱了。”卓稚的外衣外裤都在洗手间里,这会身上就是一套保暖内衣上套着个衬衫。   黎秦越的胳膊突然伸出来,随便一落,拍在了卓稚腰间,她摸了两把,提着她的衬衫问:“这叫脱了?”   声音还是黏糊的,卓稚解释道:“里面衣服了。”   黎秦越的手没离开她的身体,顺势一滑握住了她的手腕,带着她的手就往自己身上而来。   卓稚来不及思考,手掌已经触到了凉而光滑的皮肤,初一瞬间,她不知道自己摸到了哪里,但很快,黎秦越拉着她上下动了动,卓稚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摸的是黎秦越的肩,滑下来时半个手掌都蹭到了黎秦越绵软的胸。   有内衣,但那半裹着的内衣,也不过是让她的触感更明显罢了。   更明显地可以在脑内瞬间描绘出形状,实在让人害羞。   “脱成这样。”黎秦越道,在卓稚想要缩回手的瞬间扔掉了她的手腕。   卓稚保持身子半倾,一条腿在床上,一条腿还在床下的姿势,在黑暗里一动不动地愣了好久。   等脸上的热度退了一点,她嗫嚅着道:“秦越姐姐,在酒店里还是不要脱太……”   “你烦不烦。”黎秦越翻了个身,背对着她,“比我还讲究,就不能让我舒舒服服睡一会吗?”   卓稚没敢再说话,为了表达诚意,她脱掉了衬衫,穿着一身紧身保暖内衣上了床。   房间里安静下来,卓稚从躺下就丝毫没敢挪动。   黎秦越背着身子许久,突然翻身也躺平了,声音轻轻道:“背冷。”   卓稚赶忙抬手帮她掖了掖被子。   “还是冷。”没两秒钟,黎秦越又道。   “空调温度太低了?”卓稚微微抬起身子,“我去调高点。”   “调高了干。”黎秦越语调平稳。   “我去给你倒杯水?”   “我喝水还是睡觉?”黎秦越睁开了眼,看着卓稚,语调依旧平稳。   卓稚还支着点胳膊肘,不上不下,有些无语。   这到底要她怎么办?这到底谁讲究了?她都想问问黎秦越是不是叫她一起睡后悔了,要是后悔的话直说,她这会立马滚沙发上去。   黎秦越似乎看懂了她在黑暗中的眼神,抬手拽了她胳膊一下:“躺下。”   卓稚气呼呼又不敢说地躺下了。   “过来。”黎秦越拽着她的胳膊往自己跟前拉了拉。   卓稚气呼呼又不敢反抗地被拉了过去。   “我喜欢侧身睡。”黎秦越道,翻过身子面对着她。   “我怎么睡都行。”卓稚向她表现一个真正不讲究的人。   “嗯。”黎秦越的手搭在了她腰上,“那让我抱着。”   卓稚身子一下子就僵了,那只细细的胳膊本来没多少重量,这句话以后却像铁锤一样,压在她的腹部,每一处的触感都分外清晰。   黎秦越往她跟前蹭了蹭,卓稚的肩挂上了铁锤,胯挂上了铁锤,腿缠上了链条细长的天马流星锤。   黎秦越的呼吸洒在她肩窝处,暴雨梨花针。   黎秦越叹了口气,降龙十八掌。   黎秦越在黑暗里的声音餍足又舒畅,她呢喃着道:“我身子冷,你跟个小火炉似的。”   隔空打牛,打得卓稚心脏一顿乱跳,跟跑了十公里喘不上气一样。 第28章   黎秦越睡了两个小时, 中途变换了几次姿势,但不管她是平躺侧躺还是蜷着身子, 手都没离开卓稚的身体。   卓稚不敢动, 生怕打扰了她休息, 那双手跟火把一样烧在她皮肤上, 她又实在是睡不着。   于是听着黎秦越的呼吸, 就这么硬生生听了两小时。   黎秦越睁眼的时候,手掌啪地拍在卓稚肚子上,清脆作响。   卓稚身子一缩,小小声叫了句:“秦越姐姐……”   黎秦越哼了一声, 算是应了, 而后掀开了被子,便迷迷糊糊地往外走。   卓稚赶忙坐起身问她:“姐姐你去哪里?”   黎秦越不耐烦地嘟囔出两个字“厕所”, 然后方向准确地进了洗手间。   卓稚长长舒出一口气, 想下床, 这才发现自己的半边身子已经彻底地麻了。   麻劲从胳膊开始蔓延,很快到了肩膀,腰间, 上下两头, 脚趾头麻, 头皮也麻。   一般人碰到这种情况, 为了不难受, 都会静静地等着这股劲过去, 但卓稚到底是卓稚, 丝毫不惧怕身体上的疼痛,她跳下了床,在脚踩地的瞬间,忍住了一声嚎叫。   而后皱着眉,憋着劲,跟地板有火烧的似的,前后左右跳起来。   黎秦越从洗手间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她的眼睛还有些糊,抬手揉了揉,有些不可思议地道:“跟我睡个觉,把你睡返祖了?!”   卓稚想笑,但浑身剧烈麻痒的滋味并不好受,于是笑得十分扭曲得道:“我就是,清醒一下。”   黎秦越又揉了揉眼睛,往前两步,上下打量了她两圈:“你都是这么清醒的吗?每天在山庄别墅里蹦来蹦去?”   卓稚“呵呵呵呵”地笑起来,停下蹦跳揉了揉腿:“没事了,好了。”   黎秦越道:“我本来还得睡一会的,你跟个猴子似的,把我跳醒了。”   “你看,起床蹦一蹦,不仅能自己醒,还能让别人醒。”卓稚开了句玩笑。   黎秦越咧了咧嘴角,皮笑肉不笑:“我饿了。”   “姐姐想吃什么?”卓稚两步跨到电话前,准备叫客房服务。   “酒店里能有什么好吃的。”黎秦越扑到床上,在枕头下翻出了自己的手机,“我看看啊……”   这一看,时间有点儿久。   黎秦越平日里吃饭不太挑食,基本卓稚做什么她吃什么,叫外卖也是想到什么立马点什么。   但今天大概是刚睡醒脑袋还不太清楚,所以划拉了好一会手机,都没决定下来。   卓稚站在床边,有些着急。   她没有把视线放在黎秦越身上,但她非常清楚黎秦越现在是什么状态。   刚才去厕所的时候,黎秦越掀开被子就走,这会回来了趴在床上,也依然没有给自己套件衣服的意思。   她就这么只穿着身内衣,布料稀薄,裸露着大片皮肤,即使眼角余光瞄见,也可以望见漂亮的光泽。   空调持续工作着,房间里温度并不低,但到底是刚睡醒,就这么晾着,也太容易感冒了。   卓稚又忍了一分钟,黎秦越还没决定好吃什么,于是她偏过头忍无可忍道:“姐姐,你把衣服穿上吧。”   “嗯?”黎秦越的目光黏在手机上,“我没穿衣服吗?”   “你这样容易感冒。”卓稚四下瞅了瞅,望见了黎秦越扔在一旁桌子上的毛衣,赶忙过去帮她拿了过来。   “喏。”卓稚递过去,“穿上再挑。”   黎秦越放下手机,翻了个身面对着她,眼睛在卓稚手上一扫,嫌弃地皱了皱眉:“热。”   她的身材实在是好,拧着身子支在洁白的大床上,就像内衣广告的模特儿,卓稚自愧弗如,真情实感地附和了一声:“是有些热。”   “那你还让我穿。”黎秦越道。   “不是……”卓稚锲而不舍地递着衣服,“刚睡醒别这样,我去把空调打低点,你把衣服穿上。”   黎秦越坐起身,朝她张开双臂:“那你帮我穿。”   卓稚特别无奈,苦哈哈的:“姐姐你别逗我了。”   “好~叭~”黎秦越长叹一口气,拿过了毛衣,“被嫌弃的秦越的一生……”   卓稚笑笑,跑过去把空调温度打低了点,然后拿了自己的衬衫和外套穿上。   等她收拾齐整了往床上一看,黎秦越盘腿坐在床上玩手机,毛衣是套上了,那两条腿还晃在外面,被空荡荡的宽大毛衣显得更加地细长,充满了某种更加吸引人注意的奇妙美感。   卓稚低头咳了声,眼神四处瞄,在沙发旮旯的抱枕下找到了黎秦越的裤子。   她把裤子递过去:“姐姐……”   黎秦越翻了她个白眼,一把拽过来压在腿下面。   “姐姐,”卓稚在床边坐下,声音弱弱地劝,“穿上吧。”   黎秦越一把把手机扣在了床上,拽出裤子,不耐烦地:“穿穿穿,你说你小小年纪,怎么比我奶奶还烦……”   “这不关心你么。”卓稚笑着道。   “我奶奶都没关心过我……”黎秦越顿了顿,仰头想了想,“我好像没见过我奶奶。”   “抱歉……”卓稚道。   “你抱歉什么,”黎秦越大力地拽着裤子,“应该是我抱歉,对不起奶奶,我冤枉你了。”   本来该有点悲伤的,黎秦越说完自己笑起来。   卓稚便跟着笑了笑,黎秦越重新拿起手机,从床上跳下来:“回家!”   “不说吃饭吗?”卓稚赶忙跟上。   “这附近没什么好吃的。”黎秦越一旦行动起来速度惊人,她进了洗手间,胡乱地把水扑在脸上,“我想吃你做的蒸鸡蛋。”   “诶,好。”卓稚见她已经拽出纸巾开始擦脸,赶忙也洗了个脸。   黎秦越风一般地刮了出去,开始穿外套穿鞋,卓稚帮她把包拿了过来,两人一起风一般地刮出了房间。   退房的时候,还是前台那个小姐姐,看了卓稚好几眼。   两人从酒店出门,叫的车已经到了,黎秦越拽着卓稚上了后座,偏头过来跟她咬耳朵:“你猜那小姑娘为什么老看你?”   “嗯?”卓稚抹了抹自己的脸,“没洗干净吗?”   “干净。”黎秦越在她脸上扫了眼,顿了顿又上手摸了一把,“特别干净。”   “那为什么老看我?”卓稚看向黎秦越。   “就是因为太干净了呀。”黎秦越笑得意味深长,“啧,这么干净的小姑娘,没想到会干这种事。”   “什么事?”卓稚瞪大眼。   黎秦越不回答,靠倒在椅背上,一个劲地只是笑。   卓稚虽然脑袋里还有些迷糊,但看黎秦越那个样,也知道答案不是什么好话,默默地红了红脸,看向窗外。   车子静静地开了一会,黎秦越碰了碰她胳膊:“喂,怎么不说话了?”   卓稚道:“不知道说什么。”   “你不问问什么事吗?”黎秦越提醒她,“我刚才说的什么事。”   “不问了。”   “嘿,”黎秦越往她跟前凑了凑,手指戳了戳她脸颊,“转过来。”   卓稚转过头,黎秦越道:“真不想知道啊,还是自己猜到了?”   卓稚不知道怎么回答,愣着没开口。   黎秦越盯着她,卓稚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这小姑娘平日里不化妆,身子又热乎,脸红就跟按开关键似的,看得黎秦越心里软乎乎的,又越发生出欺负的劲。   这年头,哪里还有人这么容易害羞,绝世珍宝似的,欺负一次少一次,她得把握住机会了。   于是压根没饶过面前可怜兮兮的人,放轻了声音道:“咱两开房那时间,太惹人遐想了。”   卓稚的脸红加深了一个度。   黎秦越肩膀蹭过去,在卓稚身上挨一下又离开:“不过她可太小看你了,凭你的体力,要真干点什么,这点时间可不够吧。”   卓稚的脑袋都要冒烟了,她猛地转过了头,身子往一旁挪了挪,看着窗外,任黎秦越再叫,都不回头了。   黎秦越叹了口气,但心情是真愉悦,乐呵呵地坐在车里,也不玩手机了,就这么乐回了家。   时间已经是深夜了,卓稚到家后一头扎进厨房,做了黎秦越想吃的蒸蛋,还热了之前备好的馒头,一荤一素两个小菜,晚餐简单又美味。   可惜的是,黎秦越刚在桌旁坐下,卓稚留下一句话,一溜烟地跑上了楼。   “姐姐你慢慢吃,碗我明天洗。”   黎秦越舀了勺滑嫩的蛋入口,恍惚间想起最初见到卓稚时的感觉,也就跟这口感差不多吧,软,嫩,热乎,又香。   “啧。”黎秦越笑了笑,仿佛在笑卓稚的胆小,又仿佛在嘲笑自己。   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偏偏就好这一口。   接下来的几天,黎秦越没有再装模作样地去挤公交上班。   主要是出了趟门,逗得太狠了,卓稚见了她绕道走,话都不肯和她多说了。   黎秦越深知不能杀鸡取卵的道理,于是放松了自己的小鸡仔,让她随心所欲地跑跑,缓缓紧张的神经。   卓稚很喜欢往山里去,大冬天的,早上去晨跑,中午去找地晒太阳,下午不知道从哪捡回来截木头,呆呆地问黎秦越可不可以拿进房里。   这点事情,黎秦越自然是宠着鸡仔的。   “随便啊。”她抬一抬下巴,“里面那间屋子,瞅着了没?”   “嗯?”卓稚往里瞄了瞄,“看见了。”   “你是想做点什么东西吧。”黎秦越道,“那屋子里有工具,什么都有。”   卓稚眼睛亮了亮:“谢谢秦越姐姐!”   抱着木头进了工具间,卓稚如获至宝。   黎秦越坐客厅里玩完游戏,又打开电视机换了好几个频道,晚饭时间都快到了,卓稚还没从工具间里出来。   黎秦越挺无聊的,她一个拥有众多现代科技产品的社交广泛的城里人,都过得如此无聊,在工具间里忙碌得不亦乐乎的卓稚,就显得有些刺眼了。   黎秦越扔下遥控器,踮着脚尖轻手轻脚地过去,工具间的门紧闭着。   以黎秦越对卓稚的了解,这小东西应该不会在自己的屋子里反锁房门,于是握住了门把,猛地一拧,跳了进去。   她本意是想吓一吓卓稚,但猛地涌进大脑的噪音,把她自己吓了一跳,差点立马关了房门奔出去。   卓稚提着电钻,猛地回头看过来,眼神狠厉,配着充满工业气息的工具间背景,击得黎秦越心脏砰砰直跳。   “卧槽,你干嘛呢?”开口说话时,声音都有些抖。   卓稚见是她,眼神立马柔和了下来,从头狼变成了崽子,关了电钻乐呵呵道:“姐姐我做个小玩意。”   “小玩意要用这么大动静的东西?”黎秦越瞅瞅电钻,再瞅瞅一旁的电锯,最后猛地回头看着这屋子的门,震惊道,“这房间隔音效果这么好?”   “还可以,”卓稚抬手敲了敲墙面,“做过专业的隔音处理。”   “那也不至于一点声都没吧,这距离客厅才多远,我一点都没听见。”   “我才刚开始。”卓稚向她展示了一下工具台,“刚才都用手工挫的。”   黎秦越望见那块木头已经被削干净了皮,白白胖胖滑滑嫩嫩地躺在桌子上。   “还有这技术呢。”黎秦越笑了。   “我只会玩,山顶寺里有个老和尚,把自家的古塔都翻新了个遍。”   “真是两个世界。”黎秦越低低感叹了句,冲卓稚招了招手,“你先别钻了,后面买点防尘面具什么的,再继续搞。”   “嗯。”卓稚很听话,放下手里的东西,把台上台下都规整好了。   黎秦越就这么靠着房门看她收拾,卓稚动作利索,弯腰伸手完全不会卡顿,透着股舒展的美感。   看着看着黎秦越就有些心痒痒。   卓稚收拾完东西,来到黎秦越面前,问她:“姐姐,饿了吗,今晚想吃什么?”   “今晚想吃点垃圾食品。”黎秦越道,“我待会点点炸鸡。”   “我可以给你做炸鸡。”卓稚道。   “太费油了。”黎秦越找了个借口。   “炸鸡的油可以二次使用的。”卓稚真诚地看着她。   “我就是想吃个外卖,怎么着了。”黎秦越在她脑袋上呼了一巴掌,“你这么喜欢做饭,我给你找个厨子的活干干?”   “我不喜欢做饭。”卓稚咧嘴笑了笑,“但是做饭比较省钱。”   “我是需要省钱的人吗?”黎秦越指了指她的衣服,“脏兮兮的,去洗一下,待会来客厅,我有正事跟你说。”   “嗯!”卓稚应了声,快速地往楼上去了。   黎秦越点了外卖,窝在沙发上陷入思考。   有什么正事呢?她到底能有什么正事呢?   什么正事能拉上卓稚一块干?耗时久,光明正大地动作亲密,不再让这小东西丢下自己乐滋滋地去玩自己的……   电视有些吵,黎秦越面无表情地盯着,灵机一动。   卓稚从楼上下来的时候,穿得十分齐整。   黎秦越还盘腿坐在沙发上,转头扫了她一眼,问她:“你要干嘛去?”   “姐姐你不是说有正事吗?”卓稚走到她身边。   “你去换身家居服。”黎秦越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这种的,毛茸茸的,软乎乎的。”   卓稚有些不好意思:“我没有这种的……”   “我房间衣柜,左边那个,下面……”黎秦越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她跳下沙发,“我给你取。”   卓稚跟在她身后:“姐姐,这样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黎秦越道,“都吃我的住我的了,再穿下我的能怎么着?”   卓稚想了想,觉得挺有道理:“那姐姐把这些费用都从我的工资里扣吧。”   黎秦越笑起来:“一分钱工资都没拿到手呢,先预支出去不少。”   卓稚便也笑:“会有钱的。”   两人进了黎秦越房间,卓稚乖乖地站在后面,睁大眼睛看黎秦越华丽的衣柜。   这根本不能算衣柜了,就是一间单独镶嵌的房间,有温暖的灯光,和挂得满满的漂亮衣服。   卓稚仔细回想了下,自从见到黎秦越,她好像压根没穿过重复的衣服,衣柜有这个量,也不算奇怪了。   但黎秦越并没有在这些唾手可得的衣服堆里给卓稚找衣服。   她进了最里面,弯腰在一个储存柜里翻了许久,才提出一个大大的防尘袋。   黎秦越打开瞅了眼,笑起来:“就是这个,没问题。”   卓稚接过来,本来以为黎秦越老毛病犯了,会在换衣服这件事上为难自己。   但黎秦越把衣服递过来以后就立马转身出了房间,并体贴地给她关上了房门,温柔地道:“我等你哦。”   卓稚鲜少出现在黎秦越的卧室里,现在这样单独一个人待着,更是第一次。   这间屋子里充满了黎秦越的味道,馥郁芬芳,让她莫名地有些紧张。   打开防尘袋,里面的衣服果然如黎秦越说的那样,毛茸茸的,软乎乎的。   只是她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家居服要做成一只大脑袋大尾巴大脚丫的鸡,黄灿灿的,沉甸甸的。   卓稚抖落开衣服,站在镜子前研究了足有三分钟,才搞明白了大鸡服的穿着方法。   她脱下外套开始换,明白黎秦越的老毛病还是犯了,不过这并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穿个玩偶装而已,她觉得还蛮好玩的。   卧室的门被敲了敲,黎秦越催促道:“好了没呀?”   卓稚回她:“正在换,马上。”   黎秦越又敲了敲门,强调道:“别穿错了啊。”   “不会的,放心吧。”卓稚对自己的智商有信心。   “光着身子穿的啊!”黎秦越大声地喊,“家居服啊,就是为了舒服啊!光身子穿的啊!你听见了没?”   卓稚的脚刚塞进去鸡爪子,回头摸了摸屁股,发誓要不是黎秦越是她的雇主,她这会一定会冲出去把黎秦越揍一顿。   光身子穿个屁!这鸡屁股开着缝呢,她要真光身子穿,咯咯叫两声,都能下蛋了。 第29章   黎秦越等了许久, 卓稚终于磨磨唧唧地出了门。   黎秦越觉得自己已经做好准备了,但看到卓稚的那一瞬, 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她也真是听话,小鸡服穿得齐整,鸡脑袋帽子扣在脑袋上,遮去了半边脸,卓稚一笑, 唇红齿白,滑稽又可爱。   黎秦越往后退了两步,连声道:“别急别急让我好好瞅瞅。”   卓稚双手张开, 挥动着两个大鸡翅膀, 原地转了一圈:“好看吗?”   “好看。”黎秦越掏出了手机。   她本来想偷偷拍两张,但鸡脑袋突然掀上去一大截, 卓稚的眼睛露出来,盯着她。   被抓个正着,黎秦越讪讪地举着手机:“啊,外卖好像快到了。”   卓稚的鸡翅膀交叉在胸前, 身子前倾,嘿嘿笑了笑:“你想拍我吧?”   “没,”黎秦越别了别头发, “拍你干嘛?”   “哦。”卓稚左摇右摆地走到了她跟前,低头看着自己的两只脚, “鸡是怎么下楼梯的?”   黎秦越想了想:“和人差不多吧?”   卓稚歪着脑袋:“隔壁庵里的鸡没楼梯下。”   “你这只大鸡崽有。”黎秦越在她脑袋上轻轻拍了巴掌, 指着楼梯, “冲呀!”   卓稚挥舞着翅膀,十分配合表演,嘴里喊着“咕咕的咕咕的”,往楼下跑去。   黎秦越扒着栏杆,笑得肚子都疼了。   卓稚跑到二楼,突然停了下来,冲上面喊:“姐姐你过来。”   黎秦越赶忙捂着肚子跑过去:“怎么了?”   “你不是想拍我吗?”卓稚道,“你站这儿,往下拍,我给你表演个公鸡展翅。”   “你是母的。”黎秦越赶忙掏出手机,按了摄像。   “母鸡展翅。”卓稚喊了声,一手压着楼梯拐角,猛地跳了下去。   这个姿势要是放在电影里,是最常见不过的追逐戏场景。   但要真发生在了现实里,在毫无预料的情况下,看着一个人从高空跃下,还是会产生强烈的视觉冲击。   特别是卓稚跳得距离特别远,直接到了下一层楼梯的中段,特别是她还穿着玩偶服,真像只轻盈又雄伟的大黄鸡。   特别是她动作利索,姿态好看,特别是黎秦越通过手机镜头望着,现实又仿佛不现实。   卓稚稳稳地落地后,仰头看向黎秦越,双翅挥起,豪迈地叫了声:“喔喔喔——!”   公鸡打鸣,回荡在空间里,声音刚落下,便笑起来。   “咯咯咯,咯咯咯……”是只调皮的小太阳。   黎秦越望着手机,心里有波浪一层层涌起,让她觉得这一刻快乐又宁静。   “姐姐,拍到了吗?”卓稚挥着翅膀问。   黎秦越收起手机,长长舒出一口气,笑着道:“拍到了,私家珍藏。”   “给我看看了。”卓稚又要往上跑。   “你怎么这么大劲。”黎秦越挥了挥手,没让她再上来,自己快步下去,一把拽住了卓稚的鸡尾巴,“我看看。”   “看什么呢?”卓稚原地蹦了两下,“没你想看的。”   黎秦越知道她不会真听话到光身子穿玩偶服,但这逗一逗的流程总是少不了了,谁会拒绝快乐呢。   她掀着鸡尾巴弯腰瞅:“你知道我想看什么哦……”   卓稚拽着鸡尾巴跳了个圈,甩掉了黎秦越:“你不就想看我下蛋吗?”   “什么?”黎秦越盯着她。   “下蛋啊,白屁股放那里,看着不像下蛋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黎秦越一通狂笑,墙都快被她捶烂了。   门铃声响起来,卓稚往外蹦:“外卖到了。”   “诶诶你别去。”黎秦越赶紧追出去,一把拉住卓稚往后搡了搡,“你去沙发上坐着,我去拿。”   “姐姐你今天为什么这么勤劳?”卓稚嘟囔着往沙发蹦。   黎秦越听见了,喊着回她:“我说了,私家珍藏啊。”   炸鸡不仅有炸鸡的各个部位,还有啤酒。   黎秦越提着一大袋吃的喝的来到了卓稚跟前,指挥她:“去把那桌子搬过来。”   为了布局漂亮,大茶几离沙发有段距离,看着就很重,卓稚这会不说了黎秦越勤劳了,问她:“姐姐我们不去餐厅吃吗?”   “去餐厅有什么意思。”黎秦越拿起遥控换到了节目上,拍一拍身边的沙发,“快过来。”   “地上有地毯,吃的渣……”卓稚还想再挣扎一下。   “又不要你收拾!”黎秦越快跳起来了。   卓稚不敢再说话,只得去搬茶几,的亏她是练过的,不然黎秦越那细胳膊细腿地自己来搬,得把腰闪了。   一番折腾,两人在沙发上窝下来,面前摆满了吃的喝的,散发着高热量食物的芬芳。   卓稚穿着小鸡服动作有些不便,问黎秦越:“姐姐,我可以把胳膊取出来吗?”   黎秦越看她一眼,笑着道:“不可以。”   “那你不给我吃东西了吗?”卓稚甩下头,鸡脑袋在她身后,来回晃了晃。   “我喂你吃。”黎秦越拿了颗鸡米花塞到了卓稚嘴里,“小鸡仔,吃你的同类感觉怎么样啊?”   “味道好极了!”卓稚举着翅膀比了个大拇指。   投喂的动作会让人产生无尽的亲密感和成就感,可惜卓稚想啃鸡腿。   黎秦越失望地松了口,卓稚拉开拉链,把胳膊掏出来,黎秦越偏头一瞥,鄙视她:“又是保暖内衣。”   “可舒服了。”卓稚道,“北极人牌的。”   黎秦越道:“你那叫秋衣秋裤。”   “可以啊。”卓稚毫不在意。   “不时尚。”黎秦越笑着道,冲电视抬了抬下巴,“看这个妹子,就不时尚。”   卓稚望过去,黎秦越开的是一档综艺选秀,正在唱歌的妹子穿着层层叠叠的蛋糕裙,大眼睛小嘴巴,非常可爱。   “很漂亮啊。”卓稚道。   “漂亮的多了。”黎秦越道,“这种颜值在娱乐圈里不经打。”   “喜欢这种类型的挺多的吧。”   “那得看什么节目。”黎秦越喝了口啤酒,“你看啊,这节目主题标榜寻找新生代音乐人,音乐人这个词在一般观众眼里,有什么特质呢?”   卓稚想了想:“我就是一般观众,音乐人听起来很时尚。”   “哈哈哈哈哈……”黎秦越一口酒差点噎住,“那时尚的音乐人是什么样子的呢?”   卓稚瞅着电视,指了指评委席:“那个。”   半长不短的头发,不好看但是有沧桑感的脸,奇怪的戒指,故意做旧的衣服。   “有眼光。”黎秦越敲了下卓稚脑袋,“对,没错,搞艺术的嘛,总得跟人不一样。”   “恩喏。”卓稚看了会电视,突然问道,“姐姐,《12新生》要找什么类型的人呢?”   “少女偶像。”黎秦越道。   “偶像的样子可以千变万化了吧。”卓稚想到在“盛乐”办公室看的那些预选视频。   “哪能啊,只能在一个范围内变化。”黎秦越道,“少女偶像这四个字,本来就是一种风格。”   “因为在我们普通人眼里,它有一个固定的印象。”   “对头。”黎秦越手伸过去,搂住卓稚的肩,往自己怀里拉了拉,“我们今天的主要任务就是看选秀,动动脑袋瓜想一想,盛乐的那些预选视频里,到底谁有可能在《12新生》里获得人气。”   “明白!”卓稚有些激动,她从来没幻想过自己有一天可以决定电视里那些闪闪发光的人的命运。   黎秦越手又把她往跟前挪了挪:“别光看光吃,有什么想法要和我说。”   她的声音放的低,惹得卓稚也忍不住放低了声音:“好的,我会很客观公正的。”   “你说什么?”黎秦越装听不清。   卓稚往她跟前凑了凑,呼吸蹭在她脸颊上:“我说我不会走后门的。”   黎秦越笑着点点头,很满意。   之后的时间里,两人总算有了共同的娱乐项目。   黎秦越也不急着往外跑了,每天搂着自己家小保镖窝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聊天,时不时地趁卓稚不注意,吃点小豆腐。   卓稚对于这件正事很看重,电视看得聚精会神,完了还会做个总结笔记,把看过的盛乐预选视频,一一比对,排出心里的名次。   黎秦越心里有鬼,看着小傻子认真的样有一点点愧疚,不过也只是一点点罢了,黎秦越确保她能在其他地方把这一点点愧疚弥补回来。   这么在家里窝了一周多,米兴易的电话再次打过来时,黎秦越知道不能再拒绝了。   这位算是圈子里为数不多和她真正有交情的朋友,官三代,只要不是眼瞎了,没人想和他结梁子。   上次去赴米兴易的饭局,公交车上出了那档子事,扫了黎秦越的兴,这次哪怕路上下了刀子,也得把这顿饭吃了。   把自己收拾齐整后,黎秦越去了卓稚房间,在卓稚寥寥无几的衣服里挑了挑,勉强算是对卓稚进行了打扮。   “得给你买点衣服了。”黎秦越道。   卓稚拽了拽自己身上的:“都挺新的。”   “不是新旧的问题……”   “是不时尚。”卓稚截断了她的话。   “这三个字说出来好土。”黎秦越笑起来。   “是你说的。”卓稚最近和黎秦越待得嘴挺皮,说完便跳到了黎秦越打不到的地方。   两人笑闹着上了车,一路聊天就没断过,和以往的出行氛围大不相同。   这次路上挺顺利,但到的地方,和卓稚之前幻想的大不一样。   才不是什么山珍海味的农家乐,一家远离市区的超大会所,光抬头看闪亮亮的招牌都让卓稚脖子疼。   她们下车时,一个年轻男人正在一旁抽烟,偏头看见黎秦越,灭了手上的烟,笑着过来道:“总算是把你请来了。”   黎秦越张开双臂和他抱了下:“好久不见。”   “是啊,要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男人感叹了句。   他长得挺秀气,说话也温和,但看着就是有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卓稚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男人很快朝她望过来,仍然是笑着,问:“这位是?”   “卓稚。”黎秦越直接说了名字,然后对卓稚道,“米总。”   卓稚伸出了手:“米总你好。”   米兴益握了握她的手:“出来玩叫我哥就行。”   卓稚只点了点头,黎秦越往会所里走,岔开了话题:“上次你说带我吃点不一样的,这里面有什么不一样的?”   米兴益道:“不一样的错过一次就没有了,这次有王总在,肯定来这里更符合口味一些。”   黎秦越道:“哪个王总?”   “王自来。”   黎秦越笑了下:“他是喜欢这种口味。”   两人说着卓稚不认识的人,卓稚静静地跟着,不动声色地观察四周的状况,并且把能够听到的信息总结了下,觉得她上次没有猜错,这个米总是要吃珍稀动物。   所以该给黎秦越科普的还是要找机会科普一下,告诫她千万不能跟这些人同流合污了。   三人一路进去,路上还算安静。等到了地,一推房门,烟味,酒味,吵闹声,激得卓稚皱紧了眉。   一个超大的饭桌,围了一圈人,饭菜没动,酒瓶已经空了一排,男男女女都有,卓稚扫视了一圈,甚至发现了熟人。   之前在“笙歌”见过的那个乐队主唱蓝头发,坐在一个桌面都盖不住啤酒肚的中年男人身旁,面无表情,格格不入。   没等黎秦越坐下,中年男人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小黎总,来迟了啊!”   他说话的时候,手里的酒瓶便在倒酒,说完了刚倒出满满一杯,一推转盘,送到了黎秦越跟前。   “自罚三杯啊!”中年男人笑着,觉得这是大家惺惺相惜的规矩。   黎秦越没碰那杯酒,只笑着道:“我这吹了一路的冷风刚到,王总就给我喝冷酒,说不过去吧。”   卓稚默默记下了,这就是那个黎秦越和米兴益讨论了一路的王自来。   “嘿,话不能这么说。”王自来脸色潮红,“喝酒暖身嘛。”   米兴益挡了挡黎秦越,把她往空着的座位推了推:“黎总这不是迟到,是我叫得迟,算我的错。”   王自来一连串地笑,坐下了身:“米总还是一如既往地护着咱们小黎总啊。”   他说这话时,对着侧面一个男人挤眉弄眼的,仿佛这又是一个会让大家惺惺相惜,其乐融融的话题。   桌上不乏有人应和,米兴益没有理,带着黎秦越和卓稚坐下,给卓稚添了碗筷。   王自来的目光落在米兴益的动作上,冲卓稚笑着道:“这个小姑娘看着面生,米总不介绍下吗?”   米兴益笑着道:“这是黎总的人,我介绍不合适。”   王自来又看向黎秦越,黎秦越挑了挑眉,开玩笑的语气:“既然是我的人,肯定舍不得给你们介绍了,一个个,狼似的。”   王自来又是一连串地笑,突然伸手拍了拍一旁蓝头发的胳膊:“我就不像黎总这么小气,我带来的人,就是给大家认识的。刚才小蓝跟各位都喝过了,就差黎总了,来,敬黎总一杯酒。”   蓝头发闻言站起了身,杯子里的酒是满的,双手敬过来道:“黎总,你好,我叫蓝溪。”   她的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但卓稚看得明白,在望向黎秦越的时候,蓝溪的眼睛还是亮了亮。   明明早就认识,却要装作第一次见面。明明这个名字她和黎秦越都听过了,却还是要再说一遍,才能让大家都记得。   卓稚看看蓝溪,再偏头看看黎秦越,不知道黎秦越会不会接这杯酒。   酒桌上有短暂的静默,所有人都看着这两人。   黎秦越没动,也没接话,蓝溪顿了顿,一仰头开始喝杯里的酒。   她那酒杯不算小,喉结上下滚动好几次,但没溢出来一点,也没剩下一点。   喝完后,她对黎秦越笑了笑:“这是我敬黎总的第一杯,黎总这么冷天过来,辛苦了。”   王自来非常开心,这次抬手拍的是蓝溪放在桌面上握着酒杯的手:“小黎总啊,看来我们小蓝是真喜欢你啊。现在的小姑娘都酷,小蓝过来跟大家酒是喝了不少,但笑是对着你第一个笑啊。冲这个,你也得喝一杯啊。”   蓝溪紧密地看着黎秦越,黎秦越往后靠在了椅背上,冲她笑了笑。   “那我给你笑回去,这杯酒还用喝吗?”   王自来拍着桌子:“小黎总太精明了啊,太精明了……”   有不少人附和着笑出了声,蓝溪勾了勾唇角,看着黎秦越道:“不用了。”   她坐了下来,遭到了王自来一阵调侃,后又拉着她给其他人敬酒,说让他看看,谁笑得好看,就不用喝了。   卓稚皱着眉,觉得这个人真是讨厌。   黎秦越倒没把注意力放在王自来身上,与米兴益说了会话后,又和另外一个人聊了聊。   卓稚瞅着桌上的酒瓶又迅速地多了两个,拉了拉黎秦越的胳膊,示意她有话要说。   黎秦越转身过来,问她:“怎么了?”   卓稚凑到她耳朵边,声音很小:“姐姐你要不想喝,就别喝。”   “这也由不得我啊。”黎秦越笑着道。   “由得了你。”卓稚认真看着她,“你别怕,实在不行我给你挡回去。”   “怎么挡?”黎秦越眼睛弯弯的。   “我替你喝。”卓稚道。   “你会喝吗?”黎秦越道,“和我吃个饭,啤酒都不沾一口。”   “那是没到必要的时候。”卓稚瘪了瘪嘴,“谁还不会喝酒了。” 第30章   黎秦越看着卓稚那一脸勇往直前的样, 心里挺开心的。   卓稚愿意什么时候都护着她,也算是真的把她放在了心里。   但黎秦越是不会让她喝的。   平时吃饭或者去玩, 自己愿意了喝点酒,和在这种饭局上,被强迫着喝酒,是完全不同的事情。   她黎秦越要是真不愿意,谁敬过来的酒都不会喝, 而卓稚跟现在桌面上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利益纠葛,黎秦越更不会让她受这个委屈。   场面上热闹,黎秦越夹了卓稚喜欢的菜到她碗里:“行, 我知道了, 你多吃菜。”   “嗯。”卓稚很听话,大口塞进嘴里, “喝酒前垫垫肚子对胃好。”   黎秦越只是笑。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王自来又劝了两次黎秦越喝酒,卓稚在旁都摩拳擦掌了,黎秦越硬是打着弯地绕了回去, 一口酒都没喝。   她今天从一进门就态度坚决,其他人或跟她不熟,或不敢为难她, 便也没人再把重点放在她身上。   卓稚摩擦了好一会儿没用得上,定定地蹲在黎秦越身边, 也不跟桌上的人说话, 跟朵小蘑菇似的。   米兴益攒这个饭局是有生意要谈, 既然请了王自来,那肯定就是传媒方面的了。   王自来手下有好几家传媒公司,最大的一家由现在当红的四小花旦之一坐镇,往下同类型的新生代女演员,都发展得不错。   和黎秦越手下那家盛乐算是竞争关系,但盛乐现在的级别,完全跟人家不是一个档次。   所以王自来才敢三翻四次地劝黎秦越酒,嘴里说些油腻调侃的话。   黎秦越推了酒可以,但不能发脾气走人,一方面不想轻易得罪同行大佬,让手下公司管理为难,另一方面给米兴益面子,不能因为她,把这局给坏了,让米兴益的生意谈不成。   几轮酒过后,桌上已经有一多半的人醉醺醺的了。   王自来又让上了茬海鲜,给蓝溪夹了只生蚝进碗里,示意她吃。   蓝溪端着酒,说了句话,卓稚耳朵好使,又一直注意着那边,听清了她说的是,我对海鲜过敏。   但这句话以后,王自来并没有放过蓝溪,他的声音挺大:“诶,过敏多吃点就好了啊,那些酒桌上说自己酒精过敏的,一个比一个能喝。”   蓝溪抿唇没回话,也没动。   她已经喝得很多了,光卓稚看见的,桌上的人都敬过两轮了,而且王自来一直给她倒的,都是度数挺高的白酒。   卓稚盯着那边,眉头渐渐皱起来。   黎秦越注意到了卓稚再一次的摩拳擦掌,拽了下她的衣袖,问她:“怎么了?”   卓稚出了声,没压着声音:“过敏会要人命的。”   蓝溪望了过来,不过她的视线在卓稚身上只是顿了顿,就移到了黎秦越身上。   黎秦越与她目光碰撞,平静地移开,对卓稚道:“所以对什么过敏,自己得注意着。”   这话意思挺明白的,蓝溪是个成年人了,对自己吃不吃东西这点事情,付得起责任。   就像对于她喝不喝酒这件事,没人把刀架在她脖子上,她想要从王自来那里获得利益,那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别人要帮她挡了,指不定是破坏人家的好事。   黎秦越没再看蓝溪那边,又夹了两筷子菜到卓稚碗里,催着她吃。   卓稚嘴里吃着,目光还放在蓝溪身上,王自来和蓝溪推来挡去两下,蓝溪突然端起生蚝,仰头便吃进了嘴里。   卓稚正咬着一块肉,愣住。   蓝溪吃完后下一秒,就突然站起身,捂着嘴往外跑去。   王自来作势要跟上,卓稚筷子一扔,凳子一声响,人便已经冲到了包厢门口。   黎秦越没动,看着卓稚的背影消失,对王自来道:“王总,我朋友过去了,没事了,您可不能走,这桌上没你不行。”   这是自从来了以后,黎秦越第一次主动理王自来,王自来笑呵呵地指了指门外:“不知道怎么回事,喝得有点多了。”   说完他坐下了身,冲黎秦越眨了眨眼:“小黎总,别一口一个朋友了,这是你那位小女朋友吧?”   黎秦越笑了下,没说话。   王自来道:“你可别觉得我八卦,都是一个圈子里的,小黎总宠着护着的,瞒不住。”   “是什么都瞒不住王总,”黎秦越岔开了话题,“那王总今天带的这妹子,也是王总的小女朋友?”   王自来一阵欢笑,左右看一看,跟所有人对完眼神了才道:“这话不能乱说,人小姑娘今天来就是来认识下大家的。”   “哦。”黎秦越道,“我以为是王总旗下新签的艺人呢。”   “我觉得是不错,”王自来道,“小黎总觉得呢?”   “差了点东西。”黎秦越道。   “哈哈哈哈哈……”王自来端起酒杯,冲她扬了扬,“是差了点东西。”   蓝溪一路跑进了洗手间,抱着马桶就开始吐,也没关门,卓稚跟在她身后,也不知道该怎么上手。   吐得挺撕心裂肺的,等动静小了,卓稚问了句:“你没事吧?”   蓝溪只抬起手,冲她挥了挥。   有点赶她走的意思,卓稚暂时离开了洗手间,随便抓了个服务生,要了瓶矿泉水。   再回到洗手间时,蓝溪在洗脸,放的冷水,顺着脖子流下去,染湿了一片衣服。   卓稚观察她的脸色,有些红,但还算正常,呼吸精神都平稳,她松了口气,抽了张纸递给了蓝溪。   蓝溪擦完脸上的水,将纸扔进垃圾桶,抬头看向她。   卓稚又把手上的矿泉水拧开了盖递了过去。   蓝溪接过来,喝了两口。   “怎么样?”卓稚又问。   “没事。”蓝溪回答她,声音有些哑。   “没过敏吗?”卓稚问。   蓝溪看着她,道:“我对海鲜不过敏。”   卓稚愣住。   “但我不爱吃,恶心。”蓝溪道。   “哦哦,那还好。”卓稚突然觉得自己追出来真的挺多余的,“那什么……我先回去了。”   “你喜欢在那里面待着吗?”蓝溪突然问。   “当然不啊。”卓稚回答。   “跟我来。”蓝溪往外走,出了门,拐去了另一个方向。   卓稚道:“你没事的话,我得先回去了,虽然我不喜欢那种场合,但黎总在里面呢。”   “没人能逼她。”蓝溪还是在往前走,“但他们能逼我。”   卓稚听这话,有些不认同,但又觉得有点难过。   “你要去哪里?”她追上两步问。   蓝溪突然一抬手推开了走廊侧面一间房门:“不去哪里,找地方休息会。”   这是间黑漆漆的桥牌室,没人,门一关上就很安静。   蓝溪没开灯,就近坐在了沙发上。   卓稚问出了从进那间包厢以来就有的疑问:“你是那个王总的下属吗?”   蓝溪抬头看她:“不是。”   “那你欠了他很多钱?”卓稚皱了皱眉。   “没欠。”   “被他抓住了把柄?”   “没有。”   “那为什么他让你喝酒你就喝,让你吃讨厌的东西你就吃?”卓稚有些生气。   “我……”蓝溪有一瞬的怔愣,而后笑了笑道,“卓稚,你是叫卓稚吧?”   “嗯。”卓稚应了声。   “不是谁都跟你一样幸运的,”蓝溪顿了顿,“能待在黎秦越身边。”   卓稚想了想,觉得黎秦越作为她的雇主,虽然有时候幼稚调皮了点,但大体上还是很好的。于是点了点头道:“我是有一份好工作,但我相信你努力努力,也可以找到的。”   “工作?”蓝溪笑了,“你们没点其他关系吗?”   卓稚顿住,脑子绕了一圈:“你喜欢黎秦越?”   蓝溪脸上的笑容没了,她大概是没想到卓稚会这么直接,一时接不上话来。   卓稚当她默认了,毕竟之前在酒吧里,这人和黎秦越眉来眼去,怎么都不像对对方没意思的样子。   而且后来黎秦越回到酒吧以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卓稚到现在都不知道。   她赶去的时候,就是打了一架,浑浑噩噩地带着兴奋的黎秦越回了家。   卓稚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你喜欢黎秦越,为什么要去讨好王自来?你觉得黎总和王自来关系很好吗?你明明可以直接找黎总的,这么绕了一圈,他让你喝了那么多酒……”   蓝溪打断了她的话:“你真傻还是假傻?”   卓稚眼睛一瞪:“我不傻,你才傻。”   蓝溪看着她,半晌没有说话。   卓稚心里挂着黎秦越,转身又欲走:“我要回去了。”   “我见不到黎秦越。”蓝溪突然道。   卓稚对这种挤牙膏式的谈话很无奈,她转过头:“你不是在笙歌驻唱吗,找经理问一下就有她的联系方式了啊。”   “她不会接我的电话。”蓝溪站起身。   “哦。”卓稚没想到这茬,在她一贯的印象里,黎秦越虽然脾气不好,但挺平易近人的。   “死缠烂打不是我的作风。”蓝溪道,“我得有合适的身份和她交流。”   “哦。”卓稚应了声,有些心虚,照现在的情况看来,蓝溪就是黎秦越需要她这个挡箭牌为她挡掉的人。   “王自来说了,他会把我引荐给黎总。”蓝溪顿了顿,“以艺人的身份。”   “哦。”卓稚没什么说的了,卓稚再待下去会觉得自己背叛了黎秦越。   而且蓝溪的确不需要她的帮助,人家目标明确,曲线救国,聪明得很着呢。   卓稚拉开门:“我回去了。”   这次真的是抬脚就走,一点都没停留,而且走出去之后还有些生气。   是真生气,但具体气什么,方向不太明确。   卓稚就这么气呼呼地到了包厢门口,一推门,愣住了,包厢里已经没人了。   桌面一片狼藉,服务员正在打扫,卓稚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她离开的也没多久啊。   并且手机上没有黎秦越打给她的任何未接来电和信息。   卓稚那点气突地就被焦躁点燃了,她准备给黎秦越拨电话,一旁的服务生看了过来,问她:“您找?”   “刚才在这吃饭的人呢。”卓稚道,“他们去哪里了?”   她气势汹汹的,服务生愣了愣,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又问道:“您是?”   “我是和他们一起吃饭的!”卓稚眉头皱起来,“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就不见人了!”   她这点生气看在服务生眼里,这会倒正常了。   一弯腰对她道:“您这边请,米总他们去唱歌了。”   卓稚在心里腹诽,这些有钱人真无聊,除了吃饭就是唱歌。   跟着服务生七拐八拐,终于到了个豪华K歌房门口。   服务生弯了弯腰,退开了,卓稚推开门,鬼哭狼嚎的歌声瞬间炸开。   于此同时,还有让人糟心的七彩灯光,随着音乐节奏闪起来,跟山下镇里的中老年迪斯科舞厅似的。   卓稚皱着眉在里面搜寻黎秦越,房间可太大了,不仅大,还是套间。   看了一圈,黎秦越没找着,发现屋子里的人,比他们刚刚吃饭的时候多了许多。   而且男男女女的,大冬天的,都穿得很清凉。   虽然这里暖气足,但还是过于清凉了。   卓稚盯着一片白花花的大腿,脑子里“叮”地一声,终于反应上来了。   她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对自己有些恨铁不成钢。   清静日子才过了几天而已,她差点就忘了,这些人除了吃饭唱歌,还离不开一项娱乐项目,就是非法□□。   兜兜转转,仿佛回到了最初相见的时候。   但与那时不同的是,卓稚更有底气,她不仅是黎秦越的保镖,还可以是她的“女朋友”。   女朋友抓这种事,那可真是太理直气壮了。   卓稚就近瞄着一个刚才饭局上的人,三两步过去,抓住了他的胳膊就问:“黎总呢?”   男人愣了愣,卓稚重复道:“黎秦越呢?”   “啊啊啊,黎总啊。”男人一连串地叫,“她和王总米总在另一边。”   “哪边?”   “左边。”男人指了指。   卓稚风一般地刮出去了。   男人摸了摸胳膊,感叹道:“一个小姑娘,劲这么大,没看出来。”   身边的人凑过来一巴掌拍在他背上:“你闯祸了知道吗?”   “我闯什么祸了?”   “你知道那是谁吗你就给指路?”   “刚才一块吃饭的姑娘啊,但是不知道名字。”   “她和黎秦越什么关系?”   “艹!”男人反应了上来,“看王自来那意思,是黎秦越新欢啊。”   “人王总好不容易趁着这姑娘没在带黎总去玩,你倒好,指路捉奸啊。”   “靠,”男人心里很慌,“不关我事啊,跟着这些总,心里不得做好这个准备吗?”   卓稚是做好准备了,卓稚心道自己什么场面没见过,第一天就看过一群男人脱得只剩下内裤跳舞了。   她顺利地到达了另一间房间门口,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了门。   几秒的怔愣,却还是被眼前的画面闪得眼睛要瞎了。   黎秦越坐在豪华的长沙发上,手握红酒,二郎腿,指尖还夹着一支烟。   烟雾袅袅升起一缕,绕过她散下的长发,把她的侧脸趁得迷人又危险。   她微眯着眼,视线前方站着的,不是一群赤裸的肌肉男,而是一排一个比一个嫩的美少女。   穿泳装的,穿JK的,穿运动服的,穿层层叠叠的洛丽塔的……   长发的,短发的,黑发的,五颜六色头发的……   日系的,韩范的,本土的,泰国的,欧美大眼睛高鼻梁的……   各式各样,在一个范围内应有尽有,统一的特点是肤白腿细。   卓稚有一瞬间想起她和黎秦越窝在沙发里看的那些综艺,研究过的那些选手,要是换个环境,卓稚会觉得这可能就是一场综艺海选。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在吵闹的音乐里,在五彩迷幻的灯光里,王自来拿着瓶酒,抖着那个大得仿佛十月怀胎的啤酒肚,小跑着从里间里过来,冲黎秦越喊:“小黎总,选好了没呀?挑花眼了?我就说了,你要喜欢这一类,这里什么款都有。”   没人注意到推开半边门的卓稚,卓稚火上浇油,使命感上头,忍了一晚上忍无可忍了,用力地咳嗽了一声。   所有人都转头望向了她,包括那形形色色的美少女们。   黎秦越看着她,突然就笑起来,那笑容即使在这样的画面里,也好看得不得了。   或者说,更加好看了。   忽明忽暗的光线里,黎秦越的眼睛仿佛会说话,望着卓稚不过几秒,卓稚脑袋里已经转过同她交谈过的适合现在情况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词。   卓稚已经不是那个初出茅庐见到违法乱纪先打一顿再说的小石猴了,她找着了一箭不知道多少雕的好方法。   一皱眉,一跺脚,卓稚不太用去回想电视上的吃醋怎么演,这一刻的怒火足以让她惟妙惟肖。   “你干什么!”刚成年不久的少女独有的清脆嗓音喊道,“你把我丢外面,就是来见这些人的吗?!”   黎秦越挑了挑眉,王自来神色尴尬,美少女们倒是见多识广,神色依然甜美淡定。   卓稚抬手指向美少女们,狠狠地剜了一眼王自来,然后瞪向黎秦越:“我在你心中就是这样子的吗?!我和她们一样吗?!我没有她们好看吗?!你对我已经没兴趣了吗?!你要选我还是选她们?!!”   撕心裂肺感天动地五连问,卓稚中气足,声音足够大,震得整个房间仿佛都抖了抖,音乐和时间终于在这一刻凝固了起来,诡异又安静。 第31章   王自来足足等了半分钟, 也没等着黎秦越发火。   在这种场合,如此大吵大闹地败黎秦越的面子, 黎秦越居然不发火,王自来十分想不通。   他转头又看了看那站在门边上的小姑娘,长相也就称得上清秀吧,要说还没有黎秦越自己漂亮,怎么着就有这么大魅力了。   黎秦越在笑, 笑完了冲卓稚招了招手:“过来。”   卓稚陷在情绪里,要演就演全套,回她:“不!”   “乖, 听话。”黎秦越的手一直伸着。   卓稚瞪着她:“你让她们听话去吧!”   黎秦越站起了身, 朝她走过来:“她们肯定听话,但我就喜欢你这个不听话的。”   这句话挺厉害, 卓稚想了想,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如何怼回去。   愣神的空隙,黎秦越已经抓住了她的手腕,带着她往沙发走:“刚才吃饱了吗?渴不渴, 要不要喝点饮料?”   卓稚抬手挥了挥,道:“烟味好大。”   黎秦越动作顺畅地把手上的烟灭了,冲卓稚眨了眨眼。   王自来在一旁站着很是尴尬, 指了指美少女们:“小黎总,那……”   黎秦越抬头笑着道:“宝贝, 有你喜欢的吗?”   卓稚愣住, 黎秦越捏了捏她掌心。   “啊, 那个……”卓稚琢磨着既然是个任性“女朋友”了,那就继续任性下去吧,她抬手一指,“我觉得那个不错。”   王自来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内心暗道还是年轻人玩得开。   黎秦越顺着卓稚的手指望过去:“穿格子裙那个?”   “嗯咯。”卓稚点点头。   “你喜欢她的脸,还是她的打扮?”黎秦越问。   “衣服挺好看的,人也……”   黎秦越打断了她的话,笑得十分诡异:“那我穿给你看。”   卓稚:“……”   黎秦越冲王自来道:“王总,只能你自己玩了。”   “不是我口味。”王自来挥了挥手,让那些美少女们下去了,“那我不打扰你们了,我去里面和米总继续玩牌。”   黎秦越点了点头,王自来冲卓稚扬了下手,进了套间里面。   电视上这会放着首温柔的老歌,房间里的光线也不那么迷幻了。   黎秦越低头捏着卓稚的手指,道:“记得你刚才说了什么吗?”   “说了好多。”卓稚老实回答。   黎秦越凑近了她耳边,道:“你说不让我抽烟。”   卓稚身子一颤,被黎秦越捏着的手指瞬间像塞进了火坑里。   黎秦越也不急着动作,还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卓稚细长柔软,掌心却微微带着茧的手,叹了口气道:“你手真漂亮。”   卓稚脑子转过来了,道:“我没说不让你抽烟,我说的是烟味太大了。”   “不一个意思吗?”黎秦越抬头瞄了她一眼。   “不是一个意思,”卓稚赶紧解释,“不让你抽烟是要求,说烟味太大我就只是表达一下自己的感受。”   “可我因为你的感受把烟灭了。”黎秦越指了指桌上烟灰缸里的烟蒂。   “那你重新抽一根?”卓稚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黎秦越脸上的表情有几秒钟的凝固,而后突然笑起来:“多大点事啊,有那么可怕吗?”   卓稚没法回答这个问题,也不是可怕,就是觉得不合适不应该。   黎秦越放开了她的手,往后靠到了沙发上:“刚你也看到了,多少人对我虎视眈眈呢,到你这里,反倒遭人嫌弃了……”   卓稚抓住了问题的重点:“这个的确是。”   “哪个的确?”黎秦越睨着她。   “虎视眈眈。”卓稚深有感触地点了点头。   黎秦越瞅了她两秒钟,突然坐直了身子:“蓝溪跟你说了什么?”   卓稚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想了想,还是决定劝一劝:“我觉得啊,如果一个人喜欢你,但没有对你纠缠不休,只是正常的交流和表白的话,你可以温和一点的拒绝她。”   “艹,”黎秦越没忍住吐了个脏字,“谁跟我表白了,我拒绝谁了。”   “蓝溪啊,”卓稚道,“你都不接人家电话。”   “她给我打过电话吗?”黎秦越回忆了下,“没的吧?”   “你是不是不接陌生人号码?”卓稚问。   “当然。”黎秦越道,“我要是什么号码都接,那得忙成10086客服。”   “那就是了。”卓稚道,“你根本就没存人家号码。”   黎秦越重新靠回沙发上:“是没存,没到需要交换号码的地步,她给你说她喜欢我?”   “嗯咯。”卓稚用非常有经验的语气道,“一个人对你有意思,感觉还是很明显的。”   “是吗?”黎秦越笑了笑,抬手捏了捏卓稚的脸,“女朋友,那你现在是要给我和别的女人牵线吗?”   “也不是。”卓稚也往后靠去,偏头看着黎秦越,小声道,“蓝溪是为了你来饭局的,我觉得她被那个王总骗了,王总向她承诺要给你引荐她。”   “王总没骗啊,他有跟我提。”   卓稚眉头皱起来:“那也没必要灌一个女生那么多酒。”   “你就是看他不顺眼吧?”黎秦越笑着问。   “是的。”卓稚道,“他要是逼到你身上,我非揍他不可。”   黎秦越不说话,只是笑。   卓稚皱着眉看着她,没一会儿也笑了。   两人冲着对方的脸也不知道在乐什么,房间的门被人敲了敲,而后打开,出现了蓝溪的脸。   卓稚微微一怔,蓝溪显然也没想到一来就能看到她俩,愣在门口。   几秒钟后,黎秦越抬了抬下巴,道:“进来啊。”   蓝溪进了屋,在离两人两米远的地方站定。   黎秦越问她:“没事吧。”   “没事。”蓝溪道。   黎秦越看着她:“有我电话号码吗?”   蓝溪愣了愣,很快道:“有。”   “拨一个。”黎秦越从兜里掏出手机。   蓝溪把电话拨了过来,黎秦越在手机上按了按,没抬头:“以后有什么事找我,直接给我打电话。”   “嗯。”蓝溪应了声,看着她。   黎秦越抬手落在卓稚肩膀上,非常自然地搓了搓,目光还是放在手机上:“没必要绕这么一圈。”   “嗯。”蓝溪依然看着她。   “行了,也没什么好玩的了。”黎秦越站起了身,在卓稚脑袋上摸了把,卓稚也赶忙站起了身。   黎秦越的手继续落在卓稚肩上,半抱半倚的姿势,带着她往门外走,路过蓝溪时,冷冷清清地道:“再见。”   “再见。”门关上时,蓝溪道。   黎秦越就着这个姿势,一直揽着卓稚出了会所。   一路上卓稚没说话,两人出了门要上车时,卓稚突然道:“等一下。”   黎秦越没来得及问她怎么了,卓稚就蹿了出去,她速度快又轻飘飘的,很快隐在了光到不了的黑暗里。   黎秦越挥了挥手,示意司机待会再过来。   冬夜的寒风里等人,挺不是滋味的。   但卓稚这个表现,大概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黎秦越摸了根烟出来,在指尖来回绕了两圈,最终没有点。   几分钟后,卓稚回来,踮脚到黎秦越耳边道:“我看到凌夕了。”   黎秦越顿了顿:“在哪儿?”   “刚来。”卓稚说,“刚才她车进去,我跟过去看了眼,是她。”   “你连她车都记住了?”黎秦越有些吃惊。   “上次揍她的时候,在停车场。”卓稚道。   “厉害。”黎秦越问,“那你这次偷听到什么没有?”   “没。”卓稚道,“她直接上楼了,你说她会不会跟那个王总有关系?”   黎秦越挑了挑眉:“你为什么觉得他们有关系?”   “他两像啊。”   “哪里像了?”   “什么都像。”卓稚看着黎秦越,瘪了瘪嘴,“讨好你的方式都一样,都不安好心。”   “哈哈哈哈哈……”黎秦越笑出了声,抬手重新把车子招了过来,“他们都这么玩。不过凌夕和王自来还真有关系。”   “什么关系?”卓稚挺有兴趣的,跟着黎秦越上了后座。   黎秦越凑到她耳边,呼吸换过两轮后才道:“上下属关系。”   “哦。”卓稚明显地有些失望。   “你想他们什么关系?”黎秦越看着她,觉得好玩。   “我希望他们是不正当关系啊。”卓稚道,“也不仅仅是那个不正当,反正就是一起干坏事的关系,最好现在就干……”   “那样你就好去揍王自来了?”黎秦越接上了她的话。   卓稚偏头看着她,顿了顿,猛地点头承认了:“对。”   黎秦越笑着道:“这么嫉恶如仇,你该去当警察。”   “想过。”   “为什么没去?”   “没赶上考警校。”   “考不上吧?”   “考得上!”   “吹牛。”   “没吹!我可聪明了。”   “今天是挺聪明的,”黎秦越笑着道,“还知道吃醋了。”   提到这个,卓稚脸一红,不说话了。   车子静静地开了一段,黎秦越抬手碰了碰她胳膊:“别忘了你欠我的事。”   “欠什么了?”卓稚有些懵。   黎秦越低头看了看她手指:“喏。”   卓稚刚恢复正常的脸又一红:“这事咱两不讨论过了吗?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就是那个意思。”黎秦越看着她。   “我真不是那个意思。”卓稚手指揪紧了衣服。   “你知道你撒谎的时候,眼神特别明显吗?”黎秦越盯着她眼睛,“晃来晃去,晃来晃去。”   卓稚抿着唇,安静了好一会儿,突然弯腰把脑袋埋在了腿上。   “我是那个意思。”声音嘟嘟囔囔地道,“但我不是为了让你亲我。”   “为了什么?”黎秦越看着这只鸵鸟。   “为了表现我‘女朋友’的身份和地位,这样王自来就知道,我不允许的事,你想干也干不了。”   “啧。”黎秦越挺感叹的,“那我那会要不配合你呢。”   “你会配合的。”卓稚依然埋着脑袋。   “你知道哦。”黎秦越逗她。   “我就知道。”卓稚语气很肯定。   肯定里还带着点生气,小姑娘情绪变换得挺快,细枝末节的,黎秦越却一点一滴都能看进眼里。   “你生什么气呢?”黎秦越抬手拨了拨小鸵鸟散开的马尾。   “我觉得你这样不好。”卓稚道。   “哪样?”   “就……”卓稚顿了顿,还是一股脑地说出来,“你既然不想要那些女孩子,就不要接受别人给你的推荐。你既然不喜欢蓝溪,就不要和她说些暧昧不明的话,不要给她暧昧不明的表情,不要给了她希望,又让她失望。我觉得你这样特别不好,会给自己惹好多麻烦,你得明确自己的态度,必要的时候要学会说不……”   “爸爸。”黎秦越道。   卓稚唠唠叨叨的话一下子停住了。   “您再继续教育教育,教教我这个不懂事的孩子,该怎么跟人交往,才是正确的。”   “我没有!”卓稚气得想跺脚,猛地抬起了头,“我没有教育你!我没有非让你干什么!我只是提出点建议!真正的朋友会提的那种建议!我要不是……”   卓稚说到这里顿住了,因为她发现,黎秦越的表情并不像她的声音表现出的嘲讽和不屑,黎秦越在笑,抿着唇,但憋不住笑意的那种温柔的笑。   她戳了戳卓稚的胳膊,道:“要不是什么?”   卓稚很无奈,又有些委屈:“你又逗我。”   “我没逗你,我认真听你说话呢。”黎秦越道,“要不是什么?”   卓稚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要不是我真把你当朋友,希望你好,我才不会说这些呢。”   “嗯。”黎秦越摸了摸她的脑袋,“我知道了,但我得解释一下。”   “嗯?”卓稚把视线转向她。   黎秦越这次表情很认真,语调也很认真:“我确实爱玩,但我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也不会在别人的要求下,就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王自来把那些女孩找来,你要晚来一两分钟,我也就找借口拒绝了。至于蓝溪的事,我之前是有打算拿她当挡箭牌的,后来发现不合适,就没有再联系了。今天能碰到,纯属意外,你说了她是为了我才来这个饭局,我留电话,是不想让她再去找王自来,你知道的,王自来不是什么好东西。”   “嗯。”卓稚点了点头。   黎秦越又摸了摸她脑袋:“至于蓝溪喜欢我这件事,你放心,我不喜欢她,一点都不喜欢,以后也不会做任何暧昧的事,或者有什么暧昧的表情。”   “嗯。”卓稚又点了点头,点完了觉得有点奇怪,“这个,其实,顺其自然就好了。”   “没有什么要顺其自然的,不喜欢就是不喜欢。”黎秦越把住了卓稚的后脖颈,笑了笑道,“我女朋友不是你嘛,哪能去喜欢别人啊。”   “假的嘛。”卓稚也笑了笑。   “你演得那么认真,我肯定要全方位配合了。”黎秦越道,“你刚才不也说了,很肯定我会配合吗?”   “嗯。”卓稚点头。   “那女朋友……”黎秦越往前,额头抵住了卓稚的脑袋,“你要付出的代价,什么时候?”   空间狭小,距离太近,呼吸相闻。   卓稚觉得自己能看进黎秦越的瞳孔深处,在那里,黎秦越意思明确,想赖是绝对赖不掉的。   卓稚深吸了口气,往后挣脱了黎秦越的束缚,头一偏,眼一闭,把手伸了过去:“喏。”   黎秦越笑着抓住了她的手,软软地捏在掌心里:“这么急干嘛,车上呢,回家慢慢来。” 第32章   卓稚想不通亲一下手有什么必要慢慢来的, 但既然黎秦越说了,她总不能着急忙慌地说“不行,就现在!”吧……   卓稚把手收回来,缩进衣袖里,盖严实了然后夹在膝盖中间。   就这样夹了一路, 回到家下车的时候,风一吹, 指尖有些发麻。   回到别墅里,黎秦越说她没吃饱,大半夜的, 又叫了些烧烤。   卓稚一直想着手的事, 陪吃陪得心不在焉。   黎秦越就着烧烤又看了集综艺, 关了电视后打了一个挺长的视频电话。   卓稚瞅一瞅时间, 也差不多到了黎秦越就算熬夜, 也该睡的点了。   她把桌子收拾干净, 站在一个不会入镜的位置, 等着黎秦越打完电话。   黎秦越拿着手机,笑着上了楼, 卓稚错后些距离,跟着。   黎秦越进了三楼卧室,终于挂掉了电话, 卓稚站在门边上, 还没来得及说话, 黎秦越便开始脱衣服。   她向来不在乎在卓稚面前赤裸身体, 卓稚赶紧转身,避开了视线。   等她再转回来时,黎秦越已经进了浴室。   水声哗啦啦,卧室的门没关,听得见些响动,还听得见黎秦越放了音乐。   这个伴随着优美音乐的沐浴,卓稚等得有些困,往下一缩,便滑下去,坐到了地板上。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香味缭绕,黎秦越湿漉漉的头发就在眼前,那双狐狸般的眼睛瞅着她,跟看待宰的鸡似的。   卓稚吓得一个激灵,跳着往后退去,姿势太扭曲,腾起一丁点的高度,而后摔了个屁股蹲。   黎秦越笑出声,道:“这么点胆子啊?”   “没……”卓稚摸了摸后脑勺,“我怎么睡着了?”   “那谁知道呢。”黎秦越站起身,朝她伸出手,“在我门边上睡着,跟看门的小狗似的。”   卓稚笑了笑,握着她的手起身:“你一直没……”   说到这里她停住了,脑子清醒了点,抬头看着黎秦越,认真观察过她的表情以后道:“姐姐,时间不早了,我去睡觉了。”   她转身就走,但黎秦越压根没松开她的手:“喂,话说一半是小狗啊。”   卓稚想着她这两句话之间自己都两次小狗了,干脆应了:“汪!”   黎秦越愣了愣,拽着她的手笑完了腰。   卓稚看着她笑,自己也觉得有点好笑,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黎秦越突然直起身,拉着卓稚的手便在自己唇上碰了一下:“好了,吓死你得了。”   猝不及防。   卓稚愣住,黎秦越松开了她,转身进了屋,抬手摆了摆:“晚安呐。”   “晚……安。”半晌后,卓稚盯着关了的房门喃喃道。   往楼下走的时候,卓稚还有些懵。回了自己的房间洗漱完躺到床上时,懵没有了,卓稚开始不平衡了。   黎秦越逗弄了她一晚上,让她从车上就开始担心,几个小时过去了,她什么准备都做好了,黎秦越就这么蜻蜓点水一笔带过了?   卓稚抬起自己的手,对着屋顶的灯,暖黄的灯光在指缝间透出亮晶晶毛茸茸的质感,张开的手掌线条圆润,手指修长。   黎秦越说了她的手漂亮,的确是挺漂亮的。   但这么漂亮的手,好不容易被黎秦越抓住了机会,就这么……过去了?   卓稚有些不爽,她以为自己已经了解了黎秦越的套路,到头来发现,她始终站在套路的起点,就没踏进去过。   啧,卓稚收回手翻了个身,把自己裹进被子里。   狐狸精。   这一晚卓稚睡得不安稳,梦里王自来腆着大肚子逼蓝溪喝酒,一杯又一杯,慢慢的蓝溪的蓝头发就变成了红色,而后又变成了黄色,紫色,绿色……   卓稚看了一晚上的杀马特叛逆色,天快亮的时候,头发变成了黑色,她心里咯噔一下,等那张脸一抬头,果然是黎秦越的脸。   卓稚冲了过去,拽着黎秦越的胳膊就要把她拉回家,但黎秦越不走,笑嘻嘻地跟她说这就是成年人的游戏。   卓稚狠揍了一顿王自来,但黎秦越还是不走,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卓稚又不能揍她,气得肺都快炸了。   就这么顶着憋气的肺,卓稚猛地惊醒,盯着天花板愣了好久,才把胸中的郁闷吐出去点。   她看了眼时间,虽然有点早,但差不多可以起床了。   她要去把黎秦越叫醒,好好跟她唠叨唠叨这事,让她以后离王自来这种人远点,最好不要再喝酒了,一口都不要喝。   气呼呼地刷牙洗脸,卓稚动作迅速地冲到了三楼,抬手准备敲门的时候愣了愣。   她的大脑非常趋利避害地让她回想起之前吵到黎秦越睡觉被骂的那通电话,脏话漫天飞,要再来一次的话,卓稚不知道自己忍不忍得住使用特权。   不许说脏话,那就得被亲嘴巴。   卓稚抿了抿唇,发现自己嘴唇有些干。   敲门的手收了回来,卓稚慢悠悠地下了楼,慢悠悠地换上了平日里晨跑的衣服,荡到一楼拉开了门。   “呼”地一阵老北风,吹得她头发四扬,睫毛结冰。   卓稚眨巴眨巴眼,望着门外的景色,心里乐开了花。   下雪了。   大雪。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   “耶!”卓稚蹦起来,老高,转身就往回跑。   有理由叫黎秦越起床了!   这么大雪!不应该早起庆祝一下吗!   卓稚一步蹦四个台阶,很快来到了黎秦越房门口,“砰砰砰”,敲得震天响。   “秦越姐姐,秦越姐姐快起床!快起床快起床!不能再睡啦!”   “嘣”,有东西扔过来,砸在了门上。   卓稚顿了顿,安静不过一瞬,又继续敲起来:“起床啦起床啦,真的不能再睡啦!好东西好东西!我带你去看好东西!”   十分钟后,门缝终于开了点,黎秦越长发散乱,遮得脸只有半个巴掌大,眼睛瞪着卓稚,凶巴巴地吐出两个字:“怎么?”   “下雪了!”卓稚赶忙道,没忘记用胳膊格住门。   黎秦越下一瞬的反应果然是关门,夹在卓稚胳膊上,卓稚做作地“哎呦”了一声。   黎秦越松开了手,瞄了她胳膊一眼,看到个被羽绒服包裹得踏踏实实安安全全的棉棍棍。   “姐姐姐姐姐姐,”卓稚一迭声地叫,“山上的雪景可美了,我们去踩第一道雪!”   黎秦越睨着她:“没兴趣。”   “我们去堆雪人!大雪人!”   “没兴趣。”   “打雪仗!大雪仗!”   “没兴……”   “滚雪球,大雪球!”   “没……”   “滑雪!!我做个板车,我们呲溜一下从山顶滑到山下去!”   黎秦越:“……多长时间?”   “嗯?什么多长时间?”   “做板车。”   “十分钟!!!材料工具室都有!我立马就去!”   “十五分钟。”黎秦越道,“我去洗脸。”   十五分钟后,黎秦越穿着身滑雪服出来,色泽鲜亮,衬得人活力四射。   她下楼时,听到卓稚在院子里喊:“姐姐姐姐我搞好啦,你快来。”   黎秦越没忍住加快了脚步,出了门,左右扫了扫,视线落在卓稚的手里。   皱了皱眉,道:“这个?”   “对啊。”卓稚把手里的东西扔到了地上,“我们一出门就是下坡,这会没人,可以滑下去!”   那是一块粗糙的拼接木筏,如果它要下水的话,可以把它称之为木筏。木头有粗有细,被大红色带金丝的绳子捆得很扎实。造型朴素,简洁但丝毫不大方,跟“车”这个字没有任何联系。   卓稚手握着大红绳的一边,姿态像牵着一头驴,黎秦越指着那东西,嘴巴动了好几下才发出声:“这个?滑下去?”   “对,坐上面。”卓稚立马蹲下身一屁股坐在了木筏上,回头看她,“姐姐你没经验,就先在我身后,抱着我腰就行。”   黎秦越脑袋有些晕,抱着卓稚的腰这个事挺美好的,但坐在这个小破木头板子上,在山庄里展览,那可就太……不美好了。   “我们……”她想了想,“我突然想堆雪人。”   “好啊!”卓稚踩了踩地,“我们滑下去,去广场堆,那里可以被很多人看见。”   “啊好冷啊。”黎秦越转了个身,“要么我们等暖和了再出门吧。”   “今天还可以啊,下雪的时候不冷,雪化的时候才冷呢。”卓稚一蹬腿,木筏滑出去一大截。   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兴奋的,卓稚的脸蛋红扑扑的,眼睛水汪汪的,是黎秦越最喜欢的颜色。   “那个……”黎秦越看着她,“我饿了。”   “我拿了小蛋糕和坚果,”卓稚拍了拍口袋,“我们可以路上吃。”   黎秦越没法找理由了,黎秦越觉得再找理由,自己就有些十恶不赦了。   她做了最后的挣扎:“这个真的好玩吗?”   “超好玩!!!”卓稚喊得特大声,“山上下雪的时候我都会玩,师父和隔壁的师太们嫌冷,没人陪我玩,我一个人就不用搞这么大,而且我可以站起来滑,你能想象吗?从山道一路站着冲下去,超好玩!!!”   黎秦越有些心疼,朝她走了两步:“山上没有小伙伴吗?”   “山上都是大人,小孩都在山下,这种天气他们爸妈不准他们上山,说太危险了……”   但没人关心卓稚干这事危险不危险,也没人会陪她去享受这份质朴简单的快乐。黎秦越想着,有些心酸。   卓稚挥了挥手里的大红绳:“姐姐,来啊!”   黎秦越再过去两步,弯下身的时候看见山庄的清洁工拿着大扫帚准备扫雪。   她“唰”地站直了身体:“那个,扫雪了,这里马上就没了,我们去,去山上吧。”   “好啊!”卓稚不疑有他,蹦起来缩紧红绳,将木筏提起来。   两人一块往外走,大冬天的,山庄里除了工作人员,鲜少有客人。   雪清理得并不及时,很多大路上都还是新鲜的,厚厚的一层,踩上去有绵软舒服的质感。   卓稚盯着黎秦越的脚,突然问她:“姐姐,你累吗?”   “嗯?”黎秦越看向她。   卓稚眼睛一亮,跑到黎秦越前面,突然撒手把木筏放了下来,红绳一甩,扛到了肩上。   “来啊姐姐,你站在上面,我拉你啊!”   画面诡异,旁边正卸货的几个店员看了过来。   卓稚背着身子,摆好了用力的姿势,偏头开心地看着她。   黎秦越心里苦涩,满脑子里都是一首《纤夫的爱》。 第33章   在黎秦越的强烈拒绝下, 卓稚放弃了在山庄里玩耍的念头。   她噘了噘嘴把木筏扛在了肩上,大跨步地往外走,走一步叹一口气,跟被生活的重担压弯了腰的小老头似的。   黎秦越紧追两步到了她身边,问她:“你叹什么气呢?”   “我就是有点感叹。”卓稚抬头望天, “你说人啊,活在世上, 为了点面子,放弃快乐,是多么划不来的事啊。”   黎秦越一抬腿, 小腿踢在卓稚屁股上:“你玩这么幼稚的东西还有理了?”   卓稚嘿嘿一笑:“那你也愿意陪我玩啊。”   “我不去了。”黎秦越嘴上说着, 脚下倒是没停。   “别, 姐姐。”卓稚凑过去, 肩膀蹭蹭黎秦越胳膊, “可好玩了, 我知道你喜欢玩这些。”   “边去。”黎秦越抬手把她挥到一旁, 忍不住笑起来。   卓稚见她笑,扛着木筏蹦蹦跳跳往前面去了, 边跳边哼哼着歌,步伐极其轻快。   黎秦越仔细听了听,压根就不是一首歌, 十年前的老歌混杂, 这一句那一句, 傻了吧唧的。   大雪封山, 别说平日里的私人赛道,就连正经的公路上,都十分寂寥,没人影,也没车影。   卓稚身上扛着东西呢,脚下也不安分,助跑“刺溜”滑出去,不助跑也“刺溜”滑出去。   黎秦越看着她晃在脑袋后面的马尾,特别想揪住了,前后左右甩一甩。   她俩走的时间挺长,天色渐渐大亮,衬着满目的白雪,反光强烈,有些刺眼。   黎秦越平日里玩手机用眼有些过度,这会眯着眼睛,不敢看天,酸酸涩涩的。   “就这儿吧!”卓稚把木筏甩到了地上,张手四周指了指,“别说人了,鸟都没有,姐姐你可以随便玩啦。”   “我玩什么。”黎秦越走近了站住,“不是你想玩吗。”   “我我我……”卓稚一副无可奈何的宠溺模样,拉了拉黎秦越衣袖,“我们先坐着滑一段?”   黎秦越没吱声,算是默认了。   卓稚在木筏前头坐下来,把两条大红绳递给黎秦越:“姐姐你要不要开车?”   “开什么?”黎秦越瞪着眼,在她身后坐下,两条腿有些无处安放。   卓稚观察力敏锐:“张开,张开就行,滑的时候抬上去,刹车的时候,放下来。”   “腿刹啊。”黎秦越笑。   “对,腿刹哈哈哈。”卓稚道,“你要不想管就不用操心,我会刹住的。”   “好。”黎秦越抬抬下巴,“拽着这绳开车吗?”   “对,可以掌握下方向。”卓稚把绳驾在自己肩膀上递过去,“不过主要还是腿转。”   “哈哈哈哈哈……”黎秦越乐了好一会儿。   卓稚选的路,是一段宽阔平滑的山路,一边是悬崖,另一边是坚实的围挡,很安全。   路有一定的坡度,但不大,适合新手。   黎秦越握住了绳子,左右拉了拉:“好重。”   “滑起来就不重了。”卓稚腿伸前用力一撑,“走咯!”   木筏滑了出去,行动缓慢,黎秦越还没来得及转向,就已经停止了。   “咳。”发动机卓稚有点尴尬,“低估了……”   “低估什么?”黎秦越问。   “咱两的重量。”   黎秦越抬手敲在了她脑袋上:“反正我很轻。”   “是是是,我重,我重。”卓稚一蹬腿,这次用了力,滑行顺畅,并且很快就接上了下一次动力。   卓稚的小腿抡个不停,黎秦越的头发被前行的风吹起来,觉得好乐又好玩。   “来次大力啊!”她在卓稚耳边喊。   “好嘞!”卓稚猛地一躬身子,后背砸进黎秦越胸口。   “嗯……”黎秦越发出声闷哼,但没忘了猛提左手,让木筏排头左偏去。   “哇哦!”卓稚十分做作地惊叹道,“真是名聪明的选手!”   “那是……”黎秦越还挺嘚瑟,继续喊,“大力啊!”   “来咯……喂,不能再向左了啊,撞了撞了,有石头……”   “你往后倒车,倒车,快。”   “重,快不了。”   “诶我来我来,看姐姐我的大长腿,走咯……”   坡度太过平缓,玩了两趟黎秦越就不满意了。   她一拍卓稚的肩,站起身:“走,姐姐带你去刺激的地方。”   “那个弯不能去。”卓稚立马道,“那里路太窄,危险。”   “你知道我说的哪一个?”黎秦越看她。   “知道啊,05段。”   “你什么时候把这条道摸这么熟?”黎秦越觉得好玩,揽住了卓稚的肩,把人往前带。   “我过来这边跑步啊。”   “那你应该知道,没看起来那么险。”黎秦越看着她,问,“难道你就不想玩玩吗?”   卓稚挺为难,她要一个人过来,肯定去玩了。毕竟对于自小在山道玩大的她来说,那段路不算什么。   但带着黎秦越就不一样了,她得确保黎秦越的安全。   这种确保的程度得接近百分之九十九,跟看着个调皮捣蛋的小孩似的。   卓稚在这皱眉思索,黎秦越没什么等她的耐性。   “你忘了一件事了吗?”黎秦越道,“阻止我做危险的事,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这句话一出口,卓稚身子一颤,小脸苦巴巴的:“姐姐,你不能这样吧,这多大个事啊,我们要那么正式吗?”   “你要不随我意,我就正式。”黎秦越看着她,可开心。   卓稚对上她的视线,愣了一会,突然福至心灵地问:“姐姐,你说要是不喜欢一个人,还要和她发生关系,是不是一件特别痛苦的事啊?”   “是的啊。”黎秦越点点头,笑容一点都没减少,“但我喜欢你啊。”   卓稚咧咧嘴:“这种喜欢跟那种喜欢不一样的。”   “你又知道哦。”黎秦越偏偏头,“快点,回答我。”   卓稚道:“姐姐,你能不能换个角度想一想,就,反过来,反过来……”   黎秦越的笑容没了,瞬间眉毛倒竖:“你意思你痛苦啊,你怎么这么能耐呢,你睁大眼睛看看你面前的天仙,你这辈子能碰到几个我这样的人啊……”   “碰不到碰不到。”眼见黎秦越在发火的边缘,卓稚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姐姐我的意思是,我们去玩。”   黎秦越甩开了她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卓稚拉着木筏小跑着跟上:“姐姐你走路不累吗?”   黎秦越站住,瞪着她:“你不当驴子不开心吗!”   “哈哈哈哈哈……”卓稚一连串地笑,“驴子不好听啊,你可以当我是骏马。”   黎秦越:“当马就开心了吗!”   卓稚甩了甩脑袋后的马尾:“吁——汗血宝马,可帅了。”   黎秦越一跺脚,往后踩到了木筏上去:“既然你这么积极,就给我拉到地,我一步都不走了!”   “行。”卓稚扛上了绳子,回头笑着问她,“姐姐你真打算站着吗?”   “站着怎么着了!你不说你都站着吗!”   “哦。”卓稚转回头,语调扬起,“准备好,一!二!三!走咯!”   发动的第一秒,黎秦越就后悔了。   站着真不是个事,卓稚压根就不是一般的马,她还真是匹汗血宝马。   制动快,体力足,跟公交突然启动似的,甩得黎秦越一个晃悠,差点跪下。   卓稚没回头,但咯咯咯地笑着,显然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黎秦越想笑又想揍她,干脆猛地蹲下了身,就着这个奇异的姿势,享受人力宝马。   就算拉着个人,卓稚还能玩滑雪。   车开得一顿一顿,黎秦越跟着一卡一卡,哭笑不得。   到了后半段,坡度逐渐加大,启动和刹车的晃悠就更加明显了,还不如让她走路呢。   但为了把自己喊下的惩罚践行了,黎秦越硬是忍住了,你累我不爽,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终于到了05段,黎秦越是从木筏上跳下来的。   伸胳膊伸腿,活动了好一会儿,决定过了今天,再也不玩这个劳什子玩意了。   卓稚看着面前的路,长长呼出一口气:“秦越姐姐,这里可真漂亮呀。”   黎秦越走过去跟她站一块,道:“你也不看看是谁的路。”   这是一处坡度和弯道并存的路段,视野开阔,两边围挡色泽鲜明,依附山体蜿蜒向下,平日里是绿林中的黑蛇,今天看,是白茫茫的天地间,彩色的飘带。   “哇,你修的路吗!”卓稚喊,“有没有用你的名字命名啊?”   黎秦越一巴掌拍她脑壳上:“想什么呢,俱乐部修的,我投了点钱。”   “哦哦哦,”卓稚搞不明白这些事,只真心实意地感叹道,“你可真有钱呀。”   “好了,开始吧。”黎秦越一指前方,荡气回肠,“这次我坐前面。”   “不行!”卓稚立刻道,“我前面,而且你不能把着方向盘了。”   “凭什么!”黎秦越怒了,“你觉得你开车有我厉害吗!”   “但是你对这个车没经验,这里太危险了,虽然有围挡,但蹿过去撞上了……”卓稚一指,“你看缝那么大,咱两这么瘦,都能甩下山去!”   夸一个女孩子瘦,总是对的。   黎秦越想了想,觉得前面风大,这破车又没有挡风玻璃,她得用卓稚这个软绵绵热乎乎的人肉盾。   于是妥协了:“行吧,我坐后面。”   卓稚笑起来:“谢谢姐姐!”   “但是我得把方向盘。”黎秦越觉得自己脑子抽的厉害,玩个木头筏子还玩出控制欲了,“不然我玩什么玩,有什么意思。”   卓稚显然理解她的感受,没有再用力反驳她,皱眉思索。   “要不这样吧。”卓稚道,“你握住我腰,想往左了,就掐左边,想往右了,就掐右边,等于给方向盘套了个肉套子,怎么样?”   黎秦越被她的比喻震得愣了愣,卓稚抬手拉开了自己的外套口袋拉链,用力地说服她:“而且你看,你手直接塞我口袋,又保暖又舒适……”   “那我可以把脑袋搁你肩膀上吗?”黎秦越打断了她的话,“这样我能看清前面的路况。”   “可以啊。”卓稚一抬手又拉开了外套拉链,“我这里有口罩,新的,你戴着,就不会太冷了。”   “不要。”黎秦越挺不满的,“我刚才在后面吹了一路你都没给我,这会倒积极了。”   卓稚嘿嘿笑了笑,重新拉上了拉链:“姐姐你不冷吗?”   黎秦越咧嘴,露出狐狸牙齿:“抱着你就不冷了。” 第34章   坐在这个高速无减震“敞篷车”上, 从生理角度来说, 并不是一件舒服的事。   但感受风从耳边刮过, 急速的无目地的滑落, 并且手里握着把细软又柔韧的腰, 从黎秦越的生理角度上来说, 便是一种无与伦比的享受了。   白茫茫骤然前进,白茫茫骤然后退,黎秦越把头发豁到耳后,用自己冰凉凉的侧脸, 贴到了卓稚的肩窝上。   起初卓稚的脖子也是有些凉的,很快就被她贴得热起来,烘烘地热,仿佛能蒸腾出热气。   黎秦越的手又迅速地回到了卓稚的兜里,随便掐了一把。   卓稚往右打,筏子滑出去半圈。   黎秦越笑起来,问她:“我掐你腰你不痒吗?”   “痒。”卓稚梗着脖子,全神贯注,“但能忍受。”   “哦。”黎秦越没再掐,在过弯道时轻轻挠了挠。   筏子一阵左右摇摆, 在撞上围挡时生生地被卓稚用脚刹转了弯。   黎秦越咯咯咯笑出了声, 卓稚双腿支住了地,猛地跳了起来:“姐姐你不能这样?”   “哪样?”黎秦越笑着仰头看她, “我干什么了?”   “你挠我。”卓稚喊。   “我挠下方向盘还不行了吗?”黎秦越道, “你去看看我车, 方向盘都快被我挠秃噜皮了。”   卓稚盯着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不往下了。”卓稚转了个身,“再往下回家就远了。”   “好。”黎秦越没意见,起身一同和卓稚往上走,“这段再来一次。”   “嗯!”卓稚用力点头,显然也玩得很开心。   她蹦着往上跑,木筏拖出长长的痕迹,将新雪碾平。黎秦越抬手,偷偷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捞了把雪,攒了攒,攒成个硬团。   卓稚丝毫不知危险的临近,黎秦越为了能正中靶心,大跨步朝她跑过去,在距离一米远的地方,才砸出了手中的雪团。   “啪”,声音清脆,响在卓稚脑壳上,四散开来。   卓稚猛地一缩,而后便跳过身“哈哈哈哈”地大笑起来,黎秦越跑远了两步,觉得这孩子有些傻:“打你你还乐?”   “不是……”卓稚笑弯了腰,突然便伸手捞了把雪,朝黎秦越扔了过来,“敌动了我才能动啊,我打雪仗还没输过哈哈哈哈……”   黎秦越想不通为什么卓稚随手一捞就可以把雪攒成团,而且她这么灵活的人,居然没躲开。   雪团砸在她腿上,不疼,却还是有种“我完了”的错觉。   而后两分钟内,事实证明,这并不是错觉。   她一定是脑子抽了才砸卓稚,这种不知道在哪个山头师承哪派练出来的山上小孩,招式多得就跟拍电视剧的,还是加了快进那种。   黎秦越别说打过她了,躲,都躲不及。   被追得四处逃窜,脚下一滑,还摔了个屁股蹲。   真是丢人极了。   黎秦越干脆就这么坐地上没起来,卓稚一团雪在手里倒来倒去,逐渐向她靠近:“姐姐你摔着了吗?”   “嗯。”黎秦越顺杆爬,“我好像,扭着胯了。”   卓稚手里的雪一扔,赶忙跑过来蹲到了她身边:“我看看。”   黎秦越笑了下,攥着她的胳膊猛使劲,将人拽到了自己怀里。   两人一起向后倒去,落在白茫茫的绵软大地上,冷意透彻心扉。   但紧挨着的身体是热的,笑声也是热的,卓稚象征性地扭了两下,便没有再挣扎。   她枕在黎秦越的臂弯里,抬头同她一起望着天。   雪粒,就像暗淡灯光下落下的灰尘,雾蒙蒙地洒满视野。   卓稚道:“姐姐,待会雪就大了。”   “鹅毛大雪吗?”   “嗯。”卓稚点点头,头发蹭过黎秦越的侧脸,“可以看清形状的雪花。”   “幼稚,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不看雪了。”   “我小时候看得最仔细,”卓稚伸手去接,“那时候想着,要有人和我一起躺雪地里看下雪就好了。”   “现在不有了吗,”黎秦越也伸手,伸过去握住了卓稚的手,“为了庆祝这梦想成真的时刻,你不得有点表示吗?”   卓稚没说话,半晌后,她偏头突然在黎秦越脸上亲了一口。   黎秦越愣了愣,心道这什么小屁孩的报恩啊,但天地寂静,她懒得动,这一口好像也够了。   两人就这么躺了快二十分钟,起来的时候,觉得整个背都冻麻了。   “还玩吗?”卓稚给她拍打着背上的雪。   “不玩了。”黎秦越道,“我饿了。”   “行。”卓稚麻利地收拾东西,“南海市不缺雪,咱们来日方长。”   卓稚这话还挺灵验的,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雪一直断断续续的下着。   屋顶上的还没化又落满一层,夜里总能听见“咔嚓”一声,又是哪块的树枝被雪压断了。   大雪封山,山庄里愈发显得清静,除了供应物资的车辆来一两趟,很少看得见人影。   大部分人窝在房间里烤火吃火锅,卓稚带着黎秦越,把所有的土味玩雪项目都走了一遍,她乐得跟个傻子似的,黎秦越跟着玩了几天,觉得自己也要变傻了。   雪停了以后,整个世界湿漉漉的。   道路清理得不及时,便会又泥又烂,黎秦越直到蓝溪的电话打了过来,才有了下山的念头。   不过也就是个念头而已,到底要不要走这一趟,主要还是看小傻子有没有兴趣。   黎秦越挂了电话,冲厨房里喊:“鸡崽!”   “诶!”卓稚应她,习惯了以后,在这栋屋子里,黎秦越叫她啥她都应。   “你出来一下。”黎秦越喊。   “等会等会,马上起锅了。”   “哦,那不急,”黎秦越按了按手上的遥控器,“饭重要!”   饭的确是最重要的,卓稚做的东北大乱炖,什么食材都有,满满一锅,散发着热腾腾的香气。   两人老姿势,把茶几搬过来,坐沙发上边看电视边吃饭,电视看得差不多了,饭也就吃到底了。   这个时候卓稚才想起来:“姐姐你刚才叫我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黎秦越指了指电视,“就这个节目,你想去现场看看吗?”   “啊?”卓稚瞪大了眼,“《我是音乐人》吗?!”   “喏。”黎秦越伸个懒腰。   卓稚猛地凑到了她跟前:“就这个《我是音乐人》吗!这个评委是是是……”   “是,是你听着长大的老许。”黎秦越撇撇嘴。   “要去要去要去!!!”卓稚眼里放光,手里还攥着正在收拾的筷子呢,就往黎秦越胳膊上抓,“姐姐你可太棒了吧,你怎么什么都能搞到手……”   “去去去。”黎秦越嫌弃地将人推一边,“赶紧收拾了,我们马上出发。”   卓稚几乎是蹦着在厨房洗碗的,边洗边唱歌,又是老歌一首接一首,每首只有高潮两句。   碗洗好了,车也到了,卓稚还刻意地收拾了下,才上了车。   车子裹着防滑链,慢悠悠地蹭下了山,到了市区里,道路干净,速度便快多了。   和黎秦越一起看电视的时候,卓稚问过黎秦越很多关于综艺拍摄的事情。   她以为自己会像普通的观众那样,早早地入座,然后等待很久,跟着导演录几条欢呼的素材,满怀期待地等着喜爱的评委到场,再正式看节目。   但她完全错了,挂着编导牌的工作人员带着她们一路从后台进入,摸着去了观众席,坐下来的时候休息时间刚好结束了,卓稚这才发现,这一期的《我是音乐人》录制,已经进行到了尾端。   她盯着从小听着长大的歌手老许的后脑勺,十分后悔,一顿饭哪有看节目重要啊。   瞥向黎秦越的眼神便有些幽怨,黎秦越挑挑眉,不理她,一副认真做观众的样子。   这是一场踢馆赛,之前海选淘汰的选手,可以凭人气返回,与已经入选的选手进行PK。   录制和播出的时间差,让卓稚对现在场上的状况有点懵,不过这并不影响她第一次看现场的热情,旁边的观众喊她也喊,旁边的观众笑她也笑。   但旁边的观众哭的时候,她没哭。   太开心了,哭不出来。   也就唱了一首歌,踢馆赛便结束了。卓稚拽着裤腿,非常不过瘾,幸好主持人突然说,今天有了新赛制,除了已经淘汰的选手,还会有特殊空降军。   现场一阵震惊的呼声,窃窃私语不断。   卓稚琢磨着这空降军是节目早就准备好的热点,还是有资本强送,偏了偏头刚想问问黎秦越的想法,就看到了上台的蓝溪。   蓝溪换了个发色,好在有那场饭局,让卓稚牢牢记住了这个名字。   顶着低调的深棕色短发,衣服也巧妙地遮住了纹身,蓝溪摆弄话筒,简单地做了自我介绍。   黎秦越问她:“怎么了?”呼吸喷在卓稚脸颊上,卓稚坐正了身子,道:“没事了。”   她看着舞台上的蓝溪,不知道是因为灯光,还是化妆造型,觉得这个人比她之前见过的,鲜活得多。   也好看得多。   蓝溪开口唱歌,很好听的声音,有那种黎秦越说的,音乐人该有的独特气质。   卓稚微微前倾身子盯着她,想起蓝溪在卫生间里抱着马桶吐的样子,心内感慨。   这首歌唱完以后,评委一致给了踢馆成功。   蓝溪笑起来,很开心的笑,卓稚还没见过她这样子笑,整个人都显得柔和了起来。   卓稚突然觉得,此刻的蓝溪,才是真实的。   这一期的节目,到了这里基本也就结束了。   评委离开,工作人员组织着观众,黎秦越显然不用同大家一起走两边的通道,她牵着卓稚的手,去了后台。   之前带她们进来的编导正等着她们,把一张专辑递到了卓稚手里:“老许刚签的,热乎着呢。”   这真是意外之喜,卓稚连声道谢,仔细看了看,不仅有签名,还是有她名字的TO签。   她转头小声对黎秦越道:“姐姐你也太厉害了吧。”   黎秦越笑了笑:“好好想想怎么报答我。”   出了演播厅,冷风呼地刮过来,吹得卓稚一个喷嚏。   她从兜里掏出口罩,赶紧给黎秦越递过去:“姐姐戴上。”   黎秦越接过去,卓稚又把她衣服后面的帽子推了上去,将黎秦越的脑袋给遮了个严实。   整个脸也就剩了双漂亮的眼睛,弯弯地看着卓稚:“土不土。”   “这个天气,还是要温度吧。”卓稚一抬手,把自己羽绒服的帽子也戴上了。   两人从通道口出来,碰到了一小队不知道是哪个明星的粉丝团,手机对着她俩就拍,卓稚护住了黎秦越,带她快速地从一旁走开,俨然一个合格的保镖。   离了那堆人,卓稚问黎秦越:“他们拍啥啊?”   “他们自己也不知道。”黎秦越撩了下头发梢,“我看着太有明星气质了吧。”   “姐姐你也就是不乐意,”卓稚立马真诚地拍马屁,“我们看了这么多天选秀了,哪个有你好看。”   黎秦越停住了脚步,抬了抬下巴:“那个就有吧,人唱歌的时候,你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卓稚望过去,蓝溪戴着帽子口罩,正站在不远处看着她们。   “我就是有些惊讶。”卓稚道,“她说之前去饭局是为了见你。”   “嗯。”黎秦越应了声。   卓稚疑惑地皱起眉:“那她到底是不是为了见你啊,今天这个空降名额,是王自来给的,还是你给捣鼓的啊?”   “我给的。”黎秦越偏头看她,“怎么到我这里就成了捣鼓这词了,多难听啊。”   卓稚没理她后半句话,眉头皱得更紧了:“可她说自己想见你是因为喜欢你啊,怎么搞半天,是想从你这里搞名额啊。”   “这两者冲突吗?”黎秦越道,“如果要为这些东西付出代价,找自己喜欢的人付出,不是两全其美吗?”   “这样的喜欢就不纯洁了。”卓稚掷地有声。   黎秦越盯着她那一副认真严肃的模样,笑起来:“你确保你的喜欢就纯洁?”   卓稚很肯定地点头:“我要是喜欢一个人,就是打心眼里喜欢她,不要她的钱,不要她的势,只要她开心就好。”   “啧。”黎秦越抬手揉了把卓稚戴着厚厚帽子的脑袋,“谁有这个福气。”   卓稚嘿嘿一通傻笑。   还有几步远的时候,蓝溪迎了上来,摘了口罩对黎秦越道:“黎总。”   黎秦越点了点头,蓝溪看向卓稚:“卓稚,你也来了。”   “嗯。”卓稚道,“黎总走哪,我跟哪的。”   蓝溪的眼神闪了闪,很快转头指向不远处的车:“辛苦了,一起吃个晚饭吧。”   “没必要。”黎秦越道,“早点休息,明天不是还要拍VCR吗?”   “没问题的,我之前拍过微电影,有经验。”蓝溪顿了顿,看着黎秦越,“乐队的人都在,想见见你。”   黎秦越挑了挑眉,胳膊撞了下旁边的卓稚:“宝贝,要在外面吃饭吗?”   她这个暗示非常明显了,卓稚本来就隐隐约约地上线了“女朋友”的身份,这会立马响应,挽住了黎秦越的胳膊,笑得十分甜美且做作:“亲爱的,你决定。”   黎秦越笑起来,抬手蹭了蹭她下巴:“跟你在家里窝了这么多天,是时候得放放风了。” 第35章   一行人去的是“笙歌”, 卓稚一回生二回熟, 特别是这次有个“女朋友”的身份, 姿态就跟进自己家门似的。   艾加也在, 卓稚不仅主动过去打了招呼, 还邀请她一块吃这顿饭。   蓝溪的乐队签的驻唱合同还没到期呢, 艾加算是同这事极有关系的人。   黎秦越这时到了跟前,挑挑眉符合了一句:“一起吧。”   艾加便也没推辞,给几人腾出了二楼的一间包厢,不光有酒吧里的小吃, 还点了些这条街有名的菜品。   围着一圈坐下,乐队其他三人都是话不多的男生,一个个挨着敬了黎秦越和艾加一杯酒,也不要求她们喝,自己一口干了,算是表达感谢。   主要说话的也就四个女生了。   艾加性子温柔,最会和解气氛。卓稚本来想着今晚对着蓝溪,多少都得表现出点剑拔弩张,才能让蓝溪打消了对黎秦越的念头,但有艾加在, 她们一晚上聊唱歌, 聊现在的几档综艺节目,配着点明星八卦, 硬是没能剑拔弩张起来。   还挺开心的。   等吃得差不多了, 大家端着杯酒纯唠嗑, 氛围舒心,同之前参加的那场饭局完全不一样,蓝溪放开许多,说话间望见黎秦越,眼睛里都是亮的。   亮得卓稚心里一阵紧张,捏了捏手里的橙汁杯,提醒自己不能忘了使命。   黎秦越偏头看了她一眼,道:“我要去下洗手间。”   为了表现一个粘人的小妖精,卓稚立马道:“我也去。”   蓝溪看过来,艾加也看了过来,一个低了头喝酒,另一个只是笑。   卓稚跟着黎秦越出了门,小声问她:“艾加姐笑什么?”   黎秦越带着卓稚拐了两道弯:“大概得意自己的设计吧。”   卓稚没听懂这句话,正待要问,黎秦越一推门,卓稚便明白了。   这洗手间设计得可太别致了,宽敞干净,一间就一个马桶,正对着面大玻璃,光线打得暧昧昏暗,墙上的挂画不知道画的什么,看着文艺又放肆。   卓稚停住了脚步,有些不好意思地伸了伸手:“姐姐你先。”   “你不一块进来,就浪费了你艾加姐的设计了。”黎秦越笑着道。   卓稚瞅着她笑得可坏,知道这人现在满脑子里肯定都是他们成年人的那些玩意,直接抬手推了一把,嘴上也没客气:“我看着你,你上得出来吗?”   黎秦越撑着门:“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上不上得出来?”   卓稚一跺脚:“哎呀!”   黎秦越偏头往外面看了看:“你进来,我给你变个魔术。”   卓稚顺着她的方向看了看:“什么魔术?”   “别瞎他么问了。”黎秦越道,“拐角那有人看咱们呢,你给我个面子成不成?”   拐角确实有人,卓稚早就发现了。   但她觉得酒吧里有人很正常,她们又没干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所以压根没放在心上。   现在被黎秦越这么一说,立刻变得不清不楚不明不白起来,莫名地让人有些脸上燥热。   卓稚忍不住往后退了一小步,黎秦越再没跟她商量,一把将人拉了进来。   门在身后关上,卓稚支着那被黎秦越握住的胳膊,吸了吸鼻子,没话找话:“艾加姐真讲究,洗手间都这么香。”   黎秦越勾了勾唇角:“也不是谁都来这里的。”   “哦。”卓稚乖乖应一声。   “蓝溪一顿饭就没少勾引我,你没点什么想法吗?”黎秦越问。   “嗯?!”卓稚瞪大了眼,“她怎么勾引你了?”   “你看不出来吗?”黎秦越睨她,“你那引以为豪的观察力呢?”   “我看得出来她对你有意思,”卓稚顿了顿补充道,“她现在依然对你有意思。”   “那不就得了。”黎秦越道。   “但有意思和勾引不是一个意思吧?”卓稚想了想,桌面上的一举一动她都注意着呢,要说她没注意的,也就桌下了。   想到这里,卓稚有些惊愕:“难道她蹭你腿了?”   黎秦越愣了愣,松开了她胳膊,抬手在卓稚脑门上就是一个脑瓜崩:“你整天想什么呢?蹭腿是什么俗气套路,电视都不这么拍了……”   “那她干嘛了啊?”卓稚有些急。   “去去去,”黎秦越挥了挥手,“我上厕所了。”   “你真上了。”卓稚不仅急,还有些手足无措了。   “要不呢,我本来就是上厕所的,你非跟我出来,出来也不干事……”黎秦越一边嘟囔着一边去了马桶那儿,一抬手把个圆形的帘子给拉上了。   卓稚松了口气,好歹有个帘子隔着。   她静静地站在原地低着头,等着黎秦越上完这个厕所。   两分钟后,黎秦越的声音从帘子后面传来:“出去。”   “嗯?”卓稚愣了愣,尽管知道黎秦越看不到,还是指了指自己,“说我吗?”   “这里难道还有其他人吗?”黎秦越的声音听着有些气,再次重复道,“快出去。”   卓稚立刻拉门闪人,动作迅速,出了门觉得黎秦越也没反锁,多不安全的,便站在门边上尽心尽力地等着她。   楼下的音乐飘飘荡荡地传过来,拐角处的人已经走了,卓稚交手站在厕所边上,到底还是没忍住,笑了起来。   两人出门的时候一个样,回来的时候就是另一个样了。   艾加也不明白黎秦越为什么看着有些恼,问也不好问,只得说点她喜欢听的话题。   “凌夕前两天手里砸了一个单子,听说跟谭家二少爷有关系。”   黎秦越果然很喜欢这个话题,笑了笑道:“谭二少可小气,那事被人笑了一个月,可不得把面子挣回来。”   “面子肯定没法挣回来了,仇还是要报的。”艾加凑近了黎秦越,问她,“老爷子没再催着你和二少见面?”   “那可不,出了那种事,不够丢人的。”黎秦越一揽身边卓稚的肩,“而且我现在有卓稚呢。”   她俩来了“笙歌”几次,每次都是不一样的关系,艾加却一点都没觉着奇怪,接受非常良好。   闻言只不过点点头,挺开心地道:“这样挺好的。”   黎秦越没能炫耀舒服,得找点乐子回来,搓了搓卓稚肩头,偏头问她:“你觉得好吗?”   乐队三个男生话题赶不上,饭也吃完了,便不打扰人家女孩子聊天,这会都已经离开了。   此时屋子里就只剩下了四个女生,包厢里光线暗,暖气开得足,暖融融的,有种舒适的隐秘感。   卓稚想起黎秦越在卫生间提醒她的事情,赶忙应承道:“我也觉得很好。”   顿了顿又觉得不够,补了一句:“能认识秦越姐姐,是我这辈子最好的事情。”   黎秦越有些吃惊,看着她:“你这辈子还长着呢,就最好的了。”   “反正现在为之是最好的。”卓稚看向她,笑着道,“至于后面还有没有更好的,我想不出来了,我觉得现在就够好了。”   她这话说得挺诚恳的,主要是跟心底里一点真实想法契合上了,所以显得简单又动人,黎秦越看着她,一时没说上话来。   两人之间氛围奇妙地流动,艾加低头笑着默默喝酒,蓝溪看着她们,眼里光芒黯淡。   黎秦越终于开了口,她笑着道:“这才哪儿啊,以后跟着我,好的多着去了。”   “嗯。”卓稚用力点头,很笃定的模样。黎秦越没忍住,又用力在她肩头搓了两把。   这一握住,就没再松开,四人挪了个趟,坐到了舒服的沙发上,黎秦越干脆便把人揽在了怀里。   卓稚起初不敢真靠进去,后来看蓝溪一直虎视眈眈的,便大大方方地压进去,压实诚了。   黎秦越肩膀瘦削,枕着并不舒服,人的脑袋大概是会自己找地的,卓稚滑着滑着就滑到了黎秦越胸上去。   黎秦越这会身上也就一件毛衣,暖和又软和,还有种难以言喻的香味,跟平日里的香水味不太一样,卓稚觉得就像是冬天的太阳,春天的花。   她这么挂在黎秦越怀里,黎秦越也不嫌累,抱着她胳膊的手推一推,再推一推,让她枕得更舒服些。   卓稚觉得大概这屋子里的酒气上涌,连空气里都有了些酒分子,不然她怎么喝了一晚上的果汁,这会感觉晕乎乎的,竟然有些醉意。   四人就这么懒着,偶尔聊一句,时间差不多了,就该回去了。   卓稚太舒服,导致脑子混沌,站起身的时候,晕乎乎地迈出去一步,觉得困得不得了,只想回家睡大觉。   但出了酒吧时,蓝溪叫住了黎秦越,道:“黎总,我有事跟你说。”   卓稚皱了皱眉,心道,这都聊了一晚上了,什么不能说,这会还有事说。   黎秦越还搂着卓稚呢,这会也没松开,道:“说呗。”   卓稚心里叫个好,随着点点头。   蓝溪看了眼卓稚,道:“那边的事。”   “没事,”黎秦越道,“卓稚都知道。”   话都说这程度了,蓝溪也没法再坚持,她道:“我听艾姐跟您聊起凌总,之前凌总找过我,给了我你的联系方式。”   “哦。”黎秦越并不惊讶,凌夕哪怕自顾不暇,还是操心着搞垮她的事。   蓝溪欲言又止:“她说了一些话,挺过分的。”   卓稚立马绷紧了身子,黎秦越道:“那就不用再复述了。”   蓝溪道:“总之,我觉得这个人挺差劲了,之前我没答应她。希望黎总你留个心,别着了她的道。”   黎秦越笑了笑,问她:“那你知道凌夕是王自来手下的吗?”   蓝溪愣住了。   “不然王自来会那么巧能碰上你?”黎秦越偏头把脑袋靠在卓稚脑袋上,“要不知道的,以为你们合起伙来给我下局呢。”   “不,我没有!”蓝溪赶忙道,“黎总,我真不知道是这么回事,跟王自来去那场饭局我电话里跟您解释过了,我只是想有个机会……”   黎秦越打断了她的话:“行了,我知道了。”   蓝溪没再说,皱着眉,挺难过的模样。   黎秦越揽着卓稚转了身:“好好加油吧,拿个成绩。”   坐上车以后,一直粘着卓稚肩膀上的胳膊终于松开了。   尽管车里有暖气,但卓稚还是感觉肩上一凉,竟然感觉有些挺不适应的。   蓝溪的事她没彻底搞明白,趁着这会赶紧问:“姐姐,你是和蓝溪达成了什么协议吗?”   “对。”黎秦越道,“我让她进《我是音乐人》,她能到决赛我就签她。”   “那她今天赢了跟你有关系吗?”卓稚问。   黎秦越笑了笑:“你觉得她没pk的那个谁唱的好吗?”   “白子琪,”卓稚看得挺认真的,“叫白子琪。”   “你觉得她没白子琪唱的好吗?”黎秦越又问。   “我压根不知道白子琪啊。”卓稚道,“已经播了的还没这个人,我们去的晚,之前录的又没看到……”   这话说到最后,显然很是可惜。   黎秦越睨她:“这么喜欢看现场?”   “是啊,现场多有氛围啊,还可以见到大明星。”   “我就不喜欢看现场,时间长,流程多,烦。”   “所以你到底有没有贿赂评委啊!”卓稚摇了摇她胳膊,很是在意这个事。   黎秦越看她一眼:“我让你靠了一晚上,这会很累了,你别摇我。”   卓稚住了手,望着黎秦越的眼神,了悟,赶忙坐直了把自己的肩膀腾出来:“姐姐,来,你靠我。”   “我是让你靠肩膀的吗?”黎秦越在她肩膀上摸了下,“你这肩膀靠着能舒服吗?”   卓稚低头:“但我这个没法跟你比,你也靠不住。”   黎秦越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落在卓稚胸口上,忍不住笑了:“没事,你不还小吗,还有得长。这个年龄,这样已经不错了。”   卓稚脸有点红:“这个无所谓的,我不在乎这个事。”   “我在乎啊。”黎秦越道,停了停才又道,“毕竟是我要靠的。”   卓稚红着脸,半晌没说话。   眼看都要把之前的问题给忘了,黎秦越拍了拍她的腿:“你往边上坐点,我靠你腿。”   卓稚赶忙挨紧了车门,黎秦越躺下来,枕在了她大腿上,又动了好几下调整位置,叹出口气:“舒服。”   卓稚低头看着她,这样的角度,黎秦越的脸还是很好看:“姐姐……”   “没贿赂。”黎秦越闭上了眼,“这个空降规则,他们导演本来就准备搞的,这种事情最有话题性了,《我是音乐人》播到现在,太和谐了,就差点争议。”   “哦哦这样子。”卓稚赶忙应声。   “我跟他们一个编导熟,所以也就是中间牵了个线,给蓝溪一个机会。”黎秦越顿了顿道,“你也别觉得这是什么好机会,之前的选手从海选过来,多多少少都有些人气和观众眼缘,突然来个空降的抢位子,蓝溪肯定是要被骂的。”   “啊。”卓稚短促地感叹,感叹完以后,想了想又道,“有人骂就有人喜欢,能激起观众激烈情绪的,才有可能火啊。”   “对。”黎秦越笑了笑,“机会和代价是并存的。”   这事说清楚了,卓稚心里畅快了许多。   她虽然没迂腐到不能接受任何潜规则,但总不希望有些不公平的事眼睁睁地发生在她熟悉的人身上。   要黎秦越真为了给蓝溪铺路下了大手笔,那蓝溪要回报给黎秦越什么,可真不是卓稚能想象得到的了。   如此看来,也就是一场正常的商业交易罢了,卓稚开心,挺了挺背,稍微往上移了移,让黎秦越枕得更舒服些。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上山的时候,偶尔晃悠,摇得黎秦越的脑袋在卓稚腿上左右摆动,有时撞在卓稚的小腹上,击起一股奇异的酥麻感。   黎秦越晚饭喝了酒,这会大概是真的困了,睡得挺熟,眼睛闭上了就没睁开过。   卓稚反倒是清醒了,小部分时间看窗外的路,大部分时间都低头看黎秦越的脸。   黎秦越的脸可真耐看,闭眼的时候,微微上扬的眼线都能透出点狐狸精的味道。   待车子停到了别墅门口,卓稚轻轻叫了黎秦越好几声,黎秦越才醒过来。   眼睛睁开一条缝,人还是迷糊的,被卓稚半抱着扶下车时,脚下晃了两下,软软的,竟然没站稳。   卓稚想到黎秦越是为了带她看现场,才有的这半天的劳累,心里一热,道:“姐姐,你这会是不是懒得走一步?”   黎秦越点了点头,下巴尖磕在卓稚肩膀上。   卓稚又道:“姐姐,你给我专门要了老许的签名专辑,那会不是问我怎么报答你吗?”   黎秦越稍微掀起点眼皮看着她。   卓稚笑起来,扶在黎秦越腰背上的手一用力,便旋起半边,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我抱你进屋好不好?” 第36章   身子腾空而起的瞬间, 黎秦越就清醒了。   这是一种本能的警醒, 她比卓稚高许多,也不见得比她瘦, 肌肉含量还不错, 真报个体重, 大家都要惊叹一遍,完全看不出来有这个数啊!   所以第一反应真的是怕卓稚错估了自己,把她给摔出去。   但卓稚稳稳地走了两步之后,黎秦越的担忧就彻底消除了。   太轻松了,揽着她的胳膊是轻松的,脚步是轻松的,呼吸可以望见, 缓缓呼出的白气,也是轻松的。   黎秦越垂下头,有些想笑,她差点忘了, 这小东西是可以干过地下拳王的人。   卓稚抱着她, 没有直接走门廊,绕着门口的小花园一圈, 才从侧门进了屋。   黎秦越干脆继续装醉,也不知道是装醉还是装睡, 反正这种懒懒散散被人当小孩子的状态, 很让人舒服。   卓稚抱着人进了客厅, 低头问她:“姐姐, 直接上楼吗?”   “嗯。”黎秦越黏黏糊糊应一声,双手挂上去搂住卓稚脖子,往她肩窝里蹭了蹭。   卓稚就这么继续抱着她上了二楼,推开卧室的门,把人放在了沙发上。   黎秦越身子七拐八拐地窝着,抬眼对她笑:“还没洗脸。”   声音软软的,跟撒娇似的。   卓稚在她跟前蹲下身,便也像对小朋友一样,问她:“那我给你打盆水过来,还是抱你去洗脸呀。”   “抱。”黎秦越伸了伸胳膊。   卓稚笑了笑,挺乐呵的。   黎秦越在别人面前都是高冷又暴躁的小黎总,在她这里大部分时间是心思极多弯弯绕绕的狐狸精。   唯独这种难得的时间里,困了醉了心情又不差的时候,才能软乎乎的,跟团小棉花似的。   这就让人分外想珍惜。   卓稚弯腰又把人抱起来,洗手间的门虚掩着,有些窄,她便没伸手去推,干脆抬脚轻轻踹了下。   黎秦越在她怀里,咯咯咯地笑起来。   卓稚问她:“你笑什么?”   黎秦越道:“你这会特别……霸气。”   卓稚听这话挺开心的,摇头晃脑道:“我什么时候不霸气,为你打了那么多场架呢。”   “是。”黎秦越伸手在她脸上拍了拍,“我就喜欢你为我打架。”   卓稚想到那场让她和雇主关系变得复杂的擂台赛,脸有些红,在洗手间里左右看了看:“姐姐,放你下来?”   “不要。”黎秦越在她怀里摇头。   “你不是要洗脸吗?”卓稚看着那一堆瓶瓶罐罐,“要卸妆的吧,我不知道怎么搞。”   “不卸妆,我要去泡澡。”黎秦越道。   “哦。”卓稚抱着人往里面走,在漂亮的四角浴缸前停下,“你还是得下来了,我给你放水。”   黎秦越终于肯下地,抬脚甩了脚上的鞋。   卓稚帮她放水,试探着温度:“说起来,我也就给姐姐你干过这些事了,铺床叠被,做饭洗澡……跟个女仆似的……”   觉着差不多了,卓稚转过了身:“姐姐你是不是要给我涨……”   “工资”两个字没能说出口,要说黎秦越干什么最快,卓稚觉得毋庸置疑就是脱衣服了。   刚还齐齐整整的衣服,这会全被她随手甩到了地上,也是真有钱,有些衣服是务必要干洗的,浴室里已经雾蒙蒙地有了水汽,她也不在乎。   卓稚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是去帮她捡衣服,还是劝她不要这么晾着,小心感冒。   黎秦越扔掉了连体裤袜,全身上下也就剩内衣了。   卓稚见过她这样子,却还是忍不住在心底里排山倒海地感叹一通,是真的好看。   特别是现在这个环境,这个灯光,这个雾气,这个水流潺潺的声音。   卓稚没来由地觉得有些口渴,眼睛胶着在黎秦越身上,足有半分钟,没舍得离开。   黎秦越还在脱,压根没理她,双手背在身后,下一秒随时就可能扔掉身上需要打码的唯一屏障。   卓稚深吸口气,在她手要松开的一瞬,猛地冲过去,握住了她的胳膊。   黎秦越的指尖勾在内衣带子上,终于从散乱的长发里露出只漂亮的眼睛,看着她:“干嘛?”   “姐姐我出去了你再脱!”卓稚喊出来,盯着她,“给我两秒。”   “你闭眼别看不就得了。”黎秦越挺不满意,“再说了,你不是说报答我吗?就不能送佛送到西,抱我进浴缸啊。”   “不是……这个……”卓稚很是为难,跟她打商量,“姐姐你要是喜欢,我可以每天都抱你在花园里溜一圈……”   “你现在都不乐意抱我了,还以后呢。”黎秦越瘪瘪嘴,挺委屈的样子。   “我乐意。”卓稚很苦恼,“那你现在把内衣扣子重新扣上,我抱你进去好不好?”   这是她最后的底线了。   黎秦越又瘪了瘪嘴:“哪有穿衣服泡澡的……”   “我出去了你脱嘛,”卓稚也开始撒起娇来,“好吗好吗好吗姐姐,你这样我不好意思。”   良久,黎秦越叹了口气:“好的吧。”   她手在后面动了动,冲她一张手:“好了。”   卓稚抱着早完事早解脱的想法,立马将让一把抱起,转身就放在了浴缸里。   这个姿势幅度有些大,黎秦越显然有些措手不及,落水的时候往里滑了一下,手却是没松开,狠狠拉了卓稚衣领一把。   卓稚被拉下去,视线里只剩水面,和水面里荡漾的美丽肌肤。   黎秦越压根没把内衣扣子再扣回去,这会松松垮垮地荡着,像一条招摇的水草。   卓稚挺起脊背,想起身,黎秦越却突然跟着她起,红唇往上凑了凑,挨上了卓稚的唇。   卓稚浑身一个激灵,猛地跳了开来,头也不回地就冲出了浴室。   浴室里响起黎秦越一连串的笑声,真真跟狐狸精的咒语似的,搅得卓稚不得安宁。   她一路冲回了二楼自己的房间,愣在沙发上好一会儿,抿了抿唇。   心里不禁有些感叹,黎秦越的嘴唇可真软啊……   不知道她自己的有这么软吗?卓稚抬手摸了摸,好像有点点干。   手再放下来的时候,有一点红红的印子,卓稚愣了又愣,才反应上来那是黎秦越的口红。   于是盯着自己的手指,莫名其妙的,又脸红了好一阵。   这天晚上卓稚有些辗转难眠,总觉得有什么事没做,觉得这一天不该这么结束,心里空落落的,不满足。   大半夜的,手机突然叮铃响了一声,卓稚赶忙抓了过来,看了眼。   短信提示有银行卡入账,因为她跟公司财务联系得有些迟,这人生中的第一笔正式工资也得的有些迟,但黎秦越可真是不亏待她,卓稚盯着那个数字怎么算,都是多了许多。   其实她这卡里,有师父给她的下山启动资金,还有之前打拳赢的那笔巨款,看上去十分富裕。   但直到这一刻,卓稚盯着那入账的数,才觉得这钱是她自己的。   师父的钱,最好能还给师父,她以后还要好好孝敬她老人家,把这些年的养育之恩都报回去。   打拳赢的奖金黎秦越虽然不要,但卓稚总归觉得这不是自己的,就当替黎秦越先保管着了。   只有现在这个数,不算太多,但也绝对不算少,是她尽职尽责辛辛苦苦赚来的,卓稚越想越开心。   这再一激动,就更睡不着了。   她把这笔钱要花多少,怎么花,都算计好了。又不顾大半夜的,给师父发了条短信,告诉她,她工资到了,问问她老人家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想玩的,她都可以买了给她寄回去。   师父一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手机也不常在身上带,这短信什么时候会被看见得靠缘分,但卓稚就是没忍住,一大串地发了出去。   完事盯着自己的通讯录翻了翻,突然有些羡慕黎秦越,即使凌晨一两点,也有陪她聊天的人。   卓稚在山上时,还算有老老少少的朋友,下了山,如今能算得上朋友的,也就黎秦越了。   想到这里,又是一番感慨,觉得自己下山的日子过得这么舒坦,工作工得这么刺激又顺遂,也实在离不开黎秦越的好心。   该好好感谢她的。   怎么感谢呢,黎秦越不缺吃不缺穿,平日里的爱好也就是……   卓稚手指搓一搓,脸红了。   也就是欺负她而已了。   尽管前一晚失眠得厉害,卓稚仍然起了个大早,跑步买菜做早饭。   而且今天这餐做得格外用心,照着电脑上的食谱,第一次尝试了自己做小笼包。   出笼的时候,热气腾腾,卓稚包包子有经验,小笼包的样子漂亮,只是发面的时间不够长,外皮的口感不够软。   折腾了一早上,黎秦越下楼的时候,没忍住,“呦”了一声。   卓稚系着小围裙,站在一旁,一拱手,酒店服务员般的完美笑容。   黎秦越三两步过来,筷子戳了一个就上嘴咬了口:“自己做的啊?”   “是啊。”卓稚凑过去,“怎么样,好吃吗?”   “你自己没尝吗?”黎秦越吃着东西,声音嘟嘟囔囔的。   “尝了,就是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黎秦越吃完了一只,才道:“我口味你不清楚吗?你喜欢吃的,我都喜欢吃。”   卓稚呵呵呵笑起来:“你们有钱人就是这样,吃惯了山珍海味,就觉得自己做的家常菜香。”   “你的手艺算是农家乐了。”黎秦越坐下来,细细地开吃。   两人吃得差不多了,黎秦越擦擦手,笑眯眯问卓稚:“今天觉着你有点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卓稚问。   “特别殷勤。”黎秦越道。   卓稚心说这么明显吗,嘴里倒是否了句:“我平时对姐姐你不都这么殷勤吗?”   “嘴巴抹蜜了。”黎秦越抬手,手指在卓稚的唇上勾了下。   她的动作很快,出其不意。   卓稚只来得及喊出句:“脏。”   “什么脏?”黎秦越看着自己的手,“嫌我手脏?”   “我嘴脏。”卓稚扯了张餐巾纸擦了擦,“我还没擦嘴呢。”   黎秦越还是盯着自己的手指,不知道在想什么,笑得有些邪恶:“我不嫌弃你。”   卓稚搞不懂她,起身收拾东西,端着碗碟进厨房门的时候,黎秦越道:“我刚说你嘴巴抹蜜,可是诚心诚意的。”   卓稚在厨房里回她:“当然要把姐姐你哄好啦。”   “不只是哄。”黎秦越喊着同她说话,“是本来就是甜的。”   说完了又生怕卓稚听不到点子上,加了一句:“尝起来是甜的。”   卓稚差点把碗碎在洗碗机里。   在厨房收拾的时间里,卓稚前前后后仔细思索了下黎秦越的脑回路,越想越觉得可怕。   黎秦越说她殷勤,可能把原因归结在了昨晚嘴唇碰的那一下,虽然卓稚是觉得黎秦越又香又软自己无端占了便宜,但要因此就献殷勤那导向可太错误了。   于是从厨房出来以后,卓稚没敢再耽搁,对黎秦越道:“姐姐,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可以跟我去一趟市里买东西吗?”   “有啊,现在就有。”黎秦越很感兴趣,“你想买什么?”   “换个手机,然后给我师父买点零食。”卓稚顿了顿,“还有请你吃饭。”   “请我吃饭?”黎秦越笑着道,“刚不就请了吗?”   “正式一点的。”卓稚想起那天两人去的那家餐厅,手指揪了揪,“我发工资了。”   “诶?怎么才发?”黎秦越皱了皱眉。   “我联系财务小姐姐有些迟,过了上个月的茬了,就这个月发的。”   “你来了才两月吗?”黎秦越看着她,“我怎么觉着都很久很久了。”   “两月多了。”卓稚往她跟前走了走,“难道姐姐觉得跟我在一块度日如年吗?”   黎秦越扫她一眼:“明知故问。”   卓稚抬下巴,笑得跟个傻子似的:“不知道。”   黎秦越抬手捏了捏她下巴:“因为喜欢你啊,才觉得过了很久啊。不然没过这么久,我都想不明白,怎么这么喜欢你啊……”   卓稚任由黎秦越捏着她下巴左右摇摆,心里甜滋滋的,脸上热烘烘的。   “秦越姐姐,让我请你吃饭呗。”   “走呗,你这吃饭有没有点别的意思啊?”   “没有!”   “你知道我问的什么吗回这么果断?”   “反正没那个意思。”   “啧。”   “秦越姐姐你今天真好看。”   “拍马屁没用了,得让我搂着才能好。”   “搂呗。”   “这种事你倒是没意见。”   黎秦越把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卓稚肩膀上,搂着人上了车,搂着人下了车,搂着人在商场里晃悠,买了一大堆东西。   两人出了商场,让人把东西送回山庄,轻装简行地准备去换个地吃饭。   卓稚让黎秦越选喜欢的餐厅,黎秦越拿出手机,认真地翻了翻,看看哪一家价格不会贵到让小傻子出血,又的确是她吃过的味道不错的。   外面的马路上突然一声急刹,黎秦越听着只觉得车不错,身边的卓稚却已经冲了过去。   黎秦越赶紧抬头去看,卓稚真跑起来的时候,速度快得能出残影。   出车祸了,尽管是在人流量特别大的地方,车子大都行驶得挺缓慢的,却还是出车祸了。   黎秦越只来得及看清一眼地上躺倒了个人,行人已经“哗”地围了上去,堵了个严实。   至于卓稚,大概在人群最里层,早已经看不见了影。   黎秦越赶紧收了手机赶过去,这里人实在太多了,吵吵嚷嚷的,不少人举着手机在拍。   黎秦越走近后,瞧着那车有些眼熟,等车上的人下来后,一张口,黎秦越心里咯噔一下。   是米兴益。 第37章   黎秦越扒拉进人群的时候, 米兴益正蹲在被撞者的身边, 询问她有没有事。   那是个穿着黑色羽绒服的妇女,四五十岁的样子, 头发干黄稀疏, 眼角脸上的皱纹苦哈哈地下垂着。   面对米兴益的询问, 她并没有哭喊也没有闹,只是摇了摇头,皱纹越发地挤在了一起,神态痛苦。   卓稚就蹲在妇女的另一边,抬手扶住了她的胳膊,问的也是和米兴益差不多的话。   “撞哪了?哪里疼?能不能起来?”   妇女一直不说话,人群里有人喊了声:“人都疼得说不了话了, 赶紧送医院啊!”   米兴益站起身,弯腰对妇女道:“上我车,我送你去医院。”   他大衣笔挺,人长得清秀好看, 虽然开着豪车, 但气质温和态度又好,本不该惹起什么众怒, 却还是突然有人说了句:“富二代撞人啦,准备跑路啦!”   黎秦越转过身, 看到个年轻男人举着手机一脸兴奋, 应该是在直播。   黎秦越的火气上来, 抬手“啪”地一巴掌拍在那人手机上, 距离有点远,没能打掉。   “谁准备跑路了,长耳朵是摆设吗,听不见人说去医院吗?”   由于是米兴益的事,到底是控制了点选词,没用特别难听的话。   “你说去医院!谁知道待会把人拉上车了是不是去医院!”男人摆弄手机,对着黎秦越继续喊,“你们有钱有势,把人随便扔没监控的地方跑了,上哪找去?”   黎秦越憋不住了:“你他妈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干脆我把你捎上,给你顺便看看精神科,不对,你得拉去看兽医。”   男人喊:“富二代骂人了!富二代骂人了!”   “艹,富二代骂猪了!”黎秦越被人拽了把,回头看是米兴益。   “别跟那种人计较。”米兴益对她道。   黎秦越呼出口气,对他憋出个笑:“你的事,听你的。”   卓稚想扶妇女起来但又怕她哪里伤着了给拉坏了,一直在小声跟她说话。   但这女人有些奇怪,被撞到现在近十分钟过去了,硬是一个字都没说。   米兴益也没法了,他对妇女道:“大姐,你要是有什么顾虑,我现在报警,让警察来处理你看行吗?”   妇女换了个姿势,腿伸了出来,卓稚一眼便看出了不对劲,连忙抬头冲他们道:“她小腿骨折了。”   四周一片惊呼声,举着手机的傻逼男人兴奋地喊:“富二代把人撞骨折了!富二代把人撞骨折了!”   米兴益这次没再犹豫了,先拨了120,又拨了110。   他打电话的时候故意稍稍提高了音量,让周围的人都可以听见。   温和,礼貌,严谨,让人挑不出毛病。   傻逼直播男还在喊,米兴益一个眼神都没给,黎秦越真是佩服他的脾气。   到了这一步,有不少人已经散了,这个位置还好,偏角落,没在正道上,没有造成交通拥堵。   直播男还在拍,黎秦越冲卓稚道:“那个人,灰大衣,头发像抹了坨屎的,记住了。”   卓稚抬头看了眼,其实不用形容,卓稚也知道她说的是谁,小黎总就是心里不爽,顺便再骂一句罢了。   卓稚点了点头,盯着那个男人,眼神冷漠:“记住了。”   男人立马喊起来:“你骂谁呢?”   顿了顿又喊:“你威胁谁呢?”   黎秦越看了过去,眼神挺挑衅的,她巴不得这男的冲过来打人,那她就可以光明正大使用她的小保镖了。   但男人也就嘴上敢来两句,怂得要命,举着手机嘟嘟囔囔的,没敢上前一步。   黎秦越嗤笑了下。   先到的是交警,地上的女人一看到交警,眼神闪了闪。   米兴益先和交警谈,说了下大致的状况,最后出乎所有人意料地来了一句:“没撞上,我很确定,行车记录仪和监控都可以看。”   交警点点头,蹲下身去问地上的女人。   直播男跟手机碎碎念:“富二代说人家碰瓷,腿都骨折了还说人家碰瓷,买得起豪车付不起医药费,啧啧啧……”   黎秦越这个暴脾气,也没顾忌警察在场,上前一步反手就抽向直播男的手机。   这次目标明确用力猛,直播男的手机摔在地上,蹦了两下。   直播男立马大声喊道:“你干嘛呢!警察同志警察同志你看看!她摔我手机!”   警察看过来,黎秦越冲直播男道:“敢拍我就得做好被我砸手机的准备,没事,富二代,赔得起你手机。”   警察喊了句:“无干人等散了,都别看了。”然后便继续去问地上的女人了。   这女人也真是奇怪,警察来问了半晌,也就问出点姓名住址之类的基本信息,怎么过来的,怎么被撞的,一句话都不说。   米兴益叫的救护车到了,人被抬上了车,米兴益询问警察:“我还需要做什么吗?”   “你不去医院看着吗,检查费用这些。”警察道。   “人不是我撞的。”米兴益又说了一遍。   “那你跟我去警局吧。”警察冲对讲机里讲了两句。   米兴益没异议,跟黎秦越说了两句道了个谢,开着车跟警察走了。   没什么热闹可看了,人群很快散了。   黎秦越回头去找那个直播男,卓稚过来道:“早溜了。”   “傻逼。”黎秦越骂了句,“不让我这个富二代赔手机了吗?”   “姐姐,”卓稚眉头轻轻皱着,“这个事……”   黎秦越打断了她的话:“信息量挺大的,我逛了半天了饿得要死,吃饭的时候说吧。”   “好。”卓稚只得答应下来。   这么一折腾,两人都不太有心情再去专门找吃的,就近回了身后的商场,挑了家火锅店坐着。   黎秦越点了不少肉,汤开以后给卓稚先涮了点夹进碗里,鲜少有的体贴。   卓稚吃了两口,道:“姐姐,米总说他没撞到人。”   “嗯。”黎秦越应了声。   卓稚的筷子彻底停住了:“可是腿都骨折了,而且我过去的时候,的确看到车离人非常近。”   “你想听我从哪方面说?”黎秦越问。   卓稚心情挺复杂的,她不由自主地会偏向弱势的一方,骨折疼起来可不是闹着玩的,但米兴益是黎秦越的朋友,卓稚有点不好意思上嘴说。   黎秦越上上下下地涮了片毛肚,细嚼慢咽地吃了,才道:“我跟你分析分析这个事情啊。”   卓稚赶忙点头:“嗯嗯。”   黎秦越道:“米兴益要真撞了人,去医院一趟,给钱私了,多钱他都给得起,他有钱。他怕的是麻烦。那女的要是专业碰瓷,要的不过也就是钱,不会坐那一言不发,连警察都给招来了。”   黎秦越吃了两口肉:“所以这事没那么简单,既然不是要钱,那就是大麻烦,所以米兴益坚持自己没有撞人,宁愿跟警察去警局,也要把这事撇清关系。”   “结果什么样,就不关咱俩事了,你要真想知道后续的状况,我可以问问他。”   “姐姐,”卓稚的眉头皱得很紧了,“就不存在米总真撞了人,但是不想承认的情况吗?”   “他为什么不想承认?”   “影响不好?毕竟不是什么好事。”   “普通的交通事故而已,对他能有什么影响。”   “违规驾驶?扣分?上新闻?”   黎秦越偏头看着卓稚,卓稚抬了抬手:“好吧,扣分不算事。”   “你说上新闻这个倒是提醒我了,”黎秦越道,“那个一直在拍的男的很不对劲。”   “怎么个不对劲法?”卓稚那会注意力全在被撞的女人身上,没太顾得上观察。   “太傻逼了。”黎秦越撇了撇嘴。   卓稚对这个推论逻辑一时之间竟然无法反驳。   而后,黎秦越给卓稚科普了下米兴益的背景,听得卓稚一愣一愣地,也不知道是夸还是损:“果然和姐姐你玩的没有一个简单的。”   “这有什么复杂的,士农工商,不都得有人干吗?”   “但当官不管在哪个朝代都是最厉害的。”卓稚一副深有感触的模样。   黎秦越笑着道:“这话说得土里土气的,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   “差不多。”卓稚没吃两口,又满面愁容,“姐姐照你这么说,米兴益爷爷是高官爸爸是高官哥哥是高官,这种普通人见了都能吓死的家庭背景,那个大姐怎么敢碰瓷呢?”   黎秦越呼出口气:“我本来没什么兴趣,你这搞得我也越来越好奇了。”   卓稚赶忙道:“那大姐去了医院,米总又没去,你说这各项费用,谁出?”   黎秦越笑她:“怎么着?你想让我出?”   “不是不是。”卓稚道,“我们吃完了没事干,要么去看看吧?说不定就问出真相了呢,这不也算是帮米总忙了?”   “哟。”黎秦越挺感慨的,“你还想着帮米总忙?你难道不是恨不得路见不平劫富济贫吗?”   “绿林好汉也不能跟官斗啊,斗不过。”卓稚叹口气。   黎秦越看着她这副小大人的模样,乐了好一会。   吃过饭,黎秦越觉得自己大概实在是太闲,所以才会真跟卓稚去医院。   卓稚连个“不知道医院在哪里”的理由都不会给她,这小傻子记得救护车上的医院名字,还记得警察询问时,被撞的妇女的名字。   容花。   名很俗,姓特别,凑一块还挺好听。   卓稚去护士台打听的时候,这名字让找人都变得容易了起来。   但最后还是没找着,容花架着条骨折的腿,竟然跑了。   卓稚震惊不已,黎秦越连连惊叹,当下给米兴益打过去电话,问那边状况怎么样了。   米兴益说没事了,警察调取了监控,也看了行车记录仪,确实没撞上,标准的碰瓷。   黎秦越说了医院这边的情况,叮嘱米兴益最近多留心,两人聊了几句挂了电话。   跟着黎秦越出了医院,又回了家,卓稚一路上都没说话。   黎秦越问她想什么呢,卓稚就说,想容花的事呢。   黎秦越问她想出个什么结果了没,卓稚按着手机说,她报给警察的电话号码,是假的。   黎秦越说你别查了,地址肯定也是假的。   卓稚收了手机,换新手机换得兴致缺缺,跟黎秦越的日常看电视,也兴致缺缺。   到了睡觉的点,黎秦越弹了她个响亮的脑瓜崩:“别想了,要还有什么状况我肯定告诉你。再说了,这事还有什么好想的呢,碰瓷未遂,找麻烦未遂,你到底在想什么呢?难道看上米兴益了,为他担心得茶饭不思?”   “没!”卓稚立马出了反对意见,嘟嘟囔囔好一会儿,才道,“我老觉得容花不像坏人。”   “哈?”黎秦越瞪着眼睛看着她,“你哪里觉得的,第六感吗?”   卓稚认真看向她,抬手指了指:“眼睛。”   “眼睛怎么了?”黎秦越懵懵的,“像小鹿斑比一般地清澈无辜吗?”   “她的眼睛,有病。”卓稚道,“是长期哭出来的病。”   黎秦越愣了,好半晌,问了句:“你知道长期哭坏的眼睛什么样?”   “知道。”卓稚眼神里有可见的难过。   黎秦越搞不清楚状况,却也不敢再问。   不管这个长期哭坏了眼睛的人是卓稚身边的谁,那想必都不是一个好故事。   黎秦越看不得整天傻乐的臭丫头这么深沉地难过起来,抬手把了她脖子,将人拉怀里抱了抱:“你新手机该下的软件都下了吗?”   卓稚就势枕在了她肩头:“下了。”   “来,报来我听听。”黎秦越呼噜着她的背。   卓稚报了几个,有地图,有银行客户端,甚至还有健身软件,就是没有普通人最常用的社交软件,和最常玩的游戏。   “小石猴。”黎秦越嘟囔句,拿过卓稚手机,开始手把手地教她成为一个现代人。   有东西分散注意力,卓稚情绪好了许多。   黎秦越有心把她搞累了让她上床倒头就睡,拉着卓稚玩了好一会游戏。   结束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   两人在二楼楼梯口互道晚安,说完了黎秦越转身继续上楼,卓稚却站在原地没有动。   黎秦越走了两步,停下回头,问她:“看什么呢?还不去睡?”   卓稚道:“姐姐,有个事我还没跟你说呢。”   “什么事?”黎秦越转过身看着她。   “以后尽量不要说脏话了。”卓稚认真道,“我在还好,要是我不在,那男的打你怎么办,不管后面会怎么着,当时你肯定是吃亏的。”   黎秦越愣了下,“噗”地笑出声,正要开口说话,卓稚突然一个箭步跑过来,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黎秦越的笑容顿住,不敢置信。   卓稚道:“交换完成了。”说完便转身快速跑回了房间。 第38章   被亲了这一口, 黎秦越乐了大半晚上。   她心情好, 找不着合适的发泄途径,干脆就给卓稚的游戏账号里充钱。   游戏是她下的, 账号是她帮着注册的, 密码都是卓稚念着她输入的, 所以用起来跟自己号一样顺畅。   但到底跟自己的号不一样,这种通过简单方式连接起来的亲密感,让人有种暗搓搓的激动。   于是充完钱,脾气暴躁毫无耐心的黎大小姐,还帮卓稚代练了两小时,心下暗暗想着要让小傻子和她平起平坐。   玩得晚了,早上便起得迟了。   卓稚新手机用的顺溜, 微信里也就加了黎秦越一个,早早地发了张网上搜来的早餐图片给她,大概是想勾引她早起。   黎秦越起床下了楼,卓稚正在客厅的地毯上摆着奇怪的姿势, 见她下来, 咧嘴一笑:“早哇,姐姐。”   “早呀。”看她回复了活力, 黎秦越很开心。   卓稚蹦起来去厨房把早餐的最后步骤完成,两人吃完饭, 照例该玩电脑的玩电脑, 该看书的看书。   只是卓稚现在不去书店借书了, 手机里下载了阅读软件, 抱着看得停不下来。   平平常常的一天,又有些不平常。   黎秦越总是忍不住隔会就瞥卓稚一眼,卓稚有好几次对上她的视线,笑一笑,脸蛋红扑扑的。   看得黎秦越心痒痒。   这天下午,米兴益打了个电话给黎秦越,内容震撼。   起初黎秦越没想着避开卓稚,但卓稚十分敏感,瞬间就望了过来,两只眼睛跟小灯泡的似的,黎秦越怕自己的表情兜不住,便转到了后花园子里去。   米兴益虽然面上看着沉稳,但年龄也不大,郁闷了少不了跟关系好点的朋友多说两句,这电话的时间便打得有点长。   黎秦越挂了电话以后,转身看见卓稚贴着落地窗,跟只壁虎似的,眼巴巴地望着她。   视线对上的第一秒,卓稚快速绕过窗户,来到了她身边。   却没直接问,手上的衣服一扬,披到了黎秦越肩上,说:“后园子里冷,你也不知道穿好外套再出来。”   黎秦越身上热乎,心里便也热乎,干脆将手塞到了卓稚手里:“是啊,你也不知道早点给我拿衣服过来,你摸摸我手多冷。”   卓稚把她另一只手也拉过来,合一块双手捂住了,说:“不是看你打电话呢么,姐姐你又不想我偷听到。”   黎秦越道:“也没有……”   卓稚打断了她接下来的忽悠,道:“是容花的事。”   黎秦越想好的说辞在喉咙里绕一圈,便没法再说出来。   卓稚尽心尽力地给她捂着手,低头也不看她:“这事的确跟我没什么关系,但我有点私心,但不过也只是想知道真相而已。”   一连用了两个但,十分地可怜,十分地弱小,十分地惹人怜爱。   黎秦越觉得自己要不惯着宠着护着,大概就不是人了。   反正说了也不高兴,不说不高兴还得委屈,还得生她的气,黎秦越便干脆照实说了。   “现在也还是没真相,容花又出现了,还是碰米兴益的瓷,警察来之前跑掉了。”   卓稚愣了愣:“跑?她腿治了吗?”   黎秦越很无奈:“据米兴益判断,没。”   “她这样很危险!”卓稚情绪有点激动。   “她自己都不在乎,别人着急也没用。”黎秦越顿了顿,“对了,今天的现场还是有人在拍,在起哄。”   卓稚眉头皱起来,挺久都没松开。   “好了。”黎秦越抽出了手,“我们在这暖个什么劲,回屋里吧,屋里多暖和。”   “你说她明天还会不会继续?”卓稚问。   “我猜会。”黎秦越道。   “米总呢?”   “他也猜会。”   “那米总没什么打算吗?”卓稚紧跟着黎秦越。   黎秦越回屋关上门,叹口气:“我昨天不跟你说了吗,米总不是一般人,他有什么打算跟我们没关系,我不能把你搞他身边去,跟着他……”   “不不不,”卓稚连连摆手,“不需要不需要。”   “那你什么想法?”黎秦越问。   “下次米总肯定会想办法逮人了,不管是公了还是私了,我希望到时候我能见容花一面。”   卓稚猜得挺准的,米兴益是打算直接逮人了,黎秦越应下来:“好的,这个可以。”   但第三天,容花并没有出现,第四天也没。   卓稚每天都眼巴巴地注意着黎秦越,也算是让两人平日里的偷瞄项目倒了个个,黎秦越觉着有些心情复杂。   到第五天的时候,卓稚跟在黎秦越屁股后面,就差跟她进洗手间了,生怕黎秦越有了消息,但是不告诉她。   黎秦越真想拜拜佛,求求容花阿姨快出现吧。   还真让她给求着了,第五天晚上,米兴益给她发来消息,说人逮着了。   黎秦越问他打算怎么办,米兴益说还没定下来,这次逮住了就一直在哭,有点棘手。   黎秦越冲卓稚一招手,道:“我过去跟她沟通沟通,都是女的,好说话点。”   米兴益笑道:“你这个女的可不好说话。”   黎秦越揽了卓稚:“我这里有好说话的。”   两人匆匆赶过去,这次容花碰瓷的地点竟然是在米兴益公司门口,连同录视频的,米兴益一块逮了,这会都在会议室里。   黎秦越和卓稚到了时,米兴益正站在门口抽烟,这画面真是似曾相识,不过如今是完全不同的场景。   “哭太厉害了,搞得我脑壳疼。”米兴益道。   “米总一向见不得女人哭。”黎秦越道。   “对,不管什么年龄什么身份,女人只要一哭我就头疼。”米兴益顿了顿,“其实差不多了。”   “什么情况?”黎秦越赶紧问。   “她说让我救救她的孩子。”米兴益在卓稚来的时候就把烟掐灭了,这会捏着个烟把,来回倒。   “哎……”黎秦越叹出口气,“也就你们家常年遇到这种事。”   “嗯,这次搞了个一波三折,欲拒还迎。”   卓稚在一旁等得挺着急的,这会听着两人谈话也知道的确是另有隐情,便更着急了。   她虽然没动作也没说话,但眼神真真切切的,落在黎秦越身上,如有实质。   黎秦越心下叹气,在她背后拍了拍,对米兴益道:“我女朋友挺关心你这事的,想不明白,这几天一直在念叨,要没什么不能说的,让她进去看看吧。她干安保这一行的,不亲眼过了不放心。”   米兴益眼睛弯弯地笑了笑,对卓稚道:“辛苦你一直记着,我没什么事,他们人都在里面,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我待会还是会把人送警局去。”   “好,谢谢米总。”卓稚赶忙道。   “该是我谢谢你。”米兴益很客气。   卓稚推门进去了,米兴益请黎秦越坐到了另一间办公室里,泡了茶给她。   “之前就听说你找了个小朋友,那天吃饭带着,也没正式介绍,我以为你没认真呢。”   “哪能没认真呢,你见过我带别人吗?”黎秦越抿口茶,笑着道,“小朋友年龄太小,害羞,所以我就没说那么正式。”   “感情这事,也是好玩。”米兴益道,“谁都没想到,你找了个小女朋友。”   “年龄大小,性别男女都无所谓,主要得喜欢。”   黎秦越本来提女朋友三个字是为了表明身份,让米兴益给她一个面子,让卓稚插手这件事,但这会聊起来了,她发现自己还挺乐意聊的。   于是就多说几句:“你肯定看不出来,她功夫可厉害了。”   米兴益笑:“哪方面功夫?”   黎秦越也笑:“哪方面都厉害。她打架那个利落劲,我上次见到这种人,还是米叔叔开会时带的那个助理。”   “他保镖,”米兴益道,“你是有职业控吗?”   “不,我就控我家那个。”黎秦越得意洋洋的。   卓稚进到会议室时,一个男的正在跟容花急赤白脸地吵架,内容大概是你让我来的,要判刑什么的都是你的事。   单方面吵架,容花并不应声,只是在不停掉眼泪。   眼睛红肿得厉害,眼皮耷拉下来,几乎已经看不出原来的眼睛形状。   卓稚心里一揪,对那个男的道:“你别吵。”   男的见来的是个年轻小姑娘,喊起来:“我不吵,我不吵我要进局子了,我拿钱给人拍个视频而已,怎么就被人当贼抓了,我上哪里说理去。”   “上公安局说。”卓稚走到了容花跟前,桌上放着包纸,但容花并没用,卓稚抽了两张递给她,“别哭了。”   男的上前一步还要再吵,卓稚心里烦得慌,抬手没客气,将他半个膀子往后拧去。   男人发出痛苦的嚎叫,卓稚道:“说了你别吵,那边待一会去。”   男人是个吃软怕硬的,没敢再出声,乖乖找个角落坐下去了。   容花没接卓稚的纸,卓稚便一直拿在手里。   她道:“这事你其实不想进警局说吧,要找警察有用的话,也不用折腾这么一大圈了是不是?”   容花抬眼看了她一眼,突然就有些崩溃:“我真的没办法了,我没办法了……”   “嗯,我知道。”卓稚在她面前蹲下身,用手里的纸帮她擦了擦脸上的眼泪,“要有办法,谁想这样呀是不。”   “我孩子丢了,我孩子丢了……”容花说出这一句,声音不大,但每个字眼仿佛都重复了千万回,痛苦,绝望,反反复复的折磨,撕心裂肺。   卓稚突然眼睛就红了,她抬手抓住了容花的手:“丢了我们找,一直找一直找,总会找到的。”   那只手粗糙,太过粗糙,像攥了一截老树根。   容花眼泪唰唰地往下掉,她看着卓稚,另一只手抬起,小心翼翼地想去蹭卓稚的脸颊,但最终并没有放上去。   那双快要哭瞎的眼睛,就这么紧紧地望着卓稚,似乎笑了一下,但很快淹没在那张苦难的脸上。   容花说:“我的闺女,要还活着,跟你差不多大了,跟你差不多了……”   卓稚低头,眼泪掉下来,很快被她抬手抹了。   她知道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深呼吸两口气,抬头对容花道:“她一定活着,你是有她什么线索了,所以过来找米总的吗?”   容花摇头,声音嘶哑:“我找不到,找不到,才来找大官的。”   卓稚道:“你报警了吗?备案了吗?加入寻子的互助组织了吗?家是哪里的,跑过哪些地方了?”   “都找了,能找的都找了。”容花摇摇头,“十二年了,找不到,找不到。”   “这么久了,为什么现在用这种方法?”卓稚胸腔闷疼,嗓子干得难受。   容花把手从她的掌心里拿了出来,一开口又是一连串的眼泪:“我没几天可活啦,别人还能说出法子,我就按这法子来。我闺女要在这活世上,我活着想见她一面,要她不在了,我下了黄泉再去找她啊……” 第39章   卓稚过来找黎秦越时, 门一开, 黎秦越回头吓了一跳。   她立马离了椅子朝卓稚过来,问她:“怎么了?”   卓稚摇了摇头, 开口时声音很哑:“没事。”   “这还没事。”黎秦越盯着卓稚红得跟兔子似的眼睛, 抬手捧住了她的脸, “谁欺负你了?”   “谁能欺负我。”卓稚闭了闭眼,把黎秦越的手打了下去,“没事的,米总在呢。”   “米总也不能让我不关心我女朋友啊。”   “我有话要和米总说。”卓稚绕过她,来到了米兴益面前。   “小卓,里面情况怎么样了?”米兴益非常适时地问道。   “容花丢了孩子,找了十二年没找着, 今年十月份查出来肝癌,想在死前能见孩子一面,所以听信了别人的谗言,不择手段地堵你的车。骗她的人说你家里都是大官, 只要找人拍摄视频, 用把事情闹大做借口,你就会帮她找孩子。”卓稚一口气说完, 抽了抽鼻子。   “嗯,原来是这样。”米兴益道, “辛苦了。还是你厉害, 我问了好久, 都没问出什么信息。”   黎秦越抽了张纸递给卓稚, 对米兴益道:“还是要查查指使的人吧,应该会有新发现。”   卓稚看了眼米兴益的办公桌,问他:“米总,我可以借你的纸和笔用一下吗?”   “当然。”米兴益将桌上的会议本和钢笔递了过去。   卓稚弯腰写了几行字,重新递还给米兴益:“这是幕后那人联系容花用的名字和地址,容花说了一些体貌特征,但没照片。我也都写在这里了。”   “谢谢。”米兴益接过来看了看,“我后面查一查。”   卓稚顿了顿,问他:“米总,可不可以不送容花去公安局?”   “嗯?”米兴益道,“这种事情最好还是交给警察处理,这样对谁都是公平公正的。”   卓稚没有坚持,她低头想了想,问:“那能不能让我先带她去医院把腿固定了?”   “可以的。”米兴益应道。   “谢谢您。”卓稚微微鞠了个躬。   米兴益当即让秘书安排了车,卓稚和黎秦越去接容花的时候,容花却不愿意去医院。   她瘫坐在地上,没什么精神,只问卓稚:“真的没办法了吗?”   “你这个办法不对。”卓稚道,“把腿治好,你还可以继续找。”   容花摆了摆手:“治不好了,天天都在疼。”   卓稚知道她说的是自己的癌症,没法接这个话。   “我这样,得进警察局的。”容花顿了顿,突然抬起头,“你们还是直接送我去警局吧,我跟警察闹一闹,说不定,说不定……”   本来情绪还挺稳定的,说不定这三个字一出来,眼泪便又下来了。   卓稚身子轻轻地颤了一下,黎秦越一把揽住了她,对容花道:“你进警局,警察也得先给你接上腿。人活着有一天是一天,你腿好了,要有什么消息,也好过去是不是?还有,别想着跟谁闹了,这事跟谁闹都没用,你该知道的……”   卓稚拉了拉她胳膊,黎秦越的话断了茬。   卓稚走到容花身边,背对着她蹲下身:“总之先治腿,来,我背你。”   容花的手拍在卓稚背上,一瞬间就可以哭得撕心裂肺:“闺女,别管我了,别管我了。”   卓稚闭了闭眼,她弯着腰,一滴眼泪掉下来,空落落地砸在了地上。   黎秦越看不下去了,她过去一把拉起卓稚就往外走:“这事你别管了,我来搞。”   “姐姐,我想送她去医院……”卓稚小声说。   “我知道,”黎秦越把她拉出了会议室,“治腿,我马上带她去治腿。”   卓稚嘴唇动了动,黎秦越看着她:“得了那种病,也就是命了,这命,没法改。”   卓稚不再说话,黎秦越用手背蹭了蹭她的脸:“乖,你先回家好不好?剩下的事交给我。”   “我跟你一起去。”卓稚道。   “不行,你今天很累了。”黎秦越问她,“你相信我吗?”   卓稚点了点头。   “你信我就先回家,这事毕竟是米总的事,我们不能插手太多。”   卓稚又点了点头,眼角耷拉着。   “能自己回去吗?”黎秦越笑了笑,“教你的打车软件会用了吗?”   “会。”卓稚硬扯出一个笑容。   “真聪明。”黎秦越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我想吃你做的手工面。”   “好。”卓稚哑着声答应下来。   两人就此分开,卓稚坐车回家的路上,黎秦越便给她拍了医院的照片发过来。   卓稚一直捏着手机,等到家的时候,黎秦越把容花打着石膏的腿的照片发了过来。   卓稚松了口气,但胸口里的郁结,没法散开。   黎秦越给她发消息:这边一直会有米总的人看着,后续米总会和我联系,我要回家了,好饿。   卓稚回她:我开始揉面。   黎秦越发了条语音过来:“打到的媳妇揉到的面,媳妇,揉筋道点。”   卓稚知道她是想逗自己乐,笑了笑,不过黎秦越也看不到。   等黎秦越回到山庄,时间已经很晚了。   卓稚正在厨房里对着面团发呆,听到开门的声音,赶忙站直了,把盖着保湿的盆子拿掉,开始下手切面。   黎秦越一路进来,进厨房时叫了她一声,卓稚应声:“哎。”   有点后悔没提前清清嗓子,这声哎还是有些哑。   黎秦越转个身又出去了,卓稚的刀顿了顿。   她心里有些不安,这次用力地清了清嗓子,提高了声音问黎秦越:“姐姐,就吃削金吗?”   “对。”黎秦越声音响亮地回她,旋了圈,又风似的刮了回来。   卓稚这次回了头看她:“西红柿鸡蛋?”   “我想吃肉的。”黎秦越站到了她身后,“你都不给我吃肉啊?”   “大晚上的,少吃肉。”卓稚继续切面,纯属没话找话。   “我又不会胖。”黎秦越挺嘚瑟,手突然伸到她面前,说,“张嘴。”   卓稚愣了愣,黎秦越的指尖上捏着颗薄荷糖,已经撕了包装的,漂亮的绿色在灯光下微微透着光。   “我自己来。”卓稚放下刀。   黎秦越另一只手扬起拍在她的手上:“你手上都是面,我洗了手的,干净着呢。”   “不是嫌你……”   “那就吃。”   卓稚张口吃了。   糖实在太小颗,卓稚叼得再精细,还是蹭到了黎秦越的手。   黎秦越当即就眯起了眼,笑得眼睛弯弯的。   薄荷糖的味道并不冲,但清凉的效果却很好。   凉意从口腔上鼻腔,整个肺腑都走了一遭,让卓稚觉得舒服了许多。   黎秦越站得离她极近,就这么一直看着她,对她道:“快吃,吃完了我再喂你一颗。”   “糖要怎么快吃。”卓稚低头看手上的面,没看她。   “嚼吧嚼吧两下就没了。”   “蛀牙。”   “你都十八了,蛀不了了。”   “还有这道理。”卓稚笑了,胳膊肘搡一搡她,“姐姐你离远点,我要下面了。”   黎秦越终于站得离她远了点,靠在厨房门边上,双手抱胸,还是望着她。   卓稚能够感受到她放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手上的动作便不由自主地拿捏了架势,做饭,也是可以做得很漂亮的。   食材都是备好的,所以饭好得很快。   精白的削金面配着香喷喷的西红柿鸡蛋卤,卓稚搞了两大碗,问黎秦越:“吃得完吗?”   “这会就不想着让我保持身材了。”黎秦越接过她手中的碗,和她一块往餐桌去,“给你看看姐姐我真正的食量。”   卓稚在她对面坐下,笑着道:“我早就知道了。”   这顿饭,黎秦越的嘴就没停过,不止是吃,她还要聊天。   聊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连她大学的时候为了减肥差点去抽脂的事都说了,女神形象全面崩塌。   卓稚被她逗得直乐,饭差点都没吃完,黎秦越上了劲跑去冰箱拿了两罐啤酒过来,要跟卓稚餐后对饮。   卓稚顿了顿,道:“没必要,姐姐。”   “嗯?”黎秦越抬眉瞅她,“什么没必要?”   “你是想让我喝多了就睡呢?还是想让我借酒消愁?”卓稚举着那个啤酒罐来回看,“或者酒后吐真言?”   “都有,但没说全。”黎秦越道。   卓稚笑了笑:“你还想干嘛?”   “这会没喝呢,不告诉你。”   “那我告诉你吧。”卓稚道,“我就是被拐卖的,一岁半的时候,被人抱到很远的地方,警察救了我,但没找着我父母。”   黎秦越愣住了,整个人都有些僵,卓稚说得太突然了,也太平静了。   这种儿童拐卖的事情,网上天天都有相关新闻,甚至还有专门的节目搞亲子相认,怎么着,都是个非常能赚取眼泪的话题。   黎秦越以往仅限于听说,而且她挺不乐意听这种人间惨剧的。   但现在人间惨剧确确实实地发生了一遭,黎秦越泪点挺高的,今天在送容花去医院后,听她说了两句话,也没憋住掉了几颗眼泪。   这会,连自己身边这个小朋友,都成了真真实实的当事人,受害人。   这种感觉难以形容,有击在心底的寒意,让人难受。   在回来的路上,黎秦越不是没猜过这种可能,但一旦被证实,还是有些无法接受。   她愣神的空隙,卓稚笑了笑。   这小傻子居然还笑得出来,黎秦越皱了皱眉。   卓稚突然起身,对她道:“姐姐,我们去沙发。”   “诶,好。”黎秦越觉得这会卓稚叫她洗碗她都会去洗。   卓稚站在沙发边上等黎秦越,黎秦越便也站住了。   卓稚道:“你坐啊。”   黎秦越坐下了。   卓稚挤到她身边,靠在了她身上:“姐姐,我可可怜了。”   黎秦越抱紧了她,在她背上胳膊上上下呼噜:“没事没事,你要想找,姐姐帮你找。我认识的人可多了,有钱的当官的,比一般人瞎找好很多……”   卓稚翻了个身,额头抵着她胸口:“上次在车上,你这么抱我很舒服。”   “行行,”黎秦越有求必应,“你怎么舒服怎么来。”   反正这姿势看不见脸,卓稚就笑了,笑黎秦越果然会像她猜的那样,被震撼住,然后心疼她。   但没笑两下,卓稚的眼泪就掉下来了。   掉在黎秦越的皮肤上,一溜地滑下去,激得黎秦越抱她的手又紧了紧。   眼泪这个东西,一旦开了闸,就像蓄积了暴雨的洪水。   卓稚看容花哭的时候,还克制着,到了这会,今天发生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字都回荡在脑海里,让她决堤般地哭起来。   黎秦越的胸口湿了一大片,怀里的人在一抽抽地颤抖,但声音并不大。   没人在黎秦越跟前这样哭过,或者说,在黎秦越的关系网里,没有人会在黎秦越跟前这样哭。   肆意的难过,是黎秦越没办法安慰的悲伤,她感觉到无措,能做的,也就是不断地摸着卓稚的背,将她抱得紧了又紧。   “姐姐……”卓稚声音抽着说,“你……勒……疼我了……”   黎秦越松了她,好不容易找到可以说的话:“这样斜着不好抱。”   她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腿:“坐过来。”   卓稚抬头,一脸的眼泪,眼睛红,嘴巴也红:“不会压疼你吗?”   “不会。”黎秦越直接捞了她腿一把,把她扯过来,“你姐姐我虽然没你能打,也是爬过山越过岭的人。”   卓稚跨坐在她腿上,两人近距离的平视,所有的情绪都逃不开。   卓稚诚实道:“我就是想哭一会,今天一直憋着。”   “嗯,没事,你哭。”黎秦越搂着她的背,防止她没坐稳滑下去。   她语气太温柔,卓稚嘴巴一瘪,眼泪唰唰往下掉:“我憋好久了,我长大以后就不哭了,师父不喜欢我哭。”   “我喜欢你哭。”黎秦越觉得自己的逻辑叫狗吃了,“你哭起来好看,随便哭。”   卓稚哭着就笑了,黎秦越也没嫌弃她,抬手把自己的毛衣袖子一拉,帮她擦了擦脸。   卓稚吸了吸鼻子,问她:“你知道我最惨的是什么吗?”   “什么?”   “六岁的时候,警察说我父母找到了,我跟那家人生活了半年,然后他们发现找错了。”卓稚笑着掉眼泪,“那个妈妈,眼睛都快哭瞎了。”   “艹。”黎秦越没忍住。   “不许说脏话。”卓稚道。   黎秦越没说话,看着她。   一丝微妙的不合时宜的氛围,像触在脊椎骨上的羽毛。   卓稚凑过去,亲在了黎秦越唇上,凉丝丝,湿乎乎的,击得黎秦越的心脏连续空拍。   这次,卓稚停留了足有两三秒才离开,完事了继续说:“多亏有我师父,我被那家父母接走的时候,我师父躲隔壁庵里喝了一晚上的酒,我被送回来的时候,她带我去吃烤全羊。”   “好师父。”黎秦越道。   “我想她了。”卓稚一瘪嘴。   “明天我们就去看她。”黎秦越赶紧道。   卓稚继续瘪嘴:“她说不准回去,得一年后才行,还说,不让我尝尝思念的苦,就不知道她的好。”   黎秦越没忍住笑了:“坏师父。”   卓稚也笑了,抬手抹了抹眼睛:“不难过了。”   “真不难过了?”黎秦越问。   “嗯。”卓稚用力点头,“哭完了。”   “好,”黎秦越顺一顺她的头发,“以后想哭了就继续哭,随时随地,哪里都行,就一个要求。”   “什么?”卓稚问。   “我在你跟前。”黎秦越道。   “那你要没在跟前呢?”   “你给我打电话,我马上过去。”   “那要离得远,我又憋不住了呢?”   “离不远。”黎秦越搂着她的腰往自己跟前狠狠拉了拉,“绑定了,锁死了,范围不超过十米。”   “你好粘人。”卓稚笑她。   “还不是为你好。”黎秦越道。   卓稚没有接话,房间里安静,只有角落的大笨钟在静默地读秒。   黎秦越的手慢慢上移,把住了卓稚的后颈,微微拉进两人的距离。   卓稚突然开了口:“姐姐,你说我没说全。”   “什么?”黎秦越心思恍惚。   “喝酒的目的。”卓稚重复问题,“你说我没说全。”   “怎么?你要全部满足我吗?”黎秦越问。   “姐姐对我这么好,你说说看。”   “酒后乱性。”黎秦越笑着道。 第40章   黎秦越说完后, 卓稚盯着她看了好久,突然笑起来。   她抬手拍了黎秦越胳膊一下:“姐姐你怎么老想这种事情?”   “我哪里有老想。”黎秦越看着她, “我也就在你跟前想一想。”   卓稚非常郑重地摇了摇脑袋:“不行。”   “嗯?”黎秦越有些惊讶, 惊讶的不是卓稚拒绝她, 而是卓稚如此认真地回答她。   以往这种事, 放在卓稚这里就是秦越姐姐又逗她玩了, 今天倒是有些不一样。   “不行的。”卓稚重复道, “这种事情要特殊的关系才可以。”   “比如呢?”黎秦越觉得她实在可爱, 上手又呼噜了两下背。   “情侣或者夫妻。”卓稚道。   “哦, 你难道不是我女朋友吗?”黎秦越问。   “我们是假的啊。”卓稚笑起来。   黎秦越正想问问她, 这一场真假的区别,卓稚补了句:“而且在我这里,就算是真情侣,现在也不行。”   “为什么?”黎秦越拽拽她马尾。   “没见我师父。”卓稚道,“师父说了, 我要是谈了对象,要带到她面前,让她检测过了,才可以做那种事。”   “你师父这是封建思维。”   “但我答应她了,不然她不让我下山。”卓稚挺认真。   “小正经。”黎秦越偏头想了想,“不对啊, 你师父这逻辑很强啊。你谈对象, 得带去见她。但她又不准你一年内回去, 这意思是, 不管怎么样,这事起码都得等到一年后了?”   卓稚嘿嘿嘿地笑,乐不可支:“是啊,我师父可精了。”   “你有没有骗我?”黎秦越看着她。   “没有,我不骗你。”卓稚摇脑袋。   “那你喜欢我吗?”黎秦越立马问。   “喜欢啊。”   “那种喜欢。”黎秦越捏了捏她脖子。   “嗯……”卓稚看她两眼,蓦地低下了头,手指抠索着,“这个……我也不知道……我又没喜欢过人……”   “亲我的时候,这里会乱跳吗?”黎秦越的指尖点在卓稚胸口。   “你会吗?”卓稚抬眼看她,不答反问。   “我忘了,”黎秦越挑挑眉,“要么你再亲亲,我感受一下。”   “才不。”卓稚从她腿上跳了下来,“时间不早了,我要去睡觉了。”   黎秦越这才发现,不管她之前把卓稚控制得有多紧了,这小屁孩只要想逃开,都可以不费吹灰之力。   她那个身子,也不知道怎么练成的,又瘦又有劲,又能打又能软得跟个猫咪似的。   黎秦越脑子里黄色废料一圈,深吸两口气,觉得自己真是找折磨。   吃不到嘴里还得想着,又不能来硬的还得宠着。   卓稚一溜烟地已经跑没影了,黎秦越躺在沙发上喊:“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   “我也忘了!”卓稚的声音遥遥地飘过来,语调愉快,听着让人就想乐。   黎秦越笑了笑,觉得今晚也算是收获颇丰了,知足常乐,知足常乐。   米兴益并没有追究容花在这件事情上的责任,容花出了警局后,就再没有了消息。   背后指使她的人倒是查出来了,算是米兴益那边的私人恩怨,没有跟黎秦越多说。   这件事情在黎秦越和卓稚这里,就算是结束了,有些事情的结局不会美好,有些事情终其一生,可能也等不到结局。   黎秦越刚开始还担心着卓稚的情绪,后来就发现,这孩子的恢复能力惊人,不提不想了,该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很让人省心。   两人在山庄里窝几天,进城跑两圈,日子过得挺惬意。   圣诞那天,刚好是蓝溪那期《我是音乐人》播出的日子。   黎秦越倒没记这么清,卓稚早早地摆好零食水果,打开电视调好节目,连广告都没落。   黎秦越心里挺不爽的,捏着她脸问:“你是不是看上蓝溪了?”   “嗯?”卓稚一边瞅电视,还要一边忙着瞅手机,“哪个看上?”   “你说哪个看上。”黎秦越扯了扯手上软乎乎的肉,“你是不是感觉不到疼啊?”   “姐姐你没用劲。”卓稚笑着往她跟前蹭了蹭,“我觉得蓝溪这期播出,可能反响不错。”   “你操她的心干嘛?”黎秦越问。   “你不是打算签她吗?”卓稚道,“那我当然要操心了。”   黎秦越笑起来:“你干脆别干保镖了,盛乐里的位子随便挑一个,去做朝九晚五的小白领。”   “你要是去做朝九晚五的总裁,我就去做朝九晚五的小白领。”卓稚挑了颗枣递到黎秦越嘴边,“尝尝这个,肯定甜。”   黎秦越张嘴咬过来,没急着吃,问卓稚:“好看吗?”   “什么?”卓稚不明白她问的啥。   “我。”黎秦越声音闷着,往沙发里倒了倒,摆了个超模的姿势。   红艳艳的冬枣衬着黎秦越的红唇,是挺好看的,卓稚笑着道:“特别好看。”   黎秦越这才顺心了,咬了口枣子:“好看就多看我,其他的人,把脸抹了。”   “哈哈哈哈哈哈……”卓稚乐得在沙发里打滚,“把脸抹了怎么认人。”   “认我就行了。”   “我又不是狗狗,就认个主人。”   “你要是个狗狗就好了,把你圈在屋子里,哪里都不准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卓稚又是一通傻乐。   等节目开始了,卓稚就不太同黎秦越说话了,她看得认真,还拿了个笔记本,在上面写写画画的,黎秦越问她一句话,她得过两三秒才能反应上来回答。   黎秦越觉得自己真是把个保镖惯成大爷了。   她躺倒在了大爷的怀里,枕着大爷的大腿,卓稚的手便支起来,支她脑壳上方,还能继续写东西。   “你记什么呢?”黎秦越对节目没什么兴趣,抬头从缝隙里看卓稚的下巴。   “票数,观众投票和评委投票。”   “我带你看的现场啊,结果你不都知道了吗?”   “那个就看了后面点,前面几期的我都补了,到了这里可以算算每个选手的支持率,官博有公布各个平台的投票结果……”   “靠……”黎秦越没忍住蹦出来个字。   卓稚手抬起,脑袋凑过来,在黎秦越唇上亲了一下。   “我这不是脏话!”黎秦越喊,“我这是语气词!表感叹!”   “感叹你可以用……”卓稚顿了顿,“我的天呐~~这种。”   “艹艹艹艹艹……”黎秦越道。   “故意的,不亲了。”卓稚一噘嘴。   一期节目一个半小时,卓稚几乎一秒不落地认真看完了,然后又立马开始看各个平台的反馈。   “姐姐,你是不是给蓝溪买热搜了?”她问。   “我没买,”黎秦越抬头看了眼,“她自己买的吧。”   “她可真舍得钱。”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黎秦越道,“这次机会抓不住了,再等二十年。”   “太夸张了,盛乐又不是什么……”说到这里停住了。   黎秦越睨她:“你倒是说啊。”   “盛乐发展挺好的。”卓稚道。   “呵呵。”黎秦越道,“你等着,明年你再看盛乐,就不是这个身价了。”   “我知道,起码《12新生》里就能出两个。”卓稚真是比黎秦越这个甩手老板还清楚。   其实搞宣传这事,最后成果怎么样,最大的决定因素还是内容的质量。   蓝溪买的热搜词条虽然是有争议性的,但节目的个人剪辑却完全是有实力的。   而且是那种特别容易唬住一般观众的实力。   她长得不差,主要是气质独特。如果没染回黑发,可能效果能爆炸一些,但这是当局对艺人的硬性要求了,没办法的事。   当天晚上,蓝溪的微博便涨了不少粉。她微博是早前就打理过的,有许多乐队的演出视频,摇滚文艺有范,很容易固粉。   黎秦越跟着卓稚一块刷的时候,忍不住在心里默默感叹了一句,不愧是她当初看上的人。   虽然也没准备干啥,虽然准备干啥了也没真干啥,但到底是人群里可以吸引她目光的人,总有些令人沉迷的魅力。   当然,这也就是黎秦越自己想想。卓稚一直挺在意那次在笙歌发生的事的,黎秦越不想让她回忆起来。   倒是卓稚坦荡,对这件事上心就上心,拉着黎秦越又问她:“后面两期结果怎么样?”   “这都是保密的事,我怎么知道。”黎秦越挑挑眉。   “你肯定知道。”卓稚盯着她。   黎秦越笑:“知道也不告诉你。”   “那怎样才告诉我?”卓稚问。   “嗯……”黎秦越朝窗外瞅了眼,山庄的经营者最喜欢搞节日氛围,黎秦越门前被摆了两颗圣诞树,装扮得花花绿绿的,这会彩灯闪烁,挺好看的。   “总得发生点什么特别的事吧。”黎秦越抠抠手指,慢悠悠地道。   “嘿。”卓稚从沙发上蹦下来,“姐姐,我们出门呗!”   “大晚上的。”黎秦越对发生在这幢屋子外的事并不关心,“不想出去。”   “去嘛去嘛。”卓稚抓住她的手来回晃,“不下山,广场那里有圣诞舞会。”   “你会跳舞哦?”黎秦越看她。   “不会。”卓稚道,“但是可以抽奖!”   “你想要什么奖品,跟我说,我买给你。”黎秦越财大气粗。   “不是我抽,你抽!”卓稚叫不动人,干脆一弯腰将人抱起来,抬脚就往楼上走,“奖品和买的东西能一样吗?买的东西没有惊喜感。”   “你霸道总裁强制爱吗?”黎秦越被她抱着上楼,卓稚脚步轻快,颠得她一上一下的。   “嘿嘿嘿,”卓稚道,“抱你去换衣服,你每次出门都打扮好久。”   “你帮我换衣服,就不久了。”黎秦越口花花。   “我还要换自己的呢。”卓稚脸蛋热烘烘的,“我们戴上次出门一起买的围巾呀。”   “好呀。”黎秦越笑起来。 第41章   两人打扮好出门, 不仅围的是一样的围巾,黎秦越还搭了个跟卓稚同色的外套。   外面天冷, 一出屋子卓稚便攥着黎秦越的手塞进了自己羽绒服的兜里, 唠唠叨叨:“你知道你为啥总是手冷吗?你衣服穿太薄啦。知道自己容易冷, 就得穿厚点, 羽绒服有什么不好的啦, 现在的羽绒服不都挺好看的吗, 非得穿个大衣……”   黎秦越偏头看她:“我现在叫你爸爸都不够用了, 我爸都没你唠叨得这么婆妈。”   “我没管你。”卓稚赶忙撇清身份, 道, “我就是给你讲个故事。”   “你这叫给我讲故事?”   “对啊,这是故事的开头,引子,接下来就可以说,很久很久以前了。”卓稚带着人往广场走, “很久很久以前,天一冷,我就只能穿棉袄棉裤,就那种手工做的棉裤,你穿过吗?面子里子两片布一夹,中间是当年新收的棉花, 可暖和了, 但也是真的丑啊, 再瘦的人腿中间都没缝。两条腿挤吧挤吧走, 跟企鹅似的……”   山庄里因为圣诞有活动,人流量比平时大了不少,出了别墅区就挺热闹的,大都是年轻人聚堆玩,但也没哪堆的话题是她们这样的。   黎秦越听着好笑,但又觉得有趣,偏头看着卓稚那张小嘴巴拉巴拉的,眼睛亮得跟星星似的,就觉得说什么都行,都能听着让人乐呵。   等到了广场,这摆设就莫名其妙地和卓稚嘴里的话题接上了轨。现在的人日子过舒坦了,能玩的多了,玩腻了又开始回忆过去,舞会在哪黎秦越没瞅着,满眼望去能瞅着的都是些露天的小摊子。   套圈,打气球,买定离手,摇摇椅,碰碰车,弹簧床……十分有年代感。   “这年会吧,”黎秦越道,“还是追忆似水年华主题的那种。”   卓稚抬手指了指:“你看奖品区,还是很圣诞的。”   黎秦越望过去,红红绿绿的,拿圣诞帽包着的,拿红袜子包着的,派发的工作人员穿着个没头套的圣诞老人服,中西合璧,氛围感人。   “哦。”黎秦越应了一声。   “我们可以先玩游戏,赢了之后集卡,就可以去奖品区抽奖了。”卓稚道。   “你搞得挺清楚。”黎秦越笑她。   “我中午买菜的时候看宣传栏了。”   “我要是不用蓝溪那事要挟你,你是不是压根也没打算出来啊?”黎秦越抬手指,“那那那那,对你来说不都等于奖品免费拿吗?”   “也不是啦。”卓稚低头盯着自己脚尖。   “你这脑袋瓜到底想什么呢?”黎秦越没来由地有些不爽,“为了知道那点事,才出门讨好我?”   “不是!”卓稚立马大声道,脑袋瞬间抬了起来,瞪着黎秦越。   “没发现啊,你眼睛还能瞪这么大。”黎秦越也瞪她。   “真不是!”卓稚错步站到她面前,把她另一只手也攥进了手里,“蓝溪后面肯定都晋级了啊,这事我不用非得找你问也知道结果啊,我是真心跟你出来玩的。”   “你去找她问了?”黎秦越的重点总是转换得很快。   “没,我没她联系方式。”   “真的?”   “真的!”卓稚立马掏手机,“不信你看……”   黎秦越瞄了眼她手机,卓稚翻开的通讯录里电话号码寥寥无几。   “微信呢?”黎秦越问。   卓稚又赶忙换到微信。   除了“秦越姐姐”,就是订阅的公众号。   黎秦越抿唇偏头笑了笑:“谁要看你手机了,我这会又不是你女朋友,没资格查你的岗……”   卓稚收了手机:“不是女朋友也可以查。”   “谁都可以查?”黎秦越的眉头又皱起来了。   “哎呀,姐姐你怎么这么麻烦呢!”卓稚道,“当然不是谁都可以,我意思只要是你,什么身份都可以查,我是你的保镖呀,没有秘密的。”   “哦。”黎秦越也不知道该乐还是该生气,拽着卓稚往前走了几步,“等等,你说我麻烦?”   “是啊。”卓稚猛地松开了她的手,往前跳了两步,“麻烦精!哈哈哈哈哈……”   黎秦越觉得在这种环境里,两个人哈哈哈笑着追来追去挺傻的。   非常傻!超级幼稚!你看看旁边那对跑来跑去的情侣,跟脑子被驴踢了似的……   “姐姐,来呀!”卓稚站在一个卖棉花糖的摊位上向她努力招手,“来看看我给你表演!”   黎秦越瘪了瘪嘴,脚没受她控制,还是跑了过去。   只不过她控制着没抽风似的笑,所以看起来应该还算成熟。   成熟地跑到了卓稚跟前,黎秦越瞥一眼哄哄吹着的棉花糖机:“这有什么好表演的?”   “嘿嘿,我能搞出形状。”卓稚冲工作人员道,“我可以玩一下吗?”   本来也就是搞个活动,工作人员今天也是现学现卖,绕了一晚上的糖了,手腕挺累,糖还不圆。   他往旁边站了站:“来呗,不过这个也没你想的那么简……”   单字没能说出口,因为卓稚动作麻利地加了勺糖,已经开始绕签子了。那架势,看着可比他专业多了。   小哥退到了一旁,看着她绕:“我这还可以做粉红色的。”   “嗯嗯,我看到了。”卓稚手指飞快地绕着圈,签子上很快便出现了圆形小团。   黎秦越看着越来越大的小团,问她:“你做的什么?”   “待会你就知道了。”卓稚道。   “你先告诉我。”   “马上就好了。”卓稚又加了勺糖,“不然就没惊喜了。”   “我这么一直盯着看也没惊喜啊。”   “哦也是,那姐姐你背过身去。”   “你幼不幼稚啊?”   “姐姐你背一下嘛!”   黎秦越转过了身:“待会你要是惊喜不了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身后有棉花糖机发出的声音,还有小哥跟卓稚搭讪的一声声“哇”“哇”“你好厉害”,黎秦越撇撇嘴,盯着不远处一个大嘴猴的摇摇椅,觉得自己从认识卓稚以后,真是疯得厉害。   刚才那对笑得跟驴踢了似的情侣,又叫着喊着从她面前跑过去了……   卓稚终于道:“姐姐,好啦,你可以转身啦!”   黎秦越转过身,并没有看到棉花糖,卓稚双手背后,笑盈盈地看着她。   小哥大概被传染了,或者今天这个广场里的人都变傻子了,他也双手背后,笑盈盈地看着黎秦越。   “你猜在哪里?”卓稚眨眨眼问她。   “不废话吗肯定在你手里啊。”黎秦越道,“给我的东西你舍得让别人拿啊。”   “哇姐姐你好聪明!”卓稚猝不及防地道,“登登愣登!”   真是个俗气的魔法音效,黎秦越盯着出现在面前的棉花糖,前后左右瞅了瞅,心里那点不详的预感,渐渐变成了现实。   黎秦越接过了棉花糖,上嘴就要咬。   “诶诶诶!”卓稚从摊子后面跑过来,“别急着吃啊。”   黎秦越撕了一大口进嘴里:“糖做来不就给人吃的吗?”   “你还没看是什么形状呢!”卓稚着急了,上手要去抢,“你看看,我还专门用粉色做的其他部位,这样就好区分……”   黎秦越抬高了手不让她抢,但卓稚是谁,她要真想抢你的东西,黎秦越根本挡不住。   眼看就要被人抢去了,黎秦越跺脚喊道:“还能是什么!不就是猪吗!还用仔细看吗!你跟猪过不去了吗!”   卓稚不蹦了,她看着黎秦越,笑得羞涩又纯真:“姐姐你看出来了啊,那你吃吧吃吧。”   黎秦越把那棉花糖撕碎,三两口便全吞了。   “姐姐,味道怎么样?”卓稚仰头期待地看着她。   “棉花糖还有其他的味道吗?”黎秦越睨她。   “我做的呢。”卓稚不服气。   “甜!”黎秦越吼,“俗气地甜!甜得塞牙!”   卓稚哈哈哈地笑起来。   接下来的时间里,卓稚拉着黎秦越几乎把所有的项目都玩了一遍。   就像黎秦越猜的那样,像套圈圈打靶子这种,需要点技术含量的,卓稚几乎闭眼就能来。   最开始小屁孩嘚瑟了一把,引得一圈人看她一枪又一枪,直把靶上的气球都打完了。   结果完事了以后,在四周热烈的掌声中,有个十六七岁的小男生一脸害羞地跑过来要卓稚的微信号,吓得卓稚拉了黎秦越就跑,再也没敢炫技。   黎秦越笑了她一晚上,卓稚对她的报复就是所有项目,优先选猪。   “姐姐我给你套个小猪佩奇。”   “姐姐我们去坐粉红猪猪碰碰车。”   “姐姐你看,那边天上的星星,好像一只小猪猪啊!”   黎秦越:“……”   等夜渐渐很深了,广场的人流减少,不少摊位的工作人员已经开始收摊了,卓稚拿了一大把的兑换券,拉着黎秦越去奖品区。   能够挑选的奖品不多了,零零落落地挂着,卓稚有点失望。   “应该早点来的。”她把手里的券递给依然没头套的圣诞老人。   “哇你好厉害啊这么多券。”圣诞老人惊叹道,“你可以把墙上的奖品都拿走了。”   说完还非常雄厚地“吼吼吼”了两声,来匹配他的身份。   “那就没惊喜感了。”卓稚说着老套的话,拉了拉黎秦越的手,“姐姐你选哪个?”   “我们的券不是很多么?”   “那你也一个一个选嘛。”卓稚道,“这样我们就可以假装我们只有一张券的时候,会中什么,两张券的时候,会中什么……”   “你好无聊。”黎秦越笑。   “来嘛,看看你的手气。”卓稚推了推她。   黎秦越随手指了一个,圣诞老人拿下来袜子,递给卓稚。   卓稚大开了,惊叹地喊:“哇塞!蓝牙耳机诶!今天的二等奖,姐姐你也太棒了吧!”   黎秦越撇嘴一笑,并不在意。   “继续继续。”卓稚催着她。   黎秦越又开了几个。   卓稚每次都要哇塞一声,非常捧场,非常给面子,让黎秦越觉得,中个小破奖好像真就证明了自己有超级无敌好运了一样。   “等下。”到第六个的时候,卓稚突然道,“姐姐你转过身去。”   “这怎么又要转身啊?”   “因为正面指太多就没惊喜了。”   黎秦越大大地翻了个白眼:“我背过身用屁股指吗?”   “可以啊。”卓稚乐呵呵地笑。   黎秦越扭了扭胯,很好看的动作,卓稚喊:“姐姐在外面呢,你不要这样。”   黎秦越:“啧。”   过了一小会,卓稚道:“好了,可以指了。”   黎秦越跳了下,手背后随便指了个方向。   卓稚握住了她的手,暖融融地包着:“姐姐,恭喜你中大奖啦!!!”   黎秦越乐疯了,转过身看她:“中了你这个大可爱吗?”   “嘿嘿。”卓稚抬起另一只手,是一个红色大布兜,“中了这个大可爱!”   黎秦越接过来,拆开了,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   这是一个木猪,一个精心打磨的,空心的,饱满圆滑的,又丑又萌的,木猪。   “姐姐,圣诞快乐!!!”卓稚笑得像朵盛开的花,“这是我送你的圣诞礼物,自己亲手做的!可以存钱,还可以存快乐小纸条,你喜欢吗!”   “喜欢……”黎秦越扯扯嘴角,抬手敲在卓稚脑袋瓜上,十分响亮,“个屁啊!!!我属猪我就是个猪了吗!我就爱猪爱得无法自拔了吗!我叫猪秦越吗!我……”   卓稚踮脚突然亲在了她唇上,将怒火熄得消无声息。   “姐姐,说脏话了哦。” 第42章   抱着猪往回走的时候, 黎秦越没说话。   卓稚跟在她身侧,一直抬头眼巴巴地看着她,期盼她能对今天晚上的惊喜, 有所表示。   这个小木猪她做了挺久, 由于技术不熟练,还搞坏重来过一次, 今天又一番折腾铺垫,最后才拿出来,已经是卓稚能够想到的浪漫的顶端了。   到家以后, 黎秦越上了楼, 卓稚跟着她到了卧室门口, 然后被门挡住了。   里面好久没声响,卓稚等在门外,这才开始反思, 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想来想去也没想明白,送猪这件事,她知道黎秦越是不可能真的生气的,因为之前生日送黎秦越的那只乱七八糟的小草猪, 卓稚有次看见了, 放在黎秦越梳妆台的抽屉里。   那个都没扔,可见是喜欢的。   所以生气什么呢, 卓稚干脆坐到了门外楼梯的台阶上, 双手托腮沉思起来。   黎秦越什么都好, 就是生起气来吧, 莫名其妙。   约莫着半个小时后,卧室里终于有了响动。   黎秦越趿着拖鞋走来走去的声音,卓稚很熟悉。   她从楼梯上跳下来,活动了下手脚,在门口叫唤:“姐姐~~秦越姐姐~~姐姐~~”   黎秦越打开了门,显然是刚洗完澡,裹着浴袍,湿漉漉的。   “干嘛?”她问。   “你准备睡了吗?”卓稚往她房间里瞅了瞅。   “嗯。”黎秦越哼了声。   卓稚继续往房间里瞅:“时间还早诶。”   “不早了,十一点半。”黎秦越道。   “你平时都过十二点才睡。”卓稚踮脚踮脚。   “你想进我屋吗?”黎秦越问。   “嗯嗯。”卓稚用力点头。   “进呗。”黎秦越将门开大,往里走去。   卓稚如愿以偿地进了屋,看到她的小木猪被好好地放在桌子上,松了口气。   黎秦越开始吹头发,机器声音挺大的,卓稚背手站在一旁道:“姐姐,热风不要开那么大,容易伤头发。”   “小了太慢。”黎秦越道,“手累。”   “我来帮你。”卓稚凑过去。   “一边去。”黎秦越背过了身。   吹风机的声音依旧嗡嗡嗡,卓稚看着黎秦越被浴袍腰带勒出来的纤细背影,视线又下滑瞄了瞄露出来的一截光滑的小腿,没话找话道:“姐姐,我觉得你比刚开始见面白了好多诶。”   “没你白。”黎秦越道。   “我这个白就很普通,你皮肤的颜色很漂亮,蜜一样。”卓稚回想了下,“见你第一面的时候,我以为你是外国人呢,就是那种超模大长腿的外国人。”   “那你意思我现在不好看了?”   “没有。”卓稚赶忙道,“我觉得你哪个样子都好看,第一次见的时候好看,现在越看越好看,但这也并不是说,第一次就比现在逊色了,嗯……怎么形容呢,每天都有每天的好看,白了点黑了点,瘦了点胖了点,都好看……”   “滚蛋。”黎秦越声音轻飘飘地回她。   卓稚嗫嚅两下,终于问她:“姐姐你生气了吗?你为什么生气呀?”   “不想看到你。”黎秦越头也不回地道。   “假的。”卓稚很肯定地道,但不得不承认,黎秦越说这句话时,她心里还是难过地颤了颤。   黎秦越举着吹风机的手停住:“我现在给你十秒钟的时间,回去睡你的觉去。”   “我不。”卓稚毫不犹豫。   “那你就别后悔。”黎秦越关了吹风机,扔到一边,终于转过了身,“想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   卓稚觉着黎秦越的眼神和平日里有些不一样,她以为自己已经很了解黎秦越了,却还是能发现这种不一样的状态。   心里有点点怵,却还是斩钉截铁地点了点头。   “去把门关了。”黎秦越道。   卓稚回身去把卧室的门关了,黎秦越坐在床边上,手指上夹着根烟。   烟还没点,但卓稚忍不住劝她:“大晚上的,别抽了吧。”   黎秦越挑挑眉,卓稚深吸口气,走到她跟前,把手递了过去。   黎秦越没动,低头看着她的手,蓦地笑了笑。   床品是妖艳的暗红色,黎秦越长发半湿,浴袍的领口微微敞着,从卓稚俯视的角度看过去,可以望见蜜一般的胸口。   她这么夹着烟笑的样子实在是好看,卓稚心尖上发麻,有种强烈的赞美欲,甚至觉得要不是抽烟真的有害健康,干脆就让黎秦越吸去得了。   “你还真是一回生二回熟。”黎秦越盯着她的手指道。   卓稚脸有些热,还是真诚回答道:“我觉得这些事,跟姐姐的健康和安全比起来,不算什么。”   “啧。”黎秦越抬眼瞄她一眼,“你老实说,做这些事的时候,你自己就没快感吗?”   卓稚就跟瞬间被火烤了一样,脖子都红了起来。   她收回了手,两只手背后绞着,低头不敢再看黎秦越。   黎秦越扔掉了手里的烟,往后半躺在床上:“我为什么生气,我烧得慌。”   卓稚抬眼偷偷看她。   黎秦越双手撑着床,脖子后仰,拉出漂亮的曲线:“你有你的原则没问题,但我没那些原则,你瞎他妈撩我,撩完了又不让碰,我又不是你们隔壁庵里的尼姑。”   卓稚实在没想到是这个原因,愣住了。   黎秦越不再盯天花板,抬头盯着她:“我,健康的,成年,女性,明白了吗?所以让你滚蛋。”   卓稚一时没能说话,空气陷入尴尬的静默。   黎秦越偏头看她:“还不滚。”   卓稚手指抬了抬,结结巴巴:“你,你想,怎么,怎么碰……”   黎秦越问:“你看过片没?”   卓稚:“什么片?”   “上床的片。”黎秦越没再跟她用小孩子的形容词。   “没。”卓稚的脸又红了一个度。   “看过黄色小说没?”   “没。”   “正常的小说里的色情描写呢?”   “就,那个会写‘此处省略多少字’。”   “艹。”黎秦越气笑了,她摆摆手,“你赶紧回去睡觉去,我生个气又不会吃了你。”   “你不要生气。”卓稚没走,挺委屈的,“我们今天去玩了一晚上,我还送了你圣诞礼物,你应该开开心心的。”   “你还管我开心不开心哦?”黎秦越睨她。   “我想让你开心。”卓稚盯着她,眼里光芒闪动。   黎秦越叹了口气,心内有些五味杂陈。   她的确是被卓稚给撩生气了,在那样的场合里,四周还是来回走动的人,圣诞老人小哥还笑嘻嘻地盯着她们,灯光那么亮,每个细节都无处躲避,卓稚竟然还能跟没事人一样过来亲她。   这是她完全没有料到的,因为太过出乎意料,太过猝不及防,那蜻蜓点水的亲吻就跟雷神用锤子狠凿了一般,击得她神志混乱,心脏骤停。   但凡是个正常点的成年人对她做了这种事,那不都得是激情一夜的邀请函,偏偏到了卓稚这个傻木头这里,屁都不算,真真的屁都不算。   或者说,卓稚没傻到这种地步,她就是不乐意罢了。   她觉得她们没到那个地步,她没有像黎秦越对她一样,对黎秦越有无法抑制的,亲密冲动。   黎秦越当然要生气,她甚至在一路往回走的时候,满脑子里都是一句来回回荡的非主流弹幕:先爱的那个,就输了,就输了,就输了……   她不服输,又没法按照自己的意愿一厢情愿地去加快进度,她以为自己是个老狐狸,搞定卓稚这种小菜鸡,是手到擒来的事情,现在却发现,这只菜鸡吊着她玩儿。   能不生气吗?   你说生气就生气了吧,你让我好好生会气不行吗,还非得扒着上来凑跟前,让她连个气都不能生。   就你纯真无暇,就你简单赤诚,就你一张嘴巴拉巴拉好听的话都说了,手里拿个橡皮筋,把我捆在另一边,拽近了又弹远了,连个喘息的机会都不给。   无招胜有招,没手段,就是最好的手段。   黎秦越不说话,千万种情绪搅动过后,剩下的竟然是有点难过。   卓稚看着她,猛地上前一步,嘴巴一瘪:“姐姐你不要这样。”   “我怎样了?”黎秦越开口嗓子有些哑,鼻腔有些酸。   卓稚凑上前,弯腰握住了她撑在穿上的手:“我真的想让你开心的。”   “我挺开心的。”黎秦越笑了下,“你送的猪我挺喜欢的。”   卓稚道:“我以为我亲你,你是喜欢的。”   “喜欢啊,”黎秦越道,“但不够。”   卓稚顿了顿,似乎在做着重大的决定:“那你再试试其他的好不好,我们不到那一步,但可以试试其他的……”   “看你委屈的那样。”黎秦越淡淡道。   “我不委屈。”卓稚赶忙摇头,脸红脖子粗,“我也……挺喜欢的……”   这是卓稚第一次承认,她俩之间做这些亲密的事,她是喜欢的。   黎秦越那点难过淡下去,慢慢涌上胸口的,不仅有喜悦,还有难以言喻的酥痒。   “那你过来。”她道。   卓稚单腿跪到了床上,靠近她。   “再过来点。”黎秦越没动,吐词间的黏腻,像惑人的妖精。   卓稚与她呼吸相闻。   “其实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黎秦越看着她的唇。   “什么?”卓稚的唇微微一动。   “国内最大的寻找走失儿童公益组织,我以你的名义捐赠了一百万。”黎秦越道,“每年。”   “什么……”这是不敢相信的喃喃自语。   “我原本不过圣诞的,这是我送你的新年礼物。”黎秦越勾了勾唇,“我也希望你能开心。”   卓稚的唇有些颤抖,眼看就要哭出来。   黎秦越及时打断了她:“好了,亲我。”   卓稚很快地挨上她的唇。   唇瓣相抵,黎秦越道:“伸舌头。”   卓稚的热度,真真切切,小心翼翼地传递过来,温暖,湿润,甜丝丝的。   黎秦越不着急,等着她,无师自通的纠缠,向来是人类相爱的本能。 第43章   卓稚觉得这真是一件奇妙的事情。   如果说在黎秦越唇上亲一下, 是羽毛挠在心尖上,那如此这般唇齿纠缠,就像有火烧在屁股后头, 逼着她不断地往前, 往前。   黎秦越的香味,围绕着她, 包裹着她,慢慢地进入了她。   卓稚的思维混乱又清晰,清晰的是舌尖每一处细微的感知, 都好像能拷进记忆里永久封存, 混乱的是她无法对自己的行为发出指令。   比如理智喊着, 可以了可以了,不要再用力了,身体却忍不住沉沉地往下压, 恨不得挤得一点缝隙都没有。   比如理智喊着,够了够了,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唇舌还是不断地重复着亲密的动作, 舔舐, 轻咬,吮吸, 每一次都还是可以击起让人愉悦的舒适感。   再比如, 卓稚想听从黎秦越的话, 动舌头就是动舌头, 其他位置可不敢乱动,手却还是跟下了蛊一般,扯开了黎秦越的浴袍带子,探了进去。   那是让人忍不住发出喟叹的光滑质感,柔软的像滑过指尖的水流,捉不住,便反复地去抚摸,把玲珑的曲线在脑海里临摹了一遍又一遍。   时间被无限拉长,卓稚不知道到底是过去了一瞬,还是一分钟,她到底是刚亲吻上黎秦越的嘴唇,还是已经纠缠到黑夜的尽头。   她开始感觉到焦急,无处安放的焦急,就像已经发动的机器,却没有行动的任务,就像她新学了一套绝妙的拳法,却无人和她对招。   说到拳法……卓稚猛地睁开了眼,看到和她同样脸色绯红的黎秦越,唇色晶亮,脖颈修长。   卓稚的指尖微微颤动,终于抽了出来,往下几乎是翻滚着下了床。   这次,连个“晚安”都没能说出口,抬脚就跑,生怕晚一步,便把不该做的都做完了,便把师父的教诲和她许下的承诺,彻底抛诸脑后。   这一夜,注定不得安宁。   卓稚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躺在床上,就是睡不着。   硬生生地挺到了东方鱼肚白,她翻身下床,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发现眼睛有些红。   但精神头却是很好,能出门跑个二十公里那种。   她还真就去跑步了,城里雾霾正严重的时候,山上的空气却很好。   跑到身体的热量一点点集聚起来,蒸发成汗珠,慢慢地出现在额头,背部,最后甚至顺着裤腿,往下滑下来一滴。   卓稚深深呼吸,终于觉得闷了一晚上的情绪,舒畅了起来。   她照例在回别墅的路上买了点新鲜的水果和蔬菜,都是黎秦越喜欢吃的,提着慢悠悠往回走的时候,心里思考着如何跟黎秦越道歉,才能让她不生气。   毕竟昨晚最后那个状况,可真是太遭了。   然而她准备的满满当当的腹稿,一个字都没用上。   卓稚在厨房忙活的时候,黎秦越就已经下了楼,脚步轻快,活力十足,对着落地窗外没叶子但秃得很艺术的树做了一套伸胳膊伸腿的瑜伽。   姿态优美,身心愉悦。   等卓稚把饭端上了桌,黎秦越不仅给她夹菜,还和她主动说起蓝溪的事情,说节目播出后的效果很不错,加上后面两期的成绩,蓝溪在《我是音乐人》里的位子应该稳了。   她说的时候神色淡定,但卓稚听着挺开心,也知道这对于她们来说,是个好消息。   吃完饭黎秦越带卓稚下山去了盛乐,卓稚再一次见到了《12新生》的候选人们,她们即将进入节目组,一共五人,安琪和苹果在列,卓稚多看了她们两眼。   下午的时候,蓝溪和她的乐队成员们一起来了盛乐,进了陈总经理的办公室,聊了挺久才出来。   大家看起来心情都不错,黎秦越打了两个电话,揽着卓稚的肩说:“小卓同志,咱们今晚又有饭局咯。”   “哪种的?”卓稚希望是像上次在笙歌的朋友聚会一样,虽然要防着蓝溪,但整体的氛围还是不错的。   “你讨厌的那种。”黎秦越也算是真了解她,冲她摆了个忧愁的表情。   卓稚眉头皱起来,跑楼下的超市里买了醒酒药过敏药备着。   到了点,两人出发去了一家既有民族风味又十分豪华的餐馆,黎秦越开的公司的车,进了停车场以后,关了车窗,没急着下车。   卓稚往外瞅了瞅,问她:“姐姐,你等谁?”   “等好玩的人。”黎秦越手在车前的烟盒上搓了搓,被卓稚一把攥住了。   黎秦越看向她,卓稚理直气壮地把黎秦越的手攥到了自己怀里:“车里抽烟,我要被呛死啦。”   “你现在连个为我好的借口都不找了?”黎秦越笑着问她。   “我说为你好,没说这个有用。”卓稚也笑着。   “知道为什么说这个更有用吗?”黎秦越问。   “因为姐姐对我好啊。”卓稚说完一偏头,冲窗户笑。   黎秦越乐得不行:“有脸自恋,没脸看我?”   卓稚把她那只手在掌心里搓一搓,就是不回头。   黎秦越也不强迫她,指尖抠一抠,就当是过了心尖尖上的瘾了。   没一会儿,黎秦越轻声道:“来了。”   卓稚赶忙把脑袋转了回来,顺着黎秦越的视线望过去,看到一辆算得上熟悉的车开了进来。   卓稚实在讨厌这个人,所以立马警惕了起来:“她来干嘛?”   “吃饭啊。”黎秦越道。   “怎么走哪都能碰见她?”卓稚皱着眉,“她是不是跟踪你,整天憋着坏地想整你?”   黎秦越听笑了:“也就上次跟米兴益吃饭那次碰见了吧?”   “这不又碰见了。”卓稚恶狠狠的。   “这次不算碰见。”黎秦越盯着那辆车,“这次是有备而来,咱们今天呀,是一个局。”   卓稚的表情更厌恶了。   黎秦越偏头望向她,捏了捏她脸蛋:“行了,皱纹都快出来了,你这次冤枉人家了,是我请她吃的这顿饭。”   “为什么!”卓稚立马道。   “当然是为了爽啊。”黎秦越乐呵呵笑着。   卓稚下一个为什么没喊出口,因为她看到从那辆车上下来的,不仅有让人讨厌的凌夕,还有下午刚在盛乐见过的蓝溪。   两人交谈得挺愉快的样子,凌夕甚至走着走着便把手搭在了蓝溪的后腰上,一直这么半扶半揽着进了电梯。   电梯门关上之前,卓稚甚至看见凌夕凑到蓝溪耳朵边上说话,完全超出了正常的社交距离。   卓稚的眉头没法松开了,这要是在夏天,能当场夹死两只蚊子。   “怎么回事?”她转头问黎秦越。   “今天吃饭有蓝溪啊。”黎秦越道,“我没告诉你吗?”   “没。”卓稚有点难过,“所以蓝溪是卧底吗?”   黎秦越笑了笑:“待会你就知道了。”   “我想现在就知道。”卓稚攥了攥一直握在掌心里的手,“这样我好安排接下来的行动。”   “你有什么行动?”黎秦越挺惊讶。   “她要是帮着凌夕算计你,我今晚会让她当场喝吐,趴着回去。”卓稚咬了咬牙,“她要是你安排好了玩的谍中谍,我就找机会再给凌夕套一次麻袋。”   “呦呦呦……”黎秦越很感慨,“我这是养了头小狼崽呢。”   “姐姐你不要忘了我的身份。”卓稚正经道。   “你不我女朋友吗?”   “姐姐!”   “那你也是我保镖啊,保镖的主要作用是保护你的雇主,你这小脑袋瓜,整天想着揍别人呢。”   卓稚挑了挑眉:“你没想?”   “想了。”黎秦越笑,抬起了手,“比起灌别人酒,打黑架你还是更擅长吧?”   这等于给了卓稚答案,卓稚一扫忧愁,开心起来,用力地和她击了个掌:“打什么架,打架是双方面的,我那叫单纯揍人。”   “好的我的小狼狗。”黎秦越没忍住,凑过去在人脸上亲了下,才推门下了车。   这场饭局,不仅有凌夕蓝溪,还有另一个卓稚十分讨厌的人,王自来。   王自来从来不会单独赴会,他照旧叫了两个酒桌上一定会对他毕恭毕敬,逢迎拍马的伙伴,显得十分有架势,走哪都是声不绝口的“王总王总”。   人到齐了,酒肉上桌,王自来绕圆瞅一遍,不用他发话,凌夕先随便找了个借口自罚三杯,喝得王自来喜笑颜开。   另外两位伙伴有样学样,一时间桌上便有笑有闹的热烈起来。   卓稚凑到了黎秦越跟前,跟她咬耳朵:“姐姐,待会麻袋可以多套一个人吗?”   黎秦越笑起来:“你真以为你干的事人查不出来?”   “我会注意的。”卓稚很认真,“确保万无一失再动手。”   “那你这次得带着我,”黎秦越看着她,“不能就你一人爽。”   卓稚笑起来,两人互望的模样充满着甜美的惺惺相惜,王自来看见了,立马道:“小黎总这次好专情咯。”   “什么这次那次的。”黎秦越道,“我就这一次。”   “一次一次,”王自来看看四周的人,贼眉鼠眼地笑着,“小黎总就爱过这一次,就宠着小卓一人,那歌怎么唱来着,愿得一人心,白首……”   他顿了顿,看向蓝溪:“小蓝啊,你唱歌好,来,给咱唱唱。”   蓝溪扯了扯嘴角,道:“我今天嗓子不太舒服。”   “唉,”王自来立马倒了杯酒,冲她招招手,“喝杯酒润润口。”   “嗓子不舒服喝酒会加重。”蓝溪脸上没什么表情,“王总您也知道我是唱歌的,保护嗓子最重要。”   她这话说的实打实地刚,跟上次那个让喝多少就喝多少的小可爱一点都不一样,王自来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冲凌夕道:“小蓝上的那个节目,你看了没,是个好苗子啊,可惜那节目制片没多少钱搞宣传,好好的东西,到他们手里,一点水花都没做出来。”   这话的意思很明确,一边给蓝溪抛出诱饵,说明你的能力我们还是认可的,一边又给她敲响警钟,别以为上个破节目就了不起了,那节目捧不红你,你还是要擦亮眼睛,认清了谁到底是你爸爸。   “看了看了,”凌夕赶忙道,“蓝溪表现得确实不错,她原创功底厉害,我看后面没几个人能跟她比的。”   干这行的,最擅长识人嗅风向,连卓稚这种外行都知道蓝溪要大火了,凌夕和王自来自然明白。   两人本来就是一条船的,这么一唱一和,很明显是想借着黎秦越的局,顺便就把蓝溪给收了,还是要收得服服帖帖,让干啥就干啥那种。   凌夕说完话,站起身牵住了蓝溪的手,往王自来跟前走:“溪,你年龄小不知道,王总可是有专业音乐素养的人,刚才王总点的歌,你来唱两句,让王总给你指点指点。”   把人拉到王自来跟前了,凌夕也没松蓝溪的手。   卓稚眼尖,看到凌夕的指尖不断在蓝溪手背上搓着,要放几个月前,她可能不会在意这样的细节,但现在,却立马就会明白,这其中包含的深层含义。   这得感谢黎秦越,卓稚偏头看黎秦越一眼,黎秦越慢悠悠夹了筷子菜吃,并没有出手的意思。   倒是卓稚看过来了,她冲卓稚笑一笑,抬手在桌子底下,摸了把卓稚的大腿。   卓稚瞬间脸热了热,思想抛锚间,只听见蓝溪突然道:“我刚才说了,我唱不了。”   没什么语气,但这种话出口,没语气就是最让人讨厌的语气了。   桌上和乐融融的氛围一时被打断,所有人都看向了蓝溪。   蓝溪把自己的手从凌夕手里拽了出来,揉了揉手腕,没等其他人说话,又道:“我刚才也说了,歌手最重要的就是保护嗓子,所以今天的这酒,也喝不了。”   这重复的拒绝,直接,认真,不容人再来回忽悠,而且还带着一丝傲气。   一丝在王自来和凌夕眼里“因为要火了所以就嘚瑟起来的”傲气,既合理又突兀。   就像规则内底层任人蹂躏的身份,一朝还未彻底翻身,就开始打算做主人,是最能气死人的那种。   凌夕和王自来当即就彻底了没了笑脸,而在卓稚看来,这才是应该的,必须的,理直气壮地出现在此时此地的话语,不合适就拒绝,被压迫就反抗。   她想起之前在洗手间抱着马桶吐得昏天黑地的蓝溪,突然就理解了黎秦越在车上说的话,今天把这些人凑一块,是为了爽的。   比起替人出头,看到当事人自我的反抗,无疑才是最舒心,最畅快的。   凌夕提高了声音,斥责蓝溪:“你这是干嘛呢。”   蓝溪斜了她一眼,然后看向黎秦越:“当初我就是想认识黎总,才拜托你和王总,现在谢谢二位,我的目的达到了。”   她的眼神赤忱热烈,说下句话的时候,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今天签约了盛乐,从此后,就算是黎总的人了。”   她这笑对于凌夕和王自来来说,着实刺眼。   对于看热闹的两位狗腿子来说,又是一番好八卦。   而对于卓稚来说,她刚刚舒爽起来的心,这会又有点点不爽,硬要形容这点滋味的话,大概同面前餐盘里装饰用的柠檬片味道差不多。   她望向黎秦越,想知道如同被表白了一般的当事人的感受。   结果黎秦越压根就没看蓝溪,她看的是卓稚,两人目光相接,便勾起唇角笑了笑。   桌下的那只手,又凑过来搓了搓卓稚的大腿,嘴上还不要脸地说了一句:“宝贝,是不是屋子里暖气不够啊,你摸着凉丝丝的。” 第44章   其实哪里能摸着凉丝丝, 卓稚裤子穿得可厚了, 黎秦越就算掐一把, 可能都掐不到肉。   她说这话, 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和现在的紧张氛围格格不入,一副浪荡富二代的模样, 好撇清自己。   不管你们怎么吵怎么闹, 不管今天蓝溪做了多出格的事,都跟我黎秦越没关系。   反正你们都知道,我只不过是投点钱挂个名而已, 签她的人不是我, 有了麻烦也别找我。   黎秦越是个狐狸, 既要抢人出气, 又懒得惹祸上身。   卓稚却完全不一样,尽管蓝溪对黎秦越的热情总是让她头疼,但毋庸置疑,蓝溪是他们这边的人。   是兄弟,就得讲义气, 出事了就得护着。   所以卓稚用力忽略掉了黎秦越在桌下作怪的手, 绷紧神经,准备在王自来和凌夕欺负蓝溪时, 拔刀相助。   但事情并没有像她想的那样发展。   这帮人,各个都是狐狸精, 从来不玩当场翻脸那一套, 只在心里默默记下一笔仇。   蓝溪表明态度以后, 凌夕和王自来反而不为难她了,凌夕转移了话题,而王自来就顺着这话题下了,仿佛刚才强迫人喝酒和唱歌的事,从没发生过一样。   蓝溪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没再说话,静静地吃菜喝饮料,还挺怡然自得的。   卓稚蓄了一晚上的力没能用上,憋得慌。   这顿饭吃到末尾,黎秦越突然就不对劲起来。   之前虽然也有用一些小动作表达对卓稚的亲密,但这会简直就跟没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似的。   手搂在卓稚腰上,头抵在卓稚肩膀上,说话的热气全部都蹭过卓稚的脸颊,搞得卓稚浑身热乎起来,顶着一桌人的眼神,觉得自己头顶都要冒烟了。   服务员上了道甜点,卓稚这会对吃的没什么兴趣,没打算动手,黎秦越却积极得很,夹菜就夹菜,她是用手夹的,捏了块糕点就凑到了卓稚嘴边。   卓稚轻声道:“姐姐,我自己来。”   黎秦越没理她,手还是支着,卓稚抬眼扫了下桌上的人,对上了蓝溪的视线。   黎秦越手里的东西干脆蹭到了她的嘴巴,黏糊糊甜丝丝的,卓稚没敢再犹豫,张口吃了糕点,生怕黎秦越给她涂得满嘴都是。   黎秦越满意地笑了笑,然后众目睽睽之下,舔了舔指尖。   卓稚正在咀嚼的嘴顿住,愣愣地盯着她。   黎秦越看过来,问她:“好吃吗?”   卓稚动两下嘴巴,点点头。   黎秦越道:“我尝一下。”   卓稚巴不得这会用吃的堵住黎秦越的嘴,赶忙点了点头。   但她完全预计错了,黎秦越压根就没打算去吃东西,她猛地凑过来亲在了卓稚嘴唇上,伸出舌尖勾过一圈,然后离开咂吧两下嘴。   “是还不错。”一脸正经地评价道。   卓稚脸色爆红,嘴里的糕点甜得不像话,唇上湿润的质感,有深入骨髓记忆的香气。   她已经没脸去看周围人的反应了,黎秦越突然站起了身,冲王自来道:“王总,我得失陪下了。”   卓稚有些懵,但本能让她立马站了起来,紧随黎秦越。   王自来愣了愣,很快笑起来:“小黎总攒的局,这就把我们扔下,不太好吧?”   “身体不舒服。”黎秦越搂着卓稚的腰,笑得一点都不像不舒服的模样,“王总理解一下。”   王自来对身旁的人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是风流啊。”   旁边的人垂眼点头:“是的是的。”   “年轻人火气大嘛。”黎秦越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又往卓稚跟前凑了凑,“刚那两招牌菜味道还不错,再加两份,还有这个酒,王总爱喝,就多喝点,都记我账上。”   说完她没再等王自来有什么反应,搂着卓稚转了身,临出门还偏头在卓稚耳朵尖上亲了一口。   门一关,室内一片咂舌之声,而室外,卓稚扒拉下来黎秦越的手,嘟囔道:“姐姐你干嘛呢,那么多人。”   黎秦越上前一步,又搂了上去,松松地捏着卓稚腰间的衣服:“就是人多才要表现啊。”   “表现什么?”卓稚看她。   “表现我有多受不了你啊。”黎秦越笑着道。   她笑得可真是灿烂,一点害羞的意思都没有,她俩这会紧挨着走在走廊里,四周虽然算不上人多,但穿梭的服务员还是很有存在感的。   “姐姐。”卓稚挺有怨气地叫了一声。   “你看看你……”黎秦越停了几秒钟才道,“脑子怎么就一根筋呢?饭局是我攒的,我要不这样,咱俩能提前出来吗?”   “咱们提前……”卓稚顿住了。   “对吧。”黎秦越揉两把她的腰,挑挑眉,“想起来了?”   “嗯!”卓稚一下子兴奋起来。   “得感谢我吧。”黎秦越可嘚瑟,“不然待会人家一窝蜂地走了,你上哪揍人去。”   “姐姐你考虑得真周全!”卓稚道,“我刚才脑子里想其他事呢,差点都忘了这一茬了。”   “你想什么呢?”黎秦越问。   “就想蓝溪的事啊,我等着王自来强迫她喝酒,然后我就可以把酒杯砸碎,带她离开。”   “靠,”黎秦越不爽了,“你这对着谁都当英雄呢,蓝溪跟你有什么关系啊,你是不是还挺失望王自来没强迫她的?”   卓稚摸了摸鼻子,嘿嘿笑两声。   “而且她喜欢的是我。”黎秦越没忍住刺她两句,“要真英雄救美,我救了她才开心。”   这话果然让卓稚脸上的笑意消失了,“哦”了一下,低头不说话了。   黎秦越在拐弯处站住了脚:“我们去哪?”   “你带我出来的。”卓稚嘟囔。   “你不想揍人了是吧?”黎秦越看着她。   “想!”卓稚立马放弃了原则,“我去停车场看看。”   两人下楼转了一圈,卓稚很是失望:“这里不方便,都是摄像头。”   “不比咱那个荒郊野岭的山庄啊。”黎秦越也失望,“这里多繁华的。”   “而且凌夕不见得会和王自来一起走。”这是卓稚面临的最大的问题。   “他两肯定不会一起走。”黎秦越道。   “那今天只能揍一个了?”卓稚陷入了沉思。   黎秦越也陷入了沉思。   以往在她的世界里,对于讨厌的这些人,不会有直接上手揍人的想法。   成年人的世界,大家都保持着面上的和平,不到最后一步不撕破脸皮,全部都一边互相利用着,一边暗搓搓地戳刀子。   但一旦这个思维打破了,就有些不可收拾,黎秦越回想起之前看到凌夕身上被卓稚打出来的伤时内心的喜悦,那感觉真是畅快极了。   谁还没点少年热血了,特别是黎秦越这种本就崇尚暴力的人。   所以一旦拥有了,再想着放弃,那可就难了。   别说不打了,就少打一个都不痛快。   过了会儿,黎秦越道:“有个地方没监控,而且每个人都要去。”   卓稚看向她:“厕所。”   黎秦越:“电影里那种搞套清洁工的衣服来穿,能办到吗?”   卓稚道:“饭店里这种查的不严,能。”   黎秦越:“来两套吧,最好能盖严实那种。”   卓稚比了个手指:“OK。”   卓稚回到饭店里跑了趟,再回来时拉着黎秦越七拐八拐进了间储物间,反手将门关上。   “两层就一个打扫公共区域卫生的阿姨,她这会在楼上,正拖地呢,我们有最少十分钟换衣服的时间。”   “靠。”黎秦越很兴奋,“人家电影里通常只有半分钟。”   卓稚笑了:“给你时间久点你还不愿意了。”   “愿意,太愿意了。”黎秦越当下立马脱了外套,“十分钟都够咱俩来一发了。”   “什么?”卓稚愣了愣。   “亲一个。”黎秦越改了嘴,推了把卓稚的肩,将她抵在门上狠亲了两口。   她想深入进行的,但卓稚十分强势地把她推开了:“姐姐,不要闹。”   脸色娇羞,手上的劲一点都没少,黎秦越有贼心贼胆没那个力气,只得作罢:“电影里这时候都得有点激情戏。”   卓稚进了储物间里端,拿出套衣服:“姐姐,这不是拍电影。”   黎秦越拎着衣服看了看:“干净的吗?”   “不干净。”卓稚有些无奈,“就是脏了扔那还没来得及洗的。”   黎秦越往里面瞅了瞅:“要么再找找?”   “多停一秒,被发现的几率就大一分。”卓稚将黎秦越脱下来的衣服和包塞到了里端的格挡里,“你要是真嫌弃脏,我就一个人去了。”   “不嫌弃不嫌弃。”黎秦越赶忙抖开工作服套上了,“你这会是老大,都听你的。”   卓稚笑起来,帮黎秦越整了整衣服,将她的长发藏到了衣服里,戴上了帽子。   而后又从兜里掏出两干净的一次性口罩,除了眼睛,算是都遮了个严实。   两人变装后出了储物间,往离包厢最近的洗手间走去。   这种仿佛特工一般的行为模式,让黎秦越很是激动,甚至有些久违的紧张。   她低声问卓稚:“是不是要走得毕恭毕敬点?”   卓稚道:“这什么年代了,人服务员走路也没毕恭毕敬啊。”   “也对。”黎秦越抬头挺胸。   没几步路,黎秦越又问:“我们这脸要是碰到熟人,还是会被认出来吧?”   “会。”卓稚道,“所以不能让他们看见我们的脸。”   “你准备麻袋了?”黎秦越问。   “要学会就地取材。”卓稚张了张自己的口袋,“这里有两个面包袋。”   “啧。”黎秦越真心感慨,“你真棒。”   两人往前又几步,路过两服务员,卓稚面不改色,眼睛都没瞥一下。   黎秦越表现得也还可以,就是走过去后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没认出来吧?”   “这会正是忙的点,能在走廊里的,都是有事的,不会注意我们。”   “哦哦。”黎秦越点点头,觉得自己有点傻,又加了句,“我也是这么想的。”   再走几步,马上就要到了包厢所在的走廊了,临拐弯处,黎秦越一把拽住了卓稚的胳膊:“我记得这里好像有个摄像头!”   “你背后也有个摄像头。”卓稚道。   黎秦越皱皱眉,很专业的语气:“这不一样,拐过弯就算是案发现场了,到时候要查,重点查……”   卓稚反手拉住了黎秦越的手,将她扯过了个弯。   黎秦越一下子不说话,紧张得腿都有些僵。   “没事。”卓稚笑了,“你看,那个摄像头是坏的。”   “坏的?”黎秦越抬头瞄了眼。   “对。”卓稚道,“要么坏的,要么没开。”   黎秦越觉得有些丢人:“那要是没坏呢?”   “我兜里有个防狼喷雾,从死角凑过去喷两下就行。”   “你是哆啦A梦吗?”   “来之前在超市里买的。”   “你是预言家吗?”   “我还买了过敏药和醒酒药,以防万一。”   “艹,”黎秦越乐出了声,“你是有多讨厌饭局啊,准备得这么齐全。”   “这会没法亲你。”卓稚道。   黎秦越心尖一颤,觉得这种时刻,突然来这么一句的卓稚特别帅,特别苏,特别带感。   她凑上去,道:“摘了口罩就能亲。”   “主要是,”卓稚停住了脚步,“到厕所了。”   黎秦越:“厕所也能亲。”   “男厕还是女厕?”卓稚问。   “当然是女厕了,你又没带把……”   “姐姐!”卓稚受不了了,转头瞪着她,“我们穿成这样来这里不是为了干那个事的!”   黎秦越低头看眼自己脏兮兮的清洁工装:“哦,那……对啊!男厕还是女厕啊!我们又不能分开,不是又只能揍一个了!”   “这边揍一个,待会散了跟着一个出去,找机会再揍。”卓稚道。   “你说的有道理。”黎秦越附和。   卓稚心内叹口气,明白这事上黎秦越是真的没经验:“男厕吧,王自来跑厕所频繁点。”   黎秦越:“你连这个都知道?”   卓稚一偏头:“我还知道他待会肯定会来,最长五分钟。”   “艹,”黎秦越笑起来,“尿频吗?”   卓稚也笑:“前列腺有问题。”   两人乐完,卓稚一抬手:“姐姐,进吧。”   黎秦越往里瞅了眼,过道挺长的,需要拐一下:“我还没进过男厕所。”   “我也没。”卓稚站在她身后。   “你先吧。”黎秦越抬抬手。   “你先,我断后。”卓稚没挪步。   黎秦越回头看她:“你先。”   卓稚低头看地板:“你先。”   黎秦越:“……”   卓稚:“……”   谁都没料到,完美的刺激的电影般的复仇之旅,卡到这一步了。   里面一阵水声,而后有脚步声出来。   卓稚拉了把黎秦越,两人在门口贴墙站成一排,很快看到有皮鞋从面前经过。   怕被人发现,都低着脑袋。   皮鞋在她们跟前顿了顿,似乎有些疑惑。   黎秦越突然出了声:“先生,刚拖过地,小心地滑。”   掐着嗓子,完全变了个声音,标准的服务员腔调,甚至还带了点台普的味道。   皮鞋走后,卓稚“噗”地笑出了声:“姐姐,你可真有天赋。”   “当服务员的天赋吗?”黎秦越也乐得不行。 第45章   最终, 两人用古老的剪刀石头布决定了谁都不愿意先踏入的男厕第一步。   黎秦越看看自己的剪刀, 再瞅瞅卓稚的拳头, 想着要怎么耍赖呢, 卓稚突然道:“包厢门开了!”   黎秦越转身就往厕所里走,还顺手牵羊地摸了把靠在边上的拖把。   进去后她愣了, 压着声音喊:“艹我们忘了男厕的结构!”   卓稚紧跟在她身后, 看了一眼就明白了,没忍住也骂了句脏话:“艹。”   这倒不是她忘了,她太缺乏经验, 压根就没往这方面想。   男厕的便池是分开的, 出点意外的话, 她们可能得看着王自来撒尿了。   “艹。”黎秦越又骂了遍。   “艹。”卓稚跟着。   “怎么办?”黎秦越愣在那里。   “还好这会里面没人。”卓稚感叹。   “待会就有人了。”黎秦越脊背发麻。   “进来的是别人我们就往外走, 进来的是王自来我们直接就套袋子。”   “艹。”黎秦越这遍是笑着骂的。   “来了。”卓稚往角落里闪去。   黎秦越赶忙跟着,在她面前摆了个认真拖地的姿势。   脚步声一拖一拖地进来,卓稚的手指晃在黎秦越面前,一,二, 三……   是。   太顺利了。   黎秦越只来得及看到个“OK”的手势, 卓稚已经冲了出去。   等黎秦越回头的时候,面包袋已经罩在了王自来脑袋上, 他张嘴要喊,卓稚直接上手, 半个拳头塞了进去。   隔着层纸袋, 卡住了牙齿, 让叫喊声只剩下了模糊不清的“呜呜呜”。   卓稚递给黎秦越眼色,黎秦越知道机会难得,而且看着卓稚小小的身躯控制着大大的王自来,既不让他说话,也不让他挣扎开来,太不容易了。   太辛苦了。   她不能让自己的小可爱那么辛苦。   于是黎秦越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也不用脏自己的手,抡起手里的拖把冲着王自来的腿就是一下。   她控制着力道,打疼不至于打残,一下下去,袋子里一声闷哼,王自来的双手四处乱抓,卓稚干脆拽下来他本就敞开拉链的外套,甩手一拧,将他的胳膊绑到了身后去。   黎秦越看着这一通行云流水又角度清奇的操作,默默地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接下去,砰砰啪啪,每打一下黎秦越都能想起一个在饭局上被这货逼着喝酒喝到吐的女生,还有这些年他伸出的咸猪手,以及黎秦越虽然没亲眼看见,但听了不少的恶心传闻。   这些事其实跟她没关系,黎秦越的身份放在那里,不会受到王自来的欺负。但就这没关系的气,出起来格外让人舒爽。   不为了我自己,这打得就跟行侠仗义一样,整个人都高尚了起来。   黎秦越甚至给自己配了脑内BGM:路见不平一声吼哇!该出手时就出手哇!风风火火闯九州啊!!!   黎秦越闯得正兴奋呢,卓稚突然松开了王自来,把他猛地推到了一边,而后夺了黎秦越的拖把,拉着她的手就往外冲。   黎秦越被她搞得一阵眩晕,直冲到厕所门口时,脑子才清醒了一点点。   两人十分默契地在厕所门口顿住,然后低眉顺眼地用正常的步伐走了出去。   穿过走廊,路过两上菜的服务员,拐了弯,黎秦越才长长呼出一口气。   她也就是能顺利呼吸了,刚往外走的时候都憋着气呢,这会胸内激荡,有很多话想说,又一时之间说不出口。   直到两人回储物间换回自己的衣服,又快速下楼去了停车场,车门一关,黎秦越一只脚踩在油门上,才算是安下心来。   她摆了个标准的开车姿势,但并没有发动车子。   卓稚问她:“姐姐你干嘛呢?”   黎秦越诚实道:“我做好逃跑的准备。”   “哈哈哈哈哈哈……”卓稚没憋住,畅快地笑起来。   黎秦越忍了两秒,没忍住,和她一起笑起来。   边笑边问:“刚你是听见来人了吗?”   “没,听见就来不及了。”卓稚边笑边回她。   “哈哈哈哈那你干嘛拉我,”黎秦越看着她,“我还没打够呢。”   “新手村这就可以啦,哈哈哈哈哈我怕你打着打着就忘了自己在哪儿了。”   “我还真差点就忘了,我以为自己在华山之巅,证道论剑呢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爽吧?”   “哈哈哈哈哈爽死了,打得我身上都冒汗了。”   两人哈来哈去,哈得肚子都疼了,才停了下来。   黎秦越抬手蹭了下眼角:“笑得我妆都要花了。”   “哈哈哈哈哈……”卓稚又是一通乐。   “别笑了。”黎秦越在她头上呼噜了一把,“我们来理理,理理正事。”   “理什么?”   “理……”黎秦越顿了顿,猛拍了一下方向盘,“艹,要是待会我们又去揍凌夕,那这两人一合计,也太巧了吧!”   “是。”卓稚点了点头,“要是我,会直接怀疑到我们头上。”   “可是我今天要揍不了她,就太不圆满了。”黎秦越皱着眉。   “姐姐,”卓稚好心提醒她一句,“你今天出门吃饭就是为了气一气他们的,你的目的已经圆满完成了。”   “不行,”黎秦越摇头,“不行,我的目标已经升级了,那就降不下来了。”   “呼……”卓稚靠到了椅背上,“那我想想。”   黎秦越掏出手机问了两句蓝溪包厢里的情况。   蓝溪说王总出去上厕所了,还没回来,凌夕刚约她待会吃完饭去喝一杯。   黎秦越道:还挺不死心的。   蓝溪:我已经拒绝了。   黎秦越脑内灵光一闪:答应她,待会坐她车从停车场走。   放下手机后,黎秦越心情愉悦。   她瞅着卓稚:“喂,想出办法了吗?”   “我们可以制造意外,让她摔一跤。”卓稚道,“更严重的就没必要了。”   “摔一跤多不爽的。”黎秦越勾起唇角,“所以这种法子啊,还是得我来。”   “什么!”卓稚立刻朝她跟前凑了凑,眼睛闪亮亮的,“姐姐你想出法子了?”   “可不。”黎秦越非常低调地抠一抠指甲。   “姐姐好棒!快点告诉我!”卓稚不忘了拍下马屁。   黎秦越没说话,低头继续抠指甲:“喏。”   卓稚心知肚明,凑过去在她脸蛋上亲了一口。   黎秦越笑起来:“待会不用你出场,你就在车上待着,看好戏就行了。”   “那你还是没告诉我怎么搞。”   “待会就知道了。”   “姐姐你这方面没经验,说出来我可以给你参考参考,万一哪个细节没搞好……”   “不用。”黎秦越笑着揉揉她脑袋,“这事要什么经验。”   卓稚又问了两遍,硬是没能套出话,只得好奇又百无聊赖地和黎秦越在车里等着。   十几分钟后,黎秦越的手机亮了亮,一直瘫着的黎秦越坐直了身子,紧盯着前方:“来了。”   卓稚看出去,没一会儿,电梯门开,出来了两个人。   凌夕和蓝溪。   这场景倒是前后呼应有始有终。   只是氛围有些不同,这两人来时算得上亲密和谐,回去时却有些剑拔弩张。   离得有些远,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但两人还没走到车跟前呢,蓝溪突然喊了句:“我说了我要的你给不了!”   这一声挺大的,加上停车场的回音效果,卓稚只能庆幸蓝溪还没火到会有狗仔跟踪的地步。   身边的黎秦越兴奋了起来,有些摩拳擦掌。   卓稚试探着问了句:“姐姐,你让蓝溪替你揍吗?”   “那有什么意思。”黎秦越回了句模糊的话。   随着蓝溪的那声喊,两人之间的矛盾彻底激化了。   凌夕也开始神色激动起来,嘴里快速说着什么,蓝溪又喊了句:“你拿什么跟她比!你哪里比得上她!”   卓稚愣了愣,她想起曾经凌夕骂黎秦越的那些话,大多都是因为嫉妒,蓝溪这是在精准打击凌夕的痛处。   果然,凌夕彻底爆发了,她的声音也大到卓稚可以听清了:“她除了生的好还有什么好!烂泥扶不上墙!自大!狂妄!你信不信盛乐在她手里,明年就倒闭!你居然喜欢她,她根本不会把你放在眼里!她男女不忌!滥交!脏得要命……”   卓稚坐不住了,立马就要推门出去,被黎秦越拦住了。   她活动了下手指,掰得咔咔响:“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这就是姐姐你想出的办法?”卓稚皱着眉。   “是啊。”黎秦越道,“事情都到这一步了,没必要藏着掖着了,王自来我不能明着揍,她我还不能明着揍吗。”   “姐姐你不是说要赚钱就要维持关系……”   “这我要谢谢你。”黎秦越对她笑了笑,“让我明白了,赚那点钱,可没有揍傻逼来得爽。”   蓝溪为了维护黎秦越,两人的争吵已经发展到了有肢体接触。   可恶的是,凌夕就算到了这一步,也没忘了吃一口豆腐,拽住了蓝溪的胳膊就想把她往怀里带,看那架势,还想上嘴啃两口。   好像进行了性行为的强迫,就可以彰显自己的无上地位,扭转败局一般。   “是时候了。”黎秦越推门下了车。   “姐姐加油。”卓稚道,“你打不过的时候,我会下去帮你的。”   黎秦越笑着冲过去,一把拉开了蓝溪,拳头直接冲凌夕脸上而去。   不是普通女孩子打架的扯衣服揪头发,黎秦越脚下稳固,撤步扭胯,这一拳出去,集合的是身体完整的力量。   卓稚放心了,她想起黎秦越能去拳馆,多多少少也是练过的。   而且还有蓝溪在旁帮着,不管怎么样,都吃不了亏了。   可是一想到这里,卓稚的脑袋里叮地一声,另一个模式就又开启了。   黎秦越之前嫌弃卓稚打算护着蓝溪,到了现在,风云变幻,自己倒跑上去英雄救美了。   而且就是黎秦越说的那句话,蓝溪喜欢的可是她,这是一场真正的,情投意合的,英雄救美。   起码在蓝溪那里是情投意合的。   不对,情投意合这词,是指的互相的吧?   那黎秦越到底对蓝溪,有没有那个意思呢?   好像除了最初酒吧那次,就没有了,可她也没真说过,自己一点都没那个意思呀!   她们城里人的世界,不就爱玩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吗!   卓稚的眉头越皱越紧,真想冲出去把那搅和在一起的人拉开,然后拽了黎秦越就跑。   跑离这个城里人的杂乱世界,在山上简简单单清清静静地过日子。   但她又不能这么做,她有和黎秦越的约定,还有许多未完成的事情。   于是她能怎么办呢,她只能在心里默默地下了决定,今天,黎秦越就算一路说着脏话回了家,她都不会再亲黎秦越一下了。   明天也不! 第46章   这场斗殴最终还是以卓稚的出场告终。   普通人打架, 你来我往, 出招全凭情绪掌控,一时半会结束不了。   黎秦越揍得再利索,凌夕被激出火气嘴里不干不净, 撕破了脸一副泼妇骂街的架势,实在是难看。   停车场虽然不是什么人群聚集地,但外头有保安,里面随时会有车进车出,挺尴尬的。   卓稚也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推门下了车,快步到了三人跟前。   凌夕骂人的嘴顿了一下, 看着她,有些吃惊,大概是没想到她会在场。   卓稚盯着她, 眼神如刀, 语调平缓地说了句:“你再骂一个字。”   凌夕嘴巴嗫嚅两下, 愣是没发出声。   卓稚现在在外人眼里就是一个黎秦越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式”小姑娘,但凌夕见过她打架,而且至今没忘记。   人到底还是惜命的,凌夕转身大步朝自己的车走去,很快上车离开了停车场。   出去的路线都刻意绕过了她们, 一点交集都再没有。   黎秦越“啧”了声:“我以为她要来撞我呢。”   “她不敢。”卓稚道。   “她要是敢呢?”黎秦越问她。   “有我在。”卓稚没什么表情。   “你能挡得住车吗?”黎秦越笑, 抬手去揉卓稚的脑袋。   卓稚偏头躲开了:“能。”   黎秦越的手支在半空里有点尴尬, 最后落在卓稚肩膀上:“吹牛。”   一旁的蓝溪这时道:“黎总, 谢谢你。”   “不该我谢你吗?”黎秦越心情愉悦,“你这激将法用得不错。”   蓝溪笑了笑:“如果你还需要,随时找我。”   “我哪里整天有这闲工夫。”黎秦越搓了搓手,“你以后的麻烦大了去了,自己当心着啊。”   “嗯,没事的。”蓝溪道,“我不怕。”   黎秦越挺欣赏她这态度,到底是合作过一次的战友了,有心多说一句:“最好的法子就是赶紧红起来,有身价了怎么都好说……”   她话还没说完,卓稚突然转身就走了。   “诶。”黎秦越愣了愣,冲蓝溪摆摆手,“回去吧。”   “黎总再见。”蓝溪说第一个字的时候,看见的便只有黎秦越的背影了。   黎秦越快步追到了卓稚身边,问她:“怎么了?”   卓稚挺冷淡:“该回去了。”   “呦。”黎秦越挺稀奇的,拽了拽她衣袖,“这是哪里不高兴了?”   “没有。”卓稚嘟囔两个字,加快脚步,很快上了车。   黎秦越上了驾驶位,将车发动,开了出去:“给你十分钟梳理情绪,待会我要听原因。”   卓稚没说话,盯着窗外,心里默默记着时间。   十二分钟后,黎秦越才道:“时间到。”   卓稚道:“过了两分钟了。”   把黎秦越给逗笑了:“你还算着呢,你要提前想说也可以说啊,那会不挺兴奋的吗,这会怎么就凉了。”   “也不能一直兴奋。”卓稚敷衍道。   “那也不能凉这么快,还是说你习惯了这种事了。”黎秦越看看她,“我就特兴奋,这会脚心都是热的。要我说你下来干嘛啊,她多骂两句我还能多扇她两巴掌,她又不敢打我……”   卓稚扯了扯嘴角。   黎秦越有点纳闷了:“你这到底哪里不对劲?”   卓稚看了她一眼,又低头看手指。   她倒不是不想说,她不是那种有话憋在心里不说的人,只是她不知道怎么说,也觉得这事要说出口,挺幼稚挺无理取闹挺没有立场的,发现更多橘里橘气。   黎秦越看她这样,有些怒了,一巴掌拍在了方向盘上:“你是不是听到凌夕说的话了,并且觉得都是真的?”   “嗯?”卓稚愣了愣,凌夕说的话,凌夕有说话吗,凌夕不一直在骂人吗?   黎秦越抬了下手,眉头拧起来:“不说了,回去说,我怕我把车开沟里。”   卓稚知道她这是误会了,赶忙道:“姐姐……”   “别叫我。”黎秦越打断了她的话,“我说了回去说。”   要说卓稚觉得自己的情绪来得有些无理取闹莫名其妙,那黎秦越的情绪变起来就是风云变幻天机不可泄露了。   而且她容易暴躁,暴躁起来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卓稚知道这种时候得顺着她。   于是乖乖地没再说话,一直到车子上山进了山庄,在别墅的车库停下来。   黎秦越下了车,身高腿长,走起路来带风。   卓稚紧追两步跟上她,进了屋子还没来得及换鞋,黎秦越已经把手里的包摔了出去。   虽然是扔在柜子上的,但包上有金属搭扣,声音挺响的。   卓稚身子不受控制地颤了一下。   “好了,说吧。”黎秦越双手抱胸看着她。   “姐姐……”卓稚脑子有些懵,“凌夕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黎秦越的声音一下扬高了,“她说的话没问题吗!!!你真觉得我狂妄自大男女不忌滥……”   她的嘴被卓稚捂住了。   卓稚捂得挺用力的,一点空气都没给那种,黎秦越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我没有我没有,姐姐你想什么呢,她说的话我怎么可能会信啊,她那狗急了跳墙什么话都说啊,她诋毁你又不是一次两次了,我怎么可能会信啊。”卓稚一连串地解释,末了用力道,“姐姐不是那样的人!”   黎秦越“呜呜”了两声。   “我真没信!”卓稚有些着急,“我不可能听两句话就对一个人下定义的,我下山以后和姐姐待的时间最长,我还能不清楚你什么样的为人吗?”   黎秦越:“呜呜。”   “是,姐姐你是挺自信的,但那是因为你有资本啊,有时候脾气挺大的,但正因为这样,才可以爽快利落地和我一起闯荡江湖呀。至于私生活方面的事……”卓稚皱皱眉,“那是姐姐你的自由,别人无权干涉。”   黎秦越:“……”   卓稚:“真的!”   黎秦越抬手用力把她手拉了下来:“你故意的吧?”   “什么?”   “不让我开口。”   “哦。”   “说爽了吗?”   “我就是解释一下。”卓稚睁着无辜的大眼睛,“我没想到,姐姐你会在意这个事。”   “别人我当然不在意。”黎秦越看着她,“但你是个傻子。”   “我没那么傻……”   “所以你到底生什么气?”   “我不生气了。”   “快说!”黎秦越一巴掌拍到了卓稚屁股上。   卓稚吓了一跳,捂着屁股跳开了。   “快点说,”黎秦越活动了下手腕,“不然你今天晚上别想睡觉了。”   “姐姐你打不过我。”   “哦?”黎秦越偏了下头,“那我打你你还个手试试。”   卓稚皱起了眉头,没说话。   黎秦越拿出点耐心:“你这突然就从高兴转到不高兴了,我总得在意一下吧。有问题咱们解决,没问题那就是误会,我不希望我们之间有误会。”   “没误会。”卓稚顿了顿,“那是你的自由。”   “怎么他妈又是我的自由了!”黎秦越对这句话很不爽,“你先别给我自由行不行!我什么事都没干呢,你这一副给我自由过了火的样子,我委屈不啊我!”   “啊……”卓稚愣住。   “说!”黎秦越吼。   “你不让我去帮蓝溪但是你自己去英雄救美了蓝溪本来就喜欢你你这样做会让她误会你而且你一直都没有拒绝她就这么吊着她胃口挺不地道的虽然你们城里人可能都这样但就跟吸烟有害健康一样这事总是不好的所以我就郁闷了一下。”卓稚倒了口气,看向黎秦越,“但这跟我没关系,这事你的……”   “闭嘴。”黎秦越道。   卓稚闭了嘴。   “我理理。”黎秦越看天,过了会,“所以你是吃醋了?”   “啊?”卓稚下意识否认,“我没!”   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黎秦越笑了:“你没个屁。”   卓稚想起了自己在心底默默做的决定,放过了这个脏话,没动弹。   黎秦越心情好像恢复了,她弯腰换了鞋,脱了外套,脚步轻快地往屋里走。   卓稚赶紧忙自己的,鞋子脱了一只,黎秦越突然叫她:“卓稚。”   “啊?”卓稚抬眼看她。   “你忘了我要你这个女朋友干嘛了吗?”   “没忘,给你挡桃花的。”卓稚对自己的定位很精准。   黎秦越笑了笑,挺温柔的样子:“那既然是给我挡桃花,就说明我的根本目的就是不要这些桃花,所以不管是男是女,不管别人对我有意思没意思,我都对他们没意思好吗?”   “啊。”卓稚愣了愣,“好。”   黎秦越往前走了几步,又回过了头:“如果你觉得我哪些行为做的好像是对别人有意思了的样子,那只能是你误会了,明白吗?”   “啊。”卓稚站直了身体,“明白。”   黎秦越上了楼,脚步停在楼梯中央,偏头道:“这事我给你监督的权力,你可以随时提出来,可以立马阻止我,也可以警告我。”   “姐姐,”卓稚站在楼梯边上,有些犹豫,“这个……”   “我不要这个自由,”黎秦越截断了她的话,“这才是我的自由。”   卓稚顿了顿,只能道:“好。”   黎秦越转身趴在了栏杆上,低头望着她:“老爷子给我发消息了,让我元旦回家吃饭。”   “好呀。”这个话题轻松,卓稚笑起来,“虽然不是正式的年关,但跨年一家人在一起团团圆圆挺好的。”   “你陪我去。”黎秦越道。   “我是你的保镖,肯定会跟着的。”   黎秦越笑了笑:“另外一个身份别忘了。”   “嗯嗯。”卓稚点头,“不过你们家人聚会,应该不会冒出来你的追求者吧?”   “有备无患。”黎秦越道。   “好的。”卓稚这个假女朋友现在当得挺有经验的,挺一挺胸脯道,“你放心吧。”   “嗯。”黎秦越缓缓应了,声音愈发温柔起来,“还有最后一件事。”   卓稚仰着脑袋:“姐姐你说。”   “我不滥交。”黎秦越看着她,“甚至连交都没有。”   卓稚愣了,这个话题超出了她大脑的认知范围。   黎秦越笑得眉眼弯弯,冲她抬一抬下巴:“你要不相信,可以来试试呀。” 第47章   元旦那天一大早, 就有车来到了山庄。   黎秦越跟司机挺熟的, 叫人进了屋歇会,然后自己上楼慢悠悠打扮。   卓稚知道今天有正事,早早收拾齐整了, 这会也没什么事,干脆泡了壶茶和司机坐着唠嗑。   司机姓李,在黎家工作挺多年了,笑起来抬头纹很深,看着很憨厚。   “我们今天还是过去黎爷爷的大宅子吗?”卓稚问。   “先去嘉湖的别墅。”司机道, “晚饭再去老宅吃。”   “哦哦。”卓稚笑着道,“秦越姐家真有钱, 好多屋子。”   “那可不是。”司机说起这个也挺感慨的,“我起初就跑一两处,后来每年都有新的地方跑。”   卓稚想起给自己定的那个下山目标, 问司机:“嘉湖算市中心吗?”   “稍微偏点。”   “您知道那边房价什么样吗?”卓稚问。   司机睁大了眼:“那边环境好, 房价比市中心还要贵许多, 你是想买房子吗?”   “嗯。”卓稚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有这个打算。”   司机乐呵呵笑起来:“那得好好赚钱咯,我看大小姐喜欢你,你跟着她学学怎么做生意,要靠我们这样拿死工资, 嘉湖的房子这辈子就没希望啦。”   “嗯。”卓稚点点头, 心里琢磨着, 黎秦越喜欢她, 这事这么明显吗?   李师傅今天第一次见她,就能看得出来,那得是多喜欢啊。   想想卓稚就有些脸红。   两人边喝边聊,大概是因为身份差不多,聊得还挺开心的。   李师傅说了点黎秦越爸爸的事,那才是现在正儿八经的黎总,有魄力有胆识,但待员工又很和善。   和黎秦越时不时抱怨的,一点都不一样。   卓稚只闻其名,还没见过人,想着今天得好好判断一下,给人留一个公正的印象。   两人一壶茶喝得差不多了,黎秦越才从楼上下来。   虽然黎大小姐平日里对家人有诸多抱怨,但每次回家,打扮得都挺精心的。   好看,又不夸张,看着特别让人舒服,是卓稚最喜欢的类型。   李师傅的车开得十分平稳,只要路况允许,基本就是匀速的。   卓稚想着今天毕竟是正式场合,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惹得黎秦越从后视镜看了她一路。   车子到了嘉湖别墅,正是中午太阳好的时候,别墅背靠着自然湖泊,波光粼粼,映着中心大冬天树木还十分葱茏的小岛,风景美如画。   由于绕了半个湖才到地,卓稚仔细欣赏完了风景,得出了结论。   就算她跟着黎秦越学做生意了,可能这辈子也赚不到这样一套房子。   毕竟黎秦越做生意的方法,就是用钱砸,砸完了自己去溜溜,走马观花,也就是实在无聊而已。   嘉湖别墅和黎爷爷住的老宅是完全不同的风格,老宅有意蕴,有风味,曲径通幽。嘉湖别墅时尚,科技,简洁明了,看着不仅有钱,还有逼格。   黎秦越在门口接了个电话,卓稚等了会,仰头看房子。   黎秦越挂了电话,长舒一口气,挺不满意的语调:“这么早把我搞过来,自己就非得迟到一下才能显示地位。”   “没有说具体时间吧。”卓稚望着大片玻璃反射出来的天空,“回家嘛,有什么迟到不迟到的。”   黎秦越往她跟前走了两步,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屋里这会没长辈,都是些小年轻。两个堂妹,一个堂哥,可能还有个表姐……”   “这么多呀。”卓稚收了目光,有些羡慕,“家里人多真好。”   “好什么好,待会你就知道了,烦得要死。”黎秦越还仰着脑袋看,盯了会,终于问,“你刚看什么呢?没什么好看的啊。”   “看窗户。”   “窗户有什么?”   卓稚抬手给她指:“倒映的那朵云和旁边的树影叠一块,像不像两个重合的心。”   黎秦越笑了,偏头看了会:“还真像。”   “是吧?”卓稚乐滋滋的。   “小傻子还挺浪漫的。”黎秦越摸了摸她脑袋。   两人仰着脑袋还在那看,楼下落地窗前突然出现了个人脑袋。   卓稚很敏感,立马低头去看,是个很可爱的穿着红裙子的小姑娘。   小姑娘睁着大眼睛看她,笑着对她眨了眨眼。   卓稚便也笑着对她眨眨眼。   黎秦越拽了她胳膊,带她往屋里走:“那是黎甜,她姐姐是黎蜜。”   卓稚正纳闷呢,这没见着人呢,黎秦越就把另一个名字给介绍了,她也不知道是哪一个呀。   但等她俩进了屋,卓稚的疑惑就没了,黎甜身边站了个穿同款绿裙子的小姑娘,两人除了衣服的颜色,其他的都一模一样。   双胞胎不是没见过,但这么漂亮的双胞胎,卓稚还真是第一次见。   惊叹于造物主的神奇,卓稚一时愣在那里,黎秦越冲黎甜黎蜜抬了抬下巴:“叫姐姐。”   黎甜黎蜜伸出双手,冲黎秦越道:“越姐姐!”   黎秦越拉了拉卓稚:“让你们叫这位姐姐呢,卓稚,比你两大三岁。”   “卓稚姐姐!”两人十分顺畅,异口同声道。   真是可爱得不得了,卓稚满心里都在放烟花,傻乎乎地应声:“诶,叫我卓稚就行。”   黎秦越在姐妹俩伸出的手心里各拍了下:“东西寄你家里去了。”   两人一声哀嚎,收了手,很是哀怨。   “反正东西我买了,”黎秦越耸耸肩,“有没有本事玩就得看你们自己了。”   黎甜道:“我妈铁定给我藏起来。”   黎蜜道:“我们要是去问,她肯定会说期末成绩出来了再玩。”   黎甜皱眉:“出来了得挨打。”   黎蜜一摊手:“我也是。”   “到时候躲爷爷那去呗。”黎秦越揽住了卓稚的肩,“不过也不是我说你们,你们能不能哪次考试全科都及格一回,及格线有那么难吗?像你们卓稚姐姐,高考可是考……”   顿了顿,偏头问卓稚:“考了多少分?”   “也不高。”卓稚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就过了一本线二十分。”   “听见了没,过一本线二十分呢!”黎秦越可嘚瑟,“你两再这么下去,就剩下让你爸给学校捐楼了。”   氛围轻松,而且黎秦越也着实没把卓稚当外人,连个保镖的身份都没说,卓稚觉得自己有些飘,顺嘴就来了一句:“姐姐你让黎叔叔捐楼了吗?”   黎甜黎蜜立马“哈哈哈哈”地笑起来。   黎秦越偏头冲卓稚小声道:“闭嘴。”   “哦。”卓稚闭嘴了。   黎甜偷偷给卓稚比了个大拇指:“卓稚姐姐你真棒。”   “这随便哪里来的人,你两都叫姐了?”楼上突然传来道男声。   卓稚抬头看过去,是个穿花衬衫的男人,见了几个黎家人,卓稚能判断出这个大概是那个堂哥,血缘让他们的长相有着奇异的相似性。   这种时候卓稚不会开口,非必要时候,没必要因为一句带刺的话就起冲突。   倒是黎蜜抬头道:“叫姐姐有游戏拿呀,我叫你姐姐,你给我买游戏好不好?”   黎甜哈哈哈地笑起来。   花衬衫倒也没恼,嘴角挂着丝笑:“游戏也不是她给你们买的啊,你们看看她浑身上下加起来,够买一个角的吗?”   卓稚瘪瘪嘴,没说话。黎秦越出声了,但一个眼神都没给花衬衫,她冲黎甜黎蜜道:“你们把格洛米带来了?我怎么听见有狗叫呢?”   “没啊。”黎甜又是一通哈哈哈地笑。   她笑起来真是灿烂,把卓稚也逗笑了。   花衬衫“啧”了一声,转身往回走去:“不跟女人一般见识。”   黎秦越没客气,道:“傻逼。”   黎蜜过来突然拉了卓稚的手:“小姐姐,我和甜甜正玩魔方呢,你要不要一起?”   卓稚还没回答,被黎秦越一把拽了回来:“卓稚姐姐是大人了,不跟你们玩。”   “就大三岁诶。”黎甜道。   “三岁一代沟。”黎秦越把人拽紧了。   “那你们两可不止一道沟。”黎蜜噘嘴。   “知道什么,”黎秦越到处都是理由,“我们两是成年人,成年人玩的能跟未成年一样吗?”   这个理由成功劝退了黎甜黎蜜,两人又闹了两句之后就跑了。   卓稚和黎秦越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问黎秦越:“为什么不让我跟她们玩呀?”   “你不会喜欢跟她们玩的。”黎秦越摆摆手,“烦死了。”   “不烦啊。”特别是有了刚才花衬衫的衬托,卓稚真心实意道,“她们很可爱。”   “她们可爱?”黎秦越皱起了眉,“她们有我可爱吗?”   卓稚没忍住一通乐:“有这么比的吗,姐姐你不是可爱啊。”   “我是什么?”   “漂亮啊。”   “我就漂亮吗?”黎秦越指着自己的脸,“漂亮不指的是长相吗?我就只有长相漂亮?可爱这种形容性格的词就跟我没关系了?”   “哈哈哈哈哈哈……”卓稚笑得腰都弯下来了。   楼上突然又有人接声了:“我就觉得你挺可爱的。”   这次黎秦越压根没停顿,十分不耐烦地道:“你们这些男子汉大丈夫不跟女人见识的方式就是躲上头听墙角啊!”   “别别别,黎浩的锅我不背,我热烈欢迎这位小姐姐到来。”   “这是你家吗你热烈欢迎?”黎秦越道,“还有你数数你的年轮,叫小姐姐合适吗?”   卓稚望过去,已经在往下走的男人西装笔挺,个子很高。   他的五官较黎家人来说,更深邃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头发颜色浅的原因,有些混血的感觉。   男人没有因为黎秦越夹枪带棒的话生气,依然笑得很温和,从善如流地改了称呼:“小妹妹。”   “猥琐。”黎秦越撇撇嘴,“太猥琐了。”   “喂。”男人下完了楼梯,来到了黎秦越面前,“咱两多久没见了,你怎么一句好话都没。”   “我以前对你有好话吗?”黎秦越问。   “没,”男人笑着道,“还是熟悉的配方。”   “所以你离我远点儿,别找骂啊。”黎秦越挥挥手。   “我就喜欢你骂我。”男人把这话说得极其从容,“有回归青春的感觉。”   “那你的青春大概有病吧。”黎秦越一点都没客气地赶客,“这我们家家庭聚会,你来干嘛?”   “你能带朋友来,”男人指了下卓稚,“黎浩就不能带朋友过来了吗?”   黎秦越蓦地笑了,抬手一把拽过卓稚,一点停顿都没有,在她脸上亲了口:“这是我女朋友,自家人,难道你和黎浩搞一起了?” 第48章   卓稚愣住了, 她实在没想到, 这来还没几分钟呢,就这么明目张胆地用上了备用计划。   到底是在黎秦越家里,卓稚从表情到肢体都僵硬住,不敢动一丝一毫, 也不敢开口说话,生怕一不小心就过了那个度,给黎秦越造成无法挽回的严重后果。   面前的男人也愣了愣,但他比卓稚恢复得快, 脸上的笑容不过僵了一秒,就重新鲜活起来。   他道:“说什么呢?我和黎浩什么关系,你还不知道吗?”   黎秦越道:“你两经常房门一关就是几个小时,谁知道干什么呢。”   “说点男人之间的知心话, 看看球,喝喝酒,还能干什么。”男人转移了话题, “我们这样好过张二少啊, 被逮个正着。”   黎秦越咧了咧嘴,显然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她偏头问卓稚:“刚不说渴了吗?想喝什么?”   “都可以。”卓稚有些生硬地道。   “你喜欢鲜橙汁, 我给你榨点。”黎秦越揽着卓稚, 转身就走。   男人没跟上来,但厨房里出来一人, 笑着道:“秦越你今天来得挺早。”   黎秦越显然比较喜欢这个人, 笑得真心实意:“一大早就让李叔来我门前等着了, 我不早也没法子。”   她拍了拍卓稚的背:“这是秦想表姐,叫姐。”   卓稚赶忙微微鞠躬道:“秦想姐姐好。”   秦想手上戴着隔热手套,一笑眼睛弯弯的月牙状,很漂亮:“早就听说你了,武林高手。”   黎秦越问秦想:“你做什么呢?”   “烤点小饼干。”秦想道,“你来的正好,来帮我一下。”   “我能帮你什么,洗个碗都能碎了。”黎秦越笑道,“让卓稚帮你吧,她做饭可好吃。”   “诶,你就是懒。”秦想往回走,“卓稚是客人,哪有让客人下厨房的理,你快过来。”   这个暗示挺明确的,秦想有话要和黎秦越私下说。   卓稚赶紧把黎秦越揽着她的手给扒开了,道:“姐姐你快去吧。”   黎秦越顿了顿,摸了摸她脑袋:“去看会电视,或者从后门出去看看湖,别跟傻逼说话啊。”   卓稚笑了:“知道了。”   黎秦越终于走了,她口中的傻逼之一还站在不远处,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卓稚知道电视肯定是看不了了,从屋子里穿后门去看湖也要经过那个男人,于是干脆出了门,绕屋子一圈,从外面来到了湖边上。   不远处有长椅,刚好可以沐浴在阳光下,这条路是算在别墅区内的,没什么人,很清静。   卓稚走过去,坐在长椅上,看了会风景,然后掏出手机看电子书。   这个新手机,最棒的地方就是可以下载很多读书的APP,等于把图书馆带在了身上。   卓稚刚打开这两天正读的一本小说没多久,有人便朝她这边走来。   卓稚抬眼瞄了眼,转了个方向,背对着那人。   男人还是执着地走到了她身边:“希望没有打扰到你。”   卓稚低头继续看书,生冷地道:“打扰到了。”   “既然已经打扰到了,那就聊聊吧。”男人挺无赖的,走到她面前,冲她伸出了手,“我叫韩子阳,算是秦越青梅竹马的朋友。”   卓稚收了手机,火气挺大的,但在黎秦越家门口,总觉得不好发作,只得忍气吞声道:“我觉得我们没什么好聊的,我不认识你,也没必要认识你。”   韩子阳一闪身,竟然在她身边坐下了:“你放松点,我不是来找茬的。”   卓稚从椅子上下来,离他一米远:“不找茬,那你就不要跟着我了。”   说完卓稚转身欲走,韩子阳的语气很无奈:“那我找茬行了吧,这样可以说话了吗?”   卓稚停了下来,看着他:“找茬的话,直接来打架吧。”   韩子阳盯着她看了几秒钟,“哈哈哈”地笑起来。   卓稚挑眉看着他。   韩子阳笑了好一会儿,道:“你真的有趣,怪不得秦越那么喜欢你。”   尽管面前不是好人,但这是今天第二个说黎秦越很喜欢她的陌生人了,卓稚心里还是有点爽的。   “你打不打?”卓稚催他。   “不打。”韩子阳很坚决地挥挥手,“我知道你打架很厉害。”   “知道就好。”卓稚道,“别惹我。”   “哎……”韩子阳长长叹了口气,“你知道你们的故事已经传遍整个圈子了吗?”   卓稚皱了皱眉。   “这个圈子指秦越的朋友圈,她的朋友有亲戚,有好友,也有很多的商业伙伴。”韩子阳道,“所以面积还是挺广的。”   卓稚心道正好,这样就没有人来烦黎秦越了。   韩子阳继续说:“他们都说小黎总吃惯了山珍海味,被一颗小白菜迷了心智,但我知道,事情不是这样的。”   韩子阳看着卓稚:“你两是假的,你只不过是秦越的挡箭牌罢了,她向来烦这些情情爱爱的事,带你走两圈就可以清静一段时间,挺聪明的。”   卓稚没有开口,她心里有些慌。   她一直没觉得自己能演好什么假女朋友的身份,但这么久以来,周围的人看她俩的眼神充满着暧昧不明的心照不宣,助长了她的信心,让她觉得,就这样子,没问题。   韩子阳是第一个质疑她们关系的,并且用的不是问句,是陈述句。   卓稚不知道什么样的应对才是最有效的,最正确的,跟这些城里人玩心眼,还不如让她去打车轮战的擂台赛。   韩子阳见她不出声,笑了笑,道:“我再来猜一猜啊。”   卓稚抬脚就走。   韩子阳也不着急,慢悠悠在后面道:“秦越虽然平时会跟你有些亲密的动作,但你两还没上过床对不对?你年龄小,大概不清楚普通朋友和情侣之间的区别,性向这个事,是天生的,秦越喜欢的一直都是男人,所以就算她……”   “你闭嘴。”卓稚猛地停住。   韩子阳还是笑,双手插兜看着她:“不要学秦越说话,她这样说话的资本,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卓稚的拳头握得死紧,心情有些难以言喻。   要这是随便马路上的一个人,她可能就直接冲上去揍人了,或者去除了中间那段话,只嘲笑她,她也可以像对那个黎浩一样,完全不理睬。   他们城里人大概就是这样,可以把上床这种极其私密的事挂在嘴边,把这种事情当玩乐,当谈资,当了解一个人的证明,就是不当做相爱后才可以做的美好的事情。   卓稚一字一顿道:“谈论她私事的资本,也不是每个人都有的。不管她干什么事,不干什么事,关你屁事。”   说完,她没再停留,大步走了出去。   就像黎秦越说的,不要跟傻逼说话。   卓稚跑得远,几乎是溜了半圈湖,才被黎秦越的电话叫了回去。   “你哪儿呢?”黎秦越问她,“我让司机过去接你。”   “不用,一会就回去了。”卓稚开始往回跑。   “走哪条路呢?”   “环湖,由东向西。”   “好嘞。”黎秦越那边一阵摩擦声,“路上小心。”   卓稚笑着挂了电话,这条路宽敞平坦,不远处还有警亭,实在没什么小心的。   黎秦越说这句话,不过是关心她罢了。   黎秦越可不是谁都关心的人,卓稚觉得,她俩关系到现在这一步,已经足够了。   足够坦诚,足够亲密,任别人怎么说,卓稚心里都该有个底。   想到这里,心里舒畅了不少,卓稚深呼吸两口清新的空气,加快了往回跑的步伐。   身边偶尔会有经过的自行车,和她都是同一个方向。   四周宁静,直到一声轰鸣打破了这宁静。   卓稚对面过来一辆摩托车,纯黑色车身,样子漂亮得不得了。   这一声轰鸣是给足了油门,车子猛地提速,朝她直戳戳地开过来。   卓稚第一反应是朝后看了眼,确定没有其他的行人,微微松了口气。   再转头回来,已经躬身做好了躲开或跳起的准备。   但下一瞬,卓稚便认出了车上的人,是黎秦越。   虽然戴着头盔,也换了身衣服,但那个细瘦漂亮的肩,和笔直的长腿,都是卓稚熟悉的样子。   绷紧的状态不由自主地便放松了,脑袋里根本没多想,便已经站直了身体,微笑看着疾驰而来的摩托。   车子在距离卓稚不到一米的地方,猛地刹住。   车尾摆动的幅度,经过了精准的计算,没有碰到卓稚。   黎秦越脱下头盔,满脸震惊地盯着卓稚:“你是傻了吗?有车过来不知道躲啊。”   卓稚笑着道:“我知道是姐姐你。”   “要不是我呢?”   “那我肯定躲了呀。”   “你躲吗?你看到我车开始,就没挪地,你怎么躲?”   “你朝我开的呀,要故意撞我,我往左往右也跑不开呀。”   “那你要怎么办?”   “跳起来。”卓稚蹦了一下,摆了个示意动作,“然后这样,用腿锁住人拉下车。”   “艹,”黎秦越道,“你拍大片呢?”   “我真可以。”卓稚走到她身边,“你要相信我的专业能力。”   “我相信也不能消除我的震惊,”黎秦越拍了拍身后,“上来。”   卓稚笑呵呵坐到了她身后:“这么点路,姐姐你还专门过来接我哦。”   “不回去,我看你喜欢这儿,带你溜一圈。”   “好呀!”卓稚很开心。   “坐好了。”黎秦越把头盔递给她。   “你开车呢,你戴。”卓稚道。   “脑袋重,不爽快。”   “不,你戴。”卓稚很坚持。   黎秦越转头看她:“信不信我揍你啊。”   卓稚灵机一动,抬手搂住了她的腰,脑袋一偏枕在了她背上:“我要靠着你呢,戴头盔不方便。”   “艹。”黎秦越这声是笑着说的,她戴上了头盔,道,“那抱紧我了,别被甩出去。”   卓稚收紧了胳膊,黎秦越的腰是真细,她这样抱着,双手可以在黎秦越肚子前打个结:“可紧了。”   车子轰鸣着开了出去,却并没有像卓稚想的那么快速。   黎秦越也就最开始表演了一下这辆车的响声,而后便慢悠悠地开着,绕着环湖路磨磨蹭蹭地跑。   甚至有郊游的行人骑着自行车超了她们的车,卓稚觉得奇怪,便往前凑了凑,下巴搭在黎秦越肩头,问她:“怎么骑这么慢呀?”   “你不是恐快吗?”黎秦越的声音闷在头盔里,不大,但卓稚听着很清晰。   她“咯咯咯”地笑起来,往黎秦越身上贴了贴:“这事你还记着呢?”   “可不。”黎秦越的声音有笑意,“可乐死我了。”   卓稚盯着黎秦越的下巴看了会:“其实我不怕快的,我那是骗你呢,我就是不想你开太快危险。”   “嗯,我知道。”黎秦越的车速还是慢悠悠的。   “姐姐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卓稚有些疑惑,“平时这会得飙起来了吧?”   “这种路,飙什么飙。”黎秦越偏头用头盔磕了下卓稚的脑袋,“我们是来欣赏风景的,待会带你上湖心岛,岛上有家餐厅,味道不错。”   “诶,不在家里吃吗?”卓稚更疑惑了,“好不容易的家庭聚会得在家里吃吧。”   “大人都没在,就一堆小孩,不想跟他们待,烦。”黎秦越拐了个弯,“等晚饭一起回老宅吃就行了。”   “秦想姐姐不在做东西吗?”   “她就烤点零食。”   “你不跟她再聊聊吗?还有黎甜黎蜜,都很可爱。”   “一颗老鼠屎能坏了一锅汤,这道理你不懂吗?”黎秦越声音有点烦躁。   “姐姐,”卓稚顿了顿,还是问了出来,“你讨厌的是黎浩,还是韩子阳啊?”   “都讨厌。”黎秦越说完突然猛地刹了车。   长腿一支,车子停了下来,黎秦越脱下头盔,头发都来不及整理两下,皱着眉问卓稚:“你怎么知道他叫韩子阳,你跟他说话了?”   卓稚犹豫了下,没撒谎:“嗯。”   黎秦越道:“下来。”   卓稚下了车,黎秦越把车停好,站到她面前,认真看着她。   卓稚察觉出发怒的前兆,赶紧撇清:“不是我找他说的,是他硬要找我说。”   “嗯。”黎秦越道,“没事。”   卓稚松了口气。   黎秦越又道:“只要你把你两的对话,一字不差地给我交代了,就没事。”   这个补充条件让卓稚瞬间睁大了眼,黎秦越盯着她,一个细微的表情都没错过,再开口,满满都是威胁的意味:“一字不差哦。” 第49章   卓稚在湖边站着时, 还是没能一字不差地跟黎秦越复述她和韩子阳之间的对话。   前前后后都说了, 就是中间那段,上床不上床的,卓稚实在没好意思说。   她的表情实在是藏不住秘密,黎秦越比了个“ok”的手势, 道:“我饿了,先吃饭。”   吃饭去的是湖心岛的餐厅,做得十分高档的当地菜,味道确实不错。   大冬天的, 吃完中饭,屋子里暖烘烘地就容易犯困。   黎秦越打着哈欠又拉了卓稚去了隔壁的咖啡店,二楼有几间临时休息的房间,装饰得日式清新的榻榻米, 房间里还有两只同样懒洋洋的猫。   黎秦越躺下了,还要把卓稚拉怀里,说抱着她暖和。   又是背身紧贴着黎秦越胸前的姿势, 第一次时紧张, 到了现在,还是紧张。   卓稚尽量放轻呼吸, 不打扰黎秦越。   两只猫在她们对面舔毛, 你舔我我舔你,舔来舔去, 看得卓稚舌头困。   时间静静地流淌过去, 大约半个小时, 身后的黎秦越动了动,翻身平躺着,没几秒钟,又翻回来搂住了卓稚的腰。   卓稚的肚子不自觉地收了收。   黎秦越的声音就在她耳朵边上:“你没睡啊?”   “我不累。”卓稚盯着猫,“猫咪好可爱。”   黎秦越支起身子看了眼,干脆把下巴搁在了卓稚胳膊上:“是挺可爱的。”   “它两舔毛舔好久,终于睡着了。”   黎秦越重重咳了声,两只猫咪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醒醒。”黎秦越道,“你们卓稚小姐姐要看你们舔毛。”   两只猫愣呼呼地看着黎秦越。   黎秦越又对卓稚道:“看,跟你一样傻。”   卓稚笑起来:“我哪里要看哦,是你想看吧,赖我身上。”   “我不想看。”黎秦越垂眼看她,“我要是想,直接自己来了,看它们干嘛。”   “自己怎么来?”卓稚这会大脑有些懒,顺着话头就问了。   黎秦越抬手掰了掰她肩膀:“你躺平了我给你示范下。”   卓稚倒下肩,顺势躺平了,等看到压她身上俯视着她的黎秦越时,才反应了上来,脸唰地就红了:“姐姐你又开玩笑……”   “我开什么玩笑。”黎秦越低头下去,舌尖在卓稚唇上轻轻舔了下,“我黎秦越从来不开玩笑。”   卓稚胸口郁着许多情绪,黎秦越的长发垂落下来遮去了屋子里的光线,狭小的两人对视的空间里,那些情绪便变得分外鲜明起来。   黎秦越准备再舔一下,卓稚抬手推住了她肩:“姐姐,我有事跟你说。”   “嗯?”黎秦越的香气氤氲在唇边,她保持着这个距离,没动。   “你,你先起来一下。”卓稚用了点力气。   “我不。”黎秦越和她的力气抗衡,“我那会让你说你不往完了说,这会想说了,不得有点惩罚吗?”   “哦。”卓稚没敢再使力了,想了想,还是委婉地道,“韩子阳还说了你性向的事,我想了想,觉得他倒是提醒我了。”   “提醒你什么?”黎秦越语气有些不太好。   “其实现在大部分人对同性恋这事,还是很难接受的。如果姐姐你原本就喜欢女生,那现在这样也没事。但你如果原本喜欢的是男生,故意找个假女朋友的话,影响太大了。”卓稚没再看黎秦越,偏开了点视线,“比如你的朋友都以为你喜欢女生了,你以后遇到中意的男生,不就难解释了。再比如,如果这事闹大了,被你的家里人知道了,少不了惹出一堆麻烦。这种伤害以后不一定能弥补的了。”   黎秦越支起了身体,光线一下子回归了正常。   她靠着旁边的靠垫坐着,在兜里摸了摸,看样子是在找烟。   其实有段时间没抽了,卓稚把黎秦越的坏习惯控制得很好。   但眼下这个环境和谈论的话题,她没敢开口。   黎秦越没摸出来烟,小声地骂了句。   卓稚看着她,心跳一下下的,除了紧张,还有害怕。   黎秦越放弃了抽烟,长腿搭着,横在她面前。   过了一会,她问卓稚:“性向这事,你不听我的,听别人的?”   “没没没,我没有。”卓稚赶忙否认,“他说的我没信,我就是给姐姐提个醒。”   “没信有什么好提醒的。”黎秦越看着她,“你自己琢磨琢磨,这事你是为了给我提醒,还是自己想知道。”   卓稚抿抿唇,低下了头。   旁边的猫咪伸了个懒腰,张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喵呜~~~~”一声,缓和了紧张的氛围。   卓稚抠抠手指,觉得还是要真诚的,于是小声道:“我自己想知道。”   “哦。”黎秦越忽地笑了,“你觉得性向这事,怎么确定?”   卓稚抬眼看她,有些忧愁:“我不知道,我以前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那你现在想想。”黎秦越指了指她,“首先,想想你自己,你,喜欢男的还是女的?”   卓稚愣在了那里,半晌没说话。   黎秦越一直看着她,近十分钟后,问她:“考虑得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卓稚摇摇头,“我不知道怎么判断,也不知道我应该是哪个……”   “最流行的一种说法是,”黎秦越打断了她的话,“你对男生还是女生有性欲?”   卓稚猛地看向黎秦越,神色有些慌张。   “有性欲的意思就是……”黎秦越很是无奈,“想和谁做羞羞的事。”   卓稚脸色红得像烤熟了。   “烤乳猪。”黎秦越说了句。   “啊?”卓稚觉得这个话题她终于可以接上了,“你没吃饱吗?”   “你这会像头烤乳猪。”黎秦越靠着墙,轻轻笑着。   卓稚摸了摸自己的脸,很烫。   黎秦越拍了下抱枕,往她跟前挪了挪:“我这么跟你说吧,我对你,有那种欲望,所以按照那个最流行的说法,我起码是双。”   “啊?啊?”信息量有些大,卓稚抱着脸,脸更烫了。   “你啊什么啊?”黎秦越看着她,“这事还不明显吗?我跟你亲也亲了,抱也抱了,连什么时候做最后一步都商量过了,你这会在惊奇什么?”   “啊。”卓稚把问号去掉了。   “哦,对。”黎秦越道,“我还邀请过你试试我的第一次了,你忘了吗?”   没忘,怎么可能忘。   黎秦越说的每句骚话,做的每一个让人脸红心跳的动作,都深深地刻在卓稚的脑海里。   卓稚觉得自己是有点过分,一遍又一遍地确认黎秦越,诱导黎秦越说出喜欢她之类的话,自己却躲在那道墙后面,不敢踏出一步。   她不往外走的结果,就是别人可以任意地把黎秦越划到别的地盘里去,这让卓稚非常不爽。   于是她嗫嚅了好一会儿,终于开口道:“我,我,那个,我搞不清……”   “OK。”黎秦越抬手打断了她的话,“我明白我明白你还小,你是朵纯真的小白花。我给你安排点日程吧。”   “什么?”卓稚问。   “回家以后,我给你找点片看。”   “啊。”卓稚短暂惊呼。   “啧。”黎秦越低头笑了笑,“真没想到,我黎秦越还有给人当性启蒙导师的那一天。”   有了这个日程,其后的时间里,卓稚脑袋都有点发晕。   她俩在岛上待到李师傅打来了电话,出了岛便上了去老宅的车。   车上还坐着秦想,路上跟黎秦越聊了些家里的事,不用卓稚插话,卓稚也插不上话。   这样也挺好的,卓稚便继续脑袋晕晕地想着朦朦胧胧又乱七八糟的事情。   到了老宅以后,氛围就热闹多了。   不仅有刚刚卓稚在嘉湖别墅见到小年轻们,还有好几个哥哥姐姐弟弟妹妹,黎家真是一个大家庭。   长辈们也都陆续到了,大概也难得一聚,坐一块说话,没理他们这群小孩。   到了吃饭的点,分了好几个桌,摆在老宅古色古香的大堂里,有种古旧庆典的感觉。   卓稚自然是一直跟着黎秦越的,她看了看四周,发现不止有她一个外人,两个司机师傅、管家和他的妻子、做饭的阿姨坐了一桌,有个姐姐带了男朋友,男朋友还带了妹妹,也坐了一桌。   自然,跟着黎浩过来的韩子阳,也没离开。   氛围并不拘束,黎家的长辈看着都挺和善的,倒是小辈们,有几个跟黎秦越一样,举手投足间一看就脾气暴躁不好惹。   卓稚本来想多了解一下黎秦越的爸爸的,但坐得远,她也不能总打量,只略略记了相貌,有些中年发福,但个子高,头发也浓密,看着还是很好看的。   果然长相这种事情,都是要靠遗传的。卓稚抬眼看看身边的黎秦越,鼻子和嘴唇随了爸爸,线条流畅,棱角分明,不笑时看着有些冷酷。   正想着呢,黎秦越偏头冲她笑了笑,瞬间就柔和得像一汪春水。   “你看什么呢?”黎秦越问。   “看看大家。”卓稚道,“没想到人这么多。”   “嗯。”黎秦越解释道,“其实算不得家宴,真正的家宴是在除夕,元旦就是挑个日子里里外外一块聚聚,完了还有红包拿呢,算是年终奖了。”   “那除夕还有红包拿吗?”卓稚问。   “有啊。”黎秦越笑着道,“我们家最不差的就是钱,说了今天这叫年终奖,奖励奖励劳动的人民一年的辛劳,奖励奖励不听话的子孙没有闯大祸。等到了除夕,那就是福气红包,无差别对待,图个吉利。”   “哈哈哈……”卓稚笑起来,“那姐姐你今天肯定拿的不多。”   “看状况了,不出意外的话我今年起码没有财政赤字,算是争气的了。”黎秦越夹了筷肉进嘴里,吃完了才继续道,“要出点意外的话,一分钱都拿不到了。”   “今天吗?”卓稚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能出什么意外?”   她的话刚说完,右边桌上突然有人站了起来,端了杯子去长辈那边敬酒。   要是随便哪个黎家人,卓稚都不会注意到,但这个人是她最担心的韩子阳。   韩子阳去到了有黎秦越爸爸的那一桌,态度恭敬又不失亲切,笑容谄媚又饱含真诚。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卓稚离得远只能听见断断续续的几个字,但那桌的反应很明显,长辈们都很开心,黎秦越爸爸笑着跟他碰了杯,韩子阳又弯腰在他身边说了好一会的话。   秦想就坐在黎秦越这一桌,道:“听说韩子阳去了个什么国外的研究所,再回来职称直接就升了级,现在算是他们医院青年一辈的骨干了。”   旁边有人应声道:“我们老黎家什么都好,就是念书不太好,所以韩子阳那种最讨叔叔伯伯们喜欢了。”   “我爸公司里多少研究生博士后啊,他也没见喜欢喜欢自己的下属,对着韩子阳倒是笑得开花。”   “那能一样吗?属下是属下,韩子阳可是从小到大别人家的孩子,说到这个我就想起我小升初的时候数学考了19分,大夏天的,我爸让我在院子里罚站,啧,一身汗啊,汗流浃背啊,结果艹,韩子阳家庆祝儿子考了市第十九名,大白天的放烟花。艹艹艹,今天我爸见了他肯定又记起来了,信不信他今晚得往事重提损死我。”   “哈哈哈哈哈我要是大伯我也得记着,这么巧不记着对不起天意……”   桌上就此讨论了好一会韩子阳的事,卓稚耳朵里听着,眼睛一直观察着那边。   韩子阳终于离开了有黎秦越爸爸的那一桌,结果又端着酒杯去了有黎秦越爷爷的那一桌。   卓稚皱了皱眉,低下头戳了戳碗里的饭,有些不是滋味。   比起韩子阳这种别人家的孩子,她这种大学都没上的,是没法真招长辈喜欢的吧。   黎秦越突然碰了碰她胳膊,卓稚抬起头,看到她手里端了杯茶。   “端上。”黎秦越冲她抬抬下巴,卓稚发现桌上还有另一杯。   卓稚端上了,问她:“干嘛?”   黎秦越站起了身,带着卓稚往爷爷那桌走去:“敬茶啊。”   卓稚愣住,脚下差点一个趔趄:“我,我去合适吗?”   “他都能去你干嘛不能去。”黎秦越撇撇嘴,一脸鄙夷,“真正的好孩子,才不喝酒呢,喝的都是修身养性的茶——”   最后一个字,拖了长长的音,情绪婉转,意味深长。 第50章   黎秦越带着卓稚到了爷爷桌前时, 韩子阳正在跟人说什么治高血压的新药。   这一桌基本都是年龄大的, 听得挺认真。   黎秦越凑到爷爷跟前, 道:“帅哥, 咱两碰一个。”   爷爷回了头, 凶她:“怎么叫呢。”   “你今天这身太好看了,显年轻。”黎秦越从容地拍马屁,把手上的杯子跟爷爷碰了碰。   爷爷乐呵呵地瞅了她杯子一眼,挺惊奇:“呦, 喝茶啊。”   “可不。”黎秦越拽了卓稚一把,“你给我找的好人儿,不许我喝酒抽烟说脏话,管得可严了。”   “黎爷爷。”卓稚叫了声, 笑着道,“祝您新的一年身体健康,开开心心。”   “开心开心。”爷爷挺高兴的, 拍了拍卓稚的胳膊, 冲桌上的人道,“这小姑娘可有本事了, 能管得住我们秦越。”   黎秦越道:“也就她管得住。”   大伯突然插了句嘴:“秦越, 你还抽烟呢啊?”   韩子阳笑着道:“年轻人有时候压力也大啊,叔你看我是个医生, 肯定知道吸烟不好了, 但有时候没办法, 为了让神经放松放松。”   大伯笑呵呵指了指韩子阳:“忘了你跟秦越熟, 尽帮着她说话呢。”   “那可不得帮着,我俩关系多好啊,从小一起长大的。”   “我跟你不好啊。”黎秦越很快道,揽住了卓稚的肩,“我就跟我们家卓稚好。”   爷爷道:“各有各的好法,你们年轻孩子,要多走动帮衬着点。”   “爷爷说的对。”韩子阳道,“各有各的好法。”   他弯下了腰,离爷爷近了点,看似小声,其实这么点距离,桌上的人都听得见。   “我这个好法,跟小卓稚那好法不一样。我想对秦越更好点吧,她也不领情,爷爷你可得帮我说说话。”   桌上众人都心知肚明地笑起来,爷爷也笑得很开心。   在他们看来,韩子阳绝对算得上青年才俊,能干长得帅性格又好,不管以后跟黎秦越成不成,能追自己家的姑娘,特别是这样明摆着上赶着追,都是极其有面子的事。   这茬长辈现在都是安享晚年的状态,挺爱听这种小年轻感情的事的,大伯母当下就问起韩子阳家里的状况,场面一度十分热闹和谐。   除了当事人。   爷爷转过头,要和黎秦越说话,黎秦越把话头抢了:“张家二少那事,爷爷你后来搞明白了吗?”   爷爷脸色一下子暗了下来,怎么可能搞不明白,平日里没注意差点把自己的宝贝孙女给坑了,现在他可是打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差点连张西潭所谓创业的公司账目都查了个遍。   爷爷拍了拍黎秦越的手,道:“那小子不行。”   “可不。”黎秦越道。   “以后不要和他来往。”   “必须。”黎秦越不像韩子阳那样非得作着压低声,这会大大方方道,“年轻人惯会在长辈跟前装乖,所以爷爷伯伯婶婶,看人啊得看仔细了,不要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咯。”   大伯母点点头,但嘴上根本没停。   黎秦越又道:“人就得跟人处着才知道好坏,我跟卓稚处着就挺好的。”   桌上没人关心黎秦越跟一个女孩子处着有多好,除了爷爷。   爷爷笑得眯眼:“上次还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呢,现在都这么好了。”   “嗯呐。”黎秦越拉住了卓稚的手,“而且这个好,跟旁人的好还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法啊?”爷爷问。   “就是……”黎秦越顿了顿,提高了声音,“我特别喜欢卓稚,跟她待一块最舒服,哪哪都舒服,再没这么舒服的了。”   韩子阳看了过来,眼神复杂。   大伯母终于把注意力往这边放了放,问黎秦越:“这哪里来的小姑娘啊,这么好?”   黎秦越笑着道:“大家还都不认识呢吧,那我介绍一下。”   黎秦越放下手中的杯子,将卓稚揽进了怀里,抱得很紧:“这位叫卓稚,人美心善武功高,现就职于盛乐传媒,是我的女朋友。”   卓稚没控制住,手里的杯子裂出一道缝。   桌上瞬间陷入了寂静,每个人都不可抑制地睁大着眼。   大伯母愣了好几下,才小声问出一句:“哪个……女……”   “就那个女朋友。”黎秦越干脆一口气道,“谈恋爱的那种,过日子的那种。所以我现在也算是有主的人了,大家就别再给我撮合了啊,首先,性别就不对。”   这下,不仅这桌,跟暴风雪刮过一般,原本热闹的大堂都宁静了。   短暂的沉默后,爷爷把筷子一下子摔到了桌上,道:“胡闹!”   黎秦越爸爸站起身,朝这边走了过来。   卓稚整个身子都僵住了,恐惧从背后席卷过来,让她头发都快立起来了。   她下意识地想要往回缩,想劝一劝黎秦越,但嗓子干涩开不了口,手被黎秦越握得死紧,也没法动。   黎尚义来到这桌时,黎秦越开口正道:“我没胡闹,我是认……”   黎尚义低声呵斥道:“闭嘴。”   这两字说起来跟黎秦越平日里的表情,有七八分的相似,只是如今看来,更凶猛一些。   卓稚看过去,但黎尚义压根没看她,只对黎秦越道:“一天天不找点事不安生,这是你撒野的地吗,这顿饭不想吃了,滚。”   卓稚抖了一下,黎秦越竟然还笑得出来,道:“好啊。”   她揽着卓稚就往外走,所过之处,姐姐妹妹哥哥弟弟都像在看壮士。   卓稚手脚发凉,腿都快不受使唤了。   “你等等。”爷爷突然道。   卓稚猛地站住,爷爷指名道姓:“卓稚你跟我过来。”   卓稚猛地转了身,黎秦越拉都没拉住。   爷爷已经起身在往一旁走了,卓稚快步跟了上去,黎秦越想追,被黎尚义一个眼神定在了原地。   黎秦越抬抬手:“大家继续。”   然后大跨步地向外走去。   爷爷会带卓稚去哪里,黎秦越很清楚。   绕过大堂,往西边的屋子,是平日里爷爷会客的书房,这种事,一般都会在那里处理。   黎秦越不会在她爸眼皮子底下追过去,不代表她就任由卓稚被人带走了。   只是等到了书房门口,黎秦越没有立马进去,在走廊的拐角处等了一会儿。   卓稚当初是老爷子找来的,出了这种事,肯定是要问问的。   两人之前到底谈过哪些话,黎秦越不清楚,但她不想破坏卓稚的契约。   一阵风刮过,黎秦越搓了搓手,才发现虽然胸口的心脏跳得跟岩浆喷发似的,但身体却是发凉的。   南海市的冬天,是真冷啊。   卓稚跟着老爷子进了屋,自觉地把房门关上了。   老爷子在桌后坐下来,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卓稚:“到底怎么回事?”   卓稚张了好几次口,都没能发出声来。   这份工作是老爷子给的,当初的合同是和老爷子签的。   两人见面的次数不多,但都挺融洽的,老爷子对卓稚很有好感,卓稚也很喜欢这位长辈,不想欺骗他。   她和黎秦越假女友的约定,黎秦越并没有过分强调保密性,而且她俩招摇过市一通,连韩子阳那种毫不相干的人都猜到了真相,难保黎秦越的家人真一点都不知道。   大家心知肚明是一回事,真到了打开天窗说亮话的时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黎秦越这话说得太突然,卓稚没想到她竟然可以这么大胆,这么果断,一点预告和准备都没有,打了她个措手不及。   不,黎秦越好像预告过的,她说让她准备好另一个身份,但卓稚以为,最多也就是应付一下韩子阳这种人罢了。   现在看来,黎秦越中午在湖心岛上跟她讨论了一堆性向的问题,也是有关联的。   卓稚有些悔恨和懊恼,觉得自己太粗心了,太大意了,才会导致现在这样糟糕的状况。   她皱着眉低着头,手指在背后都快揪成麻花了。   老爷子等了一会,没等到卓稚开口,叹了口气,道:“你别害怕,这事我知道肯定不是你的主意。你年龄小,单纯,不会想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我让你去秦越身边,也就是看中你这点,只是没想到……”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话头转了回来:“你就跟我说说,秦越到底怎么想的,我是她爷爷,她小时候没少在我跟前长,我得知道她的真实想法。”   这话说得卓稚胸口发酸,她终于开了口道:“秦越姐姐不想相亲。”   “不想相亲,那张家老二,不是不说了吗?”   “那是因为那个张二少人品有问题。”卓稚抬起了头,看着老爷子,“其他不管人品有没有问题的,事业成功不成功的,秦越姐姐也不想相。”   “她就一个都看不上?”老爷子问,“那今天那个子阳……”   “姐姐不喜欢他。”   “好,她一个两个不喜欢行,我们也没逼着她跟人结婚,她干嘛要这样胡来!”   卓稚一时顿住,嗫嚅两下,道:“其实逼了。”   老爷子看着她,很惊诧:“现在什么年代了,我能逼她干什么,我能逼她干什么,她什么也没按照她爸说的来啊!”   “姐姐说她年前不能出南海市。”卓稚道。   “她玩得太疯啦!”老爷子气得拍桌,“她玩那些个什么蹦极跳伞,哪个不是把命搭上的,能让她这么玩吗!”   “如果没我,今年过年,您和黎叔叔一定还会给姐姐安排相亲对象。”   老爷子又拍了一下桌子,连叹了三声:“哎!哎!哎!!”   卓稚不再说话,低头看着脚尖。   过了好一会儿,老爷子道:“我当初给你怎么说的,你还记着吗?”   卓稚点头:“记着,您说让我看着她,护着她,最好不要让她离开我的视线,还说如果可以,要让她开心。”   老爷子道:“那你就帮着她一块干坏事?”   “我没有。”卓稚抬起了头,很坚定地道,“秦越姐姐是非常好非常好的人,我们没有干过任何坏事。”   老爷子摆摆手,似乎是有些累:“好了,从今天开始,你不用再跟在秦越跟前了,我给你另外找个工作……”   “黎先生!”卓稚一下子急了,“我做到了您交待的事情,我也愿意留在秦越姐姐身边。”   “你留下干嘛呀?”老爷子看着她,“留下和她一起做大逆不道的事吗?”   大逆不道,这四个字如同响雷一般炸在了卓稚脑袋上。   她和黎秦越在一起的这些日子里,见识了很多以前没有见识过的光景,看了很多人,打了好几次架,笑过,哭过,怒过,伤心过。   从来没有大逆不道过。   她们甚至路见不平惩恶扬善,每一件事,每一天,都问心无愧。   别说黎秦越今天只是为了反抗家里的逼迫交了她这个假女朋友,就算这个女朋友是真的,性向这事,是爱,是自由,是无法控制的既定事实。   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错误。   不爱这个那个异性,非要让她爱。   爱了一个同性,便要降罪,要批判,要使他们分开。   这不是逼迫是什么?   卓稚觉得手脚发麻,脊背生寒,比刚才还要让人毛骨悚然。   她想起和醉酒的黎秦越在那栋平凡的房子的夜晚,黎秦越絮絮叨叨地说着她的家人,言语支离破碎,笑着,眼里却满是难过。   卓稚曾经觉得,有家人,就是最好的事情,直到这一刻,她才突然明白了点黎秦越的情绪,无可奈何和深重的压力。   没人能强迫卓稚去做她真不愿意的事,卓稚觉得,黎秦越也该一样。   每个人都该一样。   她胸中涌起翻腾的情绪,就像是青春期迟来的叛逆,决心和黎秦越彻底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卓稚往后退了一步,朝老爷子鞠了个躬,道:“黎先生,对不起。”   老爷子看着她,卓稚抬起头,目光坚定,像当初答应他照顾黎秦越时一样,郑重认真。   “不管有没有合同,我都会留在黎秦越身边。”卓稚道,“直到她不需要我为止。” 第51章   卓稚话音刚落, 房门便被人敲响了。   老爷子的脸色很不好, 卓稚巴不得这会有人出来转移一下视线, 于是立马应了句:“来了。”   反正那种话都说出口了,就跟决裂一样,也不多这一嘴应声了。   老爷子没动,卓稚跑过去打开了门, 刚开了道缝, 黎秦越的声音便飘了进来:“爷爷, 你人训完了没有啊,我得带她回家了。”   卓稚看见黎秦越, 就跟吃了定心丸一样,脚下都安稳了。   黎秦越扫她一眼,伸手把她往自己身后拽了拽。   老爷子道:“回家, 这不是你家吗?”   “这是您老的家,年轻人有年轻人的生活。”黎秦越道,“等您不生气了,我再来看您。”   老爷子低头没说话,黎秦越带着卓稚出了门。   两人穿过走廊,进了院子, 绕了一圈, 从侧门出去。   黎秦越一直牵着卓稚的手,起初两人的手都有些凉, 走了一会, 也就热乎了起来。   “来时有人接, 走的时候没人送咯。”黎秦越说了句,语气听起来倒挺轻松的。   卓稚抬头看着她,有些心疼:“黎叔叔骂你了吗?”   “那么多人呢,骂起来多没面子。”黎秦越道。   “所以你是故意的吗?”卓稚问,“趁着大家都在,把那些话说了,让事情没有回转的余地。”   “对,一次性解决。”黎秦越点点头。   卓稚停了好一会儿,问她:“你不害怕吗?”   有出租车过来,黎秦越招手上了车,报了地址,等车开过一个路口以后,才突然道:“怕啊。”   低得像一声叹息。   黎秦越的手一直牵着卓稚的,卓稚这会把另一只手也握了上去,仔细观察黎秦越的脸色,觉得她的情绪还可以,这才道:“看起来一点都没怕呢。”   “那是比你强点。”黎秦越笑起来,“你知道你都快抖了吗?”   卓稚有些不好意思:“我太惊讶了,没有做好准备。”   黎秦越看着她,半晌后道:“那你进我爷爷屋,怕吗?”   卓稚城市道:“怕啊,真抖了,声音也抖。”   “你们说什么了?”黎秦越问。   卓稚抬眼扫她一眼,再扫一眼,嗫嚅道:“就说了点你的事。”   黎秦越笑着拍了拍两人交握着的手:“回去说。”   “嗯。”卓稚点头。   “回去不想说也行。”黎秦越又道,“我大概也能猜出来。”   “嗯。”卓稚再点头,她觉得那些争吵,说出来也只有伤心的效果,不能解决问题,不如不说。   “真不说了啊?”黎秦越偏头看她。   “啊?”卓稚有些搞不懂她的意思了。   黎秦越还是笑,抬手揉了揉她脑袋。   从老宅回山庄的路有点远,大概是今天一整天见的人太多了,后来又紧张得差点抖起来,卓稚被车晃悠着,等到了山上,天色深了,人也迷糊了。   到家了还是黎秦越打开车门吹了阵冷风她才知道的,卓稚抬手去推她这侧的门,刚碰到把手,门已经开了。   黎秦越站的位置有些背光,卓稚揉了揉眼睛,有些看不清她的表情。   黎秦越将手伸给她,卓稚抓住了下了车。   车子走远,黎秦越突然弯下腰,一手把住了卓稚的腿弯:“是这样抱的吧?”   卓稚吓了一跳,立马清醒了:“姐姐姐姐,不用不用,我可以自己走。”   黎秦越没听她话,直接一使劲,将人抱了起来。   “呦呵,你是贼胖子吧。”黎秦越笑起来,咯咯咯地阵在卓稚耳边,“看着那么瘦,斤两还不少呢。”   “我特别重。”卓稚想跳下去,“你别闪了腰。”   黎秦越不高兴了,她声音冷了下去:“你下去一个试试。”   卓稚的动作顿住了。   “你这会要下去了。”黎秦越抬下巴指了指别墅的大门,“以后就别想进我屋了。”   卓稚不敢动了,她尽量把自己的位置调整得让黎秦越抱着轻松点:“那你慢慢走,小心点。”   黎秦越向来就不是个听话的,步子跨得可大,跟要和人比赛似的。   到了门跟前,她腾不出手去开门,卓稚赶忙按指纹。   两人进了屋,卓稚又赶忙拍开了灯。   黎秦越也没换鞋,高跟鞋咔咔咔地往里去,走到楼梯口了,突然又打了个弯往客厅去了。   “姐姐姐姐,可以下来了。”卓稚道。   “闭嘴。”黎秦越闷出两个字,快步走到了沙发前,这才一松手,将她扔到了沙发上。   卓稚的身子弹了弹,刚想坐直身体,黎秦越抬手一指:“躺着!别动!”   卓稚躺回去了,黎秦越长长舒了一口气,教训她:“我跟你说,你可以说我长得丑,不能说我腰不行。”   “啊?”卓稚愣了愣,“我没说啊。”   “你说了,你让我小心腰。”黎秦越指了指自己的腰,“我这腰,是需要小心的吗?”   卓稚没忍住,笑起来:“姐姐你腰那么细,当然要小心啊。”   黎秦越猛地扑了过来,恶狼一般,压在了卓稚身上。   卓稚张开双手,不硌着她。   黎秦越离她极近,还要顶着她眼睛,卓稚真想提醒她,小心瞪成斗鸡眼。   但鉴于刚被训了不许说腰的事,她嘴巴动了动,最终选择了放弃。   黎秦越看一眼她的唇:“我刚才原本打算直接把你抱我床上去。”   卓稚实在憋不住,笑着道:“楼梯不好走,你抱不动的。”   “我是抱不动,所以我们现在在这儿。”黎秦越提高了声音,有怒气,“但这是重点吗?是吗!你能抓一下重点吗!”   “嗯?”卓稚道,“重点是我要减肥了吗?”   “减个屁!”黎秦越抬手也不管地方,一巴掌拍在卓稚大腿侧,“这身材多好,不减!”   “那重点是……”卓稚顿了顿,“姐姐提醒我以后记得在你困了的时候抱你下车。”   “我偏瘫吗!我残疾吗!我脚让狗吃了吗!”黎秦越非常暴躁。   “哈哈哈哈哈哈……”卓稚一连串地笑。   “你故意的?”黎秦越盯着她。   卓稚笑着点脑袋。   “开化了是吧。”黎秦越也笑起来,不过她笑得可就邪恶多了。   卓稚继续笑着点头。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黎秦越压下去,吻住那张唇角向上的嘴,狠狠咬了一口。   卓稚痛呼出声。   跟刺激到黎秦越的神经了似的,黎秦越再下口,咬得更带劲了。   卓稚起初还挣扎两下,手摸到了黎秦越的腰上,细瘦柔软的质感,让她便忘记了抵抗。   手下是软的,唇上舌尖是软的,心是软的,身体也就慢慢软下来。   黎秦越就像是饿了,怎么亲都不够,这一亩三分地,恨不得嚼碎了吞进肚子里。   卓稚陷进沙发里,像掉进天上的云朵里,热烘烘,暖洋洋地,脑袋里绷的那根弦,慢慢下坠,渐渐消失于无形。   时间过去了挺久,黎秦越啃完她嘴巴啃脖子,抬起头看她的时候,眼睛闪亮,似乎有水光。   卓稚晕乎乎地对上她的眼睛,脑袋空白。   黎秦越喘了口气,问她:“你就没点什么想法吗?”   “嗯?”卓稚哼一声。   “没点什么其他想法吗?”黎秦越攥住了卓稚一直摩挲在她腰腹上的手,“好摸吗?”   卓稚脸烧得通红,点了点头。   “要不要摸点其他地方?”黎秦越问。   卓稚觉得自己跟喝了假酒似的,想奔到外面去高歌一曲。   “哪里?”她开口,声音像两块石头里摩擦出来的。   “这里。”黎秦越拽着卓稚的手,向下滑,带到裤子边缘时,放开了。   卓稚的手顿在那里,没法看见,所有的注意力便集中在了触感上。   黎秦越今天穿的是紧身牛仔裤,但她太瘦,这么压着身子的时候,腹部延伸下去的位置,有细细的缝隙。   卓稚的指尖,触得到这缝隙,被诱惑了一般,向里钻研。   布料磨在手背上,掌心慢慢触到柔软的毛发。   卓稚没法再对视黎秦越的眼睛,那眼里有东西太赤裸,烧得她心跳过于混乱。   卓稚偏了偏头,干脆闭上了眼。   黎秦越道:“再往下。”   卓稚的手顿住,喘了两口气才倒顺呼吸,嗫嚅着道:“不行……”   黎秦越压下身,将卓稚手能活动的空间彻底挤没,唇就贴在卓稚耳边,轻声道:“我又没碰你。”   “一,一样的……”卓稚磨磨蹭蹭道,“这种地方,不能,碰……”   黎秦越轻轻笑起来,痒得卓稚心尖发麻。   她道:“看来你师父把你教得挺好的嘛。”   提到师父,卓稚脑袋清醒了许多,她停了几秒,决定把手抽出来。   胳膊被黎秦越拽住,黎秦越问她:“你相信我吗?”   “相信。”这个卓稚回答得毫不犹豫。   “我就让你感受个东西。”黎秦越道,“还记得咱两中午在猫咖聊的那个话题吗?”   卓稚点点头,她记得很清楚。   “所以今天不干什么,就是让你感受一下,我的性向到底是什么。”   卓稚愣在那里,脑子重新糊起来。   “好了,别磨蹭了。”黎秦越咬了口卓稚的耳垂,“再往下点。”   卓稚迷迷糊糊地继续伸手,像握住了暖融融的太阳。   “再一点。”黎秦越的声音有些不清晰。   卓稚眨了眨眼,指尖微动,猛地屏住了呼吸。   “嗯……”黎秦越拖出长长的尾音,声音带着笑意,“碰到了。”   是碰到了,像掉进一汪深夜的潭,幽幽荡着月光。   某种强烈的冲动涌上来,卓稚知道,再不逃开,她所有的理智都会溺毙在这汪潭水里。   她正待要动的时候,黎秦越突然道:“宝贝,你今天跟我爷爷说的话,我听到了。”   卓稚愣在那里,身体被细小的电流裹挟。   黎秦越抬手将她的脸掰回来,正正望着她,温柔地笑起来,眼睛弯得像月亮。   “既然不管有没有合同,都要跟在我身边,那做我的真女朋友好不好?” 第52章   别说理智了, 就连身体本能的冲动,这一刻都彻底停止了。   卓稚觉得自己的脑袋里嗡嗡作响, 让她有些听不清黎秦越说的话。   这么响了好一会儿之后, 黎秦越的唇动了动,卓稚“啊?”了一声。   “啊什么啊?”黎秦越拍了拍她的脸,“问你话呢。”   “啊……”卓稚顿了顿,“什么?”   “要不要做我女朋友,”黎秦越看着她, “真的。”   “啊……”卓稚也只能发出这一个音了。   黎秦越又等了她好一会儿, 卓稚就跟石化了一般。   黎秦越怕她再愣下去真变成了石猴,支起身子往后退着, 撤了出来。   卓稚的手本来还放在她那里,这会一动,摩擦让触觉有些复苏。   黎秦越站起身后,提了提裤子, 这个动作让卓稚的脸又熟了一个度, 一翻身,冲着沙发靠背,把脸埋了起来。   “啧。”黎秦越小声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怎么着了呢。”   卓稚不应声也不动, 黎秦越叹口气往楼上走去。   上楼换了衣服, 泡澡前叫了点吃的。   在老宅那一顿, 前前后后, 她俩大概谁都没吃饱。   身子陷入水里以后, 黎秦越仰头闭着眼,意外地在与家里争吵过后没有感觉到难过。   心情畅快又甜蜜,觉得自己特没良心,特白眼狼。   但没办法,就是难过不起来,她这会泡个澡都想笑,想了一会儿,大概是因为卓稚那句话。   兢兢业业的小保镖,为了这份工作忍辱负重连假女朋友这种可笑的事都做了,到了这会,工作不要了,恩人得罪了,都要跟她在一块。   啧。   太深情了,太感人了。   这种事情竟然还能发生在她黎秦越身上,就跟天上砸下来块巨饼似的,这辈子都不愁没快乐了。   卓稚还没答应她,黎秦越不急。   她今晚这告白有些意外,卓稚吓到了情理之中。   其实她都有些吓到。   黎秦越是一个极其不想负责任的人,家里的公司不想管,在家长眼里那些结婚生子该履行的义务也不想管。   她原本以为就她这性子,浪浪荡荡,找找顺眼的上上床还可以,谈恋爱就算了。   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呢。   黎秦越笑着想,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呢。   起初就很喜欢这个人啊,鲜活生动,自由纯真。   越接触就越喜欢啊,把你放在心尖尖上,为你干仗也为你做饭。   后来她顺着自己的心意,搞点小把戏,满足自己亲近卓稚的欲望,一石许多鸟,抱抱,亲亲,摸摸都做了,这时间也算不得短了,她黎秦越对这小丫头片子的兴趣不减反增,到了这会,嘴巴一秃噜,就想把人彻底绑在身边了。   竟然丝毫没害怕,丝毫没后悔,就跟竞拍了个宝物似的,这会想起来还心跳怦然。   黎秦越忍不住轻轻哼起歌,哼到半截抬手顺着自己的腹部下去摸了把。   手感还不错啊,相信卓稚还是喜欢的。   嘿嘿。   卓稚一直埋到有人按响了门铃。   她吓了一跳,猛地从沙发上蹦起来,跳着往门口去了。   是外卖,黎秦越叫了一堆小吃,是山庄里那家她俩都挺喜欢的店。   卓稚接了食物,没法不去找黎秦越了,在楼梯口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选择发信息。   但她把东西都打开摆好了,黎秦越也没回她信息。   卓稚突然有些担心,后知后觉地反应上来,如果黎秦越刚才算是表白,那现在这状况就是表白被拒了。   一般表白被拒的人,都会很伤心,甚至在某些极端的状况下会寻死觅活,比如刚跟家里以大吵一架的形式出了柜,转头发现自己喜欢的人并不想要自己……   想到这里,卓稚的冷汗都快下来了。   她再顾不得自己的心乱如麻,快步跑上了楼,用力地拍了拍黎秦越的卧室门。   门被她拍开了,卓稚屋内扫一圈,没看见,那就只能在浴室里了。   浴室……可真是个想不开的好场所啊……   卓稚奔过去,用同样的力道砸了砸浴室的门,结果,浴室的门也被她砸开了……   浴缸旁边是有帘子的,但黎秦越向来不会用。   她这会顶着一池子的泡泡,正眼神无辜地看着卓稚。   水里露出来的,不过是屈起的圆滑膝盖和锁骨直得像刀削过般的肩。   卓稚愣了下,猛地转过了身:“姐姐,饭到了。”   黎秦越道:“我又不是快饿死了,你这饭到了怎么这么大动静?”   “没,没什么。”卓稚抬了下手,“你快点来,待会该凉了。”   说完就跟来时一样,风一般地旋了出去。   黎秦越搞不清她在干什么,但还是觉得很好笑的,靠在浴缸上笑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冲了澡穿着浴袍下了楼。   卓稚端坐在餐桌前,跟个小媳妇似的。   “不看电视吗?”黎秦越抬抬下巴。   “不看了,时间不早了。”卓稚道。   “说起这个事,我还没给你找片呢。”黎秦越笑着走过来。   “那个不急。”卓稚赶忙道。   “你不急我急。”卓稚越是害羞,黎秦越就越是脸皮厚,厚得跟城墙似的,分挖享受调戏小朋友的乐趣。   卓稚没再说话,低头扒饭,吃得腮帮子鼓起来,挤不出一点缝隙来说话。   黎秦越看着她就想笑:“我饿着你了啊?”   卓稚摇头,塞一口肉。   “别吃那么急,塞着了。”黎秦越敲敲她碗边,“把嘴腾出来,咱两说点正事。”   卓稚把嘴里的东西都咽了,终于抬头看她:“什么正事?”   黎秦越挑挑眉,可坏:“就我性向的事,你感受得怎么样了?”   卓稚平白无故猛地咳嗽起来,脸都憋红了,黎秦越把水递过去:“行了行了,不折腾你了,我不说话了,你好好吃饭。”   卓稚接过水,几口便下去半瓶,缓了缓,终于开始匀速吃饭。   黎秦越真没再说话,卓稚吃到后面不好意思了:“姐姐,我没不让你说话。”   黎秦越拿串烧烤,不张嘴。   “真的。”卓稚犹犹豫豫的,“我就是……紧张……”   黎秦越乐了:“还紧张呢。”   “嗯。”卓稚点头,没敢看她。   “把你搞得这么紧张,我先给你道个歉。”黎秦越道,“然后你说说,你主要是紧张刚才摸了把不该摸的地方呢,还是紧张要做我真女朋友了?”   卓稚脸红红,不抬头:“都有。”   “不要有这么大压力。”黎秦越这会挺温柔,“我跟你开玩笑呢。”   卓稚猛地抬起了头,都结巴了:“玩,玩笑?”   “不不不,”黎秦越反应上来,“让你做我女朋友的事不是玩笑,我意思我不着急,不会逼着你答应,也不会逼着你干你不愿意的事。”   “哦。”卓稚扭吧两下,继续低头吃东西。   吃两口又扭两下,黎秦越乐不可支:“你屁股上长虫子了吗?来,我看看。”   “没有……”卓稚声如蚊呐。   两人吃过饭,黎秦越体贴地伸了个懒腰,对卓稚道:“今天折腾了一天,睡吧。”   卓稚跟着她上楼,过了二楼还有继续跟的趋势,黎秦越停下脚步,问她:“要去我房里睡吗?”   卓稚摇头像拨浪鼓。   “那就是有话对我说咯。”黎秦越突然一矮身,就坐到了楼梯上,“说吧,我等你说,但是你最好在我睡着之前哦。”   卓稚咧嘴笑得有些尴尬:“我没那么磨叽。”   黎秦越偏头看着她。   卓稚搓搓手:“我就是想说,我跟黎先生说的话是真的,不管还能不能做你的保镖,只要你需要,我都会在你身边……不管什么身份……”   黎秦越笑了:“那如果我不需要呢?”   “那我就……”卓稚顿了顿,“回山上。”   “除了我这儿,你就再找不到别的工作了吗?”黎秦越问。   卓稚低头:“找得到,但我就想不通了,我要回山上问问师父,想通了以后再下山。”   “傻乎乎。”黎秦越抬手戳了戳她裤腿,“所以你离了我不行的,我当然要要你哦。”   “嗯。”卓稚点头。   黎秦越等了会,见她还不回房,问她:“你怕不怕?”   “什么?”卓稚道。   “你现在可是迷惑了我黎大小姐的小狐狸精,”黎秦越笑着道,“你怕不怕我爸爸或者我爷爷把支票拍到你脑袋上,说,离开我的女儿!否则,我会让你在南海市活不下去!”   “不会吧。”卓稚抬头看她,“这不电视里才有的事吗?”   “怎么着,你是觉得我没电视里的霸道总裁有钱吗?”黎秦越瞄她。   “有吗?”卓稚蹲了下来,看着她,“姐姐你家里真跟电视里演的那么有钱吗?”   黎秦越挑挑眉:“有啊,比他们还有钱。”   “哇。”卓稚哇完,顿了顿道,“但那是家里的钱。”   黎秦越撇撇嘴:“电视里的霸总花的就不是家里的钱?再说了,我还有几家公司呢。”   “你们太厉害了。”卓稚真心实意地感叹,“光嘉湖别墅,我们普通人一辈子都买不起。”   “你看上嘉湖别墅了?”黎秦越重点抓得很准。   “那种地方谁都喜欢吧。”卓稚笑着道,“我师父让我给下山定个目标,我就想着买套房子好了,大家不都想买房子吗。”   “那我要给你套嘉湖别墅,你师父会不会就让你和我……”黎秦越抬手戳一戳她膝盖,“跟我那啥了……”   卓稚脸热:“你说什么呢,你再有钱那是你的,我要靠我自己买,才叫目标呀。”   “啧,你连工作都没了,还指望买房呢。”   “姐姐我工资不是从你公司里走么。”卓稚有点紧张,“我拿不到工资了吗?”   “你合同不跟我爷爷签的嘛。”   “那姐姐你和我重新签一份嘛!”卓稚抓住了她指尖,摇了摇。   “看你表现咯。”黎秦越偏头看墙上的画。   卓稚觉得自己没出息极了,为了钱这种事都可以干。   卓稚也觉得自己坏极了,借着理由,尽想着干这种事。   但她没犹豫,凑过去亲在黎秦越脸蛋上,又顺着脸蛋,亲到了唇角。   泡了澡的黎秦越,香香软软的。   素颜的状态并没有夺去她的光彩,反而让皮肤干净得像初雪,凉丝丝的。   但很快,雪就融了。   卓稚一路吻着,唇上流连忘返,顺着下巴往下滑去,轻轻咬住滑动的喉咙。   黎秦越没动,也没说话,四周安静得只有两人的呼吸,这让卓稚有种一切尽在掌握的错觉。   因为她能够控制,所以她可以放肆。   卓稚甚至在黎秦越肩上轻轻推了一把,让她向后仰去。   黎秦越安静无声,任由摆弄。   卓稚亲到她领口交叉的地方,终于停住,道:“这样可以吗?”   黎秦越呼出口气,没看她:“你明知故问。”   卓稚笑着又凑过来亲了亲她下巴:“你说了不急。”   “我这不是怕你跑了么。”黎秦越望向她。   “跑不了。”卓稚在她唇上又亲了一下,“晚安。”   “晚安。” 第53章   砸支票的事, 卓稚以为黎秦越随口说两句,逗她玩的。   结果没几天, 山庄别墅来了位意想不到的客人,卓稚开门的时候, 吓得脊背都挺直了。   黎秦越的爸爸站在门外,西装笔挺, 神情严肃, 扫一眼卓稚,问她:“黎秦越呢?”   这连名带姓的,卓稚声音都有些抖:“楼,楼上……”   “叫她下来。”黎尚义道。   说完便直接进屋到客厅坐到了沙发上。   卓稚赶忙上楼, 到了黎爸爸看不见的地方, 一步四个台阶,奔得快得跟火箭似的。   她想着快一点,便能争取点时间,给黎秦越准备。   不管怎么看, 黎爸爸今天来都没有好事啊。   奔到黎秦越卧室门口时,黎秦越正趴在床上玩游戏。   房门开着, 卓稚便没敲门, 直接蹿进去,一迭声小声叫着:“姐姐姐姐姐姐……”   黎秦越翻个身, 对她张开手臂, 声挺大:“怎么啦, 宝贝儿!”   卓稚吓一跳, 一个扑身过去捂住了她的嘴:“小点声小点声来人了。”   “来人还不让我说话了么。”黎秦越闷闷地说完,伸出舌尖在卓稚手上舔了一下。   卓稚嫌弃地缩回手:“你爸爸来了。”   黎秦越捏她的脸:“爸爸你想干嘛?”   卓稚拍开她的手:“你真爸爸。”   “哦。”黎秦越蔫蔫地应一句,“那我真爸爸,他想干嘛?”   “我不知道啊。”卓稚道,“你快准备一下……”   “有什么好准备的,无非是来教训我。”黎秦越笑着道,“我爸爸给你送支票来了。”   “哎呀!”卓稚是真着急,拽她的胳膊想要把她拉起来,“姐姐你严肃点儿。”   黎秦越不动,瘫在床上像一条冬眠的蛇,卓稚怕一个胳膊拽疼她,只得上手把另一只胳膊也操起来。   黎秦越一阵乐:“哎呀你别碰我胳肢窝哈哈哈哈痒……”   把黎秦越从床上脱下来花了点时间,让黎秦越换点正式的衣服,也花了点时间。   这导致最后当黎秦越站在黎尚义面前时,黎尚义第一句话就是:“我以为我今儿等不着你了。”   黎秦越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慢悠悠的:“我能跑哪里去,南海市就这么大点。”   一开篇就火药味十足,卓稚在一旁听着揪心,眼看着两人就这么安静下来互瞪着,房间的气温都骤降下来。   卓稚深吸口气打断两人之间的冰冷气场较量:“黎总,您喝茶还是咖啡?”   黎秦越偏头看她:“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欢喝茶也不喜欢喝咖啡。”   卓稚给她使眼色:“我问的是黎先生。”   黎秦越一点都不接收眼色:“不能家里来个人,我连喝的都没了吧。”   “我知道你这两天喜欢喝奶茶……”卓稚有些无奈。   “行了。”黎尚义挥了挥手,“我们什么都不喝,你别管了,我就和黎秦越说两句话。”   黎秦越立马道:“我还是要喝……”   “喝什么喝!”黎尚义突然爆呵一声,吓得卓稚抖了下。   “爸你干嘛呢!”黎秦越声音也上去了,“吓着小孩子了!”   “你还知道她是个小孩!”黎尚义抬手指着黎秦越,“你再这么胡闹,我让你喝西北风!”   “呵,”黎秦越笑了下,“我想看看你怎么让我喝西北风,是停我的卡,还是干掉我的公司啊,或者直接把我赶出南海市?您可快点赶我吧,我报的比赛正愁没法去训练呢。”   黎尚义深吸一口气,被气得不轻,两人没说几句话呢,就扔下了最后通牒:“我就问你一句,分不分!”   卓稚又抖了一下,面对这样的家庭矛盾,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黎爸爸这句话喊出来,她甚至想扑过去跟他解释说,您别说分不分的话了,我们还没好呢。   但黎秦越哪里给她这机会,恶狠狠道:“不!分!”   黎尚义站起了身,指着她,半晌都没再开口。   倒是黎秦越话多得不得了:“也不劳烦您对我进行经济制裁了,圈里每年都得出两这种事给人当笑话吧,放电视剧里观众都看烦了,制裁来制裁去,我回家叫声爸,不还是你女儿吗?”   黎尚义瞪着她。   黎秦越道:“这样吧,我自己来。我从黎家拿的每一分钱,从现在开始都不会动,当然,用黎家的钱投的公司,动产不动产,所有的都跟我没关系了。我给您省点事,您也就别威胁我了,我们看看多久后我会爬回去叫您爸,哭着求你原谅。”   卓稚:“!”   黎尚义依然没说话,卓稚觉得他大概和她一样震惊得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了。   最后,也只能一甩袖子转身就走,结束了这场没谈起来就已经被炮火淹没的谈话。   卓稚看着他的背影,看他出了门,然后从窗户望见他上了车,车子扬长而去。   卓稚还在原地愣了许久。   黎秦越出了声:“我奶茶呢?”   卓稚真是没话可说:“这会还喝什么奶茶啊!”   “我怎么就不能喝个奶茶了啊!”黎秦越喊。   “你说了不花黎家一分钱了啊!”卓稚一摊手,“这房子是你自己钱买的吗?”   黎秦越不说话了,她就这么坐在沙发上,盯着卓稚。   卓稚无奈地望着她。   黎秦越清了清嗓子,道:“房子的确是我自己买的,但钱是投资赚的。”   “用你自己的钱投资的吗?”   “用我零花钱……”   “那不就得了。”卓稚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来,“零花钱不也是家里给的么。”   黎秦越陷入了沉思。   卓稚同她一起沉思。   黎秦越道:“我们需要这么严格吗?”   卓稚偏头看她:“姐姐难道你是故意自己先起誓,避免到时候真一分钱没得花了吗?”   “我不是。”黎秦越很肯定,“我是认真的,这种事情迟早都是一刀,趁早落了爽快。”   “爽快地……咔吗?”卓稚手横脖子比了个自杀的姿势。   黎秦越又陷入了沉思。   卓稚陪着她。   过了会黎秦越道:“按照这道理,我们现在是不是该搬出去了?”   “我搬。”卓稚上上下下扫视了黎秦越一身大牌,“您估计没什么能搬的。”   “艹。”黎秦越气笑了,“你意思我得裸奔了。”   “不至于,我可以借你身衣服。”   “哎呦大佬,那我以后可不得靠你活了。”黎秦越乐了好一会儿。   卓稚站起身,还是去给黎秦越调了杯奶茶过来。   黎秦越也没那么轴,抱着奶茶吸两口,拍了下桌子:“行,那就这么办,我们待会就搬家。”   “搬哪去啊。”卓稚拿出手机,“我先查查哪里有合适的房子租吧。”   “不用。”黎秦越起身往楼上走,“我没了爸,也是个有妈的人,之前带你去的老房子还记得吗?那完完全全是我妈的资产,我们去那儿。”   卓稚愣住,望向黎秦越的时候,黎秦越的背影晃两下,已经看不见了。   这是第一次,黎秦越在卓稚面前提到妈妈。   卓稚不傻,特别是在家人这种事上,她因为自己的自身经历更加敏感。从来到黎家开始,卓稚就知道妈妈在黎秦越面前,基本是个禁词。   黎秦越的妈妈已经去世了,而且有些年头了,如今黎秦越不咸不淡地说一句,她没了爸还有妈,卓稚从胸口到鼻腔,一下子酸得不行。   黎秦越行事乖张,卓稚大部分时候都在替她发愁,希望她能不那么幼稚,做个成熟的大人。   但又有很多时候,她突然就深刻明白了黎秦越奇奇怪怪的那些点,暴躁的,抗拒的,必须为之斗争的,从不妥协的,开心的,不开心的……   而且一旦明白,短暂时间里汹涌而出的共情,会让卓稚在其后很长时间里,无条件地开始顺从黎秦越的做法,愿意陪着她各种闹,各种作。   就像今天,明明可以平和地沟通,黎秦越却一手把情况推到了最糟糕的地步。   卓稚竟然理解她,知道她是怕抱了期望之后再失望,干脆便跳到谷底,以后的路,便只能往上走。   卓稚一边心疼她,一边涌起无上的责任感。   黎秦越这个大小姐,以往衣食无忧,卓稚的工资是她发,出门吃个饭买个东西都是她掏钱,出点事不顾后果一通任性妄为,让卓稚十分没有成就感。   而从今天开始,一切都要反转过来了,黎大小姐真真正正全全面面地得她卓稚照顾了,她卓稚终于可以翻身做主人了。   想到这里,忍不住挺了挺胸脯,还挺兴奋。   她这边还没理清这件事发生后的复杂情绪,黎秦越已经在楼上转了一圈后下了楼。   她换了身衣服,手里抱着卓稚送她的木头猪,道:“我收拾完了,这身衣服是朋友送的。”   卓稚乐了:“姐姐,太过严格了黎总他也看不到。”   “不许乱叫,你嘴里的黎总只能是我一个。”黎秦越的重点偏得厉害。   卓稚起身,往楼上走去:“你现在也不是黎总了啊。”   黎秦越弹了木头猪好几个脑瓜崩。   卓稚的东西就多多了。   以前的衣服,来了之后买的衣服,洗漱用品,小玩意儿,两个箱子都没塞下,又拿了个大旅行袋。   黎秦越抱着猪看她一趟趟搬下来,挺不服气:“那袋子是我的啊。”   “我借用一下,不行了回头我再拿回来。”卓稚掏出手机叫车,“东西不多也还好,一辆出租就可以了。”   黎秦越正要往兜里摸,卓稚瞄一眼她:“姐姐你那个手机……”   黎秦越摸出手机直接便扔到了沙发上:“不要了,不要了行了吧!”   卓稚哈哈哈地笑起来,边笑边道:“基本的通讯还是要保持的,你用我的诺鸡鸭吧,好着呢,可结实了,摔不碎踩不烂的……”   黎秦越本来想凶她,没憋住也笑起来:“了不得了,穷丫头腰缠万贯翻身农奴做主人了,以后我得看您眼色过活了。”   “那可不,”卓稚站到了她跟前,腰背挺得笔直,眨眨眼,“谁曾想呢,支票没砸我头上,资产还全都鸡飞蛋打了,昨天你还说看我表现给我发工资呢,今天就沦落到要用我的诺鸡鸭了。”   “谁用,土死了,打死都不用。”黎秦越笑着道。   “手机可以不用,饭总得吃吧。”卓稚挑挑眉,“至于以后吃肉还是吃素,看你表现咯。”   黎秦越一把搂住了她:“那我现在就给大爷你表现一个看看。”   卓稚没等她动嘴,自己凑上去亲了一口:“真香。小黎你放心吧,有我一口肉吃,就有你一口汤喝,不怕,卓总永远罩着你。”   黎秦越抱住她,笑得身上都没劲了。 第54章   出租车停下以后, 这次卓稚仔细看了看这小区的名字。   白桦里。   听起来挺有故事的。   黎秦越站在小区门口,等着卓稚把后备箱的东西都拿出来, 卓稚觉得自己如今真是地位不同了,张口就对黎秦越喊了句:“姐姐, 来帮下忙呀。”   黎秦越一边啧一边过来,帮她把最轻的旅行包提了下来。   卓稚卸下两个大箱子, 黎秦越用肩膀碰一碰她。   “干嘛?”卓稚问。   黎秦越冲司机努努嘴。   “嗯?”卓稚还没明白过来。   “付车费。”黎秦越抬腿在她小腿上磕了下, “如今姐姐我可是一穷二白。”   “好好好。”卓稚掏钱掏得可快乐,冲过去扫码付了钱,和司机再见。   然后回头看向黎秦越,安慰她:“没钱不要怕, 我们有手有脚, 劳动就可以换来钱。”   黎秦越看她那样,忍不住地笑。   卓稚叹了口气:“你可能是破产破得最快乐的霸总了吧。”   黎秦越抬手搓了搓自己的脸颊:“笑得我脸都困了。”   “待会上去我给你按按。”卓稚提了旅行包,推着一个箱子。   “脸还能按?”黎秦越往前走。   “能,有肌肉的地方都能按。”卓稚猛地顿住, “箱子!”   “哦哦哦,好, 忘了。”黎秦越又回头, 推上了另一个箱子,“挺沉的, 要知道就让司机开进去了。”   卓稚瞅了瞅小区里狭窄的道路:“不好倒车, 这里树太多了。”   “环境好吧, 都是些老树。”   “好!”卓稚赞同, “闹中取静。”   走了两步,她偏头问黎秦越:“你以前不经常出门么,还能忘记行李?”   “我没忘行李。”黎秦越盯着自己的手,“我就是忘了在有旁人在的情况下,自己拿行李是什么感觉……”   “咦……”卓稚非常嫌弃。   虽然下定决心要让大小姐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掌握下正常人的生存技能,但到了楼下之后,卓稚还是对黎秦越道:“你放下吧,在这看会行李。”   白桦里太老,没有电梯,房间在四楼,楼道挺窄的,卓稚舍不得细皮嫩肉的大小姐自己提这么重的东西上去。   黎秦越笑看着她:“你上去没钥匙。”   卓稚一手行李箱一手旅行袋,头也不回:“门上隔断靠右边……”   黎秦越低声道:“艹,记性还挺好。”   卓稚已经上完了一段楼梯,回头看她:“你的事情我都记得很清楚。”   楼道里光线挺暗,但黎秦越站在阳光下看卓稚,总觉得她才是明亮的那一个。   这话对于卓稚来说,不过是陈述事实而已,但听到黎秦越耳朵里,就跟随口说情话一般。   卓稚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楼道,只剩下一点脚步声。   黎秦越叹口气,又笑起来,提起手上的箱子,跟了上去。   进楼没几步,卓稚便在上头喊:“姐姐你放下,太重了,我待会来。”   “你也太小瞧我了。”黎秦越跟她喊。   “你提了待会得胳膊疼背疼腿疼,我还得给你按……”   “那挺好的。”黎秦越憋口气,快步地追赶。   “诶诶诶诶……”卓稚一连串的声响,已经放下东西朝她跑了下来,“你干嘛干嘛干嘛……”   黎秦越把箱子倒到另一只手,避免了被她直接抄走。   “你小心闪了腰!”卓稚有些着急,“慢点!”   “我说过了……”黎秦越看她,“你可以说我丑,不能说我腰不好。”   “哎,”卓稚笑着道,“你又不是男的。”   “你居然听得懂。”黎秦越放慢了脚步往上走,“女的腰也得好。”   “我好就行了。”还是被卓稚抢了箱子,几个跨步拉开了距离,几乎是跑着往上去了。   黎秦越喘了两口气,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感叹哪个。   等她再追上卓稚时,卓稚肩上挎着包,双手提着箱。   没几步已经到了家门口,呼出口气,踮脚摸着了钥匙,动作麻利地打开了门。   黎秦越站在门口看了她一会,道:“我要是有机会见了你师父,得好好问问她,怎么把你练成这样的,虐待儿童吗?”   卓稚进屋检查了电箱,把灯打开了:“没虐待,师父对我可好了,你要是从小就练,天天练,日日练,没准比我还厉害。”   “天天练,日日练,可不是虐待吗?”黎秦越道,“普通孩子念书还有个寒暑假呢。”   “寒暑假也有寒暑假作业呀,我这就跟作业一样。”卓稚开始整理东西,“都习惯了,哪天要是不消耗一下精力,都闷得慌。”   黎秦越终于进了屋,蹲到她身边:“那从今往后咱两住在这,没地方给你晨跑了,你精力怎么消耗呀?”   卓稚头都不抬:“还能没地方跑步?随便哪里都可以啊。”   “城市环境污染那么严重,你大清早出门吸霾吗?”   “也可以在家练拳,一套下来准保你出一身汗。”   黎秦越抬手敲在她脑壳上,咔咔响:“榆木脑袋。”   卓稚摸摸脑袋,只是笑。   卓稚整理东西,收拾屋子,检查水电的时间里,黎秦越一直坐在沙发上看着她。   也不是说她这会就深情得不得了,主要是没手机,没电脑,没网,电视都看不了,也只有卓稚能看了。   挺清静的。   她能真把手机就这么扔在了山庄别墅里,就是觉得清静清静挺好的。   今天这事一旦消息出去了,她爸她爷爷还有她那些哥哥姐姐狐朋狗友,都得烦她个没完。   只是手机卡,在卓稚的强烈要求下,她取下来装进了包里。   要她说,这卡都不要再用了才好。   反正她黎秦越想来想去,也想不出来个非她不行的事,这世界断了和她的联系,该咋转咋转。   卓稚收拾得差不多了,回头问黎秦越:“姐姐,饿吗?”   “还行。”黎秦越道。   卓稚看了眼时间,差不多也到饭点了,对她道:“我们下楼吃点东西吧,然后去超市买些厨房要用的,后面我们还是做饭吃,安全又省钱。”   这话她俩刚认识的时候,卓稚就说过。   那个时候黎秦越还觉得,做饭比点外卖省的这点钱能干嘛,到了这会,真是命运弄人。   现在花的钱都是人家小卓稚辛辛苦苦赚来的,自然得精打细算着来。   “好嘞。”黎秦越应着。   卓稚走到她跟前:“姐姐你不用担心,我很快就可以找到工作。”   “我没担心。”黎秦越笑着道。   她嘴上这么说,其实也就是不担心真没钱花。   卓稚这个年龄,又没什么工作经验,要真按正常套路去找工作,不见得可以找到合适的。   但她也没打击小朋友,既然到了这一步,就认认真真地生活生活,反正跟这小东西待一块,怎么着都挺乐呵的。   黎秦越揽着卓稚的肩下了楼,没出小区呢,被卓稚把手扒拉下来,揣到了兜里。   “冷呢。”卓稚道。   “不冷。”黎秦越捏了捏兜里卓稚软乎乎的掌心,“但咱两这个姿势,舒服。”   卓稚耳朵尖红了一点,没反驳。   黎秦越合理怀疑这点红是羞的,不是被风吹的。   两人就这么揣着手,逛了会小区门口的店,又拐进了旁边的巷子。   巷子里有两人的美好回忆,谁还都没开口了,先乐了好一会儿。   白天的巷子比夜晚的热闹许多,有些店看着破破烂烂的,其实味道很不错。   黎秦越虽然多年没在这边住了,但会偶尔回来看一看,所以目标准确地拉了卓稚去了家店,点了两份水盆羊肉。   并且大手一挥:“加肉!”   卓稚坐她对面,又是一通乐。   东西上来,黎秦越掐着饼子,一点点地掰碎放进汤里,问她:“你乐什么呢?嫌我花你钱了?”   “没。”卓稚看着她,“我就是觉得,你什么东西没吃过呀,但也什么东西都不嫌弃。”   “我只有嫌弃的人,没嫌弃的食物。”黎秦越道,“跟你说实话吧,我今年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是你泡的那碗轲师傅。”   “竟然不是我做的鸡蛋羹吗?”   “蛋羹也好吃。”黎秦越顿了顿,“但味觉和记忆这个关联吧,最重要的是意义。”   “嗯。”卓稚点点头。   黎秦越抬头看她,卓稚满脸都写着,求表扬得更具体一点。   黎秦越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仔细想了想,道:“生日快乐这四个字,每年有无数人对我说,你说的最让我开心。”   “姐姐我记得你那个时候,好像并不开心诶。”卓稚一脸嘚瑟地看着她,“你那个时候可讨厌我了,可生气了,还喜欢凶我……”   黎秦越不知道自己今天是回到了老地方所以回归纯真了,还是扔掉了黎大小姐的身份卸下虚伪了,突然就不想拐着弯弯逗卓稚了。   真心话,对着真心的人说,总不算辜负。   她低头看了看面前香味四溢热气腾腾的汤,竟然有点不好意思:“我哪里讨厌过你了。”   “嗯?”卓稚像只狗子一样兴奋起来,快把脑袋凑到她跟前,“最开始也不讨厌吗?我打人的时候不讨厌吗?我给你背法律条文的时候不讨厌吗?我让你不要说脏话不要抽烟的时候不讨厌吗?”   “你这么一说是挺讨厌的。”黎秦越抬头看着她。   卓稚瞬间蔫了下来:“啊?”   黎秦越顿了顿,才道:“但我就是不讨厌啊,我打看你第一眼,就挺喜欢你的。”   这话挺俗,十段告白里有九段半都得拿这句开头,但说完以后,卓稚脸红了,黎秦越竟然也觉得烧得慌。   “汤挺烫啊……”黎秦越乱七八糟来了一句。   “姐姐你还没喝呢。”卓稚道。   “没喝就不能知道它烫吗?你看看它这热气冒的……”   “姐姐你脸红是因为你害羞了。”   “屁,你才害羞,你屁大点事都害羞。”   “攒着,我待会亲你。”卓稚道,“你别瞅汤了,看我。”   黎秦越抬眼。   卓稚眼睛亮晶晶的:“黎秦越,你的告白我接受了。” 第55章   黎秦越愣了好一会儿。   卓稚这句话挺简单的, 但她有点反应不上来。   她这吃着碗水盆羊肉, 随便说两句话就算告白了?   关键是这告白, 卓稚就答应了?   前两天她那么激情四射地让卓稚做她女朋友,卓稚不还害羞地跑开吗?   那天多有氛围啊, 多适合发生点有意义的事啊, 她硬生生憋回去了, 不就是考虑到小朋友年纪太小接受度低吗?   她这都做好长久抗战的准备了, 卓稚“啪嗒”一下就答应了?   年份跳了个数, 这孩子开始飞速成长了?   她这片都没带孩子看呢,孩子就自己开窍了?   黎秦越有些难以形容自己的心情, 震惊又懵逼,高兴又有点……遗憾?   她在这愣着, 对面卓稚一直在等她说话。   等得眼睛里光都快灭了,嘟囔了一句:“姐姐, 你怎么了啊?”   黎秦越脱口而出:“卓稚你变了。”   “我怎么变了?”卓稚挺直了身体。   “我一时半会说不清, 你让我理理。”黎秦越抄起筷子,“先吃饭,吃饭。”   两人这顿饭吃得挺久的,店老板都出来问她们要不要加点热汤。   黎秦越终于吃完站起了身,卓稚付了款,快步跟上她。   冬天天黑得早,这会已经灰蒙蒙的了, 巷子里的风打着旋儿, 吹起几片树叶。   路上没什么人, 她们吃饭的功夫,有一排店面已经关了门,显得有些萧瑟。   黎秦越裹了裹衣服,卓稚试探着过去握住了她的手,揣进了自己羽绒服的兜里。   兜里很热乎,掌心有点点潮湿,卓稚是个小火炉。   黎秦越道:“就是这里变了。”   “嗯?”卓稚没反应上来她说的什么。   “你,”黎秦越看向她,“你以前没这么主动的,今天怎么突然就积极了。”   “有吗?”卓稚很不认同,“我以前也很关心你啊。”   “以前我撩骚你多少次啊,你也没答应啊。”   “你现在要想做那个事,我也不答应啊。”   “你还不答应啊!”黎秦越怒了,“你不是已经答应了吗!”   “我答应的是你的告白啊,我们现在可以做真情侣了。”卓稚脸红红地笑,“但那个事情,还是得见过师父以后才行……”   “啊——!”卓稚喊了声。   “姐姐你别急啊!”卓稚道,“马上就过年了,过完年出了正月,也就剩半年了……”   “有你这么算账的吗?”黎秦越道,“这是我急不急的事吗?”   卓稚咬着嘴唇看着她,半晌没说话。   “行了。”两人走了一段,黎秦越道,“我原来其实也不急,就你这搞得我一惊一乍的。”   “嗯。”卓稚诚恳认错,“姐姐我错了。”   “你刚不叫我名字叫得挺得劲的吗?”黎秦越挑挑眉。   “那你喜欢我叫你什么?”卓稚问。   “秦越姐姐。”黎秦越笑,“叫得可怜兮兮那种。”   “哦。”卓稚低头踢地上的小石子。   “话说回来,我说你变了这事。”黎秦越捏了捏口袋里的手,“你之前不答应我是不是还有咱两身份的原因?你是我保镖那身份……”   “有点吧……”卓稚继续踢石子,“我觉得咱两有阶级差异,也觉得你就是一时兴起玩玩……”   “你想得还挺多。”黎秦越道,“现在咱两没阶级了?不对,现在咱两阶级位置换过来了,我得靠你吃饭了。”   “没事的!”卓稚立马抬起头,“姐姐很厉害,你要是想赚钱,随便干点什么都可以。”   “别拍马屁了。”黎秦越打断她的话,不愿意多说赚钱的事,“那你这会还觉得我是一时兴起吗?”   “现在看来,玩挺大的。”卓稚笑起来。   “我就这么纨绔吗?”   “我喜欢你这样,随性潇洒,浪荡自由!”   “什么都能让你说好听了。”   “你本来就很好。”   “以后记得每天来这么两句,舒坦。”黎秦越把卓稚的手从兜里拽了出来,一指前方,“那边有个超市,东西挺全的,以后买日用品就去那。”   “好嘞!”卓稚拉着她手晃悠悠走路。   去超市采购了一番,回来的路上,两人的手没空牵了。   袋子有三个,卓稚提了两,黎秦越盯着她手瞅了好一会儿。   “姐姐你放心,我不累,”卓稚举起两大袋东西做了两个举杠铃的姿势,“我可有劲了。”   “我知道,你厉害,你牛逼。”黎秦越一袋来回倒着手心都勒得疼。   卓稚往前蹦蹦跳跳走了段,突然回头看向她。   “你……”她发出一个音节,迅速把左手的东西塞到了右手里,朝黎秦越奔过来抓住了她那只空着的手,“嘿嘿。”   “嘿个屁。”黎秦越心里软得不得了,她这傻丫头要说开窍吧,跟个石头一样,要说不开窍吧,总有一些事干得让你能从脚心暖到头顶。   “你胳膊不要了啊,不牵这一会能丢么。”黎秦越笑着甩开了她的手。   “没事。”卓稚向前一步又抓住了。   她人个子本来就没黎秦越高,年龄又小,看着嫩乎乎的,这么一手提得都不断地打腿了,跟虐待儿童似的。   黎秦越又甩开了,自己把手搁兜里:“你手心有汗,不舒服。”   “哦。”卓稚一下子脸红起来,不再凑过来,“我就是容易出汗点……”   “大冬天都这样,夏天怎么办呀?”   “只要不运动就没事,我出汗了就去冲个澡,会把自己搞干净的。”   “没嫌弃你。”   “明明嫌弃我了。”   “真没嫌弃你。”   “那你说我……”   “这才花你几个钱啊,一句都不能说了啊,我不就怕你一只手累着吗?”   “嘿嘿,我就知道。”   “傻子。”   “不傻。”   ……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穿过巷子进了小区。   这段路算不上远,但也不近,黎秦越挺久没提着东西步行这么远了,也挺久没大半天的,手机都没看一眼了。   而且这状态还将持续,很新鲜,偶尔有一点点的焦虑,但只要仔细一想,就很快会被开心和轻松压下去。   小区里的路灯亮起来,年代久了,颜色便愈发地黄,投下光秃秃的树影在地上,挺有美感的。   黎秦越看眼身边的人,突然就很期待接下来不一样的生活。   如果生活里没有这样的吵闹声就好了……   她俩刚拐进她们那栋楼,女人的尖叫声和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就炸开了,夹杂着男人的嘶吼,在小区安静的坏境里,声音鲜明得像是在眼前放电影。   卓稚一下子就停住了,黎秦越皱眉道:“没事,夫妻吵架呢。”   女人开始哭喊,卓稚问:“姐姐你听得懂她在说什么吗?”   “不是南海的方言,能听懂几个词。”黎秦越顿了顿,仔细听了两耳朵,“就确定一句,你把钱给我。”   “是不是骗子啊!”卓稚急了。   “不是。”黎秦越很确定,“这架势,不是夫妻弄不出来,这种老小区离得近,隔音效果又不好,这种动静是常事。”   “嗯。”卓稚应了声,两人继续提着东西往回走,但卓稚明显没了瞎唠嗑的心情,一直在听着那吵闹声。   两人回了屋,卓稚把东西分类放好,黎秦越刚想把人拽过来再好好说会话,卓稚一溜烟地跑阳台上去了。   黎秦越跟过去,看见她大开着窗,也不嫌冷,伸着脖子往外瞅。   黎秦越抬手捂住了她耳朵:“这情况你就没见过么,你不应该比我见得多吗?”   卓稚没管她的手:“我在山上住呢,院子里就我师父,隔壁庵里的师太们人都可好了,从来不吵架。”   “哦。”黎秦越道,“那从今天开始,你才算感受到山下的人间烟火了。”   卓稚没说话,半晌后,楼下的动静小了点,她才道:“烟火也不应该是这个气。”   黎秦越关了窗,拽着她进了屋,试图把话题转移开:“你还记不记得你欠我东西呢。”   “什么?”卓稚问,“之前打人的费用吗?”   “我靠……”黎秦越有些吃惊,“这多久之前的事了,你还记得呢。”   “你一直没扣我钱,我就一直记着。”卓稚道。   “财迷,”黎秦越大方地挥挥手,“那钱我不要了。”   “那是什么事?”卓稚成功地被她勾起了兴趣。   “咱两那会吃饭的时候,”黎秦越弯了腰看着她,“你说什么来着?”   不需要再提醒得太多了,卓稚红起来的脸就证明她明白了黎秦越说的事情了。   到了现在这一步,卓稚也不瞎矫情了,突然上手就捧住了黎秦越的脸,朝她跟前凑过去。   小矮个,姿势还挺霸气的,黎秦越在心里乐颠颠地腹诽。   但唇还没碰到,楼下突然又是一声尖叫,响彻云霄,跟杀了人似的。   卓稚肉眼可见地抖了一下,扔下了黎秦越的脸,转身就往外跑。   “我艹他大爷……”黎秦越瞬间怒气值飙升。   她跟上去的时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转身又进了厨房。   卓稚整理的需要打磨的刀具放在一旁,黎秦越捡了把看起来最凶的,提着就出了门。   解决楼下这种事,需要用卓稚吗?   不需要,杀鸡焉用牛刀。   用她手里这把怒气冲冲的砍骨刀就好。 第56章   黎秦越赶到楼下的时候, 卓稚正在敲门。   屋子里的喊叫声已经停了, 但卓稚没打算就这么算了。   她敲的还算礼貌, 十分有节奏,咚咚咚三声, 然后喊:“有人吗?”   黎秦越提着刀站在了她身后, 道:“有没有人你不知道吗?没有人只可能是互相残杀砍死了。”   卓稚回头, 有些无奈:“姐姐你不要说得这么凶残。”   “说得凶残, 呵呵。”黎秦越笑了两声阴森森的, 她扒拉开卓稚,“一边去。”   卓稚往后退了一步, 看到了她手里的刀。   声音一下子压小了,震惊地看着她:“姐姐你拿这个干什么?”   “待会你就知道了。”黎秦越砸门, 哐哐哐,“赶紧开门, 社区送福利!”   卓稚握住了她拿刀的手腕:“你别冲动。”   “你看我这像冲动吗?”她小声回答完卓稚, 又转头继续砸门,喊得特大声,“赶紧得啊,不想要你也给我签个字!冻疮膏护手霜感冒药!还有包速冻饺子!”   门“咔”地开了。   卓稚愣了愣。   黎秦越在门开道缝的时候,就把脚塞了进去,肩膀一扛,身子也挤进去了。   “你谁啊?”男人的声音道。   “说了社区送福利, 耳朵聋吗?”黎秦越撑住了门, 让卓稚也进来了。   男人上下打量着两人, 卓稚错身把黎秦越手上的刀挡住了。   男人皱着眉道:“没见过你两。”   黎秦越笑了笑:“这不就见了吗。”   “东西呢?”男人前后左右地瞅。   卓稚来了一句:“东西要女人才能领。”   “那我这屋子里要是没女人……”   黎秦越打断了他的话:“市妇联的福利,你要是觉得你是个娘们,也可以领。”   “会不会说话。”男人表情凶狠。   “别他妈废话了。”黎秦越比他还暴躁,“赶紧把你老婆叫出来,他妈的一天到晚喊,有完没完!吃饱了撑的是不是!要不要我给你清清肠啊!!!”   男人大概没想到会是这场景,一时之间愣住了。   卓稚没再管他,抬脚就往里走:“你在哪里,他是不是打你了?”   男人终于反应上来,反手就去抓卓稚衣服:“你们到底什么人!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卓稚抬手正要挣开,就听身后一声冷冰冰的威胁:“放开。”   卓稚于是先回了头。   黎秦越手里的刀,黑铁,刃锈,虽然看着有些钝,但气势逼人。   男人彻底僵住,攥着卓稚衣服的手松开,眼睛一直盯着黎秦越手上的刀:“你是谁,你别冲动。”   “我这会特别冲动。”黎秦越偏了下头,这个动作在电影里是打架前活动脖子以达到威胁别人的目的,让黎秦越做出来,有些可爱。   当然,可爱只是在卓稚的视角里,在被刀尖顶着的男人眼里,还是很让人恐惧的。   “你们要干什么啊!”男人喊了一句,竟然带出了点哭腔,“我家里特别穷,什么都没有!”   “我们不是入室抢劫。”卓稚赶紧解释了一句。   “我们是来杀人的。”黎秦越立马接了一句。   卓稚瞪大了眼。   黎秦越的语气恶狠狠的,而且狠得十分有技巧,声不大,但够冷:“你他妈的要是再敢弄出点响声,我把你剁了喂狗……”   卓稚觉得黎秦越可以去演戏了。   男人不管有没有被她唬住,都已经不敢动了,再坚持半分钟,可能还会抖起来。   卓稚没再管他,进屋里扫了一圈,在洗手间里看到了一脸惊恐的女人。   “你没事吧?”卓稚声音很温柔地问。   女人声音尖利:“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你别怕。”卓稚赶紧道,“我是楼上的住户,听到你在喊,就过来看看。外面那个男人,是你丈夫吗?他打你了吗?”   女人搓了搓手背:“没。”   “没什么?”卓稚走近了两步,“你不要怕,他要是打你,我们可以报警的。”   “没没没没没……”一听到报警,女人一迭声地喊道,“他是我老公,是我老公。”   “刚才……”   “我们就吵架,吵架。”   “你没事吗?”卓稚从头到尾仔细看了看女人,头发有些乱,身上的衣服有些皱,但露出来的皮肤确实是完好的。   “没事,没事。”女人眉头皱起来,“我们自己人吵架,你不要管。”   “我听到声音有些……”   “怎么了!”女人突然喊了起来,“哪里的王法规定了我在自己家连个声音都不能出了!我就喊了怎么了!啊——!”   十分凄厉,近距离观摩,卓稚身子抖了抖,皮肤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女人盯着她:“你出去。”   卓稚往后退了退,女人一脚跨出洗手间,看到了还在过道处的男人和黎秦越。   “啊——!杀人了——!抢劫了——!”女人连声喊起来,“啊——!!!啊——!!!啊——!!!”   卓稚捂住了耳朵,往门口奔过去,黎秦越提着刀就往女人跟前走:“我艹你大爷!”   “杀人啦——!!!”女人往屋子里跑去,进了卧室,一下子关上了门,并声音清晰地进行了反锁。   卓稚抓住了准备过去砸门的黎秦越:“姐姐,行了行了……”   “这他妈是个人吗!是个喇叭吧!”黎秦越又气又震惊,“这肺他妈是安了扩音器吗,艹,笙歌跟她签个驻唱,都他妈可以不插电了……”   卓稚拉着她往外走:“她没事就好。”   “好个屁。”黎秦越路过男人的时候,把手里的刀又抬了起来,“我告诉你,老子就住在你楼上,你们要是再敢喊一句吵了我休息,门卫的狗这个冬天就有肉吃了……”   男人没敢说话,卓稚拖着黎秦越出了门,还体贴地帮人把门关上了。   屋子里变得很安静,楼道里也很安静。   黎秦越把刀换到左手,甩着右手手腕。   两人往楼上走,卓稚道:“姐姐你也太冲动了。”   “我冲动?”黎秦越指着自己的鼻子,“是我放着好好的女朋友不亲,先跑下来的吗?”   卓稚一下子笑了:“你是为这事生气吗?”   “要不然呢?”黎秦越看着她,“难道我为他们生气,他们配吗?”   “我就是担心。”卓稚解释道,“那一声尖叫太可怕了,我上次听到的时候,还是山下屠宰场杀猪的时候……”   “艹,”黎秦越被她逗笑了,“我骂了那么久,都不如你这一句比喻得形象。”   卓稚凑过去从她手里把刀拽了过来:“拎得手腕困了吧?”   “是啊,还挺沉的。”黎秦越道,“说起这个,你今天是不是还答应给我捶背来着?”   卓稚笑起来:“我给你来一套马杀鸡。”   黎秦越道:“那这一趟跑得不算亏。”   两人回了屋,卓稚把刀放下,看了看,又把那些刀具全都收到了柜子里。   确定视线里没有什么危险物品了,这才出了厨房。   黎秦越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无聊地抠手指。   “姐姐,”卓稚觉得还是应该说一下的,她走到了黎秦越身边坐下来,“今天这个事,是我不对,我冲动了。但你提刀太危险了,要是真打起来,这刀不知道伤的是谁呢……”   “得了吧,打不起来。”黎秦越道,“那女的喊成那样,男的都没把她嘴堵住。是个窝囊废。你看他敢动我一下吗?”   卓稚顿了顿:“你说得有道理哦。”   黎秦越斜睨她一眼:“我还说了这事你不要管,管了没用,也没必要管。你现在想想,有道理吗?”   卓稚想到那个女人对着她莫名其妙的尖叫声,有些头疼:“你说得对。”   “切~”黎秦越抬手在卓稚脑袋上拍了一巴掌,“小卓同志啊,你还是太嫩了,毫无社会生活经验,要跟着姐姐我多学习学习。”   卓稚偏了偏脑袋:“那姐姐,以后我做饭,你能洗碗吗?”   “不能!”黎秦越回答得很坚决,“还不如扔……”   “你现在没钱扔。”卓稚打断了她的话。   “你就不能买点一次性餐具吗?”   “不划算不卫生不环保,谁家过日子用一次性餐具啊?”   “反正我不洗。”黎秦越道,“这事不应该出现在我黎秦越的人生里。”   “哎……”卓稚叹了口气。   黎秦越拉了她胳膊一把,把人拉到她怀里:“你别愁,咱还是以前的分工,你主内我主外,你持家我赚钱,也不算欺负你吧?”   卓稚被她拽得别扭,干脆躺倒在了黎秦越的腿上,抬头看着她:“这样也行。”   黎秦越挺开心,在她脸蛋上拍了拍:“放心吧,也就最开始这几天花点你的钱。卓老板你要珍惜现在的生活,以后还是得给我做牛做马……”   卓稚皱起眉头。   “做女朋友。”黎秦越笑着弹了弹她脸蛋。   卓稚脸蛋被她搞得热烘烘的,心情舒畅不少:“姐姐那我明天先带你去买手机,这样你就可以投简历找工作了。”   “我用投简历?”黎秦越弯了弯腰盯着她,“这事不急。”   “这事还不急……”卓稚想要辩解。   黎秦越用嘴堵住了她的嘴:“这事才急。” 第57章   卓稚数着, 黎秦越已经亲了她三茬。   但仍然还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现在是中场休息, 黎秦越抄在她胳膊下抱着她,双手合拢, 虽然力度不大,但蹭着的地方还是挺让人害羞。   卓稚这么半躺在她怀里的姿势很是奇怪,她坚持了会,想要挪一挪。   刚一动, 黎秦越的胳膊就用力劲, 蹭着的地方压得紧了些,软软地陷下去一点。   “别动。”黎秦越靠在沙发上,懒洋洋地道,“我这就跟西游记里那个捆仙绳一样,越动越紧。”   卓稚道:“我不跑, 我换个姿势。”   黎秦越来了兴趣, 头凑到她耳边问:“你喜欢什么姿势?”   卓稚道:“正常点的。”   “小古板。”黎秦越松开了她,“你摆个你觉得正常的我看看。”   卓稚猛地跳下了沙发, 下一秒已经离开了好几米。   黎秦越看着她, 卓稚嘿嘿一笑:“该干点正事啦。”   “我这不是干正事吗?”黎秦越问。   “我要去收拾下厨房, 这样明天早上起来你就有早饭吃了。”   “我再问你一遍。”黎秦越胳膊支在沙发上, “我这不是干正事吗?是不是咱两说好的, 我说脏话你就亲我, 怎么着, 做真女朋友第一天, 就变心了?”   这两句话槽点太多, 卓稚一时之间竟然不知从何下口。   她有些摸不准黎秦越现在的情绪,看起来没笑也没生气的,但谁知道这大小姐下一秒会干什么呢。   为了不惹怒她,卓稚决定从头回答:“民以食为天嘛。”   “食色还性也呢。”   “不是说脏话就亲,是我不让你说脏话,就亲你。”   “那你意思我以后可以不分场合地点说了咯。”   “这不是变心,我们不是已经亲过了嘛,还亲了好久。”   “才三次。”黎秦越道,“也就抵了我吃饭时候说的,刚下楼你数没数,我冒了一串。”   卓稚被她耍无赖给逗笑了。   “你嘴巴不困吗?”她笑着道,“我让你亲得嘴都麻了。”   黎秦越也笑了:“你过来,我看看。”   “不过去。”   “你现在学会骗人了,我看你以后还得骗我。”   “我只在必要时候撒无关紧要的小谎。”卓稚摆摆手,“我去收拾厨房啦。”   黎秦越没再拦人,就这么支在沙发上看她进了厨房。   “门开着。”黎秦越道。   “你一个人在客厅怕吗?”卓稚在厨房里笑呵呵地说。   “我那是稀罕你,想时时刻刻都看着你。”   厨房里一阵东西落地的声响,卓稚再说话,声音黏黏糊糊的:“我这么开着,你也看不见多少啊。”   “能晃过来一点是一点。”黎秦越道。   过了一会,她又说:“你怎么不说我要看你干脆去厨房洗碗呢?”   卓稚道:“我刚就那么一说,没真打算让你洗碗。这里没洗碗机,挺麻烦的。”   “舍不得我劳动啊?”   “主要是你要是进了厨房,我也没法劳动了。”   “你思路挺开阔啊,觉得我会在厨房干点什么吗?”   “不是,觉得你碍事。”   “你胆肥了。”   “反正你也没生气,嘿嘿。”   两人就这么唠着,卓稚收拾完了厨房,黎秦越还在沙发上,根本没挪窝。   卓稚走过去,问她:“姐姐,没有手机你是不是很无聊?”   “有你在不无聊。”黎秦越捏了捏她手,眉头皱起来,“怎么这么冰?”   “刚碰完水啊。”   “这天你用冷水洗的吗?”黎秦越一下子坐直了,“没热水吗?热水器坏了还是你省电呢啊!”   “没没没,我用的热水,这不是晾了会吗,我搓搓就热了。”卓稚用力搓了搓手,“你再摸摸。”   黎秦越抓住捏了好一会,是热回来了。   卓稚任由她把她的手搓圆揉扁:“这点电我是不会省的,我师父教我的,可以不浪费资源,但要在保证生活质量的前提下。”   “你师父这话说得对。”黎秦越又强调道,“你别怕没钱花。”   卓稚嘿嘿一笑:“我师父挺厉害的,说的话都挺有道理的。”   “就一句特别没道理。”黎秦越抬起眼皮子瞅她。   卓稚知道她说的是哪句,嘿嘿笑了好一会儿。   黎秦越揉完了手,满足又不够满足。   今天好歹是她有了女朋友的第一天,这么过过去,总觉得太平淡了。   虽然对于一般人来说,跟家里决裂,搬到平民区,不用手机,告白并且被接受了,提刀去解决别人家的家庭纠纷,又抱着自家女朋友亲到她嘴都有些肿了……这些事加一块,实在算不得平淡了。   但对于黎秦越来说,刺激度远远不够。   她盯着卓稚,盯到卓稚脸上的笑容都没了,才道:“我累了,想睡了。”   “嗯嗯,时间也不早了。”卓稚偏头看卧室,“上次来被褥都是干净的……”   “现在也是干净的,”黎秦越道,“我让人定期打扫晒被子呢。”   “嗯嗯,不然我们今天也不会这么快就能住进来,姐姐你真是未雨绸缪。”卓稚拍了句马屁,“那我去把你的床铺好。”   “我的床?”黎秦越挑眉看着她。   “那个房间啊。”卓稚指了指侧卧。   “嗯,是那个房间,我小时候就住那间。”黎秦越道,“但现在不是我的床,是我们的床。”   “不是还有……”卓稚指另外的卧室。   “那是我爸妈的主卧,能让你去睡吗?”   卓稚嘴巴动了动,没说话。   “行了,别做作了。”黎秦越拍了拍她的背,朝房间走去,“咱两又不是没一起睡过。”   卓稚看着她的背影晃进了房间,脑袋里跟搅了浆糊一样,乱七八糟的。   是一起睡过,但那时她俩什么事都没发生呢,她就失眠得那么厉害,这现在,黎秦越有了正大光明的理由,还有她卓稚的觉可以睡吗?   在原地愣了一会,硬是把自己给愣渴了。   嗓子干,嘴巴也干,卓稚舔舔嘴唇,跑去灌了杯水,才稍稍缓过来。   黎秦越在房间里喊:“等你过来,我这被子都得铺到地上去了。”   卓稚赶忙跑过去:“姐姐我来……”   黎秦越站在已经铺好的松松软软的床旁边:“你来干嘛啊?”   “你不是说你不会铺……”   “你能不能把话听准点,我是个智障吗?连被子都不会铺。”   “啊……”   “啊什么,为你的鲁莽道歉。”   “对不起。”   “拿出点行动来。”   “姐姐我给你马杀鸡。”   “诶!好主意!”黎秦越突然兴奋起来,“你不说我还忘了这事了,你等着啊,我去洗澡,很快的,十分钟,不,五分钟……”   “姐姐你不要急……”   “你要一起吗?”黎秦越在浴室里喊。   “不用不用。”卓稚赶忙摆手,反应上来她摆了黎秦越也看不见,两只手放下来搓了搓,有些淡淡的尴尬。   其后的时间里,卓稚站在房间中央,听着浴室里隐隐的水声,这些淡淡的尴尬一点点加深,深得她脸红心跳,手足无措。   她低头反思了一下自己,心里明白,这是因为她知道,在接下来的马杀鸡过程中,不会仅仅是单纯的马杀鸡那么简单。   更需要反思的是,尽管她知道,她也没想着要赖掉,要逃避,她还……挺期待的……   等黎秦越在浴室里冲她喊:“宝贝,帮我拿套你睡衣!”   卓稚发现,她不是挺期待,她是……很期待……   黎秦越搬过来的时候,几乎什么都没拿。   因为偶尔会过来这边,屋子里其实备着一些黎秦越的衣物,但黎秦越今天有充分的理由不穿自己的,非要穿卓稚的。   卓稚没有黎秦越高,自我感觉是比黎秦越胖点,但黎秦越是衣架子,瘦是瘦,骨架在那里摆着呢,卓稚要是拿自己秋冬的睡衣睡裤,得短一截。   于是思来想去,把卧室的空调温度打高了,拿了夏天的睡裙过去。   师父给她买的睡衣,总是有很多可爱的图案。   卓稚没见过黎秦越穿这种类型的衣服,特别是她湿漉漉地带着潮气,脸上干净得只有肌肤透出的自然粉嫩颜色,配着清新的淡绿色小花边裙子,清纯地像是学校里的校花姑娘。   卓稚心脏狠狠跳动两下,握了握拳,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你,洗,洗完了啊……”   “恩喏。”黎秦越几步跨到床边,将自己摔到了床上,翻个身趴着,“来吧。”   卓稚喉咙又开始干:“我还没洗……”   “我不嫌弃你,但你要想洗,就快点去洗。”黎秦越懒洋洋地,眼睛都快闭上了。   卓稚赶忙道:“我很快。”   旋风一样拿了东西进了浴室,旋风一般洗完澡擦干,旋风一般回到了房间里。   黎秦越还是之前的姿势,侧脸冲着她这边,好像已经睡着了。   卓稚关了房间的门,轻手轻脚地走到她身边,小声叫她:“黎秦越……”   “嗯……”黎秦越迷迷糊糊应了一声。   “还按吗?”卓稚看着她翩跹的睫毛。   “嗯……”黎秦越动了动腿,但也只是轻微的幅度。   卓稚上了床,在她腿边跪坐下来,搓了搓手。   其实不用搓了,她手的温度何止比黎秦越的体温高,都快能烧起来了。   指尖碰上微凉的皮肤,黎秦越哼了一声。   卓稚停住了动作,黎秦越腿动了动。   卓稚捏了两下,黎秦越又哼了一声。   “重吗?”卓稚问。   “哼~~”   音调大概是不的意思。   卓稚继续捏,黎秦越哼哼唧唧,像出生没多久眼睛还没睁开要奶喝的小狗。   卓稚觉得她可爱,觉得她脆弱,觉得自己得拿出百分之二百的细心的爱心去呵护她,宠着她,又觉得她有种奇异的吸引力,让她游走在光滑腿上的手,慢慢地上移。   到底没敢碰挺翘的臀部,卓稚在大腿上做过几个轻轻的手刀,而后跳跃到了腰部。   手刚捏上去没两下,黎秦越哼了声,挺不满的。   卓稚赶紧住了手,问她:“疼吗?不舒服吗?还是痒?”   黎秦越嘟囔着道:“衣服。”   卓稚帮她整了整衣服。   黎秦越抬手,烦躁地在背上搓了两把。   “怎么了呀?”卓稚身子挨近,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背不舒服吗?”   “衣服啦!”黎秦越甩了下手,眉头皱着,语气暴躁又娇气,“隔着衣服,不爽啊!”   卓稚愣在那里,直起身子看着黎秦越,陷入了心头擂鼓的沉思。   这是裙子。   长度在膝盖以上的裙子。   她要是想接触到皮肤地给黎秦越按摩腰背,那这裙子就得……撸上去。   卓稚喉咙滑动,没来由地想起某种曾经短暂触碰过的触感。   她的大脑进了水,水波纹一圈圈地荡开,涌起乱七八糟的涟漪。   空调温度打太高了。   她好像也变成一个乱七八糟的人了。 第58章   黎秦越这一晚过得心里舒畅, 第二天被卓稚一大早叫醒的时候,意外地没有起床气。   卓稚趴在床旁边, 盯着她睁了眼,笑得甜丝丝地道:“姐姐,饭好啦。”   黎秦越揉揉眼睛,也笑:“你今天没跑步去吗?”   “起迟了。”卓稚把衣服放在黎秦越床头, “别穿睡裙出来, 外面空调温度不高。”   “好嘞。”黎秦越抬手遮着眼睛,“你出去, 我再眯一会。”   “不能眯啦。”卓稚拽了拽她胳膊,“待会菜凉了。”   “诶诶诶……疼啊你再拽。”黎秦越喊。   卓稚手顿住:“我没用劲。”   “你昨晚用劲了。”黎秦越闭着眼睛笑。   “你不是说力道已经很轻了吗?”卓稚站起了身。   黎秦越仰望着她:“我那会觉得轻, 这会觉得重, 怎么着?”   “不怎么着,按摩就得有劲点才管用。”卓稚一旋身子出了屋。   黎秦越躺床上又乐了好一会儿,虽然昨晚折腾得挺晚的,但她这会精神头十足,没再磨叽, 翻身起了床。   换好衣服趿着拖鞋,慢悠悠去洗脸刷牙, 她那堆瓶瓶罐罐都没拿,洗手池上放着的是卓稚的婴儿套装。   东西倒挺齐全的, 洗面奶面霜护手霜, 闻着奶呼呼的。   是卓稚昨晚钻她怀里的味道。   从洗手间里出来, 卓稚还在厨房忙活呢。   黎秦越凑过去, 发现她菜才刚准备下锅,便道:“不得了了,学会骗人了。”   卓稚头也不回:“你起床不得一会么,今天倒是挺快的。”   黎秦越抬手猛地抱住了她腰:“今天那跟以前能一样么。”   “姐姐你小心点!”卓稚往后退了一大步,“我要倒油了!”   “你倒啊,我没拦你啊。”   “你抱着我我怎么倒呀!溅你手上可疼了!”   “哎,你就这点本事啊。”黎秦越没撒手,“我不管,我还没抱够。”   卓稚盯着案板上切好的菜,嘟囔了一句:“抱了一晚上还没够……”   “当然没够。”黎秦越立马回了嘴,下巴蹭到卓稚肩窝里,“要抱一晚上就够了,我这女朋友用得也太便宜了吧。”   “女朋友是拿来用的吗?”   “可不。”黎秦越笑着道,“昨晚就用得挺好的。”   卓稚不说话,黎秦越在她肩窝里蹭一蹭:“你就不问问售后意见吗?”   “你不说了挺好么。”卓稚声音可小。   “我给你说说怎么个好法啊。”黎秦越来劲了,“首先,这个按摩手法,特别棒,我本来没觉着自己腿脚酸痛,被你这么一按呀,感觉身体就跟停了二十年的老机器似的,这才动起来了……”   她这比喻把卓稚逗笑了。   黎秦越瞅着她笑,心里也乐呵,继续道:“其次啊,你这个小手,热乎乎的,放我背上,跟拔罐似的,我这一冬天积攒的寒气,被你揉搓几下,全给拔出来了……”   卓稚“呵呵呵”地笑出了声。   “最后啊……”黎秦越顿了顿,嘴唇蹭在卓稚脖子上,“到底是我女朋友,碰我一下,身上跟过电似的。就按个摩,都累着我了,这么厉害,以后我可怎么受得了呀。”   卓稚不笑了,脸色变成了黎秦越熟悉的绯红。   黎秦越没忍住,又凑过去在她脸上亲了亲,问她:“你闻到了吗?”   “什么?”卓稚机械道。   “我身上的味道。”黎秦越道,“跟你一个样。”   这饭做得坎坷,就跟昨晚按个摩都很坎坷一样。   黎秦越一旦有心思逗卓稚,卓稚感觉自己就像被降维打击了一般,好不容易觉得自己出息了本事了翻身农奴做主人了,几秒钟就打回了原形。   黎秦越是个妖精,修了几世的那种,卓稚吃饭的时候气鼓鼓地想,不可操之过急,这事来日方长。   吃完饭卓稚收拾东西准备出门,黎秦越看着她翻衣服,问她:“去哪儿呀?”   “给你买手机。”卓稚道,“顺便找工作。”   “大冷天的。”黎秦越道,“不急这两天。”   “是不急的,慢慢找嘛。”卓稚从柜子里拿出件自己的长羽绒服递给黎秦越,“姐姐你穿这件。”   “我还是有衣服的……”   “你这里放着的都太薄了,今天零下呢,穿暖和点。”   “你这衣服……”黎秦越顿了顿,嫌弃的话没说出口。   卓稚瘪嘴:“你昨晚不也穿的我衣服。”   黎秦越抱着羽绒服笑了好一会:“得,我穿。”   既然穿的是卓稚的幼稚宝宝服,黎秦越便也没化妆。   主要是化妆品现在她就包里的一管口红和一个粉饼,真真是穷困到家了。   两人出了门,卓稚倒是没抠到非得带她去挤公交,两人目标明确,先去商场买手机。   要黎秦越平时,常用的品牌最新款,会有人送货上门。   现在穿的是卓稚的衣服,花的是卓稚的钱,便只能挑挑拣拣,说出了“性价比高”这种词。   卓稚倒是挺开心的,还挺舍得给黎秦越花钱,最后挑出的两款,硬是买了比较贵的那一个。   从手机店出来,卓稚乐呵得不行,当即就要让黎秦越装上卡,看看新手机好用不好用。   黎秦越道:“我没带卡。”   卓稚盯着她的包:“姐姐你还专门把卡取出来了吗?”   黎秦越的包换到了另一只手上去:“是啊,姐姐我这么精细的人呢。”   卓稚瘪了瘪嘴。   黎秦越抬手一指:“那不就有个移动营业厅么,办个卡呗。”   “你不是有呢么?”   黎秦越拉了她就往那边走:“新生活,当然要有全新的手机号。”   卓稚只得又给黎秦越办了新的号,这下黎秦越倒是没磨叽,在店里就装好了手机,还拨了个电话给卓稚。   “把我原来号码换了。”黎秦越对着电话道。   “都存着呗。”卓稚在电话里跟她讲。   “删除旧的我,迎接新的我,以前的我不是身为你女朋友的我,现在的我才是。”   “删了也没用。”卓稚大概猜得到黎秦越在想什么,“你号码我早背过了。”   “切,”黎秦越挂了电话,“傻子。”   卓稚凑过来挽住她胳膊:“以后你叫我之前,得考虑下我现在的身份。”   “啧。”黎秦越从善如流,“卓总。”   “诶!”卓稚应得可嘚瑟。   “卓总,我看上那只口红了。”黎秦越抬起下巴随便指了指。   “买。”卓稚一点都没犹豫。   “卓总你这么大方啊?”黎秦越逗她,“赚的那点工资够我挥霍吗?我这一买可能就是一套哦。”   “得多钱啊?”卓稚小声问。   黎秦越哈哈哈地笑起来,一拍她脑袋:“钱不够了就拿你抵债。”   卓稚也跟着乐:“你就爱逗我玩。”   嘴上这么说着,卓稚的眼睛还是飘到了化妆品专柜上去。   有个女孩正在试口红,换一个颜色就给身旁的男朋友看一下,男生明显得看不懂,却还是在用力配合给着意见。   卓稚觉得挺甜蜜的。   “姐姐,”她拉了拉黎秦越的手,“要么还是买一支吧。”   “嗯?”黎秦越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我不需要,有呢。”   “那都是你以前的资产残留,”卓稚道,“你该有一支新的。”   “那牌子我看不上。”黎秦越道。   卓稚愣了。   “你见过我用那个牌子吗?”黎秦越偏头问。   卓稚更愣了,她压根不会注意这些:“这不都……挺正规的么,看着也挺……贵的。”   “不够贵。”黎秦越抬手将她搂到怀里,“你要知道,人嘛,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我用惯了更贵的,就没法降下这个标准了。既然现在用不起原来的,那就不用,难道我素颜不好看吗?”   “好看。”卓稚赶忙道,“特别好看。”   “那不就得了。”黎秦越带着她往一旁走,“我们去看看别的。”   卓稚回头望了两眼,女孩还在试口红,卓稚突然就有点心酸。   黎秦越这么说,是事实,但也是为了不花她的钱吧。   黎秦越以前带她出去玩的时候,可一点都没省过钱,如今换了个个,她却没法满足黎秦越的需求了。   这让卓稚觉得有些不得劲,也突然就明白了“成家立业”是什么感觉。   有了要宠,要护,要负责的人,就想给她安稳无忧富足快乐的生活。   黎秦越拖着人到了一楼扶梯旁,卓稚又回头去看。   黎秦越松了手,呼出口气,道:“行吧。”   卓稚一愣:“什么?”   黎秦越拽着她的手又往回走,步子跨得大,呼呼一阵风似的,就刮到了化妆品柜台前。   工作人员赶忙搭话,但黎秦越点了下头没理,冲还在试口红的女孩道:“你手里这只,死亡芭比粉,我都撑不住,你认真的吗?”   女孩抬头看向黎秦越,愣了愣,把手里正拿着的口红放下了。   黎秦越抬手冲色盘上一指:“你皮肤黄二白,唇色偏深,现在是冬天,这个,这个,这个,都行。配你今天的大衣,最好看的是这个。”   女孩短暂地“啊”了一声。   黎秦越扫了她一眼,又道:“肿眼泡别用珠光眼影了啊,跟被人打了似的。”   女孩脸唰地红了。   黎秦越拉着卓稚往后退了退:“最后,你这才试了几个,嘴唇都要掉皮了,干成这样,还敢买吗你。”   这次说完没等一众人反应,黎秦越拉着卓稚就走。   来的时候走得有多快,这会溜得就有多快。   运气挺好地挤进了一趟刚开门的直梯,电梯关门以后,黎秦越就忍不住地笑起来。   电梯里人多,卓稚不好问,只能看着她笑。   一层一层地下人,黎秦越都没出去,等到了最顶层,两人这才出了电梯。   卓稚四下瞅了瞅,这层都是些教育辅导机构,人流量是最少的,也不可能有她俩要去的地方。   于是盯着黎秦越道:“姐姐你这是逃跑吧?”   “啊?”黎秦越还是笑着,眼睛弯成月牙儿,“我没偷没抢的,跑什么?”   “坏人家买家的心情,坏人家卖家的生意,怕人家打你呗。”   “他们敢。”黎秦越拍拍卓稚脑袋,“我这不是有你嘛,谁敢打我。”   “那你也不能这样找打……”卓稚顿住了。   黎秦越抬手捏住了她的脸:“你了不得了啊,现在什么话都敢说了。”   “呵呵。”卓稚讨好地笑。   “我干嘛要去找这个麻烦啊,你就不能动脑子想想吗?”   “她男朋友给她买口红,但我没给你买……”卓稚不笑了,还挺忧伤,“所以你嫉妒了……”   “艹……”黎秦越被她的逻辑震惊了,当下指着鼻子道,“我嫉妒她?哈?我是长得没她好看,还是我对象没她对象好看,还是没她有……哦,她也就可能比我有钱了。”   “那你是怎么了嘛……”卓稚拽住她衣袖摇了摇。   “你一直看她啊!我吃醋行不行!”   “我不是我没有我一点都没……”卓稚立马急了,“我对天发誓我只是觉得人家男朋友能给女朋友买口红我都不能,所以我……嫉妒了……”   “艹……”黎秦越这次骂完脏话就笑了,“你这是以你傻子之心度我聪明人之腹。”   “哦。”卓稚垂着脑袋。   黎秦越看她这样,心里软乎乎的,抬手摸了摸她脑袋:“我其实也不单单是吃这个醋,你一脸羡慕的,我也不爽啊,我觉得咱两没哪里比他两差啊。”   “嗯。”卓稚点点头。   黎秦越停了几秒钟,语气低下去:“不,人家还是有值得咱两羡慕的。”   “什么?”卓稚立马抬起了头,一脸的争强好胜。   黎秦越很忧愁:“人家肯定有性生活。” 第59章   黎秦越说完这句话以后, 气氛便陷入了尴尬。   卓稚脚下转着圈圈,话题转移得十分生硬:“姐姐, 你看,跳舞诶。”   黎秦越顺着她的方向望过去,看到几个在舞蹈室里跳得十分笨拙的小朋友。   黎秦越:“呵呵。”   卓稚摸摸脑袋:“姐姐你好厉害啊。”   “什么厉害,我都没有……”   “就化妆啊, 你说的那些词我都听不懂。”卓稚及时地打断了她的话, “而且其实我觉得那几个颜色没什么差别诶,你光用眼睛看就能看出来哪个合适哪个不合适呢……”   黎秦越扯扯嘴角:“要不然呢, 我用心去看?”   “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卓稚灵光一闪, “姐姐你可以去做那个化妆品柜员诶!我觉得你比刚才那个柜员还懂呢, 而且在商场里面工作,不用风吹日晒的,还可以穿漂亮衣服,自己用化妆品的话,还可以有员工内部价吧?”   黎秦越的嘴角都扯不动了, 半晌后指着自己道:“我……去做柜姐?”   “啊,”卓稚愣了愣, “不知道她们工资多少……”   “不是说柜姐不好的意思。”黎秦越抬手指了指四周,“照你这个思路, 我去做老师还能赚得更多点。”   “你能做老师吗!”卓稚瞪大了眼。   “艹, 我在你心里这么无用吗!”黎秦越怒了。   “不是, 姐姐, ”卓稚手指在黎秦越脸颊上戳了一下,“当老师更不能说脏话哦。”   黎秦越被她的思路给带跑了:“你说的倒也是。”   卓稚很认真:“姐姐你真的可以做老师吗?你会跳舞?”   “小时候学过芭蕾。”   “哇!!!”   “脚疼就没学了。”   “哦。”   “还学过画画。”   “哇!!!”   “一坐半天屁股都塌扁了,就放弃了。”   “哦。”   “这弹琴啊吹笛子啊雕塑啊下棋啊……”黎秦越转着圈地指,“我都能来点。”   “哦。”卓稚已经不抱期望了。   “还有书法。”黎秦越顿住,“也能来点。”   “哦。”卓稚夸得挺敷衍,“姐姐好厉害。”   “你是不是不信啊?”黎秦越转头看她,“有气无力的。”   “我信。”卓稚琢磨了一下语言,“但是当老师跟一般自己的爱好不一样,得更系统更全面,也得有耐心,不然不是误人子弟了嘛。”   “呵。”黎秦越拉了卓稚的手,就往一旁的乐器店里走。   “干嘛呀姐姐。”卓稚都有点被她拉怕了。   “不干嘛,给你表演一下,省得你觉得我是个废物。”黎秦越脑袋仰得可高。   两人进了店,有温柔可爱的店员过来,黎秦越跟她聊了几句,卓稚听不太懂,但感觉是很专业的。   店员带着黎秦越到了几台钢琴前,黎秦越手指跳跃试了几个音,而后在正中最漂亮的那台三角钢琴前坐下,架势非常足地上了手。   卓稚愣在了原地。   音乐声非常流畅,不是平日里能听到的那些曲子,陌生却优美。   黎秦越弹琴的样子,就像无数电影里该出现的那样,美好得不像话。   但她偏偏穿的是卓稚的衣服,就好像这样的画面,跟她这个山上下来的小傻子,有了什么关系一样。   转念一想,又的确是有关系的。   这样的人是她女朋友,真是不可思议,就像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融合在了一起,起初因为太顺其自然她还没察觉,这会想到了,便生出许多对人生的惊叹。   还可以这样,还可以认识这样的人,同她建议亲密的关系,过着这样刺激又新奇的生活。   卓稚想着想着,就笑起来。   忍不住地嘴角上扬,忍不住地开心,忍不住地骄傲。   黎秦越短暂地弹过一段之后,卓稚用力地鼓起掌。   店里没什么人,她这一鼓掌,声音响亮,店员看过来,对她笑,卓稚有些不好意思地收了手。   黎秦越乐不可支,过来揽了卓稚的肩膀,跟店员又说了几句关于钢琴的话。   卓稚脸红红地听着,恨不得问问店员,我女朋友厉害吗?我女朋友厉害吧!   结果黎秦越帮她问了,她道:“我看你们门外还贴了招聘启事,辅导班老师的话,需要什么资质?”   “普通的考级证书就可以了,我们现在招的是入门级儿童辅导私教老师,”店员多看了黎秦越两眼,笑着道,“您来了的话,有些大材小用了。”   “嗯。”黎秦越一点都没谦虚,应了声,“我再看看。”   “好。”店员退开了。   黎秦越带着卓稚在店里转了圈,跟她说了点乐器常识,然后带着人出了门。   直到拐到店员看不见的地方了,卓稚一巴掌拍到黎秦越背上,低声喊道:“姐姐你也太厉害吧!!!”   “这个反应才是正常的。”黎秦越扯扯嘴角,“我跟你谦虚一下,你还上劲了,真觉得我当个辅导老师都不行?”   “我的错我的错,姐姐你弹钢琴的样子可太好看了!我就是没反应上来,要不然我得用手机给你拍一段。”   “丢不丢人。”黎秦越笑着撸撸她脑袋。   “那,姐姐……”卓稚犹豫了下,道,“你要不要去试一下当老师呀,这个工作很棒诶,我看他们的小班课,一天也就两小时……”   “人刚才不说了吗,我去带这种班有些大材小用。”黎秦越道。   “但是我们不嫌弃呀!你想一天上一堂课就一堂,想多赚点就上两堂……”   “宝贝你是真的傻。”黎秦越抬手抱着她的脸用力搓了搓,“人家的话外音你没听明白啊。”   “什么?”卓稚脸颊扭曲地嘟囔。   “一份工作,招聘方都是希望可以招到长久而稳定的员工的。那什么的应聘者才最可能符合这个要求呢?”黎秦越偏头看着她,“当然是和这份工作契合度最高的人。不会能力过于优秀随时选择跳槽,也不会能力跟不上而耽误工作。我不适合那个职位,人家一眼就看得出来。”   卓稚想问是看出来她压根不会有耐心好好教小孩子吗,但黎秦越还在揉她的脸,卓稚说话困难,干脆就放弃了。   黎秦越揉完了卓稚的脸,卓稚长长叹了口气。   黎秦越笑着问她:“你就这么愁我上班这事吗?”   卓稚诚实道:“我是觉得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我怕你没几天又回去了,那这样我们的关系……”   黎秦越把她嘴给捂住了:“这么跟你说吧,我虽然从小没吃过什么苦,但不是不能吃苦的人。我不做这些事,是没必要。试了你就会知道,我可能跟学生家长打起来,那麻烦可就多了。你要是一直这么愁赚钱的事,我给你出个法子。”   “嗯?”卓稚眼睛亮了亮。   “你现在有多少钱,留个生活费,剩下的都给我。”黎秦越道,“下个月我还你双倍。”   卓稚眼睛瞪得像铜铃。   “绝对不用我以前的钱。”黎秦越道。   卓稚心直口快:“姐姐你这个样子,特别像诈骗。”   黎秦越一巴掌拍她脑门上,气笑了:“你这点胆子,还想赚大钱,你还是愁着去吧你。”   卓稚嘿嘿笑了一会儿,拉着黎秦越去吃饭。   其后的大半天时间里,卓稚都在商场里转,照她的话,是寻找商机。   倒是给黎秦越找了不少,黎秦越好像什么都能干,但她什么都不愿意干。   按照她的话来说,这是性格缺陷导致的,性格缺陷就是最大的短板。   卓稚瘪瘪嘴,觉得挺可惜。   按照她给黎秦越找工作的思路,卓稚顺了顺自己的。   商场里的店,她大部分都不懂,有个小孩攀岩的,她倒是上去秀了一把。   本来想像黎秦越那样证明一下自己的实力,然后问问人家还招不招工,结果管理员小哥哥过来训了她好一会儿。   类似于,我知道你厉害,但是这些动作都太违反安全规定了,太危险了,以后可不能这样了。   卓稚被训得跟个小学生似的,小哥哥语重心长苦口婆心,一看就是平日里带孩子带多了。   黎秦越站一旁只是笑,一点都没打算过来帮卓稚,卓稚只得立定听完了,然后拉着黎秦越飞一般地跑掉了。   黎秦越乐得笑出了声。   两人在商场里耗了挺久,出门的时候,卓稚对着外面灰蒙蒙的天又是长长一声叹气。   “行了,回了。”黎秦越拍拍她背,拿出手机准备叫车。   卓稚盯着一旁的安保:“不行的话,我就去做保安。”   “得了吧。一般的保安谁找你这样的,看着就让人想欺负。”   “我给他们展示一下他们就明白了,一个公司的人指不定都没打得过我的呢。”   “人找保安是让你打架的吗?真出意外的几率有多大,大多数时候就是起个威慑力,把意外扼杀在摇篮里。”黎秦越摸摸她脑袋,算是安慰,“你这样的,适合有特殊需求的私人保镖。”   卓稚眼睛亮了亮。   黎秦越呵呵一笑:“但死了这条心吧,做过我的保镖,就是我的人了。”   “啊?”卓稚没理清这个逻辑。   “我才不会让别人有这个机会……”黎秦越咬牙小声道。   鉴于黎秦越今天的表现,回家的时候,卓稚拉下了黎秦越叫车的手,带她坐了公交。   黎秦越无法反抗,因为打开软件没几秒,她就醒悟了,按照规则,她现在根本没有能用的账户。   时隔不久,再一次和卓稚挤在公交车上,真是感触颇多。   车上人不算多,也没有少到位子充足的地步。   上车的时候还有一个空位,卓稚硬是让黎秦越坐下了,但行到半途,上来了个抱孩子的大妈,黎秦越把位子让了出去。   卓稚表扬了她,和她一起站在车厢内扶着扶手,真是平淡的快乐。   黎秦越抽抽鼻子,闻着不远处垃圾桶里的气味,苦涩地微笑。   “还有两站就到了。”卓稚体贴地扶了扶黎秦越的腰,安慰她。   “我正值壮年,身强体壮。”黎秦越强调道,“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   “嘿嘿,我这是关心你。”卓稚低着脑袋。   这时车子晃了一下,车厢里的人摇一摇,卓稚非常关心地顺势搂住了黎秦越的腰。   黎秦越笑了笑,没说话。   车子摇摇晃晃地继续前行,到达一站,车门打开。   这一站下的人还挺多的,不少人往门口涌去。   眼看着下得差不多了,车前方的一个姑娘突然喊了一句:“我手机!”   下车的人群涌动了一下,放在黎秦越腰上的手不见了。   车门关上的前一秒,卓稚的身子挤了出去,目标明确地揪住了一个男人,几个细微的小操作便把人压在了地上。   男人手里有东西晃了晃,黎秦越的心脏狠狠揪起,揪到半高的地方时,就见卓稚一抬脚,姿势奇葩地踹了男人手里的刀。   车厢里的人一阵喊叫,车厢外的人远远地围了起来。   一瞬间,所有的声音都滞后地响起来,叫司机停车的,让报警的,喊着要上去帮忙的。   公交车停了下来,不少人的身子擦过黎秦越冲下了车。   黎秦越捂捂胸口,难以形容这一刻的感觉。   照她俩这体质,是不是每次坐公交都得见义勇为。   照卓稚这性格,但凡生活里发生点意外,是不是都得和她们扯上关系。   黎秦越下了车,扒过人群挤了进去,上上下下扫了遍卓稚:“没事吧?”   卓稚摇头:“没事。”   丢手机的姑娘也挤过来了,连声道:“谢谢谢谢,我手机呢……”   卓稚把手里的人又往下压了压,让他彻底不能动弹:“手机拿出来。”   男人喊:“我没偷!”   “没偷你跑什么?”旁边有人喊。   “我下个车我跑什么跑,不信你搜!你搜!”男人身子拼命蠕动。   黎秦越对姑娘道:“肯定有同伙,报警吧。”   姑娘愣了愣道:“我没手机,报不了。”   旁边又有人喊了一句:“我报了我报了,警察马上就来。”   “警察来了我也不怕!我没偷!”男人喊得挺理直气壮的。   黎秦越抬脚踢到一旁的刀子上:“携带管制刀具,也得拘留你。”   说完了有点不确定,抬眼看卓稚:“是吗?”   熟背各项法律的卓稚:“是的,危害公共安全,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管制。”   黎秦越笑了笑,傻子有时候也不傻,知道这时候就该往严重了说。   男人开始乱喊着挣扎,卓稚压得他死紧,引起围观群众的一阵阵感叹。   黎秦越冲旁边的几个中年男人道:“大哥,她一个小姑娘,你们帮把手吧,她待会没劲了该压不住了。”   大哥们赶忙应声,有人主动贡献了皮带,几个人围过去,将人绑住了。   遇上这种事,普通人就是爱拍照拍视频,黎秦越将卓稚往旁边拉了拉,丢手机的姑娘过来道:“请问你是看见他偷我手机了吗?”   卓稚道:“我是看见你喊手机丢了的时候,他慌了。”   姑娘皱着眉:“那万一要不是他偷的……”   黎秦越道:“那他也得进局子,刚说的你没听见吗?”   “要么……”姑娘低头拧着手指,“算了吧,手机丢了就丢了,也不贵,我怕惹了这种人……”   “现在算不了了。”黎秦越一抬手抓住了姑娘的胳膊,“我女朋友待会肯定得跟着进警局,你作为当事人起码说明情况。”   姑娘挣了挣:“我不想惹麻烦,我不要手机了还……”   “不行。”黎秦越打断了她的话,眼神有些冷,“别废话了,她帮你,别让人寒心。”   姑娘挣不开,便也不说话了。   卓稚想缓和一下气氛,刚开口了一个字,便也被黎秦越截断了。   “你闭嘴。”她道。   卓稚有些懵。   黎秦越呼出口气,对她道:“按照规则,我现在没钱也没关系了,这种事,发生在别人身上会怎么样,发生在你身上,也会怎么样。做好事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卓稚点头:“我不怕。”   黎秦越笑了笑:“知道你不怕,小蜘蛛。” 第60章   按正常流程做完笔录, 天已经黑了。   被抓的男人确实藏有管制刀具,丢手机的姑娘被黎秦越拽着没跑掉,原本到了这一步,也就没卓稚和黎秦越什么事了。   但卓稚十分积极地跟警察说,只要让她看公交车的监控录像, 她可以认出男人的同伙。   黎秦越拖了人几次没能拖走, 卓稚在警局办公室里笃定又执着的模样让办案民警震惊,于是又把人留了下来, 等着一起查监控。   黎秦越实在没忍住, 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丢手机的姑娘已经准备回家了,卓稚跟着人跑出去,在门口对姑娘说:“你不要怕, 要是谁敢威胁你, 你打我电话,我随时过去。”   黎秦越就在她身后,白眼要翻上天了。   姑娘对着卓稚连摆手, 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   黎秦越心里憋着气,转个身不再看这边,怕把自己气死。   但耳朵还是可以听见的,姑娘最后都没要卓稚的联系方式,跟着来接她的朋友, 快速离开了。   黎秦越过去一巴掌拍卓稚肩膀上:“你是看上人家了吗?”   “姐姐你说什么呢!”卓稚转头瞪她, “我不是那种人!”   “呵。”黎秦越撇嘴, “积极得恨不得把人送回家, 顺便再上楼喝个茶是不是?”   “没有!”卓稚有些急,“我就只是担心……”   “你这心有多大啊。”黎秦越手指戳在卓稚胸膛,“见过的人都得分上一点来担心吗?”   卓稚嘴巴动了动,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滚蛋滚蛋,进屋子里去,冷得要死。”黎秦越冲她挥挥手,把人往警局大门推了推。   她转身往外走,卓稚立马跟了上来:“姐姐你干嘛去?”   “回家。”黎秦越没好气地道。   “你再等我一会呀。”卓稚拖住了她胳膊,“赵警官说一会就好了。”   “赵警官赵警官,追在赵警官屁股后面几小时了,我看你还看上赵警官了。”黎秦越扒拉她手,“松开,我去买包烟!”   卓稚松开了,呐呐道:“没有几小时,也就一个小时,姐姐你别生气了……”   “气是我说不生就不生的吗?”黎秦越指着她,“别跟着我,回去,你以为监控来了人赵警官会等你吗?”   提到监控,卓稚真没再跟了。   黎秦越“切”了一声,大跨步地走掉了。   黎秦越回来的时候,不仅给自己买了包烟,还提了一大袋的食物。   这个点,本来应该是交班的时间,但由于有部分案子没处理完,警局有不少人在加班。   当然,包括卓稚今天非要查个明白的公交车手机丢失案。   黎秦越拿着吃的喝的,一一发给值班的民警们,本来民警们都礼貌地表示不能接受,但黎秦越人漂亮又大方,话说得非常讨巧,感谢大家辛苦工作,自己这个不懂事的妹妹给大家添麻烦了,到饭点了,大家都饿,她就是跑一趟腿,省出来的时间不也都为人民服务了嘛。   没几分钟,就搞得热热闹闹地警民一家亲,让一旁的卓稚瞠目结舌。   黎秦越给她扔了份面包和奶茶,没理人,倒是拉着赵警官去说话了。   赵警官三十多岁,标准的北方汉子,人长得稳重成熟且老气。   黎秦越递了根烟过去,赵警官连连摆手,黎秦越打火机都掏出来了,笑着道:“我有事要麻烦您呢,这烟您就接了吧。”   “那你得先说什么事。”赵警官道。   “小事,我那妹妹。”黎秦越偏头指了指卓稚,“您今天也看到了,仗着自己会点功夫,什么事都敢往上冲。今天那人带着刀呢,多危险啊。小孩子皮,我说了多少遍了不听,她最敬重的就是警察叔叔,所以我麻烦您今天这事完了以后,别表扬她,批评她几句。见义勇为也要量力而行是不是?”   赵警官哈哈笑起来,把黎秦越的烟接了点上:“你这个妹妹呀,也是真的有趣。这功夫学了多少年啊,怎么这么胆大呢。”   “花拳绣腿也就能治个手上没功夫的,跟咱们专业警察比不了。让她师父教得耿直耿直的,竟爱说些孩子气的话,您也别放在心上。”   “小姑娘正直善良还是很值得表扬的。”赵警官吸了口烟,缓缓吐出,“但家长的心情我能理解,今天我表扬的话少说,建议多提几句。”   “太谢谢您了。”黎秦越笑着道,“今天真是辛苦了。”   黎秦越陪着赵警官抽完了这支烟,进房间后依然没理卓稚。   卓稚望着她的眼睛里满是疑问,大概要好奇疯了他两说了什么。   黎秦越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开始玩手机,后来审查监控,卓稚表现优秀,真给指出了将丢失的手机暗度陈仓的同伙,民警们纷纷笑着说小姑娘眼尖聪明,黎秦越脸上也没露出一点高兴骄傲的痕迹。   这让卓稚心里很不是滋味。   忙完这一遭,盗贼被拘留,赵警官表示后续的调查也会展开,今天这件事到这里也就算是圆满结束了。   他送卓稚和黎秦越出警局,在门口按黎秦越拜托的那样,对卓稚进行了安全教育。   赵警官大概这种类型的话没少说,说起来头头是道,一二三四五,正例反例,随口能举一大堆。   卓稚听得一愣一愣地,呆滞了好一会儿。   赵警官终于说完了,拍了拍卓稚的肩膀:“你这个年纪,还是要好好念书,将来成为栋梁,才能更好地报效国家啊。”   卓稚先是点头鞠躬,乖乖巧巧地说:“谢谢赵警官,我记住了。”   然后话头一转,便道:“但是赵警官,我跟一般的小姑娘不一样,我打架可厉害了。”   赵警官笑得很慈祥:“听说了,那也不能鲁莽呀,双拳难抵四手,你再厉害也是肉做的,那刀子随便划着一下,都危险得很呢。”   “他划不到我。”卓稚十分笃定,“再来两个一块上都划不到我。”   赵警官偏头看向黎秦越,对她道:“妹妹真自信啊。”   黎秦越耸耸肩,很无奈的模样。   赵警官突然伸手将外套拉链拉紧了,活动了下手脚:“那你来和我过两招,我看看你到底什么水平。”   黎秦越心头一惊,赶忙阻挡:“赵警官,小孩子都觉得自己天下第一厉害,以后就知道天外有天了,今天害您加了这么久的班,我们很不好意思,这就走了,您也早点回家休息吧。”   说完她狠狠地瞪了卓稚一眼,卓稚终于反应上来,抬脚两步冲到了黎秦越身边:“是的,今天太麻烦赵警官了……”   “诶,这是我工作,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赵警官却来了兴致,架势都摆好了,“这会就当是放松了,来,卓稚,陪我过两招。”   说完他还给黎秦越递了个眼神,意思很明确,看我今天来切身地教育一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   黎秦越扯了扯嘴角,有些笑不出来。   卓稚拽了拽她的手,黎秦越看向她,皮笑肉不笑:“那你就去把自己本事使一使。”   话说得慢,有些咬牙切齿,威胁意味十足。   卓稚接收到信息,赶紧点头,站在赵警官面前时,步子都没往稳了扎。   但她还是高估赵警官的武力值了,虽然正值壮年,但赵警官不知道是刚坐太久了没活动开,还是上班后就疏松了锻炼,卓稚故意露出的破绽他都没发现,几下过招在卓稚看来绵软无力,放水都不好放的那种。   卓稚不知道该如何下台,抬眼去瞄黎秦越。   黎秦越头顶一处路灯,光直直地打下来,眼睛隐在阴影里,脸色看着非常不好。   卓稚一时分心,赵警官的拳头打过来时,她下意识地接了招,一把握住了拳头,反应过来时,脚已经冲对方脚下而去了。   卓稚赶忙撤了劲,万幸赵警官没有被她撂倒,但她自己力道不稳,往后踉跄了好几步。   赵警官的武力值是不行,但眼睛不瞎。   他甩了甩手,有些惊讶,但并没有生气,笑着道:“呵,小牛犊一直让着我呢。”   卓稚连连摆手:“我没有没有……”   “不用谦虚。”赵警官看了看黎秦越,很有兴趣的模样,“妹妹这是练了不少年吧,哪个路子啊,她跟我打划圈呢,我都没看出来。”   黎秦越心道,我他妈也不知道。   好巧不巧,警局里这时出来两人,赵警官一抬手:“小李小杜,过来一下!”   两年轻民警小跑着过来,赵警官兴致勃勃地一抚掌:“卓稚啊,你刚不说再来两你都打得过吗?这是我们局新分来的警官,他们的专业考核可厉害了,不像我老胳膊老腿……”   卓稚还是摆手,脸色有些慌:“不不不,赵警官我不行我不行……”   “我看你行。”赵警官抬手一指她,“这次不准放水啊,我要看看你真本事。”   小李笑着撞了下赵警官胳膊:“赵哥,你这干嘛呢,让我欺负小姑娘啊。”   “指不定谁欺负谁呢。”赵警官推他一把,“你们一起上啊,切磋切磋。”   小杜张着嘴:“一起上?赵哥,不带这样的吧,在局门口呢,这被人看见,多丢人啊。”   赵警官踹了他一脚:“打不过才丢人,你们都认真点比。”   卓稚还在摆手,但没人理她。   她用可怜兮兮的眼神向黎秦越求助,黎秦越扯扯嘴角,干脆抱胸往后退一步靠到了行道树上,抽了根烟出来,点上了夹在指尖。   事不关己,看热闹的模样。   这一刻,卓稚终于从见义勇为的兴奋里清醒了过来,瘪一瘪嘴,委屈得不得了。   姐姐,我错了。   她向黎秦越发送道歉眼波。   呵。   黎秦越抽了口烟,冷酷地嘲笑。 第61章   在刚开始的过招里, 卓稚一直在找放水的尺度。   她出两拳看眼黎秦越,撤两步也看眼黎秦越,但黎秦越始终没理她。   倒是赵警官不开心了,直接指出来:“小卓你认真点!”   嗓门挺大,穿一身警服实在是有权威, 吓得卓稚一下子身体都绷紧了。   经过这几招, 小李小杜算是明白了,他们赵哥没唬人, 面前的小姑娘是个练家子。   这下不仅赵警官不开心了, 小李小杜也不开心了。   小李冲卓稚道:“妹妹,你放开手脚,就算打着我们了, 哥哥们还能怕这点疼吗?”   小杜干脆甩手就把外套脱了扔给赵警官, 一脸兴奋:“叫卓稚是吧,你说你态度这么不认真,不等于没把我俩放在眼里吗?本来两个大男人打一个小姑娘就够丢人了, 你再这样,明天我们该是全局的笑话了。”   这话戳着卓稚了,比武切磋这事,不尽全力确实是不尊重对手的表现。   她小时候往山顶的寺庙跑,师父们打她也都是实打实地来, 这才让她不骄不躁地练了这么些年, 平日里嘚瑟归嘚瑟, 但自己的斤两, 心里还是很清楚的。   想到这里,卓稚又望了眼黎秦越。   黎秦越大概是许久没抽烟了,这会抽得挺猛,半根已经下去了,脸色掩在烟雾里,依然没有给她任何指示。   卓稚一跺脚,自己下决定了。   认真切磋,得罪了警官们她待会就真诚道歉,只要是说心里话,卓稚就不怕。   小李小杜架势已经重新摆开了,卓稚冲他们一抱拳,道:“哥哥们得罪了。”   “嘿。”小杜可开心,“妹妹要来真的了。”   卓稚这次真来真的了,两位警官的招式她都实打实地接,只是出招的时候没用那些杂七杂八的招式,比武切磋点到为止,劲道收了几分。   赵警官在一边看得啧啧称奇,摸出手机开始录像。   小李小杜挨了卓稚几拳,却越打越来劲,到底是年轻小伙子,血气方刚的,到后来明白了卓稚的实力,便一点都没手下留情。   两人甚至开始打配合,对卓稚左右夹击,渐渐地,卓稚也打出了一身汗。   黎秦越抽完了一支烟,便没再点第二支。   她看着缠斗的三人,视线里始终清晰的,却只有卓稚的脸。   深蓝色的天,警局大门透出的光,一棵光秃秃的老槐树。   一阵风刮过来,按道理来说应该挺冷的,但黎秦越的脸很热。   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被胡思乱想的那些东西烧的。   卓稚这种傻子,她有钱有势的时候可以罩着,她像现在这样假模假样没钱没势的时候,也可以护着。   但万一真到了她什么都没有的那一天,跟卓稚打架的,不是窃贼,不是警察,第一个就会是她黎秦越。   天真到与现实世界格格不入,倔到撞了南墙大概都不回头。   黎秦越觉得自己该阻止她,该教育她,私心里某一处,却忍不住想放纵她。   这就是卓稚让她喜欢到热血沸腾的地方,这也是埋着的巨大炸弹。   三人终于打完的时候,黎秦越侧过身,缓缓吐出一口气。   赵警官和两位小哥人都不错,卓稚也没有傻到把人家打得落花流水给人难堪。   几人的氛围很和谐,小李小杜围着卓稚聊了好一会儿,赵警官带着卓稚到了黎秦越跟前,语重心长道:“你这个妹妹,可了不得啊。”   黎秦越笑了笑。   赵警官道:“她说暂时不读大学,这个事,我觉得家里还是再考虑下比较好。警校啊,国防大学啊,都很适合小卓啊。”   “嗯。”黎秦越应声,“是得好好考虑。”   “时间不早了,回吧。”赵警官笑呵呵道,“平日里我还得嘱咐句路上注意安全,有小卓在,我就不说了啊。”   卓稚挺高兴:“谢谢赵警官!”   赵警官在她肩膀上拍了拍:“盗窃案出结果了我通知你。”   卓稚又连连谢了几句,终于和黎秦越离开了警局。   这里距家里不到两公里,两人没再坐车,默契地往回走去。   黎秦越裹了裹衣服,卓稚反倒是拉开了外套的拉链,风冲进去,把衣服掀起。   黎秦越瞥她一眼,冷冰冰道:“拉上。”   “不冷。”卓稚抬手抹了把额头,把手递到黎秦越跟前给她看,“出了好多汗,姐姐你看。”   黎秦越没理她,直视前方,还是那两个字:“拉上。”   卓稚贼兮兮地看她一眼,最后还是乖乖地拉上了拉链。   沉默地走了一段,卓稚道:“姐姐别生气了。”   黎秦越不说话,卓稚拽了拽她衣袖:“姐姐你生气我心里不舒服。”   “怎么?”黎秦越偏头看她,“为了让你爽,我连个气都不能生了?”   “不是这个意思。”卓稚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你生我的气,可以骂我,可以打我,但是不要不理我。不理我我没关系,主要是我怕姐姐你憋着气坏自己,气坏了你我心疼……”   “呵呵。”黎秦越送她两个字。   “秦越姐姐~”卓稚摇她的衣袖,刻意放软的声音激起黎秦越一阵鸡皮疙瘩。   “我以后不那么冲动了。”卓稚道,“我以后非必要时候,不露功夫了。”   “你忍得住吗?”黎秦越睨她。   卓稚喉咙滚动,顿了顿道:“我尽量忍住。”   黎秦越又不说话了。   卓稚觉得她这个姐姐啊,千好万好,就爱生闷气这点特别不好。   卓稚有时候能猜到她生气的原因,有时候猜不到,像现在这种时候最麻烦,她觉得她只猜到了一小半,不上不下的让人难受。   黎秦越加快了步子,卓稚紧跟着她,没撒开拽着她衣袖的手。   她努力地反思自己,道:“我以后不嘚瑟了,警察办公我不插手,我只提供线索。”   黎秦越又加快了步子。   卓稚紧追两步:“不管是男生女生,我都不主动和他们说话了。”   黎秦越步子快得干脆小跑了起来。   卓稚跑着跟上:“我努力赚钱,以后不让秦越姐姐坐公交了。我买车,考驾照,以后给你当司机……”   黎秦越甩下了卓稚一直揪着她衣袖的手,长腿迈开,猛地提了速。   卓稚一点都没敢松懈,快步追着赶上:“我给你买好多好多口红,每天换一个不重样,还给你买别墅,像你以前住的那样的。黎秦越你以后不用找工作了,我赚钱养你,饭不用你做,碗也不用你洗……”   黎秦越接受了甩不掉这傻子的现实,停下步子,有些气喘地骂她:“我是个废物吗!”   哦,不对,这应该是骂自己。   黎秦越烦躁地一甩腿,踢到了旁边的花坛上。   “艹。”她疼得弯下了腰。   卓稚被吓得不轻,蹲下身去看她脚的时候噗通一声,硬是给黎秦越跪下来了。   “姐姐姐姐磕着脚了吗?卧槽你想踹踹我啊,你踹自己干嘛啊!”   黎秦越还在忍痛,没说话。   卓稚这姿势简直像在亲吻她的脚,一抬头望见黎秦越痛苦的表情,脸色都吓白了:“很疼吗破了吗医院这周围哪里有医院啊!”   她喊的声挺大,旁边有人路过,看了她们好几眼。   黎秦越想把她往旁边拨一拨,人没拨过去,下一秒卓稚起了身,黎秦越的身子也就腾了空。   有段时间了吧,卓稚没这么公主抱她了。   黎秦越觉得自己挺奇葩的,平时艹天艹地恨不得把看不顺眼的都打趴下,把看顺眼的都揉吧碎,但这样被卓稚抱在怀里的时候,就觉得自己是个小公主小女孩矫情得像个霸总文里的傻白甜女主,恨不得贴着卓稚的胸口嘤嘤嘤哭两声。   但没轮到她嘤嘤嘤,卓稚快急哭了。   抱着她一个前冲,冲到了刚路过的那个人旁,一声大喊:“大姐!你知道附近的医院在哪吗!”   大姐表情惊悚地往黎秦越肚子上瞄了一眼。   黎秦越这会缓过来了,喊得也挺大声:“我没事!!!”   大姐吓了一跳,抬手指了下:“那边有个诊所。”说完便避之不及地小跑着离开了。   卓稚往诊所冲:“我们去看看,看看……”   “看个屁!”黎秦越喊,“你停下!”   “不能停……”卓稚嘟囔。   “你是傻了吗!我说了我没事!艹!”黎秦越抬手在卓稚肩膀上捶了一下,“我他妈就磕了一下脚趾头,最多他妈肿一下,有个屁事啊!”   卓稚没看她,紧盯前方:“停下你就继续生气了,你生气了就伤害自己……”   “我是个白痴吗!”黎秦越觉得自己要气死了。   卓稚没回她的话,抱着她继续往诊所的方向跑,眼看着拐上了和家里不同方向的路,黎秦越深呼一口气,放软了语气:“我不生气了。”   卓稚果然放慢了脚步,低头看她:“不气了?”   “不气了。”   “不踢花坛了?”   “不踢了。”   “理我吗?”   “理。”   “姐姐,”卓稚哇地一声,两滴眼泪珠子啪嗒砸到了黎秦越脸上,“你以后不要这么吓我了,我以为你不要我了,不跟我好了,你还自残……”   “我他妈没自残!”黎秦越使了劲从卓稚身上蹦了下来,一脚踹到了卓稚屁股上,“我就是有气没处撒我他妈又舍不得打你,不过没关系,现在舍得了……”   卓稚一点都没躲,甚至跳了一下,弯腰把屁股对准了黎秦越,让她踹得更顺畅一些。   “姐姐你不要用磕疼的那只脚,会疼。”   黎秦越第二脚支在半空里,愣是没落下去。   这是什么感天动地的孝心,这是什么封建腐败的场景,黎秦越觉得自己一瞬间被卓稚捧成了昏君,当真是至高无上,耀武扬威。   “姐姐你站稳了。”卓稚见她没踹下去,一脸忧愁地转头对她道。   “你要不要扶着我啊?”黎秦越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卓稚立马换了个方向侧身对着她,这样就可以扶着黎秦越,并且把自己的屁股贡献出来,让黎昏君踹了。   黎秦越放下脚,换了手狠拍了一巴掌,然后站在原地倒了好一会的气。   卓稚一直悄悄观察着她。   黎秦越倒完了气,皱眉看她:“你师父平时爱生气吗?”   话题有些出乎卓稚意料,但她很快诚实回答道:“爱。”   黎秦越眉头皱得上把锁都能锁起来了:“所以你平时都是这么哄她的?”   “不不不。”卓稚连摆手,“我师父生气的时候会主动罚我,比如跑十公里,挑担泉水送山下去,抄隔壁庵里的经书……”   她顿了顿,小心翼翼地瞄黎秦越一眼:“所以我不用哄她。”   “哄我你委屈了?”   “没没没,你是我女朋友,我应该的。”   “觉得我无理取闹?”   “没没没,姐姐那么好,生气肯定有生气的道理,就是我笨,有时候猜不到。”   “我气你什么事都往上冲。”黎秦越呼出口气,突然就把话挑白了说了,“该你管的不该你管的,做事完全不考虑后果,不知道危险,死脑子一根筋,不想想……”   黎秦越顿了顿:“会有人替你担心。”   卓稚嘴巴嗫嚅两下,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黎秦越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还有三分火气,但眼里已经柔得像一汪潭水。   卓稚心里感动,她从小到大,这么跟她生气的就两人,这么关心她的,也就两个人。   师父和黎秦越。   这两个人,有着奇异的相似性,却也带给了她完全不同的感觉。   师父给了她一个可以无忧无虑活下去的世界,而黎秦越带着她打开了另一个世界。   这是属于黎秦越的人生,却从此和她卓稚的融合在了一起,像水流的汇集交融,再奔向同一个方向。   她的确是错了,她风风火火冲向每一件事时,还没有习惯自己的每一个举动,都牵连到了黎秦越身上。   “姐姐……”卓稚下山后愈发变得没出息,只叫了一声,眼睛里便湿乎乎的,有眼泪要掉下来。   但这个时候,黎秦越反而没有听她的认错和道歉了,抬手搂了她后脖子,一把将她拉到了怀里。   卓稚抽泣两下,黎秦越的手拍在了她后背上,一点都不温柔,啪啪的。   打得卓稚的抽泣变成了两个气嗝。   “以后要和我商量,”黎秦越道,“但别觉得因为这点破事我就不要你了。我黎秦越是怕事的人吗?我揍人的时候不也揍得挺爽的吗?咱两基本算得上臭味相投。”   “知己。”卓稚打个嗝道。   “还挺会给自己找好听的词。”黎秦越又在她背上用力抚了两把,“你记着一点,小黎总不做亏本买卖,人还没吃到嘴里去呢,怎么可能现在就扔了。”   “你净想着那事。”卓稚又打了个嗝。   “呵。”黎秦越放开了她,转身往家走,“你不想,那你想想我今天抽的那根烟,怎么算账吧。” 第62章   两人到家, 卓稚第一件事就是扒黎秦越的鞋。   黎秦越正准备换鞋呢, 支着脚往旁边跳了好几下,连声道:“干嘛呢干嘛呢!”   “我看看脚。”卓稚蹲着身子追着她跑, 跟只青蛙似的, 挪得还挺快。   黎秦越被她这奇怪的姿势给逗笑了:“不嫌臭啊你, 一边去。”   “你不臭。”卓稚仍然低着脑袋, 挺认真,“你浑身都是香的。”   “香水腌入味了。”黎秦越指着她, “你能等会吗,你让我自己把鞋换了行吗?”   “行。”卓稚终于站起了身。   老房子今年没赶上交暖气费,现在取暖只能靠空调,卓稚回家第一步就已经将空调打开了, 但这会温度还没上来。   黎秦越习惯性地脱了外套,走了两步觉得挺冷的, 又把卓稚幼稚的羽绒服给穿上了。   她紧了紧衣服往卧室里走:“回房子吧, 热得快点。”   卓稚赶紧跟了上去。   卧室面积小,的确会快一点。   但是她俩住的是侧卧, 一张床一个衣柜以后, 就没多少其他空间了,人进来也就只能坐在床上。   黎秦越把外裤扒了, 两条被黑色打底裤包裹的腿又细又长,她晃了晃腿, 看眼一直盯着她脚的卓稚, 道:“既然你这么上赶着孝顺, 去打盆热水来,我要泡个脚。”   “诶!”卓稚立马应声,转身就出了房间,“冬天泡脚对身体好!”   这话有些年头没听过了,黎秦越是时尚的年轻人,年轻人是不会养生的。   但在这间屋子里,有许多残留的记忆,比如以前他们家有个特大的泡脚盆,冬天的夜晚,妈妈把水兑得热乎乎的,然后勒令一家人一块泡脚。   脚丫子有大有小,有黑有白,粗糙的,光滑的质感,暖融融的。   卓稚很快打了水过来,洗脚水肉眼可见地冒着热气。   黎秦越刚把脚塞进去,蹲在一旁的卓稚就上了手。   热乎的水里被热乎的手握住,黎秦越不由自主地往后躲了一下:“你干嘛干嘛干嘛?”   “我看看啊。”卓稚不松手,抓她的脚就像抓鱼。   “你看你用眼睛看啊,”黎秦越抽腿,“你用手看吗?”   “你乱动。”卓稚还挺有理。   黎秦越挣不开,只得深吸口气放松了让她握。   但不管是她刻意地去忽视卓稚的手,还是敞开了去感受,都还是被逗得笑了起来。   “喂,你别碰我脚心啊哈哈哈哈……”黎秦越都快把水给溅出来了。   “哦哦哦。”卓稚赶忙挪了下位置,“脚趾好像没事,有点红,但其他的也红,应该是热水泡的。”   “本来就没事。”黎秦越道,“我是那种有事了撑着说没事的人吗?我金贵着呢。”   “没事就好。”卓稚抬头对她笑笑,算是放心了。   “好了,现在可以放开了吗?”黎秦越动动脚。   卓稚低头愣了愣:“姐姐,我帮你洗脚吧?”   黎秦越无语了,她瞪着卓稚:“那你叫我妈比较合适,妈妈,洗脚,央视最感人广告之一。”   “哈哈哈哈……”卓稚也乐了,“我没妈,我就师父和姐姐。”   “正巧,我也没妈了。”黎秦越弯腰抬手勾了下卓稚的下巴,“我有个小女朋友。”   “嘿。”卓稚脸颊红红的,“我还会按脚呢。”   “别别别别别!”黎秦越一阵紧张,“那种足底按摩就算了啊,我脚心不禁痒,会出人命的。”   “那就不足底。”卓稚的手撩起热水扑到她脚面上,双手顺着一只手两侧慢慢抚下去,“这样也舒服吧。”   黎秦越看着卓稚的脑袋顶,“嗯”了一声。   这个按摩,卓稚也真是尽心尽力,要不是黎秦越拦着,她大概恨不得把黎秦越的指头缝都给按一遍。   热水换了一茬,泡得整个脚都隐隐发红了,这才罢休。   屋子里温度上来了,人也热了,黎秦越把身上多余的衣服都脱了,往后仰躺在了床上。   今天从清早折腾到这会,挺累的了,她连澡都不想洗了,就这么睡过去得了。   卓稚倒了水,自己洗漱完以后,回了卧室。   黎秦越就着刚才泡脚的姿势就这么倒下去,这会腿还在床边荡着,人已经有些迷糊了。   卓稚放轻了脚步,拿了黎秦越的睡衣过来,想着把人哄起来,不管怎么着,把身上这身衣服脱了,舒服点。   她刚靠近床,黎秦越便翻了个身。   卓稚赶紧去看她的脸,果不然,黎秦越眼睛睁开了。   不过说的话挺出乎意料的,她道:“把客厅的空调关了。”   “进屋的时候就关了。”卓稚道。   黎秦越笑了笑,懒懒的:“还挺会过日子。”   “我一直都会过日子。”卓稚可是山上长大的孩子。   “我妈也会。”黎秦越道,“我爸家一直挺有钱的,公子哥,我妈普通家庭,我小时候在这间屋子里,听得最多的就是我妈训我爸,要知道省水省电,要节俭……”   卓稚看她心情不错,于是问她:“黎叔叔不是挺有钱吗,那怎么住到妈妈的房子里来了?”   “做生意破产了呗,不好意思再跟家里要钱,就带着我们一家子过艰苦生活来了。”   “这里不艰苦。”卓稚笑着道,“跟我们现在的状况有些像诶。”   “人家是为了钱,咱两是为了感情。”黎秦越道。   “都是和长辈的矛盾。”卓稚挺认真,“还有,自己成长的必经之路。”   黎秦越凑过来捏了下卓稚的鼻尖:“小哲学家。”   卓稚嘿嘿笑两声。   “和我过来委屈吗?”黎秦越问。   “不委屈!”卓稚眼睛亮晶晶的,“我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   “啧,当老大了是吧。”黎秦越又捏了捏她的脸,“对了,今天我请警局的人吃饭的钱,全都算你账上啊。”   “本来就是我账上嘛。”卓稚道,“亲密付通知我了。”   “啧啧啧……”黎秦越连连摇头,“抠门精。”   “我才不抠门。”卓稚抖了抖手里的衣服,“姐姐你把衣服换了睡。”   黎秦越挑挑眉:“你帮我换。”   “哎呀……”卓稚拧身下了床,“我帮你不方便。”   黎秦越拿着衣服甩到了她身上:“小和尚小尼姑背色即是空长大的是吧姐姐我在你跟前一点魅力都没有……”   不过骂完人还是自己去洗手间洗漱完换了衣服,安安稳稳再次躺在了床上。   卓稚把窗户关好,窗帘拉上,抬手一拍关了卧室的灯,跟个小耗子似的,呲溜钻到了被窝里。   黎秦越抬手去捞人,卓稚伸出胳膊肘抵在她胸前:“姐姐,还有个事没搞呢。”   “什么事?”黎秦越眼睛睁开条缝看她。   “吸烟的事。”卓稚道。   虽然房间里这会黑得什么都看不见,但黎秦越的眼睛还是睁大了:“你居然主动提这事?”   “肯定得提。”卓稚正儿八经地道,“我算着你不抽烟都有段时间了,今天这一抽,前面戒烟的功夫不白费了吗?”   “我没戒烟。”黎秦越道,“我什么时候说要戒烟了?”   “不抽就等于戒了嘛,差不多。”卓稚道,“总之这个事情是很好的,我们要坚持住,保持住,不要再犯。”   “呵,倒成了我的不是了。”黎秦越撇撇嘴。   “是我的不是。”卓稚赶忙道,“是我做事太冲动太鲁莽惹姐姐不开心了,你生气了才抽烟的。”   “你还知道啊。”   “所以我以后不冲动不鲁莽不惹你生气了,我们戒烟的事,也继续进行好不好?”   “我到底什么时候说戒烟了?”黎秦越真是无奈了。   卓稚凑过来,在她唇上亲了一下:“现在说好不好?”   “这招也没用。”黎秦越道,“戒烟多痛苦的事,你亲一下我就戒了?”   卓稚搂住了她的腰,身子往她跟前挤了挤:“那亲两下行不行?”   卓稚这样子,黎秦越挺舒服的。   她就喜欢卓稚在这种事情上软乎乎起来的样子,黏她跟前,香香软软的。   “不行。”但嘴上还是要撑着的。   “三下呢?”卓稚又挤了挤。   “不行。”   “四下呢?”卓稚把两人之间的缝隙彻底挤没了。   “你知道你这是干吗吗?”黎秦越瞅着近在咫尺的人,眼睛适应了黑暗这会能瞄到点轮廓。   “我在劝你不要吸烟呀。”   “你在点火。”黎秦越道。   “嘿嘿嘿。”卓稚往后松了松。   “戒烟这事,至关重要,以后再说。”黎秦越道,“你今天欠我的,该还的先还了。”   “不是这个顺序。”卓稚道。   “现在不还我立马给你抽一根信不信?”   “我已经把你的烟藏起来了。”卓稚道。   “靠……”黎秦越低声道,“你之前是不是也这么干过?”   “嗯。”卓稚这会大胆认了。   “我就说我烟老摸不着,你真是熊心豹子胆啊。”   “以前我就敢偷偷藏,你有的是钱,随便出门都能买。”卓稚挺乐呵的,“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你买烟我也能知道了。”   黎秦越实在是有些震惊,她这交个小女朋友,任谁看,都是她黎大小姐管着她,指东不敢往西吧。   但实际上呢,卓稚一直在向自己的目标进发,管她黎秦越管的那叫一个步步为营,到了现在经济大权旁落,更是彻底翻了身。   “你好嘚瑟。”黎秦越忍不住道。   “嘿嘿。”卓稚嘚瑟地笑给她看。   黎秦越伸手一把握在了卓稚胸前:“你是不是觉得我没法治你了。”   “姐姐!”卓稚吓了一跳。   “不准动。”黎秦越道,“动我就生气。”   这个威胁可真好用,卓稚真没动。   柔软又有弹性的质感充斥在黎秦越手心里,很爽,就是隔着层衣服,让人有些火烧火燎。   黎秦越这只手没舍得松开,另一只手从衣服边缘探进去,抚在了卓稚肚皮上。   卓稚肚子一下子紧绷起来,腹肌都给绷出来了。   黎秦越喃喃道:“你说我是玩上面呢,还是玩下面呢?”   “姐姐,不能再玩了。”卓稚声音都颤了,“事情不是这样子的。”   “事情是什么样的?”黎秦越的手指来回勾着,心情愉悦。   “我们说好的这事不急。”   “哦。”黎秦越没动。   “而且今天应该……”卓稚顿了顿,“应该……我主动……”   黎秦越松开了她,开心地一张手:“好,你主动。”   卓稚原地犹豫几秒钟,往她跟前凑过来,贴着她唇边道:“先把刚说的亲亲还了。”   “好。”黎秦越动动唇。   亲吻这件事,卓稚已经很熟练了。   而且她是个聪明的小孩,知道黎秦越喜欢什么,于是做这种事情的时候,不会只顾着自己爽,心里大多数时候想的,都是让黎秦越开心。   这便是一件让人很享受的事情了。   第一个吻的时候,两人还侧着身子。   第二个的时候,黎秦越舒服地平躺着,卓稚撑着上半身,手掌轻轻抚在她脸边。   到了第三个,这点虚妄的距离便彻底不存在了,卓稚压在她身上,两人把身体的空隙挤消失,卓稚的动作激烈起来,黎秦越会忍不住在喘息间发出荡漾的声响。   第四个的到来便有些遥遥无期,黎秦越被她亲得脑袋有些缺氧,昏昏沉沉地,身体又发着烧。   最后是她受不住,把卓稚推开的。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光,反射在卓稚的眼睛里,小兔崽子这会的眼睛亮晶晶的。   黎秦越喘了两口气,而后慢慢调整呼吸,卓稚盯着她,半晌道:“姐姐,你刚才有个话说得不对。”   “我刚才有嘴说话吗?”黎秦越开口,第一个字声音哑得就跟噎住了似的。   “刚才的刚才。”卓稚笑着道。   “有脸笑。”黎秦越凶她。   “怎么就没脸笑了。”卓稚低头,轻轻咬了口她嘴唇,“这是你喜欢的。”   黎秦越抬手推了她一把。   卓稚支起身子:“你还没问我哪句话呢。”   “哪句哪句?”黎秦越嘟囔道,“烦人。”   卓稚看着她,等黎秦越不耐烦地对上她的视线以后,这小崽子才道:“你说你对于我来说没魅力。”   黎秦越扯扯嘴角,不想说话。   卓稚突然一溜身子,退到了床脚去。   “你干……”黎秦越最后一个字没出来,换成了一声低骂。   艹,这小兔崽子亲了下她的脚。   “这是抽烟的惩罚。”卓稚道,气息喷在黎秦越的脚面上,痒得她蜷了蜷脚趾。   卓稚的唇又落下去,一下下轻轻地,像蜻蜓点过水面,最后一下,落在黎秦越脚心上。   这种酥麻和痒,让黎秦越难耐,又奇迹般生发出一些难以言喻的羞耻心。   “姐姐。”卓稚叫她,鼻息像羽毛。   黎秦越没法回答她,她想挪开自己的脚,甫一动,便被卓稚握住了脚腕。   这个时候小屁孩的武力值便展现得淋漓尽致,黎秦越不用再用劲,都知道自己一分一毫都动不了了。   “干嘛?”她想凶巴巴的,但嗓子不由她。   卓稚轻轻地笑:“我刚才给你洗脚的时候就想这么干了,姐姐,你的脚好漂亮哦。” 第63章   接下来几天, 卓稚安稳多了。   没事就出门去遛, 说是找工作,但没再惹上什么事。   黎秦越真像她承诺的那样, 被养了起来, 饭不用做碗不用洗门也不用出, 安静等待投喂就可以。   家里的网连上了, 电视机搞好了,卓稚添了不少东西, 把黎秦越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倒是黎秦越看卓稚忙活的时候,有点过意不去,帮着扫个地倒个垃圾,感受了下久违的家务辛劳。   这么养猪似的过了快一周, 黎秦越接到了警局的电话,说是小偷被抓住了, 是个团伙, 这案子收获不小。   虽然卓稚那天搞得黎秦越挺不愉快的,但这消息绝对是个好消息。   黎秦越对着电话那头道:“您稍等, 我叫卓稚过来, 她听着肯定很开心。”   赵警官乐呵呵地笑:“正好,我想跟小卓聊两句。”   卓稚被从厨房喊了出来, 擦了擦手上的水,问黎秦越:“谁呀?”   黎秦越把手机开了外放:“赵警官。”   卓稚立马扑了过去, 扒着黎秦越的手腕冲手机一通喊:“赵警官赵警官, 小偷抓到了吗?”   赵警官笑道:“你这态度, 我要是没抓到都不好意思和你说话了。”   “哪有哪有。”卓稚嘿嘿笑两声,“真抓到了呀?”   于是赵警官把之前跟黎秦越说的又说了一遍,卓稚当下便高兴得原地一蹦三尺高。   黎秦越的手被她拉着忽上忽下,照平时早烦躁地甩开了。但卓稚在这件事上功劳不小,这会高兴得眼睛都没了,黎秦越看着她便也想笑,胳膊只能由着人扯。   卓稚蹦了好几下,问赵警官:“那那位小姐姐的手机找回来了吗?”   “找回来了,现在出个脏货也不好出。”   “太棒了!”卓稚一时没忍住,“赵警官我可以去警局看一下吗?”   “看什么?”赵警官挺疑惑,“看贼?”   “对。”卓稚兴致勃勃的。   “人已经不在局里了,我们这里能关几个人。”赵警官道,“你看什么不好,喜欢看贼。难不成怕我骗你?”   “怎么会!”卓稚立马道,“您当然不会骗我,您是正义的警察叔叔。”   赵警官被她逗笑了:“什么年龄的都叫叔叔。”   “嘿嘿,我就是一时激动,那没事了,辛苦大家了,也辛苦赵叔叔特意打电话通知我。”   “这就要挂了吗?我还有其他事呢。”赵警官道。   “您说您说!”卓稚巴不得他有事。   “是这样的,那天你不是跟我们小李小杜切磋了嘛,我给你们几个拍了两小视频。”赵警官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两声,“结果被人传到局大群里去了,大家都说你功夫好,这不,年轻人都好争斗,市局方警官今天过来我们所对接工作,问我能不能见你一面。”   “啊……”卓稚愣了愣,“见,见我?”   “对,”赵警官生怕卓稚误会了,赶忙解释道,“这位方警官吧,你可以把他理解为电视里那种武痴,好不容易找着个对手吧,要错过了得难受大半年。”   黎秦越插话道:“这位方警官是女警官还是男警官呀?”   赵警官道:“小伙,我们这女警官少。”   “哦,”黎秦越拖长了音,“那我得跟着去。”   赵警官笑起来:“肯定肯定,那要是你们这边没问题的话,我们今晚约个时间吃个饭?”   “行。”黎秦越爽快地答应下来,“您那边工作结束了告诉我们一声就行。”   “好嘞。”赵警官开心地结束了这次通话。   黎秦越挂了电话,卓稚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她。   “干嘛呀?”黎秦越明知故问。   “我去吗?”卓稚小心翼翼的。   “你不去我跟人打吗?”黎秦越睨她。   卓稚跑过来想抱她胳膊,看了看自己的围裙又把手放下了:“那我跟人打架你不生气吗?”   “我是生气你跟人打架吗?”黎秦越道,“你忘了在拳馆我看你打架看得多开心了?这种没有危险的比武切磋,你尽管去,我乐意着呢。”   “啊!好好好!”卓稚一溜烟地跑回厨房,洗了个手又一溜烟地跑回来,捧住黎秦越的脸亲了一口,“谢谢姐姐!”   “艹……”黎秦越猝不及防。   卓稚又亲了一口,转身跑掉了。   下午快七点的时候,赵警官电话打了过来,说他们的车在白桦里门口了。   黎秦越还真没想到警官们竟然来接她们,赶紧叫了卓稚下楼,两人快步往外走。   一辆锃亮的警车,停在这种老小区门口,十分拉风,肉眼可见范围内所有的人都在盯着警车看。   黎秦越拖住卓稚,让她走慢点,按平日里正常的步子就好。   卓稚脚步轻盈:“哇,姐姐,赵警官人好好哦!”   “要是不开这车来,就更好了。”黎秦越嘟囔一句。   她俩在白桦里住下没多久,这就在众目睽睽下上了警车,不知道这些闲着没事的大爷大妈得怎么编排。   不过好在,警官们平日里大概这种事干多了,挺有经验,远远望见她们,便打开车门下了车。   两人都穿着便服,赵警官一脸的和蔼可亲,没见过面的方警官面沉如水,盯着卓稚,脊背挺得笔直。   黎秦越抬手搂住了卓稚的肩,贴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不是什么非得小声说的,但这种亲昵的动作该做的还是要做的,但凡这位方警官有点其他心思,都得给他掐灭在萌芽状态里。   两人到了警官们面前,黎秦越跟赵警官握握手,聊两句客套话,大家都乐呵呵的,充分打消一下围观群众的疑虑。   方警官有些暗搓搓地着急,拉开了车门道:“请上车吧。”   黎秦越跟卓稚坐进去,方警官去了副驾驶。   要说对这片熟,那非赵警官莫属,这块在他所在派出所的管辖范围内,赵警官一路车开过去,嘴上就没停。   说的都是最近辖区内发生的一些事,卓稚爱听这个,问题提个没完。   黎秦越挡都挡不住,这车内年龄差最大的两人聊得还挺开心,后面干脆就没再管了。   到了饭馆,四人围一桌,吃的都确实是好味道的东西,也没要酒,大家就就着饮料碰两下。   赵警官和卓稚继续之前的话题,聊得还是很开心,黎秦越时不时还附和着说两句,那位方警官倒是跟个木头似的,不问他,就不说话。   在黎秦越看来,这顿饭吃得挺诡异,她答应这场饭局,是觉得和住所当地派出所搞好关系,那无论如何对她们都是百利无一害的。   吃完这顿饭,赵警官愈发喜欢卓稚,黎秦越也就算达到了目的。   现在,吃完饭四人上了街,就该是方警官目的实现的时候了。   方毅一出店就前后左右地瞅,终于说了今晚主动的第一句话:“赵哥,哪块人少点?”   赵警官拍了拍他的肩:“急得不行了吧,哪能在街上打呀,你两要是打得热闹了,围观群众一报警,我还得给你们现场调解。”   卓稚乐呵呵笑起来。   赵警官道:“去队里常去的健身房吧,那边围了个拳击台子,我看平时也没人去。”   卓稚道:“我不懂拳击。”   “瞎打就成。”赵警官指了指方毅,“他也是野路子。”   定下来之后,方毅就有些跃跃欲试。   看他那样,恨不得直接跑步去健身房,刚好当热身了。   黎秦越直觉真那样卓稚会跟着,便先下手拉着人上了车。   方毅坐上副驾驶,在偷偷地活动手指。   黎秦越凑到卓稚跟前,小声问她:“有没有把握啊?”   卓稚也凑到她耳朵边上小小声回她:“我不知道。”   “看不出来吗?”黎秦越继续问。   卓稚笑着道:“这哪是能看出来的啊。”   看不出来,打就是了。   健身房离得不远,没几分钟就到了。   拳击台子果然是随便围的,在整个大厅光线最好的地方,就是摆着好看。   这个点健身房里人挺多的,大部分在跑步机上哼哧哼哧,小部分在器械区嗯嗯啊啊。   老板跟赵警官很熟,带他们到了台子旁,一扬手:“随便用。”   赵警官指指方毅和卓稚:“你两热个身?”   卓稚蹦了两下,道:“不用。”   方毅立马跟上句:“不用。”   “年轻真好,手下注意点分寸啊,”赵警官挥了下手,“去吧。”   卓稚看向黎秦越,黎秦越也抬了抬手:“去吧。”   两人进了围着的台子,不少人朝这边望过来。   卓稚看了两眼拳击手套,方毅道:“不用。”   卓稚笑道:“正好,我戴着也不舒服。”   “那……”方毅道,“来吧。”   “来。”卓稚朝他拱拱手。   两人架势一拉开,下一秒便上了手。   赵警官本来还跟老板说话呢,声立马没了,眼睛盯紧了两人,就没再错开。   黎秦越的眉头皱了起来,从最开始的毫不担心,瞬间变这成了思考卓稚输了以后怎么安慰她。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黎秦越不懂武术,但是个人都看得出,这两人是高手。   没有让人等待良久的试探,也没有多余的动作。   两人见招拆招,没过几下便明白了对方的档次,动作便愈发地快了。   黎秦越恍惚间看到卓稚笑了,笑得挺开心。   是那种棋逢对手带着兴奋的笑意,看一眼都让人热血沸腾。   在卓稚飞起一脚踹向方毅的胸口,被方毅用双手挡住时,健身房老板没忍住喊了句:“好!!!”   他是个肌肉汹涌的大块头,这一声中气十足,回荡在大厅内,有不少人一下子就不锻炼了,纷纷围了过来。   黎秦越有些紧张,看这架势,这两人一时半会也打不完,她耸了耸肩膀,决定缓解一下自己的紧张。   旁边有个桌子,放着稿纸和笔,黎秦越问老板:“我可以用一下吗?”   老板正看得开心,摆摆手:“你用你用。”   黎秦越唰唰撕下两张纸,写下两个大字,往桌子上一拍,冲围观群众们喊了句:“买定离手啊!”   这一声,喊得不仅围观群众愣了愣,老板都愣了。   活生生的警察就在这呢,竟然公开搞赌博?   围栏里正打着的两人倒是没停,估计也顾不上外面的情况。   赵警官指了指黎秦越,笑着道:“你呀。”   黎秦越也冲他笑,笑得可甜美:“我也不能上场打,多无聊啊,玩一下嘛。”   赵警官走过来,问:“怎么押?”   黎秦越指指那两张纸:“男,女,在你觉得会赢的那张纸上写上自己的名字和押的金额,等完事了我们手机付款结算,知道大家现在身上都不带现金。”   “好。”赵警官乐呵呵在“男”那张纸上写了一行小字:赵尚星,5块。   “哈哈哈哈……”黎秦越乐出声,“赵哥你这也太小气了吧?”   赵警官小声对她道:“感觉自己会输,但不能不支持自己的同事,所以要把损失控制在最低值。”   黎秦越冲他竖了竖大拇指。   有了警官的开头,老板立马就也过来押上了。   但鉴于警官押的太少,他没敢写太多,犹犹豫豫,写了个二十。   老板一动,健身房里群众们兴致高昂,纷纷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黎秦越看着那一个个数,乐得不行,这一场下来,还不如打轮麻将呢。   不过钱少是少,氛围还是很到位的。   黎秦越冲卓稚喊了句:“小卓加油!夜宵就靠你了!”   周围知道名字不知道名字的便也喊了起来,终于影响到了围栏里的两人。   卓稚甫一顿,方毅也跟着停了下来。   从这一点上来说,方毅是个好人,是个正直的人民警察,绝不趁人不注意搞偷袭。   卓稚喊了句:“姐姐你干嘛呢?!”   黎秦越笑着冲她喊:“加油快打!姐姐爱你!” 第64章   这场比赛持续的时间不短, 观众们兴致高昂,围栏里的两人也不知疲倦。   最后还是赵警官理智尚存地叫了停,进围栏里时小心翼翼地举着手,对卓稚和方毅不断道:“歇会,歇会, 到这就行了, 行了啊……”   跟哄打急了眼的暴躁小猫咪似的。   卓稚当即笑起来, 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汗, 一甩手,黎秦越肉眼可见那汗珠落下来, 砸到了地上。   “赵警官, 我没事,主要看方警官打好了没有。”   这话说得跟喝酒似的,赵警官也笑起来,问方毅:“那方警官你打好了没有啊?”   “赵哥。”方毅叫了他一声,顿了顿, 后面的话没声了。   赵警官咂两下嘴:“看来还没过瘾。”   黎秦越在围栏外笑着喊:“那也该结束了,陪练可是要收费的。”   赵警官指着她:“你眼里都是钱。”   黎秦越也不否认:“我们小老百姓最喜欢的, 可不是钱么。”   赵警官看了眼外面的桌子,转头问卓稚:“那你们这输赢怎么算?”   卓稚道:“这哪里有输赢呀,方警官很厉害, 我们就互相切磋学习。”   方毅点了点头, 他这人直接, 一点都不拐弯抹角, 不奉承别人,自己也不骄傲自满。   他两这场的确就是切磋,在外人看来可能打得激烈,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就跟交流下自己学了哪些课,看了哪些书罢了。   没什么输赢可算的,而且,他还真没打尽兴呢。   赵警官这下为难了,偏头看黎秦越:“小黎呀,那你这个赌债……”   “作废呗,就是图个乐呵,谁敢在警官面前公开赌博啊。”黎秦越望向四周,“大家觉得对吗?”   “对对对。”大家本来也没出多少钱,这会等于免费看表演了,都心情很好地附和道。   黎秦越摊摊手,对卓稚道:“小卓同志,宵夜没有咯。”   卓稚两步凑过来,扒着围栏看黎秦越,笑得露出排整齐的牙齿:“那姐姐还爱我不?”   黎秦越刚想调戏大汗淋漓的傻丫头两句,结果方毅突然道:“宵夜我请。”   大家都有些愣,方毅又问道:“卓稚,你想吃什么?”   呵,看来是根本没把她这个爱的姐姐放在眼里。   黎秦越看向赵警官:“赵哥,你管管方警官啊,他不累我们小卓可累了啊,这哪里是想吃宵夜,这是还没打够呢。”   “是是是。”赵警官连声应着,拉了方毅一把,“好了今天就到这里了,时间也不早了,该回家休息了。”   方毅还待说话,被赵警官推着去买饮料了。   围观群众散了,几人出了健身房,黎秦越没再让方毅有和卓稚说话的机会,揽了卓稚就往回走:“那我们撤了啊,赵警官再见~”   赵警官道:“你等下方毅把车开过来送你们回去啊。”   “没几步路。”黎秦越挥挥手,“我们散散步,给小卓凉一凉。”   赵警官笑出了声。   小卓同志的确需要凉一凉,她这会热乎得跟个火锅似的,头顶冒着烟。   黎秦越指了指她衣服拉链,小卓很有眼色,低头快速拉上了。   黎秦越从包里摸出包纸递给她,小卓赶紧接过来擦了擦脸上脖子上的汗。   “开心吗?”黎秦越问她。   卓稚观察了下黎秦越的神色,见没什么异样,便笑着回答道:“开心!”   “你打得过他吗?”黎秦越问。   “不一定。”卓稚回答。   “之前没打呢,我问你你说不知道,这会过完招了,你还不知道呢?”   “我们都没下死手啊,真的就是随便打打。”   “啧。”黎秦越看着她,“不得了了啊,武林高手啊。”   “一般般,嘿嘿嘿。”卓稚乐了一会,突然收了笑认真道,“不过真难得见有人功夫这么好的。”   “你说方毅吗?”黎秦越撇撇嘴,“你不山上一堆大师么,这有什么可感叹的。”   “大师们打小练这个的,你们又不会。”   “我们?”黎秦越停下了脚步。   “对呀,你们都以上学为主。”   黎秦越顿时有些不开心了。   这等于把她划分到了别人的行列,而那个方毅,被卓稚划到了自己的圈子里。   “我觉得那个方毅……”黎秦越顿了顿,说谎说得毫无负担,“不像个好人,以后少来往。”   “啊?”卓稚愣了愣。   “你看人准还是我看人准?”黎秦越立马道。   “你。”   “那听我的就是了。”黎秦越拽了卓稚的手塞进自己兜里,“对了,你没给她联系方式吧?”   “没。”卓稚道,“一晚上我们都在一块呢,他没要。”   “你还很可惜?”黎秦越瞪她。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他没要,我肯定不会去给呀。”   “他要了你就给?”   “姐姐哈哈哈哈哈……”卓稚笑得弯下腰,“你这样实在是太可爱了哈哈哈哈……”   黎秦越本来想捶她两下,一手下去揪住了卓稚后脖子,热乎乎汗涔涔的,便没再动。   没忍住,跟着她也一块笑起来。   两人乐呵呵地回了家,卓稚去洗澡,黎秦越在厨房转了圈,洗了点水果出来。   卓稚洗完澡挺震惊,没想到还能吃到黎秦越洗的水果。   黎秦越开了电视,一边剥龙眼,一边玩手机。   卓稚凑到她跟前,犹豫了一会道:“姐姐,你说我可不可以去健身房里教打架?”   黎秦越笑了:“还琢磨上班的事呢。”   “当然咯。”卓稚道,“不工作怎么生活呢。”   黎秦越在手机上划了划,把手机递了过去,卓稚看到了支付贝上的一笔入款。   不是特别多,但也不少,起码这段时间她们花出去的生活费回来了。   卓稚瞪大了眼:“姐姐你哪里来的?”   黎秦越笑得可嘚瑟:“这么点钱动动手指就来了啊。”   “这也不少啊,你要动动手指就可以,那每天动个几动,我们就不用愁了啊!”   “本来就不用愁啊,就你愁。”黎秦越收回了手机。   “所以到底怎么来的?”卓稚凑过去抱住她胳膊,问得挺认真,“是不是跟以前……”   “跟以前的钱和人和关系都没关系。”黎秦越打断了她的话,“但跟我这个人有关系,我就是从以前的我过来的,这个没法变。”   “这个肯定没法变。”卓稚笑了笑。   黎秦越抬头盯了会天花板:“照这么说的话,好像我这场抵抗没什么意义,毕竟我也是我家养出来的啊。”   这说法卓稚想了想挺有道理的,但这种问题太过哲学,卓稚觉得不适合现在考虑,还是现实一点解决现实问题比较好。   “所以姐姐这钱到底怎么……”   “打游戏赚的。”黎秦越道。   “啊?”卓稚愣了愣。   “打游戏你不明白吗?电竞,你知道电竞吗?打游戏也可以赚钱的。”   “这个我知道。”卓稚顿了顿,“我就是没想到,姐姐你居然是职业……”   “我不是职业选手,我就是随便玩玩,随便玩玩也可以赚钱的,我替人打了场比赛。”   “哇。”卓稚发出了真心的感慨,“姐姐你好厉害。”   但黎秦越陷入到了自己的忧愁里,她把手机扔了,继续盯天花板:“要想彻底逃出这个圈,我看我游戏也别玩了,在家里让你养着才是最合适的……”   “姐姐你觉得我现在开始练游戏多久才能……”   卓稚的话没说完,就被黎秦越打断了。   “你当初喜欢我,是因为我的钱吗?是因为我的身份吗?”   “不是不是不是!”卓稚立马道,“我喜欢你这个人。”   “但我这个人也是我家里养出来的……”   “哎呀!”卓稚要疯了,她用屁股用力在沙发上顿了顿,“你别想这个啦!”   “哦。”黎秦越应了声,“游戏你别想了,真用这个做职业,手得残。”   “我可以……”   “主要是你不喜欢。”黎秦越偏头看她,“我送你的游戏号,除了咱俩那次一块玩,后面你还登过吗?”   “没……”   “不就得了。”黎秦越继续沉思。   卓稚跟着一块沉思,几分钟后,猛然醒悟过来:“姐姐我跟你说去健身房当教练的事呢!”   “人教练都要有资质,要进行过系统的学习。”   “我去考。”   “我不准。”   “怎么就不准了。”   “哪个教练不得手把手地教学员?”黎秦越盯着她,“我不准你摸其他人。”   “姐姐……”   “嗯?”   “你好爱吃醋哦。”   “是。”黎秦越大方承认了,“明天我要吃糖醋排骨。”   “哈哈哈哈哈……”卓稚笑起来。   许多时候,卓稚觉得自己挺理解黎秦越的,但也有很多时候,她搞不懂黎秦越的想法。   比如既然现在这个样子了,黎秦越有一身的本事,也没有想着正儿八经地赚钱生活,而她,找来找去,但凡觉得能干的工作,都会被黎秦越用各种理由堵回去。   这让卓稚觉得非常地不安稳,在山上的时候,她日复一日地过着重复的生活,觉得很无聊,如今,每一天她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又觉得心里挺没底。   这样对比鲜明的情绪多了,总会生出许多感悟来,但下山这半年她算是明白了,许多当时觉得醍醐灌顶的感悟,很可能随后就会被推翻,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她还只是个刚睁眼的孩子。   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卓稚会觉得自己在成长。   电视里放的内容能进脑袋的不过一半,卓稚偏头看向黎秦越,黎秦越的状态和她差不多。   卓稚便觉得黎秦越也在成长。   两人一块长大,是非常美好的事情,卓稚小时候很羡慕别人有个弟弟妹妹哥哥姐姐的,现在她觉得自己也有了。   而且这人还是她女朋友。   初恋。   初恋就有这么美好的对象。   嘿。   卓稚没忍住,凑过去在黎秦越脸上亲了亲。 第65章   黎秦越想过方毅会再找卓稚, 但她没想到,这不知好歹不怀好心的居然来这么快。   第二天中午,黎秦越接到了卓稚的电话,说是凌子有话和她说。   黎秦越挺震惊:“凌子怎么会找到你?”   卓稚支支吾吾的:“不是他找我,是我找他。”   “你怎么会找他?”黎秦越站起身, 开始在房间里转圈圈。   “他跟你说嘛。”卓稚说完这句立马就把电话给了别人。   是凌子接的电话, 打头就是一连串的嚎叫:“啊啊啊秦越姐你是又躲哪里去玩了吗, 一帮人天天找你, 电话也打不通消息也不回……”   “闭嘴。”黎秦越皱眉道。   凌子非常迅速地闭了嘴。   “把电话给卓稚。”黎秦越命令道。   凌子乖乖地把电话递给了卓稚。   黎秦越听到卓稚在那边小声道:“你还没说呢……”   “你自己说!”黎秦越冲手机吼了一句。   这一声挺大的,夹杂着黎秦越久违的暴躁, 卓稚没敢再推脱, 把手机拿过来,小心翼翼地“喂”了一声。   “限你三句话内说清楚怎么回事。”黎秦越抬手揪掉了一片盆栽叶子。   “嗯……那个……”   “一句了。”   “哎呀就是昨天我和方警官切磋的时候你在外面搞赌博,我就想起之前打的那场比赛,就想过来问问最近有没有比赛,这样我就可以赚钱了。”   “你脑子瓦特啦?”黎秦越声音一下子拔高了, “你之前打的那场比赛谁出的奖金你忘沟里去了?”   “我没忘,你出的。”   “那你看看我现在在那儿吗?有人像我这么大方且无聊地给你扔二十万在那儿等你捡吗?”   “我这不就问问吗……”卓稚试图把话题拉回来, “凌子说了,比赛有的,但是要经过你的同意。”   “当然要经过我同意!”黎秦越喊, “你是我的人!我保镖!我女朋友!我的监护对象!”   “我监护人是我师父。”卓稚道。   “屁!现在是我!”黎秦越道, “站那给我一动不动, 把电话给凌子。”   凌子接过了电话:“姐……”   黎秦越吼:“你他妈给我把她看好了, 她今天要进了笼子,我先把你塞进去喂狼!”   凌子赶忙道:“诶诶,我知道了……”   黎秦越挂了电话,气急败坏地出了门。   要是她这会有辆车,肯定会一路飙到拳馆去了。   可惜现在她是个一穷二白的黎秦越,快步往小区外走的时候,她的脑子甚至跟被泥糊住了似的想了一秒钟的从这里到拳馆应该坐哪路公交。   公交个屁,她适应新生活适应得还挺快。   黎秦越打了车,催得跟逃命似的,硬生生缩短了十来分钟的车程。   一进拳馆,凌子就在门边上候着,点头哈腰地跟个小狗似的:“姐你来了,我没让她打,在休息室呢,给买的果汁……”   黎秦越道:“你也不傻。”   凌子呵呵笑:“那我肯定不傻,不然怎么能跟姐你交朋友。”   黎秦越没再说话,直接往休息室走去,凌子一直跟着她:“姐,韩哥找你好几次,还有春姐,还有……”   “你就当今天没见过我。”黎秦越道,“我谁都不见。”   “姐,我发誓,我谁都没告诉。小卓稚今天来找我,我就是担心她所以才让她给你打电话。你不让我说,我今天就是失忆的。”   黎秦越抬脚踹了他一下:“肌肉没多长,马屁功力渐长。”   凌子撇撇嘴:“也就拍下姐你的。”   凌子一路巴拉拉说了一堆,黎秦越知道卓稚没事,气也就消了一半。   再一想到这傻丫头为了赚钱,连拳馆都找来了,也着实可怜,走到休息室门口的时候,气也就消得差不多了。   在门口她停住了,问凌子:“我的事你听说了吗?”   “哪件?”凌子问得挺小心翼翼的。   黎秦越抬了抬下巴,指向休息室:“还能哪件。”   “哦,听说了。”凌子道,“小黎总冲冠一怒为红颜。”   黎秦越挑了挑眉:“后半句呢?”   “什么后半句?”   “别跟我装。”黎秦越拍了他一巴掌。   “哦。”凌子清了清嗓子,“不到农历新年钟声敲响的那一刻,你永远不知道谁能获得年度最劲爆出柜大奖。”   “呵。”黎秦越扯了扯嘴角,推开了休息室的门。   下一秒,凌子低喊了句:“卧槽……”   黎秦越声音里能发出刀片:“你怎么在这里?”   方毅抬头看向黎秦越,没什么表情地打招呼:“你好,好巧。”   黎秦越眯了眯眼:“不巧,我是来接我家卓稚的,她小孩子不懂事,总会跑到不该来的地方。”   方毅一点都没接收到她的威胁,就着她的话题道:“这里的老师和一些会员拳都打得不错,卓稚来切磋交流,挺好的。”   黎秦越连笑脸都不想给方毅了,抬手招了招卓稚:“过来,该回家了。”   卓稚赶忙过来,站到了她身后。   黎秦越握住了她的手,对一旁的凌子道:“卓稚年龄还小,以后她过来,不准放她进来。”   卓稚张了张嘴,凌子很快接话道:“诶诶,知道了,秦越姐。”   卓稚看了眼凌子,默默地闭上了嘴巴。   黎秦越没再理方毅,拉着卓稚转身就走,但她俩出门两步路,话还没来得说呢,方毅便跟了上来。   “我今天的训练也结束了,一块走。”方毅道。   黎秦越瞥了眼卓稚,皮笑肉不笑。   卓稚解释道:“真的是巧,方警官在这里锻炼,就碰上了。”   黎秦越问方毅:“警官们上班时间都这么自由的吗?”   方毅道:“今天我休假。”   “哦~~”黎秦越道,“有缘千里来相会。”   方毅认真道:“如果能和卓稚再切磋一下就更好了。”   黎秦越把卓稚往自己跟前扯了扯:“小孩子长身体呢,不能整天打打杀杀的。”   这话没什么逻辑,但方毅向来能少说话就少说,明白了黎秦越的意思,也就没再争辩。   而卓稚这会压根就不敢说话,黎秦越上次发火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她可不敢再惹恼这个炸药姐姐了。   三人出了拳馆,黎秦越突然对方毅道:“方警官,有个事我想请教一下。”   方毅道:“请讲。”   黎秦越道:“我们这些老百姓啊,看电视的时候,总能看到坏人们使用追踪器,biu~粘你衣服上手机上鞋底上,想想就很可怕呢,这种东西,到底存不存在呀?”   方毅看向黎秦越,顿了顿道:“有的,但不用担心,一般不会用到老百姓身上。”   卓稚用力地拽了拽黎秦越的衣袖,黎秦越拖长声音“哦”了一声。   近处有个公交站,黎秦越也不管是不是回家的那一个,拉了卓稚就过去,站定了对身后的方毅道:“方警官,我们在这等车,再见。”   方毅看了眼卓稚:“我也在这里等。”   “又这么巧啊……”黎秦越扯扯嘴角,转头对卓稚道,“诶,突然想起我要买点东西,我们去逛商城吧。”   “好啊。”卓稚赶紧道。   黎秦越拉着卓稚离开公交站:“方警官,那你等着,再见啊。”   结果马路边上等绿灯呢,方毅又跟了上来。   不要惹警察,这事不管在黎秦越有钱时,没钱时,都算得上一条人生守则。   也是黎秦越到现在还没对方毅发火的原因。   但到了这会,态度也是不可能好了,黎秦越脸上没了笑意,看向方毅:“方警官,这就没意思了吧?”   方毅咳了下道:“我也……”   黎秦越打断了他的话:“我们要去逛女装,方警官你也要买裙子吗?”   “不。”方毅赶紧道。   “那别跟着了吧。”黎秦越道,“大白天的,我又带着个功夫高手,很安全。”   “我……”方毅顿了顿,还是把真心话说了出来,“我有几个问题,还想和卓稚聊一聊。”   黎秦越道:“刚我来之前,你两聊多久了?”   “也就十来分钟。”方毅道,“我锻炼完才看见了卓稚,就很可惜。”   “不可惜。”黎秦越道,“十来分钟也不短了。”   “刚说的那个借力……”方毅看向卓稚,“你能给我演示下吗?”   黎秦越根本没给卓稚说话的机会:“不能,大马路上呢,方警官也要注意交通安全啊。”   “绿灯了。”方毅指了下红绿灯,还挺高兴,“那我们过去说。”   三人裹在人流里过了马路,这地段挺繁华的,两边各色商城鳞次栉比,路上行人很多,大冬天的,也不嫌冷,一个个裹着袄子逛得挺开心。   方毅从踏过马路牙子那一刻起,就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卓稚,但黎秦越忽视了他期盼的眼神,拉着卓稚一路往前走。   方毅便一路跟着,他个子高,身子也挺拔,按照常人审美来看,长得也挺帅的,主要是那一脸刚正不阿正义使者的气质很明显,不穿警服也有让人拉着喊警察叔叔的冲动。   跟个保镖似的一脸热切地吊在黎秦越和卓稚身后,吸引了不少目光,挺拉风的。   但黎秦越不喜欢别人拉给她的这道风,她瞄见了旁边一家店,灵光一闪,拽着卓稚便往里走。   方毅在门口停了下来。   这家店装修得十分华丽,门口有巨大的荧屏,满屏都是天使的脸蛋魔鬼的腿。   到处都blingbling地闪着亮光,售卖的产品却用料极少。   黎秦越回头看了眼方毅,眼见着方警官手足无措地脸红起来,心情瞬间好到了极点。   “来嘛方警官,”黎秦越道,“外面冷,店里暖和,我们进店里聊。”   方警官红着脸在寒风中用力地摇头。   黎秦越不急着进了,继续叫他:“来嘛,我们女生一挑起东西,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我等你们。”方警官偏头把视线调转到了其他的方向。   这时店员迎上来了,一左一右体贴地替黎秦越和卓稚拉开了门,并且笑着道:“欢迎光临维吾尔族的秘密,男士不用害羞,可以陪女朋友一起挑选哦。” 第66章   如果说方毅之前的脸红只是天边一抹晚霞的话, 在服务员说完这句话以后, 就变成了刚出锅热气腾腾的小龙虾。   上下从额头到脖子, 左右从左耳朵到右耳朵, 全都红了个透亮。   黎秦越看他那个样,忍不住乐出了声,拉着卓稚的手,笑得哈哈哈地。   两边的店员也跟着她们一起笑, 被一堆女孩子这样笑, 大概是方毅的年度耻辱时刻了,他摆了摆手,转身便要走。   黎秦越故意提高了声音问店员:“你觉得他是谁的男朋友啊?”   店员愣了愣, 看看黎秦越又看看卓稚,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黎秦越知道,看年龄,肯定以为是她的,她也不生气,指着自己道:“我才不喜欢那种类型的男生呢!”   店员笑着点头,方毅离去的步子如飞。   黎秦越看着他的背影, 继续扬高声音道:“我家卓稚也不喜欢!”   方毅飞得更快了,也不知道听清楚没有。   “好了。”黎秦越拍了拍手, 对卓稚道,“回家吧。”   店员笑着的脸僵住了。   卓稚有些懵:“不, 不买了吗?”   “她们猜错我对象了, 我心情不太好。”黎秦越的表情十分做作, 挽住了卓稚的胳膊,“宝贝,我想回家了。”   卓稚点点头:“好,回家。”   两人在街边拦了车,一上车,黎秦越脸上的表情就变了。   确切地说,是表情没有了,她这么冷冷静静地坐着的时候,显得十分地冷清,卓稚看她两眼,有点害怕。   “姐姐……”她小声叫道,“你是还想逛街吗?我们一起逛呀。”   “不逛。”黎秦越顿了顿道,“她家就秀做得好,内衣很难穿。”   卓稚不懂这些品牌的事,但能判断出黎秦越不是因为最后没进店生气的。   那么往前推,卓稚摆手道:“方警官对我没那个意思,他就是想找我打架。”   “他想找你打架我看出来了,”黎秦越的语气依然挺平静的,“但他对你有没有意思这个事,不好下结论。”   卓稚道:“他不会对我有意思的。”   黎秦越看了她一眼:“别人对你有没有意思,你能控制?”   “我下次和他比武的时候,下手重点。”卓稚握了握拳,“他就绝对不会对我有意思了。”   黎秦越笑起来:“这方法不错。”   看黎秦越笑了,卓稚也笑起来。   但没乐过两秒钟,黎秦越脸上的笑意戛然而止,她瞪着卓稚道:“还有下次?”   “没,没下次!”卓稚立刻道,“我说的是万一,碰上了,避不开了,之类的,我会打到他没有下次。”   黎秦越扯了下嘴角,没再说话。   车子开过这条街,路上顺畅多了。   卓稚再次小心翼翼地梳理自己的错误,她道:“姐姐,我没想到你不想让我去拳馆,因为拳馆许多工作都很安全,也很适合我,我就想着……”   “不适合你。”黎秦越道。   “哦。”卓稚没敢说话了。   静默几秒钟后,黎秦越解释了下:“在拳馆里干些杂活太委屈你了,让你去比赛又太危险了,而且那些比赛,都是擦边球,你这么正直,不要做。”   “嗯。”卓稚点了点头,“好,姐姐说不做就不做。没事的,我再找其他的。”   黎秦越看向她,道:“其实我没想到你这么认真。”   “嗯?”卓稚愣了愣。   “就过这种日子,过得这么认真。”黎秦越道。   “这就是普通人的日子呀,大家都过的这种日子,当然要认真了。”   “嗯。”黎秦越点了点头,“行吧。”   “什么行吧?”卓稚问。   “我也认真点。”黎秦越对司机道,“师傅,前面路口拐弯,去酒吧街。”   “诶?”卓稚睁大眼。   “饿吗?”黎秦越的表情恢复正常了,笑着问她,“想不想尝尝艾加的手艺?”   艾加调酒,卓稚是尝过的,挺好喝的,给她的都没什么酒味。   但艾加做饭怎么样,卓稚并不清楚。   两人挺久没来笙歌了,到了店门口,安保大哥看看黎秦越,再看看卓稚,黎秦越笑着揽住了卓稚的肩膀,大哥才放两人通过。   不是营业时间,店里很清静,两人没走几步,艾加便迎了出来,见面第一句就笑着道:“靠,我以为又得半年见不到你了。”   黎秦越张张手:“我这日子过得开开心心的,干嘛躲外面去。”   艾加看了眼卓稚:“看着是挺开心的。”   卓稚点头:“艾加姐,她是真开心。”   “那就好。”艾加也不多问,直接道,“今天来我这里,是想喝酒还是……”   “饿了,先吃饭,挺久没吃你做的饭了。”黎秦越道。   艾加笑着道:“好的黎大爷,遵命黎大爷。”   艾加真去给她们做饭了,黎秦越熟门熟路地带着卓稚进了包厢,静静地等吃饭。   艾加的饭做得挺简单的,一荤一素一汤,米饭都给她们盛好了端过来。   但味道是真的不错,卓稚夹了筷子青菜给黎秦越,问艾加:“你真的不吃点吗?很好吃的。”   艾加道:“我自己做的我不知道好吃吗?我吃过了,你两赶紧的,待会开始营业我就没空管你们了。”   “营业了也得管。”黎秦越道。   “嗯?”艾加看着她,“老板你准备上位了吗?”   “我本来就是上位。”黎秦越笑起来,“但这次不上去坐了。”   “有话直说,你这么着我心慌。”艾加道。   “我俩需要工作。”黎秦越指了指卓稚和自己,“准备来你店里打工。”   “啊?!”艾加捂住了胸口,“我这会是真心慌了。”   “真的真的!”卓稚开始猛点头。   这是黎秦越第一次提出要来工作,卓稚觉得哪怕是在笙歌扫地,她都愿意。   艾加往后靠了靠,陷进沙发里:“你两逗我玩呢吧,为啥啊?”   黎秦越很淡定地道:“没钱了呗。”   “你骗鬼呢。”艾加的温柔都没法保持了,直接喊道,“我去年的钱刚给你交上去……”   “停。”黎秦越抬手,“去年的我已经不是现在的我了,现在的我是个全新的我。”   “是个穷鬼你吗?”艾加瞅她。   “对。”黎秦越道,“从今年开始,我就不是黎总了,我是黎秦越,你叫我秦越就好。我觉得我比较适合调制新酒的工作,艾老板你刚好可以歇一歇,专注管理岗位。”   艾加愣了好一会儿。   卓稚瞅瞅黎秦越,在她肯定的目光中,开口道:“艾老板,我叫卓稚,你叫我小卓小稚卓稚都行,我觉得我比较适合安保工作,当然,如果安保人员不缺的话,我也可以做服务生。”   艾加瞪着眼睛持续发愣。   黎秦越继续吃饭,过了会道:“艾老板你考虑得怎么样了?不方便吗?”   “呵。”艾加终于能出声了,她道,“我在想要不要发条微博问问网友,我老板要来当我员工怎么破,在线等挺急的。”   “该怎么破怎么破。”黎秦越道,“我都说了,我不是黎总了……”   “可我还在给你交钱……”   “钱你继续交,那都是黎总的。”黎秦越挺理直气壮的,“我现在是你的员工黎秦越,你该怎么对怎么对。”   卓稚:“我也是我也是,艾老板你不要客气。”   艾加一下子站起了身:“好了别吃了,快开店了,小卓你去前后检查一下,小黎你去熟悉下酒单。”   “我还没吃完呢。”黎秦越道。   艾加手脚麻利地把东西都放上了托盘,笑得十分温柔:“艾老板可不给员工做饭哦。”   黎秦越笑得筷子都拿不住了。   艾加大跨步地走了,卓稚问黎秦越:“姐姐,真在笙歌干啊?”   “对,我想通了,没法彻底撕裂开,那就就近感受下人间疾苦吧。”黎秦越站起身拍了拍她脑袋,“起码你在这里我放心。”   “好嘞!”卓稚很开心,找工作找了这么久,心里终于踏实了。   黎秦越拍了拍她的背:“准备上班!”   卓稚问出最关心的问题:“薪资和福利怎么算的呢?”   黎秦越又是一通乐:“这你得跟艾老板谈。”   卓稚觉得黎秦越说得对,但往后的几个小时里,她都没能见着艾老板的人。   艾老板倒是把事情安排好了,门口的安保大哥带着卓稚前前后后转了一圈,跟她说了下日常的安保工作需要做的事,因为见识过卓稚上次在笙歌里打架,所以大哥一点都没怀疑这个小丫头的实力,言语之间,还挺客气的。   而黎秦越一直在吧台后面玩酒和杯子,抛过来扔过去的,卓稚有次路过的时候,听到一声清脆的“咔嚓”。   杯子碎了?   卓稚远远地用眼神问。   碎了~~   黎秦越冲她眨眨眼。   你还挺高兴?   卓稚挤了挤眉毛。   赔偿从我工资里扣呗。   黎秦越挑挑眉。   哈哈哈。卓稚笑起来。   嘿嘿嘿。黎秦越冲她飞了个吻。   两人眉来眼去的,其他人看见了都当没看见,当事人在家里亲亲抱抱的腻味了,这么偷偷摸摸的还挺带感。   在艾老板的逃避下,卓稚和黎秦越开启了正式工作的第一天。   除了黎秦越差点用酒瓶开了一个顾客的脑袋,其他的都很顺利。   深夜,两人结束了自己的班次,双双出了笙歌,卓稚耳朵尖,听到了安保大哥在她身后一声长叹。   卓稚笑起来,拽着黎秦越的手摇了摇:“姐姐,你以后不要那么冲动了。”   “我今天冲动吗?”黎秦越怒瞪,“那傻逼摸我手。”   卓稚抱起黎秦越那只手,前前后后地搓了一遍,夜深人静地挺壮胆,又拉到嘴边亲了下:“好了好了,他不是也没摸到嘛。”   “摸到了他那只手就没了。”黎秦越扯扯嘴角。   “其实穷人一般不敢这么惹事,打了人要赔医药费还得进警局,万一打的是个有钱有势的,就麻烦大了。”   黎秦越笑起来:“居然还有你教育我这些的这一天啊。”   “哈哈哈哈……”卓稚道,“我就是提醒你一下,注意身份。”   “好嘞。”黎秦越道,“注意身份,我们有钱打车吗?这会公交也没了。哎,穷人怎么回家呀,要不跟艾老板申请个员工宿舍吧……”   卓稚打开了打车软件:“那还是家里舒服些,明天我问问艾老板有没有交通补助。”   “这么精明。”黎秦越捏了捏她的小鼻子,“你跟我说说家里哪里舒服呀?”   卓稚左右瞅了瞅,凑过来搂住了黎秦越的腰,狼崽眼睛里闪着光:“家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第67章   黎秦越在笙歌上班的第二天, 笙歌爆满。   来了群不速之客, 全都是黎秦越之前那些狐朋狗友, 每个人都带着一堆人, 把楼下的位子挤满了,楼上扒着栏杆的都一整排。   黎秦越在吧台后面擦着玻璃杯,进来一个人就呵一声,最后呵累了干脆坐下来, 自己调了杯酒自己喝, 把工作交给了另一位调酒师。   她这一闲下来,那些人敢过来了,一口一个黎总越姐叫着, 黎秦越听得烦。   卓稚刚好路过,黎秦越立马把人叫住了:“小卓。”   卓稚赶紧凑过来:“姐姐,怎么了?”   黎秦越一指面前几个:“把这几位客人请一边去,打扰到我工作了。”   “好嘞。”卓稚一抬手,“请。”   狐朋狗友呵呵笑:“我们就是跟越姐聊会天。”   卓稚道:“但是黎秦越在上班,她不想和你们聊。”   狐朋狗友:“越姐就是玩玩,这店都是她的, 有什么好上的。”   “那你们也不能打扰她玩不是。”卓稚腰侧摸出了警棍,“如果劝说不听的话……”   “靠。”狐朋狗友瞪大了眼看黎秦越, “黎总,你玩真的?”   黎秦越压根没理他们。   狐朋狗友只得呵呵笑着退开了:“之前听说姐你在笙歌调酒我们还不信, 现在眼见为实, 眼见为实。”   这圈人走了, 卓稚收了警棍,对黎秦越道:“姐姐有什么事给我发消息。”   黎秦越道:“你别急着走,右边那一撮正准备过来呢。”   卓稚转头望过去,果然有一撮人正看着这边,跃跃欲试的模样。   卓稚眉头皱了起来:“他们干嘛呀?”   黎秦越道:“看我笑话呗。”   “人上班呢有什么笑话看的,他们可真无聊。”   “是啊。”黎秦越笑起来,“他们无聊得要命。”   卓稚背身靠着吧台,将警棍提在手里双手抱胸盯着那群人:“姐姐别怕,有我在他们不敢过来。”   黎秦越在她肩膀上捏了下:“对,我们小卓可厉害了。”   卓稚受用,脊背挺得十分直。   有了卓稚在这里,那堆人的确没过来。   黎秦越回到了吧台后,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调着酒。   不一会儿,昨天到今天一直消失的艾加终于出现了,到了黎秦越面前就劈头盖脸地道:“不是我说的。”   黎秦越挑挑眉,不说话。   艾加有些急:“真不是我说的,我发誓,昨天你惊世骇俗以后我就回家思考人生了,一直到刚才小隋打了我电话,我才知道这帮货全过来了。”   “那艾老板准备怎么办?”黎秦越把手里的酒杯推到艾加面前,“尝尝我的发明,嗯……就叫它小甜心吧。”   艾加皱眉看着颜色浓郁的酒杯,停顿了几秒后勇敢地抬手端起一口气干下去半杯:“还得看你意见,你要是不爽,就全部赶出去。”   “诶诶牛嚼牡丹啊,你这对我酒什么态度。”黎秦越喊。   艾加深呼吸口气:“好喝,你准备……”   “赶出去你不怕得罪人吗?”黎秦越笑着问。   “得罪人他们也会把账算在你头上。”艾加没客气,“你也不愁这点账了吧。”   “对,”黎秦越打了个响指,“懂我。”   “那我去叫人……”艾加转身就准备走。   黎秦越把人拉住了:“叫什么人,我们小卓在这放着是个摆设吗?她一个顶十,让她去吧。”   “哎人家一小姑娘……”艾加喊。   “我的姑娘是一般姑娘吗?”黎秦越拍了拍卓稚肩膀,“去吧,皮卡丘!”   卓稚早都看这堆人不顺眼了,十分有兴致地回头对她道:“皮卡皮卡!”   逗得艾加一阵笑。   笑完了又有点担忧,一直看着卓稚。   黎秦越跟她一块望着,嘴里没闲:“我家小卓啊,能着呢,不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那种,她办事你就放心吧,我跟你没说过吧,前段时间她在公家车上抓小偷……”   等黎秦越说完卓稚帮助破案又把警察打得落花流水的丰功伟绩之后,卓稚把看黎秦越热闹的人也往外请得差不多了。   没起什么大的冲突,而且逮人一逮一个准,估计是刚才把看黎秦越的全都在心里数了个遍。   黎秦越碰了碰艾加胳膊:“厉害吧?”   艾加笑:“厉害厉害,没见你什么时候这么嘚瑟过。”   “那可不,我平时也没什么可嘚瑟的,钱这种东西都是身外之物。”黎秦越脑袋仰得挺高,“人才是最重要的,你开店这么久了,碰到过我家小卓这么妙的人吗?”   “没没没,幼稚死你。”艾加转头对她道,“谢谢啊。”   “谢什么?”黎秦越睨她一眼。   “你让卓稚去不就为了不给我惹麻烦吗?”   “那艾老板你是不是得好好考虑下员工福利的问题了,我俩这合同没签,也不知道工资多少提成多少奖金多少,干活都没劲。”   艾加扯扯嘴角,看黎秦越的眼神充满讽刺。   最后一拨人被卓稚带出去后,卓稚在外面待的时间有点久。   艾加等过了那个点,准备出门看看,被黎秦越拉住了:“我去。”   艾加便没再动,拖凳子过来,把剩下的那半杯黎秦越的小甜心干了。   黎秦越以为卓稚是碰到了什么麻烦,出来的时候气势汹汹。   等到了门口,看到眼前的场景,汹汹的气势众人拾柴火焰高,简直头顶冒烟了。   方毅站在酒吧门口,卓稚背对着黎秦越在同他说话,两人映着酒吧街灯红酒绿的背景,画面还挺美好?   美好个屁。   黎秦越冲过去,二话不说一把拉过卓稚进自己怀里,揽着她的肩问方毅:“方警官,这没法用巧合来解释了吧?”   方毅看到她,脸红了红,道:“真是巧合,我来这边玩……”   “看不出来方警官喜欢来酒吧玩啊。”黎秦越抬眼上上下下扫了他一遍,“平时看着挺正经的,没想到私底下这么浪啊。”   这话她是笑着说的,但笑得特别欠扁。   方毅却还是不生气,只是脸红了又红,一个大男人,站在那儿,手足无措的。   黎秦越冲他抬抬下巴:“方警官,你别告诉我,你第一次来吧……”   “不是第一次。”方毅小声道,“你别叫我警官。”   卓稚用胳膊肘撞了撞黎秦越,给她使眼色。   “哦……”黎秦越琢磨出了点味道,“行吧,方毅,要进我们店吗?”   方毅往里张望了下:“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消费就行。”黎秦越抬了抬手,“进去吧,我们小卓还要工作呢,也不能老站着陪你聊天。”   “诶,好。”方毅看了眼卓稚,对她点点头,进了店。   黎秦越没动,揽着卓稚在门外停了一会,半晌后小声问她:“啧,真有任务啊?”   “我估计有。”卓稚道,“但这种事情肯定不能跟我们说。”   “嗯。”黎秦越点点头,“那既然人家有任务,你就别打扰人家了。”   “不打扰,就碰上了说了两句话。”   “哪两句?”   “诶,你怎么在这儿呀,好巧。”   “屁。”黎秦越抬手敲在卓稚脑袋上,“以后别他妈让我听见好巧这两个字,恶心!”   卓稚捂着脑袋哈哈哈地笑起来。   方毅进了笙歌,黎秦越就不想让卓稚进去了。   但外面挺冷的,哪怕是在门口待着,门一开,风灌进来也挺冷的。   黎秦越更舍不得卓稚冻着,于是揽着人又进了店,不过给她规定了活动范围。   在没有方毅的区域内活动。   她这醋吃得鲜明,艾加笑了她好一会儿。   方毅后来去了哪,黎秦越没再见着,问卓稚,卓稚说她也没再碰见。   原本以为今晚终于能安安静静过去了,没曾想好景不长,有人帽子口罩地进了店,背着把吉他,站到了吧台前。   黎秦越瞄了一眼,没理。   艾加很惊讶:“蓝溪,你怎么来了?”   蓝溪取下了口罩:“挺久没过来了,我们合同还没到期。”   艾加往后看了两眼:“其他人没过来?”   “嗯。”蓝溪看着黎秦越,“黎总,最近还好吗?”   黎秦越笑了下,双手撑着吧台看向艾加:“喏,又一个专门跑来看我笑话的。”   艾加呵呵两声,蓝溪眉头皱起来:“你知道我没有。”   黎秦越耸耸肩,继续玩酒。   蓝溪对艾加道:“艾老板,我这会可以表演吗?”   艾加望了舞台一眼:“可以当然是可以的,就是以你现在的人气,我怕待会出点什么事。”   “其他人都不知道,我戴着帽子上。”蓝溪道,“应该不会有多少人认出来。”   艾加笑着道:“你也太小瞧自己了,昨天那个花絮出来,不还上了回热搜吗?”   蓝溪抿抿唇没说话,抬眼看向黎秦越。   黎秦越觉得挺无趣的,蓝溪这眼神,仿佛在求表扬。   她在《我是音乐人》里表现得好,一下子爆火,眼看着这人气拿下冠军都有望了,这种事情,公司里上上下下该明着表扬的,暗着奖励的,这段时间来,应该也受了不少了。   这会跑她跟前来一脸委屈又虔诚的模样,不知道的,以为她黎秦越把她怎么样了呢。   黎秦越掏出手机,当着蓝溪和艾加的面,一点都没掩盖声音地给卓稚发了条语音。   “宝宝,待会人可能会多,你躲远点,别累着自己了啊。”   艾加可无奈:“喂,当着老板面呢,你就让人偷懒。”   黎秦越挑挑眉:“偷懒你扣我工资就行,可不能让我家宝宝有危险。”   之前还是宝贝呢,这会都成了宝宝了。   黎秦越就是故意在彰显自己和卓稚的亲密,让某些人死心。   某些人死没死心不知道,看着挺伤心的。   艾加赶紧转移了话题:“那个,蓝溪,我让小隋把门关了,只出不进,你放心唱吧。”   “好,谢谢艾姐。”蓝溪笑了笑,拿了吉他向舞台走去。   笙歌经常有表演,但一般都会有个预告。   谁都没想到,在这个没有任何预兆的夜晚,刚刚爆火的小明星蓝溪,会回到这个之前打过工的地方,抱着吉他就开始唱歌。   她走上台的时候还没多少人注意到,等开嗓唱了两句,便被人认了出来。   很快便有人举起了手机,尖叫声和掌声响起,不少人朝台子跟前涌过去。   安保把人都挡开了,到底是成年人居多,场面还是很好控制的。   蓝溪一句话都没说,就是唱自己的歌。   “你呀你,终于出现了,我们只是打了个照面,整颗心就稀巴烂,整个世界就整个崩溃……”   她的伴奏简单,开口也没有刻意地去雕饰,感情甚至都不像这首歌表达得那么汹涌澎湃,但到底是能在《我是音乐人》上大火的歌手,这样的改编,在这样的夜晚,却仿佛能唱到人心尖上去。   艾加看向黎秦越,黎秦越没什么表情地调着酒,眼睛没往台上看,耳朵似乎也没往台上听。   艾加笑了笑,道:“都《要死就死在你手里了》,你没点什么表示吗?”   “嗯?”黎秦越扫她一眼,“人头送过来我也不能杀啊,杀人要坐牢的。”   艾加敲了敲手里的酒杯:“这种事情还真是要讲求个先来后到。”   “这不是先来后到的问题。”黎秦越往艾加跟前凑了凑,看着她的眼睛,“不知道你明白不,这是人的问题,是不是那个人,有的人,你见了觉着这辈子可能就遇到这一个了,所以不能错过,一点都不能,再怎么都不能。”   “靠……”艾加低低骂了句,“你秀恩爱有个限度。”   “这个还真没,我高兴,我乐意,我都来给你擦杯子了,你还不允许我幸福得像花儿一样了吗?”   “你的宝宝呢?”艾加打断她的嘚瑟。   黎秦越皱了皱眉,瞄了眼手机,刚她发了消息过去,卓稚竟然还没回她。   想到这店里很可能方毅还在,黎秦越就不爽了,她立马把电话拨了过去:“我这就叫我宝宝过来。”   “叫她过来听别人给你唱告白的歌吗?”艾加挑眉问。   “这你就不懂了。”黎秦越挺愁,“今晚这形势复杂,到处都有狼眼放绿光,不能抓了芝麻漏了西瓜,宁愿叫她吃醋也不能让我吃醋……”   “这都什么跟什么……”   “嘘……”黎秦越那边电话通了,“宝宝啊,你过来吧台这边,有事,路上小心点啊……”   她这店走来走去打死也就几百米,这点路一个武林高手还得小心了。   艾加心里这滋味真是难以形容,干脆把酒杯上的柠檬片拽下来,扔进嘴里嚼了嚼。   嘶,真他妈酸爽。   这一对要还在她这玩下去,全笙歌都得变成柠檬精。 第68章   卓稚过来看到蓝溪, 果然愣了好一会儿。   她一边问着:“姐姐, 怎么了?”,一边眼睛忍不住往台子上瞄。   “没什么,你这忙了一晚上了,累了吧, 坐下歇会。”黎秦越把调好的果汁推到她面前。   “不累。”卓稚看了眼艾加, 有些不好意思,“也没做什么事。”   艾加拍了拍她肩膀:“歇会吧, 这会也没进的人了。”   “嗯。”卓稚刚开始收到安保消息的时候还有些惊讶, 这会看见是蓝溪在表演,便明白怎么回事了。   她坐到椅子上,握着那杯饮料,先表扬了一下黎秦越:“姐姐,你调的酒真好看。”   “这杯叫我的小宝贝。”黎秦越道, “不含酒精,就给你一个人。”   卓稚喝了一口, 嘿嘿嘿笑起来。   “啧。”艾加转过了身,“我去厨房那边……”   “艾姐, ”卓稚叫住了她, “蓝溪的合同是不是还没到期呢?”   “对。”艾加道, “之前签的时间挺久的, 没想到她这么快就火了。”   “那她是固定时间来笙歌唱歌吗?如果可以把时间确定下来, 我们安保部可以提前调整人手, 以免发生意外。”   艾加笑起来, 觉得小丫头也真是可爱,上班上得十分尽心,不像吧台后那一位,纯粹是来给她添堵的。   艾加没忍住又拍了拍卓稚的肩:“其实合同的事我们之前谈过了,她去了《我是音乐人》就不适合来这里了。”   艾加扫了眼黎秦越:“我们和盛乐本来就一个老板,所以这事没那么严格。今天过来算是个意外。”   “哦,这样。”卓稚点了点头。   “我去后厨了。”艾加摆摆手离开了。   卓稚捧着果汁看了会蓝溪唱歌,回头问黎秦越:“姐姐,什么意外啊?”   黎秦越倒酒的手一顿:“能什么意外,就是她突然想过来了呗。”   “哦。”卓稚看着她,把目光调了回去,“她这首歌唱完了,挺好听的。”   黎秦越话题转移得十分狗腿:“你唱歌好听。”   “我哪里能跟专业歌手比,我那就是乱哼哼。”   “我就喜欢听你乱哼哼。”黎秦越道。   卓稚盯着她看了会,嘿嘿笑起来:“姐姐你不用这样,巧合而已,我不会生气的。”   “真乖。”黎秦越抬手勾了下她的小鼻尖。   但话音落下没几秒钟,黎秦越便瞄见蓝溪朝她们这边过来了。   一时间有些紧张,立马放下了手上的东西,对卓稚道:“我这站一晚上了,累,我们去楼上坐坐。”   楼上有个包厢,是她们以前常去的地方,一般客人进不去。   但卓稚现在不是一般客人,也不是贵宾,她是工作人员,被黎秦越拉过来歇脚就算了,这会还要歇到包厢里去,就有些过分了。   她挺不好意思的,嘟囔道:“姐姐,这样不好吧。”   黎秦越瞄着卓稚身后,谢天谢地蓝溪被两个女孩围住了,看样子是想要签名合照,她眼眸一低,突然抬手碰了碰自己的脑袋:“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头晕。”   “啊?”卓稚一下子紧张起来,从凳子上跳下来,认真看着黎秦越,“你调酒呢自己还喝吗?试味道吗?那这一晚上杂七杂八的喝了多少啊?”   黎秦越也不想她太担心,道:“我就尝了两口。”   “不去包厢。”卓稚道,“我们从后门出去,溜一圈,室内人多空气不太好。”   “诶,好。”黎秦越很同意,立马从吧台后出来,拉着卓稚胳膊往一边走去。   她俩几乎和包裹着蓝溪的小圈擦肩而过。   蓝溪望见了黎秦越,眉头皱了皱,有些急,但黎秦越身边有卓稚,她身边又围着群热情的粉丝,两人连个打招呼的机会都没有。   黎秦越拉着人从后门溜出去,冷风一吹,身上的热气全部散尽,长长舒了一口气。   卓稚看她深呼吸的样子,踮脚抬手摸了摸她脑门:“有没有好一点?”   “好很多了。”黎秦越笑着道,“看来就是空气不好,我家小卓真聪明。”   “嘿嘿。”卓稚便也开心起来,但笑容没维持两秒,她又愁起来,“要是你待久了就难受,这工作没法长期干啊。”   “没关系。”黎秦越揽了揽她的肩,“能干什么时候就干什么时候,我会加油的。”   卓稚转了个身看着她,总觉得委屈了黎秦越:“姐姐,你要是不喜欢,不要强撑着,我说过我可以赚钱养你的。”   “嗯呐。”黎秦越捏了捏她的脸颊,应得毫无心理负担。   两人在后门站了一会,黎秦越把外套裹了裹。   卓稚抓着她的双手给她搓了又搓,把她捂得热乎乎的。   这会夜比较深了,大冬天的,后街的人少得多,光线亮的地方特别亮,暗的地方黑漆漆,冷清又神秘的美感。   黎秦越一直垂眸看着眼前的人,卓稚的皮肤白白嫩嫩地透着粉,睫毛又密又长,越看越可爱。   很安静的时刻,她俩站的离后门不远,隐约听到了对话声。   有人在和后门的安保说话,一般客人是不允许从后门出的。   蓝溪在和安保说话,黎秦越分辨出了她的声音。   眉头皱了起来,虽然卓稚说了不会莫名其妙的生气,但那是在这一切都是巧合的基础上。   是巧合吗?黎秦越心里明镜似的,蓝溪就是听到消息所以过来找她的,目的说白了,哪怕不敢干什么过分的事,也是为了多在黎秦越面前晃悠,刷存在感。   挺烦人的。   黎秦越皱了下眉,她没打算因为这人离开酒吧,她和卓稚好不容易的工作,没有被那一堆狐朋狗友破坏,到头来给蓝溪一个人破坏了,怎么说,都让人不爽。   黎秦越的手还被卓稚捏在掌心里,那双小手,软绵绵的,又带着一点点薄茧,揉搓她的时候,舒服得不得了。   黎秦越深呼吸一口气,四下环视找合适的位置时,看到了不远处的方毅。   方毅在另一家酒吧的后门口,在跟一个男人说话,男人抽着烟,夹烟的手搭在方毅肩上,姿态挺亲密,不知道多久了。   黎秦越看过去的时候,方毅非常敏感地看了过来,两人目光相接,方毅愣了愣,很快错了眼神,放到了卓稚身上去。   艹,黎秦越在心底默默骂了句,这一晚真是前有狼后有虎。   对比蓝溪的表现,方毅现在在黎秦越眼里,对卓稚是百分之百有那方面的意思了。   之前黎秦越没有在方毅面前直接表达自己和卓稚的关系,是觉得同性恋这事,放到普通人身上,接受度不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相干的人没必要知道。   但现在,黎秦越觉得必须快刀斩乱麻,让该知道的人都知道,她俩是情侣。   是正处在热恋期,十分甜蜜,甜得简直像两罐行走的蜂蜜的人,其他任何男男女女,是没有任何机会插入的。   黎秦越左右瞅了瞅,路旁有个红色的欧式电话亭,装饰用的。   位置不是太暴露,也不是太隐蔽,不会一眼就被人看见,但像蓝溪和方毅这种别有用心的,肯定会看得着。   那边说话声已经没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黎秦越一把拉住卓稚,往电话亭走去。   卓稚有明显的怔愣,但足够的信任没有让她说任何的话。   黎秦越拉着人到了电话亭旁的阴影里,将卓稚按得靠在了木制的外壳上。   卓稚看着她,黎秦越一手揽住了她的腰,身子靠近了低声道:“现在有点情况。”   “什么情况?”卓稚声音也压得很低。   “需要你配合我来躲避坏人的情况。”黎秦越道,“那么多电影都白看了吗?”   卓稚想偏头往四周瞅一瞅,黎秦越抬手把住了她的脖颈:“别转头,转头就被人发现了。”   卓稚想不出有什么情况落在她俩身上,这会需要这个样子,但既然黎秦越说了,她肯定是要配合的。   有坏人的话,那当然不能坏事。   没坏人的话,应该是黎秦越的情趣了。   大街上,小黎总也不能干什么过分的事,无非就是亲亲抱抱那一套,卓稚身为光明正大的女朋友,觉得还挺带感的。   她“嗯”了一声,不再动,乖乖看着黎秦越。   黎秦越又朝她靠得近了点,问她:“你也不问问我要怎么做?”   “姐姐这么聪明……”卓稚声音小小地拍马屁,“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啧。”黎秦越的声音响在她耳边,“你现在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卓稚勾起唇角,黎秦越的唇擦着她脸侧的线条挪下来,很快到了她唇边。   “那我看看技术进步了没有。”   这个技术,自然是吻技。   大街上亲吻,挺害羞的,但还好这会四周没什么人。   卓稚耳聪目明,即使闭上了眼睛也可以判断四周的情况。   黎秦越撬开她的唇瓣时,有人走到了笙歌的后门口,带站住了没再动。   黎秦越的舌尖与她纠缠时,不远处的十字路口过去了两辆车。   黎秦越的手握紧了她的腰,有些不受控制地在她背上摩挲时,整条街都安安静静,卓稚知道所有的响动都在安全范围外,于是放下了心亲吻。   一边敞开怀抱去接受亲密,一边还要分散点注意力提防随时会过来的路人。   卓稚的一颗心上上下下,随着黎秦越动作的节奏,跳着一场火焰山上的舞。   脚不能落实了,热气在体内晕开。   这种感觉分外刺激,卓稚没忘了黎秦越要看她的技术,在半路便热烈地回吻,企图夺回主动权。   但她还是小看小黎总了。   黎秦越愿意的时候,可以躺在床上任由她动作,但黎秦越要不愿意的时候,在这种事情上的悟性和分寸,远远大卓稚许多。   黎秦越推开了她的身子,两人呼吸交融,距离不过咫尺之间。   黎秦越就这么拽着她的衣领,将她推到了阴影更深处,这里的建筑凹进去了一块,卓稚背后是坚实的石砖。   这比那个木制的电话亭靠着可靠多了,黎秦越手上便没松劲,使了十足的力气,将卓稚按在了墙上。   高度有点偏差,卓稚甚至得踮着点脚。   黎秦越的吻又落下来,双手搂住了她的腰,将她抱了起来。   卓稚一颗心也跟着荡了上去。   黎秦越抱得不高,堪堪让她的脚脱离了地面,由于背后靠着坚实的建筑,两人之间形成奇异的稳定结构。   黎秦越吻得投入,卓稚知道她并不费劲。   费劲的反而是卓稚,她始终收着一股劲,怕自己真沉下去,累了黎秦越。   许多掐在心尖上的小心思在脑子里荡,触感却依然十分敏锐。   积攒在黎秦越触碰她的地方,突然就会像根琴弦一样,被拨动,悠悠一声响,荡在身体里,让她指尖都酥痒发麻。   卓稚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顾及远处了,而黎秦越十分适时地喘了口气,贴着她的唇峰道:“别怕,没人看见。”   “不怕。”卓稚不自觉地吞咽,声音细嫩又哑,“看到了也不怕。”   黎秦越轻轻笑起来,要再吻下去时,突然有东西破风而来。   那力道又急又稳,要不是生在一个和平且有着良好治安的国家,她一定会觉得是颗子弹。   但其实,大脑在一瞬间就是这么觉得的,并且十分体贴地让黎秦越想都没想,就侧过了身想要挡住这颗危险性极强的子弹。   卓稚的动作却比她快多了,她一手猛地推开了黎秦越,另一手抬起抓向那颗子弹。   黎秦越脑袋里轻轻“嘣”地一声,激得她心脏猛地顿住,空得像穿风的洞。   由于她们两刚才的姿势,卓稚的身体不稳,向前扑去。   几乎是跪在了地上,手里还握着一只已经被捏得稀巴烂的……桔子。   隔着一条街的距离,有个穿着军大衣的大娘,提着一兜色泽鲜艳的桔子。   在路灯的照射下,那兜桔子闪闪发光,在黎秦越向卓稚过去想要扶起她时,一个桔子被拿了出来。   大娘将那桔子颠在手心里,声音不大,却一字不落清晰地传到了黎秦越的耳朵里:“你再碰她一下试试。” 第69章   黎秦越还没这么怂过。   被人莫名其妙地打断亲热, 还被人威胁, 但她还真不敢再动了。   因为卓稚偏头望过去,叫了声:“师父。”   黎秦越不自觉地吞咽了下口水,只能弯腰看着卓稚,问她:“怎么样?摔疼了吗?”   卓稚摇了摇头, 支起身子要起来, 师父大跨步地往这边来了,指着她又说了句:“你给我跪着。”   卓稚刚抬起一点的腿便又下去了。   黎秦越憋不住了, 虽然心跳砰砰地有些慌, 却还是偏头看向大娘道:“师父,这什么年代了,大街上的,让她跪着干嘛啊。”   师父偏头看了她一眼:“谁是你师父了?”   “你是卓稚的师父,就是我师父。”离得近了, 黎秦越看清了大娘的脸,气势虽然汹汹, 但其实长得挺和蔼可亲的,皮肤竟然保养得不错, 都见不着几条皱纹。   这么看着, 不该把人归在大娘的年龄内, 起码是个阿姨。   要怪就怪这身打扮, 雷锋帽军大衣厚棉裤, 实在是太糟践人才了。   黎秦越脑子抛锚了一瞬间, 想着要带师父去买两身像样衣服, 把人拾掇出来。   师父没再理她,到了卓稚跟前,语气十分严厉地问她:“你在干什么?”   卓稚没回答她的问题,刚摔下去的时候神色还有些怒气,这会已经一脸笑意,抬头看着师父,眼睛跟灯泡似的:“师父,你下山了!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我要去接你的!”   挺可爱的,跟个小狗似的。   黎秦越没想到人跪着说话,还可以这么可爱,要是她,可能已经炸了。   师父手里的桔子袋甩到了卓稚身上:“你要是接我,我能看见这么刺激的场景吗!”   卓稚脸红了红,还是答非所问道:“师父你是不是坐了很久的车,很累吧,师父辛苦了!这个桔子是张阿姨店里的吗?我最喜欢吃的那个?”   “是。”师父回答了一个字,而后立马卡住了,眉头皱起来,又抡了卓稚一下,“就知道吃!”   “嘿嘿。”卓稚傻笑了声。   黎秦越偷偷地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下山这么久,我可想师父了。”卓稚继续装乖撒娇,“师父也想我了吧,还给我带了好吃的……”   卓稚往前蹭了两下,抬手拽住了师父的大衣摆:“师父我跟你说啊,我来山下以后才发现,多贵的店里都没你做的饭好吃。”   “瞎吹。”师父道。   “没,真的。我们那食材健康,泉水都是甜的,空气都新鲜的多。主要是师父你手艺好……”卓稚顿了顿,非常认真,“我是吃你做的饭长大的,肯定觉得你做的最好吃。”   “下趟山废话这么多……”师父的表情有些松动。   黎秦越赶忙插话道:“卓稚总在我跟前师父长师父短的,说师父武功厉害,做饭好吃,对她可好了,下山以后天天念叨着师父,要不是您教诲她不能半途而废,她早回山上找您去了。”   “她跟你说的还挺多?”师父转头看向黎秦越,松动的那点迹象瞬间就消失了,声音冷冰冰的,“那她有没有跟你说,我让她离你们这些狐狸精远一点。”   黎秦越指了指自己,有些震惊:“我,狐狸精?”   卓稚立马摇了摇师父的衣摆吸引注意力:“师父你到的这么晚,肯定累了吧,我们去吃点东西休息一下……”   “你闭嘴!”师父回头凶了卓稚一句。   卓稚闭嘴了。   黎秦越道:“师父,我不是狐狸精,我叫黎秦越,卓稚之前是我的保镖……”   她话没说完,身后有人不远不近地说了句:“黎总,你没事吧?”   是蓝溪。   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这种尴尬的时候,还要让尴尬更上一层楼。   “我没事。”黎秦越赶紧转身对她摆摆手,“你赶紧回去吧。”   蓝溪狐疑地看了眼冷酷的师父和跪着的卓稚,再望向黎秦越时十分担忧:“黎总,咱店就在这里呢,要来了朋友,进去喝一杯?”   这话意思很明确,是想告诉这位陌生的军大衣,这是她们自家地盘,不要想欺负黎秦越。   师父冷呵了一声没有说话,黎秦越觉得自己头顶要冒烟了。   她刚想催蓝溪回去,方毅这时候却也到了他们跟前,沉声问:“怎么回事?”   警察当习惯了,这一声问得真是十分严厉理直气壮。   师父连冷哼都不想哼了,面沉如水地盯着黎秦越。   黎秦越不知道方毅那边任务完了没有,警官也不敢叫,只能又挥挥手:“没事没事,方毅你忙自己的去。”   师父“唰”地把手里的桔子扔到了地上,卓稚眼疾手快,很快把袋子把握到了自己手里,除了被捏烂的那一个,一大袋亮澄澄的桔子一个都没少。   师父转身就走,卓稚赶忙起了身,追了过去。   “师父,你有带其他行李吗?是订了酒店吗……”   一连串地问,两人步子迅疾,很快就听不清声了。   黎秦越长长吐出一口气,再转头看还站在她两旁的蓝溪和方毅时,火气四面八方地涌过来。   她凶巴巴地道:“看什么看!该看的不看,不该看的瞎看!”   蓝溪和方毅都神情复杂。   黎秦越大跨步地离开,走出去两步突然站住回了头,问:“你们都看见了吗?”   蓝溪问:“什么?”   黎秦越瞄一眼蓝溪,再瞄一眼方毅,眼神凶狠,话也说得前所未有地直白决绝:“我,黎秦越,刚在和卓稚接吻,情侣之间的那种。她是我女朋友,我是她女朋友,我们两真心相爱如胶似漆,并且……在双方家长面前都出过了柜。”   黎秦越顿了顿,问两人:“明白了吗?”   蓝溪皱着眉,方毅神色有些懵。   “还不明白是吧?”黎秦越低头看了看地面,“好。”   她再抬头看向蓝溪时,指着她道:“你,不要觉得我跟卓稚只是玩玩,我黎秦越玩人,但从不玩感情,我们两在一起了,就是认真的,认真过一辈子那种,所以你别想着插足了,没机会的,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公司签约艺人的份上,我连你理都不会理。”   蓝溪眼里的伤心排山倒海地涌出来,但黎秦越并没有接收,她转了个方向,手指转向了方毅:“你,对卓稚的好感,不管是停留在朋友阶段,还是破土了萌芽了茁壮成长了,都把它给我灭下去。卓稚眼里只有我,我的眼里也只有她,你要是还跟着她制造巧合,我就不顾及你的身份了,我有一百种办法对付你,你可以试试。”   方毅愣得像个雕塑。   黎秦越看向两人,做了个总结:“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不管什么身份什么地位,都别想拆散我和卓稚。我们两锁死了,绑炸弹锁死那种,谁动,我就炸谁个灰飞烟灭。”   也就拐了个弯的师父和卓稚:“……”   师父定在原地,卓稚提着桔子。   师父眉头皱了皱,道:“她知道我听得见吗?”   卓稚赶忙摇头:“她肯定不知道。”   师父:“她是在威胁我吗?”   卓稚摇成了拨浪鼓:“肯定不是肯定不是她不知道我们听得见的。”   师父:“她多大年龄?说个话咋这么中二呢?”   卓稚:“……”   师父:“我饿了。”   卓稚:“师父你想吃什么?”   师父:“你做的饭。”   卓稚:“好的没问题你想吃什么菜?”   师父抬眼瞄了瞄:“找你找了大半晚上,我累了。”   卓稚赶忙点头,并掏出手机点开了打车软件:“好的,我们现在就回家,到家我做饭你先去洗个澡,洗完澡饭就好了,吃了就睡觉……”   安排得挺好的,师父瞥她:“睡哪?”   卓稚:“家里。”   师父:“谁的家?”   卓稚顿了顿:“秦越姐姐的……”   师父:“那你不把她叫过来吗?”   卓稚十分聪慧地摇头:“不叫她不叫她,她班还没上完呢,咱两先回。”   师父:“那你班上完了?”   卓稚:“我也没完但师父你来了我肯定陪你的,我刚和老板请过假了。”   “嗯。”师父点了点头。   这块地段好,车很快就到了。   卓稚替师父拉开车门,等师父上了车,她头也不回地跟着上去了,一把甩上了车门。   车子开了出去,等黎秦越找对了方向过来,看到的只有遥遥亮着灯的车尾巴。   -???   她给卓稚发微信。   等了好几分钟,卓稚都没回她。   黎秦越深吸一口气,收了手机又往回走。   今天晚上唯一顺利的是,等她再回到酒吧后门时,蓝溪走了,方毅也走了。   留下的只有伤心的黎秦越。   进了笙歌,她再没去吧台,提着瓶酒去了包厢。   卓稚师父突然下山,是谁都没想到的事情,要追究个来龙去脉,无非是她爸或者她爷爷去跟卓稚师父告了状。   自家问题不自己解决,黎秦越挺烦这种行为的。   但转念一想,这也是卓稚家的事情,师父该有知情权的。   在她向家里出柜的那一天,就该考虑到有这一天的来临。   自从她下决心对卓稚表白,跟她认认真真在一起,她俩就已经绑在了一起,如果经住了时间的考验,她的家庭,卓稚的家庭,也会因此交接,成为一家人。   想到这里,黎秦越灌了口酒,觉得这不过是时间迟早的问题。   而且再转念一想,既然师父已经下山了,只要打通了这一关,她和卓稚之间便可以再无顾虑……起码上床这件事,再无顾虑了。   啧,黎秦越笑了笑,觉得自己有些禽兽,这种状况都能想到上床上去。   半个小时后,手机响了一声,卓稚终于给她回了信息。   -姐姐我和师父先回家了,她这会在气头上我得先哄着她,你不要生气。   黎秦越回复:   -我不生气,今晚太意外了,你两在哪儿?   -就在咱家,师父说想吃我做的面条,她这会在洗澡,我才有空给你回消息。   -好的,照顾好师父,她没打你吧?   -没有没有,我装下可怜她就不会打我了。   -小可怜儿,师父还喜欢吃什么?我回家的时候带点。主卧衣柜里有被褥,都是干净的,让师父睡主卧,早点把空调打开暖暖屋子。你放心吧,我不会生气的,师父是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她从山上下来一趟不容易,我们都顺着她点,让她开开心心的。   黎秦越啪嗒啪嗒打完这行字,觉得自己真是从来没这么善解人意这么温顺过。   都忍不住想夸自己两声。   她喝了口酒,虽然看不到卓稚的脸,但对着手机屏幕,黎秦越可以想象得到卓稚感动得泪眼朦胧的样子。   接下去有半分钟时间,卓稚的消息都没回过来,一定是拿袖子擦眼泪呢。   小可怜儿。   黎秦越摇摇头,又喝了两口酒,觉得滋味甜美,并颇有些雄姿英发之感。   卓稚的消息终于回了过来,颤颤巍巍的几个字:   -姐姐,我可以麻烦你件事吗?   -什么事,你说。   黎秦越很快回复:   -别说一件,一百件都答应。   卓稚的消息一连串地过来:   -姐姐你真好。   -师父性格比较暴躁,急了就容易不认理,冷静后再解释就好很多。   -所以麻烦你先在酒店开间房,等她气消了,你再回来。   -这样冲突就少很多了,比较安全。   黎秦越愣住,酒瓶握在手心里,味道突然有些苦涩。   -你估摸着……师父大概什么时候会消气?   -得根据事件大小来判断,小事一天,中事一周,大事的话……还没遇到过。   黎秦越有些紧张,手指点在屏幕上,指尖有点麻。   -那咱两的事……   那边回得很快:   -肯定是大事,超大事,终身大事!   呵,黎秦越把手机扔了,心情复杂。   做什么春秋大梦呢,还想着上床呢,家都回不了吧。   仰头喝口酒,卓稚的消息又过来了:   -姐姐我查了笙歌附近的酒店,这家比较合适,钱你就用我卡里的,订最好的房间,不用心疼钱。爱你,么么。   么个屁,黎秦越盯着那酒店链接,让我在酒店里自己么自己吗?   她黎秦越是怎么把自己混到现在这种地步的呢?   一人饮酒醉,抱着空气睡。   呵呵呵呵呵,黎秦越自嘲过五个字,突然就乐了。   是真乐,嘴角忍不住地上扬,觉得自己跟个神经病似的,竟然可以委屈又开心。   她活该,她乐意,她就是愿意为卓稚做这些事情,愿意为她们伟大的恋爱受这些委屈,甜蜜蜜,美滋滋。   你有么,嘿。 第70章   艾加中午想吃点小甜点, 家里的厨具不够,便早早地去了店里。   在厨房忙活了一会, 把东西塞进烤箱,她围着围裙拿着花洒, 准备把店里的盆栽都浇一遍。   顺着楼梯一路浇上去, 负责打扫的阿姨把店里搞得挺干净的, 艾加嘴里哼着歌, 心情不错。   到了最里头的包厢门口, 她没什么犹豫,照常推开门, 却吓了一跳。   沙发上躺着个犹如死尸的人,空气里酒味不重, 但烟灰缸倒地, 洒了一地的灰。   艾加眉头皱的死紧, 要不是那人身上的衣服足以让艾加辨认出身份,她可能会就着手上的洒水壶, 把人给浇个底朝天。   艾加走过去, 弯腰先探了探黎秦越的鼻息。   稳定而缓慢, 人没事。   艾加抬脚,踹在黎秦越的腿上:“起床了!”   黎秦越的脚没客气, 直接朝她袭击过来, 两人骨头相接, 嘭得一声, 艾加疼得弯下了腰, 用力地搓着腿。   黎秦越眼睛睁开一条缝,声音沙哑地问她:“你什么毛病?”   “我看你活着没。”艾加搓得腿不疼了,才继续道,“怎么睡在这?”   “我想睡哪睡哪。”黎秦越翻了个身,面对着沙发,不理她了。   艾加盯着她看了会,还是问道:“你饿吗?”   黎秦越蹬了下腿。   “我烤了点小蛋糕,吃吗?”   三秒钟后,黎秦越坐起了身:“吃。”   黎秦越去洗漱之后,艾加把房间里收拾干净了,继续浇花。   花没浇完,黎秦越吊在了她屁股后面,一直看着她。   “还得一会。”艾加道,“你去坐着歇会去。”   “把我叫起来又让我歇,”黎秦越打了个哈欠,“你就该做好以后再叫我。”   “呵,大爷。”艾加偏头道,“你现在是我老板还是我员工?”   黎秦越笑了笑,明知故问:“有区别吗?”   “老板我就给你沏壶茶,员工就滚一边去。”   黎秦越胳膊支着栏杆,想了会,道:“员工。”   艾加挺惊讶的。   黎秦越一脸自豪:“别这个表情,我说到做到,千金散尽还复来。”   “你也没散吧。”艾加还是问出口,“账上没什么问题,所以黎叔叔没怎么着你吧?”   “没,我先下手为强,不走寻常路。”黎秦越道。   “这马上就过年了,”艾加放下了水壶,“今年我打算给大家多放两天假。”   黎秦越皱了皱眉:“什么时候?”   “后天。”   “后天?”黎秦越瞪大了眼睛,“这还有十来天……”   “没十天。”艾加道,“我约了人去旅游。”   “哪里?”   “北欧。”艾加挑了挑眉,“照员工黎秦越现在的经济状况,应该是负担不起的吧?”   “是。”黎秦越伸了个懒腰,有些愁,“别说旅游了,店一关门,我连睡觉的地都没的了。”   “这么惨?”艾加往楼下去。   黎秦越跟着她:“嗯,甜蜜的负担。”   “甜蜜的负担是连家都不能回?”艾加步子顿了顿,问她,“昨晚到底怎么回事?吵架了?”   “没,我俩不吵架,我俩可亲了。”黎秦越回答得很迅速。   但到底怎么回事,后面一句话都没提。   艾加不是喜欢打听这些的人,黎秦越要愿意说,她作为朋友愿意听。但黎秦越要没说的意思,她也就不问了。   只不过在烤第二茬小蛋糕的时候,考虑了下黎秦越的口味,做了一半蓝莓酱夹心的。   黎秦越吃得挺开心的,看着问题不大。   于是艾老板按照原计划在第三天下午关了店,笙歌早早地放了年假。   黎秦越挎着个小包,包里是她现在所有的资产。   到了酒店门口,站着看了半分钟,又转身离开了。   出门她肯定是住酒店的,或者就在南海市,不方便了,她也是住酒店的。   但如今,有家不能回,她就不想住酒店了。   总觉得进去了看着那白茫茫的床单,就有些凄凉。   黎秦越在街上转悠了会,卓稚电话打了过来。   这两天她们的联系没断过,卓稚一天三次的电话,跟三顿饭一样准时。   但微信发消息回复得比较慢,这孩子本来就没玩手机的瘾,这两天跟师父在一块,大概也是被看得紧。   这事黎秦越没怪过卓稚,她一个成年人了,完全理解,也觉得自己一丁点都没生气。   可是这会接起电话,听到卓稚的声音,黎秦越突然就有些委屈。   她吸了吸鼻子,卓稚立马问道:“姐姐你身体不舒服吗?感冒了吗?”   “没,空气不太好。”黎秦越在鼻子前挥了挥手,空气的确不太好,她正在商场的香水柜台前,味道太复杂了。   “你在外面吗?”卓稚问,“好安静。”   黎秦越“嗯”了一声,不想说太多,说得多了就得撒谎。   但卓稚还是很快让她得把真话说出来了,因为卓稚道:“我今天晚上就可以回去继续上班了!”   语气很兴奋,黎秦越还没开口,她又接了一句:“马上就可以见到姐姐了!”   “嗯。”黎秦越胸口闷闷的。   卓稚道:“姐姐我好想你啊。”   黎秦越没忍住,怼她道:“你前两天还说想你师父呢,谁知道真的假的。”   “想师父是真的,想你也是真的啊。”卓稚道,“姐姐你难道不想我吗?”   黎秦越没回答,直接道:“你不用来笙歌了,笙歌放假了。”   “啊?”卓稚愣住了。   “店里的群你没进吗?”黎秦越道,“你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劲,年后也不用来上班了,艾老板不要你了。”   “啊??”卓稚只能发出这一个音。   “啊什么啊,挂了。”黎秦越有点烦。   “别别别别别,”卓稚一连串地喊,“姐姐你现在在哪儿啊?”   “你管我在哪儿?”   “你是我女朋友我不管啊!”卓稚喊得挺大声,“现在,立刻,马上,发位置给我!”   黎秦越撇撇嘴,发了个定位过去。   “不许动!”卓稚道,“就在那不许动!”   “你想让我站断腿啊?”   “找个奶茶店坐着,我马上到。”卓稚把电话挂了。   黎秦越在原地盯了会手机,回想了一下两人之间的对话,皱了皱眉。   真是一点都不符合她的脾气,照她的性子,这会该直接买张机票,飞出去度假得了。   主要还是因为没钱吧,黎秦越想。   她把手机赛回兜,左右看了看,找了家离得最近的奶茶店,进去要了杯饮料,坐到了靠近窗户的位置。   一分一秒地等着卓稚的时候,黎秦越不得不承认,她也很想卓稚。   啧,也就两天半没见而已。   卓稚套了外套往出冲的时候,师父还在厨房里。   等她冲到门口,手刚放在门把上,师父就已经到了她身边,拉住了她的外套帽子。   “干嘛去?”师父问。   卓稚有些急,便也不隐瞒:“笙歌放假了,我去把秦越姐姐接回来。”   师父看着她,没说话,但手上也没松劲。   卓稚道:“师父,这毕竟是秦越姐姐的家。”   “我们可以出去住。”师父道。   “不行。”卓稚用力摇头,“这也是我的家。”   “那我出去住。”师父道。   “我的家就是你的家,谁都不出去。”卓稚看着师父,顿了顿道,“三天了,您应该学着接受了。”   师父的语气充满了不可思议:“下山的时候我嘱咐你离男人远一点,怕我辛辛苦苦养了这么多年的白菜给猪拱了,结果你给个白菜拱了,还给我三天时间就让我接受?我没法接受!我不接受!”   “所以说让您学着接受嘛。”卓稚拍了拍师父的胳膊,“慢慢地就能接受了,我也是这么过来的。”   “你过来什么?”师父道,“你被逼着跟她谈恋爱的吗!”   “我接受自己喜欢黎秦越呀。”卓稚说到这一句,有些脸红,“我以前从来没想过,我会有一个这样的女朋友,她太优秀了,我实在没想到她会喜欢我。”   “你不优秀吗!”师父怒了,“她不就长得好看点有钱点吗?你哪里配不上她了?!她要是敢嫌弃你……”   “没没没,师父你说什么呢,她从来没嫌弃过我。倒是你现在嫌弃她,让她连自己家门都进不了。”卓稚瘪了瘪嘴,“你想想她多可怜啊,店里的员工都回家团圆了,她都没跟我说,一个人在商场里瞎转……”   师父不说话了。   卓稚再接再厉:“而且她没钱了,她为了和我在一起,都要和家里断绝关系了。”   师父:“你要和我断绝关系吗?”   卓稚猛摇头:“我没必要,师父和那些家长不一样,师父向来能够接受新事物,心态特别年轻,特别开明,去年那次您去漫展玩,还上了当地的新闻网呢,大家都羡慕我有这样的家长。”   “马屁精。”师父道。   卓稚往前靠了靠:“那师父,我可以出门了吗?”   “你还小。”师父解下了围裙,说得理直气壮,“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出门。”   “不是,师父,这大白天的。”   “白菜精跟你能当街接吻!我都不能跟你一起出个门了吗!”师父一掌拍在旁边的柜子上,柜子咔咔响,“怎么着!你看不起我这个师父!我又丑又老给你丢脸了!”   “不不不师父你最美!”卓稚一把拉开了门,“走走走,我们一起去!”   “白菜精美还是我美!”师父指着自己的脸。   卓稚:“她也就是比你穿得好看点。”   “我穿得不好看?!”   “您披个麻袋都好看。”   去往商场的车上,卓稚挺忐忑的。   师父的性格她了解,虽然平时暴躁,但其实碰到事了,还是很尊重卓稚自身的意愿的。   这一点跟黎秦越其实有些像,都是外刚内软,卓稚回想起来,有时候会觉得这可能也是一开始她并没有被黎秦越吓到的原因。   对付这类人,她最有经验,只要服个软卖个萌,然后把自己的真心话说出来,就基本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当这样两个不同身份,却一样火爆的人凑到一起,卓稚还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反应。   那天师父突然出现,她吓了一跳,生怕师父当场就要处理黎秦越,到时候打起来,卓稚哪怕拼了命,可能都护不住黎秦越。   所以她岔开话题说了一堆软话,带着师父离开,都没敢提几句黎秦越。   那个时候她想着,先把师父的情绪安抚下来了,后面慢慢来。   这两天她努力地时不时就露两句黎秦越对她的好,把之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个七七八八,师父的态度,却超过了卓稚的预期。   准确地说,她还没见过这样的师父。   一个以前从来都不会直白地表达自己情感的人,现在总是把自己和黎秦越扯到一起做比较。   连美不美这事都比,这是能比的吗?   卓稚偏头瞅了一眼师父,在过去的很多年里,她根本不会考虑,师父有多好看这种事。   师父自己都不会考虑到,衣服从来都穿得很随意,对隔壁师太的每日靓汤保养也嗤之以鼻。   现在居然能问出白菜精美还是她美这种话了……   令人迷惑,令人不知所措,令人心慌。   师父感受到她的目光,猛地转头看她:“你看什么?”   “我看师父。”卓稚的脑子转得可快,“下山这么久了,很长时间没好好看看师父了。”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师父?”师父瞥她一眼,“我看你现在眼里就两颗大白菜。”   “不是。”卓稚笑了,“人家叫黎秦越。”   “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吗?”师父怒喝一声,抬手在卓稚腿上甩了一巴掌,“告诉你,她小时候我还给她换过尿布呢,你换过吗!”   卓稚闭了嘴,这话她没法回答。   要想见到需要换尿布的黎秦越,那她得穿梭过近十年的时光。   她有些惊讶,师父和黎家竟然有这么深的源远。   车子静静地行驶,卓稚觉得自己找到了另辟蹊径的软化师父的点。   她问师父:“小时候的黎秦越跟现在长得像吗?”   师父十分果断地回答:“不像,小时候长得可丑了。”   “女大十八变嘛。”卓稚笑着道,“那师父可是看着她长大的呢。”   “看过几次。”师父道。   “黎秦越她……”卓稚顿了顿,说这话的时候心脏砰砰地跳,“跟家里人关系一直不太好,我觉得就是缺乏沟通。但她家里主要成员都是男性嘛,爸爸爷爷弟弟,女孩子的心思就不好说……”   “嗯。”师父看向窗外,应了一声。   “她很羡慕我有师父您。”卓稚看着师父的侧脸,“搬到白桦里的房子后,有好多次她对着屋里的家具发呆,她没说,但我知道,她肯定是想妈妈了。” 第71章   黎秦越没想到等来的人除了卓稚还有师父。   师父还是那件军大衣, 那个雷锋帽,和卓稚一块往奶茶店来的时候, 气势汹汹。   黎秦越透过玻璃仔细瞄了瞄师父的手,发现她两手空空没有拿什么东西以后, 松了口气。   师父很快发现了目标, 目光锁定了黎秦越。   黎秦越唰地站起了身, 快步出了奶茶店。   三人在店门口相遇, 黎秦越叫了声:“师父。”   师父“嗯”了一声, 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在黎秦越看来, 这已经算得上十分和蔼可亲了。   黎秦越偷偷松了口气。   卓稚凑到了她身边,拉了拉她衣袖:“姐姐, 我们去酒店把你的行李收拾一下, 回家吧。”   “啊。”黎秦越顿了顿, 扬了扬手里的包,“不用收拾, 就这些。”   “啊?”卓稚愣了愣, 几秒钟后, 她转向师父,眼里泪汪汪的。   也没说什么, 就这么看着, 师父移开了目光, 冲黎秦越挥了挥手:“那就这么回吧。”   黎秦越眼睛亮了一下, 和卓稚目光对视, 卓稚眼里还有雾气呢,人已经偷偷笑了起来。   高明,虽然黎秦越还没搞明白师父为什么这么轻易地就让了步,但她知道,肯定和卓稚的装可怜分不开,实在是高明。   看来师父和她差不多,吃软不吃硬,黎秦越琢磨了下自己的脾气,决定向卓稚学习。   她拿出了自己最温柔、最良家的笑容,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中午那会店里忙着收拾,午饭将就了两口,到了这个点就有些饿了。师父,卓稚,这儿外面就是小吃街,味道挺好的,我们去尝尝吧。”   堂堂黎家大小姐,上班上到饭都吃不饱,去个小吃街还要征求别人的同意,真是可怜的没边了。   卓稚道:“姐姐,你想吃什么,我刚买了好些肉,回家给你做。”   黎秦越顿了顿,道:“也行。”   但她悄悄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卓稚拉着人就要走,师父抬手在卓稚胳膊上甩了一巴掌:“去小吃街。”   “啊?”卓稚愣了愣,生怕师父下一秒就反悔,不让黎秦越回去了。   但黎秦越特别上赶着,立马道:“好的,我们去逛逛,师父来了你还没带她转吧,街角那家卤猪蹄可好吃了。”   卓稚有些迷茫地被黎秦越拉去了另一个方向,师父大跨步地走在她们前面,不太想和她们说话的样子。   卓稚看向黎秦越,满眼的问号。   黎秦越偷偷矮了身子,凑到卓稚耳边小声道:“师父这是心疼我呢,谁饿了不想立马吃到东西啊。”   卓稚瞪大了眼,震惊。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没事的。”黎秦越笑得可自信,“师父不会把我赶出去了。”   黎秦越能说这话,是心里早都制定好了一套卖惨方案。   她现在是个穷困潦倒的大小姐,所以吃不起什么大馆子,外面极其有烟火气的小吃街就比较适合她,炸鸡烤串凉皮凉面猪蹄臭豆腐,怎么接地气怎么来,大冷天里挤在人群里啃串,还要啃出一幅幸福至极很久没吃得这么开心过的模样。   表情动作都很到位,纯真的小开心,惊喜的眼睛发亮,委屈巴巴地稍稍噘一噘小嘴,只要黎秦越脑子里想的是卓稚那张脸,这些演绎便百分之百的到位。   这是师父熟悉的小孩子的样子,在师父面前,黎秦越可不也是个小孩子,师父一点都没觉得突兀,甚至还专门去买了杯热饮塞到了黎秦越怀里,怕她给吃噎着了。   惊吓到的是卓稚,她就没见过黎秦越这个样子,以前刚得跟杆枪似的,这会软乎乎得像面条。   有好几次,卓稚脸上的表情都快绷不住了,找着个墙角转头过去释放表情,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   小吃街不是很长,单走的话用不了几分钟,但一路吃过去就很耗时了。   等几个人到了街尾,华灯初上,天色已经有些蒙蒙黑了。   一阵风吹过来,黎秦越凑到了师父跟前,抬手便去抓她的领口:“师父你把扣子……”   师父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望过来的眼神,刀割一般。   黎秦越吓得不敢动了,盯着那眼神吞了吞口水。   “师父!”卓稚赶忙道,“秦越姐姐想给你扣扣子呢!”   师父蓦地松了手,偏了偏头:“我自己会扣。”   黎秦越便没敢再动,收了手回到了一边,有些尴尬地道:“天黑了有些冷哈。”   卓稚过去拽住了她的手指:“姐姐,师父不是故意的,她那是下意识的动作,捏疼了吗?”   疼是真疼,黎秦越之前感受过卓稚的力道,真用劲的时候,卓稚是小铁爪,师父就是大铁锤。   但她退开手,自己搓了搓手腕:“没有,这怎么会疼呢,是我不好,太突然了。”   说完她转头吸了吸鼻子,真真是个小可怜儿。   师父那边静了几秒钟,突然道:“那是什么?”   卓稚望过去,黎秦越抢在她前面开了口:“过年那几天,这边会有新年音乐节,搭台子呢。”   “嗯。”师父应了一声。   黎秦越极其有眼色:“我们过去看看吧,那个卡通小怪物,已经盖起来了。”   “好啊好啊。”卓稚当然忙不迭地配合。   于是三人过了个地下通道,又来到了另一条繁华的商业街。   这天刚好是周末,又是天刚擦黑适合浪的时间,人流量比以往大很多。   碰到有活动的店面门口,摩肩接踵,望过去都是脑袋。   黎秦越拉了卓稚的左手,道:“别走丢了。”   卓稚的右手赶忙凑过去拉住了师父的:“师父,人好多。”   师父没有甩开,于是三人相接,个子最低的卓稚走在中间,憋了一会没憋住,笑得露出了大白牙。   在热闹的人群里,和自己最爱,最亲近的人手拉手,虽然矛盾依然存在,氛围也不是最好的时候,但卓稚就是觉得很幸福。   她也坚信,过不了多久,那个氛围最好的时候,就会到来。   过了人最多的地,卓稚也没松开手。   黎秦越自然也不会松开,师父那边还连着,有一半原因是卓稚握她的手握得很紧。   孩子大了,就鲜少再有这种亲密的肢体接触时刻,师父心里想着不在乎这些,但当卓稚软绵绵的手握着她的时候,她也不舍得松开。   就像卓稚很小的时候,山上一下雨路就滑,连门口那条石头小径卓稚都不敢走,总要拉着师父的手。   三个人,右边两位都有些陷在自己的情绪里,神游天外。   只有黎秦越还保持着对情绪的敏锐和运转极快的大脑,想要尽力表现,尽快搞定这位武力值巅峰的师父。   不远处的人群里有些喧闹,黎秦越的耳朵捕捉到,眼睛立刻看了过去。   似乎是有人起了争执,范围不大,人群挪动间,黎秦越望见了一个正在用力挣脱的女孩子。   诶,卧槽,黎秦越在心底喊了一句,机会来了。   卓稚这么正直善良热心肠,肯定离不开家长的培养和影响。   谁会讨厌一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纯真孩子呢!黎秦越对卓稚的怦然心动,多少次都是在她见义勇为挺身而出的时刻。   虽然后续会有些麻烦,但做这些事,总是正确并招人喜欢的。   黎秦越甩开了卓稚的手,这次绝对地冲在了自己小保镖的前头,拿出了百米短跑的架势,在人群中快速穿梭。   她瘦,且动作灵活,很快便挤进了围观群众圈,冲到跟前听到女孩子声嘶力竭喊了声:“你放开我!”   便连助跑都省了,抬脚便踹在了拉着女孩的男人身上。   男人松开了手,往后退了好几步,脚下不稳,还是摔在了地上。   他瘦得跟个电线杆似的,裤子还穿的是紧身皮裤,这一倒下去,就听见了刺啦一声。   衣服哪里开了黎秦越不知道,电线杆反应挺快,侧身趴地上挡住了。   黎秦越顺手捞住了女孩,这会回头仔细一瞅,满眼里都是女孩直戳戳的跟电打了似的发帘儿。   黎秦越眉头皱起来,问道:“你这头发怎么回事?”   女孩还没回答,倒地的电线杆先喊了起来:“你不能走!你把钱交了!”   这一喊,身后突然蹿出了另外几个电线杆,头上赤橙黄绿青蓝紫,衣服倒是很统一,裹得死紧的电线套儿,还镶着时髦的水钻。   黎秦越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回头问女孩:“被拉进去洗剪吹了?”   女孩点了点头。   黎秦越正要张嘴数落这是有多傻才会被这种事坑,卓稚突然到了她跟前,一脸正气盎然地对女孩道:“有我在,不要怕。”   她步子一跨站在了电线杆们和黎秦越之间,颇有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黎秦越转头,果然看到了一旁站着的师父。   师父神色不明,手揣在大衣兜里,态度看不出来什么样,但显然这会不会插手。   黎秦越满肚子讽刺的话咽回了肚子里,横眉冷对千夫指地望了眼电线杆们,然后俯首甘为孺子牛地对女孩温柔道:“别怕,说说怎么回事。”   女孩望了她一眼,大概是感受到了她前后态度的转换,眼里有些迷茫。   黎秦越扯出个标准笑容,握着女孩胳膊的右手没松劲,左手凑过去,坚定温暖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急,从你叫什么说起,我们会给你主持公道的。” 第72章   有了黎秦越的加入,看热闹的人越围越多。   女孩说了自己的名字叫张悦, 大概交待了事情的经过。   和黎秦越猜得没有出入, 逛街的时候被人拉到店里说有什么免费体验券,进去了以后头脸肩颈一通操作, 完了以后结账说要3888。   这个数字报出来,周围一阵唏嘘, 女孩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他们说免费的,拉我进去的,我只是个大学生,哪里有这么多钱。”   黎秦越心说你这个大学白读了,连这种当都上。   手上却甚是温柔地抚了两下女生的背,道:“这种情况, 最好报警,警察会来进行协商。”   女孩抿了抿嘴。   黎秦越扫一眼师父,道:“但你肯定还是要出一些钱的。”   女孩道:“我没钱。”   说着挣了挣黎秦越的手。   黎秦越深吸一口气,压下去骂人的冲动,笑着问师父:“师父,你看这事怎么办?”   师父道:“你不是知道挺清楚的吗?”   黎秦越点点头:“好的,那就按师父说的来。”   师父:我说什么了?   黎秦越指了指被卓稚隔开的一群电线杆:“你们别急, 等警察过来,这地,警察过来挺快的, 不耽搁你们骗人的生意。”   “我们怕什么!我们有营业执照, 我们正规营业!”那个摔倒过的电线杆捂着裤腿喊。   黎秦越手上的电话已经拨了过去, 扯了扯嘴角:“您跟警察叔叔说。”   卓稚回头看了黎秦越一眼,眼神笑眯眯的。   小样,黎秦越睨她一眼,还不都为了你,老娘今天才这么客气。   电话拨出去说明了情况,不到五分钟人便过来了。   两位年轻的警官挤过人群,端着执法记录仪的那位竟然是方毅。   方毅对上了黎秦越的视线,黎秦越张了张嘴,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方毅顿了顿,大概是咽下去一句好巧。   他话不多,主要是另一位警官询问调解,黎秦越松了张悦的手,把人交了过去。   张悦开始指着自己的头发向警察叔叔哭诉。   黎秦越拽了卓稚一把:“走了。”   方毅转头看过来。   黎秦越拉着卓稚头也不回,倒是师父突然抬了抬下巴道:“那位警官有事找你。”   黎秦越笑着道:“没事了没事了,我们就是热心助人的好市民,没我们什么事了。”   师父道:“他看你很久了,你不觉得他有些面熟吗?”   黎秦越猛然醒悟过来,那天在酒吧后门,师父见过方毅。   心情复杂,黎秦越把卓稚拉到自己身后挡住,然后转身问方毅:“方警官,还有什么事吗?”   方毅往她身后瞄了一眼。   黎秦越义正言辞地道:“卓稚还小,整天打打杀杀地不好,如非必要时刻,我们不希望她动用武力。”   说完她脑内一个激灵,立马转头一脸谄媚地问师父:“师父您说是吧。”   外人在,师父还挺给她面子地点了点头。   黎秦越立马雄心万丈了:“看,卓稚监护人也是这个意思,那就这样吧,方警官你继续工作,我们走了。”   眼看转身就逃开了,方毅终于开了口:“我有事跟你们说。”   黎秦越狠狠在心底跺脚,回头依然笑得露出八颗牙齿:“您说。”   “赵警官问卓稚愿不愿意去做辅警。”方毅道。   “什么?”没个因果没个铺垫,突然就这么一句,黎秦越再没憋住,声音扬高了问。   倒是卓稚挺兴奋,唰地就从她背后出来,站到了方毅面前。   被黎秦越一抬手又给拉回去了。   “你给我把话说清楚。”黎秦越觉得脑袋有些晕。   “是这样的……”方毅刚起了个头,另外那个警官叫了他一声。   黎秦越挥了挥手,很烦躁:“不用你说了,我自己问赵警官。”   这次说完一点都没停顿,拉着卓稚十分快速地离开了。   这块人流量大,黎秦越越走越烦躁。   卓稚跟在她后面穿梭,黎秦越猛地停住步子的时候,卓稚脑袋磕在了她胳膊上。   “不对。”黎秦越脑子反应过来了,她转头寻找,“师父呢?”   “这呢。”师父凉凉的声音响在另一边。   “对不起对不起。”黎秦越还没转头,先道歉,“我刚才给气懵了,就忘了……”   “没事。”师父打断了她的话。   黎秦越顿了顿道:“师父,我们回家吧。”   师父点了点头,黎秦越立马打开手机软件叫了车。   等车的过程有些尴尬,师父不问她怎么回事,黎秦越也不想在这个环境下解释来龙去脉。   于是只能聊点无关紧要的东西:“师父,南海这边有几个景点还蛮好玩的,明个我租个车,带你们去逛,我驾驶技术还是很不错的,就是现在没车了。”   卓稚想起黎秦越在山路上飙车的样子,瞪了瞪眼:“是的,技术很好。”   “南海我比你熟。”师父没领情。   “啊,不想出去也行,师父你明个想吃什么,我给你做。”黎秦越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也可以如此舔狗。   “你会做饭?”师父看她。   “不会。”在师父严厉的目光下黎秦越没敢撒谎,只能笑着道,“但我可以学,我挺聪明的。”   卓稚立马道:“是的,很聪明。”   师父盯了她一眼,卓稚不敢说话了。   车子终于来了,黎秦越没犹豫,拉了前门上去。   被座位隔绝开,司机又放着广播,氛围好多了。   出租车一路从繁华的街区开往冷冷清清的白桦里,在小区门口停下。   黎秦越下车,帮师父开了车门,三人往小区里走,夜幕深沉,还没到他们家楼下呢,黎秦越又听到了楼下的吵架声。   时隔半月,这对夫妻又忍不住了。   但黎秦越现在是个见义勇为的乖宝宝,夫妻两吵是吵得厉害,女人却没有上次的尖叫声。   黎秦越没理由再提刀冲到人家里去。   倒是卓稚看了她一眼,又看她一眼,满是深意。   师父没说话,三人上楼到了家门口,她才问:“认识?”   卓稚很快明白她的意思,道:“算不上认识,他们经常吵架,上次动静有些大,秦越姐姐就去敲门了。”   啧,把事推到她身上。黎秦越赶忙道:“那女的叫得太凶了,我怕出什么事。”   “嗯。”师父应了个声,没再提这个话题。   进了家门,黎秦越感受有些复杂。   屋子里多了不少东西,墙上挂的画,桌上放的小摆件,还有窗台的花盆。   如果去厨房,冰箱里肯定是塞满的。   卓稚是个有烟火气的人,师父更是,这两人凑一块,配着这个小却整洁温暖的屋子,才像是一体的。   黎秦越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她在门口多站了会,卓稚帮她把拖鞋都拿出来放在脚下了。   “姐姐是冷吗?”卓稚问她。   “没,就……”黎秦越低头,“我穿这双吗?”   卓稚愣了愣:“当然啊。”   师父回头看了她一眼:“这你家。”   “哦哦好。”黎秦越笑着道,“几天没回来,就懵了。”   师父盯着她瞅了好一会儿。   黎秦越换完鞋一抬手看见,忙摆手道:“师父我不是那个意思。”   “嗯。”师父又是简短地应了个声。   太有威严了,黎秦越觉得自己颤颤巍巍的:“我给赵警官打个电话,问问卓稚的事是怎么回事。”   “好。”师父转身去了厨房。   卓稚对黎秦越吐了吐舌头,小声道:“姐姐,没事的,多处两天就好了。”   “会好吗?”黎秦越问,“我是不是话太多了吵着她了?”   “没,”卓稚瘪瘪嘴,“师父平时话也不少。”   “哦哦,那还是讨厌我。”黎秦越觉得自己大概是装可怜装上瘾了,这会一开口,就可怜兮兮的。   “没有没有没有。”卓稚抓住了她的手,可真诚地看她,“姐姐最好了,谁能不喜欢你,就是咱俩这事吧,师父接受得有些时间。”   “我知道。”黎秦越拍了拍她的手,到沙发上坐下来,“我们谈正事。”   正事在最开始没卓稚能插嘴的。   黎秦越给赵警官打了电话,问清了缘由。   年前小案件频发,派出所工作特别忙,基本一天到晚跑个没停。卓稚之前表现优异,后面又被方毅说了一嘴,说是小卓在拳击馆找工作,于是赵警官就有了让卓稚过来做辅警的想法。   其他的黎秦越也问清楚了,可以做短期工,到普通学生寒假结束,如果表现得不错,卓稚也愿意,也可以签订长期的劳务合同。   工资和普通基层民警相同,只是因为没在编制内,所以短期内没有奖金和福利。   卓稚在旁边听得跟个见着骨头的哈巴狗似的,黎秦越没理她,挂了电话以后找了张纸,唰唰唰地写了好一会儿。   师父端着茶壶出来,茶杯摆开,倒了三杯。   黎秦越没想到还有自己的,受宠若惊,连声道谢。   而后把纸推到了师父面前:“师父,我刚才和派出所的赵警官沟通了,做辅警的事基本是这个样子的。我把我能考虑的优点缺点都写在这上面了,您看看。”   卓稚凑过去想看,被黎秦越一巴掌抵着脑袋推开了。   师父点头,拿过纸看得挺仔细。   纸上最上端写的是工作待遇和基本内容,下面分栏写了优缺点分析。   竟然意外地没有把缺点过多地夸大,根据卓稚本身的情况,挺客观的。   师父喝了口茶,眉梢挑了挑:“字不错。”   “是吧!我说了秦越姐姐字很漂亮的。”卓稚又往跟前凑,“但我还没见过她写这么多字。”   师父抬手,同一个动作,一巴掌抵着卓稚的脑袋把她推开了。   卓稚矮着身子坐在沙发上,噘着嘴,小可怜儿。   “写得也挺全面的。”师父继续评价。   黎秦越搓着手笑得挺不好意思:“谢谢师……”   “但是。”师父打断了她的话。   黎秦越喉头不自觉地吞咽,紧张。   “我让卓稚下山,是来给你做保镖的,现在保镖的工作没了,你们还发展成了现在这种关系,你不打算给我解释下吗?”师父道。   “啊。”黎秦越一下子站起了身,“这个,师父,我是想和您谈的。”   “谈谁想拆散你们,你就拆了谁吗?”师父看她。   “啊……”黎秦越顿了顿,“这像是我说过的话,但我没说过这个话。”   “我把你的意思总结了一下。”师父道。   “什么时候……”   “酒吧后门。”   黎秦越一下子噎住,更紧张了。   她没想到跟方毅和蓝溪放的话,竟然被师父听到了。   这个时候,不得不去看了眼另一位当事人,卓稚轻微地耸了下肩,表示是这样的。   黎秦越一下子有些口干舌燥,端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好茶!”   “好茶你这么喝?”师父道。   “我爷爷也总这么说我,牛嚼牡丹。”黎秦越笑了笑。   师父扯了扯嘴角:“你爷爷是懂茶。”   黎秦越立马凑近了点问:“师父和我爷爷很熟吗?”   这些天黎秦越一直在想她和卓稚的事,所以今天的脑袋转得挺快的。   既然在酒吧后门的放话已经被师父听到了,那表达自己和卓稚的感情多么真挚而坚定这一块现在基本就可以省略了。   毕竟哪个家长在自己没同意自己孩子的这份感情时,都不大喜欢听到这种浮夸的话。   当初卓稚就是跟爷爷签的合同来到黎秦越身边的,两家有源远,黎秦越猜得到,所以现在她是打算打关系牌的。   毕竟她们两除了性别相同之外,其他也算得上天作之合、知根知底了吧。   但没想到师父的回答斩钉截铁,毫不留情:“不熟。”   “啊,是吗……”黎秦越讪讪的。   “你两的事,跟我和你家人熟不熟没关系。”师父一举戳破黎秦越的心思,“我要跟你家里人熟,麻烦不更大吗?”   “也是。”黎秦越点头。   “所以你的解释呢?”师父问。   黎秦越突然觉得绕来绕去无非也就是这点事,反正师父跟个人精似的,把她看得明明白白,她把该拿出来的态度拿出来了,其他的照实说就是了。   于是黎秦越坐直了身子,以大人的姿态道:“师父,这个事情其实没什么好解释的。你说两个人相互吸引了,喜欢了,有什么能够解释的呢。我喜欢卓稚,卓稚喜欢我,我们两告白了,接受了对方,就是这么简单。”   “在大家看来,不简单的地方无非是我是个女的,卓稚也是个女的。师父,说实话吧,我在卓稚之前,没谈过恋爱,这个您真别不相信,虽然身边那些朋友整天花天酒地的,但我真没谈过。也不是故意守身如玉,主要是没兴趣。”   黎秦越顿了顿,看了卓稚一眼:“认识卓稚,我才有这个兴趣了。卓稚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想认认真真在一起的人,往后我们会成为什么样子,会不会遇到其他喜欢的人移情别恋,那是未来的事,师父您经历得多,肯定也不相信我现在发个什么山盟海誓。”   “我就只说现在。”黎秦越的手指轻轻点在桌面上,“现在我们两真心喜欢,真心在一块,谁都把我俩分不开。隔了这么远,前几十年都没见过一面的人,终于碰一块找到点爱情的滋味了,你们越拦,越拆,我们肯定越得劲。”   说到这里,黎秦越有些情绪上头,干脆摊牌了:“我知道您这趟下山,肯定是我爸或者我爷爷联系您了,他们没辙,知道掰不动我,就希望您能掰掰卓稚。”   黎秦越看了眼卓稚:“但您了解自己的徒儿,卓稚看着软和,其实心里比谁都硬。”   黎秦越笑了笑:“硬得跟块钢板似的,宁折不弯的,她要想去惩恶扬善,八头牛都拉不回。所以纸上我也写了,工作有危险是最大的缺点,卓稚肯定喜欢这份工作,是最大的优点。”   “因为有您的培养,卓稚能最大程度地克服这些缺点。也因为有您的培养,做这些事,是卓稚的梦想。”黎秦越认真看着师父,“我要没猜错的话,卓稚没有去读大学,就是因为你们在选报志愿上有了分歧吧。”   师父手里的茶杯顿了顿,眼神如刀。   黎秦越笑了笑:“孩子大了,有些事情是挡不住的。我就是个最特色的例子,越是挡,越是叛逆,适得其反。”   “你还知道。”师父轻声说了句。   “我知道,我这么大年龄了。”黎秦越道,“我知道自己挺幼稚的,奔三的人了还搞青春期那套。那是因为,家里在搞对付青春期孩子那套啊,我就只能把自己打回那个年龄了。”   师父把茶杯放下了,不说话。   黎秦越看了看卓稚,抓过了她的手,稳稳地握在了自己手心,迎着师父瞬间就扫过来的目光,最后做了个总结:“同理可证,卓稚这会决定跟我在一块,山无棱天地合,拉不回去,掰不直,倒不如您给我们松松土,让我们自由呼吸一下。”   卓稚用力点头:“对,秦越姐姐说得对。”   黎秦越笑了笑:“时间还长,师父,您就且看着您的孩子,将如何过属于自己的人生吧。” 第73章   年前估计是警情真的太多,这边黎秦越一松口, 赵警官就说卓稚可以去上班了。   “今天下午?那不行。”黎秦越看了眼跟只小狗一样围着她的卓稚, “明天吧,我们今天准备一下。”   “行, 那就明天。”赵警官道,“待会记得把卓稚的衣服码发给我啊。”   “好嘞, 麻烦您了。”黎秦越挂了电话。   卓稚眼巴巴地看着她:“姐姐,要准备什么呀?”   黎秦越想了想,刚赵警官说了,衣服和工作用品直接去他那拿就可以了,卓稚带着身份证去留个底签个合同,就没什么手续了。   是没什么要准备的。   但黎秦越就是觉得太仓促了。   她把卓稚上上下下看了一遍, 皱眉道:“防弹背心?买两件。”   “什么啊。”卓稚笑起来,“我一个片儿警,还是辅警,赵警官都说了就是跟着跑跑腿,用不着吧。”   “万一呢。”黎秦越只能这么道。   “没有万一,”卓稚凑过去撞了撞她胳膊,“就算要用, 这种东西会发的吧,平时没地买吧。”   “我想买的东西还没买不着的。”黎秦越道。   “但有买不起的。”卓稚很快接了一句。   黎秦越嘴巴动了动,把话咽了下去。   财政大权在卓稚那里, 是有买不起的。   说起这个, 黎秦越把手机掏出来, 一通操作后,卓稚的手机响了声。   卓稚抓过手机看了眼,笑着道:“姐姐你干嘛呀,哪里来的钱?”   “上班赚的啊。”黎秦越道。   “你才去几天,笙歌工资这么高的吗?”卓稚瞪着眼睛。   “还有你那份啊。”   “我那份加上也不可能这么多啊。”   “过年不得发点什么年终奖啊,过年福利啊……”   “你连实习期都没过……”   黎秦越睨了她一眼,卓稚闭了嘴。   黎秦越盯着她,指了指自己的脸:“你知道我这种调酒师,值多少钱吗?”   卓稚嘟囔:“你不也刚学的吗……”   黎秦越的手指没放下去,依然指着自己的脸:“技术重要吗?不重要。”   “那什么重要?”卓稚笑嘻嘻的。   “脸!”黎秦越怒了,“我这张脸,就是招牌!随便往那一站,就得有大批的人过来买酒。”   “姐姐。”卓稚抬手捂住了黎秦越的嘴,一脸做作的忧愁,“别这么说自己。”   “艹。”黎秦越的声音窝在掌心里,说话时气息跟挠痒痒似的,“你真是长大了。”   卓稚一通乐,笑得倒在了沙发上,还翻身滚了一圈。   黎秦越看着她也乐,师父从厨房里出来,瞄了她们一样。   黎秦越立马收住了笑,站起身道:“师父,跟派出所那边说了,卓稚明天去上班。他们招人挺急的,真是一天都不耽搁。”   “嗯。”师父应了声,然后转头对卓稚道,“过来,帮我擀面。”   黎秦越问:“包饺子吗?我也来!”   “做馅饼。”师父道,“不用包。”   “那我擀。”黎秦越说着就小跑到了厨房外。   师父手上沾着面粉,冲她抬了个手,白白的五指山:“停,就这儿。”   “嗯?”黎秦越没敢动,愣了愣。   卓稚已经从她身边挤进了厨房里,上手很快地拿起了擀面杖:“师父,薄的还是厚的啊?”   “一厘米。”师父道,而后望着黎秦越,“你想帮忙的话,就在这站着。”   说着师父进了屋,和卓稚配合默契地挤在案板边。   黎秦越扒着厨房门:“我站着怎么帮呢?”   “看着就行。”师父道。   卓稚咯咯咯地笑起来,跟只鸡仔似的。   师父低声道:“有这么好笑吗?”   卓稚没回答她,冲黎秦越道:“师父的意思是你烦人,来了会帮倒忙,姐姐你看电视去吧。”   “我……”黎秦越说不出话来。   师父低头调着馅:“厨房太小了。”   这句话算是解释,黎秦越自我感动地想,这句话还算是安慰。   安慰黎秦越被卓稚伤害的心。   一时间心里暖融融的,十分懂事地道:“那我去扫下地。”   地上挺干净的,黎秦越拿着垃圾篓把桌上的一些残渣收拾了,就不知道该干嘛了。   去洗手间的时候看见拖把,眼睛一亮,哼哧哼哧地拖起地来。   这活她有些年头没干过了,拖完了客厅竟然就觉得有些腰酸,震惊得无以复加。   但她不会放弃的,师父就在厨房里,这屋子小,什么动静她都听得到,黎秦越既然开始打扫卫生了,那就要把屋子搞得干干净净的。   不仅要展现自己的勤劳,还要展现自己十分有毅力,有恒心,诚信待人,说到做到。   就像她说了喜欢卓稚,会对卓稚好,说了没人能把她们分开,那就一定分不开。   嘿嘿。   黎秦越越干越带劲,持续的运动让身体都开始热乎乎地发汗。   她脱了层衣服,拖地的时候觉得窗帘脏了,又搬着椅子把窗帘都卸了扔洗衣机里。   等窗帘洗好了,黎秦越叫卓稚过来帮忙搭到阳台上,环顾着房子道:“我觉得新年新气象,我们得买点东西装饰下屋子,然后客厅那块我想把格局变一变,沙发这么摆着太不洋气了,再买几个漂亮的抱枕。”   卓稚在旁边频频点头:“行,没问题,姐姐说得对。”   “呵。”黎秦越睨她一眼。   “呵我干嘛嘛。”卓稚笑着问。   “回厨房继续干你活去。”   “好嘞。”卓稚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蹿到了厨房门口回头又对黎秦越道,“姐姐我没骗你,你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审美特别好,这些事情,肯定是你拿主意最好了。”   黎秦越笑了笑,觉得这马屁拍得舒服,小卓同志长大了,会笑话人也更会夸人了。   昨天和师父坦诚交流以后,师父同意了卓稚去当段时间辅警试试,但关于她俩感情的事,一句话都没说。   这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没说又没把黎秦越往外赶,或者直接带着卓稚回山上,这也就算是默认了。   只是不想发表意见,大概觉得发表了也没用,就只等着时间来证明一切了。   这点上,黎秦越觉得师父比她爷爷爸爸可智慧多了,思想特别开明,也没有使用极端手段,甚至连无谓的吵架都没有。   卓稚在这样的家长教育下长大,实在是幸福,也怪不得她长得这么好,哪里都可爱。   师父虽然看起来对黎秦越态度挺冷淡的,但挡不住黎秦越积极。   午饭上了桌,黎秦越从进嘴第一口开始夸,后面正面表达侧面烘托就没停过。   她老向师父提一些不得不回答,或者说,很让人有回答欲的问题,导致这顿饭吃的时间挺长,气氛也透出一股诡异的和乐融融。   吃过饭三人出了趟门买东西,黎秦越把中午想的能买的都买了,回家和卓稚一通捯饬,房间的感觉立马不一样了。   颇有些辞旧迎新的感觉。   冬天天黑得快,师父看了会电视,就要去休息了。   按照卓稚的说法,她们在山上的日子是真正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十分规律且健康。   昨天属于意外,三人谈话耽搁了不少时间,都睡得有些迟,今天就得按照规律来了。   黎秦越是个夜猫子,但现在表现得正上头,立马就去洗漱完,一副乖宝宝要上床的模样。   师父没说什么,卓稚洗完澡呜呜呜吹着头发,黎秦越偷偷蹿她跟前,小声问她:“今晚怎么睡?”   吹风机声太大,卓稚听不清,喊:“什么?!”   黎秦越差点一巴掌挥她嘴上。   她拽着卓稚的衣袖,把人往角落里推了推,师父在厨房收拾明天要用的食材,这个角度不好看见。   “怎么了?”卓稚关了吹风机。   “继续吹继续吹!”黎秦越给她又开开了,“突然停了跟做贼似的。”   卓稚:“……”   难道现在就不像做贼吗?   黎秦越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字给她看:今晚怎么睡?   卓稚脸蛋红扑扑的,只做口型,没出声:“和昨晚一样啊。”   黎秦越竟然一下子就看懂了,在手机上啪啪打着字:师父好不容易下趟山,你跟她挤一块,大冬天的,被子那么容易掉床下去,万一感冒了怎么办?   卓稚嘴角高高扬起,乐得不行:“那你感冒了怎么办?”   黎秦越:我感不了,我们是年轻人。   卓稚没再说话,像是在考虑,一会儿脸红红地吹完了头发,凑近了黎秦越在她耳朵边说:“你那边床更小。”   “你嫌弃我床小?”黎秦越皱着眉。   “不是。”卓稚捏了把她手心,“你这个理由行不通,师父不会相信的。”   黎秦越的眉头变得忧伤,她偏头看向窗外,想了好一会儿。   卓稚眼看着师父在厨房忙活完了,抬手拍了拍她背:“想不出来就先这样吧。”   黎秦越长长叹了口气。   卓稚跳着收拾了东西,跟在师父身后回了主卧,还扒着房门冲黎秦越挥手:“姐姐,晚安。”   “晚安。”黎秦越十分苦涩地回答。   屋子里很快安静下来,黎秦越进了自己的小侧卧,躺上床,辗转反侧。   主要是睡早了,脑子根本静不下来。   她想和卓稚一块睡,倒不是非要干点什么。   她俩算起来也好几天没见了,这一见面,一直有师父在,亲密接触最多也就是拉下手。   这还得趁着师父不注意的时候,否则感觉是在师父跟前耀武扬威,不用猜测,师父肯定会生气。   所以今晚问卓稚这么一句,其实没报什么希望,就是想表达一下自己的愿望。   在这之前黎秦越从来不知道,她可以对一个人产生这么严重的亲近冲动。   她对大部分人都没什么接近的兴趣,喜欢的人,拍拍肩膀摸摸脑袋,这种平常的动作,想做也就做了。   就像刚开始认识卓稚的时候,拥抱甚至去亲她的脸蛋,黎秦越压根没忍过。   到后来情况不一样了,她对卓稚的感情一下子拐了个弯,从此之后冲动就没停过。   想亲她,想抱她,那个“抱”。   好不容易两人开始了腻腻歪歪的生活,不会做到过分吧,该摸的也都摸了。   到了这一步,突然急刹车,拉个小手都心惊胆战的,黎秦越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未成年中学生。   可怕的是那些冲动和渴望并没有因为刹车而减淡,反而因为求不得,而变得更浓烈起来。   靠近卓稚的时候,黎秦越甚至觉得她的皮肤散发着蜜糖的香味,而她狂蜂浪蝶,恨不得扑上去吸个饱。   啧,太猥琐了。   黎秦越看着房顶,手里摩挲着手机,想给卓稚发条消息。   但距离她们互道晚安已经起码有四十分钟过去了,那边应该都睡着了。   就算卓稚没睡着,师父肯定睡着了。   但师父这种武林高手,即使睡着了,有个风吹草动的,肯定都知道。   到时候手机一亮,发的骚话指不定谁先看见。   啧,连发个信息撩骚的条件都没有。   黎秦越乱七八糟地想着,又翻了个身。   这么翻来翻去跟烙饼似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睡得早还真就起得早,卓稚大清早在卫生间洗漱的时候,黎秦越就睁眼了。   她认真听了下响动,只有一个人的声音,赶忙趿着拖鞋跑进了卫生间,反手就把门关上了。   卓稚正在刷牙,一嘴泡泡,瞪着她,跟个金鱼似的。   黎秦越凑过去就在她脸蛋上亲了一口,卓稚利索地漱了口,小声问她:“你怎么醒这么早?”   黎秦越道:“尿憋的。”   卓稚愣住了,唰地就脸红起来,指了指马桶:“那你……你……”   “我上厕所你看着吗?”黎秦越逗她。   “我出去。”卓稚立马就往外走。   被黎秦越拉住了:“师父呢?”   “出门跑步了。”   “指不定她下一秒就回来了,咱两好不容易有个独处的时间,你跑什么跑。”黎秦越把人往怀里拉了拉。   卓稚任由她抱着,抬头看着她,眼睛水汪汪的:“姐姐你想干嘛?”   “你说我想干嘛?”   “你想亲亲。”卓稚笑。   黎秦越低头在她嘴唇上碰了一下,一股清新的薄荷味入了肺腑。   “我还没刷牙。”黎秦越道。   “我不嫌弃。”卓稚乐呵呵的。   “我嫌弃。”黎秦越用力揉了揉她的脸,“而且万一师父又从天而降,我得萎了。”   “萎了什么意思?”卓稚问。   “额……”黎秦越顿了顿,改口道,“我得有阴影了。”   卓稚想到酒吧后门那惨不忍睹的场面,十分认同地点了点头。   黎秦越无奈地放开了她,朝一旁走:“所以还是你看我上厕所吧。”   “姐姐!”卓稚大叫着拉开门跑出去了。   黎秦越冲着马桶一通“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卓稚收拾好准备出门的时候,师父回来了,并且带了早餐给她们。   黎秦越清清爽爽地站在玄关处,师父问她:“你干嘛去?”   “我去送送卓稚,第一天上班嘛。”黎秦越道。   “她又不是第一天去幼儿园,有什么好送的。”师父转头看向卓稚,“自己去。”   “啊好的,我自己去。”卓稚笑呵呵看着黎秦越,“姐姐我自己去,没几步路,你放心吧。”   黎秦越看看师父:“那,好的吧。”   卓稚出了门,黎秦越和师父对面喝粥。   她用力地找师父聊了几个话题,师父兴致缺缺,黎秦越没了卓稚便也到此为止,失去了用力表现的动力。   吃完饭后师父捧了本书看起来,安静优雅。   这屋子就这么大点,黎秦越待在卧室也不好,待在客厅又没什么事可以干。   这老房子里有的书都是她的小学课本,她可没兴趣看。   如果一直玩手机,又显得十分不上进。   黎秦越第一次有了强烈的自主的想要工作的想法。   想到这里,她十分不爽地给艾加发了消息:你这么浪下去,笙歌迟早得倒闭。   艾加很快回她:黎总,你要回归了吗?   黎秦越:不,我还是吧台服务生小黎。   艾加:那你管得有点宽。   黎秦越:……   看,人要是不顺了,谁都能怼两口。   黎秦越关了艾加的对话框,手指滑呀滑,停到了卓稚的聊天界面上。   对哦,昨晚不能发骚话,这会总可以吧。   她偷偷看了眼师父,师父看书看得跟入定了一般。   黎秦越快速地在手机上戳:宝贝,到警局了吗?衣服发了吗?穿给姐姐看看。   大致五六分钟后,卓稚才回了她消息,不过一回就很劲爆。   是一张照片。   黎秦越从来没觉得派出所的警服好看过,到这一刻她才明白,衣服这东西,重点是看谁穿。   卓稚穿,她就没法控制自己满脑子的黄色废料,和瞬间升级的火烧眉毛的冲动。   她站起身,欲火壮胆,冲师父道:“师父,我有事得出趟门。”   师父瞥她一眼,足足半分钟后,才淡淡道:“去吧。”   黎秦越在屋内还克制着自己的速度,等关了这扇门,立马把腿抡成了风火轮。   制服诱惑.avi,宝贝,我来了!!! 第74章   派出所离得不远, 走得快了, 也就是十分钟的事。   更何况黎秦越是用小跑的。   这会的时间对她来说算早,雾气重重的, 透着苍茫的冷意。   黎秦越边跑边想,她空了得劝劝卓稚和师父,不要一大早地出门跑步了。   空气质量挺差的,对身体并不好。   要说环境, 还是山里好。   说起山里, 黎秦越觉得还是师父会过日子。   带个懂事可爱的小徒弟,不问世事,想玩什么玩什么, 乐呵。   就是不知道生活资本是从哪里出的,师父这看着也不用上班,山上要没其他人了的话, 过年应该就跟她们一块过了吧。   也挺好的, 应该的。   要是师父不再用那种眼神瞄她俩,让她俩自由亲密的话,那就更好了。   这么乱七八糟地想着,黎秦越脚停下来的时候, 已经到了派出所门口。   她没进去, 往后退了几步,躲到了旁边的树下去。   掏出手机给卓稚发消息:哪儿呢?   -上班呢啊。   卓稚回她, 四个字每个字都透着大大的骄傲。   -啧, 哪儿上班呢?   黎秦越又问。   -派出所啊, 刚放了两拘留的。   -牛逼了,警察叔叔,我要报警。   -警察妹妹。   -好的,警察妹妹,我要报警。   -怎么了啊?   -抱警,对不起,打错字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黎秦越看着一连串地哈,自己也乐了好一会儿。   她不想太过打扰卓稚,这会到跟前了也好像没那么急了,索性继续发消息。   -有个人啊,要要了我的命了。   -谁啊?   -小卓警官啊,她可太好看了,看得我心脏砰砰跳 ,命给她,魂给她,自从看了她照片,孟婆汤都喝过三回了。   这次卓稚回得挺慢了,好一会儿才道:   -姐姐你不要这样。   -打扰你工作了?   -恩喏,打扰得我无心工作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次换黎秦越发了一连串。   她这样在派出所门口光秃秃的树下抱着手机乐的样子大概是实在有些傻,一个警官大叔路过的时候看了她好几眼。   黎秦越发现了目光,想着这是卓稚的同事,摸了摸身上现在也没带烟,只能笑着打个招呼:“早上好啊!”   大叔嘴上应着“早上好”,笑得却十分尴尬且迷茫。   黎秦越不在乎,继续聊她的天:   -你不出警吗?   这次过去有十分钟,卓稚才回她:   -出了。   黎秦越一下子收了手机站直了,直勾勾地盯着派出所大门。   又过去了十来分钟,里面出来两人,一个小个子的男警官,和另一个小个子的小卓警官。   卓稚今天刚发新衣服,里里外外穿得齐整,给她发照片的是春秋的制服,线条笔挺,利落帅气。   这会外面罩了个大袄子,穿小个子男警官身上就好像把人埋了一样,但到了卓稚这里,黎秦越情人眼里出西施,觉得她真时尚。   颇有些BF嘻哈风,酷炫!   两人没开车,急匆匆地往外走,小卓警官一脸严肃,压根就没看过来。   黎秦越心头砰砰跳,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心思,不进反退,往后跳了一步,躲到了树后面。   卓稚很快拐过了弯,黎秦越离了十来米,偷偷跟着。   到了这会,基本是大家上班的点了,路上人没那么少了,黎秦越隐在雾霾里,没有被发现。   卓稚和小个子进的是附近的一个小区,黎秦越跟上去,还好这边的住宅区年代都比较久远,不会有门禁。   拐了两个弯,卓稚和小个子进了楼道,这栋楼也就四层,黎秦越没敢再上去,在楼下转悠了圈,找了个老旧的活动区待着。   鲜黄色鲜蓝色的器材,是冬天老小区里唯一的色彩。   黎秦越坐在跷跷板的一头,起先等得很认真,没一会儿就无聊地掏出了手机。   刷了一圈社交软件,又玩了两把游戏,卓稚还是没出来。   出趟警居然需要这么久吗?黎秦越瘪了瘪嘴,觉得怪不得派出所缺人手。   黎秦越又开了局游戏,这次认认真真地打,把时间都耗够了,才结束战斗。   卓稚终于露头了。   身边跟的还是小个子,两人在说话,黎秦越望见她神情不太好。   赶忙微信上发了条消息过去:   -第一天工作感觉怎么样?   卓稚的手机大概没开微信的提示音,卓稚走得都拐过弯了,也没从兜里掏手机。   黎秦越只得站起身又跟上去。   两人没回局里,走了十几分钟,去了旁边的菜市场。   这个菜市场很老旧,水产品就在一进门的地方,因此气味十分浓重,很让人受不了。   黎秦越以前路过这里,都是绕着走的。   这次她眼看着卓稚进里面看不见了,一脚踩进污水里,低头望见几片鱼鳞。   黎秦越把脚收了回来,往后退着找了个地,继续玩游戏。   这次比较惨,都没有地方做,只得站着。   大冷天的,玩得她手脚冰凉。   这局黎秦越死得挺惨,心思没在游戏上,居然是被人用载具撞死的。   退出游戏,黎秦越把手机扔进兜里,搓着手暖了暖。   对面有家小卖铺的老板烤着小太阳看了她很久。   黎秦越突然觉得有些烦躁,把理智拉回来认真想了想,她这到底是在干什么。   说出去别人会信吗?艹天艹地炸药包的黎家大小姐,竟然大冬天地在外面干等人。   就为了……为了……   看两眼?   黎秦越简直想给自己脸上呼两巴掌,她喝多了都没干过这种蠢事。   黎秦越掏出手机,给艾加发过去条消息:   -你相信爱情的力量吗?   艾加依然回复得很迅速:   -相信。   -举例说明。   黎秦越敲字。   -你。   艾加回她。   黎秦越:……   艾加:这话题你提的头啊,别怪我八卦。你为了卓稚在家宴出柜这事,已经是圈内的爱情典范了。   黎秦越:是吗……   艾加:是啊,说出来你别生气,现在他们有个表情包,专在别人表示好感的时候用。   黎秦越:……   艾加:要看吗?   黎秦越:不看。   艾加:哦。   几秒钟后,黎秦越:发我。   艾加唰唰地发过来一串表情包:   - 敢在我爸面前说爱我吗.jpg   - 敢在我爷爷面前说爱我吗.jpg   - 敢在我二舅姥姥面前说爱我吗.jpg   - 敢在这些钱消失后说爱我吗.jpg   -对不起,发多了一个。   艾加撤回了最后一个图。   那个图里是红通通的满屋子的人民币。   -干嘛要撤回?   黎秦越问。   艾加:怕你生气。   黎秦越:这会怕我生气了。   艾加:也对。敢在这些钱消失后说爱我吗.jpg   黎秦越“噗”地笑出了声。   这事是真挺让人生气的,一件自家的私事,被人传开来开涮,她又不是明星,不靠流量赚钱。   但神奇的是,她居然没生得起来这趟气,甚至觉得有些羞愧。   羞愧自己当时敢那么做,其实大部分原因是自私地想要跟家里抗争。   她并没有考虑这件事做出来以后会对卓稚造成的后果,如果她冷静一点,处理得缓和一点,把卓稚放在外面,自己的事自己解决,说不定现在卓稚还在开开心心做保镖。   啧,黎秦越抬手在自己脑壳上轻轻敲了下。   她大概是疯了,思路竟然如此清奇且圣母,难道卓稚现在做警察不开心吗?我看她开心得很呐。   想到这里,黎秦越又抬头望了望菜市场。   -我觉得那些事都很普通。   她给艾加继续发消息:   -让我相信爱情的是,今天卓稚第一天上班,我在寒风里跟踪她一上午了,都没打算打扰她。   艾加大概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回了个表情包:   -姐妹,牛.jpg   卓稚一早上跑了三趟,到了中午的饭点,有些筋疲力尽。   不是身体累,是心累,心累带动得身体都开始累起来,口干舌燥,脑袋发晕。   小孙警官按了按手机,对她道:“先吃饭吧。”   卓稚问他:“还有吗?”   小孙道:“还有,不急。”   “什么事?”卓稚还是想问问。   “天桥那边有人打架。”   “那得赶紧过去吧!”卓稚声一下子提高了。   “不用,已经把人带回所里了。”小孙笑了笑道,“我们两吃过饭,回去审问一下写记录就可以了。”   “呼……”卓稚松了口气,“那就好。”   小孙抬了抬手,起初大概是想摸摸她脑袋,但是鉴于身高和身上衣服的重量,最终还是放弃了。   他拍了拍卓稚的肩膀:“累了吧,基层民警的工作没有想象的那么轻松吧?”   “嗯。”卓稚笑着道,“你们辛苦了。”   “现在应该是我们辛苦了。”小孙双手背着环顾四周,“中午想吃什么,这片的餐馆我都熟悉。”   卓稚原本以为离家这么近,是有可能回家吃饭的,但看现在这个样子,他们大概也就只有一顿饭的休息时间,吃完饭马不停蹄地就得往所里赶。   于是放弃了回家的念头,道:“我都行,您推荐吧。”   小孙道:“那拐个弯去前面那家面馆吧,量足味美,顶饿,不然下午的时间抗不过去。”   “好嘞。”卓稚没什么意见。   两人脚步依然匆忙,很快拐了弯,到了面馆门口。   卓稚掏出自己的手机,看到了黎秦越发的消息。   忍不住笑了笑,不由自主地站住,给黎秦越回消息。   小孙先推了门进去,卓稚消息打到一半,斜拉里出现个人影,她往旁边闪了闪想让人过去,那人却一把握住了她胳膊。   卓稚抬手就要反握,看清了眼前一抹亮色,动作一点停顿都没有,立马转成了一个拥抱。   黎秦越就在她面前,眉眼精致,一身寒气。   卓稚搂着她,突然觉得一上午积的郁气都松散开来,仰头撒娇般来回摇晃:“姐姐你怎么在这儿?”   黎秦越挑了挑眉:“巧呗。”   “真的吗?”卓稚问她,“你出来买东西吗?”   “对。”黎秦越把人往旁边拉了拉,让开了店门。   “买什么啊?”卓稚问。   黎秦越实在没忍住,低头在卓稚鼻尖上亲了一下,捧着她脸没放开,抵着额头道:“买你个吻。”   卓稚的热度上脸,蹿得特别快,正要开口,身后极近的地方,小孙磕磕绊绊地道:“那个,小卓,那个,你有人找啊……” 第75章   卓稚转头, 红得像个熟虾。   小孙也不好意思起来, 抬手挠挠脑袋,顿了顿, 又挠了挠。   倒是黎秦越,一如既往地脸皮厚,对小孙笑了笑道:“对,我找卓稚来吃午饭。”   “啊, ”小孙下意识道, “要一起吗?”   黎秦越道:“不了,我在那边已经把菜叫上了。”   “啊啊,好。”小孙再度挠了挠头, “那我进去了,小卓,下午直接到所里啊。”   “诶, 好。”卓稚应了声。   小孙转身重新回到了店里, 推门推了好几下才反应上来要拉的。   黎秦越唇角上扬,揽了卓稚肩膀:“走吧,想吃什么?”   “你不是说已经点好了吗?”卓稚抬手搓了搓脸,脸上的热度惊人。   “骗他的, 我刚逮着你下班, 你们这也太辛苦了吧,跑了一早上……”说到这里停住了, 黎秦越换了个话题, “是不是吃完就得回去。”   “嗯。”卓稚还在搓脸, “吃点简单的就行。”   “好吧。”黎秦越边走边环顾四周,“烤鱼成吗?”   “成。”卓稚没看店,看了看黎秦越。   黎秦越几乎把她半抱在怀里,但除了这人过于漂亮偶尔有路人会回头之外,其实没什么奇异的目光。   一般情况下,两个女孩子走在街上,拉手啊揽肩啊抱腰啊,这些动作在普通人眼里一点都不过分,但刚刚她俩那姿势,还是太过亲密了。   小孙怎么想的卓稚不知道,她自己心里跟擂鼓似的,狂跳了好一会。   这会也跳得有些快,等两人进了店点完菜等着上菜的间隙,店里放着音乐,又有着旺盛的烟火气,卓稚的心跳才平复下来。   这一恢复正常,脑子也能够想其他的了,瞬间就瞪大了眼睛。   黎秦越坐她对面百无聊赖地看着她,瞅着她这表情,立马问:“怎么了?”   “姐姐你那会说我们跑了一早上,”卓稚盯着她,“你怎么知道的?”   黎秦越笑:“这还用知道吗?一看就是啊。”   卓稚“哦”了一声,掏出手机啪啪地打字。   虽然黎秦越没打算告诉卓稚自己干的这蠢事,但卓稚既然察觉到不对劲了,竟然问了一句就结束了?   这实在是让黎秦越不爽。   她看着卓稚落在手机上的手指,道:“我给你发消息,你一早上都不回,故意的吗?”   “没没没,我忙着工作,都没看自己手机。”   “这会有空看了?”黎秦越睨着她。   “嗯喏。”卓稚放下了手机,“看完啦。”   “呵。”黎秦越低头盯着面前的茶水,“感觉怎么样啊?要是太累的话,不干也行,我们……”   “不!”卓稚很坚定地回复了她,“怎么能这么半途而废呢,其实也说不上累,就是有些人太烦人了。”   “嗯?”黎秦越看向她。   “比如哈,我们今早跑的第一趟,是一个家长打孩子,邻居报的警,说孩子叫得跟杀猪似的。”   “那不跟咱家楼下一样吗?”黎秦越插了句话。   “对,我估计差不多。我们去了以后,检查了下孩子伤势,其实下手不重,就屁股上一点淤青。问家长,为什么打孩子啊?”卓稚摆出那个家长的表情,吹胡子瞪眼:“你小时候没挨过打吗?你问的是今天这一顿,还是昨天那一顿啊,每一顿原因还都不一样呢。”   “靠。”黎秦越笑了。   卓稚绘声绘色地继续学:“我就说,那你先说说今天这一顿。人把桌上的试卷快拍我脸上了,考试不及格,数学就考了十分,这孩子往后面加了个零,他爸说,这是把他当傻子骗呢吧。你就说该不该打!”   黎秦越乐出了声。   卓稚也笑:“我寻思着吧,这要是我干出的事,我师父得卸我条腿,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说什么了。还是小孙接的好,他说,以前也没少打吧,有用吗?他改了吗?没改吧。所以说教育方法有问题。”   黎秦越点了点头。   卓稚拍了下桌子,很无奈:“然后小孙就开始和孩子他爸讨论这个教育问题,你说做个警察吧,跟思想政治辅导员似的。”   “你们片警,可不就是嘛。”黎秦越道,“大多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吧。”   “对。”卓稚很感慨。   黎秦越道:“然后呢?”   “然后……”卓稚刚要继续说,桌上的手机亮了起来,她立马划拉开手机,看消息。   黎秦越之前的不爽升级,啪啪啪拍在桌面上:“吃饭呢!能放下手机和你身边的朋友说说话吗?”   卓稚“啪”地扔了手机,抬眼看她,突地眼睛就有些红。   黎秦越很震惊:“你怎么回事?现在一句都不能说了?这就要哭?”   “不是。”卓稚抬手抹了下脸,结果抹得眼睛更红了。   “艹,我不说你了。”黎秦越把桌上的纸巾打开,抽了张递过去,“别用手抹。”   卓稚接过纸,盯了好一会儿,抬头冲黎秦越道:“姐姐,你真好。”   “我给你递张纸都好了。”服务员开始上菜,黎秦越往后靠了靠。   热气腾腾的烤鱼上了桌,黎秦越把覆盖的青红椒拨开,将卓稚喜欢的背脊肉夹出一大块拨到了她跟前:“吃饭。”   卓稚隔着热气看着她,没动筷子:“姐姐你不打算告诉我吗?”   “告诉你什么啊?”   “你等了我一上午了吧?”卓稚声音有点哽咽。   “艹。”黎秦越的筷子顿住了,盯了她两秒,突然觉得脸烧得慌,“没有,你瞎想什么呢。”   “你就是,你不要骗我,我刚给师父发消息了,问你什么时候出的门,她说我走没多久你就出来了。”卓稚抽了抽鼻子,“然后我刚得闲,你就过来找我了……”   “吃饭!”黎秦越打断了她的话。   “姐姐,你在哪等的我啊,我这跑了一早上,大冷天的……”   “我说了让你吃饭。”黎秦越抬眼盯着她,“你再废话一个字,我立马出这个门。”   “哦。”卓稚不敢说了。   肉啊,菜啊,都被夹到了她面前。   饮料也是她喜欢的,没了黎秦越就不动声色地给她续了杯。   中间卓稚掉了次筷子,是黎秦越弯腰捡的,然后叫服务员给她换了餐具。   卓稚被勒令不准说话,只能吃,于是怀着满心的感动,把一桌菜扫荡了个干干净净。   酒足饭饱之后,并没有太多的时间给她俩磨叽。   黎秦越心里也明白,看卓稚吃完了,也就立马站起了身。   卓稚紧追两步跟在了她身边,黎秦越抬手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去结账。”   掌握全家财政大权的卓稚屁颠颠跑过去结了账。   一出店,还是挺冷的。   卓稚把黎秦越的手塞在自己口袋里,两人没有交流,却很默契地一块在往警局的方向走。   眼看着这一点路已经走了一半了,卓稚没憋住,抬头望向黎秦越:“姐姐,现在可以说了吗?”   “废话什么时候都不能说。”黎秦越没看她。   “不是废话。”卓稚道,“这怎么能是废话呢?”   “我不想听的就是废话。”黎秦越十分坚定。   “哦。”卓稚应了声,低头走了两步,突然蹦了一下。   她这一蹦蹦到了黎秦越前面去,看着她倒退着走路。   “姐姐我明白了。”卓稚笑得非常灿烂地道。   黎秦越看着她,没说话。   “你不好意思了是不是?”卓稚笑得愈发灿烂了,简直能开成一朵牡丹花,“你自己是不是都没想到,居然这么喜欢我?”   黎秦越吸了口气,想朝着那张脸一巴掌呼过去。   但肯定是舍不得。   她这点幼稚的小心思,自己都惊讶了一早上,这会被当事人这么说出来,简直是把她黎秦越的脸按在地上摩擦。   但凡个成年人,会这么谈恋爱吗?黎秦越对别人的爱情故事没兴趣,她不清楚,但她清楚自己从来没预想过,自己谈个恋爱会到今天这地步。   丢人,实实在在地丢人。   里里外外都丢遍了,从此以后在卓稚心里,大概就没那个不可一世的黎秦越了。   威严,荡然无存。   黎秦越说不出话来,那边卓稚嘴一瘪,又是一副要哭的架势。   “姐姐,你怎么这么好,你对我太好了,我实在没想到,你这么……”   黎秦越抬手捂住了她的嘴:“闭嘴,不准说。”   “呜呜呜……”   “我黎秦越就这样,兴致来了,想怎么着就怎么着,跟你没关系。”   “呜呜呜噜噜噜……”   “今天是意外,以后这种事没有了,绝对没有了!”   “蒸的?”卓稚把她手扒拉下来了点,用力挤出两个字。   “煮的。”黎秦越甩开了她,自己径直往前而去了。   她步子甩得跟刮风似的,就像早上刚出门那会。   黎秦越自己气着气着有觉得好笑,眉头还没皱起来呢,自己便又笑起来。   卓稚追上来跟在她身边,一直在看她,见她笑了,自己也乐,偷偷把手凑过来,塞进了黎秦越掌心里。   过了这条街,就到派出所了,已经被人发现了,黎秦越就没打算再跟卓稚一下午,卓稚也不会让她这么做。   告别的时候快要到了,再见面,就得是四五个小时后了。   可真是太久了……   于是黎秦越原谅了卓稚,珍惜两人相处的时光,将那塞进她掌心的小手握紧了。   两人的步子都不由地慢下来,但哪怕是蜗牛爬,也有个爬到的时候,眼看着派出所就在眼前了,卓稚突然拽着黎秦越的手,把她拉到了一旁的角落里。   这位置并不是完全的隐蔽,起码有九十度可以被路人望见。   但卓稚虽然羞涩,心里却想得极其通畅,她们光明正大地恋爱,光明正大地对对方好,光明正大地想要认认真真地走下去,那……偶尔忍不住了,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呢。   黎秦越被她推得靠在了墙上,卓稚个子不够,便用力地踮脚,吻在黎秦越唇上。   她的姐姐,到底还是心疼她的,这个吻不过两秒,黎秦越便往下靠了靠,让两人没了身高差。   卓稚的舌尖梭巡,黎秦越没放她进去,偏头扯开了点距离,笑着问她:“大庭广众的,你干嘛呢?”   “你不是要买我的吻吗?”卓稚呼吸里满是熟悉的香味,声音黏黏糊糊地道,“一毛钱卖给你。” 第76章   黎秦越回到家的时候, 师父正在客厅中央打拳。   看着像太极拳,特别慢, 一旁的手机还放着柔和空灵的音乐。   黎秦越开门,她都没看一眼,黎秦越把包和外套放下,把鞋换了, 师父也没瞅她一眼。   挺投入的,黎秦越觉得震惊。   她去接盆热水洗了把脸, 冻了一早晨的身体, 便很快地回暖了。   然后黎秦越抱着个热水杯,就站在一旁看师父打拳。   师父大概是打完了一套, 终于停了下来。   回头看向黎秦越, 黎秦越立马笑着道:“师父, 打拳呢。”   师父觉得这是一句废话,于是没回答。   黎秦越又道:“师父,中午吃的什么呀?”   师父缓缓吐出两个字:“烤鱼。”   黎秦越愣住了, 腾地脸红起来,有种被家长逮着作弊的感觉。   刚在卓稚跟前露完了馅,又开始在师父面前露馅,黎秦越觉得人生忐忑,大概把这辈子的脸红都用完了。   她在那愣着,师父拿起手机换了首音乐, 然后往客厅左侧一站:“过来。”   “诶。”黎秦越抱着水杯跑过去, “师父, 渴吗?”   师父:“打拳。”   “啊?”黎秦越有些惊讶,指了指自己,“我吗?”   “这里还有其他活物吗?”师父反问道。   黎秦越立马放下水杯:“诶!好的!我没想到!竟然还可以跟师父这种高手学习!”   她站到了右后侧,认真看着师父的动作:“我以前没打过……”   “安静。”师父道。   黎秦越闭了嘴。   起势很熟悉,音乐也很熟悉,虽然这些动作师父做起来行云流水分外好看,但它的的确确就是高中大学黎秦越都学过的什么陈氏太极。   高人竟然会打这么……不专业的东西?   黎秦越一边讶异一边摆着动作,其他的她不熟,这个还是很能装模作样来一套的。   一个大西瓜,一刀切两半,你一半,我一半……   这么慢悠悠地跟着师父打了一套,身上竟然热烘烘地出了点薄汗。   收势之后,师父拿过日常那本书,站在窗边继续看起来。   黎秦越看她没什么其他吩咐,便去浴室冲了个澡,出来的时候,师父已经进厨房了。   她发现师父和卓稚都挺喜欢做吃的的,不是那种辛苦的劳作,是对烹饪还蛮有兴趣的。   鉴于她在这方面只能帮倒忙的体质,黎秦越没进厨房,钻在自己的小侧卧里。   无聊,不能看电视,也不想看电视,连电脑都没有。   黎秦越拿起手机,本来想开局游戏,点开微信页面看到了挂在置顶的卓稚,又不想玩了。   卓稚这么辛苦地在上班,大冷天地,跑来跑去,要放她这暴脾气,调解没两句,就得跟人打起来。   卓稚说自己要好好赚钱养她,黎秦越啧了一声,觉得小屁孩真是理想远大,还没啧完,又觉得感动。   小屁孩都这么努力了,她是不是也应该做作地努力一下啊。   于是黎秦越发消息给艾加:给我发两本酒吧管理的书。   艾加回她:姐,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好吗?你那么多家公司,随便去管管哪个都比管我那破酒吧强吧,我可就这么一个生活来源。   黎秦越:我觉得我当了两天你员工你飘了。   艾加:那你还当吗?   黎秦越:当。   艾加:我这有两本关于调酒的书,发你了。   黎秦越:……   没多长时间,厨房飘来了香味。   黎秦越不是馋嘴的人,但她觉得师父和卓稚做的饭,都很勾人食欲。   并且,表现出对食物的欲望,是对烹饪之人,基本的尊重。   黎秦越寻着香味到了厨房,师父刚摆好一盘饼。   “什么啊?好香。”黎秦越用力吸着鼻子。   “自己过来看。”师父头也不抬道。   “哦。”黎秦越赶紧进去,“您平时不让我进厨房。”   师父斜睨了她一眼,明明神色平静,却很像在埋怨她的做作。   黎秦越嘿嘿一笑,道:“南瓜饼啊?”   “嗯。”师父夹了一个刚出炉的到她面前。   “诶诶诶。”黎秦越受宠若惊,“我没洗手我去洗手等下等下。”   说着奔到了水池跟前搓了搓手,又忙不迭地奔了回来。   “哎呦烫烫烫……”黎秦越抓了小巧金黄的饼在手上,来回地倒。   倒了没几下,就往嘴跟前凑。   师父手上的筷子敲到了她手腕上。   黎秦越一顿。   师父盯着她。   “不……能吃吗?”黎秦越觉得自己真是从来没这么怂过,连吃个饼都小心翼翼。   “过热的食物会引发食道癌。”师父毫不留情道。   “哦哦哦。”黎秦越听起来却全是关心,“好好,那我晾晾,晾晾。”   师父偏头继续忙活自己的。   黎秦越有心多跟她说说话:“师父啊,其实我平时没这么馋,主要是你做的好吃,我闻着香味就馋。而且刚才你夹给我的诶,多烫我都得吃啊,别说吃个饼了,上刀山下火海……”   “知道我为什么给你夹烫的吗?”师父打断了她的彩虹屁。   “啊?”黎秦越愣了愣,这还有个专门的原因吗?   “为了告诫你,”师父清了清嗓子,道,“有些不该急着吃的东西,就别吃,烫嘴。”   黎秦越呆若木鹅。   师父把盛满饼的碟子往她跟前推了推:“出去吃。”   黎秦越端着饼到了外面的餐桌上,继续呆若木鹅。   良久后,她终于忍不住偷偷给卓稚发消息:   -你到底都跟师父说了些什么啊?!!!!   卓稚在警局的第一天班上得挺丰富多彩的,见识了好几种类型的案件,学了不少的审讯方法。   而且还有自己亲爱的女朋友默默陪了一早上,两人又吃了愉悦的午餐,并且,她女朋友早早地就来派出所门口接她了。   这消息还是小孙告诉她的。   这么频繁地让小孙见到黎秦越,卓稚挺不好意思的,但又觉得按照黎秦越这粘人程度,以后这种情况多的是。   于是她偷偷把自己的搭档拉到了办公室的角落里,嘴巴特甜地道:“小孙哥,你觉得我今天表现怎么样啊?有没有拖你后腿?”   “没,绝对没。”小孙警官很感慨,“有你在太好了,处理案件速度快多了,而且主要是……”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   卓稚赶忙道:“哥你说,没事的,咱两以后上班都得待一块呢,我心大,有什么话您直说。”   小孙于是挠了挠脑袋道:“你没来之前,所里人数不够,我都没搭档,只能跟在赵哥屁股后面溜,现在还,蛮有成就感的。”   “哈哈哈哈……”卓稚笑起来,没想到小孙会这么说。   人家是所里的编制内员工,又是前辈,卓稚是很尊重的,但看来前辈也是个正想要努力成长的新人,卓稚一时间生出无限责任感,她拍了拍小孙肩膀道:“哥,以后什么冲锋陷阵的,你都可以交给我,我那视频你看了吧,我就是个粗手笨脚的武将。其他的,我都得跟您学。”   小孙笑着道:“看了,你太厉害了,带着你特别有安全感。”   “嘿。”卓稚联络完同事感情把话题拉了回来,“我还有个事跟您说。”   “你说,别您来您去了,都自己人。”   “就,我姐姐的事。”卓稚左右看了看,脸有些红,“她以后可能会经常来找我,偶尔碰见的话……”   “你放心吧!”小孙抬手打断了她的话,“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啊……”卓稚也不是这个意思。   “我会替你保密!”小孙却很郑重且认真,“我觉得只要不违法乱纪,每个人的私生活都应该得到尊重。”   “啊……”这个卓稚倒是挺赞同的。   小孙脑袋往她跟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你们不容易,我支持你们。”   说完他还握了个拳。   “啊……”卓稚除了发出这个音节,也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她的目的达到了,而且是超额完成了。   她没想到小孙警官的接受度这么高,这么善解人意,这么……火眼金睛?   小孙说完后,站直了身子,十分正经地皱眉对她道:“今天的工作到这里也就结束了,辛苦了,我们明天见。”   其实还有个笔录没做完呢,但小孙这是给她提前下了班了。   卓稚一下子感动得热血沸腾。   警察叔叔真好!   警察叔叔给她眨了眨眼!警察叔叔给她指了指门!   警察叔叔仿佛喜鹊一般,搭起了她和秦越姐姐之间重逢的桥梁!   “明天见!”卓稚对他鞠了个躬,提起包快速出了门。   黎秦越等在离得挺远的一棵树下,卓稚飞奔出来的时候,目标明确,跟只见了主人的狗崽子似的,摇耳朵甩尾巴的。   黎秦越张开双臂,卓稚跟个炮弹一样砸进她的怀里,只是炮弹裹的衣服挺厚,架势大,冲击力一点都不足。   软乎乎的,还仰着张跟小太阳似的嫩脸。   黎秦越伸手掐了掐她的脸。   “不是说好了不来了吗?”卓稚笑得嘴巴都快扯耳根子去了。   “要不是你干的好事,我能再跑这一趟吗!”黎秦越努力皱起眉,十分严肃。   “啊……”卓稚想起来了,道,“我真没多说。”   “没多说师父连咱两中午吃的烤鱼都知道。”   “吃的啥,这种事,无所谓吧,师父问,那就告诉她嘛。”   “那其他的呢?”黎秦越换了个问法,“你觉得有什么是有所谓,不能跟师父说的?”   卓稚偏头想了想:“没有。”   黎秦越送她一个微笑。   卓稚乐呵呵拉着她往回走:“哎呀,师父挺好说话的,而且她的性格就是,有事你跟她直说还好,要是骗她或者她问了瞒着她,那惩罚可是要乘二的。”   “师父真霸道。”黎秦越道。   “师父这是关心我。”卓稚立刻道。   “呦,你眼里是不是只有师父啊?师父来了,我是不是都入不了你的法眼了啊?”黎秦越乱掰两句。   卓稚哈哈哈笑起来,捏了捏她的手:“你们怎么都这样啊,师父嫌我眼里只有你,你嫌我眼里只有师父,你们两怎么回事啊,我这两只眼睛是不是得分开呀,左眼只装你,右眼只装师父……”   黎秦越没憋住,被她逗笑了:“师父还说过这话?”   “说过啊,她还问过我你两谁漂亮呢?”   “我天……”黎秦越实在想象不出师父说这话的样子。   “她就是在你跟前还隐藏着真实属性,就跟你现在在她跟前一样。”卓稚还看得挺明白的,“等你两再多处处就好了。”   “哈哈哈哈哈……”黎秦越突然觉得卓稚这在亲近的人跟前藏不住话的毛病也挺好的,有助于她和师父互相深入了解。   说到了这里,黎秦越专门跑这一趟的目的也就消失了。   但卓稚把自己的警服大袄子张开要把她揽在怀里走路时,黎秦越又觉得,其实她这一趟的真实目的大概就是来接卓稚下班。   天冷,但人一点都不冷,黎秦越有一句没一句地跟卓稚唠家常:“师父做了南瓜饼……”   “有六瓣小印的那种吗!”   “对。”   “我超喜欢吃!”   “不是,你喜欢吃,不应该是喜欢南瓜甜甜的味道吗?跟印子有几瓣有什么关系?”   “师父做的都是六瓣啊,师父做的就是我喜欢吃的啊。”   “啧,护师狂魔,你赢了。”   “我也护你。”   “那谁知道呢。”   “真的真的,我天天在师父跟前夸你。”   “咳,那你记得跟师父提一嘴,我拿手机看的时候,是在看调酒的书,不是在玩无聊的东西啊,我现在又没电脑,学习只能这个样子。”   “嘿嘿嘿,好的!姐姐真棒!”   “不要说得太刻意啊!就那种不经意地,流露出一句……哎,你会不会啊!”   “会啊会啊,你听听啊,我这么说……”   回家的路不长,两人聊得正嗨,就已经进了白桦里。   社区委员会今天把过年的装饰彩灯都装在树上了,南海市的冬天树叶都掉得光秃秃的,那些小灯笼这会远远看着跟柿子似的。   卓稚和黎秦越走到小区中央,天色还没完全暗下来,灯唰地全亮了。   闪闪发光的小柿子,特俗,但黎秦越觉得挺好看。   她没有几个年节是在白桦里过的,但有妈妈在的日子,就像是留在这片空气里的因子,会在像现在这样的时刻,突然钻进她的身体。   就像打了套太极拳,就像吃了师父的南瓜饼,就像卓稚的掌心,暖融融的。   黎秦越抬头望向她的家,屋子里的灯亮着。   没来由地,她感叹出一句十分没意义的话:“要过年了啊。”   “是啊,没几天了。”卓稚跟着她感慨。   “今年就咱三过了啊。”黎秦越笑着道。   “是啊,感觉很特别呢。”   “开心吗?”黎秦越看向她。   “开心。”卓稚毫不犹豫地猛点头。   “我也开心。”黎秦越附和得真心实意。 第77章   大年三十这天, 卓稚还在值班。   但她年龄小,排的是上午,比晚班的同事幸福多了。   师父这几天带着黎秦越把过年要用的食材都准备得差不多了,黎秦越由以前的不被允许进厨房,到现在,已经可以削个土豆洗个菜地帮忙了。   就这一早上的功夫,卓稚还要出警, 黎秦越真想跟在她后面十米远的地方溜达, 但师父今天盯得有点紧, 但凡她有个动作都能被一眼瞪回来,于是只能作罢。   这几个小时过得煎熬,黎秦越都快把这个不到一百平的屋子给踩烂了。   等客厅中央的钟表走到那个点, 黎秦越几乎跳起来往外冲:“师父,我去接卓稚了!”   “到点了吗?”师父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不大, 但很清晰。   “到了到了, 不信您看!已经过了一分钟啦!”黎秦越说话间已经把早就摆好的鞋子穿好了,拉开了房门。   但等她刚起了个往楼梯的冲势, 就听见脚步声一截一截地到了跟前, 步子跨得极大,却又稳又快, 这是她家小卓稚的脚步声。   黎秦越十分震惊, 但没有再往前冲, 反而退后了一步。   脚步声越来越近, 最后猛地一顿,闪出来个小可爱。   黎秦越张开双手,大吼了一声:“哇哦!!!”   卓稚的身子往后闪了半个幅度,反应速度实在是快,连个停顿都没有,就开始笑起来。   黎秦越又“哇哦”了两声,卓稚都快笑疯了。   黎秦越粗着声音道:“这哪里来的小孩,只知道张大嘴巴笑,不怕我这个老虎把你吃了吗!”   卓稚一边哈哈哈一边道:“姐姐你嘴巴没那么大,吃不了我。”   “那我就把你拆了,”黎秦越恢复了正常姿势,手指戳在卓稚肩膀上,一点点地戳下去,“这里一块,今天红烧,这里一块,明天清蒸,这心啊……切片烤了吧!”   “姐姐你饿了吗?”卓稚抓住了她的手指,握在掌心里,“师父没有把你喂饱吗?”   黎秦越头凑过来,小声道:“我是你的人,该喂饱我的是你。”   卓稚脸有些红,眼睛闪烁着点奇异的光芒:“好的呀。”   “还呀。”黎秦越抬手拨了拨卓稚额前的几根头发,“呀个屁。”   “不许。”卓稚踮脚飞快亲了她一下。   “啧。”黎秦越道,“小卓同志你现在胆子可太大了啊。”   “回家了。”卓稚拉着她的手,几步走到家门前,打开了房门。   “师父。”卓稚进屋就喊,“我们李所长说我爱岗敬业,表现优秀,让我提前十分钟回来啦!”   师父道:“你表现这么优秀,他怎么不给你发年终奖呢?”   “我这才上了几天班,哈哈哈。”卓稚乐乎乎地去了厨房,手上还牵着黎秦越,“做什么呢,要我帮忙吗?”   师父扫了她们一眼,一脸嫌弃:“不要。”   卓稚瘪瘪嘴,拉着黎秦越走了:“那我们就等吃饭了啊。”   年还没开始,家里已经顿顿大餐了。   中午这顿饭吃的时间长,酒足饭饱之后,三人也没什么事干,就坐在客厅一起看电视。   春晚直通车,就是听个声,卓稚用力地撺掇师父跟她们两玩游戏,师父拧着眉好不容易答应了,卓稚拿过师父手机给她下载游戏,这才发现,游戏竟然已经在师父的“闲了用”文件夹里了。   “诶!”卓稚大喊了一声,凑到师父身边,“你有诶,玩过吗,有账号吗,什么段位啊?”   “就这个啊,有账号。”师父把自己手机拿了回来,“微信号呗。”   “厉害。”卓稚冲她竖了竖大拇指,对黎秦越道,“师父厉害吧,你见过我师父这个年龄还吃鸡的人吗?”   “没,那还真没见过,师父是头一个。”黎秦越立马拍马屁,“别的人吧,年龄长了,心里也就真老了,但我们师父,从内到外,看得出来年龄吗!看不出来!要跟我走一块,别人得觉得我们是……”   “闭嘴。”师父道。   黎秦越闭嘴了。   “进账号。”师父靠在沙发上,懒洋洋的,“随便匹配一个人,就这么说,也不用开麦了。”   黎秦越眼睛瞪得溜圆。   卓稚撞了撞她胳膊肘:“姐姐,你好好表现啊。”   “没问题没问题,”黎秦越赶紧把视线放在了手机上,“我会冲在前面保护大家的。”   匹配到的是个小菜鸟,四人落地以后,小菜鸟进个房子都得在门口转悠两圈,操作极其不熟练。   黎秦越跑得最快,搜个屋子都保持着冲刺的速度,很快搞到了一堆物资,并接收了两个快递。   她又很快地跑到了师父面前,道:“师父,这个枪好用,给你,还有这两个急救包。”   唰唰就往下扔,但师父压根没弯腰,掉头跑开了:“不用,我有。”   讨好失败,卓稚乐得不行,道:“姐姐,你那有倍镜没,给我个呗。”   “有,不给你。”黎秦越十分冷酷,“你用浪费。”   卓稚喊:“差别待遇!”   “你自己注意着啊,我要保护师父,倒了我可不扶你。”黎秦越跟在师父屁股后面,极其殷勤。   卓稚:“小菜鸟还没捡到枪呢,你保护师父,那我去保护他了啊。”   黎秦越冲过来对着卓稚的脑袋来了一平底锅。   开局一切顺利,黎秦越积极,但凡有人露了头,便会立马解决掉。   小菜鸟虽然操作不行,但胜在听话,跟卓稚跟得紧,让干嘛干嘛。   安全区刷新以后,有些偏,四人得过桥,车开没多久,望见空投落在了桥边。   这可好,所有危险都挤一块了。   黎秦越把车停在了山包上,对师父和卓稚道:“你们躺好,我……”   她话音未落,就见师父已经冲了出去,直线往空投,一时间枪声四起。   黎秦越架枪开镜,却见敌人一个接一个倒地冒烟,旁边的击杀讯息频频刷新。   “靠!”黎秦越实在没忍住,“师父你开挂了吗!”   沙发上的毛线小猫咪砸了过来,正中黎秦越的脑袋。   师父抬起眼看她,眼神淡漠:“卓稚从小到大考试从来没敢做过弊。”   黎秦越顾不上这个:“师父你别看我你看人啊!”   师父:“东南还有两个,交给你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不管情况有多么危急,卓稚都没再操过心了。   她只需要给匹配到的那个人说趴好,一切就都解决了。   卓稚游戏玩得很少,也就是个入门水准,有了黎秦越和师父,只等着躺赢。   待到天擦黑的时候,卓稚吃鸡都吃累了。   师父扔了手机,望了望天色,道:“不玩了。”   黎秦越便也立马退了游戏,没忍住,跑到师父那边的沙发上去,坐她旁边开始吹彩虹屁:“我真的没想到,打死我都想不到,师父你全能到了这种地步。你认识我爸吧,他年龄应该跟你差不多,你信不信他连个外卖软件都不会用……”   “他用叫外卖吗?”师父道。   “不用。”黎秦越很诚实。   师父道:“所以别吹我了。”   黎秦越从善如流:“好。”   师父指了指厨房:“还有一盆芹菜猪肉的馅没包,我手累了,卓稚去。”   除夕坐一块包饺子,是一般家庭的必备项目,师父大概是留着三人一起包的,但他们家这氛围奇特,到了这会,也就成了卓稚一个人的事了。   “好嘞!”卓稚听话,刺溜钻厨房去了。   “那我去……”黎秦越指了指。   “你坐着,别浪费东西。”师父道。   “哦。”黎秦越可怜兮兮。   两人盯着电视,连广告都看得挺认真。   黎秦越找话题:“师父,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玩那个游戏的啊,也太厉害了吧。”   “卓稚下山。”师父道。   “啊?”黎秦越一时没反应上来。   “从卓稚下山开始。”师父看着她,重复了一遍。   黎秦越一下子不知道说些什么了,卓稚刚下山那会,用着个砖头手机,网络支付都不会。   她的成长环境让她没有刻意地去接触这些,把更多的乐趣用在了和自然与人的交流上。   黎秦越以前没多想,如今一旦深思,对着师父颇有些肃然起敬的架势。   即使住在山上,师父并没有耽搁卓稚的学习,该读的书,该考的试,卓稚都可以拿下来。   甚至师父以身作则,会和她一起去玩许多新奇的事物,让卓稚对这个世界始终充斥着热情。   但所有称得上现代化的普遍生活方式却被她摒弃了,在卓稚的成长中,没有可以沉迷到让她失去自制力的东西,没有许多浮躁的忧愁和叛逆,她的世界,童话一般。   如果一切都是刻意为之,师父用心之良苦,便是黎秦越见识过的家长之最了。   而这位家长,也就是在孩子开始融入这个现实世界时,开始同她一起接触,一起学习。   与这个世界的彻底接轨,对于师父来说,始终是为了同卓稚的接轨。   良久,黎秦越说不出话来,陷在思维里的她,紧紧盯着师父,而后很快又想到,师父玩游戏的动机是为了卓稚,而玩得这么好,大概是因为寂寞。   一个人在山上,没了卓稚,过得会是多么难过的日子啊。   黎秦越鼻子一酸,胸口涌动出难以抑制的情绪。   是她抢走了师父的卓稚,师父对她所有的敌意都是应该的。   是师父培养了这么可爱的卓稚,黎秦越对师父有多好都是应该的!   师父的视线始终放在电视机上,黎秦越指尖微动,终于鼓起勇气拽了拽师父的衣袖。   师父回头看她,黎秦越猛地握住了师父的手,无比认真道:“师父,过完这个年,就不走了吧!”   师父眉头皱起来,淡漠的表情实在是挂不住了,露出震惊:“走还是不走?”   “不走!”黎秦越用力摇头,“我怎么舍得让师父走呢!我怎么能让师父走呢!师父,以后我们就这样住在一起,让我和卓稚好好孝顺你吧!”   足足安静了有半分钟,师父道:“你喝了假酒吗?”   “我没,我真心实……”   “那你是在说反话,提醒我该回去了吗?”   “怎么可能,我真的觉得……”   “那只有一种可能了……”师父看着她,突然怒气冲冲地吼起来,“想要个免费保姆吗!想得美!做梦!起开!”   手猛地抽走了,拉得黎秦越身子一晃栽到了沙发上。   师父逃的动作跟凌波微步似的,这一秒还在黎秦越眼前,下一秒就已经到了客厅离她最远的角落里。   角落放着个小板凳,师父往板凳上大马金刀地一坐,气势汹汹。   卓稚从厨房里跑了出来:“怎么了怎么了,刚不还好好的吗?怎么吵架了啊!”   黎秦越刚想解释,师父偏头看向卓稚,冷酷无情:“包完饺子给我把行李收拾了,我明天就回去。” 第78章   有了这段插曲, 接下来的年夜饭都吃得有些气氛诡异。   黎秦越一直试图解释, 卓稚也在尽力帮她的忙, 但这反倒让师父觉得这两人沆瀣一气, 干脆两个都不太理了。   黎秦越吃两口菜, 看一眼师父, 喝两口汤,再看一眼师父。   师父白她一眼, 她立马道:“师父手艺太好了。”   师父手里的筷子指向她:“最后一顿, 以后别想了。”   黎秦越只得暂时放弃闭了嘴。   春晚热热闹闹地吵着, 白桦里的位置偏, 可以放鞭炮, 所以窗外的炮仗声也就没停过。   黎秦越买了一些小炮,主要是卓稚玩心大,她就见样买了点,玩个花样。   饭吃完后,黎秦越催着卓稚把炮拿了出来,两人穿好衣服站在客厅,黎秦越不抱期望地开口道:“师父, 我们下楼放炮吧?”   师父正盯着电视机,偏头睨了她们一眼:“你们买了什么?多大的人了,还放炮。”   卓稚立马道:“小蝴蝶小陀螺二踢脚烟花棒小火圈,还有一个没见过的, 风车样子, 要绑在柱子上放, 还不知道什么样呢。”   “天干物燥的,多危险。”师父眉头皱起来。   “去广场那块,很空旷。”黎秦越道。   师父站起了身,一边穿外套一边道:“卓稚,你们所里没贴什么明文规定不许乱放炮吗?”   “没说,我们这片,可以放点小炮仗。”卓稚扯了扯黎秦越衣袖,“不过我们两确实不熟练,比较危险,师父在的话,就不怕了。”   黎秦越眼睛一亮:“对对对!”   师父路过她俩,开了门,头也不回:“快一点,大冷天的。”   黎秦越用力地憋着,等师父走得远了点,才拉着卓稚出门。   没开口先笑了一会:“师父喜欢放炮啊?”   卓稚也乐:“师父喜欢玩这种小玩意,她已经不生气了。”   黎秦越有些纳闷:“我真心实意想让师父留下来的,她怎么就是不相信呢。”   卓稚跟她一块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往下磨蹭:“我觉得她不是不相信,她可能原本就打算年后走的,随便找个借口罢了。”   “那她好好说嘛,这样搞得我很愧疚诶。”   卓稚看她一眼,笑得嘴角都快咧耳朵去了:“就是要让你愧疚啊,她很不爽啊。”   “你不是说她已经不生气了吗?”   “我说的是她这趟下山不爽。”卓稚深呼吸一口气,“姐姐你仔细想想。”   黎秦越有些发愁:“你说的对。”   “我最了解的就是我师父了,我猜的十有八九没错。”   “师父跟个小孩子似的。”黎秦越道。   “可爱吧?”卓稚还挺嘚瑟。   “可爱。”黎秦越捏了捏卓稚的脸,回答得真心实意。   “你们是爬不下来吗!!!”楼下突然炸出一声吼,吓得黎秦越差点跳起来。   她这人原本胆子挺大的,但大概这些天在师父面前小心翼翼习惯了,但凡师父的声音提高点,她都有些胆战心惊。   “来啦!!!”黎秦越吼着回答,并加快了步子,往下跳着蹦出了楼。   师父等在楼下,望见她俩的影了,便甩了下大衣摆,又往前去了。   黎秦越拉着卓稚一路小跑着追,小声说话:“师父穿这种大外套真好看,气场强大。”   “她这种军大衣有三件一模一样的,”卓稚道,“说暖和。”   “我都没穿过。”   “你想试试吗?”卓稚偏头看她,“我给你搞一件。”   “好啊。”黎秦越挺感兴趣的。   几秒钟后反应上来,扯了下卓稚衣袖:“哎呀我说这话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师父来这么久了,你也没带她去买些东西,衣服鞋子化妆品之类的。”   卓稚瞪大了眼睛:“我没考虑过这方面。”   “小孩子当习惯了吧。”黎秦越捏了捏她鼻尖,“虽然现在人们的生活水平提高了,过年不兴特意买新衣服了,但师父今年好歹是下山过得年,明天要劝不住她回家,我们就去给她买东西吧。”   “好嘞!”卓稚一拍手,“这个听姐姐的,姐姐眼光好。”   “必须,”黎秦越盯着师父背影,“我不仅要把师父穿得洋气漂亮,还要保留她本身的气质魅力。”   卓稚嘿嘿嘿一通笑:“师父有魅力吗?”   “有啊。”黎秦越看着她,觉得她像个傻子,“师父这种性格,很招人喜欢的好不好?”   几步远外的师父突然回头:“地上是有蚂蚁吗!!!”   黎秦越一震:“报告师父,没有!冬天冷!蚂蚁不出窝!”   “那你是怕踩死细菌吗!!!”师父一张口,白气哄出一片。   黎秦越哈哈哈笑起来,往前赶了两步,走到了师父身边:“师父你听见我们刚才说的话了吗?”   “这么吵!我有劲听你们说话吗!”师父指了指天,挺应景的,不远处响起一阵鞭炮声。   “好的好的。”黎秦越现在就是个狗腿子,“我们待会吵回去。”   卓稚跑去师父另一边,挽着她胳膊:“对,我们先试试那个风车,不知道会不会转起来。”   这会大部分人家都在吃年夜饭看春晚,下楼放炮也就是三两下。   她们这个奇异的三口小家没那么多规矩,也没什么必要的程序要走,随心所欲,所以玩得开心了,就多玩会。   广场上人不多,卓稚点了两个炮仗之后,笑得声音都快劈掉了,一点点小火花都乐得跟个二傻子,喊啊叫啊的。   黎秦越就专注于嘲笑她:“不就熄火了吗,这也够你乐两分钟的。”   师父大概是嫌她们吵,偶尔会捂住耳朵,但没一会就以要为她们承担风险为借口,自己亲手试了两个新品种。   风车是真会转的,几个小炮仗相互作用,转起风火轮。   卓稚眼睛里闪着小火苗,黎秦越觉得她实在是漂亮,掏出手机来拍。   光线不亮,但轮廓温暖好看,黎秦越点的是视频,卓稚以为是照片,傻呵呵地在镜头前固定了好几秒的笑容。   黎秦越也不提醒她,拍完卓稚把手机一转,对到了师父那边,喊着道:“师父!你有什么新年愿望吗!”   师父道:“本来有的,现在没了。”   挺寓意深刻的,而且根据她瞪着黎秦越的眼神来看,应该是在表达黎秦越把自己徒弟拐走的不爽。   但黎秦越偏不这么理解,她笑着道:“对,我也是!如果人真的开心了,都说不出什么多余的愿望来,要偏要说的话,希望明年我们也一起这样过年!后年也一起这样过年!往后的每一年,都这么过!”   “对!”卓稚也跟着喊,“都这么过!”   师父看着黎秦越,嘴唇动了动,但最终没说什么。   三人在广场里把炮仗放完,往回走的时候,天上飘起雪来。   砂砾一般,簌簌往下,很快就铺了薄薄一层。   黎秦越伸手去接,雪粒太小,没接住什么,但她仰头看天,又低头点了会手机,对师父道:“师父,下雪了呢。”   “嗯。”师父应了声。   “这雪会下很久吧。”黎秦越道。   “很有过年的气氛呢。”卓稚在她身边蹦蹦跳跳的。   黎秦越笑起来,也在师父面前蹦了下:“就是交通就不方便了呢!”   师父的手抬起来,看来是要捶在黎秦越身上。   黎秦越早有预料,已经蹦开了,乐得也是一串笑,有逐渐向卓稚靠拢的趋势。   一切和谐又美好,所以到了楼下时,吵架声显得十分突兀。   “又来了。”黎秦越无奈地摊个手,“师父你说,为什么天底下的家庭,不能像我们一样,和和美美的呢。”   师父道:“呵呵。”   卓稚突然扯了扯身上的衣服:“姐姐,我觉得这个事,得解决一下了。”   “什么事?”黎秦越看向她。   卓稚指了指一楼的窗户:“我们搬来这第一天他们就在吵,后来吵得没那么大声了吧,但也没消停过,我之前一直在想,他们为什么不报警呢?”   黎秦越笑她:“警察又不是婚姻咨询师。”   “也差不多了,”卓稚很严肃,“我们遇到过相似的案件,小孙警官给我演示了非常有效的处理手段。”   “你这是打算进去试试?”黎秦越有些吃惊。   “对。”卓稚又扯了扯身上的衣服。   “你这又不是警服。”黎秦越在她背上拍了拍,“要不上去换套衣服再来。”   “没事,我带着证件。”卓稚拍了拍兜。   “呵,大年三十的,你这什么爱岗敬业的精神。”黎秦越很感慨。   “我们过个好年的时候,希望他们也能过个好年。”卓稚顿了顿道,“能管一家是一家。”   这话猛地出来,黎秦越正笑着的表情突然就倒了个过,胸口挺酸,有些感动。   她看向师父,手还放在卓稚的背后,真情实感地道:“师父,这就是我喜欢卓稚的原因,我刚认识她的时候真的很惊讶,世界上竟然真的有这样的人。”   黎秦越顿了顿,嘴角重新上扬:“跟水晶一样。”   夸孩子就是夸家长了,师父没说话,但眼神有些沉。   卓稚挺了挺胸,对师父道:“那我去了。”   她上前去敲一楼的门,黎秦越习惯性地紧跟其后,被师父勾住了帽子拉了回来。   “你去干嘛?”师父看着她。   “多少能帮点忙。”黎秦越道。   师父瞄了眼她的手:“今天没提刀,怎么帮。”   黎秦越瞪大了眼,这事也露馅了?   她偏头准备瞪一下卓稚,师父却已经就着勾她帽子的姿势,把她往楼上拉:“警察执法你就别掺和了,来,我有事找你。”   黎秦越感觉皮一下都紧了:“事?”   “对。”师父简单地应声。   师父从来没找黎秦越说过什么事,平日里两人相处的时间虽然挺多,大多数时候都是黎秦越在没话找话。   这突然正经地说有事,还刻意选在卓稚没在的时候,黎秦越是真紧张,紧张得上个楼都不知道是该先迈左腿还是右腿了。   磕磕绊绊地到了家门前,师父掏钥匙开门,黎秦越汗毛直竖。   “是……什么事?”黎秦越小心翼翼地问,声音小得不得了。   师父回头看她:“你有这么怕过其他人吗?”   黎秦越一抖:“没。”   师父突然笑了,并不和善,反而透出股难以言明的邪恶感:“那挺好的。” 第79章   房门在身后关闭, “咔”地一声。   师父径直走到了客厅里, 在沙发上坐下来, 黎秦越小步磨蹭到跟前。   “坐啊。”师父指了指对面的沙发。   黎秦越没坐下去, 她道:“师父, 到底什么事啊, 还需要我怕才能说……”   “你坐下。”师父又道。   “您先说。”   “这就是你怕的表现吗?”师父看着她,“你再不坐我打到你坐下。”   黎秦越唰地就瘫在沙发里。   “怕我, 可能我说的话就有用点。”师父道, “你把手机拿出来。”   黎秦越拿出来了。   “给你爸发条信息。”   黎秦越愣了愣, 但还是点到了老爸的微信页面。   “说……”师父顿了顿, “新年快乐。”   黎秦越手指停住, 等着她。   师父看着她,没再说什么。   “完了?”黎秦越眉头皱起来。   “对,完了。”师父道,“卓稚没什么家人,也没什么朋友,所以她过年可以顾我一个人就好,你不是, 你有一大家子亲戚,今年情况特殊,你不回去就算了,连条消息都没打算发吗?”   “没这个必要。”黎秦越心里抗拒, 很快将手机又收回了兜里, “他们正热闹呢, 也看不见。”   说完她站起了身,指了指洗手间:“师父,我去个厕所啊。”   师父道:“站住。”   黎秦越脚步顿住,转头笑着道:“不是,师父,这个真的不能强求……”   “你是打算一辈子都不带卓稚回你们黎家吗?”师父道。   “啊?”黎秦越愣住,这个话题有些超了。   按照师父现在的态度,能接受她和卓稚在一块就不错了,这怎么一下子就跟从反对交往直接跳到结婚了呢。   这事上,黎秦越暂时没有考虑那么远,经过上次的情况之后,她已经默认下次带卓稚回家,起码得等她把家里人搞定的时候。   至于她什么时候能把家人搞定,那可不得个一二三四五六八年……   黎秦越这边有些恍神,师父一巴掌拍在了茶几上:“这就是你说的认真的?!!”   声挺大,吓得黎秦越回了神,立马道:“不是不是,师父你别误会。我跟家里的矛盾挺深的,我不想让卓稚再去受这个罪。”   “有问题就得去解决!”师父挺暴躁的,“逃避有用吗!拖着就没事了吗!你是打算真去酒吧打一辈子工,还是让卓稚当一辈子辅警赚钱养家啊!”   黎秦越顿了顿,突然也有点生气,顶了句嘴:“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师父盯着她:“你不要你的豪宅豪车纸醉金迷的生活了吗!”   “不要了啊,还不如现在来得开心。”黎秦越瘪了瘪嘴。   “你……”师父抬手指着她,足足过了好几秒,才突然跟松了口气似的,放低了声音道,“挺像你妈妈的。”   黎秦越猛地看向了她:“您认识我妈妈?”   “认的。”师父低头,突然笑了笑,“你妈那时候嫁给你爸,好多人说她是看上了你爸的家产,你爸也挺有骨气的,生意失败后债自己背,搬来这个屋子,好几个月家里衣食住行都得你妈妈负担,但她挺开心的。”   黎秦越也笑起来:“对,我记得她总是边洗衣服边唱歌。”   师父重新抬头看向她,扯了扯嘴角:“你妈妈什么都会做,你,呵呵。”   黎秦越吸了吸鼻子:“我当然不如她。”   师父看着她,没出声。   黎秦越又道:“这么看,其实是反过来的,卓稚跟我妈妈一样好,我还是像我爸。”   “你那么讨厌你爸,还觉得自己像他吗?”   “像啊。”黎秦越耸耸肩,“自大,固执,暴躁,不撞南墙不回头。”   “你爸爸后来的产业,都是自己做出来的。”   “我也会。”黎秦越看着师父,“我可以从破产做起来,但我得跟卓稚在一块。”   话题又绕回去了,师父靠在沙发上,看着她。   黎秦越道:“如果您之后还和我爸爸有联系的话,帮我劝劝他吧。我们的矛盾,不是我发个新年快乐就能解决的。”   “死倔。”师父道。   “都倔。”黎秦越笑着道,“我们都倔。”   卓稚对小情侣进行完教育以后,心情舒畅地上了楼。   给她开门的是黎秦越,卓稚几乎跳到她怀里去:“姐姐姐姐,师父师父,有了身份就是不一样啊。”   黎秦越摸摸她脑袋:“怎么个不一样法?”   “我给你们说啊……”卓稚踢了鞋子很快趿着拖鞋进了屋,把黎秦越拉着坐到了师父身边,然后手舞足蹈地给她们再现场景,“我刚敲开门的时候,那男的一脸的不耐烦,往我身后一瞅,应该是找秦越姐姐呢,见没人,就可凶了。”   “呵!”卓稚嘴巴快噘天上去,“还凶我呢,我就一下子亮出证件,白桦里派出所民警卓稚,有邻居投诉你们扰民!”   “他说你们上次说是妇联,这次又说是派出所,骗谁呢!”   “我说那你现在打个110问问?他就呆了,哈哈哈哈哈,开门开得可快了。”   添油加醋地,卓稚说了好一会儿。   黎秦越倒了杯水给她,让她润润喉咙,这一晚上乐的,怕她嗓子受不了。   师父看着卓稚,没说什么,但能看出来神情挺放松的。   三人就着这话题,聊到十一点多,春晚接近尾声,师父也困了。   她站起身道:“我要去睡了,你们要守岁就守吧。”   黎秦越脑袋里叮地一声,觉得脊背都有些发麻了。   卓稚还傻乎乎的,跑过去拉住了师父的胳膊:“再等会嘛,等会说不定有烟花。”   “我又不是没见过烟花。”师父打了个哈欠,“困死了。”   黎秦越扯了扯卓稚的胳膊,将她拉过来:“让师父去睡吧,她这个作息,受不了的。”   “哦,好的吧,那师父你明早多睡会,早饭我来。”   “嗯。”师父应了声,走到主卧门口了,又突然停住了步子。   “过来。”师父冲卓稚招了招手。   卓稚跑过去,师父从兜里掏出个红包塞她手里。   “哇!谢谢师父!新年快乐大吉大利!”   师父揉了两把她脑袋,然后抬眼看了下黎秦越。   黎秦越站在原地没有动,师父眉头皱起来。   卓稚叫她:“姐姐来啊!”   黎秦越反应过来,有些不可思议地指了指自己,赶忙来到师父面前,笑着问她:“我也有吗?我都快奔三了,还有红包拿吗?”   师父瞥她一眼,兜里摸了摸,果然又摸出一个红包。   黎秦越接过红包,一时间有些卡壳,半晌才道:“师,师父,新年快乐。”   师父转身进了屋。   黎秦越攥着红包,在原地发了好一会儿呆。   卓稚把她往客厅拖:“好啦姐姐,回神了。”   黎秦越压低声音问她:“你说师父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卓稚看着她。   黎秦越扬扬手里的红包:“红包都给我准备了,是不是就等于认下我这个女儿,不对,徒弟,也不对,徒弟媳妇了?”   卓稚乐得不行:“姐姐你是我媳妇啊?”   “不然呢?”黎秦越呵呵一笑,“我难道是你老公吗?”   “那还是媳妇好。”卓稚看着电视,“我们两干点什么呢,还有半个小时才到点。”   黎秦越盯着卓稚,看着她的侧脸在电视机的灯光下变换出的奇特色彩:“师父都承认我了,你说我们两该干点什么?”   卓稚偷瞄主卧一眼,主卧的门紧闭着,卓稚凑过去在黎秦越下巴上亲了一下。   “这哪够。”黎秦越扯着人往卧室走,“你不知道晚上我一个人睡有多冷。”   “空调开着呢,电热毯我也会给你提前打开,热乎着呢。”卓稚反驳。   黎秦越把人拉进了房门里,门一关,指指自己的胸口:“心冷。”   “那我给你暖一暖。”卓稚表情猥琐地在黎秦越胸口抓了一把。   “艹。”黎秦越低骂了一句。   卓稚凑到了她唇边,小声道:“姐姐,电视没关。”   “挺好的。”黎秦越贴着她的唇线,“能盖点咱两的动静。”   “咱两有什么动静?”卓稚抬手挂在了黎秦越脖子上,“不就亲两下吗?”   “我有点激动,”黎秦越道,“两下亲不完了。”   “那多亲两下。”   “嗯……”黎秦越抱着人,一个转身甩到了床上。   床板嘎吱一声,卓稚呆住,一动都不敢再动。   黎秦越把着床头摇了两下,再没什么声音,笑着道:“没事,刚才力气太大了。”   “姐姐你别……”卓稚往后缩了缩,“这样笑。”   “怎么了?”黎秦越凑过去,在她鼻尖亲两口,“我笑都不能笑了。”   “你这么笑,特别霸道总裁。”卓稚乐得不行,抬手搂住了她的腰,“我寒毛都竖起来了。”   “可怕吗?”黎秦越皱了皱眉。   “不,”卓稚吻住了她,“酥。”   这个词挺精髓的,两人今晚糖果都吃得不少,入口又甜又糯,酥到骨子里去了。   黎秦越一边断断续续地吻身下的人,一边探手进去在卓稚的腰上捏了好几把。   卓稚怕痒,笑着躲,却都是往黎秦越怀里躲,塞得紧紧实实的。   衣服有些碍事,黎秦越支起身体,抬手一件件脱着身上的衣服:“当午夜的钟声敲响的时候,你就正儿八经十八了吧?”   卓稚盯着她,眼神止不住地往下游走:“我早都正儿八经地十八了。”   “今天就算算虚岁,也到岁数了。”黎秦越挑挑眉,身上留了最后一件,“成年了,小姑娘。”   “是。”小姑娘笑着。   “给你成人礼物。”黎秦越抓住她的手,放到了自己背后,“尝尝味道怎么样。” 第80章   新年的钟声即将敲响的时候, 客厅电视里的倒数声挺大。   黎秦越能听见主持人一块喊着五四三二,又觉得脑袋发晕, 一切都转着圈,什么都听不清。   一的时候,窗外的爆竹声炸响, 噼里啪啦连续不断, 吵闹得仿佛能升起烟雾。   而她身体里的潮涌,逐渐攀升,终于达到了顶峰。   黎秦越忍了一晚上, 强制自己没发出声音。   临了,她心里松懈下来, 不再咬着嘴唇,却在卓稚的手指退出的时候, 破了功。   那一声嘤咛, 调拖得长,气若游丝,还拐了两个弯。   十分做作, 娇嗲程度不输片里女主,让黎秦越自己一阵头皮发麻。   她想张口解释一下她不是故意的, 但转念一想, 又觉得不经意发出这种声,也没有比故意的降低一点羞耻度。   她小黎总一大把年纪, 被个小姑娘搞得羞涩不已, 真是没脸说。   而且, 累,是真的累,她这会能动的只有意念,意念从她的身体里脱离,把身后的卓稚推开,然后下床去洗个热水澡。   热水澡真舒服啊,黎秦越泡着泡着就有些迷糊。   但有个烦人的声音贴在她耳后,轻轻地叫她:“姐姐。”   黎秦越“嗯”了一声,也不知道自己的嗓子到底动了没。   “你怎么样?”卓稚还在贴着她的耳朵说话。   “热。”黎秦越用力搡了下。   不但没把卓稚赶走,反而整个后背都贴紧了卓稚的身体,明明被搞到瘫软的那个人是她,卓稚身体的温度却高得惊人,又湿又黏,引发出黎秦越一点难以言喻的联想。   “去洗一下吗?”卓稚道。   “不要。”黎秦越转了个身平躺着,一抬手挥在卓稚胸口,“该洗的是你。”   “可是……”卓稚顿了顿,又凑到了她耳边才道,“你下面好湿。”   黎秦越觉得自己这会被困意赶得挺冷静的了,但卓稚这句话一出来,她的脑袋里轰地一声,跟窗外的炮仗声交相辉映,一时间锣鼓喧天。   热度蹿上脸,把人给蹿清醒了,黎秦越抬肘怼了卓稚一下:“说什么呢。”   “说实话啊。”卓稚声音里带着点笑意,手在被子里钻来钻去抓住了黎秦越的手,“不信的话,姐姐你自己摸摸。”   “艹。”黎秦越实在没忍住。   “不摸也行。”卓稚没再拽着她的手往下,只用指尖搓了搓她指尖,“摸我手指也一样,能感受得到。”   黎秦越甩开了她的手,又转了半个身面对着她:“你是被人魂穿了吗?”   “没,姐姐,我是卓稚。”卓稚看着她,笑得跟个二傻子似的,眼神却很温柔,“我就是开心。”   “有什么好开心的。”黎秦越瘪瘪嘴,“以前不要的是你,又不是我。”   “哪里不要。”卓稚的手攀到了她腰上,跟弹钢琴似的,轻轻地动着,“我也想。”   黎秦越摆了个切的口型,没能发出声。   “真的。”卓稚往她跟前凑凑,“姐姐,你不觉得我技术挺好的么?”   “你有技术可言?”黎秦越觉得这事必须打压一下,“横冲直撞的。”   “弄疼你了?”卓稚表情立马紧张起来。   黎秦越看她这表情,又觉得好笑,憋住了回她:“可不。”   “啊!”卓稚一把掀起了两人身上盖着的被子,掉头就往被窝里钻,“那我看看,弄伤你没。”   “靠……”一股凉气袭在腿上,黎秦越觉得自己要疯了,她攥住了卓稚的手,硬生生将人扯了出来,“你特么别瞎折腾了!”   卓稚还是一脸紧张,黎秦越皱着眉:“不疼!不疼行了吧!”   “还是疼了吧?”卓稚小脸皱得跟苦瓜似的,“到后面,好紧的,我感觉在抵着你的肉往里面……”   黎秦越把她的嘴捂住了。   “闭嘴。”黎秦越盯着她,觉得意识有些涣散,无法集中,“那是正常反应,不疼,挺……”   顿了顿,还是实话实说:“爽的。”   卓稚眼睛猛地就亮了起来,跟开了小灯泡似的。   黎秦越的视线不自觉下移到了她唇上,卓稚的唇色这会红得跟能滴血似的,大概是两人刚才长达都不知道有多久的接吻造成的。   黎秦越努力把自己的理智拉回来一点:“你要有力气,自己去冲个澡,然后帮我……擦一下。”   卓稚几乎在下一秒就跳下了床:“有啊,我有的!”   “艹,你小声点!”黎秦越瞪着她,“怕师父听不见啊是不是!”   “哦哦,对。”卓稚这才像想起隔壁还有人一样,用手捂住了嘴,小心翼翼地拿了换洗衣服往外挪。   黎秦越瞥她一眼,再感受一下被窝里空荡荡的自己,心情复杂。   小屁孩的睡衣还挂在身上呢,彻底交出去的,也就她黎秦越自己。   卓稚走到门口,门都开了一条缝了,突然回头对她道:“姐姐,你的味道。”   黎秦越眉头快拧成八字了。   卓稚抬手朝她晃了晃,又做了刚才捂嘴的动作,重复道:“有你的味道。”   黎秦越想拉过被子把自己蒙起来,但她的年龄不允许她这么做。   卓稚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放弃了要开的门,一溜烟地跑回来,蹲在床边看着她。   “你什么毛病?”黎秦越觉得自己快绷不住人设了。   卓稚笑着道:“姐姐,刚开始那会,你不是让我尝尝味道怎么样吗,我闻是闻到了,还没尝到呢。”   “艹!”黎秦越甩手把枕头扔到了卓稚脑袋上,自己刺溜一下钻进了被窝里,“滚蛋!”   卓稚终于乐颠颠地滚了,黎秦越一个人闷在被窝里,半分钟后,猛地又把脑袋钻了出来。   很难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气味,但总归不是平日里被窝该有的味道,液体的混合,有点甜腻,又有点……淫靡。   很容易让她回想起刚刚发生过的事情,卓稚跟头狼崽子一样,依恋又占有欲极强的动作。   其实横冲直撞是真的,有些疼也是真的,但爽,也真真切切,排山倒海,不是挺爽,是爽爆了。   跟自己解决,一点都不一样。   啧,黎秦越陷入对自己深深的鄙视里,又忍不住喉咙滚动,有些渴。   卓稚动作挺快的,很快回到了屋子里。   外面的电视关了,灯也都熄灭了,只开她们房间一盏小小的夜灯,拿着温热的毛巾半跪上床,道:“姐姐,我给你擦一下。”   狼崽子自己冲过澡了,这会清清爽爽,还透着沐浴露的香味。   黎秦越没应声,卓稚的手如今颇有些轻车熟路的感觉,小心翼翼地覆了上去。   温热,黎秦越偏过头,又咬住了嘴唇。   卓稚动作很轻,但路径让人捉摸不透,就只是清洗一下,应生生撩得黎秦越所有的注意力都往下走了。   在卓稚的指尖又一次不小心蹭过黎秦越暴露在空气里最致命的那一点时,黎秦越憋不住了,抬手一把打在卓稚胳膊上:“艹,你别擦了。”   “啊?”卓稚看向她。   “你是不是想再来一次?”黎秦越瞪着她,说话跟酒喝多了似的。   卓稚嘴唇抿了抿,意味不明。   黎秦越豁出去了:“那来啊!尝尝什么味道!来!”   卓稚扔了手上的毛巾,猛地扑过来捂住了黎秦越的嘴。   “姐姐,小声点。”她跟黎秦越眼睛的距离近得不过厘米之间,已经失焦看不清了,“你想要,我给你就是了。”   “我他妈……”黎秦越刚张嘴,便被卓稚换个东西堵住了。   柔软的唇瓣和舌尖,把黎秦越所有的话都塞了回去。   这次黎秦越压根不需要做准备,身体所有的角落都瘫软地接纳,电流打在四肢百骸,脚尖麻得跟废掉了似的。   相比她的狼狈,卓稚这次就如鱼得水地多了,她短暂地离开黎秦越的唇:“姐姐你今天说了好多脏话。”   “艹……”黎秦越不说脏话还能说些什么呢。   “好的。”卓稚勾起唇角笑了笑,继续吻住她,“来了。” 第81章   大年初一的早晨挺安静的, 前一晚上闹累了,今天即使多睡会也不会招家长讨厌。   但总归有个底线的, 特别是在山上住惯了的师父这里,她都把饭做好了,白日的光芒也彻底把屋子给照亮了, 侧卧里还没动静, 这就不能忍了。   师父到了门前,手刚抬起来,又放下去了。   她来回踱了两步, 最终还是回到厨房,掏出了手机。   侧卧的小床上, 黎秦越整个身子都窝在卓稚怀里,她比卓稚个子高, 这个动作做着实在委屈, 但哪怕团成一团,也不肯挪动一分。   卓稚醒得早,舍不得叫醒她, 也就一动不动地搂着怀里的人,听她轻轻浅浅的呼吸。   手机响了起来, 震动, 在桌子上,嗡来嗡去。   黎秦越的眉头皱起来, 身子动了动, 却是靠得卓稚更紧了。   卓稚抬手替她捂住了耳朵, 但手机响过一阵后,又很快开始了第二阵。   卓稚只得抽出身去够手机,中途换来黎秦越很不满意的两句哼唧。   看到屏幕上的显示,卓稚愣了愣,而后后知后觉地脊背都麻了。   电话是师父打过来的,但卓稚知道她没打算让自己接,只是在催她。   催她起床?催她不要再在黎秦越床上赖着了?还是警告她……不要白日宣淫……   经过昨天晚上的锻炼,卓稚觉得自己已经厚成城墙的脸皮一下子又烧起来,她挂了电话,又立马给师父发了条消息过去:起了。   打完这两个字,卓稚几乎是跳下了床,但落地很轻。   黎秦越把被子往上拉了拉,试图把自己蒙起来。   卓稚凑过去帮她把被角掖好,但仍然让她露出脑袋保持呼吸顺畅,又没忍住在脑袋上亲了口,这才开门出了卧室。   师父正把早餐往餐桌上端,卓稚过去打了个招呼,有些尴尬。   师父看都没看她一眼,自顾自舀了碗粥。   卓稚指了指卫生间:“我先去洗。”   师父终于抬头看向她:“另一个呢?”   卓稚“啊”了一声,然后有些语无伦次地回答:“睡着呢,不是,她昨晚,我们电视,不是守岁么,就睡着呢,待会……待会再叫……”   心虚得手都快冒汗了。   师父盯着她,两秒后“嗯”了一声,继续喝粥。   卓稚立马脚底抹油似的进了洗手间,进行一场时间十分之长的洗漱工作。   等她出来的时候,师父已经喝完了最后一口粥,起身回了卧室。   卓稚愣了愣:“师父,吃这么点吗?”   师父留给她一个背影:“你见着我吃多或者少了么?”   卓稚抿了抿唇,没能回答。   师父到底吃了多少,她心里还真没数,但她这顿饭,吃得不少。   虽然心里忐忑,但扛不住是真饿了,两碗粥下肚,还几乎把桌上的菜扫了个空。   吃完以后她又溜回侧卧看了看黎秦越,尝试在她耳边轻轻叫她起床,被黎秦越挥了一巴掌,打在脖子上,软乎乎滑溜溜的。   卓稚便没再叫,任由她睡,出去把饭碗都收拾干净了。   等她在厨房忙活完,一抬头发现师父把行李箱都推出来了。   卓稚愣住了,冲过去挡在了师父面前:“师父,你干嘛啊?”   “回山上啊。”师父道。   “不是说好了不回去吗?今天大年初一啊,再住段时间啊。”卓稚很着急。   “谁跟你说好了不回去,我说的是今天回就今天回。”师父态度很坚决。   “不是……”卓稚前后左右看一圈,突然抬手指着窗外,“你看,这么大雪,又是初一,街上都没车的……”   师父从兜里掏出手机解锁了在她面前晃了晃:“看见了吗?预约车辆,五分钟后到,有钱还怕没法出门吗?”   “怎么大过年的还上班啊!!”卓稚对这个出租车司机非常不满。   师父拨了拨她,要把她拨一边去,卓稚脑子里混乱,抱住了她胳膊:“不许走!”   “你觉得你挡得住我吗?”师父斜睨着她。   “反正不许走。”卓稚拖得可紧。   师父甩了甩手,甩得卓稚来回晃悠,她有些无奈,终于叹了口气道:“你想让我待到什么时候,我这么待着,除了给你两当保姆以外,还有其他意义吗?”   “哪里是当保姆!”卓稚急得眼睛都快红了,“以后师父不做家务,都我做,我和秦越姐姐做。”   师父另外一只手落在卓稚脑袋上揉了揉:“我下这趟山,是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给我谈了场轰轰烈烈的恋爱。黎秦越爸爸把电话打我这里来的时候,我想着你是被骗了被坑了或者是脑子进水了,我是来给你控水的。”   “待了这么久,我也看出来了,就你秦越姐姐说那话,我们再挡都没用,你们有手有脚,我们也不能给你们把手脚折了按照我们家长的意思来,所以就……”师父顿了顿,挺感慨的,“自生自灭去吧,看看你们能把人生过成什么样。”   “不……”卓稚眼泪啪嗒就掉下来了,“师父你是不要我了吗……”   师父的手拍在她脑门上,啪地一声,很响亮:“给我把你这金豆豆收回去啊,什么毛病,这招对付你秦越姐姐有用,对我没用啊,我说我不要你了吗?等你分手了受伤了不得还回我山上啊,我到时候就等着笑话你……”   “不分手……”   “滚蛋啊。”师父又甩了下手,“你觉得我看着你两整天这样腻歪爽吗?我养得好好的一颗白菜被猪拱了,我还得给猪喂食,你考虑过我的心情吗?你能放我一条生路让我回山上清静清静吗?”   这比喻让卓稚抬起了脑袋,心情有些复杂。   侧卧的门咔嚓一声开了,黎秦越穿着睡衣,浑身上下还都透着倦意,话却听得清楚。   她开口,声音是哑的:“师父,你这么说我我伤心了啊……”   卓稚赶忙解释:“姐姐师父不是这个意思……”   “我就这个意思。”   “这个意思也没事。”   两人同时开口。   然后黎秦越笑了,也不过来掺和两人之间的拉锯战,只倚着门框道:“师父,你今天不想在这个家里待了可以,以后您想过来的时候,随时来,这是咱自己的地方。”   “卓稚肯定不情愿你走,但你真要走我们的确也拦不住,但我们不希望你不开心地走。”黎秦越顿了顿,“虽然有些事在您那里也没法高兴,但起码说清楚,别让卓稚一直愧疚,她可爱您呢。”   卓稚立马点头:“对,爱!”   师父呼出口气:“我说得够清楚了,就是该走了,不能说高高兴兴地走,但也不能说我就生着气走的……艹,这话听着怎么这么不对呢!”   黎秦越笑着,卓稚也给逗笑了。   师父把卓稚的手扒拉下去了:“咱两之间该怎么着怎么着,就这样吧,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我也不能天天晚上听……”   说到这里,师父停住,瘪了瘪嘴。   卓稚笑不出来了,黎秦越也一样,两人一同升腾起来的红晕,跟蘑菇云似的。   师父趁机拉走了行李,她的手机也十分精准地响起,是司机打来的。   “嗯,你进来,看见个黄色的花坛,就停那,我两分钟到……”   卓稚又赶紧往上跟,师父在门口冲她抬了抬手:“别送,尴尬,你知道我提得动。”   卓稚:“我……”   “你走的时候我就没送。”师父提起行李箱,头也不回地出了门,“是真尴尬,拜拜。”   卓稚只得道:“拜拜。”   黎秦越提高声音喊了句:“师父再见,我会给您拨视频电话的!”   师父的声音荡在楼道里,铿锵有力:“猪头猪脑的,有什么好看的!”   这声音荡了三圈,最终散了。   门还开着,卓稚站在门边上,有些失魂落魄的。   四周安静下来,黎秦越也没烦她,转身进了浴室:“我去冲个澡,饿死了。”   “好,”卓稚回头愣愣地道,“出来就有吃的了。”   浴室里的水声响起来,卓稚关了门,进了厨房。   早上师父做的菜被她吃差不多了,但这两天备的吃食很多,很多切一切,调一调,热一下就能吃了。   都是卓稚熟悉的味道,家的味道。   家的味道是可以延续的,从山上到山下,从亲情到爱情。   卓稚打开蒸笼,热气上涌,熏得她又有些想掉眼泪。   不是纯粹的开心,也不是纯粹的难过,不是委屈,也不是畅快,难以形容,五味杂陈。   如果非要总结一下,只能矫情地说一句,大概是长大了的滋味吧。   一人份的精致饭菜上桌了以后,黎秦越还没从浴室里出来。   卓稚过去敲了敲门,提醒她:“姐姐,饭好了。”   “嗯。”黎秦越隐隐约约地应了一声,然后道,“我忘记拿内衣了。”   “啊,你等一下。”卓稚很快往卧室走,打开衣柜拿了衣服出来,将浴室的门开了一道缝,递了进去。   “够不着。”黎秦越的声音伴着水声。   卓稚只得彻底打开了门,将半个人都挤进去。   “热气都散了。”黎秦越抱怨,还是没接东西。   卓稚吸了吸鼻子,整个人都进去,反手关上了门:“姐姐,你想干什么呀?”   浴室里的热气很汹涌,白茫茫一片,但这么小的空间,根本无法阻碍视线。   黎秦越近乎完美的胴体就在这雾蒙蒙之间,溅着水花,光滑柔软,像最美的画。   卓稚的视线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落在哪里,手上捏着的单薄布料一下子也显得质感迷人起来。   黎秦越看着她,长发湿乎乎地搭在肩上,声音蛊惑:“你猜我想干嘛?”   卓稚抿抿唇,想提醒她做得太频繁的话,可能对身体不太好。   怎么个不好法呢?卓稚再抿抿唇,会饿的吧。   刚不都说饿坏了吗,难道是那个……饿的意思吗?   卓稚吞了吞口水。   黎秦越笑了笑,微微弯腰注视着她,接下来的话,却完全超出了卓稚的预料。   她指着自己的胸,爆发出了卓稚已经逐渐陌生的黎式怒吼:“让你看看你干的好事啊!!!这他妈是肉!是活生生的肉!不是奶瓶!不是减压神器捏捏乐!你使那么大劲!看看!好好看看!是不是看着还挺带感啊!!!”   卓稚在震惊中没忍住笑了:“是……挺带感啊……” 第82章   没了长辈在家里, 卓稚和黎秦越彻底放飞了自我。   过年这几天,本来应该走亲戚或者和朋友聚会的,但这两人, 一个跟家里处于闹掰状态, 一个没什么朋友更没什么亲戚, 于是全程自由自在, 就两个人窝一起。   不想出门了就待家里, 除了日常的活动, 还多了些“日”常活动……   卓稚的脑子向来聪明,学东西快, 一点就通,在某些事情上更是可以无师自通。   她体力好又贴心,黎秦越觉得自己短短几日精神奕奕容光焕发, 心情好得不得了。   但放松到没有一丝压迫感的日子总是短暂的, 卓稚本来安排的是初五上班, 但最近几天气温骤降,时不时就飘着雪花,交通受到了很严重的影响,初四下午的时候,所里来电话让她去帮忙加个班。   黎秦越望着窗外白茫茫的世界,抱着保温杯, 有些纳闷:“这天气, 犯罪分子还工作吗?”   “我们也不只是管犯罪分子, ”卓稚已经速度很快地穿好了制服, 凑过来在黎秦越脸蛋上亲了一口,“我们还要保障人民生活的安定幸福。”   “太伟大了。”黎秦越勾住她脖子,把这个吻挪到了唇上,“小卓警官,我也是人民。”   卓稚笑着问她:“那你幸福吗?”   “福秦越。”黎秦越回答。   卓稚笑得都要打鸣了:“福稚。”   将人送到了楼下,卓稚说什么都不让黎秦越再跟着了。   “冷死了哦。”卓稚用力地把黎秦越往回推,“你去窝被窝玩两把游戏看会书,我就回来了。”   “你这个点去,指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呢。”黎秦越看着她,“记着啊,要是只是让你在所里值班,就给我打个电话,我拿着好吃的去犒劳你们。”   “好的好的。”卓稚频频点头。   “要是出外勤,冷了饿了渴了也给我说。”黎秦越把卓稚的外套拉链拉到了最顶端,“反正我闲着,出去逛逛还有意思。”   “好的。”卓稚甜甜地应声,眼睛笑得跟月牙儿似的。   黎秦越觉得自己这会的样子如同送儿出门的老母亲,实在是不符合她小黎总的身份,终于一拍卓稚的肩将人放开了:“去吧去吧,早去早回。”   “好嘞。”卓稚又抱了她一下,“你也快上去。”   “嗯。”黎秦越忍住了想目送的冲动,先转身上了楼。   卓稚跳着出了楼道,小跑着踩进路旁的积雪里,嘎吱嘎吱的。   所里的大门口贴了对门神,很威武。   卓稚到的时候,给那两门神敬了个礼,才进了屋。   办公室待着的人不多,卓稚往里走的时候,迎面就碰到了正匆匆往外走的小孙警官。   卓稚手抬起来刚想打招呼,小孙警官抬头瞅着她,跟见了亲人似的,冲过来就握住了她的手:“新年快乐啊,小卓。”   “新年快乐啊,小孙。”两人挺熟的了,卓稚称呼上就顺口开了个玩笑。   小孙不在意这个事,他这会就是握住了救命稻草:“我们人民警察的宗旨是什么?”   “为人民服务!”卓稚回答得很快。   “棒!”小孙拉着她手腕就转了个方向,“走吧,为人民服务去吧。”   “什么情况?”卓稚问,努力去瞅小孙手里的文件。   “也没什么特殊情况,就是缺人手。”小孙道,“积雪严重,撒盐都撒不过来,环线堵得厉害,我们去帮忙疏通疏通。”   “哦哦。”这是要去干交警的活了,卓稚想一想,还有些小激动呢。   分给他们的路段,离得不远,警车在离目的地还有一段路的地方便停了下来,小孙裹紧了大衣对卓稚道:“车进不去了,咱得走过去。”   “没问题。”卓稚赶紧跟上,“走一走还能暖和点。”   小孙笑着看她:“年过得开心吗?”   “开心!”卓稚立马道,脚下遇到一滩水,顺便蹦了过去。   小孙看她这样,也蹦了过去:“我也开心。”   “小孙哥你开心什么?”卓稚问。   “我女朋友今年调回南海了,以后我们就结束异地恋了。”小孙大概等说这话已经挺久了,这会一开口,忍不住笑得眼睛都没了。   “哇,恭喜!”卓稚这会特别理解小孙的心情,两个相爱的人能够生活在一起,真是十分美妙的事情。   “今年下半年我们就订婚!”小孙道。   “棒!!!”   “明年这个时候就结婚!”   “好!!!”   “后年这个时候,说不定我就有女儿了哈哈哈哈……”小孙乐得不行。   “哈哈哈哈哈也有可能是儿子啊。”   “我喜欢女儿啊哈哈哈哈哈。”   卓稚瞅瞅被堵了一路的车,抹了把脸止住了笑:“这片现在也就咱两能笑得出来了吧。”   小孙顺着她的目光瞅了瞅,也抹了把脸,瞬间变得严肃正经:“所以我们幸福了小家,更不能忘了大家啊。”   卓稚低头,冲着地面又乐了好一会儿。   两人赶到现场的时候,撒盐车正在勤勤恳恳地工作。   比起堵成长龙的公路,这片反而空出了一定的范围,显得松快了许多。   小孙上前和执勤的交警交流了几句,然后扛了警戒线带着卓稚往前去。   “有块路面结冰严重,我们把它围起来,然后让车辆注意避行。”   “这个路况还要避行,怪不得缺人手了。”卓稚比了几个动作,“小孙哥,你看我这手势正确吗?”   “正确。”小孙笑着道,“人长得好看,随便做都好看。”   卓稚眨眨眼:“我好看吗?”   “你和你姐姐都好看。”小孙道,“特别漂亮那种。”   “啧,那跟嫂子比呢?”   小孙一仰头,特嘚瑟:“那还是你嫂子好看。”   两人搭档的时间不长,但相处得挺愉快,最大的原因就是能说到一块。   不管工作多苦多累,小孙都不会愁眉苦脸,非常阳光积极一小伙,卓稚觉得他和自己是同类人。   惺惺相惜,配合默契,送这些年节归来的人们顺利回到工作岗位,开启新的一年的篇章,卓稚觉得加班也加得非常愉快并且有意义。   天色渐渐暗下来,警戒线换了好几个地方,车辆过去一批又一批,但既然拥挤,没个尽头。   小孙看了看时间,在手机上快速打字:“再半个小时,你回去休息。”   “你呢?”卓稚问。   “我再待会。”小孙跺了跺脚,“天黑了降温快,你们女孩子体寒,不能冻太久。”   “我不寒,我是冒火的那种体质。”卓稚搓了搓手,递到他面前给他看,“红吧,血液里有一把火。”   小孙笑着道:“年轻人火气就是大。”   “可不。”卓稚开玩笑,“你们跟我没法比。”   小孙乐了一会儿:“我已经跟张想说了,他过会来换你。”   卓稚刚想开口,小孙又道:“你信不信你再多待一会儿,你姐姐得来这边跟你一块站着。”   卓稚的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黎秦越会算着她上班的时间,虽然不会打扰她,但有很大概率会跑过来等着她。   她不体寒,黎秦越却寒得厉害,两人晚上睡一个被窝,卓稚的脚一直贴着黎秦越的,也得暖好久才能热起来。   不能让她等。   卓稚点了点头:“好的,那张哥来了我回去。”   “乖。”小孙拍了拍她的肩。   卓稚机械地指示着车辆:“嫂子也会等你啊,小孙哥。”   小孙拿着铁锨在跟一块不知道怎么结成的顽固冰块做斗争:“她被妈妈拉去泡温泉了,才不等我呢。”   话是这么说,人却是笑着的。   卓稚道:“刚才你是跟她……”   话戛然而止,一辆刚刚还好好行驶着的卡车,突然打了个摆,斜插进两辆小车之间,朝警戒线冲了过来。   一前一后的两辆小车被挤开,碰撞声四起,卡车的车头毫无阻碍,正是小孙的方向。   “孙祺!!!”卓稚这一声喊,声音都劈叉了。   也只来得及喊出这一声,剩下的字就算出了口,普通人这个时间也根本反应不过来。   卓稚心跳拔高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击打得耳朵都快失聪,她冲过去的时候,什么多余的都没想,所有的脑细胞控制着身体,只想找一个生存的角度。   孙祺被她扑倒,两人滑出去一截,卓稚撑起胳膊肘护住了孙祺的脑袋,接下来什么都看不见了,突然而至的黑暗,和巨大的摩擦声。   痛觉袭上来的时候,卓稚才终于来得及想,姐姐在家等着她呢,小孙警官的女朋友去泡温泉了……   明年这个时候,他们会结婚。   再过一年,会有个可爱的女儿。   卓稚勾了勾唇角,如果他两都活着,接受媒体采访的时候,她小卓警官一定会说:   “多亏我去救他了啊。”   “我不害怕啊。”   “后怕也不怕。”   “再来一次,我还是会救他。”   “因为我是卓稚,而孙祺是个好人啊。” 第83章   黎秦越估摸着卓稚那边大概到了下班的点了, 于是给她发了消息,卓稚没有回复。   十几分钟后,她打了电话过去, 那边也没有接听。   黎秦越回卧室快速换了衣服, 刚出门, 手机便响了。   卓稚的电话, 她赶紧接了起来:“小卓警官, 有空了啊?”   但那边不是卓稚, 赵警官道:“小黎啊,你现在在哪呢?”   黎秦越心里一跳:“在家门口, 赵哥,卓稚出什么事了吗?”   “出了点意外,”赵警官的语速很快, 生怕黎秦越过于担心, “不过人没大事, 现在在三医院,正检查呢。”   “都去医院检查了叫没大事?!”黎秦越的声音和心跳一起,一下子拔高了,“她人呢!醒着吗?!”   赵警官瞬间也有点慌:“小黎你别急别急,醒着呢,我这就叫她跟你说话。”   “好。”黎秦越手都在抖。   那边在移动, 有模糊的对话声, 也不过几十秒的功夫, 黎秦越却觉得把新的一年的手抖量都用完了。   电话终于被接了起来, 卓稚的声音,有点点哑:“姐姐,我没事。”   黎秦越心里悬着的石头落下去一点点,她没有跟卓稚说话,道:“把手机给赵警官。”   赵警官重新接了回来:“小黎你不要急,慢点过来。”   黎秦越深吸了口气:“我这就过去,麻烦您照顾卓稚。”   赵警官赶忙应了声,黎秦越原本想再多问两句,但感觉心里慌得厉害,于是干脆挂了电话。   三医院距离白桦里有些远,今天的车却非常难打。   此刻的黎秦越无法忍受任何一点有可能的拖延,她登录上了另一个微信号,在蜂拥而至的消息后点进群里,发了自己的定位。   -谁在附近,车过来。   遍布南海市钱多无聊的狐朋狗友,果然比任何一个打车软件都来得快。   车停到黎秦越面前的时候,驾驶位上的人兴奋地跟她打招呼,黎秦越上了车,简单扔下几个字:“别说话,三医院。”   这个叫不上名的司机朋友算是有眼色,真一声不吭地发动了车子,甚至超了限速,擦边闯了红灯。   到了医院门口,黎秦越下了车,疾步往里走去,等电梯的人太多,她迅速地转向了楼梯。   是跑着到四楼的,刚拐进楼道就看到了赵警官。   赵警官转头也望见了她,快步迎过来:“脑袋没事,器官也没事,就胳膊……”   黎秦越眉头皱起来。   “骨折。”赵警官道,“刚拍了片子拿过来,医生正在处理。”   “这间?”黎秦越抬手指了指旁边一个关着门的诊室。   “对。”   “没人陪着吗?”黎秦越问。   “有,小孙在里面。”   黎秦越眉头皱得都快拧成麻绳了:“和卓稚一块执勤的孙祺警官吗?”   “是,他也受了伤,但坚持要陪着卓稚检查。”   “好。”黎秦越突然冷静下来了。   在来的车上,她想过无数句要问的话,要发的火,对卓稚的,对赵尚星的,甚至是对整个公安系统的。   但到了这一瞬,她得到的结果是“卓稚骨折了”,那些多余的火气便矮了下去。   她对自己曾想到的更严重的后果感到后悔,对如今这可恢复的结果感到庆幸。   现在,她的理智告诫她,拿出一个成年人该有的样子,把事情处理好,不要造成更严重的反应。   毕竟此时,她代表的是卓稚的家人。   黎秦越指了指旁边的凳子:“来,赵警官,坐下说。”   她说这话的时候自觉语气正常,态度也算得上温和,但在旁人看来完全不是。   赵尚星坐下的时候,有种被审判的错觉。   黎秦越道:“麻烦您先说一下您了解到的卓稚伤情的具体情况,然后再说一下这个意外,是怎么造成的。”   赵尚星是在卓稚入职推荐信上签字的人,也算是一手促成卓稚来所里上班的人。卓稚年纪小,本来没这个先例,但她超常的武力值,让局里上上下下都刻意忽略了这个问题。   现在出了事,他自然也是要负责的。   特别是看着黎秦越一双尽力压着暴躁情绪的眼睛,赵尚星知道,该拿出的态度一定要拿出来,不该隐瞒的也一定不能隐瞒。   “闭合性骨折,医生说问题不大……”赵尚星开始一五一十地交待情况,说到卓稚为了救孙祺,抱着他扑到了车下时,手掌紧握,手心里出了不少汗。   黎秦越没说话。   赵尚星又补了些解释的,安慰的,保证的话,黎秦越还是没说话。   赵尚星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满含歉意地看着她。   然后他发现黎秦越的嘴唇颤了颤,而后突然像卸了力气一般,身子往后靠去。   黎秦越没再看他,她盯着医院的天花板望了一会,楼道里过去了两趟重伤的病床。   黎秦越脑袋里嗡嗡的声响渐渐散去,她终于能发出声音:“你说,这是不是奇迹?”   赵尚星刚想点头,又觉得点头也不对,只能保险起见道:“多亏有卓稚在,不然小孙可能就……”   黎秦越闭了闭眼:“对,对。”   这两声对情绪难以捉摸,赵尚星不敢再接话,只能同黎秦越一起,安静地等着。   卓稚知道黎秦越肯定已经来了,于是胳膊的夹板固定好以后,便迫不及待地起身,准备往外走。   被护士小姐姐拉住了:“你等会,脸上还没处理呢。”   “脸上没事啊。”卓稚拽了拽手,没拽开。   护士小姐姐力气还挺大的,拖着她又坐下了:“怎么没事啊,擦破这么一片,女孩子脸多重要啊,给你消消毒,处理得干净点,不容易留疤。”   “急诊的时候已经……”卓稚有些着急。   “你急什么急!”护士小姐姐生气了,声提高挺凶的,“这是为谁好啊,坐着!别动!”   隔了一层帘子等在外面的孙祺也立马道:“卓稚你别急这一会,听医生的。”   卓稚只得继续坐着,看护士小姐姐的衣服在眼前晃来晃去,消毒水的味道一阵又一阵。   这个诊室,虽然不随便让人进吧,但也没有严格到不让人陪同的地步。   黎秦越到了医院,却没有冲进来看她,卓稚知道这一定是气大发了。   上次抓个小偷,都哄了那么久,这次……卓稚越想越心慌,甚至生发出了一种会失去黎秦越的恐慌。   这恐慌在极短的时间内,便让卓稚身上起了一层薄薄的汗。   护士收手的时候,卓稚几乎是跳下了凳子往外冲。   这次可谁都拦不住她了。   护士也没再管她,转头凶的是孙祺:“你过来,都成花的了。”   “我没事,”孙祺跟着卓稚,“我……”   “你们一个两个的,要真觉得自己没事,干嘛来医院啊!”护士拽住了孙祺的胳膊,“大过年的,你这样见家里人能行吗!”   孙祺偏头还是瞅卓稚:“卓稚你……”   “别管我了,我姐姐来了。”卓稚朝他挥了挥手,拉开病房门出去了。   孙祺还想跟,护士一点都没撒手:“行了,人家里人都来了,你就顾顾自己吧。”   “我得跟她姐姐说清楚,得道歉……”   “这事谁都不怪。”护士把人搡到了凳子上,“这是意外,不是还有个警官在外面吗,你就歇一会,先把自己的伤处理了吧。”   “我这算个什么……”   “行了。”护士的棉签压上去,成功把孙祺的话变成了一声“嘶”。   嘶之后,护士的手轻了许多:“辛苦你们了啊。”   孙祺笑了笑,有些难受:“也辛苦你们了。”   卓稚出了病房之后,拐了两个弯,才找到了黎秦越。   黎秦越在跟咨询台的护士长说话,边说边在手机上打着字。   卓稚一眼看到她,有些愣神,黎秦越很漂亮,不管穿着什么,不管是什么样的情绪,都鲜明得像一幅画。   卓稚垂着的左手握紧,后知后觉地想,如果偏了一些,她可能就再也看不到这副画了。   心脏砰砰地跳着,这一刻,她在心里默默地朝自己的脸挥了一巴掌,明白了什么才是后怕。   她不后悔,但她还是怕了。   卓稚贪婪地看着黎秦越,直到黎秦越转头看向了她。   两人之间的距离就像电视里虚了焦的画面,卓稚甚至觉得这一眼,她们能望进对方的瞳孔里。   卓稚抿唇笑了笑,心里默默地下定决定,不管黎秦越生多大的气,她都要好脾气地哄着她,不管黎秦越生多久的气,她都要一直哄着她。   黎秦越的脚动了动,卓稚赶忙抬腿朝她快步走过去。   她的动作快,到了黎秦越面前时,黎秦越只不过刚转了个身,跨出一步。   “姐姐……”卓稚叫她,“我没……”   事字没能出口,黎秦越抬手抱住了她。   很温柔的拥抱,轻轻的拥抱,为了不碰到她打着夹板的胳膊,甚至是一个虚到只碰了肩头的拥抱。   但就是让卓稚一下子说不出话来,情感澎湃,挤压着胸膛,有些想哭。   黎秦越的掌心放在了她头顶,轻轻抓了抓:“别哭,脸上有药呢。”   卓稚觉得自己从来没见过,如此温柔坚定又宽容的黎秦越。   这样的黎秦越,没有凶她,没有生气,甚至没有皱眉,但对她的关切,却在每一个瞬间都如有实质般溢了出来。   “稍等一下啊,我还有两个问题要问医生。”黎秦越道,“你这边已经处理完了吗?”   “嗯。”卓稚用力点头,“医生说我今晚就可以回家。”   “想回家吧?”   “嗯嗯。”   “好,我们马上回去。”黎秦越笑了笑,“功不可没的右手动不了了啊,那我可以歇一歇了。”   卓稚无缝连接地明白了她的意思,刚才提得高高的担忧如同一片羽毛般落下,她也笑起来,道:“我还有左手啊。” 第84章   两人从医院回家的路上,黎秦越一直没提这次意外, 只跟卓稚交待了下骨折的注意事项。   卓稚连连点头, 都用心记了, 并保障一定全心全意好好养伤。   黎秦越很满意, 摸了摸她脑袋。   到家以后, 黎秦越依然没提这次意外,在车上叫的外卖很快就到了,她把碗筷全都打开, 坐在卓稚身边精心地伺候她吃饭。   卓稚左手拿着勺子,舀了个馄饨塞嘴里,嚼吧嚼吧咽下去, 黎秦越夹着菜的筷子就到了嘴边。   卓稚张口吃了, 笑得甜兮兮地对黎秦越道:“姐姐你也吃啊。”   “你先吃完了我再吃。”黎秦越微笑道,“我这话说得像不像个老母亲。”   “咯咯咯咯……”卓稚乐了好一会儿,把勺子放下了,去拿筷子, “老母亲, 咱两一块吃,我试试啊。”   一筷子下去,肉倒是夹着了, 在往嘴里送的半路上掉了下来, 啪嗒。   “啊……”卓稚发出短暂的惊呼。   黎秦越抽纸擦了扔进垃圾桶:“浪费粮食啊。”   卓稚道:“我再练练, 一定可以的, 我以前手没受过伤, 所以没练过这个。”   黎秦越把她的筷子拽掉了,重新把勺子塞回去:“后面有的是时间给你练,先把饭吃了。”   “嗯。”卓稚挺听话的,乖乖往嘴里塞食物。   黎秦越看着她:“以前手没伤过,那腿伤过咯?”   卓稚道:“不算伤,崴过脚,七八岁的时候有一次摔沟里,小腿肚子上拉了道口子,就这些,都小事。”   黎秦越低头看了眼她的腿:“没见有疤。”   “嗯,我皮肤恢复力很好,超级非疤痕体质。”卓稚抬眼往上瞅,指示自己的额头,“所以脸上这点擦伤不怕的,肯定不会留疤。”   “嗯。”黎秦越道,“留了也不怕,随便做做治疗就没了。”   “那种祛疤得不少钱吧,这么算算,我还挺省钱的。”   “不用省钱了。”黎秦越道,“等你胳膊长好了,我就回去了。”   卓稚愣住了,一直还担忧着的情绪,一下子迸发了出来,她扔了勺子,迅速握住了黎秦越的手:“回哪里去?”   “回去继续做我的黎大小姐啊,至于住的地方,之前山上的别墅不太方便,要么,去市中心那套吧。”黎秦越夹了筷子肉,“张嘴。”   卓稚赶紧三两下吃了:“怎么突然要回去?还要我吗?”   “不要你要谁?”黎秦越道,“你有用着呢。”   “那你家那边……”   “我会跟我爸好好谈谈,这事你就不用操心了。”黎秦越又夹了筷子肉过来,“吃饭。”   只要还要她,那就还好。   黎秦越这会的态度,并不想多谈这件事,而且照黎秦越的性格,这种私人的事,决定了的,别人基本也拦不住。   虽然黎秦越到现在都没发火,但卓稚知道出了这么严重的意外,不可能对她俩什么影响都没有。   现在黎秦越通知了她其中一部分,卓稚反而踏实了一点点。   跟家里的矛盾迟早要解决的,黎秦越也不可能一直在酒吧里打工,现在只不过将未来要发生的事提前摆上了日程,卓稚边吃边琢磨,觉得没什么大问题。   吃过饭,黎秦越把卓稚推到一边,自己收拾了桌子,都是外卖的打包盒和餐具,直接扔垃圾桶就好,卓稚看着她潇洒的动作,不知道如果这顿饭是盛在自家盘子里的,黎秦越会不会真像最开始认识时说的那样,连盘子都扔了。   收拾完东西,黎秦越回头指了指她:“走,去浴室。”   “嗯,洗脸刷牙,我可以的!”这个卓稚很有信心。   “洗澡可以吗?”黎秦越睨她。   “现在不能沾水。”卓稚指了指自己的右胳膊。   “所以不可以,得靠我伺候。”黎秦越拽着她的衣服,把她往浴室拉,“你都臭了,闻得到吗?”   卓稚吸了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味道是有点复杂。”   黎秦越把牙膏挤好,将牙刷塞到了卓稚左手里,然后捧着盛了水的牙缸站在她身边:“刷。”   “这个……”卓稚看着她手里的杯子,笑了,“姐姐你太贴心了吧。”   “让我伺候到这地步的,上天入地你是第一个。”黎秦越抬腿轻轻在卓稚屁股上磕了一下,“快刷。”   “好好好,谢谢姐姐。”卓稚赶忙把牙刷塞嘴里,认真刷了起来。   待到她要漱口的时候,黎秦越便把杯子递到她嘴边,两人配合得挺默契,没溅水,也没呛着,跟一个人似的。   “姐姐……”卓稚偏头看她,“我很快就好了,等我好了,你让我怎么伺候你都成。”   黎秦越把她往旁边挤了挤,打湿了毛巾,热乎乎地盖在了卓稚脸上:“你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想什么呢?”   “就想……唔……伺候……唔……你啊……”卓稚被搓得摇头摆尾。   “怎么个伺候法啊?”   “怎么……”毛巾没了,卓稚深呼吸了口气,“都行。”   黎秦越挑了挑眉:“衣服脱了。”   卓稚倒是想立马就把衣服甩了表示自己的决心呢,但这个衣服真不好脱。   在医院处理的时候,为了不折腾她胳膊,小孙一点都没犹豫,就把她衣服给剪了,这会扇着半拉袖子,依然不好脱。   卓稚看黎秦越,黎秦越抱臂望着她,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卓稚知道她就是想看自己求饶呢,于是立马把声音软了下来,委委屈屈道:“姐姐,你说了在之后的日子里,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能碰我的病员胳膊。”   “对。”黎秦越点点头。   “那我自己没法不碰它。”卓稚一脸忧愁,“还是得麻烦姐姐了。”   “麻烦我干嘛?”   卓稚叹口气:“麻烦姐姐帮我把衣服脱了。”   “好的。”黎秦越爽了,“姐姐这就帮你脱。”   她抬手拉开旁边的储物柜,拿出把大剪刀,凑到卓稚跟前就是一剪刀。   黎秦越把浴霸开得早,浴室里这会温度不低,猛地一把剪刀贴着脖子过去,冰凉锋利,卓稚下意识地就要往后缩。   “不能动啊。”黎秦越瞅着她,“我可不是你,手下没分寸的,你要动了,得划拉几道血口子了。”   卓稚不怕几道血口子,也不觉得黎秦越会真弄伤她,但紧张感还是不可避免的,她稳稳地把自己扎住,喉咙滑动:“我不动,你来吧。”   黎秦越唇角勾起的微笑狡猾又危险。   她就是故意的,剪刀非得贴着卓稚的身体走,节奏还三长两短的,一会快得唰地一下,一会又慢悠悠的。   两剪刀能解决的问题,黎秦越非把卓稚的贴身衣物划拉成了破布。   待到大片的皮肤暴露在了空气中,卓稚身上的鸡皮疙瘩一层层地起,脚尖都有些发麻。   黎秦越的剪刀在她裤腰上梭巡了两圈,卓稚低头看她:“姐姐,裤子不用剪。”   声音有点哑,黎秦越将目光收回,问她:“我是傻子吗?我当然知道不用剪。”   “哦,姐姐不是。”卓稚转口极快,“我是。”   “不折腾你了,大晚上的,咱两都累。”黎秦越扔了剪刀,抬手唰地一下就把卓稚的裤子扒了下来,从里到外,真是一劳永逸地干净。   虽然赤诚相见这事,她俩这些天没少干,但要做羞羞的事的情绪上了头是一回事,现在这样被生活所迫,用极其不正经的状态干正经的事,就是另一回事了。   卓稚的脸热起来,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姐姐,你要怎么……”   “往那边站站。”黎秦越看起来挺平静的,走到另一边把花洒打开了,转头皱眉上上下下地看卓稚,“你今天这个澡该怎么洗,或者说,往后直到你胳膊彻底恢复健康之前的澡怎么洗,我琢磨了好一会儿。”   “啊。”卓稚简单地发出一个音响应,全身要遮的点太多,她现在只能动一个手,干脆放弃了抵抗,呆立在那里,像个涂了粉红色喷漆的陶瓷娃娃。   “我们先来洗下半身。”黎秦越隔着段距离,手指从她胸部以下起头,画了个圈,圈到她脚丫子上,“左手把右手托起来,托高点。”   卓稚照做了。   “好。”黎秦越试了试花洒的水温,朝她走近了两步,“不要怕,我不会搞湿你不该湿的地方的。”   这话说的,配着现在的场景,卓稚没法不想歪。   歪了就歪了吧,最让她不自在的是她不能动。   而且托着手的这个动作阻挡了她的视线,当水花冲到她身上的时候,卓稚脊椎一阵发麻,觉得上半身大概是和下半身分开了,一个罩在雾里,一个掉进河里。   黎秦越蹲下了身,手掌覆上了卓稚的肚子,轻轻地帮她擦洗。   她什么都不拿,就只用手,柔软的指腹有些微的凉意,走到哪里,卓稚的大脑就能跟到哪里。   总会跟到某些地方的,卓稚没法控制自己越来越害臊的情绪,干脆闭了眼,用力地找了其他话题,试图转移注意力:“姐姐,你衣服溅湿了……”   “所以你建议我脱了衣服吗?”黎秦越的指尖划过细嫩的皮肤,“我怕我脱了,这澡就洗得没那么简单了。”   随着她的动作,卓稚无法控制地轻轻抖了一下,咬紧了唇,只敢在心里默默地呐喊:现在简单吗!现在也不简单啊!!!   “你抖什么。”黎秦越手里的花洒拉进了点距离,水流冲击下,卓稚又抖了抖。   “我……”卓稚发出个音,实在没忍住,往后退了一步。   “退什么。”黎秦越抬手拍在她大腿上,声音严肃,“我伺候得你不爽吗?”   卓稚哭笑不得,真真拿出了求饶的腔调:“姐姐,随便冲一下就行了吧,我没有不爽,我太爽了,我撑不住了,我腿软。”   “生活美好吗?”黎秦越突然问。   “美好。”不管此刻感受多么复杂,这个问题卓稚都回答得很迅速。   “所以要珍惜。”黎秦越的掌心覆在她腰上,捏了捏,“珍惜生命。” 第85章   其实没等到卓稚的胳膊长好,黎秦越便已经开始继续黎大小姐的生活了。   倒不是黎秦越迫不及待, 那天晚上在浴室折腾的时间有点点长, 等两人终于躺下睡觉, 卓稚的体温却一点点地升了起来。   她本来就是个小火球的体质, 这一烧起来, 跟烫熟了似的。   黎秦越被吓个不轻,当下就要带她回医院,被卓稚好说歹说地劝住。   骨折后会发热, 算是个常见状况,医生有交待,该开的药也都开了, 卓稚自小体质好, 吃过退烧药以后就觉得这点温度不是个事。   她烧得有些迷糊,扒着黎秦越的胳膊,渐渐说话的声音也就迷糊了,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黎秦越哪里还睡得着, 一晚上不知道给她量了多少次体温, 又换了多少次冷敷的毛巾,直到温度降下去后两小时内没有再升高,才稍稍地放下心来。   第二天卓稚醒得迟, 梦里面就好像听到了些不同于平常的声响, 等一睁眼, 发现果然很不同。   房子里多了两个人, 一个阿姨在厨房里做饭, 另一个年轻女医生在客厅里发呆,面前的茶几上整整齐齐地摆着配药。   黎秦越也没给卓稚介绍下,拉着人进了洗手间,又是一通全方位伺候的洗漱工作,连上厕所的裤子都是黎秦越帮着脱的。   折腾完以后,卓稚清清爽爽干干净净地坐在饭桌前,阿姨的饭菜做得清淡又营养,阵阵飘香。   黎秦越叫客厅的女医生:“陈医生,您看这成吗?”   陈医生起身望了一眼:“成,待会吃完饭把药吃了。”   “好。”黎秦越这才把筷子勺子递到了卓稚手里,“张嘴,吃饭。”   卓稚看了看阿姨和医生:“一起吃啊。”   阿姨笑着道:“我们都吃过了。”   黎秦越用筷子屁股敲了敲卓稚的脑袋:“你也不看看时间。”   卓稚这才反应上来,这会早不早晚不晚的,正卡在早饭和午饭之间。   她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知道怎么就睡了这么久。”   “不久。”黎秦越道,“你昨晚发烧你记得吗?”   “当然记得了。”   “那你记得我一晚上都没睡吗?”   卓稚愣了,盯着黎秦越:“啊……”   黎秦越:“天生丽质,熬夜也不会有黑眼圈。”   “啊……”卓稚充盈在胸口的感动跑到嘴角,笑了起来,“对,一点都看不出来。”   “漂亮吗?”黎秦越勾了勾唇。   卓稚余光瞄了瞄客厅里各自玩手机的两位,小声道:“漂亮。”   二十四小时配备的家政阿姨和私人医生,对于白桦里的这套小房子来说,实在是有些拥挤。   阿姨黎秦越给在附近最近的酒店开了间房,医生干脆就休息在另一间卧室里,以防卓稚随时可能出现的问题。   卓稚挺争气,其后的两天时间里,还是发了两次低烧,算是用上了明显无聊到长毛的陈医生。   第三天晚上,卓稚躺在被窝里跟黎秦越咬耳朵,觉得自己很稳定了,没必要再要阿姨和医生了。   “你能做饭?”黎秦越瞄她那硬邦邦的胳膊一眼。   “我们可以……”   “不点外卖,我不喜欢吃外卖。”黎秦越回答得迅速而直接。   卓稚心说你以前吃外卖挺得劲的,但到底是知道黎秦越都是为了她,于是把话咽了回去:“阿姨那饭点过来一下就可以了,陈医生你赶紧让人家回去吧,太大材小用了。”   “是她要做私人医生的,又不是我拿刀架她脖子上逼的。”黎秦越道,“活少钱多安全,她乐意着呢。”   卓稚无法反驳有钱人的论调,只能默默叹了口气。   只有月光隐隐透过来的房间安静了几秒,黎秦越突然戳了戳卓稚的肩膀:“你是不是嫌她们碍事?”   “嗯?怎么会?”卓稚下意识反驳。   “不是吗?”黎秦越道,“这两天你都没亲我几下。”   卓稚一下子就脸红了:“不是,是,诶,就是呀,有旁人在呢。”   “嗯,这是个问题。”黎秦越捏了捏她鼻尖,“连我们小卓同志展现她左手实力的机会都没有了。”   “诶,我没想那个事!”卓稚小声喊。   “艹你跟我躺在一个被窝里,居然都不想那个事?”黎秦越挺了挺胸,柔软的质感贴在了卓稚胳膊上,“想吗?不想吗?你注意言辞,不然你就准备单身一辈子吧。”   卓稚被她搞得火烧火燎的,凑过去在黎秦越鼻尖上亲了一口:“想呢。”   “啧。”黎秦越反倒往后缩了缩,“现在的小孩真了不得,瘸着条胳膊呢,脑子里还尽是那种事。”   “哈哈哈哈哈……”卓稚笑起来,“姐姐你好讨厌哦,什么话都被你说了。”   “我讨厌?”黎秦越挑眉。   “但我好爱你。”卓稚举一反三,十分灵活。   自从卓稚这条胳膊瘸了以后,黎秦越的行动力便变得十分惊人。   卓稚觉得她也就是晚上随口一说,黎秦越都反驳她了,她也就没再争执,实在是没想到,黎秦越一点都不甘心,第二天一早让阿姨把行李都打包好了,等卓稚吃完早饭看了会书,趁着中午的阳光暖和点,司机的车就到了楼下。   这个时候黎秦越才跟卓稚说:“搬家了宝贝。”   卓稚愣在那里好一会儿:“搬哪儿去?”   “大房子。”   “不是……为什么……不对,就算我知道为什么,”卓稚看着黎秦越,“姐姐,没必要吧,有点可惜……”   “有什么好可惜的,又不是不要这套屋子了,这里永远都是我的,你想过来住随时都可以。”   “那现在……”   “现在不行,你需要人照顾,我们得多点房间。”   “姐……”   黎秦越在她面前蹲下身:“来,我背你下去。”   卓稚看了看自己的腿,嘴里的话换了,算是接受了这个不可动摇的决定:“姐姐,可以,但没必要。”   “我乐意。”黎秦越招招手,“快点来。”   “四楼呢,楼道那么窄,”卓稚眼珠子一转,“万一你踉跄一下咱两摔着了,我这胳膊不得重新接一次。”   黎秦越瞬间站直了身:“你说得有道理。”   “那……”卓稚在屋子里转圈圈,“我看看有什么要带的。”   黎秦越跟在她屁股后面:“基本你能想到的,我大概都已经带了。”   卓稚一看,还真是,所有两人生活在这间屋子里的痕迹,但凡能打包带走的,一个都没落下。   包括客厅里新添的绿植。   原本显得拥挤的屋子一下子就冷清起来,惹起了卓稚一丝惆怅。   “你得适应新生活。”黎秦越揉了揉卓稚脑袋,“跟有钱人小黎总过日子的生活。”   “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不就是吗?”卓稚转身看她。   “那能一样吗?”黎秦越皱着眉,很不满意的模样,“那跟现在是一个关系吗?”   “还真不是。”卓稚笑了,“我那个时候可怕你了。”   “现在还怕吗?”   “怕。”卓稚抬起左手圈住了黎秦越的腰,“怕你不喜欢我了。”   “现在还是喜欢的。”黎秦越不顾还在往外搬东西的阿姨和司机,低头在卓稚脑门上亲了一口,“至于以后,好好表现吧,让我永远喜欢你。”   “我会加油的。”卓稚笑得可灿烂。   但凡把钱这个口子开了,所有的事情都变得简单了起来。   卓稚下楼,和黎秦越坐进宽敞的车子里,车行驶到了离市中心极近的一处摩天公寓,电梯直上,门一打开,简洁时尚的后现代风格复式公寓,足足包围了一百八十度的落地窗,宽敞明亮地如在云端。   也的确是在云端,楼层够高,于是本该因为繁华而有些吵闹的街区,也变得完全安静了起来。   屋子里流淌着淡淡的钢琴声,找不到来源,不会引人注意,却创造了极好的氛围。   阿姨要归置东西,黎秦越拉着卓稚去了楼上。   二楼是私人空间,卧室浴室书房健身房。   大阳台上这会阳光正好,黎秦越将人按在了白色的懒人沙发上,暖洋洋的。   “要喝什么?”黎秦越问她。   “橙汁。”卓稚的身子陷进去,太过舒服于是干脆决定彻底享受,“谢谢。”   黎秦越在她脑袋上敲一下,没一会儿果然端了杯鲜榨的橙汁过来,还体贴地用的是带盖带吸管的杯子。   卓稚接过来吸一口,乐滋滋的:“好喝。”   “卓大小姐,您还有什么吩咐?”黎秦越就着刚才给她递饮料的姿势,蹲下身看着她。   “没了。”卓稚眯着眼睛仰着脑袋感受阳光,“生活太幸福了。”   黎秦越在她身边坐下:“怎么个幸福法?说说。”   “一分钱没花就住进了南海最贵的公寓里。”卓稚连连咂嘴,“啧,还有美人在怀。”   “这不是最贵的,最贵的在中心湖那边。”   “这对我来说就是最贵的了,之前我下山的时候,给我师父说,我要努力赚钱,给她买一套市中心的大房子住。”   “给师父打电话,现在就让她过来住。”   “哈哈哈哈哈……”卓稚乐呵呵地笑了一会儿,“这是你的,不是我的,财产还是要分的。”   “我花你钱的时候,就不分了。”黎秦越往后倒了倒,靠在了卓稚左肩上,也仰头享受阳光,“小卓同志,你怎么这么双标呢?”   “那不一样,我那点钱算不上财产,我那个时候还想着,要是你想创个业什么的,我就把之前打比赛的奖金拿出来给你用。”卓稚笑了笑,“那是我赚得最多的钱了,但其实也是从你那儿套来的。”   “嗯,你以后不用操心这方面的问题了,我就算躺着赚,都能养活你。”黎秦越抬手指了指,“现在这个水准。”   “你真厉害。”卓稚睁开眼,偏脑袋看着极近距离下黎秦越在阳光下闪烁着柔和光芒的脸,“我真的得好好努力了,不然就配不上你了。”   “傻乎乎……”黎秦越被晒得有些困,“你比我好一万倍。”   “你比我才好一万倍……”卓稚顿了顿,认真道,“姐姐,我不去所里上班了。”   “嗯。”黎秦越并不吃惊,“我想你自己心里也明白,出了这事,别说我让不让了,赵警官都没胆敢让你继续上那个班了。”   “我想参加今年的高考,然后去上大学。”   “嗯?”黎秦越一下子睁开了眼,阳光晃得她有些眼花缭乱,“怎么突然决定参加考试?”   “不突然,从过年的时候我就在想了。”卓稚扬了扬受伤的胳膊,“出了这个事就更在想了,虽然算起来考虑的时间好像不长,但我觉得很认真,很深入的了。”   “为什么?”黎秦越问。   卓稚有些犹豫,最终还是道:“我救孙祺,搭上了自己的命,也就救他一命,我觉得我可以做到更多,做更多正确的事,拯救更多的生命,具体怎么做我现在还不清楚,但学习,去专业的高等学府学习,一定可以帮我搞清楚方向,让我发挥更大的价值。”   黎秦越坐直了,看着她,带着笑意:“你现在就跟男频文男主似的。”   卓稚也笑,抿了抿唇道:“其实最重要的原因是,理想再崇高,我也还是自私的。我这条命,我现在这样的美好生活,不仅仅是属于我自己的,我有家人,有爱人,我想让她们感觉到安全,踏实,开心,骄傲。”   所有黎秦越准备了的,藏了一肚子的话,都不用再说出来了。   当她为卓稚负责,准备改变自己的人生时,卓稚也义无反顾地做着同样的事情。   虽然一切对这个世界的叛逆,好像都放下了棱角,但并没有缴械投降的挫败感。   黎秦越感觉自己站在了人生更高的阶段,可以坦然俯视曾经的自己,而卓稚并肩同她站在一起,跨越时间的距离,一起成长。   “你现在跟女频文女主似的。”黎秦越笑着道。   “百合文。”卓稚凑过来亲在她唇角,“你就是另一个女主。” 第86章   卓稚住进云鼎公寓的第二周, 有人按响了家里的门铃。   家政阿姨和医生现在都是定时过来, 电梯密码有,会提前在微信上通知一声。   所以现在这种情况, 算是第一次出现。   黎秦越在她攻势勇猛的劝说下, 最近每天都会去趟公司处理该出面的事情,卓稚这会一个人在家, 正背单词背得天昏地暗, 门禁系统响起来的时候, 吓了一跳。   左手顺手便把手里的书卷了个筒,快步跳过去,看到了一个陌生的人脸。   人脸在摄像头里看着有些变形, 但没有影响颜值,抬眼瞅上来的时候, 大眼睛非常地炯炯有神。   卓稚思索了下, 记忆里没这号人。   于是没理会, 等着门铃自己没声了, 刚要转身, 视频又亮了起来。   这人挺锲而不舍地, 看样子不打算走。   卓稚接通了语音:“你找谁?”   “诶?”那边大眼睛扑闪, “黎秦越没在吗?你是卓稚吗?”   名字叫上来了,卓稚咳了声:“对,我是卓稚。”   那边笑呵呵道:“我就找你。”   “可我不认识你。”卓稚道。   “你等等啊。”大眼睛低头把身后的背包扯了过来, 一通乱七八糟地翻, 翻出个证件来, 怼到了摄像头跟前,“这是我护照,再等等啊……”   又是一通翻:“这是我身份证,看明白了吗?”   看明白了,卓稚识别人脸天生的厉害,证件上的照片的确是现在视频里的人,名字也对得上,叫黎汉阳。   黎汉阳把身份证拿远了点,和自己的脸放在一起:“看,我叫黎汉阳。”   “嗯。”卓稚道,“你有什么事吗?”   黎汉阳愣了下:“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黎汉阳啊。”   “我是黎秦越的弟弟。”黎汉阳指着自己的脸,“亲弟弟!”   卓稚心里咯噔一下,黎秦越有个弟弟她知道,但这个弟弟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她之前还真不知道。   “啊……”卓稚顿了顿,道,“你好,你有什么事吗?”   “我……”黎汉阳大概是不知道说什么了,足足过了十几秒,才往后退了一步道,“卓稚小姐姐,我刚下飞机,还没回家呢,这我行李,我想回家可以吗?”   这句话里两个家指的显然不是一个地方,现在黎汉阳想来自己亲姐姐的住所,的确是没什么不妥的。   卓稚心里慌着,终于应声道:“好的,你上来吧。”   锁终于开了,黎汉阳长舒了一口气,人蹦走了,留下句声:“卓稚小姐姐,你可真谨慎。”   卓稚低头望了望自己身上的衣服,嗯,没什么问题,挺体面的。   卓稚又回头望了望房间,阿姨打扫得很干净,挺体面的。   卓稚跑到穿衣镜前,瞄了瞄自己,虽然没有黎家人长得漂亮吧,但也不是拿不出手的长相。   大概上次在黎家家宴上做的事实在太过分了,卓稚这会紧张得唯一能动的那只手都不知道该搁哪里了。   对,该去拿喝的过来。   电梯门开了以后,黎汉阳熟练地换鞋进了屋。   客厅的茶几上摆了一排水杯,什么颜色的都有,有几杯正袅袅地升着热气。   他姐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当事人,从厨房里快步走出来时,手里的盘子上又是两杯饮料。   看到他时,怔了怔,然后扯出了一个略有些尴尬的营业笑容:“来了啊。”   黎汉阳盯着她多看了两眼,笑着道:“来了,没有提前说,吓着你了。”   “没有。”卓稚把托盘放下,“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挑喜欢的喝吧。”   黎汉阳乐得不行,走过去坐下来,看着面前的杯子:“卓稚姐给我倒的,我都得喝。”   “那倒是……没必要。”卓稚站在沙发旁。   黎汉阳拿起其中一杯,咣咣咣下去就是半杯,看得卓稚眉头跳了跳:“那个,真没必要啊。”   “没,”黎汉阳放下杯子,“我就是渴了。”   “啊……”卓稚抬抬手,“那你就多喝点。”   黎汉阳笑了笑,眼睛弯弯的:“我其实不应该叫你姐吧,你年龄比我小。”   “都行,都行。”卓稚道,“你乐意就成。”   黎汉阳的笑容都快憋不住了,嘴角的弧度开始疯狂上扬:“但是吧,你这个身份,我不知道怎么称呼比较合适。”   “叫,名字吧。”卓稚扯了扯嘴角。   “那好,卓稚……”黎汉阳指了指沙发,“你坐下啊,站着我看着都累。”   卓稚不想坐下,卓稚觉得特别尴尬,比之前见黎秦越爸爸还尴尬。   她不知道这种强烈的尴尬感是从哪里来的,或许是黎汉阳对她俩关系的认同,或许是单纯因为黎汉阳表现得一点都不尴尬。   卓稚转向厨房:“你饿了吧,我去做饭。”   黎汉阳一下子站了起来:“你手有伤呢,怎么做饭,我姐不得杀了我啊。”   “那我叫……”   “我叫外卖。”黎汉阳掏出手机,“卓稚你喜欢吃什么?”   卓稚:“我喜欢吃阿姨做的饭。”   黎汉阳放下手机:“啊,好的。”   卓稚低头在手机上戳字,通知了阿姨,然后又悄咪咪地给黎秦越发消息:你弟来家里了。   消息刚过去几秒钟,这边都没给卓稚回复,那边黎汉阳的手机就响了。   卓稚肉眼可见地望见黎汉阳看到手机显示的那一瞬,身子颤了一下。   但接得非常快,一开口就谄媚得不行:“姐啊,诶,我在家里呢,这不是刚回来吗,我肯定找你啊,你不在我就跟卓稚说说话,啊,好的好的,不是我叫的,诶,诶,肯定的肯定的,行,行,我马上走,诶,好好,不信你问……不是,我到底怎么叫合适啊……好,好,我明白了,再见。”   电话挂了,卓稚偷偷瞄了眼黎汉阳,觉得自己这么快就告密好像有点不仗义。   黎汉阳往沙发里一倒,之前还挺得笔直,相当帅气的精气神,这会垮得跟一滩泥似的。   “卓稚小姐姐……”他盯着天花板哀嚎,“我姐不让我跟你说话。”   “啊……”卓稚想了想,“那就……不说了吧……”   “但你是我姐对象啊,咱两迟早不都得说话么,我又不会害你。”黎汉阳抬手指天,“苍天可证,我是支持你们的。”   “诶?”这个让卓稚有点惊讶,她往前凑了两步,“真的吗?”   黎汉阳偏头看她:“真的啊,我又不是老古板。”   “但是……不应该先铺垫一下,或者……”卓稚皱了皱眉,“了解一下吗?”   这不才能展现家庭成员之间的互相关爱吗?   “没必要,我姐看人一向很准的。”黎汉阳笑着道,“我相信她的眼光。”   这话说得十分直接和真诚,卓稚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   “好了。”黎汉阳坐起身,又端了一杯饮料,咣咣咣地喝完了,“我去楼下酒店了,不能待了。”   “楼下酒店?”卓稚有些惊讶。   “是啊,我现在不能回家。”黎汉阳小声道,“我悄悄告诉你啊,学校正考试呢,我就溜回来了。”   “啊……”正努力学习的卓稚下意识道,“这样不好吧,这不就前功尽弃了吗?”   “可以补回来的。”黎汉阳抻个懒腰,“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是为你两的事回来的,黎秦越她还凶我……”   说到这里,黎汉阳瘪了瘪嘴,表情挺委屈的。   这姐弟两长得其实不怎么像,但某些时候某个动作,总是会透出血脉的相连,恍然间就能让卓稚看到黎秦越的影子。   卓稚那点尴尬突然就没了,她道:“你别去酒店了,客房空着呢,阿姨马上就来做饭了。”   “我姐……”黎汉阳的表情更委屈了。   “不怕,我来跟她说。”卓稚这点信心还是有的。   “啊,卓稚小姐姐,”黎汉阳笑起来,“你可真是太好了。”   卓稚一扬头,也觉得自己挺好的,颇有些当家主母的架势,咳咳。   黎秦越那边的消息这会过来了,言简意赅:   -别管他,我马上回来。   卓稚戳啊戳:   -他都没吃饭呢,我也饿了,我们待会吃阿姨做的酸汤鱼。   黎秦越的电话瞬间就过来了,黎汉阳瞪着大眼睛瞅着她,一脸紧张。   卓稚用口型对他道:别怕,然后走到一边接起了电话。   黎秦越的脾气,刚开始又急又暴躁,顺毛撸两下,再服个软,就没事了。   卓稚细声细气地哄了几句,那边语气便平顺下来,算是同意了黎汉阳暂时留在家里。   卓稚松口气,手背后冲黎汉阳比了个“OK”,又聊了几句后挂了电话。   黎汉阳反扒在沙发上,跟个摇尾巴的狗儿似的,眼睛亮晶晶盯着她:“我姐同意我留下来了?”   “对啊。”卓稚道,“她是你亲姐诶,不至于吧,多大点事。”   “不,至于,绝对至于!”黎汉阳控诉道,“她不是留不留我的事,是态度的问题,她这个人,很刚的,说一不二决不妥协,打什么亲情牌装可怜之类的一概没用……”   “没用吗……”卓稚顿了顿,“挺,有用的啊……”   “哦。”黎汉阳挥了挥手,轻轻哼起来,“不知道为了什么,柠檬它围绕着我……”   “哈哈哈哈哈……”卓稚乐得不行,“肯定是你方法不对。”   “是我身份不对。”黎汉阳的视线追随着卓稚,目光有点狗腿,有点崇拜,“卓稚小姐姐,我觉得我以后巴结好你,就万事大吉了。”   “啊……”卓稚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眨了眨眼道,“万事大吉真不至于,但我可以拦着你姐不让她揍你。”   “诶,太棒了!”黎汉阳高兴得不得了。   “不是,”卓稚有点震惊,“她真揍你啊?!”   “真揍啊!从小揍到大啊!”黎汉阳伸出自己的手,“你看,这个疤,她咬的!血哗啦啦流啊!”   “啊……”还咬人啊,卓稚更震惊了,凑过去看了看,“没疤啊……”   “这,这里……”黎汉阳指着,“现在不明显了,主要是我皮肤好……”   “哦。”卓稚看着那一点淡淡的粉印子,往后靠在了沙发上。   “小姐姐……”黎汉阳盯着她,“为了报答你收留我,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别!”卓稚下意识地阻挡,“我不喜欢听秘密,听多了危险。”   “跟你两有关的。”黎汉阳道。   “我……”卓稚指了指自己,“两?”   “对。”黎汉阳点头,直接道,“你知道我爸为什么在我姐出柜后那么生气吗?”   其实卓稚觉得黎爸爸已经算是很冷静的了,但根据黎汉阳的话看来,可能他的生气,只是没让卓稚知道而已。   “为什么?”卓稚对这个话题还是很有兴趣的。   “因为啊……”黎汉阳顿了顿,挑眉的动作和黎秦越如出一辙,“去年这个时候,我跟我爸说,我是gay。” 第87章   黎汉阳说完这句话以后, 卓稚愣了很久。   黎汉阳盯着她,大概很满意她现在的震惊表现,眼睛里闪着光芒,还挺得意的。   卓稚抬了抬手, 道:“我今天作业还没做完。”   “作业?”黎汉阳对话题的转变并不是很在意, “你不是没读书了吗?”   尽管卓稚比黎汉阳小,经历也没人家一个出国留了好多年学的人丰富,但因为这个特殊的身份, 卓稚不由自主地便会真拿出点教育弟弟的架势:“书还是要读的, 不管什么时候,什么情况, 学习都是必要的。”   “但作业不是必要的。”黎汉阳道。   “我这会觉得它是必要的。”卓稚转身往楼上走。   黎汉阳跟在她屁股后面:“为什么?”   卓稚停住步子转头看他,干脆把话说明白了:“因为我觉得接下来的话题, 适合你的亲姐姐黎秦越跟你谈。”   黎汉阳笑起来:“你说得有道理, 但是你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我们什么时候约定什么了?”卓稚突然觉得这孩子没有看着那么单纯。   “不让我姐揍我啊。”黎汉阳笑得像只大狗。   “OK。”卓稚比个手势,继续往楼上走,“别跟着我了啊,不然你姐因为这个揍你我可拦不住。”   黎汉阳摆摆手, 果然没再跟。卓稚上楼进了书房, 对着词典发了会呆, 觉得人这个东西, 真是神奇。   她和黎秦越跟家里出柜的时候,心里虽然承认这的确对家人造成了伤害,但最多的想法还是确定自己这么做没错的。   爱一个人, 只是因为性别差异,不该受到阻拦。   但如今,黎汉阳对她说,他也是同性恋,卓稚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心疼黎爸爸。   十分心疼,甚至觉得黎汉阳有些过分。   太双标了,要不是手绑着,卓稚肯定会给自己脑袋来一拳。   现在,因为拳头不顺手,她就只能盯着书发呆。   呆了会,除了些没什么用的感慨,卓稚再理不出个头绪,干脆放弃了思考。   黎汉阳能跟她说,摆明了就是打算跟黎秦越坦白的,那后面的事,就交给黎秦越处理吧。   卓稚长舒一口气,静了静心真看起书来。楼下阿姨在做饭,尽管房子够大,没一会还是有香味飘了上来,卓稚吸吸鼻子,肚子咕噜一声。   黎秦越放下了手上的工作往回赶,一路压着限速到了家,不过二十来分钟。   进门的时候,屋里飘着诱人的香味,沙发上躺着个蛇一般懒得没骨头的人。   没骨头的黎汉阳正带着耳机闭着眼,听歌听得脑袋来回地晃,黎秦越手里的手包小巧玲珑,密封性好,用来砸人最合适,当即便被主人无情地当做了武器。   黎汉阳被砸中,肚子上,金属环磕着了他肋骨,挺疼的,他扔掉耳机跳了起来。   “黎秦越你想杀了我直说啊!我立马就磕瓶药!省得我死这么疼!”   这声音很高,愤怒中夹杂着悲伤和委屈,直冲云霄,楼上卓稚没关书房门,听得很清楚。   但她没急着下去,抱着书转了个方向,竖起耳朵仔细辨别楼下情况,便于在关键时刻实现自己对黎汉阳的承诺。   当然,被砸一下,打两把,这种程度在卓稚这里都不算揍人,揍人起码得她师父那样,扒了裤子绑板凳上。   黎秦越的声小,听不清楚,接下来全是黎汉阳的嚎叫声:“姐!!!我真不是偷跑!不是!你凭什么管我偷跑不偷跑啊!你跑得还少吗!”   “我为什么回来!我还不是为了你!你搞这么大事也不和我说!咋没用!你知道没用!”   “啊!!!我都多大了!我告诉你成绩你也不知道满分多少啊!!!我告诉你满分你也不知道我有没有骗你啊!!”   “不敢不敢,不敢不敢,黎秦越!!!我不是八岁了!你不能拍我脑袋了!!!”   “姐!!!!!”   ……   这种单口相声,卓稚偷听得还挺乐呵,直到脚步声往楼上来了,她一个箭步窜过去,把书房门关上了。   但脚步声很快停了,另一个熟悉的脚步声缓慢地漂过来,敲了敲她的门:“宝贝,吃饭了。”   “诶,来了!”卓稚蹦过去打开门,笑脸相迎,一副不知道楼下发生了什么的样子,“你回来啦!”   “嗯。”黎秦越揉了下她脑袋,也笑,“手疼吗?药吃了吗?待会多喝点汤。”   “不疼,吃了,好的。”卓稚一口气回答完。   “乖。”黎秦越低头亲了口她脑门。   “喂,注意点,有小孩在呢。”黎汉阳离得挺远,扯着嗓子喊。   黎秦越抬手就去抓旁边的花瓶,黎汉阳逃也似的蹿下了楼。   “黎秦越你这么凶!卓稚你要多考虑考虑!!!”   “皮太痒,回来找抽来了。”黎秦越道。   “哈哈哈哈,你不要一回来就凶他嘛。”卓稚抬手揽住了她后腰。   “看着不顺眼。”   “我有个问题得跟你报告。”卓稚抬头看着她,“不知道你听了以后,是会顺眼一点,还是会更不顺眼。”   “那肯定是后者。”   “哎呀,我还没说呢。”   “好的,你说。”黎秦越低头在卓稚唇上啄了一口。   这一口亲得卓稚心里空了一拍,小腹收紧的同时,脑子糊了一下,所有的铺垫便都没有了。   “你弟说他是gay,”她道,“并且在你之前就对你爸爸出柜了。”   黎秦越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   接下来的这顿饭,吃得就精彩多了。   真正饿的人是黎汉阳,毕竟刚风尘仆仆地飞了小半个地球。但他根本没有选菜权。   他的筷子伸到哪里,黎秦越便会半道杀出,截了他的菜,塞自己嘴里,或是夹到卓稚碗里。   第一次的时候卓稚还客气了一下,说“不用不用”,第二次的时候卓稚便放弃了抵抗,黎秦越塞多少,她吃多少。   因为黎秦越的眼神太可怕了,卓稚知道她发怒是什么样子,今天这气不是她惹的,她可不想往枪口上撞。   而黎汉阳一顿饭吃得不爽到这地步,却没了刚才在楼下和她姐吵闹的架势,一句话都没敢说,只可怜兮兮地趁缝隙夹两筷子青菜。   时间静静地往后推移,碟子里的排骨只剩下一块的时候,卓稚善心大发,夹了放到了黎汉阳的碗里,黎汉阳抬眼震惊地看着她,那大眼睛,水汪汪的,随时都能掉两串泪珠子下来。   卓稚在心里啧了一声,这么看着,是挺gay的啊,哪个男人能受的了这种表情呢。   黎秦越看了过来,卓稚甜甜道:“姐姐,上次说的那个合同,改了吗?”   “改了。”黎秦越回答她问题,“让郝律师过了三遍,没什么问题。”   “那就好,这份合同肯定能吸引更多的年轻艺人。”   “嗯,最近发搞笑视频的那个川菜你知道吗?他投了我们公司的简历。”   “哈哈哈哈我看过,他好好笑哦,其实人长得蛮帅的,大概就是因为太帅所以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地搞自己吧……”   黎秦越不会因为卓稚年龄小,就不跟她谈工作上的事。盛乐今年发展势头猛,营业范围又是年轻人感兴趣的领域,所以黎秦越会跟卓稚讲许多公司里的事,甚至采纳她的一些建议。   这样的沟通让两人都很舒服,有种我们的爱情真是完美得仿佛教科书的愉悦感,所以这会讨论起这个问题,成功地分散了黎秦越对黎汉阳的注意力,或者说,成功地让黎秦越终于肯给自己弟弟最后大口吃饭的时间。   黎汉阳非常擅长抓住时机,在卓稚和黎秦越聊天的时候,筷子抡得飞起。平时黎秦越和卓稚吃总会剩下一点的饭量,如今被铲得精光,就连米饭都没有了。   黎汉阳吃得有些急,没控制住,打了个嗝。黎秦越一个眼刀过去,嘴上毫不留情:“你是饭桶吗?”   “你是我亲姐,我是饭桶那你是……”黎汉阳吃饱了打算做点反抗。   “我是你亲姐,所以我是同性恋你也是吗?”黎秦越看着他,将碗推到一边,靠着椅子抱着胸。   她那双眼尾上翘的眼睛这么斜睨过来的时候,有说不尽的风情。但要配合上皱紧的眉头,压低的眼线便像是一把开刃的刀。   卓稚吞了吞口水,没再试图解救黎汉阳。   黎汉阳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梗着脖子道:“这个……是我的自由。”   “自由地改变自己的性向吗!”黎秦越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就为了自己爽?!!!”   黎汉阳抖了一下,没说话。   卓稚看黎汉阳那个表情,竟然是认栽不打算反驳的,震惊地瞪大了眼。   这两姐弟,遗传的根本不是性向的问题,是这种常人根本无法企及的……玩世不恭吧……   为了点其他的事,性向说改就改,而且立马就要捅到长辈面前去,把常人最恐惧的事情,简直当过家家来玩。   而且,按照黎汉阳交待的,他干这事,要比他姐早。   那黎秦越,轰动了整个南海市富二代圈,玩的岂不是她弟弟剩下的???   卓稚被自己抓不住重点的脑子搞得有些发懵,黎汉阳开始低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揪自己的牛仔裤,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卓稚顿了顿,打算问个关键问题:“那你现在……有男朋友吗?”   “没。”黎汉阳抬头看她,可怜兮兮的,好一会又道,“有女朋友了……” 第88章   黎汉阳的感情史具体什么样, 往后姐弟两的对话卓稚没有再听。   这涉及的实在有些太广太深了,而且黎秦越的表情复杂,卓稚非常识相地觉得自己不能掺和。   摆摆手往楼上走的时候,黎汉阳追寻着她的目光就像是被遗弃的小狗, 还是从小养到大特别依赖人的那种。   卓稚稳住了丝毫没有心软, 一点狗命都不救,溜得十分坚决且迅速。   后来她能听得到的响动,不过是时不时的揍孩子声而已。   卓稚边做数学题边想, 黎秦越这个人, 还是挺暴力的。   好在她卓稚更暴力,才压住了这匹漂亮的暴躁狼, 嘿嘿。   身残志坚地用意念刷完了两套题,又看了会黎秦越专门买给她的专家教学视频, 就差不多又到了晚饭时间了。   卓稚边伸懒腰边下楼, 楼下这会静悄悄的,黎秦越正盘坐在沙发上抱着笔记本查东西,黎汉阳没了踪影。   “你,弟呢?”卓稚瞅了瞅四周问。   “回他该去的地方了。”黎秦越偏头看她, 朝她伸出手。   卓稚握住那只手, 坐到了她身边:“哪里是该去的地方呀?”   “回学校或者回家, 或者……”黎秦越的目光放在电脑上, 顿了顿道,“住酒店。”   卓稚瘪了瘪嘴,看来黎汉阳还是没逃脱住酒店的命运。   黎秦越把笔记本扣上, 将怀里的位置给卓稚腾了出来。   卓稚瞄了眼她的腿,黎秦越道:“没问题。”   卓稚放心坐了上去。   黎秦越搂着她,把下巴搁她肩膀上:“我有个问题想和你讨论下。”   “你说。”卓稚立马道,偏头想瞅她。   黎秦越用脑袋把卓稚的脑袋挤回去,两人望着同一个方向:“不用这么认真,我就是随意讨论下。”   “好的。”卓稚盯着不远处的沙漏小摆件。   “你说,一家人有着相似的行为模式,是先天的,还是后天的?”黎秦越的语气很缓,淡淡的跟微风撩过卓稚耳边一般。   “这个嘛……”卓稚想了想,“都有吧,这问题挺复杂的,也很难证明。”   “那你说,一个家庭的缺点,可以改变吗?”   “当然可以啊!”这个问题卓稚回答得十分迅速且坚定,“家庭是由人组成的,每个人的缺点如果找对了方法,并且愿意努力去克服的话,肯定会变得更优秀的呀。”   黎秦越轻轻笑了笑,抬手捏了捏卓稚的脸蛋儿:“那你能不能改了你冲动的毛病啊?”   “能啊。”卓稚咯咯笑,“我现在也没法冲动啦。”   黎秦越手指轻轻在卓稚打着板子的右胳膊上敲了敲:“嗯咯,小狗儿最乖了。”   “你也乖。”这次卓稚强行把头转回去,在黎秦越脸蛋上亲了一口,“你现在努力工作,好像个青年才俊啊。”   “像?”黎秦越逮住她的嘴,惩罚地咬了两口,“我本来就是。”   被黎汉阳这么突如其来地骚扰了一通之后,往后好些天,卓稚都没再见到这个弟弟。   黎秦越偶尔会和她讨论一些教育和成长的问题,甚至带回来了两本儿童发展心理学的书,卓稚有时候脑袋一懵,甚至觉得黎秦越打算要孩子了。   但谜底很快揭晓了,一个晴朗的周末,黎汉阳再次出现在了她家电梯里,电梯门开以后,就站在玄关的边边处,笑着冲卓稚打了个招呼,一步都没敢往进迈。   黎秦越在楼上,卓稚往上瞅了一眼,小声问黎汉阳:“找你姐姐吗?”   “嗯。”黎汉阳也特别小声地回她,“她说要带我去看医生。”   “医生?”卓稚眼睛瞪大,“你怎么了呀?”   黎汉阳指了指自己的心脏位置:“她说我有病。”   “啊?”卓稚第一反应黎秦越是在骂人,但看黎汉阳一脸认真的模样,她多问了一句,“心脏有问题?”   “心理有问题。”黎汉阳笑得灿烂得跟个二傻子似的,好像这句话是在夸他。   卓稚盯着他瞅了会,觉得黎汉阳可能真的有问题。   在心里吐槽归吐槽,等黎秦越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卓稚还是把她拉到了一边,悄悄确定了一下。   “你带你弟去看心理医生?”   “嗯。”黎秦越道,“不仅带他去。”   “啊?”卓稚愣住。   黎秦越指了指自己:“我也去……”   “你没问题啊!”卓稚立马道。   “还有我爸。”黎秦越把话说完了。   “不,”卓稚道,“你们家也没问题。”   黎秦越笑起来,揽住了她肩膀:“我知道,没大问题,但有一些小问题。这么多年了,自己沟通没用,亲戚帮劝也没用,家庭关系乱成现在这个样子,总得想办法解决吧。”   卓稚点了点头。   “所以找专业人士指导指导,严格来说,不是心理医生,是心理咨询师。”黎秦越摸摸她脑袋,“不用紧张,很快就回家了。”   “嗯嗯。”卓稚放下心来,“我差点以为你觉得……”   “什么?”黎秦越没等到她后话。   “哈哈哈哈哈……”卓稚把她推开了,“是我傻了。”   “到底什么?”黎秦越揪着她脸蛋儿。   “就……”卓稚手比划了一下,越发觉得自己脑子有坑,“我以为你觉得性向是有问题。”   “啧。”黎秦越笑着看她,“看不出来啊,小同志你的思想够陈腐啊。”   “我有罪。”卓稚道。   “乖乖等我回家赎罪。”   “好嘞。”卓稚往后退了一步。   黎汉阳一直笑眯眯看着她俩,黎秦越往外走的时候,黎汉阳弯着眼睛道:“我和我女朋友也跟你们一样甜。”   黎秦越走到他跟前,赏了他脑袋一巴掌。   卓稚目送他们离开,回楼上继续今天的学习任务。   虽然手不方便,但卓稚是个挺有毅力的人,既然确定了目标,那克服重重困难,也是要达到目标的。   只是今天看书的间隙,总是会忍不住时不时拿出手机瞅两眼。   黎秦越那边,她还是有些担心的。   说时间不长,但等到黎秦越回家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   而且在这期间,黎秦越一条消息都没有给卓稚发,楼下有动静的时候,卓稚几乎是跳着下楼的。   “我的小祖宗。”黎秦越见了她就喊,“就咱两人,你耍帅给谁看呢,小心着点。”   卓稚看她心情还不错的样子,便笑着道:“给你看哇。”   这两句间,两人已经黏到了一块,卓稚搂着黎秦越的腰,抬头认真看她:“辛苦啦。”   “你更辛苦。”黎秦越道,“墨水都蹭脸上了你知道吗?”   “诶?”卓稚视线瞄自己的脸,“我试了下左手写字。”   “陈医生不是说了,你恢复得很快,过不了多久就可以拆了板子了,不用着急。”   “嗯。”卓稚重新把视线放回黎秦越脸上,想问但嗫嚅着没开口。   “挺顺利的。”黎秦越也盯了她会,突然道。   “啊……”   “我找的是位挺德高望重的咨询师,我爸很给面子,全程都很配合。”   “啊,那太好了。”   “今天就是了解了下具体情况,问我们一些问题,也没急着让我们给答案。”   “循序渐进,挺好的。”卓稚应和着。   “但出门以后,黎汉阳还是被我爸打了。”黎秦越笑起来,显然心情愉悦。   “为什么呢?”卓稚觉得自己现在笑很对不起黎汉阳,但她看着黎秦越笑,便有些忍不住扬起嘴角。   “还要问为什么吗?”黎秦越道,“哪一条不够打的。”   “他把自己的事交待了?”   “对,人家教授没问两句呢,他就自己交待了个一干二净。”黎秦越顿了顿,“感觉憋了挺久了,这会破罐子破摔挺爽的吧。”   “哈哈哈哈哈……”卓稚笑着道,“他这不算破摔吧,在长辈眼里,性向算正常了,不是好事么。”   “嗯。所以我爸打他我就没拦着。”   “在这事上,黎叔叔真挺……可怜的……”卓稚道,“让他撒撒气吧。”   黎秦越道:“我爸问我,有什么打算。”   “哪方面?”卓稚有些紧张。   “各方面。”黎秦越道。   “嗯,那你……”卓稚顿了顿,“有什么打算?”   “好好工作,赚钱养家。”黎秦越道,“剩下的另一部分,得和你商量。”   “啊……”卓稚发出一个音。   “什么时候嫁我?”黎秦越突然道。   第89章   什么时候嫁我?   这句话回荡在卓稚脑海里, 每一个字都好像远在天边。   什么时候?   嫁我?   卓稚彻底宕机在原地,用难以言喻的心情。   开心,喜欢的人对她说出这句话。   震惊,喜欢的那个浪荡不羁的人对她说出这句话。   愧疚, 自己好像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坚定, 但无论如何她对待这份感情都是无比认真的。   迷茫,好严重一件事,现在就要回答吗?   黎秦越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语调轻松, 但问完以后, 她盯着卓稚的眼睛,足以窥探到这个根本藏不住想法的傻姑娘所有的情绪。   于是她往后稍稍撤了一步, 手倒是还捧着傻姑娘的脸,问她:“不好回答吗?”   “啊……”卓稚发出呆鸡般的一个音。   “不急。”黎秦越揉了揉她的脸, “你还小。”   “我是认真的!”卓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肉眼可见的慌乱。   “我明白我明白。”黎秦越的语气温柔得不得了,“我就是突然想到了,提前给你提个醒,这事你可以在心里琢磨琢磨, 三年五年七年十年的, 我们边走边看。”   卓稚咬了咬嘴唇, 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黎秦越放开她, 活动了下肩膀,转移了话题:“你别看只是坐那说会话,做个心理咨询还挺累的。”   “我给你揉揉。”卓稚立马跟了上来。   “独臂侠, 一只手不舒服的。”黎秦越脱了外套,“我待会去楼下。”   “怎么会!”卓稚喊了起来,“我一只手也比他们手脚齐上的舒服!”   “你就这么牛逼啊?”黎秦越笑着偏头看她。   “反正不准你下去,楼下那家店什么服务都有。”卓稚几步跨她身边,在沙发后面站定,左手捏住了黎秦越的后脖颈。   还真别说,卓稚就算是独臂侠,也是一只异常有劲的独臂侠。   细软的手指拽住黎秦越颈后的皮肉,赶紧能掐到骨头上去。   酸痛,并爽。   黎秦越轻轻呼出一口气,往后靠了靠,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我是比楼下的按摩师强吧,还是免费的。”卓稚得意洋洋道。   “吃我的住我的,抵了。”黎秦越声音带着笑意。   “我可以付你房租!”卓稚道。   “这地段,这房子,你付得起吗你?”黎秦越睨她。   “付不起。”卓稚叹了口气,又揉了一会道,“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你认真的啊。”黎秦越笑了,“你现在是学生,姐姐养你。等你到时候大学毕业了,开始赚钱了,就得养姐姐了。”   “没问题!”随着喊声手下的力度也加大了,捏得黎秦越又一声嚎叫。   黎秦越养人的标准,总是会带给平民百姓小卓稚震惊。   她以为家里有专门做饭的阿姨,定时清扫的家政,随叫随到的私人医生就已经到达人生巅峰了,但当春暖花开时,省附中最有名的物理老师来到了她家,要给她批改昨天刚做的模拟试卷。   卓稚知道这个老师,因为这试卷就是这老师出的。   胆大包天的卓同学一下子就抖得不像样,给老师端茶倒水之后,借口钻了趟洗手间。   手指有些抽筋地给黎秦越发消息:   -蒋老师你怎么请来的!!!   黎秦越回她:   -他侄子在博海贸易刚升总监。   博海贸易黎秦越提过,黎家的产业,卓稚松了口气。   明明白白的利益交换,也是真的巧合,主要是黎秦越心里有她,卓稚乐呵呵笑起来。   再面对蒋老师就有底气多了,卓稚把注意力都放在题上,上了一堂珍贵的家教课。   然而第二天,又有人按响了她家门铃,这次是四中已经升至主任的特级数学教师。   -张老师女儿是盛乐的练习生。   黎秦越是这么回复卓稚的。   第三天:   -李老师老公的保险前段时间出了问题,我刚好有认识的人。   第四天:   -童老师是我老师啊,当然我把她气得不轻,现在来复仇了嘛。   第五天:   -周?哪个周,哦,行吧,我懒得编了,你问赵杰去吧。   赵杰是黎秦越现在的助理,整天跟着她风里来雨里去,凭借超绝的专业实力,迅速成为了黎秦越的左膀右臂。   卓稚见过一次赵杰,尽管对方笑得十分温和有礼,但还是掩盖不住,这人什么都会的牛逼气场。   问赵杰?卓稚的三观大概会再次颠覆。   总之,黎秦越把南海市最好的师资力量变成了卓稚的家教,课程安排得松弛有度,还有负责思想疏导的老师时不时来和她谈个心,缓解下卓稚的学习压力。   卓稚原本没什么压力的,她成绩一向不赖,想考的学校也不是特别单一,给自己划定了个能力范围之内的区间,到时候不管上哪一所,都能朝着她的人生目标迈进。   但现在就不一样了,黎秦越花了这么多的心思培养她,不仅仅是在卓稚身上的付出能不能得到相应回报的问题,最主要的是,这人不声不响地堵掉了卓稚一切成绩不好的理由。   啧,卓稚在和她的心理疏导老师聊天时,大大方方地问她:“你说我女朋友这么做,是故意的吗?”   如同春风一般和煦的老师笑着反问她:“黎小姐有给你提学习要求吗?”   “没有。”卓稚摇摇头,“她甚至一下班回家就打扰我学习。”   “那你为什么觉得她会是故意的呢?”老师道,“她可能只是想给你最好的条件,最后的选择权,决定权,还是在你手里的。”   “您说的有道理。”卓稚点头,感叹,“我这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气啊。”   往后的好几天,黎秦越回家的时候,卓稚绕着圈地跟着她跑,支棱着一只胳膊,鞍前马后。   黎秦越是被伺候惯了的人,倒没什么不适应,只是晚上睡觉的时候,对她上下其手,力道和程度都比平时重很多。   卓稚缩在被窝里,严格按照黎秦越的最高指示护着自己还没彻底好利索的胳膊,剩下的,便是一边蜷缩身体躲避,又一边忍不住往上凑的激烈斗争了。   黎秦越把她的小睡裙推得全堆到了脖子的位置,动作一大,被窝便漏风,温差鲜明的空气附着在皮肤上,让人特别没有安全感。   但对她做这些事的人又是黎秦越,一个卓稚坚信这人会护着她宠着她,绝不会伤害她的人。   于是思想来回拉扯几个回合以后,卓稚干脆直接问把脸贴她肚子上的人:“姐姐,你想干什么呀?”   黎秦越的声音闷在她肚皮上,瓮声瓮气的:“你不知道我想干什么吗?”   “你让我不动这只手。”卓稚晃了下右胳膊,“但我左手可以哒。”   “哒个毛线。”黎秦越的呼吸撩过她皮肤,手下的地道重了点,捏得卓稚一阵心颤。   卓稚就这么颤巍巍道:“姐姐,你上来。”   “嗯?”黎秦越抬了头,但没动。   “上来点,我就可以不动右手。”卓稚嗓子有些干,还想趁着黎秦越上来的茬,逮住她的唇,来润润喉咙。   但黎秦越并没有上当,她还是原来那个姿势,手臂上伸的动作,像在摘鲜嫩的桃。   “你知道吗?”她慢悠悠地开口,“其实这事还有另外一种解决办法。”   “什么?”卓稚的嗓子更干了。   “你真不知道?”黎秦越笑起来,“装。”   “我……”卓稚顿了顿,“没……试过……”   黎秦越笑得更开心了,她终于如了卓稚的愿,往上来到了她面前,撑着胳膊俯视着她。   长发从她脸侧泄下来,落在卓稚枕边,遮出一片安静隐秘的空间。   “真没试过?”黎秦越轻声问她,一只腿跪进了卓稚双腿之间,隔出宽敞的区域。   “我以前就没想过这种事。”卓稚有些脸热,脉搏在指尖跳动得分外鲜明,她抬起左手轻轻在黎秦越的胳膊上划拉了一下,“认识你之后才想了。”   “自己都没试过?”黎秦越继续问。   这话放半年前,卓稚大概都有些反应不上来黎秦越问的是什么,但现在到底是不一样了,她是个开了荤的小狼崽了,这么个大美人整天在眼前晃荡,要不是最近废了手臂又一心奔学习,卓稚觉得自己能夜夜笙歌。   如今,实质的笙歌做不到,感觉和幻想,还是可以随意驰骋的。   “没。”她简短地回答黎秦越,忍不住躬起上半身,去够黎秦越的唇,“跟姐姐在一块,我才知道这种事是什么感觉。”   黎秦越低头,与她的唇在半路上相遇,交换一个缠绵又渴望的吻。   “不,你只懂了一半。”   “嗯?”卓稚的疑问裹在嗓音里。   黎秦越的膝盖上前,抵住了那一丁点的布料,意味不明地摩挲。   “从今天开始让你懂另一半好不好?”   “为什么……”卓稚有些喘,绵软和酥麻爬满她的小腹,她断续几次,才说完了这句话,“为什么……从……今天……开始……”   “总觉得你小,有些不忍心。”黎秦越语气像酒,腿上却蓄满了突然迸发的力道,重重顶住,猝不及防,严丝合缝。   “嗯……”卓稚咬了咬嘴唇,倾泻而来的舒适中夹杂着一丝如电流击打般的羞耻。   “但太久了,”好久没说脏话的黎秦越道,“我他妈忍不住了。” 第90章 (大结局)   为了不让卓稚乱动碰到受伤的胳膊, 没进行到一半时,黎秦越便突然起身,从旁边的衣柜里翻出了几条柔软的丝巾。   很漂亮的花纹,其中有一条卓稚在杂志上看到过一次, 价格让人瞠目结舌。   这些昂贵的丝巾到了黎秦越手里, 变成极其适合现在的场景使用的绳子,卓稚的右手被她拉到床架上,从大臂开始, 缠绕着绑住。   不算紧, 不会勒到她,但也不算松, 不会再因为一些情不自禁的动作,把力量传到受伤的手臂上去。   只是这么吊着一只手, 再望着只穿了件柔滑长衬衫的黎秦越, 卓稚觉得自己仿佛被架在火上烤。   太热了,四周的空气都要沸腾起来了。   南海市难得不用通过空调调整温度的短暂春天,没一会儿,卓稚浑身便汗涔涔地, 想去海里泡个澡。   黎秦越的手指, 唇舌, 每一寸柔软的皮肤, 都是罪魁祸首。   “姐姐……”她说不出点什么有用的话来,脑子里装的都是烧红的岩浆。   “嗯。”黎秦越应她一声,手上的动作不停, 睨过来的眼神媚得让人心尖颤。   “之前,你说……”卓稚断断续续提溜出脑袋里仅剩的逻辑,“做这个可以……减肥,我现在……信了……”   “你还有空想这个?”黎秦越的尾音轻轻扬起。   “烧,烧起来了。”卓稚还想着,床单得换掉了。   黎秦越挑了下眉,轻轻叹口气:“看来我得更努力些了。”   黎秦越这个人,虽然平日里惯常懒散,但一旦来了劲,别说她努力了,只要认真点了,就没有能做差了的事。   更何况,对于某些事情,她本就天赋异禀,知道哪个动作哪个嗓音最撩人,知道哪里的触感哪里的温度,最让人疯狂。   第二天早晨,黎秦越照常上班,而向来勤勉的卓同学睡到头脑昏沉,眼睛浮肿,三眼皮都出来了。   她迷迷糊糊地去洗手间,洗脸刷牙,然后吸了吸鼻子,低头看见了自己身上的红色印记。   黎秦越跟报复似的,绕着她心脏的位置种了一圈小草莓,看着就让人脸红。   想起昨天晚上的事,身上有点不舒服,身下也有点不舒服。   平日里她洗澡,都是黎秦越亲自伺候,昨晚到结束那会,她不想起身,黎秦越也赖在她身上不想起来了。   于是到了这会,黎秦越早起洗得香喷喷地去上班了,留她一个人脏兮兮的。   卓稚去给浴缸里放水,仔细想了下步骤,自己就算右手一点都能动,也不见得没法洗,思维固化成这个样子,也是平日里给黎秦越宠坏了。   水放到一半,家里的电话响了起来,卓稚跑出去接起电话,不出意料地是黎秦越。   “起了?”黎秦越问。   “嗯。”卓稚道,“姐姐到公司了吗?”   “早到了。”黎秦越道,“你起了那我让张姨给你把饭热下。”   “我去给她说一声就成啊。”卓稚咯咯笑,“我有长嘴巴啦。”   黎秦越也笑:“这会长嘴巴了?昨晚问你舒服吗,你嘴巴闭得跟针缝上了似的。”   “哎呀姐姐!”卓稚左右瞄一眼,这话在电话里说,她总觉得要被旁人听了去。   黎秦越低声笑了好一会儿,嘱咐道:“你别急着洗澡,我这再两个会就结束了,快点的话赶得上午饭。”   “我自己可以。”卓稚道,“出了好多汗,好脏的哦。”   “呵,嫌我脏?”黎秦越冷哼。   “没!嫌我!”卓稚立刻喊。   “你还不是我搞脏的。”黎秦越说着又笑起来。   能够听出来小黎总心情是真的好,好起来就特别爱逗卓稚,纨绔子弟,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卓稚挂电话的时候脸烫得跟熟了似的,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浴室的水还没关。   于是赶紧蹦着回去关了水,抬手拨了拨,想到黎秦越说她中午会回来,便皱眉低声感叹道:“看来要浪费掉这些热水了……”   待到一点,卓稚终于等回了黎秦越。   不仅浪费了早上放的热水,还把浴室搞得跟水管爆炸了一般,一个澡,洗了快一个小时,出来时皮都快泡皱了。   黎秦越攥着她的手指,拉她坐下给她剪指甲,两人头发都是湿的,仿佛能氤氲出点奇妙氛围的雾气。   卓稚一直看着她,看她垂头时落下的几缕头发,好看的鼻梁,一眨一眨翩跹的睫毛。   黎秦越手上的动作很细致,抬头扫了她一眼,问她:“明白我昨晚那话什么意思了吗?”   “嗯?”昨晚黎秦越的话说得也不算少了,大多都是些让人害臊的问话,卓稚一时不知道该想哪一句。   “我忍不了了。”黎秦越不看她都能猜到她心思,提示到。   “哦。”卓稚没觉得自己在这方面有这么大的吸引力,呆呆地问,“真的吗?”   “还能有假的??”黎秦越看她,表情震惊又嫌弃,“我天天给你洗澡,你没感觉出来点什么吗?”   当然感觉得到,特别是最开始的几天,但后面习惯了就也还好,而且卓稚就算感觉到了,脑子里想的也是另外一种场景。   她顿了顿道:“姐姐,我也会努力的。”   “啊?”黎秦越盯着她。   卓稚笑了笑,不好意思又特别笃定,“你教我的,我都会好好学,我也会让你舒服的。”   “呵。”黎秦越勾了勾唇角,“不得了啊。”   “礼尚往来嘛。”卓稚觉得自己挺欠扁的。   事实证明,在这种事情上,黎秦越并不像小孩子一样非得争个上下高低。   在不影响卓稚胳膊的情况下,谁来都成,只要让两个人开心了,就是成功的性生活。   唯一的麻烦是,卓稚体能好,黎秦越欲念深重,两人玩起来便有些没节制,待到第二天,不是耽误你学习,就是耽误我工作。   黎秦越觉得自己的工作倒没那么所谓,她大部分就是起个监管决策作用,剩下的都由能人志士们完成。   但卓稚就不行了,高考倒计时一旦开始,时间便显得异常宝贵,耽误不得。   师父没在,黎秦越就是卓稚的全面监护人,她定了个时间表,将学习与娱乐安排得张弛有度,明明白白,看得卓稚直乐。   对于黎秦越来说,和父亲弟弟的每周一次心理咨询,是非常有效果的。   在教授的指导下,她开始用更多元的思维去分析与人相处的矛盾,最近的实验品就是卓稚,卓稚即是她的爱人,又是她的小朋友,黎秦越觉得自己责任重大,得走好每一步,才能给之后漫长的幸福人生打下坚实的基础。   人一旦成长起来,便好似天翻地覆。   黎汉阳在坦白从宽之后,好几次在咨询时哭哭啼啼地诉说自己的委屈,黎秦越面上冷眼以待,但其实心脏好几次被揪住,也不知道是她还真挺在乎她这个弟弟的,还是戳到了自己相似的神经。   其实他们的家庭矛盾,无非是在孩子成长的重要时期失去了母亲,父亲沉浸在悲伤里,只能靠疯狂的工作来逃避事实。   顶级的学校和老师,从小便走上奢靡的生活环境,并不能弥补同时失去的父母的关心,于是心里歪歪扭扭地长起来,互相不信任,不依赖,于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能干出来。   黎汉阳说自己受不了父亲突然把什么家族责任扔到他身上,于是选择了装gay骗人,这样一切继承就不会那么顺理成章,他还能继续当他的叛逆少年。   直到他姐姐干了同样的事,黎汉阳才开始思考这中间的曲折联系,决心回来看一看。   这一看就是两个月,飞回学校之前,他开了视频,让女朋友和父亲姐姐见了面,女孩十分优秀,黎秦越看着欣慰,黎尚义面上冷静,但最后反复说了好几遍的“欢迎来南海市来玩”,还是暴露了内心的激动。   黎汉阳算是彻底解决了自己的恋爱和家庭的难题,飞回去的时候喜气洋洋。   黎秦越这边就不一样了,她假戏真做,或者说命运就是这么安排的,起码现在在她认知里,自己不会和卓稚分手,找个男朋友。   她和卓稚是打算过一辈子的。   下一次的咨询时间到来前一天,黎秦越给父亲打电话,问他还来吗?   黎尚义用震惊的语气问她:“怎么就不去了?”   “汉阳回学校了。”   “咱两的事还没解决。”黎尚义很快道。   黎秦越笑着问他:“您觉得咱两的事,是在那个心理咨询室里能解决的吗?”   “能。”黎尚义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行吧。”黎秦越自然是希望能解决的。   结果这天咨询结束,黎秦越是哭着出来的。   黎尚义也好不到哪里去,眼泪是止住了,但眼睛红得厉害。   他出门便钻进了自己车里,说什么都不肯下车了,朝黎秦越摆了摆手,便让司机把车开走了。   黎秦越在暖洋洋的风里吹了会,掏出手机给卓稚打电话。   “小东西,干嘛呢?”   “做题!”卓稚声音明朗,听着就跟小太阳似的,“我刚才的数学小测试,就错了一道选择题!”   “这么厉害啊。”黎秦越笑了笑,吸了下鼻子。   卓稚非常敏锐地道:“姐姐你怎么了?外面冷吗?感冒了?”   “这天气,还冷。”黎秦越抬头看天,太阳光亮得有些让她晕眩,“你不是说想看花吗?再不出来,花期都过了。”   “过了今年还有明年,年年岁岁花相似……”卓稚嘴上这么说着,电话那边却窸窸窣窣地动起来,“岁岁年年人也相同。”   “给小章打电话,我在山上等你。”黎秦越道。   “哪个山?”卓稚问。   “你家那个山。”   “我家!”卓稚那边一下子安静了,“今天去了回不来。”   “后天回来,把作业都带上。”   “姐姐,你怎么了?你要干什么吗?”卓稚懵懵的。   “回家看师父,明天我爸会过去,我们一起吃个饭,然后……”黎秦越顿了顿道,“看看山上的花。”   卓稚一时之间不知道从哪里问,现在的信息量有些大,说起来可能有些复杂,但这些信息炸在她耳边,她又觉得一刻都等不了,必须得问清楚了。   “姐姐,黎叔叔,同意我们在一起了吗?”卓稚捡最重点的先问。   “嗯。”黎秦越应了个声,声音有些哑。   “为什么啊?”卓稚震惊又惶恐。   站在马路边上打电话说这个事,黎秦越觉得地点和方式都显得有些过于随意了。   但就像卓稚忍不住想要现在就问个清楚一样,黎秦越也是现在就想要把所有的事情同卓稚诉说。   两个小时在咨询室里哭了又笑,笑了又哭,到了这会,总结起来,其实挺简单的。   “我爸之前突然让我回家接管公司和结婚,是因为他去做体检查出生病了。”黎秦越没有停顿,这事情只要断了茬,被卓稚多问一下,情绪一上来,她怕自己跟个傻子一样,在路边哭起来,“我弟又骗他出柜,他一时慌了。他今天跟我道歉了,他说他没生过我气,他生自己的气,他说哪怕我们两都不喜欢公司那些事,他也不该强制我们的人生……”   黎秦越还是没憋住,声音带出些哽咽来:“他就是怕了,他害怕的时候我都不知道,我都没在他身边。”   “姐姐,叔叔现在病情怎么样?”卓稚比她哽得更厉害,几句话之间气都倒不上来了,“咱们家这么有钱,肯定能治好的。”   “他有在积极治疗,过了这阶段,做手术,情况还不错。”   “一定会成功的。”   “一定会成功的。”黎秦越重复道。   “我陪你陪着他。”   “好。”   “师父和黎叔叔之前就认识吧,我给师父打电话,让她准备叔叔爱吃的菜。”   “好。”   “姐姐你别怕……”   “我不怕。”   “我们……”卓稚深吸了口气,声音有些颤抖,“高考结束后,我们就结婚吧。”   “好。”黎秦越抬手捂住了眼睛,几秒钟之后,又笑着道,“你还这么小……”   “我会长大的。”卓稚的声音轻轻扬起,“你也会长大的,我们会一起变得无所不能。”   “好。”黎秦越一颗晃晃荡荡的心落了下来,脚下大地坚实,是她们往后要走的路。   “我来了。”卓稚那边又响动起来,有风穿过的速度,“我先去找你,然后我们一起回家。”   “好的。”黎秦越笑起来,“我就在这儿,我等你。”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