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视狼顾(GL)》作者:玄笺   文案:契约结婚,先婚后爱,假戏真做。   文案一:不在娱乐圈混出头就要被迫回家继承家产的林阅微,赤手空拳打拼三年,终于大红大紫。圈内都传她有深厚背景,苦于没有证据。某知名狗仔一日爆出林阅微与商界新锐顾砚秋停车场热吻照片,吃瓜群众手里的瓜炸了,包养流言甚嚣尘上。   隔天,林阅微在微博大方晒出和顾砚秋的结婚证,配文:三周年纪念日快乐!   吃瓜群众:=口=   文案二:很多人知道顾砚秋为了争夺家产和林家联了姻,但是新婚妻子从结婚后就没有和她一起公开露面过,外界传得沸沸扬扬。   顾砚秋有一回填个人资料,在配偶栏里一笔一画用端正的楷书写下“林阅微”三个字,被助理看见。   助理笑着说:“顾总您妻子和大明星林阅微同名同姓啊。”   顾砚秋抬手,扬了扬无名指上的婚戒,碎钻闪闪发光,向来不苟言笑的脸上难得露出温柔笑意:“不是同名同姓,她就是我的妻子。”   助理:“!!!”   CP:清冷禁欲御姐X骚包傲娇女王   双御姐,甜文,HE   设定:同性可婚。   内容标签:豪门世家 恋爱合约 娱乐圈 婚恋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阅微,顾砚秋 ┃ 配角:顾槐,顾飞泉,程归鸢,屈雪松,江丛碧,林至,邵雅斯,嵇晗 ┃ 其它:结婚契约   作品简评:在外留学的顾砚秋因母亲离奇病故回国,一面要查明母亲死亡原因,一面要与继母继兄争家产,独木难支,母亲生前好友为她伸来了橄榄枝:和她的女儿结婚。林阅微为了报恩和摆脱母亲的唠叨答应和从未谋面的顾砚秋结婚,本来约定井水不犯河水,奈何计划赶不上变化,两人竟意外生出情愫,把一场假戏做成了真。本文文笔温馨,善于日常之处发现细节之美,行文娓娓道来,情感变化自然有趣,渗透在字里行间,细水流长。文风诙谐幽默,叙事轻松流畅,却蕴含道理,读者会心一笑之余,留下思考的空间。剧情高潮迭起、不落俗套,令人耳目一新,是一篇值得阅读的佳作。 第1章   顾砚秋和林阅微的婚礼将在B市最大的教堂里举行。   林顾两家豪门联姻,这是近来商界最大的盛事。   结婚当天是个艳阳天,缤纷气球印在碧蓝天空,政商两界来了大半壁江山,如茵绿地上名流云集,从容优雅地穿梭在人流中。   婚礼还没开始,众人便议论纷纷。   “你说这顾二小姐也真是可怜,母亲死了没多久顾总就把小三扶正了,还带回来个便宜哥哥,听说了没有,这私生子比她还大上两岁呢,顾总结婚以前就播了种了,啧,风流啊。”   “听说顾砚秋之前一直在国外念书,毕业回国才听到这个噩耗,愣是一滴眼泪没流,守了前顾太太的灵堂三天三夜,之后欢欢喜喜地叫上了哥。”   “砚秋这孩子我小时候还抱过呢,现在……唉。”   “你以为她是接受了这后妈和便宜哥哥吗?她这是要和私生子争家产呢,顾老狐狸家的女儿,会是省油的灯么?”有人一哂,杯底深红色酒液动荡,“等着瞧吧,顾砚秋现在攀上了林家这朵高枝,顾家怕是要变天咯。”   婚礼后台。   众人谈论的主人公顾砚秋端坐在镜前,膝头摊着一份名为《XXX可行性方案》的报告,她坐姿端正得近乎古板,乌黑的长发如云,松散在修长的天鹅颈后。   缎面的婚纱质地精良,在灯光的照耀下反射出柔和的珠光,细致的裁剪让布料熨帖地贴合着玲珑有致的身体。镜子里的女人约莫二十五岁的年纪,眉眼锐利又冷清。   顾砚秋垂在身边的那只手上拎了一串佛珠,大拇指不疾不徐地一颗一颗拨过去。整个人像博山炉燃着的沉香,再精致的妆容,再华丽的装束,也显得安静而朴素,和外界“普天同庆”的氛围格格不入。   助理敲开门,恭恭敬敬地提醒她:“小顾总,时间快到了。”   “知道了。”顾砚秋合上文件夹,助理帮她接过去放进公文包里。   化妆师最后给她补了一次妆,她底子本就极好,五官出众,略施粉黛便惊为天人。化妆师今天已经看着她愣了好几次神了,但是顾砚秋并没说什么,每次都静静等着对方回神,极有教养。   倒是化妆师,频频脸红道歉。   “没关系。”她声音低沉安静,有一把月光照在水中岩石上的冷润嗓音。   化妆师抬手放下她的头纱,细细端详了一番,对方精心描绘过的眉眼在白纱中若隐若现,更撩人心弦。化妆师给这么多人化过妆,其中不乏明星大腕,私心里觉得能有顾砚秋这样相貌和气质的,一只手数得过来。   “婚礼开始了。”再次来人提醒。   顾砚秋拨弄佛珠的动作一顿,串在了手腕上,露出一个短促的微笑:“来了。”   ***   礼堂门大开,宾朋满座,一对新人相携走过花门,柔软的裙摆层层叠叠,纯白色的婚纱神圣洁净。她们走过的地方紫藤摇摆,花雨翩飞。粉雕玉琢的戒童捧着大红色的托盘,静立在新人身边。   慈祥的神父面对着眼前的璧人,和蔼地进行最虔诚的询问。   “林阅微小姐,无论贫穷、疾病、痛苦、富有、健康、快乐、幸福,你都愿意对顾砚秋小姐不离不弃,一生一世爱护她吗?”   林阅微毫不犹豫,说:“我愿意。”   “顾砚秋小姐,无论贫穷、疾病、痛苦、富有、健康、快乐、幸福,你都愿意对林阅微小姐不离不弃,一生一世爱护她吗?”   顾砚秋亦没有丝毫迟疑,掷地有声地说:“我愿意。”   顾砚秋知道此时场下一定有人咬碎了银牙,多亏了眼前这位林小姐,答应和她成婚。   林阅微察觉到顾砚秋在看她,白纱下的秀眉微微挑了挑。   神父:“我以神的名义,宣布你们正式成为夫妻,现在你们可以交换戒指。”   两个戒指都是女式,素净的戒圈上点了一圈碎钻,是林阅微挑的。她答应结婚,顾砚秋对她所提的任何意见都没有异议。   顾砚秋戴着蕾丝手套的手,牵起林阅微的,从托盘里取出一枚戒指,缓缓地推进她的无名指根部,钻石折射碎光,衬着修长的手指,格外地好看。   听说左手无名指连动着心脏,即便只是一场契约,她的心中还是有一种莫名的情绪涌动着,继而看向了腕上的珠串,那串珠仿佛也在静默而温情地凝视着她。   她略一垂眸,敛去脸上细微的动容和眼底依稀的水光。   对方如法炮制,也给她戴上了戒指,靠过来的时候身上有淡淡的体香,很舒服。林阅微离她有些近,快贴着脸,分开的时候低声夸奖了她一句:“你手很好看嘛。”   顾砚秋礼貌地回了她一句:“你也是。”   林阅微微微一笑。   这波商业互吹可以。   神父:“现在新娘可以亲吻新娘了。”   两人同时撩起面纱,皆是一怔。   说出来在座的所有人都不会相信,她们结婚之前从来没有见过面。   顾砚秋生了一双标准的丹凤眼,眼型呈流水型自然波动,眼角温润下垂,眼尾很长,向上微微翘起,瞳仁极黑极深,注视着你的时候似能勾人魂魄,微抿着淡色唇瓣,自带禁欲气质。   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但那些人不包括林阅微。   神父重复了一遍:“现在新娘可以亲吻新娘了。”   顾砚秋望向林阅微,林阅微心里想着别的事,没再看她。   神父:“二位新娘?”   林阅微抬眸,撞进对方漂亮又冷漠的黑眼珠里:“啊?”   唇瓣一热,顾砚秋已经主动凑过去吻住了她。   ……   婚礼结束下场,到了没人地方,顾砚秋特意对林阅微说:“抱歉。”   “什么抱歉?”林阅微不明就里。   “刚刚未经你的同意吻了你。”顾砚秋望着她,眸底是墨染就一样的黑亮,十分真诚。   “哦,没关系,是我自己走神了。”林阅微耸肩,不以为意,反正都是走程序。   “……”   “……”   两人陷入微妙的尴尬中。   顾砚秋轻咳一声,提议说:“婚宴要开始了,我们去换身衣服?”   林阅微终于从快窒息的尴尬中解脱出来,笑着说:“好啊。”   顾砚秋动作稍快,在更衣室出口等她,眉目一派沉静,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思考什么人生大事。   “这里。”林阅微后出来,她循着声音朝顾砚秋望去,眼底飞快掠过一丝惊艳。   婚纱隆重,礼服端庄,淡妆浓抹总相宜,就是手腕上的那串佛珠,碍眼了些,她不知道今日是什么场合么?   顾砚秋略弯下腰,向她伸出一只手,林阅微将手递进她手里,两人相携向前,耳鬓厮磨,真如一对恩爱情侣般。顾砚秋比林阅微年长四岁,又是高攀林家,自认该多照顾她,便道:“我听阿姨说你不善交际,待会儿别人问话的时候,你可以不用说,我来回答。”   “酒我替你挡,我酒量还可以。”   “敬完酒以后你可以先去你妈妈那儿玩儿,我会去找你的。”   她又望了望对方露在外面的一双雪白香肩,问道:“冷不冷?要不要我回去给你拿条披肩?”   这人音质偏冷,说话的时候如同以长剑击水底石,泠泠透着清寒。   不说还好,一说林阅微肩膀顿时瑟缩了一下:“……”   顾砚秋会意地停下,温言道:“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回去拿。”   林阅微:“……”   女人窈窕纤瘦的背影渐行渐远,林阅微舔了舔上唇,不知道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细长手指敲着旁边的栏杆,玩味地勾起唇角。   顾砚秋回来得很快,羊毛披肩披在身上,确实比一开始暖和很多,林阅微下巴懒散一低,礼貌而疏远地道了谢:“劳烦顾小姐。”   “林小姐客气。”   婚宴上,顾砚秋带着林阅微挨桌敬人酒,对方一口一个贤侄女叫得热情,不时有人把手搭在她裸露的肩膀上,林阅微用余光观察着顾砚秋的表情,发现她全程都不为所动。   林阅微一口酒都没喝,她杯子里倒的其实是水,连顾砚秋也不知道。   倒是有很多人敬她酒,毕竟她是林氏的掌上明珠。顾砚秋说话算话,说挡下就全都替她挡下,否则照这个喝法,就算是喝水,林阅微也够呛。   最后落座在父母和岳父母这桌,顾砚秋喊了一声“爸”,顾槐嗯了一声,给她和林阅微封了两个大红包,威严却不失慈爱地说:“婚姻幸福,和和美美。”   后妈和便宜哥哥也一人封了一个,说了句吉利话。   林阅微的妈妈就热情多了,拉着顾砚秋的手东拉西扯,又是问在国外怎么样又是问刚回来适不适应,顾砚秋一一回答,乖巧懂事。   永远知分寸、懂进退、识礼节,也永远透着清高孤傲的疏离感。林阅微冷眼旁观这么久,给她的新婚妻子评价却并不好:像个被设置好了精密程序、按部就班运行的机器人。   纤长手指从白瓷碟里漫不经心捏起一块乳白色方糕,林阅微借着用食,素手掩唇瓣,谁也没看到她唇边浮起一抹似笑非笑。   不知道这样的人失起态来会是什么样子?   婚宴结束,两人在双方家长的目送下坐进了同一辆车,一路行驶进夜色深处。   开了大约半小时,纯黑色的迈巴赫停在一座崭新的独栋三层别墅前,司机回头道:“小姐,太太,婚房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是个甜文,专注小甜饼一万年,互撩,双御姐,两个攻,以后谁攻各使手段叭,将来下注我会开盘的2333 第2章   婚房到了。   “林小姐请。”顾砚秋礼让道。   虽然说这场在外界看来声势浩大的婚礼筹备起来十分复杂,但是这一切都不关林阅微的事,她只是在婚戒和婚纱送上来让她选择款式的时候伸手指点了一下。   饶是如此,今天天不亮就起来,来来回回地折腾了这一天,着实是累到了,遂不跟她客气了,率先点了点头,下了车。   顾砚秋刚上车的时候和林阅微说过话,然而对方似乎不太愿意搭理她,全程不是闭目养神,就是低头玩手机,和朋友聊天。   顾砚秋淡淡地笑了笑,对她的态度没放在心上,本来就是一场契约,她是得利的那个人,对方不想和她有过多交集哪怕是发点儿小脾气都是应当的。   房子是婚房,哥特式风格,但大门前挂了两个大红灯笼,贴着双喜字。   林阅微走到门下仰头看了一眼,露出十分嫌弃的表情,土不土洋不洋的,不伦不类,一看就是她妈出的主意。她向上翻了个白眼,不巧被顾砚秋捕捉到了。   林阅微朝她看过去,两人目光对上,迟迟没有收回。   直至顾砚秋轻轻开口提醒:“林小姐?”她耳颈雪肤悄悄侵上了一丝薄红。   林阅微如梦初醒,“哦。”   家里的密码她妈妈早就告诉过她了,脑子里记的滚瓜烂熟的数字,按上去的时候不知怎么竟错了三遍。   “我来吧,林小姐。”   “有劳。”林阅微微微颔首,不勉强自己,让开路。   顾砚秋上前,从林阅微身边经过的时候,林阅微闻见了她身上独特的沉香气味,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脑子顷刻便冷静了下来,垂眼瞧着对方的动作。   顾砚秋手骨节分明,手指更是灵活,在按键上轻点几下,“滴”的一声,门锁从里面打开了。   林阅微看见里面的布置松了口气,幸亏她妈妈还没有丧心病狂到在里面也贴红双喜,否则她怎么住得下去。林阅微换上拖鞋,和顾砚秋一起“巡视”了一遍楼上的房间。房间自然是分主卧次卧的,主卧里有吧台小书房小客厅,次卧就是张大床,配一张沙发。   林阅微想选主卧,但是这样的事她提出来不好,顾砚秋在看完房间后,主动说:“我住次卧吧。”   林阅微装模作样地客气了一下:“这不好吧?”   顾砚秋哪能不知道她喜欢主卧,方才眼珠子都快粘在房间里出不来了,看她此时明明很想要却还谨守礼貌不觉心里好笑。   但她开口声音却平稳得听不出一点情绪:“我喜欢住小一点的。”   林阅微顺水推舟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顾砚秋颔首,转身下楼。   林阅微倒在房间的沙发上,试验沙发质量,手接着碰碰这儿碰碰那儿地仔细检查。她这个人娇生惯养,平常过得比较精致,一点儿尘埃都不能有,俗点儿的话来说就是事儿逼。   咚咚咚——   正拿着纸巾一寸一寸擦床头柜桌面的林阅微抬头望去。   顾砚秋去而复返,脚边放着她的行李箱。   “我刚才下去拿行李,顺便帮你提上来了。”   “这多不好意思。”林阅微赶紧走过来接过行李箱,道谢说,“麻烦你了顾小姐。”   “不麻烦,我先去忙了。”顾砚秋指了指楼下。   “好的。”   她来了又去,林阅微站在门口看着她的背影出了会儿神,而后微微皱起了眉,脑子里充满了大大小小的疑问。   她不了解顾砚秋,一点都不。说起来这场契约婚姻,还是她妈妈一力促成的。   顾砚秋在国外求学多年,回国便听到母亲因病去世的噩耗,后妈和继兄顾飞泉已经入主顾家,俨然有取代先顾夫人和顾砚秋之势。她一人孤立无援,林妈妈为了让她不至孤苦无依,也帮助她争夺家产,便设计了这么一出,让她成为林家的乘龙快婿,背靠林家,不会让顾家人欺负了她。   至于为什么是她,听林妈妈说,先顾夫人,也就是顾砚秋的妈妈在林阅微很小的时候救过她的命,如今不过是为了报恩罢了。   林妈妈说的这回事,林阅微有点印象,她小时候贪玩差点儿被水淹死,被一个仙女姐姐救了起来,仙女姐姐长什么样子她不得了,就记得特别特别漂亮,在年幼的林阅微心里,没有比仙女姐姐长得更好看的人。   既然仙女姐姐的女儿如今有难,结就结吧,也就是几年。   林阅微没有谈恋爱的打算,她有自己的事要做,与此无关的事不值得多花心思。   眸光冷厉下来,她定了定心神,转身回去,带上了房门。   ***   林阅微卸了妆洗了澡,本来是打算直接睡觉的,拉开房门发现楼下客厅还亮着灯,好奇心使然,她趿拉着拖鞋下了楼。   客厅里空无一人,倒是厨房里有一个背对着她的身影,灯光映下,修长美好。   顾砚秋拨着念珠,静静地看着锅盖上的蒸汽。   她关了火。   从橱柜里找出来两个杯子,洗净,放在流理台上,倒了满满两杯。   明明是普通至极的动作,由她做起来就显得格外优雅从容。   林阅微抱着欣赏的目光,一看就是几分钟,不错眼珠。   擦干净灶台,顾砚秋端了其中一杯,林阅微躲避不及,正好对上她的目光,视线定格,一秒,两秒,三秒。   “我正好要上楼找你。”   “有事?”   顾砚秋将杯子递过来,温言笑道:“醒酒茶,可能味道不太好,但是能保证明日起来不会头疼。”   她眼神太过真挚,拒绝她仿佛是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林阅微鬼使神差地接了,哪怕她今晚根本就没有喝酒。   “趁热喝吧,我已经晾过了,凉了效果不好。”   “……”   “好了。”林阅微再次鬼使神差地仰头灌下,把空了的杯子还回去。   顾砚秋却没能第一时间伸手接。   林阅微白天举行婚礼的时候画了个浓妆,现下洗过澡卸了妆,顾砚秋才得以见她的真容。   她长得极为好看。   林阅微的漂亮,不是像她那样即便疏离也透着温纯的漂亮,而是充满了攻击性和侵略性,她像是开在荆棘林里的玫瑰花,用自己最鲜艳的颜色告诉所有人,这朵花是很危险的。   但是越是如此,便越诱人前去采摘。   “顾小姐?”   “在。”   “杯子。”林阅微扬手,同时挑了挑眉。   俊眉修眼,顾盼神飞,透着逼人的英锐之气。   “不好意思。”顾砚秋手里的念珠拨快了两颗,接回杯子进了厨房,她喝掉属于自己的那杯醒酒茶,开始洗杯子。   林阅微和她知会了一声,重新上楼。   一看手机,未接来电十个。   林阅微:“……”   她拨了回去。   “妈。”   “你和小秋相处得怎么样啊?”林妈妈一如既往地八卦。   “能怎么样?相敬如冰啊。”   “发展这么快的吗?”   “冰块的冰。”林阅微踢了拖鞋,躺在床上,手枕在自己后脑,“妈你想什么呢,少给我拉郎配,我没心思谈恋爱,就算——”她突兀地住了嘴,这句话还是不说了,一说她妈妈铁定不依不饶了。   “就算什么?”   “没什么。”   “没什么是什么,你不说我就一直骚扰你。”   “怕了你了,就算她长得不错,我也不会动心的,你听明白了吗?”林阅微无奈道,“我真不想谈恋爱,又麻烦又浪费时间。”   “胡说,我和你爸不谈恋爱哪儿有你?”   “咱能不能过几年再聊这个话题?你跟我一般大的时候,我姥天天催你了吗?”   “催了啊。”   “……”林阅微说,“妈我突然想起来有点儿事,我先去忙,你早点睡吧,晚安!”说罢不顾林妈妈在那边叫唤,林阅微眼疾手快地按了挂断。   林阅微长出了口气,闭上眼睛睡觉。   睡不着,林阅微侧着耳朵听隔壁的动静,隔音很好,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她坐了起来,开了阅读灯,从床上下地,敲了敲隔壁的门。   “睡了吗?”   “还没有,稍等。”   房门从里面打开,灯光如月华倾泻出来。   顾砚秋站在门口,约莫是刚洗过澡,穿了件黑色的丝绸睡袍,更显得肤如白玉。也可能走得急,她没有穿鞋袜,视线沿睡袍的暗色纹路往下,是赤着的双足,漂亮的脚趾踩在深色的木质地板上。   那缕馥郁的沉香气息无声无息,从身前慢慢地包围上来,迷醉而危险。   林阅微眯眼,向后退了退,将两人拉开安全距离。   “你好顾小姐,我有事情要找你谈。”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顾砚秋:谈什么?   林阅微:谈恋爱╰(*°▽°*)╯ 第3章   顾砚秋房间小,沙发上也坐不开两人,林阅微不想让她进自己房间,于是二人回到了一楼客厅。   “约法三章?”   “对。”林阅微思来想去,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要提早说开,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你说。”顾砚秋说道。   “第一,我和你现在是怎么同时出现在这所房子里的,你很清楚,我不会在这里长住,若是早出晚归,你不能询问我的行踪,我怕麻烦,同理,我也不会打扰你。”   顾砚秋抿了抿唇。   林阅微立马警惕道:“怎么?你不同意?”方才就看她对着自己发呆,难道是见色起意了?   “你误会了林小姐,我只是觉得……”顾砚秋顿了顿,道,“你这个要求太简单了,若是你有别的章法,大可以把这条算作附加条例,免得浪费约法三章的名额。”   林阅微:“……”   她说:“我说,你听着就行了,再想想要不要答应,不需要你替我考虑。”   顾砚秋好心当成驴肝肺,也不恼,轻轻地笑了一下,做出继续洗耳恭听的姿势。   林阅微看她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悄悄地升起一丝好奇。   按照她妈妈的说法,她是新近丧母,又被家人排挤,应该是苦大仇深至极了,即便不是如此,也断不会像现在,仿佛无事发生。   这样的人,若不是没心没肺,就是极为隐忍,能忍常人所不能忍。   无论是哪一种,林阅微都不认为自己应该与其深交。   “林小姐?”顾砚秋微微含笑。   “嗯,我继续说。”   藏在林阅微语气里淡淡的疏远被顾砚秋察觉了,她眉心不动声色地蹙了一下,旋即舒展开,大拇指轻抚掌中的佛珠。   “第二,我没有谈恋爱的打算。首先声明,我不是自恋,只是为了防患于未然,请顾小姐在日后的相处中时刻谨记这一点,不要对我动心,依旧同理,我也不会对你有所觊觎。”   “若是他日你有了爱人,我不会干涉的,我们的婚约可以随时解除。”顾砚秋道。   林阅微愣了愣。   她越来越想不明白顾砚秋是为什么和她结婚了,不是说好的一等她夺回家里财产,就解除关系吗?当然,这个约定是有期限的,五年为期,若是五年之后,顾砚秋还不能达成目的的话,两人关系终止。   顾砚秋对上她疑惑的眼神,主动解答了她的疑问:“林小姐现下助我在顾家站稳脚跟,已是大恩,无以为报。”   林阅微明白了。   她的意思就是你帮我一个大忙就够了,以后的事我自己解决。   她这么大度,倒让林阅微不好意思起来:“你放心,我说过的话,就一定会信守承诺。”哪怕就是不小心让月老的红线牵住了,她会谨守诺言,一直履行到合约终止的那天。   “那多谢林小姐。”顾砚秋问道,“还有第三点呢?”   林阅微神色一凛。   “这第三点就是……”   第三点是最重要的一点。   林阅微认真地望着她,坚决地说:“我不会和你以夫妻名义出席在任何公众场合,无论是商业还是私人性质的宴会。”   “这是为何?”   “我要自己的事情要做,身份要保密。”   顾砚秋联想到她今天白天化的那个大浓妆,虽然不知道缘由,但是那多半也是为了她自己的事情。顾砚秋略一思索,道:“和我回顾家吃饭算不算在这个范围之内?”   她要依靠林家这棵大树,不可能连新婚妻子都不带回家。   “你家几个人?”   “我父亲,还有另外两个人。”   林阅微没有忽略她提到后妈和那个便宜哥哥顾飞泉并没有用任何称呼指代,心里偏向了第二个猜测,眼前这个人,是收起了獠牙的猛兽,摆出一张纯善无害的脸,随时准备伺机而动。   “不算,”林阅微神色自若道,“但是我可能会很忙,你最好提前和我说。”   “这是自然。”   “这三点你都答应?”林阅微问,其实她已经没有疑虑了。   “答应。”   林阅微抬起手掌,顾砚秋挑了挑眉。   “击掌为誓。”林阅微回答她。   顾砚秋和她在空中击了一下掌,掌心相触,肌肤温腻,她右手无名指不由得微微颤了一下,牵动心弦,继而垂下眼帘。   林阅微站起来,微微欠身道:“那我回房了?”   “林小姐晚安。”   “晚安。”   林阅微转身,顾砚秋眼睛追逐她的背影,手里慢吞吞地拨着佛珠。   林阅微感觉到了身后格外明显的视线,下意识皱起了眉头,正要回头,顾砚秋温文有礼的声音就淡淡地响了起来。   “林小姐,我想起来一件事。”   “什么事?”   “我们的结婚证还没领,婚纱照也没拍。”顾砚秋跟着起了身,隔着三米远的距离,和转过身来的林阅微静静地对视着。   头顶灯光在二人侧脸落下好看的剪影,一时谁也没说话。   林阅微不知怎么就从她古井无波的墨黑色眼睛看出了一丝促狭笑意,恼道:“你笑什么?”   顾砚秋冤枉死了。   她说:“我没笑。”   她确实脸上没笑,但是心里笑了。她向来擅于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林阅微能看透她心里所想,亦让她惊异了一下。   林阅微很快收敛了自己的怒意,用不输于对方的疏淡嗓音道:“后天吧,我去约摄影师。”   顾砚秋点了点头。   林阅微这回不再端着,步履飞快地上楼回房,顾砚秋目光尾随而上,一直到她消失在二楼走廊拐角。顾砚秋站在原地兀自出了会儿神,脸上仿佛画上去似的精致笑容渐渐消失。   她拾级而上,脚步沉重,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声散在空气里。   ***   约法三章也约了,对方爽快地答应了,按理说该解的心结都解得差不多了,可林阅微还是睡不着,一闭上眼前就出现顾砚秋那张脸。   微笑的弧度,每一个表情都像是精心设计过的,虽然好看,却充满了人为的痕迹。   她活着不累吗?   林阅微霍然睁开眼,呵斥自己:人家活得累不累关你什么事?咸吃萝卜淡操心。   林阅微强迫自己睡着,让思绪落到正事上。   她这几个月都瞒着父母去参加海选,一次一次过关,现在就等最终通知了。如果真的过了,她要怎么样才能说服爸妈让她去走一条和他们安排好的截然不同的路?   一边是布满惊险不知道是成是败的未知,一边是前途光辉的公司继承人,但凡是个正常人,都知道要趋利避害,可林阅微偏不。   她拉过颈下的被子,遮住眼睛,没多久顺利睡着了。   她睡了个大懒觉,起床的时候日上三竿。林阅微迷瞪着眼,趿拉拖鞋下楼,喊家里阿姨的名字,没有人回应,她目光在周遭布置上打量了一圈,才意识到现在不是在家里,而是在婚房。   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林阅微下到了最后一节楼梯,眼角余光捕捉到一道不同的颜色。   她从楼梯扶手上揭下了一张便利贴,亮黄色,挺显眼。林阅微揉了揉眼睛,看清上面是属于女人清遒有力的钢笔字迹——   厨房里煮了红豆薏米粥,不嫌弃的话,可以试用一二。   挺巧,林阅微最喜欢喝的粥就是红豆薏米。   林阅微弯了弯唇,打了个哈欠,没去厨房,先去找冰箱。   她忽然高高吊起了好看的眉梢,开冰箱门的手顿住,仔细阅读了冰箱上的便利贴,同样的字迹——   早上喝冰水不好,建议换牛奶,如果你执意要喝冰水的话,少喝点儿。   林阅微的火气蹭蹭蹭就上来了,她怎么知道自己喜欢早起喝冰水?肯定是她妈那个大嘴巴,是把她的个人喜好并饮食喜好全都整理了送给人家。   还有那个顾砚秋,当自己是谁了?谁允许她多管自己的闲事了?狗拿耗子。   林阅微盯着句尾跟着的“小兔子”半晌,嗤笑一声,会画个小兔子了不起啊?她撕下便利贴,揉成团丢进了垃圾桶,打开冰箱拿了瓶冰水,一口气灌下去半瓶。   她迈开腿,大步流星,往厨房走去,路过垃圾桶的时候往里看了一眼,   林阅微:“……”   反正家里没人,林阅微驻足两秒,从垃圾桶里把便利贴重新捡了起来,认认真真地端详了一遍“小兔子”,这兔子和她见过的画法都不同,耳朵尤其大,但是传神,十分喜感亲切。   十秒钟后,她将便利贴撕碎,碎屑撒进垃圾桶里。   厨房里的粥正温,她盛了一碗,在便利贴提醒下在相应的位置找到了配粥的小菜,无一不是她喜欢吃的。她怀疑顾砚秋是个便利贴狂魔,走到哪儿贴到哪儿。   她目光在偌大的房子里上下扫视了一遍,顾砚秋上哪儿去了?根据约法三章第一章,不得询问对方行程,林阅微打消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疑惑。   耳边传来细微的门锁响动,林阅微警醒地朝门口望去。   “林小姐早上好。”   提了一兜菜的顾砚秋站在玄关,白色束腰薄风衣,黑色裤子包裹着修长的双腿,门还没关上,门外的光线一路追过来,温暖得像是在发光。   以为她出去上班了的林阅微怔愣了下,才回答说:“早上好。”   她喉咙微动,往下吞咽了一下,才神思恍惚地补上后半句,“……顾小姐。”   顾砚秋:“早饭还合你胃口吗?”   先是按照自己的喜好来讨好自己,现在又轻言细语。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是不是喜欢自己?   林阅微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眼观鼻鼻观心,假装没有听见。   她不回答,顾砚秋居然也不再问了,弯腰换鞋,拎着一兜菜,从背后路过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的修了一下~   林小姐:她好像是真的喜欢我,都不敢直视我的眼睛   顾砚秋:……   提前开盘:林和顾究竟谁先动心,下注了下注了啊,买定离手 第4章   林阅微勺子舀着粥,漫不经心地喂进嘴里,眼睛时不时地关注一下顾砚秋的举动。   顾砚秋进了厨房,把菜在厨房分了一下,一部分放进冰箱,一部分放进水池,看样子像是打算做午饭。   顾砚秋接了一壶水,烧开水。   顾砚秋去隔壁盥洗室洗了手,用毛巾仔细擦干。   顾砚秋又回了厨房,站在水池前开始洗菜。   她恬淡安静,做事也是轻手轻脚,除了水流声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林阅微低头瞧她脚下,嗯,有影子,不是鬼。   两人各居一处,倒也和谐。   林阅微收回视线,不紧不慢地喝着碗里的粥,可是粥总有吃完的那一刻。   顾砚秋将洗净的菜心放到沥水篮里,经过水浸泡的漂亮手指起了小小的褶皱,甩了甩手上的水,耳根一动,慢慢将头转了回来。   林阅微不自觉地放轻了动作和呼吸,低声说:“我吃完了。”   顾砚秋道:“碗放水池里就好。”   “这怎么好意思?我自己来。”   顾砚秋和她眼神对上,一触即离,让开了地方。她将腕上的佛珠摘下来,两只手握着,一粒一粒地拨着上面的数珠。   林阅微背对着她毛骨悚然:“……”   她只是洗个碗,为什么洗出了一种被高僧超度的感觉。   “洗好了。”   林阅微冲了第二遍,把碗丢下,脚步匆匆,颇有落荒而逃的意思。   顾砚秋歪了歪头,嘴角隐隐带上一丝笑意,继而轻轻摇了摇头,将她落下的碗执起,残余的水珠擦干净,工工整整地摆进了碗柜。   “妈。”林阅微上楼给她妈打电话。   “诶,乖女儿,这么快就想妈妈了?”   “没想。”林阅微说,“你跟顾砚秋熟吗?”   “这么快就对人家感兴趣了?”   “你脑子里能不能装点儿别的?天天想着给你女儿拉郎配,我是女的,你女婿也是女的,我俩想生孩子也不可能,你清醒一点。”   “嗨,只要你有这个心,世事无绝对,妈上天入地也要给你弄个孩子出来,你放心。”   林阅微和她妈聊个这个话题完全聊不下去,“你再这样我挂了啊?”   林妈妈一秒恢复正经:“不熟。”   林阅微:“啊?”她一瞬间居然没有意识到林妈妈在说什么。   “回答你的问题啊。”林妈妈说,“你不是问我和顾砚秋熟不熟么?我回答你了,不熟。”   林阅微一口气差点儿没喘上来,说:“你不熟?!不熟你把我嫁给人家?!”   “这个粉的不错,显年轻,就这个吧。”   林阅微忍无可忍,冲她妈咆哮道:“我在和你说我的终身大事,你居然在做美甲!”   林妈妈事先将听筒离远了些,所以这一波声波冲击对她毫无影响,她施施然将听筒重新贴近耳朵,娇声道:“哎呀,人家早就约了做指甲的,也不知道你会现在打电话来呀。”   “你给我好好说话!”   “好的林总,你有什么吩咐?”   美甲店员工望着面前的贵妇人,叹服于对方的变脸技术。   林阅微气得头疼:“我刚刚说什么来着?”   林妈妈给她复述:“你问我和顾砚秋熟不熟,我说不熟,然后你无缘无故地就骂我做美甲。”   林阅微深呼吸,对她颠倒黑白表现出了极大的宽容,咬牙笑道:“行,不熟,那你怎么这么放心?不怕我被人骗财骗色啊?”   “你这么老大个人了,哪儿那么容易上当受骗。再说了,谁骗谁还不一定呢。”林妈妈叹了口气,说,“这事儿电话里不好说,等你下次回家我再跟你详细解释,好吧?”   “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问。”   “是不是你把我的饮食爱好、生活习惯告诉她的?”林阅微彻底没了笑容,她妈妈到底懂不懂尊重她的择偶自由和隐私权,相亲都没有这么过分的。   “嗳,我这里信号突然不好,你说什么?”林妈妈噘嘴,“嘟嘟嘟——”   林阅微:“喂——”   还带自己配音的?   嘟嘟嘟——   这回是真的挂了。   林阅微:“……”   顾砚秋洗好了菜,看看时间,中午十一点,林阅微在半个小时前才吃完早餐,现在做饭怕是太早了,便回房拿了笔记本,坐在客厅沙发上办公。   客厅有一整面的落地窗,阳光大喇喇地透进来,光线明亮,会让她心情或多或少好一点。   她回复了几封工作邮件,活动活动酸疼的脖子,低头瞧见腕上的佛珠,眼神慢慢放空,专注地抚摸着上面镌刻的经文,嘴唇无声地开合。   耳边突然响起摔门声,嘭,挺大一声,瞬间将她的注意力拉回到了现实。   之后便没了动静。   “林小姐?”顾砚秋听这声音似乎是楼上传来的。   没有回应。   本着人道主义的关心,顾砚秋将膝上的笔记本放在一旁,循着声音上楼,走到了对方房门口,她抿了抿唇,抬手轻轻地敲了敲门。   “林小姐?”   “我没事。”林阅微一开始摔门,是发泄自己的怒气,顺便生了楼下顾砚秋的气,摔完便后悔了,想也知道都是她那个妈指使人家做的,对方有求于自己家,不好拒绝她而已。   她肯定也挺为难。   顾砚秋在门口顿了两秒,意欲转身离开。   吱呀一声。   房门从里面打开了。   林阅微探出个脑袋,对着门口那个站得清雅如竹的女人,不大自在地说道:“你等一下。”   顾砚秋用眼神表达了疑问。   林阅微微微恼怒道:“我妈跟你的话,你不用听,她就是闲的。”   顾砚秋道:“林小姐说的是……她撮合我们俩的事情吗?”   她如此坦荡,正合林阅微的意,若是遮遮掩掩,反倒显得她心里有鬼似的,“对,就是这个,你一个字都不要听她的,更年期到了,天天就想着怎么给我找个对象。”   “阿姨也是为了你好。”顾砚秋淡笑。   林阅微冲口而出道:“让她为你好去吧,你要是有个这样的妈,你就知道——”她声音突兀地止住,简直想封了她这张快嘴,前顾夫人的尸骨还没寒呢。   她去瞧顾砚秋,果然见对方眼神暗淡了一下。   林阅微:“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顾砚秋轻轻摇头,抿唇微笑:“没关系。”   林阅微:“那个,我方才和你说的事……”   “我知道。”顾砚秋说,“我本就没把这回事放在心上,早餐只是顺手的事。你没有谈恋爱的打算,我也没有,这一点我们俩是达成共识了的。”   “哦,那就好,那咱俩之间就没事儿了呗?”林阅微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自己。   “嗯,没事儿了。”顾砚秋道。   “那我回房了,对了,下次顺手的事也别做了,我会照顾自己。”林阅微还有一句话没说,腹诽道:免得再引起自己的误会。   “好。”顾砚秋颔首,声音平淡。   林阅微关上门,背抵着门,眉头皱起来。   明明得到了对方肯定的、也是她希望的答复,但是林阅微陡然升起一种被打脸的感觉,自己说了一堆,结果对方压根没放在心上,倒显得她在自作多情似的。   林阅微走到洗脸盆,对着镜子照照自己的脸,这怎么说也是张漂亮至极的脸蛋,肌肤吹弹可破。对自己没意思?那为什么老看着自己发呆?   算了,不喜欢自己更好,她又不是香饽饽,人人都得喜欢?顾砚秋那么好看,不照样不能让自己动心么?   林阅微这么一想便想通了,让她妈妈唱独角戏去吧,她们两个都不理会,她还能按头她俩在一起不成?   林阅微往床上一倒,两手交叠枕在脑后,闭上眼睛假寐。   ***   顾砚秋看了看电脑右下角的时间,下午一点,她将笔电关了机,将佛珠摘下来放在了茶几上,挽起袖子进了厨房。   半个多小时后,从厨房渗透到饭厅,充盈着饭菜的香气。   顾砚秋揭开锅,水加得恰到好处,饭粒白胖饱满,她自然而然地拿了两只碗,等放在台面上,眼睛微微眯了眯,玩味地勾起唇角,又放回去一只。   林阅微闻着味儿下来了,边嗅边费解地想:为什么同样是大小姐,人和人之间的差别这么大,这饭菜香的,闻起来比她家里的阿姨做得都好吃。   顾砚秋依旧是那副正正经经的模样,端坐在饭桌旁,漂亮纤长的手指握着竹筷,慢条斯理地进餐。   林阅微原本还没那么饿,一看到她在吃饭肚子里便咕噜噜地叫起来。   她摸了摸饥肠辘辘的肚子,自发地走向厨房。   “林小姐。”   林阅微路过顾砚秋的时候,对方出声叫住了她。   “怎么了?”   顾砚秋故作讶然道:“你要吃午饭?”   “不然呢?”林阅微挑了挑眉。   “不好意思啊,林小姐。”顾砚秋放下筷子,黑色眸子里流露出真诚的歉意,道,“方才你说让我不要再做顺手的事,我便没有做你的饭。”   林阅微:“……”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林阅微:皮这一下你真的开心吗?   顾砚秋:开心啊:)   在林攻和顾攻之间摇摆不定的石榴榴→_→   顾总:想和我撇清关系,不阔能的╭(╯^╰)╮ 第5章   “不好意思林小姐。方才你说让我不要再做顺手的事,我便没有做你的饭。”   林阅微感觉自己的表情那一瞬间控制得还挺好的,接话接得相当自然:“你误会了顾小姐,我只是去倒杯水喝。”   “这样。”顾砚秋做出了然的神情,明知故问说,“那你饿吗?”   林阅微:“……”   她就差拿个喇叭对着自己的肚子放里面传出来的叫声了。   林阅微提起一边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说:“不饿,谢谢。”   她直觉顾砚秋不像个好人,不想再和她多交谈,客气地一点头,路过了她,回厨房倒了满满一杯水,暂时填填她的胃。   水杯后,林阅微的眼睛微微睁大。   顾砚秋两手空空地走了进来,她从碗柜里取出来一只干干净净的碗,盛了饭,然后默不作声地端着一碗饭出去了。   林阅微咽了咽口水。   紧接着一股怒火冲上了头顶,这人——吃饭就吃饭,还带吃一碗看一碗的?这不是存心跟她过不去么?看她拿个佛珠还以为真有多佛呢,没想到心眼比针眼还小,真是白瞎了这漂亮脸蛋了。   林阅微一边忍受着饥饿一边在心里花式吐槽对方。   “林小姐。”   “干什么?”   顾砚秋不介意对方话里的怒气,她微笑着望过来,语调温和:“方才是逗你的,饭给你盛好了,过来吃午饭吧。”   “你耍我呢?”林阅微抿唇,表情看起来更生气了。   “不是,诚恳地邀你共进午餐。”顾砚秋起身,径自走过来。   “干吗?”林阅微两手抱胸,后退一步,背抵在流理台边缘。   “林小姐对我误解很深啊。”   “什么误解,我没有误解。”林阅微感觉自己现在这个姿势显得怕她似的,没有面子,便挺了挺腰杆,绕过她迈向厨房门口,“我不饿,多谢顾小姐好意。”   眼角余光一动,鼻翼间淡淡的沉香气味逼近她。   林阅微脚步倏地顿住,眉头跟着皱了起来,垂眼望向对方握住自己手腕的手,不悦道:“你这又是做什么?”   “林小姐讨厌我?”顾砚秋手一松,放开她,自然退开半步。   “没有啊。”林阅微这个人不太记仇,平时一些不愉快的事情都能自己很快消化掉,更别说对人认真地生出讨厌的情绪,不喜欢的,她一眼也不会多瞧,只会无视。   “那为什么拒绝我的邀请?”顾砚秋努嘴向外,示意餐桌,“再不吃饭菜都凉了。”   “我真的不饿。”   肚中一阵轰鸣。   林阅微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顾砚秋趁热打铁将她拉到了餐桌上,林阅微刚张嘴,就被顾砚秋打断了,她周身散发出温纯无害的气息,手腕上的佛珠串给她添了一份令人信服的沉稳和肃静,“有什么话,吃完饭再说吧。”   美食当前,林阅微只花了一秒钟的时间犹豫,便果断臣服了,但是全程没有和顾砚秋眼神对视。   顾砚秋是真不明白她对自己若有若无的敌意是哪里来的,以后同住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做不了好朋友没关系,若是连普通朋友都做不了,就太累了。   顾砚秋结婚以后从顾家彻底搬了出来,这个地方就是她未来几年的家,她不想在家里也要处处防备,神经紧绷。林阅微和她没有利益冲突,无关别的任何感情,冲着她帮了自己这份大人情,顾砚秋会尽量照顾她,所以她即便看出了林妈妈的意图,口头上也拒绝了对方,但是却将林阅微的个人喜好放在了心上,没想到会引起她的误会。   林阅微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在专注用餐,眼睛余光总是忍不住往旁边瞟去。   在她的眼中,就是顾砚秋捻动着掌中的佛珠,不知道低眉思索着什么,弯翘的眼睫毛微垂,黑发有一两缕从耳后掉了下来,落在瘦削的肩膀上。   顾砚秋里面穿了件质地精细的黑色衬衣,版型很好,完美地勾勒出了她的上身线条。林阅微少见有女人穿衬衣穿得这么好看的,多一分嫌臃肿,少一分便撑不起来,她就穿得正正好好,气质干净而清冽。   即便松松地解开领口两颗衣扣,肌肤细嫩,锁骨透白,却不会给人轻浮的感觉,颈部线条完美往上,到冰玉般的下巴、挺直的鼻梁、微垂的目光,看起来有种格外冷淡的禁欲气质。   顾砚秋拨佛珠的动作放缓,她的思路已经被一道注视她良久的视线打断了。   顾砚秋垂着眼睛,想着:她还要看自己多久?   林阅微意识到自己又沉迷对方的美貌不可自拔后,赶紧撤回了视线,假装无事发生过,大口扒了两下碗里的饭,偷瞄确认,顾砚秋连姿势都没变过,应该是入定了,没发现自己方才盯着她看了那么久。   林阅微松口气,同时收回了乱七八糟的心思,专注面前的饭菜。   饭后林阅微主动提出洗碗,顾砚秋没有和她争,拿了块抹布将饭桌擦干净了。林阅微将碗筷放进洗碗机里,洗了手,坐在了客厅沙发上——顾砚秋的对面。   “你吃饭前想跟我说什么来着?”林阅微可没忘记正事。   “昨晚你和我约法三章……”   “你要反悔?”林阅微没等她说完就抢话道。   “自然不是,我也想到了一条,想和林小姐探讨一下。”   “你说。”   “我认为我们之间的相处氛围怪怪的,你觉得呢?”   林阅微也感觉到了,但是她死鸭子嘴硬:“没有啊。”   “林小姐。”顾砚秋定定地瞧着她,那双漂亮的黑眼珠里少了一丝淡然,多了一分严肃,面前女人清瘦的身体里透出的是让人无法忽视的压迫感,让林阅微不由得收敛,坐直了身体。   顾砚秋:“我是很认真地在和你交流这个话题,希望林小姐能够以同样的态度对我。”   林阅微也不是省油的灯,她什么时候被打压过气焰,遂不甘示弱地望回去:“我不认为我的态度有什么失礼的地方。”本来她们俩就没什么关系,非给她做什么早餐,还写字贴便利贴,照顾得跟孩子似的,这不是小说里的剧情吗?还特意等她早饭消化了再做午饭,这么周到体贴做什么?   合约夫妻,最好的关系就是没有关系。   气氛变得有些凝固。   菩萨见了林阅微这副油盐不进、拒绝交流的样子都得发火,更何况顾砚秋不是个菩萨,她是心高气傲的人,如何忍得下一而再再而三用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顾砚秋垂眼,佛珠拨得飞快,不带任何情绪地说道:“那我没什么好说的了。”   林阅微亦冷硬地回道:“我上楼了。”   两人闹了个不欢而散。   林阅微把房门带上,往书桌前一坐,打开电脑,胡乱开了两个网页,瞎点了一气儿,顾砚秋那张冷脸才在脑海里完全消失。   林阅微登录了QQ,右下角窗口一闪一闪,她认清那个头像,喜笑颜开,连忙按了两下键盘,弹出来一个聊天框。   【仰望星空:现在才看到消息,最近一直在忙,刚有了两天清净时间,不好意思。有时间玩一局吗?我心情不太好】   【苇草:有时间】   林阅微早就习惯了对方的“神出鬼没”,她心说自己正巧心情也不好,打算秒回,手因为太快打字都错了个字母,删除后重新输了进去,回车。   【苇草:现在不应该是凌晨三点了吗?你不睡觉的吗[笑脸]】   【仰望星空:前段时间回国了,现在没有时差了[笑]】   【仰望星空:我邀请你】   林阅微还没消化完对方那句回国了的话,手便自然而然地打开了桥牌软件,仰望星空拉她进了房间,两人组队,二对二,游戏开始。   林阅微喜欢玩电脑游戏,但不是像很多人玩的网游,她喜欢玩牌、下棋,现实生活中找到这样爱好的人不多,便投入到了网上。林阅微最喜欢的是桥牌,考验智商,她享受这种动脑筋之后获得胜利的喜悦感。   她从高中开始玩桥牌,到现在有六七年,两年前偶然认识了这个名叫“仰望星空”的网友,棋逢对手,后来成了固定搭档,一旦和高手搭档过,她就不喜欢再去和机器或者其他人组队了,这几个月来对方忙于自己的事,一次都没上线过,她技痒得很了。   林阅微搓了搓手,两眼发光地盯住了电脑屏幕。   几个月没上线,两人之间的默契一点儿都没落下。   二十多分钟后,对局结束,对面被吊打。   【芦苇:[大拇指]】   【仰望星空:[大拇指]】   看着屏幕上两个一模一样的“中老年人”表情,林阅微平时不是这么老干部的人,但是对着仰望星空莫名地画风就被带偏了。她手撑着下巴,忍不住自己笑出声。   桌上放着镜子,林阅微不小心照见自己,两只手按住了自己不断上扬的嘴角。片刻后,才冷静下来,她手放在键盘上,想问对方怎么突然回国了,却看到消息框弹出来一条消息:   【仰望星空:我想起来还有点事,先下线了】   林阅微:“……”   咚咚咚——   “林小姐。”   林阅微斟酌了半晌,刚在输入框里键入几个字,便听到敲门声,还有顾砚秋的问候声。   她看了一眼聊天框,纠结了一番,咬牙先起身去开了门。   “有事?”   “我是来向你道歉的,方才态度不好。”顾砚秋把手机收进兜里,说,“顺便问下你今天下午有空吗?我们去趟民政局领结婚证?”   “有空,你等一下。”林阅微快步跑了回去,仰望星空的头像已经灰掉了。   顾砚秋看着她懊恼极了似的用手捶了一下桌面,然后关门换衣服,没几分钟后拎着坤包出来,下巴微微仰起来看她,客气而疏远地一点头,说:“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两个人还是处在喜欢对方颜值的阶段,真的到动心还需要一点时间,不着急,后面更精彩,你永远猜不到石榴榴在想什么( ̄? ̄) 第6章   不是节假日,也不是什么520、七夕之类的有寓意日子,民政局里稀稀拉拉的,来回走过几对形形色色的情侣,在同性婚姻合法的今天,来领证或者办理离婚的已经不止是单一的异性恋,男男和女女自由配对的不少。   顾砚秋手里拿着准备好的资料和照片,和林阅微一前一后进来。   前方办理离婚业务的地方传来争吵的声音,越来越大,顾砚秋细听了几句,大约是一对怨偶,离婚办得好好的,突然爆发,为了以前在家里谁一直做饭对方却不洗碗、谁拖地对方只会躺在沙发上看电视、谁接送孩子多争执不休。   这样的情况工作人员每天不见个十出也有九出,面无表情地劝道:“都要离婚了,还吵什么呢,以后你们俩就没关系了,各过各的。”   这两人约莫是在家里吵成了习惯,吵得旁若无人、不可开交。   吵着吵着居然就动起了手,其中的妻子也是好样的,看着文文弱弱的一个人,扑上前和她丈夫扭打在一起,她抓着她丈夫的胳膊,一把搡了过去。   她丈夫不知道是躲闪不及,还是压根没怎么用力抵挡,人朝外倒了出来。   林阅微走在前面,冷不丁斜前方一道黑影压下,那男人径直栽了过来,林阅微瞳孔一缩,她反应不及,眼看着就要被遭受这场无妄之灾,一只称不上宽厚但绝对算得上有力的手掌攥住她的胳膊,将她往旁边一带。   男人后背着地倒在地上,凳子也在空中摇晃挣扎了一下,一并打翻。   这场闹剧惹得工作人员发了火,她按压着手里的圆珠笔,烦躁地说:“要打去外面打,这是你们打架的地方吗?再胡闹我叫保安过来!”   男人爬了起来,把凳子扶起来,坐好。   林阅微被顾砚秋拉开,和对方几乎面对面贴在了一起,不知出于什么样的想法,她没有第一时刻甩开,任由对方的气息洒在自己脸颊上。   “等一下。”   已经坐正的男人回过头,见到的便是一个样貌气质都出类拔萃的年轻女人,冷着一张仿佛千年不化的寒冰脸瞧着他。   男人一愣,才说:“怎么了?”   顾砚秋放开林阅微的手,上前了一步。   林阅微感觉那缕幽淡的香味远离了她,心底升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手指跟着往前一动,在即将触碰到对方带着凉意的衣袖的时候,如梦初醒般收了回来,摆出一副平平常常的神情。   她看着顾砚秋的动作,她想干什么?   顾砚秋:“请你给我的……妻子道歉,你刚才差点伤到她。”   林阅微眼睛赫然睁大,震惊地望着顾砚秋。   ***   林阅微又在看她了。   为了避免她再次觉得自己暗恋她,顾砚秋主动解释道:“只是讨回应有的公道罢了,你不要误会,我对你真的没意思。”   “我知道。”林阅微偏开脸,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   就算没意思,在外说得这么直白,她也会觉得没面子。   顾砚秋心头浮起一丝轻快之感,还有小小的得意,不久之前林阅微对她甩脸子的事儿她还记在心上呢,现在让她吃个瘪,一报还一报。   当然,她脸上是完全看不出来这些情绪的。   “好了,你们从今以后,彻底桥归桥、路归路了。”身后传来一道声音,两人一起回头,那对办理离婚手续的夫妻各自接过了工作人员递过来的,盖了铜章的离婚证。   那两人从椅子上起身,女的方才还对前夫大打出手,现在却泪如雨下,男人眼眶泛红,犹豫了片刻,抬了手,最终还是没有去拥抱对方,只是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以后要好好儿的,不是我说你,你脾气真的大,学着收敛点儿吧,过日子重要。”   女人泣不成声。   男人最后看她一眼,率先迈开腿离开,留下哭得肝肠寸断的女人。   结婚时,两个人拥有彼此,觉得天塌地裂也能一起走下去,离婚的时候便一地鸡毛,有时候自己都搞不清楚为什么,便人心向背,各自失散,令人不胜唏嘘。   林阅微设想着几年后她们来办理离婚证,大概是和今天差不多的心情吧,毫无波动,抑或是……挺开心的,一个人报了恩,一个人拿到了自己想要的。   两人坐在桌前,伏案填了表,把带来的资料清点一番后交了上去,走流程的时候工作人员和她们随口聊天——谁不喜欢漂亮的人呢,一来还是两个。   林阅微想起来她先前让她妈在顾砚秋面前营造的不善和人交谈的人设,理所当然地闭上嘴,都让顾砚秋来回答。顾砚秋这个人虽然看起来不好接近,但是她这副好皮囊,待人彬彬有礼的态度,还是会引得人主动和她攀谈,尤其是民政局里见惯了百态人生,格外喜欢这种看起来乖乖巧巧的。   “小顾,你信佛啊?”这不,自来熟地连“小顾”都叫上了。   林阅微发誓她看到了顾砚秋微微抽动了一下的眼角,正好她坐得累了,便用一只手撑着下巴,好整以暇观察着顾砚秋的表情。   让你老是装出这副完美的样子,不跟自己似的,想不接话就不接话,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吧。   顾砚秋哪能感觉不出来她的幸灾乐祸,忍不住偏头轻轻嗔怪地瞪了她一眼。   她这人五官精致,表情处处拿捏得完美,但若仔细观察,少了一丝鲜活的人气。这么一瞪眼,倒让她整个人都活泛了起来。   二十五岁,是女人很好的年纪,她尚未完全脱去属于少女的锐利,对这个世界还抱有一往无前的勇气,年龄和阅历为她糅合进了成熟。这种成熟是一举一动自然产生的,不是小孩子装大人能够装出来的,属于成熟女人的魅力。   最起码像林阅微这种刚出象牙塔的应届学生无法模仿。   林阅微呼吸一滞,下意识想避开她的视线,好在对方瞪完她已经转了回去。   顾砚秋:“家里长辈信佛。”   她在说什么?林阅微擦了擦手指的汗,反应了片刻才想起来顾砚秋是在回答别人的问题。问她信不信佛。家里的长辈?她那个人渣爸,一个后妈,应该都排除掉了,只会是她已经故去的母亲,先顾夫人了。   “信佛挺好的,修身养性,现在的人都太浮躁了。你看刚才那对儿打架的没有,这儿几乎天天都有,什么坎儿过不去啊,动不动就大打出手。”   “您说得对,要宽容。”   “可不嘛,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对。我看你们两个,女才女貌的,以后一定幸福,我也信佛,佛祖会保佑你们的。”   “谢谢您吉言。”顾砚秋突然低头,从包里拿出手机,说,“我有个消息要回复,不好意思。”   “没事儿。”   林阅微差点儿乐出声,她离顾砚秋近,用她那双视力极好的眼睛,看到对方在桌下对着黑屏随意点着,等结婚证盖好公章,才假装回复完了消息,若无其事地收好手机。   看来她也不是个机器人嘛,还会暗搓搓地耍点儿小计谋。   林阅微接过自己的那张小红本,打开入目就是红色背景的两人合照。心里叹了口气,这就算结婚了,人生第一次结婚。   顾砚秋比她动作快,她收好了结婚证,拎起了自己的包,顺便给对着小红本发呆的林阅微也拿了包。她完全是出自本能,以前和好友出门都会顺手帮忙拎包拿东西,拿都拿了,不好放下。   “走吗?”   “走。”   顾砚秋把包的链子挂在她肩膀上,因为旁边有刚给她们盖完章的工作人员在,不好大声说,便贴着她的耳朵:“我对你没意思,不要误会,只是顺手。”   林阅微:“……”   两人一前一后来,走的时候并肩而行,快下班了,迎面一对夫妻似乎是赶着离婚还是怎么,推推搡搡,横冲直撞走得飞快,连路都不看,按照顾砚秋的判断,再有两秒钟,她们应该会和两人撞上。好巧不巧林阅微走在外侧,要撞也是撞到她,顾砚秋花了一秒钟的时间犹豫,擅自搂过了林阅微的肩膀避开。   林阅微也看见了,她正打算让路,被顾砚秋抢先了一步。   顾砚秋两手举起来,申明:“我对你没意思,你不要乱想,换上任何一个人我都会这么做。”   林阅微沉默了足足有半分钟,幽幽地说:“……我有说我乱想了吗?”   顾砚秋:“林小姐息怒,我只是防患于未然。”   林阅微看她一眼,大步流星地走了。   正好快到饭点儿,顾砚秋情感上是想各吃各的,再无干系,但是她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不允许她就这么放着对方不管,于是她追了上去,主动邀请对方:“一起吃个晚饭吗,林小姐?”   林阅微刚要开口,顾砚秋眨了眨眼,再三澄清:“我对你真的真的没意思,只是出于礼貌的邀请和感谢。”   林阅微:“……”   良久,她嘴角一弯,意味深长地说:“好啊。”   挖苦她是吧?这笔账她记住了,走着瞧。 第7章   高跟鞋跟在地面上敲出重重的声响。   林阅微走得飞快。   顾砚秋跟在后面,悠闲自在,速度一点儿不见慢。   林阅微惊呼一声,鞋跟在不平的道路上撇了一下。   顾砚秋跨步上前:“哎。”   短短的几个小时之内,林阅微被顾砚秋搂了三次,偏偏每一次都是为了救她,她还发不了火。   林阅微仰头望着对方近在咫尺的脸。   顾砚秋:“……”   林阅微:“……”   两人四目相接,气息缭绕。   顾·唐僧·砚秋开始表明她的立场:“我对你——唔。”   这人嘴怎么就这么贱呢!   林阅微一把捂住她的嘴,挣脱她的怀抱,再次往前走去,先是快走了两步,然后想起方才出的的意外状况,不敢任性,放慢了脚步。   顾砚秋在她身后,左手突然打了自己的右手一下。   她所有的行为都是下意识的,在看到对方崴脚站立不稳的那一刻,不经过大脑思考,身体先反应过来扶住了对方。   这下倒好,人家不领情,说不准还要怨上她,还不如让她摔了呢,长长记性。   和来时一样,林阅微坐在副驾驶,顾砚秋开车带她到了一家私房菜餐厅,环境清雅,座位安排在二楼,这里的木质楼梯略有一点儿高,林阅微为了不重蹈覆辙,扶着扶手,一步一步平稳地往上走。   顾砚秋爬完楼梯回头看了她一眼,林阅微瞪了她一眼。   顾砚秋十分莫名其妙,心想:我又哪里招她惹她了?   她被礼仪钉在原地,等到林阅微上来,和她一并在服务员的引领下到了席位。   “林小姐请。”   “顾小姐请。”   两人客套一番,一起入座。   服务员送上来鎏金皮革菜单,顾砚秋把菜单推到林阅微面前,林阅微已经收拾了心绪,淡道:“顾小姐点吧,我没来过这里。”   林阅微的长相偏冷感,不笑的时候会显得凌厉而冷漠,眼睛长而不细,眼窝深,目光显得尤为深邃。餐桌顶上柔和的光线笼罩在她身上,影影绰绰地显出她轻薄外衫下的肩线和腰线。   她正经起来很有那么一回事,手提着紫砂壶的细柄把手,从容地为自己和顾砚秋倒了两杯茶,低头凑近茶杯,手掌轻扇,让香气送进自己的鼻腔。   顾砚秋目光落在她微阖眼眸的脸上,忍不住多停留了一下。   “顾小姐这么看着我干吗?”林阅微闭着眼睛道。   顾砚秋从她的语气里听到了一丝得逞,遂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菜单上,忽略了她这个问题,问一直在她们桌边候着的服务员,“给我推荐一下你们店里的招牌菜。”   服务员流利地报了几个菜名,对里面的配菜一一进行了介绍,顾砚秋把挑着点了两道,加了一个素菜,问闻茶香闻得忘乎所以的林阅微:“林小姐还要过目一下菜单吗?”   林阅微蓦地睁开了眼,许是被热茶水汽熏过,眼睛黑白并不分明,雾气沉沉,透着一种似醉非醉的迷离感,映出细碎的光。   那是桃花开在她眼里了吗?顾砚秋恍惚了两秒。   林阅微接过菜单,随便翻翻,加了一个汤一个餐后甜点,恭谨礼貌地推回来:“顾小姐?”   顾砚秋一怔,把菜单交给服务员,转头看着对方说:“那就这样。”   服务员应声下去。   “等等。”林阅微叫住了他。   “您还有什么吩咐?”   “茶叶老了,换一壶新茶来。”林阅微揭开茶盖,把自己的那杯未喝动过的金骏眉倒回了茶壶里。   “是。”   “还有,你们这个金骏眉是假的,给我们换个普通的龙井吧。”   “好的,您稍等。”寻常服务员哪里分得清茶叶新陈和真假,震惊地盯了精致茶壶片刻,不明觉厉地拎下去了。   顾砚秋望着桌上另一杯属于她的,已经喝了一半的茶:“……”   林阅微假惺惺道:“忘了提醒顾小姐了,你喝得也太快了些。”   顾砚秋:“……”   就当是她下午挖苦对方种下的因吧,喝口假茶也没什么。顾砚秋高中毕业出国,在国外待了数年,说起咖啡头头是道,关于茶确是一窍不通。   “林小姐精通茶道?”顾砚秋脸上泛起笑漪,问道。她看得出来对方是真的懂,并非卖弄,这年头,喜欢喝茶且会品茶的年轻人已经不多了,她不但不生林阅微故意逗她的气,反而对她的印象有了改观。   “略通一二,我爷爷喜欢喝茶。”林阅微纳闷地心想,难道她没看出来自己是故意的?   “将来若是……”   “若是什么?”   “没什么。”顾砚秋摇头轻笑,随手端起了手边的茶,想起来方才的小插曲,又将茶杯放了下去。她本来想说将来若是有机会的话,她向对方讨教一下。但是她们俩现在处于努力撇清关系的时刻,自己说完这句话又得补上对她没意思,林阅微今天接连被她噎了三四次,再来一次怕是要拂袖而去,连饭都吃不上了。   顾砚秋闭上了嘴。   新换的龙井茶上来了,林阅微倒了一杯在杯子里,看过成色闻过香气,眉头虽然微微皱着,但是抿了一口,顾砚秋一瞧,放心把自己杯里的茶倒了,刚提起茶壶要给自己倒茶,便被一只手拦在了腕前。   “林小姐?”   林阅微按了桌上的铃,服务员快步走了过来:“有什么吩咐?”   “再拿个杯子过来,要和这个茶壶一套的。”林阅微指了指桌上的那个,“这个不要了。”   顾砚秋嘴角微微一翘,在她看过来之前,恢复了常态,取下绕在手腕上的佛珠,捏在手里慢慢地捻动着。   服务员走了,林阅微说:“你不嫌脏啊?”   顾砚秋点头,笑意一闪而过:“嫌。”   她根本没想这么多,没这么讲究。   林阅微白她一眼,说:“那你不让人家换个新的?非得我来说?”   顾砚秋觉得她这样怪有趣的,回国这几个月第一次这么放松,一不留神,没收住,继续顺着她的话一本正经地答道:“嗯,我害羞。”   林阅微:“……”   顾砚秋轻咳一声,低头喝茶,垂下来的长睫毛负重似的,结结实实地掩盖了她的情绪。   林阅微后知后觉她们之间的对话尺度似乎大了点,也偏开了头,看向临街的夜色。   两人之间陷入了长久的安静。   直到服务员上来菜,两人对上眼神,都是一脸平静,那些缭绕在茶香里的波澜高明地藏在了心底。   ***   “我不回去了,我今晚上回家一趟。”用完晚饭,林阅微拒绝了和顾砚秋再次同乘一辆车的邀请。   “回你自己家?”   “嗯。”   “晚上你一个人不安全,我送你。”   “不用了不用了不用了。”林阅微接连说了三个“不用了”,“你千万别送我回去。”   顾砚秋惊讶于她突然激烈起来的态度,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林阅微恐惧之色溢于言表,说:“你知道我妈立志于撮合我们两个的决心的,你要是送我回去,你今晚就回不来了,非得在我家留宿不可,别送。”   婚礼就在昨天,林妈妈让人招架不住的热情让顾砚秋印象深刻,她沉默几秒,从善如流地点了头。   顾砚秋:“你让你家里司机来接你吧,安全重要。”   林阅微:“我现在就打电话。”   林阅微边下楼梯边打电话,顾砚秋手在空中顿了一秒,搀住了她的手臂:“小心走路,我……”   林阅微头疼道:“你对我没意思,我知道,不用一遍一遍地重复了。”   接通电话那头的司机:“大小姐,你说什么?”   林阅微把一半的身体重量倚靠在顾砚秋手上,口中说着:“没什么,我在XX,你过来接我一趟,我要回家。”   司机欲言又止:“大小姐,这个事儿吧,它不是这么说的……”   林阅微:“说人话。”   司机小心翼翼地轻声说:“太太说了,出嫁第三天才回门呢,你这才第二天……”   林阅微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竭力忍住了破口大骂的冲动:“你说什么玩意儿?!”   司机咽了咽唾沫:“太太说的,不是我说的,所以我不能去接您。”   林阅微:“喂——”   司机眼明手快地挂断了电话,他傻啊,再不挂电话就要迎接来自大小姐的怒火了。   林阅微握着手机,站在原地,咬牙切齿。   顾砚秋一言不发,陪在她身边。   林阅微突然转头看向她,表情看起来像是要吃人,顾砚秋向后退了半步,无辜地眨了眨眼。   林阅微收起狰狞的面孔,微笑着,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回、新、家!”   作者有话要说:林妈妈:江湖虽然没有我,但是到处都是我的传说 第8章   车刚停稳,林阅微就下来,用力地摔上了车门。   顾砚秋招惹不起她,自己在后面走着,离林阅微足足有七八米距离。林阅微走到大门口,冷不丁一回头,在夜色的遮掩下居然没看见她。   林阅微心里的无名火蹭蹭就往上窜,连带着方才司机给她拱的火,两把合成了一把,烧得她五脏俱焚,太阳穴的青筋突突直跳。   “林小姐?”树影下走出一道修长人影,听惯了的那副淡淡语气,“你怎么突然停下来了?”   林阅微火气涨成的气球被戳破了一个洞,思绪跟着乱飞,等反应过来,始料未及地哑了火。   “没什么,我就看你跟上来没有。”   “跟上来了,继续走吧。”   两人这回保持在了一两米的距离,晚风送来凉意,一路无言地进了家门。   林阅微率先弯腰换鞋,向她点了点头,“我回房了。”   顾砚秋:“好的,晚安。”   林阅微一时嘴快道:“你怎么知道我要睡觉了?”虽然事实是她确实打算进了房就不出来了。   顾砚秋八风不动,平静地对上她的眼睛,道:“不知道,林小姐想什么时候睡便什么时候睡,提前说罢了,没人规定晚安只能说一次的。”   “你……”林阅微盯了她半晌,眼里涌动着千言万语,最后只汇成两个字,行吧,“……晚安。”   顾砚秋颔首,嘴角抿出一点近乎温柔的笑意。   “晚安林小姐。”   林阅微如触电般的愣了一下,转身头也不回地上楼,第一级台阶踩了个空,往前一扑,她抓住扶梯紧急稳住了身形,假装无事发生地继续往前走:“我约好了摄影师,明天上午九点到,不要睡懒觉。”   顾砚秋在玄关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轻笑着摇头。   分明还是个孩子嘛,傲娇得不行,自己也是,和她斤斤计较什么。   是这两天放松过头了吧?顾砚秋垂目望向腕上的佛珠,一动不动地凝视了一会儿,倏地将手心紧紧一攥,唇锋冷冽,抬脚快步上楼,带上了房门。   ***   清晨。   顾砚秋从冰箱里拿出一包吐司,想了想,为了避免再次引起楼上那位大小姐的怒火,她决定先询问她要不要和她一起吃早餐。   她要给林阅微发消息的时候,发现自己没有存她的任何联系方式,无奈之下走到了她的房门前,轻轻地敲了敲门。   “林小姐?”   咚咚咚。   “林小姐?”   两次都不回应,有很大可能是在睡觉,顾砚秋犹豫片刻,将手放了下来,转身要走,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先做两份,她表现出想吃的态度,就告诉她厨房里有早餐,要是不想,那就算了。   “顾小姐?什么事?”   正在此时,她身后却传来林阅微的声音。   林阅微:“不好意思,刚刚在洗漱,没听到敲门。”   顾砚秋转过来,彬彬有礼地说:“没关系,我是来问你,早餐需不需要做你的那一份?”   “谢谢,不过不用了,我自己会做。”林阅微抬手将落下来的一缕长发塞到耳后,笑容看起来温柔秀婉,却无声无息间将两人的关系拉远。   顾砚秋自然感觉到了她对自己的冷淡——这种冷淡不是昨天不是的故作冷淡,而是发自内心不想和她有任何交集的全然不在乎和冷漠,很巧,经过昨夜的冷静,她和她抱有着同样的想法,自己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何必再拖一个人下水。   “嗯,那我下楼了。”那你记得吃早餐,这句话顾砚秋咽了下去,免得再引起误会。   “我待会儿下去。”   “好。”   吃早餐的时候两人各据一角,林阅微给自己热了杯牛奶,和饼干一起,顾砚秋则是简易的西式早餐,配的咖啡,醇香浓郁。林阅微看到那些后,心里不由得浮现出了一个想法:看来昨天早上确实是为了迁就自己而煮了粥的。   抛开契约婚姻这一因素,若是平常在生活中遇到一个这样的人,林阅微肯定不会和对方如此泾渭分明,最不济也不会主动抗拒,顺其自然说不定会成为好朋友。   说起来她这么拒绝,有两个理由,第一是因为她妈,这桩婚事就是她妈促成的,她妈当贵太太一天天的闲得不行,从她成年到现在她妈就没撺掇她认识这个认识那个“好姻缘”,说像电视、小说里那种家长那么态度强硬倒没有,就是唠叨,叨叨得林阅微耳朵都起茧子了,对林妈妈介绍的天然就怀着恶感,就跟有些人反感相亲一样反感被安排。不过她既然这么反感,为什么还要答应这桩婚事,其一是为了报恩,其二是为了一了百了,婚都结了总不用听她唠叨了吧,她也到了从家里独立出来的年纪了——目前阶段确实如此,她妈可能是怕打扰她的“二人世界”,连骚扰她的次数都大大减少,让林阅微省了不少心,更让她欣慰的是,这位结婚对象看起来是个很靠谱的性冷淡,也没有跟她纠缠的心思,简直是大大的好。当然,此时此刻,她还不知道她那位整天闲出屁来的妈妈将来还会花样百出地换着骚操作。   至于第二个原因,她自己也不确定,在心里暗暗将那个念头压了下去。   林阅微心不在焉地想着事情,没留神被饼干呛到了,猛灌了几口牛奶,顾砚秋手指微颤了一下,没动,沉默地听着她咳嗽的声音。   林阅微顺匀了气,往和自己一桌之隔的顾砚秋看了一眼,对方用餐的动作依旧从容优雅,一点儿瑕疵都挑不出来,好一个互不相干的局面。   “我吃饱了。”林阅微也是一个谨守餐桌礼仪的人,端走杯子的时候知会了她一声。   顾砚秋点了点头。   她用余光观察着厨房的动静,在对方将杯子洗净出来的那一刻站了起来,和她擦肩而过,彼此没有任何眼神交流。   ***   咔嚓——   “新郎,不是,新娘,也不是,林……顾女士,你可以再靠林女士近一点儿吗?”   婚纱照拍摄现场,摄影师对着两个新娘说道。   林阅微:“我姓林,你说的是她还是我?”   摄影师仔细辨认了一会出声的人,道:“是你。”   林阅微:“我姓林,你记住了,实在不行你就左边右边的叫吧。”   林阅微怀疑摄影师是个脸盲,已经不知道第几次喊错她们了,这真的是什么知名摄影师呀?她妈妈是不是又坑她了。   摄影师:“顾女士,请你相信我的技术。你可以侮辱我的眼睛,但是不能侮辱我的水平。”   林阅微懒得纠正他:“行行行,赶紧拍吧。”   摄影师:“那你靠她近一点儿。”   林阅微依言靠近了点儿,呼吸间全是顾砚秋身上的幽淡的沉香气味,她将上半身远离了一点儿,摄影师又发话了:“林女士,我这回没喊错吧,你别含胸缩背啊,拍婚纱照呢,不是拍恐怖片,你老婆又不是鬼。”   林阅微被他逗得乐了下,继而往前挪动了肉眼几乎不可见的一厘米,征询摄影师意见道:“这样可以了吗?”   摄影师:“……”   林阅微一个踉跄:“哎哎哎。”   顾砚秋后背一热,林阅微整个人就贴了上来,当然,她不是自己贴上来的,是被摄影师强行按着贴上去的,摄影师叹了口气:“坚持一会儿,保持笑容林女士。”   顾砚秋假装没感觉到林阅微贴在自己背上的胸腔里加快的心跳,林阅微也当作没发生这件事,她是被摄影师的突然动作吓到的,不是因为别的。   有了这一步亲密接触,接下去的拍摄就容易多了,脸贴脸什么的也能接受,只要不亲嘴,林阅微都做得游刃有余,虽然每次都要摄影师百般催促。   隐藏在表象下的暗潮,只有当事人能感知到。   “呼。”林阅微长舒了口气,说,“终于拍完了。”   顾砚秋如同尊佛像似的立着,微阖眼眸,不紧不慢地抠着她手上的佛珠粒,闻言睫毛动了动,扫过林阅微的脸,轻轻点了点头。   林阅微第一次拍婚纱,要说一点感觉都没有是不可能的,哪怕和她拍婚纱的那个人她不感兴趣,她也很想看看自己的婚纱照是什么样子的,但是顾砚秋全然不在意的淡然神情,让她陡然就兴致缺缺起来。   摄影师是个华裔,在国外生活了很长时间,望着拍摄好的照片,赞赏得连连用母语感叹。   摄影师:“顾女士、林女士,真的很棒,你们要来看一下吗?顺便选一下规格尺寸?我好交代人装裱。”   顾砚秋:“林小姐决定吧。”   她竟然连看都不看一眼!   察觉到这件事后,林阅微从兴致缺缺变得反感,说道:“你决定吧,什么相片该用什么规格的,你有经验,其他的做成相簿,我想起来还有点事,先走了。”   摄影师抻长脖子望着她疾步而去的背影:“哎?”   这怎么回事儿啊?   顾砚秋:“抱歉。”她从坤包的外层里掏出了一个巴掌大的笔记本和圆珠笔,在上面快速写下一行数字,撕下来塞到摄影师手里,“这是我的手机号,回头将这些照片都发给我。”   说罢匆匆跟了上去。   “喂。”徒留下摄影师风中凌乱,他拍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样的夫妻,这哪是夫妻啊,和陌生人差不多,要说不是吧,可是摄影师确实觉得她们俩长得很像,否则他不会把人弄混的。   他低头看纸条上的号码,后知后觉地喊道:“你倒是给我留个微信啊,现在谁还用电话联系啊。”   两个人早就走得不见人影。   “林小姐——”顾砚秋追上林阅微的时候,对方刚拉开一辆在路边拦下的出租车的车门坐了进去。   林阅微紧皱的眉头依旧没松,但是眉尖轻轻地往上扬了一下,嘴角要笑不笑的,她手指捏了捏自己的双颊,摇下车窗,露出一张面无表情的脸,问道:“有事?我今天是真要回家,不能和你再住在一起。”   “你的包忘记拿了。”顾砚秋把包从车窗递进去。   “……多谢顾小姐。”林阅微磨了磨自己的后槽牙,额角青筋原地起跳,“开车!”   顾砚秋被出租车喷了一脸车尾气。   顾砚秋:“???”   作者有话要说:欢迎收看大型情景喜剧《我凭本事单的身》﹁_﹁   扑朔迷离的形式,你们又能通过现场看到本质,谁会先动心吗╰(*°▽°*)╯ 第9章   “我们家儿媳妇呢?”林妈妈倒提着把园艺剪刀,一个劲朝着林阅微的背后张望,“她没跟你一起回来吗?”   林阅微经过出租车一路,心里的气已经消了。她也给自己突如其来的怒火找到了理由:她想看婚纱照,顾砚秋不想看,无形中就先输了对方一筹。林阅微是个处处要强的人,凡事都要赢,顾砚秋如果对她冷淡,她便要对对方更冷淡。   从这个方面来看,顾砚秋对她的看法没有错,象牙塔里刚出来的孩子,对这个世界还抱有了一定程度的天真,她豪门千金的身份也给了她这份任性妄为的底气。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分出高低的,譬如感情,还有许多事情。   总有一天她会明白的。   总之林阅微现在已经将自己完全从刚结婚的情侣角色里摘出来了,所以对林妈妈这个明显别有用意的问题采取了忽略的态度,她手指漫不经心地勾着坤包的链子,目不斜视地朝门口走去。   林妈妈:“站住。”   林阅微一脚进了门。   林妈妈:“……”   她把园艺剪刀丢了,紧随其后进了家门。   “我跟你说话你怎么不理我呢?”林妈妈问道。林妈妈看起来相当年轻,实际年龄也不多,四十出点儿头,未出嫁前就是被家里人捧在手掌心宠着,嫁到夫家后依旧是受尽丈夫和女儿的宠爱——虽然林阅微是被迫的,她是家里食物链最底层,她不顺着她妈就会被林爸爸苦口婆心教育一番。   林爸爸和林妈妈的唠叨如出一辙,只是他的唠叨兼具理性和感性,副业是演说家,尤其会鼓动人,每次林阅微打定主意绝不屈服,就会被林爸爸双管齐下忽悠得一愣一愣,然后发自内心的深省。   这么多年,林阅微就生活在两个碎嘴子包围在身边的水深火热中。好在现在那个高明的碎嘴子出差谈生意了,只留下一个林阅微已经产生免疫力的低级碎嘴子。   “我没听见呢。”林阅微故作惊讶地回答她妈,她妈又没有她的耳朵,她说没听到就是没听到。   “我儿媳妇呢?”林妈妈追问道。   “你还有儿媳妇了?你儿媳妇谁啊,我怎么不知道?”林阅微游刃有余地应对着林妈妈,把包丢在沙发上,从冰箱里拿了瓶饮料出来,坐在沙发上,桌上都是茶具的小杯子,唯一的一个水杯里装了水,厨房离太远,她懒得再起来,便探身拿过了茶几上的一只高脚杯——估计是她妈放在这里的,打算喝点儿小酒,不过现在是她的了,林阅微将青柠汁倒了进去,一直倒到快持平杯面。   林妈妈轻喝她:“你还有没有一点礼仪了?”   “我渴死了,待会儿再说。”林阅微端起杯子灌了大半杯下去,才长长舒了口气,看起来十分放松的样子,一边眉毛挑出放诞不羁的弧度,说,“在家还讲什么礼仪,上次我看到爸用高脚杯喝牛奶了,你怎么不骂他?”   林妈妈少了这一个唠叨点,噎了一下,很快就找到了另一个突破点,她抬脚轻轻踢了踢林阅微吊儿郎当地晃悠着的小腿肚:“站没站相,坐没坐相。”   林阅微:“关于这方面,我可是完美继承了我爸的,他上次直接躺下了。”   林妈妈:“她那是躺,你这是躺吗?你爸躺也躺得英明神武……”   林阅微立马躺下了,一秒钟都不带犹豫的。   “妈,你知道什么叫言传身教吗?你有空说我,不如现在去说我爸,谁让他在我面前没开个好头,我最会有样学样了。”   林妈妈:“你——”   林阅微吹了吹自己修整得圆润整齐的指甲,没和她妈一样做美甲,她不喜欢那个,轻描淡写地对她妈表示了蔑视:“行了妈,你几斤几两我能不知道吗?就能够趁着我不备对我实行点儿远程打击,爸一不在家你就是那拔了牙齿的菜花蛇,对我一点儿威胁没有。”   林妈妈给她怼得直翻白眼。   林阅微把剩下的青柠汁喝了,站起来,打量她一眼,点评道:“演技仍旧没有精进,就您这样儿的,得亏是没进军演艺圈,否则那金扫帚奖就是给你准备的。[注]”   林阅微拍了拍林妈妈的肩膀:“省省力气,等我爸回来的,你再大展神威。”   说罢转身就要上楼,林妈妈从后一把抱住她。   林阅微吓了一跳:“不带物理攻击的啊,说好了要堂堂正正地一决高下。”   林妈妈深吸口气,酝酿感情片刻,垂泪欲泣:“你爸不爱我就算了,现在连你都对我这样,我说什么了,你就句句顶嘴,我不要活了。”   林阅微指尖探出去,在她睫毛上点了点,果然感觉到了一点湿润,心下大为惊讶: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她妈这么一个演技毒瘤一日千里?!   不过事实是林阅微确实无法抵挡林妈妈的泪水攻击,当即坐了下来,给她抽纸巾擦眼泪,并且做出了一切随你处置的态度。   林妈妈边抽泣边道:“我儿媳妇呢?”   林阅微不想说这个,但是林妈妈用她那双泪眼朦胧的眼睛一看她,她就一秒钟失去了抵抗能力,老老实实回答道:“不知道,拍完婚纱照我就回家里来了,她可能也回自己家了吧。”   林妈妈:“你不问她吗?”   林阅微大感荒谬:“我问她干什么呀,我和她又不熟,你不会忘了我和她才认识两天吧。”   林妈妈:“两天怎么了?砚秋长得那么好看,我就不信你不动心,当年我和你爸就是一见钟情,还不是走到现在这步了。”   林妈妈眼泪说着说着又下来了,演技可以说是非常地炉火纯青了!   林阅微对她妈演技的飙升速度感到了一丝惊恐,照这么下去,她岂不是在她妈面前毫无还手之力了?   林阅微:“她长得好看我就长得不好看了?凭什么我动心她不动心?”   林妈妈眼睛一亮,说:“这是你说的,只要她动心了你就动心?”   林阅微:“……”   不是,她说什么了,怎么就她说的了。   林阅微:“我不是我没有,我警告你,冉青青同志,你别给我添油加醋啊,尤其是你敢在顾砚秋面前说三道四,别怪我和你翻脸!”   林妈妈醍醐灌顶:“对啊,我可以去告诉小顾。”   林阅微:“……”她不该提醒她妈的,但是为什么心里突然升起了一丝奇怪的,微妙的……期待。   “总之……”林阅微眼睛往别处瞟,“总之,你不许说这个,我郑重郑重郑重地警告你。”   林妈妈此时却是悄然发现了一丝不对劲,林阅微是她亲生的女儿,从小到大什么事情瞒得过她,她现在这副样子,怎么看怎么像是欲盖弥彰,难道……   林妈妈又惊又喜,不会吧?这么快就有进展了?   林妈妈说要告诉顾砚秋那句话原本是开玩笑逗她的,现在她改变了主意,不如就试试看,正好试探一下对方的态度。   对于顾砚秋,林妈妈确实是不熟,包括顾砚秋的母亲,先顾夫人,她都不是很熟悉,先顾夫人深入简出,她只见过几次,其中一次还包括她救了林阅微的命,但是她给人的印象太深刻了,在林妈妈的记忆里是一个美好得不似凡人的女子。   在她病故后,她的丈夫顾槐火速娶了新欢——这个新欢的儿子甚至比顾砚秋大上几岁,旁人或者大跌眼镜,或者将这风流韵事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林妈妈只觉得愤怒,她甚至产生了一个可怖的猜测:会不会顾槐为了另娶新欢,抑或是贺松君——顾槐的现任妻子为了坐上顾夫人的位置,更甚者是两人联手,谋害了顾砚秋的母亲。   她都如此生气,更别说是先顾夫人的女儿顾砚秋了,听传闻说她不吃不喝不睡守了灵堂三天三夜,之后好似接受了现实似的。先顾夫人很少见人,不知道父母是何人,也从未听说她有闺中密友,最后连死都无人为她讨一个公道,顾砚秋是她唯一的女儿,也是唯一能够名正言顺查清事情真相的人,但是她刚刚回国,家中鸠占鹊巢,独木难支,连自身都难保,更遑论找出真相,并且拿回她应得的东西。   林妈妈自诩是先顾夫人生前的朋友,即便在对方心里可能不这么认为。是林妈妈主动联系上了顾砚秋,说愿意帮助她,一开始顾砚秋还不相信她,她第一次约对方出来见面的时候亦是满脸的防备,逐步接触下来才让顾砚秋慢慢放下了戒心。与此同时,林妈妈也在观察着她,想看穿她真正的想法。   最后二人坦诚相对,林妈妈也向她正式提出了建议。   那是在一个午后的咖啡厅,小提琴手闭着眼睛,婉转拉出舒缓悠扬的旋律。   “我打算让你和我的女儿结婚,有了林家的支持,足以让你在顾家站稳脚跟。”林妈妈十指交叉,撑在桌沿,“当然不是真的结婚,只是契约。只要你找到真相,拿到你想要的,就立刻和平解除婚约。如果五年内你仍旧没有做到,那么婚约也解除。”   林妈妈不能拿林阅微更多的青春去做赌注。   她面前的顾砚秋没有让她失望,没有回答好不好,而是先问道:“那么林小姐的意愿呢?”   林妈妈:“她已经同意了。”   顾砚秋眉眼垂下片刻,捻着佛珠的手指自始至终保持着同一个速率,稍后,她抬起头,说:“好,我答应。如果林小姐有额外的要求,随时加上,只要不太过分,我都可以答应。”   林妈妈:“具体的条例我们可以以后再谈。”   她将视线落在了年轻女人的珠串上,目光里流露出怀念的神色,轻轻地伸了手,又意识到这样似乎有些失礼,收了回来,用征询的语气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串佛珠,可以给我看看吗?”   顾砚秋面露犹豫。   林妈妈:“没事儿,我不是非要看的。”   顾砚秋却在此时,将几乎从不离手的佛珠串递了过去:“没关系,阿姨要看便看吧。”   林妈妈手指细心抚着珠粒上只有摸上去才能清晰感觉到的经文,指尖微微地颤动着,她眼睛里飞快地涌起了一层薄薄的泪雾,低声说:“这是……”   “是我母亲的遗物。”顾砚秋说,“若我母亲泉下有知,知道还有人记挂着她,一定会开心的。”   商人最是能看人下碟,顾砚秋回国以来,就只有林妈妈一个人联系过她,表示过哀痛以及想要伸出援手。不过她妈妈本来就没什么朋友,平时的生活除了顾槐和顾砚秋,其他人都不在她的眼睛里。有时候顾砚秋甚至会产生一种错觉,她妈妈什么都不在乎,包括她的丈夫和女儿。但是顾宅里,人人都喜欢她,就像是林妈妈说的那样,因为她确实太美好了,不像是凡间的人。只是看着,所有见到她的人就生不出厌弃的心思。   林妈妈很快就将佛珠还了回来,手指抹了抹眼角:“失礼了。”   顾砚秋戴好珠串,朝她轻轻摇头,示意没关系。   林妈妈说:“那我去给你们安排婚礼了。”   顾砚秋不卑不亢道:“有劳冉阿姨。”   这就是所有事情的起源,可以说没有林妈妈,这二人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儿去。   ***   林妈妈闭了闭眼,捏着鼻梁长叹了一口气。   林阅微道:“你又想仙女姐姐了?”   林妈妈叹气的原因有很多,但是近几个月来,每一次叹气,都是同一个原因,因为已经病故的顾砚秋的母亲。   林妈妈一想起来这件事就心情沉重,懒得跟林阅微计较,“就你能,回你的房间去。”   林阅微从果盘里抄起一个苹果,拿在手上,她出言无忌,满嘴跑火车:“妈,你这么喜欢仙女姐姐,连她过世了一天都能为她叹三四次气,还不惜跟我爸吵架,把自家亲女儿嫁给她女儿,你不会是爱上人家了吧?”   林妈妈和她大眼瞪小眼,半晌没吭声。   林阅微不由得张大嘴,手里的苹果扑通滚到了客厅地毯上。   作者有话要说:林阅微:我是不是问了什么不该问的⊙▽⊙   [注]金扫帚奖:年度最差影片 第10章   “我叫你胡说八道!我叫你胡说八道!”   在宽敞的客厅里,贵妇模样的女人和年轻女人围绕着沙发展开了生死追逐,林妈妈手里抄着拖鞋板,整个人都炸成了一头发怒的母狮子。   林阅微撒丫子跑,她从小到大都是运动健将,年方二十,身体力强,林妈妈养尊处优,除了出去喝茶做指甲逛街就是在家里侍弄花草,哪儿比得上她,所以林阅微边跑边游刃有余地回头放风凉话:“妈,礼仪礼仪,光天化日在家里光着个脚丫子成何体统?”   “你妈我就是体统,你给我站住!”   “我不站住,你能把我怎么办?”   林妈妈追了会儿,累得气喘吁吁,实在追不上,心里骂了一万遍这个小兔崽子,只能停下来,林阅微看她停了,在离林妈妈三米远的距离站着,以免她妈耍诈诓她,再给她一顿呲儿。   林妈妈指着她说:“你这个人能不能纯洁一点儿?满脑子都装的什么乌七八糟的,我送你去大学念书你就学了个这?”   林阅微:“我本来是开个玩笑啊,谁让你一副那样的表情,是个人都会想多好吗?”她嘟囔道,“这怎么还扯上大学了,不念大学的也想歪。”   林妈妈暴起,拖鞋即将从手上发射:“你还说!”   “我错了我再也不说了。”林阅微夹着尾巴火速溜上楼了。   林妈妈气得肝疼,小崽子一天天的要上房,婚都结了半点儿没见她稳重,以后要是……她可怎么办?林妈妈抬手揉了揉眉心,直觉满心都是愁闷,堵得慌,手抚着胸口往下给自己顺气。   桌上的手机铃声响起来,林妈妈看到来电显示,眼底闪过一丝复杂情绪,接了起来。   “喂。”   “青青。”林爸爸对她时刻充满热情和爱恋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来。   “嗯。”林妈妈淡淡地应了一声。   林爸爸敏锐道:“不开心?”   林妈妈没好气地说:“你女儿又气我了。”   林爸爸哈的一笑:“我说呢,有谁还敢惹你不开心,你等我回去教育她,我还有三天就回家了。”林爸爸手捂住了话筒,点了点展柜里的一款商品,欣喜地说:“这个,给我包起来。”   林妈妈听见了那边的杂音,东西南北说各国语言的都有,随口问了句:“你在干吗呢?”   林爸爸撒谎说:“和客户吃完了饭,在遛弯。”   林妈妈:“男客户女客户呀?和客户一起逛的吗?”   林爸爸故意停顿了一下,等林妈妈着急了,才不紧不慢地说道:“男客户,我自己逛的,旁边只带了一个助理,不信我可以把电话给他。”   林妈妈:“不用了,我就是随口一说,没有不相信你。”   林爸爸去刷了卡,接过了柜台递过来的礼品袋,旁边的助理伸手来接,他摇头,坚持自己拿在了手里,回酒店后妥帖地收进行李箱。   ***   三天后。   “我回来了。”林爸爸单手胳膊上搭着西装外套,右手拎着行李箱,站在了洞开的大门口,诡异地发现家里居然没有一个人出来迎接他。   他的老婆孩子呢?   “青青?林阅微?”林爸爸拖着行李箱进了家门,看见沙发上瘫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看身材轮廓非常像他的妻子,一拨开脸上的乱发果真是。   林爸爸三魂先去了七魄:“青青!”   林妈妈气若游丝地睁开眼:“还没死呢,你再晚来一阵子,我就要死了。”   “怎么回事儿啊?”   “问你的好女儿。”   “她又气你了?”林爸爸暗忖,不至于啊,林妈妈和林阅微在家里向来是势均力敌的,怎么现在这么狼狈,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林妈妈疲惫地闭上眼,不想回应。   林爸爸问:“她人呢?”   林妈妈说:“出去野了,晚上回来,让她跟你说。”   “好,回头我教育她。”林爸爸把林妈妈从沙发上扶坐了起来,给她把头发梳好,擦了把脸,回身去把自己的行李箱打开,从里面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礼物,“猜猜我给你卖了什么?”   林妈妈兴致缺缺:“什么?”   “你上次说很想要的那个。”林爸爸从雕着logo的袋子里,拿出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是个表盒,“你亲自开。”   林妈妈打开,愣住。   那是……   深蓝色的珐琅彩表盘,周边镶了一圈碎钻,看起来就价格不菲。表面上画的房屋山水,有一座小桥横亘在中央,小桥上一个男孩一个打伞的女孩儿,中间悬着一弯银月。女孩儿的伞尖是时针,男孩儿是分针,两人每逢十二点就会相遇,然后在桥中心迎着头顶的月光接吻。   这款手表有个很浪漫的名字,叫情人之桥。   林爸爸说:“我托人去买一直没买到,这次去迪拜出差正好赶上手表展览,我就想去碰碰运气,结果真给我看见了,幸亏我下手早,差点儿就没了。来,我给你戴上。”   纤细白嫩的手腕上,多了一款深蓝色的手表,男孩儿和女孩儿正在一分一秒地朝着彼此靠近。   林妈妈勉强提了提嘴角,依旧郁郁寡欢的样子。   林爸爸再三劝她无果,问她却又不说,只得一个电话直接将林阅微从外面叫了回来。林阅微在半个小时后迈进了家门,“爸,你回来了啊。”   林爸爸淡淡点了点头,朝沙发一努嘴,说:“坐,我有事情要和你谈谈。”   “妈跟你说了?”林阅微对她爸还是有一丝畏惧的,闻言老老实实地坐了下来,不时拿眼睛去偷瞟她妈。   “她让你亲自说。”   林阅微疑惑地看了她妈一眼,不明白为什么平时事事都要跟老公商量的人,在她们俩的争吵已经过去了一晚上的情况下,依旧忍住了向林爸爸倾吐的欲望。   “爸爸,我打算去参加一个节目。”对于早已决定好的事情,即便是她爸在这里,林阅微也绝对不会退缩的。   林爸爸还没有听出来她这句话背后的意思,问道:“什么节目?”   “一个素人综艺真人秀。”林阅微说,“我打算通过这档综艺,正式进入娱乐圈。”   “娱乐圈?”林爸爸公司平时的经营业务离娱乐圈甚远,一时竟有点蒙,娱乐圈是个什么圈,然而二分之一秒后,他反应过来了,素来处变不惊的林爸爸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你再说一遍。”   林阅微深吸一口气:“我说,我要进娱乐圈,我要成为大明星,我要演戏,我要成名。”   林爸爸试图发挥他演说家的天赋,和颜悦色道:“微微,你听我说,这个事情咱们换个角度来想一想……”   林阅微从根源上杜绝他的洗脑,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大叫道:“我不听你讲道理,我决定好的事,不会改的!”   “胡闹!”林爸爸勃然色变。   “我没胡闹,我已经做好了准备了,连终试都过了,再过几天节目就开始录制了。”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就这几个月。”   “你——”林爸爸总算知道林妈妈为什么气成了这样,“我已经向公司宣布你要来集团锻炼,现在你给我玩这出?”   “我又没答应,是你自己要说的。”   “林家就你一个女儿,你要进那劳什子娱乐圈,那家里的公司怎么办!”   “你想怎么办怎么办!”   “林阅微!”   “林——爸!”   父女俩声音一个比一个高。   林妈妈曾经天真地以为林爸爸能劝住林阅微,再不济能缓冲一下,之后徐徐图之,让林阅微绝了这个念头,谁知道她竟然如此坚决,一句话都不肯听,昨晚和自己大吵一架,今天似乎又打算和她爸大吵一架。   ***   顾砚秋最后检查了一遍办公室的灯,确认都关掉了,才将外面的大门锁好。   她几乎每天都是加班到最晚的那一个,电梯空旷,稍微重些的呼吸便能听到回声,若是其他的孤身女子,怕是吓得胆子都要颤抖几下,但顾砚秋眉眼平静,目光注视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叮——   电梯到达负一层,顾砚秋借着底下停车场的灯光找到了自己的车,开车离开了工作的大厦。城市里高楼林立,钢筋铁骨,顾砚秋回国了几个月,时时还会觉得此景陌生。   她没开导航,不知不觉将车开偏了方向,等她发现的时候,索性顺其自然,将车顶打开,任由晚风吹在她脸上,撩乱长发。   她看到她前方的不远处,一个女人在大街上漫无目的游荡,那个人的背影,像林阅微。   顾砚秋放慢了车速。   一辆小跑慢悠悠跟在后面,林阅微也发现了她。   两人电光火石地对视上,顾砚秋一脚油门冲了出去,轰一声引擎闷响,空旷的马路上只留下浓郁的车尾气,先是扑面而来,再丝丝侵入林阅微的鼻间,余味悠长。   林阅微:“?!!!”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林阅微:这他妈是我的真命天女?!!   顾砚秋:还你的车尾气╭(╯^╰)╮   顾总:疯狂记仇.jpg 第11章   行动之果决,速度之快,令站在原地的林阅微目瞪口呆。   她顺着自己的肢体记忆往前走了一段,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报复前几天她甩给对方的一脸车尾气。   林阅微从来没见过这么小气的人,但是现在的情况下她已经没有心思去计较这种小事了,走了也好,免得让她看见自己这副样子。   林阅微很少和父母吵架,她看起来顽皮不稳重,却是另一种形式上的乖乖女,品学兼优,考上了名牌大学金融专业,从小到大没有让爸妈操心过。唯一让林爸爸不太满意的一个小缺点是她历年寒暑假都拒绝去林家的公司实习,除了大四上学期为了毕业不得不实习了三个月,林爸爸以为她是想趁着学生时代好好玩玩,便没有放在心上,林妈妈就更不用说了,她看似唠叨,对这个独生女是比她爸爸还要宠的,也亏得林阅微没有在父母的溺爱下长成个胡天胡地的纨绔。   这次她的决定可以说在家里引起了轩然大波,林爸爸和林妈妈空前团结,一致对外,表达了坚决的反对。林爸爸一怒之下,差点儿和她断绝父女关系,当然最后被林妈妈给拉住了。   林阅微是不会改变主意的,告诉父母是通知,而不是征求同意,否则她不会暗地里安排好一切才坦白。虽然意料到了这样的结果,但林阅微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到难过,为什么爸妈不尊重她的梦想,还要出言贬低。   一家人闹得非常僵,林阅微就带了个手机,孑然一身从家里出走。   B市的夜空里没有一丝星星,林阅微仰头轻轻叹了口气,筹谋自己下一步怎么做。她可以先去投奔朋友——论朋友她还是有不少的,借住几天,再去商场买几件新衣服,直接参加节目。至于父母那边……林阅微不想考虑,以后他们会知道自己不是心血来潮。   林阅微踩到一个小石子,抬脚踢了出去,石子滚进了路边的垃圾桶底下。   她驻足,从手机通讯录里开始翻朋友电话号码,突如其来的灯光让她抬手遮了一下眼睛,往马路内侧退了半步,眯眼望着朝她驶来的小跑。   “林小姐。”顾砚秋去而复返,把车停在林阅微旁边。   林阅微冷眼斜睨着她。   应该没有哪一个正常人会在对方甩给她一脸车尾气的情况下还和颜悦色。   “对不起林小姐,我为刚刚的事情向你道歉。”顾砚秋却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林阅微不想搭理她,但是心里却不由得浮起一丝疑问:她这又是打的什么主意?   顾砚秋方才踩油门的动作是下意识的,她和林阅微眼神对上得突然,她甚至没来得及想好自己要说什么,身体就首先支配她远离。一脚出去顾砚秋就后悔了,深更半夜,林阅微一个人晃悠在偏僻的大街上,不管怎么样她都不该弃之不顾,于是开到能掉头的路口便马上回来了,幸好她还在路上,否则今晚上顾砚秋恐怕都要睡不着了。   “你要去哪里吗?我送你去。”顾砚秋道。林阅微身上连包都没带,长发被晚风吹得挡住了脸,透着一丝奇异的狼狈。眼下虽然是春天,但是晚上还是很凉的,她身上仅仅穿了一件短袖长T恤,短裤下是一双修长笔直的腿,身材好得能直接上T台走秀,放在往常顾砚秋说不定会欣赏一番,此刻却没有心思,担忧占据了上风。   她一个千金大小姐,缘何会落到这步田地?   在夜风里瑟瑟发抖的林阅微放下自己抱在身前的手,感觉在她眼睛里看到了怜悯,顿时大为恼怒,“我朋友待会儿就来接我,不用你管。”   “上车。”顾砚秋把车顶放下来,开了暖气,继而探身过来,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不。”   “车上暖和。”   “我不冷——阿嚏——”   林阅微脸上浮现出一片粉红绯意,如果你以为她是害羞了,那么便错了,她是恼羞成怒。她和顾砚秋绝对是天生犯冲,每次她想隐瞒点什么,身体总是先她一步戳穿她的谎言。   她以为顾砚秋会笑,可是顾砚秋没有。   顾砚秋只是用她那双漂亮清隽的黑眼睛静静地、专注地凝视着她,充满温和的善意,绝无半分嘲笑:“再吹风下去会感冒的,听话。”   林阅微宛如受了蛊惑似的,坐进了车里,里面没有薄毯子,空调温度还没上来,顾砚秋脱了自己的外套,不由分说盖到了林阅微的腿上,接着便在驾驶座上坐正了,她知道林阅微不喜欢她,便不再开口。况且人都上了车,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林阅微转头盯着她的侧脸,顾砚秋从来就长得极为好看,低垂着视线安安静静不说话,路灯追过来,光影交织下来,充满静谧的美感。   她手指动了一下,蹭到不属于她衣服的风衣布料,猛然回神,身体往前倾了一下,呼出口气,心下骇然:这个人是妖精吗?每次独处都会让自己不由自主地出神。   她刚才是要干什么来着?   林阅微握着手里无意识攥得滚烫的手机,把方才未能拨出去的电话拨了出去,为了不让顾砚秋发现她发呆,连打电话都忘记了,一开口便气冲冲问道:“你怎么还没到?”   对面的好友莫名其妙:“到哪儿啊祖宗?”   林阅微:“我不是让你来接我吗?今晚上朕打算移驾你的凤阳宫,还不速来接驾,我在XX路,XX酒店对面,算了,我给你发个定位吧。”   好友:“好嘞陛下,我这就来,怎么的?大半夜跑那儿去干吗?约会啊?”   林阅微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的毛冷不丁炸了一下,“你才约会!你全家都约会!”   好友:“我就随口一说,你这么激动干吗?”   林阅微假装无事发生,问:“我激动了吗?”   好友点头道:“你激动了。”   林阅微说:“你听错了,少废话,赶紧来。”   好友:“知道了,我已经拿了车钥匙出门了。”   林阅微小心脏乱跳地打完了电话,给好友发了定位,做完这一切后,偷瞟了身边的顾砚秋一眼,发现她压根没再看自己,松了口气,同时心底涌上一丝她自己也没发觉的失落。   林阅微为了防止自己再被她迷惑,之后便将头转开,望向另一边车窗。   顾砚秋一直紧绷的后背几不可察地慢慢松懈下来,将看了好几分钟的邮件翻到了下一页,拨动了佛珠。   ***   “你好,江丛碧,阅微的好朋友。”   “顾砚秋。”   林阅微的好友和顾砚秋打了个照面,林阅微站在江丛碧的身边,看着她们俩握手,对顾砚秋投过来的眼神轻轻摇了摇头,顾砚秋便没自我介绍接下来的话。   林阅微的婚礼,来了诸多宾客,自然包括她的闺蜜江丛碧,江丛碧在婚礼当天见顾砚秋就惊为天人,现在更是挪不开眼。   林阅微能理解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是……她自后掐了一把江丛碧的腰,在顾砚秋的尴尬中江丛碧收回了一直紧握不放的手。   江丛碧不愧是林阅微的好姐妹,两人性格秉性一脉相承,江丛碧转脸便对林阅微胡说八道:“干什么?握个手怎么了,你吃醋啊?”   林阅微:“吃个——”顾砚秋就在边上看着,林阅微不想说出不雅的词,临时拐了个弯,“……别乱说话。”   江丛碧一脸震惊:“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你被夺舍了?”   林阅微对她做了个“滚”的口型,当然,是在顾砚秋看不到的角度。   江丛碧从善如流:“好嘞,那我滚,你们俩双宿双栖去。”   林阅微快控制不住自己了。   “时候不早了,”顾砚秋打破了两人的胶着,颔首道,“我先回去了,明天还要上班,林小姐晚安。”   江丛碧凑热闹不嫌事儿大:“我呢我呢?”   顾砚秋顿了一下,忍俊不禁:“江小姐晚安。”   “晚安晚安,你真好看。”江丛碧笑眯眯的,冲她挥挥手。   “谢谢,你也是。”顾砚秋回她一个笑容,她已经安全把林阅微交到了好友手上,不再逗留,开车先走了。   林阅微拍下江丛碧的手:“人都走了,还挥,挥给鬼看啊。”   江丛碧悠悠地说:“人一走你就暴露本来面目了,真是两副面孔啊,我怎么就这么惨?”   “上车,去你家。”   “着什么急嘛,夜还长呢。”江丛碧伸手拦住了她的去向,说,“你这个合约媳妇儿是真极品,你就不动心?”   林阅微凉凉道:“心不动的那是死人。”   江丛碧说:“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林阅微说:“真没那心思。”   江丛碧说:“这是你说的啊,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   林阅微心吊起来:“你什么意思?”   江丛碧勾唇一笑,道:“我想追求她,你不介意吧?”   作者有话要说:有名字的全都是助攻,不方﹁_﹁ 第12章   林阅微看了一眼江丛碧,啧了一声,不耐烦似的道:“啰嗦。”   说完推开江丛碧的手,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江丛碧:“哎。”   她站在原地乐了下,后脚跟着上了车:“你给我句明白话啊,朋友妻不可欺,你要想吃这盘儿菜,我就不打那个主意了。”   林阅微系上安全带闭目养神:“赶紧开车,我困了。”   江丛碧捏着林阅微的脸蛋,“说句话是能累死你怎么的?想就想,不想就不想,至多就两个字。”   林阅微回她一记眼刀。   江丛碧讪讪收手,转而笑着薅了一把林阅微发质柔顺的长发:“回去再说。”   林阅微没跟她再计较这种小事,闭着眼问道:“你爸妈在家吗?”   江丛碧:“不在,你什么时候见他俩在过?”   林阅微:“我就是礼貌性问一下。”   江丛碧:“你这是兜底了被你爸妈赶出家门了?放心,以后姐罩着你啊。”   “小屁孩儿。”林阅微嗤笑一声,江丛碧和她是发小儿,比她生日还小两个月,“我自己出来的,他们倒是赶我一个试试。”   安全带可能是系的时候顶端绕住了,林阅微在车上坐了会儿,感觉肩膀上有点勒,抬手整理了一下,看见自己肩上的白色风衣布料,猛然坐直了,这是……   江丛碧将车转了个弯,看见她的表情,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林阅微眼珠转了几下,坐了回去。   顾砚秋一开始将风衣脱下来给了林阅微盖着,下车的时候林阅微压根没意识到,自然地将衣服套上了身,顾砚秋怎么也没提醒她一句?   林阅微抬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这衣服还是不还?怎么还?   ***   顾砚秋把车停进车库里,出来便扑面而来一股冷风,她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轻轻地“啊”了声,想起来衣服落在林阅微那儿了。   她没有林阅微的联系方式,她想要的话可以轻而易举拿到,但是她们俩相处这几天来,她硬是没有主动开口要过。   她常常觉得她在林阅微面前表露了太多真实的自己,包括先前在民政局故意捉弄她,让她吃瘪。她连母亲“意外病故”都能“无动于衷”,怎么会因为林阅微在她面前耍点儿小脾气就产生“报复”的心思,究竟是什么在其中作祟?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只要林阅微出现在自己眼前,她的视线就会不由自主地转移到对方身上,如果察觉到她在看自己,便会情不自禁地开始紧张,无法集中注意力。   诚然,林阅微的外貌十分出众,担得起任何偏爱,然而顾砚秋却不是那么看重外表的人。   她即使没有谈过恋爱,也不代表她一无所知。林阅微对她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如果说是喜欢,那么没有到这个地步,但是再假以时日地相处下去,就说不好了。幸好林阅微也在自觉和她保持距离,让她不至于过早的沦陷。   顾砚秋常持佛珠,但不是虔诚的佛教徒,此刻却转着念珠,口宣了一声佛号,将心中初具雏形的绮念压了下去。   夜风吹得脸颊冰凉,顾砚秋迈开了步子,打开了家里的大门。   三层别墅的灯光渐次亮起来,先是客厅,再是厨房,过了大约半个多小时,二楼也亮了,一楼则熄灭了。顾砚秋冲了个澡,坐在床上,聚精会神地敲打着笔记本的键盘。   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来自:顾槐。   自从她妈妈过世以后,顾砚秋就把她爸爸的备注改掉了,顾槐给她发了一条短信:【明天晚上回家吃饭吗?】   顾砚秋盯着信息界面,神情漠然。   【回去的,爸爸】顾砚秋回过去的消息态度亲昵依旧。   顾砚秋接着发过去一条消息:【我有个朋友做药材生意,我让他给我两盒冬虫夏草,明天带回家给你和阿姨】   顾槐:【谢谢乖女儿】   如果光看信息来往,确是一副父慈女孝的场面,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他们到底在想什么。   ***   继顾夫人贺松君比先顾夫人要大几岁,今年将近天命之年,但是她的年纪看起来只有三十出头,身材丰腴、面若桃李,透着岁月沉淀过后的美丽。她一个介入他人婚姻的第三者,保养得如此之好,足以看出在这些年顾槐对她有多厚爱。   顾槐放下手机,神色喜怒不辨——他这人性情内敛,城府深不可测,凡事都藏在心里,喜怒不形于色,哪怕是贺松君跟了他这么多年,也不能看出他在想什么。   贺松君想了想,素手试探着滑到男人宽厚手掌,将手机翻过来,看着他们爷俩的聊天记录,面带微笑地说了句:“明天砚秋要回家吃饭啊,我亲自下厨准备一下。”   顾槐淡道:“你不……”   贺松君柔柔地打断他:“砚秋她对我有一些误解,我想解除我们之间的误会,好让这个家庭和睦些。”   顾槐沉默片刻,点点头。   贺松君又道:“对了,砚秋结婚这么些天了,趁着这次回家,要不把新媳妇也一并带来吧。”   顾槐看了她一眼。   贺松君心里咯噔一下,喉头紧张得吞咽了下,再次组织了一番语言,说:“除了婚礼当天,咱们都没见过新媳妇,该有的礼数还没尽到。”   顾槐终于淡淡地“嗯”了声。   贺松君没敢去动他的手机,而是等着顾槐继续在沙发上坐了会儿,重新拿起手机,给顾砚秋发短信。贺松君脸上挂着精致的笑容,看着面色平淡联系顾砚秋的顾槐,她心想:我迟早要让你们父女俩决裂。   ***   【明天晚上,带林阅微一起过来,她有空吗?】——顾槐。   【她睡着了,我明天给你答复】顾砚秋在顾槐面前伪造着她和林阅微住在一起的假象。   顾砚秋没想到顾槐会给她发这样的消息,这件事她和林阅微商量过,不属于宴会性质,是可以出席的,但是到来得比顾砚秋想象得要早得多。   她前两个小时还在想要和此人保持距离,没过多久,便要面临再次相见的局面。   这次……又会发生什么事呢?   ***   林阅微在顾砚秋的风衣口袋里摸到了一个掌心大的本子和一支圆珠笔,据她辨认,上面的字迹属于顾砚秋本人,林阅微只见过她写的便利贴,对那只小兔子印象深刻,这个本子上恰巧也有一只兔子,就在第一页。   难道顾砚秋不是为了讨好她画的兔子?她本来就喜欢?   江丛碧把包和外套丢在沙发上,转头就看到林阅微对着个本子出神,她蹑手蹑脚地过去,趁其不备将本子一把抽了出来。   林阅微手中一空,便要去抢回来:“喂。”   江丛碧早有防备,夺走笔记本后便跑开了好几米,指着林阅微道:“你别过来啊,你不是对人家没意思吗?你这么上心干吗?”   林阅微脑筋飞转,义正词严道:“你这是侵犯别人隐私权。”   江丛碧:“哟,刚刚是谁看得目不转睛的,你都侵犯一次了,我再侵犯一次也没什么,好姐妹就是要连权一起侵,不用太感动。”   林阅微拔腿去追:“我感动个屁,你赶紧给我还来!”   “不还,别这么小气嘛。”   “还给我!”   江丛碧和她打游击战,在追逐的过程中已经把本子看完了,一共就两页,除了那个兔子以外,就是抄的佛经,江丛碧看了一段心经,停了下来。   “就这,有什么好看的啊?”江丛碧百思不得其解地问林阅微。   “拿来。”林阅微抢过来,合上本子,和圆珠笔一样恢复了原样,白她道,“我有说好看吗?是你自己要抢的,什么毛病。”   江丛碧问道:“这是顾砚秋抄的吗?”   林阅微:“不然呢?”   江丛碧突然笑了:“嗳,你再给我看看。”   林阅微已经收回了口袋,捂得紧紧的,警醒道:“刚才不是看过了吗?”   江丛碧:“我再看一遍。”   林阅微:“不给。”   江丛碧哪儿那么容易认输,又是撒娇又是哀求,死缠烂打终于要来了,她对着那一页的佛经,目露痴迷:“这个字太可爱了吧。”   林阅微:“???”   字有什么可爱的,魔怔了吧?   江丛碧噘嘴,隔着空气亲了口本子,说:“你不觉得透过这些字,能够看到对方有趣的灵魂吗?”   林阅微:“完全没有。”   江丛碧:“我说认真的,我再问你一遍,你对她有没有意思,没有的话我真的要追她了。”   林阅微:“……她没心思谈恋爱。”   江丛碧摆手,自信十足:“这个不重要,我有心思就行,有志者,事竟成。”   “随便,你开心就好——你干什么——”林阅微嫌弃地擦着自己脸上的口水。   江丛碧在她脸上又亲了一口,吧唧特别响亮,激动道:“姐们,你是亲姐们,等着喝我和顾砚秋的喜酒吧!”   林阅微:“……”   她怎么听着这话这么奇怪?   林阅微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明明不困,却打着哈欠道:“我想睡觉了。”好像这样就能把心里酸涩的感觉完全祛除似的。   江丛碧弯腰屈背,搀着她的手,吆喝道:“皇上起驾。”   作者有话要说:林小姐:今天也给自己戴上了一顶鲜艳的绿帽呢,感觉自己棒棒哒:( 第13章   林阅微躺在床上,一只手枕在后脑上,看着天花板出神。   江丛碧满脸春光地拿着手机,不停地在屏幕上点着。江丛碧是个很懒散的人,比林阅微更像个大多数人印象里的富二代,喜欢吃喝玩乐,能让她这么晚还在熬夜奋战的事情,不是追星就是打游戏。   看她的姿势不像是在打游戏,握手机的角度都没变过,林阅微凝滞的眼珠动了动,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又在干什么,还不睡觉?”   “几点了?”   “十二点。”林阅微捞过手机瞄了一眼。   “还早。”江丛碧连一个眼神都没赏给她,“你先睡吧啊,我忙着呢。”   “到底忙什么?”   江丛碧把手机屏幕推到她面前:怎么追求禁欲系的女生。   林阅微:“……”   江丛碧握拳道:“我要制定一个完美的作战计划。”   林阅微:“你认真的?”   江丛碧斜她道:“你看我像是开玩笑的吗?”   林阅微:“你以前不是喜欢男生的吗?前阵子还说要追学校里一个学弟。”   江丛碧“哦”了声,说道:“那个学弟啊,比起来顾砚秋差太远了,而且没什么挑战性,我动动手指就勾过来了,还是追顾砚秋有意思。”   江丛碧把手机放下来,神情激动地说:“你不知道,她就跟小说里走出来的女主角一样,太完美了。”   林阅微十分震惊道:“你了解她吗,就敢这么说?这滤镜也太厚了。”   江丛碧摆手道:“没关系,以后慢慢会了解的。”   林阅微嗤道:“颜狗,别给自己找理由了。”   江丛碧重新拿起手机,给自己在备忘录里做笔记:“还真不全是,始于颜值,忠于气质,这个人是个宝藏,我挺想挖出来看看的。”   “说得怪渗人的。”林阅微滑进被子里,转过身背对着她,闭眼道,“我先睡觉了,你做你的攻略吧。”   “好嘞。”   江丛碧把大灯换成了阅读灯,给林阅微将被角掖好。   “晚安。”   “晚安。”   林阅微听着耳边窸窣的声音,强迫自己睡着,不知道几点从梦里醒过来,翻身发现房间里灯还亮着。林阅微揉了揉眼睛:“还不睡?”   江丛碧看一眼手机右上角显示的时间:“晚上都要过去了,我上午再睡,反正现在没课。”   “你毕业论文写完了吗?过阵子不是要交初稿了吗?”   江丛碧:“啊。”   她顿时陷入了纠结,是先研究撩妹攻略还是先写论文。   林阅微:“据我观察,顾砚秋跟尼姑差不多,修身养性,晚两个月追完全没问题,你写毕业论文比较要紧,我记得你爸妈对你的论文还挺上心的,前几天还给我发微信让我记得监督你。”   江丛碧脸瞬间耷拉下来,连攻略都没心思做了。   江丛碧羡慕道:“你多好啊,上学期就把毕业论文写完了,这学期一点儿事儿没有,就等着通过以后答辩了。”   林阅微两手在她脸上捏了一把,“说得不是我一个字一个字键盘敲出来的似的,老实写论文吧,啊,我继续睡了。”   “小微微。”江丛碧从背后戳了一下林阅微的肩膀。   “干吗?”   “你能不能……”   “不能。”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自己的论文自己写。”   “哼。”   “哈也没用,老实写论文,你家还等着你继承家业呢。”   “你又不知道我几斤几两,我家怕是要被我败光,以后你去混娱乐圈当大明星,我和你就不能经常见面了,连个帮衬的人都没有。”   “……”   “你怎么不理我了?”   “写论文。”林阅微背对着她,冷漠无情地说道。   “嘤嘤嘤。”   “……”   江丛碧嘤嘤两句就消停了,钻进被子里睡觉,林阅微拧了她一把:“让你写论文就睡觉。”   “我困了嘛。”   “一晚上瞎忙活也没见你困。”   “哎呀。”江丛碧四肢扒住她,强势镇压住她,“你怎么这么啰嗦啊,跟我妈一样,话说多了容易掉头发。”   “再怎么掉也比你多。”   “啊啊啊啊啊。”江丛碧说不过林阅微就撒泼,林阅微到最后只好让着她。   ***   林阅微这次入睡比第一次快多了,因为心情莫名愉快,难得起晚了,江丛碧快天亮才睡,在床上睡得像头猪,枕边的手机安静地躺着。   林阅微点了一下她的手机屏幕看了时间,之后视线久久落在上面。   “你昨晚做的攻略给我看一下?”林阅微趁着江丛碧睡觉,在她耳边说出了这句话。   江丛碧含含糊糊地应了一下,费劲睁眼把屏幕给解锁了,“看吧,还没做完。”继续躺尸。   林阅微手指点在备忘录图标上,迟迟没有松手,屏幕微微一震,图标悬浮出来,她突然回过神来似的,把手机锁屏放了回去。   奇怪,她要关注江丛碧的攻略干什么?顾砚秋的一切都和她没有关系。   林阅微做通了自己的思想工作,在卫生间冲了个澡,穿戴整齐下了楼,楼下的阿姨和她打招呼,她经常来江丛碧家,阿姨和她很熟悉,几乎把她当江家第二个女儿。   阿姨:“早餐已经做好了,你最爱喝的红豆薏米粥。”   林阅微:“谢谢阿姨。”   以前经常喝的江家阿姨煮的粥,今天的味道却总让林阅微回忆起来另一个人做的,孰高孰低说不好,但是林阅微不喜欢这个感觉,看来还是需要一段时间来忘记那几天。   林阅微半撒娇地瞧着江家阿姨:“红姨,我这阵子在家天天吃这个粥,接下来几天换点儿新鲜的。”   红姨特别喜欢林阅微,笑得合不拢嘴:“那明天我给你做馅饼?”   林阅微应:“好嘞。”   红姨:“不然我现在去给你做吧。”   林阅微:“不用了,和面怪麻烦的,明天。”   好在另外的配菜和上回完全不同,好不容易心绪平静地吃完早餐的林阅微和搭在沙发上的顾砚秋的风衣打了个照面。   林阅微:“……”   这衣服她到底该怎么还回去?   放在昨天之前,林阅微就给她那个好为媒婆的妈妈打电话,直接让她妈妈代为转交,她妈和顾砚秋就算不熟,那也比自己熟多了。   “你把这风衣卖给我呗?”睡到将近中午的江丛碧顶着鸡窝头,吊带睡裙披薄毯,一只手握着阿姨给她从冰箱里拿的冰淇淋,大马金刀地坐在沙发上,大放厥词道。   光从她的穿着和这一番操作上,着实看不出来现在处在什么季节,这位骚操作的大小姐还嘲讽林阅微:“我说你这假正经的样子越来越能唬人了,在家里穿得这么整齐干吗,又没外人。”   林阅微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你重复一遍。”   江丛碧讪讪,哈哈一笑道:“开个玩笑嘛。”   林阅微早起洗过头,长长的亚麻色头发柔软,乖顺地披散在肩头,一双长而不细的桃花眼又水又润,像沾了露水的玫瑰。她的其他五官冷漠凌厉,偏这双眼睛将她的长相软化了不少,但是绝对不会减少一眼看上去的攻击性和侵略感。尤其是不笑的时候,浑身散发的气势比顾砚秋有过之而无不及,令人敬而远之。   江丛碧要不是和她认识多年,说不定要被她吓唬住。这也是为什么林阅微长了一张这么招人的脸,敢追她的人却很少的原因,其中少数几个胆大,刚有一点接触的苗头,就被林阅微无情拒绝了。   林阅微:“快给我想个主意,怎么把风衣还回去。”   江丛碧想了想:“要不你试试快递?你有她的住址吗?”   林阅微双眼一亮。   林阅微在手机里预约了快递上门,显示预约成功的那一刻,手机铃声就响了,来电显示是个陌生的号码。   “电话来了,嘘。”林阅微示意在她边上说话的江丛碧先闭上嘴巴。   “这快递效率够高的啊。”江丛碧乐道。   林阅微在接通的那一瞬间心里闪过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林小姐。”顾砚秋招牌的明明是个性冷淡却为了礼数不得不装作温和的嗓音。   昨夜才分别,到现在刚过十二个小时,林阅微居然生出一缕莫名的如隔三秋的感觉,她五指微微收紧,用自己真实的态度,相当疏远地问道:“顾小姐。”   江丛碧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林阅微对她虚晃拳头警告。   林阅微:“你怎么有我手机号码的?”   顾砚秋:“问令堂要的,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林阅微:“你说。”   顾砚秋:“我父亲让我晚上带你回去吃个饭,可能需要留宿,我来征询一下你的意见,如果你不愿意的话……”   “我愿意。”林阅微毫不犹豫。   顾砚秋明显愣了愣,对这个结果出乎意料,说:“那我下班了去接你,你给我一个地址?”   “……”林阅微想扇自己个嘴巴子。   下午六点,顾砚秋根据林阅微给的地址,迎着江丛碧发绿光的眼神,接走了人。   顾砚秋目视前方专心开车,问林阅微:“戒指带了吗?”   林阅微侧目看去,顾砚秋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无名指上赫然戴着婚戒。   林阅微自认是个很有契约精神的人,自然有所准备,她从包里掏出红色戒指盒,打开,造型精致的镶钻对戒在光线照耀下闪着璀璨的光,她将它戴在无名指上,瞧了顾砚秋一眼,顾砚秋偏头朝她温柔地笑了下:“谢谢林小姐。”   林阅微心脏一跳,错开视线。   顾宅位置很偏,清净,周遭风景很好,有海有树林,门口厚重的大铁门让人生出某种压抑沉重的森严感。   顾砚秋停好车,绕到副驾驶那边开了车门,手挡在她头顶上方,林阅微拎着包下了车,低头转着自己无名指的戒指。毕竟对她来说这是个陌生的地方,顾家的人也是陌生人,她除了紧张外,还有些许恐惧。   顾砚秋站在她身边,主动挽住了她的手臂,柔声道:“别怕,有我。”   林阅微看她一眼,好闻的沉香气息围绕在身边,心就这么静下来。   “走吧,我们进去。”林阅微说。   作者有话要说:见见妖魔家长们﹁_﹁   晚上要同床共枕啦吗╰(*°▽°*)╯ 第14章   出来迎接顾砚秋和林阅微的是顾槐的长子,也是他的私生子——顾飞泉。   “砚秋,弟妹。”顾飞泉礼数周到,不谄媚,也不显得倨傲。   顾飞泉比顾砚秋大三岁,高个儿,遗传了顾槐的端正样貌,眼阔唇薄,文质彬彬。平心而论,如果不是因为顾砚秋,林阅微对这个人的第一印象相当不错。   但是一想到这是顾槐的私生子,说不定是因为这个人和他妈妈,先顾夫人才气死的,哪个女人能忍受得了小三,还是这么猖狂的——这都是林阅微的胡乱猜测,没有任何证据,但是无可避免地在心里产生了刻板印象。   ……肯定不是什么好鸟。   “大哥。”顾砚秋视线落在男人脸上,和他眼神对视了一下,收回,打了招呼。   林阅微手挽着顾砚秋的手臂,颔首,为了不引发不必要的事情,她要给自己在顾家人面前经营一个内敛的人设,能不开口尽量不开口,只要不失礼就行。   顾飞泉却像是对她很有兴趣,意味深长地打量了她片刻,唇角挑了挑,说:“我是不是忘记自我介绍了,那天婚宴人太多了,我和你座位离得远,没说上话。我是顾飞泉,砚秋的大哥。”   林阅微对他本能排斥,暗自皱眉,还没开口,顾砚秋忽的插进他们的话题。   “林阅微,你知道的。”   语气平静。   林阅微看见男人的表情如常,唇角的笑容比方才还深了些,没说什么。   不知怎的,林阅微感觉顾砚秋很厌恶他,即使她的表情无懈可击。   林阅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顾飞泉展颜一笑,侧身让开两个身位:“进去吧,爸爸妈妈早就在等着了。”   顾砚秋握着林阅微的腕子,轻柔地拍了拍,进了门。   结婚那天林阅微见过顾家人,在她的印象里,今天的顾槐比当天的顾槐更沉郁些,嘴角扯出来的笑容一瞬即逝,他有着很深的法令纹,刻出来似的,一旦不笑,严肃得活似一尊阎罗。   顾夫人贺松君和他是两个极端,逢人三分笑,脱了围裙,上来便亲热地拉住了顾砚秋和林阅微的手,左看看,右看看,跟第一回 见她们似的,合不拢嘴地说“般配般配”。   顾飞泉两手插在西裤兜里,背对着顾槐倚着沙发,嘴角勾着一抹似有若无的淡笑,微带嘲讽。   墙上的挂钟滴答走着。   林阅微后颈一寒,无端觉得毛骨悚然。   这一家人心机重的心机重,假的假,要是她住在这里,不出三天可能就要被逼疯了。   顾砚秋不管贺松君叫妈,叫“贺阿姨”,林阅微跟着她叫,贺松君先是眼睛里浮起一丝受伤,接着便做出宽容大度的样子来,轻轻地“哎”一声应了:“我去厨房了,还有一个汤没做,今晚你可要尝尝阿姨的手艺。”   顾砚秋:“谢谢阿姨。”   林阅微眨了一下眼睛,目光停留在贺松君脸上一瞬,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复又垂下眼帘去。   顾砚秋猜出来林阅微不喜欢这样的气氛,和三个人打了个照面,领着林阅微上了楼,到了自己的房间。   “你……”林阅微才开口。   顾砚秋食指竖在自己唇瓣中间。   林阅微闭上嘴,奇怪地看着她。   顾砚秋从自己随身的包里掏出了小盒子模样的东西,在房间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没发现异样,又找了几个接近电源的地方,才收好机器,对林阅微说道:“你刚刚想说什么?现在可以说了。”   林阅微抬手装好自己快震惊到地上的下巴,那还记得她方才要说什么,满脑子都是她刚才的举动,像极了电视电影里的特工。   林阅微咽了咽口水,问道:“你刚才是在找房间有没有窃听器和摄像头?”   顾砚秋表情微讶,虽然没说话,但是她点头肯定了林阅微的猜测。   林阅微一时间失去了语言,这是在家里玩儿谍战呢?   顾砚秋不想和她说这个,岔开了话题:“估计还要一会儿才吃饭,你是希望我下去和我父亲聊天,还是在这里陪着你碍你眼睛。”   林阅微先是一愣,之后没忍住乐了,心道:她还有点儿幽默细胞。   顾砚秋瞧见她笑,唇角也跟着往上挑了一下,不由自主的。   林阅微仿佛大发慈悲道:“你留下来碍我眼睛吧。”想来她也不想和那个后妈和便宜哥哥在一起,一个个都虚伪得不得了。   林阅微先前觉得顾砚秋就够装了,没想到她家的人更是这样,这样看来,顾砚秋已经算是不错的了,起码装得不让人反感,她莫名其妙就看顾砚秋顺眼了些。   疑惑塞满了林阅微的脑袋瓜,她按捺了许久,还是没按捺住,问道:“你房间里之前被装过窃听器?”   顾砚秋沉默点头。   “谁装的?”   顾砚秋看她一眼,没说话。答案显而易见,在这个家里,总不会是她亲爸,那不是鬼父么?看他迫不及待娶续弦的举动,排除了这个可能性,唯一有可能的就是贺松君和顾飞泉。   “……好的吧。”   林阅微问了第一句就有第二句:“那你告诉你爸了吗?”   还是点头。   “他怎么说?”   “什么都没说。”确切的说,是把她找出来的窃听器丢进了垃圾桶,什么都没说,可能还以为她是在自导自演。   “什么?!”林阅微从林妈妈那里听说过顾砚秋在这个重组家庭里的日子可能不好过,但是她的处境还是超出了她的想象,怎么说她也是名正言顺的顾家嫡女,怎么会落到这个田地?偏偏顾槐那个老狐狸深不可测,一点儿心思都不让别人窥探到。   “你爸这是什么人啊?”林阅微义愤填膺。   顾砚秋捕捉到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同情,控制住藏在背后几乎握成拳的手,眼底凝成一片,盯着她缓缓开口:“林小姐,这是我的家事,你逾矩了。”   一句话把两个人好不容易拉近的距离再次划开鲜明的界限,也兜头一泼凉水浇到古道热肠的林阅微脑袋上。   林阅微沉默,耸了耸肩,向后靠在椅背上,浑不在意道:“算我多事。”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的家事我不会管,也不会再问。我自己的事也挺忙的,没那么多闲心来操心。”   “……这样最好。”   “你——”   林阅微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她还想问她需不需要找家里帮她点儿忙,幸好没问,好心当成驴肝肺。   林阅微转着椅子背过去:“算了,你还是下楼吧,不要再在这里碍我眼。”   “我吃饭的时候上来叫你。”顾砚秋一句话都没为自己辩解,出去带上了门,转身迈开步子,在林阅微面前的平静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眼神里闪过恍惚。   其实以前的顾槐不是这样的,她妈妈还在世的时候,一家人也是世人眼中的模范家庭。顾槐工作很忙,但是只要不出差,不管应酬到多晚,都会回家,睡熟的顾砚秋有时候会被顾槐身上的酒气熏醒,睁开迷蒙的眼睛,就会看到爸爸坐在床头,那种慈爱的目光是伪装不了的,如果那是伪装的话,一个能够伪装二十多年的人,未免太可怕了一点。先顾夫人吃斋念佛,家里有一个小佛堂,她时时在里面念经,顾砚秋放学后去佛堂找她,她就会放下她的佛祖,把时间用来陪女儿,逢周六日,顾槐和先顾夫人便带着顾砚秋去小孩子喜欢玩的游乐场、看电影或者郊游。   先顾夫人死后,顾槐性情大改,抑或是本性暴露,把在外人面前的沉郁和严肃同样摆在了她亲生女儿面前。顾砚秋也不想相信,但是顾槐先娶续弦,迎进长子,再封佛堂,清除这个家里顾妈妈曾经存在过的一切痕迹,对自己态度大改,不得不让顾砚秋一再失望。更让她大受打击的是顾飞泉比她大三岁,明显顾槐和贺松君暗通款曲已久,那么这么多年来,他在顾砚秋母女俩面前营造的好丈夫好父亲便是个笑话。   顾砚秋自嘲地笑了笑,驻足,微微仰头,往天花板上看,把眼里的湿热倒回去。   ***   饭桌上,林阅微眼观鼻鼻观心,有人问她问题她就小声回答一句,她眼睛闪动,双颊微红,牙齿雪白,这种胆小内敛的人设让她看起来乖巧无害,像一朵清新的山茶,顾飞泉看她都看得愣了两次。   林阅微都忍了。   顾槐好好地用着餐,突然皱着眉开口道:“砚秋,你在分公司锻炼得也够了,既然都结婚了,明天起,你就去总公司上班吧。”   贺松君和顾飞泉神色俱是一顿。   林阅微明显感觉到气氛一寸寸地凝固起来。   顾砚秋抬头,淡淡地应道:“好的爸爸。” 第15章   顾槐一句话出口,一石激起千层浪。   饭桌上暗流涌动,几人心思各异。   贺松君忽的笑起来,“老顾之前就说想把你调回总公司,在分公司待着屈才了,砚秋,这回你可要好好努力啊,你看你哥哥还在分公司熬着呢,他要是有你的一半天分,也不会这么久没长进了。”   贺松君清瘦白皙的脸上同样挑起一抹无懈可击的温和笑容,举起手边的高脚杯:“祝贺你,砚秋。”   顾砚秋看了一眼顾槐,顾槐颔首。   顾砚秋便举杯和他碰了一下。   “谢谢。”端庄、自持、有礼。   林阅微两耳不闻窗外事,静静地听着这一家子演戏。顾家人吃饭的时候不怎么说话,除了顾槐引起的这个话题带起了几句话外,其他时候安静得不得了,连碗筷碰撞的声音都压得极低。   林阅微在这么压抑的气氛下胃口能好就怪了,她用了小半碗饭,速度控制得刚刚好,和顾砚秋一起吃完。她在心里默默祈祷顾槐千万不要找她这个儿媳妇谈话,顾槐果然就没有找她,正当她想悄悄溜走时,贺松君叫住了她。   “小微。”   林阅微自打知道这小三和她儿子在顾砚秋房间里放窃听器后,就对这家人的恶感更加深,她虽然不喜欢顾砚秋,但是她更不喜欢这家人。顾槐的面子她需要给,一个小三的面子就不需要了,能在外面给人当二十多年的二房,想必家里没什么背景,不怕得罪。   尤其是这个称呼,林阅微很讨厌,听到就让她想起来童年她爸挂在嘴上的那首歌。她磨了磨自己的后槽牙,缓缓转了过来,微笑:“阿姨,有什么事吗?”   “你等我一下。”贺松君转身,款款往卧室的方向走去,她腰身纤细,身材丰腴,高开叉的旗袍下在走动中一双玉腿若隐若现,风情不减,更比年轻女孩儿多一分成熟魅力。   是个男人都要多停留一下目光。   林阅微不是男人,也不喜欢蛇蝎美人,她望向站在她身边的顾砚秋,顾砚秋轻轻一挑眉,林阅微马上不看她,改看贺松君,感慨这腿、这腰,暗暗又将顾砚秋与对方作比较。   严格来说,顾砚秋每次都是长衣长裤,最多将衬衣挽上个袖口,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臂,怎么现在就不是夏天呢?林阅微看似专注等待,其实脑子里已经神游天外。   顾砚秋缓缓捻动着手里的佛珠,垂在身侧的手背微抬,轻轻地碰了一下林阅微的胳膊。   林阅微端正神色,看着拿着个盒子迎面走过来的贺松君。   按照套路,林阅微猜测那里面大概是什么婆婆给儿媳妇的礼物,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只玉镯子,看成色价格不菲,贺松君将玉镯拿在手上,果真说:“这是我娘家传下来的,本来是打算飞泉结婚的时候给他老婆的,现在……”她隐去了一段话没说,“我也算是砚秋的长辈了,她先结了婚,这个镯子就给你了,和和美美,婚姻幸……”   林阅微敏锐地感觉到身边的顾砚秋周身散发出一阵寒意,余光瞥见她手指抠进佛珠的间隙里。   林阅微轻飘飘地避开了贺松君来握她腕子的手。   这回顾砚秋算不上又欠她一个人情?林阅微在心里哼笑。   “阿姨。”   “什么?”贺松君微微笑着。   “我亲婆婆尸骨未寒,”林阅微刻意加重了“亲”字,“这么收您的礼物怕是不大合适,您还是把你的镯子留给你的亲儿媳吧。”   林阅微为了表达亲昵还在她手背上拍了拍,一副婆媳和睦的样子。   贺松君的笑意僵在脸上。   贺松君处事向来圆滑,是真心想和这位林家大小姐打好关系,她送礼物这出连顾槐都不知道,这镯子确实价值不菲,但不是她家里传下来的,她家就是个普通家庭,爹妈一辈子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就她一个人闯了出来,这一出来就没再回去过。哪儿来的钱买镯子,镯子是她这么多年从顾槐给她的生活费里省出来买的,七八十万,不便宜。   她没料到林阅微会一改方才姿态,当众这么下她面子。   顾飞泉的脸色也跟着变了,拳头在背后握紧,许久,才又松开。   贺松君笑容只僵了一瞬,便恢复了常态,笑容灿灿:“还是见外了,罢,随你。”贺松君若无其事地把玉镯收回去,随手放在了茶几上,一点儿没有窘态,足见此人功力之深。   一家子都不是省油的灯。林阅微在希望远离的同时,升起了一丝好胜欲,她不是什么傻白甜,哪会看不出这家人背后的暗潮,迫于掌握的资料太少,不能详细去推论。如果她不是过两天要去参加节目,她说不定会因为闲着没事和贺松君、顾飞泉斗斗法,帮顾砚秋尽早解决事情,顺便缩短她的婚期。   可惜了,这一切都要顾砚秋自己去面对了。   林阅微看一眼整天攥着佛珠的顾砚秋,心里总是升起一丝她会被欺负的担忧,她真的能达成自己的目的吗?   ***   窗外夜色深沉。   顾飞泉松了松领口,手指勾起来飘窗上打开的一罐啤酒,仰头灌了下去。   贺松君推开他房门,不请自入,快步上前,劈手夺走他手里的易拉罐,压低声音斥责道:“你干什么?这副样子要是被你爸看见了,你想挨骂是不是?”   “挨骂?”顾飞泉垂眼望着自己空了的手,尖刻而讽刺地哈了声,“他有心思骂我吗?我在房里喝酒,听到脚步声都不会紧张,因为他根本不可能到我房间里来。”   “你怎么说话呢?他是你爸!”   顾飞泉也不抢回来,抬手去取另一罐酒,打开,喝了一口,轻描淡写地说:“他是你的金主,不是我爸。”   “顾飞泉!”   顾飞泉尾指掏了掏耳朵,长腿在飘窗上伸直了,温和的眉眼透出常人不得见的乖戾来,冷笑说:“我听着还是贺飞泉比较顺耳,这儿又没别人。”   贺松君怒不可遏,手巴掌高高扬起来,顾飞泉浑不在意,自顾自喝着自己的酒,酒液顺着他的喉咙一路渗进他的衬衣领口里,不一会儿便湿透了胸前布料。   贺松君那一巴掌落在了自己脸上,啪——响亮的一声。   “妈!”顾飞泉的酒全醒了,抢先拦下她接下来的动作,低喝道,“你干什么?”   贺松君双目含泪,自责道:“都是妈没用,没让你有一个好的出身,但是儿子,咱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有了最好的机会,你不能放弃啊。”   “妈只有你一个儿子。”   “你爸那个人根本就不是能过一辈子的人,妈后半辈子除了指望你,还能指望谁啊?”   “飞泉。”贺松君抓着顾飞泉的胳膊,眼神炽热疯狂,写满了野心,“论学历论才智,你哪样比不上那个死了的女人的女儿,这个顾家本来就是你的,你把属于你的东西拿回来,有什么不对?”   “我知道了。”顾飞泉把飘窗上的啤酒都收拾了,洗手洗脸,换了件衬衣,一表人才。   贺松君端详着他,笑容洋溢,满意地说,“我儿子真帅。”   顾飞泉笑了笑,坐到房间里的小书桌前,打开了笔电,说:“那我工作了,我手里有一个项目,顾……爸先前问过的,应该挺重视的,我会把这个项目做得很好。”   贺松君揉了揉年轻男人柔软的短发:“妈妈相信你,我回去了,你爸该找我了。”   顾飞泉:“嗯。”   贺松君手刚碰到门把,回头说了一句:“对了飞泉,你下次喝酒,不要再喝啤酒了,喝红酒,红酒看起来有品位。”   顾飞泉:“……好。”   他在心里木然地想道:可我根本就不喜欢喝红酒。   贺松君握拳,给他打气:“儿子加油。”   顾飞泉转头聚精会神盯着电脑,光标在屏幕上移动着。   ***   “方才,多谢你了。”回房以后,顾砚秋对林阅微真诚地道了谢,眉眼生动,和在楼下判若两人。   林阅微知道她这样的转变是因为自己,心里涌上一丝窃喜,但她还记得在吃饭之前顾砚秋刚怼了自己,怼得自己哑口无言,一口一个我的家事你别管,现在就知道感谢她了?变脸也不带这么快的。   需要她的时候就各种感谢,不需要她的时候一脚踢开,世界上哪有这么简单的事情?   林阅微眼睛一转,唇角微微翘起,勾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来:“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你想我怎么报答你?”顾砚秋不疾不徐地拨着手中的佛珠。   林阅微冲她招了招手,顾砚秋将耳朵凑近她的唇边。   林阅微在她耳边吐气温热,如此这般说了一番话。   顾砚秋睁大眼睛,雪腻耳根泛起微烫绯意。   “这……”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最可怜的是顾槐,小三不爱他,儿子不爱他,连女儿现在也不爱他了﹁_﹁   猜一猜林小姐说了什么骚话╰(*°▽°*)╯ 第16章   “这……”   顾砚秋用微妙的神情望着林阅微。   林阅微摊了摊手,“我不勉强的。”   顾砚秋嘴唇抿了抿:“可以。”   这回惊讶的轮到林阅微了,她眼珠转了一下,感觉自己有一点后悔。   顾砚秋瞧着她:“什么时候?现在?”   顾砚秋恢复冷静的速度相当快,耳后的绯红消失得无影无踪,和平时无异。   林阅微开始拖延时间:“洗完澡吧。”   两人在一起其实没多少话说,顾砚秋有事都藏在心里,林阅微是那种你敬她一分她就回敬你一分的性子,你要是不搭理她她也不会闲着没事去找你说话,除非是另有所图。   她对顾砚秋没什么所图的,刚刚图了一点,现在心里还不自在呢。   顾砚秋房间里只有一张床,沙发是单人的,但是有一张躺椅,林阅微就看着收拾房间的顾砚秋从柜子里抱出了一床被子,铺在了躺椅上。   林阅微:“……”   顾砚秋有条不紊地把自己今晚要睡的床铺好了,接着将自己睡觉要穿的睡衣放在了床上,林阅微扫了一眼,长衣长裤,黑色丝绸,和她在新房穿的款式一模一样。   林阅微知道有这么一种人,对习惯执着得可怕,从来不会主动改变,看来顾砚秋就是这种人,不像林阅微喜欢新鲜感,各式各样的睡衣挂满了一个衣橱。   问题来了,林阅微过来是没带睡衣,她倒想看看这位顾小姐会给自己准备什么样的,是不是和她同样的款式,这样一来的话岂不是情侣装?   林阅微眼睛往旁边瞟了一下,小腿轻轻地抖了一下,恢复了镇定。   然后她就看到顾砚秋从柜子最深处拿出了一套和本人画风完全不符的卡通睡衣,粗略一瞥图案似乎是流氓兔。林阅微心说,难道她还有两副面孔?一边禁欲款,一边幼稚鬼。   “林小姐。”   “嗯?”林阅微揣测着,应了她一句。   “你妈妈说你在家喜欢穿这样的,已经洗过了,我很早之前就买了,不是刻意在讨好你。”顾砚秋说,“我对你没有别的意思。”   “我对你没意思”的魔咒林阅微在这几天本来已经被林阅微消化得差不多了,现在又听她提起来,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林阅微:“知道了,你下次再说这句话我就默认你对我有意思。”林阅微在心里咬牙切齿,看你还敢说。   顾砚秋:“啊?”还带强买强卖的?   林阅微瞪眼道:“啊什么啊,记着就行了。”   她发现顾砚秋总有办法让她失控,对着江丛碧都没生过这么多气。   顾砚秋:“好。”   都是小事,不伤大雅,听她的就听她的。   此时的顾砚秋还不知道,两人现在的相处模式给漫长的未来初步奠定了基础。   林阅微趿拉着拖鞋走过来,将顾砚秋手里的睡衣抱了过来,“我先去洗澡了。”她多看顾砚秋一眼就要多生一秒钟的气,气得心跳加速。   林阅微走了几步,突然回身,不耐烦道:“你跟着我干吗?”   “你知道里面的东西都放在哪儿吗?我……”顾砚秋本来是想说,我去里面给你讲清楚一点,却被林阅微打断了,“我长了眼睛,自己会看的。”   顾砚秋心说我又哪里惹到你了?但是林阅微既然这么说了,她就从善如流地接受了,停住了脚步,举起双手,表示一切让林阅微自便。   林阅微关上了浴室的门。   顾砚秋在原地看了会儿浴室门上映出的影子,匆匆拨了两下佛珠,如梦初醒,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书桌。   林阅微多花了点儿时间,顺顺利利地洗了澡,大毛巾擦着头发出来,胸前睡衣上的流氓兔图案相当瞩目,顾砚秋视线在上面停留了一瞬,嘴角微微往上翘了一下,朝她点了点头,移开了目光。   林阅微听见她在和人打电话,中英混杂,中文吐字圆润,英语口音很正宗。林阅微要是听到其他人这么说话,肯定要在心里骂人家装逼犯,但是顾砚秋就不,听起来很特别。林阅微在心里啧了一声,还是有一把好嗓音重要,说什么都好听。   林阅微想吹头发,想了想,没打扰正打电话的顾砚秋,根据自己的经验拉开了床头柜的抽屉,果真找到了吹风机,里面还有别的东西,她一眼都没多看,只把吹风机拿了出来。   她没急着吹头发,而是眼眸微垂,假装在摆弄电源线,耳朵高高竖着,听顾砚秋说话,听她亲密的口吻,时时扬起的嘴角,应该不是生意上的人。   这个人也会笑得这么真诚么?林阅微没来由地升起一丝说不出来的感觉,心里发堵。   “不方便,有人在。”   林阅微不满地撇了撇嘴:人是指的自己吗?自己的代号就是“人”???   “好,好得不得了,不用回国,你回来也帮不上忙,管好你自己的事吧,别担心我。”   “不说了,我要去洗澡了,下次有空我找你视频。”   “拜拜。”   顾砚秋把电话挂了,转过身来:“林……”   林阅微刚好打开吹风机,嗡嗡嗡嗡嗡,正好挡住了她的声音。   顾砚秋:“……”   不知道她又是闹的哪门子脾气,可能是凑巧吹头发?不管是哪一种,顾砚秋都没有理由找她问个清楚,所以直接拿起自己的睡衣进了浴室。   林阅微把吹风机的风开到了最大,把自己吹成了金毛狮王。   林阅微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她先前一直在担心顾砚秋是不是会喜欢上她,从来没有想过对方是不是心有所属,一个二十五岁的,在国外留学的千金小姐,自己又长了一张那么引人瞩目的脸,没有点儿过去才是不正常。   万一她有喜欢的人,更万一,她其实已经有恋人了呢?   林阅微思绪不自觉地飘远了,越想越离谱,越想越心神不定,更为自己控制不住地要去想而震惊。最后她为自己强行找补,想这些只是因为自己前些天的行为,如果是真的,不是显得跟个智障一样?   嘶——   倒抽一口冷气,林阅微没注意,被热风烫到了,连忙移开吹风机。   顾砚秋洗澡的时间比林阅微长,林阅微吹完了头发,在床上用ipad跳着看了半期综艺节目,翻开了自己的备忘录,对着里面的笔记进行了删改。   一个小时过去了,浴室一点儿动静没有。   林阅微下床,脚踩进拖鞋里,慢慢地向浴室门走过去,她为什么没喊顾砚秋的名字呢,她自己也不知道,第一直觉就是过去看看。   浴室门里面都是蒸汽,朦朦胧胧的,林阅微抬了手,手指刚碰到门,便被人从里面拉开了,弥漫着水汽的顾砚秋披散着湿润的长发站在了门口。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到二十公分,脸和脸更是离得近,能够清晰地看到对方脸上细微的绒毛。顾砚秋和林阅微从视觉上来看差不多高,林阅微实际上比她要矮一点儿。   顾砚秋是内双,低垂眼睑时才十分明显,睫毛浓密,像是画了天然的眼线,透出几分惊心动魄的极致美丽来。灯光被卷翘的长睫毛阻隔,在她的眼球上投下一片阴影。   两人谁也没退,就这么互相看着。林阅微和她对视了两秒,视线沿着她挺直的鼻梁往下,落到洗过澡后格外饱满柔润的红唇上,停留一秒,继续往下。   顾砚秋睡衣领口微敞,露出又平又直的透白锁骨,如同初春漫山遍野疯长的青草芽,又仿佛初冬山林枝头上最细的那一簇雪。   “林小姐?”顾砚秋先打破了二人之间的寂静。   林阅微不是第一次听她喊自己,或许是现在气氛,抑或是刚洗过澡,她声音和往日听来不同,极为娇软清润,仿佛就在她耳根子底下痒丝丝地吹气。   林阅微鬼使神差地抬手摸了摸后颈,感觉有些起腻的、从脚底一路往上蹿起一阵铺天盖地的痒意,让她极为不自在。   林阅微本能感觉到了危机,几乎是畏惧的,朝后退了一步,新鲜空气从周围涌入了她的鼻腔,将方才差点儿行将掠夺她理智的沉香气息驱散。   顾砚秋往前逼近了一步,瞧着像不依不饶似的,牵起她的手按在自己的领口衣襟上。   “林小姐,你方才说要做的事,现在可以了。”   林阅微触碰到那小片肌肤的手指像是碰到了烙铁,滚烫,慌道:“我我我……”   “说好了的事,你要反悔吗?”   “不是,我……”   顾砚秋轻轻地攥住她腕子,一拉一拽将她按在了旁边的墙壁上,温柔缱绻的眼睛低头瞧着她,林阅微眼神迷离,光滑如玉的脸上紧张得沁出了汗水,眼前只有她闪来闪去的红唇。   林阅微咽了咽口水,仰头迎了上去…… 第17章   “太快了吧?”千钧一发之际,林阅微脑海中犹如闪过一道电光,顷刻间将所有理智拉了回来。   “什么太快了?”   耳膜一阵重重的股噪声过后,耳畔那靠得极近的呼吸声了无痕迹,头顶的光线罩在头顶上,令人生出头晕目眩的感觉。   林阅微缓慢地吐出一口气,认清了现在的处境,她退开一步后顾砚秋并没有追上来,一切都是她的幻想罢了。想也是,顾砚秋洗澡都不离佛珠,怎么会在佛祖面前做出这样的事情。   “说你洗澡太快了。”林阅微明夸暗讽地笑道。   “见笑了。”顾砚秋一手持佛珠,另一手微微压着自己的领口,朝她点了点头,绕开林阅微回到了床边,坐在和方才林阅微相差无几的位置给自己吹头发。   林阅微松开了身侧微攥起来的拳头,拿过手机到和床几乎在房间两个对角的沙发上去玩,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手机屏幕在一个界面停留了多久。   有点荒唐,不该发生。   这是她对自己刚才幻想的评价,她的自控力很强,在纷繁复杂的思绪中一旦提炼出“不该”这个词,便能够将这些不该彻底驱逐出去。   她重新刷起了手机,将备忘录里记得滚瓜烂熟的内容再想了几个具体场景,假设应用。   顾砚秋不会立刻睡觉,所以头发只吹了半干,她在原处坐了会儿,林阅微霸占了她的沙发,没有动身的打算。   耳旁一阵轻微的脚步,眼角余光里划过一片黑绸布料,林阅微眼珠往上转了转,看着顾砚秋双脚在她身前路过,绕去了房间里的书桌,打开了电脑。   一个看手机,一个看电脑,彼此都不说话。到了十一点,林阅微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钻进了被窝里,顾砚秋随之动了,走到了床边,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林小姐。”   林阅微鼻尖以下的地方掩进被子里,英眉上扬:“嗯?”   “你方才说要做的事,就是……”顾砚秋微赧,没把那件事说出口,唇瓣抿了抿,脱鞋半跪在床上,俯身道,“现在做吗?”   如果换一个人来说这句话,配上她现在的动作,多半就是大多数会理解的那个意思。但是顾砚秋说这些叫人暧昧的话时,眼眸好似深山里的寒潭,带着冷意,不是凌厉的冷酷,而是清澈的冷淡。   菱形的唇瓣色泽浅淡。   林阅微没有色欲熏心,也没有抖M的癖好,更没有闲心花费在私人感情上。   林阅微定定地看了她两秒,果决地按住顾砚秋的肩膀,拽下她,幽淡沉香气味前所未有的靠近,几乎迷了人的神智,脑海模模糊糊地掠过光影。   顾砚秋修长的脖颈向后仰起,优美如天鹅曲项,她手抓住了床单,咬着下唇发出轻微的抽气声。   林阅微心脏软软地塌陷下去,一丝看不见的电流从她的嘴唇和顾砚秋颈部肌肤接触的地方蔓延而下,心里滋生出漫长的情绪。   她手指紧紧地揪住对方肩膀,片刻松开,偏头轻轻地咳嗽起来。   顾砚秋拉好了自己的领口,顺势理了理头发,长长的黑发看似乖觉妥帖地垂落,其实微微地炸着毛。她不甚自在地垂了下眼帘,眼角不知怎么烧出一点潮红来。   “怎么了,林小姐?”   “没什么,鼻子突然有点痒,可能要感冒了。”林阅微解释道,对上顾砚秋的眼睛,唇角往上弯了一下。   “那你早点休息。”   香气远离,顾砚秋下床穿好了拖鞋,往边上的躺椅走去,背影袅娜。   林阅微在她转身之前移开了视线,躺进了被子里。   “关下灯?”   “好的。”   “晚安林小姐。”   “晚安。”   房间暗下来。   躺椅靠近床边,窗帘拉开了一般,有月光透进来,顾砚秋手长脚长,躺在上面难免会有点局促,躺椅质地也不会有床那么柔软,可是林阅微不错眼珠地观察了十分钟,顾砚秋愣是一下都没动过。   睡着了?   林阅微皱着眉想道,她翻了个身,背对着躺椅合上了眼睛。   她担心自己会做梦,梦常常预示着什么,幸好没有。林阅微睁开眼睛,意识到一夜无梦后开心起来,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展开双臂打算伸个懒腰,手却碰到了某种温暖。   林阅微呆住,缓慢地转头往枕边看去。   一个人躺在她身边,而远处的躺椅上空无一人。   林阅微:“!!!”   这是什么情况?!   她还没理出个子丑寅卯,猝不及防对上了顾砚秋清亮逼人的眼睛。在那一瞬间她看见顾砚秋的眼睛里流露出和她同样的震惊,那震惊一闪而逝,快得让人几乎捕捉不住。如果不是林阅微一直盯着她,肯定被错漏了。   “不好意思林小姐,我昨晚可能睡蒙了,下意识爬上了自己的床,对不起。”顾砚秋道歉、下床一气呵成,连片衣角都没给林阅微碰到。   林阅微在被子底下摸了摸自己的睡衣睡裤,没有异样,说:“没关系。”   “那我先去洗漱了。”顾砚秋的声音总是带有几分惯有的低沉矜持,如泉水清冽,不急不缓,“你需要换衣服吗?需要的话我把洗手间的门带上。”   “不用,待会儿换。”   顾砚秋进了盥洗室,往脸上浇了一捧冷水,两手撑在洗手台边缘,望着镜子里的那张脸,眸光寒冷如冰。良久,吐出一口长气,刷牙洗手洗脸。   两人洗漱完毕后一起下楼。   顾砚秋扣着领口的扣子,手在自己脖颈处短暂地停留了一下,稍觉不自在。她刚才照镜子发现这个吻痕比想象中要深,过了一晚上更是泛出紫红来。   林阅微目不斜视,只当没看见,暗暗为自己的冲动后悔。她本意是想让顾家人看看自己和顾砚秋多恩爱来着,早餐再提一提林家,敲打敲打对顾砚秋肆无忌惮的人,为顾砚秋多增加点筹码,现在说不上心里是个什么感觉。   哪里都不对劲。   早餐吃得心不在焉,只把心里想好的话按照程序说了,顾槐照旧是那副深不可测的样子,但是林阅微莫名感觉到他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错,贺松君左右逢源,滴水不漏,瞧着顾砚秋的领口咯咯笑,顾飞泉眼底有两个淡淡的黑眼圈,一早上都很安静,大抵是熬了一晚上夜,懒得阴阳怪气。   “爸,阿姨,我们先走了。”   辞别顾家人,顾砚秋问过林阅微后,将她送回了江丛碧家里。江大小姐堕落得很,没课的时候不到中午是不起来的,林阅微握着手机:“你起来了吗?记得二十分钟以后出来接我。”   江丛碧趴在床上,哼哼唧唧地说:“二十分钟呢,三分钟的时候你再打电话给我。”   林阅微看一眼边上开车的顾砚秋,使出了杀手锏:“顾小姐,咱们还有多久到?”   江丛碧一个鲤鱼打挺:“你跟谁说话?”   林阅微:“顾砚秋。”   江丛碧:“你等着,我马上洗漱,火速出来迎接。”   林阅微在心里骂了一声:重色轻友的玩意儿。   顾砚秋淡淡说了句:“江小姐要出来接我们?”   林阅微:“嗯。”   顾砚秋一只手扶方向盘,沉默地将脖颈最后一颗纽扣扣好,痕迹遮得严严实实。林阅微看着她的动作,顿时不是滋味,在家里显摆了一早上,怎么一到江丛碧这儿就避讳起来了?莫非……   ***   “早上好,江小姐。”   “你也早上好。”   “今天的你比昨天还要好看。”   “谢谢,你也是。”顾砚秋笑得很温柔,和对着自己的笑容很不一样。   林阅微望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完全忽视了自己,忍不住出声道:“顾砚秋,你不是要去上班吗?”   她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叫顾砚秋的名字,倒让顾砚秋愣了一下,接着顾砚秋便听话地向打开了话匣子的江丛碧道别:“下次见,江小姐。”   “下次见。”江丛碧依依不舍地向她挥手。   顾砚秋朝江丛碧淡淡点了点头,继而望着林阅微笑了笑:“林小姐再见。”   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让林阅微升起微妙的欢喜来。但她没有表现出来,反而刻意板起脸,说:“赶紧上班去,你爸不是说把你调去总公司吗?第一天上班迟到不好。”   顾砚秋笑意渐深,连眉梢都跟着轻轻上扬了一下,道:“好的,我这就去。”   她没说就算是去总公司,因为临时调动也得先回原来的公司收拾东西,处理一些后续事宜,这一切都没必要同林阅微说,顾砚秋只知道她此刻的心情是美好的。   顾砚秋从车窗里最后温和看她一眼:“我去上班了。”   林阅微敷衍地朝她挥了挥手。   在旁围观的江丛碧突然感觉到了一种浓烈的熟悉感。   这种熟悉感是什么呢,就像是她还小的时候,每天早上她爸爸要出门时,和她妈妈之间的对话。   可惜林阅微还一无所觉,该怎么让她早日认清呢?   江丛碧眨了眨眼睛,望着林阅微目视车辆远去的背影,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   看来自己那份攻略要换个角度重做了。   作者有话要说:叮咚,您的情敌已下线,您的助攻已上线﹁_﹁   江丛碧:我真的惨→_→ 第18章   林阅微拍了拍手,扭头就看见江丛碧那张脸上呈现出来的笑容,在对上她眼光的那一瞬间,眨巴眨巴眼睛,歪头咧嘴,露出了标准的八颗牙,还用双手托着下巴嘟嘴卖了个萌。   林阅微冷不丁一下,给她辣得眼睛一个激灵。   江丛碧是谁啊?光屁股长大的发小儿,她一个笑容林阅微就知道她肚子里在冒坏水。   “江丛碧。”林阅微背负双手,眯眯眼瞅着她。   “到!”江丛碧立正。   “速速招来,打什么坏主意了?”   “没有,就是想起一件好玩的事情。”   “哦。”林阅微一点都不信她,想起好笑事情和脑瓜子乱转的表情是不一样的,“说来听听?”   江丛碧给她说了一件学校里的八卦,谁谁谁劈腿和另一个人在一起了,前女友和现女友这俩在学校里闹得不可开交,有我没她,结果这俩打着打着又在一起了。   这个八卦确实很劲爆,尤其是那两个打来打去横竖不对付的,其中有一个是校花,另一个是校长的女儿,算起来也是女才女貌。   “你等一下。”林阅微进了屋,坐在沙发上,从冰箱里拿了两盒冰淇淋,给了一盒江丛碧,“可以说了。”   江丛碧身为学校百晓生,四方八卦都是源源不断地主动找上门的,真正应了那句话“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林阅微已经很久没在学校了,大四上学期实习,现在下学期毕业季她更是除了报道那天外完全没去过学校,她论文早就写好了,提前给老师看过了,只等着到时候交上去答辩,通过后正式毕业,确实没时间了解学校的八卦。别说她不在学校了,就算是在学校,也和大多数同学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成天泡在图书馆,学习成绩一骑绝尘,再加上那张分外出众的脸,身边的朋友更是只有固定的几个,自成一个小圈,走的是高冷路线,一看就是和八卦不沾边的人。   她从小就待其他人不热情,外冷内也冷,只保留一个小角落给亲人朋友。本来她是一直待在云端的,但是江丛碧做了那个把她从云端拽落凡尘的人,致力于给她输入各种各样的八卦。   江丛碧从前情提要开始讲起:“那男的是我们学校校草,国字脸,浓眉大眼,长得正义凛然,一开始和校花谈恋爱,大家都说郎才女貌,学校论坛里还有cp楼,认识他们的人蛮多的。”   林阅微问:“哪个校草?”   江丛碧一摆手,无所谓道:“这个你不用知道,反正就是个烂大街的校草。”   林阅微皱眉:“现在什么阿猫阿狗都叫校草了吗?校草难道不是我吗?”   江丛碧愣了一下,丢下冰淇淋就扑过来,被林阅微及时闪避开,只抱住了腿,江丛碧抱她抱得紧紧的,跟迷妹似的吱哇乱叫道:“我真的爱死你这样一本正经地开玩笑了。”   林阅微嘴角往上翘了翘,手刚要胡噜一把江丛碧的脑袋,江丛碧就嘴贱道:“要不是你现在是已婚妇女我说不定就改主意追你了。”   林阅微在她后脑勺弹了一指头,把她扶正了:“继续说。”   江丛碧:“那就不说校草了,那渣男和校花好了三个月,和平分手了,当然,如果是真的和平分手就没有后来的事情了,没出一个月,渣男和校长的女儿开始出双入对。”   “唔。”林阅微眼皮都不抬,给自己喂了一勺冰淇淋,捧场似的赏了个语气词。   不知道顾砚秋到公司没有,到了会给自己发消息吗?她那么讲究礼仪的人,应该会吧?   江丛碧:“换女朋友嘛,本来这事儿不算大事,但是前女友和现女友在网上各自po文就厉害了,应该是校长女儿先投稿了一个博主,疯狂吐槽勾引男朋友的前女友绿茶婊,被解码了,你说校花哪能忍得下这口气,两人从网上打到了网下。”   江丛碧:“但其实这两个人不熟,她们不是一届的,校长女儿比校花小一届,两人线下约战,当然不是扯头发这样的约战,比成绩,比外貌,比才艺,我觉得蛮中二的哈哈哈,后来的后来,这两个人天天待一块儿,压根没空理渣男,更精彩的来了,你猜是什么?”   林阅微淡道:“不是她俩在一起了吗?你说过了。”   “不是不是。”江丛碧一定要把这个关子卖出来,道,“你猜一下。”   林阅微叹气道:“她们俩发现是渣男欺骗了她们,一起把渣男暴打一顿?”   江丛碧:“……”   林阅微摊手:“你让我猜的。”   江丛碧:“不对,你是不是听谁给你说过了?”   林阅微手指捏着手机转了一圈,打开屏幕,点了一下短信,返回主屏幕,又锁上,若无其事地倒扣在沙发上,道:“我就当没猜,你给我讲吧,正好闲。”   江丛碧给她补充了近三十分钟的细节,触类旁通,举一反三,滔滔不绝。林阅微算上了堵车的可能,顾砚秋走的这段时间可以绕江家一个来回,就算堵车也早该到了。   “我上楼睡个回笼觉去。”林阅微把之前那条通话记录删了,也没刻意记下来那一串号码,赶紧过去吧,时不时地从心里冒出来一个念头的感觉很不好。   江丛碧:“喂。”   她仰头看着林阅微的背影,暗自琢磨:怎么了这是?刚刚还好好的,突然就要睡觉。   她跟了上去。   林阅微站在衣柜前背对着门口换衣服。   江丛碧没看她,先往床上一坐,林阅微不说还好,一说她也困了,她昨晚又熬到两点,本来就是为了顾砚秋起床的,现在人都走了,瞌睡就上来了。   她顺势躺下了,换好睡衣说要睡觉的林阅微却打开了江丛碧的电脑,熟练地输入密码开了机。江丛碧看见电脑的游戏界面,撑起了一边手肘,支着脸颊,问道:“又找你那个网友呢?什么什么星?”   “仰望星空,他不在线。”林阅微给对方发了条消息【在吗】后,便自己开了一局游戏。   “我就知道你在找人家。”   “嗯。”林阅微轻应一声,极其敷衍。   “那个什么星,是男的还是女的啊?”   “我怎么知道?”   “那你跟人家玩好几年?”   “一起玩游戏的,管那么多干吗?”林阅微感觉对方应该是个男的,自己这类喜欢玩桥牌的女生应该算是个奇葩。   “不是我要管啊,你老是跟人家混在一起,我表达一下我的关心。”   “哪儿有老是?啧。”   “大学的时候啊,隔三岔五就看见你打游戏,不知道有什么好玩的,天天痴汉笑。”   “别胡说。”林阅微说,“还有,别打断我思路,待会儿输了就赖你。”   江丛碧哼了一声,窝进了被子里。   林阅微大三是玩游戏玩得最疯的时候,她和对方有时差,正好十二个小时,宁愿熬夜都要打游戏,江丛碧以为她是沉迷游戏,后来问清楚了才知道有个玩伴,顿时愁得吃不下饭,千叮万嘱她千万不能网恋,人家是猫是狗都不知道,林阅微用极其无奈的口吻说道:你知道什么叫做灵魂搭档吗?   玩个牌还能玩出灵魂搭档了?江丛碧回答她:“你可拉倒吧,我不知道什么灵魂搭档,我知道黄金搭档,还有灵魂伴侣,你可长点儿心吧,像你这样好看又单纯的,最容易被老男人骗了,说不准人家就是个中年抠脚大汉,还是有妻有娃的那种,皮肤黑了吧唧,身材瘦竹竿,小时候美术书上看过的油画《父亲》你记得吗?就那样儿的,当然,我并没有说《父亲》不好的意思。”   盯着台面上的墩数,正盘算大满贯的林阅微闻言手抖出错了张牌,差点儿把手边杯子里的水泼她脸上:“你快闭上嘴吧。”   网恋当然没恋成,林阅微渐渐戒了游戏瘾,江丛碧以为她幡然悔悟了,一问才知道是因为她游戏朋友有事,没时间经常上线,要是那时候再继续下去,江丛碧的直觉告诉她肯定会发生点儿什么。   那之后,林阅微很少在她面前玩游戏,江丛碧差不多把事儿忘记了,今天又勾起了她往日的记忆。   “你和那个什么星还一起玩吗?”江丛碧想了想,问道。   “前几天一起玩过一把。”   “你什么感觉?”   “灵魂搭档,我感觉他技术又精进了,下回我找他玩国际象棋,看看谁赢谁输。”   又是这个糟糕的词,江丛碧旧事重提,苦口婆心:“你千万别网恋啊。我看那个顾砚……”   “别提她。”林阅微打断她,淡淡说道,“我不想给你当感情顾问,你自己琢磨吧,等我玩完这把就睡,别打扰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唉,算了。”江丛碧两头操劳,担心她想不开被人骗去网恋,又担心她和顾砚秋不能在一起,一个头涨成两个大。   林阅微心不在焉,出完牌才发现错过了一个成局定约的机会,顿时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看一眼手机,依旧没有消息,索性关了机,免得分神。   ***   任命书已经下达了,两边公司都得到了通知,顾砚秋回原公司做交接,忙了一整个上午,并嘱咐新上任的经理有不清楚的随时打她电话,之后抱着个盒子就走了。   她把车直接开到了总公司楼下,向前台报备过,前台往楼上打电话,下来迎接她的人不是总经理也不是副总之类的人物,是某一个副总的秘书,恭恭敬敬地在她身前行下一礼。   “你好。”顾砚秋朝她点点头,不管对上对下,都会保持应有的礼貌。   “二小姐。”秘书说,“请随我来。”   顾砚秋闻声,却是停住脚步,“等等。”   顾砚秋高中毕业就留学,除了两次暑假回国,跟着顾槐露过两次面,几乎没来过总公司,这位某副总的秘书今天是第一次见她,第一印象就是长得极好看,看起来与世无争的样子。可此时,秘书瞧着对方那双冷漠幽深的黑眼珠,不知怎么竟生出几分寒意。   “二小姐,怎么了?”   “你叫我什么?”顾砚秋轻捻佛珠,只是薄唇微启,淡淡地问道。   “二……”秘书对上她扫过来的眼神,顾砚秋的眼神倏地变了,和她的父亲顾槐一模一样,森寒冰冷的目光犹如有实质般沉甸甸地压下来,叫人莫名战栗。   外界再怎么纷纷扰扰,传言说顾砚秋被废,长子顾飞泉将来才是执掌公司、继承顾氏的人,现在在总公司的也只有顾砚秋一个人。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顾砚秋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再不得势,想捏死自己还不是易如反掌?且看她现在这样,像不得势的人么?   “大小姐。”秘书心惊胆战地垂下眼,恭谨地换了个称呼。   “以后记住,别叫错了。”顾砚秋唇角微弯,手搭上秘书的肩膀,贴着她的耳朵状似亲昵地说道。   秘书侧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知道了,大小姐。”   顾砚秋松开她,帮她细心理平了肩膀布料的褶皱,冲她温和地一点头:“带路吧。”   “就是这里了,人事部新来了几个人,明天会有人通知您去挑个新秘书。”秘书帮顾砚秋的东西放在了收拾好的办公桌上,外面的员工探头探脑地往办公室里瞅,只能瞥见模模糊糊的身影,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   顾砚秋把百叶窗拉上,挡住了外面窥探的视线,开始一页一页地翻看起桌上冗杂的资料。   林阅微没回过家,顾砚秋便再没见过林阅微,并谨守约定,两人也没任何联系,好像从彼此生命中抹去了似的。   ***   直到两个月后。   “还要多久?”前面堵成了一条长龙,蜿蜒看不到头,顾砚秋频频看表,眉梢轻拧,她正赶着去谈个生意,刚过去的半小时只挪动了两百米。   “走完这段路最少一个小时。”司机也着急,这里禁止鸣笛,马路两旁都是拥挤的人流,车被夹在中央,显得无比渺小。   顾砚秋眉头紧皱,推门下车,从车流中间跨到了边缘的人行道。   “小顾总。”秘书夹着公文包追了下来。   顾砚秋:“走地铁吧,来不及了,你查下路线。”   秘书低头按手机,片刻后,道:“找到了,我们先……”   他突兀地止住了话音。   顾砚秋仰头,正怔怔望着马路对面广场中央的大屏,光影交织闪动,每一帧都是林阅微那张漂亮得近乎锋利的脸。   她用力眨了一下眼睛,那个人依旧在。   “那是谁?”顾砚秋问秘书。   秘书回答说:“最近有一个大火的综艺节目,她是里面的一个人气选手,叫林什么的,被骂得很惨。”   顾砚秋:“???”   作者有话要说:顾总:什么时候去参加综艺了,我这个正宫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第19章   秘书话音刚落,屏幕上便跳出了林阅微的名字, 每个字都和顾砚秋认识的那个一样。   秘书说:“对, 叫林阅微, 我一个不看综艺的都知道,小顾总您……”顾砚秋是个工作狂, 鲜少有空闲时间, 就算是有,也不大关心娱乐新闻,宁愿去郊区马场骑马放松,或者去私人会所玩气枪,不要任何同伴,要不就是抄抄佛经,过得和她的人一样清心寡欲。   秘书说:“综艺节目就是图个乐呵, 小顾总您日理万机,可能没关注过。”   “什么综艺?”   “啊?”   “我问,这个综艺的名字叫什么?”顾砚秋回头看了秘书一眼。   “叫《演员练习生》。”   秘书见她挑眉,似乎是感兴趣的样子, 虽然奇怪她为什么突然问起这种和她整个人气质八竿子打不着的娱乐话题, 但还是用最简洁的语言给她描述了这档综艺, 顾砚秋不喜欢话多的人。   “这是第一季,由国内目前最大的视频平台打造,一共有一百个素人,一半男生一半女生,经过比赛竞争选拔, 最后选出十个人,五男五女,签定经纪约,出道成为艺人,如果有表现格外出众的,也可能会被比赛期间的导师直接签下来划入自己工作室,可以说是一步登天,现在节目放到了第四期,林阅微是里面的女生人气top3。”   “你查的路线怎么走?”   顾砚秋话题转得太快,秘书反应了一下,才按亮手机,根据地图指示给她带路。   顾砚秋和秘书并排而行,淡道:“你继续说。”   秘书:“说什么?”   顾砚秋:“综艺。”   演员在大众心目中一直是“曲高和寡”的一个神秘职业,向来不表现在舞台前,哪怕有无所人前仆后继进去这个名利场,能够有所成就者往往都是少数,和观众充满了距离感。但同时这个行业难以望其项背的高薪,演员是怎么工作的,为什么能够把一个和本人不同甚至完全相反的角色诠释出来,对想了解的普罗大众有天然的吸引力。   再加上粉丝经济裹挟市场,烂片层出不穷,人们对于好演员、要演技不要人气的呼声越来越高,这么一档综艺便应运而生。噱头有了,便是制作组,节目组财大气粗,请来的导师不是业界大牛导演,就是握着影后影帝奖杯的一线演员,其中有一位三金满贯,更是拿了国际大奖,颜值演技一骑绝尘,坐镇中庭,光这些导师的人气,就足够人们把目光聚焦到这档节目上了。   第一期便在网络上掀起了热烈的讨论,播出的第二天占据了各大平台热议榜单前列,林阅微的名字开始出现在人们的视线。   ……   事情还要从两个月前说起。   林阅微删除了顾砚秋的那条通话记录,就掐断了自己乱七八糟的念头,她对顾砚秋充其量有点好感,这些好感尚不至于让她牵肠挂肚,没了惦念的反而更自在。她在江丛碧家刚宅了一天,就被爹妈叫回了家。   林爸爸和林妈妈商量过了,林阅微一门心思要往娱乐圈里钻,拦都拦不住,那天晚上林爸爸拿断绝父女关系威胁她也没见她变脸。她们家就这么一个女儿,断绝了关系他们上哪儿找第二个女儿去,林阅微根本就是有恃无恐。   这不,刚出来两天,家长就妥协了。   “你要去当明星也可以,但是从今往后你就得完全靠自己,家里不会给你提供任何经济上的支持,出门在外更不许说是林家的女儿。”林爸爸说,心里还存着一丝希望,林阅微从小娇生惯养,十指不沾阳春水,不知道天高地厚,一旦断绝她的经济来源,让她看看在外面讨生活到底有多难。长得好看的多了去了,明星是那么好当的吗?   林阅微还真就不管天高地厚,一口答应下来,现场就从包里把家里给她打钱的银行卡都掏出来放在茶几上,连现金都不剩:“好,我不拿家里一毛钱。”   她没钱可以先问小姐妹借,将来再还,多大点事儿。   林家父母还是低估了她的决心,林妈妈在这之上加了砝码:“如果三年内你还不能证明自己的话,你就得退圈,乖乖回家继承公司。”   “三年?”林阅微和她妈讨价还价,“太短了,至少五年。”   “三年五年有区别吗?该红的早就红了,不在乎多两年少两年。”   “我和顾砚秋的婚约刚好五年。”   林妈妈和林爸爸对视了一眼,说:“……五年就五年,你要是熬不下去可以随时退出。”   林阅微把自己空荡荡的钱包收回包里,冲父母一笑,说:“我知道你们俩等着看我笑话呢,放心,我肯定会红,而且是大、红、大、紫。”   林阅微将包背在肩上,一甩头发:“我出门啦,和江丛碧约好了去吃下午茶。”   林妈妈在后边追着她道:“你哪来的钱喝下午茶?”   林阅微哈哈笑:“江丛碧有啊,我以后就让她包养我。”她走到门口想起什么似的,回头警告她妈,“不要再把我的动向告诉顾砚秋,一个字都不准说,否则我和你断绝一年母女关系,你打的电话我一个都不接,我说到做到。”   林妈妈:“……”   ***   “所以以后你就是什么都没有的光杆儿司令了?”江丛碧往自己的咖啡里加糖,一勺又一勺,一勺又一勺。   林阅微看着都替她牙疼,“你也不怕吃这么多糖蛀牙,什么光杆儿司令,我不是还有你么?我已经想好了,在我的创业初始阶段,就靠你扶我一把了,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林阅微朝她抱了抱拳。   “好说,我爸妈不在家归不在家,生活费打得足足的,我每个月匀你一半。”   “不用一半,随便给我点儿,几万就行了。”   “几万?买个包都够呛。”江丛碧瞅她一眼,笑道,“客气了不是?咱俩谁跟谁啊,有我一口肉吃,就绝对也有你一口肉吃,说一半就一半。”   她掏出手机就要给林阅微转账,林阅微按住她手:“我卡都上交了,还没办新的。”   “那我转你支付宝,最高可以转多少钱来着?”   “真不用,几万就够了,多了还不起。”   “我给你的,说还生分了。”   林阅微盯着她,“嘶”了一声,“你怎么听不懂我说话呢,我以后不过大小姐的日子了,真正的从零开始。”   “什么是从零开始?”江丛碧茫然地问。   太高深的江丛碧听不懂,说不定还冒出来一大堆问题,林阅微用最直观的语言表述道:“就是过穷苦日子,不买十几二十万的包,不开跑车,不穿几千上万的衣服。”   “那还怎么过日子?”   “很多人都是这么过的啊,等我将来红了,再过回来,给自己一点动力。”   江丛碧撇了撇嘴,抿了一口糖量超标的咖啡,享受地眯起了眼睛,说:“随你吧,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反正不是我吃苦,以后看我吃香的喝辣的,你别嫉妒我啊。”   林阅微一看就知道她也不信自己,除了她自己,大概没人能理解她愿意为这件事所下的决心和能够付出多少,不信没关系,只要不拖后腿就行。   林阅微灌了一大口意式浓缩,不加奶不加糖,心说这才是真正的咖啡,加那么多糖不如喝糖水。   “待会儿陪我去逛街。”林阅微说。   “怎么?打算在进圈之前放纵一下?”江丛碧挑眉。   林阅微笑笑,不置可否。   林阅微和江丛碧逛了一下午,买了十多套夏季常服,单件均价不超过二百块,加起来不如之前买的一件T恤,林阅微在对方目瞪口呆的表情下,分出几个包装袋挂在她手上,说:“这就是我以后的日常,几万块足够了。我待会儿把新卡号给你,你打三万块。”   江丛碧无意识地点点头。   林阅微伸手,帮她合上了快掉下来的下巴。   林阅微在家又呆了一天,告别父母,拖着自己收拾好的行李箱,里面装着她买的平价衣服,出发去节目组报道,开始了为期四个月的封闭练习和节目录制。   参加这个节目的大部分是素人,没有任何经纪公司,经过层层海选进来的,林阅微就是其中一个。但也有例外,有已经出道过的,有过作品,但是不温不火的演员来参加节目,虽然这样的人很少。来参赛的几乎个个都是俊男美女,林阅微虽然貌美,但毕竟也是个素人,从来没有经过包装,在人群中一时竟不是十分出挑。   神州大地卧虎藏龙,林阅微再自信也不敢托大,录制第一期节目的那天,把人认了个七七八八,心里记下了许多人的名字。   除了那几个导师大牛外,节目组还请了很多专门的老师,练习他们的台词、形体各方面,训练生活是枯燥无味的,还得注意无处不在的镜头。   有的人面对镜头很不习惯,林阅微的一个室友就是其中之一,总是有意无意地躲闪,包括宿舍的摄像镜头。室友长了一张小家碧玉的脸,人温温吞吞,性格不错,江南水乡来的,说话带一股软糯的南方口音。   室友总是见到林阅微对着镜头说话,或者在镜头前面做一些搞怪的动作,有时候还会跳舞,就私下悄悄地小声问她:“阅微,你怎么有那么多话说啊?”   林阅微微微一笑,说:“我性格比较外向,喜欢说话。”   室友就信了,挺羡慕她:“我要是和你一样就好了,但是我一看到镜头就紧张。”   林阅微:“那就努力克服啊。”   室友苦恼地皱眉:“可是我克服不了啊,怎么办?”   林阅微感同身受似的,跟着她一起皱眉:“尽量吧,加油。”林阅微握住拳头,给她鼓气,“加油加油。”   她长得好看,待人真切,这个室友很喜欢和她一起玩,回了宿舍就从自己行李箱里扒拉出一袋零食送给她,林阅微收下了,打开以后,你一口我一口地喂室友和自己吃。   林阅微转脸看向窗台,在镜头拍不到的地方,眸中的温和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而是冰冷的算计。   参加这个节目的有一百人,要怎么保证你能够在这一百个人里脱颖而出,要让别人认识你,靠的是镜头,没有镜头你表现得再好有什么用。这不是一个纯靠导师点评的节目,而是需要观众来进行选择的人气节目。   台前幕后,吸粉是玄学,镜头多的人不一定会火,但是镜头少的人一定不会火,除非是一个已经成了名的演员或者明星站在这里,凭借截然不同的气场才能够瞬间吸引别人的视线。都是素人,谁能做到这样的地步?   要怎么保证自己有镜头,保证不了,因为决定权在节目组剪辑师的手里,但是一个个体能够做的,就是让自己时刻暴露在镜头下,尽量给节目组提供更多的剪辑素材,也就增加了自己的出镜率。   这就是林阅微为什么明明不喜欢和人打交道,明明不是个外向的人,却硬要把自己表现成这样。她在镜头下的如鱼得水,得益于在家里几个月的练习,从她报名参加海选就开始准备了,她的房间里、二楼走廊,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全天候拍摄她自己的行为,对着录像慢慢纠正,慢慢适应如何自如地表现自己。   在这一百个人里,她不是唯一一个有算计的,但是林阅微相信自己能够被人看见。   在她的有心表现下,后期剪辑不负她的期望,给了她前几位的镜头量,节目第一期她便成为了吸粉最多的几位练习生之一,在投票女生榜单中名列前茅——节目前期顾虑到客观因素上男明星和女明星战斗力的区别,分别划分了男生榜、女生榜以及总榜,总榜上男生遥遥领先。   男生和女生先是分开练习的,第二期选择表演一幕戏的时候才进行自由组队的搭档。有一种提高热度的办法,是炒cp,所以有精明的练习生在选择拍戏搭档的时候故意会选择一对男女恋人的角色。   同性婚姻虽然在近两年合法,但是社会上依旧是以异性恋为主流,大多数尤其是在年纪稍大的人群中更是不接受这样的潮流。   只有林阅微剑走偏锋,没有机会自己创造机会,私底下跟导演组商量说想演一点不一样的,导演和策划听从了这个建议,把其中一出戏替换成了有同性恋人的另一出,通过抽签,“机缘巧合”地安排给了林阅微,林阅微作为组长,选择了和她关系最好的室友作为搭档,接着节目组的一把火,轰轰烈烈地炒起了同性cp。   后台,会议室。   集团某高层管理人员、《演员练习生》的总导演吸了一口手里的雪茄,望着已经剪好第二天就要播放的第三期正片,对身旁的副导演说:“这个人叫什么?”   副导演回答道:“林阅微。”   总导演笑了一声,说:“蛮有野心的,看得出来想红。”   副导演说:“硬件好,有观众缘,除了太急于表现了点儿,没什么黑点,我挺看好她的。来参加节目的,谁又不想红呢。”   做节目的都是老江湖了,林阅微那点把戏当然瞒不过他们的眼睛,林阅微自己也知道,她也没觉得自己能天衣无缝。要真能瞒过所有人的眼睛,她还练什么,早就拿了影后了。她只要瞒得住电脑前的观众就行了。   总导演“唔”了句,雪茄在嘴边静静地燃烧着,闪着一点微光。   “节目播放量怎么样?广告收入呢?”   “中规中矩,和原先的预期还差了点儿。”   已经有人把这段时间的广告对接文件交了过来,在男人看文件的时候,人人噤若寒蝉。   “差太远了,这样下去没什么搞头,”总导演放下了手里的雪茄,摁灭了在烟灰缸里,“就这个林阅微吧,这期节目过后,制造点话题出来。”   圈子里惯用的手段就是那些,没有一个是光明正大能见人的,一旁的策划迟疑道:“这么好的苗子,万一没操作好给毁了……”   网友是最容易跟风倒的群体之一,也是最容易被挑起群体情绪的,节目组恶意剪辑,水军和职黑带头,便能够指哪打哪,所向披靡。   总导演只是抬头看了看他,笑笑:“怕什么,毁了就毁了,这圈子里还缺好苗子么?重要的是把节目做起来,为一切后续工作做准备。”   在场人员对视一眼,某种决议便通过了。   林阅微还不知道自己的计划被全盘打乱,迎接她的是无中生有的全网黑潮,身为节目组的一颗棋子,早就丧失了自我真实表达的权利。   ***   从秘书那了解了这个综艺的性质,顾砚秋平静了许久的心湖再度起了波澜,尤其是听到在网上被骂得很厉害,更是搅动起了惊涛。   为什么会被骂?不就是参加个节目吗?林阅微脾气有时候是坏了点儿,但是不像是没有分寸的人,肯定不会在节目上公然发作,那是因为什么?   她手指摩挲着手机背面,好歹才克制住上网去搜林阅微消息的冲动。   中午的生意谈得很顺利,顾砚秋喝了点儿酒,堵车堵了一路的司机匆匆吃了口饭,正好过来接她回公司。秘书从给顾砚秋拿出来一个蒸汽眼罩,顾砚秋酒后会小睡一会儿,这是她的习惯。   顾砚秋面沉如水:“不用了。”   接着秘书便看到她打开了手机,在触屏键盘上按着什么。他只看了一眼,没敢多看,只知道不是邮箱界面也不是微信界面,瞧着像是……微博?   不可能吧?秘书暗忖:小顾总的微博不是个摆设么,从来就没见她打开过。   顾砚秋不玩微博,但是她知道娱乐新闻很多都会在上面发布,也是现今最大的社交媒体。她点开那个下载后就没碰过的图标,慢慢根据一步步的提示跳过再跳过,选择了游客登录,搜索“林阅微”。   跳出来的词条五花八门、不堪入目,顾砚秋一个也没点开,直接点了搜索键,综合跳出来的第一条微博过万转发,评论数十万。   “恶意炒作cp”“没素质”“演技烂”“靠颜值不努力”“白莲花”“绿茶婊”,光看着微博里提炼出来的词就让顾砚秋眉头紧锁,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一天,林阅微会和这些词联系到一起。   顾砚秋点开了其中一段视频,是林阅微在台上表演的时候,台下导师嫌弃的表情,节目组字幕还配上了“没眼看”、“这都是什么”等等感情倾向明显的字幕,这是“演技烂”的由来。   几乎骂的每一条,都能找到视频素材做对应,看起来似乎证据确凿,并非无中生有。广大网友本来就对演艺圈现状极度不满,一个说着要选人心所向的演员的节目,却又凭借着人气排名出道。仅仅是“演技奇烂”这一条,就足以让网友diss出成千上万条,再加上上述种种,一夜之间,在《演员练习生》节目的粉丝群体及少数路人圈子中风评较好的林阅微被无数人谩骂,路人缘差到极点。   顾砚秋一条一条往下看,直到看到对方歪曲事实的人身攻击、恶意谩骂,拨弄佛珠的手指立刻攥紧了。   人心怎么能恶毒到这个地步?   顾砚秋飞快地拨弄着佛珠,闭目,脖颈后仰,重重地出了口气。   秘书:“小顾总?”   顾砚秋:“我没事,头有点晕。”   秘书又要给她拿眼罩,只见先还说着头晕的顾砚秋重新睁开了眼睛,这回秘书看清楚了,确实就是在微博界面。顾砚秋点击一个黑子的评论,显示她没有注册不能回复。   顾砚秋便找到注册的选项,在输入ID的时候想了想,取名:林阅微的粉丝。提示用户名重复,顾砚秋便在末尾加了个句号,注册成功。   顾砚秋随便点开一个黑林阅微的微博,眉梢轻拧,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屈起,在屏幕上输入一段话,发送。   【林阅微的粉丝。:事情不是你们看到的这样,不要误会她】   顾砚秋虽说对林阅微的了解并不多,但是她相信绝对不是节目上呈现出来的那样。   顾砚秋抿着唇,一条一条地回复下去,第二条发送失败,她琢磨了半天,才发现不能一直说同一句话,便稍微改动几个字的措辞,替林阅微澄清。   【林阅微的粉丝。:事情不是你们所想的那样,不要误会她,她是个很好的人】   【林阅微的粉丝。:事情不是你们看到的那样,了解过再来发表定论吧,不要随意谩骂】   ……   司机专注地开着车,前面是人群密集区,车身在车流中缓慢地移动着。   堵住了,看情况暂时动不了,司机回了空挡,拉起手刹,往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发现顾砚秋的脸色有点难看,喝了酒应当是泛红的,她却是黑着脸,眉头紧锁。   秘书接了个电话,回头对顾砚秋说:“小顾总,东胜的娄经理明天想约你谈谈合同的事情。”   顾砚秋没应声,眼睛像是定在了手机界面上,不断地有人回复她,都不是什么好话。   【one diss林阅微:脑残粉来啦,层主挺住!】   【楼外青山:脑残粉滚!!!林阅微就是垃圾,带着你的废物主子一起滚吧】   【巧克力奶昔:就是有你们这样的脑残粉丝,才捧起来这样的人,以后看见那些流量演的戏你也不要说什么,都是自作自受:)】   有骂的人,自然有维护的人,有一些顶着林阅微头像的人在解释,解释她并非素质低下,节目组的一些花絮和幕后视频都能看出来是个非常讲礼貌的人;解释她演技不差,只是中庸,其他有很多人演技也很一般,练习室里的视频明明能看出来;解释她是个勤奋刻苦的人,老师和同期练习生都这么说;解释她在男生中人缘很好,是因为本身的魅力,不是媒体瞎报道的“白莲花”“绿茶婊”,你长得那么好看那你人缘也好……   但是粉丝怎么能挡得住浩浩荡荡的自诩正义的大军呢?   到后来演变成粉丝和黑子及“高贵”路人的互喷,顾砚秋瞧着不知从何处下手。她从小家教甚严,母亲又是个与世无争的性子,鲜少与人争辩,更别说这种脏话对骂了。学生时代倒是会参加辩论赛,但辩论的前提是对面得是个会说人话的人。   网上这群喷子,不提也罢。   秘书见她出神,重复问了一遍:“小顾总,东胜的娄经理……”   “我知道。”顾砚秋淡淡地打断他,把微博页面退了出去,顺手卸载了客户端,“明天约我谈合同是吗?你跟他约晚上吧,我中午有事。”   秘书:“好的。”   顾砚秋沉默片刻,问道:“你也看那个综艺节目吗?”   秘书:“哪个?哦,演员练习生吗,看过前两期,后面的还没来得及看,这两个星期不是忙么。”   “你觉得……”顾砚秋斟酌道,“算了。”   秘书:“???”   顾砚秋看一眼前面的路况,伸手道:“眼罩给我,我眯一会儿。”   秘书:“好的。”   顾砚秋睡得直头疼,醒来后车刚动了两百米不到,她揉着自己的眉心,问:“我睡了多久?”   秘书说:“刚过去七分钟。”   顾砚秋换了个姿势,拿起抱枕挡在脸侧,头靠在车窗上,迷迷糊糊地闭目养神。   秘书偷偷跟女朋友聊天,后颈一寒,扭头冷不丁对上顾砚秋的眼睛,秘书反应迅速,端坐正色道:“小顾总。”   顾砚秋字斟句酌,问道:“一般如果明星被黑的话,都是怎么解决的?”   秘书是个大直男,面露难色道:“我不知道啊。’   顾砚秋觉得自己是酒喝多了,脑子都不正常了,林阅微的事关她什么事,就算是要管,林家家大业大,何时轮得到她?   顾砚秋刚想说“算了”,秘书灵机一动,道:“我女朋友追星好多年了,我帮你问问她?”   理智告诉顾砚秋就此作罢,但是出口的话却鬼使神差地变了:“好,你帮我问问。”   秘书指了指手机,道:“您介意我直接打电话吗?微信里说起来不方便。”   顾砚秋说:“打吧。”   秘书和自己的女朋友交流了一番,听得他云里雾里的,挂断电话后依样画葫芦地给顾砚秋说了一遍:“我女朋友说,一般这种大规模的黑都是有公司在后面操作的,买水军请职黑一条龙,粉丝这时候能派上的用场不大。”   “那要怎么做?”   “让明星背后的公司出马,单打独斗干不过的。”   “她要是没有公司呢?”顾砚秋说完愣了一下,道,“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公司。”   握着佛珠的手微微收紧,顾砚秋心想:原来她对林阅微的了解这么少。看见的她越多,自己对她一无所知的地方也越多。   “啊?”秘书也犯难道,“要不我再帮你问问吧。”   “不用了。”顾砚秋沉声道。   秘书点点头,收起手机。   他只是顾砚秋的秘书,她说什么自己就做什么,没有过问原因的资格。   ***   江丛碧在家里炸了三四波的毛了,林阅微好不容易争取到的一小时手机使用时间,听见江丛碧在电话里骂了四十分钟不带重样的。   林阅微懒洋洋地掏着耳朵:“悠着点儿吧姐们,你不累啊?”   “骂了这么久,你说我累不累?”江丛碧给自己灌了一整杯水,吞咽的声音清晰可闻,咆哮道,“我都是为了谁!”   “为了我为了我,我知道错了。”   “你错个鬼啊,你们节目组真不是东西嘿,你是没看网上骂你的,不知道的以为你挖了他们家祖坟呢,一个个的特么当自己是正义的使者呢,一群卢瑟,就会打键盘,键盘是他爹键盘是他妈,键盘是他十八辈儿祖宗。”   “嗯,我知道。”林阅微叹了口气,她对谩骂并非无动于衷,表现得如此淡定完全是因为江丛碧帮她把气都撒完了,而且网上的言论,只要她不去看,就不存在了,这点自控力对她来说微不足道。   江丛碧说:“我加你后援会了,后面估计能氪金,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忠实的粉丝,妈妈倾家荡产也要把你送出道。”   林阅微连忙阻止她道:“你可千万别。”   “为什么呀?”   “用不着你,老实待着的,省两个钱给自己买衣服穿。”林阅微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妈妈,你能不学那些粉丝喊么?爸爸不想多你这么个妈妈。”   江丛碧哈哈大笑:“不管,我就喊,妈妈爱你。”   这档节目的粉丝由于参与感极强,把练习生都当成自己的儿子女儿,自称妈妈,口头禅就是“妈妈爱你”。林阅微有一回出外务,被粉丝铺天盖地的“妈妈爱你”吓了一大跳,现在渐渐地也接受了这个称呼,但是仅限于粉丝,身边人喊,她一身鸡皮疙瘩。   林阅微威胁她道:“再喊我不客气了啊。”   江丛碧:“你可拉倒吧,你现在关大铁笼子里,能把我怎么着?小心着点儿吧你,别给节目利用完热度,一脚踹掉祭天了。”   “我是那么蠢的人么?想拉我祭天,没那么容易。”林阅微眯了眯眼,道,“我有点儿事情交代你。”   江丛碧听她说完,犹豫道:“这样行吗?”   林阅微说:“甭管行不行,你做了再说。”   江丛碧:“那网上的骂战?”   林阅微嗤道:“随他们去,越黑越红的道理你没听过吗?”   江丛碧:“好吧。”   挂断电话的时候,江丛碧再次嘴贱道:“妈妈爱你哦。”   林阅微:“滚!”   手机上交,林阅微两手枕在脑后,琢磨着下一步的计划,既然节目组要利用她炒作,她何不来个将计就计?   傻白甜室友从上铺露出来张脸,满脸担忧地望着她,连脸都蒙住了,不会是在偷偷的哭吧。网上的言论室友也看了,跟林阅微朝夕相处的她真情实感地气哭了,想到林阅微暗自垂泪,她就忍不住眼眶一酸,把自己也藏回了被子里,默默地掉眼泪。   若是她知道林阅微是怕摄像头拍到她眼里的精光,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林阅微特意熬了一晚上的夜,快到凌晨才睡,并且酝酿情绪哭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她戴上口罩,顶着双红肿的眼睛,和室友一起去“上班”——即去练习室训练上课。   上班路上往往会有很多的粉丝拍照,林阅微成功让自己憔悴的脸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出现在镜头里,她平时话很多,今天却只是紧紧挽着室友的手臂,偶尔会装作若无其事,嗓音沙哑地应粉丝两句问题。   有几个粉丝现场就开始抹眼泪了。   林阅微轻轻舒了口气,这第一步算是完成了,她来的是个靠粉丝的节目,这种时候最需要的是粉丝的支持,她看起来越惨,粉丝就会越死心塌地,认为偶像只有自己了,绝对不能离开她。   如果问林阅微利用粉丝会不会愧疚,她会,但是愧疚之余,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将来出道了再回报给她们。   “妈妈爱你,阅微加油——”上班的地方马上到了,林阅微的粉丝们红着眼睛和她道别。   此情此景,林阅微不是木头,也不由心生感动,一边倒退着往后走,一边高声回了她们一句:“我也爱你们。”   然后她就在人群中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那个人穿一身白色运动服,显得修长澄净,眉眼安静如水。   顾砚秋手里握着串佛珠,一下一下地往后拨着,隐匿在人群中,望着她的眼里闪动着温和的光芒。   林阅微怔住。 第20章   顾砚秋冲她笑了下,嘴唇无声开合两下, 和大家说的是同样的两个字:加油。   林阅微不知怎的, 控制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 好在有口罩挡着,她的眼睛今天又是肿的, 笑起来也不明显。   “阅微。”室友碰了碰她的肩膀。   林阅微岿然不动:“嗯?”   室友:“你在看什么呢, 该进去了。”   “没什么,进去吧。”林阅微看了一旁的室友,最后再往人群里看去,脸色骤变。她这一晃眼的工夫,顾砚秋居然就这么不见了。   人呢?   在场的林阅微粉丝就看着她们的小偶像眉头轻锁,左右张望,父爱母爱泛滥, 爱意怜意更甚,七嘴八舌地问道:   “你在找什么啊?我们帮你找啊。”   “是丢了什么东西吗?”   “大家伙儿都帮着找找。”   “不是。”林阅微摇头,最后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怅然若失地进了大楼。   难道是她看错了?   林阅微在上课的时候走了会儿神, 被老师点了名, 她连连低声道歉。老师平时是很严厉的, 但凡有不认真上课的轻则教育重则斥责几句,这个节目虽然骚操作多,但是导师和这些负责上课的专业老师绝对是认真的,业务水平一流,容不得她们不珍惜机会。这次却一笔带过, 只让林阅微好好上课,犹豫了一下老师又问她是不是太累了要不要休息一下。   林阅微旋即反应过来,怕不是这些老师关注了网上那些消息,以为她是因为这些舆论导致神思恍惚。   林阅微摇了摇头,说:“不用了,谢谢老师。”   老师轻拍了下她的肩膀,当作鼓励。   林阅微收敛心神,该上课上课,该练习练习,中午在统一的食堂吃饭时才重新思考起这个问题。   她今年才二十一岁,按理说应该不至于到老眼昏花的地步,认错人更不会,谁会跟顾砚秋那么奇葩,年纪轻轻随时随地在手上盘个佛珠玩儿,还盘得那么好看,一点儿装逼的意思都看不出来。   室友看着她连续两勺勺子舀了空气送进嘴里,面露担忧,怎么办啊?网上的舆论对她打击太大了,人都有点儿魔怔了。   室友看不过眼,同情地在她勺子上放了块排骨。   林阅微毫无所觉地把排骨吃了进去,低头顺嘴吐了骨头在餐盘边上,继续沉思。   如果不是幻觉,真的是顾砚秋的话,林阅微想不出来她的动机。录制节目的地方离她们家里有几个小时的车程,现在还是大清早,专程过来看她?   两相比较,林阅微宁愿相信是自己昨晚睡得太少出现幻觉了。   室友在她勺子上放了两根青菜,林阅微这次发现了,朝她眨了下单侧眼睛,放电似的:“谢谢。”   室友呼吸一滞,垂下了头:“你快吃饭吧,抓紧时机休息会儿,下午还得继续上课。”   林阅微看着她憋得通红的耳朵,调侃道:“你脸红什么?”   室友跟鸵鸟一样,脸快埋进盘子里:“没、没什么。”   林阅微上回和她演了同性情侣的一幕戏,在网上的cp圈子里算是热门,她们俩平时也走得近,但就是朋友关系,和大部分女生间的亲密一样。林阅微眼眸微沉,瞧这情况再继续下去可能会欠下感情债,她是来参加节目的,虽然耍了些小心机走捷径,却不代表她会利用人的感情。   林阅微给室友的饮料插上吸管,递过去,状似无意地说道:“我们进来多久了,没日没夜的训练,我都快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室友小小声说:“两个月多了吧,还有两个月才能出去。”   林阅微压低了声音,叹气道:“还有两个月,我才能见到她。”   室友耳朵一动,瞬间抬头道:“谁?”   林阅微怅然地说:“我暗恋的人,不过她还不知道我喜欢她。”   林阅微在心底想,劳烦你了顾小姐,先来充当一下我的暗恋对象吧。   刚刚生出来一点儿旖旎心思的室友八字的第一撇还没开始写便夭折了,不过好在林阅微发现得早,室友掐灭了念头,大方羡慕对她表达了祝福:“希望你们以后能在一起。”   “我也希望。”林阅微一笑,灵机一动,顺水推舟地问道,“我都快因为太想她而产生幻觉了,刚刚上班的时候,看见外面有个穿白色运动服的人特别像她。”   林阅微紧盯着室友的表情,如果她也看到了的话,尤其是顾砚秋长得那么漂亮,肯定会有所表现。   可林阅微不知道她这位室友眼大漏光,来上班的时候满心都是今天要上课,身边同样围着不少粉丝,哪儿有心思去关注其他人。   林阅微没有从室友那儿得到任何反馈。   真的是幻觉吗?   她眼里的光芒暗淡了下,复轻轻地吐了口气出来,不知道自己在失落什么。   只是开玩笑充当一下暗恋对象而已,你还当真了?她听见心底有个声音在否定她。   ***   顾砚秋右肩受到撞击,左手条件反射握拳,右腿退后一步,膝部屈起,全身肌肉绷紧,犹如捕猎的豹子作出备战状态,待看清那只不过是个抱着相机的女生后,便松下力道,垂眸退到一旁,顺便单手扶住了这个站立不稳的女生,这一切不过发生在一秒之间。   在拥堵的人群中不小心被挤过来的女生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顾砚秋轻轻摇头:“没关系,小心点。”   女生想起什么似的,端起自己的相机,聚焦到前方,镜头里没有了人,惋惜地叫道:“啊,人已经进去了。”   顾砚秋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捕捉到林阅微的衣角。   不知道她看到自己没有?   顾砚秋这次是正好出差到这个城市,上次在网上查了一下节目信息,“一不小心”就记住了节目录制的地方,“一不小心”摸索了几个小时,找到了林阅微的后援会,进到了线下的应援群里,知道了平时上下班的地点,当然,她进去后摸清楚地方就退了,第二天起早赶了过来。听说不是每一次都能等到人的,她自己也不清楚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过来碰碰运气的,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在林阅微“上班”必经的路上等了一个小时了。   大约是想让林阅微能够从自己这里汲取到一点力量吧,不管外界骂得多么难听,她一个对她不算太了解的人也愿意在这个时候相信她。   但想来林阅微不会在乎,顾砚秋自嘲地勾了勾唇角,跟随着大部分粉丝离开的路线离开。   她的秘书给她打过来电话。   “小顾总。”   “怎么了?”   “我刚去敲你房门发现你不在,所以问问您。”   “我马上就回去了。”顾砚秋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节目组包下来的高楼,数着一扇又一扇的窗户,猜测着林阅微会在哪一层。   她忽然觉得这样也很有意思,她以前没有喜欢过人,不知道别人是什么样的,在她自己来说,能够拥有喜欢的心情已经足够让她在这样犹如炼狱的生活中感到开心了。   顾砚秋闭上眼,嗅了一口此地清新的空气,放任心里深埋的种子慢慢地破土而出。   “要我过去接您吗?”秘书许久没有听到她答话。   “不用了,我坐地铁回去。”顾砚秋本来就穿的一身运动服,脚上也是运动鞋,她跟着地图上的指引,慢慢地跑了起来,浅浅的笑漪从唇角蔓延开,“你把今天要用的文件准备好,我回去要核实一遍。”   秘书:“好的小顾总,您……似乎很开心?”   顾砚秋:“嗯,开心。”   “我马上去准备文件。”秘书跟着笑开。虽然不知道顾砚秋因为什么开心,但是顾砚秋是个好老板,从不压榨他,待遇丰厚,顾砚秋开心他自然开心。   秘书是应届生,今年二十二,和几个人一起进的公司,本来是按照公司安排分别入职几个部门,那天会议室进来了一个顾砚秋,对他们几个人进行了又一轮面试,他在几人中脱颖而出,被调去当顾砚秋的秘书。从他入职这两个月,除了在应酬上见过顾砚秋公事公办的笑容之外,其余时候都没见过她笑过。   秘书不知道顾砚秋和顾槐的关系,天底下姓顾的人那么多,顾砚秋在公司和顾槐毫无交集,有一次在电梯里碰到,顾砚秋和旁人一样客客气气地低头喊“顾董”,顾槐目不斜视地路过,他更是想都没往这个方面想。全公司上下,除了几个高层和负责迎接顾砚秋的那位秘书外,没有一个人知道顾砚秋的真实身份,只当她是个普通的部门主管。   总公司机构复杂,整整占了一整栋大厦,楼层高度大致决定每个部门的重要程度,顾砚秋在第五层,约等于最底层,业务基本都是往外跑,平时见到顾槐的机会相当少,在电梯里是唯一的一次,那次顾槐……   顾砚秋没掐准时间,回去正好遇上上班高峰期,地铁上人满为患,她握着头顶的扶手,里边弥漫的气味让她无法再思考下去,只得集中精力屏气,让自己少呼吸到污浊的空气。   “今天中午十二点有个饭局,下午两点半去看两个厂房,五点半晟世的刘总约了您去焕越酒店吃饭,一起吃饭的都是本地的豪绅。”   秘书跟在顾砚秋身后,在下行的电梯里汇报她今天的行程,同时把手里的资料递过去:“这是您刚才吩咐我整理的。”   顾砚秋边看资料边走路,一目十行,脚下犹如长着另一双眼睛似的,路走得笔直,秘书快跑上前几步,把车门拉开,顾砚秋低头坐了进去,手里的资料已经翻过了一半。   秘书向司机报了个公司地点,车身启动。顾砚秋把资料翻完,没发现疏漏,放到了一旁。秘书给她递上插了网卡的笔记本电脑,顾砚秋把笔电放在膝盖上,开始回复工作邮件,有的是纯英文的,她回复起来竟然比中文的更快。   秘书是第一份工作,他不知道别的小主管工作是不是也这么忙,但是在他看来,顾砚秋似乎忙过了头,除了睡觉,就没见她有不在工作的时候。   顾砚秋闭了一下眼睛,三秒后再睁开,秘书适时地提醒了一句:“休息一下吧?”   顾砚秋头也不抬,嗯了一声,手下却不停。   秘书:“……”   顾砚秋眼角余光扫到一片阴影,那小片阴影离自己越来越近,一只手握着个小瓶子摊开在她眼前。顾砚秋定睛一看,原来是甁眼药水,大直男秘书不好意思地挠了下后脑勺:“没用过的,您滴一滴吧,对眼睛好。”   顾砚秋眯了眯眼,岂止是没用过,连包装都没开过。   “谢谢。”顾砚秋说,“多少钱,我转给你。”   她原先那瓶用完了,忘记买了。   秘书推拒了一番,没拗过顾砚秋,老实收了转账。顾砚秋滴了眼药水,闭眼靠在座椅上,两旁的风景飞速倒退,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明亮了许多,第一眼顺势望向了窗外,一片熟悉的建筑物映入眼帘,不由得一愣。   秘书跟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突然“哎”了一声,掏出手机赶紧拍照。   “那不是我女朋友说的演员练习生那些选手上班的地方吗?她之前叮嘱我要过来拍点儿路透图给她,差点儿忘了。”秘书一脸兴奋,转脸看到顾砚秋淡得看不出情绪的脸,笑容僵住,“那个,我就是随口一说,没想过来拍。”   顾砚秋:“想来就来吧,大后天下午不是没事吗?票还没买,我们可以晚点回去。”   秘书:“???”   秘书以为她是体谅自己,心里这个感动,说:“小顾总,你放心,我女朋友说了,她们还有早班的,我早上过来蹲,绝对不会耽误正常工作。”   顾砚秋喜怒莫辨:“下午过来吧。”   秘书还要说什么,顾砚秋已经移开了眼神,重新看向了笔记本的屏幕,显然不想再说。   秘书:“……”   接连过了两天,这两天林阅微收获了一起的大部分练习生们的怜爱和老师们的优待,她保持着平常心,该做什么做什么,就是上下班的时候常常会下意识在人群里寻找某一道身影,室友问道:“你又出现幻觉了?”   林阅微往傻白甜室友嘴里塞了一片薯片,让她闭嘴。   室友吐出来吱哇乱叫:“你还给我塞薯片,我今天早上称重九十三斤,老师说我胖了。”   林阅微揉了一把她的脑袋,往床上一瘫,一副无心玩笑的样子。   室友瞅了一眼墙角的摄像头,把林阅微拉到了拍摄死角卫生间,林阅微被按着坐在了马桶盖上,懒洋洋地掀起眼皮问道:“干什么?”   室友两手捧起她的脸,关切地问道:“你是不是为情所困啊?”   林阅微:“……”   室友:“我都发现了,你这两天老是发呆。”   林阅微啧了一声:“我什么时候发呆了?我发呆那是因为我在入戏。”   室友:“做梦也是入戏吗?”   林阅微一个激灵,差点儿跳起来,室友一把把她按了下来:“你紧张什么?我还没说你做什么梦呢。”   “做了什么梦?我说梦话了吗?”林阅微神经绷起来。她控制得住清醒的自己,睡着的自己却是控制不了的,万一真说了什么梦话……   室友沉吟说:“确实说梦话了。”   “说什么了?”   “说的南无阿弥陀佛。”室友问,“你信佛啊?”   “……”林阅微不知道说什么,她决定离开卫生间,被室友又拽了回去,“我有个八卦你要不要听?”   怎么身边总是有那种想把八卦说给她听的人,她看起来是八卦的人吗?林阅微不想听,但是为了维持人设不崩,她坐稳了,道:“你说吧。”   室友让她发誓不要告诉别人,林阅微敷衍地发了誓,就听到她在自己耳边低声说:“咱们这五十个女生里,有三个人,成了两对儿。”   林阅微震惊:“!!!”   室友点头,表示她的猜测是对的,“而且吧,她们互相都知道彼此的关系。”   林阅微感觉自己的三观受到了巨大的冲击,这种一女侍二女的,她在小说和电视剧里见到过,知道现实生活中确实会有,但是没想过会出现在自己身边,而且是在这么一个性质的节目里。   林阅微:“是谁?”   室友报了三人名字,再次收获了林阅微的惊讶。   两人在卫生间里讨论了许久,直到宿舍另外两个人回来,突如其来的八卦打乱了林阅微这两天的遐思,第二天早上她去“上班”的路上恰好见到了八卦中心——左拥右抱的那个人,细眉细眼,颜值在五十个女孩儿里算中下游的。她满心猎奇的八卦,竟没再想起来顾砚秋的事情。   忙完了公务的这个上午,顾砚秋临时去了一趟商业区,回来拎了两个袋子,秘书在走廊遇到她,招呼了句:“小顾总,这是买什么去了?”   顾砚秋没回答,直接掏出房卡开了自己的房门,进去了。   秘书:“……”   下午三点半,秘书过来敲顾砚秋的房门,提醒她该出发去等那些选手“下班”了。   “顾、顾、顾……”房门从里面打开,秘书张大嘴,下巴差点儿当场砸到地上,往日不是正装就是休闲运动服的顾砚秋居然破天荒换了件长裙,秘书发誓他从来没见过这身衣服。   顾砚秋本就姿容清雅,气质卓绝,穿正装都压不住的好看,现在更是夺人眼球。化了淡妆的顾砚秋下巴微抬,冷冷道:“愣着干什么?”   一说话秘书就蔫儿了,跟面前占了块儿人形千年寒冰似的,身边温度顿时下去好几度。他微弯下腰,往前快走了几步,去按电梯。   顾砚秋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提的给林阅微准备的礼物,忽而扬了下嘴角。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锦鲤:留言的就送一个顾小姐叭   顾美人终于要开屏啦,追妻之路会这么顺利吗~蛤~蛤~蛤~蛤~   之前猜谁先动心的你们猜……对了吗? 第21章   马上就要录制新的一期节目了,练习室里, 一场排练完毕, 老师的眉头始终没有松开。   林阅微作为组长, 自然第一个开口提议大家留下来继续磨,几个人也没有怨言, 各自分开喝了口水, 便接着排练了。   月上中天,照着教室的窗户,里面只剩下林阅微和始终卡在一个点过不去的选手,她的傻白甜室友自告奋勇陪林阅微,现在在角落里披着林阅微的外套呼呼大睡。   林阅微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清越沉稳:“我们再试一次。”   这位拖后腿的选手有点愧疚:“我自己可以练的,你不用……”   林阅微温和地打断她:“你自己没有个对戏的怎么练?嗯?”   选手犹豫片刻,点了点头:“谢谢你。”   林阅微:“我们是一个团队, 来,give me five。”   两人击了个掌,一声响把在角落里的室友吵醒了,室友抹了把嘴角的口水, 一惊一乍地坐起来, 脑子都是糊的, 惊慌失措地喊:“怎么了怎么了?”   林阅微和那个选手被她逗得大笑起来。   室友懵了一会儿,扑过来和两人打闹了一阵,一起去洗了把脸,赶走上来的瞌睡,接着对戏。   ***   楼下的粉丝们从站变成了蹲, 蹲变成坐,复又变成了站,两只脚和地上的水泥快融为一体。在过去的八个小时中,林阅微、室友以及这位拖后腿的选手粉丝看着面前一个又一个的选手下班路过,一波波的粉丝和站子前线随之离开,对着不远处那扇大门望眼欲穿,有的粉丝已经熬不住回去了,但是更多的人还是固执地站着等,他们有的人是千里迢迢坐车来的,就是为了看自己的小偶像一眼。   饶是顾砚秋身体素质好,也不会站上七八个小时毫无反应,她双脚早已麻木,今天出来还特意穿了双高跟鞋,因为她个子不低,挑来挑去买了双低跟的,否则更是够呛站住。顾砚秋一手盘着佛珠,咬了咬牙,忍住了伸手搭在秘书肩膀的冲动。   她不动声色地轻弯了一下腰,天知道她的腰几乎和她的腿一样,酸得快动不了了。   如果再给秘书一次机会的话,他一定会穿越回三天前,把那个提议过来蹲选手们下班的自己给打死。别说顾砚秋了,他一个大男人现在照样腰酸背痛,旁边不少粉丝拿着手幅席地而坐,手机屏幕的荧光在路灯下影影绰绰,照出一片生无可恋的“鬼影”。   顾砚秋偶像包袱重,无论如何做不出这样的举动来,只能强咬牙撑着。   秘书在向自己的女朋友请示过,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后,终于得到了一个可以不用蹲守的许可——本来他凑热闹也拍了几个人的,但是他女朋友碰巧磕了对儿cp,还挺疯狂,这对cp恰好就是现在的大势cp林阅微和她同进同出的室友,听说她们俩一直在上面没下来,更是疯得可以,勒令必须拍到一手物料回来让她舔,所以秘书的这次征询磨了不短的时间,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搞定了。   秘书收起手机,对着已经站得快石化了的顾砚秋说道:“小顾总,要不我们回去吧,现在还能买上回去的车票。就算是明早回去,现在也该休息了,不然没精神。”   他再看了一眼始终亮着灯的教室窗户,搞不明白他要等的正主到底在哪儿。倒是在心里琢磨了会儿,网上谣言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说林阅微是靠颜值上位的,在一堆选手里是最懒散的一个,来了现场才知道,都过了晚上十二点了,还在上边刻苦。   每个偶像都会有一些“站子”,站子是民间粉丝自发组成的组织,绝大部分非官方,站子负责平时的应援活动,将拍的美图的发到微博上,供粉丝们舔屏。站子里在偶像有活动的时候负责跟拍、组织并参与线下活动的人,称为前线,《演员练习生》的这些选手们的站子虽然还在发展期,应援也不尽然成熟,但是对小偶像的心是一片赤诚,天地可鉴,这些前线更是一个个拼了命,在这里扎了根似的。秘书方才打听的时候,就听到有个林阅微的前线有一次从第一天早上等到了第二天晚上,因为信息不对等,林阅微被节目组安排出去拍广告了,直接坐车从另一个门走了,很久才回来。   秘书还从林阅微的前线那里打听到,林阅微几乎每天都是最晚下班、最早上班的人之一,可见网上捕风捉影、歪曲事实有多严重。前线是最了解小偶像动向的,说到网上不分青红皂白的肆意谩骂,动情时眼眶都红了,秘书还得从兜里掏出纸巾安慰对方。   顾砚秋:“再等等。”   在过去的八个小时里,秘书已经不是第一次从顾砚秋嘴里听到这个回答,但是秘书先前是以为顾砚秋体谅他,感动了一番,后来发现压根不是这么回事儿,顾砚秋执着得跟那什么似的,就是自己想等。   但是秘书不愿意相信,因为在他的印象里,顾砚秋不是追星的人,她甚至不关心任何财经新闻以外的消息,这次什么理由都没了,不信也得信,顾砚秋的态度很坚决,她今天一定要等到那几个没出来的之一下班,或许是全部?   秘书腹诽着,又瞟了一眼顾砚秋手里的礼品包装袋,这应该是要送给某一位的吧?   练习教室的挂钟时针从十二点走到了二,林阅微晃晃混沌的脑子,打了个哈欠,她端起边上的茶缸喝了口水,就听到室友激动地大叫:“成了。”   转头看去,那两个对戏的已经累得瘫下来了。   林阅微:“好了?”   挺尸的两个人垂在地上的手翻过来,大拇指朝上,比了一个手势。   林阅微见她们俩眼睛都闭上了,连忙一手一个将她俩拽了起来,她看起来纤纤弱弱的,力气却大得很,手臂的肌肉线条隐约可见,流畅漂亮。   两人被强行拖了起来,眼皮子打架地被林阅微左一个右一个牵了出去:“下班了下班了,回去再睡。”   林阅微把教室的灯关了,回身抄起室友的胳膊,拖走。   上面教室突然暗了一间,底下的粉丝们只是懒懒地抬了一下眼,吝啬多施与一个眼神,他们已经被这样的来来回回弄得精疲力尽,失望太多次了,不如不抱希望。只有确确实实的小偶像本人出现在他们眼前,才会让他们满血复活。   顾砚秋心头一跳,直直地投向了那扇窗户。   “下来了。”   秘书:“啊?”   她是有千里眼还是有顺风耳?   顾砚秋活动了自己僵硬的手脚,手虚握成拳,捶打着自己的腰,理了理自己被夜风吹了一晚凌乱的头发,在十秒内火速收拾出了一副衣冠楚楚的模样。   秘书目瞪口呆,他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一排弹幕“糟糕,是小顾总心动的感觉”,就是不知道她的心动对象究竟是谁。   顾砚秋的直觉没有错,在三分钟后,翘首以盼许久的沉寂粉丝们爆出了一阵高呼,迎面走来三个人。林阅微和她的cp室友,以及一个选手手牵手并排过来。   前线和散粉们都暴动了,狼见到羊似的疯狂围了上去,一直端庄自持的顾砚秋自然不会和粉丝一样挤,短短两三秒的时间,她就被挤到了人群的最外围,连林阅微的一根头发丝都要从缝隙里看。   顾砚秋:“……”   秘书劝她道:“小顾总,要不你就往里挤吧,反正这黑灯瞎火的,谁也看不到你。”   顾砚秋抬眸看着他,一侧眉梢动了动,眼底闪过一丝挣扎。   秘书用眼神鼓励她:去啊。   顾砚秋看一眼前方拥堵的人潮,摇头。这不是会不会被看到的问题,而是她自己做不出来这样的事。   秘书:“咱们明天就得回去,说不定就这一次探班的机会了啊。”   顾砚秋不说话,依旧摇头。   秘书:“她要走了。”   他不知道具体是哪一个,但是看顾砚秋的反应,逃不开那三个,极有可能是林阅微,因为她是里面长得最好看的,谁不喜欢长得好看的,要不是家里女朋友会吃醋,秘书也追星。   秘书给她打了记猛药:“你的礼物还没送呢。”   这药确实管用,顾砚秋突然把袋子塞到了他手上。   秘书:“???”   这是什么骚操作???   顾砚秋不由辩驳,沉声道:“帮我送给林小……阅微。”   秘书:“……”   林小……是什么称呼,林小微?啧,没想到顾总是这样的顾总,肉麻起来一点儿都不输。   得到吩咐的秘书,开始了奋力挤进人堆的征途。顾砚秋想着平时或许要干点体力活,特意点了个身体扎实的,秘书身高一八三,瘦而不柴,爱好健身,小帅哥一枚,在人群中挨挨挤挤地便进了内圈。   林阅微在网上被骂得严重,但是她前三期的人气已经打下了,如果节目不恶意剪辑的话,她现在的人气远远不止第三。即便如此,林阅微的粉丝占据了留守蹲守粉丝的一大半,她还没出道,节目组也没有不能收粉丝礼物的规定,本来天天下班一路就全是礼物,自打她被黑以后,粉丝们更加鸡血疯狂,花、礼物层出不穷,林阅微连着排练了这么久,已经很累了,强打精神应对粉丝,微微躬身接过每一个礼物道谢,她身后的助理姐姐帮她接过去拿着。   “林阅微。”   林阅微听到声音转头,见是一个清爽的小帅哥,小帅哥把一个袋子递到她手上,张嘴说了句什么,身边声音是在太嘈杂了,喊她名字的,问她好不好,问她平时的喜好的,说什么的都有,她没听清,道了句谢。   秘书圆满完成顾砚秋交代的任务,也没忘记他女朋友的交代,赶紧掏手机咔嚓咔嚓个不停,镜头都是对着林阅微和室友的。他第一次见到真人,手长脚长,脸却小,不过巴掌大,天生就适合进军影视圈似的,感觉比电视上要漂亮一万倍。   有的人镜头怼得太近了,都快贴到小偶像脸上了,严重影响到她们。工作人员一直在辛苦地维持秩序,林阅微保护着身边两个人,柔声提醒着大家要注意安全。   秘书不是粉丝都快被她的声音融化了,露出痴笑,怎么会有这么美好的人。   林阅微一行三人进了下榻的酒店,外面的粉丝恋恋不舍地朝她挥手。   “阅微好好休息。”   “加油!”   “我们爱你!”   “妈妈爱你!”   秘书一手举着手机录视频,被周围环境感染了,也朝她挥手再见,大喊道:“爸爸也爱你!”   引得旁人纷纷侧目发笑,秘书赶紧把自己往角落里缩了缩。   终于三人都进去电梯了,粉丝消停下来,三三两两地交流着刚才拍到的物料。秘书沉浸在刚才的盛世美颜中,仔细回味了一下,想起正事,拔腿往酒店外跑去。   顾砚秋还在外面等着呢。   “我在这里。”却被一道声音阻滞了脚步,秘书扭头一看,顾砚秋不知什么时候也跟了进来,当然,她是远离人群的。   顾砚秋早就趁他发呆的时候收好了手机,淡淡地说道:“礼物送出去了吗?”   秘书点头道:“送出去了,我还说这是顾总送给她的。”   顾砚秋皱眉,神色似乎不悦。   秘书说:“我说的您的大名。”   顾砚秋依旧眉头轻拧,说:“算了,我们回去。”   秘书挠了挠头,不懂她是在不开心什么。   顾砚秋来只是单纯想见林阅微一面,没指望林阅微看到她,甚至她不希望林阅微发现她来过,免得对她造成困扰。喜欢林阅微是她自己的事,不一定要让她知道,不知道更好。   她仅仅是想保有这份喜欢的心情,毕竟现在的顾砚秋还没有资本能够保护好她,谁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意外。   她没想到秘书送礼物的时候会报出自己的名字,林阅微会怎么想?会不会又“自作多情”地觉得自己喜欢她?但她知不知道她的“自作多情”已经不再是自作多情了。   顾砚秋轻轻向外吐出一口气,自己在这里的忖度毫无意义,她联系不到林阅微,也不大想联系她。即便联系上了,她们俩之间又能说些什么?   顾砚秋视线落在热闹过后显得格外冷清的路旁,眉眼之间尽显冷漠,眸底深处却藏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怅惘。   秘书亦步亦趋地跟上她。   顾砚秋坐进车后座,总算舒缓了一下僵直的腰,秘书在外面跳了一套中学生广播体操,进了驾驶座开车,窗外霓虹闪烁,顾砚秋闭着眼睛,喊了秘书的名字:“林至。”   秘书和林阅微一个姓,顾砚秋吐出这两个字的时候不自觉就柔下了声音,近乎温柔,把林至吓得够呛,幸好脚稳,车没来一个原地起跳。   林秘书林至心惊胆战道:“怎么了小顾总?”他心里打了个突,自己可是有女朋友的啊,忠贞不二,矢志不渝,现在夜深人静,野路无人,要是顾砚秋想做点什么的话,他绝对宁死不从!   顾砚秋哪知道他心里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淡淡地问:“你刚才是不是拍了照片,还有视频。”   原来是为了这事儿,林至松了口气,说:“有。”   顾砚秋:“发我一份。”   林至:“好的。”   车里安静下来。   轿车再驶出了一段距离,林至开口道:“小顾总,我有句话不知道……”   顾砚秋今天穿得太过清凉,晚上前半夜下了点小雨,她淋湿了点儿,寒气可能入了体,她感觉头有点疼,捏了捏眉心,不大耐烦听他废话,便打断他:“说。”   “好嘞。”林至说,“我是直男拍照,也就我女朋友不嫌弃我。你要是想看林阅微的返图的话可以去看她的站子。”   “什么是站子?”   “就是专门跟拍出美图的微博号。”林至知道她不懂,用最简洁易懂的话给她解释道。   “站子?”   “对。”   “你知道有哪些吗?”   说到这个林至不得不显摆了,得意道:“我不知道,但我女朋友知道,她还存了一大堆美图,我回头可以发给你。对了,你磕不磕cp的啊?”   顾砚秋问:“什么是cp?”   林至卡了壳。   这让他一个钢铁大直男怎么解释?   他就犹豫了那么几秒,抬头瞟了后视镜一眼,顾砚秋闭着眼睛养神,一副神情疲惫的样子,索性便住了口,让她好好地休息。   cp不cp的,哪有身体重要,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了解。   ***   顾砚秋从行李箱里拿出了一支体温计,一量有点低烧,她盛了一壶水,背抵着酒店房间的桌子,望着直冒蒸气的电热水壶出神。   电热壶自动跳闸,她将水倒进了洗干净放在一旁的杯子,晾得稍凉一点后,灌了一大杯热水,继续倒,一连喝了三杯。   放在桌上的手机不断响起提示音,她拿起来一看,原来是林至从女朋友那里要来了林阅微参赛以来的返图,足足有上百张。   顾砚秋唇角微勾,脸部线条倏地柔和起来,坐了下来,一张张慢慢往后翻。   ***   林阅微先把和她们一起的那个选手送回了寝室,再拖着室友回了自己的宿舍,其他两人都睡熟了,响起此起彼伏的鼾声。她们俩蹑手蹑脚地进门,开了一盏壁灯。   拖了两个人一路,林阅微骨头都快散架了,又累又困,洗澡的时候差点儿睡着,强撑着上下打架的眼皮,机械地冲着澡。   傻白甜室友是个夜猫子,而且她有强迫症,当天收的礼物必须拆掉,当然,这和她目前收的礼物不算很多脱不开关系,要是天天跟林阅微似的,怕是拆都拆不过来。不过自从炒cp以来,她的人气也是与日俱增,但是礼物数量还在她的承受范围之内。   她把自己的礼物都拆完了,还不困,将目光投向了林阅微的礼物堆,林阅微忙不过来,大部分礼物都是她拆的。这时候林阅微刚好洗漱完出来,室友小声征询她意见:“我帮你拆了啊?”   林阅微求之不得,“拆吧拆吧,你不洗澡?”   “拆完就去。”   室友给她一件一件往后拆,林阅微眯着眼昏昏欲睡地看,别人送的礼物,出于礼仪,也该过目一下,在这方面她和顾砚秋是相同的。   “啊。”室友突然捂了一下嘴,忍不住笑道,“这个玩偶好可爱啊。”   林阅微看过去,只见是一只手掌大小的兔子玩偶,模样传神,憨态可掬。她皱了下眉,她好像没在公共场合说过自己喜欢兔子?   室友:“还有一张卡片,字儿倒是好看。”   林阅微心头重重一跳,立马从她手中将卡片夺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顾总【表面淡定其实难受得一匹】:我是有偶像包袱的人,不能跟着大家一起挤   今日锦鲤:留言的就送一个定情信物小兔子叭   第一个礼物,应该可以叫定情信物的叭?   猜一猜卡片里写的什么~ 第22章   林阅微:“给我看一下。”   但凡是呈现在荧幕前的人,都是有人设的, 不一定是偶像本身刻意去经营, 团队或者剪辑也会主动将观众面前的人向某个方向引导, 这样有助于增强观众的记忆点。   而林阅微由于五官凌厉漂亮,具有攻击性, 节目组在前几期给她的人设基本都是御、霸气之类的, 偶尔会放出来一点软萌可爱的作为反差萌,粉丝的确也很爱吃这一套。林阅微本人不喜欢甜美系,刻意往这个方向扭反而会适得其反,将来容易穿帮,人设崩塌,而且甜美系太局限本人发展了,在观众心里形成固定印象就不好了, 她有意无意在访谈中回避着这个形象。   她的粉丝给她送的礼物除了衣服以外,多是一些耳机之类的大流,送玩偶的几乎没有,她长得就不像个会喜欢玩偶的人。   顾砚秋买个兔子玩偶当然是投其所好, 但她千算万算没料到光送个小兔子就在林阅微面前把自己的底儿掉了一半。   傻白甜室友奇道:“怎么?你认识送这个的人?”   林阅微听见了, 但是她脑子里现在没空思考这个问题, 从鼻子里应了声。   室友一脸吃瓜表情,看着她翻过来卡片背面。   上面用楷书写了几个字:“做你想做的,我相信你。”落款:你的,一个普通的粉丝。   字迹很好看,端正漂亮, 林阅微盯着这行字犯了难,因为她没办法判断出来这是不是顾砚秋写的。上回的便签纸上顾砚秋用的是行书,笔画勾连,风骨自在,这回……   林阅微从室友手里拿过玩偶,在玩偶身上摸来摸去,试图找到一点其他的证明是顾砚秋送过来的证据。玩偶是很普通的玩偶,在林阅微的“摧残”下五官挤成一团,室友救玩偶于水火,夺了过来,压低了声音道:“你干什么呢?这么着急,你意中人送过来的?”   她就随口一说,阴差阳错却蒙中了一半。   林阅微脸色沉了沉。   室友眨巴了一下眼睛,催她:“天啊,人家都追到这里来了,这是什么感天动地的绝美爱情,你还不赶紧去追?”   林阅微:“……”   室友:“快去啊。”   林阅微无可奈何地叹气道:“我去哪儿追?”   “她要是真的喜欢你的话,说不定会在楼下一直站着呢,”室友摇头晃脑,“以解相思之苦呀。”   林阅微:“……”   室友:“万一呢?”   两分钟后。   已经披上外套的林阅微鬼使神差地站在了寝室门口,室友给她挥手,小声鼓励她:“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要抓住。”   林阅微歪了歪头,和室友的眼睛对上。她深呼吸,吐出口气,拨开室友的肩膀进了房间,三下五除二把外套一脱,往床上一倒,闭上眼睛睡觉。   室友:“哎?”   室友问:“你不去了吗?”   室友贴着她的耳朵说了几句诱哄的话,林阅微不为所动,不多时便听见她均匀规律的呼吸声。室友瓜没吃上,八卦也没了,爬上了上铺,把床上的东西归置归置,腾出供自己窝着的地方。   林阅微以为自己会失眠,或者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然而并没有,她一觉睡到大天亮,出门的时候把兔子挂到了自己床头的挂钉上,本来她是想挂在包上的,因为确实可爱,怕以后收到更多的兔子,便收了回去。   室友因为睡眠不足,跟游魂一样,一早上在宿舍里飘来飘去,连自己的衣服放在哪儿都不知道,随手抓了一件林阅微的长袖套在外面,林阅微揪着她出门,走到了电梯口,才发现对方穿错了衣服。   室友一看也是大惊:“我回去换一下。”   助理姐姐在走廊催道:“大家都快点儿啊,再磨蹭要来不及了。”   室友拔腿往回跑,助理姐姐道:“哎,干什么呢?要迟到了。”   室友说:“我回去换件衣服。”   她们房间恰好离得特别远,室友估算着自己全力冲刺回去需要的时间,被林阅微后头揪住了领子:“走了,穿了就穿了,有什么大不了的,晚上再还我。”   室友:“这……”   林阅微不由分说拎着她走了。   路上又是簇拥的粉丝,林阅微在镜头前一直都是精神奕奕的样子,换一句粉圈内的话来说就是偶像自觉,不管私下里多累都要在粉丝面前保持最佳的状态。她那个室友就不一样了,恹恹的,粉丝见她兴致缺缺,都关心地问她怎么了,林阅微一只手挽着她,替她回答道:“昨晚上睡太晚,没睡饱。”   室友点了点头,顺势闭眼将头抵在了林阅微肩膀上,全靠着林阅微带着她走路。   人群中爆出几声压抑的尖叫,叽叽喳喳了一阵,冒出了几句“好可爱”之类的话,有的粉丝则是望着她们俩一脸笑意,镜头闪得更密集了。林阅微知道围着她们俩的有不少是cp粉,自己那句话大概会让cp粉们吃上一大口糖。她突然不动声色地皱了下眉,邵雅斯——她的傻白甜室友今天穿的这件衣服,她昨天刚穿过,肯定会被粉丝们扒出来,到时候又是一阵高潮。   说来也奇怪,有的人火起来是真的莫名其妙,邵雅斯内向,在镜头前从不多说话,在这个节目里最亲近的人就是林阅微。前期几乎是查无此人的状态,林阅微第二期节目剑走偏锋拉着她炒起cp,反倒是把邵雅斯带起来了,前三期林阅微风评很好的时候,网上御姐X小白兔炒得火热,cp粉们慧眼识人,为了磕糖,不断地挖掘边角料,丰富了两个人的人设,为她们吸了不少新粉,尤其是邵雅斯,吸粉尤甚。   等到节目中期,林阅微风评急转直下,反倒是风头正劲的邵雅斯反过来帮助了她,不得不说一声时也命也。邵雅斯的人气再这么涨下去,很有可能会入那出道的五个女生名额里,外貌上她输林阅微,但是在剩下的女生里绝对属于上游,她的演技更是比林阅微好出一大截。   也是因为炒cp为她赢得了关注,观众们才发现她的实力不俗,一查才知道邵雅斯居然是科班出身,小时候还演过电视剧,即便电视剧没什么名气,但是“童星”名头是戴上了,不管怎么样都是光环。   林阅微和节目组里的其他选手关系都很好,她长得好,性格好,这样的人在哪里都混得开,哪个小姐姐会不喜欢漂亮小姐姐,但是她最亲近的还是邵雅斯,其中一个原因是邵雅斯和她一个宿舍,最重要的邵雅斯心性单纯,待人更是没那么多花花肠子,如果非要选一个人双赢合作,她会选邵雅斯。   这是她进入娱乐圈以来交的第一个真朋友,于对方也是,对彼此的意义是不一样的。林阅微偏头看了眼歪在她肩膀上的邵雅斯,眸光精光闪过,心里的一个念头有了雏形。   她在邵雅斯脑门上轻弹了一下,把快栽倒在地上的人扶正了,轻斥道:“好好走路,像什么样子?”   任谁都能听出来,她的斥责里一点儿责备的意思都没有,满满的都是宠溺。   倒不是装的,要是天天都要经营自己,她都嫌累得慌。   林阅微临进门前往外看了一眼,没有再看到顾砚秋。   ***   顾砚秋双手捧着从店里买的咖啡,坐在车里,从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出发去车站。她身体素质很好,晚上淋的那一场小雨还没来得及发挥就被三杯热水加上睡眠给压了回去。   这次出差到外地来,没有带司机,在前面开车的是她的秘书林至。   林至一个应届生毕业生,没多少驾驶经验,稳妥为上,开了慢了些。好在他们出来的早,时间算充裕,顾砚秋不着急,在后座一口一口地抿着咖啡。   林至看了一眼后视镜,提议道:“小顾总,到车站还要半个小时呢,要不你先眯会儿吧?”昨晚回酒店就快三点了,洗漱一下最起码三点半才能睡,今早上五点半就起来了,一共就两个小时睡眠。   顾砚秋脸上虽不见憔悴,但是熬夜对身体伤害很大,能补眠就补一会儿。   顾砚秋淡淡地否决了:“上了车再睡。”   林至便不再吭声了。   顾砚秋轻轻地咬着咖啡杯沿,脑子里闪过之前的一些画面。昨天她在写卡片的时候思考了很久,要写些什么既能表达自己的鼓励,又不会显得太直白,一开始她是想和那些粉丝喊的那样写“妈妈爱你”的,但“妈妈”两个字刚出现在脑海里她就自动否决了,最后中规中矩地写了个鼓励的话,特意用了楷书,欲盖弥彰地添上了落款。   “林至。”   “哎。”   “你确定你昨天跟她说礼物是谁送的了吗?”   “说了。”林至听她旧事重提,理解成了相反的意思,信誓旦旦地道,“我绝对说了,说的您的大名,她还冲我道谢了。”   顾砚秋哦了一声。   那就是露馅了,顾砚秋想着:要是林阅微问起来她为什么要送她礼物,她应该怎么说?   她会问吗?心里又升起一点小小的期盼。   顾砚秋抬手看了一眼腕表,发现自己的思绪已经因此乱了十分钟之久,便打开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登陆了工作邮箱,用工作驱逐了这些纷杂的想法。   她工作起来向来投入,这次也不例外,很快就沉浸了进去,沉吟着回复邮件。   高铁快抵达目的地的时候,顾砚秋摘下了眼睛上的蒸汽眼罩,望着窗外倒退的风景一时有些愣神,身边的林至马上给她报时:“现在是上午九点,还有半小时抵达燕宁。”   顾砚秋嗯了一声,五指为梳,理顺了睡得有些凌乱的长发。   等她清醒得差不多了,林至瞅了她一眼,询问道:“小顾总,我女朋友刚说那里有林阅微今天最新上班的图,你要看吗?”   顾砚秋:“发给我吧。”   林至:“好嘞。”   顾砚秋看看他,疑惑地说:“我怎么感觉你这么兴奋?”   林至憨笑道:“我兴奋了吗?”   顾砚秋:“唔,兴奋了。”   林至装傻充愣道:“那就是兴奋了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今天天气好吧。”   林至当然知道自己为什么兴奋,但是原因不能说。顾砚秋在他心里一直是高高在上的,而且长得也很高端,一看就和他们普通人不一样,坐那儿不说话,拨弄着佛珠,林至都怀疑她会不会飘然远去,羽化登仙。   现在知道她也是个追星女孩,瞬间感觉就不一样了,俗话说就是接地气。   林至问女朋友要照片,他女朋友在一个事业单位坐班,特别清闲,收到消息立刻发了过来,每个站子发的都有。林至也没检查,乐呵呵地全给顾砚秋发送过去。   顾砚秋光接收就花了好几分钟,她给手机充上电。刚想看照片,就见林至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瞧着她。   顾砚秋清咳了一声。   林至:“啊?”   他们俩买的商务座,这一整个车厢除了他们俩没别人,偶像包袱三吨重的顾砚秋一努嘴,面无表情地说:“你坐后面去。”   林至:“……”   他还想看看神仙追星是什么样子,没想到顾砚秋居然赶他走。   林至去了后座。   顾砚秋这才打开了微信,一张一张翻过去,林至从缝隙里观察她的表情,什么都看不到,他干脆死了心。正好他昨晚见过林阅微本人以后有了好感,正在入坑的边缘徘徊,索性和顾砚秋一样打开了照片。   等等,怎么有张双人的?看起来还这么暧昧。   外表冷酷的女孩子眉眼一带了笑,便如暖阳,屈指弹了一下皮肤白净、软糯如玉的小姑娘脑门,小姑娘抬头看她,含嗔带怯,两人互相望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   “林至。”   林至听到顾砚秋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带着从未有过的寒意。   “到。”林至心里打了个突,闪现到了前座,弯腰候在顾砚秋跟前。   顾砚秋举起手机,屏幕上正是这张双人图。   顾砚秋:“解释一下。”   林至结结巴巴:“我我我我……”   这叫他怎么解释,他可是一个钢铁大直男啊。   顾砚秋冷声道:“给你三秒钟的时间,把你的舌头捋顺了再说话。”   林至心道女朋友你可害死我了,他数了个一二三,一咬牙一闭眼道:“回禀小顾总是这样的,具体情况我不知道,但是根据我女朋友的消息,她们俩是《演员练习生》的一对大势cp,现在人气很高,很多人喜欢她们俩,cp就是一对的意思,我女朋友说,林邵是真的。她萌这对,所以可能没检查直接发给了我。”   “林邵?”顾砚秋舌尖在自己上颚转了一圈,冷笑了一声。   林至鲜少见她如此明显地表示怒意,双膝一软差点儿扑通跪地上,举手发誓道:“但是我不萌这对,小顾总,我是个正经人。”   顾砚秋瞧了他一眼,突然道:“那你萌哪对?”   林至被她问蒙了,一怔,怎么琢磨怎么诡异,灵机一动道:“我萌您和林小姐。”   顾砚秋意味不明地勾了下唇,瞧着像个笑容,挥手让他坐回去了,没再发作。   林至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心说:我的乖乖,没想到小顾总还是个女友粉啊。   作者有话要说:恭喜顾总收获了第一枚cp粉:林至。让我们为她鼓掌   明天打算让两位主人公见个面~   有人反应选秀内容太多了,还有原型问题,我再重复一遍,第一,选秀内容是塑造林阅微性格的必要部分,以及这个喜提新名字的邵小美人是个配角,将来还会用到;第二,没有原型,只有综艺有,人物没有,我写这个选秀也不是因为私心喜欢谁,只是必须有一个节目让林阅微出道而已,不是这个就是唱歌跳舞有嘻哈之类的,但是我对演员诞生和创造101了解得更多,所以选了这个,不要代入不要代入不要代入;三,林小姐为什么进娱乐圈,以后就知道了   大家慢慢看,不要着急哈   么么哒~    第23章   女友粉本人顾砚秋把林阅微和邵雅斯的合照给删了,优雅从容地把其他林阅微单人照片存进了一个专门的文件夹, 这个文件夹还是她昨晚上建的, 她想了想, 设置了隐藏。   林至在后头战战兢兢,女人心海底针, 女友粉的心……他在自己女朋友那里见识过, 一点儿都不想惹她,直男没有人权。   顾砚秋抬手看了一下自己的腕表,还有十五分钟到,从背包里翻出来一个化妆镜,巴掌长的梳子,把长发梳了梳,喊林至:“把今天的行程报给我听一下。”   “好的。”林至听她语气正常, 如释重负,中午和某某公司的经理吃饭,下午回公司,晚上继续出去应酬。现在的谈判大多数不是在酒桌就是在茶会, 中午的还好, 约的那个经理是个附庸风雅的, 定在了一个私人会所,晚上就是酒局,本公司天瑞除了顾砚秋外,还有其他部门的人,一块儿和对方谈合作。   顾砚秋在公司职位低, 在酒桌上除却自己的那份儿外,还得替人顶酒,这份是林至代劳不了的。   想着她便捏了捏眉心。   顾砚秋酒量尚可,能喝,不大上脸,显得海量,但是有一个限度,一旦超过那个限度,便会犯头疼,喝得越多头疼越严重。   “刘总,我代我们吴总敬你一杯。我干杯,您随意。”一身深灰色正装的顾砚秋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她一介女流,在这样的场合容易受到一些不公平的待遇,顾砚秋早早的想好了应对之法,好在众人作陪的这位刘总不是个好色之徒,没用什么露骨的目光打量她,但是这人特别谨慎,是块啃不动的硬骨头,酒量更是大得离奇,一桌人陪一个,全给喝倒了,这位还跟没事儿人似的,两手搭在膝盖上,笑呵呵地说:“现在的年轻人,不行了啊,想当年你们顾总,哦,就是顾槐,可是和我旗鼓相当,对了,他还给我敬酒呢,就跟……”   刘总笑着一指顾砚秋,“跟你敬我酒是一模一样的,卑躬屈膝的,拉了一堆人作陪,不然我连酒都不跟他喝,啧。”   这就有点瞧不上他们的意思了,顺带侮辱了一番顾砚秋。当年顾槐还是个小公司的老板,拉生意、跑业务自当亲力亲为,现在顾槐是集团老总,刘总却还是那个刘总,顾槐再来就是跌份儿了。   他倚老卖老,说得毫不顾忌,顾砚秋同来的公司几个经理、主管之类的都稍变了脸色。天瑞虽然近来在走下坡路,本季度交上来的财报没有上个季度的好看,但岂是刘总这个公司可以轻易拿捏的。   看刘总这意思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不想谈了,一点儿余地都不留。就是不知道是找好了下家溜他们,还是别的原因。顾砚秋嘴唇微动,顿了顿,看向公司来的职位最高的吴总,吴总似乎还想争取一下,咽了这口气,还说好话哄了两句。   刘总舒坦了,嘚嘚瑟瑟地说:“在原来的合同款上,提高百分之三十。”他光棍地一摊手,“否则没得谈。”   吴总道:“百分之三十稍微多了点儿。”   刘总道:“那你们诚意不够,还找我干什么呢,浪费时间。”   吴总端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放下,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从包厢离开了。   生意自然是没谈成,对方没有合作的意向,给出的条件狮子大开口,但凡天瑞的人不是傻子,就绝不会同意。吴总两颊被酒熏得酡红一片,瞥见边上除了喝酒和汇报外就沉默不语的顾砚秋,他是不知道顾砚秋何许人也,但是手底下空降过来一个人,又姓顾,心里猜测可能和顾槐有什么亲戚关系。   吴总扭头问:“小顾,你有什么看法?”   顾砚秋冷不丁被点了名,垂在身边的手指蜷了蜷,微微笑起来,道:“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   吴总哈的一笑,说:“你这话说得挺解气。”   顾砚秋又道:“不过蚍蜉亦可撼树,我想去查一查他下家是谁。”   吴总挑了下眉,说:“我正想派人去查,就你吧。”   顾砚秋点点头。   吴总最后又看了她一眼,眼底闪过一丝精光,几人在酒店门口分别,等前面的人都走了以后,林至让司机把车开过来,单手要扶顾砚秋,顾砚秋摆摆手拒绝了。   司机把顾砚秋送回家,林至不放心她,一直跟到住处,在她家门口和她道别,抬头感慨这栋豪宅,寸土寸金,得是多有钱的人才能住得起。   顾砚秋按了按太阳穴,匆匆冲了个澡,往床上一倒,第二天在楼下的沙发上醒过来,她抿了抿唇,环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感觉头依旧隐隐作痛,时间尚早,索性在沙发上卷着毯子再睡了一觉。   之后又是精神抖擞地去上班。   秘书给她说公司八卦,顾砚秋坐在办公桌后,一边喝咖啡一边在耳朵里过一遍,大致都有了些印象,公司八卦虽然捕风捉影,但是有时候可能会起到大的作用,顾砚秋趁着碎片时间,听听林至在她耳边叨叨叨也挺好的,有活气儿。   就是他一个大男人,也太能叨叨了点儿,什么鸡零狗碎的都打听到了。   顾砚秋:“行了,差不多了。”   林至看出她不耐烦听了,自己也乖乖住了嘴:“好的。”   他不是自己想叨叨,而是这是他第一份工作,顾砚秋是他第一个上司,而且是个好老板,林至对于顾砚秋的吩咐特别尽心尽责,说一句话的事儿他恨不得能办成十句。   可能他做事没别人老道周全有远见,但是对她的话句句放在心上,顾砚秋用起来放心。   尤其是有个意外之喜……他女朋友还是个追星狗,恰好追林阅微,另一个人的名字不提也罢。   林至:“小顾总,我这儿有一个林阅微的瓜你要不要吃?”   顾砚秋:“瓜?”   林至哦了声,说:“就是最新动向,这个周末,她们节目女生前三名要来我们这儿拍广告,顺便参加一个奢侈品的站台活动,不远,离您住的地方二十分钟车程,怕堵车的话可以坐地铁,您要去吗?”   林至已经为女友粉顾砚秋查好了路线,可以说是相当地体贴了。   顾砚秋:“……”   林至觑着她,等着听她的决断。   顾砚秋问:“这种活动一般人多不多?”   林至心说多不多你心里没数吗?之前上下班都挤成那样,这回一次去前三,个个人气拔尖儿,肯定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林至眼珠转了转,望着她欲言又止。   顾砚秋了然,淡说:“不去。”   林至不意外,说:“好的。”   顾砚秋把放在一旁的钢笔笔盖打开,抽过一本文件,认认真真地往下看:“你出去工作吧。”   林至向后缓缓退了出去。   林至出去以后,顾砚秋打开了桌上的电脑,在搜索引擎里搜林阅微的这次外务,什么都没搜到,她对追星之事一无所知,不知道这些是要去专门的平台上看的。   一小时后。   林至收到了顾砚秋的消息:【你说的活动有链接吗?发我看看】   林至从和女朋友的聊天框里转发连接信息,再次问道:【您要去吗?】   顾砚秋:【不去】   回答得相当果断。   林至不由得感到惋惜,他还想跟着再去见一面林阅微呢,看看美人也是好的,只是这个想法不能让顾砚秋知道了,女友粉都是心眼儿很小的。   周末,以为自己错过机会的林至被自家女朋友一个电话叫了起来,林至开着小电驴晃到了女友家楼下,奇怪地说:“你不是cp粉吗?这次没有邵雅斯啊。”   邵雅斯现在排名在十几名,上次五十进二十淘汰赛一连超了好几个,有惊无险地晋了级。   女朋友轻哼说:“我们cp粉的爱有两份,一人一份,少废话,赶紧走,晚了就没位置了。”   林至任劳任怨载着女朋友去了活动现场,果然是人山人海,尖叫和喊名字的声音不断,女友抱怨林至磨蹭,都没好位置了。他牢牢牵着女友的手,嘱咐她别跟自己走散,依靠自己的身高优势往里头挤。   这厢林至护着女朋友,挤得快变成茶饼了,在周围人的怨声载道中好不容易进了内场,一眼就看见了前面那个背影。   林至:“!!!”   在舞台前的黄金位置,站着一个身量修长的女人,浅灰色T恤外罩了件半透明的皮肤衣,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鼻梁上架着一副能遮住半张脸的墨镜,气质出挑,比今天来的那三个小偶像还要像偶像,不少人以为她是哪个明星。   顾砚秋还不知道自己低调得有一点高调,她躲避着身旁人奇奇怪怪的打量视线,专注地看着暂时还空空如也的舞台。   “小顾总!!!”林至跳起来招手,他洪亮的声音被人群中突然爆发的一阵尖叫声淹没,顷刻间没了痕迹——   原来是林阅微及另外两名选手走上了台,台下众人举手幅的举手幅,拿灯牌的拿灯牌,比赛似的高声喊着她们的名字。   顾砚秋将帽檐轻轻抬了起来,静静地看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顾总偶像包袱什么时候能够卸下来?让我们拭目以待 第24章   《演员练习生》这个节目说起来有点不伦不类,一边打着选有潜力有实力的演员的名号, 一边却截然相反地增加着选手们的曝光度, 在评定出道人选时也是按照人气排名占大头。选手们在训练基地里, 进行紧锣密鼓的练习还不够,排名前列的选手需要时不时出外务——拍杂志、接广告、参加站台活动等等。以前的选秀节目从来没有做到这个地步过, 说不上是节目制作组为了钱枉顾选手和节目初衷, 还是为了让节目更加贴近粉丝。   有句老话说三月秀粉,意思是选秀出道的歌手也好,其他人也好,热闹是随着节目的热度而来,等节目结束,自然也会散去。但是选秀出道的人也有一个好处,她们的粉丝远远比中规中矩出道的人的粉丝忠诚, 讲究的是一种陪伴性养成感,前期会给偶像很大的支持和鼓励。   娱乐圈里是有无形的等级鄙视链的,电影演员大于电视演员,正经影视剧出道的演员高于选秀出道的爱豆, 好在这次选秀选的是就是演员, 充其量算是半个偶像, 如果顺利签约出道,演演影视剧,将来便没多大区别。   林阅微的演技是自学的,报过一个名师辅导班,突击了一回, 论演技绝对比不上那些科班出身的,比如邵雅斯。她人气还高得离谱,每周能有一半时间能够练习就不错了,所以听到要出去站台的时候,她不大乐意。在她看来这都是消耗人气的,而且没多大作用。   邵雅斯拉着她垫了两个垫子,席地而坐在卫生间里,比她还看重,劝她道:“你得去啊,你看你粉丝多久没见到你了,需要物料才能固粉,咱们现在都没出道,粉丝的支持特别重要。”   没了摄像头的监视,林阅微放松地靠在马桶上,故意逗她道:“那我没时间练习了,怎么办?”   邵雅斯不假思索说:“回来我陪你练啊,反正我没有外务,我帮你把你的那份一起练了。”   林阅微笑了笑,手指捏捏她的脸。   真是个傻白甜。   林阅微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没有?”   邵雅斯和她一样是应届生,但是念书早,比她小一岁,二十啷当岁,正好的年纪,邵雅斯说:“就跑跑剧组啊,看看有什么角色可以演。”   林阅微道:“没考虑过出道吗?”   邵雅斯哈哈笑道:“节目都到一半了,我还在十几名,一次都没进过上位圈,可能下次就淘汰了。”   林阅微说:“这可不一定,你怎么这么悲观。”   “不是悲观啦,做人贵在有自知之明。”邵雅斯叹了口气,说,“我要是淘汰了,最舍不得的就是你,你一定要出道,连着我的那份一起。”   林阅微薅了一把她的脑瓜,“别说丧气话,你现在粉丝也很多了。”出道很有希望。   邵雅斯自己没抱希望,但是也不想扫林阅微的兴。她看着对方闪闪发亮的眼睛,不由得“哎”了一声,说:“我会加油的。”   林阅微说:“这才对。”   邵雅斯没什么心机,林阅微通过观察她的私服以及在她面前毫无顾忌的聊天,知道她家境富裕,所以才养出了这么一副不争不抢的性子。但是说多富有,也不至于,在娱乐圈里是很普通的家世。现在进圈里冒头了的新一代,尤其是选秀节目,或是巨贾或是高官,家世一个比一个吓人。   林阅微家里虽然很有钱,林家也是上流社会,但是业务范围基本没有重叠,手伸不到这个圈子里来,最多就是多受一点节目组照顾,所以林家爸妈说让她自己出来闯,不要期望家里的支援,基本是句空话,她本来就是赤手空拳进这个圈子的。   如今她才刚刚踏出了第一步,邵雅斯是她在这一步放的第一颗棋子,将来的每一步,都需要经过精心计划。   林阅微闭上眼,任由化妆老师在她脸上涂涂抹抹,称赞她皮肤好。   主持人在台上cue流程。   “让我们欢迎第一名、第二名、林阅微——”主持人朝后一让,“有请。”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三人上了台,顾砚秋透过墨镜看到林阅微这次依旧是简单的T恤短裤,头发绑成了马尾,额前各留下调皮一缕,清清爽爽的打扮看起来舒服至极,她皮肤白,一双长腿笔直修长,比例匀称,顷刻间就夺去了注意力。   主持人笑道:“虽然台下的人都认识你们,但是按照流程我们还是要进行自我介绍的。”   按照名次顺序介绍,每介绍一个,台下就会疯狂喊她的名字,等到林阅微的时候,场下几乎都是女粉,林至被她女朋友威胁着喊的声音轻而易举地被镇压了下去。   顾砚秋撇了撇嘴:“……”   林阅微突然感觉到一抹幽怨的视线,她朝人群里看过去,灯牌手幅琳琅满目,连绵不绝,好巧不巧的顾砚秋是站在第一名那边的,林阅微没往那儿看。   第一名给大家比了个心,林阅微和第二名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往对方身边倾去,手臂抬起来,在头顶比了个大心。   “啊啊啊啊啊!!!”   顾砚秋身边一个女生激动得跳了起来,顾砚秋赶紧让开一步,掸了掸衣服袖口,想:这些粉丝也太疯狂了一点。   林阅微笑容灿然,长得越冷的人笑起来便会越让人心潮澎湃,顾砚秋墨镜后的眼睛眸光闪动,她突然发现方才那位女生的“啊啊啊啊”居然很好地表达了她此刻的心情。   她张开薄唇,轻轻地“啊”了一声。   “啊啊。”   ……并没什么效果。   耳朵反倒悄悄烫了起来。   林至几次三番想去前面和顾砚秋汇合,随着活动的进行,人越来越多,实在是挤不动了,终于作罢。   这次活动时间不长,主持人分别问了几个问题之后,就到了游戏互动环节,台下一片沸腾。按照名次来点人,林阅微是第三个,第一名目光在台下扫着,选定了中间一个举着灯牌的女粉丝,那女粉丝把灯牌往旁边的人手上一塞,激动万分地小跑上去,马上给了第一名一个大大的拥抱。   第二名选了个举着她手幅,绑着发带的男生。   轮到林阅微了,林阅微走到台中央,视线网罗着面前的众人,她看着眼晕,想随便点一个好看的,第一排离得最近,她便从左到右看过去,手里握着的话筒里发出沉吟的“唔”声。   突然,她的目光对上了一个戴着墨镜和棒球帽的女人,一只手收在口袋里,那个女人的身材看起来相当眼熟。   林阅微眉梢挑了挑,接着就见那人别过了头,刻意避开了她的眼睛,连侧脸都一模一样。   林阅微:“!!!”   是她!顾砚秋那个性冷淡!她怎么来了?!   “第一排,从右到左,一二三四五……十二个,那个戴着帽子的女生吧。”林阅微嘴角突然挑起一抹坏笑,被粉丝镜头捕捉到,又是一阵尖叫。   顾砚秋努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冷不丁身边有个人拍了一下她肩膀,羡慕地说:“天选之女,上去吧。”   顾砚秋:“???”   什么就是她了?去哪儿?   那人道:“林阅微点你上台了啊。”   顾砚秋抬起头,那人见到她正脸,即便隔着墨镜也不由惊呼了一声:“小姐姐你好漂亮啊。”   顾砚秋下意识回道:“谢谢。”   她在台下磨蹭,主持人都是要赶时间的,便跟着催促了一声:“那位戴帽子的小姐,请上来吧。”   林阅微也说:“上来啊。”   林至:“啊啊啊啊啊!!!”   她女朋友不认识他老板,看他吱哇乱叫,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嚎什么呢?”   林至在她耳边如此这般耳语了一番。   女朋友:“……”   林至问:“怎么了?”   女朋友说:“现在的老板都这么不正经的吗?”   林至哈哈大笑。   顾砚秋赶鸭子上架,从台阶一步步走上去了,站在林阅微旁边,林阅微闻着她身上的悠远的沉香味,居然生出了一种经年恍惚的感觉。   不由发了会儿怔。   主持人:“好,我们的嘉宾都上来了。先自我介绍一下吧。”   “我叫XXX。”   “我叫XXX。”   只有顾砚秋戴着副大墨镜,帽子依旧压在脑袋上,只露出完美得像是艺术品的下颔线。   主持人:“这位……”她比顾砚秋个头矮,歪头看了看她,道,“很神秘哈,能不能摘一下墨镜和帽子。”   林阅微也看着她。   顾砚秋避开了林阅微的视线,摘下了自己的墨镜和帽子,及腰长发如水墨散下。五官精致,双眸熠熠,不输在场最美的林阅微,而且她本身年纪阅历在那里,卓雅不群的气质远胜那些刚刚二十岁还没来得及包装的小偶像。   全场寂然。   主持人突然没了词。她不是没见过点台下粉丝点到明星的,但是明星本身在观众中就是脸熟,不会过于喧宾夺主。这位是个完完全全的素人,一时间竟把台上三位偶像的风头都盖了过去。   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先爆出了一句“卧槽”,接着便是接二连三的震惊声,林至女朋友牢牢揪住了林至胳膊上的肉,林至忍痛,问道:“怎么了?”   他女朋友一脸沉痛:“我现在有点想爬墙怎么办?”   林至:“爬什么?”   女朋友:“林顾。”   林至:“……”   林阅微生出了一种很奇妙的自豪感觉,她也是全场众人里最快回神的,毕竟看了好多次了,也朝夕相对过。林阅微夸张地“哇”了一声,问顾砚秋道:“这位小姐姐长得好好看,有没有意向参加我们《演员练习生》啊?”   顾砚秋老实说:“不是已经开始比赛了吗?”   林阅微:“你可以参加下一季啊。”   顾砚秋才意识到她方才那句话就是在调侃自己,一点呆萌在她眉眼飞快敛去,正色道:“我对演戏没有兴趣。”   林阅微追问道:“那你对什么有兴趣?”   顾砚秋差点儿脱口而出一个“你”字,被自己吓了一跳。   林阅微看出来了,笑着继续说道:“顾……估计再说的话你要被我吓到了。”林阅微也是一个激灵,一时嘴快,居然忘了这是在哪里,差点儿泄露出她和顾砚秋认识的事情。   主持人适时地把话接了过来,又忍不住多看了顾砚秋一眼,因为她没有拿手幅,主持人问道:“你是哪位的粉丝?”   把话筒递过去。   顾砚秋声音有些低沉,通过音响传出来,说:“我就是个路过的,谁的粉丝也不是。”   林阅微听见便沉了沉脸色。   就算是给她个面子,也该说是她的粉丝吧,路过是什么鬼?   “噗。”台下一阵笑声。   林至女朋友说:“哎,不对啊,她不是林阅微的粉丝吗?”   林至挠了挠头,说:“这我就不知道了。”   林至女朋友眼珠子乱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主持人也是很捧场的笑,问她姓什么。   顾砚秋略一思索,说:“我姓林。”   主持人诧异:“和我们阅微一个姓啊。”   林阅微才是震惊地看了她一眼,这人怎么回事儿?路过就算了,连她的姓都要用?   顾砚秋莞尔:“缘分吧。”   “确实是缘分,姓林的都这么漂亮吗哈哈哈。”主持人说,开始公布互动游戏规则,游戏很简单也算比较有乐趣,你比我猜,一组两名参赛队员,一个人比划一个人猜,一分钟计时,分组比拼,哪组答对得多哪组获胜。   还是按照名次顺序来。   第一名的队伍先开始,林阅微正好和顾砚秋躲在后面说悄悄话,但是两人表面上肯定是装作不认识的,只将头稍微朝对方偏过去一点。   林阅微面带微笑,微笑是做给底下的粉丝看的,她压低声音问顾砚秋:“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顾砚秋回答说:“不是说了么,我是路过。”   林阅微夹枪带棒地说:“哦?我怎么不知道顾小姐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人?还尤其喜欢这种看漂亮小姑娘的热闹?”   最漂亮那个的小姑娘就在身边,顾砚秋心里欢喜,面上却淡道:“我也不知道林小姐会出现在这里,我要是知道的话……”   林阅微问:“你知道的话怎么样?”难不成是掉头就走?倒像是顾砚秋会做出来的事。   顾砚秋张口便一本正经地瞎说八道:“我便去领一个你的手幅举着,方才答主持人一时嘴快,当说是你的粉丝,落了你的面子,烦请林小姐见谅。”   林阅微:“……”   顾砚秋说起来一套一套,把林阅微都给绕晕了。她细一琢磨,升起一抹异样的感觉,似乎是被调戏了似的。但是顾砚秋的话确实没有冒犯之意,那这种感觉是怎么来的?   顾砚秋说:“有人看过来了。”   林阅微马上续上灿烂笑容。   顾砚秋忍笑,面无表情地单手后背立着。   第一组结束了,第二组上去。   林阅微还有问题,趁机一并问了:“我前两天收到一个兔子玩偶,是不是你送的?”   顾砚秋飞快否认道:“不是。”   林阅微:“???”   比起来粉丝,林阅微虽然和顾砚秋保持距离,但到底一纸结婚证在,关系要近一些,她把顾砚秋当作了倾诉之人,说:“那会是谁?”   顾砚秋说:“我怎么会知道?”   林阅微狐疑地看她一眼,又问:“你去过XX吗?”   XX是她们训练的那个城市,顾砚秋依旧摇头,说:“没有,我最近都在本市。”   居然不是她?   林阅微简直是剪不断理还乱,她这两天老是回想着那几次感觉看到了顾砚秋的场景,几乎认定了是她。想着下次能用手机的时候让江丛碧问来顾砚秋的号码,她回个电话问问。谁知道如今这么巧就遇上了,还没等她感恩老天爷,便得到了这么一个反馈。   兔子完全是凑巧,那么那个写卡片的人也不是她了。   顾砚秋察觉林阅微的情绪似乎比方才要低落,暗暗后悔,她否认是下意识做出的选择。顾砚秋眉眼闪过一丝犹豫,难道说林阅微希望是她吗?   顾砚秋嘴唇翕动,说:“其实……”   林阅微抬眸:“嗯?”她眉眼清亮,像是晕了一汪桃花酒,单是看一眼,便好像要醉倒在其中似的。   顾砚秋一怔。   主持人:“好的,让我们有请第三组。”   顾砚秋喉头滚动,止了话头:“没什么。”   两人从后面走到了前面,主持人让她们选比划和猜的人,这会儿便出现了分歧,两个人都想当猜的那个。因为比划的那个需要作出一些肢体动作,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样的词,便也无法预料会不会作出一些不雅的举动。   前两组都是小偶像负责猜,粉丝负责比划,粉丝没有包袱,随便怎么做都行。   顾砚秋名义上并不是林阅微的粉丝,即便事实上是,她也绝不会在大庭广众下做出任何有碍形象的事情。林阅微知道这人老干部真正经的性子,主持人还想争取一下,她就先走到了比划的位置,叹了口气,说:“算了,我来吧。”   “……”顾砚秋产生了一种违和的被宠爱的感觉。   没等她不自在,主持人便宣布游戏开始。   第一个词:猩猩。   林阅微在心里冷笑,果然,她今天这形象是别想要了。   林阅微开始在舞台上扮大猩猩,嘴角耷拉下来,两只手捶打着自己的胸膛,横着在台上走。台下都笑疯了,前线笑得镜头都在抖。   只有顾砚秋没笑,一本正经地端详着林阅微的动作,眉头轻锁。   林阅微捶得自己要吐血了,这位顾菩萨老神在在地歪头看她。   十秒钟后。   顾砚秋开口了,语速极慢地说:“大猩猩?”   林阅微连一个眼神都不想赏她:“两个字。”   顾砚秋说:“猩猩。”   主持人:“回答正确,下一个。”   第二个词:鸵鸟。   林阅微:“……”   这是在玩儿她吗?   台下粉丝:“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题目虽然是他们准备的,但是抽到什么完全碰运气,主持人也是拿掉了话筒,双肩耸动。   林阅微问:“我可以过吗?”   台下粉丝起哄道:“不可以——”   顾砚秋不知道是什么,笑着眨了眨眼睛。   只见一只人形鸵鸟再次在舞台上跑了十秒钟,顾砚秋掩唇轻笑,方道:“鸵鸟。”   之后的词总算是没这么激烈,仅仅一分钟的比赛,林阅微脸上累得出了一层薄汗,在心里把顾砚秋骂了一百遍。   主持人:“我宣布,胜利的是第一组,七个词。”   比赛结束,按照惯例,三组二人彼此拥抱一下下台,别人都抱了,只见林阅微和顾砚秋不尴不尬地互相看着。   这个普通至极的动作对她们来说居然太过亲密。   不能这么尴尬下去,林阅微想着,跨上前一步,单手将顾砚秋拥入了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顾·嘴里没一句真话·砚秋   林·抱完了不想撒手现在慌得一批·阅微   顾总:我偶像包袱重,不好意思土拨鼠尖叫,大家能不能帮我叫一下QAQ   第25章   咔嚓——   林至女朋友将这一幕精准捕捉到了手机里。   林至女朋友说:“你闻见了吗?”   林至:“闻见什么?”   林至女朋友深嗅了一口空气,说:“春天到了, 万物苏醒的气息。”   林至:“……”   他只闻到了八卦的气息。   另外两组中的粉丝已经先行下台, 台上二位又抱得“难舍难分”, 试问谁不喜欢看漂亮小姐姐呢,台下粉丝中携带了相机的不少都转向拍摄林阅微和顾砚秋。   林阅微手上没用什么大力气, 是一个客气又不失礼的拥抱。她想着顾砚秋约莫和她一样尴尬, 自己先出手,到这个时候顾砚秋正好配合她,两人圆满地“拥抱”完事,她下台,自己会后台。   哪曾想计划没赶上变化,顾砚秋被她突如其来的一抱好像受到巨震似的,肢体僵硬, 半晌没回过神,手更是迟迟没有抬上来,按照标准的拥抱姿势在她背上轻轻拍一下。   林阅微:“???”   又发生了什么?她被点穴了吗?   她们俩的拥抱时间长得有些不正常,林阅微面含微笑看台下, 压着不悦在她耳边问道:“顾……你发什么呆呢?”   万一被别人发现她们俩认识怎么办?   “……抱歉。”顾砚秋如梦初醒, 恍惚往后退了一步, 匆匆从一旁下了台。   林阅微震惊:“……”   是她主动抱的对方,现在顾砚秋不仅没有回抱她,还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下台,林阅微心里的槽瞬间多得没地方吐。   不就是有点小过节么?她们俩上次回顾家的时候不是都解决了吗?她以为她们俩已经是比陌生人要好一点的关系了,现在的举动又是什么意思?连配合都不配合她, 这么记仇?别叫顾砚秋了,叫顾小心眼好了,一点小摩擦要记一辈子。   林阅微面部轮廓深,有点眉压眼的意思,眸光冷下来的时候便显得目光格外深邃。   主持看出林阅微的窘境,开口替她圆场道:“哈哈哈这位林小姐果然是路人啊,一点儿都不给我们阅微面子呢。”   台上台下都配合地哈哈笑,林阅微也笑,顾砚秋下去后融入了人群,没多久林阅微就找不到她了。   林至女朋友眯着眼对林至说:“我怎么感觉你老板有点害羞啊。”   林至:“……别胡说八道,我老板是仙女,特别淡定特别佛一个人,怎么会害羞。”   他话一出口便心说要糟,母老虎要发作了。   林至女朋友盯着他,“你再说一遍,谁是仙女?”   林至“嗷”的一声,挨了一顿暴揍,可怜巴巴地心想: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冲着那些小哥哥小姐姐狂喊老公的时候我也没说过什么,我不过夸一句老板是仙女,就如此下场。   林至女朋友:“你想什么呢?”   林至举手发誓:“想你是仙女,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   他女朋友哼了一声,“原谅你了。”   “多谢小仙女宽宏大量。”   “嗯。”林至女朋友敷衍应了他,埋头翻着手机里新拍的照片,打算回去ps一下发到林邵的cp微博超级话题里,看了看生图——即直接拍摄没有经历过处理的照片,就已经很好看,p了反而失去了本身的味道,要不还是不p了吧。好看就是好,手机像素都能拍得那么美。   林阅微和第一名第二名一起下了台,在粉丝的簇拥下往停车的地方走去,林阅微手上抱满了粉丝送的手幅,还有人送了她一本书,她抱在身前,时不时柔声叮嘱在外围的粉丝注意脚下。   林阅微没在人群中再看到顾砚秋,不知道是她没找到还是人已经走了,林至个高腿长,女朋友常年追星骁勇善战,倒是占据了林阅微的视线黄金位置。   林阅微目光在林至身上停顿了一瞬,小帅哥似乎有点眼熟,也就仅此而已了。饶是她记起来,也不知道林至是顾砚秋的秘书。   林阅微先站台再去拍广告,晚上才回到集训宿舍。她把手里的东西一股脑放到了地上,正在卫生间对着镜子练表情的邵雅斯听着声音溜溜达达地出来了。   “累了?”   林阅微点点头。   邵雅斯拍了拍手,活动一下手腕,按着林阅微的双肩让她坐到了床上,给她捏肩,林阅微享受地闭上了眼睛,“重点儿,再重点儿。”   邵雅斯感觉自己用的力气已经很大了,没想到还要再重,她用力摁了一下,林阅微咬牙发出又疼又爽的闷哼声:“就这个力道,继续捏吧,我骨头都要废了。”   邵雅斯:“今天活动怎么样?”   不说活动还说,一说林阅微就气不打一处来,说:“别提了。”   “怎么了?”   “我——”   “你什么?”   “没什么。”林阅微摇头,她和顾砚秋剪不断理还乱,关系更不适合在摄像头下讲。   邵雅斯再傻,在集训基地这么久了,也知道要躲着摄像头了,她拉着林阅微进了拍摄死角洗手间,门一关,就什么都拍不到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邵雅斯问。   林阅微垂下眼睑,说:“我今天看到我那个暗恋对象了。”她先前是用这四个字指代顾砚秋的,所以沿用下来。现在随着这四个字的吐露出来,油然而生一股怨气。   邵雅斯:“哇,好浪漫啊,她居然去参加你的活动吗?这哪是暗恋对象啊,简直两情相悦。”   林阅微想起来顾砚秋在台上的话,白眼一下差点儿翻到天灵盖:“可得了吧,她就是一路过的,谁的粉丝也不是。”   邵雅斯问:“这么巧吗?”   林阅微说:“就是有这么巧。”倒了八辈子霉了才遇上她。   邵雅斯捏着自己小巧的下巴,认真思考了一下,道:“你确定她不是故意来偶遇你的吗?”   林阅微在她脑门上点了一下,笑道:“你是小说看多了吧?”   邵雅斯小声道:“我觉得挺有可能的。”   林阅微:“你说什么?”   邵雅斯摇头:“没什么。”看出来林阅微因为这个暗恋对象不开心了,再帮人说话就是火上浇油了。   林阅微舒了口气,说:“从今天开始,我决定不喜欢她了。”   邵雅斯:“啊?”   她的喜欢也太善变了吧?   林阅微祈祷把顾砚秋的身影彻底从自己脑子里赶了出去,但是努力了两次,越是不想就越是回忆起,索性顺其自然,她两手在邵雅斯的嫩白脸蛋儿上掐了一把,端详她片刻,说:“我看喜欢你很就不错。”长相亲和,没有心机,性格温柔,比那个装逼犯顾砚秋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   对人有好感的时候就是盘佛珠盘得漂亮,一点都不装逼,对人有恶感的时候就是处处看不顺眼装逼犯,林阅微向来双标。   邵雅斯眨了眨眼睛,故意意味深长地笑道:“你这样说我要认真的啊。”   林阅微还记着她对自己有过萌芽呢,赶紧澄清道:“我就是开个玩笑。”   邵雅斯哈哈笑:“我也是开个玩笑。”   林阅微把洗手间门拉开,说道:“行吧,我们还是出来吧,不然剪辑小哥还以为我们在洗手间里干了什么呢。”   邵雅斯:“你趴那儿吧,我再给你按按。”   “谢谢了。”   林阅微回到床边,眼角余光扫见一角白色,她停了脚步,朝左上方看去,是那只小兔子,确切的说,是已经证明不是顾砚秋送的那只兔子。   邵雅斯望着林阅微刚塞到她手里的兔子,皱眉道:“这是?”   林阅微说:“送给你了,你不是喜欢这些么。”   邵雅斯说:“这是你粉丝送给你的。”   林阅微说:“他们都知道我们关系好,之前也没少换礼物,我的帽子戴在你头上他们都说好看。”   “那好吧。”邵雅斯高高兴兴地把小兔子玩偶挂在了自己的双肩包上,她从第一眼见到就喜欢这个了。   林阅微盯着那只憨笑的兔子还是感觉有股气压在胸口,索性别过头不再看。   邵雅斯给她按摩了肩背,便给她辅导演技课程,林阅微学得很认真。途中她扫了一眼墙上的摄像头,知道这个如果播出去,邵雅斯又会吸一波粉。   邵雅斯也是有反差萌的,在外面温柔文弱、小家碧玉、内向,私底下却是个很好的老师,严肃起来讲课的时候更是魅力无穷。在炒cp这个方面,两人都是受益方,林阅微先不提了,邵雅斯不善表现,她的形象是完全靠着互动立起来的,人前佛系,人后能够和林阅微疯起来,表现出最真实的自己,便会让粉丝发现她的闪光点。   林阅微暗暗期待着下一次公布排名,邵雅斯的名次又会进步多少。   ***   那边林阅微吃了一肚子气回了集训基地,这边顾砚秋在自己家里的客厅坐着,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杯水,水从温放到凉,顾砚秋都没有喝一口,她已经发呆超过了十分钟,这超过了她先前发呆的极限。   林阅微怎么能突然抱上来呢,还笑得那么灿烂,她一点儿准备没有,差点儿心跳骤停。   等她抱住自己之后,温暖柔软的气息瞬间侵入她的眼耳口鼻,顾砚秋全身都僵住了,她眼前的场景成了默片,只余下林阅微近在咫尺的温度。   她听到了台下的喧哗声,第一反应就是她的出神给林阅微添麻烦了,匆匆道歉后下了台。那之后她在人群里朝林阅微看了好几眼,对方都没看到她。   再者,现在的年轻人也越来越大胆了,她一个纯素人,就想跟她合影,不像样子。顾砚秋自然是通通拒绝,远远避开。至于和大家伙一块儿挤着去送林阅微等三人上车,挤得头发蓬乱,形象全无,顾砚秋也是绝对不会做的。   再之后便是她现在坐在家里的场景。   顾砚秋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叮咚了一声,唤回了她的神智。   她抿了一口凉开水,解锁了屏幕,看见林至发过来的消息:【[照片]】   顾砚秋含在嘴里的水差点儿喷出来。   只见这张照片赫然是她今天在展台下观看的背影。   顾砚秋:“……”   林至:【小顾总我在这边看到你了,但是你跑得太快了,下台以后一眨眼就不见了,你在哪儿啊?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吃个饭啊】   顾砚秋:【不吃】   林至回复道:【好的】   林至望着手机嘶了声,对着坐在他面前的女友道:“我老板一如既往的冷漠,她说不来。”   女朋友忙着刷微博,头也不抬地回道:“不来就不来吧,你先点菜,我要吃牛蛙,再来碗米饭,其他的随便。”   林至:“哎。”   女友埋头一阵打字,林至招来服务员点好了菜,她连姿势都没变过,林至好奇道:“你在干什么呢?”   女朋友一笑,把手机屏幕给他看。   林至看清以后:“……”   林至女朋友把今天上午在舞台上林阅微和顾砚秋的互动发到了cp超话里,当然,她是不会说自己萌这对的,只说今天互动的小姐姐很好看,当成林阅微的物料发了,底下的评论非常精彩。   【林间邵佳人:哇,这个小姐姐,想嫁】   【林邵is real: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是什么心向狙击啊,一分钟内,我要得到这个小姐姐所有的资料】   【巴巴拉拉耷耷:突然想爬墙阅微和这个小姐姐一秒,我是魔鬼吗?】   【邵林头顶青天:楼上 1,你不是一个人,这是什么绝美画面……】   林至女朋友冲林至挑眉:“颜值就是正义。”   林至紧张道:“你告诉她们我老板的真实信息了吗?”   女朋友回答:“怎么会?我又不傻。”   林至呼出口气,说:“那就好,那就好,你千万不要暴露啊,我老板不混圈子的,连微博都不会玩儿。”   女朋友“哟呵”一声,说:“那不是正好?她不玩,也不知道她在cp粉超话里出了名。”   林至横她,这是原则问题,女朋友收起玩笑口吻,说:“我知道,我不是那么没操守的人,大家伙儿乐呵一会儿就过去了。”   林至说:“我还是觉得把我老板的照片发到网上不大好,你们不是常说素人要打码吗?”   “又不止我一个人传,今天好多人去了,都拍照了,估计其他论坛上也有了,说不定还有视频。”   “别人是别人,你是你,你不能传。”   女朋友:“……”   “删了吧。”林至望着她,说。   林至点开自己发的这条最新微博,删掉了,说:“满意了吗?”   林至摸了摸她的手背,哄道:“待会儿我们去吃冰激凌。”   女朋友哼了一声。   林至说:“那你把你今天拍的照片发给我吧。”   女朋友:“为什么?”   林至说:“你忘啦?我老板是女友粉,今天在台上有这么重要的互动,肯定特别想留下来做纪念,天天看,我发给她。”   女朋友酸溜溜地说:“老板老板,你心里只有老板,马上就没有我了。”   林至冤枉死了:“我哄老板开心,老板就会给我升职加薪,我就有更多的钱上交给你了,你说我这是为了谁?”   女朋友依旧瘪着嘴,但眼睛里已经带了笑。   顾砚秋从客厅转移到了书房,开了电脑正打算加个班,手机又响了一声,还是林至,发过来的是她和林阅微的合照。   顾砚秋唇角微扬,长按保存。   想了想,她给林至发去了一条消息:【上次你说能够看到很多林阅微照片的地方,在哪里?】   林至:【站子?】   顾砚秋:【不是】   林至:【我问问我女朋友】   过了会儿,林至回复过来说是超话,附带了解释,超话就是微博上的明星超级话题,粉丝聚居地之一,在搜索框里搜明星本人的名字,就能看到超级话题的入口,还体贴地截了图,看回话口吻像是他女朋友。   顾砚秋不由微微羡慕。   顾砚秋重新下回了微博,按照教程进了林阅微的超话,果然看到了很多的照片,五花八门。顾砚秋给自己设置了十分钟的倒计时,到点儿果断逼自己撤离超话,继续工作。   就在这次活动结束的第二天,顾砚秋从微博站子里的前线返图上发现了一件事情,她送给林阅微的那个兔子玩偶,挂在了邵雅斯的背包上,随着她的动作一摇一晃的。   顾砚秋:“……”   “小顾总?”林至震惊地望着顾砚秋手下被压弯了笔尖的钢笔,“您没事儿吧?”   “没事。”顾砚秋淡定地合起笔盖,从抽屉里抽了另一支,说,“你出去吧,帮我打杯咖啡进来,不要奶不要糖。”   “好的。”   不多时,林至敲门,端着咖啡进来了。   “您的咖啡。”   “放那儿吧。”   顾砚秋心不在焉,随手一端,捞了个空,反而因为手指背碰到滚烫的杯壁,烫得甩了下手,咖啡杯打落在地上,洇湿了深色的地毯。她反应快,还好没有溅到衣服上。   还没来得及出门的林至:“……”   顾砚秋和他的视线对上,林至敏锐地感觉到一股杀气,夹着尾巴溜了。   再过了会儿,保洁人员进了换了块地毯,顾砚秋端着空了的咖啡杯出来,洗干净,给自己重新打了一杯,淡然地回了办公室。   林至在外边探头探脑,百叶窗遮得严严实实。他又竖起耳朵,听里面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动静。   冷不丁桌上的固话响了,里面传来顾砚秋的声音:“好好工作。”   林至收了心,也没发现这一天顾砚秋再有什么反常的地方。   那次周末的活动,顾砚秋在台上和林阅微的活动宛如昙花一现,除了当日在几个节目专区的论坛上掀起了一点不算波澜的波澜外,均沉寂下去。   这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在绝大部分人心中都是这么以为的。但是谁都没想到,就是这个小插曲,在三天后买上了热搜,林阅微的流量体质轻而易举让它登上了热搜,热搜词条:林阅微年度尴尬现场。   点进热搜后发现是一个视频,视频只有十几秒,截取了那天在舞台上,游戏结束下台,其余两组顺利拥抱下场,只有林阅微这组还在,林阅微主动上前抱住了顾砚秋,顾砚秋却迟迟没有回抱她,最后退了出去,匆匆离开的背影。还给两人的表情做了特写,标上了画外音。   林阅微和顾砚秋相对而立,林阅微——她怎么还不过来?   林阅微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微笑——算了,还是我来吧。   顾砚秋当时心跳加速愣住的表情被配上画外音解读成了嫌弃。   从这个视频,该博主结合了林阅微近日来被黑的料,将顾砚秋的反应进行了自我解读,要不是林阅微这个人人品确实烂到渣,怎么会连粉丝都不愿意和她互动,难道这是活动方雇来的假粉,假粉也要雇得专业一点吧。   又发了一个吃瓜的表情:【连做游戏的互动粉丝全场都找不出一个,都是谁给她投的票啊】   底下评论点开简直是狂欢现场。   【云中仙仙:节目组做票呗,还能有什么解释,这么一想我还挺开心的,起码给这么一个废物投票的不是真人,是机器[吃瓜]】(8792赞)   【十万瓦特:不管是谁,只要你diss林阅微,我们就是好朋友[握手]】(7623赞)   【裙下之陈沉:粉丝天天吹嘘的高颜值,居然被一个路人比下去了,我今天快笑死了,这回看脑残粉还怎么吹[吃瓜][吃瓜]】(3624赞)   【Meigfa:退赛吧废物,不知道怎么还有脸站在台上的,看见就恶心[微笑]】(2913赞)   【十方来去:我就问问,她自己不尴尬吗,炒作达人,跟多火似的天天上热搜,和节目组导演睡得爽吗?导演怎么没给她直接安排第一名啊[呵呵]】(1421赞)   连顾砚秋都被拉出来作为攻击林阅微的工具,一些对本人不堪入目的辱骂更是让人怀疑林阅微是不是挖了人家的祖坟,会让人痛恨她至此。   顾砚秋的理智告诉自己不要跟这些不会说人话的东西计较,但是她咽不下这口气,她胸口剧烈起伏了好几下,手机屏幕暗了亮,亮了暗,扫到一条粗略看去骂得很难听的话,点了回复,遮住上半部分黑子的发言,在输入框里开始打字,删了打,打了删,许久才板着脸严肃地确定下来:   【林阅微的粉丝。:你是个大猪头】   发送,显示回复成功,点进该人首页拉黑一气呵成,总算是稍稍解了些气。   连她看了都生气如此,更别说是当事人林阅微了,顾砚秋一通电话把办公室外的林至叫了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段黑林小姐的视频,将在关系公开后再次被扒出来进行再一次解读   那时候又会是什么样的呢?﹁_﹁   让我们一起学仙女骂人:你是个大猪头[超凶.jpg] 第26章   顾砚秋指着手机的热搜界面,林至疑惑, 接过来手机粗略看了下, 叹为观止, 网友这么丰富的想象力,干点儿什么不好, 都用来打键盘了。干脆别做节目了, 直接让键盘侠C位出道得了。   顾砚秋问他:“你上次说林阅微被黑是公司背后操作?还请职黑水军什么的。”   林至愣了下,回忆着点了点头。   “我女朋友说的。”   顾砚秋问他:“有什么办法能够解决?”   林至哪儿懂这个,都是他那个追星的女朋友东一耳朵西一耳朵地给她灌进来的,必须找外援:“……我得问我女朋友。”   顾砚秋“唔”了声,算是应了,说:“去吧。”   林至没忘记提前强调:“小顾总,我话说在前头, 你先别抱太大希望啊,我女朋友虽然追星,知道点儿皮毛,但是不一定知道这事儿怎么解决。”   顾砚秋:“我知道了。”   林至:“哎。”   林至这才应声下去。   顾砚秋却又叫住了他。   林至回头站定:“小顾总, 怎么了?”这是又要反悔了?他就说顾砚秋这样的仙女是不会下凡参与这样乌七八糟的娱乐圈事情的。   可仙女下凡的心铁了。   顾砚秋:“先工作, 这件事放到工作之外, 我给你算加班费。”   林至忙道:“不用不用,我就是随口一问的事,动动嘴,再说还可以和女朋友联系感情,一举两得。”   “那好吧, 下个月我给你涨工资。”   “谢谢小顾总。”入职两个月就涨工资,林至没忍住笑容,退出去了。   顾砚秋低头工作,原先摁弯笔尖的那支钢笔周末休息的时候换了个新笔尖,这会儿在纸上书写流畅,和以前手感相差无几。顾砚秋是个很恋旧的人,对钢笔也是,如果不是损坏得不能再用,她会修一修,而不会丢弃掉。   林至下班的时候特意敲开了她办公室的门,跟她说他已经把消息发过去了,女朋友说她不太懂,找其他人问去了,让顾砚秋不要着急。   顾砚秋刚把手上的一份文件放到已经浏览完毕的一边,淡淡地说:“你看我像着急的样子吗?”   林至看她气定神闲,道:“……不像。”   顾砚秋挥手:“下班吧。”   林至:“你也早点下班,我先走啦。”   “明天见。”   “明天见。”   林至夹着自己的公文包离开了办公室,偌大一层办公楼只剩下顾砚秋一个人。过了十分钟左右,顾砚秋放下钢笔,两手交握,十指交叉抵在自己的下巴上,轻轻地叹了口气,看向旁边静悄悄的手机,眼底闪过一丝焦灼。   怎么还没有消息,就这么一下午的时间,林阅微要被多骂多少条。   晚上九点半。   顾砚秋下了班,锁上自己办公室的门,出来的时候把这层楼的大门也一并锁上了。其中一台电梯停留在一层,一路往上升,很快便能抵达她所在的楼层,就在这时候,顾砚秋听到了一丝奇怪的声音。   那好像是从楼梯口传来的响动,顾砚秋看着即将到达的电梯,想了想,朝楼梯口走了过去。   “有人在那里吗?”她的声音在空旷的楼道里传出去很远,楼梯的声控灯全部应声而亮,一个灰蓝色的背影从眼角一闪而过。   “谁在那里!”哪怕只是一眼,顾砚秋便发觉此人慌慌张张,不像是公司里的人。   “站住!”顾砚秋想也不想追了下去,她今天穿的是一双平底鞋,奔跑起来算是方便,她身高腿长,动作敏捷,台阶竟不是一级两级地跳,而是手撑在扶梯上,身形一荡,腰身轻轻巧巧地一折,便跳下半层去。   那是个身材矮小的男人,穿着灰蓝色T恤,他夺路狂奔,见后面那人跟电影里演的似的,速度奇快,衣角被带得像是在飞,一下心惊胆战,没时间去思考对方只是个女人,只想着逃跑。   顾砚秋见他马上要跑到一楼,若他从一楼出去还好,一楼大堂有保安,一楼下面就是地下车库,让他跑进地下车库,再抓起来怕是更费劲。   顾砚秋毫不犹豫地将手里的包朝着对方奔跑的后脑勺砸了过去,那人听到风声,往前一个飞扑,包正好砸在他背上,包里装的是顾砚秋从公司带回家的文件,以及两样电子产品,实打实的,对方一个踉跄,扑倒在地。   男人火速爬起,要接着跑。   顾砚秋从上面追下来,一把揪住他的后领,将他拽了过来,和自己面对面站着:“你是谁?为什么鬼鬼祟祟的。”   男人不说话,只将脸色沉下去,凹进去的双眼阴蛰地盯着她。   顾砚秋:“再不说话别怪我把你交给保安了。”   男人扯开衣领,露出一脖子的青龙纹身,廉价得一看就是一次性的。   顾砚秋:“……”   都什么年代了,还玩儿古惑仔那套呢?   顾砚秋快不耐烦了:“说话。”   “不想死的就少管闲事!”男人冲她凶狠道,声音像是刀子混着沙,沙哑非常。   顾砚秋看一眼他身后那个落在地上鼓囊囊的包,把手里的宝贝佛珠摘下来,收进口袋里,轻轻地挑了一下眉,说道:“小偷?居然偷到这里来了?偷的几楼?”   男人一记暴拳揍了过来。   顾砚秋偏头轻巧让过,二话不说伸手揪住了男子的衣领,将他强行拉过来,抬膝往上重重一顶,正中对方小腹,男人发出一声痛苦的抽气声。顾砚秋没给他喘息的机会,双手禁锢住对方一条手臂,将对方猛地拉向自己,男人的反应比她预料中的还要慢,顾砚秋后招都没用上,肩膀一沉一顶,将手中的人丢了出去。   那是一个非常漂亮的过肩摔,如果有人拍下来的话,可以当作实战演练教程。   男人捂着肚子,眼前发黑,胃里翻江倒海,“操……”   顾砚秋走过来,男人爬起来,背抵着墙,他看着面前女人那张漂亮得无可挑剔的脸缓缓逼近,摘下了佛珠的顾砚秋仿佛失去了镇压着她的东西似的,某种戾气便无孔不入地钻了出来,眉眼间透出来的都是逼人的尖锐和阴霾。   男人咽了咽口水,一时竟生出退缩之意。   “你说不说?”   男人扑了过来,手抬起来被反剪到身后,抬脚想踹被顾砚秋事先看破,一脚狠狠踢在他小腿上,男人“啊”的一声惨叫,顾砚秋一手剪着他胳膊,另一只手按着他的肩膀将他压在了墙上。   那条被反剪的男人胳膊跟断了似的,痛极,高声求饶道:“我说我说!我偷的是——”   “晚了!”顾砚秋满面阴沉地打断他,又是接连几脚,毫不留情。   “救命——救命啊——”   许是这里的动静闹得有点儿大,一楼还在值班的保安赶了过来。   楼梯门推开。   保安只看到一个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年轻女人慢条斯理地将腕上的串珠叠了两叠,戴好,温文有礼地望着他一笑:“这是个小偷,劳烦您将他扭送到警局,那个包里装的是赃物。”   因为顾砚秋生得太好看,保安有印象,记得她是在这里上班的员工,似乎还是个经理:“好的,您没事吧?”   “我没事。”   保安往一边看去,她口中的小偷如今倒在地上,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捂着腿蜷缩着,瑟瑟发抖地干呕。   保安:“……”   顾砚秋:“明天见,辛苦了。”   保安愣愣的:“再见。”   顾砚秋冲保安轻轻一点头,路过了对方,那双眸子和往日一样淡然,超脱物外。   保安待她进了下行到地下车库的电梯才回过神来,叫道:“等一下。”   电梯门在他面前缓缓合上。   保安只得作罢,将地上蜷缩的小偷揪了起来,包括赃物,那人见到他跟见到亲人似的,涕泗横流,舍不得放手,当真是奇事一桩。   顾砚秋把车从停车场开出去,在路上接到了林至的电话。   顾砚秋开了外放,林至的声音响在车厢里:“小顾总。”   顾砚秋:“说。”   林至听见她喑哑的声音怔了一下,关心地问道:“您不舒服吗?”   顾砚秋握着方向盘的双手收紧,轻轻地吸了口气,恢复了平常说话的语调,淡淡说道:“没有,我刚从地下车库出来。”   林至哦了声,道:“那等你到家里再说还是现在说。”   “现在吧。”顾砚秋正好需要一些事情让她转移注意力。   林至便开口了:“我女朋友确实不懂这个,她问了她一个做营销的朋友,说林阅微被黑不是节目组下的手就是里面的选手。”   “你仔细说说。”   “好的,节目组下手很简单,就是炒作需要热度,光看剪辑就能看出来了,节目组好的不剪光剪坏的。选手是因为竞争关系,男生那边没有直接的竞争关系,我们可以排除。剩下有五十个女生,只有五个人能够出道,林阅微占一个位置就少一个,现在她名声那么坏,在后面推波助澜一下,就是花点儿小钱儿的事。上期节目播出后,就一直有说林阅微排名下降的消息。”   “那怎么给她挽回风评。”   “这您算是问到重点了。”林至叹了口气,说,“她朋友说,节目刚放到第七期,一半多一点儿,节目组一直要这个热度,就不会在剪辑上优待她。”   “……”   “她朋友还说……”林至欲言又止。   “说什么?”顾砚秋踩着油门的脚慢慢松下来,将车速降到了正常速度,心慢慢平静下来。   “说后面要是没有反转的话,怕是祭天预定了。”   “就是要淘汰她的意思吗?”   “嗯。”林至说完赶紧加了句,“但是出道希望还是很大的,现在流量就是王道,黑红也是红,多少人买多少热搜都上不去第一呢,林阅微一上一个第一,一挂挂一整天,节目组不会放过这么一块肥肉的。”   “唔。”顾砚秋沉吟着说,“回头你给我一个投票教程吧。”   林至:“……”这回仙女是真的要下凡了。   顾砚秋说:“那人家能买水军雇职黑,我是不是也能雇职红?”   林至第一次听到职红的说法,但是联系顾砚秋的上下文,还是能理解,他没纠正顾砚秋,回答道:“按理说是可以的。”   “那就行。”顾砚秋名下有不少资产,都是她母亲还健在的时候,家里给她置办的。虽然不知道请水军和职红要多少钱,但想来可以负担得起。   顾砚秋问:“这个具体都要怎么操作啊?我去问谁请?”   “……我再去问问我女朋友,”林至建议道,“要不我直接把我女朋友微信号给你吧?”免得这样来回来去地折腾的听他的转达。   顾砚秋拒绝得很干脆:“不要。”   林至脱口问道:“为什么?”   顾砚秋:“没有为什么,还有……”   林至:“你说。”   顾砚秋:“不要告诉任何人我的身份。”   林至百思不得其解地继续向女朋友求教去了。   顾砚秋进了家门,看一眼手机,林至给她发了投票教程,但是关于怎么请水军和职红,还是在问询中,让她等回复。   顾砚秋下载了客户端,按照教程投上了票,便拿着睡衣进了浴室洗澡。   她头上包着干毛巾,擦着自己湿淋淋的长发,从浴室出来。曲起一条腿坐在床上,捞过黑屏状态的手机,摁亮了屏幕,显示有新的微信消息。   其中一条是林至的,至于另一条……   顾砚秋先点开了另一条,对方的头像是一只布偶猫,问她:【今天心情怎么样?】   顾砚秋回了两个字:【不好】   手机嗡的震了起来,边震边播着铃声,接到一个视频邀请,顾砚秋盯着屏幕中央的布偶猫头像,眼神幽静,良久,她按了接通。   “喵呜……”   屏幕被一只和头像一模一样的布偶猫占满了,这只布偶猫通体雪白,毛发松软,只在一只耳朵上带有一点儿黑色,一双宝石蓝的眼睛,十分漂亮。   顾砚秋不由得轻扬了下嘴角。   “现在只有薛定谔能让你这么笑一下了。”一个女人从猫脸后钻了出来,举着布偶猫的爪子跟屏幕前的顾砚秋捏着嗓子打招呼:“你好呀爸爸,好久不见,喵呜~”   女人的年纪看上去和顾砚秋差不多,二十五岁左右,五官立体,容貌妍丽,盈盈地笑。   薛定谔一点儿都不给她面子,从她两手之间爬了出去,年轻女人一把将它捞了回来,在它头顶撸着,薛定谔挣脱不开,发出细微的喵呜声。   顾砚秋端详着薛定谔——这只布偶猫的名字,说:“好像瘦了点儿。”   女人嗔说:“胡说,我每天给它称重,跟你离开的时候比还胖了,你什么眼神啊?”   顾砚秋笑了笑,说:“那你把它照顾得很好。”   “反正比你照顾得好。”女人轻哼了一声。   顾砚秋依旧是笑,不再接话。女人脸上的笑意也慢慢敛去,薛定谔从她手下溜了开,轻盈一跃,从床上跳到了床下,女人跟浑然未觉似的,盯着视频里顾砚秋的面孔,说:“你……那个毛病好了没有?”   顾砚秋说:“我没事。”   女人脸上浮现担忧神色:“你……”   顾砚秋直视着她:“真的没事,比先前好多了,你知道我……”她将话一笔带过,“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挂了,我有正事要忙。”   “砚秋,你听我一句劝——”   “晚安。”顾砚秋伸手挂断了视频。   顾砚秋把林至发过来的信息点开,发现是一个电话号码,林至说那是他女朋友朋友的号码,他实话说了,那个朋友说得好听是营销,其实就是水军公司的,还是业内信誉比较好的一家,童叟无欺,值得信赖。后两句是朋友自己打的广告。   顾砚秋:“……”   顾砚秋想过要不要让林家出手,最后还是算了。林家虽然在政商两界都有人脉,只要开口,一个小小的节目组是不会冒着得罪林家的风险去恶意炒作林阅微的,但是第一她和林阅微实际上的关系并不亲密,没有这个立场去说这件事;第二顾砚秋想到那天晚上她在路边偶遇林阅微的时候对方的模样,还有一些蛛丝马迹,感觉林阅微可能不想让家里掺和进来,她不好擅自帮林阅微做决定。   顾砚秋决定自己来,遂拨通了那串号码,接电话的是个女生。   顾砚秋先警惕地问了一句:“你知道我是谁吗?”   水军公司的业务员说:“不知道,朋友介绍的时候没说,您有什么要求吗?怎么称呼?”   “我姓林。”顾砚秋把这个姓用到了底。   业务员明显愣了一下,想到了什么似的,说:“林……女士,请问您的需求是什么?”   顾砚秋把她的要求说了一遍,由于她不懂圈子里的弯弯绕绕,说起话来更是百般正经,业务员跟她沟通了许久,才弄懂了她的需求。   顾砚秋补充道:“我不知道怎么做到,但是你们这里应该会有比较高级的套餐,提供质量更好的服务之类的?”   “有,但是价钱相对来说会更高。”   “钱不是问题。”   “我们这按条算钱的。”业务员给了她一个大致报价。   顾砚秋听完惊讶道:“就这么点儿?”   业务员:“……”她感觉自己受到了来自金钱的鄙夷。   顾砚秋:“最贵的呢?”   业务员又报了一个价钱,说:“这个我们会为您制作方案,一条龙全包。”   顾砚秋:“那就按照这个来吧,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工作。”   业务员:“由于您的需求比较具体、特别,我把您这个电话转接给我们老板,他会亲自和你谈。”   “好的。”顾砚秋说,“我刚刚跟你说的话,请你不要泄露出去,包括介绍我到你这儿来的那个朋友。”   业务员:“我知道的。”   对老板来说顾砚秋这个案子是个不小的生意,两人谈了许久,初步敲定了下来。   顾砚秋挂断了电话,把半干的头发吹了吹,躺进了被窝里,用力地盯住了头顶的天花板,要把上面的花纹全印进脑子里,永远也不要忘似的。   她合上了眼睛,不多时便陷入了睡眠。   ***   林阅微望着墙角摆放的一堆大兔子小兔子,一阵无语。自从上次从来不在背包上挂任何东西的邵雅斯把兔子挂上去以后,她的那群粉丝就跟疯了似的,不停地给她送兔子玩偶,已经堆满了角落。   邵雅斯十分爽快,从里面挑了几个最好看的都送给林阅微,林阅微把大的放在床头,小的挂在墙上,但是她眼睛时不时往邵雅斯放在一旁的背包上瞟去。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送掉了兔子,她老是觉得有点心神不宁。   该怎么说她有点后悔呢?送出去的东西再收回不好吧?   林阅微愁得快抓破头皮了。   “你头上痒啊?”邵雅斯看着她,问道。   “有一点。”林阅微神情自然地又抓了两下,放下手。   邵雅斯说:“你等一下啊,我记得XXX那儿好像有一款特别好用的洗发水,我去给你要点儿。”说着邵雅斯就出了门。   林阅微站了起来,边不时回头觑着洞开的门,边朝邵雅斯放包的方向走去。   宿舍隔音一般,门又开着,能听到邵雅斯在走廊和隔壁的隔壁寝室说话。   “头上最近有点痒,你上回说的那个洗发水还有吗?”   “我去翻一翻,箱子里可能有新的。”   “好的。”   “找到了,但这个有点小,可能不够洗太久的,我回头网上再买点儿。”   “你干脆给我个链接吧。”   “我发你手机上?”   “行啊。”   “说得跟咱们有手机似的哈哈哈哈。”   林阅微两手解着兔子的系绳,冷不丁身后响起一声:“老林,你干什么呢?”   林阅微飞快收手,她听出那是她另一个室友的声音,她转身露出无懈可击的笑容,捏起手指间的一根长发道:“我看到一根头发,把它捡了丢到垃圾桶里。”   室友望着一地的礼物,几乎无处下脚,对这种时候还这么爱干净的林阅微竖了竖大拇指,说:“咱们宿舍还能有个宿舍样全靠你了。”   “不客气。”林阅微笑出一排整洁的白牙。   室友从行李箱里翻出一片面膜,去洗手间照镜子贴面膜去了。   林阅微正要继续动作——   “我回来啦,还有你的止痒洗发水。”邵雅斯配着当当当当的音效,出现在了门口。   林阅微的眼睛里写满了绝望。   邵雅斯看她表情难看,举着洗发水的手落了下来,问道:“怎么了?”   林阅微说:“没什么,谢谢你。”   邵雅斯:“不用,咱俩说什么谢。我把洗发水放浴室啦,绿色的泵头,瓶身是半透明的,这个就是,下次用这个洗,你别拿错了。”   “好的。”   邵雅斯进了洗手间,恰好那个贴面膜的室友也在,她和室友逗趣了几句,没留神身后的寝室房间里一个人影来回跑动了一下。   邵雅斯回来,林阅微冲她笑了一下。   邵雅斯也回她一个笑,但其实对林阅微的这个笑有点莫名其妙。她提起放在一边的背包,从里面掏出了一个笔记本,她把背包扣上,望着空荡荡的背面,总感觉少了点儿什么。   林阅微躺在床上看书,余光一直注意着邵雅斯的动作。   等邵雅斯把那堆兔子都翻过一遍,床上床下看过后,她抬眸故作惊讶地问道:“你找什么呢?”   邵雅斯急道:“我的兔子不见了。”   “什么兔子,那儿不那么多兔子么?”   “就是你送给我的那个。”   林阅微一听,这还得了,连忙起来帮她一起找,两人把寝室翻了个底朝天,最后在林阅微被角被压着的地方找到了那个兔子。   邵雅斯要去拿,林阅微抢先一步握到了手里。   邵雅斯冲她眨了一下眼睛,表示疑惑。   林阅微嘶了一声,做出沉思神色,道:“我听我妈妈说,有的东西有灵,它这个时候出现在我床上,会不会是冥冥之中意味着什么?”   邵雅斯:“意味着什么?”   “可能它已经认主了。”林阅微一本正经地说道,然后皱眉望向邵雅斯,“估计是认我为主了,再放在你那儿怕是会引发一些不好的事情。”   邵雅斯:“……”   林阅微把兔子稳稳当当藏进枕下,拉过来被子盖上,甩手迈向角落里的兔子堆:“这个就留在我这里了,我再去给你挑一个别的,那是别人送给你的,本来就是你的,挂一挂应该不妨事。”   邵雅斯:“……”   作者有话要说:邵小美人:我的小兔叽嘤嘤嘤   林小姐:什么你的小兔叽,是我的小兔叽,我老婆送给我的,总算要回来了,不然回去不好交代[呼]   猜猜林顾两个人谁更能打→_→ 第27章   即使迎着邵雅斯宛如看智障的眼神,林阅微还是坚持把这出戏演完了。她从一堆兔子玩偶里找出来一只和她先前送出去的差不多的, 唯一的区别就是那只兔子的耳朵没有原先的那只大。   林阅微陷入了沉思。   那只大耳朵兔兔总让她想起来她和顾砚秋同住屋檐下的第二天早上, 顾砚秋在便签上给她画的那只兔子, 也是这么大的耳朵。   邵雅斯看她握着兔子不放,忍不住槽道:“你不会这只兔子也舍不得给我吧?”   林阅微没听清, 问了一遍:“嗯?你说什么?”   邵雅斯眨了下眼, 摇头说:“没什么,你喜欢这只吗?送给你啊。”   她对兔子其实没有那么大的执念,之所以那么喜欢之前那个是因为林阅微送给她的,她重朋友,所以林阅微喜欢的都可以给她。   林阅微本来就心虚,这么一听更感觉邵雅斯是在损她,连忙把兔子给邵雅斯包上挂好, 拍了拍,道:“不用不用,我有一个就够了,反正也不能挂出去。”   邵雅斯问她:“你为什么不挂出去啊?”她看一眼摄像头, 将嘴唇凑到她耳边问道, “不是在外面炒cp吗?这样的话正好情侣兔。”   林阅微偏开头, 略略睁大眼睛看她。   邵雅斯同样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网上传的那些,我都知道的,我还逛过cp超话,粉丝都说搞到真的了。”   邵雅斯调皮地笑了笑。   林阅微:“……”   她以为邵雅斯是不懂的,最起码不会懂这么多, 没想到……   邵雅斯说:“所以要一起挂吗?”   林阅微想了想,还是摇头说:“我怕别人给我送这个,到时候房间里放两堆兔子,你不觉得很可怕吗?”她有强迫症,在外不得不忍,但是能够让自己眼前清爽一点儿是一点儿。   邵雅斯说:“还好吧,我先挂的,她们看到以后会以为是我送给你的,而且你也不可能为了这个一直不让兔子出现在你的生活中吧?那多累。”   林阅微:“唔。”   邵雅斯说:“再说了你要是不喜欢堆在那里就当成是送给我的了,多这几个不多。”邵雅斯冲墙角那一堆努了努嘴。   邵雅斯拉起她手掌,左右摇晃,说:“挂上吧挂上吧,我会在上班路上跟粉丝说是我送的,你不想要,被我强迫的。”   林阅微终于松了口,说:“好吧,但是后一句话就不用加上了。”   万一将来她说漏了嘴,说自己喜欢这个,或者出门带了,岂不是自打脸。   邵雅斯在她脸上“啾”了一口,回去研究她的笔记了。   林阅微转身回自己的床,大拇指在刚刚被亲过一口的脸上抹了一下,避开镜头,眉头不着痕迹地往中间皱了一下。   林阅微把失而复得的兔子悬在了床内侧的挂钩上,安心多了,本以为会睡个好觉,结果做梦梦到了个大兔子精,大兔子精长着一对和它的脸完全不相符合的长耳朵,一跳一跳地在后面追她,原本萌萌的红眼睛变成了猩红,狰狞着脸孔要吃了她。   就在林阅微快被大兔子精吃进肚子里的时候,闹钟响了。   她惊魂甫定地睁开眼睛,在晨光朦胧里对上了墙上的玩偶,林阅微差点儿吓得从床上滚下去。   邵雅斯从对面床上坐起来,揉着眼睛问她:“你醒了?”   林阅微咽了咽口水,把视线从玩偶上移开:“……醒了。”   邵雅斯:“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她问的是洗漱。   林阅微说:“我先吧。”她现在需要洗个冷水脸镇定一下。   “那我再眯会儿。”邵雅斯往后一倒,呼呼大睡。   已经到了起床时间,林阅微开了房间的灯,进了洗手间,她往脸上破了一捧冷水,总算把那个噩梦的阴影摆脱了。林阅微洗漱后,邵雅斯和另一个室友轮流去洗漱。   出门的时候,她看着那兔子,犹豫了下,邵雅斯主动帮她系在了背包上。   林阅微:“……”   算了,爱咋咋地吧。   ***   顾砚秋和水军头子商量出的策略初步开始施行了,先从各大论坛开始试水,水军头子事先跟她说过,在大方向的黑潮下,他们能做的有限,顾砚秋感觉他挺真诚的,便说没关系,只要能起到效果就好。   水军头子:“我们这是纯人力操作,质量绝对高,您就请好儿吧。”   顾砚秋笑笑没说话。   凡事物极必反,一个人被黑得越深,就越能触底反弹,引起某些人的逆反心理,进而触发怜爱之情。如果处理得当,就能够把这批黑流量转化成路人粉和粉丝。圈里很多黑红起来的明星都用的这个套路,虽然反响不如最初,但确实是行之有效的办法。   顾砚秋把一切事情都交给水军公司了,自己没再去关注有关于林阅微的搜索。她从超话里发现了几个前线站子,并且在林至女朋友的指导下关注了会跟前线的大粉,经常出前线视频,每天午休的时候上下班和外务的返图。   这天早上,顾砚秋早到了公司,上班之前边喝咖啡边点开微博,看到了一段视频。   拍摄的这人技术不错,清晰度很高,顾砚秋不可避免地再次看到了邵雅斯,她们俩同进同出跟连体婴似的,想不看到都难。林阅微的粉丝因为邵雅斯和林阅微炒cp人气急剧上升,称对方吸血,现在正和邵雅斯粉丝势不两立地撕着,两家水火不容,发前线返图的时候不是把对方截掉就是马赛克掉,反正不会允许二人同框出现。   视频就避免不了了,总不能在精准在邵雅斯身上打满马赛克,顾砚秋只当没看见。   林阅微背包上挂了一只晃来晃去的兔子,是顾砚秋送给她的那只。顾砚秋虽然不满它曾经出现在别人那里,但现在要回来了就是,她也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   顾砚秋眉眼刚聚起一点笑,只听视频里一个粉丝压抑着狂喜惊喜地问道:“今天你们俩带了一样的兔子啊?”   顾砚秋:“!!!”   她连忙往邵雅斯的背包上一看,那拍视频的人似乎知道她所想似的,将镜头移到了两人背包上。   顾砚秋:“……”   这些人是瞎了吗?这两只兔子差别那么大!一个大耳朵一个小耳朵,还是cp滤镜下连兔子都看不清楚了,只要是个白的就是一对儿了,北极熊也是白的!   视频中的林阅微莞尔,说:“是啊。”   邵雅斯眼睛弯成了两弯月牙:“本来她是不肯带的,都是我胁迫的。”   粉丝羡慕地说:“你们俩感情真好……”   林阅微和邵雅斯合体比了个心,默契十足,明显能听到人群里的尖叫声。   顾砚秋阴着脸退出了视频。   林至敲门,敲了两遍都没人应,心中疑惑,已经到上班时间,难道还没来上班?入职这么久了都没见过顾砚秋迟到过。   林至回了自己的座位,给顾砚秋发了一条消息,问她怎么还没来上班。   然后他桌上的固话铃声就响了。   “有事?”顾砚秋淡淡的声音从话筒传出来。   “有,我送份文件。”林至说。   “自己推门进来。”   “好的。”   顾砚秋就坐在办公桌后面,坐姿端正,和平时一样在浏览文件,听到他进来,眉毛都没动一下,说:“放那边吧。”   林至把文件放下,放在她没看的那堆,这个部门人员冗杂,鸡零狗碎的事情特别多,所以顾砚秋手边的那叠文件总是很厚,今天似乎格外厚?   林至说:“小顾总,我刚才敲门你听到了吗?我还以为你没来上班。”   “我没听见。”顾砚秋抬头看了他一眼,歪头说,“怎么了吗?”   “没怎么没怎么。”林至向后退了两步,“没事儿的话我先回去了,还有几个电话没回呢。”   林至带上了门,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心说我是没怎么你怎么了才是。   他有一种预感……   果然他第二回 进去的时候,顾砚秋手里换了支钢笔。   钢笔真可怜。   ***   节目播出第八期后,林阅微从节目组那里获得了使用手机的机会,她翻了一遍消息,挑着回了,她爸妈说不管她就真的不管她了,没个只言片语,林阅微也不在乎。她看了短信,除了广告以外,别的什么都没有。   江丛碧照旧跟她唠嗑,调侃她:“你现在是cp炒得火热了,还记不记得你有一个在家里独守空房的正牌老婆啊?”   “什么老婆,少胡说八道,你喜欢给你。”林阅微蹲在天台,一只手拣着地上的小石子往远处丢,长空高远。   “嘿嘿。”江丛碧猥琐地笑了两声,还不打算捅破这层窗户纸,就假装她还是对顾砚秋有意好了,以后好操作,现在林阅微被关在笼子里,她想搅和点儿什么出来都难。   江丛碧说:“前几天那热搜你看了吗?你们站台那个活动,你老婆和你互动玩游戏那个视频。”   “什么热搜?”林阅微自动忽略她对顾砚秋的称呼。   “就一个恶意解读骂你的。”   “哦,那没看,我闲得没事看人骂我,又不是抖M。”林阅微问,“我上回让你办的事办了吗?”   “办了,不就是帮你固粉,然后买水军反洗舆论吗?我做着呢,但是我发现了一件事。”江丛碧嘶了一声,挺奇怪道,“有一个神秘金主,好像在和我做同样的事。”   “神秘金主?”林阅微满脑子都是什么鬼,“你知道是谁吗?”   江丛碧“嘿”地笑了声,神神秘秘地说:“你猜。”   作者有话要说:感天动地顾砚秋,为爱买水军﹁_﹁ 第28章   “你猜我猜不猜?”林阅微语调分外温和地说。   “……”江丛碧知道她不耐烦之前的语气是什么样子,暗暗腹诽一句, 说, “不猜就不猜, 我明明白白告诉你就好了。”   “谁?”   “本来呢行业内是各干各的,也要遵守保密规则的, 但是我找的公司和你那位神秘金主找的水军公司是同一家, 巧了不是?”   林阅微:“呵。”   江丛碧在电话这头啊的一声大叫,说:“你现在怎么这么暴躁啊?怎么回事儿啊?”   林阅微一愣,说:“我暴躁了吗?”   江丛碧信誓旦旦地指责她道:“你暴躁了,而且相当暴躁,还特别容易不耐烦,我才跟你说几句话,你就对我这么没耐心。”   林阅微脱口道:“谁让你乱说话的。”   江丛碧:“我乱说什么话了, 不就是——”她说到这里突然顿了下,眼珠转了几圈,拖长了音,带着浓浓的揶揄之意, “喔, 我知道了……”   林阅微截口打断她:“知道什么了你就知道, 论文写完了么你?”   “别想转移话题,不就是因为我提到你老婆了吗?”若是林阅微此刻在江丛碧眼前的话,她说不定会收敛点,顾及着自己的人身安全,但是现在林阅微和她隔着那么远的距离, 江丛碧肆无忌惮。   “江、丛、碧。”   “好的我错了。”拱火拱得差不多了,要学会适可而止,江丛碧懂得这个道理。   “我挂了。”   林阅微话音刚落,那边便传来嘟嘟嘟的忙音。   江丛碧一听这可还行,忙拨了回去,一连拨了三个林阅微才接起来。   “我错了林姐姐。”江丛碧一句废话不敢有,如实招来,“我只知道那个金主姓林。”   “林?”林阅微按在挂断键上的手指顿了一下,收回来,“还有呢?”   “没有了。本来这个都不能说的,我好不容易才问出来,”江丛碧哦了一声,“对了,说是个女的。”   “林……”林阅微舌尖抵着下颚,将这个字在口中含着低低念了一遍,心中已经有了计较。看来她妈妈还是舍不得她在网上被骂成这样,又或许是不小心骂了她全家,她妈妈生气,一怒之下就买水军洗回来。   江丛碧也猜了个大概,说道:“你说会不会是你妈啊?”   林阅微:“不知道。”   江丛碧:“要不你打个电话回家问一下?”   林阅微:“我再考虑一下。”   江丛碧:“好的,你决定就好。我放了不少你的陈年物料出去,现在你的粉丝基本上是处于极度鸡血状态,网上的风评倒是改观不大,不过我观察过了,都是些路人跟风黑,营销号利用你的流量来赚钱罢了。慢慢来,这个估计要等到节目结束后彻底反转了,出道最重要。”   “嗯,谢谢了。”   “嗨,我们俩说什么谢,不过你的脾气是越来越大了,克制一点儿吧,在基地多交两个朋友,以后在圈里可能也好混一点儿。”   “知道。”   江丛碧还跟她说了些话,是互动游戏上热搜的事情,之后就说自己要去赶论文了,林阅微又和她交代了两句别的,便和对方结束了通话。   她站起来,靠在墙上想着江丛碧方才说过的话,她真的越来越暴躁了吗?   林阅微垂在身旁的手攥成了拳。   或许是吧。她想。   至于为什么,她心里或多或少的有数,只是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林妈妈那里她没有打电话回去的打算,既然她妈妈秘密安排水军给她帮忙,就说明她不想让她知道,而且就林妈妈那个性子,戳穿她反而不落好,不若记在心里,以后好好报答她。   林阅微点进了通话记录,她心知某个人的来电已经被删掉了,却还是从上到下翻了一遍,企图翻出些什么。   邵雅斯刚和父母通完电话,似乎哭过,眼睛是红的。她念家心切,以为林阅微也是一样,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等节目结束了就能回家了。”   林阅微由着她误会,没有辩解,把手机放在枕边——待会儿她们要出外务,手机暂时留在自己手上,她在床上平躺下来,睁眼发呆了许久。   直到邵雅斯喊她:“阅微,你还不换衣服,想什么呢?”   林阅微凝滞的眼珠动了动,朝她看去。   邵雅斯:“今天我们要去拍杂志的啊。”   林阅微坐起来。   对,今天要拍杂志来着,知名时尚刊物《E》的内页,去前十二名,上期节目播出后,邵雅斯的排名正好十二,正好够上名额。邵雅斯一开始公布排名的在五十个人里排倒数,后来稳扎稳打往上爬,成功熬过两次淘汰,按照现在的上升势头,几乎是稳进决赛了,决赛取前十名。   林阅微拿过衣服,刚要进洗手间,就听邵雅斯说:“洗手间有人,我把摄像头遮住了,你就在这儿换吧。”   林阅微墙角一看,上面里三层外三层的包了一条围巾。   “……谢谢。”   十二名女生在走廊汇合,由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带队前往拍摄场地。走廊里,十二名女生面对面各自打了招呼,之后便三三两两地讨论起来,她们是第一次拍杂志,更别说是享誉世界的《E》杂志了,即便是内页,也够让这群小姑娘兴奋的,她们中最小的不过十五岁,正儿八经的童星出身,人气颇高,目前位列第五,是竞争出道位置的有力人选。   林阅微挺淡定,淡定得有些心不在焉。   邵雅斯牵着她的手,担心地捏了捏,低声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林阅微摇头,对她绽出一个浅笑。   林阅微想起来一件事,江丛碧跟她说,这次活动站台被黑,很有可能是这些选手之一下的手,节目组如果要制造话题,没必要在那样一个时间点,而且林阅微被黑得够多了,一个尴尬现场比起来“演技烂”“白莲绿茶”之类,锤不太实,节目组深谙其中之道,知道物极必反的道理,更大的概率是动了谁的面包。   面前的这十一个人,除了邵雅斯,谁都有在后面推波助澜的可能。在她名次前的想让自己的地位更稳固,在她后面的巴不得拉她下马,自己上位,林阅微还是比较偏向是排在她身后的人。若真要拉她下马,应该还会有后招。   林阅微趁其他人不备在邵雅斯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邵雅斯缓缓皱了一下眉,点了点头。   于是大家都在开心的时候,林阅微悄悄抹了一下眼睛,指尖一片晶莹。   邵雅斯急道:“你们谁有纸巾?”   “我带了。”一个女生便从包里拿出一包未拆封的纸巾,小声问邵雅斯:“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哭起来了?”   邵雅斯给林阅微擦眼泪,摇了摇头,示意她们不要问。   有人交头接耳:“是不是因为排名下降了啊?”   林阅微最新一期公布的排名是第六,往后掉了三名,恰好在出道位之外,节目还剩下四期了,在这个时候掉出去,对人的打击可想而知,哭也是正常的。   邵雅斯叹了口气,说:“不是因为这个,前几天阅微不是和第一名第二名去参加站台活动了吗,和一个粉丝互动的事儿……”   邵雅斯停顿了下,无人接话,她背对着林阅微,低声道:“被骂上了热搜。”   节目组虽然规定手机上交,但是总会有人是可以自如玩手机的,邵雅斯知道的就有一个,是受节目组特别照顾的,她上回去天台吹风的时候偶然瞧见了,还答应了给人家保密。外界包括粉丝以为她们什么都不知道,其实什么都知道。   果然邵雅斯一说完这话,在场的人居然没几个人露出惊讶的表情,只有第二名、第五名童星和第八名、第九名略微睁大了眼睛。   “这有什么好黑啊,网上的人吃饱了撑的。”第九名为人直爽,是最没有功利心的一个,她没打算出道,来比赛就是来玩儿的,道,“你要知道他们无脑黑你都是有目的的,就是为了不让你出道,你这么容易上当,岂不是遂了人家的意?”   她这句话戳中了在场不少人一刀,除了她,没有哪个是不想出道的,名额就只有五个,总有人落选。   林阅微眼里蓄积着泪水,点了点头。   “是啊,”第二名附和道,“好好练习才是正理,你那么多粉丝,我上回下班回来看见你粉丝在外面等着,他们还问我你什么时候结束。”   第五名童星道:“加油。”   其他人也或真心或假意安慰着她,林阅微和邵雅斯把所有人的表情收入眼底。   一行人上了节目组准备的车,在车窗里和候在外面的粉丝道别,粉丝们扯开嗓子,喊得声嘶力竭,小偶像们在里面朝他们挥手,有的人在玻璃窗上哈气写字,有的人在张嘴说着什么。   窗外下起了迷蒙细雨,没有一个人离开。   林阅微问和她同坐在一起的邵雅斯:“你带笔记本了吗?”   “带了。”   “借我一下纸笔?最好是签字笔。”   邵雅斯正好有签字笔,连带着笔记本一起递给她,好奇问道:“你想做什么?”   林阅微在纸上用签字笔写了两个粗黑的大字:回去。   然后把有字的那面贴在了玻璃车窗上。   外面的声音隔了一层,总也听不真切,但仿佛喊“林阅微”的声音更大了一些。林阅微把那张纸贴着,又写了一张:快。   她反戴着棒球帽,露出清晰的五官,粉丝透过被细雨弥漫的车窗,看见她生气的脸。   林阅微再写了一张,三个感叹号。   人群中渐渐有人散去了,他们热泪盈眶,听从了林阅微的劝告。很难理解这样的一种感情,他们会对那么一个人表现出那么大的忠诚,义无反顾,不计得失。   林阅微会看自己的超级话题,粉丝们说,在漫天的黑潮中,这是他们唯一能够相拥着互相取暖的地方,因为爱着相同的一个人。他们会因为公开表态喜欢林阅微而被黑子骂上几百条,极尽辱骂,却依旧不改,会为了挽回一个被黑潮影响的人,熬夜和人理论,第二天再肿着双眼去完成自己的本职工作。从她被黑到现在,从来没有放弃过,一直在维护她。   坦白说林阅微进娱乐圈并不是主要想在演技上有什么高超的造诣,而是另有目的。但是面对着这样一群陌生人的支持,她胸腔自然也有一股热血漫过,即便是为了这些人,她也会拼尽全力。   举着林阅微手幅的粉丝差不多走光了,大巴车也在几分钟后启动,林阅微眨了一下酸涩的眼眶,把签字笔和笔记本还给了邵雅斯,就见邵雅斯红着双眼睛。   林阅微:“……”   这位大小姐似乎太感性了一点。   邵雅斯哽咽道:“当你的粉丝太幸福了。”   林阅微:“……”   邵雅斯说:“我以前也追过星的,你不知道爱豆给的一点反馈在粉丝那里有多么惊涛骇浪。”   林阅微不追星,无法理解她的感觉,她的做法只是觉得做她的粉丝太辛苦了,所以想对他们好一点。   “你追的那个也和我这样天天被骂吗?”   “骂过,骂惨了。”邵雅斯说,“现在红的明星哪有不被骂的,树大招风。骂的时候我们也是缩起来的,能够争取一个人是一个人,后来我喜欢的那个明星就用作品打脸了,现在红得发紫。但是还挺怀念他刚起来,没多少粉丝的时候的,现在离粉丝越来越遥远了,微博全是广告,唉。”   “嗯。”林阅微不知道怎么接,索性就这么答应了一声。   邵雅斯看她就不像个会追星的,也没揪着她一直说,就道:“等以后你火了,就不会在意这些粉丝了,太多了,在意不过来。”   林阅微:“唔。”   到拍摄的地方有一段路程,选手们平时都是睡眠不足,叽叽喳喳地说了会儿话,便各自歪头睡去。邵雅斯观察了一圈,压低声音对坐在窗沿的林阅微道:“我刚刚观察过了,不对劲的有……”   她说了几个名字,说:“这应该都是有嫌疑的。”   再根据家庭背景,十个人排除了一半,还剩下一半人。   林阅微有的是法子慢慢查,等她查出来谁在背后捣鬼,就别怪她了,会耍阴谋诡计的又不止一个。   林阅微给自己手机插上耳机,戴在了耳朵上,双手环胸,闭目养神。邵雅斯眼睛再在车厢前后看了一下,也闭上眼睛睡觉。   ***   杂志要拍摄的风格是都市丽人风,林阅微坐在化妆台前,化妆师端详着她的脸,似乎不知道从哪儿下手好,他瞧了许久,居然走开了。   林阅微:“???”   不多时那人又回来了,带进来另一个人,林阅微在刚进来的见过她,是这次的摄影师。化妆师和摄影师对着她评头论足,化妆师眼睛发光,目光直白,让林阅微有一种被冒犯的感觉。   就在她打算出言阻止二人讨论的时候,二人达成了一致。   化妆师摩拳擦掌地上来了,林阅微缩了下肩膀,化妆师笑说:“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你躲什么?”   “你们的目光看起来打算把我解剖了。”林阅微道。   化妆师被她逗得又是一笑,道:“我们不吃人,也不喜欢玩肢解游戏,只是我想给你换个妆容,需要进行讨论。”   “换妆容?”林阅微五官没什么瑕疵,原本是稍微化一点儿淡妆就可以的,化妆师这话说得似乎是要搞点大动作。   “嗯哼。”   林阅微再问对方也不回答了,专注地给她化妆,大的小的各种各样的化妆用品往她脸上招呼,林阅微不得不闭上眼睛配合他。   她的妆是化得最久的一个,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外面天都黑了,她们来的时候才刚中午。化妆师看着她,就像是端详着一件珍贵的艺术品,轻轻地说:“你看看镜子里。”   林阅微朝镜中看去。   从小到大,林阅微就知道自己长得比大多人好看得多,但是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是现在镜中的样子。脸还是那张脸,化妆师仿佛没化哪里,没有明显的变化,但是那张脸的魅力却被极大程度地凸显了出来。   眉如墨画,唇若点朱,桃花眼四周略带粉晕,眼眸迷离深邃,给人一种似醉非醉的朦胧感。是她,却又不是她。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就是俊美,是一种直击人心灵的让人模糊性别的漂亮。   化妆师说:“怎么样?”   林阅微看到镜中的自己嘴角往上翘了翘,白皙清隽的五官无端勾出一丝痞气。   林阅微:“……”   这到底是怎么化的妆?   化妆师逗她说:“小说里都写什么邪魅狂狷,你现在笑起来就很邪魅狂狷,你笑一个看看?”   林阅微当即板起脸。   她不笑,她不想当霸总。   化妆师哈哈大笑,说:“待会儿拍的时候,你不笑也得笑。”   造型给林阅微拿过来一套衣服,和先前给她们看过的不一样,林阅微问:“都换衣服了?”   化妆师说:“就你一个人换了。”   林阅微:“……”   ***   拍完杂志回去的路上,林阅微的胳膊快被邵雅斯箍断了,她抽了抽,没抽动,邵雅斯在她耳边尖叫道:“我要爬墙了!”   “爬什么墙?”   “爬你的墙。”邵雅斯说,“你不知道你那个造型有多好看,这个照片要是出来,肯定要吸一大堆粉,粉丝都是颜狗。”   林阅微望天,她觉得邵雅斯太夸张了。   邵雅斯:“你别不信我啊,我好歹也是科班出来的,学校里很多美女的,但是她们都没你漂亮,你要是演技再好点儿,还有一二名什么事儿啊。”   林阅微幽幽地说:“她们俩就在你身后呢。”   “别蒙我了,她们俩明明在前面。”邵雅斯说,饶是如此,她还是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空无一人,她捏了林阅微的胳膊一把。   林阅微吃痛,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把胳膊抽了出来,被邵雅斯抱了一路,累死她了。   邵雅斯又说:“我觉得你长得英气,适合演女扮男装的角色,东方不败那样的。”   林阅微:“……”   她就当这是夸奖吧。   邵雅斯又仔细在路灯下看了她几眼,说:“感觉更像王祖贤的雪千寻,你看你这眼神,柔中带刚,是不是特别像?”   林阅微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这么会儿,她已经说了自己像好几个成名已久的前辈了,放到粉圈里来说,这叫登月碰瓷。   邵雅斯对着她分析以后的演戏路数,林阅微嗯嗯地胡乱应着。刚入行的演员是戏挑人,不是人挑戏,现在抱太大希望,将来容易承受不起落差。   “你们俩在后面磨蹭什么呢?快跟上。”前面的人影中有个人停了下来,催促她们。她们俩在后面叨叨咕咕的,落下不短的距离。   林阅微踏上了回去的大巴车,摇摇晃晃回到宿舍已经是凌晨了,照旧有粉丝在等,林阅微手上挂满了礼物,脚步沉重地进了宿舍。   邵雅斯先洗澡,她后洗澡,换了睡衣躺在床上,在枕下摸到了手机——工作人员不知道是忘了还是出于体谅,延迟到明天早上再交上去。   林阅微摸到手机的那一刻睡意全无,她按亮了屏幕,黑暗中映出自己的脸,隔壁床上传来翻身的响动,林阅微把屏幕亮度调到了最暗。   她仿佛精力充沛,但拿着手机却又不知道该找谁说话,江丛碧?白天已经聊过了,而且和江丛碧聊天容易一聊聊到天亮,话特别多;其他朋友?提不起兴致;看微博以及论坛,容易看到自己的黑料;想给她妈说会儿话,两人正处于谁也不理谁的阶段,说好了四个月结束再回家,中间不联系。   她漫无目的地一个接一个的app往下点,开了关,关了开,微信里一连串的名字,没有一个人有聊天的欲望。她点开了不常用的QQ,从最近会话一路往下滑,翻到一条一个月之前的消息。   【仰望星空:家里有点事,就回来了】   【苇草:还回国外吗?】   【仰望星空:应该不回了】   林阅微睁大了眼睛,那天她和顾砚秋去民政局领结婚证,发了一条消息问对方怎么回国了,对方一个多月后回复她说家里有点事,林阅微再问对方还回不回国外,对方就没再回复了。   现在点开居然早在一个月之前就有消息回过来,并且系统没有提醒她。   林阅微鬼使神差地点开了对话框,对这个认识了两三年的陌生人发去了消息:【有空吗?】   林阅微把屏幕锁定放到枕边,心说自己数到十秒,如果十秒之内没有人回复她她就安心睡觉。   一、二、三……   ***   顾砚秋两手在椅子扶手上猛攥了一下,霍然睁开了眼睛,视线有一阵的模糊,她看了看自己所处的地方,还是书房,面前的电脑屏幕暗着。   四下静悄悄的。   手指轻触鼠标,嗡的一声,主机运作起来,电脑屏幕应声而亮,顾砚秋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望着电脑屏幕兀自出了会儿神。   ***   三、四、五、六、七、八……   床角映出一片荧光。   林阅微拿起了手机。   【仰望星空:有空,开一局?】   林阅微盯着屏幕上一行字,又喜又怒,喜的是这人万年见不着一回,这次居然一在心里召唤就出现了,怒的是他似乎每次开场白都是来一局,要么就是我邀请你,心里只有游戏。都怪江丛碧老是给她洗脑对方是个中年肥宅,现在她看到这行字,整个人的想象都不好了。   林阅微打字道:【我现在没电脑】   【仰望星空:我能帮助你做点什么吗?】   林阅微打字:【陪我聊天,有空吗?】   她说完这句话对方就消失了,林阅微:“……”   顾砚秋去楼下倒了杯水,放在书桌上,看到眼前电脑屏幕上的回复,迟疑了下,回复道:【可以,我刚睡醒】闲着也是闲着,她刚刚开了游戏准备玩儿一把来着。   【苇草:我也不知道说什么,睡不着,你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故事可以讲?】   顾砚秋回:【睡不着可以数羊】   林阅微翻白眼,打字飞快:【你是个直男吧?】   顾砚秋回复:【直男?】   什么意思?她既不直,也不是个男的。   聊天框里继续跳出来网友苇草的消息:【意思就是说你不解风情】   顾砚秋很莫名其妙,她们俩的关系大抵是不到需要解风情的地步的。   【系统通知:苇草撤回了一条消息】   林阅微重新发了一条:【没什么,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顾砚秋:【好】   林阅微和顾砚秋隔着一层马甲不咸不淡地聊了半小时,大半时候是林阅微在说,顾砚秋在听,偶尔简短地回两句。   这是林阅微第一次和仰望星空在游戏外的话题谈了这么久,到要互说再见后,林阅微意犹未尽,睁着眼睛看着头顶的床板,还在默默揣测着这个神秘的网友到底是男是女,年岁几何?   隔着网线戴起滤镜总会让人不自觉地美化他人,林阅微手指在空中描摹着,如果是男的……她想象出了一个二十五六岁的英俊男人,穿着西装打领带,笑起来温柔成熟;如果是女人……那个人有一副好身材,年纪在二十五岁左右,衬衫风衣,风姿绰约,只有脸,她一直想象不出来会是什么样子。   她目光往旁一瞥,脑中电光火石闪过顾砚秋那张清冷的面庞,完美地安在了她想象中的这个女人身上。   林阅微吓了一跳,连忙把被子往上一拉,盖住了脑袋。   作者有话要说: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你们一定想不到……   顾小姐:有人能数清我披了多少层马甲吗,我自己都不知道→_→   其实林小姐差点儿就网恋成功了,可惜顾小姐太冷淡,只把她当成游戏朋友,没给她这个机会﹁_﹁   林小姐:昨天的你对我爱答不理,今天我让你高攀不起!   顾砚秋:掉马就完事儿了╭(╯^╰)╮ 第29章   林阅微以为会做美梦的时候做了噩梦,以为会做噩梦的时候却又正相反。   邵雅斯昨晚睡前喝水喝多了, 半夜尿急, 憋醒了, 在床上捂着膀胱翻了两圈,无可奈何用手机照明去了卫生间。她洗了手一身轻松地回来, 听见对面床上的笑声。   很低的, 像做了美梦的那种痴痴的笑。   邵雅斯手指遮着点儿手电筒,朝她床上照去。   第二天一早,邵雅斯甩着脸上的水从洗手间出来,对林阅微道:“你昨晚上做了什么梦?”   林阅微坐在床沿整理自己的背包,说道:“做梦?我没做梦啊。”   她不记得了,早上起来只感觉通体舒泰,轻松不少。   邵雅斯说:“你昨晚笑了快半个小时, 还说梦话。”   林阅微:“……”   邵雅斯八卦道:“诶,你到底梦见什么了啊?不会是……”   林阅微:“别瞎说。”   邵雅斯委屈道:“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林阅微一抖背包,站起来背在背上:“那就什么都别说,快点儿收拾, 要迟到了。”   邵雅斯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就这么被镇压了下去, 但是她不会放弃的。上班路上锲而不舍地骚扰她, 直到粉丝都围过来以后才闭口不谈做梦的事,瘪了瘪嘴。   粉丝问:“邵邵今天好像不太开心啊。”   “没有没有。”邵雅斯说着看了一眼林阅微。   林阅微一挑眉:“看我干吗?”   邵雅斯和她用眼神交流——还不是你不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我,害得我心神不宁。   林阅微眼刀攻击。   邵雅斯认怂:“没什么。”   粉丝双眼发亮,咔嚓咔嚓个不停。   林邵果然是王道!我们搞到真的啦!   ***   第八次换的钢笔笔尖不如先前几次,在纸上有磨涩的感觉, 顾砚秋签字的时候差点儿把文件的A4纸给划破了。   林至敲了敲门。   顾砚秋:“进。”   林至送上来一盒自来水笔和黑色笔芯,说:“小顾总,你要的我买来了。”   顾砚秋把钢笔收进了抽屉,为了延长她那支钢笔的寿命,她决定在每天早上看上班视频的时候用普通水笔。   “放这儿吧。”   “好的。”   顾砚秋刚换上自来水笔,熟悉陌生的手感,抽了一张白纸在上面写字,林至朝后退出去之前往纸上瞟了一眼,赫然是一个“林”字。   林至:“……”   追星使人疯狂,连仙女都避免不了。照他看来,顾砚秋都快疯魔了,非常代入自己女友粉的角色,但凡林阅微和邵雅斯有一点亲密接触,就要动怒。现在还是和女明星,不,素人,在小众圈子里炒炒cp就气成这样,将来要是成名了,和男明星绯闻满天飞,天天上热搜,顾砚秋不是要气到自杀?还是杀人?   太可怕了。   林至感觉他老板有点不太正常,暗暗琢磨着要不要委婉地提醒她不要太真情实感了,对方只是个和她没有任何交集的偶像而已。哦,上次一起玩过一次游戏,那又怎么样?现在她还不算红,有接触是正常的。以后空中飞人,到那儿身边都是一堆保镖,注定是没可能的,又不是小说,小说里能和明星在一起的,不是明星就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顾砚秋就是一个公司经理,手段能通天不成?   愁啊。   林至越想越担心,难得上班摸了一回鱼,向他经验丰富的女朋友发去了消息。   【我老板最近很不对劲】   女朋友问:【哪儿不对劲了?】   今天的百叶窗遮得不严,透过缝隙林至看见里面走动的模糊身影,脑补了一出顾砚秋把自己锁在办公室里焦虑发疯走来走去的场景,惊骇打字道:【哪里都不对劲,你追星会把明星幻想成你的男朋友或者女朋友吗?我说的不是普通的幻想,是真情实感的代入,看到他/她和别的人接触亲密,会气到……就是特别特别生气】   女朋友说:【会啊,而且如果真的公布恋情,我会脱粉的】   林至感觉他们俩说的不是一回事儿,费劲巴拉把顾砚秋现在的状态解释清楚了。   她女朋友和他看法差不多,说:【确实有点严重,要不然你就委婉地提醒一下吧,不能说得太那什么了,你还要跟着人家吃饭的】   林至得到了女朋友的支持,顿时有了底气,开始在女朋友的建议制定自己的计划。   顾砚秋上午十点去会议室开会,林至不用跟着,回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办公室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林至也不例外。   她没做多想,点了份外卖,一边等外卖一边看会议记录,琢磨接下来要开展的项目。   “小顾总。”原本开着的门被敲响了,林至一张笑得格外灿烂的脸映入眼帘。   顾砚秋:“嗯?”   “有件事儿想问你,我可以进来吗?”林至手里拿着一卷类似海报之类的东西。   顾砚秋:“进来吧。”   林至把手上的东西展开来,果然是海报,而且是个女明星的海报,左上角写着对方的名字,姓关,顾砚秋早年出国,她本来就不关注娱乐圈的事,出国后更是对这些年的新人一无所知。   林至问她:“好看吗?”   顾砚秋仔细端详了一遍关女星的五官,点头:“好看。”   林至说:“我这儿还有一段她的剪辑。”   说完不顾顾砚秋莫名其妙的神情把手机里早就准备好的混剪MV点开,递到顾砚秋的面前。顾砚秋虽然冷淡了点,但是为人挺亲和,林至是她的秘书,现在又不是上班时间,便顺着他的话做了。   MV剪得非常好,很震撼,关女星倾国倾城。   林至看着顾砚秋:“你觉得怎么样?”   顾砚秋说:“好。”随即一根手指将林至的手拨开,说,“你最近喜欢的明星吗?不是说你女朋友会吃醋吗,那你还追星。”   “不是。”林至说,“我这是给您看的。”   这个女明星经过了直男代表林至和漂亮的人我都喜欢的他女朋友的双重认可,被网友公认是颜值最高的小花旦。林阅微第一个吸粉点便是她的颜值,关女星长得不比林阅微差,明星包装上来,气场更是不同。   林至笑说:“我看您似乎喜欢漂亮女明星,这是个演员,姓关,叫关——”   顾砚秋:“等等。”   林至:“啊?”   “我没兴趣。”顾砚秋板起脸,严肃地对他说道,“我不需要你投我所好,只要认真工作就行了,工作态度比什么都重要。”   林至:“……”   顾砚秋:“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出去吧。”   林至出去了,坐在办公椅上委屈成球。   顾砚秋捏了捏眉心,林至怎么也被公司的坏风气影响了。天瑞表面看似光鲜,但里头风气着实不敢恭维,溜须拍马胜过努力工作,只要和上司搞好关系的一路升迁,部门人员冗杂,尾大不掉,不知道养了多少闲散人。   顾砚秋这个部门就是最显著的代表之一,上一任经理离职,留下一大堆烂摊子。顾砚秋刚入职那会儿,底下蠢蠢欲动,被顾砚秋敲打过,堪堪老实了下来。顾砚秋打算裁员,但是越是大的公司,其中的程序就越复杂,她这个部门混日子的不少都是托关系塞进来的,动谁还要考虑到背后的人,着实头疼。   林至还不知道他好心办了坏事。在顾砚秋那儿的印象大打折扣。   顾砚秋之后对他的态度明显冷淡了许多,连追星的事儿都不问他了。林至慌得不行,不知道自己是哪儿做错了,挑了一天下午,其他人下班后,他进了顾砚秋办公室,开诚布公地谈了谈。   知道了他的想法之后的顾砚秋神情微妙了整整了十秒钟,费解地说:“我这样是影响到我的正常生活了?还是影响到我的日常工作了?”   林至低着头,老实回答说:“没有。”   林至让顾砚秋失望了好几天,每每想到都觉得心口堵得慌,现在真相大白,顾砚秋气不过,抽出笔筒里一根自来水笔丢在了林至身上,骂道:“咸吃萝卜淡操心。”   “我错了。”林至捡起笔,给她放回去笔筒。   顾砚秋一指门口:“赶紧下班。”   林至悄悄抬头觑她一眼,见她似乎带了笑容,夹着尾巴溜了,走到门口了还回过头道:“小顾总,你大人大量,我有机会一定会报答你的。”   顾砚秋沉声说:“再给我看一些不三不四的东西……”   林至:“绝对不会,你只爱林阅微一个,我懂的,矢志不渝。”   顾砚秋又一根自来水笔丢在了门板上,林至溜得没影儿了。   顾砚秋起来走到门边把水笔捡了起来,打开笔盖,伏案写下了烂熟于心的几个名字,都是现在部门里多出来的光拿钱不办事的人。   顾砚秋单手撑着下巴,对着这几个名字出神。   林至说的那句要报答的话顾砚秋没放在心上,听过就忘记了,没想到他的报答来得如此之快,而且正契合顾砚秋的心意。   哪怕是投其所好,顾砚秋也不得不承认这次投到了她的心头好。   这个周五,顾砚秋要跟着公司领导去广电中心谈投放产品广告的事情,林至自然要跟着。在安排上行程的时候,他看着那个地址,感觉一阵眼熟。   顾砚秋瞧见他皱眉,淡淡问道:“怎么了?”   “我想起来了。”林至忽然睁大双眼,兴奋道,“我女朋友前几天跟我说,林阅微这周五有一个杂志专访的通告,这家杂志就是在广电旗下的,地址和我们的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顾砚秋:不早说,我连新衣服都没买!我马上去买!   下一章不小心又见面了,下集预告:顾小姐能够一亲芳泽吗? 第30章   “你之前怎么不告诉我?”顾砚秋攥了攥手里的自来水笔,今天已经周四了。   林至回答说:“那时候你不是除了工作之外的事情都不理我吗?我就忘记说了。”   顾砚秋:“……好, 你回去吧。”   林至惊讶道:“就这样?”他以为顾砚秋得费心准备一番呢, 上回的晚上去送个礼物顾砚秋都特地买了身新衣服, 现在这么简简单单就放过去了?   顾砚秋抬头,挺费解地瞅着他, 道:“不然还要怎么样?”   “没怎么没怎么。”老板心不能测, 林至朝下弯了弯腰出去了。   “我下班啦,小顾总再见。”下午六点,林至比同事晚下班半小时,过来和顾砚秋道别,却见往常会坐在办公桌后的顾砚秋站了起来,在往身边的包里放资料,瞧着像是要下班的样子。   “再见。”顾砚秋朝他看了一眼。   林至:“您这是要下班?”   顾砚秋“嗯”了声。   林至面上浮现一丝笑意, 他就知道顾砚秋不会这么随便的。   林至站在门口,说:“那我等你会儿吧。”   顾砚秋没拒绝。   顾砚秋把包挎在肩上,锁好了办公室的门,林至和她一道出去, 电梯一个到一楼一个到负一层, 一楼的时候林至就出去了, 朝顾砚秋比了个握拳的手势,顾砚秋淡淡地勾了下唇,继续往下,开车离开了公司大厦。   她是比平时提早下班了,却不是要去买新衣服见林阅微, 她回了一趟顾宅。   入夏了,天色黑得越来越晚,天边悬着半轮落日,火烧云似的。顾宅坐落在夕阳落下的地方,透着一股沉沉的暮气。   如非必要,或者顾槐喊她,顾砚秋是不会主动来顾宅的。林阅微走了将近三个月,除却她们俩一起来的那一次,这是第二次。   顾砚秋踏进大门,客厅的灯全都开着,顾槐坐在正中央的沙发上,双手搭在膝盖上,肩背挺直,背影看起来和以前一样宽厚,但是却不能再给顾砚秋安全感。   “爸。”顾砚秋轻轻地喊了一声。   顾槐没应。   顾砚秋走到跟前,发现顾槐的眼睛微微合着,呼吸平稳,仿佛是坐着睡着了。顾砚秋没再喊他,而是在另一张沙发上坐下,从头发丝到脚跟打量着这个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哪怕他现在变得如此陌生。   顾槐鼻腔里喷出了一股气,搭在膝上的手指颤了颤,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顾槐眉眼垂着,透出疲态:“小砚秋?”   顾砚秋心口一酸,差点儿因为这样熟悉的称呼红了眼眶,她声音柔和下来,叫道:“爸爸,是我。”   “来。”顾槐冲她招了招手,一如幼时。   对顾槐那些恨意在一个小小的动作下土崩瓦解,顾砚秋起身,坐到了他身边。   顾槐问:“你是不是觉得爸爸特别坏?”   “是。”顾砚秋柔声说,“我唯一想不明白的是你为什么要娶别的女人,我不是反对你再娶,但是你也不该在妈妈尸骨未寒的时候做出这种事。还有,顾飞泉他……”   顾槐眼睑低垂,看不清他的神色,顾砚秋视线往下移到他的手上,他的无名指上还戴着当年和她妈妈结婚时候戴的婚戒。   顾砚秋脑中电光火石闪过一个念头,抓住了顾槐的手,脱口问道:“爸,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砚秋回来了啊,一回来就拉着爸爸说东说西的,感情真好。”贺松君腰肢纤瘦,着一身旗袍,款款地从楼梯踱步下来。   贺松君:“老顾,飞泉说在工作上遇到了点问题,不知道能不能跟你讨教一下。”   顾槐说:“你让他过来就是。”   贺松君瞬时就笑了,“嗐”了句:“飞泉那个傻小子,说什么怕你会觉得他不成器,不敢来问你,你是他爸,怎么会计较这点小事,你说是不是?”   顾槐压着声音低低地“嗯”了一声。   顾砚秋的问话被贺松君打断了,心下恼怒,顾槐动了动他握在顾砚秋手中的手掌,抽了回去,说:“你工作了一天累了吧,饭菜还要一会儿好,让阿姨先给你盛碗冰镇莲子汤喝。”   顾槐又说:“松君,让飞泉也下来喝一碗,他今儿早上出门我看他黑眼圈很重,别太拼命了,身体要紧。”   男人展现出从未有过的关心,贺松君前二十多年都在图这么点温情,可惜从来没有得到过。她眼角差点泛出了泪花:“我现在就上楼叫他。”   顾槐在心里叹了口气。   贺松君走了,顾砚秋旧事重提:“爸……”   顾槐打断她:“去喝莲子汤。”   再就闭上了眼睛,任顾砚秋说什么他都一概装作没听见。   顾飞泉在房间里工作,顾槐上次升了他的职,让他担任分公司的总经理,现在是完完全全的掌权人了。他很有拼劲,年轻力强,连轴转依旧精神百倍。不单是为了做给顾槐看的,更是为了他自己。   “飞泉。”贺松君抬手敲门,对着门缝说话。   “进来吧妈,门没锁。”   顾飞泉一抬头就看见他妈妈那张脸上显而易见的笑容,不由得跟着笑,问道:“什么事情那么开心啊?”   贺松君瞧着顾飞泉,顾飞泉长相随顾槐,眉高眼阔,天庭饱满,文质彬彬,穿一身高定的白色衬衫,很有社会精英的感觉,贺松君越看这个儿子越欣慰。   顾飞泉被她看得不好意思,说道:“到底怎么了,你别光笑不告诉我啊。”   贺松君说:“你爸让你下楼喝莲子汤。”   顾飞泉说:“就这?”这有什么值得开心的?   贺松君又说:“你爸说今天早上出门看到你黑眼圈很重,让你别太拼命了,身体要紧。你爸还是很关心你的。”   顾飞泉一时失语,他含糊地“嗯”了一声,俊秀的眉眼安静着,透出一丝茫然。这真的会是顾槐说出来的话吗?他不信。   贺松君:“所以说你只要好好表现,你爸爸是会看到的,你不比任何人差,尤其是那个顾砚秋。这个顾家,迟早是我们母子俩的。”   贺松君把顾飞泉房间的窗户打开,从这个方向看去,顾宅尽收眼底,贺松君目光贪婪地一寸一寸土地看过去。   身后的儿子却迟迟没能给她回应。   贺松君回头,顾飞泉又在笔记本上打键盘。   贺松君:“……”   “你在这里努力工作有什么用呀,你爸又看不见。”贺松君恨铁不成钢道,“你下楼去啊,刷一点存在感是一点。”   顾飞泉心里不屑讨好顾槐,敷衍地说:“等我写完这段话的。”   贺松君说:“顾砚秋回来了,就在楼下。”   顾飞泉闻声便动了,贺松君跟在他后头,心想还是这招杀手锏厉害。她儿子对顾槐的态度一直不咸不淡,在贺松君的授意和催促下才会做一些会让顾槐开心的事情,唯独对顾砚秋,十分不对盘,能够让顾砚秋添堵顾飞泉做什么都乐意。   这不,顾砚秋听到楼梯上脚步走动,便抬眸看了过去,顾飞泉顶着一张和顾槐三分相似的脸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妹妹回来了。”   他刻意加重了“妹妹”两个字的读音,果见顾砚秋微不可觉地皱了下眉,心中大感得意,坐下将自己的那碗莲子汤拨了过来。   顾砚秋今天回家以后心情不是很好,懒得和他虚与委蛇。奈何顾飞泉不打算放过她,似笑非笑地问道:“前几日我还在广告屏上看到了妹媳的照片,我听人说她是在录什么节目,以后打算出道当明星?”   顾砚秋握勺的手顿了顿,说道:“是。”   “听说娱乐圈里乱得很啊,有些事情很难避免,尤其是女星,妹妹可要看牢了。”他意有所指,所指还相当不客气。   顾砚秋放下勺子,勺柄和碗沿发出轻轻的磕碰声。   “我更喜欢你叫我的名字。”顾砚秋冷冷地看着他,“还有,我的妻子我自然会照顾好,不劳你操心,就算我力有不逮,林家又岂是吃素的。我看大哥是加班加糊涂了吧,连这点儿最浅显的道理都不懂。”   顾飞泉笑了笑,说:“我也是关心则乱嘛。”   顾砚秋瞧他良久,冷不丁问:“你有女朋友吗?”   顾飞泉:“……”   顾砚秋:“关心关心自己的终身大事吧,别让你妈着急。”   顾飞泉:“你——”   “我很好,好得不得了,多谢关心。”顾砚秋把空了的碗放下,起身离开。   贺松君是在一旁的,恰好听到了顾砚秋和她儿子的对话。顾飞泉仰头将莲子汤一饮而尽,便要重新上楼,贺松君一把拉住他,低声问:“你有没有女朋友啊?妈都没有问过你这个。”   顾飞泉甩开她手,怒道:“你到底是哪边的,怎么帮她说话?”   贺松君说:“我当然是你这边的,这和问你有没有女朋友没有冲突啊,你也老大不小了,过完生日就三十了,该为自己打算了,你要是为顾家续上香火……我还没说完呢。”   家长的唠叨永远是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   顾飞泉跑得比兔子都快,两秒钟就不见了。   站在原地的贺松君:“……”   她暗自琢磨着,是时候把这件事情提上日程了。   顾砚秋用了几句话,就让顾飞泉很长一段时间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恨不得离家出走。顾砚秋不想和顾飞泉争,顾家的一切本来就是她的,她分毫都不让。   貌合神离的一家人吃着饭,饭桌上,顾砚秋把她这段时间在公司的感触和发现告诉了顾槐,顾槐坐在饭桌的主位上,掀了掀眼皮道:“所以你的打算是什么?”   顾砚秋愣了一下,她突然发现顾槐就这么坐着,慢吞吞地和她说话,浑身上下透出某种说不出的腐朽暮气,几乎和以前运筹帷幄、淡然自若的样子判若两人。   顾槐:“嗯?”   顾砚秋眨了下眼,方才眼前所见犹如幻觉,顾槐正襟危坐,仍旧不怒自威。   顾砚秋说:“我是想缩减机构,把不能用的人辞退。”   顾槐还没说话,贺松君先哎呀了一声,说:“那这么做不会得罪安排他们进来的人吗?刚刚听你说这些人好多都是上级安排过来的,他们针对你怎么办?”   顾砚秋不紧不慢地说:“所以我才想征求爸爸的同意。”   贺松君惊讶道:“你要公布集团太子女的身份吗?”   顾砚秋说:“一切听爸爸的。”   贺松君心里其实急死了,一旦顾砚秋在集团公布身份,别的不说,对那些人的站队就是个很大的信号,现在她儿子还在外围没能进去,公司就一个顾砚秋,不管她是小职位还是什么,哪怕是普通员工,在那些人的眼里都会不一样。   贺松君朝顾飞泉使眼色,顾飞泉埋头吃饭只当没看见,总公司的事,他能说上什么话。   贺松君气得在桌下踩了顾飞泉一脚,顾飞泉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顾槐没在饭桌上答复,而是在之后把顾砚秋叫进了书房。   “公司刚成立的时候,是我和你两个叔叔投的资金,之后的三十年,经历了好几轮融资,董事会的成员构成越来越驳杂,其中以我为代表的一方和另一派姓吴的,因为公司是否要上市产生了分歧。”   这是顾砚秋第一次听顾槐说公司领导层的事情,她意识到这幢看起来金碧辉煌的摩天大厦或许里面早就是凄风苦雨了。   “我是主张不上市的,现在经济形势不大好,而且我们公司利润稳定,这些年一直在上升期,多少和我们一样性质的公司上市结果被经济浪潮卷得渣都不剩。姓吴的那派主张上市,上市了公司他们手里的股份便能获取更大的利润,他们还想拉基金公司签对赌协议融资。一旦失败,后果不堪设想。”顾槐咳嗽了声,“你说我能同意吗?”   顾砚秋给他倒了杯水,顾槐喝了一口,说:“就因为上层争斗,下面的人纷纷站队,一些人就钻了空子,搅风搅雨,把公司搅得乱七八糟。再这么下去,公司怕是要完在我们这些人手上。”   顾槐低头,转了转无名指上的戒指,说:“所以我把你安排到了公司。”   顾砚秋蓦地抬起头,和顾槐老谋深算的双眼对上。   顾槐望着她,一笑。   顾砚秋和顾槐在书房谈了许久,外面夜色深浓,不时响起几声夏虫的鸣叫。   这天晚上,顾砚秋躺在床上许久都没能睡着。   她发现很多事情不像她想象中的那样,顾槐不在饭桌上说那些话,而是单独把她带到了书房,明显是为了避开贺松君和顾飞泉母子俩的,这说明他仍是将顾砚秋当成他唯一的公司继承人的。   他为什么这么急着要娶贺松君,还把顾飞泉迎进家门,认他为长子,又摆出一副锻炼顾飞泉的模样;他为什么性情大变,在收走前妻所有遗物清除所有痕迹的同时保留了无名指上的那枚婚戒,时时摩挲;他为什么对自己的问题噤若寒蝉避口不谈。   成堆的为什么挤满了她的脑子,顾砚秋辗转反侧,开灯坐了起来,从床头柜上拿过先顾夫人给她留下的佛珠,小颗粒的佛珠上每一刻都刻满了蚂蚁大小的经文,顾砚秋用手指在上面细细摸索着,祈祷如果她妈妈在天有灵的话能不能给她一点提示,让她不要像个没头苍蝇似的乱转。   她要走的这条路上,被大雾笼罩着,前后都是迷茫。   ***   “小顾总,你这是……”第二天上班,林至看着办公室里的顾砚秋倒退了一步。   “你没见过人敷眼膜吗?”顾砚秋后背靠进办公椅里,头后仰着,两只眼睛下各敷着一片半透明的眼膜,她捏了捏眉心,说,“昨晚上失眠了。”   放在平时就算了,但是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她不得不把自己拾掇好。   “好的,注意休息。”林至把手里的咖啡放在她桌上。   “什么时候去广电中心?”   “九点半吧。”   “你确定林阅微也会去?”   “确定。”   得到了林至的再一次肯定,顾砚秋摆摆手让他下去了。   九点二十,林至过来叫顾砚秋,人刚从办公椅起身,顾砚秋办公室的门便开了。顾砚秋换了一身亚麻色的细格纹西装,时尚却不失严肃,里面的衬衣最上一颗纽扣解开,露出平直锁骨和一段凝脂似的修长脖颈,长发扎起的同时在额前留了几缕,特意用吹风机吹过,蓬松柔软地垂在饱满光洁的额头上,细眉长眼,山根高挺,往下是薄薄的淡樱色唇瓣,微抿的唇线让她看起来有种生人勿进的气场。   林至:“!!!”   他就知道顾砚秋一定会偷偷打扮的!   顾砚秋:“东西准备好了吗?”   林至:“……都备好了,随时出发。”   和顾砚秋同去的是一个男领导,对方看着她也明显怔了一下,他拍着顾砚秋的肩膀笑了笑,这个世界上总是漂亮的人能够多得一些优待,人是视觉动物,谈生意也一样。   和电视台的合作从去年开始的,现在传统媒体每况愈下,今年的情况自然不同。电视台这边的盈利要减少,他们当然不会开心,所以这场谈判注定没有那么容易。   顾砚秋和领导在会客厅里和电视台的人扯皮,她朝林至做了个手势,林至找了个借口溜了出去。   广电中心大楼足足有几十层,林至问了一个路上遇到的人,XX杂志在哪一楼,对方也不清楚。林至便下电梯到一楼,看挂在墙上的,记录了每个楼层公司的分布。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终于让他找到了杂志的楼层,十九楼。   他再上十九楼,沿着门上的门牌一个一个地找过去,正巧迎面遇上一个人,林至叫住他,问出了具体的位置。他记下了从门口过来的路线,拍下顶上的门牌,给顾砚秋发过去消息。   “我们当然有诚意,否则也不会大热天跑过来……”   顾砚秋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顾砚秋拿出来看了一眼,收了回去。   根据顾砚秋的指示,之后是不需要他的,所以林至索性留在十九楼不走了,这里的走廊时不时便会经过人,他站在这里扎眼,便去了电梯口,那儿有两块假石,不知道是坐的人多了还是就是这么设计的,十分像个凳子,林至在问过一个工作人员后,放心地坐了上去。   他没等来顾砚秋,先等来了林阅微。   电梯上上下下,林至电梯响一下便抬起头一次,接着便会迎上陌生人的眼神,尴尬一次,来回好几次,林至便懒得抬头了,只低着头看来人的脚。   上午十一点,向上的电梯“叮”的一声在十九楼停下,林至按照老办法,看脚。   一双两双三四五六双。   林至:“!!!”   林至猛地抬头。   林阅微帽子墨镜口罩遮得密不透风,手被一个看起来像是助理的人牵着,身前两个人,身后两个人,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林……”林至不由得脱口而出了一个字。   林阅微这几天接连上课加出外务,平均下来每天只睡两个小时,到现在已经整整三十个小时没有合眼,借着墨镜的遮掩她方才在电梯上闭眼睛站着,差点儿睡着了。   林阅微出来没注意到不远处的凳子上还坐着一个人,此时林至的一句话让她回了头,自己遮得这么严实他还能认出来,是真爱粉了。   真爱粉个头一米八三,手长脚长,是个清爽的小帅哥。不得了,小帅哥看起来有点儿面熟。   林阅微轻轻地嘶了一声,在记忆里寻找着这个人的身影。   “你是……”林阅微记起来了,“上次XX站台活动你是不是去了?”   林至喜出望外:“对,我去了。”   看来是真的不能再真的真爱粉,林阅微停下脚步,随口问道:“你在这儿上班?”   林至说:“不是,我和我老板一起过来谈工作的。”   再说下去就过界了,林阅微不知道接什么话,“唔”了声,说:“加油。”   林至说:“对了,我老板就是上次送——”   跟在林阅微身边的助理拉了拉林阅微的胳膊,示意她别再耽搁时间,林阅微抱歉地笑笑,说:“我也要去工作了,下回有缘再见。”   她快步走远。   林至:“……再见。”   林至重新坐了下来。   一个小时后,顾砚秋从十九楼下来,看到林至实时汇报消息的顾砚秋脚下跟踩了两个风火轮似的冲到了林至面前:“人还在吗?”   林至忙点头:“在,我没看见她走。”   林至领着她往里面的杂志社走,两旁的办公室里都没什么人,顾砚秋越走越不确定,问道:“你真的没看到她走吗?刚刚下班的人那么多。”   林至说:“我用我两只1.5视力的眼睛保证,我一个一个盯的,绝对没走。”   顾砚秋仍旧提着一颗心。   “就是这里了。”林至停下来,顾砚秋看见了上边的门牌,确实是XX杂志社无疑。   林至立马拿出了手机,调出前置摄像头,伸到顾砚秋面前。   正要掏化妆镜的顾砚秋:“……”   林至呲牙笑了笑。   顾砚秋对着前置摄像头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抻平了西装衣角,敲了敲虚掩着的门。   没人回应。   “可能都下班了。”林至说。   “你在能看见这扇门的随便一个地方等我。”顾砚秋说完,轻手轻脚地推开了门。或许是这家杂志十分有名的缘故,里面空间非常大,顾砚秋绕过中间的格子间,来到了一扇门前,门上方有一个长方形的窗户,顾砚秋踮脚看到了里面。   昏暗的光线下,房间的椅子里坐着一个人,头深深地低着。哪怕是一个侧影,顾砚秋也确认自己不会看错。   ——是林阅微。   心脏有块地方便软软地塌陷下去,像泡进了蜜糖里。   林阅微接受完了采访,杂志社这里已经下班了,杂志社职员和助理一起下去吃饭了,林阅微实在太困了,便让助理姐姐给她打包一份上来,她在里面眯一会儿。   即便在椅子里,身体不能舒展开,脑袋低垂着,林阅微还是睡得很香,连房间门被拧开,有人偷偷进来都不知道。   顾砚秋在她面前蹲下来,从下往上看着她。   林阅微手里抱着她的背包,弯翘的睫毛垂落下来,那双糅合了刚厉和柔情、好看的眼睛轻轻地闭着,黑发从身后垂至身前,鸦羽似的幽黑,脑袋无意识地往下一点一点的。   许是顾砚秋的呼吸影响到了她,林阅微吸了吸鼻子,鼻腔里发出含混的哼声。   顾砚秋忙离远了点儿,默不作声地看了她一会儿,有点儿好奇地试探性地伸手碰了一下她的鼻尖,圆润挺翘,触感细腻如丝。   顾砚秋心虚地闭了下眼,再睁开,偷偷瞧了一眼,林阅微毫无反应。   顾砚秋一触之下便没有放,细长柔软的手指沿着她的人中慢慢下滑到了鲜艳饱满的唇珠。   视线胶着在上面。   她喉头往下滚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顾家的事要从三十年前说起,以后再慢慢说叭   亲到了吗吗吗吗吗?   广告一下,明天回来~    第31章   发梢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碰触着,从头皮带来一阵难以抑制的酥麻痒意。   林阅微动了动鼻子, 胸腔里的心脏骤然重重地跳动了一下, 她朝后一倒, 正陷进椅子里,眼睛睁开, 映入眼帘的是睡前熟悉的天花板。   林阅微伸了个懒腰, 抬手按了按自己酸疼的脖子,嘶了一声,看看时间刚入睡十几分钟,遂打算换个姿势继续睡。   房间里空调开久了,习惯性往上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林阅微蓦地怔了一下,手指按在自己唇瓣中央。   ***   顾砚秋步履匆匆从杂志社办公室出来, 和守着的林至汇合,林至疑惑地望她,道:“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顾砚秋说:“看一眼就出来了。”   林至哦了声,说:“这样挺好的, 要是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说不定会被挂。”   “挂?”   “就是私底下接触偶像, 发生亲密举动,叫什么私生饭,被粉丝发现是要被挂上微博骂的。”林至想象着顾砚秋被网友扒出来,画面太美他有点不敢想。   不知道为什么,林至说到“亲密举动”的时候看见顾砚秋的眼神躲闪了一下。   林至:“???”   林至惊诧道:“你不会真的做什么了吧?”   顾砚秋大步走在前面:“走了。”   林至跟在后面, 心里挣扎得不行。他是个正直的秘书,顾砚秋如果真的做出这种事情,那么给她提供信息的自己即便不是罪魁祸首也是帮凶了。   顾砚秋:“你想吃什么,我请你吃饭。”   林至眼前一黑,突然要请他吃饭,一定是做什么了吧?   顾砚秋按了电梯按钮,便双手环胸站在门前,似乎在沉思。   叮咚——   顾砚秋抬脚迈进去,朝身后的林至喊了一声:“怎么还愣在那里?”   电梯里有其他人,林至不方便跟她说这些,一直等到出了广电大楼才说道:“小顾总,我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顾砚秋淡淡睨他一眼:“我说不当讲你会不讲吗?”   林至:“……”   “讲吧。”顾砚秋摸出手机搜索附近有什么好吃的,林至嘴唇蠕动两下,说道,“不管你再怎么喜欢林阅微,你要记得自己的身份。”   “什么身份?”   “你就是个普通的粉丝啊,”林至就差痛心疾首了,想着她是自己上司,也不好说得那么绝,“退一万步说,你若真的想和她有点儿什么,你可以正大光明地追啊,不要偷偷摸摸的。”   顾砚秋是什么人,小小的一个公司经理,林阅微是什么人,出入有助手保镖的人,动不动还会引起人群骚动。顾砚秋要追到她,比登天还难。   林至希望顾砚秋能够认识到现实,知难而退。   顾砚秋深以为然,说:“你说得对。”   但是她和林阅微约法过三章,她不能喜欢上她,更不能光明正大地追求她,只能偷偷摸摸。   林至:“啊?”他是不是耳朵瞎了听错了。   顾砚秋看着他挑眉:“我说,你说得对,那你说说,我要怎么才能追到她。”   林至:“……”   疯了疯了,他老板真的是彻底疯掉了。现在不是女友粉了,是意淫自己能够和偶像发生点儿什么的……那个词他不好说出口,要是顾砚秋是个男的,他一定会骂对方猥琐男。   顾砚秋一笑,说:“附近有家粤菜馆评价不错,我们去吃那个?”   “……好。”   吃饭的时候,林至旁敲侧击给她分析利弊,以及这件事可操作的难度之大,顾砚秋安静地听着,自始至终都没有发表意见。   顾砚秋让餐厅给她上了饭后甜点,一边用勺子小口地挖着,一边对林至轻轻地说:“这件事我有分寸,不希望你再就此发表意见。林至,我最近是不是对你太宽容了?”   一句话就把林至的絮叨挡了回去。   顾砚秋敛下眼底的锋芒,温声道:“这儿的港式奶茶挺好喝的,你问问他们这能不能打包,能的话可以给你女朋友带一份。”   林至哑然:“……谢谢小顾总。”   ***   林阅微指腹摩挲着自己的唇瓣,把包放在一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拉开了门,屋外空无一人。她把口罩戴起来,往门外走了几步,一直到了电梯口。   门在她面前缓缓关上,她顺着缝隙似乎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林阅微往后撤了一步,她怎么会在这里?   “你怎么出来了?不是在房间里睡觉吗?”另一扇往上的电梯也在十九楼停下,里面走出提着饭盒的助理姐姐,迎面便看见林阅微对着电梯门。   “我来迎接你啊。”林阅微笑嘻嘻地挽住对方的胳膊,回头往紧闭的那扇电梯门看了一眼。   助理姐姐在出外务的时候和林阅微形影不离,平时有粉丝围观的时候更是要把她护好,朝夕相处下两人关系亲密。她这么说助理姐姐就信了,抬手晃了晃手里的袋子,“猜我给你买了什么?”   “焗饭。”   “你怎么知道?”   “神机妙算。”   林阅微暂时回了杂志办公室,坐在一张办公椅上吃她的午饭,脑海里不时闪过半闭的电梯里那张一闪而过的脸。   “你刚刚下楼去吃饭的时候,有没有见过一个漂亮的女人。”林阅微状似无意地问助理。   助理:“……这里漂亮的妹子还挺多的。”   林阅微:“不是一般的漂亮,你比照我这种标准的,有没有?”   助理不知道是该说她自恋还是说她妄自菲薄,无语道:“没有,要是有跟你这么漂亮的,我早就注意到了。”   林阅微:“好了,没事了。”   难道又是她看错了?   她这阵子幻觉不断,不会是脑子出什么问题了吧?   助理:“你问这个干吗?”   林阅微摇头:“没什么,见到一个熟人,现在想来可能是太累,看错了。”   助理啧道:“这么漂亮的熟人,果然好看的人只和好看的人一起玩。”   林阅微借势夸她道:“所以你也很好看啊。”   想要求证其实不难,林阅微想起了一个人。   江丛碧——顾砚秋的坚定仰慕者。   现今已经是六月底,江丛碧论文早就上交,答辩顺利通过,连毕业照都拍了,已经没有什么能阻拦她去追顾砚秋了。   插句题外话,林阅微回校拍毕业照的时候上了新闻,她上的是正儿八经的名校,上学时期的成绩也一并被公布出来,年年国家奖学金,妥妥地学霸一枚。网上曾经辱骂过她的人不少人哑口无言,但也有其他人另辟蹊径,说什么高学历不一定和本人人品相匹配,谁谁谁还是名校博士呢,照样人渣一个。不管怎么说,有一个名校学霸的光环在,让粉丝多了一丝底气,黑子少了一个借口。节目临近末尾,剪辑组终于放过了林阅微,不再恶剪,即便路人风评依旧糟糕,但基本能看出来节目组不会拿林阅微祭天。   先前把林阅微和顾砚秋买上热搜的背后人查出来了,是那十个人里的一个,那人也是倒霉,恰好有不少的黑历史,江丛碧让人把她早年在公共平台口出秽语,纹身、混迹夜店约炮发上了网,照片清晰得能认出来人脸,各区联动,锤实得不能再实,粉丝大规模脱粉,她本来就不如林阅微人气高,粉丝更不如林阅微忠心,经过这一出,排名断崖式下跌,邵雅斯已经挤进了前十,目前位列第八,出道有望。   离总决赛只剩下半个月的时间,林阅微忙成了一只连轴转的陀螺。   江丛碧毕业后,被她爸爸强行赶去了自家公司,拿了个部门经理的名头,这个部门格外清闲,下属工作安排得井井有条,江丛碧每天负责签几个字,之后就在办公室里跟小姐妹唠嗑,要么就打游戏。   耳机里传来“Game over”的提示,江丛碧摘下耳机,气得把手机往旁边一丢。   屏幕却在此刻亮了起来。   江丛碧看清来电显示,眉开眼笑地接起来:“你又出狱啦?”   江丛碧把林阅微训练的那个地方比作牢房,每次出去跑通告称为“出狱”,林阅微懒得跟她争论这个,直截了当问道:“顾砚秋最近在干什么?”   江丛碧心里“哦豁”一声,心说这是怎么了,林阅微居然主动问顾砚秋的情况了,难道趁着这段时间她不在,发生了一些如此这般的事情?   “你问这个干吗?”江丛碧不动声色地套话,“她怎么你了?”   林阅微大义凛然道:“没怎么,我就是作为你最好的朋友,关注一下你的感情发展进度。”   江丛碧差点儿忘了这茬儿,她立马给自己代入了顾砚秋追求者角色,在椅子里坐直了,说:“噢,这个啊,进展还行吧。你知道的,她不太好追。”   “那她最近在干什么?”   江丛碧上哪儿知道去,随口问道:“你见到她了?”   “应该是见到了。”林阅微咬着下唇,觉得这肯定不是幻觉。   江丛碧冷不丁吃到这么个瓜,兴奋问道:“哪儿见到的?”   “广电中心,我现在还在这儿呢。”林阅微说,“我感觉她……算了,你就帮我查一下她今天是不是来过广电中心。”   “好的,你着急要吗?要不要把她近来的行程都告诉你?”   “……不着急,不用。”林阅微听江丛碧这话问得怪怪的,她回答也怪怪的,摸了摸手臂陡然起的一层鸡皮疙瘩。   江丛碧下一句话就给她解答了这怪异的由来。   江丛碧调侃:“哎,你觉得你现在像不像在调查自己有可能出轨丈夫的妻子?”    第32章   “你觉得你现在像不像在调查自己有可能出轨丈夫的妻子?”   林阅微:“……”   江丛碧停顿了两秒钟,没发现林阅微有大发雷霆的架势, 得寸进尺地揶揄她道:“真的, 你没发现吗?妻子为谋生计出远门, 留下一个貌美如花的新婚丈夫在家,妻子担心丈夫拈花惹草, 遂向好友求证是否出入某某场所。”   林阅微:“……我挂了。”   江丛碧:“喂。”   嘟嘟嘟——   江丛碧对着挂断电话的手机哈哈一笑, 脚尖踮地,一个使力,在办公椅上转了一圈,坐定,兴致勃勃地找人帮忙查去了。   这不是什么秘密,顾砚秋部门里很多人都知道她去了哪儿。江丛碧朋友多,消息来回来去地绕了几圈儿就打听出来了, 顾砚秋上午确实去了广电中心,而且中午没回公司。   江丛碧耍了个小心机,先瞒着没告诉林阅微,打算等到她主动来问才说, 或者过个一天两天的, 装作才查出来。   林阅微吃了午饭就从广电中心回H市了, 几个小时的车程,她眯了两小时,其他时间用来研究新剧本的台词,节目只剩下最后两期了。   她满心扑在工作上,江丛碧迟迟没等到她再来询问, 自己反倒着急了,把消息告诉了她。   “哦。”林阅微冷淡地说,“知道了,我现在要继续排练了。”   “就这样?”   “不然还要怎么样?”   “你那天那么语气激荡地跟我问顾砚秋的消息,怀疑人家出轨……”   “等等,”林阅微发现她在歪曲事实,“我什么时候语气激荡了,什么时候怀疑人家出轨了。”林阅微看一眼正在排新戏的其他选手,走远了几步,避开众人压低声音道,“江丛碧,你是不是皮痒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   林阅微一般不动手,口头上也不大说这种话。   江丛碧大感有趣,道:“哎呀这是被人家戳穿了所以恼羞成怒了吗?”   “……”林阅微和她说不下去了。   江丛碧看着已经挂断的手机屏幕,得意洋洋。最近她被挂断电话的次数有点多,一提起来顾砚秋林阅微就挂电话,平时的伶牙俐齿一并失灵了似的。   看在她还在“坐牢”的份上,自己就暂且饶过她。等她出道了肯定有几天假,到时候……哼哼。   林阅微把手机丢进了包里,进了排练厅。   ***   林阅微晃了晃昏沉的大脑,把目光聚焦到邵雅斯近在咫尺的脸上,邵雅斯手朝她额头探了过来,问道:“你没事吧?脸色怎么这么那么差?”   “没事。”   “嘶,怎么这么烫?”邵雅斯把她拉到一边,说,“你发烧了。”   “怎么可能,现在又不是冬天。”   “你自己摸一下?”邵雅斯抓着她的手让她自己摸。   林阅微一摸,果然温度高得不同寻常,她只感觉精神不好,头有点晕,她以为是这段时间太忙碌导致的,没想到是生病了。   林阅微要继续跟着排练,再有三天就要进行总决赛的直播了,她没多少时间了。本就都在加班加点,她基础也比不过邵雅斯这样的科班出身,哪儿耽搁得了。   邵雅斯劝她她不听,邵雅斯说:“你等着。”   她用了学生时代大家见惯的手段,叫来了老师,林阅微不得不被勒令回去休息。   林阅微吃了退烧药,躺在寝室床上休息,空调的风呼呼地吹着,宿舍里只有她一个人,只能听到她偶尔两声闷闷的咳嗽。   药效上来,林阅微闭着眼睛便睡着了。   醒来已经是下午了,窗外透过来一点薄薄的光线,玻璃窗将炎热的空气和阴凉的寝室隔离开。林阅微眼睫毛颤动着,身体还是很沉,眼前蒙着一层细汗,光怪陆离地闪着模糊的画面。   一只微凉的手掌覆上林阅微的额头,一道熟悉的声音说道:“你怎么会突然发烧了?是太累了吗?”   林阅微一个机灵,要不是身上重若千钧,她此时必已经弹坐了起来,现下她只是手肘撑起,朝床角缩,眯细了眼睛看向面前的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再去看门,宿舍门紧闭着。   顾砚秋手里捧着块毛巾,林阅微摸了摸自己额头,湿湿凉凉的,无疑是刚从她额头上拿下来的。顾砚秋对于她的问话避而不答,拿着毛巾进了洗手间,听声音是在洗毛巾,不多时就出来了。   她脸上不见笑,也不见其他神情,眉目清晰,就这么走近,弯腰,手伸过来。   林阅微偏头,躲开了她凑过来的毛巾,顾砚秋歪了歪头,嘴角勾起一点笑,说:“别闹。”   林阅微从她语气里听出了一丝违和的温柔,鸡皮疙瘩顿时冒了满身,原本沉重的身子也不重了,坐了起来,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就是在这里啊,哪儿有为什么?”   “你……”   “听话。”   声音又软又轻,却又带着不可违背的压力。林阅微怔了一下,等她毛巾贴上自己额头才反应过来,在床上空间太小,她索性从床上跳了下来,“顾砚秋。”   “在。”   林阅微避她如蛇蝎,警惕地盯着她:“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我不是说了吗?就是这么进来的。”顾砚秋笑了起来。   “有人吗?这里有人私闯民宅——”林阅微不知怎么扯开嗓子向外喊起来。   顾砚秋叹了口气。   林阅微手一指门口:“我们这里有保安的,你最好赶紧走。”   顾砚秋说:“我为什么要走?”   林阅微说:“嘿,你没经过人同意私闯民宅,为什么不走?待会儿保安把你抓进警局你就开心了是吧?”   顾砚秋摆出一副费解的神情,说道:“我哪里私闯民宅?这不是我家吗?”   林阅微:“!!!”   她睁大双眼,所见哪里还是那个狭窄宿舍,宽敞明亮,身边的床也从九十厘米的单人床变成了两米的大床。   “你在那边生病了,病得很严重,节目组就把你送回家了。”   “不对。”林阅微下意识道。   “哪里不对?”   “他们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我去接你的。”   林阅微:“……”什么鬼?   她脑子越来越糊涂,视线也越来越恍惚,总觉得有哪里不对,脚下发飘,几乎站立不稳。   一条柔软温热的胳膊搂住了她的腰,接着将她整个人拥入怀里,带着她往床边走去,温柔道:“好好养病,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林阅微手指掐住了她的胳膊,顾砚秋面不改色,林阅微将她用力一推,顾砚秋朝后倒了下去……   林阅微满头大汗,喘息着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上铺的床板,果然是做梦,梦见的都是什么东西。她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太阳西斜,橙黄色的光线透过百叶窗照进来。   出了一身汗的林阅微身上清爽了不少,她掀被起床,拿了睡衣打算洗个澡。走到洗手间门口,林阅微顿住脚步,心有余悸地朝后看了看,生怕一个顾砚秋从房间里冒出来。   或许是生病中的人心理要脆弱一点,林阅微坐在床上,提不起劲来,知道自己该去排练了,但是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劝她歇息一会儿。   林阅微把自己包在被子里,拿过边上的手机给她妈打了个电话。她想好了,要是嘟两声没人接的话她就发个消息说打错了。   嘟了一声,林妈妈就接了。   “喂。”   “我打错了。”林阅微脱口就道。   林妈妈冷哼一声,说:“打错了你怎么不挂电话?”   林阅微手指抠着身下的被子,没吭声。   “我还不知道你。”林妈妈胸有成竹地说,接着便是讽刺,“不是说谁先联系谁是狗吗?现在谁是狗?”   “我是狗。”林阅微吸了吸鼻子,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妈,我生病了。”   “活该,叫你不听我话,吃药了吗?”   “吃了。”   “多喝热水。”林妈妈说。   “妈你怎么这么直男啊?”   “什么直男,你妈货真价实的直女,不然哪儿来的你,让你多喝热水就不错了,要什么自行车?老实听我话比什么不强,我看你就是累的,好好的一个千金小姐,非要吃那个苦。”   林妈妈虽然不同意她去混娱乐圈,但是亲生女儿还是亲生女儿,对于她的动态比什么都清楚,她连林阅微所有的行程都能拿到,自然知道她有多忙。还有那些返图看上去一张比一张憔悴,心疼得不得了。   林阅微知道她刀子嘴豆腐心,撒娇道:“不是还有几天就结束了吗?我马上就回家了。”   林妈妈:“哼,保佑你千万不要出道。”   林阅微:“妈——”   林妈妈:“别妈了,我就这个态度,你爱怎么辛苦怎么辛苦,反正累不着我。”   林阅微死猪不怕开水烫,已经自动免疫了,嬉皮笑脸地说:“我会多喝热水的,不用担心我。”   林妈妈:“谁担心你了——简直信口雌黄。”   “我担心我,行了吧。”林阅微怕了她妈了,嘴上一点儿都不能输,她想起她妈偷偷做的事,忍不住说道:“谢谢妈。”   林妈妈被她谢得莫名其妙,说:“谢我什么?”   林阅微啧道:“我说了你肯定不承认,还问来干什么?”傲娇得不行。   林妈妈:“不是,你没说怎么知道我不承认?”   “那我说了啊。”   “你说。”   林阅微跟她妈聊上天了,心情大好,原先想好的默默报答抛到了脑后,跟炫耀似的洋洋得意地说:“你给我请水军公司的事情啊,为了不让人认出来,还特意说自己姓林。你说你用什么不好,非用夫家的姓,随便编一个也好啊。姓张姓王,姓林,我一猜就是你。”   林妈妈矢口否认:“不是我。”   她根本没做过这样的事,连随口说一句交代节目组多照看林阅微一下的话都没有,怎么会大费周章地给她请水军。   林阅微不信,啧啧叹道:“我就说你肯定不会承认。”   林妈妈:“真的不是我,我有钱不会给自己买包啊,是非洲人民都繁荣富强了还是国家已经走向共产主义了,哪儿轮得到给你花钱,你算哪根葱?”   林阅微脸一黑:“妈你不承认也不用这么挤对我吧?我是你亲生的吗?”   “没做过就是没做过,少给我脑门上扣高帽子。”   “这是好事儿啊。”   “好事儿我也不要,谁知道你是不是有什么阴谋。”林妈妈否认的态度很坚决。   “那是我爸?”林妈妈说得这么坚决,林阅微心里也不由得打起了鼓,难道她原先的猜测是错的。   “你爸也没有。”   “那是谁?”林阅微彻底懵了。   “你问我我问谁去?”   “江丛碧跟我说是个姓林的女人。”   “天底下姓林的女人那么多,总不能都是你妈吧。还有,你都说可以化名了,人家可能原本姓张姓王呢,觉得姓王好听呢。”林妈妈说,“哦,对了,你不是姓林吗?那个人也姓林,是不是想栽赃陷害你自己给自己买水军。”   林阅微:“……”   林妈妈叹了口气:“你可长点儿心吧。”   林阅微:“妈我知错了。”   林妈妈说:“就你这个智商,难为你了。”   林阅微愤而威胁她要挂电话,林妈妈比她挂得还快,一点都不留恋。   林阅微:“……”   林阅微躺了下来,开始重新思考那个给她买水军的人,姓林……不,不一定姓林,可能姓别的。她不是另有目的就是真的是她的粉丝,现在的粉丝了不得,都能请水军公司了。   知道的信息太有限,林阅微就不浪费那个脑细胞去思考了,想也想不出什么来。等节目结束,有的是时间慢慢查。   邵雅斯在排练厅见到林阅微,惊道:“你怎么又来了?”   林阅微笑笑:“怎么?不欢迎啊?”   “欢迎欢迎。”邵雅斯笑着,谈了一下她的额头,还是有一点烫,“你的烧……”   林阅微双手合十,朝她无奈拜了拜,打断她:“退得差不多了,你就别再告老师了成不成?”   邵雅斯拿她没办法,“好吧好吧,不舒服一定告诉我。”   “一定。”   林阅微就这么重新投入了排练,距离《演员练习生》的总决赛只有不到三天时间,三天后,台上的这些人里,有一部分人的命运或许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想着便让人热血沸腾,区区低烧算得了什么。   ***   七月初,《演员练习生》这档聚焦了众人关注的现象级综艺终于迎来了万众瞩目的时刻,就在直播现场,将会选出十位练习生,正式出道成为演员。   顾砚秋花高价从别人手上买来了两张票,她习惯了带着林至出门。决赛的票特别难抢,转卖价格高昂,资深追星粉林至女朋友都没有拿到票,沾了顾砚秋光的林至因此还被他女朋友捶了一顿。   决赛是在周六,周五晚上,顾砚秋便带着林至踏上了去H市的高铁,在当地酒店歇了一晚上。第二天早早过去排队,顾砚秋第一次来节目现场,不知道里面的弯弯绕绕,从上午一直排到了下午三点,才开始陆续验证身份进场。而且不能带水带食物手机上交,足足站了五六个小时,堪比那天晚上等林阅微下班。   顾砚秋外貌出挑,林至人高腿长还是个小帅哥,十分瞩目。他们俩看起来就是第一次来这种场合的,等了没多久便主动有人过来搭话。   “你们是谁的粉丝啊?”   顾砚秋看林至,林至接话道:“林阅微。”   这人露出十分不屑的眼神,走了。   林至:“???”嘿他这暴脾气。   林至转头:“小顾总……”   顾砚秋说:“算了。”   她没想到在现场居然还有针对林阅微的,顾砚秋以为有些人只是在网上恶毒,在现实中起码要留些情面,看来是她低估了。   顾砚秋:“狗咬你一口你要咬回去吗?”   林至玩笑说:“我可以一棍子打回去。”他秀了秀自己胳膊的肌肉,结实有力。   顾砚秋淡淡说道:“我看你是想被这里的安保打出去。”   林至哈哈笑。   顾砚秋看了看周围,说:“这里的这些人好像是有群体的,你去问问林阅微的粉丝群在那儿,我们去那儿站着,晚上直播的时候可以一起加油。”   “好的。”   林至走出两步,又回过头来,将手伸了出来,说:“我带着你吧,待会儿走散了找不到人,袖子。”   林至隔着衣服牵着顾砚秋的手腕,不停地说着“让一下让一下啊”,朝每一个聚在一起的小群体走去,进入决赛的男女选手有二十位,足见里面粉丝群里之驳杂。   他们俩也是倒霉,接连问了三四个都不是林阅微的粉丝团,顾砚秋对着一个女生问道:“那你知道苇草都在哪儿吗?”   苇草是林阅微的粉丝名。   顾砚秋吐出这个名字后怔了一下,不由得微微一牵唇,恰好跟她的游戏朋友网名一样。   女生还真知道,她指了个方向,说:“好像是在那儿吧。”   顾砚秋确认了一遍,反手拉着林至往那儿走去。   越走近,林至的眼睛就越睁越大,低声说:“小顾总,林阅微的粉丝颜值都好高啊,好多漂亮小姐姐。”   顾砚秋:“我看你是想被你女朋友打。”   林至赶紧眼观鼻鼻观心,力表自己对女朋友的忠心。   没有林至说的那么夸张,但是林阅微的粉丝群体确实肉眼可见比其他家粉丝颜值高,尤其是女粉,人均美女,身高腿长,顾砚秋一走进来,更是凭一己之力再次将颜值线拉高了好几度。   “哇,这个小姐姐你也是苇草吗?”有粉丝迎过来。   顾砚秋点点头。   她今天穿了一身休闲装,阔腿裤,蝙蝠衫,戴顶渔夫帽,化了淡妆,眉眼精致,皮肤白得发亮。顿时好几个人就朝她围了过来,双眼发光上下打量。林至侧身,将顾砚秋往身后挡了挡。   有胆大的女生便叹气道:“有主了,好失落啊。”   顾砚秋:“……”   林至:“我不……”   顾砚秋拉了一下林至的袖子,林至了然,暂时充当她的男朋友。顾砚秋从在场人打量她的目光里看出来,有些人怕是抱着一些别的想法,就犹如她对林阅微那样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网上说林阅微吸了很多姬佬粉,如今一见,名不虚传。这次决赛过后,怕是现场就要成几对。   在她们打量顾砚秋的同时,顾砚秋也多看了这群人几眼,顾砚秋融入了这群粉丝里,有人给她拿来了林阅微的手幅,顾砚秋接了,放到林至的手里。   林至在旁微微含笑,扮演二十四孝好男友。   那人又是一阵打趣,说他们郎才女貌,祝福长长久久。   只有顾砚秋知道她是不想让林阅微有可能看到台下的自己举着她的手幅,惊动了她。   顾砚秋被约法三章束住了手脚,一时竟无从下手,只能这么默默地关注着,寻求能够多与林阅微见面的机会。   她心中忧虑,垂下眼睑,冷不丁一道声音在耳边响起。   “这不是顾小姐吗?你也来了?”   顾砚秋抬眸望去,对上一张盈盈的笑脸。   “江姐认识她呀?”站在那人身边的女生嘻嘻问道。   “说了不要叫江姐了,直接叫我名字就行。”江丛碧一指推了推方才说话的那女生脑门,“你不认识,这不是上回在台上和阅微做互动的那个嘉宾吗?”   江丛碧不但在暗地里帮林阅微操作,本人更是在节目播放到后期下场,疯狂氪金,短短一个月内便成了苇草饭圈里的大佬之一。粉头江丛碧一开口,那些人便都认出来了。   “原来是她。”   “换了个发型我就没认出来。”   “长得这么好看我居然没认出来,我有罪。”   有人提出疑问:“不对啊,上回不是说是路过的吗?不是粉丝,刚刚她说是阅微的粉丝啊。”   江丛碧主动帮顾砚秋解了围,啧道:“还不兴人家转粉了吗?我们阅微连黑子都能真香警告,区区路人。”   大家都嘻嘻哈哈地笑。   江丛碧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顾砚秋,对她来说简直是意外之喜,但这里人多眼杂,她不能单独拉顾砚秋到旁边说话,只稍微避开其他粉丝几步。林至还跟个棒槌似的杵在顾砚秋身边,江丛碧朝她使了好几次眼色他都无动于衷,顾砚秋不发话他就不动。   江丛碧放弃了,将目光转向顾砚秋,笑道:“没想到你会来。”   顾砚秋更没想到会碰到熟人,她耳根发烫,感觉自己那点小心思快被这个比她小了三岁的林阅微的闺蜜看穿了,说道:“朋友送了两张票。”   江丛碧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故意问道:“什么朋友送的票?”   顾砚秋端着脸道:“江小姐不认识的人。”   江丛碧哪壶不开提哪壶:“我看了上回的那段互动游戏的视频,不知道顾小姐什么时候转粉的?”   顾砚秋咳了声:“就前段时间。”   江丛碧歪头看着她,顾砚秋现在避开就是心虚,所以她直视着她的眼睛:“江小姐在看什么?”   “没看什么。”江丛碧突然说,“看你男朋友,很帅。”   顾砚秋压低声音说:“江小姐说笑了。”   “啊,原来是我误会了。”不是男朋友就好。江丛碧在心里说道,不然她那个死鸭子嘴硬的闺蜜怕是要哭晕在被窝里。   “我们两个真的挺有缘的。”江丛碧说。   “确实有缘。”顾砚秋回道,如果是说在这里巧遇的话。   “喜欢同一个人。”江丛碧扬了扬手里的手幅——上面印着林阅微的画像和名字。   顾砚秋心脏重重一跳,摸不准江丛碧是什么意思,不吭声。   江丛碧一笑,接着说道:“虽然你是粉丝的喜欢,或者说礼貌性地喜欢一下,我是闺蜜的喜欢。”   顾砚秋心脏从喉咙口落回肚子里。   林至在旁边听了一嘴,先是震惊这位粉头江小姐居然是林阅微的闺蜜,她什么时候认识人家闺蜜的?接着便吐槽她话里的粉丝的喜欢,他老板可不是普通粉丝的喜欢,更不是礼貌性地喜欢一下,是女友粉的疯狂喜欢,恨不得跟人家结婚生孩子的那种,连孩子名字都想好了。   林至呼吸一滞,他突然想到一个重要的点。既然顾砚秋认识林阅微的闺蜜,那么顾砚秋通过她闺蜜完全可以认识林阅微,再和对方接触,凭着自己的颜值加上身材,刷一刷存在感,再万一看对了眼……顺着这条思路想下去,把偶像追成老婆完全有可能啊。   林至:“!!!”   他才是要搞到真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恭喜林顾喜提cp粉头林至一个,这次才是真的要搞到真的了╰(*°▽°*)╯   明天选秀就结束啦,可以这样那样那样这样了了╰(*°▽°*)╯ 第33章   受他女朋友影响,林至被迫跟着她看了不少同人文。   林至心里惊涛骇浪, 就差脑补一整本霸道女星爱上我了。为什么不是霸道总裁?开什么玩笑, 顾砚秋只是一个小小的经理啊, 霸道不起来。   不管怎么样,都是有一个要霸道的了, 不然不够小说。   顾砚秋面如止水, 和江丛碧淡然交谈道:“主要我周末闲来无事,秘书给我提议要不就过来看一下决赛放松放松心情。”   心情放没放松不知道,腿是绷紧了,站得脚跟发麻。   林至:“???”   怎么又有他的锅?   江丛碧随着顾砚秋的话看向林至,林至便微微一笑,把锅圆润地接了下来,继续配合演戏道:“对, 我是林阅微的死忠粉。”   江丛碧一瞅,还是个剑眉星目的小帅哥,当即抬手去勾对方的下巴:“顾小姐,你秘书长得够帅的啊。”   顾砚秋淡淡说:“他有女朋友了。”   江丛碧的表情顿时就变了, 手在碰到林至下巴前触电般缩了回去, 嫌弃地看着他。   林至:“……”   他做错了什么, 一瞬之间从香饽饽变成了臭狗屎。   江丛碧手相当快,没摸成林至,转而将魔爪伸向了顾砚秋。明面上她还是顾砚秋的追求者,顾砚秋单身,暂时和林阅微没有什么关系——一纸结婚证除外, 能趁着没主的时候摸一下也是好的。   她快,顾砚秋比她更快,要不是身后有人,能一口气退出两三米去。   江丛碧摸了个空。   “江小姐。”顾砚秋和她拉开安全距离,语气微沉。   江丛碧讪讪收回了手,在包上蹭了下,强行找补道:“你下巴上有个脏东西。”   “你可以直接告诉我。”   “我这不是……”江丛碧笑了一声,“那什么,一时着急,对,一时着急。”   “下回别这么着急了,容易引人误会。”   “一定一定。”   顾砚秋便朝她轻点了下头,看向别处,侧脸线条柔和,往下延伸出一段细腻的雪颈。   江丛碧眼睛里闪过两丛暗火,倏地便隐没无踪。   说真的,如果不是林阅微先对顾砚秋有意的话,她肯定就下手了。这样端庄自持自带禁欲感、不可多得的冷美人,错过了终其一生都不一定能遇见第二个。   江丛碧气不过林阅微那个榆木脑袋,从兜里忿忿摸出手机,给她发消息,刚把一串发泄情绪的话打出来,江丛碧就一个一个字往回删掉了。   林阅微肯定在后台紧张地准备决赛,她这一通乱七八糟的发过去万一对她的情绪产生了影响——虽然江丛碧很少能影响到林阅微的情绪,多数时候都是对方对她表示智商的碾压,但是为了微乎其微的可能,江丛碧也把所有的话给咽了回去。   秋后算账,为时不晚。   江丛碧拆了颗糖吃了,顺手递给顾砚秋一颗,顾砚秋摇头:“谢谢,不用了。”   江丛碧盯着她看了两秒钟,移开了目光,她太喜欢看起来冷淡的人了,冷淡的人一般是心防太深,一旦真的打开心门才是宝藏,再这么看下去不得了。   江丛碧心里啧了一声。   顾砚秋后颈竖起了一层汗毛,过了好一会儿才下去。   江丛碧为了避免自己心里的花花肠子再冒头,索性回到了那一堆粉丝中间,和顾砚秋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偶尔会朝那个方向看一眼,帮林阅微监督一下她将来的老婆,不对,是现在的还没有在一起的老婆。   ……怪拗口的。   顾砚秋得了片刻平静,将交到林至手上的手幅拿过来看,上面印了林阅微某一次出席活动的造型,还配了两行字: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是当时她全网黑最严重的时候粉丝选的应援口号。   决赛人气排名处于实时变动的状态,顾砚秋上交手机之前看见林阅微在第三名,这几天都是在第三名雷打不动,出道基本上是板上钉钉了。   理智是理智,但当顾砚秋跟随人流进了直播的大厅,看见举着各色灯牌和手幅的人山人海,所有人都是那么的狂热,为自己的偶像应援,镜头扫过来的时候声浪一波高着一波。   “林阅微!林阅微!”   “邵雅斯!邵雅斯!”   一共有二十余位选手,顾砚秋耳朵里基本上只能听到这两个人的声音,她才反应过来,原来是站在了两家粉丝的中央。   连她这个不混圈的都知道,两家粉丝现在打得头破血流,有你没我,有我没你,谁也不会轻饶了谁,怎么会聚到一起来?   江丛碧觉得粉圈互骂打架都是有病,还没什么人气呢,就一天天的被迫害妄想症,总有刁民想害整,但她作为林阅微粉丝圈里的大粉,不能公然下场劝诫,只能默默地围观。   江丛碧站在她身边悄悄给她解释道:“本来两家是打算离得彼此远远的,但是男选手的粉丝在一边,女选手的粉丝在另一边,一共就那么大点地儿,不是挨着就是隔两个,人海中相望。骚的是进来以后粉丝被节目组安排得明明白白,谁家在哪个位置早就定好了,官方大概不想放弃林邵cp的热度,故意安排到了一起。”   江丛碧注意到在她提到林邵的时候顾砚秋眼里一闪而过的不悦,暗暗勾了下唇,煽风点火道:“还有一波人,是林邵cp粉。”   顾砚秋抬头往周围望去。   江丛碧:“但是cp粉没人权,这种时候不会敢带双人手幅的,都藏在唯粉的队伍里,你仔细观察一下,一会儿喊林阅微一会儿喊邵雅斯的那些,就是cp粉,应该会是一小撮人抱团。”   江丛碧眯着眼睛,回头看向了自己的右手边,指了指,说:“那些应该就是。”   顾砚秋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离她们挺远的。   拜江丛碧大粉头的身份,她把顾砚秋和林至都捎到了前排,三人并排而坐。顾砚秋绷着脸,几乎有点坐立不安,这个位置是不是太显眼了点?   “顾小姐,你怎么了?”   “没什么。”   “是不是里面空调开太低了你冷?”   “有一点,过一会儿就好了。”顾砚秋随便找了个借口敷衍过去。   “小帅哥,你还不把你的外套给你老板穿?”江丛碧朝林至努了努嘴。   林至迟钝地“哦”了一声,“正好我觉得有点热。”林至把身上半透明的防晒衣脱下来了,他女朋友觉得他肤色不够白,让他夏天注意少晒一点太阳,更是勒令他要穿防晒衣,女生都没有他讲究。   这回正好,林至将防晒衣交到顾砚秋手上,专注地打量着面前的舞台。   顾砚秋把那句“不用了”咽了下去,录制厅里的空调温度确实开得低,但是顾砚秋不喜欢穿别人衣服,只是拿在手上,盖住了腿。   录制厅里所有灯光暗下,只留下舞台上的,在光影闪动下,四位导师伴随着全场的尖叫声闪亮登场。   ***   男女选手共二十个人,一共分成四组,有的组人数多有的组人数少,分别完成四幕戏。林阅微和邵雅斯恰好分在了一个组,压轴登场。   第一组接到通知,彼此加油打气,紧张却又精神抖擞地从后面的走道一路小跑过去上台,这就是他们的最后一战了,这一次过后,大家的命运就会分别走向不同的方向。   “紧张吗?”林阅微坐在墙角的凳子上,手里握着剧本,眼睛在早已滚瓜烂熟的台词上扫过的同时问道。   “不紧张。”邵雅斯说。   “在我面前撒什么谎,”林阅微看着她,笑起来,“这个角落里就剩下我们两个人。”   “真不紧张,就当成普通的一幕戏,有你在。”   林阅微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说:“你再这样我会以为你爱上我了。”   “爱上你会怎么样?”邵雅斯好奇问道。   林阅微深沉地瞧她一眼,沧桑道:“别爱我,没结果。”   邵雅斯哈哈笑。   到了现在这个关口,该排练的早就排练得差不多了,她们两个在角落里笑,其他演员也是三三两两地聚坐在一起,在电视屏幕前围观着现场的直播,紧张得手握成拳头。   最后一期节目了,节目组的广告做得丧心病狂,在经过了半个小时毫无意义的口水话后,顾砚秋才看见第一组选手上台,主持人报名字的时候顾砚秋听了一耳朵,没有林阅微,放心地继续放空了。   林至已经睡着了,就差流哈喇子了。   江丛碧坐在顾砚秋左边,看见顾砚秋明明毫无兴趣,在节目表演完还要木然地拍手鼓掌简直要笑死,她摆明了就是为了看林阅微来的。   这一对儿要是不成,江丛碧就把她的名字倒过来写。   第二组表演的时候,顾砚秋给自己做了一套眼保健操。   第三组,顾砚秋倒是认真看了,是为了看他们什么时候结束。   主持人:“接下来,让我们欢迎最后一组,林阅微、邵雅斯、XXX等人带来的《想不出名字》。”   江丛碧双手搭在嘴前,做喇叭状,一声尖叫,吓得顾砚秋一个激灵。江丛碧对上她还没得及收起惊吓神情的脸,一笑,道:“粉丝嘛,要做就做全套,你要不要也来一下?”   顾砚秋连忙摇头。   江丛碧捏着她袖子,说:“来嘛来嘛。”   顾砚秋:“江小姐自重。”   “碰个袖子也自重,”江丛碧咕哝道,“找个机会我把林阅微塞你怀里我看你自重不自重。”   她声音太小,顾砚秋没听清,也没有精力再和她扯皮,因为林阅微已经上台了。   顾砚秋脸色一沉。   林阅微那组三男两女,女生就是她和邵雅斯,两人手牵着手上来的,后面那一小撮cp粉爆发出了强大的力量。   “林阅微!”   “邵雅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顾砚秋:“……”   江丛碧:“……”   江丛碧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头疼道:“别理她们,林邵是假的。”   顾砚秋镇定着脸,难得和她站在同一阵线,“我知道。”   林阅微牵着邵雅斯,两人朝舞台前的观众鞠了一躬,她们今天这幕戏的造型都是一身红衣,乍一看跟新婚大吉似的。   cp粉疯了,一些不是cp粉的凑热闹的也疯了,谁不喜欢看两个漂亮小姐姐站在一起赏心悦目呢?   全场起哄尖叫。   林阅微的心脏不可避免地加快了,既为了这四个月以来的辛苦,也为了今天过后的煊赫未来。主持人递过来话筒,让他们简短地说一下走到现在来的感想。   从男生先开始,话筒递到林阅微手上。   林阅微顿了顿,只说了一句话:“谢谢我的粉丝苇草们,我的现在是你们给的,过去、现在、将来,我永远是你们的林阅微。”   顾砚秋没从这句话里听出什么来,但是她身边的粉丝们已经陷入了癫狂,声浪比方才高了好几度,几乎要把嗓子喊破。   江丛碧象征性地“啊”了一句,转头低声对顾砚秋说:“粉丝就是这样的,爱豆随便一句话,就能奉若圣旨。”   “圣旨?”   “可能说起来不恰当,就是陷入疯狂吧。”   顾砚秋点了点头,确实挺疯狂的。   其实她也想跟着疯一下,顾砚秋弯了下眼睛,嘴角隐隐翘了起来。   当然,顾砚秋是不会疯的,她心里惊涛骇浪,表面永远不动如山,谁也窥探不了她的心思。   等所有人的欢呼停止的时候,江丛碧突然大喊了一声“林阅微”,她的声音在众人中不明显,但现在振声一呼,林阅微立刻把头往这个方向转了过来。   她和江丛碧是什么关系,光屁股长大的交情,先前就听说江丛碧要来,她还在人群里找了呢,奈何人太多了,灯光太暗,手幅和灯牌混淆视线,她目光不能久停,没找到。   林阅微看向江丛碧所在的方向,却对上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的幽静的眼睛。   林阅微:“……”   顾砚秋冲她点了点头,手里拿着佛珠,林阅微自动给她补上了“阿弥陀佛”。   林阅微差点儿双手合十给她回礼。   这边节目已经要开始,邵雅斯轻轻一扯林阅微的袖子,将她的神魂拉了回来,小声道:“愣着干什么?”   “没什么,看到个熟人。”   林阅微这组演的是个悲剧,一对儿姐妹被迫嫁入了高门当小妾,谁知道里面的男人从老到少子孙三代都不正常,最终无辜惨死。   顾砚秋原本就是当成一个林阅微的物料随便看看的,但是出来的效果出乎她的意料,这一组是全场反响最好的一组,可能是剧本沾了光,也可能是演员发挥得很好,总之,四位导师都大加赞赏,现场一片和谐。   表演完的大家下场换衣服,主持人继续在上面耍嘴皮子,不时给大家汇报一下得票情况。不说人名只说排名上升下跌情况,投票前台实时更新已关闭,守在直播前的粉丝们还在疯狂投票,出道位里的想保住自己的排名,出道位外的想要冲一把,万一冲进去了呢,没人敢停下来。   再次经过了主持人二十分钟的废话后,粉丝们再次迎来了他们的偶像,他们穿着自己的私服,或华丽或简朴,排成两行,站在舞台左手边的高阶上。   选手们双手垂在身旁,屏息凝神,粉丝们也前所未有的安静。   等待着最后的宣定。   节目组为了吊足胃口,男女分开,先分别从第四名开始,再是第三名、第五名,最后是一二之争。出道的痛哭流涕,没出道的颓然坐下泪流满面。   顾砚秋有点想不明白,一个节目居然能够达到这样的效果,仿佛一边是地狱一边是天堂,正如同她不知道林阅微为什么扛着这么大的压力和黑潮义无反顾,但是这不妨碍她融入进这种气氛里。   邵雅斯第五,卡位出道。   顾砚秋因为林阅微的缘故不大喜欢她,但是她能出道,顾砚秋也着实为她祝福,方才那组表演里,邵雅斯是最突出的一个,她和林阅微同样的妆容,在互相飙戏的时候气场要盖过林阅微许多。   顾砚秋的祝福只持续了两秒。   因为邵雅斯听到自己出道以后,第一个就回身扑到了林阅微怀里,连感言都丢到了一边。林阅微在众目睽睽之下温柔地抹去她脸上的泪水,牵着她的手,送她到了话筒前。   顾砚秋:“……”   以前在训练的时候就形影不离,本来以为一个出道一个不出道会彻底错开减少交集,现在这个结果……以后会不会更是“如胶似漆”?   顾砚秋想想眼前就一阵发黑。   “第三名是……”请来的嘉宾对着手里的卡片,神情激动道,“她就是……”   台下喊着林阅微的名字。   嘉宾:“童知瑶!”   顾砚秋和江丛碧互相看看,江丛碧嘶了一声:“不会是第二名吧?”   顾砚秋皱了眉头。   结果公布出来,林阅微果然是第二名。   同一时刻,林阅微第二名以光速空降微博热搜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第四十名攀爬到了第一名,后缀一个紫色的“爆”字。《演员练习生》的第一名在第三位,节目本身和其他的选手以不同的话题占据了热搜榜单的二十余位。   营销号想黑是无论如何都能找到理由黑的,截一截第五名邵雅斯和第二名林阅微的演技对比,票数当晚第三升到第二,数十家营销号同时发通稿,引发全网群嘲。   林阅微知道网上可能还有一波,但无所谓,她已经出道了,以后要看准的也不是眼前粉丝这一亩三分地了,黑黑粉粉的都是小儿科。   林阅微大方得体地说了自己的感言,步履轻快地走到了属于自己的王座前,坐下了,和邵雅斯一前一后,两人对视一眼,笑了起来。   林阅微朝江丛碧的方向招了招手,江丛碧站在粉丝群里,粉丝自然以为林阅微是对着他们招手的,一个个都扬起手来。   林阅微不受控制将视线重新落到了坐在江丛碧身边的顾砚秋身上,相比其他狂热的粉丝,她淡如清菊,在里面看起来格格不入。   顾砚秋把盖在腿上的防晒衣还给了林至。   “谢谢。”   “你不冷了吗?”林至问道。   “应该快结束了,你穿上吧。”顾砚秋说。   “好的。”   林阅微这才注意到她身边居然有一个男人,还和对方形容亲密地交谈,那男人先是侧对着林阅微,之后便转了过来。   肩宽腰窄,朗目星眉,大男孩笑得阳光灿烂。   林阅微:“!!!”   这个人她见过!还不止见过一次!   一开始在活动站台,后来是在广电中心,对了,林阅微记起来那天顾砚秋也去了广电中心。   这两个人什么关系?   林阅微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记性那么好,一时间和顾砚秋相处的细节都回忆出来了,在顾宅的那天晚上,顾砚秋也是现在这样的表情,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讲话的。   难道就是他?   这不会是她男朋友吧?   眼光有点儿差啊。林阅微在心中刻薄地评价道,外貌最多算不丑,身材比例五五开,见到她连句话都说不完整,顾砚秋怎么会看上这个人?   可怜了江丛碧,还没出手,对方就已经被别人拐跑了。林阅微替自己的好闺蜜江丛碧酸溜溜地想道。   ***   所有的出道选手都公布完毕,淘汰的出道的大家抱作一团,感谢导师,礼花齐放,粉丝们则是根据工作人员的安排有秩序的离开会场。   江丛碧一直把顾砚秋送到车边,同她道别,才慢悠悠地坐进自己的车里,把座椅放平,闭上眼睛睡觉。   过了两个小时之久,她车窗被敲响了,江丛碧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开了车里的灯往外一看,乐了,忙把车锁打开了,林阅微坐了进来,一瘫泥似的瘫软下来,有进气儿没出气儿:“可算是结束了,累死我了,快开车,我要回家睡觉,几个月都没睡过一次好觉。”   江丛碧调侃她道:“我看你在厂里小姑娘泡着,挺滋润的嘛。”   林阅微闭着眼:“什么小姑娘?”   江丛碧“嘿”了声:“还跟我装,晚上在台上你还又摸脸又牵手的,现在就把人小姑娘忘到了脑后?”   “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我和邵雅斯就是朋友。”   “社会主义姐妹情吗?哎呀,某些人真是,吃着碗里还要看着锅里的。”江丛碧叹了口气。这一晚上顾砚秋差点儿没把手里的佛珠捏碎了。   “怎么说话呢?阴阳怪气的。”林阅微眼睛睁开一线,睨她一眼,“别自己感情不顺利就把锅甩我身上,迁怒不是什么好品质,要不得。”   江丛碧瞪大眼睛:“不是,我怎么就感情不顺利了?”   这两个小时以来莫名而起的躁郁让林阅微懒得跟她争论,复又闭上眼,淡淡地说:“你自己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江姐:你才感情不顺利!   林小姐:……   她确实感情不顺利哈哈哈哈   邵雅斯出道了,妹想到叭   林至:我上次不是说我和我老板一起来的吗?   林阅微:哦,你说的话我记不住,而且我也不知道你老板谁,我只能记住我老婆说的话【木然】   是瓜不好吃吗?还是拖延症战胜得了,立什么flag,等我追的这部戏落幕了,我就恢复准时更新,么么哒   接下来应该都是感情戏,还有酿酿酱酱的妖精打架叭 第34章   江丛碧懵道:“我知道什么了?”   林阅微做出无意多与她交谈的样子。   江丛碧在她胳膊上掐了一下,启动车子, 把她带回了自己家里。半夜三更的, 她送林阅微回林家反而会吵到林爸爸和林妈妈。   林阅微闭着闭着眼, 就在车上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丛碧没那个本事把她从车里抱进宅子, 把车停好后, 手在她肩膀上推了几把,把她推醒,“到家了到家了,醒一醒了嘿。”   林阅微动了动脖子,睁开了眼,往外看了一眼,打了个哈欠, 推门下车。   江丛碧跟上。   林阅微记不清她后来做了些什么,等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艳阳高照了,被江丛碧挤到了床边。林阅微抬脚在她小腿肚子踹了一脚,江丛碧滚到了中间, 把毯子都卷跑了。   林阅微在她屁股上轻轻揍了一巴掌, 穿鞋下了床。   江丛碧哼唧了一声。   林阅微拿着手机下楼, 阿姨在一楼搞卫生,看到林阅微下来停了手,问她道:“要吃点早饭吗?”   “待会儿,我先给我妈打个电话。”   “好的。”   节目组给林阅微等出道的人放了一个星期的长假,让她们回家休息一段时间, 同时也留出时间来商量这些选手的经纪约具体要签在哪里,先前说过了,如果导师有看中的,可以直接将人签到自己工作室。   这些天对于选手来说只能等着,操心也白操心。   “你说会不会导师和做节目的公司都不要你啊?”林妈妈锲而不舍地给林阅微毒奶。   “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林阅微一手拿着电话,另一手把玩着睡衣上的蕾丝边,说,“我好不容易放了一个星期假,你要是想让我回家就不要说这种话,好歹辛苦了几个月,挨了多少骂,不能白费。别说我了,您是我妈,捎带脚被骂得也不少。”   “那我是因为谁被骂的?”   林阅微笑嘻嘻地说:“因为我呀,所以我才要给你把这份骂讨回来,不能让人白白骂了不是?”   林妈妈:“算了吧你,在圈子里混得越久,越红,骂你的人就会越多。你以为你妈什么都不知道啊?”   林阅微夸张地奉承她道:“厉害了我的老妈。”   “我老吗?”   “那小妈?”   “好好喊。”林妈妈不悦道。   “怎么了你,突然火气这么大?”林阅微是分辨得出来她妈是傲娇还是真生气的,怔了一下。   “没什么,赶紧回家,都在外面野多久了。”   “我就知道你想我了。”   林妈妈:“赶紧的,我中午亲自下厨,你要是敢迟到……”   林阅微:“不敢,我马上就回去。”   江丛碧在床上睡得美梦正酣,耳边窸窸窣窣的一阵响,睁眼便看到林阅微背对着她在换衣服,她捞过手机看了一眼:上午十点。   “干什么去?”江丛碧翻了个身,哼哼唧唧地问她。   “我妈让我回家吃饭。”   江丛碧:“捎上我。”   林阅微:“……”   江丛碧:“开个玩笑哈哈,我懒得起床,你老婆呢?”   “我怎么知道?”林阅微心说,应该和男朋友双宿双栖去了吧。   “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关心她啊。”江丛碧啧道。   “她也不关心我啊,我们俩半斤八两,为什么要关心对方。”   “那她昨晚干什么去看决赛?”   林阅微稍微联系一下就想明白了,殊不知自己错得离谱,背着身回答她道:“不是你邀请她去的吗?”就是没想到对方带了男朋友,计划当场破产。江丛碧的原则林阅微还是知道的,她从来不打有主儿的人的主意。   “你从哪儿吃的洗脑包?”江丛碧最近混饭圈混多了,一开口就是圈里用语,她纠正了一下,“你听谁说我邀请她去的?”   “我猜的。”   “她自己去的,我不过是在那里偶遇了人家而已。”江丛碧义正言辞地澄清道。   林阅微“哦”了一声,她本来想挖苦粮库江丛碧计划破产的,但是想想她大概也不好受,还是算了。换完衣服便拿起自己的包,“我回家了,你中午记得吃饭,有事给我打电话。”   “拜拜。”   “拜拜。”   江丛碧看着她的背影,总觉得她和自己之间是不是对某件事有着误解。再叫她已经晚了,江丛碧拉过被子蒙头继续大睡。   ***   林阅微直接开了江丛碧家车库里的车回家,她们俩经常混着开,把车落在对方家里也是常事。   林阅微双手握着方向盘,其中一只手手指有规律地敲打着,双眼目视前方道路,眼神却藏得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酷暑时节,车厢里的温度和车厢外是两个世界,林阅微仿佛要被太阳晒伤似的跑进了家门,人影还没见便听到她的声音:“妈——”   林妈妈老远就听到,从厨房里出来,林阅微扑上去抱住了她。   “围裙上都是油。”   “没关系。”林阅微抱着不放,中年妇女是需要哄的,区区一件衣服算什么,“脏了我再去买新的。”   “你现在没有家里给你的生活费,你拿什么买?”   “我有广告费啊。”   “什么费?”   “就是在录节目的时候不是有时候会出去拍广告吗,会给我们分一点钱。”   “你现在是翅膀硬了。”林妈妈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   林阅微从她怀里挣脱出来,望着她的眼睛说道:“赚钱是好事,你又叹什么气?再叹气小心长白头发。”   “本来就有白头发。”林妈妈说。   “哪里?我看看。”林阅微比她妈妈稍微高出几公分,踮脚在她头上照着,还真让她找到一份白头发。林阅微目光幽深,把头发扯掉,丢进垃圾桶,两手一摊开:“哪儿有白头发,没有。”   林妈妈要去看垃圾桶,林阅微把垃圾袋一卷,接连跑了几步,丢到了门外。   林妈妈:“……”   “饭菜做好了吗?需要我打下手吗?”林阅微脖子伸得老长,转移着话题往厨房走去。   “你会干什么,你就会吃。”林妈妈一边嫌弃着她,一边眉开眼笑地把她留了下来,“你把那小青菜洗了,洗干净,别留下泥啊。”   “把豆腐切成块儿,葱切段,蒜拍碎了备用。”   “肉会切吗?切成肉丝,豆子洗一下,待会儿做毛豆炒肉丝。”   林妈妈说林阅微就会吃,实则吩咐起来一点儿不嘴软,林阅微做起来也是井井有条,因为不熟练,所以动作比起来一般人要慢一点。   “还有吗?”林阅微把要做的食材都处理得差不多了,抽了两张纸巾擦了擦额头的汗,丢进了垃圾桶,问林妈妈。   林妈妈粗略扫了一眼,块儿是块儿,丁儿是丁儿的,满意地点了头:“没有。对了,家里来了个客人在楼上,你问她喜欢淡口的还是咸口的?”   “客人?”林阅微敏锐地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什么客人?客人不坐在客厅里跑去楼上干吗?”   “我让她去的,楼下太热了。”林妈妈张口就胡编。   林阅微眯眼道:“客人是谁?”   林妈妈:“哎呀你去问了不就知道了。”   林阅微已经猜到了是谁,她瞪了林妈妈一眼,往外走去。   ***   顾砚秋是吃早餐的时候接到林妈妈电话的。   “冉阿姨?”顾砚秋有点儿吃惊,自从林阅微去参加节目以后,冉青青就基本上不联系她了。林阅微和顾砚秋结婚以后,冉青青要帮的忙就已经帮得差不多了,所以林阅微不在,她就没有了联系顾砚秋的理由。   “你今天有空吗?”冉青青问道。   顾砚秋想了想手上堆积的工作,说道:“还行,不忙。”   冉青青:“中午要不要过来吃个饭?”   “……”顾砚秋不知道作何回答。   冉青青:“你看你们俩结婚这么久了,你也没来过林家一次,别人知道了会不会说闲话,说你和阅微感情不好啊?”   结婚要的是名头,感情好不好的外人其实注意不了那么多,顾砚秋打算委婉地开口拒绝。   冉青青:“林阅微不是刚结束完比赛吗,我待会儿把她一块儿叫回家,咱们一起吃个饭,破除一下耀眼,你看怎么样?”   顾砚秋就答应了。   进了林家,冉青青很欢迎她,端茶倒水嘘寒问暖,又问她对林阅微印象怎么样,顾砚秋知道她那份儿要撮合她和林阅微的心思没变,她虽对林阅微生了情,但是面对如此直截了当的撮合还是心生尴尬,用些套话作答。   冉青青见她油盐不进,突然神色一肃,正色道:“砚秋,我跟你说句实话吧。”   “您说。”顾砚秋恭恭敬敬的。   冉青青:“其实我撮合你和林阅微,不是什么红娘心思在作祟,我是想你将来能成为她的依靠,你是个稳重的好孩子,我看得出来。”   “阿姨说笑了,林小姐也是个稳重的人,有自己的主意,她怕是不喜欢听到你想给她找个依靠之类的话。”顾砚秋恭谨地笑了笑。非但不喜欢,说不定还要和她妈吵一架。   冉青青见她识破自己,也不尴尬,马上说:“你看你和她不过就相处了几天,就这么了解她,还不够有缘分吗?”   顾砚秋嘴角抽了抽。   她想说这和有没有缘分没有关系,但是对着长辈不便回嘴,便只有笑了一下。   冉青青说:“你们俩就处处吧,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实在培养不出来我也不勉强。虽然现在婚姻自由,同性结婚都在前两年通过了,但是二婚总没有一婚好听吧。”   顾砚秋:“哎。”   冉青青:“所以咱们尽量一婚哈。”   顾砚秋看着她被握在冉青青手里的手,说道:“……主要还是看林小姐。”   冉青青喜出望外道:“你同意了?”   顾砚秋尴尬道:“阿姨,我不是这个意思。”   冉青青不跟她七扯八扯,就问:“那你是不是答应和林阅微处一下试试了?”   顾砚秋还能说什么,只能轻轻地点了一下头。她表面为难,心里却暗喜,有了这个冉青青撮合的这个借口,她行事会方便许多。冉青青眼里爱怜之意溢于言表,慈祥地看着她,不住地抚着她的手背,摸得她浑身发毛。   她一通电话把林阅微叫回了家,在听到汽笛声的时候让顾砚秋躲上了楼。林阅微在楼下和她妈妈撒娇,说话,俱被顾砚秋收入眼底。   看林阅微扑进冉青青怀里,又蹭又抱的,油然升起一丝羡慕。上次林阅微抱她一次,她慌得跟那什么似的,还害得她被黑,如果有下次的话,一定不会这样了。   ***   林阅微站在旋转楼梯口,抬头往上看去,没看到顾砚秋的一片衣角。她迈开腿,一阶一阶地往上走,顾砚秋站在二楼阳台外,听着身后上楼声,喉咙吞咽了两下,闭眼拨快了佛珠。   “顾小姐。”林阅微意料之中地挑了挑眉,这个背影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顾砚秋身形几不可察地一震,缓缓转过身来,才看见她似的,微微颔首,彬彬有礼地道:“林小姐,上午好。”   “上午好。”林阅微无法忽视心底一瞬间的心情上扬。   顾砚秋被她颊边牵起的两个极浅的梨涡晃了一下眼睛,轻轻地垂了下眼帘。   林阅微走到她身边,肩膀与肩膀之间隔着一臂距离,和她一起从窗户眺望外面的景色,叹气道:“你是被我妈胁迫来的吧?”   被“胁迫”来的顾砚秋没说话,林阅微便默认了。   想来她和顾砚秋置什么气呢,她们俩没有过节,也早就约好了各有各的生活。就算她有男朋友了,那又怎么样?约定里没有规定一方不能谈恋爱,顾砚秋现在孤军奋战,有个人陪在她身边分忧解难,再好不过。   不过……   出于小心,林阅微问道:“昨晚上跟在你身边的那个男……生,可信吗?”她想说男朋友的,发现自己和这个词不对付,便改了口。   顾砚秋:“林至?”   “他叫林至?”林阅微想,居然和我一个姓氏。   顾砚秋:“嗯,他现在是我身边最亲近的人,可以相信。”   最亲近的人……林阅微把这几个字在舌尖回味了一遍,远目望出去,淡淡说:“那就好。”   顾砚秋感觉她情绪突变,眉梢轻拧。   林阅微失去了交谈的兴趣,两人久久沉默,顾砚秋重新挑起话题道:“还没有恭喜你出道。”   “现在恭喜也不迟。”   “恭喜。”   “谢谢。”   “还有你的好朋友也一起出道了,将来能够有个照应。”   “就像你和林至一样吗?”林阅微突然说。   顾砚秋张了张嘴,刚想回答这二者拿出来对比不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去么,你是她朋友,林至是我的员工,林阅微先她一步道:“不好意思,说错话了,你就当没听见这句话。”   顾砚秋:“……”   林阅微每次和顾砚秋在一起不到三分钟,心情就会从愉快变成自己都无法解释的低落,为了让自己摆脱这种状态,她终于记起来她上楼的初衷。   “我妈问你是喜欢吃咸口的还是淡口的?”   “你喜欢吃什么?”   “我喜欢吃什么和你喜欢吃什么没有关系,今天你是客人,难不成我吃什么你吃什么。”   “嗯。”顾砚秋望着她,一双眼睛里隐约闪过两道暗芒,想也不想地回道。   “你说什么?”林阅微眼皮倏地一跳,抬眸。   顾砚秋垂在身侧的手指收紧了一下,放下,唇边牵起清浅笑漪,为自己解了围:“理当客随主便。”   林阅微往楼梯口走:“不要跟我东绕西绕了,你就说你喜欢的,不然我妈又要唠叨我了。”   “好罢,那就淡口的。”   “我喜欢淡口,你确定没学我?”   “没有。”   “那就行。要是因为你我被我妈唠叨,你得担全责。”   “好,我担。”顾砚秋忍俊不禁,因为林阅微说话间的无意亲昵心脏漫过一丝甜意。   林阅微回头,对上顾砚秋那张随时能立地成佛的淡然脸,顾砚秋挑眉,以示询问。   林阅微:“没事。”   她怎么觉得顾砚秋刚刚笑得挺开心的。   ***   “妈,顾砚秋说她喜欢吃淡口的。”   林妈妈防备着她,问道:“你不会根本没问吧?”要知道林阅微是很讨厌自己给她牵红线的,阳奉阴违的事情干得多了去了,   林阅微就知道,她把厨房门一开,做了个“请”的姿势:“您老亲自去问。”   林妈妈手在围裙上擦了擦,问已经从楼上转移坐在沙发上的顾砚秋,确认了林阅微的答案是对的,才放心地回了厨房。   林阅微掩面,在边上做出比窦娥还冤的样子,用荒腔走板的戏腔唱道,说:“亲女儿就是这种待遇,哎哎哎,真个儿是六月飞雪啊。”   林妈妈一指门口:“去,这儿用不着你,出去谈恋爱去。”   林阅微:“不去。”人家有对象了她凑什么热闹,之前还说了不能喜欢对方的。   “嘿!”林妈妈抄起锅铲把林阅微从厨房赶了出去。   “笑什么笑。”林阅微一屁股坐在客厅的另一张沙发上,冲顾砚秋瞪去一眼,摸出兜里的手机刷。   林妈妈做好了菜,拉开门喊两人吃饭,一句话刚涌到喉咙口,就见两人分别占据一方沙发,手里各一个手机,隔开了楚河汉界。   林妈妈:“……”   林妈妈气沉丹田:“吃饭了!林阅微过来端菜。”   林阅微把手机一丢,说道:“来嘞。”   顾砚秋要去厨房帮忙,被坐镇厨房的林妈妈拦住了,林阅微端着汤钵出来,搭腔道:“你是客人,哪儿有客人端菜的道理,老实坐着,我妈厨艺不行,一共也不会做几个菜,很快就端完了,用不着你。”   “兔崽子!”林妈妈一个脑瓜崩过来,林阅微矮身躲过,“嗷”的一嗓子地跑了。   顾砚秋失笑。   她眼前空间模糊扭曲,仿佛换了副场景,顾妈妈站在厨房门口喊十几岁的窝在沙发上的顾砚秋吃饭,顾槐温柔地帮她把颈后的围裙解下来,顾砚秋自发地跑进厨房端菜。   顾妈妈会做的都是些家常菜,毛豆炒肉丝,卤水点豆腐,冬瓜排骨汤,糖醋小排等等,一碟绿油油的青菜必不可少。   顾砚秋眨去眼底突然涌上的热意,望向面前的餐桌,竟然八九不离十。   林妈妈感慨地说:“我以前去你家做客,你妈妈做的就是这些菜。”   顾砚秋点点头,心说原来如此。   林阅微在一边心情微妙,不是她要绿自己爸爸,她妈妈对先顾夫人的感情真的那么单纯吗?连去做客吃的什么菜都记得一清二楚。   林妈妈说去过顾家几次,但顾砚秋却从来没见过她,“不知道冉阿姨是什么时候去的?缘何我没有见过你?”   “暑假,你妈妈说你去了爷爷奶奶家。”   “是这样。”   林妈妈用公筷给她夹了一筷子毛豆,说:“你妈妈说你特别喜欢吃这个菜,一顿可以吃一盘。”   顾砚秋立马看向林阅微,林阅微把自己从乱七八糟的想法里抽离出来,问:“怎么了?”   “没什么。”顾砚秋心道她不会觉得自己吃得太多了吧?   不管是不是,顾砚秋给自己强行挽尊道:“以前正长身体,吃得多了些,现在不了。”   林妈妈露出惋惜的神情,“我怕你吃不够,特意多做了一盘,厨房还有呢。”   顾砚秋忙道:“够了够了。”   林阅微在一旁乐:“没事儿妈,我能吃,她吃不完的我可以吃。”   林妈妈啧道:“有你什么事儿,就知道吃。”   顾砚秋心里轻轻地“嘶”了一声,暗自忖度道,难不成林阅微是喜欢吃得多一点的?于是顾砚秋改口道:“我的胃口变动挺大的,能吃的时候也特别能吃。”   林阅微:“???”   林妈妈:“???”   母女俩对视了一眼,感觉顾砚秋的这一番话哪里怪怪的。   顾砚秋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脸上大臊,她将腕上的佛珠往上撸了撸,说道:“吃饭吧,饭菜都凉了。”   林妈妈给顾砚秋夹菜,还撺掇林阅微夹菜,林阅微视而不见,倒是顾砚秋会给她夹一筷子,林妈妈自然也不会落下,一视同仁。   林阅微饭吃到中途,才想起来一件事:“我爸又出差了?”   “对啊。”   “他最近出差的次数有点多啊。”林阅微随口说了一句。   “公司忙呗,不然谁给你赚钱花?”林妈妈低头扒饭,谁也瞧不见她的眼神。   “我自己啊,以后我可以养你。”林阅微乐观道。   “你能顾好自己,不让我操心就不错了,不指望你。”   “以后你就知道了。”林阅微不紧不慢地说。她知道在家长眼里自己永远是小孩子,也不跟林妈妈争,将来拿事实证明自己才是硬道理。   顾砚秋眯了眯眼,方才林妈妈低头的时候,她似乎看到对方眼睛里有一丝晶亮闪烁,倏忽便不见了。   三个人算是其乐融融地吃完了饭,饭后各自分工,林阅微负责擦桌子收拾碗筷,林阅微负责洗碗、整理厨房,负责一切后续事宜,林妈妈和顾砚秋负责歇着。   林阅微大喊家里的阿姨,得到的却是林妈妈特意放了阿姨一天假的消息。   林阅微认命,乖乖地听命。   林阅微把碗筷丢进洗碗机,按了清洗,总算是弄完了,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扭动着肩腰从里面走出来。林妈妈和顾砚秋都在沙发上,她自然而然往沙发走。   现在的情况下,林妈妈和顾砚秋坐在同一张沙发上,林妈妈离林阅微最近。林阅微习惯坐的那张沙发得从她们跟前路过。   林妈妈眼底闪过一丝算计。   当迈出去的一脚猝不及防被绊了一下,林阅微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去,顾砚秋只要一伸手就能拉住她,她也确实拉住了,并且带着林阅微往边上倒,两人一起砸在沙发上。   四目相对,呼吸幽微可闻。   林阅微顾不上去嗅她在梦里闻见过的顾砚秋身上好闻的沉香味,她彻底怒了。她妈妈这个手段使得也太下作了一点。   “妈,你撮合人也要有个限度吧,”林阅微怒气冲冲,偏头,直截了当对她妈道,“人家都有男朋友了,你是想让我当小三挖人家墙角吗?”   林妈妈看向顾砚秋,震惊道:“你有男朋友了?!”   顾砚秋同样震惊地眨了下眼睛,她什么时候有的男朋友,她怎么不知道?   林阅微觉出不对了,她现在还半陷在顾砚秋怀里,对方一只手箍在她后腰上,避免她滑下去。林阅微咽了咽口水,好像……尴尬了。   她想挣开,顾砚秋那只手却微微收紧,漂亮又幽深的眼珠直视着她,认真地说:“我没有男朋友。”   想了想,顾砚秋补充了句:“……也没有女朋友。”   她尚觉得不够,抿抿唇,多此一举地说道:“就是单身的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顾砚秋:我单身,快来追我啊【疯狂暗示】 第35章   顾砚秋:“就是单身的意思。”   “……”林阅微手绕到自己后腰上,把顾砚秋那只手轻轻地摘了下来, “不好意思, 是我误会了。”   “你听谁说的我有男朋友了?”话都说到这里了, 顾砚秋便索性问个清楚,她身边连个关系亲近点的人都找不到, 不上班的时候就窝在家里, 男女朋友听上去都是无稽之谈,是谁在传她的谣言?   已经和顾砚秋拉开安全距离,坐到了另一张沙发的林阅微假装侧过身去看屋外的大树枝丫,说道,“不知道听谁说了那么一嘴,忘记了。”   林阅微这话根本经不起推敲,除了那两次上下班和活动, 以及最后的决赛,顾砚秋和林阅微的生活根本没有多少交集,能同时认识她们俩的更别提了。同时认识她们俩的还能知道他们关系的,除了江丛碧没有别人了。但是江丛碧知道林至不是她男朋友, 难道她故意说谎?她撒这个谎有什么好处?还是……另有其他她不知道的人?   顾砚秋缓缓地拨着手里的念珠, 面沉如水, 问道:“那你听说的我男朋友是谁?”   “啊,”林阅微眼睛飞快地在她身上瞟过一下,说道,“林至吧,就经常跟在你身边那个男的。”   “林至是我秘书。”   “秘——”原来只是个秘书, 林阅微暗喜,又腹诽道,秘书就秘书,非说什么最亲近的人,谁听起来都像男朋友,惹她误会了不是?   林阅微嘴唇动了一下,轻描淡写地说,“秘书啊,我见过,长得有点帅。”林至好端端一个帅小伙子,昨晚在她心中还是五五开,如今终于得到了正名。   “帅吗?”   “帅啊。”   “他有女朋友了。”顾砚秋道。   “……”林阅微看着她说,“他有女朋友关我什么事,我不喜欢。”   顾砚秋:“昨天在现场遇到江丛碧的时候,她想调戏林至来着,我就顺口提醒一下,没有别的意思。”   林阅微:“多谢提醒。”   林妈妈挤眉弄眼道:“既然你们俩都单身,要不试着处一下对象?”   林阅微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   顾砚秋无可奈何地笑。   “顾小姐,我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只是之前约定过的事情,我得遵守承诺。”林阅微顾及顾砚秋的感受先说了这么一句,之后便将林妈妈拉走了,母女俩说悄悄话去了。   “妈,你能不能不掺和这事儿了?”林阅微知道她妈抱着撮合她们俩的心思,但是她不知道她妈能够撮合到这个地步,简直无孔不入。   “我怎么掺和了?”   “你这样我很难做,”林阅微说,“我就算了,你刚刚绊倒我,让我摔人家怀里去,你不觉得人家很尴尬吗?”   “没有啊。”林妈妈觉得顾砚秋还挺乐意的。   “人家尴尬在心里尴尬,能让你看出来吗?顾砚秋没说什么是因为大度,你不能因为别人大度一再得寸进尺吧。是谁从小到大教育我要懂得尊重他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   林妈妈语塞片刻,“行了行了,妈错了还不行吗?”   “知错了然后不改?”林阅微双手环胸,眯眼看着她。   “……改改改。”林妈妈没钻着空子,委屈地瘪了下嘴。   “你啊。”再怎么样冉青青也是她妈,林阅微只能无奈地补充道,“下次别再犯了。”   “你说的约定过的事情是什么?”   “我们的小秘密。”   “哎呀,共同的秘密。”林妈妈意味深长,林阅微不吃激将也不吃旁敲侧击,直接不接她妈妈这个话,说道:“记住你答应我的事,不要瞎掺和,不要没经过我同意就叫人家过来吃饭。”   林妈妈抓住了盲点:“如果你同意了呢?”   林阅微顿了下,三思后方道:“再说吧,我回去了,把客人晾太久了不好。”   林妈妈看着林阅微的背影,眼睛眨也不眨,突然生出一点奇妙的直觉来,林阅微这个反应和以前不太一样啊,换在之前,林阅微肯定是想也不想就拒绝了,现在怎么会回答“再说吧”呢?“再说吧”的意思不就是后会有期么?   牛不喝水不能强按头,牛想喝水自己强按头容易适得其反。林妈妈想了想,决定把空间留给两个孩子,悄悄地溜回了自己房间。   林阅微看了一下手机上方显示的时间,离她坐过来已经过了十分钟,她低头玩手机也玩了十分钟,她妈妈还是没有出现。   顾砚秋和她一样,连个姿势都没换过。   林阅微每次和顾砚秋独处,不是尬聊,就是在尬聊的路上。林阅微站了起来,避开愈发尴尬的气氛,说:“我去看看我妈在干什么?”   顾砚秋点头。   林阅微走到她妈房间门口,敲了敲门,林妈妈在里边儿说道:“别敲了,午睡呢。”   林阅微坐了回去。   顾砚秋问:“怎么?”   林阅微照实回答:“她在午睡。”   顾砚秋又问她:“你要午睡吗?”   林阅微有午睡的习惯,但是在厂里训练四个月,动不动熬夜,午睡就更顾不上了,所以睡不睡已经无所谓了。但是顾砚秋在这儿,出于礼貌她也不应该丢下对方一个人去午睡。   “不睡。”林阅微说,“你要睡吗?”   “我想睡一会儿。”顾砚秋撑了撑眼皮,透出倦意。   林阅微一愣,差点儿脱口而出“那你赶紧回家去睡觉吧”,她说:“我家有客房,但是不怎么住人,所以没有收拾。”   她意思是委婉地拒绝对方继续在她家里待下去,免得尴尬继续。   顾砚秋微微一笑,说:“没关系,我睡沙发就好。”   林妈妈要是知道她让顾砚秋沙发,林阅微这耳朵估计就要被拧断了,林阅微纠结了一瞬,说道:“你要不先在我房间睡会儿?”   大不了等顾砚秋走了以后她换一套床上用品。   此举正中顾砚秋下怀,但是顾砚秋不能表露出来,她装模作样地客气道:“这不合适吧林小姐?”   “有什么不合适的?”她遮遮掩掩的不痛快,林阅微反倒觉得自己不够大度,大手一挥道,“我今天才回家,床都是干净的,总比睡沙发舒服。”   “那就麻烦了。”顾砚秋点头道。   “不麻烦。”林阅微把顾砚秋领上楼,走到自己房间门口,拧开门,往里走,说,“进来吧。”   顾砚秋就这么踏进了林阅微的私人空间。   和她想象中的差不多,就是寻常的大小姐闺房,坐北朝南,房间很亮堂。最引人注目的是无处不在的兔子,床上用品四件套是流氓兔,枕边是兔子等身玩偶,小型博古架上除了摆放着金玉器外就是兔子形状的陶瓷储钱罐,窗边书桌上的笔筒里也是。   林阅微掸了掸床面,回头道:“顾小姐。”   顾砚秋把视线从兔子笔盖上收回来,轻轻地“嗯”了一声。林阅微注意到她的目光,后知后觉地挡了一下,说:“见笑了。”   “没有,很可爱。”顾砚秋嘴角上扬的弧度柔和。   林阅微僵了一下,旋即笑道:“顾小姐,以后不要随便对别人说可爱,你这样容易引起误会。”   “什么误会?”顾砚秋好奇道。   “我以前在微博上看到一个理论……”林阅微说着说着,忽然闭上了嘴。   “林小姐?”   “没什么,突然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有时候挂在嘴上的话都会扭头忘记。”林阅微“哈哈”笑了两声。那句话大致的意思,如果你很喜欢一个人的话,是想不出来具体的词比如漂亮、性格好等等之类来形容的,“可爱”才是最大程度的喜欢。这话说出来,她们俩之间肯定又是陷入尴尬现场,林阅微选择住嘴。   “很多人会这样。”顾砚秋很努力想让她们俩之间有话题,继续道,“我记得我小时候写作业,经常手里拿着笔,到处去找笔。”   林阅微:“那你挺傻的哈哈哈。”   顾砚秋:“……”   林阅微对上对方无奈的眼神,掩唇清咳了一声:“抱歉。”   “没关系。”   “你快睡午觉吧,”林阅微怕再说下去自己会乱说话,催促道。   顾砚秋手放在自己的领口,林阅微:“怎么了?”   顾砚秋面露为难道:“不知道林小姐有没有多余的睡衣,我穿着……睡不舒服。”   她和谐掉的词是内衣,林阅微根据语境自动联想,然后往她胸前看了一眼……林阅微又咳了声,说:“有,但是是我穿过的,洗干净了,你介意吗?”   “不介意。”   “那我给你拿。”林阅微站在衣柜前,手往里伸,突然顿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顾砚秋还是在左右打量。林阅微皱眉,又是在她家午睡又是要睡衣的,这么折腾干吗不回家?   “林小姐?”她停在那里太久了,顾砚秋忍不住出声道,“不用也可以的,我平时在办公室里都是和衣睡的。”   林阅微已经把睡衣拿出来了,不是她那一整套卡通系列的,而是低胸吊带睡裙,真丝质地,摸上去清清凉凉的,这样的天气穿来睡觉正好。   “只有这个了,可以吗?”林阅微撒了个谎,她衣柜里还有短袖短裤,再不济也有长款T恤。   “……可以。”   顾砚秋看着林阅微,林阅微引她去洗手间,说:“这儿可以换。”   林阅微体贴地给她带上了洗手间的门。   顾砚秋对着睡衣在洗手间里为难,睡衣是她要的,款式却不是她想的,进也为难,退也为难。   林阅微关上门后,原地转了个圈,两手的食指和大拇指比枪,无声地朝门口比了一下。不管顾砚秋是有意无意,反正她是有意的。上回就想看看顾砚秋藏在长衣长裤下到底是什么身材,今天简直是撞在了她枪口上。   林阅微在自己的超话逛了大半圈,看粉丝花式表白。洗手间毫无动静,如果不是她一直守着,说不定会以为顾砚秋早就出来了。林阅微把手机锁屏,抬手敲了敲门,侧耳贴在门上,问道:“顾小姐。”   “在……在。”慌里慌张的声音。   “你怎么了?”   “没、没怎么。”   没怎么她那么慌张做什么?林阅微对着门缝说道:“真的没什么吗?睡衣换好了吗?”   “换好了。”   “那你倒是出来啊,我都要睡着了。”   顾砚秋磨磨蹭蹭地拉开门一角,露出一张略带幽怨的脸,林阅微想笑,心下也实在好奇:“快,出来,给我看一下。”   顾砚秋抿了抿唇,走了出来。   林阅微眼前一亮。   她想过顾砚秋衣服包裹下的身材会很好,却没想过会这么好。她身上居然比脸上更白,林阅微早就打算进娱乐圈,私下里一直以明星的标准要求自己,她也见过不少明星,她们都是万一挑一出来的,保养一流。顾砚秋是少数她见过的能够和明星媲美肤白的人。   肩头圆润,一字型锁骨白皙,一眼看上去就觉得很滑,像是林阅微小时候最讨厌喝的牛奶。那双眼眸里藏在最深处的羞赧不为人所见,表露出来的如同一滩深山里的寒潭水,清澈幽冷。   冰肌玉骨,骨肉匀停。   林阅微脑子里浮现出来这两个词,思绪还没来得及展开,便见顾砚秋躲避不及似的溜到了床上,用被子把自己遮掩起来。   着急的模样,倒让林阅微感觉自己想对她做什么一样。她忽然想歪了一下,刚才扫到一眼顾砚秋身前,比穿衣服看起来要大一点……   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意从心尖一点上涌,林阅微莫名有点口干舌燥。   “你好好睡觉。”林阅微快步出了房间。   顾砚秋:“……”   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顾砚秋抱着被子坐在床上,想到方才林阅微有如实质性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耳根慢慢地烧了起来。   她分别嗅了嗅被子和衣服的气味,假想着这是林阅微身上的味道,呼吸渐渐加重。   顾砚秋拨快了掌中的数珠。   ……色即是空,阿弥陀佛。   林阅微从楼上直接到了楼下,躺在沙发上反思自己。她是一个正经人,对顾砚秋只是好奇,绝对不想做出什么来。   同性婚姻合法前的几年,同性恋就和异性恋一样常见了,合法后更不用说。从林阅微有记忆开始,她就对这两种性取向保持相同的态度,同样的,她自己也没有考虑过她到底是同性恋、异性恋抑或是双性恋。   现在看来,她极有可能是个同性恋,看顾砚秋的身体比看男人的身体要舒服多了。   顾砚秋这个人大约是魔鬼,拥有一张魔鬼一样引得她频频发呆的脸就算了,连身材都是魔鬼才能练出来的。   林阅微一闭眼就要想到刚才的画面,索性不闭眼了。她往身旁摸了一把,摸了个空——   她的手机呢?   林阅微起身检查了一遍客厅,沙发、茶几、地上,最后想起来手机落在楼上房间里了。   林阅微“嘶”地一声轻轻抽口气,上去又得尴尬一回。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林阅微偏头看了过去。   来人正是顾砚秋,手里拿着她的手机。   “林小姐,你把手机忘了。”   林阅微说:“谢谢你帮我拿下来。”   等人过来不合礼仪,林阅微从客厅往楼梯口走,她发现从她的角度仰视过去,顾砚秋的腿显得更加修长,不由得往旁边瞟了一下,走到近前才对上顾砚秋的眼睛。   林阅微摊开手,顾砚秋把手机交给她,指腹有点凉,在林阅微掌心轻轻扫过。   林阅微忍住了来自本能的轻微战栗。   顾砚秋没开口,林阅微也没开口。   两人就这么站着,彼此对视着,属于对方身上的气息缠绕过来,牵牵扯扯,分不出你我。   顾砚秋心猿意马,不动声色地吞咽了一口口水,轻轻开口:“林小姐。”   “嗯?”林阅微眼神有点儿迷离,视线落在她微启的颜色浅淡的唇瓣上,挪不开眼睛。   “我……”顾砚秋不知何时离她极近,呼吸喷洒在林阅微脸上,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大河向东流啊,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啊——”林阅微刚落到手里的手机连震带嚎,《好汉歌》惊天动地地响了起来。林阅微手忙脚乱,差点儿把手机丢出去,最后还是抓住了。她不看来电显示就知道打电话过来的人是谁——专属江丛碧来电铃声《好汉歌》。   林阅微接了起来,咬着牙道:“你最好有正事。”   江丛碧:“???”   江丛碧:“我打扰到你的好事了吗?”   林阅微:“没有,哪儿来的好事,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江丛碧听她声音不对劲,跟要手撕她差不离,也不抖机灵了,长话短说道:“那什么,我就是问问你下午要不要出去逛街。”   “逛街?”   “啊。”   “逛个屁的街!”   江丛碧抹了把脸,隔着电话都觉得自己被林阅微喷了一脸口水。   “不逛就不逛嘛,你这么大火气干吗?”江丛碧委屈地说道。   “不好意思,失礼了。”那头传来林阅微的声音。   江丛碧听见她说这话,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心说这人模狗样的还是她发小儿么,紧接着便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说:“无妨。”   江丛碧:“!!!”   江丛碧:“顾砚秋在你身边?”   林阅微:“不然呢?”   江丛碧大概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嘿嘿笑道:“我打扰你们俩好事儿了?没想到啊没想到,昨天你还在说凭什么要关心人家,今天就酱酱酿酿了,女人心海底针。”   手机通话的声音不小,林阅微捂着话筒,依旧担心被顾砚秋听到,她先对江丛碧说:“你等会儿。”   旋即放下手机问顾砚秋道:“你刚刚想跟我说什么来着?”   她依稀记得对方朝她靠了过来,说了个“我”字。   错过了方才的机会,再来说便没有那个气氛了,顾砚秋索性装傻充愣,把刚刚发生的一切抹去,道:“我没说话,林小姐。”   “那是我记错了?”林阅微感觉她那几秒钟跟着魔似的。   “你记错了,手机还给你了,我上去睡个午觉,午安。”   “午安。”   林阅微愣愣地目送她上了楼,回头坐在沙发上,背对着楼梯口,再继续和江丛碧通话,“刚说到哪儿了?”   “说你和顾砚秋在干什么?”江丛碧在茶几上摆好了瓜子西瓜饮料,跷起二郎腿,打算好好盘问一番。   “没干什么。我妈请她过来吃个午饭,然后她在我家睡个午觉。”   “你家客房能住人吗?她睡的哪儿?”不愧是和林阅微一起光屁股长大的闺蜜,江丛碧一秒钟就抓住了重点,“不会是你房间吧?你不是有洁癖吗?肯让人住你房间?”   “到时候把床单换了不就好了。”林阅微这话无疑是默认了。   “哦豁。”江丛碧发现手里端的那块瓜已经不够自己吃了,“你们俩一日千里啊。”同时江丛碧没忘记自己的身份,搅和道,“不是你对她没意思,让我来追吗?我现在毕业了,一天天的时间管够。”   林阅微说:“我,我是帮你探查一下虚实,她人品怎么样之类的。”   江丛碧:“那谢谢您嘞。”   林阅微心虚道:“不用谢,我应该做的。”她今天看顾砚秋穿小吊带的时候一点儿都没想起来有江丛碧这个人。   江丛碧:“那人品怎么样呀?你探查到了吗?”   “还行吧。”   “那我可以继续追了?”   “……”   “怎么不接我话?”   “我觉得吧……”林阅微支吾了一声,说。   “觉得什么,你说。”   “我觉得你最好还是不要追她比较好。”   “为什么?”   “我问过她了,她说她现在没有心思谈恋爱,而且……”林阅微故意做出为难的样子,说,“她是个性冷淡,肯定不能满足你。”   林阅微补充道:“天生的,基本治不好那种。”   江丛碧没发出声音,在沙发上笑得打滚,林阅微听到她那儿的声音窸窸窣窣,“江丛碧?”   江丛碧似乎是受了大打击,吸了吸鼻子,演戏演到底,坚定地说:“没事,我相信我可以把她治好的。她一天性冷淡,我就等一天,一年性冷淡,我就陪她等一年,我心永恒。”   “要是十年呢?”   江丛碧耸肩说:“那我就去找别人了。”   “……”林阅微就知道她不是那么有耐性的人,循循善诱道,“你看你多此一举了不是,不如及早放弃,长痛不如短痛。以后陷进去了,更难拔出来。”   江丛碧大义凛然道:“你别说了,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这个地狱就让我来入吧。”   “有天堂不入,你非入地狱,你是不是闲的?还是吃饱了撑的啊?”   “人生有时候就需要挑战一些高难度,我不怕。”   我怕!林阅微心说。   “你怎么就不听劝呢?我还会害你不成?”林阅微说得口干舌燥。   “我知道你不会害我,但是我已经下定决心了,谁说都不管用,除非她有了对象,否则我一定会锲而不舍地追求到底。”江丛碧拿远了手机,往嘴里塞了一口大西瓜,吃得满嘴西瓜汁。   林阅微头疼地捏了捏眉心,想新的办法让她知难而退。   她左肩被轻轻拍了拍。   “别闹。”林阅微啧了一声。她蓦地全身僵住,扭头看去,顾砚秋不知什么时候去而复返,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林阅微惊慌道:“你、你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老天保佑,她什么都没听见。   顾砚秋定定地瞧着她,表情看起来非常难以言喻。   “大概……从你说我性冷淡那句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看个评论,说顾小姐床下是佛,床上是魔哈哈哈哈   祝她们以后磨得愉快哒哒哒   小剧场:将来的某一天,两人天雷地火,水到渠成,就差临门一脚。   顾·小心眼·超记仇·砚秋突然刹车:刚记起来,我是个性冷淡来着:)   林·不傲娇会死·满嘴胡话·阅微:…… 第36章   “大概……从你说我性冷淡那句开始。”   林阅微眼前一黑,她手在沙发扶手上撑了一下, 才止住了自己往后栽的趋势。   “林小姐。”   “在。”   顾砚秋轻叹了口气:“背后不道人长短, 你为什么要造谣于我?”   “你听我解释。”林阅微言语苍白地说道。   顾砚秋显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 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来,摆出一副认真交谈的样子。   她是下来跟林阅微说件事情的, 看在她在打电话便在后面等着, 怎知她越说越离谱,连顾砚秋一开始要说的正事都给忘掉了,只记得她说自己性冷淡。   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林阅微如何知道?   林阅微脑筋飞转,无论如何她造谣是事实,造谣的还是比较私密的事情,若是换个人在她身后造这样的谣, 她现在已然炸开了,相对来说,顾砚秋还好声好气地问她要解释,已经够大度了。   “首先我为说出这样的话而抱歉, 对不起。”   顾砚秋微微挑眉, 示意她继续。   林阅微露出非常纠结的神情, 不知道自己是说实话,还是编造一个新的谎言出来。   “我不是故意这样说的。”林阅微感觉自己说谎应该瞒不过眼前这个人,索性实话实说道,“江丛碧对你有意,想追求你, 我劝她知难而退,才编出这样的话来骗她。”   虽然江丛碧并不听她的。   顾砚秋:“哦?”   林阅微:“你别不信我,我这次说的是实话。”   顾砚秋:“所以你之前说的是谎话了?”   “……”林阅微被她套进去了,理了一下思路,说道,“没有,我什么时候都没骗过你。”她仔细想了想,应该是没骗过,本来就没多少交集。   “这件事便这么算了吧。”楼下客厅的立式空调开得温度低,顾砚秋感觉身上清凉得紧,眼帘随意往下垂了一下,便注意到自己身上是那件低胸小吊带裙,顿时浑身不自在,恨不得立刻裹一床棉被在身上。   “我上楼了,林小姐。”   “好的。”林阅微趁她转过身,抬手在额头上擦了一下。   “对了,林小姐。”顾砚秋突然回过头,林阅微咻的一下把手收了回去,挤出一丝笑容来,问道:“还有什么吩咐吗?”   顾砚秋平静道:“这样的事,最好不要再有下次。”   “肯定不会。”   顾砚秋再次消失在她的视野范围之类,林阅微特意跟上楼看了一眼,她房间的门已经带上了,不会再下来了。林阅微才往沙发上一瘫,刚刚那一幕绝对能列入她这二十二年人生里十大尴尬现场之一。   “大河向东流啊,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啊——”   林阅微接起了罪魁祸首的电话,先冷笑了两声。   江丛碧隔着电话线肆无忌惮,在沙发上笑成了狗。虽然林阅微后来把电话挂了,但是顾砚秋说那句性冷淡的话,可是全让她听见了。   林阅微:“还笑,科学研究证明,笑得多的人容易痴呆。”   “瞎说八道,鲁迅都说了,大笑可以锻炼腹肌,笑得越多的人身材越好。”   “呵。”   江丛碧特意等了二十来分钟才重新来电话,就是怕打扰她和顾砚秋,其实现在她也怕打扰,毕竟坏过一次好事了,万一这俩又玩出了什么新花样呢?但是好奇心和幸灾乐祸的心理占据了上风,让她打来了这个电话,如果真的在做什么,按照林阅微的性格,手机应该静音或者关机了,谁也打扰不到她。   她赌对了。   林阅微非但没有美人在怀,反而正相反,似乎是被美人给教育了。   江丛碧说:“什么叫自食恶果,你这就是自食恶果,好端端说人家性冷淡骗我。”   “你知道我在骗你?”林阅微吃惊道。   江丛碧翻了个白眼,“大姐,你当我是个智障吗?就算她是,那你又没和人家上过床,你上哪儿知道去?”   林阅微:“……”   林阅微按了按太阳穴:“算了,当我犯蠢了。”刚刚是被什么附体了么,为了阻止江丛碧什么都往外秃噜,还当场被抓了包。   江丛碧若有若无地提点了一句:“你最近智商下降得厉害啊。”尤其是一遇到有关于顾砚秋的,简直智商情商都降到了谷底。   林阅微果真又没听出来,说:“可能是最近太累了吧,等我补够了几天睡眠。”   林阅微问:“你怎么不说话了?”   江丛碧折服于她的迟钝,说:“没什么,刚发了一会儿呆。你怎么和顾美人解释的?”   “美人?”   “长得好看就叫美人了,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你随便叫。”   “你还没说呢,怎么和她解释你说她性冷淡的事情。”   “就说对不起啊,我嘴贱。”林阅微抻了抻自己屈在沙发上发酸的小腿,往前搭在茶几上,“别说这个了,一提起来我尴尬得要钻进地里。”   “那好,不说。下午逛街去吗?”江丛碧一开始给她打电话的初衷就是这个,七扯八扯了一堆,她也没忘记,可见对于逛街一事之执着。   “不去了,天热。”林阅微拒绝得很果断。   “商场里有空调。”   “路上也热,我好不容易放个假,只想在家里宅着,你问问左乔她们去不去。”   “行吧,你想要买什么吗?我给你捎上,回头送你家里来。”   “算了吧。”林阅微垂眼,吹了吹自己已经长长了没空修理的指甲,轻描淡写地说,“我现在自立自强着呢,不要来腐朽我。到时候我妈又说我吃你软饭,你说家长是不是都这样啊,以前盼着你快点长大,真的长大了以后又絮絮叨叨的,总有他们嫌弃的地方。”   “家长嘛,只要他们给钱我,唠叨两句就唠叨两句,哈哈哈。”   “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能对公司上点儿心吗,你家就你一个女儿。”林阅微劝道。   “你家也就你一个啊,还不是义无反顾往娱乐圈里栽,当明星比做商人还乱。”   “那要是当娱乐圈里的商人呢?”   “地狱模式。”   林阅微哈哈大笑。   江丛碧把杯子里最后一口饮料喝下肚,说道:“不和你聊了,我找左乔逛街去,想要什么随时给我打电话啊,姐养你。”   “嗯,拜拜。”   “回见。”   挂了江丛碧的电话,林阅微从茶几抽屉里翻出来一把指甲钳,脚背勾过来垃圾桶,盘腿坐在沙发上剪指甲。楼上有顾砚秋,她不便上楼,便在沙发上来回变换姿势,最后抱了个抱枕枕着沙发睡了。   顾砚秋比她先醒,换上先前穿的衣服下楼,就看见沙发上躺着一个身影,客厅阳光好,照得她脸上镀了一层暖金。林阅微头向后仰着,嘴巴微张,睫毛乖顺地垂落下来,好看的眼睛合得紧紧的。   顾砚秋站在沙发背后,默不作声地看了她一会儿,想起之前在杂志社里蜻蜓点水的吻。   那次感觉尤为不真切,后来顾砚秋回忆起来,都没办法确定自己是真的亲到了对方,还是由于太过紧张,把幻想里的事情当成了真实。   不想还好,一想顾砚秋就不受控制地将目光投到了林阅微的红唇上。林阅微五官比她要明艳许多,哪怕不涂口红,也自然透出极为红润的色泽。   顾砚秋望了望林妈妈紧闭的房门,轻手轻脚地绕到了沙发前,在熟睡的林阅微面前蹲下来。   林阅微做了个梦。   梦里她在一片热带雨林里走着,里面很多的动植物,或鲜艳瑰丽,或浅淡融于环境,她一步一步走过,抬头望着树木枝丫里透出来的天空。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只是沿路看着,遇见巨蟒,便躲在树后,有惊无险;途经窄泉,掬一捧水喝,甘甜可口,比她喝过的任何都要美味。   林阅微手在沙发上撑了撑,将脸转向沙发内侧,为自己寻找呼吸空间。   顾砚秋轻轻吐出一口气,远离了林阅微。   林妈妈也睡了个午觉,出来便见顾砚秋在给林阅微盖薄毯,她伸了个懒腰,慢慢踱步过来。   “睡着了。”顾砚秋小声对林妈妈说。   “我看见了。”林妈妈手指在林阅微脸颊上轻轻碰了一下,慈爱地望着她。   “太累了,我想她轻松一点,她非要去趟这个浑水。”院子里,林妈妈拿着园艺剪刀,顾砚秋在边上遵照林妈妈的吩咐拿着喷水壶给花花草草浇水。   “人各有志,而且她还年轻,说不定将来就改变主意了呢。”   “孩子长大了,很多事就不跟我们说了。”林妈妈笑了笑,说,“要是她有你一半听话就好了,我虽然见你不多,但是瞧着你很有缘,一看就是个乖孩子。”   “阿姨谬赞了。”顾砚秋听她的夸赞听得怪不自在的,她只是长得像乖孩子,不乖的时候也叫人头疼。   “缪不谬赞我知道,你妈妈那样的人生出来的女儿,怎么会差?”   顾砚秋老是听冉青青提起来她妈妈,可在她妈那里,却极少提起来她有什么朋友,不由得问道:“冉阿姨,为什么我妈从来没有跟我提起来你?”   她不是第一次问这个问题了,一开始冉青青和顾砚秋接触的时候她就问过。   “你是在怀疑我吗?”   “不是怀疑,我只是……”顾砚秋叹了口气,说,“发现我对她一点都不了解。”她没有外公外婆,只有爷爷奶奶,不知道她妈妈有哪些朋友,除了她信佛,深入显出外,别的一无所知,查都无从查起。   “您知道她除了在家外,还会去哪些地方吗?”   “地方?”   “或者她有没有有意无意对你提起她的老家在哪里,她是哪里人?”   冉青青皱起眉头。   顾砚秋耐心地等着。   经年已久,冉青青停下了手里的剪刀,望着面前的花草出神。   “我想起来了。”   “什么?”已经浇水绕到另一边的顾砚秋立刻过了来。   “她没提过是哪里人,但是她说过她老家有很多水、河,她水性很好。”   “还有么?”   有河有水的地方那么多,岂不是大海捞针。   冉青青道:“没有了,我和她见面不多,那次还是因为她偶然救了我们家阅微,随口一提,而且说完她脸色就变了,之后缄口不言这方面的事。”   “所以应该是南方人?”顾砚秋想起来都觉得可笑,她长这么大,连她妈妈是南方人还是北方人都不确定。   “可能。”冉青青被她这一问,也激起了一些猜测,“她平时喜欢吃什么,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从口味多少能看出来生活习性。”   “我在家的时候,她就是吃那些常做的菜,不喜辣,偏爱甜。”   两人对了对彼此的信息,冉青青突然问道:“你为什么不去问问你爸呢?虽然他现在……但是这点事情还是可以问的吧?”   顾砚秋摇头:“问过了,他不说。”   “以前和现在都问过?”   顾砚秋点头。   比起来她妈妈,顾槐心里藏的秘密更让她迷惑。上回顾槐单独把她叫到书房,说的那番话,他的语气神态,分明还是以前的顾槐,但是这些事情不能对冉青青说。   回国大半年了,依旧是一团乱麻,顾砚秋隐隐觉得这一切都和她妈妈的过去有关,只要解开了过去的谜题,后来的困惑便会迎刃而解。   顾砚秋早就雇了人,用她妈妈的照片四处打听,但是她妈二十多岁嫁给顾槐,到现在快三十年,外貌上的变化不提,全中国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每一寸地方走过,漫长无期。   冉青青长叹了口气。   ***   林阅微从屋里出来,见到的便是夕阳下婆媳俩,不是,她妈妈和顾砚秋一个修剪,一个浇水,配合默契,偶尔低声亲昵交谈,脸上俱是笑意。   “聊什么呢你们?”林阅微耙了耙自己睡得凌乱的长发,眯眼望过来。   “聊你小时候。”林妈妈朝林阅微招了招手,“过来。”   “我不过去,你有阴谋。”   林妈妈:“……”   林妈妈啧道:“爱过来不过来,被迫害妄想症。”   林妈妈懒得理她,她发现和顾砚秋聊天比跟林阅微聊天舒服多了,不会怼她不说,还有自己的见地,声音好听,一万个庆幸,给她拐回家做儿媳妇儿了。   顾砚秋温和地笑。   林妈妈:“我们继续说,林阅微小时候成绩特别好,本来我们是打算送她到贵族学校的,她不愿意,自己考去了公立学校……”   林阅微听了几嘴,发现她妈妈没有什么扭曲事实的地方,她本人学生时代品学兼优没有任何黑历史,索性由她去,自己走远了几步,在秋千上坐了下来,荡秋千。   秋千飞得高的时候,林阅微眯着眼睛往天边的斜阳,已经快隐没在地平线下。   林阅微突然看向花园的顾砚秋:“!!!”   这都几点了,她怎么还不回家?!   “妈。”   林妈妈正说到兴头上,向后摆了摆手:“等会儿。”   林阅微快步过来,把她妈拉到一边,打断了婆媳俩的热情交流,用顾砚秋能听到的声音,说道:“都六点半了,人家明天还要上班呢,你还拉着人家说个不停。”   林妈妈批评她道:“说什么呢。”   顾砚秋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这是林阅微给她下逐客令了。   她看了看天色,也不好腆着脸再留下来,她朝林妈妈和林阅微点了点头,说道:“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林阅微立马接上:“我送你一段。”   “你别听她的。”林妈妈把搅屎棍子林阅微搡到一边,问顾砚秋道,“你回家有饭吃吗?”   “我回去做。”   “做什么做,你做的哪有我做的好吃。”   “阿姨,这……”顾砚秋面露为难。   林妈妈瞪了林阅微一眼,说:“别管她,就留下来吃晚饭。她要敢说什么,我把她耳朵拧下来。”   耳朵又快不保了的林阅微:“……”   “那么,我就却之不恭了。”顾砚秋朝林阅微露出抱歉的神情。   林阅微的猜测成了真,她妈妈果然把人留下来吃晚饭了。一顿一顿又一顿,怎么不把人直接留下来住呢?   林妈妈让顾砚秋坐在客厅,把林阅微叫走了。   “你怎么回事?这么对客人?”林妈妈教育道。   “我怎么对客人了啊,我今天还特意把床让给她睡了。”林阅微给她训得莫名其妙,说,“本来就天色晚了,你请人家来吃的午饭,现在又吃晚饭,别是把人真当女婿了。”   林妈妈静静看着她,不说话。   “……”林阅微知道她妈是真的当真了,红娘心了不起,林阅微两手举起来,耸肩说,“得,你想怎么着怎么着,我不说话行了吧?”   林妈妈却肃下脸,神情凝重道:“别嬉皮笑脸,你不觉得你有问题吗?”   “我有什么问题?”   “不说女婿不女婿的,就当她是我一个已经故去的朋友的女儿,是救了你命的阿姨的女儿,你认为你对她的态度合适吗?她家里那个情况,爹不疼妈没了,我多照顾她一点怎么了?”   林阅微脸上没了笑,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林妈妈打断她,笃定地说:“你对她有敌意,有偏见。我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但是我想劝你一句,你可以不喜欢她,也可以和她保持距离,但不要让她难堪。”   林阅微哑然。   林妈妈:“她喊我一声阿姨,你就当和你没有关系,反正也是要离婚的,你现在也没心思谈恋爱,一纸结婚证就是废纸。”   林妈妈:“好了我要做饭了,你要打下手就留下,觉得我碍眼你就出去玩自己的。”   林阅微留下来了,沉默地听从着林妈妈的吩咐洗菜切菜。   ——你对她有敌意,有偏见。   她妈妈说的那句话一直在她脑海里回想着,林阅微刚刚给她堵得没话说,现在回头想着,心里有一个声音冒出来告诉她:不是这样的,她妈妈说的是错的。   她不是有敌意,也不是有偏见。如果是说之前的话,确实是有,但是现在不可能还有,否则干吗要把房间让给她,当谁都能睡她的床的么?   那是什么?   她为什么不想让顾砚秋留下来?   林阅微朝外看了一眼,顾砚秋一个人坐在客厅,背影看起来有点孤单。   林阅微感觉到了一股陌生的情绪,从心上倏忽闪过,手下落刀的方向偏了一点。   “嘶”——   林阅微放下了手里的菜刀,食指上割破了一个口子,血珠从伤口处渗出来。   林妈妈瞥过来一眼,迅速拉着她的手到水龙头下去冲,“你说你切个菜都能切到自己,是想吓死我,赶紧去外面歇着去。”   林阅微把食指含在嘴里,笑道:“有什么好吓的,我去贴个创可贴,创可贴在哪儿?”   “电视柜第二个抽屉里。”   “林小姐。”顾砚秋和从厨房里出来的林阅微打招呼。   “不小心切到手了,”林阅微冲她扬了扬手,方才在厨房和林妈妈聊过天后,导致她看见顾砚秋感觉不大自在,避开她望过来的视线,蹲下拉开了电视柜的抽屉,一只手在里面翻找着。   顾砚秋抿了抿唇,默不作声地看着她的背影。   “放在哪儿了呢?”林阅微自言自语着。   “你家有医药箱吗?”冷不丁身后的顾砚秋开口了。   哦,医药箱。医药箱里倒是有,但是林阅微懒得去拿,觉得麻烦,“有,用不着医药箱吧,我就找个创可贴,抽屉里有,我再翻翻。”   “医药箱在哪儿?我去拿。”顾砚秋的声音听起来不容拒绝。   林阅微回头,对上对方漆黑的瞳仁,本来是想再度拒绝的,鬼使神差地说:“在我爸妈房间,还是我自己去拿吧。”   “我跟你一起。”   “不用吧?”   顾砚秋已经站了起来,一副跟定她的样子:“要么我跟你去,要么你去拿过来,伤口需要消毒。”   林阅微:“……”   林阅微耷拉着脑袋拿过了医药箱。   顾砚秋的动作看起来很熟练,打开以后粗略看了一眼,就把要用的东西都摆在了桌子上。林阅微干笑了一声:“我自己来吧。”   “你一只手不方便。”顾砚秋自顾自取了棉签,单手按着林阅微肩膀坐在了沙发上,在她面前单膝跪下,“手。”   林阅微还想挣扎,没拗过顾砚秋,乖乖伸了出来,被顾砚秋轻柔地托在手里。   “别把小伤口不当回事儿。”顾砚秋本来声音是偏冷的,叫人听着都觉得透着寒气,可不知是这次离得太近还是压低了,又软又哑,一缕痒意从林阅微的尾椎骨开始,沿着脊柱一路攀升到脖颈。   “疼?”顾砚秋放柔了动作,感觉对方轻轻颤抖了一下。   “不疼。”痒。林阅微回答她,目光在顾砚秋挑不出瑕疵、精致的脸上来回逡巡。   “忍一下。”顾砚秋下手更轻,林阅微几乎感觉不到有棉签在轻轻蘸着,顾砚秋细长的手指取过创可贴,拆开,贴在林阅微细小的伤口处。   “好了。”顾砚秋道。   林阅微却毫无动静。   顾砚秋抬头看去,正对上林阅微目不转睛的眼神,怔了一下,微咬唇瓣回视过去。   她那双眼睛最深处仿佛涌动着某种让人心动不已的情绪,林阅微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喉咙。   “找到创可贴了吗?”厨房里的林妈妈打破了寂静。   顾砚秋松开手,林阅微同时将手抽离,回话道:“贴好了。”   林阅微转身收拾医药箱,不敢直视她的目光,“谢谢顾小姐。”   “不用客气。”   度过了煎熬的十几分钟,林妈妈喊了吃饭,林阅微如释重负,赶紧跑去端菜。   林妈妈从酒柜里找了一瓶红酒出来,三个杯子放在桌上,让林阅微一人倒上半杯,林妈妈对顾砚秋说:“这酒是她爸的生意伙伴送的,说是年份很好,你尝一下,看能不能尝出来是哪一年的?”   顾砚秋冲林妈妈微笑点了点头,浅浅地抿了一口,还没等她说出来,林妈妈脸上便掠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林阅微突然升起一种不妙的预感。   直到吃完饭林阅微才明白过来,她妈妈这抹笑容是什么意思。   林妈妈将要出门的顾砚秋拦了下来,一本正经地说道:“你晚上喝了酒,不能酒驾,要不今天就在这里住一晚上吧。”   顾砚秋:“……”   林阅微:“!!!”   作者有话要说:林妈妈:助攻就是我,我就是世界第一助攻 第37章   老奸巨猾、老谋深算,一时间林阅微脑海里浮现出无数个类似的词, 全都无缝衔接到了她妈妈身上。亏她能想出来这样阴损的主意将对方留下来。   林妈妈不但让顾砚秋喝了酒, 她和林阅微也都喝过, 林阅微想送顾砚秋回家都不行。   顾砚秋虽然心里是想留下来,但是一旁的林阅微已然怨气冲天, 她心里叹了口气, 还是婉然谢绝道:“阿姨,我可以让助理过来接我的。”   “今天不是周日吗?助理也要休息的呀,当老板也不能这么压榨员工呀。”林妈妈眨了眨眼睛。   “我给他加工资。”   “助理有女朋友有家人的,这多不好。”林妈妈搓了搓手,“你说是不是?”   顾砚秋笑了下,刚想继续和林妈妈理论,林阅微已经转身上楼。   客厅一片安静。   顾砚秋目送着对方的背影消失, 苦笑道:“阿姨您看,她不欢迎我,我不好赖着。”   林妈妈也“唉”了一声,林阅微若确实不愿意, 她不能把人打晕了强行让两个人躺在一起。林妈妈道:“那你给助理打个电话问问吧, 他要是不方便的话, 我临时给你收拾一个客房出来。”   顾砚秋心说林至一般不会不方便,他就是本地人,眼下这会儿应该也吃了饭,过来接一下没什么问题。   没曾想,最不可能的事情都让她撞上了。   “小顾总?”   “我在外面吃了个饭, 喝了酒,现在回不去,你有空过来接一趟吗?”   林至还没说话,电话里便传出来另一道声音,“谁呀?”   脆生生一道女生的声音。   林至:“我老板,让我过去接她一趟。”   女生:“哼,那我把这电影票退了。”   林至哄道:“你先别生气啊,我去一边接。”   顾砚秋便回过味来,“你和女朋友出去约会了?”也是,这大周末的,还不许小年轻两个出去吃饭看个电影么?如果她和林阅微是真正意义上的夫妻,今天就是在岳家吃饭了。   林至轻轻地“哎”了一声。   顾砚秋说:“你好好陪女朋友吧。”   林至说:“不好意思啊,要不我找个朋友去接你吧?”   “不用,我自己会找。”顾砚秋这人防备心很强,轻易不相信别人,出行不是赶时间又实在没办法,连车都不打,宁愿自己开。   “那我去了?”   “去吧。”   顾砚秋收起了手机,林妈妈在边上听了几句,也听明白了。她现在不抱着撮合的心思,说:“我打电话问问我们家司机,不过他也是周日要陪家人的。”   顾砚秋说:“不用了阿姨。”   林妈妈:“那你还有什么办法?”   顾砚秋说:“客房是哪间,我自己去收拾一下。叨扰阿姨了。”   “那怎么好意思。”   “我以前在国外念书的时候也是自己收拾卫生做饭的,做习惯了。”   “那我跟你一起收拾。”林妈妈说着往楼上看了一眼,说,“你别介意啊,阅微闹闹小孩儿脾气。”   “不会。”顾砚秋温和地笑了笑。   “阿姨虽然在撮合你们,但是也不会胡乱配。我一直没问过你,你对她是什么感觉?你觉得将来有可能吗?”林妈妈一脸认真地问道。   “阿姨,这种事情是要靠缘分的。”顾砚秋面上的笑容和方才一样温和,叫人看不出真实情绪。   林妈妈听得出来她是在耍太极,但是她没有拒绝得果断,就说明是有希望的,只盼对方不是顾及着她的面子才这么说。   “你现在是一个人住吗?”林妈妈问道。   “是。”   “如果有空的话,可以多来我这里坐坐,她爸出差,阅微以后估计会越来越忙,这次你也看到了,四个月没回过一次家,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我可以把你当成第二个女儿。”   “阿姨客气了,就冲您对我的帮助,我一定会常来,只盼您不要嫌弃。”   “我哪会嫌弃,巴不得你来。”   “那林小姐呢?”   “不用管她。”林妈妈摆手道,“反正她不常回家,大不了专挑她不在的时候来。”   顾砚秋迟疑了一下,还是笑着点了头。   她心里浮光一样掠过一个疑问:为什么林妈妈对她这么好?而且撮合的力度远远大于一般的家长?哪怕她和林阅微现在还处在相敬如冰的状态,林妈妈的态度始终不改。   这种好,有的时候甚至让顾砚秋产生了拉拢的感觉。   林妈妈在……拉拢她?   顾砚秋打消了这个念头,她现在一无所有,拉拢她做什么?林家和顾家向来有合作,这次联姻不过是锦上添花,为她增添筹码,即便没有顾砚秋,林顾两家也是商场上的合作伙伴。   ***   林阅微回了房,在床上趴了会儿,没忍住偷溜出来,躲在走廊听着楼下的动静。前面顾砚秋和林至打电话的那段她没听见,就听见她们俩要一起去收拾客房。   楼上的客房还是楼下的客房?   林阅微上下扫视了一圈,两人始终没有上楼来,林阅微便确认顾砚秋是要住在楼下客房了。她家只有过年的时候会留宿远道而来的亲戚,其他时候客房都用来吃灰,这收拾起来怕是得费不少功夫。   她妈妈就是闲着没事,非让人喝酒,这会儿自讨苦吃。   她才不会帮忙呢,失礼就失礼。   五分钟后,林阅微出现在了客房门口,里面两个已经“全副武装”分别扫地和擦桌面的“婆媳”俩看过来。林阅微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顾砚秋眨了一下眼睛,她是客人,没回话。   林妈妈不客气地吩咐道:“你去柜子里把被子抱出来。”   林阅微:“好嘞。”   林妈妈:“等等,现在抱出来容易沾上灰,你去擦床头柜。”   林阅微扫一眼床头柜,一共才多大点地儿,啧。   “林小姐?”顾砚秋被林阅微不由分说地从客房推了出去,夺下她手里的抹布。   “客人在沙发坐着就好,这里我来。”   林阅微热火朝天地忙活了起来,连林妈妈都震惊于她的干劲,啧声说:“平时怎么没见你收拾自己房间那么起劲,什么都让阿姨来。”   林阅微把客房门关上,耸肩笑笑:“这不是阿姨不在吗?只能自己来。”   林妈妈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顾砚秋在客厅里安分坐着,将佛珠从腕上拨到手上,手上又撸回到腕上,眉眼低垂安静。   “咳咳咳。”林阅微拉开了门通风,被房间里的灰尘熏得灰头土脸。   顾砚秋动了一下,忍住了从沙发上站起来的冲动。   扫过又拖过,床也铺好,林阅微蹲下身,视线与床头柜柜面持平,手指指腹在上面擦过,没有留下一丝灰尘。林阅微满意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收工。   “麻烦阿姨了。”顾砚秋向林妈妈道谢。   林阅微瞟了她一眼。   顾砚秋回视她,一个字儿也没说。   林阅微:“……”   怎么光谢谢她妈,不谢她呢?   顾砚秋正式入住客房,林妈妈的如意算盘只敲响了一半,她假借困了为由,在不到九点就缩回了自己房间,把空间留给了两个年轻人。   走前特意嘱咐林阅微:“要是砚秋有什么不懂的或者有什么需要的,你负责给她解答和提供。”   林阅微和顾砚秋相对而立,林阅微说:“我上楼了,你有事给我打电话。”   “好的。”   林阅微刚上去十分钟,顾砚秋的电话就过来了。   “怎么了?”   “浴室的冷热水怎么调?”顾砚秋对着面前的浴室一筹莫展,怎么调都是冷水,幸好她没先把衣服脱了进去。   “你等我一下,我现在下去。”   “好的。”顾砚秋把电话挂了。   这是顾砚秋第二次给她打电话,林阅微盯着那串数字几秒钟,趁机存了下来,在设置备注的时候犹豫了一下,嘴唇无意识地嘟起来,输入了几个字。   林阅微检查了一遍,确认两边都是冷水后,说:“可能是太久没用坏掉了吧,要不你——”   她说这话的时候抬起头,恰好与顾砚秋眸色深沉的眼睛撞上。   林阅微不知怎么就慌了一下,心跳如鼓,默了下,才找回了自己的神智,顺利地将剩下的话说出口,“要不你去我妈那儿洗?”   顾砚秋:“……”   林阅微从她小鹿一样澄澈的眼神读出了一丝委屈。   心脏突然就像被一只小手抓住,轻轻地揪了一下,不是很疼,却酸涩长久。林阅微咳了声,改口道:“开玩笑的,你去楼上洗吧,正好你没有睡衣,我那儿有,当然你要穿我妈的也可以哈哈。”   顾砚秋依旧没答话,凝视着她,长长的睫毛垂下,在眼球部分落下小小阴影,藏住了近乎幽微的欢喜。   林阅微又感觉她是开心起来。   她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戏太多了,明明对方一个字没说,连表情都没变过,自己却乱七八糟脑补了这么多。你清醒一点,林阅微心说,人家前阵子对你说了五六个“对你没意思”,忘到了脑后吗?记吃不记打。   林阅微神色略略一顿,心湖波澜平静,率先迈步出了浴室,“跟我来吧。”   “不要。”   “啊?不要什么?”   “不要阿姨的睡衣。”顾砚秋抿唇,神色认真道。   林阅微失笑。   林阅微把自己浴室的开关教她用了一遍,连带中午的睡衣一并拿了过来,说:“洗浴用品的话用我的,刷牙的话,对了,刷牙,我记得家里有备用的牙具,你先洗澡,我去给你找。”   林阅微脚步匆匆,再度下了楼。   顾砚秋盯着她的背影,唇角微勾,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同床共枕是不可能的,虽然我也想,但是林小姐不是那么容易屈服的人,能够和她睡一张床的目前只有江丛碧╰(*°▽°*)╯   江丛碧:好端端cue我出来拉仇恨干啥?我还是个宝宝哇TUT   猜一猜林阅微给顾小姐打的备注是什么蛤蛤蛤→_→ 第38章   林阅微在楼下无头苍蝇似的乱转了一阵,最后跑去找她妈了。   敲门。   林妈妈中气十足的一声传出来:“睡了!不要找我!”   林阅微:“……”   嘿她这妈, 红娘心不死, 一进屋就各种装死。   林阅微继续咚咚咚敲, 不管她妈什么骚操作,径直在门口问道:“家里还有新的牙刷没有?你的亲亲宝贝顾砚秋没有牙刷, 晚上怎么刷牙呀?”   “你房间里没有备用的吗?”   “我电动的, 只有牙刷头。”林阅微手指在门板上恶作剧地抠了抠,发出刺耳的声响,抠得里面的林妈妈浑身发毛,说,“别抠了!什么坏毛病!”   林阅微吃吃笑:“快点儿啊妈,给我找新的。”   林阅微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到脚步声, 远远近近,她忙立正,面前的门被拉开,林妈妈鬼鬼祟祟地探出脑袋, 朝林阅微身后看去。   “顾家女儿呢?”   “在洗澡。”   “你怎么知道她在洗澡?”林妈妈眼睛刷的亮起来。   “她洗澡前问我要的牙刷。”林阅微化繁为简, 有技巧地撒了个谎, 手在她面前摊开,“牙刷呢?”   林妈妈把手里的新牙刷交给她。   “不要老欺负人家。”林妈妈叮嘱她道。   “我?欺负人家?”林阅微感觉自己比窦娥还冤,就顾砚秋那样的,谁敢欺负她,她冻都能让人冻死, 还欺负呢。   林妈妈挑眉:“啊,就你,横行霸道的。”   “得,你现在是胳膊肘净往外拐,我不和你争。”林阅微将手上的新牙刷抛了一下,接住,往楼上走。   林妈妈关上门,坐回了床上,突然一个激灵。   不对啊,她给人送牙刷怎么往楼上走呢?   林阅微上了楼,后怕地往后看了一眼,她方才大意了,没有提防,应该先往客房的方向走的,而不是径直上楼,幸好她妈没有发现,不然又得抓住这点不放,絮絮叨叨絮絮叨叨。莫不是上辈子是个哑巴,这辈子要十倍八倍的嘚吧回来。   林阅微坐在床上等顾砚秋洗完澡出来,手里上上下下地抛放着牙刷,回想她妈妈的态度有点奇怪。以前她妈也不是没有给她介绍过对象,但大部分停留在口头上,如果林阅微强烈表达不喜欢的话,她也会适当地闭上嘴,然后继续找下一个,与其说想让林阅微真的找个对象谈恋爱,不如说是打发时间或者逗逗林阅微。这次奇了怪了,倒像是真上了心,十八般武艺都用出来了。难道是因为她和顾砚秋领了结婚证,在她心目中不一样了?抑或是最近她爸爸出差的次数有点多,她在家里越发地无聊,越发地把这事当成事业了。   林阅微啧了一声,捞过旁边的手机给她爸打电话。   奇怪的是响到自动挂断都没人接,林阅微拿下来确认了一遍电话,重新拨了一遍,嘟了两声,林爸爸接起来了。   “微微,怎么了?”   “没什么,我听妈说你又出差了?”   “是,最近工作太忙了,几个项目赶在了一起。”林爸爸问,“找我有事?”   “没有,我没事,我妈有事。”   “她怎么了?”林爸爸说话的语调明显变了。   “也没事,你每次能不能不要这么紧张,顾及一下你亲女儿的心情。”林阅微笑起来,她爸和她妈这么多年了,感情还是和以前一样好,听到她一点动静立刻紧张得声音都高了。   林阅微一直不想谈恋爱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她觉得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比得上她爸爸的男人或者女人,比照着比照着便一路单身下来。   “那你倒是说说,没事出什么事儿了?我都要急死了。”   林阅微往浴室的方向看了一眼,里面淋浴声没停,她还是防备着压低了声音,说:“顾砚秋——就我那个便宜老婆,当不得真那个,现在在咱们家,我妈请她过来吃午饭。”   “不是吃午饭吗?怎么晚上还在?”林爸爸费解道。   “吃了午饭吃晚饭,吃了晚饭还留宿。”林阅微把她妈妈的骚操作给林爸爸大概说了一遍,林爸爸扶着墙笑得喘不过来气:“还真像是你妈妈会做得出来的事。”   “你还笑,你再不回家我就要被我妈逼得上吊了。”   “说什么呢,不吉利。”   “家里那么多钱,不用再这么拼命了,而且我现在能赚钱了。”林阅微切入了她打这个电话的正题,“有空多回家陪陪我妈,钱永远赚不完。”   “嗯,知道,我过两天就回去了。”   “那你早点睡吧,我不打扰你了。”   “你也是,晚安乖女儿。”   “晚安。”   林阅微打完电话,过了三五分钟,顾砚秋头发上滴着水出来了,问她:“林小姐,有没有擦头发的毛巾?”   “有,我去给你拿。”林阅微眼睛随意在她身前一扫,目光却不小心在微露的白腻上打了滑。顾砚秋穿的还是她给她的那件低胸吊带裙,此时微微弯下腰来,那处更惹人注目。   林阅微匆匆撇开视线,半侧着身子,将毛巾递给了顾砚秋,怕发生点什么似的,着急忙慌地下了逐客令:“那什么,挺晚的了,你赶紧下楼睡觉吧,明天还要上班。”   被塞了条毛巾便被“赶”出来的顾砚秋:“……”   顾砚秋歪了歪头,眉梢挑出一丝不解。她把毛巾包在头发上,边下楼边擦头发,脚步落得很轻。林阅微听不到外面的脚步声,心里又升起一股烦躁,她抓了抓头发,随手捞了套睡衣,钻进了浴室,仰头让热水从头淋到脚。   晚上十二点,在床上辗转反侧的林阅微收到了一条来自顾砚秋的短信:晚安。   林阅微看了好几分钟,愣是没敢回,紧紧闭上了眼睛。   一夜相安无事。   夏天天亮得早,她这个房间向阳,顾砚秋在薄薄的晨曦中睁开了眼睛,动手解开手腕连着床头的绳子,活动了一下筋骨,洗漱完毕后拉开了房门。   林妈妈在梦中熟睡,耳朵动了动,似乎听到大门响了一声,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遂翻了个身,继续睡。   等她们俩醒的时候,顾砚秋早就不知所踪。   林妈妈早上起来没发现顾砚秋,以为顾砚秋和林阅微半夜偷偷摸摸地同床共枕了,窃喜了一阵,林阅微睡懒觉迟迟不起也不让阿姨去叫她,任由对方睡着,生怕打扰了对方。   早上八点半,林妈妈瞧着时间再不起上班要迟到了,便亲自上楼去敲门。   林阅微顶着一头乱发睡眼朦胧地抱怨她:“干什么呀连觉都不让人睡了,你还知不知道你亲女儿四个月没睡过一次好觉了,这是我这么久头一回在家睡。”   “你睡你的,我又没找你,我找顾家女儿。”   “顾砚秋?”林阅微往门上一歪,眼睛睁开了眯缝大一点儿,说,“她不是住在楼下吗?你跑我这儿来干吗?”   “她不在。”   “可能是花园遛弯去了吧,她这样的老干部估计有这习惯。”林阅微打了个哈欠,“妈您还有事儿吗?没事的话我继续睡了。”   “等等。她不可能走的时候不打招呼,给你发消息了没有?”   “没有。”   林妈妈板着脸。   “说了没有就没有,我是她谁啊有事没事就给我发消息。”   “你看看手机。”   林阅微歪歪扭扭地床头晃荡,拿起手机,解锁屏幕,晃晃模糊的视线:“我说了没有就是——”   她猛然睁大了眼睛。   还真有。   【我回家换个衣服去上班,谢谢你,也替我谢谢阿姨的厚待】   林妈妈看她僵在那儿不动就知道有情况,说道:“是不是有消息?”   林阅微把手机给她妈看。   林妈妈喜笑颜开:“我就知道。她不是那种没礼貌的人,话说她为什么不发短信给我,却发给你呢?”   林妈妈充满暗示地看林阅微。   林阅微给她看得毛骨悚然:“我怎么知道?”   “你怎么不知道?那你解释解释为什么?”   “可能是怕你年纪大了浅眠,发个消息容易被震醒。”林阅微不跟她妈多说,随便找个借口搪塞了她,连哄带赶地把她妈从自己房间推了出去。   林阅微松了口气,看着手机里的那行字咬了咬唇,出神地想道:对啊,为什么不发消息给看起来关系更亲近的她妈妈,却要发给自己呢?   该不会是……   林阅微再次斥责自己自恋的念头,逆推过来,如果她发给的是自己妈妈,没发给自己,那自己是不是又要脑补她欲盖弥彰之类的。   不就是发个消息吗?不是她就是她妈,横竖都说得通,有什么好想的。   不如多睡几觉,为将来的战场做准备。   林阅微躺回了被子里,但她这个觉被她妈妈打断了以后,想回笼都回笼不了。林阅微从床上爬了起来,和邵雅斯打电话交流感情。   对方是外地人,同样回了家,但是她比林阅微好一点,已经吃了早餐,跟着她妈妈出门逛超市。邵雅斯说她今天在外面被路人认出来了云云。   林阅微和她随意聊了几句,便挂了电话下楼。   林阅微本来就不是什么安于室的人,被邵雅斯说得心里痒痒,冒着被认出来的风险,她今天也要出去转悠转悠。她边喝粥边给江丛碧发去了微信。   【出去玩吗?[眨眼]】   江丛碧回了她一个“困”的表情,直接发了道语音出来:“我的林大小姐,你是不是忘记了今天星期几,今天周一啊,我这种社畜是要上班的。昨天我叫你出来你不出来,今天我没有空。”   林阅微笑着回道:“你上班这么认真的吗?我以为可以随便翘班。”   “那当然了,做做形式还是要的,我就算坐在办公室里打一天游戏,我也要用腐朽的声音发出呐喊:‘绝对不迟到早退’。”   “觉悟高得很。”林阅微说,“现在还有谁不上班,可以随时出来玩儿的?你给我推荐一下。”   江丛碧想了想,给她报了几个人名,都被林阅微给否了。   江丛碧一摊手:“那没办法了,其他的都被抓到公司里了,跟我一样。”   林阅微说:“行吧,那我自己出去。”   江丛碧提醒道:“小心点,别被拍到什么不好的照片。”   “什么……叫做不好的照片?”林阅微总觉得她这话里头似有深意。   “哎呀我就是随口一说,让你注意一下,现在是明星了,随时会有人认出你。”   “真的吗?”   “真的。”   “我待会儿去验证一下。”   “你开心就好,不跟你说了,我助理提醒我该去开会了,有事微信,我有空了就回你。”新晋社畜江丛碧就这么先挂了电话。   林阅微把她最后这段话回想了一遍,不由得一笑,江丛碧浪了二十多年,现在一上班还真像是那么回事儿。她吹了吹勺子里舀上来的粥,油然而生一股欣慰,大家都长大了。   林阅微突然想起了她妈妈头上的白头发,抬头问道:“妈,你最近是不是不开心啊?”   林妈妈:“什么玩意儿?”   林阅微提高声音:“我问你最近是不是不开心?”   “没有啊,我天天在家里侍弄花草,闲来无事还可以给你凑个媒,有什么不开心的。对了,”她这一段话都说得快,有点话赶话的味道,唯有最后的那句“对了”落了重音,仿佛前面那段话就是为了给“对了”做铺垫似的,说道,“我给你新看上了套宅子,等你爸回来你跟着我们去签个字。”   “签什么字?”   “你是户主,你不签字谁来签?”   “好端端又给我买什么房子?”这些年零零散散的林家给林阅微置了不少包括房产在内的资产,连之前那套婚房——现在顾砚秋住的独栋三层别墅就是写在林阅微的名下,林阅微说,“我不要。”   林妈妈:“嘿你这孩子,别人家孩子求着让家长买房,你还推三阻四的。”   林阅微:“别人家是别人家,我是我,我都说了以后不要你们俩的钱,你留着自己养老吧,乖。”   “我养老用得着那么多么?”林妈妈说,“这房子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林阅微:“你怎么耍流氓呢?”   林妈妈横眉立目:“我就耍流氓,怎么的了?”   林阅微光棍地一摊手,说:“那我也耍流氓,我就不要,你又怎么的?”   “你——”林妈妈两眼倏地泛红,抽了餐桌上纸巾按在自己眼角处,背过了身。   林阅微吓得扔了勺子。   怎么因为她不要房子就哭起来了?   “妈。”   “你别叫我妈。”林妈妈躲开她要过来碰自己的手。   “妈……”林阅微手足无措,“你倒是告诉我你在哭什么啊。”   “你不孝顺。”   “不孝”这一顶大帽子往下一扣,砸得林阅微晕头转向,“我哪里不孝了,就因为我不要你们给我买房子?”   林妈妈:“啊。”   林阅微:“……”   林妈妈:“名下多一套房子少一套房子有什么区别吗?之前给你买了那么多也没见你不要啊,反正是放在那里保值的,不在你名下就在我和你爸名下,当妈的就想多给孩子留点东西,我做错了吗?”   林阅微:“……”   仔细想想确实也没错。   林阅微还想挣扎一下:“要不就写你名下吧,和我一样的。”   林妈妈通红着眼望她,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也不说话。   林阅微兵溃如山倒,投降道:“行行行,买买买,我名下就我名下。”   林妈妈破涕为笑:“死孩子。”   她抻了抻懒腰,拿了水壶去花园里了,哪有半点儿方才泪如雨下的样子。   林阅微:“……”   ***   顾砚秋第二次向人事部提交了裁员建议,要将她部门里几个蛀虫清除出去,第一次被驳回,这一次却出乎意料地通过了。   据说是得到了上面某一位高层的许可,这位高层以一己之力排除了所有因素,还了顾砚秋一个亮堂清白的部门。   林至那天见到部门里几位蛀虫敢怒不敢言地卷铺盖走人的时候简直惊呆了。这几位据说都是有背景的人,连林至这个按理来说职位要高于他们的人在他们面前都矮上一头,能不使唤就尽量不使唤。   这就走人了???   那几人临走的时候朝顾砚秋办公室的方向恨恨地剜了一眼,顾砚秋自然是看不见的,林至还朝人回了个笑容,当然别人没回他好脸,林至也不在乎,反正都走人了。   林至心里装了一百个疑问,等到下班的时候去问顾砚秋:“小顾总,那几个人是离职还是调去别的部门了啊?”   节目结束了,顾砚秋换回了钢笔,淡淡地说:“辞退。”   “那就是离职了?”林至激动道。   “你听不懂辞退的意思吗?”顾砚秋反问道。   “听得懂听得懂,我就是难以置信。”林至巴巴地望了会儿顾砚秋,希望从她这儿得到什么具体操作之类的,一秒,两秒,三秒。   顾砚秋抬起头。   林至做出洗耳恭听的姿势。   顾砚秋说:“你是想留下来加班?正好走了几个人,虽然他们几个人干的活少,但是还是有一点的,不然你接手了?”   “我回去了,小顾总再见。”林至赶紧溜了,脚底下跟踩着风火轮似的,生怕被顾砚秋揪住尾巴把活儿都给他。   顾砚秋轻轻地笑了一下,   过了会儿,林至又回来了:“小顾总,我想了想,那几个人的活儿确实不多,要不然你就给我吧,我还年轻,加得起班。”   公司给的加班费还是很丰厚的,再者林至琢磨着自己一个职场新人,要在上司面前表现得能干、勤劳一点,升迁机会才大。   “不用了,逗你的。”顾砚秋挥挥手,说,“走吧。”   “真的不用吗?”   “真的不用。”顾砚秋从笔筒里捏了支自来水笔,作势要扔,林至这才是真的溜了。   刚“赶”走林至,顾砚秋的手机便响了起来,来电显示:吴XX。   “吴总。”顾砚秋接起来电话。   这位吴总就是之前顾砚秋跟着去谈生意那次,天瑞去的最高职位的一个,后来没谈成,顾砚秋怀疑对方是早有下家,吴总把调查的差事给了顾砚秋。一来二去的,顾砚秋和吴总攀上了点交情。   后来顾槐告诉了顾砚秋公司内部的争斗,她才知道这个吴总就是主张上市的大小吴一派中的领头人之一小吴总,顾槐的意思,是让她打入大小吴这一派,来一个请君入瓮。   这次裁员就是这位吴总在上面支持她。   顾砚秋接完电话,收拾东西走出了办公室。   ***   “给微微买房?”两天后,出差回家的林爸爸稍作歇息,吃完了晚饭,在客厅看新闻联播的间隙,林妈妈提出了这个建议。   “对,我最近看了一个小区,升值空间蛮大的,就想着给她买了。”   “前阵子结婚不是刚买一个吗?”   “那个不是顾家女儿在住着么?”林妈妈偎着林爸爸的胳膊,说,“你知道她们俩实际上什么关系,都不住在一起,我看这个小区更适合。”   “在哪儿?”林爸爸撑了撑眼皮,温柔地笑道。   林妈妈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宣传册,“就这个小区。”   林爸爸仔细翻过一遍,眉头缓缓皱起来,说:“这里?升值空间不一定有这块儿高。”他指了指地图上另一个地块。   “那买这里的?”   “我得回头查查,现在房价那么高,一套房子不是什么小数目,还得考虑公司的现金链。”   林妈妈作懊恼状,说:“我已经跟阅微说了,过两天带她去办购房手续的,现在不买了……哎,我嘴太快了,要是没跟她说就好了。”   林爸爸:“你跟她说了?”   林妈妈点头。   林爸爸捏了捏眉心,轻轻地吸了口气,说:“那我这两天就去给她看好,答应的事不能反悔。”   林妈妈那一瞬间看向他的眼神变得十分温柔,却又十分难过。不过这情绪在她眼里只持续了相当短的时间便倏忽消散,她担忧道:“不会太累着你吧?公司这么忙还要操心这种小事情。”   林爸爸握着她手,笑道:“不会,也不看看我是谁老公。”   他说这话带着三分的得意,无形的小尾巴翘起来,像极了二十多年前那个大男孩。   林妈妈眸心闪过一丝不忍,很快变成了坚定。   “新闻看完了今天早点睡吧。”   “好。”   新闻联播是商人的天气预报,林爸爸雷打不动地每天收看新闻,播放完不过晚上七点半,今天却还没等到结束便歪在沙发上睡了过去。林妈妈给他盖了条毯子,在一旁静静地瞧着他,眼中闪过万般复杂情绪。    第39章   假期的第五天,林爸爸特意抽出了一个上午的时间陪着林妈妈带着林阅微去签购房合同。   出发之前, 林阅微试图反抗, 跟她爸说悄悄话:“能不能让妈别给我买房了啊, 我房子已经够多了,都空置着也没人住的。”   林爸爸笑道:“你可以租出去啊, 我记得有两个小的吧, 你收收租当零花钱,苍蝇腿儿再小也是肉。”   “不要,那不还是用你们的钱。”   “你可以存着啊,”林爸爸说她,“自立自强是好事,但是一家人真不用分得这么清楚,又不是被赶出家门了。”   “不对啊。”林阅微反应过来, 看着林爸爸,说,“之前你不是说我要是进娱乐圈,你们就不给我一分钱吗?现在又叫我收租, 出尔反尔可还行?”   “我说过这话吗?”林爸爸哈哈大笑, “不小心忘记了, 好吧,那你就把房子放着吧,或者让你妈找中间人去出租,钱都归她,攒上几个月租金够她买个便宜包了。”   林阅微马上顺着他的话撒娇道:“爸, 爸,那你就不要给我买这个新房子了,要么就写在你们俩名下。”   “不行,你妈说了是要给你买的,我们两个年纪大了,将来还是要写到你名下,多此一举。”   林阅微没办法说服他,随口抱怨了句:“爸,你说我妈最近是不是越来越戏精了,那天说买房,非要写我名字,我说一个不字她就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   “她哭了?”   “啊,演得跟真的似的。”林阅微发现她爸迟迟没回应,抬头看他一眼,发现林爸爸的神情有点奇怪,“爸?”   “嗯?”   “你怎么了?”   “没怎么。”林爸爸恢复了一贯的温和面孔。   “你赶紧教育教育她,别动不动掉眼泪,我每次看到吓个半死。”   林爸爸笑了笑:“我跟她说一下。”   “你快点说啊,过阵子她演技炉火纯青了谁都治不了她了,我看就是闲的。”林阅微啧了一声,回头喊她妈,“冉青青同志,好了没有啊?换个衣服要挑这么久吗?”   “来了来了。”林妈妈穿一身长裙,化了精致的淡妆,手腕上戴着林爸爸上回送的那块梵克雅宝的恋人之桥。   林爸爸迎上去,由衷地夸奖道:“老婆今天真美。”说完执起她手,在手背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林阅微在边上捂着腮帮子,打趣道:“照顾一下单身狗的感受吧二位?”   林爸爸一手搂着妻子,一手牵着女儿,一家三口有说有笑地出了家门。   林爸爸把购房合同看了一遍,针对几点疑问经理一一作了答,便将合同交由林阅微签字,林阅微字签得龙飞凤舞,刷刷刷签完了繁琐的合同,到了中午饭点,一家人便寻思着找个地方吃饭。   林阅微看她妈妈那个腕表新奇,听林妈妈说早几个月就买了,一直没戴过。她一上午时不时地瞟过去一眼,想等着十二点的时候表盘上的男女亲吻,并且嘱咐她妈妈快到点了告诉她。   出售楼处大门,林阅微突然记起来这事,连忙喊她妈妈:“妈,表。”   林妈妈瞪她一眼,道:“骂谁呢?”   林阅微说:“问你手表,给我看看,没骂人。”   林阅微绕到她身前,托起她手腕看,十二点一刻,那对费劲千辛万苦一分一秒才走到中间的情侣已经分开了,渐行渐远。   林阅微抱怨道:“刚刚让你十二点之前叫我的,你看现在看不到了。”   林妈妈说:“你刚不是在签合同吗?我忙着给你看条文哪里注意得到这个?你要是想等着看的话,我把表送给你?”   “我才不要,这是爸送给你的,我要我自己去买。”   林爸爸出来打圆场,说:“下回我看到再给微微买一块,不就是块手表么,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   “我不要啊,花里胡哨的,也就我妈这种年方二八的小姑娘喜欢。”林阅微赶紧提前拒绝,免得她爸自作主张,同时不着痕迹地吹捧了林妈妈一把。   林妈妈眉眼带了笑:“行了,吃饭去。”   她先牵起了林阅微的手,这才回身去拉林爸爸。   ***   听了家里人硬要给林阅微买房这事儿,江丛碧羡慕得眼珠子都要红了,在办公椅里跷着腿儿道:“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你爸你妈圈里有名的模范夫妻,公司红红火火,我这儿开会都拿你家做优秀案例分析,你自己还跑去当了明星,搞得有模有样的。”   “把这样的福分给你呗。”林阅微背后垫着个抱枕,自己窝在飘窗里,看似嫌弃实则相当得意。   “我跟你说,炫幸福是要被雷劈的。”   “哈哈哈。”林阅微笑说,“被你看出来了。”   “我和你什么关系,我能看不出来吗?你现在就是典型的美得找不着北。”江丛碧举着手机接电话酸,换上了耳机,漫不经心地翻着手头的文件,时不时圈圈点点。   “能找到南就不错了。”   “那我还得佩服你。”   “客气客气。”林阅微装模作样地说。   江丛碧翻完一本文件,往旁边一摞,暂时将笔盖合起来,说:“你知不知道天瑞最近发生的事儿?”   “天瑞?”林阅微知道是顾砚秋家的公司,“怎么?出什么事儿了?”   “没出什么事,有关于你老婆的消息倒是有一点。”   “……”   江丛碧:“你看我一说到你老婆你就不说话了,咱能不能诚实一点?”   林阅微幽幽地说:“我怎么不诚实了,我是在等你的下文。”   “行吧。”江丛碧在心里说她死鸭子嘴硬,改了措辞,“那就叫我那追求对象,我那追求对象这礼拜把部门几个人给裁了,雷厉风行的。”   “你老实喊人家名字会怎么样?”   “叫什么来着?”   “顾砚秋!”林阅微提高了声音。   “好的顾砚秋,顾砚秋呢,现在手里有了公司百分之五的股份,下周一就要和其他人一起参加股东大会。”   “什么什么?什么股份?你这个进度过得也太快了吧。”林阅微听得云里雾里。   “意不意外?惊不惊喜?”商业圈子里的事情,除了少数机密外,像这类事情都是瞒不住的,尤其是江丛碧身为江家的继承人,从她爸爸那儿提前得到了消息。   江丛碧说:“她手里的股份是她已经去世的妈妈留下给她的,遗产?应该是这么说吧。”   江丛碧又说了一连串顾家公司的事情,其中夹杂着她的感叹,林阅微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修长手指在自己膝盖上有节奏地敲着。   江丛碧叹了口气,最后道:“天瑞现在高层是神仙打架,下面小鬼遭殃。我爸说了,天瑞要是再这么乱下去,一直没办法达成统一的话,他就要撺掇你爸一起设个套把天瑞吞了,分而食之。你别把这个告诉顾砚秋啊,商业机密。”   林阅微沉吟说:“我爸倒是没跟我提过。”   江丛碧突然“哎”了一声,“我才想起来你家和顾家是姻亲啊,不出手帮忙已经算说不过去了,还吞掉人家是不是不太道义啊?”   “可以不改名啊,继续让顾砚秋出任公司总经理。”这样她也用不着和顾飞泉那个便宜哥哥争什么劳什子的家产了,家产都是林家的,只要她继续当林家的上门女婿,要什么有什么。   林阅微乍然回神,把这个想法驱逐了出去。   “你和你爸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人家好歹是你老婆。”江丛碧啧啧道。   “给你个机会,把那三个字咽回去。”   江丛碧从善如流,轻轻地自掌了一下嘴巴,说:“好嘞,顾砚秋。”   林阅微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后脑抵在墙上,眼神透过窗户落得很远,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两秒钟,江丛碧又在那儿“诶”“诶”地八卦,神神秘秘地问道:“上礼拜顾砚秋在你家留宿,发生点什么了吗?”   “你怎么——”林阅微不由得拔高了声调,又降下来,恢复了镇定的语气,问道,“你怎么知道她在我家留宿了?我记得我没告诉过你这事儿吧?”   顾砚秋自己告诉她的?她们俩关系已经背着她到了如此地步吗?江丛碧趁着她不知道的时候又耍了什么花招?林阅微不相信这个可能。多半是江丛碧自己查的,但是她这样事无巨细的查法,林阅微感觉太上不得台面了,她心里偏向了这个猜测,正要劝她不要做这样的事情。   谁知江丛碧语出惊人道:“你妈自己发了朋友圈啊,你没看?”   林阅微:“???”   林阅微:“……”   林阅微:“!!!”   她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儿当场背过去,“你等一下,我找找。”   鉴于林妈妈朋友圈一贯以来的尿性,林阅微早早地就屏蔽掉了,是以她根本就不知道她妈妈又作什么妖了。林阅微点进林妈妈的主页相册,显示有一条几天前的更新。   【女儿女婿周末归家,女儿找不到给女婿的备用牙刷,跑过来问我要,多大的孩子了还是这么没头苍蝇似的,真不知道离了我要怎么办?大家帮我看看那款电动牙刷好?女婿以后要常来住的[捂嘴笑]】   底下她妈妈的朋友各种羡慕,各种夸,从林妈妈矫揉造作的谦虚中,林阅微都能想象得出来她妈那张脸笑得有多灿烂。   “我先不和你说了。”林阅微挂断江丛碧的电话,抬手搓了把脸,拉开了房门,一字一句、中气十足地朝着楼下大吼道——   “冉、青、青!”   作者有话要说:林阅微:我以为我是在悄咪咪地划清距离,结果全世界都知道了???   林妈妈:感觉胸前的红领巾更鲜艳啦╰(*°▽°*)╯ 第40章   “冉、青、青!”   楼上雷霆一声吼。   林妈妈从沙发上抬起头:“没大没小的,干什么呢?”   “你是不是……”后面林阅微叽里咕噜地说了一串, 林妈妈听得模模糊糊的, 不耐地打断她, “下来说话,在那儿叨咕叨的, 你以为你是鸽子啊?一共才几步路, 懒不死你。”   林阅微拿着手机下楼,给她妈妈控诉她的“罪行”:“你怎么能不经过我的允许就发这样的朋友圈?!”   林妈妈看她义愤填膺,以为怎么了,接过来一看:“……”   林妈妈招呼她:“你先坐下。”   林阅微正在气头上,说:“我不坐。”   林妈妈:“那你就站着。”   林阅微:“……”   这种没意义的委屈自己林阅微是不会做的,于是她坐下了,看着她妈妈, 等她一个解释。   “我发你的照片了吗?”   “没有。”   “我发顾家女儿的照片了吗?也没有,就算我发了,也该是她来找我算账,而不是你。还是说你要承认你和她法律上的关系你要延伸到现实生活中来。”   “……”   林妈妈继续有理有据地说:“我这里面一共就提到了我和我女婿, 照法律上来说, 这两个称呼有问题吗?”   林阅微语塞。   林妈妈说:“我的陈述没有问题, 也没有放你们俩的照片,何况根据现在的情况,你们俩在外界确实是两情相悦结的婚,感情好点儿怎么了?”   “我……”   林妈妈薅了一把她的脑袋,爽快答应说:“成, 你要是不乐意看,我以后就不发了。”   林阅微狐疑地看她,这么好说话的妈,绝对不是她那个妈。   果不其然林妈妈又道:“可怜我一个独守空房,丈夫出差,女儿也嫌弃。”   “我什么时候嫌弃你了,你别歪曲事实好不好?”   “那你就当没看见好了,谁家妈妈有个女婿了不会秀一下啊,我秀的频率又不高,这么久了就这一次。”   “那是因为她没来咱家。”   林阅微一想到顾砚秋不会常来自己家,而且自己马上就要签约出道了,到时候陪林妈妈的时间更少,让她秀一秀也没什么,她妈妈开心就好,自己眼不见心不烦。   “算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没意见了。”   如果林阅微知道林妈妈和顾砚秋私底下达成了常来的约定,大约就不会说出这种话了。这是后话了,暂且按下不提。   林阅微下楼了就没再上去,在楼下窝着,边跟着看电视边随意问道:“爸今晚回家吃饭吗?”   “回。”   “不出差了?”   “哪有那么多差要出。”林妈妈从茶几上的果盘里拿了个苹果出来,一切两半,递给林阅微一半,“你是后天的车?”   “明天,你记错了。”   “哦。”   “这就不开心了?”林阅微轻轻撞了一下她的肩膀,笑道,“总要出去工作的,你总不能绑着我一辈子。之前在学校念书我不也是一两个月才回家一次吗?”   林妈妈拍着她的手背,轻轻叹了口气,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林阅微叼着半边苹果抱了抱她。   林妈妈嫌弃地推她肩膀:“行啦,怪矫情的。”   “……”林阅微简直服了她,“嘿,先多愁善感的是你,我安慰你反倒成了我的不对了?”   林妈妈理直气壮道:“我没有,都是你的错觉。”   “……”林阅微在沙发上躺尸,决定不和她妈耍任何嘴皮子上的招儿,她妈妈最近越发牙尖嘴利强词夺理,简直没法儿交流。   是不是进入更年期了?林阅微掐指一算,年纪是差不多了,看来自己得提醒一下爸爸了,免得一个不谨慎触了她的霉头。   林阅微躺在沙发上,视线追随着她妈妈看了五分钟的广告,广告词都要背下来了,忍不住出声道:“妈,你能不能不要看电视台,你想看什么好歹网上点播一下啊,现在都什么时代了。”   林妈妈惊讶道:“我现在不是点播吗?”   “你见过哪个点播有五分钟广告的?”   “是吗?遥控器给你好了。”   林阅微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怎么了?”林妈妈从桌上又捏了串葡萄,问她,“你要吗?”   林阅微摇头,说:“你怎么魂不守舍的?”   “天气太热了,头晕。”   “是不是中暑了?”   “不是吧。”林妈妈在自己小臂内弯掐了一下,疼得皱了眉,没发现皮肤有什么异样的紫,“你看,没中暑,我就是好久没和小姐妹出去喝下午茶了,闲出来的。”   “你把她们叫到家里来呗,家里有泳池有凉亭,你们游游泳打打麻将什么的。”   “算了。”林妈妈依旧摇头,和林阅微同款姿势,往沙发上一瘫。   “妈……”   “看电视,看着看着我就睡着了。”   “再一睡着爸就回来了,那你睡吧。”   打那天林爸爸出差回来,他这几天晚上就没有再出去应酬过,天天准点儿回家吃饭,林阅微吃完晚饭抱着一盘水果上楼,留下中年两口二人世界去。   她边往嘴里送葡萄边上网逛了会儿自己的微博,点点该点的赞,祝福该祝福的微博,回复该回复的评论,偶尔翻两下超话里粉丝的牌子,然后下线,开电脑玩桥牌游戏。   仰望星空依旧不在,在厂里训练的时候,林阅微偶然和对方聊了一次天,以为距离拉近了,结果都是她的错觉,这人该不理她还是不理她,上个月的消息到现在都没回。   林阅微随意开了一局玩,放在手边的手机铃声响了,林阅微瞟了一眼,差点儿出错了牌。   顾砚秋居然给她电话了?!   林阅微等它响到快自动挂断才接起来,镇定得听不出一丝异样,哪怕她现在的手已经不自觉地握了起来。   “顾小姐,有什么事吗?”   “林小姐?”   听她惊讶的语气,林阅微有了一个猜测,那就是……   顾砚秋歉然:“不好意思我打错了。”   林阅微:“……”   这人是故意打电话来逗她的吗?   她下意识就要挂断电话,以前她撂电话的速度相当之快,今天不知怎么先顿了一下,也就是顿的这一下,让她听到了顾砚秋话赶话的一句:“先不要挂电话。”   林阅微收回了要按向挂断键的手,道:“还有什么事吗?”   顾砚秋:“我今天听人推荐了一款按摩椅,特别适合阿姨,想给阿姨买了送到家里去。”   林阅微:“链接给我,我来买。”   顾砚秋特意澄清道:“林小姐,这是我买来要送给阿姨的。”   林阅微奇道:“你没事对我妈这么殷勤干什么?”   “投缘。”   “你说实话。”   “实话就是投缘,林小姐为何老是不信我说的话?”   “我什么时候不信你说的话了?”林阅微腹诽道,我们俩一共才说过几句话。   “不和林小姐多说了,我会将椅子送去的,晚安。”   “晚安。”林阅微自然而然地接了一句。   “安。”顾砚秋似乎笑了一声,通话结束。   林阅微被她清越却刻意压低的闷笑勾得心跳漏了一拍。   她单手撑在下巴上,忍不住幻想着顾砚秋此时的表情,她平时笑起来总是给林阅微一种礼貌有余真诚不足的感觉,如同一尊完美的艺术品,连微笑的弧度都刻画得精致,方才的声音和她往日皆不同。   是眼先弯还是唇角先弯起来?会不会也像是月牙?   林阅微感觉有只小虫子在自己心脏处爬来爬去,爬得她心痒难耐。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游戏已经输得一败涂地,幸好这个游戏没有聊天功能,否则她现在私信框里肯定被骂得狗血淋头。就是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去论坛里挂她,不过挂了林阅微也看不见,她已经很久都没上过论坛了。   林阅微坐在椅子上,想着自己刚刚的发呆有点儿后怕,她一天天的到底在想些什么,是不是跟她妈一样,完全是闲的。   思绪回到林妈妈身上,林阅微想了想,给平时和林妈妈玩得好的一个阿姨打了个电话。   “吴阿姨,我是林阅微啊。”   “哎,是是是。”   “我有个事儿想麻烦您一下,”林阅微说,“我妈最近估计是闷在家里久了,精神有点萎,您下回小姐妹聚会的时候喊一下她。”   “你请过她了?”   “这几个月都没怎么出去过?两次,好的。”   “好好好,我会问她的,应该没事儿,谢谢吴阿姨。”   “吴阿姨再见。”   林阅微把已经挂断的手机放到了旁边,心里的疑问一个接着一个,她妈妈不是最喜欢出去和小姐妹聚餐逛街么?怎么突然开始好几个月不怎么出去,修身养性了?   林阅微把这事儿记在心里,打算明天起床问一下她妈。   林阅微看了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已经快十点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很快就要投入高强度的工作了,这几天在家需要养精蓄锐,最好不要熬夜。   于是林阅微打算睡觉了,她把鼠标移到游戏界面的“X”键上,习惯性在屏幕上检查了一遍。   林阅微:“!!!”   林阅微连忙松开了鼠标,给“仰望星空”发送了一个游戏邀请。   接着林阅微的QQ弹窗闪动了一下,仰望星空熟悉的打招呼上线:【[微笑]】   仰望星空:【最近一直在忙,没看见消息,不好意思】   苇草:【没关系,玩游戏吗?】   仰望星空:【[好的]】   林阅微和对方配合一向十分默契,精神力高度集中,今天是她第一次走了神,虽然后来还是赢了,但是没有做成对方想要的满贯。   仰望星空:【你?】   对方说话向来简练,如果不是林阅微认识对方够久或者是第六感笃定地告诉她,这人没有批评的意思,换成其他人怕是要生出嫌隙来。   林阅微打字道:【不好意思,有点心神不宁】   仰望星空:【哦】   招牌式的回答,没有任何追问和关心的意思,让林阅微无端开始烦躁起来,他们俩认识好几年了,都是自己主动找的对方,对方没有哪怕是一次对她表示过什么,哪怕是多一句话。   林阅微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你就不好奇为什么吗?】   仰望星空:【不好奇,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烦恼,求人度己,不如自度】   按照林阅微的性格,她本来是要生气,就在这时突然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感觉。   苇草:【你信佛吗?】   顾砚秋看着对方的问题不知如何作答,她是不喜欢在社交软件暴露过多的信息的,两三年也不过暴露过她在国外一事,连自己性别、年龄几何都是保密状态,便道:【心中有佛】   林阅微:“……”   果然和顾砚秋一模一样的德性,能惹她生气的人都有这个特点吗?她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跟命中克星似的,要遇到两个这样的人。   顾砚秋迟迟没见对方作答,便留下一句晚安先下了线。   林阅微:“……”   顾砚秋坐在书桌前,感觉这个网友有点奇怪,从两年前开始,便找各种话题和自己聊天,哪怕自己回应冷淡,依旧锲而不舍,估计年纪不大,还处在对网络对方的人好奇的阶段。顾砚秋开始考虑要不要和对方划清界限了,万一她是对自己有什么想法呢,但此人确实是难得一见的搭档,几年的交情了,不好说断就断,有失礼仪,又假若一切都是自己的妄猜呢?   顾砚秋关了台灯,陷入了梦乡。   林阅微已经在入睡前将仰望星空和顾砚秋的脸重合到了一次,毫无违和感。   ***   “小顾总,您的咖啡,不加奶不加糖。”几个月过去,林至已经能打出最符合顾砚秋口味的咖啡了,连温度都晾得刚刚好。   他把咖啡放到了顾砚秋手边,离上班还有几分钟,办公室的门关着,林至跟顾砚秋谈论他道听途说来的消息。   “小顾总,我早上过来知道了一个大新闻。”   “什么大新闻?”顾砚秋细长手指端起瓷白咖啡杯,优雅地浅抿了一口,似笑非笑望着他。   林至给她看得激灵了一下,说道:“你知道了?”   “知道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公司今天要召开股东大会,顾董的女儿也要来!”林至抛出了这个重磅炸弹。   “唔。”   林至没从她脸上见到丝毫意外,丧气道:“我就知道,你早知道了,我一个小秘书都听说了。”   “没有,也就比你早知道几天。”   顾砚秋问:“股东大会什么时候开始?”   林至说:“好像是九点半。”   顾砚秋挑了挑眉,说:“还有一个小时。”   “对。”林至说,“你要看看顾董的女儿长什么样吗?”   “不看了,”顾砚秋微微一笑,“工作要紧。”   “那我也不看了吧。”   “没什么好看的。”   “诶。”林至应了一声。但心里其实不是这么想的,那可是董事长的女儿,集团未来的继承人,大人物,神秘得不行,就算长得不好看,也“好看”。   既然都这么说了,林至便绝了那条要去看太子女的心思,安安分分地在自己位置上坐下来。   九点一刻,顾砚秋整理了着装,拉开了办公室的门,抬头挺胸地往集团顶楼走去。   公司里大部分人都不认识她,她也没有去找顾槐,而是和小吴总一起去了会议室。会议室里坐满了人,其他人都面熟,就她一个面生的。   大小吴介绍道:“这是顾砚秋,现任XX部门经理,顾董的女儿。”   众人面面相觑,顾董的女儿怎么会和大小吴一派在一起?   顾槐最后进来,一见到坐在小吴总旁边的顾砚秋脸色便是一变,顾砚秋眉梢挑起挑衅的弧度,趾高气扬地朝他看了过去。   顾槐突然剧烈咳嗽了起来。   他身后的助理忙从随身的衣兜里掏出一瓶药,给他端过一杯水,抚着他的胸口让他把药喝了下去。   顾砚秋眯了一下眼睛,闪过一丝疑惑的光。   顾槐的咳嗽渐渐停了下来。   众人私下交换着眼神,自从先顾夫人仙去,顾槐两鬓白了不少,身体也每况愈下,管理公司越来越力不从心,大小吴一派气焰嚣张,如果不是顾槐掌握着股份上的优势,恐怕现在早就无力抵抗了。   上周他们听说顾董的女儿要来,以为是顾槐得了助力,现在看来却是站在了大小吴一边,让人不胜唏嘘的同时,也不由暗暗将心里的天平偏向了大小吴的上市派。   不出意外,这次会议从争吵开始,以争吵结束,顾槐本就负隅顽抗,这次对方阵营里加上了自己的亲生女儿,更是气得不轻,险些当场晕过去。   顾砚秋回到了楼下,林至已经等她一会儿了,有几个电话需要她亲自回复。   顾砚秋点头,回办公室打电话。   短短一天时间,顾砚秋是顾槐董事长的女儿,以及她在股东大会上公然和其父大吵一架的消息便不胫而走,如同插了翅膀的风将公司上上下下吹了个遍。   林至的下巴一掉再掉,再见到顾砚秋的眼神跟见到鬼一样,进来送个文件,装作漫不经心实则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仿佛她脸上有朵花似的。   顾砚秋忍不住皱眉,放下笔:“怎么了?”   林至憋了一天憋得难受,问道:“你真的是顾董的女儿?”   “我不像吗?”   “没有没有,我就是震惊。”   “震惊够了么?回去工作。”   “是。”   林至坐在椅子上,迟迟没办法把思绪从这个惊天大新闻中抽离出来,他两手托腮,对着面前已经暗下去的显示屏心想:小小经理突然变成了太子女,小说都不敢这么写吧,太不可思议了。   太子女本人没有受到一点影响,哪怕她现在从办公室走出去,公司上下认识她的人,看她的眼神都大为不同。   顾砚秋心事重重地合上钢笔笔盖,拿过一边的手机给她爸发了个消息:【你今天吃的是什么药?】   顾槐很快就回过来:【吃的保健品,不用担心我】   顾砚秋还在打字,顾槐又回过来一个笑脸。   【身体要紧】顾砚秋删删改改许久,最后还是只发了这几个字。   顾槐:【谢谢】   顾砚秋按了按酸涩的眼角,不可否认的是她和顾槐产生了极大的隔阂,哪怕顾槐把他制定的全盘周密的计划都告诉了她,即便没有顾砚秋,无非多费些时间,顾槐也能成事,但是他心甘情愿把最重要的一环交给了她。   顾砚秋直觉一切的源头都是她已经故去的妈妈,顾槐却只对此绝口不提。   “顾董……您该休息会儿了。”   “咳咳咳,再等会儿。”顾槐的咳嗽居然还没停,他用手帕压着嘴唇,望着再没有回音的手机,把屏幕翻过去盖在了桌面上,问身旁满面忧色的秘书,“什么时候复查?”   “这个月十八号。”   “好。”顾槐用力地咳嗽了一声,把嘴里一口化不开的浓痰用纸巾包着,丢进了垃圾桶,清清嗓子道,“你把最近的行程给我念一下。”   ***   林阅微背着背包,手里拖着行李箱,挥手告别在候车大厅外的爸妈,踏上了她星途的第一程。   她坐在商务座,前后左右都没人,放心地把帽子和口罩摘了下来,捋了捋长发,两肘抵在膝盖上刷手机,旅途无聊,她先点开了微信骚扰江丛碧,江丛碧作为新晋社畜,周末的上午是万万起不来的,没有回她消息。   林阅微不知怎的就翻开了通讯录,现在通讯软件那么发达普遍,已经很少人再会用传统的打电话了,除了两个广告电话,其次映入眼帘的就是昨晚上顾砚秋的来电。   林阅微心里默念三遍:我很无聊只是在找点乐趣,不是真的想给她打电话。   她手指在那通来电上轻轻一点,立刻闭上了眼睛,眯缝着看去,已经顺利拨出去了。   顾砚秋的周末很规律,早上起来跑步,吃早餐,然后工作,规律得古板。   顾砚秋一只耳朵上带着蓝牙耳机听音乐,听到来电的瞬间便抬手按了接听,眼睛在电脑上没移开,红唇凉薄地轻启,“你好。”   林阅微觉得自己一定是早上吃多了,竟然会觉得长得那么性冷淡的人的声音听起来居然有点性感。   林阅微早想好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仍无可避免地紧张道:“我、我打错了。”   顾砚秋一愣,往手机屏幕上看了一眼。   “林小姐?”   “我说我打错了。”   “我听见了。”顾砚秋手从键盘上离开,将椅子往后撤了撤,把自己调整到了一个舒服的坐姿,扬唇笑道,“嗯……所以你现在是要挂电话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了大家的猜测,比我的脑洞还大﹁_﹁   反正都会解答的,我们的宗旨是小甜文,不要方,么么哒 第41章   “嗯……所以你现在是要挂电话了吗?”   林阅微:“……”   同样的境地,易地而处, 顾砚秋的反应和她截然相反。林阅微不想承认自己比顾砚秋要沉不住气, 但是她确实在这方面心浮气躁。   她没说话。   顾砚秋在等, 也在赌,赌她是会果断地选择挂断, 还是轻轻揭过, 继续若无其事地和她聊天。   顾砚秋将腕上的佛珠数过去十颗,林阅微开口了。   “没有,正好有事要和你说。”   林阅微是不能屈居人下的人,尤其是顾砚秋,哪怕是在口头上,只要输了一点儿,林阅微便觉得难以忍受。不能用科学来解释自己这样的心理, 林阅微只能选择一个让自己更容易接受的借口:她和顾砚秋天生不对盘。   顾砚秋淡然回答道:“林小姐请说。”   林阅微哪能真说出什么来,脑筋转了转,道:“我今天就出发去S市了。”   顾砚秋知道这事儿,根据赛制, 林阅微等出道的选手是要一周后回返节目组制作的总部, 接受上面给他们的去向安排, 从她放假到今天,正好一个星期。   “去做什么?”顾砚秋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   “去看自己要和谁签合同。”林阅微不由微恼,不经意带上了责怪的语气,说,“你不是看了节目了吗?难道不知道这个节目最后的结果是怎么呈现的吗?”   “……”   “不好意思。”林阅微道歉道得很快, 并且从容为自己找了借口,“刚刚发现自己的一件很重要的东西落在了家里,有点急,语气重了点,不是故意的,请见谅。”   顾砚秋把将要出口的话咽了回去,说:“没关系。”   她抿了抿唇,说道:“整个电视节目我只看了几期,所以有的地方不太懂,你也见谅。”   “没关系。”林阅微说。   两人隔着电话相对沉默,但此时的气氛却和之前每一次都不同,她们俩感觉到了一种若有若无的围绕着二人之间产生的奇妙感觉。   林阅微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地扬起了唇角,手指压都压不下去。   她轻轻地咳了一声。   顾砚秋咽了下喉咙,用她那把清越好听的嗓音温声问道:“不知道林小姐漏了什么在家?”   “没什么,就是我参加比赛那段期间一直挂在背包上的兔子玩偶,之前我回家看着有点沾了灰,就洗了一下晾起来,后来就忘记带了。”林阅微补充似的加了一句,“那是我粉丝送的。”   林阅微的兔子玩偶确实落在家里了,但是不是她和顾砚秋先前说话的时候想起来的,而是现在临场找的一个借口。   顾砚秋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林阅微说:“其实也不是很重要,就是粉丝送的第一个,我便记着了。”   顾砚秋顿了顿,说:“那我下回给你送过去吧。”   林阅微吓一跳:“什么?”   顾砚秋说:“给你送过去啊,我过两天要去S市出差,正好顺路。”   林阅微忙道:“不用了不用了,顾小姐太客气了。”她甚至条件反射看了看周围,生怕顾砚秋神出鬼没地出现在她身边,在看清身旁不可能出现顾砚秋后,她鬼使神差地再次冒出了一个想法:要是顾砚秋真能出现也不错……   顾砚秋不知道她的心理活动,她已经在盘算着出差里怎么匀出来时间,口中应道:“不客气。”   林阅微不是那个意思,但是被顾砚秋这么一接好像自己应了似的。   她舔了舔上唇,坐姿端正了些,手指在自己胸前的长发上卷着,说道:“顾小姐,我有一件事,想请你帮我照看一下。”   “什么事?”   林阅微欲言又止。   “林小姐但说无妨。”   “是这样的,我妈妈最近心情不太好,问她她又不说,只说天气热没精神,我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我看她挺喜欢你的,我在外面可能顾及不上她,她要是叫你去我家里玩,麻烦你多开导开导她。”   “好。”   林阅微觉得这话有邀请的意思,欲盖弥彰地补充了一句:“你工作忙的话就算了,我是随口一说,我也嘱咐了江丛碧。”   “嗯。”顾砚秋的回答很简单,听起来似乎心不在焉。   林阅微皱起了眉头。   “林小姐稍等一下,我回个重要的消息。”   “好,你回吧。”   接着林阅微就隔着听筒听到了对面快速敲击键盘的声音,噼里啪啦的十分清脆,本来这时候林阅微应该挂电话的,不喜欢把时间浪费在等待这样的事情上,何况她没什么事要和顾砚秋说的了。   但是她就是坐在那里,听着键盘的响声,丝毫不觉得无聊。   声音停掉的间隙,林阅微没话找话地问了一句:“你工作很忙吗?”   “还行。”顾砚秋回答一贯的简短,光听声音只觉得这人拒人千里,林阅微呼出口气,打算和她说再见,顾砚秋后知后觉地补充了一句,“其实不是特别忙,但是在家里除了工作也没别的事做,不如就工作了,反正是给自家公司挣钱。”   林阅微问:“那你平时都有什么别的休闲娱乐活动?”   顾砚秋沉吟片刻,说:“骑马射箭玩枪?算吗?”   “算。”林阅微失笑道,“你别不是什么古人穿越过来的吧?怎么爱好这么古老?”   “马术现在是一种职业化的运动,我在国外就参加过不少比赛,射箭是因为享受拉弓瞄准的快感,枪很现代化,是近代才臻于成熟的热兵器。”顾砚秋一本正经地给她解释,说,“哪里算得上古老?”   林阅微第一次听她说这么长一段话,不由得惊讶了一下,原来这人也是会聊天的,“我就是开个玩笑,你别生气。”   “我也是开玩笑,没有生气。”顾砚秋眉眼柔和,难得俏皮了一把。   “马术我只能保证自己不会从马上掉下来,要快跑就不行了,更别说技术。射箭很难学吗?国内不让玩枪吧?”   “都不难,国内有气枪,有专门的会所和俱乐部。”   “我挺感兴趣的。”   “有空的话我……”顾砚秋目光落在了面前的消息窗口上,凝眉思考,给合作方发过去了一条回复,对方回得更快,简直无理取闹,顾砚秋思路极快,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来回回复。   林阅微迟迟没等到她的下文,想催促又不好意思,只能静静地等着。   “你刚说什么了吗?”回完消息的顾砚秋已经忘记了她之前要说的话。   “没说什么。”林阅微赌气道。   顾砚秋疑惑于她突然滋生的怒意。   林阅微:“我妈给我打电话了,先挂了。”   顾砚秋:“好的。”   “下次见。”林阅微迫不及待挂了电话。   她刚刚在希望些什么?林阅微两手盖住自己脸,仰面倒向座椅里。   顾砚秋奇怪却又满足地将手机放置一旁。无论如何,她今天和林阅微多说了很多句话,对方也没有阴阳怪气地对她充满敌意,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顾砚秋对此事一点都不着急,她向来沉得住气。   耳机戴久了耳朵感到不适,顾砚秋把耳机摘了下来,和手机放在一起。她一陷入专注的工作就会忘记时间,等她想起来歇会儿吃饭的时候,已经下午两点了。   顾砚秋看看时间,决定再等两个小时,到了四点午饭连着晚饭并一餐吃了,活得再规律的人有时候也会想偷一点小懒,做饭这么麻烦的事,能少一次是一次。   顾砚秋满屋子转悠,这里开开冰箱,那里开开抽屉,翻出来了一包软糖和一包饼干,坐在沙发面前,用电视同屏投放林阅微的剪辑视频,就这秀色下餐。   看久了电视里的美人,顾砚秋不由得幻想起现实里的林阅微来,猛然回神,急拨佛珠。   ……阿弥陀佛。   顾砚秋计划得好,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她这顿晚饭在家没吃成,被她爸爸顾槐叫去了顾宅。   顾砚秋看着砧板上切了一半的葱花,把锅里的清水面捞起来放到一旁的面碗里,原样不动地盖起来,洗过手,开车出了门。   “爸。”顾砚秋进门贺松君和顾飞泉母子俩不在客厅,顾砚秋站在玄关,边弯腰换鞋边问道,“怎么这么急着叫我回来?”   顾槐说:“老焦特地送了他家养殖的小龙虾过来,我让阿姨晚上做小龙虾,你不是喜欢吃么,就把你叫过来了。”   老焦是顾家以前的司机,顾砚秋管他叫焦叔,老焦跟了顾槐很多年,从顾砚秋有印象开始,家里的司机一直就是他。老焦在顾砚秋上初二的时候出了意外,一条腿落下了残疾,没办法继续给顾槐开车,后来顾槐给了他一笔钱,老焦辞职回家承包小龙虾养殖了,干得风风火火,每逢丰收季便挑个儿大肥美的送过来,年年不落。   现在又是一年小龙虾上市的旺季了,顾砚秋出国几年,顾槐不说,真要给忘了。   顾砚秋说:“我好久没见过焦叔了。”   顾槐道:“他现在正忙着,过段时间有空的话可能会回来燕宁。”   顾砚秋:“到时候要请焦叔吃饭的话,记得叫我。”   顾槐道:“好,他也很想你,昨天跟我打电话还提起你了。”   顾砚秋笑了笑:“焦叔的女儿是不是已经念大学了?考到哪里了?”   “他们省会的一所985,全国排名挺靠前的。”   “那还不错。”   “老焦打算等她大学毕业也送出去留学两年。”   “她现在多大了?”   “十九,今年刚念大二。”   父女俩不咸不淡地聊着天,虽然话题不大亲近,关系却在无形中有所好转,只是顾砚秋又想起了一个疑点,她爸爸连以前司机的女儿多大了,在哪里念书都记得,决计不会是个薄情寡义之人,这和她印象中的那个顾槐是重合的。这半年多以来的顾槐似乎变成了截然不同的一个人,可事实明显并非如此。他还是会记得以前的故人,会偶尔对她展露属于父亲的柔情。   焦叔……对了,顾砚秋突然灵光一闪,焦叔跟了她父亲那么久,又是顾家的司机,会不会知道她母亲的事情。这个念头一起,顾砚秋几乎按捺不住,立刻想要去找焦叔,手指掐住掌心勉强才让自己的表情保持住了一如往常的镇定。   “他上回还说……”但是顾砚秋的神情变化没有逃过顾槐的眼睛,顾槐出声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顾砚秋微微一笑,“爸,你有没有焦叔的电话号码?”   顾槐的表情一瞬间也起了微妙的变化,“你要他的电话号码干什么?”   顾砚秋从容回道:“阅微也喜欢吃小龙虾,我打算从焦叔那儿定一批送到家里,还有林家岳父岳母那边,若是喜欢的话也送一些过去。”   她在心里抱歉地说道:不好意思林小姐,借用一下你的名号。   顾槐点了点头,说:“原来是这样,应该的。你帮我把手机拿过来。”   顾槐的手机离顾砚秋近一点,她一伸手就能够过来,顾槐从她手机接过手机,从通讯录里找出来老焦的号码,递到顾砚秋面前,“就是这个,你存一下。”   顾砚秋对照着上面的数字存,心里千缠百绕,为什么她爸爸这么爽快?是没有想到她会去问焦叔这一层?还是焦叔其实什么都不知道?抑或是他有恃无恐?   后面两种可能,都不是她想看到的。   顾砚秋把手机还回去,顾槐毫不在意地重新丢到一旁,说:“你和林家两位家长相处得怎么样?他们有为难你吗?”   “没有。她爸爸因为工作原因见得少一点,妈妈见得多,是个很好的人,上周我还去了林家吃饭。”顾砚秋说着说着,感觉不自在的同时还有点新奇,这种被爸爸问结婚后的生活体验,放在平常人身上,大概会是害羞且幸福吧。   她悄然垂了一下眼帘,要是她妈妈还在世就好了,临终也没能看到她成家。   顾槐说:“我知道,你还在林家住了一晚上。”   顾砚秋:“!!!”   顾槐有点忍俊不禁的意思,说:“我在亲家母的朋友圈看到了,说林家女儿给你找牙刷的事儿,亲家母还问大家伙儿买什么电动牙刷好。”   顾砚秋只有林妈妈的电话,没有微信号,全然不知道她这一番骚操作,懵懵地看着她爸。   她脑子里第一念头闪过的竟然是林阅微看到这条朋友圈,会是什么想法,会不会当场气炸,跟她妈妈大加理论,这符合她的性格。   顾槐欣慰地笑道:“本来我还担心,你是因为一些别的原因和林家女儿结婚的,现在看来,你过得幸福就好。”顾槐眼底隐隐有晶亮一闪而过,你的母亲若是在天有灵,也会为你高兴的。   顾砚秋一错眼,顾槐便恢复了如常神色,他站起来,走在前面:“跟我来书房吧,我有正事要交代你。”   ***   顾飞泉是个大忙人,一周七天七天都在上班,这天下午贺松君实在看不下去了,把他揪出去让他陪自己逛街。顾飞泉不喜欢逛街,但他是个孝子,他妈都开口了,自然不会不出来。他和大部分的男人一样,跟在后面拎包拎袋子,刷卡付钱,贺松君问他哪个好看,他哦哦恩恩的都行,开口就是全要了。贺松君骂他败家,顾飞泉就朝天翻白眼。   母子俩从中午出门逛到了日头西斜,顾飞泉把车从正门开进来,便见家里的停车位上多了一辆车,一辆白色的玛莎拉蒂静静地停靠在边缘。   顾飞泉眯了眯眼,还没来得及发表什么意见,他妈贺松君就先变了脸色:“这个小婊子怎么又跑到家里来了?”   顾飞泉皱了皱眉头,虽然不喜欢顾砚秋,但是不代表他能接受这样的称呼,贺松君是这些年受冷落,把气都撒在了顾砚秋母女身上,她妈妈已经死了,活着的就剩下一个顾砚秋。   顾飞泉:“你注意点措辞,小心被顾槐听见。”   贺松君是怕顾槐的,一听这话,立马抿紧了嘴,好像顾槐能从几十米远的大楼里猛地窜出来似的。顾飞泉看她这样,觉得又可怜又可笑,同时又竭力压住心底的一丝厌恶。   哪怕这个人是他的亲生母亲。   顾飞泉下了车,把后座和那些包装袋满满当当地都拎在了手上,“妈,你关一下车门。”   贺松君已经站到了几步之外,耳环、项链、衣服、包无一不是名牌,非常有阔太太的样子,她骄矜地一甩手,说:“我不去,你自己不是一样可以关吗?”   顾飞泉看了她一眼,用手肘将门撞上了,力度不好把握,嘭的一声响,贺松君又责备他道:“车门摔坏了怎么办?你是有多少钱祸祸?你以为你是顾砚秋那个……吗?你看看她的车,再看看你的车,穷酸不穷酸。”   顾飞泉忍了一路的气,突然就炸了:“我穷酸怎么了,好歹是我自己挣的钱买的!别人有个好爹有个好妈,我没有!”   贺松君指着他:“你!”   顾飞泉:“我不和别人攀比,是因为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你知道吗?你还别说,我以前见过顾砚秋她妈妈,你比人家差远了,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你能不能不要那么虚荣!”   “我虚荣?”贺松君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捶胸顿足道,“我这都是为了谁——”   “为了你自己。”   顾飞泉冷冷地抛下这一句,大步流星地往门口走去。   “你站住!”   顾飞泉一秒钟都不带停顿的。   贺松君左右扫视了一圈朝这边探头探脑的佣人,“都看什么看,还不干活去!”说完一跺脚追了上去,“顾飞泉,你要造反啊?”   快到门口的时候贺松君消了声,和顾飞泉继续上演“母慈子孝”的戏码,顾飞泉正在气头上,懒得配合她逢场作戏,大踏步上了楼。   顾槐看见了,问:“他怎么回事?”   贺松君笑道:“没什么,就是陪我逛街逛得不乐意了。”   顾槐顿了顿,似乎在忍受什么似的,说:“下回他要是不乐意的话,你可以让我陪你去,只要我有空。”   贺松君愣住了。   一旁的顾砚秋也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顾槐。她握紧了垂在身侧的双拳,离开了客厅。   半晌,贺松君才小心翼翼地说:“你说的是真的吗?”   顾槐说反问她:“我说的话什么时候不是真的?”   “那三十年前呢?你答应过我什么?”贺松君双目含泪。   “一切是我的错。”顾槐抽了纸巾替她拭泪,看着她说,“但是孩子们是无辜的,我不希望飞泉变成你手中的工具,他是个好孩子。”   顾槐说:“我会补偿你。”   贺松君任由男人的指腹在她眼角揩过,满怀悲怆地想:太晚了,你欠我的这么多年怎么算呢?   ***   顾砚秋上了三楼的露台,和顾飞泉望过来的眼神撞了个正着。   两人同时错开,各占一隅,井水不犯河水。   顾飞泉脚下落了两根烟蒂,他还在不停地抽,眼睛看得很远,目光深沉。顾砚秋坐在墙角搬过来的一张小马扎上,出神。   顾飞泉踩灭了一支烟,偏头看向沉静得几乎毫无存在感的年轻女人,心里升起了一种奇妙的感觉:这个人,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   顾飞泉不知道自己身世的时候,是幻想过自己有一个妹妹的,白白的脸蛋,软软的头发,会抱着他的腿撒娇喊哥哥,哥哥抱,哥哥走,哥哥买,他愿意把一切都给她。   等他再大一些岁数,懂事了,他妈妈告诉他,你本来是有爸爸的,但是有一个恶毒的女人,她抢走了你的爸爸,还和他生了一个女儿。贺松君特意带着他去贵族学校门口,看穿着英伦风校服——比那些普通学校的批发校服不知道好看多少的学生们,顾砚秋本人也是漂亮的,在人群里一眼就能被看到。那时候的顾砚秋已经初具高冷的样子,身边围着都是一群和她一样家世优异的年轻人。   贺松君强迫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一遍一遍地在他耳边说:“看见了没有,这个人就是那个坏女人的女儿,你看她身后的学校,你看她身上的衣服,她的朋友,这些本来应该都是你的。”   一辆豪车停在校门口,高大英俊的青年男人从车里下来,初中的顾砚秋看着对方笑逐颜开,男人往她嘴里喂了颗糖,满脸宠溺地将她带进了车里。   “那就是你爸爸,他叫顾槐,这也是你的,是属于你一个人的。”   “是她们抢走了属于你的一切!你要记住!”   这么多年过去了,顾飞泉依旧记得贺松君当时的样子,她眼球凸起,五官几乎扭曲,十分可怖,赌咒似的一遍遍在顾飞泉耳边重复。   “我不要这样的爸爸!我没有爸爸!”顾飞泉大叫一声,甩开贺松君的禁锢,扭头就跑。   贺松君追着他,不依不饶。   中学时的顾飞泉在贺松君日复一日的洗脑中产生了巨大的不平衡,他甚至偷偷地跟踪过顾砚秋和顾妈妈,想寻找可乘之机对她们俩下手,但是没有一次下定决心过。   随着年岁的增长,顾飞泉上了大学,有了自己的理想和事业,渐渐地把这件事看淡了,只有贺松君,这么多年来依然执拗地坚持着,逮着空就给他絮叨。而就在先顾夫人死后,她居然称心随意,如愿嫁进了顾家。   连顾飞泉都觉得此事不可思议。   如果问顾飞泉恨不恨顾砚秋,恨,这么多年来贺松君给他的洗脑潜移默化,轻易不可能拔除,但真要恨到什么地步,不至于。   中学、大学,顾飞泉远远地见过顾妈妈几次,那是他见过的最美好的人,绝对做不出来抢人丈夫之事,贺松君话里几分真几分假,顾飞泉已经辨别不了了。即便如此,他们上一辈人的恩怨,也和顾砚秋无关。   顾飞泉想起了自己年幼时的愿望,不由得暗暗打量起顾砚秋的相貌,他像顾槐,顾砚秋更多的是像她母亲,但是顾飞泉发现他们俩的眉毛和嘴唇有几分相似。   顾飞泉心里浮现出几分欣喜,很快被矛盾压了下去。   “喂。”   顾砚秋耳朵一动,左右看了看,才知道是顾飞泉在叫她,她的回答比对方更加简略,只是略一挑眉,表示疑问。   “你爸和你妈是哪一年结婚的?”   “……”   顾砚秋不作答,顾飞泉自顾自说道:“如果我知道的事实没错的话,是二十八年前吧,他们结婚后的第三年有了你。”   “你想说什么?”顾砚秋的嗓子有点沙,声音听起来比平时低了很多。   “你知不知道我今年已经二十八岁了?”   顾砚秋盯着他。   “不用这么看着我。”顾飞泉嗤道,“他们俩结婚的时候我已经出生了。”   顾砚秋面无表情。   “你都没有怀疑过你母亲是怎么和顾槐结的婚吗?她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已经有我的存在了?我妈妈说,她和顾槐两情相悦,是你母亲抢走了顾槐,让他抛家、弃子。”顾飞泉最后四个字几乎一字一顿。   “滚。”顾砚秋抬手便将手里的糖果包装纸砸在了他脸上。   顾飞泉闭了一下眼睛,挑衅地看着她:“那你怎么解释他现在迫不及待地将我妈和我迎进家门,难道不是因为他心存愧疚?”   “闭嘴。”顾砚秋拳头握紧,冷冷地眯眼看他。   “别自欺欺人了顾砚秋,你以为你母亲就是什么好人了?”   “我让你闭嘴!”顾砚秋终于从马扎上站了起来,松了松五指关节,一拳砸上他的脸。   顾飞泉被她打得头一偏,嘴角渗出淤血,他舔了舔唇角,不以为意地耸肩道:“我不打女人,你要撒气便撒气吧。”   顾飞泉嘲讽地勾起唇角:“不过最好问问你那个爹,他到底做了什么亏心事。”   顾砚秋摔门而去。   顾飞泉看着她的背影,眼神从嘲弄慢慢柔和下来。   去问吧,我也想知道当年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是个小甜文,我发誓,是真的甜,不甜不要钱哒╰(*°▽°*)╯   已经有感情进展啦,都会好好聊天啦   顾砚秋:我要去千里送自己,不,送兔子,定情信物怎么能不带着呢?! 第42章   顾飞泉在阳台上抽完了烟盒里剩下的烟,脚下堆了一地的烟头。   他从角落里找来扫把和簸箕, 把烟蒂给扫了进去, 带上了露台的门。   顾砚秋在自己的房间冷静了一会儿, 自己把已知的线索理了一下,盛怒之后, 她对顾飞泉的话采取了暂且存疑的态度, 要知道顾飞泉是贺松君的儿子,贺松君是个自以为能藏得住情绪但实际上容易被人一眼看穿的人,自负自卑,顾砚秋从来没有将贺松君当成对手过。顾飞泉却不一样,在进入顾家之前顾飞泉已经在一家公司做得有了起色,除却家世,自身条件在同龄人中算得上优越, 连性格也有点遗传了顾槐,经常给她一种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的感觉。   若不是顾槐没有真的打算扶植顾飞泉的意思——顾槐是这样和顾砚秋说的,顾砚秋在顾家将会过得更加难受。   顾飞泉在露台上对她说的那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逝者为大,他刻意激怒她, 多半是为了离间她和顾槐的关系。顾砚秋愿意从这个方面去想, 但是事实不是她想否认就能否认的。   顾槐和顾砚秋妈妈结婚的时间, 都是确定了的,就是在二十八年前,那个时候顾飞泉确实出生了。那么她妈妈到底知不知道顾槐已经有了一个孩子呢?顾槐为什么又在这样的情况下娶了她妈妈,这些年鹣鲽情深,不应该是作假的。   顾槐是因为愧疚才又娶了贺松君的吗?顾槐结婚的时候贺松君又在哪里?   顾砚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瞥见窗外暗沉的天色,树影朦胧,仿佛那里有一只蛰伏已久的巨兽,始终静默地凝视着她,等着一个合适的机会扑身而出,将她按倒在地,吞噬殆尽。   “吃饭了小秋。”门外响起敲门声,顾砚秋把视线收回来。   敲门的是顾家的保姆阿姨,已经在她家干了好几年了。   “来了。”   顾砚秋开门的时候,看见她上到三楼,估计是去喊顾飞泉的。顾砚秋在楼梯口往上看了一眼,听见顾飞泉的声音从楼上传出来便抬脚下了楼。   顾槐和贺松君已经在餐桌前坐好了,顾砚秋因为方才顾槐的那句话,对他再生嫌隙,坐得离他远了些,顾槐见状在心里叹了口气。顾飞泉和他妈妈也同样,机缘巧合地两人倒是坐近了不少。   但他们俩没有任何眼神交流,阿姨端上来几盘龙虾,分别放在四位面前。顾槐说:“都吃饭吧。”   贺松君戴了手套的手捏起了一只龙虾,将钳子掰下来,放到素净的碗碟里,手指灵活地剥出了一只完整的虾肉,蘸了醋,手往上扬了下,半途而止,放到了顾槐面前的盘子里。   顾槐吃东西的时候,嘴唇两边的法令纹越发深刻。   贺松君又给自家儿子剥了一只,顾飞泉低头的时候眼角余光漫不经心扫过顾砚秋,对方心不在焉地在用筷子拆着虾壳,虾壳裹得严实,好半天都剥不出一只完整的。   以前都是顾槐给她剥的,看着眼前的场景,她实难下咽。   面前的碟子里突然多了一块白润饱满的虾肉。   顾砚秋抬起眼,顾槐手上戴了双一次性手套,温和望她:“吃吧。”   顾飞泉握着筷子的手收紧了一下,专注地让自己不要看到任何除了自己面前这一亩三分地以外的东西。   “飞泉,你也吃。”   顾槐一视同仁地给顾飞泉也剥了一只。   他甚至没忘记贺松君。   在外界看来,这似乎是融洽的一家四口,只是身处其中的人,知道此情此景有多诡异。顾砚秋放下筷子,站了起来:“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她朝在座三位点点头,转身上楼。   那块虾肉丝毫未动。   贺松君故作担忧道:“砚秋这是怎么了呀?怎么能不吃饭呢?张阿姨,你赶快送点饭菜到砚秋房间里去。”   张阿姨看看顾槐,没动。   贺松君不由恨恨,在这个家里她就只是瞧着像是当家主母,实际上家里的佣人,包括这个给他们家做饭的阿姨,从来就没把她当成主人看待过!   顾槐摇头说:“由她去吧,你把这盘龙虾收起来,晚点儿她要是下楼了再热给她吃。”   张阿姨:“好。”   说罢将顾砚秋座位上的龙虾撤掉了。   “飞泉。”   “爸。”顾飞泉抬起头。   “你现在工作做得还顺手吗?”   “顺手,有两个项目快到尾声了,现在还有新的项目正在谈。”顾飞泉说到工作精神面貌都不同了,他欲继续说下去,顾槐的表情却不像是要和他长谈的样子。   顾飞泉察言观色,问:“爸有什么吩咐吗?”   顾槐问他:“你愿意到总公司去吗?”   顾飞泉缓缓地皱了一下眉:“这……”他这个分公司老总刚踏上正轨,正要大展身手,怎么突然又要调到总公司去了?   贺松君和顾飞泉离得远,没办法在桌底下做手脚,便在顾槐看不见的角度朝他疯狂使眼色:快答应快答应。   顾飞泉心头掠过一丝疑问,回答道:“我想跟完这两个快结束的项目,这是我亲自跑的,合作方只认我。其他事情交接也需要一段时间。”   “你需要多久?”   “至少一个月。”   “好。”   父子俩的对话简单,充满了陌生。贺松君眼皮都快眨酸了,顾飞泉也没有多看她一眼。   用完晚饭后,贺松君去顾飞泉房间里,口沫四溅,把他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   “你是不是被猪油蒙了心啊?还是年纪轻轻的就老糊涂了,你爸让你去总公司,你还要拖上一个月,他要是反悔了怎么办?你这样的态度惹他不开心了怎么办?”   贺松君手指头戳他的脑门,“你,你迟早有一天要气死我。”   顾飞泉履行义务似的给她解释,语调没有任何起伏:“我不是在饭桌上说了理由吗?我手头的项目没做完,那两个项目的老板只认我一个人,换别的人都不行,你要我怎么办?不管辛苦了近半年好不容易要完成的项目,就这么去总公司?到时候交上去的季度财报年度财报不堪入目,总公司把我降职,你就开心了?”   顾飞泉说:“顾槐是个商人,没有商人不看重利益,我要是不给他看到我的价值,他还会重用我吗?”顾飞泉有句话在心里没说:你以为他是古代的昏君吗?因为宠爱某个女人就会立她的孩子为太子,就算如此,你也谈不上是被宠爱的那个人。   但这话不能说,说了贺松君就得甩他巴掌。   顾飞泉说:“妈,你能不能不要每次不分青红皂白就上来骂我,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道理,我不是个小孩子了,我有分寸。”   贺松君大半听懂了,理亏了,但是她绝不会在气焰上让儿子盖过她去,强词夺理道:“我是你妈,我教训你两句怎么了?!”   ……又来了。   顾飞泉给她道了个歉,把人哄走了,自己躺在床上琢磨顾槐调他去总公司的目的是什么,又会给他什么样的职位。   ***   花园里的猫蹲在树的影子里,发出轻微的喵呜声。   顾砚秋透过纱窗看着黑暗里的那条影子,冷不丁敲门声响起,她扭头往门口看去,问道:“谁?”   “我。”是顾槐。   顾砚秋起身去开门,回头再往楼下看了一眼,那条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流浪猫没了影踪。   刚拉开门顾砚秋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气,顾槐两手捧着她晚上几乎没动的那盘大龙虾,扬眉笑道:“不让我进去吗?”   顾砚秋让开位置,顾槐把龙虾放在桌上,拉过来一张凳子,改放到凳子上,席地而坐,冲顾砚秋道:“过来,爸爸给你剥龙虾,晚上都没见你怎么吃。”   顾砚秋犹豫了一下,坐了下来。   顾砚秋不喜欢吃醋,也不喜欢蘸奇奇怪怪的酱。顾槐没戴手套,徒手给她拆解龙虾壳,他手艺娴熟,三两下便剥出完整的一只,顾砚秋要拿手来接,顾槐避开她手,直接送到她嘴边。   “怎么这时候见起外来了?和爸爸生分了?”   顾砚秋叼住龙虾的同时,一口咬在了顾槐手指上,一双凤眼瞪着他。   顾槐露出回忆的神色,笑道:“你这样的眼神跟小时候我把你的所有糖都收缴上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你现在有新的老婆和儿子,为什么还要到我这里来?”顾砚秋再能忍,也顾槐面前也不由得展露怨愤的一面,“有时候你让我觉得你没变,有时候却觉得很陌生。”   顾槐垂眸,用被咬出齿痕的手指继续给她除掉虾线,“你眼睛看到的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顾家永远是你的家,我也永远是你爸爸。”   我对你和你的母亲从来没有变过。   “你为什么要娶贺松君,还要迎进她的儿子?”顾砚秋不记得她是第几遍问这个问题了,每一次,每一次,顾槐都用沉默作答。   “我妈和你结婚之前知道你有个孩子了吗?不知道的话你为什么要骗她,如果知道的话她为什么会答应你?”   “顾飞泉说我妈妈是小三。”说最后两个难听的字的时候顾砚秋花费了极大的力气,缓了缓,用冰冷的语气质问顾槐道,“她是吗?”   顾槐脸上松弛的肌肉颤了颤,抬起眼眸,终于不再沉默下去,语气激烈地否认:“她不是!”   “那是什么?”   顾槐经过短暂的失态,调整回来,说:“先把龙虾吃完,不然晚上会饿肚子。”   “吃完了你就会说吗?”   “嗯。”   顾砚秋自己上了手。   父女俩去洗手间洗过手,顾砚秋在顾槐迈出洗手间门口便迫不及待地道:“你可以说了。”   “我收拾一下盘子。”   顾砚秋亦步亦趋在后跟着他,生怕顾槐跑掉了似的。顾槐慢条斯理地把沾了龙虾汤汁的凳子擦干净,下楼清洗餐盘。   最后把顾砚秋叫进了书房,顾砚秋从顾槐口中得知了三十年前的真相。   “三十一,三十二年前吧,我还是个大四的学生,快毕业的时候,认识了飞泉的母亲,她向我表的白,她是我同校的师妹。我那时候年纪轻轻,心里总烧着把野火,也没什么感情经历,一表白我就答应了。一开始确实过了一段挺好的日子,飞泉她母亲温柔、乖顺,我以为这辈子应该就是这样了,我会和她结婚、生子,然后过一辈子。”   顾槐讲了一个俗套的故事,真实又荒诞。   顾槐毕业后便和几个哥们投入了创业大潮当中,贺松君作为他的贤内助,一直在后方支持他,两人都以为这样就是结局了,贺松君只等着自己毕业以后顾槐就会风风光光迎娶她过门。人算不如天算,就在贺松君读大四那年,顾槐认识了顾砚秋的母亲。   “她很漂亮,漂亮得让所有见到她的男人神魂颠倒。那时候她就跟你现在这样,手上常年盘着一串佛珠,看人淡淡的,说话也淡淡的,像是藏着一卷很长很长的故事,让人情不自禁想去读懂她。”   顾槐移情别恋了,他无怨无悔地奔到了顾砚秋母亲身边,大学毕业的贺松君等来的不是“我们结婚吧”,而是“分手吧,对不起。”   那时候的顾槐不知道,贺松君已经有了他的孩子。   “你母亲一开始一直和我保持距离,她谁都不喜欢,对谁都一视同仁,尤其是知道我有女朋友之后,更是避我如洪水猛兽。是我在和飞泉她母亲分手后继续死缠烂打,她才答应和我结的婚。”   “她不是小三,飞泉她母亲也没有错,从始至终错的那个人一直都是我。”   顾槐说:“你要怪就怪我吧。”   顾飞泉说的没有错,顾槐移情别恋,间接做出了抛家弃子的事情。顾砚秋冷冷地看着他,这就是她崇敬多年的爸爸。   顾砚秋握紧了身侧的拳头。   “你太让我失望了,爸。”   顾槐沉痛地闭上了眼睛,听到了书房关门的声响。   他走向了窗台,不多时院子里辆汽车灯亮,白色的玛莎拉蒂引擎轰鸣,朝顾宅的大门口驶了出去。顾槐单手扶在窗沿,一路目送顾砚秋离开。   良久,他跟方能喘上气似的,胸腔剧烈地起伏了几下,撑着挪了几步路,扶着书桌弯腰咳嗽起来。   他一边惊天动地地咳嗽一边往桌边挪动,终于抽出了几张纸巾,捂住了口鼻,把声音压下来。等稍微能控制住,他用书桌上的电话播出了一串号码。   响了几声,有人接起来。   “老焦,咳咳咳。”   “你怎么咳得这么严重?去医院了吗?”老焦——顾家原来的司机急切地问道。   “去过了,咳咳,没什么问题。”   “怎么这时候跟我打电话,中午不是通过电话了吗?”   “砚秋这里瞒不住了。”顾槐手抚着自己的喉咙,一直到胸口,往下顺气,说,“我估计她过不了几天就会去找你,我之前跟你说的话你都记得吗?”   “记得记得。”   “就照我给你交代的说。”   “可是……你明明不是……”   “你只要按我说的做就好了,把那些陈年旧事扯出来做什么呢?”   老焦叹了口气。   “麻烦你了。”   “麻烦什么,当初要不是你,我早就饿死了,哪里有现在的风光。”   “有空的话过来燕宁,我们俩再小酌几杯。”   “好。”   “你去陪老婆女儿吧,现在不是放暑假么,孩子在家里,多陪陪她。”   “哎,什么我陪她呀,她都懒得陪我,现在的小孩子一个个主意大得很,还有电脑手机,看都不看我这个老头子一眼。”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顾槐才挂断了电话。   他捂着纸巾咳了会儿,起来把书房门锁上,检查了几遍才回转身,搬过来梯子,往书架的高处爬去,抱了几本书下来。   那几卷书用线装四库全书的厚盒子装着,顾槐吹了吹上面几乎不存在的灰尘,手指缓缓地将盒子揭开,里面藏得哪里是什么四库全书,赫然一本又一本的手抄经,顾槐从抽屉里找出手套戴好,小心翼翼地翻开最上面一本,里面字迹清隽秀雅,明显出自女子之手。   原来顾砚秋母亲的遗物,并没有被丢弃,全都被他秘密藏了起来!   ***   顾砚秋把车速提到了极致,要不是她所走的这条路上空旷无人,又没有摄像监控,驾照明天就得被吊销。   就这么跑了片刻,她缓缓松开油门,将车停在路边,把脸磕在了方向盘上。   林阅微运气很好,直接被一个导师签走了,听说导师为了这个事情和节目制作方公司谈了挺久,两边都想要她。这位导师就是那个自己工作室开得如火如荼,国际国内大奖都拿得手软的著名影后,她本人也是个公开出柜的同性恋,有一个固定的同性伴侣,也是圈内人,在同性婚姻合法的当天和对方领了结婚证,高调地晒在了微博上,引起过不小的轰动。   大部分娱乐公司都开在燕宁,所以林阅微在S市留几天处理后续相关事宜就要重新回到燕宁,成为该影后工作室的签约艺人,肉眼可见的前途无量。   邵雅斯没有林阅微那样好的运气,但是也不差,她被另一位导师签走了,剩余的八人另有去向,此处不再赘述。   林阅微刚刚结束节目组给她的工作——人都要走了,能压榨一点是一点,林阅微也不斤斤计较,反正就这几天了,折腾就折腾。而且节目组背后的公司,有心在文娱产业干出一番大事业,如今已有了初步效果,将来抬头不见低头见,受点压迫总比树敌要强得多。   穿了一下午加一晚上的高跟鞋,林阅微脚后跟被磨得难受,回宾馆后坐下脱鞋一看,早就破了皮,渗出血丝来。林阅微没那么讲究,宾馆里也讲究不起来,她趿拉着拖鞋进了浴室,调了温水,边冲边呲牙。再用纸巾拭干,打电话问前台要创可贴。   她敞着腿坐着,看看自己的脚后跟,不经意又扫到了自己的左手食指,上面的小切口已经结了痂,很快就会脱落,了无痕迹。   她忽然就想起了顾砚秋,那天蹲在自己身前,捧着她的手,如临大敌、小心翼翼地给自己上药。如临大敌这个词是她自己加上去的,加上去会让她开心一点。   还有……她轻抿起来的唇瓣,饱满,富有光泽。   林阅微咽了咽口水,左右看看,闭上了眼睛。   反正没人,她幻想一下,不会有人知道的。   “南无喝呐达呐哆呐夜耶南无阿唎耶婆卢羯帝烁钵罗耶……”   端正慈悲的《大悲咒》吟诵声突兀地响起在房间里,林阅微猛地睁开眼,脱口道:“佛祖我错了。”   佛祖没有现身,她的手机在响。   林阅微听了几句,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听到手机一直在震,才把方才进门时随意丢在了床头的手机抓了起来,一看来电显示。   哦,这是她给顾砚秋设的来电铃声,差点儿忘记了。   顾砚秋给自己打电话干什么?上午不是刚通过电话吗?难道感应到了她“肮脏”的想法?不至于吧?   即便不信,林阅微接起来电话的时候也有点心虚,“顾小姐,这么晚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吗?”   “没事。”顾砚秋发现在自己出神的那段时间居然将电话拨给了林阅微。   “那是……又打错了?”   “不是。”   “哦。”   不知道是不是林阅微的错觉,她感觉顾砚秋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好像压抑着什么情绪似的。   “你在做什么?”顾砚秋抛出了第一句聊天开场白。   她靠在椅背里,把车窗摇下来,远目望出去,从她这个方向一直延伸过去,可以到达林阅微所在的S市。   我在想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林阅微当然不能照实讲,她冠冕堂皇地说道:“我在进行演技训练。”幻想能力也是演技训练的一种,不能幻想就不能代入,没毛病。   “林小姐很刻苦,将来一定会大有所成。”   林阅微无语道:“你现在跟我说话的语气,特别像过年的时候我爸妈拉着我出去拜年,那些比我爸年纪还大的人跟我说的话。”   “是么?”顾砚秋说,“那么来自同龄人的夸奖是什么样的?”   林阅微还没来得及开口,顾砚秋便含笑说道:“你很漂亮,你很可爱,很聪明,还是你很……性感?”她喉咙里压着低低的音,经由清越嗓音,就像是贴在林阅微极近的耳边轻声呢喃似的。   林阅微心脏当即抢跳了一拍。   顾砚秋又用正常语气问她道:“不知道林小姐是喜欢哪一种?”   “我哪一种都不喜欢!”林阅微怒道,替自己的心脏不争气。   “那你喜欢什么?”   “我喜欢什么你就给我什么吗?”   “自然。”   “包括你?”   林阅微脱口而出的时候,两人都愣了一下。   顾砚秋:“我……”   林阅微截口打断她:“刚刚说错了,重说,包括你最喜欢的东西?”   顾砚秋斟酌了一下,说:“那要看是什么了?”   “比如你手上的佛珠。”   “那不行。”   “你看看。”林阅微其实慌得不行了,鬼知道她刚刚是怎么说出那三个字的,脑子里一片混乱,现在就是纯粹凭着本能在聊天。   “我有别的,可以送你一串,上好的小叶紫檀,上面的经文是我亲手刻的,要吗?”   不要!   林阅微心里有个声音在呐喊,话到嘴边却鬼使神差地省略了前一个“不”字,“……要。”   “我后天去你那儿的时候一起带给你。”   “后后后后天?”林阅微突然结巴起来。   怎么会这么快?   “我不是与你说过吗?”   “是说……过。”   “林小姐怎么如此惊讶?”   “没有,我刚刚看见一只蟑螂,吓到了。”林阅微扯谎张口就来,犹豫都不带犹豫一下的。   “蟑螂现在还在吗?”   林阅微盯着面前干干净净的地板,面不改色道:“在啊,正在墙角爬来又爬去呢,你怕蟑螂吗?”   “我还好。”   “我跟你说南方的蟑螂特别大,长着翅膀,会飞,你看过网上的图片没有?”   “……没有。”   “那我发给你啊,这年头应该没人发彩信了吧,你微信号多少?”   “……”顾砚秋被她这一通猛如虎的操作惊呆了。   林阅微心跳如鼓,心说顾砚秋要是没接上她这句话她就当自己没说过。一秒钟过去了,两秒钟过去了,三秒钟过去了,五秒十秒,回应她的只有沉默。   果然,顾砚秋还是和当初约定的那样,不想和她有太多交集,连个微信号都要不来,立下了协议就要遵守诺言,自己这样腆着脸又有什么意思呢?   顾砚秋:“发你短信了。”   林阅微心不在焉地回道:“什么发我短信。”   “微信号,你加一下我,记得填验证信息。”   “好的。”达到了目的林阅微反而拿乔起来,她手在床单上抠了抠,好像这样就能缓解她突如其来的紧张似的,“你今晚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唠了这么久了,一句正事没说。   “没什么事,问问你到S市了没有,习惯不习惯。”   “……”已经抵达S市十来个小时的林阅微说,“你反射弧是不是太长了一点?”   “还行吧。”   “哎,顾砚秋,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傻子,特别好糊弄啊?”   顾砚秋失笑,她也觉得自己这个借口挺扯淡的,她就是想林阅微了,没有别的理由。   “给你三秒钟的时间,赶紧交代了。”   “……”   “三、二、一。”   “家事,心情不好,在最近通话里随手点了一个名字。”   林阅微懂了,不问了,她想着既然顾砚秋不开心,便逗她开心调戏她:“那你随手一点就点到我了,是不是说明我们俩特别有缘?”   “嗯。”顾砚秋应了声。她是一个一个地往下翻,确认好几遍无误后才拨出去的,缘分被她牢牢攥在手里,谁也夺不走。   林阅微如果把这话对着江丛碧或者是她任何一个好朋友说,得到的回复要么是干脆利落的“滚”要么是黏黏腻腻地扑过来,忽闪着大眼睛,“哎呀咱俩这么有缘分要不要做点什么更有缘呢,来,么一个”恶心她。   可是顾砚秋不一样,她回答得那么认真,她永远那么认真,认真地做自己的事情,认真地遵守约定,认真地生活。   林阅微忽然就收起了自己肆意探出的触角,一个认真的人,需要得到同样认真的对待。   “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顾砚秋许久没听到林阅微的声音,问道。   “没什么,刚差点睡着了。”林阅微清醒地睁着眼睛。   “你困了?”   “有一点。”   “那早点睡觉吧,你还有什么想带的东西吗?我给你一并捎过去。”   “没有了,谢谢。”   “晚安。”   “晚安。”   顾砚秋收起手机,重新发动车子,晚风吹风在脸上,心头的大半阴郁一扫而空。   林阅微把手机丢回枕边,身体向后仰倒,两手枕在脑后,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她一个弹跳,纵身一跃而起,捞起睡衣冲进了浴室。   睡前她盯着短信里顾砚秋发来的那个微信号足足看了十分钟,在“添加朋友”里搜索了数遍,填好验证码,每回在发送前败下阵来。   屏幕停留在添加好友界面,她把手机开了飞行模式,翻过来,大被一蒙,闭眼睡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黑暗里一只手从被下伸了出来,一伸一缩,将手机捞进了被窝,关掉飞行,开启无线,发送好友验证,开飞行,锁屏幕,放回床头柜,动作一气呵成。   林阅微揭开了被子,大夏天在空调房里捂出了满头的汗。她把手机拿在手上,继续重复以上操作,察看好友验证有没有被通过,没有。   一回生二回熟,林阅微又发了一次。   把手机放回去。   辗转反侧,大被难眠。   如此反复到早上五点,林阅微经过短暂的睡眠后惊醒,第一反应便是去看手机,依旧没有通过。她眯着眼睛,打算再睡一觉,便眼睁睁看见手机跳出一个聊天框。   【系统消息:西顾通过了你的好友请求,现在你们可以聊天了】   林阅微瞬间清醒,看了看时间,噼里啪啦打字:【两个木:你这么早起床?】   她等了一分钟,顾砚秋才回复道:【突然醒了,还有一个小时起床,你是没睡?还是刚醒?】   林阅微迷迷糊糊断断续续地睡了一晚上,房间里的灯也一直开着,脑仁疼的同时照得她眼睛疼,便打字道:【我刚醒,我继续睡了】   【好的】   林阅微这回是真的闭眼就睡着了。   顾砚秋把自己的长发拢了拢,用头绳松松地绑着,在沙发上坐了一个小时,换上短袖短裤出门去跑步。   周二,顾砚秋前一天就和冉青青打好了招呼,在上午的时候去了林家。   冉青青招呼她十分热情,让她坐下,又是切水果又是嘘寒问暖,要留她下来吃午饭,顾砚秋说了三遍自己是中午的高铁,不能耽搁,冉青青这才作罢。   顾砚秋第三次起身,被冉青青按了下来:“不着急,先坐会儿。”   顾砚秋的高铁是不着急,但是她着急去给林阅微拿东西,她看着近在咫尺却仿佛远在天边的二楼,无奈地对冉青青说道:“林阅微让我给她带东西,就在她房间,您就让我上去吧。”   “哦哦哦,你早说啊。”   顾砚秋:“……”   您倒是让我说啊。   冉青青起身说:“我带你去,她房间东西乱,你不知道放哪儿。”   其实林阅微已经告诉过顾砚秋具体位置了,但是冉青青既然都这么说了,她就只能跟着她。   冉青青从收纳盒里把兔子找了出来:“是这个吗?”   顾砚秋确认了一遍,说是。   冉青青笑了笑:“阅微从小到大都有主意,成熟得不得了,也就喜欢兔子这点一直保持到现在,还像个小孩子。”   “她平时和您吵架的时候就不像小孩子了吗?”顾砚秋弯了弯眼睛。   “像,也像。”冉青青是越看顾砚秋越喜欢,“我们家阅微要是真的能和你修成正果,真是天大的福分。”   “阿姨……”顾砚秋看了她一眼。   “害羞了?哈哈哈。”   顾砚秋耳后微热,先她一步下楼,免得冉青青又说出什么调笑她的话。   顾砚秋拿完兔子,看了看时间也没多少富余了,便向冉青青告辞:“冉阿姨,我得先走了,不然一会儿赶不上车。”   冉青青:“等等。”   顾砚秋:“???”   只见冉青青拉过来一只一直待在墙角的粉色行李箱,推到顾砚秋面前,说道:“这是我给阅微带的吃的穿的,你帮我捎给她。”   顾砚秋:“……”   顾砚秋想替林阅微回绝,同为子女的她十分了解母亲的心情,儿行千里母担忧,但到底她身份尴尬,不是真正的林家女婿,不好推辞,只得将箱子一起搬上了车。   五个小时后,顾砚秋左右手各一个行李箱,出现在了S市的高铁站。   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顾砚秋惊讶地接起来:“林小姐?”   林阅微说:“回头。”    第43章   顾砚秋挺好奇林阅微怎么会来接她的,这不符合她们俩现在的关系。   高铁站人多眼杂, 林阅微是掐着点过来的, 不敢久留, 她第一次当明星,路人多看她一眼, 她就觉得对方会不会是认出来她了, 然后拍一些照片,添油加醋,指鹿为马。她给自己化了个妆,改变了走路的姿态,堪堪能掩饰一下。   顾砚秋和她打了个照面,只说了句“你好”便被对方引着她出去,进了车里。   幸亏顾砚秋出差没有带上林至, 否则林至见到顾砚秋所谓的“爱豆”居然亲自来高铁站接她不说,还让她坐进了自己的车里,且两人你来我往,颇似亲密, 不知道要在脑子里补出多少份的小说来。   林顾两家联姻, 毕竟是商圈内的事情, 林顾两家的大家长亦不是全国闻名,说出来一个便耳熟能详。顾砚秋在公司一直低调行事,她本人也极为神秘,又不戴戒指在手上,林至一个平头百姓, 如何知道这些上流社会的事情,所以在他心目中顾砚秋还是单身,单身并且幻想着能够和自己的偶像有朝一日的修成正果的未来霸道总裁。   顾砚秋第一时间从包里把兔子玩偶给她,林阅微接过去放进自己挎包里,顾砚秋说她送给她的佛珠在行李箱里,现在行李箱放在后备箱里,一时半刻不便取出来。   “不着急,麻烦你了。”林阅微对她道谢。   “林小姐客气了,举手之劳。”   “你现在要去哪儿吗?”   “订了酒店,但是我想先在外面吃个晚饭再回去。”顾砚秋看着她,淡淡一笑。   林阅微不知道是自己会错意还是顾砚秋确实有让自己请她吃饭的意思,但仅从礼仪上来说,她应该请顾砚秋吃晚饭。   “我知道有一家私房菜不错,不知道顾小姐方不方便赏脸一叙?”   “有劳。”顾砚秋毫不扭捏。   林阅微便让前面的司机开车,去私房菜馆的地址。   她们俩在一起的时候向来都不大聊天,多数时候都是沉默,林阅微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尴尬。今日却有所不同,或许是因为身处狭小的车厢里,顾砚秋的一举一动无论她刻不刻意都尽收于眼底,她身上好闻的气味一并传过来,和林阅微某夜梦回的时候一模一样。   车厢里的气温无形中便升高了好几度,林阅微佯装看向窗外,一只手顺势贴上自己的脸颊撑着,降下脸上的燥热。   顾砚秋转着自己的佛珠,默念心经。   林阅微有意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便把脑子里的心思转向了别处。   她不是自己要来接顾砚秋的,最起码这个主意不是她想出来的,是冉青青。   今天中午,还没到吃午饭的时候,林阅微正和邵雅斯手挽着手打算找个地方吃午饭,她妈妈一个电话怼了进来,林阅微避开邵雅斯几步,走到一旁接起来。   “妈。”   “今天顾家女儿去你那里,你知道吧?”   “知道啊,怎么了?”   “你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的车吗?”   “不知道,只知道是今天。”林阅微周日晚上给她打电话是想问来着,没好意思开口,后来七扯八扯的,她忘记了,而且问了也没用,不知道还少想这事。   冉青青把她说了一顿,“人家帮你带这带那的,你就这么不管不顾?联系也不联系一下的,顾家女儿人生地不熟,万一迷路了怎么办?现在坏人这么多,万一她被坏人抓走了怎么办?今年的社会新闻这方面报道的特别多,比如说……”   林阅微给她这连珠炮一样的话怼得一愣一愣的。   “妈,妈,妈,”林阅微越走离邵雅斯越远,一直走到了一个清静的地方,提高了声音道,“妈!”   冉青青:“干什么?”   这才打断了林妈妈滔滔不绝的演讲欲。林阅微心想真是越活越跟她爸爸像了,只不过她爸爸是有理有据,林妈妈是胡搅蛮缠,强词夺理。   “第一,她这么大一个人了,哪能说抓走就抓走,她自己没手没脚吗?一共就高铁站那么点地儿,她自己开车,连出租车网约车都遇不上;第二,现在导航技术这么发达,连路痴都能用傻瓜模式跟着,她只要不是个智障,就不会迷路,其次,迷路了她没长嘴不会问人吗?”林阅微说了一长串歇了口气,道,“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不是让她给我带一个兔子玩偶吗?哪里就带这带那了?又不是行李,是能累死她是怎么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冉青青说:“带了啊,一个行李箱。”   林阅微说:“什么?!”   冉青青告诉她,她让顾砚秋给她带了一个行李箱,里面装的都是家里的特产,还有她喜欢吃的零食,和穿的衣服。   林阅微差点一口血吐出来。   她在S市呆的时间满打满算不过一个星期,很可能一个星期都不需要,如今已经过去了两三天,就剩下三四天,她是缺了这一口吃的,还是少了那一件穿的。   冉青青不跟她讲道理:“反正人家给你拖了个行李箱过来,你不去接人家好意思吗?”   林阅微当然不好意思,而且她几乎可能笃定这一切都是她妈妈的设计,就是为了让她去高铁站接人。   冉青青告诉了顾砚秋的高铁车次,林阅微去了,本以为会是满肚子的怨气,但是在见到顾砚秋本人时心情忍不住地上扬。   看美人总是让人心情愉快,特别是对美人消除了偏见以后,前天晚上的聊天还历历在目,林阅微发现顾砚秋其实是一个算得上有趣的人,只是藏在她那沉稳朴素、对外近乎古板的外表下,轻易不会让人发觉。   结婚的那天,林阅微其实是对顾砚秋起过一丝好奇心的,不知怎么的,演变到后来成了偏见和敌视,现在想来非常莫名其妙。   林阅微想到这里,偷偷转过来用眼睛瞟了一眼顾砚秋,顾砚秋大约是坐车坐累了,正在闭目养神,葱段般的手指按在佛珠上,安静地垂放在腿上。   顾砚秋对外来的视线非常敏感,林阅微刚看过来的时候她就发觉了,眼睫毛都没动一下,打算等对方移开视线。等了又等,林阅微看她似乎看入了迷。   “林小姐。”   林阅微吓了一跳,忙收腰挺胸,正襟危坐,一副正人君子的做派,彬彬有礼地偏头看她,说道:“怎么了?”   顾砚秋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   林阅微被她若有所思的目光看得汗毛倒竖:“你、你干吗?”   “林小姐……怕我?”顾砚秋倏地一笑,这笑却与平日精心刻画贴在脸上的笑不同,多了一丝如狐狡诈,让人心动不已。   “我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怕你?”林阅微压下心头狂跳,镇定道,并且不甘示弱地直视对方的眼睛。   “林小姐这几天在S市过得还习惯吗?”   林阅微以为顾砚秋要耍什么奸招,正想着如何不露怯的同时予以反击,谁知对方话锋一转,化解了两人之间状似剑拔弩张的气氛,寻常样闲话起来家常。   顾砚秋怕她不回答似的,抬出冉青青这面大旗来,说:“你妈妈让我帮忙问的。”   “她怎么自己不问我?”   顾砚秋面不改色地扯谎道:“你妈妈说你每次不管出远门近门,她都唠唠叨叨,怕你嫌她烦。”   这确实是冉青青的性子能干得出来的事,而且依照林阅微的个性,她肯定不会和冉青青主动提及顾砚秋,来问个真假,顾砚秋这个谎说得天衣无缝。   既然是她妈妈的意思,林阅微便回答道:“还行,又不是出国,就隔了几个小时的车程,而且国内的大城市长得都一样,有什么好不习惯的。”   “吃得习惯么?”   “这个我妈也问了?”林阅微问顾砚秋。   “问了。”   “在公司的时候吃食堂,不在公司的时候和朋友一起出去约饭。”   “哪个朋友?”   “就和……”林阅微突的中断话语,抬头看向顾砚秋,狐疑地说,“我妈总不会连这种问题都关心吧?”   “冉阿姨说世事险恶,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年纪尚轻,怕你识人不明。”顾砚秋看着林阅微的眼神没有丝毫躲闪,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颇能唬人。   林阅微暗自琢磨了一番,又看了顾砚秋一会儿,说道:“和邵雅斯。”   顾砚秋藏在右侧,从林阅微角度看不见的右手,在坐垫上抠了抠,面上微微笑道:“你和邵小姐在做节目的时候就能看出来关系很好。”   “是啊。”林阅微故意用感慨的语气说道,“患难之交,相互扶持。”   顾砚秋险些没藏住自己的情绪,忍了忍,方平静拨动佛珠,道:“人生得一知己不易,邵小姐是你的知己吗?”   “你说的是哪种知己?”   “自然是红颜知己。”   “顾砚秋。”林阅微突然连名带姓喊她的名字,语调从未有过的冷漠,顾砚秋眼里闪过一丝迷茫,定睛瞧向她,“怎么了?”   林阅微眼里翻涌着某种复杂的情绪,如同暴风雨之前的平静,良久,复归沉静,弯唇一笑,说:“就是喊一下你,没有别的意思。”   “林阅微。”   “干什么?”   “我也是喊一下你,没有别的意思。”   “幼稚。”林阅微嗤笑道。   “你先喊的。”顾砚秋这个理要给她理明白。   “那也是你幼稚。”林阅微哼道,她可不是随便喊喊的。   “林小姐,做人不能不讲道理,说话也不能不讲道理。”顾砚秋边说话边拨佛珠的样子颇肖女唐僧,林阅微不知自己是为了堵住女唐僧即将到来的唠叨,还是对此事肖想已久,朝顾砚秋伸出手去。   顾砚秋双眸猛然睁大,林阅微温热手掌压在她嘴唇上,堵住了她所有未出口的话语。   林阅微脑子里电光火石的只闪过一个念头:好软。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为什么,顾总一脸受样2333   顾:我想说话   林:不,你不想   林:憋说话,你只能选择吻我,或者被我吻【震声】 第44章   顾砚秋震惊地眨了一下眼睛。   林阅微手掌贴得如此紧密,能感觉到对方嘴唇周围细小血管微弱的跳动。   她掌心察觉到了一股向外推拒的力量, 原是顾砚秋抿了抿唇, 林阅微将手触电般缩了回来, 一时间差点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不好意思。”   刚被“轻薄”的顾砚秋心中“咚咚”直跳,动作迟缓地拨动了一下手中的珠粒, 深深地看了林阅微一眼, 神色平静道:“没关系。”   林阅微重新将脸转向窗外,顾砚秋往另一侧挪了点儿,似乎怕了对方似的,林阅微从车窗玻璃反光看到她的动作,尴尬难当,连回味都不好意思去回味了。   这出小插曲使得两人之后一路无话,到了目的地后, 二人在服务员的引路下一前一后进了包厢,林阅微将菜单推了过去,问她:“顾小姐喝什么茶?”   顾砚秋记起来她们俩刚领结婚证那个晚上,林阅微展现了对茶的不凡研究, 便道:“林小姐懂行, 你来吧。”   林阅微问服务员要了壶碧螺春。   顾砚秋翻过菜单, 点了两个菜,将菜单交还回去,林阅微又加了一菜一汤。   茶还没上来,服务员在她们点了菜之后下去了,包厢里两人干坐着不是办法, 林阅微充当半个“地主”,尽地主之谊,不好将顾砚秋晾着,绞尽脑汁地想起个话头。   问家庭?她家里一摊乱账,一问说不定就踩一个雷。   问工作?天瑞内忧外患,她身为顾家的继承人想必愁得头疼,自己家间接意义上和她家是对手,这种吃饭场合聊公事也不合适。   问个人生活?   林阅微眯了眯眼睛,初步确定下来。   “顾小姐。”   “嗯?”   包厢门被敲响,服务员提着一壶碧螺春进来了,林阅微扫了一眼茶壶,材质不是上品,但也不是差到不堪入目。林阅微将两只倒扣的杯盏翻过来,烫了一下,给她倒了一杯茶,两指抵在杯沿,缓缓推了过去。   顾砚秋目光在她细长灵活的手指上停留了一下,落回到她的脸上,等着她的下文。   “你在哪所学校留的学?”   顾砚秋:“……”   她没想到林阅微摆出这么大的架势,问的就只是这样一个问题。   “你不知道?”顾砚秋反问道。   我为什么要知道?林阅微感觉莫名其妙,在心里问自己。在林妈妈早期跟她谈契约结婚的时候,林妈妈倒是在她耳边念叨了一嘴,M国一个很有名的大学,林阅微当时没用心记,只记得在M国,而M国有名的学校一捞一大把,没记住也是正常。后来事情一堆,林阅微忙自己的事,她妈一提顾砚秋要撮合她俩,林阅微就捂住耳朵不听不听。   “不知道。”林阅微老实道。   顾砚秋告诉了她学校,林阅微“哦”了一声,说:“我前两年和朋友出国玩的时候去过,风景不错。”   顾砚秋看着她。   林阅微手捏着杯盏,观察着茶水的色泽,冷不丁抬眸瞥见她眼神,问了句:“怎么这样看着我?”   “没什么。”顾砚秋收回眼神,“这茶有问题吗?”   “没问题,喝吧。”   顾砚秋轻轻在面上吹了吹,喝了一口。   林阅微望着她沾上茶水后晶莹饱满的唇瓣,指腹摩挲杯盏的力气渐渐加重。   “林小姐是清大毕业的?”   “是啊。”   “我听阿姨说念的金融,成绩很好,怎么没有继续读研或者去从事这方面的事业?”   “个人兴趣不同。”林阅微微微一笑,“我前二十一年喜欢金融是真的,现在喜欢进娱乐圈也是真的,谁说人生要一成不变呢,每一种可能我都想试一下。”   “有点冒险,不怕功亏一篑?”顾砚秋放下了杯盏。   “既无功成,谈何一篑?最多回到原点而已。”   顾砚秋一愣,旋即笑道:“我虚长林小姐三岁,这点上却不如你洒脱,惭愧。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林阅微和她遥相对了一下杯盏。   林阅微感觉自己说话风格被越带越偏,顾砚秋把她套在了一个壳子里,只能跟着她的说话风格走,林阅微浑身上下不舒服,如坐针毡。   “顾小姐,我有个提议。”林阅微总算知道她们俩之间诡异的客套气氛是哪里来的了,忍不住说道。   “什么提议?”   “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我们能不能给彼此换个称呼?”敬称来敬称去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谈判。   “你想怎么称呼我?”   “……”林阅微犯起了难,叫“砚秋”似乎太亲密了,她从不这么叫人,江丛碧都是取外号,生气的时候连名带姓。但连名带姓叫顾砚秋听起来也不适合,但除此之外,只有更生疏和更亲密。   “微微?”顾砚秋见她半晌不作答,不由先轻轻启唇喊道。   林阅微颈后登时炸起一层又一层的汗毛:“千万别,难听。”   顾砚秋:“……”   林阅微抚了抚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你还是连名带姓叫吧,或者不叫也行,就说‘你’。”   顾砚秋:“……好罢。那你呢?”   林阅微说:“不知道,等我想到再跟你说,先不加称呼了,我听着别扭。”   “林小……”   林阅微瞪她。   顾砚秋从容改口:“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林阅微这才展颜。   房门再次被敲开,服务员开始上菜了。   “顾小……”林阅微同样也没改过来口,顾砚秋将她方才给自己的瞪眼还了回去,林阅微“嗳”了一声,笑道,“我错了,你先请。”   席上频频叫错,不知是故意还是一个称呼如此难改,二人你瞪我来我瞪你乐此不疲,眼睛都撑大了不少。   酒足饭饱后,林阅微要将顾砚秋送回下榻酒店,一问名字,居然和自己是同一家,林阅微心说怎么会这么巧。   顾砚秋听她说也在那家酒店,同样露出惊讶的表情,说:“好巧。”   林阅微摸不准是真巧还是假巧,背对着顾砚秋的脸上掠过一丝狐疑。   不管是哪个巧,她们俩同来吃饭,又同回酒店,那家酒店是节目组给安排的,除了林阅微外还有邵雅斯等选手,林阅微不想让顾砚秋见到他们,免得引起怀疑。好在顾砚秋和她并不是同一层,她送顾砚秋回到房间,拖着另一个行李箱要走的时候顾砚秋叫住了她。   “林……”后两个字还没说,林阅微回过了头,“怎么了?”   “有样东西还没给你。”   顾砚秋蹲在地上打开自己的行李箱,从里面找出来一个精巧的木盒子,交到她手上,“之前答应给你的佛珠。”   “谢谢。”   林阅微回房以后,将行李箱随意搁置在角落,盒子放在床上,打开,这串佛珠比顾砚秋手上戴的那串要长一点,佛珠呈紫黑色,如同黑玛瑙般光亮温润,在光下透出紫色的光芒,迷人深邃。小颗粒的木球每一颗都镌刻了蚂蚁大小的经文,肉眼无法看清,林阅微虽然对佛珠没有研究,但从木头上散发出的和顾砚秋身上相似的淡淡香气和入手的圆润手感能感觉到价值不菲。   她上网查了一下,小叶紫檀本来的木色不是这样的,经过妥帖的保养和多年精心盘玩才会形成这样的品相。肯定是顾砚秋贴身带的,她越看越觉得喜爱,在手上绕了两圈试戴了一下,在镜子前美滋滋照个没完。   正当此时有人敲门,之前林阅微把自己的房间号告诉了顾砚秋,林阅微耳朵一动,连忙将佛珠摘下来放进盒子里,“等一下。”   她想了想,回来又将佛珠串放在被面上,从门口的角度一眼就能看到。   这样既不会显得她特别珍重,也不会显得轻视,怎么都说得通。   林阅微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对着手机自拍镜头照了照,没有忍不住笑,便拉开了房门。   门口站的是邵雅斯,邵雅斯见她的表情登时万般复杂,甚至有点嫌弃,大受打击道:“你不想见到我?”   “没有,我以为……”   “以为什么?”   “没什么。”   林阅微把门拉得更开,放她进来,问道:“你找我有事?”   “没事不能找你吗?”邵雅斯在她房间随意看了一圈,把目光聚焦到林阅微脸上,笑道,“我来找你吃晚饭,现在不是晚饭时间吗?”   “我吃过了。”   “吃过了?现在才六点。”   “我突然有点饿,所以先吃了点,现在吃不下了,忘记告诉你了,不好意思。”   “好吧。”邵雅斯突然注意到她大喇喇敞放在床上生怕人看不见的珠串,眼睛一亮,指着它说道,“这是你的吗?我可以看看吗?”   邵雅斯都这么说了,林阅微和她是好朋友,不好那么小气,即便不太情愿也点了头,笑说:“看吧,你懂这个?”   “懂一点点,我奶奶信佛。”邵雅斯眯细了眼睛看上面的经文,眼睛都快看瞎了,兴奋道,“这个刻得太好了吧,你在哪里买的?”   “不是买的,我……一个朋友送的,她亲手刻的。”   “那这个朋友一定很喜欢你。”   林阅微忍了忍,没忍住,嘴角微微一翘,问道:“何以见得?”   “你知道刻这么一颗需要多久么?”   “多久?”   “我也不知道哈哈,反正就是很长时间。”邵雅斯爱不释手,问道,“我可以试戴一下吗?就戴一下。”   林阅微被她前几句话说得心情大好,当即同意道:“戴吧,千万小心一点。”   “好的。”   咚咚咚——   林阅微看一眼正戴珠串的邵雅斯,回身去开门,脸上还带着笑。   顾砚秋亦含着笑,直到她透过林阅微和门之间的空隙看见了坐在床上,腕上盘着那串她以前从不离身的紫檀佛珠的邵雅斯,脸色瞬时沉了下去。   邵雅斯视线被林阅微挡住了,看不清来的是谁,问林阅微:“是谁啊?”   顾砚秋抢在林阅微前冷声开口:“走错了,不好意思。” 第45章   宾馆的房门是由外向里开的,门把手此时正在林阅微右后方, 顾砚秋将林阅微一把推了进去, 然后嘭的一声带上了房门, 身影消失在林阅微的视线之内。   林阅微:“……”   邵雅斯:“???”怎么回事儿?   邵雅斯把试戴的佛珠串撸了下来,原样不动地摆好在被面上, 惊叹道:“这人好奇怪啊, 居然自己关上了门。”   一种奇怪的不安涌上心头,林阅微半晌才眨了眨迷茫的双眼。   刚刚那个是顾砚秋吗?还是她大白天的发梦了?   “方才有人来过吗?”林阅微转过身来,问邵雅斯。   邵雅斯点点头,“有,是个女人,说自己走错了,声音还挺好听的。”   林阅微定定地瞧着面前的空气, 突然上前一只手抓住了邵雅斯的手臂,将她半拉半劝地推出了自己的房间:“我忽然想起来我妈妈让我给她回个电话,有急事,先不留你了。”   邵雅斯:“啊?”   她糊里糊涂地被林阅微赶走了。   林阅微回头将佛珠收进木盒里, 便要冲出门, 刚跑到门口, 几步又跑回来,把盒子塞到了自己的行李箱里,盖好,回头看一眼,再出了门。   顾砚秋不在房间, 林阅微敲门没有人回答,她走到安全出口,给顾砚秋打了个电话。   好在顾砚秋没有不接她电话。   林阅微:“你在哪里?”   顾砚秋:“出租车上。”   林阅微:“干什么去?”   顾砚秋:“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林阅微:“……”   听起来是生气了,但林阅微不知道她在生什么气,直言问道:“你刚刚怎么突然走了?”   “我走错了。”   “你以为我会信吗?”   “不信便算了,我现在在忙正事。”   “什么正事?”   “工作。”   “那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聊一下?”   顾砚秋那边顿了一下,终于给了她一个机会,道:“晚上我回来,十点之前吧。”   “我等你。”   “十点之前若是我没有给你打电话,你就先睡吧。”顾砚秋的声音少了争锋相对,和往日一样淡然的口吻,好像方才那个和林阅微你来我往的人不是她似的。   “没事,我睡得晚。”   “晚上见。”   “晚上见。”   顾砚秋提前半小时到了酒店包间,和她见面的是这边的一个合作商,顾砚秋这次来S市是出公差。点菜的时候,合作商顾及着顾砚秋是个女人,打算将酒换成饮料或者茶水,顾砚秋说:“不用了,就上酒吧。”   两人喝到微醺,合作也谈得相当愉快,最后二人在酒店门口握手道别。   彼时已经是晚上九点五十。   顾砚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熟悉的酒后头疼袭上来,她习惯性往身侧的座位上看了一眼,林至没带在身边,自然也没有人给她递过来眼罩让她眯一会儿。因着在出租车内,顾砚秋连闭目养神都不敢,一路上神经都是绷着的。   林阅微从晚上六点多一直等到十点过后,顾砚秋都没有消息发过来。   十点二十,林阅微从她的楼层偷偷溜到了顾砚秋的房门口,抬手敲门,耳朵贴在上面听里面的动静,非听出点儿什么不可。   走廊里的电梯抵达声响了起来,叮的一声,林阅微把帽檐往下压了压,假装路过在顾砚秋门口晃了一圈,往远处走去。   电梯里下来一个人,身材高挑,腿长且直,径直走向了林阅微刚刚撤离的地方。   顾砚秋掏出包包侧边栏的房卡准备开门,便听到身后飞快接近她的脚步声,被酒精侵蚀的大脑瞬间清醒,她原本迷离的眼神倏地一厉,一个转身反手揪住了来人的胳膊,对方被拽个正着,却没有顺遂顾砚秋的心思被制住。对方反应也很快,空着的那只手便扣住了顾砚秋攥住她胳膊的手腕,狠狠一扭,肩膀不管不顾地朝顾砚秋撞过来。   顾砚秋要是动作再慢点儿,胸前就要给撞平了,她松开对方的手后退了两步,朝对方看过去。   来人将头上的帽子摘了下来,甩了甩头,露出一头如瀑的长发,和精细的眉眼。   林阅微震惊地说:“你谋杀……人呢?”   她本来是想给顾砚秋一个惊喜的,谁知道惊喜没有了,自己还要受这样的待遇。   “抱歉。”顾砚秋用房卡开了门将她迎了进去。   “你怎么下来了?”顾砚秋想给她倒杯水,但是她匆匆来去,没烧开水,便将桌上的矿泉水拧开瓶盖,稍稍合拢后放到林阅微面前的茶几上。   “不是你说让我等你回来吗?”   顾砚秋看了看自己的腕表,“我说的不是十点以后让你早点睡觉吗?”   林阅微说:“反正我现在没睡着,你也没睡。”   顾砚秋靠在桌子边缘,拧开另一瓶矿泉水,仰头灌下几口。她领口微敞,露出一段晶莹锁骨,小巧的喉骨随着她的动作性感地一上一下滑动着。   “你喝酒了?”林阅微刚被她按在门板上的时候闻见了她身上的酒气。   “喝了一点。”   林阅微心里浮现出了一个想法:不会是去借酒消愁了吧?她难道真的对自己……   顾砚秋紧接着解释道:“钱不好赚,应酬谈生意,难免要喝点酒。”   林阅微:“……”   行吧,她是又自作多情了。   顾砚秋问道:“你来找我做什么?”   林阅微反问道:“应该是我问你找我干什么吧,你傍晚的时候为什么突然生气走了?”   “我没有生气。”   “你还说没有生气?”   “林小姐有什么证据证明我生气了吗?”顾砚秋眉梢挑起疑惑的弧度。   林阅微梗了梗脖子,道:“证据就是你又开始这么叫我了。”   顾砚秋:“……”   林阅微不想把气氛弄得这么糟糕,她们俩这几天关系大大缓和,再回到原样非别扭死她不可。林阅微深呼吸了几下,好声好气说道:“当朋友最重要的是沟通,你有什么话尽可以跟我说,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顾砚秋拉开椅子坐下,并不看着她,神情越发冷硬,问道:“为什么将我送给你的东西转送给她人?”   “我什么时候转送给她人了?”别说现在对顾砚秋怀着懵懂情愫的林阅微了,就算是之前还讨厌顾砚秋的林阅微,也不会把对方送给她的东西转送给她人,至多还回去。   “佛珠。”   “佛珠?”林阅微回溯着当时的事情,顾砚秋开门的时候明明是笑着的,突然变脸,就是因为佛珠?佛珠怎么了?对了,是戴在邵雅斯手上的。   林阅微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砚秋回头瞥她一眼,正好将她这副表情收入眼底,以为她是心虚,更加失望:“你承认了?林小姐,我送你的礼物你若不喜欢大可退还,送给别人是对我心血的侮辱。”   林阅微:“……”   顾砚秋自己对着墙生闷气,没防备,肩膀上冷不丁搭上了一双手,她一个激灵,差点儿将林阅微的手甩开。   林阅微按着她的肩膀,用一种刻意拉长了的懒洋洋的音调说道:“啧,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顾砚秋。”   顾砚秋没吭声,她感觉到一丝不妙。   林阅微弯腰贴近她的耳朵,唇瓣几乎吻上她的耳廓,道:“我没送给她,她只是试戴了一下。不巧正好被你撞见,我已经把佛珠串收好了,谁都不许动。”   她离得太近了,顾砚秋几乎想主动让耳朵迎上吐出热气的源头,最终还是忍住了。   “那你也不该将佛珠给别人试戴,这东西和一般的东西意义不同。”   “我错了。”放在平时林阅微肯定没那么容易认错,但是她现在发现了一件奇妙的事情,足以吸引她所有的注意力。   顾砚秋的耳朵红了,而且有越来越红的趋势。   “这次就算了。”顾砚秋也发觉自己耳朵烫得厉害,两手拖着凳子远离了林阅微。   林阅微握了握自己不再隔着衣服贴在对方肩膀上的手,不由得有些想念方才的触感。顾砚秋也只惊慌了那么一瞬,便恢复了往日的镇定。   顾砚秋:“我方才去找你是有正事的。”   “什么正事?”她一脸严肃,林阅微也收起笑容。   “那串佛珠是我以前长期戴在手上盘玩的,很珍贵,所以有些需要注意的事情得告诉你。”   “你说。”   顾砚秋便说了一些要养好佛珠忌讳的事情,不能沾水,洗衣服、洗澡等等场合需要摘下,更不能用清洁剂清洗,上洗手间的时候要摘下来放进上衣口袋,不可放在裤兜里,如果不玩的话要放进密封的袋子里装好,不能和其他有香味的东西放在一起,否则会串味儿等等等等。   顾砚秋说完发给她一份电子备忘录,看上面的编辑时间是在下午林阅微拿着佛珠回房间以后,她写下来的。   “好的,我记住了。”   林阅微问:“还有别的吩咐吗?”   顾砚秋摇头:“暂时还没想到。”   “那你想到随时告诉我。”林阅微也不想因为自己的不当操作毁了人家辛苦多年才成的一串上好珠串。   “嗯。”   该说的话都说话了,林阅微坐在沙发上不起身,顾砚秋看了她一眼,说:“林小……你还有别的事?”   林阅微手指在膝盖上蹭了一下,两手撑在沙发起身:“没有,我以为你还有别的事,既然没了,那我先上去了。晚安。”   “晚安。”   顾砚秋帮她拿过来放在一旁的帽子。   林阅微接过来以后道了谢。   顾砚秋送她到门口,林阅微感觉得到身后那道目光一直在注视她,肩腰挺得更直了。   一直到她上了电梯,那道如影随形的目光才消失不见。林阅微看着电梯上升的楼层数,亢奋的大脑终于有了清醒思考的余地。   她刚刚干了什么?她居然摸了性冷淡的肩膀,还贴着对方那么近说话,把人逗得脸红耳赤!   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还是被猪油蒙了心?   太可怕了。   林阅微恍恍惚惚地进了房门,倒在了床上,她出门之前早已洗过了澡,慢慢地脱衣服换上睡衣,拱到了被子里,脸朝下,背朝上,把脸整个埋进枕头里。   顾砚秋冲过澡也躺在了床上,她喝过酒后会头疼,本来很容易入睡,今天却辗转反侧,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林阅微贴着她的耳朵说话的场景。   林阅微翻了个身,正面朝上。   顾砚秋用被子把头蒙了起来,在里面滚成了一个球。   天光大亮。   林阅微被闹钟吵醒,撑了撑昏沉的眼皮,自己靠坐在床头清醒了一会儿。她昨晚应该是将近一点睡着的,做了个不知所云的梦,累得全身上下都被碾过似的。   林阅微翻身下床,穿衣洗漱,叫了住在同一层楼的邵雅斯去餐厅吃早餐。   酒店的餐厅是自助餐,样式丰富,林阅微拿了两个人的房卡给服务员登记,二人便取了餐盘,各自去取自己的早餐。   她们俩约定在了一个靠窗的座位,邵雅斯只盛了一碗粥并两样小食,先落座,林阅微则是东拿一点,西夹一点,除了早餐外还拿了一盘餐后水果。   “邵邵,你要喝什么吗?”林阅微要去打杯豆浆,顺便问邵雅斯。   邵雅斯回答:“有牛奶吗?有的话给我来一杯,热的。”   “好。”   林阅微端着一杯豆浆一杯牛奶回来的时候,在邵雅斯背后的那张空桌子上,突然站了一个人,正将手里的餐盘放下。   顾砚秋也看见她了,她眼神扫过林阅微对面的邵雅斯,若无其事地收回了视线,仿佛看见的是陌生人。   林阅微顾及着邵雅斯在,也不敢跟她打招呼,但是她忍不住时时抬头越过邵雅斯的肩膀,往正在用餐的顾砚秋看过去。   她几次三番往自己身后看,邵雅斯回了一下头,看见顾砚秋便睁大了眼睛,转过来跟林阅微小声说话:“她好漂亮啊。”   林阅微听别人夸顾砚秋心里不舒服,她竖起食指,说:“嘘。”   邵雅斯比了个“OK”的手势,表示懂了。人家还在她们身后呢,这么讨论不好。   顾砚秋慢条斯理地用餐刀挖出一块黄油,均匀地涂抹在面包片上,在上面加上火腿及其他配料,低头咬了一口,转头看向窗外,侧脸在清晨光线的照耀下朦胧美好。   邵雅斯突然在她脸上用力吹了口气。   林阅微:“???”   邵雅斯低声提醒她:“还看,再看小心人家男朋友女朋友打你。”   林阅微:“……”   她自己打自己可还行?   不过邵雅斯算提醒得及时,林阅微不再把注意力放到顾砚秋身上,她们俩今天还有通告要跑,得早点吃完赶去公司。   顾砚秋离开的时候,不知道是有意无意,就从她们俩身边走过。林阅微彼时正低着头,一缕幽淡的沉香气味浮现在鼻端,她便知道是顾砚秋了。   邵雅斯看着人家的背影又是一阵感慨,夸好看夸身材好,去公司的路上还依依不舍的样子。林阅微不耐烦听她念经,从兜里掏出一颗餐厅随手拿的糖往她嘴里一塞。   邵雅斯鼓着脸颊。   林阅微也给自己喂了一颗,看向车窗外,世界清净了。   她们俩今天拍的是一个手机广告,她们俩分别代表冷艳和温柔两种风格,也是两个色系的手机。林阅微虽然演技不如邵雅斯,但是镜头感很好,基本上摄影师让她表现得都能表现出来。邵雅斯性格内敛,为人温吞,从节目开始到现在,林阅微就和她同进同出,她非常依赖林阅微,摄影师跟她说话,她老是习惯性地去看林阅微,试图从她那里得到什么意见。   林阅微意识到这样不行,她虽然在经营她们俩的关系,却不想将邵雅斯培养成依附于她的菟丝花,何况她签约了别的经纪公司,两人早晚要分开的。   拍摄结束以后,林阅微拉着邵雅斯郑重地谈了谈,她们俩可以相互扶持,却同样要互相独立,在圈内成为彼此的照应,邵雅斯自身的优秀绝不弱于她,不要妄自菲薄,磨灭自身的闪光点。邵雅斯听进去了,第二天的通告便好多了,看得出来她怕,但是怕的同时没有再往回看一眼林阅微。   林阅微跑通告的这两天偶尔会发消息给顾砚秋,顾砚秋每次回复都是在谈工作,林阅微便不再去打扰她。本来人家也是来出差的,不是专门为了见她。   第一天早上在餐厅遇见是巧合,之后的两天林阅微没再见过她。   眼看着林阅微在S市的逗留就到此为止了,再有最后一天,她就要回燕宁,去了新的经纪公司,应该会更忙。林阅微在回程的前一天晚上,下楼去便利超市买点东西,电梯在中途停下,和走进来的顾砚秋不期而遇。   电梯里没有其他人,两人便交谈起来。   “你什么时候回去?”林阅微先开口问道。   “明天。”   “我也是。”林阅微看她穿着不再正式,而是穿了某个潮牌,不由问道,“你这是要去哪儿?”   顾砚秋没回答,反问道:“你呢?”   “哦,我去超市买个泡面。”   “泡面对身体不好。”   林阅微摸了摸鼻子:“我知道,不是没办法么,方便。”   “以后少吃。”顾砚秋自然地叮嘱道。   “嗯。”林阅微也很自然地答应她。   这样的对话寻常却又不寻常,二人竟从中品出一丝特殊的亲昵来。   不知是谁先看过来,静谧的轿厢里两人四目相对,视线在空中缠绵胶着,林阅微情不自禁地上前了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顾砚秋:吃什么泡面,我这么大个人在你面前,健康又美味╰(*°▽°*)╯   今天也是顾攻不稳的一天 第46章   酒店档次还可以,轿厢里的空间很大, 林顾二人预先站得离彼此很远, 一个在门口一个在角落。林阅微跨出一步后便清醒了。   顾砚秋看了她一眼, 欲言又止。   林阅微提起了之前的问题:“你穿这一身……去哪儿?”   顾砚秋迟迟没说话。   林阅微知道可能是唐突了,这个问题对方应该不方便回答, 也就当作没问过, 专注地看着电梯下降。   叮——   林阅微更靠近门,她便先出来了,顾砚秋紧随其后,低头在手机屏幕上打字。   两人和陌生人一样,一前一后的离开酒店,刚出酒店门口,林阅微便感觉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她拿出来一看,是顾砚秋发过来的消息。   【西顾:去见一个认识很久的长辈】   林阅微没回头看她,而是在原地站定。   【两个木:住在这边吗?】   【西顾:不是,在H市】   H市距离她们现在所在的S市开车大概两个小时车程, 下属县市有全国著名的小龙虾养殖基地之一。林阅微担心杵在这里引人注目, 便边打字边往前走。   【两个木:这么远?应酬要大半夜出去吗?】   【西顾:不是应酬, 一点私事】   【西顾:看路,把手机收起来】   林阅微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正对上顾砚秋看向她的眼神,也许是今天的穿着不同,她身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气息消散了不少, 短袖短裤,露出来的皮肤白皙健康,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去,沐浴在夕阳里整个人看起来都很温暖。   如果能笑一笑就更好了。   林阅微把手机收了起来,小步跑着去了两百米外的7-11。   正如顾槐所料,顾砚秋利用这次出差的机会,去了H市找她家以前的司机老焦。她事先和老焦打过招呼,老焦要来车站接她,顾砚秋答应了,老焦还在顾家办事的时候,和顾家人关系很好,是顾槐半个兄弟,否则也不会现在还年年联系。   顾砚秋坐了一个小时的城际高铁,在出站口见到了老焦,老焦——焦春生今年和顾槐差不多岁数,已经过了知天命之年,但是他这些年养殖基地做得很好,已经请了很多员工,初具规模,自己和老婆转入幕后,在市里买了房,阖家搬了过来,日子过得红红火火,而顾槐公司内忧外患心力交瘁,又新丧了发妻,焦春生气色看上去比顾槐要好很多。   两人见到彼此都没敢认,都先盯了对方一会儿。   焦春生:“小秋?”   顾砚秋:“焦叔。”   焦春生目光将她脸来回打量,笑道:“我上回见你的时候你还只有十八岁,这么多年过去了,长大了。”   顾砚秋亦笑了笑:“焦叔比我上回见你还年轻了许多。”   焦春生:“嘴还是这么甜。”   焦春生引着顾砚秋到停车场去,顾砚秋看了一眼车标,四个圈圈,不由得又是一笑:“焦叔这几年发财了。”   焦春生有点得意,同时又谦虚道:“比起顾总,差得远了。”他按开了车锁,以前的肢体记忆还在,自然而然地给顾砚秋拉开后车门,站在门边等她坐进去,最后才进了驾驶座,发动车子。   “顾总身体还好吧?”   “挺好的。”   “我上回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听见他咳得很厉害。”焦春生不放心,他跟了顾槐那么多年,知道那人脾气相当硬,除了妻女,没有任何弱点。   “什么时候?”   “就是上回我送龙虾的时候。”其实不是,焦春生听到顾槐咳嗽是在顾砚秋质问顾槐的晚上,但是那天晚上的对话是个秘密。   顾砚秋心里轻轻地咯噔了一下,顾槐不是说是假装的吗?吃的药只是保健药。   “我回去问问他。”顾砚秋轻声应道。   “那就好。”焦春生握着方向盘的手在上面摩挲着,看了一眼后视镜里顾砚秋沉静的眉眼,说,“小秋,顾总年纪大了,你平时多关心一下他。”   “我会的。”顾砚秋垂下眼帘,藏住了所有的情绪。   焦春生看不到她的表情有些着急,他以前就觉得顾砚秋心思重,某些地方看起来和顾槐一模一样,现在隔了这么多年一见,和顾槐越来越像了。顾砚秋要是铁了心和顾槐为敌,那……   顾砚秋感觉到了车子的速度有些不稳定,微微眯起了眼。   焦春生重新把车速控制好,闲话问道:“我听你爸爸说,你结婚了?”   “嗯。”   “姓林?”   “是。”   “挺好的。”   “……”   焦春生是典型的中国男人,在和小辈儿聊天上口笨舌拙,连和自己的女儿都说不到三句半,更何况是阔别数年的顾砚秋。   他索性不开口了,他知道顾砚秋是来做什么的,自己更不是个聪明人,说多错多,不如不说了。   焦春生口中的林某人又“骚扰”了顾砚秋。   【两个木:你吃晚饭了吗?】   【西顾:没有】   【两个木:你晚上还回来吗?】   【西顾:回】   林阅微端过刚烧开的开水壶,往自己的方便面里倒了水,便见锁屏界面弹出来一条消息,短短的一个字“回”便让她情不自禁地牵起嘴角。   【两个木:我买了两桶泡面】   顾砚秋:“……”   林阅微感觉自己脑子可能是糊了,顾砚秋去那么远的地方,不可能没有晚饭吃,H市来回三四个小时,就算她只停留十分钟,回来最少也十点了。   ——泡面对身体不好,以后少吃。   刚刚说的话还言犹在耳。   【系统消息:两个木撤回了一条消息】   林阅微舒一口气,希望她没有看到自己的犯蠢瞬间。   【西顾:给我留一桶?】   林阅微:“!!!”   【西顾:开玩笑的[微笑]】   顾砚秋想到自己晚上估计会很晚才能回去,连忙改了口,她不希望林阅微因为等她熬夜。   林阅微看着这个熟悉又古老的微笑表情:“……”   她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另一个人,也喜欢对她发这个表情的人,只是一个在QQ,一个在微信,林阅微心情复杂。   【两个木:你回来了给我发个消息】   【西顾:好】   林阅微将桌下的椅子拉出来,侧坐在上面,一只手胳膊圈着椅背,下巴垫在胳膊上,“你去忙什么私事了啊”“要不我晚上请你吃顿夜宵?”“你明天什么时候的车”,林阅微在输入框输一句删一句,这些都不是她们目前的关系可以问的。   顾砚秋迟迟没等到林阅微回复,也没有再发消息过去。   泡面好了,林阅微把手机放到一边,打开Ipad看电影,边看边吃方便面。   七点五十,顾砚秋回了她简洁的一句话:【西顾:到地方了,我去忙了】   【两个木:好】   ***   焦春生将车停在地下车库里,领着顾砚秋往电梯口走。他房子买在了一个中高档小区里,电梯房,他家在十九楼。   焦春生站在家门口,搓了搓手,才从裤腰上解下钥匙,说道:“房子有点小,不要介意。”   “不会。”顾砚秋笑了笑。   焦春生用钥匙开了门,他妻子正在客厅里看电视,闻声转过头来,见到顾砚秋忙迎上来,给她拿拖鞋,又朝里间的方向喊她女儿:“珍珍,快出来喊人。”   顾砚秋换上拖鞋,忙道不用了,喊人大概是每个孩子童年的噩梦了,永远分不清楚的不知道哪个旁支的亲戚,再加上亲戚家的孩子,能囫囵认全就不错了。   焦妻不好意思地朝她笑了笑,问她要喝什么。   “白开水就行了,谢谢阿姨。”   焦春生女儿在她妈妈喊了五分钟后,才姗姗来迟地出现在客厅,被她妈明示暗示,甜甜地喊了声:“秋姐姐。”之后一溜烟跑回了卧室。   顾砚秋出国那年焦春生的女儿才十二岁,她们俩毕竟不是同一个阶级的人,各有各的圈子,以前关系就一般,七年过去,焦珍珍看见她怕是连人都认不出来了。   焦妻看着她的背影,“这孩子。”又对顾砚秋说,“她铁定是回房间玩电脑去了,现在的孩子都这样,你见谅啊。”   顾砚秋笑道:“珍珍长大了不少,亭亭玉立。”   焦妻慈祥地望着她笑:“还是你变化更大一点,和你妈妈一模一样。”   焦春生瞪了妻子一眼,焦妻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找了个借口起身去忙碌了。   客厅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焦春生心知肚明,但是戏还是要做的:“你在电话里说找我有重要的事谈,是什么事?”   顾砚秋问:“有书房吗?或者安静一点的地方。”   书房。   顾砚秋开门见山地问道:“焦叔,你是什么时候认识我爸的?”   焦春生露出回忆的神情,说道:“大概是三十多年前吧,具体多少年我不记得了,那时候你爸大四来着。”   顾砚秋心说果然,焦春生是在她母亲之前认识顾槐的。也就是焦春生应该是当年那些事情的知情人之一。其实除了焦春生,根据顾槐所说的话,他是在和兄弟们合伙创业的时候认识她妈妈的,那些兄弟或多或少也知道一些,但是经年日久,几个合伙人除了有一个在公司外,另外的不是移民出国了就是因为意外去世,在公司的这位就是和顾槐对公司发展持不同意见的大吴总,当年的兄弟已经不复存在,顾砚秋当然不会为了查清这些私事去找大吴总。   “贺松君这个人你认识吗?”   “认识,你爸当年的女朋友。”   “当年是指哪段时间?”   “记不清具体的,我记得你爸说贺松君是大四毕业的时候跟她表白的,交往了一年还是两年,后来就分手了。”焦春生说,“我知道你爸爸另娶的事情你可能不太能接受,但是当时他们俩确实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焦春生叹了口气:“只能说造化弄人吧。”   “所以我爸确实是后来认识的我妈妈?并且抛弃了已经谈婚论嫁的贺松君?”顾砚秋双眸锐利地逼视着焦春生。   焦春生迎上她的眼神,有一瞬间他感觉自己见到了以前的顾槐。焦春生背在身后的手指掐住了掌心,好歹没在顾砚秋的目光下露馅。   焦春生嘴唇嗫嚅了一下,说:“也不能这么说吧,毕竟是没结婚的,他要是和贺松君结婚才是害了她。”虽然他现在还是娶了贺松君。   “能详细给我说说吗?”   从焦春生这里,顾砚秋又知道了一些以前从未听过的细节。顾槐和顾妈妈虽然夫妻感情很好,但是和一般人家不同,顾槐从来不甜甜蜜蜜地提他和顾妈妈相识相爱的过程,有时候顾砚秋都会怀疑他们俩是不是根本不相爱,然而他们俩确确实实对彼此很好,能够看得出来是真心实意。   焦春生说:“顾总第一次见太太的时候,是在一个大雪天,那时候他刚刚应酬完,喝了酒,坐在后座上闭目养神。雪天路滑,雪地还反光,我开车开得很仔细,生怕出事故。但还是出事了,我盯久了白色的路面,眼睛有点不舒服,看不清楚,于是用力地闭了一下眼,再睁开眼的时候,眼前就突然冒出了个人。我吓得忙踩刹车,但是雪天制动距离长,那个人就在车前倒了下去。我吓出一身冷汗,连忙开门下车,顾总见状也醒了酒,跟着我一起下了车。”   天很冷,那时候还很年轻的顾妈妈整个人包裹在黑色的羽绒服里,纤瘦极了,手上没戴手套,修长好看的手撑在雪地上,竟分不出雪和她的皮肤哪个白。   雪下得很大,焦春生和顾槐下车的时候,她身上已经蒙上了一层细雪,落在睫毛上、嘴唇上,脸色白得可怕,看上去和死人差不多。   焦春生吓没了魂。   顾槐在她面前蹲下,探了探呼吸,发现虽然微弱,但确实还有,看不出她身上具体伤在哪儿,便伸手想将她抱起来,送去医院。   “就在顾总手伸出去的时候,太太却突然醒了。”   ——我没事。   年轻的顾妈妈开口的时候,空气中终于冒出了一点热气。她清醒的第一时间摸了摸自己的手腕,好像那儿有什么很珍贵的东西似的,之后拒绝了顾槐和焦春生的帮助,自己撑着胳膊一点点地坐了起来。   她的五官很淡,眉毛也是,忍痛的时候娟细的秋波眉似蹙非蹙,却又透出某种倔强来。   她拨了拨刘海上的雪花,缓缓起了身,一双幽潭一样深邃的眸子望了过来。   焦春生往后退了两小步,一时失了神。   当时的焦春生觉得,那是他见过的世界上最好看的人。从前没有,以后也不会遇见。   “太太起来后自己就走了,顾总要送她去医院,被太太拒绝了,她走的时候我看她一条腿一瘸一拐的,似乎是受伤了。”   “后来呢?”   “本来我们以为是萍水相逢,我也当作是美梦一场,见到了哪个仙人。我当作是做梦,顾总却不,那天晚上回去,顾总就对太太念念不忘。他甚至派人去找太太,但是我们只知道那天晚上她穿了一件黑色的羽绒服,她姓甚名谁,来自哪里,通通不知道。”   焦春生:“三个月后,我们又见到了她。”   顾砚秋追问道:“在哪里?”   焦春生说:“一个聚会上,不知道是谁的女伴,顾总问到了她的名字。再之后我就不清楚了,我知道顾总有私底下去找她,而且故意避开了我。认识太太大概一年,顾总就和贺松君分手了,又过了一年顾总和太太结了婚,再后来就有了你。”   “你说我爸还在和贺松君交往的时候就已经在追求我妈妈了?”   “这个……应该没有。”   顾砚秋猛然发难,逼近他,“你不是说你不知道他们私底下干什么了吗?”   焦春生喉咙发紧:“我是不知道,但是我相信顾总的为人。”   “发妻新丧,他迫不及待另娶新欢,这就是他的为人?”   “不……”   “什么不是?你说话为什么前后矛盾?”   焦春生被她追问得慌了神。   ——她很精明,不管有没有察觉到你话里漏洞,一定会激你,你就咬定相信我就行了,这符合你的性格,别想别的措辞,反而会适得其反。   顾槐说的话响起在他的耳畔,焦春生定了定神,说道:“顾总以前救过我的命,不管他做什么决定,我都相信他。”   顾砚秋看着他。   焦春生不甘示弱地望回去。   顾砚秋退回了原位,说:“你知不知道我妈妈是哪里人?”   “不知道。”   “结婚的时候没有女方亲戚来吗?”   “没有。”   “朋友呢?”   “也没有。”   “我不相信我爸防备心那么重的人,会没有查过。”   “顾总或许是查过,但是他没有告诉过我。”焦春生急声说,“你也说了顾总是个防备心重的人,他怎么会把这种事告诉我。”   ……   顾砚秋从焦春生家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她买了十一点的车票,打了辆车,直奔高铁站。   一路上她思绪翻涌,太多太多的枝节需要她一一理清。   她来找焦春生,一方面是为了知道一些顾槐不可能告诉她的事情,另一方面是为了确定更重要的事,正如她知道的,顾槐是个谨慎细心的人,之前顾砚秋要焦春生的电话号码,顾槐不可能想不到她下一步会来找焦春生,所以焦春生现在所说的,很有可能都是顾槐授意的,她所知道的真相是顾槐让她知道的,至于顾槐不让她知道的,焦春生一个字也不会说。焦春生虽然不聪明,但是十分衷心,他宁愿在自己的逼问下一声不吭也不会多说出一个字。   顾砚秋在分析焦春生所说的那番话里有几句是真的,她爸妈第一次见面的事应该是真的,顾砚秋想不到造假的理由,至于其他,聚会等等,可能是故意说出来误导她的。既然她妈妈在本地既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怎么会出现在顾槐会去参加的聚会上。   顾砚秋又想到了一个可能,她是真的没有朋友吗?且不说都是三十多年前,顾妈妈结婚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即便有朋友,大门一关,谁又能知道呢?   三十年前……   顾砚秋抚摸着腕上的佛珠,一阵头疼。   ***   焦春生送顾砚秋上了出租车,抹了抹头上的汗,给顾槐拨了一个电话。   “顾总,我刚刚送走小姐。”   顾槐问:“你怎么说?”   焦春生:“我是按照你告诉我的那些说的。”   顾槐:“她信了吗?”   焦春生叹气道:“我也不知道,我吓都要吓死了,应该没说什么不该说的。”   顾槐却突然“嘶”的一声轻轻抽了口气,懊恼得很似的。   “怎么了?”   “上了她的当。”顾槐懊恼之余又有点欣慰,“居然算计到我头上来了。她早猜到我会跟你通气,这次过来,听到你和我言辞一致,肯定更加坚信我们在说谎。”   “可是……要是不一致不就更坏了吗?”   “是。”顾槐说,“她已经种下了怀疑的种子,无论如何都不会信的,她只相信自己查到的。我知道她请了私家侦探,在全国各地四处走访,迟早会查到她妈妈的老家。”   “那岂不是瞒不住了吗?我们要不要……”焦春生不知道全部的真相,只知道自己所知道的和顾槐教给他的事实不一样。   顾槐打断他:“不行,过去的事早就随着一抔黄土掩埋了,如果可能,我会把这个秘密一直带进棺材里。”   “顾总……”   “你好好休息吧,辛苦了。要是实在瞒不住……”   顾槐捏了捏自己的眉心,留下一声叹息:“能多晚知道就多晚知道吧。”   ***   顾砚秋将近凌晨一点才回到酒店,拖着沉重的脚步刷卡进了房门,在沙发瘫了一会儿,坐起来,拿过手机,林阅微在她说忙后回复了个“好”后便没了消息。   顾砚秋想了想,在聊天框里输入了两个字,发送。   林阅微一只手撑着自己的脸,一只手在笔记本上写着,电脑屏幕亮着,映出她专注的脸。   放在一旁的手机进了消息。   林阅微眼睛朝那边瞟了一眼,没动,这一晚上她手机已经响了无数次了,朋友、亲戚、朋友的亲戚、亲戚的朋友什么人都有,林阅微看一次就失望一次。   林阅微把手头的总结写完,拿过了手机,保持着平和的心态,用所见是微信广告推送的心理预期,解锁了屏幕。   【西顾:晚安】   林阅微:“!!!”   可算是回来了。   【两个木:吃东西了吗?】   床头柜上的手机亮了一下,无人去理会,靠里的浴室里传来淋浴水声。   顾砚秋换上睡衣出来,看见消息眉梢挑了一下。   【西顾:居然还没睡?】   林阅微通过透明的玻璃门瞥见外面洗手台的手机屏幕亮起来,她关掉头顶的莲蓬头,在搭在浴缸边缘的浴巾擦了擦手,一只脚跨了出来,光脚踩在瓷砖地上,打字道:   【两个木:我在学习】   【西顾:了不起】   【西顾:我吹个头发】   【两个木:你吃晚饭了吗?】   【两个木:我给你留了一桶泡面】   【两个木:你要吃的话我给你送下去】   顾砚秋刚插上吹风机,手机便接二连三地响起来,她已经饿过头了,胃部没感觉,但是对方盛情难却,又可能等了她这么久,自己不该拒绝她一片好心。   【西顾:我自己去拿吧】   【两个木:我送下去,你那儿安全】   【西顾:好吧】   林阅微匆匆洗了澡,穿上衣服,戴起帽子,生怕去晚了顾砚秋就睡着了。   顾砚秋头发甚至没吹完,门铃就响了。   这么快?   “来了,请稍等。”顾砚秋摸了摸半干的头发,把吹风机放回原位,要出去开门,走到一半折了回来,对着镜子拢了拢头发,又披上了件外套,这才拉开了房门。   “请进。”   林阅微进了门,顾砚秋刚洗过澡,身上沐浴露和洗发水的香味暂时盖过了她身上的沉香气味,截然不同的温暖香气在一瞬间侵袭她的感官,令人目眩神迷。   顾砚秋望着她,呆了呆,只发出了一个单音节词:“嗯……”   她在想对林阅微合适的称呼,林小姐不行,林阅微怪怪的。   林阅微被她拉长音的“嗯”嗯得汗毛直竖,喉头发紧,心脏跳得飞快,不管不顾地把手里的泡面塞到了她手上,就要落荒而逃:“你快吃吧,我先上楼了。”   林阅微转身去拉门,手臂却感觉到一股向后的力量。   她脚步一滞。   林阅微回过头,视线慢慢地沿着手臂往下,顾砚秋伸手软软地拉住了她的手腕,望过来的眼神里像藏了一泓温柔的秋水。   作者有话要说:赌攻受的时刻还没有到来,大家不要方张,一定要坚信自己站的攻就是攻!   第47章   林阅微心神一荡,手指无意识地蜷了蜷。   她今晚下来穿的是一件短袖, 顾砚秋的手掌温度不高, 但是落在她手腕上仿佛碰着了烙铁似的。   林阅微艰难地发出了一个单音节词:“顾……”   顾砚秋五指张开, 慢慢地从她手腕离开。   顾砚秋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不过她并不后悔自己的冲动。   “你能不能抱我一下?”   林阅微:“!!!”   顾砚秋朝她张开了双臂, 明眸若水, 发出邀请。   林阅微将她抱了个满怀。   怎么出的顾砚秋房间,林阅微已经忘了,等她回过神来似的,她已经坐在了自己房间的床上,脸上肌肉有点发僵。林阅微揉了揉自己酸疼的脸颊,起身往洗手间走,打算洗个脸睡觉, 一照吓得差点儿一屁股坐在地上。   镜子里笑得跟个傻子的人是谁?怎么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林阅微噘了噘嘴,镜子里的那个人也跟着噘了噘嘴。林阅微往左走,镜中人跟着她一个方向,如影随形。   完了。   她不是傻了吧?顾砚秋是不是在自己怀里下了含笑半步癫。   林阅微冲了把冷水脸, 总算把镜子里的那个傻子赶走了, 她甩甩头发, 被湿漉漉的头发甩了一脸,才想起来自己没吹头发。   越寻思今晚自己的举动她就越心慌。   她为什么要把自己的作息时间推到了凌晨一点,还带着手机进浴室,看见顾砚秋的消息回得比什么都快,连衣服都是胡乱套上, 头发一拢便下楼,只为了给人家送一桶泡面,回来的时候后背衣服都湿了。   她不是有病就是有病。   顾砚秋就是那个害她生病的人,林阅微无师自通地想到了这个病的名字:相思病。   难道说……   应该不会,林阅微把吹风机风力开到最大,亏得这家酒店吹风机质量不好,嗡嗡嗡的噪音盖过了所有的思绪。林阅微给江丛碧打了个骚扰电话,江丛碧个夜猫子还没睡,就听见啪嗒啪嗒打键盘的声音。   江丛碧“喂”了一声后就没动静了。   “你干什么呢?”   “打游戏,最近有个游戏公测,很多人玩,叫XXX,你和我一起吗?氪金我给你氪。”   “不玩,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欢玩这种类型的。”   “知道了,你就喜欢打牌,你先等我一下。”就听见江丛碧“啊啊啊”地大叫,然后夹杂着不少诸如“傻逼”“智障”之类骂街的话,林阅微将手机拿远了些,免得对方的无差别攻击落到自己头上,沉迷网游的不管是男生女生就没有不疯狂骂街的。   江丛碧在键盘上一阵按,回天乏术阵亡了,她将鼠标一摔,脚一蹬地,转椅往后滑出一米多远,举着手机贴到了自己耳边,说道:“死掉了,你说吧,找我什么事?”   “你怎么知道我找你有事?”   “你平时不是十二点之前必须睡觉吗?除了录节目的那段时候。”江丛碧拿下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说道,“现在都两点了,我要是这都不知道岂不是白认识你了?不过你以后应该没多少这样的机会了,听说娱乐圈的人作息都很混乱。”   “是这样的。”林阅微开了口。   “嗯,你说。”江丛碧做出洗耳恭听的姿势。   “……我明天回去,你请我吃个饭。”   “……”江丛碧以为自己听错了,“就这个?”辛苦她熬了两个小时,还等自己打完手头的游戏,放在平时早就丢下一句话挂断了,以江丛碧对她的了解,绝对不可能,她有事情瞒着自己。   “不然呢?”林阅微佯装镇定道。她开始后悔打这个电话了,江丛碧对其他事情不敏感,对八卦是十分敏锐的,只要给她一点蛛丝马迹,她就能顺着把所有事情都扒出来。   江丛碧眼珠子一转,“好吧,那你明天想吃什么?”   林阅微有点惊讶,江丛碧居然就这么简单放过了她?还是她打游戏打到神经迟钝没反应过来。   林阅微为了让自己这个电话只是为了约饭变得更加站得住脚,和江丛碧聊了半个小时吃什么,最后把自己聊饿了,眼皮也越来越沉,手机从掌中滑落,陷入了梦乡。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一晚上再也没让顾砚秋在她的脑海里出现过。   林阅微陷入了对自己的深深怀疑,而住在她几层楼下的顾砚秋却怡然自得地吃起了在她心中向来十分反对的垃圾食品。   即便有心上人亲自送的滤镜存在,顾砚秋也不能昧着自己的心说它很好吃,吃完后顾砚秋重新洗了一遍澡,才把身上沾上的过于浓郁的泡面气味洗掉,她躺在床上给林阅微发消息,林阅微过了几分钟没有回复,顾砚秋便将手机关机放到床头柜上。   她们没有问过彼此的车次,但第二天是周六,林阅微正式去经纪公司是下周一,顾砚秋周六也不用上班。两人都稍微起晚了一点,倒是没有再遇见,一前一后错开了半小时离开宾馆,车次也是间隔半小时。   林阅微先回了一趟自己家,自己的箱子搬上楼,她妈妈的粉色箱子放在了客厅,看着她妈长叹了一口气。   林妈妈蹲下来将箱子打开,里面的东西原封不动。   林妈妈:“……”   林阅微换了身家居服下楼,对上亲妈幽怨的眼神,林阅微先举手澄清说:“我吃了一小包牛肉干,不信你可以检查。”   林妈妈张了张嘴,林阅微就抢先说道:“妈我理解你一片好心,但是我真的不是小孩子了,要吃什么穿什么我会自己买,你不用老是操那么多心。”   “你以为我乐意操心吗?”林妈妈哼声道,把里面唯一一包拆开包装了的牛肉干拿了出来,没好气的丢在了沙发上。   “您是我亲妈。”林阅微扑过去在林妈妈脸上亲了一口。   “起开起开。”林妈妈佯怒道,“你还不如顾家女儿对我好……”   “妈!”林阅微跟踩了电门的猫似的,反应激烈地打断她。   林妈妈被林阅微突如其来的大叫吓了一跳,拍着胸口道:“干什么,你叫魂呢?”   “没什么。”林阅微摇头咽了咽口水,想跟她妈说让她别提顾砚秋,但是她一这么说她妈肯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林阅微心思一转,决定提前赴和江丛碧的约,“我突然想起来江丛碧请我吃饭来着,我中午不在家里吃了。”   “你不在家里吃了?顾砚秋特意让人送了龙虾来,正宗的XX龙虾,我看了,个头挺大,而且特别活跃,肉肯定紧实,你不是喜欢吃吗?干脆把江丛碧一起叫过来,反正你们俩到外面也是吃那些不干不净的东西。”   林妈妈和她女儿实在没有默契,林阅微在心里祈祷她不要说,她三句不离顾砚秋。   “说是她们家以前司机在XX县开的养殖基地,远销海内外,这些是给自家人尝鲜的,都是挑的最好的。”   林阅微本来是想堵住耳朵不听她妈妈说话的,听到这个县的名字,突然脑海中闪过了点什么,“这个XX县在哪个市?”   “市我不知道,省我知道,就在J省。”   林阅微上网一查,XX县就在J省H市,昨晚上顾砚秋说去见一个很久没见的长辈,难道就是她们家以前的司机?   林阅微这个猜测也只是在脑中停留了一瞬,连顾砚秋都是盲人摸象,就更别提她了,林阅微去阳台看了一眼养在水里的小龙虾,拔腿上楼,对她妈说道:“你中午做了吧,给我留一点。”   “我都吃光。”   “行,那你都吃光。”林阅微笑道,她知道她妈妈不会不给她留的。   林阅微换好衣服,给江丛碧打电话通知她现在要去她家,江丛碧昨晚上通宵,现在还在床上窝着,脸埋在枕头里,哼哼唧唧地问她:“你现在精力这么旺盛的吗?不是刚到家没多久。”   林阅微一手拿着手机进了衣帽间,她手指点着一长排罗列好的包,边思索着哪个包配身上的衣服,边回她道:“我妈在家唠叨我,我听不下去。”   “老大不小的年纪了,唠叨两句怎么了?”江丛碧啧她。   “合着是你妈不在家,她要是天天跟你耳朵边唠叨你也得烦。”何况还不是寻常的唠叨,是红娘式唠叨,林阅微正心烦意乱,听不了这个。   “但我妈就是不在啊哈哈哈。”江丛碧猖狂大笑。   “德行。”林阅微将坤包拎在手上,往门口走,“朕马上就要驾临了,赶紧起来伺候着。”   “不起,你开过来快半个小时,我还能再眯会儿。”   “江……妈?”   林阅微没防备手机被横空伸出来的林妈妈抢去了,林妈妈对着电话的江丛碧说:“小江,来吃小龙虾吗?”   江丛碧和林阅微打电话一直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了。   十几秒后,林妈妈把手机还给了林阅微:“江丛碧说来咱家吃饭,让你不用去了,她过会儿就到。”   林阅微目瞪口呆。   林妈妈上下扫她一眼,嫌弃道:“你进家以后来来回回衣服换多少件了,赶紧再去换回来。”   林阅微:“……这都是谁害的?”   林妈妈眼刀横过来。   林阅微朝她拱拱手:“赖我自己。”她背对林妈妈上楼,两只手骨节捏得咔嚓响。   ***   “就为了两斤小龙虾你就把我给卖了?我们俩光屁股长大的姐妹情呢?”   江丛碧坐在林阅微卧室的小沙发上,低着头任凭对方数落,偶尔弱弱得争辩两句:“阿姨说有十来斤的,不止两斤。”   “你还跟我犟嘴?”   江丛碧乖乖地闭上了嘴,眼珠子转得滴溜溜的,林阅微没有瞧见,见她一言不发,便原谅了她。林妈妈不知道江丛碧认识顾砚秋,也不知道她们仨之间乱七八糟的关系,林妈妈虽然爱唠叨了点,但不会不分场合的胡乱说话,自打江丛碧来了以后,就再没提过顾砚秋,歪打正着让林阅微得了个清净。   林阅微脑子里刚闪过这茬,便一阵头疼,她怎么又想起来顾砚秋了呢。   江丛碧察言观色,看林阅微不时露出心事重重的表情,脑子不动声色地转了好几个弯。林阅微轻易是不会露出这种表情的,江丛碧眯了眯眼,用她充满了八卦的大脑回忆着她上次出现这种表情的时候。   良久,她眼前一亮。   那是在大一的时候,林阅微去学校报到,认识了一个高年级的学姐,那个学姐和她是一个学院的,平时对她多有照顾,两人志趣相投,江丛碧还跟林阅微抱怨过对方有了学姐就很少跟她一起玩了,是不是谈恋爱了快老实招来,林阅微赏她个白眼,跟她说没有的事,她们俩就是纯洁的朋友关系。   结果说完这话刚一个星期,林阅微就表情复杂地出现在了江丛碧面前,也是这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说学姐跟她表白了。江丛碧问她喜不喜欢对方,喜欢就答应,她们俩详细分析了林阅微的种种感觉,最后得出的结果是林阅微不喜欢她。   后来林阅微就和那位学姐一刀两断了,做不成恋人也做不了朋友。   江丛碧觉得可以给她的这副表情取一个专属的名字,叫做:为情所困。   林阅微最近接触的人都在江丛碧的掌握当中,有可能的就两个,邵雅斯和顾砚秋,按照江丛碧的直觉来说,顾砚秋的可能性比较大,当然也不排除林阅微当好朋友的邵雅斯重蹈当年那位学姐的覆辙,想不开要跟她表白。   林阅微若是知道江丛碧只从她的表情就将她所烦心之事推算出了个七七八八,不知道是会夸江丛碧果真不愧是好姐妹,还是你八卦这么厉害怎么不去当娱记。   江丛碧决定试探一下林阅微。   江丛碧清了清嗓子,说:“我前两天看到一个瓜,说X巧克力的广告商找邵雅斯拍广告代言,是真的假的,你跟她那么熟,你肯定知道吧?”   “假的。”林阅微毫不犹豫道,用一种宛如智障的眼神看着她,“你是不是上班上傻了,怎么连基本的判断能力都没有了,你们公司产品广告会花好几百万去请一个刚刚选秀出道的新人吗?”   江丛碧被她嘲讽丝毫不生气,反而兴奋地在心中搓了搓手,看她这副表现应该不是邵雅斯了,那会是顾砚秋吗?   “我们公司不会,但是天瑞会啊,我还听说一个瓜,说顾砚秋正在和邵雅斯的经纪公司接洽,说要请她代言某款新产品。”   林阅微说:“更不可能了,她提都没给我提过,谁那么无聊会放出来这样的消息。”   江丛碧捕捉到了她话里的关键点:“她为什么要跟你提?你俩什么关系?慢着!”   林阅微转身要走,江丛碧一个猛虎扑食把她扑在了地上,洁癖发作的林阅微把她从自己身上掀了起来:“你干吗?!”   江丛碧再接再厉,把她扑回了沙发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两只手揪着她的肩膀布料,说道:“是不是朋友?真朋友就是这么瞒着我的,朋友妻不可欺你不知道吗?”   林阅微:“……”   江丛碧愣了下,深刻代入自己的“追求者”身份,强词夺理道:“你之前说了对人家没意思的,我已经在追了,你现在横刀夺爱是什么意思?”   林阅微作为和顾砚秋有合法结婚证的,在法律上拥有配偶身份的人,在听到“横刀夺爱”几个字时,本能地激起了一丝反抗心理,面无表情地说道:“她还没有喜欢上你,怎么能叫横刀夺爱?”   江丛碧心中狂喜,越发坚信自己的判断,面上还是拱火道:“现在没喜欢上,将来迟早会喜欢上的,谁追个人没有个期限的,尤其是对这种极品的女人,不花费个两三年都对不起她。”   “你是不是对自己太有信心了一点?”林阅微虽然不了解顾砚秋,但是据她所观察,顾砚秋应该不会喜欢江丛碧这种纨绔子弟的。   “废话,我自己都不信自己,别人要怎么相信我,”江丛碧深情望向前方的空气,“尤其是我的秋秋,我的一片真情,可鉴日月。”   “你快得了吧,这么久我也没见你怎么正经追过,早放弃早好。”江丛碧再怎么轻,也是将近百斤的人,一动不动地在她身上压了这么久,林阅微双肘撑起来,肩膀顶了顶江丛碧,“赶紧下来,我骨头要断了。”   江丛碧在她身上得寸进尺地蹦了两下,才嘻嘻笑着下来。她知道林阅微的身体有多好,别说一个她了,就是两个她也不在话下。   江丛碧只是自顾自笑,林阅微撞了撞她肩膀,“我刚刚跟你说的话听见没有,我是为了你好。”   “什么话?让我放弃秋秋?不可能。”江丛碧一秒入戏,指天对地说,“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   “你是不是得了臆想症了?还是烧坏了脑子,谁和你磐石蒲苇,你就自己一个人,又当磐石又当蒲苇。”林阅微探向她的脑门,被江丛碧偏头躲开,说道:“我意已决,不要再劝。”   林阅微:“……”   正当她盘算要怎么让江丛碧悬崖勒马的时候,江丛碧突然收敛起神神道道的样子,认真地盯着她的双眼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在意我的情感问题,还是说……”   林阅微可能猜到了她要说什么,截口打断她:“我当然是关心你。”   “那我以前谈恋爱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关心,绞尽脑汁地编造各种理由来毁我姻缘呢?就比如说性冷淡。”   林阅微脸一黑,那是她人生十大尴尬现场之一。   “如果我要追求的那个人不是顾砚秋,你还会这么苦心孤诣地来阻止我吗?”   “我……”林阅微下意识便要否认。   “想好了再说。”江丛碧按了按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知道你没谈过恋爱,所以慢慢想,不着急,谈恋爱的事情也急不得,我和你是不一样的人,你慢慢来就行。”   她按着林阅微坐在了沙发上,自己低头玩手机,林阅微以为她是在打游戏刷微博,过了会儿,听见江丛碧“啊”了一声,“我给你查了喜欢一个人的N种表现,要听吗?”   林阅微没吭声。   江丛碧:“好吧,那我就不念了。”   林阅微:“哎。”   江丛碧窃笑一声,被林阅微拧了一下腰,嗷的一声跳起来,搬了把椅子坐到离她一米远手够不着的地方:“这第一,就是想见到她,想听她说话,不说话也可以,只要待在一个空间,哪怕是不呆在一个空间也行……这说的什么破烂玩意儿,你等着我给你重新找一个。”   林阅微:“……你能不能靠一点儿谱?”   “靠谱,靠着呢,等我几秒。”这次江丛碧学乖了,搜到个答案以后,预先浏览了一遍,感觉差不离了,清清嗓子念道:“第一,在人群中搜寻对方的身影。即使在人头攒动的场合,根本就分不清谁是谁,也会不死心地一遍遍寻找对方的身影,如果找不到对方,就会一直心不在焉,直到找到对方才会安心。”   刚念完一点,林阅微便果断摇头否认:“我没有。”   江丛碧睨她一眼,提醒她说:“上次《演员练习生》决赛的时候,你是不是看到了顾砚秋,成千上万人呢,你多好的眼力才能看到人家。”   “那是因为有灯牌。”   “她又没举灯牌。”   “后来没看到我也没有一直找她。”江丛碧一张嘴,林阅微就打断她道,“过,别叽歪了,下一条。”   江丛碧:“和第一条相承接的,如果找不到对方会很焦急不安,但是在终于见到对方的时候,就会紧张不安,心跳加速,不知道说什么,平时的伶牙俐齿、舌灿莲花都喂了狗,只剩下傻笑,或者发呆。”   林阅微:“逻辑问题,第一条说找到对方会安心,第二条又说见到对方的时候会不安?这是哪个逻辑死写的答案?”   江丛碧简直服了她:“那你忽略这句话不行吗?这么会杠怎么不去打麻将呢?中国麻将的未来就全靠你了。后面还有那么多呢,你针对后面的回答回答。”   “后面的我也没有啊,我见到她不会紧张,紧张也是因为怕被别人拍到,然后乱写暴露我的身份。傻笑、发呆更不可能了,那不是个傻子吗?我以前只听说过喜欢一个人智商会变低,但是没听说过会变成弱智的。”林阅微说,“好了,继续下一个。”   江丛碧忍住了自己要吐槽她的强烈冲动,毫无波澜起伏地念道:“你会想尽一切办法为对方做一点事情,比如说在她哭泣的时候提供一个温暖的怀抱,为她擦去眼泪,嘶,肉麻,这几句不要了。如果看到对方因为自己的帮助而轻松快乐的时候,你会感觉到更大的快乐。”   林阅微:“唔。”   江丛碧已经基本放弃了调教一头倔驴,此时见她露出思索神情,犹如久处暗夜之人见苍天开眼,双目兴奋地望过去,“你想到什么了?”   林阅微说:“我妈的龙虾不知道做好了没有?”   江丛碧:“滚蛋。”   林阅微正色道:“我没有帮助过她的印象。”送方便面应该不算吧,这东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说不定顾砚秋还要因为是她送的,硬着头皮吃下去,她那个人就是那么古板。   江丛碧说:“第四,经常找机会靠近对方,制造偶遇。”   林阅微:“这个真没有,我发誓,我每次碰到她都是巧合。”   江丛碧挤眉弄眼地调侃道:“世界这么大,怎么那些巧合就全都让你们俩遇上了呢。”   林阅微耸肩道:“可能是孽缘吧。”   她脑中电光火石的闪过一个可能,被她压了下去。那个可能性比她喜欢上顾砚秋还要小。   江丛碧面无表情:“第五,在对方面前性格大变。”   “我还行吧,在镜头前才会性情大变。”   “第六,偷偷盯着对方发呆?”   “没有,我都是光明正大地看。”   “第七。”已经被她折腾得生无可恋、歪倒在椅子上有气无力的江丛碧突然坐直了,提高声音道,“这条你再敢否认我就跟你姓!”   “什么?”   “会在别人那里打听对方的消息。”江丛碧赶在林阅微开口前大声质问道,“你敢说你没有暗搓搓在我这里问你老婆,呸,顾砚秋的消息?!”   林阅微啧道:“你好好说话,为什么要呸我老婆,呸,是顾砚秋。”   江丛碧:“哈哈哈哈。”   林阅微跟着大笑,企图声东击西,瞒天过海。   江丛碧及时将话题抓了回来,盯着她的那双眼睛犹如鹰隼一般锐利:“你是不是跟我打听她消息了?”   林阅微:“我那是随口问一下。”   江丛碧爆笑出声:“哈哈没想到吧,这后面还有一段,在别人追问你为什么要问这些的时候,却会表现得非常无所谓,经典台词‘我就是随口问一下’。”   林阅微:“……”   这么久只中了一条,有什么好得意的。林阅微趁她叉腰狂笑时闷不做声地拿过了江丛碧的手机,翻到了最后一条,关于送礼物的,更不可能了,她根本没送过对方礼物,也没想过要送礼物。   对了,顾砚秋生日好像是在植树节,自己要不要客套一下,算了,植树节都过去多久了……   林阅微突的将手机丢回去,说:“这上面都是些无稽之谈,还存有刻意误导的心思,与其把这个当做恋爱教科书,不如顺其自然。”   江丛碧:“怎么就无稽之谈了?”   林阅微说:“第一,人群中不管多少人都会寻找对方的身影,否则就会不安。你每次跟我一起去陌生人多的地方也这样,拉着我的手不放,跟有被害妄想症似的,一会儿找不见我就夺命连环call。”   “……”   “默默为对方做事情,我没钱的时候你请我吃饭给我买衣服买包,我只让你请水军,你却自己投入了追星旅程,做的还不够多吗?经常找机会靠近对方,你都明目张胆了,隔三岔五打电话约我,大一的时候我和一个学姐走得近了一点,你这飞醋吃的快把我淹了。性情大变,不说了,你肯定有,我也有。盯着对方发呆,你见我好看看着我发呆不是一次两次了。从别人那里打听对方的消息,你这个‘别人’的范围相当广,追星站子前线认识不少了吧;送礼物,你从小到大送了我多少礼物,我又送了你多少。”   林阅微每说一句,江丛碧就回以一次“……”的表情,到最后她默默地掏出了手机,点开了一个界面,在上面打字。   林阅微喘了口气,问道:“你干吗呢?”   江丛碧把手机屏幕给她看,只见原来江丛碧给她的微信备注名“小仙女”变成了“杠上开花”,江丛碧心累地摆摆手,说:“你暂时别跟我说话,我怕我忍不住要打你。”   林阅微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林阅微把江丛碧东南西北一通杠,心里摇摆的情绪得到纾解,身心舒畅,好脾气地给“受害人”端茶倒水、捏腰捶腿。江丛碧闭着眼睛不想看她。   林妈妈上楼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情境:“你们俩这是……干什么呢?”   江丛碧坐起来,说:“没什么,我们俩闹着玩呢。”   林妈妈“哦”了声,说:“下来吃饭吧,已经熟了,我做了蒜蓉和麻辣两个口味的,你们尝尝。”   江丛碧嘴甜,上前就搂住林妈妈的脖子,说:“阿姨做的菜特别好吃,我已经想了很久了,都怪林阅微不让我过来蹭饭。”   林妈妈就喜欢这么亲亲热热的小孩儿,当即道:“随便蹭,想来就来,反正我们家人少,每回饭菜都吃不完,就是我不经常下厨,你来之前得跟我说一下。”   “那多麻烦阿姨。”   “不麻烦不麻烦,我们家小兔崽子以后要去演戏了,没个一年半载的回不来,家里冷清,欢迎你还来不及。”   “阿姨你真好。”   “你也好,听话又乖巧。”   她们俩手牵着手,商业互吹着下了楼,林阅微叹了口气,跟在了后头。   三个人吃了十斤大龙虾,连钳子都没放过,江丛碧满嘴流油,问林妈妈道:“这龙虾哪儿买的,太好吃了,赶明我让我们家阿姨也去买点儿。”   林阅微喊了一声:“妈——”试图阻止她,林妈妈已经说出来了,不无炫耀道:“就我女婿让人送过来的,这边市场没得卖的。”   林妈妈这才回头看林阅微:“喊我干吗?你今天真的很奇怪,一惊一乍的,再把你妈妈吓出个心脏病来。”   “顾砚秋啊……”江丛碧意味深长地看了林阅微一眼,心念一转便有了主意,她倒要看看林阅微能口是心非到什么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喜欢人的种种表现,林小姐零星中一两点,顾小姐已经条条中了,先喜欢上的人总是要表现得受一点【喂   江丛碧摩拳擦掌,这个时候就要我来强势助攻了   林阅微:我没喜欢她,别乱说啊,上了床我也不喜欢,都是一时冲动!【是不是泄露了什么【咦? 第48章   “顾砚秋住在哪儿啊?”江丛碧问林妈妈。   林阅微:“你问这个干吗?”   江丛碧啧道:“我问你了吗?有你什么事儿,人家跟你有什么关系。”   林妈妈也问:“对啊, 你要知道住址干吗?”   江丛碧抽纸巾擦了擦嘴, 笑说道:“我不想想问她要点儿龙虾吗?想着登门拜访比较有诚意。”话说回来, 江丛碧想到一开始林阅微和顾砚秋在一起是住了两天的,她到现在居然不知道顾砚秋的地址, 林阅微压根没有告诉过她, 连小区都没说。江丛碧想到这里深深地看了林阅微一眼,她怀疑林阅微对人家根本是一见钟情,一直到现在才发展出了一颗小种子,还死活不肯承认种子已经发了芽,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这个人这么死鸭子嘴硬。   江丛碧故意说给林阅微听:“再说了,我和顾砚秋年纪差不多,说不定能玩到一块去, 她刚回国朋友少,我就喜欢交朋友。”   林妈妈眨巴了一下眼睛,看向林阅微。   林阅微无辜地说:“看我干什么?你决定就好。”千万别给她!   林妈妈想着那毕竟是林阅微的婚房,总得征询一下她的意见, 现在看她这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何况那个小区安保很好, 江丛碧更不是什么坏人。   林妈妈一琢磨,说:“她住在御兰苑XX号。”   林阅微:“……”   “好的阿姨,我一定会准时拜访,就今晚上吧,说不定还能约出来吃个晚饭。”江丛碧甜甜一笑, 对林妈妈说话,眼睛却是看着林阅微的。   林妈妈听这话有点怪怪的,但是江丛碧向来是个跳脱的性子,她便没有多想。林阅微对江丛碧明晃晃的威胁视若无睹,并且用眼神表达对她幼稚的嘲讽。   林妈妈把碗筷收进厨房,林阅微从柜子里拿了一套茶具,在客厅的阳台摆了张小几,波澜不惊地泡茶。   江丛碧在她边上绕来绕去,要不是林阅微知道她对泡茶根本不感兴趣,还以为她是想拜师。她是想激自己说话,把自己带到沟里去,林阅微偏不如她意,尽量无视她,将煮沸的茶倒进了小巧的杯盏里。   江丛碧更了解她,林阅微越平静,越说明她心里有鬼。   两人一时都无话。   林阅微闻香闻够了,端着杯盏浅浅地抿了一口,提醒了她一句:“再不喝要凉了。”   江丛碧试了试温度,一饮而尽。   林阅微淡淡地乜她一眼。   暴殄天物。   这可是正宗的金骏眉,不像那些餐厅里拿出来的金骏眉十个有九个半都是假的。   江丛碧喝完还评价:“不好喝,有没有饮料,牛奶也行。”   林阅微抬脚欲踹:“冰箱里有,自己去拿。”   江丛碧哈哈大笑着跑走了。   林阅微手机放在客厅的茶几上,江丛碧从冰箱里拿了瓶饮料,路过的时候,手机正好在桌子上嗡嗡地震了起来,江丛碧弯腰低头一看,来电显示:皮卡秋。   江丛碧:“???”神经病啊!   林阅微自然也听见了铃声,“谁啊?”   江丛碧说:“十万伏特。”   林阅微没反应过来:“啊?”   “你自己设的备注,不知道谁。”江丛碧顺手给她把手机拿过来了,递给林阅微,林阅微看见了来电显示。江丛碧接下来在她脸上见到了万般语言都难以形容的复杂神情。   林阅微不自然地扯了一下嘴角,说:“我去接个电话。”   接着鬼鬼祟祟地接通了电话,没说话,溜进了一楼的一间客房,把门关上了。   江丛碧:“???”   这位十万伏特,不,皮卡秋不简单啊。   这厢林阅微溜进了客房,检查好门锁后,说出了第一句话:“皮,不是,顾小姐,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   “不是说好不这么叫的么?”   “暂时还没想到合适的。”   “你什么时候到家的?”顾砚秋没回答她第一个问题。   “上午十来点吧。”林阅微礼尚往来地问了句,“你呢?”   “十一点,有点堵车了。”   “哦。”   林阅微现在一听她声音就想起来昨晚的那个拥抱,顾砚秋为什么会突然提出来这样的要求,“你……”   “嗯?”   “没什么。”林阅微摇摇头,心说谁还没有个脆弱的时候,她昨晚那么晚回来,可能是遇到了事情,抱一下就抱一下好了,自己胡思乱想是臆想症,得治。   林阅微决定不和她闲聊了,直接问了回来:“怎么突然想到给我打电话?”   顾砚秋还想跟她多说两句,谁知道林阅微根本不给她机会,她在心里叹了口气,摆出了早就想好的借口:“我让人给你家送了点小龙虾,阿姨说昨晚收到了,今天你回家了,做给你吃,我就来问问口感怎么样?需不需要再送点儿来?现在还是旺季,龙虾管够。”   林阅微眯了眯眼。   顾砚秋不是很忙吗?怎么这点小事都往她家打电话,连吃龙虾都恨不得一手包圆了,比平常人家真正的女婿还要上心。   “我中午吃了,还不错。”林阅微眼珠转了转,说,“江丛碧说想要一点儿,还说要亲自去找你说,我说不用了,怪麻烦你的。”   自己都这么说了,不管顾砚秋怎么回答,答应还是不答应,林阅微都有了搪塞江丛碧,并且阻止她去顾砚秋住处的理由。   “不麻烦,她地址多少?我让人寄。”大事小事顾砚秋都不喜欢沾亲带故,但江丛碧是林阅微的闺蜜,意义自然不同寻常,爽快地答应了。而且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是林阅微第一次主动地在她面前暗示她帮忙,是不见外的表现,顾砚秋高兴还来不及,说话的声音不由得也提高了。   林阅微在心里咚咚敲起了鼓,怎么顾砚秋先前和她聊天的时候还平平淡淡,一提到江丛碧语气都不一样了。不会真的是江丛碧说的那样,她们俩迟早要有点儿什么了?   “林……阅微?”“微”是平声,顾砚秋喊她的时候带了疑惑的语气,尾音便好听的上扬,如檐下挂铃,清亮悦耳。   林阅微被唤回了理智,心口某处止不住地发痒发热,像是一根羽毛在轻轻地搔动着。   “怎么不说话了?江小姐的地址是哪里?”   叫江丛碧叫江小姐,管自己就叫名字——虽然这称呼还是前几天刚确定下来,但是林阅微还是被小小地取悦了,说道:“我待会儿把地址发给你。”   “好。”   林阅微没话说了,顾砚秋话不多,但是两个人都不想挂电话。   “你……”   “我……”   两人异口同声。   林阅微&顾砚秋:“你先说。”   顾砚秋:“你先说吧,我听着。”   林阅微说:“你现在是不是一个人住?家里没有请个阿姨什么的么?”   顾砚秋回答:“对,我一个人。”她加重了“一个人”的读音,微妙地停顿了几秒,林阅微还琢磨了一下她在这里停顿的意思,没能正确地感应上对方邀请她的脑回路。   “……”顾砚秋不知道她是懂装不懂还是根本没听明白,放弃了暗示她,接着说,“没有请阿姨,家政一个星期会来大扫除一遍,我在国外习惯了。”   “房子不会太大了吗?”   “还好。”   “我觉得还是请个阿姨比较好,平时给你做个饭什么的,省得自己动手。”   “好啊。”顾砚秋问她,“你有什么推荐吗?我比较忙,可能没空去请这个。”   林阅微不假思索道:“你可以叫你秘书请啊。”   顾砚秋“哦”了声。   林阅微从她的“哦”字里听出了一丝幽怨,不由好笑。林阅微说:“你刚刚想说什么?”   顾砚秋说:“我……”   咚咚咚——   江丛碧敲了门,耳朵贴在门上,听着里面的动静,冷不丁房间门被拉开,一下撞进神情不悦的林阅微怀里。江丛碧去看她手机屏幕,已经结束了通话。   江丛碧指着她手机说:“皮卡秋是不是顾砚秋?”   “不是,别乱猜。”   “不是她你需要躲进房间里说话吗?”   “是之前一个电视台工作人员,他给我打电话是因为……”林阅微看她笃定的眼神,知道自己编也白编,识趣地放弃了争辩,“是。”   江丛碧大叫道:“你还说你和她没有奸情!你们俩现在都给对方取了外号了,还取那么好听的!”林阅微取绰号的功力不敢恭维,江丛碧自认她的名字不管是卖相还是读音都相当之好,结果林阅微管她叫“大葱”,这是正常人能给一个貌美如花的少女取出来的外号吗?叫“小葱”也比这个好听!   “哎,我和你说不清楚。”林阅微头疼地摆摆手。   “说不清楚也要说。”   结果以江丛碧大战林阅微,林阅微不堪其扰,被迫答应她三个条件告终。   江丛碧她爸从外地回来,把她召回去吃饭了,不然江丛碧还能赖一顿饭,她坐在兰博基尼的驾驶座里,朝林阅微挥了挥手,“晚上我一定会去找顾砚秋的,你放心好了。”   林阅微:“!!!”   林阅微:“我都把你地址给她了,你还去找她干吗?”   江丛碧:“龙虾只是借口啊哈哈,我今晚要抱着一大捧玫瑰花去找她,实在不行我就美人计,姐长得这么好看,送上门了,我就不信她不动心。”   林阅微:“你敢——”   江丛碧甩给她一脸车尾气,风里传来她嚣张的笑声:“你看看我敢不敢。”   林阅微:“……”   她绝对敢。   晚上九点,江丛碧摸着圆滚滚的肚子从自家车后座下来,晃悠着走进江宅的大门,冷不丁停住了,走在她后面的江爸爸差点撞上她。   “又怎么了?这么大人还冒冒失失的。”江爸爸说她。   “想起一件要紧的事。”吃东西都快吃忘记了,江丛碧赶紧给林阅微打了个电话,大张旗鼓地宣告道:“我现在要出发了!等着我凯旋吧!”   说完不管林阅微的反应,径直将电话给挂了。   江爸爸:“你要出发去哪儿?”   江丛碧:“出发向家里,今晚上可撑死我了。”   江爸爸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我让你别吃那么多,你非要吃。”   江丛碧神秘一笑:“爸你不知道,我这是提前庆功。”   ***   “让你陪我看个电视,你屁股上是有钉子啊还是怎么的?这么坐不住?”林妈妈斜了今晚上就没消停过、如坐针毡的林阅微一眼。   林阅微猛地站起来,大步流星地走向玄关,换鞋,抓起包和钥匙。   “你干什么去?”   “急事,你先睡吧,不用等我了。”林阅微去车库拿了车,一脚油门,引擎轰鸣,车身犹如离弦的箭般射了出去。 第49章   江丛碧是个十分没谱的人,尤其是那张嘴, 大多数时候都是满嘴跑火车。所以下午她回去的时候说晚上要去顾砚秋那儿, 虽然信誓旦旦态度极其嚣张, 但是林阅微心里是完全不相信的。   她有一种直觉,江丛碧就是给她设了个套, 要让她乖乖地往里钻, 林阅微认识她那么多年,还不知道她那些小花样,于是她打算敌不动我不动,并且她坚信敌是不会动的。   之后她便心神不宁了一晚上。   总是忍不住去想那个万一,万一江丛碧脑子被驴踢了呢,突然就杀去了顾砚秋那里。更甚者,她真的用了美人计……顾砚秋天天拿个佛珠当菩萨, 但是光从这些年江丛碧给她灌输的,小说里表面越是看起来越是禁欲的人内心就越放浪的知识,林阅微就不敢肯定顾砚秋是不是坚守得住底线。   还有今天她提到江丛碧时候的异样,若是朦胧有了些好感。江丛碧要是打算使美人计, 肯定不止是脱衣服色诱这种手段, 说不定会带酒, 来个酒后乱性。   林阅微脑补得一个激灵,看着导航上显示的剩余时间,一脚将油门踩得更深,在道路上风驰电掣地呼啸而过。   ***   顾砚秋昨晚上睡眠不足,今早八点多起床回来燕宁, 趁着周六在卧室补了个觉,一觉睡到下午三点,神清气爽。之后和林阅微通了个电话,说了好几句话,顾砚秋满足地开始过起了自己的周末。她决定给自己犒劳一顿,于是去买了做西餐用的食材,不嫌麻烦地一步步按部就班。   花费的时间很长,但是她怡然自得,自己还给自己开了瓶红酒,本来拿了一只杯子,转念一想,脚步折返回去,又取了一只,搭成一对,放在自己对面,倒了浅浅一个杯底,假装林阅微在和她烛光晚餐,自娱自乐,反正没人瞧见,不会有人说她什么。   林阅微着急往这里赶的时候,她刚吃完晚餐,有条不紊地收拾着厨房,她做事仔细,此时又不用赶时间,便慢条斯理地清洗着。   林阅微气喘吁吁地用钥匙开了家门,客厅里空无一人,她从外面看的时候楼上也没有亮灯,而餐厅的桌上放着两只红酒杯。   林阅微心里咯噔了一下,巨大的愤怒并着其他不能轻易分辨的情绪一起涌上来,林阅微头脑一热,扬声喊道:“江丛碧你给我滚出来!”   说着她将鞋一踢,拖鞋都没换,光脚踩上了楼梯,往上冲:“江丛碧!”   厨房里冷不丁被震了一嗓子的顾砚秋:“……”   她听出来是林阅微的声音,将手擦了擦,从厨房出来,只看见林阅微上楼的背影,边走边喊江丛碧,跟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似的。   奇怪,江丛碧什么时候溜到她家里来了吗?   林阅微杀到了顾砚秋房门口,一拧,幸好没锁门,这两个人是有多嚣张,居然都不锁门的。   “江、丛、碧!你还是不是人!”   林阅微用力推开了门——   不用开灯,从窗外照出来的光能看出来床上空无一人,林阅微摁亮了墙边的灯,确实没人。   林阅微:“……”   一股燥热从脚底一直涌到了脸上,林阅微讪讪地吸了一口气,手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希望自己刚刚一番神经病似的操作没有被人看见。   “阅微?”身后突然传来顾砚秋疑惑的声音。   林阅微僵硬地转过头,看见身前还系着围裙的顾砚秋,看起来像是刚从厨房里出来。   林阅微扯了扯嘴角,抬手给她打了个招呼,干笑道:“晚上好。”   顾砚秋皱着眉头,说:“晚上好。”   林阅微试图溜走,被顾砚秋抓住了手腕,一回生二回熟,这回抓得比上回要紧。林阅微没心思心旌神摇,只想离开这个让人丢尽脸的地方。   “我来这里是因为一个小小的误会,现在误会已经解开了。”林阅微生无可恋地看着她,说,“你就放我走吧。”   “你以为江小姐在我这里?”   林阅微不想多说,沉重地点了点头。   顾砚秋依旧没松开她,拉着她到了楼下沙发上,给她倒了杯水:“歇会儿再走吧,开车过来怪累的,我桌子还没收完,很快回来。”   林阅微把目光落在桌上那两只害她误会的红酒杯上,又看了顾砚秋一眼,那眼神分明是在说:你一个人喝酒为什么要准备两个杯子。   “唔。”顾砚秋说,“今天一时兴起。”   林阅微瞪了她一眼。   顾砚秋被她瞪得莫名其妙,但不能妨碍她觉得林阅微可爱而心情大好,忍不住笑出了声。   不是她平时那种精心雕琢过后的淡笑,也不是略带讥讽的嘲笑,而是实实在在、简简单单的开心地笑。   放在平时林阅微说不定会因为她笑得好看而发会儿呆,但今天她刚刚经历过人生第十一大尴尬现场,欣赏不来,撇着嘴说:“你笑什么?”   “没什么,你在这里等我一会。”顾砚秋垂在身侧的手抬了抬,往林阅微这边伸了一点,似乎是想摸她的脸,林阅微睨着她的手,顾砚秋如梦初醒,极其自然地绕过去拿起了桌上的冷水壶,“快没水了,我再去倒点儿。”   林阅微看着她把酒杯洗了收起来,一直在怀疑人生,刚刚进来为什么没看见厨房里那么大的一个人,不管不顾就往楼上冲了,冲动是魔鬼,赶明儿让顾砚秋教她念一段经吧。   顾砚秋的速度比之前快多了,没几分钟就全部收拾完毕,围裙挂回墙上,里面是件宽松的T恤,白色的,很薄很透。   林阅微往她胸前随意扫了一眼,尴尬地别开了视线。   顾砚秋没穿内衣……   一般女生在家里是不会穿内衣的,顾砚秋自然也一样,她察觉到林阅微神情的异样,顺着她的目光往下一看,脸腾地红了:“失、失礼了。”   “你再等我一下。”顾砚秋往楼上卧室跑,差点儿绊了一跤。   林阅微鲜少见她这么失态,看着她的背影笑得不行。   穿好内衣的顾砚秋又是那个随时可以立地成佛的顾砚秋,和刚才那个慌慌张张的人判若两人。林阅微不知怎么的,居然感到了一丝惋惜。   顾砚秋两手握着杯子,喝了口水,问林阅微道:“有什么事是我可以帮得上忙的吗?”   “啊?什么事要你帮忙?”林阅微还在想内衣的事情。   “刚刚听你喊江小姐的名字,是不是与我这里有什么关联?”顾砚秋关切地问道。   她不问还好,林阅微都快把这件事给忘了,这一问又唤起了她的记忆,不堪回首道:“不用了,就是个小误会,不提最好。”   林阅微不愿意提这个话题,顾砚秋抚摸着手上的佛珠,暗自琢磨她接下来该找哪个话题好,今晚上最好能将林阅微给留下来。   林阅微看了看手机,已经晚上十点了,她在回家和不回家之间摇摆不定。回家吧,总觉得可惜了,不回家吧,她找不到理由留下来,突然说要留下来过夜也太奇怪了吧。   两个人各怀心思,目光和目光在空中对上,相视一笑。   林阅微打了个长长长长的哈欠,下一秒就跟要睡过去似的。   顾砚秋抓住机会,速度虽快但是一点儿听不出她的急迫,声音稳得听不出一丝情绪,一贯的彬彬有礼:“要不你今晚就在这里睡吧,反正明天不用上班,你那间房间我让阿姨每周打扫,被褥床单也是定期更换晾晒的,昨天刚换过。”   林阅微露出思索神色,半推半就地应了:“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本来就是你的房子。”顾砚秋一笑。   林阅微后知后觉这房子写的是她名字,不由得冒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顾砚秋住在这里是不是传说中的金屋藏娇啊。   总之林阅微顺利留了下来,她给林妈妈发了条不回家睡觉的消息,林妈妈下一秒电话就打过来了。   “你不回家好歹跟我说一下在哪儿留宿了啊?”林妈妈说道。   “我你还不知道么,就江丛碧家,几个朋友家,你都认识。”林阅微含糊其辞,不想让她妈妈知道她来了顾砚秋这儿。   “我认识那么多,是哪个?”林妈妈打破砂锅问到底。   “就是……”林阅微想着用谁的名字来糊弄比较好,江丛碧的话她现在还在生江丛碧耍她的气,若说其他朋友,肯定又要交代更多,一个谎言要用千千万万个谎言来圆。   正当此时,顾砚秋在楼梯上出了句声:“阅微,你房间很久没住过了,我刚去试了一下热水器,没什么问题。”   她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手机里的林妈妈听个正着。   林阅微:“……”   只听林妈妈“哎哟”地娇嗔一句:“你这死孩子,去见顾家女儿还瞒着我,春宵一刻值千金,赶紧去赶紧去,我就不打扰你了。”   林阅微:“妈你听我……”   嘟嘟嘟。   林妈妈挂电话挂得比兔子跑得都快。   林阅微有气无力地补完这句话:“……说。”   顾砚秋:“我是不是不该说话?”   是,挺是的!林阅微心里说道,但是抬头看到楼梯上无辜还带着愧疚神色的顾砚秋,心就软了,好声好气地安慰她道:“没事,不关你事,是我妈自己戏多。你刚说什么来着?”   “热水器没问题,你可以洗澡了。”   “好的,谢谢。”   林阅微上楼途中,突然看了一眼前方顾砚秋的背影,她想起来顾砚秋为什么会提热水器了,上次她去林家做客,因为客房太久没人住,热水器坏了,所以她今天特意去帮她察看了一番。   没想到她还是个这么体贴的人。   林阅微低头笑了。   顾砚秋一直把林阅微送回房间里,她迟迟没挪动步子,林阅微站在门口,笑瞧着她:“还有什么事吗?”   “哦,天气预报说今晚可能会下雨,你注意……”   “嗯?”注意什么?   燕宁的雨不多,而且不大,顾砚秋也是一时间没想到借口才说了这么一个漏洞百出的拖延时间的法子,她望着林阅微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我糊涂了,你早点休息吧。”   “晚安。”   “晚安。”   顾砚秋把房门关上,林阅微等看不见她了,才带上房门。   她们俩只有一墙之隔,林阅微刚进门便猜测着对面的顾砚秋在干什么,洗澡?还是工作?还是别的事情。他发现她越来越贪心了,想见到她不说,见到了又想知道她的一切。   或许江丛碧说得对,她可能是有一点喜欢上对方了。她虽然今天把对方一通乱杠,但是有些理由站不站得住脚她心里跟明镜似的。   林阅微叹了口气,拿了衣服进浴室洗澡。她上回来这里还是四个月前,现在居然一点也不陌生,好像不在这里的时候在脑海中回忆过许多遍。   林阅微拉开抽屉,发现自己的吹风机不见了,她包着自己湿淋淋的头发敲开了隔壁的门。   顾砚秋衣衫齐整,显然还没去洗澡。   “我的……”林阅微一缕长发从毛巾里掉了出来,她伸手去拨,和顾砚秋伸过来的手碰在一起,对方指腹微凉,贴在她耳侧,触电般愣了一下,“……吹风机。”   顾砚秋将她长发塞到耳后,说:“我那个坏了,就擅自从你那里借用了一下,我现在去给你拿。”   “好。”林阅微在她门口站着等,感觉耳后那一小块皮肤上正在急促升温,比其他地方都要温度高出一大截。   顾砚秋把吹风机交到她手上。   林阅微嘴唇动了动,没说什么便回去了。用完后她又给顾砚秋送了回来,顾砚秋也要洗澡洗头,免得对方再来一趟。   顾砚秋两次见她出现在自己门口,又露出了那种简单明媚的笑容。   林阅微心神荡漾,第二次几乎是落荒而逃。   她晚上被顾砚秋笑得快失了魂,晚上睡得格外不安稳,辗转反侧不说,还老觉得耳旁有什么声音,吵得不行。   林阅微不堪其扰,坐起来开了灯,仔细一听,却不是她的幻觉,确实有声音,声音好像是从隔壁传来的——仿佛是床板震动的声音。   江丛碧?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林阅微一巴掌拍自己脑门上把自己彻底拍清醒了,下床穿鞋,拉开了房门,往隔壁走去。   她耳朵贴在隔壁房门上,听着里面不小的动静。   “顾砚秋?”林阅微越听越不对劲,敲门喊她名字。   没有回应。   林阅微连喊了三声,抬手按上门把,往下一扭,纹丝不动,顾砚秋把房门锁上了。   里面传出来的声音越来越大,林阅微握拳砸门:“顾砚秋!开门!你在里面干什么?”   “顾砚秋!”   “姓顾的!”   林阅微想到什么似的,快步跑下了楼,在客厅的电视柜里找到了顾砚秋房门的备用钥匙,这房子的钥匙是林妈妈交给林阅微的,包括各个房间的钥匙,除了大门外,其他的备用钥匙都放在一起,幸好顾砚秋没把它们换到别的地方。   林阅微用备用钥匙打开了顾砚秋的房门,见到房中的场景睁大双眼,往后撤了一步。   顾砚秋两只手分别被绳子捆在床头两个角,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把自己绑上去的,正在床上不停地挣扎。   “你疯了吗?自己绑自己,绑完了回头还解不开,说你傻都是侮辱傻。”林阅微数落她道,上前帮她解绳子,解到一半,后颈感觉到一阵阴风。   她停下动作,缓缓转头看向顾砚秋。与其说顾砚秋是在不停地挣扎,不如说她是在做机械性的起身动作,每次起到一半都被绳子阻止,弹回床面。   由于她起身的动作越来越大,所以制造出的动静才会越大。   林阅微拨开她遮住脸的长发,顾砚秋好看的凤眼半闭着,遮住了所有的神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林阅微害怕得一阵心悸,这不会是梦游吧?   她试探着轻声开口:“顾砚秋?”   “嗯。”   顾砚秋回答比她不回答还要可怕,林阅微差点儿从床沿跌下去。   梦游症这种疾病的出镜率在小说和影视作品中不低,但是很少人对它有完整准确的了解,有的人是能够在梦游中进行简短的对话的,虽然过后他并不会记得。林阅微就是那些不大了解的人之一,根据她的道听途说,不要跟梦游的人说话,也不要叫醒对方,否则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顾砚秋仍然在做着起身的动作,林阅微没有注意到她方才解到一半的绳子,正是把死结解成了活结,现在随着顾砚秋的动作,那个活扣越来越松,马上就要挣开了。   林阅微又害怕又担心地看了顾砚秋一会儿,走到边上给一个她认识的医生打电话。   林阅微说了顾砚秋的症状,医生说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把顾砚秋领回床上睡觉,在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常识和医生的话中,林阅微选择相信医生,但是……   林阅微看向床:“她现在就在床——”   她话音戛然而止。   顾砚秋不见了!   一片白色的衣角从门口一闪而过,林阅微举着手机追了上去,顾砚秋无知无觉地下了楼,坐在了沙发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林阅微就在边上观察她,小声地跟医生汇报她的一切举动。   “她在喝水,闭着眼睛,很优雅很漂亮。”   医生:“……”   林阅微:“不好意思,你就当没听见。”   “她从抽屉里拿了个一个……呃……玩具,不认识是什么,挺小一个,在手指中间玩的,锻炼灵活度的吧,好,玩完了,放了回去。”   “又拿了一个玩具,这个我认识,魔方。医生,梦游的人也能玩魔方吗?也能转出来六面吗?”   “魔方玩完了,也收回去了。她哭了,怎么办医生,我要给她擦眼泪吗?会不会把她吓醒,啊?医生?你说话啊?医生医生?”   医生只是半夜被吵醒,脑子还有点蒙,喝口水清醒一下,听她声音急得一阵无言,说:“没事的,你给她擦吧。”   林阅微抽了纸巾,仔细地给顾砚秋擦眼泪,她第一次知道有人这么安静地哭会让人看得心揪起来,情不自禁地学着妈妈哄孩子低声安慰了一句:“不哭了啊,宝宝乖。”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林阅微的怀里多了一个人形物体。   又暖又软。   顾砚秋挤进了她怀里。   “别走。”   林阅微:“!!!”   医生捏了捏眉心,就听见林阅微听起来有点慌张的声音:“医生,医生她抱我了,怎么办?”   “抱你就抱着呗,她只要不做出来什么具有破坏性的事情,尽可能顺着她。”   “医医医生,我我我我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她好像不止是要抱我,她是要……”   “又怎么了?”   “医——唔!”手机被一只手打开,跌落在地毯上。   作者有话要说:就是梦游啦,有些小盆宇之前就猜对了,聪明,奖励一颗石榴籽   我查梦游资料的时候,发现梦游表现千奇百怪,真是无所不有 第50章   话筒里传来医生的呼喊声。   “阅微?林阅微?”   只是再无人应答,林阅微一手抵着顾砚秋的肩膀不让她继续上前, 嘴被牢牢封着, 用余光瞄着沙发脚下的手机, 伸手够过去按掉了。   她可没有语音直播的爱好。   “顾——”   “顾砚——”   “……”   林阅微几次反抗无果,所说纷纷被抵抗回去, 放弃了挣扎。顾砚秋嘴唇跟在她嘴上扎了根似的, 也没别的动作,就是堵着她不让说话。   林阅微从一开始的震惊害怕到现在的波澜不惊甚至还有点想笑。   顾砚秋像个小孩子赖着她,一会儿摸摸她的后颈,一会儿捏捏她的手。林阅微手背上有一点肉,摸起来软乎乎的,顾砚秋便抓着她的手不放,口中还说着些什么。   颠三倒四的, 林阅微听不大清,最后一个词倒是听见了。   “妈妈……”   林阅微:“……”   林阅微屈指,停在她脑门前,想着她现在脑子不清醒, 不该趁人之危, 无奈地摇头, 只有作罢。好在顾砚秋没有试图扒她的衣服,林阅微穿的不过是背心短裤,要扒拉起来还是很容易的。   顾砚秋嘟囔了一会儿,就着趴在林阅微怀里的姿势睡着了。   林阅微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手指把她额前的头发轻轻挑开, 发现那双半睁着的已经彻底合上了,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她用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温柔眼神默不作声地瞧了顾砚秋一会儿,小心翼翼地把她从自己身上推开,平躺着放倒在沙发上。   睡着的顾砚秋很安静,长长的睫毛温驯地垂下,合在那双眼眸上,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乖巧”两个字。   林阅微手指点在她饱满的唇瓣上,摩挲两下,突然弯腰在上面落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扯平了。”林阅微小声说。   明明顾砚秋已经睡着了,她还是不可避免地紧张得心跳渐渐加速。   林阅微给顾砚秋盖了条毯子,就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看着她,等着自己不听话的心脏平复下来。看她这架势是要睡到第二天早上,林阅微想了想,把她的毯子掀开,一手绕着膝下,一手环着肩膀,将顾砚秋抱上了楼,放在了床上。   绳结松松地扣在两边床头,林阅微恢复了现场,蹑手蹑脚地出去了,最后也没忘记将房门用钥匙反锁了两圈。   梦游有轻有重,各个人的表现也不相同。林阅微不知道顾砚秋为什么要把自己绑在床头,她猜测可能有两个原因,其一,顾砚秋在梦游中可能做出来什么事情,她不想这样的事情再发生,所以选择把自己捆住;其二,她不想让林阅微发现她有梦游的毛病。根据她方才的表现,林阅微更偏向第二种猜测,顾砚秋不想让她知道。   林阅微不是喜欢窥探人隐私的人,顾砚秋愿意说,她便愿意听,如果对方不愿意说,那么她会当作不知道这件事。看她宁愿把自己绑起来,估计是很不想让她知道。   明天她会找个法子试探她一下。   至于现在么……   林阅微反正是睡不着了,她把手机屏幕擦了擦,给医生打了个电话,医生刚被她“唔唔唔”的意外吓着了,林阅微把顾砚秋安置在沙发后又给他发了个消息说让他等她一会儿。   听到医生的声音的时候,林阅微尴尬了一下。   医生和她在微信中没说明白,此时抱着科学严谨的态度询问了一遍:“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突然挂电话了?”   “被她挂断了。梦游症还会挂电话,我也是第一次见。”林阅微胡说八道,她岂止第一次见梦游症挂电话,她还是第一次见人梦游呢。   医生:“……”   医生猜到了一些,但是林阅微不说他也没办法:“梦游症一般多发于6-12岁的儿童……”医生给她科普了成年人患梦游的几个原因,问她这位朋友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林阅微说:“有,她妈妈几个月前仙逝了。”   医生:“哦,那确实有可能,那……”   他话还说完,林阅微又补充道:“她爸娶了后妈,还有个私生子。”   医生:“……”   林阅微说:“然后私生子好像还要和她抢家产,家里头,挺乱的吧。我去过一回她家,一屋子人阴气森森的。”   医生:“啊,那多半是心理压力导致的。不过,她以前有没有梦游的经历。”   林阅微:“我不知道,我刚认识她几个月。”   医生:“……”   最后医生让林阅微劝她朋友早日去看医生。   林阅微干巴巴地答应了声:“好吧。”   林阅微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跟医生聊了这么久大部分都是没有用的东西,挂完电话还是怅然若失。她已经听不到隔壁的床板吱呀声了,医生说梦游大部分出现在入睡后的前两三个小时,后半夜不会再有什么问题,让她安心睡觉。   林阅微睁着眼睛到了凌晨五点,实在熬不住才睡了过去。   顾砚秋睁开眼睛,入目是见惯了的天花板,左右两端的绳子绑得好好的,看来是没有半夜下楼去客厅睡。她花费了点时间才将两只手解脱出来,揉了揉酸疼的手腕,特意换了件长袖,能够遮住勒痕。   顾砚秋不是每天晚上都会梦游,她一个人在家里的时候不会绑绳子,只有在外住宿才会选择将手捆起来,一般是只捆一只,上回在林家就是。   昨晚林阅微来,为了保险起见,顾砚秋把两只手都绑住了。   顾砚秋做了早餐,上楼敲林阅微房间的门。   林阅微开了门,眼下一片青色,一看就是熬了一整夜。   “昨晚没睡好?”顾砚秋关心地问了一声。   林阅微软弱无力地靠在门板上,喉咙里跟含了把沙子似的,沙哑地应道:“嗯。”   顾砚秋伸过来一只手来搀她,林阅微吓了一跳,她昨晚猛虎扑食的身姿还深深印在林阅微的脑海里,一下贴着门板站直了,跟罚站似的。   顾砚秋:“???”   林阅微:“我自己来就行了。”   顾砚秋讪讪收回手:“我煮了粥,你要吃早餐吗?”   “吃。”林阅微昨晚上也算是花费了一把力气,早上入睡的时候肚子就饿得咕咕叫了,哪怕现在依旧很困,但是肚子里的轰鸣声战胜了她的困意。   顾砚秋抬手的时候长袖滑下来一点,她皮肤白,腕上被绳子勒出来的淤青便越发地触目惊心。   林阅微假装吃惊地脱口而出:“你的手……”   顾砚秋已经飞快地将手腕拢回袖子里:“刚刚不小心磕到了。”   她表情淡淡,说什么都跟说真的似的。林阅微要是昨晚上没见到她在床上仰卧起坐频频被绳子勒回去,说不定就信了。   林阅微连忙问道:“家里有药没有?”   顾砚秋没想到林阅微会追问,愣了一下,很快将诧异遮掩下去,说:“已经上过药了,没事。”   林阅微点了点头,“那就好,我先洗漱一下。”   顾砚秋点头,先下楼了。   林阅微在这里留的衣服挺多,下楼的时候把背心换成了黑白涂鸦T恤,下面穿了条版型经典的短裤,简单时尚,很配她气质。   顾砚秋以为她磕着手这事已经过去了,岂料林阅微路过餐桌的时候,突然问了正在盛粥的顾砚秋句话:“刚刚磕着你的是什么?”   顾砚秋随手一指桌角。   就见林阅微伸手打了桌子一下,说:“坏桌子。”   顾砚秋眨了眨眼睛,忍俊不禁,弯起了嘴角。   林阅微和顾砚秋两个人面对面地喝粥,顾砚秋右手腕被佛珠挡住,左手扶着碗,衣袖结结实实地挡住了腕上的伤。   林阅微精神看起来还是萎靡不振,状似无意地提起来:“顾砚秋,我昨晚睡到半夜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你听见了吗?”   “什么声音?”顾砚秋动作一顿,抬眸看她。   “嘎吱嘎吱的,不知道什么声音,怪渗人的。”   顾砚秋陷入了沉思,同时不着痕迹地将目光在林阅微脸上停留了一瞬,像是想从上面窥探出些什么来似的。林阅微神态自若地喝着粥,时不时夹两口小菜,她自信还没有那么容易让顾砚秋看穿。   就在顾砚秋怀疑林阅微是不是发现了些什么的时候,林阅微自己提出了一个猜测:“你说会不会是我昨晚上做噩梦了啊?”   “有可能。”顾砚秋说,“你看你的黑眼圈。”   “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做噩梦。”林阅微抱怨了一句,“我明天还要去公司的,今天要是不能消的话……”   “不会的,你待会儿去补个觉就好了。”   “好吧。”林阅微三两口把碗里吹凉了的粥喝光了,脚步虚浮地扶着楼梯上去了,背影看起来还是那副睡眠不足无精打采的样子。   背对着顾砚秋的脸上却是双目清明,该说的她都说了,以顾砚秋的细心,应该会发现自己知道一些蛛丝马迹,说不说是她的事,林阅微不强求。   林阅微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顾砚秋心不在焉地一勺一勺将粥送进嘴里,收拾好厨房,走到了客厅正对着电视机的那张沙发面前,坐下,拉开了面前茶几的抽屉。   顾砚秋因为之前发现过自己早上起来会躺在沙发上,但她不是每天都睡沙发,有时候在客厅绕一圈还会回去房间睡觉。所以顾砚秋基本上每天睡前都会刻意注意客厅的摆设,尤其是每次梦游都会摆弄的玩具——那个魔方是小时候她妈妈教她转的,至于另一个小玩意儿是她在大学时候买的,顺手就一直带着了,那个倒不是很重要,有时候也会玩别的。   顾砚秋将魔方拿出来,和手机里昨天拍摄的照片作比对,眸光一厉,发现被人转动过。   还有沙发上的毯子,图案朝向也不一样了。昨天晚上她是和林阅微一起上楼的,她睡觉前没有听到隔壁房间林阅微开门的声音,只有两个可能,昨晚上林阅微在她睡觉以后,特意下了楼,转了她的魔方,还动了毯子,这个可能性几乎为零,那么就只剩下另一个可能:她昨晚上又梦游了,不知道中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林阅微肯定是知道了,否则方才她不会有意无意地说起,顾砚秋仔细回忆了今早上绳子的绑法,似乎也和昨晚不同。   顾砚秋把抽屉恢复原样,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似的,陷进了沙发里,叹了口气。   她把手上的佛珠撸下来,闭眼默念着经文。   良久,她双眸一睁,皱起眉头,林阅微早上那个过度的反应,该不会是她昨晚做了什么吧?   顾砚秋思绪混乱,一时连念惯了的经文都忘记了。   ***   林阅微不知道顾砚秋现在的纠结,一觉睡过了中午,要不是她妈妈一个电话打过来,她能睡到下午。   林阅微眯着眼看清了来电显示,搓了把脸,接起来,“妈。”   林妈妈“唷”了声:“醒了啊?”   “没醒,”林阅微脑子糊着呢,脸还沾在枕头上,含含糊糊地说,“我困,你有什么事?”   “这么激烈呢。”   “……”林阅微这回是真醒了,“妈你再乱说话我今天就不回家了。”   “不回家正好啊,你在顾家女儿那儿呆着,一年半载,不,三五个月不回家还是可以的呀。”   “我挂了。”   “别挂,真有事。”林妈妈一秒恢复正经。   “说。”林阅微翻了个身,被她妈妈两句调侃得也不用睡了,索性坐了起来,边打电话边往门外走。   顾砚秋在沙发上入定似的,也不知道她坐了多久,听见楼上开门和说话的声音转了转脖子,看了过去。林阅微朝她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吃午饭了吗?”   “吃了。”   “没吃。”   电话里的林妈妈和电话外的顾砚秋一起回答。   林阅微:“……”   林阅微压着话筒,冲顾砚秋小声道:“我跟我妈打电话呢。”   “知道了,拜拜。”林阅微结束了通话,望着杵在那儿的顾砚秋,自觉汇报了一句,“我妈说她手机出了点问题,让我回去帮她看一下。”   顾砚秋轻轻地嗯了一声,看着林阅微欲言又止。   林阅微在她左手边的沙发坐下,“怎么了?”   顾砚秋摩挲着佛珠,低垂眼眸。   林阅微感觉自己大约猜到了,但是她猜到的,和顾砚秋真正所想的,中间出了一点岔子,林阅微带着鼓励口吻说:“你想说什么便说吧,不用顾忌,我肯定不告诉别人。”   此话一出,顾砚秋肯定她是真的见到了。   但是她没有主动坦白一切,而是先发制人,将问题抛给了林阅微:“你昨晚看见了什么?”   “昨天晚上我睡得很浅,听到你房间里有声音……”林阅微没想那么多,将昨夜的事情和盘托出,在说到最后那段她卡了一下壳,顾砚秋刷的盯紧她的眼睛。   林阅微心里一慌,很快镇定下来,说:“你扑过来以后,打了我两下,一下肩膀一下脸,手挺重的。”   顾砚秋立刻说:“抱歉。”   林阅微摆手道:“没关系。”之后,她摆出洗耳恭听的姿势,手心朝上,往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该你了,你这是怎么回事?以前有这毛病吗?”   顾砚秋摇了摇头。   “我在国外的时候是和室友住在一起,她没发现我有梦游的毛病……”   顾砚秋刚说个开头,便被林阅微打了个岔,刨根究底地问道::“室友?合租的那种吗?是住在一张床上,还是分开房间住的?”   顾砚秋无言。   林阅微知道自己激动了,但是她反应迅速,条分缕析地说:“如果是睡一张床还好,你晚上起身容易发现,不过也不能排除对方睡得比猪还死的可能,如果是分房住,那就更不可能发现了。而且我听医生说,有的人梦游不仅和清醒的时候一模一样,还可以和人做短暂的交谈,像你昨晚这种情况,我要是不看你眼睛,说不定就以为你是醒了下来坐一会儿。”   顾砚秋嘴角往上提了一下,很快压下来,似乎是在忍笑,她低头轻咳一声,抿去唇边笑意,正色道:“我们以前为了安全起见,在门口和客厅等等地方装了摄像头,我没有发现自己在无意识的情况下从卧室出去过。”   “哈哈是这样。”林阅微干巴巴地笑了两声,“那就好那就好。”   为了挽回自己的尊严,林阅微严肃地替她总结道:“所以说你这个毛病是回国以后犯的?”   顾砚秋点了点头。   “看过医生吗?”   “看过了,说是精神压力太大了。”   “开药了吗?”   顾砚秋继续点头。   林阅微就知道是吃了不管用。   顾砚秋道:“我不是每天都会梦游,频率大概是一周四五次吧,也挺频繁的,刚开药的那阵,管用了两天,之后就……而且安神类的药物,总归有些副作用,之后我便将药停了。”   “心理医生呢?”   “去看过一两回,后来太忙了,就没去了。”   “怎么能不去呢?”林阅微急道。   “我在国外上学的时候修过心理学,知道自己的病因在哪儿,我家里的情况你是知道的,我一天不解决,就一天没办法拔起病根。”   “你家不就是那便宜母子俩么?哪有自己的身体重要。”林阅微不知道顾家的猫腻,还以为她是为了争夺家产的事。   顾砚秋摇头,无意多谈。   林阅微看她油盐不进,心里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她从没见过梦游的人,顾砚秋是第一个,昨晚上那副样子把她给吓到了,在她眼里没什么比健康更重要的,钱没了可以挣,家产可以再抢来,君子报仇还十年不晚呢。为了夺个家产把自己弄得精神崩溃晚上梦游,得不偿失。   “你下午有事吗?”   顾砚秋眨巴了下眼睛,睫毛忽闪忽闪的,疑惑她何出此问。   林阅微怒道:“好好问你话呢,卖什么萌?!”   顾砚秋:“……”   她没卖萌。   顾砚秋含着丝丝委屈回答说:“没事。”   林阅微用强势的语气命令她道:“换身衣服,我带你去看医生。”   顾砚秋下意识想眨眼睛表达自己的疑问,想到方才林阅微的怒意,赶在眨下去之前停了下来,默默上楼换衣服。   她发现自己居然很喜欢林阅微命令她,有种血液战栗的激动感。   顾砚秋放在身前的手握了一下拳,忍住了快步上楼的冲动。   林阅微看着她闷闷的背影,不由得反思:自己刚刚是不是太凶了?   林阅微也换了身衣服,临出门她才想起来自己和顾砚秋不一样,她是个公众人物,万一被拍到就算有十张嘴也说不清。   林阅微索性把医生叫来了家里。   医生四五十岁的年纪,面相慈祥和蔼,是林阅微几年前偶然认识的,两个人是忘年交,若不是如此,林阅微也不会半夜一而再再而三地打电话。医生一看顾砚秋,便对林阅微说:“这就是你那个朋友?”   “对。”   “就昨晚上那个……”   “赶紧看病吧。”林阅微生怕他说出来什么和她刚才告诉顾砚秋有出入的内容,连声催促道。   医生光棍地一摊手,说:“那我也不是心理医生啊。”   林阅微:“……不是心理医生你来干吗?”   医生“嘿”了一声,说:“那不是你火急火燎喊我来的吗?本来我今天不用上班的。”   林阅微怔愣了一瞬,不管了,说道:“嗨,不管什么医生,你就给人看看呗。”   医生:“……”   他撸起袖子说:“行吧,反正我副业也干心理医生,我有资格证的,这年头混生活的谁不是多才多艺。”   林阅微:“……”   顾砚秋在一旁快看笑了,非常辛苦才维持住自己平静的表情。   林阅微迟疑地看着这位友人:“你不是兽医资格证吧?”   医生作势欲走:“我真的有资格证,正经八经的心理,不信我让我女儿拍给你看。你再这副表情我不治了啊,我真的不治了。”   林阅微将人哄了回来,说:“治治治,我就是开个玩笑。”   林阅微转头去看顾砚秋,只见她背对着自己,一手扶着沙发,一手扶着腰,双肩细微地抖动着,疑惑道:“你怎么了?”   顾砚秋咳嗽了几声,转过来,说:“腰不太舒服。”   这算是医生老本行了,赶紧上来,说:“哎呀快来给我看看,年纪轻轻的腰就不好,是不是纵欲过度啊?要懂得节制啊。”说完目光暧昧地在林阅微和顾砚秋之间来回打量着。   “!!!”   顾砚秋这回是真的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   医生摇头晃脑,嘿嘿一笑,乐滋滋地说:“其实昨晚我都听见了……”   林阅微面容狰狞地扑了上去:“你快给我闭嘴!”   作者有话要说:林阅微(生无可恋):请这个医生来是我二十二年来做的最错误的决定   顾砚秋(咳嗽得停不下来):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震惊】   医生:我没有名字,那也不能阻止我助攻的心﹁_﹁ 第51章   医生被林阅微收拾老实了。   三人非常默契地都没有提昨晚上的事情,医生开始给顾砚秋诊断, 他坐在顾砚秋旁边的沙发上, 两人摆出的是个随意聊天的架势。   医生微笑着问顾砚秋:“需要让林阅微回避一下吗?”   林阅微看医生还有点心理治疗的样子, 那颗悬着的心往下放了点。   一般心理医生的治疗都是和患者单独聊天,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 医生征求了一下顾砚秋的意见, 顾砚秋摇了摇头,说:“不用。”   顾砚秋自己心里有数,会跟医生说的也会是她能说的那部分,林阅微原本就知道。她同意林阅微请医生过来,不是真的要配合治疗,只是想让对方安心。   医生又冲林阅微挤眉弄眼。   你看人家都这么信任你了,你们俩还没有点什么?   林阅微深深地看了医生一眼, 在心底盘算着要不等完事了以后绝交算了。   医生若有所感,把暧昧的眼神收了回去,轻咳一声,开始和顾砚秋聊天。   林阅微在边上充当助理角色, 给两个人倒水, 尽量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二人聊了大概十几分钟, 不长的时间,他和顾砚秋对视一眼,显然看出了对方的隐瞒,顾砚秋反过来用眼神示意了他。   心理方面他是没办法了,医生心想, 于是他提供了一个简单粗暴的法子:“顾小姐平时都是一个人睡吗?”   “是。”   “如果方便的话,你可以找个人和你同住。”医生把目光转向了林阅微,这次倒没有调侃,而是极为认真。   林阅微事先说道:“我工作很忙,可能没空过来。”   医生说:“那就只好请另外信得过的朋友了。”   林阅微:“为什么要请人和她一起住。”   “不是住,是睡在一张床上,”医生纠正她,说,“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在她梦游的时候及时把她喊醒,慢慢引导她上床睡觉,避免一些危险的事情发生,当然是睡在一张床更能发现。”   “喊醒不会吓到她吗?我看网上还有说会吓死的。”   “网上说的。”医生嗤笑一声,表达了他对于现今人们盲目信赖百度治病的鄙夷。   被他嘲讽了的林阅微:“……”   医生交代完一些细节,便起身告辞:“我先回家了,我老婆女儿还等着我回去吃晚饭,有事再给我打电话。”   “你这就走了?”林阅微感觉他什么都还没说。   “不然呢?跟你这耗一整天,你以为我是你啊,单身汉,不是,单身妹一条,我有家有室,回去晚了要被误会的。”   这位医生还不知道林阅微结婚的事。   杵在一边的家室本室顾砚秋再次咳嗽了一声。   医生循声望过去:“怎么?又腰疼了?”   “快走快走!”林阅微连推带赶地赶紧送他到门口。   “刚刚不让我走,现在又赶我走,怪不得人家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哎,你别推我呀。”医生被请出门外的时候在林阅微胳膊上抓了一把,林阅微看了他一眼,医生正好对她使了个“跟我出来”的眼色,林阅微便借这个机会出了大门。   大门虚掩着,从顾砚秋的角度看不到任何东西。   医生拉着林阅微走远了两步,说:“你这个朋友,心里藏着挺多事儿的,我刚问她的话,她都是说一半藏一半,要治病还得她自己愿意,不然其他人都没办法。”   林阅微惊讶道:“我怎么没看出来?”   医生说:“因为你傻啊,要是你都能随便看出来那我这个心理医生还怎么当?”   林阅微说:“那你不是兼职吗?”   幸好现代男人不流行留胡子,也不兴留长发,不然医生现在就吹胡子瞪眼、须发怒张了,他冲林阅微瞪了一眼。   林阅微哈哈大笑,手握拳在他肩膀上轻轻怼了一下:“谢了,老张。”   “没大没小的,喊什么老张,叫张医生。”张医生又语重心长教育她,“女孩子就要有个女孩子的样子,看你长得女里女气的,怎么性格这么野。”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还性别刻板印象呢。哎,你车在这儿是吧,我送你上去。”   林阅微冲张医生挥了挥手,目送他的车开了出去,脸色一点一点的沉了下来。   看来顾砚秋确实是藏着很多事没有说,而那些事情才是引发她梦游的罪魁祸首。林阅微甩着手进了门,看见沙发上的顾砚秋本来是想再次试探一下的,突然见到对方脸上熟悉的欲言又止神情。   林阅微:“……”   气氛陡然变得有点儿诡异。   林阅微在心里叫苦不迭,怎么忘记了还有方才张医生在这里放下的“炸弹”呢?   “阅微。”顾砚秋脸上带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尴尬,还有其他难以清楚分辨的情绪,问道,“昨晚上我对你做什么了吗?”   林阅微笑了一下,在沙发上神态自若地坐了下来,说:“没什么啊,我刚不都说过了吗,打了我两下。”   “那张医生怎么说他听到了……他听到了什么?”   “惨叫声吧。”林阅微面不改色,“啊……啊……这样的惨叫声,他大概以为是那种声音。你知道,上了年纪的中年男人难免都有点猥琐,动不动就想歪。”   方才在自己的脑补中已经想歪了数次的顾砚秋:“……”   刚把车刚出小区便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的张医生:“???”   “真的吗?”顾砚秋神色迟疑,显然不太相信。   “当然是真的,你还不相信我吗?”林阅微笑了笑。   顾砚秋用眼神表达了她的不相信。   林阅微:“……”   她的信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值钱了?   顾砚秋嘴唇嗫嚅了一下,半晌憋出一句:“如果真的做了什么的话,你可以还回来。”   林阅微:“???”   怎么还回来?   咂摸了会,终于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的林阅微只能还给她一个无比复杂的表情——   你是不是傻?   没想到顾砚秋是这样的顾砚秋。   别说昨晚顾砚秋没对她做什么了,就算是做了什么,那也肯定是在她心甘情愿的情况下,还回去是个什么操作?这东西还能跟巴掌似的,你打我一下,我打你一下?这样就扯平了?   要真说有点什么,昨晚上确实也扯平了。   她这么看着她,顾砚秋越发觉得林阅微的眼神有深意。自动在脑海里上演了一出昨夜她借梦游行好色之事,林阅微无奈之下只好忍受的画面,一时又是忐忑又是内疚。忐忑的是她是不是梦游吐真言,内疚的是不该在不清醒的情况下占了林阅微的便宜。   林阅微哪知道她想了那么多,她以为顾砚秋读懂了她的眼神,顾砚秋也自以为读懂了她的眼神,两人的实际想法南辕北辙。   林阅微不想提昨晚的事,顾砚秋以为她是将此当作伤心事,抑或是顾及她的面子,想轻轻揭过,一时心情更为五味杂陈,暗想自己迟早要想个法子补偿回去。   于是两人都默契地不再提。   林阅微又想起今天张医生说的那个让人和顾砚秋住在一起,晚上随时叫醒她的事情,清咳了一声,说:“你在本地还有没有熟悉的朋友?可以和你同住一张床的那种。”   顾砚秋摇了摇头。   林阅微便有点开心,同时又鄙夷自己的小心思,担心道:“那你晚上再梦游怎么办?也没个人看着你。”   “没事的,我一般都是在客厅坐会儿,最多睡在楼下。”   “万一有一天就开门出去了呢?”林阅微昨晚睡不着的时候查过梦游症的资料,千奇百怪的人都有,有严重的梦游走到大马路上去,被车撞的,一睡不醒就变成真的一睡不醒了,林阅微后半夜基本上都处于想象顾砚秋各种各样的严重梦游中,一颗心跳得七上八下的,能睡着才怪。   顾砚秋已经从她这一句话中听懂了之后的,为她话语里显而易见的担忧略略心喜,说:“我可以继续用绳子绑着自己,没事的。”   “你用绳子绑自己,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吗?嗯?”林阅微发誓她听到了对方语气的笑意,一言难尽道。   顾砚秋:“……”   一不留神露馅了。   请个别人来不行,自己又没空,林阅微感觉自己的头发正在渐渐脱离头皮,自言自语道:“要怎么办呢?”她望着一脸忍笑的顾砚秋,更糟心了,梦游症怕不是快梦成傻子了。   她低着头思索,没防备手背倏地一热,垂目看去,顾砚秋的手掌覆在了上面,带着薄茧的指腹在她手背上摩挲着,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我真的没事,不用担心。”   林阅微叹了口气:“那你能不能不笑了,我瘆得慌。”   顾砚秋一愣,噗嗤笑了。   林阅微望着她继续唉声叹气,人是真的要傻了。   顾砚秋笑够了,三番五次板正脸色和林阅微强调,她肯定不会有事,才把疑神疑鬼的林阅微给哄住了。她状似无意地随口问道:“阅微怎么对我的病这么关心?”   林阅微哑然片刻,拿起沙发上的包跨在肩上,说:“我妈妈催着我回家呢,我先走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落荒而逃的背影跟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背后紧追不舍似的。   顾砚秋倚着门框,一直目送她离开别墅的大门,良久,才摇头笑笑,扶了扶腰,走了回去,走到一半,直起来腰,奇怪,她的腰又没问题,好端端地扶什么腰。   顾砚秋把手收了回来,抬头挺胸,大步流星地走了回去。   林阅微逃也似的离开了顾砚秋的住处,一直开出小区大门很远,额头上一滴汗才真正滚落下来。   她今天是不是表现得太明显了,叫顾砚秋看了出来?   林妈妈在花园里给她的花花草草讲经,林阅微开车从她身边路过,没过一会儿,从车库那边过来了,满头的汗。林妈妈见了,问道:“你跑过来的?出这么多汗?”   “车里空调坏了,我下回去修一下。”林阅微随口便扯谎道。   “……”   林妈妈不大开车,出入都是司机和林爸爸接送,没机会去证明车里空调是不是真坏了,林阅微不担心会被她戳破,然后再唠叨她。   林阅微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朝她妈妈看去,睁大了眼睛,方才没注意瞧,现在仔细一看,才发现林妈妈手上赫然带了串佛珠,一颗一颗的拨弄过去,有模有样的,手里更是端着本书,取过来一看名字,是册金刚经。   林阅微:“……”   她妈妈最近确实有点奇怪,林阅微心里浮现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妈你不会是想要出家吧?”   “啊——”林阅微摸着自己的脑门,“你打我干什么?”   “你才出家,你全家都出家。”   “我全家难道不包括你吗?”林阅微神情微妙。   一不留神把自己也咒进去的林妈妈:“……”   林妈妈决定忘了这个插曲,炫耀地说:“不出家就不能信佛了?我跟你说,我这串佛珠可是顾家女儿送的,说是避凶纳吉,你没有吧?”   林阅微忽然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一下,这她还真有。   林妈妈:“???”   林阅微冲她一摊手:“妈你把你的给我看看呗?”   林妈妈不给,警惕地说:“你干吗?”   “小气,看一下怎么了?我最近对佛珠有点兴趣,略通一二。”林阅微哪里略通一二,她连零点五都不通,就是想看看她妈妈那个佛珠长什么样,有没有她的好看。   林妈妈满面狐疑:“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研究过这个?”   “哎呀,我都娶了个那样的老婆了,”林阅微做了个闭眼念经的样子,说得煞有介事,“耳濡目染,反正总比你知道得多。”   林妈妈将信将疑地将腕上的佛珠解下来递了过去,不忘提醒:“你小心一点,别给我弄坏了,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知道了,这又不是豆腐做的。”林阅微说着,确实很小心地接过来,毕竟是顾砚秋的东西。   林阅微拿着佛珠往大门走去。   林妈妈:“你干什么呢?”   林阅微双手捧着佛珠:“外面光线太强了,我去里面看得更加仔细点。”   林妈妈:“哎。”   林妈妈:“你不懂不要装懂啊,快点还回来。”   林阅微:“知道了知道了。”   林阅微身边唯一懂点行的就是邵雅斯了,虽然也是个半吊子,她将佛珠摆放在茶几上,拍了一张照片,另外加了张珠子的特写,发了过去。   邵雅斯很快回复过来:【我看不明白,就知道应该挺名贵的,但是我奶奶在我身边,我帮你问问啊】   邵雅斯给她奶奶找了副老花镜戴上,偎过去指着照片让她瞧:“奶奶,您看看这佛珠?”   老人家一动不动瞧了半晌,把图片放大又缩小,时不时惊叹一声:“哎,这个,这个,这个……”   上回邵雅斯就给她拍了一串,已经是绝佳珍品了,没想到这串也是。   “我奶奶说,这是顶级海黄,市面上难得一见的珍品,价值连城。”邵雅斯发了句语音过来,“后面的我忘了,我让她亲自给你说吧。”   接着邵雅斯便接二连三发了59秒的语音过来,老人家见到珍品心情激动,话多了些,说珠子上面温润光滑的包浆,说它的琥珀质感,到后来竟然问她卖不卖。   林阅微连忙解释说这是朋友的,都是自己的珠串,不卖,老人家大感惋惜。   林阅微“按住说话”恭恭敬敬地问了句:“邵家奶奶,那您说这串顶级海黄和上回那串小叶紫檀,哪一串更珍贵啊?不一定是说珍贵,您瞧着哪串更用心一点?”   “这两串是一个人的?”   “不是。”林阅微撒了个谎,怕老太太一时激动厥过去。   “这光看图片我也看不出来,要实际盘玩才知道,应该差不了多少吧。”   林阅微嘴角顿时就撇了下来。   顾砚秋居然送了她妈妈一串顶级海黄!而且跟她的不相上下,说好的独一无二呢?   仔细一想,顾砚秋也没有说过她是唯一一个。   “妈,你这串珠子顾砚秋什么时候送你的?”林阅微从屋里跑了出来,把佛珠绕回她妈妈手腕上。   “前两个月啊。”林妈妈捻得有模有样,昨天林阅微回家的时候她就戴了的。顾砚秋送给林妈妈的这串较她和林阅微的两串都要长,可以在腕上绕上三四圈,平时不信佛的人也有很多人会戴这样的款式,材质有玛瑙、黑曜石等等,林妈妈以前就有,林阅微压根没注意她换了串正宗的顶级海黄,当时只觉得这条手串比先前的好看。   要不是林妈妈今天主动开口,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发现。   “两个月前?”   “啊。”林妈妈点头,又对着她面前的花花草草絮絮叨叨地念起经来,念完一段,对身边的女儿感慨地说,“你还别说,我念了两个月的经,虽然很多都不懂意思,但是这个心境感觉有很大的不一样了。”   林阅微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说:“没看出来。”   “嘿你这孩子。”林妈妈抬脚要踹,林阅微撒丫子就跑了,哪儿会安安稳稳地站着让她踹,不往回头嘲讽道,“我佛慈悲,佛祖教你踹人了吗?”   “我这是金刚怒目!”林妈妈一套一套的。   “可以。”林阅微反手冲她竖了个大拇指,“经没白念。”   林阅微的声音又遥遥传过来,充满了幸灾乐祸:“小心别把花花草草唠叨得蔫儿死了。”   林妈妈低头一看,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眼前的花草腰杆好像真的向下弯了一点儿。   林妈妈:“……”   林阅微在屋外还笑着和林妈妈插科打诨,一回房里就有气无力地耷拉着脑袋,歪倒在沙发上。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顾砚秋在两个月前就送了一串顶级海黄的手串给了她妈妈,她非但不是顾砚秋的独一无二,连第一个都不是。   顾砚秋估算了林阅微到家的时间,足足盼了半个小时也没盼到林阅微给她报平安的消息,无奈之下只有自己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西顾:到家了吗?】后面跟了个标志性的古老微笑表情。   林阅微听见手机嗡的震了一下,身体前倾,手指把屏幕解开了锁,看见顾砚秋的“微笑”气就不打一处来。   五分钟后。   【西顾:回到家里了吗?】这次没有加表情。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林阅微一动不动,看着聊天框里的消息慢慢多了起来。   【西顾:?】   【西顾:没看手机吗?】   【西顾:堵车了吗?】   【西顾:还要吃龙虾吗?】   吃吃吃,吃你个头,那么多佛珠串,怎么不见你把它吃了。林阅微腹诽道。   “南无喝呐达呐哆呐夜耶南无……”   熟悉的《大悲咒》响起在客厅,进门来的林妈妈讶异道:“你这是也信佛了?”这皈依得未免太快了一点。   “没有。”林阅微淡定地接了电话,绕开她妈妈,去了客房。   “到家了吗?”顾砚秋问到第三遍,林阅微终于走进了房间,关好门,回答了一个简短的语气词:“嗯。”   顾砚秋似乎在思考要说些什么。   林阅微自觉方才不理人的行为有些过分,主动给她解释道:“刚刚在和我妈聊天,没注意看消息,你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没有,就问问你到家没有。”   “到了。”   “……”   “……”   林阅微关于手串的事有一连串的问题要问,为什么要送给她妈妈,那送给她的又是什么意思,还是根本就没什么意思,她只是把这东西当作可以随意送人的物件。但是那些话都堵在喉咙口,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顾砚秋:“我刚刚在微信还问了一些其他的问题,你看见了吗?”   林阅微翻到微信记录去看,语气平平地回答:“没堵车,小龙虾的事情问我妈,我明天就要去新公司了,也吃不着。”   “你……是不是在生气?”顾砚秋感觉她声音里情绪怪怪的。   林阅微手指头往里攥了攥,说:“没有啊,我没生气。”不就是满天下送佛珠,她恰好是其中一个么,有什么好生气的,她才不生气。   果然……她昨天晚上肯定是做了对不起林阅微的事情,刚刚在她这里不好表现出来,现在回了家,不知不觉便展露了。   都是自己的错,顾砚秋心里叹了口气,捏了捏眉心,说:“阅微,要不你今天晚上来我这里住吧。”   林阅微:“???”   作者有话要说:林阅微:她怎么能给我妈送佛珠呢,我还是不是你唯一的小可爱了,生气!╭(╯^╰)╮   顾砚秋:我占了她便宜,我今晚一定要还回去【握拳】 第52章   顾砚秋这个人是个很闷的人,打一开始林阅微就有这种直觉, 现在感觉更是强烈, 脑回路估计也和她大不相同。   到我家里睡。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林阅微愣在原地, 这句话和她们之前的交流有任何联系吗?   “我能问问你理由么?顾大小姐?”林阅微尽量心平气和地和她说话,免得她又擅自体会她的意思。   理由……   顾砚秋想:她就是在为昨晚的事情生气, 为什么还要问我理由?她肯定还在生气, 一般生气的人越提惹她生气的那件事就会越生气。   “你明天不是要去新公司了吗?我给你践行,当做你今天给我请医生的感谢。”   好端端地给自己践行干吗?   “践行就不用了吧,又不是去很远的地方,就在本地啊。”   “可是当演员应该是要经常飞外地吧,今日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林阅微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风萧萧兮易水寒?”   顾砚秋:“……”   “真的不用客气了, 想请客吃饭还是有很多机会的。”林妈妈对林阅微进入演艺圈依旧是不满的,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聚少离多,临了最后一天,她连晚饭都不在家吃, 她妈妈就不只是唠叨了, 说不定眼泪花子都要出来。   顾砚秋从善如流, 换了个邀请:“那你今晚吃了饭可以过来吗?”   林阅微:“!!!”   林阅微求证似的问道:“你说的是吃夜宵吗?”   “如果你想吃的话,也可以。”   林阅微从脚底升起嗖嗖凉气,感觉毛毛的,想了想还是委婉地拒绝说:“我想在家里陪我妈妈,她晚上肯定又准备了一箩筐的话要说。”   顾砚秋在客厅里来回踱了几步, 最终还是没有勉强,“好吧,你有空的时候一定告诉我。”   “我会的,谢谢。”   林阅微盯着通话结束后的界面发了将近两分钟的呆,拉开了客房的门,坐回到沙发上。   林妈妈拿放大镜对着她手里的佛珠看,偶尔抬头看她一眼,说:“跟谁打电话,这么神神秘秘的?”   “公司的人。”   林妈妈没有怀疑,开始了她的惯例教诲,去了新公司要怎么怎么样,这是她第一份工作,虽然和普通工作不一样,但是谦虚是第一要紧的,不要心高气傲,以为自己多厉害多厉害。   林阅微一副认真听讲的样子,时不时附和她两句。   “妈你在看什么?”   “看上面的经文。”   “你看得懂吗?”   经文和日常用语有所不同,林阅微这种一窍不通的除了浅显意思能看得懂,其余的就跟看天书一样。林妈妈不急不缓地念完了眼下看的那一句,说:“多念念自然就懂了,不着急。”   “哦。”林阅微看她这幅样子也颇觉新奇。   林妈妈看得久了眼睛发酸,将佛珠绕了一圈手腕上,其余的托在手上,说:“顾家女儿说,这手串上面的经文是高僧刻的,开过光的,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我最近是觉得心境开阔不少,以前拘泥的事情也差不多放下了。”   林阅微没注意她妈妈说的后半句话,注意力全都集中了前半部分,她一边眉梢轻轻地挑了起来:“你说这是谁刻的?”   “高僧啊,顾砚秋说看我闷闷不乐,赠佛珠与我结个善缘,将平安和幸福送给我。”说到这里林妈妈不得不佩服顾砚秋的心思细腻,林阅微去参加比赛那段时间,林爸爸频频出差,是林妈妈心情最不稳定的时候,顾砚秋那会儿偶然见她一面,便将如此珍贵的佛珠赠给了她。   一开始林妈妈不肯收,她是不懂这方面,但是她知道先顾夫人信佛,顾砚秋作为她的女儿,佛珠不离手,手上送出来的东西定然不会是什么凡品,后来顾砚秋劝她接受了,她便天天戴着不离手,也确实感觉有了效果。   她刚说完这句话,就见林阅微的表情有了细小的变化,好像是笑了。方才的萎靡不振一扫而空,靠在沙发里望着她笑。   “那你好好戴着吧。”林阅微说。她那串是顾砚秋亲手刻的,一颗都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心思,她妈妈这串是高僧刻的,其中相差有如日月。   “戴着呢。”林妈妈觉得她莫名其妙,但林阅微莫名其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林妈妈没管她,说,“我打算去寺里请一尊佛像回来,你觉得怎么样?”   前阵子林妈妈对经文若有所感的就产生了这个想法,今天林阅微在正好和她商讨一下。   “你想请就请啊,你不是说顾砚秋她妈妈生前在家有个佛堂吗,你也可以设一个,反正咱们家房间很多,但是你得想好了啊,不是一时兴起,否则对佛祖不敬。”   “这个我当然想好了,我肯定不是三分钟热度。”   “还有什么斋戒之类的,不知道麻不麻烦,佛教是有这个吗?你要不要一切按照规矩来啊?”   “这个我再去了解一下,了解得还不全面。”顾砚秋严格来说不是正经的佛教信众,她是从小到大跟着她妈妈耳濡目染修身养性,才有了现在的顾砚秋,而林妈妈显然是想靠近信众那列了。   “对了,你问过爸爸没有?他怎么说?”林阅微低头在手机屏幕上点着,随口问道。   “……”   林阅微迟迟没听见她回答,抬头道:“妈?”   林妈妈似乎在发呆,愣了一下,说:“还没有呢,我先跟你说的。”   林阅微低头继续摁手机,突然抬头说:“不对啊。”   “哪哪里不对?”林妈妈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很快镇定下来。   “你以前不是跟我爸商量的吗?都不用通过我,就算要征询我意见也是在最后,我什么时候在家里地位这么高了?”林阅微奇道。   “你爸不是要上班吗?”   “他晚上不是回家吗?再说了还有手机啊,什么不能聊。”   林妈妈支支吾吾。   林阅微陡然逼近她,眼睛盯着她的眼睛:“你是不是和爸爸吵架了?”   “没有。”林妈妈食指将她脑门推开,拿出身为妈妈的威严,说,“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我看你是快工作了脑子都糊涂了。”   “是我糊涂还是你在瞒着我?”林阅微视线落到她手腕上,说,“我爸送你的那块手表呢?为什么从来没见你戴过?”   “我这不是戴着手串嘛,哪儿有那么多只手来戴手表?”   林阅微眯了眯眼。   就是因为戴手串才可疑,林阅微思路往这个方向一带,重重疑点渐渐浮出水面。   顾砚秋看她闷闷不乐送了她一串经过高僧开光加持的佛珠,她妈妈为什么闷闷不乐?闷闷不乐到都需要顾砚秋送如此名贵的佛珠给她;她妈妈为什么遇到事情不和以前那样找她爸爸商量,却寻她商量,不是一直把她当成个孩子吗;她妈妈对顾砚秋的态度太奇怪了,热忱程度都快赶上自己这个亲生女儿了,之前还不顾她的反感强行撮合她们俩——虽然今时不同往日了。   还有那个向来只在她妈妈口中提起过的先顾夫人,和她妈妈真的是单纯的朋友关系吗?为什么自从她死后,所有的事情就慢慢不对劲起来?   这么久以来,林阅微第一次对那位已经仙逝的先顾夫人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好奇。   或许从顾砚秋那里可以得到一点线索?   林阅微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即使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林妈妈也不由生出一种被人当做猎物觊觎的危险感觉,林阅微的目光无处不在,让她辛苦隐藏的秘密无所遁形。   “妈。”林阅微按了按她的肩膀,意有所指地说,“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过好眼前的日子比较重要。你这样……”   之后的,林阅微不再说了,深深地看了林妈妈一眼。   如果她妈妈真的和先顾夫人有什么的话,作为女儿,她无权过问,但是她有劝她妈妈悬崖勒马的义务,逝者已矣,纠结过去的事情没什么意思。她再这么下去,只会让生者担心,也对不起她一片痴心的爸爸。   林妈妈却像是遭受了重大打击似的,难以置信地望着她。   林阅微看她妈妈这样怪不忍心的,张臂抱了抱她妈妈,温柔地说:“晚上你想吃什么?我让阿姨做。”   “我自己去做吧,最后一顿了。”   “说什么呢妈,你能不能盼着我点儿好?”   “谁让你气我。”   “我什么时候气你了?”   林妈妈哼了一声,不理她,往厨房走去。林阅微云里雾里,心里隐隐约约感觉有哪一处不对劲。   林妈妈去淘米煮了个饭,回到客厅开始自顾自打电话,林阅微打从方才开始一直心神不宁,现在看她打电话,心脏更是轻轻地咯噔了一下。   林妈妈亲热地对着电话那头的人道:“砚秋啊,你晚上有没有空?”   林阅微:“……”   果然。   顾砚秋那头刚被林阅微拒绝共进晚餐的邀请,没过多久,林妈妈就发来了邀约,请她去林家吃饭。   “明天阅微就要去上班了,我琢磨着我们一家人一起给她践个行,免得她出门在外想我们。”林妈妈说得挺有一套。   林阅微:“……”   不是,顾砚秋什么时候成了“我们一家人”之间的一员了?   顾砚秋迟疑道:“阿姨,这样的场合,我出现不太好吧?”   林妈妈:“怎么不好了,我看就挺好,正好我和你好几天没见了,挺想你的。”   顾砚秋苦笑:“真不行阿姨,阅微会生气的,你也说了这是她在家最后一天,让她高高兴兴的比什么都重要。”   林妈妈怎么说顾砚秋都不答应,最后林妈妈瞪向林阅微,“我帮你问问她。”   林阅微眼观鼻鼻观心,不想承认内心其实十分期盼林妈妈能把顾砚秋给请来,冷不丁这个决定权还是落在了她手里。   “这个……”   林妈妈把手机塞到她手里,一副“你敢拒绝就等着”的凶狠表情。   林阅微假装迫于老妈的淫威,弱弱地对着话筒那头道:“我妈都这么盛情邀请了,你就过来吧。”   顾砚秋把她这个语气解读成了不情不愿,心下更加肯定了,不能去,否则肯定要拉低林阅微的好感值,求生欲使她强烈拒绝:“我真不能去。”   林阅微演不下去了,挺直了腰,中气十足道:“我现在正式邀请你了,你到底来不来?给个准话。”   顾砚秋:“???”   顾砚秋说了句话,林阅微把手机还回去,深藏功与名地微笑道:“答应了。”   林妈妈白她道:“答应了就答应了呗,瞧把你给美的。”   “我美了吗?”林阅微摸摸自己上扬的嘴角。   “美了。”林妈妈肯定道。   林阅微轻轻地哼笑了一声,不置可否,拿着手机脚步轻快地上了楼,美了就美了吧,今晚上又能见到顾砚秋了,如果顺便能让对方留下来住就更好了。   林妈妈盯着自家女儿的背影,奇怪,她现在提到顾砚秋怎么一脸……少女怀春?林妈妈都不敢相信这个词有朝一日能用在林阅微身上。   顾砚秋被林阅微一句话就勾走了。   她的衣服在之前林阅微说要带她去看医生的时候就换好了,她在楼下客厅坐到了五点才出发,显得自己没有那么迫不及待。   “砚秋来了呀。”林妈妈的声音极温和,带着暖人的笑意,是久违的人间烟火的味道。即便不为了林阅微,顾砚秋也愿意来林家。   顾砚秋来的时候林妈妈正拿着食材往开着门的厨房走去,看样子是正打算做饭。顾砚秋快走几步,接过她手里的食材,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来得好像早了一点。”   “不早不早,我还嫌你来得迟了呢,今天周日也有工作忙吗?”   顾砚秋不好说自己在家干等着,便点了点头默认。   “工作也要记得注意适当的休息,别仗着年轻不把身体当回事。”   “我平时会锻炼,休息也够,身体还好。”   “我不是说你,你我当然放心了,我是说阅微。”   “她怎么了?”   林妈妈看了一眼门外,没人,跟顾砚秋说悄悄话:“她现在不是新工作嘛,我听说这行昼夜颠倒很厉害,你也知道现在的孩子都不喜欢听长辈唠叨,她还算好一点的,偶尔能听两句,但听了也是左耳进右耳出,我担心啊。你和她不是年龄相近吗,万一你说的话她能听进去呢。不用天天说,你想起来的时候给她发个消息让她注意吃饭注意身体,不要熬夜,就行。”   林妈妈说这话的时候和所有的家长一样小心翼翼,既担心孩子,又不知道怎么能不引起她的反感。   可怜天下父母心。   顾砚秋应下来:“我知道了。”   林妈妈拍了拍她的手背,“谢谢你。”   “你太客气了阿姨。”   林妈妈笑道:“我们俩再这么客套下去怕是晚饭都吃不成了,我来做饭,你到外面歇着吧,阅微在楼上,自己房间里。”她特意加重了后一句话的语调。   顾砚秋被她的强调弄得大臊,更不好意思上去,往前走了两步,站在水池前,背对着她道:“我帮您洗菜吧。”   “真不上去找她?”林妈妈调侃道。   顾砚秋坚决摇头。   林妈妈哈哈笑起来:“说不定待会儿她要下来找你了。”   顾砚秋不接话,再接下去就不知道林妈妈嘴里能冒出什么话来。   两人一个切肉一个洗菜,肩膀与肩膀隔着一米的距离,林妈妈随意问道:“你在公司怎么样?我不是问商业机密哈,是问你自己的工作累不累?”   “还好,不累。”   “不知道你对我们林家的公司有没有了解?”林妈妈手下切肉动作娴熟,眼神没有往顾砚秋那个方向看,好似提起这个问题和“今天的天气怎么样”并无不同。   顾砚秋却不得不想多,审慎回答道:“有一点了解,但是不深。”   “如果让你来管理林氏,你能胜任吗?”   “冉阿姨。”顾砚秋提高声音,示意她这个问题不该继续聊下去。   可冉青青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垂目盯着砧板上的肉,说:“你知道我们家阅微志不在此,你是她法律意义上的妻子,将来很可能林家的公司要交到你手里。”   “林总还年富力强,说这些太早了。”而且她和林阅微八字还没写上一撇,林妈妈就跟不会走的孩子硬要她学会跑一样急切。   “不早了。”顾砚秋想避开这个话题,冉青青停下手中的动作,望过来的双眼迸射出亮光,不容反驳道,“我只问你,假如真的有那么一天,你——”   “阿姨,阅微来了。”顾砚秋偏头眼尖地看到从楼梯上下来的林阅微,出言提醒道。   林妈妈眼里的光瞬间消散,温温吞吞地继续切肉。要不是手边沥水的篮子里多了刚洗净的几棵青菜,顾砚秋还以为方才的一幕是她的错觉。   顾砚秋一来,林阅微透过房间的窗户就看到了,本以为顾砚秋很快就会上来找她。谁知她在房间左等右等,连个人影都没瞧见,她坐了会儿,坐不住了就主动下来了。   “熟了没啊?”林阅微从外拉开厨房门,假装环视四周将目光在顾砚秋脸上扫过,最后落到灶上。   “没呢,就知道吃,也不知道下来招呼客人。”   “我这不是下来了么,客人,出来吧。”   顾砚秋看一眼水池,面露迟疑,林妈妈发话道:“我来处理,你出去吧,联系感情比较重要。”   林妈妈已经从暗搓搓撮合变成明目张胆了,反正林阅微不会生气,顾砚秋只会脸红,没一个能打的。顾砚秋还磨磨蹭蹭,林妈妈直接将菜刀把对着她。   顾砚秋:“……”   “赶紧走,不然我妈要发威了。”林阅微顺势牵着顾砚秋的手腕出去了,为了遮挡伤痕,顾砚秋还是那件长袖,林阅微没注意正好握到了淤青的位置,顾砚秋只微微皱了一下眉便抻平了,嘴角含着笑,低头瞧着林阅微牵着她的手,仿佛根本没有感觉到丝毫痛楚。   林阅微一直将她带到了花园。   林爸爸让工匠给林阅微打了个秋千架,经过这么多年,参天蔽日的大树下,秋千架上爬满了青绿色的藤蔓,不远处的花香扑鼻而来。   林阅微扶着她坐到了秋千上,双手握着绳索,就要推她荡秋千,顾砚秋双脚点地,说:“等等。”   “这个很安全的,而且没人看到,不会有人说你幼稚的。”林阅微以为她是在担心这些。   顾砚秋摇了摇头。   就在林阅微奇怪她摇头干什么的时候,顾砚秋朝她伸出了手,白嫩的手心,修长莹润的手指,做出邀请的手势。昨晚上顾砚秋就是用这只手强硬地禁锢住她的腰的,一丝一毫都不让她逃开,之后便……   林阅微赶紧甩开昨晚的记忆,避开了顾砚秋的手,直接在她身边坐了下来,顾砚秋手落了空,眉眼不由掠过一丝失落。   两人中间隔了一拳的距离,却能清晰感觉到彼此身上细微的热气。   她们目视着前方,谁也不敢先看对方。   林阅微说:“我们俩一人握着一边绳子,然后脚踮在地上,同时踩着往前。”林阅微给她示范了一遍,“之后就像这样,有规律地将腿屈起,伸直,还有靠着肩背的力量,秋千就能起来了,中途脚不要再落地了,懂了吗?”   顾砚秋点点头。   “一、二、三……”   “等等。”   林阅微心说:又怎么了?   顾砚秋往中间挪了挪,正好和林阅微肩膀挨着肩膀,低着头轻声说:“这样可能更稳一点。”她多此一举地加了一句,“是吗?”   “……是。”林阅微感觉自己后颈渗出了一层细汗。   “那我喊一二三了。”   “嗯。”   林阅微和顾砚秋脚尖点着地,带着秋千往前,之后猛然抬脚,秋千便朝后荡去,二人在荡到高处的时候屈腿,到达低处的时候伸直,一开始配合不当,很快停了下来,之后便在空中荡的时间越来越长。   两人搭在膝上的手不知何时绕过中间的分界线,悄然握在了一起,林阅微指如画笔,慢慢地描摹着对方手背宛如青山起伏般突出的骨节,一颗心亦跳得如同峰峦间崩腾翻滚的水流。   顾砚秋耳尖有点发红。   “砚秋,我有一个关于《地藏经》里的问题,前两天就想问你老是忘记——”林妈妈手里还抄着锅铲,就冲出来了,显然这问题十分要紧。   林顾二人连忙把手松开,揣兜的揣兜,没兜的背到身后去。   林妈妈什么眼神,迅速道:“打扰了打扰了。”   作者有话要说:林妈妈:告辞! 第53章   林妈妈火速撤退,她没想到自己做了这么久的红娘, 今日却无意间破坏了一桩好事。   顾砚秋不顾还在空中摇荡的秋千, 从上面跳下来, 踉跄一步卸掉了冲下来的惯性,跟在林妈妈身后, “阿姨, 你有什么问题,现在问吧。”   林阅微一个人坐在秋千上,望着二人相继离开的背影,眸光沉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妈妈低着头疾步匆匆,不住往后挥手:“哎呀你去忙你的,我没问题了。”坏人姻缘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何况这是她女儿女婿,什么《地藏经》《心经》的,通通都要到一边去。   林妈妈思绪到此,又默默祈求了一遍佛祖勿怪, 我只是为母心切。   林妈妈都这么说了, 顾砚秋也不好一直追着。   她在客厅中央停了下来。厨房里是林妈妈, 屋外花园里有林阅微,她去哪儿都是尴尬,她在原地思索了一会儿,索性在沙发上把自己坐成了一座板正的雕像。   顾砚秋双手规矩地交叠于腹前,一开始左手在上, 右手在下,后来她低头瞧了一眼,将左手放到了下面,右手落在自己手背上沿着林阅微手指经过的路径一寸一寸地抚过去。   林阅微为什么会主动牵她手呢?还这样那样,把她的手当成个物件似的揉捏。顾砚秋眉头微锁,难道是昨晚她对对方做了这样的事情,她要报复回来。   虽然林阅微不是因为此时捏她的,但顾砚秋的这番猜测却是歪打正着,昨晚上她抱着林阅微的手不撒手,在沙发上睡着的时候都不放过。   林阅微等到秋千自然停下来,脚点着地再荡了一次,没了顾砚秋在边上陪着,便觉索然无味。   林阅微坐在上面任由思绪乱飞,方才发生的事情在她的记忆里其实不是很清晰,秋千迎风荡起来的时候,天地在眼前不断放大又缩小,沐浴在风里整个人都轻得不可思议,顾砚秋身上的热气和好闻的香味不断地朝自己鼻翼涌过来,林阅微是想抱她的,退而求其次地握住了对方的手。   顾砚秋的手和她本人一样,在盛夏也透着淡淡的凉意,林阅微比较怕热,只感觉握在手心十分清凉舒适,渐渐地便不满足单纯地握着不动了,就像昨晚上顾砚秋对待她一样,她还要更过分一点,连顾砚秋指尖的薄茧都摸了个一清二楚。   她用余光扫对方的时候,发现顾砚秋耳尖红了,两眼目视前方,整个人僵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全程没有给任何回应。   她是不是不喜欢自己牵她的手,只是碍于性格,没有挣脱。   自己这不是在欺负她吗?   林阅微失落又歉疚地想道。   林阅微走进家门,看到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顾砚秋便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测,她脸色便也跟着沉下了些许,顾砚秋一对上她的眼神,便慌忙别开了视线。   林阅微:“???”   这算是拔指无情吗?   林阅微心里叹了口气,坐在了顾砚秋身边,依旧是隔着一拳的距离,顾砚秋闭上了眼睛,听着对方靠近的呼吸,不由心猿意马,她是要亲自己了吗?她她她还没有做好准备,林妈妈还在厨房呢,要不要拒绝?   顾砚秋内心天人交战,表面却是一片平静。   “对不起,”林阅微诚恳地说,“我这个人一高兴起来就容易没有分寸,唐突了你,不好意思。”   顾砚秋有点懵,转过来对着林阅微疑惑地眨了两下眼睛。   林阅微一看她可爱地眨眼睛就心跳加速,下午还能骂她卖什么萌,现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呆呆地看着她,然后重复那句话:“对不起。”   “不用说对不起,我应该的。”顾砚秋总算回过了神,   “应该?”林阅微抓住了她话中的关键。   “嗯,我说了,我昨晚对你做了什么,你都可以还回来,我绝对不做任何反抗。”   这是顾砚秋在下午刚说的话,林阅微就算记性再不好也不会忘记。知道真相的林阅微一时不知道要作何表情,心里漠然地“哦”了一声,敢情她在那里的胡思乱想对顾砚秋来说只是一场补偿罢了。   “我去厨房帮忙。”林阅微有些心灰意冷,不想和她多说,朝她微微点了点头,离开了客厅。   林妈妈要把林阅微赶出厨房,林阅微仗着自己年轻力强,身段灵活钻了进去,林妈妈顾及着顾砚秋就在外面,小声呵斥她:“干什么呢你?媳妇儿在外头不陪着,跑来陪我这个老太婆干吗?”   “我就喜欢老太婆。”   “你赶紧走。”   “我不走。”   “走。”   “不。”   林妈妈抚着自己的胸口顺气,“你是要气死我。”   林阅微有样学样:“她才是要气死我。”   林妈妈两眼发光,林阅微已经抢先道:“别问我,没结果。”   林妈妈:“哼。”   “刚刚你们俩在外面是不是牵手了?”林妈妈忍不住,旁敲侧击地问道。   林阅微懒洋洋地开口:“没有,你看错了,我以为是个棍子落在了秋千上,摸起来硬邦邦的,后来才发现是她的手,放开的那幕正好被你看见了。”   “你就胡说八道吧你,小心注孤生。”   “我注孤生操心的还不是你。”林阅微往旁边做好的菜瞄了一眼,筷子夹起一条牛柳送进嘴里,“反正我不着急谈恋爱,也不着急二婚。”   “什么二婚,你老实给我一婚着。”林妈妈鼻子都快给她气歪了。   “什么年代了还纠结一婚二婚的,迂腐。”   “我就迂腐怎么了?”   “您爱迂腐迂腐着,反正我的婚事你管不着——哎?”   林妈妈将她手里的筷子抽走:“那我做的菜你也管不着,我爱给谁吃给谁吃。”   “……”   母女俩在厨房斗嘴,林阅微偶尔借着走动的机会朝外看一眼,顾砚秋背对着她,乌黑的长发如云,柔顺地披散在肩头,连后脑勺看起来都比一般人优越,林阅微不由多看了一会儿。   顾砚秋若有所感地回头,只看见林阅微由于视角原因被挡住的半个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吃饭了,”林阅微端着菜出来,刚出锅的菜烫得她直摸耳垂,喊顾砚秋,“那个谁,过来吃饭了。”   顾砚秋幽幽地心想:连她的名字都不叫了。   林妈妈反手便弹过来一个脑瓜崩:“怎么叫人呢?”   林阅微朝她行了个古礼,一揖到底,谦恭地喊道:“顾大小姐,请用膳。”   顾砚秋正要牵起一个笑容,林妈妈过来拉住她手,引她入座,说:“别理她,犯病了。”   顾砚秋摇了摇她的手,流露出不甚赞同的神情:“阿姨。”   林妈妈哈哈笑道:“护短了护短了,行,你说什么是什么。”   顾砚秋耳根一热,悄然朝林阅微瞥过去一眼,没有得到回应,暗淡地垂下眼帘。   林阅微回身继续端菜了,没人瞧见她脸上漾开大大的笑涡,虽然可能也是出于补偿,但是林阅微听见顾砚秋站在她这边还是无可抑制的开心。   晚饭桌上,林妈妈故技重施:“上回我一个好姐妹送了我一瓶好酒……”   林阅微:“……”   顾砚秋:“……”   林妈妈看到她们俩的表情自己也尴尬了一下,但是戏都开演了,尬演她也要演下去,硬着头皮道:“你们俩要不要尝一尝?”   林顾二人坐在对面,一抬头就能看见彼此的眼神。   两人静静地对视了一眼,一个面沉如水,一个静若寒潭,无形中却又仿佛牵动了某种默契。   林妈妈感觉到了这诡异的气氛:“???”   林妈妈打破了僵硬的氛围:“阅微去拿一下吧?”   林阅微点头,默不作声地拿来了酒和杯子。   顾砚秋居然再次喝下了酒。   按照平常的情况,林妈妈肯定是要在内心欢欣鼓舞一下的,但是她今天笑不出来,这两个小辈是在闹什么小秘密呢,她怎么一点都看不明白。   林阅微放下碗筷,淡淡说:“你刚刚喝了酒,不能酒驾,要不今天就在这里住一晚上,有现成的客房。”   林妈妈:“!!!”   这怎么还带抢台词的呢?能不能给她一个红娘的尊严?!   顾砚秋同样淡淡地“嗯”了声。   两人又是对视一眼,林阅微唇角微勾,似笑非笑,顾砚秋报以彬彬有礼的大方笑容。   林阅微不笑了,顾砚秋还在笑。   林妈妈看了一出没头没脑的默剧,抓心挠肝,趁着顾砚秋不在跟前小声跟林阅微打听,林阅微回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真想知道?”   林妈妈点头如捣蒜。   林阅微粲然笑开:“无可奉告。”   林妈妈:“……”   有顾砚秋在,林妈妈准备了好几天的唠叨也用不上了,唠叨哪有女儿女婿联络感情重要。早早地就打算回房睡觉,但是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发现了一个细节。   林阅微在上楼前特意绕到了顾砚秋面前,微微停顿了一下,贴着她的耳朵说了句话,顾砚秋讷讷片刻,才轻轻点了下头,林阅微走后,她摸了摸自己通红的耳根,在原地愣了会儿,快步回房。   暗中观察的林妈妈又是谴责又是欣慰:这个禽兽!禽兽加油啊!   客房的热水器已经修好了,现在洗澡不用再跑去林阅微房里,顾砚秋足足花了平时两倍的时间来洗澡,换上衣柜里林家特意为她准备的睡衣,端坐在床上。   ——洗干净等我。   这是林阅微刚才给她留下的话。   几分钟后,房门如预期中敲响了起来,不轻不重的三声,顾砚秋倏地抬眸。   “谁?”门缝里传出来顾砚秋的声音。   林阅微同样对着门缝小声回:“我。”   这样类似偷情的新鲜感让二人都忍不住心潮澎湃。   房门被启开一条缝隙,林阅微便迫不及待地贴边溜了进去。 第54章   她冲进去得太快,差点儿迎面撞了顾砚秋个满怀。   幸好及时刹住了脚, 但是就在那零点零一秒, 林阅微心念一转, 顺势让自己“摔”进了顾砚秋怀里,顾砚秋双手搂住了她。   “没事吧?”   “没事。”林阅微闻着她身上沐浴露的清新香味, “反应迟钝”地站直了身体, 和略高出她一点儿的顾砚秋眼神对上。   她们俩经常莫名其妙地目光对视,然后便产生一种暧昧的气氛流转在二人中间。   顾砚秋用目光描摹着林阅微的五官,感觉她的脸在自己面前渐渐放大。   顾砚秋望着她瞳孔中央越来越清晰的自己,慢慢闭上了眼睛。   林阅微温热的呼吸扑在她的鼻侧,在离顾砚秋的唇瓣近在咫尺的时候停了下来,一根一根数着顾砚秋长长的微颤的睫毛。   顾砚秋迟迟没有等到预想中的触感,睁开了眼睛。   “你平时用睫毛生长液吗?”林阅微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是真的只对她的睫毛好奇而已。   “不用。”顾砚秋就着这么近的距离和她聊天。   “长这么长是天生的?”   “大概是遗传, 我妈妈睫毛也很长。”   “我的就没有这么长。”林阅微羡慕道。   “你的密,看起来颜色很深,自带眼线效果。”   “是吗?”   “是。”   林阅微若无其事地拉开距离,去洗手间找镜子。   顾砚秋眉头轻轻一蹙。   这一切已经脱离了她的掌控。   在顾砚秋的计划里, 她应该是循序渐进的, 悄无声息地渗进林阅微的生活里, 在之前,她已经成功地从林阅微那里要到了一个拥抱,可是昨夜的梦游打乱了她的一切设想。林阅微先是表现出了绝对的强势,之后便是有意无意的亲近,忽冷忽热, 让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最麻烦的就是梦游这段,她全无记忆,顾砚秋不知道事情的全貌,根本无法做出正确的推断,林阅微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阅微。”顾砚秋倚在洗手间门框上唤她。   “嗯?”镜子里的林阅微眯着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半睁着,有模有样地对着镜子数睫毛,哪怕以这样的视力,根本看不清睫毛,但她还是数得不亦乐乎。   “你能不能告诉我我昨晚到底做了什么?”   “你打算还回来?”林阅微那只闭着的眼睛睁开,唇角上扬,冲她一笑。   “对。”顾砚秋回答。   “那利息怎么算?”林阅微又问。   “……”顾砚秋微微睁大眼,居然还有利息?   林阅微拧开水龙头,沾湿了手,挤了一泵洗手液,均匀地涂抹在手上,搓出来白色的泡沫,在水下冲着,不紧不慢地说:“你不是要还吗?怎么却不算利息的吗?”   “……你说怎么算利息就怎么算利息。”顾砚秋顿了顿,应下。   “这么听我的话?”   “……”   林阅微关掉水,甩了甩手上的水,也不用毛巾擦干,就这么从洗手间出来了,坐在了床上,朝顾砚秋勾了勾手指。   顾砚秋皱着眉头上前。   林阅微细长手指抚上她的眉间,将小山丘细细抚平,看来这件事情确实给她造成了很大的困扰。林阅微活了二十多年没见过顾砚秋这样的人,因为不清醒时候做的事情,硬是争着抢着要负责任。若是换一个其他的人呢,她也会这样吗?   会吧?她是个这么好的人。   林阅微想到此处又是一惊,从什么时候开始,顾砚秋的形象在她心里越来越正面立体了。   林阅微刚洗过手,手指湿凉,但是在她眉心停留久了便重新散发出热度来,灼灼地点在上面,顾砚秋朝后退了一小步,和她的指尖分开。   林阅微一愣之下,脱口道:“昨晚你也这么对我了。”   顾砚秋僵住,不动了,主动握住她手,恢复了本来的姿势。   “还有什么?”顾砚秋声音压得很低,听着有几分沙哑。   林阅微听着她“隐忍”的声音,怜意顿生,也不想“欺负”她了,说:“没什么了,就是抱着睡了一会儿。医生满嘴跑火车惯了,你不用太放在心上。”   “我早上醒过来的时候是在自己房间。”   “我说的是在客厅沙发上,你抱着我不肯撒手,还喊妈妈。”林阅微将除了那个吻之外的事情,全数说了出来,包括顾砚秋梦游的时候是怎么捏她脸、手、后颈、肩膀的,一点都不漏。   “就这样?”顾砚秋说。   “就这样。”林阅微不知怎的感觉顾砚秋有点惋惜,“你想有什么?”   “没什么,谢谢你昨晚照顾我。”顾砚秋朝她再次认真地道了一次谢。   “也谈不上照顾了,我最多就是充当了个抱枕的作用。”林阅微摆手笑道。   顾砚秋笑了笑:“那还是不一样的,抱枕没有你——”   她突兀地一顿,林阅微追问道:“没有我什么?”   “……没有你好看。”   “你肯定不是想说这个。”   顾砚秋但笑不语。   她想说的是“软”,但是这话出口太过轻佻,林阅微和她的关系还没到那份上,她这样说就失礼了。   林阅微不知道她想说什么,但也不是太好奇,最重要的话她得说清楚:“所以说你昨晚真的没对我做什么,不用老惦记着补偿不补偿了,你这样我会很困扰。”   “困扰什么?”   当然是困扰你是不是喜欢我。林阅微在心里说,她玩笑道:“困扰自己是不是失忆了啊,不然怎么会你对我做什么都忘记了,我的记性还是很好使的,你不要让我自我怀疑。”   “好吧。”顾砚秋道,“阅微大人大量。”   “不不不,我是小人,我很小气的,该还还是要还的,”林阅微双臂张开,向她展示自己身上穿的睡衣,“不过只用还一样,今晚让我留宿,可以吗?”   顾砚秋眉头刚一皱起来便舒展开来:“我带了绳子。”今天下午张医生说梦游最好有个人和她同住,能够在晚上叫醒她,所以林阅微这趟下来,主要目的只是为了陪她。   “你一个姑娘家家的,睡觉的时候老是绑着绳子像什么样子,晚上都到我家来了,就当是我尽地主之谊了。你要实在不答应,你就把昨晚上你抱着我睡觉的债还给我。”   林阅微态度坚决,无论如何也要留下来。   她如此待自己,顾砚秋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用一双眼睛灼灼地望着她,像有一把火熊熊燃烧着。   林阅微浑身不自在,避开她热烈的眼神,说:“你要喝水吗?我去外面给你倒一杯。”说完也不管顾砚秋说没说话,自己拉开客房门出去了。   林阅微感觉自己再在里面待着就要烧着了,明明那么大的房间,只要加进了一个顾砚秋,便空气稀薄,连呼吸都要更加用力才行。   林阅微找了一只干净的杯子,再把自己的杯子拿过来,并排放在一起。她倒水倒到一半,感觉后颈一阵阴风,便回头看了一眼,对上一张放大了的脸。   “啊!!!”林阅微差点儿将水壶砸在对方脸上,千钧一发之际看清了来人的脸。   “妈,你下次能不能不要突然出现在我身后?我把你当坏人伤了怎么办?”   林妈妈险些挨一热水壶也吓了一大跳,没好气道:“我还没说你呢,你怎么突然出现在厨房里?不是上楼睡觉了吗?”   “我来倒杯水喝不行啊。”   “楼上不是有水吗?你专门跑下来……”说着林妈妈的视线往台面上看去。   林阅微心说:要糟。身形一动,挡住了两个并排而立的水杯。   林妈妈笑眯眯地说:“藏什么呢?”   “没、没什么。”   “没什么是什么,给我看看?”   “真没什么好看的。”   林妈妈拨开林阅微的肩膀,看见俩水杯,眼睛刷的亮起来。   林阅微:“……”   林阅微试图辩解:“是这样的妈,顾砚秋不知道咱家开水在哪儿,我楼上的水正好喝完了,就下来倒水,顺路就给她倒了一杯,不是你想的那样。”   林妈妈没说话,用一种“编,你接着编,我要是信了算我输”的眼神斜着她。   豁出去了。林阅微想。   “对,我今晚就是和她住一块儿了,怎么着吧?”林阅微十分简单粗暴地宣告完,端着两杯水离开了,在她妈妈的注视下堂而皇之地敲开了顾砚秋的房门,然后进去,再没出来。   下巴掉在地上的林妈妈:“!!!”   看来她的红娘生涯是彻底到头了。   林妈妈乐颠颠地回了房。   顾砚秋坐在床头,将腕上的佛珠摘下来收进盒子里,灯下剪影安静美好,瞧得人心头一动。林阅微面上波澜不显地将一杯水放在床头柜上,说:“这个睡觉的时候有什么讲究吗?”   顾砚秋看了她一眼,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佛珠在夫妻同房时不能戴,而且要放在卧室之外,不然对佛祖不敬,我们俩虽不是同房,但是……所以我将它装了起来。”   林阅微:“咳。”   她有点后悔问这个问题了。   她看着顾砚秋将盒子盖上,放在离床头远远的桌子上,老是想到顾砚秋刚说的“夫妻同房”,之前还完全没有往这个方向想的心思不知不觉就歪掉了,再一看顾砚秋那身清凉的睡衣,端起手上的杯子喝了两大口水。   两个人不尴不尬地隔着一段距离,一坐一站。   顾砚秋率先打破了沉默:“你现在睡觉吗?还是晚一点?”   “晚一点吧,你先睡。”林阅微冲着顾砚秋一点头,“我玩会儿手机。”   这是避免尴尬的最好办法了,顾砚秋先躺上床,两手规规矩矩地贴在身侧放着,闭上了眼睛。林阅微把大灯关掉,只开了她那侧的小夜灯,拿着手机,目不斜视地刷网页。   等她感觉顾砚秋应该睡着了的时候,才轻轻调整了僵硬的坐姿,将目光静静投向了顾砚秋的睡颜。   一动不动地盯了许久,困意袭上来,林阅微打了个哈欠,躺下去关了灯。   林阅微的睡眠质量还可以,属于有大动静才会醒过来的人,普通的起身她是绝对醒不了的。为了保险起见,林阅微牵过了顾砚秋的一只手,从指缝缠进去,五指牢牢地扣住了对方。   没想到还是失算了。   林阅微是被亮光照醒的,她抬手遮了一下眼睛,意识随之恢复,跟着一只手朝身旁的位置摸去,摸了个空——   兜头浇下一盆冰水似的,林阅微立刻坐了起来。   房间的大灯照得室内亮堂堂的,林阅微环顾四周寻找顾砚秋的身影,房间里居然没人,林阅微急忙去开门,咔哒一声,是反锁的门被打开的声音,这说明顾砚秋没有出房间。   林阅微折返回来,在洗手间找到了顾砚秋。   顾砚秋坐在马桶盖上,两只手手肘撑在膝盖上,一声不吭。   “顾砚秋?”林阅微试探着喊了她一句。   顾砚秋朝她看过来,额前碎发下一双半睁着的眸子里没有任何神采。林阅微确定她是又梦游了,朝她伸出一只手,温柔地说:“跟我去床上睡觉好不好?”   顾砚秋低下头,刘海垂下来,不为所动。   林阅微轻轻地握住她的手腕,抬起来,注意到她肘部一片红色,应该是在这里坐了有一段时间了。自责铺天盖地地淹没过来,自己怎么就睡得那么死呢。   她拉了一下顾砚秋,顾砚秋纹丝不动。林阅微试着将她强行抱回床上,却遭受到顾砚秋的反抗。清醒的时候她们俩或许半斤对八两,可是现在的顾砚秋力气却比白日还要大上好几倍,林阅微越碰她,她反抗越激烈,林阅微不敢再刺激她,束手无策地站在一旁。   顾砚秋嘴唇动了动,发出了很轻的两个字。   林阅微灵机一动,蹲下身仰头望着她说:“妈妈在这儿呢,宝宝乖。”   顾砚秋失焦的眼睛似乎在她脸上找到了焦距,但只是一瞬,错觉般的,又恢复了原样。   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妈妈带你去睡觉觉。”   “妈妈给你唱儿歌好不好啊?”   “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   “说从前有一个国王……”   林阅微说得口干舌燥,顾砚秋始终没有给出半点回应。林阅微回去喝了口水,站在门口的时候,想到了张医生说的在远处用大分贝声音吵醒她的办法,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于心不忍,何况她妈妈就睡在隔壁的隔壁房间,说不定没吵醒顾砚秋,反倒把她妈妈吵醒了。   顾砚秋终于坐在马桶盖上开始打瞌睡了,林阅微撑着眼睛一直等到这一刻,上前扶住了她,顾砚秋软倒在她怀里。   林阅微将人抱回了床上,低头在她唇瓣上再次讨了一个吻,心安理得地为自己找了个理由:“这是报酬。”   昨天是蜻蜓点水,今日同样,林阅微却不满足了。顾砚秋睡得很熟,唇瓣温暖,灯下泛着诱人的色泽,林阅微情不自禁地再次低下了头,在她的下唇轻轻地吮吸了一下。   也不知过了几秒,林阅微微微退开一丝距离,然后一只手贴着熟睡的顾砚秋脸颊,难以自抑地含住了她的唇瓣,流连忘返,无师自通地叩开齿关,寻到了对方柔软的舌尖。   蜜糖般的甜意从顾砚秋的唇齿间一直流淌到心底,林阅微闭着眼吻得如痴如醉。   直到顾砚秋因为呼吸困难,侧了一下身子,轻哼了一声。林阅微才惊醒似的,呼吸急促地离开,平躺在她身边,心跳如鼓。   林阅微望着天花板,久久不能入睡,倒是身边的人在出声过后,获得了自由的空气,呼吸清浅。林阅微偏头,在黑暗里描摹着对方的脸庞,两颊漾开浅浅梨涡,即便不用再防备着她会突然起床,林阅微亦从被子里摸索到了她的手,牵在了手中。   房间里照进第一缕晨光,顾砚秋睁开了眼睛,第一感觉便是身上很沉,她动了动,发现腰上压着一条手臂,不用想就知道是谁的手。   顾砚秋正想小心地拿开那只手,手的主人同时清醒了过来,林阅微收回手臂,望着顾砚秋灿然一笑,声音带着清晨特有的沙哑:“早上好。”   “早上好。”顾砚秋问,“我昨晚梦游了吗?”   “梦了。”林阅微脸色倏地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她感觉昨晚只亲了一会儿,为什么顾砚秋的嘴唇会肿起来……   “我做什么事了吗?”   “没、没有。”   没有她结巴干吗?顾砚秋也注意到了林阅微的唇瓣似乎颜色不同寻常的深。   顾砚秋起床去了洗手间。   林阅微无颜见人,用被子将脸蒙了起来。   顾砚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表情格外地一言难尽。   许久,她站在门口,对床上的林阅微歉然说:“昨晚的事,真的很抱歉,我不是故意要吻你的,还把你弄成这个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林小姐:还有主动抢锅来背的??? 第55章   “昨晚的事,真的很抱歉, 我不是故意要吻你的, 还把你弄成这个样子。”   林阅微缓缓掀开被子:“???”   她是不是听错了?   顾砚秋不知道在心里将她难以言喻的表情解答成了什么含义, 总之林阅微无地自容的时候顾砚秋不单将这个锅揽过去了,而且揽得顺其自然, 揽得毫无破绽。   “……没关系。”林阅微支吾着应了, 也就顺理成章地将大锅扣在了顾砚秋身上。   顾砚秋叹了口气,再次抱歉地看林阅微一眼。   林阅微快被她软绵绵的眼神看得忍不住自爆了,连忙道:“赶紧洗漱吧,想想怎么能把嘴唇消肿,敷冰袋有用吗?”   “不知道。”顾砚秋以前也没被吻肿过,也没有这样的理论经验,她清心寡欲了二十五年, 头一回喜欢人。   “我出去给你找个冰袋来。”林阅微下床穿拖鞋,刚起身差点儿叫拖鞋绊了一跤,她一个趔趄,稳住身形, 飞也似的溜出去了。   顾砚秋望着她的背影, 再度叹了口气。果然都是因为她的原因, 都把林阅微吓成什么样子了,她现在肯定不想见到自己了。   ……   顾砚秋将敷在嘴唇上的冰袋拿开,去照镜子,没有明显的效果,林阅微就站在门边, 手无意识在门板上抠了抠,刺挠的声音惊得立刻收了回来,满面愁容。   冰袋被放置一旁,顾砚秋下定决心似的,说:“就这样吧。”   “我妈她……”夏天天亮得早,林阅微二人起来了有半个多小时了,林妈妈暂时还没有起床,她在客厅来来回回的没有被看见,这要是真起床让她妈瞧见,家里怕是要炸了锅。   顾砚秋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愧疚道:“委屈你了。”   林阅微张了张嘴,只发出一个无意义的单音节词:“啊。”   顾砚秋再跟她这么说话的话,她就要心虚死了。   林阅微其实是有法子的,上回顾砚秋在她家留宿,因为没带换洗衣服,早早地离开了,不想昨天,顾砚秋直接在车里准备了衣服,确定留宿后淡定地打开后备箱将衣服拿了出来。今天完全可以故技重施,若是昨晚“行凶”的人是顾砚秋,林阅微肯定好意思提,现在么……   林阅微听天由命,如果她妈妈要调侃的话,就让她一个人来承受吧。   “哎?”林阅微灵机一动。   “怎么了?”顾砚秋朝她投过去眼神。   “我有一个方法。”   “什么办法?”   ***   林妈妈兴奋了一个晚上,林阅微终于不负她的期望主动出击了,她女儿这么优秀,看上谁还不是手到擒来,林妈妈翻了几个小时的康熙字典,要给自己孙女取个好名字。   所以一睡就睡过了头,她一般会比闹钟醒得早,今天却是听到闹钟叫才睁开眼睛,七点半,林妈妈洗漱后换好衣服出来。   “妈妈早上好。”   “阿姨早安。”   饭桌上她的乖女儿和乖女婿已经坐好,一起向她打招呼。林妈妈这个感动啊,心口比吃了蜜还甜,保养得当的脸上顿时笑出了好几条皱纹,条条写着幸福。   她没注意到二人在饭桌上对视了一眼,纷纷低头,喝勺子里的粥。   林妈妈也去厨房盛了粥,坐在上首的位置。   她刚落座,就听到林阅微提醒了一声:“妈,这个粥很烫,你小心点。”   林妈妈:“啊?”   林阅微指着顾砚秋说:“你看她嘴都烫肿了。”   林妈妈:“!!!”   她问:“怎么回事?”   顾砚秋抬起头,给林妈妈看自己红肿的嘴唇,摇头说:“没事,就是喝得太着急了点,被烫到了。”   林阅微那是小事,只是颜色深一点,糊弄一下很好搪塞过去,顾砚秋这没有个适当的理由,还真隐瞒不了,这就是林阅微想的主意,先发制人,把这个盖章成为烫的,同样都是红肿,没毛病。   林妈妈心疼地问道:“疼不疼啊?”   “不疼。”   “怎么也不给涂点烫烧膏啊?万一起泡了怎么办?”林妈妈急道,接着就拿眼睛去瞪林阅微,“你是怎么招待人家的?”   林阅微将勺子放下,说:“涂,我是打算给她涂的,这不是还没吃完饭吗?”   顾砚秋连忙附和道:“是的阿姨,是我说要等一会儿的。”   林妈妈:“你们这是要气死我。”   林妈妈将碗筷放下,先去找烫烧膏去了。   “烫伤膏和棉签一起放在茶几上了,林阅微待会儿记得给砚秋涂。”林妈妈空着手回来。   “知道了知道了,保证完成任务。”林阅微行了个礼,遭遇了林妈妈无情的爆栗,将顾砚秋烫伤的账一并记到她头上了。   林阅微还挺开心,只要她妈妈不调戏到顾砚秋头上,她都开心,反正自己不是第一次被敲了,多一次不多,少一次不少。   顾砚秋看着林阅微的眼神略为动容。   林阅微非但原谅了她孟浪的行为,还大度地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到了自己头上,顾砚秋虽然一开始就对林阅微有好感,但是她也不得不承认,在她的印象里林阅微是一个私底下稍有骄纵的人,性格说不上太好,今日一场,顾砚秋感觉那都是自己的误解。   林阅微分明是一个温柔至极的人。   她怎么能这么好?   林阅微接收到顾砚秋的眼神,手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你那个充满感动的神情是怎么回事?你误解了啊喂,我真的不是好人,你清醒一点。   吃完早餐以后,林阅微用棉签给顾砚秋上烫伤药,低声道:“这个东西没有烫伤擦的话会有问题吗?”   “没有吧,只要不入口,应该没事。”   “那我给你少涂一点。”   两人小声交谈,林阅微目不转睛地给顾砚秋上药,在林妈妈看来就是神仙眷侣,昨晚上取的那几个名字是时候让林阅微挑一个出来了,还是挑两个吧,万一是双胞胎呢?三个也行,三胞胎更好,以后不用再生,省心。   顾砚秋上好药后,和林家母女道别,开车去公司上班。   总算是解决了,林阅微如释重负,笑道:“妈我上楼了啊。”   “等等。”   “还有什么事?”   林阅微话音刚落就见她妈妈脸上的笑容比方才出门看到她和顾砚秋一起吃早餐还要夸张,林妈妈说:“你老实交代,顾家女儿的嘴是怎么回事?”   林阅微心里轻轻咯噔一下,硬着头皮,说:“就……被粥烫的啊。”   “你是不是觉得你妈没有见过世面啊?”   “……”   二十多年前,林妈妈也曾你侬我侬过,照镜子时见到无数次自己和顾砚秋这样嘴唇红肿的样子,林阅微对她妈妈的经验一无所知。   林妈妈啧道:“你真是个禽兽,把人家嘬成这样子,她今天上班怎么见人?”   林阅微嘴角抽了抽:“……”   林妈妈:“你跑什么啊?敢做不敢当,算什么女人!”   林阅微一溜烟消失在楼梯后。   ***   “小顾总。”林至放下咖啡后却迟迟没走。   顾砚秋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轻轻地挑起一侧眉毛:“怎么了?”   “没怎么。”林至低着头出去了。   如果他没有认错的话,顾砚秋的嘴唇应该是激吻过后留下的痕迹,她前阵子不还在以林阅微的女友粉自居么?这么快就找到新欢了?   这变心也太快了些。还有,她这对象也太凶残了,快赶上自己女朋友了。   今天顾砚秋来得早,除了林至外,基本没人见到她,林至想了想,给顾砚秋发了个消息提醒:【小顾总,你今天没什么事儿的话就先在办公室里别出来了】   【西顾:???】   林至:【你那个肿得太明显了,等过两个小时消了吧】   【西顾:……】   林至还想问她打听一下八卦的,但上班时间,又是私事,打听了估计会挨批,把话咽了回去。   顾砚秋从包里翻出化妆镜照了照,眉头轻拧:有这么明显吗?为什么她觉得还好?   上午十一点,果实娱乐官博发布了林阅微与之签约的声明,林至看着这条他女朋友给他分享过来的消息犯起了难:他要不要发给顾砚秋呢?   纠结了一阵后,林至还是转发了过去,还追不追星是顾砚秋的事,自己只负责传递信息。   【西顾:收到[笑]】   居然还配了个表情包。   林至摇了摇头,叹口气,继续工作去了。   顾砚秋回复完林至的消息,便看见屏幕左上角括号里一个小小的“1”。   【两个木:卖身了,卖了五年】   【西顾:???】   【两个木:签完合同了】   【西顾:好的】   林阅微坐在沙发上,她的新任也是第一任经纪人陈萱坐在办公椅后面接电话,让她等会儿,林阅微看她接电话没个完,便摸出手机和顾砚秋悄悄聊微信。   等听到她的经纪人有讲完电话的苗头,她便提前将手机收好,正襟危坐。   “林阅微?是吧?”   林阅微点点头。   林阅微合约是和艺人经纪部签的,签完后她被分派到了陈萱手下。陈萱四十来岁,是个外表看起来十分干练的女人,话不多,通常都是直截了当。   “以后你就跟着我了,要听话,做什么事情之前先征询一下我的同意,我不让你做的事情一定不要做。”   “知道了。”   陈萱手底下还有几个艺人,有正当红的,也有不温不火的,更有被放养的。公司里人员驳杂,星探营业相当厉害,这些年不断签进新人,永远不缺冒头的,但是就和大学扩招一样,招的人多了,公司的艺人经纪部人手永远处于短缺状态,一个经纪人手底下往往带了一大帮子人,艺人和学校培养学生还不一样,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发展偏向,大锅饭是吃不成的,一些不那么优秀或者暂时没有崭露头角的新人便会被忽视。   林阅微这会儿便成了被忽视的那个,她虽然凭借《演员练习生》名声大噪,但是那只是刷了波脸而已,节目过后,连二线流量都算不上,公司有的是厉害的人,大一便片约不断的小花小生,一夜爆红的屠榜流量,稳扎稳打红了数年的老戏骨,影帝遍地走,影后多如狗,就说工作室的大老板,就是国内最大的腕儿之一,把林阅微扔进这里面,连点儿水花都激不起来。   陈萱粗略翻了翻林阅微的基本资料,放到一边,打算空了继续看,说:“你先回去吧,一般情况下不要来公司,有事情我会和你电话联系,好吧?”   林阅微温顺地点了点头,没有问她为什么不给自己安排工作。   陈萱看她挺乖巧,印象分往上提了一点,但也只是一点而已,微不足道,她见多了这样的人,一个小艺人而已,敢对经纪人甩脸子的才是少见。   林阅微刚要走,陈萱叫住她:“对了。”   林阅微站定,双目望着对方的眼睛,耐心地等着她开口。   陈萱还算温和地笑了笑:“助理公司会给你安排的,你等通知。”   林阅微:“好的,谢谢陈姐。”   陈萱挥了挥手:“行,去吧,好好休息。”   林阅微带上门的时候,从缝隙里看到陈萱疲惫地捏了捏眉心,端过旁边的咖啡仰头灌了一口。   林阅微眸光一闪,垂下了眼帘。   这里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在节目录制过程中一切都是不可控的,林阅微再聪明,能够争取的只是能让自己顺利出道而已,至于会去哪个公司,便听天由命了。   在S市确定自己来白桦工作室后,林阅微查了一些关于工作室的资料,白桦是以大老板的名字命名的工作室,说是工作室,但机构庞大,其实是一家运作成熟的经纪公司,对外有别的名字,果实娱乐——目前是国内最大的经纪公司之一。白桦工作室和果实娱乐互为一体,幕后老板是同一个人,外面不懂的人也将其混为一谈,但是白桦工作室作为大老板的亲信,也是公司的核心部位,只和公司共享资源,运作独立于公司之外,林阅微来的时候饼画得好看,说是签到工作室,其实是签到了公司里。   林阅微曾经设想过她进圈后的状况,这是最糟糕的一种,说明她没办法短期内起来,说不定还要白白浪费掉前期的人气,彻底籍籍无名。   特别是对比起邵雅斯,她的境遇看起来便格外的惨淡。   邵雅斯签到了另一个公司,公司规模比不上果实娱乐,但是也不算太小,有几个经纪人在业内有些小名气,走的是专而精的路子,艺人经纪部的副总钦点了邵雅斯到她手下,已经给她做好了一系列的行业规划。   “我经纪人说,有一部片子的女二,明天就要带我去试镜,叫《掌中镜》,你听过吗?”邵雅斯刚和经纪人谈完,听到对方说早就想要她,并且给她规划好了以后的路线,心潮现在还在澎湃,走到了没人的地方,特地和林阅微报告这个好消息。   《掌中镜》是今年备受关注的片子之一,某个大导复出之作,虽然武侠题材在国内日渐式微,但是巧在巧在今年刚爆了一部武侠,好评如潮,借着这波热度,如果制作良心,说不定可以小爆。   不管怎么说,对演员来说,只要有片子拍,不管烂剧好剧,都比在家闲着好。   “恭喜啊。”林阅微说,“但是这种事情,你告诉我,不怕我抢你角色?”   “公平竞争嘛。”邵雅斯哈哈笑道。   林阅微声音一沉,说:“你可长点儿心吧,你知不知道圈子里有很多居心叵测的人,到手的角色都能被截胡了,别说你这种八字没一撇的了。”   “这么可怕的吗?”邵雅斯一如既往的傻白甜。   林阅微头疼道:“不然呢?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轻易相信别人。”   “你又不是别人。”邵雅斯不假思索地接话道,“我没告诉过别人,也不会告诉除了你以外的任何人,放心。”   “最好连我也不要告诉。”   “为什么?”   “以免将来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什么误会?”   “没发生的事情我怎么知道,小心驶得万年船。”   “哦。”邵雅斯应了,也不知道她听没听进去,她不想提这么严肃的话题,一心只想跟林阅微交流感情,“你那经纪公司怎么样啊?大公司的人是不是看起来很厉害?”   “是很厉害。”林阅微望着身边不远处要么来去匆匆,要么低头安静办公,都没空赏她一个眼神的人们,撇了撇嘴。   “我经纪人也很厉害,那你要忙起来了吗?”   林阅微含糊着“唔”了一声,邵雅斯解读为肯定,惋惜地说道:“那我们岂不是没空一起吃饭了?”   “有空啊。”   “啊???”   “时间,地点,你来定,我准时过去。”林阅微一入行便遇到这种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需要找人聊一聊,哪怕是坐在对面当吉祥物,也可以让她理清一下思路。   而这个吉祥物的选择,是有要求的,和江丛碧可以聊别的事,这个不行,她不是圈内人,很多事都不懂,动不动还会和她插科打诨把她思绪带跑;还有一个人选,在林阅微脑海中停留了很长时间——顾砚秋。顾砚秋给她一种很沉稳成熟的感觉,她相信即便对方不懂,也会是一个很好的聊天对象,甚至会给她合理可行的意见,但是莫名的,林阅微就是不想去找她,不想让她看到自己弱势的一面。   林阅微选中了邵雅斯,没心机傻白甜,对圈中事宜有一定的了解,没什么废话,吃得少,省钱。   邵雅斯没想那么多,挂了电话以后,乐颠颠地订了位子。   她对面是经纪人,今天和她一起吃午饭,瞧着她这副样子,升起了一丝警惕之心,问道:“我问你句话,你老实回答我。”   “什么话?”邵雅斯睁圆了眼睛。   “你有男朋友或者女朋友吗?”经纪人问,毕竟邵雅斯笑得太可疑了。   邵雅斯摇头。   经纪人:“哦,我还有个问题,你没结婚吧?”   邵雅斯:“…………”   经纪人确认道:“结没结?”   邵雅斯:“……没有。”   经纪人松口气:“那就好。”   邵雅斯:“…………”   经纪人说:“你别怪我怀疑你,圈子里地下情、隐婚的实在太多了,爆出来一个对艺人的星途有很大影响,我也是谨慎行事。”   邵雅斯点点头,表示她不介意。   怪不得林阅微跟她说娱乐圈真乱。   经纪人又问她:“你刚刚和谁打电话呢?”   邵雅斯说:“一个朋友,节目里认识的。”她主动添上性别,“女的。”如今同性婚姻虽然合法了,但是在异性恋占据主流的社会里,女性朋友听起来还是让人放心一点。   经纪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说:“林阅微么?”   “您知道?”   “我也是看过节目的。”经纪人一笑,说,“我以为是节目炒作,没想到你和她关系是真的好,你们俩看起来不像是一路人。”   邵雅斯听到这话有点不大高兴,闷闷地扒了口饭。   经纪人本想说什么,张了张嘴,没说出口。   林阅微收起手机,便往电梯口走去,迎面走过来一个戴墨镜的女人,穿着时尚,气质不凡,身后跟着个小个子女生,手里抱着一堆东西,手忙脚乱。林阅微正要侧身让开,那女人叫住她,“哎。”   林阅微停下步子,朝女人看了过去。   女人朝她身后的助理努了努嘴,趾高气昂道:“帮个忙。”   说完女人便大步离开了。   林阅微:“……”   林阅微帮着助理将东西搬到了一个房间里,助理对她道了句谢,随口问道:“你好好看啊,你是哪个部门的啊?还是哪个明星的助理?”   “我是新签约的。”   “啊,不好意思。”   林阅微朝她点了点头,转身出去。助理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才记起来刚刚见到的那个人有点眼熟,似乎在电视上见过,是谁来着?   林阅微刚来公司,就要回家休息,她没有那个脸回林家,找了个公园坐了一下午,日落的时候打了个车奔赴邵雅斯约定的地方。   邵雅斯约的倒是个好地方,一个茶馆,定的包间,前有厅堂,后有花园,中间有走廊连接,假山流水,十分幽静,私密性也很好,窗户的挂帘一放下来,什么都瞧不见。   邵雅斯下午还在公司,临时有事耽搁了,林阅微坐在包间里,到点了看见邵雅斯发消息过来说还得有一会儿,让她饿了先吃。   林阅微不饿,也没心情吃饭,点了壶茶慢慢喝,自己将挂帘卷起一部分,从里面往外看,就当是欣赏人间百态了。   视野尽头却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朝这边走来。   林阅微赶紧手忙脚乱地放下了挂帘,心砰砰直跳。   过了会儿,林阅微纳闷地想道:我怎么表现得跟被捉奸似的?   没什么好怕的,自己行得正坐得端,林阅微给自己打了气,再次缓缓卷起挂帘。   顾砚秋是来谈生意的,合伙人喜欢喝茶,她乐得作陪,喝茶比喝酒好得多。   合伙人正和她提起茶的品种,顾砚秋便笑了笑,说:“我有个朋友,也精通此道。上回我和她出去吃饭,餐厅上了一壶金骏眉……”   顾砚秋刚说到这,就见到面前三四米处的一座水榭挂帘卷起来,还没等她看清,挂帘便再次快速落了下去。   “顾总。”   “顾总?”   顾砚秋听合伙人叫她,方回过神来继续说,心中却是微微一动,那张一闪而过的脸怎么那么像林阅微?   作者有话要说:林小姐要在家抠脚了,林家不能回,她又要省钱,所以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   大声说出你们的答案! 第56章   林阅微这次比上一次更怂,不到一秒便败下阵来, 落下帘子前只恍惚瞧见顾砚秋一张笑意盈盈的脸。   借着两次记忆的拼凑, 林阅微大约知道她身边站着的除了秘书林至——就是那个她曾经误会成对方男朋友的小帅哥外, 还有一个大肚便便,神似弥勒佛的中年男人, 应该是生意伙伴之类。   挂帘还差一点才落到底, 林阅微透过那一点缝隙,看见四双脚沿着走廊往前走,快到自己这边的时候拐了个弯,往隔壁的另一个包间去了。   林阅微松一口气,不敢再瞎看了,免得被顾砚秋发现她在这儿。   正好此时邵雅斯给她发过来消息,一迭声的道歉, 听她说的时候喘气如牛,应该是在跑步前进,林阅微对着话筒长叹了口气,苦口婆心道:“你是个女明星你知不知道啊?能不能注意一点儿?”   她越来越感觉自己不是交了个朋友, 而是提前体验了当妈的感觉, 邵雅斯再傻一点儿, 她估计就忍不住提醒她走路慢点,以免摔跤。   “就一点路,没有一直跑,刚开会呢,开个没完, 我一看时间生怕你走了。”   听她声音平稳,林阅微估计她已经坐上了车,邵雅斯没驾照,不可能自己开车,外地人,家境小康,不会特地给她买辆车,只可能是公司给她配的车和司机。   想想邵雅斯,再想想自己需要打车过来的“惨状”,人不能比较,一比就要气死人。   人比人气死人的邵雅斯姗姗来迟,鼻梁上架着副能遮住大半张脸的墨镜,鬼鬼祟祟地钻了进来,跪坐在林阅微对面的软垫上。   “我刚过来的时候身后没有跟着人吧?”邵雅斯进来的时候特意叮嘱林阅微帮她注意下后面有没有人。   “没有。”   “我刚怎么没见你把挂帘掀起来啊?”   “……这个你不用管了,反正我看了,没人。”说来丢脸,林阅微是冒着被发现的危险,趴在地上往外瞧的,她不想提这个,转移话题道,“狗仔也是很忙的,节目都结束了,我们顶多就算是个三十八线,哪儿有闲心来拍我们?”   “我经纪人也是这么说的。”   “那你还……”   “但是她让我从现在开始锻炼敏锐度,等将来被拍到了就来不及了。”邵雅斯虽然人单纯了点,但是胜在听话,经纪人说什么她做什么,一直这么下去也没什么不好的。   林阅微笑了笑,说:“我让他们上壶新茶,这个都凉了。”   “凉了正好,别换了。”邵雅斯连忙拦住她按铃的动作,取过一只茶杯就倒了一杯满,仰头一饮而尽,“我渴死了,车上还没买水。”   林阅微:“……”   算了,这不是重点,她怎么高兴怎么来。   这顿晚饭明显是要吃很长时间的,林阅微叫来服务员,两个人点了点茶点,聊起天来。   邵雅斯对公司的新鲜感还很足,她先忍不住开口了,说她今天签约完遇到了公司里的别的艺人,以前只能在电视上见到,现在和她出现在同一个公司,觉得特别神奇,跟做梦似的。   林阅微说:“我今天也在公司碰到一个,谱儿摆得很大,但是戴着墨镜,我没认出来是谁。”   邵雅斯说:“别管她,你们那种大公司,平时见面的机会都特别少,认不认识都没事儿。”   林阅微点头,她本来也没想管对方,要不是有个小插曲,她现在已经忘记对方了。她对被命令帮忙倒没什么感觉,她现在没有地位,人家看得起她才怪。   混圈的要是装着颗玻璃心,不用等别人来踩,自个儿就碎完了。   邵雅斯说了一阵儿,突然忍俊不禁,道:“你知道吗?我们经纪人脑洞太大了。”   “怎么说?”   “今天中午快吃饭的时候,我不是和你通电话么?她以为是我对象。”邵雅斯学着她经纪人的语调严肃说道,“我问你句话,你老实回答我。我说,什么话。我经纪人说,你有男朋友或者女朋友吗?我当然说没有,经纪人又问我,你没结婚吧?”   猝不及防中了一枪的林阅微:“……”   邵雅斯:“哈哈哈我看着像结婚的人吗?还跟我说圈子里地下情和隐婚的特多。”   林阅微:“……”   邵雅斯自个儿哈哈了一圈,纳闷地问她道:“不好笑吗?”   林阅微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哈哈。那什么,你话也说了这么多了,喝口茶。”   “我不……”邵雅斯还没来得及说话,已经被林阅微强行灌了一杯水。   ***   顾砚秋和生意伙伴及各自的秘书,一行共四人落了座,这位生意伙伴还就着茶的种类说个没完,旁征博引,站在一旁的服务员温和地笑着,等着这位老总模样的人在顾砚秋面前显摆完。   大多数男人都喜欢在漂亮的异性面前炫耀自己,这位合作伙伴也不例外。顾砚秋越听他炫耀,就越想起来林阅微坐在她对面从容品茶的样子,真正能动人心的锋芒是懂得藏在鞘中的。   顾砚秋耐心地等生意伙伴说完话,捧了个场,对方满意地笑道:“女士优先,顾总来点吧,你喜欢什么茶?”   顾砚秋星眸流转,说:“碧螺春。”   男人抚掌笑道:“我也喜欢碧螺春,那就碧螺春吧。”   顾砚秋手指在手机上划了一下,没有收到新消息。她一心二用,一边和生意伙伴聊合作,一边在想林阅微现在可能在做什么,会不会马上就被安排了工作要飞外地。她们隔了四个月才匆匆见了几面,这回离开下次见面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顾砚秋眼神恍惚了一下,眼底添上了丝愁绪,一闪而过。   合作伙伴明显怔住,竟然逾越地脱口而出一个唐突的问题:“顾总是单身吗?”   顾砚秋看着他。   对方知道自己失礼了,但是身为男性莫名的优越感作祟,他并没有打算收回这个问题,和顾砚秋的目光对上。   顾砚秋:“林至,把我包拿过来。”   林至不明所以,给她拿过来了。   顾砚秋把包包拉开,从里面掏出来一个丝绒盒子,打开,取出婚戒戴在无名指上,扬了扬手:“我结婚了。”   林至:“!!!”   生意伙伴神情尴尬,说:“不好意思。”   顾砚秋一改先前温和,前所未有的冷淡,说:“如果王总是抱着这样的心思来的话,我们没有聊下去的必要了。”   对方连忙圆场道:“顾总,我向你赔个罪。”   顾砚秋站起来,说:“我去趟洗手间,失陪一下。”   ***   林阅微选择性地将大部分事实告诉了邵雅斯,果实娱乐没有表面想得那么风光,大公司有大公司的坏处,她进去以后感觉有一点梦想破灭。林阅微用的是陈述语气,平平板板的,不带任何卖惨的情绪。   邵雅斯先同仇敌忾地和她站在同一立场批判了公司和她的经纪人一通,很快便抛开无意义的情绪发泄,问到了问题的核心:“那你打算怎么做?”   邵雅斯和林阅微一起待了这么久,即便还没有完全了解她,也知道她不是个会专程找人抱怨的人,抱怨是最浪费时间且没有用的事情。   这就是林阅微选择邵雅斯当吉祥物的原因之一,该话多的时候话多,聊起正经事情来不会插科打诨胡说八道。   林阅微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说:“走一步看一步,公司不给我找事情做的话我就自己去找。”   “那不是可惜了吗?”邵雅斯叹气道。林阅微在录制节目的时候人气比她高得多,虽然演技差那么一点儿,但是娱乐圈里演技才不是唯一评判的标准,有的人就是有观众缘,盼都盼不来。演技可以练,讨人喜欢却是天生的,她以为林阅微这条路会比她好走很多,没想到现在却完全相反。   “可惜不可惜的,事已成定局,现在说这个没有用。”林阅微拇指和食指摩挲着手里的杯盏,垂眸望着里面澄澈的茶水,“关键是我在圈子里不认识什么人,孤掌难鸣,有的资源连门路在哪里都不知道。”   “问问导师?”邵雅斯给她出主意,“就签你的那个导师啊,白桦大神,她不是钦点的你吗?签完了不管你可还行?那违约金咱们也付不起啊,这不是坑人嘛,还不如留在节目组的公司呢,那边刚刚起步,无论如何也不会没资源的。”   “她工作很忙的,我今天在公司问了个人,听说也不常来公司。”   “你打电话发短信啊。”   “……”   邵雅斯说:“不试试怎么知道?说不定是她太忙一时忘记了呢,时间就是金钱,时间就是生命,脸算什么,这不是你告诉我的吗?”   林阅微点了点头,但其实没报多大希望,白桦要是记得她的话就不会从那天在S市露面后就消失不见了。   邵雅斯给她想着招:“除了白桦以外,我记得表演课的吴老师也挺喜欢你的吧?”   “吴老师更喜欢你,她还喜欢其他人。”   “如果是顺手的事,能帮总会帮一把的,我听说她蛮喜欢提携后辈的,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嗯。”林阅微应下。   “其他几个导师,还有同学,能试一下都试一下吧,总比没有好。”   邵雅斯说的同学是指他们一起参加节目录制的,这些人邵雅斯或许信里面有几个好人,会搏一搏,但是林阅微不会,能够提供资源的人无非就是出道那几位,而出道了的全都是竞争对手,除了邵雅斯,她一个人都不相信,说不定就会适得其反。就连那些导师,也是另一个层面上的竞争对手,只是他们还没有成长到能够威胁导师的地步,对方可能还不把她放在心上。   林阅微给她说了自己的顾虑,邵雅斯连连点头,“是我想得不够周全。”   邵雅斯这人脑子确实转得慢,一个劲地给林阅微出主意,有的有用,有的没用,有用的大部分林阅微已经想到了,她想要的邵雅斯却迟迟没有说到。要不是林阅微确定了解她,还以为对方这么久以来都是扮猪吃老虎。   茶点陆续上来了,邵雅斯住了嘴,先吃东西,“我快饿死了。”   她看林阅微只用筷子夹了两口,说:“你也吃啊,等了这么久了,你不饿吗?”   “喝茶喝得半饱了。”林阅微依旧慢条斯理地动着筷子。   邵雅斯看着她,目不转睛的,方才舞得如风的筷箸都停了。林阅微眉梢挑起一丝疑惑,就见邵雅斯突然对她笑了起来。   “阅微。”邵雅斯喊她的名字。   “怎么了?”   “看你吃饭好赏心悦目啊,动作都很漂亮,感觉像是那种富贵人家出来的。”   “我不是,我没有。”林阅微面不改色地为自己辩解道,说着就送了一整块炖排骨进嘴里。看自己吃饭有什么意思,看顾砚秋吃饭才有意思,不用菜能下一碗白饭。   “我没有说你是富二代啊,就是看着像有钱人。”   林阅微眨了眨眼:“我看你也像有钱人。”   邵雅斯:“哈哈哈哈哈。”   林阅微说:“主要是像有钱人家的傻大姐,不如叫傻妞吧,傻妞?”   邵雅斯嗔道:“你好烦啊。”   林阅微给她将茶杯满上,“好好吃饭,没几天能吃了。”   邵雅斯吓得差点儿被排骨卡着喉咙:“什么叫没几天能吃了?”   “以你们公司对你的重视程度,是肯定要控制你的身材的。”林阅微捏了捏她小臂上的肉,说,“你都胖成这样了,还不赶紧减肥,要什么自行车。”   “我才不到一百斤。”   “胖了,最少减到九十以下吧。”   “那不是排骨吗?”说着邵雅斯将自己嘴里的排骨吐了出去,落在盘子里,清脆的一声。   “你才一六五,九十斤不能再多了,上镜会显胖,之前电视节目放的时候你没发现吗?”   邵雅斯确实发现了,但是她不想承认,反问道:“那你多重,你比我高三公分,一六八是吧?”   “我九十五啊。”   “那……”邵雅斯刚想说你是不是也得减肥,就见林阅微眨着眼睛说:“我现在就在减肥。”她指了指自己面前的茶,和盘子里仅有的一块排骨。   邵雅斯看着面前被风卷残云后的食物残骸:“……”   气死人了!   不管了,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邵雅斯挑衅地盯着林阅微的眼睛,恶狠狠地再喂自己吃了一口炖排骨。   林阅微快笑死了。   “我去趟洗手间,你先吃着。”林阅微起身,掀开门帘,她这回确实是茶喝多了。   “去吧去吧,别被人拍了。”邵雅斯吐字含糊地提醒道。   林阅微笑了笑,放下门帘。   这里的路有点绕,林阅微问了一个服务员,才问到洗手间的位置,她循着对方指的方向找过去,在认清男女标志后,进了女洗手间。   里面约莫点了香薰,气味不难闻,洗手台上还插着新鲜的花。林阅微挑了一间,刚进去便听到隔壁的隔间开门的声音。   林阅微从门板的缝隙里看见了对方剪裁精致的黑色西裤,和往上的一小截小腿。不知为何目光居然在上面多停留了两秒,暗骂自己神经病,看到一双脚都觉得是顾砚秋。   满天下都是顾砚秋,能不能有点儿出息?   林阅微解决完了,推门出来,隔壁隔间出来的人还站在洗手台的镜子前,一串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佛珠因为洗手的原因被摘下搁在了旁边,下边垫了一层纸。   林阅微:“!!!”   神了!还真是满天下都是顾砚秋!   林阅微心里一个激灵,抬脚就要往回溜,顾砚秋刚好在镜子前抬起头,看见了林阅微行将溜走的身影。   “阅微。”顾砚秋的声音里有明显的喜意,“真的是你。”   林阅微僵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她现在装刚进来还来得及吗?顾砚秋虽然在洗手,可她耳朵估计没聋。   顾砚秋意识到自己似乎太激动了,平复了一下心情,温和地笑道:“我刚来的时候就觉得隐约看到了你,你是不是在我隔壁的那个水榭里啊?”   林阅微若无其事地转过来,跟着笑道:“好巧,你是在哪间,我不知道啊。”   “明月间。”   “我在明溪阁。”林阅微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问道,“这两间是在一起吗?”   “是啊。”   “好巧。”林阅微除了这两个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她偷偷地往顾砚秋嘴唇上瞟了一眼,好在已经消了,不然她又要多一份尴尬。   “你和朋友在这里吃饭吗?”顾砚秋问她。   “是啊。”林阅微走到洗手台前,拧开水龙头,莫名的十分不敢提这位朋友的名字。   顾砚秋抽了纸巾将自己的手包括指缝都擦拭干,才拿起边上的佛珠重新套在手腕上,停在一边等,显然没有先离开的意思。   按照社交礼仪,林阅微现在是不应该沉默的,但是一对上顾砚秋,她连保持冷静都是问题,学的那些社交礼仪全都成了一块一块的大石头,把她的喉咙堵得死死的。   隔间里大约还有其他人,这些人救了林阅微一命,否则顾砚秋不知道会不会问出别的她不能招架的问题。   两人在外面是要保持距离的,两人约定在门口先后脚出去,之后一直拉开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林阅微的明溪阁离得近些,林阅微站在门口迟迟没进去,一直等顾砚秋走到前面去了,才掀开进来。   邵雅斯说:“你干什么呢?在门口停那么久?”   林阅微随口搪塞了她个理由。   邵雅斯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不知道她看起来瘦弱的身体是怎么吃下这么多的。上回顾砚秋在她家还说她胃口可大可小,她和她妈妈都惊呆了。   林阅微赶紧甩了甩头,怎么又想起来顾砚秋了。   邵雅斯喝着饭后茶,抬头看着林阅微,说:“我想起来一个办法,你绝对没有顾虑的。”   林阅微不知道是叹息还是振奋地在心里说:等了一晚上,总算来了。   ***   顾砚秋眼睛快把那道帘子射穿了,也没看见里面藏的究竟是什么人?林阅微为什么捂得那么严实,宁愿自己暴露也不肯叫人瞧见一点,难道是她的秘密男/女友?   顾砚秋为一个小小的猜测便心神不宁,她直觉和理智都是不信的,但是感情的事不能用常理来判断,顾砚秋总是会不自觉地倾斜到这个可能。   顾砚秋面沉如水地回了包间,合作伙伴以为她还没有消气,连忙给她赔罪,歪打正着的,态度好了不少,也没敢再开什么玩笑。   生意谈得十分顺利,林至时不时朝顾砚秋瞥去一眼,看到她表情自始至终都没什么变化,寻思着要不要去哪儿找根钢笔来给她消消气。   这男的也真是,败坏他这样素质良好的男人形象。   顾砚秋一面应付着合作伙伴,一面趁着空时给林阅微发去了一条消息,过了几分钟后,得到了回复。   她对面的合作伙伴就看着面若寒霜的女人脸上突兀地出现了一点笑容,之后身边笼罩的低气压便倏地消失不见,顾总还是一开始的那个温和含笑的顾总。   生意伙伴如释重负,气氛重新融洽起来。   离顾砚秋最近的林至看了个一清二楚,顾砚秋就是看了一条微信消息而已。可以轻易左右顾砚秋情绪的人,据林至所知,除了林阅微以外,最可能的就是把顾砚秋的嘴唇嘬得红肿的神秘人,今晚这一出极有可能是情侣闹的小矛盾。   小顾总生起气来还是那么可怕,更可怕的是,他以后大概要经常见到她忽冷忽热的样子了,身为秘书的噩梦来了。   ***   “你相不相信我?”邵雅斯认真地问刚坐下的林阅微。   “相信。”   “那好。”   邵雅斯提出了一个让林阅微感动但是让旁人看来却是傻得不行几乎要怀疑她智商的操作:“我经纪人不是要给我铺路吗?那我的资源,我的门路,凡是她告诉我的,我全部都告诉你,我肯定不会骗你。”   在娱乐圈里,信息是有价的,比如某个剧组演员的招募,并不是每次都会对外公开,没有门路的人两眼一抹黑,剧组开机了你都不知道它到底曾经缺过哪一些人,有的人退了组紧急招过新人,又什么时候在哪里举办试镜会。剧组里选角导演乃至导演的联系方式,这些都是能够获知的信息。   不仅是剧组,还有广告、宴会等等方面,人脉就是信息,信息就是资源,机会都是藏在这些之后的。   邵雅斯愿意把她能获知的一切信息全盘相告,毫不藏私。   换作林阅微,对娱乐圈里的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是做不到的。连林阅微答应和她吃饭的时候,也没想到邵雅斯会做到这个地步。   饶是她早有预谋,面对如此相付,还是忍不住提醒邵雅斯道:“你能不能稍微为自己考虑一下?”   “公平竞争嘛。”邵雅斯还是那句话,“输给你我心甘情愿。”   “不是输不输的问题。”邵雅斯明明可以让她直接出局的,林阅微看着她的眼睛,那是一双年轻的眼睛,瞳仁漆黑,眼白清亮,眼神单纯,热烈真诚得做不得半分假。   “算了。”林阅微突然说不出任何大道理来,面对这样的心意,她除了接受还能说什么。   林阅微眼眶发热,胸中生出豪情一片:“将来我要是红了,我一定……”她卡了壳。   “你什么?”邵雅斯笑道,“你就以身相许?”   林阅微:“…………”   邵雅斯看她噎住的表情,爆笑出声:“哈哈哈哈我逗你的。”   林阅微忽然严肃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千万不要跟别人说。”   邵雅斯稍微控制了一下表情,还是笑眼弯弯的模样:“你说。”   林阅微朝她勾了勾手,邵雅斯配合地贴近,两个脑袋挨在一块儿。林阅微用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我结婚了。”   从这一刻起,林阅微在心里把邵雅斯当成了真正的朋友。   邵雅斯惊讶状:“你结婚了???”   林阅微点点头。   邵雅斯说:“怎么可能呢?你比我还小一点。”   林阅微说:“当时我就是一时冲……”   “噗——”   她话还没说完,邵雅斯笑得朝后倒在了地上,手捂着肚子,“哎哟哎哟”地喊疼:“哈哈哈我不行了,你这个也太好笑了。”   林阅微:“…………”   林阅微正色说:“我没开玩笑。”   邵雅斯无情的:“哈哈哈哈哈。”   林阅微:“…………”   林阅微试着和她解释,邵雅斯笑得肚子疼,根本不听她解释,到后来跟她急了:“你再说这个逗我,是不是想要我的命?”   为了保住邵雅斯的命,林阅微叹了口气,只好适可而止地闭上了嘴。   我是真的结婚了啊,为什么说真话你不相信我?塑料姐妹情!她在心里咆哮道。   邵雅斯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摸着自己的胃说:“我笑饿了。”   林阅微:“……”   她之前到底为什么会觉得邵雅斯吃得少呢?   林阅微说:“要不我再给你叫点别的吃?”   邵雅斯说:“那倒不用,吃撑了难消化,你让上壶新茶吧,这壶喝完了。”   林阅微让人上了壶茶,两个人面对面品茶,开始聊一些轻松的话题,比如说先前录制节目里谁谁昨天买了件衣服,一共买了五十件,问清所有女孩儿地址,每个人邮了一件过去,结果网上这几天爆出来路透图,好几个人穿同款,引发了cp大乱炖,有的cp粉糖都吃到嘴里了,最后才发现是有毒的。   林阅微记起来在集训基地练习的时候那伙一女侍二女三人行的。   “哦,她们啊。”邵雅斯喝了口茶,说,“分了,决赛前几天就分了,那时候我们脚不沾地都快忙成孤魂野鬼了,我忘记告诉你这事儿了。”   林阅微难得八卦一次:“怎么分的你知道吗?”   邵雅斯说:“我也是听人说的,三人组合里那个T,就是脚踏两条船的那个,又劈腿了。”   林阅微差点儿把茶杯给吞进去。   什么玩意儿?   她当劈叉呢?   邵雅斯现在提起来依旧感觉震惊,说:“厉害吧?两个女朋友还不够她玩的,去找了第三个。后来就出事了,科学证明三角结构最具有稳定性,四角关系是没有未来的。她第三个女朋友特别厉害,一个人把另外两个女朋友撕跑了。听说这个T闹过,但是没闹赢,还被第三个女朋友打了一顿。”   林阅微笑道:“突然有点解气是怎么回事?后来呢?’   “我也觉得解气,后来的事我也不知道了,决赛的时候她和第三任女朋友还在一起呢,现在分没分天知道,没分估计也没好日子过。”邵雅斯说,“她第三个女朋友也是瞎了眼,喜欢谁不好,喜欢这么个渣女。”   “可能是为民除害呢。”   “希望是吧,希望她已经完成使命脱离苦海了,别吊死在这棵歪脖子树上。”   林阅微吃了口过期的霉瓜,有点消化不良,小口地抿着茶,放在旁边的手机叮了一声,林阅微拿起手机解锁。   邵雅斯和她聊得起劲,打眼一瞟,随口问了一声这位打扰她们聊天的“罪魁祸首”是谁。   林阅微还没点开聊天框,先看到了对方的头像,笑着道:“我老婆。”   邵雅斯没眼看:“林阅微小姐,你这样有意思吗?逗我逗上瘾了还,赶紧把戏收一收。”   为什么想说一句真话就这么难!林阅微在心里叹了口气,从善如流地改了口,说:“我一个朋友,你不认识的。”   邵雅斯哼唧着应了一句,懒洋洋地说:“你看看说什么了。”   林阅微说:“看着呢。”   【西顾:你什么时候结束,和我一起回家吗?】   【西顾:盼复】   林阅微摸着下巴笑了起来。   邵雅斯眼睁睁看着她迷之微笑了两三分钟,忍无可忍地打断她:“你干吗呢?”   “没什么。”   林阅微轻松敲下两个字。   【两个木:好啊】   聊天聊得差不多了,两人打算走,邵雅斯问林阅微:“你开车来了吗?”   林阅微:“没有。”   邵雅斯:“那我送你回家吧,我有司机。”   林阅微摇了摇头,笑道:“不用了,你先走,我老婆在等我。”   邵雅斯瞪圆了眼睛:“你再这样我生气了啊!我真的生气了!”   林阅微只得无奈道:“好吧,我朋友正好在这边吃饭,她捎我回去,你不认识的朋友。”   邵雅斯拎起自己的包包,轻哼道:“下不为例。”   作者有话要说:林阅微三连肯定:我真的结婚了!【震声】   消息真的是我老婆发来的!【震声】   我老婆真的在等我!【震声】   想替林小姐抓住邵雅斯的肩膀狂摇:“她说的是真的,球球你相信她一下吧!” 第57章   邵雅斯快走到门口了,突然回过头, 问道:“你上回说你那暗恋对象呢?发展得怎么样了?”   林阅微:“啊?”   邵雅斯说:“就先前在厂里的时候, 你说你有一个暗恋对象, 还出现幻觉了,穿白色运动服那个, 不记得了?”   “哦哦哦。”林阅微记起来了。   那时候她发现邵雅斯对自己可能起了一点蒙眬的小心思, 但林阅微不想让她对自己的感情发展下去,就骗邵雅斯说自己有一个暗恋的人。那天她在上班路上看到了一个穿着白色运动服,疑似顾砚秋的人,正好借着试探的机会掐灭了邵雅斯那个念头。   当时她是硬将“暗恋对象”这个头衔强加到了顾砚秋身上,谁知道现在一语成谶,竟然真的喜欢上了对方。   林阅微知道她不会信,打趣道:“我和暗恋对象结婚了。”   邵雅斯果真一言难尽地看着她:“臆想症是病, 得治哈。我先走了。”   林阅微朝她挥了挥手,哈哈笑道:“拜拜,回见。”   邵雅斯摇着头走了,林阅微等看不见她的身影之后, 才给顾砚秋发了条消息。   【两个木:我这里好了, 你结束了吗?】   顾砚秋秒回她。   【西顾:比你结束得早一点】   【西顾:我在停车场, 具体位置在……车牌号是……】   林阅微根据指示顺利到达目的地,她刚靠近顾砚秋的车时便听到“咔哒”一声开车门锁的声音,林阅微拉开车门上了车。   “你秘书呢?”   “我让他先回家了。”   林阅微往她握着方向盘的手看去,原本戴在无名指上的戒指不见了,她之前在洗手间和顾砚秋偶遇的时候还看见了。   林阅微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 不死心地又去看她另一只手。   还是没有。   顾砚秋发动了车子,技巧娴熟地掉头,跟着导航往家里开。林阅微听了一会儿,发现导航语音包换成了郭德纲。林阅微作为北方人,又靠近津市,或多或少都会听一些相声,德云社她也和朋友约着去捧过场,但是往常会逗得人捧腹大笑的段子在顾砚秋全程淡漠的表情下充满了违和感。   前方事故多发地,导航里抖了个机灵,林阅微提了一下嘴角,想笑,但是看顾砚秋端正的神色,让林阅微怀疑她听的不是郭德纲,是《大悲咒》。   林阅微就没笑出来。   顾砚秋还纳闷呢,她听林妈妈说林阅微还挺喜欢听相声的,尤其喜欢那些老前辈,有些经典的相声都听不腻,三不五时翻出来。   她特意在林至的指导下下了个这样的导航语音包,怎么林阅微的样子这么严肃?   林阅微怕打扰了顾砚秋听“《大悲咒》”,没出声,顾砚秋瞧着林阅微听段子都不能展颜,以为她是今天心情不好,也没开口。   两人莫名其妙地沉默了一路,直到到达目的地,林阅微等车停稳后,下了车,从后座将自己的包拿出来,顺手帮顾砚秋也拿了。   顾砚秋说:“谢谢。”   “不客气。”   “……”   为什么她们俩之间的感觉看起来这么生分?林阅微费解地想道,明明昨天在林家的时候相处得好好的,虽然中间出了一些小插曲。   她想着,得找个话题活跃一下气氛。   “你今天是一开始就看见我了吗?”林阅微沉吟片刻,开了口。   顾砚秋锁了车门,“也没有,就是朦朦胧胧感觉是你。”   “直觉?”   “差不多吧。”顾砚秋问,“我一看过去你就把帘子放下来了也没机会看个清楚。”   “我没注意。”   “你……晚上和什么朋友吃饭啊?我认识吗?”   不知道为什么,林阅微听着她拉长了一个字的语调,总有一种不大好的预感。   “认识。”林阅微只回答了第二个问题,并且在心里默默祈祷顾砚秋不要再追问了。   顾砚秋在心里冷漠地哦了一声,就这么不想让我知道是谁。   刚启唇,林阅微就有点话赶话地问她:“你今天是在谈生意吗?还顺利吗?”怎么听怎么像是心虚地转移话题。   “……顺利。”   “你那个秘书呢?”   “他怎么?”   “有女朋友吗?男朋友也行。”林阅微骑虎难下,确实是没话找话地和她聊。   “有女朋友。”   “那女朋友好看吗?”   顾砚秋停下脚步,转过来看着她,眼神幽幽的,很明显了。   林阅微:“……”   林阅微干巴巴地笑了下,说:“我就是随便问问。”   顾砚秋:“你一起吃饭的那朋友有对象吗?”   林阅微被问得一懵:“啊?”   顾砚秋说:“我也是随便问问。”   旋即转身便往门口走去,在林阅微看不见的角度皱了皱眉,十分懊恼似的。林阅微在原地愣了一下,想了想,感觉顾砚秋是在逗她,便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   在学生时代,很多人都有过遇上熟人从身后突然逼近,然后被勾住脖子拉过去的经历。可顾砚秋没有,所以当她被林阅微从后方赶上,并且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打算往怀里圈的时候,她瞬间惊讶得睁大了眼睛,看向一脸笑意的林阅微,整个人都僵住了。   “我说你是不是——”林阅微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咽了回去,笑容也戛然而止。   林阅微讪讪地松开了手,轻声说:“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   林阅微垂着头,老老实实跟在她身后,不敢再有任何造次。顾砚秋用食指指纹开了锁,侧身让开一个身位,让林阅微先走。   关于进门顺序,林阅微和她已经“你先”“你先”地客套过好多次了,回回顾砚秋都要固执地让她先进,索性也懒得客气了,抬脚进门。   “刚才的事……”顾砚秋好像憋了很久了,说的时候攒着一股气。   “嗯?”林阅微一只手扶在玄关的鞋柜上,侧头望她。   “你以后可以对我做。”短短的几个字,她说得似乎无比艰难,比让她在会议桌上和顾槐吵一大架还要难。   什么事?林阅微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你说的是勾你脖子吗?”   顾砚秋点点头。   林阅微若无其事地应道:“好的。”   她弯腰脱鞋,鞋头朝里,两只并列,整整齐齐地放好,再踩进一步之外的拖鞋里,顺手将顾砚秋出门时脱反了的拖鞋摆正。   顾砚秋换好鞋,偷偷瞟了一眼林阅微,不禁失落地想:一点反应都没有么?   林阅微坐进沙发,打开了电视机,电视上放的是个晚间档,古装玄幻剧,特效一毛钱不能再多,主角两个踩着剑拿着伞在天上飞,十分钟过去了,还在天上飞,说着一些毫无营养的对话:   男主角:“你走。”   女主角:“我不走。”   男主角:“你快走啊,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女主角:“我不走,死也要跟你死在一起!”   男主角深情道:“你听我的,你快走,我爱你。”   女主角:“我也爱你,但是我不能走。”   男主角:“你……”   女主角:“啊,追兵已经追上来啦——”   男主角嘴角涂着兑水的番茄汁,豪情万丈:“好,我们今日便死在一块儿!”   林阅微满脑子都是我是谁我在哪,刚刚顾砚秋和我说什么了?四舍五入她们俩的孩子现在就已经上幼儿园了啊,暗恋他/她的小男生小女生排成长排。   对话完了,电视回归了正常的广告,广告有点突兀,比电视剧的声音大了很多,林阅微一下被惊醒,视网膜映出了电视机的画面。   顾砚秋:“……”   总觉得林阅微发了十分钟的呆是怎么回事?   林阅微神情自若地问和她一起看电视的顾砚秋:“我刚看那电视叫什么名字,太精彩了,忘记看剧名了。”   顾砚秋对她“太精彩了”的点评无法苟同,但是林阅微说什么都是对的,顾砚秋告诉了她电视剧名字,林阅微便欢欢喜喜地在视频库里搜索着电视剧名。   刚刚好像听到个谁死了,林阅微说:“很感人。”   顾砚秋附和:“是啊。”   林阅微委婉地制造共同相处的机会:“那你陪我一起看电视?啊,现在快十点了,你平时都什么时候睡觉的啊?”   顾砚秋看工作忙不忙,不忙的话十一点就上床睡觉,忙的话没个准,通常一两点,也可能一晚上通宵。回国这段时间基本上没有在十一点之前爬上床过。   “我十二点。”顾砚秋这回听明白了她的邀请,“可以看会儿电视。”   她们俩分开坐了两张沙发,林阅微趁着电视剧在唱片头曲,没快进,她端起茶几上空空的果盘,说:“我去切点儿水果来。”   “我去吧。”顾砚秋忙起身。   林阅微已经离开了沙发,站在冰箱门前开始挑水果,苹果、梨、香蕉、火龙果等,各拿了一点。   顾砚秋伸长了脖子往厨房瞧,只能看见林阅微走来走去的背影。   林阅微在家是典型的千金小姐,有爸有妈有阿姨,无论如何都用不着她动手切水果,所以她的动作便慢了些。等她切好,临时上网搜索摆盘,再端出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十几分钟,电视机右上角有一个暂停的小标志。   “谢谢。”林阅微说,“过来吃水果吧。”   林阅微把果盘放在自己面前的茶几上,顾砚秋不得不坐了过来,林阅微在心里给自己比了个耶,计划通。   林阅微按了下遥控,电视剧开场。   林阅微只看了几分钟,主配角们僵硬的演技和其雷无比的台词就将她震住了,她刚刚都对顾砚秋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希望顾砚秋不要觉得她脑子有问题。   顾砚秋捏着牙签头,给林阅微拿了一块切好的梨,笑着和她聊起天,说:“我好多年没看过电视剧里,这里边的演员我都不认识。”   林阅微想说“我也不认识”,但是这话说出来她们俩可能又聊不下去了,她有这么一种强烈的直觉,所以她选择拿出手机,上网搜索剧名,电视剧连带着演员列表就全出来了。   硬照图人均男帅女美,比照着电视上来看却有好几个不大能认出来。   林阅微一边看手机一边看电视,说:“这个迟XX应该就是男主吧,感觉电视里头有点大,带上假头套以后就更明显了。”   “是么?我看看。”   顾砚秋说着朝她那边靠过来,两人肩膀碰上肩膀,顾砚秋将脸凑过去瞧她手机屏幕,离得极近,林阅微感觉自己一低头嘴唇就能碰上她的耳朵。   林阅微咽了咽口水,不敢动。   “确实电视上显得头大。”顾砚秋看完了,赞同了林阅微的看法。   她起身的时候,长长的发丝擦过林阅微的唇畔,带着缱绻的温度。林阅微大气都不敢出一口,一直到自己鼻翼那抹幽淡的檀香气息渐渐远去、稀薄,才道:“上镜要求还是挺高的。”   这算是属于林阅微的专业内容了,顾砚秋做出了一个饶有兴致的表情。   林阅微便多说了两句:“镜头上和现实生活不一样的,你看有些明星特别是女星,在荧幕上不错,可以打个八分,现实生活里可能就是十分满分了,镜头对演员的基本条件要求很高,头小腿长,我说的是走普通路数的,就是男帅女美这一类的,也有外表不出色但是红了的,少。”   顾砚秋眨眨眼,想继续听。   “简单来说,就是普通人和明星、演员之间是有壁的,再好看的普通人放到明星当中也……”林阅微看着顾砚秋这张近在咫尺的毫无瑕疵的脸,感觉天空飘来一个巴掌,打脸啪啪响。   林阅微抿抿嘴,说:“当然,也有人长得特别好看,可以和明星媲美的,无非气质不一样。”   顾砚秋突然笑了起来。   林阅微觉得她笑得世界第一好看,但是也奇怪她在笑什么。   顾砚秋眸光流转,说:“阅微这张脸上镜一定会特别好看。”   林阅微谦虚地摆了摆手,说:“没有没有,你的滤镜有三尺厚。”   “什么叫滤镜?”好奇宝宝顾砚秋问道。   “滤镜就是拍照加的,可以让拍的照片更好看。”林阅微耐心地解答。   “我没有拍照。”   “引申义就是你在我的脸上加了层滤镜,怎么都觉得好看,三尺厚就代表你的判断受主观影响特别大。”   “我没有滤镜啊,我看过节目的。”   “我录节目的时候被骂成那样……”林阅微都不好意思提起来这事,因为她演技确实不好,网上黑她的人品是无稽之谈,她在出道的五个人中演技垫底,而且和倒数第二名有壁。   “我觉得这些人很奇怪。”顾砚秋沉吟了一会儿,这么说。   “为什么?”林阅微笑了笑,想听听她有什么道理。   “你什么都没有做错啊,就因为受人喜爱就要挨骂吗?”   “因为我演技不好啊。”   “这个节目也没说要选演技好的,不是按照人气决定出道位吗?只要粉丝给你投票就好了。”   “你懂得还挺多。”事情都过去了,林阅微本来就不在乎大众舆论,听到顾砚秋一本正经地替她鸣不平,觉得十分新奇,顾砚秋这个人无论如何也和综艺节目联系不到一起,而且真情实感了。   林阅微:“你知道我这种叫什么么?叫做流量明星,其实还不算明星,我笼统地这么说,而且是只有人气没有演技的流量,圈里近些年有很多这种人,红透天的也有,而老老实实演戏的实力派却远没有这些人有人气有商业价值,不公平。群情激奋,找到了一个爆发的点,我红不逢时,很不巧的就成了活靶子。”   “我不懂圈内的事,但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顾砚秋将佛珠摘下来握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拨弄着。   “什么问题?”   “演员、或者说明星吧,一般都是靠什么火的?”   “如果排除那种没作品靠粉丝的流量明星,有大爆的影视剧或者综艺,综艺这块儿算是另类吧,有专门的综艺明星,也能算代表。”   顾砚秋一侧眉梢轻轻地往上挑了一下,说:“好,那么如果现在同时有两个演技很好,我假设他们俩不分伯仲,一个演了一部好片子,红了,一个演了一部不好的片子,没红,那个红了的演员不断接新戏,越来越火,另一个却就此沉寂下去,公平吗?”   林阅微:“唔。”   顾砚秋笑笑:“哪个圈子都是这样的,根本不存在真正的公平,三分靠拼,七分靠命,古代起义的人那么多,好几朝群雄割据,为什么只有那几个改朝换代了?因为其他人傻吗?那世界上的傻子也太多了吧,能当诸侯的没几个傻子,但能够改朝换代的人都是天命所归之人。”   林阅微:“……”   为什么突然联系到了上下五千年,自己只是一个三十八线小明星啊。   “那些骂你的人不过是因为他们见不得你运气好,把对现实的怨气发泄到你身上,照这样的说法,那些卖彩票中彩票的才要被骂,宣传了‘不劳而获’的思想,严重影响了广大人民的价值观。简而言之,他们的思想高度和你不是一个层次的,如果你因为这些苦恼,说明你被那些人拉低了智商。”   林阅微有点儿想笑,她知道顾砚秋为什么和她说这些了,顾砚秋是在安慰她,不惜拖上下五千年下水。顾砚秋太可爱了吧她要被她可爱死了。   林阅微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表示自己听进去了。   顾砚秋自以为不动声色地安慰了地方,内心十分满意,为了掩饰,她又道:“不过我出国前演艺圈还没有这么畸形,应该是资本入场了。”   林阅微点头如捣蒜:“嗯嗯嗯。”   顾砚秋歪歪脑袋,感觉有点奇怪。   林阅微说:“你说得对,但其实近年来流量红利差不多吃完了,资本带来的粉丝经济走不长久的,很多流量明星都在寻求转型机会,比如木XX、简XX那几个有名的小生,身在圈内的人敏锐度比圈外人高多了,很多人看不明白,大加挞伐。”   顾砚秋这个又听不懂了,尤其是那几个明星,除了一个她在公司听年轻的女员工们提起过,其他的都是两眼一抹黑,便轻轻地笑了笑。   她最近常常在林阅微面前笑,和对平常人精心雕琢的笑容不同,都是那种简单干净的笑,露出两颗不很明显的小虎牙,显得特别年轻,看起来就像十七八岁的清纯高中生。   林阅微心跳得像过电,感觉她在用可爱杀人,忙给自己喂了一口苹果。   顾砚秋无意中行了个“凶”,问:“所以你是打算走什么路线?也是演技派吗?”   林阅微平复着自己的心跳,接连吃了两签梨肉,说:“我会很努力,尽量提高演技,但是这个东西很吃天分,我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尽力而为,无愧于心。”顾砚秋送了她八个字。   “我会的。”林阅微一开始对顾砚秋的印象是无趣,后来变成了有趣,现在则是看顾砚秋全身上下都写满了可爱,还是大写加粗的。   顾砚秋还不知道自己一个放到外面妥妥的御姐型人物,就这么成了她暗恋对象心里的小可爱。   可爱本爱脸上短暂露出了纠结的神情,道:“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不知道会不会唐突。”   “你问吧。”林阅微直接道。   “你为什么要进娱乐圈?”   “……”林阅微脸上的笑容一滞。   顾砚秋连忙说:“你就当我没问。”她不想让林阅微不开心,哪怕皱起一点点眉头。   “你误会了。”林阅微摇头说,“我只是需要组织一下语言。”   这是林阅微的一个秘密,她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包括江丛碧和她爸妈。   而顾砚秋将是第一个知道的人。   林阅微咬着下唇,片刻,松开,唇瓣上一串小小的齿印,她望着顾砚秋的眼睛,说道:“如果我说,我想成为像冉峥嵘那样的人,你会觉得我是异想天开吗?”   冉峥嵘,现在电影市场上不可多得的最具有号召力的导演、演员之一,是口碑和票房的保证,他除了这两个身份外,还创立了自己的经纪公司,从演员到剧本到院线几乎完全打通了,是个尤其成功的商人。   但凡和娱乐圈沾一点边的人,都知道冉峥嵘在这个圈子里巨佬的地位。   在顾砚秋出国前,冉峥嵘自导自演了自己的前两部影片,票房分列票房总榜第三和第八,初步奠定了圈中的地位,那时候顾砚秋就去电影院看过对方的电影。五年后的今天,对方已然无可撼动。   说冉峥嵘是娱乐圈里的第一,得分项目,演戏、导演、商人单项通通算不上第一,但是把这三者融合起来,冉峥嵘是唯一的一个。   林阅微想成为第二个冉峥嵘,她岂止是异想天开,简直是疯了。   “不会。”顾砚秋认真地回答她,表情看不出丝毫敷衍。   “有时候我也觉得挺迷茫的,把目标设成这样一座高山,会不会刚到山脚就望而却步了。但是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我不要走一条一眼能看到底的路。”   顾砚秋从林阅微眼里看到了从未有过的锋芒和斗志。   “我自己选的路,哪怕花费上一生,我也会不回头地走下去。”她的理想这么不切实际,说出来像是天方夜谭,林爸爸林妈妈都是实际的人,不会理会,江丛碧虽然表面不会说什么而且会赞同,但是心底必然不会抱希望。林阅微不喜欢放大话,更不喜欢开空头支票,所以对任何人都是说想演戏,想当明星。   顾砚秋想了想,理智占据了上风,问道:“就像我之前说的,称王称帝之人都是天命所归,这个圈子里尤其看命,如果你花费了一生,还是没能成为第二个冉峥嵘呢?”   冉峥嵘的成功不可复制,可遇不可求。而且林阅微是女人,女人要达到这样的成就,更是难上加难。   林阅微歪着头,看着她笑起来:“但我成为了林阅微啊。”   谁说她想做第二个冉峥嵘,她只是想做林阅微。永不放弃,一条路走到黑,不管她的终点到达了哪里,只要她是林阅微,她已经成功了。   学生时代的时候,老师让他们阅读经典,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人的一生应该这样度过,当一个人回首往事时,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愧。   同学们都把这句话当成作文素材,背过就背过了,只有林阅微记得当时她看到这句话的感受,那是灵魂深处受到强烈的震撼的感觉,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眼眶湿热。   从此她就将这句话奉为了自己的人生准则。   林阅微第一次说这个,想必也是最后一次,她有点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尖,对顾砚秋说:“我刚刚说的话,你听过就忘了吧。”   顾砚秋却十分坚定地摇了摇头。   林阅微:“???”   顾砚秋:“我等着亲眼见证那一天。”   林阅微:“……”   片刻后,她罕见地脸红了,说:“顾砚秋,你这样说我会觉得很羞耻。”   顾砚秋一下没忍住:“哈哈哈哈。”   林阅微一阵恍惚。   这应该是记忆里顾砚秋第一次开怀大笑。   之后,她便一阵羞恼,扑过去掐顾砚秋的脸,“你太过分了吧,还嘲笑我。”一摸到脸,不得了,这也太滑了吧,手指差点儿没夹住脸颊上的肉。   顾砚秋没防备,被她扑了个正着,仰面倒在沙发上,脸被掌控在林阅微手上,好像她再说错一句话就要大刑伺候。   顾砚秋的笑容已经变成了最常见的淡笑,林阅微有点失望。   顾砚秋说:“我是说真的,没有在嘲笑你。”   林阅微到底没下去手,只有手指刮了刮她脸:“那你笑什么?”   “我也不知道,就是很想笑。”顾砚秋老实回答。   “哼。”林阅微起身,放开她。不是她大人大量放过顾砚秋,而是顾砚秋躺在她身下的时候太诱人了,她怕这么个姿势久了之后会做出什么禽兽行为。   她垂眼看向顾砚秋腕上的佛珠,佛祖还看着呢。   顾砚秋坐起来,眼睛亮亮地望着她:“我是第一个知道的人吗?”   “知道什么?”林阅微在心里发出严正警告:请顾砚秋收回你那亮晶晶的眼神,不然我会举报你犯了可爱罪,判你呆在我身边无期徒刑两百年。   “你刚说的,冉峥嵘。”   “是啊。”   “那我就是你的第一个事业粉了?”顾砚秋说。   林阅微:“……”   这都什么有的没的,她怎么连事业粉都知道,说好的老干部不追星呢。   顾砚秋向林阅微摊开手。   林阅微斜她:“干吗?”   顾砚秋理直气壮道:“有没有写着‘1’的号码牌,给我做个凭证。”   林阅微差点儿笑死:“哈哈哈你是不是有毒。”以前怎么没发现顾可爱这么逗。   顾砚秋手还是执着地伸着。   林阅微无奈之下,从包里拿出纸笔,手写了一个“1”,把纸张撕下来,交到顾砚秋手上,“给你,行了吧。”   “行,就这个吧。”顾砚秋居然真的细心地收到了钱包的夹层里。   林阅微:“……”   今天不是顾砚秋犯病了就是她犯病了,不然为什么什么都不正常。   林阅微甩了甩头,顾砚秋正将钱包放回包里,不是幻觉,刚刚和她打打闹闹的人确实是顾可爱本爱。   电视机放着节目,两人捡起来手机,对着演员表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过去,这个人演戏表情僵,那个人还可以,有的人上镜比硬照还要好看些。   说到硬照,林阅微想起来她们决赛之前拍了一组杂志照,就造型师专门给她折腾了一期不一样的造型,按照时间也差不多该发了,她还没有看过正式照,暗暗有一点期待。   “上回你们决赛之前不是拍了杂志照片吗?那个什么时候会发售啊?”   林阅微:“!!!”   要不是自己没开口,林阅微还以为是她自己在说话。   真是神了,顾砚秋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吗?连她刚刚想到这组杂志照也能知道,不对,顾砚秋不是只看节目吗?节目里可没有说过她们拍了杂志,都是豆X小组、微博、Q群这些有组织的追星阵营才会知道节目以外的物料。   难道顾砚秋其实暗暗地在追星,要不然她怎么知道事业粉这种专业术语的?   林阅微心情复杂。   顾砚秋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露了馅,还对林阅微报以疑惑的目光。林阅微不动声色地按捺下心情,试探道:“你都喜欢哪几个选手?”   顾砚秋不追星的人设不崩,说道:“我人还认不全。”   她这话说得也不算假,除了林阅微,她其他人都懒得看一眼,说看节目,除了决赛现场,平时也只看了林阅微的剪辑部分,她不喜欢看综艺节目,唯一能提起兴趣的就是电影,还是国外的居多。以后要添上一项,一切和林阅微有关的。   林阅微说:“那你就说你认得出的选手中你喜欢的。”   顾砚秋不假思索地说:“你。”   林阅微心跳立刻漏了一拍,心说要死,差点儿被这猝不及防的回答撩得腿软,她正色道:“我不算,都说了你有滤镜了。”   她一边劝说自己冷静,顾砚秋只是把自己当朋友,之前都约好了绝对不能对对方动心,自己忍不住心动,那是自己自制力不行,顾砚秋不是那样的人,起码现在不到时机。她妈妈对她那么好,不看僧面看佛面,再说自己长得好看总要有些优待的,谁呆久了会讨厌自己。另一边却又止不住地胡思乱想,万一顾砚秋就是那个意思呢,她是不是在暗示自己什么?   顾砚秋察言观色,知道暗示失败,收了收心,也认真回答道:“除了你以外没有喜欢的,只有一个讨厌的。”   “谁?”   “邵雅斯。”   林阅微:“………………”   她今晚才和邵雅斯吃过饭,还把对方当成了真心的朋友,怎么这么不巧顾砚秋偏偏讨厌她,那以后岂不是更不能告诉她了?   “我能问问为什么么?”林阅微试图争取一下。   “没有为什么。”顾砚秋一提起来邵雅斯就来气,眼睛里冻得能掉出冰渣来。   林阅微更看出来了她的情绪外露,连忙收声:“我们不说她了,继续聊电视吧。”   “好。”   林阅微少提邵雅斯,顾砚秋也舒心。   把晚上看的几集里的人物分析了个遍,时针接近了十二点,到了顾砚秋要睡觉的时间。林阅微难得有这么一个和顾砚秋聊天的机会,不想放过,但是明天顾砚秋要上班,林阅微恋恋不舍地开口:“快十……”   顾砚秋抢在她之前说道:“你新公司怎么样?我一直忘了问你。”   林阅微被她打了岔,暂时将睡觉抛到了脑后,含糊地一笔带过说:“还行,新人都一样。”   林阅微不打算告诉顾砚秋她受冷落的事情,一是不想顾砚秋看到她的弱势,二是……尤其是二,她刚刚才和顾砚秋说了自己的雄心壮志,要成为娱乐圈巨佬,巨佬征途的第一步就踩进了沟里,现在正在挣扎着上岸,说出来都丢人。若是没有今晚的长聊,她说不定还会找顾砚秋商量一下。   在她第一步迈好之前,打死她也不会跟顾砚秋说实话。   顾砚秋说:“如果需要我帮忙的话,尽管说话。”   林阅微用眼神表达了不解。   顾砚秋说:“人脉我可能暂时帮不上忙,毕竟我不是公司的掌权人,但我手头有一点小钱,我知道你和家里的约定,若是你用得上的话……”   林阅微失笑了一会儿,说:“不用。”   顾砚秋:“不用和我见外,我就当是投资你,反正钱放着也是要做投资的,不如投一个自己喜欢的。”   又是一个“喜欢”的词眼,林阅微心说自己再这样脑补下去才是真的要得臆想症了。   “真的不是见外。”林阅微笑着拒绝。   顾砚秋又摆出那副执着的表情,不说话,就是闷闷地看着她。   林阅微简直怕了她,说:“要是需要帮忙的话,我一定来找你,好吧?”   顾砚秋这才轻轻点头。   林阅微看她乖得不得了,想摸她头,忍住了:“行了,赶紧洗澡睡觉,明天还要上班。”   “你今晚陪我睡觉吗?”顾砚秋语出惊人。   林阅微:“!!!”   她真的要举报了,顾砚秋这样频频拉响她心空警报就没个办法治她吗?   还真的没办法。   林阅微无奈地点了点头:“陪。”   顾砚秋梦游,林阅微不在家住还好,在家住不陪她说不过去。   林阅微转身上了楼:“我先回我房间洗澡。”   顾砚秋在后面跟着她上楼。   两人在顾砚秋的房间门口分开,习惯性互道了一声晚安,而后便望着对方笑。   “我忘记了。”林阅微说。   “我也忘记了。”顾砚秋笑了笑。   “对了,”林阅微在顾砚秋关门之前叫住她,“你认床吗?”   顾砚秋摇头,说:“还好。”   林阅微便提议道:“那你到我这里睡吧。”   当时选房间的时候,顾砚秋把主卧让给了林阅微,她自己则是住的次卧,林阅微这间要比次卧大得多。   顾砚秋点头:“好。”   林阅微在莲蓬头下冲完澡出来,路过洗手台,转头朝上面的镜子看了一眼,那种熟悉的和傻子一样的笑容又出现了。   林阅微:“……”   林阅微花了几分钟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她吹干头发,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听到敲门声,瞬时弹身而起,往前冲了几步,停下来,均匀地保持着淑女步走过去。   林阅微打开了房门,彬彬有礼地请顾砚秋进来。   时间挺晚了,两个人也都拘谨,林阅微说了句:“那睡觉吧。”她就先掀起一边的被角,躺在床的一侧,顾砚秋在另一侧躺下。   这里的床比林家客房的大,两个睡得中间隔着很大的空隙,林阅微主动往那边挪了点,握住了顾砚秋温凉的手腕,眼睛死死地盯着天花板,仿佛上面有什么稀世奇景似的,紧张得快不能呼吸,过了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平静地道:“晚安。”   “晚安。”   林阅微一觉睡到天明,醒来的时候她和顾砚秋额头相抵,形成了一个相对侧卧的姿势。   顾砚秋比她后醒,问她:“我昨晚梦游了吗?”   林阅微摇头,说:“没有。”   顾砚秋皱起眉头,总感觉林阅微这声“没有”里透着浓浓的惋惜。   作者有话要说:林小姐【叹气】:唉,没有梦游,我都没机会亲亲   写着“1”的号码牌由林小姐亲手书写交给了顾总,这代表着什么呢?顾攻党,你们不要认输,冲鸭!   旧账还完了,慢慢还新账~ 第58章   接收到了顾砚秋质疑的信息。   林阅微作欣喜状,重说了一遍:“没有梦游, 太好了, 这是不是说明你的心理状况好多了啊?”十分夸张了。   顾砚秋:“……”   “一天没有梦游而已, 我本来也不是每天都会梦游。”顾砚秋的神情颇为无奈,她注意到此时她和林阅微的睡姿, 林阅微离她大约是睡前没有握她手腕时候的距离, 中间宽得可以再游刃有余地躺下一个人。   床头柜上的时钟显示现在是早上六点五十八分。   昨晚上两人聊到将近十二点,洗澡过后睡觉,大概在十二点半入睡的,足足睡了六个多小时。这是顾砚秋回国以来睡得最踏实最久的一次,没有做噩梦,也没有梦游,早上起来神清气爽, 感觉身体都松快了很多。   顾砚秋嘴角浮起笑意:“起床?”   “起。”林阅微回答。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起床,顾砚秋的洗漱用品都在隔壁房间,她怎么来怎么回,还体贴地将门带上了。林阅微生出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她们俩好像一夜情, 醒了以后便分道扬镳。   这么场景代入, 想着还有点儿刺激。   顾砚秋还没给钱呢。   林阅微旋转跳跃,睁着眼睛蹦蹦跳跳地进了浴室,简单冲了个澡,洗漱过后便换上了日常穿的衣服,出了房间门, 现在楼下晃了一圈,没发现顾砚秋,折返上楼,抬手叩了叩顾砚秋的房门。   她将两侧嘴角强行往下压了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十分符合社交礼仪。   敲第一遍没有人应。   林阅微耳朵在门上贴了一会儿,神色顿了顿,敲了第二次,轻轻的三下。   里面传来脚步声,林阅微站直了,像是一个等待着公主检阅的骑士,微仰着下巴,拿出了前所未有的风采。   房门在她面前打开,林阅微刚张嘴,顾砚秋对她做出了一个噤声动作:“嘘。”   林阅微用口型问道:怎么了?   顾砚秋压低声音说:“我在和人视频。”   林阅微竖起耳朵听了听,听到一声依稀的猫叫声。她朝顾砚秋点了点头,说:“你去吧,大概要多久?”   “一会儿就好。”   顾砚秋笑了笑,然后将房门关上。   林阅微在门外撅起嘴来。   大清早的就和人聊视频,看她的衣服还是起床的那身睡衣,连澡都没洗,这得是已经聊了十几二十分钟了吧。林阅微溜达着下楼,啧了一路,感觉自己现在是山西老陈醋味儿的。   ***   “哟,和谁说话呢?”正撸着薛定谔的远在M国的好友说道,薛定谔想跑,被她一把薅了回来,在她手底下“喵喵”的叫。   “没谁,我室友。”顾砚秋两只眼睛弯起来。   “室友吼?笑得这么甜蜜,你觉得我会信吗?”友人眨巴了一下大眼睛。   顾砚秋有点儿害羞,生硬地转移话题道:“你到底有事没事啊,大早上,不,大晚上的来骚扰我。”   “没事啊,就是想你了。”   “我挂了啊。”   “有事,你什么时候有空回来一趟,Jenny患了重病,医生说没有多少时间了,你还赶得及回来见她最后一面。”   顾砚秋神情一肃,“什么时候的事情?”   “三个月前。”友人叹了口气,“她知道你家里事情多,很忙,所以一直不让我告诉你,前几天突然就挺不住了,现在躺在病床上,我想应该让她见见你。”   Jenny是她们念书时候在国外的一个好朋友,天赋异禀,毕业后去了华尔街,成为万千金融狗中的一员,本来以为光明前途刚刚开始,怎知老天给她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   友人给顾砚秋发了张照片,是Jenny憔悴地躺在病床上,戴着氧气面罩的样子,和当年那个和老师当堂辩论意气风发的女孩儿简直判若两人。   ***   林阅微做了点伪装,开车出门买了早餐回来,虽然顾砚秋让她生气了,但是她大人有大量,作为暗恋她的人,是不应该发脾气的。   她自己调整心情,哼着歌将早餐摆在了桌上,焦圈儿、豆浆、油条、馅饼、小笼汤包、粥等等,顾砚秋想要的她都有。   林阅微拍了张照留念,她和顾砚秋的第一个心平气和且是关系大为好转后的共进早餐,非常具有纪念意义。   耳畔传来脚步声,顾砚秋一只手将佛珠绕在腕上,行色匆匆地下楼。   林阅微面上一喜:“顾……”   顾砚秋没等她说完,便打断她道:“不好意思阅微,我有点急事,要出门几天,有事情你给我打电话。”   顾砚秋看起来很着急,从楼梯口走到大门没用上十秒钟,几乎是跑着过去的,换鞋关门,一气呵成,一眨眼间便连背影都看不到了。   林阅微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转头看向桌上的早点。   准备这么多有什么用呢,别人还不是看都不看一眼。   林阅微感觉到了深深的挫败,她没有喜欢过别人,也不知道喜欢人的心情除了雀跃,还会像现在这样,心里闷闷的,像堵着块大石头,坐在那里什么都不想做。   林阅微吃了两个汤包,便再也吃不下了。   手机叮了一声。   她眼睛瞟了一眼,拿过来解锁,点开。   【西顾:对不起,临时有急事,不能陪你吃早餐】   林阅微想:哦,原来她还是看见了的。   但有什么急事能让她连早餐都顾不上吃,是因为那个和她视频的人吗?喵?到底是谁?她还从没见过顾砚秋这么方寸大乱的样子。   顾砚秋是说过她单身,但是她没说过自己没有心有所属。   林阅微忍不住胡思乱想,理智又劝她这样的胡思乱想是没有丝毫道理的,人一旦有了固定的思维,其他的思想不过就是为了巩固、加深原有的猜测罢了。   她让自己强行抽离出了这样的思维发散,冷静地回复顾砚秋。   【两个木:好的】   顾砚秋在打越洋电话,具体询问Jenny的病情,等到通话结束后,她头后仰靠在椅背上,心里乱成一团,闭上了眼睛。   林阅微把其他的早点收好,临出门也没等到顾砚秋再回过来消息。   林阅微也出了门。   公司不给她安排通告,说好的助理也迟迟没有到位,车没有司机没有,什么都统统没有。林阅微为了符合自己的普通家庭身份,给自己买了辆二手的大众。   今天邵雅斯有《掌中镜》的试镜,但她知道的太晚了,联系导演毛遂自荐也来不及了。林阅微这个志向远大的还在襁褓中的巨佬跟个没头苍蝇似的,暂时奋斗都不知道朝哪儿奋去,她开着自己的二手大众去找了江丛碧。   江丛碧刚拾掇完,漂漂亮亮地走路带风,打算去上班,被林阅微一个电话定在了原地。   江丛碧请了半天假,林阅微说她不务正业,江丛碧只管哈哈大笑。   半小时后,两个人出现在某个咖啡厅。   江丛碧一见她就露出挺稀奇的神情,吹捧道:“出道了就是不一样哈,看看这巨星气质。”   她马屁拍在了马腿上,林阅微眼皮掀了掀,想冲她尥蹶子,忍住了,淡淡地说:“打住。”   江丛碧立马吹得更来劲了:“瞧瞧这云淡风轻的样子,瞧瞧。你,已经不是原来的林阅微了,你现在是钮祜禄·林阅微。”   林阅微轻轻啧了一声,端起咖啡杯做了一个作势欲泼的手势,江丛碧适可而止,说:“哈哈哈哈,我就是开个玩笑嘛,不然生活多没意思啊,你说是不是?”   林阅微抿了口黑咖啡,不加奶不加糖,江丛碧看着都替她觉得苦。   林阅微没吭声,江丛碧习惯了,平时她就一个人独角戏唱得多,两只手撑在桌子上,揶揄着说道:“我听说新出道的艺人都是很忙的,今天是哪阵风把你吹来了,居然宠幸我一个冷落后宫多年的妃子。”   “戏过了啊。”林阅微点评完,轻描淡写地说,“就是因为以后会很忙,所以我才趁着还没忙起来前找你聚一聚。”   “啊,我好感动。”江丛碧深情凝视着她。   “……”林阅微凝视着窗外。   江丛碧一番春心付诸东流,把她脸拨过来,说:“干什么呢,浪费我表情。”   林阅微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千回百转,余音绕梁。   江丛碧这回是真琢磨出来了,“林阅微同学,你是不是有别的事情找我啊?”   林阅微看她一眼,欲言又止。   江丛碧这急脾气,你别让她发现端倪还好,发现了这要是挖不出来,她抓心挠肝的能一晚上睡不着觉,“到底怎么回事啊?我你还不相信?”   “……”   江丛碧:“工作?”   “……”   “感情?”   林阅微又叹了口气。   其实两个事情都烦,只不过第二个烦得更明显些。   “顾砚秋怎么你了?还是你怎么人家了?”江丛碧一针见血道。   林阅微睁大了双眼。   江丛碧斜乜她一眼:“我还不知道你?别跟我说你还在纠结你喜不喜欢这种事情,我给你分析过了,你自己不信的。”   “不是。”   “那是什么?”   “人为什么要喜欢别人呢?”   江丛碧:“………………”   林阅微困惑道:“如果没有喜欢这种感情的话,就不会有那么多烦恼,既然喜欢是一件无用的事情,为什么要拥有这样的感情?”   江丛碧:“………………”   林阅微低头用小勺搅拌着杯子里的咖啡,说:“怎么从喜欢一个人变成不喜欢一个人呢?”   她自顾自地絮叨了一会儿,抬头看江丛碧:“你怎么不说话?”   江丛碧耸耸肩膀说:“你想让我说什么?”   “唔。”   “附和你喜欢是一件没有用的事情,以及为你提供从喜欢变到不喜欢的方法吗?”江丛碧往后一靠,“坦白说,我没有。不过我觉得你这个样子,是彻底完了。”   林阅微:“……”   江丛碧手指点着桌面:“畏畏缩缩,一点都不像从前的你,特地把我找出来就是为了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   林阅微挑眉道:“鸡毛蒜皮?”   “可不么?我以为你是要和我商量推倒大业,谁知道你还在咿呀学步的阶段,提不起我的任何激情。”   “做人不要这么邪恶。”   “人之常情。”江丛碧撑着下巴,打瞌睡,是真的不想听她絮叨没用的。   “你不觉得我现在陷入了感情纠结中,需要开解吗?”   “不觉得啊。”   “那我钻牛角尖了怎么办?”林阅微致力于让她的这个问题变成大问题,上升到意识形态,但是被江丛碧这么一讽刺,她也开始暗暗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在矫情不自知。   “钻吧,人家一通电话、一个眼神就把你安排得明明白白。”江丛碧懒洋洋地回答她,看起来就要睡着了。   江丛碧自觉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当然,是从别人身上见的,她自己不咸不淡地交过几个男朋友,感情是有,但总是差了那么点儿劲儿,一直不长久。恋爱初体验,先甜后苦,如果是暗恋的话,那就是先苦后甜,苦甜相掺,每天都在山路十八弯。受再多的苦,哪怕是想放弃了,也会在对方偶然之下递过来的一颗糖下兵败如山倒。   林阅微现在就是打打嘴炮,说着自己不想喜欢人家了,等到顾砚秋出现在她面前,心比嘴上说什么都老实。   江丛碧不想做无谓的开解。   林阅微数了数,说:“她已经有两个小时没回我消息了。”   江丛碧尾指掏掏耳朵,“多久?你再说一遍?”   林阅微脸上一红,自己也不好意思说了。   两人面对面喝咖啡吃甜点,林阅微依然憋闷,江丛碧觑着她的神色,并不和她将话说透,林阅微是个大人了,该学会处理她自己的感情了。   临分开的时候,林阅微跟江丛碧提起一件事,想让她帮忙操作,江丛碧一口应下,眸中却闪过一丝疑惑:“你不是有经纪公司吗?他们专业人士不比我会这个啊?”   林阅微说:“我经纪人,她有点古板……”   江丛碧“哦”了声,还是有点稀里糊涂的。   林阅微说:“你直接跟那边说就行,别人会操作的,用了多少钱你给我记一下账,我以后会还给你的。”   “说了不用了。”   “要还的,从节目录制的时候起,你就给我花了不少钱了,虽然你家有钱,但也不是天上掉的,不算我利息已经很好了。”   “好吧好吧。”江丛碧口头应下来,但是心里根本没打算记账。   林阅微看穿了她,说:“我要看单子的,让他们给你开发票,这是正经网络公司吧。”   江丛碧:“……”   真是怕了她了。   林阅微和她正事私事都聊过了,下午她窝在家里的客厅沙发上,挨个给导师和记忆里印象不错的老师们发消息,委婉地问了一下有没有什么机会。导师们基本都回了,有的说抱歉,有的顾左右而言他,有一个导师给她发了个长篇大论的,以过来人的身份劝她不要浮躁,讲了大堆人生道理云云,除了签下她的白桦,白桦在节目录制的过程中虽然和她交集不是太多,但是眼眸中的欣赏是显而易见的,林阅微现在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明明是要走上一条通途,却突然遭逢了这样的转变。她接触不到白桦,就算遇见了,也不一定有胆量质问对方,毕竟白桦从未承诺过她什么。   表演吴老师给了她切实的建议,让她去频繁参加试镜会,再就是影视基地转悠转悠,总会有机会的。但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了。   林阅微把早上买的早点用微波炉叮了一下,电脑摆在饭桌上,边吃饭边整理将所有能够找到的导演、制片、前辈等等人的联系方式,打算广撒网,万一能捞上来一条小鱼也是好的。   她工作的时候是很投入的,只是偶尔会想起来顾砚秋到现在也没给她回个消息。   林阅微浑身都充满干劲,感觉自己还能通宵达旦工作四十八个小时,行程表上渐渐排上她能找到的试镜会,在经历过流量带来的红利后,她依旧能够把自己的心态摆得很低很低,这是她的一个优点。   晚上八点,林阅微接到了邵雅斯的电话。   邵雅斯在电话那头兴奋道:“微微,我试镜通过啦!”   邵雅斯突然给她换了个称呼,可能是感觉到昨天晚上二人关系的转变,已经更加亲密。林阅微顿下敲键盘的手指,真心诚意地祝福道:“恭喜你啦。”   “导演很喜欢我,我经纪人说马上就可以签合同了。”   “厉害了。”林阅微给她鼓鼓掌。   “我经纪人说不可以告诉任何人,怕有人截胡,但是我偷偷地告诉你了。”   林阅微闻言无奈道:“我跟你说过多少遍啦,也不要告诉我。”   邵雅斯哈哈笑道:“我不,我就要告诉你,我第一次拿到角色,我高兴,除了你不知道要跟谁说才好。”   “你可以憋一阵子。”   “那不行我要憋死的。”   “万一消息走漏了,你岂不是要怀疑我?”林阅微觉得自己已经提醒得够明显了,她们俩到底是竞争关系,朋友是朋友,工作是工作,要分清之间的界限,太近的距离不一定是好的。   “不会的,我相信你,走漏了肯定是从别人那里漏的,不关你的事。”   “你……”林阅微无论如何也劝她不听,只得作罢。   现在的林阅微还不知道,她心里隐隐的担忧会在将来的某一天变成现实,并且比她预想过的要严重得多。   邵雅斯说:“导演叫刘XX,今年四十有二,有个上小学的儿子,性格温和,不怎么发脾气,但是……”   邵雅斯突如其来的背书语气让林阅微愣了愣,听到后面才反应过来,邵雅斯是在给她背诵刘导的资料,邵雅斯把刘XX的电话号码都给了林阅微,说:“我也不知道哪些有用,都是我经纪人在我试镜前一天告诉我的,就昨天下午她拉着我说了很多,我想着眼见为实,今天见到刘导以后才跟你说,你别怪我没早点告诉你。”   “怎么会?我谢谢你还来不及。”林阅微失笑。   “那就行,”邵雅斯说,“我看这个剧组似乎还缺人呀,我把你推荐给导演,你觉得怎么样?”   “不要。”   “为什么?”邵雅斯吃了一惊,林阅微不应该很需要一个机会吗?   “你自己还没站稳脚跟,不要为我的事情操心了,我可以自己来。”   “我看导演还挺……”   林阅微痛心疾首地打断她:“海燕呐你可长点儿心吧。”自己一个新人,心比天高,还想着带她飞,别把自己翅膀一起折了。林阅微言罢声色俱厉地说,“不准去跟导演推荐我。”   “哦。”邵雅斯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委屈。   “等你红了,我再抱你大腿,你想怎么带我飞就怎么带我飞,成了吧?”   “……成。”还是不大高兴。   “回头我请你吃饭。”   “好!”邵雅斯彻底高兴了。   “但是不能点太贵的,我没钱。”   “哈哈哈没事我有钱,我请客。”   应付完了邵雅斯,林阅微看着主界面的图标,下意识点进了那个标志性的绿色图标,没有顾砚秋的消息,她再返回主界面,鬼使神差地点进了通讯录,下滑到了和顾砚秋的通话记录。   她手指隔着屏幕两三公分的距离,在那条记录上虚点着,手机突然嗡嗡嗡的震动起来,闪动着的正是顾砚秋的来电显示。   林阅微还以为自己不小心拨出去了,条件反射按了挂断。   林阅微:“……”   她正要拨回去,顾砚秋重新打了进来。   “怎么挂我电话?”委屈的语气。   “不小心,我不是故意的。”林阅微心软成一团,手搭在自己腿上,紧张地抠着裤子的布料。   江丛碧说得真对啊,顾砚秋一通电话就把她安排得明明白白,整颗心都跟着上扬起来。   电话那头传来打火机开开关关的声音,啪嗒,啪嗒,声响极为清脆。   林阅微听她那边十分安静,隐约还有呼呼的风声,轻声问道:“你……怎么了?”她接着又问了一句,“你在哪里?”   “我在,”顾砚秋仰头看了一眼深蓝色的天空,微风吹拂树叶,沙沙作响,轻叹口气,说,“在大街上走路。”   她刚刚和Jenny的家人朋友一起送了Jenny最后一程,好在赶上了最后一面。打火机是Jenny留给她的礼物,她不管这个叫遗物,只说礼物。   顾砚秋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这是她人生中第二次直面亲近之人的死亡,第一次是她妈妈,然而连最后一面也没能见上,第二次就是Jenny,亲眼看着对方安详地离去。她发现自己和其他人有点不大一样,她好像丧失了悲伤的能力,或者说是只能感觉到很浅的一层。   直到听到林阅微声音的那一刻。   打火机被开启又关上,顾砚秋垂眸望着它,眼眶慢慢湿润起来。   她坐在了路边的长椅上,模糊的视线里映出打火机的轮廓,和朋友一起的那些记忆走马观花般闪过脑海,一帧一帧无比清晰,而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林阅微听到了那端啜泣的声音,吓得立刻站起来:“你怎么了?你在哪里的大街上,我去找你啊。”   “我没事。”顾砚秋哽咽道。   林阅微心说苍天啊这还叫没事,你可快饶了我吧。   “顾砚秋,你快告诉我你在哪,我给你三秒钟。一、二……”   “……”   “二点五、二点六……”林阅微很气,但是又没有别的办法,一直数到了二点九九九九九……   顾砚秋终于开了金口。   很轻很轻的声音,带着闷闷的鼻音:“你可不可以哄哄我?”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一个哭唧唧的小奶包顾可爱╰(*°▽°*)╯   顾攻党不要失望,谁笑到最后谁才是胜者,顾攻冲鸭! 第59章   “你可不可以哄哄我?”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林阅微血直接涌到了头顶, 晕头转向, 哄, 必须哄,别说哄了, 命都给你。   但是她要怎么哄?她没哄过人啊?   林阅微搬过电脑来, 在搜索引擎框里临时搜索:怎么哄……   输入到哄的对象时,林阅微愣了一下,打上了三个字:“女朋友。”   搜索结果一条一条地往下列,林阅微粗略扫了一眼,还没找到一条看起来有用的,耳畔传来一阵忙音:嘟嘟嘟……   顾砚秋把电话挂断了。   林阅微:“……”   【西顾:我朋友来找我了】   【西顾:我刚刚说的话,你就当没听见】   【西顾:我过两天就回去了, 有事给我打电话】   林阅微:“……”   ***   顾砚秋远远地瞧见一道身影朝这里走过来,匆忙用手背将脸上的泪痕拭去,作远目的样子,让自己泛红的眼眶得到纾解。一个人哭是一回事, 被人看到是另一回事, 而且她一个人上次哭还是在高中毕业出国, 一个人在飞机上的时候。   Jenny按照程序被送到了其他的地方,准备后续事宜。程归鸢和朋友们在门外默默拭泪,哭着哭着发现他们之间少了一个人,顾砚秋不见了。   顾砚秋是个性子很淡的人,旁人看起来会觉得她很冷漠, 但是程归鸢知道,她是个外冷内热的人,越是接近,便越知道她冰冷外表下有多温暖,不是那种会灼伤人的炽热,而是靠着久了,自然而然能感觉到的冬阳般的融融暖意。   这次回M国,她好像有点变化了,把真正的自己藏得更深,程归鸢多少猜到和她家里发生的事情有关。顾砚秋本来是打算在国外发展一段时间再回去的,还和几个包括程归鸢在内的友人在计划做一个项目,可惜天算不如人算。   程归鸢又想起了Jenny,眼眶忍不住发酸,按着眼角望了望天。   “砚秋。”   顾砚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问:“那边怎么样了?”   “她父母在处理了,你在国内呆的怎么样?”   “就那样吧。”   “还梦游吗?”   “有一点,但似乎好了一点,会好的。”顾砚秋眼睛弯起很小的弧度。   “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我打飞的回去。”   “我这么大的人了,用不着担心我。”   微风吹拂脸颊,两人一边聊一边往回走,有些人的友情像林阅微和江丛碧,打打闹闹,逗贫耍嘴,有些人的友情便如顾砚秋和程归鸢,不用太多的话语,却清楚知道在彼此心目中的地位无可取代。   程归鸢摸着自己的下巴,轻轻地叹了口气:“你说我什么时候回国比较好?”   顾砚秋答:“这个要问你自己啊,你爸妈催你了吗?”   程归鸢转了个身,顾砚秋拉着她一只手,对方倒退着往前走,烦恼地说:“催了啊,他们催不是什么问题,但是我妈说我姥姥,我姥姥去年不是摔了一跤么?我还回国去看她了。”   顾砚秋挑挑眉,示意她记得这件事。   程归鸢说:“我姥上了年纪,本来身子骨硬朗,摔了一跤以后把精气神儿给摔没了,出院以后身体大不如前,我妈意思是说我姥可能没有多少年的日子了,让我回家陪陪老人家。”   “你自己怎么想?”   “我也想回去,但是之前和Jane他们的项目刚展开,你知道我身上担了不少事,我要是走了,这项目恐怕得黄了。”   “嗯。”   “算了,我再纠结一阵吧,抽个空我先回国看看我姥。”程归鸢和顾砚秋一样,是个很有主意的人,就是跟她抱怨一下,没打算从她这里得到什么建议,顾砚秋知道,所以也没费这个口舌。   到了程归鸢的住处,程归鸢按了密码,开门。顾砚秋第一眼便看见她寄养在这里的薛定谔乖顺地坐在玄关的位置,仰头喵喵的叫,一双宝石蓝的眸子漂亮极了。   “薛定谔。”顾砚秋眉开眼笑,鞋都没脱,蹲下来就想抱它,薛定谔却转身一扭,十分高冷地扭着肥嘟嘟的屁股走了。   顾砚秋:“……”   程归鸢带上房门,给她拿了双拖鞋,笑道:“太久没见了,认生。”   顾砚秋也笑了笑,没放在心上。   这只猫是顾砚秋在回国前两个月买的,走的时候还是只小奶猫,现在长大了不少,人类的小孩儿几个月见不到爸爸妈妈都认不出来,换算成猫应该过了好几年了。   两人换好鞋,这个房子还是她们念书时候一起租的,顾砚秋熟门熟路地给自己和程归鸢倒了杯水,说:“之前看视频就知道你养得很好,见到了才发现是特别好。”   “一般一般。”程归鸢笑着谦虚了一下,冲某个虚掩着的房间细声细气地“喵”了一声,喊,“薛定谔?”   那房门门缝里探出一个脑袋,像雪一样白。   程归鸢把薛定谔叫了过来,弯腰将它抱了起来,放在腿上,熟练地撸着它头顶和肚子上的毛。薛定谔全程嫌弃脸却并没有挣扎着跳开,十分口嫌体正直了。   程归鸢撸够了猫,从后拎起它两只猫爪,强迫它猫脸对着顾砚秋:“快,认你失散多年的爸爸。”   薛定谔竖起了飞机耳,一脸警惕。   顾砚秋:“……”   顾砚秋把伸了一半的手收了回去,说:“算了,它现在和你比较亲。”   程归鸢:“待会儿你给它喂吃的吧,让它看看什么叫有粮就是爸。倒霉孩子。”她点了点薛定谔的脑袋,把它放下去了,薛定谔没跑,就蹲在她脚下,憨态可掬地抱着她的脚踝。   顾砚秋羡慕得眼珠子都要红了。   程归鸢打趣她,说:“要不你带回国吧?反正我就是个隔壁老程。”   顾砚秋一阵心动,摇摇头还是拒绝了:“我那儿没人照顾它,我工作经常要出差,林……”   事实证明,朋友不管什么样的相处模式,对于八卦永远是热衷的,程归鸢立马追问道:“林什么?”   顾砚秋有点腼腆,不想说。   程归鸢接着道:“是不是你那个室友,我说你,堂堂集团太子女,自己住哪儿不是住,怎么会有室友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呢?”   顾砚秋一脸欲言又止。   “噢,我知道了,是不是你那个结婚对象啊?”程归鸢恍然大悟。   顾砚秋点点头。   程归鸢:“我就说你为什么突然有了个室友,这么好说话了么。原来是老婆,你和她住在一起啊?”   顾砚秋有点尴尬,说:“你不要问了。”   她越这样程归鸢越想问个明白,但是顾砚秋是个锯嘴葫芦,怎么盘问都不说,最后程归鸢只得作罢,说:“什么时候我回国了,一定得见见这是何方神圣。”   顾砚秋心说:林阅微比自己还要忙,见不见得到还不一定呢。   顾砚秋昨天飞过来后就什么也没吃,这会儿精神放松下来,肚子咕噜噜地叫了起来,程归鸢听到笑起来,说:“我去给你做饭。”   程归鸢一走,薛定谔就跟在她后头,四条小短腿飞快地倒腾着,雪白屁股一扭一扭,十分可爱。   顾砚秋心里一动,给它拍了照照片,发给了林阅微。   【西顾:我养的一只不认我了的猫[难过]】   林阅微应该是在忙,很久之后才回她:   【两个木:哈哈哈,挺可爱的,有没有正面的】   顾砚秋让她忘记刚才的事,林阅微就真的忘记了似的,也好,顾砚秋心想,回味过来刚刚的自己实在是太丢脸了,多少年都没哭过鼻子了。   顾砚秋看看手机时间,现在应该是国内的深夜了。   【西顾:我待会儿找个机会,看能不能给你拍】   【西顾:这么晚你还不睡吗?】   又等了会儿,才收到回复。   【两个木:嗯,有点事】   【西顾:你早点休息】   【两个木:我会的】   林阅微在国内自动脑补了一大出戏:顾砚秋先是莫名其妙的哭,十分脆弱的样子,之后又说朋友来找她,要待几天才能回去,过了会儿仿佛全然无事了,还给她发猫片。更值得深思的是,她说是她养的不认她的猫,她在顾家和顾砚秋的住处都没见过猫,那么这只猫就是寄养在别人那里的,极有可能就是这个来找她的“朋友”。   联系到今早上听到的视频里的猫叫,那么让顾砚秋行色匆匆没空陪她吃早餐的是这位朋友,害她哭的可能也是这位朋友,来找她的是这个朋友,帮她养猫的还是这个朋友。   林阅微看这不是朋友,估计是女朋友了。为什么不是男朋友,从顾砚秋发过来的照片里,她看到了一截小腿和拖鞋,那分明是属于女人的。   顾砚秋那时候说她不是单身,但是她没说现在不是单身,还有她最近时不时的泛出来的那种像棉花糖一样甜腻的气息,多半就是谈恋爱导致的了。   林阅微看着眼前屏幕上的字,好半天才从一行换到下一行。   失恋了吗?   还没谈恋爱就失恋了,听起来真是丢脸啊。   林阅微心想。   冰箱里的食材不多,程归鸢下了两碗面,两个人就坐在饭桌上面对面的吃,顾砚秋眼睛盯着桌子底下打哈欠的薛定谔。   “你这次过来会待几天?”程归鸢伸出一只脚陪薛定谔玩。   “两天?顺便见见其他人。”   “也是,他们都知道你回来了,不一起吃个饭怕是要挨骂。”程归鸢说,“局子我来攒吧,今天晚上怎么样?知道你忙。”   “行啊。”顾砚秋没有意见,本来她们俩在一起就是程归鸢负责这些事情。   程归鸢吃完饭就开始打电话发信息了,顾砚秋收拾碗筷,进厨房洗碗,出来的时候看见薛定谔在门口蹲着,宝石蓝的眼睛仰视着她,尤其安静。   顾砚秋刚做出要亲近它的样子,薛定谔就得得得跑开了,看起来像个恶作剧的孩子。   她快走到客厅,门铃响了。   顾砚秋看程归鸢在忙着打电话,便去开了门,门口站了一个金发碧眼的年轻女孩,顾砚秋用纯正的英语问道:“你好,请问你找谁?”   女孩儿报了个英文名,探头探脑往里看。   顾砚秋还没做出反应,这女孩儿便冲了进来,程归鸢抬头一看,瞬间皱起眉头,用英文呵斥她:“你怎么找到这里的?赶紧走。”   那女孩美目含泪,再说话居然是中文,中文水平罕见的很不错,平上去入十分标准:“我找了你很久。”   顾砚秋捏了捏眉心,感觉自己需要回避一下,她拿了自己的手机,出门去溜达会儿。   再回来,那个女孩已经不见了,程归鸢用纸巾按着嘴唇。   顾砚秋忍俊不禁道:“又是你的桃花运?”   程归鸢嘶了声,说:“什么桃花运,桃花劫还差不多,我上辈子作了什么孽啊,要这么对待我。”   “来,我看看。”顾砚秋拿开她手上的纸巾,红唇上霍然一个还在渗血的口子,她熟门熟路地从柜子里取出医药箱,给她消毒上药。   “这小姑娘够狠的,一口给你叨的。”   “别说了,我心累。”   “你前女友?”   “不是,就是个小屁孩,刚上高中,你知道外国人长得成熟,我一开始以为成年了,打算发展一下看看,幸好发现得早,悬崖勒马了,但是这小孩儿巴上我了,不肯放。”   程归鸢和顾砚秋在感情方面完全相反,顾砚秋清心寡欲,程归鸢天生多情,再加上她长得极美,在开放的国外如鱼得水,很招人喜欢。喜欢或者不喜欢了,大家都好聚好散,也有个别,死缠烂打,就像是这个小姑娘一样的,找到她家里来,在她嘴上叼个口子。   程归鸢出国后谈过几个女朋友,但是都不长久,最长的半年,最短的一个月,喜欢是当时喜欢,之后不喜欢也就不喜欢了,爱情是个很奇怪的东西。   “最近有新女朋友了吗?”顾砚秋问她。   “没有,我忙着工作呢,没空,已经快半年没对象了,寂寞。”   “我单身二十五年说什么了吗?”   “你不知道拥有过再失去,才是最惨的吗?再说了,你没有女朋友,但是你有老婆啊,不是比我有格调多了。”   “闭嘴吧你,唠唠叨叨,药都涂下巴上了。”   “好的。”   顾砚秋给程归鸢上好了药,打哈欠说:“我想睡一觉。”   程归鸢努努嘴:“你原来房间,给你留着呢,床上用品都是新的,直接睡就行。”   顾砚秋往房间走。   程归鸢突然“哎”了一声,说:“你不会梦游吧?你要是梦游了我能做什么吗?要不我跟你一起睡,我昨晚也没睡。”   顾砚秋拒绝了:“我自己睡,这是大白天,梦什么游。”   程归鸢扬声道:“按照国内的时间,现在是晚上。”   顾砚秋已经把门关上了,顺手反锁。   程归鸢手机被夺命连环call,接起来,对面一声带着哭腔的“对不起”。   程归鸢:“……”   程归鸢挂断,熟练地拉进黑名单,没过多久,换了个号码又来了,程归鸢干脆将手机关了机,晃进自己房间睡觉去了。   ***   林阅微等顾砚秋给她发薛定谔的正面照,直到睡着也没有等到,更加确定顾砚秋是在和女朋友谈情说爱了。   想骚扰江丛碧,但是江丛碧今天白天才跟她说,反正下次林阅微再见到对方还是会不争气地沦陷的,而且打给江丛碧也不知道说什么,她肯定要说自己在胡思乱想。   谈恋爱的人都不可理喻,暗恋的人也是一样。林阅微很清楚的知道现在的自己是个不正常的自己,她的心里充满了负面情绪。   昨晚上还问自己要了爱的号码牌,转头就和别人卿卿我我,哼。   林阅微抱着对顾砚秋的怨愤睡着了,决定就把不开心留在今晚,绝不过夜。   第二天清早,满血复活,今天有个试镜会,一个网剧的配角,她要去参加。   林阅微是有流量的,虽然公司不重视她,但是那个节目是今年大爆的现象级综艺,即使节目结束后从峰顶跌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些被淘汰的选手们现在站个台接个小广告都大笔钱入账,林阅微就更不用说了,总的来说机会还是比较大,她打电话给导演毛遂自荐的时候,导演还懵了一下,以为她是骗子,接着就挺开心的,说欢迎她来。   林阅微主要是想去看看剧组靠不靠谱。   试镜的地点在一栋陈旧的大厦,七拐八拐的,而且停车位不好找,林阅微好半天才停好车,差点儿迟到。   试镜总体还算顺利,和她一同试镜的,长得没她好流量没她大,演技半斤八两,甚至林阅微还要强得多。《演员练习生》节目组一共选了50名女生参赛,不是科班出身就是童星“老”戏骨,林阅微是少数几个既不是科班又没有演戏经验的选手之一,尤其是淘汰到最后,进入到决赛的都是演技出众,备受导师赞赏的尖子生,林阅微在这些尖子生里演技显得毫不起眼,甚至很突出,突出的差。   林阅微敢进演艺圈,是自恃自己有一点这方面天分的,可能没有别人天分那么高,但是她相信勤能补拙,稳扎稳打她不会比别人差。她先前报的班,教她的老师也说过,她不是没天分,但是起步比别人晚了,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能赶上。一进《演员练习生》,林阅微差点怀疑人生,第一名、第三名以及邵雅斯这样的人的神仙演技是真实存在的吗?   说是集训,但是再怎么集训也比不上别人科班学习几年的成果,林阅微进步很快,但是还没有快到能让人刮目相看的地步,然后节目就结束了,林阅微还没来得及证明自己。   现在来了这个网剧试镜会,林阅微发现,自己的演技好像也没那么差,虽然是参照物水平比照《演员练习生》里的下降太多,但无疑给林阅微注入了一点信心。当然,她还不到会因此自负的地步,她有几斤几两,她自己清楚得很。   导演对她相当满意,有流量有话题,又有“实力”,虽然是相对而言,当场就要拍定她,又问她什么时候能签合同。   林阅微感觉导演有点太着急了,犹豫起来。试镜会除了导演外,就是选角导演和编剧,以及一个制片人,房间相当简陋。林阅微问了一些剧组的细节问题,服化道、拍摄地点之类的,导演对答如流,满面红光。   林阅微略一思索,说她有经纪公司,私自接戏恐怕不太行,需要回去和经纪人商量一下。导演答应了,并且和她互加了好友,还把她拉到了剧组的群里,可这个剧组的人还没选齐。   林阅微回家打了个电话给她的经纪人陈萱,说了她去试镜的事情。   陈萱说:“我现在很忙,我晚点再回复你,好吧?”   林阅微还能说什么,只能说好。   一等就从白天等到了晚上,晚上等到了第二个白天,一大早,陈萱电话打过来了,说:“我查了一下,你试镜的这个剧组,烂片配置,不能接。”   言简意赅,意思十分清楚明白。   林阅微几乎想一句话堵回去:你说不能接,你倒是给我一个能接的,哪怕是试镜机会呢。   林阅微说:“那我要回绝导演吗?”   陈萱说:“嗯,回绝吧。”   “好。”林阅微试探着问了一句:“陈姐,最近有没有什么适合我的通告,我闲在家里,有点儿……”   陈萱鼻腔里发出了一个“嗯”,说:“是有几个广告,但是都挺low的,我给你否了。”   “那……”   “不好意思啊,我要登机了。”陈萱打断她。   “……一路平安。”   林阅微抱着自己双膝在床上坐了会儿,醒了醒脑袋,起床洗漱,刷着刷着牙,望着镜子里的那张脸叹了口气。   她在外面跑了一整天,晚上回来两条腿都要累断了,坐在饭桌上,开始用笔记本写总结。总结完了,关了所有的灯,拉上密不透光的窗帘,打开了客厅的投影,临摹前辈的表演。   顾砚秋今天穿了双运动鞋,踩在地上的脚步很轻,她也没开车,从机场回来的出租车停在小区外面,步行进来的。   林阅微演得正起劲,冷不丁周围全都亮起来,门口站着目瞪口呆的顾砚秋。   林阅微和她面面相觑,两秒钟后,她飞快地把衣襟拢好,两手环抱挡在身前:“你……”   顾砚秋红着耳朵,欲盖弥彰地摆手解释:“我什么都没看见。”   作者有话要说:又出来一个有名字的人,在石榴的文里有个名字不容易呀   猜猜林小姐演的是什么剧蛤蛤蛤蛤超经典der 第60章   林阅微眼疾手快地把投影按了暂停,往后退, 背靠在沙发边沿, 说:“我在演戏。”   “看出来了。”顾砚秋清了一下嗓子, 弯腰换鞋,假装自己刚刚突然瞎了一阵。   “你怎么回来没有提前说一声?”林阅微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极了。   “飞机十几个小时, 太累了就忘记了。”   “你出国了?”林阅微问道。之前顾砚秋给她的字眼一直都是出去, 并没有说具体去哪儿,原来是出国了。因为一个视频千里迢迢打飞的去国外,情真意切得很了。   “嗯,有点私事。”顾砚秋在心里犹豫了一瞬间要不要把她朋友去世的事情告诉林阅微,但是一来林阅微和她朋友没有任何关系,提起来有点突兀,二来她前两天在电话里的形象, 她恨不得林阅微立马忘记,永远都不要再想起来。   顾砚秋没曾想她的一笔带过让林阅微在她们俩之间又竖起了一道阻碍。   林阅微漠然地心想:哦,承认了,陪女朋友, 果然是很重要的私事。   “我买了点水果, 还有蛋糕, 你吃晚饭了吗?”顾砚秋很自然地走进来,温和地笑着道。她将蛋糕盒子放在茶几上,水果放在桌角,打算待会儿去洗。   林阅微将衬衣扣子一粒粒地扣好,说:“我吃过了。”   顾砚秋露出难以察觉的惋惜神情, 道:“晚上还要工作的话,再吃一点比较好。”   林阅微:“我减肥。”   她拒绝得毫不犹豫,顾砚秋怔了一下,接着说:“那就吃点水果吧,吃水果总不会胖。”   “有糖分。”   “……”   顾砚秋感觉林阅微有点针对她,她不知道原因,她就是出了个门,林阅微是生气了吗?难道是因为那天早上没有陪她吃早餐?   顾砚秋转移话题道:“明天早上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林阅微闷不做声。   “阅微?”   “不想吃什么,随便吧。”林阅微用背对着她,把投影上的电影重新按了开始,但是客厅的灯都亮了,画面不清楚了。   林阅微:“……”   顾砚秋:“……”   林阅微把设备都关掉了,光着脚上楼。   顾砚秋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茫然地眨了一下眼睛。   这是怎么了?   ****   某论坛。   【我靠,林阅微拿下Z家品牌大使了???下月官宣】   1L:???什么情况???   2L:哪来的瓜???   3L:Z品牌的代言人不是简XX吗?   4L:解解主楼说的是大使   5L:林阅微是签了果实娱乐吧,果实娱乐和Z品牌的关系向来很好啊,给她大使不奇怪叭[吃瓜]   6L:背靠大树好乘凉,我小墙头被淘汰了,现在还不知道要去哪里抠脚呢   7L:踢走林阅微,非官宣不认,拒绝溜粉,楼下的苇草们不要咬钩   8L:有人知道林阅微签了果实哪个经纪人吗?   9L:就算是果实亲女儿,废物也糊不上墙,话撂在这儿了,科科   ……   与此同时各大讨论平台放出了大同小异的消息,节目结束后只靠着零星的机场返图续命的粉丝们枯木逢春,分外活跃,已经在计划要为这个大使氪金了,有个别人甚至跑去了品牌官博底下感谢,被自家人拉了回来。   有些粉丝去果实娱乐官博私信求证,官博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真真假假的消息满天飞,不管事实如何,原本有了沉寂景象的苇草粉丝圈重新焕发了生机。   如果有圈内人在看,就会明白这是最基本的固粉套路,即画饼溜粉。一个明星,尤其是刚起步的明星,如果不是正当红而且备受公司喜爱,不可能有排得满满当当的通告,那么在长时间没有通告的时候,明星的团队就会进行溜粉的基本操作,让粉丝群保持基本的活跃度。   这样的操作是最简单且最没有风险的,粉丝们不会以为是明星团队自己做的,而是会将锅甩到品牌方头上,认为对方是蹭自己爱豆的流量。百利无一害,非要说害处就是溜粉溜多了粉丝也会心累,但是只要画的那些饼中有一张成真了,粉丝就能冰释前嫌,开开心心地追起来物料。   经纪公司不干事,这样的事情只能林阅微自费来做,她还糊弄江丛碧说是因为她们公司不玩这套。   江丛碧截了两张图,给她汇报成果,她所在的粉丝群里面,粉丝们一边说着非官宣不认,一边热烈的讨论Z品牌,看得出心里还是信了的。   【两个木:花了多少钱?】   林阅微在输入框打字道。   【三点水:你怎么回事小老弟?今天跟我这么见外了?】   【两个木:没有,先问清楚】   林阅微整个人瘫在床上,看上去一点儿精气神都没有。   江丛碧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林阅微戴上耳机,接起来,说:“干什么?”   江丛碧说:“你才干什么,有气无力的。”   林阅微今天身体累了一天,晚上看见顾砚秋又是心累,现在直接心力交瘁了,也懒得伪装了:“就是累得慌,没什么。”   “你们公司给你安排工作啦?”如果是这样的话江丛碧可以理解,“你抓紧时间多休息休息。”   “唔。”林阅微含糊着,让江丛碧继续误会下去。   “你睡觉,那我不打扰你了?”   “等等。”   “啊?”   “没什么。”   “有话直说,我们俩什么关系,你跟我玩欲言又止干吗?”   “如果,我是说如果,”林阅微说,“你喜欢的人有了对象你怎么办?”   “…………”   “怎么不说话?”   “顾砚秋有对象了?”江丛碧吃惊道,“不能吧?她长得就不像个有对象的人啊。”   “我有说是顾砚秋吗?”林阅微心说我还长得不像个结婚了的呢。   江丛碧鄙视她道:“你除了顾砚秋,还喜欢过别人吗?你还不如说我有一个朋友呢,我说不定还相信一点。哈哈,放在我这里来说确实是我有一个朋友。”   “不跟你说了。”林阅微被她一顿损,更郁闷了。   “别介啊,性感人生导师,在线排忧解难。说吧。”   林阅微话没出口,先叹了一口长气。   江丛碧:“……”   她等了好几分钟,林阅微对她说了一句:“算了,我自己能处理好,而且你这么问我,我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你睡觉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江丛碧把林阅微呲了一顿,还别说,她这以毒攻毒的疗法确实管了用,林阅微挨了顿骂后心情居然好多了。想起来的第一件事是:她的拖鞋落在了楼下。   林阅微从二楼走廊往下看,客厅里有微弱的光在闪,走到楼下来看见被她关掉的设备又打开了,顾砚秋把她看的那部影片从头放了一遍,茶几上的果盘盛满了新鲜的水果,蛋糕也打开了,顾砚秋自己用小叉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从容优雅。   这是部上世纪九十年代的片子,由当时香港很著名的两位女星领衔主演,导演十分擅于拍女人。   顾砚秋以前慕名看过,但是十几年后重新看又是另一种感受。她看得入迷,一时间都没察觉林阅微就站在她身后。   林阅微穿好了拖鞋,本来应该悄悄上楼的,却被定住了脚步。   一直到顾砚秋感觉到了身后另一个人的呼吸,回过了头,她条件反射地挖了一小块蛋糕,手举起来,问道:“吃吗?”   对了,林阅微说要减肥来着,顾砚秋刚要将手收回来,林阅微已经一低头,将蛋糕含进嘴里。入口即化,不是很甜的味道,很合林阅微平时的口味。   女生吃甜食的多,江丛碧就很喜欢吃甜的,糖越多越好,但是她是吃不胖体质,随意吃。她有时候会突然袭击,喂给林阅微一口甜食,林阅微能腻得当场吐出去。   顾砚秋的蛋糕却吃了一口想吃第二口,也许是心理作用吧,林阅微心想。   顾砚秋给她喂第二口的时候,林阅微摇头拒绝了。   她好容易下一趟楼,顾砚秋想留她下来,开口问道:“你刚刚看的是这个电影吗?”   “嗯。”   “学的是张曼玉?”   “嗯。”   顾砚秋夸奖道:“演得挺好的。”   林阅微色变道:“你不是说什么都没看见吗?”   顾砚秋笑说:“反正你也不信,如果你觉得不公平的话,可以看回来。”   “……”林阅微现在才发现顾砚秋还有无赖的一面,她手伸向顾砚秋领口,作势要解她衣服,顾砚秋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林阅微甚至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隐隐的期待。   林阅微:“???”   她都想狂摇顾砚秋肩膀,质问她:你知不知道你是个有女朋友的人啊,露出这么一副表情是想诱惑谁?!无形撩妹,最为致命。   林阅微收回了手。   顾砚秋心里叹了口气,又失败了,难道是自己的魅力不够大吗?   林阅微收手以后没回楼上,而是坐在了顾砚秋身边,陪着她一起看电影,四舍五入就是约会了。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部电影林阅微已经看过很多遍了,常看常新,在她聚精会神地思考下,连顾砚秋时不时瞟过来的眼神都没有注意到。   电影里演到王祖贤的那滴泪的时候,顾砚秋问:“为什么她会哭啊?你到底是爱青蛇还是爱许仙,我怎么觉得爱的是青蛇?”   林阅微皱眉:“嗯?没有吧,就是姐妹情啊。”   顾砚秋说:“哦。”   过了会儿,顾砚秋又说:“如果没有许仙,青白会不会在一起过得很幸福?”   林阅微回答:“没有许仙也有王仙和张仙,白蛇想修炼成人,就必须经过人世的这场修行,青蛇、法海也是一样。”   顾砚秋撇了撇嘴,“哦。”   林阅微听出来她大约是不喜欢这样的答案的,问道:“那你怎么想?”   顾砚秋淡淡地说:“我从小就觉得她们俩是一对。”   “他们,她们?”   “女字旁的她,青白。”   “哦哦哦,你要这么认为也没错,电影的解读权利在观众手里,你想怎么看都行。”林阅微一脸公正,心里却想,顾砚秋原来打小就是弯的。   电影中间有一段青蛇勾引法海的戏,顾砚秋没看懂,林阅微看过好多影评分析了,脑子里都是带颜色的废料,还把主人公偷偷地换成了她和顾砚秋,十分坐立难安。   顾砚秋不看电影了,转过脸来看她,问:“你怎么了?”   林阅微忍着口气,说:“没什么。”   顾砚秋还是看她,还眨眼睛卖萌,林阅微忍无可忍地啧了一声,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转了过去:“好好看电影。”   顾砚秋的下巴被她两指压迫着,感受到了心底久违的激动,恨不得林阅微就这么不放开手,晦暗的光线里眼睛燃着两束火种。   林阅微却没给她多一秒感受的机会,正襟危坐。   两个人就这么在客厅看完了一部电影,期间林阅微特别安静,顾砚秋问一句她才回答,不问的话她就一声都不吭,和顾砚秋离家之前的那天晚上判若两人。   投影关掉,客厅灯重新亮起来,林阅微站起来,和第一次一样冷淡:“我上楼了。”   顾砚秋说:“好的。”   林阅微既为她没有挽留自己而生气,也为她没有挽留自己而庆幸。既然对方已经有了女朋友,她就应该主动和对方保持距离,免得背上小三的嫌疑。   林阅微说:“晚安。”   顾砚秋回了她一句:“晚安。”   林阅微心里五味杂陈,回房间冲了个澡就睡下了,她今天真的太累了,心里的疲惫加上四肢的酸痛,别提了。连头发都是胡乱吹了个半干,直接钻进了被子里。   打脸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她的房门被敲响了,林阅微游魂似的飘过去开门,一身睡衣的顾砚秋站在门口,怀里抱着她的枕头。   林阅微:“…………”   她忘记她现在和顾砚秋是睡一张床的了。   顾砚秋把枕头放下,林阅微不大敢直视她,目光便从上及下落在了她的胳膊上,胳膊上有三条划痕,看起来像是被指甲抓的。   林阅微看着十分刺眼,再看顾砚秋遮得严严实实的领口,更加笃定里面藏着更多的属于别人的痕迹。   顾砚秋顺着她的视线落到了自己小臂上,登时满脸幸福。   当着自己的面秀恩爱!   林阅微终于出离愤怒了,忍不住背过去侧对着她睡。   顾砚秋:“???”   顾砚秋一晚上都感觉她怪怪的,对自己爱答不理,现在更是生她的气,有点委屈了:“你怎么了?”   林阅微闭着眼睛,冷淡地说:“睡觉了,我今天很累。”   顾砚秋说:“我学过一点按摩,要不要帮你捏一捏?”   林阅微说:“不用了,谢谢你。”   她这样,顾砚秋也不是泥做的菩萨,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到底在生什么气?”   “我没生气啊。”   顾砚秋伸手握住她一边肩膀,将人强行带了过来,逼迫林阅微和她对视,“有什么话你可以直接跟我说,不用藏在心里。”   四目相接,林阅微从她眼睛里看到了很多的情绪,有的她能看懂,有的确实一知半解,大部分都用来感慨顾砚秋的眼睛太好看了,好看又可爱,世界上怎么有这么好的人,她怎么就喜欢上一个有妇之妇呢要死了要死了。   “你……”林阅微嘴唇动了动。   “嗯?”顾砚秋明眸若水,堪称温柔地回应她。   林阅微别扭移开视线,看着头顶的天花板:“你明天上班穿件长袖,遮一下手臂。”   “我手怎么了?”顾砚秋抬手看了看,唯一和平常不一样的就是那三条抓痕,说,“不用遮,过几天就消了,现在这个天气穿长袖很热。”   “别人会误会的。”林阅微委婉道,上次她把顾砚秋嘴唇嘬成那样的事还历历在目。   “误会什么?别人家不养猫么?”   “猫?”林阅微一滞,感觉自己有点窒息,她好像误会了。   顾砚秋说到这里咬了咬牙根,说:“对啊,你不知道我朋友有多坏,故意让我给薛定谔洗澡,薛定谔就是我养的布偶的名字,全程撕心裂肺,活脱脱一出大闹天宫,我这胳膊就是它挠的。”   林阅微不养宠物,但是在云养猫的潮流下大约知道给猫咪洗澡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   她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刚才有多愚蠢,连忙问道:“伤口处理过了吗?”   “处理过了。”   “会留疤吗?”   “应该不会,我以前也被挠过,习惯了。”   “以前?”   “在国内的时候,叫皮卡丘,已经去世了。”   林阅微想起来自己给她取的备注名,没忍住:“噗。”   顾砚秋:“???!”   林阅微敛笑,严肃道:“节哀。”   顾砚秋摇头:“没事,皮卡丘是寿终正寝,我送了它最后一程。”   一提这个名字林阅微就想笑,但是她不能在人家的伤口上撒盐。林阅微艰难地忍着,一直到把笑意全都忍了回去,神色平和。   林阅微往顾砚秋这边靠了一点,也没有方才的针尖对麦芒的架势,态度好转,顾砚秋松了口气,眉梢染上悦色:“阅微,你喜欢猫吗?”   “还行,我怕麻烦,没有养过。”   “我有一只猫,可能过段时间会带回国。”   “薛定谔吗?”   “对。”顾砚秋把床头柜上的手机拿过来,给她看了几张照片,“长这个样子,不是太丑。”   “谦虚了。”根据林阅微的眼光,岂止是不丑,颜值简直是高得逆天,猫中王祖贤了,林阅微道,“你要是想带回国就带回来吧,但我可能没时间照料。”   “没事儿,我自己来,实在没办法还可以请保姆,我主要是问一下你讨不讨厌猫,有的人是很讨厌的。”   “不讨厌。”   “谢谢。”   “不用客气。”林阅微想起来先前她看顾砚秋工作太忙,想让她请个保姆,顾砚秋说习惯了不愿意请,现在为了养猫就可以请保姆来照顾了,这世道,真的是人不如猫了。以后自己在家里的地位岂不是最后一位了?等等,她又在想什么,顾砚秋和她的猫是一家的,自己是另一家的,别再往脸上贴金了。   “那你那个朋友,同意把猫送过来吗?”林阅微对这个名为朋友实则是女朋友的人耿耿于怀,她是想问其他问题的,但是愁肠百结,只能问出来这个不痛不痒的问题。   顾砚秋不解道:“她有什么不同意的,本来就是寄养在她那儿的。”何况程归鸢还要谈恋爱,她不喜欢把人带回家里,但是薛定谔在家她也不好在外留宿,按照程归鸢的性子,要不是因为薛定谔,哪会空窗半年之久,现在是时候给她自由了。   “薛定谔不是不认你么?”林阅微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东西,脑子空荡荡。   “养久了就认了,不是什么大问题。”   “那你朋友怎么办?”   “她可以过来看它啊,她过段时间回国,会顺道把猫给我带回来。”   “!!!”林阅微脑中轰然作响。   顾砚秋女朋友要回国了,两个人要结束异地恋彻底在一起了。那这个房子以后到底住几个人?顾砚秋搬出去还是自己搬出去。如果要一个人搬出去的话,顾砚秋为什么要问自己讨不讨厌猫呢?所以说以后她们俩还是要住在一起的,顾砚秋在外面金屋藏娇,时不时的这个“娇”还要回来和顾砚秋一起朝自己撒狗粮。   水深火热,火热水深。   林阅微脑子要炸掉了,不能再想了,她飞快地关了房间的灯,说:“睡觉吧。”   “啊?”   “明天上班呢,已经过了十二点了。”   “好吧,晚安。”顾砚秋意犹未尽。   “晚安。”林阅微紧闭双眼。   林阅微睡梦渐深,听到了耳边有人唤她的名字,很熟悉的声音,也很轻,贴着她耳朵:“阅微……阅微……”   是顾砚秋的声音。   林阅微缓缓睁眼,面前一片白光晃得眼睛疼,她用手挡了一下,等待着眼睛适应光线,映入眼帘的是看惯了的卧室的布置,床头的时钟显示现在是上午九点。   九点,她迟钝的大脑反应了一下,怎么这么晚了?闹钟没响?   枕边人已经不见了,林阅微在冰凉的床上摸了摸,心里起了一丝疑虑,那刚刚喊她名字的人是谁?   林阅微穿上拖鞋下楼,头重脚轻,一深一浅地往下走。   楼梯的尽头蹲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猫,歪着脑袋,慵懒中透着高雅。这猫林阅微在顾砚秋的手机里见过,是薛定谔。   她蹲下来,好像千百次抱过似的熟门熟路地抱起了薛定谔,薛定谔在她怀中温顺地“喵”了一声,长着倒钩的舌头,轻轻地舔了舔她的手指。   林阅微笑逐颜开,抬头,目光在客厅逡巡,寻找到一抹熟悉的倩影。   顾砚秋款步上前来,浅浅地吻了吻她的嘴唇,双唇分开。林阅微勾住她后颈,不让她离开,强势地重新吻上去。薛定谔夹在吻得难舍难分的两人中间,兴奋地“喵喵”着。   薛定谔突然炸起了毛,从二人怀里跳了下来。   林阅微惊醒,看见顾砚秋肩膀上突然多了一只手,一条属于其他女人的手臂将顾砚秋圈在了怀里,林阅微定睛看去,这人脸庞模糊,看不清五官。   薛定谔蹲在了这个没有脸的人脚边,两只前爪抱住了对方的脚踝。   此人一手揽着顾砚秋,一脚勾着薛定谔,一脸得意地宣告主权:“人是我的,猫也是我的。”   林阅微胸口剧烈起伏,泪珠翻滚,差点气哭。   睡梦中的林阅微一手握拳用力捶在床上,睁开了眼睛,摸到眼角的湿润:“……”   居然真的气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林小姐:气哭!   后半段大概就是以后在一起的日常辣~   程归鸢:我寻思着,我是叫归鸢哈,不是叫巨冤啊,要不我改名吧,我改名叫程巨冤,我还没见到我cp呢,就要背这么大一口锅,我委屈o(╥﹏╥)o 第61章   林阅微:“……”   她正想悄悄拭泪,当作这个梦从来没有发生过, 眼前便涌来一阵白光, 和梦里一模一样。   “嗯?怎么了?”顾砚秋含着几分低哑的嗓音在耳边炸开。   她捶床的那一下动静太大, 把顾砚秋吵醒了。   林阅微:“!!!”   说时迟那时快,林阅微立马掀起被子将脑袋罩在下面, 不让对方看到她的眼睛。自从遇见顾砚秋, 林阅微的人生最尴尬现场之一的分母就在不断地增长。   如果说顾砚秋方才还有点刚睡醒的迷糊,那么现在便是完全清醒了,她以为对方是做噩梦了,隔着被子轻轻拍了拍林阅微的背。   林阅微上次做噩梦被哄大概还是在十年前,顾砚秋这样的举动让她感到十分违和,然而却诡异地从心底生出一丝亲近,并不想她轻拍着的那只手离开。   因着是夏天, 盖的被子也是薄薄的一条,触觉分外分明,林阅微一咬牙,在被子里假装瑟瑟发起抖来。   顾砚秋更坚定了她是做噩梦的猜测, 手臂往前绕, 圈住了她的腰, 将林阅微整个人圈在了怀里,温柔道:“不怕,我在这里。”   窝在温暖的怀抱里,林阅微有一瞬间的迷失,很快她就不动声色地往出挣了挣。顾砚秋有女朋友了, 她不能这么无耻。   顾砚秋察觉到她挣脱的动作,手指几不可察地往里收紧了一下,立刻放开。   林阅微眼睛里已经看不出湿润了,她从被子里钻出来,拿过来手机看了眼时间,离她入睡才过去十几分钟,林阅微:“……”   十几分钟做出来个这样的梦也是服了。   林阅微说:“谢谢你。”   “不客气。”   林阅微偏头瞧了她一眼,顾砚秋一边手肘支在枕头上,乌发倾泻下来,在温暖的光线下,凤眼朱唇,肤白如玉,漂亮得惊心动魄。   林阅微早被她惊了心,动了魄,艰难地移开视线,打了个哈欠,顺势将脸别开,闭眼道:“真的要睡了。”   “好,晚安。”   即便关了灯,林阅微也能感觉到顾砚秋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之后便不见了。   身侧传来平稳的呼吸声,林阅微明明心力俱疲,却怎么也睡不着,她怕吵醒了顾砚秋,忍着辗转反侧的冲动,将自己如同一根楔死的钉子一样钉在这一亩三分地上。   半个小时后,熟睡的顾砚秋犯了老毛病,林阅微还没睡着,开了灯,跟着顾砚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免得她摔倒或者跑去别的地方。约莫是因为这不是顾砚秋睡惯的那间,她找不到下楼的路,自己溜达了一会儿后坐回了床上。   林阅微突然记起来一件事,她第一次去顾宅的时候,和顾砚秋一起住。顾砚秋睡前明明是在躺椅上,早上醒过来却是和自己同床共枕,当时顾砚秋露出了惊异的表情,约莫是发现自己可能梦游。   转念想到顾宅,林阅微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那天晚上,她和顾砚秋达成的所谓报答的协定,那应该是两人接触最亲密的一次了。   她盘腿坐在床上,看着梦游的顾砚秋低垂着头,嘴唇一张一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等她合上眼睛快睡着,林阅微把她放平在床上,内心天人交战,凝视了对方近在咫尺的红唇足足两分钟,咽了咽口水,低下了头。就在她即将贴上的时候,顾砚秋倏地睁开了眼眸。   林阅微朝后一仰,若不是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床尾,险些向后栽了个跟头。林阅微惊魂甫定,去看顾砚秋,却发现对方已经彻底睡着了,歪着脑袋,睡得还挺香,全然不知道她无意中闯出了什么样的祸。   林阅微手背擦了一下脑门上渗出的汗,忿忿地在顾砚秋红唇上轻轻掐了一把,吓死她了。   林阅微那点儿绮念被她这一搅和,再也冒不出头来,林阅微想着这不是上天给她的警告,让她离顾砚秋远一点。林阅微的性格是雷厉风行的,想要什么便去争取掌握它,可爱情不是,它像风,像雨,影响你至深,却永远无法为人力所掌控。   自从喜欢上顾砚秋以后,她心里千回百绕,总也有猜不尽的事情,与其说她每一次的纠结是在想着顾砚秋喜不喜欢她,她们俩之间有没有可能,倒不如说她是在想:我到底应不应该继续喜欢她?   林阅微很厌恶情绪乃至思想判断被人左右的感觉,顾砚秋这趟出国是有很多种可能的,不一定就是因为女朋友,但是林阅微潜意识在暗示自己她已经有女朋友了,她不能和你在一起,放弃吧,做回你自己。   可正如江丛碧说的,每次她都下定了决心,并且坚信自己可以做到。下一秒,只要顾砚秋出现在她面前,哪怕只有一道声音,都能让她辛苦建立的防护墙形同虚设,轻易而举地迈进她心里。   她神魂颠倒,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一条握在顾砚秋掌中的看不见的线牵着,跌跌撞撞、义无反顾地朝她走去。   不能这样下去了。   林阅微的人生计划里是没有顾砚秋的出现的,即便是有,也该在十年之后,而不是现在。她说顾砚秋是老干部,其实她自己才是,按部就班,对一切打乱自己计划的事情感到焦虑和无所适从。   林阅微在黑暗中再次下定了决心。   顾砚秋睡得香甜,似乎做了什么美梦,鼻腔里发出一种很可爱的声音。   林阅微听见了,感觉自己的心墙在清晰地渐渐崩塌:“……”   林阅微深吸一口气,顾砚秋又要用可爱杀死她了,她一定要忍住。   ***   “我昨晚梦游了吗?”早上起来,顾砚秋例行一问。   “梦了。”   顾砚秋盯住林阅微毫无异样的嘴唇片刻,松了口气,只要没有乱啃,就万事大吉了。   “我梦游做什么了吗?”   “在房子里走了几圈,就上床睡觉了,没干什么。”   “那我回房洗漱了。”   “好的。”林阅微和顾砚秋交谈,全程都没有看她的眼睛。   顾砚秋走到门口回了一下头,似乎在奇怪什么,皱了皱眉,顾砚秋问道:“你早餐想吃什么?”   “随便,我不挑食。”   “好。”   两人早起的交流仿佛回到了原点,仔细品了品,似乎又有不同,顾砚秋怀揣着一肚子疑问,做早餐的时候心不在焉,被烤箱的温度烫了一下手指。   林阅微收拾好一切下楼的时候,顾砚秋正将手放在水龙头下冲水,好看的眉目间隐隐闪过痛楚之色。   林阅微看着背对着她在厨房站了许久的顾砚秋,问她:“怎么了?”   “不小心被烫到了,没事。”顾砚秋咬着唇。   林阅微听到她的抽气,原本坚定不过去的心产生了动摇,最后还是没能忍住,往里走去,“给我看一下。”   顾砚秋皮肤白嫩,稍微一碰便红,这次更是烫得不轻,手指背部红肿,隐约有要起水泡的迹象。林阅微手指碰了一下,还没问疼不疼,顾砚秋就用紧皱的眉头表达了疼痛。   林阅微了然,在她手指上轻柔地吹了吹:“我估计要上药,家里的医药箱放在哪儿?”   顾砚秋为她自然而然脱口而出的“家里”的字眼愉悦地勾起了唇角。   林阅微抬头便看见她笑得温温柔柔,有点暧昧,心漏了一拍的同时不忘轻斥道:“笑什么,医药箱呢?”   顾砚秋被她教训得十分开心,更加忍不住笑了,说:“在客厅,电视柜上,上面盖着本杂志的那个。”顺便给林阅微抬手指了一下。   林阅微把杂志放到一边,将医药箱提了起来,回头去寻顾砚秋,没看到人。   “我在这里。”顾砚秋自觉地在沙发里坐上了,烫伤的两根手指跷着,就等林阅微给她上药。   “……”林阅微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怎么感觉顾砚秋一天一个画风,现在居然有点像……林阅微还没有想到合适的形容词,顾砚秋便夹着眉头倒抽了口气:“嘶——”   林阅微赶紧收回思绪,蹲在她面前给她上药。   顾砚秋偏头抿开唇角得逞的笑意。   林阅微收好医药箱,说:“早餐做完了吗?”   “还差一点。”   “我来吧,你把围裙脱下来给我。”   顾砚秋一只手费力地脱着,平日里修长灵活的手指离奇地叛了变,动作格外地笨拙,林阅微看不下去了,“我来吧。”   顾砚秋抱歉地笑笑。   林阅微只比她稍微矮一点点,站在一起视线几乎持平,林阅微看着她的眼睛上前,手绕到她颈后,将围裙系带抽了出来,再绕到后腰,同样将活结抽开,是一个拥抱的姿势,顾砚秋下巴枕在了她的肩膀上,在林阅微看不见的角度细细地嗅闻着她颈间的气息。   每个人有自己独一无二的味道,不是体香也不是后天浸染上去的,据说只有最亲密的恋人之间才能闻见。   林阅微两手握拳垂在身侧,一动不敢动,问道:“你是昨晚没睡好吗?这么累?”   “有一点。”   “那你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我以为你会说让我再靠一会儿。”   “啊?”   “床没有你身上软。”顾砚秋淡淡开口,她嗓音清冽如泉,偶尔说起来这种不正经的话也一本正经,仿佛和讨论今天天上的这朵云没有那朵云形状好看没什么不同。   林阅微:“……”   什么软?软什么?她到底是应该想歪还是不应该想歪?   顾砚秋用那只完好无损的手抱住了她,脸颊蹭了蹭她的颈部,调整到一个舒适的姿势:“我眯一会儿。”   林阅微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整个人都凌乱了。   作者有话要说:顾砚秋:看似淡定实则慌得一比,你们没人发现我手在抖吧?   林阅微: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干什么?我昨晚还说绝对不能谈恋爱,夭寿啦,我老婆主动撩我了,啊啊啊,biu,我死了   今天是林攻占据下风的一天,为林攻摇旗呐喊,你也要冲鸭! 第62章   林阅微被公司放养了半个月,就在林阅微压根没有对公司抱任何希望的时候, 她的经纪人陈萱给她打了个电话。   “我给你接了个代言, 上午有空吗?过来公司看看, 可以的话签一下合同。”   陈萱要么在大清早要么就在大半夜联系她,从缝隙里抠出的时间似的, 今天就是一大早, 林阅微从床上弹起来,惊动了身边的江丛碧。   “代言?”   “对。”   “好,大概几点?”林阅微恨不得立马冲过去,嘴上却是克制地问道。   “上午十点左右。”   “我会准时到的,十点对吧?”   “嗯,我在公司等你。”   江丛碧等她挂了电话,眼睛眨巴眨巴, 撇嘴问她:“你那经纪人终于活了?”   “嗯,活了。”林阅微从床上起来,梳洗装扮。   江丛碧本来想跟着她一起起床的,一看时间, 立马倒了回去:“才七点?你们俩不是约的十点吗?”   “早到一会儿总没有错。”   “不是我说, 你一个要当演员的, 半个月过去了,不给你试镜机会,接个广告算是怎么回事儿啊?”江丛碧不混圈子都知道广告是消耗,拍戏才是积累。   “有个代言不错了,慢慢来吧。”该吐的槽林阅微心里都吐过了, 抱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跟着江丛碧抱怨更别提了。   林阅微被放养这么久,天天在外面晃荡,时间久了江丛碧也觉察出什么了,问林阅微,林阅微还没想好怎么换个借口糊弄她就被江丛碧一句“是不是闺蜜”给堵了回去,只好据实以告。   江丛碧骂了一晚上狗公司,凌晨过后才睡过去,她这嘴不知道是开过光还是怎么的,刚骂完,公司就把林阅微记起来了。   画饼溜粉的招数不能老用,下个月的Z品牌大使官宣自然是子虚乌有,粉丝们被溜了一圈,都有点气,被大粉劝着猥琐发育。   这里还有一件事,邵雅斯和林阅微在节目里炒cp,两家粉丝结下世仇,本来也是竞争对手,暗暗较着一股劲。而节目结束不久,签了新公司的邵雅斯便拿下了知名导演刘岳电视剧《掌中镜》的女二,广告、站台、时装周看秀一个都不落下,相反林阅微什么消息都没有。   各种八卦论坛里已经给林阅微打上了“出道即巅峰”的标志,一个个都在冷嘲热讽。现在有人嘲讽说明还有热度,等到哪天她在论坛里都没有姓名,才说明是真的糊了。   先前试镜的那部网剧林阅微听陈萱的话给拒绝了,即便陈萱没有说,她大约也不会答应。她的出道是有基础的,如果可以的话,她不想走靠烂片刷脸的路子,现在刷的烂片将来不知道要多少好剧才能拯救回来,大部分演员如果不是万不得已,谁会不爱惜自己的羽毛。   她和江丛碧分开出的门,没开车,自己打车去了果实娱乐。   到的时候刚刚九点半,林阅微去敲陈萱办公室的门,被告知陈萱还没到公司。也是,陈萱是大忙人,手底下除了要带艺人还有别的杂事,林阅微便在办公室外的小沙发上坐着,公司员工对签约艺人都见怪不怪了,天王天后都如此,何况林阅微,有人给她倒了杯水放在茶几上,便走开了。   十点整,陈萱准时出现,林阅微刚站起来,发现她身后还跟着人,是个年纪看上去和她差不多的女孩儿,手挽着陈萱的胳膊,不知道在她耳边说着什么,陈萱无奈又纵容地笑。   这个女生林阅微认识,姓肖,天纵奇才,是一个全能型创作歌手,在音乐市场低迷的今天,如同一匹黑马杀入了大众视线,拥有了一大批拥趸,巡回演唱会场场爆满。   试问哪个经纪人不喜欢能给自己赚钱的艺人呢?   “陈姐。”林阅微从沙发里挪出来两步,朝陈萱问好。   陈萱眼睛里出现一瞬间的迷茫,而后方温和地笑起来,说:“小林,你等我很久了?”   “没有,我刚到。”林阅微笑了笑。   陈萱注意到她放在茶几上的那杯水,只剩下五分之一。陈萱沉默了两秒,拍拍身边女生的手,嘱咐她去别的地方玩,肖歌手长得不是很出众,不过她也不用靠脸吃饭,冲林阅微眨了眨眼睛,一派无邪:“姐姐你真好看,我看过你的节目哦。”   她们同年,肖歌手比她月份小,叫声姐姐不为过。   林阅微有些尴尬:“谢谢。”   肖歌手哈哈一笑,冲她挥手:“拜拜啦,下次见。”   林阅微点点头,“下次见。”   “萱萱阿姨,我中午请你吃饭,一定要赏脸呀。”   虽然陈萱的年纪够当肖歌手的妈妈了,但是被叫“阿姨”对每个女性来说应该都是种不好的感受。林阅微观察陈萱神色,发现她不但没有生气,笑容明显比对着林阅微的时候真诚多了,“结束了我给你打电话。”   肖歌手蹦蹦跳跳地跑了,和外界传的御姐大魔王人设截然相反,林阅微不由得感慨公司的包装之强。   陈萱开了办公室的门,对门口的林阅微说:“进来吧。”   这是林阅微第二次来她的办公室,第一回 是抱着对未来的憧憬,今天却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来的。没有公司做后盾,林阅微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独木难支。这段时间她陆续参加过很多试镜会,顺利通过的有好有坏,不入流的那些就不说了,有制作班底相对好的,试镜时候明显能看出来对方很满意,但是出来的结果却往往相反。这个行业里不缺明星,也不缺演员,缺的是背景和人脉,大部分时候指的是背后的经纪公司。哪怕你惊为天人,资本不捧你,照样明珠蒙尘。   林阅微还有一条路,就是先前说的,她最不想走的那条。   林阅微坐在陈萱对面,陈萱把办公室抽屉里的合同拿出来,推过去,说:“节目结束以后陆续有很多产品找上门来想让你给他们代言,不是三无产品就是报价太低,这么多天了,总算给你找到了一个合适的。”   林阅微翻开合同,是某品牌护肤品推出的系列新品,这个牌子她听过,平价产品,口碑在人们心目中也是不错的,陈萱把报价报给她,抽成之后也有大几十万,总之哪方面都比林阅微预想中的要好很多。   林阅微在看合同的时候,陈萱在不停地捏着眉心。   “陈姐头疼吗?”   “老毛病了。昨晚没睡好,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的。”   林阅微知道她手下有一个艺人最近爆出了丑闻,陈萱大概这几天都在给对方做危机公关,昨天网上的舆论大反转,差不多已经压下去了。   林阅微不知道内情到底怎么样,对陈萱的工作能力倒是很认可。   林阅微想了想,从包里摸出来纸笔,写了一个地址、名字和号码,撕下来朝陈萱递了过去,陈萱接过来,看着上面的字迹,问:“这是什么?”   林阅微的字是练过的,风骨俱佳,瞧着便很养眼。   “是个精通针灸的老中医的地址,治疗头疼特别管用。”   陈萱面露迟疑。   林阅微说:“我爸爸也有头疼的毛病,吃药都不管用,就是在这个医生那儿治好的,离这不远,您想起来顺路的时候去,老是头疼忍着也不是办法。”   “好吧。”陈萱把纸条随手压在了笔记本下面。   林阅微没说什么,刻意的殷勤反而会招致反感,她看了两遍合同没问题,便当场签了。赶在陈萱开口之前,林阅微开门见山地问道:“陈姐,最近有没有合适的试镜机会,我想演戏。”   陈萱有些意外,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截了当地问出口。   依照陈萱的眼光,林阅微是有红的潜质的,如果她是自己挖到的话,一定会把她捧起来试试,但是……起码目前她不敢轻举妄动,免得引火烧身。   陈萱说:“我还在给你找机会,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电话通知你的。”   她说的好听,但林阅微是半个字不信的,若是问她要一部戏的角色,陈萱拒绝她倒好说,只是一个试镜机会而已,她打个电话动动嘴皮子就行,不需要花费多少力气,旁人就会卖她面子。   林阅微从她的眼神中已经看出了另有隐情,只是那隐情到底会是什么,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难道就这样坐以待毙了么?   临走的时候,陈萱说:“你的助理已经给你配好了,这是她的联系方式,你扫一下。”   林阅微扫了扫添加了助理,之后聊了两句,在公司见到了她之后如无意外要共事好几年的助理,助理是个女生,比她大两岁,圆脸,姓王,人如其名,名字就叫圆圆。   王圆圆要管她叫微姐,让林阅微给拒了回去,她比自己还大呢,后来说叫微微。   助理虽然签了保密协议,但林阅微不知道她是自己的人还是陈萱的人,没敢跟她多说什么话。王圆圆话也不多,就这么跟着她。   迎面走过来一个三十五六的职业装女人,一身铁灰色西装,走路带风,头发悉数在脑后挽起,一丝不苟。林阅微见到赶紧给对方让了路,那人本来目不斜视地走过去了,突然回头看了林阅微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林阅微后颈莫名一寒。   那人走远了,林阅微问身旁的助理:“那个人是谁?”   王圆圆说:“是经纪二组的经纪人刘总。”   林阅微的经纪人陈萱是经纪一组的,林阅微略一思索,问道:“这个刘总和陈姐是不是关系不好?”   王圆圆说得委婉:“是不太好。”   林阅微观她神情,觉得约莫不是不太好,是太不好。公司里的竞争关系很正常,尤其是这位刘总看起来和陈萱是一个作风,精明干练,两个经纪人,手底下各带一批艺人。她和刘总远日无怨近日无仇,好端端地为什么要对自己做这个表情,只能解释为她和陈萱有“仇”。   林阅微和王圆圆走到了僻静地方,开始问王圆圆详情,王圆圆便说了,这些在公司内部也不是什么大秘密。艺人经纪部的老大即将调任,这个位置便空了出来,能干的陈萱和这位刘总二择一上任,本来公司内部的竞争就相当激烈,现在更是打破了头,二人手底下的艺人时常会干出互相抢资源的事情,不过内部资源,都是能者居之,抢就抢了,只是公司的火药味更浓了。   林阅微是陈萱手底下的人,不受刘总待见是正常的,尤其是她现在这个半冷藏的状态,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正式破冰,对方幸灾乐祸实属人之常情。   林阅微听王圆圆说完,心念一转,问道:“圆圆,你知道我是怎么被分派给陈姐的吗?”她直觉自己在这个环节可能出了什么问题。   王圆圆摇了摇头。   林阅微也没失望,对方只是个助理罢了,向来也接触不到什么关键。通过她和王圆圆的交谈,基本上确定对方是个没什么心计的人了,这样的人处起来轻松一些。   林阅微接了个新产品代言,在公司待遇跟着上升了一些,助理有了,专车和司机也跟着配上了,因为暂时没到拍广告的时候,便没用上。   林阅微中午和王圆圆一起吃了个饭,从王圆圆那里问了很多有关于刘总和陈萱手下艺人的信息,知道的对方都说了,林阅微眸光闪动,也不知道在打些什么主意。   等一切结束,林阅微抬手看了看腕表,显示时间为下午三点,她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报了个地址。   江丛碧下班回来,看见客厅里坐着林阅微,脱口便说道:“你怎么又来了?”   十分嫌弃了。   林阅微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说:“我不就来了一次么,不能来了?”林阅微一把将沙发上的抱枕丢了过去,气得不轻。   “我不是这个意思,”江丛碧把抱枕接住,连忙往回找补,赔笑道,“我的意思是,你怎么没和顾砚秋住一起,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她出差了。”林阅微往沙发上一倒。   “所以你就生无可恋?”江丛碧打趣她。   林阅微扯了条毯子盖在脸上,不说话了。   江丛碧敏锐的雷达响起来了,这不对劲啊,前阵子林阅微还假装不在乎然而三句话不离顾砚秋,现在怎么瞧着是真的不在意了?   江丛碧把她脸上的毯子揭了下来,一张脸凑到她跟前,问:“你俩吵架了?”   “没有。”林阅微心说就顾砚秋那个活菩萨,能吵得起来才怪。   “那你怎么往我这儿跑?”   “……”   说出来怪没面子的,林阅微是在躲着顾砚秋。   时间倒退回半个月前。   那天早上顾砚秋不管不顾地抱住了她的腰,要靠着她睡觉,林阅微恍惚了一阵,冷静地推开了她。   顾砚秋笑了笑,笑得有些促狭,那种笑容很陌生,出现在顾砚秋脸上说不出的违和。   林阅微肯定的是自己并不喜欢那种略带算计的笑容。   那不是她认识的,和她在一起会觉得舒适的顾砚秋。   她和顾砚秋一起吃了早餐,顾砚秋去上班,她出去跑她的事,晚上一个在餐厅一个在书房,只有在睡觉的时候才会睡在一张床上,如此相安无事地过了几天。   顾砚秋试图接近过她,都被林阅微用各种各样的借口挡掉了,直到前几天,顾砚秋出了个长差,林阅微才感觉这些日子以来紧绷的神经得到了放松,再过了两天,她就觉得房子太大太空了,江丛碧又戳穿了她,便跑来了江丛碧这里。   “是谁说的你家就是我家的,我来住两天你就嫌弃得不行,那我走好了。”林阅微一句话就把江丛碧堵得没话说,连连把她拽回来,赔礼道歉。   “我是担心你嘛。”   “我没什么好担心的,你操心操心自己吧。”   “我?”江丛碧笑了,“我每天都过得很开心啊,公司正常营业,花不完的零花钱。”   林阅微心浮气躁,就是随口转移一下话题,听江丛碧一说,心里更堵得慌,把毯子重新蒙上了。   江丛碧戳了戳她的手臂,林阅微毫无动静。   江丛碧歪头沉吟片刻,拿着手机上了楼,她是有顾砚秋的联系方式的,虽然不确定两个人关系发展到哪一步了,但是旁敲侧击一下还是可以的。   【三点水:顾小姐,在吗?】   【西顾:[微笑]在】   江丛碧:“……”   她这要是没看清发消息的人,现在就一锤子上去。   【三点水:我听林阅微说你最近出差了?】   【西顾:是,今天刚回来】   【三点水:你们俩吵架了吗?】   【西顾:没有】   【三点水:我想也不会[笑]】   【西顾:嗯……】   江丛碧觉得这个省略号蕴含了丰富的信息。   吵架是没吵架,但是顾砚秋生气了,她不是感觉不到林阅微的态度的。那天早上,她看林阅微态度冷淡,便主动采用了一个相对比较激进的法子试探,是她在国外看程归鸢和女生谈恋爱时候用的招,她那个人仿佛有魔力,就那么一靠一哄,小姑娘就神魂颠倒了,差点儿在她面前当场上演限制级。   当然,顾砚秋没有打算限制级,她还没学过。虽然这样的举动和顾砚秋平时行为处事差距颇大,但是顾砚秋还是冒险学了一下,结果适得其反。   林阅微宣布了单方面和她的冷战,顾砚秋莫名其妙,头几天还试图缓解一下关系,但是林阅微油盐不进,打定主意要和她划清界限似的。   顾砚秋当然也是有脾气的,否则刚结婚的时候也不会故意用话来挤对林阅微。于是单方面的冷战升级,发展成了双方冷战。   顾砚秋出差寻清净,林阅微躲到了江丛碧家里,两个人已经快一个星期没说过一句话了,连消息也没有。   林阅微在江家躲了一天又一天,一直到拍完护肤品广告,林阅微请江丛碧吃饭,犒劳一下自己。   江丛碧最近谈了个小女朋友,刚十八岁上大一,嫩得跟青葱似的。江丛碧十分迷恋她,吃饭的时候一直在玩手机,打字不停,偶尔发句语音,大姐姐口吻充满了衣冠禽兽的气息。   林阅微在旁感慨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江丛碧哈哈大笑,继续哄小姑娘。   林阅微闲得无聊,也刷起了朋友圈,她对这种碎片化的信息获取一直不感冒,走马观花地扫过一眼,突然她手指顿了一下,往回拉。   微信号回国刚注册的,并且万年不发朋友圈的顾砚秋居然发了一条动态:   【早上起来就发现青了一块,不知道晚上怎么磕到的[叹气][小腿淤青的照片.jpg]】   这估计是晚上梦游不小心伤到的,要是自己在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林阅微想着想着便食难下咽。   顾砚秋看起来虽然很稳重,但是内心应该还是个喜欢依赖别人的人,那天她靠在自己身上可能只是没睡醒呢,自己有时候太困也会赖着江丛碧的,总不能因为自己想歪就觉得别人思想是歪的吧。   还有她那个笑,会不会也是自己误解了,根本没有算计自己的意思。   是自己太无理取闹了。   林阅微反省了一通,决定回家道个歉。   江丛碧看她突然起身,“哎”了声,一秒钟都放不下手机的小女朋友,把碟子推过去,头也不抬地说:“你是要去调酱吗?给我再来点牛肉酱。”   林阅微严肃地说:“我要回家了。”   江丛碧连忙把盘子里的肉塞进嘴里:“我还没吃完呢,等我会儿。”   林阅微摇头:“我说的是回我自己家。”   江丛碧:“???”   林阅微前台结了账,头也不回地走了。   江丛碧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好久没回,小女朋友不干了,夺命连环消息发过来,嗡嗡嗡个不停,江丛碧好声好气地哄了一阵,把人哄高兴了。晚上林阅微不回她家,索性她也不回家了,江丛碧勾起凳子上的包,春风得意,去享用她的夜宵。   ***   顾砚秋不确定朋友圈能不能被林阅微看到,也不知道对方会作何反应。她坐在沙发上,仰头看着墙上的挂钟一分一秒地走过去,其中一条腿的裤脚挽起来,露出上面的淤青。   这不是她梦游磕到的,是早上不小心磕在了茶几角上。   玄关处传来开门的声响,顾砚秋攥紧了手里的佛珠,双目紧盯着电视机,全然没有听见似的。   林阅微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眼角余光能看见她的身影了,顾砚秋背地里撇了撇嘴,起身一瘸一拐地上楼。   林阅微:“!!!”   昨晚上伤得这么严重吗?   作者有话要说:顾砚秋:苦肉计你才回来,委屈巴巴.jpg   顾总只要负责保持自我,可爱就行了,不要学别人,强行撩妹,最为致命﹁_﹁ 第63章   在林阅微的注视下,顾砚秋上楼的脚步缓慢地移动着, 满后脑勺都写着“不高兴”三个字。   “等一下。”就在顾砚秋的怒火即将更上一层楼的时候, 林阅微总算后知后觉地叫住了她。两个人已经算得上很久没说上一句话了, 所以林阅微开口之后停顿了一下,才不大自然地问道, “你伤得重不重?”   顾砚秋一瘸一拐地继续往上走, 甚至拐得更厉害,可以说是十分恃宠生骄了。   林阅微:“……”   好的,她知道了。   就在顾砚秋快走完整个楼梯的时候,林阅微上前将她请了下来。   林阅微跟服侍太后似的将她恭恭敬敬地请坐在沙发上,诚诚恳恳地低头道歉:“我错了,对不起。给我看看腿伤得怎么样?”   顾砚秋抖了抖腿,裤腿便自然地落了下去, 遮住了微不足道的伤口。   林阅微:“……”   顾砚秋捻动着手里的佛珠,面沉如水,不悲不喜,倒是和林阅微设想的场景不谋而合。她有点想笑, 但此时笑不异于火烧浇油, 所以她端正神色, 肩腰挺直,态度要多正经有多正经。   顾砚秋拿乔,不说话。   她难得有一次占上风的机会,得好好享受一下。顾砚秋在喜欢上林阅微之前大部分时候都能用气势把林阅微压过去,自从……就再也别提了。   林阅微这人有个优点, 能屈能伸,如果真的是自己做错了的情况下,她不会死鸭子嘴硬,而是会坦然承认错误,如果对方不原谅她,她也能够伏低做小,让对方消消气,只要不太过无理取闹。   所以她蹲在顾砚秋身前,用一种近乎温柔的语调对顾砚秋说:“我真的错了,你想让我怎么做才肯跟我说话呢?”   顾砚秋知道自己面对她的定力不好,但是没料到会有这么不好,就这么一句话,顾砚秋差点就忍不住满口答应“好好好”,什么都行了。顾砚秋定定地望了她一会儿,忍住了开口的冲动,眼观鼻鼻观心。   “要吃点水果吗?我去给你洗。”林阅微扫眼一看桌上,“啊”了一声,“已经洗好了,那我给你切一下,一个梨一个苹果好不好?”   “我减肥,水果有糖分。”顾砚秋对林阅微说的每个字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越这么小气,林阅微越觉得她可爱,想哄她的心思变成了连哄带逗。   “你身材这么好,减什么肥,再减不好看了。”林阅微从厨房拿来盘子,就蹲在一旁削皮切块,她手指细长,莹润如玉,做这些事虽然不算太熟练,但极为赏心悦目。   顾砚秋把电视重新打开了,放的是一部外语电影,原音的,林阅微听了两耳朵,开始花式吹捧她英语好。   顾砚秋:“……”   在外留学多年的她接下来几分钟都没听懂电影里人说的是些什么。   林阅微将水果切好了,用牙签插好,送到顾砚秋手边,直接喂有点暧昧,她没有选择这样的做法,哄归哄,度还是要有的。顾砚秋无动于衷,继续听着她的电影天书。   林阅微估计她一时半会是不会理自己了,遂另辟蹊径,坐在那里陪她看电影,身为一个演员,她是必须要提高阅片量的,一举两得。   林阅微从茶几抽屉里翻出来纸笔——也忘记了是她放的还是顾砚秋放的,是一个新笔记本,林阅微的英语水平虽然比不上顾砚秋,但绝对是过硬的,不需要借助中文字幕,何况顾砚秋选的这个也没有字幕。   她双膝蜷起来坐在沙发上,头肩比例优越,长手长脚挤在一团,却显得挺小一只,十分能激起人的保护欲。   顾砚秋看了会儿,移开了视线。   两个人安安静静地看完了一部电影,顾砚秋去看手边的时候,林阅微给她切的那盘水果已经被吃了个精光,她自己都不记得什么时候顺手都吃掉了。好在林阅微正在记笔记,看她眼神专注,下笔如有神,应该是来了灵感。   顾砚秋起身将盘子洗了,该收拾的都收拾了,回来正撞见林阅微仰起头,略带迷茫的神色。那是她在思索时候的习惯动作,客厅的灯光很亮,那双桃花眼里被映出细碎的光。   其实林阅微的漂亮颇具攻击性,又充满了疏离感,很难让人注意到她其实有一双那么多情的眼睛。不知道如果有朝一日被那双眼睛深情凝视的时候,会是什么感觉。   顾砚秋短暂地失了会儿神。   林阅微思索了片刻,复又低下头,在笔记上写写停停,一时都忘记了她今晚回来的目的是什么。   都说认真工作的女人最美丽,何况是本就好看的女人。   林阅微投入忘我了多久,顾砚秋就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了多久。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等林阅微合上笔记本,墙上的挂钟分针已经走过了大半圈,她放下纸笔,双手合十朝顾砚秋鞠了个躬道歉。   “没什么,反正我也没事。”顾砚秋露出了久违的浅笑。   这种笑容本来是林阅微不喜欢在她脸上见到的,但是此时却无比亲切,顾砚秋终于重新对她笑了,林阅微舒了一口气。顾砚秋不理她,比陈萱不给她戏拍还要难受。   “林小姐有空陪我说会儿话么?”   “林小姐?”   “口误。”顾砚秋笑了笑。   林阅微跟着弯了一下眼睛,心说未必吧,不过顾砚秋最大,她想怎么叫怎么叫。   顾砚秋是真的口误,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和林阅微解释她刚刚脑子里都想了些什么,只好一笔带过。她眯了眯眼睛,嘴唇微微抿起来,似乎在回溯一些漫长的记忆,林阅微耐心地等着。   “我今年二十五岁,植树节的生日。”   林阅微:“???”   什么鬼?   顾砚秋:“等一下,我重说。”   林阅微:“……”   她眸光闪动,怀疑顾砚秋是要搞个大事情。   顾砚秋耳朵发起烧来,拨了拨耳后的头发遮盖住,不让林阅微看见。   顾砚秋:“我……”   林阅微正襟危坐,洗耳恭听状。   顾砚秋看她良久,末了才憋出一句话:“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林阅微摇头,很快又点头:“我们俩可以重修于好了吗?”   顾砚秋十分讶异:“我们吵过架吗?   林阅微:“……没有。”但是冷战过。   顾砚秋:“所以谈不上重修于好,除了这个你还有别的问题吗?”   她既然这么问了,那么就肯定是想让自己问她问题,但林阅微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好问的,有一个,但是她不敢问,两人面面相觑。   她不问,没关系。顾砚秋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也想好了自己最初的也是最笨的方法。   林阅微“被迫”听了一段长长长长的琐碎故事。   “我高中毕业以后去国外留的学,念了本科和硕士,本来是打算和朋友在国外待上两年,再回国发展的,后来因为我家里的事……你知道的,提前回来了,你妈妈找到我,说想帮助我,在互相考察了一段时间之后,我和你的母亲以及你达成了协议结婚的约定。   “我们俩在一起呆了三天,那之后你便去录了节目,我在公司工作,招了个秘书,林至,你见过,他是一个应届毕业生,人踏实肯干,经常跟着我到处走。”说到这里顾砚秋犹豫了一下,说,“其实你在录节目的时候我去看过你,还给你送了个礼物,不过你当时应该没有注意到。”   林阅微:“!!!”   林阅微问:“什么时候?”   顾砚秋皱眉道:“就是你被骂得最厉害的那段时候。”   林阅微脸色一变,回身翻找,包上没有,在记忆里排查过后,确定她没有把东西从家里带过来,她问道:“是那只兔子玩偶吗?”   顾砚秋耸肩,点了点头。   “……”林阅微早该想到的,她确实想到过,那时候她的喜好没有暴露在大众视野之下,就是现在,粉丝也觉得是邵雅斯喜欢兔子,而不是她,谁会那么精准地送一个和她外表看起来完全不相符的玩偶啊,除非那个人本身就对她很了解。   原来是顾砚秋。   林阅微两只手绞在一起,抬眸看了她一眼,说:“你怎么会关注到我?”   顾砚秋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个追星女孩,而且追的是自己,太羞耻了吧。还有前阵子冒出来的“事业粉”名词,林阅微开心又羞耻,想把自己埋进地洞里。   “在外面看到的广告牌上有你的应援,是叫应援吧,我就关注了一下。”   “对,是应援。”林阅微想起来眼熟的小帅哥林至,提高声音道,“上次替你送我礼物的人是不是林至?”如果是顾砚秋亲自送,她肯定发现了,不至于到今天要等到她自己说。联想到那天在广电大楼,林至那句没说完被自己打断的话,似乎就是要说这个。   “是,他说对你说了我的名字。”   “那我可能是人太多了没听清。”   顾砚秋幽怨地瞟了她一眼,林阅微自觉理亏低头道:“我错了嘛。”撒娇一般。   顾砚秋左看右看就是不看她,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垂,说:“下不为例。”   她刚说完这话就觉得不妥,这不是说还有下次的意思么,下回要送礼物她绝对当面送,不经过林至的手,要林至有何用。林阅微张了张嘴,果真接了一句:“还有下次?”   “没有。”顾砚秋故意噎她。   “哦。”林阅微眨了一下眼睛,没有就没有吧。   掀了自己一个老底就足够了,顾砚秋没打算将请水军的人也是自己这事一起抖出来,她的目的不是这个。顾砚秋起身倒了两杯水,和林阅微一人一杯,她喝了一口润润喉咙。   “节目结束以后,你基本上都知道我在干什么了,去你家吃了顿饭,再就是去S市出了个差,拜访了故人。”顾砚秋认真思索一番,确定没有发生什么值得追究的事情。   没错,她现在是在向林阅微汇报她的所有行程。   “我在家里吃饭,你莫名其妙地冲了进来,找江丛碧,那天晚上你发现了我有梦游的毛病,你给我找了医生,虽然医生看起来有点不靠谱。我要留你下来吃饭,你拒绝后回了家,结果当天下午冉阿姨就叫我过去吃晚饭。”顾砚秋觑着林阅微的神色,平铺直叙地讲述。   ……   顾砚秋又喝了一口水,说:“再就是半个多月前了,我去M国处理了一点私事。”   林阅微睫毛很轻地颤动了一下。   顾砚秋轻轻地挑了一下眉,把这件事清清楚楚地摊在林阅微面前:“那天早上,我接了一个好友的视频,她在视频跟我说,我在M国的一个好朋友,患了重病时日无多,希望我能够过去送她最后一程。我听到消息以后便定了最快的航班,除了必要的证件,连行李都没收拾便奔向了机场,所以没来得及和你吃早餐。”   林阅微猛然抬眼,“那你那天打电话哭是因为……”   “虽然我很不希望你提起来这件丢人的事,”顾砚秋点了点头,“但是我确实是哭了,因为我那个病重的好朋友刚刚离开人世。”   林阅微脸色一白,嘴巴张了张,讷讷地说不出话。   她知道是哪里出了岔子了。   既然已经开了头,顾砚秋便事无巨细地跟她讲下去,她声音干净,从容不迫地娓娓道来,林阅微无法将注意力从她身上移开一星半点。   顾砚秋说:“我挂你电话是因为另一个朋友来找我了,就是给我打视频的那个,也是寄养猫的曾经的室友,她姓程,叫程归鸢,是我最好的朋友,将来有机会可以介绍她给你认识。我去了她家里,给你拍了薛定谔的照片,本来是想拍正面的,吃完饭太困了,我给忘记了,一忘就忘到了上回来的飞机。对了,回国之前还和其他朋友聚了个餐,喝了点酒。我在M国呆了两天,那两天我倒时差,朋友聚餐,悼念逝去的人,一直没心思和你聊天。两天后回了国。”   “你和我说这个干什么?”林阅微心里一团乱,顾砚秋没有女朋友,所有的关系都清楚明白,最后一个借口也被轻而易举地击毁了,再没什么再能够阻碍她朝顾砚秋奔去的脚步了。   顾砚秋无奈地叹了口气,说:“我不想让你有心结,虽然我不知道你的心结是什么,但是是从那天我回来以后你开始不对劲的,所以我想着,我们把话说个清楚,总算你今天愿意理我了。”   她直视着林阅微,目光诚恳:“所以,能不能告诉我,你是因为什么生的气?”   “我……”林阅微轻而易举地乱了心跳。   说,还是不说呢?   林阅微知道自己是栽进去了,怕是就这么爬不起来了,但是……   哪还有什么但是,所有的但是都被顾砚秋亲手粉碎掉了,要不说吧,承认也没什么丢脸的,如果顾砚秋对她无意认为她破坏了约法三章,那她就彻底从这里搬出去。林阅微闪烁的目光坚定起来,一鼓作气,就要开口。   “我其实——”   茶几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是系统的自带铃声,两个人的手机铃声都是同一种。   顾砚秋抬眸,是她的电话。   顾砚秋接了起来,“喂”了一声,心中巨震,对林阅微做了个抱歉的手势,压低了声音走到一边去。   林阅微的勇气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流逝,到最后泄完了气,眼睛望着面前的虚空发呆。   “你把具体的位置发我手机上,其他的发邮箱里,我找个时间过去。我再联系你,好。”顾砚秋挂了电话走回来,再次对林阅微歉然道,“不好意思,有点急事。”   “你现在要处理吗?”   “暂时告一段落了,你说。”   “……”   “嗯?”顾砚秋偏偏脑袋,说,“你方才的话只说到一半。”   林阅微抬了抬眼皮,已经不想说话了。   顾砚秋却摆出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林阅微和她大眼瞪小眼了片刻,还真想起来了一件正经事。   “顾砚秋,我能和你商量件事情吗?”林阅微比先前顾砚秋对她说话的态度还要诚恳。   “你说。”   “半个多月前的早上,你抱了我,你还记得吗?”   “记得。”这事就是闹得二人不欢而散的罪魁祸首,顾砚秋怎么会忘记。   她身体微微前倾,准备认真倾听林阅微接下来的话。   林阅微沉默了良久,说:“你不觉得很油腻吗?”   顾砚秋:“???”   林阅微嘴唇嗫嚅,终于找到了合适的措辞,说:“就是那种电视里,特别是家庭伦理剧,相亲的那种片段,有的直男……你懂吗?”林阅微想说猥琐男的,想了想还是换成了“直男”。   顾砚秋不怎么看电视剧,摇了摇头。   林阅微:“直男强行撩妹,很尴尬。当然我不是说你是直男,也没有你在撩我的意思。”   林阅微不想误伤她,自动将顾砚秋那天早上的举动解读为无意之举。   顾砚秋:“……”   她确实是在撩林阅微,所以在林阅微眼里是强行撩吗???   林阅微关心道:“你脸色不怎么好,不舒服吗?”   “没有。”   顾砚秋在心里默默捂上自己的心口部分,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还有啊……”   林阅微看见顾砚秋的表情十分微妙,有一种濒临崩溃边缘的感觉,她的声音顿了顿,皱眉道:“怎么了?”   “……没事,你继续说。”   “就是后来那几天,你也有点这个倾向,我很别扭……”林阅微满脸“你懂我的意思吧”?   顾砚秋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   所以她是生生把一副好牌打烂了,她以后再也不自作主张地学程归鸢了。   ***   顾砚秋一般情况下从来不向朋友抱怨什么事情,只有今天,她忍不住了。她和林阅微说有点事情,要处理一下,所以会晚点去她房间睡觉,其实是给程归鸢发了一整个屏幕的吐槽。   远在太平洋另一端的程归鸢收到好友不同往常的消息,一时间居然不知道回复她什么好,一边笑得直抖,一边撸猫,薛定谔头顶上的毛都快被她撸秃了,最终愤怒地冲她“喵”了一声,一跃下了床。   程归鸢直接打了个越洋电话过来,顾砚秋听了她三分钟不停歇的笑声。   “有这么好笑吗?”顾砚秋严肃地说。   “哈哈哈哈哈。”   “幸灾乐祸的人一般是没有好下场的。”   “那我宁愿没有好下场哈哈哈哈。”   “……”   “我真的不行了,太好笑了吧你哈哈哈。”   “……”   “恋爱使人失了智哈哈哈哈,不行了我肚子疼。”程归鸢在床上打滚,伸手招了招床下的薛定谔,祖宗根本不理她并赏了她一个蔑视的眼神。   程归鸢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从床上坐了起来,总算恢复了正经:“你是不是高中政治没及格啊顾大小姐,唯物主义辩证法告诉我们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你的举动就好比,一个三岁的小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服,还硬要人家把你当成大人。”   “我纠结的点不在这个上面。”   “那在哪里?”   “我人生第一次主动出击追人就得到了一个这样的评价?直男强行撩妹?我直男?还强行?”顾砚秋从小优秀到大,学什么都是一点就通,一看就会,学霸中的学霸,就连做菜都比别人学的快,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打击。   顾砚秋不说还好,一说程归鸢更忍不住了,笑得惊天动地。   薛定谔用一种“愚蠢的人类”的眼神看了她一眼,高冷地迈着猫步出了门。   “哎,你去哪儿?”程归鸢一边追猫一边和自尊心受到严重伤害的顾砚秋说话,“慢慢来嘛,不就是撩妹水平吗,迟早会提高的,循序渐进哈,不着急。”   顾砚秋问:“那你都是怎么学的?”   程归鸢长臂一捞将薛定谔捞了回来,哈哈说道:“我无师自通的啊。”   顾砚秋:“……”她就多余问这一嘴。   程归鸢沉吟片刻,说:“大概是因为长得好看吧。”   顾砚秋摸着自己的下巴,说:“论长相我怎么也比你强上一点点吧,客观来说。”   程归鸢不和她争,闭眼吹道:“你看,你就保持这样的自信,绝对没问题,手到擒来。”   顾砚秋眯起眼睛:“我怎么觉得你有阴谋?”   程归鸢:“我能有什么阴谋,我是给你出谋划策呢,你最好什么都别干,靠脸攻略。”   顾砚秋:“……”   程归鸢:“不和你说了,我抓紧睡个午觉,下午还要出去和人吃饭。”   顾砚秋:“女朋友?”   程归鸢:“什么女朋友啊,你当女朋友天上会掉啊,我在你心里是不分时机声色犬马的人吗?是客户,这个谈下来了我们手下的项目就能加快速度了,离我回国的日子又近了一步,准备放鞭炮迎接吧。我真的挂了,回头再聊。”   ***   靠脸攻略?   顾砚秋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睡衣,抱着自己的枕头敲林阅微的房门,林阅微已经习惯她每天过来睡觉,自己在床上懒得起来,继续作晚上看电影的笔记,直接喊了声“请进”。林阅微感觉对方迟迟没走过来,抬头看了一眼,顿时愣住了。   顾砚秋穿了件薄款的黑色真丝睡袍,乌发红唇,雪颈修长,领口露出的一小片皮肤,白得耀眼。她怀里抱了个枕头,站姿规整,赤脚踩在深色的木地板上,外表是成熟女人,气质却又矛盾地糅合了女孩儿的无邪。   顾砚秋小学生似的乖顺地站在那儿,林阅微喉咙耸动,握着笔的手瞬间攥紧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今天挺早开始码字,换了个键盘,打字速度还没练上来嘤嘤嘤   误会解除,恭喜顾总进入新阶段:靠脸攻略,其实还有身材﹁_﹁ 第64章   林阅微在笔记本上写下最后一行话,落笔却变成了“顾砚秋”, 她将这个名字划掉, 抬头冲“精心”打扮过的顾砚秋, 拍了拍身边空置的床位。   “忙完了?”   “嗯。”顾砚秋看见她将本子收进抽屉里,说, “你在工作?”   “不算, 就是写点儿笔记。”   “最近工作还顺利吗?”顾砚秋光脚上床坐好,和林阅微隔着和平时一样的距离,她在林阅微的粉丝群里,最近有些什么活动她是知道的,知道在上升期的艺人里,大概是不太顺利的。   “还行。”林阅微一直以来都是瞒着她的态度,现在也不例外, 但是她猜顾砚秋应该是知道了什么。   顾砚秋转过脸来,长发因为她的动作垂落在身前,和颈下白腻的皮肤对比十分鲜明。顾砚秋望着:“我说过,你有任何需要帮忙的事情都可以来找我, 这个承诺的有效期是永远。”   林阅微直视着她的眼睛, 顾砚秋的瞳仁颜色比一般人深, 漂亮却冷漠不近人情,这是林阅微结婚当天对她的第一印象。现在看来却有了不小的变化,眼睛还是那双眼睛,眼底却多了鲜活的色彩,那种眼神叫做——期盼。   林阅微心里一动, 鬼使神差地开了口:“好。”   这次和上回的敷衍截然不同,好像有什么东西经过了短短的一个片刻,悄然改变了。   “拉钩。”顾砚秋伸出手,尾指竖起来。   林阅微嫌弃地看了她一眼。   顾砚秋就是不把手收回去,闷不做声,然而林阅微就是吃这一套,感觉前阵子那个最亲近的夜晚的顾砚秋又回来了,林阅微忍俊不禁地和她勾了勾尾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大拇指竖起来盖了个章,礼成,不是,约成。   “所以,你现在遇到什么麻烦了吗?”顾砚秋两手撑在床面上,身体往后靠了靠,一副彻夜长谈的姿势,嘴角略带得意的笑容说明了她的蓄谋已久。   “敢情你在这儿等我呢。”林阅微笑道。   “我一直在等你。”顾砚秋一语双关。   林阅微怔了下,按捺住蠢蠢欲动的心思,将目前遇到的困境告诉了顾砚秋,在说到她在收集陈萱和刘总手下消息的时候,微微挑起了一边的眉梢,直觉她可能是想从这个方向突破。   林阅微很快给她解答了疑虑,说:“我听王圆圆说她们两个人竞争特别激烈,手底下的艺人们经常互相抢资源,现在她们手上最红的几个人通告肯定都排到了明年,而且他们能有的资源也不是我能够得上的。剩下就只有那几个……”   林阅微把她的计划说了。   顾砚秋点头,说:“有可操作性。”   林阅微不好意思地笑笑:“可能要麻烦你。”   顾砚秋眉梢扬起,十分高兴自己能派上用场:“需要我做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缺钱。”林阅微囊中羞涩,代言赚的那点钱只够请一波水军的,后续要跟上,还得继续烧钱。她老是问江丛碧要钱也不好意思,其他朋友就更不用提了。顾砚秋……她原来还想和顾砚秋划清点界限,现在只想越绑越紧,有什么比金钱关系更紧密的呢。   “就当我问你借的,等回本了,我再还给你。”   “你需要多少?”顾砚秋爽快道,她巴不得林阅微一辈子不还她钱。   “一两百万吧。”林阅微报了个算得上充裕的数字,加上她的积蓄,应该没问题。   顾砚秋掀开被子下床,走向门口。   “你干吗?”   “我去给你拿卡。”   “不用这么着急。”   “我怕明天就忘记了。”   怎么能不急?林阅微好不容易态度软化,明天早上起来她又反悔了怎么办?顾砚秋很快就拿着一张银行卡过来了,颇有几分急不可耐地塞到她手里:“这里面是三百万,其中一百五十万是理财,下个月到期,你什么时候要用,来得及吗?来不及我明天去银行给你转账。”   “来得及。”林阅微回答了她,很快便反应过来,说,“不是,用不着这么多的。”   “剩下的你拿着当零花钱。”   “啊?”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下次再有什么要用钱的地方可以继续用,就当我这次借给你三百万。”   “好吧。”   林阅微捏紧了手里的卡,放到了一旁的床头柜上,离水杯远远的。   顾砚秋感觉自己情绪有点外放,生怕再次走入强行撩妹的误区,看看时间已经晚了,便率先躺了下来,问:“要睡觉了吗?”   “睡。”林阅微说。   顾砚秋关了灯。   耳畔窸窣响动,林阅微朝她靠了过来,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熟悉的温度。冷战的那阵子,林阅微和她睡得楚河汉界,今天总算恢复正常了。   顾砚秋被这些日子的反反复复弄得心神不宁,她侧过身子,看着黑暗里的林阅微,确认道:“我们俩是和好了吗?”   “我们没吵过架啊。”林阅微把她晚上说过的话还给了她,但是全然没有顾砚秋方才的针锋相对,更多的是调侃。   “明天你还会不理我吗?”顾砚秋换了个说法。   “……只要你不像那天早上一样的话。”林阅微就算确定了自己喜欢顾砚秋也有点无法接受举止轻浮的她。就好比你去相亲,第一眼便相中了对方,暗暗地打算追求对方,结果第一天看电影对方就在影厅对你又搂又抱地动手动脚,倒尽胃口,有好感也要变成没好感了。林阅微认为这种事情应该随着感情的发展循序渐进、水到渠成的,而不是上来就是亲热和流氓话。   “好的,我知道了。”顾砚秋吃一堑长一智。   “也不是,抱一下其实没问题,我和朋友也会拥抱。”林阅微想了想,又说。因为她是想抱顾砚秋的。   “哦。”   “主要是说话的语气还有浮夸的笑容,你懂吗?”林阅微也侧身过来,神色认真地和顾砚秋对视。   她们互相瞧不见彼此的眼神,目光变得极为大胆,轮廓深深地印进瞳仁深处。   “我懂我懂。”   顾砚秋突然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只要想想程归鸢谈恋爱时候的语气就明白了,程归鸢和女朋友谈恋爱,她向来是能避则避,不能避就当自己暂时眼盲耳瞎,不然她能把自己腻死,不是吃狗粮的腻歪,是那种相处模式,单身至今的顾砚秋完全不能接受。   “总之……我……”   “嗯?”   “总之我以后不会这样了,你放心。”林阅微捏了捏她的手腕。   顾砚秋直觉她想说的那句话原本不是这个。   她们俩在黑暗里对视了一会儿,林阅微先翻身平躺下来,闭上眼睛:“我真的要睡了,明天还有事情要办。”   “我也睡了,对了,明天周几来着?”   “已经过了十二点了,今天是周五。”   “哦,我周六要出趟远门,先跟你说一下。”   “去哪里?”林阅微脱口而出,还没等她要收回这句话,顾砚秋就回答了:“去我妈妈的老家。”晚上给她打电话的是她请的私家侦探,满中国走了大半年,耗费了大量的时间精力,终于找到了。   林阅微是不知道顾家那么多事情的,以为她是要去看姥姥姥爷,“噢”了一声,说道:“老人家身体还好吗?”   “不知道。”   “那趁着这个机会孝顺孝顺吧,给他们买点礼物,远不远?”   “远,在南方。”   “几天回来?”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周日就回来了。”   “注意安全。”林阅微不自在地转了转脖子,将脸转向背对顾砚秋的方向,此刻的她太像一个叮嘱出门丈夫的妻子。   顾砚秋悄然弯起了眼睛:“我会的。”   两人接下来便没有再说话,好像都睡着了。   林阅微轻轻地翻了两次身,顾砚秋睁开了微阖的眼眸,握在掌心的那只手腕动了动,林阅微感觉到了,说:“抱歉,吵到你了。”   “没有,你睡不着?”   “待会儿就睡着了,我不动了,你快睡吧。”   提起顾妈妈林阅微就想起了近来一直十分诡异的自家妈妈,她和顾砚秋的妈妈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导致她行为反常,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问顾家人才知道。可这事涉及上一辈,顾妈妈还是逝去之人,逝者为尊,无论事实真相是什么样子,她都不应该问出口。   林阅微闭着眼睛,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意识才开始模糊起来,即将陷入沉睡。   那只手腕却悄然挣开她已经半松开的手,揽住她的腰,迷迷糊糊的林阅微落进了一个馨香的怀抱,突然清醒了一下,接着困意铺天盖地地袭来,便更深地坠落下去,彻底失去了意识。   顾砚秋听了好一会儿,确定她是真的睡着了,才小心地在她温暖的唇瓣上落下一个吻。   手指缓缓落在她的眉心,摸到一小块凹陷,她将林阅微皱起的眉头抚平,幽幽地叹了口气。   林阅微第二天醒在顾砚秋的怀里,她几乎每天都要比顾砚秋早醒一会儿,窗外晨光熹微,眼前的女人红唇微张,睫毛挺翘,睡颜充满了无害。林阅微紧盯着她的睫毛,食指微微屈起来,在顾砚秋高挺的鼻梁上刮了一下。   顾砚秋皮肤太好,完全不像二十五岁,说十八岁都多了,林阅微流连忘返,指腹沿着鼻梁摸到了脸上,又摸到了耳垂。   顾砚秋被她弄得睫毛微颤,有苏醒的迹象。   林阅微连忙装睡。   林阅微身为演员,装睡技巧还是能骗过普通人的,睫毛一动不动。   她心中讶异,因为醒来的顾砚秋对她做了同样的事情。   顾砚秋趁着早起讨了点便宜,倒是没敢偷亲她,白天和晚上胆量还是不一样的。顾砚秋轻手轻脚地起床,去隔壁房间洗漱,林阅微在房间里听她从自己门前走过,而后下楼的脚步声,睁开了眼睛,眼里闪过一抹幽邃的光。   “早上好。”林阅微倚在厨房门口,笑容慵懒恣意。   夏季到了尾声,这两天降温,燕宁昼夜温差大,顾砚秋穿了件酒红色的衬衣,袖口折上去,挽到关节处,露出白净修长的手臂,两手捉了两根青菜在水龙头下冲着。   林阅微见她穿过挺多次衬衣,多数是黑色和白色,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浓烈的颜色,衬得她更加肤白如玉,在窗外光线的照射下,五官深邃迷人。   “早上好。”顾砚秋抬眸,大方朝她点了点头,半点看不出和昨晚鬼鬼祟祟偷亲的是同一个人,她问林阅微,“我梦游了吗?”   “应该没有。”   “你不在的时候我老是睡在沙发上。”顾砚秋看似平静地说起,眼睫微垂,神情透着一丝委屈。   林阅微忍不住想:她说的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嘴上理智道:“我有空的时候就会回来睡的,不过将来肯定很忙,你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上回还把自己小腿给磕了。”   想到昨天那条朋友圈,林阅微面上浮上担忧之色。在她眼里顾砚秋又成了一个需要照顾的宝宝,离了她不行。   顾砚秋把目光移开,关了水龙头,甩了甩青菜上的水,眉眼低垂着,看不清她的表情:“我知道的,应该快解决了。”   快解决了?   林阅微抓住了她话里的关键点。   顾砚秋无意多谈,两手举着两根青菜,转移了话题,微微笑着问道:“早餐吃面条可以吗?”   “可以啊,我不挑的。”   顾砚秋往锅里倒了水,拧开天然气开关,幽蓝色的火苗窜起来。顾砚秋回身,刚打算迈出一步,看了看杵在门口无所事事的林阅微,自然而然地吩咐道:“面条在你往前两步,左手边的橱柜里,帮我拿一下。”   “哦。”   林阅微依言照办,挂面还没开封,林阅微撕了两下没撕开,问顾砚秋要剪刀,顾砚秋翻出来剪刀,剪刀柄朝前,递了过去。   林阅微只给她爸爸妈妈打过下手,还没给第三个人打下手做过饭,感受截然不同。   厨房的气氛宁静而温馨。   顾砚秋取了两把挂面,放进煮沸的水里,林阅微不知何时站到了她两步开外的地方,伸长了脖子往锅里看着,比海市蜃楼还稀奇。   顾砚秋见她神情夸张,不由得笑道:“煮个面条而已,你为什么这副表情?”   “我哪副表情了?”林阅微鼓着双颊,扮了个鬼脸,“这样?”   顾砚秋:“……”   林阅微平时也不扮鬼脸,有损形象,完全是一时冲动,微赧着辩解道:“我只是饿了,”   她不由悲哀地想道:她在顾砚秋面前还有形象吗?   顾砚秋方才是没反应过来,现下反应过来,瞬时睁大了眼睛,辛苦忍笑的样子。   林阅微羞恼道:“我都说了我是饿了。”   她越辩解顾砚秋越觉得好笑,“噗”的一声笑出来。   “顾砚秋!”   “面熟了诶。”顾砚秋不惹炸药包,忙调小火,用筷子将面条捞起来,面条上蒸腾的白气将林阅微的怒气都隔绝在外,等捞好了面条,顾砚秋将先前熬好的卤浇在面上,异香扑鼻。   林阅微昨晚就什么都没吃,现在闻到香味什么形象都忘记了。   顾砚秋收拾厨房,林阅微将两碗打卤面端出去,分工合作。   餐桌上。   林阅微一手握勺,一手拿筷,将面条挑出几根置于勺中放凉,又夹了肉丁和香菇丁,一并送入嘴里。   自己的手艺尝惯了,再好吃的东西吃多了也没感觉,顾砚秋两手抵在颔下,饱含期待地问对面的林阅微:“怎么样?”   林阅微严肃脸,意味深长地看她:“嗯……”   顾砚秋紧张得眼睛一眨不眨。   林阅微倏地一笑,说:“比店里的师傅做的还要好吃。”   顾砚秋耳根一热,低头吃面。   林阅微不肯放过她,花式吹捧,一会儿说她做生意浪费了,要是钻研厨艺,少说也是个米其林大厨,一会儿又说你这样的人不做厨师是天底下的厨师留了条活路,越吹越没谱。   顾砚秋吃个面被她逗得咳嗽了好几次,最后无奈地放下筷子,说:“你还让不让我吃了?”   “你吃你吃。”   林阅微因为在餐桌上实施了语言“骚扰”,比顾砚秋先吃完,她把碗筷放进洗碗机,和顾砚秋招呼了句,上楼换衣服。   再下来的时候顾砚秋已经整理完毕要出门了,林阅微看了她一眼,微讶说:“你就穿这个衣服出去啊?”   “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顾砚秋低头看看自己的穿着。   如果你以为顾砚秋是那种天天黑白灰三色正装,典型的小说禁欲系女主那就错了,正相反,她在国外还挺爱买新衣服打扮的,倒不是为了给别人看,只是为了自己看着舒心。这点她和程孔雀程归鸢不一样,程归鸢也喜欢买衣服,但是她会买大部分不正经的,一比起来,顾砚秋自认她还是非常正经的一个人的。   “我以为你不会穿这么鲜艳的……”林阅微张了张嘴。衬衣颜色很正,版型前卫,后方一侧长摆做成三角状,垂下来,挂在后面,走起路来跟着一摇一摆的,好看是好看,但和顾砚秋的画风严重不符。   “鲜艳吗?”顾砚秋笑了笑,说,“还好吧,我有其他更鲜艳的,只是上班不方便穿,这个中规中矩一些。”   林阅微细细一想,那时候在S市,她确实见过顾砚秋穿了一身潮牌,十分时尚。她深深地看了顾砚秋一眼,认识她越久便觉得这个人身上没被发掘的地方越多,永远都具有新鲜感,也让她更加无可自拔地沦陷下去。   两人的车停在一起,一辆玛莎拉蒂一辆二手大众,顾砚秋问道:“要我送你吗?”   “不用了吧。”自己从玛莎拉蒂上下来,被人看见,还不知道传成什么样子呢,林阅微不想上赶着给自己增添“黑料”,她礼尚往来似的反问了顾砚秋一句,“那你要我送你吗?”   林阅微根本没想过她会回答,她按开车锁坐进了驾驶座,听见顾砚秋在她身后说了句什么。   “你说什么?”林阅微给自己系上安全带,手握住已经插好的车钥匙,打算和她说完这句话就启动。   “我说好啊。”   什么好啊?林阅微充满了迷茫。   顾砚秋笑起来,说:“你说送我上班,我说好啊。”   林阅微:“……”   放着玛莎拉蒂不开,要坐她的二手大众,这是什么心理。林阅微用眼神朝顾砚秋确认了一遍,顾砚秋笃定地点了点头。好吧,林阅微将锁好的车门锁重新打开,顾砚秋拉开副驾驶门坐了进来。   林阅微感觉整个车厢内部都亮了好几度,这大约就是传说中的蓬荜生辉吧。她毫无逻辑地想道。   顾砚秋正襟危坐,系好了安全带,表情一本正经地说:“开车吧。”   林阅微猝不及防在脑子里闪了一下腰。   她忙收敛起“肮脏”的想法,在心里批判了自己一通,重新变成了伟大光荣正确的林阅微,感觉自己的心灵纯净度又上了一个台阶,她熟练地把车从车库开出去,说道:“我这么送你去公司,如果被人看见了,会不会惹人闲话?”   “什么闲话?”顾砚秋疑惑地偏了一下头,看向她。   林阅微和她匆匆对视了一眼,继续看路:“车不符合你的身份啊,会不会说你找了个穷小子之类的?”   “你要是开辆豪车,她们也会说的,办公室里总会有八卦,不是这个就是那个。”   “也是。对了,你们公司的人知道你结婚了吗?”林阅微补充了一句,“就字面意义上的。”   “大部分人都不知道,知道的人就两个公司高层,但是他们不聊八卦。”   林阅微手指用力,稍稍抓紧了手下的方向盘,状似无意似的提起:“我那天,就是在茶馆那天,看见你戴了戒指,你出门谈生意都会戴戒指吗?”   “啊。”   林阅微:“???”   啊?啊是什么意思,是还是不是啊?   林阅微抓心挠肝,又不好意思直截了当地问。   顾砚秋看着前方,轻描淡写:“那天是因为,那个生意伙伴有点无礼,出言无状,问起我的感情状况,我就戴上了戒指跟他说我结婚了。”   林阅微气道:“居然有这样的人!”   “还挺多的,在外面谈生意,尤其是酒桌上,会碰到很多。”顾砚秋素手撑着额头,很苦恼的样子。   “那你以后都戴着吧,可以减少一点麻烦。”林阅微语速极快,说完这句话心脏直接跳到喉咙口,踩着油门的那条腿都跟着发起抖来。   林阅微目视前方,根本看不见顾砚秋的表情,跟着解释道:“我,我的意思是,反正那些人也都配不上你,戴了也无所谓,利大于弊。”   半晌,顾砚秋说:“哦。”   林阅微快疯了。   一会儿啊,一会儿哦,哦又是什么意思,好还是不好啊?   顾砚秋认真思索了一番,说:“你说得有道理。”   林阅微紧张地笑了笑:“是吧?”   顾砚秋点点头:“嗯。”眼睛愉悦地弯了弯。   林阅微达成了阶段性目标,已经十分满意,接下来都没再说话,认真地听导航指挥。现在还是早高峰,人流车流都密集,时不时就要踩刹车减速,林阅微也没心神分出来说话。   顾砚秋注意到她握方向盘的手,手指很长,很漂亮,指甲圆润弧度饱满,透着淡淡的粉色,长度也修剪得刚刚好。   顾砚秋盯了一会儿,口干舌燥,下意识地舔了舔唇瓣。   她回过神来,联想到一些失礼的事情,悄悄地别开了视线,望向窗外。   作者有话要说:评论石榴都看过啦,对于争议大致有了了解,但是这个节奏就是这样der我自认为还ok的,感情是慢慢推进的,这两个人真正相处时间还不到半个月,有人觉得合理有人觉得慢,众口难调,不喜欢暧昧阶段的小盆宇们我也没得办法,不要吵架就好,和气生财么么哒   以及我可以剧透一下:关于呜呜呜开小火车,这两个人都不会﹁_﹁   所以谁学习能力强谁就先攻,林攻冲鸭!!!   石榴站林攻,你们随意hhhhh 第65章   这是林阅微开的最聚精会神的一次车,她把车靠边, 停在了顾砚秋公司大厦的门口。   “到了。”林阅微开了车门锁。   顾砚秋慢条斯理地解安全带, 又将腕上的佛珠摘下来, 戴上,一颗一颗地拨弄整齐, 才朝林阅微彬彬有礼地一点头, 说:“谢谢。”   “不客气。”   顾砚秋在车上继续坐着。   林阅微:“???”   顾砚秋手里捻动着珠粒,问道:“你下午什么时候结束?”   “啊?”   “我没开车过来,下班回去的话……”   顾砚秋提示得已经够明显了,意思就是问她能不能下班过来接她,林阅微倒是想应,但是她一忙起来没个谱儿,无法允诺, 一时有些为难。   顾砚秋见她面露难色,立马体贴道:“其实我可以让秘书开车送我回去的,他有车。”虽然是电动车。   林阅微略一沉吟,说:“我下午看情况, 你快下班之前发个消息给我, 我要是不忙了, 我就过来。或者我忙完告诉你,你要是还在公司,我也过来。这样可以吗?”   这样的安排可谓是万无一失了,顾砚秋已经打定主意要让她过来接自己,微微笑着应了:“好啊, 其实你不用着急,我经常会加班的,说不定你都结束了我还在公司。”   林阅微笑了笑,不舍却必须催促道:“赶紧上班去吧,我们俩这样被谁看见都不好。”   顾砚秋冲她挥了挥手,说:“拜拜。”   “拜拜。”   顾砚秋是个很仔细的人,她将车门推开一条很小的缝,堪堪只容自己一个人出去。这样的大小,除非是有人怼到近前的缝隙里,谁也看不到驾驶座上坐着的是谁,是男是女,是高是矮,是胖是瘦,一概不知。   顾砚秋下车以后,林阅微立马离开了天瑞大厦,朝和人约定的地点驶去。   顾砚秋回头望了望二手大众的车牌,抬脚上了台阶。   “小顾总。”顾砚秋刚走了没几步,便被身后一道声音叫住了。   “林至?”顾砚秋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之色,看向他手上的塑料袋,里面装着包子油条一类的早餐,了然道,“你还没吃早餐?”   “没呢,你吃了吗?”林至说,跟着她先前看的方向看过去一眼,他在马路对面亲眼目睹顾砚秋从一辆大众上下来的,稀奇了,顾砚秋这可是头一回不自己开车来上班,而且坐了一辆看起来完全不符合她身份的车。   “我吃过了。”顾砚秋回答。   “刚刚送你过来的是谁啊?”   顾砚秋扬唇笑了笑。   这个疑似甜蜜的笑容!   林至脑子里分分钟脑补了一堆,看来今天送小顾总来上班的就是她那个神秘的对象了,没想到神秘对象不是富家公子小姐,而是个开大众的。   林至用力啃了一口塑料袋里露出来的油条,小说里那些富二代选择普通人果然是来源于生活的,诚不我欺啊。   顾砚秋哪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继续往公司大门走去,林至第二眼才注意到她今天的衣服,接着又想到:以前都穿得那么正经,今天突然就换了个风格,这还不是女为悦己者容?爱情使人蜕变,就是不知道小顾总还追不追星,她对象是男的还好,要是女的顾砚秋可能要被收拾一顿。   顾砚秋在电梯里遇上了另一个人,笑容立刻隐没在嘴角,眼神一片冰冷。   和她面对面的英俊男人二十七八岁的年纪,西装革履,皮鞋锃亮,个高腿长,修长身材加分无数,更别说戴一副无框眼镜,周身萦绕着斯文败类的气息,相当帅。电梯里有几个女员工偷偷拿眼睛瞟他,互相眉来眼去的。   林至看他有点面熟,但是没开口打招呼,规规矩矩地站在顾砚秋身后。   这男人却开口了,嘴角含着三分笑:“砚秋。”   顾砚秋敷衍地一点头:“大哥。”   林至:“!!!”   其他员工:“!!!”   顾飞泉旁若无人道:“爸爸昨晚上还叫你回家吃饭呢,怎么没有来?”   “我有事。”顾砚秋的语气和她的眼神一样冷。   “那今晚有空回去吗?”   “没有。”顾砚秋工作的楼层低,刚说完这句话,电梯就“叮”的一声,她率先迈出去一步,头也不回道,“失陪。”   顾飞泉望着她大步出去的背影,舌尖抵着上腭,轻轻地笑了一声。   女员工们心里小鹿都撞死了一堆。   顾砚秋大步流星地往前走,林至比她高了半个头,紧赶慢赶地沉默在后跟着,直到办公室门“砰”的一声在他面前关上。林至忧心忡忡地回了自己的座位。   这几天公司流言蜚语,传得很厉害了。顾家的那点儿事在有心人无心人的嘴里嚼来嚼去,他知道了个七七八八,公司的顾槐顾董,在前妻死了之后火速娶了继室,还迎回了一个比顾砚秋大三岁的长子——私生的。本来公司继承人很明了了,现在又是神仙打架,还不知道花落谁家。   林至替顾砚秋发愁,在他看来顾砚秋完全是飞来横祸、无妄之灾,她什么都没做错,妈妈去世就罢了,现在还要被私生子压在头上——顾飞泉的办公室楼层比顾砚秋要高,去的部门也比她职位高。   难道顾槐是属意私生子么?   林至打了杯咖啡,敲开了顾砚秋办公室的门。   “小顾总,你的咖啡。”   “放那儿吧。”   林至看了一眼顾砚秋手下的钢笔,很好,笔尖还没有坏,说明她的情绪还算稳定,林至想了想,出言安慰了她一句,说:“小顾总,我永远支持你。”   顾砚秋:“……”   片刻,她笑了笑,应了声:“好。”   林至缓缓退出去了,关上门之前还担忧地看了顾砚秋一眼,是不是在强颜欢笑啊?   而公司的八卦跟着传了起来,想比来说顾砚秋今天坐着大众来上班不算什么大新闻了,满公司都在讨论空降的顾飞泉,而内部事情敏感且不能多说,于是重心全都转移到了顾飞泉的颜值上。   林至去茶水间倒水,几个女员工你一言我一语地叽叽喳喳。   “你们看到大少了吗?帅得惨绝人寰!”   “看见了看见了,我看到市场部的同事发的照片了!”   “你们没发现大少和顾总有点像吗?”   “是有一点,哎,不说这个,不知道大少有没有女朋友啊?”   “诸位,上班时间,你们就在这里嚼舌根?”林至手在门框上敲了敲,眯着眼睛瞧她们,林至虽然是个小小的秘书,但那也是经理的秘书,他这么严厉的样子,众人都有点怕,赔了个笑脸,一下作鸟兽散。   林至给自己倒了杯水,心里呸了声:什么大少,什么玩意儿。   他在外面替顾砚秋上火,顾砚秋在办公室里安静地处理工作,一点儿都没有受到外界事务影响的样子。   她还有闲心给林阅微发了个消息。   【西顾:到地点了吗?】   【两个木:刚停好车】   【西顾:注意安全】   【两个木:233我都到了,要注意什么安全】   【西顾:万一有猥琐男呢?和我之前那样的】   【两个木:那我就学你那样,把戒指戴上,说:对不起,我已经结婚了】   【西顾:[笑]】   【两个木:没事,我练过的,而且我是来的正式场合,不是穷乡僻壤】   顾砚秋和林阅微在S市“偶遇”的时候,住一家酒店,林阅微在她房间门口蹲着,她们俩曾经交过手,林阅微反应极快,知道借力打力,个把男人还真不是她的对手,顾砚秋想着便放心多了。   林阅微仰头望着面前的大厦,阳光晃得有些刺眼,她低下头打字:   【两个木:我去忙了,回头给你回信】   【西顾:好,回见】   两人各自有各自的事情,互不相干的同时,好像被什么勾连起来,增添了属于对方的信念,带着彼此的那一份一起向前奔跑。   顾砚秋为了给林阅微更好的未来,林阅微更不用说了,她手里还有顾砚秋给的三百万投资基金。   ***   林阅微从情绪激烈的戏中抽离出来,用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泪,气喘吁吁地朝面前的选角导演一干人等鞠了个躬,谦恭地看向正中央的导演,导演是个五十多岁,慈眉善目,和旁边面沉若水的制片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制片人:“……”   选角导演:“……”   这两个人都没说话,和林阅微一样,将目光聚焦到了导演身上。   她来试镜的这部剧,是一部现代都市刑侦剧,女二号,刑侦大队的一名女警。当看到这部剧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个角色是为她量身定做的,无论是身高外貌,还是性格,都和她本人十分相似,绝对能驾驭住。一个演员,演什么像什么当然厉害,但是如果你本身就像这个人,演起来更是事半功倍。以前有很多二十来岁还在学院读书的演员凭着一个角色爆红,多数这种情况。   导演没说好还是不好,先温声问了她一句:“你是果实娱乐,陈萱手下的人?”   林阅微点点头。   导演手里握着根笔,在纸上点来点去,看向她道:“陈总已经派了一个人来试镜,你知道吗?”   林阅微露出茫然神色,摇头:“我不知道。”   林阅微当然知道,她就是因为知道,才更加要来。   导演沉吟着不作声,果实娱乐不但派了一个人来试镜这个女二号,还有其他人,最突出的有两个人,一个是陈萱手下的方晓晓,一个是果实娱乐另一个经纪人刘总的艺人。果实娱乐在这部戏里有投资,不管是卖面子还是从本人表现来说,他都已经决定在那两个艺人当中选一个了,更属意方晓晓,基本板上钉钉了的事,谁知道半路杀出来个程咬金。   他太喜欢林阅微的长相了,玉面朱唇,长眉飞扬入鬓,那是一种模糊性别的充满了视觉冲击性的英气。她的长相有些人很难感受到,但是一旦吃这款的人,就会觉得惊为天人。上世纪九十年代,有很多她这样具有鲜明个性长相的女港星,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地都趋于一种审美,那个时代终究一去不复返了。   导演就是能够欣赏她长相的人,他实在不想放过这么一个优秀的苗子,这个演员若是能从他手里调教出来,将会是他的成就。或许这个世界上不缺这样长相的人,但是遇见了,没有哪个导演会轻易放过。而且这个角色,如果用林阅微,将会十分出彩,身为一个导演,他要为自己的作品负责。   “你很优秀。”导演给了她肯定的赞扬。   “谢谢。”   “你经纪人呢?怎么没陪你一起来?”   “太忙了,好几个人需要她带。”   “辛苦你了。”   “你回去等通知吧,我喜欢你。”导演最后笑眯眯地留给她一句话。   林阅微鞠了个躬,回去了。   陈萱没过几个小时就接到了导演的电话,她坐在保姆车里,身边是她手下的当红艺人,她陪对方跑完通告,正在回来的路上。   “林阅微?是我手下的,怎么了?”   “她去您那儿试镜了?”陈萱皱起眉头,心想她是从哪里知道的试镜消息,“那方晓晓呢?”   导演不解道:“她和方晓晓不都是你的人吗?用谁不是一样吗?”   陈萱说:“不一样的,她情况有点特殊。”   陈萱好说歹说才让导演打消了换人的想法,她长舒一口气,将手机放在了面前的桌子上。她身边的当红小花旦歪在座椅里,抬起头,说话缓慢,嗓子里像含了一把鸡毛似的,哼哼唧唧地听得让人难受:“萱姐姐,你为什么要把林阅微的资源推掉啊?”   陈萱一个激灵:“好好说话。”   这位当红小花旦噗的一笑,撒娇道:“哎呀人家嗓子不舒服嘛。”   陈萱嗤道:“我看你现在说话不就挺正常的么?”   小花旦哈哈笑,说:“我问你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   陈萱叹了口气,说:“你就别问了,上面的意思。”   小花旦依旧是歪着,趁着能休息的时间就没个正形,吃惊道:“上面?你说的是哪个上面?”   陈萱做了个往上指的手势,而且指了两下,代表最高的上面。   小花旦皱眉道:“不至于吧,这位不是白总亲自让签的么?听说还特意飞了一趟S市,和X公司谈判呢,非常上心,怎么变得这么快?”   陈萱堵心道:“你问我我问谁去?赶紧的,你抓紧时间睡一觉,接下来一周都要飞来飞去。”   女人心海底针呀,小花旦在心里吟诵了一句,乖乖躺下了。   陈萱捏了捏眉心,她不是不知道林阅微身上有潜力,但是上面的意思她琢磨不透,不敢轻举妄动,在这个紧要关头,她输这一招,艺人经纪部老大的位置就要和她失之交臂了,让她在刘倩手下工作,生不如死。   其实白桦也没有下什么指令,就是在上头决定要把林阅微签到公司的最核心部位——白桦工作室享受公司最优质资源的前一天,这个决议突然被打了回来,林阅微被分派到了陈萱手上,并且没给任何交代,连一般签人要讲的套话都没有,态度十分冷淡。但是陈萱揣摩过后,觉得上边应该是要冷处理她的意思,   其中发生的事情林阅微一概不知,也不知道自己离一步登天只差那么一点距离。   手底下有人不能捧,林阅微要是让她好好运作一下,何愁不能在公司风头压过刘倩一筹,现在畏手畏脚,看着林阅微在跟前就跟玉匠看到山中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却不能够去碰触似的。   陈萱心烦气躁,太阳穴突突直跳,连带着犯起了老毛病——头疼。   小花旦听到她的抽气声,睁开了眼睛,说:“我给你按按吗?”   陈萱点点头。   小花旦坐过来,让陈萱的脑袋枕到她腿上,给她轻柔地按摩太阳穴。   陈萱舒适地闭上了眼睛。   “陈姐。”   “嗯?”   “我觉得林阅微挺好的,你要不再问一问?万一有什么误会呢?”   “你怎么回事儿?这么操心林阅微干吗?不怕她起来抢你资源啊?”陈萱闭着眼睛,懒洋洋地问她。   “嗨,圈子就这么大,不是她抢我资源也有别人,再说了,我都混多少年了,她要抢到我头上,还得过上好几年呢,也许那时候我都退圈了,又或者我已经上升到另一个高度了,我是那么小气的人么?”   “嗯,你心大。”   “陈姐……”小花旦不遗余力地给她吹“枕边风”。   陈萱不让她按了,坐了起来,拿眼睛睨着她:“你到底是被灌了什么迷魂汤了?”不停地给林阅微说好话。   “哎呀说了说了,”小花旦双手举起,眨了眨眼睛,乖巧承认道,“我看过《演员练习生》,我特别喜欢她,你不觉得她长得特别好看吗?”   陈萱:“……好看是好看,但没有特别好看吧?你也长得很好看啊。”   小花旦笑道:“你不懂。”   陈萱:“……”   女人和女人间的审美她确实不懂,她结婚生子了,不像这位小花旦一样弯成了蚊香圈。   陈萱心里打了个突,说:“你不是把主意打到人家头上去了吧?我先告诉你一下,公司禁止同公司艺人谈恋爱的。”   小花旦:“……”   小花旦闭眼躺回自己的位置:“我睡觉了。”   陈萱手指戳她胳膊:“听见没有?”   小花旦拿后脑勺对着她:“知道啦知道啦。”   艺人和经纪人是互相成就的关系,但同时,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小花旦翅膀硬了,经纪人有时候管不过来,只能以劝诫为主。如果不触犯原则问题,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陈萱刚刚缓解了一些的头疼顿时更厉害了,她按下对讲,问前头的司机,道:“到哪里了?”   司机回答了一条街的名字。   陈萱听这名字有点耳熟,然而一时却想不起来在哪里看到过。   她皱着眉头翻了翻自己的钱包,在夹层里找到了一张折起来的纸条,字迹遒劲,风骨俱佳,那是上次林阅微写给她的,说是有一个治头疼的老中医针灸很有效。她上回顺手压在了桌子上,但是可能头疼顽疾已久,抱着一种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放到了钱包里,万一将来哪天用上了,谁曾想今天竟真的用上了。   小花旦睡到一半,感觉车停了,常年高强度工作锻炼出来的秒睡秒醒能力让她立刻惊醒,坐了起来:“到了?”   “没有,我有点事,你自己先回公司。”陈萱拉开车门,逆着光,带着她的助理先下去了。   “好的,陈姐再见。”小花旦听见车门关上的声音,继续秒睡。   陈萱跟着纸条上的地址找到了一个居民区,她仰头看着木质牌匾,虽然旧,但是却很干净,里面的布置也是同样,古朴大方。陈萱一走进去便闻到一股好闻的气味,让人心神宁静,不知道是点的什么。   陈萱将信将疑地进去,再出来的时候宛如换了一个人。   老中医头发花白,坚决不肯多收她钱,还往她手里塞了个香囊,说是自家缝的,里面装的是中草药,安神静气,陈萱约好下次过来的时间,握了握老中医枯瘦沉稳的手,千恩万谢地走了。   回去的路上,头疼大为好转的陈萱不由得想:要不然她就去问一下白桦,到底能不能捧林阅微?   只是怎么问……她还得想个法子。   陈萱眯了眯眼睛,思索起来。   ***   林阅微一天跑了两个试镜会,第二个试镜会号码排在很后面,她预计快天黑的时候才能轮到她,早早地就给顾砚秋发消息。   【两个木:我今天会结束得很晚,你要是下班了就先回去吧】   【西顾:我等你】   林阅微心口一甜,坐在等候的椅子上发笑,旁边的人投过来异样的目光,她忙敛笑,正噼里啪啦地打着字,那边又回复了一条:【我今天正好要加班,不着急】   林阅微咬着下唇,将输入框的字一个一个地删除,简短地回复:   【两个木:好】   她收起手机,环视了一圈休息室的人,有个别人她认得出来,大部分都是不认识的。有的人是经纪人陪着来的,他们另开了包厢,也有的人和她一样,孤身一人,点了点茶点坐着等待。绝大多数的都是严阵以待,默默地酝酿情绪、默背台词。   中国的演员千千万,能冒出头的只有那么几个,要成为万里挑一的人,谈何容易?   林阅微玩味地勾了勾唇角,两手交握绕到颈后,压着后颈,转了转脖子,发出“咔嚓”的响声。可她就是喜欢挑战这种有难度的事情,带来的成就感和满足感不是庸碌一生能够比拟得上的。   林阅微闭上了眼睛,将滚瓜烂熟的台词在心里演练了一遍。   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她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一坐就是一下午。   “28号,林阅微。”   林阅微倏地睁开了眼睛,锐利的锋芒在桃花眼里一闪而过,她抻了抻衣角,信步朝试镜间走去。   ***   林阅微将车开到顾砚秋公司楼下的时候,天色已经是一片漆黑。她从车里仰头往上看,天瑞的大厦零星地亮着灯,林阅微不知道她在哪一层,从边上拿过手机,已经点开了绿色的微信图标,却又临时返回主界面,点开了通讯录。   她给顾砚秋拨了个电话。   寂静的办公室里,铃声响起得很突兀,顾砚秋在见到来电显示的时候眉眼一下都舒展开了。   “我到了,嗯……就在你公司楼下,你可以下来了。”简单的一句话,林阅微分了三次才缓缓地说清楚,每说一句,心脏便往上提一点,跳得更快一点。   “好。”   林阅微全神贯注紧盯着大楼,有一扇窗户忽然暗了下去。   她暗暗地记住了那扇窗户的位置。   作者有话要说:写得好开心啊哈哈哈,希望你们看得开心~   大家国庆快乐,林攻和顾攻,都给我冲鸭! 第66章   顾砚秋在楼里实行百米冲刺,好在她所在的办公楼层里已经空无一人, 无人看到她在黑暗里的走廊奔跑的身影。等一出一楼的电梯门, 她还是那个体体面面的顾经理。   一楼大厅的前台和保安还在工作, 顾砚秋彬彬有礼地朝二人点头,前台冲她笑了笑, 说:“明天见。”   这位保安恰好是上回她勇擒歹徒被喊过去叫警察的人, 之前把小偷扭送到警局后一直没有再“偶遇”她——有时候是倒班对不上,大部分时候是顾砚秋直接从地下停车场走了,根本遇不上。   保安喊住了她,专程给她道了谢,顾砚秋和人客气了两句,这位保安却是个健谈之人,看她跟自己聊便聊起来没完, 话题越发拓展开来,顾砚秋心里焦急,直接打断了他的话:“那个……不好意思我赶时间。”   这才顺利摆脱了保安,步伐匆匆地出了旋转门。   “久等了。”顾砚秋认清车牌号, 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座, “抱歉。”   “没什么, 我也是刚来。”   “你是不是忘记你给我打过电话了?几点到的我还是知道的。”顾砚秋笑道。   顾砚秋低头系安全带,耳后的发丝滑落下来,露出雪腻的耳根,上面覆了一层薄薄的红,不是因为害羞而产生的, 而是经过运动散发出来的自然的皮肤红润色泽。   林阅微偏头看了她一会儿,等她系好安全带抬头收回了视线。   “那也没有几分钟,到你下楼还不到十分钟。”   “我不习惯叫人家等我。”   “那是你等别人么?”   “那要看是什么人了。”顾砚秋调整了一下安全带位置,沉吟了片刻,说。   “……”   “比如像你这样的,可以等一等。”   “……”   林阅微皱了皱眉头,手握上方向盘,不知道该回些什么,她对着江丛碧的伶牙俐齿变成了嘴笨舌拙,连顾砚秋递过来的话都接不上。   “想吃什么?”顾砚秋问她。   这题她会,林阅微莞尔:“这个应该是我问你吧?”   “请请谁吃饭还有讲究?”   “这个没有,但是我不吃晚餐的。”车子还没启动,林阅微单手手肘支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抵在椅背上,含笑问她,“所以你晚饭想吃点什么?”   头顶的温暖光线笼罩下来,她好看得优越。   “那我还是回家吃吧,随便吃点面条,出去吃饭怪麻烦的。”顾砚秋不是很爱出去吃饭,既然林阅微不能陪她吃,那就算了。   “我回家了啊?”林阅微向她确认了一遍。   “回吧。”   林阅微把手机导航打开,顾砚秋头先在出神,后来听了一耳朵,发现导航语音是郭德纲,这次林阅微倒是和上次不同,一路上都面含微笑。   “你喜欢郭德纲?”顾砚秋忍不住问道。   “我还行。”林阅微琢磨着,这不是你上回在车里用的吗?   “噢。”顾砚秋想:那就是喜欢了,上回应该就是心情不好。   “你不喜欢?”林阅微反问道,她个人是喜欢听相声,但是在家听得更多的是老一辈先生的,现在的也能听,但是还没有对谁钟爱到要用语音当手机导航的意思。   顾砚秋虽然喜欢她,却也不想说谎骗她,轻声道:“我一般用系统自带的声音,如果硬要选一个的话,我更喜欢林志玲。”   “那你换成林志玲吧。”   “啊?”   林阅微眼睛看着前方,冲着手机努了努嘴,“换林志玲,会设置吗?”   “……会。”顾砚秋有点儿发怔,手机支架上的手机掰了两下都没能顺利将手机拿下来,林阅微单手扶稳方向盘,微微向右侧身,手不经意盖在了她的手背上,灵活手指轻巧地一按,机身便弹了出来。   林阅微说:“可以了。”旋即泰然自若地收回了手。   顾砚秋手指往里攥了攥,又发了会儿怔,退出导航重新设置,直到系统提示“林志玲语音设置成功”,顾砚秋大拇指按了按自己的食指,将手机装了回去:“好了。”   两个人便在志玲姐姐的轻柔声线播报中回到了家。   林阅微坐在沙发上给自己按摩小腿,顾砚秋在厨房给自己准备晚餐,两个人各据一方,倒也互不打扰。   顾砚秋把面端上餐桌的时候,林阅微发现自己早已习惯并几乎失去了知觉的胃部缓缓地蠕动了一下,一个清晰的念头从胃部经过层层反应程序,映射到大脑——饿。   作孽啊,为什么家里有一个做饭这么厉害的老,不是,室友。   林阅微受不了这个香味,站起来说道:“我先回房洗澡了。”   顾砚秋身上还系着围裙,抬起头:“啊?”   林阅微和顾砚秋隔着好几米的距离,大步流星地上了楼,好歹没让她听见自己肚子里的叫声。   顾砚秋默默地吃完了手擀面——不是自己擀的,超市里买的,面有那么多,她经常会换着吃。吃到一半,她微微眯起眼睛,大约知道林阅微为什么会跑得这么快了,在一个饿肚子的人面前吃东西,未免太残忍了。   顾砚秋失笑,一个人吃东西总没有两个人一起香,仅仅是过了不到一天,她就有点怀念今早上林阅微吃饭的时候和她玩玩闹闹的样子了,别的明星也一样不吃晚餐吗?   “我在减肥呢。”洗好澡的林阅微坐在床上,两只手上都拿着刚摘下来的耳机,听到顾砚秋问她这个问题。   “减肥?”   顾砚秋看一眼盖着被子的林阅微,林阅微索性将被子一掀,抻了抻纤细的胳膊腿给她看,顾砚秋:“……”都瘦成这样了还要减肥?   林阅微看懂了她的眼神,重新将被子盖好,说:“上镜还是有点胖的,我就减一点点,不多。”   “你多高?”   “上次光脚测168,穿上鞋170吧。”   “太瘦了不会不健康吗?”   林阅微给她展示了手臂上的肌肉线条,顾砚秋没话说了,她也没有立场和资格说,这个行业和大多数行业都不一样。   “今天的试镜结果怎么样?”顾砚秋将带过来的《莎士比亚》放在床头柜上,她们两个聊起来这个话题是最顺畅的。   “很好,我估计导演已经打电话给我经纪人了吧。”林阅微自从知道这个试镜后,为这个角色准备了挺长一段时间,就是为了赌这一把,导演不可能不动摇,只要他动摇,去找陈萱就成功了一半。   “你经纪人会换成你吗?如果换的话说明她还没有刻意在打压你。”   “我估计过不了多久,这个角色就会官宣,由果实娱乐的方晓晓出演女二号。”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   林阅微叹了口气,说:“你那一百多万就得扔水里了。”   “一百多万买一个角色,我不知道行内是怎么算的?但我觉得应该还挺值的吧?”顾砚秋笑了笑。行内她不知道,在顾砚秋这儿的规矩就是:别说一百万了,就是一千万买林阅微开心一下,那就是值。   林阅微答道:“值不值要看角色的意义,万一我没红,那就不值了。”   “不会的。”顾砚秋不假思索道。   林阅微看着她,说:“有一件事我一直很费解啊,你对我的迷之信心到底是哪里来的?”林阅微自己都不敢说一定成功,只是在尽量增加自己成功的可能性罢了,倒是顾砚秋,每一句话都是笃定的态度。   顾砚秋莞尔,笑容里透着一丝俏皮,说:“我就是相信你啊,大概是直觉,等以后你红了,我请你给我公司打广告,你给我打个折就行。”   林阅微:“………………”   顾砚秋还这么幽默的吗?   看她一脸无言的表情,顾砚秋笑了会儿,才正色道:“我们做投资的,也是要承担失败风险的,但是不能在一开始,你就认为你这笔投资会失败吧?当然还是要抱着必赢的决心的。”   “万一失败了怎么办?”   “Do not , for one repulse , give up the purpose that you resolved to effect.莎士比亚说,不要只因为一次失败,就放弃你原来决心要达成的目的。失败了重来就好,我自然能承担损失。再说我也没给你多少钱,三百万而已。”顾砚秋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膀。   三百万……而已……   放在还没有进娱乐圈之前,在家里当林大小姐的林阅微,也能轻松说出这句话,现在的话……只能囊中羞涩了。她突然产生了一丝好奇心,顾砚秋到底有多少家底,明明她还在为了顾家的继承权而奋斗,怎么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似的。   但是这话涉及隐私,她只是在心里想想,没问出来。至于为什么她有那么丰厚家底还攥着顾家不放,倒是很好理解,顾槐做出那样的事情,但凡是有点血性的人,都不会将家产拱手让给私生子。换成林阅微,她哪怕是毁了顾家,也绝不让别人分到一毛钱。   她这想法倒是和刚回国的顾砚秋不谋而合了,一开始顾砚秋是打算调查清楚,如果确定是顾槐以及贺松君等人害死了她的妈妈,她和顾槐斗到底也要把顾家给毁了,她还年轻,怎么样都能东山再起。只是后来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她所料,才慢慢将原先的计划搁置下来。   顾砚秋的私产大多是不动产,剩余的钱要么在国外,要么在股市里,流动资金不多,上回给林阅微请水军公司带舆论,现在再给她的三百万差不多是她手头能动用的全部了。   顾砚秋突然问道:“对了,你有专业的水军公司吗?这事要保密,绝不能让你经纪人发现是你干的。”   林阅微回答:“有啊,我之前比赛时候有让江丛碧请过,挺靠谱的。”   “那就好。”顾砚秋感觉自己上回请的那个就不错,价格也合理。   林阅微察言观色,在心里轻轻地吸了口气,心道:难道你是想给我推荐一个?   转念想道,顾砚秋这样的人想也不会知道这种事情,遂打消了念头。   林阅微说:“你放心好了,就算她怀疑到我头上,也不会有证据能证明的,到时候她无人可用,怀疑有什么用。”   顾砚秋轻轻地“嗯”了声。   该说的说完了,两个人的聊天差不多到此为止了,林阅微冲她扬了扬自己手里的耳机,顾砚秋点了点头,拿起旁边的《莎士比亚》英文原版捧在手上,拿掉书签,从上回阅读到的地方继续往后看。   林阅微则是在看一些表演名家提供的经验,时不时地停下来思考,在笔记本上做着笔记。   翻页声和钢笔流畅地划过纸面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两人中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气氛宁静美好。   顾砚秋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时间,已经十二点了,她明天还要早起,把书合起来放回去。   林阅微感觉到被角的牵扯,往身侧看了一眼,顾砚秋已经躺下了,她摘下靠近顾砚秋一侧的耳机,低了低眼睑,温和地笑道:“晚安。”   “晚安。”顾砚秋提醒说,“睡觉的时候记住抓住我手。”   “不抓住你你会跑了吗?”林阅微难得打趣她。   “谁知道呢?”顾砚秋笑起来。   “那我可得抓紧了。”林阅微也笑了。   顾砚秋心里一动,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她,林阅微已经别开了视线,隔着被子拍了拍她的肩膀和手臂连接的那块地方,“好了快睡吧,我会抓住你的。”   “晚安。”   林阅微戴上了耳机。   顾砚秋盯着她的侧脸看了会儿,合上了眼睛,侧身对着她睡了。   林阅微听到一段对自己来说十分有冲击性的话,这个演员也是非科班出身,现在已经是各大电影节的常客,包揽国际国内奖项,说的是科班和非科班不重要,有些非科班演员身上反而有一种强烈的向上野蛮生长的力量,是很珍贵的。她凝神思索片刻,下笔如有神,笔记本上很快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一整页,正翻过一页,要起头,手里的钢笔冷不丁地颤了下。   她坐直了身子,缓缓地低头看向将脸贴在她腰,并且一只手搭到她腿上熟睡的顾砚秋。   林阅微:“……”   破案了,昨天晚上她感觉到的那股突然拽她进怀里的力量就是顾砚秋睡着以后干的,她是不是睡觉喜欢抱着东西的那种人,比如大型玩偶什么的,看她抱的动作那么熟练。   林阅微看看时间也差不多睡觉了,被顾砚秋打扰得她思路也断了,索性关灯躺了下来,先下手为强地把顾砚秋抱进了怀里。   顾砚秋有没有抱玩偶的习惯林阅微不知道,她以前是有的,现在家里床上还放着等身兔子玩偶,抱起顾砚秋来得心应手,顾砚秋说她瘦,自己比她也重不了多少,林阅微胳膊枕在顾砚秋颈后,很快就睡熟了。   亏得她抱得这么紧,顾砚秋晚上一起身她就发现了,林阅微朦朦胧胧睁开了眼睛,喊了她两句没人应,林阅微便确定她又梦游了。   顾砚秋还在床上没起来,林阅微干脆不放她下地,手锁住手臂,脚压住脚踝,将她牢牢禁锢在一亩三分地上,不停地在她耳朵旁边呼喊她名字。   她还藏了私心,趁着顾砚秋梦游听不见,“顾砚秋”“顾可爱”“小可爱”“皮卡秋”地胡乱叫上一气。她本来想叫“老婆”,想着万一顾砚秋被喊醒了,她可能会面临前所未有的尴尬,甚至找补不回来,这个词在她舌尖来回转了几圈咽了回去。   说来也怪,顾砚秋用绳子捆自己的时候挣扎得起劲,现在被林阅微一抱,反而不大挣扎了,乖乖的。林阅微估摸着她又把自己当成了妈,阅微妈妈亲了“乖女儿”好几口,哄着她睡了。   第二天一早睁开眼,感觉一道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自己的额头上,接着便感觉到了脖颈的酸疼,好像是一晚上都维持着一个僵硬的姿势似的。顾砚秋视线清晰后,看清了面前的场景。   顾砚秋:“……”   和昨天早上的情况反过来,还要亲近一些,她整个人都被林阅微箍在了怀里动弹不得,对方鼻尖抵在她额头上,呼吸就是从那里出来的。   顾砚秋一动,林阅微就醒了,她昨晚被顾砚秋闹了所以今天没有提前醒。   “早上好。”林阅微将手臂从顾砚秋颈下抽出来,神态自若地收回了被子里,假装那股被枕了一晚上隐隐的酸麻并不存在。   “早上好。”   “你昨晚梦游了,我就……”林阅微低头看看她们俩现在的姿势,无声胜有声。   “谢谢。”顾砚秋有点尴尬。   “不客气,你什么时候出发?”林阅微记得她说周六要出趟远门。   “十点的机票。”   林阅微自然往她那边的床头柜转身,拉开了二人的距离,说,“已经七点了啊,你起来吃个早饭就该出发了,时间有点赶。”   “是,我现在就去洗漱。”   “我待会送你去机场。”   “……谢谢。”   顾砚秋全程都没直视林阅微的眼睛,出去后将房门轻轻带上。   林阅微从床上坐起来,拿过她遗留在自己房间的《莎士比亚》,翻到书签的那一页,将书签拿起来凑到唇前,轻轻地吻了一下,重新夹了回去。   煮粥已经来不及了,顾砚秋问过林阅微的意见,做了西式早餐,她用平底锅煎鸡蛋,林阅微用奶锅热牛奶,两个人同时完成,一模一样的早餐,一式两份。餐桌上两人都很安静,这样的安静一直持续到林阅微将车停在航站楼门口。   “路上注意安全,到了给我发个消息报平安。”   “好。”顾砚秋手按在里侧的门把手上。   “拜拜。”   “拜拜。”   “你明天晚上想吃什么?”   “还没到明天晚上呢。”   “你可以先想。”   “明天不一定能及时回来,回不来我会告诉你的。”   “好。”   林阅微实在找不到话说了,前面的车已经走了,后面的车在催促,她说:“回见。”   “回见。”顾砚秋推门下车。   林阅微驱车离开了机场。   刚开出一段路,手机便震动起来,林阅微扫了一眼来电显示,是顾砚秋,滑动接听。   “这么快就到了?”林阅微笑道。   “我的行李箱还在你车里。”   “……”   林阅微在外面绕了一个大圈,重新见到了顾砚秋,顾砚秋从后备箱将小行李箱取出来,隔着车窗朝林阅微挥了挥手,这回是真的走进了航站楼,看不见背影了,而顾砚秋自然也没有再在她刚开出一段路的时候就打电话过来。   一直到下午的一两点,顾砚秋给她发了个消息,说飞机落地了,她已经遇见了这边的亲戚,让她不要担心。   林阅微回复了一句“好的,记得吃午饭”。   顾砚秋没有再回复。   顾砚秋抬眸看向面前的“亲戚”,“亲戚”一米七出点头的个子,是个精瘦的男人,只三十多岁的年纪,这大半年来风吹日晒,皮肤黝黑,看上去显老,但是一双眼睛依旧神采奕奕,他朝顾砚秋伸出手,“顾总。”而后咧出雪白的牙齿,一笑,“不负重托。”   顾砚秋和他握了握,说:“辛苦刘先生。”   刘先生是个私家侦探,顾砚秋这个活儿不是他接的最难的,但是却是最折腾的,若不是顾砚秋给的报酬足够丰厚,他是决计不会接的,他走南闯北这么久,总算有了眉目。   刘先生一手要去接顾砚秋的行李箱,顾砚秋手往后一撤拒绝了他的帮忙,刘先生也不介意,笑着给她引路,边走边道:“令堂的家乡离这里很远,从机场出去还得转一趟动车,我已经买了最早的一趟车,但是车次少,到的时候估计也是晚上,只能明天白天去找。”   “好。”   “令堂的父亲已经去世,现在只余下母亲,目前住在县城里的养老院,她的状况不大好,我没敢刺激她,一切都要等您去。”   “我知道,在邮件里你已经跟我说过了。”   “之前你们家的邻居我找到了几个,如果您要见的话我可以约他们明天下午。”   “你安排一下吧。”   刘先生领她到了停车场,打开后备箱,看着她将行李箱放进去,拉开后车门,请她坐了进去,朝高铁车站驶去。   顾砚秋坐在后座,打开了自己的钱包,钱包内侧夹着一张照片,顾砚秋手指隔着塑胶擦了擦表面不存在的灰,照片上的女人凤目清眸,顾砚秋生得和她有四五分相似,隔着遥远的时光,和她静默地对视着。   顾砚秋停止拨动手中的佛珠,五指收拢,将其用力握在了掌心。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试验如果呼吸在额头上,鼻子到底在哪里,刚刚特意抱着女朋友试了一下可操作性,大家感谢石榴女朋友为了石榴码字的倾情付出,也要感谢石榴的认真考据态度叭   这个姿势其实嘴唇离得更近,晚上林小姐只要仰一下下巴就能亲上﹁_﹁噫,心机林 第67章   刘先生抬头,偶尔抬头从后视镜里看一眼坐在后面的顾砚秋。   雇主的信息和要求都是要保密的, 这是行业规矩。刘先生一开始接到她的请求是在八个月前, 什么能提供的线索都没有, 只有一个名字和还有一张近期的照片。   事实证明顾砚秋给她的名字是假的,三个字里只有一个字是对的。他就凭着这一张照片, 大江南北的找, 最后在中南部的一个县城找到了她的老家。   顾砚秋下榻在县城最高档的一家酒店,小地方不大,离她姥姥——如果她是真的话——的养老院二十分钟的车程,刘先生给了她一些照片,是他在养老院拍的。   姥姥姓高,很普通的一个老太太,按照年纪来算, 今年应该七十出头,头发已经全白了,老态龙钟,脸上的褶子深得能夹死个把苍蝇。顾砚秋试图在她脸上寻找一点和她妈妈相似的地方, 可惜什么都找不到了。   晚上她和林阅微通了个电话, 林阅微问她在老人家里过得怎么样, 有没有准备礼物,顾砚秋便和她聊了聊礼物的事,彼时她手头正摊着高老太太的照片,和她妈妈的照片作着比对。   “你明天要是确定时间的话告诉我,我去机场接你。”林阅微说。   “你不忙吗?”顾砚秋暂时按下照片, 将视线收了回来。   “周日嘛,别人也是要放假的,我在家里钻研剧本,不算太忙。”   “我确定了就告诉你。”   “早点休息。”   “你也是。”   “晚安。”   “晚安。”   挂了电话。   越靠近事情的真相,顾砚秋以为自己会越紧张,心理压力更大,所以晚上特意捆了两只手,结果第二天早上起来,发现昨晚上什么都没有发生。她被蒙在鼓里这么久,面对真相没有近乡情怯的感情,而是迫不及待。   刘先生起得够早了,顾砚秋比他还早,两个人吃了早餐,早早地便去了养老院。   手续之前就办过了,刘先生带着顾砚秋见了这里边的一个接待人员,四十来岁的中年女性,顾砚秋和对方握了握手:“方主任。”   方主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普通话带着本地的口音:“你是高奶奶的外孙女?”   顾砚秋点了点头。   方主任看看一侧的刘先生,引她往前走:“你跟我来吧。”   方主任边走路边和她说话,顾砚秋仔细听了听,有个别词她听不懂。她妈妈的普通话是不带任何口音的,如果非要说的话,在北方生活久了,自然带上了燕宁的口音,这就导致了寻找她老家难度的增大。   方主任说,高老太太是前些年由一个壮年男子送进来的,当时她丈夫,也就是顾妈妈的爸爸早就去世了,高老太太的身体和精神状况都不太好,靠着政府的低保过日子,生活很艰难。   顾砚秋听着便皱起眉头。   她妈妈不像是个不孝顺的人,怎么会让父母落到这样的田地?   刘先生在给她的邮件上略有提及,但是都是些零碎的消息,暂时还没有一条关键线索将其完整地串联起来。   刘先生问:“你之前不是告诉我说沈女士来过几次么?就是我给你的照片上的人,你见过。”   顾砚秋的妈妈真名叫沈怀瑜,瑜,美玉,起这名字的人希望她心怀美玉,拥有美好的品德。   顾砚秋倏地抬眸望向方主任。   方主任点头说:“是,她来过,从高老太太进养老院的那一年开始,她大概每隔半年会回来探望一次,老太太年纪大了,有阿兹海默症,有时候认识她有时候不认识她,她每次来都会提着一大堆礼品,也会给很多钱,嘱咐我们好好照顾老太太。”方主任两只手搓在一起,“嗨”了一声,说,“我们是公立的养老院,就算她不交代,我们都是一视同仁的。”   顾砚秋笑了笑,不置可否。   这种客套话听听就算了,这些地方的猫腻她还能不知道么?   顾砚秋突然眯了眯眼睛,问道:“她每次来的时候,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我想想啊。”方主任露出思索神色,说,“不是一个人,她身边还有个中年男人,但是那个男人基本上不陪她进去。”   顾砚秋摸出手机,从相簿里找出一张照片,将手机递到方主任面前。   方主任端详片刻,肯定道:“就是他。”   顾砚秋收回手机。   那个陪她妈妈来的人是顾槐,但顾槐为什么不进去呢?   方主任带着她绕过了一个转角,指着前面坐在轮椅上,仰着头晒太阳的老太太,微微躬身说:“顾小姐,那个就是高老太太了。”   顾砚秋刚要往前走,方主任叫住了她:“对了顾小姐。”   顾砚秋:“怎么了?”   方主任顿了下,提醒说:“以前您的妈妈每次见完高老太太心情都会不大好,眼眶有时候都是红的,我看好像不是因为普通的事,你小心一点,老太太会动手的。”   顾砚秋眉梢轻拧,谢过了方主任:“我会小心的。”   方主任望了望来路:“那我……”   顾砚秋做了个请的姿势:“你去忙您的事吧。”   方主任说:“有事你大声喊一下,我听得到。”   顾砚秋点点头,刘先生跟着方主任一起走了。   顾砚秋缓步走进那个和她有血脉之亲的老人,高老太太看上去比照片上要年轻一点,但也只是一点点罢了。她仰着头,嘴巴微张,沟壑纵横的脸上写满了暮气,如果不是胸口微微地起伏着,顾砚秋几乎要怀疑她已经……   老人家怕冷,还没入秋已经穿上了两三件衣服,顾砚秋看了看衣服,认得出是某个有名的品牌,养老院不会奢侈到给老人买名牌穿,只可能是沈怀瑜给她买的。   顾砚秋在高老太太面前蹲了下来,慢慢地握住了对方干瘦的布满了老人斑的手,老人家手背凸起明显的青筋跳了跳,很慢很慢地,垂下头来凝视着她。   即便她眼里没有任何的情绪,只是单纯地看着,顾砚秋却从她那双眼睛里感觉到了一种熟悉的,血脉至亲之间天然的牵连。   “外婆。”顾砚秋一下红了眼眶。   高老太太歪了歪脑袋,视线只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便看向不远处屋子上的爬山虎,继续发呆。   “外婆,您还记得沈怀瑜吗?”   “……”   “我是沈怀瑜的女儿,您的外孙女,您看看我呀。”   “……”   高老太太被她握在掌中的手指动了动,顾砚秋面露希冀,高老太太却将毫不留恋地手抽了出来,将轮椅方向一转,手压着轮子,慢慢往前推着,颤颤巍巍地喊:“小芳,小芳,小芳啊……”   小芳是护工的名字,方主任之前跟顾砚秋说过。顾砚秋手指按了按湿润的眼角,重新走到老太太跟前,笑着说:“我就是小芳,您想要做什么?”   “吵……”老太太只能吐出简短的词。   “好,我让她不要说话。”   老太太便自顾自地继续晒着她的太阳,顾砚秋蹲着给她轻柔地按摩小腿。   等老太太情绪稳定了一点,嘴角都露出安详的笑来,还会低声和她说说话,虽然只是些不成句的字词。顾砚秋从贴身的衣兜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她妈妈的照片,送到老太太跟前,柔声问:“外婆,这个人你认识吗?”   高老太太费力地将照片接过来,仔细地端详着。   顾砚秋紧抿着唇瓣,等着她的反应。   ***   刘先生先听到后院的疾呼,将方主任找来,两个人一起跑过去。   “方主任!”一向处变不惊的顾砚秋捂着一边脸颊,惊慌失措地喊着方主任,而那位一开始安安静静的高老太太此刻已经完全炸了锅,她似乎中过风,一边脸做不出表情,另一边脸上则是极致的狰狞扭曲,无法清晰表达的唇齿哆哆嗦嗦地磕碰着,喉咙里发出怒极的“嗬嗬”声,干瘦如柴的手指指着顾砚秋,身躯摇晃,颤抖得如风中残烛。   “滚——”她歇斯底里,“你滚——”   豆大的泪珠从她干涸已久的眼眶里滚落出来,声嘶力竭:“滚啊——”   高老太太情绪已然失控,方主任连忙上前安抚,大声让护工去叫医生,刘先生则是拉着呆立原地的顾砚秋快步离开这里。   “你没事吧?”刘先生看着她左边脸上红肿鲜明的指印,这老太太半截身子都入了土,还能把人打成这样,看来确实是气得不轻,这是什么深仇大恨。   “没事,谢谢。”顾砚秋接过他递过来的湿毛巾,按在脸上,手背向外,冲他摆了摆。   “有事叫我。”刘先生带上了方主任办公室的门,顾砚秋暂时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刘先生走后,顾砚秋好像顷刻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把脸埋进了自己的手掌里。   林阅微在家里看剧本,江丛碧这个不省心的撺掇她出去吃东西,林阅微抓紧时间充电呢,根本不想出去,江丛碧以美食诱惑之,林阅微完全不上当,倒是从她那里知道一家不错的店,寻思着顾砚秋回来以后可以带她去尝尝。   她本来想给顾砚秋发消息的,但是发消息对方不一定能及时回,而且她想听听顾砚秋的声音。顾砚秋在亲戚家,估计没有太重要的事,不会太打扰她。她做通了自己的思想工作,心安理得地给顾砚秋打电话。   那边一直响到快结束才接起来。   林阅微兴高采烈地和她分享了美食,顾砚秋态度冷淡,只轻轻地“嗯”了一声。   “你怎么了?”林阅微笑容逐渐消失。   “没什么。”顾砚秋从桌上的纸抽里抽了张纸,擦了擦脸。   “顾砚秋。”   “真的没事。”顾砚秋深吸了一口气,她自从成年以来,一共就哭过不超过三次,有两次都让林阅微撞上了,这是怎么样的巧合。   “你是不是又哭了?我都听见了。”   顾砚秋:“……”   什么叫又哭了,说得跟她很喜欢哭似的,她现在在林阅微心里就是这么一种形象了吗?顾砚秋产生了一种关于自身的幻灭感。   林阅微懒得和她多说:“发个定位给我。”   顾砚秋:“我真没事,就是刚刚和几个熊孩子玩,气的。”   林阅微:“气哭了?”   顾砚秋:“……嗯。”   “要么你三岁,要么我三岁,我就信你说的理由。”林阅微用不容拒绝的口吻道,“我给你三秒钟的时间,把地址告诉我,否则我就跟你绝交,不不不是,这句你忘掉,我的意思是,我就生你好几天的气。”   林阅微整段气势瞬间垮掉,用猛然提高的声音强行挽尊,凶狠道:“还有,晚上别想跟我一起睡了!你自己梦游去吧!”   顾砚秋:“……”   三秒钟后,林阅微收到了顾砚秋报过来的地址。   作者有话要说:林阅微:耶!计划通!   虽然丧失了林攻的尊严,但是顺利要到了地址~   以后所有的关都会两个人一起过的,我一猜你们就要担心会有虐,真没有,小甜饼,信我=w= 第68章   【西顾:S省武市高山县,你到的时候跟我说一下, 我去接你】   【西顾:[定位]】   顾砚秋其实不是太害怕林阅微的威胁的, 她有一种直觉, 而且几乎百分百确信,林阅微就是虚张声势, 真要做什么来不至于, 刀子嘴豆腐心,但是她还是同意了。   林阅微对着她给的地址查了最快的一趟航班,再一查从武市到高山县的车,差点儿绝望,和顾砚秋昨天上坐的那辆是同一趟,到的时候已经天黑了。   不管怎么样,她打了个车义无反顾地奔向机场。   ***   方主任回到办公室的时候, 顾砚秋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脸上丝毫看不出泪痕,连带着那个巴掌印,在她淡然的脸上都显得不那么刺目了。   顾砚秋注意到一开始方主任见到她脸的时候, 丝毫没有惊讶, 似乎是习以为然了。   果然方主任说:“以前沈女士, 就是你妈妈来的时候偶尔也会被打,老太太神智不清,我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大概是以前有什么龃龉。好的时候也非常好的,搂着喊瑜儿。”   顾砚秋:“……”   方主任觑她一眼, 道:“你今儿刚好不凑巧,碰到了她不好的时候。”   顾砚秋:“那就是曾经关系很好过,因为什么事情决裂了是么?”母亲和女儿的感情,能够动手甩出来这一巴掌,该是多大的恨,那绝对不是什么小事情。   方主任:“哎。”她叹了口气。   顾砚秋:“她清醒的时候或者能够说出话来的时候,有没有说过什么?”   方主任毫不犹豫说:“没有。”   “什么都没有说过?”   “没有。”   顾砚秋朝身后的椅子里靠了靠,双手抱在身前,一只脚随意地伸开,歪头看着她。   方主任一直迎着她的眼神躲闪了一下,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   “方主任,我们明人不说暗话。”   方主任闻声一震,惊疑不定地看着她,不知道她是在诈自己,还是已经知道了。   顾砚秋冲她一笑,态度十分笃定地说:“顾槐,就是我方才给你看的照片里的那个人,向你交代了什么?他给了你多少钱,我可以给双倍。”   方主任:“我……”   “先别急着回答。”顾砚秋食指点在自己唇中央,轻轻地“嘘”了一声,“你们是公立养老院是吧?你这样算不算收受贿赂,隐瞒实情?按照法律上的关系来说,我是高老太太的亲外孙女,他顾槐只是她女儿的丈夫,凭什么替我和我外婆做决定。还有,你是不是在我走后,就打算给顾槐通风报信,还是说,在我今天来之前,你已经和他说过了。”   方主任:“……”   话都让顾砚秋说完了。   顾砚秋调整了坐姿,正襟危坐,彬彬有礼地冲她一点头:“方主任,你可以说了。”   方主任拿着纸巾,擦了擦额角的汗。   “说过,但是确实不多。”方主任终于如实说道,“老太太送过来的时候就挺大年纪了,情况挺不稳定的。第一回 你妈妈来的时候,哭得挺惨的,老太太抱着她一起哭,到后来她就开始反复无常了,好好坏坏的,打也打,骂也骂,好起来是真好,老太太身体不好嘛,强撑着给女儿做饭,但饭还没做完就气得把碗摔了。单从您妈妈的态度来看,她是很愧疚的。”   顾砚秋将本子放在膝上,低头记着,她那么正式,方主任也竭尽可能地给她回忆着。   “我真的不确定哈,高老太太骂你妈妈的时候说过‘我和你爸绝对不同意你和他在一起’,‘你走啊,走了就别回来’‘赶紧滚’这样差不多的话,说的最多的就是滚,就刚刚对你那样的态度,一模一样,还让我们把她赶出去。”   不同意和他在一起,难道是因为当年爸妈是私奔的?那这样就和焦春生说的事实不太符合了。顾槐在遇到沈怀瑜的时候已经在事业发展期了,两个人结婚的时候更是事业有成,年轻英俊一表人才还拥有事业的男人,她想不到什么样的家长会拒绝这样的女婿。难道是因为顾槐在外面有贺松君和顾飞泉的事情被老两口知道了?才坚决不让沈怀瑜嫁给顾槐。   顾砚秋眯了眯眼睛,问道:“顾槐为什么不进来?”   方主任:“这我不知道。”   “真的?”   “千真万确,我可以对天发誓。”   “还有别的么?”   “没有了。”方主任摇头。   顾砚秋在纸上刷刷写下一排数字,撕下来那张纸,放在了桌子上:“这是我的电话号码,如果想起来什么,随时打电话给我。”顾砚秋拿过一旁的包,从里面取出一沓现金,银行现取的,一沓崭新的一百张。   顾砚秋将纸笔收进包包侧栏,拉上拉链,挎在肩上,方主任起来送她。走到门口的时候顾砚秋回头对她说了句:“对了,方主任,如果你要给顾槐打电话或者他来问你,请你替我转告他一句话: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他如果要耗,我便和他耗一辈子。”   方主任干巴巴地笑了下。   “不用送了,留步。”   顾砚秋一走出养老院门口,便望向身侧的刘先生:“你约一下高老太太的邻居,我下午要见。”   “您的脸……”   “没事,回去敷一下就好,早约早放心。”她就不信顾槐的手能一并伸到那些邻居身上,顾砚秋皱起眉头,问道,“刘先生,我还有别的事,你能不能帮我查一下?”   “什么事?”   “你查一下我爸爸顾槐,结婚以前的事,尤其是和贺松君那段。”   “除了名字,有别的么?”刘先生查沈怀瑜这样的已经查得后怕了。   顾砚秋笑道:“当然有,他有名有姓有公司有毕业学校,有自己的人际关系网,我回去以后会整理一份资料发给你。”   “好的。”   顾砚秋坐进了车里,降下车窗,回头看了一眼养老院的大门,眼神幽深。   “走吧。”   林阅微下午抵达武市机场,马不停蹄地赶去高铁车站。此时她特别庆幸自己被冷处理了一个多月,热度降下不少,只要稍微戴个口罩,就算在车站里狂奔都没人认得出她。   林阅微赶在检票时间截止前一阵狂风似的刮进了站台,一直到坐上动车才松下了那口一直从家里提到这里的气,给顾砚秋发消息报平安。   【两个木:我坐上到高山县的动车了】   【西顾:我晚点去接你】   【两个木:你现在在干吗?】   【西顾:在和亲戚喝茶】   顾砚秋这次面前的“亲戚”是个典型的县城妇女,样貌普通,微微发福了的身材,浑身写满了平平无奇,面对顾砚秋这样和县城很明显格格不入的人两手在桌子底下搓着,眼睛四处看,局促不安。   顾砚秋问道:“你和高丽梅以前是邻居?”高丽梅是高老太太的名字。   女人回答说:“是。”   顾砚秋翻开面前的本子,女人更紧张了,不停地吞着口水,顾砚秋放下笔,端起桌上的水壶再给她倒了杯水,说:“我只是问一点问题,既不是警察也不是什么别的人,高丽梅是我外婆。”   “我知道,这个刘先生已经说过了。”女人手里握着水杯,在桌布上转着,紧张一时缓解不了。   顾砚秋便由得她去,直接切入了正题:“你有没有见过高丽梅的女儿?叫沈怀瑜,长相和现在的我有点相像。”顾砚秋把她妈妈的照片给对方看。   女人看一眼刘先生,刘先生点点头,她才说:“没有见过,我也不知道她有一个女儿。”   “不知道?”   “是啊,她搬来的时候就是一个人,别说女儿了,连丈夫都没有,我问过她了,她说都死了。”   顾砚秋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女人说:“我说,她搬来的时候是个寡妇,没有老公孩子。”   顾砚秋:“她是什么时候搬来的?”   女人仰头,作回忆状,说:“记不清具体哪一年了,好久了,有十几二十年了吧,她来的时候我儿子还在地上爬,现在已经读大学了。”   顾砚秋问:“那个时候她老公就没了吗?”   女人点头:“是啊,我没见过。”   刘先生低头,在顾砚秋耳旁说了句话:“应该是在那之前就去世了,我问过所有的邻居,他们都没有见过,倒是有一个人见过你妈妈沈怀瑜,我就是通过这个人找到的高丽梅。”   见过沈怀瑜的是个男人,三十多岁,在县城里是个小有名气的企业家,和顾砚秋约在了一家还算高档的茶餐厅。   男人姓程,叫程勇,穿着西装打着领带,一上来便整了整衣襟,和顾砚秋握了握手:“顾总。”   “程总。”   两人面对面坐下,程勇接过顾砚秋递过来的照片,再次确认了一遍:“对,我见到的就是这位。”   程勇念书的时候父母经常加班,高丽梅又是一个寡居在家的老人,高丽梅很喜欢程勇,便经常邀请他去玩,程勇没少在高丽梅家蹭饭,祖孙俩关系挺好的,后来程勇念大学工作了,两人也没断了联系,时不时的还会去看一下高丽梅。   程勇回忆道:“好几年前吧,应该是六年前还是七年前,照片上的女人,你妈妈来过,当时我正在高奶奶家里看电视,准备晚上在这里吃饭的,奶奶见到她以后面色大变,让我先回去。我担心她,没走,躲在门口偷听,就听见里面传来争吵和哭声,没过多久,你妈妈就被奶奶赶了出来,一脸的眼泪。”   沈怀瑜生得极美,比现在的顾砚秋有过之无不及,美人垂泪,没有哪个男人见了能无动于衷,她哭着走了以后,程勇又进了高丽梅的家门,打探她们俩之间发生了什么事,高丽梅对他大发雷霆,还说他再提沈怀瑜,就让他永远不要来她这里。   程勇说:“后来我就再也没问过,我工作忙嘛,不是每天都守在奶奶家里,也不知道她后来有没有再来过。过了一年左右,奶奶的精神状况急转直下,突然脑子就不清楚了,医生说是老年痴呆,我想把奶奶送进养老院,被你妈妈捷足先登了。”   “我听说是一个壮年男人送她去的?”   “对,养老院的院长也是这么对我说的。”   “那你怎么确定是她派人送去的呢?”   “实不相瞒,我后来和她见过一面,在养老院偶遇的,你爸爸在生意上还帮了我一把,要不然我也不能混成现在这样。而且奶奶在这边没有亲人朋友,最亲近的就是我了,除了我和你妈妈,我想不出来还有谁。”   顾砚秋脑子里一团乱麻,下午她一连见了好几个邻居,说的话基本是都是一致的,高丽梅来的时候是孤身一人,没有老公,没提过自己有女儿。综合所知信息,高丽梅和沈怀瑜有重大矛盾,母女反目成仇,或许和她外公的死有一些关系,否则顾砚秋无法想象,什么样的矛盾能够让血缘至亲的母女闹成这样的局面。   还有,沈怀瑜的感情生活曾经遭受过家里人的坚决反对,这或许是引发一系列事情的导火索,否则高丽梅不会这么多年了,神志不清的时候还会念叨着这些事情。   程勇说:“其实……我在奶奶家里有见过你妈妈的照片的,她藏得很严实,我以前贪吃,翻箱倒柜找吃的,在角橱里看到过一个很旧的相册,里面很多照片,后面的几张和你长得很像,应该就是你妈妈。”   “你现在能找到那本相册吗?”   “不知道是不是带到养老院去了。”   ……   “谢谢你。”最后离开的时候,顾砚秋用力地握了握程勇的手,她从程勇这里知道了很多有价值的消息。   “我应该做的。”程勇叹了口气,“奶奶这一辈子真的过得很不容易,如果你有空的话,就多来看看她吧。我知道你妈妈过世的消息,她还不知道,如果不是必须的话,我希望你不要告诉她。母亲总是爱孩子的,不管有多大的恨,听到这个消息,我怕她挺不住,何况她脑子也不清楚了,就让她好好地过一个晚年吧。”   “我知道了。”   “不用送了,有问题的话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刘先生有我号码。”程勇向顾砚秋低了低头,转身走了出去。   顾砚秋重新坐到座位上,闭了会儿眼睛,明明事情的真相还藏在雾里,她却已经生出了一种恐惧感。高丽梅、她不知道怎么去世的外公、沈怀瑜、顾槐,甚至贺松君顾飞泉,这所有的人都被牵扯在一起,织成一张巨大的网,不知道撕开表面的那层幕布后,会是一个怎么样的事实,她又是不是真的愿意见到呢?   光是眼前的事情,就已经让她心酸不已了。   刘先生等她平复好情绪,上前问道:“顾总,我们现在是回宾馆吗?”   顾砚秋睁开眼睛:“不,去火车站。”   “啊?”   “你把车留给我,我去接个人。”   “好的。”   林阅微跟着人流出了站,门口响彻着她一知半解的方言,语速飞快地说着一些旅游景点和酒店名字,还有的人上来就拉她胳膊,看动作是要拉她去坐车,林阅微鲜少见这种架势,反应极大地甩开了对方的手,跑开了几步,边朝外面接人的人流中看去,边警惕周围摸出手机打电话。   顾砚秋早就看到林阅微了,但是她不好意思跟着旁边的人一样喊人,好在很快接到了林阅微打过来的电话,她在电话里指示着方向,林阅微向右转了个一百度便瞧见了那个身材高挑的女人。   她没带行李,就背了个双肩包,里面带着一两天的换洗衣服,步履轻便地走到了顾砚秋面前。   “车在那儿。”顾砚秋手指了一下,很自然地去接她背上的包,林阅微没躲,让她接过去挂在一边肩膀上,在前面领路。   顾砚秋把她的背包放在后座上,林阅微已经坐进了副驾驶座,系好了安全带,暗暗觉得自己十分具有女主人意识,偷偷地开心了一下。   林阅微来了才记起来一件尴尬的事。   顾砚秋是来看亲戚的,那她今晚上住哪儿?难不成要跟着顾砚秋住在她姥姥姥爷家,四舍五入不就是见了家长吗?说不定还有七大姑八大姨,一大家子都见了。   林阅微手握着安全带,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事情,要不然她还是住酒店吧。   林阅微说:“你送我去酒店吧。”   顾砚秋把手机夹好,开了林志玲语音导航,说:“本来就是要去酒店的。”   林阅微心里有一点不舒服,自己提出去酒店是一回事,顾砚秋主动载她去酒店又是一个意思,她是不想让自己见到她家亲戚吗?她迅速又替顾砚秋想好了理由:第一,刚结婚的时候她们俩就约好了林阅微不和她一起以夫妻名义出席商业或者是私人性质的宴会,顾砚秋只是在履行承诺;第二,林阅微是公众人物,顾家亲戚人多嘴杂,难免有说漏嘴的,不见为好。   道理林阅微都懂,但是情绪就是莫名其妙地跟着低落下来。   小地方不大,到酒店十几分钟,顾砚秋心里藏着事情,没注意到林阅微千回百转的心思。林阅微已经来了,她还没有想好怎么跟她解释自己家里这一大摊子事情,什么拜访亲戚,都是子虚乌有。   顾砚秋将车停好,和林阅微一前一后进了酒店,她向林阅微摊开手,说:“身份证给我一下。”   林阅微把身份证递给她,顾砚秋交给前台,说:“302号大床房,加一个人。”   顾砚秋之前自己一个人开了间大床房,现在林阅微来了,自然是和她住在一起,她梦游,有林阅微陪着,更放心一点。   林阅微一脸懵:“???”   什么大床房加一个人,什么意思?   她怀着满肚子的疑虑,直到顾砚秋掏出房卡刷开了房门,墙角放着一个熟悉的行李箱——昨天早上还不慎遗留在林阅微车里的那个,林阅微明白了,哦,这个房间本来住的是顾砚秋,现在加了一个她,她们俩一起住大床房。   她和顾砚秋开房了!虽然此开房非彼开房,但也是里程碑式的跃进!四舍五入就是洞房了!   林阅微脑子里只剩下这么一个念头。   脑海中无声地尖叫、旋转、跳跃、我闭着眼。   兴奋劲儿过了之后,其他的问题蜂拥而至。   顾砚秋不是来看姥姥姥爷的么?姥姥姥爷那儿连一间房间都挪不出来给她住,要住在酒店?还是顾砚秋有洁癖?有洁癖更不该住酒店了,家里怎么说也比酒店干净点。   她没说话,但是脑门上一个个的问号够明显了,顾砚秋按了按眉心,感觉太阳穴隐隐作疼:“我晚上再和你解释,你坐这么久车饿了吧,想吃点什么?”   “我不吃晚饭的,你忘了?”林阅微瞅着她。   “……”顾砚秋还真忘了,事情太多,脑子糊住了,否则她不会记不住有关林阅微的事。   顾砚秋又按了按太阳穴,闭了下眼睛,轻呼出口气,强迫自己恢复冷静的大脑。   “行啦,烦心就别装了。”林阅微毫不留情地直接戳穿了她,“在我面前有什么好伪装的,你都哭成那样,两次了,我什么没见过。”   顾砚秋:“……”   她哪样了?!   顾砚秋严肃道:“我觉得我有必要解释一下。”她的形象不能是爱哭鬼。   林阅微点头,在一旁沙发上坐下:“嗯,你解释,我听着。”   顾砚秋沉默了下,说:“我一般不哭,上回哭你知道的,这次哭是因为遇到了不开心的事,非常非常不开心的事,而且我也没哭出声音,身边没人,你打电话来的时候我都没掉眼泪。”   林阅微心里要笑死了,这还不是爱哭,谁开心了哭,喜极而泣不算,不都是因为不开心才哭的么。   当然,她面上表现得十分赞同,面对宝宝是不能唱反调的,一脸“你说得都对,是我浅薄了”的表情。   顾砚秋在心里舒了口气,这回林阅微总不会以为她是爱哭鬼了吧。   林阅微坐在沙发上端详了顾砚秋片刻,起身朝她走了过来,在她跟前站定。   顾砚秋:“???”   林阅微问她:“还烦不烦?”   顾砚秋老实承认道:“……烦。”   林阅微大方向她敞开怀抱,嘴角噙着笑,问她:“要不要抱一下?”   顾砚秋面露迟疑。   “这里又没有别人。”   顾砚秋紧抿唇瓣,缓缓地眨了下眼睛。   林阅微作势要收回手。   顾砚秋立刻上前一步抱住了她,脸埋进她的脖颈里。 第69章   林阅微单手温柔地抚摸着顾砚秋的长发,另一手在她背上轻轻地拍着。   顾砚秋改而将下巴垫在她肩膀上, 眼睛一眨不眨地越过她的肩膀, 盯着酒店墙壁上的一个斑点。   两人静静地拥抱了一会儿, 顾砚秋环在她肩膀上的手放了下来,宣告了这个拥抱的结束。   “你想吃……”顾砚秋习惯性开口, 刚说出三个字便止住话头, 忍俊不禁。   “你是不是又想问我晚饭要吃什么?”林阅微说着便将她重新搂向怀里,“那看来是抱得还不够,你脑子还是不清楚的。”   顾砚秋哭笑不得地一摆手,说:“不用了,我想想我晚饭要吃什么,你有什么建议吗?”   “吃点有地方特色的吧。”   “火锅?”   “行啊,就是不知道这里的正不正宗。”   两人问了酒店前台, 问到一家城里最有名的火锅店,不远,开车几分钟,步行不超过二十分钟, 遂决定走路去。两人并肩在路上走着, 小城市天黑以后除了固定的几个场所, 基本路上就不剩什么人了,偶尔有吃了饭出来散步的小夫妻,还有在路上轧马路的小情侣和闺蜜。   迎面走来一对情侣,一男一女,看样子应该是刚在一起没多久或者即将在一起, 男生和女生之间只隔着一点距离,男生看着女生,女生看着脚下的路,老远就闻到一股蠢蠢欲动的气息。   林阅微看到以后就看了一眼顾砚秋,顾砚秋顺着她方才的视线往前看,再偏头看向林阅微。   林阅微一滞,本来也不知道说什么,现在更是不知所措地睁大了眼睛。   顾砚秋:“嗯?”   “没什么。”林阅微偏开头,透了口新鲜空气。   小情侣从她俩身边路过,林阅微忍不住回头看,两人快走到道路尽头,手终于牵在了一起,林阅微满怀欣慰,仿佛自己和顾砚秋牵手成功了。   她掌心一凉,先是一个激灵,以为自己把幻想当成了现实。   “小心点。”顾砚秋牵着她的手,将她往道路的里侧带了一把,汽车隔着林阅微一米的距离呼啸而过。   林阅微低头瞧着顾砚秋和她牵在一起的手,确定这不是幻觉了。   顾砚秋这一握之下竟没有再放开,林阅微手被握在她手里,一动不敢动,生怕顾砚秋想起来她手忘记放开了。顾砚秋握了会儿,发现林阅微毫无挣扎或者其他意图的反应,索性松了手,换了个更能够称得上是“牵手”的姿势。   林阅微脑子里嗡嗡乱作一团,一时间乱七八糟的想法炸了个火树银花不夜天。   她得寸进尺地指腹摩挲了一下顾砚秋光滑的手背,反客为主地占据了主动,正想一鼓作气……   “是这个方向吗?我们走了多久了?”顾砚秋冷不丁开了口,因为路途很短,问过酒店的前台,一共也没有几个需要拐弯的地方,两人便没用手机开导航,现在走了段路,顾砚秋心有旁骛,忘记是第几个红绿灯了。   林阅微满腹心思都在怎么牵手上面,更不记得她们俩是要到哪儿去。   “我查一下。”林阅微用空着的一只手从兜里摸出了手机,跟着地图看看方向,确认道,“是这个方向,下个路口右转。”   她语速比平时稍快,说完了脚步就往前迈,不给顾砚秋任何慢慢反应的时间,企图让牵手的事实从她的记忆里抹掉,最好是想不起来。   天不遂人愿,她只往前走了一步,便感觉到了一股向后的阻力,接着手里一空,顾砚秋便将手抽了回去。   林阅微:“……”   顾砚秋手拉了拉她的袖子,将林阅微带到了自己的另一边,远离马路,复又牵住她手:“你走这边,我看你老是走神,不安全。”   这一下峰回路转、柳暗花明,林阅微心安理得地牵着顾砚秋到了目的地,在火锅店门前顾砚秋才放开她。   这里生意好,然而县城人少,竟也不用等位,两人被服务员领进了一个包间。   林阅微是不吃的,进门后却自然而然将菜单摊开在自己面前,取过支笔,抬眸问她:“你能吃辣吗?”   “能吃一点。”   “中辣还是微辣?鸳鸯锅?”   “鸳鸯吧。”   “牛油麻辣和三鲜,香辣和三鲜,或者把三鲜换成菌菇、骨汤,哪一个?”   “麻辣和菌菇。”   “好的。”林阅微在锅底上打了个勾。   菜单上分有荤、素、海鲜、主食、小吃、烧烤等等种类,一整页满满当当。幸好服务员给她们上完茶水后就退了出去,否则她就会奇怪这两个人为什么其中一个要把所有的菜都报出来,一样一样地征询对方的意见,另一个人又为什么笑得一脸温柔,丝毫不觉得不耐烦。   “竹笋、木耳、香菇选哪个?”   “竹笋。”   “饺子要不要?”   “不要。”   “火腿肠要不要?”   “不要。”   “红糖糍粑?”   “要。”   “一份?”   “两份我吃的完么?你又不和我一起。”   ……   林阅微端起手旁的茶水喝了一口,小地方能有什么好茶,但是她就觉得这茶就比她出入高档场合喝过的大多数要好,清清嗓子继续道:“接下来到饮料了啊。”   顾砚秋不喜欢喝饮料,林阅微把所有饮料名字报完以后,她点点头,笑着点了壶开水。   服务员前后进来好几次,这二位都在里边报菜名,怀疑是来砸场子的,但看穿着气质非富即贵,又不像。这会儿又进来了,只见那位戴着帽子的漂亮女人冲她扬了扬手里的菜单,说:“我们点好了。”   服务员松一口气,可算是点好了,几步快走到她跟前,接过笔在菜单上圈着,跟她确认点单:“一个红油麻辣加三鲜的鸳鸯锅是吧?羊肉卷、手切牛肉、红油串串……竹笋,还有别的么?”   林阅微笑着说:“再来壶开水,不是茶,就是水,有么?”   “有有有,您稍等,一会儿就给您拿来。”   服务员正要退下,突然盯在林阅微脸上视线顿了两秒,乐道:“我觉得您长得特别像一人。”   这小城里隔着几户距离就都是亲戚,服务员不像大城市里那么板正,没有人情味儿,坐定了都能跟着客人唠几句嗑。   “像谁?”林阅微心脏往上提了提,小地方虽然看节目的人少,但是不代表就没有,她今天出门没化妆,只涂了个口红,素着张脸,和节目上还是有一点差别的。她又想,万一认出来了怎么办,要找个什么理由否认呢?   “像她。”服务员把自己的手机锁屏给她看,“我妹妹给我设置的壁纸,说是个明星。”服务员和林阅微年纪差不多,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   那上面可不就是林阅微么。   林阅微面不改色道:“真的有点像诶,怪不得人家说我长了一张明星脸。”   顾砚秋在一旁忍笑,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口茶。   林阅微没有任何攻击性地朝她瞥去一眼,顾砚秋眼睑往下垂了垂,无声地笑起来。   这服务员察言观色,压低声音问道:“你们俩是那种关系吧?”   林阅微:“……”   那种关系是哪种关系?不管是哪种关系都不是见不得人的关系吧,需要这么鬼鬼祟祟的么?   服务员两手虚握成拳,大拇指翘起来,相对着勾了勾,意思就是一对儿:“这种关系。”   林阅微还不知道怎么回答,顾砚秋已经唇瓣轻启,应道:“对,我们俩领过证了。”   林阅微心跳加快的同时也腹诽道:这么说确实没错,她们俩是合理合法的夫妻关系。   服务员顿时面露羡慕,说:“我也有个女朋友,但是我家里人不同意我和她在一起。”   林阅微问:“为什么啊?”   她以为会是什么门不当户不对的理由,这服务员却叹着气,还夹杂着一丝愤怒,说:“还不是因为她也是女的。同性婚姻合法都两年了,他们还是老思想,说什么男的和女的才是天经地义,女的和女的就是大逆不道,影响人伦,以后下了黄泉都对不起祖宗。”   林阅微道:“你要是实在喜欢她,又觉得她是个靠得住的人的话,大可以偷偷去领证啊,国家都保护你们了,再不济离家出走,有手有脚的年轻人,出去总不会饿死的。”   服务员说:“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不是在纠结么。不说了,再说你们要吃不上晚饭了,我先下去啦。”   林阅微听到服务员的话,心生了一点感慨,想转过头和顾砚秋说点什么,却见顾砚秋一双好看的眉头紧锁,眼睛也微微眯起来,好像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似的。   她耐心地等着顾砚秋抽离出来,才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也不知道,就是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我想弄清楚,想了半天都忘光了。”顾砚秋捏了捏眉心。她这阵子捏眉心的次数太多,中间都快给她按出一道印子了。   “和你烦恼的那件事有关?”   “可能吧。”   “总会有结果的,强求不来。”   “我知道。”可是顾砚秋忍不住不去想。   林阅微转移话题道:“你听刚刚那个小姑娘说的话了吗?她家里父母不同意她和女朋友在一起。”   “听见了,我还听见你劝她说和女朋友一起私奔。”   “哈哈哈。”林阅微笑起来。   “同性婚姻合法就在这两年,地方越小,消息越闭塞,人们要转变观念需要的时间就更久。如果她父母始终以这条理由阻拦她们的话,别说在婚姻合法的现在了,就算是以前,该私奔的时候照样私奔。”   “没想到你还是个这么离经叛道的人。”林阅微笑着说,她以为顾砚秋会是乖乖女的,就像表面上的她一样。   “我不像吗?”顾砚秋勾起唇角。   “确实不像。”   “那就只能说人不可貌相了。”顾砚秋朝她举了一下茶杯,笑说,“日久见人心。”   林阅微猝不及防又想歪了,表情一时间十分微妙。   顾砚秋疑惑道:“怎么了?”   林阅微摇头说:“没什么,我还在想那个服务员呢,不知道她女朋友好不好看。”   顾砚秋忍了忍,实在没忍住,出口问道:“你没事都喜欢打听别人女朋友好不好看的吗?”   林阅微:“啊?”   她什么时候喜欢打听别人女朋友好不好看了?   顾砚秋提醒她说:“之前,你问过我林至的女朋友好不好看。”   “我那是随口问问。”林阅微低下头,有点尴尬。   顾砚秋小声咕哝了句话,林阅微没听清,抬头问道:“你说什么?”   顾砚秋也说:“没什么。”   她说的是“反正都没有你好看”,为了避免被划入到“强行撩妹”的范围里,便不再重复第二遍让林阅微听到。   来上菜的不是原先那个服务员了,把所有的菜用个小车推进来,摆在桌上后,便朝二人鞠了个躬,自行下去了。林阅微自制力很强,晚上饿得前胸贴后背也能忍住不吃一点东西,但是自制力强不代表能看着一个人在自己面前吃火锅,闻着火锅的香味而无动于衷。   天知道她在心里落荒而逃了多少次,但是在“看着顾砚秋但是得忍着不吃火锅”和“可以安稳地饿肚子但是没有顾砚秋看”中,她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前者。   连顾砚秋看着她都不忍心了,劝她道:“要不你吃一点素菜吧,放在不辣的汤里涮一涮,不会长胖的。”   林阅微摇头。   顾砚秋还想再劝,林阅微伸出一只手挡在自己面前,义正词严道:“这是对我自制力的考验,今天我能因为火锅吃一口素菜,明天就能为了别的理由吃一顿火锅,那我还怎么减肥?”   “……好吧。”   很早之前顾砚秋就说过自己食量是变化的,时大时小,所以今晚上她三下五除二,随便吃了几口便说吃饱了,出去结账。   林阅微回头对着桌面上剩下的一大半肉咽了咽口水,忍着心痛走了。   之前跟她们吐槽过的那个服务员跑到了前台,和一个穿着T恤短裤的女孩儿唠嗑,两个人眉来眼去,关系看着就非常不一般。   服务员冲她们腼腆地笑了笑,把自己往那女孩儿怀里藏了藏。   快走出门的时候,林阅微朝她握了下拳头替她加油,服务员便很高兴地笑起来,她女朋友看见她笑得那么灿烂,好奇地跟着看过去,只看见两道修长的背影。   ***   “你最近不忙吗?你想要的那个角色的剧组什么时候开机?”回到宾馆,两人分别洗完澡后,和在家里一样,分别坐于床的两侧,顾砚秋一边用平板回复着邮件,一边问林阅微。   “我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忙,和你一样啊,我带了剧本。剧组还有半个月开机吧,我估计下个星期就要官宣了。”   “请好水军了吗?”   “没有。”   “嗯?”   “我想到了个别的办法。”   顾砚秋按下发送键,抬眸笑道:“愿闻其详。”   两个人在酒店里,暧昧的光线下,聊着这样的话题实属奇怪,但是两人都没觉得有什么不自在的。如果说林阅微在这方面最信任的人是谁,绝对是顾砚秋无疑,连江丛碧都只知道她在忙活一些事情,具体是什么,完全不知道。   从那天晚上顾砚秋知道了林阅微的“计划”,就注定了她会是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林阅微的倾听者。   林阅微一笑,娓娓道来。   方晓晓,万年女二,现在的咖位是在三线往上无限接近二线的水平,如果再冲一把能够稳定在二线,今年上半年随着一部古偶剧的播出,方晓晓凭借性格鲜明的反派女二号迅速积攒了一波人气,大受观众喜欢,国民度提高,粉丝也吸了不少,有点小红了,她所能够到的资源比之前有了提高。   但是娱乐圈的等级在暗地里是十分鲜明的,什么咖位的小花小生接什么档次的资源,上层的那些竞争对象基本上已经固化了,能够活动的就那么多,于是一旦有了冒头往上的新人,要从别人嘴里抢肉吃,怎么也要掉一层皮。有些人红起来后莫名跟上来的黑潮,有一大部分都是对手团队干的,因为你动了别人的奶酪。你爬得越高,所收到的污蔑就会越多,除非登顶,到所有人都难以望其项背,否则背地里兜头泼一盆脏水过来的事情绝不会少。哪怕你一览众山小了,某些为了蹭热度的无良媒体,还是会频频启用你的名字,无中生有,指鹿为马,无所不用其极。身在圈内就不会有安生的时候。   即便没有黑料都能编出来黑料,如果是真的有的话,更不用说了,如果是一击毙命的黑料,那么这个艺人很可能就会从此元气重伤,一蹶不振。   有的人公关团队厉害,能够力挽狂澜,把黑的说成白的。也有的人团队无能,只能靠艺人自己硬生生扛过去。方晓晓的团队背后是陈萱,会不会尽全力去救她以及能不能救活她不知道,林阅微要的是时间。   “方晓晓最近有一个M品牌代言在接洽,去年M品牌的代言人是某个二线女星,她今年已经跨进一线了,合约到期终止,同时在接洽M品牌代言的有杨XX、刘XX。”林阅微报的两个名字顾砚秋都不认识,一脸茫然,林阅微笼统地概括道,“这两个人都是二线女星,出道比方晓晓早,人气也比她高。”   顾砚秋点点头。   林阅微说:“本来是她们两个争的,据我所知最近两家粉丝被大粉带得撕得很厉害,已经持续半个月了。而方晓晓是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凭着一部剧飞快地跻身到二线阵营,成了第三个竞争者。”   “你的意思是……”   两人同时开口:“把黑料卖给她们俩。”一个人是肯定句,一个人是问句。   顾砚秋问道:“我不懂一个问题。像买水军炒作自己是要花钱的吧,那买水军黑别人不也是要花钱的么,如果她们觉得这个料不值得爆,或者说不值得花钱,怎么办?”   “这个料很实啊,如果能黑她一笔,为什么不爆?”林阅微光挖出来这个料就花了不少钱和精力。   “黑了人家有什么好处吗?”顾砚秋作为一个较为传统的商人,实在不能理解这种疯狂地互相抹黑的行为。她先前在追《演员练习生》的时候,被动地接触了一些饭圈,简直叹为观止,加了粉丝群不到一天就退了出来,安安心心地看照片看视频。   林阅微摊开手:“大家都这样,不是你黑我就是我黑你,你不黑别人也会有别人来黑你的,涉及利益,这是常规操作。”   顾砚秋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特别卑鄙啊?”林阅微看了她一会儿,突然说。为了自己的机会,不惜下手去坑害同经纪人手底下的艺人。   “不是。”顾砚秋不假思索地回答。   “真的吗?”林阅微不是不知道自己手段不光彩,但是如果顾砚秋也这么想她的话,她想:自己大概会很伤心吧。   “真的不是。”顾砚秋斟酌了下,说,“我觉得你这样特别有魅力,就是电视里演的枭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史书总是由胜利者书写的,谁会在乎他手上沾染过什么。”   林阅微:“……”   她怎么听怎么觉得这话不像是夸奖,不还是说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么?   顾砚秋专注地看着她,十分诚恳地说:“何况你手上也没染上血啊,你爆的黑料是她自己做过的事啊,今天你不爆出来,将来也会有人爆的。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上门,老话不是这么讲的么。”   林阅微:“……”   报应不报应的林阅微不知道,她只知道顾砚秋的滤镜大概有一万英尺厚了。   可心里的沉重感确实消失无踪了,林阅微“哎”了一声,突然问她:“我特好奇一件事儿啊,假如,我是说假如啊,假如有一天你看到我杀人了,会不会在旁边鼓掌说,杀得好杀得妙,杀得呱呱叫,谁让他撞到我刀口上了呢。”   “那倒不会。”顾砚秋摇头。   “哦?”   顾砚秋认真思索了一番,说:“看你的个人意愿吧,如果你想逃,我帮你处理尸体,如果你背负不起一条人命,我帮你打110报警自首,然后等你出狱。”   林阅微:“………………”   顾砚秋眨眨眼,问她:“怎么了?”   林阅微哑然,说不出话来。   半晌,顾砚秋突然笑出声来,揶揄着问她:“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回答吗?”   “为什么?”   顾砚秋朝她招了招手,林阅微附耳过去。   顾砚秋在她耳边轻笑:“你绝对不会杀人的,嘴上说说话又不用负责任的,自然是我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你!”   顾砚秋转口又道:“不过我说的是真的。”   “……”   林阅微偏头,视线微抬,正好撞进顾砚秋漂亮又深邃的眸子里,那里面似乎藏着她看懂了却又似乎没有看懂的……秘密。   顾砚秋的红唇近在咫尺,林阅微视线紧跟着落在了她唇上,便见那双薄薄的唇瓣轻启,吐出温柔的语句,和真正的柔情差了十万八千里:   “所以,你哪天真的杀人了,记得给我打电话,可以百分百信任我。”   “………………”   林阅微满脑子的绮念瞬间不翼而飞,打回原形。   顾砚秋是直男吧,她一定是个直男吧……直男吧……男吧……吧……   林阅微好歹忍住了吐槽的冲动,人往被子里躺了躺,打个哈欠说:“我有点困了。”   “你是要睡了吗?”顾砚秋有点恋恋不舍,她还没跟林阅微说上很多句话呢,这就要睡了。   心里相当没数了。   林阅微压着心头的邪火,强行挤出了一把轻声细语的语调:“是的,我要睡了。”   顾砚秋看了她一眼,虽然想多说点话但是更不想影响她睡觉,林阅微平时就睡得晚,今天还颠簸了一路大老远赶过来。   沉默半晌,她在林阅微的期待中,开了金口:“那你睡吧,晚安。”   “……”林阅微简直没话说了,背过身,用后脑勺对着她。   顾砚秋轻轻地皱起眉头,有一种林阅微是在生气的直觉,她生什么气呢?自己说她杀人?不是一开始就说了是假如吗?她确实可以全身心相信自己的,哪怕杀了人。   林阅微抱着一肚子气睡了。   顾砚秋把工作上的事情安排得差不多,关了灯,主动窝进了林阅微的怀里。林阅微即便睡着了,肢体记忆还在,以前抱玩偶,现在抱顾砚秋,都是顺手拈来。   额头被印上一个轻轻的吻,顾砚秋心神激荡之际,便听头顶落下来一道呢喃:“小兔子乖乖。”   顾·小兔子·砚秋背上还被林阅微哄着拍了两下。   ……白激动了。   顾砚秋收起心思,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合上了眼睛。   翌日一早,顾砚秋带着林阅微出去吃早餐,路上把顾家那点事情给她说了,没有半点隐瞒。一是不好隐瞒,线索本就支离破碎,哪点该瞒,哪点不该瞒,她是想让林阅微帮着出出主意的;二是,她昨天同意林阅微过来,就是给予了她完全踏足自己生活的权利,这是她最大的秘密。   至此,她对林阅微彻底毫无保留。   林阅微听得叹为观止。   顾砚秋往她嘴里塞了个放凉了的汤包,说:“把嘴先合上吧。”   林阅微嚼着汤包,喝了口豆浆,脑子里的信息还没消化完,问道:“所以你今天是接着要去养老院吗?”   “吃完早餐就去。”   “我觉得你昨天有点太激进了,老太太受不了刺激,她昨天是一认清照片就打你了吗?”   “不是,她是看完了照片,再看着我的时候,我估计照片和年轻时候的我妈不大一样,我长得和我妈像,她才打我的。”   林阅微抬手去摸她脸,顾砚秋没躲,林阅微从她恢复如初的脸上强行盯出了五道指印,心疼道:“还疼不疼?”   顾砚秋摇头。   昨天林阅微来的时候是晚上,顾砚秋脸上那个手指印瞧着可怖,之后立刻用冰敷过,她恢复能力强,到晚上基本上消得差不多了,加上光线不好,林阅微没瞧见,即便瞧见了也没往被甩巴掌上想,以为是被什么虫子咬了挠红了留下的印子,毕竟有谁敢往顾砚秋脸上甩巴掌。   林阅微趁机又摸了摸,顾砚秋皮肤好,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这么摸脸的。   顾砚秋嘴角含笑,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一副任人鱼肉的温驯样子,让她摸了个够。   倒是林阅微自己先不好意思了,收回了手,笑了下。   “待会儿去养老院看你姥姥,你有什么计划没有?”林阅微清了清嗓子。   “今天不刺激她了,老人家身体不好,昨天刚被气过一阵。”顾砚秋说着叹了口气,复又打起精神道,“程勇说的那本相簿,可能是在养老院里,我打算去找找,也许那上面会有什么线索。”   “那……”林阅微话还没问出口,顾砚秋便接口道:“你跟我一起去,你一个人在酒店我不放心。”   前一句林阅微还心绪乱飞,后一句直接槽多无口。   她多大个人了还不放心,林阅微自认为,她和顾砚秋之间,更让人不放心的应该是顾砚秋,她还是个宝宝啊。   林阅微怀疑自己要是和顾砚秋较真儿,哪一天真的会被气死,所以她学会挑着话听,和风细雨地点了点头,说:“好。”   二人吃完早餐回去,顾砚秋向刘先生介绍了林阅微,说是她朋友,可以信任,刘先生跟她握了握手,然后说:“我认识你林小姐,我在路上奔波的时候,每晚酒店睡前会看会儿综艺节目。”   顾砚秋说:“不要透露关于她的事情。”   刘先生说:“不用说我也会的。”   三人一行去养老院,刘先生在前面开车,抬头看一眼后视镜里的顾砚秋,说:“顾总,我去高丽梅之前住的房子查过了,这小县城旁边儿很多村子,进城务工的人不少,人口流动大,这几年换了好几任租户,接着高丽梅往下的那户人家搬去了外地,不好找了。如果这相簿当时没拿到养老院的话,在其他地方肯定是没了。”   一本破破烂烂的相簿,谁家接手旧房子也不会给她好好保存,多半是扔进垃圾桶,经年累月,化作一捧烂泥尘土。   顾砚秋轻轻地“嗯”一声。   林阅微平时谈不上多感性一人,却唯独见不了老人家受苦,如果高丽梅的相簿真的不见了的话,那她人生的最后一点念想在哪里呢?她是糊涂了,可总有清醒的时候,连已经过世的丈夫女儿照片都没了,她情何以堪。   顾砚秋一偏头,见林阅微眼睛里闪动着晶莹,将掌心盖在她手上,在手背上轻轻地拍了拍。   林阅微将手翻过来,反握住她。   两人手握在一处,汲取着彼此的力量。   还是方主任出来迎的他们,方主任说:“高老太太情况还蛮好的,没什么大碍了,不过……你们今天别再刺激她了。”   “我们知道。”   “这位是……”方主任将目光投向戴着墨镜口罩的林阅微身上。   “我妻子。”顾砚秋介绍说。   方主任明显怔了下,说:“顾……夫人也一并请进吧。”   林阅微比她还懵,一路懵着去了后院儿,顾砚秋等身边没有其他人,才歉然道:“不好意思,这么介绍省事,我就……”   “没关系。”林阅微一阵恍惚。   高老太太今天换了个地方晒太阳,心情还不错,那个叫小芳的护工在和她小声说着话,老太太时不时会笑一声。   林阅微远远地瞧着,对顾砚秋说:“你进去找吧,我在外面等你。”   顾砚秋:“嗯?”   林阅微深吸口气,笑了下,眼睛里闪着亮亮的东西:“我奶奶也患了阿兹海默症,十几年了,我知道怎么和这样的病人相处。”   既然顾砚秋说自己是她的妻子,那么顾砚秋的姥姥就是她的姥姥了。   顾砚秋进高老太太房间之前回头看了一眼,林阅微正蹲在高老太太面前,和她聊着天,表情前所未有的柔和,好像就把她当成自己的亲人似的。   顾砚秋进去了大概半个小时,出来的时候就见林阅微推着高老太太的轮椅在院子里到处走。也不知道她做了些什么,高老太太比先前护工陪着的时候还要开心,笑声响亮。   林阅微看见她,冲她做了个口型:找到了吗?   顾砚秋点了点头。   林阅微继续推着高老太太走了会儿,才停下来,说:“妈妈,我要去学校上课啦,等放学再回来陪你。”   高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好。”她从兜里摸出了颗糖,约莫是养老院发的,老人家得糖尿病的多,甜食定量,她也就这么一颗。高老太太将唯一的一颗糖颤颤巍巍塞到了林阅微手里,嘴里呜呜地说着什么,大约是让她带着上学当零食吃。   林阅微收下,上前拥抱她,说:“那我走啦。”   高老太太笑着朝她挥挥手,口齿不清地说:“拜……拜……”   “拜拜。”林阅微笑眼弯弯,也朝她挥挥手。   顾砚秋看着眼前这一幕温馨场景,也不由得眼泛泪光,她迈步向林阅微走去,林阅微望着她一笑,也朝她走过来。   此时的顾砚秋全然没有预料到,就在几秒种后,这里将会发生怎样可怕的事情。   “不……”高老太太望着她的“女儿”和顾砚秋走到了一起,相视一笑,她全身战栗,表情扭曲,枯瘦的手死死抓住轮椅的扶手,要抠出血来,仿佛见到了此生最恐怖的梦魇。   “不——”   高老太太骇然地嘶叫一声,从轮椅上栽了下去。 第70章   养老院里乱作一团。   高老太太年事已高,摔这一下可不是什么小事。   好在两人都够镇定, 林阅微上前察看老太太的伤势, 顾砚秋去前面喊人送医院。   高老太太从轮椅上摔下来, 没有昏迷,她手在地上徒劳地抓了一下, 然后突然将目光死死地定在了林阅微脸上, 往前扑了一下,抓住她的脚踝。   口中重复着那个字:“不……不……”   林阅微贴近她的耳朵:“妈,您说什么?”   “不……在……不……爸……”高老太太两眼滚下浊泪,痛哭流涕。   林阅微心酸不已,只听她固执地重复着那几个字,直到前院的人赶过来,她才抬手擦了擦眼睛, 待医护人员检查过基本情况后,帮着人将高老太太抱上车送去医院。   顾砚秋也是被吓了一跳,一路上握着林阅微的手,两人跟车去了医院。   ***   “有两处骨折, 其他没事, 也算是老太太运气好, 没摔到脑子。这阵子让她在医院住着吧,好好休养身子。不过老人家骨质不比年轻人,可能需要躺得更久,还有,以后的状况大约会更差, 这个不确定,看后续恢复情况。”   “谢谢医生。”   “不用客气。”   顾砚秋吊了大半天的心终于放松下来,四肢脱力,往后退了一步,她身旁的林阅微顺势搂住了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病房里充斥着消毒水的气息,高老太太手臂上吊着水,各种检测生命体征的仪器正常运转着,在几个小时前发生的那一幕在她脑海中久久不散。   “别打扰姥姥休息了,我们去外边。”林阅微扶着她出去,两手推着她肩膀,让她坐在了外面的长椅上。   顾砚秋微微弯下身,低着头,两只手肘撑在膝盖上,脑子里一团乱麻,理不出头绪。   视线里突然出现一瓶矿泉水,顾砚秋抬头,林阅微将拧开瓶盖的水递给她,说:“喝点水,你嘴唇都干了。”   顾砚秋接过来,抿了一口润润唇,问她:“你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吗?”   顾砚秋问的是高老太太为什么会摔下来的事。   林阅微在她身旁坐下,开了另一瓶水,摇头说:“没有。”   她和顾砚秋一样,两人当时正好都是侧对着高老太太的,何况那时候她们眼里只有彼此,哪里还容得下高老太太,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高老太太已经在地上了。   林阅微:“不过姥姥摔倒了以后,说了些话,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说的什么?”   林阅微把那几个支离破碎的字转述了。   “不,在,不,爸?”   “对。”   “最后一个字应该是指的我外公。”顾砚秋沉吟了一会儿,说。   “前面三个代表什么?这应该是一句完整的话中间的几个字。”   “不知道。”顾砚秋垂下头,两指用力按着自己的太阳穴,自言自语说,“我不知道。”   林阅微抬手想安慰她。   顾砚秋低声说:“你说我这样值得吗?”   “什么值不值得?”林阅微手停在半空。   “我姥姥年纪这么大了,我一次次要去揭她的伤疤,把她害成现在这样。过去的事早就过去了,为什么要那么执着去找一个答案呢?我父亲那么瞒着我,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牵连甚广,及时止损,一切都是为了我好?”   “我不知道。”林阅微顿了顿,回答道。   顾砚秋垂下了眼睛,苦笑了下。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注],她自己都找不到答案的事情,为什么祈求从别人那里能得到肯定。   林阅微说:“不过……”   顾砚秋抬眸看她,唇色苍白,眼神从未有过的脆弱。   林阅微手指微蜷,差一点就忍不住想让她唇色变得好看一点。她垂了垂眼,正色道:“我对待做不做这类事情的态度,只有一条准则,如果不做,我会不会遗憾。如果答案是会,那我就会义无反顾地去做,不计后果。仅供你参考。”   “你只是在遇到困难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而已,我相信你也不是想征求我的意见,而是想让一个人告诉你,你这么做是对的,让你能够继续追查下去。”林阅微专注地望着她的眼睛,轻声细语地说,“那么,好,我告诉你,你这么做是对的。正如你说假如我杀了人,你会完全尊重我的意愿一样,我完全赞同你,无论你做什么。”   顾砚秋和她对视了几秒钟,眉梢忽然轻松地一挑,仰头一口气灌了半瓶水下去,那开瓶子的时候,唇角的笑容带着透亮的水珠:“你说得对。”   林阅微让自己的视线从她嘴角离开,和她碰了一下矿泉水瓶,笑道:“干杯。”   顾砚秋说:“我干了半瓶了,该你了。”   林阅微笑:“我没有那么渴,也没烦心事。”她浅浅地抿了一口,举了举瓶子,当作应礼。   顾砚秋望着她,眼睛里一时闪过很多情绪,有释然、愉悦,还有那种人生难得知己的珍惜和满足。良久,她话音一转,望向前面的墙壁,说:“等我姥姥身体好一点之后,我打算把她接到燕宁,那里的医疗条件还有养老院,都比这里要好得多,你觉得呢?”   “唔。”林阅微发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音节词。   “嗯?”   “燕宁有你爸爸,还有顾飞泉和贺松君,你爸爸还好说,贺松君母子如果对你姥姥不利怎么办?谁知道他们母子的底线在哪里。”   “是我疏忽了。”顾砚秋神情跟着严肃起来,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这个骨折要养很久了,不如先在这里待着吧,请个好点的护工,别让人苛待了老人家。等将来顾家的事情稳定了,你再接她去燕宁不迟。”   “这个没问题,我会专程高薪从燕宁聘一个过来。”   “嗯。”   两人在病房外一人一瓶矿泉水,聊出了看星星看月亮的美景良辰。   林阅微问道:“对了,你之前出来的时候说找到了照片,在哪里?”   “我没拿相簿,只把上面的照片都拍下来了。”顾砚秋掏出手机,点开手机相册,界面里一整屏都是十分具有年代感的旧照片。   两人不经意头挨着头,一张一张地翻过去,彼此的呼吸近在咫尺。   顾砚秋指着其中一张道:“大部分是小时候的,这个是一家三口,中间是我妈妈。”   林阅微看看照片,看看顾砚秋,说:“眉眼里看得出来有一点像。”   沈怀瑜的美貌是遗传自父母,照片上即便隔了几十年的时光回头望,顾砚秋的外公穿着一身旧式的马甲,底下是西裤皮鞋,玉树临风,高丽梅则是一身旗袍,身段窈窕,貌美如花,两人毫不落伍。   看得出来两人神情都有一点拘谨,应该是不常穿这样的衣服。   “姥姥姥爷之前的经济情况怎么样?都是干什么的?”   顾砚秋摇头:“还在查,姥姥搬到这里有一二十年了,她是一个人来的,平时从来不闲聊这个,也没人知道她的故乡在哪,包括程勇,程勇说他以前不经意的时候问过,但是姥姥没说。”   林阅微皱起眉头。   这意思就是说虽然找到了高丽梅,但是沈怀瑜真正出生成长的地方,依旧不清楚。不知道沈怀瑜真正的老家在哪里,就无法了解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所以说当务之急是找到你妈妈真正的故乡。”   “是,刘先生已经去找了,老人家的口音比较难改,他正从姥姥平时说话的口音入手。”   林阅微继续翻过下一张照片。   从这些年月不一的照片里,可以感受到这是很幸福的三口之家,年幼的沈怀瑜相当调皮,有被拍到在树上掏鸟窝的照片,沈父沈母的合照姿势都十分亲昵,藏都藏不住的爱意在彼此眼睛里。   翻到其中一张时,林阅微的手已经划过去了,登时一顿,又拉了回来:“等一下。”   顾砚秋:“怎么了?”   林阅微指着照片背景里,骑在墙上笑得正开心的沈怀瑜身后,眯着眼睛说:“这里是不是有一行小字?”   “哪里?”   林阅微把照片放到最大,小沈怀瑜的背后有一块躺倒的大石头,上面刻着模糊不清的字迹,她精神立刻打起来,振奋地问道:“有没有办法重新处理一下这张照片?”   顾砚秋不明所以。   林阅微激动道:“我之前看过一些关于农村的电影和纪录片,有的村子是会在村头放一块大石头,石头上刻着乡镇和村子的名字。”   顾砚秋怔了一下,立刻起身去旁边给刘先生打电话。   林阅微激动过后,冷静下来,走过去说:“不过我也不确定这块石头是不是也刻的这些,但是总归是一条线索。”   顾砚秋正忙着和刘先生交代高丽梅房里相簿的位置,手机拍的总不如实体的清晰,她朝林阅微比了个手势,示意她自己知道了。   但是她的神情,已然是把林阅微说的话当成肯定了,她有一种强烈的直觉,那上面的字一定就是她妈妈老家的地址。   刘先生得到这一条线索也是大为惊喜,天知道他对着毫无头绪的事情这么久,现在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立刻就去了高丽梅的房间拿相簿。   方主任受的惊吓也不小,老太太连着两天受刺激,第二天直接摔进了医院,这幸好是没事,而且有家里人兜着,若是换个其他情况,她现在都一个头两个大了。   方主任在医院确认过老太太安全之后,回养老院给顾槐打了个电话,把昨天包括今天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说了。   顾槐在那边咳得厉害,攥着手机的手背青筋全都凸了出来。   “我知道了。”顾槐没给出任何反应,挂了电话。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越来越多的无力感侵袭上来,就像站在悬崖边看着点燃的引线无声地朝自己烧过来,进退两难,顾槐坐在宽大的办公椅里,低垂着头,把自己变成了一座无言的雕塑。   “顾董。”门外的秘书给他拨过来内线电话。   “说。”   “大少爷来了。”   “让他进来。”   “是。”   “等等。”顾槐突然出口。   秘书耐心等待。   顾槐说:“以后不要叫大少爷,直接喊名字。”   秘书心神一震,仿佛已然从他的口风里得知了公司里传得沸沸扬扬的“夺嫡之争”的结局,敛色道:“是。”顾砚秋很少来顾槐办公室,却也不是没来过,顾槐对她的态度截然不同。   顾飞泉确实像年轻版的顾槐,神采飞扬,走路带风,他朝秘书彬彬有礼地一点头,微笑着推开了顾槐办公室的门。   “顾董。”   “有什么事吗?”顾槐从办公桌后抬起头,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   “我工作上遇到了一点问题,想问问您,不会太打扰吧?”   “不会,问吧。”顾槐手抵着桌沿,将办公椅往后退了点儿,温和道,“你过来问。”   顾飞泉平静的眸心起了一点波澜,他克制地走了过去,站在离顾槐一尺远的距离,将手里的文件夹摊开在他面前。顾槐是个很体面、注意形象的人,无论是年轻还是现在,他身上会经常喷男士香水,一天的工作快到了尾声,香水也到了尾调,只有很淡的一点,但是很好闻。   顾飞泉闻着他身上的气息,那对他来说是很陌生的,属于父亲的味道,冷不丁有一点恍惚。   顾槐说了句什么,他没有听见,问了一遍:“您说什么?对不起我刚刚走神了。”   顾槐淡淡笑道:“问你有没有女朋友。”   顾飞泉被贺松君问了很多遍这样的问题,但是没有哪一次能像现在这样,让他产生这样复杂的心情,高兴、难过,对于迟来了很多年的问候的怨愤,很多很多。   他以为自己不在乎父亲,在过去的二十八年里,他一个人过得很好,父亲在贺松君喋喋不休的唠叨、噩梦一般的诅咒中,不过是他希望彻底摆脱的一个梦魇。   可为什么这个梦魇撕开了他的面具,内里散发的温暖和善意却让他忍不住地想去靠近。   爸。   他在心里无声地描绘了这个字眼,一种涌动着的澎湃心情随着这一声从心底爆发了出来。   “怎么了?”   顾飞泉一惊,发现自己不小心喊出了口。   顾槐翻阅着他拿过来的文件,笑着说:“你妈昨晚上还跟我说,让我催催你,说是年纪老大不小了,砚秋比你小几岁都结婚了,你还一直单着。不过我是觉得结不结婚看时机,你要是遇到了喜欢的人,自然就想结婚了。”   “你和我妈是吗?”顾飞泉脱口而出,“那你当年为什么不和我妈结婚,而是和顾砚秋的母亲?”   顾飞泉做好了顾槐会勃然大怒的打算,一个父亲,在他想象里的顾槐,应该是一个喜怒无常,而且不容许任何人挑战他威严的人,贺松君是这么和他说的,可顾槐没有。   顾槐用一种他看不懂的眼神凝视着他,良久,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退开两步,冲他认认真真地鞠了一个躬:“是我对不起你和你的母亲,我很抱歉。”   顾飞泉眼珠充血,眼眶通红:“一句对不起,就能够补偿你抛弃我们二十八年的过错吗?我的二十八年没关系,我妈的二十八年谁来赔偿她?”   顾飞泉一字一顿:“如果不是你,她大学毕业,高材生,在那个时候明明可以过得很好,可以找一个她爱的也爱她的人,一辈子互相扶持,生一两个孩子,幸福地过一生。是你让她背上了未婚先孕的罪名,是你让她受尽他人指摘,是你让她永远活着顾砚秋母亲的阴影之下。”你让我学生时代被别人说没有爸爸,受了欺负只能忍着,回家还要被妈妈骂,第二天头破血流地打回去,顾飞泉喉结滚动,嗤笑一声,轻轻地说:“你拿什么赔?”   “拿我的后半辈子。”顾槐说。   “我妈要,我不稀罕。”顾飞泉抄起桌上的文件,嘴角挂着讥讽,一步一步地往后退。   “飞泉——”   顾飞泉带上了他的办公室门。   他满面寒霜地往回走。   “大少。”   “大少。”   “大——”   路过的员工和他打招呼,都被顾飞泉的冷眼吓了回去,顾飞泉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将桌上的文件全都扫到了地上,仍不解气,一脚蹬在桌身。   去他妈的爸爸。   顾飞泉发泄完了,又蹲下来把文件分别整理好,恢复成原样,坐在了办公桌后,两只手盖住了自己的脸,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   看了看桌上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下班,他便感觉到阵阵头疼。   果然,贺松君的电话准时打了过来。   “妈。”顾飞泉开了免提。   “今晚上有应酬吗?”贺松君醉翁之意不在酒。   “有。”顾飞泉面不改色地扯谎道。   “你爸都没应酬天天回家吃饭,你倒好,比你爸还忙,你是主席啊还是总统啊,应酬到什么时候?”   “晚上十二点。”   “你这孩子,什么应酬要应酬到那么晚?”   “谈生意,唱歌喝酒,不玩到后半夜怎么行?”顾飞泉扯了扯进门后被解得松垮垮的领带,索性直接摘了下来,丢到一边。   贺松君已经在这段时间内以各种理由安排、骗他去相亲了,顾飞泉现在看到他妈妈的来电显示就头疼。   “喝酒唱歌可以,不许碰女人啊,都不干净,别跟外面的男人学坏。”   “知道了。”   “所以说还是得有个女朋友,不然你都不好解决生理需求。”贺松君绕来绕去,怎么都能绕回正题,她一把年纪了,对着亲生儿子也直言不讳。   “您甭担心,我还有手呢。自力更生,丰衣足食。”   “你!”贺松君被他堵得哑口无言,顾飞泉忙趁机道:“挂了啊,我忙呢。”   成功摆脱了贺松君,让顾飞泉松了口气。   顾飞泉十指交叉,垫在自己下巴上,耳畔响起贺松君的那句话:   ——你爸都没应酬天天回家吃饭,你倒好,比你爸还忙。   顾飞泉这阵子为了逃避相亲都往外躲,好一阵没回家吃饭了,仅有的那几次顾槐倒都是在,所以那不是巧合,而是他确实每天回家吃饭,他所说的补偿,有一部分在做了。   正如顾飞泉自己所说的,他已经没有爸爸过了二十八年,也不在乎以后有没有,如果贺松君开心的话,那么他可以扮演一个合格的儿子,让贺松君无忧无虑地安享晚年。   只是很多事情经不起深究,顾飞泉不是没脑子的人,生气归生气,吵架归吵架,在他心里的疑惑一点也不比顾砚秋少。   抛家弃子是事实,他不想替他辩解,但顾槐真的是那么肮脏龌龊、喜新厌旧、不堪的一个人吗?以顾飞泉对他的观察和仅有的了解来看,不像。他对顾槐所有的印象基本都来自于贺松君的讲述,而贺松君的讲述里带有多少主观色彩,光看她对顾砚秋母亲日复一日、念咒似的污蔑,可见一斑,那么脱离了贺松君讲述的顾槐,是个什么样的人?   在学生时代,那一次贺松君带他去看贵族学校的顾砚秋,顾飞泉见过一次顾槐,顾槐那时候三十几岁,正值壮年,高大英俊,有一张电视剧男主角的脸,有一个迪士尼童话般完美的家庭,身边是善良的王后、美丽的公主。   如果他是一个旁观者,如果他不是顾槐的儿子,他一定会觉得这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三口之家。   有一件事他一直藏在心里,有一天深夜,他忘记是什么原因从自己的房间出来,去一楼客厅,发现二楼书房有灯光。他蹑手蹑脚地走过去,书房门没有关严,他从缝隙里看到顾槐手里捧着一串佛珠,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它,眼里饱含泪水。   顾砚秋的妈妈信佛,顾飞泉知道,贺松君曾经无数次跟他提及过,说对方是假慈悲,伪善。   痛失爱妻是什么样子?童话故事里没有讲过的,很多年以后,当王子失去了他的公主会怎么样?顾飞泉都从顾槐那里了解到了。他感觉自己很矛盾地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人为他父亲是个重情重义之人而自豪,另一个人为他父亲爱的不是他母亲而愤懑,他的出生像是一个笑话。   顾槐。   顾飞泉停下笔,看着纸上那个笔划勾连、端正的名字。   在这个名字后面打了三个问号。   顾槐在学着做他的爸爸,做贺松君的丈夫,却只敢在深夜,背地里对着顾砚秋妈妈的遗物暗自垂泪,他没必要这么委屈自己。   他为什么要娶贺松君,还把自己迎回家门,只是因为愧疚吗?   他又为什么早不愧疚晚不愧疚,偏偏在顾砚秋妈妈死后愧疚,而且是马不停蹄地立刻续娶?婚礼是没有的,两人只是领了个证,给了实打实的名分,出席宴会也带着贺松君,可以说除了婚礼,顾太太的名头、实际全都有了。   顾槐这样的身份和地位,哪怕他不做这些,也不会受他人指责。他在前妻死后续娶,自爆风流往事,除了给大家增添一笔谈资,以及在某些道德感强烈的人那里成为鄙夷的对象外,没有任何好处。他要补偿,大可以选择其他的方式,经济上、情感上,哪怕过上一阵子续娶呢,都不会有现在这么大的舆论风波。幸好公司没有上市,否则他来这么一出对股价都会造成波动。   难道是贺松君威胁他?顾飞泉不恭敬地想道,就他妈妈那个脑子,想威胁顾槐,太阳打西边出来的可能性都比这个大。   主导这一切的是顾槐,所有的事情也都因顾槐而起。过往牵扯不清,三十年前的事情虚虚实实,他和顾砚秋是其中最无辜的两个人,为了两代人的事情冷眼相对。   听人说顾砚秋这两天有事请假了,没来公司,自从上次他对顾砚秋说了那番话之后,顾砚秋对他更冷淡了,以前还能装装样子,现在是完全无视他。   顾飞泉也在纸上写下了顾砚秋的名字,在底下划了一条横线。   顾砚秋……   顾飞泉试图分析出点什么,想了半天,发现大脑里还是一片空白。   ***   离高老太太醒过来还要一段时间,天色将暗,林阅微提议出去买晚餐回来,顾砚秋欣然应允。两人刚出医院,顾砚秋包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她望着来电显示,任由手机就这么响着。   林阅微拉着她远离马路,见她神情有异,便探头往屏幕上一瞧,上面闪烁着的名字分明是:顾飞泉。   一直响到快结束,顾砚秋才点了接听,慢慢将手机贴在耳朵上,微微眯起眼睛。   顾飞泉懒散随性的声音从听筒传来:   “顾砚秋么?我们合作吧。”   作者有话要说:【注】:“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鲁迅《而已集》   顾飞泉:看似淡定实则慌得一批   哥哥暗搓搓地接近妹妹中……   恭喜大舅子加入发掘过去豪华晚餐﹁_﹁   第71章   顾砚秋和顾飞泉说了几句话,把电话挂了。   林阅微全程握着她的手腕, 以免她被过往不长眼的人和车刮到, 等顾砚秋打完电话, 她眼睛看向马路对面,也没问顾飞泉和她说了什么。   反倒是顾砚秋主动和她开了口:“顾飞泉说, 要和我合作, 问我现在在哪里。”   林阅微被她主动坦白的举动取悦了,眉梢染上悦意,同时警惕地问道:“合作什么?”   顾砚秋皱起眉,似乎有点费解:“他说要一起查三十年前的事情。”   “顾飞泉?确定是贺松君儿子的那个顾飞泉?”   顾砚秋点头:“确定。”   “他的目的是什么?”   “没说,他要找我面谈,我说我过两天才有空,他让我有空的时候给他打电话。”   “你什么打算?要和他面谈吗?”   “见一见应该没关系。”   “我和你一起。”林阅微说出这句话后瞧见顾砚秋愣了一下的眼神, 镇定地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需要我和你一起去吗?”   在顾砚秋还没回答她之前,她又抢先道:“两个人可能安全一点。”   顾砚秋一时间表情十分精彩, 好像在竭力忍着不笑出来。林阅微和她在高山县短短的一天, 两人自然而然地相处, 没有和在燕宁那么争分夺秒,也没有燕宁那么拘谨,时时担心自己会说错什么做错什么,就是很平常的一天。   林阅微为自己找着借口:“万一他要是动手呢,这对母子都不能用常理来考量。”   顾砚秋清了清嗓子:“你说得对。”   暮色四合, 她看向林阅微牵着她的手,热闹但不喧嚣的小城里,她们俩像是无数普通平凡情侣中的一对。顾砚秋不想让无关的人破坏这份气氛,忙岔开话题问道:“我晚上吃什么?”   林阅微:“……”   顾砚秋现在真行,知道她晚上不能吃东西,改吾日三省吾身地问她自己晚上吃什么了。   顾砚秋对着她眨了眨眼睛。   林阅微全面溃败道:“……吃点农家菜吧,找个干净的馆子。”   顾砚秋:“好的。”   像个听妈妈话的乖宝宝。   林阅微一只手拉着她,在马路边的护栏里侧站定,摸出手机在app里找周边的美食,边翻边给顾砚秋看:“这个行吗?评分高。”   顾砚秋从国外回来大半年,她平时很少点外卖,也没有下过这些软件,林阅微说的评分在哪她乍一眼看过去也没看见,径直点头道:“好,行。”   “那就这家吧。”林阅微简单粗暴地下了决定,她不喜欢磨磨唧唧的,尤其是在当代年轻人大部分都“吃了上顿不知道下顿吃什么”的焦虑中,十分的与众不同。江丛碧喜欢和她出去吃饭,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林阅微能够拿主意,对她那个选择恐惧症来说有如救星。   想曹操曹操就到了。   两人坐在馆子里点好菜等上桌的时候,林阅微接到了江丛碧的电话。   林阅微冲顾砚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接了起来,她和江丛碧没什么秘密话题好聊,寻思着大概不用回避,所以坐在顾砚秋对面就接了。   “怎么了江大小姐——”林阅微拖长音。   “我非得有点事儿才能给你打电话吗?”   “当然不是,我这是为了表达对你的恭敬,以及突然接到你电话的欣喜和澎湃之情。”   “少吹捧我,到饭点儿了,我要出去吃饭,顺路捎你一个,你在哪儿呢?”   “我在外地呢。”   “通告?终于有活儿找你啦?”   “不是,私事。”   “……”   林阅微提前将手机话筒拿远了一点。   接着连顾砚秋都能听到里面传来的江丛碧的咆哮声:“私事你跑去外地都不告诉我!我都快成一条咸鱼了,你去哪儿玩了?!”   林阅微冲顾砚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做了个“见笑了”的口型,回答江丛碧说:“我在你心目中就是这么一个不务正业的人?”   “你是啊。”江丛碧哈哈大笑。   “你们的麻婆豆腐。”服务员端着热腾腾的菜,放在桌子上,在旁边的菜式清单上划上一杠。   “你们?你和谁?”江丛碧耳尖,听到了。   “没谁。”林阅微单手捂着自己半张脸。   服务员又问道:“炒饭有忌口的么?”   林阅微打着电话,抽空回了句说:“没有。”回完才记起来,自己根本不吃啊,瞎回答什么。   服务员将视线投向顾砚秋。   顾砚秋看林阅微,林阅微:“啊?”   顾砚秋指了指她手机。   林阅微便起身走开了。   顾砚秋情绪不太高地回了服务员:“不吃洋葱,其他都行,谢谢你。”   服务员:“好嘞。”   她再冲林阅微比了个ok的手势,林阅微和江丛碧匆匆敷衍了两句,坐回了座位。   顾砚秋今天吃饭的时候很安静,食不言,本来是很好的习惯,但是林阅微就是莫名地感觉她不高兴。   顾砚秋咬到了一口花椒籽,“唔”了一声,眉头皱起来,林阅微眼疾手快地给她递过来水杯,顾砚秋喝了一口,淡淡地说:“谢谢。”   林阅微更确定了她的不对劲,平时顾砚秋都会笑一下的。   怎么突然就不开心了?   林阅微想了想,说:“你不要着急,该有答案的事情总会有答案的,急也急不来,咱们等着就好。”她以为是为了她妈妈的事情在烦恼。   顾砚秋轻轻地“嗯”了一声,用勺子往自己嘴里送了一口炒饭。   “还有顾飞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两个人还能怕他一个人不成?船到桥头自然直,也不用担心。”   “没担心。”   林阅微心想:都不是,那你这么一副兴致不高的样子是因为什么?   顾砚秋用筷子挑掉一块豆腐上的花椒籽,夹到自己左手的勺子里,吹了吹,状似不经意地轻描淡写问道:“刚刚给你打电话的是江小姐?”   “对。”   顾砚秋把豆腐吃了,细嚼慢咽,好像就是闲聊一般的,再接上话,问道:“我看她很激动的样子,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就说让我跟她一块儿出去吃饭,我说我在外地办私事,她就说我不够义气什么什么的。”   顾砚秋挑了挑眉,说:“江小姐很有意思。”   “有我有意思吗?”林阅微自恃和她关系近了一些,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问了出来。   “没有。”顾砚秋笑道。   “这还差不多。”林阅微骄矜地哼了一声,提起江丛碧,便打开了话匣子,误打误撞地主动“交代”了顾砚秋想听的内容,“江丛碧就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我要是跟她说和你一块儿出来办私事,她今晚能逮着我问一晚上,想想都头疼。还有我妈,她俩关系可近了,我跟你说,保不齐我妈也得知道,到时候我俩都逃不了。我是为了我们俩共同的清净。”   顾砚秋唇角勾起来,点头:“你说得对。”   林阅微定定地瞧了她一会儿,感觉她身上的低气压消失了。   她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微妙的直觉。   该不会顾砚秋是在因为自己和江丛碧的那个电话故意避着她才生气的吧?越想越觉得是,看向顾砚秋的眼神就越发意味深长了起来。   顾砚秋给她看得不自在,举起杯子在眼前挡了一下,林阅微收回了探究的视线,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漫不经心地喝着。   顾砚秋应该是……对她有那么一点儿意思吧?   林阅微缓缓地眯了眯眼睛。   有吗?   她看看优雅进食晚餐的顾砚秋,顾砚秋眼睫低垂,做什么都是一副专注认真的样子,在对上林阅微打量视线的时候微微抬起了一边眉梢,表示自己的疑问。   林阅微单手撑着下巴,转头望向了窗外。   还是没有?   爱情可真让人烦恼。   烦恼着彼此的两个人吃完晚餐后回了医院,高老太太还没醒。顾砚秋在和刘先生打电话,林阅微早就练就了一身“闹中取静”的好本领,自己戴着耳机进行自己的专业训练,反倒是顾砚秋觉得打扰了她,主动去了屋外。   林阅微结束了一段练习,抬起头来的时候顾砚秋已经回来了,随口问了句:“刘先生说什么了?”   “照片在处理了,最迟明天早上能有答案。”   “今天出结果了也得明天再去找,你跟公司请了几天假?”   “两天,估计不够,明天再看吧。你呢?”   “我随意啊。”林阅微耸了耸肩,“方晓晓那个电视剧官宣我赶回去就行。”   昨天晚上,那个电视剧的导演还给林阅微亲自发了消息,说这个角色给了别人,下次有机会再合作,态度很诚恳,更让林阅微坚信导演很中意自己的猜测,对事情接下来的发展充满了信心。   “那也就是这几天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回燕宁?”   “你决定就好。”林阅微点了点自己的耳机,“我继续了?”   “好。”   夜里两人轮流守夜,高老太太中间醒过一回,人糊里糊涂的,给她喂了点水和热粥,又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顾砚秋就接到了刘先生的电话,说那张照片已经进行了清晰化处理,确实像林阅微所推测的那样,上面写着村子的名称,经过艰难地辨认后,确定是叫“阳清村”。   “那这个阳清村现在在哪儿?”   “目前还不知道,那块石头上只有名字,没有具体地址。或许有,但是在照片里没拍出来。”但刘先生对这件事的态度很乐观,“虽然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但只要给我一点时间,我肯定能查得一清二楚。”   “大概需要多久?”   “一两个月吧。”刘先生估计道。   “好,我知道了,辛苦先生。”   顾砚秋挂了电话,走到洗手间门口,说:“不用再请假了,我们今天就回燕宁。”   林阅微在洗手池洗漱,闻声吃了一惊,道:“这么快?”   顾砚秋叹了口气,说:“只看到村子的名字,要具体查证,还需要一段时间,我们总不能无限期地在这里等下去。”   林阅微没想到昨晚刚讨论的问题,今天就有了答案,不过也在情理当中。   两人定了晚上的飞机,上午还在医院呆着,顾砚秋去买早餐,林阅微则留在病房,照看老太太。   高老太太身上疼,睡得不踏实,晚上就醒了好几回,早上也是,嘴里含含糊糊地痛吟,林阅微搬了把椅子坐在床前,握着她的手跟她说话。   高老太太眼睛半闭着,没再把她认成自己的女儿。   不多时护工来了,给高老太太擦身,高老太太主要伤的是胳膊,腿没什么大碍,护工给高老太太把病号服的前襟解开,将拧好的温毛巾轻轻地贴在她敞开的肚皮上。   林阅微从手机屏幕上抬头,看见她取下来毛巾的动作,高老太太瑟缩了一下,两步冲过来,轻喝道:“你在干吗?”   顾砚秋提着早餐回来,发现林阅微和护工起了争执。护工面红耳赤,林阅微则是面目陈肃,顾砚秋将早餐放在桌子上,满头雾水地问道:“怎么了?”   林阅微气呼呼的,说:“这个护工不专业。”   护工垂下头不吭声。   对待长期卧床的骨折病人,要尽量避免造成不必要的新损伤和感冒,尤其是对老人来说,更要小心。在擦拭身体上要格外的仔细谨慎,尤其不能让身体直接暴露在空气中。   高老太太一把年纪,反复地这么擦几次身子,要是这时候感冒起来,怕是连命都要搭进去。   这么简单的道理林阅微都知道,这个护工却不知道。   林阅微:“这是谁请的护工?”   顾砚秋听她说完也冷下脸来,说:“医院联系的。”她想着到了燕宁直接请人过来,对医院安排的暂时替代的人就没怎么上心,谁知道就出了纰漏。   顾砚秋带着垂头丧气的护工出去了,过了几分钟就回来了,说:   “那个护工有点私人关系,只学了一点粗浅的护理知识就在医院挂靠了,以前没照顾过老人,不知道这样对老人家很危险。”   “辞了么?”林阅微只寒着脸问了一句话。   “辞了。”顾砚秋乖乖点头,这样的林阅微让她有点……怎么说呢?更吸引她的目光。   “我自己来吧。”林阅微脸色稍霁,“你再去请一个,一定要问清楚,到底是不是专业的,别再让人浑水摸鱼进来。要实在不行我在这里留两天,等新护工来了再走。”   “你会?”顾砚秋瞠目结舌,怎么连这个都会?   “我老姨是医生,她说我有学医的天赋,我爸带着我妈出去应酬或者二人世界的时候我就去老姨那玩儿。”林阅微端了脸盆去放热水,在洗手间里探出半个脑袋和顾砚秋说话,“我说我不想学医,她说多学一门技术是一门,总不会有坏处。虽然最后也没把我带成医生,但是看得多了,一些浅显的知识还是知道的。”   林阅微笑着说:“我是不是没跟你讲过,我奶奶是摔了一跤以后不久,脑子开始糊涂的,本来是挺……那什么的一个老太太,她后来卧床过一段时间,我奶奶有两个孩子,一个我爸一个我大姑,大姑嫁到外地去了,不好照顾,我爸工作忙么,那时候我上……初中还是高中来着,就照顾得很好,我奶奶就认我,其他人都不要,一会儿对着我喊我爸名字,一会儿喊我大姑名字,有时候也喊我的,不然我要闹的。”   顾砚秋跟着弯了一下眼睛,假装没有看到她说到最后突然偏开了的脸。   “搬张凳子过来。”林阅微整理好情绪,端着脸盆出来。   顾砚秋把凳子放在床边。   林阅微:“再去找块干净的毛巾来,大一点的。”   林阅微熟门熟路地给高老太太擦拭身体,一边不忘跟已经醒过来的高老太太温声细语地说话,高老太太嘴巴一张一合,嘴里发出含混的声音。   林阅微听不懂,但是她很耐心地问,耐心得过于常人。顾砚秋在边上打下手,换一下热水什么的,都觉得若是换作自己这个亲外孙女,未必能做到她那样。   林阅微给高老太太擦身擦到小腿,手隔着温毛巾碰到了她纤细的骨骼,皮包骨头,没什么肉。她细细轻柔地擦拭过去,突兀停了下来,缓缓地皱起眉。   顾砚秋察觉到她的异样,问道:“怎么了?”   林阅微揭开毛巾,看向高老太太的小腿内侧,那里有一道长长的狰狞的伤疤,从脚踝一直到膝盖部位,看伤疤是旧伤,而且应该旧的不是一星半点。   两人对视了一眼。   顾砚秋把这条伤疤拍了下来,发给了刘先生。   请的新护工比之前那个靠谱得多,林阅微检查过对方,放下了心,和顾砚秋一起回了酒店,收拾行李退了房,赶晚上回燕宁的飞机。   ***   燕宁永远是繁华热闹的,而燕宁的人是冷漠隔阂的。顾砚秋能感觉到,戴着墨镜口罩的林阅微,连脸色都比在小城里冷淡了许多,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时间太晚了,她是困的。   航班延误,落地已经凌晨两点,林阅微墨镜下的眼睛都快闭上了。   林阅微也不知道今天怎么就这么困,耷拉着脑袋,手拉着双肩包的背带有气无力地往前走,斜里伸过来一只手,不由分说地将她的背包从肩膀上摘了下来,挎到了自己肩上。   林阅微打起点精神,掀了掀眼皮,说:“哎?”   顾砚秋说:“抓着我,别走丢了。”   林阅微:“……”   她三岁的时候就能满大街跑,闭着眼都能回家,谁走丢还不一定呢。   不管怎么说,林阅微还是伸手牵住了顾砚秋的……衣角。   晚上冷,顾砚秋穿了件长袖卫衣,潮牌,很酷很前卫,回头率百分之三百,能直接上T台走秀,但是被林阅微这么一抓衣角,瞬间就不酷了。   顾砚秋盯了她一会儿,林阅微隔着墨镜迷瞪着眼睛和她对视,露出雪白的牙齿,笑得很好看。顾砚秋直觉她是故意的。   林阅微好像不太喜欢她穿得很好看,或者说引人注目?   顾砚秋轻轻地笑了下,就这么缀着个牵着她衣角的小尾巴离开了机场。   顾砚秋叫了网约车,在出口等,确认过车牌号后上了车,林阅微沾上座椅就睡着了。林阅微显然不是个没有警惕心的人,此刻却这么大胆地睡在深夜的车上,只有一个理由:她不对自己设防,全身心地信任自己,顾砚秋为这个结论感到十分满意。   林阅微脑袋上下一点一点的,窗外的一簇簇灯光在她脸上映出各种各样的颜色。顾砚秋往中间坐了一点儿,非常心机地挺直了腰将肩膀凑到了林阅微身边,然后一手绕到她另一侧肩膀,往自己怀里轻轻一带,林阅微便将脑袋靠在了她肩上。   机场到家里将近一个小时,林阅微迷迷糊糊的,没有睡得很熟,但是眼皮沉得抬不起来,她闻见了一缕熟悉的香味,本能地朝那缕香气靠近。   很滑,很软,很舒服。   什么香气这么诡异?还有具象化的感受的?   林阅微猛地睁开了眼睛,昏暗的后排光线下,她的脸正枕在顾砚秋的腿上,而那个很滑很软的来源是……   林阅微尴尬地将手从顾砚秋衣服里抽了出来。   “不好意思。”她坐起来,困意全都散了。   “没关系。”顾砚秋偏头看向窗外,她的耳朵红了。   “那个,我……”   “你手很冷。”顾砚秋为她找了个借口。   “对,我有点冷。”林阅微在开了空调的车里摸了摸自己的手臂。   “你包里有衣服吗?”顾砚秋问。顾砚秋的行李箱放在后备箱里,林阅微的背包则是放在后座,就在顾砚秋的右手边。   “没带长袖。”林阅微平时身体很好,出去一趟就住一两天而已,没有穿长袖的计划,万一天气太冷可以现买。   “哦。”顾砚秋说,依旧没看她。   林阅微也不知道说什么,不尴不尬地在车里坐着,用手机导航看看离家还有多久。   夭寿了,还有半小时,她才睡了不到半小时?   林阅微降下一点她那边的车窗,手肘撑在车窗上,冷风从缝隙灌了进来,好降降她脸上的温度。   “你不怕感冒吗?”顾砚秋在她身后问。   “不会,我已经两年没有感冒过了。”   “哦。”   顾砚秋的嘴大约开过光,好的不灵坏的灵,林阅微一进家门就打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第二天早上醒过来,头昏脑涨,喉咙肿痛。   顾砚秋专门请了一天假,在家照顾她。   作者有话要说:一直在发展感情呀,你们看不到吗2333    第72章   顾砚秋看了看温度计上的数字,三十九度二, 高烧。   “我说了我身体很好, 你赶紧上班——咳咳咳……去。”病来如山倒, 林阅微刚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来,便被浑身的无力感逼得重新躺了回去。   “你都请两天假了, 万一你那便宜哥哥在你爸面前吹耳边风, 说你不认真工作,不是得不偿失了么?”   “我真没事,我还能起来打一套拳。”   顾砚秋给她抽了两张纸巾塞在手里,让她捂着鼻子,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说:“来,你起来打一套我看看。”   林阅微:“……”   林阅微这人不服输,本来是随口说说的, 顾砚秋一激,她反倒真坐了起来,乍一看生龙活虎跟没生病一样。林阅微往床边一看:“我鞋呢?”   顾砚秋把人摁了回去,轻斥道:“好好躺着。”   “你去上班我就好好躺着。”   “我不上班, 假都请过了。”   “那我就起来打拳。”林阅微光棍地一摊手。   顾砚秋盯了她片刻, 也不说话, 也不动,林阅微一起来她就把人摁回去,换在平常林阅微和她还有一较之力,现在身娇体软易推倒,简直没眼看。   林阅微屡败屡战, 屡战屡败,最后终于放弃了,有点急了地骂道:“你这人怎么这么流氓啊?”   顾砚秋微微一笑,还是那句话:“睡觉。”   林阅微气道:“不睡,我要吃早餐。”   她病歪歪的,连饿都感觉不到了,就是赌气,林大小姐什么时候被这么强制对待过。顾砚秋好脾气地笑道:“想吃什么?”   “你都给我买?”林阅微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   顾砚秋心里打起了鼓,犹豫着点了点头。   “听好了,我想吃……”林阅微深吸一口气,说,“蒸羊羔儿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卤猪卤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晾肉香肠儿什锦苏盘儿熏鸡白肚儿清蒸八宝猪江米酿鸭子……板鸭筒子鸡!”   林阅微咽咽口水给自己润喉咙,淡淡地说:“买去吧。”   作为一个相声业余爱好者和一个专业演员,练这段贯口可以说是基本功了,她就不信顾砚秋能记住。   顾砚秋果真静了一会儿。   林阅微暗暗得意,一扬下巴,说:“赶紧上班去。”   顾砚秋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在搜索框里输入几个字,然后给林阅微看,说:“你说的是这些菜吗?我现在去给你定。”   林阅微一看:“……”   搜索栏里赫然几个大字:贯口报菜名。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林阅微摇头说:“不是,和我说的有几个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顾砚秋把手机收了回去。   林阅微重新报了一遍,把里面的几道菜换掉了,说:“就这些,你准备去吧。”   顾砚秋冲着她一笑,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点了一下,林阅微的声音从那台手机里传了出来,顾砚秋晃了晃手机,得意地说:“这次我录音了。”   林阅微一把将被子蒙在脸上,在里面吼了一声:“我要喝粥!”   “我去给你做。”顾砚秋隔着被子摸了摸她的脑袋。   耳旁传来关门声,好一会儿林阅微才隔着掀起被子的一角,从缝隙里看自己的房间,顾砚秋已经下去了。林阅微掀开被子,突然勾了勾唇角。   笑了没一会儿,不知道是刚刚憋着缺氧的后劲儿上来了,还是发烧的缘故,整个人都不太舒服了,头昏脑涨地难受,晕晕乎乎地睡了过去。   顾砚秋拧了毛巾给林阅微做物理降温,擦了擦汗湿的手脚,最后贴在了她脑门上。   “喝水。”她扶起林阅微靠在自己怀里,将水杯凑到她唇边。   看得出来林阅微不习惯人照顾,也可能是从小都不怎么生病的缘故,刚睁开眯缝的眼睛便伸手要去接水杯:“我自己来。”   顾砚秋做了一个往后的动作,她便紧跟着往前伸,最后还是让她拿回了水杯。   林阅微仰头灌了一整杯温水,又躺下了。   顾砚秋给她测了温度,三十九度三,升高了零点一。   “我带你去医院吊水吧。”顾砚秋想了想,面露担忧。   林阅微好像听到天方夜谭似的,闭上的眼睛猛地睁开,说:“什么就去医院,发个烧而已,去医院干吗?”   “你这是高烧了。”   “多少?”   顾砚秋把温度计给她看,林阅微吃力地眯眼看清楚了,无语地将脸偏开,说:“四十度再说,我睡会儿就好了。”   “再过两个小时不退我就带你去医院。”   “不用。”   “必须去。”   “我以前也发烧,睡上一天就好了。”   “不行。”顾砚秋态度非常坚决。   “好,去去去,你说什么是什么。”林阅微犟不过她,从没发现顾砚秋这么能唠叨,她先答应着,实在没退她再想没退的法子,去什么医院,不去医院。   接下来林阅微就又睡了,她弓着身子躺在被子里,一头一脸的汗。顾砚秋每隔十分钟给她测一次体温,目光几乎要把温度计显示器上的数字烧出洞来。   高了就琢磨着怎么硬扛林阅微去医院,低了一点儿就在心里祈祷下一次多降下去一点儿。来来回回,温度就在三十九度上下跳,几乎都是上,没有下的。   楼下的粥好了,顾砚秋给她擦了汗,在她耳边问要不要喝,林阅微说要,她就下楼端了一碗上来,林阅微依旧不让她喂,自己靠在床头慢慢吃着。   她气色比刚才好了一点,反过来安慰已经看似淡定实则已经慌得不行的顾砚秋,笑道:“你看我现在是不是好多了?我就是感个冒,你紧张得跟我要死了似的。”   顾砚秋脸色一变,说:“不吉利,赶紧呸两声。”   林阅微:“……”   上次听到这句话,还是在她妈妈那里。   顾砚秋怒视着她。   林阅微服软,象征性地呸了两声,顾砚秋神色这才好转了点。   “顾砚秋。”林阅微抬眼看了看她,心里一瞬间闪过很多想说的话。   “怎么了?”顾砚秋也看着她。   “你和我以前想的很不一样。”林阅微想了想,还是说出了口。   “你想象中的我是什么样的?”说话期间,顾砚秋也没闲着,将耳蜗温度计凑到她耳边,林阅微躲了一下,不耐烦道:“你行不行啊,三分钟前你刚给我测过,三分钟能有多大变化。”   “已经过了五分钟了。”   “……”   “测不测?”   “测测测。”林阅微就当她不存在,彻底无视她的行为,自顾自说道,“我第一回 见你的时候,就是结婚那天,觉得你特端着,婚礼上还攥个佛珠,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去尼姑庵里逮了个小尼姑来硬逼着和我结婚,然后下台以后,你给我拿衣服,帮我挡酒,在宴席中游刃有余,别人碰你肩膀你也没反应,眼里更没有什么热情,我就知道你和我是一路人。”   “我以为你会说我们俩不是一路人。”顾砚秋看了眼温度计,三十八度九,哪里没变化?林阅微净瞎说,明明下降了零点二。   “当然不,可能就因为我觉得你和我是一路人,所以我才对你抱有若有若无的敌意吧。”   顾砚秋“唔”了一声,示意她继续说。   “我做一件事,很多时候都不单纯,是抱有目的的,如果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和我这样的人相处应该很累,起码我不愿意再和一个自己做朋友,没办法分清是真心还是假意,很累。”   “是吗?我觉得还好。”顾砚秋和林阅微看法不一样,林阅微不把自己当个好人,可顾砚秋觉得她是世界上最最好的人了,不带任何滤镜,她也是最好的。   “这位顾姓小姐。”林阅微突然改变的语调让顾砚秋为微微侧目,笑道:“怎么了?”   “领证那天,你一连对我说了几个没意思,你还记得吗?这叫还好?”林阅微粥吃完了,把碗放下,斜乜着眼,“善意”地提醒她。   顾砚秋耍赖道:“我不记得了。”   林阅微:“喂。”顾砚秋最近越来越没节操了。   顾砚秋拿着温度计又来了:“测体温了测体温了。”   “又测?”林阅微几乎从床上跳起来,这会儿离刚刚绝对三分钟都没有,她在心里数着了,最多一分半。   “已经五分钟了。”   “您可真能瞎说。”林阅微算是明白过来了,顾砚秋刚说那五分钟多半也是诓她的,够呛有三分钟。   顾砚秋就拿着温度计在床边站着,等林阅微乖乖把耳朵贴过来。   两人僵持了五秒钟,林阅微败下阵来,往前一扑,趴在床上,一副任人鱼肉的样子。   顾砚秋把温度计拿下来。   林阅微迫不及待地说:“是不是没变化?”   顾砚秋没回答,顾左右而言他:“睡觉,离你说的两个小时退烧还有一个小时零五分钟。”   林阅微:“我什么时候说了两小时退烧了?还有,吃粥说话的时间也算在两个小时里吗?”   顾砚秋简洁回道:“我说的,算。”   她抬手看了眼腕表:“还有一小时四分四十二秒。”   林阅微:“我警告你啊,别想管着我,我妈都不敢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   顾砚秋端起床头柜上的碗,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走了。   林阅微:“???”   这是什么反应?生自己气了?   林阅微迅速反省了一下自己,不管怎么说顾砚秋也是为了自己好,要不是关心她也不会几分钟给自己测体温,又是熬粥又是倒水的,态度是强硬了一些,但是喜欢的人总要给一点优待的。   管着就管着吧,将来有得管。   林阅微下床穿鞋,追上去给顾砚秋道歉。   “生气?我没生气啊?”顾砚秋扬了扬手,“我只是去洗个碗。顺便,提醒你还有一小时两分。”   林阅微:“……”   顾砚秋轻轻地啧了一声:“还不回去?”   林阅微背影写满了郁闷,顾砚秋笑了笑。   林阅微突然回过头,顾砚秋嘴角那抹笑意来不及收回,被林阅微捕捉了个正着。   顾砚秋:“……”   林阅微:“……”   林阅微不知道为什么心情莫名地开始上扬,她心甘情愿地回了房间,在床上躺下了嘴角还翘着下不来。顾砚秋笑了,为什么笑呢,因为她听话。   她想多看顾砚秋笑,所以要更听话,顾砚秋笑她就跟着开心,四舍五入就是她们俩在一起了。   顾砚秋在厨房洗完碗,为了不让自己陷入无谓的焦虑当中,她再回到林阅微床边的时候手里拿了本书,边看书边守着她。   林阅微身体果真不是一般好,说两个小时就两个小时,在她熟睡的那个小时里,顾砚秋测的体温逐步下降,赶在截止期前到了三十八度以下。   顾砚秋松了口气,但林阅微还在睡着,她把测体温的时间间隔变成了二十分钟一次。   到中午的时候,林阅微除了喉咙还有点痛以外,已经生龙活虎了,喝了两碗早上剩下来的粥,林阅微开始催顾砚秋上班。   “你不去我就出去试镜,正好今天有个网剧试镜,我还能赶上个尾巴。”林阅微把她的包挂在她肩膀上,人推到玄关,一副她要是不去,自己马上就出门的样子。   顾砚秋说:“假都请好了,哪有中途跑去上班的道理,也不会给我应付的工资。”   林阅微一想,说的也是,然而她都把人赶到玄关了,再放她回去显得很没有面子,于是僵立在原地。   顾砚秋不知道有没有看出她的尴尬,提议说:“要不我们下午出去逛逛街?”   “买衣服吗?”   “还可以买买鞋子什么的。”   “没兴趣。”换在平时,林阅微说不定还会答应,但她上午还发烧着,逛街激不起她的半点兴趣,出门还有被人认出来的风险——虽然她这么久没消息,被认出来的概率大大降低了。   顾砚秋把包摘下来放回沙发上,好歹让林阅微有了个台阶下。   顾砚秋说:“看电视?”   “也不想。”再对着雷剧讨论人家为什么和硬照上不一样么?看正经片子需要费脑子分析,林阅微现在只想做一些不费脑子的事情。   “打游戏?”顾砚秋接着给她提建议。   “俄罗斯方块?还是4399?”   “……”   林阅微呲出雪白的牙齿,笑了笑。   两分钟后,她笑不出来了。   顾砚秋默默从电视柜下的抽屉里抱出来了一整套游戏设备,某知名品牌的游戏机就不说了,还有其他的,林阅微认都认不出来。   她是不爱玩游戏的,江丛碧喜欢玩,但是不喜欢掌机,只喜欢打网游,所以她对此一窍不通。   林阅微闭了一下眼睛,睁开眼顾砚秋还在,游戏机也在。   为什么顾砚秋每次都能出乎她意料?游戏机这种东西是能和佛珠一起出现在顾砚秋身上的东西吗?事实告诉她:是的。   就在她为自己的肤浅深深地反省的时候,顾砚秋蹲在地上点着游戏机的包装,问了句:“这个你会玩吗?我虽然买了,但是不太会。”顾砚秋和林阅微所料一样,她确实不会玩游戏,与其说不喜欢玩游戏,不如说不喜欢虚拟世界,她要玩,会选择亲身去实践。比如攀岩、射箭、射击等等。   她之所以买这些,是因为前阵子出的这个游戏机人气很高,她在公司听到林至说他女朋友沉迷游戏,她想林阅微会不会也喜欢,所以提前买了,买的时候顺手买了其他的很多个,总有一款适合她。   林阅微双眼一亮,这叫什么?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菜鸡互啄,她怕什么?   林阅微坦然道:“我也不会。”   顾砚秋说:“要不我们俩一起学?”   两人达成了共识,挤在一起开始拆包装,看说明书,装游戏。   游戏上手很简单,两人度过了一开始的不习惯后,便一路过关斩将,所向披靡。   顾砚秋专注一件事的时候不喜欢说话,林阅微也不喜欢,两人安静地按着手柄,显示器上人物互相配合,默契满分。   林阅微突然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在她玩桥牌的时候出现过,也有那么一个人,不需要任何语言交流就能知道她心里所想。   自从节目结束以后,林阅微一颗心慢慢都放在了顾砚秋身上,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对方了,也没有再上过游戏。   她愣了下神,操作失误,顾砚秋偏头看了她一眼。   林阅微有点狼狈地别开了视线。   顾砚秋接下来也失误了,游戏结束。   顾砚秋倒了两杯水,给林阅微和自己一人一杯,林阅微撑起手肘坐到沙发上,两手捧着水杯,缓缓地喝着水。   她不是对某个人的心思未断,而是在这时候想起来对方,还将对方和顾砚秋相提并论,难免对顾砚秋产生了愧疚之情。   顾砚秋眼睫低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还玩吗?”林阅微收拾好自己的情绪。   “不玩了吧。”顾砚秋放下杯子,说,“该做晚饭了,你说我该吃什么?”   林阅微:“……”   又来了。   林阅微说:“别吃了。”   顾砚秋当真了:“好,那就不吃。”   林阅微刚要说自己是开玩笑的,顾砚秋冲她竖了竖食指,拿过了茶几上嗡嗡振动的手机。   林阅微瞟了一眼,是顾飞泉。   顾砚秋没避开她,就在她面前接的:“我在家……今天……行。”   一共说了三句话,有两句分别是两个字和一个字,十分的简略,林阅微已经从她短短的几个字里推断出来,问道:“顾飞泉约你见面了?”   顾砚秋点了点头:“晚饭,不用思考今晚上吃什么了,给你省心。”   说到后一句的时候,顾砚秋还对着她笑。   “约的几点?”   “七点,还有两个小时。”   “我上楼睡会儿,再换个衣服。”   “这么晚还睡?”顾砚秋惊讶道。   “为了你的安全,”林阅微挥了挥拳头,说,“要把自己调整到最好的状态。”   “好吧,那要不我也睡一会?”   “你随便,对了,你白天睡觉会梦游吗?”   “一般不。”   “算了,你来我房间吧,万一梦呢,我不放心。”林阅微不由分说地拉起了顾砚秋的手,顾砚秋指着地上散落的那一堆包装盒:“还没收拾呢。”   “睡醒再收拾,收拾完了就没有困意了。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可是……”顾砚秋尚处于懵逼状态,理智只来得及分析这两句诗的本意,以及确定它们不是这么用的。   “不要再可是了。”   短短几句话的工夫,林阅微已经把她拽上了楼,强势地推进她房间:“换好了睡衣过来找我。”   林阅微几步跨进她自己房间,三下五除二换好了衣服钻进被子里。   耳旁传来响动声,顾砚秋拧开门锁进来了。   林阅微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顾砚秋上来以后,林阅微很自然把她揽到了自己怀里:“晚安顾可爱。”   “你叫我什么?!”顾砚秋感觉自己耳朵似乎出了问题。   林阅微没留神漏了嘴,不动声色咽了咽喉咙,说:“晚安,顾,快。让你快睡。”幸亏她这句话说得快,有的音吞掉了,听不清楚。   顾砚秋缓缓皱起眉:是这样吗?   林阅微催促道:“赶紧睡吧。”   “闹钟……”   “我设好了,可以睡一个小时。”   “……”顾砚秋想了想,确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安心地贴着林阅微睡了过去。   ***   贺松君晨昏定省地给她儿子顾飞泉打电话,问他晚上有没有应酬,顾飞泉一如既往地说有,但是这天,他下班先回了一趟家。   贺松君见顾飞泉行色匆匆,鬼鬼祟祟,跟在他后面上了楼。   顾飞泉刚进房间没多久,贺松君就推门进来了。   “妈!你干吗——”顾飞泉如同被“逼良为娼”的妇女,飞快地抓起丢在椅背上的西服外套,挡在身前,大惊失色道,“进来也不敲一下门。”   “我是你妈,你对我还有什么秘密不成?”贺松君眯着眼睛看他,“你不是应酬吗?脱衣服干吗?”   “我洗个澡再出门!”顾飞泉嚷道。   “洗澡就洗澡,你这么凶干吗?”   “我错了,”顾飞泉将自己的声音恢复到正常的语调,“妈你出去吧,我洗澡你也要看啊。”   “小时候妈还亲自给你洗澡呢,有什么看不得的?”贺松君仰着下巴,这么说着,还是出去了。   顾飞泉冲了个澡,抹了有史以来最多的沐浴露。出来以后把满柜子的西装都拿了出来铺在床上,边掐表边一套一套地对着穿衣镜试。   他刚脱下不满意的一身,贺松君又来了。   顾飞泉:“……”   贺松君一看他那床,抱着胳膊瞧着他:“我就说你今天很不对劲,你这回来又是洗澡又是换衣服的,是和谁应酬?”   顾飞泉叹了口气。   贺松君眼珠子转了转,面露喜色:“我知道了,是不是去见女孩子?”   顾飞泉迟疑着点了下头。   ……也算是吧。   贺松君双手合十,朝着某个方向拜了拜,喜出望外:“感谢老祖宗保佑,飞泉终于要结婚生子了。”   顾飞泉:“………………”   要是他妈知道他是去见顾砚秋,估计要把祖宗烦得从棺材里爬出来。顾飞泉此时还很想问她一句话,她谢的是老顾家的祖宗,还是贺家的祖宗。   顾飞泉来不及说什么,贺松君已经忙开了,亲自给他试衣服,唠叨的话顾飞泉就当听不见。   最后试了一套两人都满意的,贺松君给他加油打气:“妈妈祝你旗开得胜。”   顾飞泉很浅地勾了一下唇角,回头看了她一眼,轻轻地说了句:“我去了,妈。”   “去吧去吧。”贺松君毫无所觉,一心为她宝贝儿子终于要解决婚姻大事而高兴。   顾飞泉走出去几步,贺松君便在后头加了一句:“晚上不回来也行的。”   顾飞泉差点儿就退缩了,他低头快走几步,开了车门,低头坐了进去,车身一个漂亮的甩尾,从顾宅开了出去,直到后视镜里再也看不到贺松君的身影。   神经放松下来,他才感觉自己的后背僵硬得发疼。   顾砚秋和林阅微在侍者的引领下,走到了角落里的卡座,顾飞泉起来迎接,看见来的是两个人,眸子里掠过一丝不明显的惊讶,顾砚秋朝他点了点头,意思是她允许的。   顾飞泉温和地笑了笑。   他皮囊甚好,今天穿了一身黑,显得皮肤相当白,清隽笑容也带上了自然而然的亲和力:“请坐。”   三人依次落座。   这是一家高档西餐厅,由于价格昂贵,只有零散的两三桌客人,他们三人坐在卡座,和包厢差不多的效果,不用忌讳被人听到。   “要吃点什么?”顾飞泉将菜单推了过去。   顾砚秋和林阅微都报以警惕的神色。   顾飞泉心里顿时就憋了一股气,脸上却丝毫不显,似笑非笑地说:“我既然约你出来,总要给点彼此最基础的信任吧。”   顾林二人对视一眼,确认过眼神,是熟悉的顾飞泉。   顾砚秋把菜单推给了林阅微:“平时也是你决定我吃什么,你点吧。”   林阅微看了她一眼,没想到在外面顾砚秋都这么肆无忌惮,是吃准了她会给她点菜吗?   “你们俩的感情很好。”顾飞泉笑了笑。   顾林两个人都没笑,之前就说了,自从那次在天台两人聊开,甚至动过手后,顾砚秋就懒得在顾飞泉面前装兄友妹恭了,此刻便是同样。   林阅微给顾砚秋点了份小羊排和奶油蘑菇汤,便将菜单还了回去。   顾砚秋看着他,说:“你想说什么就说吧,不必拐弯抹角的,我很忙。”   顾飞泉没吭声。   顾砚秋从他的表情里第一次读到了无可奈何,再一眨眼,他已经恢复了平常城府深沉的样子,嘴角也挂上了熟悉的微讽:“我说过了,我想和你合作,查一查三十年前的事。”   “理由。”   “我也想知道真相。”   “你能提供什么?”   “我——”顾飞泉将到了喉咙口的话咽了回去,笑望着她,“我自然知道一些你不知道的事情。你要不要和我合作?”   刚上牌桌,还没开始下注,怎么能将底牌露出来。   “理由。”顾砚秋又问了一遍。   “我说了,我也想知道真相。”   “哦,我不信。”   “你!”顾飞泉额角青筋凸起。   林阅微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猛地瞪向他。   顾砚秋:“……”   顾飞泉:“???”   顾砚秋在桌底下拉了拉她的袖子,眼神暗示她:戏过了,剧本里没有这段。   林阅微这样的演技,顾砚秋第一次深深地为她的演艺生涯担忧。   林阅微重新坐了下来,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我怕他动手,小心点,万一他疯了呢?”   顾砚秋也用和她一样小的声音说:“不会的。”   就算疯了,他打不打得过自己还不一定呢。   两个人堂而皇之地在自己面前咬耳朵,顾飞泉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应该摆出来什么表情。他半晌才找回自己的理智,说道:“我是带着百分百的诚意来的,你为什么不能相信我一下?我和我妈不一样。”   顾砚秋往上挑了挑嘴角。   这应该算得上是个笑容,但是顾飞泉却感觉不到这个笑容里有任何有关“笑”的信息。   顾飞泉和她僵持在餐桌的两端,两人都在赌谁先沉不住气。   侍者推着小车过来,见桌上气氛诡异,将餐盘端上来后,轻轻地说了声“用餐愉快”便离开了。林阅微接过餐盘,扮演着自己二十四孝好妻子的角色,给顾砚秋将羊排切成小块,再推到顾砚秋面前。   顾砚秋看起来已经失去了耐性:“你有没有诚意你自己知道,如果我还看不到的话,那么我只能说抱歉了。夫人,我们走。”   林阅微:“!!!”   剧本里也没提是要叫“夫人”的!   不管了,林阅微镇定地给她拿起包,看看腕表,一唱一和:“电影还有半个小时就开场了,再不去就真来不及了,咱们快走吧。”   “现在就去,不是就在对面商场么?不远,不会耽误的。”   顾砚秋屈起一只手,含情脉脉地看了林阅微一眼,林阅微将手伸进她臂弯里,挽住。   可以说非常地小鸟依人了。   顾砚秋朝顾飞泉彬彬有礼地点了下头:“失陪。”   顾飞泉望着两人的背影,脸上青白交加,紧握着杯子的手松开。   “等一下。”   顾砚秋回头,一侧眉梢挑起疑惑的弧度:“还有事?”   顾飞泉朝后一靠,冷冷地看过去:“我知道你妈妈的遗物在哪里,行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哥哥:惨﹁_﹁   没有一丢丢骨科的意思,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很多单纯的锅锅的,一天天的操好多心你们﹁_﹁   今天是小鸟依人的林攻   我是坚决站你的,林攻冲鸭!    第73章   既然丢了王炸,索性丢得彻底一些, 顾飞泉从手边拿过手机, 在屏幕上点了两下, 平放在桌面上,指节在桌布上扣了两下, 两手抱在身前, 往后靠在椅背上,鼻腔里出声气。明明坐得比两个站着的人要低,却丝毫不落下风。   林阅微看向顾砚秋,自己上前将手机拿了起来。   她不放心。   手机界面是一张照片,一串佛珠,很长,绕了三四圈儿, 叠放在黄梨木的书桌上。   她妈妈生前的东西,顾砚秋自然不会认错。   顾砚秋问他:“你哪里来的?”   顾飞泉说:“我现在够有诚意了吗?”   顾砚秋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他,感觉他今天有点不一样,说这话的时候也带着赌气的意思。   顾砚秋点点头, 说:“有。”   顾飞泉刚想接话, 顾砚秋说:“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和阅微确实赶着要去看电影, 明天晚上,我约你,我们再详谈。”顾砚秋没有坐下的意思,再次点了道了声,“失陪。”   顾飞泉脸色一沉, 嘴角挂着的笑容消失了,“你耍我?”   “当然不是,不然我今天来这里干吗呢?是真的有事,你知道阅微很忙的,我约她出来一次不容易。真的不好意思。”   顾砚秋没给顾飞泉继续说话的计划,顾飞泉的形象也不允许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强行挽留的事情。   一直到出了餐厅门,一直配合顾砚秋演戏的林阅微才抛出了自己的疑问:“你为什么约在明天?”如果不想合作的话可以今天就说清楚,如果有意向的话为什么这样的态度,就不怕顾飞泉反悔吗?   顾砚秋从包包侧边掏出来手机,点开购票app,好像无事发生地问道:“你想看什么电影?”   “顾砚秋!”林阅微抬手蒙住她面前的手机屏幕。   顾砚秋看她一眼,笑道:“是他找我合作,不是我找他合作,我们俩积怨已久,他若真有诚意,不会等不了一天的。”   “他手机的照片是真的吗?”   “佛珠的确是我妈妈的,但照片是哪里来的我不确定。”这也是顾砚秋顾虑的一个点,顾飞泉是个有城府的人,谁知道他现在这个关键时候找自己是抱着什么目的,顾砚秋想不通,所以她要回去好好想一想。   “你是说,可能是生前拍的?”   “有这个可能。”   林阅微想了想,要是生前拍的,这件事就更复杂了。她突然想到一个关键点,缓缓皱起眉头,看向顾砚秋。   顾砚秋:“嗯?”   林阅微有点难以启齿地说:“你有没有想过一个可能。”   “什么可能?”   “就是……”林阅微看她一眼,“……你妈妈生前知道贺松君母子的存在,而且他们之间有联系。”   顾砚秋脱口而出:“不可能。”   林阅微忙道:“你别激动。”对于一个正常的充满爱的家庭长大的孩子,对于这样的猜测是难以接受的,林阅微很理解。   “我没有激动。”   “好,你没激动。”   顾砚秋将手机放回包里,又拿出来握在手上,强调了一遍,说:“真的不可能。”   “我不了解你们家,就随口一说,你忘了吧。”   “嗯。”   顾砚秋应了一声,牵着她进了面前停下的电梯里,复又问她:“你想看什么电影?”   “真要看电影啊?”   “反正都出来了,看完电影顺便吃个饭。”   林阅微看着她,顾砚秋说:“我吃,你看着。”   林阅微:“……”   她问:“有什么电影?”   顾砚秋在购票app主页从前往后翻,一部一部地报,在报到一部小众文艺片,林阅微接连摇着的头停顿了一下,顾砚秋直接买了票,林阅微说:“我还没决定呢。”   顾砚秋说:“我也喜欢看文艺片,正好。”   两个人检票进了电影院,坐的中间的最佳观影区。这个片子拍得有点深奥,导演和演员都很有名,很巧的是女主角就是林阅微现在顶顶头的上司白桦,这部电影入围了国际A类电影节主竞赛单元,白桦作为主演被提名了最佳女主角,给她的履历上又增添了光辉的一笔,所以吸引了一部分观众来看。然而由于确实不是一般人能欣赏的了的,林阅微前面两个人看睡着了,她扭头看了一眼顾砚秋。   大银幕上的光反射到顾砚秋脸上,冷白着一张脸,眼睛盯在银幕上,心思却不一定在银幕上。   两人全程都没有任何语言交流,沉默等到放映厅的灯亮起来,前排的两个女观众站起来揉了揉眼睛,手挽着手走了。顾砚秋好似才回过神来似的,“咱们也走?”   “等片尾曲放完吧,我看看有没有彩蛋。”   “好。”   “我觉得白桦大神一动不动地坐在镜子前那段演得最好,光凭一张脸就把一个人一生的故事说完了,你觉得呢?”   “嗯,这段是挺好的。”   林阅微就知道了,顾砚秋没怎么看,这电影里压根就没这段,这段是另一部影片里的。   片尾曲结束了,没有彩蛋,连个拍摄花絮都没有,工作人员站在门口等她们离场,两人搭电梯下到地下停车场,顾砚秋开车回家。   林阅微是局外人,她看得比顾砚秋更清楚,也更加不受到主观感情的影响。   基于顾砚秋所说的那句,顾飞泉的照片可能是在沈怀瑜生前拍的,这是林阅微最直截了当的推论。顾砚秋在连说了两个“不可能”后,心里却是不可避免地出现了动摇。   沈怀瑜是淡泊至极的性子,从小到大顾砚秋从没见过她因为哪件事红过脸生过气,顾砚秋还非常小的时候,也有过玩泥巴玩得一身脏的时候,她还和同学打过架,把同学打哭了,同学家长告上门,在电话里破口大骂,沈怀瑜都是温温柔柔地和对方道歉,再牵过顾砚秋的手,给她擦干净,教育事宜都是顾槐来做的。不止于此,其他的事太多了,不胜枚举。   假如沈怀瑜知道顾槐在外面有另一个人,还生了儿子,她会不会同样不会说什么,还和对方和睦相处?顾砚秋发现自己居然完全能够想象出来这样的画面。   顾砚秋心不在焉地开着车,林阅微在副驾驶观察着她的神色,窗外的路灯忽明忽暗,竟然为她添上了一层阴郁之色。   头顶的树枝簌簌作响,林阅微拉开后座车门,将两人的包拿了出来,一手一个,跟着顾砚秋进了家门,顾砚秋换好鞋后便对她说:“今晚你先睡吧,我要想一些事情。”   林阅微没有问她能不能和自己说,她知道答案:“那我上楼啦。”   “晚安。”顾砚秋对她说。   “晚安。”   凌晨一点,林阅微给书房里的顾砚秋送了一杯牛奶,顾砚秋手盖在桌上,手下叠着几张写满了字迹的A4纸,“谢谢。”   林阅微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自从和顾砚秋睡在一起后,为了不吵醒顾砚秋,她已经很久没有在睡觉的时候翻过身了,林阅微将自己睡成了大字,猛地睁开了眼睛,盯着头顶的天花板。一直盯到眼眶酸痛,情不自禁地流下眼泪才将眼睛合上,艰难地让自己陷入了梦乡。   早上醒的时候身边依旧空无一人,林阅微抓了把头发,先去了书房,再到了一楼厨房,顾砚秋在里面做早餐,头发湿哒哒地披在身后。   “你昨晚睡了吗?”   “眯了一会儿。”顾砚秋转过身,继续对着她的锅,说,“快吃饭了,你拿两个盘子来。”   林阅微找了两只盘子放到她手边,看着她将鸡蛋抄到盘里的动作,突然说了一声:“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顾砚秋低着眼,接着将切好的水果摆上去。   “我胡说八道。”   “不是胡说八道。”顾砚秋望向她的视线平静,“你确实提出了我没有想到的一点,而且是很有启发性的一点。”   “我……”   顾砚秋把盘子放到她手上,打断她道:“吃早餐。”   林阅微只好将话咽了回去。   今天没什么特别的事,顾砚秋照常去公司上班,碰巧在电梯里遇见了顾飞泉,两人对面不相识,互相无视,传到公司又是一桩八卦。   下班前半小时,顾砚秋给顾飞泉打了个电话,约的六点在XX餐厅见面,顾飞泉接到她主动的电话,挺意外的,夹枪带棒地讽刺回来一句:“我以为您要我带着八抬大轿去请呢。”   顾砚秋皮笑肉不笑地对着电话那头说:“你展现出诚意了,我也得给点诚意才是。”   顾飞泉哼笑了句,“晚上见。”   ***   下班后。   餐厅包厢,顾砚秋被服务员领着进门,顾飞泉盯着顾砚秋身后看,顾砚秋落座,说:“她没来,不用看了。”   顾飞泉眉梢轻轻地挑了一下,没发表意见。   他是想和顾砚秋谈事情,有没有林阅微在无所谓,有的话他还觉得别扭呢,毕竟是他们家的家事。   “照片你是在哪里拍的?”顾砚秋开门见山道。   “顾槐的书房。”顾飞泉也不和她兜兜转转,既然对方把他当敌人,他没必要一直用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顾砚秋注意到他直呼的顾槐名字。   顾飞泉把那天晚上他无意间看到的顾槐在书房的事说了,平铺直叙,不带任何情绪,继续道:“后来那阵子,我一直寻找机会,终于有一天,顾槐不在家,我溜进了书房,找到了你母亲其他的遗物,应该是她的吧。”   顾飞泉点开相册,将手机推到顾砚秋面前。   顾飞泉:“都保存得很好,我没敢乱动,怕事后被顾槐发现。”   顾砚秋翻过那些照片,除了佛珠还有手抄的佛经,以及首饰,有一张是顾飞泉捏着翻开了一页,拍了沈怀瑜亲笔书写的落款,名字是后来改过的,两个字:骆瑜。   顾飞泉:“现在信我了吗?”   顾砚秋:“理由。”   顾飞泉有点儿生气了,说:“我昨天就跟你说过两遍了,我只是为了查清当年的真相,知道我从哪里来,我为什么存在,我妈妈在这段感情中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还我们,所有人一个清白。”   顾砚秋没吭声。   顾飞泉冷笑道:“你以为就你气愤吗?我,即使我出生比你早,我也是一个小三的儿子,我妈妈苦了那么多年,落得个小三的名头。别以为谁都嫉妒你们顾家的家产,在我眼里一文不值,要不是为了我妈,我绝不会踏入顾家大门一步!”   顾砚秋把他的手机推回去,抬眸问道:“你见过我妈吗?”   顾飞泉愣了愣,说:“什么?”   顾砚秋说:“你这些年有没有见过我妈,我妈的名字叫骆瑜。”   顾飞泉点头,又摇头。   他说:“我在中学的时候远远见过一两次,这样的应该不算见吧?”   顾砚秋说:“不算。”   她闷头喝了一杯茶,说:“你妈见过她吗?”   顾飞泉皱眉:“你到底什么意思?”   顾砚秋说:“字面意思。你从小长到大,有没有觉得有哪里可疑的地方?”   顾飞泉何等聪慧之人,他一问便眯着眼思考起来,说:“我妈上班时间不长,工资不高,但是我物质条件一直过得去,从小到大别人有的我都有。小时候没怎么想,大了之后我问过,我妈说是顾槐一直在定期给她汇款,只要她不去闹事的话,她就能够一直过优渥的生活。”   贺松君是个胆子小又贪慕虚荣的女人,顾槐这么说了,她便这么做了。所以这么多年,他和贺松君才能在阴暗的角落里安稳地生活着。   顾飞泉说:“我没有见过你妈,也没有见过顾槐,除了上学,我妈大部分时间都和我在一起,而且我妈很讨厌你妈,应该不会和她见面的。”   “你也讨厌我,为什么要和我见面?”   “……”顾飞泉一秒钟失去了反驳的余地。   顾砚秋没发现他的异样,说:“是因为你和我有共同的利益,那么我妈和你妈妈有没有共同的利益?”   顾飞泉摇头。   他品了品顾砚秋从进门来说的一系列话,从里面琢磨出了一丝不同寻常:“你是怀疑你妈妈知道我妈妈的存在,并且她们俩之间有联系?”   顾砚秋点了点头。   顾飞泉断然道:“这不可能!”   顾砚秋一言不发地看了他一眼。   顾飞泉跟她分析道:“你不知道,我妈那个人没什么机心,心里更藏不住事儿,能在外人面前藏住的,也绝不可能瞒着我,她有什么事迫不及待地就和我说了,她绝对不会和你妈妈有任何——”   顾飞泉陡然止住了话头,眉心狠狠一皱。   “你想起了什么?”顾砚秋端着茶杯的手指贴在了桌上。   “没什么,一点模糊的记忆,过去太久了,我不确定。”   “说来听听。”   “我中学时代,曾经因为某些原因,想去看看你妈妈和你——抢了我的父亲的人究竟是什么样子,我在一个游乐园跟踪了你们,”顾飞泉看了一眼顾砚秋,发现她没有不悦神情,继续说道,“我就坐在你们必经之路的椅子上,你妈妈经过的时候看了我一眼,而且看了挺久。”   那时候顾飞泉心跳如鼓,以为她认出自己了,自己要“报复”的心思被发现了。   “后来你和你爸爸去坐海盗船,你妈妈就在我坐的那条长椅隔壁坐着,没跟我说话,但是我总有种被看穿的感觉。也可能我长得和顾槐有点像,所以她才多看了几眼。”   顾砚秋眼神凝重。   顾飞泉不由得也往她引导的方向去想,越想越心惊:“你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顾砚秋轻轻地打断他:“都是些没有证据的猜测罢了。你回去问问你妈,她和我妈妈究竟有没有私下联系过,我妈知道她的存在吗。”   顾飞泉:“我们俩是来谈合作的,你什么都不说,让我单方面提供信息?”   顾砚秋:“如果有了确切证据的话,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顾飞泉:“你——”   “我暂时真的没办法说,希望你相信我一次。”顾砚秋站起来,给他诚恳地鞠了一下躬。   顾飞泉:“……”   顾飞泉:“算了。”   顾飞泉说:“茶喝了这么久,点菜吧。”   顾砚秋看了他一眼,说:“谢谢。”   顾飞泉没回答,叫来服务员。   ***   顾砚秋开车进家门的时候,发现客厅的灯亮着,林阅微就在沙发上坐着,听到门响的那一刻,朝她望了过来,手局促不安地抓了一下沙发。   “回来了。”   “嗯,回来了。”顾砚秋弯腰换鞋,把包放在了单人沙发上。   “和顾飞泉谈得怎么样?”   “还好。”   “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说。”顾砚秋找到林阅微的手握住,最大限度地表现她的善意,不至让林阅微误解她,“等我想清楚了,或者等事情有了进展,我再和你说。”   “我知道。”林阅微把手盖到她手背上,轻轻地拍了两下。   她知道自己昨天那句话带来的冲击力。顾砚秋信任她归信任她,但是事关她家人的感情,总会有隔阂横亘在那里。换作自己,她也不会在顾砚秋面前大谈特谈她父母疑似破裂的感情,更别说“小三”这种敏感话题。   顾砚秋手指在林阅微胳膊上戳了两下,微微张开双臂,暗示说:“我有点累。”   林阅微说:“那我们上楼洗澡睡觉吧。”   顾砚秋:“……”   林阅微笑起来,给了她一个拥抱。   在高山县那几天,林阅微发现了顾砚秋一个小习惯——不知道是以前就有还是近来发展的,那天晚上抱上了瘾,但凡遇到不开心或者让她感到累的事情,就会从林阅微这里要一个拥抱。   顾砚秋下巴垫在她肩膀上叹气,一句夸张过一句,把气都叹完了,烦心事也都赶跑了。   林阅微听得笑出声。   晚上坐在床上,顾砚秋才想起来问林阅微工作上的事:“那个剧组官宣了吗?方晓晓的角色。”   “宣了。”林阅微很平静地说了句,目光还落在平板上。   “什么时候宣?”顾砚秋说,“我那一百多万是扔水里还是不扔水里?”   林阅微抬起眼眸看着她,有点儿无语的样子。   “哦,你刚说的是宣了。”顾砚秋愣了愣,被自己逗笑了,“我怎么就听成了没宣呢?我耳朵是不是有问题?”   “是啊,大概是瞎了吧。”林阅微说,说完也笑起来。   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一起乐出声。   顾砚秋笑了会儿,停下来,眼角眉梢还没有完全消去笑意,说:“有动静吗?那两个二线女星,你说卖黑料的。”   “暂时还没有,估计明天吧,角色是晚上宣的,差不多了。”   “她们要是不爆呢?”   “那我就把你一百多万扔水里。”林阅微冲她张牙舞爪地比划了两下,凶狠道,“怎么样?怕不怕?”   “不怕。”顾砚秋昂首挺胸,一副舍生取义的样子。   林阅微目光往下,一下没挪开。   顾砚秋抱住自己,清了清嗓子,说:“学习,往哪儿看呢?!”   林阅微戴上耳机,没忍住又往顾砚秋那个方向瞟了一眼。   顾砚秋捧起了她的书。   林阅微听着耳机里的课,破天荒地走了神。她用眼角余光时不时看一眼看书的顾砚秋,顾砚秋翻书速度正常,林阅微偷偷看了几次,总算找回了自己神游天外的魂魄。   她不知道的是顾砚秋在说完那句话后,在心里把肠子都悔青了。   顾砚秋如果不说那句话,林阅微说不定就会一直看,顺理成章,然后发生点什么喜闻乐见的事情,她为什么要阻止她呢?   顾砚秋不紧不慢地翻着书,眼睛里一个字也没装下,她看了大概十几分钟,实在没办法平复心情,躺下睡了。   林阅微感觉到身边的动静,看向床头柜上的时钟,才晚上十点半。   她望着顾砚秋的眼神变得若有所思起来。   第二天,果然不出林阅微所料,她送出去的黑料被爆了出来,方晓晓的锤比较实,也闹得很大,“勾引有妇之夫”,这位“夫”还不是个平常人,是娱乐圈里某个流量王中花的老公,两个人卖恩爱夫妻的人设很久,隔三岔五上热搜,连孩子都有了。借着这位流量王的热度,一举引爆了热搜。   林阅微怕那两位二线明星不够上心,自己在后面火上浇油,把这件炒了个红红火火。方晓晓刚官宣的新剧被买上了热搜,还没拍就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林阅微给陈萱打了个电话,陈萱和她没说到两句半话,就匆匆挂断了电话,想必在那边忙得脚不沾地。   按下葫芦浮起瓢,“奸夫淫妇”方晓晓被爆料的第三天,热度依旧居高不下,陈萱焦头烂额之际,接到了剧组导演的电话,委婉地对她提出换人的请求,陈萱问他要换谁,导演说:“你同公司刘总手下那个艺人,刘总昨天就给我打电话了,我还想等会儿,现在快开机了,我很看重这个角色,所以你看……”   陈萱眼里要掉出冰渣子来:“您先别着急,我在处理了,再说我这里还有一个人选,你也很满意的,哪儿用得着刘总来横叉一杠子,她那艺人已经接了新戏的,再拍你的不是赶就得轧戏。”   “你说林阅微么?”   “对,她没通告,随时能上。”   “好吧,那我等两天。”   就在陈萱犹豫要不要换人的时候,谁也没想到更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那位被戴了绿帽子的流量王中花在第三天夜晚八点,发了一则离婚声明,附上离婚协议,严正声明和“奸夫”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她走她的阳关道,让狗男女走他们的独木桥,小心哪天摔死。   林阅微在这之后的又一天下午,接到了陈萱的电话:“你上回试镜的杨导演的新戏,女二号,公司决定让你上了。”   “那晓晓姐呢?”林阅微从看到昨晚那则流量王中花的声明后就感到隐隐的不安,听到这话没有预料中的那么欣喜,不安感更强烈了。   “方晓晓啊,她被公司雪藏了。”陈萱似乎不想多提,说,“你明天来公司一趟,我带你签合同,她后续所有的通告,我看看有没有适合你的,你自己也来看看。”   耳旁的电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忙音。   林阅微放下手机,发现自己的手指竟然微微发起抖来,她往后退了一步,陷进柔软的沙发里。   林阅微从来没有想过,她正式进入演艺圈的第一步会是这样跨出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掐指一算,应该快在一起了,反正你们想不到是怎么在一起的﹁_﹁ 第74章   娱乐圈里被爆出丑闻的不少,男星女星, 比较常见且严重能吸引人视线的, 出轨、嫖娼、吸毒等等, 其中出轨是危害程度最小的,除非情节极为恶劣, 否则决不至于到雪藏、封杀的地步。   陈萱也是这么想的, 方晓晓从出道就跟在她手下,也是熬了好几年才出头的,而且她走的不是流量路线,演技是有的,不论是从感情还是商业价值来说,都值得救一救。   这场危机公关,不仅是对抗社会舆论, 同时也是和男方团队抢时间抢言论高地。男方虽然在人气上不一定有方晓晓高,但是男方的老婆是在目前女星里的顶级流量,而且童星出身,出道已经有二十多年, 这些年凭借超高的曝光量和高情商, 坐上了顶级流量女星的宝座。所以陈萱打算把舆论往男方身上带, 男方是有妇之夫,好丈夫人设崩得一塌糊涂,其实未必不能最大程度拯救回方晓晓。网民都健忘,后期方晓晓上面再操作一下,卷土重来未可知。   但是流量女王那封离婚声明发得让人措手不及, 网上的舆论飞速转口,在夸赞流量女王果断离婚及时止损、路转粉、做女人当学XXX的同时,将流量女王的老公和方晓晓捆绑在一起劈头盖脸又一顿骂。   陈萱尚在腹中的计划破产不说,就在这则声明出来后过了两个小时,她就接到了自己上司的电话,说公司决定雪藏方晓晓,让她把后续合约都尽快处理了,至此才是彻底无力回天。   陈萱问了句为什么决定得这么快,决定雪藏一个艺人是大事,是要经过高层会议的,不可能一句话说雪藏就雪藏。   上司说:“谁让她动的是唐心沅的人,她那个声明你看到没有,她走阳关道,方晓晓和她前夫走独木桥,现在她要拆了这座桥。”   唐心沅就是那位流量女王。   上司说:“白总和唐心沅是好朋友,唐心沅开的那个工作室,和我们公司平时也有合作,白总卖她这个面子,亲自打电话给我说的,不需要开会。”   陈萱说:“我知道了。”   任何圈子里都存在阶层,白桦和唐心沅就是娱乐圈里的精英阶层,方晓晓在她们面前就是一只蚂蚁,随时都可以因为件什么事捏死。   而曾经受到白桦赏识现在受到针对的林阅微也是一样,如果不是她们说,或者和她们同一阶层的知情人透露,林阅微这辈子可能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陈萱熬了一整夜,把方晓晓原商定好的通告以及后续的处理都理了一遍,第二天上午敲响了白桦办公室的门。   白桦算比较勤勉的,这些年接的戏变少了,把一部分重心放在了公司发展上,所以在公司的时间还是挺多的。她坐在办公室后面,手边放着半杯牛奶。   陈萱进来的时候她摘下眼镜看她:“有什么事吗?”   陈萱说起来她手底下一个艺人,那个艺人是个老牌影帝,和白桦一起拍过戏,最近遇到了职业瓶颈,他有点不老实,背着公司偷偷接一些和他发展方向完全相悖的通告,陈萱问她怎么处理。   白桦手指敲了敲桌子,说:“这种事情完全可以按照你们的规矩来,和我有交情不代表他能枉顾合同的规定,下回有类似的事情可以不用来问我。”   陈萱道:“我知道了白总。”   白桦喝了口牛奶,问:“还有事儿吗?”   陈萱道:“没有了。”   白桦手拿起眼镜,说:“嗯……”她做出一个送客的表情。   陈萱站起来,走出几步,突然回头说道:“白总,你是不是也有头疼的毛病?”   头疼大部分不是病,但疼起来真要命,高压力高强度的行业十个人里有十个半都有头疼的毛病。白桦戴眼镜的动作顿住,道:“对,怎么了?”   陈萱道:“林阅微给我介绍了个中医,我上回去针灸过一次,见效很快,你要地址吗?”   白桦道:“好啊,你把地址给我。”   陈萱边给她写地址,边语气随意地道:“林阅微条件还不错,我打算之后捧一捧她。”   白桦看着她给自己的地址片刻,说:“好啊,你决定就好,我不掺和公司这些事,你觉得是个好苗子可以捧一捧。”   凭借陈萱这么多年察言观色的经验,白桦的神情绝对没有不悦。   陈萱道:“我先走了白总。”   白桦戴上了眼镜,视线重新转到电脑上。   所以才有了林阅微下午接到的那通电话。   ***   顾砚秋一进家门,便闻到了一缕饭菜的香气,从厨房飘出来。   林阅微系着围裙,一手端着盘子,另一手握着锅铲,从锅里将菜盛出来。顾砚秋走到厨房门口,疑惑地问:“今天是什么日子?”林阅微居然亲自下厨了。   “当然是大喜日子。”林阅微经过两个小时的调整,已经将自己的情绪调到了最佳状态。过去的事就是过去的事,她后悔也不可能让事情重来,何况她根本没有后悔,只是为事情超出自己的预料而感到伤感罢了。   人都是自私的动物,她毫不避讳自己这一点比普通人更甚。   林阅微在将所有的菜端上桌,给顾砚秋和自己各倒上一杯醒好的红酒后,才公布了她今晚这么高兴的答案:“杨导的新戏决定让我上了,陈萱下午给我打的电话。”   “那部刑侦剧?”   “对。”   “恭喜。”顾砚秋果断举起酒杯和她碰了一下,笑道,“美梦成真。”   林阅微挑了下眉。   顾砚秋笑了笑,改口说:“踏出了万里征程的第一步。”   林阅微晃了晃杯底的红酒,歪头笑看她:“你这样说不怕打击我的自信心吗?”   顾砚秋说:“不怕,你不是容易受到打击的人。”   林阅微也笑了笑。   她没说自己下午就被小小的打击了一下,被顾砚秋这么相信着,是一种很美妙的感受。   两人各自抿了一口酒,拿起筷子夹菜,林阅微的厨艺,就算夸张地说也是一般。她本来是打算约顾砚秋出去吃,但是在这么一个特殊的时刻,她总觉得应该更有纪念意义,所以亲自下了厨——这是她人生当中屈指可数的几次下厨之一。   “味道怎么样?”林阅微问道。   在顾砚秋刚打算开口的时候,她抢先道:“不能说不好吃。”   顾砚秋眯缝了眼看了她两秒钟,突然说:“啊啊啊啊啊啊。”   林阅微:“!!!”   林阅微:“……”   顾砚秋眨眨眼,笑道:“不会吹彩虹屁,只会文盲式追星。”作为一个被追星女孩追捧的新生代偶像,林阅微是知道这两种调侃得最多的追星方式的,彩虹屁意为花式吹捧,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手段,或华丽的辞藻,或别出心裁的语言,而文盲式追星就是简单粗暴的尖叫“啊啊啊啊啊”。   林阅微啧道:“过分了啊。”   顾砚秋笑起来,说:“有点咸。”   林阅微说:“更过分了。”她说完就乐出声,摆手道,“算了算了,不为难你,我厨艺有几斤几两我心里还是有点数的,逼着宝宝说谎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顾砚秋挑眉道:“宝宝?”   林阅微面不改色地强行解释道:“你在追星方面不就是个宝宝吗?类似的说法还有弟弟,就是说新手的意思。”   顾砚秋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哦。”   林阅微歪头笑说:“宝宝。”   “嗯。”顾砚秋应了声。   林阅微笑弯了眼睛。   顾砚秋真是太可爱了,自己占她便宜都不知道。说不定以后哪天把她拐上床,她也随口糊弄一句就信了。不对,她们俩现在就同睡一张床来着。   林阅微居然有点失望地想:这么早就同床了,一点挑战难度都没有。   林阅微撑着下巴沉思的工夫,顾砚秋已经把面前的那盘豆子吃得差不多了,她妈妈说过顾砚秋喜欢吃这个菜,林阅微特意买的。   顾砚秋已经习惯了她晚上不吃,所以也没劝她吃东西。林阅微看了会儿,不知为何今天却格外的忍不住,这么有纪念意义的一天,要不就吃一点?   低头一看,没拿筷子。   林阅微:“……”   顾砚秋感受到她灼灼的视线,抬头看了她一眼,礼貌性地问了句:“你要不吃点?”   林阅微:“……好。”   顾砚秋低头,又抬起头:“你说什么?”   林阅微有点不好意思地道:“但我没拿筷子。”   顾砚秋道:“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夹?”她话说得太快,顿了一下,才说,“要不我给你拿双筷子过来?”   林阅微道:“……不用了。”   她看了一眼顾砚秋,眼里闪过一丝隐晦的光芒。   顾砚秋接受得很自然,道:“你想吃哪个菜?”   林阅微在饭桌上扫了一圈,说:“青菜。”   顾砚秋给她夹起来一根青菜,用手托着送到她唇边,菜汁滴下来一滴,落在她手掌上。林阅微把青菜吃了,抽了张纸巾,捧着她手擦干净。   “还要什么?”   “豆子吧,看你吃得那么香。”   顾砚秋用勺子给她舀了点,林阅微微微倾身,张口将勺子里的豆子吃得干干净净。   林阅微道:“吃饱了,你吃吧,谢谢。”   顾砚秋和她对视了一眼,发现林阅微的眼神里好像有深意。   林阅微边品酒边赏美人,将所有的情绪藏在低垂的眼睫之下。   吃完饭以后,顾砚秋收拾碗筷和桌子,林阅微把玩着她腕上那串暂时摘下来放在茶几上的佛珠,一粒一粒地看,看不懂更看不见,但她就是看得很专注,连顾砚秋走到她身边都没发现。   顾砚秋坐在她身旁的位置上,沙发下陷的动静惊扰了林阅微。   “这上面刻的是什么?”林阅微没话找话地问道。   “地藏经。”顾砚秋回答道。   “这能看见吗?”   “可以摸。”   “你妈妈留下的?”   “两年前送给我的,我爸把其他东西都收走了,留下的只有我手里这串。”   “嗯。”林阅微问道,“这个我可以戴戴吗?”   上回邵雅斯戴了顾砚秋送她的佛珠,顾砚秋生了很大的气。   “可以,手给我。”   林阅微将手伸过来,顾砚秋亲手给她套上了佛珠,她动作很慢很仔细,眼神很认真,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让林阅微想起了结婚那天她给自己戴婚戒的时候。   “你结婚的时候,在想什么?”林阅微低头看着她头顶乌黑的发旋。   “什么?”   “就是在后台等待婚礼的时候,在想什么?”   “你在想什么?”顾砚秋反问她。   “你先回答,我再回答。”   顾砚秋想了想,道:“什么都没想,我当时在看一份方案,里面出了好几个问题,我想等婚礼结束后立刻回复对方,交上来的方案不行。”   林阅微:“……”出乎意料的答案。   “到你了。”顾砚秋说。   林阅微道:“我也什么都没想,就想着这个姓顾的最好不要给我拖后腿,否则我有一万种方式让你在这个家里待不下去。”   顾砚秋笑起来:“那我真的该庆幸自己没给你拖后腿。”   “还是拖了的。”林阅微嘟囔了一声。把她的心都勾走了。   “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也这么觉得。”林阅微抬起手腕,对着光线照了照腕上的佛珠串。   顾砚秋说:“很好看。”   “没有你戴的好看。”林阅微摘下来,给她重新戴上。   她暗暗忖度:四舍五入这就是喝了交杯酒了。   顾砚秋显然没有她那么多花花心思,手指习惯性掐在珠粒上,一下一下地拨着。林阅微不受控制地将视线落在她的手指上,不知道是沉香木的佛珠衬的,还是她近来滤镜越来越厚,挪不开眼睛。   顾砚秋将长袖放了下来,挡住了自己的手。   林阅微这才回神,眼睛左右乱看,就是不放在她脸上,说:“上楼洗澡睡觉?”   顾砚秋应了一声。   两人分别进自己的房间洗澡,顾砚秋今天动作很迅速,她拧开门进来和裹着条浴巾踏出浴室门的林阅微对上了眼睛。   两个人都呆住了。   顾砚秋往后一步,差点儿撞在门框上:“不好意思。”   咣的一声关上了门。   林阅微忍俊不禁地露出一点笑意,出来拿了衣服,进浴室穿好,拉开了房门,顾砚秋还在门口杵着。   “进来吧。”林阅微头上包了块大毛巾,身上则是条睡裙,长腿走动,去了床头吹头发。   顾砚秋在吹风机的嗡嗡声里看书,不时偷偷地看一眼背对着她的林阅微。   林阅微掀开被子坐上床,沐浴露混着洗发水的香味一并弥漫过来,顾砚秋不动声色嗅了嗅,和她平时闻惯了的不一样,林阅微换了沐浴露,今天是清甜橘子味儿的。   两人惯例进行睡前对话,聊聊彼此今天发生的事情,这个习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养成的,她们俩明明一起相处的时间不长,却在这个时刻,熟稔得像是相交多年。   林阅微把IPad连上蓝牙耳机,手里捏着其中一只,掌心收紧又放开,和她说了方晓晓被雪藏的事情,并表示她感到有点意外。   顾砚秋问:“为什么?”   林阅微和她说了娱乐圈里大部分例子都是没事的,最多沉寂一段时间,绝对不至于这么严重。   顾砚秋一针见血地问道:“你内疚?”   林阅微愣了下,点头:“算是吧。”   顾砚秋叹了口气,看着她。   “怎么了?”林阅微被她看得莫名其妙。   “没有怎么,就是想叹气。”   林阅微:“???”   林阅微刚吹完的头发有点炸,朝外蓬松地舒展着,尤其是带着疑惑正脸看过来的时候,头发毛茸茸的,眼神也毛茸茸的,像只奶奶的小狮子。   顾砚秋突然很想揉揉她的脑袋,而她也确实也这么做了,没有经过大脑思考。   林阅微眼睛往上,震惊地看着她顾砚秋落在她脑袋上的手。   本来放在平时,顾砚秋应该赶紧收回手,然后说一句抱歉,但是此刻她却不想再这么做了。某种被压抑已久的感情在长久的拉锯战中后来居上,战胜了顾砚秋的所有理智。   作者有话要说:我掐指一算,明天是个黄道吉日,就选在这天在一起叭 第75章   她望向林阅微的目光从游移慢慢地变成坚定。   顾砚秋想:循规蹈矩了这么久,也该任性一回了。   她正要一鼓作气……   林阅微却一低头, 躲过了她的碰触, 不自在地笑道:“你这样好像我妈啊。”   顾砚秋:“……”   林阅微说:“我还有个舅舅, 从小到大喜欢拽我头发,要么就捏脸, 每回过年去姥姥姥爷家的时候, 我最怕的就是他,我都二十多岁了,他上来就一顿揉,一点都不顾及我的感受。我理解他喜欢我的心情,但是这样就很烦人了。”   顾砚秋不等再而衰,就已经竭了,旖旎的气氛荡然无存:“是有点讨厌, 不过我没有舅舅。”   顾砚秋她妈那边什么亲戚都没有,自然也没办法体会这样的感受。   林阅微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安慰说:“没事儿,以后我舅舅就是你舅舅, 有你帮我分担一下捏脸拽头发的痛苦, 我求之不得。”   这个安慰方法有点别致。   顾砚秋神情古怪地看了她一眼, 林阅微保持着一贯的笑容,藏在被子里的那只手攥住了床单。   顾砚秋的表白大计被打断,只好暂时搁置。   话落到这里,顾砚秋随口和她说了两句,便说到了结束语:“早点睡觉, 晚安。”   “晚安。”林阅微说。   顾砚秋今天还是睡得很早,没怎么看书,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林阅微戴上耳机,学了好久的课才回想起来顾砚秋揉着她脑袋那一瞬间的表情,顾砚秋刚才是想说什么吗?看起来还是很重要的事。   林阅微想得眉头打结,也没琢磨清楚顾砚秋那个表情的意思。有点儿压抑不住的蠢蠢欲动,又有点儿孤注一掷的果决,还有一点儿,她直觉可能是很关键的一点。   林阅微手在空中握成拳,就差一拳穿越到半个小时前揍自己一顿了,让你嘴快。   顾砚秋到底想和她说什么?   会是她想的那样的吗?   ***   “早安。”   顾砚秋从林阅微怀里出来的时候惊醒了她,林阅微用眯缝着的眼睛瞪了她好一会儿,回道:“早安。”   “昨晚没睡好?”顾砚秋看她一脸困意,立刻要昏厥过去似的。   “有点。”   “睡吧,饭好了叫你。”顾砚秋在她脑门上点了一下,林阅微跟中了睡眠咒似的,一秒闭眼,然后就不动了。   顾砚秋笑了笑,穿好鞋拉开门,下楼做早餐。   她睡得早,醒得也早,所以有时间做点精致的早餐。   顾砚秋边做早餐边想着事情,尤其是昨晚上中途被打断的告白,她不知道林阅微是什么想法,但是顾砚秋想,如果自己的感觉没有错的话,林阅微应该对她也是有一点好感的,她不认为用一个人用过的勺子吃东西会属于普通朋友之间的关系,退一万步说即便没有好感,最起码也到了非常要好的朋友这一步。   按照进度来说,她们之间的感情已经算是进展很快了,自己可能是操之过急了一些。   顾砚秋对着面前的水池叹了口气。   “你今天是要去公司吗?几点到?”顾砚秋将热好的牛奶端了一杯放在林阅微面前。   林阅微呆坐在座位上已经好一会儿了,她搓了把脸,让自己打起早起的精神,答道:“九点吧,正常上班时间,陈萱和我约的是九点。”   “要我送你去吗?”   “啊。”林阅微道,放下牛奶杯的时候嘴唇上一圈儿白色的。   “啊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不用了。”林阅微去抽纸巾,和顾砚秋伸过来的手碰在一起,顾砚秋比她快了一步,将纸巾抽出来放到她手里,林阅微用这张纸巾擦了擦嘴,说,“你那车怪显眼的。”   “我可以开你的大众。”顾砚秋说。   “你开我的大众去,那你怎么去公司?”林阅微好笑道。   “我可以打车去啊。”   “……”林阅微道,“你可别介,你堂堂一个公司大总……不是,堂堂一个经理,打车去公司算怎么回事,再说了,晚上你怎么回来?”   “你可以来接我啊。”   “我晚上没个准儿的,不知道公司那儿怎么安排,万一陈萱突然安排我去外地呢,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顾砚秋不说话的样子有点儿委屈。   林阅微心软道:“要不你开我那大众送我,万一我去外地,我也用不着车,如果不用去的话,我再打车回来。”   顾砚秋说:“为什么你能打车,我不能打车?”   林阅微胡说道:“你长得比我好看。”   顾砚秋说:“那我们俩照镜子比比?”   林阅微白她说:“就我们俩?互相给加滤镜加成那样儿,能比得出来才怪。”   “那你说怎么办吧?”   林阅微感觉顾砚秋是和她杠上了,她寻思着,这不就是个小得不能再小的事儿么,怎么还说出这么多名堂了。林阅微遂道:“不送不就好了,你开你的车上班,我开我的车去公司,互不干涉。”   “哦,”顾砚秋看看杯子里的牛奶,说,“这样挺好的。”   “啊。”林阅微又应了一声。   两个人一起去车库拿车,林阅微坐进了她的大众里,从降下的车窗里和玛莎拉蒂里的顾砚秋对视了一眼,“晚上见。”   “晚上见。”顾砚秋脸上没有笑容。   林阅微说:“笑一下。”   顾砚秋提了一下嘴角,然后回过神来,说:“你逗狗呢?”   林阅微哈哈道:“被你发现了,今天顺利的话,晚上请你吃饭。”   顾砚秋看了她一会儿,也笑了:“行了,走吧,你开前面。”   林阅微把大众开出了兰博基尼的架势,十分地意气风发。顾砚秋在后面跟老太太遛弯儿似的,生生把跑车开成了婴儿学步车。   还没出小区呢,林阅微从后视镜里看了眼,顾砚秋的车差不多都没影了。   她给顾砚秋发了条语音:“你干吗呢?”   顾砚秋说:“我在欣赏沿途的风景,你开你的。”   林阅微:“……”   这条路从搬过来,不算来回,顾砚秋开了一百多遍,怎么今天才想起来看沿途的风景。   林阅微说:“那我先走了,到公司给我报个平安。”   顾砚秋抿着嘴唇点了点头,想到林阅微看不到,清了清嗓子,回道:“好,你也是。”   顾砚秋发现自己想得太美好了,现实根本不按照她假设的走。那颗要告白的种子经过昨晚已经生根发了芽,在她心里迎风招展,就要长成参天大树。   什么徐徐图之,她等不下去了。   什么沿途的风景,她现在只想到道路的尽头看一看,林阅微到底是不是在那里等她。   ***   林阅微照例是提早一刻钟到了公司,走到陈萱办公室门口听外面的秘书说陈萱早就到了,林阅微敲了敲门,陈萱在里面说了一声“请进”。   林阅微回身将门带上,才发现陈萱没有在那张看起来就充满了公事公办的疏离的办公桌后,而是站在办公室中央,脸上露出几分温和笑意:“来了,坐吧,想喝点什么?”   即使林阅微不明白中间发生了什么,但是陈萱此时和之前判若两人的态度无疑让她放下了半颗心。   “白水就好,谢谢。”   林阅微四下里看了看,陈萱背对着她,回头看了一眼,说:“坐沙发上吧,茶几上放着你的合同,你可以先看看。”   “谢谢陈姐。”   林阅微充满展现了一个被天降馅饼砸中,有点儿窃喜却又不敢表露的太直白的小新人的样子,她坐在沙发上,双膝并拢,双手紧张地放在身前,局促不安,并不敢去碰合同。   陈萱将水放在她面前,自己则是起身再去打一杯咖啡,笑道:“没事儿,看吧,杨导很中意你。”   林阅微这才谨慎地拿起合同。   《迷雾都市》,也就是林阅微要接演的这部新片兼第一部 电视剧,是部典型的都市刑侦剧,刑侦剧曾经在上世纪末和本世纪初的大陆地区十分流行,也曾经带起了一阵风潮,近年来多有回落,到现在除了香港会偶尔产出一两部精品,内地基本上没有优秀刑侦剧的踪影。   《迷雾都市》的导演名叫杨啸,即上次和人一起试镜林阅微的那位导演,年逾天命,是个老牌导演,一直拍的是正剧风格的电视剧,曾经在十几年前拍过一部很有名的历史剧,风靡大江南北,这些年走起了下坡路,被网友嘲讽“江郎才尽”,杨啸想借着这一部戏搏一搏,这是演员们出头的机会,也是杨啸压上他自己声誉的一搏,所以从选角到制作,他一层层把关,力图精益求精。   这部电视剧能不能火两说,很多人都不抱希望,眼下的这个市场劣币驱逐良币,滥竽充数之辈多不胜数,人心浮躁。能够坚持沉淀下来拍精品正剧的人少了,能够潜心看一些需要思考的电视剧的人也越来越少了。能够火起来的正剧,无不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   不管怎么说,有戏拍就是好的,林阅微还没到挑三拣四的地步。再说她不是个急于求成的人,她是潜心希望在这条路上有所成就的人,她有一辈子的时间。这部剧的制作班底她很满意,角色更满意,新人能够找到适合自己的角色并不容易。   合同上没有什么苛刻的条款,哪怕有,林阅微也能签。   没废什么话,林阅微痛快地在合同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陈萱杯子里的咖啡见了底,两只手交叉在一起,她看了林阅微一眼,突然说:“前段时间,我对你的态度,希望你不要介意。”   林阅微茫然地望着她。   陈萱眯了下眼睛,难道林阅微没发现自己之前对她态度不热络吗?   林阅微迷茫地眨了下眼睛,才明白过来她的意思似的,连忙说:“我不介意的陈姐,新人都是这么过来,我知道。”   “我的意思是,我们以后就是伙伴了,希望不要对彼此心怀芥蒂。”   “我从来没有。”林阅微说得有点急,十分怕陈萱误会她似的,陈萱已经很久没有接过新人了,看着什么事都不懂的新人在她手上蜕变成大明星,也是经纪人另类的“养成”,陈萱忍俊不禁道:“我不是洪水猛兽,用不着这么怕我,不信可以问你的师哥师姐——哦,我指的是其他比你早到我手上的艺人,他们对我都是很亲近的,偶尔胆子大上来了,管我叫妈。”   林阅微笑了笑,笑容看起来还是有点拘谨。   陈萱不放在心上,归根究底都是不熟,熟了以后还不是一个个没大没小,要骑到她头上来。唉,陈萱想,珍惜她还是个小白兔的时候吧。   陈萱把杨啸导演的名片推送给了林阅微,跟她说了开机时间,并表示她到时候会亲自陪林阅微过去。林阅微是个新人,去片场第一天没有人撑场子会露怯。   陈萱一直没有放林阅微走的意思,正在林阅微猜测陈萱还要和她说些什么的时候,陈萱一个电话把她的助理王圆圆一起叫过来了。   陈萱说:“方晓晓的通告全都取消了,有的是早就说好的,必须由我们出个艺人过去,明天有个品牌站台,你有空吗?”   林阅微不想拒绝,也不能拒绝。陈萱都把王圆圆叫过来了,分明就是没把“拒绝”这两个字当作其中一个选项。   林阅微问:“在哪里?”   陈萱说:“在S市。”   林阅微说:“好。”   陈萱对一旁的王圆圆说:“待会儿定三张今晚去S市的机票。”   王圆圆点头,在随身的笔记本上记下来。   林阅微有点儿受宠若惊地问道:“您和我一起去吗?”   陈萱挑眉道:“当然,你第一次参加这次活动,我不陪你去,你知道干什么么?”   林阅微还是知道的,她在《演员练习生》的时候已经参加过了,前段时间她拍广告也没见陈萱顾念着她第一次拍广告这么上心。   到底是因为什么呢?陈萱对她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林阅微到公司来之前,已经做好了陈萱和上次那样,把合同给她,签完就让她走,一切听剧组吩咐了。现在这个架势,仿佛要把她当作嫡系捧起来了。难道是因为和隔壁刘经纪人战争进入了白热化,把最后的筹码压在了自己身上?   无论是不是,林阅微喜闻乐见。   陈萱又从身后拿出来一个新的文件夹,那里面是她整理出来的方晓晓手上能够给到林阅微的资源。方晓晓势头正盛,通告一直排到了明年下半年,但随着方晓晓丑闻的全网疯传,加上雪藏,大部分的资源都玩儿完了,剩下的被隔壁姓刘的抢走了一部分,最后留下来和林阅微相匹配的只剩下一点了,但这点已经够一个新人消化了。   品牌推广、杂志拍摄、活动站台,还有在约谈的代言,足够让林阅微忙起来。林阅微翻动着白纸黑字的文件,几乎不敢相信,这样的事情落到了她头上。她刚出道的时候,是设想过那些的,后来发生的事情打破了她的所有幻想,她已经做好了极为缓慢地熬出来的准备,没想到美梦成了真,不,用顾砚秋的话来说,是终于踏出了万里征程的第一步,而且是很好的一步。   林阅微和陈萱聊了一上午,中午陈萱请她吃饭,林阅微偷偷给顾砚秋发消息报告这个好消息:   【两个木:啊啊啊啊啊文盲式开心】   【西顾:恭喜,这次轮到我请你吃饭了吧,你晚上想吃什么,想在家吃还是出去?】   顾砚秋已经想好了,今晚上无论如何她都要开瓶酒壮胆,把该说的话都说透了,除非林阅微严正拒绝她,否则她就……   她就怎么样还没想好,船到桥头自然直。   顾砚秋活到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这么畏首畏尾过。   【两个木:[撇嘴]】   顾砚秋心里轻轻地咯噔了一下。   【西顾:???】   【两个木:我今晚上要飞趟S市,明天有个通告,我经纪人和我一起去】   【西顾:……】   【两个木:你又不开心了?】   顾砚秋想:奇怪,她为什么要用又,自己今天的不开心表现得这么明显了吗?   【西顾:本来想和你庆祝一下的,结果你要飞外地】   【两个木:下回庆祝也是一样的】   【西顾:那明晚吧】   这么多天都等过来了,也不差这一天。顾砚秋想,我一点都不着急。   顾砚秋深呼吸了一下,手下陡然用力。   在林阅微看不见的一边,顾砚秋终于按弯了不知道是第几个钢笔笔尖。   【两个木:明晚恐怕也不行,我三天后回来】   【西顾:你这样很容易失去我】   林阅微:“???”   下一秒。   【系统消息:西顾撤回了一条消息】   林阅微压着声音,给她发了条语音过去:“我错了,我真不是故意的,通告排到这里了,我又不能拒绝她。”   “你跟谁说话呢?”下了楼又想起有东西没有拿的陈萱回来了,拉开保姆车车门,听到微信语音发出去的提示音。   “一个朋友。”   “男朋友女朋友?”陈萱问。   “都不是。”是老婆,林阅微在心里补充。   “没有最好,事业上升期,我不建议你谈恋爱,尤其是你还这么小的年纪,先站稳脚跟再说。”陈萱说。   “我知道的。”林阅微回答得很乖巧。   “对了。”陈萱问道,“你住在哪里?”   林阅微面露迟疑。   陈萱眼睛微眯:“怎么了?”   如果换在以前,林阅微可能为了贯彻自己的平民身份,直接租在一个符合她现阶段的消费水平的地方,但是她现在住的那个小区,是全城最贵的地段之一,按照她的身价,是无论如何也住不起的。而且顾砚秋在那里住着,林阅微也不会搬出来。   林阅微报了小区的名字,陈萱果然露出几分怀疑。   林阅微说:“我现在借住在朋友家里。”   陈萱叹了口气:“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谈恋爱了?不许隐瞒。”   这个林阅微可以对天发誓:“真没有,我们就是关系特别好。”都一起把名字写在结婚证上了,关系不能再好了,连遗产都是第一顺序继承人,世界上还有比这更亲密的关系么。   陈萱狐疑地看着她道:“真的?”   林阅微说:“她不是我女朋友,否则我天打雷劈!”   真是个小孩子,陈萱有些无奈,笑道:“行了,以后这种话少说,万一老天爷耳朵不好使,只听到后半句呢。”   林阅微没想到陈萱还有点幽默细胞,也笑起来,她试探着摇了摇陈萱的手臂,说:“陈姐,我这样住在朋友家里不好吗?”   外表高冷的人撒起娇来更让人受不了,陈萱给她晃得母爱泛滥,一边笑着把林阅微的胳膊摘开一边回答她:“还行吧,反正你现在也不红。”   林阅微说:“扎心了。”   陈萱继续说:“你要是红了正好,你那个小区安保很严,也有不少明星大腕住里头,不用再另找,省事。”   林阅微立马说:“那我继续住啦。”   陈萱说:“住吧,你把具体地址告诉我和圆圆一句,你平时要用车什么的,得圆圆给你叫。”   王圆圆在一旁坐着,好像没怎么注意到这里的样子,一听到陈萱叫她的名字立刻将脑袋转了过来,一切听从吩咐。   林阅微暂时还不完全信任王圆圆,只把小区和离她那栋别墅最近的出口告诉了她。   陈萱说:“行了,吃饭去。”   王圆圆按下对讲,喊前面的司机:“亮哥,开车吧。”   顾砚秋等了大概有半小时,才收到林阅微的一条消息:【我吃饭去了,你记得吃午饭】   顾砚秋今天中午午休没出去,让林至给她随便带份午饭,林至自己在食堂吃了,出公司大楼跑了两条街,给顾砚秋买了份色香味俱全的饭菜。   “小顾总,你的午餐。”   “多少钱?”   “不用钱,就当我请你的。”林至摆摆手。   顾砚秋皱眉:“我让你给我带午饭不是要压榨你,这次不给,以后我怎么好意思叫你?”   林至笑容满面:“这次不一样,下回你再给。”   “理由。”   林至看她一眼,突然不好意思地低了一下头。   顾砚秋:“???”   林至又看她一眼,笑起来,然后往前走了一步,神秘兮兮地说:“我向我女朋友求婚了,她答应了。”   顾砚秋立刻笑道:“恭喜。”   林至说:“这还得多谢您,上次不是有个那什么的客户吗,你把戒指掏出来戴手上,嚯一下就镇住了对方。我一想,我女朋友那么好看,肯定在外面也会受到骚扰,我赶紧买个戒指把婚求了,下回有猥琐男骚扰她,戒指也许能管管用。”   “当然我主要目的是为了结婚,”林至举手发誓,“是为了和她携手共度一生。”   顾砚秋忍俊不禁:“你女朋友现在不在,你求生欲不用这么旺盛。”   林至说:“你不懂,我这是真情流露,多对自己说说,就能坚定信念。”   顾砚秋确实不懂这个道理,但不妨碍她为林至高兴,“等你结婚,我给你包个大红包。”   林至:“不着急,我们俩这刚订婚,正式结婚还得等两年,她妈妈说女儿年纪太小,不舍得嫁。”   顾砚秋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林阅微,林阅微比林至女朋友小,已经和自己结婚了。   林至抬头看一下天花板,忽然控制不住地嘿嘿嘿笑:“但是我现在可以名正言顺叫老婆了,啊,谈了这么多年的恋爱,总算是修成正果了。我去给我老婆打电话啦,你赶紧吃饭。”   林至蹦蹦跳跳地出去了。   顾砚秋坐在办公室里,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儿,她和林阅微结婚这么久了,连个恋爱都没谈成。   她也想和她老婆打电话,她老婆在和经纪人吃饭。   她叹了口气。   ***   林阅微深夜在S市酒店下榻,终于摆脱了如影随形的陈萱和王圆圆,赶紧给顾砚秋打电话。   “你睡着没有?”对面一接通,林阅微急冲冲地问道,她和顾砚秋这阵子都待在一起,冷不丁晚上见不到面,她发现自己格外地想念她。   “……”顾砚秋沉默了下,说,“我睡着了是谁接的你电话?”   “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被我电话吵醒了,或者很困了,之类之类的,”林阅微仰天倒在床上,啊了一声,“我已经语无伦次了,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林阅微这样直白大胆就差把“我想你”三个字大声喊出来的表现莫名取悦了顾砚秋,萦绕在她心头一整天的怨念就这么消散了。   顾砚秋笑道:“让你的粉丝看到你这样,是不是就叫崩人设?”   林阅微一根手指将手机压在耳边:“他们不会看到的,只有你能看到。”   不管林阅微看不看得到,顾砚秋朝着面前的空气行了一个标准的绅士礼,含笑说:“我的荣幸。”   林阅微听到她的声音心痒得厉害,以前没注意,现在在电话里显得格外的撩人。   “顾砚秋。”或许是突然拉开的距离,或许是周围静谧的空间,让林阅微产生了一种截然不同的感受,她感觉到自己那颗心,正不受控制地要从胸腔里跳出来,某种感情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蓬勃姿态,如野草疯长,顷刻漫山遍野,强势地占据了她的心脏,一丝一毫的余地都不留。   林阅微清了清嗓子,她不知道为什么要清嗓子。   她清了清嗓子,手按着砰砰跳动的心脏那块儿,说:“顾砚秋,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对你说,等我回家。”   “好。”顾砚秋停顿了很久,笑了笑,说,“我也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   “等你回来再说。”   “那你等我回去。”   “好。”   “我……”林阅微差点儿现在就忍不住说出来,她及时捂住了自己的嘴,再度清了清嗓子,“晚上睡觉前看个喜剧片儿,开心一点,不要绑自己手。”   “好。”   “你等着我。”   “好。”顾砚秋一句比一句答得坚定。   林阅微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没有在出发前把那句话告诉顾砚秋,以致于她要在接下来的三天,要倾尽全力才能克制住自己不把那句话说出口。   度日如年的三天过去了,林阅微抵达燕宁机场,直接跑反了方向,王圆圆在后头赶都赶不及,好不容易才把人扳了回来。   保姆车把林阅微放下来,林阅微夺路狂奔,几乎是砸开的门,背靠着大门气喘吁吁。   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才弯腰换鞋,对着镜子收拾了一下自己。刚下午三点多,顾砚秋还没下班,林阅微坐在沙发上等她,一会儿就喝了三四杯水,手脚紧张得不停地发抖。   瞧你这点出息,林阅微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然后继续不争气地发抖。   顾砚秋踩着点儿下了班,万幸没遇上堵车,否则温文守礼的顾大小姐怕是要人生第一次当街骂娘。   下午五点五十,顾砚秋回来了,开门没看到人,行李箱靠在门边,第二眼只看到了一双光着的脚丫子,脚丫子也比一般人优越。   顾砚秋绕到沙发跟前,将上面睡着的漂亮年轻女人尽收眼底,蹲下来,轻声唤她:“微微。”   林阅微这三天都没怎么睡,坐得腰疼就躺了一会儿,谁知道躺睡着了,一睡着梦里全是顾砚秋。她被现实的顾砚秋喊得睫毛微颤,睁开了眼睛。   顾砚秋逆着光,看不清楚昳丽面容,亲昵地喊她的名字,更像是另一场美妙的梦境。   林阅微抬起一只手挡在额前,喃喃道:“顾砚秋……”   顾砚秋俯身吻住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设想过很多种在一起的方法,包括戏剧性的,搞笑一点的,最后还是选了这版,水到渠成,就这样叭 第76章   顾砚秋这三天设想过无数次的表白场景,要准备这个准备那个, 在一个合适的气氛下, 将自己的情感吐露出口。等真的到了这一刻, 她脑子里只剩下了这一个念头,不, 应该说是本能的冲动。   看见林阅微乖乖顺顺地睡在沙发上, 顾砚秋的冲动就是这一瞬间起来的,那是她想了这么久,念了这么久的……珍贵。   胸腔里的那颗心脏跳得跟马上就要报废了似的,她等不及一分一秒,失控地吻了上去,因为太用力嘴唇甚至磕到了林阅微微微启开的唇瓣里的牙齿上。   林阅微被这一下磕得梦都醒了,猛然睁大了眼睛。   林阅微:“!!!”   真的顾砚秋!不是梦!   林阅微手撑着沙发扶手半坐了起来, 被顾砚秋按着,后背抵住了沙发靠背。林阅微只怔了一秒钟,接着一只手捞过了顾砚秋的后颈,狠狠地回吻上去。   两个在清醒状态下的人头一回接吻, 毫无技术可言, 吻了个昏头转向, 差点儿窒息而亡。   林阅微脸色涨红,向后用力推了一把顾砚秋,得空喘了口气道:“不行,要憋死了。”   顾砚秋看着她换了一口空气,再度扑了上来。   林阅微:“唔。”   这一口新鲜空气坚持了没多久, 林阅微又把她往外推:“让我说话。”   顾砚秋兜着她脑袋的手改为握着她的手,胸口用力地起伏了两下,才张嘴道:“你说。”   林阅微惊讶地望着她,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猜测:“你刚刚不会都没换气吧?”   顾砚秋“嗯”了声,看似平静实则蕴含着一丝小得意地说道:“我专门练过闭气。”   林阅微顺口问道:“你没事儿练那玩意儿干吗?”   顾砚秋目光炯炯地看着她,说:“大概是为了今天吧。”   “……”林阅微有点儿招架不住,顾砚秋现在就跟心里的小兽被拉开了闸门放出来似的,动不动就向她轻轻撞一下,又痒又麻。   顾砚秋脸色微红,不知道是因为缺氧还是说了对她来说稍显孟浪的话,她嘴唇动了动,把涌到嘴边的往回找补的话咽了回去。   两个人睁大眼,面对面地瞪了对方一会儿。   林阅微清了清嗓子,说:“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你喜欢我,我知道。”顾砚秋抢先回答道。   林阅微怒道:“你——”怎么还带抢答呢?   她一辈子兴许就告白这么一次了,居然就这么被抢答了???   顾砚秋没等她怒气涌到头上,咬了咬嘴唇,接着说了一句:“我也喜欢你,你知道吗?”   林阅微:“……”   如果不是顾砚秋握着她的那只手已经不自觉地用上力,林阅微还以为她内心毫无波动。   林阅微也同样淡定地回了她一句:“嗯,我知道。”   没了。   顾砚秋皱起了眉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皱眉头,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林阅微好气又好笑,伸指弹了弹她的下巴:“懵了吧?好好的告白,被你搅和得一点仪式感都没有了。”   顾砚秋皱着脸,半晌,有点儿懊恼地说:“要不我们重来一遍吧?”   好不容易度过了这么煎熬的三天,三两句话就完事了,烛光晚餐没有,抒情小调没有,情不自禁地拥吻也没有——刚刚那不叫拥吻,充其量算是啃。   林阅微挑了下眉,往后一靠,说:“好,你先来。”   顾砚秋陷入了深思,良久后,单膝跪在了林阅微身前,林阅微跷着二郎腿,说:“求婚的,我们婚都结过了,这个不对。”   顾砚秋说:“那我去准备红酒吧,还有唱片机。”   林阅微说:“你是不是还要做个饭啊,不然光喝红酒也很单调。”   “啊。”顾砚秋应了一声,又坐下来,“要是做饭的话时间太长了,要不然算了吧。”她也往沙发上一坐,破罐子破摔了。   紧接着顾砚秋听到了林阅微的笑声,她偏头看了看,林阅微确实在笑。   笑着的林阅微敞开怀抱,一只手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暗示之意明显。   顾砚秋耳根发烫,明知故问道:“干什么?”   林阅微唇角勾了勾,说:“坐这里。”   顾砚秋登时面露难色。   林阅微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还说喜欢我,结果连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满足我。”   顾砚秋一步一步地朝林阅微挪过去,站到她跟前了,知会了一声:“我坐了?”   林阅微心里笑疯了,面上淡然道:“坐吧。”   她一坐下来,林阅微就感觉重量不对,手往下一捞,好嘛,顾砚秋离着她腿起码还有一只手掌的距离,她两手按住顾砚秋的肩膀,往下一使劲。   顾砚秋被带得重心不稳,手条件反射越过她肩膀,抓住了沙发背,林阅微不满地将她手扯下来,环在了自己脖子上。   顾砚秋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别扭,林阅微牢牢箍住她,轻喝道:“不许动。”   顾砚秋不敢动,小声辩解说:“我不习惯。”   林阅微抱她却很顺手,软软的香香的,享受地眯眼笑道:“很快就习惯了。”   顾砚秋也眯了眯眼,说:“为什么不是我抱你?”   林阅微仰头亲了一下她的鼻尖,说:“因为你长得比较软,看起来就适合被抱。”   顾砚秋却说:“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试试就试试。”林阅微说。   两人反过来,换林阅微坐在顾砚秋腿上,顾砚秋坐在沙发上,手环住她,问她:“怎么样?”   林阅微:“……”   挺舒服的。   但是林阅微是不会认输的,她一只脚点在了地上,要下来,说:“还是我抱你。”   “我抱你。”顾砚秋手圈紧着她腰不放。   “你这人,你抱我我抱你有什么区别吗?”林阅微挣扎了两下,没挣扎开,不由得气道。   “没区别,所以我抱你。”   “你说你喜欢我,这点要求都不满足我?”林阅微又搬出了这句话。   “你也说了你喜欢我,我刚才已经满足你一个要求,现在是不是轮到你满足我了?”顾砚秋回敬得有理有据,无可反驳。   林阅微说不过她,力气也不比她大,看了她一会儿,纳闷地想:这和她想象中的有点不一样,顾砚秋应该是让她揉在怀里娇羞的小可爱,怎么现在是自己被圈在她怀里动弹不得,到底谁才是小可爱?   最后折了个中,林阅微提议道:“我们俩计时行不行,你抱我多久我抱你多久,从刚刚算起,你已经抱了我有两分钟了,现在到我了,两分钟。”   “协议是从这一秒开始的,应该从这一秒开始计算。”顾砚秋说,“签合同的时候也不会把已经过去的时间算上,最多是即时生效。”   林阅微:“……”   “十分钟一轮吧,两分钟太短了。”顾砚秋抬手看腕表,决定了。   光论实际感受,坐在人家腿上远不如坐在沙发或者凳子上舒服,受力不均匀,筋脉也会因此受到压迫,发酸继而发麻,两个人都不舒服,需要下地活动活动。稍微大一点儿的时候,林阅微就不喜欢爸爸妈妈把她抱在怀里坐着。如果不是因为现在那个人是顾砚秋的话,林阅微一秒钟也待不下去。   林阅微借着顾砚秋肩膀的支撑,调整了好半天,才让自己调整到了一个相对舒服的姿势,舒出一口长气,她这么坐着,高出了顾砚秋一截,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好了。”   有点儿故意的成分。   希望顾砚秋知难而退,乖乖让她抱着多好,非和她争。   但顾砚秋和她争到底了,她往后靠了靠,让自己和林阅微的距离拉远,看起来视线高低没有那么悬殊。   林阅微故意挑刺道:“你这样我坐不稳。”   顾砚秋便往前倾了倾身子,林阅微来不及从鸡蛋里挑出另一根骨头,顾砚秋便单手捧住她的脸,凑近了,唇贴着她的唇,呼吸扑在她的脸上。   严格意义上来说,两人都没接过一个像样的吻。   要不就接个吻?   林阅微喉咙往下滚动了一下,回忆着以前在电视上看到的,小心翼翼地含住了顾砚秋的唇瓣,牙齿叼住了一点往外扯了一下。   顾砚秋诚实地反应说:“有点疼。”   林阅微有点尴尬:“是吗?”   顾砚秋改口说:“也没有。”   林阅微是不信她这句的,重新试验,这次没咬,贴了一会儿,轻轻地探出一点舌尖。   她抽出一点空来看顾砚秋的反应,顾砚秋没反应,嗯,没反应就是最好的反应。再接再厉。   林阅微在顾砚秋熟睡的时候偷亲过她几次,有一次算是吻得比较彻底了,所以她对自己还是有一点自信的,不就是亲吗?谁还不会呢?可是那时候顾砚秋是睡着的,现在的顾砚秋是清醒的,她会回应她。   回应得不错,很热情,也很……杂乱无章,默契感人。   一个人去这儿,一个人去那儿,横竖那么点大的地方,愣是找不到对方。找到了也是跟打仗似的,什么你来我往,统统没有。   分开的时候林阅微叹了口气,顾砚秋皱起了眉头。   什么唇舌交缠的美妙,什么难舍难分,什么欲罢不能,小说里都是骗人的。   林阅微口渴了,问:“你要喝水吗?”   顾砚秋点头。   林阅微拍了拍她的胳膊:“放我下去。’   顾砚秋松开手。   林阅微跳下来,去厨房倒了两杯水过来,顾砚秋要伸手接水杯,林阅微喝了一大口,发出两个音调不一样的“唔唔。”   “……”顾砚秋听懂了,那两个字是“张嘴”。   顾砚秋张嘴,林阅微弯腰下来喂了她一口水,很小的一口。顾砚秋端起茶几上的水,仰头灌了半杯下去,她比林阅微还渴。   林阅微把水放下,坐在沙发上,笑意盈盈地看着她,也不说话。   顾砚秋一开始还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直到几分钟过后,林阅微突然“哎”了一声,说:“十分钟是不是到了?快一刻钟了吧。”   顾砚秋:“……”敢情在这里等着她呢。   林阅微赶在她说话之前道:“合同上没写中途下来时间停止,即时生效就是从刚才起十分钟,该你了。”   顾砚秋:“……”   林阅微得偿所愿,虽然只有十分钟,但是她充分利用了这十分钟,不时捏捏顾砚秋的手,碰碰她的脸,要不就搂得紧紧的,一秒也不浪费。   放顾砚秋下去的时候林阅微还恋恋不舍地问了句:“你为什么那么不喜欢坐我腿上啊?”   “那你是为什么?”   “我喜欢抱着你。”   “我也是。”   短期之内,这件事情是商量不出个结果了。   顾砚秋抬手看了一下腕表,她还没注意,她们俩在沙发上腻掉了一个小时了,明明什么也没干。胃部传来熟悉的饥饿感,顾砚秋十分自然地问道:“我晚上吃什么?”   “烛光晚餐?”林阅微说,“我也想吃,庆祝一下。”   “好,两件事一起庆祝。”顾砚秋拿出手机,说,“我打个电话定位置。”   两件?林阅微愣了一下才想起来,一件事庆祝她三天前签了新合同,还有一件自然是今天,她们正式在一起了。第二件听起来有点怪怪的,结婚都半年了,现在来庆祝谈恋爱。   顾砚秋低头看了一眼她光着的脚,说:“你要不要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出去?”风尘仆仆的。   林阅微上下打量了自己一遍,“行。”   顾砚秋说:“那我在楼下等你。”   林阅微说:“好的。”她抬脚上楼,进拐角的时候听到楼下顾砚秋给餐厅打电话定座的声音,是那种典型的受过良好教育的大家闺秀的语气,温和谦逊。   林阅微站在原地听完顾砚秋打电话才进房间,她把门关上,靠在门上愣了一会儿,她是和顾砚秋在一起了吗?真的在一起了吗?   她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疼,不是做梦。   但现在不是做梦,不代表刚刚在楼下的那一幕不是做梦。顾砚秋真的回家了吗?   林阅微重新拉开门,匆匆忙忙地往楼下跑,跑到中途,突兀地住了脚,顾砚秋出现在了楼梯中央,抬头错愕地望着她。   顾砚秋顿了顿,说:“我上楼找个东西。”   林阅微不错眼珠地盯着她:“我也是下楼找个东西。”   两人朝彼此点了一下头,错身而过的瞬间同时向对方看了过来,下一秒,凑上前双唇相接,响亮的一下,吓了她们俩一跳。   林阅微勾了勾唇角:“我下楼找我女朋友。”   “我也是。”顾砚秋也勾了勾唇角。   “我洗澡去啦。”林阅微眉眼飞着。   “我也去。”   林阅微眨了一下眼睛,立刻想歪了,心说:哇,鸳鸯浴吗?要不要这么大胆?顾可爱这个小可爱太开放了吧,她们俩刚在一起,这样是不是不太合适啊。但是婚都结了,洗一下好像也不要紧。   林阅微陷入了纠结,不知道要不要拒绝她。   顾砚秋说:“你在里面洗,我在外面等你,你要是想找我,喊一声就行。”   林阅微半边耳朵瞬时烧了起来:“……哦,好。”   原来是这个“也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主卧前,明明一起住过不短时间的房间,林阅微拧开门进去,邀请顾砚秋的时候莫名地带上了点羞涩,说:“进来吧。”   顾砚秋也跟第一次进来似的,冲她露出一个短促的笑容,然后眼神四处飘,脚不知道该往哪儿迈。   “你坐沙发吧。”林阅微被她影响得也多了一丝紧张,说。   “好的。”   “我去洗澡了。”   “好。”   林阅微嗓子痒痒,咳嗽了一声,没再说什么,这回记得提前拿了换洗的衣服进浴室。   顾砚秋规规矩矩地在外面沙发上坐着,两眼目视前方,盯着雪白无暇的墙壁,一动不动。林阅微一出来,她立刻站了起来,说:“好了?”   林阅微两手拿着块大毛巾擦着自己的头发,说:“再吹个头发就可以走了。”   顾砚秋在原地踌躇了大约一秒钟,抬脚大步迈了过去,将林阅微的毛巾接了过来,说:“我给你吹吧,吹风机是在抽屉里吧。”   “……是。”   林阅微两只手搭在膝盖上,吹风机的热风吹到头上的时候,她还是充满了强烈的不真实感。她抬头看了一眼抿着唇瓣给她吹头发的顾砚秋,把五官认仔细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低头又看了一眼地上光照出来的顾砚秋的影子。   顾砚秋察觉到她的目光,温柔地笑了笑。   林阅微看见了,就有点心虚。   顾砚秋灵活的手指在她发丝间穿梭着,吹完以后给她理顺了,再将落在床上和地上的头发捡起来,丢进垃圾桶,两手捧住林阅微的脸,在她唇瓣上轻轻地亲了一下,眉眼弯弯:“好了。”   林阅微内心充满温情,忍不住凑上前又亲了她一下,表白道:“我喜欢你,很喜欢你。我这几天在外面忙工作的时候想你想得快要死了。”   顾砚秋瞪她一眼。   林阅微立马将头往旁一偏,说:“呸呸。”   呸完了两手往上抱住顾砚秋腰,满足地叹了口气:“我其实心里早就猜到你喜欢我了,但是我就怕万一我自作多情,人生三大幻觉之她喜欢我,所以想再过一段时间,等我再确定一点。”   “我也是。”   “那你怎么不早点说?你应该比我聪明的。”   “哪里,我才没有你聪明,你从一开始就料到我会喜欢上你,约法三章的时候特意强调让我不要喜欢上你。”   “你心眼怎么这么小啊,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   “也不知道是谁把我说的那几个对你没意思记到了现在,前几天感冒还挂在嘴上说。”   “顾砚秋。”林阅微松开她,仰脸和她对视,带了点怒容。   “林阅微。”顾砚秋礼尚往来,知道她没生气。   林阅微和她互相看了没几秒,乐了,说:“咱能不互相翻旧账吗?”   “你不翻我就不翻。”   “我翻你也不许翻。”林阅微是个不能吃亏的人,她不仅不能吃亏,她还得占尽便宜,俗话说就是恃宠生骄,十分能蹬鼻子上脸,打小儿也是这么宠着长大的。   “为什么?”可惜她遇到的人是顾砚秋,顾砚秋分毫不让,并且真诚地发出了询问。   林阅微再度感受到了那种和小说电视里截然不同的恋人相处模式,狐疑地想:她莫不是交了个假女朋友吧。   林阅微舔了舔唇,组织了一下措辞,问她:“你就不能让一下我吗?”   “可以啊。”   “啊?”林阅微惊讶地想,居然这么干脆?   “只要你以后乖乖让我抱着,不要计较那么多。”顾砚秋给出了交换条件。   “不行。”林阅微断然反对,“想都别想。”   “为什么?”顾砚秋又问她。   “没有为什么。”   “哦。”顾砚秋说,眉目间流露出几分不解。   林阅微灵机一动,说:“那我可以让着你,条件和你一样,你得那么让我抱。”   顾砚秋也很坚决地拒绝了:“不行。”   “我让着你啊。”   “我没什么需要你让的,我们俩是平等的关系,有事商量着来就好了。”顾砚秋奇怪地问,“为什么非要一个让着另一个呢?”   “……”林阅微词穷,强行说道,“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小说也是这么写的。”   “那是电视和小说,又不是我和你。”   “你——”林阅微语塞,站起来,发现身高比不过她,很气,遂踮脚说,“你到底让不让我?”   “你具体说,是什么事?”   “我可以翻旧账,你不可以翻旧账。”   “不行。”   “为什么?!”林阅微忍住要吼出来的冲动。   “在一段关系中,不论是爱人还是朋友,最重要的是平等,平等才能长久,一个人一味的忍让,忍让的这方会感到不公,会有怨言,而另一方或人心不足,或对逆来顺受产生厌倦,哪一种结局都是走向分散。”顾砚秋皱着一点好看的眉头,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林阅微心力交瘁,手捏着眉心,从指缝里瞅了她一眼,痛心疾首道:“顾砚秋,你其实是个直男吧?”   顾砚秋摇头:“不是啊,我是个弯女。”   林阅微说:“那你懂不懂什么叫夫妻情趣?”她终于没忍住,提高声音道,“你让我一下怎么了,让我高兴一下是会少块肉还是怎么?我又不是真的要翻旧账的意思。那我让着你好了呀,你可以翻旧账,我不翻,行吗?”   顾砚秋想了想,还是说:“不行。”   林阅微:“……”   她沉默了一阵,起身要走,再在这里待下去她怕她要给顾砚秋给气死。   顾砚秋拉住了她。   林阅微回头,心如止水地看着她,顾砚秋再说出一句直男的话她就一头撞……床上去。   顾砚秋眉头中间鼓着一个小山包,脸颊也鼓鼓的,气呼呼的说:“我的意思是不想有朝一日和你分开,你没听懂吗?”   林阅微一秒钟忘记了生气的原因,心空警报嘟嘟嘟嘟响,苍了个天啊天底下怎么会有顾砚秋这么漂亮可爱的人。   林阅微点头如捣蒜:“听懂了听懂了,平等才能长久。”   顾砚秋握着她的手,握牢了,说:“我希望我们能长长久久,在一起一辈子。”   林阅微色令智昏:“好好好,是是是。”   顾砚秋不满道:“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她这难道不是在说情话吗?到底谁才是直男?!   林·直男·阅微一步上前封住她唇形完美的红唇,还有什么好说的,顾砚秋就是绝对正确!全都听顾砚秋的!   作者有话要说:《两个直男的爱情》﹁_﹁   我特意问了我对象,问她是喜欢我抱她坐腿上还是她抱我,我对象毫不犹豫地回答:还是我抱你吧﹁_﹁   今天也是你们不知道押谁攻的一天2333   林攻,冲鸭! 第77章   在一起的第一天,两个人经历过了短暂的争吵后重归于好。   顾砚秋后背抵在卧室的衣柜上, 一只手环着林阅微的后颈, 另一只手圈住她的腰, 两人额头相抵,都有点气喘。   虽然还是没有在短时间内技术水平精进, 但是二人隐隐约约感受到了亲吻带来的美妙。林阅微食髓知味, 黏黏糊糊地抱着她不肯放,时不时凑上前亲一口。   顾砚秋早就不生气了,两人在角落里腻了会儿,顾砚秋捏了捏林阅微的手腕,轻声提醒道:“再不出门吃不上晚饭了。”   林阅微改而将脸埋在她脖子里,哼唧道:“不想去。”   顾砚秋说:“不行,会饿。”   林阅微光明正大地闻着她身上的香味, 说:“我都习惯了,不饿。”   顾砚秋说:“我说的是我会饿。”   林阅微马上就要发作,顾砚秋不紧不慢地补充了一句,说:“你刚才都答应我了, 而且今天是个要纪念的大日子, 不能犯懒。”   林阅微佯怒说:“你后面这句话再慢上一会儿说, 你现在就会见识到我的怒火。”   顾砚秋眉梢轻拧,道:“为什么?”   光在一起这会儿,也就两小时不到,顾砚秋皱眉的次数比以前一个星期都多,她有太多不懂的事情了, 而且在每件事情上都喜欢问为什么。   若是放在旁人身上,她大概就不会问,也不会在乎大部分人肚子里的弯弯绕绕,但是林阅微不一样,她是顾砚秋的女朋友,也是现阶段以及将来最亲密的人——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她想了解林阅微的每一个想法,每一个想法的动机,而她认为最好也是最应该的做法就是直截了当地问出口。   可是她忽略了一件事,人的心思不是能讲道理能讲通的。某些人在某些场合,就不需要沟通,而且是极其讨厌沟通。   林阅微瞅了一本正经的顾砚秋一眼,说:“你为什么总有那么多为什么?”   顾砚秋老实说:“因为我不懂。”   林阅微想给她解释说,自己就是傲娇一下,想让她再多劝自己两句,最好是哄一下亲一下,她就会乖乖去吃饭了,本来这么重要的日子,林阅微肯定不会让它过得随随便便。   但是话涌到嘴边,她又觉得不好意思,什么话都摆到桌面上来说还谈什么恋爱,有的时候就需要那个半遮半掩的默契劲儿。   说来也怪,顾砚秋打游戏和她那么有默契,一到这种事情上,就耿直得跟那什么似的。   当然,林阅微也不认为自己是个多么合格的完美女朋友,她还没有那么自恋,所以两相抵消,她觉得顾砚秋是可以原谅的。所以林阅微摸了摸顾砚秋的脸颊,笑着说:“没什么,我们吃饭去吧。”   她拉了一下顾砚秋的手,没拉动,回头看,顾砚秋正凝神思索着什么,林阅微叹了口气:“要不要这么认真呀,我就是开个玩笑,你不是饿了么?咱们赶紧去吃饭。”   顾砚秋看了她一眼,跟着她身后下了楼。   林阅微忘性挺大,下个楼的工夫便把二人间那点都算不上不愉快的不愉快抛到了脑后。她将她和顾砚秋的包都挂在了自己胳膊上,顾砚秋刚看过来,林阅微马上笑着说:“以后咱俩一起出门,我给你拿东西。”   顾砚秋嘴唇动了动,没说话,但是林阅微看她神情猜测她大概想问为什么,幸好没问出口,否则她可能忍不住要用力捏顾砚秋的脸。   顾砚秋帮林阅微拉开了副驾驶的门,手垫在车门和车顶连接的那块儿,看着林阅微坐进去,才绕到另一边,坐进了驾驶座。   “那餐厅在哪儿啊?”林阅微上了车就问道。   顾砚秋报了一个地址,说:“你去过的,就顾飞泉上回带我们去的那家,人少,安静。”   “哦。”林阅微应了一声,偏过脸去看顾砚秋,眼睛一眨不眨,从饱满的额头看到高挺的鼻梁,再到被吻得唇色艳丽的唇瓣。   顾砚秋被她看得不自在,问:“你在看什么?”   林阅微不假思索道:“看我女朋友啊。”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林阅微心里只有一个感受:爽快。这种光明正大不用暗恋的感觉太好了,谈恋爱就是这样的吗?她怎么不早点谈恋爱,白白耽误了这么久。   顾砚秋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害羞了?林阅微想。   第一天,还是矜持点好,免得吓到她。林阅微这么想着,于是收回了视线。   顾砚秋挺直的腰背终于贴合了驾驶座的座椅。   燕宁的晚高峰持续时间很长,那个西餐厅在闹市区,两人开到中途,不出意外地堵了车。林阅微坐直了身子往前看了看,弯弯绕绕一直到了向前两百米的一个路口,想必短时间过不去。   林阅微看向顾砚秋,说:“手。”   顾砚秋将右手伸了出来,林阅微拉过她的手,放到自己腿上,两只手一上一下地含住,摸着她手上的皮肤,边摸便感慨:“你的手好滑啊。”   顾砚秋眯缝了一下眼睛,两只手都松开了方向盘,侧身将另一只手也放了上来,两个人四只手,叠了个罗汉。   四目相对,林阅微笑了起来。   “哎,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林阅微说。   “什么事?”   “就是……”前面的车往前挪了一米,林阅微中断话头,说,“你先往前开开,不然后面儿有人插队了。”   顾砚秋收回了一只手,控制着车子精准地往前挪了一米,和方才一样的车距。   林阅微将她的手翻来覆去地揉捏,稍显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说:“那会儿在高山县的时候,晚上出去吃饭,咱们对面走过来一对儿情侣你还记得吗?”   “记得。”顾砚秋说,“你还一直看着那对小情侣,直到他们牵上了手,才意犹未尽地回过头,一脸羡慕。”   “……”林阅微说,“喂,我哪里有一脸羡慕啊?”   顾砚秋要是看得出来她一脸羡慕,还要等到今天?   顾砚秋目视前方,一本正经道:“我从你喜欢我这个结果逆推回去的。”   林阅微在她手背上掐了一下,不疼,所以顾砚秋没什么反应,只是偏头看了她一眼。   林阅微也看着她,突然勾了勾唇角,捧起她手,在方才掐了一下的地方啄了一下。   顾砚秋语塞道:“你……”   林阅微又亲了一口,吧唧脆响。   顾砚秋被她亲得心痒,作势便要靠过来,林阅微声音陡然提高:“快!有人要插队了!”   顾砚秋赶紧看前面,那辆车根本没动,转过脸,林阅微靠在椅子上哈哈哈笑。   顾砚秋把手抽了回来。   林阅微说:“你怎么这么小气呀?”   顾砚秋坦然说:“我小气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林阅微嘴角微勾,揉了揉鼻子。   “我不但小气,我还记仇。”顾砚秋说完,得到解放的两只手张牙舞爪地做了个“超凶”的表情。   林阅微笑得简直停不下来了。   顾砚秋说:“收。”   林阅微收了一瞬,继续:“哈哈哈哈哈。”   顾砚秋无奈地摇了摇头,唇角往上翘了翘。   一路上林阅微都在笑,顾砚秋无论做什么都能戳到她的笑点,不管是动作娴熟地随着堵车的节奏有条不紊地在道路上推进,还是在等红灯,偶尔会降下车窗看一眼窗外的夜景。   到了餐厅附近,顾砚秋找地方停好了车,林阅微才搓了搓自己脸上笑得僵硬的肌肉,说:“我好像有点儿兴奋。”   “发现了。”顾砚秋将车熄了火,先行下车,绕到副驾驶那边。   林阅微弯腰从车里出来,问她:“你不兴奋吗?”   “我还好。”顾砚秋说,关上了副驾驶的门,又去后座拿包。   她最兴奋的就是下午刚回家,林阅微在沙发上和她发狠接吻的那一段,心跳得她以为她都快停机了。后来都是开心,兴奋的顶峰已经过了,自然兴奋不起来。再说她是司机,还碰上堵车,不兴奋还好,要是兴奋起来,现在她和林阅微还不知道能不能平安到达。   林阅微:“唔。”   顾砚秋一手拿了两个包,另一只手自然而然地牵过她的手,带着她往里走。   林阅微低头望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手指挣了挣,将五根手指分开,缠进顾砚秋指缝里,再握紧。顾砚秋脚步微不可觉地停顿了一下,继续往前走。   餐厅外面的玻璃擦得非常干净,光可鉴人,顾砚秋无意中往上看了一眼,几乎不敢确认里面嘴角咧到耳后根的人是她。   再看林阅微,林阅微比她也好不了多少,心里顿时平衡了,半斤八两。   所以她也是很兴奋吧。   顾砚秋和林阅微十指相扣进了餐厅,报了预约的姓名电话,便有一个侍者领着她们俩到了定好的位置,挺巧的,就在上回顾飞泉定的那个位置。   两人面对面坐了下来,手分开的时候有点儿舍不得。   林阅微估算了这张桌子的长度,从桌底下无论如何也是够不到对方的手的。   林阅微轻咳了一下。   顾砚秋望着她:“怎么了?”   林阅微把手伸直,搁在了桌面上,没吭声,顾砚秋犹豫了一下,也把手放了上去,刚好能碰上,林阅微立刻把顾砚秋握住了。   服务员眼神里充满了——天哪这是要上演生离死别吗?然后他眼睛就不知道往哪儿看了。   直到林阅微说:“点餐。”   服务员一秒钟展现了他的职业素养,将看起来就非常高大上的菜单交了上来,各种倾情推荐。   林阅微竖了竖食指,打断了服务员的话,用闲着的那只手翻开一页,问顾砚秋:“你想吃什么?”   顾砚秋说:“上回你给我点的那个小羊排,再来一份吧。”林阅微亲自给她切好了,因为顾飞泉,都没吃。   林阅微说:“好,那我要和你吃一样的。”这是不是就叫情侣餐?   顾砚秋说:“你可以点不一样的,然后我们俩可以换着吃。”   林阅微一想,顿时知道这是个好主意,她和江丛碧一块儿吃饭的时候偶尔也会互相点点不一样的,一个人吃不下那么多种类,两个人就不一样了。   顾砚秋怎么那么聪明,不愧是她老婆兼女朋友。   林阅微冲她弯了弯眼睛,一口气点了五六样,顾砚秋轻声说:“够了,吃不下了。”   林阅微另点了两个不一样的汤,将菜单合上,对服务员说:“就这几个吧,谢谢。”   服务员见缝插针地说:“因为临近国庆,我们餐厅最近有一个情侣活动。”   顾砚秋:“……”   情侣活动不是跟七夕有关吗?什么时候和国庆有关系了?   服务员说了什么林阅微没听清,脑子里只有“情侣”这一个词,这服务员真的很有眼光,一眼就看出来她们是情侣。   林阅微:“对对对,好好好,是是是。”   服务员满心欢喜地下去了。   顾砚秋叹了口气,说:“你知道你刚刚干了什么吗?”   林阅微说:“不知道。”   顾砚秋没直说,用同情的目光看着她说:“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林阅微:“哎?”   不管是什么,反正今天她开心,干什么都好。   一直到点的餐上来,两人才迫不得已地松开了手,两人将盘子里的肉分别切好,你一口我一口地吃,时不时凝视着对方,充满了浓情蜜意。   林阅微快飘飘欲仙了,这就是谈恋爱。这种甜腻得比打翻了一罐蜂蜜还要甜的感觉是真实存在的吗?顾砚秋的直男和这个相比起来,简直是微不足道了好吗?   吃到后头有点撑,但是有爱在下面托着,两人还是将点的都吃完了。   林阅微休息了一会儿,说:“埋单。”   还是方才的那个服务员,拿着账单和几张表过来了,顾砚秋偏头抿开唇角的笑意。   林阅微指着那堆表:“这是什么?”   这个餐厅结账这么麻烦的吗?   服务员将纸端放在她面前,接着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来一根儿笔,说:“您填一下个人资料,我们的会员卡就注册好了,会员卡打八点八折哦,很快的。”   林阅微懵道:“什么会员卡?”   服务员挂着标准的微笑:“就是我们餐厅推出的情侣活动啊,可以自选卡面图案,有很可爱的情侣呢。”   林阅微:“啊?”她看向顾砚秋,刚才她答应了这吗?   顾砚秋忍笑点头。   林阅微:“………………”   堂堂林大小姐,自然不会为了区区一张会员卡,做出出尔反尔的举动,只好硬着头皮办会员卡,她将指间的笔转了个花儿,低头看着那张表,语气轻松地问道:“你们这会员卡都有多少钱的额度啊?”   服务员报了几个数字,从低到高。   知道这家西餐厅消费高昂已经做好了准备的林阅微:“………………”   怎么不去抢?   她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顾砚秋知道林阅微现在没什么钱,还倒欠了她三百万。虽说刚接了不少通告,但是到账应该是没有的。就冲着这里的消费水平,办会员卡一次性充的钱,掏空了林阅微一大半小金库。   顾砚秋伸手要将林阅微手里的表接过来,替她解围道:“我来办吧。”   林阅微按住了手下的表。   顾砚秋皱起眉头,林阅微又松开了,说:“你来吧。”   顾砚秋飞快地填好了表,服务员领着她们到前台,办理最后的手续,最后从抽屉里掏出了十来款样式不一的会员卡,有高端大气的,也有低调奢华的,更有可爱粉红少女心的,顾砚秋让林阅微选,林阅微选了一对Q版女生的,问顾砚秋:“你不介意吧?”   顾砚秋说:“你不介意我就不介意。”   林阅微说:“那就这个吧。”   顾砚秋连卡带包装一起递给服务员:“这个。”   服务员给她们结完账,说:“扫一扫么?现在有新活动的话都会通知到群里。”   “不用了谢谢。”林阅微捏了捏正要拿手机的顾砚秋的胳膊。   顾砚秋冲服务员笑了笑。   “慢走。”服务员笑容满面,一直将她们送到了门外。   林阅微摸出手机,说:“我给你转账。”   顾砚秋问:“为什么要转账?”   林阅微说:“是我被……冲昏了头脑,答应要办这个会员卡的。”   顾砚秋道:“难道以后你就不来这儿吃了吗?八点八折,我觉得挺实惠的啊。还有,刚刚为什么不让我扫一扫,我们可以趁着有活动的时候来,又能省一笔钱。”   林阅微快被她绕晕了,“什么?”   “什么什么?”顾砚秋不明白。   “什么什么什么?”林阅微皱起眉头,她答应办的会员卡,当然她来付钱,亲兄弟还明算账呢,该分的应该分清。   “什么什么什么什么?”顾砚秋跟着她皱起眉头。   就在林阅微以为她们俩要什么到天荒地老并且逐渐失去耐性的时候,顾砚秋突然抱住了她。   林阅微:“???”   她往前后左右看都看了一遍,没人。   林阅微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柔声道:“干什么?”像个大型宠物一样巴着她。   顾砚秋说:“不干什么,就是不知道说什么了。”再说下去她怕两人会吵起来,反正她不收钱。   林阅微:“…………”   林阅微说:“不知道说什么了你就抱我?”   顾砚秋下巴尖在她肩膀上戳了两下。   林阅微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两手在她腰上箍了一下,一使力把她双脚离地抱了起来,说:“我要是执意要付钱怎么办?”   “那我就一直抱着你。”   “有人会看见。”   “看见就看见。”   “你不害羞吗?”林阅微有点惊讶。   “害羞,但别人看不见我的脸。”顾砚秋说着将脸往她脖子里窝了窝,说,“他们看得见你,然后你就被看到了,知名演员林阅微当众与一……”   与一什么,她卡了一下壳,决定略过去,说:“搂搂抱抱,不成体统。”   林阅微乐了:“谁是知名演员,我就是个小透明,走到街上绝大多数人都认不出来的那种。”   顾砚秋说:“我是从未来穿越过来的。”   “好吧好吧。”林阅微手搓了搓她背,说,“我们俩回去吧,老是在这儿抱着也不算回事,虽然是小透明,但万一让人认出来了呢,不好。”   顾砚秋依旧不撒手:“会员卡的钱……”   林阅微无奈道:“不给了。”   大不了她以后赚了钱用另一种方式还给她,送个首饰什么的。   顾砚秋痛快地松开了,一秒钟恢复了正经端庄,说:“走,回家。”   林阅微惊讶于她的变脸技术,顾砚秋走出两步,发现她没跟上来,往回瞅了一眼,一侧眉梢挑出疑惑的弧度,林阅微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   “走吧。”   兴奋了好几个小时,又安稳地坐在车里,俗话有食困之说,林阅微看了会儿前面的马路,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缠缠绵绵地要往一块儿凑。   顾砚秋抽空往身侧看的时候,林阅微已经睡着了,脸颊朝自己这个方向侧着,呼吸幽微。   顾砚秋抬眼看了看四周,开出一段路后将车停靠在了路边,解开安全带,绕到林阅微的右手边放下了座椅,林阅微中途动了一下,好像睁眼看了她一眼,又闭上了。   “到了吗?”林阅微迷迷糊糊地问。   顾砚秋确定她是睁过眼睛了,说:“还有二十分钟。”   林阅微闭着眼睛:“怎么还有这么久?”   顾砚秋心说:你一出来就睡着了,可不得还有这么久么?   她轻轻拍了下林阅微的手背,说:“睡吧,到了我叫你。”   “嗯。”   顾砚秋端详了她的脸一会儿,低头在林阅微唇瓣上贴了一下,才坐回原位。   林阅微问她:“你是不是亲我了?”   顾砚秋回答:“嗯。”   林阅微也“嗯”了一声,说:“挺好的。”   是挺好的。   再没有紧张忐忑,只有细水流长的宁静平和,还有胸腔里那颗沉稳跳动的心脏很明显能感觉到的细小的平凡的幸福。   顾砚秋打了左转向,将车重新驶回正路。   林阅微在快到的时候自己就醒了,把座椅调好坐着,不停地打哈欠。   “到家就睡吧。”顾砚秋不忍地说了句。   “好。”   晚上自然不会大胆到洗鸳鸯浴,林阅微很困,赶着睡觉,两人分别在自己的房间洗漱,顾砚秋拧开房门进来,林阅微已经躺进被子里了,眼睛只剩下了一条缝,困意滔天:“今天太晚了,明天白天,你把你的东西搬过来吧,我这儿大。”   顾砚秋应了,脱鞋上了床。   林阅微将手探到她颈下,枕住她脖子,一把将人搂了过来,亲了一口结实的,说:“晚安。”   “……晚安。”   顾砚秋连着瞧了她好几眼,将头抬起来,慢慢抽出林阅微垫在她后颈的胳膊,将自己的胳膊从下面垫了过去,心满意足地将林阅微抱好。   林阅微感觉脖子那块儿有个东西硌得慌,让她整个脑袋后仰,高出了一截儿,但是她太困了,实在懒得睁眼睛,便任由它硌着自己。   直到她感觉自己的额头碰到了某人的鼻子,温热的呼吸扑在她脸颊,痒得很。   好困,但是睡不着。   林阅微实在没办法,睁眼一看,她已经被顾砚秋整个人圈在了怀里,硌着她脖子的就是顾砚秋的长胳膊。   林阅微瞬间清醒了,顾砚秋则是根本没睡着。   电光火石间,两人四目相对。   林阅微瞪着她,顾砚秋有点莫名其妙,于是不甘示弱地反瞪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林阅微/顾砚秋:我看你是中暑了.jpg【华农兄弟脸】   解释一下暗恋时期的心理:有的抱就不错了,不管谁抱谁,还要什么自行车﹁_﹁   腻了两章了,明天开始走剧情,以及这是个日常文,日常文,日常文,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我以为追过我文的小盆宇们都知道石榴的风格   不知道的现在也知道了﹁_﹁ 第78章   在一起的第一天晚上,眼睛有点酸。   林阅微有起床气, 不是特别严重, 但是在困意滔天将睡未睡有个人一直打扰你睡觉, 情况便不可和普通情况相提并论,一股火气顺着五脏六腑直接涌到了天灵盖。   “顾砚秋。”   “嗯?”顾砚秋揉了揉眼睛。   “你——”林阅微气得胸口起伏, 话没说完, 也跟着揉了揉眼睛,一得到休息的眼睛在闭上后再睁开满眼的泪光。   两人“执手相看泪眼”,林阅微看着经过泪水滋润的视线里无比清晰的女人的脸庞,一动不动地足足盯了十秒钟。   顾砚秋问:“怎么了?”   林阅微咬着后槽牙:“那为什么不让我睡觉?”   “我没有不让你睡觉。”   “你的胳膊。”林阅微叹了口很长的气,“能不能抽出来,快硌死我了。”   “哦。”顾砚秋低头看了看,将手抽回来, 林阅微的后脑勺感觉到了久违的枕头的柔软,困意跟着袭来,打了个哈欠,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滑下, 用手抹了一下。   “我接着睡了啊。”林阅微合上了眼睛。   房间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 林阅微又睁开了, 看着在发呆的顾砚秋,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睡吧。”顾砚秋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林阅微被弄醒一回,暂时没有刚刚那么困,顾砚秋这个出神的样子明显是在想什么事情, 林阅微哪里还能不管不顾地继续睡。   “在想什么?”林阅微用手将她揽过来,在她额头上温柔地吻了一下。   “……”顾砚秋沉默了两秒,说,“硌。”   林阅微:“……”   她说:“还没睡觉呢,抱两下不要紧。有什么事都可以告诉我。”   顾砚秋说:“我说的就是硌,为什么我之前抱你的时候你不说?”   “之前是哪个之前?”林阅微皱眉。   “还没在一起的时候。”   “那个时候光顾着开心了,哪儿还想的起来这种细节,别说硌了,就是让我站着睡一晚上,只要跟你站在一起,我都愿意。”   “那为什么……”顾砚秋抿了抿唇。   “嗯?”   顾砚秋抬眸直视着她:“为什么在一起之后还没有不在一起的时候……”她动了两下唇,没想到怎么用合适的词来形容现在这种奇怪的气氛。   她没说清楚,林阅微却听懂了。回想她们在一起的这一天,不,这一晚上,动不动就谈判提议争吵互瞪,哪里像一对普通的情侣,普通的情侣或许也有争吵,但是哪会有这么频繁,或者在前期的热恋期间不应该你侬我侬不对对方说一句重话吗?虽然她们俩也没有说重话的,但回头想想确实有些不按常理。   林阅微张了张嘴,说:“我没谈过恋爱。”   顾砚秋说:“我也是。”   她们俩甚至连接吻都不会。   那怎么办?   林阅微想了想,说:“我们慢慢学,怎么当对方的女朋友,怎么样?”   顾砚秋点了点头。   她眼神里除了迷茫还有隐藏在深处的不安,那是她对无法预控的事件的担忧。林阅微心疼地搂了搂她,在她唇上亲了亲,说:“不怕。”   顾砚秋往她怀里窝了窝。   林阅微对此十分受用,胳膊收紧的同时,又在她左右脸颊各自亲了一下,问道:“困不困?”   “还好,你先睡吧,我看会儿书。”   “你陪我睡。”林阅微不肯。   “好。”顾砚秋答应了,关了她那边的夜灯。   林阅微愣了一下,说:“我以为你要问我为什么。”   顾砚秋露出了一个十分无奈的眼神。她是喜欢问为什么,但不是傻子,陪老婆兼女朋友睡觉这种事,无论在哪里都是天经地义的。   林阅微笑了笑,“晚安。”   她将手放好,两人平躺着,手牵在一起,脚也搭在一起。   “晚安。”   “定一个约定吧。”林阅微临睡前,迷迷糊糊地说。   “什么约定?”   “明天不能吵架的约定,谁吵架谁就要被抱着睡一晚上。”比起脖子疼,胳膊酸简直不算一回事。   十分凶残了。   “成交。”顾砚秋自忖她的脾气还是要比林阅微好很多的,这个赌她绝对不会输。   意识陷入沉睡的最后一秒,顾砚秋的念头是这个约定也一点都不像正常的情侣,她们俩什么时候能够和普通情侣一样。   林阅微虽然没有再将胳膊枕在顾砚秋颈下,但是确认关系后,她本来就不安分的睡姿更加豪放,入睡后半小时便将脸朝顾砚秋侧着,手脚大部分都扒在顾砚秋身上。   正由于她这个睡姿,晚上顾砚秋起身的时候,她被接连推开了两次,蒙眬地睁了眼,便见身边一个黑影坐了起来。   林阅微这么多天来已经习惯了,她抬手按亮了灯,握住了行将下床的顾砚秋的手腕,一拉一拽将她拉回了自己怀里,两条胳膊从后面圈住她。   “醒醒,顾砚秋。”林阅微靠着她的耳朵喊她的名字。   “顾砚秋。”   “女朋友。”   “老婆。”   “小可爱。”   “醒来吧,顾可爱!”   她毫无顾忌地乱喊着,顾砚秋当然是毫无反应的,不过她近来几次症状比以前轻很多,林阅微问过医生,说能够唤醒的概率很大。   林阅微不敢放开她,怕她下床去楼下,所以她就着坐着的姿势,一只手蒙住了顾砚秋的眼睛,另一只手从后托着顾砚秋的后颈让她贴近自己。   吻梦游的顾砚秋她算有经验了,林阅微再次发现顾砚秋不乱动的时候感觉好多了,她越吻越动情,慢慢将顾砚秋放了下来。   直到顾砚秋动了动手指,手扯住了她肩上的衣料,盖着眼睛部分的手掌感觉到了睫毛轻轻在掌心擦过。   林阅微大喜,没想到误打误着,忙再接再厉。   ***   靠在床头的顾砚秋双眼茫然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再看了看坐在她身边的林阅微。   这是她第一次从梦游里醒过来。   林阅微笑眼弯弯。   顾砚秋疲惫地伸了一只手,林阅微膝行两步,让她依偎在自己怀里。林阅微抬手往上探了探她的额头,很正常,手上温度也很正常,问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毕竟某个喊醒梦游的人会有生命危险的谬论影响颇深。   顾砚秋缓了好一会儿,嗓音沙哑道:“没有,就是有点口渴。”   “我去给你端水。”   林阅微给她喂了点水,“还要什么?”   顾砚秋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说:“想睡觉。”   “你睡,我守着你。”林阅微让她躺下来,自己侧睡着,一只手撑在枕头上,另一只手轻拍着她的背哄她入睡。   顾砚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林阅微声音很轻地问道:“怎么了?”   “你有点像我爸爸。”顾砚秋合上眼睛,唇角漾开淡笑。   林阅微手往下,顾砚秋瞬间僵住。   林阅微嘴角挑出恶趣味的弧度,说:“这样还像你爸爸吗?”   顾砚秋翻过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林阅微一个激灵,差点儿退到床下去。   顾砚秋说:“睡觉了。”   声音里明显带笑。   林阅微等她闭上眼睛了才重新游过来,哄着她睡了。顾砚秋的呼吸声平稳,林阅微却不大能睡得着了,呼吸间都是顾砚秋好闻的香气。   林阅微知道夫妻或者说妻妻之间是会做一些事情的,很顺其自然就会发生的一件事,林阅微被刚刚那一下触感开启了某个机关似的,顿时脑子里就充满了一些带色的思想。   林阅微往顾砚秋那里靠了靠,强迫自己闭上了眼睛。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第二天早上醒的时候头一阵晕眩。   顾砚秋已经不在床上了,林阅微按了按太阳穴,摸过床头的手机,王圆圆说她早上要过来一趟给她送剧本,问她什么时候有空。   林阅微看了眼时间,早上七点半,她算了算时间,回复了一个八点半以后都在。正在这时候,房门从外面被打开,顾砚秋走了进来,手里端着洗漱的用具。   “你醒了。”   “啊。”林阅微把手机锁屏放下,就靠着枕头上看着她,问,“要我帮忙吗?”   “不用,一共也没多少,马上就好了。”   顾砚秋暂时把洗漱用品拿了过来,然后就站在盥洗室刷牙洗脸,林阅微坐在床上能看见她半边身子,对这种感觉十分新奇,遂爬起了床,也去了盥洗室,低头正要拿牙刷的时候,发现上面已经挤好了牙膏。   顾砚秋看了她一眼,因为嘴里掉着牙刷,所以没说话,但眉眼弯着,好心情是看得出来的。   林阅微看了一会儿笑了起来,拿过牙刷。   牙膏是顾砚秋的,绿茶味儿的。   顾砚秋洗漱完后特意等了林阅微一会儿,两人接了个绿茶味儿的吻。   林阅微砸吧了一下嘴,虽然这个吻更多的是精神上的享受,但是比昨天兵荒马乱的还是舒服多了,只要软软的嘴唇碰在一起就很美好了,其他的都是锦上添花。   “晚上试试橙子味儿的吧。”林阅微仔细品完绿茶味儿,说道。   “好,要不要买点别的口味的牙膏,比如说薄荷、各种水果的。”顾砚秋提议道。   林阅微额头抵在她肩膀上笑:“你也太行了,这样不如直接买各种口味的口香糖实在,牙膏太多了一时用不完。”   顾砚秋作恍然大悟状,“我怎么没想到,你也太聪明了吧。”   林阅微停下笑,仰脸看她,说:“有没有人说过你夸人的时候……”   “怎么?”   “很浮夸。”   “……”   林阅微又是一阵笑,捏了捏她脸颊:“行啦,不逗你了,下楼做早餐。”   “今天起晚了,来不及,我订了外卖。”顾砚秋说。   “哇,”林阅微夸张地双手捧脸道,“我都没想到可以定外卖,你怎么这么聪明。”   顾砚秋说:“有没有人说过你夸人的时候……”   林阅微更浮夸地打断她道:“说过,很浮夸,我很有自知之明的,但是你相信我是一片真心。”   顾砚秋习惯性抿了抿嘴。   林阅微猝不及防在她嘴唇上亲了一口,将她刚抿起来的嘴唇压了下去。   顾砚秋一愣一愣的。   林阅微:“外卖什么时候到?”   顾砚秋还在愣怔当中,说:“手机在楼下,我没注意看,上来的时候还有二十分钟。”   “那估计差不多了,咱们赶紧下楼吧。”林阅微不由分手牵过她的手,拉着她下楼梯。   林阅微边吃早饭边看着自己手机里的日程,说:“我快进剧组了,王圆圆今天上午来给我送剧本,因为演的角色身手很好,所以可能要提前进组训练几天。”   “具体哪天走?”   “还有一个多星期吧,然后这周日有个要飞外地的通告,周一回来。”   “嗯。”顾砚秋低头喝了一口粥。   “你会想我吗?”林阅微看着她淡然的态度,忽然脱口而出道。   “嗯?”顾砚秋似乎没听清,用眼神示意她再说一遍。   “没什么,我就问问你最近要不要出差?”   顾砚秋皱眉,感觉她刚才没说这么多字,回答道:“不要,暂时没有安排。对了,我要升职了,这两天就会有正式通知下达下来,这段时间可能会比较忙。”   她已经得到了公司大小吴一派的信任,彻底和顾槐支持的顾飞泉唱起了对台戏,两人在公司里水火不容,闹得人心惶惶。   “没事,我也很忙。”林阅微说了句。   “你晚上想吃什么,我买点菜,或者你想出去吃吗?”顾砚秋放下勺子,用纸巾擦了擦嘴,接着便将腕上的佛珠往下捋了捋,按在掌心里一下一下拨动着。   “在家吃吧,我想吃……”林阅微搜刮着记忆里好吃的菜,冷不丁抬眼对上顾砚秋欲说还休的促狭笑容。   林阅微突然想起来,她是不吃晚饭的。   “顾砚秋。”   “我上楼换个衣服。”   两人同时开口,顾砚秋说完就溜了,林阅微冲着她的背影嚷了句:“你给我等着。”   等着什么呢?她有什么好威胁顾砚秋的,林阅微也不知道,狠话要先放了再说。   顾砚秋下来的时候林阅微愣了一下,她今天穿了一身浅色的灰格西装,衬衣西裤,鼻梁上架着一副复古金丝边眼镜,款步下楼。   “你近视眼吗?”林阅微咽了下口水,她都不知道这件事。   “不近视,平光的。”顾砚秋问,“我戴眼镜好看吗?”   “好看。”岂止是好看,简直是迷人。   “我也觉得好看。”顾砚秋笑了笑,说,“我去上班啦。”   林阅微说:“等等。”   顾砚秋站在玄关,回头看她:“怎么了?”   林阅微把嘴擦了擦,跑过来亲了她一口:“一路平安。”   顾砚秋摸了摸自己的唇瓣,回吻了她一下,笑着说:“不好意思,我还没习惯,以后会记得的。”   “拜拜,晚上见。”   “晚上见。”   顾砚秋关上门,林阅微还在原地发愣,天啊顾砚秋为什么长得这么好看,长得这么好看还这么会打扮,出去得招多少蜂引多少蝶。   林阅微食不知味地将桌上的早餐都吃完了,她一天吃两顿,早餐是吃得最饱的,一整天的精力基本上都靠这顿早餐提供了。   她坐在沙发上,两眼望着前方出神,现在不止是顾砚秋觉得不对劲了,林阅微更感觉不对劲,其他的情侣相处起来也和她们一样,平平淡淡没什么激情么?她们还没开始热恋呢,就到了平淡是真的最后阶段吗?   林阅微抓了抓自己的长发,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难道小说和电视里又骗人了?那些作者写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啊,没谈过恋爱就瞎写一通。   【我到小区这里了】手机响了一声,王圆圆发来的消息。   林阅微换了条长裤,随便披了件外套,拿着手机出门。   王圆圆把厚厚的剧本交给她,要走的时候林阅微叫住了她:“圆圆。”   王圆圆转过身:“啊?”   林阅微说:“你有没……没什么。”   王圆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她一阵后怕,差点儿病急乱投医,看到谁就想咨询点儿恋爱经验,王圆圆可是公司的人。   王圆圆:“那我先走了微微。”   林阅微笑着挥了挥手。   王圆圆走出两步又回过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走了。   林阅微心事重重地抱着剧本回了家。   叮咚——   【西顾:我到公司了】   【两个木:好的】   【西顾:[飞吻]】   【两个木:么么哒】   林阅微左手边放着剧本,右手边放着手机,手里有情场老手江丛碧的电话,林阅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了剧本,感情一时片刻也扯不清楚,还是工作要紧,开机时间迫在眉睫,她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失误。   《迷雾都市》,是一个单元剧模式,但是和普通的单元剧不一样,每个案子和案子之间的联系十分紧密,最后所有的案子连起来,织成一张罪恶的巨网,所有人都被牵涉其中。剧本很精炼,是由晋江小说改编的,与其说是电视剧,不如说是加长版的电影,只有三十五集,平均五六集一个单元,内容却很多,比现在动辄七八十集的电视剧丰富许多。   电视剧本是由一名都市女白领意外死亡开始的,节奏明快,你方唱罢我登场,人物跃然纸上,荡气回肠。林阅微看了一上午加半个下午,一口水都没喝,一气儿看到了结局,最后才出了口长气,这个剧情……   剧本相对于小说有不少改动。小说林阅微之前就看过,作者非常能贫,有不少金句,描写在准确的同时稍显累赘,稍微拖慢了剧情推进的节奏。阅读体验和观看体验是不一样,剧本大部分都是只有动作和神态,台词进行了少部分删改,林阅微当时看完小说就很喜欢,但一般小说改剧本或因主观或因客观原因,会失了小说的精髓,但是林阅微再看完完整的剧本只有一个感受,改剧本的这个人是个天才,完全做到了取精去粕,精益求精,斩掉所有不必要的冗余细节,呈现出来的是一部完全成熟的电视剧本。   林阅微翻回扉页再次确认了编剧的名字:杨啸。和导演是同一个人,这部电视剧是杨啸自编自导,这么多年过去,已经很少人记得,杨啸是编剧出身,第一部 作品惊才绝艳,震惊行内,但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转行去当了导演,不再做自己的老本行。   这次是他的孤注一掷。   林阅微又何尝不是,透过扉页的两个杨啸的名字,林阅微仿佛也感受到了一位年过半百头发斑白的老者伏案写作的身影,一字一句地抠着细节,才打造出现在这部作品。   电视剧一开始官宣的时候是没有编剧名字的,直到现在也没有,想必杨啸是故意瞒着的,至于他瞒着的理由是什么呢?林阅微猜不出,也不想猜,作为一个导演兼编剧,作品是可以表现出他本人的灵魂的,而演员,是他展现他的思想和灵魂的工具。   演员是作品的灵魂吗?不是,导演才是。或许有些演员能够超越作品本身,但那样的人,本身已经成为了传奇。这样的传奇,整个演艺圈都寥寥无几。   林阅微演的是刑侦大队里唯二的女性,另一个是高科技人才,而她则是个头脑冷静、心思细腻、身法高超的副队,职位仅次于男主的刑侦队长,同时脾气又有点炸,办事雷厉风行,很吃戏份。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办案,要么和队长一起,要么带人单独行事,有很强烈的个人特点。最重要的是,和男主以及男二三四等各种雄性生物没有任何感情纠葛,唯一的一段恋情已经死在了过去,男朋友几年前离奇被杀,案子至今未破,她当警察也是因为这件事,为人冷血,后来逐渐找到了人生的意义。   林阅微数了数,死掉的男朋友唯一的戏份就是照片了。她松了口气,倒不是拒绝拍感情戏,而是她自己的恋爱都谈不明白,让她演感情戏怕是十分为难。   值得一提的是《迷雾都市》没有任何cp,男一号注孤生,女一号——这个女一号是按照戏份算的,其实并不是男主的恋人,是个完完全全的刑侦群像剧,唯一的主线就是破案,还一个清朗人间。   结局是警局办公室,一群插科打诨的刑警们你推我搡,文件从这里飞过来,从那里又飞过去,林阅微演的副队正了正新来的警员的帽子和领口,神情严肃跟他叮嘱着什么,小警员一脸克制的兴奋,打量着工作环境。   旁边路过了一个同事,冲副队“嗨”了一声,办了一个搞怪的表情,副队忍不住笑骂了一声:“滚蛋。”   办公桌上的电话响起来,一名刑警接起来电话,竖了竖食指,严肃回答:“好,转过来吧。”   “头儿,有新案子。”   众人抬起双眸,一双双锐利的眼睛被快剪,闪回,接回了开头,逐渐变暗的镜头里,警员汇报案情的声音越来越远,警笛声起,最后熄灭,结局。   林阅微把最后一个案子又看了一遍,收尾阶段的戏份冲击性很强,情绪也很激烈,她把自己关在洗手间里,闭着眼睛试着代入情绪。   ***   顾砚秋将车停在家里车库,脸色微红,对着手机默记了一遍什么,拉开车门,一只脚都跨了出去,又收了回来,把手机屏幕按亮了,打开浏览器,浏览器上的网页还没有关掉:不得不知——10个令女朋友欲罢不能的接吻技巧。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个人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恋爱方法,慢慢来﹁_﹁   故宫的学习能力还是强一点2333 第79章   顾砚秋一目十行地把熟记过的内容重新扫过一遍,认认真真在脑中复习后, 把网页做成书签收进收藏夹, 放好了手机。   她下了车, 脚步放得很慢,眼睛时不时地眯一下, 复习着头脑中的“知识”。顾砚秋站在大门口, 两只手交叉着用力握了一下,深呼吸后开了门锁。   她预料好了进去以后的一系列场景:林阅微大概率是在客厅沙发上,无论是休息还是工作,她都喜欢阳光好的地方,林阅微可能会和她说“回来了”之类的问候语,根据早上的表现,很可能会走过来吻她, 即使不来也没事,顾砚秋会主动过去,然后就实践她新学的理论知识。   顾砚秋站在门口,抬眸朝沙发上那个座位望去, 一缕讶异浮上了她的脸, 居然空无一人。   顾砚秋脱了鞋, 边看着楼上边往楼梯走去,她打算去书房看看。   就在她刚踩上第二级台阶的时候,一阵巨大的响动让她猛然朝那个方向看去,一楼,洗手间。   和这阵响动前后脚响起的声音是林阅微惊惧的叫声, “——你在干什么?!”   林阅微:“把枪放下!”   林阅微:“你疯了——”   又是一阵响声,这次重物落在地上沉闷的声响。   顾砚秋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握着洗手间的门把往下一压,没压下去,门被反锁了。   林阅微完全沉浸在剧情里,没听到细微的响动,她蜷缩着躺在地上,后背因为刚刚撞在墙上隐隐作痛,正咬牙站起来。   她还没站起来,房门被砰的从外面砸开,顾砚秋的脸逆着光,修长身影在她身前落下一道阴影,拔腿朝她冲了过来。   “人呢?”顾砚秋脸上惊惧不定,急问道。   “什么人?”林阅微坐了起来,手揉了揉肩膀。   “刚刚在洗手间里的另一个人。”顾砚秋看看洗手间里的布局,没有打斗过的痕迹,她再起来往窗户走去,窗户上也没有脚印之类的东西。   林阅微终于明白过来,她有点想笑,但是没能笑出来,郑重其事地对顾砚秋解释道:“没有另一个人,我拿到了新剧本,正在试戏呢。”   顾砚秋明显有一个放下心的神情:“……没事就好。”   林阅微沉默了下,看了她一眼,说:“你怎么开的门?”   顾砚秋说:“撞开的啊。”   林阅微忍住了白她一眼的冲动,说:“我知道是撞开的,怎么撞的?”砰那一声巨响,不是撞开的,难道她还能以为是钥匙打开的吗?   顾砚秋明白了,说:“哦,先用的脚,然后用的肩膀。”   “哪边肩膀。”   “右边。”   林阅微倏地伸手在顾砚秋右肩上按了一下,顾砚秋瑟缩了一下,露出吃痛神色。林阅微收回手:“把衣服解开给我看一下,伤到哪儿了。”   “不用了吧?”顾砚秋犹豫道。   “你害羞啊?”   “没有。”   “别逼我上手扒啊。”林阅微威胁她,顾砚秋也不知道是怕了她威胁还是不害羞了,片刻后坐在了沙发上,将外套脱了下来,解开了几颗衬衣扣子,露出右肩给她看。   林阅微伸指在那片乌青上戳了一下,“疼不疼?”   “不疼。”顾砚秋这回学乖了。   “还学会口是心非了?”林阅微说,“等着我给你揉点跌打损伤药。”   林阅微倒了一点药水在掌心,然后将手掌按在她受伤的那块地方,顾砚秋皱眉,顿时坐直了身子。林阅微边给她揉药边数落道:“平时不是挺深思熟虑的么,冒冒失失地就砸门,不会找钥匙吗?”   “钥匙想不起来在哪里了。”   “那你也可以敲门问一下,问都不问?”   “我怕你没时间回答,你说他手里有枪。”   林阅微乐了:“大哥,现在是在国内啊,除了亡命徒还有那种大案,哪个人身上会有枪这种东西?”   顾砚秋抿了抿唇,没有接话。   “生气了?”林阅微低下头,去看她的脸。   顾砚秋和她的眼睛对上,避让不是她的风格。   确实是生气了。林阅微确认过后,又倒了药水在手里,声音比方才温柔了许多:“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就是希望你不要伤到自己,下次可以不要这么冲动,你懂我的意思吗?”   “懂。”   “乖。”   “但是我不认为这是冲动。”顾砚秋坚持原则。   “……”   “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我会考虑你在试戏的这种可能性。”顾砚秋补充了一句。   “……好的。”林阅微还能说什么呢,不管冲不冲动,顾砚秋以为她有危险这样义无反顾地冲进来救她,就跟小说里写的那样,她当然不会一点感动都没有。   林阅微想了想,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说:“我下次在门上贴个便利贴,你看到就知道了。”   “好。”顾砚秋说,“我还有一点补充。”   “你说。”   “我能不能有问询的权利,万一有坏人就趁着那个时候来呢。”   “……”这个小区的安保首先是全城数一数二的,其次是要刚好挑那么合适的时间,林阅微估算这件事的概率应该只有不到百分之零点零零一,但她还是答应了,“好。”   对于好意,不应该拒绝。   接下来两人就都不说话了,肩膀上的跌打药水被林阅微的手掌揉散开,渗进皮肤里,发挥功效,发烫发热。   顾砚秋忍不住动了一下。   林阅微按住她,说:“别动,还没完呢。”   林阅微明显感觉顾砚秋的身体都僵住了,好像她给上药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截木头。   她狐疑地看了木头一眼,木头回给她一个茫然的眼神。   林阅微:“好了。”   顾砚秋飞快地把衣服拢好,动了动手指,发现掌心出了点汗。   林阅微方才都是半跪在沙发上,她站直了,抻了抻自己的腿,打算把药水和医药箱放回电视柜那儿,顾砚秋脸上暂时再次出现了极短的茫然,然后她猝不及防地一伸手,捉住林阅微的手腕,将她往自己怀里一带。   林阅微跌坐在她怀里,心神忍不住荡了一下,她这是要开始热恋了吗?!   顾砚秋和她脸对脸,彼此离着十几公分的距离——对方的眉毛、眼睛、鼻梁、嘴唇,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纤毫毕现。   顾砚秋的右边眉角原来有一颗很小很小的痣,比眉毛颜色深一点,所以离近了仔细能看见。   顾砚秋朝她贴近的时候,林阅微主动闭上了眼睛。   顾砚秋吻住了她,舌尖慢慢地勾画着她的上下唇瓣,直到完全沾湿它们,大概有好几分钟。正当顾砚秋回忆着网上教程的时候,林阅微已经被她慢悠悠的动作逗得失去了耐心,按住顾砚秋的手压在沙发背上,反客为主,继续她风风火火的接吻。   顾砚秋:“……”   结束以后林阅微舔了舔自己的唇,说:“我去倒水,你要吗?”   “……要。”   林阅微去厨房倒水,回来的时候顾砚秋已经躺在了沙发上,顾砚秋平常还是很注意形象的,在家里也不会随便瘫着,这次算是少见了,林阅微担忧地问了一句:“是不是肩膀还是不舒服啊?”   顾砚秋诡异地沉默了一下,说:“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是,吧。”林阅微扬了扬手里属于她的那杯水,问道,“你能自己喝吗?”   “能。”顾砚秋坐了起来,接过来水杯。   林阅微喝了两口水,靠在沙发上,眼神放空,回味着什么似的,突然转过来脸冲着顾砚秋笑了笑,说:“我觉得刚刚接吻的感觉比昨天好多了。”特别是刚刚碰到舌尖的时候,居然有一种心脏跟着一麻,然后接着往下塌,美好得不得了。   “嗯。”顾砚秋喝完水又躺下了。   “你怎么这么冷淡啊?”   “我肩膀疼。”顾砚秋说。   “哦,那你接着躺,要不要给你拿条毯子盖一下。”   “不用了,我穿得挺多了。”顾砚秋合上眼睛。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原本可以更美好的,只是她才刚刚做了第一步,林阅微就迫不及待了。看来最大的问题不是出在学习上,而是出在林阅微身上。   得想个办法。   “你晚上想吃什么?”今天终于接了个比较像吻的吻这件事,让林阅微心情上扬了不少,她对顾砚秋说,“我给你做。”   “还不太饿。”   “那等你饿了再说。”   林阅微看了她一会儿,起身去把客厅的灯打开了,走回来的时候想了想,还是给顾砚秋盖了条毯子,顾砚秋睁开眼睛,林阅微笑着说:“盖着总比不盖好,你就盖个肚子。”   顾砚秋重新闭上眼。   林阅微翻着剧本,翻了两页,她发现崭新的书页翻起来噪音很大,于是蹑手蹑脚地打算上楼,顾砚秋闭着眼都能知道她在干吗,出声道:“你就在这儿看吧,我不睡觉。”   “我得背台词。”   “背吧。”   “我还是上楼去吧,会吵到你的。”林阅微在沙发上动了两下,还是坚持了之前的决定。她不是怕打扰顾砚秋,而是怕顾砚秋打扰她,顾砚秋不用说什么做什么,出现在她视野里就会让她分散注意力。   林阅微上书房背台词去了,家里隔音不错,又是楼上楼下,基本上听不到书房的声音。顾砚秋翻了个身,用没受伤的那边肩膀垫着自己的身子。   她伸长手捞过放在茶几上的手机,拨了一个越洋电话出去。   M国时间,早上六点半。   “起床了吗?”那边一接起来,顾砚秋便问道。   说话的却是一道完全陌生的女声,女声用英语对她说了句对不起,又说了句“你的电话”,声音远了点,之后才是程归鸢没睡醒的声音:“嗯?有事?”   顾砚秋迅速说:“打扰了。”   程归鸢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说:“别急着挂电话啊,你都把我吵醒了,有事说事。”   “你什么时候回国?”   “过年啊。”   “那没事了。”   “到底什么事啊?”程归鸢费解道,“你这么吞吞吐吐的,明显就是有事。”   “薛定谔好不好?”   “挺好的。”程归鸢招呼了一声,“薛定谔,来给你爸爸打个招呼。薛定谔?”   “你带了人回家里?”   “没有,我现在随身带猫,以及猫粮,在女朋友家里买了猫窝猫爬架,薛定谔偶尔到这里旅个游。它现在可能还没醒,也可能不想搭理我。”   “哦,这样。”   “还有呢?”   “女朋友哪国人?”   “当地的。”   “有照片吗?”   “有,你要啊?你又不是不知道……”程归鸢后面的话咽进了喉咙里,多半不长久,看了也白看。   “要,我和结婚对象在一起了。”后一句几乎是耳语,声音极低。   “那我发给你。”程归鸢直接照着枕边人拍了一张,从微信里找到置顶点了发送,之后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你第二句说的什么?!”   “没说什么。”顾砚秋清了清嗓子,有点不好意思。   “你等着,我马上去买两挂鞭炮。”   “要不要这么夸张?”   “要。要不是你是我闺蜜,我早就对你下手了我告诉你,我这个星期,不,下个星期,下两个星期吧,我请假飞回国一趟,非得见见拱了我家白菜的猪是谁。”   “你有空,她没空,甭指望了。”   “那她什么时候回国,不儿,什么时候有空。”   “大概也是过年吧。”顾砚秋说,按照时间计算,那时候应该杀青了。   “那我正好过年回去。”程归鸢记起来她刚刚听说自己过年回去的语气,琢磨出一丝不对来,说,“你是不是有事儿啊?”   “没有。”   “那就是有。”   “……”   “你回答得太快了,欲盖弥彰,再不问我要起床上班了。”   “真没事。”   “那我挂了,确定有事你再打过来。”   “嗯,拜拜。”   “拜拜。”程归鸢撂了电话。   她们俩的相处模式没有其他闺蜜那么黏糊,程归鸢坚决尊重她的所有个人选择,同时不会软磨硬泡地非要逼她说出来。   她撑着身子坐了起来,靠在床沿,手指在手机上点着。女朋友见她久久不睡,也坐了起来,问了句:“我能看你手机吗?”   程归鸢把手机界面给她看,上面显示着下个月回国的航班。   “你要回国了?还回来吗?”   “回来啊,我只是回去看一眼。”程归鸢温柔地吻了吻女朋友的唇,说,“和我一起回去吗?我的国家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我带着你玩。”   “我可以吗?”女朋友惊喜道。   “当然可以。”程归鸢绽出大大的笑容,在每一段感情中,她都是全心全意地对对方的,会挖空心思讨对方开心。对她来说,恋情重要的是高质量,和数量没有任何关系,从一而终固然好听,但是未必有她一段短暂的爱情更值得珍惜。   女朋友兴奋得对着她又搂又亲,嘴里吐出一连串的感叹词。   趁着起床前的时间颠鸾倒凤,女朋友望着她穿衣服的背影,眼睛里全是化不开的迷恋。   程归鸢在小圈子都出了名,都知道和她谈恋爱是最美好不过的事情,哪怕只有一天,但是没一个人能够一直留在她身边,每一个人都觉得自己是最后一个,但谁都不是最后一个。   希望她是最后一个。   ***   林阅微刚上楼那段时间心神不宁,背几段词就想着楼下的顾砚秋怎么样了,会不会睡着了,睡着了会不会踹被子,没睡着的话又在干什么,去做饭了吗?做了什么之类的问题。   直到背完两页纸,她才渐渐沉浸进去。   林阅微的记性比一般人要好一点,背台词不费劲,但是要把感情融入进台词里就难了,不然就只是说了。林阅微将进组前的半个月每天的台词分了量,定量完成。   她开了录音,把自己每一遍的台词都录下来,反复地放,听里面的毛病。导演没有要求所有的演员都用原音,现在市面的电视剧很多都会在后期请人配音,但是林阅微对自己的要求不会因为可能有人给她配音而降低。   自己挑自己毛病是很难的,林阅微只大概知道问题在哪里,怎么修改完全是摸索着的。   她这时候想起来一个人:邵雅斯。   邵雅斯妈妈是话剧团的,她的台词功底是之前录节目的时候所有人中最好的,被导师夸奖过,台词老师也让其他人有空找她讨教一下。她实力其实很强,排名在前期之所以远远落后,一部分是因为剪辑原因,再一部分就是不争不抢的性格,别人都找机会表现,就她一个人安安静静呆在角落里,要不是林阅微把她带到了大家的视野里,她就要被埋没了。   在某种程度上,林阅微是邵雅斯的幸运星,邵雅斯无论是从情感上还是从她对自己的帮助上,依赖她是很正常的。   在林阅微没有通告的一个多月里,邵雅斯已经进了《掌中镜》的剧组。邵雅斯十分忙,从她和林阅微逐渐降低的联系频率可以看出来。一开始邵雅斯每天都要给她发消息,说一说她今天又干了什么,简直事无巨细,现在林阅微点开聊天框,发现上次和邵雅斯联系是在一个星期以前的深夜,结束语是林阅微的一句晚安。   林阅微对着邵雅斯的名字沉默了一下。   有空吗   她一个一个字删掉了。   今天拍戏   删掉。   林阅微重新组织语言,发了过去:【两个木:收工了吗?】   等了大概五分钟,邵雅斯的消息回了过来:【收工啦,女主角请导演和男主角我们几个吃饭呢,快完事了】   【两个木:好的】   【邵雅斯:回去我给你打电话,你方便接吗?】   【两个木:方便】   这次过了十分钟,邵雅斯就拨了电话过来。   林阅微惊讶道:“这么快?”   邵雅斯说:“刚送走导演,我上了车了。”   “可以等到了酒店再回的。”林阅微笑了笑。   “我着急,你终于联系我了,我都有一个礼拜没和你说话了,四舍五入就是十年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三秋不见如断肠。”   “……”   邵雅斯哈哈两句,说:“我晚上喝了点酒,可能有点糊涂了。”   “要不你睡一觉?”   “不睡了,不困,你说吧,我听着。”   “说什么?”   “随便说什么,我就想听你说话。”   林阅微:“……”如果不是林阅微确定邵雅斯的那棵苗苗早就被掐死在萌芽期,此时肯定会忍不住想歪。女生间的感情本来就细腻,细腻得一旦一方有了什么想法,就会很容易产生她是不是喜欢我抑或是我是不是喜欢她的错觉。林阅微想到这里走了个神,她和顾砚秋到底是谁先开始的?   邵雅斯在那边说了很长一段,不知道什么,林阅微没仔细听,等她说完才“嗯?”了一声,道:“你刚说了什么?”   邵雅斯:“……我说,这个剧组里都没什么能说话的人,女一号骄傲得跟孔雀似的,男一号成天板着张脸,跟谁欠他百八十万似的。而且,我觉得吧……”   邵雅斯欲言又止。   “觉得什么?”   “他们俩都不喜欢我,有点排挤我,我以为是我的错觉,但是我经纪人告诉我,他们就是不喜欢我,从一开始试镜的时候,女一号就跟导演说想把我淘汰了,怕我抢了她风头。还是我经纪人有手段,把我给保下来了。”   邵雅斯的这个角色是小师妹,但小师妹不喜欢男主,喜欢的是女一号的那个角色,最后为了女主而死。当然,这个喜欢在剧本里没有说清楚,介乎亲情和爱情之间的一种喜欢。喜欢女主和喜欢男主是不一样的,喜欢男主会被女主党和男主党以及官配党手撕,但喜欢女主不但不会,还会吸引一部分猎奇的目光,何况她的喜欢并没有明说。   这个角色是个忠犬小天使,戏份非常讨喜,今年和去年有两部电视剧里都有这样的角色,无一不吸了众多粉丝。   邵雅斯的那个经纪人确实是一心一意为她打算的,把她的外形、性格、戏路一并考虑进去了。邵雅斯长得就是清纯小家碧玉款,第一部 电视剧演个赤子之心的小师妹再合适不过了。   林阅微迟疑了一会儿,说:“我最近也接了一部电视剧。”   以林阅微的性格是不会告诉她的,但是邵雅斯对她毫无保留,她不说的话总感觉自己对不起她,良心难安。   “是吗?”邵雅斯声音激动得都差点劈了,“什么剧啊?现代的还是古代的。”   “现代的,还没有官宣。”   “懂的,我不会告诉别人。”   “叫《迷雾都市》。”   “哦哦哦,名字好听,是哪个导演啊?”邵雅斯显然没有听过这部电视剧的名字,前阵子方晓晓的丑闻满天飞,她估计在忙,没注意过。   “杨啸。”   “这个有点耳熟。”   “《汉帝国》的导演。”   这是一代人的童年了,邵雅斯虽然只知道电视剧不知道导演,仍旧兴奋道:“厉害了,你这是要火啊。”   “女二,不是女主。”   “那也很棒了,以后红了带我飞啊。”   “一定的。”   “我现在遇到一个问题,”林阅微手抠着沙发上的布料,“我台词不是有点差么,那个角色是个警察,就觉得说出来怪怪的,我自己也听不出来什么毛病,就感觉要么没力气,要么就是用力过度,也可能是别的问题。”   邵雅斯“噢”了一声,说:“要么你把台词录下来,我给你听听?”   “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不会,但是你可能要把那段的剧本也给我,不然我揣摩不了情绪。”   看剧本、揣摩角色情绪,相当于重头了解一个新角色了,工作量太大了,关系再好,也不能在她拍戏这种紧要关头打扰她,万一影响邵雅斯本来的拍摄呢。   林阅微顿了顿,说:“要不算了吧,我自己再研究研究。”   “你要是研究得出来就不会来找我了,我知道的,发给我吧,我用零碎时间帮你看看。”   “我……”   “别废话了,有这废话的时间,我已经听完一段了。”   林阅微给她发了过去。   邵雅斯检查过后,说:“只有这么几句话?我一眼就看完了,赶紧再多发一点。”   林阅微给她加了一倍的量,邵雅斯还是不满,但总归没再说什么了,她说:“我弄完了发给你。对了,你们剧组的另外两个人叫什么名字?”   林阅微把名字报给了她。   邵雅斯在备忘录里记下这两个人名,预先提醒她道:“你进了剧组以后,别乱说话,多问问你经纪人和助理,她们是行内人,懂得都比你多。”   “知道了。”   “我现在就帮你看,先挂了吧。”   “好,谢谢。”   “谢谢。”邵雅斯笑着把这句话还给她,挂了电话。   林阅微听着手机里的忙音笑了笑。   她这时候才想起来看时间,吓了一跳,已经十一点多了,她把剧本整理好,压在书房的桌子上,她环视了一遍里面的布局,在“在书房里常驻”和“去另外挑一个房间专门当作练习的场地”中选择了后者,把书房让给顾砚秋算了。   林阅微伸了个懒腰,拉开了书房的门,楼下客厅一片黑暗,只有二楼走廊的灯亮着,林阅微拐过了一个弯,立在了自己的房门前。   她还是第一次比顾砚秋晚回到自己的房间。   林阅微莫名有点紧张,好像理解了每天晚上顾砚秋开门进去的感受。她敲了敲门,不知道为什么要敲门。里面传来一道应答:“请进。”   林阅微将门推开一半,跨了进去。顾砚秋在灯下看书,眉目清晰,她似乎赶着看完手上那页,一直到林阅微走近了,才将视线从书上离开,抬头望着她,眼波温软。   林阅微过了很久依旧记得这一幕,在她日后会很多次上演的这一幕,此情此景,林阅微特别想用一句诗来形容,刚想到个“蓦然回首”的开头,便感觉这诗近些年被用得烂了,索性暂时打住。   林阅微问:“你洗澡了吗?”   顾砚秋低头看看自己。   她穿的睡衣,洗没洗澡显而易见。   “那我去洗澡了。”   “嗯。”   林阅微把自己的睡衣找出来,自打顾砚秋那次偶然撞见她包着浴巾出来后,她就记住了每次都带着睡衣进去,今天她把睡衣放好,突然顿住了脚。   她们俩不单是女女朋友,还结了婚的,这样是不是有点太生疏了。   但是再让林阅微把睡衣拿出去,又怪不好意思的。   林阅微仰头冲着热水,去拿沐浴露的时候,在架子上看到了另一瓶不属于她的,这个家里不可能有其他人,除了她就是顾砚秋,顾砚秋到她房间里洗澡了?   林阅微的手在半空中拐了个弯,在顾砚秋的沐浴露泵头上压了一下。   挤在手心闻了闻,牛奶味儿的,怪不得有时候闻到顾砚秋身上奶里奶气的。   洗完澡出来的林阅微也是奶里奶气的,躺进了被子里,手挨着顾砚秋腰,顾砚秋把书合上,关灯躺了下来。昨晚上因为睡姿进行过讨论的二人合理地选择了并排而卧,肩膀挨着肩膀。   林阅微鼻子在空中嗅了嗅,突然将脸埋进了顾砚秋脖子里,使劲拱了两下,抬起头,讶异地问:“你用的我的沐浴露?”   顾砚秋比她要早闻见,此时身体略微僵硬,很快缓和下来,淡道:“你不也是用的我的么?”   林阅微笑了声,说:“我喜欢你身上的味道。”   顾砚秋说:“我也喜欢,你身上的。”   林阅微侧对着她,睁着眼,忽而朝她那边凑去,很是迅速,可惜估算错误,只亲到了下巴。顾砚秋反手捏住她下巴,吻了上来。   林阅微闭上眼睛。   顾砚秋贴了一下她的唇瓣,事先说道:“你不要动。”   “为什么?”   “让你别动就别动,我说动你才能动。”   “行吧,我尽量。”   顾砚秋可能是在被子里捂久了,身上和唇上的温度都高得离谱。林阅微谨遵妻命,也不是她多听话,而是经过顾砚秋回家那段,她隐隐感觉听顾砚秋的没错。   林阅微不能动,除了软以外没有任何感觉,她甚至感觉自己要被亲睡着了,顾砚秋才在她耳边说,“动,慢点儿,动作小点儿。”   林阅微这才回应起来。   她选择性忽略了后半句话,只听到前一个字,接吻的攻势一向是暴风骤雨,今天刚要“暴”起来,顾砚秋两指钳着她侧颈一块软肉扯了一下,林阅微松嘴一声痛呼,疼得差点冒眼泪。   顾砚秋手不小心下重了,给她轻轻地抚了抚,说:“……我是让你慢点。”   让就让,为什么要掐她。林阅微这暴脾气,直接就将自己和顾砚秋掉了个个,让她尝尝自己招牌式的狂风骤雨。   顾砚秋:“……”   她也有点火气了,是谁嫌接吻没感觉的,自己好好学习了,她还这个态度,气得不想理她。顾砚秋侧过身去,背对着她。   “生气了?”林阅微自知理亏,但是脾气控制不住。她脾气最好的时候大概就是暗恋顾砚秋那段时间了,暗恋前和在一起后都是一样的狗脾气。   “我错了。”林阅微一根手指头轻轻轻轻地戳了戳她的背。   顾砚秋用鼻音哼了一声。   她肯哼说明没那么生气,林阅微忘记了她是怎么知道的,反正她就是知道。林阅微再接再厉,蹭过去从后面抱住了她。   “我真的错了,你再来一回,我保证听话。”林阅微撒娇道。大女子能屈能伸,给老婆服个软天经地义。   顾砚秋沉默了好几秒,说:“手。”   手?   林阅微后知后觉手碰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地方,收了回来,清清干涩的嗓子说:“对不起。”   顾砚秋回过头,如果此时开了灯,林阅微就会看到此时顾砚秋一言难尽的眼神。   顾砚秋从床头拿过手机,把之前她收藏的书签点开,直接交给了林阅微,闭眼道:“你自己看吧,我先睡了。”   “这是什么?”林阅微接过手机,一字一句地念出来,“不、得、不、知——10个、让、女朋友欲罢不能的接吻技巧,技技技巧?”   顾砚秋假装她什么都没听见,林阅微却在此时来推她的肩膀,好奇宝宝似的问她:“你都看过了啊?”   “……”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我说你怎么好像突然会一点儿了。”   “……”   “睡着了?睡得这么快?”   “……”   “那晚安。”林阅微一条胳膊越过来,撑在顾砚秋身侧,低头亲了她一下。   背对着她的顾砚秋终于忍不住扬了扬嘴角。   顾砚秋一直以为清心寡欲的自己在这方面够没有经验了,一切都要查,都要从头学起。没想到从来没有把谈恋爱列入到人生规划里的林阅微,连怎么丰富这方面的理论知识都不知道。   仔细想想,这样的恋爱也挺有意思的,可能没有程归鸢那样激情澎湃,但是别有一番滋味。   程归鸢谈过这样的恋爱吗,肯定没有。顾砚秋晚上给程归鸢打电话是想问她取取经的,现在想来,她还是和林阅微慢慢来吧。   顾砚秋临睡着的前一秒,看见旁边的手机屏幕还亮着,借着屏幕的荧光,能看到林阅微不时将舌头吐出来,似乎是在练习。   希望明天有一点进展吧。   顾砚秋是在某道目光不可忽略的强烈注视下醒来的,顾砚秋揉了揉眼睛,望着单手支着脸颊看着她的林阅微。   林阅微目光灼灼:“我昨晚一夜没睡,我还看了很多视频。”   顾砚秋:“……”   林阅微殷勤地把她从被子里拉起来,搬过她脚:“穿鞋。”   顾砚秋刚穿好鞋,林阅微已经一个箭步冲进了盥洗室,挤好牙膏,在顾砚秋进门的第一时间双手奉上:“请刷牙。”   作者有话要说:这将是故宫最后悔的一个晚上,亲手将攻交给了对方﹁_﹁   林攻冲鸭 第80章   “小顾总,你……”林至将咖啡放下, 不忍直视地别开了头, 说, “你的……”   顾砚秋神色淡淡,朝外摆了摆手。   林至弯了弯腰, 说:“那我先出去了。”   顾砚秋扳过办公桌面放着的那块镜子, 对着里面那个双唇饱满,红艳欲滴的自己,幽幽地叹了口气。   ……今天上班差点迟到。   好在天气逐渐凉了,她脖子上围了款薄丝巾,手勾着往上带一带便能挡住半张脸,不至于让公司其他人看见,林至么?在她办公室进进出出的, 没办法藏着,随便他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林阅微的学习天赋……顾砚秋回想起来,不知道怎么评价, 总之比先前的毛毛躁躁好了不少。林阅微的性格比较直白, 在顾砚秋给了她学习资料以后, 看了一晚上神采奕奕不说,而且把这当成了一项交流学习的项目。   叮咚——   顾砚秋解锁手机,看见微信聊天框里林阅微推送过来的一个视频,名字:涨姿势!这些接吻技巧你不得不知。   顾砚秋:“……”   顾砚秋把手机暂时放到一旁,开了电脑, 扫了网页版微信登录,关闭了提醒,开始工作。   等她手头告一段落,再点开和林阅微的聊天框,一整页都已经占满了——   女神教你接吻技巧,看完没感觉的你来找我   【接吻合集】深度教学篇接吻技巧之深吻   【接吻合集】进阶篇接吻的20个小技巧   【骗吻狂魔】接吻技巧大公开   脸红心跳——接吻教学   接吻——你知道多少技巧   ……   顾砚秋刷拉往上划了一下,估计了一下消息条数在二十条以上,在分享和分享中间掺杂着一些发过来的文字:   【两个木:这都是我昨晚上收藏的,你一起看看吧,比文字版的更方便】   【两个木:我要去工作了,晚上见】   【两个木:么么哒】   顾砚秋经过一番思索后,愣是没敢回复她,生怕林阅微会问起她的观后感。顾砚秋相对来说还是脸皮薄很多,根本没办法堂而皇之地和林阅微讨论。   好在林阅微忙起来很投入,不会发消息来狂轰乱炸。   ***   林阅微把她收藏夹里的视频全部发给了顾砚秋,之后便将手机往旁边一扔,打开了摆放在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里面放着的是一部十几年前的刑侦剧,以现在的目光来看,里面的演员都是老戏骨了。   虽然让邵雅斯帮她把关一下台词,但是林阅微没打算所有的都让是邵雅斯给她检查,否则一部三十五集的电视剧,岂不是让邵雅斯来演了,她自己也过意不去,而且无论是从她今后的演艺生涯还是现阶段的提高来说,都是有弊无利。   她把老剧抽丝剥茧,台词是其一,表演是其二,节奏是其三,一句一句拆开分析,但是又不能简单的模仿表演。先前在《演员练习生》的时候,她们上台演的都是经典曲目,每个导师都说过不要模仿别人的表演,而是要学会自己演戏,可以吸取经验,但是却不能模仿。   林阅微一直不知道这二者之间的度在哪里,现如今也都是摸着石头过河。有时候隐约感觉到触碰到了表演的真谛,有时候又被一堵无形之墙挡住,无法再前进一步。   林阅微一句台词一句台词地跟着电视剧里的人念过去,摸索着刑警应该有的说话节奏。眉眼异常沉着冷静,同样的一句话可以说上一千遍,全然没有她平日生活里的不耐烦。   林阅微眯了眯眼,按下了暂停键,她欣赏着面前空气中根本不存在的犯人的表情,好似在他脸上看见了终于显露出来的慌张神色,不紧不慢地说补了一句:“是谁告诉你,我们没有证据的?”   她抿起唇,收敛神色,让自己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轻蔑的笑意,唇角微讽,不慌不忙地又说了一遍:“是谁告诉你,我们没有证据的,赵柳年,你涉嫌蓄意谋杀,故意分尸……”   林阅微咬字清晰,和“犯人”你来我往地说完自己在《迷雾都市》里的台词,最后终于从犯人嘴里诈出来话,她手上的钢笔在白纸上划了一道,刺啦的声音十分刺耳,似乎是给嫌疑人下了最后的审判,忽然抬眼一扫“犯人”的表情,说:“嫌犯先生,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她理了理手里的文件档案,回身一推椅子站了起来,冲身旁的两个刑警点点头:“剩下的交给你们了。”她无视身后歇斯底里的嘶吼,头也不回地朝审讯室门口走去。   林阅微对这一遍感觉尚可,给自己奖励了一口水果,用牙签插好的指甲盖那么大的一点。   她划开被冷落了两个小时的手机屏幕,顾砚秋果然没给她回复,她才不信顾砚秋没看到,肯定是看到了故意不回的。   啧。   有本事查资料怎么没本事和她一起讨论啊,就算躲着不出声,林阅微也知道她肯定看过了。   闷里骚。   不对,林阅微精准地纠正,暂时只有闷,没有骚。   闷葫芦不回复她,林阅微也不勉强,她休息十分钟就要继续了,撩了也白撩,现在亲不到。   林阅微得空争分夺秒地往沙发上一躺,感觉肩背瞬间得到了放松,舒服地叹了口气。她举着手机在自己眼睛跟前,随手刷了刷微博上的消息。   她在输入框先搜了一遍自己的名字,看了看实时,除了粉丝的轮博纪录,正常的一条提到自己名字的还是在昨天,一个视频的分享,嗯……和邵雅斯的cp向剪辑视频。   节目都结束这么久了,居然还有新的cp粉入坑,也是有点神奇。   林阅微刷刷划过去,没看到什么有价值的内容,又搜了搜自己的广场,嗯……最新的一条是在好几天前了,评论寥寥无几。   她再搜了搜邵雅斯的,最新一条是十几个小时前,粉丝转发评论都很多,由此能看出来作为一个刚起步的小明星,曝光量有多重要。   若说林阅微会不会心里不平衡,她可以坦然地说不会,她只会为邵雅斯高兴。这个头开好了,希望以后会一帆风顺。   正看着某些一看就不是粉丝的人对邵雅斯的夸奖,这位主人公的名字就出现在了屏幕最上方的通知栏。   【邵雅斯:[录音文件]】   【邵雅斯:好了,你听一下吧】   林阅微秒回她。   【两个木:这么快?】   刚过去一晚上而已。   【邵雅斯:当然因为我是天才哈哈哈,分分钟搞定】   【两个木:谢谢】   邵雅斯没再回复,此时她斜斜地靠在保姆车的后座中,掌中的手机放松地握在手中,眼睛已经控制不住地合上了,发出细细的鼾声。坐在她身边的经纪人朝助理横了一眼,助理委屈,小声道:“我早上过去敲门的时候,床上的被子都没动过。”   经纪人坐过去,弯下腰,歪着头看清了邵雅斯手机上那个联络人的名字,经纪人沉下脸色。   又是林阅微。   怪不得她今天早上突然向自己问起来两个不相干的演员平时为人怎么样,那两个演员是《迷雾都市》官宣了的男一和女一,据她所知,方晓晓出事后顶替女二角色的就是林阅微,她早猜到为了林阅微打听消息来了。   这人怎么就这么轴呢,自己还没飞起来呢,千方百计就想着托对方,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   她大风大浪这么多年过来,什么没看过,这圈子里最靠不住的就是新人时期一路扶持过来的所谓朋友,一旦事业有了起色,都是竞争对手,互相捅刀还来不及,感情越深的捅得就越深,有时候有些事情是身不由己。要么就交圈外的朋友,要么等稳定后,再交的那些朋友才知道要怎么在这个名利场里维系彼此之间的关系。   经纪人屈了屈手指,恨铁不成钢地想在邵雅斯脑门上弹一指头,叫她傻白甜没心眼,但是临到关头,又将手收了回去。   她盯了邵雅斯好几分钟,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傻是傻了点,但也是圈里难得一见的赤诚之人,大不了自己护着她点,要是谁敢动她,尤其是林阅微,她也不是好惹的。   经纪人心情复杂地在邵雅斯额头轻轻点了一下,熟睡的邵雅斯立刻睁了睁眼睛,看清楚面前的人,自然而然将脑袋枕到了经纪人肩膀上,用鼻音“哼唧”了一声,继续睡了。   助理在边上瞧着,总觉得眼前这一幕场景有哪里怪怪的。   邵雅斯在经纪人的怀里睡醒了,坐正后吸了吸鼻子,低头看了看自己自动锁屏的手机,拿起来给林阅微继续发消息:【你们那个剧组的男一和女一挺好的,而且听说脾气特别好,喜欢帮助新人,绝对不会有谁排挤你的,我听我经纪人说的,她懂的好多啊】   邵雅斯说到这里往经纪人那里看了一眼,面露崇拜,继续打字道:【我经纪人真的好厉害的,你要是能和我签在一起就好了,可惜去了果实】   她经常在私底下露出这样的眼神,经纪人已经习惯了,推了推眼镜,温柔地点点头。邵雅斯没看见她镜片后的目光充满寒意。   既然邵雅斯不愿意和她适度保持距离的话,那么就由她来吧。   林阅微这边收到邵雅斯的消息自然是放心了许多,拍戏时剧组的气氛是很重要的,如果是相处愉快的剧组,对林阅微这样的新人还是大有裨益的,林阅微听说邵雅斯受排挤后就隐隐有了这种担忧,现在邵雅斯不亚于给她喂了颗定心丸。   其实这些消息按理来说陈萱也会告诉她,只是还没到时候,陈萱不会现在和她讲,多半是到剧组的时候才会和她详说,林阅微对陈萱不能说毫无芥蒂,陈萱又十分忙,自然也不好提前问她。   她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感谢邵雅斯,谢谢说得太多,显得苍白而没有诚意,林阅微干脆约了她下回一起出来吃饭。邵雅斯一提到吃完全忘记了作为一个演员的自我要求,把燕宁大街小巷的美食说了个遍,林阅微都应了。   邵雅斯总共就在保姆车上那点时间可以玩手机,之后便将手机充公,趁着化妆的时间研究今天要拍的两段戏。   林阅微把邵雅斯的台词和自己的台词作比较,琢磨着琢磨着,她不动了,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道灵光,那堵一直挡在她面前的墙便隐隐有了松动的趋势,她感觉自己就快抓住了,小径尽头通往的那道门,什么叫自己的表演。   林阅微一动不动地呆坐了半小时。   手机铃声响起来,她暴躁地跳起来,看都没看,直接静音,迅速塞进了毯子下面。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sorry……”顾砚秋放下贴在耳边的手机,慢慢皱起了眉头。   作者有话要说:顾总:因为入定不接我电话,你等着:) 第81章   顾砚秋在半个小时后,重拨了一个电话给林阅微。   “对不起,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请稍后再拨……”一模一样的机械女声, 顾砚秋在微信里给林阅微留下了个三个问号。   【西顾:怎么不接电话?】   等林阅微从忘我的状态里出来,她匆匆丢给顾砚秋一句“在工作”, 便跑到了洗手间, 把自己关了起来,这一关便又是一整天。   顾砚秋回家没见到她,洗手间紧闭,她静下心来思考了一番洗手间的钥匙在哪里,然后用钥匙开了门。林阅微果真在里面,手里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副手铐,在自己手上转着。   顾砚秋和她打了个招呼, 体贴地带上门。   她动作很慢,心里抱着一丝林阅微大约会出来亲她的希望,一直到她把门全关上,林阅微的眼睛也没有往外看一眼。   顾砚秋最后往门的方向看了一眼, 到和洗手间一墙之隔的厨房给自己做晚饭吃。   她今天买了菜, 有排骨有鱼, 难得做两个大菜,本来是为了晚上继续试验接吻养精蓄力的,现在看来,应该不需要借助这个补充精力了,应该担心本来的精力用不用得完才是。   “这个鞋印里有红色血迹, 小方……”林阅微单膝蹲下,捻着指尖根本不存在的泛红的泥土,仔细凑近嗅了嗅,“……”   忘词了。   林阅微:“……”   她拉开门,闻着味儿到了厨房,顾砚秋系着小熊围裙,面前的炒锅腾腾地冒出热气,她脸上亦有细密的汗珠。   林阅微伸长脑袋看了一眼:“鱼。”   突然的出声让顾砚秋回过了头,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说:“你吃吗?”   “我不……”林阅微刚要说自己不吃,肚子便咕噜噜地叫了起来。她今天太投入,早饭后粒米未进,连水都没怎么喝,胃部到现在才找到机会强烈抗议。   “吃点吧。”顾砚秋道,“我听说很多明星都饮食不规律导致胃病的,你现在在家,少吃一点没什么问题,大不了不吃米饭了。”   “这……”   顾砚秋赶在她再次开口前打断她,抢先道:“之前你不是说你演的这个角色是要进行训练的吗?训练的话运动量肯定特别大,不多吃点怎么行。”   “我……”   顾砚秋继续说:“我没怎么放油,可以放心吃。”   顾砚秋说个没完,林阅微哭笑不得地打断她道:“我想说我吃,我午饭还没吃呢。”   顾砚秋脸色微红,清了清嗓子,问她:“怎么不吃午饭?”   林阅微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手背在嘴角擦了擦,说:“忘记了。”   “这也能忘?”   “有一阵想起来了,但是一想到午饭还要自己做,我就让自己赶紧又忘记这件事。”   林阅微说得坦坦荡荡,却在说完以后,见到了顾砚秋忍不住上扬的嘴角。   “你笑什么?”   “我笑了吗?我是在想下碗面条有什么麻烦的,冰箱里就有,一共都不会超过十分钟,实在懒的话可以叫外卖啊。”   林阅微对着她煞有介事地摇了摇手指,一连说了三个:“NO。”   “那是什么?”   “我除了懒得做以外,还懒得吃。”   顾砚秋这回真不知道说什么了,林阅微看着她哑然的表情,禁不住大笑出声:“骗你的,你怎么好骗?”   顾砚秋定定地看了她两秒钟,忽然别过脸。   林阅微小小声说:“不是吧,你生气了?”   顾砚秋不吭声。   “真生气了?”林阅微朝那边走去,顾砚秋故意不让她看到自己的脸。   林阅微笑不出来了,逗归逗,她半点都不想看到顾砚秋生气,林阅微一手按着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捧住了顾砚秋的脸,将她慢慢转了过来,对上一双幽静如水的眼眸。   “我错了。”林阅微心里突然不是滋味,迅速道。   顾砚秋将脸甩了甩,挣脱开她手掌的钳制,淡淡地说:“我要起锅了。”   “我给你拿盘子。”林阅微火速去找了张盘子来,双手奉上。   “错了,要长条形的,专门装鱼的。”   得到确切信息的林阅微第二次终于找来了对的盘子,顾砚秋接过盘子,将鱼装盘,林阅微接着端上桌。顾砚秋朝一旁努了努嘴:“排骨。”   “来咯。”刚进门的林阅微吆喝了一声。   两荤一素一汤,林阅微将功折罪,给顾砚秋盛了碗饭,放在自己对面,她自己则是拿了个空碗,望着桌上的菜垂涎欲滴。   顾砚秋本来就没生气,就是林阅微逗她她也逗回去罢了,谁知道林阅微当了真,还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此时见她想吃又不敢吃的样子,只觉好笑,嘴角便浮现出浅浅的笑来:“吃吧。”   林阅微用自己还没用过的筷子给顾砚秋夹了一块鱼肉,又加了一块排骨,两根青菜,每一样菜都不冷落,然后道:“你先吃。”   顾砚秋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会儿,等林阅微等不及先吃了一口鱼肉,满足地弯起眼睛,才缓缓动了筷子。   林阅微在吃第一口的时候告诫自己要节制,等她第二次要想起要节制的时候,面前盘子里的鱼已经见了底,只剩下鱼头和一副骨架。   林阅微:“……”   顾砚秋将排骨往前推了推。   林阅微抽纸巾擦嘴,于事无补地说了句:“失礼了。”   “自家人有什么好失礼的,吃吧,大不了待会儿去健身房练两个小时。我陪你一起去。”顾砚秋说。别墅一楼有两间房打通了做了健身房,要健身很方便。林阅微的身手一看就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肯定常常跑这种地方。   “我吃饱了。”林阅微说,“不过健身房是可以去的,我正好有点事情。”   事情?   顾砚秋心想:什么事情?   一个小时后,两人一起进了健身房。   林阅微踩着椭圆机,身边就是顾砚秋。林阅微说:“热个身,热身完了你和我打一架?”   顾砚秋问:“为什么?”   林阅微解释说:“我不是马上要参加集训了么,我想找个人试试身手,上回在S市,你不是把我按在酒店门板上了么。”   “所以你找我?”   林阅微点头。   “有护具吗?”   林阅微摇头:“点到为止。”   顾砚秋说:“我拒绝。”   林阅微诧异:“为什么?”   顾砚秋说:“我怕伤到你。”看见林阅微面露不悦,她又道,“也怕你伤到我,好好的在家,为什么要打架?”不管是真打,还是点到为止,顾砚秋都不想将拳头对准林阅微。   “不是打架,是切磋。”   “切磋也不行。”   “你这个怎么这么拧巴啊?”   “是我拧巴还是你拧巴?你要是想练习的话可以随便去哪个俱乐部找人练一下啊,为什么非要找我?”   “我不是信任你么?难道你要我去找那些臭男人……和臭女人。”林阅微瞪着眼,不假思索地说了出来。   “……”顾砚秋一时竟然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林阅微趁胜追击,从椭圆机上跳下来,稳住身形后,搂住顾砚秋的腰吻了上去,两人笨拙地试探过几次后,由浅至深,终于第一次窥探到了深吻的门径。   林阅微在一旁的器械座椅上坐了下来,搂着顾砚秋坐在自己腿上,唇舌碰触传过来的极致感受让顾砚秋暂时忽略了这个细节,她抱紧了林阅微,而她也能感觉到对方紧抱着她,亲密无间地贴在一起,没剩下一丝距离。   林阅微还没学会换气,纠缠了许久后忍不住暂时分开喘口气。   顾砚秋从她腿上下来,将她压在椅背上,自己弯下腰,托起她后颈,极具侵略性地吻着她。   林阅微有点晕。   一定是她昨晚学习得不够认真,怎么被压制得毫无反抗之力。不行,她要反客为主,她手撑在旁边的器械上打算起身,顾砚秋却先一步按住了她的肩膀,不让她起来。   林阅微:“!!!”   顾砚秋怎么能这样!不行,她要反抗……反抗失败……好舒服啊……她不能堕落,继续反抗,反抗依旧失败,而且身体越来越软……换成浅吻了,顾砚秋一定是偷偷补课了,她平时在公司上班都这不务正业的吗……起来,不愿意做奴隶的人们,她一定要……算了,还是享受吧。   林阅微经历了复杂的心理斗争,最后决定放弃抵抗。   偶尔输一次没什么大不了的,下次她会赢回来。   林阅微双臂不自觉地将手环上了顾砚秋修长的脖颈,顾砚秋从中品出了她的软化,心花怒放,趁热打铁。   林阅微被她吻得喘不过气,但是太舒服了不舍得停下来,直到她听到了一丝奇怪的声音。   不是啧啧的口水交缠声,而是另一种。   她分了一丝神智出去,发现那种声音是从自己口中发出的……快断气似的喘气声,和隐隐掺杂在其中情不自禁地低低的嘤咛声。   林阅微再仔细听了听,顾砚秋也有呼吸急促的喘气声,但是没有别的声音。   林阅微趁着双唇分开的间隙呼吸新鲜空气,问道:“你为什么没有?”   “什么没有?”顾砚秋目光痴迷,指尖轻扫过林阅微软软的下唇,长长地吐出口气,总算有一次尽兴了。她回忆着白天学习的理论知识,根本没有听清她在说什么。   林阅微顿了一下,说:“嗯。”   “嗯?”   “对。”   顾砚秋没听懂她在说什么,作势又要上前,林阅微却在此时不配合了,“你回答我的问题啊。”   “什么问题?”顾砚秋无奈之下只好站直了看她。   “就是……”林阅微定定地望着她,说,“嗯。”   顾砚秋:“???”   林阅微急道:“你怎么那么笨啊。”   顾砚秋:“……”   林阅微两手抱着身前,看了她一会儿,自己继续去跑椭圆机了。   顾砚秋在原地呆立了一会儿,自己重复着这个单音节,简短的、拉长的,千回百转的,在某个瞬间突然电光火石地明白了,林阅微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顾砚秋上网搜了一下,而后哭笑不得地想:她这要怎么跟她解释,难道要说因为她更敏感吗?还是说每个人不一样,有的人会,有的人不会,不管是哪一种,林阅微大概都不会接受。   林阅微哪都好,就是有的事非要和她争个输赢,估计连这种事也是,头疼。   林阅微在椭圆机上踩了一会儿,悄悄回头看顾砚秋,顾砚秋坐在那儿玩手机,她突然福至心灵,自己也偷偷摸出手机,飞快打字,在搜索框里输入:为什么接吻的时候会发出声音。   一条一条答案点进去后的林阅微:“……”   林阅微简直想扇自己一个巴掌,为什么要问顾砚秋这个问题,现在顾砚秋肯定在心里笑话她,又输了一城,还是自己送上去的。   她调高了椭圆机的坡度,一脚一脚用力地发泄自己过剩的精力。   而此时已经组织好合适语言的顾砚秋走了过来,艰难地启齿道:“阅微……”   林阅微察觉她的动作,立马提前调低坡度,脚踩得要飞起来,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热爱运动的癫狂中,对顾砚秋所说的话充耳不闻,顾砚秋连喊了她两遍,她都没反应,只得住了口。   原本是打算做的热身运动变成了疯狂运动,林阅微满头大汗地下来,坐在椅子上按摩自己的小腿,顾砚秋已经提前回去了,说好的切磋也没有切磋成。   林阅微白天就把当天的剧本任务完成得差不多,晚上继续看之前的课程做笔记,这些事情她一般都是坐在床上做的,于是她和顾砚秋大概有三四个小时是要清醒地独处的。   林阅微目不斜视地开门进房间,拿了睡衣便迅速闪身,移形换影似的钻进了浴室,全程都不敢直视顾砚秋的眼睛。   莫名其妙被冷落的顾砚秋:“???”   又怎么了这是?   恋爱的女朋友就像是六月天,说变脸就变脸。   变脸的林阅微洗了大半个小时的澡才钻进了被子里,板着张脸,打开了她放在自己那边床头柜上的平板,戴上耳机,连句平常的问候语都没有。   顾砚秋开口道:“阅微……”   林阅微头皮一紧。   来了来了,果然来了,顾砚秋肯定是要旧事重提,来嘲笑她了,要不就是一本正经地给她解释她为什么会发出声音,顾砚秋看着大方,其实心里蔫儿坏,小心眼还记仇!   自己坚决不能给她这个机会。   林阅微转过头,严肃地打断顾砚秋的话:“我先学习,有事睡觉的时候再说。”   顾砚秋望着她格外认真的眼神,不由自主地点了头。   林阅微将平板偏了一点角度,确定顾砚秋看不到上面的内容,点开浏览器输入搜索:怎么让女朋友接吻的时候发出声音。   顾砚秋看着看着书,感觉身旁的人有些异样,偏头望去,林阅微脸颊飞上红晕,睁大眼睛,克制地啃着自己的手指头,一副“天啊居然还可以这样”的既害羞又求知若渴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林攻总是能够把不利的条件变成对自己有利的﹁_﹁   冲鸭!   故宫……emm加油   这对应该是最纯情的一对了,老司机石榴榴不禁老脸一红 第82章   “我睡觉了?”快十二点,顾砚秋偏头看了眼戴着耳机在学习的林阅微, 问道。   “嗯?”林阅微摘下一只耳机。   “我先睡了?”顾砚秋重复了一遍, 用的仍旧是疑问的语气。   林阅微“哦”了一声, 说:“睡吧,晚安。”   “……晚安。”   顾砚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林阅微疑惑地眨了一下眼睛。   顾砚秋躺下来, 一侧的被角翘起来, 肩膀暴露在外面,她反手去掖被角,不知怎的一直没办法压得严实,她似乎抱怨一样自言自语了一句:“怎么回事?”   眼前落下一道阴影,林阅微转身压下来,越过她的肩膀,一只手给她将被角围在她颈下, 拍了拍,温柔道:“好了,睡吧。”   顾砚秋抿了抿唇。   林阅微意外地看懂了,低头温情脉脉地在她唇上啄了一口。   顾砚秋满意了, 莞尔, 问她:“你昨晚就没睡, 不会困吗?”   林阅微说:“还好,没太感觉困,下午有一段困了,那时候在忙,没空睡, 后来困劲就过去了。”   “那……晚安。”顾砚秋唇角勾起。   “晚安。”林阅微又亲了她一下,正打算起身,顾砚秋却反手环住了她的脖子。   此时林阅微上顾砚秋下,天然的优势,林阅微刚被演员前辈们熏陶过的心灵又开始蠢蠢欲动。   两人唇瓣相接,顾砚秋正想将这个吻加深,林阅微却突然撤离,一根食指压在她的唇上,阻止了她进一步的动作。   顾砚秋睁开迷离的双眼,里面充满了疑惑不解。   林阅微边回忆着视频里的教学,边单手捧着顾砚秋的一边脸颊,充分利用上了手指,细细地抚过她灯下精致的眉眼。林阅微从小娇生惯养,十指不沾阳春水,指腹光洁平滑,徐徐摸上来的时候带着陌生却让人心痒的暖意。   林阅微目光专注,指尖从额头到眉毛、眼睛、鼻梁,一路往下。   当她手指下滑到上唇中央那颗不甚明显的唇珠,在唇珠边缘用指腹轻轻按压时,顾砚秋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做了一个抬头的动作。   林阅微心里暗暗得意:果然,到这里对方就会忍不住发出主动的讯号。   接下来是怎么做来着?   哦,该亲了。   林阅微低下头,顾砚秋直接仰起了脖子,正要迎上对方的时候,林阅微偏头,吻落在她的脸颊上。   顾砚秋:“……”   她那个偏头的动作实在太明显了,顾砚秋早就不知道去哪儿的神智突然回来了一点,眼睛微不可查地眯了一下,看出林阅微那张充满了冷感的美丽脸庞上隐藏得不太高明的局促和犹豫……或者说是思考?   顾砚秋嘴角微微一翘,很快将笑意隐没下去。   本来教程上写的是要一边断续却富有节奏地亲吻脸颊再配以撩人的笑容的,相辅相成,双管齐下,但是林阅微实在太紧张了,而且她不知道“撩人”这个充满了主观色彩的词究竟是个什么形容词,你让她对粉丝和镜头她可能思考一番还能做出来,对着顾砚秋……她还是少做少错吧,万一弄巧成拙,白费了营造出来的气氛。   所以林阅微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柔和,其实不用刻意表现出来,心里自然而然充盈的温情就能够让她保持几乎可以用“温柔”来形容的神情。   林阅微温柔地啄吻着顾砚秋的嘴唇,一下又一下,开始还想着要掌握时间,后来就忘记了,全凭本能驱使。   顾砚秋素颜和淡妆的时候差别不大,如果非要说区别的话就是显得小一点,小且可爱。   顾砚秋本来样貌长得就比实际年龄小,平时打扮会刻意把自己往轻熟的风格走,她毕竟不是学生了,在公司还要和顾飞泉等人斗智斗勇,看起来沉稳就显得重要了。   林阅微突然福至心灵地开了个小差:为什么小说里的总裁那么多的禁欲款,一个个城府都深不可测,再不济也是要极为沉稳,运筹帷幄之中,都是为了让别人信服。   哪怕顾砚秋工作之外其实很喜欢穿潮牌,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大学生甚至高中生,青春逼人,活力四射。   什么时候才能和活力四射的顾砚秋出去玩一玩,她一定是个很好的同伴。   小且可爱的顾砚秋卸了妆,唇色呈浅粉色,弹性很好,光贴上去的感觉就让人心尖止不住一颤,林阅微在一次次的啄吻下差点儿忘记了她是要做什么。   只是浅吻,林阅微的呼吸便渐渐加快,终于在一次双唇相贴后,顾砚秋从后兜住了她的后脑勺,不让她离开。   顾砚秋含住了她的下唇,林阅微的下唇比上唇薄,尝起来别有感觉。   林阅微有一瞬间的飘飘然,直到顾砚秋松开她,用略微沙哑的声音说道:“试够了么?”   林阅微理智瞬间回笼。   她她她她……她是怎么知道的?   林阅微诧异的眼神一点都没有瞒过顾砚秋,顾砚秋叹了口气,道:“你又偷偷看什么了,给我看看?”   上午还大方分享接吻教学视频的林阅微此刻却果断拒绝道:“不给。”   顾砚秋:“……”   她意外地说:“这么小气?”   林阅微理直气壮:“我再小气能有你小气?你不但小气还记仇,你自己说的。”   顾砚秋哑然失笑。   林阅微说:“继续。”   顾砚秋闭上眼睛,就听林阅微在她上方说:“没感觉了,都怪你破坏气氛。”   顾砚秋笑着道:“我错了,对不起。”   林阅微认真琢磨了她这句“对不起”,下意识皱起了眉头,说:“下次不要说对不起这个词,听着怪怪的,好像很见外。”   “不好意思?”   “稍微好一点,尽量少用吧。”   气氛被破坏掉了,再酝酿回来又花费了不少时间。   两人呼吸渐渐加快,主卧室的灯光温暖明亮,她们看着对方的脸,很清楚地将对方的眼睛、睫毛、鼻梁、已经吻得红肿的唇瓣,甚至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都看得一清二楚。   林阅微闭眼含住了顾砚秋的上唇,细腻地吮吸。   一切都和先前没什么两样,只有林阅微知道她的手探到了顾砚秋耳后的那一小块皮肤,教学里还说了很多其他的地方,但是两个人现在还都有点纯情,林阅微怪害羞的,只敢碰碰耳朵之类。   林阅微一手掌心托起顾砚秋的下颌,指腹在耳后细嫩肌肤上轻抚。她是半坐着的,另一只手撑在顾砚秋枕边,慢慢地她感觉这样的姿势十分费劲,索性躺了下来,撑在枕头上的那只手从颈下探进去圈住顾砚秋脖子,将顾砚秋带进自己怀里。   鼻息越来越重,双颊渐渐泛红,就在林阅微感觉自己又快窒息得赶紧换气的时候,她率先感受到了顾砚秋在自己怀里极轻地发起了抖。   她勉强撑开一线视线,看见顾砚秋意乱情迷的神情。   林阅微不知是哪门子的任督二脉被打通,突然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换气,果然意志的力量是伟大的,她在心里感慨道。   ……   双唇分开的时候,两人额头相抵,都喘得很厉害,顾砚秋甚至偏过头到一旁咳嗽,林阅微端起自己的水杯喝了两大口水,将杯子递给顾砚秋。   “不介意吧?”   “咳咳……你都喂过我了,还说什么介不介意的。”顾砚秋压了压自己的咳嗽,把水喝完了,长叹了一口气。   林阅微挑眉:“怎么?”   顾砚秋按了按眉心,说:“有点儿没缓过神。”   林阅微乐了,问:“刺激么?”   顾砚秋也跟着笑:“嗯,刺激。”   林阅微神秘兮兮地“哎”了一声,说:“你刚刚……嗯了,你发现了吗?”   “嗯?”顾砚秋原先没明白,后来回过神来,失笑道,“那不是正常的吗?”   说明她是个身心发育都很健康的成年女人。   “嗯嗯嗯,正常正常。”林阅微自顾自靠在床头笑,感觉自己比中了一个亿还要开心。   顾砚秋突然眯了一下眼睛。   林阅微说:“干什么?”   顾砚秋问:“你晚上搜的什么?”   林阅微闻声心里一动,说:“没搜什么呀。”   顾砚秋说:“我都看见了。”   林阅微肯定她是在诈自己,她们俩睡的床那么大,中间隔了快一米,她还特意调了平板的角度,笔记本挡了一下,顾砚秋无论如何都看不到。   “哦,就搜了几个电影片段。”   顾砚秋意味深长地笑了下,不再与她争辩,说:“这次我真的睡了。”   “睡吧睡吧。”餮足的林阅微舔了舔自己的唇瓣,感觉自己的心跳还处在急速跳动的频率里。   顾砚秋关了自己那边的灯,闭上眼睛,可能是方才也算是消耗了一点体力的原因,她入睡很快。林阅微把今天没完成的任务继续完成——她晚上有一段时间都在忙杂事,耽误了,所以直到床头柜上的时钟数字跃到了两点三十五,林阅微才打了个哈欠,躺下来立刻睡着了。   顾砚秋在到达公司不久,便如昨天一样收到了来自林阅微的分享:   【两个木:[视频链接]】   【两个木:我早上看的,发给你】   她勾起唇角,戴上耳机点开,果然是教怎么让女朋友接吻的时候发出声音的。   这个人……她无奈又好笑地摇了摇头,收藏了这个视频。   自打昨晚有了一个很好的开始后,林顾二人便少借助于网上的资料,技巧都是大同小异,最重要的还是感情的培养。   她们两个人隐隐约约地感觉彼此之间差了点儿什么,类似于激情却又不单单是激情的东西,只能归因于感情不够深厚,不过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培养,她们不着急,适应着这种缓慢却温情的节奏。   顾砚秋公司时忙时不忙,每逢周一都要在会议上和顾飞泉大吵一架,顾槐身体每况愈下——顾砚秋私下问过,顾槐都是说他装出来的——自然是他亲儿子顾飞泉充分代表他的意志,而和顾槐对立的大小吴一派隐隐有以顾砚秋为首的倾向——当然,他们不是心甘情愿让顾砚秋来领导他们,只是拥有共同的敌人的便是朋友,对手是顾槐,他的亲女儿顾砚秋是一把能插到心尖上的利刃。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所有人都各有注意,心里的算盘都敲得噼里啪啦响。   “小吴总,我敬你一杯。”顾砚秋脸上微有醉意,举起酒杯的手却是稳的。   小吴总跟她碰了个杯,舒坦地啧了一声,眉毛眼睛都短暂地皱成一团,片刻后放松下来,笑着说:“我敬你才是,为难你了。”   “有什么好为难的,他不仁就别怪我不义。”顾砚秋眼睛里闪过一丝戾气。   “是啊,我也这么说呢,论学历论血脉论能力,他顾飞泉有哪一样比得上你,你爸还非要扶他上位。”小吴总摇着头,叹气道,“真是老糊涂了。”   “想当年我们几个一起发展公司的时候……”小吴总说到这眼眶竟微微红起来,摆摆手,“唉,不说了不说了,好歹兄弟一场。”   “可不么?”顾砚秋坐了下来,一只手撑在额头上,手上的酒杯在桌上用力点了几下,“我爸,啊?他不但老糊涂,还落伍,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只要一上市,天瑞的市值立马就要翻上好几倍。”   小吴总:“是啊,你说说……”   “不想说他,”顾砚秋烦不胜烦,打断他的话,手往前一送:“走一个。”   两个杯子在空中相撞,杯后是两个人心照不宣的眼神。   顾砚秋坐在后座,给自己戴上了眼罩,开车的是林至,林至心里是知道公司的内斗的,也知道顾砚秋是跟大小吴一派的,他是无条件信任顾砚秋的,但是顾砚秋最近出门应酬的次数越来越多了,隐隐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林至把她送到了别墅门口,和上次不一样的是,里面亮着灯。   有人?   顾砚秋推门下来,和林至挥挥手。   林至驱车离开,习惯性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在别墅的门口,顾砚秋好像和一个人站在一起。林至打了一下方向盘,那个人影便一闪而逝,是男是女都没办法分辨。   林至啧啧了两声。   没想到小顾总还金屋藏娇了,进展神速啊,不愧是他老板。   别墅门口,顾砚秋单手揽着林阅微的肩膀进了门:“怎么出来了?”   “听到车的声音了,就出来看看,反正我也闲着没事。”林阅微凑近她嗅了嗅,嫌弃道,“好重的酒味。”   “我去洗澡。”顾砚秋走了两步,视线笔直地往前看,走出来了一条斜线。   林阅微无奈道:“我扶你上楼吧。”   顾砚秋说:“谢谢。”   林阅微装作没听清的样子:“你刚说什么?”   顾砚秋笑起来,“我说,好的。”   林阅微把她扶上楼,拿好睡衣,问她:“能自己洗澡吗?”   顾砚秋失笑了一会儿,她只是喝了点酒,既没有喝醉也没有残疾,怎么就不能洗澡了?顾砚秋眼睛一转,笑道:“我不能洗,你帮我洗吗?”   林阅微一扬下巴,说:“好啊,你脱衣服。”   下一秒,浴室门在林阅微面前迅速关上。   这次大笑的轮到林阅微了。   顾砚秋洗完澡还是有点晕,直接往床上坐了,双手抱着膝盖看着林阅微收拾行李,皱了会儿眉头,恍然道:“明天就要进组了吗?”   “是啊。”   “这么快?”   “快么?”林阅微背对着她,“我还觉得慢呢,只有工作能让我踏实,天天在家研究剧本,我还是感觉有点慌。方晓晓前车之鉴在先,万一临门一脚再给我把女二号给撸掉了。”   “方晓晓有黑历史,你又没有。”   “谁知道呢?”   “……”顾砚秋无语道,“你有没有黑历史你自己不知道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林阅微叹了口气,说,“就是你不知道这个圈子里会有多少意外发生,哪怕你什么事没有,半路被截胡角色都是正常的,只有你拍了这部剧,放了,然后反响很好,你才能放下这份心,但是这份心放下了,就有下一份心接着让你操,可能同时有好几份,操不完的心。”   林阅微将叠好的衣服装进收纳袋,铺平在行李箱里,顿了顿,特别不是滋味地说:“我这两天晚上做噩梦,梦见自己要么当了小三,要么吸毒,要么偷税漏税好几个亿,要么就是有个有权有势的人把我给顶替了,吓得一身冷汗地醒过来。”   顾砚秋心里酸酸的,她不知道一向都表现得强大的林阅微其实心里这么不安。   “过来,抱一下。”   林阅微回头看看顾砚秋敞开的怀抱,跑过去抱了她一下,顾砚秋埋进她怀里,林阅微低头看着她的脑袋,好笑道:“到底是你需要安慰还是我需要安慰啊?”   “我。”顾砚秋语出惊人。   “什么?”   “我说我,我头晕。”   “头晕你还不睡觉?”   “最后一晚上,下次见面就要好几个月了,我想多看一会儿。”喝了酒的顾砚秋意外的软绵绵,说话带着鼻音,瓮声瓮气。   “那你看吧,”林阅微狠狠地揉了她一把,刚要把手放开继续去收拾,突然打消了这个念头,“我先等你睡着吧,你睡得比我早。”   “嗯。”   林阅微抱了她一会儿,感觉这样的姿势顾砚秋大概很难睡着,于是将她放下来,视线落到顾砚秋脸上,嘴角不由得翘起来。   顾砚秋已经睡着了,过了多久?两分钟还是三分钟?   林阅微放轻了声音继续收拾行李,她的衣服多,但是剧组应该没有多少发挥余地,所以带得不多,大部分都是些护肤品,一套不够,带了两套,去跟特警特训可不是开玩笑的,自己这身细皮嫩肉拍完戏估计要养好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其他的也没什么了,林阅微想了想,把顾砚秋送她的兔子给带上了,压在箱底。本来也想把佛珠带上的,但是那东西太贵了,而且万一弄脏了,她都不知道怎么保养,最后还是留在了家。   说到这串佛珠,顾砚秋送给了她,现在还是在顾砚秋那儿,林阅微生怕自己哪里没弄好,索性和顾砚秋的那些珍藏放到了一起,她要的时候再拿。   林阅微在卧室里看了看,最后才将目光落在床上熟睡的顾砚秋身上,其实她心里最想带的是顾砚秋,要是有任意门就好了,白天在剧组拍戏,晚上她就从任意门回家。   林阅微都觉得自己想得太美了,弹了弹自己的脑门,去洗澡睡觉。   林阅微让王圆圆叫了车在小区外面等着,她站在大门口,朝里面的顾砚秋挥了挥手:“不用送了,一会再让他们给看到。”   顾砚秋点点头,站在那儿没动。   林阅微走出几步,忽然回头,顾砚秋还在那儿,抿起的嘴唇还没来得及松开。   林阅微冲回来,把顾砚秋压在了玄关,深深深深地吻住了她。   唇分。   林阅微头也不回地走了。   顾砚秋关上了门。   “我到了,开门吧。”林阅微食指压着耳朵上的蓝牙耳机。   王圆圆刚一开门,一道人影便窜了上来,稳稳地坐在了椅子上。王圆圆吓了一大跳,看清了上来的那个人是林阅微,才将手上的矿泉水放下来,递到林阅微手上。   “今天心情不好?”   “还行。”林阅微仰头灌了两口水,打起精神,问道,“陈姐呢?”   王圆圆:“她还在公司,我们从这里过去接她。”   “好。”林阅微从兜里摸出手机,打算给顾砚秋发个消息,却瞥见王圆圆异样的眼神。   “怎么了?”   王圆圆从包里摸出一面镜子,打开,林阅微探头望去,方才还保持着笑容的脸孔冷下来。   王圆圆又给了她一张纸巾,低声说:“我不会告诉陈总的。”   林阅微神情自若地把唇上属于顾砚秋的口红印擦掉,一颗心却是往下沉了沉。她今天出门匆忙,又情难自禁了一下,没想到就这么快就暴露了。   她眼睛微微眯了一下,打量着王圆圆。王圆圆长得非常普通,是放在人群里一打眼就能看不见的那种,然而那双眸子里却闪烁着不同寻常的光芒。   相信她?还是敷衍她?   看似有选择,其实是别无选择,林阅微收回了和她的对视,说:“我相信你。”   王圆圆便笑了一下。   林阅微这才发现,她这位助理轻轻地笑起来的时候,右侧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一下子就让她整个人变得亲切了不少。   王圆圆说:“其实你不用对我这么防备,我和你签了保密协议,只要你不让我说的,我一个字都不能说,包括陈总,而且公司只给我发基本工资,你才是那个决定我到底拿多少薪水的人,我帮着陈总对我有什么好处呢?”   王圆圆顿了顿,故作深沉道:“无论在哪里,叛徒都是没有好下场的。”   林阅微差点儿被她逗笑了。   王圆圆问她:“可以走了吗?”   林阅微点点头。   王圆圆按下对讲,让前面的司机开车。   保姆车去公司接上了陈萱,一行三人便前往机场,赶去剧组的飞机,取景地和集训地都是在一个地方,N市,燕宁过去要坐两个小时飞机。   林阅微下车后,由陈萱带着去找了导演,杨啸对她印象很深,这阵子林阅微在钻研剧本的时候也跟杨啸讨论过,两人已经有了些交流了,杨啸和她轻轻地拥抱了一下,最后拍了拍她的肩膀,一脸老怀甚慰的表情,搞得林阅微压力倍增。   陈萱笑着和杨啸握了握手,说:“杨导可要好好照应照应小林,她是个新人,不过该调教的时候也要好好调教,不要心软,孩子是认真想学东西的。”   杨啸笑眯眯道:“那是肯定的。”   林阅微后颈一寒,感觉杨啸的笑容并没有看起来那么的纯善。   男一和女一还没来,林阅微是最早到的,陈萱领着她转了一圈,认了认人,说:“男一号叫秦黎,为人挺忠厚老实的,演技很好,你跟着他可以多学点儿东西,至于演女一的那个屈雪松,你平时遇见了尽量离她远一点。”   “为什么?”   陈萱皱眉,看着她说:“她是个‘集邮’爱好者。”   林阅微听不懂,但一旁的王圆圆脸色一变,显然明白了,陈萱朝王圆圆使了个眼色,王圆圆拉着林阅微到了一旁,低声说:“就是……”   她这样那样耳语一番。   林阅微猝然睁大眼睛,下巴都快掉在地上了。 第83章   明星是高危职业。   在娱乐圈里工作,是需要承受很高的精神压力的, 于是有的人就会通过各种各样的办法来纾解自己的压力, 有的酗酒, 更极端的,会去吸毒, 还有另一种, 那就是“集邮”,字面意思,收集邮票,那些邮票就是一个个的男或女演员,和他们上床。   这位屈雪松更绝,她男女通吃,荤素不忌。   林阅微还没进圈的时候就听说过这种人, 而且她平时的圈子里也有私生活比较混乱的,但是她万万没料到屈雪松会是个集邮的。   屈雪松,85后人气小花旦,和上回出轨方晓晓的那位男星的前妻唐心沅是同一批火起来的, 不过后来发展势头没有唐心沅猛, 但她的路人缘是比唐心沅要好的, 稳扎稳打地拍戏,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无休。   演员和偶像是两个行业,像林阅微这样的像一刹那的花火,每年都能冒出几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浪头就沉寂下去了。屈雪松不一样, 屈雪松有几部代表作,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小孩儿都喜欢看,路人粉很多,所以网上偶尔传一些她私生活的谣言,大家伙儿想想她演的角色,就都不信了。   与其说林阅微惊讶的是集邮,不如说她惊讶的是屈雪松居然集邮!   果然娱乐圈里很多事情真真假假,不是圈内人很难知道,而真正的圈内人知道这些公开的秘密后,像是陈萱等人,也不会去外面说。   反过来想想,屈雪松这么忙,团队把工作排得满满当当,没有结婚也没有男女朋友——后面这句是林阅微猜的,平时没什么消遣,整天从剧组奔到剧组,活动现场奔到杂志棚,心理压力那么大,集邮可以理解。   陈萱打量着林阅微,脸上浮现出担忧,说:“你这个长相啊……”   林阅微在节目期间就特别讨女粉喜欢,男粉也不少,她长了一张兼具漂亮和英气的脸,颇肖上世纪末X港那些风骨美人。   林阅微:“啊?”   陈萱说:“肯定会被屈雪松盯上的,她只要不丑的,都能睡下去,像你这么漂亮的新人,小心为上吧。”   林阅微顿时紧张起来。   陈萱宽慰说:“不过也不用太害怕,她总不会半夜爬你床的,你平时在剧组里呆着,拍完了就回酒店,不要和她独处,基本没什么事。”   林阅微说:“好的。”   陈萱顿了一下,幽幽看她一眼,说:“要真有什么事也没什么,做得干净点,别在她那儿留下什么。”作为一个“集邮”爱好者,屈雪松在圈内的口碑还是可以的,这么多年了也没有出过什么事,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林阅微:“……”   她举手发誓:“我绝对不会和她发生点什么的。”   她倒是敢,回头顾砚秋就把她皮剥了。顾砚秋可是小气又记仇的人,说不定还要和她离婚。再说了,林阅微还没和顾砚秋那什么呢,哪来的心思对别人。   陈萱“嗯”了声,说:“不会最好,我就是提醒你一下。”   第一天过来就是认认人,集训包括后续准备工作都是从明天开始,结果那两个番位压过林阅微的都没来,自然没什么好呆的了。陈萱本来是想带林阅微先回酒店的,她刚迈出一步,便感觉自己的袖子被轻轻拽了一下。   陈萱回过头。   林阅微问:“我能不能在这儿多呆一会儿啊?”   “干什么?”   “我想去找表演指导老师。”   陈萱明白了她的意思,这人还真是不遗余力地要学东西,便点头道:“让圆圆跟着你,有什么事你让她做,有不懂的也问她。”   王圆圆就在旁笑。   陈萱说:“那我先走了?我这边还有点事。”   林阅微笑道:“恭送陈姐。”   王圆圆低了低头。   剧组的表演指导请的是X戏的表演系教师,林阅微不认识,但是她先前和导演聊过,这个表演指导是他一个好朋友,很多剧组都请她去指导表演,曾经调教出了一个很具有代表性的角色。林阅微怎么会放过能和老师交流的好机会。   她感觉自己现在像是一块干瘪的海绵,急需吸收各种水分,她什么都想学,谁都是她的老师。   林阅微到那边去的路上遇到两个工作人员,她双手合十,谦虚恭敬地弯腰低头:“灯光老师,摄影老师。”   那两个工作人员不认识她,以为她是名不见经传的小配角或者其他新来的工作人员,便都笑了笑。   “迟老师,我是林阅微,饰演白术的演员。”林阅微走到表演指导面前,更加温文有礼地自我介绍了一遍自己。   “小林啊,”迟老师和她握了握手,笑容满面,“你好你好,听杨导提起过你,说让我好好教教你。”   “谢谢迟老师,你看我现在能做点什么?”林阅微有些无措地搓了搓手。   “做点儿什么?”   “对,我闲着也是闲着,您随便给我点事儿做吧。”   “那你就……”迟老师左右看了看,说,“要不你就先收拾着去那边儿训练吧,反正还是上午,还有很长时间。”   迟老师说的那边儿是一个临时的训练基地,离剧组不远,为了让演员们更加像个警察,剧组请了教官进行教学,除了女一号屈雪松外,其余人都要进行为期两周的集训,除了体能外,还要全身心模拟投入警局的日常工作。时间短了点,毕竟是电视剧,没有电影要求那么高,再有就是那么多演员,档期调整不过来,能有两个星期集训算不错了。   “好。”林阅微一口应下,“我现在就从酒店把行李搬过去?”   “我跟你一起去吧,你等我一会儿,我跟杨导说几句话。”   “好,您请。”   林阅微让开了路。   迟老师走过去,回头又看了她一眼。   “走吧。”迟老师笑着面向她走来。   “小林是第一次拍戏吗?”路上两人交谈着。   “是第一次在剧组拍戏。”   “有过别的表演经验?”   “录过节目,在台上演过,就是演得不太好。”   “大家都是从不好到好的,没有谁一生下来就会演戏,重要的是有一颗学习和坚持的心。”   “我知道的,就是想学的东西太多了,不知道从哪里学起。”   “从头学起。”瞥见林阅微诧异的眼神,迟老师说,“知道的越多,疑惑就越多,学是学不完的,把每一个角色,哪怕是你演过的,都当成一个全新的角色,当成最后一个角色,拼尽全力去演,演明白了,就好了。”   “我懂了,老师。”   迟老师看了她两眼,说:“以前没学过表演吧?”   林阅微不好意思地摇头,说:“报过培训班,随便学了点。”   “那可能以后要辛苦一点了。”   “怕辛苦就不会选这行了。”   “说得也是。”迟老师笑起来。   两人有说有笑地上了车,她们俩是剧组安排的同一家酒店,也在同一层,收拾完行李再一起出发。   陈萱听说林阅微这就要去集训了,惊讶了一下,没说什么,只让她好好努力,然后她就先订第二天的机票飞去别的城市了,等林阅微开机那天再过来。   在集训中心,林阅微见到了她以后将要在一起共事三四个月的“同事”们——即刑侦大队的其他刑警,为了提前习惯拍摄氛围,迟老师让他们自我介绍完以后,用彼此在剧中的名字称呼对方。   林阅微饰演白术,称呼是队副,副队,或者白副,只有秦黎会喊她老白,但是秦黎没到,约定的时间是明天。剩余的同事们分别认领了眼镜、大乔、小简、老汪等等称呼。   除了体能锻炼外,林阅微一整个白天都是和同事泡在一起,在一个办公室里。迟老师会让他们坐在那儿聊天,家长里短地随便聊——除了林阅微不能参与,只能听,还会故意让他们摩擦出矛盾,小打小闹,最后让林阅微虎着脸出来调停,因为剧里需要林阅微有这种掌控全场的能力。   秦黎是在第二天一早准时过来的,身高一八五,脖子以下全是腿,浓眉大眼的标准大帅哥一枚,娱乐圈里就没有几个丑的,长得好演技也好的不计其数。秦黎的助理跟在他身后,两只手上都提满了,都是吃的喝的。   “各位老师好。”小助理上来给大家分东西,不用林阅微给眼色,王圆圆就非常自觉地上去帮忙了。   “秦老师。”   秦黎三十出头,已经是主演过好几部电视剧,同时也演过电影的人了,在场咖位最高,众人纷纷和他问好。秦黎一个一个地认人,陈萱说得没错,秦黎看起来就是个心眼实的人,一点架子都没有,刚过去没多久就跟大家称兄道弟起来了,开拍前的集训,倒也开心融洽。   秦黎是个典型的勤奋型演员,他手上从来都没有闲着的时候,时常拿着一个小本本小声念诵,林阅微到后来才知道那个小本本上究竟是什么。   “封皮上写着《两只狗的生活意见》,你猜那是什么?”   “是什么?”   “你猜啊。”这天晚上,林阅微躺在集训中心里宿舍的床上,跷着一条腿,边舒活筋骨边给顾砚秋打电话。这里隔音不好,林阅微说话都不敢太大声。   顾砚秋那边顿了顿,说:“是孟京辉的一部话剧。”   “你是不是偷偷上网搜索了?”林阅微说。顾砚秋上网查资料的速度,她这些天可是有目共睹的。   “嗯。”顾砚秋毫不犹豫地承认了。   “你这样是作弊。”林阅微提高了一下声音,很快又降下来。   “你事先没说不可以上网啊。”   “我刚出来几天你就要和我吵架。”林阅微吹胡子瞪眼,恶人先告状。   “我没想和你吵架,这也不算吵架啊。”顾砚秋觉得这简直是无可理喻,她只是手速快了点儿,难道怪她吗?   林阅微说:“我不管。”   顾砚秋道:“不管什么?”   林阅微说:“你重新猜一遍。”   顾砚秋道:“……我都知道了怎么猜?”   林阅微说:“反正你得猜,不然我要生气了。”   顾砚秋道:“你不讲道理。”   林阅微说:“对,我就是不讲道理,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你不重新猜一遍,我就要和你吵架了,我真的会和你吵架的。”她名为威胁实为撒娇地“恶狠狠”道,“我发脾气很凶的,你哄不好。”   话虽如此,可林阅微心里一点儿底都没有,顾砚秋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了,指望在这种事情上威胁到她无异于天方夜谭。   顾砚秋“唔”了声,说:“你现在发脾气我也没办法去哄你啊,你们那儿不让进。”   林阅微:“哼。”   林阅微脑海里灵光一闪,说:“等等,你怎么知道我这儿不让进?”   顾砚秋话锋一转,用和一开始林阅微一模一样的语气笑说:“你猜?”   林阅微没有半点耐心,而且这事她也没办法上网查,直接道:“从实招来。”   顾砚秋没有直接回答她,而说:“我这几天跟林至学了个词。”   “什么词?”   “双标。”   “……”林阅微听出她在拐着弯骂自己。   “顾、砚、秋。”林阅微一字一顿。   “好吧,我招,我现在就在N市。”   果然,林阅微压下了心里的惊喜,平静地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晚上,刚到不久。”   “胡说,你刚到不久怎么会知道我这里进不来。”   “因为……”顾砚秋停顿了很长时间。   林阅微隐隐约约有了一个猜测,难道……   耳畔秋夜的微风拂过,顾砚秋拢了拢吹到额前的长发,对着电话那头的林阅微温柔道:“我就在门口。”   林阅微动容道:“你……”   夜风里的顾砚秋说:“嗯,我想你了,打了个飞的来看你。”   谁说顾砚秋是直男的,再说一个字,林阅微就把自己打死。   林阅微从宿舍里出来,在走廊尽头碰到了还在用功的秦黎。   “秦大哥。”   “哟,林老师。”   “您可千万别。”林阅微双手合十,求饶道。   秦黎哈哈大笑,笑声十分爽朗。   “老白你这是去哪儿?”秦黎用的是剧里的称呼。   “报告秦队,我去外面溜达溜达,醒醒脑子。”   “去吧去吧。”秦黎挥了挥手,“准了。”   林阅微溜到了门口的警卫室,交代了几句,便溜出去了。她一手举着手机贴在耳边:“我出来了,你在哪儿呢?”   周围虽然有路灯,但是有几个年久失修,很多断续的路都是一片黑黢黢,林阅微边打电话边往前走:“你看到我了?继续往前?好。”   “还往前?”   “往前多少?你是不是骗我啊,怎么就你能看到我我看不到你,我视力很好。”   “顾——”   林阅微握着手机的那只手被一只手拉了下来,连手背带手机拉了下来,圈在了自己身前,紧接着她背抵到了一片温软的胸脯,熟悉的沉香味侵入嗅觉,林阅微刚刚绷紧的肌肉立刻放松了下来,靠进了身后人怀里,轻笑道:“果然是在骗我,在这儿埋伏多久了?”   “没埋伏多久,”顾砚秋将下巴垫在她肩膀上,深深地闻着她颈间的气息,瓮声瓮气道,“也就一个小时吧。”   “我怎么听你语气委屈巴巴的?”   “委屈吗?没有啊,可能是站姿不对吧。”顾砚秋站直了,立刻恢复了正常说话的语调。   林阅微有些后悔提醒她了,委屈巴巴的顾砚秋多少见啊。   林阅微转过来,手指揪起顾砚秋落在身前的长发,卷在自己的食指上,半偎在她身上,仰脸看她,说:“你在这里站了一个小时了?”   “嗯。”顾砚秋从不说谎。   林阅微空着的另一只手去摸她的手,一片冰凉,当即轻斥她道:“大半夜出来,也不知道多穿一点儿。”她上下打量了顾砚秋一眼,又是穿得清清凉凉的,吊脚裤,细瘦白净的脚踝全在外面,“深更半夜的,你穿这么好看给谁看啊?”   “给你看。”   林阅微被突如其来的情话击中,心空警报嘟嘟嘟报警,一瞬间忘了所有言语:“……”   “你……”林阅微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神智,软绵绵地说了句,“下次……下次不许这样了。”   顾砚秋笑了笑。   她对林阅微的反应很满意,下次她还要这样,不这样是不可能的。   林阅微不玩她头发了,把她两只冰凉的手捧到自己手里,在掌中哈着气,又搓又揉,左盼右顾:“你的车呢?”   顾砚秋努了努下巴,指了一个方向。   林阅微赶紧拉着她去车上,车就在离顾砚秋“埋伏”不远的地方。上了车,开了空调,两人都坐在后座。林阅微隔着车窗往外瞧了瞧:“你说你也是,有车不在车里等,非在外面吹冷风。”   顾砚秋答:“我就是在车里等的。”   林阅微:“……”就当她没说这句话吧。   顾砚秋又说:“你说要出来以后我就下车了,免得你看不到我。”   林阅微便又开心起来,面上却板着脸道:“你现在躲在暗处,我也没看到你啊。”   顾砚秋不争辩,就只是笑。   “你笑什么?”   “你。”林阅微听懂了,心里一甜,故意曲解她,“笑话我?”   顾砚秋不慌不忙地把话补全了:“见到你,所以笑。”   林阅微还想继续装一会儿,一秒,两秒过去,她终于忍不住也笑了出来。   “我也是。”林阅微说,倾身吻住了顾砚秋。   她要尝尝顾砚秋是不是出门之前在嘴上抹了蜂蜜,今天的嘴这么甜。   车外万籁俱寂,车内的气氛却不断升温。   林阅微不知何时被牢牢按在了椅背上,抵住顾砚秋的肩膀,阻止了她再一次的靠近,顾砚秋迷离的眼眸里写满了困惑,林阅微喘着气说:“我……我缓一会儿。”   她换气的技术还不够熟练,顾砚秋在气息这方面远胜于她。   顾砚秋耐心地等着,盯着腕上的手表掐秒,每隔三十秒便问她一次:“换好了吗?”   林阅微给她问得又羞又恼,用眼睛瞪她。   顾砚秋在家没少和她互瞪,压根不怕,不过她现在心情不错,便弯了弯眼睛,再问了一遍:“好了吗?”   林阅微深呼吸一口气,扑了过来。   十分钟后。   顾砚秋开始了第二轮掐秒。   林阅微才想起一件事,说:“不能再来了,我这样,会被他们看出来的。”她指了指自己的嘴唇,她唇薄,经过这样的吮吻后容易红肿,所以在外的时候必须克制。   顾砚秋目露惋惜地放弃了读秒。   林阅微捕捉到了她这个眼神,斜乜她道:“你大老远跑过来就是为了接吻么?”   顾砚秋摇头。   林阅微:“那你来找我干吗?”   顾砚秋:“想你了就来找你了。”   林阅微诱导着从她嘴里再次听到这句,身心都舒畅不少。顾砚秋没发现她的小心思,她也不管这个叫做情话,只是自然按照心意脱口而出的话罢了。   顾砚秋突然皱了皱眉头。   林阅微问:“怎么了?”   顾砚秋有些烦恼地说:“我不知道说什么了。”她又说,“刚刚还有话想说的,被你打断了。”   林阅微摸了摸她蹙起来的眉头,突然袭击,在上面响亮地亲了一口。   顾砚秋睁大眼睛,整个人都是懵懵的,像极了不知道该钻哪个洞的兔子。   太可爱了太可爱了太可爱了,林阅微在心里尖叫,在她眼睛上又亲了一口,然后啧啧有声的吻落满了顾砚秋的整张脸。   顾砚秋脸上都是湿润的口水,视线模糊,只得眯着眼睛,一只手朝林阅微伸着:“纸巾。”   林阅微手探到前排去拿纸巾。   顾砚秋擦干净了脸,笑着叹了口气。   林阅微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自豪道:“感觉怎么样?”   顾砚秋笑着说:“有点儿新鲜。”有一种被热情的喜欢全身心包围的感觉,虽然口水糊在脸上并不舒服,但是精神上带来的满足很高。   林阅微闭眼仰脸,主动邀请道:“你来吧。”   她等了半天,睁眼一看,顾砚秋还保持着原来的动作,面露踟蹰。林阅微看一眼就知道她什么想法了,“不好意思?”   顾砚秋点点头。   林阅微叹口气,道:“那等你好意思再亲吧。”她嘟囔了一句,“亲自己媳妇儿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现在都不好意思,以后脱光了可怎么办。”   “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   林阅微正色道:“咱们赶紧抓紧时间,说会儿话,或者继续亲,提前说好,不许深吻。”   “说话吧。”顾砚秋选了前一个。   “你到这边来是出差顺道看我还是特意过来的?”林阅微马上开始聊天。   顾砚秋到这儿也琢磨出来了,悠悠看了她一眼,说:“你想我说什么?”   林阅微心里哎呀一声,直骂顾砚秋狡猾,这个时候突然懂了。   林阅微眼睛瞧着她,温柔地笑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呀,我怎么知道你的工作安排。”   她虽然态度温柔,但是顾砚秋只要敢说她是出差顺道,她立马变脸。   好在顾砚秋确实是特意过来的,老老实实答:“专程来看你。”又补充一句,“你想知道我的工作安排就问我,我都会告诉你。”   “我记不住。”   顾砚秋便抿起唇,不大高兴。   林阅微忙解释道:“我是记不住工作安排,你有没有电子版的发给我,我自己的也是要记在手机里,平时都是王圆圆给我记。”   顾砚秋沉默半晌,手指在她眼下的黑眼圈下摸了摸,目光里闪过一丝疼惜,说:“辛苦了。”   林阅微不知道哪里被戳到了笑点,突然哈哈哈笑起来。   顾砚秋:“???”   林阅微一秒收住,说:“你这样有点像领导慰问。”   顾砚秋长长地叹出一口气,十分无奈。   林阅微往她身上靠了靠:“生气了?”   “没有。”顾砚秋摇头,“我哪有那么容易生气。”   “你不是小气又记仇么?”   顾砚秋更无奈:“……”   这个梗是过不去了。   为了避免林阅微再说出什么败坏气氛的话来,顾砚秋主动偏头封住了她的嘴唇。没深吻,不敢深吻,两人唇瓣安静相贴,双眸微合,林阅微抓着她的手放在心口。   顾砚秋感觉到林阅微的心跳,一下又一下,真实,有力。   两人在车里腻了许久,到了不得不分开的时候,林阅微拒绝了顾砚秋送她到门口的提议,让她留在车里,自己一个人头也不回朝大门口走去。   顾砚秋从后视镜里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后,一脚油门,驶向了和林阅微完全相反的方向。遥远的天幕下,一车一人,被拉得无限长。   林阅微心不在焉地回房,身后冷不丁响起一道清沉的嗓音:“林老师。”   林阅微立马回了对方一副无奈的脸:“秦老师,您能不吓唬我了么?”   “这怎么能叫吓唬你呢?”   林阅微走的时候秦黎在用功,回来的时候他还在走廊用功,林阅微怀疑他是长在走廊了,明天早上起来还能看见他。   林阅微刚要说“你一口一个林老师,不是吓唬我是什么”,秦黎却打量她一眼,夸张地“哇”了一声:“你出去吹了一晚冷风,脸色居然还这么好,红润红润的。”   林阅微不明白他想说什么。   秦黎走近她两步,小声说:“是不是出去会对象了?”   林阅微神经顿时紧张起来,脸上却装得不动声色,荒唐道:“我就是去溜达一下啊,脸色是跑步跑的,刚……跑了一段路。”   秦黎很有分寸,不再追问,哈哈笑了两声,拍了拍她肩膀:“我开个玩笑,睡觉去吧,晚安老白。”   “晚安秦队。”   林阅微越过秦黎回自己房间,背对着秦黎的脸上多了一丝凝重。   作者有话要说:圈子里再忠厚老实的都比平常人多个心眼儿,小林子太低估人家辽﹁_﹁   林阅微:亲个脸都不好意思,以后劳斯莱斯启动可怎么办?   顾砚秋:这个我就很好意思o(≧口≦)o   给林攻打了个这么久的call了,故宫冲鸭! 第84章   陈萱说秦黎忠厚老实,但是再忠厚老实, 秦黎也是在娱乐圈里混过十多年的人了, 见过的世面比她在半真半假的资料上了解得多, 就算是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吗?   林阅微不清楚他突然提这一嘴是什么意思, 但是她心里并没有慌乱。秦黎如果真的想做什么, 应该不会戳穿她,更大的可能是提醒了她一句。就算是他想做什么,自己不承认,他又没有证据,还能凭空诬蔑她不可。   退一万步说,就算事情无可回转,她还有一张结婚证再说, 她不公布自然是因为某些原因,这张结婚证就是她的最后底牌,所以这事儿对她来说并不是十分要紧。   对她来说最重要的应该是秦黎给她提的这个醒,让林阅微提早认识到了这个圈子可能比她想象中的更深, 这里面的人也更有城府, 她的心态该及时作出调整。   林阅微进了房间, 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脸,基本上知道秦黎推测的依据,她的脸色真的太好了,春心萌动的样子不是跑几步能伪装得出来的。林阅微对着镜子看了会儿,刚打算将自己的神情收敛, 忽然愣住,一动不动地盯着镜子里的人出神。   之前她不懂要如何演出来心动的感觉,现在倒是一个极好的练习机会。   林阅微想象着面前站的是顾砚秋,一会儿是她暗恋顾砚秋,一会儿是明恋,一会儿是爱而不得,总之都试了几遍,主要记住感觉,存储在大脑中,下次派得上用场的时候可以用上。   林阅微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给顾砚秋打电话。   “到酒店了吗?”   “到了。”顾砚秋坐在酒店的椅子上,面前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单手在键盘上面敲打着。   “怎么不给我发个消息报告一下。”林阅微问,“什么时候到的?”   “二十多分钟吧,忘记了。”   “刚回去就把我忘到脑后了。”   “不是。”顾砚秋敲键盘的那只手停下来,端起旁边的咖啡抿了一口,说,“我刚去洗澡了,洗澡之前本来想跟你说的,怕影响你思路。”   “你怎么知道我在学习?”   “你不是每晚这个时候都在学习么?”顾砚秋答得理所当然。   她这种源于了解的笃定态度莫名取悦了林阅微,林阅微鼻腔里发出两声轻哼,耳尖地问道:“都半夜了,你在喝什么?”   “咖啡。”顾砚秋低头看了看杯子。   “不睡觉啊?”   “嗯,不睡了。”   “你是不是……”林阅微刚炸起一半的毛就被顾砚秋一句话轻飘飘地怼回去了。   “我有工作。”顾砚秋说。   林阅微:“……哦。”   顾砚秋站起来,在桌上包包的侧边摸出一副蓝牙耳机,戴了一只在耳朵上,那边林阅微才重新开始说话,声音压得比方才低很多:“有工作你还飞过来,还能不能靠点儿谱了?”   她揪着自己的衣角,坐在床上,食指就对着那片衣角慢悠悠打转。   顾砚秋:“嗯,不靠谱。”   林阅微:“……”这和说好的剧本不对。   顾砚秋含着笑问:“那你打算怎么惩罚我?”   “我还敢惩罚你,你小气又记仇。”   “哎……”顾砚秋这回是真无言以对了,她捏了捏眉心,说,“这句话的出现频率能不能稍微低一点儿,很破坏气氛的。”   “那我换一句?”   “什么?”   “记仇又小气。”   “……”   “哈哈哈哈。”   顾砚秋严肃地说:“我真的要生气了。”   林阅微这才话锋一转,说:“好了,我惩罚完了。”   “惩罚什么?”   “你带着工作打飞的的事情,惩罚完了。还满意吗?”   “不太满意,我宁愿你换一个法子,每次你一说这个我就会忘记自己要说什么。”   “那你就想起来了再说,不着急,你先工作吧,我继续去学习,忙完了给我发个消息,看谁先睡觉。”   顾砚秋停顿了有十来秒钟,确实没想到她还想说什么,便说:“好,那先挂了。”   “拜拜。”   “拜拜。”   林阅微现在的作息还算健康,每天保持在六个小时以上的睡眠,基本不会超过十二点睡觉,正式拍戏的节奏会比现在赶,所以趁着这段时间养精蓄锐。   今天出去和顾砚秋见面大概耽误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所以她把睡觉时间延后了一小时,说晚安之前顾砚秋没有消息过来,想来是还在忙。   林阅微花了十分钟从新鲜出炉的二十张自拍里挑了一张最好看的,在照片右上角粘贴了一个红唇印的贴纸,发了过去,然后立刻关机睡觉,梦里都是甜蜜蜜。   第二天起床才去看顾砚秋的回复。   【西顾:……】   【西顾:嗯……】   【西顾:拍的很好看】   【西顾:我能当屏保吗?】   【西顾:[屏保截图]】   【西顾:晚安,亲爱】   【西顾:我起床赶飞机】   【西顾:上飞机了,两小时后到】   林阅微点开那张图片,顾砚秋把贴纸消除了,做了主屏幕壁纸。再看看每条消息间隔的时间,最后一条是今天早上五点半发的,而中间那个起床赶飞机,则是在两点多一点,晚安是一点半,睡了半个小时,四舍五入就是没睡。   林阅微都不用四舍五入,她知道顾砚秋肯定没睡,发那句晚安就是安抚她用的。   林阅微吭哧吭哧在聊天框里打下几个字:【下次见面你给我等着】   回复完林阅微便出去了。   一行人跑完晨跑,回了“办公室”,开始日常工作,只有秦黎消失不见,他们在办公室里忙自己的事情,半个多小时后秦黎溜溜达达地来了,懒散地往门框上一倚,一手往前一伸,上边挂着一串早点:“喂,来个人哪,你们头儿手要断了。”   刑侦大队的几个队员们赶紧上来,千恩万谢地领走了自己的早餐。   “谢谢秦队。”   “谢谢头儿。”   “秦队你今儿又帅了。”   “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咱们这个小小的办公室真是蓬荜生辉啊。”   “再世父母啊。”   大家伙儿一个个赞颂着勤劳的队长,秦队眯着眼往里走,显然对这些吹捧十分受用,直到听到上面这位的马屁,嫌弃地赏了他脑门一个弹指:“说的什么屁话,老实工作去。”   秦队手上还拎着两个袋子,一个是他自己的,另一个是……   秦黎将早点往整个办公室最安静角落的桌上一放,带了几分讨好地笑道:“吃早餐吗老白?”   “吃过了。”林阅微冷淡地说,眼睛盯着面前的档案不放。   “怎么能吃过呢?”秦黎“啧”了一声,“吃过再吃点儿吧,我特意给你买的。”   秦黎演的这个角色叫做秦时,刑侦大队的队长,性格懒散,风骚自恋,酷爱招猫逗狗,除了正事不含糊外,私底下的生活相当随意,把警局这些同事当孩子养,整个儿一“熊爸爸”,平时熊,一遇到案子就是“爸爸”,是个极具有反差萌的角色。   这几天集训的办公室生活,其实是大家伙儿提前对戏,不得不说杨啸的眼光实在太好,秦黎这样一个浓眉大眼的帅哥,一派正气,演起来这种带着痞气的角色,却恰如其分,手长脚长的,往那儿一撑,气场和气势全都出来了。   林阅微之前看他的戏就知道他厉害,现在正式对了戏,更觉得他基本功相当扎实。一进入角色以后,说话的语气和形态全都变了,收放自如,表演指导迟老师对他赞不绝口。   面对秦时的讨好,林阅微饰演的白术无动于衷,下笔不停,连个眼光都没有赏给他。   秦时压低声音咬着牙道:“不就是弄坏了你一支笔么,虽然是你用了好几年的钢笔,但是我不是给你换了个笔尖么,你现在还用着呢,至于这么记仇么?”   白术置若罔闻。   “咱俩还是不是蝉联四年‘最佳拍档’的好哥们了啊?”秦时撞了她胳膊一下,白术的笔尖在纸上刺啦一声,划出一条长长的口子。   白术:“……”   她叹了口气。   秦时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开始往后退,道:“我真不是故意的,看在好哥们的份上……”   白术在纸上吹了吹,把上面的墨迹吹干,继续接着往后写。   “哎,你们听说了么?”警队里小简起头讲了个八卦,接着办公室便七嘴八舌地炸开了锅,秦时从抽屉里叼了颗棒棒糖,尾端的蓝色纸棒一上一下地晃着,不时插几句嘴。   林阅微演得就是这么一个和众人格格不入的角色。   迟老师是全程跟着她们的,大部分时间让他们自由发挥,偶尔上来提点几句。   迟老师走到了林阅微跟前,林阅微便停下了笔,抬头看她:“迟老师。”   迟老师说:“你这个感觉还差了点儿。冰山角色——你们年轻人是这么说的吧,我看我还能不能跟上时代。”   林阅微笑了笑。   迟老师继续说道:“这种类型的角色看似好演,但其实并不好演,因为你不能像秦黎那样,更多的用语言和大幅度的能够一下吸引人眼球的动作去表现自己,你能用的是细微的表情,还有一些小范围的肢体动作,初级表演的新人的话,你可以给自己加一些招牌性的肢体动作,至于是什么动作,你可以自己琢磨一下。”   “至于微表情只能多练了,最主要的还是要动真感情,真情才能有真体验,你后面的这些,就是你朝夕相处的同事,一起冲过枪林弹雨,你们是过命的交情,虽然他们这些人和你不一样,但你是把他们当兄弟的。”   迟老师指着笑得满口白牙的秦黎,说:“看,那是秦时,这个刑侦大队里,你是最早认识他的,你们一起从普通的片儿警做起,一起给邻里调解过矛盾,一起给独居老奶奶抓过蹿到树上的黑猫,他这人好动,是个闲不下来的猴儿,平时有事都是冲在前面,唯独怕猫,所以那次是你抓的,他在下面给你加油打气,老白厉害,老白厉害,街坊四邻都在下面笑……”   迟老师说了很多细节,每一个细节都特别生动,好像林阅微真的和秦黎一起走过了那么多岁月,是彼此肝胆相照的生死之交。   迟老师一笑,说:“你再看他。”   秦黎在椅子上笑得前仰后合。   迟老师问:“什么感觉?”   林阅微迟疑着回答:“有点……”   迟老师鼓励她道:“直接说出来,不用顾忌。”   林阅微叹了口气,补完整自己的话:“傻乎乎的,但有点可爱。”   “可爱就是最高级别的赞美。”迟老师笑了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膀,“行了,你就保持这样的心态,有的感觉自然而然能出来,技术上的东西可以再学。”   迟老师的这段话给了林阅微很大的启发,她回头给自己和每个人写了一段长长长长的故事,都是剧本上没有的,第二天交给迟老师看,迟老师笑着点头:“孺子可教也。”   林阅微虽然依旧在队里“出淤泥而不染”,但是身上那种遗世独立的隔阂感却消失了。她态度冷淡,却并不冷漠,其实在默默地关心着队友,林阅微若是感觉剧本不够丰满、台词有问题,就会去找迟老师和秦黎先商量,两人有时候赞同她的意见,有时候会有理有据地反驳她,不管是哪一种答案,林阅微都受益匪浅。三人商量后一致的,她便去微信上和导演再讨论,导演也很上心,经常隔天就能给出准确的反馈。   秦黎在那晚后就没再提过对象的事,林阅微便也不放在心上,但愈发学会了收敛。   两个星期转瞬即过,林阅微在集训中心呆了十几天,自我感觉脱胎换骨了似的。他们一关十几天,平时不放人出去,这会儿突然解散,放一天假,愣是面对面愣了好一会儿。   大乔乐了,说:“咱怎么跟牢里放出来的似的?”   小简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确实像是牢里放出来的,而且像是关了好多年的。”   大汪:“我附议。”   秦黎手里卷着一张报纸筒,在每个人脑门上轮流轻敲了一遍,秦时上身:“嘿,嘿,说什么呢这是,晚上队长请吃饭,去不去?”   “去!”   “白副队,你去不去?”大乔朝林阅微挤眉弄眼。   林阅微脚一迈,身高腿长,跨出去好几步,秦黎招呼道:“还不快跟上,白副队自告奋勇请客了。”   林阅微脚步微微顿了顿。   秦黎一秒怂下来:“……我请,还是我请。”   一帮同事嘻嘻哈哈笑,打趣道:   “还是白副队厉害,咱们队长见了副队跟耗子见了猫似的。”   “什么叫耗子见了猫呀,得是小耗子见了猫中猎手,瑟瑟发抖。”   “要不你俩凑活在一起得了,我代表组织同意了,连报告我都能替你们打了。”   “九块我出了。”   “胡说什么呢。”秦黎将胡说八道的两人一手一个脖子拎住,拎小鸡崽儿似的,往旁一提溜,“你俩结婚,我第一个赞成,我和老白好兄弟是不会有未来的。”   那两人叫道:“那我俩也是兄弟啊。”   秦黎哼道:“我管你俩呢。”   秦黎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前面的林阅微,林阅微听着身后的打闹声,偏头看向路旁的垃圾桶,眼底浮现笑漪,嘴角无奈地微微翘起。   一行人从中午吃到了晚上,为了庆祝后天开机,开了很多酒。林阅微回来以后晕得不行,连澡都没洗就倒下了,直到半夜才被手机铃声叫醒。   她手在头顶摸了个遍,没摸到手机,铃声吵得她心烦,索性用被子将脸蒙了起来。   手机响到自动挂断,过了会儿,再次响起来。   林阅微睡得人事不省。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顾砚秋放下手机,点开微信,给林阅微发了条消息。   【西顾:喝醉了?睡着了?】   【西顾:看见了回我个电话】   林阅微在下午的时候给她发了条消息说在喝酒,顾砚秋叮嘱她别喝多注意安全,林阅微说有助理在,不用担心,她也不会喝多的。   现在联系不上人,顾砚秋不由得担心起来。理智告诉她有助理在,且林阅微是个极有分寸的人,不会有问题的,但是情感上,看过的众多的新闻报道里蕴含XX遇害的消息不由分说地全涌到了她的脑海,还有什么天上掉东西砸死人的,路上躺枪的,走着走着摔倒了然后进医院……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林阅微被迫害妄想症”,要么就像个妈,才十个小时见不到人就操心成这样。她强迫自己甩开了这些夸张的想法,一边翻着林阅微在节目期间拍摄的《E》杂志,一边等着林阅微的消息。   《E》杂志是前一个多月放出来的,这组内页拍得非常棒,尤其是林阅微,那组图出来以后,底下除了粉丝控评,路人清一色的都是在夸林阅微的长相太优越了,天生就适合吃这碗饭的。   有黑子看到照片表示,太好看了,黑转路人。   林阅微眼型长而不细,眼尾上翘,直视镜头的时候有一点微弱的下三白,狠冷,嘴唇薄嘴角下垂,唇峰弧度漂亮,凌厉的眉眼被柔光一打,变成了倔强无辜。   不但不显得无神,反而成了她眼中带着虚光的雾,清冷出尘。   这组内页中的单人照被好几个时尚大V发博评论了,彩虹屁吹得粉丝都不好意思,只能在下面谢谢人家,然后再附和几句。   顾砚秋的微博号终于发了她第一条微博。   林阅微的粉丝。:【真好看[配杂志图片]】   她只有一个关注,粉丝有十几个,全是僵尸粉,新微博的阅读数一个月过去了,不超过两位数。但顾砚秋不在乎,她只用这个号记录一下,偶尔会去逛逛超话,收图。   林阅微的站子已经集体歇业半个月了,因为林阅微一点动静也没有。   顾砚秋用签字笔把杂志内页上邵雅斯的脸涂黑了,想了想,索性把除了林阅微以外的所有人都涂黑了,万黑丛中一点林阅微,仙气飘飘。   顾砚秋盯着看了几秒,轻轻地嘶了一声,用剪刀把林阅微的部分裁了下来,杂志扔进垃圾桶。她起身走去隔壁的书房,书房角落里有一个中等体积的箱子,顾砚秋手伸进去,随手拿了本新的,刚走出几步,脚步折返回来,将箱子顶都打开,搬了把椅子在旁边坐下。   当时杂志售卖的时候有个活动,随机赠送签名明信片,但是不但签名发送随机,连签名的人都是随机的,粉丝一边大喊坑钱一边氪金买杂志,男星的粉丝很疯狂,但是再疯狂也比不上这边这位林阅微的粉丝苇草,苇草们都知道有神秘大佬通过粉头江丛碧赠送了一大批杂志给后援会当做抽奖或者他用,但是这位神秘大佬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顾砚秋把大部分杂志的赠品都拆了,林阅微的签名都挑出来,赠送了一大批后,家里剩了一小箱。顾砚秋买完有点后悔了,这上面人太多了,她涂来涂去都没办法让自己看到一个满意的结果。现在只能坐着看看林阅微的签名明信片了,她想要签名可以让林阅微现场给她签,不论是签哪儿都行,但是这两种是不一样的。   顾砚秋喜欢这么默默关注她的感觉。   一边是粉丝,一边是爱人。   她两个都要。   林阅微一觉醒来已经凌晨两点过了,她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低头往身上一闻,差点儿没给自己一身酒气熏晕了,把自己从床上的封印解脱出来,看了看手机,确认一下待会洗完澡还睡不睡。   这一看不得了,上面有十几个未接来电,从昨晚十一点一直打到凌晨一点,最近的一通是一点零一分,林阅微赶紧拨了回去。   顾砚秋秒接:“嗯。”   林阅微歉声道:“不好意思我睡着了,晚上喝多了酒。”   “我猜到了。”   顾砚秋声音很低,但是很清晰,没有半点困意,现在明显过了她睡觉的时间。林阅微更内疚了:“对不起,让你等我到现在。”   “没事就好。”顾砚秋顿了顿。“你还要接着睡吗?”   林阅微说:“先洗个澡,可能要继续睡,你先睡吧。”   “等你洗完澡。”   “不行,太晚了,赶紧睡。”   “已经等到这么晚了,再晚几分钟也不要紧,”赶在林阅微拒绝的话出口前,顾砚秋就堵了回去,“你要是想我早点睡的话就快点洗。”   “我马上去,十分钟。”   顾砚秋掐着手机的时间看,刚把分钟,林阅微就回来了,以命令的口吻强硬道:“洗好了,睡觉。”   “晚安。”   “晚安。”   “对了,”顾砚秋突然说,“你明天把你助理的微信号给我吧,我加她一下,我有时候找不到你,可以问问她。可以吗?”   “这个……”林阅微犹豫。   “不可以吗?”   林阅微解释说:“可以倒是可以,但是你以什么名义来询问我的行程,难道说你是我老婆吗?”说到这里,林阅微想起来王圆圆知道她有对象的事,但是仅仅是对象的话,不足以让她信任吧。   “我自有办法,你给我就好了。”   第二天一早,林阅微记得这事儿,把名片推送给了顾砚秋,并提前知会了王圆圆待会儿有个人加她好友。   顾砚秋发送了一个验证请求,王圆圆举着手机过来,问林阅微:“是这个人吗?阿姨?”   林阅微心说哪来的阿姨,探头过来一看:“……”   只见验证信息上赫然写着:   我是林阅微的妈妈。   作者有话要说:顾总:嘻嘻嘻 第85章   验证信息:我是林阅微的妈妈。   要不是验证消息那一栏里没办法发表情,顾砚秋肯定会加一个标志性的“微笑”。   林阅微:“……”   妈妈就妈妈吧。她有那么多妈妈爱你的“妈妈”们, 也不缺这一个妈妈。   林阅微含混地“唔”了一声, 算是承认了顾砚秋的话。   王圆圆通过了顾砚秋的好友请求。   【系统消息:你和圆又圆是好友了, 快打个招呼吧】   【林麻麻:[微笑]】   顾砚秋为了以防万一,还专门用了一个小号来加王圆圆好友。   王圆圆:“……”   这个表情果然很妈妈。   林阅微探头探脑地往这儿看, 王圆圆索性将手机摆到她跟前, 林阅微又装做自己根本不想看的样子,淡淡说:“你跟她聊着吧,到时候跟我汇总一下。”   “好的。”   王圆圆攥着手机和假冒的林麻麻,实则是林夫人的顾砚秋聊天去了。   过不了多久,王圆圆便将手机递给她,说:“一共没说几句话,你看一下吧, 我和阿姨说话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你提前告诉我一下。”   【林麻麻:你好,我是林阅微的妈妈】   【圆又圆:阿姨好,我姓王, 您以后叫我小王就好】   【林麻麻:好的, 小王[微笑]】   【圆又圆:阿姨好】   【林麻麻:其实我也没什么事, 就是微微有时候太忙了,我担心,我昨晚给她打了好多个电话,结果她是喝醉了,我还以为出什么意外了呢】   【圆又圆:不会的阿姨, 我们这里很安全的】   【林麻麻:我知道我知道,这不是以防万一么,她找不到人的情况】   【圆又圆:好的阿姨】   【林麻麻:谢谢你了,小王】   【圆又圆:[微笑]】   完毕。   林阅微尽量忽略聊天记录里扑面而来的尴尬,王圆圆不知道那是顾砚秋,她是知道的,特别是顾砚秋还模仿她妈妈的语气和王圆圆说话,林阅微光维持自己的表情就废了不少的力气。   王圆圆问:“以后阿姨问你的行程照实回答么?”   “照实。”   王圆圆眼睛里流露出那种很惊讶的——没想到你居然是个这么大了还受妈妈管教的妈宝。   林阅微:“……”   你听我解释我不是这样的人。   林阅微往回找补了一句,说:“她一般情况下应该不会找你,平时都是直接找我的。”   王圆圆没说话,微微往中间挤的眉毛写着两个字:果然。   林阅微把她的手机还回去,放弃了辩解,说:“像昨天那种情况,我喝醉酒人事不省是很少见的,所以平时你就当她不存在。”   王圆圆点点头。   她转过脸端着盘子去拿新的早餐,叹了口气。   林阅微马上拿出手机来,在输入框里打字:【两个木:!!!】   顾砚秋有两只手机,挂着大号的那只秒回过来:   【西顾:[飞吻]】   【两个木:飞吻你个头啊,你毁我形象】   【西顾:那你想个更好的办法?】   【两个木:我不管,你这样太讨厌了,现在我助理以为我是个妈宝!!!】   【西顾:她的想法于你于我重要吗?】   林阅微思索了一下,确实不重要。   【两个木:不行,你道歉】   【西顾:我错了】   【两个木:你这样也太没有坚持了吧】   【西顾:坚持什么?我确实没有事先告诉你,就擅自冒用你妈妈的名义,就应该道歉啊】   【两个木:下次你给我等着】   【西顾:好的,我等着X2】   【两个木:哪来的x2?】   【西顾:今早上你自己说的,忘了?】   林阅微真的忘了,刚要继续放狠话,王圆圆端着盘子回来了。林阅微锁上屏幕,王圆圆在她对面坐下,说:“微微,我现在去拿豆浆,你要喝什么?”   “牛奶,谢谢。”   林阅微再次解锁手机,和顾砚秋东南西北地乱聊,她们俩之间除了一日三餐,其实并没有别的话题好聊,但就是几句话车轱辘来轱辘去,聊得津津有味。   她又说回到回家找顾砚秋算账的事儿,一抬头,就见面前王圆圆盘子里的早餐已经下去了一半。   王圆圆终于接触到她的眼神,流露出几分一言难尽来。   王圆圆:“吃早餐了,一会儿都凉了。”   林阅微端起旁边晾凉的牛奶,默默喝了一口,再不去看手机,老老实实地吃早餐。   她今天放一天假,也是开机前的最后一天假,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就是从现在到之后三四个月她唯一的假期了。   她打算上午去一趟剧组,下午出去逛逛,来了N市这么些天还没出去逛过。   秦黎也要去剧组,他们俩约好九点出发,林阅微用完早餐还有些时间,便在房间里看了会儿剧本。   八点五十,她下楼在一楼大厅的沙发上等秦黎,没等她坐下,秦黎的身影便出现在电梯门口,林阅微立刻站直了,朝他走过去:“秦大哥。”   “老林。”秦黎笑出满口风骚的白牙。   林阅微:“……”   秦黎动不动就给她换称呼,老林就老林吧,比林老师让她听得舒服。   她眯了眯眼睛,秦黎和他刚来那会儿已经不一样了,刚来的秦黎是不会笑得这么骚气的,更像是戏里的那个秦时,难道还没出戏?   秦黎用手里卷着的报纸筒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发什么呆啊,走了,叫车了吗?”   “叫了。”林阅微反问道,“你呢?”   为了避嫌,两个人是分两辆车去剧组的。   “当然也叫了。”秦黎大踏步往前走去,“走了。”   林阅微随后跟上。   《迷雾都市》剧组资金充裕,杨啸又是个精益求精的人,光布景就花费了不少时间,办公室里的装饰,每个人桌上的摆设细节,都是导演亲自监督的,有时候带着道具和美术的人专程去那种路边摊淘货,林阅微和秦黎甫一进办公室就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生活气息。   上午十点的时候,林阅微等人等的重头戏——85后人气小花旦屈雪松终于姗姗来迟。她后面跟着一大票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大佬巡街。   屈雪松先上来和导演握了握手,他们俩先前应该认识,导演笑眉笑眼,两人相谈甚欢。   林阅微在不远处观察着屈雪松,想起陈萱跟她说的集邮达人,心里便有点怵。秦黎看了她一眼,一根手指点在她肩膀上,做了一个向前的力。   林阅微和秦黎一道上前。   秦黎认识屈雪松,但之前没有合作过,他也不确定屈雪松认不认识他,主动伸手道:“秦黎。”   “我是屈雪松,很高兴和你合作。”屈雪松的视线在他英俊的脸上停留了一瞬,便转而落在他旁边的林阅微身上,笑道,“这位是……”   《迷雾都市》的官博都宣布过林阅微的女二号了,但凡屈雪松关注过她自己的戏,就不至于不认识她,但也不排除照片和本人有误差,以及大忙人屈雪松没记住。   林阅微欠了欠身,说:“屈老师你好,我是林阅微,在戏里面饰演白术。”   “噢,是你啊。”屈雪松笑得极甜,很亲切很熟稔地握住了林阅微。   屈雪松掌心温热,和她的人看起来一样热情。   林阅微不动声色地抽回了手,装作十分紧张的样子,站在秦黎身后,错开半个身位。   屈雪松看起来并没有多注意她,林阅微收回手后,她便继续转头和导演说话,巧笑嫣然。   能够在新人辈出的娱乐圈里屹立不倒,兼具流量和实力,不能没有两把刷子。屈雪松本人比电视上更漂亮,她今年刚迈进三十岁,身上有一种女性特有的韵味,很迷人,林阅微注意到,刚过来的时候,连老实的正人君子秦黎都看得呆了两秒。   屈雪松讲话也很好听,是一种悠扬得往上升的调子,林阅微查过资料,知道她是山东人,但是说起话来像是江南水乡长大的。如果听得久了,甚至叫人不由自主沉溺进去。   林阅微怎么看怎么她不像是个集邮的,不过她倒没怀疑过陈萱的话,人不可貌相,陈萱总不会无缘无故地说人家集邮。   林阅微在剧组逗留了不久便离开了,她离开的时候秦黎还在,林阅微没和他一起。   下午逛街,晚上继续读剧本,时间过得很快。   第二天如期开机,来了很多媒体,林阅微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陈萱在身边陪着她,剧组全体主创人员一起烧香拜神,在供桌上摆上烧猪,虔诚地祈求事事顺利。   最后留下一张大合影,便宣布《迷雾都市》正式开机了。   林阅微登上了久未登录的微博,上一条还是在将近一个月前,转发《迷雾都市》的官宣。她曾经想过要不要经常冒个泡保持一下活跃度,让粉丝保持在一个时时有粮的状态。但她后来想开了,其一她不是要走偶像路线的,最重要的是作品,就像屈雪松那样,有作品什么都好说;其二是她满心都是剧本,经常都想不起来别的,连顾砚秋都能忘记,别说一个社交平台了,再让她在集训里待久一点,连登录密码都要忘记了,她不想强行营业,将来有想和粉丝分享的事情再说。   林阅微V:   【开机啦[撒花][大合照][和男主合影][和女主合影][和其他配角们合影]】   大半个月没有得到爱豆任何消息的苇草们沸腾了。   【你是星光我是微芒:啊啊啊啊啊宝贝妈妈爱你啊啊】(1187赞)   【苇草烧不尽o:宝宝好好照顾身体,老父亲和老母亲都很好,不用操心我们】(1083赞)   【好好拍戏,你是最棒的,冲鸭】(824赞)   【Mrs林:天冷了记得穿衣服,不要冻着自己,不要怕不好看,秋衣秋裤都穿起,你永远你爸爸妈妈心里最好看的崽[心][心][心]】(799赞)   其中一条平平无奇的评论淹没在其中:【林阅微的粉丝。:麻麻爱你,冲鸭!】(1赞)   傍晚五点多,她收到了一条消息提醒。   邵雅斯V:   【阅微的新戏开机啦,一定要支持[米奇比心]//@林阅微:开机啦[撒花][大合照][和男主合影][和女主合影][和其他配角们合影]】   林阅微在她微博下回了一个企鹅飞吻的表情。   #林邵#超话再次沸腾起来,土拨鼠开会,一夜之间从25左右的排名一举冲回了前三,转发抽奖不亦乐乎。此处略过不提。   林阅微望着这条转发,眯了眯眼睛,她记得最开始邵雅斯跟她说秦黎和屈雪松都是很好的人,让她安安心心地跟着他们俩学东西,为什么她说的话和陈萱告诉她的有出入?到底谁说的是假话,林阅微觉得两个人说的都不是假话,她们都没有理由骗她,或许是邵雅斯没了解全面?   林阅微手指摩挲着微博界面,点开了邵雅斯的主页,邵雅斯的微博看起来就热闹多了,有广告有宣传,时不时地还有几条生活趣事,挺好玩儿的。   但邵雅斯显然不是这么一个喜欢在公共平台分享这些的人,她和林阅微说过,这些都是她的团队准备好以后让她发的,她就当作完成一个任务。有时候她忙起来,经纪人会登她账号,给她过目后再发出去。   邵雅斯经纪人在她身上花的功夫,即便林阅微现在得到了陈萱的重视,也不足对方的一半,简直事无巨细全部都给包圆了,邵雅斯就负责接资源,认认真真地拍广告、杂志,认认真真地演戏,其他万事不用她操心。   林阅微不知道这样是对她好还是不好,邵雅斯本来就喜欢依赖别人,现在好不容易摆脱了依赖自己,又进了经纪人的温暖怀抱,什么时候才能独当一面。   林阅微叹了一口气,把手机收了起来,打开了面前的盒饭。   第一天的拍摄就安排得满满当当,吃完晚饭转场去拍夜戏。   秋高气爽,剧组开了灯,剧组的人三两成一伙地蹲着吃饭,林阅微听着耳旁或近或远的议论声,第一天拍戏的新奇感还没过,眼睛四处看,嘴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在想什么?”   林阅微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一缕淡淡的香水气息便靠近了她,林阅微偏头看去,心里警钟大作:是屈雪松。   屈雪松在她身旁蹲下,往她的盒饭里看了一眼,说:“你还吃晚饭?”   林阅微:“我本来是不吃的,但是剧组给我派了,不好浪费,明天我提前跟他们说不要给我定晚饭。”   屈雪松扑哧笑出声,揉小猫似的揉揉她的脑袋,说:“真可爱。”   林阅微给她笑得浑身发毛,在心里默念顾砚秋护体三遍,灵台顿时清明一片,她强任她强,清风拂山岗;她横由她横,明月照大江。她自狠来她自恶,我自一口真气足。   林阅微当即屏住呼吸,两只眼睛直视着她。   屈雪松乐不可支,手又要去摸她,林阅微躲开了,不卑不亢地说:“屈老师,我要吃饭了。”   屈雪松望了她一会儿,突然幽幽地叹了口气:“你是不是也以为我是……那种人。”   那种人是哪种人?   林阅微心说,说的集邮吗?难道不是吗?   屈雪松似乎看透她所想似的,一双美目含上丝丝忧愁,道:“我不是,那都是外面的谣言,是唐心沅派人放出来的黑料,黑料传多了传久了,就成了真的。”   林阅微流露出一丝讶异。   难道真的是颠倒黑白的黑料?   平心而论,林阅微作为学生时代看着屈雪松的剧长大的人,对她是很有好感的,即便陈萱说她集邮,林阅微更多的是怕她把主意打到自己头上来,而不是对她人设崩塌产生恶感。   陈萱是果实娱乐的人,果实娱乐的大老板白桦和唐心沅是好朋友,唐心沅和屈雪松是竞争对象,唐心沅团队曾经放过屈雪松的黑料,逻辑通顺。   屈雪松揪了地上几根野草,在手指上摆弄着。   林阅微不知道说什么,索性默默吃着饭。   屈雪松手掌摊开,一个黄绿的东西边从她掌心落了下去。屈雪松拍了拍手,站起来,走了。   林阅微望着她失落的背影,慢慢皱起了眉头。   她低头拨开草丛,捡起那个掉落在中心的东西。她眼前一亮,那竟是一只草编蝴蝶,可能由于草是杂草的缘故,不是很精致,但是能一眼看出来是只蝴蝶。   林阅微在城市里长大,小时候很少见这种带着泥土气息的手工艺品,她四下看了看,尤其是屈雪松没有注意到这里,把草编蝴蝶捡了起来,收进她随身的包包侧栏里。   拍完夜戏回酒店,林阅微给这只蝴蝶拍了个照,发给了顾砚秋。   【西顾:你编的?】   林阅微刚要回不是,打了一个不字,删掉了,重新输入:【你猜】   【西顾:我猜是】   【两个木:感谢你的信任,但不是我编的,我在路上捡的】   【西顾:剧组捡的?】   【两个木:对呀】   林阅微没跟她说这是屈雪松编了丢在地上的,她都没告诉过顾砚秋任何关于屈雪松的事情,倒不是心虚,就是觉得没必要。   顾砚秋沉吟了一会儿,回道:【你喜欢这个?】   林阅微点着下巴,一手摆弄着桌上那只蝴蝶,一手打字说:【还行吧,我见得少,图新鲜】   【西顾:[微笑]】   【两个木:[微笑]】   林阅微已经习惯了顾砚秋的聊天风格,只要顾砚秋给她发一个微笑表情,她必回一个,有时候还回双倍,别有趣味。   顾砚秋从抽屉里拿出平板,在搜索栏里输入:怎么用草编蝴蝶。   回车,很快文字教程和视频就全出来了。   顾砚秋关静音,拖着进度条看了一下,估算了难度,决定明天就去试一下。   手机嗡的震了一下。   【两个木:我要去忙了,你先睡觉】   顾砚秋单手打字回复:【我待会儿睡觉,睡前告诉你】   她视线盯在平板屏幕上不放。   【两个木:好的】   林阅微把手机塞到了枕头下面,自己抱起明天的剧本继续琢磨。   自己在家里试戏和真正到现场拍是不一样的,现场有好几个机位,几号几号机,第一个要学习的就是怎么找镜头。电视剧是要演给屏幕前的观众看的,熟练的人能够立刻找到镜头,然后把自己的表演淋漓尽致地展现在镜头面前。   林阅微在节目里演的更多的是现场舞台模式,她们不需要主动或者说那么看重找镜头的能力,有的是摄像机全方位无死角地在拍,到时候剪辑就好了。   林阅微第一天不大顺利,找镜头常常比老演员慢上小半拍。好在杨啸十分宽容,一遍一遍地ng重来,可林阅微不好意思,白天不知道说了鞠躬多少次“不好意思”。   她是在场年纪最小的一个演员,态度又诚恳得不像话。   最后还是和她搭戏、陪着一遍遍重拍的老汪笑着说:“你这样不好意思下去,我都要不好意思了。”   NG了七遍,林阅微才把这场其实很简单的戏过过去。   林阅微把小几旁边的两个凳子拖动,隔得很开,模拟这是一号机和二号机,她自己给自己演练,顺带自己兼任导演。   “给个特写。”林导演说道,接着她便侧向一号机位,让一号机位把她拍得清清楚楚。   “卡,过了。”   凌晨一点,林阅微放下剧本,揉了揉酸痛的肩膀,转着自己的脖子去浴室洗澡。   顾砚秋一个小时前给她发了晚安的消息,林阅微一根手指在键盘上戳了两个相同的字回过去,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五个小时后,林阅微准时被闹钟叫醒,经过简单的洗漱后下楼坐上了去剧组的车,边吃早餐边背台词。她往后看了一眼,有一辆黑色的保姆车跟着她。   “那是谁?”林阅微问道,她出来的时候好像没看见。   “屈老师的。”王圆圆回答。   林阅微想起了昨天屈雪松那副楚楚可怜的表情,“哦”了声,没说什么。   王圆圆提醒她:“陈总让你离她远一点儿,毕竟她……”   林阅微点点头:“我会的。”   屈雪松虽然说得真情动人,但是林阅微也没那么不长心眼,既然陈萱都说了,她还是听陈萱的好。   林阅微和屈雪松一前一后到的剧组,两人除了远远对上过一次眼神外毫无交集。屈雪松是这里流量兼咖位最高,没有之一,她就是收视率的保证,听说杨啸请了好久才请来这尊大佛,片酬比林阅微多一个零,就算秦黎这种小生按咖位也只能在后边给她提鞋。   屈雪松扬着下巴,女王范十足地进了她的豪华专属化妆间,身后缀了一串儿助理,就差在前边铺一路红毯了。林阅微则进来左转,去了和众多配角一起的化妆间。   林阅微在心里叹气,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进了化妆间以后,她便安慰自己,起码人多热闹。   林阅微今天上午好巧不巧的,和屈雪松有一场对手戏。屈雪松饰演的女一号出现在命案现场,林阅微饰演的白术负责盘问她,给她做笔录。   正式拍摄前,屈雪松一直表现得十分冷淡,从化妆间出来以后就拿着几页剧本,浑身散发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气息,令人不由得怀疑她是不是今天早晨吃了枪药。   林阅微突然升起了一种莫名的直觉。   屈雪松的冷淡不是对着导演和其他人的,恰恰就是对着她的。   之后,屈雪松的行动验证了她的猜测。   作者有话要说:根据石榴榴世界原则:有名字的人她一般都是……   顾总那一个赞是她自己点的蛤蛤蛤蛤   [注]: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金庸《倚天屠龙记》里的 第86章   屈雪松饰演段绯,凶案现场附近出现的可疑女子, 林阅微饰演白术, 刑侦大队副队长。   摄像机调整好了机位, 演员就位。   杨啸:“预备。”   场记打板:“《迷雾都市》第二场一镜一次准备,action!”   市区发生命案, 经调查发现死于他杀, 情节较为严重,警局将案子移交给了刑侦大队,白术带着大乔前往段绯家,上门调查。   监视器里显出幽深的走廊和富丽的大门,这种装修看起来就价格高昂。   大乔眼睛在走廊左右看了看,摸了摸门上那颗十分像宝石的猫眼,啧啧叹道:“副队, 你说我们哪辈子能住上这样的房子啊。”   白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大乔嘿嘿憨厚地笑了两声,半点没有怕她的样子,正起神色,按了按门铃。   门外的对讲传出段绯清冽好听的声音:“你好, 请问你们是……”   大乔掏出警官证, 在摄像头前严肃说:“你好段小姐, 我们之前给你打过电话,我们是市公安局的。我姓乔,这是我们副队长。”   对讲里滋拉一声杂音,关掉了。   段绯拉开了门。   “二位警官请进。”段绯在家还穿得非常正式,察觉到白术怀疑的目光, 段绯笑着解释道,“我今天有个视频会议。”   白术点点头,和大乔在沙发上坐下,打量着屋子里的摆设。   “二位警官要喝点儿什么?”段绯没立刻落座,而是拿了两个杯子。   大乔:“水就好了,谢谢段小姐。”   “这位……”段绯看着白术。   白术:“我姓白。”   段绯:“那白警官要什么?”   白术:“我和他一样。”   段绯笑了笑。   白术和大乔对视了一眼。   段绯将两杯水在二人面前放下,自己坐在了旁边的一张沙发上,左脚搭在右腿上,身体往后舒展,面对着两个警察都很随性的样子。   大乔从随身的衣兜里掏出纸笔,垫在腿上。   杨啸:“卡,再来一条。阅微你进来的动作可以再慢一点儿,加一个向后看的动作,你们三个人的位置还可以稍微动一下。”   杨啸亲自上来调整了一下,说:“就这里,记住了吗?”   三人点点头。   场记打板,第二场一镜二次开始。   第二次很顺利,过了。   大家暂时休息。   屈雪松坐在她的位置上没动,身边围了一圈人,一个拿着粉扑给她补妆,一个给她端茶倒水,一个给她整理头发和衣领……另有两人在边上随时待命。   林阅微:“……”   是她孤陋寡闻了,第一次见到这种阵仗的。   王圆圆在她耳旁小声说道:“像屈老师这种工作强度大的,平时都很累,所以在休息的情况下会尽量让自己过得舒坦一点。”   林阅微眨了下眼睛:这未免也太舒服了吧,就差再安排两个男宠了,就是古代的女皇帝了。   她更小声问:“不会被说耍大牌吗?”   王圆圆沉默地看着她。   林阅微晃了一下她的手腕,卖乖道:“知道我没见过世面了,圆圆姐大发慈悲地告诉我吧。”   王圆圆给她这一声“姐”震得一个激灵,忙摆手拒绝:“千万别这么叫。”   林阅微嘴甜地又喊一声:“圆姐。”   王圆圆抖抖手,边拒绝一边又有一点儿觉得舒适,林阅微顺水推舟让她接受了这个称呼,拉近两人距离不说,王圆圆本来就比她大,叫声姐也是应该的。   回到耍大牌的正题,王圆圆嗤道:“这也叫耍大牌?你是没真正见过耍大牌的。”   “真正耍大牌的什么样?脾气不好吗?”   “脾气不好那是最低标准。”王圆圆掰着手指头给她数,“有的人是放剧组鸽子,你知道剧组是按天烧钱的,每天的工作量是定好的,每延迟杀青一天,就会多烧掉很多钱。XXX你知道吗?”   王圆圆报了个名字,林阅微点头,她听过,是一个蛮红的小鲜肉,去年刚和女朋友公布了恋情。   王圆圆压低声音:“他之前主演了一部剧,统筹定好了上午九点半开始拍摄,结果他十点才来化妆,定好下午两点开拍的,两点来化妆,全剧组等着他一个人,还带着女朋友来拍摄现场,大撒狗粮。戏份不多,片酬最高,最后他演完了自己的戏,拍拍屁股走人了,其他人都被迫延期杀青,剧组倒贴进去一百万,导演气得直骂娘,差点儿进医院。”   林阅微瞠目结舌:“他为什么这么……这么……”   “这么肆无忌惮是吧?”王圆圆挑眉道,“刚刚不是说了吗,就是耍大牌啊,不过他的名声在圈子里是彻底臭了。”   “臭了然后呢?”   “继续请啊。”   “……”   王圆圆看她一眼,乐道:“你是不是想听我说从此以后他就没戏拍了?”   林阅微点头。   王圆圆:“怎么可能,只要他有商业价值,再怎么耍大牌,只要他带来的商业价值足够,就会有人请他。其他人就是装孙子,也要找这么个爷爷。”   王圆圆接下来的话总算让林阅微好受一点了。   “但是今年他的通告少了很多,以前找他拍戏的人也不找了。”   “为什么?”   “糊了呗。”王圆圆耸肩道,“他自己作死,把自己的热度搞凉了。再加上这几年流量经济在走下坡路,广告代言还吃得开,电影电视就没那么好混了,不过他再这么凉下去,代言到期后来年那些品牌也不一定会找上他。”   这个林阅微知道,遂露出了然神色。   王圆圆继续道:“还有另一种脾气大的,凡事都要人三请四请,普通人还不行,得导演去请,在片场颐指气使的,没见过吧?”   “没见过。”林阅微笑道。她第一次进剧组拍戏,怎么会见过。   “以后就见识到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王圆圆笑了笑,给她端过来一杯水,“说这么多口不渴么?渴了饿了和我说,不要这么拘着。”   “没拘着,刚大部分时候都是你再说。”   “像屈老师这样的,已经很不错了,自身条件这么优秀不说,讲礼貌还不会欺压小角色,我以前遇到有跟过别的艺人,一起在剧组的时候还被使唤过。屈老师除了……”后面的话王圆圆省略不说了,她们俩心知肚明。   林阅微低头抿水。   王圆圆看她时不时往屈雪松那儿看,问:“你看什么呢?”   林阅微摇头说:“没什么。”   她心里其实在想:这么一想屈雪松这人似乎还不错,人在其位,给自己多雇点儿助理有什么,又没妨碍到其他人。   短暂的休息过后,三人就要开始拍第二镜。   这一镜的台词比较多,基本上都是对话,林阅微早晨已经将台词背得滚瓜烂熟了,场记喊“action”之前林阅微在心里默背了一遍,没有问题。   上场的时候问题出现了。   她被屈雪松轻而易举地压了戏。   所谓压戏,并不是指抢台词这样的行为,而是在实际拍摄过程中,一个演员风头完全盖过另一个演员的情况。林阅微是新人,而屈雪松则是浸淫这个行业十几年的视后,林阅微身上出现这种情况是意料之中的。   杨啸喊了“卡”,笑眯眯地对屈雪松道:“雪松稍微收一下戏哈。”这更是常有的情况,老演员在面对新演员的时候常常要压着自己的气场,戏是需要合作的,演员和演员之间才能摩擦出火花,否则就是独角戏了,独角戏不是好看的电视剧。   屈雪松偏头冲导演的方向笑了下,说:“已经收着了,那我再收一点?”   杨啸“哎”了一声,“再收一点吧。”   接着他上来给林阅微说戏,林阅微表示知道了。   杨啸:“我们再来一条。”   场记打板:“《迷雾都市》第二场二镜二次,action!”   镜头前出现三个人,白术和大乔坐在一张沙发上,面前放着两杯纹丝未动的水,段绯则是身体舒展,微微前倾,洗耳恭听二位警官的盘问。   杨啸在监视器后眯了眯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   “段小姐。”白术右手扎着自己左手的袖口,淡淡开口。   “白警官。”段绯听到她说话立刻扬起了唇角。   “6月17号,晚上的八点到十一点,你在哪里?”   “我在家。”段绯答得毫不犹豫。   “有人能证明吗?”   “没有,我家里就我一个人。对了,我中途出去扔过一次垃圾,走廊的摄像头应该拍到了我,你可以去小区保安室调一下监控视频。”   “大概是什么时候?”   “那时候我刚和我一个朋友通完电话,她睡觉时间是十点,所以应该是十点到十一点之间。”   大乔下笔飞快。   “八点到十点你都在和朋友打电话?”   “没有,怎么可能。”   “你还干了什么?”   “我定了份外卖,花甲粉丝汤,我在国外的时候一直想回来吃的那家。我吃东西喜欢把它吃到腻了为止,所以最近都在吃这个,记得很清楚。”   白术微微地挑了一下眉,目光瞟向客厅的窗帘。   监视器前的杨啸缓缓地皱起眉,但是他没喊停,他要继续看看相同的问题会不会出现再出现。   段绯笑说道:“白警官喜欢这样的窗帘吗?给我留下个地址,我定了给您送过去。”   白术:“……”   白术有一个很不明显的停顿。   果然……   杨啸:“卡。”   杨啸啧道:“阅微你那么怕她干什么,她又不会吃了你。”   林阅微双手合十:“不好意思杨导。”   杨啸:“别把她当前辈,她现在就是一个你见惯了的无数人之一,不用怕她,更不需要为她引起任何情绪波动。”   林阅微酝酿了一下情绪,说:“好了,开始吧。”   场记打板,第二场二镜三次。   段绯:“白警官喜欢这样的窗帘吗?给我留下个地址,我定了给您送过去。”   白术很轻地眯了一下眼睛,将视线收了回来。   大乔偷偷拿眼打量她,那眼神里分明幸灾乐祸地写着——副队,你被调戏了!   白术眉头微蹙,转向段绯的脸:“除了定外卖,还有其他的事么?”   段绯朝她暧昧地眨了眨眼:“还洗了个澡,不信您来闻闻,橘子味儿的。”   监视器前的杨啸:“???”   他怎么觉得满屏幕都挡不住某种荷尔蒙的气息了。他拿过旁边的剧本,台词确实是这样的,一个字都不错,只是演出来的感觉和他设想的产生了微妙的差异。   戏继续往下演,林阅微再次被压戏,看得出来她想极力摆脱屈雪松对她的压制,可惜力不从心,过犹不及。   杨啸:“卡。”   方才还巧笑倩兮的屈雪松迅速性冷淡脸,一脸冷漠地朝杨啸看过去。   杨啸要说的话在喉咙里卡了一下壳,说:“你们俩有点不顺……”   屈雪松毛遂自荐道:“我教一下她。”   杨啸点了头:“正好。”   屈雪松顶着一张谁欠了她五千八百万的脸向林阅微瞧过去一眼。   被犹如实质性的目光沉甸甸地压着,林阅微条件反射地往沙发里退了一下。   屈雪松眉头微微皱起来:“愣着干什么?还要我过去亲自请你吗?”   林阅微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过来,恭敬地欠身道:“屈老师。”   屈雪松摆手道:“你们都离远点,别围着我这么近。”   林阅微又往外退开两步。   屈雪松嘴角忍不住往上一翘,很快敛去,板起脸道:“我说的是他们,让你退了吗?”   林阅微也发现了,退开的都是屈雪松的助理,不由讪讪地揉了揉鼻子,两步又走过来。   “屈老师。”   “你是复读机吗?”屈雪松似乎横竖看她不顺眼,不客气地挑刺道,“只会说这三个字?”   林阅微:“……”   屈雪松:“复读机一样重复几句老师,就能让你的演技变好吗?我就是不喜欢听这些废话。”   林阅微:“……请你教我。”   屈雪松:“哼。”   林阅微似乎知道了她的怒点,声音低了几度,听起来有点可怜地道:“请您指教。”   屈雪松白她一眼:“把你演技奇烂的装可怜收回去吧,我教你是为了我自己,不是为了你,没那么多善心去发。”   林阅微脸色难看了一瞬。   屈雪松:“这就受不了刺激了?”   林阅微忍气吞声,甚至挤出了一个温和的微笑:“没有。”   屈雪松凑到她耳边,在外人看来这是个极为亲昵的动作。   不远处的王圆圆紧张地朝这边看了一眼。   只有林阅微知道这个女人在她耳畔说了些什么。   屈雪松那双迷人红唇扬起,充满了恶意:“何况我其实根本没打算教你演戏,就是耍耍你。”   林阅微:“你!”   屈雪松轻笑:“我怎么了?”   她如同一个温厚的长辈鼓励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加油。”   然后没有给林阅微一丝一毫反应的时间,冲杨啸扬了扬手,笑道:“杨导,好啦。”   杨啸:“好,马上开始。”   林阅微:“……”   林阅微硬着头皮回了自己的位置,气呼呼地喝了一整杯水。   王圆圆:“你被占便宜了吗?”   林阅微:“没有。”   陈萱和邵雅斯的情报都不对,这人集不集邮她不确定,人自大、毒舌、小心眼是肯定的。   以后还要和这样的屈雪松共事三四个月,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再次调试过设备,导演拿起了桌上的扩音器凑到嘴边:“各部门准备……”   化妆师补好了演员脸上的妆,飞速撤离,收音师举高话筒,反光板把演员的脸色打上了一层亮光,更细腻地展现出他们的微表情。   场记:“《迷雾都市》第二场二镜四次,action!”   ……   杨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监视器,方才好几次都是这里出了问题。不是太过僵硬就是太过软弱,轻飘飘一笔带过,林阅微的角色应该是能够和屈雪松的角色势均力敌的,甚至在某些方面胜过一筹。   “卡,”杨啸激动得站起来,拍起了掌,“好,完美!我们再来一条,看看会不会更好。”   杨啸连着拍了三条,林阅微渐入佳境,最后一遍又过了的时候,她微妙地朝屈雪松看过去一眼。   林阅微先前之所以放不开,是屈雪松一暧昧地笑她就联想到不好的方面,从而产生属于她自己的情绪,现在被她一气,倒是神奇地让她摆脱了这种联想,完全入了戏。   屈雪松臭着张脸。   林阅微:“……”   应该是她想多了吧,屈雪松只是误打误撞点醒了她。   林阅微除了这一场和屈雪松的对手戏外就没了,多亏了集训,让她在和其他成员搭戏的时候事半功倍。   一天的拍摄结束,今天没有夜戏,六点多就收工了。   【西顾:今天工作怎么样?】   林阅微擦着自己的头发,一手划开了方才“叮咚”了一下的手机的屏幕,打字回复她。   顾砚秋对着视频编好了一只不算太难看但也决不能和好看两个字沾上半点边儿的草蝴蝶,端详了片刻,残忍地把蝴蝶的两只翅膀拆了,“肢解”后扔进了垃圾桶。   她又拣起了两根椰子叶,在手里比划了一下,刚要继续,林阅微的消息回过来了。   【两个木:和昨天一样,很顺利】   【西顾:电话方便吗?】   相对于文字聊天,顾砚秋更喜欢电话这种即时交流的直观方式。   林阅微一个视频聊天拨了过来,顾砚秋看了看手头的椰子叶,选择了挂断。   林阅微:“???”   才过了几天她就不是顾砚秋最爱的宝贝了吗?   【西顾:[语音]】   林阅微点开,顾砚秋说:“我没洗头。”   林阅微:“……”   林阅微也给她回语音:“你没洗头的样子难道我没见过吗?”   顾砚秋:“你没有在视频里见过我没洗头的样子。”   “有什么区别吗?”   “对我来说有。”   “你说有就有吧。”林阅微把视频聊天换成了语音聊天,想着反正顾砚秋看不见她,她在床上摊成了一个“大”字,纱质的睡裙贴合在身体上,姣好身姿展露无遗。   “累了?”顾砚秋问。   “你怎么知道?!”   “不累你怎么这么早就躺床上,现在才……”顾砚秋暂时停了手上的动作,低头看手机上的时间,“才晚上九点,你不该在好好学习吗?”   “我没躺在床上,我是在好好学习呢。”林阅微睁着眼睛说瞎话。   “你说是就是吧。”顾砚秋笑道,将这句话稍加改动,还给了林阅微。   林阅微坐了起来。   顾砚秋:“你现在确实像是要好好学习的样子了。”   林阅微四下里看看,毛骨悚然道:“你是不是在我房间里装了针孔摄像头?”   顾砚秋:“别自己吓唬自己,我猜的,你刚刚躺下去的动作那么大,方才又有一瞬间屏住呼吸,一点儿声音都没发出来。”   林阅微:“你就不怕猜错吗?”   顾砚秋愉悦地笑起来:“猜错了又没有惩罚。”   林阅微重新倒回床上,再偷会儿懒,和顾砚秋聊天的感觉就像是忙碌一天过后在酸涩的四肢里注入温热的清泉,四肢百骸都跟着这股温泉水舒展开,让她脸贴在枕头上不想动弹。   顾砚秋如同有“千里眼”似的,笑了笑,说:“你又躺下了。”   “累……”林阅微对着手机话筒撒娇。   “累就再躺一会儿。”   “我想趴你身上休息。”   “我现在去订机票。”   “……”   “现在飞的话我过去起码凌晨三点以后了,要不我请一天假在你那儿的酒店住一天?”顾砚秋已经查上机酒了,她的语气从来都和“开玩笑”三个字沾不上边。   林阅微:“……”   有个太过上心的女朋友有时候也是一种甜蜜的困扰。   林阅微严肃道:“你这样经常请假,尸位素餐,就不怕公司炒你鱿鱼吗?”   顾砚秋一本正经地分析道:“不会啊。第一,我没有经常请假,这么久了,只有之前查到我姥姥消息的时候才请了几天;第二,公司是我家开的,没人敢开除我。”   林阅微轻轻地哼了一声,对她这样的语气非但不讨厌,反而觉出一种顾氏可爱。   说到高老太太,林阅微想想,离刘先生说的一月之期已经过了几天了,随口问道:“之前说查你妈妈的老家在哪里,刘先生查到了吗?”   顾砚秋没吭声,垂眼望着自己的手。她手里折了一半的椰子叶挣脱了手指的禁锢,舒展开,再从手上落到了桌面。   林阅微以为语音坏了,“喂”了两声。   顾砚秋将桌上的东西慢条斯理地扫到垃圾桶里,终于淡淡地开口:“查到了,而且……我去过了。” 第87章   林阅微从床上弹了起来:“什么?!”   她差点以为是自己失忆了,或者是太忙了, 直接将这部分记忆清除了。   顾砚秋说:“你没失忆, 是我一直没想好怎么和你说。”   刘先生查到顾砚秋妈妈沈怀瑜的老家阳清村的时间不久, 就是在林阅微集训的那段时间。顾砚秋来N市看过她,回去的第二天就接到了刘先生的电话。   刘先生见惯了稀奇古怪的案子, 如今年代又大不同了, 对沈怀瑜这种事情见怪不怪了。   刘先生:“我已经查到了,而且找到了当年同样是阳清村的几个老人,其中一个还是沈家的亲戚,你是等挑个时间过来,我详细告诉你,还是先在电话里做个简单的说明。”   顾砚秋沉默了很久,原先那种不安感再次虏获了她的感官, 她说:“你把地址给我,我这周周末去一趟。”   顾砚秋不怕什么,但是她不喜欢一知半解的状态,她没办法立刻飞, 便将知道真相的时间延后了几天。   “那个周末?”林阅微回想着, 顾砚秋那几天给她发了什么消息, 她脑子里只有演戏想不起来,调回去查聊天记录,除了几条早安和晚安外就是问吃饭了没有,和平时的每一天都没什么不一样。   林阅微不高兴地说:“你知道了什么怎么都不告诉我?”   顾砚秋:“和我预料得差不多,但是对你来说可能是个很不可思议的结果。”   林阅微:“什么不可思议的结果?你说来我听听?”   经过一周多时间的缓解, 顾砚秋已经消化得差不多了,便将刘先生查到的和她先前假设过的一些猜想都告诉了林阅微。   顾砚秋说:“你还记得,有天顾飞泉找我合作,晚上我们去看电影之前你脱口而出的那句话吗?”   “记得。”   林阅微说的是:你有没有想过一个可能,你妈妈生前知道贺松君母子的存在,而且他们之间有联系。   林阅微眯起眼:“所以这句话……”   顾砚秋道:“我觉得很有道理,所以那天回去以后我一晚上都没睡,以这个可能为前提,推论出了一连串的结果。我发现一旦有这个前提在,很多事情就没有那么复杂了,为什么我爸会那么急着娶贺松君,会不会是我妈的遗愿呢?顾飞泉跟我说,他曾经看到过我爸深夜对着我妈的遗物垂泪。我不认为他爱贺松君,即便是愧疚,我爸是个商人,而且是个名利双收的成功人士,他做的那一连串事情,抛开我是他女儿的身份,从旁观人士的角度来看,蠢透了。一个词解释,就是没必要,没必要做得这么绝,做得这么让人诟病。”   “我沿着这条线索链,反推回去,那么我妈妈为什么要让他娶贺松君呢?第一,他确实对不起贺松君;第二,我妈不爱我爸,不在乎,抑或是她太爱我爸了,爱到不在乎他有别的女人,甚至让他弥补当年的过错,在她死后很快另娶他人。”   林阅微:“……”   顾砚秋问她:“你觉得这两种哪种可能性更大?”   林阅微不敢说,但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更像是第一种,第二种,如果真的爱一个人,是绝不会做出这种事的,除非沈怀瑜是个舍己为人的圣母,如果她真的是个圣母,怎么不在知道有贺松君在的第一时间将顾太太这个位置让出来,而是要到死后。顾槐立刻另娶他人,也间接说明了沈怀瑜的遗愿有多么强烈。   林阅微不知道世上还有没有这种人,反正她肯定不是。她要是知道顾砚秋有小三,先抽她一顿再说,然后让她净身出户有多远滚多远,最好一辈子穷困潦倒。   顾砚秋很平静地说:“我觉得是第一种,我妈并不爱我爸。”   林阅微不好对她的家事发表意见,只能轻轻地“嗯”了一声,以示自己还在听,让她继续说。   顾砚秋说:“证据有三,但都不确凿,我的猜测居多。第一,就是我刚刚和你说的,她极有可能是那个促使了我爸娶贺松君的人;第二,根据顾飞泉的讲述,他学生时代见过我妈,我妈有很大可能认识他,自然也有可能早就知道贺松君母子的存在了;第三,我这么多年来对我妈妈的印象,她是一个非常……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佛,不是假的因为什么都得不到而顺其自然,而是真的对什么都不在乎,一个人活在世上是不是多多少少要有些欲望,我有,你也有。”   纯洁的小马驹猝不及防在林阅微脑海里崴了一下脚,她给自己换了个坐姿,正一正浪跑了的神智。   顾砚秋说:“但是她没有,我没有见她因为那件事情绪激动过,爸爸公司赚了第一笔大钱,或者融资成功,我考上了好学校,诸如此类的事情,我爸高兴得跟什么似的,我妈……也不是说无动于衷,她也会替我们开心,但是那种感觉就像,我和我爸是一家人,她是另一家,开心也隔着一层。   “她没有自己的私人生活,没有家人没有朋友,也不像你妈妈那样有小姐妹联系感情,和丈夫恩爱有加,偶尔还会出去度个蜜月。我爸带她出去玩过,我听到过几次邀请,但她通常十回里才答应一回,你觉得这是爱吗?   “再有,假如一个猜测是巧合的话,那么那么多的巧合还会是巧合吗?起码有百分之七八十的概率这个结论是真的。”   林阅微脑子里涌现出一个问题,正想着要不要问出来,顾砚秋便和她想到了一处。   “既然她爱的不是我爸,那么她到底爱谁?”   “也有可能她谁都不爱。”   “她确实谁都不爱。”   “什么?”林阅微为她轻描淡写的口气而吃惊,这不是她妈妈么?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不恭敬。   “人死如灯灭,再说爱不爱的太虚幻了,不是么?”顾砚秋像是临时补了句。   “……是。”林阅微想,应该还有点什么。   没给她思考出结果的时间,顾砚秋又说:“你还记得我姥姥吗?上次她从轮椅上摔下来。”   “记得。”   “你记得当时我们在做什么吗?”   “在做什么?”   “你回忆一下。”   回忆一下。林阅微眯了眯眼。当时顾砚秋去里间找相簿,她负责在外面陪着高老太太,之后顾砚秋出来了,她刚朝顾砚秋走过去,连话都没来得及说上两句,高老太太便在她们不远处摔了下来。   “在做什么……”林阅微喃喃,把那个片段来回来去地闪现,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难道是因为我们俩?”   “我想不到别的原因。”   “为什么?”   “我在想,她是不是把我们俩当成了什么人,或者这一幕曾经在她面前上演过,而她,对这一幕印象深刻,且有了心理阴影。”顾砚秋说,“还有,你说我姥姥倒下去以后,说了几个断断续续的字。”   “不,在,不,爸。这几个。”   “我们唯一能大概率肯定的是,那个‘爸’,指的应该是我已经过世的姥爷,第三个字不好猜,前两个字只要往那个方向想了,就迎刃而解了。”   林阅微福至心灵,平静地说出来:“不能在一起。”   “和我想的一样。”   “高山县的程勇说过,他见过我妈妈去找我姥姥,但是姥姥将她赶了出来,她脸上有泪痕;养老院的方主任说,我妈半年过来看姥姥一回,好的时候非常好,大部分时候都会触怒老太太,老太太动辄便上手,我一直想不通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能让母女反目成仇。在一个女人心目中,最重要的人都有谁?”   “丈夫和孩子。”   “是,丈夫和孩子,我姥爷死了,不知道怎么死的,程勇问过,但是姥姥对此讳莫如深。她对死去的丈夫讳莫如深,对在外的女儿闭口不提,会是什么理由?有一天女儿回家以后,母亲大发脾气,甚至不肯与之相认,将其赶出家门,你觉得,又会是什么理由?”   “丈夫的死和女儿有关系?”林阅微皱眉。除了这样,她想不出别的联系,两个人都是至亲至爱,舍掉哪一个都不忍心,两个都不认,要么是丈夫和女儿站在同一阵线,做了什么触怒她的事情,要么就是一个人因另一个人,或者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另一个人而死。如果是第一种,老太太不可能还在家里摆放着顾砚秋爷爷的遗像,日日供奉。   顾砚秋没回答这个问题,抛出了另一个问题:“你觉得会让一个母亲耿耿于怀二十多年都不能释怀,随便有点风吹草动都反应这么大的事情会是什么?她为什么会那么坚决地说‘不能在一起’?她搬到高山县时已经五十来岁了,为什么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在这个年纪背井离乡,从她后来潦倒的生活来看,她的背井离乡更像是被迫的。”   联系顾砚秋先前提起的,高老太太是看到她们俩同时出现在她面前,反应才这么大的,所以……   林阅微瞳孔倏地一缩。   难道是……   高山县的那对年轻女孩儿在同一时刻浮现在她的眼帘。   -我也有个女朋友,但是我家里人不同意我和她在一起。   -同性婚姻合法都两年了,他们还是老思想,说什么男的和女的才是天经地义,女的和女的就是大逆不道,影响人伦,以后下了黄泉都对不起祖宗。   顾砚秋呼出一口长气:“这些之前都是我的猜测。”   林阅微等着她的下文。   顾砚秋说:“刘先生查到的事情告诉我,这些不是猜测,是事实。除了和贺松君母子的事情没有进展以外,其他的都是事实。”   所以顾砚秋去了当年的阳清村——现在隶属于某个地级市,阳清村早就不在了。时移世易,查起来很费劲,但是有的事情发生过,总会留下痕迹。   刘先生找到了沈怀瑜的一个堂叔,也就是顾砚秋姥爷的一个堂弟,顾砚秋的三姥爷。往回数三十年,农村里兄弟们都是住在同一个村子的,鸡犬相闻,哪家有点动静全村都知道了。   三姥爷今年也过了七十,戴着假牙,孩子都争气,把他接到了城里,现在日子过得挺滋润,红光满面。   第一眼见到顾砚秋,盯了她好一会儿,叹着气说了一个字:“像。”   他吧嗒了两口老烟,又说:“真像。”   顾砚秋说:“三姥爷。”   三姥爷“哎”了一声,答应了,说:“长得真像你妈妈,一样的标致。”他浑浊的老眼一眯,带着怀念神色回忆起一些旧事,“当时小瑜,也就是你妈妈,是十里八乡有名儿的美人儿,明明是个乡下长大的女娃,不管是皮肤还是样子都像是城里人,刚十三四岁的时候,求亲的人踏破了门槛。”   “我大哥,也就是你姥爷,他叫沈贺。大哥抄起一根扁担把求亲的人都给赶了出去,大嫂叉着腰在门口骂:‘一个个的都不要脸了是吧,说了多少遍了,我家闺女是要念书上大学的,不着急结婚,都给我滚。’”   顾砚秋露出几分疑惑。   三姥爷解释道:“你不知道,我们这儿就这样,话要不说清楚说狠了哇,麻烦的事儿更一堆呢,大哥大嫂赶走了一波又一波,还是跟打不死的苍蝇似的,小瑜上个学,后边儿缀着一串大小伙子,美其名曰给她保驾护航,谁还不知道他们都是些什么心思么。   “我大哥,把那群小伙子挨个查清楚,然后找他们爹妈教育他们,实在不行的抄着扁担上去就是抽,边抽边骂:‘让你不知好歹,让你不知好歹,死男娃,离我女儿远点儿’,后来还给小瑜自制了一瓶辣椒水儿,可以喷的那种,看到不怀好意的男娃就喷他。”   顾砚秋勾起一点笑意,她对她妈妈的过去以及这边的亲戚都一无所知,借着三姥爷的讲述,脑海里便出现了一个具体的画面。   她妈妈长大可真不容易,爸爸妈妈操碎了心。   三姥爷眯着眼笑了笑:“小瑜自己也狠心,兜瓶辣椒水,谁来呲谁,半点儿情面也不留。而且都是半大小伙子了,谁家没点活儿要干啊,那种游手好闲的一见这阵仗也就知难而退了,做人不能不要脸是不?”   林阅微也跟着笑了下,心里又升起一丝疑虑:三姥爷口中的小瑜,和她了解中的沈怀瑜性格差距甚大,所以是因为之后的事情?   “小瑜不负众望考上了大学,我们村第一个高中生,也是第一个大学生,还是第一个名牌大学生,那时候大学不像现在这么好考,考上去的都不容易。我们全村,挨家挨户,张灯结彩,大哥家大摆流水席,这是全村的大喜事。我们,尤其是我大哥大嫂,以后好日子终于要来了。村里的光棍们也不会再来提亲了,大学生了么,是他们配得起的么?远远地看上一眼都是荣幸。”   “可是我们没想到……”三姥爷抽着烟,闷着声音,止了话头。   顾砚秋大拇指挨个儿掐了掐自己其余手指的指节,端起手边的水杯喝了口水。   烟雾缭绕在三姥爷的唇边,拉出一道悠长的叹息:“我们没想到,好好的聪明孝顺的孩子怎么就变成那样了呢。”   “变成什么样了?”   三姥爷看她一眼,又看看周围,想起什么似的,摇头道:“忘记了,世道不一样了。”他话锋突转,道,“但我们那个时代就是不可以,女娃和女娃在一起,还要结婚,像个什么话嘛。”   顾砚秋:“您说什么?”   三姥爷说:“上大学第一年的暑假,你妈妈带回家一个女同学,那才是正经城里的孩子,穿得那叫一个富贵,大哥大嫂把家里唯一一只下蛋的母鸡杀了炖汤,招待人家,要知道她是个……是个……把小瑜带成了变态,别说鸡了,大哥一粒米都不会给她吃。”   三姥爷又打量打量顾砚秋,又是欣慰又是痛惜道:“好在她后来也迷途知返了,走了正道,还有了你,大哥泉下有知应该也瞑目了。”   “三姥爷,您跑题了。”   “我接着说。”三姥爷吞云吐雾,空气中的烟雾越来越多,他在其中缓缓开口,“我是后来才知道的。那个暑假,小瑜的女同学在她家里呆了十来天吧,回城了,小瑜跟着她一起回去了。她走的那天,我还留了一下,但她很坚决,眼睛似乎有点红,现在记不清了,可能是我记错了吧。”   三姥爷:“当时我没想那么多,但是那年的寒假,小瑜也没回来,我问大哥大嫂,大哥大嫂对着沉默了一会儿,说她过年要在城里打工赚钱,现在外边儿的孩子时兴这个,叫什么勤工俭学。我哪儿懂啊,就抱怨了一下再俭学总不能连年也不回来过吧。大哥大嫂没说话。   “第二年的暑假,她还是没回来,大哥又说她在打工,暑假时间长,挣得多,我依旧没怀疑。现在想想我真是傻,大嫂在边上眼珠子通红都要哭了,我居然什么都没多想。第三年,第四年,第四年过年她回来了,但是大哥家的气氛很奇怪,刚过了除夕,大年初一她就又走了。   “这时候我察觉不对劲了,我去问大哥大嫂究竟是怎么回事,大哥不说话,他从来不抽烟的,小瑜上学开支大,每一分钱都是从牙缝里抠出来的,那天抓着我的烟杆默不作声抽了一袋,大嫂断断续续地哭着把事情跟我说了,原来第一年暑假小瑜带回来的那个女同学,不是单纯的女同学,是她女朋友,你说荒唐不荒唐。”   顾砚秋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果然。   是果然,而不是居然。   三姥爷继续说:“大哥大发雷霆,父女俩大吵了一架,大哥把小瑜赶出了家门。所以那个暑假小瑜在家只待了十来天就走了,后来也没回来。大四快毕业的那年寒假,她回来,也不是事情有了转机,而是她打算去另一个更远的城市,去燕宁,和她女朋友厮守在一起,回来通知一下爸妈。”   三姥爷苦笑道:“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了,吃了秤砣铁了心,为了个不伦不类的什么女朋友,连养育她这么多年,辛苦送她上大学的爸妈都不要了,小白眼儿狼。”   “后来呢?”   “我没见过她了。”   “一直都没有再见过?”   “没有,后来我搬进了城里,村子也被拆了,建了工业园区,她可能后来回来过,但是应该找不到家在哪里了。”   顾砚秋沉默了一瞬,问:“我外公是怎么死的?”   三姥爷用力吸了一口烟,半晌,才哑着嗓子说:“车祸。”   “怎么出车祸的?”   “有很久了,几十年了吧,你妈妈大学毕业一年还是两年的时候。”三姥爷眯着眼睛,不太想去回忆他漫长人生中这段记忆,“国家兴修水利么,政府拨款,大哥运气好,家里田位置好,占了很大的便宜,有人看着他眼红,就要跟他换,那你说能换么?地就是我们农民的命啊。他就和那家闹了点矛盾。”   “我要是知道他会出事,我肯定不劝他去喝那个酒。”三姥爷深吸了一口烟,嗓子发干,又喝了口水,两只苍老的手禁不住的抖。   顾砚秋等了一会儿,才听他抖着嗓子继续往下说:   “村东头有个男娃,结婚,娶的是县里的女孩,挺有钱。酒席在县城摆的,包了个大酒店,请了十来桌,村里的人去了一大半。饭桌上和那户人家起了争执,后生结婚请酒么,当然不能闹事,大哥和我都想着息事宁人算了,别冲了喜事。谁知道那人家的婆娘就嚷嚷起来了,说沈贺家的女儿沈怀瑜是个变态同性恋,大哥愣了一下,我也愣了,不知道她怎么知道的,而且知道的那么多,知道那时候来咱们村子做客的另一个大学生不是她的普通同学,而是女朋友。”   三姥爷搓了搓手,似乎有点儿冷,顾砚秋给他倒了杯热水,把杯子递到他手里捂着。   “最后是主人家出面,让那个婆娘闭嘴的。但是村里一多半人都去了,这事儿嚷嚷得人尽皆知,还不知道以后要怎么收场?大哥只顾着闷头喝酒,最后他说他吃不下了要先走,我就应了,寻思回去商量下对策。”   三姥爷捧起水杯喝了口热水,将颤栗缓慢地平息下去,目光一动不动地钉在桌面上:“谁知道那天晚上,他走了,就再没能回来。” 第88章   三姥爷仿佛陷进了回忆当中,杯里的水都晾凉了。   “三姥爷?”顾砚秋出声提醒了一句。   “嗯。”三姥爷水杯放下, 摇了摇头说, “那时候没有手机这么方便联络, 我回家以后发现大哥大嫂不在家,问问别家有没有见到大哥大嫂, 他们也不知道, 反而旁敲侧击地跟我打听那婆娘在席上说的那些话,我很烦,索性就不去问了。   “我一夜没睡,心里总觉得不安宁,出了什么事似的。第一天大哥大嫂没回来,第二天也没回来,但是来了个我不认识的人, 找到我,说大哥大嫂出车祸了。大哥抢救无效身亡,大嫂还在医院。   “我去了医院,领回了大哥的遗体, 还有一笔肇事者赔偿的赔偿金, 大嫂伤好了以后, 我把那笔钱给了她,她搬回家里没几天,就悄悄地离开了阳清村,一个人也没通知,我也不知道她搬去了哪里。”   三姥爷叹了口气:“我知道她为什么要走, 男人没了,女儿跑了,村子里剩下来的只是些看热闹的同情和恶意和数不尽的流言蜚语,走了好,去个没人认识她的地方,能够重新开始。”   ……   林阅微听完沉默了很久,一时间失去了言语。   顾砚秋说:“你还记得我姥姥腿上的那条疤吗?”   林阅微“嗯”了一声。   顾砚秋道:“就是车祸的时候伤的。”   顾砚秋顿了顿,说:“所以我姥姥才会那么恨我妈妈,如果不是因为她,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林阅微没吭声,突然特别想抱一抱顾砚秋。   林阅微给她发送了一个视频请求,顾砚秋接了,和往常一样微微含笑的脸庞,看不出这件事给她的任何冲击。   “不用在我面前伪装。”林阅微简单直接地说道。   顾砚秋脸上的笑渐渐隐去,长叹了口气。   林阅微说:“摸摸头。”   顾砚秋歪头,做了个被抚摸的姿势。   她说:“我想去找你。”   林阅微看了看时间:“太晚了,但是你实在特别想来的话,我去接你。”   顾砚秋笑了笑,说:“算了,我明天还要上班。”   不管发生了多少事情,日子还是要照过的,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   林阅微也笑,说:“我有假期就飞回去看你。”   “还是我双休过去比较靠谱。”顾砚秋毫不客气地指出了事实。   “那你这周过来?”林阅微挑了挑眉。   “这周不行,我有正事。”   “什么正事?”   “回顾家吃饭。”   “问你爸?”   顾砚秋点点头。   林阅微没耍脾气,她和顾砚秋最能够互相理解的就是要给彼此私人空间,她们俩都是特别独立的人,独立到如果是外人看她们的话,会觉得不像是一对情侣,但二人都很适应这样的感情。   顾砚秋默了会儿,又说:“有一个疑点。”   “什么疑点?”   “我三姥爷说他后来再也没有见过我妈妈,你相信吗?”   “按照程勇和方主任的叙述,你妈妈在几年前终于找到搬家了的高老太太,说明她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爸妈。所以在后来,她一定是回过阳清村的,哪怕当时的阳清村被平了,所有人都离开了村子,但是那时候人口流动性小,大家应该还是住在附近的城镇,时间也没有过太久,找到三姥爷应该不难。”林阅微说。   以前的阳清村地址离三姥爷现在住的那个地方不远,开车就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一开始他就说我妈妈迷途知返,走上了正道,还有了我。即使我和我妈很像,但走上正道,迷途知返这几个字的分量,指代的似乎是肯定的事实。所以我倾向于……”   视频里,林阅微皱了皱眉,隔着屏幕对上她笃定的眼神,脱口道:“三姥爷不但见过你妈妈,还见过你爸。”   顾砚秋唇角瞬间绽开笑漪,声音低沉悦耳:“你说得对。”   林阅微莫名有点不好意思,低头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顾砚秋说:“所以我要去问问我爸,有些事情总是要求证的,而且我直觉这些还只是冰山一角。”   林阅微愣了一下,跟着眯了眯眼睛。   顾砚秋指节屈起,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说:“我妈妈喜欢过一个女人,而且很可能他们俩之间并不相爱,就这么一个理由,值得他这么苦心孤诣、大费周章地遮掩吗?”   顾砚秋勾唇道:“我在他心目中就是一个心理承受能力这么弱的人么?”   林阅微说:“你觉得还有什么?”   “我不知道。”顾砚秋沉吟说,“我总觉得还有更大的秘密是我不知道的,应该和三十年前的事情有关,我让刘先生接着去查了,就算是掘地三尺,我也要把事情的真相找出来。”   林阅微捏了捏眉心,说:“替你头疼。”   顾砚秋家的事情复杂得都快让她大脑超负荷运转了。   顾砚秋说:“下回我去的时候给你按按。”   “你先给你自己按吧,别把自己累坏了。”林阅微笑道。   “不会,我身体很好。”顾砚秋说,“你要学习了吗?”   林阅微在床上盘膝而坐,挑眉道:“你赶我?”   顾砚秋弯了弯眼睛:“不是,是关心你的工作。”   “那我要学习了。”林阅微故意拉长了语调。。   “我好舍不得你啊。”顾砚秋叹气道。   林阅微诡异地盯着她。   顾砚秋看看自己:“为什么这么看我?”   林阅微啧了一声,说:“你最近是不是修习什么情话宝典了,为什么嘴变得这么甜?”   顾砚秋道:“要来尝尝吗?”   林阅微心跳登时漏了一拍,要了老命了,顾砚秋肯定是偷偷补课了,她鼓起脸道:“看了什么书,赶紧老实交代,不然我要生气了。”   顾砚秋失笑道:“真没看什么书。”   “你发誓!”   “我发誓。”顾砚秋手指并起来指天,“绝对没有看过情话宝典。”   林阅微狐疑地说:“那你为什么突然这么会说话?”   顾砚秋:“唔。”   林阅微:“说话。”   顾砚秋道:“大概是因为想你,所以不自觉地想说好听的来哄你开心。”   林阅微说:“那你为什么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不哄我开心。”   顾砚秋道:“如果总是说些好听的话,你不觉得是油嘴滑舌吗?”   林阅微说:“不啊。”   顾砚秋道:“可你心里不是这么想的,情话因为说得少才珍贵,不能滥用,否则就会失去它的效果。”   她神情一本正经,林阅微再次确信她是把爱情当作一门事业来认真经营的,不能说她这样的态度不好,但是总给林阅微一种精打细算的克制感,就像林阅微初见她的印象,像是按照精密程序按部就班的机器人,即使她很吃这一套。   关键是精心计算恋爱策略就算了,她为什么要说出来呢?林阅微很费解。   心情复杂的林阅微决定暂时结束这个话题,她手指虚点在视频的挂断键上,恋恋不舍地说:“我要学习去啦。”   “去吧去吧。”   林阅微按了下去,嘟嘟两声视频结束。   林阅微捡起放在旁边的剧本,刚入眼一行字,便跟入定似的定在了原地。   顾砚秋结束通话后,给手机插上充电器充电,提示音亮起来的同时,林阅微的视频请求再次出现在页面上。   顾砚秋:“???”   她按下了接通:“怎么了?”   林阅微满脸欲言又止。   顾砚秋怀疑更甚:“到底怎么了?你这副表情?”   林阅微停顿了大约三秒钟的时间,说:“你刚刚说你妈妈有一个在一起过的恋人是不是?女的。”   “对啊。”顾砚秋皱眉,这是她们一开始就说的,而且说了好几遍,林阅微怎么到现在突然又提起来,她问,“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没什么,我去学习了。”林阅微迅速挂了视频。   顾砚秋:“???”   这明显就是有什么。   顾砚秋点开聊天框,给她发了一个问号,接着打字说:【是不能告诉我的事?】   【两个木:等我查证以后再告诉你】   【西顾:好吧,别太操心,晚上早点睡】   【两个木:么么哒】   坐在床上的林阅微简直心烦意乱,就在挂断视频的那一秒,她电光火石般的想起来了一个人,她妈妈冉青青。   冉青青在林阅微心里早就疑惑重重,她为什么对顾砚秋那么好,对沈怀瑜那么上心,区区见过几次的一个人罢了,记她记到了现在,加上冉青青这些日子以来的反常:沈怀瑜死后经常莫名其妙的发呆,魂不守舍;她对林爸爸态度微妙的变化,以往都会很珍惜林爸爸送给她的礼物,却表现出了对那块手表明显的轻视和不耐烦;固执地要给她买房,只能写她自己的名字,其他的都不可以。   这些似乎都在昭示着一个事实:她心里有猫腻,更清晰地说的话,她出轨了。   林阅微作为女儿,本来不应该管父母的私事,而猜测到这个事实的林阅微为了维护家庭的稳定,选择了暗示她妈妈的方式,让她不要对不起她爸爸。   没有哪个女儿愿意见到家庭破碎的境况。   但是沈怀瑜的过去爆出来以后,她便如同被一只手指引着,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并且自然而然地将两人联系到了一起。   如果当年和沈怀瑜在一起的是自己的妈妈,那么自己妈妈嫁给了林爸爸,沈怀瑜嫁给了顾槐,二人分别结婚生子。这样一能够解释她妈妈所有的异样,她对顾砚秋的重视,对沈怀瑜别样的感情;二能够解释为什么沈怀瑜当年那么坚定却还是在后来嫁了人,因为两人因为某些原因分开了。   假设事情的真相真是这样的话,她和顾砚秋之间的关系就太尴尬了,两人的母亲是曾经的恋人,而沈怀瑜还间接因为冉青青的原因家破人亡。   这样算是有仇吗?   林阅微心乱如麻。   她理智上认为顾砚秋不是这样的人,但是换位思考的话,应该没有人会对这种事情毫无芥蒂,林阅微如果是顾砚秋,一定会有一段时间对自己心情复杂。   这还不是最紧要的,最紧要的是冉青青那边,林阅微都不知道要怎么跟她提起这件事。   王圆圆第二天早上见到林阅微的时候吓了一跳,惊呼道:“你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   林阅微心不在焉地往自己嘴里送着早餐,说:“做贼去了。”   她眼睛卧蚕饱满,一熬夜就很明显,素颜的时候两只眼睛下面都是黑的,跟熊猫似的。   王圆圆知道她是不想说,顺口胡诌的,劝道:“以后别随便熬夜了,这样看起来忒吓人。”   “知道了。”林阅微眼球里布着红血丝,撑了两下眼皮后眨了眨,眼泛泪光,说,“待会儿车上补个觉。”   “幸亏陈总不在这里,否则她肯定要说你。”   “那我就给她滑跪道歉。”   “也就是她不在,你敢这么说说。”王圆圆戳穿她,说,“赶紧喝牛奶吃水果,补充一下胶原蛋白。”   “不用补充,我满脸都是胶原蛋白。”林阅微两手拍着自己的脸,笑盈盈道。   正得意,屈雪松从不远处走过来,身后只跟了她随身那一个助理,闻声目光冰冷地朝林阅微瞥过来,林阅微笑容僵在脸上,她刚才那句话肯定被屈雪松听见了。   二十二岁,脸上充满胶原蛋白的林阅微,在三十岁,肌肤已经走了好几年下坡路的屈雪松面前,可以说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了,尤其是这个“匹夫”还好巧不巧地卖弄她怀里的壁。   林阅微深深低下了头。   屈雪松目不斜视地从她身边路过,在走到她面前的时候清晰地发出一声冷哼。   林阅微抬起头,用余光悄悄往后瞟,屈雪松坐在椅子上,一只手刷着手机,另一只手端着助理给她买的咖啡。   助理忙前忙后地给她拿早餐。   林阅微小声跟王圆圆说:“屈雪松平时会在酒店吃早餐吗?”   王圆圆也很诧异,更小声说:“我怎么知道?我不了解她。”   “圆姐,我以为……”林阅微用微妙的眼神看着王圆圆。   王圆圆说:“我是扁姐也没用,我特么就是个助理呀,又不是娱乐圈百晓生。”   林阅微啧道:“你说脏话了。”   王圆圆说:“哪有什么的,我又不是明星,我没有偶像包袱,而且也不会被人挂。”   林阅微:“哈哈哈。”   她笑也不敢大声笑,只敢偷偷地笑。刚笑着,又感到脑后射来一道锐利的目光,林阅微一动不敢动,笑容渐渐消失。   “屈雪松是在看我么?”   王圆圆也一动不动,说:“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是的。”   林阅微欲哭无泪:“我招她惹她了,为什么要针对我?”   王圆圆道:“我怎么知道,可能是因为想集邮你?”   林阅微不敢说话,给她打字道:【你觉得她像是要集邮我的吗?】   王圆圆给她回:【像啊,女人,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哈哈哈】   林阅微:【……】   王圆圆:【开玩笑的,摸摸头,我们离她远点就好了】   林阅微在水深火热中早早地用完了自己的早餐,夹着尾巴溜了。   屈雪松的助理将她的早餐放在桌上,见她饶有兴致地勾唇望着林阅微离开的方向,笑问道:“怎么?你对小新人感兴趣?”   “你也打趣我。”屈雪松抿了一口温牛奶,嘴边一圈白色奶渍,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甚至有些可爱,屈雪松伸舌将白边舔掉,说,“你不觉得她很有意思吗?”   “有吗?”助理看了看,林阅微已经消失在视野中了,“除了长得不错,其他很普通嘛。”   屈雪松意味深长道:“你不懂。”   助理在她对面坐下:“好好好,我不懂,你赶紧吃点东西吧,最近都瘦成什么样了。”   “瘦成什么样?”屈雪松拇指和中指围成一个圈,掐了掐自己的手腕,说,“比之前好多了啊,你是不是担心我瘦了,身体变差了,就没办法替方哥压榨我了。”   方哥是屈雪松的经纪人,已经和屈雪松合作很长一段时间了,她以前有过一部代表作,但红起来以后没能保持住势头,是被现任经纪人接手后,迅速跻身一线的。   助理神色闪烁了一下,笑起来,说:“胡说什么呢,我是担心你的身体。”   屈雪松也跟着笑了笑,说:“你又瞎想什么呢,我只是开个玩笑,你也去拿点一起吃吧,今天有不少戏,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应该的。”助理背过身,去拿盘子取早餐。   屈雪松唇边笑意倏地隐去,眸中只余下一片漠然,面无表情地给自己补充着白天工作身体必需的营养成分。   酒店一般离片场都很近,林阅微在车上只补了几分钟的觉,便被王圆圆叫醒了,林阅微单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王圆圆问:“头疼?”   林阅微点点头,她昨晚一晚上都是在胡思乱想,比失眠耗费的心力还多,不头疼才怪。   王圆圆说:“该,让你去做贼。”   林阅微:“……”   但林阅微进了化妆间,还没开始化妆的时候,王圆圆争分夺秒地让她闭眼休息,给她按摩太阳穴,非常地口嫌体正直了。   林阅微动情地执起她的双手,“深情”道:“圆姐,我真的是太爱你了。”   “冷漠无情”王圆圆毫不领情,把手抽出来,说:“我只是为了压榨你,多给我发点工资罢了。”   林阅微顿时很戏精地捂住自己的心口,“啊,我好伤心。”   王圆圆拍拍她的脑袋:“伤心没关系,不要耽误拍戏哈。”   林阅微:“哈哈哈。”   她笑得很开心,进圈这么久,她第一个信任的人是邵雅斯,第二个人是王圆圆,即使这个圈子有很多未知的危险和磨难,但是身边之人越多,她就越有信心和希望,这样的心理慰藉是很多东西都换不来的。   “屈老师。”   “屈老师好。”   正背对着门和王圆圆插科打诨的林阅微:“……”   王圆圆维持不住自己的表情了,“助理”地退到了一边。   本应该在自己的豪华化妆间呆着的屈雪松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公共化妆间里的配角们除了正在化妆的纷纷起身问好,林阅微僵在原地,硬着头皮转过来,温文有礼地笑了笑:“屈老师好。”   屈雪松在化妆间里转了一圈,什么都没说,走了。   林阅微:“???”   众配角:“???”   但他们不敢妄议屈雪松,因为不知道在场哪个人会把这些话传到屈雪松本人的耳朵里,化妆间里安静了片刻,恢复了本来井然有序的秩序。   林阅微心里再次升起了一股直觉,屈雪松是来看她的,哪怕她并没有将目光在她身上停留过哪怕一秒。   她到底是哪里惹上屈雪松了?   她只是一个小新人而已,难道是因为自己误解了屈雪松,她不是个集邮的,但是她在圈内既然有这样的名声,那不管是真是假,就不能避免一些人会存在偏见,再说了,自己除了没跟她主动搭话以外,什么都没做,她凭什么记恨上自己?她又不是人民币,非得人见人爱?   林阅微预感到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这都会成为自己极大的困扰。   可林阅微这次预料错了,就在这之后的第三天,一次休息时间,林阅微结束了那一场戏,整个下午都没有安排别的拍摄,她像平时一样留在片场,观摩其他人的表演,能学一点是一点。   杨啸:“卡,过了。”   林阅微迅速低头记笔记,刷刷刷。   再抬头,面前出现了一道阴影,抬头,是屈雪松。   “!!!”林阅微往后一缩。   屈雪松一只手握住她的后领,做了一个往上提的动作,放开。   林阅微:“???”   屈雪松居高临下地望着坐在小马扎上的林阅微,用命令的语气说道:“过来。”   林阅微心生不满,但她还能说什么,只能小碎步跟过去。王圆圆面露担忧,却并不敢上前打扰,冲林阅微使了个眼色:有情况你就大声呼救。   林阅微以为屈雪松要打她一顿或者干什么,可能要把她带到没人的地方,情况却不是这样,屈雪松只是把她带离了人群,但是不远,能够看到工作人员。   林阅微放下了半颗心,剩下半颗心砰砰跳,神经紧绷地看着屈雪松。   屈雪松说:“你觉得我是那种人吗?”   林阅微揣着明白装糊涂:“哪种人?”   屈雪松不打算跟她七拐八绕,皱眉说:“别人跟你说的,私生活混乱的人。”   林阅微哪敢说实话,连忙摇头:“不觉得。”顺便拍她马屁道,“外面流言蜚语本就嚣张,尤其是屈老师您这么红,造谣生事者更是数不胜数,我当然不相信了。”   屈雪松沉默地盯了她一会儿,突然伸手握住林阅微的前襟领口,别看她手腕纤细,力气却是有的,一把将林阅微拎了过来。   林阅微:“!!!”   她想干什么?!顾砚秋救命啊!   但林阅微没作反抗,现在就在片场,晾屈雪松也不敢对她做什么。万一到时候被潜伏的狗仔拍下来放到网上,吃亏的也是屈雪松,白白给了自己一个小透明热度。   屈雪松望着她,忽然粲然笑开:“我现在告诉你,我就是哦~”   林阅微脸色一变,开始挣扎。   屈雪松又直视着她的眼睛,眼里的调侃消失无踪,只余下严肃认真,像一潭幽静的深泉:“你信吗?” 第89章   屈雪松:“你信吗?”   下意识放弃了挣扎的林阅微:“……”   我信你个神经病,能不能大发慈悲放过她。   屈雪松和她对视了一会儿, 林阅微一直没说话, 屈雪松放开她, 鼻腔里发出一声熟悉的冷哼,甩手走了。   王圆圆连忙小跑过来, “微微, 你没事吧?”   “没事。”林阅微看着她的背影,心有余悸地说,“真是莫名其妙。”   “我全都录下来了,不怕他们倒打一耙。”王圆圆指了指自己手里的手机,给她整理好领口的衣服。   林阅微:“我真的不懂,她到底想干什么?我是不是该去问问陈姐。”   王圆圆说:“想问就问吧,但是陈姐应该也不知道。”   林阅微也这么想, 她惴惴地回了自己的小马扎上坐着,让王圆圆随时护在她左右,屈雪松再来这么两回,她怕自己会忍不住要还手。   从小到大还没有人敢揪她的领子跟拎小鸡似的, 若不是身在圈内身不由己, 林阅微早就一拳上去了。   屈雪松信步踱回了自己的休息间, 她身后亦步亦趋跟着的助理终于忍不住开口道:“雪松,你今天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我哪儿过分了?”   “人家虽然是新人,但毕竟是果实娱乐的人,她经纪人陈萱不是什么无名之辈,都是在圈里混的, 说不定哪天还会碰到一起。”   “不是,我做什么了?”屈雪松坐进化妆椅里,从梳妆台上执起一把梳子,给自己梳着在外面被风吹乱了的长发,乐道。   “你做了什么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啊,你看见什么了?”   “我看见什么了,现场那么多人都看见了。”助理火气上来,说,“我还看见林阅微那个助理用手机把全程都录了下来,到时候买通稿说你在剧组耍大牌、欺压新人——”   屈雪松用手势制止了她的话头,偏头看过来,助理一见她的表情自动噤了声。   屈雪松皮笑肉不笑道:“说啊,怎么不继续说了?”   助理抿着唇,不敢接话。   屈雪松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自下至上睨着她,说:“方雯,你是不是仗着你哥是我经纪人,就以为自己也是个人物了?”   助理瑟缩了一下:“……我没有。”   “是么?”屈雪松皮笑肉不笑道,“我瞧你管得挺多的么,别说是你了,就算是你哥自己在这里,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还轮不到你来多嘴多舌。”   助理眸中闪过一丝狠色,垂下睫毛。   屈雪松垂眼看着自己手上刚做的指甲,说:“是不是打算回头找你哥告状啊?说我任意妄为,不听公司安排,我劝你不用白费这个力气了。”   屈雪松站起来,用梳子点了点她的肩膀,“我现在就去给你哥打电话,你被解雇了。”   “屈雪松!”助理抬起眼睛,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厌恶。   “原形毕露了?”屈雪松还是那副不痛不痒的笑模样,“在你被解雇之前,告诉你一个人生道理,别把自己看得太高,也别把别人看得太低了。”   助理勃然怒道:“你不过就是个人尽可夫的——”   屈雪松出手如电地用梳子扇了她一巴掌。   助理懵了,后知后觉脸上肿胀的痛意袭上来。   屈雪松没给她说话的机会,一指门口:“滚。”   助理看她几眼,委屈又愤怒地捂着脸出去了。   屈雪松就坐在化妆间里等,一边琢磨剧本一边等,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她的手机才响起来,来电显示是她的经纪人方林。   屈雪松接起来电话,淡淡道:“方雯都跟你说过了?”   方林:“嗯。”   屈雪松:“那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的吗?”   方林笑道:“没有,就是让你消消气,小孩子不懂事,有时候不知道分寸。”   屈雪松手指捏着剧本一角,皱眉说:“我不喜欢有人整天在我耳朵旁边嗡嗡嗡像只蚊子一样念叨。”   “我知道我知道,我已经教育过她了,我这就重新给你派一个听话的过去。”   “麻烦你了,方哥。”   “不麻烦,你好好拍戏,注意身体。”   “知道。”   “我这儿还有事要忙,晚点再给你打电话。”   “先挂了。”   屈雪松挂了电话,把自己陷进座椅里,闭上了眼睛假寐。   ***   王圆圆手指头戳了戳林阅微的肩膀,说:“你看那是谁?”   林阅微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这不是屈雪松的助理么?怎么没和她艺人在一起?”   方雯在片场到处游荡,不时看一眼手里的手机,表情看起来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似的。王圆圆说:“看样子像是被赶出来的?”   “我看着也像。”林阅微转回脸,说,“别管她了,跟咱们没什么关系。哎——”   王圆圆说:“我过去打听打听。”   王圆圆是助理,方雯也是助理,虽然彼此跟的艺人咖位大小差很多,但是两人凑到一起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方雯一连打了三四个电话,她堂哥方林都没有接,正心烦气躁呢,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声音:“雯雯姐,你怎么在外面?”   林阅微看完了面前的一场戏,王圆圆正好回来。   王圆圆贴着她的耳朵给她汇报消息。   “方雯这人没什么脑子,还在气头上,一套话就套出来了。刚刚屈雪松不是对你不太友好么,在场不少人都看到了,她去劝了两句,屈雪松就把她赶了出来,还要把她炒鱿鱼。”   林阅微咋了一下舌。   她突然想起来,问道:“这样算是耍大牌吗?”   王圆圆回答:“不算,顶多算脾气不好,她又没在片场发脾气,而且孰是孰非还不知道呢。”   王圆圆说:“对了,屈雪松的经纪人方林是她堂哥,她现在正打电话要给堂哥告状呢,你说她傻不傻,除非方林和她一样没脑子,她这个状告了也白告,她要是真有本事,有这么个厉害的哥哥怎么也不会只是个助理,就是随便给她个工作干干。”   屈雪松和方林是什么,合作伙伴,对彼此都有极大的利用价值,屈雪松借着方林的操作跻身一线,方林也因为捧出屈雪松这么一个当红花旦而身价倍增,二人相辅相成,怎么会因为区区一个方雯伤了表面和气。   林阅微嗤笑说:“说不定方林还要和屈雪松道歉,让她别生气。”   王圆圆说:“就是这个道理。”   两人见有人朝她们这边看过来,将本来就小的音量降到彻底没声。说到底,这些事情和林阅微都没有关系,只是对她补充了一些关于屈雪松的印象——脾气大,更不能去惹她。   林阅微后来的几天就更避着屈雪松了,但是她把这件事报告给了陈萱,陈萱听说王圆圆录了视频,把视频要过去看了看。   林阅微敏锐地问:“这个视频有什么作用吗?”   陈萱说:“先放着,暂时没什么用,这不是你需要担心的,你好好拍戏就行了,我听导演说你还挺认真的。”   “我哪儿敢不认真。”林阅微说。   “多学点东西,我过几天去看你。”陈萱看了看腕上的手表,说,“现在我快登机了,有事微信我。”   “好的。”   “拜拜。”   “拜拜。”   林阅微往后一倒,背部触碰到柔软的被褥,捞过床头的手机一看,才发现今天已经是周六了。剧中没有假期,如果不是特意去看,根本不会注意到。   【两个木:回顾家了吗?】   林阅微给顾砚秋发了条消息,顾砚秋没有立刻回复她。   【两个木:忙完了给我回个信】又发了一条,林阅微就去忙自己的事了。   ***   顾砚秋周六下午去了顾宅,家里只有一个顾飞泉,并且被顾飞泉告知顾槐和贺松君出去逛街了。   自从上次达成合作后,顾砚秋和顾飞泉之间的关系产生了微妙的变化,这种变化肉眼无法察觉,但是就是从心理上,两人都感觉有什么东西悄悄地改变了。   从楼上下来的顾飞泉站在沙发旁,问:“你是回房间还是在客厅坐着等?”   “客厅吧,能第一时间看见。”   “正好我也想看。”顾飞泉先她一步坐下,不让自己显得很故意要留下来,仿佛是顾砚秋学他似的。   顾砚秋狐疑地朝他瞥过去一眼。   顾飞泉假装没看见这个眼神,让阿姨倒了两杯水过来。   顾飞泉:“要看电视吗?”   假如是在前些时间,顾砚秋可能会以为顾飞泉是故意挤对她,给她下马威,但是现在,她用一种一言难尽的表情对着顾飞泉,没说话。   顾飞泉反应过来,讪讪地住了嘴。   这里是顾砚秋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他顾飞泉只是住了几个月罢了,就自然而然将自己当成主人了,潜移默化的习惯真的可怕。   两人各喝各的水,相对无言了一会儿。   阿姨在厨房做一些小点心,佣人都不在客厅绕着,顾砚秋开口问沉默的顾飞泉:“我上回拜托你的事……”   顾飞泉摇了摇头。   顾砚秋:“你没问,还是什么?”   上回顾砚秋让顾飞泉去验证一下,沈怀瑜究竟知不知道贺松君的存在,并且在和顾槐结婚后有没有过联系。   顾飞泉:“我回来以后把从小到大所有的记忆都捋了一遍,确实没有发现过你妈妈可疑的踪影。我也问过我妈,但是我妈那个人你知道的,对你妈妈积怨很深,我一提到你妈妈的名字,她就情绪失控,口不择言地谩骂,我旁敲侧击地试探过几次,我妈除了发脾气外,还说我是不是忘了和你们俩的过节,家长的念叨,听多了就很烦,你知道的。”   顾砚秋不知道,她从小都没有被沈怀瑜念叨过。   顾飞泉:“她还老是催我找女朋友,我有一天晚上不是去找你谈事情么,回家换衣服的时候被她发现了,以为我是找到了中意的姑娘,非要让我抓紧,哎。”   顾砚秋一秒找到了重点,皱眉道:“你为什么要回家换衣服?”   顾飞泉:“……”   顾飞泉解释说:“在公司被咖啡泼脏了。”   顾砚秋点头:“哦。”   顾飞泉强调了一遍:“我真的是被咖啡弄脏了西装。”   顾砚秋奇怪地看她:“我听见了啊。”为什么要再说一遍?   顾飞泉不吭声了,看她一眼,低头继续喝水。   顾砚秋想:莫名其妙。   她说:“有机会的话,再帮我问问吧。”   “我……”顾飞泉差点儿脱口而出“凭什么要再帮你问,这么久了你还什么都没跟我说”,话涌到嘴边,却鬼使神差地咽了回去,“我尽力。”   顾砚秋朝他点了一下头:“有劳了。”   顾飞泉低声说了句:“不用客气。”   顾砚秋闻言又看他一眼。   顾飞泉在她对面不但坐得浑身不自在,而且被她时不时看过来的眼神弄得心慌意乱,感觉自己要露馅了,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能露出什么馅儿来。   顾飞泉忍无可忍地站起来:“我回房间了。”   顾砚秋:“哦,你回吧。”   顾飞泉瞪了她一眼,上楼了。   顾砚秋:“???”   怎么林阅微喜欢瞪她,现在这个便宜哥哥也喜欢瞪她。   说到林阅微,顾砚秋从兜里摸出手机解锁,望着主屏幕上林阅微发过来的自拍做的壁纸发了会儿呆,也不知道林阅微现在在做什么,肯定又是在努力拍戏。   顾砚秋再刷了一遍林阅微的微博,签到似的从上到下,每一条微博留一条言,留到第二十条的时候,门外传来汽车的声响。   顾砚秋收起手机,敛起脸上的笑意。   顾槐和贺松君牵着手进门来,如果忽略自己是沈怀瑜和顾槐生的女儿、顾槐在妻子离世后迅速续弦这两个事实,顾砚秋想,她大约会为这两个看起来确实十分恩爱的夫妻祝福。   贺松君是一个典型的小女人,哪怕她心里对顾槐有再多的恨,在这样的情境下也不由得露出几分真心幸福的笑意,连带着对顾砚秋的笑容里也沾染上了罕见的真诚:“砚秋你过来怎么不告诉我们一声?”   顾砚秋:“我告诉大哥了。”   也是听到汽车声音刚从楼上下来站在楼梯口的大哥顾飞泉:“???”   贺松君看向顾飞泉,责备道:“你这孩子,妹妹过来怎么也不通知一下呢。”   顾飞泉:“……我忘记了。”从容地把这口锅接了过来。   顾砚秋挑了挑眉。   顾飞泉回头往后面的楼梯上看,飞快地抿去唇角的笑意。   恢复了淡定脸孔的顾飞泉过来接过顾槐手里的包装袋,啧啧说道:“妈你也真是的,又买这么多。”   “是你爸让我买的。”   顾槐在边上纵容的笑,就像个普通的疼爱妻子的丈夫。   顾飞泉不知怎么朝顾砚秋的方向看了一眼,正对上对方垂下的长长眼睫。顾飞泉心里突然特别不是滋味,将包装袋放在沙发上便不再说话了。   顾槐察觉到儿子的异样后也跟着看了过去,眼底闪过几分犹豫和痛苦。   顾槐顿了顿,说:“砚秋,你跟我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贺松君母子望着顾槐和顾砚秋上了楼。   贺松君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跟顾飞泉说:“你能不能争点儿气,什么时候见过你爸单独找你说话?”   顾飞泉心情不大好,懒得和她虚与委蛇,直说道:“得了便宜就别卖乖了。”   “我什么时候得了便宜卖乖了?”   “你自己知道。”   “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顾飞泉两手插兜,朝上努了努嘴,说:“你明知道我爸是因为冷落了顾砚秋心里内疚才把她叫走的,再怎么说她也是顾槐的亲生女儿,别太过分了。”   “我怎么过分了,顾槐永远不理她才好呢。”   “妈。”顾飞泉深深皱起眉头。   贺松君立刻炸了:“你到底怎么回事?最近老帮着她,还有她那个死去的老娘说话,你到底是谁儿子?还是那个女人对你使了什么迷魂计,让你——”   “妈,”顾飞泉截口打断她,怒道,“慎言!”   “我就不慎言,我就要说,你还记不记得是谁害得咱们娘俩到现在这个地步的,除了她那个该死的,现在也确实死了的妈,就是顾砚秋这个小杂——唔——”   顾飞泉大掌牢牢按住了贺松君的嘴,两只眼睛狠厉地盯着她。   贺松君:“唔唔!”(放开!)   她在顾飞泉虎口咬了一口,顾飞泉吃痛,但是没松手,皱眉警告她:“别再乱说话。”   到底是亲儿子,贺松君不舍得再继续往下咬,点点头,顾飞泉松开她,贺松君立马撒泼道:“造反啦造反啦,儿子打他老妈了。”   顾飞泉:“……”   贺松君:“你去哪儿?你给我站住!”   顾飞泉头也不回地朝楼上走去,把贺松君的责骂和抱怨尽数抛在脑后。   顾槐将顾砚秋领到了书房,给了她一本书,说这是他最近看的,让顾砚秋也跟着看看。明摆着是顾槐方才在楼下不知道如何收场,临时将顾砚秋带上来,才造就了现在这样的局面。   顾砚秋望着顾槐鬓边的白发,突然开了口:“我妈爱你吗?”   顾槐低着头,手指抚摸着书桌的边缘,半晌,才苦笑着开口道:“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对我来说不重要,但对你来说不重要吗,爸爸?”   “不重要。”顾槐摇了摇头,望向她,“对我来说也不重要,她的后半生一直陪在我身边,哪怕最后到生命的尽头也是我陪着她。”   “爸爸。”   “嗯。”   “真的不重要吗?”顾砚秋直视着他的目光,又问了一遍。   顾槐倏地红了眼眶,抬起眼睛,望向书房的天花板。他喉咙滚动,张了张嘴,最终只做出一个摆手让她出去的动作。   “对不起爸爸。”   顾砚秋退到书房门口,将门带上。   房门合上的那一瞬间,顾砚秋看到顾槐用手盖住了自己的眼睛。   她转过身,门口站着顾飞泉。   顾飞泉面沉似水,再次发出邀请,说:“谈谈?”   顾砚秋犹豫良久,点了头。   两人去了顶楼的天台。   秋风飞扬,衣衫猎猎,顾砚秋远目望向浩渺长空,问了一句话:“我可以相信你吗?”   站在她几步之外的顾飞泉跟着看向她视线的最远处,也回答了她一句话:“我和我妈不一样,如果你不相信我,现在反悔不说也来得及。”   “我知道你和你妈不一样。”   “什么时候?”   “大概是上次你答应我的时候。”   “我以为我藏得很好。”   “那刚刚你为什么要接我的话?”   “哪一句?”   “我说告诉你我要回家那句。”   “大概是因为我善良吧。”顾飞泉低头笑了。   顾砚秋也笑了:“那我也很善良。”   “既然是世界上难得善良的两个人遇到了,那么重新认识一下吧。”顾飞泉转过来,面对着顾砚秋,伸出一只手,“我叫贺飞泉,很高兴认识你。”   “顾砚秋,我也是。”   “顺便说一句,我从来没想过要抢属于你的家产。”   “我也没想过你能够抢走我手上的东西。”   “太狂妄了吧?”   “试试就知道了。”   两个人的手握在了一起,抬头相视一笑,两分相似的五官映在彼此眼中,牵动着相连的血脉。   松开手,顾砚秋说:“我要说了。”   顾飞泉:“等等。”   顾砚秋:“怎么了?”   顾飞泉三指并拢,指天发誓道:“今天你跟我说的话,要是我让其他人知道了,就让我一辈子穷困潦倒,不得善终。”   顾砚秋:“……”   顾飞泉笑出满口洁白牙齿:“双重保险。”   过了会儿,她脸转向别处,轻笑着自言自语道:“……幼稚不幼稚。”   幼稚的大男孩顾飞泉没听见这句话,催促道:“快说快说。”   顾砚秋把她查到的关于她妈妈的事情说了,隐藏了一部分,但吐露出来的这一部分就够顾飞泉消化一段时间了,顾飞泉抬手将自己的下巴合上,说:“你妈妈既然是弯的,为什么要和顾槐结婚?”   “我不知道,可能是感情出了什么意外吧。我之前去找过焦叔——我们家以前的司机,他说我爸第一次遇见我妈是在一个大雪天,她失魂落魄地走在大街上,被他开的车刮倒了。”   “分手了?还是女朋友去世了?”   “我不知道她女朋友是谁。”顾砚秋摇摇头。   她问过三姥爷,以及刘先生找到的另外几个村里的老人,他们都不知道沈怀瑜当年带回家的那个女同学叫什么名字,别说名字了,就连姓都不知道。   “我三姥爷说,当时村子里都管人家叫大学生,大学生那么稀奇,哪儿需要名字,一个代号就够了。大学生来村子害羞也害怕,经常都是和我妈出双入对,村里人问什么都是我妈回答,压根就没人需要知道她的名字。”   “你妈妈在哪儿毕业的?”顾飞泉想了想,问道。   顾砚秋道:“C大。”找到阳清村后,知道她妈妈到底去哪里读了大学很容易。   顾飞泉说:“要不就从C大入手?先查最近的同班同学或者同宿舍同学,按照可能性来说,同班或者同宿舍是最容易产生同性感情的,再就是同年级,最后扩展到全校。”   “工程量会不会太大了?”   “你是不是傻啊?”顾飞泉屈指在她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你妈妈长得那么好看,同班同年级的会没有印象?说不定还是个校花呢,问问校花当年和谁走得近,不就能查出来她女朋友到底是谁了?”   这些天由于接二连三的事实冲击得当局者迷的顾砚秋醍醐灌顶,当即要给刘先生打电话,她突然后知后觉地看了顾飞泉一眼,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你刚刚是不是……”   顾飞泉迅速将手背到身后,疯狂摇头:“没有,我什么都没做。”   作者有话要说:真相会被揭开吗?╰(*°▽°*)╯ 第90章   顾砚秋没说什么,去了一旁打电话。   顾飞泉把自己的手藏进了口袋里, 一边看着顾砚秋打电话, 一边凝眉沉思。顾砚秋离他距离比较远, 他站了一会儿,蹲了下来, 一只手撑着下巴往那儿看。   顾砚秋偶尔扫过来一眼, 看见蹲着的这个疑似大型犬的生物,怔了一下,移开了目光。   “怎么说?”   顾飞泉站起来,望向挂了电话走过来的顾砚秋。   顾砚秋眯了眯眼:“我先前还委托了他一件事,但这件事比较紧急,我就让他先去查这个了,他说难度不大。”   顾飞泉问:“先前委托的是什么事?”   顾砚秋答:“三十年前的旧事。”   顾飞泉点点头, 没再就这么问题追问下去,抬眼看了看天,说:“天色不早了,我们下去吧。”   顾砚秋说:“你先走。”   顾飞泉:“嗯?”   顾砚秋说:“不然让你妈看到我们两个一起下去, 她又要说你。”   顾飞泉笑声爽朗:“你果然是个善良的人。”   他侧身让开两个身位, 说:“你先下去吧。”   顾砚秋:“为什么?”   顾飞泉眨了下眼睛, 说:“大晚上你一个人在天台我不放心。”   顾砚秋:“……”   顾砚秋没跟他客气,自己先走了。   ***   贺松君被她“吃里扒外”的亲生儿子气得够呛,连新买的衣服鞋子都懒得拆开了,在客厅把杯子拍得山响:“茶呢?我之前说要喝的西湖龙井呢?”   阿姨给她找龙井泡上,动作慢了又被她一顿数落。   顾飞泉刚在楼梯口冒出个头便往回走, 被贺松君眼尖地看见了,喝道:“你给我下来!”   顾飞泉不傻,没事自己去撞枪口,一个闪现直接消失在楼梯口,把自己反锁在了房间里。   他拿过手机,打了把小游戏,不超过三分钟,耳边便响起敲门声。   顾飞泉假装没听见。   贺松君继续敲,在门口骂道:“你还反了天是吧?开门!”   “……”   “听见没有,顾飞泉!”   “……”   “你再不开门我要砸门了。”贺松君退开两步,听见里面咔哒一声锁被打开的声音,顾飞泉不耐烦的声音隔着门传出来:“开了,自己进。”   贺松君推门冲进来,两手叉着腰,怒不可遏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还想知道我到底干了什么呢?”顾飞泉再次觉得她妈是不是心理扭曲了,还是有躁郁症,动不动就暴躁,对着他大吼大叫。   “你给我离那个女人的女儿远一点!”   顾飞泉差点儿气笑了:“您能不能不无理取闹?”   贺松君:“我没有无理取闹,她和她妈都不是好东西。”   顾飞泉看着他妈,摇头喃喃道:“真是疯了。”   他用被子蒙住了自己的脸,决心不再理会贺松君一句话。   贺松君去拽他被子,但是女人的力气怎么有男人大,还是一个中年女人对上青年男人,贺松君拉扯不动,便坐在他床头絮叨,先是义愤填膺,可惜没什么效果,再是苦口婆心,顾飞泉完全不吃这套。   老生常谈,这些旧话贺松君从他有记忆的时候就开始说,到现在二十多年了,还是在说。   贺松君见他油盐不进,终于气急败坏道:“你猪油蒙了心啊?是不是也被那个女人的外表给骗了,当年要不是她跟我说——”   贺松君突兀地消了声,隔着被子拍了拍顾飞泉宽厚的背脊,语重心长道:“你相信妈,妈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比我对你更好,不求任何回报。”   顾飞泉掀开薄被,坐了起来,目光锐利地盯着她:“她和你说了什么?”   “什么什么?”   “骆瑜,顾砚秋她妈妈,当年要不是她跟你说,她跟你说什么了?”   “你听错了。”   贺松君眼神躲闪了一下,起身要走。被顾飞泉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手腕:“我没听错,妈,你是不是在骆瑜结婚后和她有过联系?”   “我说了你听错了。”   顾飞泉抓着她的手不放。   贺松君说:“我手疼。”   顾飞泉松开一点,但只让她有一点活动的空间:“到底说了什么?”   “她说,”贺松君一咬牙一闭眼,说,“她一开始跟我说和顾槐没有任何关系,也绝不会喜欢上顾槐,让我放心,结果扭头就把你爸从我身边勾引走了。”   顾飞泉不喜欢“勾引”这个词,眉头皱了皱,没说什么:“还有呢?”   “还有什么?”贺松君诧异地望着他。   没了?   顾飞泉有点失望。   他妈妈说的话他是半点不信的,按照顾砚秋所说她,她妈妈是喜欢女人的,很可能顾槐这些年都是一厢情愿,那么顾砚秋妈妈勾引顾槐这个事件成立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贺松君趁着他出神的时候抽回手,在他胳膊上打了一下,出了房间,带上门后,靠在门边的墙壁上长舒了口气,按着自己扑通跳的心脏,收拾了表情,款款回了楼下。   她这个儿子最近真是奇怪,动不动就来套她关于三十年前的话。三十年前的事有什么好说的,对她来说除了痛苦就是痛苦,只有顾飞泉是她这么多年人生中,没有完全失败的唯一证明,她不能连这个证明也失去。   顾槐重新整理了一番自己的情绪,从书房下楼,陪一家子吃晚饭。   顾砚秋偷偷观察顾槐的表情,方才那个脆弱的男人仿佛一闪即逝,和现在的他俨然判若两人了。顾槐给每个家庭成员夹菜,一视同仁,不厚此薄彼。   顾砚秋第一个吃完,放下碗,说:“爸。”   顾槐朝她看过去:“怎么了?”   顾砚秋说:“我有话想和你说。”   顾槐说:“好。”   顾飞泉对贺松君使过来的眼色视而不见,他妈正事不行,这种事情就上赶着添乱。使眼色的意思不就是让他也去找顾槐谈话么,他和顾槐有什么好说的,约着一块儿钓鱼还差不多。   何况他现在和顾砚秋的关系早就不和以前一样了,他们俩是一条船上的。   顾飞泉晚上多吃了一碗饭,吃好后就上楼了,在房间里等消息——他不确定能不能等到,但是他有这种直觉。   果然,顾砚秋和顾槐谈话后不久,他就收到了顾砚秋的消息。   顾飞泉用纸巾擦了擦手,点开了和顾砚秋的聊天框。   【西顾:他瞒着我的事情还很多】   【西顾:我问他为什么要把我妈妈的遗物都收起来,他说不想你妈妈看到这些不舒服,这样对不起她。】   顾飞泉背靠着床,两只手飞快打字回复:   【加贝:既然如此,他早在三十年前干什么去了,那时候怎么不说自己对不起我妈呢,现在想到对不起她了,他对得起你妈妈吗?】   【西顾:为什么你一点也不为你妈鸣不平……】   【加贝:唔……可能是逆反心理吧,她这么多年给我洗脑洗得太严重了】   顾砚秋望着手机屏幕上的话无语半晌,才回道:   【西顾:我又问他,是不是我妈临终前要求他娶贺松君的】   【加贝:他怎么说】   【西顾:他承认了】   【加贝:……】   顾砚秋问顾槐的时候,顾槐几乎没怎么争辩,坦然承认了,是沈怀瑜临终前让他娶贺松君的,包括让他把自己的东西全都收起来,也是她的请求。   ——你妈妈是后来偶然知道贺松君的存在的,她是个与世无争的性子,和我又不似普通人家的夫妻,对他们俩的存在并不是很在意,反而心存内疚,认为是因为自己,才导致了这一切的悲剧,所以临终才会对我提出这样的要求。   顾飞泉苦笑。   不知道他妈妈知道了这些以后心里会怎么想,她一心一意恨了这么多年的人,到头来她顾太太的身份全都是对方主动要求给她的。   【西顾: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总有种怪怪的感觉】   【加贝:哪里怪?】   【西顾:这个理由还不足以说服我,他费尽心机地瞒着我,为什么我一问他就回答了,这也不是什么难联想到的事情】   顾飞泉脑子里灵光一闪,仿佛记起了什么,刚想打字和顾砚秋说,手刚碰触到虚拟键盘,便一怔,刚想起的那道灵光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顾飞泉歪了歪头,回复道:【慢慢来吧,不着急】   他一手拿着平板,一手拿着手机,等了半天,顾砚秋都没有再回复他。   顾飞泉忍不住,发了几个问号过去。   【西顾:我老婆找我了,下次再说】   顾飞泉:“……”   差点儿将手机丢出去,她老婆谁来着?哦,是林阅微。   在顾飞泉这里,林阅微就是个顺带的,见过两面就忘了,如果不是顾砚秋突然提起来,她都快忘记这号儿人了。林阅微和顾砚秋结婚这么久,来顾家的次数少得可怜。   ***   “怎么不说话了?”林阅微好几秒钟没听到顾砚秋的声音,问道。   有了媳妇立马忘了便宜哥哥的顾砚秋耳朵上戴着耳机,道:“我刚给顾飞泉回个消息。”   “你和他有什么消息好回的?”林阅微心想:顾砚秋什么时候和顾飞泉关系那么好了?   顾砚秋不知道怎么说,道:“就一些小事情吧,不是很重要的。”   “不是很重要的事情你都中断和我的聊天去回消息?”顾砚秋简直越描越黑,林阅微更奇怪了。   “不是,我……唉。”   顾砚秋又不知道要如何解释得清清楚楚,只好采取了和之前一样的笨办法,将所有发生的事情进行汇报,汇报完后,顾砚秋喝了口水,说:“现在你懂了么?”   林阅微沉默良久,语不惊人死不休道:“你确定和顾飞泉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吗?”   顾砚秋:“………………”   林阅微:“他是不是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啊?”   顾砚秋:“………………”   林阅微越想越觉得诡异:“你想啊,明明之前他还处处跟你作对,笑得那么欠揍,突然就决定和你合作不说,还主动示好……”   顾砚秋道:“打住。”   林阅微:“哦。”   顾砚秋捏了捏眉心,无奈道:“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不是我身边所有的人都要喜欢我的。”   “但你长得那么好看,性格又好,别人喜欢你不是很正常吗?”   “那可是顾飞泉。”   “所以我才问是不是真的有血缘关系。”   “……下回我找个机会去做个鉴定?”   “我看行。”   “……”林阅微要是现在在她跟前,顾砚秋就要掐一把她的脸,让她胡言乱语。顾砚秋回敬道,“你还说我,你们剧组里的人都和你没有血缘关系,那他们是不是都喜欢你啊?”   林阅微仰躺在床上,陷进被子里,故意带着点得意地开玩笑道:“是啊,都拜倒在我的警服下。”   顾砚秋怎么会信这个,但还是适当地配合了一下,笑道:“下次我去检查。”   “你怎么检查?我在剧组里,剧组不让外人进来的。”   “我去弄张工作证。”   “咦?”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个闺蜜程归鸢吗?”   “记得啊。”林阅微说,“怎么突然提起她了?”因为上次的误会,现在林阅微听到程归鸢这个名字,心里总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她家里是开娱乐公司的。”   “……”   “想不想抱大腿呀?”顾砚秋笑道,“可以抱我的,我再把她拽过来。”   刚刚脑子里确实闪过这么一个念头的林阅微:“……她家公司叫什么名字?”   顾砚秋说:“好像叫驰墨传媒吧。”   林阅微:“……”   驰墨传媒,算是国内一个比较老牌的娱乐公司了,在圈内有一席之地,提到知名娱乐公司,必定会拥有一个姓名。   顾砚秋调笑道:“怎么样?嫁给我是不是很划算,还有意外惊喜。”   程归鸢是顾砚秋在国外留学时候认识的,她只听程归鸢说过自己家干什么的,但是没怎么放在心上,顾砚秋家里是做实业的,和程归鸢家基本没什么交集。直到前段时间,和程归鸢聊天的时候说到林阅微的新电视剧,程归鸢多提了一嘴,问这电视剧都有谁投资,顾砚秋上网查了查,发现程归鸢家的公司赫然在列,甚至在前列。   林阅微:“……划算,但是抱大腿的事以后再说吧。”   又不是顾砚秋自己的公司,这个大腿得隔着一层,林阅微不怎么想抱。   顾砚秋回到正题:“所以我要拿到一个工作证应该不难。”   林阅微说:“不用,我给你弄吧,你确定要来我剧组?”   顾砚秋顿了顿,问:“不行吗?还是怕会被人看见?”   “我现在还没什么人气,看见就看见吧,还不许有人有个朋友了?”林阅微道,“不是什么大事,我主要是怕你看着我拍戏会紧张。”   “那我不看,你拍完了叫我就行。”   “……”   “我又说错话了吗?”   “没有。”林阅微有时候挺纳闷的,顾砚秋这个恋人和她所有从影视剧和为数不多小说里看过的都不一样,她虽然嘴上说着小气又记仇,但是大多数时候都是大气又从容,到底哪个才是真的她?   “你什么时候学习?”   “再过十分钟。”林阅微看了看时间。   “那再说会儿话,我下周过去?”   “行,我打个招呼。”   “我住哪儿?”   “和我同一家宾馆,不住在同一层就好了,我去你那儿找你。”林阅微想起一件陈年往事,问道,“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问吧。”   “我有一阵不是去S市么,你出差顺便帮我把兔子玩偶带过来,我去车站接你,后来发现你正好和我住在同一家宾馆……”   顾砚秋没等她说完,就道:“我故意的。”   “为什么?”   “因为我那时候就喜欢上你了,比你想的要早很多。”   林阅微被两记直球正中红心,击得晕头转向,用被子蒙着脸无声地笑起来。   “阅微?”   “我去学习了。”林阅微出手迅速地把电话关断了,在床上打了几个滚,学着刚刚顾砚秋的语气说:“因为我那时候就喜欢上你了,比你想的要早很多。”   林阅微心想:顾砚秋也太耿直了吧,我就喜欢这么耿直说情话的,再这么下去估计下次一见到顾砚秋她就要当场化了。   林阅微任由自己放任了十分钟里剩余的时间,在房间里旋转、跳跃、闭着眼,幻想下周的见面。   首先,要扑过去给一个热吻,好久没接吻了,怪想的,不知道顾砚秋技术精进了没有,脸皮厚了没有,最好能现场面对面给她说句情话,命都给她!   再干点儿什么呢?   林阅微正想着,提醒她学习的闹钟响了,林阅微花了两分钟让自己的脑子从绮念中摆脱回来,把注意力里转移到了剧本上面。   下周就要见面了……学习……见面……不行要学习……学习……学习……   林阅微学习到十二点,准时睡觉,梦里全是顾砚秋,一觉起来往床边摸了好一会儿,以为自己还在梦里,纳闷没摸到顾砚秋。她坐在床上愣了好大一会儿神,才从梦里脱离出来。   早上有点丧。   王圆圆问:“怎么了?”   林阅微撑着下巴,耷拉着眼眉,一只手握着勺子,百无聊赖地戳着碗里的粥,说:“没怎么,昨晚没睡好。”   “做噩梦了?”   “不是,做美梦了。”   “那你还……”   王圆圆是知道林阅微有对象的,林阅微看她一眼,她明白了,顿时发出一声拖长了音的“噫”,一脸“我懂的”。   林阅微:“???”   好端端地噫什么?   王圆圆委婉地提醒说:“你悠着点儿。”   林阅微更糊涂了,正要问她是不是有什么深意,远远地便瞧见屈雪松的身影,忙消声低下头。她今儿是一个人来的,方雯被她辞退了。   王圆圆也安静如鸡。   两个人默默地吃着早餐。   怕什么来什么,林阅微低头的余光扫到身边一双脚站着不动,她等了一会儿,那双脚还是不动,只好硬着头皮抬头。   屈雪松:“介意我坐在这里吗?”   林阅微这张桌子是四人座位,她和王圆圆占去两个,还剩两个,十分宽敞。但是她前后左右看看,周围更宽敞,屈雪松坐哪儿不好,非得在她这里。   屈雪松又问了一遍:“不介意吧?”   林阅微忍气吞声道:“……不介意。”   屈雪松落了座。   对面的王圆圆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林阅微心说:看你怂的。   屈雪松说:“你怕我?”   林阅微也不可抑制地抖了一下。   她不是怕屈雪松,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对她这个人有一种莫名的危机感,或许这种危机感来自于对对方的不了解,和屈雪松身上的“标签”。   屈雪松说:“我不吃人,再说了,这么这么多人,我也不可能当着众人的面做出这种事。”   林阅微想着自己不搭理她算了,遂低头喝了口粥。   屈雪松用看宠物的眼神笑望着她:“这样才乖。”   林阅微扶着碗的那只手攥紧了碗的边缘,又缓缓地松开了。   “我吃好了,屈老师。”   林阅微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和屈雪松道别,王圆圆跟着站起来鞠了个躬。   二人正要走,屈雪松慢条斯理地往嘴里送着早餐,说:“我快好了,等会儿我。”   林阅微难道还能不等她么?   她度秒如年地等屈雪松吃完,三人一起出去,途中还遇到了剧组的其他演员和工作人员,见到林阅微和屈雪松“状似亲密”地走在一起,均闪过一丝惊讶,尤其是秦黎,在惊讶之余还多了一丝同情。   ……看来也知道些圈内传闻。   好在屈雪松没有要求和林阅微同一辆车,林阅微得以摆脱屈雪松,她上车后摸了摸自己的后背,居然出了一层冷汗。   王圆圆比她也好不了多少,胆战心惊了一路,如今才稍稍放松下来,怒火中烧道:“她到底想干什么?”   林阅微没好气道:“你问我我问谁去,圆姐,你好歹也在圈内比我多混了几年,眼光不比我毒吗?”   王圆圆一秒变成瑟瑟发抖,道:“不应当,我只是一个小助理。”   林阅微:“……”   还能不能有个靠谱的人了!   拍戏经常不是按照剧本正常顺序来的,今天林阅微拍的就是第一个案子中间的部分,出现在凶案现场附近,屈雪松饰演的段绯身上的嫌疑越来越重,林阅微饰演的白术第二次登门,根据她得到的一些线索,段绯极有可能是个极度危险人物,所以这次她得比上回谨慎小心得多。   林阅微昨晚琢磨台词的时候,试演了几遍,发现她演的始终有些浮于表面,今天在片场,正式开拍前,一见到屈雪松那张脸,还有她似笑非笑的唇角,心里顿时警钟大作:嘟嘟嘟——警报,警报,极度危险人物。   瞬间入戏,有如神助。   一镜一次,一条过。   杨啸霍然起身,激动道:“好,阅微演得太好了!我看谁还敢说你演技不好!”   其他围观的演员无不捧场,秦黎笑着给林阅微竖了个大拇指,做了个口型:非常好。   林阅微被杨啸夸得无地自容,连表演指导迟老师都上前来夸她,赞不绝口:“你刚刚那个微表情实在太妙了,演戏就是要动真感情,你已经做到这步了,记住这种感觉,这是个非常好的开始。”   说实话林阅微这条过了以后都是在懵的状态,莫名其妙受到了导演和老师的夸奖,她礼貌地谢过二人,到了旁边休息。   全场唯一看破真相的是助理王圆圆,王圆圆小声道:“你刚刚是本色出演吧?”   林阅微捏了捏眉心,叹了口气,心虚地低声道:“可不是么。”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有两个伏笔喲   防金鱼脑提示:骆瑜,顾砚秋妈妈沈怀瑜的化名   哥哥的名字:加贝=贺 第91章   林阅微复又抬起头,在四周张望着, 王圆圆问:“你在找什么?”   林阅微问:“屈雪松呢?”   “她不是就在……”王圆圆转头, 没看见原本该在她想象中的那个人, “哎?刚刚还在这里呢?”王圆圆又问,“你找她干什么?”   林阅微摇头:“没什么。”   一次是巧合?两次还是巧合么?   上回就是屈雪松误打误撞让她摆脱了现实入戏, 这次是让她把现实的危机感觉代入到戏中, 这才几天,怎么偏偏出现了不止两次和屈雪松有关的巧合?   林阅微从包里翻出笔记本,笔一边在上面记着什么,一边随口问王圆圆:“她那个助理是已经辞退了么?”   “辞了啊。”   “她不是还有一串助理么?”   “是啊。”王圆圆才注意到,随着方雯的离开,屈雪松后头跟着的那一大串助理也不见了,“我今天好像没看到他们。”   林阅微手里的笔顿了一下, 转头看了一眼化妆间的方向,收回目光。   林阅微有夜戏,而屈雪松只有下午场的,拍完就回去了, 林阅微想找个机会问清楚, 对着屈雪松那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脸, 不敢上前。   秦黎趁着吃饭的时候溜过来,担忧地看了她一眼:“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林阅微莫名其妙。   “今天早上我看你和屈老师走在一起。”秦黎没说得太明白。   “她只是和我一起吃个早餐而已。”林阅微解释道,但是秦黎的目光在她看起来就像是已经将这件事铁板钉钉了似的,林阅微突然感觉一阵烦躁,这股烦躁从何而来, 她不清楚,她知道自己并不喜欢这个话题,也不喜欢看到秦黎这样的目光。   “秦大哥,我想起来一个问题要问你,就是……”林阅微用剧本转移了秦黎的注意力。   林阅微这次夜戏一直拍到凌晨,等她从拍摄中心出来,坐上回宾馆的车,顾砚秋已经给她发了条晚安的消息,还加了一条别的消息。   【西顾:见面倒计时——6天】   林阅微朝身旁的王圆圆道:“快到下周五的时候提醒我一下。”   王圆圆:“???”   林阅微对着手机迷之微笑。   王圆圆很快明白过来:“探班?”   林阅微点头。   王圆圆说:“好吧,但是陈姐下周会过来。”   林阅微一个激灵,荡漾的心瞬间平息:“你说什么?”   王圆圆噗地笑出声,说:“骗你的。”   林阅微赏了她一个脑瓜崩:“下次再乱说话我就扣你奖金。”   林阅微现在越来越适应身上的角色了,以前还防备着王圆圆,说话的时候要担心是不是说错了,现在已经能随口将这样的玩笑话挂在嘴上了。   王圆圆说:“需要我做什么?”   林阅微说:“需要你嘴严一点。”   王圆圆做了个给嘴巴上拉链的手势,她答应了林阅微不说就不会说,不过她本人对林阅微的神秘对象还是挺好奇的。   林阅微回酒店直接冲了个澡睡了,一夜无梦,起床后给自己戴了顶帽子,下到宾馆的自助餐厅。林阅微接连好几天在这里遇到屈雪松,今天一直到吃完饭都没看见人家半片衣角,怪不习惯的。   到了片场才知道为什么,屈雪松久违的排场又上了身,身边围了一圈的人伺候着,只能看到半张脸。有一个人专门给她喂早餐,另一个人端着咖啡,十分地骄奢淫逸了。   林阅微打消了上前的想法,安静地在自己的位置上呆着,屈雪松也权当眼睛里没有她这个人。   屈雪松除了第一天过来的时候跟导演热情友好地问过好后,后来在片场都是态度冷淡,该她拍戏的时候一秒入戏,不但对林阅微这样,对其他人也是这样,所以相对来说,林阅微不算是多么特殊的那个。   如此相安无事地过了一周,终于到了周五。   周五早上,林阅微蹦着进了电梯,跟在她的王圆圆第三次提醒她道:“稳重一点,稳重一点。”   林阅微稳重地进了餐厅,趁着没人注意到她跳了一段踢踏。   王圆圆:“……”   王圆圆问:“你要吃点什么?”   林阅微停下脚,拿起餐盘:“我自己拿。”   王圆圆感叹说:“要是你那什么每天都来就好了。”   林阅微哈哈笑:“你想得美。”   林阅微暂时还是比较容易受到本人情绪影响的演员,她一整天都在想着晚上顾砚秋就要过来了,表演时候要求的情绪便较难表达出来,磕磕绊绊了几条才勉强过了,当下把一颗焦急火热的心浇凉了不少。   屈雪松领着一票助理浩浩荡荡从她身边路过,屈指在她头顶敲了一下。   林阅微:“!!!”   她差点儿站了起来。   林阅微问身边的王圆圆:“她刚刚路过的时候是不是打我了?”   王圆圆纠结道:“也不算打吧,就是敲了敲。”   林阅微说:“不是,她凭什么啊?”   王圆圆:“可能是觉得你演得不如意,所以惩罚一下你?”   林阅微:“……”   她算哪根葱,就算是要罚也轮不到她吧。   算了,看在今天顾砚秋要来的份上,她不和屈雪松计较。   屈雪松新来的助理很听话,一个字儿也不多说,哪怕发现屈雪松在不拍戏的时候大部分时间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林阅微的新人身上,哪怕她特意绕到她跟前,就为了在她头顶弹一下,幼稚得不行。   屈雪松对这个助理挺满意,她都入行这么久了,圈子里的事情什么不知道,用不着助理来提醒她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尤其是在现在这样的境遇下,她和方林都心知肚明,这次合约到期后,他们二人就会分道扬镳,现在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方林安排她所有的通告,全年无休,而她在这样的高压工作下拥有“绝对”的自由,方林不会干涉她。   谨言慎行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积攒了些资本,小小的任性她还是承受得住的。   看着林阅微敢怒不敢言,明明心里装着一肚子疑问却不敢上来询问的小心翼翼样子,不也挺有趣的么?屈雪松不介意让这样的有趣延续得更长一点。   屈雪松手指一滑,拉过了手机网页上短短的关于林阅微的介绍,手机在此时震了起来。   是她的经纪人方林。   方林:“我让统筹给你把明天的时间挪了出来,你去H市拍个广告。”   屈雪松:“好。”   方林:“新助理怎么样?”   屈雪松扫了一眼对方,在对方诚惶诚恐的目光下,笑着对电话那头说:“还不错。”   新助理松了口气。   方林:“那就行,让她先干着吧。”   屈雪松:“好的。”   方林:“你想吃什么?我这两天在X市,有些特产还挺有名的,要不我寄点儿给你?”   “不……”屈雪松话音一滞,改了口,“行啊,那你寄点儿过来吧。”   林阅微不知道也没空去想屈雪松的小心计,她从早上盼到了傍晚,一收工就没了踪影。   顾砚秋同样踩着点儿去赶飞机,等飞机在林阅微所在的N市落地已经晚上十点了,她给林阅微打电话,林阅微说她就在外面等着,一出来就看得见。   顾砚秋听她语气调侃,大约猜到林阅微可能有什么花招,问肯定是问不出来,她只能怀着一颗好奇的心往外走。   顾砚秋环视四周,因为是晚上,N市也并不是很繁华的城市,来接机的人不多,而在这不多的人中,举着牌子的人就显得醒目了。   顾砚秋几乎是一眼就看到那块上面写着“小气又记仇”的牌子,将牌子举在身前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人,戴副眼镜,普通人的长相。   顾砚秋低头打字:   【西顾:小气又记仇?】   藏在一个能看见这个地方的角落里的林阅微扬着唇角,秒回:   【两个木:对,就是她,她是我助理,叫王圆圆】   【西顾:……】   十分钟前。   已经在机场外面漫无目的晃了一圈打发时间的林阅微出现在了顾砚秋搭乘航班到达的出口,交给了王圆圆一个艰巨的任务。   “待会儿我对象就要从里面出来。”   林阅微从包里抽出一张准备多时的A4纸,用签字笔在纸上写上五个大字:小气又记仇。   “你把这个当牌子,举在身前,她看见了就会朝你这里走过来。”   “……”王圆圆无奈接过。   她做错了什么要在这里吃这个狗粮。   王圆圆等了一会儿,面前走过了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好看的不好看的男人,每当看到一个帅哥,她便将目光投向对方身上,把手里A4纸做的牌子举高一点,让对方看清楚,每次对方认清后都目不斜视地走过,有的还会因为上面的字不悦地瞪她一眼。   直到一个穿着时下最新款长风衣,比她高出小半个头的年轻女人走到了她的面前,用清越低洌的声线询问道:“王圆圆?”   王圆圆愣了一下:“我是。”   顾砚秋摘下墨镜,露出无懈可击的漂亮的脸,微笑道:“你好,是林……她让我来找你的。”   王圆圆:“……”   王圆圆:“???”   王圆圆:“!!!”   怎么林阅微不事先跟她说她对象是女朋友不是男朋友!   她朝后面远远望了一眼,都是柱子,具体也不知道林阅微是在哪个方向。   顾砚秋把墨镜挂在身前,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挑眉道:“她在那儿?”   “我、我不知道。”王圆圆莫名的紧张起来。   “稍等,我给她打个电话。”顾砚秋似抱怨又似纵容地说,“这人。”   王圆圆呆呆地看着她,一直到顾砚秋一个电话把藏在角落里的林阅微揪了出来,一行三人离开机场去酒店,王圆圆为什么来呢,因为她要当司机。   期间王圆圆时不时通过后视镜看着后面,因为顾及着王圆圆在,林阅微和顾砚秋并没有做出任何亲密的举动,只是牵着手,用王圆圆听不清的声音在小声交谈。   王圆圆在大脑里回忆着顾砚秋是不是她见过的某个明星,奈何在大脑里搜刮了一遍所有的记忆,没有找到一个人能和眼前的顾砚秋对上号,难道是素人?   长得这么好看的素人居然没有出道?这要是让某些公司的星探发现了,早就将人挖到公司了吧。   真的不是哪个她不知道的明星吗?   王圆圆把两人送到房间,忍不住问了句:“微微,这位……”   林阅微介绍道:“我女朋友。”   “我知道。”王圆圆嗫嚅道,“她是明星吗?”   林阅微哭笑不得地说:“不是,就是个普通人。”   “噢。”王圆圆被解答了疑惑,上了楼。   林阅微带上门,顾砚秋已经把她压在了门板上,吻了过来。   冰冷的酒店房间里的冷清瞬间一扫而空,热情而旖旎的空气充斥着整个房间。顾砚秋单手捧着林阅微的脸,另一只手扣在她的侧腰,热烈地吻着她。   林阅微:“……”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   但林阅微的呼吸已经尽数被攫取到了对方的唇齿之间,林阅微只得背抵着门板,半偏着头迎合这场隔了半个月的亲吻。   顾砚秋身上的味道是熟悉的沉香木气息,林阅微几乎要迷失在她的怀抱中,她的手先是握着顾砚秋的手,后来慢慢转移到手腕上,抚摸着她腕上的那串木质的佛珠。   冰凉的佛珠和唇舌感觉到的温度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林阅微脑子里浮光掠影似的闪过很多想法,迷乱的神智被本能驱使,渐渐失了控。   随着亲吻渐深,两人亲密地偎在一起,林阅微拉扯着顾砚秋的佛珠,但又直觉自己想拉扯的不是这串佛珠,想要更多。顾砚秋怕她把佛珠扯断了,只得腾出一只手来先行按住了她。   唇分时,顾砚秋呼吸急促,林阅微脸颊发烫,眼睛里隐隐地起了一层朦胧水汽。   顾砚秋低头看看自己的佛珠,说:“你怎么跟……”   她突然卡了壳。   林阅微半边身子发软,依然靠在她怀里,仰头看她,喘着气说:“跟什么?”   “嗯……跟想把我拆吃入腹的狼一样?”顾砚秋想了想,说。   “确实有点像。”林阅微笑道。   “那你来吃。”   “……”林阅微神情微妙。   顾砚秋是真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还是假不知道?按照她那么薄脸皮的性格,应该是不知道的吧。   其实别说顾砚秋了,林阅微也只是知道这个词的引申义罢了,她对这个词具体含义怎么解释一知半解,电视里演的都是脱衣服钻进被窝,然后天黑了天又亮了。   为了防止林阅微再次对她的佛珠下手,顾砚秋把它摘下盘起来放在了床头柜上。   顾砚秋身材很好,林阅微在家里见她穿贴身的运动背心的时候见识过,现在脱了外套,里面一件白衬衣,底下是小脚裤,弯腰的时候绷出的腰背曲线非常迷人。   林阅微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了她,两只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环在了腰上。   顾砚秋要转过来,被林阅微制止了。   林阅微和她身量差不多,相差最多不超过两公分,林阅微做足心理准备,闭着眼在顾砚秋后颈靠近耳朵的地方烙下一个颤抖小心的吻,截然不同的触感和充盈的心理享受让林阅微大脑一片空白。   皮肤上跟过电似的,顾砚秋僵在原地。   林阅微慌得不行,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强自镇定道:“感觉怎么样?”   顾砚秋没吭声。   林阅微大着胆子又亲了一下,还是在后颈这个地方。   顾砚秋依旧没反抗,林阅微试着探了一丁点舌尖,顾砚秋激灵了一下,林阅微正要再接再厉,顾砚秋转了过来,难得结巴道:“你,我,你是不是想……”   林阅微两颊爆红。   顾砚秋面露为难道:“会不会太快了?”   她不是程归鸢,没办法和一个在一起没有多久的人发生最亲密的关系。哪怕她上次盲目学习程归鸢,动了色诱的念头,但是从来没想过要这么快到这一步。   林阅微被她说得尴尬起来,说:“不是,你误解了,我其实没有想这个。”   顾砚秋松了口气似的:“那就好。”   林阅微刚刚丢了这么大的脸,提前向顾砚秋表示自己要回去了。顾砚秋没料到还有这出,惊讶道:“你不陪我一起睡吗?”   “不方便。酒店里很多剧组的人,可能会有人乱说。”   “哦。”顾砚秋很明显地表达了她的不悦。   林阅微马上心软道:“要不我陪你睡吧,反正就两晚。”   她心想自己要是在古代当皇帝,肯定也是个昏君。   林阅微改主意改得这么快,顾砚秋反而被取悦了,笑着说:“不用了,你回去吧。”   “不小气又记仇?”   “绝对不会。”顾砚秋无奈地笑。   她越这么说林阅微越舍不得她,说:“我再多留一会儿吧,现在也不是很晚,还没到十一点呢。”   磨磨蹭蹭到了十一点半,顾砚秋第三次催促她:“快上去吧,明天让你助理把工作证给我,我和你一块儿进去。”   林阅微哀怨地说:“你赶我走。”   顾砚秋:“……”   她说:“那你别走了。”   林阅微从床上弹坐而起,趁着心里还有那股要回去的劲儿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三分钟后。   【两个木:回房间了】   【西顾:[心]】   【两个木:我好想你啊】   【西顾:不是刚刚才见面吗?】   【两个木:啊啊啊啊啊啊】   手机前的顾砚秋无奈地叹了口气,林阅微都快陷入癫狂,她又好得到哪儿去。没想到千里迢迢过来一趟,匆匆见过面后要一个楼上一个楼下。   【两个木:乱说就乱说吧,我要去找你了,等我[微笑]】   这回没到三分钟,林阅微就去而复返,进门差点儿把顾砚秋扑倒在地上。顾砚秋向后退了几步,卸去了林阅微冲过来的力度,幸好门已经关上了。   林阅微在她脖颈里嗅着,方才像凶狠的小狼,现在像粘人的小狗。   她抬起头直视着顾砚秋的眼睛,再次表白道:“我好想你。”   顾砚秋点头:“嗯。”   林阅微:“……”   顾砚秋又说了一句:“我也是。”   林阅微:“……”   这和她预料的不太一样,顾砚秋偷偷藏了那么多情话,就不能在见面的时候随便倒点儿出来给她听么?上回又是“我想你”“给你看”不要钱似的,现在又跟闷葫芦似的,三脚踹不出一个屁来。   两人相对而视,顾砚秋用眼神表达了自己的疑问。   林阅微说:“没什么。”强逼出来的情话不甜。   顾砚秋说:“你确定是要在这里睡吗?”   林阅微点头。   顾砚秋左右看了看,不知道想了些什么,转过脸来对林阅微说:“你先洗澡还是我先洗澡?”   就这样?   “我先洗澡。”林阅微说。先洗澡可以尽情观赏美人出浴图,后洗澡就只能收获一个美人看书图,她精明着呢。   “好,去吧。”   林阅微半晌没等到顾砚秋说出更多的话来,愤愤进了浴室,洗完以后才记起来她没有从楼上拿睡衣下来,酒店准备的睡袍林阅微怕脏不敢穿,便将门推开了一点缝,喊道:“顾砚秋?”   “怎么了?”顾砚秋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似的。   林阅微奇怪了一下,直言道:“你带了几套睡衣?”   顾砚秋说:“两套。”   林阅微一喜:“那正好,给我拿一套,我忘记带睡衣下来了。”其实她事先考虑过,拿着睡衣出门若是让人看见,反而显得欲盖弥彰,所以干脆没拿,但是下来之前她忘记和顾砚秋事先打好招呼了。   “稍等一下。”过了一会儿,顾砚秋敲响了洗手间的门,“拿过来了。”   顾砚秋这间开的是大床房,里面的浴室全玻璃,连磨砂都没有,林阅微用块浴巾包住了自己,检查一遍后才说:“进来吧。”   洗手间的门缓缓推开,一个背影出现在了林阅微的视线里。   顾砚秋就这么一步一步后退着来到了林阅微的浴室前,后脑勺对着她。   林阅微:“………………”   她感觉自己太阳穴突突地跳着,一股无名之火就要从心底窜上来。   林阅微深吸一口气,说:“顾小姐,我包着浴巾呢。”   “啊?”顾砚秋转过来,看清她身上的穿着,放心道,“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林阅微冲口而出。   不想那么快发展亲密关系林阅微可以理解,因为她自己也没学多少知识,她甚至完全赞同。但是顾砚秋这副避她如洪水的态度是怎么回事?好像看她一眼就要被她吃了似的,自己长得有那么如饥似渴么?   顾砚秋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生气,懵懂地眨了下眼睛。   林阅微快炸了:“你又卖萌?!”   顾砚秋登时不敢眨眼睛了,瞪着眼把她的睡衣递了过去,林阅微不接,顾砚秋就一直托着。放在平时在家顾砚秋肯定和她杠上,但是小别胜新婚,顾砚秋暂时挺有兴致让着她。   林阅微气鼓鼓地抢了过去,单手抖开,粉色的长袖,胸前的图案画着一只兔子。   林阅微一只手按着浴巾,威胁说:“再不出去我要解开了啊。”   顾砚秋逃也似的跑了。   林阅微好气又好笑,把睡衣换上了,边擦着头发边趿拉着拖鞋出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在蹲在角落里收拾行李箱的顾砚秋。   “我洗好了,你快去。”   “我先给你吹头发。”顾砚秋主动道。   林阅微气还没消,拒绝道:“不用了,我自己来,你早点洗完早点睡觉,我明天还要拍戏呢。”   “好。”   顾砚秋抱着睡衣进了浴室,林阅微低头吹着头发,听着里面传来的水声,暂时放下吹风机,给自己倒了杯水润了润干渴的喉咙。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的顾总:会不会太快了?   不久之后的顾总:我真傻,真的   林攻,冲鸭! 第92章   顾砚秋这个澡洗得有点久。   林阅微在外面把头发吹干了,环视了一圈四周, 里面的水声依旧没停, 她无聊地低头刷手机, 上了自己的微博账号。   上一条微博是发的剧组开机,也就是在几天之前, 当时她发完后看了几条“妈妈爱你”之类的评论就没看了, 包括邵雅斯转发她支持也只是回复后就关了。   这回看评论却发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晓镜但愁云鬓改:呸,不要脸】   【晓你风和雨:垃圾,恶心[呕吐]】   【fajdkafjsk:呵呵,一生黑】   【雕刻机房o:拉人下马踩人上位有意思吗?潜规则?】   ……   林阅微看到前两个ID脑子里大约想起了一个人,方晓晓。点完这四个人的主页,发现是方晓晓的粉丝。方晓晓自从爆出和某已婚男星的恋情后口碑一落千丈,紧接着公司便在暗处将其雪藏, 这阵子没有出席任何活动。   但而今连吸毒都能有脑残粉洗白,区区一个私生活算得了什么,这也只是她人品上的劣迹,而不是专业素养上的疏漏, 所以方晓晓现在还能有粉丝为她鸣不平, 林阅微完全可以理解。   放在平时, 如果她喜欢或者欣赏的演员或者明星爆出人品上的缺点,只要他专业功底依旧扎实,对待工作认真负责,能够创造出一个个让人折服的角色,林阅微心里是不会产生什么看法的, 隔着一层圈雾里看花,而且事情真假难以分辨,爆出来的不一定是真的,大众形象好的也不一定是真的好,可能是藏得好,她自己继续看她自己的。   但是对于有些人的抵制,除了无脑谩骂的那些,其他人她也能理解,公众人物尤其是那些拥有一大批未成年粉丝的公众人物,他们的言行在无形中都充当了标杆的作用,私德败坏会让对未成年产生不良影响。   方晓晓曾经演的角色人气颇高,角色滤镜加上有的人就是不在乎私德缺点,方晓晓掉了角色后,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林阅微接替方晓晓成为《迷雾都市》的女二号扮演者,首当其冲是非常正常的。   林阅微看到这些评论完全不介意,她甚至替粉丝可怜,绝大部分人还不知道方晓晓已经被公司雪藏的事实,她的合约还有两三年,接下来的时间注定要完全沉寂下去。娱乐圈更新换代如此之快,两三年没有新作品不露脸的女艺人,东山再起谈何容易,何况是一个有污点的劣迹艺人,希望几年后她再度复出,现在留下来的这些粉丝还能够一如既往地支持她。   林阅微这匹黑马突然杀出来接了《迷雾都市》,在前阵子的论坛上不是没有过议论,但因为她现在本质不红,节目结束后带不动多大流量,没有引发较大范围的讨论。   有的人大开脑洞说是林阅微耍心机故意把方晓晓拉下马借机上位,被其他人驳回去了,第一她是个小透明,在圈里毫无人脉,第二她和方晓晓同一个经纪人,出来救场情理当中,虽然以她现在的咖位和人气接这么一个角色看起来真的很勉强,第三就是某些“内部”人士爆料——这个内部人士是林阅微让江丛碧请的高级水军,专盯八卦论坛——很多消息都是从论坛里搬到微博上再次发酵的,每次但凡有个什么炒作,看豆X某组和X区论坛便能看出先兆,内部人士爆了一部分真料,那就是方晓晓和其他两个女星在争夺代言的事情,这事有理有据,且事先有很多瓜佐证,成功地将祸水东引,方晓晓掉资源的事情全都推到了另外两个女明星的团队身上,后来楼就歪了,大家都在猜哪个团队比较可疑,讨论得不亦乐乎,最后把林阅微这个主人公忘记了。   也就是林阅微现在还不红,如果她有屈雪松或者唐心沅这样的流量,现在已经盖起了几栋高楼,讨论这些小花团队的勾心斗角,将来某一天如果林阅微火了,她“发迹”这些事会被拿出来旧事重提,从她参加节目的第一期开始,全部都要被网友八个底朝天。   想到屈雪松,林阅微不可避免地走了一下神,在知名八卦论坛刷了两页,找到了屈雪松的名字,说的是她发胖的事情,摆了很多图出来,都是些参加商业活动的,在镜头里身材都走形了,如果不是林阅微亲眼见过屈雪松的真人,知道她其实瘦得一阵风都能吹倒,她都快信了。   女艺人黑私生活黑身材黑长相黑年纪等等,无非就是这几样,私生活黑过很多遍了,但是没有实锤,路人也不信,身材长相是最直观的东西,这栋楼里粉黑大战闹得不亦乐乎,阵仗比林阅微那个帖子大多了。   论坛上说这个的时候,微博上有一条关于唐心沅憔悴,显老态的词条又上了热搜,唐心沅之前和前夫离婚在热搜上呆了两天没下来,给自己赚足了口碑,到现在一两个月,某些路人的“偶遇”图霸占了热搜,八百营销号联动,一起说她脸崩了,唐心沅庞大体量的战斗粉丝四处奔走,说营销号造谣,把下面的评论安排得明明白白。   唐心沅因为先前的干脆果断,一脚蹬掉出轨前夫,微博路人粉暴涨,平时前排粉黑参半的情况大有改善,基本上都是站在唐心沅这方的。   屈雪松曾经跟她说过,她在外面的谣言都是唐心沅这个竞争对手团队放出来的黑料,传得多了传得久了就成了黑料,而屈雪松发胖和唐心沅脸崩这两件事情挨得如此相近,林阅微很自然地联想到会不会是她们两边的团队互相抹黑对方,两人出道都有十几年了,都是85后流量花旦,活跃在圈内,一直都被拿出来做对比,营销号只要带上两个人名字,就是一阵腥风血雨,粉丝动辄便撕得天昏地暗。   真的是谣言?   林阅微想得入迷,连浴室的水声何时停了都不知道。   “在想什么?”   林阅微先闻到沐浴露的香气,才仰头看着站在她面前的顾砚秋,顾砚秋穿了件蓝色的睡衣,面前的图案是一只乌龟,和林阅微身上的那件约莫是情侣装。   暗搓搓地准备情侣装却不告诉自己,林阅微在心里啧了一声,抬手去搂顾砚秋的腰,顾砚秋往后一躲,说:“我还没吹头发。”   “我给你吹。”林阅微那吹风机就放在手边,顺手就去拿。   顾砚秋抢先拿过来,说:“我自己来吧。”   林阅微瞪着她。   顾砚秋:“……你来吧。”她坐下。   林阅微一手顺着她头发,忍不住在她肩膀上掐了一下,顾砚秋吃痛,没敢出声,林阅微说:“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如临大敌的样子,我不是淫魔好吗?”   “我没说你是……”后面那两个字顾砚秋不好意思说出口。   “那你躲着我干什么?”   “没躲着你。”   “你再说?”   “真不是躲着你,我是怕你……”顾砚秋声音又轻又小,林阅微没听清,耳朵凑到她嘴边问:“你说什么?”   这回林阅微终于听清了。   “怕你情难自禁。”   林阅微:“……”   好一个情难自禁,不就是说她淫魔吗?   林阅微简直怒不可遏,又不想真弄疼了她,索性自己憋着生闷气。   顾砚秋解释说:“我说的不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我看电视里,还是小说里都是说洗完澡以后,会容易发生这种事情,所以我就在这段时间让我们俩冷静一下。”   “那不睡一起更不容易发生了,我干脆上楼好了。”林阅微回呛道。   “不行,不可以,妈妈不允许。”顾砚秋甩出否定三连。   这回顾砚秋倒是态度坚决了,林阅微说:“你最后一句说的是什么?”   顾砚秋:“没什么,我收回。”   林阅微忽略那句话,脾气继续上来,说:“我就要上去,我给你吹完头发立马上去,我要是在这里睡觉我就是……老鼠。”   “你本来就属鼠。”顾砚秋戳穿了她。   林阅微哼了一声,吹风机开到最高档,把她吹成了金毛狮王,才稍稍解了一部分的气。   吹完了,顾砚秋捋了捋自己的长发,把脸露出来,笑着说:“还是你好,现在洗头发吹头发都方便。”   林阅微在剧中是女刑警,为了角色需要剪了个短头发,比耳朵长点,比脖子短些,英气干练却不失女人气质,把她那张雌雄莫辩的脸开发到了极致,定妆照出来的时候陈萱给她买了一波热搜,不认识她的路人大部分都是夸她的,当然也有一部分认识她的,不遗余力地黑着她,节目里带来的固定印象没有摆脱,林阅微在众人眼里还是个花瓶。   林阅微翘嘴吹了吹额前的刘海,不置可否。   她生气呢,不能和顾砚秋搭话。   顾砚秋亲了亲她的额头,凝视着她的眼睛,莞尔一笑,说:“你真好看。”   林阅微:“……”   糟了,她好像快坚持不住了,她不能和顾砚秋那双深黑色的眸子对视,一对视就兵败如山倒,头晕目眩紧接着找不着北。   顾砚秋继而用脸颊蹭了蹭她脸颊,年轻充满胶原蛋白的脸,又凉又柔滑。   林阅微心尖微颤。   顾砚秋垂眸,转而去摸她的手,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   林阅微幽幽道:“不怕我化身淫魔吗?”   顾砚秋:“……”   立马将摸了一半的手收了回来。   林阅微忍笑忍得辛苦,但是她演技近来有了长足的长进,居然能忍着,面无表情地屈指在她手背上弹了一下,深沉地说:“女人,你这是在玩火。”   顾砚秋:“……”   这句台词听起来有点耳熟。   想起来了,顾砚秋上初中的时候,某些霸总风格的小说风靡大街小巷,哪怕是贵族学校里也有不少女同学之间互相传阅,有时候还会进行角色扮演,顾砚秋曾经“被迫”阅读过两本,被里面稀烂的三观雷得不轻,从此敬而远之。而这句话,似乎是小说里出镜次数频繁的几句之一。   “还有什么?”   “什么还有什么?”   “这个系列的台词还有什么?”   “就什么你成功地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啊,给你一百万,离开我儿子,你问的这些?”   “是。”顾砚秋一言难尽地望着她,她的眼神分明在说——没想到你以前也看这些东西。   林阅微赶紧甩锅:“这些都是江丛碧看的,然后她再告诉我的,和我没关系啊。”   顾砚秋说:“我没说是你看。”   林阅微说:“那就好。”   顾砚秋又说:“可是不应该我是总裁吗?”   林阅微刚要反驳她现在还不是总裁,只是未来的总裁,心念一转,坦然说:“对,你是总裁,所以你要对我——”   顾砚秋沉思状。   林阅微一只手环住她的脖子,充满了暗示意味地舔了舔唇瓣,在她的睡衣领口打转,说:“——你的火辣甜心做什么呢?”   顾砚秋:“!!!”   什么鬼?火辣甜心?!   顾总裁被林甜心吓得倒退三步,瞬间总裁不起来了。   林阅微哈哈大笑。   顾砚秋心有余悸。   林阅微朝她招了招手,说:“甜心,过来。”   顾砚秋没动,林阅微主动过去搂住她的腰,让她坐在自己怀里,像足了顾砚秋扮演不来的霸道总裁,吻着她的发丝沉醉地说:“我就喜欢你害羞的样子。”   顾砚秋说:“几分钟?”   林阅微:“嗯?什么几分钟?”   顾砚秋说:“不是轮流么?”她捞过边上的手机看了一眼,“十点二十二分。”   “十分钟。”林阅微咬了她细颈一口,“你不要破坏气氛嘛。”   “噢。”   不破坏气氛的顾砚秋老老实实在她怀里呆了十分钟,便下来,打算礼尚往来,林阅微动作奇快地钻进了被子里:“我好困啊,我要睡觉了。”   想把这件事赖掉。   顾砚秋哪能轻易让她得逞,觉可以睡,必须躺在她怀里睡够十分钟。   林阅微推了推枕在自己颈下的那只手,埋怨道:“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斤斤计较啊,我们俩这么久没见面了,你就不能让让我?”   “我从刚才到现在已经让了你好几次了,这次是你耍赖,人不能言而无信。”   “有别的情侣是和我们一样相处的吗?”   “别人与我们无关。”   林阅微熟悉的那个一开始的顾砚秋又回来了,秉持着恋爱原则,样样平等的顾砚秋,认真到古板。   林阅微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地窝在她怀里,因为不舒服她没办法睡着,便和以前在家里一样,睡前和顾砚秋聊天。   “你对屈雪松印象怎么样?”林阅微问。问完她就后悔了,顾砚秋一个圈外人,评价大概会和进圈前的她一样。   “这次和你合作的那个女演员吗?”   “你知道?”   “你以为我一点都不关注你?我是你女朋友啊。”顾砚秋很认真地说,“我连投资这部影片的公司都快背下来了,还有每个和你一起的演员,我都认识。”   “哎。”林阅微被她简单直白的在乎说得有点脸红心跳,平复了一会儿,才说,“就那个屈雪松,你对她印象怎么样?”   “她以前演了一个很火的电视剧吧,我小时候看过,演得很好,知道她也有演这部剧后上网搜了一下,风评还可以。”   “我经纪人说她集邮。”   顾砚秋一脸懵懂,林阅微把集邮的意思给她解释了一遍,顾砚秋立即说:“你离她远点儿。”   “我离得远着呢,就怕和她发生一点交集她把主意打到我头上,但是最近发生了两件事。”   林阅微把屈雪松误打误撞帮她两次的事情也说了。   “你怀疑她是在帮你?”   “对。”林阅微点头。   “她既然要帮你为什么这么阴阳怪气的?”   “我要是知道就不会问你了。”林阅微在她怀里换了个姿势,从手臂枕到了她肩膀上,总算是舒服了一点,她点了点顾砚秋的肩膀,说,“明天去剧组你帮我看看她,我看人可能没你准。”   “行,我给你看看。”顾砚秋收紧了手臂,为这种被依赖的感觉而新奇欣喜。   “睡觉吧。”   “晚安。”   “把衣服穿好,小心半夜淫魔出没。”林阅微故意开玩笑道。   “没有人会自己说自己淫魔的。”顾砚秋在后两次已经看穿了她的外强中干,就是嘴上说说而已,实际行动不敢。   林阅微朝她呲了呲牙,以示威胁,旋即平躺下来,闭上眼睛,舒舒服服地叹了口长气:“晚安小可爱。”   “晚安大……淫魔。”顾砚秋想了半天,憋出了这个词。   林阅微分分钟要笑晕过去,为了睡眠忍了下去,说:“讨厌,别再逗我了,我明天要早起去片场。”   “好,这次真的睡了。”   林阅微拉着顾砚秋的一只手,十指相扣搭在对方腰上,睡意袭来,很快就入睡了。   早上她被闹钟吵醒,比平时的要早一些,打了个电话给楼上的王圆圆,让她偷摸下来拿自己的房卡,给她拿身新衣服穿。   王圆圆接到消息下了楼,顾砚秋开的门,温文尔雅地递过来房卡,王圆圆第二次见她依旧很惊艳,对着她的脸看了好几秒,才移开视线。   林阅微躺在床上全看见了,酸溜溜道:“顾总真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啊。”   林阅微长得也很好看,但是从来没见王圆圆对着她那么花痴过。第一因为她是圈内人,无形中就有了一个圈内人本来就该长得好看的固定印象,第二是因为她的长相并不温和,而是像鲜艳带刺的荆棘花,美则美矣,总和人隔着一层距离,没有顾砚秋那么漂亮得平易近人。   别说王圆圆了,就连林阅微有时候都会对着顾砚秋的脸发呆,无论是在外面那个淡漠清冷的小顾总,还是在家里对着她露出另一面的顾可爱。   顾砚秋对林阅微的吃醋只是笑了笑,说:“那又怎么样?我不喜欢他们。”   林阅微就吃这一套,立马将双手从被子里伸出来,顾砚秋走过去抱了她一下,问她:“还不起床?”   “起。”林阅微嘴上说着,身体却犯着懒。说来奇怪,林阅微从小到大自制力就很好,别的小孩子赖床,她从来不赖床,只会偶尔有计划地选定某一天晚点起床,拍戏的时候更不用说了,每次都是最早到片场的人之一。顾砚秋一来,林阅微迟到了二十年的懒筋全都冒出了头。   她将额头抵在顾砚秋的肩膀上,明明不困,却说着:“困……”   “困就再睡一会儿,你报个时间,我待会叫你。”   “不行,要拍戏。”   “那你起床。”   “不起。”   “……”顾砚秋没辙了。   有时候女人对着你矛盾地撒娇,并不一定意味着她必须要你做出一个选择,而是享受这样的气氛。林阅微自己把自己折腾够了,心满意足地掀开被子下地,顾砚秋和她大眼瞪小眼:“你不是说不起么?”   林阅微摸了摸她的脸蛋,说:“刚刚是刚刚,现在是现在。”   “……好吧。”顾砚秋不懂她这样折腾的乐趣,正好林阅微要换衣服,她进洗漱间刷牙洗脸,顺便抱走了她今天要穿的衣服。   林阅微换好衣服,顾砚秋刚好洗漱完出来,穿了件白T恤,衬着脸颊上的水,整个人亮晶晶的,嫩得跟十七八岁的高中生似的。   林阅微看了她好几眼,赏心悦目之余,又觉得哪里不对。   白T恤,小脚裤,两截脚踝全都露在外面。   林阅微说:“你有没有保守一点的?”   顾砚秋:“……”   “算了。”林阅微直接去翻她的行李箱。   顾砚秋:“等等。”   “这是什么?”林阅微已经看到了一个行李箱角落里的盒子,拿了出来,不能怪她眼尖,只能怪这个盒子本身太引人注目了,满箱衣服和护肤品外,就它一个是木头做的。   “我能打开吗?”林阅微问道。   顾砚秋似乎有点不情愿,最后还是点了头。   林阅微说:“我不看了。”   她把盒子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重新翻起了衣服。林阅微虽然好奇,但是不会做让顾砚秋为难的事,情侣之间最重要的是相互信任。   她给顾砚秋找了件长毛衣,牛仔裤,说:“穿这个吧。”   她最后再回头看了眼盒子,她很想知道盒子里是什么,但是为了表示自己的信任,只能忍住好奇心了。   顾砚秋换了林阅微给她挑的,戴上帽子和口罩,林阅微打量了她一番,和之前那个在她商业站台活动的时候站在台下的顾砚秋形象重合了。   林阅微挑眉问:“你之前说自己是路人……”   顾砚秋直言道:“装的,我就是特地去看你的。”   林阅微轻轻地抽了一口气。   简单粗暴的顾氏情话又来了,林阅微心跳得一塌糊涂,扑上去把顾砚秋刚涂的口红全给蹭花了。   王圆圆打电话过来催,林阅微张着嘴让顾砚秋给她补口红,说话含含糊糊的:“马上来。”   林阅微嘴巴一张一合:“好了吗?”   顾砚秋:“等会儿,马上就好。还不是因为你,明明都要出门了,还……”还跟饿虎扑食一样扑过来,除了补口红以外,还得把蹭到脸上的都擦了。   林阅微埋怨又幸福地说:“我不是故意的,谁让你勾引我。”   王圆圆听得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王圆圆:“你快点儿吧,别留下什么痕迹,我先挂了。”   林顾二人面面相觑,眼里写着同样的疑问:她在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木盒子里装的就是小楼的8个T╰(*°▽°*)╯ 第93章   王圆圆对着姗姗来迟的林顾两个人看了一圈,林阅微脸上脖子上以及所有露出来的皮肤部分都没有印记, 不由松了一口气:还算她有分寸。   林阅微跟被检阅完的士兵似的, 问道:“可以走了吗?”   王圆圆点头, 勉强允许了:“可以,下楼吃饭。”   林阅微试着牵了一下顾砚秋的手, 王圆圆马上说:“不行, 不可以。”   林阅微笑了,乖乖走到前面。   她就是皮一下,才不会傻到当众这么亲密,酒店里人多眼杂,被人看到就算了,万一被人拍了,将来都是“黑历史”, 不知道在哪些地方会给她制造出大麻烦。   王圆圆轻轻抽了一下林阅微的胳膊,林阅微吐了吐舌头。   顾砚秋瞧见眼前这么亲密的一幕,不由得微微皱了点眉头。   林阅微没发现,王圆圆对顾砚秋说:“那个……”她不知道要怎么称呼顾砚秋, 林阅微没告诉她对方的名姓, 连称呼也没说, “你跟在我后面,不要东张西望。”   “知道。”   “有事情问我,要不是微微主动和你说话,你尽量避免少和她交谈。”   “微微?”顾砚秋挑眉,这不是她第一次听到王圆圆这么喊她了, 顾砚秋记得之前她对着林阅微喊“微微”的话,对方表现出了极大的抗拒,包括“小微”都被她否定了,只肯让她叫名字,要么就想出另外一个合适的,鉴于顾砚秋一时片刻想不到那么喜欢的,目前的称呼还是“阅微”、“林阅微”。   眼下四周没有人,林阅微接收到她的眼神,贴过来小声解释道:“她是外人,你是内人,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顾砚秋今天挺想弄清楚的。   林阅微没料到这一句话没有哄住她,绞尽脑汁了半晌,无奈说:“我听你喊就怪怪的,听别人喊没感觉。”   这个理由说服不了顾砚秋,顾砚秋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似笑非笑。   林阅微灵机一动:“那我叫你秋秋也可以吗?”   顾砚秋笑容消失,缓缓移开目光。   林阅微笑了。   她手轻轻拽了一下顾砚秋的袖子,小声说好话哄道:“外人和内人待遇不一样,只要不是太离谱羞耻的,随便你怎么叫。”   顾砚秋嘴唇翕动,仿佛吐出了两个字,但是林阅微没听清:“嗯?你说什么?”   “没什么。”林阅微还没反应呢,顾砚秋两只耳朵先红起来了,在林阅微肩膀上推了一把,“下楼吃饭吧,不然要迟到了。”   林阅微不明就里地被她推了两步,顺着就往前走了。   跟在她后面的王圆圆慢慢把自己张得不明显的嘴合上,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刚刚顾砚秋的口型说的应该是:老婆。   王圆圆隔着毛衣摸了摸小臂上的鸡皮疙瘩: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肉麻的了吗?刚谈着恋爱呢,就叫上老公老婆了。   恩爱倒是挺恩爱的,但是没有那对小年轻在谈恋爱的时候不恩爱的。王圆圆还匀出一点心思来为林阅微的恋情担忧着。   好在现在不比以前,同性婚姻都合法了,谈个女朋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对于艺人来说,尤其是上升期的艺人,最好还是不要谈恋爱影响事业,除非在娱乐圈站稳了脚跟,水到渠成公布恋情,否则在正当红的时候,无论男女爆出恋情都不是一件好事情,除非恋情炒作专业户。   娱乐圈里想红想疯了的人不少,能有热度,甭管是分手大户还是劈腿大户,热搜包年用户天天住在热搜上,把广大网友刷得看见名字就生理性厌恶,混个眼熟,再反向“洗白”一下,就能慢慢反转口碑,名利双收。   但林阅微的路线显然不是这样,果实娱乐的人也不至于沦落于到如此地步去捧手底下的艺人,他们有的是资源。   一行三人到了餐厅,林阅微坐在位置上等着王圆圆给她端过来早餐,经过这些天王圆圆已经知道她的口味了,她拿了一只碗,正往粥区去的时候,顾砚秋一只手将她拦了下来,说:“我来吧。”   王圆圆一寻思,也是,人家女朋友,自己凑什么热闹。顾砚秋平时会和林阅微聊微信,知道她一日两餐怎么安排,大部分时候都吃些什么,林阅微有时候还给她拍照片,所以做得轻车熟路。   倒是林阅微看见顾砚秋端着明显属于她的早餐过来的时候,下意识要站起来,顾砚秋朝她使了个眼色,林阅微起了一半的身重新坐了下去。   顾砚秋把盘子放到她眼前,忍笑道:“微微,吃吧。”   现在她是“外人”,应该可以这样叫的。   林阅微要发作,但是放眼看过去就有两个人朝这个方向走过来,只好忍下去,小声道:“你幼稚不幼稚?”   “不幼稚啊。”顾砚秋居然一本正经地回道。   不幼稚的顾砚秋说:“我去拿早餐了,待会儿回来陪你。”   林阅微轻轻地“哼”一声,目光克制地追随者她的背影。   王圆圆发誓她不想和小情侣坐在一起,但是现实是她不得不和两个人坐在同一张桌子上,王圆圆尽量眼观鼻鼻观心,一心只看着盘子里的早餐。   顾砚秋细长手指剥了一颗白润饱满的鸡蛋,轻轻放在林阅微的盘子里。   林阅微瞧她一眼,眼神里全是浓情蜜意。   顾砚秋回视她,两人目光胶着。顾砚秋拿起自己盘子里的三明治,没防备,差点儿一口咬到自己的手。   到这里,遂相视一笑。   林阅微温柔地轻声提醒:“小心点儿。”   王圆圆:“……”   她要聋了瞎了。   林阅微感觉她和顾砚秋之间的画风不太对,怪矫情的,忙把诡异的气氛扳了回来,默默地低头吃早餐。   她们用餐的时候餐厅来了几个剧组的人,工作人员不提,几个在剧里面饰演和林阅微一起的刑警同事们和她交情不错,路过的时候多嘴问一句林阅微身边那个美人是谁,林阅微说是助理,其他人便将目光移开了。   屈雪松没有出现过,到了片场才知道她团队跟剧组请了一天假,明天才回来。林阅微大为惋惜,本来是让顾砚秋帮她看一下屈雪松这个人的,好巧不巧地被错开了。   看不见屈雪松看看别人也好,顾砚秋对片场的好奇心还是挺旺盛的,这是林阅微会工作好几个月的地方。顾砚秋戴着个帽子和口罩,脖子上挂着剧组的工作证,在忙碌的片场走来走去完全不引人注目。   “喂,那个……能过来帮把手吗?”   还有人主动跟她搭话,顾砚秋看看左右,确定那个人是在叫自己。   顾砚秋暂时帮对方拿着东西,对方瞧她一眼,问:“新来的么?”   “嗯。”   对方没起疑,顾砚秋帮完忙后还给她道了谢,顾砚秋口罩后的嘴角撇了撇,忙找个没什么人的地方呆着远远地打量着片场。   林阅微闭着眼,任由化妆师在她脸上化着妆,突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问道:“人呢?”   王圆圆说:“外面。”   林阅微说:“你去看看,别乱跑。”   两人说着只有彼此能懂的话,王圆圆去外面,看见顾砚秋在一个角落里,走过去一瞧,对方微眯着眼睛若有所思,跟考察公司的老板似的。   “你。”   “她找我?”顾砚秋很快接话。   “没有,就是让我看看你在干吗,让你别乱跑。”   “不会的。”化妆间里人多,林阅微平时带一个助理,今天冷不丁带了两个,不引人注目才怪,所以顾砚秋不方便在那儿呆着,她在外面也看得差不多了,想了想说,“要不我买点东西吧,零食饮料什么的,分给工作人员。”   王圆圆眉梢一挑,居然很上道,连要“贿赂”工作人员都知道,但是她可不敢让林阅微女朋友亲自出去买饮料,说:“我去吧,你去化妆间,口罩一戴,别畏手畏脚的自然点,没人注意你。”   顾砚秋拿出手机,奇怪地说:“不是可以定外卖吗?让人送过来就好,这里有多少人啊?”   这个剧组不算小,王圆圆粗略一算,现在在场的有七八十个。   顾砚秋定了饮料的外卖,是一家还挺有名的连锁奶茶店,比普通的店价格要贵上几倍,小助理王圆圆平时自己喝一杯都要肉疼一下,更别说这样大规模的直接定了。   顾砚秋眼睛眨也不眨地就下了单,店里接到上百杯奶茶的订单,特地打电话过来核对,顾砚秋和对方确认过地址。   王圆圆看她的手笔,以及昨天见面那身装扮,联想到了林阅微住的那个小区,她和陈萱说的住在那个好朋友家里,所说的应该就是这位了。   富二代?王圆圆猜测着顾砚秋的身份。   顾砚秋无意间对上她的眼神,温和地笑了笑。   王圆圆已经不知道要脑补什么剧情了,感觉眼前这位神秘的漂亮多金疑似富二代人士可以代入任何小说以及影视剧剧情。   王圆圆一直在外边,没有回去的打算,顾砚秋便指了指化妆间的方向,主动提议道:“我去里面了?”   王圆圆点头:“去吧,但我估计她妆快化完了,底子好,每天化妆时间都是最短的。”   顾砚秋翘起唇角,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我去了,待会儿见。”她朝王圆圆微微颔首,才从容离开。   王圆圆看着她的背影,一脸惆怅,不知道说什么好,就顾砚秋走路的这个气质,跟出席时装周似的,怎么看怎么不像个普通的生活助理。   不普通的生活助理一进化妆间便引到了一连串的目光,即便戴了墨镜,也挡不住她那双好看的眼睛。顾砚秋赶在更多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之前,三步并作两步站到了林阅微身边。   林阅微虽然不能像屈雪松那样拥有专门的化妆间,但是身为女二号和果实娱乐的艺人,她的地盘是比其他人大不少的,顾砚秋一进入她的范围,其他人的目光立刻收了回去。   林阅微为了让顾砚秋更像个生活助理,直接吩咐说:“给我拿瓶水。”   顾砚秋给她拿了一瓶过来,拧开瓶盖,林阅微小心地避免着弄花唇妆喝了一口水,两人于无声中交流了一个眼神,彼此之间的欢喜只有自己知道。   顾砚秋口罩后的表情不是很能分辨,她低着头在手机打字。   林阅微放在桌上的手机嗡地震了一下,林阅微特意等了一会儿,才拿起来看:   【西顾:这瓶水你不要喝了,我要带回家】   明明已经深吻过了,在这种情境下,林阅微耳根仍旧不由得泛红,忍住了转头去看顾砚秋的冲动,用手遮着屏幕回道:【两个木:都要坏了,明天我重新给你喝一瓶】   【西顾:多喝几瓶吧】   【两个木: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西顾:在想你】   林阅微突然咳了两下,她身后的化妆师问:“怎么了林老师?”   “没怎么。”林阅微坐正了,说,“继续吧。”   林阅微没看顾砚秋,但是她知道对方口罩后的唇角一定是勾起来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用手机给她发消息有意思吗?   当然有意思。几个小时后结束了一场戏拍摄的林阅微这么想道,在手机上敲下一行字:【你不觉得我们两个明明坐在一起,却不开口说话,特别奇怪吗?】   和她中间只有一个王圆圆隔着的顾砚秋回复:【是有一点】   【两个木:所以你先放下手机,过一会儿我再放下,我们俩再聊天】   【西顾:好的】   拍摄现场,休息时间,林阅微连带助理三个人一起玩手机的场面终于结束,顾砚秋给林阅微拿了瓶水,林阅微装作忙着和人说话,喝了口水,最后才将手机丢进顾砚秋怀里,伸了个懒腰。   王圆圆退到左边,不打扰她们。   林阅微叹了口长长的气。   顾砚秋好笑道:“突然叹气干什么?”   林阅微说:“要是我有自己的休息室就好了,就能和你窝在休息室里这样那样了。”   顾砚秋故意道:“这样那样是哪样?”   林阅微冲她眨了一下单侧眼睛,说:“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啊。”顾砚秋笑说,她发现了一件事,昨天晚上林阅微稍微比往常亲密些的行为不是没有影响的,她现在和林阅微聊天的尺度都自然而然地大了起来。   “别逼着我把你就地正法啊。”   “你来啊。”   林阅微打打嘴炮,顾砚秋乐意奉陪。   只有一旁的王圆圆感觉自己眼睛要被闪瞎了,为了不让别人起疑,她还必须装作她们俩说的是特别正经的话题,可以说是非常辛苦了。   林阅微抓紧时机和顾砚秋说了几句话,便开始复习下一场戏的台词,顾砚秋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看,觉得认真工作的林阅微浑身都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一边吃狗粮一边还要时刻注意她俩动向的王圆圆扯了扯顾砚秋的袖子,低声说:“克制一点,你的眼神都快把她生吞活剥了。”   顾砚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心想:我有这么夸张吗?   开拍后,林阅微状态满分,导演要求的全都表现出来了,刚拍了一条,杨啸就喊了“过”,林阅微主动提出:“导演,再来一条吗?我觉得我还能更好。”   杨啸乐得接受:“好啊。”   林阅微又拍了一条,表现更好,自然也是过了,杨啸让他们再休息几分钟,布置下一镜。她下来的时候,克制了好半天,才压下了身后行将翘起的无形的尾巴,没让自己横着朝顾砚秋走去。   “我表现得怎么样?”林阅微迫不及待地过来邀功。   那副既得意又不得不谦虚的表情把顾砚秋都笑了,顾砚秋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了摸她软乎乎的下巴,一摸之下便爱不释手,由衷地夸奖道:“非常好。”   王圆圆如临大敌,连忙将顾砚秋的手拉了下来,低声道:“你们俩在干什么呢?”一个助理公然撸猫似的撸着自己跟着的艺人,还有她们俩看彼此的眼神,生怕人家看不出来是一对儿。   王圆圆操碎了心,说:“得亏是陈姐没来,她要是来了,分分钟看穿你。”   二人都知道错了,理智地收敛了,助理是助理,艺人是艺人,实在忍不住想做点什么的时候就用手机互相发消息。   【两个木:我想亲你】   【西顾:我也是】   【两个木:深吻,吻得你出声音的那种】   【西顾:……】   【两个木:怎么?你不想吗?】   【西顾:……想】   两个人聊着聊着脸都有点发烫,吞咽着口水将目光瞥向别处,王圆圆在两人之间看了看,选择了将林阅微的脸扳过来,她毕竟和林阅微熟悉一些,提醒说:“你们俩表情太同步了,生怕人看不出来么?”   林阅微便生出一丝心烦,心里涌现出一个索性爆出自己结婚了的消息算了,光明正大地秀恩爱,但是理智把她的想法压了下去。   两人既甜蜜又煎熬地在片场呆了整整一天,坐在保姆车上的时候王圆圆特别担心她们俩会当场拥吻起来,让她一个人独自尴尬,幸好没有,一直忍到了进酒店,进房间。   房门砰一声关上,王圆圆吃了一鼻子灰,心里却高兴极了,总算摆脱了这烈火干柴,看一眼都能燃起来的二位。   林阅微片场化的妆花得一塌糊涂,才气喘吁吁地和顾砚秋分开,一只手还环着她的脖子不放。   顾砚秋单手撑在床上,半倚在床头,双颊绯红,浅樱色的唇瓣被吮吻得红肿,微张着嘴喘着粗气,她低着头,额前的长刘海落下来,挡住了那双早已漫起水雾的恍惚凤眼。   林阅微慢慢松开手,侧过身平躺在了床上,闭目休息,等着自己飘出去的灵魂慢慢回到身体。   林阅微喃喃道:“顾砚秋。”她提高了些声音,问道,“你其实不是人吧?”   顾砚秋:“……”   林阅微说:“为什么感觉接个吻你要把我魂都勾走了。”本来两个人是站着接吻的,越吻林阅微腿越软,最后站都站不住了,才一起过来床上,过来了也不消停,灵魂跟飘在空中似的,一颗心吊得老高,还能一直往上升往上升。   这不是妖怪是什么?还得是狐狸精那款的。   顾砚秋一只手手背无奈地搭在自己的额头上,嘴唇翕动说了句什么。   ——你才不是人呢。   林阅微缓了好一会儿才回神,摸了摸自己胸腔里那颗还在原处的心脏,终于感觉落到了实处,说:“还来吗?”   顾砚秋摆了摆手,生怕自己表达得不够清楚,接着又摇了摇头,说:“再歇会儿。”她还有点儿虚。   林阅微立马说:“你不行了吗?”   她事事想压过顾砚秋一头,到现在却没有哪件事是确确实实能胜过她的,这次看准机会便示威起来。   顾砚秋:“……”   顾砚秋被她一激,不行也得行,握着林阅微的胳膊将她拽了过来。   林阅微防备不及,让顾砚秋占了上风。   两人你来我往,谁也不肯服输。   不知道是从哪个时候这个深吻开始变了味,林阅微本能地隔着衣服摸了顾砚秋两把,用上力度的那种,顾砚秋立马清醒了,睁眼吃惊地看着她。   林阅微:“……”   林阅微:“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顾砚秋脸红彤彤的,因为白皙显得更娇艳,似责备却更像羞赧:“还不拿开?”   林阅微赶紧将手收回,坐了起来,捋了捋自己的头发,以前头发长的时候还能用头发挡一下脸,现在头发暂时剪短了,什么也挡不住。   无地自容。   她索性两脚踩进拖鞋里,埋头就往浴室里冲:“我先去洗澡了。”   顾砚秋连忙道:“浴室门在这边。”   已经冲到房门口的林阅微尴尬地调转方向,进了浴室。   顾砚秋又在外面说:“睡衣还没拿。”   林阅微两手捂着脸,在浴室里靠着墙蹲了一会儿,感觉自己脸应该不再红得跟猴屁股似的,出来拿了睡衣,全程不敢直视顾砚秋的脸。   才晚上八点,林阅微就已经洗好了澡躺进了被子里,对着她手里的剧本做标注,时不时地偷瞄一眼浴室的动静。顾砚秋已经进去挺久了,里面的水声还没停。   林阅微勉强自己静下心,耳朵却时刻竖着,听着身周的动静。   她打了一下自己的手,瞧你贱的。   洗手间门开了,趿拉着酒店拖鞋踩在地上的声音,林阅微把剧本往下压了一点,露出一条缝来观察顾砚秋,见对方在墙角的行李箱前蹲下,从里面拿出了一个东西。   顾砚秋站了起来,林阅微用剧本挡住自己的脸。   “忙吗?”顾砚秋问道。   “有一点,有什么事吗?”林阅微装腔作势道。   “给你看个东西。”   “等我忙完……”林阅微看见她手上的木盒子装不下去了,缴械投降道,“算了,我看完再忙。”   “不是什么新奇的东西,就是……”顾砚秋抿着唇说,“你自己打开看吧。”   林阅微想不到顾砚秋会给她看什么,在打开之前完全没有任何心理预期,但在看到盒子里的东西还是不由地笑了。她伸手从里面捏起一只栩栩如生的草编蝴蝶,说:“这是你编的?”   顾砚秋点头,轻声应了。   林阅微探头往里看,眼前一亮,惊喜地拿了出来:“兔子?”   顾砚秋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讨人欢心,还有点不好意思,林阅微越开心她就越害羞,红着脸声音更轻了:“这个是狗尾巴草编的,我编了好多个,这个最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我今天看到个词,叫老房子着火   感觉特别适合不久之后的林顾,这架势怕是房子要烧没了   以及这个晚上最大的进展还没完,但是该更新了,明天继续叭   盒子里怎么会是8个t呢,串场可还行,但是程巨冤和江丛碧那里加起来有16个T╰(*°▽°*)╯   林攻,冲鸭! 第94章   “其他的呢?”林阅微饶有兴致地瞧着手里这只狗尾巴草兔子,毛茸茸的, 论颜值也是狗尾巴草中的战斗机。   “什么其他的?”   “就是编的不好看的那些。”   “扔掉了。”   林阅微当即惋惜道:“留下来就好了。”   顾砚秋误解了她, 以为她是觉得那些丢掉的也能看, 当即说:“你喜欢的话我再给你编就是了,你想要多少有多少。”   “我不是这个意思。”林阅微乐道, “我是想把丑的那些留下来当你的黑历史。”   顾砚秋:“……”   林阅微转了转兔子, 说:“生气了?”   顾砚秋说:“不至于。”   林阅微两根手指碰上她的眉头,把中间皱起来的一道纹路撑开,说:“生气就生气嘛,可以直接跟我说,我又不会生气的。”   顾砚秋心说你还不生气呢,你生气起来的次数到现在我都数不清,到底是什么让她产生了她自己脾气好的错觉。   顾砚秋沉吟片刻, 说:“我生气了。”   她想知道,她这么说,林阅微会怎么办?   林阅微一笑,握起顾砚秋一只手, 捧在手心, 一本正经地说:“那我就哄哄你吧。”   顾砚秋挑眉, 等着她哄。   林阅微轻咳一声:“秋秋啊。”   顾砚秋:“!!!”   又来了!   林阅微拉住了她惊吓得要往回抽的手,声情并茂地诗朗诵道:“你不要生我的气啊,你要知道,我的心里只有你啊,我要是有什么错你打我骂我就好了, 千万不要生我气啊。”   顾砚秋:“……”   林阅微看她一眼,又朗诵说:“要记得多喝热水啊,别为了我气坏了你自己的身体啊,这才是对我最大的惩罚。”   顾砚秋:“……”   林阅微看她除了惊悚外没有任何别的反应,心说:居然还不笑,笑点也太高了吧?   她决定拿出杀手锏,谁让她是个演员呢。   林阅微开始酝酿泪意。   顾砚秋忍无可忍地说:“……停!”   林阅微惊喜地眨眼说:“你不生气了?”   看来这招还是蛮管用的嘛。   顾砚秋隔着睡衣擦了擦自己的小臂,说:“太浮夸了,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林阅微嘻嘻笑。   招不在浮夸,管用就行。   林阅微问她:“还生气吗?”   顾砚秋摇头,说:“本来就没生气,我是想看看你怎么哄我。”她笑了笑,说,“以后你要是真的这么哄我的话,我连气都不敢生了。”   “那不是正好?”   顾砚秋又摇头,正色道:“有不确定的科学研究证明,适当的生气和争吵有利于和谐夫妻关系,该生气的时候还是要生气的,哄的话……”   她看了林阅微一眼,抿了抿唇,有点后怕地说:“还是先算了吧,以后再研究。”   林阅微眼底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两手捧住她的脸颊,凑得很近,顾砚秋疑惑地眨巴了两下眼睛,脸庞精致得惊人,这么近的距离也白皙无暇。   顾砚秋:“怎么了?”   林阅微吻了她一下,说:“我生气了,你这么哄我就行。”她鼻尖碰着顾砚秋的鼻尖,唇贴着唇,双眼微闭,感受着对方的呼吸和温度。   “好。”顾砚秋似懂非懂。   林阅微说得好听,真生起气来大约是不会让她接近的,先冷战一番,等彼此冷静过来再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什么花里胡哨的“壁咚”各种咚只会火上浇油,听听就算。   林阅微把她的兔子蝴蝶小蚂蚱放回盒子里,盒子放在床头,继续忙她的事情。顾砚秋则在边上时不时看她一眼,大多数时候是在低头按手机的。   顾飞泉最近找她说话的频率明显变多了,基本上每天都会过来“骚扰”一下她,有话说话,没话找话。   今儿又来了。   【加贝:在干什么[卖萌.jpg]】   【西顾:和老婆一起睡觉】   【加贝:你去探班了?[吃手手.jpg]】   拜顾砚秋那天晚上中断对话所赐,顾飞泉想起了这个很久没有在他记忆中出现过的妹媳,上网查了知道她现在在剧组。   【西顾:嗯】   【加贝:我缓缓离开】   接着顾飞泉人就不见了。   顾砚秋愉悦地笑起来。   林阅微余光看见她的表情,好奇地问道:“谁啊?你笑得这么开心?”   顾砚秋把微信界面划掉,应道:“顾飞泉。”   “你什么时候和他关系这么好的?”林阅微记得之前她也问过这个问题,顾砚秋给她做了一番翔实的思想汇报,但是那会儿关系仅仅是合作关系罢了。   “就这几天吧,他主动跟我聊天,我总不能不回吧。”   “做过鉴定了吗?”   “……”   “不是说要做鉴定的吗?”   做鉴定那句话就是顾砚秋随口说来搪塞林阅微来的,她从来没有怀疑过和顾飞泉的血缘关系,迎着林阅微的目光,顾砚秋把这件事正式列进了行程:“我回去就找个机会做鉴定,上礼拜忘了。”   “嗯。”林阅微得到了她的承诺,一会儿又欲盖弥彰地说,“我不是吃醋,我是从理智上来分析的,确实有这个可能性,万一你们俩真没有血缘关系,那事情就要推倒重来了。”   顾砚秋忍笑,严肃点头:“我知道。”   两人对视着,林阅微越看她越心虚,率先将目光移开:“我工作,你玩你的。”   顾砚秋给顾飞泉发了条消息:【下周挑个时间,我们去医院做个亲子鉴定】   【加贝:???】   【西顾:保险起见】   【加贝:好】   顾槐的公司踏上“正轨”,内部争斗越来越厉害,顾槐身体越来越差,已经接连两次缺席股东大会,顾砚秋站的大小吴这派已经频频接洽几家证券公司,一触即发,全都在顾槐的计划里。   越到了这个时候就越不能松懈,顾砚秋明天回燕宁以后,应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空来看林阅微了。林阅微没发现她睡着以后,顾砚秋睁着眼一动不动地看了她一整晚。   周日晚上顾砚秋有个应酬,上午就得走,林阅微上午有戏要拍,所以顾砚秋一大早就跟着林阅微一起起床,吃完早餐后一个去机场一个去片场。   王圆圆根据两人恋恋不舍的眼神脑补出了一出十八相送,最后拍拍林阅微的肩膀,低声提醒说:“差不多得了。”   林阅微上了保姆车,坐在位置上闷不吭声,平时还会抓紧时机复习复习台词,今天早上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头蔫脑的。   王圆圆摸了摸她的头,没说什么安慰的话,她还是条单身狗呢。   林阅微仰着脸看了会儿车顶,再低下头的时候眼眶竟然有点红。   王圆圆吓了一跳,赶紧安抚道:“还会再见的,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乖啊。”   林阅微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莫名其妙说:“我就是昨晚睡太晚了,有点困,你在说什么?”   王圆圆:“……”   行吧,就当她一腔真心喂了狗。   王圆圆给自己开了瓶水喝,林阅微转头看向窗外,目光沉沉。她应该是第一次这么想顾砚秋。和上次着急表白的那种想不一样,是另一种,更加绵长艰涩的、见缝插针,必须用忙碌不断的工作才能暂时摆脱的……思念。   林阅微摸着自己的心脏位置,那里面扑通跳动着的,除了维持身体机能,已然有了存在着的另一个意义。   其实……感觉还不错,就像是一直被放飞到高空的风筝,知道下面会永远有一根线牵引着,是一种让人陌生的安心感。林阅微不依靠于别人给的安全感,但是有的话会让她更有动力前进。   她望着窗外飞快倒退的景色缓缓地勾起唇角,低头给顾砚秋发了条消息:【到机场给我回个信】   顾砚秋应该是在出租车上,回得很快。   林阅微划开手机看了一眼:【知道】   没回复,将手机塞到王圆圆手里,像往常一样执起手旁的几页剧本翻阅,心已经彻底静下来了。   片场遇到了熟悉的屈雪松,听王圆圆在她耳边说,屈雪松是昨天半夜很晚才回来的。王圆圆怎么知道的林阅微不清楚,反正助理们都是神通广大,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屈雪松过来的时候戴着一副大墨镜,头微微低着,一身寒气,谁跟她打招呼都不理。旁边有两个工作人员窃窃私语:“这是谁又惹屈老师了啊。”   只有林阅微腹诽道:屈雪松八成是没睡醒,才满身的低气压。   大约是在化妆的时候补了个觉,上午拍戏状态回来了,也不低气压了,逢人三分笑,她长得好,平时性格也不错,经常自费给剧组加餐,还是个大牌,大牌一旦脾气好的话,在工作人员眼里就是翻倍加成,当天剧组的拍摄气氛便被她带得相当之好。   就连一直猜测被屈雪松针对的林阅微,也得到了屈雪松的好脸色。   中午吃饭的时候,屈雪松给大伙儿的盒饭加了份烤猪排,工作人员边吃饭边讨论:“昨天中午有林老师送的奶茶,今天中午屈老师给加餐,好久没待过这么奢侈的剧组了。”   屈老师本人听了,“屈尊降贵”地过来找林阅微,说:“你昨天给剧组买奶茶了?”   或许是这些天接触到的消息和屈雪松的疑似帮忙,潜意识中改变了林阅微对屈雪松的固定印象,她对屈雪松不那么防备了,和气地回答道:“对。”   屈雪松感觉到她的变化,笑了笑,故作玩笑道:“专门趁着我不在的时候买奶茶?”   林阅微不紧不慢地温声解释说:“我是后来才知道您请假了的,没有这个意思。”   屈雪松看她半晌,突然说:“你怎么今天不躲着我了?”   林阅微露出几分尴尬的笑脸:“我哪儿有躲着您。”   “你那点演技还能瞒过我么?躲着点也好,省得惹上事。”屈雪松留下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就施施然地离开了,在地上留下了一只草蚱蜢。   林阅微已经有顾砚秋送给她的一堆了,没捡。   她不知道的是她离开她现坐的位置以后,屈雪松的那几个助理之一,过来在地上找了片刻,将那只草编的蚱蜢捡了回去。   屈雪松望着化妆台的草蚱蜢,随手丢进了垃圾桶,若有所思地眯了下眼睛。   一个人心里想的是什么,眼睛看到的就会是什么,林阅微自打改变固有印象后,看屈雪松哪哪儿都顺眼了,偶尔的低气压是没睡醒或者真性情,演技更不用提了,屈雪松拿过两座国内权威的视后奖杯,是少有的演技和流量兼具的演员,在现阶段来看,是林阅微几年内希望能够达到的目标。   既然是在同一个片场演戏,两人就不可能毫无交集,屈雪松没怎么主动去找林阅微,倒是林阅微遇到问题会主动去问她,王圆圆劝阻了两次,林阅微始终我行我素,而且她确实在屈雪松那里学到了很多,已经逐步从戒备转化到迷妹预备阶段了。   剧组里是有几个演员知道屈雪松的“坏名声”的,看见林阅微和她走得近,再联想到那天看见她们俩一起吃早餐,不由得就脑补了一些不太好的东西,连带着看林阅微的眼神也异样起来。   陈萱过来探班,看见林阅微和屈雪松之间融洽的气氛,严肃地问过林阅微这个问题,林阅微也认真回答了:“我和屈雪松没有任何关系,而且她也不是集邮的人,外面的风言风语我听过了,都是捕风捉影,陈姐你不要相信。”   自己的艺人和流言蜚语,陈萱当然选择相信前者,只是她始终有一丝疑虑:“屈雪松真的不集邮?别不是你中了她欲擒故纵的套路了吧?”   林阅微摇头:“除了上回揪过我领子以外,后来都挺正经的,应该不是那种人。”屈雪松还和林阅微说过唐心沅工作室放黑料的事,林阅微想了想,也把这话告诉陈萱了,因为从她到陈萱再慢慢往上,到白桦隔着好几个阶级,陈萱不会没事把自己说大老板好朋友的“坏话”告上去,何况这也不算坏话,最多算是转述。   “是这样?”陈萱沉思过后,摆了摆手,说,“那你继续和屈雪松玩吧,搭上她这条人脉对你将来发展很有好处,平时小心点就好,别中了圈套。”   林阅微庄肃点头:“我会的。”   陈萱温和地望着她,交代了句:“公司是公司的资源,你的人脉是你自己的人脉,只有握在自己手里的,才是真正靠得住的。”   林阅微愣了下,说:“陈姐……”   陈萱拉过她的手,在她手背上拍了拍,语重心长地说:“我,今年四十出头,从事这个行业有二十年了,我手里带出来的艺人没有七八十,也有四五十了,现在手底下包括你在内,只有五个艺人了,你知道为什么么?”   林阅微没说话。   陈萱勾唇一笑,自问自答道:“都和公司解约了,要么自己独立开工作室,要么去了别的公司,要么退出娱乐圈,你的路远不止于此,我希望你能走得更远,一直到我需要仰望的地方。”   不知道为什么,林阅微此刻竟然有点想哭。   陈萱连忙道:“别哭啊,我对每个艺人都是这么说的,已经说了好多年啦。”   她一秒破坏气氛,林阅微立马笑了出来。   直到此刻,这一对合作搭档才彻底的亲密无间。陈萱和林阅微曾经从各式资料中了解的那些经纪人不一样,不是为了压榨艺人让自己功成名就,也不冷冰冰的,像是个老师一样的长辈,谆谆教诲。   林阅微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经验尚浅,识人不清,才会觉得这个圈子里其实还是有很多温暖的,比如说现在陈萱把她抱在怀里的时候,有一种母亲的感觉。   陈萱拍着她的背,冷不丁叹了口气,说:“肖筱要解约了。”   林阅微吃了一惊。   肖筱就是她有一回去公司,那时候她刚接了第一个广告,陈萱让她去签合同,她在办公室外面等陈萱来,那会儿跟在陈萱后面的年轻歌手。   天纵奇才的肖筱,全能型创作歌手,是早年被陈萱慧眼识珠地签下来,送到一档综艺节目爆红的,成了当年最大音乐市场最大的一匹黑马。短短三年内,火遍大江南北,大街小巷都在传唱她的歌,世巡会场场爆满,在音乐市场普遍低迷的今天,简直是一个奇迹。   肖歌手和陈萱签的十年长约,扣除掉第一年,以及爆红的这三年,应该还有六年时间。   陈萱说:“她要提前解约,愿意付高昂的违约金。”   当时合同白纸黑字签下的高昂违约金,对如今身家数亿的肖歌手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谁也挡不住她要脱离公司的心。   “可是……”林阅微还记得那天肖歌手冲着陈萱一口一个“萱萱阿姨”叫得无比亲热,还说要请陈萱吃饭,林阅微羡慕过她们俩之间的相处和亲密。   陈萱叹了口气,说:“我累了,每一次都是这样,不管她人前人后关系有多好,涉及到自己利益的时候,都只能为自己考虑。我没有怪她的意思,只是厌倦了花费了诸多心血的人头也不回地离开。”   陈萱说:“我不会再接新艺人了,带完这一批就辞职转行。你是合同最晚到期的那个,希望那之前你不要也提前解约就好。”她又是一笑,“其实提前结束也不错,我能早点轻松下来。”   “不会的,你做梦吧。”林阅微瞪着她。   “好好加油,早日飞黄腾达。”陈萱笑着,有点儿将林阅微当成她的关门弟子的感觉,才会和她说这么多知心话。   林阅微说:“就算我飞黄腾达了,你也是我第一个经纪人,我会永远记住你的。”   “说得这么悲壮干什么,”陈萱白她一眼,说,“我会在这里呆一个星期,监督一下你有没有什么不合适的言行。”   “好的。”林阅微乖巧得很。   陈萱转了转眼睛,说:“后续还给你谈了几个资源,先保密。”   林阅微歪歪脑袋,道:“说嘛陈姐姐。”   陈萱被她突如其来的撒娇和叠音弄得汗毛倒竖,堂堂经纪人居然磕巴起来:“你,你是不是有毒啊林阅微?”   林阅微恶作剧成功,哈哈大笑。   两人相谈尽欢,陈萱还是没把新资源说出来,只让林阅微好好加油,接着好几天就真的跟着林阅微待在剧组里,管她的衣食住行,以及言行举止。   大体上都没问题,吃饭也很注意,再饿也不会狼吞虎咽被拍到不好看的照片。越和林阅微待得久了,陈萱就越能感觉到她身上那股从骨子里散发出的富贵气,不像是普通人家养出来的孩子。   “微微,”陈萱跟王圆圆一样叫她,“你爸爸妈妈是做什么的?”   林阅微头也不抬地说:“就开水果店的小摊贩啊。”   林阅微和家里达成协议,对任何人都不能说自己的身世背景,对外就说是小摊贩,反正背景资料她爸爸都帮她准备好了,具体怎么操作的林爸爸自有方法。   陈萱若有所思,过了会儿又问:“你不是和屈雪松玩得好么?怎么不见你去找她?”   “你在这里我不好意思,”林阅微顺到嘴边的那个“妈”字被她咽了回去,陈萱事无巨细地询问的样子真有点像她妈冉青青。   自打林阅微进了剧组以后,确切的说是最近挺长一段时间了,冉青青联系她的频率大大降低,完全没有以前那种动不动就打个电话过来骚扰她的作风。难道是认为她工作了所以体谅她了?   林阅微总觉得怪怪的,但是她困在剧组又没办法现在回家看看。   再有就是那件事,顾砚秋妈妈沈怀瑜当年的对象,到底是不是她。   林阅微收工回去终于忍不住给她妈冉青青主动去了个电话。   “妈。”   “你声音这么大干吗?差点儿我把孙子吵醒。”冉青青说,“小点儿声。”   “你什么时候有的孙子?”林阅微寻思自己也没生孩子啊,哪来的孙子。   “我养了只狗,不行吗?”   “行。”林阅微沉沉地说,“你不是嫌宠物麻烦么?怎么突然又养起狗来了?”一定有问题。   “反正是佣人养,我平时逗逗就行了。”   “哦,也行吧。”   冉青青话锋一转,说:“还不是因为你。”   “怎么又赖我头上了呢?”   “要不是你要去当那个劳什子的演员,现在不就不用好几个月才能回家一趟了么?真是养你不如养条狗。”   “……”   冉青青:“顾砚秋都比你对我好,先前有空还会特意来陪我吃饭,现在特别忙才不来的。”   林阅微吃惊道:“她怎么没跟我说过?”   冉青青数落她道:“哦,别人做什么事都要跟你说啊,又不是作秀。”   林阅微无奈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和顾砚秋是……算了。”跟她妈说也说不清楚,回过头说不定又要挨一通唠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冉青青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啊,真的是,我都不知道怎么生出来你这么个女儿,看看顾家女儿,多好的人啊,长得标致不说,又温柔又体贴,你再不下手她就跟人家跑了。”   “跑不了。”林阅微轻描淡写地说,她和顾砚秋都确定恋爱关系了,还是合法的妻妻,给她四条腿她也跑不了。   “怎么跑不了,你就不能上点儿心么,可急死我了!”   林阅微突然轻轻地嘶了一声,记起一件事。   最近发生的事儿实在太多,她把这事儿给忘了。   冉青青那厢捶胸顿足,林阅微见缝插针地找机会打断她:“妈,妈,妈。”   冉青青:“干什么,别吵,你要是不把我这好女婿留下来,我回回打电话给你哭。”   “你先悠着点儿哭,我跟你说个事儿。”   “什么事儿?”冉青青很浮夸地“嘤嘤”了两声,“要不是把我女婿追到手这件事就别说了。”   巧了不是,还真是这事儿。   “我和顾砚秋在一起了,有一两个月了。”林阅微紧张地搓着手,慢慢慢慢地说完,然后辩解道,“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就……我接连接了几个通告,后来就又是集训又是拍戏,加上和顾砚秋也没怎么见过面,我就给忘了。”   那边儿没有声音。   林阅微试探着唤道:“妈?”   “……”   足足等了十几秒,林阅微有点急了:“妈?你说话啊?”   冉青青开了金口,冷飕飕的寒气从听筒传出来:“还说什么说啊,你还有把我这个妈放在心里吗?断绝母女关系吧。”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林阅微:妈,你听我解释   冉青青:断绝母女关系:)   林阅微:妈——   冉青青: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林阅微:那我怎么样你才肯听我说话   冉青青:除非你和顾砚秋马上生米煮成熟饭   石榴:好的,安排上了[ok] 第95章   林阅微:“……”   冉青青:“孙贼,给我骂她。”   冉青青挠了一把怀里的短腿柯基, 柯基:“汪。”   林阅微:“……”   现在她是被人和狗一起排挤了么?她连她儿子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呢, 按照辈分来说, 这狗是她儿子了。   但这事情说到底确实是林阅微理亏,她好话说了一箩筐, 冉青青还是雷打不动的一句:“断绝母女关系了, 你谁啊?我不认识你,我劝你善良,不然我报警了。”   林阅微:“妈……”   冉青青:“哎呀,我真的不认识你啊,这是哪里来的陌生号码?广告吧,我拉黑了啊。”   林阅微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深吸一口气, 道:“……你不想知道我和顾砚秋是怎么在一起的吗?”   “恢复母女关系十分钟,”冉青青说,“从实招来。”   林阅微先用这话吊着她,问道:“我爸呢?”   “没事儿问你爸干吗, 先交代了再说。”冉青青不吃她声东击西这一套。   “我爸难道不是我亲爸么, 我终身大事不得跟他知会一声么?”   “我回头转告他不就行了, 你现在怎么这么多废话。”   “妈。”   林阅微声音突然严肃下来,带着两分幽森的冷气,吓了冉青青一跳,冉青青说:“你是不是不盼着你妈点儿好啊?把我孙子都吓着了。”   “我爸在家还是在外面出差?”   冉青青鼻子出气:“出差,要不然我说转告他呢。”   “哦。”林阅微把她和顾砚秋的事简要地概括了一下向冉青青交代了, 冉青青听完问她,“还有吗?”   “没有了。”   “好吧,继续断绝母女关系。”冉青青痛快地卸磨杀驴,十分迅速地将电话给挂了。   听筒里传来一阵忙音,林阅微没继续缠着她妈,而是转头一个电话打到了她爸爸那里。   林爸爸接到她的电话很意外,在多数中国式家庭里,妈妈才是和儿女联系的代言人,爸爸是个行走的ATM提款机,林阅微家也不例外,再加上林爸爸林妈妈一般都在一起,打给谁都一样,她便从来都是打到冉青青手机上。   林爸爸问:“遇到麻烦了?”一般林阅微打电话给他只有这个可能。   林阅微:“没有,爸,我刚和我妈通过电话了。”   “嗯。”林爸爸话语有一个很短暂的停顿,简短地只说了这一个字,在等着她的下文,罕见地透出一丝冷淡来。   一旦起了疑心,林阅微就情不自禁地往另一个方向想,她爸爸是不是怕说多错多,才故意不怎么说的。   林阅微斟酌地说:“我刚跟妈聊起微信,问起你,她跟我告状,说你今天很晚才回家。”   “是吗?”林爸爸顿了顿,含笑说,“那我去哄哄她。”   “你最近忙不忙呀?”林阅微问。   “我还可以,不一直这样么。”林爸爸松了松领带,远望窗外的夜色。   “还出差吗?”林阅微又问。   “还好。”林爸爸含糊其辞。   “我妈养了条狗你知道吗?”   林爸爸道:“我知道,取名叫孙子,我让她换别的,她不乐意,说是等不着你这儿的孙子,她先过个奶奶瘾。”   “我妈真的是太闲了。”林阅微笑道。   林爸爸跟着笑:“她喜欢就好。”   “那我没什么事了,就是让你注意点身体。”   “谢谢乖女儿。”   “拜拜爸爸。”   “拜拜,有空回家一趟,提前告诉我。”   “嗯,晚安。”   “晚安。”   林阅微望着被挂断的电话半晌没动,眼神里沉着一抹锐色。她爸和她妈中间有一个人说谎了,冉青青说她爸出差了,而她问的时候林爸爸的意思明明是在家里,那么谁说的才是假话?   ***   顾砚秋包里的手机响起专属铃声。   她耳朵动了动,摘下眼罩,从包包侧边将手机拿了出来。   林至从后视镜看了一眼,这阵日子以来他算是搞清楚了,这个专属来电铃声是属于顾砚秋的神秘对象的,每次一听到,不管顾砚秋在做什么,一定会第一时间将电话接起来。   “怎么了?”顾砚秋降下车窗,撩了撩长发,让扑面而来的冷风吹吹自己应酬喝酒喝得有些上头的脑子。   林至在心里啧啧了一声,果然对象就是不一样,连说话的语气都起码温柔了一万倍。   “睡着了?”林阅微听她的声音有点儿沙哑。   “刚应酬完,回家路上。”   “喝酒了?”   “没有喝很多,一点点。”   “回去早点睡觉,把门窗锁好。”   林阅微和她少说也在一起有段时间了,虽然聚少离多,但知道她有喝完酒就犯困的毛病,有时候应酬晚了回家,人也会变得特别软,任由林阅微捏她脸捏她手。   顾砚秋听得笑起来:“门窗关好是什么嘱咐,难道晚上还会有人摸进来吗?”她们住的那个小区不是豪商巨贾就是官员明星,要是能让人摸进去,公司也早就关门大吉了。   林阅微说:“我担心你嘛。儿行千里……”   顾砚秋笑着:“打住,占我便宜还行?”   林阅微打电话过来是有正事的,可和顾砚秋聊着聊着却又不想说那件正事了,插科打诨半天,林至都将车开到了,顾砚秋下了车,在月色摇晃的斑驳树影里迈向家门。   “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找我?”顾砚秋低头在指纹锁上按了一下,径直问道。   大门咔哒一声,顾砚秋抬手拉开门。   林阅微在电话那头无奈地笑了一下,说:“果然还是没瞒过你。”   顾砚秋笑了笑:“说吧,和我不用见外。”   顾砚秋猜到并不难,林阅微是一个不喜欢浪费时间的人,两个人虽然是情侣,但是每次通话会设下一个时限,两人都看着时间互相提醒,除非特别宽裕,才会天南海北的乱聊。   林阅微的第一部 戏,她每天都在学习,跟海绵似的疯狂吸收新知识,就没有时间宽裕的时候,所以这种一聊快半个小时的情况一想就知道不对劲了。   “我妈说你隔三岔五就去一趟我家?”   “没有隔三岔五,就一周去两次左右,这周比较忙,可能周末去一次。”   “你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吗?”   “不对劲?”顾砚秋将风衣挂在门口的立式衣架上,一手拿着手机,一手解着衬衣领口的扣子,朝客厅的沙发走去,“你说的是哪方面的不对劲?”   “就……”林阅微想了想还是有点难以启齿地问,“我爸妈,有没有什么不对劲?”   “这个……我不知道他们之前是怎么相处的,所以无从说起不对劲在哪,你发现什么了吗?”顾砚秋坐了下来,皮质的沙发发出一声吱呀的声响,她捏了捏自己酸疼的眉心,林阅微的声音听起来开始遥远。   顾砚秋今晚喝了很多酒,不是一点点,要不是在车上歇息了一会儿,现在脚都是软的。   林阅微没发现,说着:“我今天晚上分别打电话给两个人,我妈说我爸出差,我爸说自己在家,所以我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会不会是他们的感情出了什么问题?”   “你先别胡思乱想,可能只是吵架了呢。”   “我以前都没见过他们吵架。”   “所以现在吵架也不一定啊,我上回不还跟你说适当的争吵有利于夫妻关系么。”   顾砚秋的安慰没有起到任何效果,林阅微的直觉从来没有这么强烈过,她支吾良久,深呼吸过后,将那个猜测吐出了口:“我怀疑,我妈妈出轨了。”   顾砚秋:“???”   顾砚秋:“……”   顾砚秋一时失去了言语。   “其实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了,所以……”林阅微光说出这一句话就已经抽去了大半的力气,她坐在床上,一只手撑在床面,艰涩地说,“我想拜托你,下次去我家的时候,帮我多注意一下。”   “好。”顾砚秋顿了顿,说,“就算他们之间感情真的出了什么事,但对你是不会变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最后,你还有我。”   “我知道的。”林阅微喃喃道,“我当然知道。”   她只是不太能接受。   林阅微五指抓着床单,揪紧了一下,又放开:“我去学习了。”   “等一下。”   “怎么?”   顾砚秋把电话挂了,从微信里发送了一个视频请求过去,林阅微接起来,疑惑的脸庞出现在镜头里,顾砚秋睁大眼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露出放松的神情,说:“我怕你偷偷哭。”   林阅微:“……”   什么鬼?她在顾砚秋心里是这么脆弱的人吗?   林阅微在镜头前张牙舞爪,夸张道:“我告诉你,你这样是很容易失去我的。”   顾砚秋:“哈哈哈。”   林阅微恶狠狠道:“学习去了。”   顾砚秋眼睛弯了弯:“去吧。”   林阅微将手机镜头拉到近前,嘴唇往上撅了一下,火速挂断。   顾砚秋:“!!!”   她刚刚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西顾:你刚刚是么么哒了么?】   【两个木:对不起,你发送的消息暂时无人察看,请稍后重发】   顾砚秋:“……”   把自己当成客服可还行?   林阅微撩完就跑,打定主意不回她消息,顾砚秋发了几条后便上楼洗漱去了,把林阅微叮嘱给她的事情记在了心上,本来这周她已经和冉青青打好招呼说可能过不去,最多就是周末过去一趟,看来无论如何也要抽出来时间了。好在同城,要是在别的地方,就真的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林阅微对顾砚秋还是有所隐瞒的,她怀疑她妈妈和沈怀瑜有关系,这事儿可大可小,是假的最好,虚惊一场,如果是真的,到时候她再和顾砚秋说,免得造成无谓的困扰。   两人各有各的战场,林阅微在剧组没日没夜地拍戏学习,不知道外面今夕何夕。顾砚秋为了公司疲于奔命,一边观察着林家爸妈的异常一边等待着刘先生传过来的消息。   转眼过去一月有余,邵雅斯的《掌中镜》比林阅微先拍,杀青后第一时间跑到林阅微这里探班,邵雅斯经纪人和《迷雾都市》的导演制片都有点关系,悄悄地就摸进来了。   邵雅斯戴着鸭舌帽和口罩,不起眼地站在拍摄中心外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台上,望着林阅微的眼神都在发光。   她经纪人弹了一下她的后脑勺,轻声提醒:“你是生怕她发现不了你是么?不是说要给她一个惊喜吗?”   邵雅斯点头如捣蒜,这才收回目光。   她拉下口罩,朝自己的经纪人吐了吐舌头。   经纪人紧绷的嘴角瞬间柔和下来,无奈又纵容地笑了起来。   杨啸:“咔,过了。”   林阅微从镜头前下来,接过王圆圆手里递过来的水,喝了两口。一边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林阅微将条件反射的反击压了下去,王圆圆已经一只手拦了过来,把林阅微拉到了自己身后,警惕地盯着面前这个帽子口罩挡住大半张脸只露出双眼睛的人。   那双典型大家闺秀的杏眼活泼地眨了眨。   林阅微怔了下,桃花眼里笑意漾开,按下王圆圆的手,说:“没事,是我朋友。”   邵雅斯拉下自己的口罩,大笑,自己“当当当当”配音,说:“surprise!”   两人用力抱在一起。   王圆圆皱起眉头,在一直跟在邵雅斯身边的那个戴眼镜的三十出头的女人看到了和自己一样嫌弃的表情。   小姐妹久别重逢,有说不完的话,林阅微今天的戏还没拍完,对邵雅斯抱歉地说:“我可能要到晚上才有空。”   邵雅斯毫不介意地摆手:“我今天一整天都有空,我在这里等你就好了。”   “这……”林阅微还没说完,邵雅斯那个经纪人已经冷飕飕地开口了,“你还要吃午饭。”   林阅微第一次见到邵雅斯的经纪人,个子很高,可能有一七五以上,五官说不上多优越,但组合在一起就是非常顺眼,戴副无框眼镜,看起来有点严肃,浑身上下就是大写的“精英”两个字。   林阅微听陈萱说过这位的名声,邵雅斯现在在的那家经纪公司本来是个小公司的,全凭这位一己之力打出了名声,才慢慢发展到今天的中型规模。   邵雅斯说:“我在剧组吃盒饭就好了呀。”她扬了扬胸前挂着的工作证,十分可爱地歪头道,“这难道不是包括盒饭的吗?”   经纪人板着脸:“不行。”   邵雅斯跑过去摇她的手臂,“行嘛行嘛,晗晗。”   林阅微:“!!!”   晗晗???   王圆圆也是一脸震惊,她还很少见到对经纪人这么没大没小的艺人的,看这位艺人她不面熟,应该不是什么大牌。   邵雅斯的经纪人十分受不了地将手抽出来,勉力守住防线,坚决道:“不行,盒饭不健康。”   邵雅斯没拗过她,最后终于无奈地对林阅微说:“那我中午出去吃饭,晚点再过来。”   林阅微:“……好的。”   她还能说什么呢?   邵雅斯愤愤地朝她的经纪人哼了一声,拉着林阅微去一边说悄悄话了。   林阅微还处在邵雅斯对她经纪人态度的震惊中,不得不发扬一下八卦精神:“你平时和你经纪人都是这么相处的吗?”   林阅微假设了一番如果她管陈萱叫萱萱的话,陈萱大概能拿锤子过来捶她脑袋。   邵雅斯很傻很天真地说:“是呀。”   林阅微啧啧叹道:“那你经纪人真是很好说话啊。”   邵雅斯摇头,认真地道:“没有,她今天特别不好说话。”   林阅微挑眉:“怎么说?”   邵雅斯说:“就像这种她不同意的事情,我摇两下她胳膊她肯定同意了,但是今天就一直不答应,还对我很凶。”   林阅微:“???”   林阅微几乎以为自己眼睛出了问题,说:“她刚刚对你很凶了吗?”   邵雅斯说:“是啊。”   林阅微无言以对。   有的人,比如邵雅斯就是命好,旁人羡慕不来,在节目里能碰到林阅微为她出谋划策,出了节目后能碰到她经纪人为她保驾护航,宠到无法无天的那种,连一个严厉的眼色都没给就被邵雅斯盖章为“凶”了。   林阅微岔开话题:“你在那个剧组怎么样啊?之前不是说别人排挤你吗?”   邵雅斯眯眼笑:“习惯就还好了,晗晗,哦,就是我经纪人,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法子,之后的拍摄气氛好了不少,她真的好厉害的。”   邵雅斯旧事重提地感叹道:“要是当时你跟我签在一起就好了。”   林阅微不由起了比较的心思,说:“我经纪人也很厉害的,她给我安排了很多资源。”   邵雅斯兴奋脸:“真的吗?以后我就可以抱你大腿了?”   林阅微也学她激动状:“我也想抱你大腿。”   邵雅斯挪了挪凳子,将自己的腿往前一伸,说:“抱吧。”   林阅微抱上去,浮夸道:“好粗壮的金大腿。”   邵雅斯乐不可支。   两个人在休息时间聊得不亦乐乎,王圆圆遥遥瞥去一眼,感觉自己身边的气温更低了,往四下看了看,她边上只站着一个邵雅斯的经纪人,寒气都是从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王圆圆默默离远了几步。   “我刚刚看你演的戏了,已经很不错啦。”邵雅斯由衷地夸奖道。   “还得多亏你一开始给我的台词,我受了很多启发。”   “咱们俩这个交情,就不要商业互吹了,你自己知道,戏演得好不好,和我的关系不大。”邵雅斯摆摆手。   “那你也别吹我,我自己离你有多少距离,我自己难道心里没数吗?”   “哈哈哈。”   光说戏没意思,能拉近感情的还是八卦,邵雅斯朝林阅微招了招手,林阅微附耳过来。   邵雅斯在她耳旁小声说:“你和你暗恋对象怎么样了?”   林阅微:“……”   她上回和邵雅斯说已经结婚了,但是邵雅斯压根不信她,林阅微想了想,说了个冲击力没有那么大的:“我和她已经在一起了。”   邵雅斯说:“土拨鼠尖叫。”   林阅微:“???”   什么鬼,还有自己说表情包的。   邵雅斯挺有理由:“我现在贴着你耳朵呢,我怕尖叫会吓到你。你们俩是怎么在一起啊?之前不还是暗恋么?发生什么重大事件了吗?”   这件事一点也不能别人听见,所以两个人就互相咬耳朵。   “我刚出差那天,想她给想的啊……我决定回去就表白,然后回家那天不小心在沙发上睡着了,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觉她在喊我名字,”林阅微有点羞涩地低头,现在那天想起来还跟做梦一样,“那个语气温柔的,我骨头都要化了,我朦朦胧胧睁开眼,她就吻住了我。”   邵雅斯控制不住:“啊啊啊啊啊,好浪漫啊!”   林阅微得意得不行,还得谦虚地摆手:“哎,就还好啦。”   邵雅斯还要继续当一只土拨鼠,突然感觉自己和林阅微的视线不在一条水平线上,“哎?”她往后一看,自己的后颈领子被经纪人揪了起来。   经纪人:“出去吃午饭了。”   邵雅斯:“才十一点。”   经纪人:“晚了就要等位了,早点去。”   邵雅斯边给她拎着走边跟林阅微挥手:“我下午再来看你。”   林阅微望着她身后经纪人冷冰冰的脸,并不敢做出任何表情。   邵雅斯走了。   王圆圆舒了口气,走到了林阅微身边,心有余悸地说:“这个经纪人真是可怕,比陈姐还可怕。”   “陈姐可怕吗?”林阅微说,“我下次见到她就跟她说你说她坏话。”   王圆圆才不怕她,说:“你说啊。”   林阅微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说:“你个小妮子,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   王圆圆反手去捏她脸:“谁是小妮子,我比你还大几岁呢。”   林阅微笑道:“圆姐饶命。”   王圆圆松手,仰着下巴说:“今天就饶你一命。”   林阅微拱拱手,谢过她,刚想去找剧本继续看,王圆圆神神秘秘地凑近她,说:“刚刚你跟邵雅斯说话的时候,屈老师一直看着这边。”   “这边是……”林阅微直觉说的不是自己。   “你好朋友的经纪人。”   “……”林阅微睁大眼睛,说,“真的假的?”   “真的。”王圆圆说,“百分之百是真的,她看过来好几次了,总不可能是看我吧,平时也没见她怎么正眼看我,除了我在你身边的时候。”   王圆圆猜测道:“微微,你说,她不会是看到邵雅斯的经纪人有几分姿色,把集邮的主意又打到她身上了吧。”   林阅微眉毛一竖,王圆圆知道她最近和屈雪松玩得挺好的,赶紧道:“开个玩笑,但是屈老师那个眼神很诡异啊。”   “怎么诡异了?”   “就是……我也不知道怎么给你形容,就是感觉很复杂?”   “她们俩就算有关系也不关我们俩事。”林阅微朝王圆圆挥了挥手,示意她打住,“我要看剧本,别打扰我。”   王圆圆小声嘟囔了句:“真的很奇怪嘛。”   林阅微的注意力完全进入剧本之前,脑海中的一件事飞快地掠过去:当时邵雅斯告诉她,《迷雾都市》剧组的男一秦黎和女一屈雪松都是很好相处的人,这个消息是从她的经纪人口中说出来的。   但这样非说她们俩有什么关系好像有些勉强了。   林阅微把这个念头摒除脑后,一头扎进了剧本中。   直到邵雅斯二人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屈雪松才收回目光,将手里刚折的一只纸鹤拆开,撕成了碎片,嘴角嘲讽地往上勾了一下。   下午直到三点,邵雅斯才重新现身在片场,林阅微下午的戏份不大顺利,从吃完饭一直拍到了五点才结束,之后她就没戏份了,下来朝邵雅斯微微欠了欠身,“久等了。”   “没久等,自己拍戏拍久了,偶尔看人家拍拍戏还蛮放松的哈哈哈。”邵雅斯笑说,“尤其是看你拍不过的时候我就想起了我自己被导演骂的时候,有难同当。”   林阅微扬手,在她发量惊人的脑袋上按了一下:“走吧,我请你吃饭。”   王圆圆给林阅微拿过来外套,林阅微边套衣服边说:“你经纪人呢?”   “有事,不然我还得更晚过来。”   “怎么她不让你来?”   “没有,就是说片场没什么好呆的,让我直接等你结束来找。”   “你经纪人说得对。”   “连你也这么说,我就是想你了嘛。”邵雅斯不平道。   “我错了成吗?”林阅微牵过她的手腕,说,“邵大小姐千里迢迢过来,想吃点儿什么?”   “随便,我还没来过N市。”   晚上在app上随便挑了家评分高的店吃了,出来的时候还早,两人带着一个助理王圆圆便决定在商场逛逛。今天要不是邵雅斯来,晚上林阅微又是在宾馆学习度过了,就当做东陪邵雅斯逛一逛。   两人都戴着帽子口罩,遮得严严实实,遇到了一个邵雅斯的路人粉。节目结束到现在小半年了,节目以后邵雅斯的曝光比林阅微大,而且她经纪人从一开始就给她铺路了,现在的粉丝比林阅微要多,知名度也要高一点。   这位路人粉遇到邵雅斯非常激动地和她握了手,至于合影和签名的要求则被邵雅斯委婉地拒绝了。   当天晚上,这位偶遇的粉丝将偷拍的照片po上了微博,被两家cp粉发现,节目结束后第一次同框,cp超话里土拨鼠开会,有戏言说:只要你活得够久,你粉的cp就能够同框。   节目期间两家粉丝撕得非常厉害,节目后邵雅斯忙得跟个陀螺似的,林阅微则是不怎么上微博,除了上次邵雅斯帮林阅微转发新剧宣传外,几乎没有任何互动,粉丝一直担心她们的关系是不是受到了粉丝的影响,这回才彻底放下了心。   其实镜头里出现了三个人,王圆圆被当作路人,始终不能够拥有姓名。   邵雅斯只有一天的假期,探完林阅微的班以后连夜和她经纪人赶去了另一个城市。第二天上午,邵雅斯把昨天探班和林阅微的合照发上了微博,配上文字:   邵雅斯V:   【去探班啦,感谢林小姐的招待,最爱的好姐妹,加油拍戏,冲鸭[米奇比心][米奇比心][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   足足九张图。   还有什么比正主发糖的cp更甜的吗?   没有。   林邵cp粉经历了短暂的懵逼时刻,“我不是在做梦吧”,昨夜通宵没睡今天又来一波大的?之后便集体磕糖磕到昏厥。   至于邵雅斯的唯粉,大部分在这条微博下只字不提林阅微,发的表情包都是“我只中意你”之类的,评论也是千篇一律的“爱你”“冲呀”“加油”。   自视甚高的粉丝们经常会有一种误解,那就是自己能够对爱豆的行为产生任何影响,只要他们的声音够大,就能够让爱豆按照他们的“旨意”行事,但其实不然,爱豆们要么为了避免粉丝争端将交情隐藏到了幕后,要么就全然不顾粉丝的撕逼,我行我素。   邵雅斯就是后一种,而且她有自己的底气。先不说粉丝在她心里并没有朋友重要,所以粉丝们说什么对她毫无影响,而且她注定是要走一条不靠粉丝吃饭的路的,能够决定她和林阅微关系的只有她们两个本身。   林阅微随后转发——   林阅微V:   【一起冲鸭!兄dei![doge]//邵雅斯:去探班啦,感谢林小姐的招待,最爱的好姐妹,加油拍戏,冲鸭[米奇比心][米奇比心][九宫格]】   【微微妈妈爱你!!!】   这边的唯粉也是专注自家。   面对这么明显的发糖,只有cp粉疯了,两家唯粉都当做无事发生。   但有一个人不能当做无事发生。   ID为“林阅微的粉丝。”的博主只发了两个字,连个表情包都没加。   【呵呵】   顾砚秋忍到晚上林阅微收工才给她打电话。   “昨天邵雅斯去探你班了?”   林阅微在网上搜一个视频,耳朵上挂着耳机,随口应道:“嗯,怎么了?”   “我看网上都说林邵是真的。”顾砚秋说。   林阅微手在鼠标上点了两下,看了一下视频时长,闻言突兀地问了句:“上回你查到你妈妈的老家,祖籍是不是在山西啊?”   “不是啊,我妈是南方人。”   “不是山西的啊,那我怎么闻着这么酸呢?哪来的酸味儿?”林阅微故意用力嗅了几下,发出声音。   顾砚秋听懂了,坦白承认说:“我就是吃醋了,怎么办吧?”   “不怎么办啊。”林阅微先调了静音,再打开视频,笑着说,“那谁和谁才是真的,你自己不知道么?”   “我知道啊。”   “知道你还吃醋?”   “我……忍不住。”顾砚秋理亏道。   “没事儿,吃点醋无伤大雅,以后还有的吃呢。”   “……”   “呸,瞧我这嘴。”林阅微拉了下视频的进度条,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似的,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我也不知道这个事儿吧……它……嗯……”   林阅微牙疼似的一咧嘴,看着视频里在床上滚来滚去的两个人。   江丛碧给她推荐的这都是什么玩意儿啊,一点儿美感都没有。   她说话心不在焉,顾砚秋终于忍不住提高声音道:“你到底在干什么?”   林阅微心虚地一合笔记本,焦虑地啃着自己的手指头,说:“没,没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这就是那天晚上最大的进展啦,江丛碧的8t先上场惹,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林攻,冲鸭! 第96章   时间倒回一个月以前。   江丛碧俨然有点找到了真爱的意思,和小女朋友浓情蜜意, 缠缠绵绵了好几个月了, 现在还是如胶似漆的状态。以前谈的几场恋爱就没有超过三个月的, 这个已经五个月了。   “啊……”江丛碧用叉子挖了一块巧克力松露,喂到对面正上大一的小女朋友嘴里, 小女朋友甜甜蜜蜜地笑着, 笑得江丛碧心都化成了一团,直接倾身过去,把人抱到了自己腿上坐着,她坐在沙发上。   江丛碧把办公室的百叶窗都关好,让小女朋友不要出声。   江丛碧花样百出,小女朋友咬得下唇都破了,她才含笑低头吻着对方唇上的伤口, 从茶几上的抽纸盒里抽了几张纸巾。   林阅微的电话来得正是时候。   江丛碧一边接电话一边哄眼眶红红的女朋友,笑道:“你要是早两分钟打过来,我就要把你拉黑了。”   “最近脾气挺大啊你。”   “不是脾气的问题,”江丛碧轻蔑地一笑, 眉飞色舞地“哎”了声, 说, “你不懂。”拍戏拍得清心寡欲,都快出家了,能理解她才怪呢。   “江总最近逍遥呢?”林阅微打趣她。   江丛碧眯着眼睛笑,满足道:“逍遥啊,事业有成, 爱情顺利,我有什么不逍遥的。嘶——”刚被折腾了一通的小女朋友掐她腰,江丛碧赶紧打住,岔开话题道,“你和顾砚秋怎么样了?”   林阅微说:“就……挺好的啊。”   林阅微刚和顾砚秋在一块儿的时候就告诉江丛碧了,也可以说是江丛碧太八卦了,聊着聊着就主动问起来她的感情进展了,她似乎十分笃定林顾这二人一定能成,只是时间问题,真情实感的追着林顾cp。念及此,林阅微就想起来她妈妈这阵子打电话来都没有问过她的感情状况了,有点反常。   江丛碧啧了一声,说:“这样就没意思了不是?我跟你光屁股一起长大的交情,你这省略号什么意思我能不知道吗?再说了,现在还是上班时间吧,要不是要紧事情,你能这时候打电话给我?”   “我今天下午没戏,现在在宾馆呢。”   “哦,下午没戏居然不在片场呆着,而是提早回宾馆来给我打电话,这还不能证明你的反常吗?”   林阅微:“……”   自打林阅微开始工作和谈恋爱以后,留给江丛碧的时间就越来越少了,但这不妨碍江丛碧和她认识多年来对她的了解,林阅微吱一声,她就知道她是饿了还是渴了,还是和顾砚秋吵架了。   江丛碧手指点在小女朋友的眉心上,女朋友把她手拿下来,江丛碧又放上去,两个人玩得不亦乐乎,嘴上优哉游哉地问道:“大小姐,真的不说吗?我很忙的哇。”   小女朋友瞪了她一眼。   林阅微沉默了足足有十秒钟,说:“我说。”   江丛碧不玩了,靠着沙发正色道:“说吧。”她有预感,林阅微口中即将说出来的,大概是个大新闻。   江丛碧洗耳恭听。   林阅微支支吾吾地把顾砚秋来她这儿探班的事儿说了。   江丛碧抖机灵,夸张地假装羡慕道:“哇,好浪漫啊,你媳妇儿好爱你啊。”   林阅微嘴角抽了抽:“差不多行了啊。”   江丛碧一秒恢复正经,说:“所以呢?”   林阅微说:“昨天晚上,我们俩……”她遮遮掩掩。   江丛碧脱口而出道:“睡了?”   林阅微耳后微烫,说:“没有,我摸了她两下。”   江丛碧继续兴奋道:“你就蹭蹭,没进去?”   林阅微从小到大都是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好学生,跟江丛碧这种爱在外边儿浪的不一样,江丛碧大学换了一打男朋友,林阅微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追她的人能从校门口排到神武门,愣是被她一张冷脸都逼回去了。   所以在江丛碧心中,林阅微大概要注孤生了,谁知道还能阴差阳错冒出个顾砚秋,冒出个顾砚秋就算了,现在还能让万年禁欲的林阅微觉醒了一个属于人的欲望。   是的,林阅微虽然长得不禁欲,甚至某些角度看起来有点儿欲,但是人却是个实打实的“在家尼姑”——江丛碧给她取的外号。大学的时候,男生会在私下里聊天开女生的玩笑,女生也会,会偷偷讨论谁的鼻子大,谁的手指长,尺度不一定比男生小。江丛碧作为林阅微的好闺蜜,当然不避讳于在她面前谈这样的问题,还会亲身拿她的前任男友们举例。   江丛碧把林阅微叫到家里,她在客厅放小电影,林阅微在书房看书,写论文,看股市,硬逼着她看了几分钟,林阅微一脸掩饰不住的嫌恶。久而久之的,江丛碧就不勉强她了,可想而知林阅微现在说的这件事对江丛碧的冲击之大,她感动得快落泪,说:“我的林宝宝长大了,妈妈很欣慰啊。”   林阅微:“……”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林阅微说:“没有,我摸的是腰。”她顿了顿,很没面子地小声补充道,“还是隔着衣服的。”   江丛碧冷漠地“哦”了一声,非常地失望了:“那你跟我说什么,互相拉黑吧,江湖不见了。”   “我还没说完呢。”   “你继续说。”江丛碧懒洋洋地打不起精神。   “就那天晚上亲得有点过火,我后来去洗澡的时候发现……”她后几个字声音特别小,要不是江丛碧耳力过人,还真没听清她到底在说什么。   江丛碧激动得跳了起来:“好啊好啊,你的一小步,你们俩关系的一大步!”   “你会不会太夸张了?”林阅微无奈道。   “你湿了啊!”江丛碧说,“这难道还不值得庆祝吗?”   江丛碧身边默默听着的小女朋友:“……”   林阅微:“……你就不能不嚷嚷得全世界都知道吗?”   江丛碧:“我办公室隔音还挺好的,没事儿。”   林阅微巴不得赶紧把这段儿给揭过去,说:“之后,我怎么办?”   江丛碧说:“你具体想问什么?”   林阅微虽然不怎么看江丛碧热衷的小电影,但是基本的生理知识还是知道的,也知道自己这样的反应代表什么。所以她的问题就是:“我不会,而且顾砚秋好像很排斥这件事,不对,也不能说是排斥,就是不想太着急了。”   “哦哦哦。”江丛碧基本明白了,摸着下巴说,“不会可以学,而且到时候本能就知道了,这不是什么大问题。不想太着急这个嘛,你可以再打探一下。”   “打探什么?”   “看她是出于什么心理的不想着急,是不喜欢呢,还是害羞,或者某种特殊心理在作怪。”   “特殊心理?”   “就是拒绝婚前性行为啊。”江丛碧说,“我记得她不是老盘着串儿珠子么,是不是信佛呀?佛教抵不抵制这种行为啊,我就知道基督教好像不让,我不懂这个。”   “她不是佛教徒,而且我们难道不是早就结婚了嘛。”林阅微简直不知道从哪儿开始吐槽。   江丛碧哈哈笑了两声:“我最近神仙日子过多了,不记事,见谅,见谅哈。”为了不让林阅微隔空打她,江丛碧赶紧说回之前的正题,“两种可能,第一,她不喜欢;第二,她害羞,觉得不能这么快发展到这一步。”   不等林阅微再说话,江丛碧就继续道:“这两种都是同一种解决办法。”   林阅微等了半天,没有下文了,她忍不住发问道:“你倒是说啊。”   江丛碧哼哼一笑,说:“船到桥头自然直啊。”   林阅微:“……”说了等于没说。   江丛碧道:“你一猜你就是在心里吐槽我,是不是觉得我说的这句是废话?这句话的意思是让你赶紧把船划到桥头去,多试几次保证成功,亲身体验,假一赔十。”   江丛碧:“我和我女朋友一开始也不顺利,她年纪小嘛,家里家教严,对这种事情避如蛇蝎,现在还不是动不动缠着我不放,我上周两天都没能从床上爬起来。”   江丛碧敏捷地躲过了女朋友踹过来的一脚。   江丛碧更来劲了:“我们俩都在办公室呢,刚刚还来了一次办公室普雷。”   林阅微:“……”   江丛碧:“我先不和你说了,我要挨打了,我晚上给你推荐一点东西,你有时间看一下,在剧组还是拍戏为主,别老想着这种事情,伤身。”   ***   这就是现在林阅微电脑里东西的来源,江丛碧老早就发给她了,但是林阅微总是被别的事情分散注意力,再有就是她心里对这件事情并没有那么热衷,去问江丛碧也是不想让自己有短板,书到用时方恨少,那什么知识自然也是这样。   男女的林阅微看过,当时的感觉就是太夸张了,哪里都很夸张,现在看女人和女人的,感觉依旧差不多。不巧就不巧在顾砚秋偏偏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林阅微好不容易提起心思打开了视频,当然一鼓作气地往下看了。   林阅微:“没,没干什么。”   她很少有这么心虚的语气,顾砚秋半缸子醋升成了一缸,说:“你是不是手头上有别的事在忙?”比如说边和她打电话边和邵雅斯聊天什么的。   顾砚秋不是个心眼小的人,但是对邵雅斯是积怨已久,从节目录制的时候她隔着那道屏幕都能感觉到邵雅斯对林阅微隐隐约约的好感,别问她为什么,就是一种直觉。   “现在没别的事了。”林阅微回答,她都把视频关了。   顾砚秋追根究底地问道:“那刚刚是有什么事?”   “在研究剧本。”对,不一样的剧本,林阅微答得底气十足。   她这么笃定的态度,顾砚秋心里冒出的疑虑反而渐渐地收了回去,她不放心邵雅斯,但是对林阅微还是放心的,不是会被别人轻易勾搭走的人。   “还要继续研究吗?”顾砚秋没了疑虑,便失去了质问的勇气,语气也变得弱弱的。   “不研究了,哄哄你。”   “我有什么好哄的。”顾砚秋垂了垂眸,目光望着面前的茶几,手指勾起一缕落到身前的长发,嘴角的弧度都柔软下来。   “你刚刚不是吃醋了么?”   “吃完了。”   “真的吗?”林阅微的语气中带上了揶揄之意。   “……没有。”   “所以说,我来哄哄你。”   “怎么哄?”   林阅微哄人是苦手,她能想到的就是聊聊天,“那个,你晚上吃的什么?”   顾砚秋沉默几秒,说:“鲍鱼。”   “你平时都吃这么补的么?”   “在外面应酬。”   “哦哦哦,少喝点酒。”   不出意外地冷场了。   两人再次认识到,她们确实不适合这样风格的聊天,及时止损,顾砚秋说:“我给你打电话,其实还有另一件事。”   “什么事?”   “刘先生那里有了新的进展。”   顾砚秋娓娓道来。   她和顾飞泉的鉴定在三周前就已经出来了,同父异母的兄妹,这里没有问题。说实话拿到鉴定结果之前的两人都很紧张,顾飞泉是怕自己好端端的妹妹突然就没了,顾砚秋则是心情复杂,一方面担心之前建立在这个基础上所有的推论都变成了无稽之谈,另一方面也存在着幻想,万一他们俩不是亲兄妹,是不是说明事情的真相可能没有那么残酷,但她同时也没忘了可能性最小的一点,顾飞泉是顾槐的儿子,而她不是顾槐的女儿。   鉴定结果出来的那刻,尘埃落定。   林阅微虽然没有因此完全打消对顾飞泉的怀疑,但是摒弃了一个疑点后也放心多了。   刘先生去了一趟C大,找到了当年带过沈怀瑜的老教授,根据当年的毕业照去找沈怀瑜的同班同学们,四处走访了一个多月。   得到的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沈怀瑜念大学的时候不但成绩好,而且人缘也特别好,长得漂亮性格开朗的女生谁不喜欢,和她关系亲近的人数不胜数。同性恋在当时还是一件惊世骇俗的事情,沈怀瑜是个聪明人,大约隐瞒得很好,女生之间举止亲昵些平时又不会惹人怀疑,时年日久,同学们的记忆都模糊了,非要说一个当时和她最好的人,说不出来。   顾砚秋在中途提供了一个线索,沈怀瑜化名骆瑜,她怀疑这个姓和她当时的女朋友有关系,所以让他注意有没有姓骆的,或者和骆字有关系的名字。   刘先生没发现姓骆的,倒是有一个姓马和姓罗的,这两位一位远嫁国外,一位离异带娃,细一查,都排除了是沈怀瑜曾经女朋友的可能,名字的线索就此中断了。   “就没有其他可疑的吗?”林阅微听到这里问了一句。   “有啊。”顾砚秋说,“数来数去,大概有五十几个可疑的,正在排查中。”   林阅微吃惊道:“怎么会有这么多?”   顾砚秋叹了口气,说:“同班的,同级的,同学校的,外校的。”   “……”林阅微没忍住在心里感慨了句:我丈母娘也太大阵仗了吧,居然和这么多人可能有暧昧。   顾砚秋头疼地捏了捏眉心,说:“不知道要排查到什么时候。”   林阅微收起吃瓜的心态,问道:“你们有侧重点吗?”   “想有,但是那些老同学彼此间的记忆有偏差,有的人说出来的是相反的事,找不到重点。”   “有点棘手啊。”   “刘先生这阵子头发掉了一大把。”   林阅微扑哧一声:“哈哈哈哈。”   顾砚秋说:“你有没有良心啊?”   林阅微理直气壮道:“没有啊。”   顾砚秋跟着她笑起来,说:“我打算给刘先生加钱。”   “你给他找个生发秘方比什么都管用。”   “说得有道理。”顾砚秋说。   林阅微:“你要是找得到生发秘方彦祖就不至于秃头了,我昨天听王圆圆说阿祖也快秃头了,昨天还发微博说自己的发量,还是加钱吧。”   顾砚秋笑道:“好的,都听你的。”   林阅微被这句话本身和它的语气莫名取悦,有点膨胀了:“什么都听我的?”   “听你的。”   “那我有一个要求,你答应吗?”   “你先说是什么事。”   “刚刚还说听我的。”林阅微不满地说。   “具体事情具体分析,万一你让我以后都坐在你腿上呢,这种事情就不可以。”顾砚秋一本正经地说道。   林阅微一秒钟泄气道:“那没事儿了。”   顾砚秋挑眉道:“还真是这事儿啊。”   林阅微赌气:“不是。”但是和这事差不了多少。   顾砚秋:“生气了?”   林阅微阴阳怪气:“我哪敢生顾总的气?”   顾砚秋听出她的不快了,活跃气氛道:“你是小甜心,当然可以生我的气。”   林阅微不吃她这套,说:“等你先学会怎么霸总再说吧。”   她只是随口一说,万万没想到顾砚秋把这句话放在了心上,闹出了一些啼笑皆非的小插曲,这是后话,此处暂且按下不提。   林顾二位都不是会哄人的主,尤其是隔着电话的时候,大多数时候都是自己消化或者依靠转移话题来化解。今天也不例外,林阅微上回叮嘱顾砚秋帮她注意注意她家的情况,顾砚秋认真地注意过了。   “我每周末过去一趟,有两次你爸不在家,一次你爸亲自下的厨,还有一次他在书房,只有中途吃饭的时候匆匆下来了一趟,吃完又上去了。你爸和你妈看起来还是很好。因为之前不了解他们的相处模式,更细微的异样我发现不了,不好意思。”   “行,我知道了。”林阅微说。虽然从顾砚秋简单的描述上,是没有什么异常的,但她心里不安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了。   “你不是要学习吗?快去吧,我也得洗澡了,有点头疼。”   “去吧去吧,拜拜。”   “拜拜。”   顾砚秋握着已经挂断的手机,陷入了沉思,眉头微微蹙起来。有一件事她不知道要不要跟林阅微讲,就在今天晚上,她出去应酬的时候,在同一个会所的包厢遇到了林阅微的爸爸。   燕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商界的人出入场所就那么些,遇上不奇怪,但是林爸爸显然喝得很多,多得失去了一个成功商人应有的自持。   顾砚秋走的时候,林爸爸还在包厢里,林爸爸没有发现她。   林家,恐怕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了。   顾砚秋心事重重地洗完澡,脑子里一会儿是顾槐和贺松君,一会儿是她妈妈沈怀瑜,还得多分出一份心神来思考林家的事情,端的是剪不断理还乱。   喝了酒的大脑登时隐隐作痛,辗转反侧的动静停了,强迫自己尽快进入梦乡。   她做了一个梦,很长,很吵,很糟糕。   惊醒的时候头痛欲裂,她满头大汗,大口地呼吸着,回过神打量周围,又睡到了一楼客厅的沙发上。她和林阅微在一起以来,很少再犯过梦游的毛病,以至于突然见到熟悉的情境,有点儿缓不过来。   顾砚秋光着脚去厨房倒了杯水,仰头一饮而尽,按了按胸腔里跳得明显比平时要快的心脏,重重地吁出口气。   回来找了双拖鞋穿,顾砚秋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听到楼上从开着的卧室房门传出来的闹铃声,顾砚秋上楼关了闹钟,给林阅微发了个“早安”过去。   林阅微秒回:   【两个木:早上好[兔子]】   应该是早起拍戏了。   【西顾:么么哒[吃手手.jpg]】   【两个木:你发这种表情包我有一点点以为认错人了】   【西顾:上次顾飞泉给我发的,我存了】   【两个木:顾飞泉现在真的gay里gay气的,上回你发给我的那个打滚卖萌的是不是也是他给你的?】   【西顾:是的】   【两个木:好的,我现在相信他对你没有非分之想了,丫就是个gay】   【西顾:哈哈哈】   早起和林阅微说几句玩笑话让顾砚秋因为那个梦积郁在心底的阴霾扫去了不少,顾砚秋留下一句“我去晨练了”,林阅微给她回了一句“好哒”,语音还发过来一个么么哒。   顾砚秋戴上手表,换了衣服出去晨练,一个小时后准时回来,准备好简单的一人份早餐,边听早间新闻边吃早餐。   桌上的手机震了一下。   顾砚秋点开屏幕,来自许久没有骚扰过她的程归鸢。   【大风筝:我分手了】   意料之中的事,顾砚秋面无表情地回了她:   【西顾:心疼】   【大风筝:我要回国了】   【西顾:上次你说要回国也没回来,你还记得吗?】   【大风筝:这次是真的】   顾砚秋不大相信,刚要怼回去,又一条消息紧接着弹了出来:   【大风筝:我被这边项目组踢了[呵呵]】   【大风筝:我快登机了,到了说】   作者有话要说:程:我巨冤   好了,差不多所有的配角都到齐了╰(*°▽°*)╯   终于可以一锅端了,裹上鸡蛋液,粘上面包糠,炸至金黄,隔壁小孩都馋哭了【不是   不要走开,广告之后更精彩   [苍蝇搓手.gif] 第97章   程归鸢落地的时间在上午,顾砚秋特意为她请了半天假去机场接人, 布偶猫薛定谔送去了检疫中心, 检疫一周, 程归鸢暂时落脚在顾砚秋家里,等顾砚秋傍晚下了班回来, 两人再详谈。   程归鸢在客房睡了一下午,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捞过来手机一看,顾砚秋十分钟之前给她发了条消息:【下班了,我现在回来,你想想要吃什么】   程归鸢咬着唇瓣,哪儿有心情吃什么,忿忿打下几个字:   【大风筝:不吃了, 喝酒去】   顾砚秋:“……”   行吧,那就喝酒。   两人去了一家清吧,相对而坐,程归鸢要了一整瓶烈酒, 她酒量还行, 在国外的时候经常去酒吧之类的场所, 号称“千杯不醉”,她嫌弃地看着顾砚秋面前的饮料。   顾砚秋笑着解释说:“最近一直应酬,喝酒喝得想吐,见谅。”   程归鸢说:“行吧,你还得开车。”然后给自己倒了半杯威士忌。   顾砚秋用吸管嘬着饮料:“你那边是怎么回事?一开始不是好好的吗?”   “别提了。”程归鸢眉眼间压不住的烦躁。   顾砚秋耐心地等着她的下文。   程归鸢冷静了一会儿, 说:“我还是太天真了。”   “嗯?”   程归鸢前段时间有次说要回国,看看顾砚秋对象,结果没回成,因为她M国女朋友出了点意外,路上被车刮到了,伤了腿,要在医院住上一阵子。程归鸢作为完美女友,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重色轻友,放了顾砚秋的鸽子。这不算什么大事,本来国内就不是要紧事,和顾砚秋知会一声来不了就行了,顾砚秋先前听她说过。   “然后呢?你们俩是怎么分手的?”顾砚秋虽然知道程归鸢是个三分钟热度的人,但是第许多次遇到这样的情况都想问句为什么,她感情经历少,权当是吸取经验教训了。   程归鸢咧嘴一笑,说:“你猜。”   顾砚秋默默喝饮料,不敢猜。   程归鸢面色狰狞了一瞬,恢复了镇定,说:“一盆狗血,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狗血的事。”   程归鸢女朋友住了院,程归鸢是衣不解带、片刻不离地伺候着,她这人有个毛病,谈恋爱的时候把女朋友看得比什么都重要,项目组那边便不能时时去,一直都是通过通讯交流,一些实在得她到场的事情分担给了另外两个朋友,等女朋友出院,她再接手回来。   “你还记得那个高中生吗?”程归鸢问。   “哪个?”   程归鸢啧一声,撅了撅自己的嘴唇。   “噢,那个,我想起来了。”顾砚秋上回去M国的时候,有个长得比较成熟的女高中生缠着程归鸢不放,还在她嘴上叨了一口,咬出了血。   “就是她。”   “她怎么了?”   “你都不知道这个小姑娘有多那什么,”程归鸢想起来恨得牙痒痒,低声说,“这孙子,她给我下药。”   “啊?”顾砚秋一口饮料差点儿喷出来。   “我女朋友不是在医院住院么,后来都快出院了,自个儿能拄着拐走走路了。我那天有个事儿脱不开身,要去开会,就留她一个人在医院里呆着。我回来的时候病房没有人,估计是出去了,我累了半天了口渴得紧,就着她床头的那杯水就喝了。”   顾砚秋猜到了下文:“你也是粗心。”   程归鸢说:“我早上还来过呢,那水是我亲自倒的,亲自放的,我回来的时候它还在那儿,我以为是她续上的。再说我那时候不是口渴么,我刚从会议上下来,连午饭都没吃。”   “你对你女朋友还真是情深义重。”   “当时是的。”   “现在没了?”   程归鸢冷笑一声。   程归鸢喝下那杯水就觉得不对劲了,她好歹也是混迹圈子多年的人,知道那水里被下了药,还是烈性的,当时就暴跳如雷。   那个蓄谋已久的女高中生把门关了,故意不锁上。   “发生什么了吗?”   程归鸢冷漠脸。   顾砚秋:“你继续。”   程归鸢说:“没做完,但也差不多了,反正衣服是脱完了,前女友就捉奸在床呗,没喝完的那杯水都泼在了我脸上,她拄着条伤腿一瘸一拐地走了。”   “你没跟她解释?”   “解释了,她不信,那孙子发了一些以前我不知道她是个未成年时候的照片给我前女友看,个搅屎棍,说了一万遍了我对小孩子没兴趣,好赖不知地缠着我。”   “那这小孩子呢?”   “我把她给告了。”   “项目组的事儿又是怎么回事?”   项目组的事相对来说比较简单,程归鸢被分手那几天心情不好,误工了两天,耽误了件事,这事情本来不大,补救一下补得回来,但是项目组在程归鸢忙着照顾女朋友的时候忙不过来,招了个有意加盟的新朋友,那人便接过了程归鸢当时交出去的半数工作,其他好友没告诉她。等程归鸢回去的时候,她原本的那份活儿被处理得井井有条,而她自己则接连出了小问题,组里就对她有了微词。   程归鸢本来就是责任感再加上一个女朋友撑着在M国呆着,现在两个都没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主动退出回国。说是被踢出来,其实是她自己退的,就是不大体面罢了。   “你在国外过得够精彩的。”顾砚秋感叹。   “我第一次被人分手。”程归鸢的酒杯在桌上重重磕了一下,吓了顾砚秋一跳。   程归鸢越来越不甘心:“我纵横情场这么多年,这真的是第一次。”   敢情是在为这个生气。   顾砚秋顺着她的毛:“怪你太善良了。”   程归鸢气愤道:“可不是么?”   再说下去又有炸开的趋势,顾砚秋赶紧转移话题说:“那你现在回国了打算干什么?”   “我?先休息一阵子。”   “回自家公司?”   “那不然呢?我白手起家?想想也不知道不可能。”   顾砚秋点头,挑了挑眉。   程归鸢带着几分赌气的心思说:“再说了,我家公司那么多好看的小姑娘,万一我又找到真爱了呢?”   顾砚秋笑了笑,对她的真爱不置可否。   程归鸢喝得有点醉了,带着孩子气,平时是绝不会这样的。她对每一任女朋友都是真心喜欢,而这一次喜欢,或许是因为被分手,显得比以前的喜欢都要深。   顾砚秋最后把醉醺醺的程归鸢扛回了车里,载回了家,这才腾出空来回复林阅微的消息:   【两个木:睡觉了吗?】   时间是半个小时以前。   【西顾:刚回来,打算洗澡了】   【两个木:去哪里了?】   【西顾:酒吧,陪朋友喝酒】   已经快闭上眼睛的林阅微瞬间清醒,警惕道:【哪个朋友?什么酒吧。】   【西顾:我没喝,喝的橙汁,我和你说过的,程归鸢】   【两个木:她回国了?】   【西顾:今天上午到的】   【两个木:那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顾砚秋看着这条快速弹出来的消息愣了愣。   【系统消息:两个木撤回了一条信息】   【西顾:下次我会记得的】   【两个木:把这句话忘了】   两条消息同时出现,两人都沉默了一息,不知道从哪句开始回复。   林阅微率先打破了沉默。   【两个木:程小姐现在还好吗?】   【西顾:我扶她回房了,现在在睡觉】   【两个木:她洗澡了吗?】   【西顾:没有,明天早上醒了再洗】   林阅微单手撑着下巴,心满意足地想:还好顾砚秋没有体贴到要给闺蜜洗澡。   【两个木:你现在是要去洗澡睡觉了吗?是的话赶紧去吧】   【西顾:晚安】   【两个木:晚安】   顾砚秋因为程归鸢的回国感到了一丝慰藉,晚上做了个好梦,晨练回来程归鸢就在楼下厨房做早餐了,客厅的电视放着早间新闻。   她们俩在国外一起住过好几年,生活习惯都差不多。   “早上好。”程归鸢冲着冰箱的方向努了努嘴,“回来得正好,拿点儿牛奶来。”   顾砚秋在玄关换好鞋,朝冰箱走去:“来了。”   程归鸢在平底锅里打了个鸡蛋,幅度很小地转动着锅身均匀受热,说:“你在这里日子过得还不错啊,成双成对的。”   程归鸢昨天光顾着倒时差跟吐槽了,今早起来才在房子里转了一圈,玄关的鞋子、茶几和厨房的马克杯,不少都是情侣款。   “她工作忙,在这里住得很少。”顾砚秋心里挺开心,但是不想刺激刚分手的好友。   “演员是吧?”   “嗯。”   “是挺忙的,动辄就拍戏好几个月。你没劝劝她?”   “我怎么劝?难道让她不要去拍戏啊?”顾砚秋笑道。   “说得也是。”程归鸢看了看太阳蛋的成色,感觉差不多了,用锅铲盛到盘子里,另外再打进去一个,“但不管怎么说,你现在也不是一个人了啊。”   “嗯。”   “真没想到你能够脱单。”程归鸢真心诚意地感慨道。   顾砚秋佯怒道:“过分了啊。”   程归鸢笑起来:“开个玩笑,我为你高兴呢。”   顾砚秋怒容消失,无缝切换到和颜悦色状态:“那我也为你高兴高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程归鸢四下找酒,说:“想干一杯。”   “没酒,待会儿牛奶热好了,干一杯牛奶吧。”   程归鸢耸耸肩:“好的吧。”   早餐两人都没怎么说话,食不言,顾砚秋换衣服去上班,程归鸢在后头跟着她出门,顾砚秋惊讶地问:“你干吗去?”   “你家附近超市在哪儿?”   “干吗去?”   “不是没酒吗?我去买点儿酒。”   “……”   顾砚秋把她放在商场门口,驱车走了,程归鸢两手插着风衣的兜,长发飞舞,迎着风迈开长腿进了商场。   一连在家买醉了一个星期,程归鸢才从一滩烂泥的状态中活了过来,精神抖擞地去了理发店,做了个中长波浪卷发,意气风发,开着张牙舞爪的小跑从检疫中心接回了薛定谔。   程归鸢手指挠着薛定谔雪白的肚子,脸不时贴着柔软的皮毛亲热地蹭两下,薛定谔在她手下发出“喵呜”的亲昵叫声。   程归鸢:“阿姨想死你了。”   顾砚秋在边上瞅着她,说:“要不你把薛定谔带回你家吧,毕竟跟你跟习惯了。”   程归鸢调整好了状态,现在得回家了。   程归鸢说:“朋友猫,不可欺。而且我没跟你说过我妈怕小动物吗?小猫小狗小乌龟,就没有她不怕的,我带着薛定谔不方便。”   她把薛定谔抱起来放到顾砚秋怀里,这猫认生,当即从顾砚秋腿上跳了下去,仰着头歪着脑袋用湛蓝的眸子望着程归鸢,喵呜喵呜的声音更轻了,叫得程归鸢心里软软的。   程归鸢怕再待下去她要把猫强行带走了,连忙说:“我得走了。”   薛定谔:“喵呜……”   程归鸢:“回见。”   她没让顾砚秋送,直接冲了出去。   顾砚秋低头看薛定谔,薛定谔躺在地上缩成了一团雪球,顾砚秋:“……”   她笑了笑,把雪球抱起来,放到沙发上,给它顺着毛,另一只手则是打开了手机,刷着工作邮箱里的邮件。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顾砚秋把客厅的灯打开了,从看工作邮件变成了看书,她搭在薛定谔身上的手传来一阵湿滑的感觉,薛定谔舌尖上的倒刺扎得她痒痒的。   薛定谔仰着下巴,桀骜不驯:“喵。”   非常冷漠了。   顾砚秋给它倒了猫粮,一边看着它一边给自己做晚餐。   人和猫都吃饱了。   顾砚秋洗碗,薛定谔在外头给自己舔毛,顾砚秋一出来它就竖起飞机耳,顾砚秋举双手表示投降,绕开它,自己去做自己的事。   薛定谔歪了歪毛茸茸的脑袋,鼻子收缩了一下:哼,胆小的人类。   睡前顾砚秋检查好门窗,确认晚上薛定谔不会因为意外跑出去,便回房睡觉了,将卧室房门开了一条小缝隙,她坐在床上,开着笔记本电脑。   电脑上登陆了微信网页客户端,和林阅微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西顾:薛定谔被程归鸢送回来了】   云养猫玩家林阅微:“!!!”   【两个木:照片呢?】   【西顾:它在外面,暂时不跟我亲近】   【两个木:我回去也会吗?】   【西顾:等你回来的时候,我应该和它很熟了,不用担心】   【两个木:好哒,我继续去拍戏,幸好现在没蚊子,不然我要被蚊子咬死了】   【西顾:么么哒】   林阅微手机交到了王圆圆手里,没再回复。   顾砚秋最小化聊天界面,打开了一个策划案的文档,双手在键盘上打字如飞,余光突然瞥见一道白影,顾砚秋朝门缝看去,一团白毛刚刚撤回去。   顾砚秋假装没看见,任由那团雪白的球偷偷摸摸地从门缝挤了进来,躲在了床角的后面。   薛定谔在国外被宠坏了,程归鸢只要不谈恋爱,晚上都是和猫一起睡的,习惯了人类的体温,而且现在气温骤降,家里最暖和的地方就是顾砚秋的卧室,不进来才怪。   顾砚秋关了灯,闭上眼睛,不久之后,感觉被面上落下一道轻盈的身形,薛定谔踩着猫步从床尾走到了床头,一屁股坐在了顾砚秋的肩膀旁边。   顾砚秋能感受到注视着她的目光,一动不动了许久,那道目光消失了,肩膀上贴上了一缕柔软的体温。   顾砚秋放心地睡了。   一早起来薛定谔已经不见了,只有枕边落下了几根猫毛,顾砚秋笑了笑,在昨晚相同的几个地方放了猫粮,让它多走点路才能吃。   薛定谔一天的进食是需要控制的,程归鸢这人是个典型的溺爱型,要多少给多少,吃得薛定谔胃都撑大了,比同龄猫胖了不少,顾砚秋打算给它瘦瘦身。   昨晚上没吃饱就算了,毕竟不熟,今天好歹也是“同床共枕”过的关系,薛定谔跳来跳去地把早上的口粮都吃了,发现才半饱,当即炸了,一团白毛炸成了松子球,叫得撕心裂肺,叫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可顾砚秋不是一般人,她置若罔闻,它又可怜兮兮地过来蹭顾砚秋裤腿:“喵呜……”   顾砚秋蹲下来冲它摇了摇手指,说:“不行,不可以。”   薛定谔短促地喵了一声,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顾砚秋:“……”   这怎么还学会碰瓷儿了呢?   顾砚秋给程归鸢去了个电话,程归鸢哈哈大笑:“不愧是我养大的崽,真给程姨长脸。”   顾砚秋:“怎么解决?”   程归鸢摊手说:“我要是知道怎么解决,它至于这么胖吗?你以为我不想给它减肥啊,死了这条心吧,反正它一装死我就给它吃的,瞬间生龙活虎。”   顾砚秋:“说来说去还不都是你惯的。”   程归鸢:“那我有什么办法,它冲我喵喵叫,我还不是把命都给它。”   顾砚秋没从她那里得到任何有效的建议,低头一看,薛定谔睁着两只蔚蓝色的眼睛,一对上她的视线立马闭上了。   顾砚秋:“……”   可以的,成精了。   顾砚秋从柜子里找了个能开口的猫包,直接把薛定谔装了进去。   薛定谔懵逼了:“喵喵喵?”   顾砚秋一根手指推它脑门,气笑了:“怎么不装死了?”   薛定谔炸毛道:“喵喵喵——”   顾砚秋单手拎起猫包,出门晨练去了,在小区里面跑了十公里,薛定谔不服输,要把脑袋露在外面,好端端一头顺溜的毛发,吹成了金毛狮王,回来整只猫都傻了。   顾砚秋给它梳毛,边梳边语重心长道:“乖乖减肥,减肥了才好看,身体也健康,以后有机会,我给你找个媳妇儿。”   薛定谔:“……”   它是个母的呀。   顾砚秋每天给薛定谔拍照片,发到林阅微那里,林阅微每次都是土拨鼠尖叫加上彩虹屁,顾砚秋粗略数了数,林阅微提到猫的次数已经大大高过她了,便有意不再给她发。   林阅微纳闷,还问:妈妈的崽崽呢?   顾砚秋回复说:薛定谔知道它多了一个妈妈吗?   林阅微哈哈笑,要跟薛定谔视频。   几个星期过去,薛定谔已经被顾砚秋调教得很乖了,整个猫瘦了一圈,拍出来的照片不用加滤镜就好看得不行,猫中王祖贤。   顾砚秋那个专门追星的微博号有一回发了薛定谔的照片,居然涨了几个粉丝,要知道她发林阅微的照片可是半个粉丝没涨,多少有点儿好笑。   林阅微对此毫不介意,还说:“妈妈的崽崽比妈妈有出息,妈妈好欣慰啊。”   顾砚秋笑着开了视频,一人一猫出现在镜头里。   顾砚秋举着薛定谔的爪子,笑弯了眼睛,给林阅微打招呼:“孩子她妈你好呀。”   孩子本孩薛定谔敢怒不敢言,弱弱地“喵”了一声。   林阅微忍不住:“孩子她爸你也好哈哈哈。”   顾砚秋让薛定谔给林阅微表演了抱头打滚的才艺,林阅微感动得差点热泪盈眶,提前体验了一把当妈的感觉,说:“我记得前阵子它还不肯听你话呢。”   “世上只有爸爸好,它现在可能认清了吧。”顾砚秋托腮道。   林阅微问:“那我呢?”   顾砚秋笑说:“妈妈也好。”   薛定谔在镜头前出卖色相讨了不少妈妈的欢心,完成使命后顾砚秋大方奖励了它一顿夜宵,薛定谔现在体型臻于完美,偶尔多吃一点不碍事。   薛定谔憨态可掬地吃夜宵,顾砚秋盘腿坐在木质地板上,目光温柔地看着,温暖的灯光打下来,在镜头里形成了一幅极为美好的画面。   林阅微忽然握了下拳头,说:“还有二十天。”   “什么还有二十天?”顾砚秋将视线从薛定谔身上落到林阅微脸上。   “还有二十天我就杀青了。”林阅微说。   顾砚秋嘴角噙着笑,说:“我等你回来。”   她伸手薅了一把薛定谔的背,薛定谔从懵懂中回神,眨巴着蔚蓝的双眼望她,顾砚秋说:“快,给妈妈卖个萌。”   薛定谔:“……”   顾砚秋指了指它的猫粮,大有不照做就不给吃的威胁之意。   人为财死,猫为食亡,大女子能屈能伸,薛定谔就势往地上一躺,柔软的雪白肚皮一起一伏,装死技术明显退步了。   林阅微愉悦地笑起来,整颗心都浸泡在蜜罐里似的,甜得找不着北。   顾砚秋瞧着便有些吃味。   虽然薛定谔看似让她们的感情越来越好了,可是她在林阅微心里占的分量也被薛定谔分去了不少。   林阅微眼前一花,便见镜头里人影一晃,顾砚秋也跟着直挺挺倒在了地上,和薛定谔一模一样的姿势。   薛定谔惊得睁开眼睛:“喵喵?”   顾砚秋跟着眯缝了一下眼睛,也:“喵。”   作者有话要说:薛定谔(瞪眼):咋着?你连我们猫的饭碗也抢? 第98章   顾砚秋眯缝了一下眼睛,跟着薛定谔“喵”了一声。   林阅微:“……”   顾砚秋是觉得她在剧组拍戏过得太安逸了所以想来可爱死她吗?她就不怕自己被可爱死了她就得守寡了吗?   没给林阅微说话的时间, 顾砚秋卖完萌就跑, 伸手按在了挂断键上, 嘴角噙着一抹笑:“等你回来。”   屏幕暗掉。   林阅微在床上打了一个滚,比起揉她只视频过没有见过面的亲女儿薛定谔, 她更想把顾砚秋揉在怀里, 让她在现场给她学一个猫叫。   想着想着林阅微的心思就有点跑偏了,江丛碧给她发的学习资料,林阅微已经看得七七八八了。有的还好,有的没有任何美感,质量参差不齐,江丛碧说主要是给她学习一下基本技巧,其他的水到渠成, 紧要关头自然就会了,人类的本能里包含这一项。   林阅微信了,不管好的坏的,温和的粗暴的, 基本的进阶阶段的, 大致都了解了一遍。这些学习资料里,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声音,不管是豪放的还是温婉的,总得出点儿声。   顾砚秋又会是什么声音呢?   一声猝不及防的“喵”从脑海里钻了出来。   林阅微:“……”   顾砚秋简直有毒,间接地破坏了她某个方面的所有幻想。   林阅微躺在床上被猫叫荼毒了好几分钟,忍无可忍地给顾砚秋去了条消息, 没发文字,发了一个倒着的emoji微笑表情。   顾砚秋回了她一个一样的。   林阅微给气的,放狠话说:【你等着】   顾砚秋回复:【好哒】   还给她卖萌。   林阅微在床上滚得停不下来,想顾砚秋想得要疯,哪怕是见一面抱一下都好,主动软化态度说:【你最近有没有假期啊?】林阅微自己是没有假期的,即便能够请假,现在快杀青了的紧要关头,她没那么不识数这个时间请假。   顾砚秋为难地回:【我这周六日要飞一趟外地】   林阅微咬着下唇,一个字一个字戳进去:【没事,工作要紧】   【西顾:要么我挑一天晚上过去?第二天再回来】   【两个木:不行!】   【两个木:太累了,你在家等我回来,不准偷偷飞过来,我要生气的】   上次顾砚秋就连夜飞过来,林阅微还记得那天晚上顾砚秋根本没睡什么觉,她再想见也不想顾砚秋没日没夜地飞过来,哪怕对方心甘情愿。   【西顾:我可以在飞机上睡】   林阅微直接回了一个“生气”的表情。   顾砚秋便知道了她是真的会生气的,二十天就二十天吧,三个月都等过来了,二十天算什么。   顾砚秋点开手机看了看,发现还有一个月就是春节了。   她和林阅微已经结婚了,自然要面对一个算得上比较大的问题:今年过年去谁家里过?   ***   俗话说,老婆孩子热炕头,林阅微自认是妻女双全,就在家里巴巴地等她回去,她一个人在剧组,思家情切的同时跟打了鸡血似的,更加有动力了,有十分力能使出十二分的力。   杨啸在监视器后头啧啧惊叹:“这孩子是怎么了今天?”   表演指导迟老师笑道:“谁知道,年轻人总是精力十足。”   杨啸捋了捋自己根本不存在的胡子,说:“你觉得她怎么样?”   迟老师说:“挺好的啊。”   杨啸欣慰状:“我本来是看中她的外形的,演技上差一点儿就差一点儿吧,只要不是太朽木不可雕,总能调教好的。”   迟老师:“结果呢?”   杨啸:“唔,出乎意料。”   两人相视一笑。   迟老师:“你也发现了。”   杨啸发现在林阅微身上是看不到辛苦和累这两个词的,永远精神百倍,无论布置什么任务都能完成,不能说又快又好,但是总能竭尽所能,交出一份令人满意的答卷,而且她这个人十分拼命,打戏拳拳到肉,把武术指导都吓了一跳,不知道这股毅力到底是从何而来的。   有一回拍一场溺水的戏,林阅微为了演出来这个感觉,扑通跳进水里,最后还是剧组的人救起来的。   什么是天赋呢?杨啸觉得:努力也是天赋的一种。   林阅微捧着自己手里的话剧本子小声背诵——她今天的戏已经拍完了,拍摄中心也没有人在演戏,这招还是她从秦黎那里学的,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时间。秦黎也不是天赋型演员,是一部部戏稳扎稳打爬上来的,林阅微在他身上吸取了很多经验。   眼前落下一片阴影。   林阅微抬头:“屈老师?”   王圆圆把自己的小马扎让了出来,站在林阅微几步开外。屈雪松熟门熟路地坐在了林阅微身边,说:“你怎么回事儿?”   “什么怎么回事儿?”   “今天拍戏跟磕了药似的。”   林阅微一只手竖起来,说:“可不敢胡说。”   屈雪松笑道:“震惊!某新人林阅微竟然嗑药!”   林阅微无奈道:“屈老师,这个梗已经过时了。”   屈雪松伤心状:“我老了。”   林阅微哈哈笑:“别玩了屈老师。”   屈雪松一秒回复平常的笑脸,笑眯眯地问:“那你说你为什么这么兴奋?”   林阅微最近虽然和屈雪松玩得比较好,但是她没那么容易相信别人,娱乐圈人心似海,她自觉她还是个小虾米,看不透人心,除了邵雅斯、王圆圆和她的经纪人陈萱以外,对所有人都是留一个心眼的。   林阅微说:“这不是要杀青了吗?放假可以回家。”   屈雪松说:“真好。”   林阅微顺嘴问道:“你放假了打算去哪儿玩啊?也回家吗?”   屈雪松幽怨地望着她。   林阅微:“……”   她忘记了,屈雪松全年三百六十五天无休,剧组的杀青不过代表着她从一个地方奔往另一个地方罢了,没有任何区别,或许在剧组还更轻松一些。   林阅微刚要道歉,便被屈雪松提前看破,阻止道:“不用,怪生分的。”   林阅微笑了笑。   笑完,林阅微小心地问:“屈老师,你为什么不休息几天呀?比如说出去度个假什么的。”   屈雪松低头揪着地上的杂草,手上闲不下来似的编着东西,垂着眸子说:“一个人,不想动。”   林阅微心里吃惊地说了句:怎么会?   屈雪松看透她心中所想似的,笑着说:“是不是觉得很奇怪?”   林阅微诚实地点了下头。   屈雪松手指灵活,两根杂草在她手中穿梭,一只蝴蝶已经有了雏形:“工作太忙了,连爸妈都没时间联系,更别说朋友了。”   “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忙?”   “嗯。”   “我也不知道。”屈雪松轻描淡写地说,“习惯了,停下来以后不知道做什么。”但有时候也会为这种忙碌而焦虑,像一只困兽,她的笼子不是锁起来的,但是出去了以后她又不知道往哪里走,只能在笼子里不断地闷声咆哮。   屈雪松:“伸手。”   林阅微摊开手。   屈雪松把蝴蝶放在她手上:“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   林阅微:“为什么?”   屈雪松望着她,好像有很多话想说,但是又终于没有说出口,嘴角绽开舒缓笑意:“因为你长得好看。”   林阅微:“……”   一听就是假的,娱乐圈里这么多好看的人,屈雪松什么人没见过。   屈雪松说:“别忘了我。”   林阅微:“啊?”   屈雪松揉了揉她的脑袋:“我把你当朋友的。”   林阅微茫然地点头,说:“不会的。”   屈雪松起身走了,给林阅微留下了一脑袋的困惑。   王圆圆靠过来,肩膀轻轻怼了林阅微一下,说:“屈老师又来勾引你了?”   林阅微瞥她一眼:“去,什么勾引。”   不管林阅微怎么感觉,王圆圆总是对屈雪松带着一丝警觉,老觉得她对林阅微不怀好意,要不是有所图谋就是心里有鬼。   王圆圆撇嘴,在心里说:不信就算,反正她是不会信的。   林阅微看着手里的蝴蝶不知道如何是好,这东西带回家,顾砚秋肯定会生气,但是丢了吧,又是屈雪松的一片好意,刚刚人家还说让自己不要忘了她,四舍五入这应该是份礼物了。   林阅微实在没办法,回去以后跟顾砚秋报备了一下:   【两个木:这东西我应该该怎么处置啊,屈雪松送给我的[图片]】   【西顾:……】   顾砚秋上回去剧组没见到这位屈雪松,现在是她最大的遗憾了,这位频频在林阅微口中被提及的屈老师引起了她极大的危机感。   顾砚秋给她拨了个视频过去,林阅微盘腿坐在床上,抬手冲她“嗨”了一下,心情还不错。   顾砚秋吃味道:“收了屈老师的礼物就这么让你开心?”   林阅微弯着眼睛笑:“不是呀,看到你才开心。”   顾砚秋消了气,说:“这个屈老师为什么要送你这个?”   林阅微把白天的情况说了,一个字都不漏,顾砚秋听得皱起眉头,说:“什么叫不要忘了你,说得跟你跟她有过什么似的。”   林阅微:“………………”   顾砚秋脑子里都装的是什么,普通的一句话能想岔个十万八千里。   林阅微:“她说的是友情吧。”   顾砚秋摇头:“你第一次说在剧组里捡来的那只草编蝴蝶,是不是就是她编的?”   林阅微茫然:“哪只?什么时候?”   林阅微对这件事的金鱼记忆让顾砚秋嘴角微微一翘,说:“就一开始,你还给我拍了图片,后来我就去学了编这个,好像是刚开机不久。”   “噢。”林阅微记起来了,说,“是她编的,但那次是意外。”   林阅微边回忆边给顾砚秋说,顾砚秋却说:“你真的觉得是意外吗?”   “什么意思?”   “我说,是她故意吸引你的注意力,是不是从那次之后,你对她的印象才慢慢改变的。”顾砚秋说,“上次我去探你班,你还跟我提起过她。”   “不会吧?”   “假设,我假设,屈雪松早就对你有意,但是知道自己狼藉声名在外,肯定会招致你的反感,所以才采取这样的方式,一步步打开你的心防。”   林阅微说:“太夸张了吧?”   顾砚秋耸肩,一本正经说:“不夸张,而且都是很一般的套路。”   林阅微觑了一下顾砚秋在屏幕里的脸色,她两手持着一串沉香木的佛珠,搭在腿上慢慢地拨动着,越是平静林阅微就越感觉到她平静下的惊涛骇浪,话里话外的轻蔑突然有点儿喜感。   林阅微突发奇问:“那高级的套路都是什么?”   顾砚秋:“………………”   她轻咳一声,转头面无表情地去喊薛定谔。   林阅微心里要笑疯了。   顾砚秋今天也是吃了可爱的一天。   “总之……总之,你小心一点,你在剧组,我顾不上你。”顾砚秋把薛定谔抱在怀里,耳朵尖有点红,被头发挡住了,林阅微看不见。   “知道啦媳妇儿,我只喜欢你一个人。”林阅微突然歪了歪头,用撒娇的语气说道。   顾砚秋脸红得更厉害了,坐得离镜头远了点儿,抬手捋了捋自己的长发。   林阅微和顾砚秋说了点儿甜言蜜语,两个人脸都红了,心满意足地关了视频。   顾砚秋的那番话不是没在她心里引起任何波澜,导致第二天看屈雪松的眼神多了深思。趁着屈雪松在化妆间休息,林阅微悄悄问身侧的王圆圆:   “你觉得屈老师有刻意接近我吗?”   王圆圆赏了她一个大大的白眼,痛心疾首道:“苍天啊,你现在才发现吗?”   “不是那个接近,就是那种有目的的接近,比如说想撩我这样的。”林阅微要是对感情敏感的话就不至于和顾砚秋猜来猜去那么长时间了,这种问题,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问王圆圆再好不过,但是王圆圆对屈雪松大约是存在一点偏见的,林阅微问完以后强调道,“不准黑子滤镜三尺厚。”   王圆圆刚吐出一个字咽了回去,自认为客观公正地说:“有。”   林阅微:“…………”   她不信,说:“举个例子。”   王圆圆说:“咱们剧组那么多人,她跟谁都不亲热,就跟你亲热,这还不是撩么?”   林阅微说:“你这个黑子。”   王圆圆沧桑地说:“你心里既然有了定论,何必来问我呢?”   林阅微盯了她半晌,觉得她还是有黑子滤镜,但是接连被顾砚秋和王圆圆提醒,主要是顾砚秋,林阅微心里打起了鼓,拍戏的空档也不去找屈雪松了,自己钉在自己的位置上不动。   第二天她怕自己做得太明显,又跑去找屈雪松,屈雪松没有怀疑,林阅微松了口气。   她自以为自己将距离保持得很好,如此过了三五天,按照林阅微定的规律,去找屈雪松,屈雪松却板着张脸,冷冷地看着她。   “有意思吗?”   林阅微一怵。   屈雪松的新助理把休息室的门带上,林阅微想跟着她一起走,被屈雪松那双眼睛锁定着,一动不敢动。   屈雪松说:“我以为你和其他人不一样。”   林阅微一下便愧疚起来,说:“屈老师,我……”   屈雪松打断她:“你又从哪里听到了新的风言风语?”   林阅微嗫嚅道:“我不是……”   “不是?”屈雪松站起来比林阅微矮了一点儿,但是气势却稳稳压过她一头,“坐下。”   林阅微往四下看。   屈雪松:“沙发。”   林阅微双膝并拢,两手搭在膝盖上,紧张得像个小学生。若是平时就算了,但是林阅微这阵子防备着屈雪松她问心有愧。她在圈里还是个新人,见过的人不多,生怕得罪人,也怕辜负人。   屈雪松坐在她手旁的另一张沙发上。   屈雪松两腿交叠,懒洋洋往后靠,一只手搭在沙发椅背里,另一只手撑着自己的下巴,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讽刺道:“就你这个胆子,是怎么好意思在娱乐圈里混下去的?”   林阅微:“……”   今天也是被屈雪松鄙视智商的一天了。   屈雪松说:“说来说去,你不就是担心我是个集邮的吗?”   林阅微不敢说话。   屈雪松说:“你知道这个风评是怎么出来的吗?”   林阅微幅度极小地摇了摇头。   屈雪松精炼地说:“炒作。”   林阅微:“啊?”和屈雪松上次告诉她的怎么不一样。   屈雪松说:“炒作,是为了有话题,现在的圈子里,话题量就是热度,热度就是一切。有的人没有黑点也要制造黑点出来黑,就是为了热度,你知道XXX吗?”   林阅微说:“知道。”   XXX从出道以来,整容两个字就一直伴随着她,现在还没洗清,难道……   屈雪松说:“那是她的团队自己弄的,自己买水军黑一波整容,然后再发通稿否认整容,反复地说,反复地艹热度,反正她永远不会承认的,招不在新,管用就行,就有像你的小傻子会在这样的炒作中记住她的名字。”   小傻子林阅微:“……”   屈雪松说:“后来也有学她的,但是效果都不如她,第一个人能吃到螃蟹,第二个人就只能在后面捡点儿渣滓了。”   林阅微大着胆子问道:“那和您有什么关系?您也是炒作吗?”   屈雪松耸耸肩,说:“是啊,不然我一个冰清玉洁——此处为褒义的小仙女人设,为什么会一夜之间爆出这样的黑料,这么多年来捕风捉影,传得沸沸扬扬,都是炒作。”   林阅微皱眉道:“你就不怕……”屈雪松出道是清纯玉女形象的,贸然选择这么激进的方法炒作,就不怕声誉毁于一旦么?   屈雪松说:“当时我的团队决定的,而且我年纪上来了,转型在即,索性借着这个机会演一些以前不会接的角色,比如说现在这个角色,几年前的我是绝对不会接的。”   林阅微仔细一想,好像是的,屈雪松借着黑料给她炒作出来的人设,趁机转型,这个团队真的挺厉害的,敢冒这么大险,最后还成功了。   “最重要的是屈老师演技好,后来接了几部戏爆了两部,那些流言蜚语才能不攻自破。”林阅微真心实意地夸赞道,忽略了内心深处感觉到的一丝异样。   屈雪松眼底极快地闪过一丝笑意,林阅微去捕捉却只见到屈雪松一双漠然的眸子。   屈雪松说:“从那之后这个标签就跟着我了,除了找对象难点儿以外,其他倒没有什么,就是炒作太成功,导致很多圈内人也以为我是这样的人。”   林阅微歉然道:“屈老师对不起。”   屈雪松摆摆手:“没关系。”   林阅微说:“我以后……”   屈雪松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林阅微被她的目光盯得心里一紧,话卡在了喉咙里。   屈雪松嫣然一笑,说:“你信了?”   林阅微:“……”   她整个人都凌乱了。   屈雪松笑容浅浅,一侧脸上陷出一个小小梨涡:“你不觉得我这团队是个傻逼吗?女艺人炒作私生活混乱?是嫌我命长还是嫌我名声太好才不惜自毁招牌?你当圈内人都是傻子啊,被我的团队忽悠得团团转?”   “那……”林阅微往沙发里退了退。   “我真的是个集邮的哦~”屈雪松摆出招牌式的似笑非笑,和《迷雾都市》里那个和林阅微饰演的警官有不少对手戏的女主角重合到了一起,林阅微大脑里开始嘟嘟嘟报警。   屈雪松倏地挽唇一笑,伸出两根手指,在自己唇上贴了一下,朝林阅微轻轻一弹,放松地说:“现在这个休息室只有我们两个人,你没发现你送羊入虎口了吗?”   林阅微咽咽口水,身心都进入戒备状态,屈雪松要是敢对她做出一点出格的事情,她会让屈雪松再也笑不出来。之所以不立刻夺门而去,也是源于林阅微心里的直觉,她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屈雪松瞅着她小狼一样的眼神,好整以暇地将她全身打量了个遍,好像在琢磨从哪块地儿先下手比较好。   两人僵持了有好几分钟。   屈雪松突然叹了口气,说:“你可怎么办啊?”   林阅微:“???”   屈雪松笑着眨了下眼睛:“我方才说的都是骗你的。”   “……”林阅微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出来什么表情。   屈雪松摇头笑道:“我第一次告诉你的才是真的,前些年我经纪团队不大好,那时候和唐心沅竞争得头破血流,虽然同样被归为四小花旦,但她演技、接的戏、商业价值样样不如我,在四个人里倒数第一,但是她的团队很厉害,就到处放我的黑料,手段高明到差点我以为自己梦游出去集邮了,当时连我的经纪人和助理都问我,我是不是做了这样的事。   “我当然没做过,但是我经纪团队对我不怎么上心,就一直拖着,拖到我换了现在的经纪人,但是当年的事已经发生了,所带来的负面影响不可能再去澄清了,好在后来接的戏都还不错,运气好,重新火了起来,还顺利转了型,否则当年的那一波我就已经倒下了。但唐心沅还是没有放过我,看样子是要不死不休了,好在现在我不怕她,她能黑我,我也能让人黑她,谁又怕谁呢?”   林阅微听得瞠目结舌。   屈雪松站起来揉了揉她的脑袋,笑叹道:“傻乎乎,以后你就叫撒夫夫吧。”   林阅微需要时间消化一下。   屈雪松两只眼睛笑成弯弯月牙:“我们俩单独在休息室孤女寡女呆了这么久,传出去我的集邮册里就又多了你这一枚邮票了,想想还真有点激动呢。”   林阅微:“……”   “说什么信什么。”屈雪松嘟囔了一句,拍了两下她的肩膀,背着手朝门口走去,扬声道,“可长点儿心吧,撒夫夫。”   作者有话要说:屈老师应该算是个还比较重要的配角叭   可惜她的故事注定不能在文里写全辽   林攻在屈老师面前这么受是因为她是个新人,而且是不熟悉的娱乐圈,换个地方就不会这样啦,尤其是面对故宫的时候   明天杀青,林攻冲鸭 第99章   看到林阅微从休息室出来,一直在外面紧急待命的王圆圆紧张的神情才松懈下来, 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前, 低声说:“你没事吧?”   林阅微面露恍惚, 望向王圆圆的脸上带着一丝迷茫。   王圆圆急了,心说要糟, 肯定是受了什么刺激了。   她拉着林阅微走到一旁去, 掏出手机就要给陈萱打电话,自己的艺人在剧组被人欺负了怎么行?林阅微方回过神来,说:“你干什么?”   王圆圆:“我对不起你,刚刚没有冲进去。”   林阅微:“……”   王圆圆:“也怪休息室隔音那么好,我愣是一点声音都没听到,你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或者发个消息呀?”   林阅微总算懂了她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捏了捏眉心, 说:“别瞎脑补了,什么都没发生。”   “那她……”王圆圆远目朝正披着外套靠在躺椅上闭目优哉游哉休憩的屈雪松。   “就是教了我点儿东西。”   “不会是……”王圆圆“噫”了一声。   林阅微执起手里的本子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轻声道:“龌龊。”   王圆圆撇撇嘴。   她说:“就刚刚你进去那一段,有快二十分钟, 什么都够了, 你都不知道剧组里有多八卦, 说不定明天就有你被屈雪松睡了的消息传出来。”   林阅微笑道:“我不是早就被‘睡’了么?我这阵子和她走得那么近。”   王圆圆睁大眼睛。   林阅微老成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我看剧本了。”   王圆圆压低声音说:“真的假的?”她可是有女朋友的啊。   林阅微望着她良久,粲然一笑:“你猜。”   “……”这回凌乱的轮到王圆圆了。   林阅微接着笑开,满口白牙:“骗你的,这也信。”   王圆圆:“吓死我了。”   林阅微翻着手里的剧本, 嘴角微微勾起,想:屈雪松说的是对的。   这圈子里真真假假,要学会从这些事情里看透真相,如果看不透的话,至少也不要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平心而论,林阅微是想交屈雪松这个朋友的,于公于私都是。于公,屈雪松是她这个圈子里目前见到的咖位最高的人,如果她要往上爬,和屈雪松频繁碰面是避免不了的,俗话说“做人留一线凡事好相见”,她得罪屈雪松对她一点好处都没有,而且先前已经亲近过对方,贸贸然疏远也是一种得罪,她没料到屈雪松会这么快看破,并且解开她的心结;于私,林阅微很欣赏屈雪松,无论是外貌还是思想。   林阅微放平了心态,和屈雪松的相处回到了正轨,屈雪松不再提及那天的话题,而剧组里确实私下里有了风言风语,林阅微不在乎,只要没有真凭实据,她不畏惧这样的流言。   王圆圆有一回默默地观察了她许久,说:“微微,我感觉你有一点变了。”   林阅微眼睛盯着手里的剧本,头都不抬:“嗯?哪里变了?”   王圆圆说:“与世无争?”   林阅微笑了笑,不置可否。   王圆圆说:“到底是不是呀?你不能没有斗志呀,你还是个小新人呢。”   她在边上絮絮叨叨,林阅微置若罔闻,最后才无奈地叹了口气,说:“能不能安静一会儿啊,我还想出名的,放心成不成?”   “……嗯。”   “给我拿瓶水过来。”   “好的。”   杀青的日子一天天靠近,林阅微为了更直观地看到时间的流逝,特意让王圆圆给她买了一个台历,用红笔在上面画圈。   十七、十六、十五、十四、十三、十二……   临到杀青出了点小插曲。   ***   顾砚秋和林阅微那晚视频过后,将屈雪松列为邵雅斯之后第二危险人物,她为自己上次没有见过屈雪松而万般后悔,但是现在已经不可能抽得出时间去一趟N市了,于是将这件事拜托到了她的好闺蜜程归鸢身上。   程归鸢,目前还在休养生息阶段,一改以前的作风,每天在家里宅着,积蓄力量,准备接任她爹的大业。   “去剧组?”程归鸢窝在她粉嫩的公主床上,叮叮当的华丽公主床是她高中的画风,出国以后她爸妈本来打算给她重新打一张的,程小姐想装嫩,就把床留下来了,睡在里面感觉只有十六岁。   “我不放心屈雪松。”   “屈雪松?怎么和她扯上关系了?”程归鸢拿过边上的平板在搜索引擎里输入对方的名字,百科在最前面,其他则是一些通稿,除了正经的影视剧宣传和采访外,就是传得满天飞的黑料。   程归鸢随便点了几个就关掉了,人红多是非,少说她也是半个圈内人,这些东西看看就算,连点儿痕迹都没能在她心里留下。   “你帮我看看她对我……林阅微是不是有什么想法,你家不是投资了电视剧吗,过去看一下应该是情理之中吧。我这里实在脱不开身。”   “好,正好我爸让我去公司上班,我跟他说一声,明天就动身。”   “谢谢了。”   “你总跟我这么客气干吗?都是一起养过猫的交情了。”程归鸢笑着说,“我回来以后,你得请我吃饭。”   顾砚秋笑着点头:“一定的。”   “带上薛定谔。”   “好。”   两人达成了协议。   程归鸢下楼跟她爸知会了一声,她爸没说什么,对她在家颓废了好几天终于肯打起精神干点儿事的态度表示欣慰,一个电话去了公司,明天就让亲女儿上任出公差。   ***   林阅微今天要拍的是一场在工厂的枪战戏。   道具检查过所有的道具安全后,将道具枪交到了演员手上。   场记:“《迷雾都市》第……场一镜一次,action!”   金主爸爸程归鸢是在这时候被制片人领着进来的,拍摄中心被一圈工作人员包围住,导演站在监视器后头目不转睛。制片人说:“都在忙,要不我们先歇歇,等他们拍完了……”   程归鸢摆摆手,说:“不用,我看看演得怎么样。”   制片人在人群中分开了一条缝隙,让程归鸢站了进去,能够看到工厂里的状况。   这是程归鸢第一次见林阅微,顾砚秋保密工作做得很好,之前连她的名字都没透露。程归鸢只知道是和她结婚的是林家的女儿,但是林家的女儿是谁依旧是个谜题,程归鸢知道林爸爸,不知道林阅微,她们两个也没有见过面,或许在某些场合偶遇过,但是没有相识。   程归鸢远在海外,顾砚秋没打算详说的事情她当然不会闲得没事找人调查,回国了倒是知道了,但是她自己主动要求不看任何关于林阅微的资料,她要等见面的时候一次性来一个大的冲击,这样才刺激。   没想到第一次见面不是顾砚秋挽着她的手相携到她面前,而是在这样的场合。   程归鸢一眼就看到了端着枪的林阅微,玩味地勾起唇角。对方和她想象得有点不同,五官轮廓比较硬,下颔和侧脸绷出极度锋利的弧度,双眼如同猎豹一样牢牢锁定着前方的犯罪分子。   枪声不绝于耳。   林阅微一个利落地贴地翻滚,从一个掩蔽物躲到了另一个掩蔽物后,喘着气吼了一声:“大汪小简。”   两个人同时吼着应了一声:“到!”   “掩护我!”   “是!”   林阅微选准时机,朝着子弹最密集的地方冲了过去。   哪怕不是真枪实弹,但是枪声放出来的声音是真实的,林阅微的动作做得非常标准,而且干脆利落,教练一招一式地教过,如果不是程归鸢亲眼看着,恐怕会觉得这是个专业替身。   程归鸢心想:身手够可以的。   林阅微在己方子弹的掩护下顺利向前突进了几米,找到了新的遮挡物,背紧贴在上面,两只手端着枪,不住地喘着粗气。她身上是一件轻薄的长袖衬衣,里面则是一件黑色工装背心,随着她呼吸的节奏,胸前不断起伏,脸上的汗顺着下颔流下,锁骨在光线反射下闪闪发亮,非但没有显得社情,反而更加凸显了属于女性力量的美感。   衬衣的一边袖子在跑动中落了下来,半挂在胳膊上,林阅微随手将衣服拽上去,肩膀连带着手臂那块肤色健康紧实流畅的肌肉在镜头前一闪而过。   程归鸢咽了咽口水,心说:哦豁,顾砚秋太幸福了吧。   林阅微刚探出个头,一颗流弹便从她的颈侧擦过,若不是她反应快,这一枪就正中她的头。化妆师给她脖子上化出一条细细的血痕,林阅微手指在颈间轻轻一抹,做了个口型,似乎是骂了句脏话。   程归鸢:“!!!”   战损太帅了吧!   要不是片场不让拍照,程归鸢现在就想拍一张照片发给顾砚秋。   身边的制片人观察了她许久了,见她一眨不眨地盯着场地中央的林阅微,心里不由得有了计较,驰墨传媒一开始的负责人跟在这位千金小姐身后,而这位大小姐一来直奔拍摄中心,大抵是假公济私来追星来了。制片人不由得放松了些,还以为金主爸爸有什么大事来视察呢,既然是追星来的,那或许可以再多要点儿投资?   林阅微这场戏基本是动作戏,林阅微自己有基础,再加上这阵子在剧组下了苦功练,过起来比平常的戏还简单一点,大部分是布置场景花费的时间,所以等她从镜头前走下来的时候,已经是好几个小时之后了。   林阅微接过来王圆圆递过来的湿毛巾,把灰头土脸先擦干净,王圆圆则给她掸着身上的灰尘。杨啸的一个要求就是要真听真演真看,说在地上滚就要在地上滚,决不允许拍一个枪战戏,镜头前的警察却个个都是小白脸儿。   王圆圆:“累坏了吧?要不要喝口水?”   林阅微刚拍戏的时候嗓子吼哑了说不出话来,朝她伸出手,要水的意思。   王圆圆转身去拿矿泉水,林阅微看着她的动作,耳旁却传来一声口哨。   林阅微抬起头,只见离她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个年轻的漂亮女人。   那人身材高挑,目测在170以上,穿一件白色的系扣风衣,细腰长腿,两只手抄在风衣口袋里,头微微歪着,长发落到身前,嘴角勾着过度热情以至于显得轻佻的笑容,好像跟她很熟似的。   林阅微在大脑里调取了关于这个人的脸的所有记忆,确认她应该是不认识,便假装没看到似的转回了头。   程归鸢笑容变得玩味起来。   在她旁边的制片人见到她的神情,心里紧了一下,心道这位不单是来追星的,可能还是来潜规则的,这可怎么办才好?   外人常常说圈内有许多潜规则,制片人、导演哪怕一个小小的工作人员,在剧组都会有不少艳福,传着传着便妖魔化了。确实有些剧组从上到下沆瀣一气,但也有在圈里始终自持的,不管是制作人还是演员,并没有外界说得那么疯狂,起码杨啸这里风气肃清。   程归鸢刚往前迈了一步,制片人便将她截下来,说:“程小姐要见见导演吗?”   程归鸢是来见林阅微的,见什么导演,但是为了符合她今天来的身份,只好先去陪杨啸导演尬聊几句,在聊天的间隙中时不时地将目光往林阅微那儿瞟,生怕她走了。   杨啸发觉了,说:“程小姐喜欢林阅微?”   程归鸢说:“还行,我看过她的节目。”   杨啸聊起来没完,程归鸢心里不耐,面上却彬彬有礼地应承着,好不容易结束了一个话题,她赶在下个话题开始之前先行打断道:“我有点事,杨导,先聊到这里吧。”   杨啸:“程小姐!”   程归鸢背对着他扬了扬手。   这次总没有人拦着程归鸢了,她迈步朝林阅微走了过去。   一个人影却在此时挡在了她的面前。   程归鸢低头看着这个比她矮上几公分的女人,眯了眯眼,是屈雪松,她在国内的时候就看过对方演的电视剧,应该属于路人粉的程度,来之前还特意搜了这位的资料。   屈雪松明明是自下而上地望着她,带着让人不可忽视的威压,浅笑道:“这位是……”   “我姓程。”程归鸢对美人的耐性向来很好,美人是宇宙的瑰宝。她退开两步,和屈雪松的视线保持礼貌的平视,话语里竟含了几分温柔,扬眉轻轻地说,“劳驾?”   屈雪松没让,笑着说:“程小姐干什么去?”   程归鸢耐心温柔地回答她:“哦,我找一个人。”   “找谁?方便告诉我一声吗?”   “我找的人就在你身后,她叫林阅微。”   “她回去了呀。”   “啊?”程归鸢把注意力从屈雪松身上移开,越过她的肩膀往后看,顿时变了脸色,林阅微不见了。屈雪松挡上来之前她还看见了,明显就是她故意的。   屈雪松无辜地眨了眨眼:“她今天的戏拍完了。”   程归鸢:“……”   ***   【屈雪松:新来的那个女的是投资方的人,她似乎看上你了,我待会儿会拦住她,你偷偷离开这里】   林阅微一接到屈雪松的消息便往那个陌生的女人方向看了一眼,正好和对方扫过来的眼神对上,心里一紧,这算是飞来横祸了。   她在原地坐着,把一切都收拾妥当了。   【屈雪松:我去了,你准备走】   接下来便有了程归鸢见到的那一幕。   程归鸢回去宾馆以后跟顾砚秋报告情况:“这个屈雪松确实怪怪的,我去找林阅微她帮对方打掩护,我愣是一句话没说上。”   “具体是怎么样的?”   程归鸢详细描述了一遍。   顾砚秋虽然心生疑窦,却没有盲目地听信程归鸢的“一面之词”,有时候在每个人的视角里,看到的事情是不一样的。   她和程归鸢通完电话以后给林阅微发了条消息。   【西顾:今天我闺蜜去剧组了,你看到她了吗?】   顾砚秋让程归鸢去剧组,说得再好听,多多少少都带上了一丝监视的味道,与其遮遮掩掩,不如坦坦荡荡地说出来,林阅微如果觉得不适,可以直接和她提出来。   【两个木:???】   林阅微第一次碰到疑似想潜规则她的人,现在还心有余悸,突然看到顾砚秋发过来的这条消息,很快将闺蜜和那个冲她笑得亲昵的女人联系到了一起。   【两个木:是不是个子挺高,长得挺好看,年纪看起来和你差不多的】   【西顾:是啊,她不是回国了么,在家里歇够了,非要过去看看你】   【两个木:……】   顾砚秋没有等到林阅微的消息,正疑惑着,聊天栏里弹出来一条信息:【两个木:屈老师说她对我有想法,我以为这个人要潜规则我,吓得我赶紧跑了[微笑]】   【西顾:[微笑]】   林阅微一个电话拨了过去,带上了责备的语气说:“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差点儿吓死我。”她现在毕竟是个“无权无势”的新人,真的碰到这种人,除了动武拒绝外没有任何有效应对办法。   顾砚秋真诚地道歉:“对不起。”   林阅微气急了,口不择言道:“你明明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情况,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她说来的时候不能为我多考虑一点么,哪怕提前给我发张照片让我认认人也行啊,能不能别给我添乱?”即将杀青,林阅微除了期盼外,心理上的压力也非常大,没日没夜地泡在剧本里钻研,生怕在最后关头发挥不好,几乎是一点就炸。   顾砚秋话音一滞,卡在喉咙里哄人的话尽数堵了回去,“我给你添乱?”她要不是担心屈雪松会对林阅微不利,会拉下脸让程归鸢去剧组探班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林阅微压抑着情绪,道,“我是说你应该提前告诉我,不要让我这么措手不及。今天要不是屈老师——”   “你为了屈雪松和我吵架?”自从林阅微出去拍戏以来,两人就再也没有红过脸,顾砚秋以为她们俩的感情已经很稳定了。   “我们俩的事和屈雪松有什么关系?”林阅微惊异道,“我只是感激她能够帮我一把。”   顾砚秋气疯了,屈雪松就像扎在她心里的一根刺,林阅微提一次屈雪松的名字她就怒气就更上一层楼,理智是什么全抛到脑后:“你感激她?她做什么了你就感激她?我闺蜜只是去看你,看看我女朋友长什么样子而已,她关心我,顺便关心你,难道有错吗?是她给你解释成潜规则的,害得你心惊肉跳的是她,不是我闺蜜。”   “所以在你心里你闺蜜来看我这件事比我受到惊吓更重要是吗?顾砚秋,你搞搞清楚,她是你闺蜜,我不认识她,我也没有义务迁就她,更没有义务迁就你。我不是你的牵线玩偶,任由你凭人赏玩。”   顾砚秋心说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忍不住提高声音道:“我没有说你是牵线玩偶。”   林阅微也拔高声调:“你就是这个意思,我被吓到了你没听见吗?你的重点只在你闺蜜身上,你有关心过我的感受吗?”   “我没有不关心你,我——”顾砚秋在房里来回踱步,“说来说去都是因为屈雪松,她要是不跟你乱说,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别人好心帮我,你还怪人家多事是吗?”   “我没怪她多事!”顾砚秋一闭眼,说,“我承认,我是吃她的醋了,不想你跟她走得太近!”   “是你吃醋重要?还是我的人身安全重要?”   顾砚秋毫不犹豫道:“当然是你重要。”   “那你为什么总是要干涉我的人际交往呢,邵雅斯你看不顺眼,屈雪松你也看不顺眼,那有几个人是你看得顺眼的?我永远没有朋友,只有你一个,你就满意了吗?”   “这和人身安全有关系吗?”   “没关系,但我就是通过这件事想到这茬了。”林阅微逼问道,“所以你看谁顺眼,我就去和谁玩,行不行?你报两个名字给我啊。”   “我明明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无理取闹。”   “你就是乱吃飞醋,我解释很多遍了,我和邵雅斯只是朋友,和屈雪松也只是朋友,为什么你总是不相信我。”   “我没有不相信你,我不相信的是她们俩。”   “是你了解她们还是我了解她们?是你和她们朝夕相处过还是我?”   顾砚秋攥着手里的佛珠,额角青筋暴起:“总之你就是要站在她们那边是不是?不但要为了屈雪松和我吵,还要把邵雅斯拉出来,这些话你是不是憋在心里很久了?”   “我把你刚说的话回敬给你,不要无理取闹。”林阅微平静地说,“我没什么好说的了,你要非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曾经在网上有人总结了直男吵架火上浇油的几大金句,其中有一句就是“你要非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此话一出,顾砚秋瞬间炸了:“我真的要生气了。”很难哄好的那种。   林阅微嗤道:“说得跟你刚刚没生气似的。”凶她凶得挺起劲的,还是第一次听顾砚秋说话嗓门这么大,佛珠都镇不住她。   “我已经为她去打扰你道过歉了,现在该你道歉了,你先无缘无故对我发脾气。”   “道歉?”   “对。”顾砚秋说。只要林阅微道个歉,她就会好好和她说话,把误会理清楚,她很多话都是口不对心的,一切都可以解释。   “你是不是太天真了啊顾砚秋?”林阅微笑了。   顾砚秋刚想问什么意思,听筒里便传出一阵嘟嘟嘟忙音——   林阅微把她的电话挂断了。   顾砚秋把手里的佛珠盘了两圈握紧,回身猛地一脚蹬在木质床角上。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再说顾总崩人设惹,她在外面还是一毛一样的,对恋人是没有人设可言的,背着人设还谈什么恋爱   磨合阶段,很快就和好了,不方   程巨冤:我寻思这个锅确实是我来背o(╥﹏╥)o   摇了我吧,我给大家坐下了 第100章   周末,燕宁某射击俱乐部。   空旷的场地响起一阵连绵不断的枪声。   顾砚秋没摘射击眼镜, 让工作人员给她重新装子弹。   电子仪器上智能报靶, 七十七环, 平均下来每枪居然不到八环,严重失去了她平时的水准。   程归鸢看着顾砚秋从未有过的阴沉的脸, 腿差点儿软了, 见面以来第三次道歉:“对不起,都是我的锅。”   顾砚秋面无表情地说:“和你没关系。”   砰砰砰砰——   十连发。   六十八环。   顾砚秋胸口起伏了一下,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砰砰砰砰——   六十环。   有一环还脱靶了。   程归鸢:“……”   她受不了这样的心惊肉跳,害怕地舔了舔嘴唇,指了指大门的方向,说:“我先出去待会儿?”   顾砚秋点了头,依旧没看她。   一个小时后。   顾砚秋脖子上围着条擦汗的白毛巾, 啪的坐在了程归鸢对面,藤椅发出吱呀一声令人牙疼的声响。她也不文质彬彬温良恭俭了,运动服外套敞开着,从脸到脖子都是红的, 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气的。   “你说她是不是有……是不是有……”从小到大教养良好的顾砚秋连句重一点儿的话都说不出来, 自己气得脸红脖子粗, 程归鸢体贴地给她补上,“她是不是有病?”   顾砚秋瞪眼道:“对!”   程归鸢往她面前推了杯温水,说:“解解渴,消消气。”   顾砚秋说:“我没生气。”   程归鸢不和她杠,笑着说:“那你就解解渴, 在里边呆了那么久,瞧你热的。”   顾砚秋用毛巾擦了擦脖颈,喝了口温水。   程归鸢心里数三个数:三、二、一。   顾砚秋在她数到一的时候开口:“你知道吗?”   刚说个开头,程归鸢就噗地笑出声。   顾砚秋:“……”   程归鸢连忙抿去笑意,说:“你继续,我知道什么?”以前的顾砚秋是什么人呐,端庄自持,喜怒不形于色,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高岭之花,现在呢,和每一个恋爱中的普通女人一模一样。   顾砚秋说:“是她先让我帮她看看屈雪松的,我没看到,我就让你去看,这有错吗?”   “没错。”程归鸢说,然后从容地锅接过来,扣在了自己头上,“其实这事儿主要赖我,要不是我考虑不周,临时突击不告诉她,或者提早让她看过我照片,认识我,就不会发生这样的误解了。”   她把手盖上顾砚秋的手背,说:“不好意思啊。”   顾砚秋闷了一口水,说:“不关你的事。”   程归鸢:“……”   忘记了,恋爱中的人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是不接受甩锅的。   顾砚秋摸出手机来上微博,程归鸢在旁边瞟了一眼,看见她在编辑界面发了一张林阅微以前的照片,配上文字:【好看[心]】   点击发送。   虽然顾砚秋没什么表情,但是能发出这种微博似乎也不是特别生气。   程归鸢错误地估算了形式,觉得可以在这个时候开始讲道理了。程归鸢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语重心长地说:“这事儿你们两个人都有错,她错在压力太大无差别攻击,把脾气发在你身上,你呢,错在一点就炸,有事可以好好说嘛,有时候情侣吵架,就是因为不能设身处地地为对方想一想。”   顾砚秋抬眸淡淡看了她一眼,说:“哦。”   程归鸢心说“哦”是什么意思,但没见顾砚秋听她提起这个话题发怒,继续说下去:“你设身处地一下,假如你现在刚刚摆脱集邮的风险,又来了个疑似要潜规则你的,你害不害怕?而且这个害怕是你带给她的,要是换个人她还会这个发脾气吗?不会的,因为她亲近你,所以才没办法控制自己。”   顾砚秋冷淡道:“那她怎么不在我的角度想一想呢?”   程归鸢说:“你怎么知道她没想呢,她说不定现在心里后悔着呢,你服个软又怎么了嘛,女人本来就敏感,不用在爱情里非要争个高低上下。”   顾砚秋嘲讽地勾了勾唇角,说:“可是她昨天晚上挂我电话了。”   “啊,挂电话这事吧……”程归鸢别的都可以解释,唯独挂电话,这是个很伤感情的行为,一时间还真想不起来什么好听的借口。   “而且她到现在都没有为挂电话跟我道过歉,其他的我都能原谅,这个不行。”顾砚秋和林阅微大吵一架后,想了很多,什么换位思考全都思考过了,程归鸢说的道理她都懂,但是懂道理有什么用,谈恋爱之前谁都懂吵架伤感情,真谈起恋爱,火气上头的时候因为土豆是切片还是切丝都能吵得不可开交。   程归鸢:“……”   可急死她了。   所以主要症结还是出在挂电话上,顾砚秋克制不住地失落道:“她是不是没那么在乎我?所以才随便挂我电话。”   谈恋爱最忌讳疑神疑鬼,胡思乱想,把事情扩大化,程归鸢赶紧把她这个脑洞堵住,说:“怎么可能呢,我刚不是跟你说了她在乎你才会对你发脾气嘛,挂电话是脾气上来了没控制住,她现在肯定后悔死了。”   “后悔了就道歉啊,我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等着。”顾砚秋理直气壮道。   程归鸢:“你……”   等等,她好像知道顾砚秋会和林阅微吵成这样了。   程归鸢看着她啧了一声,说:“你这个态度,神仙看了都上火,我是说站在林阅微的角度上。”   顾砚秋:“理由。”   程归鸢:“你知不知道吵架中的情侣最大的忌讳之一是什么?”   顾砚秋:“什么?”   程归鸢说:“抓住对方的一点错处不放,自以为站在了道德制高点而要求对方一定道歉。”   顾砚秋茫然:“有什么问题吗?做错了就该道歉啊。”   程归鸢无语道:“那你知不知道人是有逆反心理的,特别是情侣,你老是要求她道歉,请问你们俩是在打辩论吗?谁辩论赢了谁就赢了?好不好笑啊。在情侣间赢不值得骄傲,输才是一门学问。”   顾砚秋:“……”   程归鸢耐心等她琢磨清楚。   顾砚秋思考了一阵,依旧似懂非懂的模样,不过此时倒是突然涌出了丝丝疑惑,她问程归鸢:“那你以前和女朋友吵架都是怎么解决的?”   程归鸢竖起一根食指:“第一,女朋友永远都是对的。”竖起第二根中指,“第二,如果女朋友错了请看第一条。”   顾砚秋嗤笑一声,眼睛往旁边看,十分瞧不上的样子:“你这是畸形的恋爱观。”   程归鸢得意道:“我畸形怎么了?我和哪一任女朋友不是和和美美缠缠绵绵,直到和平分手的。你做人要强,谈恋爱也要强,她软就罢了,偏偏跟你一样要强,总要有个人服输的,不然天天打架吗?”   顾砚秋往她心窝戳刀子,“哎,那你和上一任女朋友怎么分手的?你这个原则管用吗?”   程归鸢脸色骤变。   顾砚秋意识到自己失言,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程归鸢摆摆手,示意自己不介意,不过看她的反应,应该是没能完全放下。   程归鸢和她说不通,两人的恋爱观天差地别,便转了话题,问:“什么时候杀青?”   顾砚秋愣了一下,垂了垂眸,说:“下礼拜三。”   程归鸢哼笑:“记得挺熟啊。”   顾砚秋不知道是恼羞成怒还是火冒三丈地瞪了她一眼,程归鸢食指在自己唇上贴了一下,表示自己不再提了。   两人分开各回各家的时候,程归鸢手指头戳了一下顾砚秋的肩膀,带着命令的语气叮嘱她:“回去服个软,听见没有?”   顾砚秋耸肩,很无所谓的样子。   程归鸢又戳她:“不想要女朋友是不是?不知道剧组的人对你女朋友虎视眈眈吗?你闹脾气,不怕有人趁人之危啊?”   顾砚秋脸色变得有些差。   程归鸢走了几步,还回过头看她:“记得啊,把自尊心放一放,先把人弄回来,秋后算账也要两个人在一起面对面的时候算,隔着电话是最不行的。”   顾砚秋这才点了点头。   程归鸢想了想,怎么都放不下这个心,于是冲了回来,手往前一伸,说:“手机给我。”   顾砚秋警惕道:“干吗?”   程归鸢说:“你给我就是了,哪那么多话,想不想要女朋友?”   顾砚秋抿着唇,不说话了。   程归鸢去她包里摸出手机,“来,照一下脸。”   顾砚秋脸上不情不愿,却一动不动乖乖让她照了,可见心里还是很想要女朋友的。   程归鸢心里偷笑。   要不是顾砚秋和她磁场不对,又是多年的好友,她还真想对顾砚秋下手,应该能比和其他女朋友多维持好几个月吧。   手机解了锁,程归鸢去她微信通讯录里翻林阅微的名字,没翻到。只好去最近聊天里找,顾砚秋工作挺忙,刚过去两天,聊天界面往下一划拉望不到头。   程归鸢头疼地一个一个找,顾砚秋沉默地探过来一个脑袋,手指头在屏幕上点了几下,回去了。   程归鸢看了看抬头昵称:两个木。   程归鸢:“……”   很好,很朴实。   程归鸢在屏幕上飞快打字,把手机往她手里一塞:“成了,我回家了,记得收着点脾气,有事当面锣对面鼓的谈,不要在异地的时候说敏感话题。”   顾砚秋点点头。   程归鸢这才背对着她挥挥手走了。   林阅微结束了一天的拍摄,累得腰腿都快折了,在长椅上躺尸,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王圆圆递过来手机,说:“微微,你有几条消息,要看吗?”   林阅微又困又累,眯缝着眼睛点开屏幕,看到顾砚秋头像的时候瞬间清醒,心脏竟止不住狂跳,坐直了,点了进去。   【系统消息:西顾撤回了一条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顾总:想不到吧?想让我先服输,不可能的[微笑]   你挂我电话,这事儿没完!   程巨冤【吐血】:带不动带不动 第101章   程归鸢给林阅微发送的那句话是:【对不起,媳妇儿我错了, 你晚上什么时候收工啊?我洗干净了等你呀】   还在后面配了一个可爱的表情, 反正不是顾砚秋习惯的“微笑”。   顾砚秋盯着这条消息足足半分钟, 心里的火气没有半点下去的迹象。   凭什么要她主动服软?是林阅微先挂她电话的,自己最多不怪罪她, 在她下次发消息过来不逼着她道歉, 先服输是不可能服输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顾砚秋一咬牙,手指长按住那条消息,选择了“撤回”。   看着系统提示的那行小字,她心里还在想呢:如果林阅微真的知道错了的话,那么看到她这个撤回就会主动联系她,如果没有, 说明对方不知悔改,那正好,更别想她对着一个不知悔改的人认不属于她的错。   已经踏上回家的路的程归鸢如果知道她后来的操作,一定会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多留下来两分钟, 看着那条消息变成不可撤回的状态。   但是事实已经如此, 造化如何, 只有看二位怎么化解了。初恋总是免不了多一些磕磕碰碰。   ***   再说林阅微,林阅微前天晚上和顾砚秋大吵一架后也是后悔莫及,尤其是冲动之下挂了电话,差点儿就立刻拨回去了,最终还是差点儿。   她盯着手机响:这不能全说是自己的错, 是顾砚秋先招她的,不知道她最近工作压力大吗,为什么还弄出这件事来?为什么总是不相信她呢,偶尔吃吃醋是情趣,但是乱吃醋就是困扰了,林阅微觉得自己是不喜欢一个不分青红皂白的醋坛子的;她长到这么大还没人敢用那么大的声音对着她吼,凶她——是的,林阅微把顾砚秋失去控制说的那两句话解读为凶,况且是顾砚秋先凶她的;什么叫“我已经为她去打扰你道过歉了,现在该你道歉了”,重点是这个吗?她凭什么替程归鸢道歉,她和程归鸢是一路人,自己是无理取闹的另一路人呗?她就是这个意思!   如果她真的珍惜自己、在乎自己的话,为什么不能先服个软呢?只要她服一下软,自己保证乖乖和她认错,既往不咎。再说了,她挂了电话顾砚秋不会再打回来吗?不知道自己是在气头上不受控制吗?打个电话是要了她的命还是怎么样?   两人的想法殊途同归,愣是冷战了一晚上,别说电话了,一个字也没和对方说。   都等着对方服软。   林阅微没失眠,但是晚上做了一晚上乱七八糟的梦,其中有一个是顾砚秋在梦里冲她吼的,嗓门越来越高,林阅微一巴掌挥过去,把自己弄醒了,靠坐在床上,脑仁跟炸了一样。   按摩着自己的太阳穴,等感觉好一点后,林阅微才起床洗漱换衣服。   她不想去想顾砚秋,但是在看台词的时候、拍戏的空挡,忍不住要把思想往那个方向转。屈雪松过来找她的时候,林阅微差点没忍住朝对方倾诉,最后还是忍住了,在两人讨论今天的对手戏中,林阅微暂时忘记了这些烦恼的事情。   这一僵持便到了现在。   【系统消息:西顾撤回了一条消息】   林阅微心里冷笑,说:很好。   她不知道顾砚秋发的什么,发的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态度,道歉就道歉,吵架就继续吵,发个消息又撤回是什么意思?轻侮她吗?还是表示她的不屑?   林阅微在输入框里随便键入一串字符,也点了撤回。   不就是撤回么?跟谁不会似的。   顾砚秋刚下班,正在去外面应酬的路上。她今天已经无数次点开和林阅微的对话框,生怕错过她的消息。她想:林阅微那么傲气的一个人,万一看到她好一段时间不回复,大概会产生自己不想原谅她的误解,所以她时不时就要点开看一下。   林至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说:“小顾总。”   顾砚秋心不在焉地回答:“怎么?”   林至:“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   没有信息,顾砚秋把手机屏幕扣在膝盖上,冷冰冰地说:“没有,你想多了。”   林至:“……”   按照他对顾砚秋的了解,这种反应只可能是……   林至:“你是不是和对象吵架了啊?”   顾砚秋就奇怪了,她是把“和林阅微吵架”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吗?怎么连林至也看出来了。顾砚秋继续冷冰冰地说:“不是。”   林至弱弱地“哦”了一声,说:“如果是吵架的话,不要闹得那么僵,伤感情。”   顾砚秋烦躁地想:怎么每个人都要挑她的不是,是她要闹僵的吗?是谁先挂的她电话,是林阅微自己无理取闹不可理喻。   红灯,林至在路口停下,后视镜里觑着她的神色,说:“顾总,你是……攻吗?”   顾砚秋:“???”   什么玩意儿?   林至拜他那位女朋友,不,现在应该说是未婚妻所赐,不但磕了林邵的cp,还磕同人文,对里面的名词了解得面面俱到,像顾砚秋这样的,他个人以为是冰山霸总,一般都是充当攻的角色。   顾砚秋皱眉:“什么意思?”这个话题她是不是在什么时候和林至讨论过。   林至说:“就是在两人关系中占据主动的那方,或者说……咳,那什么的时候在上面的那个。”   顾砚秋说:“哦。”   她想:我要是占据了主动关系林阅微还能挂我电话吗?至于那什么,她们俩还没那什么呢。   于是顾砚秋回答说:“没有,我不是。”   林至:“!!!”   夭寿了,万万没想到小顾总居然是个受。   他的震惊表现得太过明显,以至于顾砚秋不得不追问道:“你怎么这副表情?”   林至摇头说:“没什么。”   面前的灯绿了,林至将车开过路口。   林至可能是想起了他和未婚妻吵架的种种经历,开了段路,忍不住又提起这话茬,道:“在情侣关系里总有一个人要先妥协的,你看我们做男人的,平时宠着女朋友比较多,吵架的时候能让就让着点。像你……”   顾砚秋打断她:“我没和女朋友吵架。”   林至:“……”   得,这话聊不下去了。   顾砚秋低头摆弄手机,她手已经按在返回键上了,就看到和林阅微的对话框里突然吐泡泡似的冒出来一条消息。   【两个木:呵呵呵呵呵呵额呵呵呵】   还没等她开始思考,眼前一花。   【系统消息:两个木撤回了一条消息】   顾砚秋一拳捶在了身边的座椅上。   好,非常好,耍她是吧?   死不悔改。   林阅微来了个原样撤回,心里却没有预料之中的舒坦,反而更堵心了。她朝王圆圆喊道:“水。”王圆圆拿过来水,她满眼戾气地把手机丢回王圆圆怀里。   王圆圆懵逼脸:“哎?”   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看了个手机突然火气这么大了?   表演指导迟老师走了过来,正好瞧见这一幕,奇道:“怎么了这是?”   林阅微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鞠躬:“迟老师。”   迟老师:“心情不好?”   林阅微笑了笑:“没事,压力有点大。”   迟老师说:“熬过这几天就好了,杨导请吃饭,去不去?”   林阅微说:“去,我去换个衣服。”   杨啸请了剧组的主要主配角吃晚饭,剧组拍摄气氛很好,大家伙感情都不错,热热闹闹地吃晚饭,林阅微和屈雪松关系近,在剧组担任的角色咖位也相近,自然被安排到了一起。   屈雪松在她脸上打量了一圈,说:“你这两天很不对劲啊。”   林阅微给她倒了酒:“有点烦心的私事。”   屈雪松弯了弯眼睛:“介意告诉我吗?”   林阅微抿唇直言道:“抱歉,不大方便。”   屈雪松露出受伤的神情,但是明显能让人看出来很假,捧着心说:“我好伤心啊。”   林阅微被她逗得乐了一下:“伤心什么?”   屈雪松说:“伤心你没有福气,不能接受我的开导呀。”   林阅微小声:“哈哈哈。”   因为流言的缘故,她们俩在席上有点惹人注目,屈雪松逗完她以后便向导演、制片、表演指导等人举起了杯子,“杨导、迟老师、方老师,我敬你们一杯。”   被敬酒的几人纷纷举杯。   席上气氛融洽。   林阅微敬过了一轮,灵台尚且清明,她要敬第二轮的时候屈雪松按住了她的手腕,摇头,压低声音责备道:“这里不是你买醉的地方,收回去。”   林阅微被她的眼神镇了回去,心虚地辩解道:“我没有想买醉。”   屈雪松眉目是笑的,眼神却是冷的:“这样最好。”   她把一旁的茶壶拿过来,取了一只干净的杯子,说:“喝茶。”   “……”林阅微果然没有再喝。   她有点怕这样的屈雪松。   屈雪松酒量好得惊人,一顿饭吃完一点儿醉态都没,最后还负责分配好喝醉的、喝得半醉的人,一个个安全地送回住宿的酒店,半点没有架子。   林阅微越看到她的这一面,就越承认这个人的魅力所在,接着便替她愤慨那么多不了解她的人通过流言对她的恶意中伤。   “这么看着我干吗?”屈雪松回头看到她的眼神,笑着说,“我会以为你喜欢上我了,我要求很高的。”   林阅微:“啊?”   屈雪松拍拍她脑袋,说:“走了。”   现在和以前关系不同了,林阅微不用老是躲着避着她,她们住在酒店同一层楼,从剧组过来就是同一辆车,走的时候自然也是同一辆,当然,王圆圆是跟在车上的,她始终不放心屈雪松,尤其是在喝了酒的情况下,万一屈雪松色心大发,来个酒后乱性,一切都晚了。   屈雪松送林阅微回房间,到门口就准备回去了,林阅微却突然叫住她:“屈老师。”   屈雪松挑了一下好看的眉头:“嗯?”   林阅微:“进来坐一下吗?”   屈雪松瞬间邪恶脸:“哇,不怕我对你做什么吗?”   林阅微笑:“别玩了屈老师,我有事想问你。”   屈雪松整段垮掉,说:“好吧。”   屈雪松进来了,林阅微给她搬了个张凳子,自己坐在床上,从兜里摸出手机看了下时间,锁屏,接着将屏幕倒扣在了床上。   “屈老师,你不要怪我唐突。”林阅微做了个预热。   “不怪,说吧,在这里呆久了别人又要以为什么了。”   “屈老师……”林阅微大拇指将其他指节挨个儿掐了一遍,胸口随着稍稍加快的呼吸微微起伏,鼓起勇气,抬头,和她四目相对,“你喜欢我吗?”   “……”屈雪松神情顿时变得相当复杂。   林阅微诚恳地说:“我……我不是自恋,也不是别的什么,就是想知道一个答案,你只要告诉我就好了。”   屈雪松先是酝酿了一个笑容,然后见到她无比认真的神色,启唇问道:“这个问题对你很重要?”   “嗯。”   “好吧,那我不逗你了。”屈雪松用同样的认真回她,“喜欢,但不是你现在大脑里想的那个喜欢。”   “我想的是哪个喜欢?”林阅微刨根究底。   “情爱的喜欢,没有,有姐姐对妹妹的喜欢,朋友对朋友的喜欢。”屈雪松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目光里带着一丝慈色,说,“满意了吗?”   林阅微朝她鞠了一躬:“谢谢。”   她松口气的态度过于明显,屈雪松忍不住问她:“你是不是心里想这件事情很久了?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自恋啊?”   “不是。”林阅微朝她吐了吐舌头,说,“就是今天突然想起来了,问个清楚。”   屈雪松笑了下:“小孩子就是小孩子。”   林阅微说:“屈老师,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睡觉了。”   屈雪松震惊了:“这就赶我走?”   林阅微此刻都敢蹬鼻子上脸了,把屈雪松刚说的话还了回去,笑着说:“你说会有人说闲话的,而且真的不早了,睡觉吧,晚安。”   她连推带搡地把屈雪松“赶”了出去,小步跑回来,紧张地打开锁屏界面的手机,里面赫然是打开的录音app。林阅微按了停止,点开录音文件,清晰地听到那句:情爱的喜欢,没有,有姐姐对妹妹的喜欢,朋友对朋友的喜欢。   成功了!   把这个证据给顾砚秋,就不信她还东想西想的。   林阅微点开了顾砚秋的对话框,上面显示的还是几个小时以前自己撤回信息的系统消息。   两个木:我有证据了   删掉。   两个木:为什么不给我回消息   删掉。   两个木:我今天弄了一段录音,你听听你自己是不是在无理取闹   删掉。   两个木:吵架没意思,我们和好吧   林阅微把对话框里的字删了个一干二净,又听了一遍录音,在电脑和U盘里各自备份,生怕来之不易的证据消失了。   顾砚秋真讨厌啊,说不理人就不理人。   睡前,林阅微想。   ***   程归鸢在替顾砚秋出了主意以后,晚上电话跟进最新进展。   “和好了吗?”   “没有。”顾砚秋心烦意乱,已经在床上躺下了,晚上在局子上喝酒喝得头疼,更不想提头疼的事情,“我先睡了,晚安。”   程归鸢:“喂?”   不应当啊,她纵横情场这么多年,还没有失手的时候,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程归鸢实在操心这位二十五,不,现在已经二十六了的大龄初恋好友,第二天直接去了顾砚秋公司,听说她在自己走后把消息撤回了简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程归鸢捂着心口:“我迟早要被你气死。”   顾砚秋说:“速效救心丸要不要。”   程归鸢说:“不要。”   顾砚秋“哦”了声,看文件去了。   程归鸢头脑风暴,给她想新的主意,刚开了个头,顾砚秋就说:“算了,后天她就杀青了,我懒得和她打字。”   “懒得?”程归鸢毫不留情地戳穿她,“是抹不开这个面子吧?”   顾砚秋摊手,潇洒道:“随你怎么说。”   程归鸢唇角玩味地勾着:“顾总,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能装逼啊?脸上潇洒,其实心里在滴血吧。”   顾砚秋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程归鸢适时地收敛:“冷静两天也好,就你们俩针锋相对的样子,聊可能也聊不开,但是她杀青你一定得去机场接啊,这个机会再错过了,你就等着继续冷战吧。”   顾砚秋阴着脸,说:“知道了。”   程归鸢:“手机给我。”   顾砚秋:“不给。”肯定又是给林阅微发一些话,她就是不想服输。   程归鸢叹了口气:“犟的你,我不发,给你设置个提醒事项,免得你忙起来忘记,有很多事都是小事,但是小事积累起来就是大事了,去接人,听见没有?”   顾砚秋不情不愿道:“知道了。”   她心里分得清轻重缓急,人是一定要去接的。   程归鸢设置好了提醒事项,没返回界面,直接递给了她,顾砚秋往上看了一眼:重中之重——接不到机女朋友就跑了,赶紧发消息问航班。   顾砚秋:“……”   程归鸢:“你什么时候下班?”   顾砚秋:“十二点。”   程归鸢往沙发上一坐,摸出手机上网:“那我等一会儿,中午一起吃午饭。”   顾砚秋:“好。”   ***   杀青戏拍摄的这天一早,林阅微摸到手机,照例点开了微信,却意外地发现了顾砚秋的信息。   【西顾:回家的航班告诉我】   林阅微唇角忍不住往上翘,言辞冷漠地回复:【X航XXXX】   之后就没有回复了。   周三晚上杀青宴,剧组所有人员参加。   林阅微在微博上发了九宫格。   林阅微V:   【#迷雾都市#杀青啦,感谢各位的付出,爱你们@迷雾都市电视剧官博……@屈雪松@秦黎……[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   顾砚秋用小号点开照片,一张一张翻,在最后一张发现了林阅微和屈雪松勾肩搭背面对镜头剪刀手的合照,很二很亲密,气得没给这条微博评论和点赞。   周四一大早,天还没亮,林阅微就带着助理王圆圆从酒店出发奔赴机场,定的当天最早的一趟航班。林阅微宿醉,头晕脑胀,在飞机上睡了一路,下来的时候脚步虚浮,王圆圆在旁边扶了她一把。   顾砚秋发出来第二条信息:   【西顾:到了吗?】   【两个木:到了】   【西顾:我在X号出口,穿的黑色裤子,黑色风衣,马丁靴】   林阅微拿了行李,从出口出去,一眼就看到人群中站着的顾砚秋。她气质和外貌都太出众了,由不得她不把目光投向她身上。   顾砚秋是不是瘦了。   林阅微突然想。   王圆圆低声说:“微微,我先走了。”   她不傻,不会看不出来她们俩之间诡异的气氛。   顾砚秋一声不吭地上前接过林阅微手上的行李箱,沉默地向前走去,林阅微同样沉默地跟上。   作者有话要说:   林阅微:我怕你生气,特意把屈雪松放在最后一张,你居然不懂我!   顾砚秋:你明知道我讨厌她,还要把屈雪松放在最后压轴!   屈雪松:关我什么事,妻妻俩吵架总要带上我干什么   程巨冤:要不我俩凑活过吧,冤屈cp﹁_﹁   不知道为什么写主角吵架我好嗨森啊╰(*°▽°*)╯ 第102章   见面之前,林阅微想, 要不她就认个输, 先跟顾砚秋说句话, 不要再闹得这么僵了。谈恋爱她以前是没有经验,但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情侣之间忌讳不把话说开, 冷战,道理她都懂,但是见到顾砚秋的那一刻,她就忘记了这些道理,一门心思等着顾砚秋开口。   自己出去拍戏这么久,黑了也瘦了,她难道看不出来吗?   正巧, 顾砚秋也是这么想的。   两个人谁也拉不下脸主动开口,于是从出口僵持到了停车场。   在快走到车子跟前的时候,林阅微快走了两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快走这两步, 就是一口气憋在心里, 赶在顾砚秋给她拉开副驾驶车门之前, 坐进了后座。   顾砚秋唇锋绷成锋利的直线。   顾砚秋把林阅微的行李箱放好,一言不发地坐进了驾驶座,兜里的手机响了一声,她拿出来一看。   【两个木:去我家】   【西顾:ok】   林阅微想:都这么长一段路了,你都不跟我说话?是不是当作我没脾气了。   顾砚秋想:蹬鼻子上脸,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两人用手机短暂交流,顾砚秋开了语音导航,系统音提示:“准备出发……”听到熟悉的志玲姐姐的声音,不知怎的一阵心烦,厌屋及乌,连林志玲也不能让她心情变得好一点儿。   顾砚秋启动车子,林阅微在后座给冉青青打电话。   “妈。”林阅微对着冉青青一如既往的亲密,“我现在在回家的路上。”   冉青青傲娇道:“我让你回来了吗?个不孝女,一去就是好几个月,现在知道回家了。”   林阅微软声道:“我错了嘛,家里准备啥好吃的?”   冉青青说:“没有。”   林阅微笑着说:“你知道骗不了我还骗我,我闻到香气了我跟你说。”   冉青青:“你就瞎编吧,我说了没给你做就没给你做,别回来啊,我出去吃饭去了,家里没人。”   看穿一切的林阅微:“哈哈哈哈。”   冉青青:“能不能给你妈点儿面子?”   林阅微:“给给给,那我先回家等你。”   反正已经暴露了,冉青青:“好嘞,我给你买了大闸蟹,你不是喜欢吃黄儿么,我昨晚上尝了几只,都是黄儿。”   林阅微问:“爸给你剥的吗?”   林阅微竖起耳朵。   冉青青说:“对啊,不然我还自己剥吗?”   林阅微说:“好的。”   冉青青道:“好的什么好的,阴阳怪气,你拍戏拍傻了吧。”   林阅微:“……”这么理直气壮,她都快怀疑前阵子发现不对劲的自己是不是记错了。   冉青青没有任何停顿地无缝切换话题:“你老婆呢?跟你一起来吗?”   林阅微抬头望去,顾砚秋跟若有所感似的,从上方的后视镜和林阅微对上了眼神,两秒钟过后,林阅微先移开目光,轻轻地说:“嗯。”   冉青青:“来就是来,不来就是不来,嗯个什么劲,你害羞啊?”   林阅微低头,依旧是很低的声音,说:“不是。”她怕顾砚秋发现她在谈论她,但又想让她知道。世上没有一个人是一个人肚子里的蛔虫,什么都不说,另一个却什么都知道。   直到林阅微挂断电话,顾砚秋没有发现她的异样,或者发现了没有作声。   中途等了几个红灯,顾砚秋两眼目视前方,再也没有朝后面的林阅微看过。   车停进林宅。   顾砚秋来这里的次数很多了,去后备箱搬出来行李箱,轻车熟路地往房子走去,林阅微跟在她三步之远的地方。冉青青在厨房里没听到汽车声,等两人进了门才发现,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水迎了出来,冲着顾砚秋就过去了。   “行李放在客厅就好,晚点再收拾。”   “累了吧?”   “喝水还是喝饮料?”   顾砚秋温和地笑着:“阿姨,我自己来就行。”   冉青青:“好好好,你自己来,要什么跟妈说。”   在旁一直被冷落的林阅微鼻子酸涩起来,说:“妈,你还管不管我了?”顾砚秋不理她,她亲妈也不理她,她在这个家里还有什么意思。   “管啊,怎么不管了?”冉青青说,“自己去倒杯水,等着吃饭。”   林阅微:“……”   余光瞧见顾砚秋唇角微微一翘。   林阅微心里委屈地想:笑什么笑,这个关头你还幸灾乐祸。到底你和谁才是一头的。   冉青青目光在两人中间扫了一会儿,疑惑地说:“你们俩怎么了?”   不是说在一起了么?怎么跟上回见面一样,不冷不热的。   林阅微&顾砚秋异口同声道:“没什么。”   鉴于冉青青没见过她们俩正常在一起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所以一时竟也没瞧出来她们俩是吵架了,她说:“你们俩自己玩自己的,我去做饭,还有个把小时吃饭,别跑太远了。”   顾砚秋没说话,林阅微说:“好的。”   冉青青回厨房了,她在这里短暂搅动起来的名为“热闹”的气氛倏忽不见,只剩下了一片死水。   林顾二人各占着一张沙发,低头玩手机。   林阅微打开了微信,在和顾砚秋的对话框里来回删改着消息。顾砚秋则点开了图册,那里面存了她所能见到的林阅微的照片,有一些是私人珍藏,林阅微自己拍给她的,没吵架之前,比如在剧组灰头土脸但是透着别样的帅的照片,比如早晨起来睡眼惺忪的自拍……   顾砚秋点着照片的手指轻轻一蜷,指腹在照片里林阅微的脸上微微蹭过。   林阅微站了起来。   顾砚秋朝她望过去,林阅微端着手机,在上面点了一下。顾砚秋手机屏幕通知栏出来一条消息,她点开:   【两个木:跟我来】   顾砚秋跟着她出去,去了离大宅十几米远的家庭健身房,占地面积很大,里面的器械一应俱全。沙袋、拳套、脚靶、护具……   两人在中间的空地上坐下,林阅微依旧没说话,在屏幕上点了两下,一板一眼地将手机递了过来。   顾砚秋看见是个录音文件,点了开始。   -屈老师,你不要怪我唐突。   林阅微的声音,顾砚秋挑了挑眉,林阅微仰着下巴。   -不怪,说吧,在这里呆久了别人又要以为什么了。   顾砚秋对屈雪松的厌恶已经到了听到她声音就要皱眉的地步,她想:林阅微给她这个是什么意思。   虽然讨厌,却还是耐心地听了下去。   -屈老师,你喜欢我吗?   顾砚秋脸一沉。   -喜欢,但不是你现在大脑里想的那个喜欢。   要到了,林阅微神色又傲了些,眼睛斜着顾砚秋,看她还有什么话说。   屈雪松在录音里说:情爱的喜欢,没有,有姐姐对妹妹的喜欢,朋友对朋友的喜欢,满意了吗?   顾砚秋把整段录音都听完了,面沉如水。   林阅微张了张嘴,发现太久没说话嗓子有些哑,她清了清嗓子,快用鼻孔看她,说:“现在你相信我了吗?”满脸就写着五个字:快给我道歉。   要问顾砚秋听完这段录音什么感觉,她什么感觉都没有,她是不相信屈雪松说的任何一个字的,她从心底就是戴着有色眼镜看对方,她承认了。唯一的感觉就是林阅微给她录这段音,有点可爱,但是这一点可爱也被林阅微的语气给破坏掉了。   这么久了,她都不知道自己在生气什么,顾砚秋皱着眉说:“我没有不相信你。”   “你没有不相信我你发那么大火干吗?”   “我生气是因为……”顾砚秋回想了一下,她的火气是从什么地方开始的呢?是林阅微站在屈雪松那边开始的,是从她说自己添乱开始的,算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林阅微根本不懂。   放在以前顾砚秋肯定会直话直说,但是现在,犟劲儿上来,嘴跟锯嘴葫芦似的,一个字不往外蹦。   林阅微却把她的沉默当作是理亏:“没话说了吧?”   顾砚秋抬头看了她一眼,分明是不服气的样子。   林阅微一副我早猜到的神情,起身去拿了两套护具过来,丢给顾砚秋一套:“你应该练过吧,我们俩打一架,谁输了谁道歉,然后这件事就此揭过不提,谁也不许翻旧账,行不行?”   顾砚秋先是震惊住,然后琢磨了一下,冷冷地应下:“行。”   既然她们俩谈得牛头不对马嘴,又谁都不肯先低头,这样的方法确实也不错。   护腕护膝,绑好以后分别热身,林阅微在剧组拍戏的时候和教练学过一阵格斗和擒拿,再加上以前的基础,她自认应该不会输给顾砚秋,不知道顾砚秋是练什么的,平时捏她胳膊感觉很结实。   林阅微把头部护具戴好,手指关节拧得咔嚓响,说:“你先我先?”   顾砚秋非常君子风度地把手上的绷带再缠紧了两圈——她没有戴拳套的习惯,说:“你先。”   林阅微冲了出去。   什么小说里的高手对招都是骗人的,等对方冲到面前再反应,没几个现代人能躲得过对方的攻击,所以在林阅微冲过来的时候,顾砚秋立刻做了一个后退的动作。   等她看清身前的人的时候,林阅微已经一掌劈到了她面前,是照着她锁骨来的,顾砚秋把后退的动作延续得更长,眼神一厉,抬手去抓林阅微的那只手腕。   顾砚秋指腹刚蹭到林阅微手腕温凉的皮肤,那只手已经移开,肩膀朝她撞了过来,速度非常快。   顾砚秋眼看躲不过了,肩膀和她肩膀直接碰上,她抬起胳膊,林阅微也抬起胳膊,两条小臂在空中撞了一下,同时退开一步。   顾砚秋这次没再让她先,没站稳,脚往后一蹬,就直接窜了过来。   顾砚秋打架也太帅了吧,林阅微久违的滤镜上线,开了个小差。   愣个神的功夫被顾砚秋拉住了胳膊,她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一个趔趄,接着便腾空而起,顾砚秋把她掀了起来,肩膀往上一顶,眼看就要一个过肩摔把她摔下去,中途停下了,锁着林阅微胳膊的两只手把她给放了下来,目光沉沉地望着她。   林阅微说:“不要你让。”   顾砚秋面无表情地说:“我手刚抽筋了。”   林阅微气死了,说:“再来。”她刚刚走神了。   顾砚秋方才没看出她的走神,以为林阅微是个只有花架子的战五渣,真打起来才发现不是那样的,顾砚秋抬手险险挡住了林阅微侧踢过来的一脚,她要是再慢一点儿,这一脚就要踢在她脸上了。   顾砚秋把她的脚按了下去,林阅微接着就是一记飞踹,冲过来的时候整个人腾空拔高了两三尺,顾砚秋生生挨了这一脚,朝后倒退了几步。   林阅微护具下的唇角勾起一个小小的挑衅的弧度。   顾砚秋也被激起了斗志,舔了舔唇瓣,说:“再来啊?”   据顾砚秋观察,林阅微练的主要应该是跆拳道,很依赖腿法,出腿漂亮果断,但是在跆拳道又掺杂着擒拿和格斗。她嘴角弯起一个微不可觉的弧度,更多的时候都是防守多于进攻,不太用腿,制造她腿脚功夫不行的假象,逼得连连败退。   林阅微瞅准机会,右脚高高抬起,一个标准的下劈,冲着顾砚秋肩膀去的,顾砚秋倏地侧身,用胳膊架着林阅微的这条腿往旁边一推,在她小腿内侧一记手刀劈了上去,接着用了一个和林阅微才用过不久的前踢,当胸一脚,把林阅微踹出去三四步。   林阅微撤回腿的时候脚在地上点了一下,吼道:“你这个人怎么那么奸诈啊?”   顾砚秋一笑:“兵不厌诈。”   林阅微从鼻腔里哼了一声。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眼看好转了不少,顾砚秋解了解手上的绷带,重新缠了一圈,说:“还来吗?”   林阅微望着她小臂上流下来的汗,想:不打了,我们和好吧。   念头一起来,便风驰电掣地涌到了她舌尖,不说不行了。顾砚秋温和笑眼望着她,林阅微小声嘟囔了句什么,抬脚朝顾砚秋迈去了一步。   放在椅子上的手机响了,林阅微收回脚步,朝墙角走去,顾砚秋跟着走了过去。   林阅微一看来电显示:邵雅斯。   林阅微:“……”   顾砚秋:“……”   林阅微看了一眼顾砚秋寒着的脸,在挂断和接起来之前纠结了一番,选择了接起来,毕竟邵雅斯没惹她。但是为了顾砚秋,林阅微按了免提。   这样顾砚秋总不会怀疑什么了吧。   林阅微:“邵雅斯,怎么了?”   邵雅斯奇怪道:“怎么突然叫我全名了?”   林阅微说:“突然一时兴起,就叫全名了。”她干笑了一声,“哈哈哈。”   奇怪,她为什么要心虚。   邵雅斯也跟着哈哈哈几句,说:“你是不是杀青了呀?我今天早上起来看到你的微博了。”   林阅微回答:“是啊。”   邵雅斯说:“我明天有空,请你吃饭啊?我们俩好久没见过了。”   顾砚秋听不下去了,走到了一边,靠着一个蝴蝶机坐了下来,什么好久没见,上回还去探班了,自己还快三个月没和林阅微见面了呢,怎么不见她对自己热情。   林阅微把话筒按住,问顾砚秋:“你明天有空吗?”   顾砚秋冷冷地回:“关我什么事?”   林阅微压低声音:“你吃枪药了?”   顾砚秋没说话。   她何止吃枪药了,她是吃炸弹了。   邵雅斯问:“你在和谁说话吗?”   林阅微说:“没有,我自言自语呢。”   顾砚秋随手抓了一个练跆拳道的脚靶,往林阅微脚下一丢,林阅微被吓了一跳,瞪了她一眼。   邵雅斯又问:“明天有没空呀?”   林阅微想了想,说:“有空,时间地点呢?”   邵雅斯高兴地说:“我发到你微信上。”   林阅微说:“好。”   匆匆挂断了电话。   林阅微把脚靶捡起来放回原位,说:“你又生什么气?我都开免提了你还要怎么样?”   顾砚秋火大说:“没生气。”   林阅微也上火道:“你有话就直说,阴阳怪气的有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想让我跟邵雅斯和屈雪松绝交,是的话你说啊。”   顾砚秋:“不要跟我提这两个名字!”   林阅微:“你——”她太阳穴跳了跳,压着嗓子说,“真是疯了。”   和好个屁,这副鬼样子,谁愿意和她和好。   以前的顾砚秋明明不是这样的,这是怎么了?   林阅微想到了另一个可能,缓了缓自己的脾气,柔和语气道:“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烦心的事情了,跟我说说?”   顾砚秋两只眼睛就那么看着她,良久,哑着声音问:“还打吗?”   林阅微:“啊?”   顾砚秋吼了一声:“还打吗?”   “打。”林阅微吼回去,“你说话这么凶干吗?”   顾砚秋一手撑地,弹了起来。   林阅微:“这次让你……”   她话还没说完,顾砚秋已经飞起一脚踹了过来。   林阅微眼睛看见了,肌肉却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这一脚起码用了顾砚秋五成的力,踢上护具的那一刻林阅微就知道,自己这下要完。   林阅微被踹得一直往后退,直到腰撞上了旁边的架子,手扶了一把才勉强稳住身形。   靠!   林阅微气炸了:“你来真的?”   顾砚秋冷漠地掀了一下眼皮,说:“不然呢?”   她现在就想让林阅微乖乖地给她道歉,低头、认错!   林阅微拍了拍胸前的护具,里边还隐隐作痛,冷笑:“好,来真的就来真的。”   林阅微比方才更快,冲过来又是一个横踢,顾砚秋用手挡了,但是还是被踢得往一侧歪了歪身子,林阅微没等她站稳,刚踢完的那只脚落下来,转了个身,借着弹跳的力度接着猛地一个后摆踢在了顾砚秋护具挡着的侧脸上,同样用了五成的力气。   顾砚秋被踢得倒在了地上,滑出去一米。   林阅微吼道:“邵雅斯,我就提了,怎么样吧?!”   “ci——”顾砚秋只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囫囵咽了下去,手在地上拍了一下,鱼跃而起,弯腰朝林阅微撞了过来,林阅微有防备的情况下还是被她两手抓住了腰,举起来,接了一个背摔。   林阅微砸在地上的时候,感觉五脏六腑都跟着移了位。她躺在木板上咳了一会儿才感觉自己还活着,接着就怒火就蹭蹭蹭涌到了脑门。   林阅微双脚勾住顾砚秋的脚往后一拉,接下来的场面便完全失去了控制。   锁、绞、劈、缠、拧,拳脚功夫变成了摔跤。   不知道什么时候终于安静了下来。   两人放开禁锢彼此的手脚,并排躺在了地上,林阅微热死了,撸了几下头上的护具摘不下来,顾砚秋坐起来,帮她摘了下来。   林阅微说:“谢谢。”   顾砚秋看了她一会儿,把身上的护具都解了下来,重新躺下。   林阅微问她:“疼不疼?”   顾砚秋反问她:“你疼不疼?”   林阅微呲着牙乐了一会儿,胳膊肘怼了她一下,说:“当然疼,你知不知道我是你女朋友,你用这么大劲?”   顾砚秋抿着唇说:“三成。”   林阅微“哦”了声,说:“我只用了两成。”   顾砚秋手枕在脑后,偏过头看她,嘴角噙笑,说:“吹牛。”   她知道林阅微没有用全力,两人虽然气狠了,但是毕竟不是仇人,收着力的。但这个力再收着,也不可能只有两成,两成力能把她踢倒在地上吗?她还没那么弱不禁风。   林阅微哼笑了一声,说:“不信算了。”   顾砚秋没说话。   林阅微也偏过头,顾砚秋却在这个时候把脸转了回去,林阅微强行把她脸扳了过来,顾砚秋睁圆了眼睛看她。   林阅微闭眼吻了过来。   刚刚出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汗,林阅微身上还带着运动过后的高温,呼吸都比平时热,掠过脸上皮肤的时候,几乎让人感觉到灼伤。   林阅微不费力气地舔开了顾砚秋的牙关,找到了期盼已久的伙伴。   顾砚秋侧身过来,手牢牢扣住了林阅微的后脑,另只手五指插进她的发丝里,轻柔地抚着。   正午的阳光透过落地窗透进来,照见热切拥吻在一起的两个人,三个月未见的思念全都融化于这个精疲力尽后用力的亲吻里,什么都不必提了。   我们贴在一起跳动的心脏告诉我们拥有同样的心情。   分开时,两人额头相抵,目光晶亮,鼻尖蹭着鼻尖,温情从心底漫到了嘴边,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   林阅微轻吻了她一下,唇贴着她的唇:“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不吵了,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还没和好完,明天继续~   问题还没解决,阶段性来,不捉急   没分出胜负可惜了,以后劳斯莱斯幻影可怎么办啊,当然是在劳斯莱斯幻影里面打辣!   林攻冲鸭 第103章   林阅微:“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不吵了, 好不好?”   顾砚秋听到这句话, 突然一阵难以言喻的委屈涌到了心底, 她不清楚自己自己在委屈什么,但是林阅微姿态放到如此地步, 这场架再吵下去, 有害无益。   顾砚秋眼眶发酸,赶在林阅微发现之前抱住了她,让眼眶里还未来得及蓄积的眼泪流了回去。   林阅微感觉到怀里软化的身体,动情地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认真道:“我知错了,不该对你发脾气。”   顾砚秋说不出话,一说话她绝对会哽咽, 不想让林阅微看到自己这么软弱的样子。   这个她一点都不像她。   两人静静地在一起抱了很久。   直到一边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林阅微一个激灵,事先紧紧牵住了顾砚秋一只手,再去看自己的手机, 看见来电显示的时候松了口气, 是她妈妈, 不是邵雅斯和屈雪松之一。   她看了一眼顾砚秋,顾砚秋清了清嗓子,说:“接吧,我估计要吃饭了。”   林阅微接了电话,果然是。   冉青青问:“你们俩干吗去了?楼上楼下都不见人?”   林阅微说:“隔壁健身房。”   冉青青道:“去健身房干吗?妖精打架啊?”   林阅微说:“不是快吃饭了么, 过来消化消化,中午能多吃点。”   冉青青说:“赶紧回来吃饭,菜都凉了。”   “来了。”林阅微将电话挂了,拉着顾砚秋从地上起来,说,“我妈叫我们俩吃饭。”   “嗯。”顾砚秋点头,“我听见了。”   “那走?”   “嗯。”   林阅微和顾砚秋手牵着手回去,屋外阳光明媚,林阅微刚和顾砚秋和好,可谓是落下了心头最大的石头,放松得不得了,她回头看顾砚秋,露出灿烂的笑容。   顾砚秋先是愣了一下,才浅浅地弯了一下眼睛。   林阅微凑过去亲了她一口,从余光瞥见顾砚秋头发丝都在发光,遂扣住她的腰将顾砚秋压进自己怀里,把这个吻加深下去……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啊。”冉青青大喇喇站在离两人几步远的地方,观赏得差不多了才出声提醒二人。   林阅微脸皮厚点,毕竟是对着亲妈,顾砚秋就不行了,脸十分不客气地腾地红了起来,林阅微把顾砚秋挡在自己面前,嗔道:“妈——”   冉青青用同样拉长了的语调回她:“女儿——”   林阅微:“你……”   冉青青:“进来吃饭。”她上下瞟两人一眼,才发现她们两个身上灰尘仆仆的,皱眉道,“脏死了,你们俩干吗去了?”   “就随便锻炼了一下。”林阅微感觉了一下方才被揍过的地方,觉得这一场架打得十分值。   今天是工作日,林爸爸在公司吃午饭不回来,中午就冉青青、林阅微、顾砚秋三个人。冉青青去酒柜拿了瓶白葡萄酒开了,顾砚秋婉拒说:“阿姨,我下午还要上班,不能喝酒。”   冉青青:“喝一点没事的。”   顾砚秋:“我还要开车……”   林阅微适时地笑着接上:“我下午送你去,反正我也闲着没事。”   冉青青看她一眼,说:“那你不喝了?”   林阅微:“……”   冉青青说:“我让家里的司机送你。”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顾砚秋再拒绝就是失礼了,于是斟了一个杯底,三人都举起杯子,先恭喜林阅微杀青,再恭喜两人修成正果。   林阅微笑得开心,顾砚秋却有些力不从心。   冉青青眉头微不可觉地蹙了一下,目光在两个人之中打了个转,没说什么。   桌上盛了一大盘大闸蟹,林阅微主动充当了剥蟹的角色,一只蟹掰两半,一半给冉青青,另一半……她问顾砚秋:“介意一起吗?”   顾砚秋摇摇头。   林阅微便给两人一人一半,她把中间的蟹黄挑出来,放到了顾砚秋碗里:“趁热吃。”   冉青青挑了挑眉,依旧没说什么,看在她这个缺心眼的女儿终于有了对象的份上,她暂时屈居一下第二也是没关系的。   顾砚秋可能是太久没有吃过大闸蟹,动作很生疏,又很注意形象,林阅微把腿肉都给她挑出来了,她还和方才林阅微给她的一半较劲。   林阅微给她剥第二只,顾砚秋连忙说:“你自己吃,我吃不完。”   林阅微便将这只给了她妈妈。   冉青青啧了一声,叹着长气说:“媳妇儿不要的才给老娘吃。”   顾砚秋埋下头,耳朵又红了。   林阅微低声说:“戏过了啊。”   冉青青哈哈笑了。   林阅微去盥洗室暂时把手洗干净了,想先吃两口菜,回来路过顾砚秋的时候伸手勾住她耳边散下来的一小撮头发,塞到了耳后。   顾砚秋习惯性的:“谢谢。”   林阅微:“没事,要我给你拿个小发卡么?”   顾砚秋摇头。   林阅微就坐在了她旁边,一瞧她妈妈,冉青青一只手捂着脸一副牙疼的表情。   林阅微给她使了个眼色,意思是顾砚秋脸皮薄,让她不要逗她,冉青青和她默契一百分,放下筷子比了个“OK”的手势,表示她懂的。   风平浪静的一顿午饭吃完,林阅微邀请顾砚秋上楼睡个午觉休息一下,顾砚秋轻轻地摇头拒绝道:“我上午请假,耽误了不少事情,下午得早点去。”   林阅微撇了撇嘴,让司机送顾砚秋去公司,顾砚秋上了车,林阅微跟着坐了上来。   顾砚秋疑惑:“你……”   林阅微嘴角上扬,说:“我送你去公司啊。”   顾砚秋微微笑了下,说:“好吧。”   林阅微看她的笑容有点疲惫,脸色也不是很好,说:“你是不是累了啊?”   “有吗?”   “有啊。”林阅微关心地说。   顾砚秋捏了捏眉心,说:“可能是喝了酒,有点醉了。”   林阅微皱眉:“你一共才喝了那么一丁点儿。”酒量这么不好的吗?那还经常跑出去应酬,   顾砚秋轻轻地拧了一下眉头,说:“可能有点困?昨晚没睡好。”   林阅微问:“为什么没睡好?”   顾砚秋抿着唇朝她望去一眼。   林阅微立马把这个话题揭过不提,为什么睡不好,还不是吵架的缘故,再说估计又要翻旧账。林阅微体贴地捏了捏她的后颈,把她带着躺下来枕在自己腿上,说:“那你路上睡会儿。”   司机还在前面,顾砚秋不好意思,挣扎着要起来,林阅微眼疾手快地提前按住她肩膀,说:“别动,乖乖睡觉。”   顾砚秋被她按着起不来,司机眼观鼻鼻观心,一个眼神都没往后面给,顾砚秋只好就着这样的姿势闭眼躺了一路。   之所以没说睡一路,是因为顾砚秋根本就没睡着。事实证明,强行和好是没有用的,她心里过不去那道坎儿,她还在生林阅微的气,这个气不是她道一句歉,说一句好话就能抵消的。   她想要的更多,她思考了一路,却不知道自己到底还想要什么。   林至在交完文件出去办公室前被顾砚秋叫住了。   “林至,你等一下。”   “啊?”   “你和你女朋友吵过架吗?”   林至看向顾砚秋手里的圆珠笔,大约猜到了她现在的心情,以及……她这几天的反常果然是因为吵架的缘故。林至回答:“吵过。”   “一般都是什么原因?”   “我没准时给她送晚饭啊,没有及时回消息,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理由吧,或者她心情不好,有时候会把气撒在我身上,如果我恰好当时心情也不好的话,就会吵起来。”   这与自己和林阅微的情况完全不同,顾砚秋想,但还是继续问道:“怎么和好的?”   林至说:“我给她道歉,带她出去玩,给她买好吃的。夫妻没有隔夜仇,过几个小时就好了。”   顾砚秋:“哦,没事了,你出去吧。”   林至说:“好的。”   他走到门口,手摸到门把手,又回过头来,说:“小顾总,你这回吵架的时候够长了,能早点和好就早点和好哈,别……”   接下来的话他不说了,谈过恋爱的都懂,别因为小事闹得最后一拍两散。   顾砚秋朝林至点了下头。   林至出去后,顾砚秋给林阅微去了条微信消息:   【西顾:在干什么?】   【两个木:收拾行李,准备补个觉哈哈哈】   【西顾:那我上班了】   【两个木:亲我一下】   【西顾:么么哒】   【两个木:我说的不是打字的亲,语音的亲】   【西顾:……】   【两个木:哈哈哈不逗你了,回来再亲吧,等你回来,要我去接你吗?】   【西顾:不用了】   【两个木:我去接你哈哈哈哈】   从林阅微发的文字上就能明显地看出来她现在心情很好,顾砚秋不得不思考,她是不是像林阅微说的那样完全是无理取闹。她不怀疑林阅微对她的感情,那么屈雪松、邵雅斯此类人无论对林阅微有没有意思,都是毫无威胁的人,她为什么要因为旁人和林阅微频频闹不愉快。要是她们感情真的因此出了什么裂缝,岂不是给了别人可趁之机?   要不回去跟林阅微谈个判吧,只要她不要在自己面前提起这两个名字,那么自己就把这两个人彻底忘记,她可以做到的。   但林阅微时不时发在微博上的那些合照呢?   她要怎么避免看到。   顾砚秋手中的笔在空白纸上划出长长的一道,感觉自己就像林阅微今天压低声音说的那句:你疯了么?   疯了。   顾砚秋把脸埋在手掌心,沉沉地叹了口气。   林阅微对她复杂的心路一无所觉,自己在家里心满意足地补了一个觉,闹钟响的时候,她一把按掉,闭着眼睛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猛地坐起来开始换衣服,接着就往楼下冲。   冉青青在沙发上撸狗,被她吓了一跳,狗也叫起来:“汪汪汪汪汪。”   冉青青:“你干什么去?”   林阅微惊讶脸:“妈你什么时候懂狗语了?”   冉青青笑骂一声:“去。”   林阅微哈哈一笑:“我去接我老婆下班。”   冉青青换了一个慈祥的语气:“去吧。”   林阅微把沙发上的外套穿上,说:“走了,今晚上可能不回来吃饭,到时候我再给你发消息。”   冉青青不耐烦地挥手:“赶紧走。”   林阅微好似一团青春洋溢的朝阳,活力四射地从门口弹了出去,大门带上后,冉青青薅了一把狗狗的毛,幽幽地出了口长气。   【两个木:我到公司楼下了,下班了吗?】   【西顾:十分钟】   【两个木:好哒】   【两个木:[卖萌.jpg]】   顾砚秋望着屏幕上的消息,在高兴的同时感到了一丝压抑,她发现自己不是那么想见到林阅微,在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和对方相处的前提下。   顾砚秋慢吞吞地收拾着办公桌,准备下班,眉头中间拧出一个小小的疙瘩。   说好十分钟,顾砚秋迟到了五分钟,林阅微并不介意,在顾砚秋坐稳关好门后,便从驾驶座迫不及待地贴了过来,一手撑在顾砚秋那边的车窗上,热情地含住她的唇瓣,辗转深入。   三个月未见的思念,不是在健身房打一架,接个吻就能轻易纾解的。   顾砚秋压着她的肩膀推开了她,轻喘了两口气,在林阅微疑惑的目光下,清了清嗓子,说:“会被人看见,不好。”   “那等回家再说。”林阅微眯着眼看了一眼马路当中的车流,打了左转向灯,问,“你晚上想吃什么?”   “不知道。”   “吃上回那家西餐吧,办了会员卡那个。”林阅微说,那家店当时还花了她大半积蓄。   “行。”   不得不说那家西餐厅贵有贵的道理,这会儿还引进了一小片室内种植的玫瑰,只要付钱就行,不过一次只能买一朵,否则按照来这个地方的人的消费能力,怕是没多久就摘光了,西餐厅正在准备把这个列入会员卡专属福利。林阅微现场剪了一枝,用彩纸包着带刺的根部,送到顾砚秋面前。   林阅微抿着微微上扬的唇角,眼睛亮闪闪的,紧张而期待地看着她:“顾……砚秋,我第一次送人家玫瑰花。”   顾砚秋接过来,笑得眉眼弯弯:“我也是第一次收玫瑰花,谢谢。”   林阅微目光落在她浅色的唇瓣上,又想吻她了。   不止想吻她,还想干点儿别的。   她们俩在这块儿站了挺久了,服务员也一直看着她们。顾砚秋拉了一下她的袖子,打断了林阅微的遐想,低声说:“去点餐了。”   林阅微轻轻挣开她握着自己手腕的手,下滑到了她掌心,在她光滑的手背上来回摩挲着,充满了某种难耐的暗示意味。   顾砚秋心里突了下,回头看了她一眼,林阅微迎着她的目光笑了笑。   林阅微给她妈妈知会了一声晚上不回家,两人一起回了自己的小窝,林阅微按亮了客厅的灯,把带回家的玫瑰花插在了花瓶里,和其他花一起。   “薛定谔呢?”林阅微为她现在才想起来家里有这么亲女儿微微愧疚。   顾砚秋摸了摸下巴,说:“可能在锅里?”   “锅里?”林阅微以为自己听错了,指了指厨房的方向。   顾砚秋点点头。   林阅微朝厨房走过去,在外面开了厨房的灯,便见一张沧桑的猫脸从灶台上晾着的汤锅里望了过来,耳朵跟着动了动。   林阅微:“……”   随后跟上来的顾砚秋站在她身后无奈地说:“它最近喜欢上了铁锅炖自己的戏码。”   薛定谔冷淡地:“喵。”接着便把脑袋转了回去,望向苍茫的夜色。   林阅微小声问:“怕生吗?”   顾砚秋回答:“还行吧,有奶就是娘,但是你还没喂过她,要是不怕挠的话就去抱。”   林阅微作为一个长期的云养猫玩家,此刻面对一只猫中王祖贤的完美布偶,哪怕冒着被挠的风险,她也要试一试的。   顾砚秋和她一块儿过去。   林阅微把薛定谔从汤锅里小心地抱了出来,薛定谔抬爪就是不客气的一爪,抓在了林阅微的风衣上,换件质量次一点的衣服,现在就被抓烂了。   顾砚秋要去把薛定谔抓过来教育一下,林阅微宠溺地笑着说:“不用,这脾气,像是我亲生的。”薛定谔还在她手上抓来抓去,林阅微嘴角的弧度却越来越大。   顾砚秋噘起了嘴。   她果然没有料错,等林阅微回家见到猫,她在林阅微心里的分量就更少了。前有屈邵,后有薛定谔,顾砚秋竟有一种悲从中来的感觉。   薛定谔傲娇得不行,林阅微更喜欢得不行,她逗了会儿猫,扭头一看,顾砚秋不见了。   “顾砚秋?”   “我在这里。”一道声音从地下传来。   林阅微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顾砚秋正蹲在角落里画圈圈,委屈又可爱。林阅微被她萌死了,立马喜旧厌新,抛弃了薛定谔走向了顾砚秋。   顾砚秋心里一阵悲凉:她以后的人生难道就是和猫争宠了吗?   “你这是在干什么啊?”林阅微把她抱起来亲了一口,说,“不开心了?”   “没有。”顾砚秋说,“就是吃醋。”   “吃什么醋?”   “薛定谔。”   “吃人的醋就算了,怎么连猫的醋都吃。”林阅微突然笑了,用一种十分轻快的语气说道。   她发誓她是在开玩笑,却不知道这句话又戳到了顾砚秋平和外表下敏感的神经。   顾砚秋脸色瞬间就变了。   “小醋缸。”林阅微笑着过来牵她的手,顾砚秋直接甩开她的手,“你是不是又觉得我特别无理取闹?”   林阅微懵了:“我没有啊。”   顾砚秋说:“我吃猫的醋怎么了?”   林阅微说:“没怎么啊,吃就吃啊,我只是说你——”林阅微话涌到嘴边,前事之鉴近在眼前,她不想再和顾砚秋见面第一天继续冷战了,便率先低了头,沉沉地说,“没什么,我错了。”   顾砚秋:“你心里根本就没觉得自己有错,敷衍我罢了。”   林阅微皱眉说:“没有,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乱说话。”   顾砚秋:“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林阅微很快失去了耐性:“那你想怎么样吧?”   顾砚秋反唇相讥道:“我想怎么样,我说话有用吗,我有权利干涉你吗?你没有义务迁就我,你不是我的牵线玩偶,这是你自己的原话。”   林阅微无语道:“你明明知道那是我说的气话。”   顾砚秋看着她,说:“好,那现在你说一句不是气话的,我能够左右你吗?”   林阅微张嘴,没说出话来。   顾砚秋冷笑:“所以我说什么有意义吗?”   她老是这么针锋相对,林阅微已经经历了一次上头,那时候是心理压力大,但今天她心情始终不错,看顾砚秋如此反常反倒镇定下来,不多的耐心也奇迹般地重新找回来,蹲下来,手握着她搭在腿上的两只手,仰头温柔地望着她:“你到底怎么了?跟我说说,行不行?我们不是彼此关系最亲密的人吗?”   顾砚秋和她对视了一会儿,突然仰头,看向客厅顶上的天花板。   按照林阅微的经验,顾砚秋这个动作代表的是……   她马上站起来,顾砚秋保持着仰头的动作把她肩膀按了下去:“你别看我。”声音是轻的哑的。   顾砚秋哭了。   林阅微先是不敢相信,然后马上感觉自己罪该万死,她改蹲为坐,坐在沙发上把顾砚秋搂进了怀里,一迭声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你别哭了,你哭我也要哭了。”   顾砚秋回抱住了她,把下巴抵在了林阅微的肩膀上,继续用轻而哑的声音说道:“你别说话,我还没哭呢,再说真的哭了。”   林阅微哪儿敢不听她话,立马住嘴,手在她背上轻轻拍着。   顾砚秋等情绪稳定了,控诉说:“你说我添乱。”   得,这不是一件一件了,这是一句一句要从头翻旧账了。   但此时的林阅微别说生气了,就连一点小火苗也早被扑灭了,只剩下满心酸涩的柔软,全世界害顾砚秋哭的人都罪该万死,包括她自己。   林阅微:“没有添乱,绝对没有,是我让你帮我看看屈雪松的,你没空,所以才让闺蜜来的,是我自己心情不好,把气撒在你头上。”   顾砚秋:“你说屈雪松好,我不好。”   林阅微:“没有没有,我没有说她好,你最好,你天底下第一好。”   顾砚秋轻轻地哼了一声,说:“你说你感激她。”   林阅微翻脸不认账,耍赖道:“没有,要不是她谎报军情,我也不会被吓成这样。”她陡然无师自通,福至心灵地加了句,“对,都怪她。”   顾砚秋把其中一只手滑下来,摸到林阅微的手背,不疼不痒地点了两下,翻过来扣住,说:“你说你没有义务迁就我的闺蜜,也没有义务迁就我,你不是我的牵线玩偶,任由我凭人赏玩。”   林阅微说:“我不是牵线玩偶,我是……我是风筝啊,不管放得多高多远,线总是在你手上的,你收一收线,我立马就回来了,咻的一下,马上回来。”   顾砚秋闷笑了一声,偏头在她颈间咬了一口,林阅微吃了痛,心里却甜丝丝的。   她怎么今天突然这么会说情话了,夸奖一下自己。   顾砚秋咬完她,又忿忿地说:“你曲解我的意思,我没有说屈雪松不好,只是不想你跟她走得太近。你说我吃醋是无理取闹。”   林阅微已经适应了这样的节奏,继续违心但是开心地说:“我知道我知道,你吃醋不是无理取闹,是我在无理取闹。”   顾砚秋将下巴移开,往后退了一点,露出一双微红的眼眶,抿着唇,说:“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林阅微朝她笑,眼睛也有一点点红。   顾砚秋两手捧住她的脸,凑近些,确认她眼眶是真的红了,诧异地说:“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林阅微还是笑着,说:“我也不知道,我以为你哭了,我很难过。”她按了按自己心脏的位置,很陌生的,近乎于生理上的疼意,鼻头发酸,眼泪忍不住就在眼眶里打转。   顾砚秋吻了吻她的眼睛,说:“别哭了。”   林阅微说:“我就是红了一下眼睛,我也没哭。”   不管谁说的是假的,抑或是两个人说的都是假话,谁都没有去戳穿谁的意思。   顾砚秋垂了垂眸,说:“那天晚上的事情,我重新给你解释一下。没有让你们两个提前认识,造成后来的误会,是我的错。”   “嗯。”林阅微轻点了下头,“我也有不对,不该因为压力大把情绪发泄到你身上。”   “我对屈雪松敏感,不是不相信你,是不相信她,我承认我就是不相信她。我是因为……因为……”顾砚秋抬眸轻轻看她一眼,很快不好意思地垂下眼帘,说,“我太喜欢你了,而且很久没有见到你,我很想你,我……”   她不是擅长剖白自己心意的人,比起说话更喜欢做实事,尤其是情意,“我”了好半天,“我”不下去了。   她叹了口气。   林阅微笑出了声。   顾砚秋瞪了她一眼。   林阅微正色道:“你继续说。”   顾砚秋说:“不说了,该你了。”   林阅微失望道:“真的不说了?”   顾砚秋鼓着脸说:“不说了,你说。”   林阅微又笑了一下:“好,我来说。首先,我先为我的迁怒道歉;其次,不合时宜地将话题引到了你讨厌的屈雪松身上,错上加错,害得你口不择言大发雷霆;再再次,不该咄咄逼人,从屈雪松又扯到你更不喜欢的邵雅斯,犯了翻旧账的老毛病;最后,不该挂你电话。尤其是挂电话,我之后好后悔啊,但是拉不下脸去求和。”   顾砚秋凉凉地说:“你现在又提她们俩的名字。”   林阅微吻了一下她的唇以作暂时的安抚,说:“我现在提是有原因的,我知道你不喜欢她们,认为她们都对我有意思,但是事实真的不是那样的。”   “那你说。”   “邵雅斯之前确实可能喜欢过我,”林阅微事先按住了顾砚秋的肩膀,将她起身的动作镇压了下去,无奈道,“你看你又炸,说好的佛系霸总呢,低头看看手上的佛珠,冷静一点。”   顾砚秋三下五除二把盘在腕上的佛珠解下,放在了茶几上。   林阅微:“……”   “……好吧。”林阅微继续说,“但是那是在录制节目时候的事情了,已经过去大半年了,而且我一发现就告诉她我有喜欢的人了。”   大半年前,那时候自己和林阅微还没在一起吧,顾砚秋警醒道:“你说谁?”   林阅微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你啊,我早就暗恋你了,你不是知道吗?”   顾砚秋别开了脸,抿去不受控制上扬的笑意,再转回来的时候是一张板好了的脸:“然后呢?喜欢一个人是那么容易就不喜欢了的吗?”   林阅微说:“别人我不知道,但是邵雅斯绝对不喜欢我了。”   顾砚秋说:“那屈雪松你又知道了?”   林阅微不小心被她抓到漏洞,“哎”了一声:“一码归一码,屈雪松我待会儿再跟你解释。先说邵雅斯行不行?”   顾砚秋沉默了一会儿,说:“行。”   林阅微一时也是不知道从哪里证明起,和顾砚秋以前用过的方法一样,把她们每次的交集都如实招来,最后把手机往前一递:“聊天记录,随便查,我一条也没有删。她上次知道我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了以后,还找我八卦了好久,她要是喜欢我的话,能这么八卦吗?不是给自己捅刀子吗?”   说到这里顾砚秋已经信了大半,聊天记录她是不会去查的,还有一小半不信任是源于本能的危机感,和这件事本身关系不大。   “屈雪松呢?”   林阅微之前就说得口干舌燥,舔了舔干燥的唇瓣,说:“领导,我申请喝口水。”   顾砚秋起身去厨房给她倒水,林阅微伸手来接,却被她避开了,顾砚秋自己含了口水,把林阅微压在沙发背上喂她。   水喂完了,舌尖勾着她的舌尖,极尽缠绵。   林阅微脑子里一直存着邪念,被这一勾差点儿软倒在沙发里,她推了推顾砚秋的肩膀,趁机抱着她坐在自己怀里,继续说正事。   这件事不说完,就算顾砚秋脱光了在她面前……JIA五五七九一七三一三   算了,事实上顾砚秋是不可能脱光的,所以事情注定要继续聊开。   在剧组四个月的相处,屈雪松没有半点越界的行为不提,反而提点指导了林阅微许多,说完以后,林阅微长出了口气,说:“我不是为她说话,而是事实上,屈老师算是我半个恩人,和集邮没有半毛钱关系。我答应你,她要是对我有半分不轨,我立马和她绝交,一秒钟都不带犹豫的。”   顾砚秋一瞬不瞬地盯了她许久,从她腿上下来,弯腰抱起一直在围观的薛定谔往楼上走:“洗澡睡觉吗?”   林阅微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扬声问:“你心里还有气吗?”   顾砚秋回头看了她一眼,说:“我还是不相信她们俩,但对你不生气了。”   林阅微想:不生气自己的气就好,反正顾砚秋也打不着屈邵两个人。   进了房,顾砚秋坐在沙发上,抱着薛定谔薅个不停,林阅微巴巴地望着她,许久以后,忍不住说道:“你不是不生我气了吗?怎么不跟我说话?”   顾砚秋:“啊,我撸猫呢。”   林阅微生气道:“猫有什么好撸的,你跟我说话。”   顾砚秋抬起头看她,嫣然一笑:“你吃猫的醋啊?”   林阅微:“……”   好啊,敢情在这儿等着她呢,不愧是小气又记仇!   林阅微把薛定谔从她怀里抱下来,放在地上,强行挤进她怀里:“吃醋了,怎么样吧?”   顾砚秋笑容更灿烂了:“不怎么样啊,我喜欢你比喜欢猫多多了。”   薛定谔:“喵喵喵?”   两人冰释前嫌,在沙发上甜蜜了一会儿,分别去洗澡。   林阅微先洗,她今天晚上光说话就消耗了一大半的体力,顾砚秋后出来,看到她在床头对着手机打字,状似随意问了句:“你在和谁聊天?”   林阅微直接把手机给她看,顶头显示是邵雅斯。   顾砚秋鼻子出气:“哼。”   林阅微说:“她约我明天吃饭,说下午,我跟她说没空。”   顾砚秋道:“你不去了?”   林阅微说:“没有,我说要问我对象的时间,你白天不是要上班吗?”   顾砚秋一句话堵在喉咙口,没说出来:“……咳。”耳朵尖红了。   林阅微扬了扬手机,得意道:“要不要看记录啊?”   顾砚秋坐进被子里,从床头柜上拿了本书,在面前打开,面无表情地说:“不看。”   林阅微还在打字,设置了键盘音效,哒哒哒哒哒哒,顾砚秋那本打开的书半天一页都没翻动,耳朵高高地竖着,好像能从哒哒哒的音效里听出林阅微都打了些什么字似的。   过了一会儿,林阅微手指头轻戳了一下她肩膀,问:“明晚上有空吗?”   顾砚秋肃着脸:“有空,干什么?”   林阅微说:“邵雅斯说请我们俩吃饭。”   顾砚秋道:“哦。”翻过了一页书,很淡定的样子。   林阅微说:“你去吗?不去的话我就一个人……”   顾砚秋马上说:“去。”生怕她反悔。   林阅微忍俊不禁,单手捧过她脸,笑着在她侧脸响亮地亲了一口。   她低头打字,几秒后抬起头,说:“定了,明天晚上,下班以后我去公司接你。”   “嗯。”顾砚秋旋即把书合上,躺下来,说,“睡觉吧,我困了。”   林阅微自顾自笑了一会儿,也躺下来抱着顾砚秋睡了,抱了没多久,两人变成了并肩平躺的睡姿,手牵着手睡着了。   ***   顾砚秋穿着一件白色的修身长款风衣,里边是湖蓝色的衬衣,微微带着海草小卷的深亚麻色长发自然披散在肩头,整个人看上去非常精致从容,只要忽略她脸上的紧张。   早上出门以前,千挑万选好衣服的顾砚秋临时反悔道:“要不晚上我就不去了,我挺相信你的。”   林阅微用一个微笑把她否定:“下班我去接你,么么哒。”   顾砚秋苦着脸和她么么哒了一下,出去上班了。   傍晚五点,林阅微第五次检查自己的包,去天瑞接顾砚秋。   开车去约好的地点的时候,顾砚秋发现林阅微无名指上戴上了和她同款的婚戒,她从背包里把自己的戒指拿了出来,也戴上了,跟着忐忑起来,总觉得林阅微此时此刻嘴角勾着的笑容颇有深意。   这笑容在见到邵雅斯之后,很快得到了解答。   邵雅斯第一次见顾砚秋,惊艳之余,关上门后就大发溢美之词,什么天造地设,举世无双,只羡鸳鸯不羡仙,夸得顾砚秋都不好意思了,直往林阅微身后躲,也知道她之前的误解有多严重。   邵雅斯是一个眼神非常清澈的人,顾砚秋进来这么短的时间就把她看了个透,是个货真价实的傻白甜,一点心思都藏不住。   林阅微在座椅上坐下来,从一开始就一句话不说,不声不响地从包里往外掏东西。   顾砚秋:“???”   邵雅斯朝那边探过去脑袋:“你找什么呢?”   “找这个。”林阅微掏出来一个红本本,压在桌上,“结婚证。”   她打开结婚证,指着上面红底的合照,一只手搂过完全没料到这出已经愣住的顾砚秋的肩膀,再指指她们俩的脸:“这是她,这是我,没p过,你看是不是一模一样。”   林阅微认真地说:“我之前跟你说我结婚了你不信,这是结婚证明,有钢印的。”她牵过顾砚秋的左手,扬起手来,无名指上两枚同样的婚戒闪闪发光,顿了顿,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她就是我的妻子。”   作者有话要说:这出是林早就想好的,昨天打架那章,邵雅斯问她有没有空,林攻先回头问了一句故宫一句她有没有空的,然而气头上的故宫并没有get到   吵架是两个人的问题,总算暂时解决了一个阶段了,以后也要好好地谈恋爱呀   故宫冲鸭   #林顾是真的# 第104章   被一连串连珠炮一样的介绍糊了一脸的邵雅斯瞠目结舌。   林阅微牵着顾砚秋的手没松,另一只手将结婚证往前推了推:“要仔细看看吗?”   邵雅斯:“……”   缓过神后, 她一把将结婚证抽了过去, 林阅微提醒她:“小心一点, 别给我弄破了,我都是放在保险柜的。”   邵雅斯一迭声的:“好的好的。”   邵雅斯一手捧着结婚证, 时不时抬头比对一下面前两个人和照片上的两个, 放下来,见了鬼的表情:“你真结婚了啊?”   林阅微:“比真金还真。”她问,“看完了吗?看完了我收起来。”   邵雅斯:“收起来吧,别让别人看见了。”   林阅微:“这回你信了吗?”   邵雅斯:“信了信了。”   林阅微把结婚证收进包包里,拍了拍。   顾砚秋全程把自己当成一尊不会说话也没有表情的木雕。   顾砚秋在场,邵雅斯也不好意思问她为什么那么早结婚,于是重新将话题引到了顾砚秋身上, 疯狂彩虹屁,将人家吹得天上有地上无。   邵雅斯说到她第一次见顾砚秋的时候,林阅微含笑打断她:“你不是第一次见她。”   邵雅斯:“啊?”   林阅微提醒道:“节目刚结束,我们不是去了S市么, 你见过她。”   邵雅斯想起来了:“哦哦哦哦哦。”她突然一惊一乍道, “等等, 我刚刚忘记看结婚日期了,你再给我看一下。”   始终没开口的顾砚秋报了一串数字出来,远在节目录制之前。   林阅微朝顾砚秋看了一眼,顾砚秋淡定地垂下眸子。林阅微手指在她手背上蹭了一下,顾砚秋也没给她一个眼神, 耳尖泛起一点点粉色。   林阅微在心里哦豁了一声,得意地想,顾砚秋害羞了。   邵雅斯受了惊吓:“我的妈呀。”   林阅微给她倒了杯茶压压惊。   邵雅斯由于她这一句话,顿时想起了许许多多的细节,每想起一个就要咋呼一次,等把所有事情捋清楚了,邵雅斯指着林阅微,心服口服地说:“你瞒得真够深的。”   林阅微摊手笑道:“我不是很早就跟你说过了吗,你不信啊。”   邵雅斯控诉道:“你才刚大学毕业,这话说给谁谁信啊,我说我结婚了你信吗?”   林阅微说:“我信啊。”   邵雅斯词穷道:“你你你你——还有,你在厂里的时候说你有暗恋对象,结果一出来就说自己结婚了,换谁谁信啊。”   林阅微还是笑着说:“我信啊,我就是这么一个如风一样不羁的女子,怕不怕?”   邵雅斯趴在桌上,说:“怕啊,怕死了。”   两人又围绕着这个话题聊了几句,邵雅斯说:“饿了,聊老半天了,点菜吧。”   林阅微把菜单给顾砚秋,顾砚秋自然地接了过去,林阅微挨着她的肩膀,脑袋离她非常近,呼吸就扑在顾砚秋侧脸上。   顾砚秋藏在桌底下的那只手在林阅微腰上捏了一下,用眼神提醒她注意一点,林阅微置若罔闻,得寸进尺地将下巴搁在她肩窝里,仰头笑望着她。   邵雅斯一脸“我是谁我为什么要在这里吃狗粮”的沧桑。   席上大部分都是林阅微和邵雅斯在聊天,话语提及顾砚秋她才会开两句口,但整体气氛还算融洽。一开始天南海北聊些八卦,后来就说到了工作上。   邵雅斯说她马上又要进新剧组了,还说了剧名,那个剧最近溜了不少明星,几家粉丝们已经撕过好几拨了,没想到被邵雅斯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给捞走了,邵雅斯熟悉的迷妹脸上线,说:“我经纪人太厉害啦。”   林阅微捧场道:“厉害厉害。”   邵雅斯说:“你知道吗?她真的认识好多人,随便一个都能喊得出名字。”   林阅微心说这不是当经纪人的基本功吗?在圈子里混久了的都得掌握这个技能,又不是所有人都认识她,喊得出她名字,但是在邵雅斯眼里这就跟什么惊才绝艳的天赋似的。   林阅微习惯了她的滤镜,不去戳穿她,笑着说:“这么牛的吗?”   “是啊是啊。”邵雅斯听到她的附和笑弯了眼睛,“我觉得我太幸运了,能够遇上晗晗这样的经纪人。晗晗说……”   顾砚秋和林阅微刚听到这句话的没有想到,她们之后的时间基本都笼罩在“晗晗说”这个句式下,偶尔跑偏也会飞快地被邵雅斯带回来。   ***   “拜拜,下次见。”   “下次见。”   林顾两个人对视一眼,快走了几步,一直到坐进车里,两个人同时松了口气,在彼此的眼睛中看到了同样的一言难尽。   顾砚秋说:“你要是不说晗晗是她经纪人,我以为是她妈妈。”   林阅微说:“我上次见她她还没有现在这么夸张。”   顾砚秋往副驾驶的椅背靠了靠,瞥了她一眼,说:“我有一个想法。”   林阅微说:“巧了,我也有一个想法。”   顾砚秋沉思状:“我觉得你的想法和我的想法应该是同一个。”   林阅微说:“你现在放心了吗?”   顾砚秋装作没听懂的样子,说:“放心什么?”   “邵雅斯根本就不喜欢我,她喜欢的应该是她经纪人。”林阅微手压在她搭在身上的手背上,手指在上面绕着圈圈打转。   顾砚秋被她划得有些痒,手指轻轻蜷缩了一下,嘴角都翘起来了,尾音上扬道:“也不一定啊,说不定是欲盖弥彰呢,故意在你面前提经纪人降低你的防备心。”   林阅微:“……”   顾砚秋凑过来亲了她一口,林阅微手环住她腰,让她来不及撤离,在地下车库昏黄的光线下加深了这个吻。   两人越吻越动情,林阅微手指轻轻揉着顾砚秋后颈的肌肤,将顾砚秋整个人都压在了自己坐着的驾驶座上,顾砚秋感觉怪怪的,颈后那小一片皮肤仿佛和其他地方脱节了似的,一阵酸软。   余光里瞥见一辆车的车灯闪过车窗,两人都惊醒了,林阅微停下了动作,顾砚秋趁机退回了座位,启唇轻轻地询问道:“你……”   林阅微坦然承认道:“是,我想再进一步,你觉得呢?”   顾砚秋愣了愣,眉尖蹙了一下,露出思考的表情,片刻后,神态自然说:“我考虑一下。”   顾砚秋虽然没怎么想过这个进展,但是绝不是对此事避如蛇蝎的人,上次拒绝是因为觉得进展太快,而不是讨厌这件事本身。   现在算算她们俩在一起有半年左右了,连“女儿”都有了,这件事也应该正式提上议程了。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顾砚秋说:“我回去学习一下。”   林阅微说:“我已经学习过了。”   顾砚秋:“!!!”   车厢里的温度太高了,林阅微降下了车窗,把车子从地下车库开出去,目光在三个后视镜来回看,清了清嗓子,说:“就……在拍电视剧的时候。你走了以后,我就抽时间研究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顾砚秋问:“难吗?”   林阅微差点儿被灌进来的风呛了一下,顿了顿,说:“还行。”   顾砚秋问:“你有资料啊?”   林阅微回答:“一点点。”   顾砚秋说:“发给我?”   林阅微面露犹豫,说:“在我电脑里,我电脑在那个家里。”   顾砚秋说:“好吧。”   接下来两人就不说话了,顾砚秋低头摆弄手机,林阅微趁着等红灯的时候往旁瞟了一眼,发现手机桌面一直在主界面上没动过。   林阅微的手机叫了起来,是消息提示音,听它响起来的频率,恐怕离报废不久。   林阅微开着车,不方便看,对顾砚秋说:“估计是邵雅斯,她每次都是这个动静,你帮我看看她说了什么。”   顾砚秋从档位器旁拿起林阅微的手机,林阅微说:“密码是180315。”   这串数字前不久顾砚秋吃饭的时候还报过。   顾砚秋唇角一时柔和得不可思议,解开了屏幕。   【邵邵:啊啊啊啊啊啊啊你到家了没有啊】   【邵邵: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和你老婆到底怎么在一起的,从哪里找到的这么好看的媳妇儿,我也能像你一样吗?】   【邵邵: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居然结婚了!!!】   【邵邵:我到现在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邵邵:啊啊啊啊啊到家了回我个消息!我要继续跟你八卦!】   顾砚秋省略了那些“啊啊啊”,把这些消息用没有任何波澜起伏的语气地念了出来,问:“要回吗?”   林阅微信口开河道:“回,你就回py交易。”   她故意逗顾砚秋这个看起来就不怎么上网看乱七八糟东西的老干部,果然老干部认真地发问道:“py交易是什么意思?朋友交易?”   林阅微说:“对,就是朋友日久生情。”   顾砚秋回了这几个字,刚发送出去,邵雅斯一连串的“哈哈哈哈”跟了过来。   顾砚秋敏锐地察觉这两个字母的组合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感谢万能的搜索引擎,十秒钟后,顾砚秋就知道了这个词的来龙去脉,她叹了口气,问林阅微:“好不好玩?”   好玩。但林阅微怎么敢说,苦着脸说:“不好玩,老婆我错了。”   顾砚秋本来就没生气,又被她这个反应取悦了,摇头轻轻地笑了一下。   林阅微看见了她的这个笑,顿时心痒难耐。   她感觉自己现在就像只到了发情期的小兽,不管顾砚秋做什么表情什么动作,她都能飞快地联想到某个方面,之前也不这样的。   车在车库里停稳,林阅微没开车门锁,顾砚秋诧异地挑了一下眉,说:“怎——”   林阅微已经扑了过来。   不能做别的,接吻还是可以的。   顾砚秋从车里下来的时候唇瓣红肿,眼睛里充满了未散的雾气,靠着车门站了一会儿,才缓解了腿软,让林阅微牵着她往家里走。   林阅微不是老实牵着的,而是边牵边晃,两人牵在一起的胳膊忽上忽下地甩着,顾砚秋想起自己上幼儿园的时候,老师让同学们手拉手去郊游,就是现在的样子。   别人谈起恋爱像小学生,林阅微谈起恋爱来像幼儿园的。   幼儿园的小朋友进了家门,啪嗒啪嗒啪嗒地把所有灯都一气儿按亮了,在玄关转了一个圈,地毯被她蹭歪了,顾砚秋:“……”   林阅微讪讪地蹲下来把毯子摆正了。   顾砚秋忍俊不禁。   在林阅微抬头看她之前又飞快敛去了笑意,睫毛下的眼睛闪闪的。   林阅微站了起来,顾砚秋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林阅微嘴角挑出一抹笑:“你干吗躲?”   顾砚秋一本正经地说:“我换鞋,两个人挤一起不好。”   林阅微歪了歪头,说:“好吧。”   刚刚在车里当然不止发生了简单的接吻,否则不会顾砚秋一个人腿软,她还好好的。林阅微先前还担心江丛碧说的那两种可能,她要花费大量的时间来揣摩清楚顾砚秋的心思,结果根本不是,顾砚秋不排斥她的亲近。   林阅微自信心极度膨胀了,笑眼弯弯地问:“亲爱的,我可以去找薛定谔玩吗?”   顾砚秋巴不得她此刻离自己远一些,心里松了口气,说:“去吧。”   林阅微去厨房找到了铁锅炖自己的薛定谔,白天顾砚秋不在家,猫粮是林阅微喂的,这猫果然跟顾砚秋说的那样,有奶便是娘,何况本来就是她娘的林阅微。   林阅微大约也天生有小动物缘,薛定谔亲近她的速度比顾砚秋快多了,毕竟林阅微不给它减肥,不给它进行魔鬼训练,被抱起来也不挠她了,甚至拿骄傲的小脑袋拱了拱林阅微的掌心。   林阅微抱着猫在厨房里,小声说:“薛崽,你爸爸好像害羞了呀。”   亲妈回来第二天就喜提新名字的薛定谔动了动脑袋,朝客厅的方向望去,顾砚秋坐在沙发上发呆,敷衍地:“喵。”   林阅微又问:“薛崽,你觉得你妈妈什么时候能把你爸爸拿下?”   薛定谔仰头用蔚蓝色的双眸淡淡看了她一眼,喵都不喵一声了。   林阅微忍不住在它脑袋瓜上揉了几把,不满道:“不相信你妈妈的能力吗?”   薛定谔把头颅从她手掌挣脱出来,粉嫩舌尖舔了舔自己的爪子,轻盈地一跃,迈着猫步朝客厅走去了,背部的线条成弓形,非常优美。   林阅微跟上去,在后面轻轻地喊:“薛崽?”   顾砚秋低头,薛定谔白绒绒的脑袋在她裤腿上蹭了一下,仿佛是想让她抱,顾砚秋说:“自己跳上来。”   薛定谔:“……”   它怎么有个这么冷漠的爸爸!   林阅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坐进顾砚秋怀里,关键时刻,为了让顾砚秋尽快适应亲密接触,不管舒不舒服,她可以的。   顾砚秋望着腿上比她高出半头的人形物体:“……”   两人大眼瞪小眼。   林阅微说:“我……”   她大概深刻地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要脸,便要从顾砚秋腿上下来,顾砚秋好不容易等到这样的机会,连忙拉住了她。   林阅微回头看地上的薛定谔,薛定谔已经两只后腿屈下,蹲坐在地上,幽蓝色的眼眸淡淡,高冷地从下至上睥睨着这对“狗女女”。   林阅微突然有一种被自己家孩子看着的感觉,脸颊不由得发烫,说:“我们……”   她嗓音陡然卡在了喉咙里,僵着身子将视线移到了尽头的墙壁上。   顾砚秋她……   十几秒后,顾砚秋给她整理好衣服。   明明什么值得一提的事都没发生,她脸已经红得不能看了,林阅微比她也好不到哪儿去。   半晌,顾砚秋才憋出一句话:“刚刚那样有问题吗?”   林阅微:“没,没有。”   薛定谔张大嘴打了一个哈欠,躺倒在地上。   林阅微低头吻住了顾砚秋,把她刚才对自己做的事还了回去,时间延长了几秒。   两个人停下来的时候,薛定谔已经睡着了,可能是没看到想看的,无聊得睡着了。   林阅微从顾砚秋腿上跳下来,说:“我抱薛定谔回去睡觉。”   顾砚秋笑了出来。   林阅微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此刻她只想让自己脸上的温度降下来一点,她抱着薛定谔上楼,送它到了它自己的小床上,小被子软软的,还有枕头。   林阅微给薛定谔盖好被子,楼下已经没有顾砚秋的身影了,灯也关了,最后在卧室里找到了顾砚秋。   顾砚秋站在衣柜前拿睡衣,床上还有一套,是林阅微的,听见声音回头看了一眼,愣了一下,她也不懂自己怎么愣了一下,反正就是呆住了,才反应过来,说:“你先洗澡还是我先?”   林阅微说:“我……”   顾砚秋打断她:“我先吧。”   林阅微张了下嘴,说:“好,你洗完我给你吹头发。”   顾砚秋拿了睡衣进了浴室,林阅微目光四处看,从抽屉里翻出一个笔记本给自己扇风。   要完,她以为自己会是个面不改色把顾砚秋调戏得不要不要的人,现在这个怂得在外面扇风降温的人怎么会是自己呢?   浴室里,莲蓬头里的水从头到脚淋下来,顾砚秋感觉那水还没有自己脸上热。   她把水温调低了点。   浴室门打开,林阅微站了起来,抱着睡衣闷头闷脑地往里冲,顾砚秋一只手挡在她额头上,给她调整到正确的方向。   林阅微条件反射:“谢谢。”   顾砚秋说:“你怎么……”   林阅微反应过来:“忘记了,下次不说了。”   顾砚秋说:“不是要给我吹头发吗?”   林阅微:“……”   她把睡衣先放到里面去,走了出来,手指穿梭在顾砚秋发间给她吹着头发上的水滴。顾砚秋身上馥郁的橘子味儿沐浴露的香气不依不饶地往她鼻子里钻。   林阅微手指蜷了蜷,指腹记忆着方才的细腻触感。   顾砚秋偏了一下头,轻声说:“烫。”   林阅微连忙将风筒换了个地方吹。   吹到半干,顾砚秋就说:“这样就好了,反正不会现在就睡。”   林阅微忍不住想:不睡?她想干什么?   顾砚秋轻轻推了一把发呆的林阅微:“快去洗澡啦。”仔细听尾音有些抑制不住的颤,局促极了。   林阅微喉咙上下滚动了一下,深深地看了顾砚秋一眼,同手同脚地去了浴室。   一直到林阅微的背影都消失在门后,顾砚秋才用两只手手背压了压自己温度高得吓人的脸颊,她刚刚怎么会主动做出来那样的事情,现在还觉得玄幻不已。   顾砚秋呼了口气,偏了下头,看见取下来放在床头柜上的佛珠,想了想,轻手轻脚地下床,哪怕浴室里响起来的淋浴声完全可以将正常的脚步声压下去。   顾砚秋将佛珠放在了客厅茶几上,默念了两句佛号,刚要上楼,折返回去,从冰箱里取了两个冰袋,冰袋很管用,顾砚秋在楼下阳台又敷冰袋又吹风,头脑吹得清醒不已。   做了就做了吧,迟早要做的。   顾砚秋咬着唇瓣往楼上看了一眼,隔着垂直距离几十米的空间,她依旧不放心地把阳台门关上,给程归鸢去了个电话。   响了好一阵,电话才接起来。   程归鸢打着哈欠的声音传过来:“砚秋,什么事啊?”   顾砚秋小声道:“你睡了?”   程归鸢奇怪道:“你听起来怎么跟做贼似的?”又说,“我一条单身狗,没有夜间活动,都十一点多了,不睡还能干什么?”   顾砚秋打起了退堂鼓,道:“好,那你先睡吧。”   自己研究是一回事,找人询问这么私密的事情是另一回事。   程归鸢好歹跟她一起住了那么多年,闻言更不挂电话了,饶有兴致地问道:“到底什么事啊,说呗。”她倒要看看是什么事情能让她这位老友鬼鬼祟祟的。   “没什么事,就是……”顾砚秋语速极快,把后面的话含含糊糊地一笔带过。   程归鸢:“什么玩意儿?”   顾砚秋:“真没什么,我就跟你说一声,我和林阅微和好了,话都说开了。”   “恭喜啊。”程归鸢笑着说,“可是这件事我今天上午就知道了。”   顾砚秋:“……”   程归鸢鼓励她道:“你放心,不管你说了什么,我肯定一个字都不泄露出去,我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   顾砚秋就是知道才打电话给她的,但是不是因为知道她是什么人,而是知道她丰富的经验。   “我……”她做足了心理建设,刚说出一个字,身后的玻璃门被敲响了。   透明的玻璃门那边映出林阅微疑惑的脸。   她洗完澡没看见顾砚秋,找下来了。   顾砚秋慌张道:“不说了,我先挂了。”   作者有话要说:嗨呀!故宫先输了一招   故宫冲鸭! 第105章   顾砚秋拉开门,抬手掖了一下自己耳后的长发:“你怎么下来了?”   林阅微奇怪地看着她, 这个问题应该是她问顾砚秋才对吧。   林阅微:“我洗完澡发现你不在, 楼下的灯亮着, 所以……你在这里干什么?”她垂眼望向顾砚秋掌心手机亮着的主界面,为了避免顾砚秋产生质问的误解, 放柔了声音问道, “你在打电话吗?”   顾砚秋点点头。   “和谁啊?”   “程归鸢。”顾砚秋实话实说道。   林阅微听到这个最近在她们生活中出现频率很高的名字,愣了一下,说:“你们俩说什么了?”   顾砚秋面不改色地撒了个谎,说:“她问我明天有没有空。”   林阅微道:“那你说有还是没有?”   顾砚秋摇头:“没有,我明天要出去陪客户。”   林阅微之前没听她说这出,知道她最近很忙,但不知道她这么忙, 周六都要出去应酬,问:“什么时候?”   想来在预料当中,如果不是周末有事,不至于挪不出完整的双休去探班。   顾砚秋说:“下午。”   林阅微轻轻叹了口气, 叹的这口气里有放下心的意思。   她放心放得太明显了, 以至于顾砚秋一下就联想到了她刚刚在车里说的事情。   林阅微对上她的目光有些尴尬, 也没有心思再去管程归鸢到底和顾砚秋打电话干什么,而顾砚秋又为什么一副慌慌张张的样子。   除了她们俩现在都害羞的某件事以外,她从来不慌张的,不是么?   林阅微朝她伸出一只手,眉眼压着笑, 绅士地说:“上楼?”   顾砚秋把手放进她掌中,从阳台出来,感觉掌中的手机在振动,应该是程归鸢在给她发消息询问。   顾砚秋急中生智,道:“邵雅斯不是找你八卦吗?你后来回复她了吗?”   林阅微说:“没有啊,我忘记了。”   顾砚秋道:“那你要不要回复一下她。”   林阅微撇嘴说:“算了,我要是回复她开个头,她肯定又是巴拉巴拉一堆过来,那我今天什么时候才能睡觉?”   顾砚秋一脸轻微的不赞同,道:“这样不好吧,有些失礼。”   林阅微现在心情好得要起飞,顾砚秋说什么就是什么,捉起她的手在指尖亲了一下,笑着应道:“好,那我待会儿就回复她。”   顾砚秋抿了抿唇,也笑了。   林阅微走出几步,突然站住脚步,嘴角的笑容不受控制地扬起来,她偏头看着顾砚秋,说:“你不会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吧?”   顾砚秋云淡风轻:“怎么会?”   ……她就是在拖延时间。   林阅微一瞬不瞬地盯了她几秒钟,两只手环着她的腰吻她,不带任何的情谷欠的浅吻,睫毛轻轻颤抖,温凉的肌肤蹭过顾砚秋的鼻翼,充满了温情。   吻完,林阅微保持着这样抱着她的姿势,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说:“你要是没有准备好的话,我们可以过一阵子。”   顾砚秋轻轻摇了一下头。   林阅微热血上头,一把将顾砚秋横抱……没起来,不是她力气小,也不是顾砚秋太沉,而是顾砚秋反应太快,在她往下弯腰的同时将自己撤离了林阅微的怀抱。   林阅微:“……”   还能不能来点正常的小说情节了?!   谁家女主会在女朋友要公主抱她的时候躲开的?!   顾砚秋说:“你干什么?”   林阅微心累道:“没什么。”   两人一前一后地上楼,林阅微后进,回身关好了门,哪怕家里没有除她们之外的人,她还是不放心地将门反锁了。   顾砚秋坐在床上按手机。   程归鸢给她发了一连串的问号。   【大风筝:你勾起了我的好奇心,真的不预备说一下吗?】   【大风筝:你是不是有什么想问我的,我绝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顾砚秋头疼地看着消息,敷衍地回过去:【我要睡了,明天再说】   程归鸢不是死缠烂打要八卦的,她更喜欢八卦自己找上门来,所以在看到顾砚秋的回复后就继续去睡了。倒是答应回复邵雅斯的林阅微,被对方一连串的消息搅得焦头烂额,最后干脆把振动都关了,直接静音。   林阅微转头向顾砚秋抱怨,说:“你看,我说一句她能说十句,都怪你。”   顾砚秋好脾气道:“好好好,都怪我。”   林阅微又说:“不怪你,都是她的问题。”   顾砚秋笑了笑:“那你继续回。”   她低头点进了手机的浏览器的搜索栏,在里面一个字一个字地敲下:女人和女人之间怎么……   林阅微在她旁边,顾砚秋不敢细看,手指在页面上飞快划过一遍,理解了主要精神,便关掉了,眼睛微微眯了眯。   ……似乎不是很难的样子。   林阅微和邵雅斯聊天都快聊睡着了,但是顾砚秋始终没有要睡觉的动静,甚至看起了书,她只能和邵雅斯继续尬聊下去。   十二点半,林阅微忍不住了,一根手指戳了一下顾砚秋捧着书的某一只手的手背,不知道因为害羞还是紧张,脸颊有些泛红:“睡觉吗?”   顾砚秋合起书,淡淡地点了下头,说:“睡吧。”   林阅微顿时兴奋起来,说:“我去洗个手。”   顾砚秋心念一转,说:“我也去洗手。”   林阅微:“啊?”   她一想,干净点总归是好的,于是便起床下地和顾砚秋一起去洗手,抹了洗手液,手上搓了一手的泡泡,顾砚秋的手忽然被她捉了起来,张开五指,手腕对手腕,虎口对虎口地贴在了一起。   顾砚秋疑惑地挑眉:“嗯?”   林阅微一本正经地解释说:“我看看谁手指长。”   她们俩手都是纤长款,很白,骨节分明,微微绷起来的时候会显得很有力道。林阅微把两只手都比了,差不多,差距可以忽略不计。   顾砚秋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林阅微对上她的目光,率先移开,取下一旁的干毛巾,给两人把指缝的水珠都擦干净。   “好了。”   林阅微牵着她的手回去,这么久都忍了,就这几步路涌动的感情跟井喷似的喷了出来,她搂着顾砚秋的腰半推半带地将她按倒在了床上。   床,某种行为的代表词,最经典也最实用场所没有之一。要不然为什么不叫上车上沙发,意义是不一样的。   林阅微感觉自己刚亲上去的时候一点也不温柔,她的唇瓣磕到了顾砚秋的牙齿,想要道歉却不想从温暖的触感上离开哪怕一秒。   顾砚秋睁着眼睛,林阅微看到顾砚秋睁着眼睛。   眼睛……睁着???   林阅微从单方面的迷乱中清醒过来,说:“你怎么了?”   顾砚秋示意她往下看,林阅微随着她的视线望过去,顾砚秋腰以下都在床外面,就像一张凳子似的,用两条腿维持着自己的平衡。这样是很累的,怪不得她没有心情闭眼接吻。   林阅微尴尬道:“我刚刚没把你抱上来吗?”   顾砚秋有些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说:“你以为呢?”   林阅微:“……”   她的大脑里两个人已经热火朝天地做完一整套了,睁眼才发现还在接吻的初阶段。   林阅微要继续抱她上来,顾砚秋抓着她的肩膀自己站了起来,非常地自立自强了。林阅微失语了几秒钟,抓了把自己的头发,说:“继续吗?”   顾砚秋在床上躺好,说:“行了。”   林阅微爬了过去,想了想,把灯关了。   屋里一片昏暗。   谁也没发现黑暗中一双眼睛在幽幽地放着光。   林阅微双手分别撑在顾砚秋颈侧,安静的空间里呼吸声更加明显。顾砚秋不习惯被这么圈在狭窄的空间中,但是她确实不如林阅微理论丰富,只好暂时屈居在下积累经验。   林阅微手指摸着顾砚秋额头上细小的绒毛,从额头摸到眼睛,睫毛摸到鼻尖,很细也很痒。她想着这一晚上这么长,自然要给顾砚秋一个完美的体验,于是节奏格外地缓慢,和方才的火急火燎简直形成了两个极端。   顾砚秋冷不丁说:“我要睡着了。”   “什——”林阅微还没来得琢磨清楚这句话的意思,顾砚秋已经仰头吻住了她,短短几秒,她便让两人的呼吸变得炙热起来。   林阅微反应慢了一拍,顾砚秋果断挣开林阅微的禁锢,一只手支了起来,另一只手环在了林阅微的颈侧,毫不客气地占据了主动权。   接下来的事情完全超出了林阅微的设想,一切都乱套了。顾砚秋勾着她的舌尖吮吻,浅浅的牙印几乎没有放过她下颔任何一个角落。   林阅微被咬得又疼又麻,火焰窜得更高,心里还有余力去想顾砚秋好像不是属狗的。   她什么时候练得这咬人的本事?   不对,她怎么还在想这种无关紧要的事,难道不是她现在快要被顾砚秋全面压制这件事更重要吗?不是说好了没看过资料的吗?   林阅微朝后退了一下,整个人半靠在床头,让自己从高得吓人的温度里出来缓缓神。   顾砚秋喘着气,跟着爬上来,双手支在她身侧,呼吸一下一下地扑在林阅微的颈侧。   她说:“好像不怎么需要学。”   林阅微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是能听见她声音里带着得意的笑。不由得腹诽道:是是是,你不用学,你最厉害了。要不是我让着你,能让你后发制人么?   林阅微抬手摸了摸顾砚秋的脸,手指温柔地给她擦了擦鬓角的汗。   她想:我要认真了。   顾砚秋细细吻着她的细颈,很温柔,不具备任何侵略性,林阅微有一种被深刻爱着的感觉,便享受着这样温吞的节奏,把“认真”往后放了放。   就在她快完全沉迷的时候,顾砚秋突然含住了她的耳垂,嗓音沙哑得完全不像她平时清越的声音:“微微,我想让你快乐。”   林阅微:“!!!”   顾砚秋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暴风骤雨般的攻势落了下来。林阅微失了先手,一步慢,步步都慢,到后来只剩下被动招架的份。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房间里仿佛有什么在动。   林阅微耳朵一动,猛地醒过来,问道:“什么声音?”   “有声音吗?”   “有。”   黑暗里一道影子一闪,轻盈地跃到了床面上,林阅微手碰到了一个毛绒绒的物体,软软的透着体温的小东西,林阅微骇然之下差点儿叫出声。   然后她的目光就和一双幽幽的蓝眸对上了。   林阅微一个云养猫玩家这回真的吓得叫出来了。   顾砚秋自然也看到了:“……”   “是薛定谔。”她安抚了林阅微,旋即去床头开了灯,室内重新恢复光明,雪白柔软的薛定谔蹲在被面上,敦实的屁股底下压着林阅微的手。   林阅微魂魄刚归位,将手抽了回来,惊魂甫定道:“我不是送它回去睡觉了吗?”   顾砚秋下床捡起地上的睡衣,自己套了一件,丢了一件到林阅微跟前,说:“可能又醒了吧。”   “它怎么进来的?”   “你下楼的那会儿。”顾砚秋拉开柜子看了看,皱眉道,“刚刚应该是躲在这里面。”   “……”   林阅微把睡衣穿好,点着薛定谔的脑袋瓜,嘟囔了一句什么,薛定谔歪了歪脑袋,自顾自地在床上找个地方窝着了。   林阅微:“……”   顾砚秋抱臂站了会儿,拎起薛定谔,干脆果断地扔出了卧室门口,把门带上了。   门外薛定谔撕心裂肺地嚎起来。   林阅微:“………………”   顾砚秋自责地说:“你不在的时候,它在我这里睡习惯了,是我的失误,忘记了这件事,没把房间检察清楚,害得你欲求不……”   林阅微红着耳朵打断她:“我没事。”   顾砚秋问:“继续吗?”   林阅微看了一眼时间,刚要回答,门口传来挠门声,滋啦滋啦。   林阅微:“又是薛定谔?”   顾砚秋点头。   她说:“不用管它,我们不开门,它自己会回去睡觉的。”   林阅微犹豫了下,说:“好吧。”   顾砚秋舔了一下红润的唇瓣,说:“继续?”   时间还早,继续就继续吧,林阅微把被子掀开,顾砚秋坐了上去,刚吻了一会儿,顾砚秋就发现林阅微心不在焉。   林阅微朝门口看了一眼,挠门声还在继续,担忧道:“它真的会回去睡觉吗?不会睡门口吧,万一着凉了怎么办?”   顾砚秋叹了口气。   林阅微说:“要不然……”   顾砚秋起来将门拉开,薛定谔一爪子挠在了顾砚秋光裸的小腿上,顿时出现三条血道子。顾砚秋对这种伤习以为常,她上次给薛定谔洗过一次澡,小臂上被挠了六道,左右对称。   薛定谔被她从门口拎了回来,丢在床上,林阅微把薛定谔抱在怀里,顾砚秋看着她说了一句:“阅微,慈母多败儿。”   林阅微:“………………”   顾砚秋走过来在林阅微额头上吻了一下,说:“我下楼处理一下伤口。”   林阅微才紧张道:“你受伤了,伤了哪里?”   顾砚秋笑笑:“被挠了两下,没什么大碍,上点药就行了。”   林阅微把猫放下,跟着她下了楼,忙前忙后地给她处理伤口,最后顾砚秋抱着她坐在沙发里,幽幽地叹了口气:“薛定谔是个大问题。”   它要是时不时地溜进卧室,专挑紧要关头打断,再兴致高涨的人也会给吓成性冷淡。   林阅微心软道:“它之前都睡习惯了,这样突然改掉会不会不好?”   顾砚秋挑挑眉,不置可否道:“你决定吧,我都可以。”   林阅微纠结道:“我再想想。”   顾砚秋又敲打了她一句:“记得,慈母多败儿。”   她老是提这句话,好笑又挤对人,林阅微气得掀开她衣领,唇瓣压上去用力地吸了一口,顾砚秋吃了痛,忙道:“我明天还要见客户。”   林阅微看着那个鲜红色的吻痕,讪讪道:“……已经来不及了。”   顾砚秋看着她:“你明天要出门吗?”   “我不……”林阅微察觉到她的目光,改口道,“出门,我出门。”   顾砚秋哼笑一声逼近她:“晚了。”   林阅微尖叫一声,两手捂着自己的脖子笑着抱头鼠窜,顾砚秋在后面追,最后把她压在大理石面的饭桌上,三倍回敬。   林阅微对着镜子照了照,回过头来,瞪着笑容异常灿烂的顾砚秋说:“你是不是想打架?”   顾砚秋说:“是啊。”   林阅微说:“等着,看我不打得你满地找牙。”   顾砚秋嚣张地笑:“哈哈哈。”   两人在楼下闹了一阵,居然有些不舍得上去,林阅微认真思考起把卧室搬到楼下的可能性,顾砚秋一针见血地打破她的幻想,说:“没用的,薛定谔认人。”   林阅微嘴硬道:“我会教好它的。”   “祝你好运。”顾砚秋耸耸肩膀,说,“慈母多败儿。”   林阅微扑了过来:“啊啊啊啊顾砚秋我跟你拼了。”   顾砚秋游刃有余躲着她毫无章法的袭击,最后两个人都累得歪倒在沙发上,林阅微说:“你今天怎么这么疯?说好的佛系霸总呢?”   “我不佛系霸总,是你自己给我安的人设。”顾砚秋感觉自己是有点儿兴奋了,一点都感觉不到困意,她朝茶几点了点下巴,说,“我今天好早就把佛珠摘了。你要是喜欢佛系的,我也可以。”   “算了,就这样吧。”林阅微手指点着她秀挺的鼻子,说,“这样的你比较可爱。”   顾砚秋眨了眨眼睛:“我以前难道不可爱吗?”   林阅微受到暴击,立马表白道:“可爱可爱,你都要可爱死啦。”   顾砚秋笑起来,笑得好看极了,还露出几分林阅微熟悉的羞涩,说:“以前都没有人说过我可爱。”   “你爸妈呢?”   “爸爸说我聪明,妈妈说我长得好看。”在顾砚秋的记忆里是这样的,她对林阅微说,“你是第一个说我可爱的人,真的。”   顾槐应该是不善表达,至于沈怀瑜,可能从来没有爱过她吧。林阅微心里酸涩涩的,心疼地搂紧了顾砚秋说:“那我以后每天都夸你可爱,可爱可爱真可爱。”   顾砚秋不好意思地说:“这样会不会显得我脸皮很厚?”   林阅微说:“不会,你又不是自己夸自己。”   顾砚秋道:“你夸多了,我也会觉得自己很可爱,这样不就厚脸皮了吗?”   林阅微一时想不到什么理由来反驳她,强行解释说:“反正你就在我面前可爱就好了,不管是我说你还是你自己觉得,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哪儿有厚脸皮之说。”   顾砚秋幸福地偎进她怀里,说:“好吧。”   两人互相依偎在沙发上说情话,气氛使然,很多平时说不出口的话都能说出口了,今天晚上没有月亮,若是月亮听见,必然要羞红脸。墙上的挂钟走到了凌晨两点,林阅微恋恋不舍地拉着顾砚秋起来,说:“睡觉去?你明天不还得见客户吗?”   顾砚秋打了个哈欠:“好。”   林阅微上楼把床上的猫毛滚干净了,她们俩睡一起,薛定谔被放到了另一侧,两人一猫相安无事地陷入了梦乡。   第二天清早,林阅微是被薛定谔踩醒的,从肚子一直踩到脸上,挺大个猫了,要不是林阅微素来锻炼,这一脚怕是踩得够呛。猫也欺软怕硬,知道顾砚秋是个冷漠的爸爸,把魔爪伸到了妈妈头上。   林阅微睁开眯缝的眼睛,看了看在自己身上踩得不亦乐乎的薛定谔,然后看向旁边睡得正香的顾砚秋,登时清醒了。   薛定谔被捂着嘴从床上抱了下来,林阅微蹑手蹑脚地带上门,去了客房教育薛定谔。   “知不知道爸爸在外面多辛苦,周末还要出去见客户,都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咱们娘俩能够有一个安稳平定的生活,你说说你,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定时长膘,对这个家庭做了什么贡献了吗?你难道不觉得羞愧吗?”   薛定谔喵呜了两声,仰着圆滚滚的脑袋看她。   “晚上打扰爸妈生二胎就算了,现在才几点,早上六点不到你知道吗?昨晚爸妈两点多才睡,到现在三个小时,铁打的人也受不了。我就算了,我脾气好,你要是吵醒了爸爸,今天的早餐就没你的份了。”   薛定谔抖了抖蓬松的软毛,矜持地坐下了。   “端正态度。”林阅微把薛定谔给戳了起来,薛定谔别过脑袋生闷气不看她,林阅微说,“我才说你两句你就不乐意听了?给我转过来。”   薛定谔:“……”   林阅微两手捧着薛定谔的猫脸,强行和它对视,说:“知道你听不懂人话……”   “噗——”身后传来一声低低的笑。   林阅微回过头,看见穿着睡衣站着的顾砚秋,立马不要猫女儿了,拍拍手站了起来:“你怎么醒了?”   顾砚秋笑眼温柔:“来看你教育孩子。”   林阅微说:“少打趣我,你不是说我慈母多败儿么?”   顾砚秋拉着她往回走:“不用管它,待会儿我来教育。”   林阅微好奇道:“你怎么教育?”   “山人自有妙计。”顾砚秋打了个呵欠,眼睛里全是困出来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她抬手随意擦了擦,半环住她,下巴亲昵地枕在林阅微肩膀上,贴着她耳朵说话,尾音软软地上扬,道,“陪我睡觉啦。”   林阅微半边身子瞬间麻了,手在墙上扶了一下。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罪魁祸首顾砚秋眨了一下眼睛:“你怎么了?”   林阅微深吸了一口气:“没什么。”   要是顾砚秋在床上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她大概早就缴械投降毫无反抗之力了。   作者有话要说:故宫党不要放弃,冲鸭!   薛定谔:好的我知道你们都想要打我,但不应当,我只是一只小猫咪_(:з」∠)_ 第106章   此时不到早晨六点,林阅微陪着顾砚秋回房睡觉, 薛定谔在后面扭着敦实的小屁股轻盈地跟上, 看起来还想跟进去捣乱。   走到房门口, 顾砚秋悠悠地回头看了一眼,薛定谔迈进房门的一条腿定住了。   林阅微感觉它蓬松的毛哆嗦了一下。   顾砚秋用脚探进薛定谔的肚皮下, 把它托起来给送出了门外, 关上了门。   熟悉的挠门声响起,猫在早晨精力旺盛,顾砚秋早有所料地阻止林阅微心软的行为,简短精炼地说:“慈母多败儿。”   林阅微:“……”   顾砚秋被强行按在床上又吸出了几枚印记,林阅微才放过她,不敢相信道:“你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嘴这么欠呢?”   顾砚秋:“我说的是老祖宗留下来的经验。”她自认为不算嘴欠。   “你——”林阅微还要再“家暴”,顾砚秋求饶道:“我好困啊。”说完恰到好处地流下两行眼睛里的泪水。   林阅微凶巴巴道:“赶紧睡。”   顾砚秋眨着眼睛看她:“你不睡吗?”   “我睡啊。”林阅微从她身上翻身躺下来, 说,“这不就睡了么?不是你要闹么,一边说困一边不消停。”   顾砚秋马上闭眼:“睡了睡了,晚……早安。”   “早安。”林阅微俯身在她唇瓣上轻轻压了一下, 触感极温软。   两人并肩躺下, 顾砚秋一只手掀起了林阅微的睡衣, 把手贴在她腰腹上,家里的暖气烧得很旺,她整个人都暖融融的,包括手。   林阅微神经紧张地绷了一下,暗暗想道:都说早上的谷欠望最强, 顾砚秋是不是想做点什么了,现在薛定谔在外面挠门,肯定是进不来了,自己要不要拒绝呢?   她又喜又感叹:没想到顾砚秋是这样的顾砚秋。   林阅微闭着眼睛等顾砚秋,半晌过去,听见了对方均匀绵长的呼吸声,她睁眼侧头看去,顾砚秋已经睡着了,原来她只是想挨着自己睡,经过昨晚以后,进步到了不隔着衣服挨着。   顾砚秋这一举动她自己不要什么紧,却把林阅微心里的小钩子勾起来了,满脑子不受控制地呜呜呜跑起来小火车。   脑补得累了,她手盖在了顾砚秋搭在自己腰上的手背上,调整到了自己最舒服的姿势,也慢慢地睡着了。   薛定谔自顾自挠了一会儿门,发现爸爸妈妈完全没有搭理它的意思,它自己放弃了,颠颠地迈着小碎步下楼找它的猫粮吃。   薛定谔吃完早餐,自发地在客厅里运动了一会儿——可见顾砚秋对它要求的严苛,已经让一只懒散的猫在无监督的情况下,为了保持完美的身材进行运动了。运动完毕,薛定谔去厨房的汤锅里蹲着了,它不是喜欢铁锅,而是喜欢坐在铁锅里能够看到的外面的风景。   今天也是阳光明媚的一天,薛定谔惬意地眯了眯宝蓝色的眼睛,用粉嫩的舌头舔舐着自己的皮毛。   就是不知道爸爸妈妈什么时候能起床。   ***   爸爸妈妈一觉睡过了早餐时间,林阅微做梦梦见她和顾砚秋把昨晚未完的事情继续下去了,过程十分详细,亦十分之缠绵。   这次总算是结束后才被薛定谔踩醒。   薛定谔?薛定谔!   它怎么又来了?   林阅微中断了她的“贤者时间”,满身大汗地醒过来,重重地倒了几口气,对上身旁顾砚秋疑惑的眼睛。   林阅微花了两秒钟的时间分辨出来现在是现实,不是梦境,因为顾砚秋的衣服穿得好好的,一丝不苟。她梦里也算是花费了巨大的精力,撑着手肘去拿床头柜的水喝。   这一起身不大对劲,怎么身上凉飕飕的,她低头一看,衣襟散开大半。   林阅微:“……”   林阅微的睡衣基本都是套头的,但是昨晚穿的不是,她查资料的时候,发现解扣子这个动作在特殊时候非常的那什么,所以就特意穿了这身,现在是很那什么了,但……   她早上睡前还好好的,现在就这样了,是谁干的?   她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了顾砚秋,顾砚秋无辜地举起双手说:“不是我,是你自己。”   “我我我自己?”林阅微差点儿咬了舌头。   顾砚秋忍不住低低地笑:“我亲眼看着你自己脱的。”   林阅微恨不得立刻装死,但是逃避不是她的风格,而且作为事前学习过许多资料的她怎么能在顾砚秋一张白纸面前败下阵来。   所以林阅微强自镇定地喝了口水,说:“对,我做了个梦,梦见你了,很激烈的那种。”   她这么直白,顾砚秋却不能和她一样厚脸皮,昨晚意乱情迷时候那句话大概是最出格的了。顾砚秋目光里流露出几分羞意,但是她又想知道林阅微的梦里是什么样的。   于是她抿了抿唇,脸上浮现出纠结的神色,最终红着脸很轻地问了句:“都……怎么激烈的?”   林阅微感觉脑子里那根弦卡巴一下绷断了,梦境和现实重叠,她磨了磨后槽牙,似乎在忍耐着什么,咬着牙说:“薛定谔现在不在。”   顾砚秋:“啊?”   林阅微吻下来之前,说:“所以不会再有人打扰我们……”   接下来的声音便淹没在了唇齿里。   林阅微热情得快把整个房间都烧起来,顾砚秋抬手抵着她的肩膀,林阅微一开始以为她是欲拒还迎,但后来从力道上分析,她是真的在拒绝。   顾砚秋从她怀里退开,将拉扯了一半的睡衣重新整理好,脸上泛起淡淡的粉色,说:“现在是白天。”   林阅微脸埋在枕头里,左右滚了滚,坐了起来:“好吧。”反正她连梦都做过了,四舍五入就是成功了,不差这一会儿两会儿的。   两人一块儿去洗漱,顾砚秋吐出漱口水,突然说:“晚上我们去趟超市吧。”   林阅微茫然:“啊?去干什么?”   林阅微从小到大都是大小姐,要什么吩咐一声就是,逛超市对她来说是个挺稀奇的事情,每年就去一次,就是置办年货的时候,她跟着她妈妈去,冉青青女士非常注重过年这个气氛。   顾砚秋眼睛朝下看着洗手池,拧开了水龙头,将本来就洗过一次的手又放在下面洗着,说:“买点儿东西。”   林阅微说:“买什么呀?待会儿我上网给你看看,超市里人太多了,结账都要排队。而且现在我虽然没什么名气,但是被认出来,对我们俩都不是很好……”   她不乐意去,突然听见顾砚秋小声说了句什么。   林阅微愣了下:“你说什么?”   顾砚秋把声音提高了点,带着无奈的语气:“买情侣用品……什么的。”   顾砚秋指了指杯子,说:“这个,可以买一对的。”   接下来林阅微就懂了,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一瞬间上扬起来的心情,干脆就不控制了,搂着顾砚秋用力地亲了一口。   情侣用品!   情侣!   林阅微要疯,她和顾砚秋要出去买情侣用品了,买一对儿的杯子一对儿的拖鞋一对儿的毛巾,什么什么都是一对儿,听起来就兴奋。   不就是超市吗?逛!逛到腿断也去,排队结账排到神武门也要去!   林阅微飞快地洗好了脸,去衣柜找衣服换,背对着顾砚秋边换边问:“要买什么,我们列个清单吧,到时候容易漏掉,我们在路上列吧,去哪个超市?咱家附近那个超市好像不够大,要去得去最大的,不然东西买不全。”   她自说自话了一会儿,三下五除二收拾整齐,看向依旧是一身睡衣的顾砚秋:“你怎么不换衣服啊?”   顾砚秋说:“我下午得出门,现在是上午十一点。”   林阅微:“……”   刚刚上涨的心情往下回落了一点,但没有回落太多,依旧高兴地说:“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顾砚秋说:“看情况吧,应该六点之前。”   林阅微搓着自己的手:“好好好,那我先在家列清单,你回来看看有什么补充的。”   顾砚秋笑着点头:“好。”   林阅微心里充盈着温情,凑过来,顾砚秋闭眼和她接了个绿茶味儿的吻。接完吻舍不得分开,吻了又吻,或许是有了昨晚和今早上的经历,两人的手熟门熟路地越了界。   林阅微想起很久以前的那次自己只不过隔着衣服摸了摸她的腰便引起她强烈的反对,和现在比起来简直天壤之别,不禁有些想笑。   呼吸急促的两人分开,给彼此理了理衣服,相视一笑。顾砚秋说:“中午你是想出去吃还是在家里吃?”   林阅微:“家里有菜吗?”   顾砚秋:“得下去看看冰箱里有什么。”   冰箱里菜是有的,尤其是冷冻箱里,放着不少肉,顾砚秋把牛肉拿出来,又从上层摸了几颗土豆出来,仔细检查过后松了口气,说:“幸好没发芽,我买了好几天了。”   林阅微等她站起来以后从后面抱住她,额头贴着她的耳朵,说:“辛苦了。”   顾砚秋生活挺规律的,如果不是在外面应酬回不来,是不会自己买了菜却不做的。   顾砚秋摸了摸她环在自己腰上的手,问:“会切土豆吗?”   林阅微说:“切丝不会,切得很粗,会切片和块。”   顾砚秋道:“切块就行。”   在厨房已经蹲了一上午的薛定谔听到厨房门的响动,偏了偏头,便见一只熟悉的魔爪朝它探了过来,它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已经被扔出了厨房。   薛定谔:“……”   还行不行啦!自从妈妈回来以后,爸爸就对它越来越粗鲁了。   厨房里的林顾二人压根就没注意到薛定谔的感受,薛定谔自己在门口蹲了一会儿就跑去沙发上窝着了,此处不留娘自有留娘处。   林阅微处理土豆,顾砚秋负责处理牛肉。林阅微很快就弄好了,在厨房赖着不走,看顾砚秋修长白净的手处理起食材来一样赏心悦目。   顾砚秋全程被观赏,头几分钟还行,久了就不行了,她清了下嗓子,说:“你去外面等着吧,厨房油烟重。”   林阅微早看出她的不好意思,故意道:“没事儿,油烟机质量挺好的,我都看不到什么烟。”   顾砚秋道:“有的是肉眼看不到的。”   林阅微惊讶脸:“是吗?”   顾砚秋一本正经地点头:“是的。”   “危害很大?”   “很大。”   “好吧,有事叫我。”林阅微便从善如流地出去了,有的时候还是要给自家媳妇儿点面子的,不必时时都拆穿,有利于长久的相处。   真是金句,林阅微又在心里夸了一下自己,她最近是怎么了?不但情话说得飞起,连情侣相处之道都融会贯通了。   林阅微有点儿飘了,朝客厅中央的沙发上走去,沙发上趴着薛定谔。继顾砚秋后,林阅微再次向薛定谔伸出了她的魔爪。   薛定谔生无可恋地想它似乎又要被扔了,天大地大难道就没有它一只小猫咪的容身之处了么?可是并不是,林阅微两只手抱住了它,把它放在了自己的双腿上,揉着它脑袋和背上的毛。   顾砚秋虽是个严父,但是平时对薛定谔很好,皮毛松软,干净如雪,身上没有异味,还有股淡淡的香气。可能和顾砚秋呆久了,林阅微总觉得薛定谔身上也是淡淡的沉香气味。   她给薛定谔半摸半抚地顺了毛,忍不住脸埋进去深深地吸了一口。   头一次正儿八经的吸猫,林阅微吸起来没个完了。   直到薛定谔忍受不了地在她手里开始挣扎,林阅微才中止了自己的动作,她一把搂过要跑掉的薛定谔,和薛定谔来了个亲密自拍。   高冷的漂亮布偶和眉眼锋利却笑得眼波温软的美人组合成了一幅非常和谐的画面。   林阅微出于一种“我现在很想晒我老婆但是不可以于是退而求其次晒猫”的心理把照片发到了微博上,除了她和薛定谔以外,全都打了马赛克,连点缝隙都不可能有。   林阅微很少在微博上发自己的日常,工作居多,这还是头一回发这么个人的动向,顿时粉丝就纷纷涌来。选秀出道的粉丝是很有粘性的,只要爱豆本人不flop到没有姓名,一般不会大规模脱粉。林阅微虽然因为拍戏闭关了几个月,但是这条微博一发,众多粉丝还是一个接一个地冒了泡。   林阅微V:   【妈妈爱你[心][薛定谔和林阅微的合照]】   【野有微草: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猫啊啊啊啊啊微微啊啊啊啊啊】   【苇草烧不尽:猫好漂亮!宝宝更漂亮!!!微微妈妈爱你!!!】   【养一只柴犬给你:一时竟不知道该羡慕猫还是羡慕微微,陷入沉思】   【lyw的小甜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竟然有猫,吸一口】   【林阅微冲鸭:前排举手提问!猫叫什么名字?】   邵雅斯这个人大概设置了特别关注,火速赶来回复了一条,控诉的语气:【我认识你这么久你都没告诉过我你有猫!我要撸猫!!!】   林阅微正闲着刷微博,很快就回复了她:【你什么时候有空?来私聊[吃瓜]】   粉丝们在林阅微的回复下打滚卖萌,哭着嚎着想要她的微信号,当然这都是开玩笑的,能不能要到微信号他们心里还是有数的。   对于邵雅斯,林阅微唯粉心情复杂,首先她们两家粉丝确实撕得不可开交,但是正主关系好是真的好,掺不得假,尤其是在节目录制期间,没有谁的粉丝能否认她们是彼此最好的朋友,唯粉只能采取无视的措施,只专注回复林阅微,别的一概不管。   至于cp粉们,在林阅微的那条回复下克制地表白着,回到了自己的超话里又是一阵土拨鼠开会:从来没有见过售后服务这么好的cp!林邵肯定是真的,林阅微每一条微博只要邵雅斯不在拍戏期间就一定会留言,而林阅微也一定会回复,不管隔了多久。   这要不是真的,娱乐圈就没有真的了!   两个人从同一个节目出道,签了两个公司,现在分别接剧,各自事业都在发展,最后携手登上巅峰,小说都写不出来这么甜的。   真的是真的,不过是真的姐妹罢了。   邵雅斯和林阅微改微信聊天,被利用完的薛定谔盘在林阅微腿上,爪子扒拉着她的手,两只蓝眼睛滴溜溜,好奇地看着手机屏幕。   林阅微取笑它说:“薛崽,你看得懂吗?”   薛定谔拿爪子不满地拍了一下她的手。   林阅微纵容道:“好好好,看看看,脾气怎么这么爆,一看就随了我哈哈哈。”   顾砚秋出来见到的就是一人一猫在沙发上玩手机的画面,林阅微耳朵挺灵,转过头正好捕捉到顾砚秋嘴角扬起的笑容,也跟着笑了起来:“做完饭了?”   “没有呢。”顾砚秋说着朝冰箱走去,“我拿点儿其他食材。”   “要我帮忙吗?”   “不用了。”   “邵雅斯说今天下午来咱家撸猫,行吗?”   “行。”顾砚秋心情熨帖,因为她自然而然吐出来的“咱家”和征询她同意的语气。   “不吃醋了?”   “吃。”顾砚秋佯怒道,“所以我待会儿喂你点醋,否则不公平。”   林阅微:“哈哈哈哈我喜欢吃醋。”   顾砚秋轻轻地瞪她一眼,回厨房了。   邵雅斯在她心里已经彻底解除了危机,现在就和江丛碧一样都列入了闺蜜席,可以在自己不在的时候陪林阅微解闷,她自然不会生气。   林阅微和邵雅斯敲定好她下午登门的时间,两点到五点,只有三个小时,邵雅斯大呼不够意思:我好不容易去一趟你家,你都不留我吃顿晚饭的吗嘤嘤嘤?   林阅微无情地拒绝道:我还要和我老婆二人世界,上哪儿招待你晚饭去?   邵雅斯:你们俩平时那么多时间,就不能给我匀一点吗?不能体谅一个单身狗的心情?   林阅微:你一个单身狗,不能体谅我们情侣想待在一起的心情吗?你晚上去找你经纪人啊,她肯定有空   邵雅斯:哼   林阅微就是随口这么一说,邵雅斯应该是喜欢她那个经纪人,经纪人和艺人这样的组合一般是不被看好的,牵涉的利益关系太大了,尤其是邵雅斯这样依赖心重的,一旦她和经纪人闹了矛盾,那不得了,无论是感情还是事业,都会受到巨大的冲击。   如果换一个朋友,林阅微肯定劝她认清自己,不要和经纪人搅三搅四,尤其是她那个叫嵇晗的经纪人,一看就不是个简单人物,邵雅斯基本上是送羊入虎口。但是邵雅斯个缺心眼儿,已经对嵇晗产生了依赖,林阅微反而没办法全,只能顺其自然,实在不行再拉她一把。   林阅微说出这句话就后悔了,最起码她不该是助推机。   林阅微又给邵雅斯发了句消息阻止她,结果邵雅斯一个专业秒回党居然过了好几分钟才回过来,一串“哈哈哈哈哈哈”。   林阅微一看就知道要糟。   邵雅斯:晗晗果然有空!她之前还说晚上要加班,我一问她她就说有空了,晗晗怎么这么好。她想跟我一起来   林阅微:!!!   邵雅斯:你别慌啊,我拒绝了的,这是你家里,我一个人就够了,再加一个人我不放心   林阅微:如果我和嵇晗同时掉进水里,你救谁   邵雅斯:……   林阅微:回答我就行   林阅微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迟早有一天,邵雅斯被她经纪人迷得神魂颠倒,说不定都要把她给卖了。   邵雅斯:救你……   林阅微松了口气,还好,目前嵇晗还没有超过自己在她心里的地位。   邵雅斯:嵇晗会游泳,而且这种时候她肯定让我先走的,我当然选择救你了   林阅微:……   林阅微和她聊不下去了,邵雅斯的脑回路和大多数人都不一样,林阅微再一次震惊于她的好运,一个心性如此单纯的人,居然在这条路上走得这么远,将来她还会走更远。林阅微是做不到那么单纯了,但是不妨碍她祝福邵雅斯可以一直保持本心。   至于那个嵇晗……   林阅微在浏览器输入了她的名字,经纪人是背后的操纵人,所以资料十分简单,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林阅微陷入了沉思。   薛定谔许久没见她动,从她怀里缓缓退出来,走到了沙发背上,一跃跳到了林阅微肩膀上,林阅微毫无防备一侧肩膀一沉,差点儿歪倒在沙发上,她反手捞过薛定谔,点着她的脑袋教育道:“你谋杀亲娘啊?看来必须给你点惩罚了。”   林阅微屈指在它脑门上弹了几下,没用多少力道,但是薛定谔立马可怜巴巴冲她喵呜,演技一流,和颜值成正比。   林阅微马上心软下来,不再惩罚了。没过多久,薛定谔变本加厉地爬到了她头上,再次印证了顾砚秋那句话:慈母多败儿。   薛定谔在林阅微脑袋上扒拉地正起劲,顾砚秋从厨房出来了,它一个鱼跃,下来的时候差点儿崴了腿,风一般地钻进了茶几底下。   顾砚秋收回冰冷的视线,看向林阅微,无奈地笑了下,林阅微冲她扮了张苦脸。   顾砚秋说:“慈母,还剩一个菜,可以准备吃饭了。”   林阅微吆喝着小跑过去:“来咯。”   除了土豆牛腩外,顾砚秋还准备了两菜一汤,都是家常菜。   顾砚秋:“我待会儿就得出门,所以牛腩炖得没有那么软烂,你尝尝,要是不够化的话我再回回锅。”   林阅微刚塞了一块热乎乎的牛腩,齿颊留香,多余不出一张嘴说话,只摆着手,等咽下去才说:“不用不用,刚刚好,太好吃了。”   顾砚秋拿筷子给她再夹了一块到碗里:“有点夸张了啊。”   林阅微间歇性点亮情话满点技能,理直气壮道:“我夸自己媳妇儿还有夸张不夸张一说吗?我还嫌夸得不够呢。”   顾砚秋被她突如其来的情话堵得说不出话,张了张嘴,眉眼荡开压不住的笑意,轻声:“那你多吃一点。”   林阅微压低了声音,突然动情地喊她:“媳妇儿。”   顾砚秋两颊微红地垂了垂眸,不作声。   林阅微笑一下,不依不挠,揶揄她说:“你怎么不答应我呀?”   顾砚秋顾左右而言他:“吃饭,菜都凉了。”   林阅微把筷子搭在手边青瓷做的筷托上,说:“你不答应我就不吃。”   顾砚秋:“……”   还威胁上她了。   林阅微清了清嗓子:“媳妇儿。”   顾砚秋:“……嗯。”   她低头,语速飞快地说:“快吃饭,真的凉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顾总用小号发过薛定谔,掉马预警╰(*°▽°*)╯   我为故宫摇旗呐喊,冲鸭! 第107章   邵雅斯根据林阅微给的地址,找到了小区外面, 被和她同样伪装得严严实实的林阅微接了进去。   邵雅斯一路都在惊叹:“这个地方房价多少啊?”   林阅微报了个数字, 邵雅斯把自己的下巴合上, 默默地从手机里找出计算器来计算,“你房子多大啊?”   “三百平?不包括院子。”林阅微不太清楚, 经过她手签的购房合同太多了, 再加上这个房子是她妈妈冉青青硬要买的,她更不上心了,没注意过。   邵雅斯发出了一声来自灵魂深处的哇,直接往旁边的林阅微身上一扑,扼住她的脖子:“万恶的资本主义!”   林阅微抬手把她没用什么力的双手扒拉开,从容地把这个锅甩给了顾砚秋:“房子又不是我的,是我老婆的。”她的就是顾砚秋的, 没毛病。   邵雅斯稍稍平衡了一下,林阅微接着秀了把恩爱:“怎么样?羡慕吗?我老婆有钱有颜。”   邵雅斯咬着牙喊了一下她的名字。   两个人毫无偶像包袱一路奔跑打闹到了宅子。   邵雅斯走得腿酸,一进门就往沙发上坐着了,说:“有水吗?喝口水。”   林阅微给她端来一杯水, 数落道:“你现在身体素质这么差了吗?一共才走了这么点路。”   邵雅斯牛饮般将温水一饮而尽, 缓了会儿, 才有精力观察这栋宅子,整体精神就是批判林阅微的奢侈作风,然后开始到处找猫。   林阅微抱着手臂,下巴朝厨房的方向抬了抬,说:“在那边。”   薛定谔一如既往地在汤锅里蹲着, 把戏还没玩腻。   邵雅斯不是云养猫玩家,她是真的养过猫的,在家里,进了娱乐圈以后不方便带着。认生的薛定谔在她怀里享受着舒适的顺毛,一双眼睛都眯起来,整只猫慵懒得不像话。   林阅微伸手去挠薛定谔下巴,薛定谔也懒得搭理她。   邵雅斯幸福得快登仙了,就差在旁边烧点干冰,制造腾云驾雾的效果了。林阅微打算等她吸完猫再和她说话,邵雅斯却在这个空档中问道:“婚纱照呢,我看看。”   婚纱照?   林阅微的表情在这一瞬间是空白的。   邵雅斯:“你们不会没拍吧?”   林阅微:“拍、拍了。”   邵雅斯:“那你这么一副一言难尽的样子。”   林阅微掖了掖头发,说:“应该有。”   邵雅斯难以置信地望着她:“……有没有你自己不知道吗?还是当时结婚的人根本不是你?”   “是我,是我本人。”林阅微站起来,说,“我去问问。”   “问谁?”   “顾砚秋。”   “……”   邵雅斯两手捧起薛定谔,对这一对小夫妻充满了疑惑。   顾砚秋穿着运动服,戴着棒球帽,远远地看着高尔夫球落在绿茵草地上,旁边的客户手遮着阳光看了看,冲她竖了竖大拇指。   顾砚秋和客户商业互吹着,林至安静地小跑着过来,手里捧着顾砚秋的手机,说:“小顾总,你的电话。”   顾砚秋一看来电显示:女朋友。   她淡淡地朝林至扫了一眼,林至眼观鼻鼻观心,假装方才跑得飞快的人不是他。他是知道顾砚秋最近和女朋友吵架的,所以看到对方的电话非常上心,生怕这是个求和的讯号,让他给耽误了。   顾砚秋对客户说了声:“失陪一会儿,我接个电话。”   她接了电话朝一旁走去。   “婚纱照?”顾砚秋单手撑着高尔夫球杆,垂眼看着运动鞋下踩着的如茵绿草,微微侧着脸,侧脸精致,身量修长,雪白的运动服和现在温暖的阳光非常搭,整个人都镶上温柔的金边。   林至悄悄摸出手机来,给顾砚秋拍了一张照片。不关乎任何感情,就是觉得好看他就拍了一下。   那天拍婚纱照,林阅微情绪很不好,匆匆忙忙地就走了,后来还是顾砚秋和摄影师商量的,摄影师看她们俩都不上心,他就按照普通规格了,为了不砸自己手里,甚至都没敢用太大的相框,现在想来挺可惜的。   顾砚秋说:“带相框的用纸箱装起来放在库房了,有两本相簿,在电视机下面的柜子里,也用盒子装了,你拉开抽屉就能看见。”   林阅微问:“怎么放库房了?”怪不得她老觉得房子里比起来别的夫妻少了点什么,敢情是少了婚纱照,这么重要的东西,要不是邵雅斯问,她什么时候能想起来。   顾砚秋回答:“放了很久了,我也有点忘了,前阵子想起来了,但是你不在,我想等着你回来再拿出来挂上的,后来又忘记了。”   林阅微:“哈哈哈哈。”   顾砚秋说:“这两天找个师傅来挂上,你要看照片吗?”   林阅微应道:“是啊。”   顾砚秋笑道:“那正好,你看的时候看有什么喜欢的,我们拿去重新放大,挂在家里。”   林阅微开心道:“好啊好啊。”   “还有别的事吗?我要继续去陪客户啦。”   “没有啦。”林阅微往不远处沙发上坐着的邵雅斯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说,“我想你了。”   顾砚秋回她:“我也想你。”   ***   林阅微在顾砚秋的指引下找到了电视柜里的相簿,又跑去库房,把两个纸箱子搬了出来,邵雅斯目瞪口呆,说:“你们俩……”在婚纱照放在仓库里吃灰?   林阅微摆手打断她,随性口气道:“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邵雅斯:“……好吧。”   邵雅斯先看了几张大的,尤其是用来挂在主卧墙上的,眼睛都快黏在上面下不来了,惊叹道:“太好看了吧。”但她紧接着指出了一个缺点,“话说你老婆这么有钱,为什么婚纱照是在影楼拍摄的啊?”   林阅微:“这个……”难不成要说她们俩拍婚纱照的时候还没有感情,想着能省点事是点事,随随便便就在影楼拍了。   林阅微找了个借口,说:“她……工作忙,对,工作忙,没空来着。”   邵雅斯不满道:“工作再忙也不能在这种事情上敷衍啊,真是的,一辈子就这么一次结婚的机会,连婚纱照都这么随便。”   站在林阅微的角度上,是个很好的闺蜜了。   邵雅斯:“她是真的喜欢你吗?不会是骗子吧,贪图你的美貌。”林阅微还没告诉过她自己的真实身份是商业巨贾林家的女儿,邵雅斯以为她就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孩,阴差阳错和顾砚秋这个有钱人在一起了,她接着便脑洞大开,奔向了一个越来越奇怪的方向,“天啊,她不会是重婚吧?其实在另一个地方还养着一个呢。”   林阅微:“……”   邵雅斯更夸张道:“你那个结婚证是真的吗?是你和她两个人去民政局亲自办的吗?现在办假证的可厉害了,说不定连钢印都敢复制。”   这都什么跟什么。   林阅微打断她道:“是真的!我亲眼看着工作人员盖章的。”   邵雅斯说:“婚纱照可以敷衍,那你们俩度过蜜月吗?”   林阅微再次语塞。   这还真的没有。   邵雅斯鬼叫起来:“婚纱照影楼随便拍拍,蜜月都没有,你这个婚怎么结得糊里糊涂的啊。”   林阅微发现她依旧无法反驳。   这个婚她确实是结得糊里糊涂的,结婚当天才和顾砚秋见第一面。   邵雅斯为林阅微陷入了深深的担忧之中,眉头紧锁,显然还打算苦口婆心说点儿什么,林阅微看准时机连忙打断她说道:“好了,我们俩现在不是好好的么,婚纱照和蜜月旅行以后都会补上的,我记起来了,她当时确实打算出去蜜月旅行顺便补拍洋气的婚纱照,但我不是去参加节目了么,没时间,耽搁了。”   邵雅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拍了拍她的肩膀:“长点儿心吧。”   林阅微有点儿啼笑皆非,万万没想到她也有被邵雅斯提醒长点儿心的时候,上回提醒她的还是屈雪松,但是屈雪松和邵雅斯可不是一个段位的,中间起码隔了一百个她自己。想起屈雪松,林阅微倒是联想到邵雅斯来探班那次,王圆圆说屈雪松看邵雅斯经纪人嵇晗的目光很复杂,这算是她们两个人的联系么?   两人坐下来看婚纱照,一人一本,两个长得都好看的人,在靠谱的摄影师手下,婚纱照自然不会难看到哪儿去。但是自从邵雅斯吐槽了婚纱照是在影楼拍的而不是出去拍的外景,林阅微就始终有一丝惋惜萦绕在心头,不是滋味。   顾砚秋让她选好看的,她看到了不少好看的,但是一想到后面的景色都是假的,而她连那天拍婚纱照的记忆都不清晰了,便将所有的选项都打了回去。   有空去国外重新拍一套吧,林阅微心想,回来就和顾砚秋说。还有蜜月,也要安排上。别的夫妻有的,她和顾砚秋一样都不能少,而且要更多。   邵雅斯在这里坐了近三个小时,眼看快五点了,她恋恋不舍地放开了薅着薛定谔毛的手,林阅微一瞅,说:“完了,头秃了。”   薛定谔不知怎的是听懂了她的话还是懂了她的表情,喵呜一声凄厉惨叫从邵雅斯腿上跳了下来。   林阅微:“哈哈哈。”   邵雅斯叹气说:“熊妈妈。”   林阅微继续:“哈哈哈哈。”   快到回去的时间,邵雅斯没继续去抱薛定谔,而是摸出手机来给薛定谔拍了几张照片,回去再好好欣赏。她点开微信,长按屏幕下方中央的按钮,林阅微看到她发了一个十秒的小视频出去,警醒地问道:“你发给谁了?”   邵雅斯说:“晗晗啊。你放心,除了薛定谔我没有拍到任何别的东西。”   林阅微心说我担心的是这个吗?她问:“你拍这个给她干吗?”   邵雅斯回答:“晗晗也喜欢猫,嘱咐我要是碰到好玩的拍给她看一下,她还说如果我想把猫从家里接过来的话,她可以帮我照顾,但我想了想太麻烦了,她工作也很忙,估计没空照顾。”   林阅微:“……”   这种类型的对话,难道不是撩妹基本操作吗?一来二去的,邵雅斯就自动送进了嵇晗的虎口。如果原先林阅微还觉得是邵雅斯性格原因使然,喜欢依赖别人,而嵇晗只是比较宠着她而已,如今看来,这个嵇晗似乎也对邵雅斯有意,说不定就是故意设套让邵雅斯往里钻,以前邵雅斯也没这么依赖她。   林阅微隐晦地提醒她:“你经纪人……”   邵雅斯立时双眸晶亮:“晗晗怎么了?”   林阅微一看她这反应就知道要完,说:“你经纪人手下还带着其他艺人吗?”   邵雅斯说:“还有一个,和我大两岁好像,就那个谁。”   她报了个名字,林阅微对这个名字挺耳熟的,是个女的,长得似乎很不错,但具体想不起来有什么作品,邵雅斯说:“她最近有一个很火的综艺啊,常驻嘉宾,叫《想不出名字》。”   “哦哦哦。”林阅微点头。《想不出名字》是这几年比较爆的一个卫视综艺,在良莠不齐的网综充斥市场的当代,《想不出名字》已经将大部分综艺甩在了后头,加上制作精良,团队靠谱,连续几季收视率领跑,捧红了好几个综艺挂明星。   邵雅斯再次化身晗吹,说:“晗晗可厉害了,去年这个综艺有个常驻嘉宾走了,多少人想把公司的小花塞进去,只有晗晗成功了。”   关于这一点林阅微确实佩服嵇晗,她似乎有许多别人都没有的门路,比如那位小花的常驻嘉宾,比如根本轮不到邵雅斯的电视剧女主,她就是做得到。但是个人能力的强大并不代表她在感情上也是个值得托付的人,林阅微再次旁敲侧击道:“你经纪人有对象吗?”   邵雅斯摇头,说:“没有,忙得没时间谈恋爱。”   林阅微说:“那她还有时间老是陪你?”   邵雅斯道:“对哈?”   林阅微面上一喜,接着邵雅斯便道:“可能是碰巧有时间吧,而且她手下就两个艺人,不是在陪师姐就是在陪我。”   林阅微:“……”   邵雅斯迟钝的神经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说:“你是不是想提醒我什么?”   谢天谢地,林阅微说:“我是让你有点戒备心,别到最后给人卖了。”   她仔细思考了一下,还是决定不把嵇晗可能喜欢她的事情告诉她,按照邵雅斯的性格说不定不会小心对方,还会进行疯狂地自我脑补,直接跑过去跟对方表白,那这件事就更奔向她不想看到的境地了。   邵雅斯决定是那种人,她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   进退两难。   送邵雅斯回去的时候,林阅微忍不住又说:“你平时……算了,多长点心吧。”   邵雅斯哈哈笑:“到底是谁该长点心啊。”   气死她得了。林阅微忿忿揉了把她脑袋,把她送上车,“赶紧走。”   “下次见。”邵雅斯冲她挥了挥手,关上车门。   林阅微送完人,刚踏进家门不久,外面铁门就响起熟悉的吱呀开门声,顾砚秋回来了。她身上还穿的出门时候的那身运动服,裤脚上沾了一点灰,在玄关拍干净才换鞋进来。   “我回来了。”   “要喝水吗?”   “喝。”   顾砚秋坐在沙发上,一手端着林阅微递过来的水杯,一手捧过桌面上的婚纱照相簿,边翻边问道:“选到好看的了吗?”   林阅微情绪淡淡地说:“嗯。”   顾砚秋把水杯放下,抬眸望着林阅微,说道:“遇到不开心的事了,嗯?”   “也不能是说不开心的事。”林阅微起身过来挨着顾砚秋坐,握了她的一只手在掌心把玩着,沉吟着说,“你不觉得我们的婚纱照少了点什么吗?”   “少了什么?”顾砚秋低头看看,“没少你也没少我,什么都没少啊。”   “你再仔细看看。”   “喔,是不是这个没拍到全身照啊,你少了一个手。”   “……”   顾砚秋强行幽默失败,摸了摸鼻子,林阅微直截了当的:“这后面的背景都是假的。”她翻了两页,指着一张背后是海滩的照片说。   顾砚秋这回明白过来了,说:“原来你说的是这个,那我们有空去实地拍?你喜欢哪里?夏威夷还是巴厘岛,还是马代?圣岛?布拉格?你今年过年有空吗?我们可以抽一个星期的时间去。”   林阅微搂着她的脖子,假意矜持道:“其实也没有那么急。”说完便立刻补充了一句:“就今年过年吧。”   顾砚秋差点笑出声。   两人就这么敲定了过年的计划。   林阅微放下了一件心事,心情松快了不少,顾砚秋指了指客厅里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大相框,说:“这个还要挂吗?”   林阅微说:“挂啊,当然要挂,等下一批婚纱照出来还要等很久呢,早挂一天是一天。”   顾砚秋忍笑,说:“明天我就请师傅来。”   林阅微问:“你明天没有应酬吗?”   顾砚秋说:“本来是有的。”   “本来?”   “是啊,为了陪你,给推了。”顾砚秋笑着说。   林阅微被顾氏情话击中,搂着顾砚秋来了一记法式深吻。   顾砚秋吻得正沉迷,感觉脚上被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压着,想也不想一脚拨开。   薛定谔:“……”   今天也是被爸爸嫌弃的一天呢。   双唇分开,林阅微又在顾砚秋眉心吻了吻,顺下来一直到鼻尖,喜欢极了最后上嘴轻轻咬了一口,顾砚秋发出吃痛的抽气声。   林阅微发现自己对这种声音居然有点兴奋,想在床上也听到,脑子里呜呜呜小火车跑起来了。   两人在家里腻了一会儿,出门去逛超市,说好了买情侣用品。   林阅微今天话特别多,在车上就一直跟顾砚秋说话,拿着手机念清单:“拖鞋、杯子、毛巾、牙杯、牙刷、牙膏……”   “牙膏?”   “我们家有个绿茶的,我打算再买个薄荷的,凑一对。”   “绿茶和薄荷是一对吗?”顾砚秋惊奇道。   “不都是绿的么差不多啦。”   不念不知道,一念吓一跳,顾砚秋发现林阅微还在清单上列了情侣平板套、情侣手机壳,顾砚秋调侃地说了一句:“要不要买情侣充电线,一根红的一根蓝的,自古红蓝出cp。”   “好啊好啊。”林阅微欣然应允。   到了超市,林阅微看得出来非常兴奋,主动去领了推车,她在前面推着,顾砚秋在她身边跟着。旁边路过一个妈妈带着小朋友,小朋友坐在推车里,林阅微朝顾砚秋挤眉弄眼。   顾砚秋说:“干什么?”   林阅微说:“你坐进来,我推着你。”   顾砚秋赏了她一个嫌弃的目光,往前快走了两步。   林阅微笑着在后边追:“你跑什么嘛。”   两人在货架里来回穿梭,引得路旁的人注目,林阅微停下来,喊了她一声:“我要吃这个。”   顾砚秋退回来,看着她面前的货架,“哪个?”   “你猜。”   “……”   林阅微哈哈笑起来。   顾砚秋眼里闪过一抹狡黠笑意,挽了挽右手的袖口,从货架的这头到这头,一样一样地往推车里放,总有一样是林阅微要的那个。林阅微看着她流畅的动作,目瞪口呆。   顾砚秋把推车堆满了一半,挑起一侧眉头,问林阅微:“感动不感动?”   林阅微假装瑟瑟发抖:“不敢动不敢动。”   两人同时笑起来。   林阅微指着推车里的东西,说:“放回去,我不要吃这个。”   顾砚秋可能觉得太麻烦了,说:“我吃。”   林阅微直接道:“别胡说八道了,你说薛定谔吃我还比较信,你什么时候吃过零食?”   顾砚秋:“唔。”   林阅微:“赶紧放回去。”   顾砚秋只得一样一样地放回去,旁边同样挑零食的一个妹子全程围观顾砚秋的动作,用宛如智障的目光看了她一眼,被林阅微一眼瞪过去。   妹子惹不起躲得起地走了。   林阅微帮着把零食都放了回去,最后只留下了一包冬阴功味的薯片,顾砚秋默默记下了这包薯片的牌子和口味。   林阅微笑着说:“幼稚不幼稚?”   顾砚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透着几分顽皮。   林阅微道:“干吗?”这个眼神肯定有阴谋。   脸颊传来柔软的熟悉触感,林阅微一愣,顾砚秋已经双手后背,将目光转向了别处。   后知后觉的林阅微:“!!!”   顾砚秋居然在这种地方偷亲她!   接着她看到顾砚秋晃来晃去的肩膀,似乎挺为此举得意。   林阅微想着想着便笑了,手指轻轻戳了一下顾砚秋背在身后的手,语气雀跃上扬,说:“走了,去买东西。”   把清单上列的东西都清了,顺便买了明天要吃的菜,两人逛到超市快关门,推车堆得小山高去结账,林阅微买的时候兴趣高涨,买完了就各种犯懒,排队的时候赖在顾砚秋身上不想动弹。   她感觉举铁都没那么累,靠着顾砚秋的耳朵小声哼哼:“腰疼。”   顾砚秋摸摸她环在自己腰上的手:“回去我给你按按。”   临近年关,超市天天促销,打折力度尤其大,收银台挤满了人,林阅微从顾砚秋肩膀上抬起头,一眼看不到头,别人的推车也个个满满当当,顿时一阵眼晕,又趴下去了。   顾砚秋对背上这位大小姐的作风到现在算是有了初步了解了,安静地当了一个人形树墩子,给大小姐提供歇息的地方。   “到我们了。”   听见顾砚秋的声音,林阅微跟被解了穴似的立刻站直了。   大袋子放进后座,林阅微自告奋勇要开车回去,理由是顾砚秋在超市承担了大部分的任务,很累了,所以回去的路上她开。   两人畅聊着明天的计划,中午在家吃,下午去林宅,冉青青嘴上不说,但心里肯定想她们了,林阅微从拍戏时候就惦记着有事情要问她妈妈,到现在总算腾出了空。   直到一个电话的响起,中断了两人的聊天。   林阅微没连车载蓝牙,直接喊顾砚秋:“帮我看看是谁。”   顾砚秋拿起手机,异常的沉默。   林阅微在看车,不好朝那边看,心情跟着紧张起来:“是谁啊?”   顾砚秋意味深长地拉长语调,道:“屈……老师。”   林阅微:“……”   顾砚秋问她:“接吗?”   林阅微说:“接。”不接还得了,非但要接,她说,“开免提。”   她问心无愧。   顾砚秋接起来,按了免提,林阅微磕巴了一下,喊:“屈老师。”非常恭敬且礼貌,界限清晰。   屈雪松亲热道:“撒夫夫,明天有没有空呀?”   林阅微两眼一黑。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顾总就敢偷亲了,以后就敢停车场热吻了﹁_﹁   以上见文案   屈老师是来做啥的呢?是好事╰(*°▽°*)╯ 第108章   屈雪松亲热道:“撒夫夫,明天有没有空呀?”   林阅微看了一眼在副驾坐着的顾砚秋, 顾砚秋用口型做了个:看我干什么, 说话呀。   林阅微:“……”   林阅微是想回答没空的, 但是屈雪松和邵雅斯不一样,她虽然看起来不是很正经, 但是人是靠谱的, 给人天然的信任感。   忍着顾砚秋彷如实质般的目光压迫,林阅微硬着头皮问道:“什么事呀?”   车厢里温度顿时下降了好几度。   屈雪松:“你很冷吗?”   林阅微:“我不冷呀。”   林阅微把车里空调温度打高了一点,顺便牵过顾砚秋的手亲了一下,央求的目光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屈雪松:“你身边是不是有别人?”   林阅微一怵,心说她是在自己身上安了针孔摄像头吗,这都知道?   林阅微说:“没有啊。”   屈雪松:“那你怎么开着免提,回声还这么大。”   顾砚秋朝林阅微淡淡睨了一眼。   林阅微一手抓着她不放, 吞了吞口水,说:“我在家呢,手上在忙东西,不方便拿着接电话。”   屈雪松:“你换耳机。”   林阅微:“屈老师你等一下。”   她靠边停了车, 从包里摸出来一副无线耳机, 先递给顾砚秋一只, 然后再把另一只戴到自己耳朵上。顾砚秋神色稍作缓和,听着耳机里屈雪松的声音。   林阅微:“屈老师,我好了。”   屈雪松开门见山道:“明天晚上有个局子,有不少圈内人,你来么?”   ***   顾砚秋下车走得飞快, 林阅微提着两个超市里拿回来的大袋子在后面追得飞快。   顾砚秋脚下收着步子,突然停下的时候林阅微直接撞到了她背上。   顾砚秋提过她一只手的袋子,继续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了。   林阅微在原地叹了口气,接着跟上去。   前面已经说过了,屈雪松不是会用正事逗林阅微的人,有个圈内人参加的局子,邀请她去,明摆着就是给她牵线搭桥,是认识圈内人、扩展自己人脉的大好时机。未必能够得到什么角色或者一下子受到品牌或者杂志的青睐,但是能够在这样的场合露面绝对是现阶段的林阅微难得的机遇。   林阅微没办法拒绝。第一屈雪松特意打电话过来,是天大的面子,她如果拒绝第一是没有眼色,浪费对方一番好意;第二是,如果第一次拒绝了,以后屈雪松会不会对她心生嫌隙,再也不帮她引荐了,冒的风险太大了。   所以林阅微答应了。   林家可以再去,但是应酬不能拒绝,不想出去应酬的人在娱乐圈里永远不可能有大出息,除非一路被数不尽的好资源不要命地往头上砸,不如做梦来得实际。   “生气了?”林阅微把话里话外的道理都说尽了,顾砚秋坐在沙发上板着张脸。   “没有。”   林阅微点了点顾砚秋的唇瓣,揶揄道:“还说不生气,这嘴都可以挂油瓶了。”   顾砚秋猛地别开了头。   林阅微手停在半空,讪讪地收了回去,她停顿了一下,过去环住顾砚秋的肩膀,顾砚秋挣脱了两下没挣开,僵着不动。   林阅微放软语气道:“我就晚上去一下嘛,很快就回来了。”   顾砚秋冷冷地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林阅微:“……”   她当然不信,她没参加过这种聚会,第一次去,怎么会知道要持续多长时间,更不知道会见到些什么人,这话就是用来哄顾砚秋的罢了。   若是放在前几天,她觉得自己能够哄几句顾砚秋就不错了,现在还能够这么低声下气,完全是因为说好明晚上一起去林家,她临时有变动毁约是她有错在先,再加上前阵子吵架历历在目,她不想见到顾砚秋再在她面前哭。   林阅微感觉自己的耐心和脾气大约会在短时间内有个急速的飞跃,比如现在,她抬头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林阅微说得口干舌燥,忍不住起身去倒水。   她灵机一动,从袋子里找出来那两只情侣杯,去厨房洗干净了,倒上两杯水,放在茶几上,故意放在一起,问生闷气的顾砚秋:“般配不般配?”   “……”   林阅微:“喝水吗?”   顾砚秋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   林阅微含了一口水,嘴对嘴渡给她。   顾砚秋这才说了进屋以来第一句不带火药味的话:“屈雪松不会是个骗子吧?”   林阅微:“啊?”   顾砚秋:“就是说好的聚会根本不存在,她就是故意骗你出门的,然后对你意图不轨。”   她神情一本正经,表示着对屈雪松人品的担忧。   说实话林阅微有点想笑,屈雪松还不至于对她使这些下三滥的手段,但是她学乖了,在顾砚秋面前是不能说实话的,尤其是说另一个人她以为对她有威胁的女人的好话,简直就是天雷。   所以林阅微说:“要不你明天陪我去?”   顾砚秋没料到还有这个办法,愣了一下,说:“可以吗?”   林阅微点头:“可以吧,你扮成我的助理。”也不是第一次扮了。   顾砚秋露出思索的表情,说:“不好吧?”   林阅微说:“只要你想去,我就带你去。”首先顾砚秋长得太好看喧宾夺主是一个困扰,再次在屈雪松这样的人精面前,看见她们俩相处肯定把关系看得明明白白,带顾砚秋冒的风险不可谓不大,但是此时此刻,林阅微不能说别的话,只能赌一把,就赌顾砚秋。   果然顾砚秋拒绝道:“我不去。”   顾砚秋不去的理由更简单,除了林阅微的那些顾忌外,她还多了另外一条:她不想在林阅微心里她是一个一点信任感都不能给她的妒妇。   林阅微把那颗心放下,继续安抚了顾砚秋几句,顾砚秋才露出淡淡的笑意来。   “我一定会补偿你的。”林阅微三指并拢,说,“我发誓。”   “不要你发誓,以后再也不跟你提前约定什么了。”顾砚秋去厨房把薛定谔抱出来,上楼梯。   气还没有完全消,但是没有再阴阳怪气了,林阅微想:让她说两句就说两句吧,反正不是真心话。于是没有再辩驳。   林阅微洗完澡出来,顾砚秋坐在床上,身边趴着薛定谔,她懂了花花肠子,有心要将薛定谔弄走,刚伸出手来就被顾砚秋的眼神制止了,低声说道:“睡着了。”   林阅微用眼神回道:知道它睡着了,就是因为睡着了才更好动手啊。   顾砚秋摇头。   林阅微再要动作,顾砚秋摇头摇得很坚决。   林阅微就知道今晚上大概都要给顾砚秋慢慢消气了,顾砚秋的小气劲儿什么时候才能好点。她都不求一步到位了,哪怕亲亲摸摸两下也行啊。   林阅微小声问她:“睡觉吗?”   顾砚秋还是那副没甚波澜的神情,不紧不慢地翻过了一页书,淡淡地说:“你先睡吧,我看会儿书。”   林阅微:“……”   什么看会儿书,不就是和她赌气么。   林阅微自认为能说的都说了,如果换位思考,今天是顾砚秋因为公事要爽约,她也会举双手双脚支持,生这么久的闷气应该够了吧,连睡觉都拿猫在中间隔着算怎么回事?   为数不多的耐心告罄,林阅微背对着她躺下,寡淡地说了句:“晚安。”就闭上了眼睛。   她今天在超市走了一晚上,腰酸腿疼,说好的按腰回来泡了汤,越想越气。她今天挺累,入睡也很快,蒙眬睡梦之中,一只手在她肩膀上打了一下,力气还不小,林阅微瞬间暴起:“顾砚秋,你——”有完没完?   顾砚秋抱着书,望过来的目光安静深邃,和她之间还隔着不小的距离。   显然不是她,林阅微讪讪,低头一看,薛定谔醒了,罪魁祸首还举着它的作案工具——爪子。   薛定谔现在是顾砚秋罩着的,林阅微不敢动,索性把被子一蒙,别说肩膀了,连头都不露在外面。   她没有看到被子外面的薛定谔被顾砚秋抱了起来放到了最外侧,她和薛定谔换了个位置,也躺了下来。   林阅微这回依旧是刚刚入睡,却不是天外飞来一爪把她给拍醒了,而是一道温柔的声音一直在她耳边提醒:“往外睡点,不然会闷,乖,出来点。”   林阅微慢慢地往上蹭,柔软熟悉的触感压上了她的嘴唇,她凭借着本能和对方接了个吻,身子侧过来,抬手勾住了顾砚秋的腰,闭眼自言自语似的:“不生我的气了?”   顾砚秋看她紧合的眼眸,分不清她是真的睡着了还是在说梦话,最终,顾砚秋轻轻地叹了口气,把林阅微揽进了自己怀里。   ***   顾砚秋起得很早,在客厅各个角落给薛定谔投喂猫粮,薛定谔轻盈的身姿在客厅跑来跑去,四肢已经越发有力了,当然颜值也是越来越高了,当得起它猫中王祖贤的称呼。   林阅微睡眼惺忪地从楼上下来,顾砚秋正在盥洗室洗手,闻声擦干了手出来,说:“晚上的聚会我还是陪你去吧。”   顾砚秋昨晚上起码纠结了两个小时,连晚上做梦都梦见屈雪松对林阅微不怀好意,她实在放不下心林阅微一个人去参加所谓圈内人的聚会。   娱乐圈跟半个商界差不多,里面有的猫腻约莫也是大同小异,有威胁的除了屈雪松还有别人。   顾砚秋感觉自己很矛盾,一方面她觉得自己应该相信林阅微,成人有自己的世界,她不可能永远都在旁边看着,那样的林阅微也不是她想见到的;另一方面她无法停止自己的胡思乱想,起码第一次,她想帮着把把关。   林阅微没听清,说:“你说什么?”   顾砚秋重复了一遍。   林阅微笑了一下,说:“好啊,那就一起吧。”   转过身顾砚秋看不见的角度,她是面露迟疑的,顾砚秋怎么会临时改了主意。但是顾砚秋既然都这么说了,她不能出尔反尔。   一上午的气氛还算融洽,顾砚秋在书房工作——她是临时收到客户邮件的,林阅微在一侧的沙发上抱着IPad听课。薛定谔在林阅微腿上趴着,因为铁锅里没有人身上暖和。   下午依旧去了一趟林宅,林阅微事先跟她妈妈说了她们俩晚上不在家吃,遭到林妈妈一阵数落。等林阅微说她是出去应酬的时候,林妈妈态度立马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又一副担心脸,千叮咛万嘱咐她一定要小心。说着说着竟动情地湿了眼眶,感慨林阅微先前还是个不懂事的在象牙塔里长大的孩子,眨眼之间就要参加社会人的应酬了。   林阅微接过顾砚秋递过来的纸巾给她擦眼泪,槽道:“妈,你最近还能不能行了?动不动就掉眼泪。”   冉青青红着眼眶说:“不许我多愁善感啊。”   林阅微连忙讨饶说:“许许许,我这不是好奇一下吗?”   冉青青凶道:“再好奇小心我更年期发作。”   林阅微笑道:“这东西还能听你吩咐说发作就发作的?”   冉青青气沉丹田,林阅微抱头鼠窜。   冉青青矜持地对在一旁微微含笑的顾砚秋说:“见笑了小秋。”   顾砚秋彬彬有礼:“没事的阿姨。”   “嗨,这么久了还叫阿姨,”冉青青揶揄地望着她,说,“还不改口叫妈啊?”   林阅微也看着顾砚秋,一脸看热闹。   她以为顾砚秋可能会害羞不好意思,但是顾砚秋却用一双明眸平静地直视着冉青青,歉然地说:“阿姨,我还没有查清楚我母亲的事情,所以可能……”   冉青青心领神会,忙道:“没事没事,是阿姨唐突了。”   顾砚秋:“谢谢阿姨体谅。”   说到久未提起的沈怀瑜,即冉青青心里的骆瑜,冉青青不由问道:“现在查到了多少?”   顾砚秋抿了抿唇,怎么办?这个问题不方便说,她深深地看了冉青青一眼,不知道对方究竟知道多少。   林阅微也想起来自己的猜测,先看了冉青青一眼,再转头去看顾砚秋。   一时间三人之间的气氛非常诡异。   完全被蒙在鼓里的冉青青:“???”怎么回事?   林阅微拉过了顾砚秋,顾砚秋说了声:“阿姨,我们先失陪一下。”   小两口神神秘秘地去了二楼林阅微的房间。   “这件事要不要告诉你妈?”顾砚秋问道。   “告诉吧,万一她知道什么线索呢。”林阅微自告奋勇道,“我一个人去说吧,你在的话她可能有所顾虑,毕竟你是你妈妈的女儿。”   顾砚秋听她的这个提议总觉得怪怪的,但是粗略一想,似乎没什么问题。   林阅微补充了一句:“我先问问她,万一她知道什么线索的话,我再叫你一起,这样是不是比较稳妥?”   顾砚秋思虑片刻,点了头。   “那你呆在这儿,等我消息。”林阅微拉开了门,迈出去的脚步停顿了一秒,才继续往楼下走,顾砚秋望着她的背影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林阅微当然有自己的私心,她要去向她妈妈求证,和沈怀瑜回家的那个女朋友到底是不是她。这件事不能让顾砚秋知道,起码现在不能。   冉青青在客厅等了一会儿,心头涌起不祥的预感,将放在茶几上的水都喝了,不时往楼上瞧两眼,终于瞧见了林阅微下楼的身影。   冉青青站起来:“祖宗诶,你可算是下来了,你现在跟妈妈还有秘密了,鬼鬼祟祟的在上面干什么呢?”   林阅微心头被猜疑的石头压着,没心思和她妈妈抖机灵之类,“很重要的事,我们去你房间谈吧。”   冉青青说:“什么事啊?”   她心里的不安更浓烈了。   林阅微进了冉青青的卧室,先探头探脑地检查了一遍外面,再将房门反锁上,冉青青看她一系列的动作只觉得瘆得慌,声音都哆嗦了一下:“到底怎么了啊?”   “妈,你请坐。”林阅微按着她妈妈肩膀让她坐在了卧室的沙发上。   林阅微深呼吸了一口气,严肃地看着她妈妈,开门见山地抛出了一枚重磅炸弹:“顾砚秋的妈妈沈怀瑜是个同性恋。”   冉青青懵了一下:沈怀瑜?谁?再想起来那个前缀,顾砚秋的妈妈。   冉青青:“!!!”   冉青青震惊道:“她原名是沈怀瑜吗?那骆瑜是怎么来的?”   林阅微问:“你真的不知道吗?”   冉青青反问:“我应该知道吗?”   林阅微说:“我以为你知道。”   “可我确实不知道。”冉青青和她大眼瞪小眼。   林阅微蹲下来,两手搭在她膝盖上,仰头望着她,目光里流露出几分宽容:“妈,你就说了吧,无论事情的真相是什么,我都不会怪你的,都是过去的事了,你只要以后的日子好好过,我……”   冉青青越听越离谱,忍不住屈指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真不知道。”   林阅微脱口而出,说:“那她女朋友是谁?”   冉青青也脱口应对:“你问我我问谁去?莫名其妙。”   林阅微狐疑地打量她:“真的不是你?”   冉青青可算是明白她这一通胡说八道外加复杂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了,立马赏了她一个爆栗,站起来义愤填膺地说道:“你编排你妈也要有个理由吧,你妈我,铁骨铮铮的一个直女,以前就是直的,以后也是直的,永远都是直的,谢谢。”   太像感言了,林阅微条件反射,愣愣地给她鼓了鼓掌。   冉青青抄起手边的一本书就要来敲她:“鼓什么掌呢你?”   林阅微连忙四处躲避:“不是不是,我不是怀疑么,现在解除怀疑就好了啊。”   “你还敢怀疑我?”冉青青怒不可遏,如果说刚才是打着玩,那么现在就是真的想揍她一顿,“你说你没事不好好学习净想这些东西,是谁教的你?”   “你。”林阅微悍不畏死地吐出了一个字,拔腿冲向门口,一拉房门,没拉开。   刚刚她自己锁上的,如今作茧自缚。   眼看冉青青书就要敲到她脑门上,林阅微急中生智、福至心灵道:“那为什么沈怀瑜去世以后你就那么奇怪,动不动就哭,换谁谁不误会啊?”   “你——”冉青青的书还是敲在了她肩膀上,下来的时候已经没了力道,说,“我更年期,怎么,不行啊?”   “行行行。”林阅微咕哝道,“我不是担心你吗?”她把暴怒的冉青青重新请回到了沙发上,说,“有一天晚上,我给你和爸爸同时打电话,就是我和你说我和顾砚秋在一起的那天晚上,你说他在出差,爸爸说他在家里,你还记得这件事吗?”   冉青青很光棍地耸肩道:“不记得了。”   林阅微:“……”   林阅微按了按她的肩膀,温和地说:“妈,我不是小孩子了,你要是有什么事情的话可以告诉我,我可以成为你的依靠的。”   冉青青脸上的笑意终于渐渐敛去,成了默然沉肃的一张脸,瞧上去竟有两分哀憷。   林阅微轻轻地说:“妈?”   冉青青摆了摆手,说:“没事,是我自己的事,暂时还不方便跟你说。”   林阅微只得说:“好吧,有事你随时给我打电话。”   冉青青会心一击地讽刺她道:“你能接到吗?大忙人?”   林阅微倏地红了眼眶,低下头:“我会尽量,妈妈。”   冉青青自觉失言,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声说:“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妈这么大个人了,会照顾好自己的,再说了家里有佣人,还有狗,怎么都比你在外头轻松多了。”   冉青青不再给林阅微继续这个话题的机会,说道:“你们还查到了什么,可以都告诉我,或许我能想起来一点陈年旧事。”   林阅微说:“我上去叫顾砚秋。”   冉青青说:“上去叫什么呀,走起来怪费劲的,你给她打个电话让她下来,我们在客厅说,房间里闷死了。”她说着便起身去打开反锁的门,回头瞧见还在愣神的林阅微,嫌弃道,“快打电话啊,二十几岁的人磨蹭得跟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太似的,老太太跳广场舞都比你利索。”   林阅微边往外走边给顾砚秋打电话。   顾砚秋下来和林阅微交流了一个眼神,林阅微说:“你把事情都说了吧,我妈说她想想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   顾砚秋目光里掠过一丝狐疑,不知道这么久林阅微都和她妈妈交流了些什么,但还是将事情全盘托出。这件事说起来话还是很长的,即使三十年前的真相谁也不知道,但仅仅是顾飞泉和顾砚秋这边的结合起来,就够成为一个勾连牵扯庞大的故事了。   顾砚秋中途喝了两杯水,才把事情讲完,和林阅微一样充满期待地看着冉青青。   冉青青:“……”   林阅微&顾砚秋:“……”   冉青青停下速记的笔,把本子合上,无语地说:“你们俩这孩子,总要给我一点时间吧。我又不是神仙,biu的一下就能调出来以前的事。”   林阅微:“好的好的。”   顾砚秋的台词被林阅微抢去了,索性递了冉青青一个感激的眼神,说:“没想起来也没关系,我已经让我请的私家侦探在逐步排查了,现在的圈子已经越来越小了。”   冉青青握拳作努力状:“看来我要加把劲了,想出点关键细节,给你们省点时间。”   两个小辈都笑了。   冉青青显然对沈怀瑜的事情十分上心,连自己女儿女婿都不管了,一头扎进房里扒拉自己那点陈年日久的回忆去了。   一直到了林阅微出发的时间,她去房间和冉青青知会了一声,便和顾砚秋一起离开了林宅。   开到半路,顾砚秋又反悔了,说:“要不我就送你到酒店门口吧,我随便找个地方吃点儿,你有事随时和我联系。”   林阅微说:“这次说定了?”   顾砚秋点头,无比确信道:“说定了。”   她还是不能容忍自己成为一个时刻“监督”着恋人的人,在适当的时侯给予保护就好了。再说林阅微的身手不逊于她,一般人真奈何不了她。   至于屈雪松么……她相信林阅微。   顾砚秋送她到目的地,很巧,屈雪松正好在这个时候进来电话,问林阅微到了没有。林阅微和顾砚秋交换了个浅吻,便下了车。   屈雪松非常给林阅微面子,林阅微刚往里走几步,屈雪松便从橡木旋转楼梯上下来,没穿繁琐的礼服,就是落落大方的时尚装扮,化着精致的淡妆,屈雪松接到了她,先是打量了她一番,说:“还可以,不功不过。”   湖蓝色衬衣、围巾、版型经典的风衣,对于一些要求不是很严格的场所总是百搭的。   林阅微礼貌地一笑。   屈雪松领她上楼,边走边说:“这就是私人性质的小型聚会,有不少大佬,你得到一个人的青眼都是赚的,别害怕,都是老油条了,什么人没见过,你这种小新人有时候还蛮吃香的,因为脸生,到时候你就跟着我,我还是略有几分薄面的。”   林阅微忙道:“好。”   屈雪松一笑,说:“是不是特感激我?”   她这个笑是说她傻乎乎时候的笑,看着特别亲和,林阅微不由得也笑了:“感激,谢谢屈老师。”   屈雪松拍拍她的肩:“以后别过河拆桥啊。”   林阅微笑道:“不会的。”   两人都戴了帽子口罩,怕被人认出来,屈雪松走在外侧,护着林阅微走在靠里的地方。迎面走过来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一身手工西服个子挺拔,女的身段婀娜香风阵阵,楼梯很宽敞,擦肩便过去了。   林阅微立时皱眉,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两人中的男人正好也回过头来,和林阅微帽檐下的眼睛对上。   林阅微目光落在他身边的女人身上,浑身一震,目光中流露出几分错愕,口罩里做了一个口型——   爸?   作者有话要说:林家的事情下章揭晓~ 第109章   林阅微回过了头。   屈雪松:“你看什么呢?”   她跟着往回看了一眼,只看到一个男人的后脑勺。   林阅微微笑着说:“没什么, 以为是我同学。”   屈雪松:“所以是吗?”   林阅微:“当然不是, 走吧。”   屈雪松揽住她一边肩膀, 给她提供了一点小建议,敲打道:“下回再遇到这种情况尽量就别看了, 是不是的不重要, 暴露你自己的概率比较大。”   林阅微心不在焉,面上却保持着礼貌的笑容:“怎么会?现在都没几个人认识我,我就算不戴口罩都没事。”   屈雪松沉下几分脸色,说道:“你都在这个圈子里混了,还有这种想法,你就把自己当大明星,以后迟早会红起来的。”   林阅微顺势吐了吐舌头, 卖乖道:“我知道错了屈老师。”   屈雪松神色稍霁,轻轻打了一下她的肩膀。   两人一前一后地上了两层楼梯,到了三层的一个大包间,门口有西装革履的保镖守着, 还有专门负责迎候的人, 一见屈雪松便笑着往前走了两步, 彬彬有礼地喊了声:“屈老师,你又来了。”   屈雪松佯怒道:“怎么说话呢,我不就是出去接了个小朋友么。”   屈雪松把林阅微的请柬交到了他手上。   那人才看向林阅微,说:“林小姐。”他做了个邀请的姿势,林阅微回了他一个笑容, 跟着屈雪松走了进去。   屈雪松说这是个私人性质的小聚会,进门以后,林阅微观察了一下四周,按照那种动辄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的宴会规则,这个确实小,但要说多小,也不至于。   沙发上的,桌旁的,还有视线暂时看不到的,但是看痕迹就知道应该有人在里头的,加起来应该有二三十个。   和预料中的热闹不一样,这个小型宴会比较安静,里面灯火通明,装修风格美式复古,整体的色调都偏沉,让这场宴会多了一丝庄重感。   客厅放着老唱片,咿咿呀呀,缠绵婉转,林阅微听唱腔似乎是昆曲。   就说那张沙发上,此时就坐着两位中年男人,一位梳着背头穿着唐装,一位西装革履跷着二郎腿,举杯共饮。桌上甚至还有一桌牌,旁边围坐着四个人,都是年纪不大的青年人。   林屈她们俩一进门,便有侍应生默不作声地端过来盛着香槟酒的托盘,待二人取了酒之后只是点了点头,便退了下去。   屈雪松看到了林阅微眼眸中的疑惑,笑道:“怎么?你以为会是什么地方?”   林阅微眨巴了一下眼睛。   屈雪松说:“那样的场合我下次再带你去,你这次完全是走运你知道吗?”   林阅微立马说:“谢谢屈老师,屈老师最美丽,您是仙女。”   屈老师扬着下巴抿了口酒,满眼嫌弃:“俗不俗,行啦,我带你去认认人。”   林阅微将十分的精神打起了十二分。   她先去了沙发那儿,指着那位梳背头穿唐装的中年男人说:“驰墨传媒的程总。”   又对程总说:“程总,这是我带来的一个小朋友,先前和我一起演迷雾都市的小朋友,姓林,叫林阅微。”   林阅微:“程总好。”   程总瞧着便挺好说话,慈眉善目道:“小林,好的好的,我看过送上来的片花,演得还是很不错的,后生可畏。”   林阅微露出几分惊讶,堂堂娱乐公司老总怎么会看旗下投资的众多影视剧之一的片花呢?   屈雪松给她解答了疑问,直接道:“你以为是看你吗?是看我。”   程总哈哈大笑。   林阅微赶紧跟着也笑了。   程总说:“是是是,我顺带看了小林的嘛,演得不错。”下一句便话锋一转,说,“小林有没有兴趣签到我们驰墨传媒来啊,不比你现在的公司差的哟。”   林阅微还没说话,屈雪松怼过去说:“解约金你付吗?”   话里话外一点不客气,足以证明私交确实不错。   程总又是爆笑。   他笑点似乎特别低,林阅微想,但是这种人表现出来的一面和他真实的想法大部分都是大相径庭的。   驰墨……这个名字在林阅微耳中听着一阵耳熟,好像先前在哪里听过。   姓程?   林阅微脑海里灵光一闪,记起来了,这难道是程归鸢她爸?仔细打量了程总的五官,林阅微感叹,她妈妈的基因太强大了,硬生生给女儿遗传了一副好样貌。   屈雪松不敢提那次在片场偶遇程归鸢的事,但是林阅微敢,她知道内情,也知道程归鸢对自己毫无想法,说不定还在亲爸面前提过自己,不管有没有,对套近乎都是有利无弊的。   林阅微说:“程总,上次令嫒是不是去迷雾都市的剧组了啊?”   程爸爸笑纹顿时更深,也更真实:“你们见到她啦?嗨,我女儿刚回国,就开始接手我手上的生意了,本来我晚上打算带她来的,她有事,脱不开身。”   林阅微明显感觉到了身旁屈雪松打量的目光,她顶着这道目光接了程爸爸的话:“虎父无犬女,令嫒以后一定会在国内大放异彩的。”   程爸爸:“哈哈哈哈哈。”他摆摆手,笑说,“你是夸到我心坎上了,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出国那些年给我想的啊,不信你问老屈,我和她说起女儿回回都哭。”   屈雪松敷衍地笑了两声。   程爸爸:“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能不能在小新人面前给我点面子?”眼泪笑得都快飞出来了。   林阅微:“……”   确认了,是真的笑点特别低。   三人接着聊了几句,屈雪松又把她引荐给旁边那位西装革履的男人,那人和程爸爸简直是两个极端,一张脸跟千年寒冰似的,从方才屈雪松过来就臭着张脸。   程爸爸怼了他肩膀一下,他神情才稍微好转一点,却还是不满地说:“大家聊得好好的,就你非要插一个新人进来。”他似乎还有更难听的话要说,但是顾及着程爸爸和屈雪松二位的面子,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林阅微心里有点尴尬,但是还是保持着善意的笑容。   中年男人手往前推了推,态度非常直接地拒绝和林阅微对话。   屈雪松微笑着:“辛苦你了,我自罚一杯。”   中年男人也饮了一口杯中酒,说:“我不是针对你。”   屈雪松:“我知道。”   屈雪松带着林阅微离开这片地方,低声跟她说:“这个是有名的刺儿头,喜怒哀乐全摆在脸上,他家是燕宁城里的世家,二十年前接手家里公司就是富三代兼官三代,脾气骄纵了些,我本来是不想给你引荐的,但是他跟程总坐一块儿,不打声招呼说不过去。”   林阅微忙点头:“我知道。”   屈雪松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说:“你为什么要和程总提起来那回他女儿来探班的事,你是嫌自己还不够引人注目吗?万一人家记上你了呢,父女俩回去一合计,哦豁。”   林阅微心里知道不可能,但是对于屈雪松的好意不得不感激,然而确实不能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她。不要毫无保留地信任别人,是屈雪松教她的,所以除了邵雅斯这个已知真相的人以外,林阅微不会再把她隐婚的事实告诉第二个人。   林阅微只得说:“我会注意的,刚刚只想着套近乎,别的都忘记了。”营造出自己急功近利的形象。   屈雪松不知打消疑心没有,反正听到她这话立马摇了一下头,说道:“你啊。”接着戳了一下林阅微的脑门,“下次说话之前先动动脑子,哪怕不说,也不要多说错话。”   林阅微诚恳道:“我知错了。”   屈雪松担心自己说重了,叹了口气,接着安慰她说:“你也不用太担心,平时多上点心就行,别再这样了。”   林阅微点点头。   屈雪松又带她去见别人,最后到了那桌牌桌上,那几个小年轻一见屈雪松,甜甜蜜蜜的“屈姐姐”就都喊上了,尤其是其中一个小姑娘,直接霸占了林阅微的位置,搂住了屈雪松的胳膊,态度亲热:“屈姐姐,您都好久没来了。”   屈雪松拍拍她的肩膀,不动声色拉远了距离,把林阅微从自己身后拽了出来:“我这不是忙么,来,见见,这是我认的妹妹。”   小姑娘酸溜溜地说:“是干妹妹还是情妹妹啊?”   林阅微已经看出了些端倪,这小姑娘莫不是对屈雪松有点意思。想来不奇怪,屈雪松这么个人,确实有很大的人格魅力,尤其吸引这种新鲜感很强的小姑娘,小姑娘这个年纪的时候,就喜欢屈雪松这样看起来温柔体贴的大姐姐。   相反那三位男青年,就对林阅微十分友善。   两人样貌不算很出众,但胜在清爽干净,应该是在座大佬们的孩子,含着金汤匙长大的。一个气质狂些,一个温文些,还有一个挺沉默的,似乎有点含蓄内敛,长得挺端正。狂放的那个上来便是对林阅微自我介绍姓邹,家里是XX,他爸是XX,很高兴和林阅微见面云云。   温文些的那个就笑着劝小姑娘:“你怎么老这样?见到一个人就说是屈姐姐的小情人,她现在的小情人自己都数不过来了。”   屈雪松轻快地说:“是呀是呀。”   小姑娘紧紧搂着屈雪松的手不放,屈雪松对着剩余四人露出一个苦笑。   林阅微主动开口道:“你们在玩什么?”   小姑娘闻言便得意洋洋道:“桥牌,你不会吧?”   林阅微:“……”   巧了不是,她岂止是会,她是太会了。   林阅微斯文一笑:“介意我一起吗?”   小姑娘狐疑地望着她,说:“你真的会啊?”   温文些的男青年主动让位道:“你来我这个位置吧。”   桥牌是二对二游戏,林阅微和那个狂放的邹公子一边,骄纵小姑娘和沉默的男青年一边,小姑娘开头放狠话道:“别拖邹恒的后腿。”   邹恒是邹公子的名字,邹公子朝林阅微大大咧咧一笑,说:“没事儿,少爷我carry全场。”   小姑娘跺脚:“邹恒你想死是不是?”   邹公子哈哈笑道:“不敢不敢,本少爷怜香惜玉,但谁让你到了那边儿呢。”   温文男青年又开口了:“林小姐是新人,和邹恒的默契需要时间磨合。”   一句话就为林阅微这组的输找好了无可辩驳的理由,林阅微冲他善意地笑了一下,对方也回了她一个笑容。   小姑娘估计是刁蛮惯了,直接在温文男青年胳膊上拧了一把,男青年也不介意,几人交情非常好。   三局过后。   临时担任裁判的屈雪松宣布战局情况:3比0。   3是邹恒和林阅微一队,0是小姑娘和沉默男青年那队。   小姑娘惊呆了,把牌一摔,指着林阅微的鼻子,道:“你耍诈!”   林阅微从来没有被人指过鼻子,当即脸色就不好了,而这在社交礼仪上也是极其过分的行为,温文男青年看起来文质彬彬,但年纪是几个人中最大的,一见小姑娘做出这样的行为,立刻将她的手拨了回去,低声轻斥了句什么。   小姑娘挺怕发火的温文男青年,态度不再嚣张,但依旧不服气,说:“我们重新组队,换队友,你是运气好,还有邹恒带得好,王者带白银,你以为你也是王者了吗?”   林阅微无所谓地耸肩,道:“换就换。”   谁不是大小姐呢?这一刻林阅微身上放出来的骄矜气不比小姑娘弱上半分,要真比骄纵,林阅微自信不会输给这位大小姐。   小姑娘愣了下,感觉她身上的气质非常熟悉。她很快甩掉了这个念头,忙不迭地和林阅微换位置,对,她要和邹恒一组,她坚信林阅微是邹恒带飞的。   邹恒对林阅微抱歉地笑笑,狂妄得进退有度,不让人反感,说:“要与你为敌了,不好意思。”   林阅微一笑,说:“没关系。”   恕她直言,除了没有上场的温文男青年,在座的这三位,两个黄金一个白银,离铂金钻石都差得远了,更别说王者了,连边都挨不上。   林阅微心目中的王者只有仰望星空。   她怔了一下,摩挲着牌面的手顿住,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这个引得她频起波澜的名字了。   她幅度微小地甩了甩头,把这个人从脑海中赶了出去,强行联想起顾砚秋,从来没有和顾砚秋打过牌,不知道她的牌技怎么样?   顾砚秋喜欢竞技类运动,应该对这种智力型牌类运动没有兴趣吧。林阅微想。   她出了会儿神,小姑娘催促她出牌,讽刺道:“别是换了队友就不会出牌了吧?不会可以认输,我绝对不笑话你。”   林阅微淡定地出了一张牌。   她是第二个出牌的,剩余的二人跟上。   这局结束,林阅微方打出了小满贯。   她和沉默男青年对视一眼,忍不住击了一下掌,桥牌总归也是运动的一种,运动便能让人神经兴奋。   看着小姑娘变幻的精彩表情,林阅微想通了:邹恒是黄金,沉默男青年其实是个铂金,因为和骄纵小姑娘一起,是带了块废铁,所以之前几局才会输得那么狼狈。   林阅微有点想笑,忍住了。   而邹恒则是毫不客气地大笑起来:“我的妈呀,小邱你……”   姓邱的这个小姑娘其实已经差不多信了林阅微确实很会玩这个游戏,仍旧嘴硬道:“都是运气好罢了,再来!”   如果把牌类游戏按照运气重要性划分个高低的话,桥牌绝对是对运气依赖最小的之一,尤其是做出来小满贯,绝不是运气能够解释的。   邹公子玩心重,笑容就没停过,四人又玩了几局,邱小姑娘这块废铁确实带不动,对面又是强强联合,输得一塌糊涂。   温文男青年结束了四人的对局,小邱愤愤不平,却又毫无办法,技不如人,搂着屈雪松埋怨,屈雪松小声安慰着她。   邹恒笑出满口白牙:“有空再一起打牌,对了,你会不会骑马啊?”   林阅微实话实话说:“不太会,但是我可以学,挺有兴趣的。”她听顾砚秋说过,顾砚秋很会骑马,留学的时候拿过马术冠军,至于是什么比赛她忘记了,一直想跟顾砚秋学习一下。   邹恒说:“我家有个私人马场,我经常带着朋友去玩,像这几位,都是常客,也有教练,你有兴趣的话,下回我喊你啊,你现场学。”   林阅微笑道:“当然有。”   邹恒摸出手机来,扬了扬,笑容恣意:“加个好友?”   两人扫一扫加了好友。   温文男青年也上前来,和林阅微扫了扫,林阅微记得他自我介绍过姓陈,陈公子是某个业内知名制片人的儿子,经常在娱乐新闻里露脸。从林阅微过来一句话都没说的沉默男青年此刻终于开口,他说:“我叫仇远安,仇恨的那个仇,我爸爸是仇XX。”   仇这个姓不是很常见,他刚开口林阅微就把他和某个著名导演联系到了一起,一听后面那句话,确认了。   林阅微心里一惊,伸手和他握了握:“林阅微。”   仇远安:“你好。”简洁精炼。   之后就不说话了,但是他掏出了手机,林阅微和他也加了好友。邹恒在此时探出一个脑袋,下巴搁在仇远安肩膀上,语气轻快地说:“小安他要出道了哦。”   林阅微:“!!!”   邹恒笑:“小安他爸爸在给他量身定做一部戏,正剧,大制作,我们都等着他一鸣惊人呢。”他眨了下眼睛,“这可是内部消息,不能随便告诉别人。”   仇远安表情波澜不惊。   林阅微脑筋飞速运转。   小邱从埋怨中回神,说:“你可得了吧,这内部消息你都咧咧给多少人知道了。”   邹恒:“我咧咧的也都是圈内的人,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人也从我嘴里传不出去。”   小邱:“那她……”   邹恒:“她不会告诉别人的,你说是不是,小微?”   他十分自来熟地给林阅微改了称呼。   林阅微望向邹恒,邹恒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心神一凛,圈子里混久了的人,哪怕是二十啷当岁的年轻人,也都混成了人精。邹恒把这个消息泄露出来,不管是想给林阅微一个提前打听消息好做准备的机会,还是觉得好玩逗逗她,都拿准了她不会说出去,这种事情,少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保证。   林阅微自然地笑道:“对啊,不能说出去的事,我当然会保密,这是当朋友的底线,不是吗?”   邹恒似乎被她这个说法取悦了,哈哈大笑。   仇远安抿了抿薄薄的唇瓣。   温文青年陈公子浅浅地笑着。   刁蛮姑娘小邱嘴角勾着嘲讽的笑容。   屈雪松望向林阅微的眼神里包含了三分认真三分担忧三分欣慰还有最后一分怅惘,希望她一切都好,不要像以前的自己一样。   几人神色各异,林阅微始终保持着淡淡的笑容。   这场聚会延续了很久,中途林阅微找了个借口,到了洗手间,躲进隔间里,没时间揉一下已经笑僵了的脸,给顾砚秋发消息。她实在耽搁得太久了,抽不开身,对话框里已经被顾砚秋发过来的消息充满了。   【西顾:怎么样?】   【西顾:里面的氛围奇怪吗?如果奇怪的话你就赶紧出来】   【西顾:尽量别喝酒】   【西顾:我就在楼下】   【西顾:回个信啊,打个数字就行】   【西顾:我要上去了,你是在三楼吧】   最后一条是三分钟之前,林阅微连忙回字:   【两个木:22222222222222】   林阅微的“我没事”还没发出去,顾砚秋就秒回过来了:【!!!】   【两个木:我没事】   【西顾:我在门口了】   两条消息同时出现在屏幕里。   【两个木:我出不去,结束还要一会儿】   【两个木:你去楼下车里等我吧】   【西顾:我不放心,我在门口等着】   【两个木:不会很奇怪吗?有人过来询问你呢?】   【西顾:我厚一下脸皮,没事的】   林阅微在这一瞬间就感受到了顾砚秋对她的爱,顾砚秋是个很少把“喜欢”挂在嘴上的人,最多会说句“我想你了”,那还是在两人分别两地的时候,如果住在一起,林阅微主动说一句,她才会跟一句“我也是”“我也想你”。   林阅微心口涌动着比以前都强烈的情绪,她手指潜意识在键盘上点了几下,望着输入框里的三个字,怔住了。   林阅微犹豫片刻,将自然而然涌到指尖的“我爱你”删掉了,回了句:   【两个木:我要继续了,你站累了就开个包间,我给你报销】   顾砚秋给她回了个笑脸,很古老的微笑,顾氏聊天风格。   林阅微此刻却感觉无比的可爱。   林阅微自己也是豪门出身的大小姐,知道那几位公子小姐的真实想法。如果她以为对方真的已经把她当成了朋友的话,才是笑掉人的大牙,人和人是有阶级的,而阶级是娘胎里带出来的,轻易无法打破。   她一个娱乐圈里的小透明,即使有屈雪松引荐,又算是个什么东西,富家公子小姐排遣无聊生活的玩物罢了,就是一个哗众取宠的笑话,桥牌玩得好吊打全场又怎么样?升级成了一个会一点才艺的笑话,说不定将来还要让她表演。   林阅微明知道自己在他们心里的地位,却必须陪以笑脸,因为阶级是可以流动的,即使它很难,只要给她一个机会,林阅微可以让自己从排遣的东西慢慢变成他们的朋友,即使这需要很长的时间,花费很大的心力,需要出卖自己的自尊。   如果她现在还是林家千金——可以堂而皇之地公布出来的话,她在今天过后就能成为那群人的朋友,因为他们天生就是在一个阶层的。可如今失去了富家小姐身份加持的林阅微,在面对这种情况时她的自尊和理智争斗到了一个胶着的地步。   曾经的林家小姐是受不了这种屈辱的,但现在的林阅微必须受下。   林阅微进洗手间放松,不单是为了和顾砚秋联系,她还想吐,因为她所感受到的轻蔑所引起的强烈的不适。   林阅微闭了闭眼,把和顾砚秋的聊天记录从上到下看了一遍,宛如打了一针强心剂,重整旗鼓,抖擞精神走出门去。   为了自己,为了顾砚秋。   她如游鱼流入那群人当中,左右逢源,适应得如鱼得水。   终于到了曲终人散之时,人陆续离开。   屈雪松诧异地望着她,林阅微比她预料中还要好,十来年前,自己面对这种场合的时候感受到的只有紧张和害怕,现在的年轻人,真是,青出于蓝了。   屈雪松又想:自己是不是老了。   林阅微走到了一个没人注意的角落,手一下撑在墙上,“屈老师。”   屈雪松被她拉着挡到了身前。   接着林阅微便露出极为难受的神情。   屈雪松:“你怎么了?”   林阅微忍着干呕的冲动,皱眉说:“没什么。”   林阅微缓了一会儿,抬起头,突然惊讶地啊了一下,视线越过她的肩膀看过去:“程……总的女儿来了。”她及时把程归鸢的名字咽了回去,因为在屈雪松心里她是不知道程归鸢名字的,只是驰墨传媒的太子女这一个印象。   屈雪松跟着回头,“是她?”   程归鸢是遵循她妈妈的懿旨来接她爸的,巧的是先是在外头见到了顾砚秋,又在里面见到了顾砚秋她媳妇儿,还有那位有点意思的屈美人。   既然遇到了,就不能不打声招呼了,正好她爸看着,让她看看自己和那两个人的关系,将来路好行方便。大方便小方便都是方便,聊胜于无。   “屈小姐你好,又见面了。”程归鸢和屈雪松握了握手,转而将目光落在林阅微身上,别有深意。   林阅微这回知道她的深意了,想起上回的误会不由得有些尴尬,也和她握了握手:“程小姐。”   屈雪松浑身的神经都在防备程归鸢,生怕她再打林阅微的主意,程归鸢却打完招呼便走了,毫不拖泥带水。   屈雪松:“???”   程归鸢又在此时朝她回头笑了一下,笑容里充满促狭。   屈雪松:“……”   程归鸢离开后不久,林阅微便接到了顾砚秋的消息:   【西顾:我和程归鸢在一起,还有她爸爸,大概需要几分钟,结束了以后在车里等你】   屈雪松问:“谁啊?”   林阅微神态自若地收起手机,说:“助理,接我回家的。”   她先后被几人提醒,已经很会控制自己的表情了,自信屈雪松看不出什么端倪。   屈雪松说:“那我们待会就在楼下分开吧,我司机也在等我了。”   林阅微说:“好的,谢谢屈老师。”   “不谢。”   两人在宴会厅接着逗留了一会,最后在一楼分开,林阅微出门,冒着寒风找到了顾砚秋停车的地方,门锁是开的,林阅微坐了进去。   顾砚秋先是用吹了十分钟热空调暖融融的手捂了捂她的耳朵,再去捂她冰凉的手:“冷不冷?”   “还行,进来就暖和了。”   “回家吗?”   “暂时不回,”林阅微记起来方才和她父亲对视上的那一眼,抽出一只手在手机屏幕上点了两下,“我给我爸打个电话。”   顾砚秋慢慢皱起眉头。   林阅微听着话筒里嘟了一声,在深夜里依旧被林爸爸迅速接起来的这个电话逐步印证着她的猜测。   林爸爸:“我等你这个电话很久了。”   林阅微:“你在哪?”   作者有话要说:说好的把林家讲完,结果并没有,写得刹不住,时间已经到了,先发了叭   看到今天石榴榴过十六岁生日的份上,原谅一下叭 第110章   林爸爸报了一个小区地址,离林家的公司不远。   林阅微挂了电话, 把地址报给顾砚秋。   顾砚秋没问什么, 驱车朝这个地址驶去。   林阅微两只手攥在一起, 眼眸低垂,顾砚秋担忧地朝她看了一眼, 手伸过来在她手上抚了抚。   林阅微吐出口气, 抬眸对上她的目光,说:“我没事。”   顾砚秋说:“我会陪着你。”   林阅微点点头,然后闭上了眼睛,做出养神的样子。   她脑子里出奇地冷静,从很早很早的时候,大概是冉青青刚出异状的时候,她就动过这样的猜测。和大多数中国式家庭差不多, 林爸爸忙于生意还有他的演讲,时常出差,冉青青则是安心在家里相夫教女,偶尔和她的小姐妹出去逛街喝茶, 林阅微还小的时候也会被冉青青带着出去, 见见各位阿姨。   冉青青的交际圈其实是非常小的, 里里外外就是那么些人,林阅微基本上全都认识。而父母也是有亲疏之分的,因为从小到大冉青青带她比较多,林阅微内心是和冉青青亲近一些的。在面对这样的异状的时候,林阅微也像很多孩子一样, 会怀疑到父母的感情头上,她第一个怀疑的是林爸爸,而不是她妈妈冉青青。   后来沈怀瑜、顾砚秋等等事情牵连到一起,林阅微把怀疑转移到了冉青青身上,因为她的不对劲更明显,更深层的原因是,如果是她妈妈的原因,林阅微有很大的自信可以劝她悬崖勒马,更因为亲近,她会更容易原谅。   一层一层加之于主观意识上的怀疑被戳破,家里的异样越演越烈,再加上在酒店偶遇的林爸爸和年轻女人,不由得林阅微不多想。   如果是真的,她要怎么办呢?   顾砚秋知道林阅微没睡着,睫毛颤动得厉害,顾砚秋眼睛往路边扫了一下,打了右转向灯。   林阅微察觉车停下来后睁开了眼睛,问了声:“到了?”   外面的灯光亮眼,俨然还是在街道上。   顾砚秋过来吻了她额头一下,手按在车门把手上,说:“没有,我下去买点东西。”   “买什么?”   顾砚秋已经推门下去了,从车前绕过去,在寒风里将围巾裹了裹,只露出上半张脸,小跑着去了……路边的速食店。   车门再次打开的时候,冷风和顾砚秋一起涌进来,林阅微手背一热,顾砚秋说:“牛奶,暖暖胃,你晚上喝酒了吧,一身酒气。”   林阅微闻了闻自己身上,说:“有吗?”   顾砚秋一本正经地说:“有,所以解解酒。”   林阅微看了她几秒钟,笑起来,一脸看透真相的笑容。   顾砚秋一下便没维持住方才的表情,也笑道:“你就不能装作没看懂吗?”   林阅微此刻遂了她的意,装傻充愣道:“对,我刚确实喝了不少酒,我喝点牛奶醒醒酒。”   顾砚秋把车启动,不跟她多说了。   林阅微捧着牛奶慢慢喝,原本冰凉的手脚逐渐暖和起来,面对真相的勇气也比方才足了不少。怕什么,最坏的结果她已经预料到了。   林阅微的手机响了一下,顾砚秋若有所感地朝她那边看了一下。   林阅微滑开屏幕,说:“我爸,让我到了给他发个消息,他出来接我。”   顾砚秋问:“他知道我和你一起吗?”   林阅微:“啊。”   顾砚秋心领神会:“要不我在车里等你?”   “不用。”林阅微低头打字,“我现在跟我爸说,说你送我来的。”过了几秒钟,她就说,“好的,我爸同意了。”   ***   顾砚秋见林爸爸的次数两只手数得过来,林爸爸的气质不太像个商人,而像个文质彬彬的大学老师,可能和他经常出任大会发言人和出外演讲有关,西服已经换下来了,穿了件年轻时尚的粉紫色毛衣,黑色长裤,本来就帅,保养得又好,看上去只有三十来岁,站在林阅微面前不像她的爸爸,倒像她的哥哥。   顾砚秋:“林叔叔。”   林爸爸点了点头。   林爸爸把两个人都带进了小区,刷了门禁电梯一路直上,到了一扇房门前。   林阅微在那一瞬间特别害怕门打开以后会有一个陌生女人上来,然后林爸爸就给她介绍此人是谁云云,她肯定掉头就走。   林爸爸手指在门上按了一下,门锁应声而开。   林爸爸一步踏进去,在玄关处换了鞋,又拿了两双新拖鞋出来,说:“请进吧。”   林阅微打量着这方住处,面积大概在二百平左右,三室二厅,房门都是紧闭的,但是从里面的细节来看应该是一个人独居。   她松了口气。   近乎笃定的想法又变成了猜疑。   林爸爸让她们俩在沙发坐下,去给二人倒了杯水,顾砚秋站起来接过,林阅微则拿过来直接放在了茶几上,开门见山道:“到底出什么事了,爸。”   林爸爸眉目间便染上了愁色。   林阅微急了:“你说话啊。”   她脑海中瞬间就闪过了数种狗血的可能。   林爸爸闭了闭眼,破釜沉舟似的,说:“我们进房说。”   林阅微看向顾砚秋,顾砚秋朝她点了点头。   进门,关上房门,林爸爸一句话就把林阅微给震懵了。   “我和你妈要离婚了。现在处在财产切割阶段,等把资产理清楚了,我们就正式离婚。”   林阅微脑子里“轰”地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忽然间炸开。   林阅微呆呆地问:“什么?”   林爸爸面露难堪:“是我对不起你妈妈。”   “你出轨了?”林阅微听见自己的声音,更看见她爸在她说出这句话后艰难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林阅微感觉胸口一股郁气堵着,预料归预料,真的猜测成真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无法接受。这么多年,她一直以为自己家是模范家庭,夫妻恩爱,和圈里的表面夫妻完全不一样。   “我……一时糊涂。”林爸爸低下了头。   “一时糊涂?”林阅微冷笑了一声,眼睛望向上方的天花板,全然失去了对一个父亲的尊敬,嘲讽道,“你怎么一时糊涂的?”   “你……”林爸爸抬起双眸,他即使有错在先,却也不代表能够让自己的女儿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   他的气势被林阅微下一句话轻易戳破,没能说下去。   林阅微:“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妈呢?”   林爸爸:“我现在还是爱着你妈妈的,别人怎么可能比得上她。”   林阅微立刻追问道:“那你还和外面的人搞三搞四?”   林爸爸脸色登时难看得很:“我说了,是我一时糊涂犯的错。”   “那你为什么糊涂,能告诉我吗?”林阅微收起自己浑身的刺,尝试听听他的解释。   林爸爸却不想解释,皱着眉头说:“没有为什么,就是冲动之下做了错事。”他眉眼间的戾气一闪而过,很快恢复了以往温文尔雅的样子,温和道,“阅微,我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忙?”   “帮我向你妈求求情。”   “求情?”   “我不想离婚。”男人哽咽了一下。   林阅微心软了一瞬,看着他,“你什么都不说,让我怎么帮你?我得知道这件事是你主观意愿犯的错还是意外吧?”   林爸爸不说话了。   他从床头柜里摸出了一盒烟,用火机点上,走到了阳台门那块儿,慢慢地抽着,像心事重重,像难以启齿。   林阅微记忆里第一次看到她爸抽烟,可他的动作已经很熟练了,烟气入肺,然后慢慢从鼻腔里喷出烟雾来,似愁云。   林阅微耐心地等着。   林爸爸把一支烟吸到了头,按在烟灰缸里,和林阅微隔着一段距离,缓缓地开口:“好,我都告诉你。”   林爸爸今年四十五岁,还是精力旺盛的年纪,他相貌英俊,事业有成,多金,谈吐出众,到哪里都是人群的焦点,自然有很多贴上来的莺莺燕燕,哪怕他有妻有女,哪怕不图他的钱财,他举手投足散发的蓬勃的雄性荷尔蒙气息就引得许多女人前仆后继,其中不乏样样出众的女人。   圈子里有很多和他一般岁数的男人,基本都是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林爸爸见得很多,他也一直洁身自好,不让自己和那些人同流合污。   但他毕竟是个男人,还是个非常成功的男人,终年游走在这样的场合里,难免也会心生动摇,虽然很快就把这种想法摒弃出脑海,然而正如同一颗种子埋在土里,只要碰上雨水春风,很快便生根发芽,迎风而长。   那是去年了,林爸爸在一个比较放松的私人宴会上认识了一个女人,对方和冉青青完全是不一样的类型,妖而不淫,媚而不艳,是个很特别的人,她在那场宴会上是第一个吸引林爸爸目光的人。   林爸爸那天喝多了,临时开了个房间休息,被人领着进房,结果那个房间并不是他要的那间——他后来才知道,那是他朋友的恶作剧,故意把他带去了那个女人的房间。   两人不出意外地发生了关系,林爸爸第二天早上醒来,狠狠地痛斥了那个朋友一顿,心里觉得非常对不起冉青青,他想过坦白,但是这种事情剪不断理还乱,冉青青不会怪他,但会在心里多一个疙瘩,最后还是隐瞒了没有说。   而且那天晚上,他没有完全喝醉,也知道和他在床上缠绵的女人不是他的妻子,但他还是让这件事情发生了。   这是他不说的最大原因。   几年前,冉青青曾经看某个新闻的时候跟他说过:男人啊,都是下半身动物,家里爱着一个,外面还找着一个,爱和性是分开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贱种。   说完以后,冉青青望着他紧皱的眉头,柔软的手指把他的眉心抚平,卖乖地笑道:“当然,不包括老公你,不要生气啦。”   他当时说什么来着,自信十足地说:“当然不会,我和其他男人可不一样。”   林爸爸又点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整个人颓然地蹲了下来,夹着烟的手伸着,任由它静静地烧着,烟灰落在木板上。   冉青青说得对,男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贱种,也包括他。   林爸爸把这件事情瞒了下去,心里常常觉得不安。可是潘多拉的盒子打开以后就关不上了,他发现自己控制不住地去回想那天晚上的新鲜感,对,就是新鲜感,和冉青青完全不同的新鲜和刺激。冉青青毕竟已经和他结婚二十多年了,连孩子都这么大了,他确信自己爱着冉青青并且只爱她一个人,但是他没办法抑制自己的想法。   他辗转反侧了很多个夜晚,有时候从梦里惊醒,看到熟睡在他身旁的妻子,心里涌起强烈的负疚感,几乎让他窒息。   越是要压抑,就越是压抑不了,那次意外几个月之后,他发生了第二次,这次不是意外了,对象是一个听他演讲的女大学生,崇拜他很久了。   他没有打算和任何人发生长期的关系,每次放纵过后都后悔莫及,所以一晚上过后便斩断所有联络。   从去年到今年,一共有四次。   从冉青青出现异样的时间来推算,应该是第二次后知道的。   ……   手里的烟燃到了指间,林爸爸被烫了一下,将烟蒂按灭,抬眸看向从开始就一直沉默的林阅微,说:“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让你和你妈妈失望了。”   林阅微手指缓缓曲起,攥成了拳头,眼眶通红,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男人都会犯的错”,她爸爸也犯了。   林阅微想大吼,想大叫,想质问他:你这样对得起我妈吗?!   但她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林爸爸流露出哀求神色,说:“我真的……我是被冲昏了头脑,我没有乞求你妈妈原谅我,但是我不想离婚,你妈妈那个人你不是不知道,她需要人哄着她顺着她,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你让她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行不行?”   林阅微不动声色地仰了仰头,泪水从眼角渗了下去。   林爸爸:“阅微……”   林阅微像是终于难以忍受似的,冲到了卫生间里,抱着马桶呕吐起来。   喝的酒也好,牛奶也好,最后连带着胆汁,一块儿往外呕。   林爸爸惊慌失措地站在卫生间门口,不敢上前,哽咽道:“爸爸错了,你别这样。”男人眼眶明显泛红。   林阅微没理他,脸上被泪水糊了满脸,边吐边哭。   林爸爸急得像蚂蚁在原地打转,转了一会儿,他突然想到什么,拉开房门冲了出去,沙发上的顾砚秋立刻站了起来。   林爸爸指了指里面,把位置让出来。   顾砚秋连忙进来,在洗手间里找到了林阅微,林阅微哭得不成样子,今天出去精心化的妆也花了,林阅微看见她进来,先是捂了把脸,说:“你别看我。”   顾砚秋看她这样心疼,却又被她的反应逗得想笑,露出了个非常复杂的神情。她去洗手台拧了块湿毛巾过来,给林阅微擦脸。   林阅微自个儿哭得酣畅淋漓,顾砚秋一来她就不好意思了,毛巾碰到脸上的时候,林阅微往后缩了一下,说:“凉。”   顾砚秋马上说:“我去给你放热水。”   “算了。”林阅微夺过她手里的湿毛巾,胡乱把脸揩了一下,撑着顾砚秋的胳膊站了起来,说,“你带我走,我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嗝。”   最后还打了个哭嗝。   顾砚秋说:“好。”扶着脚下发软的林阅微出去。   林爸爸在房间门口杵着,见到她出来往前跨了一步,又退了回去,他抬眼看向顾砚秋,“好好照顾她。”   顾砚秋点头。   林阅微目不斜视地路过了她爸,林爸爸没有送她们俩下去,他知道林阅微不想见到他。   林阅微下了电梯后便甩开了顾砚秋的手,一个人在前面走得飞快,顾砚秋不远不近地跟着她。林阅微站住了脚,顾砚秋保持着相同的速度走近她。   林阅微一手拽过她,拉开顾砚秋大衣的领子,把脸贴在她的肩上。   顾砚秋很快感受到肩上不正常的湿热,带着点点湿意,沉闷的哭声从耳畔传来。   顾砚秋眼眶跟着发酸,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她把自己大衣的扣子都解开,将整个林阅微都包裹在了怀里,手轻轻地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   林阅微把刚才被打断的哭给哭完了,吸了吸鼻子,从顾砚秋怀里出来,抬眼看她,眼圈还是红的,心情却已经平复下来了:“我爸出轨了,他们俩正在切割财产,协议离婚。”   “嗯。”   “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   “没有。”   “那你这么平静?”   “那我应该怎样?帮你声讨你爸爸么?痛斥渣男?”顾砚秋歪了歪头,微微笑道。   “你总是这么冷静。”林阅微嘟了一下嘴。   顾砚秋低下头,看着林阅微伸出手,细长灵活的手指翻飞,帮她将大衣扣子扣好,然后她视线往上,林阅微上前亲了她一下,说:“也总是这么可靠。”   顾砚秋没说话,只笑了笑。   林阅微用力地抱了她一下,感叹道:“怎么办啊?已经没办法想象哪天你不在我身边的日子了。”   顾砚秋很直男地回答:“这世上谁离了谁都能活下去的。”   林阅微呲牙。   顾砚秋似乎早有预谋,不紧不慢地补上:“无非是活得好与不好罢了,我会一直在你身边。”说完,她露出糟糕的神情,说,“呀,本来打算说句感人的情话的,可惜没圆好。”   果然林阅微并不满意,两手捏住她的脸,搓揉了两下,把本来在寒风里就吹得通红的脸捏得更红,才大跨步向停车的地方走去,潇洒地迎着风:“走了。”   顾砚秋活动了一下脸上的肌肉,哭笑不得地跟上。   林阅微系好自己的安全带,说:“去我家吧。”   顾砚秋:“……”   她把手机屏幕按亮,在林阅微眼前扬了扬。   林阅微:“干什么?”   顾砚秋:“你看看现在几点了?”   林阅微眼睛定住两秒钟,说:“凌晨两点。”   顾砚秋:“你妈妈早就睡了,明天再去吧。”   林阅微心里知道顾砚秋说得对,但她忍不住要杠一下,说:“那可不一定,万一她夜不能寐,自个儿在床上哭一整夜呢?”   顾砚秋:“………………”   顾砚秋说:“行吧,那我们现在去你家。”   林阅微:“别,我大半夜把我妈吵醒,她要打我的,明天去,明天再去。”   顾砚秋一瞬不瞬地盯了她两秒钟,突然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   林阅微一个激灵:“干什么?”   顾砚秋说:“有别人摸过你头吗?除了你爸妈。”   林阅微想起一个人,屈雪松,每次说她傻的时候就摸她头,在女朋友面前任何人都是不存在的,尤其是屈雪松,所以林阅微回答:“没有。”   顾砚秋露出满意的笑:“归我了。”   她的意思是摸头这个动作归她了,林阅微心说:别说摸头了,我哪儿没归你,想要什么都拿去。   两人回了家,林阅微把家里的灯都按亮了,往沙发上一躺。   顾砚秋以为她要睡觉,过来就要把她抱上楼,林阅微在她碰到自己的时候制止了她,“不睡觉,你陪我聊聊天。”   顾砚秋便坐下来,和她说话。   林阅微正要开口,肚子咕噜了一声,接着便一声接一声,停不下来,林阅微说:“我饿了。”她晚上除了喝酒只吃了点甜点,再就是牛奶,后来还都给吐掉了。   顾砚秋起身去给她做夜宵。   凌晨两点四十,两人在餐桌面对面吃面条。   “你明天不要上班吗?”林阅微把碗里的蛋黄夹到顾砚秋碗里。   “上啊,待会儿就睡。”顾砚秋把蛋黄还给她,说,“我不喜欢吃蛋黄。”   “你居然挑食???”林阅微如同见到了什么大新闻。   “我挑食很奇怪吗?”   “没有没有,那我把蛋白给你吃,你不喜欢吃蛋黄的话可以给我。”   两人交换了蛋黄蛋白。   林阅微不想遵守食不言的礼仪了,加上面条太烫了,吃着吃着就把天给聊了。她说完她爸的事,最后做了个总结陈词,叹气道:“万万没想到。”   “我也万万没想到。”   “你没想到什么?”   “我爸会娶后妈,后妈带了个比我还大的儿子进门,我妈还是个同性恋,曾经还有个女朋友,我连人都找不到。”   “……”   顾砚秋把最后一口面汤喝干净,说:“怎么样?比起我家的事,你家是不是好多了?”   林阅微抽出一张纸巾往她脸上甩去,哭笑不得道:“有你这样安慰人的吗?”   顾砚秋顺势伸手抓过那张纸巾,擦了擦嘴,说:“有啊,你现在不就见到了吗?”   林阅微吸溜了一口面条。   就听见顾砚秋顿了顿,认真地说:“我相信船到桥头自然直,有些事情不闯过去看看,就老以为天要塌了,可天是永远不会塌的。你是这样,我也是这样。”   林阅微放下筷子,双手捧着脸颊,崇拜脸看她:“你这样讲话好帅啊。”   “是吗?”顾砚秋含蓄地笑了笑,“我平时不帅吗?”   林阅微:“哈哈哈哈哈。”   逗她一下还当真了。   顾砚秋脸上挂不住,便催她:“面都凉了,快点吃。”   “知道了。”林阅微吐了吐舌头。   饭后,顾砚秋收拾桌子碗筷,林阅微在客厅里踱着步遛食。饭后不能立刻洗澡,于是两个人只能在客厅里干瞪着眼,林阅微有点后悔刚刚吃饭的时候把话聊完了,现在不知道说些什么。   看电视么,太晚了,她不习惯半夜的电视机声,夜深人静,听着总觉得渗人。   顾砚秋又去切了一盘梨过来,放在茶几上,主动挑起了话题:“你晚上,我说的是屈雪松带你去的那场宴会,怎么样?”   话题来了,如果没有后来她爸的事情中途打断,林阅微是要与她好好说道说道的。   “认识了挺多人,我还见到了程归鸢的爸爸。”   “我知道。”   “他笑点那么低是认真的吗?”   “这个我不清楚,我和她是在国外认识的,和她爸不是很熟,但是后来和他交谈的时候他是经常开怀大笑的,程归鸢一脸受不了的样子,应该是真的。”   “挺神奇的。”林阅微说。那么大个公司的老总成天跟弥勒佛似的,比弥勒佛还要夸张。   “我也觉得神奇,我之前看她家里人的合照,她妈长得跟天仙一样,她爸就……”   “你居然也会私下吐槽人的长相?”林阅微再次震惊了。   “我这不是吐槽。”顾砚秋自认为严谨地纠正她,说,“我这是陈述客观事实,以及程归鸢自己跟我说过的,怀疑她不是亲生的,她爸长得太着急了。”   “好的好的,”林阅微说,“哈哈哈哈。”   她今天笑点也特别低了。   顾砚秋眼里飞快地闪过一丝怅然,很快隐去,说:“还有别的新奇的事吗?”   “有啊,有一件。屈雪松带我去认识了几个年轻人,不是制作人的儿子就是导演的儿子,要么就是投资商,反正都是富二代。那里边有个小姑娘,喜欢屈雪松,和我处处不对付。他们正好在玩桥牌,她以为我不会,就挑衅我,然后我上去把她打得落花流水。”   “你会桥牌?”   “对啊,我玩……”林阅微本来想说“我玩了好多年了”,但生怕顾砚秋知道点什么,尤其是她以前对一个从没见过面的人动过心的事,吃醋是一回事,丢人是更大的事,便临时改了口,“我玩过一点,技术还行。”   “噢,这样。”   林阅微感觉她的表情看上去似乎……若有所思。   林阅微问:“你会玩吗?”   顾砚秋敛起神色,微微笑道:“会一点。”   林阅微就很惊喜了:“好啊,以后有机会的话一起玩。”她刚欣喜了一瞬,耷拉下来,“还差两个人。”   “网上不是有什么软件的么?”顾砚秋说。   “啊,我从来不在网上玩的,没有面对面有意思。”林阅微必须把网上的账号严防死守,不能让顾砚秋发现她在网上还有一段无始无终的情。   “江丛碧和程归鸢?”   “可以。”   “她们俩会吗?程归鸢会一点。”   林阅微大手一挥:“我让她去学。”虽然以江丛碧这么懒散的性格肯定不愿意学这费脑子的纸牌,但没关系,到时候她可以王者带江丛碧那块青铜,双方互有胜负就行了。   从来没听说过顾砚秋喜欢玩桥牌,水平应该不怎么样。   林阅微已经提前计划好了,恨不得现在就把那两个揪过来打牌。   顾砚秋看看墙上的挂钟,站起来:“差不多了,可以上楼洗澡了,洗完澡赶紧睡觉。”   林阅微仰头看她,说:“我明天想回家一趟。”   顾砚秋点头“嗯”了一声:“我早上送你去。”   “你在家睡觉吧。”   “不行,我送你去,我不放心。”   “我去应酬你放心,我回家你也不放心。”林阅微也站起来,手臂勾过顾砚秋的脖子,笑道,“顾总,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   顾砚秋轻吻了她唇瓣一下,单手捧着她的脸,望着她的眼睛,真诚地说:“当成我的宝贝。”   情话坐上了登天梯一样毫无缓冲上升了数个台阶,林阅微猝不及防之下,居然脸红了。   “你……”   顾砚秋顺手按着她的后脑,往自己的怀里带,送过去一记深吻。   林阅微恍恍惚惚地上了楼,一直到顾砚秋将睡衣送到她手里,她才回过神来,头重脚轻地进了浴室。   关了灯以后,听着身边变得绵长均匀的呼吸声,林阅微才睁开闭着的眼睛,看着窗外的夜色到天明。   林阅微悄悄把顾砚秋手机闹钟关了,到了七点半才叫她,顾砚秋抬手按着一侧的太阳穴,睫毛颤动几下才缓缓睁开眼。   林阅微双手将衣服奉上:“早餐做好了,请下楼用餐。”   顾砚秋看着她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没说什么,伸手在她后颈捏了捏,搂进怀里抱了一下。   ***   冉青青大清早见到林阅微,表情一瞬间可谓是见了鬼了:“你怎么来了?”   林家的狗汪汪汪吠起来。   林阅微来的路上酝酿的一腔悲情被轰成了渣,顾砚秋一副忍笑表情。   林阅微走到她跟前,严肃地说:“妈,你让狗回避一下。”   冉青青把狗交给了佣人,抱到花园里遛弯去了。   林阅微定定地看着她,眼圈一红,不声不响地开始掉眼泪,冉青青立时心领神会,她叹了口气,向林阅微张开了怀抱:“也不知道是谁老公出轨了,我还没哭,你哭什么?能不能有点出息。”   冉青青后知后觉有点误伤,扭头朝顾砚秋说:“没有说你哈。”   顾砚秋:“……”   作者有话要说:并没有地图炮男人的意思,好男人还是有的,就是少了点﹁_﹁   就很简单的出轨,一个事业有成的成功男人即使爱着妻子,却贪图新鲜刺激,没有把持住的故事   我从开头就埋了伏笔了鸭   故宫冲鸭! 第111章   顾砚秋在场,林阅微哭都哭不痛快, 而且她要上班, 很自觉地出声道:“阿姨, 阅微,我去公司了。”   林阅微脸贴着冉青青的毛衣蹭了一把, 说:“我送你。”   她还是个花脸猫, 可怜又可爱,顾砚秋心念动了动,顾念着她妈妈在场,克制地伸手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水迹,柔声道:“不用送,我晚上过来陪你。”   林阅微有点舍不得她,手往她肩膀上搂了一下, 显而易见就是要做点什么,顾砚秋避了一下,示意冉青青还在一边看着。   冉青青冷不丁转过了身,提醒道:“我现在什么都看不见了啊, 想做什么赶紧的, 时间不要太长。”   顾砚秋大臊。   林阅微趁机在她唇上蜻蜓点水地亲了一下, 将她朝门外轻轻推了把:“去上班吧。”   顾砚秋走后,林阅微才双手抱着胳膊,盯着她亲妈冉青青的背影,说:“你儿媳妇儿走了,可以转过来了。”   冉青青岔开指缝捂着两只眼睛继续作非礼勿视状, 啧啧叹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得了了,想当年我们那代人……”   冉青青说到这,约莫是想起了她们那代人并不愉快的结果,临时改口道:“开头还是很美好的嘛。”   林阅微两次哭都被这样打断了,现在对着她妈妈一个人,她妈又是这样乐观积极的态度,于是也哭不下去了,拉着她妈坐下来,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林阅微三指指天,事先声明道:“无论你怎么打算,我都站在你这边。”   冉青青捶了她肩膀一下,掀着眉毛说:“你还敢不站在我这边,那我岂不是白养你这么大了。”   她现在俨然有点眉飞色舞的意思了。   虽然冉青青一直瞒着这件事,而且是林爸爸有错在先,但是她并不百分百确认林阅微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因为从小到大,林爸爸即便陪伴林阅微比较少,但是该有的父爱并不缺席,远香近臭,她是个全职主妇,林爸爸却是个成功的商人,偶像崇拜的加持下,林阅微万一偏向她爸爸呢。   即使有那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在担忧,现在总算完全放下了心。她有女儿,真的什么都不怕了。   冉青青没急着回答林阅微的问题,而是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林阅微把她昨晚去参加宴会结果偶遇她爸爸的事情说了,冉青青一脸了然,道:“你说他身旁还站着个女人?多大年纪?”   “二三十岁?”林阅微心里浮现出一个想法,难道……   冉青青嗤道:“狗改不了吃屎。”   林阅微按着自己的胸口,感觉自己早上喝的粥又快从胃里返上来了。   昨晚上匆匆一瞥,她的注意力全放在她爸身上了,只记得有个年轻女人,后来就被林爸爸的一番“自白”冲击得说不出话来,再之后就刻意不去想这件事,要不是冉青青再重点提起来,她快忽略他身边还有个别的女人的事实了,说不定昨晚他接自己电话的时候,刚和别人翻云覆雨完。   林阅微在潜意识里还想替她的父亲留一点颜面,于是皱着眉头道:“会不会和他不是那种关系?”如果是的话,他怎么好意思让自己向冉青青求情呢。   冉青青摊手道:“不知道,是不是还重要吗?”   林阅微哑然。   确实,那个女人是谁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已经发生过的事实。他爸爸出轨,而且不止一次了。   冉青青说:“我不是没给过他机会的,而且一开始那个小姑娘告诉我的时候,我也完全没有相信。”   “哪个小姑娘?”   “就那个大学生。”   林爸爸很聪明,第二次偷情没有留下任何证据,也没让小姑娘留下他任何一点痕迹,两人你情我愿地度过了疯狂的一晚上。   但是这个小姑娘不知怎的后来迷途知返了,也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冉青青的联系方式,偷偷地把事情告诉了她。冉青青一开始收到陌生人的剖白的时候,觉得简直是无稽之谈。她毕竟无忧无虑长大的,对所有人都怀着一份善意,抱着她可能发错人的猜测,给对方回了个消息。   接着对方就信誓旦旦,说和她一夜情的就是新闻和杂志里偶尔会出现的成功商人林爸爸,名姓没有一个字是错的,冉青青生气了,让对方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都停止造谣生事,否则会采取法律手段。   小姑娘也是破釜沉舟,铁了心,把自己的学生证拍过来发给了她,还是手持的。   冉青青迟疑了,想不通这个小姑娘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小姑娘又说,如果冉青青不信的话,她可以和她见面,当面对质,林爸爸身上有一些不是亲近的人绝对不会知道的细节。   冉青青望着那段话,仿佛被烫伤似的,差点没握稳自己的手机,几乎是立刻回了一句:胡说八道,不要再来找我了。   林阅微听到这,问道:“你什么时候和她见的面?”   冉青青瞥她一眼,不愧是她女儿,真了解她。   现在说起来这件事冉青青已经很平静了,已经大半年过去了,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   怀疑的种子,在冉青青心里种下,就像打开了的潘多拉的盒子,无法再关上。冉青青被女孩笃定的态度唬住了,忍不住起了疑心,而平时没放在心上的一些林爸爸的细节也在那时候都列入了她的怀疑证据链中。比如他看手机的时间比以前更多了,比如他大惊小怪的时候多了,比如他偶尔会出神,心不在焉,自己问他话的时候说好几遍才听见,以前从来不会这样的。   过了半个多月,冉青青把那个女生的联系方式从黑名单拖了出来。   【还在吗?什么时候见个面?】   “那个女生长得好看么?”林阅微也不知道自己的关注点怎么忽然就变得这么歪,可能是她妈妈此刻的表情让她实在沉重不起来。   “好看。”冉青青说,“但是比我年轻的时候要差远了。”   林阅微给她捧场,在她侧脸上啾了一下:“当然了,谁能有你好看。”   冉青青道:“人老珠黄了。”   林阅微说:“没有,在你心里我是最美的。”   冉青青道:“人要直面自己的衰老,我虽然比不上年轻人,但是在我这个年纪,我绝对是最好看的。”   林阅微:“……”   行吧,她妈妈也不需要她安慰。   冉青青去见了和她丈夫一夜情的女大学生,两人约在一家咖啡馆里,女生先到,站起来迎接她,穿着着件开衫的毛衣,洗到发白的蓝色牛仔裤,一双仿的耐克,那个勾还糊了,全身上下的行头不超过二百块,一眼就能看出来家境不是很好。   冉青青不是拎不清的人,出轨这事是真的一个巴掌拍不响,更大的错处还是在她丈夫身上。林爸爸是个四十多岁的成功男人了,对方只是个也许对这个世界还抱着懵懂的学生,如果不是林爸爸顺水推舟,这事无论如何都不会发生。   冉青青无法去责怪她,尤其是见到本人之后。   女生在和她聊天时候表现得很有勇气,但是真人却不是那样的,她看起来有些胆小,有些畏缩,很诚心地给冉青青道歉,如果不是冉青青拦着,她就要在咖啡厅当场给冉青青下跪了。   女生后悔莫及,泣不成声。   冉青青问她:“你为什么告诉我?”   女生懵了,因为冉青青那时候脸色很不好,冉青青想也知道,自己一个刚知道自己丈夫出轨的妻子,脸色能好到哪里去。   冉青青停了下来,林阅微道:“小姑娘是不是又被你吓哭了?”   冉青青说:“什么叫被我吓哭了,她一直哭着呢。”   林阅微道:“那她怎么说的?”   冉青青说:“她说,那次之后她本来很满足的,哪怕后来你……和她断绝了所有联络,她依旧崇拜着他,并且无怨无悔。但是后来又听了他的一个讲座,中途有提到我,很亲密的口吻称呼‘我爱人’,她当时被爱情冲昏了的头脑就清醒了过来,决定把事情告诉我,认清楚一个渣男的真相。”   林阅微道:“好的吧。”   她接着又问道:“是不是在顾伯母去世那段时间?”   冉青青点头。   林阅微:“……”   冉青青看她表情微妙,问:“怎么?”   林阅微昨天已经把事情给她摊牌了,此时也不顾忌,讪讪地说道:“我以为你老是动不动发呆是因为顾伯母去世,你对她情根深种……”   冉青青:“……”   她定定地看了林阅微几秒钟,忍无可忍地在她脑门上弹了一指头:“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玩意儿?”   林阅微吐吐舌头:“再怎么不是玩意儿也是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   冉青青冷淡地说:“那可不一定,说不定是你爸在外面偷情生的。”   林阅微:“哈哈哈哈哈。”   孩子是不是自己的,爸爸可能不清楚,但妈妈不可能不清楚,尤其是林阅微那双桃花眼可是百分百遗传了她妈妈,看人的时候像藏着小钩钩。   冉青青又弹了一指头,说:“能不能对你妈有点同情心了?”   林阅微一秒收声。   冉青青说:“见过那个女孩儿后,我就信了一大半,还有一小半是在请了私家侦探之后,见到他和其他女人出入宾馆的照片和视频后,眼见为实才信的。”   冉青青心灰意冷,从那时候便开始筹谋转移财产的事情,她自己对经商是一窍不通,但是她有钱咨询律师,律师让她收集林爸爸出轨的证据,证据越多越清晰越好,不能说能够让林爸爸净身出户,但这能够让她在离婚的时候拥有更多的主动权,而神不知鬼不觉地在眼皮子底下转移财产,冉青青选择了给林阅微置办房产,动用家里能够动用的全部流动资金。   林爸爸是个很精明的商人,但是他疼林阅微是真的,打小就是含在嘴里怕坏了,捧在手上怕摔了,这是最不会引起林爸爸怀疑的法子。其实后来林爸爸应该起了疑心,因为冉青青的演技毕竟没有那么好,但他默许了。   冉青青在午夜梦回的时候不是没有动摇过,她和林爸爸是彼此的初恋,二十多年的感情,对方曾经是个好丈夫,现在还是个好爸爸,但是想到躺在枕边的人对她海誓山盟,转头就去睡别的女人,还是和他女儿差不多大的学生,动摇全给恶心了回去。   冉青青娘家虽然不是什么特别有钱的人,但是也小有资产,从小到大都是富养长大的,对别人的不平事尚且看不过去,更何况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按照她的脾气,直接把事情捅破了离婚算了,眼不见为净,但是她不能,她不能那么便宜了渣男。   于是她一直忍着,当作无事发生,成功地在短短半年的时间里,给林阅微置了不少不动产,现在能掏的掏得差不多了,即使林阅微没发现,她大概过不了多久就要对她坦白了。   林阅微恍然大悟:“所以你才非要写我的名字。”   冉青青说:“不然呢?不是为了你,我早就一拍两散了。”   林阅微道:“你的态度就是坚决离婚?一点儿机会也不给他了?”   “不给。”冉青青大脑敲响警钟,警惕地盯着她,“你不是打算给他求情的吧?我告诉你,绝对不可能,我忍了快一年的恶心了,实在忍不下去了。”   “没有没有。”林阅微连忙撇清自己,说,“我又不是几岁小孩子了,还会求着爸妈不要离婚的,就是有点唏嘘。”   冉青青没有放松警惕,眯眼道:“唏嘘什么?”   林阅微服了她,提高声音道:“那我爸出轨,我妈机智地悄悄转移财产,这种电视剧和小说里发生在自己身上,还不能让我唏嘘一下了?有没有人性了?”   冉青青掏了掏耳朵,也嚷道:“你唏嘘去呗,我又没不让你唏嘘。”   “那我刚刚唏嘘你那副表情,你是不是不相信我会站在你这边啊?是不是觉得我会给我爸求情啊?您真是我亲妈,这么不信任我。”   “我没有!”冉青青本来挺心虚的,听到林阅微这么说以后立马扬声吼回去。   “你有!就是有!”   “没有就是没有。”   母女俩在客厅里面对面地大小声起来。   “我说了没有就是没有。”冉青青说完这句话突然一把捂住林阅微的嘴。   林阅微:“!!!”   林阅微:“唔唔唔!”(你耍诈!)   冉青青威胁她道:“你再跟我顶一句嘴我就放狗咬你。”   林阅微:“……”   有狗了不起啊?   两人瞪着眼对视三秒后,林阅微败下阵来,有狗确实了不起,早知道她把薛定谔带来了,让薛定谔施展卖萌攻势。   冉青青松开了她。   林阅微对着垃圾桶呸了两口,喝了口水,润润嗓子。   “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爸昨晚说在切割财产?怎么分你俩有决定了吗?”林阅微没吃够猪肉也见过猪跑,像他们家这种有钱人离婚,都是伤筋动骨的,光清点资产就要好一阵时间,最重要的还是林家的公司,是股权让渡还是如何。林家是上市公司,林爸爸以绝大比例控股把持公司,他年富力强,任董事长兼总经理,不知道她妈妈打算把公司怎么办。   “差不多完事了吧,我俩约一天带着律师当面锣对面鼓的聊,把财产分明白。”   “那公司呢?”   冉青青摇头,说:“不知道。”   “不知道?”   “看情况吧。”冉青青叹了口气。   股份是死的,人是活的,就算冉青青拿到了林爸爸手里的半数股份,获得董事席位,为了公司的稳定,她也必须得支持林爸爸继续任公司董事长,根本对他带不来什么影响。   冉青青现在就特别后悔自己怎么就做了家庭主妇,这么多年,猪都能学会说话了,她还不能学会怎么管理公司么?   冉青青将目光投向了林阅微。   林阅微为难道:“我事业刚起步,公司那边真的顾不上。”顾?林阅微灵机一动,提议道,“要么你去问问顾砚秋?”   冉青青哼笑道:“你倒是想得挺美,自家公司,胳膊肘净往外头拐。”   林阅微不满道:“我们都结婚了,怎么能算外人呢?”   冉青青道:“快得了吧,还等你想到顾砚秋呢,我一早就知道你靠不住,要不然我为什么这么促进你们俩结婚?”   林阅微震惊了。   “你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冉青青手抱着胳膊,左右晃了晃,有些像炫耀似的说道:“那可不。”   林阅微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的妈妈,一时居然觉得她十分陌生。   冉青青推她脑门一下,嫌弃道:“你这什么眼神?”   林阅微脱口而出:“我真没想到您有这个脑子,深谋远虑得有点吓人。”   冉青青:“……”   果不其然挨了一弹指头。   林阅微捂着脑门。   冉青青道:“是我这么多年游手好闲给你造成了困扰吗?你妈还没结婚的时候,也是才女好吗?后来踏进坟墓了,连智商都跟着降低了,天天就守着你跟你爸这一亩三分地,一打算离婚,诶,这智商就都回来了。”   “你就不怕顾砚秋靠不住吗?”   “她妈妈那样的人,生的女儿应该靠得住吧。”   “但她妈妈未必是个好人。”林阅微说,心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什么智商碾压,事情的开端完全是因为她妈妈对沈怀瑜的粉丝滤镜,净往自己脸上贴金。   “所以我考验了她这么久啊。”冉青青道,“你妈好歹是有点看人眼光的,你知道你去录节目以后,她就是我第二个女儿吗?隔个把两个星期就来看我,每回都不空手,都给我带我喜欢的东西,那阵子她发现我心浮气躁,还送了我那串佛珠,说不一定要信佛,念念经也可以平心静气,就连这条狗也是她给我提议的,如果觉得孤单的话可以养只宠物,不比你上心?”   林阅微有点愧疚地低下头。   “一个人的演技确实能把假的演成真的,但是我想不到她在我面前演戏的理由,那时候你还没和她在一起呢,她就对我这么好了。”   林阅微忍不住也往自己脸上贴了点金,笑道:“其实她那时候早就暗恋我了,所以才讨好你的,你不知道吧?”   冉青青眼睛翻到了天灵盖,被她的恬不知耻惊到了:“你可得了吧,就你?”   林阅微不服气道:“我怎么了?我盘靓条顺,身娇体软。妈你能不能盼我点儿好?”   “我盼着呢,我是你亲妈,天天希望你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冉青青摇头,说,“但这话我不信,肯定是你先暗恋人家的,你看看人家那长相,那气质,不比你好出千百倍去?”   “妈——”林阅微真的要生气了。   “好好好,不说了,你说她暗恋你她就是暗恋你呗。”冉青青一脸我懒得跟你计较,你爱自欺欺人就这样吧。   林阅微气成了个锯嘴葫芦。   ***   晚上下班回来,顾砚秋一进林宅,就见一个人形物体朝这边冲了过来,顾砚秋接住此人,往后撤了一步,站稳了,好笑地问道:“这是怎么了?”   她闻了一下空气中的饭菜香味,说:“好香啊,阿姨是不是炖了鸡汤?”   林阅微:“一回来就知道吃。”   顾砚秋被她的怒气无差别扫射到,愣了一下,双手捧住她脸,在她秀挺的鼻尖上轻轻亲了一下,笑着说:“不生气啊,谁惹到你了?”   林阅微说:“我妈。”   顾砚秋一脸了然,林阅微被她妈怼不是一天两天了,两人一般互有输赢,但由于冉青青是妈,她是女儿,平时还好,一面对面就不行了,所以林阅微基本上是屡败屡战。   顾砚秋:“她今天怎么惹你了?”   “她说——气死我了!”林阅微不说了。   顾砚秋感觉到一股上前的大力,被拽着往前走,林阅微一把拉开厨房门,冲她妈扬声道:“顾砚秋回来了。”   冉青青闲闲地开口:“所以呢?”   林阅微转头对顾砚秋怒气冲冲地说:“我妈不相信你早就暗恋我了,嘲讽了我一个下午。”   顾砚秋挑了挑眉。   所以现在这个局面……是让她给林阅微作证么?   果然就听林阅微说:“你跟她说,是不是你先暗恋我的?”   本来问题不是这样的,暗恋也没有先后问题,但是这个问题听起来更有面子,而她自信顾砚秋会作出很好的回答。   顾砚秋点点头,微微一笑,对冉青青道:“是这样的,阿姨,我对阅微一见钟情。”   林阅微笑得见牙不见眼。   冉青青默了一秒,马上摆手道:“赶紧走,在一个马上要离婚的人面前说这种话,合适吗?害不害臊?”   顾砚秋:“……”   林阅微:“……”   她真是万万想不到,她妈妈哪里来的那么多新招对付她,尤其是现在,反应越来越快了,嘴越来越厉害,难道真应了那么句话,要走出婚姻的女人智商立马坐了火箭上升?   林阅微纳闷地带着顾砚秋出去了。   两人坐在沙发上。   顾砚秋把锅揽到了自己身上,歉然道:“不好意思啊,刚刚没表现好。”   要是她换一句台词的话,说不定不是这样的结果。   “不是你的错,我妈她变了。”林阅微摇头,深沉道,“以前的冉青青已经被她亲手埋葬了,现在站在我们面前的是冉·钮祜禄·青青。”   作者有话要说:冉·钮祜禄·青青:不离婚是不可能的,我还可以更秀:)   钮祜禄这个梗不知道起源是不是甄嬛传电视,甄嬛后来不是黑化了么,一跃成为宫斗冠军。   钮祜禄·XX,意思是指亲手埋葬了过去的自己,重新归来,变得非常强大。   现在已经成为一个梗了,还蛮好玩的   给不懂的小盆宇们解释一下,么么哒 第112章   冉·钮祜禄·青青,林阅微抛出了一个网络上重新流行起来的梗, 这个梗出自几年前的爆剧《XX传》, 果不其然并不看宫斗剧的顾砚秋露出茫然的表情。   林阅微给她解释了一遍, 顾砚秋便了然地笑起来,说:“这样挺好的。”   “是挺好的, 但……”   顾砚秋向她投去疑问的眼神。   林阅微望向厨房的方向, 面上浮现出一丝隐忧,道:“我是怕她……没有表面上表现得这么轻松。”   冉青青毕竟和林爸爸在一起很多年,又是出轨,又是悄悄转移财产,一场本该是羡煞旁人的爱情最后闹得如此结局收场,怎么能不让人唏嘘。   冉青青作为局中人,还是个性情中人, 真的像她所说的那样已经无动于衷了吗?   顾砚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不由得也微微敛起了笑容。   林阅微叹了口气。   顾砚秋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不管是真是假,这段时间你就在家里好好陪着你妈妈吧。”   林阅微说:“那你呢?”   顾砚秋说:“我过来陪你啊, 我明天去把薛定谔连带它的家当一起装过来。”   林阅微道:“我家还有条狗, 它们俩打架怎么办?”   顾砚秋轻轻地“嘶”了一声, 这个她确实没想到,“要不我在家里照顾猫?”   林阅微可怜地瞧着她,好不容易拍完戏有几天歇息的时间,这就要被迫分居两地了。   顾砚秋点着额头,说:“我再想想。”   ***   “猫?”饭桌上, 林阅微直接把这个问题抛给了她妈,说她和顾砚秋打算在家里住几天,但是猫在宅子里没人照顾,怎么办?   冉青青没养过宠物,问:“会打架吗?”   林阅微点头。   这俩不是一起长大的,一个换了地方,一个自己的地盘被入侵,不打才怪。   冉青青说:“我把我孙子关笼子里,成不成?每天早晚遛两次弯,让佣人牵着绳子,平时放笼子里。”孙子是家里狗狗柯基的名字。   顾砚秋一琢磨,觉得可行。   林阅微作为一个慈母,忍不住就想得很多,万一薛定谔不听话,一不留神被背着人跑了出去,再和狗狭路相逢,接着血溅当场?或者狗挣脱了牵引绳,蹭蹭蹭几步蹿上去,一口叼住猫尾巴,薛定谔一声惨叫,依然血溅当场。   林阅微一个激灵,说:“我再考虑考虑。”   顾砚秋看了她一眼,总觉得她的眼神里一瞬间闪过了很多很多的东西。   寄养到宠物馆也是不行的,林阅微不仅要顾砚秋,还要薛定谔这个“亲生”的女儿陪着她。   冉青青这回没给她们俩拿酒,顾砚秋早上出门的时候没给薛定谔准备明天的口粮,晚上两人还是要回去的。吃完晚饭,陪着冉青青看了会儿电视,冉青青便送她们两个出门。   顾砚秋开了车门,站在门边看着母女两个告别。   林阅微抱了一下她妈,动情地说:“妈,你别怕,有我就够了。”   冉青青说:“有你不够啊。”   林阅微:“啊?”   冉青青道:“现在不是流行什么小狼狗还是小奶狗的么,等你妈把婚离了,我也要去享受年轻人美好的肉体,不能好事儿光让他一个人占了。”   林阅微:“……”   林阅微迈向车门,背对着她妈挥手:“你的女儿已经下线。”   冉青青:“你可赶紧走吧。”   顾砚秋驱车从林宅离开,越来越远,像飘在孤岛上的两盏灯火。   冉青青望了望静谧的四周,握了握拳头,低声给自己打气:“冉青青你可以的。”   ***   薛定谔被林阅微抱起来搂在了怀里,爪子被扒拉开,露出白软的雪色肚皮,林阅微指腹在她肚皮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挠着,眼神望着面前的木地板,若有所思。   顾砚秋把两人的厚外套挂好,挽起袖口,去倒了两杯水过来,坐在另一张沙发上,问道:“想什么呢?”   林阅微张口就来:“想你啊。”   眼睛却还是盯着地上的,一点儿都不走心。   顾砚秋不错眼珠地盯着她。   林阅微被她的视线锁定了好一会儿,才回神过来,愣道:“你刚和我说话了吗?”   顾砚秋一笑,弧度有点危险,说:“你猜。”   林阅微赶紧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我刚发呆呢,没听见,你再说一遍。”   “没什么,就问你在想什么。”   “想猫。”   “怎么带到你家里去?”顾砚秋觉得她在杞人忧天,“不是所有的猫狗都会打得你死我活的,而且狗都关在笼子里了,不会有事的,大不了专门让个佣人盯着狗。”   “我知道,我就是放不下心嘛。”林阅微说不下去了,叹了口气,“哎。”   “我出去上班,你放心吗?”顾砚秋话锋一转。   “放心啊,有什么不放心的。”   “你在外面拍戏,我就不放心。担心你吃不好,睡不暖,遇到不好相处的同事,会忘记我还在家里等你……”顾砚秋越说下去,口吻就越像一个怨妇。   林阅微满脑子什么鬼。   接着顾砚秋就做了中心思想提炼,道:“你关心猫比关心我还多。”   林阅微恍然大悟,原来是吃醋了。   她不禁一乐,说:“你们霸总吃醋都是这么有意思的吗?”要把话兜一个圈子才能让人听懂。   顾砚秋撇了撇嘴,说:“可我不是霸总,我只是个小可爱啊。”   林阅微终于控制不住地大笑起来。   顾砚秋仿佛没有听到她的笑声,等她笑够了,才说:“这是你自己说的。”   林阅微记起某个晚上的对话,一迭声地应道:“是是是,我说的。”   “所以你为什么要笑?不认账了吗?”顾砚秋一本正经地说。   她越正经,就越是从这份正经里透出不正经的气息,不正经的最高境界大约就是这样了,撩人于无形。林阅微心动意动,果然丢开了手里的猫,朝她吻了过来。   从额头到唇角,细细碎碎,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迷恋。   顾砚秋满意地眯了眯眼睛。   林阅微闭着眼睛沉浸其中,看不到顾砚秋和薛定谔那双蓝瞳对上是一闪而过的得意。   薛定谔:“……”   哼,幼稚的爸爸。   转过去用肥嘟嘟的屁股对着她。   顾砚秋旋即也闭上眼睛,翻身按住林阅微的肩,一只手垫在她颈下,深吻她。   两人亲热了许久,呼哧呼哧地坐起来,给对方整理衣服。   转过去的薛定谔不知道什么时候重新转了过来,那双蓝眸仿佛通了人性似的,露出惋惜的意味。   林阅微抬起手,用手背在唇角擦了擦,有点难为情地说:“去洗澡?”   “嗯。”顾砚秋轻轻地应了一声。   刚应完,眼角余光便闪过一道白光,薛定谔矫健地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接连几个跳跃,已经到了楼梯口,再几个眨眼,它就消失在楼梯上,看方向是冲去了主卧。   林阅微:“……”   顾砚秋:“……”   两人上了楼,翻箱倒柜,最后在衣柜的一个收纳盒里找到了薛定谔。本来顾砚秋是要把它送出去的,林阅微却说:“留下吧。”   顾砚秋挑了挑眉,揶揄她:“慈母?”   “去,”林阅微朝她虚虚地挥了一下,“才不是,我今天有点累了,想早点睡。”   顾砚秋长长地“哦”了一声,说:“好吧。”将薛定谔放了下来。   薛定谔望了爸爸妈妈一眼,若有所感似的,没有再藏到柜子里,而是跳到了小沙发上,团成一团,接着合上了眼睛。   林阅微奇道:“它今天居然不去床上了?”   顾砚秋说:“因为床上现在没人。”   林阅微:“……好的吧。”   她走过了戳了薛定谔的圆脑袋一下,薛定谔懒懒地抬一下眼,又合上了,跟大爷似的。   林阅微不由得反省自己:“我们是不是太纵容它了?”   顾砚秋微掀眼皮,道:“慈母多败儿。”   在林阅微的手招呼过来之前,顾砚秋反应迅速地撤离她的攻击范围,拿过衣服立刻溜进了浴室。   林阅微觉得自己也太纵容顾砚秋了,和薛定谔两个,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气她的。   浴室的水声响起来。   林阅微在空着的那张单人沙发上坐下,从兜里掏出了手机,点出了自己的日常安排,往后数着日子,还有一二三天。   这次在家里可以歇一个礼拜,一想到要出去工作还怪不习惯的。她定睛看了看最近的一个安排,一个一线珠宝品牌的新品发布会,邀请了一些明星去站台活动,根据林阅微这边收到的官方消息,这次邀请了挺多明星,其中不乏今年爆红的后起之秀,当然指的不是她,而是凭大热剧爆火的流量。也有像林阅微这样的小角色,不管怎么样都是个露脸的机会,还可以结交新朋友。   林阅微挺期待在这个活动里见到熟人的,比如屈雪松和邵雅斯,但是屈雪松逼格太高了,这种站台请不来她,邵雅斯因为进组新剧的原因,再次闷头拍剧去了,连骚扰她都很少了。   趁着顾砚秋洗澡的时候,林阅微把名单上的人都查了一遍,记住了这些人的脸,最近有些什么作品。她记忆力算不错的,看过就记住了大半。   她正要往后继续做其他活动的功课,顾砚秋已经出来了,林阅微退出备忘录,把手机锁屏放在了床头柜上。   顾砚秋刚坐上床,薛定谔就蹿了过来,猫尾巴贴着她的腰,她顺势摸了摸薛定谔的毛,林阅微的手机震了起来,顾砚秋探头过去看了一眼:陈萱。   这个名字顾砚秋在林阅微口中听过挺多次了,是她的经纪人。   工作的事比较要紧,顾砚秋没听到里面的声音,想着她或许还没开始洗,于是便拿了她的手机,下床朝浴室走去。   她敲了敲门,林阅微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什么事?”   顾砚秋说:“你经纪人的电话。”   “你开门进来吧。”   林阅微衣服刚脱完,站在浴室里,直接将门拉开了一条缝,伸出一只手来:“手机给我吧。”   这个缝开得并不大,但是洗手间的门虽然不是透明的,却也是玻璃的,影影绰绰地显出女人姣好的身材来。尤其是从林阅微小臂往上,凝脂雪白,延伸到肩头。   顾砚秋面红耳热,轻咳了一下,将手机递到她手里:“我出去了。”   林阅微赶着接电话,将门带上:“喂,陈姐。”   她声音随着顾砚秋的脚步越来越远,最后完全被挡在了门里。   顾砚秋两眼发直,出神地望着房间顶上的吊灯,一盏一盏的灯都成了林阅微的样子,有的端庄,有的活泼,还有的洗澡,洗澡的还不止一个。   顾砚秋一把拿过旁边的佛珠,闭目两手持住一下一下地捻动着,默念心经。   渐渐进入到了一个旁若无人的境界。   林阅微一直到她睁开眼睛,才重重地呼吸了口气,之前生怕吵醒她,说:“你大晚上还念经啊?”   顾砚秋灵台清明,望向她的眼神平静极了:“助眠。”   林阅微真的信了:“这么管用吗?那我下次失眠试试。”   顾砚秋点头:“好。”   “不过我基本不失眠的,总是缺觉哈哈哈。”林阅微身体往下一滑,进了被子里,闭上眼睛,哈欠连天,“我睡觉啦。”   她昨晚一晚没睡,白天在林家也没有补觉,一沾枕头就睡着了,呼吸放缓。   薛定谔按照惯例被抱到了一边,顾砚秋也躺了下来。她却不大睡得着,林阅微是侧睡着的,顾砚秋缓缓贴近她的背,两人体温相接。她尤觉不够,抿着唇小心翼翼地慢慢将手从她睡衣里滑了进去。   林阅微睡得太熟了,毫无反应。   顾砚秋大着胆子,舔了舔干燥的唇瓣,得一寸,想进一尺。   ……   林阅微早上是被闹钟吵醒的,她昨天算睡得早的,入睡的时候在十点左右,按理说应该神清气爽才是,却感觉腰酸背痛的,仿佛被什么东西压着很长时间。   林阅微回想起来,便去问睡在自己身旁的顾砚秋:“顾……”   顾砚秋不在。   林阅微在房间里环顾了一圈,下楼在厨房找到了正在做早餐的顾砚秋,她倚在门口,静静地欣赏了一会儿顾砚秋宛如在做工艺品的动作,才出声道:“顾砚秋,我昨晚上做梦了吗?”   顾砚秋手里的筷子掉在了地上。   她弯腰捡起来,重新拿了一双,眼睛始终避免看向门口,道:“做什么梦?怎么突然问这个?”   林阅微没多心,说:“我早上发现身上腰酸背痛的,有点像鬼压床。”   顾砚秋的筷子差点儿又掉下去,镇定道:“可能吧,我昨晚好像听到你说梦话了。”   林阅微一只手按着左肩,胳膊绕着在空中画了一个大圈:“我就说,明明睡了那么久还是这么累。”   顾砚秋问:“你刷牙没有?”   林阅微说:“没有,我直接下楼找你了。”   顾砚秋背对着她,往平底锅里打了一个鸡蛋,说:“那你上去刷牙吧,可以准备吃早餐了。”   “好的。”林阅微跳进来,在她侧脸上亲了一口,声音响亮。顾砚秋手剧烈地一抖,差点儿把里面的鸡蛋给摊成了鸡蛋饼。   林阅微:“???”   顾砚秋轻轻地舒一口气,望着她,嗔怪道:“吓我一跳。”   林阅微便哈哈一笑,高兴地上楼去了。   顾砚秋垂眸,看着锅里的鸡蛋,直到一股糊味侵入了她的嗅觉,她才将锅里的鸡蛋铲到另一面,原本煎的那面已经不能看了。   顾砚秋将煎糊了的鸡蛋铲出来丢进了垃圾桶,重新打了一个,这回认真盯着了,仍是控制不住地走神,这次赶在糊之前还记得翻面,一个荷包蛋盛在了盘子里。   她揉了把自己的脸,使劲甩了甩头,耳朵却无法抑制地发起烫来。   真是……   昏了头了。   林阅微下来看到顾砚秋又在念经,忍不住脱口道:“你早上也失眠吗?”   顾砚秋这回暂时还没起效,被林阅微一打断,顿时就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她愣了好一会儿,才说:“我……跟佛祖说一下,我吃饭了。”   林阅微毫不客气地哈哈哈起来。   “用餐前祷告不是西方的习惯吗?”   “我中西结合的,”顾砚秋局促得不行,端起牛奶喝了一口,红着脸强词夺理道,“不行吗?”   “行行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嘛。”林阅微满脑子可爱可爱真可爱,哪有什么不行的。   林阅微故意调笑着问她:“还要继续祷告吗?”   顾砚秋气哼哼道:“不用了,佛祖已经听到了。”   林阅微又:“哈哈哈哈。”   她发现每天顾砚秋都能给她新的惊喜,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经历才可以造就出这样可爱的人。   顾砚秋更气了,闷头吃早餐。   她看起来这么生气,所以全程都红得不似往常的脸一点都没有引起林阅微的怀疑。   顾砚秋“气”完了,神情自若地将最后一口牛奶喝完,问她:“昨晚陈萱找你,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一说这个林阅微才想起跟她说:“对,我今天要去试镜。”   “试镜?什么角色?”   “好像是个古偶剧,女主师姐。”   “女二号?”   林阅微抬手比了一个“五”。   顾砚秋:“……”旋即皱眉道,“女五号有什么好试镜的。”一个女三她还能说服一下自己,女五号能在剧里露几次脸,“你上次演了女二,这次演女五号,算怎么回事儿?”顾砚秋即使不在圈里,也知道先高后低这样的操作是不行的,她还没起步呢,看着跟要过气了似的。   林阅微看她一眼,叹了口气,耸肩道:“没得办法,要恰饭的嘛。”   顾砚秋果然又没听懂:“什么?”   “……”林阅微想下次还是直接和顾砚秋说人话比较好,她用普通话翻译了一遍:“总要赚钱的,我一个小透明,不能一上来就女一女二的吧。而且古偶剧拍得快,俩三个月就搞定了,明年年中就能播,杨导的《迷雾都市》后期就要花上半年时间,再等审批,播出估计都要到年底了。”   顾砚秋琢磨了一下,说:“你决定吧。”   林阅微说:“本来就是我决定,我就是跟你知会一声。”   顾砚秋不太喜欢这句生分的话,刚露出一分不悦,林阅微就往回找补道:“我这我行我素的习惯没改过来,秃噜嘴了,不好意思。”   顾砚秋抿了抿唇,说:“我没打算干涉你的决定,就是提供建议,你听不听在你。”   林阅微认错认得很果断:“我错了。”   如此一来,顾砚秋也不好再生她气了,催促道:“快吃早餐,什么时候去试镜,我方便送你吗?”   “不用送,下午的试镜,我让王圆圆给我叫车。”   “嗯。”   “我待会儿给我妈打个电话说我今天不过去了,临时有事。”   “好。”   “还有……”   “嗯。”   “我还没说呢。”林阅微忍不住笑道。   “我就是想应你两声。”顾砚秋说。   “为什么?”林阅微正襟危坐,洗耳恭听,以为她要撒娇说情话了,大呼今天是什么日子,先是可爱爆棚,现在又要这样。   顾砚秋犹豫着看她一眼,说:“再过两天你就要去忙了。”   林阅微没想到她说的是这个,心脏被什么击中一样,陡然酸涩起来。   她将椅子往后挪开两步,从桌旁起身,绕到对面抱了一下顾砚秋。顾砚秋感觉自己有点矫情了,抬手轻轻推了她肩膀一把,低声:“快吃,还要收拾碗筷呢,待会儿来不及上班了。”   “我不出门,我来收拾。”   因着顾砚秋这一句话的影响,她早晨出门去上班的时候,林阅微的表情十分不舍,跟马上就要一年半载不见似的,非常难过。   她演技近来又精进了不少,顾砚秋看着她这副神情也难受,再这么下去估计要执手相望泪眼,无语凝噎,连忙无奈地打住道:“好了。”   林阅微恋恋不舍道:“去上班吧。”   顾砚秋去车库把车开出来,林阅微还站在门口,她放下车窗向她挥挥手再见。   林阅微矗立不动,笑了一笑。   顾砚秋将车开出大门,习惯性朝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后视镜里小小的人影似乎朝着她这个方向做了个口型,一张一合,反复三次。   顾砚秋慢慢皱起眉头,等车快驶出小区的时候,她忽然福至心灵地明白了那三个字是什么。   林阅微看着顾砚秋的车在视野消失不见,才缓步进门,怀里的手机嗡了一下,她摸出来一看——   【西顾:我也是】   作者有话要说:林攻:这你也能猜得到!!   故宫冲鸭!   林攻大旗让我来砍倒! 第113章   “换角色了,不是女主师姐。”下午, 约定好的时间, 公司的保姆车过来接林阅微去试镜场地, 陈萱竟然也在,林阅微一上车她就和对方说道。   陈萱说:“我也是刚接到的通知。”   林阅微点了点头, 问道:“那现在这个角色戏份比之前多了还是少了?”   陈萱道:“多一点吧, 角色比先前那个好,制作方是这么跟我说的。”   林阅微本来就没意见,现在更没意见了,这样的角色就是刷刷脸的,周期短,来钱快,还能给她攒点演艺经历, 反正收视率好赖赖不到她头上,都靠男女主来扛,百利无一害。   便应道:“好的。”   车里坐着,路途不短, 陈萱话多起来:“先前那个女五号被临时塞了个人, 玩儿票来的, 就想要这种花瓶用不着演技的角色。”   林阅微:“嗯。”这种不是很重要的角色,试镜前是没有剧本的,林阅微只知道先前那个角色是个刁蛮跋扈的XX美人,在女主前期阶段负责给人家添堵,充当一个漂亮的炮灰, 没了正好。   路上,林阅微已经知道了现在要试镜的这个角色,男女主中途克服重重困难才能在一起,而新角色就是这些困难中的一个,一个反派,一共就几集的戏份,最后并没有套路地死于话多,结局还挺凄美。   比起来漂亮的炮灰花瓶,新角色好多了。   这回试镜和上回她独自试镜不一样了,有经纪人陪着腰杆都挺得直多了,还有制片方的工作人员过来迎接,让她们在包间里稍候。   她这才想起来问道:“陈姐,你怎么有空陪我来试镜了?”   陈萱喝了口水,轻描淡写地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走一趟就走一趟了。”   林阅微挑了挑眉。   陈萱啧了一声,说:“死孩子。”   林阅微吐了下舌头。   陈萱实话道:“第一,我确实现在有空,第二,我和导演认识,晚点请她吃个饭,让她关照一下你。”   林阅微感动道:“陈姐你太好啦。”   陈萱抖了抖胳膊,笑道:“鸡皮疙瘩起来了哈,快住口。”   林阅微给她斟茶倒水,捏腰捶腿,这回陈萱倒是没拒绝,她两眼望着桌面若有所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林阅微安静地不打扰她。   工作人员来这边敲敲门,叫了林阅微的号牌。   陈萱在试镜场外,拍了拍她的肩膀,林阅微调整了一下呼吸,进去了。   导演、编剧、副导演、制片还有个别投资方的人都在,林阅微目光移到最旁边一个站着的人时,微微一愣,那人视线不在她身上,感觉到了以后抬了一下眸子,眼神很淡。   林阅微表演了一场情绪波动剧烈的嘶吼戏,伤神的同时也伤嗓子,鞠躬感谢的时候一一扫过面前众人的脸,导演噙着笑,似乎挺满意,编剧没什么表情。   至于那个人,抬手用大拇指的指背蹭了下下巴。   导演再次问了林阅微的名字,在面前的那张纸上做了个标记。   林阅微退出去了。   “这个剧的演员人选现在出来了吗?”林阅微感觉嵇晗出现在这里应该不是偶然,尤其是她明明是一个经纪人,却和制片方的人坐在一起,于是到了无人的地方便问陈萱。   陈萱:“男女主定了,女主是XXX,男主是OOO。”   林阅微听这个XXX的名字有点耳熟,便上网去搜,果然在资料里找到了她的经纪公司,和邵雅斯是同一个公司的,再去微博随便翻翻,果然有XXX粉丝骂经纪人的,这个经纪人名字正是嵇晗。   拜邵雅斯的原因所赐,林阅微对嵇晗有一种本能的危机感,感觉有她在的地方约莫就不会有什么好事。   陈萱看她神情紧张,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林阅微本来是不想说的,但突然想到陈萱在圈里混这么久了,说不定真的知道什么,便压低声音问道,“你认识嵇晗吗?”   陈萱立刻皱眉道:“丰元的那个?你问她干什么?”   看她表情林阅微就觉得这人恐怕真的有点东西,林阅微说:“我刚刚在里面看到她了。”   陈萱眯了眯眼,带着点警告意味地说:“你离她远点。”   林阅微:“……”   怎么这个评语听起来这么耳熟。   林阅微突然福至心灵道:“她私生活是不是也很乱?”   陈萱脱口道:“你怎么知道?”   林阅微知道这熟悉哪来的了,上次她说屈雪松也是这样,这回林阅微就有点不大相信了,根据上次短暂的一瞥,人虽然有点危险,但是不像是那么乱的人。   陈萱望见她一言难尽的眼神,也想起了上次屈雪松的错误情报,不免讪讪,道:“上回是我被蒙蔽了头脑,你要不信我,这次我不肯定地说了,就说两个例子,你自己用脑子掂量掂量吧。”   林阅微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据陈萱说,嵇晗这人挺神秘,十几年前几乎是经纪界横空出世的一匹黑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走入了圈中视野,接连捧红了两个艺人,身价跟着水涨船高。这人手段通天,不知道哪里来的人脉,几乎就没她不能认识的人,要是林阅微那节目组继续弄一个《经纪人101》的节目,嵇晗绝对毫无悬念地C位出道。   林阅微咋舌,觉得陈萱太夸张了,说:“至于吗?”   陈萱耸肩说:“至于啊,我看着她起来的,当时没一个人风头盖得过她,她当时还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手底下签了几个艺人,弄得风生水起。”   林阅微记得她是挂在丰元旗下的,说道:“不对啊,她现在不是没有工作室么?”   陈萱白她一眼:“你听我慢慢说啊,年轻人这么没有耐心的吗?”   林阅微在嘴上做了个拉链上锁的动作。   “嵇晗风头最盛的时候爆出了一件事,你猜是什么?”陈萱难得八卦兮兮买了个关子,林阅微没头没尾地实在猜不出来,去网上打开了搜索引擎,输入:嵇晗……   “……”陈萱把她手机抽走,公布正确答案,“她和工作室的艺人谈恋爱了,非但谈恋爱,还脚踏两条船,那两个艺人全是女的,那时候同性婚姻还没合法呢,要不是网络没有现在发达,广大网民吃瓜都吃疯了。不过纸媒也很给面子,尤其有一位艺人是港籍的,港媒花了好大篇幅来报道,当年阵仗闹得特别大。”   林阅微:“……”   陈萱说:“你怎么不问我后来怎么了?”   林阅微把自己的下巴合上,说:“后来怎么样了?”   陈萱说:“她工作室是和一个朋友的公司合作的,但是互相独立,这件事爆出来以后,影响很坏,那朋友趁火打劫,注资她的工作室,再再后来,可能出了矛盾吧,也可能是她不乐意给别人打工,她就不要这个工作室了,跳槽到了丰元当副总,现在丰元一个小公司在她手里蒸蒸日上,你说她厉害不厉害?”   太刺激了,林阅微忍不住从桌上的干碟里抓了把瓜子,递给陈萱和王圆圆各一点,说:“会不会是误会啊?”   陈萱上下牙一咬,瓜子磕巴一声,瓜子仁麻利地送进嘴里,说:“嵇晗从头到尾都没澄清,如果是误会,她否认一下也行吧。”   林阅微自言自语道:“原来是个惯犯。”   陈萱:“你说什么?”   林阅微摇头:“没什么。”   这个女人太危险了,邵雅斯一定会被吃干抹净,倒卖了还给人数钱的。   陈萱优哉游哉地说:“我听说她手底下又签了两个女艺人,其中一个就是这部剧的主角,不知道会不会再旧事重演。”   此话无异于又在林阅微担忧的心上加了一块石头。   “反正你在我手下妥妥的。”陈萱道。   林阅微望向她的眼神复杂,最后还是一句话没有说,除了让老天保佑邵雅斯自求多福以外,还能说什么。   晚上陈萱请导演等人吃饭,以陈萱的人脉,这样的小角色就是带着林阅微走个过场,不出意外便定了她出演。林阅微张望了一下,等到所有人都到齐以后,席上没见到嵇晗,不由微微失望。   陈萱在桌底下碰了一下她的手,林阅微收敛心神,专心应付眼前的人。   ***   林阅微被送到小区门口,再被顾砚秋接上车回到了家,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薛定谔用毛茸茸的尾巴在她脸上扫来扫去,林阅微也没有任何反应。   顾砚秋今晚上要在书房加班,问了林阅微说没时候便自己上了楼。   说曹操曹操就到。   邵雅斯:有没有空接电话啊~   销魂的波浪号。   林阅微懒洋洋地睁开眯缝成一线的眼睛,看清发信人的名字后立刻回复道:【有!】   邵雅斯:有就有,为什么要发感叹号﹁_﹁   接着便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刚接起来电话,邵雅斯说话的语气就让林阅微后背的毛都炸了起来。   邵雅斯既害羞又纠结地说:“有个人跟我表白了,怎么办?我要不要接受啊?”   林阅微几乎绝望了:“是嵇晗吗?”   邵雅斯说:“你怎么知道?”   林阅微凉飕飕地道:“大概就你自己不知道她对你图谋不轨了。”   邵雅斯竟然有些开心道:“那她说她喜欢我很久是真的啊。”   林阅微现在就想钻到网线那边把她脑子里的水控一控,对着她耳朵咆哮:你给我清醒一点!   林阅微道:“你不觉得她岁数太大了吗?今年三十二还是三十三?”   邵雅斯俨然快坠入爱河了,甜蜜道:“也还好啦,比我大十岁,看起来挺年轻的。”   林阅微越听她这语气越觉得要无可救药了,她不喜欢在没有证据的时候污蔑逼人,尤其是经过屈雪松后,娱乐圈里真假难辨,除了当事人恐怕谁也不知道事情真相,但是她没办法,冷声戳破了邵雅斯的粉红泡泡,道:“你知道她之前就有过和手下艺人谈恋爱的前科吗?还脚踏两条船,最后把自己的工作室都给败没了。”   邵雅斯吃惊道:“啊?不会吧?”   林阅微:“是不是你自己去问她,她这么老奸巨猾的人,你不要被她骗了。”   邵雅斯的态度还是挺好的,比较相信林阅微,听她说完后,便乖声道:“好,那我去问问。”   但不难听出来情绪已经低落下去了。   “等等。”林阅微叫住她,阻止了她挂电话的动作。   “还有什么?”   “她什么时候表的白?”   “一个小时之前。”   “我今天去试镜的时候,在试镜现场看到她了,就是她手底下另一个艺人担任女主的那部戏,她什么时候跟你表的白?你剧组不是在M市吗?从燕宁坐飞机要好几个小时,她上午在这里陪另一个人,晚上就找你表白?”   “……我知道了。”   电话终于挂了,林阅微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把脸埋进薛定谔背上的长毛里,吸了几口,补充一下精力。   言尽于此了。   再亲近的朋友也该有个距离,邵雅斯怎么做选择看她自己了。   突然觉得特别累,林阅微动了动胳膊腿,沉重得抬不起来,她拖着自己灌了铅似的腿一步一步蹭上了楼,敲开了书房门。   顾砚秋抬眸从桌后定定地看来,微微挑了下好看的眉,温柔娴静的眉眼有着安定人心的韵味。   她是她世间的独一无二。   林阅微迈步过来,坐进她怀里,把脸埋在顾砚秋肩膀里。   顾砚秋单手握着鼠标,另一只手轻柔地拍着她的背,温柔地问道:“怎么了?”   “不开心。”林阅微把她握着鼠标的手摘下来,环在她腰上。   “怎么就不开心了?嗯?”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开心,你不要问我。”   “好,我不问了。”   林阅微在她怀里动来动去,似乎坐姿不对,总觉得不舒服,最后把锅甩到椅子上,说:“椅子太小了,换个大的。”   “换,我明天就去重新买一张。”   顾砚秋就着这个姿势两手托着她,把扒在自己身上的大型树袋鼠搬到了沙发上,沙发宽敞,林阅微在她怀里靠得更舒服一点。   “究竟怎么了?”   林阅微偎着她的肩膀,歇了好一会儿,断断续续地把今天知道的事情给说了,说到底还是担心嵇晗会对邵雅斯不利。   “我记得她比你还大几个月吧。”   “对啊,但是她缺心眼儿。”   “缺心眼儿有缺心眼儿的路要走,你总不能搀着她过一辈子。”顾砚秋摸了摸她的头发,林阅微杀青以后头发长长了些,过了肩膀,新长出的头发没有烫没有染,触感又软又滑,摸在手上很舒服,顾砚秋忍不住隔着发丝亲了她颈间一下,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我要吃醋的。”   林阅微听她前一句话还怅惘,到后一句话便捏了下她的手腕,嗔道:“你能不能正经一点儿?”   “我很正经地说,我真的会吃醋的,你对猫关心比我多,对朋友关心也比我多。”顾砚秋忿忿地咬了一下她的耳垂,说,“我真的吃醋了。”   林阅微没防备她这么一手,一个激灵,在顾砚秋怀里哆嗦了一下。   顾砚秋心里忍不住一动,将她放倒在沙发上。   林阅微抓着她的袖子,眼神软得出水,既期待又紧张,还故意揶揄她:“你想干什么?”   “你怎么想就怎么是。”   顾砚秋朝她吻了下来。   林阅微不是第一次被放倒在沙发上了,顺其自然就搂住了顾砚秋的肩膀,反正就那几招,挺舒服的,她乐得享受一会儿。   今天有点儿不一样,林阅微感觉失态发展到了不可控的地步,中途喊了声停,顾砚秋没停,继续了。   最后是林阅微用武力让她停下来的。   “嘿,你怎么回事儿?”林阅微用手掌抵着她压过来的肩膀,面带怒容。   顾砚秋眼角透着不正常的红,眼神里写满了难以言喻的信息。   看懂了暗示的林阅微:“……”   林阅微眼睛左右瞟了两下,说:“我还没洗澡。”   顾砚秋说:“现在去洗?”   林阅微问:“你不是加班吗?”   顾砚秋定定地望着她,道:“明天做也行,我习惯提前完成。”   林阅微:“……”   没有借口了,那就这么着吧,算起来都快出去工作了,总要留下点不一样的美好记忆。   薛定谔“喵”的一声被林阅微塞进了它的小床里,被子盖好,然后火速跑出来将主卧的门一并关上了,薛定谔认清了是谁将她“残忍”地拒之门外,顿时觉得猫生无可恋了,爹不疼娘不爱,它是地里的一颗小白菜了。   小白菜开始在外边挠门,刺啦啦,刺啦啦。   严父无动于衷,慈母在浴室里洗澡,压根听不见。   出来的时候林阅微侧耳听了听,问顾砚秋:“还在吗?”   顾砚秋刚要说不在,门板又开始刺啦啦,林阅微从抽屉里摸出了一对静音耳塞,效果还不错。顾砚秋进去洗澡后,她坐在床上,两只刚刚洗得干干净净的手晾在外面,用指甲锉刀慢慢地磨着。   修完了,在自己脸上划了划,感觉很圆润了,才满意地将指甲刀收起来。   顾砚秋还没出来,林阅微打开笔记开始复习,她虽然对江丛碧给她的资料非常不感兴趣,但是抱着研究的态度,从这部分影片和其他的资料总结出了一些技巧,都记在备忘录里。   在脑海里演练了一遍,林阅微睁开眼睛,又去洗手间洗了遍手——她刚摸过手机,手机上有细菌。   然后乖乖地坐在原位翘首以盼。   浴室水声停了。   林阅微收回视线,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非常淡定。   顾砚秋也很淡定,即使她背在身后的手在细细地发抖,两人并肩坐在床上,彼此对视一眼,眼神里都有一点羞涩,林阅微清了清嗓子,说:“关灯?”   顾砚秋啪嗒就把灯按了,非常着急了。   林阅微:“……”   黑暗中一道人影迅速朝她扑了过来,林阅微机敏地躲开了,反手擒住顾砚秋的手腕一带,顾砚秋则条件反射,趁着将倒未倒下时扣住她抓着自己的那只手,在麻筋上往下一按,林阅微吃痛松手,顾砚秋的方向被这一来一回完全弄偏了,肩膀重重砸在她肩膀上,结结实实地,要是速度再快点,骨头都能砸裂了。   两人同时倒抽了口冷气。   顾砚秋压着声音,隐隐怒道:“你干什么?”   林阅微吃惊道:“你才做什么吧?”   顾砚秋道:“我要干什么你不知道吗?”   林阅微回:“你要干什么?”   顾砚秋理直气壮道:“我想让你开心。”   林阅微:“……”   顾砚秋昨天晚上尝了个鲜,食髓知味,这方面的需要上来了,一冲脑子就有点昏头,数落她道:“好不容易把薛定谔弄走了,你自己还给自己制造麻烦。”   “谁给谁制造麻烦啊?”林阅微肩膀还疼着呢,道,“不知道是谁直接饿虎扑食,然后撞了个正着。”她又活动活动自己的手腕,那根被按了的筋一跳一跳的,疼倒是次要的,就是这种感觉太让她不爽了,要不是黑灯瞎火顾砚秋先发制人,她能这么被动吗?   “你要是不抓我手,能撞着吗?”   “你还有理了?”   “我……”顾砚秋记起正事,道,“算了,这事儿就算我错了。”   “什么叫就算,本来就是你错了。”林阅微感觉自己无辜得不得了,先是被按麻筋,又是被撞肩膀,她做错了什么?“这事儿是我挑起来的吗?”   林阅微在炸的边缘,顾砚秋不想多生事端,道:“好,那就是我错了,你拽了我一下,我也拽了你一下,扯平了。”   “怎么就扯平了?你还撞我肩膀了呢。”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我撞你的同时你难道就没有……好好好,我错了,我忏悔。”顾砚秋一让再让,把林阅微行将炸起的毛给顺了回去。   这件事不涉及第三方,两人聊到这基本上就差不多了,也不是闲得没事要吵架来玩儿。   两人安静了会儿,林阅微凑近的呼吸扑在顾砚秋脸上,说:“可以继续了吗?”   “可以,继续吧。”   黑暗里窸窸窣窣的一阵响,接着便是交手的风声。顾砚秋费劲地抽出和林阅微呈剪刀状扣在一起的手臂,啪嗒按亮了一侧的台灯。   顾砚秋没想到在这种事上林阅微也分毫不让,要占一个先机。   林阅微坐起来,别了下耳旁散乱的头发,一手环着身前的被子,和势在必得的顾砚秋对视了一眼。   两人同时闪过一个念头:难办。   作者有话要说:我待会儿去咨询一下著名同人写手,看看这问题怎么解决,明天出结果﹁_﹁   明天开盘,最后一次下注了哈,买定离手,为你支持的崽投上宝贵的一票   我先投故宫了,冲鸭! 第114章   两人对峙。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耽搁不了了。   片刻后, 顾砚秋叹气说:“打个商量。”   林阅微警惕道:“怎么商量?”   刚刚被顾砚秋牢牢锁住手脚的感觉她还记得一清二楚呢, 要不是她之前跟教练学了地面缠斗, 现在就要被她吃干抹净了,装什么大尾巴狼。   顾砚秋平时跟个小白兔似的, 自从夸过她可爱以后, 动不动还以“小可爱”自居,一到这种场合竟然这么凶残。   她真是看错她了!   顾砚秋说:“轮流。”   林阅微道:“你先还是我先?”   顾砚秋说:“我先。”   林阅微马上说:“不行,我先。”   顾砚秋不明白了,说:“顺序对你来说有这么重要吗?”   林阅微点头:“有啊,不重要的话为什么你要先来?”   顾砚秋自认为她是站得住脚的,理由也堂堂正正,道:“因为上次就是从我这里打断的, 而且我比你有耐心,学习天赋也比你略高一点……”   她话还没说完,林阅微便截口打断她:“快得了吧你顾砚秋,你连资料都没看过, 哪来的脸说学习天赋比我高, 你脑补的天赋吗?我已经学了好几个月了!”   顾砚秋:“你——”   她深吸一口气, 重复默念三字真言:“不吵架”“不吵架”“不吵架”,她闭了闭眼睛,道:“我们猜拳,剪刀石头布,行不行?”   林阅微想了想, 一咬牙,痛快道:“可以。”   这是最快最便捷的方法了。   林阅微抱着被子有点冷,把丢到床下的衣服捡起来穿上——穿到一半她暗惊了一下,看着穿着整齐的顾砚秋,她什么时候把自己睡衣扒了,自己还是好好的。   于是更加庆幸她反应过来了,并且有了这个猜拳的机会,否则真各论输赢她赢面比顾砚秋小得多。不是说好了没看资料的么?难道她偷偷补课了?   “剪刀、石头……”两人各背了一只手在身后,同时伸出来,“布。”   顾砚秋剪刀,林阅微布。   林阅微内心崩塌。   顾砚秋得意大笑。   顾砚秋作势上来脱她刚穿好的衣服,林阅微捂着领口,感觉自己还可以挣扎一下,说:“之前没说规则,谁说一把定胜负的。”   顾砚秋面露不满,但确实被林阅微钻了空子,林阅微不乐意总不能硬来。   这次提前说好了,三局两胜。   “剪刀石头布。”   第二局:顾砚秋石头,林阅微剪刀。   比分2:0,林阅微回天乏力。   林阅微困兽犹斗,捉了顾砚秋的一只袖子,用上了自己向来不耻的撒娇手段,小声哀求道:“五局三胜行不行?”   顾砚秋摸摸她的脑袋。   话说林阅微猜拳输了以后,将所有曾经设想过的念头都放下,只当自己是一条生无可恋的咸鱼了。她倒不是非常在乎谁上谁下的问题,这个不重要,她是想成为先看到顾砚秋在这种情况下的样子,享受于她享受的感受,这种刺激远远比她躺着享受要大多了——目前她是这么认为的。   林阅微要给自己脱衣服,顾砚秋拒绝了,说要慢慢来,她来脱比较有情调,那就有情调吧,谁让她猜拳赢了呢,谁赢谁老大。   顾砚秋食指戳了一下林阅微的嘴唇,粉嘟嘟的,很滋润,上面还沾着水迹,两人从接吻完到现在其实没过多久。林阅微负气地啧了一声。   她这人脾气大,尤其是在亲近的人面前,发起火不带犹豫的,现在顾砚秋是她最亲近的人了,她没理都能堂皇地发脾气。   顾砚秋理解她,而且她刚赢了最重要的一场猜拳,非常开心,大度地全都谅解了。   林阅微啧完以后拿眼睛悄悄瞥了她一眼,希望自己的这次发火能够让顾砚秋心软,平时顾砚秋还是挺顺着她的,万一呢?   然而顾砚秋不为所动,只是笑了一笑。   “……”   林阅微便知道了今晚的结果,但是她想着,这个猜拳应该只决定了谁先谁后,自己大不了落了一阵下风,后期还是可以夺回来方向盘的,只要不在高速路上当场抢方向盘,顾砚秋没有质疑她的道理。再乐观一点想,万一顾砚秋的驾照是虚张声势的假证呢,她中途就把车停进服务区,大大方方地换人。   就这么决定了。   可计划没赶上变化,她万万没想到,顾砚秋直接把车开没油了,还差点把发动机烧坏了,等林阅微找到加油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的事了。   ……   早上七点,林阅微在顾砚秋怀里醒过来,呆愣了好一会儿才清醒。   在她之前的幻想里,她应该是柔情万分望着顾砚秋,等着被折腾了一晚上的美人醒来,然后体贴地问一句:“感觉怎么样?”可能美人会害个羞,她就趁着这个机会边吻对方边说一些下流的情话,最好是让她的脸更红一点,打情骂俏后起来吃早饭,再送腰酸背痛的美人去上班。   林阅微抬了抬腿,感受着自己依旧在酸疼的肌肉,眼睛里都是冷漠。   顾砚秋也醒了,环着她腰的胳膊收紧,把林阅微搂到怀里,低头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声音听起来满足而慵懒:“早上好。”   不可否认的,还有一丝将醒未醒的性感。   性感的声音勾起了林阅微的回忆。   顾砚秋这个新手司机,完全没有新手的生疏,无论是直道还是过弯都很娴熟,就是瞬间加速掌握得不太熟练,有时候会冲过头适得其反撞到马路旁边的护栏,但她随机应变能力特别强,很快就能将方向盘扳到正确的位置,绕着盘山公路开了一圈又一圈,睡一觉起来又精神抖擞的。   林阅微决定原谅她昨晚颠得自己跟坐云霄飞车似的体验。   “早上好。”林阅微打了个哈欠。   顾砚秋低头吮吻着她的唇,腻着她:“我们再来一次好不好?”   “好什么好?”林阅微推了顾砚秋的胳膊,“去做早餐。”   顾砚秋巴着她不放,鼻子在她脖子里蹭来蹭去。   林阅微痒得不行,笑骂道:“你是狗啊?”   顾砚秋说:“我是,想吃了你。”   林阅微听着这话不对劲,后来琢磨过来,怒道:“你骂我。”   顾砚秋哈哈一笑,身形灵活地掀被下了床。林阅微要下来抓她,一条腿刚落地就哆嗦了一下,扶了一下手边的床头柜才站稳,既然无法逮人,便直接发动声波攻击:“你给我站住!”   顾砚秋昨晚上烧干了车里的汽油,心里还有些惭愧的,又或者驾驶体验太好,总之她站住了脚,并且乖乖朝林阅微这里走了过来。   林阅微轻轻踹了她一脚,反将自己的腿连累得更疼,最后眼不见心不烦地摆了摆手:“赶紧去做早餐。”   林阅微朝门口探了探,发现顾砚秋确实离开了,才轻手轻脚地披了件衣服下床进了浴室,给浴缸放水,她懒得再走回去,搬个小马扎蹲在旁边等着放满。   温热的水流冲刷过每个酸软的细胞,林阅微身体极为舒展,舒适地眯了下眼睛,感觉自己躺在浴缸里都快睡着了,索性闭着眼睛朦朦胧胧地骂顾砚秋,都是些不能让她听到的话。   也不受控制地回忆起昨晚,林阅微的思想全都往前回溯,手在水面上无意识地轻点着,光看她此时的表情,还颇为享受。   最后是一声轻轻的推门声将她惊醒。   顾砚秋站在不远处,瞧上去似乎有些手足无措。   顾砚秋:“我上来叫你吃饭,你不在房间里,我就……”她两手手指绞在一起,捏紧了。   林阅微把目光从她修长手指移开,大度地说:“没关系,反正该看过的都看过了。”   没料到她会如此开放的顾砚秋:“……”   林阅微说:“你还能不能行了?到底谁是驾驶员啊?我还没害羞你害羞个什么劲?”   顾砚秋说:“我没有。”   林阅微挑衅她道:“那你是什么?”她故意掬了捧水,伸长了一条胳膊从上浇下来,“你怕我啊?”   顾砚秋默了一秒,大步流星地朝浴缸走过来。   林阅微大喊阻止她:“好,是我怕你了!”   顾砚秋憋着笑往后退,说:“抓紧时间,早餐要凉了。”   林阅微气得直接抄起水朝她泼过去,顾砚秋退得快,没泼上,在门口听到林阅微的骂声。   真可爱。   看来自己这个小可爱要让位了,明明林阅微比她可爱得多。   ***   “我今天要回家一趟。”饭桌上,林阅微咬了一口顾砚秋给她切好的蛋饼,完全咽下去后,开口说道。   “好,我待会送你。”   “那薛定谔呢?它的家当收好了吗?”   “……”   昨晚上只顾着爬盘山公路了,把薛定谔忘到了脑后,也不知道它在门口挠了多久门,反正早上起来都不理他们了,还在生闷气。顾砚秋说:“我下午下班先回这边一趟,把薛定谔接上再回家。”   “行。”   林阅微瞟了一眼角落里蹲着的薛定谔,薛定谔吝啬于赏她一个眼神。   “它什么时候睡的?”林阅微问顾砚秋。   “我睡的时候它已经睡了。”   林阅微翻了个白眼:“我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睡的。”   顾砚秋便露出微微得意之色:“我知道你什么时候睡的。”   林阅微朝她扔了张纸巾,怒道:“你知道关我什么事?”   顾砚秋不敢再笑,乖乖道:“我昨晚洗了个手,两点睡的。”   林阅微把整个抽纸盒都朝她丢了过去,顾砚秋抬手精准地接住,说:“其实我和你差不多时间睡着的。”   “你还说!”林阅微作势要扔筷子了。   顾砚秋这才意犹未尽地闭上了嘴。   林阅微不想跟洋洋得意的“小人”待在同一张桌子上,便跑去屋子的角落里宠幸薛定谔,薛定谔一扭头,颠着小短腿一扭一扭地走开了。   顾砚秋把桌上的碗筷收拾干净,林阅微还在外面和薛定谔玩你追我赶的游戏,时不时扶一下腰。   顾砚秋扬声说了句:“该出发了。”   林阅微弯腰冲薛定谔“拜拜”了一声,挺胸抬头地走到了玄关,换鞋,出门,顾砚秋在后头关门,小跑着上前开车,服务周到。   ***   “妈,我回来了。”林阅微有气无力地喊道,没喊来冉青青,只喊来了家里的阿姨。   “太太出门了。”   “出门?”林阅微吃惊道,“她这么早出门?九点都不到。”   “是啊。”   “有说去哪里了吗?”   “没有呢。”阿姨说,“阅微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啊?”   “我昨晚没睡好。”林阅微摆摆手道,“没什么。”   “年轻人不要老熬夜呀。”   “知道啦。”   林阅微踩着棉拖进了家门,叫住了跟她聊完天往里走的阿姨,阿姨回过头,“怎么了?”   林阅微问:“没事,今天中午的菜买了吗?”   阿姨摇头:“没有啊,待会儿去买。”   林阅微随意的语气说道:“中午买点韭菜吧,我想吃。”   阿姨应了,又问:“怎么突然想起来吃韭菜了,平时不是不怎么吃么?”   “突然想吃了,我在网上看到个菜谱,待会儿发给你,你照着做就行了,我尝尝味儿。”   “好的好的。”   “我上楼睡觉啦,我妈回家你告诉她我回来了就行。”林阅微边伸懒腰边往楼上走。   “睡吧,今晚别熬夜了。”   林阅微补了个舒服的回笼觉,甩着手神清气爽地下楼,见到了她在楼下沙发上逗狗的妈——冉青青女士。   “嗨,我亲爱的冉青青女士。”林阅微在楼梯上就朝她挥手,热情洋溢。   “嗨,我亲爱的女儿。”冉青青回了她一句。   林阅微在沙发上就地瘫下,扫了一眼客厅的挂钟:“你大早上出去干什么了?”   “没干什么,我出去上香了。”冉青青眼神有点飘忽,勒着柯基耳朵的手松开,柯基趁机从她腿上跳了下去,满屋子撒欢。   林阅微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咱家附近有寺庙吗?”   冉青青撒谎不打草稿:“刚建了一个,离咱家挺远的,我很早就起来了。”   林阅微笑吟吟地望着她,冉青青也跟着笑,林阅微猛然喝道:“还不从实招来!”   冉青青给她吓了一跳,当即炸毛道:“怎么跟你妈说话的,大呼小叫的。”   林阅微道:“让你不说实话,现在我们俩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你还瞒着我这个那个,万一你偷偷心软了怎么办?那我不是浪费感情了吗?”   “谁心软?”冉青青捞过一个抱枕往她身上砸,林阅微的反应神经让她一把抓住了抱枕,冉青青瞪了她一眼,“撒手。”   林阅微撒了手,硬吃着冉青青砸她的这两下。   冉青青说:“没心软,我就出去见个人。”   林阅微问:“见谁?”   冉青青道:“就之前你爸出轨那女大学生。”   林阅微拉长了语调“噢”了一声,望着她妈妈的眼神顿时就变得饶有兴致。   冉青青嫌弃道:“我一猜你就这反应。”   林阅微:“哟,敢做不敢认?”   “我有什么不敢认的,”冉青青发觉她被林阅微带跑了,连忙接着呸了一声,“谁敢做了,我做什么了,我什么都没做。”   “那你夜不归宿?”   “什么夜不归宿,我是早上出去的。”   “哦哦哦,早上天还没亮就出去的吧?”   “……”冉青青被林阅微一句赶一句怼得说不出话来,索性不说了,去找她的狗玩去了。   林阅微见她妈是真懒得跟她耍贫嘴了,便主动认了个错,把冉青青哄了回来。冉青青瞅着她,也琢磨出点不一样的味道了:“你觉得好像格外地兴奋啊。”   “有吗?”林阅微耸了耸肩膀,“可能饿了吧。”   冉青青一猜她就是胡说八道,不过谈了恋爱的女生都会有这种时候,她倒是没追根究底。至于她自己,去见那个学生完全是对方约的她。   “这么久了她还约你干吗?”林阅微吃惊道,不是过去半年多了吗?   “没这么久吧,她一直都有联系我啊。”   “一直?”林阅微又惊了,“我怎么没听你说过?”   “那你也没问过我啊。”   “我现在问,你赶紧说。”   “其实也不算经常,个把月见一次吧,有个月见了两次。”   “妈。”林阅微幽幽地说。   “干什么?”   “我和你三个多月才见一面。”   “那是你去拍戏了,少放在一起说,你个败家玩意儿,干什么不好非要去演戏,你要是留在公司好好继承家业,我至于这么困扰吗?我……”   “打住打住。”林阅微做出头疼的表情,冉青青再说一句她能现场表演一个以头抢地。   “那个女生是和我是一个大学的,换言之我就是她学姐,而且她今年大四吧,在实习找工作,有时候挺困扰的,就找我聊聊天,有时候周末约我出去喝下午茶。”冉青青本来是挺介意的,毕竟这小孩儿跟林爸爸发生过关系,哪怕后来醒悟了,看着她总有点膈应的感觉。但这小孩一口一个姐姐,叫得她心软,又想着这也是个被骗了的受害人,两人四舍五入算同病相怜了,一来二去的便摆脱了对对方的偏见。加上这段时间冉青青挺需要人陪的,小姑娘便时不时给她聊天打气。   林阅微已经自动脑补了一出小三和正室的狗血戏码,而且她觉得她妈可能还不知道自己被套路了,于是清了清嗓子,道:“她,一个新时代青年,找工作的时候来咨询你一个当了二十多年家庭主妇的人?”   “不行吗?你妈在以前也是品学兼优的,找过工作的。”   “您找工作那会儿不是大学生包分配么?”   “……”   “妈。”林阅微语重心长道,“现在的年轻人,不管男孩女孩,追起人来的套路都可深了,你先弄明白是不是人家套路你吧。”   “什么套路?什么追人?”   林阅微浅显地给她解释了一下,冉青青吓了一跳,“还有这样的操作?”   林阅微深沉地点头。   冉青青立马去边上打电话去了,估计是问那小姑娘去了,回来以后一副五雷轰顶的表情:“她说她喜欢我。”   林阅微一脸果然如此。   她约莫是谈了恋爱以后也点亮了判断的直觉。   冉青青说:“我都四十多岁了,比她多一倍岁数,喜欢我什么?”   林阅微打量了她妈妈的脸,虽然皮肤不如二十来岁的小年轻,但是眉眼都是一等一的精细,年纪看上去也就三十多点儿,平时还会打扮,捯饬得妥妥帖帖,还有着养尊处优透出来的贵气,别说招几朵桃花了,招一片桃花林来都非常正常。   听完林阅微说,冉青青摇头说:“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我怎么变得招小姑娘喜欢了,小男生喜欢我我见过好几个啦,不奇怪。”   林阅微:“……那我就不知道了。”她摸了摸下巴,“可能是被我和顾砚秋传染的?姬里姬气。”   冉青青:“去。”   冉青青的第一朵桃花被她暂时掐死腹中,不过这朵意料之外飞来的桃花倒是让她再次增添了不少离婚的信心,她现在不仅吸引小狼狗小奶狗了,还能吸引同性,男女通吃,比以前的日子可过得有滋有味多了。   离婚,赶紧离,离完才能奔向新生活。   冉青青和她的律师通了通电话,得到了准确的答复,顺利的话年前就能离,不用等到年后。   冉青青放出豪言壮语:“我今年过年必须带个小奶狗回家。”冉青青女士最近十分时髦,上网了解了奶狗狼狗以后,便偏爱起温驯听话的。   林阅微在边上给她用力鼓掌,手掌都拍红了,“带,带十个!”   冉青青一抱枕朝她怼了过去。   母女俩在家里日常鸡飞狗跳到午饭时间,阿姨从厨房出来喊人,两人洗了手面对面坐在饭桌上,冉青青盯着桌上的那盘韭菜看了一会儿。   林阅微察觉到她视线,眼疾手快地率先给她夹了一筷子:“妈,你不是爱吃韭菜吗?快多吃点。”   冉青青一掀眼皮,凉凉道:“我什么时候爱吃韭菜了?”   林阅微又说:“给你的小奶狗们提前准备的,补补身子。”   冉青青眯了眯眼睛,突然站起来,越过整张饭桌,伸手抓住林阅微的衣领往自己这边拽。林阅微睡觉换了家里的睡衣,宽松得很,被这一拉一拽半边肩膀都滑了出来。   林阅微:“!!!”   冉青青松开了她,把整盘韭菜都朝她推了过去,笑眯眯:“我不急,你还是先给你家的小狼狗用吧。”   她啧个不停:“现在的年轻人,都属牲口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神秘暗号:著名同人写手已经再次出山,在给大家送了金银花茶以后,她又会给大家带来怎么样的惊喜呢?   我替林工说句话:故宫完全是运气好,我不服! 第115章   冉青青:“现在的年轻人,都属牲口的吗?”   林阅微约莫是这些日子被她亲妈打压得太惨了, 闻言非但没有不好意思, 反而偏头往自己肩膀上看了一眼, 说:“怎么?你嫉妒啊?”   冉青青惊了:“我嫉妒?”   林阅微点点头,挑眉:“你就是嫉妒, 嫉妒我有条小狼狗。”   冉青青气笑了, “嘿”了一声,道:“我不跟你计较,小屁孩。”   在林阅微眼里这就是妥协了,毕竟她妈现在没离婚,不能出去寻找第二春,否则又给她爸抓到把柄回头来倒打一耙,越是关键时候就越不能浪, 横竖就是年前这二十来天,她就从婚姻的牢笼里脱困了。   林阅微喜滋滋地吃了口韭菜。   万万没想到她妈妈的招儿在后头。   林阅微下午在家抱着狗看了个电影,她妈妈请了个瑜伽教练到家里来,给她上了两小时课, 接着又是什么有氧无氧的运动, 弄得似模似样的。   女人只有对自己好一点, 唯一靠得住的只有自己。冉青青女士对此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决定让自己的身体更年轻,也更有资本享受生活。   林阅微从客厅的窗户往健身房的方向看了一眼,耳旁正听得手机“叮”的响了一声。   【西顾:我现在回家去接薛定谔,大概一个小时后到】   【两个木:好的】   接下来的电视就不怎么看得下去了, 平均每隔五分钟就看一遍手机。门从外面被推开,带进来一阵寒风,冉青青脖子上挂着条毛巾从外头踏步进来,锻炼结束了。   精致的过肩卷发,白皮肤,桃花眼,身材高挑。   林阅微一见,顿时吃惊地看着她,声色俱厉:“你是哪个中学的,竟敢擅闯私宅?!”   冉青青抿了下嘴唇,忍不住笑了:“你烦死了。”   林阅微还要演,说:“再不从实招来,我就报警了。”   冉青青高兴得不得了,换鞋往里走:“我是你妈,我是谁。”   林阅微演起来没完了,一只手搭在沙发背上,转身盯着她:“什么我妈,我妈今年都四十多了,你看起来不超过十八岁,怎么会是我妈,你当我没眼睛不会自己看吗?”   冉青青乐不可支道:“好好好,你眼神太好了。”   屋外又传来车轮压过水泥地的声响,顾砚秋提着猫包以及一大堆薛定谔的家当进门,见到的就是母女俩其乐融融的场面。   林阅微和冉青青的关系,是顾砚秋尤其羡慕的。亦亲亦友,时而鸡飞狗跳,时而和谐亲密,放在她和沈怀瑜身上,那是想都不敢想的。   沈怀瑜逝者已矣,顾砚秋才后知后觉自己似乎并没有享受到平常家庭的母爱。   林冉二人一见她,便停止了商业互吹,一起迎了上来,尤其是冉青青,充分表达了一个看女婿越来越顺眼的丈母娘角色,先接过了猫包,看了看透明罩子里薛定谔的小脑袋瓜,喜悦地惊呼一声:“这就是我孙女儿吧,长得随我。”   “……”林阅微是真不知道她妈是在夸自己还是贬自己。   冉青青女士眉开眼笑地抱着猫包走了。   她腾出了位置,林阅微这才将顾砚秋手里的其他东西接过,给了家里的佣人,让她放到楼上某一间空房间去,昨天已经临时让收拾了一间给薛定谔的住处。   顾砚秋笑着问道:“你和阿姨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林阅微回头看了一眼逗猫的冉青青,低声说:“我夸她十八岁。”   顾砚秋笑意愈深。   林阅微顺手给她将外套脱下来挂在门边,说道:“自打我上了初中,这句话就百试百灵,有时候我还夸她十六岁。”   顾砚秋目光微动,记起了一些事。她从小到大都不算嘴特别甜的人,她家的生活环境也用不着她嘴甜去讨好谁,所以一直生活得比较耿直实在,在外有必要的礼仪,在家就没什么顾忌了,她爸爸买了新衣服,问她自己今天穿得帅不帅,她眼光还行,会客观地去点评衣服本身,给他提供更好的建议,爸爸就会照着改。她爸爸对她说:要是下次妈妈也问你这样的问题,你什么建议也不要提,就说好看,夸天仙下凡就行了。   她等了很久,每次顾槐拉着沈怀瑜出去逛街,买了一堆衣服回来,可沈怀瑜从来不在她面前试穿。有一天沈怀瑜换了身石墨色的新长裙,一家三口去游乐园玩,顾槐朝她使眼色,小顾砚秋酝酿了许久,才在车快到站的时候蚊子哼哼似的说了一句:“妈妈你今天很好看。”   沈怀瑜没听见,顾槐笑着替她重复了一遍,说:“女儿夸你呢。”   小顾砚秋鼓起勇气又说了一遍,沈怀瑜弯着眼睛揉了揉她柔软的头发,在她额头轻轻地吻了一下,唇瓣温暖:“谢谢女儿。”   这是记忆里为数不多的属于沈怀瑜的亲近。   林阅微手在顾砚秋眼前晃了一下:“你怎么了?”   顾砚秋回到现实,摇头笑了下:“没什么。”   林阅微感觉她的笑容有点好看,明显是心情愉悦的表现,轻轻怼了她肩膀一下:“想了什么,不跟我说?”   “想你。”顾砚秋情话张口就来。   林阅微背对着她妈妈,挤眉弄眼道:“想昨晚上么?”   顾砚秋呛了下,似乎被她的大胆直言吓到了,眼睛都睁圆了些,一时竟不知道应该接什么话。林阅微凑近她耳朵:“今晚上你给我等着。”   顾砚秋:“……”   她后颈一凉,按照昨晚上她的过分程度,今天晚上林阅微大概要变本加厉了。   林阅微捏了两下自己的指关节,拧得咔嚓响,朝顾砚秋露出邪恶的淫笑。   顾砚秋配合地做了个瑟瑟发抖的神情。   但其实她是不怕的。   “你们俩杵在那儿干吗呢?”冉青青都快跟薛定谔玩熟了,那两个人还在门口卿卿我我,不由得催促了一句,“小狼狗今晚喝点酒吗?”   林阅微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嗓子都快劈了:“妈——”   说得什么话呢这是。   顾砚秋眨了眨眼睛:小狼狗?是在叫她吗?   冉青青女士视线和顾砚秋对上,煽风点火道:“对啊,就是叫你,林阅微今天亲自给你取的。”   林阅微:“我什么时候说了,明明是你自己说的。”   转眼母女俩就从其乐融融无缝切换到鸡飞狗跳。   因为薛定谔的到来而被关在笼子里的柯基狗狗懒懒地掀了掀眼皮,重新合上,在它暂时还不长的狗生里,显然对这种情况已然司空见惯。   薛定谔则是舔着自己的爪子,盘踞在冉青青的腿上,最后嫌冉青青和林阅微斗嘴的时候懂得太厉害,便从她腿上跳开,窝在了另一张单人沙发上。   顾砚秋默默用手机搜索小狼狗的含义。   母女俩的斗争以冉青青武力镇压再次宣告了胜利,林阅微冲薛定谔“咪”了两声,薛定谔懒散地耙了耙自己的长毛,迈着轻巧的步子爬到了林阅微怀里。   林阅微布偶在手,天下她有,顿时一扫方才的挫败,冲冉青青挑衅。   顾砚秋摇头轻轻地笑了下,心想:大幼稚和小幼稚。   “顾砚秋,你来评评理。”林阅微突然将视线投向了安静坐着刷微博的顾砚秋,冉青青立刻也道:“对,你来分个高下。”   “……”顾砚秋已经不知道她们俩跳到了那个话题,一脸茫然地抬起头,被动卷入了战局。   都说婆媳关系是最难处理的关系,顾砚秋感觉自己不是林家的媳妇儿,反而像林家的儿子,动不动夹在母女俩中间,要担当裁判的角色。   但这样的生活,于顾砚秋来说,是舒适且温暖的,她希望能够这样下去,到永远。   “你说得有道理,你没错。”顾砚秋听完林阅微的话,如此说道。   “阿姨您当然更不会错。”顾砚秋这般对冉青青道。   嗯……就是费心点儿。   “吃饭了。”阿姨的出现仿佛从天而降的救星,被两边拉扯得焦头烂额的顾砚秋顿时一个箭步冲进了厨房,“我去端菜。”   冉林母女俩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甩锅:“你看都把我媳妇儿(女婿)折磨成什么样子了?!”   冉青青&林阅微:“哼。”   顾砚秋到厨房避难去了,母女一改针锋相对,咬起了耳朵:“你有没有发现我女婿越来越融入咱家的气氛了。”   “是,但是我纠正你一下,是儿媳妇。”   “把你肩膀上那些牙印去掉再说。”   “这是意外。”   “你就当我信了吧。”   “什么叫就当,本来就是,我平时都是让着她的那个。”   “看出来了,牙印就是最好的证据。”   “不带牙印你不会说话了是吧?”   “那就吻痕,吻痕比牙印还多。”   顾砚秋端着汤钵出来,放在饭桌的垫子上,许是有点烫,两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垂,笑着道:“阿姨,阅微,别聊了,快吃饭了。”   冉青青老怀甚慰:“真是个好女婿啊。”   林阅微垂死挣扎:“儿媳!”   冉青青懒得给她眼神,帮乘龙快婿忙去了。   林阅微:“……”   吃饭的时候,冉青青又要开口,林阅微神经绷起来,生怕她又说出什么逗顾砚秋的话,逗   个一次两次的得了,再多了就是亲妈她也要吃醋了,这要是换个性别,就是岳母和女婿,老是开这种玩笑算怎么回事?   冉青青说:“砚秋啊。”   “您说。”顾砚秋停下筷子,斯文地擦了擦嘴,才微微倾身,表示自己在认真听。   冉青青道:“不用这么讲礼貌,都是自家人,那什么,我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顾砚秋保持着本来的坐姿,彬彬有礼道:“您吩咐就是。”   冉青青慈祥地笑着,说:“你能不能把林阅微让给我一晚上。”   林阅微:“!!!”   她妈这是抛弃顾砚秋,把主意打到她头上来了?她脑子一时没有拐过弯来,竟然想:她和冉青青可是母女啊!   “她明天不是要出去工作了吗,下次见面又是很久了,她平时和我聊天也没有那么勤快,所以……”冉青青顿了顿,竟带上了一点小心,“你看……”   顾砚秋没答话,林阅微立刻应道:“这种事问我就好了,我今晚上跟你睡。”   林阅微这一下突然特别难受,由上及下的感情是由下及上永远无法赶上并理解的。林阅微长大了,有了自己的生活圈子,有了自己的爱人,而冉青青被她甩在后面,是她想起来才会回头看一眼的人。   她在外拍戏三四个月,每天都会和顾砚秋说早安晚安,偶尔会通个电话和视频,而冉青青则是一个星期打一次电话,有时候太累了或者她和顾砚秋聊得太晚了,回过神来的时候冉青青已经睡了,便索性算了。她明天出去跑新通告,只记得晚上要在顾砚秋身上把昨晚的债讨回来,完全忽略了在离婚前夕很需要她陪伴的冉青青。   冉青青听到林阅微回答,心里开心,表面却嫌弃脸:“别想多了,我就是想骂你。”   林阅微光棍地一摊手:“骂呗,我脸皮厚。”   冉青青脸上挂不住了,说:“吃饭。”   林阅微虽然觉得可惜,但是这事什么时候都能做,不急于这一天两天,陪她妈妈比较重要。   她在自己的卧室洗了澡,手撑在坐在床边划着平板的顾砚秋身侧,把她床咚在床上,俯身吻她。从温柔缱绻到火花四溅,天雷地火,一触即发。   顾砚秋手仿佛有记忆似的往她衣服里伸,林阅微轻咬了下她的唇瓣,飞速撤离,倒退着往后走,大笑说:“我下楼了,晚安。”   “晚安。”顾砚秋无奈地笑。   林阅微带上了门。   顾砚秋侧耳听着她下楼的脚步声,直到再也听不见,才将视线重新落回到平板上,指尖前后滑动,一张一张的照片映入眼帘。   那是一些中年女人的照片,都在五十来岁,大部分都被岁月蹉跎,只有两个还保养得很好。刘先生一个一个排除过后,现在就剩下这十几个人了,其中又有两个人的照片,周围做了一圈黑白相框,是已经去世的,一个是重病,另一个是车祸。   去世的人更难查,也是嫌疑相对更大的。   重病的那个是前两年离世,而车祸的则是在三十年前,很巧合地契合了顾槐遇到沈怀瑜的时间,结合起那时候沈怀瑜的失魂落魄,已经被刘先生列为着重调查对象。   顾砚秋指尖落在电子相片上,极具上世纪八十年代末风格的学生装,穿在她身上斯文雅致,望着镜头的眼神温柔多情。   相片上还写着这个人的名字,姓方。   顾砚秋觉得应该是这个人,但心里总觉得有些异样,她放在床头柜的手机突然叫了起来,打断了她的出神,顾砚秋接起来:“贺飞泉?”   贺飞泉急声问:“你在哪儿?”   顾砚秋听他情绪似乎很不同,当即坐直了身子:“我在我岳母家,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贺飞泉:“有。”   顾砚秋刚张了下嘴,贺飞泉便情绪激动道:“我妈终于说漏嘴了,你猜得对,你妈妈真的和我妈有联系。”   顾砚秋:“我现在出门?”   顾飞泉:“不用不用,明天晚上我请你吃饭,还在上回那家西餐厅见,我详细和你说说。”   顾砚秋结束和顾飞泉的通话,才发觉自己的另一只手不知何时握成了拳头。她低头重新看了一眼平板上的照片,松开拳头,将平板慢慢合上了。   离事实越来越近了。   顾砚秋捻动着手里的念珠,闭上了眼睛。   你真的是我想的那样吗?   ***   林阅微在她妈床上看电视,电视声音调得很小,母女俩隔了一代,干聊天不知道怎么聊下去,开了个电视伴奏会好很多。   跟着电视剧吐吐槽,便能发散话题。   电视是个狗血伦理剧,正宗八点档,和林家的情况竟有点像,爸爸出轨了别人,妈妈收拾了行李要走,家里上小学的女儿抱住妈妈的腿不让她走,母女俩抱头痛哭,哭得满脸是泪。   林阅微先啧了一声。   冉青青跟着啧了一声,先后响起,啧得更重一些。   冉青青说:“你要是跟这电视里的女儿一样……”   林阅微好奇地问:“你会怎么样?”   冉青青说:“我就把你一把打晕了一起扛走,不对,我就根本不会给她抱我腿的机会,早派人接走了。”   林阅微给她竖了竖大拇指,“是个狼人。”   “什么是狼人?”   “就是比狠人还要多一点,特别狠的意思。”   “哦,是这样。”冉青青从容收下她的夸奖,“你预备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林阅微没听明白。   冉青青说:“我和你爸离婚以后,你怎么办?”   林阅微很自然地道:“我跟我老婆住。”   冉青青说:“谁问你这个了,我是问你怎么处理你和你爸的关系。”   林阅微道:“就还这样呗,他是对不起你,又不是对不起我,等我这膈应劲儿过去,我就去问他要钱。”   冉青青说:“要什么钱?”   林阅微道:“就房子车子啊什么的,虽然我不想啃老,但是万一他给将来小三儿的孩子呢,我多膈应啊,我先把能捞的捞过来。”   冉青青把大拇指给她竖了回去:“是个狼人。”   林阅微做了个脱帽的手势:“谢谢夸奖。”   冉青青突然笑了,道:“哎,我想起来你小时候的一件事,你肯定不记得了。”   “什么事情?”林阅微好奇道。   很多人小时候都被问过这么一个充满恶意的问题:要是爸妈离婚了,你跟谁啊?   有的小孩儿被这样的假设吓哭,有的小孩儿会说都不选,有的小孩儿能够思考出结果,认真地选择爸爸或者妈妈,还有的小孩儿会气呼呼地反驳问他/她的大人:爸妈不会离婚的。   小林阅微是其中最不走寻常路的那个,她冷静地说:选爸爸。   大人接着问:为什么选爸爸啊?   小林阅微回答说:因为爸爸有钱,妈妈没有钱,我跟了爸爸以后,就用从爸爸那里拿的钱养妈妈。   林阅微确实不记得了,听她妈给她讲听笑了,手摸着自己的鼻尖说道:“我以前真的这么说的吗?好神奇啊,我现在也是这么想的。”   冉青青说:“那时候你才三岁。”   林阅微道:“三岁看老是真的。”   母女俩相视一笑。   冉青青道:“其实我也挺有钱的,你不知道罢了。”   林阅微毫不客气地戳穿她:“您能在燕宁城买几套宅子啊?”   冉青青呛了声:“……”   燕宁城寸土寸金,冉青青严格来说不是土生土长的燕宁人,是在燕宁上的大学,后来留在了本地成家生女,家境良好,但拿到这里不够看的。林爸爸的流动资金被她都搬给了林阅微,分割的财产应该都是些不动产、股份之类的。   林阅微其实不一定比她妈有钱,但是她要给冉青青营造出她可以依靠的形象,又说:“我马上就要红了,以后大把大把的钱往兜里塞,赶紧抱我大腿。”   冉青青上道地象征性抱了一下她的腿,一摸,便皱眉说:“怎么瘦这么多了?”   林阅微指着自己:“明星知道吗?不瘦能当明星吗?”   冉青青叹气,担忧道:“也太瘦了,身体会不会不健康呀?”   “不会的,我心里有数。”   两人聊天的间隙,电视里母女抱头痛哭那段早演完了,换了个场景,冉青青和林阅微看得一头雾水,等了一会儿才等到上回的衔接,出轨的丈夫当街下跪,乞求妻子原谅,涕泗横流,妻子被男人堵着,死抱着大腿,动弹不得。   旁边的人议论纷纷——   “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这是男的出轨了吧?”   “不一定啊,你看这女的穿得这么好看,万一是她想甩了这男的呢?”   “怎么在大街上就闹上了。”   ……   冉青青:“……”   林阅微:“……”   这演的都什么玩意儿啊。   林阅微拿起遥控要关电视,冉青青漠然地看着电视里的剧情:“这世界上的渣男就只会这一种办法了吗?还不如大大方方承认呢,我还敬他是条汉子。”   林阅微继续:“……”   从她爸上回的表现,不难联想到这出戏大约早就冉青青面前上演过了。   不得不说这些狗血伦理剧,有吸引人的钩子,比如现在林阅微就特别想知道这个妻子会不会一脚把丈夫踹翻在地,头也不回地离开。   冉青青仿佛提前预知,面无表情道:“不会的,首先这男的会缠着她不放,让她一动动不了,然后发动周围人的舆论攻势,必要时候还会撒个谎什么的,这个女的就会百口莫辩,接着被周围人劝得暂时息事宁人,男的回家以后继续死缠烂打,然后女的再给了他一次机会。”   林阅微瞠目结舌,继续看下去。   电视里演得太慢了,林阅微忍不住上网查了查单集剧情介绍,介绍里说,这个丈夫苦求妻子,妻子不应,不得已之下向周边的人造谣说自己穷,升了职加了薪的妻子看不上自己了,要抛家弃女云云,果然引起了围观人士的愤慨,接下来的剧情都被冉青青料中,大同小异。   林阅微好奇心爆棚,一叠声问道:“妈妈妈,你怎么知道是这样的?”   冉青青淡淡地说:“我前阵子为了下定决心,看了好多这样的剧恶心自己,已经把套路都摸清了。”   林阅微:“……”   电视演到了丈夫造谣,冉青青拿起遥控啪的一声终于把辣眼睛的电视关了。   冉青青又给恶心了一回,眯了眯眼睛,一丝精芒闪过,仿佛终于将心里的某个念头确定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林顾两家的事一起推一下,争取这次过年一并解决了   这章留言应该很难超过上一章,那就评论条数到2/3吧,明天石榴日个万看一看   林宫持续翻车中,冲鸭 第116章   “妈?”林阅微等了大概有十来秒钟,冉青青仿佛入定似的, 发起了呆。   “怎么了?”   林阅微松了口气, 问:“你刚刚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冉青青随口道:“我恶心电视里渣男呢, 多恶心了会儿。”   林阅微:“……”   她冲冉青青眯了眯眼睛,流露出危险的光。她妈妈一定有事情瞒着她。   冉青青和她对视了两秒钟, 就知道瞒不了, 抬手压了一把她的脑袋瓜,“等我想好再告诉你,成不成?”   “……成。”   冉青青又问了她一些剧组的事情,有没有交到新朋友,和别人相处得怎么样,林阅微都一一答了,母女俩一直聊到十一点, 冉青青还有满肚子的话要说,但是顾念着林阅微明天要跑通告,主动提出睡觉。   林阅微直接往下一滑,钻进了被子。   冉青青要去关灯, 林阅微却出口制止了她:“妈妈妈, 先别关。”生怕说晚了似的。   冉青青手停在半空, 收回来:“怎么?”   林阅微脸朝下趴着,拱了拱背,说:“给我挠挠痒。”   冉青青:“……”   林阅微撒娇道:“你都多久没给我挠过痒啦?我还是不是你最爱的女儿了?”   冉青青在她屁股上抽了一巴掌,林阅微夸张地“嗷”了一声。   “还给我演?”冉青青一边数落她一边把手伸进睡衣给她抓痒,“就知道让我给你抓, 你怎么不给我挠挠?”   冉青青女士偶尔会做做美甲,前段时间正好将美甲给拆了,指甲修剪得圆润,刮在背上不扎人,林阅微被挠得闭着眼舒服得直哼哼,说:“一人十分钟,待会儿我就给你挠。”   说完她就心安理得地趴着享受了。   和以前上演过无数次的剧本一模一样,林阅微在第七分钟直接睡着了,发出平稳的呼吸声,冉青青女士低头温柔地凝视了她一会儿,无奈地摇头笑,她又抓了一会儿,放下林阅微的睡衣,给她将被子盖好。   她自己则是坐在床头,拿过了手机,从黑名单把林爸爸拖了出来,发出了一条消息。   【你在哪儿?】   她掐着秒表,打算在一分五十秒的时候撤回,结果发出去对方秒回。   林爸爸:【[下跪.gif]】   林爸爸半夜看到这条消息不啻于黑暗中的曙光,手都抖了,马上发了个表情包过去,系统提示冉青青撤回了一条消息,林爸爸哆嗦着手指在输入框打字,来来回回打了好几次,终于发出去一条。   【我想和你见面谈一谈】   这句话一发出去,对话框旁边便多出了一个鲜红的感叹号。   他再次被冉青青拉黑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被冉青青拉黑,在这之前有两次,第一次是两人开诚布公,冉青青受不了地把事情和他摊了牌,然后让他找她的代理律师谈离婚事宜;第二次是他要找冉青青要聊一聊,冉青青暂时把他放了出来,聊完就重新拉黑了,第三次就是这次。   女人是容易心软的动物,尤其是夫妻这么多年的感情,林爸爸把这次冉青青的主动又撤回的行为视为心软。很快用小号来加她好友,冉青青一个一个拒绝过去。   林爸爸非要申请到她同意为止,最后冉青青终于同意了,回了两句:   【不要再来找我了,我们俩已经结束了】   【虽然】   遂再次拉黑。   林爸爸不忧反喜,那句“虽然”后的下文绝对是他的机会。只要冉青青有一丝动摇,他肯定能抓住,他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冉青青的人。   冉青青是个可爱的被宠坏的千金小姐,她需要人众星捧月地宠着她,自己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人选。   假如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他绝不会再做出这样的错事,他是真的爱冉青青。   现在的主要问题是冉青青不相信他,他要做的就是让对方再次信任他。   林爸爸想起了林阅微。   孩子是家庭关系的纽带,林阅微虽然那天晚上反应激烈,但未必不是一个突破口,他再努努力,用柔情攻势,应该是可以的,只要林阅微开口,哪怕是一句话,冉青青一定会多加考虑。   时间会证明他的真心。   财产分割事宜已经快到了尾声,林爸爸这阵子以来一直愁得睡不着觉,晚上要靠药物来助眠,今晚是第一次看到希望,只是睡着后却被噩梦惊醒,一后背的冷汗。   他撑起手肘,望向床头柜发着荧光的时钟,早上六点半。索性不再睡了,披着浴袍起来洗漱,下巴上冒出了青茬,林爸爸自己给自己抹上泡沫,用剃须刀刮着胡渣。   “老公,你胡子又长出来了,我来帮你刮啊。”男人宽厚的肩膀上突然勾过来一条柔软的手臂,他朝思暮想的那张妻子的脸出现在面前,冉青青自然地接过他手上的剃须刀,桃花眼目光专注,熟稔地为他刮干净下巴,露出俊挺的线条。   林爸爸一动不敢动,眼眶湿润,生怕身边的女人不见了。   “好了。”冉青青虽然和他度过了二十多年夫妻生活,但是心性还是个小孩子,和她说话像是雀跃的百灵鸟,“哇,你好帅啊,来亲一个。”   林爸爸弯起眼睛,朝身侧的女人吻去。   可怀中一空,身侧哪里还有冉青青的身影。   “青青?”林爸爸茫然四顾,手朝镜子里抓去,只触碰到了冰冷的镜面,他喉咙上下滚动了一下,仰了头,望着盥洗间的天花板。   出来的时候,男人眼眶微微泛红,点开手机查看消息,没有再收到冉青青的消息,倒是收到一位圈中好友的信息:【上次给你介绍的那个怎么样?人家可是国外留学回来的博士,还是你魅力大,人都瞧不上我们这些老头子的】后面跟了个中年男人标准猥琐的表情。   林爸爸攥了一下拳头,一个电话拨了过去。   好友揶揄道:“昨晚温柔乡怎么样?”   林爸爸冷冷道:“不要再给我介绍这种人了。”   好友奇道:“你不喜欢?”   “老刘,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情况,我老婆都要和我闹离婚了,你能不能不要再给我添乱了,我不想玩。”林爸爸吼道,“你听到了吗?我不想玩!再敢有第二次你试试看。”   “大丈夫何患无妻嘛。”老刘小声说了句,最后还是讪讪挂了。   上回被林阅微偶遇的那次,确实不是冉青青设想的那样,那个女人是新回国的博士,某个圈内大佬的女儿,个性开放,她看上了林爸爸,林爸爸提前离席,她执意出来送林爸爸,林爸爸不好拒绝,一到楼下两人就分开了。   从他察觉冉青青知道了以后就再也没有犯过了,后来的日子都充斥在怀疑惊惧的焦头烂额中,他是不同意离婚的,即使冉青青的代理律师弄得如火如荼。   林爸爸抽了支烟,换上西装去公司上班,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给林阅微打电话。   “爸。”林阅微上午还在家里,冉青青在楼上给她收拾行李,她一看到来电显示,就去了阳台接电话,同时朝蹲在行李箱前的冉青青瞧了一眼。   “微微。”   “你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林阅微心情复杂,她妈妈背对着她没往这里看。   “你有没有空啊?我们聊一聊么?”   “我今天有个通告,待会儿就得去机场。”   “那算了。”林爸爸退而求其次,顾忌到林阅微上次的反应,没再直接切入正题,“你妈妈怎么样?”   “她挺……难过的。”林阅微回答。   林爸爸啊了一声,沉默了两秒,说:“你现在在家陪她吗?”   林阅微:“在,在家住了两天,昨晚上我和她一起睡的,半夜听见她哭来着。”   林爸爸叹了口气。   林阅微说:“如果你没有做那样的事多好,可惜一切都回不去了。”   “是,都是爸爸的错,爸爸现在想弥补,你也不想看你妈妈现在这样吧?”   耳旁传来打火机啪嗒的声音,林阅微说:“你又在抽烟了?”   “没抽,就点着。”   “少抽点。”   “嗯,我知道。”   “微微……”林爸爸似乎还想说点什么,被林阅微轻轻地打断了:“爸,我没有立场,这是你和妈妈两个人的事,我不会插手。”   林爸爸再次沉默,说:“那你好好照顾妈妈,有空给她多打两个电话。她晚上还会踢被子,你……算了,这个你也帮不上忙,先这样吧。”   林爸爸把电话挂了。   一直背对着林阅微的冉青青女士已经转了过来,透过阳台门看着林阅微。林阅微走出来,说:“你让我说的我都说了。”   冉青青淡淡地嗯了一声。   “妈。”林阅微欲言又止,“这样会不会太过分了?”   今早上一起来,冉青青就对林阅微说,她想从林爸爸手上把股份都要过来,转移到林阅微名下。说实话林阅微心里是不太赞同的,她爸是出轨没错,但是公司是他一手创立的,这个家也是他撑起来的,协议离婚,该分的都分清楚,桥归桥路归路,为什么要把公司也全部抢过来。   冉青青说:“他现在对你还疼爱着,谁知道将来会怎么样?万一他有了新欢,再给他生了个孩子,你这么向着我,他偏心偏到别人那里去了,你上哪儿说理去?”   林阅微默了片刻,说:“不会的。”她相信她爸,即使他已经不是个好丈夫了。   冉青青道:“我以前也相信他,可现在呢?我是为了让你多一条后路。你可以不配合我演戏,但是你至少不要把我的打算告诉你爸爸。”   林阅微:“我……”   冉青青:“算妈求你。”   林阅微梗了一下,点了头。   冉青青像是宽慰她说:“你爸那么聪明的人,万一看出了我的诡计呢?到时候我就认输,绝不让事情变得更难看,该分多少分多少,行了吧?”   她知道夹在中间的林阅微绝不那么轻松,所求大约都是父母能够给这个家留下一个体面。   中午在家吃了饭,林阅微托起行李箱去了机场,白色的机翼划过天空,额头抵着飞机的车窗上,看着燕宁城在视野里变得越来越小。   ***   冉青青在三天后通过了林爸爸的好友申请。   【见一面吧】   【去你的母校行吗?】   【行】   林爸爸和冉青青是两个大学的,这两个学校并不相邻。他们俩是在一次偶然机会下认识的,当时有个考试,考场设在林爸爸的大学,是个周末,冉青青和室友去那儿参加考试,两个人迷糊坐车坐过了站,进来就往闷头里冲,青春少女跑成了疯婆子。   疯婆子之一撞进了抱着书去图书馆的林爸爸怀里,书散了一地,林爸爸却对着另一个站着的看呆了。   冉青青那天是被林爸爸送回的学校,顺便在食堂留了顿饭。   冉青青学校二食堂是燕宁所有大学中公认的NO.1,林爸爸平时上完课专门跑过来蹭饭,因为时间太晚,只能吃到剩饭剩菜。   为了能让他吃上好的饭菜,冉青青特意买了个保温饭盒,排队吃了一份另外打包一份儿,引得室友纷纷揶揄。等林爸爸来了以后,才交给他。   两人同城不同大学谈了三年的恋爱,大多数时候都是林爸爸到冉青青的学校,足迹踏遍了校园的每一个角落。   二十多年后的现在,林爸爸和冉青青不约而同地穿了驼色的大衣,冉青青脖子上围着一条姜黄色的围巾,看着就很暖和,去年林爸爸给她买的,冉青青一到冬天就手脚冰凉,不是有事绝不出门。   平时不得已出门,都是林爸爸把她手揣在兜里的,现在两人中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沉默地在深冬的校园里散着步,耳旁卷着萧瑟的风。   学生们早已放假了,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学生,林爸爸抬头看一眼远处的建筑,自嘲地笑了下,说:“食堂关门了,本来还想过来吃个饭的,好几年没吃了,有点怀念。”   冉青青没应声,林爸爸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发现她是在看一对情侣。   小情侣约莫有一个或者两个都不是本地人,才会在放假以后迟迟不回家,就巴望着在学校里多留几天,还能多待在一块儿几天。   “以前你放寒假的时候,你爸妈催你回家,你都是说学校里有事,要学习,其实都是偷偷和我在一块儿。”林爸爸带着回忆的笑容说。   “你不也是么?”冉青青开了口,“你也没告诉你爸妈你在学校里干什么。”   林爸爸仰着下巴,说:“我倒是想说,你不让。”   林爸爸在两个人刚确认关系的时候就急吼吼地想带着她去见自己父母,冉青青则不同意,她是要谈恋爱,又不是谈个恋爱就把自己绑死了。   -万一我们俩分手了呢,那多尴尬。   年轻时候的冉青青和现在一样直率,完全不知道她这句话对林爸爸的冲击力多大。   -你、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谁刚谈恋爱就想着分手啊,不会分手的,除非我死了。   -死啊死的挂在嘴上,幼稚不幼稚?   -你成熟,成熟的人把分手挂在嘴上。   -我没说分手,我说的是万一,世界上有那么多个万一。   林爸爸做演讲之前是学校辩论队的,那天下午和冉青青好好掰扯了一下这个问题,争赢了,只是冉青青接下来三天没有理他,差点儿把万一变成了真的。   打那次之后林爸爸学乖了,就再也没有和冉青青辩论过。   两人绕着操场走了一圈,这是个新操场,旧的那个翻新了,而且换了地方,现在是一栋教学楼,没办法绕。   物非人也非。   走出操场,经过两栋教学楼之间,猛烈的穿堂风刮得冉青青身形一晃,林爸爸双手扶上了她的肩膀,双手顺着肢体记忆便自然地将围巾围好,然后走在迎风的那面,用宽阔的胸膛将寒风都挡住。   冉青青抬起头,瞧见面前男人英俊的五官,和多年前的那个人完全重叠在了一起。   那天林爸爸和冉青青在学校一直走到了天黑,和平地吃了一顿晚饭,各回各家。   冉青青把林爸爸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   林爸爸第二天约她去游乐园,冉青青拒绝了。第三天约她去一条她曾经很喜欢逛的街,冉青青答应了,买了很多的东西,还报复性地给林爸爸买了最便宜的领带,林爸爸当场就换上了,和他昂贵的手工西服哪哪儿都不搭。   导购员看着这对夫妻间诡异的气氛,巧舌如簧的嘴里夸的字儿愣是一个字没敢蹦出来。   两人断断续续地见了几次面,冉青青态度明显软化,念起了旧情,一次用餐后,郑重地问林爸爸:“你爱我吗?”   林爸爸认真地点头,说:“是,我爱你。”   冉青青说:“我也还爱你。”   林爸爸笑了笑。   冉青青又问他:“如果你再犯这样的错误怎么办?我能原谅你一次,能够原谅你第二次吗?”   林爸爸保证道:“不会再有第二次。”   冉青青执意要一个答案:“你怎么保证?我不敢相信你了。”   林爸爸问:“你想我怎么办?”   冉青青抬起眼睛,直视着他,说:“你把公司股权都让渡到阅微手上,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   林爸爸看她良久,说他回去想想。   ***   林阅微在外面跑通告,在燕宁歇脚的时候住在林宅,她眼看着冉青青隔三岔五出门,知道她是干什么了,晚上偶尔会问问她的进展。   “挺好的。”   “很顺利。”   “应该没问题。”   可林阅微觉得,她妈妈似乎并不是很开心。   腊月二十二,晚上下了一场大雪,冉青青还在外面。林阅微给她妈妈打电话,问她要不要过去接她一趟,冉青青说不用。   林阅微等到凌晨过后,才收到冉青青发过来的一张雪景的图片,原来她和林爸爸吃完饭后出去看雪了。   林阅微早起,从楼梯下来,冉青青在客厅里逗狗,柯基狗狗汪汪叫,在沙发上跳上跳下,冉青青转头朝楼梯上的女儿看了一眼,“哟”了一声:“公主殿下起床了?”   “我每天都这个时候起床,女王陛下。”   “免礼平身。”   林阅微盯着她妈的脸,逼问道:“昨晚干什么去了?”   柯基狗狗从地板上跳上来,冉青青两手擒住它爪子,摇来摆去,挤着鼻子逗狗,笑说:“没干什么呀,就看了个雪,之后他就送我回来了。”   “进家门了吗?”   “没有。”   “妈。”林阅微肃声道。   “什么?”   “没什么。”林阅微把话咽了下去。冉青青虽然口口声声说着恶心,但是她不相信她对着一个真的觉得恶心的人能够入戏这么深,事情走向她都快看不明白了,难道她妈妈真的要和她爸旧情复燃了吗?   林阅微本身确实是不在乎这事的,甚至在潜意识里她没有那么想让两个人分开,假设重归于好了,她也只会不置可否。   林阅微做梦都是这件事,翻来覆去的,经常睡不安稳,顾砚秋按开了床头的灯。   林阅微感觉到光线的刺激,睁开了眼,抱歉道:“吵醒你了不好意思。”   “没事。”顾砚秋问,“还在想你爸妈的事情?”   林阅微睡不着,索性坐了起来,把自己的疑惑都说了。她妈妈明明是为了让她爸将公司股份转到她手里才刻意制造出和好的假象的,现在每天动不动发呆出神,偶尔还流露出恋爱的甜蜜来,叫人摸不着头脑。   顾砚秋和她的感情经历完全重合,一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最后,她沉吟着推测道:“是不是你妈还没有完全放下你爸啊?”   林阅微叹气:“不瞒你说,我也是这么想的。”   顾砚秋又摇了摇头,说:“阿姨应该不是这样的人。”   林阅微抱着被子继续附和点头:“对,我也觉得。”   顾砚秋好笑揉揉她的头,将她拉下去,按进自己怀里,“闭眼,睡觉,明天还要工作。”   林阅微不肯睡,脑袋动来动去,不时还要自言自语似的问顾砚秋几个问题。   顾砚秋不堪其扰,迫于无奈只有把她精力榨干了,让她累到睡去。   农历年的前几天,腊月二十五,冉青青接了个电话,脸色就变了。像是欣喜,又像是难受,最后她把自己关进了房间。   林阅微一下飞机,就接到她妈妈的电话,让她去签股权让渡书。   林阅微:“什么?”   冉青青说:“你爸答应了,把所有的股份都转让给你,派去接你的车就在航站楼出口,车牌是XXXX,电话我发你手机上,出来以后打司机电话。”   林阅微坐上了车,两手绞在一起,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什么头绪都理不清,过了几分钟,她才想起来打电话给顾砚秋,顾砚秋直接赶到目的地。   顾砚秋离得近,竟然比她早到一步,看见林阅微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来,握住她手,摸到一手心的汗。   顾砚秋拥着她肩膀往里走,说:“你爸妈在里面。”   门吱呀一声从外面推开,屋里的冉青青和林爸爸一起抬头朝她看过来,林阅微坐在了她妈妈身边,看向摊在她面前的让渡协定书,一式三份。   甲方(出让方):林柏   乙方(受让方):林阅微   顾砚秋两只手搭上林阅微的肩膀,默默地给予她力量,林阅微提笔,在上面一一签下自己的名字,再推到她爸爸跟前,全程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她像是个帮她妈妈骗父亲的帮凶,或许他现在心里还在想着能够用股权换到一线生机,可是签完以后,他会发现这一切都是冉青青给他设下的圈套罢了,利用他还想挽回的这段感情。   “微微。”林爸爸突然喊了她一声。   林阅微艰难地抬头,发现他的目光竟充满温情。   “不要自责,是我自愿的。”   “爸。”林阅微红了眼眶。   林爸爸笑着说:“你妈妈的演技这么差,早就被我看穿了,我还在想她能演多久,没想到连半个月都不到。”   冉青青始终低着头。   林爸爸签完了手里的协定书,又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摸出另一份协议,附了一份厚厚的财产清单。林爸爸用力抹了把脸,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握着笔的手松开又握紧,终于在最后一页签上自己的名字。   林爸爸飞快合上,将让渡协定书和离婚协议一并推了过去。   他两手在桌上茫然地摸了摸,好像是想抓住点什么的,却又什么都没有摸着,最后撑着桌沿慢慢站了起来:“冉小姐,你回去再让你的律师确认一下,如果没有问题的话,签了字我们就找个时间去……登记离婚。”   “失陪了。”他勉强维持住了脸上的表情,深吸一口气,转身疾步走了出去。   冉青青听到关门声响,抬手,将脸埋进了自己的手心。   作者有话要说:并没有要洗白的意思,总之林爸爸就这么杀青了,再见啦   本来想日个万的,把顾家放进来就有了,但是又不想揉在一起,放到明天好啦   过年解决是指文里过年,这本书应该写不到现实过年滴 第117章   林阅微看了眼厨房门,冉青青拒绝了所有人的帮忙, 一个人在厨房忙活晚餐。   “我妈她真的没事吗?”林阅微担心地问。   她爸黯然离场后, 冉青青一个人坐在座位上哭了很久, 比林阅微见过的任何一次都要凶,她连纸都不敢递, 静静地等她哭完了以后回家。   路上去了趟超市, 冉青青执意要下车,然后去买了一大堆菜,再之后就像现在这样了。   已经在厨房里一个小时了,在里面打着转转悠,处理食材,煎炒烹炸。   林阅微偷偷地溜过去,把门拉开一条缝钻进去一个耳朵, 听见她妈在里面哼歌,哼的“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可林阅微怎么看都怎么不像是个好日子的样子。   林阅微道:“她是不是刺激过度有点儿……”   顾砚秋把放在茶几上的股权让渡书拿起来,捧在手里一页一页地翻, 她浸淫商圈, 养成了习惯, 看到文件、合同之类的就忍不住要翻个清楚明白。   股权转让书签是签了,但是暂时还没有交到有关部门报备变更,自然也没有公开,已经到了年关,等过了这个年再去慢慢处理。   “你是不是操太多心了。”顾砚秋翻页的手顿住, 抬眸看着她,无奈道,“阿姨有你两个岁数,她面对你爸这样的挽回都能下定决心离婚了,放下无非是时间问题,你不能指望她一离婚就和平时一模一样啊,神仙也做不到。”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我就是忍不住担心啊。”林阅微坐立不安,随时准备往厨房去。   “担心担心你自己吧。”顾砚秋说,不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是不行了。   林阅微奇道:“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顾砚秋扬了扬手里的股权让渡协定书,“以后你就是公司的法人代表兼董事长了。”   林阅微茫然:“啊?”   过了几秒钟,林阅微才反应过来:“靠?”   顾砚秋:“不要说脏话呀。”   林阅微又“靠”了一句,顾砚秋轻笑着摇了摇头,说:“你不会一开始没考虑过吧?”   林阅微确实没考虑。   她千辛万苦给自己设立了个朴素的平凡人设,不红的时候在外面都不敢穿贵的衣服,继承了家里的股份就不一样了。公司法人和股权变更公示,她自己的信息也会出现在公开的信息平台,一查就查到了,不是把她的底儿漏了个干净?   “妈我跟你说个事儿呗。”林阅微溜进厨房里,望着她妈眨巴眨巴眼睛。   冉青青:“好运来祝你好运来,你说,好运带来了喜和爱,好运来我们好运来,迎着好运兴旺发达……”   林阅微:“我不能继承公司股份。”   冉青青:“……走四海。”   林阅微看着她。   “你不要股份了?”要不是锅里有东西,冉青青现在就能抄起平底锅一锅底拍她脑门上去,声色俱厉道,“我辛辛苦苦给你挣下来的江山,你又要还给你爸。”   林阅微心里惊讶地“嘿”了一声,想:这是您挣的么?   她解释道:“我没要还给他。”   冉青青瞪着眼:“那你想干什么?”   林阅微说:“我没时间。”   冉青青说:“你就当个挂名的,能有什么没时间的,现在董事长都能聘任,反正咱家的股份占那么多,其他股东也说不出多少反对的话来。”   林阅微:“那股东大会总要开吧,我总不能一直不出席吧,我哪有时间开劳什子的会,还有,这样一来我的身份不就曝光了吗?”   “你什么身份?”   “我富二代啊。”   “圈子里的富二代多了去了,不差你一个,啊。”冉青青冲她摆了摆手,“一边儿去,别打扰我做饭。”   “不是你们说的让我不能用家里的身份混娱乐圈吗?”   “情况不是不一样了吗?”冉青青往锅里撒了点盐,炒匀了,夹起一筷子,往上面吹着气,说,“我随便你用什么身份混。”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林家发生太多事了,现在冉青青和林爸爸离婚,林家也有顾砚秋能帮忙打理生意,林阅微执意要在娱乐圈不肯回来继承家业倒是没那么紧要了。   “你同意了我自己还不同意呢,说过的话泼出的水,我说了不靠家里就是不靠家里。”   冉青青看了眼林阅微。   林阅微挺胸抬头,态度坚决。   冉青青把筷子上的冬笋送进她嘴里:“这事儿我们慢慢再说,还有时间。淡吗?”   “正好。”   “出去等着。”   “好嘞。”   顾砚秋把手里翻了两遍的协定书放下,抬起双笑眼,侧身过来捞她坐进自己怀里,长长的发丝顺势从修长脖颈落到身前,说道:“聊得怎么样了?”   “我跟她表明了我的态度。”林阅微避开她伸过来的手,坐在了她身边,挑眉道,“干什么?想占我便宜?”   顾砚秋:“这样也算占便宜?”   林阅微:“当然算啦。”她抬手捏了下顾砚秋的耳垂,笑道,“我说算就算。”   顾砚秋飞快凑过来,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她的唇瓣,说:“那这是什么?”   林阅微笑起来:“这是爱呀。”旋即道,“你害不害臊?”   “不害臊,自家那什么有什么害臊的。”顾砚秋跟着笑了,手搭在她头顶上,揉了把她的头发。   她最近做这个动作有点上瘾。   林阅微知道她还是放不开,哪怕现在客厅里的佣人根本听不到她们说话的音量,故意逗她:“自家那什么?”   “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呀。”   顾砚秋默了两秒,蚊子哼哼地说了几个字。   林阅微掏了掏耳朵,侧着耳朵道:“你说什么?大点声。”   “自家老婆。”   “没听到。”林阅微还是说,眼睛已经笑弯了。   “自家老婆。”   “还是没听到,你大点儿声嘛,有什么好怕的。”   明摆着就是想听好话的,顾砚秋这一下便豁出去了,一把搂住她,在她耳边喊了一句:“老婆!”   林阅微顿时乐不可支,她向来比内敛的顾砚秋大胆一些,又是在自己家,当即将按着顾砚秋双肩将她推倒在沙发上,吻住了女人的红唇。   林阅微用的力很大,顾砚秋推一下没推动,又怕弄疼她,只得被动承受下来,她们俩被沙发背挡着,料也看不见什么,索性两手勾着林阅微的脖子回应起来。   两人在沙发上吻得热火朝天,笼子里的柯基狗狗瞪大了圆溜溜的狗眼,感觉自己被闪瞎了。   分开的时候,林阅微在她耳边喘着气,手指轻轻插在顾砚秋的发间,温柔地撩拨着,意有所指地开口:“今晚上让让我?”   顾砚秋睁开迷离的双眼:“不是让过你一次了吗?今天是周五。”   自从经历过猜拳决定第一次后,两人都不想再用这么纯靠运气的方法,于是一三五归顾砚秋,二四六归林阅微,周日猜拳或者打架。   但有个问题是,林阅微工作不稳定,没办法自主安排时间,好不容易回一趟家能在家里睡了,还遇上周五。   林阅微趴在顾砚秋身上,面子也不要了,像条大型犬一样蹭着她,一手还握着她的胳膊摇来晃去:“我这么久才回一次家,你就让一下我吧,求求你了。”   顾砚秋推了推鼻梁上不存在的眼镜,大公无私道:“既然制定了规则,就要按照规则来。”   “让让我吧让让我吧让让我吧……”林阅微在她耳边念经。   “不行,真的不行。”   “我下次放假了还你一次。”   “下次你也会这么说的。”   “顾砚秋!”   “到。”顾砚秋被她摇得快散了架,笑着应道。   “你答不答应?”   “不答应。”顾砚秋很有原则地拒绝了。   林阅微一秒变脸,去找一个猫在楼上窝着的薛定谔了。顾砚秋这段时间都住在林家,薛定谔自然跟着长住,林宅比林阅微之前住的那个宅子大,风景也好得多,薛定谔又培养了一个新爱好,在它自己的房间飘窗上看风景。为了照顾它这爱好,冉青青特意给她在飘窗上安了个窝,早上一睁眼就能看到。   顾砚秋拉好自己散乱的衣襟,望着愤愤上楼的林阅微的背影无奈地笑。   冉青青出来拿东西看到沙发上就剩下顾砚秋一个人,问了一声:“你那倒霉老婆呢?”   顾砚秋心情愉悦,没过脑就顺着她的话往下接:“倒霉老婆上楼了。”   冉青青:“哈哈哈哈我要告诉林阅微你管她叫倒霉老婆。”   顾砚秋:“……”   冉青青逗完她,说:“正好她不在,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阿姨您说。”   冉青青把她叫去了厨房,关起门来说话。   “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我一个家庭主妇,也从来没学过经商,阅微她又是一门心思做自己的事业,公司股份虽然要过来了,但是没有一个合适的人可以去管理它。”冉青青看着顾砚秋,“所以我就想到了你,你愿不愿意来管林家的公司?”   知道有点难为她,冉青青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   顾砚秋:“……”   林阅微没有告诉过她冉青青要股份的打算,顾砚秋是今天直接去的现场才知道,刚刚她翻协定书的时候还考虑过这个问题,但她没有把这份担子考虑到自己身上,以为董事会选举出其他冉青青信任的人。   “阿姨。”顾砚秋睨着她,“你是不是早就打算好了?”联想到她以前的种种表现,不由顾砚秋不往这个方向想。   冉青青被戳穿,有点尴尬道:“我那不是……”   “阅微知道你的打算吗?”   冉青青听到这句才知道她在想什么,立刻表明态度,给林阅微撇清了:“她不知道,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她那时候还很烦我撮合你们俩。后来她知道她爸出轨的事以后,我才告诉她。你别怪阿姨,我也是想给阅微找个依靠。”   “她不需要依靠。”顾砚秋肃容道。   “我知道,但是当妈的总放不下心。”冉青青叹了口气。   顾砚秋顿了顿,道:“我可以接手林氏,但是需要一段时间。我自己公司还有点事情要办,林氏这么大,了解一个企业也需要时间。”   冉青青如释重负,忙道:“你答应就行,时间上不着急,慢慢来……”这话说满了,冉青青又问道,“你需要多久?”万一需要个一年两年的,她上哪儿能通融开去。   “看我家什么时候结束,就在近两个月吧。”   冉青青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事,但是看她表情应该是很重要的事,大概关乎天瑞的未来,适时地闭上了嘴,没再问下去。   ***   顾宅。   贺松君轻轻踢了一脚在沙发上跷着二郎腿的儿子,朝他使了个眼色。   顾飞泉权当没看见,手里握着遥控器,对着电视机按来按去,翻到个曲艺频道,咿咿呀呀地唱着戏腔,梁山伯和祝英台十八相送,非常经典,停下来瞟了两眼,刚要换掉,便听顾槐道:“就这个吧。”   顾飞泉便不动了。   贺松君给她儿子打字:【把你的腿放下来】   顾飞泉斜了一眼手机屏幕,划开,看完以后腿跷得更高了,非但如此,他还直接躺了下来,把自己一米八几的大个子摊开在一张双人沙发上。   贺松君气得够呛,要不是顾槐在,她现在就要破口大骂了。   她暗暗注意顾槐的表情,发现顾槐没有任何不满,偶尔飘向顾飞泉的眼神里,都是纵容和宠爱,也有无奈,但那种无奈是带着慈爱的。   贺松君心想:奇了怪了,顾槐不是喜欢规规矩矩的么?难道是……顾槐对亲儿子的爱已经超过了他的这些规矩?   贺松君一阵欣喜,要真是这样,拿下顾家岂不是指日可待了。   于是看向顾飞泉的眼神瞬间不一样了,不知道她这个儿子暗地里下了什么功夫,居然引得顾槐对他纵容至此。   说起来……   “砚秋是不是好久没回家了?”贺松君状似随意地提起,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突兀。   顾槐道:“有两个星期了。”   贺松君:“我听说她最近都住到林家去了?”   “你从哪听说的?”两道声音在两边响起,属于不同的人,同样的神情严肃。一个是顾槐,一个是顾飞泉。   贺松君吓了一跳,顾槐就算了,顾飞泉是怎么回事?   顾飞泉低了下头,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想着还是遮掩一下,再一思索便懒得遮遮掩掩了,锐利的目光投向她妈,追问道:“谁告诉你的?”   他都是那天打电话给顾砚秋才知道她一直在林家的,他妈妈一个寒冬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妇人是怎么知道的,莫不是……   他的目光突然逼人起来。   贺松君面对他的视线火冒三丈,但是身边还有座大佛顾槐镇着,顾槐的态度较为温和:“回答一下飞泉的问题?”   贺松君眼珠转了转,说:“我上次和她联络,让她回家来吃饭,她自己说的。”   顾飞泉锲而不舍地拆他妈的台:“你除了在爸跟前还和顾砚秋打过电话呢?”   贺松君:“……”   完蛋玩意儿!   顾槐:“嗯?”   贺松君道:“我觉得真是她告诉我的,不是在电话里就是在梦里,一定是我最近太想她过来了,所以发起了梦。”   顾飞泉:“……”   这话也就骗骗鬼吧,不对,骗鬼鬼都不信。   贺松君又道:“还有,我上次和其他太太们聊天,听说林家正在闹离婚呢,我就想着她最近可能受这件事影响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顾槐轻轻地“嗯”了一声,把视线落回到电视上,好像真的信了。   顾飞泉抬手盖住了自己的眼睛,躲过了贺松君朝他瞪过来的一眼。   ***   “跟踪?我没有感觉到啊。”顾砚秋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按着林阅微在她身上拱来拱去的脑袋,轻声呵斥道,“别动。”   电话那边的顾飞泉:“我没动啊。”   顾砚秋说:“不是说你。”   顾飞泉了然,捂心口道:“我感觉我受到了伤害。”   顾砚秋淡道:“你也找个女朋友啊。”   顾飞泉说:“你当对象是天上掉下来的啊。”   顾砚秋道:“要不找个男朋友?你们部门有个小gay,挺关注你的。”   顾飞泉惊恐道:“你竟然关注这种事情?我都不知道。”   顾砚秋笑了笑:“我编的。而且这种问题你不是应该先澄清自己是个直男吗?为什么重点偏了?”   顾飞泉笑道:“嘿,你把我带跑的,还赖我?”   “这种事……嘶……”顾砚秋抽了口冷气,把自己的头发从林阅微指尖解救出来,林阅微一双怒目瞪着她,小声说,“怎么还聊上了呢?”   顾砚秋从顾飞泉的性向话题上移开,说:“你之前说有人跟踪我?”   “我不确定,觉得我妈好像怪怪的。”   “怎么怪了?”   “今天晚上吃完了晚饭嘛,我、爸,还有我妈三个人在看电视,我妈突然说起了你,说你好久没有回家了,她知道你在林家,说是她和你联络的时候,你自己说的。”   顾砚秋颇为无语,道:“我怎么可能跟她说这种话?再说,她不都是趁着我爸在的时候做戏吗?”   林阅微拿了副耳机过来,和顾砚秋一人戴好一只,然后插在了手机的耳机孔里。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就有点担心,她这么清楚你的动向,是不是私底下派人跟踪你。”   “我这几天找两个保镖跟着,以防万一。”   “我也是这个意思,我妈自打说漏嘴以后,大约知道我是个胳膊肘往外拐的,我找她问一些现在的事情她也不跟我说实话了。”   “你这样……会不会影响你和你妈的感情?”顾砚秋觉得过意不去。   “不会的,她就我这么一个儿子,别说我胳膊肘往外拐,我就是整条腿都拐出去了,她还是得向着我,等这个事解决了,我再慢慢哄她。”顾飞泉并不介意的样子,率性笑道。   “那就好。”顾砚秋夹紧了胳膊,轻轻瞪林阅微一眼,林阅微倒头装死,仿佛刚刚那个挠她痒痒的人不是自己。   顾砚秋问:“还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就不能说会儿话吗?”顾飞泉道。   林阅微“死”而复生,举起两只手按在顾砚秋脖子处,大有你再乱七八糟我就用力了的狠意,顾砚秋只得以“我还有点事”结束了这通电话。   这回不能怪林阅微乱吃飞醋,她软磨硬泡才让顾砚秋在本该属于她的主场让了她一回,结果刚插上钥匙打火汽车就抛锚了,换谁谁不火大。   林阅微把汽车稍微修了修,打算重新上路,发现发动机打不着火了。   抬头一看,顾砚秋正望着天花板出神。   “能不能专心一点?”林阅微握起她的手,咬了她手指一口。   顾砚秋收回心绪,专心地感受着。   林阅微继续吻她,突然停下来,后知后觉道:“自打说漏嘴以后……贺松君说漏嘴了什么?”   “就之前你说的,怀疑我妈和她妈不但认识而且有联系,被顾飞泉套出来了。”   “怎么套出来的?她都说了什么?”   “有一段日子的事情了,你忙着工作,我和顾飞泉约着见了一面,说是我妈早年暗地里给过贺松君钱,支撑他们母子俩的生活。”顾砚秋低头,下巴贴着锁骨,看她。   “啊?”   顾砚秋看这车走走停停,开了半天还在原地,索性两手伸到林阅微腋下一勾,将她提溜了上来。   林阅微:“哎?”   顾砚秋和她把这事前前后后地都聊完了,林阅微才发出了今晚以来的第一声感叹:“这都什么关系啊?”   “什么关系很快就知道了。对了,”既然都聊到这里了,顾砚秋干脆坐起来,将抽屉里平板抽了出来,“我这里有一些照片,刘先生给我的,只剩下十来个人了,我妈的前女友就在这些人里面。”   林阅微表露出很有兴趣的样子:“我看看。”   顾砚秋一张一张地翻过去,对这些人的资料她已经倒背如流了,一个一个地讲,讲到那个被黑框框起来的人,点了点,说:“这个姓方的,三十年前车祸去世,我觉得她的可能性最大。”   林阅微“嗯”了声,手指在页面上滑了一下,到了最后一张,也是黑框框起来的:“这个也去世了?”   顾砚秋回答:“对,这是前年去世的。”   林阅微多看了两眼,突然拿过平板,把照片放大再放大,聚焦到那人的左手腕上,她穿的是个宽大的袖子,只露出来手腕一点儿,盘着一小片模糊的阴影。   林阅微迟疑着皱起眉头:“这是佛珠吗?”   作者有话要说:林小姐:我有特殊的观察照片技巧.jpg   上次的老家地址也是自带八倍镜的林小姐看出来滴   林攻,冲鸭 第118章   “佛珠?我看看。”   顾砚秋接过来平板,对着那块放大的地方看, 照片是几年前拍的, 清晰度还行, 但是以她的眼神无论如何也不能把那一丁点儿露出来的阴影认成佛珠。   如果那么好辨认的话,她拿到照片这么久了不会没有发现。   “不像吧?”顾砚秋说。   林阅微仔细盯了一阵, 大大小小的来回看, 她自己也不确定了,刚刚就是莫名的一阵直觉。爱好盘玩的人有很多,手上戴的饰品更是五花八门,类似佛珠的玛瑙、珍珠手链就有不少。   “我对你手上的佛珠印象太深了,所以第一时间就想到这个了,这个人信佛吗?刘先生有没有说。”   “不信佛。”顾砚秋回答。信佛这么大的特点,不可能会被她和刘先生同时忽略。   “那她平时喜欢盘玩吗?”   “刘先生没说。”   “问问?”林阅微皱了皱眉头。   “我去给他发个消息。”   顾砚秋把这个线索提供给刘先生, 刘先生表示知道了,而且会把这个列为重点考虑因素。   “其实还有一个方法。”林阅微等顾砚秋和刘先生聊完,又说。   “什么?”   “你爸认不认识你妈妈的前女友?”   “这个……”   房子里的暖气开得足,林阅微有点热, 索性掀了被子盘腿而坐, 说:“我要是娶了个心不在我这儿的媳妇儿, 我肯定偷偷把她的底给摸清楚。”   顾砚秋轻轻地吸了口气:“你是说……从我爸那里下手。”   林阅微看她脸色不是很好,说:“我就是提供一个建议。”   顾砚秋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不要了,我上次问他关于我妈妈的事情,他情绪波动很大, 而且我爸最近……身体似乎不大好,我不想再用这件事去戳他的心。”   林阅微说:“那就算了。哎,你爸身体不好?什么时候?”   “我妈妈过世以后就一直不太好了,不对,也不确定,因为我一开始不在国内,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顾砚秋说到这便流露出担忧来,“你知道我妈是病故的,我怕我爸也出什么事。”   “你问过他吗?”   “问过,他说没事,我偷偷去他房间翻过他的药,没发现很奇怪的。”   “别想太多了。”林阅微安慰她。   “嗯。”顾砚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林阅微拍拍身侧的枕头,说:“来,躺下。”   顾砚秋以为她是要把刚才的事情做完,犹豫了一下躺了回去,两只比皮肤稍凉一些的手压上了她的太阳穴,轻柔地按摩着。   林阅微:“你都比我大几岁了,再想这么多事情容易老,放松一下赶紧睡觉。”   顾砚秋抬眼自下而上凝视着她。   林阅微笑笑:“干什么?快闭眼。”   顾砚秋牵起她靠在自己颈侧的手,捉起来亲了一下,过后又细细地啄吻,从手腕一直吻到葱白的指尖。   林阅微抖了一下,吓唬她道:“再不睡就没法儿睡了啊。”   顾砚秋瞬也不瞬地定定瞧着她:“那就不睡了。”   林阅微:“……”   行吧。   ***   第二天不用上班,顾砚秋在林宅睡了个懒觉,说是懒觉,也没有多晚,毕竟冉青青还在家里,八点半她就起来了,下楼和在沙发招猫逗狗的冉青青说了句早安。   冉青青喊阿姨给她重新准备一份早餐。   林阅微就随意得多了,睡到九点半,披着雪白的睡袍,身前系了根带子,手扶着扶梯,歪歪扭扭地从楼上歪了下来,像蛇,懒散又撩人。   冉青青被她闪瞎了眼,顺便遮住了薛定谔的眼睛,低声道:“非礼勿视。”再扭头朝着楼梯方向,“嘿,嘿,干什么呢?这里还有别人别猫和别狗呢,没看见啊?”   林阅微道:“有吗?”   冉青青眼睛看向顾砚秋:“你也不管管她?”   顾砚秋苦笑道:“阿姨,我管不住。”   林阅微哈哈大笑,旋即施施然下来,好在她下来以后就把这走路的姿态给改了,扶了下腰,道:“扭得我累死了。”   顾砚秋给她让了个位置,林阅微在她身旁坐下,手搭在她腿上,眼睛顺便往她亮着屏幕的手机上看。   顾砚秋立刻将屏幕关了,若无其事地看电视。   林阅微:“???”   顾砚秋的手机嗡嗡震了两下,她没看,林阅微提醒道:“你有消息。”   顾砚秋八风不动:“广告。”   林阅微手摸到她握着手机的手背,顾砚秋咬了咬下唇。   林阅微从她手指下将手机抽了出来,挑眉道:“密码?”   顾砚秋给她报了一组数字,林阅微边解锁边问:“有什么含义吗?”   顾砚秋说:“之前的手机号码后六位。”   林阅微滑开了屏幕,果不其然绿色的微信界面,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聊天对话框,抬头昵称写的:大风筝。   林阅微一开始还想不到这人是谁,看了记录顿时明白了。   【大风筝:我上次在片场就看到你家那口子手上的肌肉了[口水]】   【大风筝:当时我还想,你那什么生活一定过得很好,后来一直想问你来着结果忘了】   【大风筝:体验怎么样?】   【大风筝:???】   林阅微两手捧着手机,睨一眼腰身板正坐着的顾砚秋:“我给你回复?”   顾砚秋耳朵都憋红了:“不用了吧。”   林阅微把手机递过去:“那你自己回。”   顾砚秋僵硬的神情刚缓和,林阅微便道:“我看着你回。”   顾砚秋:“……”   程归鸢又发了个表情包过来,约莫是周末,她也闲下来,有空慢慢和顾砚秋聊天。顾砚秋硬着头皮回复:【挺好的】   【大风筝:哈哈哈哈哈哈】   顾砚秋看到这几个字就知道这事儿暂时没完,果然程归鸢后续问题又跟上来了,一个比一个让人脸红。林阅微饶有兴致地盯着屏幕,更感兴趣的是顾砚秋会怎么回复。   顾砚秋斟酌了片刻,手在键盘上敲下几个字:   【西顾:想知道你自己再去找一个】   【大风筝:你这样很容易把天聊死】   【西顾:聊死就聊死吧,下次就又活了】   【大风筝:还是现在就活吧,我在家无聊,有没有好玩的事情推荐一下】   林阅微看了会儿,她们俩的话题已经跑到了她不感兴趣的事情上,便不继续看了,跑去招冉青青,还有她怀里的薛定谔。   手机突然叮咚一声响了,离顾砚秋近,林阅微便让顾砚秋帮她看一下是谁,顾砚秋倾身过去看了一眼,一个陌生的名字:“邹恒,问你有没有空。”   林阅微把手机拿过去,哒哒哒哒地手速极快地回复对方的消息,神情非常专注。   顾砚秋看了她好几眼都没有回应,心里便吃了味,等她终于有空抬起头来转了转脖子,才状似随意地问起:“谁啊?”   林阅微没发现她的不对劲,又低下头去打字:“就上回认识那几个富二代,里面的一个。”   “哪次?”林阅微的活动很多,有时候要在外面吃饭,不是每一次都会和她详细说。   “就屈老师带我去的那次,还碰到你闺蜜了。”   “哦,那这个邹恒找你干什么?是个男的吗?”   “叫我出去玩。”   “玩什么?”   “他家有个马场,问我有没有空去骑马。”林阅微说,“我本来想跟你学好骑马再去的,没想到他消息来得这么快。”   林阅微站了起来,顾砚秋脸色跟着变了:“你要出门了?”   林阅微绕过沙发往楼上走:“对啊,人家叫我了我怎么可能不去,我去换身衣服。”   顾砚秋也站起来:“你会骑马吗?”   林阅微无所谓道:“不会总能学的吧,马场那边有教练的。”她终于注意到顾砚秋脸上的担心,几步走过来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没事的,你在家乖乖等我。”   顾砚秋微微鼓起脸颊来,看着她上了楼,突然想起来,在她身后喊:“你还没吃早餐。”   “来不及了,路上随便吃点儿。”林阅微背对着她摆了摆手。   顾砚秋垂下眼帘,坐了回去。   程归鸢给她发的几条消息都没心情回了,神情恹恹的。   林阅微已经穿戴整齐下来,和两个人打招呼:“我出门了,晚上应该会回来吃,要回不来我给你们打电话,么么哒。”   冉青青给她飞了个吻:“么么哒。”   顾砚秋提起唇角勉强笑了一下,起身道:“我送你过去吧。”   林阅微说:“不用了,怪高调的。”   顾砚秋说:“不是有一辆便宜的车么?”之前林阅微买的那辆符合她“身份”的大众。   林阅微一笑:“我说的你这个司机高调,不是说车,走啦。”她抬手蹭了下顾砚秋的脸颊,滑滑嫩嫩的,叹气道,“想在家陪你,但不得不出去应酬,哎。”   顾砚秋只得低声道:“拜拜。”   门外车轮压过水泥路面,林阅微开着她的车往外驶去。   顾砚秋始终兴致缺缺,冉青青劝她道:“她都老大不小了,你不用这么担心的,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也防不住。”   顾砚秋听明白她的意思,顿时尴尬道:“阿姨,我不是不相信她。”   冉青青问:“那你是……”   顾砚秋说:“我不相信别人,怕她吃亏。”   冉青青说:“这不还是不相信她吗?你老觉得她是小孩儿需要你保护吗?”   “我不……”顾砚秋手指挨个儿掐了一遍自己的指节,沉沉地叹了口气。   “放心。”冉青青说,话音刚落,“哎?你干吗去?”   顾砚秋人已经在几米之外了,“我上楼换身衣服,阿姨,我也不回来吃午饭了。”   不多久顾砚秋也出了门。   冉青青一个人坐在沙发里,左右看看,无奈地叹气道:“这一个两个的。”薛定谔在她温暖的腿上窝着,冉青青挠挠它的小脑袋瓜,“还是我的孙子孙女听话。”   柯基狗狗:“汪。”   ***   “你不是说闲得无聊吗?马场去不去?”   程归鸢接到顾砚秋的电话,当然乐意之至,但是多余问了一嘴:“你不是在家陪老婆吗?连工作都推了,怎么突然想去骑马?”   “呵呵。”顾砚秋冷笑了两声,很快察觉失礼,道了歉,“不好意思。”   程归鸢:“我没生气,你怎么突然怪怪的?”   顾砚秋:“我有吗?”   程归鸢:“你有啊,阴阳怪气的。”   顾砚秋避而不答,道:“邹恒是谁?你认识吗?”   程归鸢说:“名字有点耳熟啊,你等我问一下,我爸就在我边上。”   接着便是一阵细小的声音,程归鸢松开捂着的手机麦克风,说:“邹恒是邹远道的儿子,他家和我家做的生意差不多,侧重点不一样,你问这个干什么?”   “林阅微和邹恒他们去马场了。”   “啊?”   “所以我也得去。”   “捉奸啊?”程归鸢脱口而出。   “……”   程归鸢轻轻地自掌了一下嘴巴:“那什么,我口误,去,我去接你还是你来接我,或者我们分别过去?地址在哪儿?”   “……”   “怎么不说话了?”   “我已经在去你家的路上了,不知道哪个马场,我没问。”   程归鸢沉默了一秒,说:“我第一次见你这么冲动,什么都没准备好就跑过来了。”   顾砚秋:“……我现在去问。”   程归鸢:“不用了,我问吧,我朋友有认识他的。”   她回国这阵子已经混进不少圈子了,和邹恒见过,但是交集不多,所以一时没想起来是谁。   顾砚秋:“谢了。”   程归鸢:“小事。”   她一个电话拨出去,就打听到了邹恒平时爱去的马场,也是他们家的私人马场,叫兴安马场,就建在燕宁的东边儿,还是本地一个比较有名的马场,承办过不少赛事,除了马术爱好者外,很多公子小姐都会去那儿消遣,比较有逼格。   她和笑眯眯的程总程爸爸知会了一声,上楼换衣服,刚换好就再次接到了顾砚秋的电话:“我到了。”   “这么快?”程归鸢奔出门去,对着降下的车窗里的顾砚秋道,“你超速了?”   “没有,踩着限速线。”顾砚秋等不及,倾身过去,从里面帮她把副驾驶的门打开,“上来。”   程归鸢:“……”   她坐好系上安全带,车身一个摆尾,连忙抓紧。   程归鸢:“你冷静点。”   顾砚秋开得飞快,眉眼沉着道:“我有不冷静吗?”   程归鸢:“你有,开慢点。”   顾砚秋把车速放缓,程归鸢总算能松口气,道:“除了她和那些朋友们一块儿出去玩,还有别的事情发生吗?”   “没有,”顾砚秋皱眉道,“这还不够吗?”   程归鸢:“什么够,够什么?”她现在才弄明白原来就是这么一件小事,顾砚秋这么急吼吼的,她还以为晚去一步林阅微就要红杏出墙了呢。   程归鸢喊了停车,顾砚秋不得已把车靠停在了路边。   程归鸢把佛珠给她套好了,“冷静一下,你现在一副捉奸的样子过去,你们俩肯定要吵架,能不能互相给点信任?”   “我没有不信任她,”这个问题顾砚秋已经回答了不止两遍,“我是不相信那些公子哥。”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还能强抢民女不成?”   “……”   “你被迫害妄想症啊?”程归鸢说,“怎么一碰到她的事情就这么暴躁,看谁谁都是坏人。”   “……”   “别不说话啊,冷静完了没有?”   “完了。”顾砚秋绷着脸。   程归鸢抱着胳膊扫她一眼:“继续冷静,那个什么天清地宁怎么念来着,你念几遍。”   “那是道家的。”顾砚秋闭眼念了几遍《心经》。   良久,她缓缓地吐出一口气:“行了,我们走吧。”   ***   林阅微把车停进一堆豪车中间,循着邹恒微信里给她的指示刚往里走了几步,便见上回那位温文男青年陈公子迎了上来,他看着便是很讲究礼数周到的人。   和顾砚秋有点像,但是顾砚秋的礼貌里是带着疏离的,还是顾砚秋好。林阅微心想。   “林小姐,这边。”陈公子朝她招了招手。   林阅微迈步过去,和对方打了招呼。   陈公子道:“阿恒和小邱他们都在里面。”   林阅微跟着他去了贵宾厅,直通外面的看台,三三两两的公子小姐围成一团,有的已经换好了骑马装,准备去马场一展雄姿,有的则是在放肆交谈。   陈公子领着林阅微过去,和不认识的几个互相认识,第一个介绍的人听完林阅微介绍自己的名姓后,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后续,我爸或者我妈是XXX,还愣了一下,看在陈公子的面子上勉强和她握了一下手。   经历了上次,林阅微发现她的适应能力强了许多,除了一开始的不适以外,竟然已经能够无视某些人直白或者隐晦的轻蔑了,这是件好事。成人的世界里不可能永远住在象牙塔,就算她是林家千金,总有比她高的人,会对她投来这样的眼神,就当锻炼了,林阅微乐观地想道。   陈公子作为东道主之一,体贴地问她:“要去看台吗?”   林阅微撩了下长发,抿唇笑了笑,从容道:“好啊。”   陈公子愣了下。   他在他的小圈子里年纪最长,一直是承担大哥的角色,算是见多识广的人了,林阅微上次藏得好,但他不是没有发觉她不卑不亢态度下的强自隐忍,和每个人想跨越阶级往上爬的人没什么不同,这次却多了一丝……让他忍不住多停留目光的落落大方。   林阅微:“陈公子?”   陈公子回神,笑道:“我领你去看台。”   看台视野广阔,如茵马场尽收眼底,场上已经驰骋着几名身着骑马服的男男女女,戴着头盔看不清脸,陈公子指了指最外围一个,一路领先的,“那个就是阿恒。”   林阅微眯了眯眼:“跑得很快啊。”   陈公子眼睛弯起,温声道:“阿恒性格比较外放,喜欢这种运动,所以练得比我们多了些。”说到这,邹恒控制着胯下的骏马一跃而起,跨过了一道障碍栏。   “好!”耳边传来一阵欢呼和掌声,林阅微偏头看去,心生烦躁。   冤家路窄,正是那位对屈雪松有意而把她竖成假想敌的桥牌废铁邱小姐,邱小姐鼓完掌,目光随意转着,自然和这边的林阅微对上了眼神。   邱小姐挽了袖子就要上来。   林阅微不想跟废铁邱计较,但也不能让她就这么过来,于是绷紧了神经,一只手也在背后握成了拳。陈公子一手拦住冲上来的小邱,林阅微松开了拳。   陈公子:“林阅微是阿恒请来的客人,他还没招待呢,你要干什么?”   小邱:“什么客人,不就是个……”   陈公子瞪了她一眼,小邱不情不愿地住了嘴,走开了。   陈公子转头对林阅微道:“我代小邱向你道歉,她被家里人宠坏了,有些娇蛮跋扈,但是品性是不坏的,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她计较。”   “言重了。”   林阅微眸子里闪过一丝异样,怎么这位陈公子今天看起来对她格外地友好。   两人在看台吹风,不时点评着场上的局势,林阅微完全的门外汉,陈公子虽然技术不行,但是理论知识还可以,说话风趣,不知不觉地便聊了许久。   林阅微双手搭在栏杆上,黑发纷纷扬扬被风拂起,露出晶莹小巧的一侧耳朵。   陈公子心里一动,张口欲言,强忍着将自己的目光移到了马场上。邹恒已经冲过了终点,潇洒地从马上下来,将缰绳交给了饲养员,摘下头盔朝看台的某个方向挥了挥。   不是朝着林阅微的,而是另一侧,顿时引起一阵尖叫。   听到的时候林阅微心里先说了一句:浮夸。   然后侧目看去,竟是许多寒冬腊月穿短裙的年轻靓丽的姑娘,清一色的大胸锥子脸,看穿着和气质就知道是为了什么目的来的。   林阅微别过了头。   陈公子道:“这些都是阿恒的红颜知己。”   林阅微没控制住表情,敷衍地点点头。   陈公子清清嗓子,似乎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林阅微眉尖微微蹙了一下,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刚要开口,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骚动,陈公子皱着眉头回去,林阅微跟在他后面也进去了。   只见方才还三两聚在一起的富二代们,围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圈,圈子中间还站着两个人,从缝隙里观察到的头发丝让林阅微心头一跳。   “都围在这干什么?是来新朋友了吗?”陈公子笑着上前,把人分开。   林阅微和盘着佛珠的年轻女人四目相对。   顾砚秋已经在程归鸢的引荐下认识完了在场的人,瞧见林阅微后,仿佛眼前一亮,主动上前彬彬有礼道:“你好,我是顾砚秋。”   她又行了个脱帽礼,虽然并没有帽子,执起林阅微的手,轻吻了一下,笑容浅浅:“这位美丽的小姐,我是否有幸知道你的芳名?”   林阅微:“……”   她背对着众人,旁人都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有林阅微看到,顾砚秋对着她眨了眨眼睛,用口型催促道:快回答我。   美人爱美人,第一次见面就大方邀请,这部戏码引起了公子哥大小姐们的兴致,瞧热闹的甚至吹起了口哨。   林阅微报上了自己的名姓,顾砚秋顺势搂住了她,将她带到了程归鸢身边,远离了陈公子等人。   林阅微已经不知道顾砚秋葫芦里卖什么药了,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又一反常态地演戏,演技还这么……油腻。   即使有滤镜加成,林阅微也不得不说,顾砚秋不适合这么轻浮的表情。   而对于她的出神,回敬她的是搂着她肩膀的那只手臂的收紧。   作者有话要说:大概绯闻就是这么传开的叭_(:з」∠)_   全燕宁的圈子都知道已婚的顾总在追一个小演员﹁_﹁ 第119章   林阅微动了动肩膀,想将顾砚秋搭在她肩上的那只手移开, 没成功。   身边都是人, 她不好和顾砚秋起冲突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但是顾砚秋现在的举动已经让其他人误会了,她不是和那些看台上的莺莺燕燕一样来钓金龟婿的。   陈公子见到顾砚秋搂着她到一边, 诧异地望着她, 显然在他心里林阅微应该不是这样的人。   尊重是自己给的,首先自尊才能让被人也尊重你,顾砚秋把她当什么?自己的宠物吗?   第三次,林阅微终于挣脱了顾砚秋的禁锢,回到了她本来的位置——也就是陈公子身后。   顾砚秋眯了眯眼,面若寒霜。   陈公子好奇地对林阅微扬了一下眉:“哎?”   林阅微摇摇头说:“没什么。”   陈公子看了一眼人群中的顾砚秋,左脚往旁一迈, 做了个遮挡的动作,不动声色地将林阅微拦在他身后。   柔弱的女人最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虽然林阅微看起来并不柔弱,但是现在这副情况明显是被“坏人”盯上了, 陈公子是很乐意在这时候展现他的男性魅力的。   顾砚秋说到底和他们不是一个圈子的人, 即使她家公司生产的品牌许多人家里都在用。即便她是同一个圈子, 也要恭恭敬敬喊一声陈公子,陈公子是这个圈子里的隐形老大,在他的地盘上,无论做什么,都该问过他的意见。   林阅微一看这局势, 要糟。   她本意不是想让顾砚秋和陈公子对立起来,尤其是因为她,此时不由得暗暗自责冲动了,往哪儿走不好,偏偏要走到这里来。   顾砚秋铁青着脸,往前踏了一步,程归鸢及时一把握住她手腕,低声道:“你干什么去?”   “你说呢?”顾砚秋低垂着眼,说,“松开。”   程归鸢看她现在的状况,哪敢松开,抓得更紧了,将顾砚秋强行从这个房间带了出去。看台上狂风飞卷,顾砚秋一只手按着自己耳旁乱舞的长发,另一只手甩开她,怒容道:“你干什么?”   程归鸢把她挡在入口处:“你说我干什么?你没经过别人允许擅自跑过来就算了,还上演霸道总裁的戏码,你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啊?”也就是顾砚秋是她闺蜜,换个别人,她不但看着对方“死”,她还要在旁边为对方的“睿智”鼓掌。   顾砚秋反唇相讥道:“你才脑子被驴踢了呢。”   好心当成驴肝肺,程归鸢没好气道:“行,我脑子被驴踢,那你继续去演,最好把林阅微牢牢地按在怀里,谁也别看她一眼,成了吧?”她让开位置,足够一人通行,朝里面努了努嘴,“去啊。”   顾砚秋:“……”   良久,顾砚秋两手抱着胳膊,背靠在栏杆上,理智是恢复一点了,可眉眼间的烦躁积郁着,不耐道:“那你说怎么办?”   程归鸢避而不答,扬了扬下巴,说:“你再念两遍经。”   顾砚秋:“……不念。”   程归鸢:“那你别想让我说一个有用的字。”   顾砚秋不得已闭眼念经,眉目渐渐舒展开,偶尔眉头又会像中间猛地聚拢,眼皮子眼珠在不停地转动,两手也攥紧了佛珠,仿佛要生生地掐断。   程归鸢看得直皱眉。   顾砚秋从来没有这么暴躁过的时候,貌似比上次在射击场还要情绪不稳,她心惊地盯着那串佛珠,生怕串珠断开,就真没什么能镇得住她的了。   三分钟后,顾砚秋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目光澄净地望着她:“现在可以说了。”   程归鸢不敢耽搁,直言道:“你刚刚那出给林阅微造成了很大的困扰,没发现她和那位陈公子之间达成的平衡被破坏了吗?”   顾砚秋看着神情又想发火,然而忍住了,压着声音说:“我和她的平衡还被破坏了呢,她今天出来见些不三不四的朋友,你看那个陈公子,盯着她的眼睛都快放绿光了。”   程归鸢沉下脸,呵斥道:“慎言。”   顾砚秋动了动嘴唇,轻哼了一声,不再开口。   “什么叫不三不四的朋友?你不要因为自己的私人偏见就把所有人打成无所事事招猫逗狗的二世祖吧?那里面的人我还是认识一些的,年轻有为的继承人就有好几个。就说那个陈公子……”   顾砚秋一眼瞪过来。   程归鸢适时地绕开这个顾砚秋的假想敌:“就说最喜欢玩的邹恒,他已经接手他爸公司的业务了,大学的时候他爸给了他两个亿做影视投资,投了五六部电影,大学毕业收回来八个亿,你能说人家是游手好闲的二世祖吗?”   “……”   程归鸢:“那个不爱说话的仇远安,他爸是著名导演仇震,多少人想从他手里捞一个角色。除了那个邱XX,其他的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我倒觉得她挺厉害的,能够在不暴露自己身份的情况下认识这些人。”   程归鸢:“照你这个道理,我也是混这个圈子的,你为什么还要和我这样‘不三不四’的人做朋友呢?”   顾砚秋胸口快速起伏着:“她和别人在一起交际,那我呢?”   程归鸢:“你在后面为她摇旗呐喊就好了呀,事事都要掺和,别适得其反了。”   顾砚秋拧起眉头,刚要说话,包里的手机震了一下,她低头从侧边摸出手机。   【两个木:你去哪儿了?怎么没看到人】   程归鸢探过脑袋来看了一眼,笑了笑:“你看,人家不挺关心你的嘛,看不见人还给你发消息,哎呀虐狗了虐狗了。别老是那么紧张,是你的总是你的,不是你的拦也拦不住。”   顾砚秋垂着眸子,看不清表情:“若我偏要拦呢?”   程归鸢:“啊?”   顾砚秋回了林阅微消息,说:“没什么。”她收起手机往里走,“回去吧。”   林阅微约莫是和陈公子解释了什么,陈公子对顾砚秋的态度没那么剑拔弩张,方才没有互相介绍,现在主动上前来介绍了一下自己,笑得如沐春风。   顾砚秋和他握了手,表情一贯的淡漠,陈公子见她不甚热情,便也不多说,径自去忙他的事了。   林阅微夹在顾砚秋和其他人中间左右为难,太亲密怕顾砚秋吃醋,顾砚秋大醋坛子,不亲密都能看成亲密,若是什么都不做,她不是白来这一趟了么?大周末的来玩她根本就不会的骑马,她又不是闲得慌。   想给顾砚秋发消息,让她早点回去等着。但林阅微知道,她这句话发出去,顾砚秋得当场炸了。   烦。   林阅微眉头不知不觉地打了结,场上没一个人看到,除了顾砚秋。顾砚秋一见,就对程归鸢说:“你看她根本就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为什么要勉强自己呢?”   程归鸢不想掺和小夫妻的事,但不得不掺和,无奈道:“你也不喜欢喝酒,为什么要天天出去陪老男人喝酒呢?”   “我那是为了公司。”   “人家是为了工作。”   “她妈妈说得对,她就不该进这个圈子。”   “你说娱乐圈吗?我觉得还好啊,有挑战性。”程归鸢比顾砚秋看得开,轻轻地打着哈欠道,“这才哪儿到哪儿,你未免太小题大做了吧。”不就是出门一起玩儿吗?能凭着玩儿把交情给打下来,比酒桌上一杯又一杯的白酒好多了。   “万一有人心怀不轨呢?”   “你说的也是万一,那你在外面吃饭的时候她怎么不担心你遇到不测呢?”   “为什么?”顾砚秋喃喃道,于是想,对啊,为什么?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表现得这么战战兢兢,而林阅微却能对她报以百分百的信任,是真的信任还是……   她妈妈也是这样的,结果她妈妈根本不爱她,她被骗了这么多年。   程归鸢半晌没听到她回应,以为人走开了,一转头,顾砚秋还站着,只是双目失焦,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手里的佛珠被她拨得极快,哒哒哒快速碰撞在一起的声音听得人一阵胆寒。   程归鸢推了她的胳膊一把:“你在想什么?”   顾砚秋回神,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幽幽的:“没什么。”   程归鸢本能察觉到不对,要把她拉出去再聊聊,一拉之下没有动,程归鸢用上了十分的劲,终于拽得她动了一下,低声警醒道:“干什么呢?”   顾砚秋还是那副笑容,说:“我想骑马。”   程归鸢思来想去,焦虑不安,忙应道:“骑,我们去下面。”   “我想和她一起去。”顾砚秋指了指人群中的林阅微。   程归鸢:“祖宗诶,你还觉得你添乱添得不够吗?”   顾砚秋默了两秒,自嘲地笑了下,几不可闻地说:“确实,我只会添乱。”   程归鸢感觉到处都不对,但是无法察觉事情的根源是什么,而她似乎低语了一句什么,她也没听见,只是拉着顾砚秋往下面走去。   林阅微在和面前一位年轻女孩聊着天,这位是个文艺女青年,一个人静静地坐着,林阅微一开口她就幽幽地飘出来一句“人生没有目的,只有过程,所谓的终极目的是虚无”,林阅微一挑眉,说:“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那女孩眼睛马上就亮了,主动和她交谈起来。从尼采开始,谈到古希腊哲学,从泰勒士谈到毕达哥拉斯,又谈到东方哲学老子,现代的王小波,林阅微爱看杂书,学而不精,这位则是正经哲学院出身,在读硕士,聊起来头头是道,也不嫌弃她半瓶子晃荡,反而聊得意趣相投。   林阅微偶尔将视线放到场内,发现顾砚秋又不见了。   她心里涌起一阵不详的预感,手心也出了一点汗,抿了口水后打断了面前滔滔不绝的女生,说有点事情。女生恋恋不舍地中止,两人加了联系方式,约好下次再聊。   林阅微给顾砚秋发了个消息,没有收到回应。   却听到外面一阵欢呼,奇怪地转头看过去,看台的人在朝这边招手,“快过来看啊,场上那个是谁啊,乖乖,比邹恒还厉害。”   “靠,居然连马鞍和马镫都不放,这是不要命呢还是不要命呢?”   “别出意外再给摔下来咯。”   “到底是谁啊?”   “不知道啊,你知道吗?咱们中有这号儿人吗?”   莫名的直觉让林阅微起身,到了围观的看台。只见场中雪白的高头大马,四蹄奔腾,尘土纷纷扬扬甩在蹄后,如同一片流动的雪色,成为了马场中唯一夺目的色彩。   顾砚秋一手紧握缰绳,两腿夹紧马腹,伏低身子,操控着骏马越过一道又一道的障碍栏。   西装、长靴,骑手帽,俯瞰下的帽檐遮住了所有窥探的视线,从身材能看出来是个女人。女人腰细腿长,英姿矫健,随着骏马跨栏的动作一起一伏,宛如行云流水。   她身后还跟着一众骑手,拼命想追赶上去,然而却越落越远。   优雅清贵的身影一骑绝尘,最后一道障碍,直接高空腾起几米,林阅微的心脏都跟着静止了一瞬,马儿带着人平稳落地,冲过了终点线。   女人一勒缰绳,白色骏马前蹄扬起,几乎与地面呈九十度,女人腿部用力,上身贴合,牢牢地固定在马背上。白马放下前蹄,踩在地面上,吭哧哼哧喘着粗气,身上的汗也出了不少,跑得酣畅淋漓。   顾砚秋等它安静下来,马靴轻轻一夹马腹,马蹄嘚嘚儿地在场中小跑起来,雪白的鬃毛抖动,这么溜了一小圈,她翻身下马,牵着它回了场边,将缰绳交给了工作人员,摘下了帽子,一头乌黑长发落了下来,她抬手将发丝捋到脑后,饱满额头下,露出一张漂亮得过分的脸庞。   看台上顿时爆发出一阵惊呼,这次和方才邹恒的不一样,都是发自内心的惊讶。   “这是不是刚刚那个……归鸢带来的朋友吧?”   “叫顾什么来着。”   “我靠,太帅了,有男朋友吗?谁也别跟我抢啊。”   “缺女朋友吗?我可以啊。”   没人注意到看台上已经少了一个人。   ***   程归鸢不是第一次看顾砚秋骑马了,每一次看都忍不住心跳加速。当然,她的心跳加速不是因为某种感情,而是出于纯粹的欣赏以及紧张。顾砚秋在马背上的时候和马下完全是两个人,如果说在射击场还偶有克制的话,到了马场则是完全放开了,有时候她会觉得这个尽情纵马驰骋,狂妄嚣张的人才是真正的顾砚秋,抑或是,两个都是。   “谢谢。”顾砚秋接过她手里早已准备的毛巾,给自己擦着汗,往更衣室走。   程归鸢看着她,捂着自己的胸口:“你刚吓死我了。”   “是吗?”顾砚秋不以为意地笑笑,“我每次都吓死你。”   程归鸢:“哈哈哈哈。”   顾砚秋感觉浑身都蒸腾着热气,舒服极了,伸了个懒腰,叫来这里的管理人员,“刚刚那匹马没有主人吧?”   “没有。”   “我买下了。”顾砚秋感觉和那匹马十分有缘,方才挑选的时候一眼就相中了对方,虽然不是纯种马,但那股野劲儿她很喜欢。   程归鸢说:“我去付钱。”   顾砚秋笑望她道:“干什么?我连这点钱都付不起吗?”   程归鸢看向她身后,笑着眨了眨眼。   更衣室门口站着林阅微。   顾砚秋脸色先是一顿,而后才缓缓露出一个笑,朝程归鸢看了一眼,程归鸢目光在她们俩之间打量,故意磨蹭道:“哎呀,某人连买马的钱都付不起了。”   顾砚秋啧了一声。   程归鸢手往下一挥,非常上道道:“得令,小的这就滚。”   路过林阅微的时候还拍了拍她的肩膀,疯狂暗示,顺便将门带上了。   林阅微一步一步朝顾砚秋走近,顾砚秋不停地设想着林阅微会说什么,会做什么,她刚刚就是故意炫技让林阅微看到的,就不信她不下来,还和那些人唠唠叨叨。   林阅微会夸她吗?还是会热情地扑上来,还是再再热情一点。   顾砚秋不动声色环顾了一下四周,想:我需要一个大的隔间,最好带隔音的,可惜没有。   林阅微越靠近她,脸上的表情就越冷,顾砚秋也跟着严肃起来,站直了,问:“怎么了?”   “下来的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林阅微冷冷地道。   林阅微其实不是想说这个,起码事先想好的第一句话不是这个,她是在顾砚秋跑完那一圈下来的,心脏跳得快蹦出喉咙口,跑楼梯的时候差点摔了,幸好顾砚秋没事。等见到平安无事的顾砚秋后,心脏回落,涌到嘴边的就只剩下兴师问罪了。   如果顾砚秋稍微聪明一些,她就会知道这属于情侣间的另一种关心,爱之深责之切,不用两句,一句好话就能哄过去。但是她只看到林阅微的愤怒,从今天她过来到现在,林阅微给过她一个好脸色吗?没有。   她不能有火气吗?   “你和那个马尾小姐聊天的时候也没告诉我。”顾砚秋选择硬碰硬地顶回去。   林阅微思索了一番,谁是马尾小姐,才把这个称呼和哲学女孩对上号,说:“你难道没长眼睛,看不见吗?而且那是个女的。”   “女的怎么了?现在同性婚姻都合法了。在合法以前,喜欢女人的女生也不少吧。”   “你怎么又扯到这件事了,总不能是个人都喜欢我吧?”   “那个陈公子就喜欢你,我看出来了。”   “……”   “马尾不知道,再过几天也许就喜欢你了。”   “……”   “还有……”顾砚秋想说屈雪松的,但是这个人杀伤力太大,她怕事情失控,自认为很有分寸地收住了,然后抬眸定定地望着林阅微,一副“你就说我说得对不对吧”的表情。   “还有什么,你一起说了吧。”林阅微怒极反笑,倒想知道她还能给自己加多少戏。   “邹恒为什么邀请你,你前两个周末都在跑通告,怎么就这么巧,刚好你有空,刚好他的邀约就来了。我刚刚都看见了,他有一堆红颜知己,说不定也是想把你变成其中之一。”   “嗯,继续。”林阅微笑了一下,笑意却未及眼底。   “还有几个没记住名字的,我觉得你最好都远离一下。”   “嗯。那你说一下特征吧,我记一下。”林阅微煞有介事地摸出手机,点开备忘录,一副认真做笔记的样子。   “穿蓝衣服的高个子,鼻子上有颗痣的。”   “柯XX,记下了。”   “还有那个跟你一边高的,穿个粉卫衣的男生……”   “马XX,记了。”   “还有……”   “记了。”林阅微低头咔咔打字,键盘的声音快得让人怀疑。   顾砚秋舔了舔干燥的唇瓣,望着她打字的手,说:“没了,暂时就这几个。”   林阅微在她眼前扬了扬自己的手机,备忘录里分明是一片空白,她把一串乱码打打删删,在顾砚秋落下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删了个干净。   顾砚秋皱眉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猜我什么意思?”林阅微笑了,一只手勾着她的脖子,无限地挨近她,唇瓣贴着她的耳朵呵气,话语却并不温存,冰冷彻骨,“要不然你去买条狗链,把我拴在你身边好了。”   顾砚秋:“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阅微:“那你是什么意思?”   顾砚秋:“我……”   林阅微耐心十足、温声细语地说:“你说,我听着。”   顾砚秋背在身后的手握成了拳:“我是为你好,你本来没有必要出现在这种场合的,他们大多数人都看不起你。”   “最看不起我的人不是他们,是你。”林阅微看着她,想了想,补充道,“如果这是你真实的想法的话。我还有事,先上去了。”   “站住!”顾砚秋在身后叫住她。   林阅微往前走了两步,才停下,回头道:“哦,还有件事,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最讨厌别人用命令的语气跟我说话。”   顾砚秋重点完全跑偏:“我是别人吗?”   林阅微咬着牙冷笑:“你简直不可理喻。”   旋即摔门而去。   顾砚秋用力将毛巾砸在摔上的门上。   程归鸢签完合同,看了看时间,特意晚了十分钟过来,抬手想敲更衣室的门,却发现门虚掩着,暗暗心道这两个人也太不小心了,她敲了敲门,等到里面传来应答声,才小心翼翼地推门进去。   只有顾砚秋一个人,衣冠整齐,程归鸢往外看了看,说:“人走了?”   顾砚秋低低地“嗯”了一声,貌似兴致不高。   程归鸢心里浮起一个不好的猜测:“吵架了?”   顾砚秋说:“没有。”按照她们上次针锋相对,一声高过一声的吼,还有挂电话来说,是不算吵架的。她连说都懒得和自己说了吧,充其量算是……算是什么呢?   不知道,脑子很乱。   她好像又做错了事情。   程归鸢:“没吵架,你怎么这副样子?”她突然趣味盎然地挑了挑眉,“难道是你们在这里做了什么,你现在属于那什么时间?”   顾砚秋提起嘴角,勉强笑了一下。   程归鸢一看,也不是。   “我的马买好了吗?”顾砚秋不想提这个,转移话题道。   “买好了。”   “我要去骑马。”   “又去?”   “去。”   顾砚秋戴好骑手帽和白手套,深呼吸一口,大踏步朝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却突然站住脚,回过头,程归鸢被她突然流露出哀伤的目光看得一愣。   顾砚秋轻轻地问:“你觉得她真的爱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程巨冤:带不动带不动   小夫妻俩的事情要自己磨,顾总这关有得过了_(:з」∠)_ 第120章   “你觉得她真的爱我吗?”   顾砚秋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在问自己自己, 最后也没等程归鸢出一个答案, 径直往外走去了。   程归鸢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   她和顾砚秋是很好的朋友, 但不是那种无话不谈的朋友,更偏近君子之交淡如水, 回国后由于林阅微的原因, 两人走得近了许多,她也承担了某个排忧解难的角色。   但程归鸢知道她心里还是藏着很多事情,不会告诉她,也不想告诉她。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她不会过多干预,只是顾砚秋现在这个样子让她很担心。   顾砚秋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缰绳,戴着白手套的手轻抚着马背, 贴近马儿的耳朵,低声说着什么,她牵着马沐浴在阳光之下,周身却没有任何暖意, 被寒风吹着, 皮肤也是白冷的。   场外看台的喧闹像是被隔开的另一个世界。   顾砚秋和马儿说完了话, 利落地翻身上马。她约莫提前预知到了什么,这次上了马鞍和马镫,马靴踏进马镫里,轻轻的一声金属碰撞声响,白马在场中轻快地奔腾起来。   马场里还有其他几位骑手, 楼上的二代们有几个下了来,各自骑着自己的专属坐骑向顾砚秋踏进。看她面色不善,非常有眼色地放弃套路化的搭讪,直接提议要不要一块儿比赛跑两圈。   看她刚才跑的那个野劲儿,应该不会拒绝。   顾砚秋胸腔里积压着一堆自己也不清楚的情绪,正无处排解,当即应了下来,声音清冷:“好。”   几位公子小姐见惯了圈里的熟人,冷不丁瞧见一个她这样的,新奇得很,无论是出于交朋友的目的还是谈朋友的目的,都笑起来,一勒缰绳调转马头往回走:“那我们现在开始。”   看台上。   陈公子发现林阅微不知何时不见了,正找她呢,便见她从另一边的门进来,迎上来道:“你去哪儿了?”   “人太多,出去透了会儿气,不好意思。”   陈公子笑道:“你回来得正好,有一场比赛马上开始了。”   林阅微把在她脑子里分化出来的一百一千个顾砚秋通通甩出去,扬起一个感兴趣的笑容:“嗯?这次是谁和谁?”   “咱们的几个人,还有刚刚场上的顾砚秋。”陈公子把她和顾砚秋分得特别清楚,明显有个亲疏远近,这本来是一件好事,可林阅微听得却并不舒服。   她怕被陈公子看见自己现在维持不了的平静表情,径自往看台的方向走过去:“有意思,我去看看。”   ***   场上一声号令,赛道上数马齐出。   很多小说里都写富二代大部分是酒囊饭袋,而事实的真相是,这世界上大部分人都是普通人,只是有些普通人投胎投得好,成为了富二代而已,富二代们拥有这个世界上顶尖的物质、教育资源,稍加培养就能甩开普通人拍马也追不上的距离。   人以群分,今天到场的这些大部分都是家族企业的继承人,下去的那几位中也真有个马术高手,和顾砚秋那匹白马你前我后,紧追不舍。   林阅微握紧了手下的栏杆。   陈公子还有心情开玩笑,道:“你猜谁会赢?”   林阅微眼睛里只余下那一抹随着马背不断飞掠的身影,什么都听不见了。   陈公子摸了摸鼻子,也将视线落到了场上。   顾砚秋已经催使胯下的白马跑出了最快速度,但是余光里那道黑色亮光却始终若隐若现,如影随形。那人在飞驰的风中居然朝顾砚秋露出一个笑容,鼻尖上的那颗痣非常醒目。   顾砚秋眸光彻底冷下来。   陈公子:“柯彬好厉害啊,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他赢了吧,毕竟是纯血马,他那匹可是自己亲自挑选亲自养大的,默契特别好。”   始终紧盯着场中的林阅微突然从这幽微的缝隙里捕捉到了一点声音,猝然转头道:“你说谁?”   陈公子:“柯彬啊。”   林阅微心里咯噔一下。   刚刚顾砚秋乱吃飞醋点名的那个人里就有柯彬。   场上的局势瞬息万变,离终点线前还有三个障碍,顾砚秋开始落后了。   林阅微眼里本来就跑得飞快的马儿似乎更快了,她一度以为是自己紧张导致的错觉,后来听到陈公子惊呼一声,她才发现在跳过倒数第二个障碍之后,顾砚秋居然恢复了领先地位。   陈公子少见怒容,斥道:“她不要命了吗?”   林阅微根本不懂马术,只知道刚刚那一瞬间顾砚秋在马背上都快飞起来了,要不是狠狠地勾着脚蹬,早就摔下来了。陈公子解释以后她才知道,顾砚秋的马在越过障碍的时候根本没有按照平常练习的技巧来,几乎就是蛮干了,好在有惊无险地平稳落了地。   人疯了,马也疯了。   率先冲过终点线后,顾砚秋的大白马继续往前猛冲了几步,顾砚秋被带得后仰,勒紧缰绳,白马前蹄扬起,发出一声长长的吁叫,接着前肢一软,差点儿跪倒在地。   顾砚秋在马上摇晃了一下,俯身贴着它耳朵安抚了几句,干脆地翻身下马,交给了饲养员:“它累坏了,好好照顾。”   饲养员见多识广,但对她一个年纪轻轻这么不要命的姑娘还是表达了自己的惊讶,而随后冲线的柯彬更是骑在马上给她竖了个大拇指:“牛逼。”   顾砚秋淡淡地点了下头。   柯彬也翻身下马,追上来笑着问道:“你有男朋友吗?”   顾砚秋回过头。   柯彬一歪头,挑着眉头:“或者,女朋友?”   顾砚秋:“我结婚了,不好意思。”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柯彬愣在原地:“……”   结婚?   不对啊,结婚为什么刚刚还撩人家小姑娘。   柯彬一头雾水,随后赶上来的好友已经将他围住,看他吃瘪的表情便料到大概,故意揶揄道:“柯少出马,一个顶俩?”   一个好友朝顾砚秋离开的方向瞟了瞟,乐道:“柯少,人呢?”   柯彬一人胳膊拍了一掌:“去,人家都结婚了。”   一众好友哈哈大笑:“柯少,您能不找乐儿么?追不到人用这种借口敷衍我们。”   柯彬摘了手套丢到捧着双手的工作人员手里,也笑:“她自己说的,我骗你们干什么。”   一好友见他再次强调,便信了,紧接着惊讶道:“真结婚了啊,看年纪跟我们差不多啊,怎么结婚这么早?”   柯彬:“我怎么知道?”   好友:“可惜了。”   柯彬勾唇道:“哪里可惜了?结婚了难道不能追吗?”   好友一愣,旋即笑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加油啊。”   人群里有个女生凑热闹道:“哎,干脆我也追追看吧。”   这些人便一声接一声,比赛似的:“要不一起追啊,看谁先抱得美人归。”   都是些玩儿起来没节操的,里面有人当了真,有的只是顺嘴开个玩笑,真正的想法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   顾砚秋已经在视野里消失了,林阅微终于放开了握紧栏杆的手,掌心攥得隐隐作痛。   陈公子关心地问道:“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林阅微摇头道:“没什么。”   陈公子:“是不是外面风太大了,你先去里面休息会儿?”   林阅微:“也好。”   陈公子要送她进去,林阅微礼貌拒绝道:“我自己可以的,这么久你都在招待我,其他人该说什么了,还有,你不想去马场跑会儿吗?”   陈公子便不再坚持。   林阅微回去给自己倒了杯水,边喝边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发呆。   这么久了,顾砚秋也没个一条半条的消息发过来,不知道自己担心她么?一想到这里林阅微就气不打一处来,就是个普通的切磋比赛,有必要这么拼命吗?拼给谁看,还是吓唬给谁看?   如果顾砚秋是故意做这么惊险的动作诱她再次下去的话,就打错算盘了,那只会让她更生气。   “我们接着谈康德?”   正当林阅微被莫名的直觉支配着,在纠结要不要再次主动向顾砚秋示弱求和的时候,头顶落下一道年轻女孩的声音,那个哲学院的马尾小姐坐在了她身边的沙发上,还端来了一盘水果。   林阅微收起手机,莞尔道:“好啊。”   凭什么她又要主动服软,偏不。   ***   程归鸢已经不是心跳加速,是快被顾砚秋吓得心跳骤停了,一贯淡定的形象也维持不住了,等她走到场外便一只手将她拽了过来,然后在顾砚秋肩膀上狠狠地捣了一拳,气急败坏道:“你不要命了吗?”   顾砚秋揉揉肩膀,找了个座位坐着,淡淡地笑道:“不是没事儿么,瞎操心。”   “万一有事怎么办?”   “你关心我啊?”   “废话,我不关心你关心谁。”   “只有你关心我了。”顾砚秋抻了抻淡褐色骑马装包裹的修长双腿,弯腰,手轻轻按揉着酸麻的腿部肌肉。   “你说什么?”   顾砚秋无所谓地耸肩,始终没有看她,道:“我说,除了你,估计也没人会在乎我了。”   程归鸢:“不是还有林……”   顾砚秋:“她懒得理我,觉得我是个神经病。”   程归鸢嚯的站起来:“她真这么说了?”虽然顾砚秋现在确实有点不正常,但说神经病过分了吧。   顾砚秋制止了她:“没有,我自己这么想的,她就是懒得理我罢了。”   程归鸢重新坐下来,靠她近了一点,柔声细语:“为什么?”   “嗯……”顾砚秋沉默了不短的一段时间,“觉得我乱吃醋吧,占有欲太强了。”她摇摇头,“可能还有别的毛病,我不知道。”   程归鸢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其实……”顾砚秋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搓着腿上的布料,“我也觉得我有病,我可能是真的有病,你今天都提醒我好几次了,我一遇到她的事情就没办法保持理智。”   一滴水迹洇湿在淡褐色的布料上,渐渐渗开。   顾砚秋睁大眼睛,等了一会儿,视线变得清晰,才抬起头,直视着程归鸢道:“明天,你陪我去看看心理医生吧。”   程归鸢有些费解,道:“你为什么不把这些话告诉林……她呢?”   顾砚秋轻轻摇头:“她不想听我说话。”   “你不说怎么知道她不想?”   “不想让她知道我有病。”   “我是劝你告诉她,”程归鸢说,“当然,你要不肯说我也没办法,我只能提供建议。”   顾砚秋仰头望天,叹了口气:“再说吧。”   程归鸢跟着叹了口气。   纳闷地想道:她以前谈恋爱怎么没觉得这么费劲呢?   她们俩坐在这也不得安宁,柯彬和那几位公子小姐主动找过来了,顾砚秋立刻站起来,说:“我先回家了,你帮我和他们说一下。”   一句话的时间都没给柯彬等人留下。   ***   晚上陈公子这边还有局,林阅微婉拒了,一方面是晚上的局不大适合,另一方面是听人说顾砚秋提前走了,她放心不下,聊了几句也走了。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家。   林阅微换鞋进门,小声问:“她呢?”   冉青青一嗓子出来:“干什么呢你,在家里鬼鬼祟祟的,防贼啊?”   楼上的房门吱呀响了一声。   林阅微朝上面看了一眼,坐到她妈旁边,用正常偏低的声音道:“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冉青青斜她一眼:“比你早一个小时,吵架了?”   林阅微:“没有。”她低头去撸猫,薛定谔把下巴搁在她手掌心,蹭来蹭去,林阅微顺手将薛定谔抱了起来,盘腿坐在沙发上。   冉青青:“哦,那你怎么不上去找你老婆去?”   林阅微脑袋靠在她妈妈肩膀上,卖乖撒娇道:“人家这不是想陪陪你吗?”   冉青青:“去。”   林阅微:“妈我想吃水果。”   冉青青:“想吃自……”   林阅微打断她,把猫放下,绕道去厨房:“自己切,我懂的。阿姨呢?”   冉青青:“放假了,这不是要过年了么,我寻思家里也没什么事,让她下午回家了,晚上我们自己下面条吃。”   “好的。”林阅微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妈你要吃苹果还是梨,还是火龙果。”   冉青青扬声道:“都要。”   林阅微:“嚯,您胃口真够大的。”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都很大,钻进楼上虚掩着的门里,顾砚秋坐在小沙发上,手里的平板停留在林阅微的微博界面,已经许久未翻动一下了。   过了会儿,楼下的声音不见了,顾砚秋脚步微动,走到了门口,蹲在栏杆后往下看。   客厅里母女俩坐在一起吃水果,背对着她,看不见表情,想必是其乐融融。   “我把这盘给顾砚秋送上去,你等我会儿,别都吃完了啊。”   “知道了知道了。”冉青青一口气吃了三根签子。   林阅微转头往楼上走,顾砚秋立刻回房间,将门关好,关上门后她才后知后觉这是林阅微的卧室,她在这里住了不过短短几天,居然习以为常,当成她的家了。   林阅微脚步停在门口,手抬在半空,等了几秒钟,才轻轻地叩了几下门。   “谁?”顾砚秋的声音带着几分惯有的矜持低沉,和她在办公室里对外人没什么不同。   林阅微不悦地皱了下眉:“我。”   “进来吧。”   林阅微握住门把,手做了个往下的动作,还没使力,门便从里边拉开了,两人一个在门外一个在门里,四目相对。   静默横亘在二人之间。   林阅微说:“借过。”   顾砚秋机械地让开位置。   林阅微看了看,茶几上放着亮着屏幕的平板,便将果盘也放在了上面,淡淡说了句:“给你的。”   言罢,就要离开。   然而身后的那道视线实在快把她整个人看得烧着,林阅微回过头,正对上她来不及收回的眼神,又恼又心疼,说:“行了,你摆一副这么可怜的样子给谁看呢?”   顾砚秋几乎想脱口而出:给你看。   涌到嘴边,话又咽了回去。   她静静地注视着林阅微,目光楚楚,让林阅微觉得,只要她现在敢掉头就走,顾砚秋马上就要在里头偷偷哭鼻子了。   于是她就没能走掉,脚步不受控制地往回转,顺手带上了门。   她走到顾砚秋跟前,和她平视着,一只手牵起她握成拳的手,低头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开,露出掐得微红的掌心,摸了摸,又往里吹气:“闷葫芦疼不疼?”   “不疼。”   林阅微在她掌心吻了一下,捧在手上握着,态度柔和了些:“我还没发脾气呢,你先给我甩起脸色来了?嗯?”   “没甩脸色。”顾砚秋小声争辩。   “还给我狡辩?”林阅微憋不住了,有气全都撒出来再说,直来直往道,“你今天在马场那是骑马吗?那是不要命吧,先是不装马鞍和马镫,后来又搞那个比赛,是什么技巧我不知道,反正人家说很危险,一不小心人和马都得玩完。你当你是九尾狐啊,一条尾巴一条命,可劲儿祸祸。”   “……”   “说话。”林阅微啧她。   “……当时没想那么多。”   “真的?”   “真的。”顾砚秋撒了个谎,轻轻点头。   林阅微是真不懂骑马,而且赛马应该也算是竞技运动,场上瞬息万变,看她表情不像说假话,便说:“下次不要这样了,太危险了,你不知道我在上面看得多担心。”   顾砚秋面露难色。   林阅微火气便要卷土重来:“你还想和今天一样?”   顾砚秋低声道:“我控制不住,我看到你和那些人在一起就生气。”不能保证的事情她不能答应,即使答应了她也做不到。   “这好办,下次你不要去不就行了,眼不见为净。你这样不分场合地干涉我,我真的很困扰。”   顾砚秋咬住自己的唇瓣,显然再次陷入为难。   “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占我便宜,也绝对会远离那些对我有想法的人,行不行?”林阅微对着她三指起誓,如果这还不行,她真的没别的法子了。   顾砚秋抿了抿唇,轻声说:“有的人你看不出来的,比如说那个陈公子,今天一直跟你在一起。还有柯彬,是叫柯彬吧……”   “你还有完没完了?”林阅微打断她,烦躁至极,“陈公子不说了,柯彬,他明明看上的是你,你非把这个账也赖在我头上么?”   “柯彬不算,那……”顾砚秋发现这个场景和她们之前在更衣室上演的那幕一模一样,总算学聪明了一点,不再提及这个话题。   林阅微和她聊不下去了,把她按回到沙发上坐着,给她喂了两口梨,吻了吻她的额头:“你先把脑子里的水控一控,能够好好说话了,我们再聊天,乖。”   顾砚秋想站起来,被她再次按了下去。   “我去楼下和我妈说会儿话。”林阅微一秒钟都不想在这里呆下去,走得飞快。   “你爱我吗?”顾砚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钉住了林阅微踏出一半的腿。   她动作缓慢地回头,脸上写满错愕:“你说什么?”   顾砚秋重复了一遍,看着她问:“你爱我吗?”   林阅微说不清楚这一刻她心里是个什么感觉,难过、伤心、难以置信……恢复平静过后的失望,就因为自己没有无条件顺着她,一场都谈不上吵架的吵架,所以她要连这个都怀疑了吗?   林阅微看着她,嘴角笑意若有若无,眸底却是一片冷然:“你觉得呢?”   “我觉得……”顾砚秋理智告诉她不应该再继续下去了,可情感逼着她,一字一句艰难地说,“你不爱我。”   林阅微大受打击,胸口剧烈起伏了数下,而后沉默良久,说:“原来你是这么想的,我现在才知道。”她顿了顿,深吸口气,在门口朝顾砚秋鞠了一躬,说,“对不起。”   心口突然一空,顾砚秋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我不是……”   林阅微已经嘭的一声带上了门。   她在关门的这刻终于没能忍住眼泪,但她马上用手背擦掉了。   不要哭,不准哭。   林阅微用力睁着眼睛,不让眼泪掉出来,去了薛定谔的房间,坐在薛定谔的御用飘窗上发呆,漫无目的的想:我这算什么。   房门的锁往下压了一下,有人从外面试图打开,但被林阅微反锁了,进不来。   然后那道声音就不见了。   林阅微抱紧了自己的膝盖,用薛定谔睡觉的毯子盖住了自己的脚。   迷迷糊糊中有人敲响了房门。   “都要吃饭了,人呢?在里面修仙呐?”是冉青青。   林阅微一个激灵,从飘窗上跳下来,说:“来了,马上下来。”   林阅微穿了拖鞋下楼,看清沙发上坐着的人后,立即掉头往厨房走去,扬声道:“妈,你要不要帮忙打下手啊?”   顾砚秋眼神暗下来,盘在沙发上的薛定谔粉嫩的舌头舔了舔她的手腕,发出细微的“喵呜”声。   冉青青轻轻地提了一下林阅微的小腿,往外面瞟了一眼:“你俩干吗?真吵架了?”   “没吵架,没意思。”   “什么没意思?”   “谈恋爱没意思。”林阅微一手按着砧板上的香葱,一手执掌菜刀,动作娴熟地切葱花。之前她和顾砚秋单独住的时候,顾砚秋下厨,她负责打下手,早就练出来了切菜的手艺。   “怎么就没意思了?”   “不想说。”   “嘿,爱说不说,当我很乐意听似的。”   冉青青不乐意听,林阅微倒又很想说了:“你之前谈恋爱的时候爸管你管得严吗?”   “什么叫管得严?”   “就是不让你和这个人玩儿,不让你和那个人玩儿,这样的。”   “没有吧,你爸,我说的是当年哈,当年太优秀了,别人都比不上他,所以一点都不担心别人勾搭我,知道我瞧不上。”   “你看,你们多正常,我都不知道她天天在担心什么,是对自己没自信还是对我没自信。”   冉青青后半句话没听清,“你说什么?”   林阅微:“没什么,就是觉得人和人很不一样。”   冉青青融会贯通,心念一动:“不会是因为她管你管得太严了吧?”   林阅微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两声。   冉青青:“葱花。”   林阅微把葱花铲到菜刀上,浇到热汤碗里,说:“你别管了,我自己解决,再乱出馊主意,有如此葱花。”林阅微挑起刀面上剩的一粒葱花,弹进了垃圾桶。   冉青青嗤道:“我闲的才管你们的事呢,我刚离婚呢,自己也很伤心的好吧。”   林阅微去水龙头下冲洗菜刀。   冉青青:“快点把面端出来。”   林阅微:“知道了,等我洗完。”   话音刚落,顾砚秋就进来了,两人面面相觑,顾砚秋看着她道:“阿姨叫我进来端面。”   林阅微把菜刀擦干净放置好,转过来,顾砚秋还是一动不动,忍不住皱眉道:“你倒是端啊。”   “烫。”   “烫你不会拿抹布垫着啊。”   “在你那边。”   “……”林阅微心道:你可气死我得了。   她挥挥手,把顾砚秋从位置上赶开,自己先两手捧了一碗出去,放在冉青青的座位前。后两碗面她和顾砚秋一人一碗,面对面坐着。   林阅微为了缓解尴尬,喊她妈:“冉青青同志,你还吃不吃了?”   冉青青的声音从一楼卧室里传出来:“你先吃,我有点事。”   顾砚秋在吹自己的手,眉头时不时往中间皱一下。   林阅微瞥她:“干吗?你不是烫伤了吧?”   顾砚秋不吭声。   林阅微坐不住,说:“给我看看。”   顾砚秋把手藏到身后去。   林阅微这暴脾气:“你给不给?”   顾砚秋这才犹犹豫豫伸出一只手,五根手指全是通红的。   林阅微濒临暴走边缘,气得不知怎么眼睛也跟着红了,压着嗓子吼道:“我不是让你用抹布垫着了吗?!”   顾砚秋定定地看着她:“忘记了。”   这种基本常识能忘记,只有鬼才会信。林阅微心里恨恨地说:苦肉计,很好,又给自己装可怜,以为自己还会吃这一套吗?   半分钟后,林阅微拿着烫伤膏回来了。   把顾砚秋旁边的那张椅子拉开坐下,林阅微一手捏着两根干净的棉签,另一只手从烫伤膏里挤了一小管出来,语气强硬:“手。”   顾砚秋伸手,在她面前摊开。   林阅微低头专注地给她上药,涂一点就问一遍:“疼不疼?”   “不疼。”   “疼就说话。”   “真的不疼。”   而顾砚秋凝视着她垂下的眼睫,也是在这一刻知道她刚刚冲动之下的自以为是有多伤人。   “对不……”顾砚秋轻轻地张了张嘴。   林阅微推开椅子站了起来,椅脚在瓷砖地面上刮擦出刺耳的声响,打断了她几近耳语的话:“顾砚秋小姐,我现在郑重地提醒你,不要再对我用苦肉计了,迟早有一天我会厌烦的。” 第121章   “顾砚秋小姐,我现在郑重地提醒你, 不要再对我用苦肉计了, 迟早有一天我会厌烦的。”   林阅微说完是想潇洒地坐回对面, 不让自己的眼神再停留在顾砚秋身上一分一秒。自己都不懂得爱护自己的人,难道要指着别人去爱护她吗?   如果说顾砚秋今天在马场已经是在她心里拱起一团火了, 现在就是火上浇油, 有什么话说什么话,哪怕是不满,或者吵架都好,把自己烫伤算怎么回事?   可是奇迹般的,她控制不住自己要去看顾砚秋的反应。就顾砚秋最近这段时间的表现,她总害怕顾砚秋会哭。   转念一想,还不如哭呢, 能够稍微缓和现在剑拔弩张的气氛。   可顾砚秋终究是没有哭,甚至冲林阅微弯了一下嘴角,然后飞快地低下头去,轻轻地说:“对不起。”   反倒是林阅微一瞬间心酸得想哭, 可是她不会当着旁人的面哭, 哪怕是顾砚秋, 于是她手按着椅背,仰头把眼泪倒逼了回去,然后坐到了对面本来的位置上。   空气压抑得让人呼吸困难。   林阅微坐了不到一分钟,便站起来,去敲她妈妈卧室的门:“吃饭了妈, 你在里面修仙吗?”   “太烫了。”   “再不吃我就把你的面倒了。”   “嘿,你这倒霉孩子。”冉青青迫不得已打开了门,偏头悄悄瞟一眼在饭厅默默吃面的顾砚秋,八卦兮兮道,“和好了吗?”   林阅微回了她今晚的招牌冷笑:“呵呵。”   冉青青失望道:“我特意给你们俩制造机会,也不知道把握一下。”   林阅微抱着胳膊,很不耐烦的样子:“说了让你别掺和别掺和,当自己是月老了,还吃不吃饭了?”   冉青青见她脸色实在不好,不像平时能开玩笑的模样,连忙避其锋芒道:“吃,我这不是来了么,我刚是真有事。”   小年轻有小年轻的烦恼,她这个老人家是插不上手咯。   冉青青过来的时候,顾砚秋抬起眼,朝她点了点头,冉青青一看,立马朝林阅微瞪了一眼。   林阅微也看见了,果不其然顾砚秋眼圈泛着红。   她没说什么,坐下来吃面。   三人一席无话,顾砚秋先吃完,收拾了自己的碗筷,借口身体不适先回房休息了。冉青青看向林阅微,林阅微板着张寒气森森的脸,冉青青到嘴边的话又给吞了回去。   城门失火,容易殃及池鱼。   顾砚秋走后,林阅微把自己碗里剩下的面条倒了,也说吃饱了,然后就抱着薛定谔往落地窗前一坐,一动不动了。   女儿女婿闹成这样,冉青青一个人哪能吃得下,她慢吞吞地往嘴里塞了几口,看看楼上看看楼下,也不吃了,唉声叹气地收拾碗筷。   薛定谔似乎感应到了爸妈之间的龃龉,它也恹恹的,耷拉着脑袋,任由林阅微缓慢地在它毛茸茸的脑袋上薅着,然后听着头顶落下一声又一声的叹息。   薛定谔突然蹭了蹭林阅微的手,林阅微低头看她,薛定谔从她腿上跳出来,四肢立在她面前,突然两眼一闭,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雪白的肚皮一起一伏。   林阅微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它是在表演装死绝技逗她开心。   林阅微挠了挠薛定谔的下巴,薛定谔睁开蓝晶晶的双眼,发出轻轻的一声“喵呜”?   林阅微弯了弯眼睛,很快笑意又在眼底隐去。   之前她在剧组拍戏的时候,顾砚秋带着薛定谔和她视频,因为薛定谔吸引了她太多目光,所以顾砚秋吃醋,还和薛定谔争宠,学薛定谔装死,那个时候多好,怎么现在就变成这样了呢?   林阅微幽幽地叹了口气。   薛定谔在她手心动了动脑袋,仰头疑惑地望着她,不明白人类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烦恼。   “蜂蜜水,要不要?”手臂被碰了下,林阅微抬头,冉青青在她身边坐下来,递过来一个玻璃水杯。   “谢谢。”林阅微提前给她妈打预防针,“不要给我当知心阿姨。”   “阿姨什么阿姨,我是你妈。”冉青青没好气骂她,又浮夸地做伤心脸,“真是女大不由娘了,连问都不让问一句了。”   “……”   冉青青瞟她一眼,林阅微默默抿着自己的蜂蜜水,并不吃她这一套,可见是气得比较狠了。   自家女儿冉青青还是了解的,虽然脾气骄纵一些,但是总体来说是非常靠谱的,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打小儿就很自立,从来没让父母操心过,除了执意要进娱乐圈这一件事。   冉青青操心的也不是她在娱乐圈里会受苦什么的,她还是信奉年轻人不能怕吃苦这一套的,何况林阅微向来进退有度,分寸拿捏得很好,出去应酬这类事情都算是成年人的正常交际,冉青青相信她能处理好一切事情。但是顾砚秋不一样,她在这段感情生活中扮演的角色也不一样,可道理是一样的,今天上午出去的时候冉青青就觉得她行为欠妥当,提点了一句,可顾砚秋没听,回来就闹了别扭。   就是这个别扭,闹得比冉青青想象得要严重一些。顾砚秋看着挺理智一个人,遇到感情上的事情却这么浮躁,而自家女儿,也是一根筋轴着,宁愿一个人窝着。   “我和你爸谈恋爱的时候……”冉青青想了想,决定现身说法。   林阅微皱眉:“我不是说让你不要跟我讲大道理嘛。”   冉青青瞪眼道:“我回忆一下自己的青葱岁月还不可以吗?是这块地儿是你的,还是这房子是你的啊?就你能在这儿撸猫,我不能说两句话了?”   林阅微站起来,舌尖抵了抵上颚,忍着没发火,心平气和道:“成,房子您的,地也是您的,我上楼,成了吧?”   冉青青凉飕飕地说:“你老婆在楼上。”   林阅微停下脚步,默默坐了回来,相比较来说她还是更想听冉青青讲那过去的故事。虽然她嘴上说着不想听大道理,但潜意识还是希望有个人能给她排忧解惑的。   冉青青重新提起话题:“我以前和你爸爸谈恋爱的时候,也吵过架。原因大多记不太清了,我记得有一次,我想吃巧克力蛋糕,那时候还在念大学嘛,让他放学过来的时候给我带一个过来,结果他给我带了一个蓝莓的,我不爱吃蓝莓,我觉得特别委屈,我明明想吃巧克力的你为什么给我买个蓝莓,气得我一晚上没理他。”   大部分孩子都是喜欢听父母谈恋爱的细节的,不知道是出于一种什么心理,总之林阅微很快就入戏了,问道:“那爸爸为什么不给你买巧克力,非要买蓝莓的。”   “因为巧克力的卖完了啊。”   “您可真够作的。”林阅微忍不住翻白眼。   “那不叫作吧,你不知道那种期待落空的感觉,哎,真的是,一瞬间委屈到极点。”冉青青虽然和林爸爸离了婚,但是记忆却依旧是美好的,她也从来没有后悔过认识对方。   “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就是恃宠生骄,仗着我爸宠你。”   “是是是,我恃宠生骄,我乐意啊,有人为我买单,你嫉妒啊?”   “我嫉妒什么?我们俩是正常的平等的恋爱关系,不对,妻妻关系。”林阅微说。一开始在一起的时候顾砚秋还说什么平等尊重,不存在谁让谁,都是屁话,现在还不是要自己先妥协。   “正常的妻妻关系怎么吵成这样?”   “谁家两口子不吵架,我先缓会儿,过会儿就和好了。”   “你等着天上掉和好呢,都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   “我知道啊,她想把我拴起来,最好天天绑在她跟前。”林阅微说,“我又不是小狗,也不是薛定谔,活生生的人她怎么绑得住?”   “那你问过她为什么想绑住你吗?”   “可能是占有欲太强了,希望她早日反省清楚,这样是不可以的。”   冉青青嘴巴微张,诧异道:“你让她自己反省?”   林阅微摊手:“那不然我帮她反省吗?”   冉青青:“你不会和她好好说话吗?”   林阅微冷笑反问她:“你以为我没和她好好说话吗,她自己非要提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一说到这里,林阅微话匣子关不上了,道,“你知道吗?她看谁谁都是情敌,之前那个邵雅斯,跟我一起录《演员练习生》节目那个,是个人都看得出来我们俩就是好朋友吧,她非说人家对我有意思,想追我。还有屈老师,这个你不认识,我大概说一下,就是一个比我大了快一轮的大姐姐,我跟她在剧组一起呆了快四个月,她对我有没有意思我不知道吗?派她闺蜜过来监视我,你就说奇葩不奇葩?还有……”   林阅微列举了陈公子、柯彬,以及今天被顾砚秋点名的那几个。“我跟她说多少遍了,我能处理我会处理,不要把我当成三岁小孩子,偏不信我。”   冉青青咋舌道:“这是有点儿可怕哈。”   林阅微说:“妈我跟你说,这要是换一个人,我非得怀疑这人有病不可。”   冉青青怀疑地说:“她看着不像这样的人啊。”   林阅微冷哼道:“我以前看她也不像,现在呢?”   冉青青:“会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啊?”   林阅微:“没有吧,最近就她家那事儿啊,你都知道了,她妈前女友还没找到呢。”   冉青青:“我说的就是她家的事,你平时有表达过关心吗?”   “什么是表达关心?我有空的时候都和她在一起啊,我平时不提这件事的,伤心事为什么要提?我提了她不是更伤心吗?”   “不是让你提伤心事,就是……”冉青青也不知道怎么说,道,“她家里现在这样,可能神经脆弱了一点?你多关心关心她,表达自己的爱意,会陪着她啊之类的,不要老是发脾气。”   “谁发脾气了,她先发脾气的。”林阅微狗脾气立马上来了。   冉青青:“……”   母女俩对视了三秒钟,冉青青道:“我看你也需要反省一下。”   林阅微坚持自己不需要反省,然后依旧缩在楼下,不肯上去。   冉青青推她肩膀:“是不是个女人,能不能有点担当?”   林阅微流氓地赖在原地:“是,没有担当,怎么了,你还能打我不成?”   冉青青恨铁不成钢地捶了她一下:“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女儿。”   林阅微顶嘴道:“我怎么有一个你这样的妈。”   母女俩顺势掐了起来,薛定谔及时远离战火中央,以避免不必要的伤害。掐了一顿把林阅微的精力掐得差不多了,也没多少心思生闷气了,起身道:“我上楼去了。”   遇到问题逃避不是办法,总要解决的。   进房门以前,林阅微呼吸呼吸再呼吸,抬手拧开了房门。四平八稳、目不斜视地走进去,假装自己没有任何期待,里面还真什么都没有,连顾砚秋的人影都没看见。   林阅微在房间里看了一圈,目光落在了紧闭的洗手间门上,敲了敲,耳朵贴上去。   里面果然传来应答:“稍等。”   之后穿着睡衣,披着湿润长发的顾砚秋出现在门后,神色平静至极,给林阅微让出了一条刚好容一个人过去的通道。   林阅微:“……”   三分钟后,已经打开了莲蓬头的林阅微怀疑自己刚刚那一刻是被魂穿了,明明是想和顾砚秋好好聊聊,结果一看到她那副冷淡的样子就忍不住气血上头,直接进来了。   出来的时候顾砚秋背对着她,没看书,没看手机,没玩平板,一副誓要将冷战进行到底的架势。   林阅微不知道从何处下手,便也躺了上去,脸对着顾砚秋的背。手指隔着一点距离,在顾砚秋背后的空气里写字。   写她的名字:顾砚秋,顾砚秋,顾砚秋。   不知道谁给她取的,好看又好听。   又写:我爱……   写到“爱”字写不下去了,直来气,刚刚顾砚秋还说觉得自己不爱她,爱什么爱,顺她的意好了。   顾砚秋其实能感觉到身后的呼吸声,一会儿快,一会儿慢,一会儿会加重,一会儿再变轻,林阅微的情绪起伏大约很厉害。   白天的林阅微也是这样的,这个时候说话两人只能吵起来,所以她选择不说,总不会有比现在更差的结果。   顾砚秋就想马上到明天,去看心理医生,把自己的问题给治好了,再好好地和林阅微在一起,不要惹她生气,不要让放任自己成为一个连自己都觉得陌生的人,这样的自己是不配被爱的。   睡一觉就到明天了,顾砚秋攥紧了手上的被角,把自己缩成了母体里最安全的睡姿,她睫毛突然剧烈地抖动几下,装作睡着的样子,翻了个身,强迫自己四肢平躺在床上。   林阅微差点躲避不及被她的手挥到,她往后撤了撤,观察了顾砚秋几秒钟,纹丝不动。等确定她睡着以后,才躺过来轻轻地抱住了顾砚秋的腰,一条腿伸过去横在她腿上,和往常一样,闻着恋人熟悉的体香,额头抵着她的肩膀睡去了。   ……还是睡着的顾砚秋可爱,她陷入沉睡前,砸吧了一下嘴,心满意足地想道。   ***   林阅微有多久没有见过眼前这幅场景了,她呆坐在床上,揉着眼睛,以为这是一场梦境。掐了一下胳膊,疼,发现不是。   匆忙之下来不及穿鞋,赤着脚踩在地上,几步追上要往门外走的顾砚秋,一手横在她身前,顾砚秋直直地朝她手臂撞了上去。   顾砚秋没什么,林阅微被撞得一疼,干脆整个人拦在顾砚秋面前。   顾砚秋半睁着眼睛,只露出下眼睑的一点眼白,仿佛根本看不见眼前的任何物体。   时隔数月,顾砚秋又开始梦游了。   林阅微另只手揽着她肩膀把她往床上带,可睡梦中的顾砚秋力气太大了,在她的阻拦下非但没有往回走,反而又往前迈出了几步,越靠近门。   “顾砚秋!”   “宝宝!”   “乖女儿!”   林阅微喊她几次都没反应,迫不得已再次找上了上回的医生,她那位忘年交老朋友。医生听她描述之后,还记得这位“病患”,惊讶地说:“你不是跟我说她好了吗?”   顾砚秋已经打开了卧室门,开始下楼,林阅微心惊胆战地扶着她一条胳膊,对电话那头的医生说:“是好了啊,现在不是又犯了吗?”   医生:“……”   林阅微心急如焚:“你快说话啊,教教我怎么办啊?”   不就是梦游么,跟生死大事似的,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医生忍不住槽道:“你能不能不这么心急火燎的啊,上次也没这么紧张吧。”   林阅微脱口道:“那能一样吗?她现在是我老婆。”   医生:“……”   林阅微:“……低调,不要跟别人说。”   医生:“我懂的。”他顿了顿,问,“你们俩什么时候搞在一起的?上回都纵欲过度了,还死活不承认呢,你俩是日久生情的吗?日是动词的那种日。”   林阅微压着嗓子吼道:“你有没有点医德啊?”   医生光棍道:“现在又不是上班时间,要什么医德,你我是私交,我八卦一下还不行啦?”   林阅微:“有时间你慢慢八,现在能不能给我处理一下我老婆的事情,她都从楼上走下来了。”   医生:“你慌什么,这不是历史重演吗?按照历史,她待会儿该亲你了,咱们抓紧说。今天犯病的主要契机是什么?”   林阅微:“我跟她吵了一架,吵得挺凶的。”   医生:“还有别的吗?”   林阅微:“没有了。”   医生纳闷道:“情侣吵架不是挺正常的么,一吵架就梦游可还行?以后谁敢和她谈恋爱,啊呸,不好意思,我忘记她和你结婚了,那你好惨啊,都不能和对象吵架,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林阅微眼角抽了抽:“你一把年纪了能不能不要这么活泼?”   医生哈哈了一阵,正色道:“一般来说,光吵架是不会引起这么严重的连锁反应的,要么就是她心理太脆弱了,受不得一点刺激……”   林阅微突然惊叫了一声:“医生医生,她又哭了,怎么办?”   医生被她打断,无语道:“拿纸巾。”   林阅微以前的记忆还在,给她擦眼泪,熟练地哄着:“宝宝乖,妈妈在这里。”   顾宝宝更熟练地挤进她怀里。   医生:“我建议是去看一下心理医生,上次你让我去你家,和她谈谈,就没谈出什么来,她对这方面挺抵触的,你既然都是合法配偶了,好好劝劝,应该不是什么大病,估计就是憋坏了,心理疏导一下就好了。”   林阅微:“好好好,我会的。”   医生:“还有事儿吗?我估摸着你俩也快开始亲了,我提前回避一下?”   林阅微:“……老不正经,睡觉去吧。”   医生:“得嘞,晚安。”   林阅微:“晚安。”   憋坏了,林阅微把这话记在心里,打算等明天顾砚秋醒了和她提一下,顺便再扳板她闷葫芦的毛病。   面对梦游一个人安静流眼泪的顾砚秋,林阅微有再多的火气也散了个干净。她怀里抱着顾砚秋,想着白天的事情,自己好像也有些地方做得不对,比如第一次下来找顾砚秋的时候态度不太好,是她先发火,顾砚秋才跟她顶嘴的,要是自己态度好一些,说不定就不会吵起来,不能全怪在顾砚秋头上。   至于别的……之后再想吧,顾砚秋哭得可太伤心了,比以前找妈妈还伤心。林阅微忙于递纸巾,没有心思再想多余的事情了。   冉青青女士被外面的窸窸窣窣声音吵醒,以为进了贼,把房门悄悄拉开一条缝,往外看:客厅里亮着灯,她女儿女婿在沙发上亲密地抱在一起,顿时把眼睛睁大了,想好好看清眼前这副非礼勿视的场面。   现在的年轻人,不得了,都敢开着灯在有长辈在的家里做这种事了。   冉青青女士一帧都不敢错过,慢慢看。看着看着,不对劲了,拉开门出来了。   “干吗呢你们这是?”冉青青走近,问了一句。   林阅微满腔心思都在顾砚秋身上,什么哄啊的话都说了,顾砚秋就是哭个不停,听到她妈声音吓了一跳,抬头道:“妈?你怎么起来了?”   冉青青这回看清了,顾砚秋在哭,林阅微一脸做错事的模样在给她递纸巾。   冉青青怒从火起,好啊,万万没想到她女儿是个这样的人。   冉青青抄起抱枕,林阅微大喊一声:“妈!你误会了!”   “了”字落下,抱枕偏离脑袋,正中胳膊。   冉青青:“我误会什么了?你看人家还在哭。”   林阅微无奈道:“你就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吗?”   冉青青:“我就发现你不对劲了,鬼鬼祟祟的,我跟你说,你要是把我女婿弄没了,我跟你没完。砚秋,你受了委屈千万告诉阿姨,我帮你教训她。”   “……”   冉青青低头往她脸上看去,只见对方半睁着眼睛,无知无觉,呆坐在那里。   冉青青:“啊!”倒退两步。   林阅微把她妈推得离开顾砚秋两步,没好气道:“梦游没见过啊,上来不分青红皂白就把锅扣我身上,是亲妈吗?”   冉青青:“她为什么梦游?什么时候得的这毛病?”   林阅微:“……”   说完林阅微又挨了一抱枕。   “说来说去不都是你的锅么。”冉青青便要起身回房找手机,说,“我认识几个有名的心理医生,明天我……”   林阅微一手搂着顾砚秋的肩膀轻轻拍着,另一手给她轻柔地擦着眼泪,眸中流露出冉青青从未见过的耐心和温柔。   “乖,不哭不哭啊。”   冉青青话音悄悄隐没在喉咙里。   看见自己的孩子这么对另一个人,冉青青欣慰又惆怅。   林阅微发现好像许久没听到她妈的声音了,才抬了一下头:“你刚说什么?”   冉青青道:“我有几个心理医生的联系方式,明天起来发给你。”   “好,谢谢妈妈。”林阅微复又低下头,不厌其烦地哄着。   冉青青说:“你早点睡觉。”   林阅微没抬头,看了一下丢在一旁的手机,说:“已经过了十分钟了,再有最多二十分钟她就会睡着了,我待会抱她上去,你先睡吧,妈妈晚安。”   冉青青:“晚安。”   梦游的第二十五分钟,顾砚秋在林阅微怀里睡着了,林阅微把顾砚秋放平在沙发上,起来活动了一下自己的两条胳膊,分别绕过女人的膝弯和腋下,小心地看着脚下的楼梯,一步一步将她抱上了楼。   女人的力气天生局限,林阅微再勤于锻炼,抱着一个成人上来,精神和身体都高度紧绷,把顾砚秋放在床上盖好被子,林阅微靠坐在床头止不住地喘着气。   她低头看了会儿顾砚秋,手指温柔地撩开她盖在额头上的刘海,把五官全都露出来,眼睛弯了弯,俯身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晚安宝贝。”   她的低语和房里的灯一起熄灭。   和以往的每一次梦游一样,沉睡的顾砚秋对此一无所知。   这是只有夜晚和林阅微知道的秘密。   ***   林阅微半夜被折腾起来,睁眼的时候天光大亮,还睡不醒,迷迷糊糊地摸了摸身旁的位置,一摸之下摸了个空。   “妈——”林阅微的声音随着她人的走动,从二楼直接传到了一楼,站在楼梯口,又是一声,“妈——”   冉青青终于应了,从阳台出来,手里举着浇花的喷壶:“叫魂啊,干什么?”   林阅微问:“顾砚秋呢?”   冉青青说:“不是在楼上睡觉吗?”   林阅微说:“都几点了,还睡什么睡?”   冉青青:“都几点了,你怎么睡到现在?”   林阅微:“她把我闹钟关了!”   冉青青:“啊?”   林阅微快急死了:“啊什么啊,说正事。人呢?你看到她没有啊?”   冉青青:“没有啊,我以为她在楼上睡觉。”   “我真服了你,不,是服了我自己,睡得跟猪一样,我就是头猪吧。”林阅微说着快步往房间里冲。   “骂你就骂你自己呗,你骂我干啥?哎你干什么去?”冉青青喊道。   “打电话,大早上跟我玩失踪,你看我抓到她,我非得……非得……哪天她干脆气死我得了,我心脏疼。”林阅微已经抬腿跨进了房门。   ***   程归鸢将一杯温水放在顾砚秋面前的茶几上,登的一声唤回了顾砚秋的注意力。   “回神了。”程归鸢手在她眼前挥了挥,掖了掖自己的睡袍,在她对面坐下,微微笑道,“说说,这是玩儿的哪出啊,离家出走?” 第122章   “说你时髦呢?还是老套呢?”程归鸢将面前的水杯往前推了一下。   对于别人来说离家出走是老套的,对于顾砚秋来说是时髦的。   昨天白天顾砚秋和林阅微一前一后离场, 程归鸢倒是去混了个夜场, 和那帮二代们high到半夜才回来——她和顾砚秋这种乖乖女不一样, 本来也是喜欢玩的,在那种场合如鱼得水。   她回家洗漱后睡觉已经凌晨三点了, 感觉刚沾着枕头就被电话叫醒了。   顾砚秋说在她家小区门口, 程归鸢以为自己做梦呢,倒头继续睡,过了会儿突然反应过来看了眼手机,真的是顾砚秋给她打的电话,当即就清醒了,连衣服都没换,直接套了件厚睡袍开车出去, 去接顾砚秋。   顾砚秋好像出来得挺着急的,没开车就算了,就套了件薄薄的秋季外套,在小区门口冻得嘴唇发白, 跟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似的。   她把顾砚秋接回家, 程爸爸程妈妈已经醒了, 程爸爸是见过顾砚秋的,上回在那个晚宴上,但是程妈妈没有,但她知道她女儿的性取向,以为是她女朋友, 当即用那双24K的纯金镭射眼将顾砚秋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频频点头。   这个可比她之前交过的那些看起来都靠谱一些。   程妈妈不在乎程归鸢喜欢男的女的,但是对她定不下心的性子很是担忧,还是希望女人能有一个互相依靠的伴侣,对顾砚秋的态度非常积极,甚至上来就给她封大红包。   程归鸢尴尬地将顾砚秋从她妈手里抢了回来,赶紧带到了自己房间。   顾砚秋在暖气房里缓了缓在外面冻得僵硬的胳膊腿,抿了抿温水,苦笑道:“你就别挖苦我了。”   “吵架了?”程归鸢一语中的。   顾砚秋点点头。   “比吵架再严重一点?”程归鸢觉得光吵架是闹不出离家出走的事情的,顾砚秋不是那种人。   顾砚秋迟疑了下,又点点头。   程归鸢看她一眼,竟不再继续问下去了。   先前就说了,顾砚秋和她不是大众意义上无话不谈的朋友,而是各有秘密,保持着彼此之间的界限。她看得出,顾砚秋虽然跑来找她,但实际上还要纠结要不要全盘托出。   顾砚秋在国内似乎没有什么朋友。程归鸢这么想道。   她素来不会勉强别人,无论是情人还是朋友,她拢了拢睡袍的系带,把笔记本搬过来打开,放在茶几上,点开了一个小游戏——扫雷。   今天运气不太好,点一下就炸雷,游戏立刻结束。   程归鸢屡败屡战,锲而不舍地“死”着,终于等到了顾砚秋开口。   顾砚秋两只手绞在一起,眉目间掩饰不住的疲态,慢慢地道:“我不知道怎么面对她,我昨晚又梦游了。”   顾砚秋对自己的精神状况很了解,昨晚睡前就有这种直觉,她恐怕会梦游,所以事先做了些布置,醒来后下楼又看到客厅垃圾桶塞满的纸巾,当即确认了。   “所以你就跑了?”程归鸢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如果她以前觉得顾砚秋谈恋爱是初中生的话,她认错,顾砚秋谈的大概是死亡模式,还不自知。果然初恋就是麻烦,她这些年的经验都告诉她,没有恋爱经历的人最好碰都不要碰,上一个教训就是那个M国高中生。   “我没跑。”顾砚秋否认。   “你事先和谁说了吗?”   “没有。”   “那不就是跑了吗?”程归鸢完全不给她面子,戳穿道。   “……”   “你最好趁着她还没醒,发个消息过去,告诉她你在我这里,或者说出去散心了。”程归鸢这样建议她。   顾砚秋从外套兜里摸出手机。   程归鸢扬了扬下巴:“快发消息啊,这次总不要我代劳了吧?”   顾砚秋突然想起件事:“其实……上次你代我发的求和的消息,我在你走后撤回了。”   程归鸢:“……”   她做了个吐血的动作。   行吧,带不动。   顾砚秋却弯唇笑了笑。   程归鸢难得有火气,挑了下眉,道:“你还笑?”   顾砚秋说:“不是笑你。”   是她又想起了一件事。那次因为她撤回了程归鸢给她代发的信息,导致她和林阅微冷战了好几天时间,一直到林阅微回来以后,两人还是在闹别扭。最后她们和好了,林阅微还带她去见了邵雅斯,给她看了她们俩的结婚证,大大方方地宣布了她们俩之间的关系。   林阅微是喜欢她的,她不应该怀疑。   程归鸢指节扣着茶几桌面:“回神了,回神了。”   谈恋爱的女人都神神道道的,程归鸢问她几遍还需不需要自己,顾砚秋给了她一个否定的答案,她便自顾自去睡觉了。   天大地大,不如她睡觉大。   程归鸢背对着她,闭上了眼睛。   顾砚秋:“上次我们俩……”   程归鸢闭着眼:“嗯?”   顾砚秋说:“没什么。”   她点在手机屏幕的手迟疑着,上次和好似乎是她哭出来的,林阅微很怕她哭,一旦看到她哭就直接认错,不管自己对错。   喜欢?不喜欢?   ***   林阅微一边给自己顺气,一边从手机里找到顾砚秋的联系方式,用力按了下去,要不是手机屏幕质量过硬,这一下能让她按碎了。   电话通了,嘟——嘟——嘟——   拉得很长的声音。   林阅微焦急地在房里踱着步。   “喂。”那边接起来。   “顾砚秋!”林阅微吼了一声。   “嗯。”顾砚秋声音淡淡的,和林阅微的气急败坏形成了强烈的反差。顾砚秋悲观地想,我怎么老是惹她生气,可我没有办法。   “你跑到哪儿去了?!”林阅微继续吼,震得整个房子都能听见,冉青青从楼下抬了一下头,开始上楼梯。   “我在程归鸢家里。”   “你去她家干吗?!”如果说林阅微的火气一开始是五十的话,随着顾砚秋一句一句的加码,现在已经飙升到八十了,还在持续往上升。   “就是想过来。”顾砚秋说的是实话,她不敢面对林阅微,又没有别的朋友,只能来程归鸢这里。   林阅微的愤怒即将到达顶峰,顾砚秋永远知道怎么让她生气,也只有她能有这项本事,“所以你就是不想跟我呆在一起是不是?”   “不……”顾砚秋轻轻张了张嘴。   林阅微:“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还是哪里对不起你,你这么讨厌我?”   顾砚秋闭了嘴,沉默地听着。   林阅微气得浑身发抖,伸手紧紧扣住了窗台边缘,才没让更难听的话出口:“你扪心自问一下,昨天的事是我一个人的错吗?你就没有一点错吗?我不是没给你好好说开的机会,是你自己每次都拒绝的,我上辈子欠了你的了?我跪在你面前认错你才肯原谅我是不是?”   “我不是……”顾砚秋充满了无力感,她明明不是林阅微说的这样。   “那你说,你要我怎么做你才肯回来?”   “我会回去的,只是不是现在。”   “你要一直和程归鸢在一起?”   “……是。”   “行,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吧。”林阅微干脆地挂断了电话。   冉青青推门而入,就见她女儿用力把手机砸在了床上。   冉青青皱眉:“在楼下就听到你大吼大叫的,不是打电话吗,是比谁嗓门大吗?”   林阅微瞪着她。   冉青青:“还瞪,就你有双牛眼。”   林阅微瞪了她一会儿,突然就别开眼去,抬手抹了一下眼睛,不让她妈看她。   冉青青叹了口气,本来涌到喉咙里批评她的话暂时涌了回去,安慰地说:“哭什么呢,没有老婆你还有老妈。”   林阅微把自己团在床上,双手抱着膝盖,脸埋进膝盖中间,带着哭腔的声音从下面传出来:“妈你能不能先回避一下。”   冉青青:“我就不回避,我回避了你还不知道哭多久呢,我在这看着,你马上就哭不下去了。”   林阅微抬起满是泪水的脸,又气又委屈:“是亲妈吗?”   冉青青:“是亲妈啊,别人能这么了解你吗?”   “出去出去。”林阅微连推带搡地把她妈给赶了出去,冉青青站在门口,数秒:一二三四五……数到第三百秒的时候林阅微拉开了门,将她请了进去。   “可以好好说话了?”冉青青瞧了她一眼。   “说吧。”林阅微丧气地破罐子破摔道,“我知道我刚刚态度不好,就是没忍住,一句顶一句地都赶到嘴边了,不说不痛快。”   “你真的痛快了吗?”冉青青问道。   “我要真的痛快能这样吗?”林阅微用手里的纸巾按了按眼角,忍不住低低骂了句脏话,说,“谈恋爱这几个月比我前二十年哭的次数都多,我真是服了。”   “服谁?”   “服丘比特,我服谁。”林阅微没好气。   冉青青扑哧笑出声:“这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看来没什么大事嘛。”   林阅微冷笑道:“能有什么大事?谁离了谁还不能活是怎么的?大不了一拍两散。本来也是契约,到期散伙。”   冉青青不说话,就静静地瞧着她。   林阅微:“看我干什么?”   冉青青:“有本事你把这话到她跟前说去?”   林阅微:“哼,我没本事。”   冉青青:“……”   林阅微深吸一口气,看向她妈:“现在是痛快了,你开始吧,知心阿姨。”   冉青青便适时地担任起知心阿姨的角色,敲打她道:“你记不记得昨晚上她梦游的事,不是说了早上起来好好聊聊,带她去看心理医生吗?人家神经那么脆弱,你不能温和一点吗?每次说话跟个炮仗似的,恨不得跟人家同归于尽。”   林阅微刚刚气头上来把这茬忘了,听冉青青这么一说也开始懊恼,但仍嘴硬道:“怎么?她弱她有理吗?她神经脆弱我就得迁就着她?她是神经脆弱又不是神经搭错,离家出走什么毛病?我还得惯着她了?”   昨晚上睡前林阅微确实是打算惯着顾砚秋一段时间,把她毛病先扳扳,开诚布公,一起走向和谐美好的未来。   冉青青委婉道:“别人是不用迁就她,但是你是她老婆。”   林阅微现在一听到“老婆”就炸,道:“她老子都没做到我这样吧,在家里和小三私生子和和美美一家亲呢,管过她吗?是谁在她梦游的时候照顾她的,谁想到好吃的好玩的第一个想到她,我旅行计划就计划到八十岁了,我堂堂一个千金小姐,为了哄她低声下气,我还不够迁就她?她呢?遇到事情就只会躲,什么都不说,我问她怕她哭,不问她又怕她哭,她是水做的,我就是铁打的吗?”   冉青青慢慢皱起眉头,总算察觉到了浓重的不适感在哪里。   “你是不是姿态摆得太高了?”   “什么姿态?”   “我怎么觉得你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施舍感,太看重自己的妥协了。”   “我有吗?”   “你有啊。”冉青青说,“昨晚上你就说自己让着她,今天早上还是在说这个,好像这段关系就是靠你一直让着维持的?”   “我确实是让着她啊。”林阅微说。不然她们俩能吵到天崩地裂,这还是在她克制的情况下,就闹得这样了。   “不是,你没懂我的意思,你这个让是出于爱的本能呢还是出于不想让事态严重下去无奈之下的选择?”   “有区别吗?”   “当然有,第一种是自然相处达成的某个良性结果,第二种会让矛盾累积起来,两人的关系变得斤斤计较,你是不是老是想你让了这么多次,已经做得够好了,为什么她还不满意?”   “我……”林阅微语塞。她是两者兼有,如果非要说的话,第二种更多,她很怕麻烦,也从身边人的事迹和小说电影里了解到恋爱是这个世界上最麻烦的事情之一,以前的计划就是十年之内都不要谈恋爱,后来遇到了顾砚秋,几次抵抗无法,只能奋不顾身地投入进去。她事事要强,更在乎这段关系,要不是摸索出来自己先认错能够让事态不再严重,她绝不会主动道歉的,也就格外看重自己的每一次退让。   冉青青发愁道:“你这样不行啊。”   感情里最忌讳的就是计较,谁爱得多谁爱得少,我让得多你让得少,世界上没有哪一桩爱情是完全相等的。事事计较只能拉着这桩爱情坠入深渊。   她开始怀疑两个人到底是怎么走在一起的,不过动了动脑子便很好想通了,远香近臭,两个人从外人来看,门当户对,知书达理,尤其是顾砚秋。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本来是天生一对的,谁知道真的在一起后会产生这么多问题。   连冉青青都看走了眼。   林阅微:“我怎么不行了?”   冉青青头疼道:“你让我想想。”她看林阅微一眼,又恨铁不成钢道,“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女儿,一点都不像你爸。”   这个林阅微承认:“对,我像你,你应该说顾砚秋不像我爸。”   冉青青无言以对。   ***   顾砚秋往脸上泼了一捧入冬的凉水,镜子里的人脸颊上水汽氤氲,唇瓣发白,神色之间都是恹恹。   睡饱了的程归鸢倚在门口,“发消息了没有?”   顾砚秋望着镜中人的脸,林阅微要是见到她现在这个样子一定会说她又是苦肉计了,幸好她现在不在这里。顾砚秋擦干手上的水迹,才平静地回答程归鸢:“没有,她给我打电话了。”   程归鸢饶有兴致道:“那……”   顾砚秋淡淡地打断了她:“又吵了一架。”   程归鸢:“……”   顾砚秋路过她,进到房间里:“确切的说,是她单方面朝我发了一通火。”   “因为离家出走的事?”   “嗯。”   “你这对象脾气够火爆的。”程归鸢笑道。   好久没看到过这么鸡飞狗跳的爱情了,不管是在她自己,还是身边人身上,现在的年轻人都流行快餐生活快餐爱情,一旦合不来便一拍两散,在爱里无尽地消耗自己,最终什么都不能剩下。像顾砚秋和林阅微这样明明互相伤害还要相爱的感情真的是太罕见了。   程归鸢舔了舔唇瓣,越发好奇她们能不能修成正果了。   看着两个棱角尖锐的人为了彼此甘愿磨平自己的棱角,成为最适合彼此的人,一旦度过去这关最煎熬的过程,比她见到的那些看似契合却暗流涌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出问题的爱情,要更加坚定。如果度不过去,只能说明她们俩确实不适合,但至少为了维护这段爱情拼尽全力过。   一段感情里最重要的不是爱本身,而是教会我们要怎么去爱一个人。   “嗯。”顾砚秋没察觉到她的心理活动,说,“她很好,我不好,惹她生气。”   程归鸢感慨道:“你这滤镜太厚了吧?”就她来看,那位林大小姐问题也不小,光这副脾气就没几个人能受得了的。   顾砚秋别了一下耳后的长发,轻轻翘起的唇角笑得很浅:“她滤镜也很厚,不吵架的时候每天都要说我很可爱,我觉得自己一点也不可爱,她这么说久了,连我都快相信了。”   程归鸢夸张地捂心口:“啊,我这条单身狗的心好痛。”   顾砚秋垂了垂眼睫,微微握紧了拳:“所以我要赶紧好起来。”   程归鸢在心里说她太天真,似笑非笑道:“你觉得你好起来以后你们就万事大吉了吗?”   顾砚秋:“啊?”   有些问题得她自己亲身体会才能认识到,程归鸢选择不戳破,笑道:“没什么,祝你们百合好合。上次的婚礼我都没有到场,什么时候补办一个吗?”   顾砚秋:“她现在要当明星,短时间恐怕不会公开我们的关系,所以大约要等很久。”   “明星?”程归鸢想起来了,挑了挑眉,快控制不住自己想要看到结局的迫切。   “嗯,我去马场就是怕她被那些二代们看上,耍些阴招,防不胜防。”   程归鸢撩了撩长发,低着头给自己编辫子:“担心得有道理,不过方法有点问题,你不该那么冲动的,你可以提前和她打声招呼,去了以后默默观察就行,不要打扰她。”   “我知道。”顾砚秋叹了口气。   “但是你控制不住。”程归鸢替她补上后一句话。   顾砚秋点头。   程归鸢说:“快到午饭时间了,下楼吃饭,心理医生约的几点?”   顾砚秋答:“下午三点。”   程归鸢说:“行,吃完饭还能睡个午觉。”   顾砚秋心事重重的样子。   “又在想对象了?”   “我怕她一直没等到回复,会……”顾砚秋没说出口。   程归鸢打开房门,示意她先走,宽慰她道:“就一天时间,据你的描述,你们的感情没有那么脆弱,不是还在热恋期吗,没那么容易提那两个字的,放心。”   顾砚秋把涌到嘴边的一口叹气收了回去,在别人面前自怨自艾始终是不好的,尤其是她大早上过来扰人清眠,更不该这样。   “归鸢。”顾砚秋回头,唤了她一声。   程归鸢一个激灵:“干什么?这么深情地呼唤我,我还以为你看上我了呢,我事先声明啊,我喜欢身经百战的,不喜欢你这种麻烦的恋爱新手。”顾砚秋唯一能让她以朋友之外的身份看上的,只有那张脸了。看别人在爱情里摸爬滚打的磨合有意思,轮到她她可不愿意,她还是继续她的随遇而安。   “……”顾砚秋本来一本正经的神色被她打岔,最后露出个哭笑不得的表情,“我就是想说声谢谢而已。”   程归鸢:“应该的。”她突然将目光定在顾砚秋身上。   顾砚秋上下打量自己一遍,问:“你看什么?”   “看一尊金光普照的菩萨,”程归鸢沉声诵了句佛号,“南无阿弥陀佛。”   顾砚秋:“去。”   程归鸢却对此表现出极大的欣喜:“像这样多好,别老端着,你不嫌累别人还嫌累呢。”   顾砚秋:“我端着了吗?”   程归鸢啧道:“端着了,而且端得很厉害,我以前不认识你的时候还以为你是个特别冷漠的人,敬而远之的那种。”   “现在呢?”   “为情所困的恋爱菜鸟。”程归鸢说完这句话,立刻脚底抹油开溜了。   “你!”   顾砚秋在原地立了一会儿,无奈地摇头轻笑。   程归鸢远远地看着她,见她“你”完之后毫无反应,叹道:“顾砚秋,你真是没劲透了。”   没劲的顾砚秋笑了笑。   下午三点,心理医生办公室门口,有意思的程归鸢朝没劲的顾砚秋挥了挥手,鼓励地看着她:“为了谈恋爱,积极配合医生啊。”   顾砚秋回了她一个自信的笑容。   顾砚秋回国后因为心理压力太大,接受过几次心理疏导。但她自己也辅修过心理学,还差点去考了证,知道心理医生都有些什么套路,一直都是表面配合,不肯把心里话说出来。医生给她开了药,由于神经类药物副作用都比较大,加上梦游没有大的问题,便停了药,自己疏导自己扛过去,见效虽然慢,但总归是在慢慢好起来。后来林阅微出现了,她靠着把所有的重心转移到对方身上,飞速“痊愈”,其实并没有解决根本问题,所以这次防线崩溃后反弹得格外厉害。   没办法了,医生问什么她答什么,接受了一次深度治疗。   出来的时候已经天黑了,在外面等待的程归鸢起身迎过来:“怎么样了?”   顾砚秋笑道:“见效哪有那么快?”   程归鸢:“笑了就是见效了啊。”   顾砚秋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说:“我要回家了。”   程归鸢:“回去跪榴莲?”   顾砚秋又哈哈笑了两声:“那我现在去买两个榴莲?”   程归鸢跟着笑。   两人在医院门口分开,各回各家。   榴莲当然是没有买的,顾砚秋认为她和林阅微两个人都跪着榴莲说话不太雅观,遂放弃了这个打算,但她买了个别的。   进门后没敢叫人,顾砚秋不辞而别,对林阅微和冉青青来说都很不好,倒是冉青青见到她,满脸慈爱地迎了上来:“回来就好。”   顾砚秋先和冉青青道了歉,才左右看看,问道:“阅微呢?”   冉青青眼神躲闪。   顾砚秋往楼上走,边问道:“她怎么了?”   冉青青:“她不在家。”   顾砚秋:“什么?”   冉青青:“她中午的时候,接了公司的临时通知,说是有个活动有个明星去不了了,让她去救场,急忙就走了。”   顾砚秋静了一会儿,勾了勾唇,说:“这样。”   冉青青:“你别生她气啊。”   顾砚秋笑笑:“阿姨,你误会了,我没生她气。”   冉青青:“那你这是……”   顾砚秋:“做饭了吗?晚上我来做饭?您尝尝我的手艺?”   冉青青:“???”   然后顾砚秋就跟没事人似的,去了厨房,端上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冉青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顾砚秋吃完后用纸巾压了压嘴角,等冉青青也吃完后,把碗筷收拾了上楼。   ***   林阅微是临时顶替别人的,那个明星比她咖位高,因为私事来不了,陈萱没办法把她塞过来当替补,挂着无可挑剔的笑容,踩着“恨天高”站了一晚上,屋漏偏逢连夜雨,回下榻酒店的时候,不小心还把脚给崴了。   都怪顾砚秋,要不是因为她自己也不会魂不守舍。   林阅微从兜里摸出一整个白天加晚上都没有顾砚秋消息的手机,点开了对方的对话框,噼里啪啦打字,点击发送。   【两个木:过了今天你还不联系我我就真的不理你了!还有两个小时到十二点!】   视频请求在同一时间响了起来。   林阅微飞速点了接通,然后把摄像头蒙住。   那边也是黑屏,窸窸窣窣地响了一阵,才出来画面,一只憨态可掬的玩偶兔子跪坐着,出现在了屏幕中央,怀里抱着一张A4纸。   纸板上用黑色签字笔写着数个大字,太远了看不清,但工整的字迹一看就是出自顾砚秋的手笔。   林阅微:“凑近点,看不清。”   镜头依言近了一点。   林阅微终于看清了,那些字写的是:【媳妇儿我错了,我不该离家出走】玩偶兔子被顾砚秋裹挟着,配合地做了一个合手认错的动作。   林阅微:“……”   这又是玩的哪出儿?   A4纸被一只手迅速抽了出去,换了一张:【看清了吗?】   林阅微回忆着那双手的残影:“看清了。”   又一张:【我觉得你应该还在生我气,所以我们先这么交流叭】句末还跟了张萌萌的笑脸。 第123章   林阅微看清上面的字,不由得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 变成了较为放松的盘腿而坐:“如果你写字够快的话, 我不介意。”   看清字是需要时间的, 而时间恰好给了她的口无遮拦一个缓冲的机会。   这个法子是顾砚秋从心理医生那里得到启发的,对于冲动之下的口不择言, 心理医生建议换一种交流方式, 当时他是建议写信、画画之类,顾砚秋自己琢磨了一下,去买了只林阅微喜欢的兔子玩偶,吃完饭洗了澡就闷头在桌前写字。   写完觉得不好的都团吧团吧丢掉,只留下表意比较鲜明的,其他的现场发挥。   说来也巧,她布置好以后就打算给林阅微发消息, 问她活动结束了没有,刚打开手机,林阅微的消息便发了过来,干脆懒得打字了, 发送了视频请求。   听林阅微现在的语气, 心情应该算还可以。   顾砚秋按照顺序换上一张新的A4纸:【我今天去看了心理医生】   林阅微:“和程归鸢一起去的吗?”   这种简单的问题, 顾砚秋按着兔子脑袋点了点,表示是的。   林阅微还没来得及发火,顾砚秋就往上叠了一张新的A4纸:【不要生气】   林阅微哼道:“你让我不生气我就不生气吗?你自己做的事情有多过分自己不知道吗?我昨天晚上就打算带你去看心理医生了,你和闺蜜捷足先登去了算怎么回事?”   问题有点多,顾砚秋一下回答不上来, 手忙脚乱地写了一张【等等】   林阅微忍着没笑出来。   顾砚秋是看得见她的,便跟着弯了弯唇角。   一个一个来吧。   【可以生气,我现在正在道歉】   【知道过分】   【昨晚的事我不知道,但是去看心理医生是之前就约好的】   林阅微问:“之前是什么时候?”   纸张摇了摇:【周六,昨天白天】   林阅微:“噢。”她一下没联系上来这二者之间的联系。   顾砚秋拿出提前准备好的一张,密密麻麻的,她把镜头凑得极近,林阅微吃力地看着。   【昨天我做了很多错事,不应该没经过你同意跑去马场,也不应该大庭广众之下那么轻佻,害得你形象受损】   顾砚秋:“看完了吗?”   林阅微:“看完了,下一张,你不是能说话吗?”   顾砚秋换了下一张:“怕说着说着又吵起来,先把事情理明白。”   【更不应该在场上不把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让你担惊受怕】   林阅微说:“你最不该的就是不该不相信我。”   顾砚秋写了一张【是】,又摆了一张上来:【我现在在努力控制了】   林阅微:“控制是什么意思?”   顾砚秋开口道:“一时说不清楚,总之我很抱歉冲动之下做出这样的事情。”   她的声音在看不见脸的情况下透着一层隔膜,疏淡冷清的音质让林阅微听得心慌,林阅微说:“能不能让我看一下你。”   顾砚秋:“啊?你不生气了吗?”   林阅微有些急切道:“生气,但我想看看你。”   顾砚秋:“……”   过了几秒钟,约莫是顾砚秋把外置摄像头换成了自拍的,屏幕一黑,便出现了顾砚秋的脸,局促、紧张,却努力对她扬起浅浅笑容的脸。   顾砚秋和她四目相对,不知道说什么,轻轻地毫无意义地“嗯”了一声。   林阅微眼眶有些酸,嘴上不依不饶地说:“长本事了,还学会写字了。”   开玩笑和真的生气顾砚秋还是能听懂的,抬手掖了掖耳旁落下来的乌发,温柔道:“我怕我不会说话,又惹你生气。”   “那个……”林阅微微微脸红,清了清嗓子,道,“我今天早上不是故意对你发脾气的,我早上起来没找到你,气糊涂了,就昏了头,我也……总之对不起。”   “早上的事我没放在心上,本来就是我的错。”   “那就好。”林阅微也想拿张纸来写字了,和亲密的人说这些话让她觉得难以启齿,她别过脸,耳朵对着摄像头,“下次不要随便离家出走了,再怎么样也给我发个信息。”   “好。”   “你……”林阅微转过脸,屏幕里的顾砚秋又变回了兔子。   林阅微:“……”   顾砚秋:“我还没说完,继续写字吧。”   林阅微:“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都行。”她以为她们俩已经和好了,但是顾砚秋既然还有话要说,那就看看她还要说什么。   【我今天去程家,是因为知道自己昨晚上梦游了,觉得自己有病,不想面对你】   林阅微开始挽袖子。   【我觉得你现在应该特别想打我[笑]】   林阅微:“好意思笑吗?你要是在我面前,看我不打爆你的狗头。”   “你打不着。”顾砚秋一秒钟来回切换了镜头,让自己的“狗头”在镜头里一闪而过,非常地皮了。   林阅微说:“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顾砚秋?”   顾砚秋笑道:“哪样的?我不是你的小可爱吗?”   林阅微啧了一声。   顾砚秋对她的回答不满,追问道:“难道不是吗?”   林阅微:“是是是,行了吧,你最可爱,宇宙第一可爱。”   顾砚秋心满意足地“嗯”了声,继续把准备好的纸张塞到兔子怀里:【当然,我现在认识到了这是错误的,正在积极配合医生治疗】   【医生说,我是因为精神压力太大,所以把感情全都寄托在你身上了,遇到事情才会反应过度,等治好了就不会这样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剩下的几张纸,感觉该说的说得差不多了,只留下了一张,其他的都作废。   林阅微把字都看完了,由于事先有过心理准备,所以不是很意外,又见她迟迟没说话,问道:“完事了吗?”   顾砚秋:“还有最后一张。”   这次换上来的很简单,只有三个字,纸张的左上角还画了一个红色的实心小桃心。   林阅微轻轻地笑了下。   顾砚秋问:“你上次在家门口送我上班,说的也是这三个字吗?”   林阅微有点害羞,装傻道:“说什么,我不知道呀。”   顾砚秋声音听着便急了些:“那你重新说一遍。”她很快意识到自己又陷入怀疑的误区,但忍不住又抱怨林阅微不肯如她的意,假如真的爱她,为什么三番五次地推诿。   林阅微没听出来她的情绪,以为调情呢,傲娇道:“我不,你不是也没说嘛,写个字谁不会,我也能写。”   顾砚秋被噎了回来。   几秒种后,林阅微听见那边略微沙哑的嗓音:“我爱你。”   林阅微没想到她真能说出口,不像顾砚秋这个闷葫芦的性格,不过闷葫芦都主动开口了,林阅微扭捏了一下,跟着道:“好吧,我也是。”   没想到顾砚秋却对她的态度不甚满意:“你应该和我说一样的。”   林阅微总算记起她神经脆弱还算半个病人这回事了,迁就道:“我也爱你。”   顾砚秋盯着视频里林阅微的脸颊,咽了咽喉咙,难得大胆地说:“我想吻你。”   林阅微哈哈笑道:“等我明天回去吧,现在没办法。”   顾砚秋问:“你在哪里?是不是在J市,我可以飞过去。”   林阅微忙道:“不用,我明天就回去了,你不是要上班吗?你过来我们俩都不用睡了。”   顾砚秋只好放弃。   林阅微这才想起来:“我刚刚回酒店的时候,把脚给崴了。”   “要紧吗?”顾砚秋紧张道。   林阅微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脚踝,惊讶了一下,笑说:“已经好了。”   她看了下时间,发现已经过去快一个小时了,两个人感觉好像也没说什么,就是解释了一下彼此之间的误会。似乎也不是误会,而是站在自己立场上被刻意误解的真相。   “对了还有一件事。”顾砚秋突然道。   林阅微惊恐脸:“你不会又要写字了吧?”   顾砚秋笑道:“现在不是和好了么,可以好好说话了。我昨天晚上没有刻意要使苦肉计,就是,你不跟我说话我就会难过,然后下意识做了这样的事情。”   林阅微后悔道:“是我脾气太坏了。”   顾砚秋说:“我也有错。”   林阅微道:“我的错比较多,昨天在马场就不该心急之下直接对你发脾气。”   顾砚秋说:“不不不,还是我先错,我要是不去的话就没那么多事了。”   两人追根溯源,眼看着这个话题要聊到地老天荒了,林阅微不得不提前打住,顾砚秋竖起一根食指,说:“我最后还有一个小小小小的请求。”   “你说。”   “不要吵架,如果非要吵架,那吵架就好,能不能不要冷战?”   “不是我不答应。”林阅微为难地说,“你觉得可能吗?”会吵架就说明人在气头上,而要求一个在气头上的人保持着冷静的头脑,未免太强人所难,没几个人能够控制住,最起码林阅微是没办法的,尤其是对着顾砚秋的时候,她的怒气值从来就是爆发式上涨。   顾砚秋默了一秒,道:“那就冷战时间不能超过一天二十四小时?”   林阅微沉思了一下:“这个差不多。”   顾砚秋如释重负地绽出一个笑容:“那就这么决定了,你要记得。”   林阅微说:“你记得才是。”   “我会记得的。”   达成了一个双方认同的协定,顾砚秋看看时间,再看看对面衣冠整齐的林阅微,开始催促她去洗澡,林阅微对着她赖了几下,磨磨蹭蹭地下床,镜头里看不见人,只能听到声音。   “我真的去洗澡了啊。”   “去吧。”   林阅微趿拉着拖鞋迈进了浴室,顾砚秋把手机架好,自己取了床头柜上的书,靠在床头翻着,伴随着淋浴室依稀的水声,不时看一眼视频通话界面的手机屏幕。   林阅微还沉浸在和好的快乐中,哼起了“今天是个好日子”,哼着哼着噤了声,皱起眉,想起今天白天她妈妈说的话来。   ——我怎么觉得你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施舍感,太看重自己的妥协了。   ——不是,你没懂我的意思,你这个让是出于爱的本能呢,还是出于不想让事态严重下去无奈之下的选择?   ——你这样不行啊。   如果要说妥协的话,这次明显是顾砚秋让着她,另辟蹊径,主动求和的。   林阅微原先不是很明白这两者的区别在哪里,即使她妈妈解释了她也是一知半解,并且固执地认为是自己在维持这段关系,她为这段感情付出了很多,顾砚秋再不满意就是斤斤计较。   如今换位思考一下,假如顾砚秋找她和好不是出自喜欢本身,而是因为无奈之下的妥协,为了和好而和好……林阅微想,那自己恐怕又会炸了。   这么一想,她的歌哼不下去了,匆匆把泡沫冲干净,裹着浴巾就哒哒哒跑出来了。   视频竟然没关,她直接冲到了镜头前,一只手掖着浴巾,另一只手撑在床上,俯视着里面的顾砚秋。   顾砚秋:“……”   虽然她们俩已经坦诚相对了,但是深夜面对这样一幅画面,还是忍不住让人血脉贲张。顾砚秋艰难地别开眼,道:“你你你,你坐好。”   “我问你一个问题。”   顾砚秋听她语气严肃,转过来,尽量不让目光落到她脸颊以外的地方,说:“你问。”   林阅微神情古怪:“你为什么找我和好?”   顾砚秋被她问懵了:“啊?”   “就是……”林阅微一时也想不到具体的措辞来描述,说,“就是,那个,你觉得你错得多还是我错得多?”   顾砚秋心说这个哪里分得清,中庸地道:“……一样多吧。”   林阅微:“一样多为什么你先来道歉?”   顾砚秋更懵了:“我不该道歉吗?”总要有一个人道歉来打破僵局的,不然让事态一直恶化下去吗?何况想清楚以后,这就是件小得不能再小的小事,为了这个吵架不值当。   林阅微:“没有不该,那你为什么……算了,你先理解一下我问题的意思,我去换个睡衣。”   顾砚秋大脑凌乱地理解着林阅微的问题,等她换好睡衣回来,也没解出来。   顾砚秋:“……”   林阅微:“不懂?”   顾砚秋回答:“不懂。”   林阅微换了个简单的问法,举例说明:“这次是你道歉,要是下次,你还会道歉吗?”   据林至说,女人常常会给对象做求生欲测试,顾砚秋只感觉这是个送命题,谨慎答道:“如果我有错的话,我会道歉。”   “要是你一点错都没有,就是我要作呢?我就是要吵架,就是要闹,你还道歉吗?”林阅微摸着自己的下巴道。   顾砚秋:“……”   冉阿姨救命!程归鸢救命!   “算了。”林阅微自己这个问题都弄不明白,折腾顾砚秋也没意思,顾砚秋要是懂这些问题,她们俩何至于吵成这样。   顾砚秋顿时紧张道:“你生气了?”   林阅微愣了一下,旋即笑道:“没有啊,不是和好了吗?”   她的笑容让顾砚秋无法彻底放心,道:“你要是真的有什么,一定告诉我,我们好好说。”   林阅微见她谨言慎行如此,不免有些难受,坚定地道:“真的什么都没有,我就是想问题呢,发了个呆,和你没有关系,也不是没关系,唉。”   她沮丧地往枕头上一趴:“你把这段话忘了吧,视频聊天太不方便了,明天见了面再说。”   “好。”顾砚秋又看她一眼。   “你别这么紧张嘛。”林阅微说,“弄得我也紧张起来,真的没什么事,我发誓。”   “那好吧,我去睡觉了?”顾砚秋先主动提出这句话,为了避免她们俩的对话再拐到一个奇怪的方向上去。   “好,晚安。”   “晚安。”顾砚秋说,“么么哒。”   林阅微:“么么哒哒哒,比你多亲两下。”亲得还比顾砚秋响。   顾砚秋在画面里留下一个笑容,切断了视频。   林阅微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爱本身”和“妥协”的区别,顾砚秋是爱还是妥协,又怎么让自己避免出于“妥协”的心理。   辗转反侧,夜不成眠。   不成眠就要找同样不成眠的人,夜猫子江丛碧。   江丛碧接到深夜来电,幽幽怨怨地说:“皇上,自打您谈了恋爱,三万年也不一定能想起来臣妾了。”   皇上林阅微尴尬地干笑了两声,道:“这不是忙吗?”   江丛碧戳穿她:“忙着谈恋爱。”   林阅微不好意思:“嗨,哪呢,忙着吵架。”   江丛碧惊讶道:“不是吧,就顾总那个样子,还能吵起来架?是不是她天天阿弥陀佛唠叨你,你受不了所以吵架的?”   林阅微心说你对顾砚秋误解可够深的,但她不想告诉江丛碧真实的顾砚秋是什么样子,只说:“反正剪不断理还乱了,马马虎虎地过着。”   江丛碧毫不客气地幸灾乐祸。   林阅微旁敲侧击道:“小女朋友还谈着呢吗?”   “谈着呢。”江丛碧用诱哄的语气说,“来,给林姐姐吱一声。”   细若蚊蝇的一声:“吱。”从听筒里传出来的。   听得独守空房的林阅微心情复杂。   江丛碧道:“干什么?你想打我女朋友主意啊?”   林阅微嗤道:“我矢志不渝的好吗,谁喜欢小屁孩,我就喜欢大姐姐。”虽然顾砚秋并不成熟稳重大姐姐,还是个小可爱,但像顾砚秋这样兼具大姐姐和小可爱特质的人世界上怕是更少见了。   “是呀,你喜欢和大姐姐吵架。”江丛碧对她之前说的话都记着呢。   “明天有没有空?”林阅微单刀直入,不想吃狗粮。   “我哪天没有空,嘶,我女朋友掐我了,没空了没空了,她今天才到我这里,明天得陪她。”   那边窸窸窣窣的嘀咕几句。   江丛碧:“又有空了,女朋友温柔体贴就是好,你别掐我啊。”   林阅微:“……我先睡觉了,你什么时候有空告诉我。”   江丛碧:“好的好的,我待会给你回复,等我伺候完我对象。”   林阅微两手枕在脑后,总算有了个比较靠谱的盼头,渐渐地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林阅微赶飞机,洗漱过后回来看手机,果然收到了来自半夜三点,江丛碧的消息:【明天中午吧,一起吃午饭,我得带家属,她就在旁边吃,我们聊我们的】   林阅微不大喜欢有外人在,但是想想还是同意了,回复了句:【好】   刚回完江丛碧的消息,顾砚秋的早安就跳了出来,林阅微一激动,直接拨了个视频请求,顾砚秋可能也是没看清楚,顺手就接通了。   她刚醒,睡眼惺忪,长发蓬蓬的,平时显得清冷的眉眼被这副外形一衬,只显得呆萌,直勾勾地盯着视频对面的林阅微。   林阅微忍俊不禁,挥了挥手:“嗨,老婆早上好。”   顾砚秋瞪大眼,仿佛见了鬼,然后瞬间把视频给挂了。   平时相拥而眠,早起互相问好,和大早上开视频,清晰地看到自己凌乱的尊容,是不一样的。顾砚秋不是被林阅微吓到的,是被自己吓到的。   林阅微:“……”   顾砚秋坐起来,简单地梳理了一下,拨了回去,微微勾起唇角,说:“早上好,微微。”   已经见过她方才模样的林阅微现在只想笑,她也确实笑了,而且是捧腹大笑,前仰后合。   顾砚秋脸上挂不住,泛起绯色:“不要笑了,我以为是电话,才接的。”   林阅微:“哈哈哈哈哈。”   顾砚秋恼羞成怒:“不视频了。”   林阅微连忙敛笑,一秒恢复正经:“我不笑了,现在还早,你要不要继续睡会儿?”   “不睡了,起来晨练。”   “举铁吗?”   “举。”   林阅微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她的胳膊。   顾砚秋说:“试试吗?”   林阅微道:“回家试,有本事一小时别让我下地。”   顾砚秋说:“我没问题啊,你自己别喊着要下地就成。”   林阅微默了默,做了个求饶的手势,接着便用一句话中止了短暂的视频:“我去吃个早餐,然后去机场,你去晨练吧,到公司给我发个消息。”   “拜拜。”   “拜拜。”   王圆圆一见林阅微从房间里红光满面地出来,就知道她和对象应该是又和好了。她是个异性恋,以前她看网上说女同性恋,女人最懂女人,偶尔也能看到很多狗粮,着实艳羡,现在看林阅微这现身说法,不管什么恋,谈起恋爱来该吵的还是会吵,有时候女人吵起架来更可怕。   林阅微仗着身高优势拍了拍王圆圆的脑袋瓜,朝她笑笑:“圆姐你今天真好看。”   王圆圆心里翻个白眼,微笑:“你也好看,谢谢。”   林阅微:“不客气,对了,送玫瑰花会不会显得很土?”   王圆圆:“不会啊,除了花粉过敏的,大部分女生都很喜欢吧,就算不喜欢,也绝对不讨厌。”   林阅微没头没尾地留下一句:“那我就放心了。”施施然朝电梯口走去,左右无人,她一脚踮地,一脚腾空,在原地转了个圈,然后迅速站直了,沉静如水地等电梯。   ***   一般公司是除夕才开始放假的,所以这个周一早上,顾砚秋和往常一样去上班。再有两天就春节假期,公司里上上下下都弥漫着浮躁的气息,顾砚秋一路穿行过办公走廊,在众人的问好声中面无表情地点头,最后和坐在椅子上吃早餐的林至打了个招呼,便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一切都是过去的重复,今天却出现了一点不一样的小插曲。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林至满脸难掩的八卦,说:“小顾总?小顾总?”   顾砚秋:“嗯?”   林至把门推开了一点,穿着制服的花店小哥单手抱着一大捧玫瑰花,另一只手比对着订单上的名字,礼貌道:“顾砚秋小姐么?”   顾砚秋抬头,愣了一下:“……我是。”   小哥没进去,两手往前递,说:“您的花。”   林至自告奋勇帮她捧了进去,放在办公桌上,很大一捧粉玫瑰,现摘的,每一朵看起来都很粉嫩。林至粗略数了数,目测是九十九朵,啧啧啧,看着就很贵。   林至上下看看:“这里面有卡片诶,要不要看一下?”   顾砚秋皱眉:“他是怎么进来的?”   林至:“可能楼下看到送花的所以放进来了吧,真的不看一下卡片吗?”他搓着双手,看起来比顾砚秋还要激动,不能说还,顾砚秋根本就面无表情。   她不喜欢玫瑰,尤其是送花这样毫无实际意义的行为,不知道是哪个自以为是的人送来的。办公室里本就喜欢传八卦,对她的八卦更是传得厉害,待会儿全公司都知道了,只会给她徒增困扰。   林至催促道:“小顾总,卡片。”   顾砚秋抽出卡片,随意道:“你把这束花给拆了,分一分给外面员工吧,多的给你自己。”   林至面露惋惜,只好抱着花出去。   “等一下。”顾砚秋突然叫住他,眉目间掩饰不住的狂喜,她清了清嗓子,勉力压下上扬的嘴角,把卡片背到身后,“你去给我找个花瓶来。”   林至回头:“啊?好的。”他继续抱着花往外走,一瞬间没明白过来顾砚秋这句话的意思,以为只是要个花瓶。   顾砚秋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把他怀里的玫瑰花束夺了回来,一本正经地挥手道:“行了,去吧。”   林至:“……”   林阅微的卡片:   不要怀疑我对你的爱,也不要嫌弃我送你的花,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等你回家,正面上我!   作者有话要说:顾总:我不喜欢花,送花的都有毛病   看了卡片以后的顾总:真香,jpg 第124章   林至给顾砚秋找来花瓶的时候,顾砚秋正在对着花束一朵一朵地数, 一共就九十九, 数起来还是很迅速的, 但是耐不住她数了一遍又一遍。   林至:“小顾总,您的花瓶。”   林至跟着顾砚秋做秘书快一年了, 经历了职场的锻炼, 挺会来事儿了。他出去找花瓶发现本办公室的除了公共财产外,只有一个正在热恋中的女同事有一只细颈花瓶,但里面顶天只够放个两三支,还插着花,征用来也不合适。他索性去了另一个部门同事那里买了两个,洗干净才拎来,乍一看跟新的似的。   林至:“放桌上?”   顾砚秋心里默数:“三十二、三十三、三十四……”抬头看了他一眼, 没说话,继续“三十六、三十七……”   林至臂力相当可以,拎着花瓶一直耐心等到她数完——虽然林至并不懂她在干什么,但显然是有事的。   顾砚秋把九十九数成了一百, 不知道哪里出了错, 暂时按下, 道:“放桌上吧。”   林至将花瓶轻放在桌子上:“小顾总,花太多了,再大的花瓶也塞不下那么多,我就弄了两个,这个是细颈的, 这个是宽口的,其余的你就下班以后再带回家。”   “下班带回去不会蔫儿了吗?”   “肯定蔫儿啊,你就算用水养着也会蔫儿的,花这东西娇气,每天得换新的。”   “啊。”顾砚秋应了声,看起来有点心不在焉,“那就先这样吧,我挑几支出来养着。”就是不知道明天还有没有新的,林阅微怎么会突然送她花了?   尤其是那张卡片……   她想着想着便按捺不住了,大拇指按了按食指指节,道:“先这样吧林至,你可以回去上班了。”   “好的小顾总。”   “买花瓶多少钱?我给你转账。”   “没多少,不用了。”林至最喜欢顾砚秋这个上司的地方之一就是把钱算得很明白,每回让他去办什么事,如果有要置办的东西都会及时把账结清楚,以林至现在的薪资水平当然不在乎老板给他的那点小钱,但是老板的态度让他很舒服。   他既然推辞,顾砚秋便不容反对道:“那今天中午我请你吃饭。”   这是顾砚秋经常会采用的方法,林至刚要应下,顾砚秋便改口道:“算了,这顿饭先记着,我中午有点事。”   林至:“啊?”顿了顿,他说,“好的。”   顾砚秋看着他,送客之意溢于言表。   “我去工作啦。”林至麻溜儿出去了。   顾砚秋将桌上的一份文件边角揭起,露出压在下面的卡片,目光盯着最后四个字久久不放,止不住地心猿意马起来。   不但要从正面,背面侧面上面下面应该都来一次,是林阅微自己送到她嘴边的。   离回家还有七八个小时,顾砚秋怎么坐得住,于是她打算中午就回去一趟,公司有一个半小时的午休时间,如果不堵车的话,能够有十几分钟的见面时间。   顾砚秋手里握着笔,对着面前只翻动了一页的文件,看了看手机时间,以为起码十一点的她,发现才上午九点三十,度秒如年。   叮咚——   顶部通知栏里出现一条消息,来自“两个木”。   林阅微接到花店通知,说花已经亲手送到本人手上了,自个儿紧张了半天,临起飞前,才发了条消息过来。   【两个木:[害羞]】   【西顾:我想上你】   坐在座位上的林阅微突然咳嗽,王圆圆招呼乘务员给她端了杯水过来:“怎么了?是不是要感冒了?”   林阅微把手机往下一捂,佯装淡定道:“没什么。”   王圆圆盯着她看:“你脸怎么这么红?”   林阅微腾出一只手来捂脸:“我脸红了吗?”   王圆圆说:“红了。”又看了眼她手机,露出个了然的神情,说,“你继续,我帮你望风。”非常自觉地别过了脸。   林阅微被顾砚秋这趟洪湖水浪得心神荡漾,不由得勾起了一些回忆。虽然她还是想成为主动的那个,但是有的事情习惯着习惯着就享受了。   林阅微暗自平复了一下,重新翻过手机。   【系统消息:西顾撤回了一条消息】   林阅微:“……”   这熟悉的令人窒息的操作。   【两个木:亲爱的,有些话说出来了,就算你撤回了也是说了,你知道吗?】   【西顾:我知道】   【两个木:那你还撤回】林阅微想:也不让自己再继续荡漾两下,要知道这么骚的顾砚秋连在床上都罕见。   【西顾:害羞】   【两个木:说的时候怎么不害羞啊你】   【西顾:嘻嘻嘻】   林阅微:“!!!”   不得了,顾砚秋不会是疯了吧?   【系统消息:西顾撤回了一条消息】   林阅微:“……”   可以,还是那个熟悉的顾砚秋。   林阅微吐槽之心用言语已经无法表达,干脆按住屏幕下方中央,说话道:“顾总,要不你把想说的话都说了吧,然后一句一句的撤回,我看着你说完。”   顾砚秋回了她一句语音,简单粗暴:“不好。”   “哎,我发现你这人真有意思。”林阅微笑得花枝乱颤,活似抽风。   坐在外侧的王圆圆挪了挪,把间歇性抽风的林阅微挡了挡,不让乘务员注意到这位“癫痫患者”。   两人换回了打字交流,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反正林阅微的座位全程都在抖,飞机广播提示要起飞了,需要乘客配合开飞行模式或者关机,林阅微这才恋恋不舍地语音回了一句:“我要起飞啦,晚上见。”   顾砚秋想着给她一个惊喜,隐瞒下来中午要回去的事,道:“好,晚上见。”   林阅微低头迅速打字:【哈哈哈哈来上我啊!】非常地放荡不羁了。   顾砚秋:“!!!”   【系统消息:两个木撤回了一条消息】   林阅微撩完就跑,彻底开了飞行模式,刚刚还精神百倍的人瞬间就蔫头耷脑,问王圆圆要了副蒸汽眼罩,开始睡觉。   而顾砚秋,坐立不安,更加难熬。   上午十一点三十,离下班还有十五分钟,林至进来汇报工作,顾砚秋桌上收拾得干干净净,她本人坐在后面,两只手交叠撑着自己的下巴,“说吧,我听着。”   林至:“……”   顾砚秋频频看手机,林至在她的心不在焉里交上来一份重做的报告,顾砚秋随手放到一边:“还有别的事情吗?”   林至:“……没有了。”   顾砚秋突然站了起来。   林至:“小顾总?”   下一秒顾砚秋快跨到了门口:“下班时间到了,帮我锁一下门,下午见。”   林至看着她绝尘而去的背影,呆呆道:“……下午见。”   燕宁中午的交通情况还算正常,顾砚秋在中午十二点一刻踏进了家门,林阅微的飞机航程两小时不到,正常来说应该已经到家了。   林阅微确实到了,比顾砚秋早到一刻钟,她临时出门,连个行李箱都没带,背了个背包拣了点贴身衣物就走了,回来以后也不用收拾,把包一丢,自己在沙发上躺尸。   冉青青闲着没事,在厨房做午饭。   大门被打开的声音谁也没听到,顾砚秋向准备开口的佣人做了一个“嘘”的手势,蹑手蹑脚地走近了林阅微。   林阅微昨晚上用脑过度,毕竟以她的脑子,能够想出来给顾砚秋送花的主意不容易,所以即使在飞机上睡了,下来以后还是睡得很熟。平时处起来暴躁,睡着的时候却乖巧,长手长脚都包在薄毯子里,小腹上方看得出两手交叠扣在一起的轮廓。   顾砚秋第二次偷亲她的场景,就和现在差不多,不过如今已经不需要偷亲了。   计划是吻醒睡美人那样吻醒林阅微的,但是当顾砚秋接触到心上人软软的唇瓣时,所有的理智便都泡了汤。她轻而易举地舔开了林阅微的牙关,舌头钻了进去,两只手则直接将她抱了起来扣在自己怀里。   林阅微做了个梦,好端端地在路上走着,突然就溺了水,非但如此,她想挣扎着从水里游出来,两条胳膊都动不了了。   她猛地睁开了眼睛,眼前一张放大到极致的脸,漂亮的睫毛垂落,温凉的鼻尖抵着她的脸颊,唇瓣被吸吮着,带来舒适的感受。   林阅微心脏跟着用力动了一下,抬手抱住了她的后颈。   顾砚秋手探进毛衣里,隔着内衬感受她温热的体温,吻从嘴唇移到了耳垂,叼着轻轻扯了扯。   林阅微激灵了下,跟着迫不及待地去脱她的衣服。   顾砚秋感觉自己忘记了什么,是很要紧的事,但林阅微的热情让她无暇思考,只能配合地继续,空气里充斥着克制的喘息声。   “叮咚,你们的老妈已上线。”真人提示音响起,二人才记起来究竟忘了什么。   冉青青一手提着锅铲,另一只手抹着自己的围裙,似乎是刚从厨房急忙冲出来的,连“啧”了三四声,道:“年轻人就是放得开。”   “阿,阿姨。”顾砚秋大窘,扯过毯子盖住了衣衫不整的林阅微,然后才整理自己被扯得乱七八糟的毛衣。林阅微因为躺在她怀里动作不便,弄了半天也就把毛衣往上掀了些。   林阅微则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怎么样?嫉妒吗?”   冉青青举起锅铲作势往她脸上拍。   林阅微躲进顾砚秋怀里。   冉青青道:“你们的老妈再次下线,你们可以继续了。”   都被人当场抓包了,怎么可能继续?顾砚秋和林阅微面面相觑,均是耳朵通红,林阅微躺回去在毯子里整理好衣襟,半偎进顾砚秋怀里:“要不说和长辈住在一起不方便呢。”这要是在她们的小家,想在哪里就在哪里,随时随地开始。   顾砚秋恍恍惚惚地应声:“嗯。”   林阅微戳她肩膀,仰头问:“干什么?我说的不对吗?”   顾砚秋这才低头,目光对上林阅微眼神:“说得对。”   林阅微狐疑地说:“那你怎么这副表情?”看起来欲言又止的样子。   顾砚秋深吸一口气,声音听起来竟有些颤:“我想上楼一趟。”   林阅微问:“干什么?快吃饭了也不够来一次的。”   顾砚秋结巴道:“不、不是,我去换衣服。”   “什么衣服?”林阅微上下扫她一眼,“这不是挺好的吗?又美又攻。”   “不是外面穿的衣服。”顾砚秋轻轻地咬了一下唇瓣,因为刚刚接过吻显得潮湿红润,林阅微忍不住上前又吻了她一下,而后才有空去思考,不是外面穿的衣服,那就是里面穿的衣服,里面穿的……   她目光轻轻一动,揶揄地朝下望去。   顾砚秋站了起来,背对着她,宣誓似的道:“我上去了。”旋即疾步离开。   林阅微看着她的背影笑得不行。   顾砚秋换好衣服下来,当然外面是看不出任何区别的,林阅微调侃的目光一直围绕着她转,顾砚秋耳朵红透了,拎起一边的包包挎在肩上,强行维持着一本正经的神色,道:“我去公司了。”   林阅微顿时笑不出来了,站起来道:“你不是刚回来吗?还没吃饭呢。”   顾砚秋抬手看了看腕表,道:“来不及了,再晚回去就迟到了。”   林阅微:“那你回来……”   顾砚秋轻轻笑了下,望向她的目光特别温柔:“为了看看你。”她快步过来,在林阅微额头上用力印了一下,觉得不够,又在唇瓣上吻了吻,“我很快就回来了,等着我……”   最后两个字她说得很轻,说完整张脸爆红,匆匆就要走。   林阅微拉住她胳膊,顾砚秋蹙了一下眉。   “晚上我们要不要试试……”林阅微贴着她耳朵,说了个新的车型。   顾砚秋:“……”   顾砚秋落荒而逃。   林阅微大笑,对着她的背影喊道:“要不要再带点里面穿的衣服去啊?”   顾砚秋驱车离开,林阅微依旧靠在门口笑了一会儿,才动身往回走,一回头,“啊”地一声尖叫。   林阅微抚着自己胸口:“妈,吓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冉青青依旧是一手提锅铲,另一只手这次换上了个打蛋器,慢吞吞地说:“有啊,我开心。”   林阅微:“……行吧。”   冉青青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林阅微不耐道:“妈,矜持真的不适合你,有什么话你就直说。”   冉青青:“那我就问了。”   林阅微大手一挥:“问。”   冉青青:“你和小顾,谁在上面谁在下面?”   林阅微:“……”她清了清嗓子,“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冉青青:“我好奇。”   “那你之前怎么不好奇?”   “我也不知道,突然就好奇了。”冉青青回答。本来她是坚定地站在顾砚秋是她女婿的立场上的,不知怎的现在就越来越偏向儿媳妇。   林阅微:“那当然是……”她大喘气,冉青青盯着她。   林阅微反手一指自己,道:“我在上面了。”   冉青青惊讶脸:“真的啊?”   林阅微发挥自己的演技,挺胸抬头道:“当然是真的,你看她哪次不是被我逗得满脸通红,受不受?”   冉青青一想,还真是,又说:“那你刚刚怎么躺她怀里?”   林阅微摆摆手:“媳妇儿得宠着,我偶尔不得让让她么,上了床就不是这样了。”   冉青青还是很惊讶,但看起来是真的信了,自言自语地回厨房了。   ***   林阅微本来是说中午出去的,到家以后冉青青菜做好了一半,和江丛碧重新约了个时间,午饭改成了下午茶。江丛碧只要能带家属,就真的是随时随地都有空了。   “妈,我出门了。”   “去吧去吧,早点回来。”   “好嘞。”林阅微应声的同时已经一脚踏出了门外,顾砚秋五点半就下班,她能不早点回来么。   戴着口罩的林阅微被领进了包间,江丛碧女朋友从她怀里跳下来,坐到了一边的椅子上,娇怯地抬了下头,细声细气地和她打了声招呼,挺乖,喊的“林姐姐”。   林阅微虽然说不喜欢小朋友,但是被这么软绵绵的一喊,从里到外都是熨帖。   她忽然不着边际地想道:要是顾砚秋这么喊她,自己会怎么样?她脑补了一下,感觉自己有点腿软,不太行。   江丛碧手指敲了敲桌子:“嘿嘿嘿,还看呢,看自己女朋友去。”   林阅微收回视线,说:“我在想事情,谁要看你女朋友,你要是不想让她被人看见,自个儿捂好了,别露出来。”   “我真捂你不得揍我啊?”江丛碧作势去抱小女朋友,小朋友挺凶,眼睛瞪不说,还上手来掐,江丛碧见不到好就收,转头冲林阅微笑道,“你看看要喝点什么?”   林阅微心里对她们的相处模式啧啧称奇,要说江丛碧那也是个绿叶丛中混过的老司机了,养尊处优,性格里天生就带着霸道骄纵,那些分了手的前男友有一半是受不了她的脾气的,另一半是她交往着交往着觉得没意思了的,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一天会对着个小朋友百依百顺。   林阅微说:“我刚吃饱,给我来壶茶,碧螺春好了。”   江丛碧啧道:“你说你,活得跟个老干部似的,谁家年轻人出来吃下午茶是喝茶的。之前还能吃点甜点什么的,你是不是被你那老婆给带的啊,吃斋念佛。”   林阅微笑了笑:“别瞎说,她喜欢吃肉。”   老司机立刻呜呜呜开起来小火车,挤眉弄眼道:“你吗?”   “什么我?”新手上路的林阅微根本没联想到一起。   江丛碧说:“你怎么这么清纯?”   林阅微:“……”大家都是有家室的人,尤其是自己,还是结了婚的已婚人士,江丛碧只是谈了女朋友而已,她落不下面子,再加上此时也明白过来了,骄傲道,“是我吃她,好吗?”   江丛碧给她鼓了鼓掌,由衷赞道:“了不起。”   林阅微谎话说多了,自己都要信了,谦虚道:“一般一般。”   江丛碧把菜单给了小女朋友,小女朋友戳了她胳膊两下,小声说了句什么,江丛碧便招了服务员下单,两杯港式奶茶,一壶碧螺春。   服务员出去了,江丛碧才问道:“你今天约我出来是……”   林阅微看了看她女朋友,江丛碧道:“你就当她不存在。”   小朋友低头玩手机,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林阅微略过心里的别扭,问道:“就是……我有一个问题,我和……她老是吵架嘛,吵了不就要和好嘛,和好总是要一个人先道歉服软的对不对……”   江丛碧耐心地听完了她的问题,之后只有一个表情,那就是没有表情。   林阅微:“你说话啊。”   江丛碧按着自己的太阳穴:“你等我会儿。”过了一会儿,她像是忍不住吐槽似的,说,“不是,这也算是一个问题?”   林阅微反问:“那不然呢?”   江丛碧:“你这样的居然谈了恋爱,还结了婚?”   林阅微:“纠正一下,先结婚,后谈的恋爱。”   江丛碧毒舌道:“你要是先谈恋爱,可能就结不了婚了。”   林阅微:“……”   江丛碧说:“我没办法用语言和你解释,我给你演一遍我们的日常吧,我觉得她有的地方和你老婆还是有点像的,比较缺乏安全感。”   林阅微:“你演。”顿了顿,她又问,“少儿宜吗?”   小朋友两颊通红。   江丛碧两手叉腰,深吸一口气,即将变身暴躁喷火龙。   林阅微低头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笑道:“开个玩笑。”   江丛碧和小女朋友耳语了几句,小女朋友比较排斥,但是在江丛碧锲而不舍地劝说下终于有所松动,十分钟后,林阅微面前上演了小剧场。   小女朋友:“你爱我吗?”   江丛碧笑盈盈说:“我爱你啊。”   小女朋友:“你爱我什么?”   江丛碧诗朗诵腔答:“爱你的肉体,爱你的灵魂,爱你的一切。”   小女朋友:“最爱……这句能不能不说?”   江丛碧说:“换下一组。”   林阅微抖了抖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这个她学不来。   下一组。   小女朋友:“你爱我吗?”   江丛碧搂着她:“我爱你啊。”   ……   林阅微以为会有什么不同,结果和方才一模一样,江丛碧说:“这样的对话平均每天上演二十遍,都是她问我。”   林阅微挑眉:“所以?”   江丛碧说:“对这种敏感的人,你就多点耐心好啦,你说一遍她不相信,说两遍也不信,很容易怀疑自己,但你说到第二十遍的时候她就相信你了。”   林阅微说:“这样不会累吗?”   江丛碧喝了口奶茶,说:“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了。”   林阅微没懂。   江丛碧:“你要是想分清是出自爱本身还是妥协,就看你这时候的心情了。你要是觉得累,说明你是在完成任务,在妥协;如果没有,甚至觉得幸福的话,就是出自爱本身,因为我的每一次肯定答案都能让她开心,何乐而不为?”   林阅微眨了下眼睛,似懂非懂。   江丛碧道:“我是觉得一段感情里,用上‘妥协’两个字,就离结束不远了,那个时候你就是不情愿的你懂吗?我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不是委曲求全,是心甘情愿。”   “你看我们俩老是这么好,吵架的时候你没看到……”江丛碧看了一眼她女朋友,“宝贝儿这个能说吗?”   小朋友站起来,说:“我出去逛一下。”   江丛碧目光追随着她:“慢慢走路,小心看人,注意安全哈。”   小朋友抿了一下唇,止不住笑地离开了。   门关上了。   林阅微一言难尽道:“你至于吗?”   江丛碧挑了下眉,说:“我愿意,你没看她笑得很开心吗?就动动嘴皮子的事,为什么不做?”   作者有话要说:林攻疯狂补课中,归来以后的也是个林·钮祜禄·阅微了   让我们恭喜在林攻的诱导下冉青青女士和江丛碧成功逆了cp   给顾总一个话题吧   #全世界都知道我是受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其实是个攻_(:з」∠)_# 第125章   林阅微陷入沉思,迷之沉默。   江丛碧看着她的表情, 突然“喂”了一声, 歪头说:“你难道都不说这样的话吗?”   林阅微单手托腮, 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句。   江丛碧两手抱胸:“你嗯个啥,我告诉你, 我忠贞如一, 誓死不从的。”   林阅微给自己倒了杯茶,白眼道:“有没有人告诉你……”   这句话听起来像一首歌的开头。   “你很爱我,我知道了。”江丛碧打断她。   林阅微默默望着她:“你接着浪,浪完了我们再聊正事。”   她发现谈恋爱真的是很能改变人的一件事,自己是如此,江丛碧也是如此。以前的江丛碧绝对没有现在这么油嘴滑舌,动不动就江氏情话, 也稳重多了,跟她女朋友在一起的时候给人一种很可靠的感觉。   江丛碧喝奶茶喝得有些腻口,起身去墙角的柜子上取了一只茶杯,烫了烫, 林阅微也给她倒了一杯:“解解口。”   江丛碧抿了一口, 说:“确实不好喝。”   林阅微笑了笑, 说:“爱喝不喝。”   “就喝。”江丛碧也乐了。   两人终于说回正题。   江丛碧说:“你知道我以前脾气不是很好的,和现在的你半斤八两吧。”   林阅微瞟她一眼:“说自己就说自己,还夹带私货算怎么回事?拉踩可还行?”   江丛碧哈哈了两声,道:“不是跟你说了吗,我女朋友没有安全感, 而且年纪小嘛,还处在那种有情饮水饱的阶段,只要我说句喜欢就能开心得上天那种。”   “这不挺好的吗?”   “但是作是真的作啊。”   “啊?”   林阅微在江丛碧那里听到了一种情侣之间截然不同的相处模式。这位小朋友经常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小事迁怒于江丛碧,比如说在家被妈妈骂了,比如说考试有一门考砸了,比如说睡觉起晚了,都能把错赖到江丛碧身上去,说是没有给她设闹钟,即使在前一天晚上她自己特意将闹钟关掉的。   总之就是非常作,江丛碧第一没谈过女朋友,第二没谈过这么小的,完全不知道怎么应对,两个人就吵啊,吵完又和好,有时候江丛碧道歉,有时候是小女朋友哭哭啼啼来认错。小朋友刚上大学,刚入学管得严,不让离校,晚上还查寝,周六日才能回家,两个人被迫异地了一段时间。   “那时候我觉得我俩都快分手了,”江丛碧现在想起来都觉得不堪回首,“我感觉我嘴里没有一句话是对的,动不动她就生气,动不动就冷战,有一回周一吵的架,周六才和好。”   林阅微好奇脸:“怎么和好的?”   她要好好补课。   江丛碧冲她眨眨眼:“你猜。”   林阅微老实道:“猜不到。”   江丛碧抛的梗又没有被接上,她狐疑地看了眼林阅微,道:“你们俩是不是平时没有性生活啊?”   林阅微:“……有啊。”好几次了。   江丛碧:“那你不懂?就是做做运动然后聊聊天,我再哄哄她,就和好了。”   林阅微噎了一下,说:“我当然懂。”   “那不就行啦。”江丛碧说,“那句话你没听过吗,通往女人心灵……”   林阅微脸上臊得不行,打断她说:“行了,我是想知道除了这个办法以外的。”主动献身这招林阅微已经学会了,写个小卡片求上,顾砚秋高兴得跟那什么似的。   江丛碧:“以外的办法?不算办法吧,习惯成自然。她学校放寒假了,除了在家里就是过来陪我,一切都挺和谐的。”   “还作吗?”   “比以前好多了,可能是在一起久了就腻了,谁喜欢天天作啊,我不累她还累呢。”江丛碧分析道。   “奔着结婚去的?”林阅微调侃道。   江丛碧摇摇头,说:“不知道。”   林阅微愣了下:“你都为她改变这么多了,还不是奔着结婚去的啊?”   江丛碧指指自己,说:“我才二十二不到二十三岁。”   林阅微说:“我也是啊。”但她已经结婚了,想想还有点小骄傲。   江丛碧嗤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啊,你还记不记得,上大学的时候,你最可惜的就是一毕业就结婚的女生,大半人生都葬送给了家庭。”   林阅微笑道:“以前是我傻,现在我发现结婚可太好了,像我这样的,过了顾砚秋这村就没这店了,我上哪儿找这么好一对象去。”   江丛碧哼一声:“我也有,不羡慕。”   但我结婚了啊,林阅微心里得意地说,这句话她没说出口,只用两手托着自己的下巴,往门的方向看了一眼,低声道:“你平时都是怎么和对象说话哄她开心的,教教我?”   江丛碧“哎哟”了声,椅子往后撤了两步,跷起二郎腿,斜着眼睛看她:“这是向我取经来了?”   “嗯,取经。”林阅微做了个虚心求教的手势,“拜托了。”   “不敢不敢。”江丛碧诚惶诚恐地回了个礼,“皇上您言重了。”   林阅微就静静地看着她。   江丛碧察言观色,收起一箩筐即将出口的废话,说道:“首先呢,第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发自内心地把对方当成……”   林阅微:“等一下。”   江丛碧:“怎么?”   林阅微从包里摸出小本本和笔,小学生样端坐在桌前,身前离桌一拳距离,说:“好了,可以继续了。”   江丛碧:“你至于吗?”   林阅微啧道:“哪那么多废话?”   ***   下午五点,林阅微学成归来,在沙发上复习笔记,闭着眼睛默念。   冉青青女士在佛堂静坐,家里安静得佣人连呼吸声都不敢过重。冉青青这个佛堂是今天才修建完毕的,就在她卧室不远,用原先的一间小客房改的。   冉青青考虑了很久,还是下定了决心,亲自去寺里请了一座佛像回来,日夜供奉,修身养性。   林阅微和顾砚秋迟早要搬回去住的,没有哪个年轻人愿意跟妈妈一起住,顶多周六日回来留宿一晚吃个饭,平时的时间总是要自己打发,冉青青也不愿意把孩子捆在自己身边。   冉青青嘴上小奶狗小狼狗说得风生水起,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恐怕很难再去爱上另一个人,说这些,不过是为了让两个小辈宽心罢了。   修修佛,对现在的冉青青来说是最好的选择。顾砚秋送给她的那串佛珠她现在整日戴在手上,对念了几个月的佛经也若有所悟。   香烟袅袅,冉青青跪坐在蒲团上,手里的佛珠又转完了一个圆。   “我回来了。”顾砚秋踏进家门的同时,林阅微从沙发上飞奔过来,正弯腰换鞋的顾砚秋只来得及站直身子,便迎接了心上人温暖的身体。   顾砚秋奇怪地想:今天怎么这么热情?   热情的林阅微更加接着热情地吻住了她的唇,手也不老实地移到她后腰或轻或重地捏着,顾砚秋被压在玄关上,“等……唔。”   林阅微给她来了一记冗长的法式深吻,之后手撑着玄关大喘气,问:“舒服吗?”   顾砚秋:“……”   她揉了揉林阅微的脑袋,笑道:“如果你看起来不这么累的话,这句话的效果或许会更好。”顿了顿,她才回答,“舒服。”   “要换里面的衣服吗?”林阅微简单直白地问道。   顾砚秋做了一个思考的表情,笑着说:“暂时不用。”   林阅微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失望。   顾砚秋吻了吻她的唇,安抚道:“乖乖等晚上。”   林阅微中午说的那话效应不可谓不大,顾砚秋一下午又是魂不守舍地度过了,不过开车回来的路上,她的头脑便渐渐冷静下来,夜很长,有的是时间慢慢折腾。   “已经是晚上了。”林阅微幽怨地说,发现自己越来越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怎么听起来这么饥渴?她不是个暂时被镇压的攻吗?   顾砚秋显然也察觉了,默默地对上她的视线。   林阅微清了清嗓子,迅速转移话题:“我妈在佛堂。”   “佛堂?”顾砚秋挑了挑眉,“建好了?”   “你知道?”   “你跑通告的这些天阿姨一直在鼓捣。”   “她怎么突然弄起来佛堂了?我看她一点都不像个信佛的,不是说要六根清净吗?”   “还好吧,没那么严格,我一直六根不净,在家的时候也给佛祖上香。”   “你哪里不净?”林阅微故意问。   “见到你就最不净。”顾砚秋将腕上盘着的佛珠取下来,似模似样诵了一声佛号,像个动了情的神仙。   “佛祖知道你这样怕是要气死。”林阅微忍俊不禁。   “不会的,佛祖很大度的。”顾砚秋说,“你等我一下,我去洗手上炷香。”   以前沈怀瑜在世的时候,顾砚秋放学回家第一件事,都是先净手,然后去佛堂给菩萨上香。出国这么多年,习惯还印在心上,现在看见林家的佛堂,熟悉感跟着涌上来。   林阅微问:“我能一起吗?”   顾砚秋道:“当然可以,记得心怀敬畏。”   林阅微偎着她肩膀,甜甜地应了声:“知道啦。”   顾砚秋:“……”   两人又相对沉默。   林阅微反思:自己怎么越来越傻白甜了。   最后她把锅甩到了江丛碧身上,都怪她一下午都在给自己灌输什么厚脸皮,什么卖萌,什么宝宝的思想。辣鸡闺蜜,还我攻气。   顾砚秋轻咳了下,从容地接受了傻白甜林小姐,说:“去洗手吧。”   林阅微端着脸,淡淡应:“嗯。”   顾砚秋看着她,嘴角弧度慢慢上扬。   林阅微两手捏住她脸,将她即将出口的笑声封住,凶巴巴道:“不准笑!”   顾砚秋连点了两下头。   林阅微缓缓放开她,眼神牢牢锁定。   顾砚秋脸部肌肉抽动了两下,没忍住:“噗。”   林阅微:“你还笑!”   她不说还好,一说顾砚秋更加笑得停不下来:“不行了,你让我笑一会儿。”谁说她是小可爱,林阅微才是家里最大的大可爱。   林阅微直接上手,把顾砚秋嘴巴捂住了。   顾砚秋:“唔唔唔。”   林阅微:“你还笑不——啊!”她触电般松开手,中指和无名指中间有一条透明的水迹,湿滑的触感被皮肤记忆着。   顾砚秋红润的舌尖一瞬间闪过她的视线。   林阅微:“你!”居然还敢耍流氓了!   顾砚秋没说话,深深地凝视着她,距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眼睛里像是涌动着黑色的泉水,以泼天之势朝她包围过来。   林阅微一矮身躲过了她的亲吻,一个箭步错开她几步之外,在她背后笑道:“顾砚秋,你还洗不洗手了?”声音里的慌张还没来得及完全掩饰掉。   顾砚秋淡淡一笑,跟了上去。   镜子里两个女人肩膀挨着肩膀,低头在同一个水龙头下搓洗着双手,取下来的佛珠垫着放在了角上。林阅微牵起顾砚秋的手掌,把揉搓出泡泡的洗手液细心涂抹到她手心、手背、指腹,再到每个指缝,神情专注。   四周空气都是静谧,然而静谧里又潜伏着别的东西。   顾砚秋的心脏怦怦跳着,这么一来一往之间,手指被林阅微挑逗得有些发麻,不是由神经控制的僵硬的麻,也不是出于物理上的揉捏产生的,而是来自大脑深处的,由分泌的某种激素控制的,一发而不可收拾的渴望。   林阅微能感觉到顾砚秋的下巴搁到了她的肩膀上,沿着颈部的肌肤慢慢往上,到了耳后,轻轻地温柔地啄吻,林阅微艰难地让自己的呼吸保持在正常的节奏。   她沉默地将顾砚秋涂满白色泡沫的手放到水龙头底下的温水下冲着,温热的水流渗过指缝,让人全身都跟着微微战栗起来。   顾砚秋的渴望,在这个时刻到了极致。   她控制不住地轻轻吸了一口气,突然一个歪头,咬住了林阅微的耳垂,喃喃道:“微微,我想上你。”   盥洗室的门被顾砚秋的手带上,林阅微跟着被抵在了门后。   顾砚秋急切地寻找到林阅微软软的唇,邀请她和自己一起,每一次唇齿交缠和亲密接触,都像是在干燥的枯柴上添上一把火,越烧越旺。   ……   两个人从盥洗室出来的时候,衣衫不整,脸颊绯红,默契地对视一眼,没敢提给佛祖上香的事,一起上了楼。佛祖要是知道她们俩方才干了什么,估计上的香都要从中间折断。   虽然没做完,但是在林家的宅子里,做到一半就已经够大胆了,以至于林阅微频频看向顾砚秋,完全想不到她会是一个这样的人,刚刚要不是她喊的停,并且态度强硬,顾砚秋肯定不会提前中止。   佛系不佛就算了,怎么越来越靠近狼系了。   林阅微咕哝着在浴室换了里面的衣服,重新洗了手,顾砚秋先她一步下楼,在佛堂门口默念了几遍佛经,静下心后,才踏了进去。   “阿姨。”她朝冉青青轻声打了招呼。   “回来了。”冉青青给她让了位置。   顾砚秋给菩萨和林家的先人虔诚地各上了三炷香。   冉青青笑着说:“你这动作比我还熟练。”   顾砚秋顺着她话开了个玩笑:“再过一阵子您就比我熟练了。”   “妈。”林阅微在佛堂门口探进来个脑袋,鼻子嗅了嗅,里面的香气和顾砚秋身上很像,都是木香,但是气味要重一些。   冉青青:“怎么不进来?”   林阅微:“我观望一下。”她观望够了,轻手轻脚地进来,在顾砚秋的指导下也上了香。最后闭着眼睛对着菩萨嘴巴一张一合,许久,才把香插上。   冉青青:“你刚才嘀咕什么呢?”   林阅微:“许愿呢。”   冉青青白眼道:“第一次拜菩萨就许愿,菩萨认识你谁吗?”   林阅微震惊道:“哇,当着菩萨的面你还挤对我?”   顾砚秋静静地看着母女俩斗嘴,等斗到要动手掐架的时候——当然,是冉青青单方面动用武力,顾砚秋才上前一步,将林阅微拦在身后,淡笑道:“菩萨看着呢。”   冉青青:“……行吧,看在菩萨的份上。”   顾砚秋笑笑,拥着林阅微出去了。   冉青青回身看了看佛龛里慈眉善目的菩萨相,双手合十,闭起眼睛,低声道:“菩萨菩萨,刚刚那个是我女儿,请你一定要实现她的愿望,供奉的事交给我。”   说完她又拜了两下,也出去了。   佛龛前的香烟缓缓上升,萦绕在神像上,越发显得宝相庄严。   “再有两天就过年了,你们俩有什么安排吗?”厨房里阿姨在做菜,冉青青问坐在沙发上的一对小妻妻。   “什么安排?”   “比如说出去旅游什么的,你们年轻人不都喜欢玩吗?”   “有安排吗?”林阅微通告太多了,记性都给跑糊涂了,年前的目前没了,年后的她记不清楚,便将目光投向身边的顾砚秋。   顾砚秋朝她露出不满的神色,顿了顿,方对冉青青道:“我们打算去重新拍个婚纱照。”   她这么一说林阅微才想起来,“对,之前拍的那个太随意了,布景都是用的布,别说夏威夷圣岛了,连个大陆的海都没有,在影楼里拍的。”   “行,你们定好什么时候去了吗?”   顾砚秋事先看过林阅微的工作安排,道:“初二吧,一共去五天,我多请了一天假。”   林阅微只有附和的份:“对!”   冉青青对她这副学舌的德行非常看不惯,推了她脑门一下:“对什么对,就知道对,你今天还说你是……让人家受累,还什么活都推给人家办,好意思吗?”   顾砚秋茫然:她是什么?   林阅微猛然记起来这回事,气场顿时就变了,道:“机酒还有行程我来安排,还有摄影师,我有认识一个不错的,我马上就去约。”   冉青青勉强露出一点欣慰神色,轻哼道:“这还差不多。”   顾砚秋:“???”   林阅微开开心心去约摄影师了,摄影师和她一样是个富二代,学摄影的,燕宁城里有名的纨绔子弟,二世祖,后来谈了个对象,收了心,老老实实学习,摄影水平在他拍对象的日常生活中突飞猛进,这两年拿了不少奖项。正好他也说过年想找个地方玩儿,顺路给他赚点外快。   顾砚秋朝冉青青投去不解的目光。   冉青青慈爱地说:“累不累啊?”别以为她没看到刚刚两人进佛堂的时候,那嘴唇还肿着呢,尤其是顾砚秋,本来唇色偏浅,不涂口红就会略显苍白,现在却是惊人的艳丽,要没发生点什么,冉青青都枉费她比两个小孩多活的二十几年。   她自己生的女儿她不知道么,典型的窝里横,私下里还不知道把顾砚秋欺负成什么样儿了。   顾砚秋摇头:“不累。”   看看这可怜的孩子,都这样了还为长辈着想呢,林阅微能娶到她真是三辈子修来的福分。   冉青青更加怜爱了,柔声道:“晚上还想吃点什么吗?我让阿姨给你准备。”   顾砚秋莫名地抖了抖,往后缩了一下:“不用了阿姨,我挺好的,你问问微微想吃什么,她挺累的。”今晚上会更累,不多吃点恐怕坚持不到后半夜。   冉青青嗤了一声:“她?有口吃的就不错了,好养活。”   顾砚秋没听清:“啊?”   冉青青:“没什么,你要是有什么要求,尽管跟阿姨提,林阅微要是再敢跟你大呼小叫的,你叫我,我帮你教训她。”   “不用了阿姨。”   “用的用的。”   “真的不用。”   林阅微和朋友约好了,一回来看见顾砚秋和她妈之间的气氛乐了:“怎么了这是?”   顾砚秋连忙站起来,难得显出一丝狼狈神色,躲到了林阅微身后,林阅微一手护着顾砚秋,问冉青青:“妈你是不是背着我欺负我老婆了?”   冉青青:“我懒得理你。”说完朝她身后的顾砚秋温和一笑,“有事情记得跟阿姨说哈。”   顾砚秋:“……”   冉青青拍拍手,目光淡淡扫过林阅微,也站起来:“我去厨房看看蹄髈炖得怎么样,你们俩聊。”   顾砚秋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林阅微拍拍她的手背,拉着她重新坐下,笑问道:“怎么了?”   顾砚秋三言两语把刚才的事情说了。   林阅微心思一转便明白过来,哄骗她道:“我妈是关心你,她就是这样,有时候关心上头就没分寸。”   “之前不还好好的吗?”   “她现在不是信佛了吗,那个,那个什么来着……”林阅微灵机一动,说,“普度众生,是这意思不?”   顾砚秋:“……”   林阅微眨眨眼:“我说得不对吗?”   顾砚秋一秒沦陷,眼睛弯起来。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啦。   作者有话要说:冉青青女士还有认清真相的那一天吗?让我们拭目以待﹁_﹁   林·嘴炮·攻,冲鸭 第126章   “普度众生”的冉青青女士拨开煮饭阿姨的手,用木勺舀了一勺蹄髈汤, 蹄髈是从中午就开始文火慢炖的, 软烂自是不必说, 汤汁浓郁,白色呈流动状, 里面放了萝卜调和, 冉青青尝了尝,入口鲜香爽口,浓而不腻,当即露出满意的笑来。   可以给顾砚秋好好补补了。   客厅。   顾砚秋在林阅微的糊弄下暂时打消了对冉青青异常举动的疑虑,问起了重拍婚纱照的事情:“想好去哪里了吗?”   林阅微道:“你是不是只有五天假?”   顾砚秋点头。   她公司里近来都很忙,一时挪不出多的空余时间来,能请一天就不错了。   林阅微:“那就不能去太远的地方了, 不然行程会比较赶,要不就东南亚看看吧,巴厘岛是不是挺近的?”她摸出手机开始查东南亚适合拍婚纱照的地方。   顾砚秋见她这样,心头便浮起些许愧疚来:“要不然等我公司的事情处理完了, 我再陪你去一趟欧陆或者M国?”   林阅微低着头摆摆手:“不用了, 这种事情不能等, 越等我将来越忙,不一定能抽出时间来。再说我又不是特意为了拍婚纱照才出去旅游的。”   顾砚秋:“那是为了什么?”   林阅微:“为了……”她突然止住话茬,朝顾砚秋望去一眼。   顾砚秋:“嗯?”   林阅微朝她招招手,顾砚秋附耳过去。   林阅微在她耳边小声道:“为了和你度蜜月。”   顾砚秋轻咳两声,辛苦地忍住嘴角的上扬。   林阅微环着她的脖子, 说:“想笑就笑嘛,老是憋着干什么。”   顾砚秋就笑了一声。   林阅微捏捏她的脸蛋:“这才对。”她低头继续看,东南亚有名的就那几个地方适合拍婚纱照,“马代还是新马泰、巴厘岛?”   “巴厘岛?可能热闹一点?”   “行吧,那就这里了。”林阅微拍板定下来,她的决定一向做得很快,“等将来有长假,我们再去欧美玩,也可以再另拍几套新的婚纱照。”   顾砚秋咋舌,没听说谁拍婚纱照还这么拍的。但是别人不做的不代表不可以,只要她们自己开心就好。   林阅微定下来以后,给她负责拍摄的朋友去了条消息,也给别人多一点准备时间。   看她满脸笑容和人家打字聊天,顾砚秋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除了江丛碧,我好像没见过你其他朋友?”   “嗯?你想见吗?”林阅微头也不抬地问道。   “……”   顾砚秋没说话,林阅微忽然停下打字的手,饶有兴致地看过来,笑得不怀好意,说:“顾总?”   “你不是叫我名字吗?怎么突然这么喊?”   “别转移话题啊。”林阅微将手机正面朝下,扣在沙发上,两手撑在她肩膀两侧,逼近她,“你是不是想见我朋友们?”   顾砚秋眼睛转转,说:“没有,我就问问。”   “随便问问啊。”林阅微放开手,又去看手机了,“那我不说。”   顾砚秋:“……”   过了会儿,顾砚秋戳她手背一下,小声说:“想见。”   林阅微乐了,跟她说起自己的圈子来。   “我朋友不少,但是也不多,都是小时候就认识的,江丛碧是关系最好的一个,其他比较好的有三四个,其中一个就是这位学摄影的,姓房。   “后来我不是进娱乐圈了么,就没再和大家聚过,但是私底下会聊聊天,不是很频繁,今年过年肯定是要一起聚一下的,鉴于我和房同学初二要出去旅游,所以聚会大概会安排在初一或者年前。”   林阅微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你提起来,今年的聚会你跟我一起去?”   顾砚秋:“这样不好吧?”她又问,“她们知道你结婚了吗?”   林阅微说:“你猜。”   虽然结婚当天林阅微基本没请她那些朋友,但是联姻这么大的事情这些人不可能不知道,最多就是保密不说出去而已。顾砚秋偏头:“我猜,知道?”   林阅微笑:“不但知道,而且非常想见你。”   说完她扬了扬手里的手机,上面的聊天记录正显示到:   【房同学:哈哈哈哈终于能见到弟妹的庐山真面目了】   顾砚秋:“……”   她现在有点怀疑自己会成为人群中观赏的猴子。   林阅微给好友回了一个表情包,正式地询问顾砚秋道:“要去吗?聚会。你要不去也行的,这些人没个正形,特别是玩疯了的时候,说不定会调戏你。”   顾砚秋抿了抿唇。   林阅微说:“我说认真的,你可以不去。”   顾砚秋反问她:“你觉得我应不应该去?”   林阅微思考了一下,回答说:“不去吧,毕竟你和他们都不熟,到时候玩不开。”   顾砚秋面无表情地:“哦。”   林阅微欣赏完她的神情,才笑道:“跟你开玩笑的,我当然希望你去啦,你想见他们我高兴还来不及。”   顾砚秋刚被她耍了,端着脸,表示自己不吃这套。   林阅微扣着顾砚秋的脑袋,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不生气了好不好?”   根本没生气的顾砚秋依旧没什么表情。   林阅微把她按进沙发里吻她,顾砚秋终于被她逗笑,一手扶着林阅微肩膀,另一只手撑在身后的沙发垫上,慢慢地接吻。   “叮咚,你们的老妈再次上线,可以吃饭了。”   冉青青丢下一句话就走了。   被抓包抓习惯了的小妻妻连脸红的时间都没有,林阅微先站起来,顾砚秋把手伸进她手里,借着力道也站了起来,去饭厅吃饭。   阿姨给三个人盛好饭,冉青青则是将砂锅揭开,给顾砚秋盛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蹄髈萝卜汤,推到她面前:“先喝碗汤。”   林阅微对着蹄髈汤望眼欲穿,顾砚秋不明所以,说:“你要?”   林阅微还没说话,冉青青就道:“没事,她不用,你喝。”   林阅微收回目光:“对,你喝吧,我吃点菜就好了。”   顾砚秋指了指锅里,道:“不是还有很多吗?”   冉青青道:“你真让她喝啊?”   不是美容的吗?顾砚秋皱了下眉,而后点点头。   冉青青用筷子敲了下碗沿,向林阅微道:“自己盛。”   “谢谢妈。”   “少喝点。”   “好的好的。”   冉青青誓要将嘘寒问暖的计划进行到底,被林阅微数次打断,和她咬耳朵说:“你再这样要把儿媳妇吓跑了,过犹不及。”   冉青青这才住了嘴。   顾砚秋看看林阅微,再看看冉青青,低头默默地喝着碗里的汤。   吃完饭,顾砚秋稍微歇了会儿,还是觉得肚子有点撑,便主动提议说自己出去遛狗消食,冉青青同意了,林阅微一并跟着出去了。   家里阿姨收拾好厨房和餐桌,正瞧见林阅微跟着顾砚秋出去的背影,对冉青青感叹道:“这两个孩子真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   冉青青眯了眯眼,说:“你说焦和孟两个人,哪个是攻,哪个是受?”   阿姨:“……”   她年纪大了她听不懂。   林阅微牵着顾砚秋,顾砚秋手里缠着牵引绳,短腿的柯基狗狗沿着小区的路慢吞吞地走着。这只狗和其他的狗很不一样,别的柯基玩得疯,它就很安静,薛定谔来了以后经常被关在笼子里也不闹腾,吃了睡睡了吃,只每天早晚遛两遍,导致体重上涨得飞快。   寒风吹拂,林阅微闭了下眼,左手压着大衣领口,往中间紧了紧。   顾砚秋仰了仰下巴,下颔线流畅清晰,说:“你把我围巾拿去围了吧。”   “不要,过会儿就暖和了。”顾砚秋晚上出来围了条姜黄色的围巾,看起来整个人都明亮了许多,林阅微时不时就要转头看一眼她。   顾砚秋将步子迈得大了一点,前面的柯基便小跑起来,林阅微“哎”了一声,跟着小跑起来,跑了几分钟后,身上便开始发汗,热了起来。   “暖和点了吗?”顾砚秋偏头对她笑。   “暖和了。”林阅微点头,又想笑,也不清楚自己是因为什么要笑。她立在顾砚秋面前,把额头抵在顾砚秋肩膀上,顾砚秋顺势抬起一只手拥住她,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背。   柯基倒腾着自己的腿,被牵引绳牢牢拽回来,索性坐在地上不动了,静静地看着它身后这对一言不合抱起来的小情侣。   “我好喜欢你啊。”林阅微闷闷的声音从肩膀处传来。   “喜欢我有什么不好吗?怎么听起来不情不愿的。”顾砚秋好笑道。   “没有不情不愿,就是感觉有了牵绊,感觉很……复杂?”林阅微保持着这样的姿势,问,“你能理解吗?”   “不能。”   “默契呢?”   “没有。”   林阅微趴不下去了,好不容易真情流露一回,结果顾砚秋半点不解风情,她抬起头看顾砚秋,气不过,两只手掐住她的脸颊,离开的时候,留下两个红印子。   顾砚秋轻轻地“嘶”了一声,说:“家暴啊?”   林阅微挑眉说:“对啊,家暴。”   顾砚秋张开双臂:“那就让家暴来得更猛烈些吧。”   林阅微愣了愣,露出震惊的神情:“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顾姐姐。”   顾砚秋被风呛了下:“你叫我什么?”   “没什么。”林阅微却不肯再说了,看顾砚秋的反应,这应该算是个杀手锏,所以她要留着关键时候用。林姐姐是没可能了,顾姐姐还是有希望的。   狗遛得差不多了,消食也消完了,两人对视一眼,可以回去吃正餐了。   “妈,我们回来了。”林阅微换好鞋子,从顾砚秋手上接过牵引绳,把柯基狗狗送回到笼子里,冉青青女士还在客厅看电视剧,一部国外的,屏幕中央血呼啦差的。   林阅微看到“咦”了一声,赶紧把视线转走了:“妈你晚上看这个不怕做噩梦啊?”   “怕。”   “那你还看?”   “你晚上陪我睡啊。”   林阅微:“……”   顾砚秋差点急了,她等了一个白天,马上就要那什么了,冉青青横插一杠过来,偏偏她还没办法拒绝。   冉青青兴趣十足地看着这两位的神情变来变去,几秒后,乐道:“逗你的,我晚上跟我孙女一起睡。”   薛定谔适时地抬头“喵”了一声。   林阅微求之不得,生怕她妈反悔,冲顾砚秋招手,让她赶快。   冉青青瞪了她一眼。   林阅微假装没看见,吐了吐舌头拉着顾砚秋上楼去了。   两人没什么废话进入了正题,按照白天约定的,选了辆新颖的车。   新换的车是两人座的,又大又宽敞,更神奇的是前后各有一个方向盘,可供两人同时驱使。从山脚开到半山腰,两人齐心协力之下逐渐加速,一直朝着山顶驶去。   到了半路两人却比起赛来,各凭本事,本来势均力敌,不分伯仲,却被林阅微突如其来的一声哼哼唧唧的顾姐姐给打破,顾砚秋牙关紧咬,两手攥紧了方向盘,却无法再控制方向,砰的一声,方向盘被她掰断,主动权完全掌握到了林阅微手里,一骑绝尘登上山顶。   林阅微长发黏在脸上,都是汗,非常不舒服,她抬手随意撩了下,露出清爽的脸,低头用脚勾了勾顾砚秋的下巴:“顾总,你还好吗?”   顾砚秋微微喘着气,稍微仰起头才从视野里看见她,“事先没说可以耍诈的吧?”   林阅微扬眉:“那你也没说不可以啊。”   顾砚秋重新将头靠了回去,闭目养神。   林阅微爬过去和她并肩躺着,偏头看着她的侧脸,手指伸过去,轻轻摸了摸她的鼻尖,一尝,都是汗的咸味,似乎还有些别的,等她想明白是什么以后,立马抽了张纸巾呸了两下。   想了想,没办法克服自己,还是跑去漱口了。   顾砚秋躺在床上偏头看着她,一手撑着额头,叹了口气,也坐了起来。   林阅微漱完口,低头看了会儿,顺便又挤了洗手液,把手也给洗了。洗着洗着感觉身后不大对,似乎有温暖的呼吸扑在她颈侧,林阅微已经从镜子里看到身后的人,没回头,直接朝后靠了靠,偎进顾砚秋怀里:“洗手吗?”   “洗。”顾砚秋下巴搁在她肩膀上,微凉的鼻尖亲昵地蹭着她的侧脸,声音化不开的黏腻。   洗个手洗了一个多快两个小时,出来的时候林阅微眼睛已经睁不开了,昏昏沉沉地被放到了床上,沾着枕头就睡去了。   林阅微醒过来的时候顾砚秋已经上班去了,她怀里抱着顾砚秋换下来的睡衣睡得香甜,睁开眼睛之前刚做了一个美梦。   林阅微迷迷糊糊地睁了下眼,沉浸在美梦中不想醒过来。   “滋啦啦——滋啦啦——滋啦啦——”   林阅微数次试图入梦被这声音打断,暴躁地抓了抓头发,光脚下床,拉开了门,薛定谔挠门地爪子在半空呆立了一下,落了下来。   宝石蓝的眼睛仰视着林阅微,可怜兮兮地“喵”了一声。   算来这阵子不是跑通告就是耽于享受,很少和薛定谔在一起玩,林阅微弯腰温柔地抱起了薛定谔,撸着它的脑袋瓜。   林阅微靠坐在床上,两只手握着薛定谔的两只爪子,带着她跳舞,想起昨晚上的疯狂,不由得笑道:“你要是昨晚上挠门,你爸爸现在就要把你赶出家门了。”   薛定谔:“喵喵喵?”   林阅微摇摇它的小爪子:“喵什么,昨晚和奶奶睡得怎么样?”   薛定谔:“喵喵。”   林阅微也不在乎她听不听得懂,反正她自己对着薛定谔絮叨了半天,越说越开心,甚至产生了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她妈妈在楼下礼佛,媳妇儿出去上班到点就回家,家里还有猫有狗,人生赢家不过如此了。   ***   “我这次的方案就是这样,另外我不同意刘经理的看法,第一……”会议室里,顾砚秋发言完毕坐回自己的位置,放在外套兜里的手机便震了一下,她拿出来在桌下看了一眼。   【两个木:突然懒惰.jpg】   顾砚秋低头打字:   【西顾:开会】   【两个木:好的,结束再说[吃手手.jpg]】   一个会开了一上午,是由小吴总主持的,散会以后,小吴总单独将顾砚秋留了下来,拍了拍她的肩膀,笑说:“砚秋,你这样不怕得罪顾董吗?”   刘经理是公司的老人了,也是坚定的顾槐一派,虽然职位不高,但是占的那个位置却非常重要。   “我得罪得还不够吗?”顾砚秋收着手里的文件,淡淡反问。   小吴总大笑,说:“顾董身体越来越差了,前几天,我有个亲戚还在医院碰见了他,他秘书手里提着一兜药。”   顾砚秋没什么表情地说:“是吗?”   小吴总:“是啊,你不知道?”   “不清楚,我好久没回去过了。”顾砚秋冷冷地说,“可能是报应吧。”   小吴总哎呀一声,道:“怎么能这样说你爸爸呢?”   顾砚秋皱紧眉头,眼底的情绪一瞬间激烈起来,顿了顿,才平静地道:“他不是我爸。”   她外露的情绪让小吴总捕捉了个正着,安抚道:“好好好,我们不提他,说说你那个大哥,不是,说说顾飞泉吧。”   “他怎么了?”   “他最近大刀阔斧地在他的部门搞改革,似乎是得了顾董的首肯。”   顾砚秋嗤了一声。   小吴总故作讶异地挑眉:“怎么?”   顾砚秋定定地望着他,微微勾唇一笑:“再怎么样,他也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小吴总再次大笑,用力拍了拍顾砚秋的肩膀:“好好好。”   顾砚秋的笑容里流露出一丝恶毒,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   在小吴总面前演完戏,顾砚秋大步流星地回了自己办公室,拨了个电话给顾槐,顾槐好几天没来公司了,一直在家里,对外号称养病。   接电话的是顾槐本人:“砚秋?你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   顾砚秋单刀直入道:“你前几天去医院了吗?”   顾槐缓缓皱眉:“谁告诉你的?”   顾砚秋:“你别管是谁告诉我的,是不是?”   顾槐:“是不是吴亮?”吴亮是小吴总的名字。   顾砚秋:“……是,他说身边有人看到你去医院了,你去医院干什么,你是不是真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闻言顾槐的话里便带了笑,道:“你这么气势汹汹地来,我还以为什么呢,原来是从吴亮那里听来的风言风语,不是要演戏吗,我索性就演得真一点,我知道他有个亲戚摔了,骨折住院呢,特意挑了一天过来,让人看见我。”   “那药是怎么回事?”   “什么药?”   “吴亮说的,李秘书手里提了一兜药。”   “演戏不要演全套吗,就是一些维生素C。”   “现在维C在家里吗?你拍个照给我看看。”顾砚秋步步追问。   “你这孩子。”   “拍给我看看。”顾砚秋声音高了些。   “拍拍拍,行了吧。”顾槐似乎被她吓了一跳,叱咤风云了半辈子的人物乖乖地屈服了,那边传来些细微的声响,好像是顾槐在和谁说着话,让拿维C过来,接着便传来声音,“我现在拍,拍了发到你微信上。”   “行。”   半分钟后,顾砚秋收到了一张图片信息,十来瓶维生素C整齐地排在茶几上。   顾槐无奈地说:“行了吧?”   顾砚秋把照片长按保存下来,说:“行。”   顾槐:“还有别的事吗?”   顾砚秋打开了电脑的浏览器,说:“没事了,你在家休息吧,吴亮这边有什么动静我会告诉你的。”   “好,拜拜。”   “拜拜。”   顾砚秋又给顾飞泉拨了个电话。   “爸有什么异常?”顾飞泉问,“什么是异常?”顾飞泉和顾槐交流不多,无法分辨什么时候是异常什么时候不异常。   “身体方面。”   “挺硬朗的,还在家里锻炼呢,哦,对了,最近有点感冒,在吃药。”   “吃的什么药?”   “就感冒药啊,还有消炎药。”   “你看过了?”   “看过了,药就在桌子上,一般的感冒和消炎药我还是认识的。”顾飞泉坐在办公椅里,把跷着的二郎腿放下来,肃容道,“你问这个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顾砚秋捏了捏眉心:“没有,就是感觉不太踏实。”   顾飞泉:“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顾砚秋:“有。”   顾飞泉立刻心情上扬:“你说。”   顾砚秋:“……还是算了。”   顾飞泉:“……”   顾砚秋:“嗯,先挂了。”   顾飞泉看着挂断的电话叹了口气,他什么时候才能有个表现的机会。   顾砚秋在办公室坐了会儿,才想起来忘记回林阅微的消息了,摸出手机,敲了字过去:   【西顾:我今晚要回趟顾家,不回去住了】   叮咚——   林阅微秒回。   【两个木:你这样算拔指无情吗?】 第127章   【两个木:你这样算拔指无情吗?】   【系统消息:两个木撤回了一条消息】   林阅微最近把顾砚秋这招学过去了,一说什么骚话就快速撤回, 最好是保证在对方看到以后撤回。   果不其然顾砚秋回了她一串省略号, 然后还有一个卖萌的表情包, 林阅微没见过,据她所知顾砚秋身边会给她发这种表情包只有一个。   【两个木:又是顾飞泉那里偷来的表情包?】   【西顾:嗯】   【两个木:你这个哥哥真是】   顾砚秋挑了挑眉, 刚想打字给她解释他们俩确实是亲兄妹, 不信可以给她看亲子鉴定,只见屏幕里接着跳出来一行字。   【两个木:继兄中的一股清流】   【西顾:为什么?】   【两个木:不为什么啊,感觉有点蠢萌】   顾砚秋:“……”   这话让顾飞泉知道,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林阅微虽然勉强接受顾砚秋这个继兄时不时地“骚扰”顾砚秋,但是并不代表她会让自己和顾砚秋的话题围绕着顾飞泉展开,于是说完这句话后便切入了正题。   【两个木:怎么突然想回家】   按照顾砚秋的性格,她要回顾宅会提前和林阅微打好招呼, 现在这么突然,明显是临时起意。   顾砚秋只回答她有点事情。   不是她不说,而是她做这个决定的出发点都是源于直觉,不知从何说起。   林阅微也没追问, 她在这种事情上向来有分寸, 不会刨根究底, 顾砚秋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她也不会强求,谁都有自己的秘密。   之后就是问她吃饭了没有,顾砚秋回答说订了外卖,林阅微就说外卖不健康云云, 再过了一会儿,林阅微就去吃饭了,临走开之前拍了一张自己和薛定谔的合照。   薛定谔头顶的毛被全数抓起,根根倒立,是个狂野不羁的造型,配上冷漠的蓝眼珠,是一张嚣张无比的猫了。林阅微比它还嚣张,牙齿咬着睡衣的领子,仰头,用鼻孔对着摄像头,活似大佬出街。   顾砚秋:“……”   仗着好看就乱用脸。   她摇头笑了笑,把图片保存下来。   手机微博突然提示了特别关注,顾砚秋的关注和特别关注都一样,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林阅微。顾砚秋顺着通知消息点进去,跳到了林阅微的新微博。   林阅微V:   【阳光明媚的一天[和薛定谔的合照]】   这张和拍给顾砚秋的完全不同,薛定谔还是那个薛定谔,林阅微却不是那个林阅微了,她将下巴虚虚抵在薛定谔的脑袋上,眼睛似乎在看镜头,又似乎在看别的地方,缥缈极了,窗外阳光一打,整个人发着淡淡的光,像下凡的仙子。   顾砚秋啧了一声,留了条评论并转发。   【林阅微的粉丝。:猫好看,人比猫更好看】   然后把这张存了下来,又了然地给林阅微发消息:【和薛定谔的这套图拍了多少张,都发给我】   【两个木:你怎么知道?[惊讶脸]】   【顾砚秋:别的默契没有,你这点习惯还是知道的】   【两个木:噢】   林阅微甜蜜地把其他几张挑选出来的都给顾砚秋发了过去,顾砚秋照单全收,回了一个语音的么么哒,林阅微没回复,估计是被冉青青催去吃饭了。   林至进来的时候,顾砚秋手机屏幕上还是林阅微的那张照片。   林至把给顾砚秋的饭菜放在桌上,看了一眼她手机,欲言又止。   顾砚秋:“怎么?”   林至收回视线,问:“你还喜欢林阅微啊?”都说三月秀粉,这都多少个月了,顾砚秋还跟追星族似的。   顾砚秋疑惑:“不行吗?”   林至低头给她拆外卖包装袋,嘴唇动了动,说:“行是行,但是你对象不吃醋吗?”   “不吃醋。”顾砚秋笑了笑,把手机返回主界面,还是林阅微,林至一看,望向顾砚秋的脸上写满了“你真是胆大包天”,“你居然还拿人家做屏保?”   顾砚秋继续笑:“不行吗?”   林至看了她一会儿,把拆开的筷子和饭盒推过去,语重心长道:“小顾总你这样不行的啊。”   “谢谢。”顾砚秋说,“为什么不行?”   林至说:“我跟你说,女人都是很小心眼的,你手机要么用风景照,要么就用她照片,反正绝对不能用别的女人的呀,尤其是你这样性取向女的,用个男明星都比用女星好。”   顾砚秋点头:“嗯嗯。”   林至说:“对了,之前你是不是和女朋友吵架啦,是不是因为这个问题?”   顾砚秋慢条斯理地夹了一筷子菜,慢慢咀嚼完,才道:“那次不是。”   林至说:“那你更要防患于未然啊,赶紧把屏保换了吧。”   顾砚秋依旧点头:“说得有道理。”   林至:“你喜欢哪个男明星不?彭于晏怎么样?要不吴彦祖?我帮你找吧。”他说着手朝顾砚秋的手机伸去,顾砚秋朝他淡淡扫去一眼。   林至手僵在半空,赶紧缩了回去:“那什么,我出去了小顾总,有事吩咐我。”   顾砚秋一个人在办公室里,翻着屏保和锁屏壁纸都是林阅微的手机。林至的话倒是给她提了个醒,林阅微要隐瞒身份,她这样好像太张扬了。   顾砚秋想了想,把锁屏和屏保都换成了系统里自带的。   林至下午进来送东西偶然瞄了一眼她的手机,顿时露出几分欣慰神色,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   顾砚秋想笑,手里的钢笔在白纸上写了林阅微的名字。   顾砚秋轻松的心情一直持续到下班之前。她这次突击回家,除了她自己,没有任何人知道。她开了家门,比她先到家十分钟的顾飞泉愕然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接着便笑着迎上来:“你怎么回来都不告诉我一声?”   贺松君:“飞泉!”   顾砚秋:“为什么要告诉你?”   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顾飞泉讪讪地坐了回去,他妈妈他是知道的,一开始贺松君还会演演家庭和睦的戏,现在看他和顾砚秋走得那么近,恨不得揪掉他的耳朵,哪还顾得上演戏。   顾砚秋就不用说了,在家里一般都对他没什么好脸色,但是顾飞泉发现自己竟然有点享受,看起来有点凶的顾砚秋也很可爱。   顾砚秋换好鞋进来:“爸呢?”   贺松君:“你自己不会找啊?”   顾飞泉:“楼上书房。”   贺松君四下看看,抄起遥控器就朝顾飞泉走了过去,一遥控器拍在他腿上,顾飞泉捂着腿,浮夸地痛吟:“啊,腿断了。”   贺松君下手不是,不下手也不是。   顾砚秋目不斜视地上楼,半个眼神都没有赏过来。   顾飞泉余光瞧着那边,一看顾砚秋走了,马上戏瘾也收了,兴致缺缺地撇了撇嘴。贺松君一见他这死样,目光跟着转了一下,立马又是一遥控器敲上来。   顾飞泉一个大老爷们,这两下根本算不了什么,他眉头都没皱一下,拉着贺松君的手,将她手上的遥控器取了下来,耐心地劝说:“妈,你能不能不要每天都这么暴躁?”   “我暴躁吗?”   “暴躁。”   “那不都是被你气的,但凡你争点儿气……”   “我还不够争气吗?我现在职位比顾砚秋还高呢。”   “我说的不是这个争气。”贺松君拧了一下他的胳膊,“你就不能和她保持距离吗?!”   “不是你说的打入敌人内部吗?”顾飞泉笑吟吟道。   “少糊弄我,我还不知道你,打小你就跟我作对,不听我话,上了大学更是几个月才回家一趟,不就是为了躲着我吗?现在好了,有个妹妹了,哪怕人家是小三的孩子,你也屁颠屁颠地上去讨好,也不看看人家理不理你。”   顾飞泉眸光慢慢冷下来:“妈,差不多得了。”   贺松君立马指着他鼻子道:“你看看你,就是现在这样,我是你亲妈还是人家是你亲妈,我一说别人你就跟我翻脸。”她撒完泼又抹起泪来,哭哭啼啼道,“我一把屎一把尿养大你,费劲千辛万苦,现在可倒好,胳膊肘净往外拐。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妈吗?”   从小到大,贺松君这句话说了没有十万遍也有九万遍,即使顾飞泉在心里劝说自己一定要有耐性,不能发脾气,但是在贺松君把脏水再次泼到沈怀瑜和顾砚秋身上时,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妈,我有点事先回房了。”   贺松君:“你给我站住!”   顾飞泉大步走了,只留下她一个决绝的背影。   贺松君朝楼上书房的方向看过,眼里的憎恶之意越深,几乎要化为实质。   先是她的母亲毁了她的一辈子,现在又要来祸害她的孩子,这对母女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他们?!为什么?!   ***   顾砚秋先侧耳贴着书房的门听了一会儿,再抬手敲了敲门。   “进来。”顾槐的声音一如往常。   顾砚秋推门进去,喊了声:“爸。”   顾槐站在书桌后,面前铺着宣纸,手上拿着一支毛笔,在写字,神情专注,头也不抬:“有事?”   “没事,回来看看你。”   顾槐将镇纸往下压了压,手腕运笔,起承转合,一点都不抖,流利顺畅,说:“有心了。”   顾砚秋视线从他手腕上移开,落在纸上,上面抄的是苏东坡的一首词《蝶恋花》,写完“墙里秋千墙外道,墙里佳人笑”,顾槐顿了下笔,在砚台里蘸墨,淡淡道:“再有两个月就要收网了,你有什么看法吗?”   “已经准备好了,但我有一个问题。”   “嗯?什么问题?”顾槐重新下笔,轻轻地勾了一点。   “顾飞泉他知道吗?”   “你说收网的事吗?”   “嗯。”   “知道啊。”顾槐说,“他在家里这么久了,自然知道我和你真正关系怎么样,在公司里逢场作戏如何瞒得过他?”   “你相信他?”顾砚秋这句话带着浓浓的疑问,好像是真的极其不解似的。   顾槐轻轻笑了声,顾砚秋进来这么久他终于抬起了头。顾槐额头上的皱纹很深了,却不像之前那样不怒自威,嘴角挑出一个戏谑的弧度:“我的乖女儿,他现在不是跟在你屁股后头讨好你吗?难道你不相信他?”   顾砚秋:“……”   顾槐道:“这个孩子本质不坏,性子、品行都可以,给你当个副手正好。”   顾砚秋还要继续试探,顾槐已经写完了最后一笔,道:“你来看看我这幅字怎么样?”   沈怀瑜喜欢抄经,书法写得好,顾砚秋小时候也受过一点熏陶,自己跟着练过,算懂一点儿,看完以后诚实地点评道:“入门水平。”   顾槐没生气,笑道:“谢谢你没说我是狗爬水平。”   顾砚秋弯腰在宣纸上轻轻地吹了下:“怎么突然想起练字了?”   “修身养性,陶冶情操。”顾槐回答,“反正没什么事做,也快退休了,就在家里瞎鼓捣鼓捣。”   她的回答让顾砚秋想到了在家礼佛的冉青青,眼神便微微一动。顾槐捕捉到了,问她:“在想什么?”   顾砚秋摇头:“没什么,就是想起来林阅微的妈妈在家修了个佛堂,开始信佛了。”   顾槐怔了怔:“是……吗?”   顾砚秋:“嗯,家里出了点事情。”   顾槐飘到很远的思绪回来,说:“我听说了,夫妻感情出问题了。”   “是。”   “林柏太糊涂了。”顾槐摇头低声感慨了句,猛然想起来自己似乎没有立场批评对方,对上顾砚秋幽幽的目光更是不知道往哪儿看,只得避开,低头拿起镇纸,将这张纸抽了出去。   顾砚秋就搬了张椅子,在他旁边坐着。   顾槐咳嗽了一声,用纸巾捂了下,说:“最近有点感冒。”   顾砚秋淡道:“我知道。”   顾槐:“你晚上想吃什么,趁着阿姨还没做完,去楼下厨房和阿姨说一下。”   顾砚秋:“有什么吃什么。”   她觉得顾槐是在支她出去,然而为什么要支她出去,她不知道,所以她就在书房里静静地坐着,顾槐没再说什么,偶尔会咳嗽两声,很正常的感冒。   一直坐到阿姨来敲门喊吃饭,顾槐搁下笔,和顾砚秋一道出去。   顾槐走在前面,顾砚秋随后跟上,在楼梯间撞到正从三楼下来的顾飞泉,她看了眼楼下,又看一眼楼上,挑了挑眉,似乎在问他什么时候上去的,顾飞泉做了个夸张的不停说话的动作,顾砚秋回了个了然的眼神。   为了不让贺松君再次生气,顾飞泉选择下来以后和顾砚秋装作一点交集都没有的样子,总算让贺松君不再处于战斗母鸡的状态,对他和颜悦色起来。   像他妈妈这种满心满眼都是自己儿子的中年妇女,是最容易炸毛也最容易哄的一类人,顾飞泉想着,给贺松君夹了一块没有刺的鱼肉,贺松君一边说“你吃吧我不喜欢吃鱼肉”一边笑逐颜开地吃了。   顾飞泉刚看顾砚秋一眼,顾砚秋立刻将伸往素菜的筷子换了个方向,自己夹了块鱼肉吃了。   顾飞泉:“……”   这是多怕他给她夹菜。   贺松君被儿子哄得开心了,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干脆把顾砚秋当作透明人,免得倒她的胃口。顾槐的食量似乎比之前小了,只动了几筷子就放下来,喝了半碗汤,顾砚秋和顾飞泉隐晦地对视了一眼。   “你有没有办法再潜入书房一次?最好是白天,爸爸不在的时候。”饭后,顾砚秋和顾飞泉约到三楼的一间客房里说话。上次顾飞泉就溜进了书房,找到了沈怀瑜的遗物。   “你要干什么?”顾飞泉压低声音问。   “找东西。”   “找什么?”   “异常的东西。”顾砚秋直觉就在书房,目光直视着他,“你不是找东西厉害吗?”   “……”顾砚秋都这么说了,顾飞泉不能也必须能了。   顾飞泉抬起一只手,和她击了一下掌。   书房。   刚用完晚餐的顾槐手扶着书桌,一只手按在肺部,深呼吸几次,屏气,勉力压住呕吐的欲望,刚将涌到喉管的东西咽下去,便是克制不住地一阵咳嗽。   他用手绢捂着嘴,喉咙深处泛起铁锈味,胸腔不住地剧烈震颤着,每一次咳嗽似乎带动着五脏六腑,把一切都要扫荡干净。   他坐了下来,另一只手从随身的口袋里摸出两瓶药,抖抖索索地倒了几粒出来,仰头和水服了。胸口的震颤还在继续,顾槐闷声咳着,最后弯腰对着身前的垃圾桶吐出发苦的酸水,眼睛里咳得都是眼泪。   “咳……咳咳……”   顾槐胳膊搭在桌上,将脸埋进了胳膊里,牙齿紧紧咬住了小臂的衣料,眼角由于痛苦涌出生理性的泪水。   ***   “真的不能回来住吗?”顾砚秋不在,林阅微把薛定谔从它的房间里抱了过来,放在自己床上,现在薛定谔正在她腿上撒欢,林阅微手揪都揪不住。   顾砚秋把手机镜头往下移了移,让她看自己身上穿的睡衣:“不能啊,我已经准备睡觉了。”   “都要过年了,你都不能陪我两天。”   “还有明天一天班。”   “我明天去你公司好不好啊?”林阅微好不容易把薛定谔抓回来,把它两只后爪都握在手里,结果薛定谔前爪扬起,一套利落的九阴白骨爪使了出来,林阅微不得不避其锋芒,薛定谔再次逃脱生天。   林阅微:“它怎么在你面前那么乖,在我面前恨不得上房揭瓦。”   “你想来就来啊,如果不怕引起围观的话,尤其是我秘书。”顾砚秋翻了一页手里的书,发现上面的内容很陌生,又翻了回去,笑着说,“不是跟你说慈母多败儿吗?你老是惯着它,能不蹬鼻子上脸吗?”   “我没惯着它。”正说着林阅微的脑袋又被猫踩了一脚,形象生动地诠释了什么是蹬鼻子上脸。   林阅微:“……”   “那就是阿姨惯着它了。”顾砚秋笑起来,凑近手机看了看,“你没发现薛定谔胖了吗?这只猫一点都不自觉,你只要稍微放松一下,它就飞快地圆润回来,等年过完我带它减肥。”   “你也带带我减肥吗?”   “你是猫吗?”   “不是,我也感觉自己胖了。”林阅微捏了捏自己腰上的肉,总觉得不如之前紧致,刚在家里躺了两天她就有这种强烈的危机感了。   顾砚秋看着她,皱眉说:“没胖,我摸过了,正好的。”   林阅微:“……”重重叹了口气。   顾砚秋疑惑:“怎么了?”   林阅微:“你下次再说这种话能不能让我有点心理准备?”   顾砚秋:“哪种话?”   “就是……”林阅微说,“算了,你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吧。”   顾砚秋:“啊?”   林阅微摆摆手:“不要说这个了,就当没有这个话题。”她还挺享受这种时不时蹦出来的小惊喜。   顾砚秋看起来想刨根究底,林阅微把话题转移到了正经话题上:“明天早上我要跟我妈去趟寺庙,就挺有名的那个XX寺,我妈说她上网查的,很灵。”   “XX寺?”顾砚秋果然把注意力移到了这件事上。   “对啊,她说要去上香,保佑来年顺顺利利,再给我们俩求个护身符之类的东西,找大师开光。”林阅微嗤道,“这都什么年代了,还信这些,那些开光的都是用来骗钱的。”   顾砚秋缓缓拧起眉头,“唔”了一声,作出不太赞同的神情。   林阅微惊讶道:“你不是吧?你也信这个?”   顾砚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或许阿姨是用钱买个安心呢,不要这么说她。”   林阅微盘腿坐着,闻言道:“你当我傻啊,我当然不会当着她面说,当着她面我还说好好好棒棒棒,明天我就陪你去,大师法力高深,一定会保佑我们全家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顺顺利利。”   顾砚秋被她利索的嘴皮子逗得乐了:“真乖。”   林阅微撇撇嘴,又说:“既然你也信,那我就把那句骗钱的话收回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我明天多给佛祖拜拜,求它保佑你。”   “也保佑你和阿姨。”顾砚秋莞尔,刚要继续说话,被外面的嘈杂声吸引了注意力,好像外面同时有好几个人在大声说话。   顾砚秋疑惑,把手机放下,留下一句:“有点吵,我去外面看看。”   林阅微:“好的。”   她没走到门口,便传来重重的砸门声,顾砚秋快步过去拉开门,眼前映入顾飞泉焦急的脸,顾砚秋心底涌上不祥的预感,她张了张嘴,顾飞泉已经将那句话吐了出来。   “爸在书房晕倒了。” 第128章   大年二十八,顾宅灯火通明、兵荒马乱。   突然晕倒的顾槐被送去了医院, 顾砚秋、顾飞泉、贺松君一起在抢救室外等着。贺松君靠着顾飞泉的肩膀, 顾砚秋则背抵着墙, 握着手机,不时望向走廊尽头, 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顾飞泉目光落在她身上, 微微眯了眯眼睛。   身后传来脚步声,三人一起看过去,李秘书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顾董呢?”手里还抱着一叠装在密封袋里的资料。   顾砚秋朝抢救室点了点下巴,淡道:“在里面。”   顾飞泉此时也明白过来,大步流星地走过来,他一米八几的大个子,站在李秘书面前颇具压迫感:“李秘书, 这是怎么回事?”   李秘书跟了顾槐这么多年,倒不至于被这点气势吓倒。   他看看顾砚秋,又看看顾飞泉,长叹了口气。   贺松君脑子虽然没那么好使, 但不至于到这个局面还是傻的, 她蹬蹬蹬踩着高跟鞋也过来了, 指着李秘书的鼻子喝道:“你知道什么,快说。”   李秘书皱了皱眉。   他打一开始就不喜欢这位新顾太太,比沈怀瑜差远了,狐假虎威充满了小人得志的气息不说,还对在顾槐身边的人充满了戒备, 他得亏是个男的,要是个女的说不定就被这位手撕了。   但李秘书毕竟是顾槐身边的人,主要负责顾槐在公司的日常,和贺松君的交集并不多,是以忍受下来。   顾飞泉及时将贺松君的手拉了下来,贺松君回头刚想对她这个在外人面前下她面子的儿子斥责什么,便见顾飞泉冷冷地瞪了她一眼。   贺松君顿时不言语了。   李秘书看了顾飞泉一眼,微微点头,而后推了推眼镜,道:“顾董的身体其实早就不好了。”   李秘书将文件袋里的一叠资料拿出来,是顾槐的病历本、拍的片子和检查报告,贺松君一把夺了过去,前面都是些看不懂的专业名词和龙飞凤舞的医生字迹,她飞快地翻动着,翻到最后的诊断意见。   她瞳孔骤然一缩,浑身脱力,差点跌坐在地上。   顾飞泉扶了贺松君一把,顾砚秋把她手上的文件接了过来,看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眼睛猝然睁大,难以置信似的,用拇指使劲在纸上蹭了蹭,那上面的文字没有任何变化。   她重重地倒了一口气,踉跄了一下,而凑过来的顾飞泉也看见了,两个清晰的黑色字体——   肺癌。   顾砚秋把文件重新看了一遍,从后往前,再翻过拍摄的X光片,和相对应的医师意见,抬头写着检查时间,最早的一张显示是今年年初,也就是顾砚秋回国前一段时间。   随后出来的医生也印证了这些报告的真实性。   癌症患者。   肺癌中期,已经开始转移,还要进行进一步的检查,才能决定是否适合手术治疗。   来的所有人里,李秘书是对顾槐的病情最熟悉的,之前每次都是他陪着做检查开药,所以全程都是他在和医生沟通,有问必答,事无巨细。医生诧异地望了望站在一旁安静听着的,据说是病人儿子和女儿的两个人,看起来倒都是一副人中龙凤的模样,对自己亲生父亲的病情倒是不如一个外人了解,不禁暗自在心里摇头,现在的年轻人,一个个忙得不得了。   李秘书:“之前都是在一院做的检查,所以医生您看,等病情稳定了转到一院是不是更方便一点?”   医生点头:“对,这样的话等人醒了过两天办理转院手续吧,一院的方琳医生,在这个方面有针对性研究,手术成功率也是最高的。”   顾砚秋一直沉默到两人沟通完,才哑着声音问了句:“我爸病情严重吗?”   医生看她嘴唇发白,两只手都在身边握成了拳,生出了些许恻隐之心,道:“发现得算及时,情况没有那么不可挽回,还是有治愈的可能的。”   “可能性有多大?”   “看你父亲的机体状况还有后期情况了,这个不能做保证,一院的方琳医生是你爸的主治医师,她比我更了解,等转院了你们可以问问她。”   “谢谢医生。”   顾飞泉也朝医生点了点头:“谢谢。”   医生交代完这两天的注意事项,便点头离开了。   顾飞泉把顾砚秋攥紧的手指掰开,一只手按着她的后脑勺,将她额头轻轻地贴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安抚道:“不会有事的,你相信我,相信……哥。”最后一个字他只是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   若说顾飞泉对顾槐的病情无动于衷是不可能的,即便他和顾槐相处不久,但是男孩子天生便有对父亲的崇拜情结,这种崇拜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与了解中被激发出来,带出了新的依恋。   但顾飞泉更知道,顾砚秋才是和顾槐朝夕相处二十余年、在他的呵护下长大的亲女儿,对顾槐的感情不知道比他深多少,现在最难过的应该是她。   顾飞泉一边轻柔地拍着顾砚秋的背,一边将目光落到了表情呆滞的贺松君身上。   顾槐没醒,暂时不让人进去。   贺松君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眼睛发直,嘴里自言自语,默默地念叨着什么。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怎么会得癌症呢……还这么年轻……”她手脚冰凉,刚刚医生和李秘书说的那些话在她耳边不断回响。   ——肺癌中期。   ——之前就检查出来了,一直瞒着你们,唉,顾董不让说,除了我和他,还有主治医师,谁都不知道这件事。   ——他总想着趁着身体还好,把要办完的事都办完了,无牵无挂,没想到还是人算不如天算。   “他早知道自己得癌症了……他早知道……”贺松君念叨着,脑子里纷纷乱乱闪过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无法成形。   “要办完的事……要办完的事是什么……”她突然激灵灵打了个寒战,茫然地问自己道,“我吗?”   无牵无挂?那她呢?又算什么?   李秘书被突然暴起的贺松君揪住了衣领,吓得喊了一声,接着便去扳她手。   贺松君不知道哪来那么大的力气,李秘书一个成年男人居然没能扳开,顾飞泉大踏步走了过来,把他妈妈的手从李秘书领口拉了下来,轻喝道:“妈,你干什么?”   贺松君转眼瞪着他,两眼通红:“我干什么,你说我干什么?!”   顾飞泉皱了皱眉,直觉他妈妈这次发脾气和以前的每次都不一样。   贺松君不管顾飞泉,转头问李秘书:“他什么时候查出的癌症?”   李秘书:“这……”   贺松君吼了一声:“说!”   李秘书退了一步,躲开她再次抓上来的手,没说话。   贺松君:“你说啊!”   一间病房的门被打开,护士出来提醒道:“病房门口不要喧哗。”   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她濒临崩溃,顾飞泉把贺松君双臂抱住,以免她再做出任何过激的行为。贺松君在儿子怀里挣扎了几下,用力地拍打着他的胸膛:“放开我!你放开我!”   顾飞泉闷声受着。   贺松君终于安静了,眼中簌然落下泪来,仰头望着顾飞泉,目光里无限悲伤:“你爸他明知道自己活不长了,为什么还要娶我?”   顾飞泉眼眶酸涩:“妈。”   贺松君伏在儿子怀里失声痛哭:“这么多年来,他到底把我当成了什么。”   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许顾砚秋知道,她后来怀疑过她爸娶贺松君是她母亲的遗愿,现在看来,多半是真的。以顾槐的性格,如果要补偿一个人的话,是不会在明知自己生命所剩无几的情况下,还要去招惹一个多年前就伤害过的人。   她妈妈临终前,知道顾槐身患绝症吗?如果她知道,还会让顾槐这么做吗?   而这些,现在只有躺在病房里的顾槐知道真相了。   顾飞泉来敲门的时候,手机通讯还连接着,后来的事情她都听到了。林阅微本来是要来医院的,顾砚秋以情况混乱而且她来了也帮不上忙为由拒绝了,林阅微给她留了条消息。   【我今晚不睡,等稳定下来,给我打个电话】   顾砚秋去走廊尽头给林阅微打电话,那边果然秒接,林阅微急声问:“你爸怎么样了?”   顾砚秋现在一想到诊断脑子还是有点发懵,轻轻地吸一口气,才说:“肺癌,医生说是中期,更具体的还不知道。”   “怎么会这样?”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顾砚秋嗓子带了点哭腔,被她咽了回去,清了清喉咙,低低地道,“医生说有治愈的可能。”   “一定会治愈的,不是中期吗,没到晚期呢,你别怕。”林阅微说,“要我过去陪你吗?”   “我……”顾砚秋想说不用,但是她发现自己好像没想象中的那么坚强,沉默了数秒。   那边传来布料摩擦过沙发的声响,林阅微几步跑到了玄关,拿起上面的车钥匙,说:“我现在出门,医院地址给我。”   又一声远远的招呼声,是对冉青青的:“妈你快去睡觉,我去趟医院。”   顾槐送医后,母女俩都没睡,都坐在沙发上等着。   顾砚秋说:“先挂电话吧,我把定位发给你。”   顾砚秋把通话中的电话挂了,点开微信给林阅微发送了定位,大概要四十分钟车程。林阅微开好导航后,再次将电话拨了回去。   顾砚秋接了,轻轻地问了声:“怎么了?”   林阅微一脚油门轰出去,驱车快速离开林宅,眼睛望着车灯照亮的路面,说:“我不放心你,电话就这么通着吧。”   林阅微:“手机还有电吗?”   顾砚秋:“……有。”她晚上有给手机充电的习惯,出门前电量是满的。   林阅微:“那就好。”她不擅长安慰人,尤其是面对这种情况,只会反复说“不要怕”“我很快就到了”“还有X分钟”,顾砚秋却在导航的背景音以及林阅微的人工报时中渐渐感到了安定的力量。   林阅微花了半个小时就到了,也不管车停得正不正,拔下手机就往医院里冲。   “几楼啊?”她进了大门才想起来问。   “四楼,电梯往右拐。”   “楼梯呢?”   “楼梯往左,上来就看见我了。”   “马上。”   平时的锻炼没白费,林阅微直接跑的楼梯,所经之处带起一阵阵的风,顾砚秋感觉自己话音刚落下不到一分钟,林阅微就已经出现在了她的面前,然后冲她张开了充满热气的怀抱。   顾砚秋窝进她怀里,脸贴在她布满细汗的颈侧,感受着她颈动脉有力的跳动。   “我有点害怕,我爸他……”她抓着林阅微身前的布料,声音微颤,传达出内心深处的恐惧。   “不怕不怕,会好的,会好的。”林阅微将她落下来的长发夹到耳后,柔声哄道,然后朝向她看过来的顾飞泉轻轻点了下头。   顾飞泉将关注在顾砚秋身上的视线收了回去,搂着哭累了的贺松君坐到了长椅上。   林阅微也将顾砚秋带到了对面的椅子上坐下,颈边感觉到一阵不正常的温热,林阅微腰背挺直,抬起一只手挡住了顾砚秋的侧脸,阻挡了来往的所有人窥探的视线。   顾砚秋安静地哭了一会儿,把脸从她身前抬起来,顶着对儿红红的眼睛:“你明天,不,今天不是要去寺庙吗?先回去睡觉吧。”   “……”林阅微没应声,把她的脑袋重新按了回去。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种事情。   顾砚秋把脸抬起来,换了个话题:“阿姨睡了吗?我刚听到你和她说话了。”   林阅微低头看她,说:“我让她睡了,应该是睡了。”   “阿姨辛苦了,明天我得去向她道个歉,让她这么晚睡。”太安静了,顾槐始终没醒,预示着不详似的,顾砚秋无法控制自己的思想偏向坏结果,便忍不住说点什么来缓解焦虑。   “闭嘴。”   “哦。”   林阅微看她可怜巴巴又有点不忍心,说:“你说话吧。”   “不知道说什么了。”   “是不是不说话就害怕,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   顾砚秋缓缓眨了下眼睛,惊异于她和自己突如其来的默契。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去别处。”林阅微转头对顾飞泉喊道,“大哥。”   她以前去顾宅的时候,顾飞泉和顾砚秋还是假装的塑料兄妹情,跟着喊“大哥”,现在喊出来也没什么芥蒂,倒是顾飞泉愣了一下。   顾飞泉:“怎么?”   林阅微:“爸要是醒了的话,你给顾砚秋打个电话,我带她去楼梯那坐会儿。”   顾飞泉点头:“行,你们去吧。”   靠在他肩头的贺松君突然睁眼,恨恨地盯着坐在她对面的两个人,尤其是顾砚秋。林阅微察觉到她的视线,她是不管不顾地回瞪了过去,眼睛瞪得比她还大,领着顾砚秋走了。   楼梯间温度低,寒冷能让人清醒。林阅微从随身兜里拿了包纸巾,抽了几张纸巾铺在台阶上,然后拥着顾砚秋的肩膀一起坐了下来。   出来以后顾砚秋反倒不说话了,但眼睛里的飘忽和慌乱渐渐散去,变成了和往日一样的平静。   “我早该猜到的,”顾砚秋说,“快一年了,他的病情装得跟真的似的,我竟然一点都没发现。”   “你爸那么聪明的人,如果存心要瞒着……”林阅微心里还有句话没说,癌症不是一般的病,就算是察觉到异常,普通人也不会往这个方向想。   “他为什么瞒着你们?”林阅微问。   “李秘书说,他是想趁着身体还好的时候把该做的事情做完,无牵无挂。”   林阅微和贺松君想到了同一个方向,“他不会是想去陪你妈妈吧?”   顾砚秋两只手插在林阅微大衣口袋里,轻轻地叹了口气:“可能吧。”   “你爸他……”林阅微扯了扯嘴角,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往下说了。   “挺过分的。”顾砚秋帮她把这句话补完。   “……”   “不管是对我和顾飞泉,还是对贺松君来说,都很过分。”顾砚秋并不偏袒顾槐,眼睛看着面前的地面,说,“他一个人默默扛着所有的事,把我们都蒙在鼓里,这算什么?”   林阅微也叹了口气。   顾砚秋说:“我是他女儿,他是我爸,等他醒了,我要去问问他,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然后劝他好好接受治疗,你说行吗?”   “行,我也帮着你劝他。”林阅微摸了摸她的头发。   “还有我妈的事……”顾砚秋皱起眉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件事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刘先生给消息了吗?”   “在查,他在没有确切证据、弄清楚来龙去脉之前,是不会下定论的,只能等着。”   “对了,那个贺松君……”林阅微想起她方才的那个眼神,依旧觉得如芒在背。   “她怎么了?”   “她刚刚瞪你了,好像很恨你的样子。”   “她还恨我妈,我妈过世了,就把所有的恨都转移到我身上了。如果真的是我妈的遗愿让我爸娶她的话,现在我爸身患绝症,我是她我也恨。”顾砚秋对贺松君谈不上恻隐之心,但今天这一出后,更谈不上恨,她也是个可怜人罢了,如果猜测是真的,那么她这一辈子都毁在顾槐和沈怀瑜手上了。   “我总觉得……”林阅微心里隐隐不安。   “觉得什么?”   “你小心一点她吧。”林阅微说不上来,就是怪怪的。   “我会的。”   顾砚秋瑟缩了一下,说:“我有点冷。”   林阅微把大衣解开,把顾砚秋两只手伸进她毛衣里,她里面就是温暖的皮肤,冰凉的手放进去的时候,林阅微抽了口冷气,接着飞快地按住了顾砚秋要抽离的手,呲牙咧嘴道:“你等我习惯一下就好了。”   顾砚秋不动了。   林阅微给她捂着手,感觉她掌心在慢慢暖和起来,说:“我这可是第一次用身体给别人捂手,我小的时候江丛碧冬天恶作剧把手伸进我脖子里,我追着她跑了三条街揍。”   “这么凶残吗?”   “不打一顿她不服气的。”   “现在看你们俩也不打架。”   “她打不过我。”林阅微道。   “我也打不过你。”顾砚秋回忆了一下她上次真·凶残的腿法,笑了笑。   “你不用打,你一说,躺下,我就立马躺下了。”   顾砚秋笑出声。   林阅微把她手翻了一面,给她暖手背,又咧了咧嘴,道:“我上午去寺庙,再给你爸爸也求一个护身符,菩萨会保佑的,不用担心。”   “你不是不信吗?”   “我信啊,你和我妈都信,我能不信吗?”林阅微说,“一个是我最亲的人,一个是我最喜欢的人,你们说得都对,我负责执行。”   “最喜欢?”   “只喜欢。”林阅微改口。   顾砚秋顺着她说的话题,突然想起来:“你还要去寺里?那你不睡觉了?”   “睡啊,路上睡,反正现在也不可能睡着。”顾砚秋刚张嘴,林阅微便把她的话给堵了回去,“我之前在剧组一通宵拍夜戏也没怎么样,熬夜是专业的,你就别管了,靠着我睡会儿,明天上班请假吗?”   “不请。”   林阅微啧道:“你看看,还说我。”   半斤八两的两个人对视一眼,决定一起眯会儿,于是肩膀抵着肩膀,脖子挨着脖子,像交颈的鸳鸯,打着盹儿。   突兀的手机铃声打破了长久的寂静。   顾砚秋立刻睁眼,林阅微跟着也坐直了,来电显示是顾飞泉,顾砚秋接起来,林阅微拉开楼梯间的门,两人一起往里走去。   顾飞泉看着她俩过来,几步迎上来:“爸醒了,但医生说只能进去一个人。”他看着顾砚秋,说,“你去吧。”   顾砚秋颔首:“谢谢。”   顾砚秋跟着护士去换了隔离衣,一个人进了监护室。   外面就只剩下顾飞泉和林阅微两个人,林阅微和顾飞泉不大熟,所以还在坐在他对面的那张长椅上,两人互相点头示意过后,无话可聊。   顾飞泉嘴唇动了动,看着她似乎想说句什么,最终咽了下去,两手十指交叉,手肘抵在膝盖上,平时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被抓得蓬乱,他脚上甚至还是双拖鞋,光着脚,时不时转头朝病房门口看一眼,脸上也是明显的担忧。   林阅微和他的动作基本一致,只不过她担心顾砚秋更多。   林阅微第三次从病房门口收回视线,看了一眼顾飞泉,又看了一眼,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她眉头紧皱,低头思索着,想起来了。   贺松君不见了。 第129章   林阅微抬眸,对上顾飞泉因为自己观察他数次投过来的询问眼神, 问道:“大哥, 你母亲呢?”   顾飞泉:“我让她先去休息了。”   哦, 去休息了。   林阅微想,接着问道:“是在医院吗?”   顾飞泉点头:“她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 就在医院给她弄了张床先睡着。”   林阅微还想问在哪儿来着, 为免顾飞泉起疑,将话咽了回去。她倒不是怕顾飞泉和她妈一伙的,顾砚秋看人的眼光她还是相信的,就是人家是母子俩,她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猜测,刨根究底反而显得挑拨离间,毫无道理。   顾飞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她不问,他就不再接话了。   ***   顾槐的身体状况比想象中要好些,不用戴氧气面罩,一只手上吊着瓶水, 除了脸色苍白以外, 几乎没什么异常的地方。   “来了。”顾槐对着进门的顾砚秋微微一笑。   顾砚秋沉默地走过来, 隔离衣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更加不好接近。   顾槐的笑意未减,目光追随着一步一步走进的脚步。   顾砚秋到他跟前,半蹲下来,让视线和顾槐平视,她看了顾槐几秒钟, 问:“为什么?”   顾槐没吊针的那只手轻轻拍了下床沿,示意她坐下。   顾砚秋依言搬了把椅子坐下。   顾槐叹了口气,脸上却不见有多难过。   “其实一开始我有想过要不要瞒着你们,后来一想,瞒不瞒也就那么回事,多一个人知道也不会让治愈的可能更大一些,为了不让你们担心,我还是决定瞒下来。”   而且……   后一个理由顾槐没有说,因为顾砚秋心里大概不会舒服。   顾槐刚娶了贺松君,不管他是因为什么娶的,贺松君进门不久就知道他是个癌症患者,对她来说太不公平了,能够过几天无忧无虑的日子就算几天。   “然后你就能无牵无挂地走了?”顾砚秋冷着声音问。这是把她当什么了?无关紧要的人吗?   顾槐:“……”   他咳嗽起来,顾砚秋过来给他顺气:“我语气不好,对不起。”   顾槐:“咳咳……不是……”   顾砚秋:“???”   顾槐把气喘匀了,盯着她看了好半晌,难以置信地道:“谁说我要无牵无挂地走了?”   顾砚秋:“李秘书啊。”   顾槐怒道:“你把电话给我,我给他打电话,说的这是什么话,咒我啊。”   顾砚秋心说:难道不是?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道:“哦,李秘书原话说的是无牵无挂,没有‘地走了’那段。”   顾槐咳了咳,说:“是你们误会了。”   顾砚秋:“嗯?”   顾槐道:“我说的无牵无挂是解决完公司的事情,我安安心心治病,医生说了,我情况不严重,积极配合治疗的话,治愈可能性挺大的,就算好不了,也不是一年半载就会走,怎么也要磨蹭三五年,够本儿了。没想到,这大过年的。”   顾槐笑了笑,说:“哎,这身体突然就不争气了。”   顾砚秋:“所以说……”   顾槐:“我就是瞒了一下,不想让你们担心。”等他解决完公司的事情,就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养病,带着贺松君,毕竟他欠贺松君的太多了。   顾槐:“现在知道了也好,等我癌症这个消息在公司传开来,大小吴他们两个恐怕更坐不住了,正好让你坐收渔利。你不要老是跑医院,让他们知道该怀疑了,明天该上班上班,该正常开会正常开会。”   “我知道了爸。”顾砚秋习惯性在他面前展现出了听话的样子。   顾槐:“我有点困了,你也去睡觉吧。”说着就闭上了眼睛。   顾砚秋还有很多问题没问,但顾槐不知是真累假累,已经摆出了“送客”的架势,顾砚秋只好出去了。   顾飞泉和林阅微同时站了起来。   顾砚秋先看了一眼林阅微,再将视线落到顾飞泉身上,说:“爸睡了,今天晚上我……”   顾飞泉抿去方才闪过的一丝不悦,打断她,主动道:“我来守夜吧,明天我请假不去公司了。”   顾砚秋没有推辞,微微颔首道:“麻烦你了。”   顾槐说得对,到现在这时候她只能将冷漠进行到底,而顾飞泉明显也是猜到了,才会提出这样的建议。   顾飞泉“嗯”了声:“你们是在医院凑活一宿还是回家?”   林阅微看顾砚秋,顾砚秋说:“回家吧,有事随时给我电话。”   顾飞泉:“行,那你们先回去吧。”   顾砚秋低头,默默看向他光脚踩着的拖鞋,顾飞泉蜷了蜷脚趾,往里缩,道:“这个我待会儿让人给我送双新的过来。”   顾砚秋:“谢谢,辛苦了。”   顾飞泉怔了怔,林顾二人已经并肩离开了。   顾飞泉望着她们的背影勾了勾唇,然后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晃晃悠悠地朝休息的房间走去。都凌晨三四点了,扰助理清梦不合适,先睡一觉明早拿也来得及。   顾飞泉蹑手蹑脚进门,先轻轻喊了一声:“妈?”   贺松君背对着他,背影一动不动,顾飞泉把沙发上的毯子抖开,打了个哈欠,把自己的长手长脚蜷缩了进去,侧脸枕在沙发扶手上,蹭了蹭脚就睡着了,呼噜声都起来了。   一直背对着他的贺松君突然转了过来,就在黑夜里静静地凝视着他。   ***   顾林两人回了林宅,天亮林阅微要早起去庙里上香祈福,为了让她方便和冉青青一道,舍近求了远。冉青青晚上没睡踏实,一听到外面大门的响声,披着外套起来了。   “妈?”林阅微开灯被站在房门口的人影吓得一怵,“你怎么还没睡?”   “睡了,听到声音就醒了。”   “快去睡吧。”林阅微冲她摆了摆手。   “亲家公怎么样了?”冉青青问的是顾砚秋。   顾砚秋回答:“醒过一次,精神还不错,现在又睡了。”   “好好,你们俩也快睡吧,这天都快亮了。”冉青青亦不多说,折身回房。   “知道了,阿姨晚安。”   “晚安。”冉青青将卧室房门带上,轻轻的一声咔哒。   林阅微把二人的大衣都搭在了沙发靠背上,牵着顾砚秋的手,把她直接按在了床上,盖好被子,在她一个字未出口时就态度强硬地道:“快睡,不许胡思乱想。”   “没胡思乱想。”顾砚秋毫无底气地辩解了一句,缓缓合上了眼睛,“你也睡吧。”   “睡了。”林阅微飞快躺下。   顾砚秋怎么睡得着,但她还是把眼睛闭着,一直闭到了天亮闹钟响起来。她感觉一只手臂从自己上方越过,按掉了她的闹钟——她和林阅微住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是用一个手机设闹钟的,一般都是顾砚秋的,然后对方低头轻轻地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悄悄起身去洗漱。   若不是她耳朵一直集中着注意力,真听不见林阅微放水刷牙洗脸的声音。更奇异的是,她在这样细微的忙碌声音中竟然逐渐陷入了梦乡。   林阅微换好衣服,最后在顾砚秋唇上啄了一下,开门下楼。   冉青青昨晚断断续续地睡了一晚上,身体比不上年轻人,睡两个小时睁眼撑会儿就有精神了,她此刻正坐在饭桌前醒盹儿,面前放着早餐,听到声音才往上看了一眼:“就你一个人?”   “她还在睡觉,我把闹钟往后调了一下。”林阅微说。那座寺快出了燕宁城,开车过去要两三个小时,她们俩要早早出发,顾砚秋九点才上班,能多睡一会儿。   阿姨给林阅微把她的那份早餐放在餐桌上,林阅微拉开椅子坐下来:“谢谢。”   母女俩安静地吃过了早餐,坐上外面候着的司机的车,几乎是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林宅。   快八点才被闹钟吵醒的顾砚秋抬手遮了一下面前的光线,拿过了床头柜上的手机,界面一打开就是聊天界面,林阅微给她留下来的消息:   【我去上香了,记得吃早午晚饭,不能偷偷哭】   顾砚秋:“……”   她给林阅微回了句自己起来了,便靠坐在床头,闭着眼给顾飞泉打电话。   顾飞泉把手里削了一半的苹果放回盘子里,擦了擦手,接起来:“爸已经转到加护病房了……醒了……医生看过了,挺好的……我让爸接?”   顾槐闻声将脸转了过来,顾砚秋问了顾槐两句身体,便结束了这通电话起床。   顾飞泉把手机丢回柜面,苹果捡起来继续削。顾槐看着沿着他手垂下来的长长的一条果皮,轻轻笑道:“没想到你还有这门手艺。”   “我会的手艺多了,以后你都会看到的。”   “你这是在鼓励我吗?”   “你觉得是就是吧。”顾飞泉不小心将果皮削断了,啧了一声,刀尖往下垂,轻抖一下让果皮掉进了垃圾桶里,接下来便随意些了,最后将苹果切成一块一块的,用牙签一口一口地喂顾槐吃。   顾槐饭来张口,感觉挺陌生,坐在他床前的还是在外面长大了二十八年的儿子,一时五味杂陈。   要说他对顾飞泉的感情肯定是没有对顾砚秋深的,甚至一开始把他接进来,完全是因为愧疚,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了解了这个孩子的人品和能力,渐渐起了把他当作顾砚秋的副手来培养的念头,论起一个父亲对儿子的爱,在他那里基本可以忽略不计。这点他和顾飞泉都心知肚明。   上一辈的恩怨,受到牵连的永远是无辜的下一代。   “你妈妈呢?”顾槐吃了半个苹果,摆摆手表示不要了。自从顾槐醒过来以后,还没有见到贺松君。   “回家了。”   “她……是不是很不好?”顾槐面露愧疚。   “您也知道啊?”顾飞泉嘴角一挑,勾起讥讽笑意。虽然他妈妈有不对,但毕竟是生他养他的母亲,顾槐的所作所为对他来说没什么,对贺松君来说却是晴天霹雳。   贺松君是他妈妈,顾飞泉再了解不过,她口口声声说着是为了顾家的家产,确实有这方面的原因,但是更多的是为了顾槐。尤其是进门后顾槐对她很好,她一个普通的没什么远见的妇人,逐渐便将天平往顾槐那边倾斜,顾槐是她的旧爱,是她的丈夫,也是她后半生的依靠。现在陡然得知这个真相,一时接受不了再正常不过了。   顾槐长叹了口气:“是我对不起你们。”   顾飞泉反问:“真的是你对不起我们吗?”他紧盯着顾槐的眼睛。   顾槐眼眸平静无波:“不然呢?”   顾飞泉跳过这个话题,径直道:“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顾槐:“你问。”   顾飞泉:“你为什么要娶我妈妈?”   “我不是回答过了吗?因为那时候对不起你们,出于补偿的心理,想让你们母子俩以后过上好日子。”顾槐抬眼看着他,和他对视着。   “难道不是因为沈怀瑜的遗愿?”顾飞泉一瞬不瞬地盯了他几秒,轻轻地扯了扯嘴角。   他用的是顾砚秋妈妈的本名,而不是后来改过的姓名骆瑜。   顾槐平静的神情慢慢皴裂,眸光里闪过一丝无法控制的冷意:“你从哪儿知道她的名字?”   顾飞泉一只手搭在椅背上,仿佛自嘲地说:“我和你说了那么多话,你都一副淡淡的样子,我只是提了她的名字,你反应就这么大?”   顾槐:“是砚秋告诉你的吗?她查到了多少?”   顾飞泉避而不答,继续自己的话:“你这么爱她,为了区区补偿,怎么会舍得让顾太太的头衔换成另一个人?顾董,你的理由太站不住脚了。”   顾槐一声不吭,只是看着他。   顾飞泉嘲弄地笑:“我要的答案已经得到了,我出去抽根儿烟。”   顾槐的目光落到了他身后。   顾飞泉转过身,提着保温饭盒的贺松君站在门口。顾飞泉难得透出一丝慌乱,连忙整理情绪,迎了上去:“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说回家睡觉吗?”   贺松君笑着,把保温饭盒放在了床头柜上:“我不是怕你们爷俩饿肚子吗?我早上让阿姨特意准备的,特地回家拿了一趟。”   顾槐温柔地望着她:“辛苦了,你吃饭了吗?一起吃点儿?”   贺松君轻轻地点了头。   顾飞泉只觉得眼前这幕特别扎眼,顾槐根本不爱他母亲,在她面前却装作一副温柔体贴的样子,好像有多珍视她似的,一切都不过是因为沈怀瑜的一句话罢了。   顾飞泉怕再待下去他会控制不住自己,匆匆找了个借口先离开了。他去了吸烟区,点了支烟,狠狠地吸了一口,吞云吐雾。   一会儿来了个比他年纪大的,四十来岁,外表和穿着都很朴素的一个中年男人,背稍微有点驼,脸上的每条皱纹都刻满了生活的愁苦。   男人往兜里摸了摸,只摸出了一包烟,没有打火机,他朝顾飞泉指间燃着的香烟看了一眼,顾飞泉把烟递过来给他借了个火。   男人吸了一口,斜眼看他:“谢谢。”   顾飞泉平时是不会随便和人搭话的,今天不知怎的就很想找个陌生人倾诉一下:“你这是……”他问,“你家是怎么回事?”   男人没有防备他会主动开口,哪怕顾飞泉现在一副颓丧的样子,但是怎么看都不像是和他同一个阶级的人。不管在外面怎么样,在医院的吸烟区,人和人的阶级荡然无存。   男人说:“我儿子,白血病,他妈在病房里陪着。你呢?”   顾飞泉说:“我爸,肺癌。”   男人吐了口烟雾,脸缭绕在其中,恨恨地说了声:“真特么操蛋。”   顾飞泉背抵在墙上,吸烟的动作到现在都很斯文,淡淡笑了笑:“谁说不是呢?”   男人睨了他一眼,说:“看你的样子不缺钱吧,哪跟我们一样,辛辛苦苦打工十几年,这个时候,还要东奔西走借钱给孩子治病。”   顾飞泉舌尖抵着上腭,缓缓绕着里面转了一圈,感觉到齿缝间淡淡的血腥味,笑:“是不缺钱,想用什么药可以。”   阶级的屏障又悄然竖起来阻隔在二人中间。   男人烟抽不下去了,匆匆摁灭后快步走了,顾飞泉倾诉失败,自嘲地笑了下,从西裤口袋里将手机摸了出来,在指尖兜了一圈,点到最近通话里的第一个号码,拨号摁了出去。   顾砚秋在开车去公司的路上,按了公放:“怎么了?爸身体又不好了?”   顾飞泉:“是我不好了。”   顾砚秋还没应声,顾飞泉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顾砚秋:“……”   又过了一会儿,她手机震了一下,顾砚秋趁着等红灯的时候,打开来看了。   【加贝:顾槐确实是因为你母亲的遗愿娶的我妈】   【系统提示:加贝撤回了一条消息】   这两条是一起的,不知道顾飞泉撤回的是什么。   顾砚秋回了条知道了,又问怎么问出来的。   顾飞泉把方才的事叙述了一遍,从顾槐的反应来看,这是唯一的可能。   【加贝:想去公司上班】   【西顾:那你就来吧】   【加贝:算了,要演戏,我回病房了】   【西顾:ok】   顾飞泉收起手机,在病房门口站定,敲了下门,才推门而入。贺松君已经喂完顾槐吃早餐,这会儿正招呼他:“怎么去了这么久,赶紧过来吃饭。”   顾飞泉深深地看了贺松君一眼,如果她愿意一辈子生活在善意的谎言里,自己要不要把真相揭开给她看。等等,刚刚她有没有听到什么?   顾飞泉接过贺松君递过来的粥碗,喝了一口,温的,状似随意地道:“妈你刚刚怎么进来得这么突然,我都吓了一跳。”   “是你们爷俩聊得太投入了。”   “你听到我们俩聊什么了吗?”   “听到你说要去抽烟,还有答案什么的,什么答案?”贺松君问,“粥凉了吗?我去借个微波炉给你热一下?”   “没什么,就是公司的事情,不用微波炉了,要什么微波炉。”顾飞泉三下五除二把粥喝完了,一抹嘴,说,“好了。”   “这样不利于消化。”贺松君唠叨他。   “知道啦,还不是你做得太好吃了。”   “……这是阿姨做的。”贺松君无语。   “差不多,是你吩咐的食材。”顾飞泉亲昵地搂了搂贺松君的肩膀,在贺松君看不见的角度望向了顾槐的眼睛,顾槐幅度轻微地点了下头。   顾飞泉微微松了口气。   贺松君把吃得干干净净的保温饭盒收起来,说:“我去洗一下。”   顾飞泉:“好,谢谢妈,早去早回。”   顾飞泉保持着笑容目送贺松君出了病房,立时将锐利的目光射向顾槐:“你刚刚对她说了什么?你确定她没听到我们俩说的话吗?”   顾槐:“我确定她没听到。我还和她说,我没有想抛下她的意思,是真心想和她过后半生,我会让身体好起来,好好过日子。”   “她怎么说?”   “她说都听我的。”   “真的?”   “真的。”顾槐说,“我确实不爱你妈妈,但我想补偿她的心是真的,也是真的想和她过后半辈子,让三十年前的事在我这里彻底了断,尘归尘土归土。”   “这样对我妈不公平。”顾飞泉压着声音,同时警惕往门口看了一眼,没有人过来。   “那你说我该怎么做?告诉你妈实情吗?什么是公平?三十年了,这些事情早就搅成了一笔烂账,再去计较谁对谁错有什么意义?!不能让你妈过点儿安生的日子吗?!”顾槐勃然怒道,胸膛剧烈起伏地起伏了两下。   顾飞泉往前走了两步,又顿住脚,阻止了自己要去给他顺气的动作,也怒不可遏:“到底是谁把这些事搅成了一笔烂账,我、我妈、顾砚秋,或许还有你和沈怀瑜,人人都为这件事痛苦,我难道不该把事情的真相找出来吗?!”   “不该!”顾槐直接吼了回去。   顾飞泉一怔,“为什么?”   顾槐闭上了眼睛,手轻按在肺部,断断续续地咳嗽着,另一只手按了一下床头的铃。   护士进来。   顾槐并不看顾飞泉,说:“我需要休息,顺便再喊个大夫来给我做个检查吧,我不太舒服。”   “先生。”护士看了顾飞泉一眼,把他请了出去。   顾飞泉阴着脸出了病房,猛地一脚蹬在了栏杆上。路过的家属交头接耳,被他阴沉的眼神横了回去,护士则是出言提醒他不要破坏公物。   贺松君洗完保温饭盒回来,就只见到顾飞泉坐在病房外面的椅子上,垂着头,一副丧气的样子。   “怎么了这是?”贺松君朝里看去,“你爸他怎——”   “你不要提他!”顾飞泉吼道,吼完立刻道了声歉,两手抓着自己的头发,把脸低低埋进膝盖里,“对不起妈妈。”   贺松君被他吼得懵了一下,缓过来后轻轻地把他的脸抬了起来,贴在自己腹部,手指轻柔地摸着他发质细软的短发。   “妈妈已经好久没看到过你这样了,上次还是我要嫁进顾家的时候。”   “你后悔吗?”   “嗯?”贺松君低头看着儿子的发旋,小时候是一个旋,长大了也是一个旋,这些就是永远不会改变、会留在她身边的东西吗?   “你后悔嫁进顾家吗?”顾飞泉抬起头,眼眶里含满了泪水。   “我……”贺松君不动声色地仰了仰头,轻轻地吐出口浊气,说,“我不知道。人生没有重来的机会,我这一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认识了你爸爸。”   ……还有沈怀瑜。   顾飞泉脸抵在她肚子上,呜咽出声:“妈,我带你走吧。”   “去哪儿?”   “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们离开燕宁,离这个男人远远的。”真相他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他不要贺松君再继续活在谎言里。   他最后悔的一件事没能在大学毕业的时候就把贺松君带走,要继续留在燕宁,又放任这一切的发生。   “没地方去了。”贺松君五指在他短发里穿梭,低低的,像是对他说又像是自言自语,“我半生都葬送在顾家了,我不甘心,我怎么能甘心。”   “妈你说什么?”顾飞泉仰头只看到她嘴巴微微张合,听不清她说了什么。   “问你为什么会在外面?你爸把你赶出来了吗?”   “不是。”顾飞泉抹了把眼睛,擦了个谎,“医生在里面做检查,我就出来了。”   “那你怎么这个反应?”贺松君在这一瞬间望过来的眼神淡淡,又像是洞悉了一切似的,顾飞泉慌了下神,道:“我刚刚听到他喊那个女人的名字,替你鸣不平。”   “这样啊。”   “嗯。”   贺松君放开他的脸,在他身旁坐下,嘴角挂上浅淡的笑:“那我们一起在这里等医生检查完吧。” 第130章   天瑞集团。   离下班还有半个小时,办公室几乎所有人都放下了手中的活儿, 桌面上干干净净, 平时或宽容或严格的领导均对此视而不见。   无他, 今天是春节前最后一天工作日。   分针优哉游哉地指在了12的正中间,所有人纷纷站起来。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新年祝福提前在办公室里此起彼伏地响起, 无论平时有没有过节, 现在都是一张洋溢的笑脸,在传统文化里,春节是最重要的节日,团圆的日子。   林至的位置最靠近顾砚秋的办公室,他本来也打算跟着大家一波走,他今天得去接女朋友回家,但他扭头看了看顾砚秋紧闭的办公室门, 折返回来,抬手在门上敲了敲。   “小顾总?”   “怎么?”里面传来顾砚秋的回应。   “我下班啦,你还不回家吗?”   “回,过会儿。”   “记得关好门窗。”林至对着里面探头探脑, 试图从门缝里看出点什么。她这么冷淡地对待团圆的态度, 让林至很怀疑是不是又和女朋友吵架了。   正纠结要不要进去看一眼, 顾砚秋把门从里面拉开了,对上他突然瞪大的双眼。   林至往后退:“啊!”   顾砚秋忍笑:“嗯?”   林至:“你怎么还不回去?和对象吵架了吗?”趁着要过年了,现在也不是上班时间,林至胆子壮了些,八卦地问了一句。   顾砚秋:“没有, 她和她妈妈出去了,还没回家。”   林至欣慰脸:“那就好,那就好。”   顾砚秋:“你怎么这么关心我们俩感情问题?”   林至挺直背,一板一眼地说:“我,作为已婚人士,关心一下还在恋爱道路上挣扎的萌新,这是一种社会责任感。”   顾砚秋:“……”她和林阅微结婚的时候林至还不知道在哪儿呢。她摆了摆手,“行了,你下班吧。”   林至卖萌道:“好哒,小顾总拜拜。”   顾砚秋:“拜拜,早生贵子。”   林至拱手:“百年好合,好好百合。”   顾砚秋低头,后脚跟落在地上,跷起自己的靴尖,林至脚底抹油立刻溜了,“拜拜拜拜,新年快乐。”声音最后落下的时候,他人也消失在大门后。   顾砚秋把一直垂落在身侧拿着手机的手举了起来,贴到耳边,唇角自然地勾了起来:“好了,继续说吧。”   林阅微的声音从手机听筒里传出来,一副闻所未闻的模样:“没想到顾总还会故意逗员工啊。”   ——原来顾砚秋在里面一直跟林阅微打电话来着。   顾砚秋:“你没想到的多了去了。”   林阅微:“比如说什么?”   顾砚秋:“只要是你想的,我都能做。”   林阅微嘿嘿笑了两声,一旁的冉青青轻咳了下:“注意影响哈,大庭广众的。”   林阅微转过头,无奈道:“妈,我又没打算说什么,再说,这算什么大庭广众,明明就我们三个人。”   冉青青默默降下车窗,林阅微和一旁车里无聊地双手扒着车窗边缘的小孩儿对上了眼,连忙抬手将脸一捂,“快关上,被认出来了怎么办?”   “人嘛,没有多有名,偶像包袱倒是重。”冉青青槽了她一句,把车窗关上了。   冉青青和林阅微在寺里用了斋饭,待到了下午两点,便启程回家,本来预计是在顾砚秋下班前就能到家的,不巧堵在了路上,估计七八点才能到,所以顾砚秋才不急着回家。   林阅微一被她妈怼,回头就跟顾砚秋告状:“你听听,我妈又挤对我。”   顾砚秋不确定冉青青能不能听到她说话,万一听到她安慰林阅微的话,把矛头对准到自己身上,遂只笑了笑,转移话题道:“今天在寺里都干了什么?”   一说到这个林阅微就滔滔不绝了:“我们上午到的时候不是上午九点多吗,先去大殿上了香,捐了香油钱。我之前和你说我唯物主义者,但是进了寺里感觉就不同了,这个寺有点神的,怪不得网上都说灵,就是有一种感觉,好像真的有菩萨似的。”   冉青青插话道:“本来就有。”   林阅微:“妈你这样打扰你女儿谈恋爱真的好吗?”   顾砚秋笑出声。   林阅微继续说:“还求了支签,我妈自己求了一支,我给你求了一支,问你爸爸身体的,上上签,所以肯定没事。”   “谢谢。”   “你说得我起鸡皮疙瘩,再说这个词我要骂你了。你猜我妈的是什么签?”   “问的是什么?”   “姻缘。”   “也是上上签?”   “对!”   “恭喜恭喜。”   林阅微看着前头一动不动的车流,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索性事无巨细地都说了,说冉青青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明明是第一次去寺里,却被一个大师看中了,对着她说了很多佛法,冉青青一副被点化的样子,要不是寺里不收女的,林阅微怀疑她要就地出家了等等等等。   林阅微喝了口水,再问她:“你今天都干什么了?”   顾砚秋回答:“上班。”   “还有呢?”   “想你。”   林阅微心口一甜,一手绕着身前的长发,忸怩道:“上班多还是想我多?”   冉青青牙都快被酸倒了,嘶了一声。觉得肉麻之余,更反思自己似乎错看了顾砚秋,没想到儿媳妇是这样的儿媳妇。   林阅微只当没听见。   顾砚秋:“上班的时候在想你,下班了还在想你。”意思就是想她比上班多。   林阅微甜蜜道:“你最近嘴怎么这么甜?”   顾砚秋和她有来有往:“我一直很甜,要试试吗?”   别说冉青青了,林阅微自己都快受不了了,她抖了抖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说了声:“停,回家再调情。”看不见吃不着,调到兴起她被堵在半路上,谁来负责。   顾砚秋从善如流,简短地应:“好。”   林阅微又问:“还不回家吗?”   顾砚秋单手搭在举着手机的那只手的臂弯,从高楼的落地窗看着外面的灯火,轻轻地摇了下头:“再待会儿吧。”   “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一点点。”   一点点就是很多了。顾槐现在躺在医院里,还是癌症那样的病,或许还有别的事情积压着,换林阅微也没办法开心起来,林阅微劝她道:“先回家吧,都过年了公司没别人,我不放心你那么晚回去。”   “好。”顾砚秋答应了,“我现在回去。”   “你饿了就先吃点。”   “不饿,等你们回家吧。”顾砚秋已经拿好了包和钥匙,出来单手锁办公室门,钥匙串撞出声响,林阅微听见了,哄小孩似的夸奖道:“真乖。”   “我只听你一个人的话。”   林阅微噎住。   偶尔听顾砚秋听一两句情话还行,但是接连受到情话暴击就不一样了,这种信手拈来的画风和顾砚秋一点也不符合,总结就是——顾砚秋现在特别不正常,对她说情话都是她排解压力的渠道。   “你开车慢一点,别着急。”林阅微顿了片刻,只吐出这么一句。   “嗯?嗯。”顾砚秋看着面前电梯门打开,长腿一迈,踏了进去,“知道了,你又不在家,我为什么要开那么快。”   “手机有电吗?”林阅微问。   顾砚秋拿下来看了一眼,“还有65%,怎么了?”   “就这么通话着吧。”她的话里有着担忧的味道。   顾砚秋听出来了,没戳穿,说:“好,我马上就到车库了。”   “慢慢走路,注意安全哈。”林阅微说完这句话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顾砚秋笑了声:“我又不是小孩子。”   林阅微轻轻地“啊”了一声。她想起来了,这句话是前不久她和江丛碧见面的时候,江丛碧对她的小女朋友说的,当时林阅微还嘲笑过她,并表示自己并不会说这样的话,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打脸了。   被打脸的林阅微不但没有觉得难堪,反而感到一阵莫名的踏实。   “你在我心里就是小宝贝啊。”林阅微对着手机甜腻腻地说。   冉青青忍无可忍,出声道:“差不多行了啊。”   司机也无奈地往后视镜里看了一眼。   林阅微闭了嘴,小声说:“我妈嫉妒了,我们回去再说。啊——”   冉青青在她背上甩了一巴掌。   顾砚秋听出来了,心疼又好笑:“你老实点吧。”   “我怎么不老实了,我都很老实的,我多老实你心里没数吗?”她话里话外都是往暧昧的方向引。   顾砚秋冷不丁听到,直接想歪了,老实……自然是很老实的,但也有不老实的时候,每次到最后挣扎得都很厉害,一边挣扎一边骂她,倒不是说脏话,都是诸如“我要打人了”“信不信我揍你”“有本事放开我”“你还是人吗”,边骂边哼哼,哼哼到后来又求她,要她给更多。   ……像个妖精。   顾砚秋重重地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来,拉开驾驶座的车门坐了进去:“我要开车了。”该适可而止了,不然她路上容易走神。   林阅微:“好啊好啊,开,我不说了。”   她又是一声惨叫:“妈——你打我干吗,她是真的开车,开车回家那个开车!”   顾砚秋手撑在车窗边缘乐不可支。   林阅微和冉青青女士斗起了嘴,在这样的背景音中顾砚秋将车从地下车库里开了出去,如同百川归海,融入了街上的车水马龙,眨个眼过去,便仿佛一点儿痕迹也没留下。   顾砚秋把车停进林家的车库,从小门出来,对着手机说了声:“到家了。”   “好的,那你在家坐着,我这里动了,现在不堵了,应该一个小时能到。”   “嗯。”   顾砚秋路过屋前的花园,天气太冷,已经凋敝了大部分,但等到明年春天,它又会重新焕发生机,顾砚秋呆呆地立了一会儿,手掌在上面轻轻地碰了一下,拢着大衣的领口大步踏进了家门。   熬过了这个冬天就好了,春天很快就会来的。   林阅微一下车就迫不及待地往家跑,冉青青在后面晃悠着,看她的背影,似乎看到了从前的自己,怀念地笑了起来。   “我回来啦!”林阅微刚跑到门口,大门已经从里面被打开,愣了愣。   顾砚秋牵过她的手,下巴朝下点了点:“换鞋。”   林阅微快速换好了鞋:“你听见车的声音了?”   冉青青出现在门后,不能直视地说:“就你这个嗓子,全小区都听到了。”   林阅微摸了摸鼻子,哈哈道:“哪有,我是到了才喊的。”   冉青青一看地毯旁,自己的鞋也摆好了,不由欣慰地看了顾砚秋一眼。   一家三口齐聚,阿姨把热腾腾的饭菜端上来,拉长了嗓子吆喝:“吃饭啦。”   林阅微指着阿姨笑道:“还说我,明明阿姨声音最大,才是全小区都听到了。”   阿姨抬头看她们,茫然:“啊???”   三人齐声笑起来。   吃了饭,喝了点小酒,三人坐在沙发边,林阅微把从寺里重金求来的高僧开光过的东西给顾砚秋,都是玉质的,一尊观音像一尊佛像:“男戴观音女戴佛,这个观音是你爸爸的,佛像是你的。”   “有心了,谢……”在林阅微瞪过来的一眼中,顾砚秋把后一个谢字咽了回去,摸到属于顾槐的那尊观音像上,玉质通透,触手温润,里头仿佛流动着一团水流一般的光,眼睛微微一亮。   林阅微问:“你有没有看到里面有光?”   顾砚秋点头。   林阅微便一脸神奇:“是吧,我当时也看到了,还以为看错了。”   顾砚秋笑了笑,将佛像收回盒子里:“替我爸谢谢你。”   鉴于这个是替她爸爸谢的,林阅微没什么意见,把另一个盒子里的玉佛像取出来,两手捏着两头:“我给你戴上?”   “好。”顾砚秋扬起脖颈,往她身前凑了凑。   林阅微两只手绕到她颈后,却迟迟没动,顾砚秋垂眼疑惑看她,林阅微飞快地低头在她修长颈项上啾了一口,勾唇笑道:“没忍住。”   顾砚秋:“……”   她看向了林阅微的身后,不忍地闭上了眼睛。   林阅微:“???”   冉青青:“啊!!!”   一道声音突然在她耳边炸开,接着她便感觉自己的耳朵跟聋了一般,都是嗡嗡嗡的回声,冉青青这一嗓子吼得她差点头晕眼花。   冉青青施施然坐了回去。   林阅微再也不敢造次了,乖乖给顾砚秋戴好了玉佛,垂下来正正好卡在透白的锁骨中央,竟分不清玉佛和她的皮肤哪个更亮。   林阅微抿了抿唇,再次跃跃欲试,冉青青吊起了嗓子,咿咿呀呀的,就等着再次雷霆一击。   林阅微想想还是算了,狮子吼不是那么好承受的,于是眯着眼睛笑了:“真好看。”   冉青青在一旁温声道:“玉养人的,戴上了就不要经常摘下来。”   顾砚秋:“我知道。”她摸了摸颈间坠着的玉佛,握在掌心。她摩挲了一会儿玉佛,突然想起一件事,“微微没有求吗?”   “我有啊。”林阅微从领口里拽出了一尊貔貅,笑出满口白牙,“招财的。”   顾砚秋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笑着说:“财迷。”   林阅微一手搂过顾砚秋,一手搂过来看起来不情不愿的冉青青,道:“不财迷不能行啊,赚钱养家,我现在要养老妈又要养老婆,家里的顶梁柱是那么好当的吗?”   看起来非常膨胀了。   冉青青幽幽道:“我跟你爸说过了,让他把公司股份转到我手上,我再让顾砚秋入主咱家的公司,当董事长兼任总经理,你多大的脸说出你养家的话来?”   林阅微:“……”   顾砚秋忍了忍,没忍住,补刀道:“我家的公司也是我的。”   冉青青:“对。”   林阅微望着面前的两个女人,十分戏精地捂住自己的心口站起来,蹬蹬蹬朝后退了三步,往后瞟了一眼,确定距离合适后,向后倒在了另一张沙发里:“啊,我的心好痛。”   顾砚秋要过去安慰她,冉青青拉住了她的袖子:“让她演。”   顾砚秋犹豫:“这样不好吧?”   冉青青摇头:“挺好的,正好锻炼一下她的演技,我们身为演员的家人,要时刻记着给她创造机会,提高她的演技。”   林阅微在沙发上翻滚着,要多“痛苦”有多“痛苦”,冉青青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弄来了一把瓜子,给顾砚秋匀了点,两人边嗑瓜子边指指点点地讨论起林阅微演技的好坏。   冉青青:“她不是心痛吗,我怎么看着像捂着胃?啧,胃和心脏离得有点远哈。”   顾砚秋:“大概是心痛引起了胃痛?”   冉青青:“饿了?”   顾砚秋:“刚吃完晚饭,不至于,我估计是消化不良。”   明明是捂着心脏的林阅微确认了下:“……”她的确是捂的心脏,这两个人是瞎了吗?还一本正经地就着错误的信息讨论。   冉青青把垃圾桶往顾砚秋那边踢了踢,道:“为什么她没有一点眼泪啊?不是心痛吗?”   顾砚秋:“高级演技都是不流眼泪的吧?”   林阅微欣慰地想:顾砚秋还是站在她这边的。   冉青青瞟她一眼:“去掉你的高级滤镜好吗?”   顾砚秋磕了粒瓜子,听响声听得出来不是很熟练,应该是不常吃这一类零食,笑道:“好吧,她应该是哭不出来?”   林阅微:“!!!”   冉青青哈哈大笑:“是吧,我也这么觉得。”   顾砚秋约莫是有点害怕林阅微会秋后算账,往回找补,一本正经地说瞎话:“其实这种要哭哭不出来的境界才是更难达到的吧。”   冉青青白她:“她是不是管你管得很严啊?”开玩笑的话都不敢说,“没事儿,我给你撑腰,她敢说你一句你看我不骂死她。”   顾砚秋连忙否认:“没有没有。”林阅微虽然骄纵了些,但不至于欺负她,何况现在脾气越来越温顺,可能是因为最近发生的事情多,小事不重要。   顾砚秋顿了顿:“如果非要说‘欺负’的话,应该是我‘欺负’她吧。”有一回林阅微还哭了,她那样的人,哭起来还是很让人吃惊的,哪怕是那样的情境下,很……让人把持不住。   顾砚秋红了红耳朵,清清嗓子,抿住了唇。   冉青青听到她的话,立马大开了脑洞,俗话说只有累死的牛还有犁坏的地,这么一算来,顾砚秋作为那块被犁的“地”,也算是一种层面上的“欺负”了。   冉青青拍拍顾砚秋的肩膀,感激又怜爱地看着她:“你真善良。林阅微能娶到你,我们家能有你,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怎么突然就善良了?   顾砚秋懵了一瞬,自动转换后搭上了对方的脑电波,脸更红了:“阿姨客气了。”   冉青青:“你多……包容包容她,但也别太惯着她。”这种事情还是要可持续发展的,蹄髈虽然好,可凡吃的也是过犹不及。   顾砚秋再次误打误撞地自以为理解了她的意思:“没有,不会的,我一般不惯着她。”有些事到了紧要关头,怎么能听林阅微的,听了等她恢复理智也会不高兴,她说不要就是要,说停就是不要停,顾砚秋是有前车之鉴的。   冉青青笑道:“那就好,我还怕你心软呢,她可会蹬鼻子上脸了。”   顾砚秋到这儿正式听不懂了,只是应着:“嗯,不会。”   林阅微一只手还捂着心口,两个人却已自顾自聊上了,仿佛聊的还是私密话题。   她作为洞悉两方想法的人,听到这番驴唇马嘴却奇异地继续下去了的对话,心情复杂得无法形容。林阅微扬起自己的另一只手挥了挥:“你们俩还要不要看我演戏了啊?”   冉青青头也不抬:“你继续演,有没有有台词的,当背景音乐。”   她继续和顾砚秋说话,声音越来越小,交流“经验”,虽然男女性别不同,但是在这种事情上应该是共通的,她要倾囊相授。   顾砚秋的眼神终于显而易见地越来越迷茫。   冉青青面前冷不丁多了一道阴影,抬头看去,林阅微一只手握着顾砚秋的手腕,另一只手在茶几上随便收了几下,把属于她的东西卷在怀里,声音低低地说:“妈,我们上楼去了。”   冉青青:“诶?”   她还没说完呢。   林阅微牵着顾砚秋往楼梯走,冉青青在后面喊了一声:“小顾,你记得我跟你说的话。”   林阅微进门以后,没急着往里走,把顾砚秋壁咚在门板上:“我妈跟你说什么了?”   顾砚秋不解地皱眉:“让我别心软,不要太纵容你?”她自言自语道,“我纵容你了吗?”   林阅微手作小扇子状,在她太阳穴一侧扇了扇。   顾砚秋:“你干什么?”   林阅微:“我妈成天没事就胡思乱想胡说八道,我帮你把她说的话赶出去。”   顾砚秋笑了声,说:“我自己会忘记的。”   林阅微说:“那就好。”她放下手,“我先洗澡还是你先洗澡?”   顾砚秋说:“你先洗吧,我给顾飞泉打个电话,他今天好像心情不是很好。”   林阅微“哟”了一声,一边眉毛高高地吊了起来。   顾砚秋亲了她一下,眉眼弯弯:“去吧。”   林阅微乐滋滋地去了。   顾砚秋给顾飞泉拨了个电话,意料之外,没人接。打了第二次,依旧没人接,顾砚秋给他发了条消息,把林阅微带进房间的东西整理了一下,坐在沙发上没事,就开始琢磨起冉青青说的那些看似正常却有点怪的话。   林阅微出来面对的就是顾砚秋若有所思看过来的目光。   林阅微被她看得一震:“怎么这么看着我?”   “没什么。”顾砚秋摇头,抱起事先准备好的睡衣进了浴室。   林阅微自己吹干了头发,把两只手亮出来,手指不说比顾砚秋长,反正是不短的,因为随时准备着指甲隔一天就修一次,圆润齐整。   事先约好了一三五二四六轮流来的,她究竟是怎么被顾砚秋压迫到现在的?   林阅微轻轻地“嘶”了一声,感觉有点不可思议。   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既然她妈妈都误会了,索性就让误会成真吧,轮也轮到她了吧。   林阅微重新修了一次指甲,从床沿离开,站了起来。   站起来显得比较有气势。   有气势的林阅微在房间里如同巡逻兵似的巡逻起来,万一顾砚秋又跟以前那样先发制人怎么办?她现在明显占据上风,林阅微思考着对策。   顾砚秋擦着头发出来,浑身蒸腾着热气,肤色红润。   林阅微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过去,在她跟前站定。   顾砚秋疑惑地挑了挑眉。   林阅微:“今晚我上你。”   顾砚秋语气随意地“嗯”了声,看她一眼,说:“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林:???和想象的不太一样,这么容易的吗???   举起林宫大旗,冲鸭 第131章   顾砚秋:“好啊。”   林阅微:“……”   这就答应了?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啊?顾砚秋难道不该对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吗?一定有阴谋!   林阅微目光坚定起来。   她肯定是打算当场发难,现在的样子只是为了放松她的警惕, 到时候行事能够更加顺畅。   她警告自己一定要小心警惕, 顾砚秋已经用毛巾包着头发路过了她, “等我先吹个头发。”还是那么轻描淡写的语气。   林阅微跨出一步,跟了上去。   “我帮你吹吧。”   顾砚秋看着她挑了下眉, 把刚拿起来的吹风机交到她手上。   林阅微一只手按着顾砚秋的肩膀, 让她盘腿坐在床上,打开了吹风机。顾砚秋头微微向后仰着,手里举着手机,在看林阅微的微博主页。   林阅微五指在她发丝中穿梭,很自然地落到了她亮着的手机屏幕上,正好滑到上次和薛定谔的那张自拍。顾砚秋把图片放大了仔细看林阅微的脸,林阅微眼睁睁看着她就这么观察了十来秒钟, 问道:“好看吗?”   顾砚秋“嗯”了声,说:“好看。”   林阅微眯了眯眼,心想:光明正大地在她面前看自己的照片,还甜言蜜语, 这肯定也是计划中的一环, 自己不能被这点甜头迷惑了头脑。   林阅微收回视线, 专心致志地给她吹头发。   顾砚秋头发比林阅微剪过以后的要长得多,快到腰间,吹完后林阅微照例单膝跪在地上将掉下来的长发捡起来丢进垃圾桶,开了个玩笑:“你不是要秃了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广大青年便拥有了一项共同的烦恼:脱发, 而且形势严峻。   顾砚秋将头发拢成一把握了握,莫名道:“不会吧,正常梳头也会掉头发的,这才几根,我摸着还是很厚。”   林阅微:“……”   她去洗了下手,擦干以后回来,看着顾砚秋的眼睛问道:“你平时都不上网吗?”   “上网。”趁着林阅微洗手的空档,好学的顾砚秋已经上网搜索了“脱发”的梗,还看了几条有趣的条漫,“不过你说的这个我之前没有了解过。”   “你还是别了解了,不上网挺好的。”   “……哦。”顾砚秋应答的模样看起来很乖巧,刚吹干的长发蓬松,软软地炸着毛。   ……乖巧得让人很想欺负一番。   林阅微蠢蠢欲动,咽了咽口水,手搭在顾砚秋的肩膀上轻轻往后一推,顾砚秋便倒在了床上,一只手将敞开的睡袍往中间拢了拢,自下而上地望着她,眼神清澈。   林阅微皱了皱眉。   顾砚秋安然自得地躺着,蓦地勾了唇,似笑非笑看她:“你会吗?”   林阅微一听这还得了,当即要炸,在将炸未炸的边缘理智拉了回来。顾砚秋是故意激她的,她不能上当,趁着她生气,顾砚秋肯定能更好地实行她的计划。   林阅微也面带微笑,说:“你猜。”   顾砚秋摇头:“我不猜。”   林阅微挑了挑眉,自以为攻气十足地说了句:“你可以直接感受一下。”   没想到顾砚秋没绷住,不给面子地大笑。   林阅微依旧控制住了脾气,缓缓地半跪在了床上,和顾砚秋第一次对她的时候一样,将她半抱了起来靠在自己怀里,扶着她的后颈,就此来了一记冗长的深吻。   别的不说,吻技林阅微现在可以说是炉火纯青了,分开的时候,她手指在顾砚秋嘴角擦了一下,对上对方迷离的视线,卖弄道:“你说我会不会?”   顾砚秋听后笑了一声。   她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看着林阅微这样很可爱,就笑了一声。以前明明在这种场合也要和她势均力敌的,后来被压了几次,渐渐习惯,现在重新找回场子,竟然这么心虚。   但是在林阅微听来这个笑就是嘲笑的意思。   林阅微深呼吸,稳住了自己的神智。   没事,不生气。   顾砚秋等了会儿,发现林阅微在闭目调息,不耐地动了动,林阅微心里一震,果然顾砚秋是有阴谋的,她要当场发难,临时变卦了。   林阅微岂会让她得逞?   顾砚秋一个姿势保持久了,有点不舒服,便打算调整一下,眼前冷不丁多了一道阴影,林阅微再次吻了下来,强势得一点喘息的余地都不给她留。   不知道什么时候顾砚秋压抑地哼哼起来,整个房间的气氛顿时如同往热油里滴了一滴水,热切地炸开了来。   ***   结束时出了一身汗,顾砚秋去浴室洗澡,林阅微坐在床上久久回不过神来。   不是该有阴谋诡计吗?   怎么从头到尾没有遇到任何阻拦,除了顾砚秋不太愿意出声外,几乎是完美的体验。   林阅微低头看自己的手,发呆。   顾砚秋出来见到的便是林阅微举着自己的那只进入过的右手贴在鼻尖前,好奇又疑惑,轻轻嗅闻的样子:“……”   林阅微抬头,看见满眼一言难尽的顾砚秋,连忙把手收到背后。   “那个……我不是——”   顾砚秋恼羞成怒,一手捞起床角的被子,哗啦一下将林阅微罩在了里面。   林阅微在被子里把后半句说出来:“……故意的。”她就是求证一下,手指上确实有味道,是真的!她真的攻了顾砚秋!   顾砚秋隔着被子拍了她一巴掌:“去洗一下。”   林阅微从被子里冒出了个头,笑得不怀好意:“为什么要洗?”   顾砚秋还没反应过来,林阅微已经带着身上的被子一起扑过来,将顾砚秋一并蒙了起来。   很快房间里便传出来和先前一样的熟悉声音。   一夜贪欢。   ***   大年三十,放假的第一天,顾砚秋睡到了中午十二点。   林阅微比她好一点,十一点半睁开了眼睛,饿醒的,本来是打算下楼觅食,还没下去呢,先看到坐在楼下沙发冉青青往上投过来的凶狠的一眼,把她给吓回去了。   ……还是和顾砚秋一起下来比较保险。   林阅微身心畅快,各种意义上的畅快,精神得很,回去后就睡不着了。   她抱着双臂在窗前看了会儿风景,回头看了眼还在熟睡的顾砚秋,折返回去,重新躺回了被子里。她闭着眼睛,侧躺着,装作将醒未醒的声音,轻轻喊了一声:“……我冷。”   原本平躺着的顾砚秋立刻便换成了侧躺,热融融的身体贴过来,一只手圈过她的腰,贴在她背上,轻轻地拍了两下。   林阅微睁眼,看她上下眼睫合在一起,全然没有醒转的迹象,心里暖得发涨。   睡梦中的行为是最作不得伪的。   林阅微就着这么近的距离观察顾砚秋,她伸出手指,轻轻地摸了一下顾砚秋的眉毛,顾砚秋的眉毛不浓,像秋波眉,不仔细看的话会以为是灰色的,根根分明,睡着的时候似蹙非蹙。   从眉心到人中,林阅微指尖沿着那条起伏的弧线往下滑,落在唇形完美的唇瓣上,指腹微微下压,再放松,柔软地弹回来。   来来回回地按压了不少次,林阅微凑近她亲了一下,唇瓣在自然放松状态下相触,绵软异常。林阅微心尖跟着颤了一下,忍不住托着顾砚秋的脸颊将这个吻加深了。   顾砚秋在睡梦中含住了她的舌尖,眉尖微蹙,睁开了眼睛,目露迷茫。   林阅微放开她,讪讪:“不好意思把你弄醒了。”   顾砚秋看清了面前的人,说:“没事。”又顿了顿,问,“几点了?”   “不晚,刚十二点。”   “!!!”顾砚秋说着就要坐起来,林阅微把她重新按了回去:“今天放假,你不能放纵一下吗?”   顾砚秋失笑道:“放纵到十二点也太晚了。”她拍拍林阅微扣在她肩膀上的手,“该起来吃饭了,阿姨该想多了。”   林阅微回道:“难道你现在下去我妈就不会想多吗?”   顾砚秋:“……”虽然是这个道理,“但是……”   “别但是了,现在下去和下午下去没有任何区别,她会给我们留饭的。”   “下午?”   顾砚秋刚醒的脑子还不大清醒,没琢磨过来,林阅微已经直勾勾地盯着她:“我饿了。”   顾砚秋笑道:“我说下去吃饭吧。”   林阅微俯身下来,精准地咬住了她的耳垂,含糊地说道:“我说的是那种饿。”   于是来了点餐前点心。   两人洗漱下楼,快走到楼梯口,林阅微一扯顾砚秋的袖子,上下摇了摇,小声道:“你走前面。”   顾砚秋问:“为什么?”   林阅微答:“我妈要打我。”   顾砚秋拧了拧眉:“不会吧?”   林阅微一脸笃定的样子:“你待会看她会不会。”   顾砚秋刚下楼,一个抱枕迎面飞过来,速度不快,她扬手接住,后面的林阅微对她使了个意料之中的眼神,更加不敢冒头了。   冉青青:“躲在女人后面算什么女人?”   林阅微拿顾砚秋当挡箭牌,露一下头马上缩回去:“我又不是女人,我还是个小女孩呢。”   冉青青:“我呸。”   顾砚秋身后挂了个大型人形挂饰,问道:“阿姨,还有午饭吗?”   冉青青起身:“有,我让阿姨回家过年去了,中午我做的饭,我给你热去。”   顾砚秋忙道:“不用了,我自己去热。”   冉青青:“让林阅微去。”   林阅微好容易有这么“将功折罪”的机会,立马从顾砚秋背上解开,钻进了厨房:“放着我来,谁也别跟我抢。”   顾砚秋腰有点酸,站得腿也发软,便坐到了沙发上,冉青青就更不用说了,她本来就没打算帮林阅微忙。   两个人都不和她抢了,林阅微反倒寂寞起来了,她自个儿在门里演了会儿,发现并没有人理她,便收了心,老老实实地热起饭菜来。   冉青青对顾砚秋嘘寒问暖,外加谴责林阅微,两个人聊得热火朝天。   “吃饭了。”   顾砚秋对冉青青礼貌地点点头,在厨房门口被林阅微挡了回来:“你坐着就好,我给你盛饭。”又用她妈妈听到的声音道,“昨晚辛苦了。”   顾砚秋:“……”   她昨晚就不应该心软,让林阅微得了便宜卖乖。   吃完饭,林阅微又鞍前马后地绕着顾砚秋打转,冉青青简直没眼看:“林阅微你是狗吗?”   林阅微顿了一秒,开口:“汪。”   家里的柯基跟着欢快地叫起来:“汪汪汪。”   顾砚秋笑着抬手将林阅微的脑门往外推了一点,从兜里摸出手机来看。她昨晚发给顾飞泉的消息现在才收到回复:【加贝: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西顾:没事,你现在在医院吗?】   【加贝:在,你今天还过来吗?】   顾砚秋抬头看一眼林阅微,林阅微说:“去?”   【西顾:应该去】   【加贝:那我在医院等你】   【西顾:你昨天说你不太好?】   【加贝:你听错了】   【加贝:我有事,先去忙了】   林阅微摸着自己的下巴,全程看着他们俩聊天,说:“蠢萌哥哥好像不大开心?”   “怎么说?”   “他都没给你发表情包,而且语气很硬。”   “我也这么觉得。”   “你什么时候去医院,晚上还回来吃饭吗?”今天是年夜饭,不仅林阅微,连冉青青也将目光转了过来,两个人一起看着顾砚秋。   顾砚秋不敢肯定:“我先去医院才知道,之后我再给你们回复。”   冉青青体贴道:“没事,陪爸爸要紧。”   “嗯。”顾砚秋应了声,看向林阅微,“你要和我一起去医院吗?”   “我?”   “你不是给我爸求了尊观音么?不亲手送给他?”顾砚秋含笑望着她。   “这个……”林阅微还在犹豫,实话说就她之前见过顾槐的印象,对他一直是敬而远之的。而且以前是合作伙伴的爸爸,现在是公公,光想想她都觉得紧张得不行。   冉青青开口了:“去吧,砚秋的爸爸也是你的爸爸,人家重病,你不去探望不合适。”   林阅微沉沉点了头:“好,我去。”   冉青青:“再买点花和水果。”   林阅微记下来。   ***   下午三点,顾砚秋和林阅微换好了衣服,和正在桌边包饺子的冉青青打过招呼出门,往医院去。   顾砚秋开车,林阅微坐在副驾驶上,两只手握在一起,眼睛闭着。   顾砚秋问:“你干吗呢?”   林阅微睁开眼:“我见到你爸该说什么?对了,你爸身体好不好,现在能开口说话吗?”   顾砚秋笑了声:“好,当然能说话,你又不是第一次见他,之前也没见你紧张啊。”   林阅微梗着脖子,说:“那不一样。”   顾砚秋好奇问:“哪里不一样?”   “总之,”林阅微不肯明说,“总之是不一样的,不问你了,我自己想吧。”   顾砚秋:“好好好,你想。”   林阅微下车的时候左脚拌右脚,踉跄了下,顾砚秋一把扶住她胳膊,玩笑说了句:“你喝假酒了?”   林阅微瞪了她一眼,没理会,往里走去,走了两步,停下来等顾砚秋,她不知道在哪个病房。   顾砚秋摸了摸鼻尖,笑着上前牵住她。   顾飞泉给了新的病房号。   顾砚秋找到了病房,敲了敲门,开门的是贺松君。顾槐都这样了,贺松君看起来没了和她针锋相对的心思,淡淡点了点头,放她们进来了。   顾砚秋对着病床上的人喊了声:“爸。”   林阅微把脸上的口罩和帽子都拿了下来,跟着大方得体地喊了声:“爸。”   顾槐看见她,明显露出一丝诧异。   ……顾槐大概是忘记他还有这么一个儿媳妇。   林阅微把百合花放在床头的柜子上,水果兜顾飞泉接了过去,她想:我在这儿有点尴尬。   顾砚秋也觉出来怪异的气氛,主动打了圆场,对顾槐道:“阅微听说你病了,昨天和她妈妈去了趟XX寺,专门给您求了个平安符。”   “微微。”她喊林阅微。   林阅微忙拉开挎包,从挎包里拿出一个红色的盒子,打开给顾槐看,顾槐脸色苍白地笑了笑,说:“谢谢,我很喜欢,有心了。”   林阅微唯唯诺诺:“应该的。”   顾槐手指了指手边的床头柜,顾砚秋替他拉开,顾槐说:“里面有红包,你拿两个。”   顾砚秋翻找了下,果然翻到三个红包,她取了两个出来,沉甸甸的,递给顾槐,顾槐朝二人招了招手,林顾两人走近几步,顾槐将红包分别放在了她们手上。   “除夕快乐,压岁钱。”他面带笑容说完这句话,手往下压了压,轻轻咳嗽起来。   顾砚秋坐在床沿,给他顺着气。   林阅微转头看了看贺松君和顾飞泉,顾飞泉站在几步之外的地方,安静地看着,眼底一片青色,应该是昨晚没有睡好。贺松君则在窗前的沙发上坐着,也看着这个方向,眼神飘忽幽邃得像个幽灵。   林阅微在后面戳了戳顾砚秋的后背,冲她使眼色,顾砚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用口型问道:“怎么了?”   林阅微扭头,贺松君已经恢复了正常略带哀戚的神色。   下午五点半,顾砚秋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在医院多呆一会儿,顾槐主动道:“亲家母已经在家准备了年夜饭吧,你和阅微回去吃吧,医院里有你哥呢。”   顾飞泉也说:“对,回去吧。”   顾砚秋点了头,路过顾飞泉的时候看了对方一眼,顾飞泉心领神会,对顾槐和贺松君道:“我出去送送。”   三人一起去了医院的天台。   顾砚秋问:“有新的信息吗?”   顾飞泉单手插兜,摇摇头。   顾砚秋盯着他的眼睛,片刻后,笃定地说:“你有事情瞒我。”   顾飞泉笑了下,眨了眨眼睛,说:“我没有。”   顾砚秋:“我爸说什么了?”   顾飞泉依旧是摇头:“没说什么。”   顾槐的那番话,明摆着不希望他们去发现过去的真相,如果顺着这个推理的话,就是当年的真相可能会让下一辈痛苦。顾飞泉不会傻得以为自己会是顾槐不想伤害的那个人,他想保护的人的是顾砚秋。他辛苦隐瞒了沈怀瑜的事情这么久,除了因为顾砚秋,他想不到还能为了什么。   顾砚秋横眉冷竖:“之前不都说好了吗?我们俩之间毫无保留。”   顾飞泉低头看着她,说:“我现在反悔了不行吗?”   顾砚秋:“你——”   林阅微把顾砚秋揽了回来,示意自己来,对着顾飞泉说:“你可要想好,在她这里刷好感度可是不容易的,你好不容易快刷满了,现在反悔是要前功尽弃的。”   顾飞泉果然面露迟疑。   林阅微威胁他道:“以后你再发表情包我就让顾砚秋拉黑你,对你这样出尔反尔的人没什么话好说。”   顾砚秋微微睁大双眼:这样也行?   顾飞泉默了片刻,说:“好,我说。”   事实证明,确实行。对付妹控,一招制敌。   顾飞泉复述了顾槐的原话,顾砚秋眉头蹙了蹙,林阅微也张了张嘴,顾砚秋看向林阅微,示意她先说,林阅微便道:“顾伯伯说,让三十年的事在他那里彻底了断,尘归尘土归土,又说成了烂账,再去计较谁对谁错有什么意义?这些话的隐含义,有没有……”她看了看面前关注着她的兄妹俩聚精会神的眼神,“我就是随便猜测一下,隐含义是不是在这场旧事里三个人都有错,或者是错的最多的并不一定是他,否则怎么会是烂账呢?表面来看,只有顾伯伯始乱终弃,而贺……阿姨产下孩子,沈阿姨只是嫁给了顾伯伯而已,这两位都不算大的过错吧。”   两个人都沉默。   林阅微抓了抓头发,说:“我就是随便说的,你们随便听听。”她不是顾家人,不了解里面的弯弯绕绕,只会根据目前呈现的人物关系来分析。   顾飞泉声音微沉:“你继续。”   顾砚秋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林阅微继续说道:“贺阿姨生下了孩子,这是既定事实,但她为什么要生下孩子呢?是什么促使她未婚生子,那个年代做这种决定很需要勇气的。”   以林阅微对贺松君的了解加上顾砚秋的描述,贺松君真的不像个那么厉害的人,她要是真有这份勇气,能坐视顾槐抛弃她去娶第二个女人?能够蛰伏三十余年没有一点动静?只能等着顾槐良心发现再回来娶她?且不论这个,贺松君既然这么自立自强,怎么还死心塌地地挂在顾槐这棵歪脖子树上?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不有的是?   林阅微:“是顾伯伯欺骗了她吗?比如说承诺的事情没有做到,答应了要娶她最后却没有娶?这些你妈妈跟你说过吗?”   顾飞泉说:“我妈说,她怀上了我以后,我在她肚子里很活泼,她不忍心,所以把我留了下来。”   林阅微感觉这儿挺乱的,略过不提,换了下一个,目标指向了沈怀瑜,道:“其实我觉得沈阿姨没做错什么事啊,根据顾伯伯的叙述,他是在和贺阿姨分手后才去追的她,那沈阿姨答应她也没什么问题吧,也没人能证明她事先就知道顾伯伯有一个在外面怀了孕的前女友吧?就算有,顾伯伯和贺阿姨当时也没结婚啊,最多算是她瞎了眼明知道还要嫁给顾伯伯,错处没有顾伯伯大。”   顾砚秋:“对。”   “最重要的一点,为什么不该找真相。”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林阅微啧了声,“这句话里面有一个很大的漏洞。”   顾家兄妹眼巴巴看着她,看得林阅微反而不好意思起来,清了清嗓子,道:“你们想啊,顾伯伯始乱终弃,脚踏两只船,现在又搞出了这么多的事,他还有形象可言吗?所以不该找真相,他维护的一定不是他自己,而是另一个人。”   那个人的名字呼之欲出了。   顾砚秋心中一震,脉搏飞快地跳动起来。   仿佛响应着她脉搏似的,兜里的手机铃声尖锐地响了起来。   顾砚秋看清了来电显示。   ——刘先生。   顾砚秋闭了闭眼,按了接通键,声音微微发颤:“喂?”   刘先生说:“已经查实了,前年车祸去世的那个人就是你母亲的前女友。”   刘先生说:“我还发现了一些巧合的事,你母亲和你爸爸认识和与对方分手是同一年。你母亲和前女友分别与男人结婚,也是在同一年。”   刘先生说:“还有一件事,我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不敢保证。你母亲的身体一直很好,是在对方去世以后才每况愈下,最终撒手人寰的,合理怀疑是……殉情。”   作者有话要说:著名同人写手因为你们不相信林攻,伤心过度决定自闭一段时间﹁_﹁   顾槐:爱是一道光,绿得我发亮_(:з」∠)_ 第132章   空气胶着僵持着。   刘先生迟迟没有听到顾砚秋回应,问:“顾总, 你还在吗?”   “在。”顾砚秋一条腿站得有点发麻, 手扶了一下林阅微的肩膀, 缓缓地吐出一口气,“你继续说。”   刘先生哦了声, 说:“你母亲前女友不是个佛教徒, 这也是我们之前为什么一直忽略了这个人的原因。我找到了她的女儿,她女儿说她妈妈收藏着一些佛珠,但是基本上不戴。”   顾砚秋:“可以让我见见她女儿吗?”   刘先生:“我问问她,有回复了再告诉你。”   顾砚秋问:“还有别的吗?”   刘先生又给她说了一些查到的细节,冲击力都没有之前的那两条大,顾砚秋垂眸一一记下。   通话结束了。   林阅微和顾飞泉都看到她脸上表情的变化,大约能猜到是很重要的消息, 齐齐将目光投向她。   或许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也或许是心里早就预料到了可能的真相,顾砚秋把刘先生的话全盘托出,果然那两个人也是一副震惊的模样。   顾飞泉道:“同一年结婚, 这样的话沈阿姨和爸爸结婚的动机就很值得商榷了。”   林阅微道:“不如考虑为什么沈阿姨会和顾伯伯结婚, 她是同性恋吧, 为什么要找个男的,她都敢和家里决裂也要和女朋友在一起,怎么会在这时候突然屈服了?”   顾飞泉顺着她的话往下推:“你是说……和她的前女友有关?”   林阅微手指挠着自己的下巴,思绪已经跳跃出去了,拧眉道:“她们俩为什么会分手呢?”   顾飞泉努力跟上她的节奏, 道:“三个可能,第一,沈阿姨提出分手;第二,前女友提出分手;第三,两个人商量好,和平分手。”   林阅微:“你觉得最有可能是哪个?”   顾飞泉:“前女友提出来的吧,根据刘先生查出来的,她家家境不错,而且家里人貌似都不知道她的性取向,相对来说更容易迫于现实选择妥协。当然,沈阿姨也可能在前女友提出来以后选择了和平分手。她大受打击,之后遇到了顾槐,接受了顾槐的追求。”假如顾槐说过的话是真的的话。   林阅微:“总之应该不会是因为不爱了才分手的,否则沈阿姨也不会惦记那么多年,最后还……”   顾飞泉叹了口气:“你说得对。”   这两个人讨论了一阵,才记起来顾砚秋从始至终都没说过话,林阅微向顾砚秋看过去,顾砚秋只是垂眸,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地面,披散的黑发落下来几缕在侧脸,好像对他们说的话置若罔闻。   林阅微冲顾飞泉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一条胳膊环住了顾砚秋的肩膀,等顾砚秋对上她的视线后,才柔声道:“我妈刚给我发短信,催我们回家吃饭,先回家吧。”   顾飞泉连忙道:“对,天都黑了,这上边也怪冷的,有事过两天再说,不急在这一时。”   “爸……”顾砚秋声音微哑,抬起眼睛看顾飞泉。   “爸这边有我呢,一切都有我。”顾飞泉一语双关。   林阅微把顾砚秋往怀里搂了搂:“这下放心了吧,我们回家。”   顾砚秋轻轻点了下头。   林阅微也朝顾飞泉点了下头,两人一起告辞。   顾飞泉送她们到医院门口,才转身上楼,却在几米开外见到贺松君。贺松君在医院里磨了一天,疏淡得几乎冷漠的眉眼,望着她儿子一步一步走近,慢慢地展出一个笑颜来。   顾飞泉喊了她一声:“妈。”又问,“你怎么下来了?”   “护士在检查,我嫌病房太闷出来散散步。”贺松君目光转向大门口,问道,“你干什么了,刚从外面回来?送人送到现在?”   贺松君一直不喜欢顾砚秋,顾飞泉便撒了一个小小的谎,道:“没有,早送走了,我也散了会步。对了妈,”顾飞泉快步走到她跟前站定,把脖子上的围巾解下来围在了贺松君脖颈上,“外面风还挺大的,别着凉。”   贺松君抬手摸了摸带着儿子体温的围巾,轻声说了句:“谢谢。”   顾飞泉受宠若惊,笑道:“妈,你怎么突然跟我这么生分?”   贺松君也笑起来,无奈地摇头道:“昏了头了,可能是看到你爸这样触景伤情吧。我这两天总是想起你小时候的事,以前是妈妈不好,老是跟你说一些不好的事情。”   “哪有不好的事情,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高大帅气,有没有?”顾飞泉挺直腰板,“我跟你说医院里好多小护士看我呢。”   贺松君在他脸上捏了捏,顾飞泉个子太高,小妇人捏得很吃力,如果要摸头非得踮脚不可。   顾飞泉弯下了腰,让贺松君顺手拍了拍脑袋。   贺松君似叹息地道:“都长这么高了。”   顾飞泉:“我长这么高都十来年了,妈你现在才发现吗?”他发觉他妈妈也怪怪的,好像浑身上下都透出来一股暮气,没什么生机。   可能是被医院的氛围影响了,毕竟这里面生死无常,顾飞泉提议道:“妈,我过年有几天假期,要不我带你出去玩两天吧?”   贺松君摇头拒绝:“你爸还在病床上呢。”   顾飞泉:“爸有护工呢,我们家属做得不一定有专业护工好,而且医生说了情况不严重,出去两天不打紧的,我们也不去太远,就在周边,我开车带你出去。”   贺松君露出迟疑神色,最终还是摇头:“算了,我还是在医院陪你爸。”   顾飞泉“啊”了一声,脸上明显的不大高兴。   贺松君哄了他一句:“等你爸出院了,我们再出去玩,行不行?”   顾飞泉还能说什么,只能应好。   贺松君掖了掖脖子上的围巾,说:“我出去散步了。”   顾飞泉等她走出几步,突然叫住她:“妈。”   “怎么?”贺松君回过头。   顾飞泉眼睛眨也不眨地看了她几秒钟,说:“没什么,注意安全。”   贺松君无奈笑道:“在医院里,我又不去大马路上,走了。”她背对着顾飞泉挥了挥手。   顾飞泉目送她出了医院大门。   其实他刚刚是想问贺松君为什么会在当年决定留下他的,想了想还是算了,贺松君状态不好,现在不适合问这样的问题。   但对顾槐他就没有这么多顾虑了,顾槐被准许看会儿电视,顾飞泉进房门的时候里面的电视机正开着,放的是一部老剧,老到什么地步呢,顾飞泉看着屏幕里的演员都觉得陌生。   他陪顾槐看了会儿电视,父子俩闲话家常似的,问道:“爸,你当年为什么会同意我妈把我生下来?你不是根本不爱她吗?”   顾槐听若未闻。   顾飞泉将视线落到他脸上:“还是觉得沈阿姨不会给你生孩子,所以你欺骗了她,让她留下了我。”   顾槐脸上浮现出一丝难堪,那种难堪好像是公共场合被扒光了衣服。   顾飞泉盯着他的眼睛:“是这样吗?”   顾槐眼睛向上望着天花板,沉痛地说:“是。”   顾飞泉:“沈阿姨知道这回事吗?”   顾槐:“不知道,她事先不知道有你妈妈的存在,我是分手以后才去追的她。”   顾飞泉追问道:“所以后来沈阿姨给你生了孩子,你就理所当然地将我母亲和我放弃了吗?”   顾槐闭上眼,重重点了下头,形容很憔悴。   顾飞泉:“沈阿姨爱你吗?”   顾槐没答话。   顾飞泉:“她不爱你为什么会答应和你结婚?”   “因为我可以给她稳定的生活,”顾槐抬眼直视着他,“一个女人,还是那样特殊的女人,在这个社会里过得很艰难,我想给她一个家,她正好需要一个家,有问题吗?”   “没问题。”顾飞泉嘴角挑出一抹恶劣的笑容,“那您知道她和她前女友结婚是在同一年吗?”   “所以?”顾槐没有像顾飞泉想象中那样勃然大怒,反而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来,那绝不是一种极力压抑之下的表象,而是真的在笑。   “所以她极有可能是在冲动之下才答应你的。”   “那又如何?”   “所以……”顾飞泉说不出话来,一个有尊严的男人,在这种时候不应该愤怒吗?   可他料错了,顾槐是一个卑微的男人,匍匐在他的神的脚下,能偶得垂怜已经幸甚,哪里还会去计较神明是为何垂怜于他。神明给了他后半生,不管这后半生如何,总归是陪伴了他二十余年,还给他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顾飞泉抛出了最后的重磅炸弹:“那你知道她是因为什么突然病故去世的吗?是因为她前女友前年出车祸死了——”   “你闭嘴!”顾槐终于无法控制自己平静的表情了。   ***   顾砚秋第三次对林阅微投来的关怀目光表示自己没事,只是在消化信息而已,林阅微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走路都要搀着她。   “这是怎么了?”冉青青瞧着小两口一个搀一个地进了家门,“路上让车给碰了?还是摔跤了?”   “没有。”顾砚秋把胳膊从林阅微手里抽出来,道,“她大惊小怪。”   冉青青哎呀一声,盯着顾砚秋的肚子:“该不是有了吧?”   去了趟医院,检查回来发现有了,没毛病。   顾砚秋:“……”   林阅微直接扑哧笑出声:“妈你能不能靠点儿谱,我们俩怎么有?”   冉青青:“你没看前些年有动物卵子结合孕育胚胎的吗?也许再过两年人也行了呢,前些年大家还在说同性婚姻不可能合法呢,现在不还是满大街的男男女女。”   “妈你真是,越说越远了。”林阅微在茶几上拿了个洗干净的苹果,一手水果刀,刀锋落下,熟练地切了四刀,手托着四片果肉,给了顾砚秋两片,自己吃两片。   冉青青捏起桌上仅剩的那个孤零零的苹果核,“嚯”了一声:“刀功见长啊。”   林阅微嘴里叼着没吃完的苹果,拱手笑道:“见笑见笑。”   冉青青把苹果核啃干净了,丢进垃圾桶,拍拍手,说:“收拾一下准备吃饭了,我去把汤盛出来。”   林阅微:“好嘞,恭送母后。”   饭桌上,冉青青先端上来一盘饺子,过年习俗,顾砚秋第一口就吃到了藏着硬币的饺子,冉青青喜笑颜开:“财源广进。”   林阅微不服,在此之前她接连吃了两三个都没有,此时见顾砚秋吃到了,一筷子把顾砚秋的饺子抢过来,得意洋洋道:“这下财气是我的了。”   冉青青:“你还要不要脸了?”   林阅微:“要啊。”说着一口将半个饺子吃了。   顾砚秋失笑,自己又夹了一个,一咬下去脸色便微微一变,里面依旧包着硬币,林阅微这回没抢,抢先道:“你别动。”   顾砚秋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动,林阅微对着饺子拍了张特写照,发微博。   林阅微V:   【家里还保持着过年在饺子包硬币的习惯,刚才连着吃到俩,今年的福气是不是要爆棚啦?[大笑]祝大家新年快乐,财源滚滚![顾砚秋夹着饺子的图片.jpg]】   冉青青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那是你吃出来的吗?”   顾砚秋看着林阅微,满眼柔情,笑得春风满面:“没关系的阿姨,我的就是微微的。”   冉青青捂住自己的腮帮子。   广大粉丝们纷纷在林阅微微博下留言:   【喝糖不要咖啡:哇,这个习俗我家也有,我今年一个硬币也没吃到[大哭]】   【感性苇草在线蹦迪: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吃到了三个,我妈一共就包了三个,都被我吃了,一起发大财】   【微在水中央:我们这放的是花生诶】   【微微微小卓:为什么我家包的是大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妈是不是有毒啊哈哈哈哈哈哈】   【冬日暖阳-prince:从来没有这样习俗的南方人高调路过】   【海上笑笑生:只有我发现这个照片的拍摄角度很谜吗?这不是微微自己的手吧?】   每层楼都有不少人回复,“海上笑笑生”这条则大部分是在回复应该是家人之类的,毕竟过年在家吃团圆饭,没引起多大的关注度。   而大年夜里微博上也有不少关于年味的热搜,其中就有一条过年习俗的,林阅微不小心还蹭到了个热搜,涌进了不少路人,在评论下交流着过年的风俗,难得的和谐。   按照时间线来说,作为演员的林阅微已经佛了半年了,除了偶尔的站台活动外,没有其他物料,粉丝渐渐趋向佛系。女星的粉丝本来就没有男星鸡血,到现在已经有不少热血粉丝慢慢转化成安静的散粉,有物料才会偶尔冒个泡出来文盲式追星。   林阅微更喜欢现在的评论氛围,充满了友好的讨论,她自己翻评论区都能翻得不亦乐乎,顺手回复了几条。比如前排的那几条,回复了“喝糖不要咖啡”四个哈字,回复了“微微微小卓”六个哈字,看得出来心情非常愉快了。   最后想了想,回复质疑那只夹饺子的手是谁的“海上笑笑生”:【对啊,不是我,是我最最爱的家人】   这话夹带私货,深思起来有点儿暧昧的意思,但是再深思一下仿佛又并没有什么不对。就在这时候,挑事的来了,有人在这层楼下@邵雅斯。   不知道是真的粉丝还是黑装粉,cp粉太野了,是要遭日的。继而挑起了小小的粉丝之间的斗争,林阅微还刷着微博呢,看到又开始撕逼,十分无味,便把微博关了。   现在的年味已经很淡了,尤其是在大城市里,一家三口坐在沙发上看春晚,林阅微看看时间,八点半,站起来,朝冉青青知会了一声:“妈,我去给爸视个频。”   冉青青嗯了声,很平静,没什么大的反应。   林阅微不是她一个人的女儿,她当然不会反对她在这个时候去联系她爸。   林阅微回了楼上卧室,直接给林爸爸发送了一个视频请求,林爸爸约莫是一直在等,接通得很快。   “阅微。”林爸爸举着手机,背后是饭厅。   “爸爸。”林阅微喊了他一声,和以前并无不同。   林爸爸眼里闪过一丝泪意,忍了回去,将手机转了一下,林阅微这里便显出林爷爷和林奶奶的脸来,她喊了一声“爷爷奶奶”,爷爷应了一声,奶奶坐在沙发上,对手机里的人表现得很茫然——老太太前些年摔了一跤,脑子受了损伤。   顾砚秋跟着喊:“爷爷、奶奶,爸爸。”   林爷爷是第一回 见顾砚秋,同性婚姻法刚合法了两三年,在老一辈人的印象里正常结婚还是一男一女,乍一见顾砚秋这个女姑爷表情有点别扭,但还是努力表达出了善意。   林爷爷:“你好哇。”   顾砚秋溜走了,林阅微看着她缩在床边的身影一阵好笑,视频里林爷爷已经再次开口了:“什么时候回来看看爷爷奶奶啊?过年有空吗?”   林阅微:“我和砚秋约好出国玩一趟,等回国才有空。”   老人家本就不会和年轻人聊天,林爷爷还是个男性,说了两句便绕到“注意身体”上,林阅微认真地应下,林爷爷去看春晚了,林爸爸比他爹也好不了多少,关心了一下林阅微的身体和工作,又问和顾砚秋感情怎么样,林阅微心说这叫我怎么说,干巴巴回了句挺好的。   林爸爸嘴唇嗫嚅了两下,从客厅走到墙角,问道:“你妈怎么样?”   “也挺好的。”   “具体的呢?”   “她……”毕竟是长辈的事情,林阅微不能替他们做决定,现在是好聚好散了,将来如何未有定论,她抿了抿唇,据实以告,“她在家里建了个佛堂,看样子是要皈依佛教了。”   林爸爸叹了口气。   林阅微心里也不好受。   好好的一个家,现在散成这个样子。   林爸爸沉默良久,说:“先这样说吧,你有事情尽管给我打电话,我24小时开机。”   “嗯。”林阅微说,“爸爸拜拜。”   “拜拜。”   挂断视频的林阅微叹了一口长气,仰头:“啊——”   声音不大,就是自己发泄一下。顾砚秋抬头看着她,林阅微发泄完了,朝她走过去,往她腿上一坐,顾砚秋忙两手环住她腰,免得她掉下去。   自从林阅微习惯了被推以后,连被抱也在无形中渐渐习惯了。林阅微侧坐在顾砚秋腿上,从她耳旁分过来一缕头发放在掌心,盯着手心看。   她皱着眉头,显然不是真的在看头发,而是在思考,思考的还是并不让人愉快的事情。   顾砚秋安静地坐着,林阅微把她的头发一丢,保持着侧坐的姿势将顾砚秋推倒在了床上,接着在她脸上响亮地亲了两下,把脸埋进她脖子里不动了。   顾砚秋将压在背后的手抽出来,拍了两下她的背:“没事,我陪着你。”   林阅微张嘴生气地在她颈侧咬了两口,带上了情绪便有点没轻没重,顾砚秋咬牙,等林阅微终于抬起头,朝她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脸,然后和她并排躺在床上。   顾砚秋偏头看她,眼里晕上一汪笑:“舒服了?”   林阅微说:“嗯,舒服了。”   顾砚秋说:“那你还挺好哄的。”   林阅微诧异道:“这还叫好哄?我咬人的。”   顾砚秋笑起来:“咬人怎么了?”   林阅微故意夸张道:“容易演变成家庭暴力,怕不怕?”   顾砚秋单手枕在脑后,完全不怕,弯着眼睛说:“家庭暴力是一方对另一方的殴打吧,我们俩打起来叫互殴?反正谁也打不过谁。”   林阅微脑筋一转,说:“根据治安管理条例,互殴也是要被拘留的,十五天以下。”她上回拍戏演刑警,还记得一点知识。   “是吗?”顾砚秋稍微侧了头,耳朵压在手臂上看她,眉眼柔和得很,“应该是一起拘留吧,那我不怕。”   林阅微顿了一下,说:“靠。”然后笑出声。   顾砚秋果然很可爱地说:“不要说脏话呀。”   林阅微:“就说。”她故意说的,就是为了让顾砚秋提醒她,贴着她的耳朵的软得没脾气的教训,很让人……胃口大开。   林阅微的脸渐渐靠近她,顾砚秋看着她的眼睛,直到对方软软的唇瓣压在她唇上,才闭上眼。   林阅微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两人便掉了个个。   顾砚秋轻而易举,驾轻就熟。   林阅微:“……”   林阅微手掌抵在她肩膀上,不让她亲,试图反抗:“今天周几来着?”   顾砚秋一顿,轻描淡写道:“忘记了。”   林阅微:“之前不是约好的……唔。”   她忽然一个仰头,手抓住了顾砚秋的胳膊,掌心收紧。   顾砚秋贴着她的耳朵,轻声:“好好享受就行。”   林阅微身体立刻自发适应地软化:“……”   行吧,反正都那么多次了,也不差这一次。   冉青青再见到她们俩已经十一点了,春晚快放到了压轴戏,冉青青上下眼皮直打架,看着电视里一年比一年艳丽的歌舞。   冉青青哈欠连天:“我还以为你眼里只有爸没有妈了。”   林阅微扶着楼梯下楼,边走边说:“怎么会呢,我不是一不小心忘记时间了么,放到哪里了?周杰伦表演了吗?”   冉青青:“没有吧,我好像没看到,今年有他吗?”   林阅微:“不知道啊,我看看节目单。”她摸出手机,查着节目单,坐回了沙发上。   顾砚秋左手抬起来,屈着胳膊,手捂在脸上。   冉青青皱眉:“你这是?”   顾砚秋神情自若:“有点牙疼。”   冉青青:“怎么会突然牙疼呢?”   顾砚秋:“我也不知道,突然疼的,不是很疼,过会儿就好了。”   林阅微握着手机浑身都在抖,冉青青抬肘轻轻怼了她一下:“你老婆牙疼你还笑?”   林阅微:“我冤枉啊,我没笑,我是难过得哭。”她给冉青青看她毫无泪痕的眼睛,接着马上转移话题,失望道,“今天春晚好像没有周董,那没什么好看的了嘛。”   冉青青:“后边儿还有什么?”   “还有……”林阅微照着念,“一舞蹈,俩小品,仨唱歌,一个相声。”   冉青青点头:“那是没什么意思。”   嘴里说着没意思,但冉青青还是一分一分地往下看,舞台下的嘉宾席上,坐满了正当红的一些演员。镜头偶尔会切到下面,这些演员都跟人精似的,对着寡淡的节目愣是能看到感情丰富。   镜头在一个女星身上定格,该女星穿了一身蓝色露肩长裙,盘发,化着淡妆,颈间是某知名品牌新推出的珠宝饰品,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光彩照人。   这是个熟人,林阅微愣了下,接着往顾砚秋那边看去。   顾砚秋和她对上眼神,没说话,显然打算忽略这个人。   林阅微刚松口气,就听冉青青道:“这个人是不是你跟我说过的屈雪松啊?”   林阅微硬着头皮回答:“对。”   冉青青:“看看人家这气场,这咖位,都能去春晚看现场了,你什么时候赶上人家?”   “过个三五年吧。”林阅微巴不得这个话题赶紧过去,敷衍了一句,“妈你看节目,老看人家干什么,都闪过去了。”   冉青青:“节目不好看啊,好不容易碰到个认识的,你之前打电话不是说还挺喜欢人家的吗,夸人家长得好,演技好,又有性格魅力,现在闹掰了?”   林阅微:“没有。”她朝冉青青使劲眨眼睛。   一贯很能察言观色的冉青青偏偏在此时失了灵,说:“我怎么最近都没听你提过她啊,不是说屈老师对你挺好的吗,还给你铺路带你应酬。”   顾砚秋的脸已经黑了下来。   林阅微现在特想给之前的自己一个大嘴巴,她嘴怎么那么大呢,什么事都往她妈这里咧咧,现在她妈又全捅出来。   这些事顾砚秋不是不知道,但是她自己知道和另一个人在她耳边不停地叨叨是不一样的,相当于不断地诱发并加深记忆。   顾砚秋心里的事一直压着,根本就没有得到根本解决,而且越压越多,整个人就跟根绷紧的弦一样,只有林阅微这里能得到短暂的放松。   林阅微这几天放假在家,有时间陪她,不用像异地那样隔开地理距离又隔心,无形中缓解了她的压力,也让那些相处中潜伏的问题都掩藏在了和平的表象下,这些问题是要慢慢去解决的,不可能一蹴而就。处置得稍有不慎,又是炸锅,何况直接往锅里倒油。   冉青青哪想得到那么多,上回林阅微跟富二代们出去玩她还能理解,吃醋情有可原,屈雪松么?她只把屈雪松当成林阅微一个圈里引路的长辈,在哪里这种人都是很难遇到的,便忍不住多关心了一些。   林阅微压低声音:“妈,别说了。”   冉青青:“???”   林阅微指指顾砚秋,冉青青似懂非懂,好歹是住了嘴。   “我先上楼了。”顾砚秋站起来,沉声道,原先捂着左脸的那只手也懒得捂着了,冉青青得以看清,她原来捂的不是脸,而是借由抬起来的胳膊挡住脖子上深色的吻痕。   冉青青瞪了林阅微一眼。   林阅微顾不上她妈了,飞身追上:“你听我解释!”   顾砚秋越走越快,进门后下意识想甩门,余光看见后面追上的身影,还是把手收了回来,抱臂站在了窗前,眉眼冷清地望进无尽夜色里。   林阅微把门带上,走过去,无奈道:“你能不能讲点儿道理?”   作者有话要说:欢迎林顾二人进行错误的情侣吵架模式示范﹁_﹁ 第133章   林阅微:“你能不能讲点儿道理?”   顾砚秋没回头,说:“你别理我。”   林阅微:“……”她绕到对方身前站定, 看着她的眼睛, “什么叫别理你?”以前一开始聊天还是能好声好气说第一句话的, 现在是怎么回事?   顾砚秋面露烦躁,只一瞬, 收了回去, 道:“字面意思,我自己冷静一下。”   林阅微问:“你要冷静多久?”顾砚秋的冷静约等于冷战,林阅微又说,“之前不是约好了有事情说开,不冷战的吗?”   顾砚秋:“不是冷战,我说了,你先别理我。”最后一句话出来的时候带上了火气, 在安静的空气里噼里啪啦爆开。   林阅微服了,恼怒道:“你冲我发什么脾气?我招你惹你了?你别不敢跟我妈大小声就把气撒在我身上。”   “我什么时候冲你发脾气……算了。”顾砚秋轻轻地吸了一口气,掌心收紧,尽量心平气和地说, “你能不能安静一会儿?”   不要吵架, 不能吵架。   林阅微:“你嫌我吵?”   顾砚秋心烦意乱, 压着火气简短答:“没有。”   林阅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勾唇道:“行,我去安静。”   林阅微约莫能猜到硬碰硬的结果,大发雷霆,然后火花带闪电, 大过年的她不想闹得这么难看。   林阅微在房间衣柜里拿了身睡衣,推拉门存心撞得嘭嘭响,然后她听到顾砚秋不悦地啧了一声,听着挺清晰。林阅微心里冷笑一声,再次将浴室外面的门摔上。   顾砚秋又啧了一声,声音更大,里面的林阅微听不到了。   林阅微在她边上唠唠叨叨她烦,林阅微走了真让她冷静她更烦,这种烦闷与其说是对林阅微的,不如说是对自己的。   自己怎么变成了这样呢?她想。   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林阅微在里边一边骂顾砚秋一边洗澡,把沐浴露瓶子也弄得咣咣响,跟打仗一样。一会儿又觉得这样特别没意思,她现在就像个得不到重视的孩子,调皮捣蛋吸引顾砚秋的注意力,让人家赏她一颗糖吃。   凭什么啊?   她什么都没做,是她妈在那儿非要提屈雪松的。放假这几天屈雪松不是没找过她,有约她出去逛街吃饭,她都因为顾砚秋的原因推掉了,以后还得把这份儿情还上,她就容易了吗?   动不动吃醋,动不动生气,话不好好说,就会搞冷战,上回还离家出走,她倒要看看这次她还离不离家出走。最好不要梦游,再梦游她非把她弄醒不可,说到做到!   林阅微也不把火撒在无辜的东西身上了,皱着眉毛把澡给洗完了,出来以后还照了照镜子,把眉心的小疙瘩抹平了。   不能表现出很在乎的样子,谁对不起谁呢这是?   她最后哼着歌开了门,哼的是冉青青女士最近的中华曲库——好运来。   “好运来祝你好运来,好运带来了喜和爱,好运来,我们好运来,迎着好运兴旺发达通四海……”林阅微落下最后一个话音,钻进了被子里。   离十二点还有十五分钟,新的一年就要开始了。   林阅微的设想是两个人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毯上,听着城市里遥远的钟声,和广场上依稀的欢呼声,共同迎来新年。   现在全泡了汤。   林阅微装作专注实则无所事事地用小号刷着微博,首页有些人在吐槽春晚,有些人在吐槽亲戚朋友,有的人说想家不能回,她走马观花地刷啦啦一直翻到了三天以前的,才过去五分钟。   顾砚秋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和她进浴室前一模一样,哦,手变了,方才是左手搭右手,现在是右手搭左手。   到还剩五分钟的时候。   林阅微咳嗽了声,清了清嗓子。   顾砚秋似乎偏了一点头,耳朵动了动。   林阅微问:“冷静完了吗?”   顾砚秋:“……没有。”   在有林阅微在的空气里,她的注意力全都在听林阅微的动静上,在想她在做什么,她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我如何如何。一会儿又陷进对自己的厌弃里,她真的不像个正常人了,她也不想这样的,她控制不了。   林阅微抄起床头的一个枕头,丢了过去,正好砸在顾砚秋背上。   顾砚秋左脚往前迈了一点点,又退了回来,朝后跨了一步,把枕头捡起来,放到沙发上,沉默着没说话。   林阅微还想丢一个,但丢过去了自己没得睡,还得过去把枕头捡回来:“顾砚秋有完没完?你要冷静到明天早上吗?”   “或许吧。”   第二个枕头也没能保住。   顾砚秋弯腰捡起来,看了看沙发,选择给林阅微送回去。她刚迈进林阅微的势力范围,坐在床上的林阅微便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一拉一拽,顾砚秋没有防备,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扑,两手撑在了林阅微的身侧,长长的发丝垂落下来,落在林阅微的膝盖上。   枕头半道上便从她手上脱手。   顾砚秋顿了一秒,抬头看着林阅微,重新站了起来。   林阅微没拦,顾砚秋没再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十二点到了,随着窗外模糊传来的新年钟声,就是林阅微和顾砚秋不断震动起来的两台手机——不知道多少人掐着点发过来新年祝福。   林阅微说:“新年快乐。”   顾砚秋嗯了声,声音极平淡地也说:“新年快乐。”   林阅微有些不快,但是听说有个习俗,新年第一天最好不要吵架,不然接下来的一年都要吵架。林阅微撅起嘴,顾砚秋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林阅微很自然地抱着她的脑袋加深了这个吻。   顾砚秋顺从地吻了一会儿,主动中断道:“我去洗个澡。”说完便快步离开。   林阅微:“……”   林阅微怒冲冲地拿起自己的手机,一一回复新年祝福,大部分是群发的,她找了个模板回了一些不大重要的人,还有一些是精心编辑的。   比如邵雅斯,比如她的助理王圆圆,比如经纪人,比如约好了明天出去开爬梯的朋友们,还比如……屈雪松。   【屈老师:新年快乐呀撒夫夫,希望你新的一年有新的进步,红红火火,能够在荧幕更多地见到你】   林阅微客气地回复了一句“谢谢屈老师”。   屈雪松秒回:【不用客气,在家里干什么呢?】   这架势明显就是要继续聊的意思,林阅微没想到屈雪松在这个时间还有空和她聊天,难道屈雪松没有更好的朋友了?不对,她不是该在春晚现场吗?   【两个木:在床上坐着,晚点打算睡觉】   【屈老师:过年有什么计划吗?】   【两个木:有啊,和朋友出去玩几天。你不该在参加春晚吗?】   【屈老师:结束了,人太多了,在等着出去呢】   【两个木:现场有意思吗?】   【屈老师:特别无聊,还不如在家里睡觉,我现在困死了】   【两个木:哈哈哈哈哈其他人想去还去不了呢】   【屈老师:谁说的?我跟你说我就是被抓壮丁来的[委屈.jpg]】   【两个木:您可真有意思】   【屈老师:没你有意思】   林阅微在输入框里打字:哈哈哈我   耳旁一声开门声响,林阅微匆匆把没打完的字发了出去,返回聊天界面,点开了另一位好友的对话框,面沉如水地敲着字。   顾砚秋掀被坐上床,也开了她的手机,回复过年的短信。   林阅微粗略瞟过一眼,顾砚秋大多只是把消息点掉,回复的很少,一只手数得过来。   两个人之间还能坐下一个人,林阅微悄悄挪过去一点,顾砚秋察觉到她的动作,也跟着蹭过去了一点。她在浴室里平静了下心情,确实是她不分时间场合乱吃醋。刚刚林阅微洗澡的时候,冉青青敲过一次门,问她们俩是不是又要吵架,顾砚秋说不是,把人哄下楼了。   冉青青担忧地频频回头。   终于挨到了一块儿,林阅微肩膀怼怼顾砚秋的肩膀,眼睛看着前方:“不生气了?”   顾砚秋轻轻地“嗯”了声,本来就是情绪失控的产物,给她一段时间是能够调整过来的。   林阅微转头,在她侧脸亲了一下。   顾砚秋笑起来。   “下次……”顾砚秋说话被手机铃声打断。   林阅微说:“你手机响了。”   顾砚秋摇头:“不是我的,是你的。”   “嗯?是吗?”林阅微偏过头,捞过了自己的手机,一看来电显示屈老师,两眼一黑,直接按了挂断。   顾砚秋好奇问:“谁啊?”   林阅微把手机调了静音,倒扣在枕头下:“一个标记成广告的号码,不用管它。”说着还感叹了句,“现在真是一点隐私都没有了,我这个号码除了常规账号从来不注册乱七八糟的,这也能接到广告。”   “我也经常接到推销楼盘的。”顾砚秋看起来并没有怀疑。   “是吧,特别烦人。”林阅微道,“对了,你刚刚想跟我说什么来着?”   “刚刚?”   “嗯。”   顾砚秋回忆了一下,说:“我是想说,下次你不要对我说那句话。”   林阅微:“哪句?”   顾砚秋:“你能不能讲点儿道理那句,你一说我就更生气了。”   林阅微挑眉说:“讲道理怎么了,你不是喜欢讲道理吗?”林阅微可记得第一次吵架的时候,顾砚秋说她不讲道理,还跟她掰扯是谁先说出不好的话的,一句抵一句,最后还让自己给她道歉。林阅微帮顾砚秋重温记忆。   顾砚秋默然片刻,把眼睛埋在她肩头上,小声说:“我错了。”   林阅微有点得意:“让你老是要和我讲道理。”又搂住顾砚秋,轻轻拍着她的背,“好,下次我也不说这句话。”   顾砚秋顿了顿,娓娓解释道:“我不是故意要生你气的,我还在接受心理治疗,所以不太稳定,一听到……名字就炸。”   她态度这么好,望过来的眼神楚楚可怜,林阅微还能说什么,屈雪松在她心里的地位当然不可能和顾砚秋比的。林阅微马上说:“我明天就跟我妈说,让她不要在我们俩面前提。”   “这样会不会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你最大,你开心最重要。”林阅微把她抱紧了些,轻声道,“你不知道你一生气,闷在那里不吭声,我心里多难受。”   “我错了。”顾砚秋又说了一遍。   “我也有错,不该考虑不周,管不住自己的嘴。但你也得改改不说话的毛病,老是憋着,憋出内伤怎么办?”   “不会的。”   林阅微瞪她。   顾砚秋说:“好吧,我尽量改。”   林阅微偏头轻咬了她脸颊一口:“你最好改。”   顾砚秋吃痛,嘶了一声。   “记住了吗?”林阅微问。   “……记住了。”   成功和好,把吵架时间控制在了一小时以内,林阅微放松下来,这会儿困意便袭上来,她打了个哈欠,躺了下来:“睡觉吧。”   顾砚秋关灯后,躺在她身边,牵着她一只手,合眼说:“睡了,晚安。”   林阅微沾枕头就着,呼吸均匀。   她身边的顾砚秋在确认她睡着后却睁开了双眼,双目清明,看不出困意。她牵着林阅微的那只手也松开,屈起了肘关节撑在枕头上,另一只手越过林阅微往枕头的另一侧探去。   已经摸到了手机的轮廓,顾砚秋手顿住,微微撤离一点,握紧成拳。   林阅微翻了个身,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呓语。   顾砚秋凑近去听,都是些不成文的字。   “顾……”睡梦中的林阅微砸吧了一下嘴,脸朝她这边蹭了蹭。   顾砚秋缓缓躺了回来,合上眼睛。   几乎一夜无眠,快天明才稍稍眯了一会儿。   和朋友的聚会约在下午,林阅微没设闹钟,一觉睡到了自然醒。   确认顾砚秋还在熟睡,她眯缝着眼睛把手机从枕下掏了出来——昨晚上为了避免顾砚秋注意到她的手机,她都不敢后来再放到床头柜上。   打开微信,果然收到了屈雪松的一连串消息。   【屈老师:???】   【屈老师:哈哈哈哈你什么?】   【屈老师:为什么挂我电话?】   【屈老师:????】   最后是一条凌晨三点的,约莫是屈雪松的睡觉时间:【屈老师:林大牌?】   林阅微差点魂飞魄散,忙不迭解释。   先说她是被妈妈突然叫走去做事了,手机放在房间,电话她不知情,是她的猫调皮挂断了,再回来她累成狗,完全不记得还在聊天这回事,就差给屈雪松跪下来磕头认错了。   屈雪松睡得晚,起得早,过了几分钟便回过来:【哦】   林阅微再怎么给她发消息都石沉大海了。   屈雪松应该是生气了。   也是,人家大半夜春晚散场就和她聊天,没多久就话说一半消失,非常无礼不说,连电话都挂断,换林阅微是屈雪松,她也生气。何况屈雪松还帮过她,自己有点过河拆桥的意思。   林阅微伸指苦恼地按了按眉心,琢磨着要买个什么礼物才能赔罪。   更要命的是这个礼物还得背着顾砚秋买,一旦让她知道,不知道这缸老陈醋还要炸多少次。   林阅微想到了江丛碧。   她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门,去了隔壁房间,一通电话把江丛碧从温暖的被窝里叫了起来。   “喂。”她压低声音,一只手挡在嘴前。   江丛碧小女朋友回家了,自个儿独守空房,打游戏打到了凌晨三点,现在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听见林阅微这接头暗号似的语气,立马扬起嗓子,道:“天王盖地虎!”   “小鸡炖蘑菇。”林阅微对上。   江丛碧:“回答正确,有什么事儿啊?聚会不是下午么,你现在就骚扰我干什么呀?”   林阅微鬼鬼祟祟,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家,做的还是正经事情,为什么要鬼鬼祟祟,总之还是低着声音说:“一般女人喜欢什么,你知道吗?”   江丛碧闭着眼,哼哼唧唧地回答:“房子车子票子,男女通杀。”   林阅微:“不是这种,是那种送人的礼物,买什么。”   江丛碧翻了个身,呈大字躺着,手拿着酸,索性把手机开了扬声器:“送女人啊?”   “对。”   “不得了,你还会送对象礼物了啊?情商见长啊看着。”江丛碧在心里感慨后生可畏,上回还跟这儿取经,连声好话都扭扭捏捏不肯说,现在都筹谋上礼物了。   “不是。”林阅微心说这什么乱七八糟的,怎么又绕到顾砚秋身上去了,“我没事送她礼物干什么,我就是最好的礼物,有我还不够吗,我也不用她送什么礼物,好好的不吵架就成。”   江丛碧:“狗粮,拒绝。”   林阅微得意地哼哼了两声,绕回正题:“我是要给一个姐姐送礼物,有点小事惹她生气了。”   江丛碧:“姐姐?大多少啊?”   林阅微:“九岁吧,好像是。”   江丛碧:“你上哪儿认识这么大的姐姐去?咱圈子有这么大个人吗?”   林阅微:“不是咱圈子的。”   “哦……”江丛碧拖长了声音,道,“我就特服你一点,能认识一堆跟咱没有一点交集的人,就说那医生吧,四十多岁一老爷们,你就去看个病,就成了忘年交,可还行?对了,你那个玩桥牌的……”   林阅微笑容渐渐僵硬,说:“不要提这个了,我已经不玩牌了。”   “怎么?”   “没空。”   “好的吧,我说怎么好久没听你提过了,不玩了最好。”江丛碧抓过手机,在提醒事项里写了一排字:给大姐姐挑礼物。然后说,“ok了,我记下了,你礼物什么时候要?”   林阅微答:“越快越好吧,算了,还是不着急,一个礼拜时间,等我回国。”她明天要出去玩,拿了礼物也没法儿送,送礼物还是当面比较好。   江丛碧:“哦了,不过我觉得有的形式还是需要的。”   林阅微:“什么形式?”   江丛碧:“比如送个小礼物什么的,在特殊的日子给恋人制造惊喜。”   林阅微对此不置可否,她从小就不是个注重仪式感的人,自己生日十次有八次都不记得,定下某个日子专门去做某些事,在她看来挺局限的。想吃蛋糕就买,不用管是不是生日,想送花就送,也不用管是不是情人节。不是有句话说,相爱的人每一天都是情人节么。   她觉得顾砚秋大概和她是同类人,去年生日……不对,去年顾砚秋生日她们俩还没领证……不过后来印象里她们也没过过什么值得纪念的日子。   她怕顾砚秋醒了,解决完了正事赶着回去:“再说吧。”   江丛碧:“喂?”   林阅微:“拜拜。”   匆匆就挂了。   江丛碧一手支着脸颊,望着已经变成的电话,牵起唇角笑了笑:仿佛看到一个直男在谈恋爱,真是有意思。   ***   林阅微回去的时候顾砚秋还没醒,因为房间和被子太暖和脸上熏出淡淡的红晕,林阅微看了她一会儿,在床前弯下腰,亲着她的脸颊和嘴唇。   顾砚秋被吻得睫毛微颤,双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搂住了林阅微的脖子。   林阅微顺势将她抱起来,半靠在自己怀里,柔声问:“要起床吗?”   “几点了?”顾砚秋半梦半醒地呢喃。   “九点五十。”林阅微看了眼手机时间。   顾砚秋没说话,手松开她直接倒了回去。   林阅微失笑,给她掖好被角,自行洗漱完毕下楼觅食。   冉青青一见她就饶有兴致地“哟”了声,她腿上的白猫薛定谔跳了下来,跌跌撞撞地跑了林阅微脚下,然后一屁股坐下——薛定谔最近和林阅微玩得挺好,亲近她。   林阅微一看薛定谔不复轻盈的步伐,蹲下来把薛定谔抱了起来,重量更是不可同日而语,啧道:“妈,你不能再喂它吃那么多了,你看看它这体重,都快得三高了。”   林阅微捏了捏薛定谔软绵绵的肚子,以前猫毛的触感大于肉,现在手摸上去全是软乎的肉。林阅微抱着猫上下抖了抖,它肚子上的赘肉也跟着一抖一抖的。   薛定谔可怜巴巴的:“喵……”   林阅微看着它皱起来挤成一团的五官,已经完全失去了美感:“……”   刚打算为薛定谔辩解它并不胖的冉青青,看到这层层叠叠的肉也说不出话来了:“……”   之前是打算等过完年,顾砚秋回到她们俩的家里,再给薛定谔减肥的,但是薛定谔的体重增长太快了,一天一个样,怕是到一个星期以后就是个货真价实的雪球了。颜值暴跌不说,最重要的是肥胖对身体不好,无论是人是猫。   “果然奶奶就是会溺爱孩子。”林阅微把薛定谔放下,催促它,“快,跑两步,再不减肥没有母猫看得上你了。”   冉青青听着不对:“它不是母的吗?”   林阅微:“对啊,所以要对象要找个女猫。”   冉青青:“行吧,随了你俩了。”   薛定谔岿然不动。   林阅微用脚兜着薛定谔的小肚子,推着它往前走,薛定谔往下一趴,整个猫身体重量都压在了林阅微脚背上,林阅微第二下居然没能抬动脚。   林阅微:“嘿。”她就不信了。   林阅微蹲下来,冲着薛定谔“啊”了一声,薛定谔耳朵竖了竖,咬定拖鞋不放松,无动于衷。   林阅微连逗猫棒都拿了,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让薛定谔挪一下。   冉青青搓了搓手,说:“我来试试。”   林阅微费力地把脚从薛定谔肚子下抽出来,冉青青上了。冉青青坐下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最后给薛定谔念起了《地藏经》。   十几分钟过去了,薛定谔蹲累了,活动了一下四肢,两人大喜过望,冉青青说:“你看有用吧,菩萨连猫都有办法治。”   薛定谔又趴下去了,这回更绝,它侧躺下来,蔚蓝色的眼珠合上之前,淡然无波扫了一眼面前的奶奶和妈妈,仿佛在嘲笑她们的不自量力。   薛定谔就地睡了。   林阅微&冉青青:“……”   顾砚秋睡醒下楼见到的就是两人对着一猫一筹莫展的样子,好奇地笑了下:“怎么了这是?”   林阅微发愁地说:“给薛定谔减肥。”   冉青青接上:“但是它根本不动唤。”   林阅微叹气:“你看都胖成什么样了。”   冉青青也叹气:“这样吃下去真要成猪了。”   顾砚秋低头,目光落在不远处闭着眼睛假寐的薛定谔身上,唇角勾了勾,踱步过去。   薛定谔没睡着,只是用睡着来抵御愚蠢的人类来迫使它减肥的行动,它本能感受到一股针对它的寒气,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穿着玩偶拖鞋的脚。   再往上……   薛定谔浑身的毛抖了一下,声音温软地“喵”了一声,要多粘人有多粘人地在顾砚秋脚踝处蹭着。   林阅微和冉青青大跌眼镜,平时薛定谔虽然也乖,但什么时候见过它这般谄媚的样子。   顾砚秋脚尖轻轻碰了一下薛定谔的肚子,淡淡道:“跑步。”   薛定谔“喵”得更起劲了,更试图沿着顾砚秋的脚踝往上爬,整只猫都攀附在顾砚秋腿上卖萌。但可惜天不遂猫愿,顾砚秋无情地抽回了脚,眼神更冷了两分:“跑步。”   薛定谔在地毯上撒泼打滚,“喵”得撕心裂肺,仿佛要它跑步就跟要了它的命似的。   顾砚秋似乎耐心耗尽,直接将薛定谔一只手抱了起来,往大门口走去,林阅微和冉青青连忙跟上。   顾砚秋换了双鞋,将薛定谔直接放到了门前的院子里,离大门十来米的距离。院子里是没有暖气的,薛定谔一只猫在寒风里瑟瑟发抖,哆哆嗦嗦地跟在顾砚秋后面往家门跑。   顾砚秋让开位置,让它进来,薛定谔伸舌头舔了舔身上沾上细雨的毛。   顾砚秋:“跑步。”   薛定谔不动,蓝幽幽的眼睛望着她。   顾砚秋不废话,又把薛定谔抱起来,往门外走,薛定谔炸了毛,从她怀里跳下来,绕着客厅满场跳上跳下跑起了圈。   顾砚秋等它跑完一圈就给它摸摸头,薛定谔完全没有享受的样子,敢怒不敢言,认命地锻炼身体。   顾砚秋去洗手,林阅微的脑袋就跟着绕圈跑的薛定谔转来转去,她回来林阅微的注意力还是全在薛定谔身上,顾砚秋清了清嗓子,坐在她身边,林阅微终于偏头看了她一眼,然后笑了一下,继续观察薛定谔。   林阅微:“它好聪明啊,说一遍就会。”   顾砚秋坐直了些,给自己揽功,说:“是我调教得好。”   林阅微目不转睛地看着薛定谔,眼里都是笑:“是是是,可是它也很聪明啊。”   顾砚秋不满:“你们就使唤不动它。”   林阅微转头,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你想说什么?”   顾砚秋抿了抿唇。   林阅微挑眉:“想要什么就说。”   顾砚秋定定地看着她,半晌,撇了撇嘴,很轻地说出两个字:“夸我。”   林阅微哈哈大笑。   顾砚秋咬住下唇,别过脸去。   林阅微抱住她,在她脸上用力地吧唧了两口:“夸你!你太棒了!”   顾砚秋眉眼染上悦色,嘴硬道:“不够诚恳。”   林阅微看她:“那怎么才够诚恳?”   顾砚秋说:“你自己猜。”   林阅微惯来是讨厌你猜我猜的游戏,但现下明显是打情骂俏,遂配合地猜道:“亲嘴?”   顾砚秋没说话,林阅微照着她嘴巴来了一下,响亮的一声。   “……”冉青青女士只当没看见这两人旁若无人的调情。   顾砚秋有些飘了,轻声说:“还不够。”   还不够?林阅微琢磨了一下,嘴角一翘,要拉着她上楼去,顾砚秋笑着按住她手,说:“够了够了。”   “真的够了?”林阅微故意问道。   “够了。”顾砚秋红着脸点头,其他的晚上再补。   林阅微又凑过去亲了她一下,笑说:“你看这样多好,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和我说,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都满足你。也不管是开心还是难过的事,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   冉青青心里叹了口气。   林阅微突然转过头:“妈,你也一样哈。”   冉青青板起脸,冷酷无情道:“我不需要。”   林阅微哈哈两声,不管她妈妈的口是心非,女人都这样,尤其是被感动的女人,最容易口是心非了。   三人一猫一狗大年初一在家里窝了半天,下午四点,林阅微领着顾砚秋出去参加朋友聚会,出门前特意把两枚戒指都戴上了,放在一起非常登对。   算起来她还是朋友圈子里第一个结婚的,那时候不知道多少人受到惊吓,后来即便知道是商业联姻也频频打趣她。现在她和顾砚秋弄假成真,那帮朋友不知道还要折腾出多少幺蛾子呢,肯定不会太平静。   林阅微在群里发了个严正警告:不能太过分,尤其是不能把歪主意打到顾砚秋身上。   朋友当然满口称是,但到了现场就不一定了。   林阅微先给顾砚秋打了个预防针:“你是新人,肯定是要被捉弄的,你到时候跟在我身后,不要和他们多说话。”   顾砚秋笑道:“有那么可怕吗?我在国外也参加过类似的party的,你是不是低估我了?”   林阅微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暗道自己昏了头了,把顾砚秋当成纯洁的小白兔了,也笑道:“那就好,反正你跟着我就好。”   顾砚秋乖巧地答:“好的。”然后低头看自己无名指上的婚戒,翻过来覆过去地看。   林阅微看得出她现在心情很不错,是因为自己带她来见自己的朋友吗?   顾砚秋是真的很喜欢她。   林阅微说:“什么时候我请程归鸢吃个饭吧?”   “嗯?”顾砚秋抬头,“为什么突然要请她吃饭?”   林阅微说:“就……让她过目一下你的家属?不都是这样的吗?”她目光直视着面前的马路,仔细听声音里还有点紧张。   顾砚秋听懂了,眼睛弯了弯,很明显地雀跃:“好!”   林阅微松开一只握着方向盘的手,朝副驾驶探去,中途便被顾砚秋捉住了,握在一起。林阅微指腹温柔摩挲了一下的顾砚秋光滑的手背,收了回来。   两人接下来都没说话,车里只有音乐在悠悠地唱着。   聚会定在一家保密性很好的私人会所,是其中一个朋友家开的,林阅微停好车,牵着顾砚秋下来。他们有一个专门的包厢,林阅微带着顾砚秋上楼,熟门熟路地到了门口。   林阅微给一个朋友打电话,里面的人说:“你直接进来,门没关。”   林阅微便推开了厚重的门,耳边陡然一声炸响,林阅微条件反射横跨一步护住了顾砚秋。纷纷扬扬的彩色碎纸、长带从头顶飘了下来,把林顾二人笼罩在其中。   “欢迎走进婚姻的坟墓!”好友们一个接一个冒出头来,门口一左一右,各有一个人,手里分别拿着一个手持礼炮。   林阅微帮着顾砚秋把头上的彩带摘掉,哭笑不得地说:“你们有毒吗?”   好友纷纷大笑。   其中一个道:“结婚的时候没赶上,现在补上。”   又一个道:“其实我们还准备了婚服,你敢相信吗?中式的那种,一拜天地。”   又有一个:“报告,这个主意被我毙掉了。”   林阅微敷衍地捧场:“给你鼓掌。”   邀功的这位便瘪了瘪嘴。   身上的纸片太多了,林阅微后颈现在还痒痒的,她眯了眯眼,环视四周:“谁出的馊主意?”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共同推出一个年轻男人来,男人很帅,个子在一八三左右,衬衣长裤,单手插兜,眉眼张扬,有点痞气地朝林阅微飞了个吻,说出的话却和他此时的风度完全不同,讨好地笑:“我发誓,这次真的不是我。”   林阅微朝空中一抓,捉住他的吻,在地上踩了一脚:“说话就说话,少恶心人。”   “我好伤心呀,微微说我恶心。”男人捂着心脏,不等林阅微再说话,旁边的人就你一拳我一脚地怼过去了。   “行了,别闹了。”林阅微竟隐隐有一种这帮人的头儿的意思,她拉着顾砚秋的手带她到面前来,未语先笑,“郑重地介绍一下,这是我妻子,顾砚秋。”   几个男男女女便站定,“嫂子”“妹媳”“弟妹”地乱喊一气。   林阅微再对顾砚秋说:“我来介绍一下他们。”   包含江丛碧在内,一共五位,两男三女,个个都是身世显赫的富二代,但是和游手好闲的二世祖们不一样,这几个人明显看得出来已经经历过社会的打磨了,穿着大方,举手投足都是精英范儿。   那个方才冲林阅微飞吻的姓方,是个gay。林阅微介绍完,顾砚秋有一个松口气的表情,林阅微等几人散开以后,凑到她耳旁问:“你刚刚是不是又吃醋了?”   顾砚秋端起手中的酒,喂她喝了一口,淡淡说:“没有。”   “真的没有?”   “没有。”   林阅微根本不信,啧一声,也不戳穿她这个大醋坛子。   “微微,微微她媳妇儿。”方小哥扬手招呼了声:“过来啊,在那儿嘀咕什么呢,在家还不够你们亲热的。”   林阅微:“来了。”   几个人摆好了酒局,他们倒没有弄那么多猎奇的玩法,就是坐着聊天,边喝边说,方小哥说他在谈判桌上遇到的各种奇葩,其余几个马上响应,顾砚秋也有话说,倒是如今进了娱乐圈的林阅微没有共同话题,不过这不耽误她安静地倾听。   顾砚秋才惊奇地发现原来在朋友圈子里的林阅微是这样的,没有那么炸的脾气,细长手指摩挲着勃艮第杯,波澜不惊,居然很深藏不露。   偶尔有人将目光投向她,她便抬眸浅笑,微微抿一口酒,发表两句意见,往往能一语中的。   交流感情交流得差不多了,把红酒换成了啤酒,要玩游戏,玩了几局狼人杀。   顾砚秋没玩过,听过了一遍规则,就上手了。   第一局拿了狼人牌,第一天就被投出去了,她扶额,林阅微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   顾砚秋就在一边看他们继续游戏,不时露出思考神色,最后眯了眯眼,眼神复归平静。   从第二局开始顾砚秋就跟开了挂一样,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心理战厉害得让人头皮发麻,在座的没有一个笨人,依旧被她耍得团团转。   方小哥喝了一大杯啤酒,摆手求饶道:“不玩了不玩了,狼选之女。”   顾砚秋淡淡笑了一下,然后冲林阅微眨眨眼睛。   林阅微觉得她迷人得一塌糊涂,没忍住,在她唇上亲了一下:“夸你!”   好友们纷纷大呼虐狗,没眼看,然后强行把她们俩分开,让方小哥坐在中间。   狼人杀是不能玩了,方小哥从抽屉里拿了两个筛盅出来:“摇骰子吧,这个纯靠运气的,总不能被碾压吧。”   众人都同意了。   江丛碧:“点数高低有什么讲究吗?”   方小哥:“真心话大冒险?点数最高的可以要求点数最低的,然后最低的还得喝一杯酒。”   江丛碧:“太老套了吧?”   方小哥:“玩不玩?”   江丛碧:“……玩。”老套归老套,还是挺有意思的。   这里只有一个新人,其他人就盯着顾砚秋的骰子看,奈何她智商高,连运气也好到爆棚,把把都不是最低,其他几个人几乎放弃了,顾砚秋揭开筛盅:三个一。   方小哥:“哈哈哈哈哈哈。”   接下来并没有出现又一个三个一的奇迹,方小哥:“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顾砚秋:“真心话。”   方小哥清了清嗓子,代表全体好友八卦兮兮地发问:“嘿嘿嘿,你们俩谁是攻谁是受?不能答互攻。”   林阅微:“……”   顾砚秋看了一眼林阅微,江丛碧立刻把林阅微脸蒙上:“不可以串通作弊的啊。”   顾砚秋:“……”   顾砚秋默了几秒,说:“我是……攻。”   好友们:“哈哈哈哈哈哈。”朝林阅微挤眉弄眼。   林阅微两眼放空,假装这段失忆了。   方小哥脑子里还有一堆有颜色的问题要问,奈何再也碰不到顾砚秋点数最低,倒是林阅微沦为了最末,方小哥眼睛里燃起亮光,刚要问隐秘问题,被林阅微一眼瞪了过来。   他后颈一寒,这个问题要是问下去,他大概是要被秋后算账的。   算了,为了八卦搭上命不划算,方小哥问了个稳妥的问题,他自以为这是个绝世好问题,非常能讨好林阅微。   方小哥面带微笑:“你的初恋是现在和你在一起的这位吗?”   方小哥认识林阅微这么多年,就没见她对过任何男的女的动过心,唯一动心的,竟然就结了婚。结婚对象是初恋啊,这么美好的事情,一定要让她媳妇儿知道知道。   江丛碧捅了捅方小哥的胳膊,疯狂摇头使眼色。   方小哥:“???”   接着他就见到本该毫不犹豫回答的林阅微居然沉默下来。   方小哥:“!!!”   怎么?难道不是吗?她什么时候偷偷地谈恋爱了?!没人告诉过他啊?!   顾砚秋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薄唇抿成了一条冷厉的直线,一言不发地看着林阅微。   方小哥咽了咽口水,往回找补道:“这个问题略过哈,我们继续。”   “让她回答。”顾砚秋一把按住他拿筛盅的手腕,声音很轻很冷,像是夹杂着冬天的风雪。   林阅微闭了闭眼,顶着所有人的目光,尤其是顾砚秋那道格外凌厉的视线,艰难地抬起眼睛,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不是。” 第134章   暗恋算恋爱吗?   在不同的人处有着不同的判定标准。   林阅微大可以将这件事轻轻揭过,认定暗恋不是恋爱, 但是她无法过心里这关。她确实在顾砚秋之前喜欢过别的人, 虽然没有见过对方, 也不知道姓甚名谁,但是对方给她带来的感觉, 是心动。如果不是对方对她态度实在冷淡, 除了游戏外界限清晰,泾渭分明,甚至在她试图靠近的时候果断地远离,现在她纠缠不清的人可能是另一个人了。   也许在见面之后那个人不是她想象中的样子,但人生没有那么多也许。   那是她的过去,她不需要隐瞒,也不屑于隐瞒。   顾砚秋从前没有问过她, 她因为和对方认识的途经稍微显得那么一点点中二,便没有主动交代。再说了,谁会没事在现女友面前提前任。   这其中就产生了一个误会:顾砚秋是初恋,而林阅微从来没有说过她不是初恋, 顾砚秋便默认对方也是, 所以突然听闻这件事, 不可谓不震惊以至于恼怒。   “不是。”   气氛在林阅微说出这句话后降到了冰点。   时间有几秒钟是凝滞不动的,然后顾砚秋放开按着方小哥手腕的手,垂了垂眸,轻松地笑了一下:“好了,可以继续了。”   方小哥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现在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埋进土里,他目光在林阅微和顾砚秋身上打转,冷不丁挨了江丛碧伸长胳膊从后扬过来的一掌:“快开始啊,愣着干什么?”   方小哥察言观色,朝其他友人使了个眼色,对面两个人挪出个空位来,方小哥起身,瑟瑟发抖地远离了风暴中心。   林阅微主动往顾砚秋那边坐了一些,和她肩膀挨着肩膀,没有事先坦白这件事,算起来绝大部分是自己的错。   顾砚秋没躲,反而朝她靠近了一点,握紧了她的手。   林阅微有些意外,旋即反握住她。顾砚秋的手很凉,林阅微以为她是冷,问方小哥要了条毯子,盖在她腿上。   方小哥补救之心切切,立刻夸张道:“虐狗了虐狗了。”   其余人纷纷附和。   林阅微:“去。”   气氛仿佛缓和了一些。   林阅微偏头看了顾砚秋一眼,顾砚秋表情平静,不知道是真的平静还是佯装的平静,她微微皱起眉头来。   掷骰子轮到了林阅微,林阅微扔了两个二一个六,安全过关,顾砚秋则是再次衰神附体,掷出了一个三两个一,位列最末。   林阅微抢先将惩罚的那杯酒替顾砚秋喝了。   没有任何人有异议。   这次最高点数的是江丛碧,江丛碧遵循惯例问道:“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我选大冒险。”顾砚秋选择了意料之外的答案,手指勾了勾耳后的长发,露出一个笑容来。   “哦?”江丛碧兴致勃勃地搓了搓手,道,“大冒险啊。”   她看了看林阅微,嘴角挑起不怀好意的笑容:“要不就……”   林阅微:“我反对。”   江丛碧:“反对无效。”   顾砚秋安抚林阅微说:“没事。”   林阅微望向江丛碧的眸光暗含警告,江丛碧回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江丛碧沉吟道:“罚个最简单的,嘴对嘴吃巧克力棒?就你们俩吧。”   方小哥不知从哪变出来了道具,拆开了一袋巧克力棒,往桌上一摊:“吃多少根啊?”   江丛碧:“三根吧。”   顾砚秋从小袋里抽出一根巧克力棒含住一端,逐渐靠近林阅微。林阅微自然配合她叼了上去,一截一截地咬下来,吃进嘴里。   林阅微的目光不经意对上顾砚秋的眼神。   顾砚秋的眼睛漆黑澄澈,仿佛有星星。   时间仿佛回到了她们初次见面的时候,在婚礼上彼此撩起头纱那一眼的惊艳。   巧克力棒到了头,两人柔软的唇瓣轻轻碰触在一起,没有分开。   林阅微心脏猛地重跳了一下,她攥紧了顾砚秋的手,突然朝前倾身,顾砚秋立刻回应了她,并且搂住了她的腰,将她往自己怀里带,然后手掌用力地扣压着她的背,仿佛要把她融进自己的骨血里。   二人吻得天崩地裂,极尽缠绵。   场面失了控。   几位好友面面相觑,都是见惯大风大浪的人,在面对眼前这幅场景时竟然有点不好意思地别开了头。   分开时,两人的喘息都难以平复,深深地望进彼此的眼睛里。   心里的感情满得快要溢出来,和她们刚刚确认恋爱关系的那一天一样热烈。   林阅微下巴枕在顾砚秋肩膀上,一歪头,凑到她的耳边,用只有彼此才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顿,轻轻地道:“我爱你。”   顾砚秋微微笑起来,耳朵亲昵地蹭着她的脸。   江丛碧看差不多了,出声打断道:“为了节约时间,剩下两根就算了。游戏继续。”   林阅微坐回原位,和身旁的顾砚秋对视一眼,笑意更深。   江丛碧目光里透出一点欣慰,很快敛去,继续摇骰子。   每个人都有问到的机会,顾砚秋和林阅微后来同样被问到过,一概选的真心话,气氛趋于正常,又酒酣胸胆,方小哥大胆放开地问有颜色的问题,问得林阅微在备忘录上疯狂记仇。   玩到了晚上十一点,几个人喝得东倒西歪,扒着桌子不放,开始口齿不清了,才宣告这次party圆满结束。   林阅微和顾砚秋明天要赶飞机去国外,是最早走的,会所里有专门的司机,司机将她们送回林宅。   林阅微酒量不如顾砚秋,顾砚秋的酒又都是她喝的,在包厢里还能勉强控制自己不做出失礼的事情,一到两人独处,就现了原形。   倒不撒酒疯,就是一劲儿地喊“晕”,她躺在顾砚秋腿上,抓着顾砚秋的手往她脸上摸:“我烫不烫?”   顾砚秋摸她脑门:“……不烫。”   “烫!”林阅微不容辩驳道。   “好好好,烫。”   醉眼朦胧的林阅微满意地笑,握着顾砚秋手腕把她手盖在自己脸上,挡着亮光似的,合上了眼睛,喃喃道:“到家叫我。”   “嗯。”顾砚秋将她一边身体兜住了,免得她乱动摔下去。   顾砚秋捋着林阅微落在一旁的长发,眯着眼睛,怅然地看向窗外飞掠的景色。   林阅微有过去,很正常,她长得这么好,还是富家子弟,是她之前没有问过,才以为林阅微和自己一样。刚刚冲动之下太失礼了,当众下了林阅微的面子,等她醒过来道个歉吧。   顾砚秋思绪越飘越远。   不知道她过去喜欢的是什么样的人?   要不是林阅微和她结了婚,她们俩应该不可能的吧。林阅微需要一个把她捧在手上的百依百顺的人,而不是像自己这样喜欢胡思乱想动不动和她针锋相对,还需要她反过来委曲求全的人。   顾砚秋想:唉。   林阅微半梦半醒被她顺毛顺得很舒服,忍不住贴近了一点,顾砚秋低头看她,放开遮住她脸颊的手,拨开了额前的头发,目光温柔。   林阅微身体悬空的那瞬醒了过来,顾砚秋看她熟睡,遂打算将她抱下来,却在刚出车门的时候对上了林阅微睁开的眼睛。   林阅微拍拍她的右肩,顾砚秋便把她放下来:“酒醒了?”   林阅微按了按太阳穴:“醒了,有点头疼。”她又要去揉眼睛。   “不卫生。”顾砚秋拉下她手,说:“回去我再给你煮点醒酒汤,晚上早点睡。”   林阅微双手环住她脖子,亲了她一下,仰着脸看她,笑眼弯弯:“你真好。”   她平时不会做这样的动作,有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活泼,约莫还是有点醉。顾砚秋就着这样的姿势,半搂半抱着她进了家门。   冉青青女士已经睡了,但客厅里留着灯。   顾砚秋开了玄关的顶灯,弯腰换了鞋,替靠在鞋柜上动作迟钝的林阅微也换上了棉拖,除去两人大衣,把她按在沙发上坐着,自己拿了食材去厨房做醒酒汤。   顾砚秋挽起袖口,在清水下将黄豆芽洗净沥干,慢条斯理地取出菜刀和砧板,将蒜瓣和葱白切成碎花。   她在锅里倒入凉水,拧开燃气开关,幽蓝色的火苗窜出来。   腕上绕了两圈的佛珠被解下来,一颗一颗地抠颗过去,打发时间。   没多久,锅上开始冒出蒸汽,烧开的水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顾砚秋一只手将锅盖揭开,放入豆芽、蒜粒,往后退了几步,一只手撑在流理台上,朝门口看去。   林阅微眨眨眼睛:“你好哇,你是田螺姑娘吗?”   顾砚秋笑了下,林阅微迈步进去,站在她跟前,她们俩身高没差多少,是以视线几乎持平。   顾砚秋偏头看了看锅,才看向她,问:“怎么了?”   林阅微说:“你觉不觉得这幅场景有点熟悉?”   “熟悉?”顾砚秋回忆着。   林阅微提醒她:“我们结婚的第一天晚上。”   顾砚秋露出一个了然的眼神。   结婚的第一天晚上,顾砚秋也给她煮了醒酒茶,当时……   林阅微突然狡黠一笑,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想不想知道?”   顾砚秋笑道:“什么秘密?”   林阅微两只手都背在身后,身体晃了一下,得意道:“结婚那天我喝的是水,一滴酒都没有沾。”   “哦。”顾砚秋扬眉,“我知道。”   “你知道?”林阅微惊讶。   “我闻到你杯子里没有酒味。”   “那你还给我煮醒酒汤?”   顾砚秋静静地看着她,突然一个歪头,笑说:“你猜。”   “喂。”林阅微叫住去看火候的顾砚秋,顾砚秋背对着她:“很好猜的。”   林阅微低头思索,不是她自恋,只是回忆起来那副情景,除了某个原因似乎也没别的了。   林阅微一步一步蹭过来,从后面抱住顾砚秋:“你那时候就对我有想法了?”   “差不多吧。”顾砚秋“唔”了声,语气随性。   林阅微不满道:“差不多是什么意思?”   顾砚秋一只手揭开锅盖,往里放了点调料,换了长勺搅拌着,挑了挑眉,说:“一见钟情?”   林阅微轻嗤道:“人家都说一见钟情是见色起意。”   顾砚秋:“谁说的?”   林阅微以为她要反驳,刚准备了一箩筐的话来反驳,顾砚秋接着说:“说得很有道理。”   林阅微:“我以为你是透过漂亮的外表看到了我有趣的灵魂,没想到……”她连啧了两声。   顾砚秋轻笑反问:“难道你不是吗?结婚那天你对着我发了好几次呆,我都看到了。”   林阅微也笑,又问她:“要是我不好看你会和我在一起吗?”   顾砚秋毫不犹豫:“不会。”   林阅微咬了她一口。   顾砚秋抬手摸了摸脸上被咬疼的地方,同样的问题问回去:“那我要是不好看你会和我在一起吗?”   林阅微大笑:“不会。”   顾砚秋回头张嘴欲咬,林阅微一个闪避躲开了。   顾砚秋说:“这不公平。”   林阅微冲她吐舌头:“弱肉强食。”   汤煮得差不多了,顾砚秋尝了一口,皱了皱鼻子,关了火,勺子放在一旁,装了两碗,最后在上面撒了点葱花,招呼跑开的林阅微:“过来喝汤。”   林阅微恃宠生骄,耍小性子:“不喝,烫。”   顾砚秋弯腰吹了吹,无奈轻叹:“趁热喝,效果好。”   林阅微就是不肯喝,顾砚秋出来逮她,两人在客厅你追我跑,最后顾砚秋把林阅微按在了沙发上,两人闹腾了一阵。顾砚秋把她拉起来,理了理她的头发,说:“喝不喝?”   林阅微气喘吁吁:“喝。”   顾砚秋回厨房把醒酒汤端出来,已经放了会儿,入口是温的,林阅微仰头三两口灌了一碗下去,把碗交还给她,顾砚秋要把碗拿回去,林阅微阻止了她的动作,让她和自己面对面坐下。   林阅微:“我有话要和你说。”   她表情严肃,和方才肆意玩闹的模样完全不同。   顾砚秋:“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洗了澡再说吧。”   林阅微:“好。”   初恋这事儿,林阅微一定要和她解释清楚。屈雪松这个没有一点谱儿的都醋成这样了,何况是这位差点儿八字有一撇的,她确实喜欢过人家。   换位思考一下,她要是顾砚秋,女朋友闷声不响跟她谈了大半年的恋爱,以为都是初恋呢,结果前边还有一位,藏着掖着的,她现在就能按着对方臭骂一顿,不知道的还以为旧情未了呢。   现在她们俩是情侣,不,夫妻关系,过去的情感经历也要坦诚。   对,坦诚。   林阅微坐在沙发上这么想着,突然惊了一下,差点跳起来:她什么时候突然会和顾砚秋换位思考了,这还是她吗?   既然都会了,就再继续思考一下。   顾砚秋为什么吃屈雪松醋呢?   林阅微仔细思考了一番,没思考出来,大概是和邵雅斯一样,女人的直觉。但是对屈雪松和对邵雅斯的处理方法不能照搬,屈雪松和她没那么亲近,她不能把顾砚秋曝光在她面前。   林阅微一筹莫展,最终决定还是放弃屈雪松,少在她面前提就是了。   她在沙发上入定了似的想问题,连顾砚秋忙完过来了都不知道。   顾砚秋在她脑袋上轻轻拍了一下,林阅微回神,正瞧见她往下放袖子,连忙替她将佛珠取了下来,放在茶几上,顾砚秋:“……”   林阅微仰头:“不是放楼下的吗?”   顾砚秋:“……是。”   就是林阅微这个动作迅速得有点饥渴。   窗外月朗星稀。   两人洗过澡并肩坐在床上,林阅微清了清嗓子,打算主动交代前情,在交代之前她先想起了另一个问题,抓了抓头,问道:“你为什么没跟我吵架啊?”   顾砚秋颇为无语道:“你这么盼着我和你吵架?”   林阅微:“不是,就是有点好奇。”   顾砚秋:“为什么要生气?有个前任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正常人都不该生这个气。   林阅微:“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我事先没有告诉过你啊。”   顾砚秋托着她的一只手在掌心,摸着她的手背,温眼看着她:“我也没问过你啊。”   林阅微“啊”了一声,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啊这一声,心口暖盈盈的,完了以后说:“我以前暗恋过一个人,一两年前吧,但是人家不喜欢我,无疾而终了。”   顾砚秋一顿,说:“噢。”原来是暗恋。   网恋不说了,还是隔着网线单恋,林阅微觉得怪没面子的,毁她一世英名,也实在没什么好说了,便住了嘴。   反倒是顾砚秋问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林阅微凭心里的想象,回答:“很聪明,很冷漠,很绝情。”桥牌技术一流,散场冷若冰霜。   顾砚秋又问:“长得好看吗?”   林阅微心说我都没见过本人哪知道他/她长得好看还是不好看,话到嘴边咽了回去,含糊其辞地说:“看个人审美吧。”   “在你眼里呢?”   “难看死了,我以前真是瞎了眼。”林阅微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她已经不喜欢人家了,管他/她是美是丑,现在脑补都是一副猥琐大叔的面孔。   顾砚秋被这句话取悦了,轻轻地扬了一下眉:“不是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吗?”   林阅微指了指她,眨眨眼睛,忍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有些脸红:“你就是我的西施呀。”   这种情话真的太肉麻了,但要是能让顾砚秋一展笑颜的话怎么都值了。   顾砚秋果然一笑,说:“西施想上你了。”   林阅微:“好……哎?”   话题是不是变得太快了一点,佛珠呢?对,佛珠已经放到楼下去了。   那就来吧。   ***   一场风波被扼杀在摇篮里,顾砚秋在阳光明媚的窗前伸了个懒腰,回首望着床上睡得正香的林阅微——她昨晚上累惨了,庆幸自己没有乱发脾气,可见有的事情只要耐心一些,信任一些,一定会等来想要的答案的。   下午两点的飞机,计划是在家里提早吃个午饭,十一点半出发。   现在刚上午九点,昨晚折腾到凌晨三点,睡了六个小时的顾砚秋半点都不觉得疲累,反而浑身有着使不完的劲,连眼前的世界都比平时要亮。   “阿姨早上好。”   “早上好。”   顾砚秋和客厅的冉青青打了招呼,去佛堂上了三炷香,又把茶几上的佛珠拿起来盘上。   冉青青看着那串刚戴上的佛珠,目光意味深长。   顾砚秋只当没注意她的眼神,视线落到窝在沙发垫子上的薛定谔身上,薛定谔懒洋洋地眯着眼,一脸餮足。   顾砚秋狐疑地眯了眯眼:“阿姨,薛定谔今天早上吃的猫粮减少分量了吗?”   冉青青目不斜视地望着面前的电视机:“减少了。”   顾砚秋:“真的?”   冉青青:“真的。”   顾砚秋捞过来薛定谔,在它肚子上按了按,直接看着冉青青的眼睛:“阿姨,你是不是给它多吃了?”   冉青青目光躲闪,心说这都能摸出来。   顾砚秋当然摸不出来薛定谔到底吃了多少,但现在看冉青青这副表情就能看出来它吃得不少。顾砚秋叹了口气,道:“阿姨,你不能再惯着它了。”   长辈养宠物有个习惯,吃得越多越好,什么都能养成猪,薛定谔过来半个多月胖了好几斤,猪胖得都没这么快。   “唉。”冉青青说,“那我能怎么办?我不给它吃它就冲着我喵喵,一喵喵我就心软,一心软我就……”冉青青也很绝望。   顾砚秋:“……”   林阅微真不愧是她妈妈生的,一样的纵容。   但顾砚秋可以说林阅微慈母多败儿,不能指责冉青青,只能将薛定谔放在地上,催着它运动。薛定谔就怕顾砚秋一个人,今天都不用再丢出去体验寒风了,麻溜地迈着小腿儿倒腾开了。   顾砚秋去开冰箱门,取了几样肉出来。   冉青青:“哎?你干什么?”   顾砚秋道:“今天中午我做菜吧。”   冉青青已经把她看成一家人,没跟她客气,问道:“要我帮忙吗?”   顾砚秋说:“不用了,您歇着就行。”   冉青青还是走了过来:“怎么突然想着下厨了?”   顾砚秋看了眼楼上,顿了几秒,笑着说:“就是想到了。”   冉青青象征性捂了下脸,道:“爱心午餐。”   顾砚秋拖长音,难得露出娇态,嗔道:“阿姨~”   冉青青拖了更长的音应道:“哎~”   顾砚秋耳根红透了。   “你做饭去吧,我不逗你了。”冉青青抖了抖手上的鸡皮疙瘩,甜蜜地笑着走开了。小年轻谈恋爱果然就是有激情,还有特殊定义的爱心午餐。   顾砚秋钻进了厨房,一进去就是一个小时。   林阅微睡醒起床,洗漱后再次清了清嗓子,说了句话后果断含了片龙角散,缓解沙哑刺疼的喉咙,扶着楼梯缓步下楼。   冉青青老早看到她就问候道:“哟,咱家的攻起床了。”   林阅微:“……”   冉青青两手抱臂,一副看热闹的样子:“小林攻你这身板不行啊,怎么看起来这么虚?”   林阅微不理会她妈妈的调侃,左右没见熟悉的另一道人影,问:“顾砚秋呢?”   一出声,冉青青立马笑了:“小林攻,你嗓子怎么了?不会是昨晚上喊哑了吧。”冉青青多聪明啊,一时不察才被林阅微蒙蔽了双眼,现在是什么情况她看得明明白白,打趣林阅微道,“昨晚上进贼了?你喊的救命?”   林阅微不吭声了,瘫坐在沙发上,等她妈妈的嘲讽释放完毕。   她腰还酸着呢。   顾砚秋不知道哪来那么旺盛的精力,又玩出了不少新花样。   冉青青嘲讽完了,朝厨房努了努嘴,说:“你家顾砚秋在厨房做午饭。”   林阅微咧嘴笑,顾不得腰酸了,直接往厨房走去,她刷拉一下拉开厨房门,顾砚秋回眸看她。窗外的淡金色光线正好落在她身上,发丝上,镀上一层温柔的光。   林阅微站在门口朝她张开手臂,眉梢眼角都是热恋中的情意。   过去了十几个小时,她们之间被争吵折磨的小心翼翼和试探荡然无存,从里到外都被一种新的热爱取而代之,它更包容,更成熟,拥有更加旺盛蓬勃的生命力。   顾砚秋放下锅铲,把火调到最小,快步走过来,把林阅微搂进怀里,下巴蹭着她耳旁的发丝,语气柔和:“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早吗?十点多了。”林阅微脸颊靠着她颈部温暖的皮肤。   “早,我以为你要睡到我喊你吃饭。”   “低估我了不是?”   “嗯,低估了。”   “唉。”林阅微突然叹了口气。   “怎么了?”   “不想你去做饭。”   “……”   “你会不会觉得我无理取闹?”林阅微抬起一只手,反过来戳着顾砚秋的肩膀。   “不会,我可以搂着你做菜,已经都切好了,炒一下就行。”   “……你能不能有一点浪漫细胞?”   “正确答案是什么?”   “你自己猜。”   “猜不出来,而且,锅要糊了。”   林阅微推了顾砚秋一把:“那你还不快去盛起来?”   顾砚秋隐有委屈:“是你让我过来抱你的。”   林阅微横眉冷竖:“你还有理了?”   顾砚秋撇了撇嘴,林阅微在她唇上亲了一下,忍不住笑:“行了,去吧。”   顾砚秋回去炒菜,林阅微站在旁边看,看着看着,又对上顾砚秋望向她的眼神,啧一声:“做饭呢,老看我干什么?”   顾砚秋抿了抿嘴,说:“你好……”   “我好看我知道,好看能当饭吃吗?快做饭。”   “哦。”   过了会儿,林阅微主动走过去,蹑手蹑脚地走到顾砚秋背后,在顾砚秋的后颈轻轻地亲一下,马上退开,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顾砚秋无法控制嘴角上扬。   手上这道菜盛起来,她关了火,朝林阅微走去。   林阅微后退,一直到抵着流理台,眼里明明期待万分,嘴上却害怕地喊道:“你别过来啊,你再过来我要叫了。”   顾砚秋听这段台词很眼熟,但是让她演猥琐男人有些吃力,努了努力调整表情发现林阅微艰难忍笑,遂放弃了,直接大步流星过来,两手按在流理台上圈住了她,霸道地吻上林阅微的唇。   吻了很久。   唇分时,林阅微整个人的重量都倚到了她身上,气息紊乱。顾砚秋低头吻了吻她雾气迷蒙的眼睛,轻轻地吸了口气,说:“你果然喜欢霸总款的。”   大白天就这么的……   林阅微和她什么关系,已经不大要脸了,坦率承认道:“对。”   顾砚秋眼睛眯了眯,说:“我们可以到了国外再……”   林阅微立马嫌弃地“咦”了一声:“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顾总。”   顾砚秋对她的倒打一耙习以为常,笑着承认:“对,我就是这样的顾总。”   林阅微歪头,一撩刚才被弄乱的长发,乐得像掉进了米缸的耗子,拽过顾总的毛衣领子,看着她的眼睛,道:“我可太喜欢这样的顾总了。”   两人刚进入了一个玄妙的新阶段,调起情来没完,怎么说话都不够,要不是冉青青过来提醒,她们俩能不知不觉聊到飞机起飞。   冉青青和薛定谔一人一猫在门口,静静地凝视着打情骂俏的二人。   林阅微刚听到顾砚秋说了一句很有趣的话,喜欢得不得了,两手捧着顾砚秋的脸就要亲她,两道视线嗖嗖射过来。   林阅微讪讪放下手:“做饭去吧。”   一顿饭做了近两个小时,把原本充裕的时间挤压得紧紧巴巴,顾砚秋最先吃完,上楼检查行李有没有收拾妥当,证件是否齐全,林阅微上楼的时候她正好将行李箱的拉链拉上。   林阅微问:“都弄好了吗?”   顾砚秋回答:“好了。”   出国度蜜月,不是一件能马虎的事情,林阅微说:“要不我再查一遍?”   顾砚秋道:“行李没问题了,你查证件就好,证件在那个黄色的小背包里。”   林阅微查了身份证护照等等,没有遗漏,最后还检查了一遍各种电子产品,都没问题,却没注意到顾砚秋在她走开后做了个松口气的表情。   出发之前,顾砚秋千叮咛万嘱咐冉青青不要再给薛定谔吃那么多猫粮,冉青青满口称是。顾砚秋瞅一眼蹲在冉青青脚下的薛定谔,做了一个警告的眼神。   靠冉青青还不如靠一只猫自觉,偏偏这一人一猫都是不靠谱的。   司机过来请二人上车,顾砚秋最后回头望了家门口一眼,满脸的担忧。林阅微捏着她下巴把她脸转过来:“行啦,看你这小脸耷拉的,大不了我们每天和薛定谔视频,你远程监督它运动不就好啦。”   顾砚秋道:“我不是……”她欲言又止。   林阅微说:“你不是什么?”   顾砚秋摇头:“没什么。”   林阅微强硬道:“说,你又瞒着我什么事情。”   顾砚秋无奈:“没瞒着你。”   林阅微刨根问底:“那你有什么不好说的?”   “唉。”顾砚秋长叹了口气,“好吧,我说。”   林阅微期待地看着她。   顾砚秋望着她的眼睛,脸上呈现出纠结的神情,最后下定决心,直言说:“我有点紧张。”   林阅微:“……哈?”不是,林阅微问,“你怕出国?你不是在国外生活了好几年吗?”   顾砚秋:“……”她说,“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不是说出国紧张,我是度蜜月紧张,第一次。”   “我也是第一次啊,”林阅微哈了一声,“这有什么好紧张的?”   顾砚秋说:“我也不知道。”她先前在国外的时候玩遍了欧陆,连美洲和北极都没放过,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紧张和……掺杂着一丝期待。   林阅微为了缓解她的紧张,挑起了话茬,道:“你以前去过巴厘岛吗?”   顾砚秋:“没有,我都在欧美玩儿。”   林阅微多问了一嘴:“和谁?”   顾砚秋:“有时候一个人去,有时候和朋友吧,国外的朋友。”   “程归鸢?”林阅微只认识她。   “对,”顾砚秋说,“还有其他的,都是大学时候交的,但是他们都在国外。”   “你在国内没交朋友吗?”林阅微抓住了她话里的关键。   “我在国内只念到高中,有交情好一点的,出国以后都淡了。现在我回了国,除了程归鸢,那些人应该也会慢慢淡了吧。”   “你是不是不喜欢交朋友啊?”   “也没有,看缘分。”顾砚秋说。   “那你的缘分应该很挑剔了。”   “还行。”顾砚秋回想一下,说,“也不是很挑剔,可能是我性格原因,外表看起来比较不近人情吧,不敢接近我。”   “挺好的。”林阅微勾了勾唇。   “怎么好?”   “可以挡掉烂桃花啊。”林阅微捧着她的脸细细端详,低头又捏她掌心,唉声叹气,“你长得这么好看,肯定好多人盯着你,要挖我墙脚。”   “不会的。”顾砚秋笑道,“我又不喜欢别人。”   “我知道。”   “那……”顾砚秋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总不能逢人就说我结婚了别打我主意吧。   “不用那了,我相信你,不会看上别人。”林阅微把她掌心翻到手背,又捏了两下,凉凉滑滑的,有点爱不释手的样子,“如果你真的要走,谁都拦不住,我撒泼打滚、痛哭流涕也没用。”   “我……”顾砚秋刚要表忠心,林阅微伸出一根食指压在她唇上,打断她道:“我还没说完,我也是一样。你要相信自己的魅力,没有人比你好,也没有人能从你身边夺走我。我知道你最近状况不好,容易想多,我可能神经比较粗,没办法时时察觉。我希望你胡思乱想的时候,记得我说的话。”   林阅微拉着她在自己掌心的那只手往上,按在自己心口,一字一句,郑重道:“我,林阅微,爱,你,顾砚秋。只爱你,顾砚秋,一个人。”   手下的心跳沉稳有力,随着每个字的出口胸腔微微震颤,直接而有力地传达到顾砚秋心里。   顾砚秋微微动容。   林阅微凝视着她的眼睛:“请你相信我,好吗?”   顾砚秋突然眼眶发热:“我相信你。”   林阅微笑了出来,眼里含泪,心里低低地喟叹一声,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把她拥进自己怀里:“你可以相信我,我和他们不一样。”   林阅微指的他们是顾砚秋的父母,而她也是在昨晚临睡前才想清楚,顾砚秋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临渊履薄,杯弓蛇影。以后她会成为顾砚秋的依靠,永远诚实地爱着她的妻子。   顾砚秋在她怀里用力地点头,眼泪跌落在她肩头。   作者有话要说:这本的感情线有别于之前我写的甜文,所以会引起争议,可以理解。关于这对的感情,和爱本身,本来有很多话想说的,但是仔细想想,都已写在文里,在此不必赘言了。   愿有情人不必失散,都能白头偕老    第135章   前排的司机听着后座的对话,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 心里大为讶异。   他在林家干了很多年了, 专门负责冉青青和林阅微的出行, 对林阅微很了解,何时见过林阅微这么温柔的语气对人说过话。   还记得今年, 不, 现在该说是去年了,去年年初她们俩刚结婚,第二天就打电话给他让他过去接她回家,一秒钟都不想跟顾小姐待在一起,面对冉青青的撮合除了烦闷就是暴躁。   那时候怎么想得到她们现在这样好。   司机收回了视线,看着前方的道路,放了一首抒情的慢歌。   顾砚秋没哭多久, 她不习惯表现软弱,但是在林阅微面前都不知道哭了多少次,坐起来的时候脸上有些发热,林阅微抽了两张纸巾, 在她眼下和眼角轻轻压了压。   顾砚秋对上她含笑的目光, 立马将脸偏过去:“你别看我。”   林阅微理了理她额前的头发, 说:“好的。”   便真的不去看她了。   顾砚秋自己平复下来激荡的心绪,才转过来看林阅微,视线再往下,落到两人十指相扣的手上,将头轻轻靠在了林阅微的肩膀上。   林阅微往后靠了靠, 让她枕得舒服一些,又低头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顾总,你这样有点受。”   顾砚秋仰头快准狠地在她脸颊咬了一口。   林阅微:“嘶——”她说,“你学我干什么?”   顾砚秋目光定定:“就学。”   林阅微哎一声,说:“学就学嘛,我又没说不可以。”   顾砚秋在方才咬过的地方又舔了舔。   林阅微躲了一下,笑着说:“痒。”   顾砚秋两手抱住她,禁锢住她的退路,逼近她。林阅微闭上眼,认命道:“来来来,你舔,痒我也认了。”她嘟囔道,“怎么突然跟小狗一样。”   顾砚秋瞧着她闭上的眼睛,在她唇上蜻蜓点水地亲了一下,回到了原位。   林阅微:“诶?”   顾砚秋:“我困,睡会儿。”说着就在她肩头合上了眼睛。   林阅微不懂她怎么变得这么快,但是看她嘴角的笑意,看得出她心情不错,遂打开后座上的薄毯,盖在了她腿上。   顾砚秋一点也不困,说困不过是她不太适应谈心之后的气氛,一时的缓解之策罢了,所以对林阅微所做的一切都心知肚明。   她能感觉林阅微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脸上,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过了会儿,属于指腹的温度贴在了她鼻梁上,沿着鼻梁缓缓下移,落在了唇瓣中央,轻轻按了一下。她耳朵紧贴着林阅微的肩膀,很清晰地感觉到对方咽口水的动作,微微牵动着肩膀。   林阅微慢慢低下头,温热的呼吸扑在她鼻翼间。   顾砚秋起了恶作剧的心,装作怕痒地皱了一下鼻子,发出类似于不耐烦的“嗯”声。   那道呼吸立刻离她而去。   林阅微正襟危坐,莫名的脸红心跳,跟还在暧昧期的时候似的。   顾砚秋悄然勾了下唇。   老妇老妻玩起偷亲的游戏玩得不亦乐乎,在四十分钟后到达了机场航站楼。   顾砚秋在车内给林阅微戴好口罩和帽子,检查了一遍,说:“行了。”   林阅微和她一前一后进了航站楼,过完门口的安检林阅微便给她姓房的朋友打电话,最后在VIP候机室见到了对方。   昨天聚会还见过,本来免去了自我介绍阶段,但是又多了一个陌生人。   房小哥的女朋友姓云,性格看上去有些内向,躲在房摄影师的身后,话不是很多。   四人汇合后,便在候机室等待起飞。房小哥脖子上挂了个单反,端在手上摆弄着,不时给他女朋友拍张照片,又起身去外面拍一拍其他人,连桌上的杯子都可以用摄像头盯上半天,看得出来是热爱摄影艺术。   他端着单反对准了林阅微和顾砚秋二人,林阅微伸直手挡住摄像头,征询顾砚秋意见:“介意吗?”   顾砚秋摇头。   林阅微便放下手,说:“拍吧。”   房大摄影师说:“摆个pose。”   林阅微怎么说也是拍过杂志上过封面的,想了想,便下巴微仰,目光投向镜头,调整出合适的表情,房大摄影师给她数了数大拇指,又看向顾砚秋:“嫂子?”   房摄影师比林阅微小几个月。   顾砚秋:“……”   她犹豫片刻,凑到林阅微耳边,说:“比个耶是不是很土?”   林阅微以为她要说什么大秘密,一听完要笑死了,点头:“是很土。”   顾砚秋:“那比个枪?”她在桌底下做了个打枪的手势。   林阅微:“……”她转脸对房摄影师说,“你先拍点别的,我们交流一下。”   林阅微好奇道:“你以前没有拍过照吗?”   顾砚秋耳根有些热,小声说:“拍过的。”   林阅微:“有没有照片,给我看一下?”   顾砚秋把手机拿出来,她每次换手机都会把先前的照片拷贝下来导入新手机,是以这个手机虽然新,里面的照片却很古老。顾砚秋按照年份分类,点到了2013年,她刚出国的时候。   在大学门口,顾砚秋留下了和父母的合影——顾槐和沈怀瑜送她去了学校。   林阅微把脑袋够过去仔细一瞧,顾槐和沈怀瑜各站在两边,中间夹着个顾砚秋,顾砚秋两手垂在身侧,规规矩矩。   之后的五年里,顾砚秋去过很多地方,巴黎铁塔、布拉格城堡、古罗马斗兽场、伊亚小镇……还有阿尔卑斯山,穿了一身滑雪服,手里挥舞着滑雪杖,是唯一一张动作比较明显的,其他时候无一不是站在景点前,两手垂立,哦,对了,还有剪刀手,一个地方只拍一张,很有一种“到此一游”的感觉。   林阅微看完以后深深地叹了口气:“你这个照片,不知道的以为你是p上去的。”要不是人长得实在好看,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顾砚秋:“……”她去抢林阅微手里的手机,林阅微把手一扬,说:“干什么?”   顾砚秋抿着唇:“还给我。”   林阅微:“不,我还没看完。”   顾砚秋:“不是看完了吗?”   林阅微:“我要仔细品味一下。”   顾砚秋大臊,继续去抢:“有什么好品味的,你不都说我是p上去的吗?”   林阅微差点要站到凳子上去:“你等我说完啊,虽然像p上去的,但是很可爱啊,我自己老婆,还不能给我看两张照片吗?”   顾砚秋:“不行!”   林阅微:“我和你换,行了吧?”   顾砚秋表情出现松动,林阅微把自己手机递给她:“QQ空间的相册里,以前还流行的那会儿我传进去的,都是黑历史,你随便看。”   顾砚秋接过她手机,点进了林阅微的QQ,现在基本联络都靠微信,她基本不上QQ,至于空间这种听起来更为古老的活动,更是从来都没有参与过,加上改版,愣是找了半天才找到空间相册。   林阅微分门别类了好几个相册,编年,顾砚秋照着年份推了推,先点进了最近的高中的,林阅微穿着整齐划一的蓝白相间的校服,没留刘海,露出饱满的额头和一双明亮的眼睛,青春洋溢,侧耳听着别人说话的样子,乖巧又清纯。   顾砚秋放大图片,让屏幕中间只剩下林阅微一个人的影像,问道:“你没有上私立贵族学校吗?”   林阅微不知道在鼓捣什么,在顾砚秋手机屏幕上不断地点着,闻声随意回答了句:“没上啊,从小到大一直念的公立,我家家风勤俭朴素,吃苦耐劳,我爸怕我和人家攀比,而且我念的都是重点,没什么区别。”   “噢。”顾砚秋点头,翻到了下一张,还是穿校服的,林阅微怀里抱了一堆书,站在图书馆门口的石狮子前方,看着镜头外的一个方向,似乎在看着某个人,眼角眉梢都洋溢着快活的笑意。   顾砚秋把手机凑到她跟前,问道:“这是在看什么?你还记得吗?”   “什么?”林阅微端详照片片刻,摇头说,“不记得了,过去好几年了哪能记得,可能是看到有意思的场景了?”   顾砚秋面露失望,还有一点别的情绪,坐了回去。   林阅微停下手里的动作,贴近她耳朵:“顾总?”   顾总被她吹气吹得痒痒,往旁躲了一下,问:“怎么了?”   林阅微又碰了碰她肩膀,说:“你连这种陈年的醋都要吃啊?”   顾砚秋本来想说没有,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硬气道:“不行吗?”   林阅微哈哈笑道:“行行行,我再回忆一下哈,给你吃一口大的,不酸不要钱。”   顾砚秋听出她在打趣自己了,伸手拧了一下她腰。   林阅微吃痛,顿时很震惊的样子:“你这个动作……”   顾砚秋问:“怎么了?”   林阅微说:“没什么。”林阅微在发现自己弯了以后问江丛碧要了一点这个性向的小说看,一般受都是要作一点的,动不动还要拧一下攻什么的,顾砚秋就很不一样,身为一个攻,还要把受的特点全占了。攻受同体了,真是不得了。   而她拥有一个攻受同体的媳妇儿,更了不得。   林阅微被自己的脑补逗笑了,顾砚秋看着她笑莫名其妙,以为她是笑自己吃醋,又拧了她一下。   这下惨了,林阅微笑得根本停不下来。   另外三个人都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她,尤其是房大摄影师,偷偷把手机藏在桌底,摄像头朝上,把这段拍成了小视频传到了发小群里。   过年各有安排的发小们齐齐冒泡,表示三观崩塌。   【发小一:哎呀,是不是fong辣?】   【发小二:这莫不是江湖上失传多年的含笑半步癫?】   【发小三:这是谁啊?】   【发小四:林总啊,认不出来了?】   【发小三:妈呀】   【房·最帅·地产:战地记者房摄影师前方为你转播,据悉,今日中午一时许,该名女子在与女朋友交谈过后,陷入了癫狂,至今原因不明】   【发小一:哦了】   【发小二:恋爱使人降智】   【发小三:没想到林总也逃不过】   【发小四:以前不知道谁说:谈恋爱是不可能谈恋爱的,这十年都不会谈恋爱这样子,谈恋爱那种幼稚又浪费时间的事情,怎么会有人愿意去做呢】   【房·最帅·地产:真香】   群里哈哈哈哈成一片。   林阅微的手机在顾砚秋手里,她点开了不断跳出来的消息通知,看到了群里的聊天,再次朝林阅微投去一眼。林阅微还不知道她在群里被调侃,自己乐了会儿终于够了,喝了口茶润嗓子。   顾砚秋看着群里聊天,冷不丁又是一连串的消息,看跳动频率等于手机抽风。   她点开消息栏,发现发消息的人正是自己,确切的来说,是用自己的账号发过来的。   顾砚秋点击和自己的对话框,里面都是刚刚林阅微说过的像p的照片。   顾砚秋:“!!!”   照片还在不断地出现在屏幕上,林阅微选中了所有。   顾砚秋:“林阅微!”   林阅微直接拿着她手机开溜了,顾砚秋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把所有的照片都发了过来。林阅微终于满意了,换回手机后还挑了一张当成壁纸。   顾砚秋生无可恋脸,林阅微半点同情心没有,反而示意房摄影师把这幕拍下来,回去发给她。   最后的最后,顾砚秋被逼得只好用一本杂志挡住自己的脸。   林阅微又赖着她说讨好的话,很小声,贴着耳朵,故意边说边吹气,借着杂志的遮挡亲亲舔舔,勾得顾砚秋想把她就地正法。   就这么闹了一路,上了飞机。   坐的头等舱,两个人的位置连在一块儿,帘子一拉外面什么都看不见的那种。两人躲在里面深了个吻,窗外就是蓝天白云,人也跟躺在白云上一样,浑身都是轻飘飘的。   气喘吁吁地分开,林阅微帮着顾砚秋在激吻中被扯开的领口拢好,心脏狂跳,有点儿刺激。   她翻身坐起来,看时间,还有多久到。   要飞十一个小时,现在离正式起飞刚过去半小时。   林阅微:“……”   她拉开了帘子,正对上空姐的目光,空姐彬彬有礼地上前询问:“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林阅微说:“两杯温水,谢谢。”   空乘取了两杯水过来,又问她还需要什么,林阅微摇头表示不用,对方便礼貌地退开了。林阅微取了一杯水自己喝,另一杯递给顾砚秋。   顾砚秋垂了眼眸,嘴角微微勾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林阅微不大困,从背包里抽出了份剧本——陈萱给她接的一部新戏,今年年中才开拍,让她先随便看看,合同没签,演员没定,条件还在谈。   剧名叫《实在想不出名字了》,是个根据政策不能玄幻的玄幻片,大IP改编,现在IP剧能火的是凤毛麟角,都是改一部扑一部,林阅微一开始知道可能接这部剧的时候就问过陈萱,这样的戏是不是价值不大,而且对演员的加成约等于无。   陈萱说现在的市场不是没有好演员,恰恰相反,好演员有很多,但是没有好剧本,很多演员都处在没戏拍或者只有烂戏拍的境遇下,而拍烂片——只要不贡献出车祸现场般的演技,总比没戏拍要好。   能够接触到优秀剧本的,现在只有娱乐圈里金字塔顶端的一小撮人,比如冉峥嵘、白桦等等,以及一些有自己门路、被金字塔尖端赏识的演技百里挑一的演员。就连屈雪松这样的腕儿,已经小花旦里最能扛收视的收视女王之一了,但是也不是时时都能接到好剧本的,在《迷雾都市》之前,屈雪松接了一部都市言情剧,IP改编,原著小说还是不错的,播出来以后发现编剧非要在人家的原著上自由发挥,改得妈都不认,男女主戏份压缩,女二疯狂加戏,第十集 以后全是注水,口碑从一开始的良心剧大跌,高开低走,后来悄无声息地结局了,一点水花都没有。   IP剧改编有很大的风险,今年也有另一部ip剧截然相反地大爆,斩获年度收视冠军,捧红了男女主,娱乐圈就是这样,没有规律可循,你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命运看中了谁,就让谁一夜爆红。   陈萱说:“你能接到《迷雾都市》真是走了大运,正好闹出这样的事,你又正好被杨导看中,只要后期不乱剪辑,有屈雪松带着,收视率差不到哪里去。你知道她上部剧么,就是那个高开低走的,轻轻松松就把男主带红了,现在跑不完的通告。”   本来该上《迷雾都市》的女二号就是间接因为林阅微掉了资源接着被雪藏的,林阅微听得心虚之余,也不由暗暗期待起来,屈雪松到底能把她带飞到什么地步。   总的来说,这部IP剧《实在想不出名字了》的玄幻片属于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但是还是有很多女演员在抢这块鸡肋,陈萱能拿到是她的本事。   林阅微专心看她的剧本,她看剧本的速度很快,这又不是《迷雾都市》那样需要动脑子思考的刑侦剧,一目十行地看过去,两个多小时便翻完了,眼前一亮没有,太大的缺点也没有,台词现代而口水,就是份很普通甚至有点次的剧本,比《迷雾都市》差很多。   她拍了上部电视剧后,眼光就有点挑了,一想到自己要拍这样的片子,合上剧本叹了口气。   顾砚秋手里捧着kindle看书,注意力却始终在林阅微身上,一听她叹气便问道:“怎么了?”   林阅微扬了扬手里的剧本,说:“不怎么样。”   顾砚秋想得很简单:“那就丢了。”   她扬手就要招空乘。   林阅微连忙把她手按下来,哭笑不得道:“你干什么呢?”   顾砚秋眨眨眼睛:“帮你排忧解难呢。”   林阅微道:“排什么忧解什么难啊,别闹,这事儿你帮不上忙。”   顾砚秋道:“我怎么帮不上忙了,你说给我听听。”   林阅微不想说。   顾砚秋作势又要叫空乘,林阅微拿她没办法,把这事来龙去脉给说了,顾砚秋扬眉,还是那句话:“不想接就不要接了。”   林阅微笑她任性:“哪有那么简单?你平时要是遇到不喜欢的客户,难道就不和人家合作了吗?”   “这两件事不一样。”顾砚秋严肃地纠正她,“不喜欢的客户不影响我和他合作,但是拍不喜欢的戏会影响你的状态。”   她语出惊人道:“我给你投资拍戏吧。”   林阅微耳边仿佛响起一道霹雳:“你说什么?”   顾砚秋认真地说:“我说我出资,为你量身打造一部戏,演你喜欢的。”   林阅微看她半晌,伸手揉了揉顾砚秋的脑袋,怜爱道:“乖,你知道这需要多少钱吗?”   顾砚秋思索道:“几千万?”   林阅微说:“最少几千万,而且拍出来是一回事,怎么上映是一回事,上映了以后火不火又是另一回事,很可能几千万都打了水漂。”   顾砚秋沉默,但是看她的表情不是知难而退,而是在认真考虑这件事的可操作性。   林阅微怕她真变卖房产去给她投资拍戏,连忙事先声明:“你不要做这种事啊,我不会领情的。强捧遭天谴的。”   她现在演技在娱乐圈还排不上号,再怎么量身打造的戏,她拍出来也十有八九是个烂片,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顾砚秋沉吟了会儿,道:“你看我让程归鸢的公司给你个角色怎么样?”   林阅微拒绝:“不要。”   顾砚秋疑惑:“你不是说没有好片子拍吗?”   林阅微回答:“那你这样不是包养我吗?”   顾砚秋义正词严:“我包养你有什么不对吗?再说了,我们是法定的夫妻关系,又没有金钱利益关系,算什么包养,这叫互帮互助。”   道理还一套一套的,林阅微乐了:“你是帮了我了,我助你什么了?”   顾砚秋:“你开心了我就开心,让我开心就是最大的助。”   林阅微忍不住捏了把顾砚秋的脸,感动又好笑:“行啦,这点小事还不用你,我自己会解决的,你就等着我大红大紫吧。”   顾砚秋颇为失落:“好吧。”   林阅微又捏她,笑着问:“又怎么了?”   顾砚秋遗憾道:“感觉你在外面工作,我什么忙都帮不上。”   林阅微爱极了她这副抿着唇微微怅然的模样,搂过来亲了又亲,安慰道:“你在公司里我不也什么忙都帮不上吗?很正常。”   顾砚秋还是不开心,神色恹恹的。   林阅微道:“将来我要是红了,我让你投资我,行不行?”   顾砚秋看她一眼,“哦”了一声。   林阅微哗啦把外面的帘子再次拉上。   再拉开的时候顾砚秋两颊晕红,不见萎靡之色。   林阅微看完这一份,收好,钻研起先前的一份古偶剧的剧本来,这个假期完了就进组,演一个戏份不重的反派,集中在几集里,拍戏周期只有两个星期。她没有因为角色不重要就没上心,从上次试镜完就一直在准备,现在拿在她手上的这份剧本边角已经卷起了边,里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各色笔写的字。   只要她想,就能随时沉浸到自己的世界里去,这算是林阅微的一个天赋点,在嗡鸣的飞机上照样能啃得下去剧本。   顾砚秋专注地看了林阅微一会儿,困意袭来,将身上的毯子拉了拉,躺下睡着了。   北京时间晚上十点,离降落还有三个小时,林阅微从忘我世界里出来,偏头看到顾砚秋熟睡的脸,从她的眉毛一点一点的往下看。   林阅微收好自己的剧本和笔记本,也躺了下来,将手轻轻伸进顾砚秋的掌心,顾砚秋的手掌仿佛有意识似的握住了她,拍了两下,不动了。   林阅微把灯关了,合上了眼睛。   一觉睡得很沉,直到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林阅微在光照下睁开眼,脑袋也昏沉沉的,来回甩了两下,目光茫然。她手肘撑着身旁,顾砚秋见状将她扶了起来。   林阅微从窗户往下看,已经有了零星灯火,揉了揉眼睛:“几点了?”   “快降落了。”顾砚秋回答。   “终于到了。”林阅微手捂着嘴打哈欠,接着伸了个懒腰,坐好等着降落。   印尼跨越赤道南北两侧,大部分属热带雨林气候,常年高温。国内是冬天,到这里却温暖得很了,白天还是裹着羽绒服瑟瑟发抖的冬天,晚上穿着长袖都嫌热。   一下飞机,热气扑面而来,没走两步就汗流浃背,林阅微将事先准备好在这边穿的外套也脱了,搭在胳膊上,她鼻梁上架着副大墨镜,问长袖加外套的顾砚秋:“你不热吗?”   “还好。”顾砚秋把手腕上的佛珠露出来,一笑,“心静自然凉。”   有点欠揍。   林阅微想咬她,旁边都是人,放弃了。   顾砚秋也戴了墨镜,显得脸非常小。   一行四人取了行李后去打车,这边因为是国际旅游区,通用语是英语,除了房摄影师的女朋友,其余三人的英语都没问题,尤其是顾砚秋,还是留学回来的,所以没有请翻译。   抵达宾馆已经当地时间凌晨两点多,四人分成两组,都定了可以直接看到海的房间,互道晚安后回了房。   林阅微坐在沙发上看着顾砚秋收拾行李,包括今晚,她们一共要在这里住四天,第五天回国,之后顾砚秋去公司上班,她去剧组拍戏。   顾砚秋把洗漱用品摆放在洗手间里,又拖着行李箱回房间,肩膀一沉,冷不丁挂上了一个人,林阅微两只手环着她的脖子,腿向上勾着她的腰,再次变身大型挂偶。   顾砚秋已经琢磨出来了,每次林阅微这么趴在她背上,都代表她现在心里的感情太多了,没办法用语言表达。   顾砚秋朝后兜着她,免得她掉下去,没走几步,果然听到林阅微叹了口气:“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   “还没开始度假呢,我就已经想着度假以后的事情了。”   “那你不要想。”   “不能不想啊,我没有事情做。”   “你陪我收拾行李?”   “不要,我懒。”   “那你要干什么?”   “就这么挂着。”   顾砚秋:“……”那就挂着吧。   好在平时锻炼足够,顾砚秋比平时动作稍慢地铺好了床,被子套了一层新床单,枕头也蒙上了布,才掸掸身上的灰,走到了大开的行李箱跟前。   林阅微越过她的肩膀往里看,瞧见顾砚秋从里面取出了一套正装,纯色藏青的西装,修身收腰,剪裁工艺做得相当精致,顾砚秋上班的时候穿过。那天早上刚换好,因为休息还在床上躺着的林阅微顿时两眼放光,狼性大发。当然最后因为赶着上班,什么都没做,再后来就给忘了。   林阅微一时没想到这西装是干什么用的,说道:“你出门旅游还带这个啊?难不成这边也有生意要谈?”不会吧?度蜜月还谈生意多扫兴。   顾砚秋说:“没有生意,我是……”   林阅微趴在她背上,看不见她的表情,听语气也听不出什么,便跳了下来,绕到她面前,看见顾砚秋盯着手上的西装出神。   林阅微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嘿!”   顾砚秋收回视线,把西装放了回去,笑了笑,说:“没什么,去洗澡吧,很晚了。”   林阅微皱起眉头,感觉她怪怪的,但今天坐了这么久的飞机,确实需要泡个澡休息一下。林阅微去浴室放热水,踏进去之前跑了出来,问顾砚秋:“要不要和我一起?”   顾砚秋愣了一下:“啊?”   林阅微掖了掖耳边的长发,垂了下眼眸,声音低了一点:“一起?来不来?”   顾砚秋脸渐渐红起来,轻轻点了点头。   往常洗澡的时间延长了一倍有余,二人才一起出来,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林阅微坐在床边吹头发,顾砚秋则是用大毛巾包着湿润的长发,拉开窗帘,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月色下的海滨。   “我好了。”林阅微放下吹风机,招呼顾砚秋过去。   顾砚秋转过身,赤着脚,漂亮的脚趾踩在橡木地板上,浴袍带子松垮垮地系着,雪肤朱唇,脖颈修长,滴着水的长发偏在一侧。   林阅微咽了咽口水,觉得她很性感。   她跪在床上,帮顾砚秋吹干头发,便将手压在了顾砚秋敞开的浴袍领口上。   顾砚秋看懂了她眼里的涌动,说:“可以。”   林阅微去洗了手,回来轻轻抱住还在慢慢调整呼吸的顾砚秋,顾砚秋立刻回抱了她,喃喃地喊:“微微。”一遍一遍地喊她的名字,才渐渐止住轻颤。   两人并肩躺在床上,手牵着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不知什么时候都睡着了。   她们来得不凑巧,正好是巴厘岛的雨季,早上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天空阴沉沉的,一场大雨眼看着要落下来。林阅微翻了个身,撑着一侧脸颊,看着落地玻璃渐渐被雨雾弥漫。   顾砚秋比她醒得稍晚一些,一见天气,露出惋惜神色:“第一天就下雨。”   林阅微不以为意,乐观道:“我之前查过了,不会一直下雨的,下几个小时就会放晴。你还困吗?要不要继续睡会儿?”   “不睡了。”顾砚秋不习惯在床上躺太长时间,会感觉浑身不舒服,于是起来,去洗漱,打算吃早餐。   她都起来了,林阅微一个人躺着没意思,也爬了起来,走到盥洗室里,从后面抱住她,下巴垫在她肩膀上——由于身高原因有点吃力,她还踮了踮脚。   顾砚秋视线往下,假装没看到她踮起来的脚,复又抬眸,给林阅微挤了牙膏在牙刷上,往后一递。   林阅微接过来,在电动牙刷嗡嗡嗡的声音里刷起了牙。   镜子里的两个人目光相触,相视一笑。   蜜月旅行还是必要的,在陌生的城市里这种彼此拥有的感觉让林阅微飘飘然,洗漱完又开始缠着顾砚秋不放,粘糖似的,她以前从不这样,在这儿不知怎么就很放得开。   顾砚秋本来就缺乏安全感,更享受对方粘她的感觉,也乐得走到哪里将林阅微带到哪。   林阅微坐在顾砚秋腿上,在对方的投喂下吃完了早餐,两个人在地毯上腻了一会儿,不能出门,还是有点无聊的。林阅微玩起了顾砚秋的头发,编了辫子散开,散开又编好,如此反复,顾砚秋颇为无奈。   林阅微瞥见她的表情,恼道:“那你说玩什么?”   顾砚秋想不出,主动把头发再次贡献出来。   林阅微说:“不玩了。”说着便走开了,回房间。   顾砚秋追上去:“你别生气。”   林阅微换了个地方瘫着:“没生气,就是不知道做什么,提不起劲。”   顾砚秋目光落到房间角落的电脑上:“玩电脑游戏?”   林阅微没动:“什么游戏?”扫雷么?   顾砚秋开了电脑,启动速度挺快,她从不玩电脑游戏,唯一接触过的只有桥牌,便自然地搜索了网页,下了一个她常用的在线桥牌客户端。   “你不是喜欢玩桥牌吗?”顾砚秋指了指电脑,“我给你下好了。”   林阅微远远地一看到那个图标就头皮发麻,顾砚秋怎么那么巧,一下就下到她平时用的那个,忙拒绝道:“我不玩网络版的。”   “噢。”顾砚秋说,“那你看我玩?”下都下好了,顾砚秋有点技痒。   林阅微说:“好啊。”只要不让她玩,一切都好。   顾砚秋登陆账号,点击开局,林阅微去拿了个梨,走了过来,站在她的椅子后面,边吃边看。看完一局后,觉得顾砚秋先前真是太谦虚了,说自己是普通水平,这简直是王者水平。看来她线下桥牌局子都能攒起来了。   顾砚秋这把的搭档水平还行,打完以后她按照习惯在站内给对方发了一条消息:很厉害。   林阅微借此看到了她的ID,手里的梨核落在了地板上。   顾砚秋帮她给梨核捡了起来,扔进垃圾桶里,才问:“怎么了?”   林阅微没答话,拿过了顾砚秋的手机,难掩慌乱道:“你登一下你的QQ。”   顾砚秋一头雾水,因为很久没上过号,输错了两次密码才登上,交给她。林阅微手指颤抖,在自己手机上切换了小号,发了个消息出去。   顾砚秋手机上便收到一条消息。   林阅微盯着手机屏幕,表情呆滞,顾砚秋奇怪地凑过去看了看:   【苇草:???】   顾砚秋一诧,抬头看她:“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然而顾小姐还不知道林小姐的暗恋对象就是她啦啦啦   顾小姐:我只当她是个普通网友鸭   知道了以后,顾小姐:我难看死了?你以前瞎了眼?【皱眉】 第136章   林阅微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这个地球上有七十亿人,她一共就喜欢了那么两个人, 一个不知道容貌、性格, 姓甚名谁, 却依旧没有来由地动了心,一个是仓促结婚, 以为是匆匆过路, 结局却是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到头来,这两个人竟然是一个人。   顾砚秋看着她的反应非常茫然,她也挺震惊的。顾砚秋是个不喜欢耽于网络的人,网络代表着无法掌控,她不怎么习惯这种感觉。“苇草”对她来说还能算得上是一个亲近些的网友,会喊她玩游戏,而顾砚秋有空就会应允, 认识两三年只透露过自己身在国外的事情。   不过,也仅此而已了。   一个一起玩游戏的牌友——这就是顾砚秋对苇草的全部定义。   但她隐隐觉得对方似乎不仅仅如此,她好像很想和自己交朋友。   顾砚秋不禁想,如果她当时和苇草的关系亲近一些, 会不会早早的知道对方背后的身份, 从而和林阅微早日亲近一些?不过那都是如果了, 现在的结果她已经很满意了。   以后可以一起玩桥牌了,林阅微的技术还是很高超的,怪不得上次能吊打那几个二代们。   顾砚秋指了指电脑:“那你要玩吗?我记得苇草……你很厉害。”   顾砚秋把网名和林阅微本人联系起来,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不对,她又想起来一件事, 林阅微是苇草,那就是这个在线桥牌游戏的老玩家了,她为什么说自己不玩网络版的呢?   “不玩。”林阅微站起来走出了房间。   顾砚秋跟着站起来,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微微?”   她们俩以前是网友,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吗?   林阅微瘫在地毯上闭眼装死。   她受到的冲击太大了,需要冷静一下。   顾砚秋,仰望星空。   她回想着自己和顾砚秋曾经的对话,能感受到的只有无尽的尴尬,尤其是揭露彼此的身份之后。她那些若有若无的靠近的试探,以及藏在试探下的那颗芳心萌动的少女心,都像是一个又一个让她无地自容的黑历史。   林阅微趴在地毯上,看着手机里的聊天记录。   2018年3月15日,这个日期林阅微记忆深刻,是她和顾砚秋领证当天。   仰望星空:现在才看到消息,最近一直在忙,刚有了两天清净时间,不好意思。有时间玩一局吗?我心情不太好。   苇草:有时间   苇草:现在不应该凌晨三点了吗?你不睡觉的吗?[笑脸]   仰望星空:前段时间回国了,现在没有时差了[笑]   仰望星空:我邀请你   ……   苇草:[大拇指]   仰望星空:[大拇指]   仰望星空:我想起来还有点事,先下线了   因为那天是个很特殊的日子,所以即便过去了这么久,林阅微的记忆依然清晰。她睡到日上三竿,坐在饭厅吃饭,顾砚秋回来,之后她们俩一起不是很愉快地共进了午餐,接着更不愉快地大吵了一架。她上了楼玩游戏,顾砚秋留在了客厅,抑或是也回了房。   所以……林阅微点着屏幕上那句“我心情不太好”,顾砚秋是因为和她吵架才心情不好吗?   还有最后一句“我想起来还有点事,先下线了”,那时候她做了什么来着?林阅微的目光停留在时间上,下午三点半。   她眯起眼睛。   三点半……   好像说完这句话以后,她的房门就被顾砚秋敲响了,让她一起去民政局领结婚证。林阅微应了,回过去看房间里的电脑,仰望星空下线了。所以当时是虚拟的仰望星空下线后,现实的顾砚秋立刻上线了。   林阅微:“……”   她们俩的聊天频率并不高,尤其是顾砚秋回国以后,本来就不经常上QQ,回国后工作忙碌,还要忙着谈恋爱,更没时间理会网友。   在录制节目期间,林阅微有一天压力过大,睡在床上想起来对方,想让对方陪她聊天。   苇草:有空吗?   仰望星空:有空,开一局?   林阅微想:果然顾砚秋心里只有游戏,一跟她说话就提起游戏。   继续看。   苇草:我现在没电脑   仰望星空:我能帮助你做点什么吗?   苇草:陪我聊天,有空吗?   林阅微张开手捂住了眼睛,从缝隙里看,她以前都是这么撩人家的吗?   过了几分钟,仰望星空才回复她:可以,我刚睡醒   苇草:我也不知道说什么,睡不着,你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故事可以讲?   林阅微把手机合上,深呼吸两次,才能继续看下去她这个尴尬的对白。顾砚秋不知何时跟了出来,但看着林阅微的表情不像生她气的样子,便在一旁看着。   看着看着发现林阅微的耳朵红了,好像见到了什么非常羞耻的事情。   顾砚秋:“???”   林阅微捂着一边脸颊,使唤顾砚秋:“你先回房间玩游戏。”   顾砚秋:“???”   林阅微:“不去我要生气了。”   顾砚秋“哦”一声,回房了,在房门口留下一句:“有事叫我。”   林阅微已经重新揭开了手机,心不在焉地应道:“知道了。”   仰望星空:睡不着可以数羊   苇草:你是个直男吧?   仰望星空:直男?   苇草:没什么,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仰望星空:好   然后林阅微讲了半个小时的故事,顾砚秋的回复就是“嗯”“好”“这样”“可以”“很好”,林阅微抓破脑袋也想不出来自己当时怎么能尬聊得下去的。   现在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顾砚秋的态度是明摆着的了,对她是绝对没有一点点意思的,一切都是她在自作多情,根据一点蛛丝马迹就推测对方是不是对她有意思。   后来还有一段,是她节目录制结束后的。   仰望星空:[微笑]   仰望星空:最近一直在忙,没看见消息,不好意思   苇草:没关系,玩游戏吗?   仰望星空:[好的]   仰望星空:你?   苇草:不好意思,有点心神不宁   仰望星空:哦   苇草:你就不好奇为什么吗?   仰望星空:不好奇,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烦恼,求人度己,不如自度   苇草:你信佛吗?   仰望星空:心中有佛   仰望星空:晚安   这个时候的林阅微已经将心思从仰望星空身上移开了,这次聊天过后就再也没有主动找过对方。她不找对方,对方也没有再找她,从此成了躺在列表里的灰色头像,这个号也基本弃之不用了。   林阅微那时候还想过,怎么这个仰望星空说话的调调那么像顾砚秋,两个人都特别能惹她生气,原来就是同一个人。   林阅微手点了一下右上角,想把记录清空,还是放弃了。以前是过去,现在变成了她和顾砚秋两个人共同的过去,即使它有点尴尬,也是共同的回忆。   只是她以前暗恋的那个人就是顾砚秋,这件事她不打算说,起码暂时不打算,太丢人了。   前两天晚上还摊牌自己有个初恋呢,还表达了对初恋的深切鄙夷,没过两天发现初恋是现任?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林阅微把枕头蒙在自己脸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不知道的是,顾砚秋在房间里和她做了同样的事,把聊天记录前前后后翻了一遍。她看记录的角度和林阅微完全不同,她自己她是知道的,但林阅微当时说那些的语气,她需要揣测。   ……   林阅微感觉自己脸上的枕头被拿开,突然涌进来的光亮让她不适地闭了闭眼,用手挡了一会儿才睁开,自下而上地望着顾砚秋:“怎么了?”   顾砚秋屈膝坐在她身旁,漆黑的眼睛凝视着她,犹如一潭深水。   林阅微心里咯噔一声,向天祈祷:她没发现,老天保佑,她一定没发现。   “天晴了。”顾砚秋开了口。   林阅微换了个角度,朝窗外看,果然已经放晴。这里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从阴云密布到阳光普照不过短短的十几分钟。   林阅微微不可觉地松了口气,撑着顾砚秋递过来的手掌坐了起来:“那我们出去玩,我去给房摄影师打个电话。”   顾砚秋说:“好。”   林阅微去打电话了,顾砚秋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微微眯了眯眼睛,望着她的背影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房摄影师早就起来了,也在等放晴,林阅微一给他打电话,他就马上应声,并表示二十分分钟后宾馆大厅见。林阅微连忙回房换衣服,衣服是顾砚秋收拾进行李箱的,林阅微翻了两下没找到,怕弄乱了,喊顾砚秋来给她找。   顾砚秋给她找了一条波西米亚风格的长裙,宝蓝和金啡撞色系,下半部分是层层叠叠的粗褶花边,配上林阅微这张冷感的脸,反而显出别样的明艳风情来。   林阅微对着盥洗室的镜子戴好耳环,都换好以后出来在顾砚秋面前提着长裙转了个圈,顾砚秋定定地盯着她看了几秒,扬唇笑开:“好看。”   林阅微两三步跳过来,绕着她转圈圈,转得顾砚秋眼睛都花了,起身一把抱住她,无奈笑道:“别转了,头疼。”   林阅微停下来,朝行李箱看去,问:“你穿什么?”   顾砚秋放开她,从里面挑出来一件白色棉麻连衣裙,在身上比了一下:“就这个吧。”   她背对着林阅微换衣服,让她再挑两顶帽子,并把帽子放的具体位置告诉她。   出来的时候房大摄影师已经先到了,他女朋友坐在大厅的长沙发上,当他的模特。房摄影师咔嚓了几张,低头检查刚拍的照片,林阅微才在他身后掩唇轻轻咳嗽了一声。   房摄影师一转身,眼前一亮,朝二位行了个绅士礼:“两位美丽的女士,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邀你们同行?”   他用的是英语,大厅里还有其他人,闻言纷纷将视线投过来。尤其是男士,看着房摄影师身边环绕的三位女士,一个比一个容貌惊人。   林阅微薄唇轻启,说:“收收你的浪劲儿。”她挑眉示意房摄影师身后的女朋友。   房摄影师笑道:“没事,她不介意的。”   话虽这么说,房摄影师还是站直了身子,牵起女朋友的手。一行四人高调地出门去了,到了沙滩上便分开,两对都没有互相朝对方秀恩爱的习惯。   林顾二人挑了个人少的地方,火热的太阳笼罩在头顶。林阅微一只手压着渔夫帽的帽檐,眺望着不远处沙滩上或嬉笑或打闹的人影,顾砚秋坐在大大的遮阳伞下的躺椅上,问道:“你想玩?”   林阅微收回视线,没说想,也没说不想。   顾砚秋:“嗯?”   林阅微眨眼看她:“想和你一起玩。”   顾砚秋看了看海滩上穿着比基尼的各种肤色的女孩们,微微摇头,“我还是算了吧。”   林阅微朝那边努了努嘴:“那我去了?”   顾砚秋明显露出纠结来,最终还是道:“你去吧,我在这里看着。”   林阅微:“我真去了啊。”   顾砚秋点头。   林阅微一步一步朝人群中央走去,长裙的鲜艳图案在烈阳下朵朵绽开炫目的色彩,像是一团浓烈的火烧云融入了人群当中。   林阅微真要和谁套近乎,是很容易的,只要稍微收一收身上的冷意便好,所以很快便和那些女生玩到了一起,后来还不忘朝顾砚秋投来一眼。   排球是沙滩上很受欢迎的一种运动,这里也没有比赛那么严格,娱乐至上。   女孩们银铃般的笑声和着海风一起送进耳朵。   顾砚秋看着眼前的场景却分外刺目。   林阅微运动细胞发达,弹跳力很好,接球的次数自然更多。起跳,用手将球打过去,手臂的肌肉线条流畅分明,落地,偶尔蹭擦到身旁的女生。她大笑着向对方道歉,对方要么笑着表示不介意,要么就不好意思地垂下头。   林阅微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总是会撞到其他女生,有时候明明确定落地的时候身边没有人,等回过头手臂总会碰到属于别人的温热的皮肤。   又碰到了一个女生。   “不好意思。”林阅微习惯性说了中文,又补了一句,“sorry。”   “没关系。”应她话的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女生,白种人的外貌通常不能看得很准,以林阅微的估测对方应该在18-30岁之间,她目光直白大胆,说得一口没有音调起伏的中文。   林阅微本能感觉到不对,抽了抽自己被箍住的手臂,没抽出来,对方整个人朝着她偎了过来。   林阅微正在考虑要不要动粗,一条手臂从后伸过来环住了她的脖子,接着那个外国女生的双手被强硬地拨开,林阅微整个人便落进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Honey~”头顶落下一道女人的低沉嗓音。   林阅微头皮一麻,因为听得出对方音色,便没有挣扎,老老实实、小鸟依人地依偎在她怀里。   顾砚秋发挥着自己蹩脚的演技,低头,一根食指挑起林阅微的下巴,唇瓣在她唇上轻点了一下,霸道又温柔地瞧着她,用英文道:“一会儿不见你,你就被其他人勾跑了,真是个坏东西。”   林阅微捂着嘴咯咯娇笑两声,小拳拳轻轻捶一下她的胸口,撒娇道:“讨厌,人家就是想玩会儿嘛,哪里知道被人缠上不放了。”   外国女生:“……”   打扰了,告辞。   外国女生走了,顾砚秋牵着林阅微回她们的沙滩椅上,绷着脸不说话。   林阅微手指在她心口画圈圈,拖长了音,喊:“Honey~”和顾砚秋刚刚喊她的语调一模一样,喊完自己乐不可支,顾砚秋怎么那么可爱,有那么多奇思妙想,回去要好好表扬她。   顾砚秋凉飕飕地看了她一眼。   林阅微连忙收声,上下摇着她胳膊:“不要生气啦,我不是故意的。”   顾砚秋烦躁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要是故意的还得了。   林阅微看她满脑子都是可爱可爱真可爱,笑眼弯弯道:“那你还生什么气嘛。”   顾砚秋一下没控制住,声音高起来:“你说我生什么气?”她刚被人占便宜,还是这样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顾砚秋算是认清楚了,林阅微就是招桃花体质,行走的桃花树,走到哪儿勾到哪,解决的速度都没她勾得快。   林阅微当然知道她生什么气,就是吃醋嘛,她看别人勾搭顾砚秋她也吃醋,但前一句她明显是开玩笑的,顾砚秋有必要发这么大火吗?那她也不是主动勾引的啊,是别人非要贴上来,她管得了自己,还能管得了别人么?   林阅微皱眉:“我劝你好好说话,语气好一点。”   “我——”顾砚秋在心里默念几遍心经,平心静气道,“我不开心。”   好好说话是个好兆头,林阅微顺着她的话温声道:“继续说。”   顾砚秋:“你每次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就会讨很多人的喜欢,上次是,这次也是,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问题,但是我就是不开心。我想把你绑在身边,装进口袋里,把脸蒙起来,谁都看不见你最好。”说到最后竟有点气鼓鼓了。   她当然不会真的做这样的事情,只是夸张说法而已,林阅微只听到满满的占有欲和在意,眉开眼笑道:“没想到顾总你这么重口。”她把两只手一伸,闭眼道,“来,把我绑起来吧。”   顾砚秋:“……”   林阅微睁开一只眼,看了看依旧无意识地鼓了一点脸颊的顾砚秋,顾砚秋对上她半睁的眼睛,哼了一声,把脸别过去。   不得了,顾砚秋还会耍小脾气了。这样的小脾气和以前那种情绪失控濒临爆发的脾气不一样,是恃宠生骄,是游刃有余。   林阅微绕到她脸面对的方向,顾砚秋便换到另一边,如此来回了三次,她抬头对上了林阅微的目光。   林阅微诚恳地道:“我错了。”   顾砚秋看着她。   林阅微:“除非必要场合,我下次尽量少去这样人多的地方,要是去的话一定带着你一起,行不行?”   顾砚秋:“行。”她答应得很快,生怕林阅微反悔似的。   林阅微将手放在了顾砚秋的发顶,轻轻摸了摸。顾砚秋顺势歪了歪头,蹭着她的手心,这让林阅微感觉手底下像是一只卖萌的大狗狗。   林阅微:“……”   林阅微把这个想法从大脑里甩出去,面前的顾砚秋依旧是个小可爱。   接下来林阅微就没有再去和那些女孩一起玩排球了,她们俩戴着墨镜和帽子在沙滩上散步,一直散到远处的人群都变成一个一个的小点才停下。   林阅微脱了鞋,提着裙摆小心地踩进水里,招呼顾砚秋过来和她一起,两人手牵手光脚踩着水,顾砚秋在外人面前拘谨,在林阅微身边完全不一样,笑声传出很远。   看着海浪远远地过来的时候,两人就赶紧往回跑,看着海浪打在礁石上,溅出白色的浪花,地上的沙子沾上湿润的痕迹。   有一回躲闪不及,海水卷着沙子打湿了二人的裙摆,脏兮兮一片。林阅微还好,裙子颜色深,不注意还以为是特别的设计,顾砚秋就不一样了,白色的裙角,脏得特别明显。   两人只得把脚冲了,穿上鞋子往回走,打算去宾馆换衣服。   回去的时候已经是五点左右了,沙滩被落日的余晖笼罩,呈现出大片的暖红色。顾砚秋和林阅微十指相扣,漫步在海滩上,海风吹拂过脸颊,舒适的惬意。   林阅微忍不住闭上眼睛,把所有的感官都放空,让顾砚秋领着她前行。顾砚秋察觉身边人动作缓慢,转过头看了一眼,牵紧她手,愈发地小心看起路来。   不知道走了多久,林阅微感觉自己都要在这样的微风里睡着了,耳旁传来一声清越的女声:“微微,到了。”   林阅微睁开眼,面前就是顾砚秋的脸庞,背后是无边落日。   林阅微慢慢笑起来:这种一睁眼就看到她的感觉没办法用任何辞藻来形容。   顾砚秋看她久久不动:“嗯?”   林阅微摇头,还是噙着笑:“没什么。”   她背着手率先进了宾馆,路过前台,前台端出八颗牙的标准微笑问好,林阅微心情愉悦地点头,也问对方好。她生得一副端正的好样貌,明艳又冷漠,锋利却柔软,轻易没有好脸色,便叫人不好接近。此时眼角微妙地一弯,温柔又有些暧昧的笑意立刻透过那双桃花眼释放了出去,   前台的脸莫名有点发烫,将目光与她错开,落到了随后进来的女人身上,顾砚秋眼里透着冷冽寒意,前台礼貌问好后便迅速低下了头。   两人一前一后往里走去,桃花眼等了冷美人几步,成了并肩而行,再之后桃花眼手环上了冷美人的脖子,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冷美人反过来搂住了她的腰,似乎在交谈什么,再之后前台便看不到了。   顾砚秋单手搂着林阅微的腰,另一只手开了房间门,进去以后将她抵在了门板上。   “生气了?”林阅微笑道。   “你说呢?”顾砚秋扬眉。   “我说,你生气了。”林阅微手指点了一下顾砚秋的心口。   “我生气有什么用?前脚撩完金发小妹妹,后脚就撩前台小姑娘。”顾砚秋啧了一声,酸不溜秋道,“林总魅力大得很。”   “没有你魅力大。”林阅微看着她,郑重地说,“我喜欢你。”   很多事情其实并没有那么开不了口,林阅微就在这一刻想通了。茫茫人海里她就遇见了喜欢了那么一个人,不断猜想而后断念,终于放下喜欢上了另一个人,结果发现依然是她。   这是上天赐予的幸运和惊喜,可遇不可求。   顾砚秋笑说:“我知——”   林阅微打断她,说:“苇草喜欢仰望星空。”   顾砚秋怔住,而后眼睛慢慢睁大。   作者有话要说:接下来有请故宫,show time   “不断猜想而后断念”取自昨天“就不起名”读者的评论   今天日万没有成功QAQ   顾总还有未掉马甲x2:微博小号(神通广大的网友负责扒)、节目录制期间给林宫买水军的神秘林姓金主(曾被林宫误以为是家人,将会在一个非常有趣的情节下掉马),还有其他的吗,我记不起来了﹁_﹁   顾总:如果你愿意一层一层一层剥开我的马甲,你会发现…… 第137章   “苇草喜欢仰望星空。”   顾砚秋还没能彻底接受这句话的冲击,林阅微手指抬起来触碰到了她的脸庞, 沿着她的眉毛一路摸到下巴, 微微笑起来:“原来你是长这个样子, 我很喜欢。”   顾砚秋:“你……”   她心里隐隐的似乎抓到了什么。   而表白完的林阅微却生出一丝赧意,不肯再继续往下说了。顾砚秋处在震惊之中没用什么力气禁锢她, 轻而易举就从她怀里挣脱, 往房间里走了。   顾砚秋看了房门一眼,没进去,有些恍惚地坐在了客厅沙发上。   两人各自安静着。   十分钟后,顾砚秋冲进了房门,表情看上去焦灼万分,看到坐在窗前玩手机的林阅微才松下口气,一步一步地走近她。   林阅微呼吸不由得加快, 心跳也跟着加速。   顾砚秋会跟她说什么呢?   原来我就是你的初恋?   原来你那么早就喜欢我了?   其实我也喜欢你?不对,这个不可能。   林阅微凝神静气,她和顾砚秋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终于顾砚秋站在了她的身前。   顾砚秋坐下来, 和她视线平视, 良久,缓缓启唇道:“你……网恋?”   林阅微:“……”   顾砚秋飞快扬起双臂挡脸,林阅微手里抄起来的抱枕正好砸在她手臂上,林阅微吼了一声:“顾砚秋!你再说一遍?!”   砸上来根本不疼,顾砚秋放下手, 道:“网恋。”   林阅微四处看,这会儿要是有个别的什么趁手的兵器比如扫帚,她肯定一扫帚过去,奈何没有,只得继续用手里的抱枕砸:“换个词!”   顾砚秋说:“哦。”然后露出思索表情。   林阅微恨恨地磨了磨后槽牙。   顾砚秋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自己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主动启齿说起这件事,难道她根本听不到自己的意思是在说初恋是她?   林阅微不由得再次运用自己最新掌握的换位思考技能,假如她是顾砚秋,自己噼里啪啦讲了这一通没头没尾的,应该挺难和初恋联系到一起的。之前她主动交代的时候还说过对方长得难看死了,换言之就是说见过初恋,可是她明明是没有见过对方的。   等等。林阅微脸色微妙,她上次说过顾砚秋长得难看吗?   好像……确实……肯定……是说过的。   那还要不要接着交代了?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一刀就一刀。   林阅微揪起顾砚秋的领子,顾砚秋被迫仰起头看她:“啊?”   林阅微凶巴巴道:“你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过我有个初恋吗?”   顾砚秋:“记得。”   怎么突然又提起来这件事了,她虽然不介意,但是也不代表喜欢听林阅微提对方。   林阅微继续恶狠狠道:“我初恋就是在网上认识的,我根本没见过她,就喜欢上她了。”   顾砚秋:“哦。”   林阅微盯着她:“哦?”就这样?   顾砚秋也看着她。   一秒,两秒,三秒。   顾砚秋突然震惊地“啊”了一声,她鲜少这么失态。   林阅微绷着脸,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顾砚秋好像难以置信似的,指了指自己,看得出是想笑,但是凭借意志力忍住了,脸上是个非常滑稽的表情:“我吗?”   林阅微两手抱臂,下巴倨傲地点了点:“不然呢?”   顾砚秋还是不敢相信:“真的是我啊?”   林阅微点头:“真的是你。”   “不对啊。”顾砚秋说,“你先前跟我说的时候说对方难看死了,还说自己瞎了眼,你不是没见过我吗?”   林阅微嘴角抽了抽,顾砚秋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道:“我就是因为没见过你才乱说的,我要是见到过你本人还有你的份儿?”   这话听起来有点拗口,但顾砚秋还是听明白了。林阅微的意思是如果她见到过仰望星空本人,肯定就奋勇直追,就没有顾砚秋的份儿了。   顾砚秋:“可是她就是我啊。”   林阅微鼓了鼓掌,浮夸道:“哇,那你不是很棒棒,我喜欢上两个人,结果都是你诶。”   顾砚秋下意识谦虚道:“还好还好。”   赶在林阅微脾气变幻之前,顾砚秋噗地一下笑出了声。   林阅微也跟着笑了,问:“你笑什么?”   顾砚秋嘴角咧到耳后跟,反问她:“你又笑什么?”   林阅微哼声道:“我想笑就笑啊,没有为什么。”   顾砚秋学着她哼:“我也是想笑就笑,不需要为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顾砚秋两手搭上了她的肩膀,“哎”了一声,似乎想说点什么,刚说了个语气词就说不下去了,然后又笑了,停不下来。   她像是被点了江湖上传说的笑穴,林阅微都笑够了,她还没有,最后靠在落地玻璃窗上,边笑边咳嗽,眼睛一直黏在林阅微身上没下来过。   林阅微笑得有点累,也口渴了,便起身去拿了两瓶水过来,自己打开了一瓶喝了几口,另一瓶拧开瓶盖后朝顾砚秋递了过去:“喝口水。”   顾砚秋说:“我要喝你喝过的。”   林阅微给她换一瓶,啧一声,说:“腻不腻味?”   顾砚秋一手拿着水,暂时没喝,笑看着她:“你觉得腻味吗?”   林阅微说:“不腻味啊。”   顾砚秋又是大笑,然后才仰头喝了几口水。   天际的太阳只在海平面上露出半个脑袋,海滩上的行人三五成行往回走,天地都是暗下来的灰金色。   顾砚秋喝完水,说:“怎么会那么巧?”   林阅微坐在她身边,两条腿伸直,翘着脚丫子左摇摇右摇摇:“我怎么知道,这得问老天爷。”   顾砚秋嗯一声,说:“老天爷对我太好了。”   林阅微道:“对我才好吧,你又不喜欢我,我说的是之前。”   顾砚秋细想一想,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是你初恋是我啊,难道不是很好?”   林阅微没回答这个问题,好不好的她们都心知肚明,现在就是调调情说说话。林阅微明知故问道:“你对我的感觉是什么?我是问在网上。”   顾砚秋感觉这个问题是个陷阱,林阅微看见她犹豫的眼神就径自道:“照实说,我又不会吃了你。”   “那我就说了,”顾砚秋顿了顿,道,“一个网友。”   “还有呢?”   “没了。”   “……”   “要说特殊的地方也有,”顾砚秋察言观色,赶紧补救道。   “哪里特殊?”   “网友里牌玩得最好的。”   “……”   林阅微站了起来。   顾砚秋拉住她:“你干吗去?”她怕林阅微又生气了。   林阅微低头看她:“我去拿手机过来。”   顾砚秋松开手。   林阅微把放在桌上和床上的两个手机都拿过来,手里捧着顾砚秋的,看似询问实则不容拒绝道:“我可以看你的通讯录吗?”   “可以啊。”顾砚秋在林阅微面前基本没有秘密,“但我QQ不常用了,现在基本都是W信。”   林阅微点开她的QQ通讯录,里面好友还挺多,分组简单粗暴,按照英文字母ABCDEF……来分,顾砚秋在边上给她解释,A是什么B是什么C又是什么,林阅微问:“我在哪儿?”   顾砚秋说:“H。”   林阅微点开H分组,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为什么就一个人?”前面看的几个少的都有十来个。   顾砚秋说:“好像当时前面的分组都不适合,我就另外建了一个,再之后碰到的人和你都不一样,顺延到I了。”   林阅微想:这算不算是特殊对待?   她清了清嗓子,问道:“只有我一个人单独占一个分组的吗?”   顾砚秋说:“是啊。”   林阅微马上道:“那你还说对我没意思?”   顾砚秋:“我是真的对你没意思,我说的是网上的那个。”   林阅微:“哼。”   顾砚秋:“你生气了?”   林阅微本来想傲娇地回答“是”的,但看着顾砚秋那副傻不愣登随时准备哄她的样子,还是实话实说道:“没有。”她两只手捧起顾砚秋的脸颊,在她鼻尖上亲了一口,“你要是真的喜欢过苇草,我可能要吃自己的醋的。”   “原来是这样。”顾砚秋笑了起来。   林阅微接着捏了她脸颊一下:“下次不要和网友走得这么近知道吗?防患于未然,万一别人也看上你了呢。”   顾砚秋:“不会的,我这么无趣,怎么会有人喜欢我?”顾砚秋今天翻过她和苇草的聊天记录了,最大的疑惑在于林阅微究竟是为什么会喜欢上仰望星空这么一个沉默寡言,半点幽默细胞都没有的“直男”的。   现实里林阅微是先喜欢上她的脸再喜欢上她的人,情有可原。要说性格,顾砚秋还没自恋到觉得自己光凭性格能吸引到谁。   听到这句话林阅微就不爽了:“那我是什么?我瞎了眼吗?”   顾砚秋说:“这句话你自己说过。”   林阅微手搂着她肩膀:“我不管,反正我看你就是天下第一好。”   当时喜欢的理由记不起来,但是喜欢的感觉还在心里。   顾砚秋抬手拍着她的手背,有点吃不住这样的夸奖,道:“你不要这么说,我会膨胀的。”   林阅微搂她更紧:“就是让你膨胀,不知道你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好。”顾砚秋被家里的糟心事害得都自卑起来了,林阅微一有机会就疯狂赞美,给她扳扳毛病。   顾砚秋笑了笑,不以为意。   可是却又忍不住去想:我真的像林阅微说得这么好吗?我可能也挺好的。   她在心里细数自己的优点,比如说专情,比如说细心,比如说长得好看,嗯……还有钱,这么一想,自己似乎挺配得上林阅微。   林阅微把顾砚秋抱在怀里,两个人在落地玻璃前一直坐到太阳彻底下山,夜幕笼罩下的海滩如同流淌的碎银,和闪着光的海面连成一片。   林阅微的手机在地板上震动,她动了动被顾砚秋枕得有些酸的手臂,把手机拿了过来,来电显示是房摄影师。   巴厘岛夜市众多,夜幕降临后,才是狂欢的开始。   四人商议过后决定去屋顶酒吧,依旧在大厅会面,再一起出发。   第二天,房摄影师去联系当地之前就约好的婚纱摄影,借来齐全的设备,再带着两位快结婚一周年的新人到海边及几个林阅微喜欢的地方拍婚纱照,奔波了一整天,林阅微把摄像机里所有的照片都拷贝了一份下来,回国慢慢挑选再交给房摄影师精修,日薄西山的时候登上从贝诺瓦港起航的轮船,远离陆地的人山人海享受巡游晚餐。   第三天则去了情人崖跳滑翔伞,林阅微平时胆子挺大,但是对蹦极和跳伞之类的极限运动都是望而却步,老觉得会出什么意外,顾砚秋倒是一脸的跃跃欲试。   林阅微看看前面刚飞下去的一个,戳戳顾砚秋的胳膊,小声问:“你跳过吗?”   顾砚秋扬眉说:“跳过啊,你没有?”   林阅微含糊其辞:“还好吧。”   顾砚秋问:“嗯?还好是个什么说法?”   林阅微一咬牙,道:“没跳过。”   顾砚秋看了她一眼,说:“你害怕啊?”   林阅微道:“我怎么会害怕呢?完全没有,就是担心安全性。”   不能怪顾砚秋想得太少,林阅微在她面前一向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两人相处过程中也是对方让着她多一点,让顾砚秋感觉她很可靠,顾砚秋就信了她的话,说:“很安全的,不用紧张。”   她们两个都报了名,前面的人陆续都跳了,轮到她们作准备了,顾砚秋张开双臂,淡定地让人给她做好安全防护,林阅微就站在她身边,双腿发抖,两只手难以控制地攥成拳头。   带她的教练看她紧张得额头出汗,用英文问了句:“你确定要跳吗?”   林阅微用力点头。   教练再次确认了一遍,林阅微还是点头。   准备跳伞了,她排在顾砚秋前面,朝后看了一眼,顾砚秋两手张开围在嘴边,喊了句:“加油!”   林阅微:“……”   那就加油吧。   先助跑,教练看着前方的路,数:“three、two、one,go!”   林阅微脚一蹬地,闭眼从断崖上跳了下去,身体腾空,整个心脏由于失重陷入了麻痹的状态。她紧闭双眼,抖如筛糠,根本不敢睁眼看下面。   教练还在她耳边大声喊,似乎在跟她交流,喊的什么她完全听不见,人都是木的了。   她跳下去不久,顾砚秋跟着也跳了,她没少玩过跳伞项目,人在半空中神色如常,一会儿看看底下被缩小了无数倍的城市和行人,一会儿看看远处变成了一个小点的林阅微的滑翔伞。   教练看她半点都不紧张,就看出来是个老手,和她聊起天来,顾砚秋俯瞰地面,两手张开,感受着风从耳旁呼啸而过。   很放松,很满足。   林阅微到离地面只有十米的时候才在教练的劝导下睁开了眼睛,下来以后双膝一软,差点跪在了地上,她赶紧找了个地方坐着等顾砚秋,摩擦着自己冰凉的面颊,接着平复一下差点儿报废的心脏。   刚刚离得那么远,顾砚秋应该看不见自己在滑翔伞上的表现吧。   教练把脑袋上顶着的用来拍摄在伞上情况的Gopro运动相机摘下来,打算找方才的那位旅客选取视频套餐,一转眼人却不见了。不过很快,他等到了和林阅微一起的顾砚秋。   林阅微淡然地过来接顾砚秋,在看到二位教练的相机后倏然变了脸。   糟了,怎么忘记了这茬。   顾砚秋带着两份视频走了,明明是并肩走着,脸却始终不对着林阅微。林阅微深吸一口气,在顾砚秋耳边大吼一声:“你笑够了没有?”   顾砚秋被吼得一个激灵,暂时止住了笑,转头对她道:“下次害怕的话可以不跳。”   视频里林阅微整个人就如同一个木偶,长发被风刮得全遮住了脸,愣是不敢撩一下,保持着惨白的脸色一路到了终点。   虽然有点可怜,但是顾砚秋实在忍不住笑。   林阅微犟道:“我不,我就要跳。”   顾砚秋故意道:“那下次去蹦极?M国有个皇家峡谷悬索桥,澳门也有,好像还挺高的,新西兰、维多利亚、秘鲁……”   林阅微听得头皮发麻:“闭嘴。”   顾砚秋从善如流地闭上了嘴。   今天又知道一个以前不知道的关于林阅微的细节。   顾砚秋顺着这个话题问道:“你能坐过山车和大摆锤吗?”   林阅微说:“可以。”她只是怕极限运动,又不是胆小如鼠,连个过山车都不敢坐。不过虽然说敢坐,但是一般情况下,她是不会主动选择这样的项目的,不是很喜欢。   顾砚秋怀疑地看着她:“说实话。”   林阅微忿忿地咬牙道:“这就是实话。”她必须得重拾自己的尊严,在床上的地位无法翻身,在现实中她一定不能再表现得这么弱。   林阅微掉头回去:“我们回去再跳一次。”不就是跳伞吗?习惯了就好了。   顾砚秋知道她逞强,连忙拉住她:“不跳了。”   林阅微看眼天色,说:“这才中午,我们还能跳好几次呢。”   顾砚秋祭出绝招:“我怕。”   林阅微哼一声:“你刚刚怎么不怕?”   顾砚秋脸不红心不跳,睁着眼睛说瞎话:“刚刚上去的时候懵了,下来才觉得后怕。”   “嗯……”林阅微对她的态度非常满意,借坡下驴地同意了不再跳滑翔伞的要求。今天她们和房摄影师两口子分开行动,那两口子去了海神庙。   这是两人在这里的最后一天,明天上午就要启程回国。   有点意犹未尽。   时间还早,林阅微问顾砚秋要不要去个景点逛逛,顾砚秋反问她要不要,林阅微说随便,她对旅游必须去当地的各个招牌景点完全没有执念,就是想找个地方放松而已,让她在沙滩上和顾砚秋坐一整天都可以。   刚跳了个刺激的滑翔伞,林阅微没什么再去逛的兴致,在确定顾砚秋也不是很执着要逛后,索性决定酒店,一块儿窝着,晚上也不想出去了,安静地享受二人世界。   两人躺在落地窗前接吻,没过多久将窗帘拉了起来。   从午后到傍晚,感觉到饿了,让酒店送餐进来。   吃完晚餐后洗了澡。   林阅微终于知道顾砚秋特地带那身西装过来是因为什么了。   晚上巴厘岛再次下起了大雨,天地被瓢泼雨水浸润,连绵成一片,海滩都有点看不分明了。   空气里又热又潮,带着闷意。   房间里熄了灯,衣冠整齐的顾砚秋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林阅微背对着她,看着贴上玻璃窗的自己的手掌将雾气侵蚀成奇怪的形状。   ***   房大摄影师永远在拍她的女朋友,偶尔将单反转过来,拍了面前的一幕:林阅微在候机室低着脑袋打瞌睡,顾砚秋翻阅着这里的时尚杂志。   房摄影师手在顾砚秋面前挥了挥,指了指照片,顾砚秋点头,房摄影师比了个“OK”的手势。   又看一眼困得睁不开眼的林阅微,朝顾砚秋意味深长地笑了下。   顾砚秋只当看不懂他笑容里的深意。   来的时候林阅微精神抖擞,回去的时候一路都是昏迷的,飞机上睡得不安稳,总是睡睡醒醒,总也不能睡个彻底。   “到了。”顾砚秋推了推林阅微的胳膊,林阅微睁开一线眼睛,艰难地起身,到一半就往下倒,顾砚秋眼疾手快地搀住了她,才没让她继续倒下去。   “怎么这么困?”顾砚秋颇为惊讶。   “你说呢?”林阅微幽怨地看了她一眼。   顾砚秋脑海中浮现种种画面,讪讪摸了摸鼻子,无从辩驳。把背包里的羽绒服拿出来,放到她腿上,嘱咐她:“下飞机的时候穿上,我看了天气预报,现在是深夜,外面气温零下15℃左右。”   林阅微说:“不穿。”   顾砚秋哄着她:“穿嘛,不穿会冷的。”   林阅微现在身上还不舒服,赌气道:“冻死算了。”   顾砚秋便叹了口气,手探往她后腰处,想给她按摩,林阅微闪开了:“不用。”   顾砚秋:“……”   林阅微戳着她的肩膀:“我明天要进组你知道不知道?”   顾砚秋老实点头:“知道。”   “那你还——”林阅微顿住,手掀开自己领口一点,往她跟前凑了凑,小声喷火道,“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北斗七星啊你当是!我今早上起来照镜子怎么没给我气死呢。”   顾砚秋顺着她的话认错:“你不能气死,你气死了我就守寡了。”   林阅微压着声音吼了一声:“我现在把你从飞机上丢下去你信不信?”   顾砚秋不吭声了,低着头挨训。   房摄影师和他女朋友就坐在他俩斜后面,瞧热闹瞧得不亦乐乎。   房摄影师哎了声,乐道:“你看看林总这个样子像不像你?”   他女朋友抽他一下。   房摄影师:“还有我嫂子低头挨批这个德行,真的是跟我一模一样。”   他女朋友:“……”   这是什么很得意的事情吗?   顾砚秋挨完了训,飞机停稳了,林阅微站起来,顾砚秋给她套上羽绒服,拉好拉链、围好围巾,帽子、墨镜、口罩一样都不少,武装齐全了才一起下机。   接驳车停在出口不远处,林阅微脚步有点虚,一走出去差点被燕宁城的寒风掀了个大跟头,瞌睡全吹醒了,顾砚秋手兜了一把,环住她肩膀。   天寒地冻,接驳车上更是冷风四面八方往里钻,林阅微实在扛不住,脸直往顾砚秋脖子里埋,好歹能稍微御一下风。   取完行李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冉青青女士特意等到林阅微回来,一看她冻得跟掉毛鹌鹑似的瑟瑟发抖的德行,便自动释放嘲讽。   “知道的以为你去旅游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大牢里放出来的呢。”   “那我是大牢里放出来的,您是啥?养不教母之过啊,空巢老母亲。”   “你才空巢老母亲。”   “我就是空巢老母亲啊。”林阅微两只手抱起来还没睡的薛定谔,掂了掂体重,“嚯”了一声,扭头就冲冉青青道,“妈您可真行,我让你别给它喂那么多猫粮呢。”   “那什么,我还有点事,我先走了。”冉青青见势不妙果断溜之大吉。   林阅微再转头喊顾砚秋,埋怨的语气:“你看我妈把猫养的,又胖了。”   顾砚秋把衣服搭在沙发靠背上,很自然地答了一句:“没事儿,有我呢,明天我就看着它减肥,保准你下次回家,瘦得妥妥帖帖。”   林阅微突然想起来还在生顾砚秋的气,瞪了她一眼,不说话了。   顾砚秋无奈道:“能不能不生气了?”   林阅微:“不能。”昨晚上她嗓子都哑了,也没见顾砚秋心软一下,现在指着她心软,不可能。   顾砚秋在她身边坐下来,挨着她,她进一尺,林阅微就挪一丈,总之就是不跟她一块儿。顾砚秋说:“明天就要进组了,今晚上就不要闹别扭了。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行吗?”   林阅微眼睛转了转,权衡了一下,愉快地同意了。   她就等着顾砚秋这句话呢。   但是鉴于林阅微昨天体力消耗过大,晚上的成果离她设定的计划相去甚远,痛心疾首之下只还了顾砚秋一个同样位置的北斗七星,便昏昏然睡去。   翌日一早,顾砚秋去上班,她在家吃完早餐,自己打车去了公司,再与公司的经纪人和助理汇合,赶中午的航班。   公司的气氛有点奇怪,林阅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到了陈萱办公室,问陈萱。陈萱叹了口气,说是有个艺人自杀了。   林阅微赶紧上微博,果然热搜第一是XXX自杀,后面跟着一个紫色的爆。   “为什么自杀啊?”   “暂时还不清楚。”   林阅微没再问了,陈萱也不想多说这种话题,问起她的正职工作来:“剧本看得怎么样了?”   林阅微拍拍胸脯:“倒背如流。”   陈萱欣慰地笑了笑,让她到一旁沙发上坐一下,她打几个电话就能出发了。   陈萱之前和另一个经纪人竞争副总位置,没想到后来来了个空降,两人都没落着好。陈萱四十好几了,还有个念初中的孩子,工作忙得脚不沾地,就衍生了带完手上这批就辞职转行的心思,所以她手底下的艺人现在是只出不进,林阅微是最后一个到她手下的,被当成了嫡系。   刚开年是古偶,年中是IP剧,年末还在谈,基本上是从一个剧组到另一个剧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迷雾都市》年末就要上映了,可以让林阅微刷一波脸,跟着涨涨身价。   陈萱打完电话,林阅微便站了起来,两人一起出去,王圆圆就在另一个部门和同事聊天,接到消息马上也过来了。   陈萱拖家带口,应该过年也挺忙的,工作更是不得空,上了保姆车就开始闭目养神。   王圆圆低头摁手机,过了几秒钟,林阅微就感觉自己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圆又圆:我听说一个瓜】   【两个木:嗯???什么瓜?】   【圆又圆:关于今天自杀的那个谁的,说是感情纠纷,你知道和谁吗?】   【两个木:和谁?】   【圆又圆:白桦大神!!!】   【两个木:!!!】   【两个木:白桦大神不是和她老婆关系很好吗,怎么会和别人有感情纠纷】   【圆又圆:我也是道听途说来的。她俩想要个孩子,去年她俩去国外做试管婴儿成功了,白桦老婆怀的,不小心流产了,患上了精神疾病,不知道是抑郁还是躁狂症,白桦大神压力太大了】   【两个木:所以她就去找了小鲜肉,这太渣了吧???】虽然她莫名其妙被冷藏这事可能和白桦有关系,但是对方在国内女演员里首屈一指的演技让林阅微一直由衷地佩服对方,和多年同性伴侣在同性婚姻合法后成为第一对领证的明星妻妻引起过不少的轰动。   【圆又圆:白桦大神的老婆以前为人就善妒,患了精神疾病后越演越烈,凡是接近白桦大神的都脑补一堆,然后大发脾气,小鲜肉好像撞枪口上了,这段时间被白桦大神签进工作室大力栽培,就被白桦大神老婆盯上了,具体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被迫自杀了】   林阅微:“……”   这个瓜充满着玄幻的气息,而且一点都不好吃。   【圆又圆:我就是那么一说,你就那么一听,同事们以讹传讹,不知道传了几手了,可能一点儿真的都没有,但是公司里都传疯了,估计要被上头知道了】   林阅微开玩笑地想:要是这个瓜是真的的话,她幸好去年没被白桦签进工作室,否则现在被逼死的不就是她了么?但是把一个明星逼到自杀,这事儿还是不可思议的,林阅微觉得基本是无稽之谈了。   她把这事抛在了脑后,看一眼还在睡觉的陈萱,偷偷摸摸给顾砚秋发消息。   【两个木:今天上班感觉怎么样啊?花收到了吗?】   【西顾:收到了,刚送来】   林阅微送花送上瘾了,顾砚秋新年上班第一天又准备了一束,这次里面的贺卡倒没有那么浪,用的一个法国作家写的情话。   而此时的顾砚秋,把手头的一大捧花交给了林至,让他丢到外面垃圾桶去。   她当然不会扔掉林阅微送的花,扔的是另一个人的,落款写的是柯彬。   她在记忆里搜寻了一下,脸记不起来了,但是这个名字有印象,似乎是那天在马场里遇到的一个富家少爷,柯……顾砚秋把他的姓和某个公司对上了。   上午十点,顾砚秋又收了一捧花,落款的名字像个女孩儿。   林至受命再次丢进垃圾桶。   一看富家小姐公子闲得没事,拿她寻个乐子,以前不是没有过,顾砚秋从不把这种事放在心上,应对措施就是彻底无视,钉子碰多了,自然会退缩。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顾砚秋看清来电显示,把钢笔合上,肃声道:“她答应了吗?”   “答应了,时间在这周末下午,她正好来这边出差。”那边的刘先生说道。沈怀瑜前女友的女儿,答应和顾砚秋见一面。   “好。”   “我把她的微信名片发给你,你和她联系吧。”   “好。”   电话挂断后没几分钟,顾砚秋就收到了刘先生推送过来的名片,顾砚秋点击后添加通讯录,在验证信息犹豫了一下,填了个“沈”字。   下午,对方通过了她的验证申请。   【系统消息:尹灵犀通过了你的好友申请,现在你们可以聊天了】   顾砚秋实现得知了对方的名姓,微信昵称就是她的真名,尹灵犀。   顾砚秋没给对方主动发送信息,对方也不给她发,两人加完好友后,就安静地躺在对方的列表里,就等着周末的会面。   顾槐身患癌症的消息传遍了公司上下。董事长“病危”——当然,这句话是谣传,顾槐身体状况已经稳定下来了,再观察一段时间就能出院调养了,是为了迷惑大小吴二人夸大其词。顾飞泉和顾砚秋的戏一个演得比一个真,精神低迷的顾飞泉在会议上突然大发雷霆,指着主持会议的大吴总鼻子破口大骂,说对方趁火打劫、落井下石、忘恩负义,要不是身边的人劝下来,估计都要上手揍了,大吴总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他和顾槐一样,都是这个公司的创始人之一,什么时候轮得到个毛头小子来指指点点了,两人在会议室大打出手,失手误伤了好几个高层。   晚上鼻青脸肿的大吴总就和小吴总、顾砚秋开了个会,详细制定一个多月后的大计划。   顾砚秋则在公司表现得春风得意,完全不将顾槐的病情放在心上。按理说以顾砚秋的演技是演不了这么像的,但是她每天在公司里走的时候,就相像林阅微就在她前面站着,事半功倍。由于演技太过逼真,把林至都唬住了,林至数次看着她欲言又止,有一回趁着午休时间,委婉地开口劝道:“小顾总,我知道你心里可能恨你爸,但是你可能表现得可以稍微克制一点,不然容易惹人非议。”   即使顾槐做了很多对顾砚秋来说很过分的事情,什么她生母死了立刻另娶啊,还带私生子回来,但是顾槐病重,顾砚秋一副普天同庆的样子,实在让很多人看不过眼,公司里议论纷纷,说她冷血无情,对亲爸都这么冷漠。   顾砚秋饶有兴致地看着林至:“你的意思是我在心里偷偷得意就好了?”   话虽不是好话,但林至心里就是这个意思,点点头,道:“反正我是无条件站在你这边的,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我相信你。”   顾砚秋从办公桌后绕过来,拍了拍林至宽厚的肩膀,欣慰道:“我没有看错你。”   林至还不知道从此刻起他彻底变成了顾砚秋的心腹,以后前途一片光明。   林至又道:“而且吧,顾飞泉他……”林至知道顾砚秋和顾飞泉是死对头,不和公司其他人一样称呼“大少”,都是直呼其名,“他不是省油的灯,万一你……”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是眼神已经完全表露了出来。万一顾砚秋没斗过顾飞泉,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况顾槐应该尚未到强弩之末,他在后头全力支持顾飞泉,结果尚未可知。   “知道了,明天中午请你吃饭。”顾砚秋淡淡笑道。   “小顾总,我不是让你请我吃饭,我是——”   顾砚秋看了他一眼,那一眼的含义非常丰富,不知怎的林至就没再说出来话。   一切都在往设定好的方向运转,顾砚秋白天工作晚上应酬,没再去看顾槐,每天从顾飞泉那里得到顾槐身体状况的最新报告,一颗心暂时还稳稳地放在肚子里。   终于到了周末,神秘的她妈妈前女友之女尹灵犀在一大清早给她发了条信息。   【尹灵犀:一到四点,地点你定】   【西顾:午餐?】   【尹灵犀:不劳费心】   话里话外连句客套都没有,充斥着“赶紧完事赶紧走人”的气息,顾砚秋愣了一下之余,倒是挺欣赏这位的做派。   顾砚秋回了个市中心的茶餐厅地址,时间一点,对方回了个“OK”的手势。   林阅微的新戏已经开机了,现在正在如火如荼地拍摄中,顾砚秋只收到她一句“早安”便不见影踪。薛定谔被接回顾砚秋的住处几天,总算是没有再胖,进入了缓慢的减肥过程中。   顾砚秋看着时间,给自己做了一荤一素一汤,十二点整出门,提前半小时抵达。   报了预定的名字后,却得知另一位客人已经到了。   顾砚秋讶然挑眉,跟着服务员到了包厢,她抬手敲了敲虚掩的门:“尹小姐?”   里面传来一道令人仿佛置身冰天雪地里的声音:“请进。” 第138章   “请进。”   顾砚秋推门进去,来人没有回头, 映入她眼帘的先是一头大卷的棕色长发, 背靠着椅子, 刚好到腰部,双肩纤瘦, 那道背影却蕴含着不容小觑的力量。   顾砚秋走到她身旁, 看见了对方的正脸,五官和她的声音一样冷。   如果说顾砚秋的冷是由于性格原因刻意营造出这样的假象,拒人于千里之外,林阅微的冷更多的是出自于她身上的傲气,这位完全不同,看久了她的面容整个包厢的温度都下降了好几度似的。   她上午应该是谈了公事,或者是即将要赴约, 身上穿着一件正式的裁剪精致的丝绸质衬衫,雾蓝色的外套搭在椅背上。   尹灵犀和顾砚秋对视了一眼,说:“顾小姐。”顿了顿,才道, “久仰大名, 如雷贯耳。”   声音冷淡略带磁性。   “不敢。”顾砚秋拉开椅子, 在她对面坐下,微微含笑,“尹小姐喝点儿什么?”   尹灵犀指了指桌面的一壶桂花茶:“这个就好,谈正事要紧。”   顾砚秋要了壶碧螺春,保持着礼貌的笑容, 给她将面前的茶续上,两手交叠于身前,启唇道:“尹小姐知道我?”   尹灵犀:“刘先生来找过我。”   顾砚秋轻轻摇了摇头,说:“我说的是他找你之前。”   尹灵犀终于出现了面无表情之外的神情,她没否认,而是微微扬起眉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弧度,问道:“你怎么知道?”   顾砚秋:“我一进门你就对我说,久仰大名,如雷贯耳。”   尹灵犀:“这是句客套话,不是吗?”   顾砚秋:“不是。”   尹灵犀:“嗯?”   顾砚秋淡然笑道:“从前两天起,你就一句客套话就没跟我讲过,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怎么会突然说起客套话?”   而且根据刘先生说,他找到尹灵犀并且沟通的过程很顺利,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假如有一天一个私家侦探跑到你面前,要调查你故去母亲的一些问题,可能还提及母亲前女友,你会乖乖配合对方?除非对方有什么缺陷,就是俗称的傻,见到尹灵犀之前顾砚秋不敢断定,见到以后,她就知道这绝不是个笨人。   唯一的解释就是,她早就知道这件事,并且做好了将来会有一天有人上门来找的准备。   尹灵犀:“……”   她没想到自己多说了一句话,就把底牌先给露了出来。这位沈怀瑜的女儿,果真不简单,自己大意了。   尹灵犀勾了勾唇,露出了见到顾砚秋以来第一个笑容:“你很聪明。”   顾砚秋大方地接受了她的夸奖:“谢谢,所以我们可以不必绕圈子了。”   尹灵犀的笑容又慢慢敛去,恢复了冷淡面孔:“绕圈子?”   顾砚秋:“难道不是?”   尹灵犀:“我没想和你绕圈子,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   顾砚秋:“以前的事情。”   尹灵犀平静地反问道:“逝者已矣,你和我都是,有意义吗?”   有意义吗?   顾砚秋曾经无数次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她所做的这一切有意义吗?沈怀瑜已死,顾槐身患癌症,顾飞泉和贺松君也进了家门,她也有了自己的家庭和事业,只要她不继续追究下去,可以过自在的生活,而不必时时被看不见的大山压着,心情反复陷入绝望。   尹灵犀观察着顾砚秋的神情,不疾不徐地抿了口桂花茶,她先来了许久,坐久了有些涩口,喝一口就放下了。   顾砚秋看着尹灵犀,说:“没有意义。”   尹灵犀微微张了张嘴,没想到会从她口中听到这个答案。   顾砚秋没等她开口,低声问道:“尹小姐认为这件事的意义在哪里?”   尹灵犀轻轻蹙了蹙眉:“我是在问你问题,你抛还给我做什么?”   顾砚秋轻笑一声,眉眼间洋溢着自信的风采:“不然你为何要赴这场约呢?”她微微向前倾身,目光紧紧地盯着对方的眼睛,“尹灵犀小姐。”   她喊了对方的全名,咬字清晰,每一个字都不轻不重地在尹灵犀心上砸出一个坑来。   “尹小姐?”她迟迟没有反应,顾砚秋再次出声。   尹灵犀发现自己居然因为对方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顿时懊恼至极。   尹灵犀克制住自己瞪她的冲动,成年人要用理智解决问题,她不动声色地将椅子往后撤了一点,解开衬衣领口的第一颗扣子,好像这屋子里很热似的。   顾砚秋体贴地起身,去墙边的控制开关将温度调低了一些。   尹灵犀:“……”   顾砚秋给自己倒了杯茶,一边品一边耐心地等着她的下文。   这茶的滋味……嗯……比林阅微亲手泡的差远了。她不是行家,但是林阅微喜欢喝茶,她经常会在对方泡茶的时候跟着蹭一杯喝。   不知道林阅微现在在干什么?应该暂时收工吃午饭了吧?   顾砚秋忍着没去看手机。   尹灵犀总算在她淡然的脸上看到了一丝类似心神不宁的神情,顿时舒了口气,顾砚秋看起来也不像她表现得那么强大,差点被唬住了。   棋逢对手,尹灵犀重整旗鼓,正色道:“我只是觉得你们说的话让我感觉很玄妙,想看看你们的目的是什么,仅此而已。”   “你的意思是根本不信我们说的话?”   “你认为我该信吗?”   “那我们便话不投机了。”顾砚秋起身,朝尹灵犀点了点头,“我还有点事情,先走了。”   尹灵犀也不恼,坐定在位置上,冷声说:“请便。”   两人的第一次约见竟然不欢而散。   顾砚秋没回头。   尹灵犀拿起外套随后离开,结账的时候发现顾砚秋已经结过了。   “去XX公馆。”尹灵犀向司机报了一个地址,下午她有桩生意要谈。   顾砚秋没有因为尹灵犀的不配合心生急躁,她们俩并不相熟,又同是一个尴尬的身份——结婚生子的母亲的前女友的女儿,如果一见如故才是诡异。   她出了茶餐厅,先打开看了眼手机,果然收到了林阅微的消息,拍了个午饭便当的图片。   【两个木:这个剧组是真的有钱,每天不是炸猪排就是鸡腿,今天女主的团队又给我们加餐了】   【两个木:这样下去我肯定要胖了】   林阅微这回去的古偶剧组,演一个戏份只需要拍摄两星期的配角,加上前期进组的准备工作,满打满算三个星期就能回家了。剧组男一小鲜肉,女一小花旦,女二也是小花旦,反而有不少老资格的实力派演员给他们作配。流量们一个赛一个地讲究排场,动不动这个给加个餐,那个给大家加个饮料,另一个请吃夜宵,要多奢侈有多奢侈,林阅微昨晚准时上称发现自己重了0.2kg,和顾砚秋叨叨了十分钟。   顾砚秋勾了勾唇,站定在原地,回复:【不会胖的,放心】   林阅微约莫是还没开始,秒回道:【我肯定要胖了,胖了你就嫌弃我了】   【西顾:我怎么会嫌弃你呢?】   【两个木:你就是要嫌弃我】   情侣间就是这样,两人几句话车轱辘来回说,顾砚秋下午没什么事,聊得入迷就站在停车不远的地方,和林阅微一来一回地打字。   尹灵犀坐在后座上,从行驶的汽车车窗玻璃往外看,忽的愣了下,那个站在寒风里满脸控制不住的笑容的人是方才的顾砚秋?   尹灵犀眼底掠过些微诧异,收回了视线。   她手掌摩挲着自始至终没离开过她视线的挎包表面,搓了搓手才从里面取出来一个泛黄的笔记本,里面密密麻麻都是属于同一个女人的字迹。   这个笔记本是她妈妈死后,她在收拾母亲房间遗物发现的,当时在一个上了锁的保险柜里,密码是尹灵犀慢慢试出来的,一个她从不知道缘由对她母亲来说却很特别的日子。   她翻动了几页,黑眸中闪过一丝泪光,不忍再看下去似的,将笔记本收了回去。   她必须确定顾砚秋是个值得信任的人,才能够让她瞧见她母亲这么多年的、直到身故才被发现的秘密。   ***   【两个木:我去拍戏了】   【西顾:那我也回家了】   【两个木:你在哪?】   【西顾:出来见一个人,晚上和你说】   【两个木:ok,晚上见,么么哒】   顾砚秋拉开了门坐进了车里,坐垫自动加热,把她冻得发麻的手脚回了回暖,顾砚秋长按着语音键给林阅微发了一句“么么哒”,便驱车回家。   她一个人的生活总是很规律,按时睡按时起,除了工作不会熬夜,也不会贪睡,早上无论多冷也能起来晨练,偶尔在健身房,偶尔去外面跑步——小区绿化环境不错,空气质量还行。   下午没事的时候会在沙发上窝着看小说,腿上盖一条毯子,家里的猫蜷缩在她手边,乖乖巧巧地不乱动,顺手了就去撸一下猫。   她一直都是这么过的,没有林阅微在也不算难熬。墙壁上的时钟终于指向了傍晚六点,如同一个定时按钮一般,顾砚秋开始急躁了,想着林阅微是不是该收工了,什么时候会有空和她说话,   手机准时响了起来。   【圆又圆:微微还在拍戏,预计七点多结束】   【林麻麻:好的】   这是她和林阅微商议后定下来的习惯,每天下午六点,如果林阅微短时间没办法忙完的话,她就会发一条消息给顾砚秋。顾砚秋用的这个号码还是上回冒充林阅微妈妈加的王圆圆,当然,现在王圆圆已经知道这个马甲背后其实是林阅微对象了。   林阅微主动摊的牌,不然她天天让王圆圆给她妈晨昏定省地报告行程,听起来跟那什么似的。反正王圆圆信得过,嘴巴严,脑袋瓜也聪明迟早会发现,不如早点摊牌。   顾砚秋得知林阅微还有一个多小时才收工,去厨房把早就拿出来解冻的牛排给煎了,又做了个汤,精心摆了盘,取了支红酒,醒过以后倒了半杯。   都弄好以后放在桌上,对着拍了十来张照片,挑了一张拍得最好的加了滤镜——她最近新掌握的技能,给林阅微发了过去,然后用晚餐,把盘子刀叉和厨房都收拾了,洗好澡,坐在了床上。   拿过手机,时间掐得正好,林阅微在五分钟前发来消息。   【两个木: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两个木:这是什么神仙厨艺,这是什么神仙媳妇儿,绝美】   【两个木:这样温婉贤惠、美若天仙、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媳妇儿是人世间真实存在的吗?】   【两个木:请你不要再到处释放魅力了!】   【两个木:今天的厨艺也在营业】   【两个木:我哭辽,你呢?】   顾砚秋:“……”   林阅微哭没哭她不知道,但她知道她肯定偷偷刷微博了,又看粉丝给她吹彩虹屁,把这话全都套到了她身上。   【西顾:我也哭辽,你是仙子下凡吗?】   有来有往,才是好伴侣,不就是彩虹屁吗?披着马甲她也给林阅微吹过,熟稔于心。   【两个木: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很皮啊顾总】   【西顾:哪里哪里,没有你皮,拍戏中途还摸鱼】   【两个木:那不是你不在嘛,我中午发消息你都没有秒回,去见谁了】   【西顾:等你到了酒店再说吧,一句两句不好说】   【两个木:男的女的,漂亮吗可爱吗引人犯罪了吗?】   顾砚秋:“……”   林阅微说话越来越肆无忌惮了,看来在剧组确实过得很好,没受欺负。但是这个皮劲儿,顾砚秋恨不得现在把她抓过来那什么,看她还敢胡说八道。   林阅微坐在回酒店的车上,例行习惯调戏媳妇儿,顾砚秋已经从开始的茫然状态到现在有来有往了,大有进步,让林阅微很是欣慰。但是开她中午会面对象的玩笑后,顾砚秋还是回了一句正正经经的:别闹。   林阅微就不闹了,老老实实等到酒店,然后直奔自己所在楼层,房卡滴开了门,和王圆圆匆匆留下一句明天见就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手机响起视频邀请的提示音,顾砚秋放下手里的书,接通了林阅微的视频。   林阅微拍戏的地方在南方,房间里空调刚开,温度很低,她把手机靠在桌上的电热壶上,自己两手揣兜不停地跺着脚取暖。   “我回来啦,冻死我了。”   顾砚秋感受了一下房间里自然的暖气,心里油然而生一缕愧疚。   “房间里记得放个加湿器,不然整晚开空调太干了,我给你放行李箱了。”   “我已经拿出来了。”林阅微转了一下摄像头,给她看,“话说我第一天来的时候你就提醒过我一次了。”   “是吗?”顾砚秋笑了笑,“我不记得了。”   “没事,你每天提醒我一回都行,万一我哪天忘了,又得多敷一张面膜,你不知道面膜敷在脸上有多冷,脸都是僵的。”林阅微一副心有戚戚焉的样子,不堪回首。   “可怜。”   “可不。”林阅微朝摄像头张开双臂,顾砚秋也张开,两人隔空抱了一下。   林阅微露出舒适的笑容:“暖和多了。”   顾砚秋也忍不住笑,眼睛弯成月牙:“你会不会太夸张了?”   林阅微:“不会啊,我就喜欢哄你开心,你看我一说这个话你眼睛都看不见了。”   顾砚秋马上把眼睛睁大。   林阅微噗地笑了出来。   插科打诨了会儿,顾砚秋说起正事来,把刘先生约尹灵犀和她见面,还有今天她们俩的下午茶,不欢而散的事都说了。   林阅微沉吟了会儿:“这人明显知道点什么吧。”   顾砚秋说:“我也觉得,但是她不相信我,我就没跟她聊下去了。”   林阅微道:“她应该还会来找你。”   顾砚秋说:“或者等着我去找她?”   林阅微突然问道:“人家长得漂亮吗?”   顾砚秋无语道:“你看你又问这个。”   林阅微挑眉:“怎么?不能问吗?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顾砚秋说:“一般,没注意看。”   林阅微对她的回答很满意,嘴上啧道:“能得顾总的一般评价,也不容易了。”   顾砚秋要翻脸的样子,林阅微又哄她道:“我担心你嘛,你看你一个人在外面,有钱有颜,可盐可甜,谁看谁不喜欢你?”   顾砚秋想起这几天办公室总是收到的那两位公子小姐的花,道:“反正我都不理会的。”   林阅微抓住了话里的关键,惊道:“还真的有啊?”   顾砚秋坦白道:“就是上次在马场见过的两个人,一个姓柯,一个姓申。”   林阅微记性很好,那次又是特地为了交际去的,对每个人都有印象,柯和申都不是很常见的姓氏,那些人里各有一个罢了,很快就将柯某人和申某人对上了号。   林阅微:“男女通吃,可以啊顾总。”   她语气浓浓的都是揶揄,顾砚秋先放下悬着的半颗心,林阅微没生气,之后半颗心却衍生出不满来:“你都不吃醋的吗?”   林阅微说:“吃啊,你没闻到空气里的酸味吗?”   顾砚秋摇头:“没有。”她觉得不大公平,她先前吃醋吃得昏天黑地,林阅微却一句话轻轻带过,连提都不提对方名字一下。难道是林阅微没那么喜欢她?顾砚秋及时打住这个想法,差点又被动摇了。   林阅微说:“他们对我没有任何威胁啊,我为什么要吃醋?我是相信你。”   顾砚秋将信将疑。   林阅微又说:“就算我吃醋又能怎么样嘛,我又不可能现在冲到你身边,把那两个人赶跑掉,然后警告她们不许接近你一步,还是把你关在家里不许你出门见人,不许你招桃花。”   顾砚秋皱眉,林阅微说的道理是那个道理,但听着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林阅微:“综上所述,你肯定不会喜欢他们俩的,以及我力不从心,吃醋有害身体,象征性吃一吃就算了,不能真的放心上计较。”   顾砚秋:“哦。”   林阅微:“你看我这个处理方法就非常对,下次你学学我,不要吃无谓的醋,那些人都是纸老虎啦,我们俩情比金坚,没在怕的。”   顾砚秋语气上扬了一点:“哦?”   林阅微着急似的说:“我要去洗澡啦,之后要学习,晚上睡觉跟我说一声。”   顾砚秋乖巧答:“好的。”   林阅微噘嘴,凑近摄像头,很响亮地亲了一声。   顾砚秋回了一声轻的。   视频挂断了。   林阅微坐在凳子上半天没动,然后抓了抓头发,嘴里默念出两个人名:柯彬、申雪。   江丛碧刚送小女朋友到家,和人正通过车窗依依惜别呢,车上的手机嗡嗡嗡震动起来,江丛碧把刚伸出去的手在暖风口吹了吹,才拿起电话。   是林阅微打过来的。   她最近专心拍戏,又忙着谈恋爱,一找自己多半是有事。   江丛碧索性先不急着回家了,把车停在原地,在车厢内的暖气中懒洋洋地“喂”了一声。   “我问你个事儿呗。”   “问。”   “柯彬和申雪你认识吗?”林阅微问道。江丛碧和林阅微不一样,林阅微只有一个固定的小圈子,江丛碧则热衷于一个圈到另一个圈,燕宁城里的富二代,认识一多半。   “认识吧,不熟,怎么了?”   “你跟我讲讲呗?”   “哎,先不急着讲,你问他俩干什么?”   “就……这两个人现在在追顾砚秋,我怕不是啥好人,顾砚秋吃亏。”   “吃醋啊?”   “那不然呢?”林阅微在这里倒是承认得爽快,“换谁谁不吃醋,谁没点危机感。”   “顾砚秋知道吗?”   “知道什么?”   “你偷偷查这两个人。”   “没查,我就是问问,显得我多在乎他俩似的。”林阅微在顾砚秋面前表现得那么淡定也是这个原因,她要充分地表达对顾砚秋的信任,而且她确实是信任对方。   “行吧,你说什么是什么。”江丛碧说,“但我对这两个人不熟,柯彬风评挺好的,为人挺绅士,申雪,这位著名的脚踏好几只船,有男有女,而且男女朋友们相处得相安无事。”   “哦。”这么一说林阅微反倒放心了,尤其是申雪这种,众星捧月,应该没什么心思死缠烂打的。   她其实打电话来主要不是因为这事儿,是另一件。   “我之前让你给我挑的礼物挑好了吗?”   “你交代的事情我什么时候掉过链子,买了,T.C家的新款手链,挺好看,我忍不住自己也买了一条。”   “买了就好,等我拍完戏回家你给我吧。”   “我找你我找你?”   “我找你吧,哦,你有空吗,不要陪女朋友?”   江丛碧一噎:“这还真说不好,我到时候看看吧,咱们再定。”   “那就这么说,我挂了?”   “等会儿,”江丛碧叫住她,暗示道,“T.C家还有情侣款手链,也是新出的,你不和顾砚秋买一对儿?”   “我不喜欢戴手链,她也不喜欢,她手上盘佛珠的。”   “行吧。”   “我怎么听着你好像叹了口气。”林阅微耳尖道。   “你听错了。”江丛碧说,“拜。”   她先挂断了电话。   她都暗示得这么明显了,买个礼物又不会死,直男们送礼物都是考虑实用性的吗?手链买来那是为了戴的吗?当然不是啊,为了秀恩爱啊,哪怕就放家里也得买。   带不动,自生自灭去吧,迟早会被打脸的。   ***   顾砚秋没想到会这么快再见到尹灵犀,一周之后的一个商业晚宴,在燕宁举行。尹灵犀穿了件黑色露背长裙,脚踩细高跟鞋,裙尾拖了一点在地上,手里托着支香槟杯,款款穿行在人群中。   顾砚秋瞧见她,朝她淡淡点头,却见她裙尾被一个男人无意踩到,鞋跟一崴,手里的香槟和人都往顾砚秋的方向倾倒而来。   顾砚秋动作迅速地上前一步扶住了即将跌倒的尹灵犀,却没挡住被酒泼湿的命运。   酒液渗进深蓝色的布料,洇出更深的水迹。   顾砚秋皱眉,接了侍应生递过来的纸巾,低头慢慢擦着,一只捏着纸巾的素手却同样伸了过来,即将贴上顾砚秋的身前,顾砚秋往后退了一步。   尹灵犀:“不好意思。”   顾砚秋:“没关系,我自己处理就好。”   顾砚秋问上前的经理单独要了间房,提着裙摆朝楼梯走去,尹灵犀在她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顾砚秋在开门之前回过了头:“有事?”   尹灵犀朝她鞠了一躬,诚恳道:“不管你相不相信,这是个意外。”   “意外?”顾砚秋本来就比她高出几公分,再加上鞋跟也要高,看尹灵犀的时候略微垂眼,目光从眼角流出来,似笑非笑。   尹灵犀冷冷地看着她:“你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十大未解之谜之一:顾总在别人面前攻得一批,为什么在林宫面前受得一塌糊涂﹁_﹁   尹灵犀:糟了,是心动的感觉   问:裙角是谁踩的?   A:路人   B:尹灵犀的人   C:顾飞泉   D:以上都不对 第139章   尹灵犀冷冷地看着她:“你什么意思?”   顾砚秋没有解释,似笑非笑也敛去, 礼貌又矜持地微微颔首道:“尹小姐, 我需要处理一下, 失陪。”   说着就推门进去了,将尹灵犀关在了门外。   尹灵犀在门口静静地站了几秒, 鼻间发出一声轻轻的哼声, 嘴角挑起一抹笑意,施然从回旋木质楼梯下去。   首先排除她自己安排的可能,那么还有两个选项,顾砚秋故意制造的意外,要么就是偶然。   怎么就那么巧,正好扑进顾砚秋怀里吗?   尹灵犀心里是偏向这是有预谋的。   她回到了方才险些摔倒的地方,眯着眼回忆了一下场景, 正常行走时裙摆被踩的感觉非常清晰,当时她身边都有谁来着?   她从小记忆力就过于常人,只要给她一点时间,就能把那个人揪出来。   楼上房间。   顾砚秋手机收到了一条消息, 顾飞泉发来的。   【加贝:你没事吧?】   【西顾:没事】   【加贝:那个人是谁?】   【西顾:我妈前女友的女儿, 我有话想和她谈, 所以先吸引一下她的注意力?】   【加贝:……】   尹灵犀没有料错,这次意外就是顾砚秋安排的,是心理战术的一种。顾飞泉和顾砚秋不和的消息,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就算身为外地人的尹灵犀不知道, 但是只要她进这个圈子,自然而然就会跟着知道。   这场意外,就是顾飞泉想让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出丑而已,尹灵犀不太凑巧成了他利用的工具。   【加贝:她看到我了】   【西顾:???】   察觉到尹灵犀的目光后,顾飞泉淡然地把手机收回西裤口袋,一只手插着兜,一只手举着香槟,浅笑着和身边离他两步远的一个男人交谈。   尹灵犀在自己脑海中倒放场景,最终锁定了人群中的一个青年男人,肩宽腰窄,个高腿长,穿一身布料挺括的深灰色西装,做工非常考究,搭配跳色领带,领口以上,眉眼惊人的英俊,和顾砚秋有一两分的相似。鼻梁上架一副金丝边眼镜,嘴角噙着笑,周身萦绕着斯文败类的气息。   一直到尹灵犀走到顾飞泉跟前他都是保持着这副表情不变。   尹灵犀穿了高跟鞋还比顾飞泉矮上半个头,她微微仰头,道:“你好。”   顾飞泉心里委实抱歉——踩女生裙角非君子所为,但是妹妹有命在先,不敢不从——他彬彬有礼地颔首:“你好。”   尹灵犀已经从别人那里得知了他和顾砚秋的兄妹关系,也知道两人积怨已久。话说回来,她想:这两人虽是兄妹,气质上却截然相反。一个逢人三分笑,一个轻易不苟言笑。   比起来笑里藏刀,她宁愿和顾砚秋那样直来直往的人交际。   尹灵犀视线往下,落到了顾飞泉的皮鞋上,说:“顾先生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她没有直言,但表情明示她已经知道了踩她裙角害她跌倒的罪魁祸首就是他。   顾飞泉把手上的酒放在路过侍应生端着的托盘上,诚恳地半鞠了个躬,道:“我很抱歉。”   尹灵犀有些出乎意料,但人家既已道歉,又是在晚宴场合上,不宜再计较,只不冷不热道:“希望顾先生以后行事能三思而后行,不要因为私人恩怨牵连无辜。”   顾飞泉温文有礼地半鞠了个躬,道:“多谢指正。”   尹灵犀:“……”   这两兄妹……   尹灵犀回到了相熟之人身边,品着手里的酒,略微蹙了蹙眉头。   一旁的友人在她手臂上轻碰了一下,一触即放,只是为了唤醒她的出神:“在想什么?”   尹灵犀摇头:“没什么。”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顿了顿,尹灵犀又问:“你对顾家两兄妹知道多少?”   ***   宴会散场后,顾砚秋从顾飞泉那里听说他被尹灵犀找上门的事,微微讶异,当时人不少,顾飞泉是在她身后突然发难的,站在他身边的人说不定都没看见,尹灵犀居然能凭借记忆精准的找出来顾飞泉。   顾飞泉无辜背了个锅,非常厚脸皮地问顾砚秋要补偿。   顾砚秋说给他买条新领带,顾飞泉得寸进尺要加双皮鞋,被顾砚秋拒绝了,接着便遭受了顾飞泉的表情包轰炸。快而立之年的大伙子了,在顾砚秋面前幼稚得跟小孩子似的。   【西顾:过分了啊,你问我要过多少礼物了】   【加贝:我哪次不是要得有理有据?这东西不能按照量来说,要按照质,就比如今晚上,我踩女孩子裙角,这要是传出去,我以后一辈子打光棍怎么办?】   【西顾:……】   顾飞泉把领带扯了丢在一边,抱着手机,两肘撑在膝盖上,坐在VIP病房的沙发上和顾砚秋聊微信,无法控制自己上扬的嘴角。顾槐早早睡着了,贺松君坐在床边,好像在发呆,又好像在深思什么,每隔一段时间就去探一探顾槐的额头。   现在的电子仪器已经很先进了,顾槐的病和发烧也没什么关系,但是贺松君依旧不辞辛劳地陪护着。   刚给顾槐量了一次体温,正常,贺松君转了转酸疼的脖子,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边捶着自己坐得僵硬的老腰边朝自家快笑出了朵花儿的儿子走去。   顾飞泉留着一份心思注意周围的情况,他妈还没到他跟前儿呢,他就把手机屏幕一按,锁屏,放到身侧,先发制人地小声问道:“妈,你真不用每天都陪到这么晚,老实先睡,爸这儿有我呢。”   贺松君:“你能干吗?毛手毛脚的。”   “行,我毛手毛脚,好了吧?”顾飞泉不跟她争论,站起来两手推着她的肩膀,按到外间的陪护床坐下:“赶紧睡觉。”   贺松君拍开他手,笑道:“睡觉不着急,你刚跟谁聊天呢,笑得这么开心?”   顾飞泉也乐:“没谁。”   贺松君从下指着他:“你说不说?”顾飞泉还没回答呢,她先两手往腿上一拍,“我这个不孝子啊,辛辛苦苦养他这么大,连个媳妇儿都娶不上。”   顾飞泉:“……”   他要是敢说实话,贺松君现在能抄起扫帚把他腿打折了。   顾飞泉决定撒个谎,他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那什么。”   贺松君两眼发亮地看着他,真有戏啊?这么久了,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唯一一个有点戏的还是在大学时候,毕业就分手了。   顾飞泉斟酌了下,道:“是有一个我喜欢的,但是人家对我没意思,还在接触当中。”   贺松君上下扫一眼顾飞泉:“谁家女儿这么清高,我儿子这么一表人才的都看不上?”   顾飞泉赶紧让他妈打住,道:“你当成个香饽饽的,别人不一定看得上,做人还是谦虚点好。就连世界首富也不是每个人都喜欢的,何况我呢?”   贺松君追问道:“她姓什么?家里是哪里的?家里几口人啊?家境怎么样?”   顾飞泉:“……”   临时编也是需要思考的,他脑海里浮现出尹灵犀的脸,顺水推舟地道:“姓尹,不是本地人,家境应该和咱家差不多吧。”   “外地的啊?外地的会不会不方便啊。”贺松君沉思起来,“她家家境要是真差不多还好,就怕比咱家好,到时候要你入赘啊,那我不是轻易见不到你了吗?要不这女孩子,算了吧,找个本地的好。”   顾飞泉哭笑不得:“妈妈妈,八字没一撇呢,人家对我半点意思没有。”   贺松君好似根本听不见他的话,自顾自道:“你要实在喜欢人家,外地的也行,但千万不能入赘啊,要么你们俩就在燕宁买个房子,在这边发展。”   顾飞泉手在贺松君眼前打了个响指。   贺松君愣愣地看着他。   顾飞泉把她按下去,给她脱鞋,盖好被子:“妈,你赶紧睡觉吧,啊。我自己心里有数。”   贺松君:“诶?”   顾飞泉已经进里间了,病房里的沙发是可折叠式的,放下来能当床,顾飞泉这阵子就这么睡在医院,把个孝子的角色演得极其逼真,他长得帅,又有钱,还是个孝子,在医院这段时间,把有些小护士迷得五迷三道的。   贺松君是看不上小护士的,起码要给她儿子找个门当户对的,像林阅微那样的就很好——贺松君见过的富家小姐不多,林阅微这样外貌和家世都上乘的是首选,就是性格不太柔顺,她儿子恐怕驾驭不住,还是要找个温柔点的小家碧玉。   一想到自家儿子下半生似乎有了着落,贺松君就觉得自己现在这样的日子也不是非常难以忍受了,哪怕顾槐从来不把她放在心上,她还有儿子可以指望。   贺松君睡了一个这么多天以来难得的好觉,睡前还在想着明天再问问顾飞泉更多信息。   而另一方面,顾飞泉从顾砚秋那儿终于多坑过来一双皮鞋,也美滋滋地睡了。   顾砚秋回家后洗了澡,迟迟没等来林阅微收工的消息,熬不住发了句“晚安”,先睡下了。   万籁俱寂。   照着同一轮明月,远在千里之外的林阅微在片场拍着夜戏。   她已经被威亚吊着在空中呆了五个小时了,加上下午的两个小时,大腿都被勒麻了,痛得钻心,一遍一遍地ng重来。不是她的问题,是女主的问题。这个女主没有舞蹈功底,筋骨都是硬的,打戏动作基本都是替身完成的,但有些动作必须自己来,她在威亚上左支右绌,左摇右晃,动了手就忘记了脚,整个肢体都僵硬得很。   林阅微七个小时有六个小时都是在空中等着,等女主各种调整状态,各种重来,各种ng。   最后导演组都看不下去了,把林阅微放了下来,说明天再拍,让她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林阅微被王圆圆搀着,一瘸一拐地朝车子走去。   女主小跑过来,给林阅微道歉:“不好意思啊。”   林阅微忙摆手道:“没事没事。”   女主愧疚脸,然后叹了口气。   林阅微慢慢弯腰坐在车后座上,嘶地抽了口凉气,王圆圆忙重新把她托住:“没事吧?”   “有事。”林阅微呲着牙说,“给我块垫子。”   王圆圆给她在屁股下垫了块羊毛垫子,林阅微岔着腿坐着,两条腿,尤其是上半部分,又疼又麻木,感觉快不是自己的了。   王圆圆在路上跟她说那女主,靠综艺红的,背后有个很硬的靠山,才拿下女一的角色。什么骑马、打斗戏基本上都不是真上,全要替身上,有时候轧戏赶不上拍摄,就把近景的戏都剪了,只留下个侧脸或者背影,替身来当背景板。   林阅微说:“这人好像还不错?”不耍大牌,而且在片场也很虚心,导演说什么是什么,也照着做,就是……可能天赋不高?进步起来有点力不从心。   王圆圆嗤了一声,道:“也就人不错这一个优点了,那世界上好人那么多,怎么没见都当演员来。没有那个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儿,把活儿砸手里了一句人好就可以解释了?”   她听起来怨念颇深,林阅微笑道:“你怎么现在这么愤世嫉俗?”以前还不这样的。   王圆圆道:“跟你熟了呗,吐个槽。”   林阅微听她吐槽能暂时缓解一下身上的疼痛,便道:“那你接着吐。”   王圆圆道:“咱剧组这位女主角,回回采访都说自己在努力提高演技,但是戏是接个不停,哪里有时间静下来好好提高,天赋差就差点吧,勤能补拙,反正她粉丝天天说她很努力,我也不知道努力在哪儿了,演戏只会瞪眼噘嘴,还没有你十分之一好。”   林阅微乐道:“你说人家就说人家,拉上我干什么?”   王圆圆眨眨眼睛,道:“我是你的迷妹啊,你不知道吗?”   林阅微将信将疑,啧了一声,说:“我能问你个问题吗圆姐?”   “你问。”   “你是不是对你每一任艺人都这么说?”   “这个嘛……”王圆圆不好意思地低了头。   “我再问你一个问题。”   “问吧。”   “假如今天你是女主的艺人,你怎么说话?”   “你今天已经做得很好了,比上次有很大的进步了啊,在圈子里演技不是第一位的,人品才是第一位的,演技可以慢慢提高,我相信你会成功的。”   “您真是逢人说人话,逢鬼说鬼话。”林阅微给她竖了竖大拇指。   王圆圆谦虚地客套了两句。   说话间酒店便到了。   林阅微手撑在王圆圆手掌上下了车,缓慢地朝房间走去,王圆圆从包里把药膏拿出来,催促林阅微快去洗澡。林阅微如临大敌地问:“干什么?”   王圆圆扬了扬手里的药膏,理所当然道:“给你涂药啊,不涂药你明天还想起来么?”   林阅微断然拒绝道:“我自己来。”   王圆圆无语:“你至于吗?我只是个孤独、可怜又无助的小助理啊。”   林阅微朝她挥挥手:“赶紧回去睡觉,我自己可以。”   王圆圆八卦地问了一嘴,道:“你对象连这个醋都吃吗?”   林阅微横眉立目,肃声道:“你懂什么,这叫一个有家室的人的自我修养。”   王圆圆轻而易举看出了她的色厉内荏,笑了笑,没戳穿她,把药膏放下:“那我回去睡觉了,有事给我打电话啊微微。”   林阅微:“去吧圆圆姐。”   王圆圆给她带上门,林阅微上前把反锁的链子挂上,一瘸一拐地进浴室洗澡。   洗澡用了十分钟,上药用了二十分钟,她把自己的伤口用手机相机拍了下来,打算发给顾砚秋卖一下惨,好让她给自己说点情话。临发出去时,又将手收了回来,还是不要让她担心比较好,把拍好的照片又删掉了。   躺在床上,药效发挥了伤口开始有点痒,林阅微睡不着,拿起手机在通讯里翻了一圈,翻到了屈雪松的名字。   【两个木:屈老师,我快杀青啦,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一起吃个饭啊】   她没报屈雪松会很快回复的打算,发出去后就切到了微博界面,在安静无人的深夜里蜷缩在被子里刷着首页的动态。   屏幕上方通知栏跳出来一条消息,林阅微点进去:“!!!”   【屈老师:没空】   非常冷漠绝情。   林阅微发誓以前绝对没见过屈雪松这么小气,讨好地回道:【就一起吃个饭呀】   【屈老师:没空】   林阅微又说了几句好话,求饶痛哭的表情包都发了个好几个,屈雪松雷打不动地没空,后来换了一句:【真的没空,不骗你,我最近行程排得很满】   【两个木:不是生我气吗?】   【屈老师:呵呵】   林阅微:“……”   这不还是生她气呢吗?   【屈老师:等我有空再说吧,要起飞了,拜】   说完就消失了,林阅微点进她的朋友圈看了一眼,上一条消息是在两天前,只分享了表情包,一只躺尸的猫,看起来确实是非常累。   难道真的不是在针对她?   屈雪松的助理深深地低着头,默不作声地给她递了一副蒸汽眼罩,被屈雪松周身的低气压震慑着,一个字都不敢多说。听说上一任就是助理就是因为多嘴被辞退的。   其实事实的真相并不是这样的,屈雪松的上一任助理是她经纪人的亲戚,多嘴多舌,做事没有分寸,她忍耐了一段时间才不得不将对方辞退。   但是谣言传得多了,真的假的就不重要了。   就像说她脾气大耍大牌、说她私生活混乱,说她是靠睡上位的,说她在圈内人缘极差……甚至有些圈内人都不明真相,屈雪松都懒得去辩驳。   有一次录制综艺,她是常驻嘉宾,那几个跟她输了的其他嘉宾,私底下会问她:你是不是已经隐婚了啊?媒体都说你隐婚了。至于隐婚对象,有十几个不同的人选。   她已经很少会因为别人的言论发脾气了,但今天这件事让她无比的愤怒。她以为这么多年过去,她早就放下了。   晚上有一个通告,是某个杂志举办的慈善性质的晚宴,她受邀出席,打扮得光彩照人。怎么就那么巧和她坐在一桌的就有嵇晗,嵇晗还带着她的现任女朋友邵雅斯。   嵇晗没有明说,但是屈雪松就是知道坐在她身边的小姑娘在和她谈恋爱,嵇晗看对方的恋慕眼神和以前看自己的眼神一模一样。   那个女孩好像是林阅微的朋友,她上次来片场探过班,屈雪松记得她。抱着提醒的善意,屈雪松找机会靠近邵雅斯,想让她长点心,不要相信对方。但是嵇晗护她护得太紧了,几乎寸步不离。屈雪松好不容易才给邵雅斯传了个纸条,劝她小心身边那匹狼。   那小孩子不知道是缺心眼还是被嵇晗灌了迷魂汤,前脚收了纸条,后脚就递给了嵇晗。屈雪松提笔匆忙,忘了掩饰笔迹,嵇晗发现了她。   “我以为我和你已经结束了,没想到你到现在还念念不忘。”   “不要来打扰我的生活,我也没有打扰过你,不是吗?”   “好聚好散,才是成年人的生活方式,别像个小孩子一样死缠烂打。”   对方是经纪人么,牙尖嘴利,她早就习惯了被误解被怼得无话可说,回了句冷笑便作罢。   之后的事才让人气愤。   她们的座位离得非常近,姓邵的小孩子就小声问关于自己的流言是不是真的,嵇晗一句一句都回答是真的,并让她远离自己。   扪心自问,屈雪松从来不认为自己在曾经那段感情中做错过什么原则性的事,也从来没有跟人提及过和对方有过一段。她的桃色新闻闹得沸沸扬扬,甲乙丙丁戊己庚辛,一个接一个,比某些演员上的热搜都多,只有自己一直在暗处没有过姓名,她才是嵇晗的初恋,今天她却能当着新欢的面肆意诋毁自己。   不,或许不是,那女人巧舌如簧,能言善骗,或许对每一个前任都是这么说的。   屈雪松忍着反胃熬到了宴席结束,拍了张大合照,拒绝了杂志主编约她吃夜宵的邀请,以有事为名在机场坐了四个小时。   林阅微也是正好撞在了枪口上,屈雪松刚被她好友邵雅斯和嵇晗气得双唇发抖,又见她发消息来,态度便不善起来。   林阅微之后的道歉态度良好,决计没有过河拆桥的意思,屈雪松早就不生她气了,她是真的工作忙,过年都没有休息一天。   她把蒸汽眼罩的包装拆开,蒙在眼睛上,调了调座位,突然喊了声助理的名字。   “到。”助理的声音微微颤抖。   屈雪松想让她不用那么害怕自己,只要不犯大错,她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但话涌到嘴边又觉得特别没意思,懒得说了,声音反而更冷了一分:“把行程念给我听听,最近有没有哪天有空。”   助理查过她的行程表,说:“下个月初,有两天是在燕宁的通告,一支新广告,拍摄时间应该不长。”   “具体哪两天?”   助理报了日期。   屈雪松记住这两天日子,拉下眼罩,想给林阅微发消息,摸出来手机想给林阅微发消息,才想起来手机关机了。她往后靠了靠,懒洋洋道:“下了飞机再提醒我一遍。”   助理恭敬地说:“好的。”然后在开了飞行模式的手机备忘录里写下来,以免忘记,招致屈雪松大发雷霆然后炒了她鱿鱼。虽然屈雪松人品不好,但是作为老板是很大方的,也不会提很多稀奇古怪折腾助理的要求。   助理确认屈雪松睡着了,才战战兢兢地自己也眯了会儿。   林阅微早上起来先回复了顾砚秋的消息,才看到屈雪松发过来的两天日期,她这段戏拍完了应该是暂时没有通告的了。   她离出道过去了大半年,流量带来的红利快吃完了,拍了新戏没上,正属于青黄不接的时候。有的刚出道新人会在无戏可拍的情况下去综艺刷脸,甭管什么十八线十九线的综艺都去,红起来的少之又少,更别说爆了,作用约等于无,更像是粉圈自嗨,尽量减少粉丝流失的某种手段罢了。   陈萱征求了林阅微的意见,结合她自己团队给林阅微做的规划,决定在此之前不给她接太多综艺,如果有好的资源会让她去当一期飞行嘉宾,至于一些凑数的邀请通告,索性推了作罢。   林阅微是女星,演员出道,走综艺咖本来就不现实,稳扎稳打走演员这条路才是陈萱给她的定位,当然,现在饭圈文化盛行,等她有了作品,自然会有源源不断的粉丝,到时候再给她做营销套餐,把林阅微给炒起来,现在炒都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脚下没有作品,虚得很;而且综艺只能造就明星,而不能造就演员,甚至会对演员有副作用,综艺的人设会让观众对演员塑造人物的能力出戏,有一些综艺咖演员由于综艺形象深入人心,在正经作品里起到的都是反作用。等林阅微有了代表作后,再去上综艺比较稳妥,现阶段踏踏实实地脚踏实地,提高专业技能,否则有了好剧本也是糟蹋的份。   《迷雾都市》的白副队角色讨了巧,正好和她本人性格相和,林阅微知道自己的不足之处还有很多,等拍完这部古偶剧,她就接着去补习,修炼演戏技巧。   【两个木:应该有空,提前两天我们再确认一下】   十天后,林阅微“死”在男主剑下,领完便当顺利杀青,她是剧组里戏份排得最早的,也是杀青最早的一个配角。   林阅微躺在地上,听到杀青后抹了把脸上刚哭出来的眼泪,坐了起来。眼前一花,女主先朝她扑了过来,把她再次扑倒在地。   林阅微咬着下唇:“嘶——”   她的尾椎骨差点给磕断了。   “哦豁。”林阅微明显听见身后小姑娘的起哄声。   现在不比以前了,什么男男女女男女cp都时兴得紧,炒个cp也不是只炒BL和异性恋,百合照样能炒。谁不喜欢漂亮的小姐姐和漂亮的小姐姐在一起呢?赏心悦目。   林阅微推了推女主的肩膀:“你先起来好不好?”   女主在她领口蹭了蹭,才不情不愿似的坐了起来,眼睛里也都是眼泪。   林阅微:“……”   不是,她什么时候跟女主有这么熟了?三个星期以来,她们之间说过的话不超过一百句,还是把“谢谢”“没关系”“不客气”“没事”累计计算的。   女主嘤嘤说:“我舍不得你。”   林阅微也动情道:“我也舍不得你啊。”   她想:唉,没想到杀了青还是要演戏。   女主说:“你接下来有空吗?要不要在剧组多待两天?”   多待两天干吗?难不成留下来看你演戏,那可真是场灾难。林阅微露出为难的神情,道:“我经纪人给我安排了通告。”   女主惋惜说:“今天就要走了吗?”   林阅微痛心道:“是啊是啊。”   她站起来,弯腰把手递给女主,顺便把她拉了起来。   女主拍拍身上的灰,说:“以后多联系。”   林阅微善意微笑:“一定。”   女主扬了扬自己的手机,林阅微和她扫一扫添加了好友。   女主退开,林阅微和导演、演员以及其他工作人员一一拥抱过一遍,导演跟她讲了几句祝福的美好期望,连杀青宴都没请,林阅微下午就潇洒离开了剧组。   一上保姆车她就拿出手机,打算和顾砚秋报告这个好消息,她其实是提前了一天杀青的,预计的回去时间应该是明天。   林阅微收起手机,不停地抖着腿,按捺不住回家的喜悦。   上次三个多月也没这么想回家过,这次不到一个月就想的不行了。这次她不但要在顾砚秋身上弄个北斗七星,还要弄十二星座。先这样,再那样,再再那样,要不要网购身白大褂?好像有点儿刺激了,比西装还要那什么。还是先不买了,循序渐进。   林阅微想着想着整张脸泛起异样的红润,控制不了咧到耳后根的嘴角,情不自禁露出猥琐笑容。   明明只有一个人在身边,还能这么虐狗,简直了。   王圆圆叹了口气,给自己戴上了蓝牙耳机,耳边萦绕着《大悲咒》的庄严吟唱,助她平复心情。   下午四点半,林阅微已经坐在飞往燕宁的飞机上了,和往常一样给顾砚秋发消息:   【两个木:今天提早收工啦】   顾砚秋在公司上班,神情柔和,扬起唇角回:   【西顾:这么早就收工啦,明天什么时候落地,我去机场接你】   【两个木:明天不上班啦?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西顾:请假就好了,请半天,接你比较重要】   林阅微甜蜜蜜地打字:【哎呀,我又不是小孩子,我可以自己回去的,相信我】   顾砚秋坚决道:【不行,我不放心,而且你是明星,万一被人认出来怎么办?再万一,有人见色起意】   林阅微接着她的话:【那我就打爆他的狗头】   顾砚秋坚持道:【反正就是不可以,我必须去接你】   林阅微羞答答地打字:【好啦好啦,那你来接我吧,明天下午三点啦】   坐在她身旁的王圆圆看清她此刻的表情立刻抖了抖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林阅微敛起神色,远目望向窗外碧远蓝天,假装无事发生过。   坐飞机得关机,为了不露馅,林阅微又发了条信息:   【两个木:我明天杀青,所以今晚上剧组有个聚餐,我现在去吃饭啦,估计短时间没办法回复你】   【西顾:了解】   飞机要起飞了,林阅微抓紧时机:【么么哒】   【西顾:去吧么么哒】   在空乘的又一次提示下,林阅微开了飞行模式。   她兴奋得一路没睡着,下了飞机就直奔家里,按照顾砚秋每天的安排,等自己到家,她应该正在家里,准备晚餐或者是正在吃晚餐,然后自己突然打开家门,迎着顾砚秋从饭桌或者厨房后投来的惊讶眼神,大喊一声:“surprise!我提前回来啦,意外不意外?惊喜不惊喜?”   向彼此狂奔,深情拥吻。   完美。   林阅微戴着鸭舌帽,不时看一眼手表,司机看得出她赶时间,提了车速,施展自己十几年驾龄的技巧,风驰电掣,比预计的时间提早到了七八分钟。   林阅微瞟了一眼前排的计价器,从钱包里取了三张红色纸钞,递给司机:“不用找了,谢谢师傅。”   说完一阵风似的推门刮了出去。   司机停在原地,没发动车子,望着林阅微的背影,露出一言难尽的神情。   风又刮了回来,林阅微讪讪地隔着车窗道:“师傅,麻烦开一下后备箱,我行李忘拿了。”   司机下了车,亲自给她将行李箱取了出来:“我万一也忘了就这么跑了,你上哪儿找行李去?冒冒失失的。”   “我赶着见对象呢。”林阅微笑了声,“这回是真的走了,您路上慢着点儿。”   林阅微从小区门口拖着行李箱一直跑到家门口,路程不短,她在小区道路上发足狂奔,晚上有出来遛狗的邻居,只瞧见一闪而过的黑影——林阅微穿了件纯黑色的羽绒服,帽子也是黑色的,帽檐压得很低,吓得瑟瑟发抖,狗也汪汪叫起来。   林阅微一路上吓坏了好几个邻居,满头热汗停在了宅子的大铁门前,别墅没有点灯,林阅微面露诧异,开了铁门进去,又竖着耳朵往前,开了通往客厅的大门,屋子里果真是漆黑一片。   从门口投进去的月光里窜出来一道黑影,落在林阅微脚上,先传来了毛茸茸的触感,林阅微已经辨认出来是什么了。她摸到门边的开关,按了一下,黑影原来是白色的。   林阅微关好门,把冷风挡在外面,弯腰抱起了薛定谔,撸了两下,把它放到一边,薛定谔又扑上来,仰着脑袋用蓝莹莹的眸子瞧着她,软软地“喵”着,似乎近来受了不少摧残,见到慈母林阅微非常亲热,又像是诉苦。   林阅微拨开它:“等会儿,等我先换个鞋。”   她换完鞋又将薛定谔抱起来,刚抱那一下没注意,这会儿感受到了,顾砚秋对给猫减肥有独特的方法,这还不到一个月,薛定谔就从原来的肉球瘦下好几斤,勉强能算个美猫了。   “你爸爸对你做了什么啊,小可怜。”林阅微摸摸薛定谔的脑袋瓜。   薛定谔“喵”地更委屈了。   做了什么?顾砚秋不但克扣它的口粮,对它的卖萌无动于衷,还在家里把它当狗一样遛,晨昏定省地遛,天气冷在家里运动,暖和的话去外面跑步。   它还和邻居家的柯基赛跑了。   传出去是没有猫再会喜欢它这样猫不猫狗不狗的了。   薛定谔喵个不停,林阅微当然是一句听不懂,她赞同地“嗯嗯”着,等薛定谔控诉完了,才问道:“你爸呢?”   薛定谔:“喵~”   林阅微:“不知道啊,吃晚饭了没有?”   薛定谔嘶声叫起来:“喵喵喵!”   饭!   林阅微下一句话扑灭了它的幻想:“应该吃过了吧,我去看看自动投食机。”林阅微看过了,吃了个精光,薅了一把薛定谔的脑袋,一手捉着它软软的肉垫,一手点着它粉嫩嫩的鼻子,“不可以吃了哦。”   薛定谔不“喵”了,忿忿地从她腿上跳下来,溜走了。   林阅微望着它妖娆走猫步的背影“嘿”了一声,还真是有奶便是娘,敢情刚刚表现得那么热情都是为了讨口吃的,一旦不给它吃的,立马扭脸走人。   当然林阅微也没有打算过要从薛定谔那里知道顾砚秋去哪儿了,她直接给顾砚秋拨了个电话。   响了好一会儿才接听。   “怎么没有给我发消息啊?”林阅微手指绕着自己身前的长发,一圈又一圈地打转。   顾砚秋说:“我在外面吃饭呢。”   林阅微哦了声,虽然准备的惊喜没有了,但是还是生意比较重要,叮嘱道:“你少喝点酒。”   顾砚秋说:“我没喝酒,喝的果汁。”   林阅微奇道:“什么合作伙伴这么好,还能让你喝果汁的。”   顾砚秋看了眼独自在餐位上的尹灵犀,压低声音道:“不是谈生意,别的事,我回去跟你视频说。”   林阅微心中警铃大作。   顾砚秋:“我先挂了,爱你。”   林阅微欲言又止:“……我也爱你。”   顾砚秋按了挂断键,在尹灵犀面前落了座,尹灵犀淡淡地抬眸看她一眼,没说什么,端起果汁和她碰了个杯。   一个小时后,外面传来了汽车引擎的声音,顾砚秋远远地就看到了家里亮着的灯,进来的时候有点懵,看见客厅中央沙发上抱猫坐着的林阅微,表情先是愣了一下,再是狂喜。   “你回来怎么不告诉我一声?我去接你啊。”她迅速地换了鞋脱了外套,朝沙发迈步过来。   “我又不是小孩子,不用接啊。”林阅微笑道。   “你故意的,想给我个惊喜对不对?”顾砚秋按了按太阳穴,笑着说,“昏了头了,你今天下午说去吃饭没办法发消息给我肯定就是上飞机了,我都没发现。”   最后一个字话音落下的时候,她已经坐在了林阅微身边。   林阅微侧身和她拥抱,把脸埋进她颈项里,习惯性深深嗅了一下。   她眉头一蹙:圣罗兰黑鸦片,这不是顾砚秋用惯的香水。   她今晚上出去约会的是个女人,而且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   “你晚上和谁出去了?”林阅微倏地坐直了身体,问。   作者有话要说:有请林宫为我们带来一首《香水有毒》,康桑那米达,music——   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是我鼻子犯的罪~不该嗅到她的美~擦掉一切陪你睡~ 第140章   林阅微:“你晚上和谁出去了?”   顾砚秋看着她皱眉的动作,有些不解, 但实话实说道:“和尹灵犀。”   “就你妈妈那个前女友的女儿?”林阅微道。从上回顾砚秋跟她说过一次周末约着见了一回面以后, 好像就没再从她口中听说过这个名字。   “对。”   “你和她后来又见面了?”   “见了啊。”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忘记说了。”顾砚秋和林阅微不是每天晚上都会视频, 有时候林阅微拍夜戏,或者顾砚秋在外应酬, 两人就匆匆回一句晚安各自睡觉了, 隔了两三天顾砚秋就忘记这件事了。   “那你现在说。”林阅微显然没打算一笔带过。   “大概一个多星期以前?就是你有一场夜戏的那天晚上,第二天你还告诉我说女主不会威亚戏,白白浪费了一晚上,最后还是在地上摆了几个动作。”   林阅微点头,那天印象挺深刻的,屈雪松还答应和她吃个饭,让她有机会道歉了。   想起来屈雪松, 林阅微心里便浮上一丝犹豫,要不要把这事儿告诉顾砚秋。顾砚秋现在情况也不知道稳不稳定,万一一说她要去和屈雪松单独吃饭,晚上立马梦游可怎么办?   她短暂的出了会儿神, 顾砚秋没发现, 继续道:“那天有一场酒会, 偶然在宴会上见到了她,然后我就让顾飞泉踩了她的裙角……”   林阅微以为自己听觉神经出了问题,惊道:“什么?”   顾砚秋笑道:“你听我说完,踩完以后,她差点跌倒嘛, 我就扶住了她,但是酒‘不小心’泼到了我身上。”   林阅微“嚯”了一声,揶揄道:“英雄救美?”   “别闹。”顾砚秋轻轻地打了她肩膀一下,笑着说,“就是吸引一下她的注意力。”她一看林阅微做出张嘴的动作,就知道她又要说一些让她哭笑不得的话,索性先一句话堵了回去,“不是你想的那个注意力。”   林阅微又有法子借题发挥,乐道:“我还没说话呢,你怎么知道我想的是什么,难道你早就想了那个方面,现在欲盖弥彰?”   顾砚秋:“……”   林阅微不为难她,道:“还有哪一次?”   顾砚秋回答:“没有了,那次过后就是今天了。”   林阅微再次在距离她非常近的空气中嗅了嗅,黑鸦片的气味若隐若现:“那你怎么沾上人家身上的香水了?连脖子上都有。”   “啊?”顾砚秋自己对着身上闻了闻,她没闻见,但不否认这种可能性,露出回忆的神情,“可能是今天她跌倒的时候不小心蹭到的。”   林阅微一言难尽道:“……你又踩她裙角了?”   顾砚秋摇头:“没有,这次不是,我又不是变态,老踩人家裙角干什么,何况她今天没穿裙子。我们在餐厅外面碰的面,然后一起走路,她鞋跟又高又细,路不太平,正好有块凸出的石头,她一步没走稳,正好栽进我怀里。”   林阅微高高地吊起一侧眉梢,语调也跟着一下子拔高:“这么巧?”   鬼都不信吧。   顾砚秋托着下巴沉吟道:“我猜也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力?”   林阅微阴阳怪气道:“我看她是对你有意。”   顾砚秋眸中闪过一丝嗔怪,道:“别胡说八道。”   林阅微:“我怎么胡说八道了,你出去吃个饭,弄一身别人身上的香水味回来,人家投怀送抱,你还接得挺开心。”   顾砚秋皱眉:“我什么时候说开心了?”   “好。”林阅微说,“我问你,你们俩是什么时候开始吃饭的?”   “大概六点半开始。”   “现在几点了?”   顾砚秋看了眼墙上的钟:“九点。”   林阅微微笑:“扣除掉你回家需要的车程,满打满算半个小时,你们俩聊了两个小时,都聊了些什么?”   顾砚秋想了想即将回答的话,察觉不妙,但又不知如何说谎,硬着头皮道:“就聊了……兴趣爱好。”   林阅微跳了起来:“你们俩聊两个小时的兴趣爱好,她还不是对你有意思?!”   顾砚秋拉着她的手坐下来:“你不要胡思乱想。”   林阅微盯着顾砚秋上看下看左看右看,顾砚秋被她盯得头皮发麻,问:“怎么了?”   “我还是觉得她对你有意思。”林阅微沉思了片刻,道。   “真的没意思,有意思没意思我感觉不出来吗?”   “那我之前对你有意思你怎么没感觉出来?”   “……”顾砚秋一秒钟失去了反驳的资格。   林阅微虽然警铃大作,但却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她知道尹灵犀那里有顾砚秋想要的东西……等等,这句话怎么说起来这么奇怪,换一句,尹灵犀那里有顾砚秋想知道的消息,她是不可能在现阶段和别人绝交老死不相往来的。   “你们主要都聊了些什么?”林阅微决定退一步,分析分析。   “平时下班都干什么,周末都干什么,喜欢看什么书,喜欢什么作者,对之前X公司被收购的看法,之类的。”   “聊得挺丰富啊,你怎么说的?”   “说下班在家逗猫,看书,周末如果不应酬的话会选择出去骑马、射箭,看的书和作者你都知道的。”   “那她怎么回答?”   顾砚秋面露犹豫。   林阅微:“说啊。”   顾砚秋道:“她说也喜欢猫,然后问我可不可以来我家里撸猫。”   林阅微眯起眼睛。   顾砚秋飞快补充道:“但是我拒绝了,我和她还没熟到这个地步。”   林阅微尖刻地笑了一声:“那你想熟到什么地步?”   顾砚秋:“我没想和她很熟,你别这么笑,瘆得慌。”   林阅微继续瘆得慌地笑了一下,翘着唇角说:“偏不。”   顾砚秋摸摸鼻子,道:“其他的没什么了,再之后你给我打电话了,我和她随便聊了聊就告辞了。”   “随便聊了半小时?”   “当时正好说到一个话题,一时结束不了。”   “哼。”   林阅微起身往楼上走,把楼梯踩得踢踢踏踏的响。   顾砚秋匆忙挽了拖鞋,追了上去:“你生什么气嘛,你自己都跟我说相信我的,我也不会去喜欢别人啊。”   “我是担心你喜欢别人吗?”林阅微回头怒视着她,“我是怕人家以手头怀揣着秘密为名义接近你,其实根本就是见色起意。”   她这话刚说出口是非常主观的宣泄,但是说完后反过来琢磨,竟真的品出那么一丝道理。万一尹灵犀手上什么都没有,只是打着幌子来接近顾砚秋,给她设下个局……   林阅微把这个想法告诉了顾砚秋,顾砚秋则是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着她。   林阅微:“我说的没道理吗?”   顾砚秋:“有道理,但是她是不是在骗我,我应该能看出来一二。”   林阅微:“还有看不出来的那八九呢?”   顾砚秋:“……”   她揽着林阅微的肩膀拥着她进了卧室,心平气和地安抚她:“我就是谦虚一下,九成我都能看出来,万一她有什么过度亲密的举动,我肯定和她划清界限。”   林阅微勉强被安抚住了,她百分百相信顾砚秋,每次都是担心别人罢了,胡搅蛮缠并没有什么作用。   顾砚秋把这话题轻轻揭过:“你回来以后洗澡了吗?”   “没有。”林阅微回来后就一直坐着等人,风尘仆仆地没顾上洗澡。   “泡个澡舒服些,我去给你放水。”顾砚秋说着往浴室门口走去。   林阅微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声响。   林阅微:“……”   顾砚秋蹙眉:“你没吃饭?”   林阅微:“……忘记了。”   顾砚秋:“……”   得,也别洗澡了,先吃饭吧。   顾砚秋又从卧室出去,下楼去厨房弄夜宵,林阅微跟着她下去了。   “你下次回来提前跟我说,我好把别的事情推了。”顾砚秋在冰箱里摸出根胡萝卜、一把青菜、一小块肉以及几样别的蔬菜,看了看,说,“你辛苦这么久回来,只能吃碗面条。”   林阅微从后面搂着她的脖子,跟着她亦步亦趋地往厨房走:“我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吗?突然看到我不惊喜吗?”   “惊喜是惊喜,但是……”   “没有但是,我的目的就是让你惊喜,达到目的就行了。”虽然顾砚秋出去和尹灵犀吃饭让她稍微有一些些不痛快。   “唔。”顾砚秋没再辩驳了,背着大型挂偶给林阅微做面码。   二十多分钟后,林阅微在餐桌前吃上了热气腾腾的汤面,没名字,顾砚秋自制配方。   林阅微一手捏勺,一手持筷,夹起煮得劲道Q弹的面条,吹了吹,吸溜进嘴里。她以前吃面从来不发出声音的,今天不知怎么有些例外。   但顾砚秋听着特别有成就感,两手托腮,坐在对面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能不能不老盯着我看啊?”林阅微低着头笑。   “不能。”顾砚秋回答。   林阅微把碗推过去:“吃一口。”   顾砚秋不接:“我吃饱了。”   林阅微命令道:“快吃一口。”   顾砚秋只得吃了一口,又拿起勺子喝了口汤,林阅微开心了,三下五除二把面解决了,跟着收拾碗筷的顾砚秋转圈完,在客厅里消食。   薛定谔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团到了沙发上,顾砚秋坐在它身边,手有一下没一下地在它头顶上抚着。林阅微走了会儿,感觉有点累,还困,往客厅厚厚的羊毛地毯上一坐,脑袋搭在顾砚秋膝头睡着了。   顾砚秋在她刚开始犯困的时候就推推她脑袋:“上楼洗了澡再睡。”   林阅微哼唧两声,把她的手按住,不让她碰自己,就要保持着这个姿势睡觉。   客厅大灯光线笼罩下来,屋子里的两人一猫格外的宁静。   林阅微恢复完全清醒的神智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天刚亮,她睁眼就是顾砚秋熟睡的侧脸。稍微回忆了一会儿,才记起来昨天自己在楼下睡觉,后来迷迷糊糊被顾砚秋半哄半抱着进了浴室泡了个澡,中途数次滑进浴缸,差点儿被水呛。再再之后她就回床上睡觉了,一觉到天亮。   林阅微睡了将近十个小时,精神和体力都恢复得很好,她轻手轻脚地起床,去楼下健身房出了身汗,躺在木地板上享受汗流浃背的感觉。   耳旁传来异动,林阅微睁开眼睛,眼前多了一张倒着的美丽的脸庞,她反手搂住那人后颈,顾砚秋保持着这个倒着的视角低头亲了她一下。   “怪不得起来没找到你,原来是跑这里来了。”   林阅微双膝屈起,两脚贴地,以后腰为支撑点,在地板上把自己转了一百八十度,然后拉着顾砚秋的手坐了起来。   头晕目眩缓解后,她伸指轻佻地勾起顾砚秋的下巴,调戏似的道:“顾总最近不行啊,早上不晨练了?”   顾砚秋笑道:“你不在的时候我才晨练。”   林阅微斜她一眼:“那接下来两个月你都不用锻炼了。”   顾砚秋听出她的话外之音,喜形于色道:“你放两个月的假?”   林阅微笑:“你猜。”   顾砚秋抱住她,生怕她又坐飞机赶通告去似的:“我不猜,你就是,不是的话我要闹了。”   林阅微佯装吃惊道:“你无赖啊你。”   顾砚秋:“无赖也只赖你一个,没赖别人。”   “你敢?”林阅微放完话,说,“没有完全放两个月,还是有个把通告的,大概会占去两三天的时间,其他时候都在家。对了,白天可能要上课,我找了个老师教我表演课,和你正常上班作息差不多。”   顾砚秋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搂着她不肯撒手。最后在健身房差点擦枪走火,要不是林阅微身上的汗味儿她自己闻不下去,顾砚秋早上上班就要迟到了。   “晚上见。”林阅微站在家门口朝车里的顾砚秋挥手。   顾砚秋一手握着方向盘,也从降下的车窗里挥了挥手。   目送到车子的背影隐没不见,林阅微才进了家门,把门关上。她把放在电视柜旁的一台笔电放到了茶几上,打开浏览器搜索了一下尹灵犀家的公司,果然在公司网站里找到了尹灵犀的照片,正装照,只有头像,依旧能看出来风姿不凡。   这个人比什么柯彬、申雪有威胁多了,那两个人压根没被顾砚秋放在眼里,尹灵犀还能和顾砚秋看星星看月亮聊人生哲学。   林阅微盯着尹灵犀的照片看了一会儿,把网页关了,决定跟进一下,反正她这段时间都在家里。   林阅微又打了个电话给江丛碧。   江丛碧在自己办公室里戴着耳机,一目十行地浏览着手里的文件,在最后一页龙飞凤舞地签上自己的名字:“什么事啊?”   “我杀青回家了,什么时候聚一下?”   “今天中午?”江丛碧说聚就聚,雷厉风行。   纵是林阅微也被她这番操作惊呆了,愣了一下,说:“行,在哪儿聚?”   江丛碧:“就我公司大楼对面那家私房菜,吃过两回那个。”   林阅微:“行,我让你挑的那礼物你带了吗?”   江丛碧:“还真没有,不过不着急,聚完你直接去我家拿呗,我手上有条现成的,你要看货看我就好了。”   林阅微玩笑道:“嘿,礼物都没有我找你聚啥啊?”   江丛碧也“嘿”一声,乐道:“爱来不来。”   “来来来,我十一点半到,成么?”   “太早了,十二点吧,我下班过去也要会儿。”   “那就十一点四十五,反正在家闲着也没事干。”   “哦了,我继续工作了,有什么时候微信我,最近怎么养成动不动打电话这毛病了。”江丛碧啧一下,把电话挂断了。   林阅微一手枕着后脑勺,躺在家里的沙发上,身上盖一条薄毯子,正当闲暇时,想着是不是还有什么事被遗漏了。   除了给屈雪松的礼物,其他的好像没什么了。林阅微刷开了微博,先上大号检查了一遍有没有需要回复的,还真有,现在拍的这部古偶剧艾特了她,恭喜她杀青,还特别放送了一个花絮——   就是林阅微杀青以后,把眼泪抹了抹从地上坐起来,结果女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她重新扑倒在地并且打滚不起来这段。   评论:   【啊啊啊啊啊啊女主好可爱啊】   【全世界最可爱的女主名字,女主名字了解一下#女主饰演人物名#】   【想在女主鼻梁上坐滑滑梯】   【期待#女主饰演人物名#】   评论清一色的水军风格和粉丝控评,看得林阅微尴尬癌都要犯了,最夸张的是还有夸女主演技爆表的,就这个杀青的片段能看出来什么东西啊?   光林阅微在剧组看到的,女主的演技已经不能用一言难尽来形容了,是毁天灭地。   有一条看似路人的评论。   【这个倒在地上的女生妆容还挺好看的,林阅微吗?之前看定妆照就很惊艳,动起来还不错】   是林阅微翻遍了十来页才看到的,有两个点赞。   林阅微无视了这些尴尬的吹捧,随手转发并点赞了官博,接着就把这事抛到了脑后。   快十一点的时候,她开车去和江丛碧约定的地方,路况还不错,比约定的时间还早了十五分钟。她先进了事先定好的包厢等江丛碧,才按亮了揣在口袋里一直没看过的手机。   有七八条未读信息。   来自王圆圆和陈萱。   王圆圆:【你被女主粉丝骂了】   王圆圆:【真的是无妄之灾】   王圆圆:【今儿别看微博评论哈】   王圆圆:【我看你粉丝已经和对方掐起来了,战斗力还挺强,不愧是选秀出身[厉害了]】   陈萱:【有人把你当枪使了,不用出声,过两天就安静了】   陈萱:【既然自己贴上来了,甭管后面是谁,我帮你炒一波】   陈萱:【[微笑]】   林阅微一看这几条消息,打开了微博热搜,女主名字位列第二,后缀还加了三个字,素质低;古偶剧官博秒删位列第五,林阅微的名字和女主名字并列,一后一前,现在在十几名,缓慢上升中。   林阅微先戳进秒删那条,心里的猜测成真,是方才那条祝贺她杀青的微博被删了。   再看女主素质低那条,八百营销号齐发,着重截了林阅微好不容易坐起来,结果被女主再次推下去,尾椎骨磕到地那一瞬间的痛苦表情。还做了箭头,时时跟踪,放大女主“狰狞”的面孔,放大林阅微的“痛苦”,往女主身上泼脏水,演技差不说,品德也堪忧。   明显是对家买的热搜黑,但是广大网友对对方积怨已久,借题发挥批判一通,粉丝在庞大的“路人”阵营下节节败退。   最后一条就是并列的了,大家都在注意女主素质低这回事了,这人把另一位主人公林阅微带出来了。说两人在演技上半斤八两,谁也不用说谁,暗示是林阅微的团队在黑女主。   这话说出去鬼都不信。   林阅微一个一百八十线小透明,根本没有动机去黑女主,她是抢得走对方的戏还是抢得走对方的资源,简直无稽之谈。接着话题就渐渐跑偏,虽然演技都不好,但是林阅微起码有表情,不会只瞪眼噘嘴啊,去年全网黑的风潮风风火火,时间会让一个正常人的恶意减退,等清醒过来,再回头看的时候,发现也没有那么差。   前几次林阅微的硬照表现很好,圈了一些粉丝,后来的这批粉丝有些是曾经黑过她的人,有的是不认识她的,再恶补了节目期间的表演视频,发现恶意剪辑的可怖,总之风评是在慢慢好转的。   又有人说了,林阅微演技不好所以她在演很快就领便当的配角啊,而且她才刚出道,女主多少岁了,都快三十了,还在祸害大家的眼睛。   林阅微就是去年拉了一波仇恨而已,女主已经持续好几年拉仇恨了,荣获过网络投票“国民恶感女演员”荣誉头衔,林阅微路人缘还是比女主要好很多的。   女主粉丝一分为三,一部分去日古偶剧的官博,一部分去日女主的经纪公司,另一部分女主的粉丝认为都是林阅微的错,要不是因为她他们正主也不会被带节奏黑,于是愤愤然冲出来,披挂上阵,屠超话屠广场还有林阅微的评论区,但是选秀粉丝大概是所有粉丝种类中最具有战斗力的,而且林阅微现在跟修仙似的,他们除了跟邵雅斯的粉丝偶有摩擦,已经很久没战斗过了,憋了一肚子的气,全都撒了出来,一时间竟没有出现一面倒的局势。这第三部 分就是王圆圆说的粉丝骂战了。   林阅微刷微博刷得连连咋舌,又跑去某八卦小组看了几页帖子,她比较好奇是谁想在后面黑女主,官博如果是真的失误把这个视频发出来,看舆论发酵不妙后又秒删,显得更加诡异。女主还在剧组拍戏呢,就明目张胆地出这种事情,难不成背后的人是剧组的?还是单纯的官博皮下看不惯女主,故意发出一段可能有争议的视频让别人有机可趁?   娱乐圈水也太深了。   她有点想问陈萱知不知道内幕。   江丛碧走进来见到的便是她这一副饶有兴致的表情,她把包放下来,外套递给在她身后一步的服务员,对方给她挂了起来。   “干什么呢你?”江丛碧问。   “思考人生。”   “吃什么?”   “你点吧,我看手机看得眼睛疼。”林阅微把手机放在桌面上。   “第一天放假你就可劲作。”江丛碧没少来这里,连菜单都不用看,熟练地报了几个菜,服务员记下菜名后就小步退了出去,体贴地带上了门。   江丛碧亮出自己的右手,往前一送,给她看腕上的手链:“怎么样?好不好看?”   银色的手链款式很简单,有些细节又处理得很精致用心,皮肤白的人戴起来确实好看。   江丛碧对自己的眼光很是信任:“而且不贵,就四万多,五万不到,送人最合适了。我跟你说我看中了一款二十万的,买来给我女朋友了。”   “还不错。”林阅微把她的手推回去,“后一句话你可以不说的。”   江丛碧:“我就要说。”   林阅微给自己倒了杯茶,无所谓的耸肩:“行,那你接着说,最好把你们所有的细节都说出来,下次我就去给你女朋友告状。”   江丛碧:“……”顿了顿,她道,“没想到你也学会告状这招了。”   林阅微抿着茶,笑眯了眼:“跟我家猫学的。”   江丛碧呲牙道:“有猫了不起啊?”   林阅微摊手说:“sorry,有猫就是了不起。”   江丛碧假哭了两声,也笑了起来。   两人这段时间聚了两三回了,出来也没什么要紧事要讲,主要就是为了吃饭,一人玩个手机等着上菜,林阅微手指滑到手机后台,强迫症似的把不用的软件一个一个地关掉,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你认识尹灵犀这个人吗?”   江丛碧抬起头:“又是情敌啊?”   林阅微懒洋洋地从鼻子里“嗯哼”一声。   江丛碧先感慨道:“你情敌怎么这么多。”然后才说,“这个我真不认识,连名字都没听过。”   林阅微嗯了下,说:“她是外地的,你没听过正常。”   江丛碧不由得张大嘴:“外地的你老婆也招惹上了?”   林阅微皱着眉头道:“什么叫招惹,那是她魅力大,她也不想的。”   江丛碧喝了口放凉了的温水,不和她争:“行行行,魅力大,你不吃醋就好。”   话音刚落便听林阅微幽幽地、缓慢地道:“我能不吃醋吗?”   江丛碧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她当然知道林阅微会吃醋,但是没想过她会用这种怨妇的语气说出来,太好玩儿了。   林阅微自觉丢脸,咳了声,说:“刚那句你就当没听见。”   江丛碧必须听见,她立马学着她的语气说了一句一模一样的。   林阅微挽袖子,江丛碧噤声,做了个将嘴拉上拉链的动作。   服务员敲敲门,单手托着一个大托盘,将一盘麻辣水煮鱼端上来,江丛碧拉长了音调,幽幽道:“放~在~这~里~就~好~啦~”   话是冲着服务员说的,脸确实对着林阅微的,满脸的揶揄。   服务员吓得一个哆嗦。   林阅微:“嘿我这暴脾气。”   江丛碧:“吃鱼吃鱼,再不吃鱼就凉了。”   吵吵闹闹吃了顿饭,林阅微去江家,根据江丛碧的指示去她房间里把礼物给拿了,手链不大,装手链的包装礼盒倒是不小,林阅微把礼品袋放在副驾驶座位上,开车回家。   回家以后犯起了难,肯定是不能给顾砚秋看见的,趁着顾砚秋没下班,她在家里里里外外地转了一圈,愣是没找到一个万无一失的地方藏。   书房顾砚秋常去,同理卧室等她们俩经常活动的地方都是不能藏东西的,林阅微站在一楼的楼梯口,低头思考。   要不放在客房里?   她们家客房除了每周上门两次的阿姨会粗略打扫一下外,基本上不会有人进去,床头好像有抽屉可以勉强放一下?   林阅微最后把手链藏在了家里其中一间客房的抽屉里,她放进去的时候发现了一个疑点,就是抽屉里比她想象得要干净很多。   林阅微在抽屉面前犹豫了一下,但想想抽屉平时都是关着的,不沾惹灰,可能保洁阿姨每周打扫,就会显得格外干净。   她放心地把礼物收了进去。   飘窗上,白猫薛定谔歪着脑袋在温暖的阳光下梳理着自己的毛,蓝宝石一样的眸子眯着,慵懒地“喵呜”了一声。   不知道爸爸今天会把它的小零食藏到哪个抽屉里呢?   作者有话要说:提前采访一下之后的当事人林宫感受   林宫:现在感觉就是后悔,特后悔,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希望大家不要学习我QAQ 第141章   林阅微昨天才回到家,不知道顾砚秋在给薛定谔减肥的这段日子中, 和薛定谔约定了一个小游戏。   薛定谔节食节得非常痛苦, 经常喵喵叫, 顾砚秋也不是那么冷血的人,家里就薛定谔这么一根儿独苗苗, 掌上明珠也不为过。   她每天晚上会随机放一点小零食在某间客房的抽屉里, 当作给薛定谔的小惊喜。于是每天深夜,薛定谔都会翻箱倒柜一番,把所有抽屉都扒拉开,找它的小零食吃。   家里的抽屉之所以那么干净,和保洁阿姨没有关系,都是顾砚秋为了藏零食特意擦拭过的,能不干净么?   林阅微收好了礼物, 拍了拍手站起来,回到客厅,一眼就瞟见了自己家里的猫,薛定谔自个儿“喵”得正起劲, 猫身悬空, 被从天而降的一双手给抱了起来。   布偶猫是现存体型最大、体重最重的猫之一, 薛定谔一岁半不到,尚未发育成熟,已经比大多数的猫都要大了,体长近四十公分,即便顾砚秋现在给它减着肥, 掂量起来也是不轻的重量。   她把薛定谔当孩子抱了会儿,薛定谔在她怀里晃晃悠悠的舒服得直打哈欠。   顾砚秋把车停进车库,从小门出来,快步回到了家门口,指纹外加密码打开了门,眉眼柔和,扬起唇角:“我——”   林阅微在她开门的一瞬间就扭头,食指竖起来,贴在唇瓣中央:“嘘……”   顾砚秋放低声音,后三个字只做了口型。   ……回来了。   顾砚秋换了拖鞋,轻手轻脚地踱步进来,好奇林阅微怎么今日如此神神秘秘,结果在看到她身侧窝着熟睡的盖着量身定制的小毯子的薛定谔,目现了然。   猫和人的作息不一样,大部分昼伏夜出,小部分会跟随主人作息,但是也不会和人那样日夜分明,多是睡醒了玩一会儿,玩累了再睡一会儿,随时随地都能趴下睡了。   顾砚秋朝那侧看了眼,小声道:“睡着了。”   林阅微点点头,幅度很小,生怕惊醒薛定谔似的。   如果是旁人瞧见这二人谨慎小心的模样,还真会以为她们俩养了个孩子呢。   林阅微站起来,向顾砚秋招了招手,两人蹑手蹑脚上了楼,回到主卧,给楼下的薛定谔留足了安静的空间。   顾砚秋终于恢复了正常语调,回忆起方才林阅微看薛定谔的温柔眼神,不由得问道:“你喜欢小孩子吗?”   “还好。”林阅微突然回过味来,对上她的眼神,意味深长地说,“你要给我生孩子吗?”   顾砚秋:“……”   她做出思考的神情,缓缓道:“如果你真的想要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得过两年,等我把事业稳定下来一些。”   林阅微一听她当真了,忙道:“别,我不想养孩子。”   “那你对薛定谔……”   “薛定谔是猫,又不是人,养什么孩子,不如再养条狗。”   “……”   “别再想这个问题了啊,浪费脑细胞。”   林阅微主要不是不喜欢小孩子,而是一想到怀孕要经历的孕吐、以及腰酸背痛等等各种说不清的副作用,以及生产的阵痛再加上生育对身体的损害,以及培养一个孩子要花费的心血,就打消了对小孩子的一切想法。   或许在她这个年龄还没有繁殖的欲望,更多想的是自己,俗称的自私,但自私没什么不好的,也是对人生的负责,总比头脑一热把孩子生了,最后天天活在后悔里要好。   顾砚秋再次向她确认了一遍:“真的不想要?”   林阅微看她一眼,挑眉:“是你自己想要吧?”   顾砚秋沉默。   林阅微讶然:“真的啊?”   顾砚秋抿了抿唇,轻声说:“想要一个和你长得像的女孩儿。”   林阅微先是懵着的状态,而后红唇两侧弧度慢慢扬了起来,她一步一步走近顾砚秋,两手搭在她肩膀上,笑道:“没想到顾总喜欢小孩子。”   顾砚秋纠正:“是喜欢你。”   林阅微:“我懂的,爱屋及乌嘛。”   如果真的要生孩子的话,她也想要一个和顾砚秋长得像的,大顾总小顾总,一想到两个看起来冰块实则小可爱的可爱在家里,未免太萌了吧。   有点心痒。   林阅微想起来一个问题,面上浮现出忧色:“生两个会不会太辛苦了啊?能一次生出来吗?”   顾砚秋支吾了一下:“……现在的技术好像还达不到这样的地步。”   林阅微:“那一人一个?”   顾砚秋还没回答,林阅微就拧着眉头说:“可是我听说生孩子可疼了,十级疼痛。”   顾砚秋道:“可以无痛分娩,国内不行就去国外生,好像水下分娩技术挺成熟了。”   林阅微说:“生完以后子宫会下垂,经常会外翻然后掉出体外,想想都可怕,还会有妊娠纹,很难消掉,产后恢复也很痛苦。要是剖腹就更惨了,一条蜈蚣一样的缝合伤疤。”   顾砚秋道:“我陪着你或者你陪我慢慢调养。”   林阅微说:“还有并发症,你等我查查都有些什么病会在生孩子以后得。”她腾出一只手摸出手机,刚打开浏览器,抬头和顾砚秋对上眼。   顾砚秋叹了口气。   两人大眼瞪小眼。   林阅微突然乐了:“我刚刚都说了什么?”   顾砚秋也笑了:“说生孩子有什么坏处。”   林阅微又问:“那你在说什么?”   顾砚秋咳道:“说可以尽量避免。”   林阅微啧一声:“你看看,明明就是你想养小孩子,把锅扔到我身上。”她把手机丢到不远处的床上,“先研究着,暂时不打算生,要生也得等我们俩都稳定下来。”   顾砚秋点头:“嗯。”   她耳朵有点发烧,怎么突然就聊到生孩子了,还说得那么详细,明明离这件事还远呢。   她眼睛不知道往哪儿看似的,四处瞟了眼,最终定在了门口,“你晚上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做饭。”   “吃你。”林阅微歪头笑道。   “换一个。”   “你。”   “……”   顾砚秋抱臂看她,眼里无奈极了。   林阅微得寸进尺,径直迈向门口,将门反锁了:“好了,薛定谔不会来打扰我们了。”   顾砚秋真是怕了她了。   但两人大半月未见,又是初识滋味,昨夜还因为林阅微睡着了什么都没办成,只动了个念头,心潮便隐隐澎湃起来。   林阅微如愿以偿地吃了餐前点心,自然也被当成了回点心。   两人一起去盥洗室洗了手,林阅微懒懒地靠在顾砚秋肩头直打哈欠,精力一榨干就没精神了。   顾砚秋轻推了一下她的脑袋瓜:“下午没睡觉吗?这么困?”   林阅微眯着眼:“没有呢,中午去找江丛碧吃了个饭。”   “她和她女朋友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啊。”林阅微哼哼唧唧地回答完,有点好奇地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顾砚秋把挂着的干毛巾取下来,先给林阅微擦了擦手,再将手掌贴在上面,让水分吸收掉,“就是突然想起来,问了句。”   “顾总最近很是平易近人啊,都关心黎民百姓了。”   “……别闹。”顾砚秋想:林阅微现在真是越来越贫了。   下楼的途中,林阅微把她知道的关于江丛碧和她女朋友的都说了,顾砚秋喜欢听八卦是好事儿,越来越有人气儿了。   说到她上回打电话给江丛碧的时候,江丛碧刚抱着女朋友在办公室那什么完,顾砚秋惊异地眨了眨眼。   林阅微没注意到她突然亮了一下的眼睛。   又说小女朋友现在才十九岁,交往的时候身份证上刚成年,就迫不及待吃干抹净,江丛碧老牛吃嫩草。   林阅微语气幽默,顾砚秋听得嘴角就没下来过,别人的爱情故事听起来很有意思,她突发奇想,问道:“要是讲我们的故事,要怎么说?”   林阅微哈哈笑道:“大概要写一本小说才行,等我们俩都稳定下来,我去雇个作者,让她给咱俩定制一本小说,真实经历改编。”   顾砚秋笑着应和她:“可以可以。”   薛定谔睡到快吃晚饭的时候醒了,在厨房门口蹲着往里看,顾砚秋顺便给它做了鱼,算是奖励加餐。两人一猫晚餐进行得相当愉快。   立春已经过了,今年的冬天仿佛格外的短,这两天便有了回暖的迹象,晚上吃过饭后,顾砚秋和林阅微便出去散步遛弯,薛定谔“喵”得特别凄惨。   林阅微一开始还不知道为什么,直到顾砚秋给薛定谔套上牵引绳,带着它出门。薛定谔两只爪子扒拉在门框上,死活不肯出门。   能让一直较为温顺的薛定谔这么强烈的反抗,也不容易了。   顾砚秋手一亮,掌心放着小零食。   薛定谔立刻松开了爪子。   两位家长带着薛定谔出去遛弯儿,薛定谔仰头挺胸,步履轻盈,脖子上的铃铛随着动作叮铃地响着,仿佛大佬出街。   林阅微看得快笑死了。   顾砚秋在小区里遛猫应该不是一天两天了,路上居然碰到认识她的邻居,和她打招呼:“又出来遛猫了啊,薛定谔今天精神不错。”   顾砚秋微笑着答:“谢谢。”   邻居看向她身边裹得严严实实的林阅微,见怪不怪,这小区里明星不少,比她捂得更齐全的都有,帽子口罩已经算是简便的了。   顾砚秋主动介绍道:“我妻子。”   林阅微愣了下,说:“你好。”   邻居也怔了下:“你好。”   邻居走了以后,林阅微用肩膀轻轻怼了一下顾砚秋:“哎。”   顾砚秋:“嗯?”   “你干吗突然出声,吓我一跳。”   “我陈述事实。”顾砚秋转头看着她,“就是想告诉她。”   林阅微眯了眯眼,观察了一会儿她的神色,问:“你是不是不开心啊?”   顾砚秋脸转向前方,闷声说:“没有。”   “你声音听起来都低了,还说没有?”   “……”   顾砚秋一直没觉得林阅微要瞒着她们俩之间的关系有什么,哪怕是上次她出去马场和人一起玩儿,她突然出现,却只能以外人的关系把她拉到一边,她都没什么异样的感受。恋爱是她们两个人的事,再往大说一些,是两个家庭的事,她们彼此承认彼此在乎就行了。但就在她刚刚向邻居坦白的那一秒钟,林阅微突然愣住的那一下,让她心里有点不舒服。   “你看你又不说话了,在想什么,你跟我说啊。”   顾砚秋抿着唇,往前走,越走越快,甚至薛定谔都被她带着跑了起来。   林阅微:“……”   顾砚秋是飘了吧,绝对是飘了。   林阅微追上去:“你给我站住!”   “某高档小区惊现情侣生死追逐战,前方那人还带着猫,疑似携猫出逃,后方紧追不舍,不知道是为了猫还是为了人,敬请收看本期《走近沙雕》,一只猫引发的血案,啊,有危险,后者朝我奔来了!”   林阅微冲着站在小区道路旁边对她们叨叨个不停的一个小年轻,“没见过情侣吵架啊,都几点了,赶紧回家去。”   调皮的小年轻吐吐舌头,手里握着手机撒丫子跑了。   两人一猫最后在小区的凉亭停下来,林阅微重重地倒了几口气,迅速缓过来,抄着胳膊上前:“你跑什么,给我把话说清楚。”   顾砚秋:“我已经好了。”   林阅微:“你再说一遍。”   顾砚秋强调道:“我真的好了,刚才就是不开心跑跑步缓解心情。”   “那你为什么不开心?”林阅微就纳闷了,她今天又说错什么话了吗?   “你凶我了。”顾砚秋低头去撸猫。   “我——”林阅微这暴脾气嘿,她压了压涌到天灵穴的火气,撑出了一张和颜悦色的脸皮,低声问道,“我什么时候凶你了?”   “你给我站住!”顾砚秋鼓起脸颊,学着她的语气。   林阅微:“……”她有这么凶吗?她绝对没有!   顾砚秋看她一眼:“还有,你一开始就对我不耐烦。”不是让她说吗,她就说个够。   林阅微感觉自己比窦娥还冤:“我什么时候对你不耐烦了?!”   顾砚秋:“你看你又凶我。”   林阅微降低语调:“我什么时候,对你,不耐烦了?”她甚至每说几个字顿一下,态度好得不得了。   顾砚秋回忆着,重复道:“你看你又不说话了,在想什么,你跟我说啊。”   林阅微瞪大眼:“这叫不耐烦?”   顾砚秋点头:“你说了又字。”   林阅微嘿了声:“你本来就是又,非但又,你还老是不说话。”   顾砚秋哦一声:“老是。”她手指勾着薛定谔的下巴,停顿了两秒,“你现在对我就是这个评价了吗?说得我很无理取闹一样。”   林阅微烦躁地抓了抓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顾砚秋:“从你刚刚和我说话到现在,又凶了我两次。”   林阅微:“我没有凶你,我不就大声说了几句话吗?!”她声音越来越高。   顾砚秋伸出三根手指,淡淡道:“三次。”   林阅微在亭子里来回踱了几步,放弃争辩了:“行,我不说话了,行吗?”   顾砚秋依旧是那副神情淡淡的样子:“不行,你要跟我说话。”   林阅微瞪着她:“我说话你又说我凶你,我不说话你又不允许,那你说我怎么办?”   顾砚秋下巴努了努:“坐。”   林阅微站着都气冲天灵盖,拒绝道:“不坐。”   顾砚秋四平八稳地说:“我要生气了。”   林阅微:“……”她是怎么理直气壮说出她要生气这句话的,生气的不该是自己吗?她才不坐呢,谁坐谁是小狗。   顾砚秋静静地仰头看着她。   林阅微在心里“汪”了一声,坐下了,脸撇向一边。   她现在也生着气呢,得顾砚秋哄她才会好。   两人都不说话,一个人看着亭下的湖水,一个人逗着手下的猫,薛定谔察觉二人间诡异的气氛,轻轻地“喵呜”的一声,将下巴从顾砚秋手底下挣脱出来,迈着猫步绕到了林阅微那边,头顶蹭着她的掌心。   不要吵架啦。   林阅微抚了抚薛定谔的头顶,转了过来,恰好和顾砚秋看向她的眼神对上。   林阅微凶巴巴道:“看什么看?”   顾砚秋:“我又不是看你,我看猫。”   林阅微气哼哼地把猫塞还给她:“遛完了,回家。”   留给顾砚秋一个潇洒的背影。   她大摇大摆地走出一段路,发现顾砚秋没跟上来,灰溜溜地又回去了,当然她没回到凉亭,而是在凉亭几步路远的地方:“愣着干什么呢,赶紧回去啊。”   顾砚秋慢吞吞地起来,幽怨地看她一眼。   等她走到自己一步距离的时候,林阅微才回过身继续往家的方向走。   一路无话,走到一半林阅微还纳闷呢,明明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回去路上就弄成这副局面。她就不信了,她们俩是天生不合还是怎么的?   林阅微突然刹住了脚。   顾砚秋没防备,鼻梁撞上她的后脑勺,“嘶”了一声,立刻抬手捂住,眼泪差点下来。   林阅微连忙去看她鼻子:“疼不疼?”   顾砚秋摆着手,说不出话,轻垂的眼睫毛被涌出来的泪水打湿,看起来楚楚可怜。   林阅微受不了她这个表情,不管是不是只是因为生理性疼痛,立马说:“我错了。”   顾砚秋:“啊?”   林阅微:“我不该凶你,不该对你没耐性,应该好声好气地问,不应该说着说着就大小声,我错了,对不起。”   顾砚秋:“……”   她挣开林阅微捧着她脸颊的手,快步往前走,似乎更气了。   林阅微无奈:“你怎么又生气了?不是,我是说你怎么生气了,没有又。”   顾砚秋头也不回。   一直到进了家门,脱鞋,换鞋,进门,给薛定谔用温水擦擦小爪子,顾砚秋接着上楼。林阅微在后面沉默地跟着,顾砚秋不说话,她也不说话,她说什么错什么,不如以不变应万变。   如此跟了五分钟左右,顾砚秋终于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她:“你有完没完?”   林阅微不吭声,低着头。   她现在心里平静得很,她的目的是哄好顾砚秋,不生气,不能生气。   两人僵持了几秒。   “我刚刚第一次跑是因为你在我跟邻居说,您是我妻子的时候,你愣住了。”   林阅微真的没想过是这个原因,她愣住了,所以呢?她不就是发个愣吗?不兴她反应迟钝吗?!   她把涌到嘴边的那句“无理取闹”咽了回去,耐心地等着顾砚秋的下文。   “你为什么要愣那一下?”   林阅微答不上来,她当时就是愣了一下。   “你是不是对这个说法很陌生,还是觉得在陌生人面前这样说很丢脸?”顾砚秋给了她两个答案,两个答案听起来都很无稽之谈。   林阅微心里冷笑了一声,本能地不想解释,但是想到顾砚秋的病况——她开工拍戏这段日子,顾砚秋每周去见一次心理医生,林阅微不能陪着她去已经很歉疚了,不想再连累她加重病情,这种涉及原则的,可能会影响到她精神状况的问题,是不能耍脾气的——   林阅微看着顾砚秋的眼睛,郑重地说:“没有,就是你说的突然,我一下没反应过来。”   “为什么没反应过来?”   “因为我当时脑子里都是你。”林阅微猝不及防一记直球。   这回愣住的轮到顾砚秋了。   林阅微再接再厉,唱起了歌:“脑袋都是你心里都是你,小小的爱在大城里好甜蜜,念的都是你全部都是你,小小的爱在大城里只为你倾心~”   顾砚秋噗地笑出声。   林阅微顺势搂住她,两手环住她腰,低头道:“还生气吗?”   顾砚秋把脸埋进她脖子里,抱住她,摇头。   “下次还跑不跑?”   “跑。”顾砚秋笑道。   “胆子见长啊现在?”   “反正你会追上来。”   “你这样叫恃宠生骄你知道吗?”   “知道。”   “骄着吧。”林阅微抚着她的背,“这样你就不会被不三不四的人轻易勾走了。”   “什么叫不三不四的人?”   “你自己知道。”林阅微轻哼了一声。她说的就是柯彬、申雪、尹灵犀之流。   “不会的。”   两人静静地抱了一会儿,顾砚秋推搡林阅微肩膀:“你快去洗澡,洗完澡我们睡觉。”   “洗完就睡?”林阅微放开她,意味深长地冲她挑眉。   “……再做点别的。”顾砚秋催促道,“快去快去。”   林阅微笑着往浴室走,回头:“你不跟我一起吗?”   顾砚秋:“你自己洗吧,两个人洗什么时候能出来。”   林阅微面露惋惜,唉声叹气地进了浴室。   顾砚秋看着她的背影,莞尔,取了薛定谔的零食,出门去给它藏。她拿着零食,在楼下转了一圈,选了间客房,拉开床头的两个抽屉,却在原本空空如也的抽屉里发现了一个东西。   “这是什么?”顾砚秋眉尖微蹙,把黑色的礼品袋取了出来。   T.C的标志大喇喇写在礼品袋上,是个很有名的一流珠宝品牌。   顾砚秋打开袋口,摸出来一个丝绒盒子,看大小应该是手链或者项链之类的。里面果真躺着一条银色手链,款式简约大气,日常很好搭配。   她平时会关注奢侈品,一眼就认出了是当季新款。   顾砚秋把盒子盖上,恢复原样,重新收了回去。   家里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一个盒子?   顾砚秋百思不得其解。   不是她买的,那就是林阅微,林阅微为什么要偷偷摸摸买条手链?   顾砚秋将零食藏在了另一个房间抽屉里,回到了卧室,坐在沙发上思考。她眸光里忽然流露出一丝难以置信:不会是林阅微给她准备的生日礼物吧?   她是植树节的生日,离现在只有几天了。   又或许是结婚一周年纪念日的礼物?就在她生日后三天。   顾砚秋控制不住自己上扬的嘴角。   是这样的话,顾砚秋打消了等林阅微出来问她楼下那个盒子的来历的念头,不能破坏林阅微精心准备的惊喜。她甚至有点后悔刚刚把盒子打开了,现在都提前知道惊喜是什么了。   想到这里,她突然有些坐不住,跑到了书房,把书柜里那个保险箱打开,里面藏着她准备的一周年礼物,她检查了一遍,总觉得放在那里也不一定安全。为了保险起见,她把密码给改了,等纪念日过去,她再改回去,就不怕林阅微会偶然打开了。   书房外有脚步声,顾砚秋连忙直起腰,装作在找书的样子。   “这么晚你还要看书啊?”果然是洗完澡出来没见到顾砚秋找过来的林阅微。   “不是,我就是无聊,随便转悠一下。”   “转悠完了吗?洗澡了。”   “我现在去。”   顾砚秋从里面走出来,正要回卧室洗澡,擦肩而过的瞬间,林阅微突然说:“站住。”   顾砚秋依言驻足:“怎么了?”   林阅微对着她的脸眨也不眨地看了好几秒,狐疑道:“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很兴奋?”她手朝前伸,指尖摸到了顾砚秋脸上,“这么红还这么烫,不会是发烧了吧?”   “没有,可能家里暖气太热了吧。”   “是吗?”   “是啊。”顾砚秋匆忙道,“我去洗澡了。”   她一路冲进浴室,对着镜子照了照,脸果然非常红。   她平时不是挺沉得住气的吗?怎么提前看到个礼物就兴奋得控制不住呢?她要镇定,要忍过这个星期,等到生日当天再表现出来。   顾砚秋搓了搓自己的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脸上是冷静了,心里没法儿冷静。   林阅微感觉今晚的顾砚秋热情得可怕,别说北斗七星、十二星座了,整个银河系都给印上了。林阅微睡觉前迷迷蒙蒙感觉听到了远处传来一声公鸡叫,是谁家宠物养了只大公鸡么?意识迅速坠落进黑暗中,已经无暇去想了。   醒来的时候顾砚秋已经去上班了,手机上留下了两条消息:   【粥在锅里保温,菜在桌子上】   【我到公司了,爱你】   林阅微看看时间,和表演老师约定的时间只剩一个小时了,她匆忙洗漱一下,扒了几口粥,拎起包就往外冲,冲出去几步,跑回来又围了条围巾。   ***   “早上好。”音质清冷却愉悦的问候落在头顶。   “早上好小顾总。”坐在办公桌前的林至抬起头,笑道。   顾砚秋看他一眼,眼睛弯起来:“今天很帅哦。”   林至:“……”他上班都是穿西装,每天都长一个样子,连发型都没变过,怎么到今天才帅起来。难道是量变引起质变?   林至把手机调到前置摄像头,照着自己看——   果然,并没有帅。   林至略一推理,就知道顾砚秋是情场得意了。   恋爱的酸臭味,即使是已经订了婚的林至也不由感慨。   顾砚秋把办公桌上的音响打开,放起了王力宏的《大城小爱》,跟着哼:“乌黑的发尾盘成一个圈,缠绕所有对你的眷恋……脑袋都是你心里都是你,小小的爱在大城里好甜蜜……”   “小顾总你的咖啡——”林至推门进来,听到背景音,“……打扰了。”   顾砚秋静了音,板着脸问:“你怎么不敲门?”   林至:“我敲了。”顾砚秋唱得太投入了,没听见。   顾砚秋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道:“放在这吧。”   林至:“好嘞。”   离上班还有十分钟,顾砚秋把《大城小爱》循环了三遍,一整个白天都在脑海里的背景音工作,神清气爽。临下班前,她就已经迫不及待要回去见到林阅微了,却被一个电话打乱了计划。   顾砚秋看着来电显示,接起来:“尹小姐,有什么事吗?”   ***   顾砚秋挂了电话,给林阅微发了条微信。   【西顾:我晚上有点事,不能回家吃饭了,你自己吃点儿,不想做的话就先吃点零食或者水果,我回去给你煮夜宵,也可以找朋友聚餐】   林阅微那会儿正开车回家呢,十几分钟后电话拨了回来:“你和谁吃饭?”   “尹灵犀。”   林阅微强忍住了挂电话的冲动:“怎么又是她?”   顾砚秋也不清楚:“她说有话要对我说。”   林阅微提高声音:“有什么话不能电话里说吗?昨天吃饭,今天又吃饭?她怎么这么闲?不是外地人吗,外地人天天在燕宁干吗?家里公司没事啊?个败家玩意儿。”   她连珠炮似的一顿质问,顾砚秋又不是尹灵犀,她一个都答不出来:“我不知道,去了就知道了。”   林阅微酸溜溜道:“她肯定对你图谋不轨!”   顾砚秋无奈:“我不是保证过吗?肯定不会让她对我做什么的,我的身手你还不知道吗,她那样的,我一个可以打十个。”   林阅微酸气冲天:“厉害了,打十个妹子你很有面子是吗?我这样的,一个打起来都困难,你是不是看烦我了?”   顾砚秋呵斥道:“乱说什么呢?!”   林阅微听出她有些生气了,见好就收:“早点回来,拜拜!”   拜拜两个字说得咬牙切齿,顾砚秋对着挂断的手机叹气。   只有回去再哄了。   林阅微躺在沙发上生闷气,把白猫薛定谔抱过来一阵狂撸,薛定谔在她怀里瑟瑟发抖,伸出粉红色的舌头舔舔她掌心。   半晌,林阅微吐出一口浊气:“什么玩意儿啊。”   薛定谔附和地“喵”了一声,妈妈说得都对。   “还是乖女儿好。”林阅微抱紧薛定谔,脸颊在它柔软的白毛里蹭了蹭,磨着后槽牙说,“女人靠得住,母猪都能上树。”   作者有话要说:林宫吃醋要吃疯了﹁_﹁   你们肯定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哈哈哈 第142章   顾砚秋按时赴约,尹灵犀依旧比她早到。   这次约的是家法式餐厅, 顾砚秋落座后, 便开门见山道:“你找我有事?”   她还赶着回家哄林阅微呢。   尹灵犀接连两天约她, 未免有点不正常。   尹灵犀没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把菜单推给她, 不疾不徐道:“先点菜。”   顾砚秋没接, 尹灵犀偏了偏头,看她:“还是……你赶时间?”   “没有。”顾砚秋还能说什么,只得拿过菜单来,点了个红酒炖牛肉,一个浓汤,将菜单还回去。   等菜期间,尹灵犀终于说出了对顾砚秋来说有价值的话。   “你在私底下调查你母亲的社交关系吗?”   “是。”   “我能知道为什么吗?”尹灵犀十指交叉, 手背抵着下巴,看着她的眼睛。   “不能。”顾砚秋答得很坚决。   “好的。”尹灵犀道,“既然你不能坦诚以待的话,凭什么要我交代出事情的真相呢?这似乎有点不公平吧。”   “涉及家事, 我不好说。”   “你是说你家里的贺氏母子吗?”   “你调查我?”顾砚秋眯了眯眼。   “总要大致了解一下的。”尹灵犀扬起一丝笑意, 倏忽即逝, 好似并不是真的开心,只是为了笑而笑了那么一下。   “你还查出了什么?”   “没什么了,你家的事去年在燕宁城闹得沸沸扬扬,随便找圈子里一个人问一下就知道了。”   “所以尹小姐要发表什么高见吗?”顾砚秋的话里已经带上了冷意。   “高见不至于。”尹灵犀漫不经心地低头,瓷白小勺在咖啡杯里搅了两下, “只是我不喜欢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做决定,这违背我的原则。”   “那我们俩注定道不同不相为谋咯?”顾砚秋若有所思。   “还不一定。”尹灵犀偏了偏头,唇角微挑。   顾砚秋看着她,亦面含浅笑。   两人私下的心思,只有她们自己知道。   服务员端着菜品上来了,尹灵犀慢条斯理地舀着汤小口喝着,好像忘记这个话题似的,重新提起昨晚上提及的收购案。   顾砚秋陪着她聊。   剖开她现在有求于对方的关系,对方也是个很好的聊伴,谈吐得体,见解独到,平心而论,是个可以尝试深交的朋友。   尹灵犀注意到她不经意会将目光投向桌上手机的动作,在用餐结束的时候及时止住了话题,纸巾轻压嘴角,打趣道:“怎么?佳人有约?”   顾砚秋点头:“我爱人在家等我。”   尹灵犀道:“那我倒是办了件不厚道的事。”顿了顿,她道,“我明天就要离开燕宁了,这边的公差办完了,下次过来估计要过一段时间。”   顾砚秋淡道:“一路顺风。”   尹灵犀微微扬起唇角,把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揭开,露出藏在里面的礼品袋,她将礼品袋放在桌上:“偶然得知顾小姐的生日,提前恭贺。小小心意,希望你能喜欢。”   顾砚秋将礼物手下,礼貌地笑道:“尹小姐有心。”   尹灵犀招呼服务员过来结完账,起身道:“不打扰你和尊夫人的良宵了,下次见。”   顾砚秋也带着礼物站起来:“我送你。”   两人在餐厅门口分别。   ***   林阅微在顾砚秋进门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对方手里的礼品袋,眼神立马锐利起来:“这是什么?”   “尹灵犀送的礼物。”顾砚秋特地没说“生日”两个字,怕引起林阅微的怀疑。而且人就是有这种心理,越是生日快到了,就越是不说这两个字,更有惊喜的感觉。   “好端端的送你礼物干什么?”林阅微把她手里的袋子接过来,晃了晃,“里面是什么?”   “不知道,我还没拆呢。”顾砚秋在沙发坐下,手绕到自己颈后轻轻按压着,工作了一天,又开车出去吃饭,她有点累。   这句话小小地取悦了林阅微,她指了指袋子:“我可以拆吗?”   “可以啊,拆吧。”   林阅微三下五除二把包装袋拆开,里面是一个正方形的宝蓝色的丝绒盒子,林阅微把盒子往顾砚秋手里塞,故意道:“你来打开,显得比较重视。”   顾砚秋:“不不不,我不重视。”   林阅微轻哼一声,打开了盒子。   ——里面是一条手链。   顾砚秋心脏先是往上提,清晰地咯噔了一下,看清手链后,松了口气。   不是同一个款式,甚至不是同一个颜色,这条是粉金色的。   林阅微给她买了条手链,就等着生日的时候送给她,要是这礼物被人提前送了,可就糟糕了,幸好。   林阅微看着盒子里的手链重重地啧了一声,眼神充满了嫌弃。   顾砚秋以为她是和尹灵犀撞了礼物而不满,刚要出口说点什么,林阅微便道:“就一条普通手链也好意思送出手?”   顾砚秋微微蹙眉,林阅微说这话……应该是在气头上吧。   林阅微扭头问顾砚秋:“你喜欢手链这种东西吗?”若真的喜欢的话,她基本上没见顾砚秋戴过,明明喜欢戴佛珠,尹灵犀真是连马屁都不会拍。   未曾想,顾砚秋竟然点头道:“我挺喜欢的。”   她撒了谎,也不全然算撒谎。   顾砚秋以前不喜欢手链,左手要戴手表,右手要盘佛珠,没有地方戴。但若是林阅微送她,她现在就喜欢了。   这回讶异的轮到林阅微了:“!!!”   怎么之前没听她说过?   林阅微脸上表情变幻,顾砚秋自觉说得不够清楚,可能会引起误会,于是指了指盒子里的那条手链道:“不过我不喜欢粉金色的,更喜欢银色。”   林阅微呆愣愣地“哦”了一声。   这和她想象的不一样。   林阅微若有所思了一会儿,不敢相信地再次问了顾砚秋一遍:“你真的喜欢手链啊?”   顾砚秋回答:“我喜欢啊,最喜欢银色的。”   林阅微看着神情竟然有些恍惚起来。   林阅微的表现和顾砚秋想象得也不一样,跟家里抽屉里那条手链不是给她准备的似的。不过她没怀疑,只是想:林阅微不愧是演员,演得比她自然多了。   顾砚秋把尹灵犀送的手链包括礼品袋放到了储物间,路过那间客房的时候不经意往里看了一眼,抽屉完好。明天她还是得比林阅微早起来,免得她发现薛定谔把家里的抽屉都扒拉开了,意外再漏了馅儿。   晚上腻歪了一次,顾砚秋早早地睡了,林阅微睁着眼睛失眠。   她从床上坐起来,认真观察了几分钟顾砚秋,确认她睡熟了,才偷偷地溜出了卧室房门,许久才回来,在黑暗里默默地叹了口气,又睡着了。   手链就手链吧。   ***   屈雪松终于定下来和林阅微吃饭的时间,比她先前说的要晚几天,时间掐得倒是很好,三月十一日,正好赶在顾砚秋生日前一天。   当天是周一,顾砚秋上班,林阅微连借口都不用找,当天中午就开车从家里出去了。屈雪松大明星,去哪儿都有人认出来,定在一家环境幽僻、价格高昂的私人会所里。   林阅微先到,屈雪松踩着点儿,在服务员的带领下进来,一见林阅微就眉眼扬起,话却不是那么客气:“林大牌,久等了。”   林阅微快给她跪下了:“屈老师,屈姐姐,你饶了我吧,我真的知错了。”   她拱了拱手,弯腰成九十度,一揖到底。   屈雪松轻哼一声,入座。   服务员要来斟茶倒水,林阅微手一拦,说:“我来。”   她给屈雪松斟满了茶,说:“上好的西湖龙井,屈姐姐你尝尝?”   屈雪松抿了一口,入口回甘,淡淡地嗯了声:“还行。”   林阅微给她捏了捏肩膀,力道适中,屈雪松眯着眼享受了一会儿,自己也不好意思再端着了,跟个小孩子计较什么,越活越回去了。   她拍了拍林阅微搭在她肩膀的手:“行了,别在这儿跟我卖乖了,有事说事。”   林阅微:“没事,就是请你吃个饭,下午有空的话再做个水疗。”   屈雪松:“没空。”   林阅微:“你看你又来?”   屈雪松弹了弹衣角,又端着茶杯抿了一口:“真的没什么空,我晚上还有个采访,得提前去。”   林阅微立时垮下脸:“这么忙?”   屈雪松笑了笑,一指点在她脑门上,一触即放:“不然呢?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啊?我真的是百忙之中抽出了一点时间过来跟你吃个饭。”   林阅微:“我的荣幸。”   屈雪松:“油腻。”   林阅微:“……”   行吧,那就来不油腻的。   林阅微把事先准备好的礼物拿出来,在她眼前绕了两圈,自己配音:“当当当当。”   屈雪松:“这什么?”   林阅微:“送你的,打开看看?”她把礼品袋放到屈雪松手边。   屈雪松挑了挑眉,好奇地打开,之后便把手链拿出来戴在了手上,对着光照了两下,说:“不错,挺好看的,算你有点儿良心。”   林阅微心里的石头彻底落下来,笑盈盈道:“你喜欢就好。”   屈雪松顺着她的话往下,勾起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我喜欢什么都好?”   林阅微不敢回答,瑟瑟发抖。   屈雪松自顾自道:“我要是喜欢你呢?也好吗?”   林阅微谨慎地漏了一点底:“我家里那位恐怕不同意。”她不能把顾砚秋暴露在屈雪松面前,但是她可以暴露自己有对象的事情,她有十成把握屈雪松不会出去说。   屈雪松看了会儿她的表情,突然饶有兴味地道:“你是不是很怕我啊?”   林阅微支吾了一下:“有点。”   屈雪松哈哈大笑:“行啦,我不喜欢你这样的小朋友,跟你说多少遍了,不要自作多情。”   林阅微:“……”   这是她自作多情吗?明明是屈雪松老是爱逗她。要是换个别人就罢了,偏偏是屈雪松,顾砚秋最“在意”的一个人,今天瞒着顾砚秋出来她心里到现在还不安着。   屈雪松再一惊一乍,她心脏病都要被吓出来了。   林阅微大胆地问了句:“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我喜欢……”屈雪松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了嵇晗的身影,成熟知性,严肃正经,杀伐决断的表面下是不为外人知的温柔,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屈雪松还是忘不了对方,哪怕在对方在现任面前诋毁她之后,她下意识想起来的人还是她。   像摆脱不掉的梦魇,日日夜夜。   屈雪松眼神暗淡了一下,周身的气压降低,抬眸冷冷看她一眼:“反正不是你这样的。”   林阅微看她的神色就懂了,应该是想起了故人。   林阅微想追问一句是不是嵇晗的,她的直觉告诉她屈雪松和嵇晗可能有故事,但是私事,她不便开口。问对了,揭人伤疤,问错了,引来尴尬。   未曾想屈雪松却主动提及了这个话题,虽然是间接的。   “邵雅斯是你朋友吗?”屈雪松漫不经心地问,她伸手接过服务员给她盛的一小碗汤,喝了一小口,有些烫,便放在一边晾会儿。   “是啊。”   “多好的朋友?”屈雪松用筷子夹了一小口冬笋,这儿的冬笋炒得很爽口,少油少盐,食材本身的口感发挥到了极致,屈雪松用公筷给林阅微夹了一筷,“你也尝尝,挺好吃的。”   “谢谢。”林阅微顿了下,回答她方才的问题,“很好的朋友,我们俩是一个节目出道的,应该能算得上闺蜜吧。”   “这样。”屈雪松垂眸思考着。   她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上回出言提醒是见不惯嵇晗再蒙骗小姑娘,或许还有一点另外的念头在作祟,此番既然确定她是林阅微的好友,便不忍看她跳火坑。   屈雪松抬眼看着林阅微,说:“嵇晗不是值得托付终生的人。”   林阅微心中一震,心道:果然。   她假装茫然道:“屈老师和她很熟吗?”   屈雪松面无表情:“很熟。”补充一句,“曾经。”   林阅微将此事放在心上:“我会转告。”   屈雪松又说:“不要说是我说的,而且转告一句就算了,她要是执迷不悟,你大可不必管她。”   林阅微点头:“我知道。”   屈雪松淡淡地“嗯”一声,无意多提地揭过了这个话题。   后来便说起八卦。   屈雪松知道的比林阅微多多了,林阅微便将前几日无辜被拽上热搜的问题拉出来问了问她,屈雪松还真的知道。   “那个女主得罪了人罢了,但是得罪的那个人没什么大本事,只能弄些不疼不痒的招数来黑一黑她,不到一天就沉下去了,那个官博皮下被开除了。至于你,就是个用完就被丢掉的小虾米,算起来还是你占了便宜,蹭了一波女主角的热度。”   “那我是最大的赢家了?”   “可以这么说。”话题轻松起来,屈雪松眉眼也染上了温和的笑,“但你这点,只能算是蝇头小利,等你真的有一天红了起来,你就知道什么才是赢家。”   “你是赢家吗?”林阅微突然问她。一线花旦,收视女王,顶奢代言,电视剧奖项拿了个七七八八,以一个电视剧演员的要求,这应该是了吧。   “不是。”   不知道为什么,屈雪松的回答并没有让林阅微意外。   她总觉得屈雪松身上有一种悲观的气息,对什么都提不起特别高的兴致,是一台真正的工作机器。平时隐藏得很好,光鲜靓丽,风采照人,一到没人的地方,或者聊到像这样比较私人的话题的时候,才会表露出来。   “或许……”   “或许什么?”   林阅微发现自己居然说出了声,她摇头,笑:“没什么,或许等我到了你这步也会和你一样想。人拥有的多了,总会想拥有更多的,再进军一下电影届?”   屈雪松莞尔,对她的言论不置可否。   她知道自己缺的不是这些。   林阅微也知道不是,但是她没说出来。   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谁也没戳破。有的路是要靠自己走出来的,有的人遇到需要缘分。屈雪松事业已经稳定下来,她不是没想过要重新喜欢上一个人,但是太难了,遇不到,索性就不抱希望了,如果不是嵇晗这些年身边莺莺燕燕不断,她可能就忍不住回去找对方了。   最后屈雪松向林阅微发出了一个邀请:“我打算自己投资一部剧,自己演主角,你有没有兴趣?”   “我?”林阅微受宠若惊,接着便诚恳道:“承蒙屈老师厚爱,但我今年年中还有一部戏要拍,估计要到年底才有空,应该赶不上档期吧。”   “不着急,我手头也有戏,我就是提前把你给定下来。”   “提前多久?”   “两年吧。”屈雪松摸着下巴。   林阅微:“……”   屈雪松拍她的肩:“两年后你肯定红了,到时候很多人抢,我先撂下一嘴,免得将来抢不着。”   林阅微:“要不要再录个音啊?”   屈雪松作势摸手机:“有点道理哈。”   林阅微正襟危坐,屈雪松大笑起来。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下午三点半,会所外开来了屈雪松的保姆车,她从这里直接去电视台,林阅微在她走后不久,也离开了。   她先回了一趟林家,冉青青女士天气一暖和就在屋里边待不住,跑出来摆弄她的花花草草,柯基狗狗在院子里撒欢儿到处跑。   林阅微把车停在院子里,对着浇花的冉青青匆忙喊了声“妈”,闷头就往屋子里冲。   冉青青看着她背影喊:“干什么呢?赶着去投胎吗?”   林阅微人已经到了楼上,她拨冗出两秒钟的时间,打开卧室窗户,冲楼下喊道:“对啊,赶着投胎。”   冉青青仰头:“晚上在家吃饭吗?”   林阅微嚷道:“不吃啦。”   冉青青低头咳着嗓子,林阅微把窗户关上。   林阅微瞧了瞧腕表上的时间,把东西拿了就走,出门的时候留下一句:“妈我这周末再回来哈,带着你儿媳妇一起。”   “是女婿。”   “儿媳妇!”   “你等会儿,你手上是什么?”冉青青叫住她。两手空空的林阅微进去又出来后手里多了一个黑色的背包。   林阅微扬了扬手里的包:“这个吗?”   冉青青:“对啊。”   林阅微一笑:“不告诉你,周末见。”   她坐进车里,给冉青青飞吻了一下,哈哈大笑着扬长而去。   ***   三月十一日晚六点一刻,顾砚秋生日倒计时,五个小时又四十五分钟。   顾砚秋准时到家,林阅微坐在家里的沙发上,手边卧着薛定谔,和之前的每一天相同。   “我回来了。”顾砚秋很小声很小声地说话。   林阅微用正常音量回她:“薛定谔没睡。”   顾砚秋放下心,喊了声薛定谔的名字,薛定谔便从沙发上跳下来,在她脚边抬起脑袋求抱抱。顾砚秋弯腰把它抱了起来,问林阅微:“想吃什么?”   林阅微揉了揉眼睛,接着用力地眨了眨,很随意的口气:“什么都行,做点简单的,很快就能吃上的,我有点饿了。”   “好。”   顾砚秋把猫放下,去冰箱里拿食材,本来就是简单的炒两个菜,有林阅微帮手,很快就端上了桌。   吃完晚饭破了记录,才七点。   顾砚秋生日倒计时,五个小时。   歇了十来分钟后出门遛猫,回家八点,林阅微先去洗澡,顾砚秋则按照惯例在楼下给薛定谔藏零食,她听着楼上的动静,一片寂静,将那个抽屉拉开了,里面的礼物不见了。   昨天晚上还在,是今天被拿走的。   顾砚秋眼珠子转了转,看着空旷的抽屉弯了弯嘴角,重新合上。   晚上十一点半,顾砚秋生日倒计时,三十分钟。   林阅微洗完澡后缠了顾砚秋三个小时,到现在终于疲惫不堪地睡了过去。   顾砚秋把手机调了静音,睁着眼等到了凌晨,手机里陆续进来几条消息,她先点开了程归鸢的:   【大风筝:生日快乐!大秋秋!】   【西顾:不要乱给我起绰号】   【大风筝:哈哈哈哈过生日嘛,总要有一点优待,生日礼物我明天给你寄到公司,知道你要和对象二人世界,我就不打扰了】   【大风筝:哎呀,你们俩不是奋战到现在吧?话说二十六岁第一炮,很有意义的啊。呀,你不会现在是正在进行时吧[害羞]】   顾砚秋看一眼熟睡的林阅微,淡定地打字回:【她睡了,你思想纯洁一点】   【大风筝:我也要睡了,明天说】   【西顾:回见】   再是顾飞泉——   【加贝:在这个特别的时刻,请允许我对特别的你,说一声:生日快乐!brother love you!】   【西顾:谢谢】   【加贝:明天下班在停车场等我,我有礼物要给你】   【西顾:好的】   【加贝:早点睡,晚安】   【西顾:晚安】   接着是顾槐——   【宝贝女儿,生日快乐,给你的礼物由飞泉转交】   顾砚秋回复:【谢谢爸爸】   还有冉青青——   【是冉青青不是温青青:生日快乐,妈妈爱你】   顾砚秋眼眶猝不及防之下酸了一下。   【西顾:谢谢】   【是冉青青不是温青青:快睡觉,不然要长黑眼圈了】   【西顾:知道了,我马上睡,晚安】   【是冉青青不是温青青:我也睡了,熬到现在不容易,晚安乖孩子】   还有国外的朋友,有几个居然算准了时差给她发消息,这是顾砚秋没有想到的。她不善亲近别人,也不把朋友的感情看得太重,随着时间和距离的流逝,大家终会陌生,但至少今年,大家还是记挂着她的。   一个一个都回复了,顾砚秋面带满足的笑容,偎进林阅微怀里睡着了。   三月十二日当天,早上七点,顾砚秋在闹钟的催促下醒来,林阅微也跟着嘤咛了一声,悠悠醒转。   顾砚秋看着林阅微的眼睛,林阅微指尖摸了摸眼角,把脏东西擦去了:“还有吗?”   顾砚秋:“……没有了。”   林阅微就没什么话对她说吗?   林阅微伸了个懒腰,跳下床去盥洗室洗漱,顾砚秋跟了上去。   “早上吃什么?”林阅微问。   “你想吃什么?”   “我都可以,好久没吃面条了,吃面条吧。”   顾砚秋眼神微动,看着她道:“面条?”难道是要给她做长寿面?   “手擀面或者挂面都行啊。”林阅微浑然未觉。   “挂面吧,你来还是我来?”   “你说呢?”林阅微眸光盯住她。   最后是林阅微做的面条,两碗,一碗里卧了个鸡蛋,味道么?不好不坏,能下口。顾砚秋吃着跟人间美味似的,吃完了,她看着林阅微一言不发。   林阅微说:“你看我干什么,换衣服上班,不然要迟到了。”   顾砚秋憋了几秒钟,欲言又止,上楼换衣服去了。   林阅微再次眨了眨眼睛,嘴角的笑意一闪而过,回身收拾碗筷。   早上八点,顾砚秋出门,林阅微送她,顾砚秋再次久久地凝视着她,甚至忍不住摊开掌心递到她眼前,林阅微就势捧住她手心,亲了一口。   “乖,去上班。”   顾砚秋坐进车里,在林阅微看到的地方鼓起了腮帮子。   她的手链!   ***   顾砚秋一进公司便被办公室门口的帅哥闪瞎了眼。林至手捧一大束玫瑰花,带领着全办公室的员工,齐声道:“小顾总生日快乐!”   顾砚秋:“……”   林至把花送上来,顾砚秋觉得有点尴尬,但心意必须得接受:“谢谢。”   她推门进了办公室,没过一会儿,林至端着咖啡进来了。   “生日快乐呀。”他又说了一遍。   “谢谢。”   林至从宽大的衣兜里掏出了一个小巧的包装盒,两只手交握在身前,脑袋一点一点,不大好意思似的:“给你的生日礼物。”   “不用这么破费。”顾砚秋说着要推拒回来。   “不破费不破费,就一个香水,不要多少钱,别的我也买不起。”林至忙摆手,两只手都背到身后,生怕她再给他还回来。   “你女朋友不吃醋吗?”顾砚秋把香水放到电脑旁边,意味着收下了。   林至憨厚地笑,抓了抓后脑勺:“我跟她报备过了的,不然我哪有那个胆子,香水还是她给我推荐的呢。”   以顾砚秋的消费水平,首饰是别想了,林至只能买个口红、香水之类的小物件儿,好在这种小物件儿既拿得出手,又相对平价,林至的工资完全负担得起。   “那就好。”   “那我先走了?”林至指了指门外。   “嗯,好好工作。”   “好嘞。”林至小步蹦着回去了。   顾砚秋把香水打开,喷了一点在手腕上,闻了闻,味道还行,收进挎包里。   程归鸢的礼物随后也到了,是一块手表,顾砚秋端详了会儿新手表,把旧的换下来,收进盒子,给手腕拍了张照片,发给了程归鸢。   程归鸢赞不绝口。   顾砚秋中午打电话回家,林阅微在电话那头喷嚏打个不停。   “感冒了?”   “没有,被辣椒呛了一下。”   “小心点,中午做了什么菜啊?”   “蒸南瓜……咳咳咳……青椒土豆丝,还有……咳咳咳……素炒牛柳。”   “家里的青椒有那么辣吗?”顾砚秋怀疑地问道。   “我不知道啊,就是呛到了,你还有事儿吗?没事儿的话先挂了吧,我下午还要去老师那儿上课,快来不及了。”林阅微急切道。   “……好。”顾砚秋失落地挂了电话,在那一瞬间似乎听到对面叮呤咣啷的声响,想仔细去听,已经听不到了。   难道林阅微真的不记得了?早上的面只是巧合?她根本就没想是长寿面,就是普普通通地做了碗面条而已。   不会的,一定是在给自己准备什么惊喜,手链还没送呢。   她安慰自己,于是更加期待起下班来。   下午五点,距离下班还有半个小时,顾砚秋手头的工作在她高度集中的注意力下已经完成,但不能早退,让她做别的她也没心思了。遂百无聊赖地打开了电脑的桥牌客户端,点开好友列表,苇草果然不在线。   她自己和人匹配,一局结束,正好踩着点下班。   风一样刮出了办公室,门口的林至还愣着呢,那是什么?   刚摆脱坐班的煎熬,又来了一只“拦路虎”,顾砚秋站在下行的电梯门口,看着手机来电显示顾飞泉,接了起来:“喂。”   顾飞泉:“现在车库人多,大小吴他们两个都是现在下班,你晚点再下去,不然被发现了不好。”   顾砚秋:“……”   林至收拾好了桌子,只觉周身一寒,抬头一瞧,好嘛,顾砚秋又回来了。   林至:“小顾总……”   顾砚秋带上了办公室门。   天瑞没有加班成风的习惯,基本上到了点就下班,半个小时后,整栋大楼都没剩几个人,顾砚秋终于在顾飞泉的准许下去了地下车库。   两人秘密接头似的,顾砚秋环顾四周,坐上了顾飞泉的大奔后座。   顾飞泉拿出来两个袋子:“左边这个是我的,右边那个是爸爸的。”   顾砚秋:“嗯嗯,知道了,我走了。”拿了就要下车,她赶着回家见林阅微。   顾飞泉立马伤心道:“你都不打开看一下吗?”   顾砚秋:“……”   她受不住顾飞泉可怜巴巴的眼神,去拆礼物,顾飞泉在她手刚碰到袋子的时候迫不及待地提醒说:“先拆我的,左边那个。”   顾砚秋:“……”   顾飞泉饱含期待地看着她:“左边。”   左边那个拆了,顾砚秋从盒子里又拆出来一个盒子,俄罗斯套娃似的,最后拿出来一座……顾砚秋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的东西,底座是水晶的,中间嵌了一只独立的金鸡,是真的纯金打造。   顾砚秋:“……”   顾飞泉:“怎么样?”   顾砚秋违心道:“……好看。”   顾飞泉:“是吧?我觉得送项链手镯什么都太普通了,我这只金鸡既代表了你的属相,又能放在家里摆着,金鸡报晓,福星高照,寓意也挺好的。而且你看这只鸡,它乍一看是指普通的金鸡。”   顾砚秋:“仔细一看呢?”   顾飞泉隔着玻璃指着里面,得意道:“仔细一看就不是普通的鸡了,眼睛是宝石,你看到了吗?我找人特地定做的。”   顾砚秋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容:“挺好的。”   顾飞泉目光炯炯地看着她,满脸写着“快夸我快夸我”。   顾砚秋:“你送的礼物我很喜欢,这只鸡是我收到的最……特别的礼物。”   顾砚秋实在夸不出口了,接着去拆顾槐的,顾飞泉隔着衣服按在她手腕上:“爸送的你回家再拆。”顾飞泉迷之自信脸,“反正肯定没我的好。”   顾砚秋:“……”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顾砚秋推开车门一条缝,探头出去看了看,左右无人便准备下去了,顾飞泉在她身后说:“下回有空我俩一起吃个饭啊,带上你媳妇儿。”   顾砚秋:“……好。”   在车库一耽误,顾砚秋把车从停车场里开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等红灯的时候她看了眼手机,从中午那通电话挂断开始,她就没有再收到林阅微的消息。   平时都会上完课给她发信息的,难道今天还没下课?   身后传来催促的汽车喇叭声,顾砚秋眉心微蹙,心事重重地把手机放下。   一路上她的心情莫名地慢慢低落下来。   等进了小区,远远地看到没有一丝光亮的别墅,整个人彻底陷入了低谷。   她把车停进了车库,熄火,刚走出车库门口,安静了一个下午的手机终于响起了来电铃声,屏幕上跳动着三个大字:亲爱的。   顾砚秋看了看面前黑暗的别墅,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甚至不太想接这个电话。   她轻轻地吸了口气,接了起来。   “宝贝儿,我被老师留下来在她家吃饭了,晚点回去哈。”   “……好。”顾砚秋攥紧手心,压着声音里的微颤。   “你怎么听起来声音不太对劲啊?”   “没有,风有点大,我刚到家,还没进门呢。”   “好,那你在家里等我,老师叫我啦,我去吃饭啦。”   “拜。”顾砚秋第一次这么快挂电话。   她定定地瞧着脚下路灯照亮的路面,视线里慢慢带上了些许重影。   不记得是正常的,第一次一起过生日,林阅微看着就不像多细心的人,都怪自己要瞒着,没有提前告诉她。或许她记得,只是觉得生日不重要所以不过罢了,就算不过,没有礼物,说句“生日快乐”很难吗?   她只要一句话,四个字就好了,礼物都可以不要的。   顾砚秋用力眨了眨眼,视线却越来越模糊,眼泪涌了出来。   她不得不抬手把眼角的泪擦掉。   没关系。   她深深地吸一口气。   明年提前跟她说吧,真的没关系。   她在寒风里伫立了十分钟之久,垂着脑袋往前走,木然地打开了家里的门。   吱呀——咔哒——   她转身把门锁上,又深呼吸一口。   嗯,没关系。   空旷的房间里却传来音乐声,很轻的,有些劣质,像是小时候见过的那种很古老的会旋转开花的莲花蜡烛,唱的音调是: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顾砚秋倏地愣住。   唱到第三句高潮的时候,她眼前黑暗的地面上突然涌起亮光,从脚下到前方,忽然亮起的彩色多米诺骨牌蔓延出了一条发着光的通道。   通道的尽头,站着手捧蛋糕的林阅微,林阅微穿了一身大红色的衣服,领口系了条打了蝴蝶结的丝带,像一个特大号的惊喜。   “祝你生日快乐……”林阅微笑眼望着她,温柔地合上了最后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林宫只是直男了一点,并不是个傻子哈哈哈,自己生日可以忘,老婆生日不可能忘记的,绝壁提前半年就开始算了   这和仪式感没有关系,有关于你,都是爱的本能   忍住不给你们剧透真是太辛苦了   pps:预知林宫心路历程以及为生日做的所有准备,有伏笔,但我猜你们都没注意过,且听下回分解 第143章   林阅微记不起大概从什么时候给顾砚秋准备这个生日了,大概是刚在一起的那段时间, 顾砚秋跟她说过, 她的生日在植树节。   然后林阅微脑子里就记下了这件事, 隔三岔五地便想一想要给她准备点什么惊喜,《迷雾都市》杀青的时候, 她开始着手准备。   那天晚上她看到尹灵犀送了顾砚秋一条手链, 她是很惊讶的,因为从来没见过顾砚秋戴手链,她以为她不喜欢,根本没考虑进去,结果竟然不是。   林阅微老想着这件事,那天晚上睡不着,出去给江丛碧打了个电话。   “你上次说的给对象买的手链是什么款式?”林阅微压着嗓子问, 人在楼下也怕惊醒楼上卧室里的顾砚秋。   “干什么?你又要送哪个小姐姐?”江丛碧警惕道。买个一条就得了,还没赚多少钱呢,天天买手链送人,还越来越贵, 个败家玩意儿。   林阅微:“送我家小姐姐。”   “别逗, 你家哪来的小姐姐, 你家不就一个……”江丛碧倏地没了声音,过了两秒钟,难以置信地说道,“你说的是顾砚秋?”   林阅微轻嗤了一声:“不然还有哪个小姐姐?”   江丛碧特好奇:“不是,你是怎么开的窍啊?是哪位神仙给你点开了榆木脑袋?”   林阅微生怕顾砚秋突然醒了发现她不在找下来, 紧张地催促道:“你赶紧把款式给我,其他的明天再说,我赶时间睡觉呢。”   “行行行,你等会儿我给你查查。”   两分钟后,江丛碧把手链的官网链接发过来了,林阅微看了一眼模特的实物图,纳入了考虑范围之内,没拍板,给顾砚秋的东西不能马虎,她得亲自去专柜买。   江丛碧闻言,必须要去凑个热闹。   第二天中午趁着午休时间,两人约在专柜附近的一个商场,买完了顺道把午餐解决。   林阅微估计有一年没进过奢侈品店了,她现在专心饰演她的十八线小明星,在外的生活水平全都往十八线靠拢,碰到这种店连门都不看一眼。   她说要买送女人的手链,报了价位区间,穿着小西服的导购便给她介绍起来。样式、材质、颜色,这两年流行玫瑰金,所以很多新款都有玫瑰金色,而且卖得都比较好。   导购员刚介绍到一款玫瑰金的,林阅微说:“不要这个。”补充,“不要这个颜色。”   导购员愣了下,自如地重新切换到和煦笑容:“好的,那我们看下一款,这是我们新出的XXX系列……”   林阅微认真地听着,她以往都不听这些废话的,就是看哪个好看买哪个,大手一挥,刷卡,买完就走,现在精挑细选,表情竟然没有丝毫不耐烦。   江丛碧在心里啧啧称奇。   最后林阅微没选江丛碧推荐的那款她买给小女朋友的,而是另挑了一款她中意的,比江丛碧的那个还要贵上几万。   江丛碧叹气:“你至于吗?就为了比我买的贵点?这也要比?”   林阅微接过店方递过来包装好的小礼品袋,放进特地带过来的黑色书包里,一点光都不透。这才有空转头回答江丛碧:“你说万一哪天我们俩约你们俩吃饭,她戴一条手链,你女朋友戴一条,这两条一样,你觉得呢?”   江丛碧:“……”   过了两秒钟,她由衷地说:“还是你想得周到。”   林阅微淡淡一笑。“我之前怎么也想不到她喜欢手链,她要是早说喜欢手链我就不这么费劲了,眼睛都快瞎了。”   “和眼睛有什么关系?你说你怎么老是眨眼睛。”   “我给她刻东西来着,不值钱的小玩意儿。”林阅微保密似的,中断了这个话题,“行了,上楼找家餐厅吃饭吧,我饿了。”   江丛碧跟上几步,轻怼了一下她肩膀:“你不是说送礼物是很肤浅的吗?还说什么你就是最好的礼物,怎么转性了?”   “我又没说不送自己。”   “哇哦。”江丛碧发自内心地感叹了一句。   “别想歪啊。”   “哈哈哈哈哈反正大家都知道你是受了,不会想歪的。”   “……”   和江丛碧在商场门口分开,林阅微驱车回了林宅,把黑色背包放在了自己卧室的衣柜里,精心地做了伪装,才回到她和顾砚秋的住处,晚上到点迎接顾砚秋回家,当作无事发生过的样子。   ******   林阅微唱完了最后一句生日快乐,顾砚秋还愣在那里。   她有点尴尬。   忍不住清了清嗓子,顾砚秋才回过神似的,一步一步朝她走过来,似乎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开心,望过来的眼神里闪着一簇一簇的暗火。   林阅微不由得缩了一下脖子:难道玩脱了?   女人朝她怀里挤来的动作又快又凶残,林阅微举高手:“小心蛋糕!”   林阅微被她推着倒退了几步,背抵在墙上,小心翼翼地托举着蛋糕,她确认了一下没有损毁,松了口气,这可是她大半天的努力亲手做的。   林阅微低头对上一双泛红的眼眶,彻底呆住了。   “你别……”   哭啊……   话音未完,顾砚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两只眼睛直视着林阅微,好像有千言万语想说,最后两手捧住她的脸颊,化为落在她唇瓣上的一个吻。   林阅微静静地感受了一下,说:“你怎么这么冷?”   顾砚秋幽怨地看了她一眼,松开她,还不是以为她忘记了自己的生日,在外面吹冷风呢。   惊喜是惊喜,只是这个惊喜未免铺垫的时间太长了,她方才在院子里难过的心情到现在都难以释怀。   林阅微终于得了舒展,把小心捧着的蛋糕放到桌子上,站在满地的彩色海洋里,把桌上的纸袋子拆开,取出两支蜡烛和一个打火机,点燃了蜡烛插在蛋糕上,烛光映在两人脸上。   顾砚秋看着对面的林阅微,光衬着林阅微现在鲜艳的大红色衣服,滑稽又可爱。   林阅微双目期许地凝视她:“许愿。”   顾砚秋对着雕成“2”和“6”的蜡烛闭上眼睛,嘴唇翕动。   许久,她睁开了眼睛,一口气吹灭了面前的蜡烛。   林阅微惊讶脸:“你许了这么长的愿望?”   顾砚秋浅笑:“可能是想要的东西太多了,我许了多久?”   林阅微估计了一下,说:“三分钟?”   顾砚秋也吓了一跳:“这么久?”   林阅微扑哧笑出来,给她又取来面包刀,交到她手上:“来,切蛋糕吧。”   顾砚秋说:“看不太清。”   “我忘了。”林阅微往墙边走去,“我开下灯。”   随着咔哒一声开关轻响,满室登时亮堂起来。   顾砚秋习惯了突如其来的光线后,单手执刀,将蛋糕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其中两份分别盛到盘子里,递了一份给林阅微,林阅微摆手拒绝,道:“我先不吃了,你吃的时候注意一点。”   顾砚秋眼神微微一凝,便想起来电视里某些把礼物藏在吃的或者喝的里面的操作,难道林阅微在蛋糕里藏了什么东西。   她望向林阅微,林阅微给了她一个耐人寻味的眼神。   顾砚秋一个人吃了那块蛋糕,吃得很仔细,细嚼慢咽,咬的时候不敢用力,生怕被钻戒一类的东西咯倒了牙齿。运气不好的,她吃完了一整块蛋糕,里面并没有东西。   她开始吃第二块。   林阅微笑着按住她手:“蛋糕好吃吗?”   顾砚秋点头:“好吃。”   林阅微说:“真的好吃?”   顾砚秋再次点头。   林阅微心满意足地咧嘴笑开,道:“我做的。”   顾砚秋瞪圆了眼睛,她眼眶的红没有完全退却,像是傻呆呆的兔子。   林阅微:“你早上出去上班以后,我就开始做了,做了一整天,然后你中午打电话的时候……”林阅微顿了顿,仿佛不好意思似的,垂了下眼帘,低头,“那什么,我不说了。”   她不擅长说这种话,一向是做多于说,反正蛋糕顾砚秋都看到了,也给了不错的评价,就够了。   顾砚秋眼眶又有点湿润,忍住了。   她和林阅微在一起哭得太多了,受委屈哭哭就算了,这会儿挺开心的事,还是不要哭了。   顾砚秋立即拿起叉子开始吃第二块蛋糕,林阅微“哎”了一声,忙道:“骗你的,蛋糕里没有东西。”   顾砚秋抬头:“啊?”   林阅微把她手里的盘子取下来,牵着她手走到沙发前,下巴努了努,示意她看沙发上的礼品袋。顾砚秋等了一天的礼物,即使明知是什么,亦是大喜过望:“我可以拆开吗?”   林阅微耸肩,笑道:“当然可以,就是给你的。”   顾砚秋如愿从里面拿出了一条银色的手链,林阅微眼睛盯着她的脸,不想错漏她的任何一个表情。两人在一起的第一个生日,第一个礼物,意义自然非同寻常。   先是喜悦,再是打量,然后是惊讶,思索,再回复平静,平静过后又是喜悦。   林阅微:“???”   前后两段表情她看得懂,中间那段惊讶是为什么?   顾砚秋把手链戴在了手上,看向身旁候着的年轻女人。林阅微由衷地夸奖道:“好看。”纤细皓白的腕子,戴什么都好看。   顾砚秋眸光波动了一下,没把心里的疑问问出口:这条和之前她藏在抽屉里的那条手链款式不一样,那条现在在哪里?   林阅微没发现她细微的异常,把惊讶算在了顾砚秋接连收到两个手链生日礼物头上。   “其实我一开始没打算送你这个的,还是上次尹灵犀送了你一条,你说你喜欢银色手链,我才后来出去给你买的。”   顾砚秋眨了眨眼。   林阅微把方才就伸进口袋一直揣着的右手拿了出来,手心向下,握着拳头,走到顾砚秋跟前:“伸手。”   顾砚秋伸出手,展开,手心朝上。   林阅微松开紧握的拳头,从她手里落下两颗佛珠来。   没错,两颗。   林阅微看了她一眼,清了清嗓子,说:“本来是想给你刻一串的,但是手艺不行,刻了很久只有两个能看的,其他的都……”   “你什么时候开始准备这个的?”顾砚秋摩挲着手里打磨得光滑圆润的两颗珠子,指腹感受着上面蚊蝇大小的经文,心里涌起一阵温情,嘴角含着笑问道。   “主意是很早就定了,但是正式开始做是在上上部戏杀青的时候。”   “你不是一直在家里吗?”   “你上班的时候我偷偷学的啊,就在我家的后院里,有一个小库房,里面放了工具。”林阅微为瞒过她颇感得意。给顾砚秋的礼物当然要秘密进行,不能走漏一点风声,连冉青青都不知道她在小库房鼓捣什么。   “谢谢,我很喜欢。”顾砚秋感动道。   “把谢谢去了。”   “我很喜欢。”   林阅微抱了抱她,在她肩头叹气,说着自己的真实想法:“你喜欢就好,其实我都犹豫要不要送了,说好的一串变成了两颗,缩水也不带这么缩的,但是我做都做了,礼轻情意重嘛。”   “嗯。”顾砚秋忍不住笑。   “两颗珠子是不是不能盘啊?”   “应该……不能。”   “那再去刻几颗?”   “打个孔做成手链就好了,你一条我一条,情侣手链。”   “江丛碧居然说对了!”林阅微听见她这句话从她怀里退了开来,面露奇异。   “她说什么?”   “她之前让我给你准备点小礼物,说买情侣手链,我说你肯定不喜欢,结果……”她低落地摇头,“看来我还是不太了解你,都不如江丛碧懂你。”   “也没有。”顾砚秋有些后悔说错了话,握着她的肩道,“你送的我都喜欢,不管是佛珠还是手链,说情侣手链也是因为两颗不好串在一起,碰巧可以分开戴。”   “哦。”林阅微依旧兴致缺缺的样子。   顾砚秋凑上前吻了她一下。   啾。   林阅微冷着张脸。   顾砚秋吻了她两下。   啾啾。   林阅微嘴角往上翘了一下,抿了回来。   顾砚秋一手兜着她后脑勺,一手捧着她脸,贴近自己。   啾啾啾啾啾啾啾。   有点痒。林阅微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在她怀里边笑边躲:“你这样犯规。”   啾啾啾。   林阅微:“哈哈哈哈。”   啾啾啾啾。   林阅微痒得实在不行了,求饶道:“大爷饶命。”   顾大爷又亲两下,终于大发慈悲绕了她。   林阅微顶着一右脸口红印子,艰难逃生。寿星太可怕了,甚至有点狂野。   顾砚秋:“还有一件礼物呢?”   林阅微:“什么礼物?”她一共就准备了佛珠和手链啊,纪念日的归纪念日的,该不会要提前支取吧,东西还在林家呢,她现在拿不出来。   顾砚秋目光往下,指了指。   林阅微低头看见了粉色蝴蝶结丝带。   顾砚秋拆了最后一份礼物,将蛋糕上的奶油涂抹其上,在桌边细细品尝。   林阅微随意披着顾砚秋的真丝睡袍,盘腿坐在床上,手里托着一方水晶底座的金鸡,眼神复杂。   林阅微想看看顾槐和顾飞泉送的礼物,顾砚秋当时问林阅微,想先拆哪个,林阅微选了顾飞泉,顾砚秋神情顿时微妙起来,林阅微终于懂了她方才的深意。   “我觉得送项链手镯什么都太普通了,我这只金鸡既代表了你的属相,又能放在家里当摆设,金鸡报晓,福星高照,寓意也挺好的。”   林阅微:“………………”   让她永远普通着吧。   林阅微槽道:“顾飞泉脑回路是不是和别人不一样啊?”   “你别急啊,还有呢。”顾砚秋敛了敛自己的笑容,回忆着顾飞泉的语气,指着这只金鸡,一本正经地道,“你看这只鸡,乍一看是一只普通的金鸡。”   林阅微和顾砚秋当时的反应一模一样:“那仔细一看呢?”   顾砚秋嘴角上扬,那份眉眼之间飞扬的得意都极为肖似:“仔细一看就不是普通的鸡了,眼睛是宝石,你看到了吗?我找人特意定做的。”   林阅微笑倒在床上,直呼“我的妈”。   顾砚秋也倒在她身边,这事儿不能回忆,越回忆越好笑,尤其是有个人在旁边陪你笑的情况下,根本停不下来。   林阅微撑着自己笑得颤抖的身体坐起来:“真的,我以前觉得顾飞泉还有点威胁性,现在一点都没有了,他也太逗了吧。”   顾砚秋就算喜欢谁,也不会喜欢顾飞泉这样的,难道这才是真正的直男?枉林阅微一直自认直男,认为自己不解风情,和顾飞泉一比,她现在感觉都有点膨胀了。   顾砚秋也坐起来,不敢相信地说:“关键是他真的觉得这只金鸡很好。”   林阅微重新倒了回去,捂着肚子,感觉腹肌又开始一抽一抽的:“你快别说了,我今晚迟早被你哥笑死。”   顾砚秋为这个陌生的称呼愣了一下,喃喃地重复道:“哥?”   林阅微后知后觉,脸色立马就变了:“我不是故意的。”   她是在心里这么认为的,但顾砚秋并不一定这么觉得,以前说话都注意直呼其名,今天心情太放松了,不小心说漏了嘴。   顾砚秋轻轻摇了下头:“没关系。”   林阅微看她表情不像介意,便大胆地直言问了句:“你现在对顾飞泉什么想法啊?”   顾砚秋淡然地幽默了一句:“他是个好人。”   林阅微:“……”   顾砚秋拉了一把她的手,让她坐起来,和自己目光处于同一水平线上,然后将视线落往屋内一角:“我也不知道,反正不排斥有这么一个哥哥,但目前还喊不出口。”   “他好像很喜欢你,也很在乎你。”林阅微只说自己感觉到的,无论是他与顾砚秋在微信上的对话,还是上次林阅微去医院的亲眼所见。   “我知道。”顾砚秋轻声道。   要不是因为这样,她也不会和顾飞泉亲近。因着后来发现她母亲沈怀瑜的事情,她对贺松君的敌意都消去了不少,更何况是顾飞泉。但或许要等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她才能真心实意地喊出来一声“哥”。   顾砚秋把手机拿过来,点出来她和顾飞泉的对话框,林阅微接过来,从下往上翻,看到那句“brother love you”,林阅微不由得笑了下:“还蛮可爱的。”   中文不敢说,就投机取巧的用英文,联系到她上次问顾飞泉他什么都不说,一用顾砚秋会降低对他的好感度来威胁,立马乖乖听话,是个妹控无疑了。   顾砚秋面露隐忧,说:“你觉得他可以相信吗?”   林阅微先是“嗯?”了一声,想着这个问题怎么问到她身上来了,她才是和顾飞泉接触最多的人,自己只是个旁观者。不过片刻,她便思忖过来,顾砚秋的疑心病犯了,即使心里是相信对方的,也不敢肯定,想从她这里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因为自己是她唯一信任的人了。   林阅微心生怜爱,伸手在她发顶揉了揉:“等你完全信任他的时候,你再接受他,没关系的。”   顾砚秋:“可是……”   林阅微看着她的眼睛,轻声重复了一遍:“没关系的,嗯?”   顾砚秋的心绪慢慢平静下来:“嗯。”   林阅微揭过这个话题,把放在一旁的另一个盒子抱过来,搓了搓手,跃跃欲试道:“来来来,让我们看看你爸爸给你送了什么礼物?”   顾槐的礼物非但不直男,而且是精心为顾砚秋准备的。   林阅微从上方看着盒子里的东西,拍着胸口心有余悸道:“幸好你没有先拆开,否则我不是丢死人了。”   顾槐准备的赫然也是一串佛珠,质地、成色、包浆,样样都是精美,一眼就知道价格不菲,比顾砚秋手上的那串不知道,比林阅微笨手笨脚刻的,不知道甩出多少条街。   顾砚秋凑过来,看清了里面的东西,不辨喜怒,也没有去拿佛珠,转而抽出了垫在最下面的一封信,封页上顾槐亲笔写的入门水平的六个字:我的女儿亲启。   顾砚秋把书信慢慢展开,逐字逐句地向下看。   这封信并不长,只有一页,林阅微在她看之前看了眼时间,足足看了五分钟,轻轻地吐出一口气。   “写了什么?”   顾砚秋按了按湿润的眼角,把信纸递给她。   我的女儿:   这一年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对你的冲击很大很大,爸爸先和你说声对不起。但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们不说这些沉重的话题,你的降生,是我剪的脐带,当时脐带绕着你的脖子两圈,小脸都憋紫了,是我给你拍的嗝,听见你第一声响亮的啼哭。我给你换尿布,给你泡奶粉,半夜起来抱着哭得撕心裂肺的你,慢慢地把你哄睡着。你八个月大的时候,刚会说话,特别黏我,一不见我就哭,我带你去公司上班,开会的时候都抱在手上,你很乖,放在奶嘴含着就不哭了。你一岁的时候,会走路了,过了一两个月,又学会了跑步,你比其他小孩子聪明太多,我现在写这封信,脑海里都是你一年一年慢慢长大的画面,真的要都写出来的话,怕是三天三夜都写不完。   我想,你肯定忘记了这些事情,你从三四岁开始记事,公司扩张,我工作突然忙了起来,没办法经常陪你,等我再腾出空来的时候你已经要上初中,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小圈子,对爸爸也没有以前那么亲近。我最后悔的就是错过了你成长最快的这段时间,导致你竟对自己是被爱着的这件事轻易产生了怀疑。   不管你的母亲怎么样,爸爸是爱你的,比世界上任何人都要爱你。   这个世界有你,很荣幸,我也因为有你这个女儿,感到很荣幸。   爱你的爸爸:顾槐   作者有话要说:顾总很多人爱,并不孤单的,等着雄起~   霸道总裁倒计时上线 第144章   林阅微不知怎么竟然有点可怜顾槐,虽然事情的真相没有完全查清, 不知道他在这里面扮演的究竟是个什么角色, 目的又是什么。   顾槐想必是对顾砚秋这边的情况有所了解的, 知道她查了个七七八八,不再给她编织一张母爱的网, 而是从自己出发来开解她。   他的开解是有效的, 顾砚秋把信纸叠好,收回信封里,压进盒子底,和佛珠放在一起,恢复原样,明天早上再找个地方收起来。   “我家里其实有很多相册。”顾砚秋许久之后终于开了口,林阅微也放下了悬着的那颗心, 应了一声:“嗯。”   “我爸很喜欢给我拍照,有很多小时候的照片,很厚很厚的几大本,但是你知道的, 我们这个年纪更多的想的是现在和将来, 不会常常去翻过去的老照片, 初中的时候整理房间看到过一次,大部分是一岁到四岁的,长得就那个样子,我连翻都没有翻完,我爸倒是很宝贝, 都放在他的卧房里。   “我刚记事,他工作虽然很忙,早出晚归,但是听家里的保姆阿姨说,他每天晚上都会去我房间看我睡得好不好,看我睡得好不好,有没有做噩梦。   “人很容易在某些时候走入误区,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只想着自己失去的,却没有想过自己所拥有的。爸爸、顾飞泉、程归鸢、国外的朋友、你,我有这么多人爱着,却总是在想着那个或许不爱我的母亲。”   顾砚秋摇着头笑了笑。   林阅微的重点和她完全不同,问道:“为什么我是最后一个?”   顾砚秋:“……”   林阅微看她噎住,笑出声来:“行了,知道你是随口一说,不用费心给我想理由了。”她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着放诞话,“寿星大人,小的伺候你就寝吧?”   “来吧。”   林阅微眉梢一挑,顾砚秋竟然会配合她演戏了,真是越来越活泼了。   伺候完了,两人去冲了个澡,时间已经到了顾砚秋二十六岁的第二天了。躺在床上,林阅微总觉得今天这一晚上忘记了点什么。   她戳一下闭着眼的顾砚秋:“哎?”   顾砚秋还没睡着:“嗯?”   林阅微:“你觉不觉得我们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顾砚秋:“什么事?”   林阅微:“就是想不起来才问你啊。”   顾砚秋腹中一阵轰鸣,声音在静寂无声的深夜清晰可闻。   林阅微:“……我们忘记了吃晚饭。”   说着她的胃也开始抗议起来,咕噜叫个不停。   “……怪我,要不是我太心急……”顾砚秋睁眼,一手手肘撑在床上,一手去摸墙上的灯光开关:“我下楼给你做点夜宵吧。”   林阅微一把将她拽了回来:“算了,都几点了,睡着了就不饿了。”   顾砚秋:“可是……”   林阅微把她眼睛和嘴巴都蒙住:“别可是可是的了,明天你上班,我上课,都得早起,别折腾了。”   “唔唔唔。”   “不许下楼,我就放开你,同意的话唔一声。”   “唔。”   林阅微放开她,一手握住她的手,脚搭过去横在她小腿上,闭眼长长地舒适地喟叹了一声,说:“晚安。”   “……晚安。”   伴随着胃部的双重奏,两人前后陷入了梦乡。   顾砚秋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梦见自己在一片大草原上,面前尘土飞扬,雄狮在追捕猎物;等她抬头,却又变成站在了礁石之上,蓝得泛绿的海面列队着一群群的海鸥,迎风而起;她的身体变得无限小,眼睛里看到的世界越来越大,在极大极小的拉扯中,浩瀚的宇宙也不过是瞳孔中倒映出来的一个小点,她置身其中,又仿佛神乎其外。   林阅微关掉刚响了一声的闹钟,偏头看向睡熟的顾砚秋,她嘴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林阅微揉了揉眼睛,发现她确实是在笑,轻诧过后,也微微笑了。   她放轻声音洗漱,下楼,去厨房做早餐。路过饭厅看见中央的桌子,就觉得膝盖隐隐作痛,连忙移开了视线,可进厨房后,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面红耳热。   顾砚秋闻着香味儿下来了,她拉开厨房门,边往里走边往锅里看:“做的什么?”   “葱油拌面。”   “怪不得这么香。”   “不知道好不好吃。”林阅微第一次做这个。   “你做的肯定好吃。”顾砚秋俨然是个无脑吹了。   “收起你的滤镜,行吗?”   “我说的是事实,昨天的蛋糕就很好吃。”   “别说蛋糕!”林阅微反应激烈,好似踩了电门的猫,浑身的毛炸了一下。但也不像是动怒,顾砚秋绕到她侧面去看,林阅微整张脸都泛起淡粉色。   顾砚秋略一思忖便猜到和昨晚上奶油蛋糕的若干种吃法有关,遂安抚道:“好好好,我不提。”   “以后都不吃蛋糕了。”林阅微赌气道。   “那怎么行?”顾砚秋下意识道,“要不然换别的?”   林阅微:“……”   林阅微把顾砚秋从厨房赶了出去。   她有时候很不解的一件事就是:顾砚秋为什么能够把这样的事情面不改色甚至一本正经地讲出来,并且自以为抱着良好的、学习交流的探讨的态度,实践的时候更是如此,就差让她写一篇一万字以上实践报告了。   明明之前亲她一下都会脸红的!   顾砚秋无辜被赶出来,和吃完早餐已经开始自发遛弯的薛定谔对上了眼,顾砚秋冲它轻轻“喵”了一声,薛定谔跳进她怀里,舌头舔舔主人的手指。   顾砚秋手摸着薛定谔柔软的脊背,片刻后,目光一凝,看了林阅微背对着她的身影一眼,快步进了一楼的一间客房。   她把一楼所有的客房抽屉都仔细检查了一遍,还是没发现那个袋子。   “吃早餐了。”   顾砚秋把猫放下,薛定谔从客房里出来,顾砚秋跟在后面:“我给它减肥来着,让它溜达溜达。”   “好的,过来吃饭吧。”林阅微蹲下来薅了薅薛定谔的脑袋,拍拍它屁股,“乖,先到一边儿玩去。”   顾砚秋已经把手链戴上了,袖子挽起来,露出一小节白玉似的手腕,一圈银色链子环绕在上面。林阅微在餐桌上多看了好几眼,对自己的眼光愈发满意。   “我去上班啦。”   “晚上见。”林阅微朝她挥挥手,看着白色的玛莎拉蒂驶出院子,转身迈进家门。薛定谔一个飞扑到了它脚边,开始发动全身解数卖萌,乞求林阅微能给它开个小灶。   林阅微低头,冲它摇了摇手指:“加餐是不可能加餐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加餐。咱们家的地位怎么排行的你不知道吗?顾砚秋、你、我,我哪儿敢违背她的意思。”   薛定谔听不懂,但是能看懂她的拒绝,咻的窜出去,没了影踪。   林阅微:“……”   她勾了勾唇笑,这小东西还挺势力。   林阅微望着薛定谔消失的方向,是一间客房的门口,她脑海中隐约闪过了什么,微微蹙了一下眉。十秒钟后,她还是没捕捉住,遂抛之脑后,去衣帽间换了套衣服,出去上课。   接下来的一个月,是林阅微这一年来度过的最平静的一个月,感觉回到了学生时代,比那个时候还多了一个爱人,什么都不缺。   顾砚秋一个星期大约要应酬两三天,晚上饭局结束前发条消息,林阅微便开车去接,林至倒是因此卸了晚班司机的活儿,得了空闲。他知道是顾砚秋的家里人来接她,但是直到现在,他也没见过顾砚秋家那口子的真面目,也不知道她们俩感情进行了什么地步。他按捺不住好奇问顾砚秋,顾砚秋只回他一个“天机不可泄露”的耐人寻味眼神。   越这样越好奇,但顾砚秋注定是不会满足他的好奇心了。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林阅微在卧室的阳台摆了一张躺椅,躺椅旁还有一个小茶几,用来放果盘、饮料和顾砚秋的书。现下她正懒洋洋地靠在躺椅上,顾砚秋把削好切好的水果送到她嘴里。   “那他什么反应?”林阅微结束了一天的课程,吃过晚饭,听顾砚秋讲公司里发生的事,尤其是她秘书林至。   “没什么反应。”   “他不知道你已婚的事吗?”   “不知道,这些事只有公司高层知道,他们又不会到处去说,说了也没用。我给林至看过我的戒指,不过他没往结婚这方面想,只是知道我有对象。”   “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你结婚了?”   “嗯……”顾砚秋沉吟着,没忍住笑道,“我想逗逗他,什么事情都说透就不好玩了。”   “咦?恶趣味。”   “还好吧。”顾砚秋脸皮肉眼可见地变厚。   “公司的事怎么样了?”林阅微不知道她和顾飞泉在公司里演什么戏,但能猜到大约是为了大事,他们俩锲而不舍地演了大半年了,再大的戏也该收场了。   “还有两个星期。”   “麻烦吗?”   “不麻烦。”   “要不要我帮忙?”   顾砚秋本来想说不要的,又好奇她这句话,改口道:“你怎么帮?”   林阅微正经地说:“我给你加油打气,上香祈福。”   顾砚秋想笑,绷住脸道:“很需要了,你就在家里给我加油打气吧。”   林阅微天马行空道:“要不我去给你学一支啦啦队的舞蹈吧,在家里跳给你看,会不会更有动力?”   顾砚秋迷妹脸,配合她演戏:“会啊会啊。”   林阅微看她一眼,躺得久了,犯起困来,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闭上眼,不再开口说话。   顾砚秋也不吭声了,席地而坐,曲起一条腿,另一条舒展着,背靠着躺椅,头向后往下,枕在林阅微腿上,是个很别扭也不舒服的姿势,她这样一动不动地躺了许久,内心无比的充盈。   林阅微觉得这样不行,清闲的日子过了一个月,她过得全身骨头都软了,一点精神都提不起来,课业结束后就是躺着,顾砚秋跟她一起躺,堕落得很。   她动了动腿,顾砚秋的脑袋跟着动了一下,鼻腔里一声将醒未醒的:“嗯?”   林阅微:“你这周末有空吗?”   顾砚秋:“周六见客户,周日有,怎么了?”   林阅微:“教我射击吗?去俱乐部。”   “你怎么突然想起来学这个?”顾砚秋诧异转头。   “感觉在家呆得快废了。”林阅微说。这段时间她除了上课和去林家外几乎是半步都没有迈出过家门,双休要是顾砚秋不在家,她就一个人在书房学习,顾砚秋在家就在床上度过。   “好,我带你去,要不要约程归鸢一起?”   林阅微刚想问她们出去二人世界为什么要叫程归鸢,不会显得很奇怪吗?   顾砚秋补充道:“你上次不是说想请她吃个饭吗?就周日吧,再晚她估计要请你吃饭了,这样不好。”   林阅微遂应了:“好,你给她打个电话?”   顾砚秋当着林阅微的面给程归鸢打电话,程归鸢一口应下,问:“具体几点啊?”   顾砚秋:“上午十点?”   程归鸢:“好。你家那口子怎么突然这么上道了,知道请我吃饭了?我还以为我这辈子是等不到这顿饭了。”   顾砚秋笑道:“太夸张了吧,之前就说邀请你,一直没腾出空。”   程归鸢:“你可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们俩,一个没头脑一个不高兴。”   顾砚秋仔细想想还挺贴切的。   程归鸢揶揄道:“但不高兴最近还挺高兴的,是不是因为没头脑有头脑了啊?”   这话顾砚秋当着林阅微的面不好意思说,一笔带过:“可能吧,我打电话就这个事儿,周日见,拜拜。”   程归鸢:“哎?”   她掌心手机屏幕跳到了待机界面,程归鸢轻轻笑了下,顾砚秋看来是正处于蜜里调油时期,可怜她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也不是不想谈恋爱,从前在国外浪得飞起,回到国内就没了那个心思,上回有个朋友给她介绍了一个,海归,外企高管,长得不能说绝色,但衣品很不错,在人群里也是一眼能看到的那种,程归鸢和人聊了几天,对方对她倒是挺感兴趣,她一直打不起精神,跟应付任务似的,挑了个晚上出去约会,这高管在车里亲了她一下,程归鸢立马确定了对她不来电,而且永远不可能来电。   还有个律师,刚三十来岁,自己开事务所的,能力特别强,时间观念也特别强,列了张精准的时间表,每天几点到几点有空,可以聊天和做一些别的事情。这个律师是挺不错的,程归鸢看过两场她的辩护,在法庭上强势极了,咄咄逼人,舌灿莲花,把对方律师讲得哑口无言,有那么一丝丝的心动。   下了法庭完全不是这回事儿,头两回还能勉强维持冷静严肃的外表,后来便嘴笨舌拙,依程归鸢的判断,应该是真喜欢上了她,所以表现得很不一样。但是程归鸢只喜欢要么一直强势霸道御姐,要么就软绵绵到底,这种反差她并不觉得萌,只觉得笨嘴笨舌的人很无趣。   又介绍了个医生,二十七八岁,长得完全是顾砚秋喜欢的款式,明眸善睐,朱唇皓齿,不强势不霸道,软绵绵,温声细语,对病人也是如沐春风。程归鸢以为自己终于找到真爱了,可以发展发展,没曾想:这位医生姐姐,每天最大的爱好就是管着她,管她吃管她穿,管她每天的动向,控制欲强得令人发指,没到一个月也掰了,就这还是最长的一个。   对了,最后是个学生,不知道是哪个好友的恶趣味,把她给骗了过去,说好的是轻熟女,一见到人两眼一黑,扎个春丽头,穿了身什么萝莉还是洛丽的衣服,幼齿得可怕。她连饭都没吃完,匆匆把账先结了走了。   后来程归鸢就看开了,感情这事得靠缘分,也可能是刚回国水土不服,她的桃花暂时都没吐出枝丫来。   可是周日还要出去吃狗粮,程归鸢“啊”了一声,扯了被子一把蒙住自己的脸。   时间如走马,一晃到了周日。   程归鸢去了约定的俱乐部,把车挺好,跟着顾砚秋的微信指示,找到了正在休息区的两个人。入春了,顾砚秋里面仅穿了件宽松的墨绿色毛衣,搭配的黑色裤子,两边手腕各挽起一截,一手手链一手手表,正朝她的方向半眯着眼睛。   戴着口罩、黑色外套黑色长裤一身黑的林阅微先看到她,抬手冲她扬了扬。   程归鸢收起手机,快步过来,眼角洋溢着笑:“久等了。”   顾砚秋:“没事,我们也刚到。”   林阅微起身,用一次性水杯倒了杯热水过来,放在程归鸢面前。   程归鸢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虽然之前见过几次了,但这应该是她们俩第一次正式会面。   林阅微被她看得有点紧张。她不常紧张,但是这种类似于见女朋友娘家人的感觉无法避免,林阅微三指托在杯沿,将水杯往前推了一下:“上次误会了程小姐,很不好意思。”   她端起自己面前的水杯,道:“以水代酒,程小姐大人大量。”   程归鸢不喝,目光绕着林阅微的脸打转,林阅微手僵在半空,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顾砚秋轻声提醒了句:“别闹。”   程归鸢也举了杯,看似不情不愿地喝了口水,让林阅微很是尴尬。   程归鸢的娘家人心理是有的,不管怎么说,她这么好的一个闺蜜就这么嫁了出去,怎么说也得为难一下对方,即便看在顾砚秋的面子上不能真的为难,吓唬吓唬她也是好的。   顾砚秋知道她的心思,暗暗施以眼神警告。   程归鸢视而不见,幽幽地道:“好心当成驴肝肺啊,我当时可是受人之托,被当成了色狼,可怜我一世英名。”   林阅微:“真的很抱歉。”   程归鸢回忆着那天的场景,目光仿佛落到了很远的地方,道:“我满含期待,肩负着光荣的使命,去片场探班,结果被你耍得团团转。”   林阅微:“……”   好像就是屈雪松拦了她一下,她趁机跑了而已,哪有什么耍得团团转,怎么这人今天表现出来的和以前见过的一点都不一样。   顾砚秋咳了两声。   程归鸢才刚说了两句,就被制止了,大感无趣,端着杯子抿了两口温水,不吭声了。   程归鸢放下杯子,起身说:“去射击场吧,在这里坐着多冷。”   程归鸢走在最前面,林顾二人走在后面,林阅微偷偷对顾砚秋咬耳朵:“她是不是很不喜欢我啊?”   顾砚秋:“怎么说?”   林阅微:“感觉她不想跟我说话的样子。”   顾砚秋默了一秒,说:“那是因为她想说的我都不让她说。”   林阅微:“啊?”   顾砚秋更小声道:“她很会调戏女生的,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没几句话都对她神魂颠倒。”   林阅微从来没有过这种感受,她跟顾砚秋谈恋爱一年多了,还谈得磕磕巴巴,要是有程归鸢这样的技能,岂不是手到擒来,顿时羡慕了:“是吗?这么厉害?”   顾砚秋不冷不热地说:“是啊。”   林阅微想从程归鸢那里学点技巧,没发现她的异样,有心多问了一句:“那她平时都和女生聊些什么?”   顾砚秋这次的冷淡很明显了:“我怎么知道?”   林阅微懵了下:“你怎么又吃醋?”她是你闺蜜啊!   顾砚秋走到她前面去:“我没吃醋。”   林阅微追上去:“没吃醋你走那么快。”   眼睁睁看着两人超过自己的程归鸢:“……”   她刚刚仿佛看到了一对小学生。   进了射击场,两人又好了,你看我我看你的眉目传情,顾砚秋是老手,给林阅微讲解,怎么持枪标准,怎么瞄准容易打中,程归鸢默默离远了一点。   顾砚秋还有良心,三个射击位,她站在中间,把林阅微和程归鸢隔开了,在玻璃前站定,手握着枪,刚准备瞄准射击,便瞧见程归鸢一脸似笑非笑。   顾砚秋:“???”   程归鸢:“有兴趣比一下吗?”   顾砚秋:“好啊。”   程归鸢其实不是很擅长这个,提出这个主意完全是给顾砚秋当绿叶,衬托得她这朵红花有多厉害。两人射完一轮,约定下一轮比赛,林阅微就在旁边看着,盯着顾砚秋手里的枪。   顾砚秋的手很稳,玩的是单手射击,左轮,装弹六发。   抬手,闭上一只眼睛,瞄准。   手指将扳机下压,第一枪打了出去。   手腕接着有一个轻微的卸力的动作。   她保持着睁一只眼的动作,眼睛捕捉着空气里的残影,中靶。   十环。   正中靶心,电子仪器上这么显示。   林阅微激动得“啊”了一声,又咽了回去。   程归鸢淡然地跟了一发,中靶。   六环。   林阅微同时给她加油,说:“也不错了。”   程归鸢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看得林阅微再次不敢说话。   顾砚秋超常发挥,以五十七环的成绩将程归鸢的四十环远远甩在后头,林阅微激动得脸都红了,要不是顾及着公共场所,她现在能把顾砚秋嘬出一脸口红印子。   林阅微因为太激动,去洗手间洗脸冷静去了。   顾砚秋表情淡淡,两只手交叠于膝上,程归鸢往洗手间的方向看了一眼,轻轻撞她一下肩膀:“差不多得了啊,得了便宜还卖乖,心里高兴疯了吧?”   顾砚秋咳咳两声,控制不住自己上扬的嘴角。   程归鸢又语重心长地说:“我是在提升你的家庭地位,让她崇拜一下你,懂吗?”   “懂。”顾砚秋下意识回答,回过神来,问,“嗯嗯?什么家庭地位?”   程归鸢看她一眼,说:“你懂的。”   顾砚秋眨眨眼睛,她不懂啊。   程归鸢刚要说“你非要我说的那么明白吗?你受不唧唧的再不让她崇拜一下你以后怎么翻身”,林阅微已经从洗手间出来了,黑衣黑裤马丁靴,黑口罩,脸上没有表情,走过来的气势很御。   顾砚秋一见林阅微笑开了花,御姐变成了小百合花。   程归鸢痛心疾首地想,她这次助顾砚秋翻身的计划恐怕是破产了。   会合以后一起去吃饭,事先电话预约了位置,一行三人随着服务员进了包厢。这里环境清幽,包厢与包厢之间隔得很远,是以很多豪商巨贾、娱乐圈中的人都喜欢在这里吃饭。   ***   屈雪松胃里一阵翻滚,强忍着恶心接过了面前人敬过来的酒,一饮而尽,引得众人叫好。屈雪松放下酒杯,除了唇色稍白之外,丝毫看不出来任何异样。   她站起来,撩了下落到身前的长卷发,落落大方地笑了下:“诸位,我去趟洗手间。”   席上一个说话很有分量、也是喝得醉醺醺的一位大佬摆手道:“去吧去吧。”   屈雪松拉开椅子,戴上鸭舌帽和口罩,将外套搭在手背上,拉开门后套了起来,低着头,连眼睛都不露,跟着指示牌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尽力控制住自己走成直线,眼前的世界开始不规则地演变,越来越混乱。屈雪松不敢晃动脑袋,免得头更晕,她一手扶着墙,贴着墙慢慢地走着。   有服务员过来,问她是否需要帮助,屈雪松压低声音:“不用,谢谢。”   终于撑着到了洗手间,屈雪松额头上布满了汗水,视线里出现了重影,她脚步虚浮地朝着门口冲过去,没注意到里面走出来的另一道身影。   她撞在了那个人身上,本来她就四肢无力,这一撞直接朝后仰去,腰间一紧,那人及时揽住了她,往自己怀里带去。   屈雪松下意识揪紧了对方的领子,像抓住了救命稻草,道:“多谢。还有刚刚,撞到了你,不好意思。”   她站稳了身子,便放开了手,顺便理了理对方被她抓乱的衣领。   “你出了很多汗。”面前比她高出几公分的女人说道,声音轻柔,清风般平和。   屈雪松听这声音似乎耳熟,却又想不起来哪里听过,她抬眼看向对方,只看到一片模糊的五官,看不清具体长相。   “没事。”屈雪松让开一步,示意那个人先走。   “需要帮忙吗?”程归鸢担忧地看着这个看起来情况很不妙的女人,鸭舌帽、口罩挡住了大部分的脸,只有一双眼睛,雾蒙蒙的,像林间受了惊的小鹿,让人不忍。   “不用,谢谢。”屈雪松不管面前这个多话的人了,遂绕开了她,打算往里走。刚走出两步,腿下无力,人往下栽。   毫无防备再次落进一个熟悉的怀抱里,头顶传来轻轻的叹息声。   “我最见不得女孩子在我面前逞强,我扶你进去。”那人顿了顿,声音愈发柔和下来,“放心,我不是坏人。” 第145章   “放心,我不是坏人。”还是头顶的那道声音。   屈雪松胃里难受得很, 挣开对方也需要力气, 便不再反抗让对方将她扶了进去。   隔间里传来呕吐声, 程归鸢本来打算一走了之的,她出来一趟这么久, 也没带手机, 顾砚秋该担心她了。但方才看对方情况那么不好,生怕她走以后出什么意外,譬如昏倒之类的,罪过就大了。   于是她便站在隔间外耐心等着。   屈雪松把胃里能吐的都吐干净了,按下冲水,背抵着门板轻轻喘气,感觉没什么大碍以后重新戴上口罩出来。一出门就见到长身玉立在外面的年轻女人。   浅灰色半高宽松毛衣, 波特褐阔腿裤,一直到地。这个颜色很挑人,大部分人都穿得不伦不类。   可眼前这人像个衣服架子,身材和气质都是一等一的出众, 仿佛在秀场后台等待走秀的模特, 光芒四射。   可惜再怎么好看的人, 屈雪松在圈子里都见得多了,只是在心里有个评价,并不到惊艳的地步。是以她略微扫过一眼,便再次向她道了谢。   程归鸢:“还需要什么帮助吗?”   “不用了,多谢。”   屈雪松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沉着冷静, 程归鸢看着她帽檐下的那双黑沉的眼睛,恍惚升起一丝熟悉感。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这话涌到了嘴边,但程归鸢没有问出口,听起来实在太像是拙劣的搭讪了。   屈雪松点点头,和方才在门外那样再次绕开她,去了洗手台。这次没有再步履不稳跌倒,程归鸢观察了她一会,发现她确实应该无碍了,便默默地出去了。   一直到她走后,屈雪松转过脸看着门口,眯了眯眼。   刚刚那个女人是驰墨传媒程总的女儿,屈雪松在片场和聚会上见过她两次,印象里似乎对林阅微有所贪图,是以颇为深刻。   看她的表情,应该是没认出来自己。   屈雪松关了水龙头,对着镜子给自己补了个妆,高跟鞋在廊道里发出有规律的轻响,她重新酝酿起笑意,推开了包厢的房门。   ***   “怎么去了那么久?”果不其然,程归鸢一回来顾砚秋就面含担忧地问道。   “哦,刚刚在洗手间遇到了一个喝醉酒的女生,我帮了把手,就耽误了一会儿。”程归鸢如实答道。   “好看吗?”   “应该……挺好看的吧。”程归鸢回忆起那双眼睛,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应该?”   “戴着口罩,看不清脸,就和你家这位一样。”程归鸢努嘴指了指林阅微,“我估计也是个明星,这块儿不是经常有明星出入么。”   “我以为你……”顾砚秋一切尽在不言中。   程归鸢磨了磨后槽牙,道:“我最近还没有饥渴到见到谁都想发展一下的地步。”   顾砚秋淡淡笑了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魅力大。”   这话中听点儿,程归鸢懒洋洋用筷子拨着面前的一小碟花生米,道:“那有什么用?又吸引不到我想要的人。”   “我给你介绍一下?”   程归鸢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你说什么?”顾砚秋什么时候做起牵桥搭线的生意了?   顾砚秋露出恶作剧成功的笑容:“逗你的。”   程归鸢:“我说呢,你怎么突然转性了。不过要真是你介绍我还能放心点,我跟你说之前有好几个朋友给我介绍对象,一个比一个不靠谱,人都不怎么了解呢,就往我这儿说道。”   她讲述了自己前几段失败的经历。   顾砚秋但笑不语,林阅微却突然朝她使起眼色。   顾砚秋用眼神表示疑惑。   林阅微做了个“尹”的口型。   顾砚秋意会,摇头。   林阅微问为什么,顾砚秋说回去再说。   她们俩当着程归鸢的面眉来眼去,“眉目传情”,程归鸢不满了,蹙眉道:“你们俩嘀咕什么呢?能不能给单身雪橇犬一点点人权了?”   顾砚秋略微思忖了一下,说道:“我最近认识一个朋友,看上去还不错,林阅微觉得可以介绍给你认识一下,但是我对她还不是特别了解,所以就想着算了。”   “在你嘴里能得到不错的评价,应该算很好了吧。”程归鸢笑道,“叫什么名字,我看看认不认识?”   “尹灵犀。”   程归鸢品了品:“名字也不错。”看上去倒像是真的感兴趣了似的。   顾砚秋没告诉程归鸢她家里的事,对尹灵犀的身份一笔带过:“S市人,偶尔会到这里出差,参加酒会,好像是打算在这边拓展新的业务,要是巧的话说不定你会在哪个宴会上遇到她。”   “有照片吗?”颜控程归鸢道。   “她公司官网上有。”说话的是林阅微。   顾砚秋目露奇异地朝她看了一眼。   林阅微不小心说漏了嘴,欲盖弥彰地低头喝水,一边看向门口自言自语道:“怎么还不上菜?”   程归鸢问了公司名字,上网搜索去了,照片是公式照,依然无法阻挡对方的美貌。   程归鸢看了两眼,将手机放到一边,脑海里又闪过不久之前那双倔强冷清的黑眸。   她肯定见过那双眼睛,到底是谁?   她在自己的大脑里一遍遍地排查着认识的人,这是一场太过浩大的工程,以至于全程都心不在焉。   顾砚秋:“……你觉得呢?”   程归鸢回过神,抬起头:“你说什么?我刚走了下神,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顾砚秋放下筷子,人往后靠,抱着手臂,好整以暇:“我什么都没说,只说了这四个字。”   程归鸢:“嗯,嗯?”   顾砚秋:“一整顿饭都吃得魂不守舍,想什么呢你?”   程归鸢:“……没想什么,可能是昨晚没睡好,困了所以注意力不集中,吃饭吧。”   说她在想一双眼睛?听起来都觉得很无厘头。   顾砚秋:“真的?”   程归鸢巴不得这个话题赶紧揭过去,连忙道:“不是真的还是假的吗,我昨晚上出去嗨到半夜才回来,你又不是不知道。”   “知道知道,吃饭吧。”顾砚秋无奈地笑。   程归鸢不再发散思维胡思乱想了,天底下的人那么多,眼睛相像的不是没有,就算是同一双眼睛,最多代表她见过,而且是不熟悉的人,若是熟悉的人她肯定早就认出来了。   不禁对自己方才较真的想法感到好笑,实打实的大美人站在她面前都不能让她动一下心,何况只是一双眼睛。   程归鸢把这次小插曲暂时压到了脑后,继续等待她的桃花吐出枝丫,却没想到那么快就和对方重逢了。   她爸爸把公司的业务逐步交到她手上,程归鸢跟着她爸程总代表驰墨传媒出席一些重要场合,比如说首映礼、慈善晚宴、名流云集的晚会等等等等。这天晚上是去参加一个XX杂志的时尚晚宴,男女明星都来了不少,一个个盛装打扮,论资排辈,依次落座,席间推杯换盏,一派升平。   像圈内这样的场合,都是人脉的互相置换,程爸爸带着程归鸢在桌席里穿梭,认认人,路过一桌颜值明显高于其他桌一个档次的,都是杂志特别邀请的知名艺人,也是很常用的几位。   程爸爸和里面的几个人关系都不错,便互相敬了杯酒。   “程总。”女人露肩设计的红裙曳地,腰身窈窕纤瘦,深棕色的大卷发有一小部分垂落在胸前,举杯扬眉浅笑的动作成熟撩人,“我敬你一杯。”   “雪松敬我,那我肯定得喝一杯。”   程归鸢看了她身边的胖老头一眼,胖老头本就爱笑,现下更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程总是她亲爹,她当然知道每个笑代表什么,像这么不在乎形象的笑,代表面前这个人真是他熟人。   程归鸢目光聚焦到对方脸上,嘴角微微一翘,认出来了,是屈雪松。   屈雪松也认出她了,离上次洗手间过去了还不到一个星期,她记忆深刻,遂在看到对方的第一时间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避免目光直视,免得被对方发现那个人是她。   为什么怕发现呢?大约是屈雪松觉得自己那天被对方抱在怀里,还是两次,太丢人了。   程归鸢跟着程总走出几步远,忽然若有所感地回过了头,只看见一个棕色头发的后脑勺。   程归鸢:“爸。”   程总和路过的人点头表示打招呼,鼻腔里发出声音:“嗯?”   程归鸢:“你和屈雪松很熟吗?上次你出去私人聚会也有她。”   程总:“挺熟的。”   程归鸢:“怎么熟的?她这人怎么样?”   程总:“怎么熟的忘记了,有好多年了吧,我刚认识她的时候她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朋友呢,那时候她……”   程归鸢正听得兴起,她爸突然掐了话头,转过脸来看她:“你怎么突然对人家那么感兴趣?你要追她吗?我知道她现在单身。”   程归鸢:“……”   她爸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东西。   程归鸢:“我要是多问谁两句都是要追人家,那我还过不过日子了,你老实说就得了,别管我为什么问。”   程总:“你要是不追她的话就不用知道了,反正很早就认识了,圈子就这么大,这么多年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自然就熟识了,她人还不错吧,可以深交。”   程归鸢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程总带着程归鸢转了一圈,回到了座位,程归鸢没吃几口,远远地瞧着距离他们几桌远的那道红色身影。那人站了起来,程归鸢也跟着起来。   屈雪松上次喝酒喝得太多,回去以后胃一直不舒服,去医院做了个检查发现有点轻微胃出血,医生叮嘱她要好好疗养,忌饮酒,忌辛辣。   屈雪松走到无人的地方,手按着胃部,微微弓下了腰,却在同时听到了高跟鞋的脚步声,屈雪松立刻直起了腰,雍容大方天衣无缝。   她转头望向来人,完美无缺的表情出现了一丝僵硬。   她敢打赌程归鸢应该是认出她来了。   比起来第一次她狼狈的样子,今天这次好多了。   “好巧。”特地跟过来的程归鸢睁着眼睛说瞎话。   “程小姐。”屈雪松也在第一时刻假装那天的人根本不是自己,反正对方又没有证据。   “屈小姐胃不舒服吗?”   随着程归鸢的走近,阵阵好闻的花果香钻进屈雪松的呼吸,屈雪松皱了皱鼻子,手掩上来,打了一个响亮的、称得上是无礼的喷嚏。   程归鸢:“???”   屈雪松:“我有点感冒,麻烦程小姐离我远一点,免得被传染。”   程归鸢:“……”   刚刚喝酒的时候怎么没发现感冒,现在突然感冒?这个借口是不是太蹩脚了一点。   屈雪松:“我只是出来透透气,现在透完气回去了,程小姐自便。”   程归鸢:“???”   她眼睁睁看着对方和她擦肩而过,然后走远。   程归鸢头一次云里雾里,自始至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好像一共就说了两句话吧,然后屈雪松说她感冒,再之后就走了,好像她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程归鸢从包包里摸出了一面化妆镜,仔细看了看,她都快怀疑自己是不是突然换了张脸,才这么遭人嫌。   事实是没有,她还是自己的那张脸。   程归鸢在原地站了会儿,微微弯起唇角,屈雪松比她想象得还要有意思一点。   离开后的屈雪松突然感觉如芒在背,好似被什么瞄准了似的,加快了脚步。   按着她平时的性子,是不会对程归鸢那么冷淡的,就是客套也会客套得对方挑不出错处来,可能是喝酒也可能是胃疼,让她失去了周旋的耐性,尤其是对方眼睛深处的好奇,让她更加不想多说。   漫长的煎熬,晚宴散场,主办方在门口一位一位地将嘉宾送走,屈雪松远远地便见程总和她女儿往门口走去,自己放慢了速度,等对方二位出去了许久,她才慢吞吞地告辞,上了门口候着的自己司机的车。   程归鸢坐在车里迟迟不让司机走,程总打了个酒嗝,顺着她的视线从车窗往外看:“你在等人?”   程归鸢说:“没有。”   刚刚她明明看到屈雪松就和自己隔着几个人,怎么这么久还不见出来?   “爸。”   “怎么了?”   “你刚刚说屈雪松,关于她以前的,没说完的是什么?”   “没什么,就是她以前啊,有个挺厉害的朋友,经常一起出席我们私下里的聚会,后来有一天,她这个朋友就不和她一起出现了,她就一个人到场,性子也变了很多。”   程归鸢直觉这个朋友不是一般的朋友,很有可能是……   程总:“那朋友好像是她女朋友,现在在娱乐圈挺有名的,出身很好,有背景的,自身能力也很强,不少圈里人都卖她三分薄面。”   程归鸢:“叫什么名字?”   程总:“叫嵇晗,我和她交情不是很深。”   程归鸢上网搜了一下对方的名字,出乎她意料的,这位花边新闻比普通的明星还要多。她在心里脑补了一出屈雪松因受情伤性格大变的戏码,顿时就有点索然无味起来。   拿得起放不下,表面看起来强大,心里不知道脆弱成什么样子了。   她可没有当救世主的癖好。   程归鸢对前座的司机说:“老吴,开车吧,回家了。”   程总向后张望:“人都出来了你这时候走啊?”   程归鸢:“说了没等人,走了。”   ***   顾砚秋已经一整个星期没睡一个好觉了,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无他,公司下周召开董事会,她和顾槐布下的局就要收网了。   恰逢周末,林阅微把她强行拘在家里,逼着她闭眼睡觉。   顾砚秋这颗心定不下来,哪里睡得着,林阅微只好让她没力气挣扎了,一整个周末都是睡过去的,睁眼是天黑,闭眼到天亮。   周一早上,林阅微给她捏着肩膀,一路送上了车:“加油。”   顾砚秋在家里得到了充足的歇息,信心百倍,踏上了去公司的路。   鉴于顾槐病重,董事长一职空缺出来,掌握实权的大小吴一派召开董事会,以绝对性票数优势重新选举出顾砚秋担任公司董事长兼任CEO,以前他们俩就一直想把这个位置抢过来,因为顾槐牢牢霸着,董事会又信任顾家,一直没有成功,这次天时地利,又扯了顾砚秋这面大旗,终于达成了目的,大小吴两人虽有共同利益,但是二人之间也不是没有嫌隙,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何况他们并不是亲兄弟,让他们眼中的“傀儡”顾砚秋坐收了渔翁之利。   顾飞泉气得当场拂袖而去。   回了办公室,顾飞泉的脸色就完全变了,跷着二郎腿坐在办公椅上,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给顾砚秋打电话,肃声道:“顾董。”   顾砚秋:“……别闹。”   顾飞泉哈哈大笑。   顾砚秋:“小心隔墙有耳。”   顾飞泉收了笑,正色道:“下一步怎么办?”   顾砚秋:“XX投资公司过两天就来签协议了,准备融资上市。”   “真要上市啊?”   “不上市能怎么办?我现在是他们捧上来的,他们把那些股东都说动了,我上来就反水,再把我弄下去也是分分钟的事,爸要是能解决也不至于还躺在医院里,上市就上市吧,但绝不能让这两个人还留在公司里指手画脚。”顾砚秋声音里带上一丝冷厉,“公司姓顾,不姓吴,他俩早该下台了。”   “行吧,要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直说,如果有什么需要揍人的活儿,更要叫我了,我特别熟,上次一拳就把小吴总怼出了鼻血。”   “……没个正经。”   顾飞泉听出她声音里隐隐的笑意,更加卖力道:“是真的,还有其他你不方便出面的事,通通可以交给我做,我办事你放心。”   “我哪有什么不方便出面的事,你把爸照顾好了就成。还有接下来一段时间,你先在公司夹会儿尾巴做人,表现得垂头丧气又愤世嫉俗一点。”   “我懂的。”顾飞泉非常上道,当天下午便早退了。   暂时还没搬办公室的顾砚秋听到林至给她汇报这个消息,差点儿没忍住笑了出来。   林至已经从经理秘书荣升为董事长秘书,身价抬了好几倍,他满脸喜色,对顾砚秋说:“你是没看到顾飞泉那个样子,面如菜色,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灰溜溜地走了,还对员工大发脾气呢,我呸,丧家之犬。”   他真情实感地很,顾砚秋听着却尴尬,摸了摸鼻子,打断他的眉飞色舞:“我知道了,你去工作吧。”   林至以为她是心软了,劝诫道:“小顾总,不是,顾总你可千万别妇人之仁啊,之前人家是怎么对你的呀,你就算不同样对待回去,但千万别以德报怨。”   顾砚秋严肃地说:“我知道。”   林至这才松了口气,他走到门口,突然回过头,冲顾砚秋挥了挥拳:“加油!”   顾砚秋笑了笑:“我会的。”   顾飞泉早退以后去了顾槐住的医院,公司的事情顾槐了如指掌,一见到他便露出笑容,顾   飞泉一身轻松,搬了张椅子给他削苹果。   贺松君出去溜了个弯,回来看见她儿子,又看看手机时间:“你怎么下班这么早?”   顾飞泉有心瞒着他妈:“我中午有个饭局,那老板非拉着我去唱歌,唱完歌这个点儿了,再去公司也上不了多久的班,我干脆就过来了。”   “现在才三点。”   “对啊,都三点了!”顾飞泉着重号感叹着。   贺松君:“离下班明明还有两个多小时!你上班怎么能这么不认真呢?!”顾槐还在场,贺松君教育起儿子来特别严厉。   顾槐出来打圆场:“行啦,不就是早退嘛,现在公司又不忙,早退一会儿怎么了,来陪陪我也挺好的。”   顾飞泉厚脸皮地说:“对啊对啊。”   说完还将脸凑到顾槐枕边,凑了个父子同心。   贺松君没话说了,心里其实喜闻乐见。顾飞泉和顾槐现在关系越来越好,顾槐生病这段时间她和顾飞泉衣不解带地照料,反观顾砚秋,除了过年那天来看过一眼之外,连个影踪都不见。   她要是顾槐,心里该知道谁才是对他好的人,也该知道财产要怎么分配才妥当。   她是个小女人,一心为的就是这个儿子,顾槐不爱她,她知道,但如果顾槐能演一辈子戏,她可以装作不知道,然后她的飞泉能够好好儿的,衣食无忧,生活富足,把公司牢牢握在手上。   贺松君的想法总是在游移,她很健忘,看见面前这幅父慈子孝的画面,便舍不得了。如果顾槐的病能好起来,如果顾飞泉顺利继承了顾家的家产,她后半生或许真的能够有一个依靠,过上她理想当中的生活。   可她的梦碎得也很快,这天傍晚她便接到了一个电话。   顾飞泉现在是真的无事一身轻,和顾槐一起用过晚饭后,顾槐眯会儿,他便坐在病房旁的沙发上戴着耳机打游戏,手气好技术也好,一连拿下五个人头,一路上高歌猛进。   耳机被拽掉,手机被天外伸来的一只手抽走,顾飞泉两眼茫然地看着面前目光寒冷的贺松君。   贺松君揪着他胳膊,去了走廊深处,冷着声音问:“怎么回事儿?”   顾飞泉揉了揉胳膊:“什么怎么回事儿?”   “公司!”贺松君吼了一声,“天瑞怎么回事儿?!”   顾飞泉随口道:“公司挺好的啊,没倒闭,开得好好的。”   贺松君拧了他一把。   顾飞泉“啊”了一声:“妈你干吗啊?”   贺松君气得发抖:“你还跟我装,公司推选了顾砚秋当CEO,这事儿你要瞒我到什么时候?她是CEO,你是什么?!”   “我还是现在这个职位啊。”顾飞泉认为重点不是这个,他眼神微凛,疑惑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公司的事情的?”   他妈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天天在医院呆着,带她出去散心都不去,公司的人事变动从哪儿传到她耳朵里?难道……   顾飞泉压低声音:“你在公司里安插了人手?”   要真是这样的话,他妈妈比他想象得复杂多了。   贺松君怒道:“你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我就问问你,你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她把公司抢走?”   顾飞泉皱眉:“什么叫抢走,那本来就是人家的公司。”   贺松君这回在他胳膊上接连掐了两把,还不够,用脚去踩他皮鞋,怒不可遏:“你再说!你再说!这是你的公司,上上下下,全都是你的,就没有她顾砚秋的份儿,她连给你提鞋都不配!”   顾飞泉喝道:“妈!”   护士从不远处走过来:“吵什么吵什么,这里不是大声喧哗的地方,要吵出去吵。”   顾飞泉拽拽她妈妈的袖子,贺松君甩开他,顾飞泉又牵住了她的手,就跟小时候一样。   贺松君这回没有挣脱。   顾飞泉拉着贺松君上了楼顶,路上,他脑筋疯转,明显他妈妈已经到了偏执的地步了,不能跟她硬碰硬的争,最好是怀柔政策,从她嘴里套出来她到底是怎么知道的,万一她还有什么别的招,恐怕会对顾砚秋不利。   “妈,你先别生气。”顾飞泉给她妈拢了拢脖子上的围巾,那条围巾还是他送给贺松君的新年礼物。贺松君岁数不比年轻人,天气转暖,她暂时还离不开这东西。   “我能不生气吗?”顾飞泉态度好好的,贺松君便也柔和下来。   “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成么?”   “不成。”贺松君很警惕,“你要去告密的。”   顾飞泉:“……”   他堂堂一个亲生儿子,能让他妈做出这样的回答也是够可以了。   贺松君被这个问题一问,怒气又开始上来:“别人现在当CEO了,你还是个部门主管,我问你,你就这么看着?”   顾飞泉前车之鉴在先,这次换了个无可奈何的语气:“我能怎么办?她是董事会选的,董事会你知道吧,就是公司的决策层,重要决策都是要经过会议决定的。”   “你爸不是有股份吗?他还是董事长,为什么不直接让你当?”   顾飞泉心说我的亲娘,别说顾槐从来就没起过让我继承公司的念头,就算他想,也不是他一个人能决定的事。顾飞泉平心静气地和贺松君解释:“是这样的妈,爸爸手里的股份呢,还不到可以一手掌控公司的地步,公司还有其他股东,他们联手投票,是能把爸赶下台的,现实情况是爸已经下台了,现在在住院,只挂个名头,也掺和不了多少公司的决策。”   “那你现在去让你爸把股份都转让给你,万一再被顾砚秋捷足先登就晚了。”   “爸还好好的呢,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顾飞泉眉头深深地皱着。。   “我都是为了谁啊?!”贺松君声调陡然拔高,“还不是为了你好!”   顾飞泉眼角青筋一跳一跳:“又是这句话,为我好,为我好,张口闭口都是为我好。为我好我小时候被别的孩子嘲笑没有爸爸,回来找你哭你把我痛骂一顿,说我这么懦弱活该没有爸爸,第二天我找了块板砖把那些孩子揍了一顿,你又骂了我一顿,让我一个人出去,挨家挨户地道歉;为我好我说了我大学要去外地,我做好了一切准备,高考全填了外地的志愿,你一个电话打给老师给我把志愿改了还不告诉我,接到通知书的时候我以为发错人了,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哭了一整天,你说你不想让我离家那么远,照顾不到我,我认了;为我好,当初顾槐来找你要娶你进家门的时候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不要相信他的话,你听了吗?你也说为了我好,我活了这么久都没有爸,这时候多出一个爸干什么?   “你不是为我好,你是为了你自己!我自己有手有脚,不靠顾家照样能活得很好,是你自己贪慕虚荣,把意志强加到我身上!”   贺松君胸口剧烈起伏,被他气得说不出话,顾飞泉感觉自己有点过分了,声音放柔,看着贺松君说,“妈,你这样活着不累吗?想开一点,不要总这么钻牛角尖。”   贺松君深吸一口气:“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顾飞泉心累道:“我怎么想你了?我不是在劝你吗?你能不能听一下重点啊,我是想让你开心啊。”   贺松君嗤笑一声:“你这样气我,还想让我开心?你去把公司抢过来,把顾家的女儿踩在脚底下,我就开心了,你去啊。”   顾飞泉无语道:“我都说这么多了,你还不明白,公司不是我想抢就能抢的,它有规章有程序,做什么都要合乎规矩。”   贺松君:“不是有你爸吗?你去找他。”   顾飞泉:“我不去。”   贺松君冷笑:“那我去。”   说完就转身走人。   顾飞泉追了上去:“妈!你冷静一点!”   贺松君完全豁出去了,她本来就没什么脑子,现在更顾不上什么计策不计策了,直愣愣地往顾槐病房冲,顾飞泉在她冲进去的一瞬间从后将她腰箍住,托了出去。   顾槐只听到一声房门响动,似乎是有东西想进来,很快就没了声音,皱着眉头朝门口瞧了瞧。   顾飞泉把她妈一直托到走廊深处,两手撑在她颈侧,将她围困在胳膊中间。旁边一个年轻女病人朝这个方向看了一眼,惊讶得眼珠子快掉出来。   苍天啊!   老老老老、老妻少夫?   顾飞泉瞪过去一眼,女孩儿赶紧溜了溜了。   顾飞泉低头,压着声音道:“你要怎么跟爸说?”   贺松君:“我们母子俩照顾他这么久,我就问问他到底打算怎么分配财产,现在顾砚秋抢走了他的公司,他又是什么想法,再给她股份说不过去了吧。”   顾飞泉:“……”   不知道该说她妈妈没脑子还是脑子有洞,这种问题的答案只有两种,第一,顾槐照实回答,她难受;第二,顾槐撒谎,她将来更难受。两种都是自取其辱,顾槐心里从来就没有她,也没有自己的位置。   贺松君:“你放开我。”   顾飞泉:“你要是相信我的话,我去问,你问这个不合适。”   贺松君意外地听到这个答案,狐疑地看他一眼:“你真的会去问?”   贺松君这些日子以来,经过她对顾飞泉的观察,典型的吃里扒外,本来应该最恨的人反而是他最亲近的,不过新年过后好了许多,没见他和顾砚秋再联络过,或许是真的想开了?   顾飞泉点头,神情肃穆:“真的。”   事到如今,只能先拖着了,或许他也可以试探着问一问顾槐打算怎么在物质方面对待他母亲,先有个底。她妈妈现在就跟定时炸弹一样,只有他能暂时稳住。   还有她到底是怎么知道公司人事变动这件事,而且上午的变动,她晚上,不,有可能是下午就知道了,让顾飞泉不得不提高警惕。   还记得先前有一次,顾砚秋很久没回家,也是贺松君说她在林家的,顾槐和顾飞泉都不知道她在林家,只有贺松君知道,这两件事联系起来,令人不寒而栗。   他把这件事告诉了顾砚秋。   “你是说你妈妈可能还在公司安插了人手?”顾砚秋听到这个消息比他还惊讶。本来以为贺松君就是个天天在家盯着一亩三分地的家庭主妇,没想到手居然伸得这么长。   “有可能。不过我猜她最多也就是知道点这种事情,公司内情她是半点不懂的。要真能搅风搅雨,早把计划破坏了,不至于一点反应都没有,让你安安稳稳地上位。”   “那也要多加防备,最近你还是不要和我联系了,免得被你妈发现,看出你在公司和平时对我竟然有两副面孔。”   被自己坑了的顾飞泉:“……”   顾飞泉觉得还可以拯救一下,艰难地咽了咽口水,道:“我妈不知道我私底下和你联系来着,我继续保持着这样的联络节奏可以吗?”   顾砚秋那边不说话。   顾飞泉急了:“要不然我明天去她面前演场戏,把你臭骂一通,让我妈相信我和你彻底决裂了,行吗?”   顾砚秋:“……”   顾飞泉哭嚎道:“我不能不联系你啊,不然我要死了。”   顾砚秋捏着眉心:“你至于吗?”   顾飞泉用力点头:“至于的至于的,我真的会死的。”   顾砚秋:“……那你联系吧,别让你妈发现了。”   顾飞泉浮现出一个邪恶的想法,玩笑道:“我们俩这样好像在偷情哈哈哈。”   那边幽幽地传出来一个声音:“你是当我不存在吗?”   顾飞泉僵住,尴尬地笑:“妹媳你也在啊。”   林阅微:“我当然在,我和顾砚秋一人一个耳机,你下次说话……”   顾飞泉保证道:“我知道,我一定注意。”   顾砚秋淡道:“挂了。”   非常地无情无义了。   顾飞泉听着手机里的忙音,笑容停不下来,在自己休息室的床上打滚,今天也是努力攻略妹妹的一天,顾飞泉你可以的!   从挂断电话到现在,林阅微已经啧了三四分钟了,顾砚秋现在脑子里全都是“啧”的回声。   “顾飞泉最近是不是有点蹬鼻子上脸了?”林阅微喝了口水,补充一下啧需要的水分,“一个大老爷们,以前在微信上就算了,现在还在电话里给你撒娇卖萌。”   “是有点。”顾砚秋也觉得不适,“我下次让他注意。”   “不能掉以轻心,虽然你们俩有血缘关系,但是有的人有骨科的嗜好,不得不防。”林阅微严正提醒道。   “下次他再这么说话我就直接挂电话。”   “嗯……”顾砚秋给出的答案太优秀,林阅微已经挑不出刺来了,“那先这样吧。”吃完醋还要一本正经给自己挽尊,“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觉得我刚才的分析有道理吗?”   顾砚秋啪啪鼓掌,闭眼吹:“真知灼见,一针见血,太棒了吧。”   林阅微哪能不知道她是吹捧自己,依旧开心,主动凑上了前,给了她一个香吻奖励。   顾砚秋觑着她愉悦神色,趁热打铁道:“我向你报备一件事。”   “什么事?”林阅微眯着眼。   “尹灵犀约我明天晚上见面。”   “又约?”林阅微立刻坐了起来,炸毛道,“她这一个月都跑了几次燕宁了?一个星期约一次,比我约你都多。”   “你看你又胡说八道,明明一个月只约了两次。”   “只?你还嫌少是不是?”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说只?”   “我只是否认一下你一个星期约一次的说法,没有别的意思。”顾砚秋赶在林阅微下一轮怒火爆发之前,先将重点抛了出来,“她说她手上有她妈妈的日记本,明天晚上给我看。”   作者有话要说:冤屈cp、屈臣氏cp或许还有一个归零cp(程归鸢、尹灵犀)?   你们看好哪一对?    第146章   “之前她说过有这个日记本的事吗?”林阅微警惕地问道。   “没有。”   “会不会是骗你的?”   “好端端的人家为什么要用这种事骗我?”   “万一她给你设了个局,故意把你骗出去的呢?”林阅微一遇到这种事思维就发散得厉害, 好似在她眼里尹灵犀就是个磨刀霍霍随时准备把顾砚秋掳走的劫匪。   “我们约在安全的地方, 就在市中心。”   “市中心人多眼杂的, 要是她在你喝的东西里下了药,偷偷地把你带走。”林阅微脑子里瞬间回忆起许多社会新闻, “比如说致幻剂, 比如说迷药,更惨的是那什么药!”   “不会的。”   “万一呢?”   “没有万一的,我保证。”顾砚秋语带无奈,都觉得林阅微是不是最近太闲了,才导致这么容易胡思乱想。   “你保证不了。”   “那你说怎么办?”顾砚秋似乎琢磨出了点儿什么。   林阅微唇角笑容漾开:“我陪你一起去。”   “你不是……”顾砚秋讶然。不是公开场合不和她一起出面的吗,不怕被尹灵犀发现她们俩之间的关系吗?涉及到这么重要的事情,她贸然带一个称之为朋友的人去, 尹灵犀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林阅微:“我没说要跟你们坐在一起啊,我在外面等你,或者隔壁包厢。”   顾砚秋:“……”   林阅微:“你这什么表情,你是不是心里有鬼?”   她猛然逼近, 两手撑在顾砚秋身侧, 鼻尖欺着她的鼻尖, 四目相对,顾砚秋在她的瞪视下眨了眨眼睛,将距离拉开了些,才让林阅微的面容在她视线里重新变得清晰。   “好好好,你跟我一起去。”顾砚秋笑道, “行了吧?”   “一连说三个好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不情愿?”林阅微得寸进尺道。   “……”   “你看你不说话了,你以前很喜欢和我讲话的,现在三两句就不张嘴了。”   “……”   林阅微两手捏着并不存在的手绢压了压眼角,假哭道:“以前陪人家看星星看月亮的时候叫人家小甜甜,现在新人胜旧——唔!”   林阅微嘴皮子太快了,顾砚秋根本说不过她,只能用嘴堵住,百试不爽。   林阅微靠在她怀里,一只手把她一缕头发放在掌心,懒洋洋地问道:“今天星期几来着?”   “星期三。”顾砚秋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顾砚秋。”林阅微放下头发,一只手抵着她肩膀坐了起来,又是好笑又是皱着眉头看她,“你是不是觉得我最近不拍戏了,天天上课把脑子上糊涂了啊?”   “没有啊。”   “今天明明是周四。”   “是吗?”顾砚秋惊讶脸,拿过来手机看了一下,“哎呀居然真的是周四。”   “你演技真的很差。”   顾砚秋忍俊不禁。   林阅微在她和床畔之间看了一眼,命令道:“躺下。”   顾砚秋不动,试图讨价还价:“你今天上课辛苦了,要不还是我伺候你吧?”   林阅微抱臂看她,轻描淡写说:“我不辛苦。”   顾砚秋:“写笔记写得手酸了吧?”   林阅微:“不酸。”   顾砚秋还要再说,林阅微深吸了口气,开始倒数了:“三……二……一。”   顾砚秋咻的躺下。   之前虽然订好了一三五二四六轮流周日各凭本事,但顾砚秋凭借自己高超的本领让林阅微慢慢习惯了让她来占据主动。大多数时候林阅微是非常配合的,要搓圆了捏扁了都随意,但少部分时候,林阅微还是会想起来她曾经坚持过的一个身为攻的尊严。   为了不打起来,顾砚秋在她记起来这回事的时候都很配合,商人最重要的是要讲究诚信。   银河系上次印过了,著名画家林阅微这次着重在细节雕琢,有的行星被卫星拱卫着,雕琢起来便分外的难,林阅微在建造土星的时候犯起了难,因为它的卫星实在是太多了,最后不得不将这个夜晚拉得格外漫长。   顾砚秋是被卧室里的食物的香味勾醒的,肚子里的馋虫发出咕噜噜的鸣叫,床头柜上已经摆好了色香味俱全的海鲜粥,林阅微手里拧了块热毛巾,正从盥洗室走过来。   “你这是……”顾砚秋撑着两肘坐了起来,靠坐在床头,眼神充满了不解。   “给你擦脸啊。”   “不、不用了。”   “结巴什么,我给你擦个脸难道很奇怪吗?”林阅微把毛巾摊开,上面蒸腾着热气,“闭眼。”   顾砚秋听话地闭上了眼。   林阅微细致地给她擦了脸,直起腰打量着她,仿佛在欣赏什么完美无瑕的作品似的。   顾砚秋闭着眼:“好了吗?”   林阅微:“好了。”一会儿又拿过来挤好了牙膏的牙刷和牙杯,以及一个专门给她吐漱口水的一次性杯子,“刷牙。”   顾砚秋掀被下床:“这个我自己来就好了。”   她拿着牙膏和牙杯回到了盥洗室,不多时收拾好自己出来,迎面就见到林阅微的笑容,那种笑容不是平时她见惯了的那种,而是带着一点痴迷,目光黏连在她身上,一刻都舍不得移开的笑意。   顾砚秋浑身发毛。   林阅微嫣然一笑:“喝粥啊。”   顾砚秋问:“你吃过早餐了吗?”   林阅微回答:“吃过了。”她换成一只手托腮,看起来更像是陷入爱情不可自拔的女人。虽然她本来就是,但是她们俩热恋这么久了,冷不丁玩这套还是让顾砚秋挺不习惯的。   顾砚秋端起粥碗,舀了一勺,吹了吹,启唇,送到嘴唇边缘,又把粥碗放下了,看着林阅微,不自在道:“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看着我?”   林阅微抿唇微笑:“不能。”   顾砚秋转过去背对着她。   林阅微:“……”   她绕到顾砚秋正面,顾砚秋闭上眼睛喝粥,放了这么久已经不烫了,她喝起来没什么顾及的。林阅微失去耐性:“不看你了。”   顾砚秋悄悄睁开一线眼睛,发现林阅微果真恢复了正常,才安稳自如地将粥给吃光了,最后不忘夸奖很好吃。   林阅微凉凉说:“我让酒店送的。”   顾砚秋从容地换了句词:“那也是你眼光好,一选就选中了这家。”   林阅微定定地看她几秒,说:“你刚刚为什么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顾砚秋冤枉:“我没有啊。”   “还说没有,那为什么我看着你你会连饭都吃不下?”   “因为你太美了,秀色可餐,看着你我就吃不下别的了。”   “……”   房间里再次静了几秒钟。   林阅微气沉丹田:“顾砚秋!你能不能不要不分场合的甜言蜜语!”话刚说完,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这样很烦你知道吗?我跟你说正经事呢。”   “我说的就是正经事啊。”   “你还说。”林阅微笑得停不下来,“你再这样以后不和你说正事儿了。”   “不说了不说了。”顾砚秋正色起来,“你说。”   “你老实回答刚刚的问题,为什么看着我吃不下饭。”   “我如果老实说你不能秋后算账。”顾砚秋想讨一块免死金牌。   “好,不秋后算账。”林阅微嘴角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你看你这么笑就代表一定会找我算账的。”事实证明婚姻生活对人的改变是巨大的,比如让顾砚秋从一个事事讲究公平理智活成一个懂得察言观色求生欲极其强烈的人。   “……”林阅微说,“我对着薛定谔发誓,绝对不算账。”   顾砚秋这才肯照实回答:“你笑得有点渗人,就像聊斋电视剧里面,有个要害人的狐狸精,躲起来看着人类就是这样笑的。”   “聊斋里还有坏狐狸精吗,不是都和人类的穷书生在一起了吗?”   “那可能是我记错了,看着就是坏人有所图谋的笑容。”   “你——”顾砚秋看着她盛怒的脸,下意识要往后退,忍住了,林阅微在她脸上轻轻捏了一把,话锋一转,笑容满面,“形容得太生动了,我找戏感呢,下一部剧就是个有点坏的角色。”   “怎么又是坏人?”   “后来改邪归正了。”林阅微又捏了把她脸,“行啦,时间差不多了,换衣服准备上班,我回书房看剧本了,刚有一个灵感,得赶紧记下来。”   “你什么时候起来的?”顾砚秋在身后喊她。   林阅微已经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顺便带上了门。   徒留顾砚秋一个人在卧室。   所以林阅微昨天折腾了她一晚上,大清早没有早安吻没有早安各种,只是来试了个戏就走了,连送她出门都不送了?   顾砚秋撇了撇嘴,有点沮丧。   昨晚上林阅微还跟她唱“从前看星星看月亮的时候叫人家小甜甜”,林阅微不是牛夫人,她才是牛夫人。   林阅微在书房奋笔疾书,在纸上先把想法记了下来,确认没有遗漏后,看看时间正好,去推卧室门,里面没人了。林阅微沿着楼梯下楼,底下也没人,里里外外找了一圈,都没有顾砚秋人。   她给顾砚秋打了个电话。   顾砚秋不开心着呢,接了电话没出声。   林阅微纳闷道:“你人呢?”   顾砚秋语气不太好地回:“我上班路上,开车呢,有事吗?”   林阅微更奇怪了:“你上班怎么不叫我?”   顾砚秋回嘴道:“我干吗要叫你,不是你去书房,让我别打扰你的吗?”   林阅微心说这都什么跟什么,道:“我什么时候让你别打扰我了,我让你换好衣服来书房找我,我下楼送你去上班啊,每天不都这样吗,你今天自己走了招呼都不打一声算怎么回事?”   “你是这个意思?”   “你理解的是什么意思?”   “我理解的……”顾砚秋误会了她,自己伤心老半天,觉得是色衰爱弛的牛夫人了,面上立时挂不住,抿了抿唇,说,“没什么,你好好学习,我开车。”   她说着要挂电话,林阅微叫住了她:“你给我等等,自己又脑补了什么东西,给我从实招来。”   她一刻没注意,顾砚秋就要想东想西,她没发现倒好,发现了就绝没有让她糊弄过去的道理。   “就……也没什么。”顾砚秋脸颊微微发烫,说不出口。   “说。”   “路上车挺多的,到了公司我再和你说。”   林阅微想了想,同意了:“行,那就到了公司说,你别想拖过去。”   顾砚秋的预谋被她提前点破,连忙应了两声:“不会的。”   林阅微:“最好是。”   林阅微边看剧本边掐着时间,顾砚秋刚停好车搭电梯上楼,掌心的手机便震了一下,林阅微给她发来了消息:【到了吗?可以说了,离上班还有二十分钟,到办公室了电话我】   顾砚秋:“……”   林至向往常一样和顾砚秋打招呼:“顾总早上好啊。”   “早上好。”顾砚秋一反常态的没精打采。   “您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顾砚秋勉强勾了下唇角。   林至以为她是因为公司人事变动而压力过大,眼睛下面隐约都有黑眼圈了,道:“记得按时休息。”   顾砚秋嗯了句,进了办公室,又拖延了两分钟,才给林阅微打电话。   林阅微单手抱着胳膊:“行了,从实招来吧。”   顾砚秋叹了口气:“是这样的,你早上……”   林至端着咖啡,按照惯例敲了两下门,推门而入,入目就是顾砚秋纤瘦挺拔的背影,她面对着落地窗,手里拿着手机,似乎在给谁打电话。   林至心里感慨了一句:当老板是真辛苦啊,这么早手机就不消停了。   接着就听到顾砚秋用一种他从来都没有听过的温柔似水的语气在和对面的人说着话。   顾砚秋:“我知道错了。”   林至:“!!!”   “没老是胡思乱想,随便想了一下。”   “下次再也不敢了……没有下次。”   “我一定问你。”   “哎,哎,好,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么么哒。”   最后还飞吻,MUA~挺响一声。   林至听到的太多,怀疑自己可能要被灭口了,他缩起脖子,正打算轻手轻脚地离开,顾砚秋却挂了电话,转过了身,看见他的一瞬间目光森冷。   林至僵在原地,手脚冰凉,脑补了犯罪小说里看过的数十种杀人抛尸的方法,当然,他是那个“尸”。   顾砚秋挑眉:“嗯?”尾音愉悦地上扬,代表心情不错。   林至血液流回四肢百骸,手脚恢复了本来的温度:“顾总,您的咖啡我给你放在桌子上了,你看你还有什么吩、吩咐吗?”   “没有。”   “那我先走了。”   “站住。”   “顾总。”林至挤出一个笑容。   “别说出去。”顾砚秋指的是他刚才无意听到的对话。   “保证完成任务。”林至脚后跟一碰,敬了个军礼。   顾砚秋挥手,淡淡地说:“回去吧。”   林至劫后余生,出了一后背的汗,以后送咖啡要敲门敲到里面回应才行,再撞上这么几回小命都难保。顾砚秋当然不会真的对他做什么,但是林至一想到她刚刚看自己的眼神,就觉得如坠冰窖,他心脏受不了这个刺激。   林至坐在办公桌前,回忆着方才所听到的,电话那头肯定就是她那个神秘的女朋友了,不知道姓甚名谁,至今连根头发丝儿都没露过。   保护得这么好,林至这个好奇心不旺盛的人都好奇极了。   这天下午顾砚秋又是踩着点儿下班,倒不是急着去赴尹灵犀的约,她们俩约的是六点半,现在还有一个小时,根本用不着这么赶。   原因当然是林阅微在楼下等她,林阅微今天提前下了课,来公司接她。   经过林至细致的观察,顾砚秋虽然还是板着张脸,但是在她身上充斥着一种迫不及待的气息,连每一步跨出去的距离都比平时宽了三厘米。   林至提起公文包就跑,紧赶慢赶和顾砚秋赶上了同一班电梯。   “顾总。”林至笑。   “嗯。”顾砚秋淡淡点了下头。   这个电梯是高层专用的,目前就他们两个人,林至靠近电梯门,按了一层,顾砚秋没动,她平时都是去地下一层的。   林至心潮澎湃,他就知道有情况!   叮咚——   两人一起出了电梯,顾砚秋听着身后皮鞋规律的亦步亦趋的脚步声,主动往旁边避让了两步:“你先走。”   林至:“不不不,您先走。”   顾砚秋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迈开步子走了。   林阅微现在基本上是半素人状态,也没特意开她那辆二手大众来做伪装,毕竟不如其他车舒服。她从车库里挑了辆敞篷小跑,这辆车暴露了顾砚秋看起来并没有表面上的那么正经,林阅微一眼就相中了。   顾砚秋自己的车她还是认识的,就算不认识,也被那辆停在路边的车第一时刻吸引了目光,应该说满大街的人都被这辆车吸引了,还有人特地举起手机拍照。   骚粉色的兰博基尼,非常罕见了。   顾砚秋:“……”   随后出来的林至:“……”   林阅微戴好口罩墨镜,在顾砚秋面前打开了剪刀门,含笑道:“干什么,自己的车不认识了?”   车确实是顾砚秋买的,她还开过,但是她开的时候没有像现在这样……感觉满大街的目光都在注视着自己。顾砚秋耳根发热,迅速坐进了车里,低声催促道:“走了。”   林阅微车好好地停在车位里,就是不走。   车门关起来,外面的人什么都看不见,林阅微用手虚握成拳,假装话筒递到顾砚秋嘴边:“采访一下,顾总,请问你当时选择这个颜色的想法是什么?”   顾砚秋清了清嗓子,说:“我就是这条街最靓的仔。”   “好的好的,回答满分。”林阅微乐不可支,把手放下来,启动车子。   顾砚秋就是这么一个永远在意想不到的地方会给她惊喜的人。   今天上午跟她坦白交代的时候,顾砚秋还说怕她对自己厌烦了,又说什么怕她“喜新厌旧”“得到的就不珍惜了”云云的,简直是无稽之谈。她还没担心顾砚秋会烦自己呢,除了长得好看外,都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缺点一大堆,动不动变身暴躁喷火龙,不知道多少人等着撬她墙脚,也就顾砚秋觉得自己没有市场。   林阅微想到这,便想起了这次邀请顾砚秋的尹灵犀,豺狼之心昭然若揭。   她倒要看看这人是何方神圣。   林阅微把车停在了地上停车场,顾砚秋先下去,过了五分钟,她再下车往里走。顾砚秋给她报来了包厢号,林阅微进了实地考察,坐在了正对包厢门的一个雅座,先点了壶茶。   【西顾:这次挺奇怪的,人居然还没到,以前都会提前半小时的】   【两个木:你看,这就是人家的高明之处,先每次提前很久,营造出良好形象不说,还在你脑海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刚晚了几分钟没来,你就心心念念着了】   【西顾:什么心心念念,我就是随口说了句】   【两个木:你怎么不随口说我一句】   【西顾:说你什么?】   【两个木:随便说我什么,反正不能说她】   顾砚秋:“……”   她索性把包厢门打开,和雅座里的林阅微对上了眼神,林阅微见到她,不酸了,也不傲娇了,扬着眉毛笑,又打手势让她回包厢里。   顾砚秋一回去,消息跟着追过来了:   【尹灵犀:我到了】   【西顾:你不是一直在吗?】   对面回了三个问号。   顾砚秋懊然发觉,她没注意发信人,把尹灵犀发过来的消息当成了林阅微发的,闹了个乌龙,但是这会儿撤回也来不及了。   【西顾:发错人了,不好意思】   林阅微一手心不在焉地捏着茶杯,嘴角衔着杯沿,里面的茶早已见了底。她半眯着眼睛,不善的目光打量着刚进门口,正对着手机低头打字的女人。   个子没她高,脚下穿着高跟鞋目测不超过一米七。   自己穿平底都超一米七。   林阅微不屑地轻哼一声。   皮肤没她白,皮肤年龄也没她好,得快三十了吧,哪里有她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细腻光滑,满满的都是胶原蛋白。   这下眉毛跟着得意地挑起来。   尹灵犀拿起电话:“砚秋。”   林阅微:“!!!”   林阅微高高扬起的眉毛瞬间垮了下来。   谁允许她叫得这么亲密的?再说了这个地方不是她定的吗,人都到了打什么电话,有什么好打的,找个服务员问一下不就好了,是没张嘴还是没长脑子。   她没长脑子顾砚秋是不会不长脑子的,顾砚秋会让她找服务员的。   林阅微这么笃定着。   然后她就看着面前的那扇包厢门被打开,紧接着顾砚秋从里面走了出来,目不斜视地路过了她的雅座,尹灵犀眼睛一亮,朝她迈步过去,微微一笑:“好久不见。”   林阅微听得一清二楚,心说这个人实在是太假惺惺了,明明离上次她请顾砚秋吃饭过去还不到半个月,现在摆出一副三载未见的样子给谁看。   “好久不见。”顾砚秋礼貌地回应,尹灵犀感觉很敏锐,所以她连眼光余光都不敢去扫林阅微。   尹灵犀熟稔地牵起顾砚秋的手:“走吧,我们进包厢,慢慢说。”   林阅微目送着二人的背影,手牵手亲热地进了包厢。   盯在后脑勺的目光太过炽热,顾砚秋把包厢门关上都有些心神不宁,尹灵犀把外套脱了,搭在椅背上,挽了袖子落座,疑惑问她:“怎么了?”   顾砚秋摇头:“没什么。”   包厢外,服务员一脸惊恐地问年轻貌美的女顾客:“您没事吧?”   “没事。”林阅微从容地把豁了口的茶杯从嘴边移开,和颜悦色地冲服务员一笑,“劳驾您给我换个新杯子。” 第147章   顾砚秋不知道林阅微在外面咬碎了银牙,在尹灵犀对面落了座:“吃点什么?”   “你之前来过这里吗?”尹灵犀上身微微前倾和她说话, 是个主动亲近的姿势。   “没有。”   “那就随便几个招牌菜吧。”尹灵犀耸了耸肩膀, “我以为你是本地人, 先前吃过,还指望你能介绍点什么菜式。”   顾砚秋淡淡笑一下, 手轻按在桌上, 把菜单朝她那边推了一些:“本地人也不可能都知道,就算知道,每天还有那么多新开的餐厅呢,了解不过来。”   尹灵犀:“上次的那家港式茶餐厅的点心还不错,我喜欢他家的粥。”   顾砚秋:“你喜欢的话下次我们可以约在那里。”   尹灵犀眼睛微微一亮:“什么时候?”   原本只是客套一下的顾砚秋:“……”   但话都说出去了,顾砚秋不好反悔,说:“你下次来出差的时候吧, 提前告诉我,我给你接风。”   尹灵犀:“那我就不客气了。”   顾砚秋礼貌回:“尹小姐见外了。”   尹灵犀紧接着道:“我们已经是‘里’的关系了吗?”   顾砚秋愣了下:“……”   她抬起眸子,静静地打量着面前端坐的女人,和往常有些不同。   顾砚秋沉思了会儿, 折中地说:“不里也不外的关系吧。”   尹灵犀笑了出来。   她说:“你很有意思。”   顾砚秋最怕的就是别人在她面前说她很有意思, 她抬起手来摸了摸鼻子, 无名指上的婚戒分外的显眼。   尹灵犀:“……”   她神情复杂了一秒,说:“不是你想的那个有意思。”   顾砚秋道:“嗯?”   顾砚秋只是暗示并没有明说,尹灵犀也不好揪着这个话题给自己澄清。她翻开顾砚秋推到她面前的菜单,随意点了两样写在招牌栏里的,顾砚秋稍作补充。   等菜的间隙, 尹灵犀问起她的私事:“你和你妻子感情很好吧?”   顾砚秋弯了下眼睛:“嗯。”   尹灵犀说:“看出来了,一提她你就笑,上上上上次吃饭接了她电话你就心神不宁赶着要回家,上上上次更是,连饭都不肯好好吃。”这次……   顾砚秋自己不觉得有什么,听着旁人说倒有些耳热:“见笑了。”   “没什么见笑的,挺好的。”尹灵犀叹了口气。   顾砚秋正奇怪她为什么叹气,难道是想起她自己,很快尹灵犀便给了她答案。   “两情相悦……”尹灵犀似乎是默默咀嚼了这四个字,又叹了口气,说,“我的父亲和母亲,是基于利益的商业联姻,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他们俩并不相爱。我的父亲在外面有好几个情人,还有其他的孩子,而我的母亲则在家里守着我过日子,把生活的所有重心都放在了我身上。”   顾砚秋静静地听着,一时没应声。   “我母亲是一个很温柔的人,知书达理,大家闺秀,从我记事起,没有见她发过脾气,也从不对我大小声,她好像什么时候不在意,不管父亲多么风流荒唐,在外面做得多么过分,她永远是那个端方自持的尹太太。她有时候会静静地坐着发呆,看着窗外,又像是看着别的地方,眼眶常常湿润。”   尹灵犀自嘲地笑了笑:“我那时候以为她是因为我父亲的事,我还劝过她,我说他那样的人不值得,我还劝她要不就离婚吧,我跟着她姓,以后和尹家没有关系。我母亲就看着我笑,一边摸着我的头发,然后抱着我,也不说话。我去找父亲,指责他,和他大吵一架,我父亲冷笑着告诉我,让我去问我母亲。我就又去问她,她不肯说,一个劲的说没事,问急了她就掉眼泪,后来我就不敢再问了。   “我偷偷地查,我趁她不在的时候在她房间里翻箱倒柜。”说到这尹灵犀看了顾砚秋一眼,说:“你猜我找到了什么?”   “照片?”顾砚秋微微蹙眉,马上反应过来,刘先生说尹灵犀不知道沈怀瑜的长相。   尹灵犀:“不,我什么都没找到。”   这个答案有点出乎顾砚秋的意料:“会不会是她藏得太深了?”   尹灵犀摇头:“不是,就是一点痕迹都没有,我后来知道,她把所有有关你母亲的东西都毁了,除了她自己,没有一样和她有关。”   顾砚秋:“你继续说。”   尹灵犀在家里找不到蛛丝马迹,就旁敲侧击地去问姥姥姥爷,也就是她母亲的爸妈,姥姥姥爷只有她妈妈一个女儿,所以对尹灵犀非常疼爱,有求必应,但是一提到这个问题,两位老人家就守口如瓶,一个字也不透露,还让她不要在妈妈面前提起来。那时候的尹灵犀已经十几岁了,能够从只言片语中得知那肯定是一段让很多人痛苦的往事。   可能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吧,有的伤口虽然很深,但终归会慢慢愈合。尹妈妈发呆的时间越来越少,闲暇时候练练字、看看书,在尹灵犀面前展现出积极向上的样子。   尹灵犀上了大学,再出国留学,回国,工作,弹指间十年过去,尹妈妈鬓边添了白发,拿起了久未持过的佛珠,整个人无牵无挂,通透得像是一潭清水。   如果不是那场意外的车祸夺去了她的生命……   顾砚秋递了张纸巾过去。   尹灵犀轻轻压了压湿润的眼角,缓缓地吐出一口气:“不好意思。”   顾砚秋深深地凝视着她,说:“我懂。”   尹灵犀便笑了,眼底泛着晶莹的泪光。   “生死有命,不能强求。”她宽慰自己的同时,也安慰了一句顾砚秋。   “嗯。”顾砚秋很轻地应了句。   “所幸没有遭受太多痛苦吧,”连环车祸,尹妈妈坐在小汽车里,被夹在中间,不幸当场殒命,尹灵犀一笔带过,说,“我母亲的后事是由我一手操持的,下葬后,我常在她房里静坐,偶然间发现了一直在角落里的保险箱。那个保险箱款式很旧,是个老古董,可是上面却基本上没什么灰尘,我觉得很蹊跷,就试着保险箱的密码,没费多少时间就试出来了,那是她常常会写的号码。我有时候贪玩,她带着我出去逛街的时候,遇到什么福利彩票、体彩什么的,我就会央着她去买来玩玩,她每次报的号码都是这个。”   顾砚秋心头微微一动,看了她一眼。   尹灵犀看着她,报了一组数字。   顾砚秋叹了口气,说:“对,是我妈妈的生日。”   尹灵犀:“我在她的保险箱里发现了一个日记本……”   咚咚咚——   房门的响声打断了二人的对话,尹灵犀说:“请进。”   服务员端着菜品进来。   林阅微伸长了脑袋往里头看,只能看见顾砚秋的半张侧脸,神情看起来不辨喜怒。她在外面抓心挠肝,顾砚秋不为所觉。   服务员上好菜,把仅有的半张侧脸重新关在了门内。   前台的服务员时不时抬头,心惊胆战地看一眼刚刚把杯子咬破的顾客一眼,看她现在的表情,手里的那个似乎也难保了。   咬破杯子是小事,伤了人是大事,好在这位顾客运气极好,杯口豁得一塌糊涂,她嘴唇完好无损。   林阅微琢磨着都上菜了,肯定不会这时候看日记,便摸出手机,低头打字,发了过去。   顾砚秋的手机放在桌上,屏幕亮了一下。   尹灵犀比顾砚秋还要快的注意到,眼底闪过一丝揶揄:“有人找。”   顾砚秋大约猜到了发信的人是谁,慢条斯理地夹了一筷子菜,吃完,再慢吞吞的打开了手机。   尹灵犀用一种“我就静静地看着你XX”的眼神看着她,似笑非笑。   【两个木:嘤嘤嘤】   顾砚秋嘴角的肌肉抽动了一下,绷紧了脸没笑出来,回道:【乖】   【两个木:不乖嘤嘤嘤,打滚】   林阅微为了吸引顾砚秋的注意力,已经不在乎自毁形象了,非常豁得出去。   尹灵犀勾唇一笑:“想笑就笑吧,不用担心我被喂狗粮。”   顾砚秋把手机拿在手里,起身说:“我去趟洗手间。”   尹灵犀洞若观火:“去吧。”   顾砚秋出去以后,带上了门,朝雅座里的林阅微使了个眼色,然后朝洗手间的方向走去,林阅微等她的身影消失不见,才优雅地动身赶往洗手间。   把顾砚秋抵在隔间里的林阅微一秒钟失去了优雅,跟只大型犬似的在顾砚秋颈间闻来嗅去,顾砚秋一阵好笑,压低声音问道:“闻见什么了吗?”   尹灵犀今天既没有被踩裙角,也没有被凹凸不平的路面崴脚,自然没有留下香水的味道在顾砚秋身上。   林阅微突然想起什么时候,执起顾砚秋的手掌,深深地嗅着,片刻后,说:“闻见了!”   顾砚秋一指轻弹在林阅微脑门上:“又胡说。”   “没胡说,我都看见了,你和她手牵着手进去的。”   “什么时候手牵手了?”顾砚秋仿佛失忆。   “我都看见了。”   顾砚秋绞尽脑汁调取着脑海中的画面,确定到了应该是林阅微所说的那一段,无奈说:“那是你看的角度的问题,我和她都不喜欢肢体接触,怎么会主动手牵手,我和程归鸢都不牵手。”   “你怎么知道她不喜欢肢体接触?她都两次摔你怀里了。”   “一次,第一次不是故意踩的裙角吗?”   “你为什么要帮着她说话?”   “我没帮着她说话。”顾砚秋一句“无理取闹”即将涌到嘴边。   林阅微觑着她的脸色,把乱吃飞醋的这个度定死在这里,话锋一转,幽幽地说:“我刚刚把杯子咬破了你知道吗?”   顾砚秋没反应过来:“啊?”   林阅微给她声情并茂地形容了方才的经过,尤其是清脆的“嘎嘣”一声,她说:“我第一次知道咬玻璃是这样的感受,暖暖的,热热的。”   顾砚秋被她形容得心惊胆战,三魂去了七魄,哪里顾得上什么尹灵犀还是香水的,捧起她的下巴说:“张嘴。”   林阅微不张,脸上神情倔强,赌气似的道:“不张。”   顾砚秋凑近吻住了她,舌尖舔舐过牙关,齿缝,满意地放开:“没流血。”   林阅微又羞又恼,或者说装作又羞又恼地打了她肩膀一下:“你讨厌。”   顾砚秋笑着接了句:“你好受。”   林阅微:“……”   空气静止了三秒钟。   顾砚秋用手护住脸:“我错了。”   “手,拿下来。”   顾砚秋从指缝里看了她一眼,慢慢地将手移了下来。   脸颊上传来的挤压触感让她倒抽了口凉气,林阅微捏着她脸上的软肉:“下次还乱说话吗?”   顾砚秋疯狂摇头:“不说了不说了。”   林阅微松开她,又在她脸上红红的地方亲了亲。   耳鬓厮磨一会,顾砚秋手指在林阅微耳后亲昵地蹭着,脸埋在她的肩窝里,闻着她身上的气息,轻声道:“我回去了。”   林阅微:“去吧,见你的尹小姐去。”   “嘶——”   她脸上也挨了一下拧,顾砚秋严肃地看着她:“不许胡说八道。”   林阅微委屈脸,可怜巴巴地眨眼睛。   “……”顾砚秋主动把脸靠近,“你掐回来。”   林阅微表情一秒变得凶残,两只手拇指和食指做好准备,顾砚秋闭上眼睛。   魔爪落到她脸上,不疼,很轻地抚摸了两下。   唇上落下温暖触感。   “去吧。”这次是很温柔的一句。   顾砚秋有些恍惚地去开洗手间隔间的门。   “再让我闻到别人的香水味你给我等着瞧。”   顾砚秋立刻清醒,林阅微还是那个她熟悉的林阅微。   她这趟出来耽搁得比较久,顾砚秋进门后将座椅拉开,没急着坐,先说了句“不好意思,久等了”。   尹灵犀抬眸看了一下她,语气缓慢地说:“没关系。”   顾砚秋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   她在镜子前把林阅微留下的口红印和弄乱的衣服都整理了一遍,如果说还是暴露了的话,那就说明尹灵犀早就怀疑,最可能的就是一进来就发现了林阅微打量她的目光,再加上自己误回的那一句“你不是一直在吗”。   这样的人要是敌人,顾砚秋觉得自己大约会多死很多脑细胞。   幸而不是。   尹灵犀没有拆穿她,调整了自己进食的速度,两人同时放下碗筷,坐到了包厢里的沙发上。   尹灵犀从自己的挎包里将有些年头的日记本拿了出来,拆了一层保护袋,她做了一次深呼吸,才小心翼翼地交到顾砚秋手上:“都在这里了。”   她的无奈的一生,也都在这里了。   日记本的封皮是蓝色的大海,海面上飞着一双海鸥,因为经年日久,早就褪了色,呈现出一种灰败的气息。   顾砚秋停顿了几秒,才翻开日记本的第一页。   198X年X月X日   我现在在小瑜的家乡,阳清村,她非要带我过来。这么有纪念意义的事情,我决定用一个新日记本记录下来。(其实是因为待在这里很无聊,如果这行字被小瑜看见了的话,请记住无聊二字里是不包括你的,哈哈)   这里民风淳朴,和我家那边一点都不一样,可以下水摸鱼,可以去菜园摘菜,我今天跟着去了一次,挺有意思的。就是有的村民太热情了,远远地看到我就要喊“大学生”,我听着很不好意思,会躲到小瑜身后。小瑜这个人也很坏,别人这么喊的时候从来不帮我解释,还笑,不过我一看她笑,叫什么也无所谓了。   我很怕她一时冲动会告诉她爸妈我们俩真正的关系,有很多次她看我的眼神毫无顾忌,我都觉得她妈妈起了疑心,希望她能收一收自己的冲动,最少等我们毕业,工作稳定下来,再谈这件事情。   顾砚秋看完一页,发现这段竟然是她所知道的,沈怀瑜上大学的时候,曾经带回来一个大学生同学,说是好朋友,从旁人那里听到,和看到尹妈妈亲笔写的日记,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受。   尹妈妈的字很好,一笔一画,刚劲秀瘦,颇有柳体之风。   顾砚秋继续往后看。   198X年X月X日   这次阳清村之旅顺利结束,万幸小瑜没有将我们俩的事捅出去。回程路上她似乎有些不开心,我问她为什么,她说试探过父母的态度,很是不如人意。我听得心惊胆战,她居然敢在这时候就试探父母,不怕父母质问她么?我认为这事得徐徐图之,不可激进。   我们俩定的两张卧铺车票,晚上两个人都睡在下铺,挤在一个被窝里。她握着我的手说,一定会让父母接受我的,让我相信她。我说:我相信你。   她还是重复着那句话,我抬头一看,她已经睡着了,是在说梦话。   真是个小傻瓜。   198X年X月X日   寒假她没有回家,我问了她好几次才知道,她上次回家就给爸妈摊牌了。   我就知道她藏不住,这样强的性子,连遮遮掩掩都不屑。   我要不要回去和爸妈也说一下。   我怕他们受不了刺激,我自己也不太敢,等毕业了,我会告诉他们的。   我可以做到。   ……   198X年X月X日   毕业啦!   大学时代结束了,别的同学都在拥抱不舍,我跟着哭了,但是心里一点都不难过。我马上就要奔向一个崭新的未来了,和我的小瑜一起。   我们初步打算去燕宁,已经找好工作了,大城市,发展潜力大,远离家乡,没有人认识我们俩,可以安心过自己的小日子。   198X年X月X日   毕业的第二天。   今天没什么事好记录的。   早上起晚了,嗯。   哈哈哈。   198X年X月X日   要和父母坦白吗?   我问小瑜,她是已经坦白了的,很是惨烈,基本上和家里断绝了关系,打电话回去家里永远不接。她劝我不要,我知道是为我好,但是我总觉得对不起她。   她看着我的眼睛说:你和我在一起就好了。   我纠结了很久,还是决定把这件事暂时搁置下来,我们刚刚参加工作,对于彼此的未来还不能很好的负责。如果我能像爸爸那么有钱就好了,我要努力赚钱!赚钱!赚钱!   198X年X月X日   日子过得越幸福,就越容易生出不确定感。   小瑜在这方面比我好很多,她总是对我们的未来充满希望。   这两年来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要和一直我在一起,陪我到八十岁,健健康康,平平安安,顺顺利利,你不能和我分开。   我不能想象没有她的日子,哪怕一分一秒。   我害怕她会生病,小感冒就紧张得要死要活,我很害怕她不能陪我到老,连假设都心如刀绞,写到这里又掉眼泪了,怪不得小瑜说我越来越爱哭了。   我要一直和沈怀瑜在一起,一起到八十岁,健健康康,平平安安,顺顺利利,不能分开。   老天爷,你听见了吗?   我只有这一个心愿。   ……   198X年X月X日   家里出事了。   顾砚秋看到这里,心跟着往上猛地提了一下,迅速翻到下一页。   之后的几页记载都很短。   198X年X月X日   我不要结婚。   198X年X月X日   不结婚。   198X年X月X日   绝不!   最后那个“不”字几乎划破了纸张。   尹灵犀余光扫着日记本,这本日记的内容她了然于胸,适时地插进话解释道:“那时候姥姥姥爷家的公司出了点问题,周转不过来,公司破产不说,我姥爷可能要跟着坐牢……”   “所以就用你母亲去做了交换?”顾砚秋眼睛眯起来。   “差不多吧。”尹灵犀叹了口气,“各取所需。”她补充了一句,“我姥爷那段时间身体一直不大好,要真进了局子,恐怕真的凶多吉少了。”   顾砚秋眉梢微挑,不置可否。   198X年X月X日   我频频请假回家,公司领导委婉地劝我辞职,我便辞了职。   小瑜从我这里得知了爸妈打算将我嫁进尹家的事情,她的脸色很白,一句话都不说,我看着心很慌。   你的真实想法是什么?许久以后,她问我,她一向都尊重我的意见。   我的真实想法?我当然是想和她在一起,不想嫁给别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说不出口。我的父母养我育我这么多年,现在家里遇到难关,我要一个人当逃兵吗?我不想爸爸坐牢,他万一真的出了事怎么办?我承担不起这样的万一。   我上次回家对他们出了柜,我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时候,意料之外的没有打骂,也没有斥责,或许是家里的事情压塌了父亲的背脊,他只是坐在那里抽烟,他不会抽烟,任由烟呛进喉管,妈妈便是哭。   我在客厅跪了一晚上,早上爸爸从房间里出来,神情疲惫,只对我说了一句话:囡囡,你走吧,走得远远的,不要再回来了。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在那一刻决定,要为这个家付出自己。   我信佛信了那么多年,为什么佛祖不肯保佑我?   198X年X月X日   我们分手了。   五个字全都被水迹晕染得严重。   198X年X月X日   婚期临近的前一个星期,我夜夜做噩梦,梦见沈怀瑜在我面前哭,我忍不住买了张车票,回到了燕宁,我必须看她一眼。可是真的看到她的那一刻,我整个人都不是自己的了,我疯了一样的求她带我走。   我要结婚了。沈怀瑜说,然后给我看她无名指上的订婚戒指。   我泪如雨下。   不要摇摆不定了,去过你自己的日子,我很好,不用担心我。她给我看未婚夫的照片,长得很高很帅。   她一直都比我勇敢。   过去是,现在也是。   作者有话要说:总算交代了一大部分上一辈的事情﹁_﹁   好友四:都没有人发现前女友和我一样没有姓名吗?! 第148章   看到这里,顾砚秋的猜测里终于有一部分得到了证实。   沈怀瑜和顾槐结婚, 是因为尹妈妈。尹妈妈当年迫于现实不得不选择分手, 沈怀瑜深谙她的性格, 为了让她能够安心选择她定下的那条路,把自己的退路也一并斩断了。   顾槐遇到沈怀瑜的时间, 应该是在她们分手以后, 所以才会见到沈怀瑜那么失魂落魄。   那么顾槐结婚之前知道沈怀瑜先前的事情吗?顾砚秋推测,几乎是笃定答案的,从尹妈妈日记里透露出来的“小瑜”,是个温柔果决的人,如果真的在不爱顾槐的情况下答应对方的求婚,肯定会据实以告,把选择的权利交给顾槐。   顾槐明知道沈怀瑜另有所爱还要娶她, 或许是抱有一丝希望的,只是近三十年后,沈怀瑜还是选择了追随旧爱而去。   诸多旧事,纷纷扰扰, 都是自愿的选择, 现在再去计较谁对谁错没有意义了。   199X年X月X日   结婚了, 我与尹家公子很早就认识,他对我很好,如果不是遇见小瑜,让我嫁给他也没什么不好的。今天闲暇时候重读了金庸,读到郭襄在风陵渡口遇见杨过那幕, 愣了很久,沈怀瑜大概就是我的杨过吧。   199X年X月X日   尹家公子知道了我的秘密,他不能容忍,勒令我从此把有关她的事情全部忘掉。在我决定结婚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有保留哪怕是任何一件她的东西,除了我。可我是决计忘不了她的,除非我死。   199X年X月X日   我怀孕了,即将有一个孩子。我很开心,一个新的小生命即将降临到这个世上,或许能让我在彻骨的思念里稍稍缓解一些。   有时候会想,如果这是我和小瑜的孩子就好了,但没关系,我会把她当成我们俩的孩子来疼爱。   我想好了她的名字,叫灵犀。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希望老天爷能将我的思念带给她。   不,还是不要了吧。   我们都该有各自的生活。   199X年X月X日   远方再没有故人的消息传来,希望你能够忘了我。   199X年X月X日   灵犀出生了。   199X年X月X日   生日快乐,小瑜。   199X年X月X日   灵犀长得很快,很聪明,已经会说话了,喊的第一句是“妈妈”……在日记里写这些会不会不太好,我把这个本子收起来了,再打开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   199X年X月X日   才刚过了一个月,就忍不住又来絮叨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写着这些日记,就仿佛你还在我身边一样,我觉得很幸福,希望你也像我一样过得很好。   ……   199X年X月X日   我先投降了,时隔五年,我打听到了你的消息。我才知道你的丈夫叫做顾槐,还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这样我就放心了。   200X年X月X日   好久不见。   今天看了本情书集,想起了你。你好哇,沈怀瑜。其实这些年都没有停止过想念,但是我已经学会克制了,把那些思念变成了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的秘密。   201X年X月X日   时间过得好快啊,小瑜。   我今天照镜子发现自己长白头发了,我才四十几岁,就长了白头发。   以前我说,我们俩要一起活到八十岁,健健康康,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现在这样,是不是提前白头到老了。   开玩笑的,希望你能活到八十岁。   我们俩,还会有再见的那天吗?   顾砚秋眼眶微涩,翻过这页,继续往后,空白,再翻一页,还是空白。   尹灵犀捏了捏鼻梁,低声道:“这是最后一篇。”   顾砚秋叹了口气。   她们俩都没能活到八十岁,也没有再见的那一天了。   根据日记记载,各自结婚后的两人生活再无半点交集,只有在婚后的第五年,尹妈妈按捺不住去探听到了沈怀瑜现今的状况。   顾砚秋把日记本还给了尹灵犀:“谢谢。”   “没什么。”尹灵犀试图开点玩笑,活跃着气氛,“某种意义上,我们俩也算是同病相怜吧。”   顾砚秋很轻地笑了笑,眉眼里却有些沉重。   往事太厚重,时至今日,她才从获取的这些信息里窥探了一丝沈怀瑜本来的样子,慢慢拼凑出一个鲜活的完整的人。   她没办法去怨恨沈怀瑜,如果时间倒退回十年,八年,顾砚秋可能会觉得沈怀瑜这个做母亲的不称职,既然不爱她,为什么要把她生下来。但现在,她无论如何也恨不起来,假如当年没有命运的那一出,她又该是什么样的风采,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青灯古佛相伴,了却余生。   “你母亲葬在哪里?”顾砚秋问尹灵犀。   尹灵犀愣了下,报了个地址,是S市的一个公墓,又问:“怎么?”   顾砚秋说:“我想去看看她,替我……妈妈看她一眼。”   尹灵犀了然:“你什么时候有空?”   顾砚秋说:“下周末?”   尹灵犀道:“行,正好我在家,你过来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我去接你。”   顾砚秋说:“这样不好吧?”   尹灵犀笑道:“没什么不好的,尽一尽地主之谊,这几次来你都招待我好几次了,礼尚往来。”   顾砚秋推辞不过,便应下来了。她想起外面的林阅微,林阅微知道她要去S市拜祭,少不得又要闹一番,她略一斟酌,提前给尹灵犀打了记预防针:“可能会带个家属。”   尹灵犀笑意愈深:“好。”   聊到这里,便起身准备告辞了,尹灵犀唤人来结了账,两人在门口分开,顾砚秋折返回来,接在雅座“吃”杯子的林阅微。   大庭广众之下,林阅微把醋劲压了下去,回去好好折腾了一番顾砚秋,才问起她们俩今晚上说起了些什么正事。   顾砚秋把日记的内容跟她讲了。   林阅微听完了,许久没说话。   顾砚秋问:“如果你是尹灵犀的母亲,你会怎么做?”   林阅微想了一下,说:“我不知道。你呢?”   顾砚秋靠在她怀里,手玩着她的头发,道:“我也不知道。”   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从尹妈妈的笔记和尹灵犀的叙述中,尹妈妈是个高门家庭培养出来的大家闺秀,孝顺女儿,让她坦然承认自己的感情和沈怀瑜在一起,已经不容易了,再要从亲情和爱情中不得不做出一个选择,没有人能说她做错了。   “我下周想去S市去祭拜一下尹灵犀的妈妈,你要和我一起吗?”顾砚秋不想再思考这个令人难过的话题。   “我?为什么要带着我?”   “你不去,我怕家里的醋要从燕宁淹到S市去。”   “……”林阅微睁眼说瞎话道,“不会啊,我很大度的。”   顾砚秋诗朗诵的调子夸张道:“你可太大度了。”   “你损我?”   “我没有。”   “顾砚秋,你现在居然敢损我了?”   “我真的没有,我说的都是事实。”   “你给我站住!”   “我没跑啊。”   林阅微把顾砚秋按在沙发上,让她付出了取笑她应该有的代价。   完事以后上楼洗了个澡,感性的问题解决了,理性的探讨正要开始。关于顾槐为什么要竭力隐瞒,还是没有一个充分的答案。沈怀瑜有一个前女友,并且顾砚秋这个孩子生下来以后,她也没有和尹妈妈一样爱着她的女儿,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顾槐不想让顾砚秋知道这个家庭是一个假象。这样就够了吗?   林阅微反正觉得是不够的,顾砚秋是个成年人,同性婚姻也合法了,不就是没有过母爱吗,值得他这么大费周章?   “你爸肯定还在隐瞒着别的事情。”林阅微说,“他上次给你写的那封信你注意到没有,说不管你妈妈怎么样,他是爱你的,他知道你查到了很多,甚至也知道你和尹灵犀接触了,但是他除了这封信有别的反应吗?”   顾砚秋摇头:“没有。”   林阅微托着下巴:“假如你查到的是全部的真相,按照基本套路,他应该找你深谈一次,而不是只写一封信过来,是怕自己说漏嘴,还是怕你看穿别的什么?”   顾砚秋补充道:“还有顾飞泉曾经和我说的那些话,现在也没有一个答案。”   过去太久了,林阅微有点记不清了:“他说了什么?”   “那还是我和他关系不是很好的时候说的。”顾砚秋回忆着道,“他说,我妈妈和我爸结婚的时候,他已经出生了,以贺松君的胆子,她为什么敢在那个年代未婚先孕,毅然决然地生下这个孩子,以及她生下这个孩子以后有没有去找过我爸,我妈在结婚之前到底知不知道顾飞泉的存在?我爸说他在追求我妈的时候,已经和贺松君分手了,真的分手了吗?”既然要打破,就全都怀疑,谁都不是好人。   顾砚秋:“先是第一个问题,贺松君有没有胆子生下孩子,我觉得是没有的。从顾飞泉嘴里和我对她这段日子以来的观察,她都不像有这个勇气的人,孩子是为什么生下来,存疑。”   林阅微跳下床拿了个本子,顾砚秋看着她:“你干什么?”   林阅微在纸上下笔如飞:“写下来更直观一点,你继续。”   顾砚秋道:“也不排除为母则刚的可能性,她就是一狠心就把顾飞泉给生下来了。那之后呢,她没找过我爸吗?贺松君要是个独立果决的人,就不会在三十年后还嫁进顾家了。”   林阅微手里的笔顿了顿,说:“这么说来,顾槐知道,你妈妈也知道有贺松君母子存在,最后还是嫁进顾家了?”   她对沈怀瑜是没有特殊情感的,毕竟不是她妈妈,每次的推断都理智到冷酷。   顾砚秋沉默了两秒,说:“应该不会。”她不相信她妈妈是这样的人。这么久了,不管查到了什么,知道了多少,沈怀瑜在她心里一直是个正面形象,即便不爱她。   林阅微嘴唇动了动,一句话涌到了嘴边,没说出口。   如果是真的,顾砚秋这样的反应,才是正好契合了顾槐隐瞒的目的。已知顾槐爱沈怀瑜入骨,做这些事的目的多半是因为维护沈怀瑜,真正让沈怀瑜在顾砚秋心目中的形象破灭的,不是因为她有个前女友,而是因为别的事情,比如说这件事的假设为真。   林阅微只是在心里想想,没再深入地去和顾砚秋探讨。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往良性的方向推论:“有可能贺松君去找过你爸,你爸爸知道,你妈妈不知道,嫁进顾家以后才知道有这事,所以她就暗地里接济贺松君母子俩,这和顾飞泉所说的她妈妈和你妈妈有交集基本吻合。”   “嗯。”顾砚秋脸色有些白。   这两个可能,主观感受上顾砚秋相信第二种,但理智选择了第一种,如果是第二种,解释不了顾槐竭力维护沈怀瑜的异常,都查到现在这个地步了,仅仅是不知情而已,这算什么罪过?   林阅微知道顾砚秋今晚大概又睡不着了,好在明天休息,晚睡一会也没关系。林阅微半抱着她,轻轻地拍着顾砚秋的胳膊哄她睡觉,一直拍到她自己睡着。   顾砚秋听到身边均匀的呼吸声,不由得弯了下眼睛,侧身给林阅微掖了掖被子,自己从床上爬起来了。   她在楼下客厅静坐,直到天边露出鱼肚白才将咖啡杯洗干净,上楼睡觉。   一觉自然是睡到了中午,房门关着,房间里空无一人。   她不想起床,喊了一声林阅微,家里太大了,声音传不到或许此时在楼下的林阅微耳朵里。顾砚秋拿过手机给林阅微拨了个电话,半分钟后,林阅微跑步冲了进来,一副十万火急的样子:“怎么了怎么了?”   “没什么事。”顾砚秋从被子里伸出两只光溜溜的胳膊,“我饿了,想起来吃饭。”   “那你起啊。”   “给我拿衣服。”   “要我给你穿吗?”   “要。”   “好的,微臣这就去办。”林阅微好脾气地应道,打开了主卧连通的衣帽间门。   顾砚秋每回受了点什么刺激,心理就格外的脆弱,也会特别依赖她,就像现在这样。林阅微看她这样怪心疼的,又没别的办法,只能温柔温柔更温柔一点。   她给顾砚秋套上了衣服,背着她去盥洗室,挤好牙膏,站在她旁边看着她刷牙。等到顾砚秋洗脸的时候,她就适时发问:“中午想吃什么?”   “吃你。”   林阅微作势脱衣服。   顾砚秋就笑了。   林阅微跟着笑,想到哪就是哪的夸她:“你今天有点怪。”   “哪里怪?”   “怪可爱的。”   “……”   空气里无形的一阵冷风嗖的吹过。   林阅微看她毫无反应,咽了咽口水,道:“我是手机上看来的,你把这个忘了吧。”   顾砚秋看着她。   林阅微:“你怎么了?你说话啊?你要是不喜欢听我以后再也不学了。”   顾砚秋突然笑出声:“哈哈哈。”   林阅微松了口气,劫后余生似的:“你下回可以早点笑的,我这心惊胆战的。”   顾砚秋:“好的。”   林阅微:“你喜欢听土味情话吗?”   顾砚秋问:“什么是土味情话?”   “就我刚刚说的那个。”   “很土吗?我觉得很可爱啊。”   “是吗?”林阅微眼睛发亮,“你等我去拿手机。”   顾砚秋喜欢听土味情话,这是意外之喜。林阅微拿着手机,搜索土味情话合集,回车,点开一个页面,在顾砚秋身边嗡嗡嗡地转。   “不要抱怨,抱我!”   “哈哈哈哈。”   “最近有谣言说我喜欢你……”   林阅微刚说一个开头,顾砚秋便澄清道:“这不是谣言。”   林阅微激动万分道:“恭喜你,都会抢答了!”   顾砚秋摸了摸鼻子,十分不好意思。   林阅微:“你知道我的缺点是什么吗?是缺点你。”   顾砚秋严格点评道:“这个不怎么样。”   林阅微:“近朱者赤,近你者甜。”   顾砚秋抖了抖胳膊,说:“哎呀,鸡皮疙瘩起来了。”   林阅微笑得比她刚才还厉害。   这是什么绝世大可爱。   林阅微故意挑了个搞笑的:“这是我的手背,这是我的脚背,你是我的宝贝。”   顾砚秋在空气中闻了闻,皱着眉头道:“怎么这条听着这么味儿?”   林阅微彻底笑疯了,差点儿从扶梯上滚下去。   顾砚秋伸手搀了她一把,说:“小心点儿。”   林阅微眼睛在她身上从头到脚打量了一圈,更不“小心”了,直接整个人扑进了顾砚秋怀里,一个起跳,两腿勾在了顾砚秋腰上。   顾砚秋抱着她,眼睛看着脚下,一步一步地将她抱下来,再放下,两人面对面站在楼梯口,薛定谔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前爪抱住林阅微的脚踝。   两人接了个吻,林阅微两手还搭在顾砚秋的肩膀,总觉得此情此景有些眼熟。   她微皱着眉头,过了会儿,嘴角挑起,说:“我以前做过一个梦,很早的时候,我和你还没在一起。”   “什么梦?”   “就像现在这样,我们俩接完吻,有一只手从后面伸出来,把你给抢走了,我很生气,醒过来以后发现都被气哭了。”   “……”   “你这是什么表情?”   顾砚秋轻咳一声,正经脸说:“没什么。”绝对不能说她很想笑。   林阅微眯了眯眼,没在她脸上发现异常,于是作罢,她弯腰把薛定谔抱起来,边往沙发走边道:“你做过什么梦吗?有关于我的。”   “有。”   “都是些什么?”林阅微来了兴致。   “就梦见接吻啊,什么的。”   “没别的了?”   “没了,在一起之前就这些,梦见过两次还是三次。”   “那在一起之后呢?”   “在一起之后……”顾砚秋眼神躲闪,说了林阅微估计会生气。   “快说。”   “梦到你和别人在一起。”顾砚秋话赶话飞快地说,“我就很生气地醒过来,发现你好端端睡在我身边,然后我趁着你睡觉的时候偷偷捏你胳膊。”   “怪不得我有时候早上起来发现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呢,破案了,都是你干的。”   两人一唱一和,说得跟真事儿似的。   顾砚秋心里偷偷松口气,心说总算是把这关给过去了,气还没喘匀呢,林阅微便眼神一凛,“是不是晚上伤心哭了?”   “……”顾砚秋支吾道,“没有。”   “还说没有,我还不知道你?”林阅微威胁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好吧。”顾砚秋叹了口气,坦白了,“有,但是——”她生怕林阅微不给她机会说那个但是,立马就接道,“那都是之前了,后来我没做过这样的梦,更没有哭过。”   “好,给你鼓鼓掌。”林阅微两手拍了三下,啪啪啪。   顾砚秋摸不清她的真实意图,谨慎地盯着她。   “我有那么可怕吗?”林阅微怀疑自己是不是平时真真假假的炸毛次数太多了,顾砚秋对她的形象产生了误解。   顾砚秋连忙摇头。   “中午吃什么?”林阅微看她情绪缓解得差不多了,问回了一开始的问题。   “不知道。”   “我打个电话给我妈,问她吃饭了没有,没有的话我们回家蹭一口,顺道去看看她。”   冉青青女士当然表示扫榻相迎,欢迎之至。   两口子说走就走,换了衣服,连妆都懒得化,素面朝天地就去了林家,是见自个儿妈,不是见外人。   冉青青听见车轮压过马路的声音就从里边出来了,一直张望着,直到车停进车库里,她才摆出一副高冷脸,看着走过来的林阅微:“这是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   林阅微感受了一下,说:“东风。”   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给了冉青青一个大大的拥抱。   冉青青双脚离地,拍了下她肩膀,朝跟在后面的顾砚秋打招呼:“小顾。”   顾砚秋点头,眼神温和:“阿姨好。”   林阅微抱着冉青青进家门,冉青青在她怀里挣扎,林阅微一本正经地说:“妈,我想过了,我小时候你都是这么抱着我的,现在我也要抱着你。”   冉青青大骂你有病。   林阅微哈哈大笑着把她放下来。   平素冷清的林宅顿时热闹起来,关在笼子里的柯基狗狗汪汪汪地叫起来,人声狗声此起彼伏。   饭桌上,冉青青委婉地提起来:“小顾,你之前说帮着管理公司的事情……”冉青青和林爸爸的离婚手续早就办完了,除了公司以外,其他的财产都按照商议好的分割了。但这个公司才是冉青青一直悬在心上的一块大石,林阅微不能管理公司,冉青青不懂,能指望的只有顾砚秋。   股份已经从林爸爸那里让渡给冉青青了,不然冉青青才是愁得日夜睡不着觉。由于暂时没有合适的人出现,林爸爸手上虽无股份,却依旧是公司的掌权人,现在在帮着管理公司。他嘴上没说什么,并表示冉青青找到人可以随时把他换下来,但冉青青心里哪过意得去。她把前夫公司拿走了,现在还要前夫给她勤勤恳恳地打工,是人都干不出来这种缺德事。   顾砚秋说:“我记得的。”   “记得就好。”冉青青松了口气,紧跟着又往上提了一下,“那你什么时候能腾出空来接手?”冉青青心里怪过意不过去的,“我听说你家那边好像你也是董事长,要实在忙的话我这里可以晚……”   顾砚秋斟酌了下,抿了抿唇,说:“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了解一下公司,您让叔叔把一些我接手需要的资料给我。”   冉青青眉开眼笑:“好好好,我待会儿就让他准备准备。”她声音低了些,很不好意思地说,“谢谢啊,我也是没办法。”   顾砚秋笑了下:“阿姨客气了。”   林阅微闷头吃饭,一句话都不吭,生怕被她妈给点名。   没想到还是没逃过,冉青青看顾砚秋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看林阅微是……她都想不出词来形容,明嘲暗讽道:“人说一个女婿半个儿,说的太对了,有的那整个的,都比不上半个呢。”   林阅微头埋得更低了。   冉青青:“你这脸都快埋进饭里了,抬起来喝碗汤。”   林阅微一个指令一个动作,盛了三碗汤,先老妈再老婆,最后才是自己。   顾砚秋看得忍笑。   艰难的午餐时间终于过了,林阅微吃得一点都不愉快,用完餐后去花园里荡秋千,邀请顾砚秋和她一起,顾砚秋说刚刚被冉青青夹菜太多,肚子撑,想站会儿,就在后面给林阅微推秋千。   “你忙得过来吗?”林阅微听她饭桌上答应得那么干脆,想让她拒绝的,可是又没有立场,某种意义上来说顾砚秋是间接地帮她排忧解难了。   “还好吧。”顾砚秋云淡风轻。   林阅微沉思道:“家电企业和科技公司,这两个似乎差距没那么小。”   “我家也研究科技啊,那电器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正好可以结合一下,物尽其用。”顾砚秋一本正经地说,“实不相瞒,我有一个计划。”   “什么计划?”林阅微扭头看她。   “八字没一撇,先保密。”顾砚秋笑道。   “你不是为了让我安心故意骗我的吧?”林阅微怀疑道。   “真的不是。”顾砚秋把她的脸转过去,“别想那么多,你好好拍戏就行了。”   “要不我回来继承家产吧?当亿万富翁也不错的样子。”   顾砚秋不理会她胡说八道,猛地把秋千一推,林阅微“啊”一声尖叫握紧了秋千的扶手,顾砚秋在她身后放肆大笑。   ***   “问了没有啊?”顾飞泉刚从病房出来,就被贺松君抓住了胳膊,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问道。   顾飞泉不胜其烦。   从他上次答应他妈妈要帮她问顾槐关于财产分配的问题以后,贺松君每天晨昏定省地拉着他问同样的问题,听得他耳朵都起老茧。   “我刚想问的时候,爸睡着了。”顾飞泉随口找了个借口敷衍着她。   “这都好几天了,你每天不是这个事耽误了就是那个事耽误了。”贺松君有点生气了,“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打算问啊!”   “没有,我是真的没找到机会。”顾飞泉在她妈面前努力表演着,唉声又叹气,“妈,爸现在还在治疗呢,问这个不是伤他的心呢嘛。”   “他伤我心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心疼心疼我呢?”   “妈……”   可能是顾飞泉演得太诚恳,也可能是亲儿子没有隔夜仇,贺松君看着他,语气软化下来:“儿子,妈已经一把年纪了,享受也享受不了几年,你还年轻,有的东西是你该得的,你就一定得拿到。”   顾飞泉学乖了,不跟贺松君当面锣对面鼓地叫板,轻轻地点一下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贺松君就更真情实感了,说:“妈虽然虚荣了点,可真不是为了自己,那是他们老顾家和那个死了的女人欠你的,也欠我的,要不是……”   她突兀地止住了话头,不自在地皱了下眉,含混带过了,说:“别的你可以不听,但这个你得听妈的,你就记得一句话:你应得的。”   顾飞泉继续点头。   他平静的心湖有了些许起伏。   从他小时候起,贺松君说的最多的话就是“顾家欠了你,欠了我们娘俩”,嫁进顾家以后,说的是“应得的”,顾飞泉以为是贺松君心理偏执到了一个地步,才会反反复复地说,可是她曾经两次提到过沈怀瑜,语气都有点怪怪的,欲言又止。   恨,是很明显的,她恨对方抢走了本该属于他们俩的一切。   但是对顾槐,她似乎并没有说过什么,甚至都没直接指责过他抛妻弃子这样的话,反反复复的只是说顾家和沈怀瑜欠他们的,嫁进顾家以后对顾槐的态度也很让人怀疑。   要么是贺松君是像某些电视剧里演的那些智障女人一样,只厌恶沈怀瑜这个“小三”,对劈腿的渣男反而宽容大度;要么,是顾槐根本没有做出抛家弃子的事情,也就是说,顾槐从头至尾,最起码到结婚的那一刻,根本不知道有他的存在。   这个猜测让人脚底蹿起一阵凉意,顾飞泉脑中飞快地掠过一个念头,让他原地打了个寒战。   “妈。”   贺松君正要进门,被儿子的声音叫住,停在原地,她回头:“怎么了?”   顾飞泉凝视着她,严肃地问:“你当年为什么要生下我?”   贺松君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迅速镇定下来:“因为我舍不得你啊。”她笑了一下,“你这孩子,怎么又问这么奇怪的问题,我——”   顾飞泉截口打断她,眼眸微沉:“是不是有人欺骗了你?”   贺松君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 第149章   没有理会贺松君骤变的脸,顾飞泉将心里的猜测说出了口:“比如说有人告诉你, 只要你生下我, 就可以嫁进顾家?”   “不是!”贺松君否认得激烈, “不是这样的!”   她眼眶泛红,顾飞泉态度软化, 温声细语地问:“那是什么样的?”   贺松君呼吸着倒了几口气, 艰涩地咽了咽喉咙,说:“我……我发现有你的时候已经有几个月了,医生说,我身体不是很好,要是把你打掉的话,以后再想怀孕就有点难了。而且,而且……”   “妈您别着急, 慢慢说。”顾飞泉轻轻抚着贺松君的背。   “而且你当时特别活泼你知道吗?天天在我肚子里打拳,我能感觉到你是很想出生的,想见见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贺松君抬头看着他的眼睛,“所以我生下了你。”   顾飞泉也看着她, 漆黑的眼睛里很浅的水波漾了一下, 倏忽消失无踪。   贺松君垂在身侧的手指不易察觉地轻轻颤了两下, 屏住呼吸,和高出自己一个头的儿子对视着,不敢落入下风。   对峙良久。   顾飞泉突然笑了,手执起贺松君的手,男人干燥的手掌包住母亲细汗浸湿的掌心:“妈, 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我没紧张,就是穿得多了有点热。”   “我让人给你送几件薄一点的衣服过来。”顾飞泉弯腰抱住贺松君,下巴在妇人瘦弱的肩膀上蹭了蹭,喃喃的唤了一声,“妈。”   “怎么了?”贺松君有些心慌。   “没什么,就是叫叫你。”   “你这孩子。”贺松君紧张地笑了下。   “妈。”顾飞泉又喊了一声,像个大孩子,充满依恋。   “又怎么了?”   “谢谢你。”   “突然谢我做什么?”   “我在你肚子里调皮,害您受苦了。”   贺松君这回是真的笑了,拍拍青年宽厚的肩膀:“行啦,快三十岁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一样。你这样的叫什么你知道吗?叫妈宝,我跟你说现在的小姑娘都不喜欢妈宝男。”   上了年纪的普通中年妇女就是这样,尤其是有孩子的,孩子还单身,什么话题都能扯到对象身上去。   顾飞泉听着就脚底抹油,打算溜了。   贺松君:“上回你说姓尹的哪个姑娘怎么样啊?怎么这么久了都没个动静啊?是不是人家没看上你啊?碰到什么问题了,你跟妈说,你别跑啊!”   贺松君望着快步跑走的高大青年,在他背后喊道:“每次一让你找对象你就跑,你还能打一辈子光棍啊?”   顾飞泉已经彻底没影了。   贺松君进了顾槐的病房,给电热水壶接了壶水,插上开关,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等着壶里的水烧开。   她搓了搓在温暖的病房里依旧冰凉的手,朝里哈了口气。   她发现肚子里有了顾飞泉是在三十年前的冬天,她和顾槐已经分手了,自己住在用顾槐给她的钱买的一个小房子里。那年冬天很冷,外面冰天雪地,贺松君一个人从医院深一脚浅一脚地回来,心里装着这个重磅炸弹。   她是不敢跟家里的爸妈说的,贺家爸妈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要是知道她未婚先孕的事情,男朋友还分手了,怕是要当场气得进棺材。   贺松君慌极了,她怎么就怀孕了呢,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要是生下这个孩子,以后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就算不考虑这个,她工资最多比微薄好上一点,手头还有一些积蓄,但是养育一个孩子,需要多少成本她还是知道的,她不傻,不能把自己的未来和孩子都赌上。   她思考了几天,决定去医院打掉这个孩子。   就在她打算去医院的前两天,沈怀瑜找到了她。贺松君是认识沈怀瑜的,也知道和顾槐订婚的人就是她。但那时候她对沈怀瑜恨不起来,每一个见到沈怀瑜的人都没办法讨厌她,相貌柔美,与世无争。就算没有沈怀瑜,她大抵也是要和顾槐分手的,他们俩自从毕业以后,顾槐忙于事业,贺松君则操持家事,她对顾槐的忙碌没空陪她大加抱怨,顾槐事业正在紧要关头疲于应付,态度糟糕,小情侣两个经常爆发争吵,沈怀瑜只是他们分手的催化剂罢了。   沈怀瑜敲开了贺松君的家门,贺松君非常惊讶地将她请了进来。   “你怀孕了?”沈怀瑜手上套着佛珠,让贺松君分外不自在,拘泥道:“是。”   “顾槐的?”   “对。”   “打算把孩子留下来吗?”沈怀瑜语气轻柔。   贺松君以为她是以“正室”的身份过来教育“小三”的,当即硬邦邦道:“没有,我准备去把孩子打掉。”她虽然小家子气了点,但也是有尊严的,别人都欺负到她头上来了。   谁料沈怀瑜却说了她始料未及的一段话:“留下来吧。”   贺松君讥诮道:“留下来干什么?我又养不活,你养啊?”   沈怀瑜点头:“我养。”   贺松君懵了:“你什么意思?”   沈怀瑜右手拇指一下一下抠颗着腕上的那串沉香木的佛珠,平静地说:“我和顾槐,不会有孩子。”   贺松君怀疑地看她一眼:“你不能生?”   沈怀瑜顿了顿,说:“你就当作是吧。”   贺松君自嘲道:“你都不能生了,他还是愿意娶你。”   “你还爱他?”   贺松君愣了愣,垂下了眼帘。   学生时代一路走过来,哪是说不爱就不爱了的呢。   “对不起。”沈怀瑜说。   对面坐着的女人表情太诚恳,如画的眉眼间都是惹人怜爱的哀情,贺松君被美色冲昏了头脑,摆手大度地说:“你不要这么说。”   沈怀瑜抬眸看着她:“我希望你留下这个孩子,他/她所需要的物质条件,我会提供。”   贺松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那我的孩子生下来没有爸爸啊。”   “将来会有的,我会和顾槐离婚,把属于你的一切都还给你。”   “不是。”贺松君越听越糊涂,“你们俩不是还在筹备婚礼吗,怎么就想着离婚的事情了?”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夫妻?   “我……”沈怀瑜眸中掠过一丝隐痛,欲言又止。   贺松君追问道:“你到底爱不爱顾槐啊?”   沈怀瑜摇头。   贺松君嘟囔了一句:“那你们还结什么婚。”   她想:世界上的事情真荒唐,她爱顾槐,顾槐却要去娶别人,娶的那个人反而不爱他。   沈怀瑜劝了她,贺松君那时还没有下决定,只是暂时犹豫了一阵子。哪曾想,沈怀瑜一个快结婚的人,天天往她这里跑,给她和肚子里的孩子买了很多补品,还给她做菜烧饭,家务全包,无微不至。   那时候的燕宁城还没有集中供应暖气,烧的是煤球炉,贺松君比较懒,宁愿回家以后灌热水袋在床上被窝里瑟瑟发抖地瘫着,等着自己发热,也不愿意费老大劲在冷冰冰的空气里烧煤球。   沈怀瑜和她很不一样,特别勤劳,很会照顾人,尤其会照顾女人似的,知道贺松君这人懒得烧煤以后,她就主动把这个活给包揽了,并提醒她老是在床上躺着不好,就算没有孩子,也不好。   贺松君当时觉得沈怀瑜真是天下第一好的人,这么好的人嫁给顾槐都有点可惜了。   “你要是个男的,我肯定会喜欢上你。”贺松君倚在厨房门口开玩笑地和沈怀瑜说话,手里抱着沈怀瑜给她灌的热水袋,因为烫,沈怀瑜特地在外面包了一层绒布,暖烘烘的。   沈怀瑜在厨房里做菜,哪怕满室的油烟,她清冷眉眼依旧不染烟火尘埃,闻言只是笑了一笑,嘴角隐约闪过苦涩。   贺松君这么犹豫着犹豫着,肚子越来越大,孩子有胎动了,贺松君感受着腹中胎儿生命力的顽强,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了。   她辞了职在家安胎,沈怀瑜搀着她遛弯儿,适当做些运动。贺松君一个人住,她放不下心,索性搬了过来,没日没夜地陪伴她,会给她肚子里的孩子讲故事,孩子听,贺松君也听,当睡前故事,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顾槐那时候工作忙,他和沈怀瑜又不是正常情侣,竟然一直都不知道这件事。   贺松君顺产,有了顾飞泉,贺松君在家坐月子,沈怀瑜给她抱孩子。贺松君怀个孕,被沈怀瑜养得白胖白胖的,躺在床上也不怎么虚弱。   “你给孩子取个名字吧。”贺松君说。   “我?”沈怀瑜微讶。   “对啊,你看我怀孕都是你在我身边陪着,比他亲爹好多了,你取吧,你取的好听。”   沈怀瑜略一思索,说:“就叫飞泉吧。”   “骆飞泉?”贺松君和她开玩笑。   毕业后到燕宁就改名换姓为“骆瑜”的沈怀瑜摇头轻笑,说:“胡闹。”   顾飞泉,不,那时叫贺飞泉,他的名字就这么定了下来。   沈怀瑜和顾槐结婚以后,来的次数便少了,但也是和之前相比,隔三岔五还是会过来,给宝宝带点小玩具,逗小贺飞泉玩儿,陪贺松君聊天。   贺松君觉得这样的日子居然也挺好的,宝宝听话,衣食无忧,除了有些嚼舌根的邻居,她多半都不搭理她们,时间长了就懒得提了,偶尔带孩子出门,那帮人还夸贺飞泉长得好看又乖。沈怀瑜偶尔会主动和她提起离婚的事情,并表示她在努力,让她再等等,贺松君表示不着急。   贺松君那么相信她,最终等来的却是她怀孕的消息。   ……   热水壶的水咕嘟咕嘟蒸腾起白气,贺松君听见自动跳闸的咔嗒一声响,她松开握紧的拳头,面色沉静地将电热水壶提起来,将水倒进了保温壶里。   她往里间走了点,坐在顾槐床前,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这么多年过去,她早已分不清对顾槐到底是什么感情,是爱吗?爱过的,要是不爱她也不会被沈怀瑜骗到,居然愚蠢地想要靠孩子来挽回这段感情,现在还爱吗?不知道了。   年轻英俊的男人现在垂垂老矣,尤其是在沈怀瑜过世以后,衰老得更快,脸皮松弛,嘴角有了很深的法令纹,睁开眼时那双眼睛也是浑浊的,和大学时候那个在篮球场上挥洒汗水的青年判若两人,她几乎找不到对方年轻时候的影子了。   贺松君有点难以接受,她就是为了这么一个人,耗费了三十年的光阴。   如果当初她没有把顾飞泉生下来,如果当初她分手后就死了这条心,如果当初她一个字也没有信那个女人的话……   贺松君苦笑,这世界上哪来那么多的如果。须臾,她眼里的苦涩淡去,眸光肃厉,欠她的,她都要讨回来,一分一毫都不能少!   沈怀瑜死了,可她的女儿还在。   顾槐,你最好不要让我失望,为了飞泉,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   “爸。”   顾槐刚醒过来,便听到这么一声,他眼睛刚刚亮了一下,迅速黯下去,扯出了一丝笑容,说:“飞泉。”   顾飞泉假装没看见她神情变化,扬了扬手里的水果刀,问道:“要吃苹果吗?”   正好有点口渴,顾槐说:“要。”   顾飞泉便坐在床边给他削苹果,问道:“我妈跟你说什么了吗?”   顾槐:“没说什么,怎么了?”   “没怎么。”顾飞泉料想着这话他提醒了也没用,顾槐哪是个会听别人意见的人。他这回苹果削得很好,一整条长长的苹果皮都没断,他将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放在盘子里,起身去检查房门。   顾槐注意到他落锁的动作,两肘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有话要和我说?”   “嗯。”顾飞泉在他跟前站定。   “坐。”   “先不坐,我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   “你追求沈怀瑜的时候,是已经和我妈妈分手了吗?”   顾槐答得很慢,说:“是。”   “你刚刚在思考什么?”顾飞泉眯了眯眼。   “嗯?”顾槐抬眸看他。   “你是担心我把你说的话告诉顾砚秋,所以每句话都字斟句酌,生怕透露了什么?”   “……”   顾飞泉拉开椅子,反着坐下来,手肘搭在椅背上,看着他的眼睛道:“我还有一个问题。”   顾槐:“我能拒绝回答吗?”   顾飞泉:“可以,但你不能拒绝我问。”   顾槐:“……”   顾飞泉不理会他无奈的眼神,不管不顾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有我存在的?”   顾槐当然不会回答,他只要说话,就全是破绽。   顾飞泉问得更详细:“是在结婚之前一直不知道我的存在吗?”   “……”   “虽然我猜即便知道,你也是要结婚的,毕竟你爱沈怀瑜爱成那个样子,但是我还是倾向于你不知道,否则你大抵态度会有所不同?”顾飞泉说不上哪里会不同,总之顾飞泉莫名地相信着。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顾飞泉笑道,“你的眼神好像是在说,我怎么还没问完?不好意思,我话有点多。”   顾槐闭上了眼睛,消极抵抗,完全拿他没办法。   顾飞泉:“我妈当年生下我是不是因为被人骗了?那个人是沈怀瑜吗?”   顾槐皮肤松弛的嘴角绷了一下,很快恢复了原样,快得让人没办法察觉。但顾飞泉为了套他话,只差把显微镜都用上了,能注意不到吗?   “你的反应告诉我,事实似乎就是如此?”顾飞泉挑眉道,“怪不得你费尽心力地隐瞒着真相,我妈妈也不约而同地选择不再提起。”   贺松君诚然是一个失败的女人,也是一个失败的母亲,她偏执,她疯狂,但是她一直坚持着作为母亲的底线,她始终不想让顾飞泉知道,他的出生没有受到任何人的期待,一切只不过是源于一个谎言。   顾飞泉就是刚刚在门外的那一瞬间,在贺松君慌忙辩解掩饰的那一刻,明白了贺松君为什么也要替顾槐隐瞒着这件事,所以顾飞泉说谢谢她。   “我突然想起来另一个问题。”顾飞泉欲言又止,好一会儿道,“既然沈怀瑜那么爱她的前女友,为什么会和你生孩子?顾砚秋是怎么出生的?”   意料之中的没有回应。   “好。”顾飞泉鼻间发出一声嘲讽的哼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用随性的语气道,“你不给我答案,我就用这些问题去问我亲爱的妹妹,你猜她是什么反应?她那么冰雪聪明的人,应该很容易猜到吧。”   “不要去!”顾槐簌然睁眼。   “开口了?”顾飞泉施施然坐下来,“请说。”   顾槐打量着床上坐着的老人,是的,他俨然是个老人了。顾飞泉是见过顾槐的,以前是被她妈妈逼着远远地看,后来是在报纸、杂志、电视上偶然见过,社会精英,成功商人,器宇轩昂,意气风发,不说前些年,就说前年,顾飞泉在前公司就职的时候,他跟着上司去开会,在会议上见过的那个顾槐,看上去至多四十来岁,西装革履,身材挺拔,那也是人群中非常亮眼,非常有气势的一个人。   怎么就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了呢?   顾飞泉心生恻隐,没在面上表现出来,只神色淡淡地等着顾槐开口。   “你说的都对。”顾槐沉默了很久,初开口声音沙哑。   “是沈怀瑜骗了我妈妈?”   顾槐轻轻地点了下头,整个人看起来更苍老了,他缓缓地抬了下手,顾飞泉凑近了问:“你要什么?”   “有没有烟?”   “您都肺癌了还要烟呢,”顾飞泉把兜紧紧捂住,没好气道,“没有。”   顾槐笑了笑。   “还笑,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顾砚秋是你们俩亲生的吗?”   “是。”顾槐露出怀念神色,“她妈妈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很是受了一番苦。”女人怀孕是很辛苦的,有的人反应更严重,真的是活受罪,顾槐现在回忆起来,都不胜揪心。不过那段时间,也是他和沈怀瑜最亲密的日子,之后便……   “沈怀瑜是自愿怀孕的吗?还是……”顾飞泉眯着眼吐出了两个字,“意外?”   “不是。”顾槐答得没有丝毫犹豫,“是我强迫了她。”   顾飞泉霍然站了起来,椅子被带倒,磕碰在床沿,发出清脆的声响,顾飞泉勃然怒道:“你还是人吗?”   顾槐平静道:“我有一天晚上喝了酒,酒精上头,看到她在客厅里,那时候我们结婚已经两年了,她始终不让我碰,还要和我离婚,所以……事实如此,我不为自己辩解。”   顾飞泉一把揪起他的领子,将他整个人都从床上提了起来,一手握拳高高扬起——   顾槐闭上了眼睛,静静地等待落下的拳头。   他脸被砸得一歪,跌在床上。   顾飞泉居高临下,咬牙切齿道:“这是我替顾砚秋妈妈揍你的。”   顾槐嘴角慢慢浮上一丝笑容,平和地笑着说:“好。”   顾飞泉再次挥拳,打在了他脸侧,嘭的一声,床板震颤。他又狠砸了几拳,接着一言不发,大踏步走了出去。   顾槐在他身后吼道:“你不要告诉她!”   顾飞泉重重地摔上了门,把顾槐剧烈的咳嗽声挡在门里。   烦。烦。烦。   真他妈烦。   憋屈。   顾飞泉猝不及防地飞起一脚踢向路旁的垃圾桶,在旁人看过来的诧异的眼光里挨个瞪过去吼了一声:“看他妈什么看,没见过人发疯啊?”   路人纷纷避开他。   顾飞泉把弄倒的垃圾桶扶正,走出几步,又在街头跟疯子一样地大叫,有人看着他,低头在手机上摁下几个数字,抬头却见那位“疯子”冷静地盯着他:“哥们,去喝一杯吗?我请客。”   报警的哥们吓得拔腿就跑。   顾飞泉刨了刨头发,感觉自己现在是有点儿变态,变态想去喝酒,他打开手机找了一圈通讯录,铁哥们是不少,随时电话能约出来,但他怕酒后秃噜出去什么话,惹出不必要的麻烦,一个都不敢找,最后打了辆车,回了顾宅,从楼下抱了满怀的酒,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又哭又笑,喝了个人事不省。   ***   “顾总,今天顾飞泉没来上班。”林至在办公桌上放下咖啡,提了一句。   “为什么?”顾砚秋低头在手头文件最后一页签了个名字,放到一边。   “不知道,不过公司都说是因为你,你不是扶摇直上了吗,他就那什么了。”林至顿了顿,说,“但我觉得他这样是不对的,之前你和他不对付的时候,他压你一头,也没见你翘班啊,还一连翘了两天。”   “两天?”顾砚秋微微蹙眉。   林至回答:“是啊,他昨天就没来。”   顾砚秋咬了一下下唇,重复了他的话:“昨天就没来?”   林至点头,再次确定:“是的,而且连假都没请,是不是太狂了点,顾总,咱能借机把他炒了么?省得以后给你添乱。”   顾砚秋抬眸淡淡看了他一眼,林至感觉一阵寒意扑面而来,连忙收声,恭谨道:“我出去了。”   顾砚秋提醒道:“以后不该你说的,不要乱说。”   林至头垂得更低:“是。”   “出去吧。”   林至倒退着到门口,将办公室门带上。   顾砚秋十指交叉,抵着自己的下巴,凝神细思了一会儿,给顾飞泉拨了个电话,意料之外的,那边很快接起来:“砚秋。”   青年低沉略带磁性的嗓音问道:“怎么了吗?”   顾砚秋手指摩挲着办公桌面,问:“你怎么没来上班?”   顾飞泉爽朗笑道:“你不是说让我演戏吗?我琢磨着干脆翘两天班,你看我演得好不好?”   “……”她以为出什么事了呢,没想到是这个原由,顾砚秋哭笑不得,“演过了,赶紧给我回来上班,公司没你不行。”   “我有那么重要吗?”   “有,下次再不请假直接翘班,我就炒了你。”   “顾董好大的威风啊。”顾飞泉笑道,“那我下午就去公司。”   “快着点。”   “知道啦知道啦。”   “下午见。”   “下午见。”   顾砚秋把电话挂了。   电话这头的顾飞泉瘫在地上,手机从掌心滑落到地板上,发出不轻不重的一声。他周围布满了空酒瓶,像条搁浅的鱼一样艰难地喘着气,好像一通电话耗尽了他所有的心力似的。   他一动不动地接着躺了十来分钟,长腿一伸,扫开脚边的易拉罐,慢慢地把自己从一滩烂泥聚成个人样,他屈着一条胳膊,靠着床坐着,抬手,仰头,把睡前没喝完的那罐酒一饮而尽。   半小时后,淋浴间里传来淋水的声音。   顾飞泉刮了胡子,换上清爽的衬衣,套上西装长裤,搭配上次顾砚秋给他买的领带,出了门又是衣冠楚楚的顾家大少。   下午刚上班,林至又跑来汇报顾飞泉的最新消息,义愤填膺的:来上班了,穿得人模狗样的。   顾砚秋淡淡地表示自己知道了,让他下去。   林至又在心里感慨顾砚秋果然不愧是做老板的,喜怒不形于色。   顾砚秋任由他误解着,也不戳穿。   这两天冉青青给顾砚秋送过来不少林氏的资料,她除了要管理正在紧要关头的天瑞以外,还要了解一个全新的企业,恨不得一天有四十八个小时。   好在林阅微对自家的公司很了解,顾砚秋不用再去读一些佶屈聱牙、没什么大用却又不得不看的介绍文字,林阅微深入浅出,顾砚秋一边享受着林阅微的按摩,一边轻松地把信息给吸收了。但那边交过来的项目,却是必须要亲自过目,而且要记下来的,白天没有空,晚上有时候要出去应酬,只能熬夜去看。   她不睡,林阅微也不睡,给她泡牛奶,捏肩捶腿,泡牛奶还好,捏肩捶腿就不行了,顾砚秋受不了这个,老是心猿意马,捏着捏着就把人抱怀里来了,抱着抱着亲起来了,亲着亲着压在了书桌上,差点把牛奶打翻。   林阅微拿着剧本过来:“那我在沙发上看剧本好吧,离你够远了吧?你这个禽兽。”   禽兽顾砚秋勉强同意了。   林阅微刚看进去两页,在剧本上做标注,便听得耳旁淡淡一声:“微微。”   林阅微抬眸:“怎么了?”   顾砚秋头也不抬,说:“过来亲我一下。”   林阅微把盘着的腿从沙发上放下来,哒哒哒地跑过去,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要走。顾砚秋抓住她手,说:“再亲一下。”   林阅微在她右脸又亲一下。   顾砚秋仰起下巴,邀吻。   林阅微最后在她嘴唇上重重印了一下。   顾砚秋松开了手:“好了,回去看剧本吧。”   没过多久。   “微微。”这回这一声比方才软糯。   “又怎么了?”林阅微拖鞋还没脱。   顾砚秋打了个哈欠:“我有点困了。”   林阅微回答:“困了就睡觉吧,明天看。”   顾砚秋哈欠连天:“不行,我得看完,明天有明天的工作。”   林阅微:“我去给你泡杯咖啡。”   “咖啡不管用。”顾砚秋说,“你来亲我一下。”   林阅微:“……”   这次亲了很长时间,林阅微呼吸急促,推着她的肩膀:“你还看不看文件了啊?”   “看。”顾砚秋脸颊在她颈间蹭来蹭去,依恋得紧,喃喃道,“我马上就看,让我抱一会儿。”   林阅微看她眼角都熬红了,不由心疼道:“我们去睡觉吧,明天再看来得及的。”   “不行。”顾砚秋深深嗅了一下她的气息,顷刻恢复了精神百倍的样子,“行了,你回去吧,我可以继续了。”   林阅微去给她泡了杯咖啡过来。   顾砚秋坐在椅子里,仰着脸看她,很乖又很诱惑地说:“谢谢老婆。”尾音巧妙地拖长,听得心尖都在跟着轻颤。   林阅微差点儿化身为狼。   她艰难地找回了自己的呼吸:“快点看吧,早看完早睡觉。”   “你要先睡嘛。”   “我不睡,我等你一起。”林阅微说,“我刚刚不是跟你说了吗。”   顾砚秋解释道:“我说的这是嘛,是口麻的那个嘛,不是马字的那个,我让你先去睡。”   林阅微揉了揉她脑袋,笑道:“不用了,你今天晚上在外面吃饭的时候我睡过一觉了,现在一点都不困啊……”她张大嘴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顾砚秋撇着嘴看她。   林阅微被秒打脸,丝毫不觉得有什么,自如道:“反正我不困,你再这么磨磨唧唧下去,今晚上都不要睡了,你忍心不让我睡觉吗?”   此话一出,顾砚秋立马埋头工作,不忘宣扬口号:“我爱工作,工作爱我!”   林阅微在旁边添了一句:“我也爱你啊。”   顾砚秋就忍不住弯起嘴角。   这之后可算是消停了一阵。   大概一个小时后,顾砚秋的传唤又到了:“微微。”   “怎么了?”林阅微待命。   顾砚秋放下手里的笔,揉着自己的手腕,撒娇说:“我手疼。”   林阅微跑过去给她按摩手腕,边按边问这里那里的疼不疼,担忧道:“会不会是腱鞘炎啊?”   “可能吧。”顾砚秋看着自己的右手,唉声叹气地说:“我这手,白天要工作,晚上也要工作,日以继夜,辛苦得很。”   林阅微听出她的言外之意,下手重重一按,顾砚秋惨叫一声:“谋杀——”她在林阅微锐利的目光下将话咽了回去,改了口,轻声地“哎”了声:“我这不是活该么。”   林阅微满意地摸摸她的脸。   晚上依旧用了手,但这次是林阅微去就的手,不是手来就她,算是别出心裁地给顾砚秋减负了。   一晃就到了周末——顾砚秋和尹灵犀约定去拜祭尹妈妈的日子,顾砚秋定了两张上午飞往S市的机票,一起从家里出发。   途中时间不是很长,落地刚刚到午饭时间,尹灵犀亲自去机场接的人,站在出站口很显眼的位置,她外貌显眼,站在哪里都显眼,手里拿了个木质的小牌牌,上面写着顾砚秋的名字。   林阅微眼神好,大老远就看到了,酸不溜秋地说:“顾总真有排面。”   顾砚秋最听不得她这语气,低声回敬说:“下次你下飞机我给你把机场能写字的地方都包下来,全都打上你的名字,我要在地上铺满鲜花,摆出爱的形状,我还要在人群中央,双手举着你的灯牌,大喊一声:林阅微,妈妈爱你!怎么样,够不够排面?”   林阅微听到前几句气就消了,觉得顾总不得了,现在越来越幽默,到最后一句终于忍不住笑出声:“你有毒啊。”   顾砚秋接话道:“我有没有毒你不知道吗?你不是吃过吗?”   突如其来的骚,闪了林阅微的腰,她手指着顾砚秋“你你你”了半天,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顾砚秋一把搂过她腰,贴近自己:“别你了,出去了。” 第150章   林阅微就这样被半搂半带着到了航站楼出口,她们俩当晚回去, 没有行李, 一身轻松。   林阅微前半段路还挣扎了会儿, 察觉到尹灵犀的目光看过来以后,恨不得自己立马变身502, 把顾砚秋缠得紧紧的, 省得有人再打她的主意。   顾砚秋走到离尹灵犀几步远的时候放开了林阅微的腰,基本社交礼仪还是要遵守的,林阅微低头不满地撇了撇嘴。   今天周末,尹灵犀穿得很休闲,但因着要去公墓拜祭,所以是一身黑色的风衣,整个人显得又高又瘦, 很衬她的气质。   林阅微往她脚底瞟了一眼,果然又是高跟鞋踩着,这人不穿高跟鞋就没办法跟她们俩比身高,想到这里林阅微心里便舒坦了些, 嘴角也微微翘起来一点。   顾砚秋先给林阅微介绍尹灵犀, 语气平常, 林阅微挽着顾砚秋的胳膊,朝尹灵犀淡淡点了下头:“你好。”   “这位是内人,姓林。”   “有所耳闻。”尹灵犀点头道。   她特地打听过顾砚秋的事,自然不会不知道她和林氏千金结婚的事。只是这新婚妻子太过神秘,从不和她出席公共场合, 尹灵犀不由多看了两眼,上回在餐厅没看仔细。   顾砚秋突兀出声道:“我们别在这站着了吧?”   尹灵犀心里暗笑,收回了打量林阅微的视线,上回她想着这位林家小姐占有欲够强的,没想到顾砚秋也不遑多让,连旁人多看两眼都要出声制止。   “司机的车在外面等着。”尹灵犀上前领路,林顾二人和她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请。”尹灵犀亲自拉开后车门,做了个请的姿势。   三人一起吃了午饭,前往公墓。   ***   “我母亲生前早早地就买好了自己的墓地,在这片公墓地势最高的地方。”尹灵犀仰头,指了指最远处的一个方位,“我以前一直不懂,后来才知道那个方向是朝着燕宁城的。”   顾砚秋随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没说话。   “其实在刚看到日记的时候,我派人去查过你母亲的消息,得知她家庭美满,再牵扯这些是是非非没有意义,谁曾想不多时她便……刘先生还找到了我,你对这事比我执着。”S市位属南方,又是春雨时节,今日便飘起了丝丝细雨。   顾砚秋捋了捋额前被细雨打湿的碎发,往台阶上走了几步,才说:“我妈妈可能是随着你母亲去的。”   尹灵犀:“……”她怔了下,低声说,“抱歉。”   林阅微走在顾砚秋身边,忧心忡忡的样子,顾砚秋勾起唇角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容:“我没事。”   林阅微扶着她的胳膊。   顾砚秋无奈:“我自己能走。”   林阅微态度坚决:“不行,我不放心。”   顾砚秋只好由她握着自己的手腕,尹灵犀加速往前赶了几步,走在二人前面,她可不想在后面吃一路的狗粮。细雨连绵,越到上面雨势仿佛越大,林阅微撑起了从入口租借的长柄黑伞,撑开,笼罩在二人头上,一行三人都是庄肃的暗色衣服,在台阶上走着,远远看去,人影渐小,像是飘忽的幽灵。   “就是这里了。”尹灵犀蹲下来,把手里的花放在墓前。   墓碑上贴着女人的照片,被雨水的雾气笼罩着,一眼望不真切,先瞧见的反而是对方的名字:夏知非。   知非。   顾砚秋不知道过去的那些年沈怀瑜是怎么称呼对方的,她在心里默默念了几个可能的称呼,好似瞧见她妈妈曾经明媚过的那些时光似的。   顾砚秋向前进了两步,把腕上的佛珠取下来,和尹灵犀带来的马蹄莲放在一起。   林阅微把伞举在她的头顶。   “阿姨。”顾砚秋轻轻地吸了一口气,涩声开了口,“我……”   照片中的女人是一副秀婉面孔,仿佛温柔地注视着墓前的孩子。   顾砚秋眼眶湿热:“我替小瑜来看看你。”   天边轰然响起一声炸雷,大雨瓢泼而下。   耳旁树叶飘摇,尹灵犀心中莫名一痛,若有所感似的,偏头看向墓碑上的照片,雨水顺着她的脸颊蜿蜒而下,照片里的夏知非好似在哭。   这场雨下的时间并不长,轰轰烈烈地呼啸一番,天空居然立时放了晴,山谷间挂着一道彩虹。   尹灵犀把相片外的雨水擦去,低声和她妈妈说着什么。顾砚秋拣起了地上的佛珠,重新盘在手上,等她说完话,才道:“走吧。”   “嗯。”   三人静悄悄来,静悄悄又走,山风拂过墓上尘埃,夏知非安详地长眠,永远凝视着燕宁城的方向。   ***   到晚饭时间,三人间沉重的气氛总算和缓了些,依然是尹灵犀做东,带他们吃本地的特色菜。这家店人很多,上餐的时间很慢,便聊起天来。   顾砚秋问:“你家里……怎么样?”   尹灵犀自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答道:“就那样吧,我爸不太管我妈,但是对我还好,外面那些莺莺燕燕从来没往家带过,私生的归私生的,我才是尹家的继承人,我爸没意见。”说到这里,她便想起来顾家那一串糟心事,不由同情道,“你和你那个继兄?”   要放在先前,顾砚秋是不介意在她面前继续演戏的,但是现在,怎么算也是朋友了,再睁眼说瞎话不好。而且公司的事她胜券在握,尹灵犀也不是会乱嚼舌根的人,更何况她们俩隔着半个中国,暂时没有交集。   顾砚秋支吾了一下,说:“我有一件事得向你坦白。”   尹灵犀:“什么事?”   “上次你被踩裙角那件事……”   “嗯?”   “是我让顾飞泉干的。”顾砚秋看着尹灵犀,缓缓说道。她打小就循规蹈矩,不干这种损人的事情,说起来有点面热。   尹灵犀:“……”   她站起来,佯怒道:“好啊你,这饭是吃不成了。”   顾砚秋忙去拉她:“那时候不是权宜之计么,我向你赔罪,或者你有什么要求,尽管和我提。”   林阅微在一旁清了清嗓子,咳一下,又咳一下。   顾砚秋看向自己的手,立马反应过来触电般松开。   尹灵犀目光在她们俩之间打了个转,原本是佯装说这饭吃不成,现在看起来是真的吃不太成了,狗粮太足了些。   她重新坐下来,道:“我还真有要求。”   两双眼睛都盯着她。   尹灵犀手指摩挲着桌上的茶杯,看着顾砚秋慢条斯理道:“我想和你们公司合作。你知道我最近一直在想法子打开燕宁的市场,一时找不到可靠的生意伙伴,正好你欠我一个人情。”   顾砚秋:“……”   见过能算计的,像尹灵犀这么算计的见得少。   “我当然欢迎,但是……”顾砚秋没忘记跟她说风险,“我们公司近来一段时间人事变动会非常大,可能会不太稳定……”   尹灵犀没等她说完,便摆手道:“没事,我相信你可以解决。”   她既然都这么说了,顾砚秋只能欣然应允。   顾砚秋往她微信推送了一张名片:“我平时比较忙,现在对外的项目一部分是顾飞泉在管,你先和他联系,他办事妥帖,再有问题就来问我。”   “顾飞泉?”尹灵犀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莞尔道,“外界传的谣言果然不可信,我能好奇一下你们家的故事吗?”   “不能。”顾砚秋非常绝情地回答道。   “好吧。”尹灵犀耸了耸肩,“看来我是永远没办法知道了,从现在开始不好奇了。”   她低头扫了顾飞泉的二维码,发了条验证消息过去,放在一旁,抬眸问顾砚秋:“你和顾飞泉的关系好到什么地步了?”   “问这个干什么?”   “我拿捏一下说话的分寸。”   “很好。”   “行。”尹灵犀挑了挑眉。   顾砚秋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谈个商业合作还要拿捏分寸,不过那是她和顾飞泉的事情了,与她无关。   服务员把饭菜端上来,尹灵犀将视线落向从头至尾都很安静的林阅微身上,趁着顾砚秋低头吃饭多看了两眼,看完又看了两眼,越看越觉得面善,忍不住出声询问道:“林小姐,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顾砚秋呛了一下。   尹灵犀对上她警惕的目光,连忙澄清道:“我不是搭讪,是真的见过,可能记错了也不一定。”   顾砚秋冷漠道:“你记错了。”   尹灵犀:“噢。”   她眯了眯眼睛,脑海中始终想着这个问题,她应该是在哪里看到过这张脸的,在哪儿呢?   一直到饭局结束她也没能想起来,若干天以后,《演员练习生》要开第二季了,她在电脑上收到了一篇新闻推送,右下角的一个小弹窗,本来是要关掉的,那画面中间的人让她心生熟悉之感,鼠标在移到“X”键之前先点开了详情。   第一季《演员练习生》的出道图片赫然展现在眼前,林阅微作为当季的流量担当,自然占据了不少的篇幅。尹灵犀一行一行地往下看,最后将目光上移到对方大特写的疏离淡漠的脸上。   去年这档综艺节目大爆,尹灵犀虽然没看,但是身边看的人很多,尤其是公司里的小年轻,午休时间经常追,她在旁看过两眼,对林阅微印象挺深刻的,漂亮得很瞩目,与众不同,她是能欣赏林阅微美的那一类人。怪不得将近一年过去,看见对方的脸还觉得似曾相识。   原来是她。   尹灵犀勾唇一笑。   顾砚秋也太有意思了吧。明面上水火不容的继兄妹其实感情甚笃,娶了个从不露面的富家千金竟是个混娱乐圈的明星。   尹灵犀低头滑开手机屏幕,在输入框里键入几个字:【顾经理,我过两天要去燕宁】   顾飞泉马上回:【好的,确定好航班以后告诉我,我去接您】   尹灵犀舌尖抵着上腭转了一圈,露出一个饶有兴致的笑容。   ***   “妈,我走了啊。”尹灵犀来的这个周末,顾飞泉在医院陪顾槐和贺松君到上午十一点,打算从医院出发去机场接人。   “你走哪儿去?”贺松君问。   “我去接个人。”   “接谁?”贺松君刨根问底,眼睛在他身上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圈,全套西装,头发一丝不苟梳往后,露出饱满的天庭,鼻梁挺直,眉目清正,戴一副金丝框的眼镜,整个人瞧起来非常精神,“姓尹的吗?”   顾飞泉心里叫苦不迭,他自打上回胡说八道,说他喜欢姓尹的那位小姐以后,贺松君左一句姓尹的右一句姓尹的,动不动就姓尹的。他稍微打扮一下,就觉得自己要去约会,还是跟姓尹的小姐约会。   他去接个重要客户,好好拾掇一下不是基本的礼仪吗,贺松君就爱想多。   最要命的是,这次还真是姓尹的。   顾飞泉道:“接客户。”确实是客户,不算撒谎。   贺松君这回没给他蒙住,直觉很强烈:“就是姓尹的,是不是?”   顾飞泉:“……”   被贺松君盘问的三分钟过后,顾飞泉不堪其扰地点头承认了,同时试图还尹小姐清白:“妈,上回我是乱说的,我不喜欢人家,为了敷衍你乱说的。”   贺松君不信,赶他走:“快去约会快去约会,不然要迟到了。”   “不是约会。”   “那就幽会,好吧。”贺松君一直把他推到门外,怒目圆睁瞪着他,大有他再敢多说一句她就操刀过来的架势。   顾飞泉无奈,只得走了。   顾槐听到他们俩的对话,等顾飞泉走了以后,笑着问道:“飞泉是怎么回事儿?”   贺松君满脸堆笑:“约会去了。”   顾飞泉要是在场怕是得气吐血。   顾槐来了兴致:“约会?”他现在公司全交到顾砚秋手上,在医院除了调养病体并没有别的事情,他对顾飞泉虽然没有多深的感情,但听到他终身大事有着落还是高兴的。   “是啊,一个姓尹的姑娘,外地的。”贺松君忍不住开心地絮叨起来,“听说家里也是开公司的,和咱们飞泉算门当户对了,就是不知道性格好不好。”   “姓尹?”顾槐脸色微妙的一变。   “是啊。”贺松君莫名,“你不喜欢这个姓?”   “没有。”顾槐轻轻摇头,收起自己的异样,说,“结婚是大事,你闲暇的时候问问飞泉,这个姑娘是什么来历。”   “我问了,他不肯说,藏着掖着的。”贺松君感慨道,“儿大不由娘,以前他小小的时候什么话都跟我说,现在……”   贺松君也不知道顾飞泉和顾砚秋断交了没有,反正明面上是没看到有什么交集了。   贺松君:“现在是什么都不跟我说了,你有空的话你问问?”   顾槐苦笑:“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和我不太亲近。”   贺松君努力在顾槐面前给她儿子刷好感度,说道:“你别看飞泉这个样子,其实是面冷心热,要真不亲近你的话,怎么会任劳任怨在医院里照顾你这么久。”   顾槐笑着应了声:“我知道。”   他要是不知道顾飞泉是个什么样的人,就不会把他培养成顾砚秋的助手,也不会对顾飞泉说那样的话。顾飞泉是面冷心热,很可靠的,他会知道怎么处理。   贺松君以为他的知道和自己所说的是同一件,露出满意的笑来,不忘旁敲侧击地煽风点火:“砚秋有好一阵时间没来了吧?”   顾槐眼神暗了暗。   贺松君叹了口气,接着说:“砚秋这孩子也真是的,咱家都这情况了,有什么过不去的,还这么恨着你呢,连看也不来看一眼,哪怕是带一声问候,做做样子呢。”   顾槐不应声。   贺松君以为戳中了他的痛点,“火上浇油”道:“你听说公司人事变动了吗?”   顾槐嗯一声,点点头。   贺松君担心地说:“她这是要把你架空吗?”   这段时间都在养病,顾槐所有的精力都放在隐瞒往事上,现在对着贺松君不免有些放松,在他眼里贺松君是最没有威胁的人,不由微微一笑,道:“横竖公司都是她的,什么架空不架空的,说这些做什么。”   贺松君眸中一震,指甲掐进了掌心,挤出一丝笑容道:“是,砚秋挺有能力的。”   顾槐嘴角流露出几分欣慰笑意。   贺松君看着他,在快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时候逼迫着自己移开了视线,拿起桌上的苹果,轻轻地呼吸了口气,问:“吃个苹果?”   “好。”   顾槐发现贺松君拿刀削苹果皮的那只手有些发抖,问道:“你手怎么了?”   贺松君低着头说:“可能是年纪大了,不太稳当,过会儿就好了。”   顾槐说:“做个检查吧,不能不当回事。”   贺松君:“不……”   顾槐打断她:“用的,往后还有好几十年呢,不能马虎。待会儿医生来给我检查的时候,我让他带你去拍个片子。”   贺松君依旧垂着头,低低地应了一声。   顾槐将她手抽出来,包裹住她手背,轻轻拍了拍。   若不是贺松君心知肚明,顾槐对她只有虚情假意,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因为沈怀瑜的一句话罢了,她都快相信眼前这个逢场作戏的人是真的爱她了。   贺松君心里只有冷笑。   骆瑜啊骆瑜,你好大的本事,前三十年把我耍得团团转不说,哪怕死了也不放过我。   顾槐:“你手怎么这么凉?”   贺松君抽出手:“没事儿。”   顾槐刚张嘴,贺松君大抵便才出来他又要劝自己看医生,实在不想听他虚伪地说这些,便转移话题道:“你说飞泉要是真的和尹家姑娘成了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贺松君仍抱有一丝希望:“聘礼啊,还有飞泉现在都只有套还在付房贷的小两居,尹家女儿要是嫁过来,他们俩住在哪儿?”   贺松君粗略查过了,光置在顾砚秋名下的房产,本地就不下五处,处处都是寸土寸金的豪宅,更别说除了房产还有别的了。   她带着顾飞泉进家门这么久了,物质条件是不缺,名牌成套成堆的买,可除了辆车,顾飞泉什么都没捞着,车和房子,哪能比吗?   “你想得是不是太远了?”顾槐说,“他们俩不是刚刚开始谈恋爱吗?”   “要开始打算了,现在的小年轻谈朋友还有闪婚的,万一他今天就求婚了,明天就说要结婚,我们不能被打个措手不及啊。”   顾槐细一琢磨:“你说得有道理。”   “那房子?”   “房子得买一套。”顾槐说,“我手头还有点钱,凑一凑应该能付个全款。你让飞泉看好喜欢哪处,让他再跟我说。”   贺松君装作不经意的想起,又说:“飞泉是男方,不能比女方差太多吧?”   顾槐:“嗯?”   贺松君说:“我听说女方是家里公司的唯一继承人,也是个蛮大的公司……”她根本不了解尹灵犀,这段全是瞎编的,谁知竟歪打正着了,“咱们飞泉,还只是个部门主管,以后女强男弱,怕是……”   顾槐奇道:“这有什么问题吗?现在女强人这么多,飞泉要是真的喜欢,他不会在乎这个的。再说飞泉能力强,以后未必不能有大出息。”   贺松君心里一凉,接着试探道:“要不给飞泉划点股份,让他进董事会当个董事,挂个头衔,听起来也般配些。”   顾槐皱起眉头。   房产可以适当给一点,但是公司是不可以的,起码在他这里是不行的。将来万一顾砚秋完全信任顾飞泉了,低价转给他一点股份,这是顾砚秋的事,他的都是要全部留给自己女儿的。   贺松君等了许久,顾槐紧皱的眉头才缓缓松开,说:“再说吧。”   贺松君没再搭话。   两人静了会儿。   正好医生进来给顾槐做检查,顾槐向医生提起贺松君的手的毛病,让带去做个检查。贺松君跟着医生出去了,出了病房脸上的笑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医生不经意回头看了她一眼,被她眼里的森然寒意惊了一下:“贺女士?”   贺松君说:“走吧,是先挂号吗?”   医生:“是的。”   贺松君说:“我知道在哪儿,我自己去吧,麻烦你了。”   医生:“不麻烦不麻烦。”   她看着贺松君的背影,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子凉气,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后颈。   贺松君拿了号,坐在等候区,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叫号器里喊了几次她的名字都没听见,还是身旁一个人探头过来,看了她手里的号码,拍了拍她的肩膀:“到你了。”   贺松君机械地说:“谢谢。”站起来,机械地朝诊疗室走去,走到一半又是那个人提醒:“喂,你走错方向啦。”   那人挺好,好心把贺松君送进了正确的科室,坐诊医生问她要病历和就诊卡,贺松君木然地交上去,坐在他对面。等医生开始询问贺松君的主要病情表现,贺松君才恍惚想起来,她手根本就没有问题,她朝医生鞠了个躬,一言不发又出去了,东西也不拿。   医生:“喂?”   贺松君置若罔闻,魂不守舍地游荡了一个下午,晚上顾飞泉终于回来了,看见她整个人脸色都是白的,吓一跳:“妈你干什么呢?”   贺松君攥住她儿子的手腕,盯着他的眼睛,恨声说:“你爸什么都没想给你,你知道吗?”   顾飞泉的神情看起来并不惊讶,他猜想贺松君应该是忍不住问了顾槐,才会这个样子,现在关键问题是安抚贺松君:“妈。”   他连喊了好几声,贺松君方答应了一声。   顾飞泉两手托着她脸颊,直视着她道:“妈,咱不图顾家的,我可以挣钱,我一个人也能让你过上好日子,妈你相信我。”   “我相信你。”贺松君很慢地学舌似的回了一句,眼睛里都是茫然。   “对,你得相信我,我可是您儿子,亲生的唯一的儿子,你不相信我还能相信谁。”   “我儿子,唯一的,亲生的。”贺松君还是语速很慢,复归了一丝清明。   “妈,你吃饭了吗?”   贺松君摇头。   顾飞泉牵着她手,慢慢往外走:“我带你去吃饭,吃大餐,我现在可有钱了我跟你说。”   “吃大餐。”   “妈你别老学我说话啊。”顾飞泉笑着说。   贺松君捶他胳膊:“没学你,你以为你说话有多好听啊。”   可算是恢复正常了。顾飞泉松了口气:“行,我说话不好听,那你说点好听的给我听呗。妈,妈妈妈,你快抬头看,今天居然看得见星星诶。”   贺松君仰头看去,入目是满天繁星。   “那个是牛郎星,那个是织女星。”贺松君突然指着天空说。   顾飞泉奇异道:“我都分不清都是些什么星星,妈你怎么知道的?我以前都没听你跟我讲过。”   贺松君不说话了,低头朝前走去。   有个人教她认过。   作者有话要说:贺化肥发挥会发黑   马上完事就开始进撒糖事业线(尤其是顾总的事业线,你们肯定想不到是啥﹁_﹁)以及副cp线了,顾总的马甲等着我来扒【磨刀霍霍    第151章   “妈。”顾飞泉追在后面喊了两句。   贺松君充耳不闻,多问几句她猛地站住脚, 高个青年停在她身边, 担忧地看着她:“妈, 你怎么了?”   贺松君仰头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儿子。   顾飞泉给她瞧得后颈汗毛直竖。   “……”顾飞泉说,“我不问了还不行吗, 你别这么看着我。”   贺松君还是盯着他。   顾飞泉看了她一会儿, 发现贺松君的眼神并不是聚焦在他身上的,而仿佛是透过他看着很远的地方,像是触碰着某段回忆。   “哪那么多废话。”贺松君回过神来的第一表现便是不耐,“走了。”   顾飞泉冤枉死了,他一共就喊了几句妈,外加问了一个问题,贺松君不回答他就算了, 自己发了会儿呆还说他,不过……   顾飞泉看着他妈妈的背影眯了眯眼睛,她能认得天上的星星这件事,于她而言肯定是一个不能告诉他的秘密, 很可能涉及一些不好的过往。   事情越到尾声, 顾飞泉才渐渐明白, 顾槐之前所说的那些话,计较谁对谁错没有意义,这件事查到最后剩下的只有痛苦,真正的含义。   沈怀瑜如果当年不骗他妈妈,顾飞泉不知道她是出于什么目的, 但造成的客观事实是她害了贺松君,间接使得贺松君耽湎于此三十余年,至今无法释怀。假如没有生下自己的话,贺松君说不定早已离开燕宁,就算没有离开,也会有她自己的日子可过。   顾飞泉自己是可以消化的,毕竟他活的前二十九年都过得艰难,从来没有享受过寻常人家的亲情,知道自己是被骗生下的,当时受了冲击,回去醉一宿便接受得差不多了,他更看重的是当下。   但顾砚秋不一样,顾飞泉不忍心把真相告诉她,尤其是她的出生那么的……不堪。   这件事就到他这里为止了,决不能从他嘴里泄露出去。   顾飞泉下定了决心。   ***   顾砚秋这段时间忙得昏天黑地,林氏的规模比她想象得还要大一些,接手起来心力耗费巨大,一分钟掰成八瓣儿花才勉强能够。   林爸爸约她见过两次面,带着她一起接触客户,有些项目的负责人认人,不是换任意一个人都能接受的,得林爸爸亲自引着她去,慢慢地把手上的项目交接给她。   这天她和林爸爸见完客户以后,约着吃了顿饭。   林爸爸和她最近交流很多,“翁婿”二人算是熟识了,没那么客套。林爸爸点好了菜,执起一旁的茶盏给她倒了杯茶,体贴地问道:“今天感觉怎么样?”   顾砚秋知道他问的是工作方面,没拘泥,把有疑问的地方都说了,她毕竟之前只是粗浅地了解,比不得林爸爸这种浸淫在行业多年的,林爸爸给她一一解答了,而且提了几个案例,让她回去看看。   谈完了公事,就轮到私事了。   “微微她……”林爸爸起了个头。   顾砚秋自然地往下接道:“她在上表演课,快上完了,再过一段时间要进剧组了,拍一个玄幻题材的电视剧。平时在家就逗逗猫,看看书,很认真。”   “这个她跟我说过了。”林爸爸唇角勾出一缕笑意。林阅微以前都不大单独跟林爸爸联系,觉得他们俩反正是在一起的,一般是有话和冉青青说。但在父母离婚以后,和林爸爸说话的时候倒是多了起来,天冷了穿衣降温了注意感冒,平时大概都在做些什么,两边都照顾上了。   “我本来以为我做错事,她会怨我,产生芥蒂。”   “她挺看得开的。”顾砚秋情不自禁地弯了一点眼睛,“可能是从小到大都生活在爱里,心比较大,她跟我说,你们俩离婚是你们的事,和她没有关系。”   “是啊,她一直这样。”林爸爸似乎想起了一些有趣的往事,忍俊不禁。   顾砚秋见他这个表情,多问了一句:“她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谁?”林爸爸反应了一下,说,“你说微微啊。”   “嗯。”   林爸爸打开了话匣子:“微微小时候是很机灵的,但是有点少年老成,朋友都是她精挑细选过的,大多数同龄人她都看不上,想跟大哥哥大姐姐玩,但是大孩子又不喜欢小孩子,觉得带个小拖油瓶不方便……”   顾砚秋感兴趣地听着。   林爸爸喝了口水,笑着说:“她在上学的时候特别受欢迎,受欢迎到什么地步呢,我去给她开家长会,她班上班干部,不是会准备水果之类的吃的给家长么,轮到我,那桃子、梨、苹果,甭管是什么,那肯定都是最大的一个。还有些小同学,开会前后偷偷给我塞礼物,什么糖啊牛奶啊巧克力啊,数不胜数。”   “她现在也很受欢迎。”顾砚秋想着林阅微回回出去都能招惹点桃花,轻轻挑了下眉梢。   林爸爸笑意愈深:“关键是,不光是男同学,女同学也有,女同学比男同学还多呢。”   顾砚秋心里咬牙,面上微笑着说:“现在也是的。”   林爸爸没料到这个,颇为惊讶:“是吗?上大学以后没有家长会了,我都不知道。”   顾砚秋问:“她不是挺独的么?”   林爸爸说:“是啊,所以更奇怪了,可能是神秘感?”   顾砚秋想着林阅微到底有什么神秘感,结婚那天,顾砚秋应该是先被她的脸给吸引了,化着基本上认不出来本人的妆,眉宇里隐隐透出来的锋芒却不容忽视,就像她后来才见到的真容,像是开在荆棘丛里的玫瑰花,用最张扬的颜色告诉别人,她是有剧毒的。   顾砚秋修身养性这么多年,都忍不住要去采来看看,更何况旁人。   现在这朵花又要出去招人了,顾砚秋想想就觉得头疼。   花本人毫无所觉,在地毯上和薛定谔比赛打滚。耳畔听得一声门响,林阅微坐起来朝大门看了一眼:“你回来了。”   “回来了。”顾砚秋弯腰换鞋。   “要喝水吗?”   “要。”   林阅微给她倒好一杯水,放在茶几上,一把撸过旁边的薛定谔抱在怀里,捋着它滚乱的长毛:“和我爸都聊什么了,这个点才回来?”   “聊你。”顾砚秋据实以告。   “我有什么好聊的?”林阅微笑起来,锋利五官如花般艳丽,薛定谔应和似的,仰头在她腿上“喵”了一声。   顾砚秋叹了口气。   林阅微把猫放下,起身来抱她,软语道:“怎么了,这么愁眉苦脸的?”   顾砚秋两手环住她腰,把脸埋在她小腹,闷声说:“你又要进组了。”   “舍不得我?”林阅微摸摸她的长发。   “嗯。”   “这个剧不长,我两个月就拍完回来了。”林阅微安慰她。   “两个月这么长。”顾砚秋只感觉两眼一黑,她别说两个月了,一个星期都想得跟那什么似的,这段日子天天腻在一起被惯坏了。   怀里的女人比薛定谔还要粘人,林阅微无奈之余觉得好笑,她由站改为坐,捧着顾砚秋的脸,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啄着对方,柔声哄道:“我们每天晚上都视频好不好?”   顾砚秋耷拉着耳朵,没有任何效果。   视频和真人的区别有点大,真人可以亲可以抱可以搂,还可以促进各种和谐,视频只能看看,而且林阅微忙起来,是没时间视频的,连天都没法儿聊,前车之鉴够多了。   林阅微说:“那要不你去探我班?”   顾砚秋眼睛一亮,掀了一下眼皮,很快又垂下去:“不行,会被别人发现的。”   “小心一点,不会被发现的,你在宾馆等我,我收工了就去找你。好不好?”   顾砚秋勉强打起一点精神,说:“好。”   哄好了一半了,林阅微再接再厉道:“那你要是还不开心的话,你可以向我提一个要求,只要不是太过分的,我都答应你。”   “什么都答应吗?”   “嗯。”林阅微信誓旦旦。   顾砚秋其实没什么要求,不要拈花惹草这条林阅微很自觉了,但就是有花花草草要来招惹她,防都防不住,不让她拍戏绝无可能,排除来排除去……   顾砚秋凑近了,在她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话。   林阅微:“……”   薛定谔在地毯上迈着猫步,两只宝石蓝的眼睛眨动着,抱枕从沙发上滚了下来。   薛定谔喵喵地叫了两声。   沙发上的林阅微五指收紧,也发出两声像猫一样的叫声。   顾砚秋随后拿起一张毯子两手抖开,朝薛定谔丢了过去,精准地将它笼罩在其中,薛定谔不断往出拱,钻出毯子小短腿飞快倒腾,一溜烟迅速跑到楼上去了。   ……   “你跟我爸都聊我什么?”林阅微靠在顾砚秋怀里,从顾砚秋腕上取下头绳,以指作梳将弄乱的长发拢了一下扎在脑后。   “渴不渴?”顾砚秋先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林阅微瞪了她一眼,说:“……渴。”   顾砚秋一只手搂着她的肩膀,另一只手给她端来杯水,还是方才林阅微亲自倒的,没喝完。   顾砚秋看着她喝完,把杯子放回去,挑起一侧眉毛说:“你真要听?”   “为什么不听?”林阅微自认坦坦荡荡,品学兼优,学生时代没有任何黑历史,她爸爸又那么疼她,肯定花式吹捧了,她也想从顾砚秋口中听到对自己的赞美。   “好吧,那我说了。”   “说吧说吧。”   此时的林阅微完全没有料到,她那个疼爱她的好爸爸,给顾砚秋说的全是八卦,包括道听途说的,没有任何证据的。   顾砚秋清了清嗓子,说:“你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班上有个小男生喜欢你,跟踪你回家,结果在小区门口被保安给拦了下来。”   林阅微笑容僵住。   “那个小男孩于是泪眼汪汪地目送你的背影渐渐在视野里变小,看不见了,转头消失在人海。”   林阅微:“……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顾砚秋:“你爸说的。”   “我知道他说的,我去找他!”林阅微说着就要去拿手机。   那个林阅微从头到尾都不知道是谁的男同学,跟着她回家这一幕,好巧不巧地被林爸爸全部收入眼底,从此成了林爸爸调侃林阅微的一大利器,现在他把这把武器交给了顾砚秋。   林阅微出离愤怒了。   顾砚秋好不容易才按住她的怒火:“这不是代表你人缘好吗?”   “什么人缘,明明是烂桃花多得不得了,我爸还跟你说了什么,你是不是备了一箩筐男同学女同学的故事准备来取笑我?”   顾砚秋被戳破了心思,但这时候哪敢承认,连忙摇头:“没有,你爸只说了这一个。”   “真的?”林阅微满脸不信。   “真的,我发誓。”   “好,你发誓。”林阅微指了指自己,“拿我发誓,要是你说的话有半句是假,就让我——”   顾砚秋一把捂住了林阅微的嘴。   林阅微扳开她手,啧道:“我就知道,我爸肯定全秃噜给你了,老头儿絮叨起来比老太太还可怕。”   “老头儿?”顾砚秋疑惑。林爸爸还不到五十岁呢,样貌更显年轻。   “随便喊的,不要在意这种细节。”林阅微无所谓道,又转过脸来戳着她的肩膀,戳一下说一句,“你呢,心眼儿本来就小,还非得听我爸给你讲我的桃花运,你是不是闲得慌给自己找罪受?”   顾砚秋:“……”她支吾道,“我就是听来好玩儿。”   “好玩儿吗?”林阅微冷笑。   “……不好玩。”   “醋缸打翻了吧?”   “嗯。”顾砚秋被她训得老实低下头。   “想知道自己来问我,跟我爸打听算什么好汉。”林阅微拍一下她的脑袋,拢着衣领站起来,低头看她一眼,懒洋洋道,“我上楼洗个澡,一身汗。”   她动了动胳膊,一阵酸意从骨头缝里渗出来,顿了顿,又羞恼斥她一句:“你属狗的吗?”   顾砚秋仰头:“啊?”   林阅微已经走远了。   顾砚秋品了品林阅微的话,笑着追了上去:“我下次轻一点。”   林阅微咬牙的声音从楼梯中央传下来:“没有下次!”   顾砚秋赶在林阅微关门之前挤了进去。   林阅微赠了她一记眼刀,自己拿了睡衣进浴室洗澡去了。顾砚秋闻了闻自己身上的气味,暗自笑着,也没比她好到哪儿去,但浴室林阅微霸着,她得先在外面等会儿。   奇了怪的事,她方才和林阅微插科打诨办不正经的事那么久,也没人给她发条消息,这会儿倒是都赶上了。   先是尹灵犀过来出差约她吃饭,大约是想敲一下合同,顾砚秋和她约了个周末。   再是程归鸢给她发了一段挺莫名其妙的话:【你说有过前女友的性情大变的人,比较冷淡的那种,应该怎么接触比较好?】   顾砚秋心说我又没有过前女友,你那么多前女友你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西顾:你想接触谁?】   【大风筝:没谁,什么时候出去吃个饭?】   【西顾:我这周末约了尹灵犀】   【大风筝:这人谁?】   【西顾:上次和你说过,一个相貌品行都不错的女生】   【大风筝:这是要给我介绍对象吗】   【西顾:不然?我了解得差不多了,单身,性格应该挺符合你的要求,又冷又御】   程归鸢看着顾砚秋发过来的那几个字,脑子里自然而然地想起了一个人的脸。   不知道是不是墨菲定律,程归鸢那天决定彻底和屈雪松保持距离以后,就频频遇见对方。她去一家杂志做专访,碰到屈雪松在隔壁摄影棚拍摄封面;她去参加电影首映礼,屈雪松也是主创方请来的嘉宾;她代表驰墨传媒出任大型活动,屈雪松就在台上表演,好好的一个演员唱什么歌,唱得还怪好听的。就连一个私人聚会,都能在和别人谈笑的身影里见到屈雪松。   搞得程归鸢最近神经紧张,都杯弓蛇影了,有个什么工作都要查一查有没有屈雪松出席。程归鸢为人挺高调的,她在公司里同性缘特别好,小姑娘个个都喜欢她,久而久之,她的性取向什么的在公司传得沸沸扬扬,成了公开的秘密。   她那个助理,因为她这么“关注”屈雪松会错了意,以为她是想追求人家,自作聪明地顺水推舟,马屁拍在了马腿上,程归鸢后来知道了,把助理开了,换了个新的,她本来想跟新助理严正声明不要把她和屈雪松安排到一起去,后来想想还是算了,顺其自然吧。   这么一顺其自然,见到对方的次数果然就少了,见不到了又时不时地想起来,还脑抽地给恋爱新手顾砚秋发了这么一条类似求助的信息。   程归鸢心烦意乱,往沙发里一倒,给顾砚秋打字道:【可以,你问问她有没有这个意向,我和她约个时间,需要我照片吗?】   【西顾:我这儿有】   【大风筝:行,我的幸福就靠你了】   顾砚秋回了她一个表情包,表示这事儿她放在心上了。   还有一个是顾飞泉。   顾飞泉的信息很简单:【看到给我回个电话】   顾砚秋在最近通话里找到顾飞泉,拨了过去:“怎么了?”   顾飞泉说:“我在顾槐那儿又套出了话。”   顾砚秋走到更加安静的窗户旁:“他说了什么?”   顾飞泉义愤填膺地说:“这个渣男,他那时候知道了有我和我妈的存在,瞒着你妈妈娶了她,后来才坦白的,你妈妈对他没有爱,非但不介意这件事,反而出面资助了我妈把我养大,我妈也是傻,以为都是顾槐良心未泯,让她做这些事情的!她这么多年都恨错人了!”   “你说什么?”顾砚秋有点没反应过来。   “我说,顾槐就是个贱……”顾飞泉顾及顾砚秋,及时将话咽了回去,改口说,“一切都是因为他,你妈妈从头到尾都不知情。”   顾飞泉面沉如水,绝不能让顾砚秋知道是她妈妈害了他们母子。   顾砚秋听到这话心里本该落下一块大石,但是奇异的,并没有。她顺着顾飞泉的逻辑往回推,说:“所以是爸爸让你妈把你生下来的吗?”   “不然还有谁?”顾飞泉冷笑。   “他既然都要娶别人了,怎么还会做出这样的事?”   “他怎么做不出这样的事?!”顾飞泉怒道,“你还不明白吗?你妈妈、我妈妈,还有我和你,都是受害者,现在的局面都是顾槐一手造成的!”   “你冷静一点。”   “我冷静不下来!要是没有他,我妈早就脱身了,根本不会落到如此田地!”顾飞泉吼着叫着,让自己的情绪维持在饱满的状态。   顾砚秋皱眉:“你现在手边有水没有?喝点水?”   “不喝!”顾飞泉怕自己一喝水就演不下去了,更怕顾砚秋听出他的虚张声势。   “好,那我们先不说这个话题。”   顾飞泉趁着自己那股伪装出来的愤怒还在,再接再厉道:“我们都被他给骗了,装成一副君子的样子,实际上就靠着这副面孔,骗了多少人,你别再执迷不悟了,他就是一个烂人,大烂人!”最后两句是实情,顾飞泉骂得真情实感,铿锵有力。   “顾飞泉!”顾砚秋喝止了他。   顾飞泉又气又委屈的口吻:“你居然为了他凶我?”   顾砚秋:“……”   这突如其来的怨妇画风是怎么回事?   接着听筒里一阵忙音,顾飞泉把电话给挂了。   顾砚秋:“……”   林阅微披散着头发出来,就看见顾砚秋拿着手机,皱着眉头的表情,有点喜感,她走过来:“怎么了?在和谁打电话?”   “顾飞泉。”   “他又说什么了?”林阅微想起她方才的神情,毛炸起了一多半,“他是不是又给你卖萌了?!”   顾砚秋“唔”了声。   最后那句算吗?   “你犹豫了!”林阅微一脸笃定,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我就知道顾飞泉这个人gay里gay气不是什么好直男,他怎么卖的萌,你怎么回的?”   顾砚秋稍微给她顺了一下,把手机塞到她手里:“我先去洗个澡,回来跟你说。”   她垂眸若有所思地进了浴室。   林阅微在她聊天记录里随便点了点,没什么好看的,看到顾砚秋打算把尹灵犀介绍给程归鸢以后心情略微上扬了一下。   之后便吹了头发,静坐等顾砚秋出来。   “顾飞泉说,你妈妈从头到尾都不知情?”林阅微吃惊道。   顾砚秋点点头。   林阅微想替顾砚秋松口气的,但这口气她也始终无法松下去,如鲠在喉。然而这个结果于顾砚秋是好的,她也不知道该不该把心里的疑惑说出口。   顾砚秋观她表情,轻轻叹了口气,说:“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哪里奇怪?”由顾砚秋开口比林阅微自己说好得多。   “顾飞泉说,我妈和她妈妈有过交集,她们俩是认识的,又说我爸薄情寡义,哄骗贺松君生下孩子后不管不顾,贺松君把帮她的我妈妈的情都记到了我爸头上,反而对我妈恨之入骨?贺松君她是……她是……”顾砚秋踟蹰了好一会,才说出了那个词,“……智障吗?”   林阅微爆笑出声:“哈哈哈哈。”   顾砚秋面露无奈。   林阅微拍拍她的肩膀,同情地说:“你要是说不出口,可以用傻子替代的。”   顾砚秋摇头,一本正经地说:“那不行,傻子这个词语气较轻,而且在某些场合是爱称和昵称。比如说小傻瓜,小傻子。”   林阅微捧腹大笑,直接朝后倒在床上。   顾砚秋等了三分钟,林阅微还是在笑,她伸出一只手拉她起来:“笑够了没有?”   “笑够了。”林阅微接着她的力起来,呛了两声,“我能冒昧的问一下,你高考语文多少分吗?是不是满分?”   顾砚秋依旧是正经脸:“我没有高考啊,我不是申请的国外学校么。”   林阅微愣了下,再次笑倒了下去,实在不行了,指着顾砚秋说:“你、你别说话。”   顾砚秋乖乖地抿紧嘴唇。   林阅微缓过来,继续之前的话题:“那万一贺松君就是个智障呢?你不能排除这样的可能性吧?而且你知道有的女人思想很可怕的,老公出轨都赖小三,把渣男摘得干干净净,贺松君很可能就是这样的人。”   “你说得有道理。”顾砚秋点头,眉头仍然皱起,说,“但我觉得我爸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   顾砚秋低眉思考了一会儿,还是摇头:“我不信,我和我爸相处那么多年了,他一直教我不管男女,要有责任和担当。”   “我爸教我对待爱情要忠诚,他还不是自己出轨了?呵,男人。”   顾砚秋看着林阅微,林阅微眨眨眼睛。   顾砚秋认输:“你说得对。”   “可我还是觉得不对劲。”顾砚秋认完输没一会儿,再次挑起了话头,“假使都是这样,我爸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渣男,那他费尽心机不让我查我母亲的事情,是为什么?”   “为了怕你发现他是个渣男啊。”林阅微不假思索。   “……”   顾砚秋震惊地看着林阅微:“我第一次发现你逻辑这么快。”   林阅微毫不谦虚道:“以前藏了一手,怕你自卑。”   “……”顾砚秋笑着咬了她一口。   顾砚秋被她三番两次打断思路,已经想不下去了,她皱了会儿眉头,什么都没想出来,暂且作罢。林阅微哄着她睡下:“今天好不容易能休息会儿,早点睡吧。”   “你陪我。”顾砚秋睡在枕头上,仰着脸看她,眼波温软。   “我陪你。”林阅微也躺下来,顾砚秋侧身过来,贴着林阅微的额头,闭上了眼睛。   她最近实在是太累了,沾上枕头,没多久就睡着了。   林阅微听着顾砚秋均匀的呼吸声,在黑暗里悄悄睁开了眼睛,蹑手蹑脚地下了床。房门几乎没有发出响动,门外走廊上的灯光铺在房里的地板上,很快收拢成一线,复归黑暗。   林阅微去了书房,从摆着的博古架上取下上回顾槐送来的生日礼物,盒子底部放着那封书信。   林阅微坐在灯下,细细地读着顾槐的信,这封信情感很真挚,林阅微当时看的时候都被感动了,尤其是那句:不管你的母亲怎么样,爸爸是爱你的,比世界上任何人都要爱你。   “不管你的母亲怎么样……”林阅微念出声,这封信是顾砚秋生日之前写的,那时候的顾槐在顾砚秋心里是个什么形象?那时顾砚秋刚刚知道沈怀瑜的前女友身份,正要进一步往下查,而且她已经确信沈怀瑜是不爱她的了,顾槐心知肚明,才写了这么一封信过来。   顾槐其人,林阅微一直看不透,一来是接触太少,只能通过顾砚秋来判断,二来就是他太过矛盾,好像随时都在变。从一开始到现在,顾槐的形象无法在林阅微心里形成一个整体,说他重情重义吧,可以绝情地把贺松君母子丢开近三十年不闻不问,说他薄情寡义吧,对沈怀瑜却又情根深种,连娶贺松君都是因为沈怀瑜的一句话,对顾砚秋更是没得说。这当然可以解释为爱和不爱的区别,和人品没有关系,但林阅微总觉得不是这样。   贺松君更谜了,这个女人和顾槐分手后有孕,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留下了孩子,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对沈怀瑜恨之入骨,真的是因为沈怀瑜当了“小三”?锲而不舍地恨一个“小三”这么多年,在她死后将仇恨继续延伸到对方的女儿身上,这得是多浓烈的恨?或者说,贺松君得有多智障?   沈怀瑜,把调查所知的生平和夏知非的日记本综合起来,看似她一生已经写在纸上,但是那些冷冰冰的叙述和沈怀瑜本人有多大的出入呢?最重要的,那段顾槐和贺松君分手以后,到沈怀瑜剩下顾砚秋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那些事在其中又起到了多大的作用?   以上这些事情,只有当事人知道,当事人之一的沈怀瑜已经去世,无从查起。   顾槐,贺松君,这两个人一个雾里看花,一个看似简单实则不知道藏了多少秘密。顾飞泉曾经说过她对沈怀瑜总是欲言又止,和三十年前有关系吗?她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   林阅微从抽屉里拿了张A4纸,用简笔在上面画了张关系图,最后把沈怀瑜和贺松君两个名字圈了起来,顾槐那个人真假虚实,套不出什么话,或者套出来的很有可能是谎话,贺松君看起来就好多了。   这事还得顾飞泉出马。   林阅微笔在顾飞泉名字下面画了条横杠,想起来她今天数次打断顾砚秋往某个方向去的思考,不由得一阵后怕。   顾槐薄情寡义,抛家弃子,娶了沈怀瑜,沈怀瑜婚后知道这事,因为不爱他,所以欣然接受,并且资助贺松君母子,无论事实真相与否,都有一个不可回避的巨大疑点:沈怀瑜为什么会生下顾砚秋,她怎么怀的孕?她那么刚烈的人,一生都为了夏知非而活的人,怎么会愿意和顾槐生下孩子?心软了?决定和顾槐过日子了?还是别的原因?   林阅微不敢让顾砚秋去想,最起码现在不敢,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她在书房坐了许久,最后把那张A4纸撕成了碎片,从垃圾桶里捡了个包装袋,装了进去,倒扣在垃圾桶里,悄无声息地溜回了房间。   她回去以后检查了顾砚秋的睡姿,没有变过,又探手摸了摸她手心和后颈的温度,一直埋在被子里,热融融的,确认她中途没起来过,便合眼睡去。   她心里藏着事,睡得不大安稳,第二天被闹钟吵醒的时候浑浑噩噩,看见床头一个虚影,虚影的手正按在手机上,温柔地说:“我按得慢了一点。”   林阅微晃了晃脑袋,才看清那个虚影是顾砚秋。   顾砚秋洗漱的时候,林阅微坐在床上打哈欠,眼睛里都是泪水,顾砚秋出来以后给她拿衣服,笑道:“你昨晚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么困?睡得不是挺早的吗?”   “睡得早,但是做了一晚上梦。”   “什么梦?”   “春梦。”林阅微嘴角挑起不怀好意的笑容。   “大早上又胡说八道。”顾砚秋分明被逗得心花怒放,还要绷着脸,说,“抬手。”   林阅微抬手,顾砚秋给她穿上衣服,把她从床上拉起来,林阅微还赖着她不撒手:“我好困啊。”   “让你做……梦。”中间那个字顾砚秋含混带过。   “什么梦,你说呀。”   “不说,快去刷牙。”   林阅微和她斗了两句嘴,顾砚秋就是不肯说,她装作无趣地撇了撇嘴,进了盥洗室,一边挤牙膏一边探出个脑袋:“顾总,你逗我的时候骚断腿,我逗你的时候你就这不说那不行的,是不是有点不公平啊?”   顾砚秋回答:“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你这叫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你少点了吗?”顾砚秋看着她大义凛然的脸,不知道她哪来的理直气壮。   林阅微哈哈大笑:“我刷牙去了。”   顾砚秋说:“我下楼做早餐,你想吃什么?”   林阅微嘴里都是牙膏沫,声调起伏的一连串从她嘴里冒出来:“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顾砚秋心领神会:“蒜香南瓜饼,皮蛋瘦肉粥,好的。”   林阅微瞬间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顾砚秋听力满分,笑道:“我怎么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当然知道啦。”   林阅微彻底服了,嘴里叼着电动牙刷,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这大概就是默契吧,林阅微惊奇地发现,然后对着镜子傻笑起来。   开始有默契的小妻妻一起吃了早餐,到该上班的时间点了,林阅微帮顾砚秋穿上外套,理了理衣角,打量一番,满意道:“好了,上班去吧。”   在门口处交换了一个浅吻,顾砚秋驱车而去。   林阅微等车子消失在视野,眯了眯眼睛,回去换了身衣服,开车和顾砚秋驶向了同一个方向。   ***   顾飞泉和顾砚秋打完电话后出了一后背的冷汗,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漏了陷。他自打上次从顾槐那里得到真相以后,思考了很久才想出这么一套说辞,把所有的锅都甩到顾槐身上,反正他本来就是个人渣。   他晚上辗转反侧,许久都未能成眠,反反复复地在想他的说辞有什么漏洞,顾砚秋可能会有什么问题,而他又该怎么把这个谎圆过去。万一贺松君气急败坏,把往事说出来……不,这不可能,他妈妈都瞒了那么久,连他都不说,不会告诉顾砚秋。   他略略放下心来,顾槐人渣了点,对顾砚秋还是不错的,不会胡说八道,他妈妈也不用担心,顾砚秋那边的刘先生不至于神通广大到三十年前的事都能查出来。这事儿圆的扁的还不是任由他来说?顾砚秋是信他的,只要她信就好了。   深夜,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发出光亮,顾飞泉一个激灵,刚眯缝上的眼睛瞬时睁开,将手机拿了过来。   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信息:   【我是林阅微,约个时间见一面,有话问你,别告诉顾砚秋,我睡了,明天上午九点以后回复我】   顾飞泉:“!!!”   他在回复栏里打出:你知道什么   看到最后的那句话,逐字删了,这晚上是彻底睡不着了,睁着眼睛到天明,顶着满眼的红血丝,早早地到了公司,九点一到,立刻回了消息:【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林阅微给他回过来电话。   顾飞泉还是第一次单独和林阅微接触,印象里林阅微只要和顾砚秋一起出现,都是安安静静,要不是外貌太过瞩目,存在感很低。   可现在电话那头的女人声音是他从没听过的冷漠锋锐:“我知道你在说谎。”   顾飞泉几乎是立刻反驳:“我没说谎。”   林阅微对旁人一贯没什么耐性,冷声道:“要不我找顾砚秋来,你当着她的面,把你昨晚上对她说的话再说一遍?”   顾飞泉:“你……”   林阅微打断他:“你知道顾砚秋不傻,她很快就能反应过来,时间不多了,你能瞒多久?”   “我……”顾飞泉对峙不过三秒,败下阵来,“你什么时候有空?”   “我什么时候都有空,我现在就在你公司对面的大楼里,三楼,XXX的包厢,流月居。”   “好,那我马上过……”   嘟嘟嘟——   林阅微已经把电话挂了。   作者有话要说:林阅微:我,林璎珞,天生脾气爆,不好惹   顾大哥:瑟瑟发抖,你在我妹妹面前不是这样的呀o(╥﹏╥)o   第152章   听着电话里忙音的顾飞泉:“……”   他去了趟洗手间,对着镜子重新梳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整理仪容后, 直接从天瑞集团大门出去了。   顾飞泉“商场失意”, 在公司十分乖张,上班时间公然翘班不是一天两天了, 所有人都见怪不怪。顾飞泉进了对面大楼, 上电梯,在服务员的引领下敲开了流月居的门。   服务员退下去了,顾飞泉推门而入,在已经等候许久的林阅微面前坐下,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那么紧张。   林阅微挺有礼貌,喊他一声:“大哥。”   顾飞泉听着居然有点恍惚。   刚刚在电话里冷冰冰的那个人和现在的是同一个人吗?   顾飞泉怔了下,林阅微把倒好茶的茶杯在他面前放下, 不耐烦地皱眉道:“说话啊,发什么呆。”   顾飞泉回过神,心里暗道确实是同一个人。   他还想着林阅微会不会是诈他的,其实和他一样是虚张声势, 先不急着摊牌, 问了句:“你说我撒谎, 我哪里撒了谎?”   林阅微嗤道:“我怎么知道?可能是真假掺半,可能全都是假的。”   “那你……”   “反正不都是真的。”林阅微赶在他说话之前再次打断他,眼神沉凝,“你还要试探什么?有你这磨叽的工夫,顾砚秋已经把事情都查完了, 你以为三十年前的事真能瞒得住?真让顾砚秋反应过来就晚了,你能不能不拖后腿?”   顾飞泉被她怼得哑口无言。   林阅微:“你要是实在不想说,我亲自去查,我跟你妈虽然不熟,但事情多少知道一点,往她心上捅刀子我还是能做到的,说不定她就透露出什么事情给我了。”   顾飞泉明知她是胡说,可还是被噎了噎:“你怎么保证你不和顾砚秋说?”   林阅微说:“我不能保证。”   顾砚秋变了脸:“你——”   林阅微表情淡淡,手掌往下压了压,示意他稍安勿躁:“我只是来问一个真相,说不说我会自己判断。就算我们都不说,你能保证她永远不会知道吗?我只是想找一个把伤害降到最低的方法。”   林阅微诚恳地看着他:“在这件事,我们俩是同一个目的,你又何妨和我商议一下呢?”   顾飞泉默然。   良久,顾飞泉点了头,说:“好,我说。”   ……   林阅微已经喝掉了足足大半壶茶,眉眼沉肃。顾家的事情她早料到没有那么简单,但是没想到居然不简单成这样。顾砚秋的身世……怪不得顾槐要瞒着,得知真相的顾飞泉宁愿撒谎也不透露半个字。   顾飞泉:“想到办法了没有?”   林阅微垂眸望着杯底,轻轻地问:“什么办法?”   顾飞泉急道:“当然是撒谎骗她的办法了。”   林阅微说:“你确定你知道的是全部的事实?”   顾飞泉说:“八九不离十了吧。”   林阅微蹙眉道:“那就是还有一二不知道了,万一那个一二很关键呢?”   顾飞泉压低声音:“再关键也没有那个强迫关键吧,是你说的,她早晚会反应过来的,等她反应过来就晚了。”   “你让我想想。”林阅微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她其实在听到顾飞泉所说的真相的时候,是起过要全部告诉顾砚秋的念头的,她有知道真相的权利,没有所有人都知道,就瞒着她一个人的道理。但有句俗话叫“善意的谎言”,理智归理智,从感情上来说,顾砚秋肯定是不知道比知道要好。   林阅微提起茶壶,打算给自己空空的茶杯续上,才发觉手里一轻,一壶茶已经喝完了,顾飞泉坐在她对面,眼巴巴地看着她,等她拿主意。   林阅微有点不好意思,把茶壶放下:“你先去上班吧。”   “可……”   “我想出办法会告诉你的。”   “好吧。”   顾飞泉自己也是深思了许久才扯出一个谎言,还蹩脚得让林阅微看了出来。走之前,他问:“你怎么知道我在撒谎的?”   林阅微闻言,哦了一声,漫不经心地抬眸:“不知道,我一开始诈你的。”   顾飞泉:“……”   林阅微笑吟吟地说:“大哥再见。”   好吧。   顾飞泉回了个笑容:“再见。”   林阅微随后也离开包厢,去了上课的地方,结束了一天的课程后和往日一样回家,没人知道她和顾飞泉见过面。她最近演技精进,在顾砚秋面前演演戏,无论如何也是比顾飞泉好得多的。   况且顾砚秋因为工作忙碌,对私事无暇关注,往往隔好几天才提起来这个话茬,林阅微都凭借自己高超的技巧给糊弄过去了,实在糊弄不过去就出卖色相,完事以后顾砚秋就想不起来要说什么了。   距离进组的时间越来越近,林阅微暂时还是没想到稳妥的办法,只能用拖字诀,或者说她想到了,但是一个谎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她更不想剥夺顾砚秋知道真相的权利,只抓紧时机敲打顾飞泉,让他从贺松君那儿套话,说不准能找到突破口。   ***   “妈,要吃苹果吗?”顾飞泉给顾槐削了一个,转头来外间问贺松君。   “不吃。”贺松君掂了掂电热水壶,打算去装水回来烧。   顾飞泉一个箭步上去,把她手里的热水壶拿下来,说:“我来吧,你在这歇着。”   贺松君被他抢了不止一次活儿了,一开始还觉着顾飞泉孝顺欣慰呢,这会儿琢磨出不对来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晚上有音乐会,国外的一个乐团,我有两张票,你去听吗?”顾飞泉扬了扬手里的门票。   “我是会听音乐会的那种人吗?”贺松君无语地问他。   “所以去听听见见世面嘛。”   “不去。”贺松君拒绝得很快。   “去吧,我一个人去多无聊啊。”   “你可以找姓尹的小姐一起啊,非要折腾你妈这把老骨头干吗?”贺松君无奈道。   “她现在又不在燕宁。”顾飞泉和贺松君是解释不清楚他和尹灵犀的关系了,索性就让他妈误会着,反正贺松君不可能认识对方。   贺松君还要找理由拒绝,顾飞泉软磨硬泡,最后抱着贺松君的胳膊左右晃,贺松君给他肉麻得不行不行的,最终才应了下来:“停手,我答应行了吧?眼睛都给你晃晕了。”   “谢谢妈。”   顾飞泉心满意足地走了。贺松君以为这就结束了,但是并没有,顾飞泉又把她劝回了家,挑了身得体的衣服,这才去了音乐会。   音乐能够让人放松,顾飞泉不全是为了套他妈的话才带贺松君出来的,还有一大原因就是让他妈把精力放到别的事情上去,别整天眼睛就盯着顾槐那一亩三分地,没病都能憋出病来,何况贺松君本来就有点病。   贺松君是真没有音乐细胞,坐在椅子上屁股跟长了钉子似的,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顾飞泉一看他妈这表情,就知道计划破产了。   听完音乐会出来,顾飞泉郑重地和贺松君道了歉,说他不该带她来音乐会。   顾飞泉是贺松君亲儿子,贺松君哪能怪他,顶多就是孝心孝错了地方,贺松君反过来宽慰他道:“是妈不懂欣赏这个。”   顾飞泉提议说:“那我下回带你看个别的?”   贺松君不想看,没心思,但顾飞泉这么兴致勃勃,她勉强应下来,说:“过阵子再说吧,我有点累了。”   “那我送您回家。”   “回什么家,去医院吧。”   “妈您老在医院呆着也不是个事儿,爸那儿人手够得很,你怎么就不自己享受一下呢,拿着卡出去刷刷刷买买买,多好。”   贺松君白他一眼:“那人家怎么看我?丈夫还在医院里躺着,你在外面挥霍无度?”   顾飞泉:“……”   贺松君拍一下他的胳膊:“走了。”   “妈。”他们俩沿着走的这条路到停车的地方挺长的,顾飞泉特意看好地形,然后七拐八拐把车停在了最远的地方,他准备趁着这段路套话了,“你怀我的时候孕吐严重吗?”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贺松君说。   “这不是最近准备谈朋友吗,我就查了一下,万一将来老婆怀了孕,我好提前做准备。”得亏顾飞泉最近老被误解,说起这话来非常可信。   “你这准备够早的。”贺松君没起疑,说,“我孕吐反应还好,但是几乎持续了整个孕期,很折磨人。有的人更严重,跟体质、孕妇的心态啊等等有关,而且营养啊什么的都得跟上。”   顾飞泉随口道:“那我去买点书看看吧。”   贺松君在顾飞泉看不见的地方露出一个苦笑。   不知道是不是沈怀瑜曾经给还是胎儿的顾飞泉讲过故事,还是陪伴过他幼年的时光,哪怕那些日子顾飞泉因为太小没有记忆了,但顾飞泉总是让她有一种和沈怀瑜相似的感觉。   贺松君怀孕期间,沈怀瑜仿佛是抱着钻研学术的态度,从图书馆借来或者从书店买来一大堆关于孕妇和胎教的书,抱着啃。   顾飞泉这么多年来,和她这个做母亲的性格一点都不一样。贺松君每每看到他,尤其是他与自己意见相左时候,就会想到当年的沈怀瑜,便愈发痛恨,恨意已经植入了她的骨髓,成为了病态的执念,她知道自己的病根在哪,但是没法儿治,也不想治好了。   沈怀瑜已经死了,她连一个解释都等不到了。   贺松君瞳仁里水波一闪而过,狠厉重新沉了下来。   她不需要解释。   顾飞泉毫无所觉,换了副回顾往事义愤填膺的口吻说道:“妈你脾气真的太好了,我要是你,我就让他们俩结不成婚,闹他个鸡飞狗跳。”   贺松君冷冷地瞟了顾飞泉一眼。   顾飞泉一个激灵,贺松君已经收回目光,大踏步朝前去了。   “妈——”顾飞泉连忙追上去,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话,他妈毫无征兆地翻了脸。   说起来,贺松君最近喜怒无常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顾飞泉看着他妈妈的背影,想道。总给他一种不祥的预感。   ***   “你把你说的所有话,你妈妈的所有反应,跟我说一遍。”顾砚秋晚上应酬去了,林阅微坐在家里客厅的沙发上,一手端着水杯,一手拿着手机,和顾飞泉通电话。   “我说完了,我一共就说这么两句,之前套话的时候,还能耐着性子跟我讲讲细节,虽然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琐事,但说到要紧事才会变脸色,现在我都不知道我是哪一句踩的雷!我今天还是特意顺着她的性子说的!”顾飞泉都快暴躁了,他一面担忧着顾砚秋会察觉到什么,一面要从她妈妈这里挖出来蛛丝马迹,一天一天过去的时间像是悬在他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都有可能落下来,让他夜难成寐。   “你跟我吼什么?”林阅微眉头轻拧,“是我跟你翻脸的吗?”   顾飞泉张了张嘴,说:“……对不起。”   林阅微嗯了声,悠悠地:“没关系。”   顾飞泉:“……”   他许久没听到林阅微那边的动静,“喂”了声,林阅微发出了声鼻音示意她还在,说:“我在思考。”   “那你继续思考着。”   又过去了几分钟,顾飞泉忍不住出声道:“思考出结果了吗?”   “没有。”林阅微越接触顾飞泉,越发现他真的没有半点威胁,傻得跟个吉祥物似的,她叹了口气,“你就不能也想想?”   “我已经想了一整天了。”   “那先挂了吧,我想出结果再告诉你。”   “……”顾飞泉说,“挂了我也没办法做别的事,通着吧,我继续想……我有提到书,会不会跟书有关系?”   “有可能,她平时看书吗?”   “不太看好像。”   “我觉得……”林阅微脑海里隐约闪过一个念头,直觉驱使她把话说了出来,“不是跟书有关系,是跟你有关系吧?”   “关我什么事啊?”顾飞泉大开脑洞道,“难道我不是她亲儿子?”   他经过这么多糟心事的洗礼,现在真的什么都能接受。就算说他是被拐卖来的,给贺松君当了儿子,他都可以接受。   林阅微无语道:“你怎么不说自己是沈怀瑜的儿子?”   顾飞泉一本正经地分析说:“时间对不上,我岁数太大了。”   林阅微想把他从电话里拉出来敲几下脑壳。   好在顾飞泉及时打住了这个玩笑,正色道:“你这么一说,我妈最近是有点异常,经常翻脸,喜怒无常的。”   “喜怒无常?”   “对。”顾飞泉说,“我心里毛毛的,感觉要出事。”   林阅微第一时间想到了顾砚秋,先前在医院病房外她就有这种预感了,现在顾飞泉也这么说……   她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晚上十点半了,顾砚秋还没回来,以前就算没回来也会给她回个消息知会一声的。   她眼皮倏地跳了一下,对电话那头的顾飞泉道:“我有点事,下次再说。”说完匆匆挂断。   林阅微给顾砚秋拨了个电话,手机紧紧贴在耳朵上,响到自动挂断也没人接。   林阅微不可抑制地心慌起来。   她勉强镇定下来,顾砚秋的电话打不通,便打电话给她的助理林至,一般顾砚秋应酬都会带着林至出门,万一喝醉了林至当司机送她回来。   林至有林阅微的手机号码,就跟王圆圆有顾砚秋的联系方式一样,都是为了在找不到人的时候以防万一,也都没有主动联络过。   林至看到来电显示下意识紧张了一会儿,从混乱成一团的大脑里掰扯出一个能用的称呼,才接起来,恭恭敬敬地说:“夫人。”   没理会他的称呼,林阅微急声问:“顾砚秋在哪?”   林至听她声音有点耳熟,但想不起来哪里听过,她语含焦急,林至透过虚掩的门往包厢里看了一眼,忙说:“顾总在里面吃饭。”   “你让她接电话。”   “这……”   “快!”   林至斟酌了一下,他是惹不起这位神秘女朋友的,推门进了包厢,弯腰在顾砚秋耳旁低语了几句。   林阅微能听到环境从嘈杂再次变为一开始的清净,接着耳旁传来顾砚秋温柔嗓音:“怎么了?”   林阅微悬到喉咙口的心这才落下来,担心变成了愤怒:“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我手机在包里,刚刚太吵了,可能没听见。”顾砚秋耐心地解释,语气越发轻柔,“你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没有。”林阅微不便在电话里说,只道,“你快点回来。”   顾砚秋在她声音中听到了微弱的害怕。   顾砚秋:“好,我去跟他们说一声,现在就回去。”   林至眼观鼻鼻观心,等顾砚秋说完把手机还给他,回到了包厢。   “诸位,我家里有点急事,先告辞了,你们慢慢吃。”顾砚秋自罚三杯,在其他人的起哄和挽留下拿起挂在一旁的外套,搭在臂弯里,大步流星地出去了。   林至刚把车停稳,顾砚秋就推门下去了,亮着灯的别墅里门大开着,里面跑出来一道人影,撞进刚走到家门口的顾砚秋怀里。   林至看不清那人的样貌,只能看到个子和顾砚秋差不多高,头发披散着,大约到背部中间,再之后两人就进去了,关上了门。   还是不知道是谁。   林至惋惜地叹了口气,驱车离开。   顾砚秋被突然冲出来的林阅微吓了一跳,接着便被她的表情吓得三魂没了七魄,林阅微眼眶红红,快哭出来的样子。   顾砚秋连忙轻拍着她的背脊,又急又不敢大声问:“怎么了这是?”   “没什么。”林阅微双臂收紧,几乎勒得顾砚秋喘不过气来。   顾砚秋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艰难地往前挪了两步,进了玄关,反手把门关上了。   如此过了一会儿,林阅微才渐渐平复下来,哑着声音说:“我担心你。”   顾砚秋失笑:“我有什么好担心的,不担心啊。”   林阅微低着头,突然抬起手背抹了下眼睛。   顾砚秋瞬时六神无主道:“到、到底出什么事了?”   再这么下去她也要哭了。   “没出什么事。”林阅微拉着她坐到了沙发上,自己抽了张纸巾在眼角轻轻按了一下,呼吸了几口气,勉力用平静的语气道,“我被自己脑补给吓的。”   “不会有事的。”顾砚秋安慰她。   她抱着林阅微软语哄了一会儿,才问道:“是不是你听说了什么消息?”   贺松君的事不能说,否则拔出萝卜带出泥,林阅微摇头,说:“我刚在沙发上睡了一觉,做了个噩梦,那个梦特别可怕。”   说着她一副余悸未消的样子。   顾砚秋听完不由好笑,单观她楚楚表情,又心生怜爱,在林阅微额上吻了吻,柔声哄道:“梦都是反的,不要当真。”   “嗯。”林阅微手指抓着沙发布面,眼神幽深。   “饿不饿?我给你做夜宵?”顾砚秋看林阅微的状态恢复正常,问道。   “不吃了,马上进组还吃夜宵。”   “是后天的机票吗?我送你去机场。”   “好。”   顾砚秋蹭了蹭她的脖子,心情瞬间低落下来,说:“我舍不得你。”   “你可以来探我班,说好了的。”   “嗯……”   她还是闷闷的,无意识地嘟起了嘴,林阅微在她脸上用力亲了好几下,啾啾啾地响,顾砚秋方展露笑颜,林阅微牵着她的手上楼:“走了,去洗澡睡觉。”   顾砚秋突然偏头看了她一眼,低声问:“今晚能一起洗吗?”   林阅微作出思考状,等到顾砚秋快自己放弃这个提议的时候,林阅微绽然笑道:“能啊。”   一夜贪欢。   林阅微晚上睡得不好,刚撒了个谎说做噩梦便做了噩梦,梦里她和顾砚秋好端端地在过马路,她手上一松,眼睁睁地顾砚秋被疾驰过来的车撞飞了出去,像是折了羽翼的蝴蝶,躺在血泊里。   林阅微满头冷汗地醒了过来,焦急地摸到枕边人实实在在的温度,浑身发抖地把人用力抱紧。   顾砚秋在睡梦中被她抱得喘不过来气,清醒了,按亮了床头灯。   林阅微惨白着张脸,急促地呼吸着,受到极大惊吓的样子。   “做噩梦了?不怕啊。”顾砚秋又哄了她半天,林阅微才重新睡过去。   她睡着了,顾砚秋反倒没法儿睡了,林阅微太反常了,她得寻个时机问问清楚。惦记着这事,顾砚秋熬到后半夜在朦朦胧胧地睡去。   第二天早上吃饭的时候,顾砚秋旧事重提:“微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嗯?”林阅微从粥碗里抬起头,“什么知道什么?”   “你怎么老是做噩梦?还梦见对我不好的事情。”   “可能是太爱你了,患得患失吧。”林阅微说,“之前你说给自己请的保镖请了吗?”   “请了,过年那阵子跟了一会儿,我嫌麻烦,现在没跟着了。”   “你再请几个。”   顾砚秋皱了皱眉。   林阅微楚楚可怜地望着她:“我担心你。”   顾砚秋:“……好,我待会儿就让林至去办。”   林阅微露出笑来,只是那笑容里抹不去的沉重意味。   顾砚秋眉头皱得更深了。   刘先生那里传来消息,有关沈怀瑜和贺松君的。有的事虽然过去三十年,但未必查不出来,顾砚秋和尹灵犀接触上以后,便让刘先生将重点放在了三十年前三人的关系上。   三十年前贺松君的住处是查得到的,刘先生顺藤摸瓜,走访了很多人家,在一个老人那里得知:沈怀瑜曾经和大着肚子的贺松君在小区里遛过弯,两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其中一个还生得那么漂亮,老人家有些印象,再一对照细节和照片,全对上了。   也就是说,沈怀瑜早在结婚以前就和贺松君认识了,关系颇佳。这和顾飞泉告诉她的出入很大,林阅微近来的种种反常也让顾砚秋察觉,所以刘先生查出来的事她这次并没有告诉林阅微。   两人怀揣着各自的秘密,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气息。   两天后,林阅微要进新剧组,她现在整个心都是七上八下的,惴惴不安。除了顾砚秋自己雇的保镖外,她也给顾砚秋请了两个,依旧放不下心。   在机场分开的时候,林阅微边整理着顾砚秋的衣领,边絮叨着:“不要吃陌生人给的东西,不要喝陌生人给的饮料。”   “过马路的时候要离车远一点,走路的时候看路。”   “要是有什么可疑的人靠近你,你让保镖站在你身边,随时盯着。”   “还有还有,小心贺松君,最好不要和她说话,说话的时候离她远远的。”   顾砚秋一一应下。   “你到家以后给我打个电话。”林阅微一步三回头,“回去以后就给我把保镖都带上,听到没有?上班也得在门口站岗。”   “知道了。”顾砚秋笑着朝她挥挥手。   又对她候在一旁的助理说:“好好照顾她。”   林阅微进了安检口,然后拐了个弯,看不见了,顾砚秋这才转身回去。   从机场回去要开很长的一段路,顾砚秋下了高架桥,开到一条环境幽僻的街道上,没过一会儿,感觉颈间锁骨中间的地方微微发起烫来,她单手握着方向盘,手往里伸,从领口勾出来一尊玉佛来,握在掌心仿佛又没什么温度了,是自己的体温。   她刚想把玉佛塞进去,那条悬着玉佛的红绳突兀地断裂开来,后颈一松,红绳垂落在她小臂上。   这尊玉佛是过年的时候冉青青和林阅微特地去庙里求来的,说是高僧开过光,冉青青让她戴在脖子上,玉养人,人养玉,保平安。顾砚秋由于母亲信佛的缘故,一直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是以戴上以后就没摘下来过。   这条路她经常开,有印象。顾砚秋扫了一眼断裂的红绳,眯了眯眼,果然在街边沿路发现了一间玉石店。   她把车往前开了开,停在路边,开门下车,打算去玉石店让人重新给她弄一条红绳。   刚沿着街道走出几步,身后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仿佛惊雷在耳旁倏然炸开。   顾砚秋被近旁的冲击弄得一个趔趄,往前跌撞地走了几步,耳边的声音急促收拢成一线,成为细长的嗡鸣声——   她扶着路边的大树稳住了身形,回头惊愕地望去,一辆载货满满的绿色大货车就在她几步远的地方,而她方才停在原地的白色玛莎拉蒂,被货车撞得扭曲变形,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那辆大货车倒车,往后退了几米,沉重的车身再次碾压了上来,直到白色轿车成为一堆废铁,才酒醉似的,货车车头歪歪扭扭地扬长而去,消失在道路尽头。   顾砚秋举起手机拍下了货车的牌照,冷静地拨打了报警电话。她双手止不住地颤抖,搓了把脸,靠着大树等待警察的到来。 第153章   顾砚秋后怕了一会儿,又给程归鸢拨了个电话。   其实她在报警之前想打给林阅微的, 算算时间林阅微还在候机室, 赶过来也很快。最后想了想还是算了, 不想让她担心。   程归鸢直接杀到警局和顾砚秋汇的合,顾砚秋在等做笔录的时候和程归鸢大致说了一下情况, 程归鸢光听着就感觉后颈汗毛直竖。   “这绝对是谋杀!故意杀人!”程归鸢暴起, 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一旁的警察被她吼得震了一下,上前说道:“放心,我们会了解情况,那条路上有监控,已经在调取了,很快就送过来。”   顾砚秋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捏着自己的鼻梁。   任谁和死亡擦肩而过, 都无法释怀。她现在一想起方才的情况,还是一后背的冷汗。   那边通知顾砚秋去做笔录,程归鸢左右看看,皱起眉头, 才想起什么的问了她句:“你通知林……那谁了吗?”   顾砚秋摇头。   程归鸢一脸“你在逗我”的表情:“她人在哪儿?”   顾砚秋答:“今天进组, 她现在快起飞了吧, 我就是送完她去机场,回来才……”   程归鸢:“没起飞你还耽搁什么呢,把人叫回来啊!”   顾砚秋:“可她要进组……”   程归鸢摊开手:“手机。”   顾砚秋犹犹豫豫。   程归鸢不容拒绝地重复了一遍:“手机给我。”   “……”顾砚秋把手机解锁以后给她了,不忘提醒道,“别吓唬她啊。”   程归鸢:“我需要吓唬吗?事实就能吓死人。”   顾砚秋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程归鸢从她通讯里找到“亲爱的”, 看看联系频率,基本上确定是林阅微了,按下了拨号。   林阅微刚听到登机广播,正要出去,便接到了顾砚秋的电话。   林阅微一直没等到她到家报平安的电话,心里正担心着呢,忙不迭地接起来,如释重负道:“终于打电话了,路上堵车了吗?”   程归鸢:“是我。”   林阅微看了看来电显示,心脏立刻咯噔了一下:“怎么是你?不是,顾砚秋的手机为什么在你手上?不好意思,我现在有点混乱,你说吧。”   程归鸢:“是这样的,刚刚砚秋出了车祸……”   林阅微脑子里轰的一声,感觉时间仿佛静止了似的,耳边的一切都没了声音,后来程归鸢说了句什么她也没听见,滋拉滋啦滋啦,大脑宕机,都是小时候电视里那种雪花声。   她手撑了一下近旁的桌子,勉强稳住了身形,让自己不至跌倒。   王圆圆:“微微,你到那边的行程安排……”   王圆圆回过头,眼神还没来得及对焦,一阵风从眼前刮过,王圆圆冲着林阅微的背影焦急喊道:“方向错了,登机是这边!”   林阅微没有回头。   王圆圆一跺脚,只能握着机票,跟着她跑向了相反的方向。   航站楼大得很,到处是人,放眼全是指示牌,林阅微心急如焚,眼前被雾气充满了,一时根本找不到正确的路在哪里。   程归鸢:“你有在听我说话吗?人没事。”   林阅微茫然地想:什么?   程归鸢提高了声音:“人没事!你别担心。”   林阅微浑身脱力,跟上来的王圆圆眼疾手快地一把将她胳膊扶住,担心地看着她几秒钟才缓缓抬起来的脸:“怎么了?”   林阅微艰涩地滚了一下喉咙,看着她说:“带我出去。”   王圆圆:“可是飞机……”   林阅微冲着她吼了声:“我要出去!”   王圆圆被她吼得一懵,接着听到她以极低的声音道歉:“对不起,请你带我出去。”   王圆圆牵着她的手找到航站楼的出口,打了车,林阅微清醒地问对面的程归鸢:“她人在哪儿?”   程归鸢报了个地址,林阅微把地址原样重复给司机。   车程大半个小时,林阅微布满细汗的双手死死握着已经挂断的手机,低着脑袋,一言不发,整个人好像一尊没有生机的雕像。   出什么事王圆圆不知道,但听那个地址是公安局的,应该事态很严重,一时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只密切注意林阅微的反应,一路无话。   出租车在警局门口没停稳,林阅微就冲了下去。   “微微,你等——”   王圆圆付了车钱,眼前已经不见林阅微的人影。   事况比较简单,顾砚秋没用多久就做完笔录出来了,警察调取过监控,发现大货车来回碾压多次,非常可疑,他此时正站在顾砚秋面前,点头保证说:“你放心,我们会追查到底,沿路都有监控,那名司机的身份很快就能确定下……”   他话音未落,顾砚秋若有所感地偏头朝门口看了一眼,眼神一暖:“林……”   她的称呼尚未完全出口,脸色煞白的林阅微便朝她狂奔了过来,直接撞进了她的怀抱里,顾砚秋被她冲撞得倒退了好几步,腰抵在桌子上,才止住了后退的趋势。   顾砚秋顾不得撞疼的腰,手抚上她的背脊,刚要出声安慰,便听到怀里的人毫无征兆地嚎啕大哭起来。   警察清咳了一声:“这……”   程归鸢解释道:“家属。”   警察说:“可以理解。”   程归鸢去和警察交涉未完的事宜,把跟着林阅微过来的助理王圆圆安排了一下,嘱咐她帮林阅微请个假,再把那一对黏在一起的小情侣带上了自己的车。   林阅微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妆全都花了,依旧停不下来,边哭边上下检查顾砚秋有没有伤到哪里。   眼看着都要上手了,程归鸢不得不清清嗓子,打断道:“二位,这里还有一个呢。”   林阅微不好意思地把脸埋进顾砚秋脖子里。   顾砚秋手往前伸,程归鸢把前面的抽纸包放到她手上,发动了车子。   “没事了没事了,不怕。”顾砚秋搂着林阅微安慰了一路,平安到了家。   程归鸢降下车窗,说:“有事打电话啊。”   顾砚秋应下,扶着林阅微进了家门。   林阅微平复了心绪,而后出离愤怒起来,极其笃定道:“肯定是贺松君,除了她还有谁这么恨你。”   顾砚秋也猜是她,但林阅微激动她不能跟着激动,不然两人就全无理智了,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来,安抚道:“这事要讲证据的。”   林阅微怒道:“什么证据,我打电话给顾飞泉,问问他妈在哪儿就一清二楚了!”   顾飞泉接到电话也是吓得差点魂飞魄散:“人没事吧?”   “有事我还能在这里好好跟你说话吗?”林阅微知道顾飞泉和这事肯定没关系,但无可避免地迁怒,带上了火气问道,“你妈在哪?”   顾飞泉皱眉:“你怀疑我妈?”   “不是怀疑,是肯定是她!”   “你先冷静一下,我妈不可能做出这种事,她哪有这个胆子。”顾飞泉虽然最近也老是右眼皮乱跳,感觉要发生不好的事,但他不认为贺松君是敢杀人的人,这可是杀人啊。   “她人在哪儿?!”林阅微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   “就在医院里啊,我给她打个电话。”顾飞泉把电话撂了,拨贺松君的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sorry……”   顾飞泉手机跌落在地上。   他妈妈从来不关机的,她平时不玩手机,所以每次电量都能用很久,今天早上顾飞泉从医院出来,还看过他妈妈的手机,电量接近满格。   顾飞泉的秘书站在办公室门口,手里抱着文件,抬了手正要敲门,房门却从里面打开了,“顾……”   顾飞泉撞开秘书的肩膀,一阵狂风似的刮了出去,文件纷纷扬扬洒落一地。   ***   公安局门口站岗的民警身姿挺拔,眼睛却奇怪地看着这个在门口徘徊不去的中年妇人,她大约有五十多岁的年纪,穿得很时髦的样子,看起来是富贵人家。   电话铃声响起来,贺松君盯着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几秒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眉眼阴郁地接了起来,沉声道:“成事了吗?”   电话那头男人醉醺醺的声音:“成了,车撞成了废铁,人估计也成了烂泥,神仙都救不回来。”   “好,剩下的钱我会给你的家人。”   “谢谢你,”男人的声音好似清醒了一些,“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能给家里留点儿是点儿。”   贺松君出了口心头恶气,心里却并没有轻松起来,她走到了公安局门口,最后回头深深看了眼繁华的街道,好似将她三十年的过往走马灯般看尽。   她仰头朝站岗的民警平静地道:“警察同志,我杀了人,我要自首。”   顾飞泉去医院的路刚开到一半,便接到了公安局的电话,皱眉道:“你好?”   轮胎刮擦过地面,发出刺耳声响,他把车紧急停在路边,嘴唇发抖:“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   顾砚秋车祸的事情第二天传到了冉青青耳朵里,冉青青听林阅微描述,差点当场晕过去,火速赶到了她们俩的住处,还带了一整只土鸡,要给顾砚秋煲汤压惊,顾砚秋哭笑不得。   冉青青瞬间就让屋子里沉闷的气氛活跃起来,林阅微抱着猫跟她妈斗嘴,顾砚秋在一旁笑看着,接到了警局的电话:“自首?”   林阅微和冉青青同时静下来,偏头看向她。   “好,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顾砚秋挂断电话,迎上两人的眼睛,沉声说,“贺松君自首了,她买的凶,想要我的命。”   “你真是命大。”接待顾砚秋的这位警察也很唏嘘,说,“那人是故意喝了酒去撞的,喝多了,没注意到你提前下了车,再加上货车盲区大。你当时要是真在车里,现在就……”   林阅微和冉青青互相搀住了对方,顾砚秋往回看了一眼,露出一个安抚的笑。   警察跟着看向她身后:“这都是你家属吧?比刚刚还多了一位。”   顾砚秋还没答话,冉青青说:“我是她妈妈。”   顾砚秋眼神微动,没有作声,默认了。   警察又和顾砚秋说了说细节,接着安慰了她几句。再调查两天,如果事实明确,证据确凿,不出意外的话,剩下的事就交给检察院了。   ***   贺松君自首了,在警官的盘问下供认不讳,她本来就打算用后半辈子换顾砚秋一条命,现在顾砚秋死了,她怎么样都可以。   可警官核查后传来的消息却是,顾砚秋死里逃生。   她不敢相信,但她教唆杀人的罪名没办法摘掉,被暂时扣在拘留所,等待事实调查。   顾飞泉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公安局,浑浑噩噩被人领着去见贺松君。   贺松君涉嫌刑事犯罪,上了手铐,坐在顾飞泉对面,神情平静。   顾飞泉:“妈你怎么那么糊涂啊——”   贺松君不吭声。   顾飞泉急道:“妈,你是不是有什么隐情?”他尚且抱着一丝希望,眼含期待地看着她,“那个人不是你请的是不是?你不会做出这种事的对不对?”   “是我干的。”贺松君掀起眼皮,波澜不惊地看了他一眼,“这次没死算她命大。”   顾飞泉难以置信道:“妈——”   贺松君冷冷地打断他:“我看你是魔怔了,整日被那个女人的女儿骗得神魂颠倒的。”   顾飞泉下意识替顾砚秋辩解道:“她没骗我。”   手铐“哗啦”一阵乱响,贺松君突然暴起:“她就是骗你了,她妈不是什么好东西,她更不是!”   顾飞泉敏锐地从这中间抓到一点什么东西,愣了下,甚至都没顾得上反驳。   贺松君紧紧地闭上了自己的嘴。   顾飞泉看着她,大脑飞速地转动着,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说:“妈,我去给你找最好的律师,我一定会救你的。”   “救了我,我出去还是要杀了她,你救不救?”贺松君嘴角一弯,咧出怨毒的笑容。   “妈!”顾飞泉万万想不到会从他一贯懦弱胆小的母亲嘴里听到这样的话。   “别叫我妈,你既然非要站在那个女人一边,以后就别叫我妈,反正我已经进来了,说不定就死在牢里了,你不需要一个杀人犯的妈,死在牢里最好。”   顾飞泉眼底涌上热意:“妈你这说的什么话,你心里有什么苦处你跟我说啊,我是你儿子,你是我妈,你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呢?”   贺松君眼里有柔情一闪而过,很快被掩埋下去,冷冷地说:“我没什么好说的,我做的事我认,你不用费心思了。”   “妈——”   贺松君抬头看向摄像头:“警官,我想回去了,可以吗?”   单方面拒绝了和顾飞泉的交流。   顾飞泉看着他妈被两个警察带出去,要跟上去,被其他警察拦下来,他越过刑警的肩头看着贺松君瘦弱的背影,目眦尽裂:“妈——”   贺松君迅速湿了眼眶,咬着牙没回头。   顾飞泉去找了顾砚秋,进门就跪,双膝扑通一声砸在了地面上,顾砚秋没说话,林阅微先冲了过来,把顾砚秋拦在身后:“你要是为你妈求情就算了,这是刑事案件,不能撤诉的。”   开什么玩笑,顾砚秋差点死了,林阅微巴不得让贺松君坐一辈子牢,是顾砚秋劝着她,她才没有背地里使手段,现在还想求情,不可能!   顾飞泉整夜没睡,形容憔悴,眼底都是红血丝。   顾砚秋拍拍林阅微的肩膀,林阅微不肯动,顾砚秋又在她耳边说了句话,林阅微才不情不愿地移开,顾砚秋从后面走了出来,弯腰扶起顾飞泉。   他嘴唇干裂发白,顾砚秋朝林阅微使了个眼色,林阅微装作没看到,顾砚秋叹了口气,直起身去倒水。林阅微一跺脚,把她肩膀按住,一杯水重重地放在茶几上。   顾砚秋捧起温水递到顾飞泉面前,轻声说:“喝点吧。”   顾飞泉接过来,抿了两口,用他沙哑得不像话的嗓音说:“我知道这件事对你的伤害很大,没有要给我妈求情的意思。”   顾砚秋又让林阅微拿了条热毛巾来。   顾飞泉擦了把脸,勉强看得出个人样来了,神色稍缓,深吸一口气,说:“我妈有心结,我要给她请律师,她都不肯,一心向死似的。”   林阅微在旁嘲讽地想道:这不是挺好的,省得再出来作妖。   她和顾砚秋不一样,她可没对方那么善良,所有伤害顾砚秋的都不值得原谅。   顾砚秋眉尖微蹙:“你要我做什么?”   顾飞泉双手搁在大腿上,抖得停不下来,颇有些病急乱投医的说:“我不知道她的心结在哪,但总归和三十年前的事有关,时间来不及了,我想请你去问顾槐,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   顾砚秋:“我问他,他就会说吗?”   “都什么时候了,他把我和我妈害得这么惨,真的要我妈死了他才能不守着那些秘密进棺材吗?!”顾飞泉突然发作,很快镇定下来,说,“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的。”   林阅微细一琢磨顾飞泉的话,几乎想立刻出声阻止,她可没忘记,顾槐那里还有顾砚秋出生的秘密,但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事到如今,还拦得住吗?   顾飞泉再次说:“我不是想替她求情,我只是想救她,就算是坐牢,我也不想看着她那么痛苦。”他神色尽显疲累,“毕竟她是我妈。”   “好,我答应你。”顾砚秋隔着毛巾在顾飞泉手背拍了拍,“但我没办法保证。”   “没关系的,你去做就好了。”顾飞泉头埋得很低,喃喃地说,“谢谢,谢谢。”   顾砚秋一阵心酸,叹了口气。   ***   顾槐接连两日没见到贺松君和顾飞泉,在第二天的晚上等来了久未到医院来的顾砚秋。   顾砚秋一个人进来,把门反锁,拉开椅子,坐在顾槐床边。   父女俩静默无声地对视着。   顾砚秋问:“爸,贺松君雇凶手想撞死我,你知道吗?”   顾槐很沉地点了下头,说:“我知道。”他让自己的秘书去打听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传到他耳朵里还是很容易的。听到顾砚秋出意外,顾槐心跳骤然停了一下,沈怀瑜死后,顾砚秋就是他活着的唯一期盼。   顾砚秋苦笑:“所以你还打算瞒着吗?你对我说的话,哪一句是真?哪一句又是假?还是……”她轻轻地叹了一声,“在你心里的我,心理承受能力就那么脆弱吗?我是一个成年人,有权利知道真相,也有能力承受所有的真相。”   顾砚秋诘问说:“贺松君已经疯了,你还要逼疯哪一个?顾飞泉吗?如果他们俩你都不在意的话,那么我呢?你也不在乎吗?你到底是在保护我,还是在伤害我?”   “我……”顾槐启口,喉咙动了动,眼底有湿意漫上来,“是爸爸错了。”   顾砚秋:“你说出来吧,我都可以接受。”   良久。   “我和你妈妈相遇在一个冰天雪地的冬夜,那时候我毕业不久,事业刚有了一点起色,我对你妈妈是一见钟情,但是那次之后,我不知道她的名姓,也不知道她住在哪里,无处寻起,只当是做过的一场美梦。”顾槐坐在床上,背靠着枕头,目露怀念,透过前方的空气看得很远很远。   “后来机缘巧合又见到了她,她太美丽也太神秘了,没有哪个男人能抵御得住她的魅力,和其他人不同的是,我确信我爱上了她,不是因为她的外表,我想追求她,然后共度一生。那个时候我和贺松君频频吵架,她嫌我工作太忙陪她时间不够,我嫌她不够体贴,本来就在分手边缘,我恰好在那时候重遇了怀瑜,便向贺松君提出了分手,她一开始不同意,后来看我态度坚决,不得不同意了。   “你母亲绝对没有插足我和贺松君的感情,就算没有她,我们俩也会分手,只是加快了这个进程而已。她也没有欺骗我,在我追求她的时候,她就向我坦白过,她喜欢女人,曾经有过一个深爱的女友,让我不要白费力气。我那时候年纪轻,不信邪,也不觉得喜欢女人有什么大不了的,照样可以喜欢男人的,迟早有一天她会被我感动,我从来没有那么感觉深切地爱过一个人。我没想到,美梦很快成了真,她答应我的时候,我简直高兴傻了。”顾槐松弛的脸皮上攒出一个神往的笑来,依稀能看到那段短暂的开心的过往岁月。   “我们先订的婚,然后我开始准备婚礼,教堂、婚纱、喜糖、请帖,事无巨细,全都是我操持的,你母亲对这些没什么兴趣,我拿着各种方案去问她,她都说好。我知道她不爱我,但没关系我爱她就好了,她答应跟我结婚,我们往后还有很漫长的岁月可以慢慢培养感情。等她爱上我了,不,喜欢上我了也行,我们就可以生一个或者两个孩子,我们一家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一家,我可以等。”   后来的事顾砚秋知道,她也看过夏知非的日记,沈怀瑜答应和他结婚,只是为了让另一个人放心而已。他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局,他永远等不到沈怀瑜爱上他的那天。   顾砚秋看着父亲闪着亮光的眼睛,忽然有些不忍再听下去。   顾槐说:“有的事是不能回头看的,越回头越不堪,但我总是去回想。我那时候工作很忙,我要结婚成家了,我以后要养妻子孩子,我要更努力的工作,给我的小家庭最好最好的未来。我忽略了很多细节,我知道你的母亲经常会出门,我也从来没有问,她不喜欢我问太多私事,秉持着夫妻间最基础的信任,我也没有问过,给了她最大的自由和尊重。如果我早知道她是去见贺松君的话……”   顾砚秋眼神微微一凛。   顾槐叹气道:“后来才会延伸出那么多的错事,是我疏忽了。”   顾砚秋说:“爸,这不是你的错。”   顾槐摇摇头,继续道:“我和你母亲结婚后,对她一如既往,她对我也是保持着对朋友的态度,不过分生疏,也不过分亲热,我带她出去散步、听音乐会、看戏,她隔一段时间便会同意一次,她一开始不是那么虔诚信佛的,只是时时盘着佛珠,就和你现在这样。事情的巨变发生在我和她婚后的第二年。”   顾砚秋坐直了身体,预感一切的节点都在这里了。   顾槐现在还能回想起那天晚上,沈怀瑜抱着他,神情异样地娇媚,喃喃地喊着他听不懂的字词,后来他知道了,那是一个人的名字。   顾槐敛下眼底的水光,说:“婚后第二年的一个夜晚,我从外应酬归家,遍寻不到你母亲,最后在一间客房里找到了她,她喝了很多酒,醉了。我把她抱回房间,打算和原来一样分房而睡,她却拉住了我。她……把我当作了夏知非。”   顾槐是一个发育健康的成年男性,平时克制已是不易,何况深爱之人就在眼前,主动求欢。   顾槐闭了闭眼,说:“是我的错,我当时犯了糊涂……醒来她很后悔,我也很后悔,我向她下跪认错,你妈妈没有责怪我。但两个月后,她发现自己怀了孕。我欣喜若狂,她却如丧考妣,面白如纸。她说要打掉这个孩子,我怎么肯?这是我和她的孩子,她哪怕不爱我,为什么不能留下这个孩子,我可以照顾的。   “我几经追问,她告诉了我一个秘密,贺松君和我分手以后,身怀有孕,本来是不要这个孩子的,是她将对方劝了下来,那时候飞泉已有两岁了。我这才醒悟,为什么她隔三岔五和我提起离婚,好端端的,我为什么要离婚,她是要把从贺松君那里拿走的都还给她。”   顾砚秋脑中轰的一声,霎时间明白了:原来是这样。   顾槐说:“我勃然大怒。那是我第一次对你母亲大声说话,我跟她说,她凭什么决定我的意志,我和贺松君早就一拍两散了,她凭什么把我们俩又绑在一起,还让她生下孩子,我不会接受贺松君,也不会接受那个孩子,我不承认。你妈妈也没想到是这样,她以为是亏欠了贺松君,所以才自作主张,以为这样做对我们都好。”   “所以就把我留下来了吗?”顾砚秋出乎意料的平静。   “差不多,她当时在犹豫,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和她重申,我绝对不会承认贺松君母子,并且求她留下你,你母亲不知道是因为你在她肚子里越来越有活力,还是对我心怀愧疚,最终生下了你。而在那之后,她自认做了许多错事,已经无可挽回,才皈依信佛,日日诵经赎罪。对你母亲来说,你是一个错误,并不是她出于主观意愿生下的孩子,而这么多年来,我也没有感动她,她最后还是选择了夏知非,不惜追随她而去。”顾槐苦笑。   顾槐轻咳了两声,顾砚秋给他倒了一杯水。   顾槐接过喝了两口,润了嗓子,说:“她临终前留下遗愿,希望我娶贺松君,把顾飞泉迎进家门,善待他们。其实我很不想答应,但她后半生都生活在后悔和自责当中,反正是一副病体残躯,我何妨接着替她赎罪。”   胸中深埋多年的事情吐露大半,顾槐神情舒缓,慈爱地看着顾砚秋说:“我瞒着你,只是不想让你妈妈的形象受到破坏,逝者已矣,就让她以最美好的样子永远留在你心里。但我没想到你这么执着,要去查三十年前,查出了前女友,她的女儿,还查到了贺松君的头上,我想着既然我已经娶了贺松君,多上一重罪也没什么大不了,就把所有的过错揽到自己头上,只要你妈妈在你心里是完美无瑕的就好了。我不在乎这些。”   他还和顾飞泉说了一些与事实完全相悖的话,是笃定他不会告诉顾砚秋,相反会替他隐瞒,将错事都推到他头上,没想到贺松君执念太深,再隐瞒下去只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贺松君做出这样的事,出乎我意料,但说到底和我脱不了干系。”顾槐说,“她现在是在看守所吗?我寻个时间去看看她。”   顾槐说了太多话,撑了撑疲倦的眼皮,顾砚秋见状扶着他躺下来:“爸你先休息一会吧。”   她给顾槐掖好被角,顾槐拉住她手腕,轻轻地说:“你会怪我吗?”   顾砚秋看着他花白的鬓角,说:“不会。”   顾槐又问:“你怨你妈妈吗?”   顾砚秋沉默良久,用很轻的声音道:“睡吧。”   顾槐沉沉地叹了口气,合上了眼睛。   顾砚秋关了灯,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地守了顾槐一会儿,脑子里纷纷乱乱的,像是流动的云,指间的风,什么都抓不住,她徒劳地攥了一下掌心,如梦初醒似的,站了起来。   从她进来到现在,林阅微一直在外面等着呢。   外面的光线比病房刺眼些,顾砚秋抬手遮了一下,适应以后看清了面前林阅微担忧的脸,她上前抱了抱对方,说:“我没事。”   林阅微身后一直站着个人,顾砚秋后来才看清那个人是冉青青。   冉青青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可能是林阅微叫过来的。   冉青青温柔地望着她,冲她张开双臂。   “阿……”顾砚秋张了张嘴,将涌到嘴边的称呼咽了下去,眼底飞快地蓄起雾气,道:“妈。”   冉青青用力地抱住了她,轻柔地抚摸着顾砚秋的长发。   “没事了,妈在这儿呢。”   作者有话要说:沈怀瑜喝醉对照一下时间线,是尹灵犀出生的时候   大致就是这样叭,顾家基本解决了,还有一丢丢尾巴,收完了开始进轻松的剧情╰(*°▽°*)╯ 第154章   “没事了,妈在这儿呢。”   冉青青这个心疼的, 她是林阅微叫来的, 而且林阅微在电话里跟她大致说了一下情况, 有些事林阅微不清楚细节,但已经足够说清来龙去脉了。   顾砚秋在冉青青怀里待了会儿, 有些不好意思, 看林阅微,林阅微一脸“我没看见,你继续”。   她无论如何是继续不下去了。   顾砚秋退开两步,看向在坐下灯下的阴影里面色焦灼却一直隐忍着没开口的顾飞泉,慢慢地朝他走了过去。林阅微下意识往前跟了一步,又将脚步收了回来。   她看了一眼冉青青,冉青青冲她摇了摇头。   顾家的事, 总要自己解决的,她们都不好插手。   顾飞泉眼底一片黑青,仰头看向走过来的顾砚秋,他不是不想站起来, 他就是太累了, 动不了了。   顾砚秋的手轻轻放在他发顶上, 低声喊:“哥。”   顾飞泉喉间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   顾砚秋在他身边坐下,抱住他的脑袋,下巴搁在他头顶的那个旋儿上,道:“我们俩都是不该降临在这个世上的孩子。”   顾飞泉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但我们还有彼此,你还有我。”顾砚秋摸着他头发又说了一句。   上一代的恩怨牵连的最无辜的人永远是下一代, 他们俩什么都没有做错,这天底下的事不是“道理”和“应当”能够说得清的。   顾飞泉再也忍不住,在她肩头失声痛哭。   兄妹俩的情绪缓和下来以后,林阅微在医院的餐厅附近定了个包厢,一是这么通宵达旦需要补充精力,二是商议一下之后的事情,商议主要是顾飞泉和顾砚秋商议,林阅微和冉青青旁观,间或提出一二个观点。   顾砚秋把顾槐说的全盘告诉了顾飞泉,顾飞泉喜悦跃上眉梢,不过一刻,便迅速黯然下来:“这有用吗?即便沈阿姨不是有意为之,可她确实骗了我妈,害她生下了我。”   顾砚秋也是满面愁容,幽幽地叹了口气。   林阅微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跟冉青青咬耳朵。   “妈,我怎么觉得有点像因爱生恨?”   “我也是。”冉青青眼神复杂。   “我说的不是爱情的爱。”   “我说的也不是。”   “……”   不管是不是爱情的爱吧,当年的贺松君肯定是喜欢沈怀瑜的,否则不会那么简单就被欺骗,应该是对方给了她信任感,才让她相信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以至于最后沈怀瑜生下孩子,欺骗和背叛交加,才让她恨了这么多年。   这个局没法儿解,沈怀瑜都已经死了,如果她活着,两人面对面谈上一谈,沈怀瑜是下跪是道歉是怎样,让贺松君有个发泄的途径,现在人没了,她能对着谁发泄去。   顾飞泉愁的正是这一点。   死马当作活马医,他隔天又去见了一次贺松君。看守所不是什么好地方,贺松君在这里蹲了一天一夜,原本就不太丰腴的脸上肉眼可见的消瘦憔悴,眼下一圈黑眼圈,眼窝深陷,看向顾飞泉的眼神阴郁。   顾飞泉很不习惯这样的贺松君,他没切入正题,先卖惨说:“妈,我今天早上喝了点粥,一点都吃不下,犯恶心,后来又全给吐了。”   贺松君表情果然见松动,脸色也不阴沉了,回到了顾飞泉看惯的那个小妇人样子。   贺松君哑着声音说:“好好吃饭。”   “哎。”顾飞泉应一声,眼眶跟着湿了,“妈你这个样子,我怎么吃得下。”   贺松君更加动容,柔声说:“妈都这个样子了,你更应该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就当没我这个妈吧。”   顾飞泉说:“可你还没有看到我娶妻生子。”   贺松君仰了仰头,看向天花板,不吭声了。   顾飞泉说:“我是一定要救你的,我昨天去找了顾家父女两个……”   手铐“哗啦”一阵响,顾飞泉慌了一下,连忙提前出声安抚她道:“妈你先别激动,我还没说完,你听我说完再发作。”   贺松君眸光阴鸷地看了他一眼。   顾飞泉自认站不住脚,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骆瑜当年不是故意欺骗你的,她是喜欢女人的,根本不喜欢顾槐……”   贺松君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眼神。   顾飞泉心道有希望,继续说道:“所以她那时候说不会和顾槐有孩子,是真的,她也打算婚后不久就和顾槐离婚,但是阴差阳错地醉了酒,意外有了顾砚秋。她本来是想把孩子打掉的,顾槐不同意,还说她自作主张,绝不承认我们母子,她先辜负了我们,不想再辜负顾槐,所以才将顾砚秋生下来的,后半生她也一直活在悔恨里,她——”   贺松君截断他的话音,嘴角勾起,嗤笑一声:“醉酒?”   顾飞泉艰涩地动了一下喉咙,说:“是的。”   贺松君突然仰头笑起来,不是那种嘲讽或者自嘲的笑,就是正常的笑,却笑得顾飞泉毛骨悚然。   贺松君突兀地止了笑,冷漠地挑起一侧唇角:“怪不得我当年质问她的时候,她支支吾吾,不肯告诉我事实,只对我道歉。醉酒?亏她做得出来。”   顾飞泉再有滤镜,也不会觉得沈怀瑜这事做得没错,但当务之急是要开解贺松君,他结巴了一下,说:“但至少说明她不是故意欺骗你的不是吗?”   贺松君哦了声,反问道:“有区别吗?”   顾飞泉哑口无言。   结果已经造成了,现在说这些太晚了。   贺松君目光不动不摇地回视着他,怜悯道:“别费心思了儿子,你妈这辈子已经被毁了,在哪儿都是苟延残喘,你回去以后,该吃吃,该喝喝,不要再惦念着我了。”   顾飞泉哀求地看她:“妈……”   贺松君嘴角微微一抿,似乎在思考什么,片刻后,道:“顾家的那个女儿,我知道你喜欢她,你要是真的想有一个妹妹的话,妈不反对了,你在外头好好过日子就行。”   贺松君蹲在这里,想了很多,也反省了很多,就让恩怨停在这里吧,三十年,人生有几个三十年呢,他们这些老骨头有的入了土,有的半截身子入了土,后辈有后辈的生活,不应该再强加在他们头上。   “还有,”贺松君看着顾飞泉说,“妈要和你说声对不起,你小的时候,妈妈逼着你去恨顾家,还刺激你,是妈的错。你说得对,很多事我不是为了你好,而是为了自己,我这个当妈的很不称职。”   贺松君抬头看监视器的摄像头,监控那边的警官手往下压了一下,两个刑警开门进来,将贺松君带走了。   ***   顾飞泉出来后对顾砚秋摇了摇头,顾砚秋轻叹了口气。   她差点丧命,本来该恨贺松君的,但知道一切事情后无法恨起来,可恨之人亦有可怜之处,当年要不是她母亲先犯了错,贺松君也不会因此搭上三十余年,走到现在这么偏执的地步。   多少有些因果的意思。   如果贺松君能够摒弃过去好好生活的话,顾砚秋自然会祝福她,甚至会帮助她。但眼下,已经陷入了死局,像是一栋密闭的大铁笼子,没有窗户,只有一扇大铁门,贺松君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唯一有钥匙的人在一年多以前就过世了。   “我觉得她可能是心死了,比较适合出家。”林阅微因为顾砚秋出意外在燕宁耽搁了两天,但不能无限期的耽搁下去,她剧组开机还在等着她拍戏,所以在昨天晚上已经飞往了剧组。现下结束了一天的拍摄,洗过澡后坐在床上和顾砚秋视频。   “你怎么净胡言乱语。”顾砚秋失笑了一会儿。   “我没有胡言乱语,”林阅微给她认真解释道,“你知道她这三十年为什么过得这么痛苦吗?她自己就一点错处没有?我不是因为你是我老婆就给你妈洗白的意思。首先,她以为可以用孩子捆住顾槐,如果她自己意志坚定的话,你妈说出花来她该打掉还是打掉的,此错一。换成我,我不但要把孩子打掉,我还把你妈打出去,我都分手了你还让我留下孩子,你什么居心?你生不出孩子关我什么事,我是代孕还是免费子宫啊?”   顾砚秋:“……”细一想想,林阅微话糙理不糙,并不是无稽之谈。   林阅微:“你妈有了你以后,她把恨藏在心里,除了绝交以外没半点反应,还在继续接受顾家提供的丰厚的物质条件。你爸知道贺松君生了孩子以后,给的钱多多了,别说养个孩子了,就说养个小鲜肉都绰绰有余。要么,有骨气一点,带着孩子离这对恶……那什么的夫妻远一点,彻底止损,再再有骨气一点,或者说偏激一点,你当时就报复了呢,何至于等到今天?她就没有,说到底就是懦弱,一边心安理得接受对方的包养,一边怀恨在心,端了碗吃饭,放下碗骂娘,此错二。”   顾砚秋张了张嘴,说:“我觉得……”   林阅微性子直,看待事情最讨厌拖泥带水,在她看来,老一辈的就没有一个是无辜的,而且错处都不小,一个比一个自以为是,都是自己折腾出来的。   她现在就希望顾砚秋能彻底不管这档子事,好好过自己的小日子,但没办法,顾砚秋善良啊,那里边还有她的家人,不能不管。   她扬了一下眉毛:“你觉得什么?”   顾砚秋看她一眼,慢吞吞地说:“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   林阅微突然笑了,微微向前倾了倾身,压低声音道:“宝贝儿你太可爱了吧。”   顾砚秋“唔”一声,继续用树懒的语速缓慢地说话:“我知道我可爱,你不用强调。”   林阅微哈哈大笑。   顾砚秋恢复了正常说话,说:“那你刚刚说的出家?”   “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给她买两本佛经,要么道家也行,基督都可以啊,让她修修心,就是钻牛角尖,你说是说不通的,只有让她随着时间慢慢放下这样子。牢里没什么事情做,念经再好不过了。”   “……”   “我认真说的,不开玩笑。”林阅微强调道。   “我知道。”顾砚秋还是觉得有些不走寻常路,“可是……”   林阅微摊手道:“你还有别的办法吗?”   顾砚秋老实摇头:“没有。”   林阅微说:“那不就得了,你把我出的这个主意告诉顾飞泉,让他做决定。我问过律师了,教唆杀人未遂,判十年,没什么事不能放下的。”   顾砚秋很想说,她妈妈念了二十多年的经,也没能放下。最后还是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顾飞泉居然认真地思考起这个提议来。   顾飞泉皱着眉头说:“我下回给她送两本经书去?入门的一般先念什么经比较好啊?会不会看不懂?”   顾砚秋:“……”   ***   两天后,贺松君被告知有人来探视,她以为是顾飞泉,进房间以后看到对面坐着的那个男人后,掉头就要走。   “松君!”顾槐叫住她。   贺松君:“警官,我要回去。”   顾槐:“我有话对你说。”   刑警目光在二人之间打量着,贺松君说:“算了警官,我和他聊聊。”   贺松君对顾槐就没有好脸色,他是帮凶,横竖都撕破脸了,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嫌恶地问:“你来干什么?”   “来看看你。”   “少假惺惺了。”贺松君嗤道。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都听着,这么多年都没好好听你说过话。”顾槐缓缓地说。   “你现在玩的是什么?苦肉计吗?还是想着那个贱女人的遗愿,过来施舍你那高贵得不得了的同情心吗?我不需要!”   顾槐在听到贺松君对沈怀瑜的那个称呼后,眉头蹙起,额角青筋跳了一跳,并没有出声。   贺松君讥诮道:“怎么?心疼了?我说她一句你就心疼了,我当年在产房里痛得死去活来的时候你在哪里?”   顾槐低下头:“……对不起。”   贺松君:“对不起对不起,你们顾家的人就只会说这句话吗?骆瑜跟我说对不起,你也跟我说对不起,对不起要是有用的话我会被关在这里吗?我听见这三个字都恶心。”   顾槐自顾自说:“对不起。”   贺松君勃然怒道:“我说我不想听你听不见吗?”   顾槐依旧说:“对不起。”   对不起,我怀孕了。   对不起,顾槐不愿意离婚。   对不起,我答应你的事可能没办法做到了。   对不起,我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对不起,我还能够怎么补偿你?   对不起,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你要我的命吗?你一句话,我都可以给你。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一连串的对不起,好像是一个轮回的梦魇,将贺松君再次拉扯回那些日子里。   沈怀瑜有一段日子没来了,贺松君担心她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小顾飞泉也哭着闹着要找姨姨,贺松君边哄着儿子,边焦急地等待着。她是去不了顾宅的,那边都是富人区,她又不好在小区门口等。   一个月后,沈怀瑜敲响了她的家门。   贺松君关上门后拉着她上下检查,最后舒了口气:“你吓死我了,出什么事了?”   沈怀瑜被她的目光压得抬不起头似的,很久以后,才用很低的声音说:“对不起,我怀孕了。”   贺松君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沈怀瑜重复了一遍,贺松君身子狠狠晃了一下,跌进沙发里。她先没急着大声质问,而是温声细语地问:“你不是不能生吗?怎么回事?”   沈怀瑜看她一眼,欲言又止:“我……”   贺松君突然暴起,用力甩了她一个耳光:“你不是说你不会和他有孩子的吗?”   沈怀瑜说:“对不起。”   小顾飞泉吓得大哭起来,朝沈怀瑜伸出藕节似的小手,沈怀瑜去抱他,贺松君大喊一声“滚开”,把小顾飞泉抱去了卧室,关好门。   她那天道了多少次歉贺松君已经记不清了,那之后沈怀瑜又来了好几次,贺松君有时见她,有时闭门谢客,后来渐渐显了怀,沈怀瑜怀孕反应是很厉害的,憔悴了很多,她人很瘦,风一吹就倒,就显得挺着的那个肚子特别大,托不住似的,瞧着胆战心惊。   沈怀瑜有时候跟她说着说着话就要去吐,贺松君想起过往她诸般照顾,哪怕是虚情假意,那也是这世上曾经对她最好的一个人,贺松君又恨又怜惜,忍不住给她端茶倒水轻轻抚背。   沈怀瑜身子虚,因为怀孕折磨脸色经常苍白,约莫轻轻一推她跌倒在地就能流产。贺松君起过这样恶毒的念头,最终还是放弃了,就当是还了她陪伴自己两年的情。   沈怀瑜自己大约也抱了这样的念头,她辜负了贺松君母子,无可挽回,又无法面对深爱她的男人,愧疚万分,便将选择权交到了贺松君手上。   顾砚秋平安出生后,贺松君搬了新家,断绝了和沈怀瑜的关系,从此再不肯见她,专注地选择了恨。   她想要一个解释,总觉得沈怀瑜欠她一个解释,沈怀瑜把世间的对不起都说尽,却不知道她想要的不是这句对不起。   ***   “够了!”贺松君从回忆里挣脱出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大声吼道。   顾槐依言闭了嘴。   贺松君喘着粗气,额前一层细汗。   贺松君咽了咽喉咙,顾槐向监控摄像头说道:“可以给她来杯水吗?”   外面送进来两杯水,体贴地给了顾槐一杯,顾槐点点头说:“谢谢。”   贺松君戴着手铐的双手费力地捧着水杯喝了一口,微微呵出一口气,闭上眼睛:“她……是怎么死的?”   “什么?”   “我听说是病故。”贺松君睁开眼看着顾槐。   这回顾槐听懂了,他点了点头,说:“是病故。”   “很突然。”贺松君垂眸望着眼前的水杯,说,“她虽然身子骨有些弱,但是这些年调养得不是差不多了么?是生孩子时留下的毛病吗?顾砚秋在她肚子里的时候闹得很厉害。”   “不是。”顾槐踟蹰了一会儿,和她说了实情,“她……前女友,出车祸去世了,她积郁成疾,身体就大不好了,郁郁而终。”   “她和你结婚那么久,一直都想着别人?最后还为别人殉了情?”贺松君语带嘲讽地问。   “……是。”   贺松君低着头听不出意味地笑了一声,没让顾槐看到她的表情。   顾槐又说了一些话,贺松君很平静地听着,全程都没有再发作过,结束探视后被刑警押了回去。   三天后。   林阅微又跟顾砚秋视频,顾砚秋看着她的表情很奇怪,带着探究的意味。林阅微摸摸自己的脸,问:“我脸上多了什么东西吗?”   “没有。”顾砚秋还是那副表情,托着下巴问,“你是半仙吗?”   林阅微:“啊?”   顾砚秋解答了她的疑问:“你之前不是让顾飞泉给他妈送佛经念吗,他还没说呢,贺松君主动提出来了,你说神奇不神奇?”   林阅微给自己鼓鼓掌:“神奇。”但她也有疑惑,“贺松君这是迷途知返了?”   顾砚秋说:“不清楚,听顾飞泉说他妈妈平静了很多,也不再歇斯底里了,和律师见了面谈了话,态度特别好。反正挺反常的,和之前很不一样。”   林阅微担忧说:“不会是故意的吧,等出来以后再搞幺蛾子。”   顾砚秋笑她杞人忧天:“不会的,她都多大岁数了,再坐几年牢外面不定什么样子了呢,是不是装的,这几年就知道了啊。”   “最好是。”林阅微轻哼了句,对贺松君可没半点同情。   “这件事算是圆满解决了,你可以不用担心了。”顾砚秋说。这几天林阅微在剧组拍戏,自然放不下心,上回那事的心理阴影还没散去呢,她每天一有空就各种问她在哪里,遇到了些什么事,没空问就让王圆圆问,总之要时时给她报备行程。   “什么叫不用担心了,我担心着呢,保镖跟着了吗?”林阅微横了她一眼。   “跟着了。”顾砚秋举手发誓,“上班都在门口站岗,都是黑西装小哥哥,一八五起跳。”   林阅微闻言立刻皱眉,说:“什么小哥哥小妹妹,不准这么叫,谁教你的?”   顾砚秋说:“我自己在网上学的。”   林阅微说:“不可以叫。”   顾砚秋委屈脸:“我就在你面前叫一下,没有当着别人的面叫。”   林阅微说:“我错了,你赶紧把嘴给我收回去,再嘟嘴我就要亲你了。”   顾砚秋现在皮得很:“你来亲啊。”   把林阅微撩得心痒难耐,最后还不灭火。   林阅微磨牙道:“你故意的是不是?”   顾砚秋坦然道:“是啊是啊。”   林阅微说:“你给我等着。”她念头一转,灿然笑道:“你什么时候来探我班啊?”   顾砚秋说:“下下下个周末?我还在挑日子。”   林阅微笑容更大:“好啊。”   顾砚秋看着她灿烂到夸张的笑容,忽然记起来一件糟糕的事:她和林阅微约定的是周六,二四六按照协议是属于林阅微的,失策了。   不得不说林阅微小心思还是很多的,那个时候就未雨绸缪到了今天,她在剧组的时间很长,顾砚秋探班只能选在周五周六的飞机,周日就得赶回去,能做运动的只有周六,而她早早地就将周六给定了下来。   不过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林阅微在自己的日子里被先发制人,昏头转脑,糊里糊涂地被推倒不是一次两次了,在接下来的不知道第几个周末,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林阅微进了剧组,顾砚秋一个人和薛定谔住在空荡荡的别墅里,冉青青适时地向她发出邀请,让她住到林家去,播撒她泛滥的母爱。   顾砚秋携猫去往林家,一进门,喊了声:“妈。”   冉青青表情立马美得跟要羽化登仙似的,受不了的缓了好一会儿,才满脸笑容地迎上来,擅自改了对顾砚秋的称呼:“秋秋来了啊。”   秋秋本秋的顾砚秋僵了下,从容地接受了。   “秋秋,你明天早餐想吃什么?”   “秋秋,你明天中午吃什么?公司点外卖?外卖不健康,我给你做便当吧,你想吃什么菜?我现在就去买,不要跟妈客气,林阅微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客气。”   “秋秋,下班了没有啊?妈给你煲了汤,党参乌鸡汤,煲了一整天了,我刚尝了一口,特别好喝,什么?晚上有应酬啊?没事儿,回来再喝,我给你保着温呢。”   “秋秋,工作累了吧?这么晚还办公呢,妈给你做夜宵。怎么能不吃夜宵呢,你又不是林阅微,不用减得不成人样,好了不要再说了,我现在就去做,汤圆怎么样?手工包的,你喜欢的馅儿,保准好吃。”   “秋秋,你现在要管理两个公司呢,累坏了吧,可得好好补补,这是我专门寻来的食谱……你才喝了小半碗汤啊,这样营养不够的呀,再喝一碗吧,营养跟上了才能好好工作啊。”   “秋秋……”   “秋秋……”   一个月后,林阅微看着视频里的顾砚秋,瞠目结舌道:“宝贝儿,你怎么胖了这么多?”   顾砚秋面无表情,默然地拎过一边躺尸的薛定谔,把它两只爪子提起来,给她看薛定谔圆滚滚的肚子和挤得快看不出五官的脸。   林阅微也跟着沉默半晌,砸吧了一下嘴,干巴巴地往回找补了一句:“胖了好,有福气。” 第155章   顾砚秋看着她:“想笑就笑吧,不用勉强自己。”   林阅微僵了一秒, 果真哈哈大笑起来。   真不怪她, 她忙得昏天黑地, 有一段日子没和顾砚秋视频了,而先前几次由于变化缓慢, 也可能是量变引起质变, 今天开视频突然就能明显地看出来顾砚秋脸部的圆润了。   笑完了,林阅微往前倾了倾身子,视线试图通过视频往下滑,手做了一个虚握的手势,流氓地问:“胸大了吗?”   那她不是有福气了?   顾砚秋冷冷地横了她一眼。   林阅微做了个求饶的姿势,表示自己再也不敢了。   皮了一下,林阅微问:“怎么回事?最近偷懒没健身吗?”顾砚秋不像是这种人啊, 自己不在的时候她可自律了。   顾砚秋把冉青青最近的养猪纪实给她大致描述了一遍,林阅微笑得倒在床上爬不起来。   顾砚秋苦恼道:“你还笑,我再这么吃下去,健多少身都不管用。”   林阅微脸枕在床上, 笑:“你跟我妈说啊。”她又说, “我妈就是个这么热情的人, 先前你阿姨阿姨的,她不好意思太放任自己,现在喊上妈了,可不得把你当成亲女儿养。”   顾砚秋说:“那你怎么不胖?”第一回 见她都挺苗条的。   林阅微猖狂大笑:“我是吃不胖体质啊。”话虽这么说,但吃不胖体质和能够上镜的体重还是有区别的, 林阅微拍戏前都会刻意节制饮食。   顾砚秋不服气地哼道:“你像我被这样喂,怎么都得吃胖了。”她曾经也以为自己是吃不胖,现在知道了只是吃得不够多。   林阅微:“你就没跟我妈说过?让她不要给你吃那么多。”   顾砚秋支吾道:“你妈的一片心意,我不好拒绝。”   “什么我妈,是咱妈。”林阅微先纠正她,然后说,“你这样不行的啊,你不拒绝她当然不知道你不要了。世界上有一种冷叫妈妈觉得你冷,世界上有一种瘦,叫妈妈觉得你瘦,世界上有一种……”   顾砚秋打断她,生无可恋道:“好的我知道了。”   林阅微了然地望着她,笑:“下回知道拒绝吗?”   顾砚秋:“唔。”   林阅微笑意愈深:“我帮你跟她说。”   顾砚秋眼睛就亮了一下。   林阅微邀功地说:“快亲亲我。”   顾砚秋噘嘴,说:“么么哒。”   林阅微身心舒坦,她知道顾砚秋为什么不拒绝,无非是因为迟来的母爱滋味太好了,她舍不得,生怕拒绝了会引发一些不好的后果,虽然都是杞人忧天,冉青青那么大心脏的人根本不会去东想西想,但她能够理解顾砚秋,也知道她在其中的意义。   常道婆媳关系能不能处好就要看夹在中间的那个人,夹在中间的林阅微此时此刻感觉挺幸福的。   冉青青睡得早,林阅微暂时掐断了和顾砚秋的视频,给她妈打了个电话。   她和冉青青的联系频率依旧不高,一是她一贯自立,冉青青放心她,没那个动不动黏糊的习惯,以前还有个催婚的目的,现在简直各自安好就是晴天;二是冉青青女士沉迷养猪,不是,养顾砚秋和猫,没工夫搭理林阅微,打个电话来她还挺嫌弃的,嫌她耽误自己正事。   这天晚上,冉青青女士接到了女儿的电话,开口就是一声叹息:“又有什么事儿啊?前天不是打过电话回家了吗?”   “妈,我是上周打的电话。”   “哦,上周。”冉青青对自己记错这事丝毫不引以为耻,“那你现在又有什么事?快说,别耽误我钻研食谱。”   “又钻研食谱?”林阅微自动把顾砚秋的脸再次扩圆。   “不然呢?秋秋太瘦了,得给她补补。”   “瘦?”林阅微说,“我刚和她视频都圆成那样儿了还瘦呢,妈,人家是公司的门面,你就不能照顾一下对方的身材吗?”   “我照顾了啊,我怎么没照顾。”冉青青头头是道,有理有据,“我查过标准体重了,秋秋光脚都有一七零了,还在范围内,离肥胖远着呢。”   “妈!”林阅微寻思这样下去真的不行,严厉制止道,“你知不知道女孩子要好看的呀,谁会按照网上那正常体重啊,她骨架还是属于偏轻的那一类,你给她喂到标准体重,真的不好看。”   冉青青不听,还反过来说她:“你怎么回事呀?怎么嫌弃自己老婆胖了吗?”   林阅微冤枉道:“我没有啊。”   冉青青说:“那你是什么意思,大半夜特地给我打电话让我不给你老婆做好吃的,是不是刚刚视频完你发现她变胖了,迫不及待来找我了?”   林阅微张嘴:“我……”   冉青青打断她说:“别你你你了,什么男的都是大猪蹄子,我看你也是个大猪蹄子,谈恋爱的时候就宝贝儿你太瘦了,多长点肉,结了婚,真长点肉,哦豁,嫌弃人家胖了。”   林阅微:“我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   冉青青:“你就是这个意思。”   林阅微:“我没说过,我不承认!”   冉青青:“你承不承认的重要吗,反正就是个大猪蹄子。还是你在剧组吃不到好吃的,嫉妒秋秋了?”   林阅微心说我嫉妒被养猪?闹呢吗这不是。   她回答:“没有。”   冉青青:“你一不是嫉妒,二不是嫌弃人家胖,那你干什么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林阅微听笑了,不跟她妈玩隐晦的你绕我绕了,说:“是人家顾砚秋不好意思跟你说,拜托她老公我,到你这来委婉地劝说一下,她是真不能再吃了,眼瞅着都奔一百一去了,那双下巴都快出来了,您看不见啊?”   冉青青讶然地张了下嘴,说:“真的啊。”   林阅微笑:“可不是真的?”   冉青青倒不在意,也笑:“她怎么自己不跟我说?”   林阅微撩了撩自己的头发,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床头,说:“您还不知道她那个性子,闷闷的,喜欢把话憋在心里,就这,还是我自己察言观色出来,然后来跟你说的。”   冉青青说:“行吧,那我明天不让她吃那么多了。”   ***   林阅微把和冉青青圆满的谈话结果回复给顾砚秋,顾砚秋还紧张地问她:“妈有没有不开心?说我怎么样什么的。”   林阅微好笑又怜惜道:“不会的,你别老是想那么多,我妈和那谁不一样,人特好,心特大,现在疼你比疼我还厉害,不会在意这种小事,不过,你要是老有事都叫我转达的话,她会觉得你和她生分,才会不开心。”   林阅微没忘记敲打敲打她,虽然她是很乐意做传话人,但不想永远做传话人,她希望她们是真正的一家人。   “那……”   林阅微鼓励地看着她。   “下次我试试自己说。”顾砚秋小声道。   她语调轻软,低眸的样子让人很想肆意欺负一番。   林阅微心痒地问她:“你什么时候来探我班啊?”都一个月了,顾砚秋的下下下周末还没个谱。   顾砚秋面带愧疚:“我本来是打算上星期去的,票都买好了,但林氏有个项目出了点问题,很急,需要立刻处理……”   “现在解决了吗?”   “解决了,没什么大事。”   “那这周末?”   “要参加一个行业峰会。”   “重要吗?”   “挺重要的。”   “好吧。”林阅微显而易见地不开心,“那下下周?”   顾砚秋不敢保证:“我尽量。”   林阅微提了一下嘴角,说:“我去睡觉啦。”   顾砚秋说:“晚安。”   林阅微把视频关了,两只手交叠着枕在脑后,却没什么睡意。   她摸过床头的手机,点开日历,在上面数着,再匀几天都要一个半月了,还说两个月要来探两次班呢,这情况下去,索性直接等到她拍完戏回家吧。   林阅微闷闷不乐地睡了。   这样的心情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早上醒过来,王圆圆过来喊她起床吃早餐,便瞥见她阴沉着一张脸,周身萦绕着“别惹我”的气息。   人没下楼,王圆圆让酒店送的早餐,豆浆包子油条,很简单经典。林阅微一边吃早餐一边看剧本,慢慢地眉眼间的郁气才消散。   她在这个片子里戏份挺吃重的,原作是篇种马文,被和谐了,她和男主的感情线被砍了,林阅微乐得轻松,轻松没多久就发现她和女主的戏份有点姬。   女主是个流量小花,大部分ip剧的标准配置,这位流量小花不算大火,和屈雪松那样实打实的一线是没法儿比的,去年刚红,说起来还比林阅微后出道,但是背后有个大靠山,带资进的组。   女主本人性格过得去,没有因为带资进组就胡来乱来,要改这改那,也可能因为男主这位流量小生比她咖位高得多,不敢乱来,总之林阅微和女主关系还行,不太热络,但也不生疏。   今天要拍的戏,是女主和女二的初遇,没错,就是她们俩的初遇,而不是和男主的。   林阅微演一个世家小姐,她的五官可塑性还是非常强的,虽然长得锋芒毕露了一点,但稍微改办一下妆容,垂一下眼,又能品出不一样的温柔秀婉来。   剧虽然是个玄幻片,但背景是个古代的,林阅微先套了一件白色棉麻的里衬,又穿了一件浅紫色的襦裙,最后还套了一层同色系的纱衣,盘起一半的发上簪了个白玉葫芦簪。   剧组有钱,服化道不含糊,这些衣服都是实打实的厚实,已经快入夏,穿在身上没多久林阅微便捂出了一身的汗。   王圆圆把小电扇对着她脸吹,林阅微撸起一只袖子,趁现场还在布置,导演在调派人手,单手卷着剧本争分夺秒地在复习。   “微微。”一道娇媚的声音传来。   林阅微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谁,她按下剧本,回头冲对方笑:“宁宁姐。”   这人就是女主,叫文宁,和林阅微同年,生日还要小上几个月,形势比人强,她现在是女主,林阅微只是个配角,一口一个姐喊得脸不红气不喘。   文宁这个角色是个性子烈的,但她本人声音却是一副软嗓子,声音可以后期配,但形体就没办法了,她走路的步伐一点都不像角色。导演拍戏的时候频频皱眉,一开始的时候还耐心指导,后来不知道是见她实在没有进步,还是文宁后台太硬,竟一个字也不提了,只要台词能说完整,不卡壳,不太过出戏,都是一个“过”字。   林阅微看得咋舌,心说这剧组是药丸。   但别人演得怎么样和她无关,她演她自己的。演技里除了台词、面部表情等等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就是形体,表演专业有专门的形体老师。   林阅微自己的形体是很适合女主的角色的,包括她在《迷雾都市》里的角色,只需要稍稍调整就好。然而作为演员是不可能永远演同一个类型的角色的,江湖侠女、大家闺秀、职场精英、家庭主妇……都要求演员能够根据这些角色,来调整自己的形体。林阅微进组前做过很多功课了,背部的弯曲、走路的步伐、点头的弧度、垂眸抬眸,都是细节,她戏里戏外完全是两个人。   文宁款步上前来,温声细语地说:“微微,你晚上有没有空啊?”   林阅微没急着答应,问道:“怎么了吗?”   文宁说:“我想和你讨论一下剧本,你顺便指导指导我。”   林阅微哪敢指导她,就算是指导也轮不上她来,导演还有老戏骨都有,问谁不好,偏要来问她。不管什么目的,林阅微都不想和这种人交朋友,便为难地说:“我今晚上……要和我妈妈视频。”   文宁以为自己听岔了:“你说什么?”   王圆圆隐晦地朝林阅微使了个眼色。   林阅微咬牙说:“我妈妈每天晚上都要跟我视频两个小时。”   文宁:“……”   文宁满头凌乱地走后,王圆圆悄悄给她竖大拇指,然后才凑过来低声在她耳边道:“我最近听到一个传闻。”   “什么传闻?”林阅微大开脑洞,“她是个集邮的吗?”   “不是,她这么点咖位集什么邮啊,别人集她还差不多。”王圆圆声音更低,说,“她是拉皮条的。”   林阅微差点儿被自己口水呛到。   她又从王圆圆那里打开了另一扇世界大门。   “她是被一个金主包养了,但是这个金主呢,人比较那什么,一个两个不够,寻找新的猎物,但他是金主啊,金主多忙是不是,物色人也是要时间的,就让他包养的人去物色。”   “……”   王圆圆说:“所以啊,你离她远点。”   林阅微看着她,发自内心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传闻的?”   王圆圆骄傲一笑:“这是我们做助理的基本技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剧组的风吹草动都要捕捉到,这样才能更好地服务艺人。”   林阅微啧一声:“吹过了啊。”   王圆圆笑,继续给她吹冷风。   不过林阅微是得承认王圆圆这项本领很强,到哪儿都和工作人员打成一片,剧组有什么八卦都能进她的耳朵,至于别人的助理是不是这样,林阅微觉得未必,屈雪松那个助理就很爱嚼舌根子。   她的助理是最能干的助理。   有屈雪松“集邮”的前车之鉴,林阅微没有贸然全信文宁拉皮条的传言,但心里多多少少多了份警惕。除了她以外,剧组还有另几个女配,圈子里的人丑不到哪儿去,文宁开始接触另几个人了,林阅微默默观察着。   这么观察了两三天,恰逢周末,林阅微突然收到有人来探自己班的消息。   她整个心情都飞扬了起来,走路好歹忍住了小步蹦着过去,一见那个戴鸭舌帽的温秀女生,笑容没变,步伐却是慢了下来。   她和对方抱了抱,笑着说:“怎么来得这么突然?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对方也笑:“我最近正好有一天空,就过来了。”   对方是邵雅斯。   从上次林阅微带着顾砚秋见她之后,两人就再没碰过面。后来林阅微琐事缠身,邵雅斯忙于拍戏和谈恋爱,聊得很少。   再见倒是没生疏,小姐妹一箩筐的话想说,只是……   林阅微看向站在她身后板着脸如影随形的经纪人嵇晗,浑身都不痛快起来,她和屈雪松是好朋友,嵇晗是屈雪松的前女友,疑似渣女,现在还和她最好的朋友在一起。   邵雅斯先前得了林阅微的提醒,知道她不喜欢嵇晗,有点难过之余,也没觉得有什么,林阅微又不需要和嵇晗交朋友。   邵雅斯对林阅微说:“你等我一会儿。”   然后就朝嵇晗蹦着过去,一把抱住了对方的胳膊,说着什么,她比嵇晗矮了十公分,脸还显小,站在她跟前像个小朋友。   小绵羊和大灰狼,这个段位差别太明显了,林阅微的担心几乎要显露在脸上。   嵇晗的神情很严肃,但镜片后低头看邵雅斯的目光却柔和,只是接连的两个摇头,显得邵雅斯的劝说看起来毫无用处。邵雅斯一咬牙一跺脚,踮脚在对方脸上亲了一下。   嵇晗摸摸她的头,嘱咐了一句,偏头看了林阅微一眼,走了。   邵雅斯再小步蹦着回来,很开心的样子,说:“好了,我们俩可以说自己的话了。”   说完拉着林阅微就要走。   “你给我等等。”林阅微把她拽了回来,不知道要对邵雅斯做出什么表情,冷着声音质问,“你刚刚在干什么?”   “没干什么啊。”   要不是刚才发生在自己眼前的一幕千真万确,林阅微还不敢相信,她压低嗓音道:“大庭广众之下,你还敢亲她?!”   邵雅斯不是没脑子就是太野了。   “她是我女朋友啊,为什么不可以亲?”邵雅斯眨眨眼睛。   “你们俩公开了吗?”林阅微恨铁不成钢。   “还没有。”   “没有你就——”林阅微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平声静气地把“你不怕被骗吗”换了个说辞,“你知道她有过多少绯闻吗?”   邵雅斯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说:“我知道,你上次跟我说过了。”   林阅微看出她的不开心,语气软化下来:“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我是让你小心一点,和情场老手谈恋爱,你这样的人,根本吃不消。”   邵雅斯的脸腾地红了。   林阅微想生气的,看到她这个样子却没办法不笑出声:“你在想什么不能描述的东西?”   邵雅斯拉了两下她的袖子,晃了晃,说:“晗晗不是你说的那样。”   言尽于此,林阅微不想掺和人家的感情生活,上回屈雪松也劝过她了。林阅微把这个话题打住:“我不管她是什么样的人,总之你多给我长份儿心眼。”   邵雅斯点头如捣蒜。   女孩子的目光依旧清澈,被嵇晗保护得很好,林阅微不知道是喜是忧,她牵起邵雅斯的手,说:“不说这个了,我带你去片场逛逛。”   邵雅斯一出道就拍了新戏,现在正在热播,她角色好,演技好,算是在大众面前刷了一把脸,片场一圈走过,有两个问她要签名的工作人员,邵雅斯不但签了名,还答应和人家合了影。   大致看了圈片场,邵雅斯便拉着林阅微在角落里说悄悄话,邵雅斯直言道:“你们这个剧组好随便啊,那个女主演得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啊,男主也很油腻。”   林阅微就喜欢听她说这些大实话,应道:“没办法,女主是带资进组的,男主有人气。”   “你演这个戏,太委屈了。”邵雅斯惋惜地说。邵雅斯是个自带滤镜的,在她眼里林阅微什么戏都演得,什么都能驾驭,最好是女主。   “那我也接不到其他戏啊。”林阅微开玩笑。   “其实我这里有部新戏,一个很牛的新剧组,正要开始试镜,内部消息。”邵雅斯看了看四周,支吾着,“但晗晗不让我往外说。”   林阅微笑道:“那你还和我说?”   邵雅斯摇头,认真地说:“你又不是外人。”   林阅微敛了笑,也认真地回她:“既然你经纪人不让你往外说,你还是不要告诉我的好。”   邵雅斯迷茫地问:“为什么呀?”   理由在很久以前林阅微已经告诉过她了,但邵雅斯一根筋转不过来,林阅微“唔”了声,说:“告诉了我,你们俩会吵架的。”   邵雅斯:“不会吵架的,晗晗对我很好的。”   林阅微起一身的鸡皮疙瘩,举起一只手掌道:“不要晗晗晗晗了,我和我家那个异地着呢,你这样我容易受刺激。”   邵雅斯掩嘴笑,下定决心似的:“我觉得我还是告诉你吧,反正只是个机会,不一定能进。”   林阅微说:“不听不听。”   邵雅斯只当她开玩笑,扳下她捂耳朵的手,声音小而清晰地说:“这部剧的剧名《怀璧》,是一个原创的群像正剧,导演是仇仲恺。”   林阅微蓦地抬眸,一丝熟悉感掠过她的大脑。   邵雅斯继续说:“仇仲恺有位公子,叫仇远安,要出道了。听说这部剧是仇导演特意为他儿子量身打造的,筹谋了数年之久,他会亲自执导,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林阅微出了下神,说:“我知道这事儿。”   邵雅斯惊讶脸:“你怎么知道的?晗晗说这件事没几个人知道,光有人脉都不一定有用,你也是经纪人说的吗?那你经纪人也好厉害啊。”   林阅微没跟她藏私,说:“我上次出去吃饭,认识了仇远安,听他的一个朋友说的。”上次就是屈雪松带林阅微出去参加一个私人宴会的那次,后来还一起在马场玩过,到现在依旧保持着联系,仇远安喜欢收集球鞋,林阅微找了个朋友弄了双限量版的送给他当新年礼物,仇远安微信向她道过谢。   邵雅斯替她开心:“那你通过的可能性不是很大了吗?”   林阅微笑说:“哪有那么简单?”她揉了揉邵雅斯软软的发顶,“倒是你,有什么角色给你吗?你家的那个晗晗不是神通广大吗?”   邵雅斯看着她,眉眼有点小纠结,欲言又止。   林阅微又揉一下:“好,我知道了。”   那位嵇晗确实是神通广大了,那样的圈子里这么快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邵雅斯给塞进去了。   条条大路通罗马,别人还在辛苦挣扎的时候,她就已经强势地把邵雅斯的出生地点改在了罗马。   林阅微看着毫无所觉的邵雅斯,再次长叹口气,不知道这到底是福是祸。 第156章   既然开了头,邵雅斯就把能秃噜的都给秃噜了。仇远安比她们俩还要小点儿, 现在正在电影学院上学, 成绩不错是个学霸, 应该有点演戏的天赋,他老爹仇仲恺不辞辛苦, 大手笔亲自给儿子铺路。   剧本邵雅斯暂时没拿到手, 类型约莫是个偏历史向的正剧,背景架空类似在五代十国时期,群雄并起,你方唱罢我登场,之所以取名叫《怀璧》,一是出自“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用一块传国玉玺的下落来作为全剧的引子, 而另一个层面,却是从韬光养晦的男主以小见大,慢慢开展历史的宏图。   一般来说这种戏很不好拍,以前曾有过口碑炸裂的有几大王朝, 但近年来已经很少出这样题材的剧了, 各方面的原因都有。正因为如此, 这一方面的题材基本上是欠缺的,它的市场也是广阔的,前提是能够拍出质量上乘的剧,对导演、剧本、演员的要求都非常高。   好巧不巧的是,仇仲恺导演就是先前两部历史正剧的导演, 出了名的国剧良心,他今年六十有余,仇远安是中年得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所以才得仇导演这么给他铺路。   这年头,虽然烂剧横行,但剧本身质量过硬,尊重观众,观众自然会给出相匹配的反响。   光冲着仇仲恺的名头,还有即将透露的演员阵容,大半娱乐圈都会趋之若鹜。林阅微自然也不例外,她现在的剧本除了拍过的《迷雾都市》外都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有更好的当然会去试试。   “这个剧女性角色多吗?”这是林阅微关心的问题之一,听起来像是个男主群像剧,既然是争雄的话。   “多啊。”邵雅斯兴奋地说,“你看过以前的《水浒传》没有,梁山一百单八将里边还有孙二娘和扈三娘呢,还有《杨门女将》你知道吗?一堆女将军……”   她侃侃而谈,林阅微艰难地提取着重点:“你的意思是有女武将的角色?”   邵雅斯点头,又凑近她,小声道:“还有一个为了复兴大业女扮男装的公子,我特别想演来着,但是晗晗不让,说我长得太女气,最后给我安排了个外柔内刚的世家小姐角色,动脑子的那种,也不错吧。”   “是不错。”   邵雅斯的星途嵇晗给她规划得很好。虽然说演员一人千面,能够演好不同的角色才是好演员,但是不可避免的一个问题是,有的人戏路天生受限,邵雅斯是典型的小家碧玉长相,骨架纤秀,让她去演叱咤沙场的女将军,是赶鸭子上架,就像有些人生得出尘脱俗却偏要去演乡下村姑。有的人能够突破因为自身长相和气质的限制,演谁是谁,但那绝不是现在的邵雅斯能做到的,得是成名已久的影帝影后。   邵雅斯出道第一部 戏《掌中镜》,也是现在热播的武侠剧,她出演的女二号是个性格坚韧的侠女,后来演的也偏向性格坚韧这个方向,但是人设和背景都有着较大的区别,一来不会给观众固化形象,新鲜感十足,二来有利于她把握人物,三来能够一眼看上去戏路广阔,到现在接的《怀璧》角色,循序渐进,稳扎稳打。   林阅微先是现代戏刑侦副队长,又是古偶反派,再是玄幻剧的大家闺秀,看似也演得多种多样,但实际的提升却不高,尤其是后两部,都是给流量作配,剧组也没有那么精良,她真正赌了一注希望的只有去年拍摄预计今年年底上映的《迷雾都市》,指着屈雪松带飞她。   想到屈雪松,林阅微就想起了此时此刻在外的嵇晗。   两人聊到后半程,邵雅斯开始隔一段时间看一眼手机,林阅微了然地看她:“嵇晗和你定了时间?”   邵雅斯点点头。   林阅微装作不经意问了句:“她管你管得很严啊?”   邵雅斯回答:“是啊,晗晗说我天性单纯良善,容易被人骗,所以管我管得比较紧。”   说得还挺委婉,林阅微嘟囔了声。   邵雅斯:“你说什么?”   林阅微摇头:“没什么,她说得对,你这样的确实容易被人骗。”最怕的就是大骗子就在她身边。   邵雅斯笑道:“不是还有你和晗晗吗?我就相信你们两个就好了,不相信别人就不会被骗了。对了,我先前收到过一个人的纸条,和你合作过的,屈雪松。”   林阅微和邵雅斯不一样,她不会把所有的事都告诉她,她基本没有在邵雅斯面前提过屈雪松的名字,以为屈雪松只是和她合作过的同事关系。   “什么纸条?”林阅微确实不知道这事儿,屈雪松那回只提醒她告诉邵雅斯,嵇晗不值得托付,没有说其中插曲。   “有一天我们一起参加一个晚宴,她和我们一桌,我们是说我和嵇晗,然后她趁着嵇晗不注意给我递了个纸条,劝我小心晗晗,她不是个好人。”   “然后呢?”林阅微微讶,原来还有这段儿。   “然后我就把纸条给晗晗了啊。”邵雅斯理所当然道。   “你……”林阅微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她更相信屈雪松,下意识就站在了屈雪松这边。如果是邵雅斯的角度,一个陌生人给你递纸条,让你小心身边的女朋友,怕不是要被当成神经病,换她她要么把纸条丢进垃圾桶,要么如实转告女朋友。在这件事的处理上,邵雅斯是没有错的。   林阅微问:“那你跟我说这个是?”   邵雅斯说:“晗晗跟我说关于屈雪松,外面的传言都是真的,我就突然想起来,劝你小心她一点呀。”   林阅微:“……”   邵雅斯说:“你不信我?”   林阅微说:“没有。”   邵雅斯略一思索:“那你就是不相信晗晗。”   林阅微低声说:“这种时候你又挺聪明的。”   “我只是单纯,又不是傻。晗晗说的。”   “好好好。”林阅微笑着应,不和她争。情人眼里出西施,傻当然不是傻,是天真无邪。   邵雅斯过来探个班,除了和林阅微聊天以外,也请剧组的人加了餐,帮她做做人情。留到了下午三点,邵雅斯依依不舍地走了,嵇晗过来接的她。   林阅微和嵇晗对视了一眼,定住三秒,同时错开眼神。   ***   嵇晗带邵雅斯回到了下榻的酒店,一进房门,邵雅斯就把嵇晗按住了,压在门板上,急切地想对她做点儿什么,又不好意思,脸有点红。   嵇晗笑着说:“想干什么?”   邵雅斯踮脚想亲她,刚踮起来便下去了,仰头骄傲道:“你,低头。”   嵇晗纵容地笑,依言低下头来。   双唇轻碰,邵雅斯攻气十足地吻了上去,亲着亲着不知不觉就变成了小鸟依人,嵇晗弯下腰,单手捧着她的脸,深吻她。   “嗯……”安静的房间里,溢出细碎的声音。   气息越来越急促。   邵雅斯被打横抱起来的时候,手还揪着嵇晗衬衫的衣领,呢喃着“脖子酸死了,你长那么高干吗”。   嵇晗笑得胸腔一震一震的。   事后洗了澡,邵雅斯张开双臂,等嵇晗给她套好睡袍,系好系带,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嵇晗给她准备好晚上出去吃饭需要的衣服,叠放在床上,才坐到她身边,将她搂在怀里,手指一下一下地温柔抚蹭着她的脸颊。   邵雅斯嫌她手摸得自己痒,躲了好几下,还凶巴巴地瞪她:“别动,痒。”   嵇晗委屈脸:“我被你发配出去那么久,回来你就要我伺候你,伺候完就翻脸不认人了?拔指无情说的就是你。”   邵雅斯反省了下,觉得自己这样是挺没人性的,但确实痒,她折中道:“你别摸脸,要摸也别那样摸。”她把手伸出去,“摸手吧,手不痒。”   嵇晗便在她手背上抚着,指尖作笔,轻若羽毫。   邵雅斯玩了会儿手机,手上感觉无法忽略,忽而老气横秋地感慨了一句:“你怎么这么粘人的啊?”   嵇晗说:“你不粘人吗?”   邵雅斯自认她很独立,得意地说:“不啊。”   嵇晗马上崇拜脸,说:“那你好厉害啊,我不行的,我都快被你迷死了,不粘着你我怕你跑了。”   “哈哈哈哈哈。”邵雅斯被她哄得见牙不见眼。   这样看,邵雅斯可爱得很。   嵇晗眼里的浓情几乎要化为实质,认真地说:“我以前都没有这么黏过别人。”   邵雅斯心里一动,问:“别的女朋友也没有吗?”   嵇晗摇头:“没有。”   邵雅斯拍拍她的脑袋,说:“相信你啦。”继续玩手机,不是很在意的样子。   嵇晗看着她的侧脸,问道:“你都不担心我骗你吗?”   “为什么要担心?骗我财还是骗我色?”邵雅斯头也不抬。   嵇晗刚要开口,她便继续说:“财,我就是个穷光蛋,色的话,你长得也不差,我们俩算是两清。而且你给我这么多资源,包养都不一定有这个价,算起来还是我赚了吧?”   嵇晗久久未开口,邵雅斯目光从手机上移开,看向她:“怎么了?”   嵇晗目光惊奇地问她:“你是这么想的?”   邵雅斯:“不是。”   嵇晗:“嗯?”   邵雅斯放下手机,眼神清亮:“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我傻,但是我觉得我也不是很傻,只是脑回路和你们不太一样。你在外面有很多绯闻,传得有鼻子有眼的,但是我既然选择相信你,就会无条件的相信你。我喜欢你,现在我很开心,我想了想,如果你真的是骗我的话,无非就是欺骗我的感情吧,这样的结果我可以承受,还能够因此彻底看清你。”   邵雅斯说:“我以前有一些朋友,有的是网上的嘛,认识很久,聊得挺熟了,有什么困难如果问我借钱,我会直接借,钱不重要,每次我借出去以后,一千两千的,他还了,皆大欢喜,没还,我就算用这钱看清了一个人,是一笔划得来的生意。”   她重新拿起手机,口吻云淡风轻:“人活在世上,不一定要那么累,以真心换真心,假如换不来真心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老想着要同等的回报,算计来算计去,费脑子。”   竟有些大智若愚的意味。   嵇晗心弦被她拨得动了一下,故意逗她说:“你能借钱,是因为你家境尚可,要是没那个资本呢?”   邵雅斯向她投去一个微妙的眼神:“我没钱就不借了啊,而且我也不是圣母啊,不是对谁都腆着一颗真心出去的,我也是有脑子的好吗?!”   她说得抑扬顿挫:“我不知道娱乐圈乱吗?我跟别人都是君子之交淡如水,万一有人要害我呢?亏你还是个经纪人,不长点脑子。”   “不长脑子”的嵇晗唯唯诺诺地接受邵雅斯的训斥。   邵雅斯脑子不记事儿,训完就忘了,继续刷微博,哈哈笑。嵇晗眼睛瞥过去,是林阅微的主页,林阅微上一条微博是宣传古偶剧的剧照,化了一个很反派的妆,和她本人差距有点儿大,嵇晗光看还不够,要点开放大看,直到看到林阅微脸上的毛孔。   当然毛孔是看不到的,妆太浓了,后期剧照又P了一下,都是一水儿的高光。   邵雅斯替林阅微惋惜,说:“这个剧组打光太亮了,色彩也太艳了,她本来长得很好的,这个妆完全拉低了颜值。”   然后手指在屏幕上点了一下,转发微博,配文:“啊啊啊啊啊啊微微太好看了吧,看起来看起来!”   非常地真情实感了。   嵇晗说:“你倒是对她上心。”   邵雅斯顺着自己前头的话说:“我不对她上心,还对谁上心,她可是我换来的第一颗真心。”   嵇晗说:“我是第二?”   邵雅斯转发以后,回到了自己微博,检查有没有错字,头也没抬:“是啊。”   嵇晗冷笑一声。   邵雅斯琢磨过味儿来,抬头安抚了她一句:“你也是第一,不一样的那种,她是友情,你是爱情。”   嵇晗:“也?”   邵雅斯低着头说:“也字去掉。”   她仔细检查了一遍,重新编辑,加了两个话题#林阅微#和#古偶剧的名字#,又给林阅微的原微博点了个赞,满意了。   嵇晗等了她一会儿,忍不住把手机从她手里抽出来,严肃地问道:“你今天见她,是不是把《怀璧》剧组的事情告诉她了?”   邵雅斯眼神闪烁了一下,先前嵇晗叮嘱她不可以说的,她没听,要是说实话的话嵇晗会生气吧?   嵇晗多了解她,一看她这表情就知道了,笃定说:“你又说了,是不是?”   邵雅斯不擅长撒谎,既然都被戳穿了,坦然承认道:“我说了。但是……”她接得很快,生怕嵇晗发怒,“她之前就知道这部剧了。”   “她怎么知道?她经纪人是叫陈萱吧?她可没那么大的能耐。”嵇晗不悦道。说不定是故意在邵雅斯面前装的小白花的样子。   “她自己知道的,她认识仇远安。”   “我还认识仇远安他爸呢。”   “……”邵雅斯感觉到她莫名的不平,说,“你跟她比什么?你是经纪人,你认识导演很奇怪吗?”   “不是每个经纪人都该认识仇仲恺的!”   “知道了知道了,你最牛,行了吧?”邵雅斯温声哄了她一句。心里却想:好端端的发什么脾气。   嵇晗别过脸。   邵雅斯跪在沙发上,把她脸扳过来亲了一下。   嵇晗神色稍稍缓和,说:“继续说。”   “说什么?”   “你还说什么了?”   “我就介绍了几个基本的角色,然后让她好好加油。”   “还有呢?”   “剧组里已经确定下来的都有谁。”   “你怎么不把自己的角色让给她呢?”   “我那不是你塞进去的吗?不好让,再说了,怪麻烦你的。”   嵇晗方才说的气话,这会儿一听她说话,气得话都不顺畅了:“你还真打算让给她啊?”   “我有戏拍,她没戏拍,拍的都是不好的剧……”   “邵雅斯!”嵇晗截住了她的话音,连名带姓的称呼让邵雅斯缩了缩脖子,嵇晗下意识想放柔声音,最后还是狠下心冷声道,“我只给你戏拍,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凑一脚的你懂不懂?还是你打算拿我做你们好姐妹的人情吗?”   邵雅斯皱眉:“微微不是阿猫阿狗,你说话太难听了。”   嵇晗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她:“你为了她要跟我吵架?”   邵雅斯心说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耐心地解释说:“我没有要跟你吵架,是你先凶我的,你还先骂微微,阿猫阿狗是什么好词吗?”   嵇晗气笑了,在屋子里来回走了两圈,捏了捏鼻梁,说:“行。”   邵雅斯又想,什么就行了,她说什么了?   嵇晗说:“我干脆安排她去试镜吧,省得她自己找门路,怪费劲的。”   邵雅斯睁大眼,惊喜道:“真的啊?”   嵇晗笑了下,温柔地说:“真的。”   邵雅斯马上过来抱住她,在她脸上亲了好几下:“你太好了吧。”   “你开心我就开心。”嵇晗笑着回抱住她,目光却带着几分冰冷的算计。   ***   林阅微思来想去,还是把新戏的消息告诉了陈萱,她到底根基尚浅,没有几个搭得上的人,邵雅斯还说了一些别的消息,陈萱就算没办法和仇仲恺直接对接,找找下面的人还是可以的。   陈萱挺惊奇的:“这部戏我都不知道,也没收到一点风声,还在准备阶段吧。”   林阅微含糊其辞:“一个朋友告诉我的。”   陈萱没多问,打听门路去了。   林阅微又发消息问了问前辈屈雪松的意见,屈雪松当时在忙,晚上给她回了电话过来:“可以啊,挺好的,我觉得没问题。”   林阅微:“你在忙?”   “我哪天不忙?刚从活动下来。”屈雪松低头看了看脚跟渗出的血丝,压了张纸巾在上面,“我有时间帮你问问这个戏的具体信息,反正现阶段你要是能通过试镜,就偷着乐吧,仇仲恺要求还挺高的。”   “我知道。”林阅微不知道要不要跟她提白天嵇晗来过的事情,想了想,没说。   “新剧组拍戏怎么样啊?”屈雪松和她寒暄。   “就那样吧。”这么个剧组,林阅微感觉学不到什么东西,再加上顾砚秋迟迟不来探班,她蔫头耷脑的,都快成了霜打的茄子了。   “耐心等等,以后会好的。”屈雪松以过来人的身份道,“我以前也拍过烂剧,觉得简直是浪费我的艺术生命,但是我没有敷衍过这些烂剧,每一个角色都是认真揣摩,认真演的。”   “你误会了屈老师,我没有不好好演。”林阅微连忙解释。   “那就好,我以为你心生懈怠。要不是我每个角色都稳扎稳打,也不会有今天的我。就算成名了以后,也会遇到这样的事,剧组有各种各样的突发情况,就说我前年拍的那部剧,我是女主,女二仗着后台硬疯狂加戏,害我重拍了好几次,网上还各种黑我,电视剧播出来大家就知道了,我才是好好演戏的那个人,后来也得到了澄清。你付出的每一分努力,就是最好的辩白。”   “我知道了。”   “说得有点多了,我去洗澡了。好好努力吧,我等着你下次和我一起站在领奖台上。”   “那估计还要过几年。”   “没事,你还年轻。我真要去洗澡了,晚安。”   “晚安。”   屈雪松洗过澡钻进了被窝里,从床头柜闹钟下抽出了一张黑底烫金的名片,她对着上面的名字翻来覆去地看了一会儿:归鸢,归来的风筝?   屈雪松扫了一眼下面的电话号码,把名片丢进了垃圾桶。   程归鸢再次慌不择路地把求助信息发到了顾砚秋这里。   “还有你追不到的人?”顾砚秋奇道。   “我没追呢。”   “噢,那你去追一下看看?”   “我把名片给她了。”   “这是追了还是没追?”   “没有。”   “那你干吗给我打电话?”顾砚秋把笔记本电脑从薛定谔的脸盘子下抢回来,手指在触屏板上滑动着,点开工作邮箱里的邮件,气定神闲地问。   “我……你晚上吃的什么?”   “……”   顾砚秋叹了口气:“我还要工作,你要是没事的话,我就挂了。”   程归鸢恍惚道:“行,挂吧。”   顾砚秋连着加了好几夜的班,终于成功地挪了一个双休的空闲出来,赶在林阅微杀青前的半个月,到了剧组探班。   她自然不能大大方方进剧组,是偷偷摸摸去的。而且这次她等到下了飞机才给林阅微发消息:【西顾:我来探你班啦】   给林阅微一个惊喜。   林阅微刚过了一条,正耷拉着两只耳朵,从厚重的戏服下把小腿上的降温贴撕下来,王圆圆捧着她的手机回来,神神秘秘的:“微微,有人给你发消息哦。”   王圆圆是有她手机密码的,在她拍戏的时候帮她看一眼,判断轻重缓急。微信消息是不会点开看的,但顾砚秋只发了一条,解锁后自动跳了出来,顶在最上面。   林阅微接过来,懒洋洋地问:“谁啊?”   王圆圆悠哉回:“你自己看。”   “啊!”林阅微跳了起来。   旁边的几个人听到声音,都好奇地看过来。   林阅微收敛了咧到耳根的笑容,端庄地坐下来,让王圆圆给她挡着,然后把头埋进膝盖里,给顾砚秋回消息。   【两个木: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顾砚秋问她:【惊喜不惊喜?】   【惊喜!】   林阅微猛点头,差点把自己脑袋磕着。   【西顾:我现在在去酒店的路上,你是XX酒店吧?】   【两个木:是哒】   【西顾:查了下,大概还有十分钟的车程,你今天什么时候收工?】   【两个木:不出意外的话,下午五点】   【西顾:那我出去逛一下】   【两个木:注意安全,走路看路,小心车】   【西顾:好】   林阅微再次被叫去场上拍戏,她手里打到一半的句子还没打完,那边催得急,她连着错了两个字,只好把这句话丢下,手机塞到助理手上,走了。   顾砚秋那边说着说着人不见了,早已习惯,自如地收起了手机,下楼。   顾砚秋国内的城市去的少,除了出差需要,而出差一般去的都是大城市。林阅微拍戏这个地方还蛮小的,相对于燕宁来说。城市不大,顾砚秋一个人沿着街道慢慢地走,看到感兴趣的店就进去看看。走到一个游乐场附近,她买了张票,往里溜达,游乐场里有个做糖人儿的,顾砚秋要了一个公鸡,想了想,又要了一个老鼠,自己把老鼠的吃了,公鸡的拿在手上。   周末人很多,她看了看排队的过山车和跳楼机,又看看孩子们叽叽喳喳的旋转木马,挑了张椅子坐下了,举着手机拍照,拍一张发给林阅微一张。   林阅微下来的时候对话框被照片充满了。   【两个木:去游乐场了?】   【西顾:是啊】   【两个木:玩了什么?】   【西顾:什么也没玩,人太多了】   【两个木: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把游乐园包下来吗?】   【西顾:???】   【两个木:没什么,脑海中突然闪过了霸道总裁的剧本】   “微微在和谁聊天啊?这么开心。”一道声音响起在耳边,林阅微马上把手机屏幕翻过来,看向朝她走过来的文宁。   “和我妈妈。”林阅微张口就来。   对不起妈,又拉你出来躺枪。   文宁:“……”   今天下午有个媒体过来采访,林阅微和文宁被安排在一块,记者提问林阅微平时拍戏之余还会做些什么,文宁凑到她的话筒前,语气亲密地爆料道:“微微每天都会和她妈妈视频两个小时,在片场也经常和妈妈聊天呢。”   林阅微采访完回到了自己的座位,自己“妈宝”的名声算是传出去了,幸好不是个男的,否则不知道要被骂成什么样。   这个文宁不但是个拉皮条的,还是个记仇的,故意在媒体面前这么说。   林阅微眯了眯眼。   下午收工,天色很亮,一眨眼林阅微就从片场消失不见了,什么文宁,都比不上她去见顾砚秋重要。   “开门。”林阅微手里拿着手机,人已经站到顾砚秋房间门口了。   顾砚秋用自拍镜头照着理了理自己的发型,完美。她把门打开,眼前一花,一条人影倏地窜了进来,然后她就被推倒在了门边的沙发上,林阅微手撑在她颈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亮得惊人。   像一只终于等到主人回家的大狗狗。   顾砚秋看透她心中所想,笑说:“真的,不是做梦。”   林阅微低头,压着她深吻。   顾砚秋推了她肩膀一下,没推动,林阅微缠得更紧。   接了一个长长的吻。   林阅微趴在她身上喘着气,顾砚秋点她脑门:“诶。”   林阅微有气无力道:“干什么?”   顾砚秋笑着说:“才刚亲了一下,你为什么看起来好像是大战了三百回合一样?”   林阅微一本正经地胡诌道:“我从见到的那一眼,在脑海中大战了四百回合,现在大脑严重供血不足。”   顾砚秋细长的手指摸到她太阳穴,给她按了按:“这样舒服点吗?”   “我胡说的。”林阅微拉下她手,在指尖亲了亲,然后按下去贴在身侧,两条胳膊依旧拥住她,脸埋进她脖子里,一动不动,“不要动,先抱一会儿。”   林阅微抱了很久一会儿才够,坐了起来,顾砚秋起身从桌子上拿过来一个糖人,说:“给你的。”   林阅微知道她是今天下午出去路上买的,仍旧激动道:“礼物吗?”   顾砚秋挑眉:“嗯哼。”   林阅微接过来,一口咬掉了公鸡的头。   顾砚秋:“……”   林阅微凑过来,把嘴里的糖人渡了一半过来,接的吻都是糖浆味儿的。林阅微将沾满糖浆的舌尖点点顾砚秋鼻子上,又低头去吻她鼻尖,对待其他地方也是如法炮制。   吃完了糖人,顾砚秋低头闻闻自己,甜得发腻,顿时露出受不了的神色:“我去洗脸。”   林阅微跟着她进去。   在宾馆腻歪了一会儿,两人出去吃晚饭,林阅微照例是帽子口罩,到了吃饭的地方,旁边有桌一直盯着林阅微的方向看。   好像被认出来了?林阅微想。   接着她听到了一声叹息,来自顾砚秋。   旁边那桌的女孩子大着胆子走上来,看着顾砚秋手上的佛珠,再看向她,问:“你好,请问是天瑞集团的董事长顾砚秋吗?”   顾砚秋颔首。   女孩难掩兴奋,激动万分地把准备好的纸笔递过来:“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林阅微:“???”   作者有话要说:林宫:怎么肥四?我老婆比我还红了????   能红的不止是明星,顾总的老婆团要来了﹁_﹁   预知前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157章   顾砚秋面带礼貌的微笑,淡淡说:“不好意思。”   那女孩也没有纠缠, 眼里的光芒更胜, 退开两步以后, 朝她微微鞠了一躬,似是崇拜又似是敬畏地说:“你是我的偶像, 我真的很喜欢你, 很荣幸可以见到你。”   顾砚秋依旧是微微颔首。   那女孩便走开了,也没有拍照什么的,和同来的女伴一块儿吃饭,小声说着什么,隔很长的时间才会看过来一眼。   林阅微的疑惑明明白白写在了脸上,充满暗示意味地看顾砚秋:这是怎么回事儿?   顾砚秋不紧不慢地给她盛了碗汤,说:“先喝汤。”   林阅微依言喝了一口, 迅速放下,眨巴眼睛看她:“快说。”   顾砚秋看看四周,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林阅微想想也是,这顿饭紧赶慢赶地吃完了, 街也不逛了, 拉着顾砚秋就要回宾馆。顾砚秋对逛街没什么执着的, 就是喜欢和林阅微在一起而已,在哪儿不重要。   林阅微路过一家炒货店,称了点瓜子,又在水果摊买了点西瓜,回房间以后, 在桌上都摆上,开始细细盘问顾砚秋。   顾砚秋娓娓道来。   当今是信息时代,天瑞集团有个官方微博,顾砚秋进公司不久以后,就跟顾槐提过建议,让公司不要忽略互联网的力量,经营一下官博,她还具体提出了几个方案,让底下的人去做。天瑞是国内比较有名的电器公司,自然有官博,但和大多数企业官博一样,除了公布新产品之类,没有别的动态,都是僵尸粉,经过将近一年的经营后,平台刷了点存在感,但正如所预料的,进展不大,一个官博能玩出什么花来,除非变成营销号,但这是不可能的。   今年年初,顾砚秋担任公司董事长,官博发布了这条消息,还公布了顾砚秋的照片,全身照,顾砚秋穿得很正式,黑色的西装,白色的衬衣,领口稍微解开一颗,坐在会议桌的上首,一只手修长手指微曲,扣在沉木桌面上,微侧着脸漫不经心地听下首的人说着话。   她身后一束阳光透过窗户投进来,落在她的脸颊和肩膀上,五官的轮廓好看得无法用语言描述。   官博底下网友纷纷卧槽,这是董事长?这真的不是明星吗?这一定是假的董事长。   -卧槽,真的是别人家的公司董事长   -我揉着我的眼睛看了八百遍,这真的是董事长,不是你们董事长的哪个女儿?或者那什么?【无意冒犯   -有这么好看的老板我天天提前去公司上班   -我!的!妈!   -震惊!妙龄女子于会议桌上与众人竟做出这种事!   -妈妈问我的屏幕为什么这么湿   经过一天,评论慢慢发酵。   这条微博被转出了圈,几个营销号都是同一个震惊的口吻,大家伙儿顺藤摸瓜去搜顾砚秋的私人微博号,一搜果然搜到了。   顾砚秋这个私人微博,不是她自己注册的,是让公司给她准备的,动态不多,照片是没有的。本来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后来看到官博的发展后,索性就顺水推舟,顾砚秋把账号和密码要了过来。   网友总是有好奇心,尤其是对这种年轻的美女董事长,顾砚秋一夜之间粉丝数就破了万,开始有人给她留言,顾砚秋挑着回复。   -你真的是天瑞的董事长啊?   这种求证式的。   -是的。   顾砚秋把林至给她准备好的截图发了上去,查得到的公司信息,明明白白写了她的职位。   -天瑞怎么突然换董事长了啊?还是这么年轻的?   这种是不了解随口问问的。   顾砚秋回复:我爸生病了,我接他的班   -发个照片呗?   这种明显调戏的,顾砚秋都不回复。   连带着上了个热搜,名字叫做:那些可以出道当明星的企业家。   位置还挺高,很多路人点进去,列举了很多颜值高的企业家。商界的颜值和娱乐圈的判断标准是不一样的,商界中等偏上的长相,都能让路人纷纷惊叹了,就跟某些学霸,一旦长得还行,就能男神女神吹上天,这是拜光环所赐。学霸有学霸的光环,企业家有企业家的光环,光环之下自带滤镜,顾砚秋当然不是中等偏上的长相,她是能和明星比一比颜值的外貌,这一下惊为天人。   -卧槽,最后一张是真实存在的吗?   -天瑞是我知道的那个天瑞吗?上礼拜我还买了它家的微波炉   -我的妈,最后一张天瑞的是什么神仙啊?   -我宣布天瑞C位出道!   -好攻啊啊啊啊啊啊!我是顾总的女友粉了!   -楼上,顾董是我的!!!   顾砚秋就这么在企业家中靠颜值C位出道了,不仅在微博,还搬去了论坛、小组,种种八卦聚集地,微博粉丝疯长。如果换了个明星这样操作,肯定会招致反感,但企业家不一样,尤其是天瑞这个品牌是大家伙装修买家电的时候多多少少听过的,就算是不装修的,天天在家看着电器,牌子自然有印象,天然带了一波好感度。   心理活动是这样的:诶,这个牌子好耳熟——董事长很好看?我去看看——诚我不欺舔屏舔屏舔屏——好关注了!   这还只是个开胃菜,顾砚秋没有想过度曝光的意思,即使粉丝因为热度涨了很多,她也没有发照片,显得炒作意味甚重,而且对于她来说,除了让她这个董事长看起来很low以外,没有任何好处。   这么过去了几天,顾砚秋发了一条动态。   【要去参加会议了[照片]】   配的图是燕宁的广播电视中心。   评论问:   -参加什么会议啊?   顾砚秋回复:   -实业峰会。   这次实业峰会有点了不得,是由有关部门牵头的,央视某个台组织,录节目上电视。除了政府要员以外,特意邀请了国内四十余位实业领域的业界领袖一同参会,本来顾砚秋是不够资格发言的,排在她前边的大佬多的是,节目时长不允许一个个说,只能在下面坐着。但是节目录制前,顾砚秋接到电视台的电话,说让她准备发言稿,还问她行不行,顾砚秋当然行了,马上洋洋洒洒写了一篇交了上去,电视台那边很满意。   顾砚秋后来才知道,是节目组导演发现她形象太好,决定借着她的形象,和上级部门配合宣传一下。不管人们承不承认,现在到了流量时代。他们决定把顾砚秋打造成实业领域的“流量”企业家,能够吸引到更多人对这方面的关注,振兴实体经济,倡导实业精神。   顾砚秋觉得挺巧的,但这件事是双赢,她没有拒绝的道理。   这次实业振兴峰会结束以后,官媒报道的时候用的配图统一都是顾砚秋站在台上发言的一幕。   顾砚秋穿了身浅灰色的细格子西装,身形挺拔,站在讲桌后,微微倾身对着话筒,神情严肃认真,一只手随意搭在桌面上,另一只手微微抬起,配合她的演讲做着手势,动作优雅,戴着的金丝框眼镜更为她增添了几分气质。   官媒的阅读量不是几个营销号转一转能够比的了。   广大网友看到这张配图,评论几乎创了新高。   -官博你是不是发错图片了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个小姐姐是那里蹦出来的???   -三分钟内,我要知道这个图上小姐姐的全部资料   -p得太过了???换脸???   有认识顾砚秋的那小撮人冒出来了。   -这是天瑞新上任的董事长顾砚秋啊,你们不认识吗?   -我的妈这张顾董又帅出新高了   -顾董我老公啊啊啊啊啊!   谁?谁是顾砚秋?顾砚秋是谁?好像买过天瑞的电器,但不知道董事长长这个样子啊?真的假的?   官媒在后面配了节目的视频地址,刷完了节目回来的网友们惊呆了,年轻貌美的顾砚秋,在会议上与一众中老年商人相比,给人的感官冲击非常强烈。   -我宣布,这样的绝世容颜是人间真实存在的   -第一次发现这种会议居然那么的好看,说得我心潮澎湃的,还有还有,顾董发言时间太短了我哭了,强烈要求加时长QAQ   -顾砚秋,女,二十六岁,天瑞集团新任董事长,以前看“可以靠脸吃饭,却偏偏靠才华”看到吐,现在我终于知道什么才是真的“可以靠脸吃饭”啊!!!   -别人的二十六岁,我的二十六岁,既没有别人的脸,也没有别人的钱,我枯了,你呢?   -顾董上我!!!   -都闪开,顾董看我一眼啊啊啊啊啊!!!   看了视频的纷纷回来反馈,极其夸张的表述,让那些原本打算轻轻揭过的网友也好奇地去看了……   节目中顾砚秋的部分被网友单独截了下来,开始上传到各个视频平台,在大本营微博也开始大肆传播,“顾砚秋”三个字,带着大名上了热搜。   一天之内,顾砚秋的粉丝突破十万,都是实打实的粉丝,没有买僵尸粉,成了新一代炙手可热的别样“网红”。   不是没有出现过不和谐的声音,但一来顾砚秋是官媒宣传的,自有官方替她背书,二来顾砚秋不是明星,她是个企业家,还是个做实业的企业家,这个身份本身巨大的光环给她提供了护盾,那些不和谐的声音混在大众的声音里,基本没搅出什么风波。   林阅微默然地听完这一系列的发展,万万没想到就在自己离家的这一个多月时间内,顾砚秋那儿居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林阅微问:“你怎么都没跟我说过?”   顾砚秋答:“不是什么大事。”   林阅微表情丰富得无法形容。   这还不叫什么大事?吃个饭都有人要签名了,还不是大事?身为一个演员,她的坐办公室的老婆居然比她先火了?说出去……林阅微都不敢说出去,太丢人了。   顾砚秋看着她变来变去的脸,还笑着安慰她,说:“你迟早也会红起来的。”   林阅微确定她是故意的,扑过去掐着她的脸:“你还说你还说,闷声就红了,再过两天连是不是后援会都有了。”   顾砚秋皱着眉头“唔”了一声。   林阅微:“不是吧?你真的都有后援会了?”   顾砚秋点点头。   林阅微不待她说,自己上网查,一查,眼睛睁得铜铃大。不仅有,而且有好几个:顾董全国粉丝后援会、顾砚秋老婆团、顾砚秋迷妹后援团……   看名字还大部分都是女粉,虽然追星的多数都是女生,但林阅微还是气成了个葫芦。   她点进那些后援会的主页,都是一些顾砚秋公开的行程照,还有那个节目视频的截图,一帧一帧地截下来,模糊的像素都挡不住盛世美颜,还有一些就是会议的照片,有正经拍摄的,也有偷拍的。   再一刷评论,都是鸡叫和发大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顾总我可以   可以什么可以,只有她可以。林阅微忿忿地关掉微博界面。   顾砚秋觑着她的神色,笑:“其实只是在网上这样,现实还是很清静的。”   林阅微气鼓鼓:“那刚才还有问你要签名的。”   顾砚秋说:“我不是没给吗?她也没说什么。”   林阅微一想,也是,她毕竟不是明星,像引发众人围观拥堵之类的事,应该不会发生。   顾砚秋说:“认出我的一般都是远远地好奇看两眼,像今天那个上来要签名的已经是很稀奇的了。”   林阅微:“唔。”眉头还是不松开。   顾砚秋玩味地打量她两眼,说:“你吃醋啊?”   林阅微嘁了一声:“我吃醋?我有什么好吃醋的,你被那么多人喜欢不是说明我眼光好吗?你看看她们天天说我可以我可以的,谁可以?”   顾砚秋笑着答:“你,你怎么样都可以。”   林阅微吊着眉梢说:“换辆新车开开可不可以?”   顾砚秋脾气特好,特温柔地应:“可以,你想换几辆就换几辆。”   林阅微眨眨眼睛,暗示她:“我说的是那个……车。”   顾砚秋这回思考了两秒钟,依旧点头道:“可以。”   林阅微跃跃欲试。   顾砚秋看着她伸来的魔爪,往后缩了下:“先洗澡。”   “一起洗。”林阅微拉着她起来。   结束以后,顾砚秋给林阅微按摩手腕,林阅微脑袋枕在她腿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聊天。   “你在网上是不是经常收到很多人的表白?”   “还行吧。”顾砚秋压住自己忍不住上扬的唇角。   “网上有好多喷子的,你看不看私信?”   “有时候看。”其实基本不看。顾砚秋要忙着管理公司,还要忙着和林阅微聊天,能够挑着回条评论就不错了,哪有那个闲心看私信。   “有人骂你吗?”   “目前看到的没有。”   “那还好。”林阅微想起自己以前,说,“我都是把私信关掉的,打开都是骂我的,看多了影响心情。”   顾砚秋想起林阅微被全网黑那阵子自己的心情,感同身受道:“是很影响心情。”   “你不是不看吗?”   “我有看过骂你的。”   “啊?”林阅微坐了起来,“然后呢?”   顾砚秋把她重新按下去,不让她看到自己的表情,说:“我和那些黑子争辩了几句。”   “你会吗?”林阅微笑了出来,这个问题的答案好像都不需要思考。   “不会。”顾砚秋屈指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后来我就不看了,看着除了生气没有别的用处。”   “对,所以我从来不看。”林阅微把话题绕了回来,终于说出了她的真实目的,“你也把私信关了吧。”   “可是没有人骂我啊。”   “万一呢?”林阅微仰头看她,“你说是吧?”   顾砚秋听着一笑,不拆穿她,说:“是。”   林阅微在她眼前摊开手,她是躺着的,能把手举到这个位置真的很执着了:“手机给我,我替你关了,免得你忘记。”   顾砚秋手从她头顶绕过,去床头柜把手机拿过来,登陆了微博,交给她。   林阅微先把微信关了,刷了刷她的主页,啧个不停。   “可以啊你顾总,这评论赶得上小明星了吧?”   “托你的福。”   “我有什么福好托的?”   “你就是我的福。”   林阅微被她哄得止不住笑,调整了个姿势,侧躺着,刷着她最新一条微博的评论,这里的倒是正经不少。   -以后买电器只买天瑞的,支持国产   -顾总你们公司还招人吗?我想去应聘   -顾总在你们公司上班能看到你吗?   -顾总你是商界的一股清流哈哈哈   -以一己之力拉高企业家平均颜值的顾董hhhhhhh   -顾总接下来还有什么行程啊?还会继续录节目吗?想见到你   -中国实业,繁荣富强,走出国门,走向世界[加油]   林阅微看着舒坦多了。   她翻过身看了眼顾砚秋,说:“当企业家就是比明星好哈,你那么多迷妹,外面发大水,在这个微博下面都发些正儿八经的话。”   顾砚秋作思考状,说:“先前有喊老公的,被我给说了。”   林阅微兴致勃勃道:“你怎么说的?”   顾砚秋说:“我照实说的,就说我结婚了,妻子会不高兴。”   林阅微没忍住,咧开嘴笑。   顾砚秋诚实地说:“你这样笑起来又傻又可爱。”   林阅微马上不笑了,她把手机放下,换成顾砚秋的手握在手里,翻来覆去地抚着,有点感动,想说点什么,憋了半天,一句话也没憋出来。   顾砚秋看着她,她也看着顾砚秋。   顾砚秋挑眉:“嗯?”   林阅微又笑了出来。   她这样太不方便了,说话不方便,连对视都要仰视,再次爬了起来,视线和顾砚秋持平。她看顾砚秋半晌,突然轻轻地叹了口气:“我这样是不是对你不公平。”   “什么?”   “就是……”林阅微又叹气,紧了紧手里握着的柔荑,“你都公开说你结婚了,也不让人家叫你老公,我没有,我评论里都是……”   顾砚秋轻轻地接过她的话:“都是爸爸妈妈,微微,妈妈爱你,冲鸭。”   林阅微噗地一声,酝酿好的情绪全被她毁了。   林阅微笑完了,认真地看着她说:“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顾砚秋也认真地回视她:“我知道你真正的意思。”   林阅微:“你什么看法?你这个大醋坛子,不会吃醋吗?”她顿了顿,说,“如果你想公开的话,我可以公开,真的,明天就把结婚证晒到微博上去。”   顾砚秋垂下眼帘,眉峰微蹙,片刻后,轻轻摇下头,说:“算了。”   “为什么?”林阅微惊讶,她以为顾砚秋会很开心。   顾砚秋目光沉凝:“公开,似乎没什么好处吧?”   林阅微:“有啊,可以秀恩爱。”   “……”顾砚秋低声说,“我又不喜欢在网上秀恩爱,自己知道不就行了?”   林阅微歪了歪头,又说:“然后少一些莺莺燕燕?”   顾砚秋给她分析:“我觉得公开弊大于利吧,首先,我刚在网上炒出一点热度,你就出来晒结婚证,是不是有炒作的嫌疑,而且是齐齐联手炒作,我是为了省下宣传营销费用,顺便帮品牌打打知名度,还有将来的事,才顺水推舟让官媒把我推出来的,你现在出来,不但破坏了计划,而且官媒说不定就不推我了,免得又带出不良风气来;其二,你一开始营造的形象应该是普通家庭普通女生,不是说不能崩人设,但是你崩人设不能在现在根本没什么知名度的时候……”   林阅微反驳说:“我去年有一阵挺火的。”   顾砚秋毫不留情道:“现在不是过气了么?”   过气的林阅微:“……”   顾砚秋说:“世人都是慕强的,假若你现在公开,网友还是会骂你,说你是个满口谎言的骗子,这个人设一旦在别人脑海形成深刻的固定印象,你以后再想摆脱,就更难了;假如你在正当红的时候公开,人们就会说,啊,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那个时候我也稳定下来了,不需要再借助其他力量,就算有什么不好的声音,你的粉丝也能压下去。”   林阅微听笑了,给她鼓鼓掌说:“顾总,你现在真的是老奸巨猾,你们做商人的都这样吗?”   顾砚秋也笑,危险地眯眼看着她:“我们做商人的就是这样,你怕不怕?”   林阅微作瑟瑟发抖状:“怕死了。”   顾砚秋逼近她,坏笑两声。   林阅微已经闻见她身上的香气,幽幽地朝自己包围过来,舔了舔唇瓣,有点刺激怎么回事?   于是颠鸾再次倒了个凤。   林阅微两厢受累,这回是真的一根指头都动不了了,只能出的气儿没有进的气儿。她咳咳两下,清着嗓子,顾砚秋起床去给她倒了杯水过来,喝了一大口,慢慢渡进她嘴里。   顾砚秋摸了摸她的眉角,看她接连打了两个哈欠,柔声问:“不睡觉吗?”   林阅微摇头:“不睡,再说会儿话。”明天起来又得去拍戏,顾砚秋就回去了,拢共就一晚上的时间聚在一起,好在还有半个月就杀青了。   顾砚秋把她抱起来一点,两个枕头叠起来垫在她背后:“想说点儿什么?”   林阅微想了想,起了个话题:“你这样曝光在网上,靠颜值出道,会不会心里觉得不好?”   “不会啊,我有脸有才华,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顾砚秋最近开了个比较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会议。   林阅微哈哈笑,笑完她抿了抿唇,说:“其实我有一个疑问,在你刚开始说你火起来网上那一系列的操作,就一直在想。”   顾砚秋笑:“你说。”   林阅微算是圈内人了,从顾砚秋的描述中来看,一切未免都太巧合了一点,还有各方联动的那个阵仗,有点儿像职业的。   她看着顾砚秋:“你……是不是买了职业水军啊?”   “是。”顾砚秋很坦率地就认了。   林阅微惊讶地眨了一下眼,乐道:“真的啊?”这事儿不算稀奇,但发生在顾砚秋身上还是有点稀奇的。   顾砚秋:“当然是真的,还是我亲自去联系的,老顾客优惠价。”   林阅微:“!!!”   顾砚秋突然一笑:“我在你去年录制节目的时候看你被骂得太惨了,给你买过一次水军,你肯定不知道。”   林阅微凝眉思索,脑海中灵光一现,指着她说:“你是不是说你姓林?”   顾砚秋也愣了一下:“你知道?”   林阅微脱口而出:“金主爸爸!”   顾砚秋:“……”   作者有话要说:顾总先掉一个神秘金主的马甲蛤蛤蛤蛤   以后小号会掉的,大号也会掉,稀里哗啦就公开了 第158章   从林阅微脱口而出一句“金主爸爸”后,屋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半晌, 顾砚秋看着她轻轻地说:“合着我现在不仅仅要当妈, 还得当爸?”   林阅微往前一扑, 伏在她肩上笑得一抖一抖的。   “不是的。”她笑够了,坐好和顾砚秋解释, “那阵子我自己也请了一波水军, 恰好和你找到了同一家公司,江丛碧从老板那儿知道,有个姓林的在她之前就来了。我当时百思不得其解,这个姓林的会是谁,我以为是我爸妈,回头问发现不是,于是就搁置了, 到今天才真相大白。”   顾砚秋笑了下。   林阅微牵了她一只手过来,指尖在她手背绕着画圈圈,叹息似的说:“顾总,你到底还有多少小秘密藏着掖着没让我知道?”   “没有了吧。”顾砚秋思索了一番, 说。   “然后下次再不动声色地暴露出一点儿?”   “真的没有。”顾砚秋笑。   “哎。”林阅微突然想到一个, “有一回我不是有一个站台活动, 还是去年节目刚播出没多久,你在下边看的,还被抽上来做游戏,你说你谁的粉丝也不是,只是路过的?”   顾砚秋抿唇摇头:“不是, 我是你的粉丝,特意去看你的。”   林阅微看她一眼,忍不住翘起唇角:“顾总,你是真的骚。”   顾砚秋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林阅微接着戳她心窝:“你那会儿早就看上我了,装成云淡风轻的样子,憋坏了吧?”   顾砚秋沉思了一秒,说:“还行吧。那个时候充其量有点好感,也没有坚定的想要和你在一起的想法。”   “那你当时在想什么?”   “觉得看着你开心,就想多看两眼。”   “我在录节目上下班路上看到的那个人是不是你?”   “是我。”   “……”林阅微都不知道她还能说什么好,她录节目的时候跑去蹲上下班,有活动的时候大清早赶去占好位置,被人黑的时候亲自去联系水军公司,这叫没有坚定的想要在一起的想法,只是想多看两眼?   顾砚秋还冲林阅微“嗯?”了一声,不知道她缘何露出这么复杂的神情。   “我问你一个问题。”林阅微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什么问题?”   “你之前有没有看着开心,想多看两眼的人,有没有替别人做过什么?”   “没有。”   林阅微摆手:“好,我没问题了。”   她心里有点开心,顾砚秋以前连多看一眼的人都没有,第一个就是她!她怎么这么幸运!   顾砚秋看她一眼,突然说:“我也有个问题。”   “你问。”林阅微回答,礼尚往来嘛。   “你以前暗恋我的时候,打算做点什么吗?”   “你不是知道吗?”   顾砚秋轻轻摇头:“我说的是,很久以前,还是网友的时候,你暗恋我。”   林阅微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怎、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那段历史她现在想起来都非常羞耻!   顾砚秋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一本正经地说:“好奇。”   “我可以不回答吗?”林阅微心存一丝侥幸,一般顾砚秋问都问了出来,她应该没有拒绝回答的道理。   顾砚秋微微一笑:“你随意。”   林阅微:“……”她还是回答吧。   林阅微为了缓解自己的尴尬,先去倒了杯水,喝了一口,然后两手捧着水杯摩挲,眼珠子滴溜溜转,从哪儿说起好呢。   顾砚秋仿佛看透她似的,径直开口道:“从一开始说吧,你怎么会喜欢上我的。”   林阅微耳朵都快红了,嗫嚅:“还能怎么喜欢,不就是突然喜欢上了么?”   “具体什么时候?”   “三年前?”   顾砚秋微微张嘴,是一个惊讶的表情。   豁都豁出来一半了,另一半咬咬牙也就豁出去了,林阅微眼睛看向别处,说:“你有一段时间不是挺闲的么,我们俩天天一起打游戏,偶尔还会聊个天,虽然你说闲话很少,但那时候气氛上来了就透露了两句,你说你今天在路上碰到了一条漂亮的小狗,和小狗玩了一会儿。”   “所以?”   “我当时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就动了一下,想象出了一幅夕阳西下的场景,一个……人温柔地弯腰或是蹲下和小狗玩闹的场景。”   “所以你不知道我是男是女?”   “你要是不掉马,我一直都不知道啊。”   “这样就喜欢上了吗?”   “差不多吧,反正沉浸在美好的想象中不可自拔,每回你跟我说话的时候,我都会去试着想象坐在对面的人的样子、神态、语气,是笑着的,还是面无表情的,每次你一出现我一整天的心情都会变好,你要是不在我就无精打采,按部就班地完成我的学业和生活。”   顾砚秋低低地嗯了一声。   林阅微:“你是不是很难理解?”   顾砚秋迟疑了一下。   林阅微立马说:“好的,我知道了。”她羞愤欲死,把脸埋进被子里,“我都说不回答了,你非要我回答,这个问题有什么好问的,反正你就是她,她就是你了,我都追到暗恋对象了,皆大欢喜。”   顾砚秋隔着被子摸了摸她的脑袋:“我不是要取笑你。”   林阅微还是躲着:“那你是干什么?”   顾砚秋:“我就是想知道她有哪里好,能被你先喜欢上。”   她声音猛然低下去,林阅微要不是偷偷把被子拱着注意听着,说不定就忽略了。她掀被坐起来,看着顾砚秋眉眼染上的轻微不悦,皱着眉,迟疑地说:“你该不会是吃醋吧?”   顾砚秋不说话,默认了。   林阅微不是没想过她会吃自己醋的这个问题,但是离她掉马到现在已经过了有……三个多月的时间了,现在再来盘问,是不是反射弧太长了一些。   林阅微略一思索,有了应对,说:“我喜欢的是我想象出来的你,又不是真的。如果她不是你,说不定见了面发现差距过大,我就不喜欢了。”   “万一那个人不是我呢?”   “什么?”   “万一那个和你玩牌的网友不是我,而是另一个人,她长得很好看,也很优秀,条件都不输于我。”顾砚秋两眼直视着她,“你会选谁?”   “我……”林阅微窒息,她选择死亡。   这都是什么假设,她说:“根本不可能的事。”   “我说的是万一。”   “就没有这个万一。”林阅微说完就觉得不对了,现在这个气氛……林阅微突然福至心灵,温柔地执起顾砚秋的手,凝视着她,深情道,“我选你,那个都是过去好久的事情了,我的心里只有你。”   说完不由分说挑起顾砚秋的下巴,给她全脸都覆盖了带响声的吻。   吻完有点渴,林阅微暂时没去喝水,就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等着顾砚秋发话。   顾砚秋沉默了很久,说:“睡觉吧。”   林阅微瞧着是消气的样子,说:“我想喝水。”   顾砚秋给她再倒了一杯过来,林阅微接过来喝了半杯,把剩下的喂给顾砚秋。   顾砚秋又把她给上了。   这才算彻底平息这场时隔了三个多月的风波。   林阅微第二天上午的戏很晚,睡前把闹钟关了,给王圆圆发了个消息,让她到时见不到人给她打电话。她睁眼的时候已经八点半了,脸上痒痒的,偏了偏头,眯缝着眼睛向一旁看去。   顾砚秋放下手里的一小束发丝,在她唇上落下一吻:“醒了。”   林阅微摸过手机看了眼时间,往顾砚秋怀里蜷了蜷,哈欠道:“你什么时候醒的?”   “比你早一个小时。”   “怎么不继续睡?”   “怕睡醒你就去拍戏了。”   “你跟我去吗?继续客串生活助理?”   “不了,怪显眼的,被人认出来怎么办?”顾砚秋深思熟虑后道。   林阅微仰头笑:“顾总你现在包袱很重啊?”   顾砚秋把她额前落下的头发拨到后面去,说:“我这不叫包袱重,是为了不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林阅微故意和她撒娇说:“那你忍心看我一个人去拍戏吗?”   顾砚秋不假思索:“你不是一直一个人去拍戏的吗?我不忍心你也得去啊,工作要紧。”   林阅微:“……”   顾砚秋没察觉林阅微被噎的事情,她还是比较看重工作的,无论是她自己的还是林阅微的,工作得好才有闲心去做别的事情,比如谈恋爱。   “还睡吗?”   林阅微被她怼得没脾气了,而且大好时光都在床上窝着显得有点浪费,于是坐起来:“不睡了,我去洗个澡,你要一起吗?”   “我洗过了。”   “那我自己去了。”   她出来顾砚秋正好把酒店送上来的早餐在桌上摆好,招呼她:“来吃早饭。”   “等下。”林阅微低头系好浴袍的系带,才走过来,接过顾砚秋给她拆开的一次性筷子,夹了一块炸春卷,先用手托着递到顾砚秋唇边,“啊。”   顾砚秋张嘴咬了一口,眼睛弯了下:“好吃。”   好像是林阅微亲手做的似的。   林阅微看着她吞下,回身坐在她对面,随口问:“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有几个节目在接洽。”   “你干脆真的出道算了,全面发展。”林阅微说。   顾砚秋岂会看不出来林阅微又开她玩笑,出道是不可能出道的,但是找个业内人士问问她这个微博怎么能够发挥最大的效用,除了普通的打广告做宣传以外,发点什么好。   她眯了眯眼睛,认真思考起来。   林阅微惊恐脸:“你不会真的考虑出道吧?”   顾砚秋很用力地啧一声。   林阅微突然笑容灿烂:“好啦,开个玩笑。”   离别总是来得格外的快,磨磨蹭蹭到了九点半,林阅微该下楼出发去剧组了,车已经在酒店门口等着了。   “我出门了,你到了机场给我发个消息,落地也给我发个消息。”林阅微站在门口叮嘱。每次,不管是她要拍戏还是顾砚秋要上班,都是她絮絮叨叨的嘱咐。   “好。”   “我走了。”   “好。”   “你就不想我吗?”林阅微看着顾砚秋淡然的面孔,控诉道。   “想。”   “那你——唔!”   后背嘭的一声撞上门板。   顾砚秋把她锁进怀里,两只手分别握住她手腕,压在身侧,用了些力道,让她动弹不得,然后低头吻住了她。缠上来的唇舌似火,甘甜温腻。   吞咽口水的声音大得惊人。   林阅微被她吻得情动,非常想抱一抱她,但顾砚秋的手握得很紧,她挣扎了一下,没挣扎出来。顾砚秋更加深地吻她,绕到后面,舌尖勾了勾她的耳垂,林阅微没忍住发出了一声轻哼,彻底放弃了挣扎。   不知道吻了多久,林阅微兜里的手机响起来,突兀的铃声打断了接吻的二人。   林阅微睁开雾气弥漫的眼睛,低声:“应该是王圆圆,她催我了。”   顾砚秋放开她两只手,低眸定定地看着她,哑声重复她上一句话,说:“想。”   林阅微反应了一下,才记起她们接吻之前说的话题,她质疑顾砚秋太过冷淡,然后就……   林阅微深呼吸了一口气,嘴唇微动,看了顾砚秋一眼,似乎想说点什么,从口袋里摸出响个不停的手机,接起来:“我换个衣服,马上下去。”   换衣服?顾砚秋看着林阅微挂完电话后,就开始在她带过来的行李箱里翻来找去,从箱底找到了条新内裤,钻进了洗手间。   出来以后林阅微表情尚有点忿忿,顾砚秋站在原地不动,林阅微走到门口,折返回来,在她唇上用力印了一下:“我真的走了,不许拈花惹草。”   “好。”   这次林阅微不觉得她冷淡了,回头看了她一眼,眼底露出一丝留恋来,把叹气声关在了门外。   顾砚秋看了那扇门很久,暗下眼眸,才挪动了脚步,有条不紊地收拾起行李。   ***   林阅微今天下午有一场和文宁的对手戏,文宁的演技一如既往地捉急,林阅微做好了和她死磕的准备。文宁今天的发挥是最差的一次,连容忍她的导演都止不住叹气,最后果然推迟收工了。   回程的车上,王圆圆忍不住说:“这个人就是故意和你作对吧?”   林阅微的那场戏台词多,还得有情绪转换,每拍一条精力耗费非常大,文宁一共就几个简短的对答,错误频出,最低标准都拯救不了她的次次ng。   林阅微:“水。”   王圆圆给她拿了一瓶矿泉水拧开,林阅微接过来小口抿着。   王圆圆:“就因为你上次拒绝了她?”   林阅微气定神闲:“谁知道呢,不招人妒是庸才。”   王圆圆:“你怎么这么看得开?”   林阅微笑:“我看不开能怎么办?和她打一架吗?小打小闹罢了,我多拍一条,就多精进一些,她多故意失误一次,就多懈怠一分,彼消我长,算起来是我赚了。她这样的注定不能有什么大出息,先前我还放在心上呢,今天看来,不值得我浪费心力,以后就当没这个人吧,反正不要多久就杀青了。。”   王圆圆看她一眼。   林阅微:“怎么?”   王圆圆说:“我觉得……你这样的态度很端正。”   林阅微啧道:“少拍我马屁,想说什么就说。”   “那我就说了。”王圆圆压低了声音,“你是不是被家里的那位给影响了啊,性格看起来佛了不少。”   “我家那位可不佛。”林阅微失笑。   王圆圆捂眼:“虐狗了啊。”   林阅微轻轻打她一下,两人嬉笑几句,林阅微问王圆圆:“你知道我家那位最近在网上火了吗?”王圆圆作为一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助理,剧组的风吹草动摸得一清二楚,网上的自然也不会放过。   “知道啊。”王圆圆知道自己说谎林阅微肯定不信,索性认了。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林阅微近来拍戏除了配合宣传,基本上没怎么刷过微博,一直被蒙在鼓里。   “她让我不要跟你说。”   “我就知道。”林阅微咬牙,“那她让你不说你就不说,你是她助理还是我助理?胳膊肘都拐哪儿去了?”   “你助理,但是……”   “你嘀咕什么呢?”   王圆圆提高了点声音,但还是小小声地说:“你们家不是她说了算的么?”   “我——”林阅微一口气差点没倒上来。   话说得虽然没错,但是!   林阅微必须得好好敲打敲打王圆圆:“就算我在家里地位有时候低一些,但你也不该帮着她瞒我啊,你这样……你这样……”   王圆圆:“那下次她要是给你准备惊喜,我要透露吗?”   林阅微:“……”   林阅微糟心地瞥了她一眼,认命道:“行了行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她的就是顾砚秋的,她的助理四舍五入也是顾砚秋助理了。   林阅微仰头喝了两口水,从贴了车膜的车窗往外看,半晌,才怔了一怔。   王圆圆是怎么知道她们家顾砚秋说了算的,她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她一共才见了顾砚秋几次?!   “到了,微微。”   王圆圆喊林阅微回了神,林阅微幽幽地看了王圆圆一眼,把她看得莫名其妙。   ***   陈萱去联系的《怀璧》剧组有了回应,晚上给林阅微打来了电话。   “微微,”陈萱在家里的书房来回走了两圈,百思不得其解地问,“你到底认识了什么神通广大的人?”   “陈姐你说什么,我听不太懂。”林阅微一头雾水。   “先前你让我去找《怀璧》的路子,我不是去了么,问了好几个人,刚通过一个朋友的朋友搭上线,正要和她约吃饭说这事儿呢,那边选角导演的电话直接打到我这里来了,问你有没有意向去试镜。”   “试镜哪个角色说了吗?”林阅微眉头深深皱起来。   “说都去试试,看适合哪个。”   “……”   “你是不是偷偷交了很有手段的朋友?还是……”   陈萱后面那句话没说,但林阅微懂她的意思,矢口否认道:“不是。”   她大脑迅速运转,对陈萱说:“我的时间表你有,你和那边约一下试镜时间就好。帮我推荐的人可能是屈雪松屈老师。”   林阅微为了稳妥起见,暂时把这个功劳扣到了屈雪松头上。   “屈雪松?你和她关系很好了?”   “嗯,上回合作交的朋友。”林阅微说,“陈姐,你不要说是屈老师给我帮的忙哈。”   陈萱什么人,应道:“我当然不会说,你好好休息,我这边确定下来通知你。”   林阅微说:“晚安。”   陈萱挂了电话,脸色沉了沉。   她虽不像嵇晗那样自带背景,圈里任谁都卖她两份薄面,但也是在这个行业摸爬滚打了二十余年的,屈雪松手有多长她还是知道一二的。屈雪松能够给林阅微引荐她信,但那天选角导演和她在电话里的语气,分明是已经定下她这个人,再给她安排角色似的,这显然不是一般级别的人能做到的。   林阅微在撒谎。   那头林阅微在脑海中飞快过滤出几个名字,往外拨电话。   “你给我安排角色了?”   发小一加班刚回到家,蒙头蒙脑道:“什么角色?不是你说的靠自己吗?我没掺和过啊,你想要我掺和吗?我们家正好投资了一部电影,女一是没有的,女二女三还是可以的,来吗?”   “来什么来,不来,先挂了。”   发小二说:“我家跟演电视剧八竿子打不着呢。朋友?认识倒是认识,但是不太熟,我没开过这口。”   发小三说:“什么时候杀青啊,出来聚一聚啊?”   江丛碧说:“你看着我像那种没事找事的人吗?我要是真有这本事,我现在已经是我们家老总了,也不至于被我爸天天压在头上。”   林阅微电话到这儿不挂了,说:“我心里其实有一个人选。”   “谁?”   “顾砚秋。”   “很有可能。”   “那她突然给我安排角色是怎么个意思啊?”林阅微不知道顾砚秋是怎么操作的,但是她那个人向来有本事,一个月眨眼就成明星企业家了,干出什么事她都不奇怪。   “想让你轻松一点?爬得快一点?”   “我也是这么想的,为什么接受你们的帮助我就不大乐意,一想到是我老婆给我安排的,我甚至有一点小幸福?这是不是爱啊。”   “我刀呢?”江丛碧听不下去了。   林阅微赶紧道:“别介,我开个玩笑,我还有问题要咨询你呢。我要跟她说吗?谢谢她之类的?”林阅微对《怀璧》剧组向往已久,就算没有顾砚秋她也会想办法拿下里面的角色,这次顾砚秋是正好摸准了她的命门处,给了她一个突如其来的惊喜,又不是胡乱砸钱给她安排,没必要瞎矫情。   “你不觉得尴尬吗?”   “……有一点。”   “你试镜过了好好演呗,小红靠捧,大红靠命,命不好谁捧也没用。”江丛碧托着下巴,微微皱起一点眉头,“她是悄悄给你安排的吧,否则探你班的时候就应该告诉你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   “那你就不告诉她吧,她应该也不希望你知道,等将来你一炮而红了,或者尘埃落定了,再跟她说。”   “行,那就这么定了。”   林阅微阴差阳错地把功劳记到了顾砚秋头上。   不能怪她想不到嵇晗,嵇晗虽然有这个本事,但是和她不对付,看着她的眼神分明跟看着敌人似的,相信嵇晗给她安排角色,不如相信太阳会从西边出来。   林阅微深入贯彻了无视文宁方针,在接下来的半个月内都对她不闻不问视而不见,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文宁还想着在采访的时候污蔑她,林阅微也不是好惹的,就她会编,林阅微也会编,而且根据她的观察,文宁拉皮条生意做得很好,所以她编得跟真的差不离,“无意”中便对记者口误一下,文宁见讨不到好,慢慢地也就不来招惹她了。   大暑那天,林阅微顺利杀青,主演和一部分人还得继续拍,剧组给她举行了一个简单的杀青宴,林阅微吃完饭就去了机场,坐上了回程的飞机。   不太巧的是,顾砚秋去国外出差了,开会外加学习,不在家,只有冉青青并一条狗一只猫。   “妈!我回来了。”翌日大清早,林阅微拖着行李箱,到了自家别墅的大铁门前,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喊小花园里的冉青青。   冉青青一见她,露出失望神色:“怎么是你啊?”   “……”林阅微倒退两步,看清家门口的牌子,诧异道,“这难道不是林宅吗?”   “是是是。”冉青青没有给她接行李箱的意思,“行啦进来吧,在门口杵着干什么呢,挺大个人了,早餐在厨房,自己找点儿能吃的热热。”   林阅微在机场呆了一晚上,凌晨飞过来,就落得如此冷遇。   她在原地自怜自哀了一会儿,老老实实地把行李箱拖进了家门,丢在客厅的角落里,去厨房寻摸吃的。总算找着了一块儿馅饼,闻着似乎还是肉的,胃口大开,放进微波炉里,准备叮一下。   冉青青从厨房外探进一个脑袋,特别活泼地“哎呀”一声,问:“吃早餐呢?”   林阅微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   冉青青眨眨眼,说:“妈给你做呗。”   感恩母亲吧。   林阅微眼泪都快出来了,立马给她让出来位置,眼巴巴道:“妈,我想吃面条,肉丝面,再卧个鸡蛋。”   冉青青推她脑门:“瞧你这点儿出息。”   又抬手不耐烦赶她:“出去出去,厨房油烟重。”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过渡一下,明天走一下主线再跟进一下副cp   你们都不知道屈臣氏cp暗搓搓地干了啥子﹁_﹁    第159章   冉青青刀子嘴豆腐心,林阅微就知道她不会忍心看着自己腹中空空还没有饭吃, 在冉青青脸上献上一个香吻后像只活泼的小燕子似的扑腾着翅膀出去了。   “不要放太多盐啊妈。”   “我咸死你!”   一刻钟后, 冉青青端了碗面到饭桌上, 林阅微早就坐好等着了,执了筷子尝一口, 不咸不淡, 是她习惯的口味,雀跃地欢呼一声:“谢谢妈!”   冉青青在她对面坐下。   林阅微吃了几口,冉青青的目光无法忽视。   林阅微停了筷子:“妈,我知道我出去拍戏这段时间你怪想我的,但是可以等我吃完慢慢看吗?你这么看着我,我没办法继续吃。”   冉青青抚着手上的念珠,起身说:“你先吃, 我去找薛定谔玩会儿。”   “薛定谔现在多少斤了?”   “不重,前段时间你不是让我不要喂顾砚秋吃那么多吗?她减肥的时候顺便给薛定谔也减了。”   “那就好,我担心薛定谔肠胃受不起老这么喂。”   “这可是我亲孙女,我不宠它还宠谁。”冉青青拿了个逗猫棒, 已经和薛定谔玩起来了。   林阅微三下五除二囫囵吃完了整碗面条, 拍戏的时候饮食克制, 林阅微两个月把胃养小了,摸着滚圆的肚子,毫无形象地瘫在沙发上消食。   冉青青瞥她一眼,闲话家常起来:“剧组拍戏怎么样?”   “就那样呗。”林阅微感觉自己这样回答有点敷衍,想了想, 详细地说,“剧组不怎么认真,男女主都是流量,冲着来快钱去的,女主更是一塌糊涂,有几个配角资历挺深的,我跟他们关系还可以,跟着学了不少知识。”   “现在拍戏不容易。”   “可不是?”林阅微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肚子,附和感慨。   “那你还去拍?”冉青青女士并没有放弃让她回家操持家业的打算。   “我这不是喜欢拍吗?每次都能演不同的人,多有意思。”   “还记得我和你的约定吗?”   “嗯?”林阅微现在事业勉强上了正轨,爱情就更不用说了,每天泡在蜜罐里似的,疑惑地问,“什么约定?”   “你要去录那个《演员练习生》的节目之前,是怎么说的?”冉青青提示她。   怎么说的?   想起来了。   林阅微嫣然一笑:“我说,如果五年之内我还没有在圈子里熬出头来的话,就回家继承公司。”   冉青青:“对,而且是大红大紫。”   林阅微信心十足:“你放心吧,我肯定会红。”五年还不能红的话,说明她根本不适合混这个圈子,林阅微当时是用五年来赌自己未来的去路,现在虽然多有变动,她和顾砚秋都从假结婚变成了真情侣,但是这个约定她还记得。   冉青青摇头晃脑说:“已经过去一年半了啊,比四分之一还要多了。”   林阅微笑着拍了拍她妈的肩膀:“您就死了这条心吧,啊。”   冉青青轻哼一声,挤对她:“上周末我和秋秋出门逛街,她都被人家认出来了,店里的经理非要给我们打折,好不容易才拒绝。”   林阅微:“你跟我出去也能被认出来,要试试吗?”   冉青青:“不要,跟你逛街没什么意思。”   林阅微倒要问问:“那跟秋秋逛街有什么意思?”   冉青青:“她眼光好啊,我试衣服的时候特别耐心,回头还给我一件一件地配,你有那耐心吗?每回出去试了三件你就不试了,这儿累那儿累的。”   林阅微摸了摸鼻子:“成,那以后都让她陪你逛。”   冉青青:“本来也没指着你啊。”   林阅微对冉青青偏心顾砚秋习以为常,半点不生气,还挺自豪:“顾砚秋在家里都干什么啊?有没有跟你提起我,说很想我之类的。”   冉青青挽袖子:“我说你自己天天和人家打电话你侬我侬的就算了,现在还要我来发你们俩的狗粮,我看你最近是飘了,我得给你松松筋骨。”   林阅微往后躲:“妈,我错了,有事好商量,我这就是一时嘴快。”   冉青青狰狞一笑:“晚了!”   ***   晚上林阅微就找顾砚秋告状,她那边有时差,天刚亮,顾砚秋穿了件真丝的吊带睡裙,把平板横着固定在桌上,面前放着西式早餐,一手刀一手叉,和林阅微视频。   林阅微:“我怀疑我妈更年期到了,我今天就是问她一句……”   顾砚秋一边吃早餐一边安静地倾听,过了会儿,耳边没声儿了,顾砚秋疑惑地从餐盘前抬眸:“怎么不说了?”   林阅微眼睛直勾勾的。   顾砚秋手指动了一下,没去提睡裙的领口,故作不解:“嗯?”   林阅微清咳了声:“你们那阳光不错。”   顾砚秋点头:“今天天气还可以。”   她端起旁边的牛奶,仰头喝了一口,从下巴延伸到领口的线条漂亮,一字型锁骨上沾染着点点暖澄阳光,再往下被睡裙包裹的轮廓明显,布料很薄很透,事业线若隐若现。   林阅微不动声色地咽了咽口水,心里不确定的想:好像真的大了?   顾砚秋耳根微红:“我待会儿有个会要参加。”   林阅微脱口而出:“记得换衣服。”   顾砚秋:“……”   林阅微:“那什么,我是……”   顾砚秋抿了抿沾着一圈牛奶的水润唇瓣,轻声说:“我昨晚睡觉不是穿的这个,这是今早起来特意换给你看的。”   “我……”林阅微不知怎么跟着紧张起来,“你回国还继续穿吗?”   “你喜欢的话……”   林阅微再次冲口而出:“喜欢!”   顾砚秋:“……”   “喜、喜欢就好。”她脸和脖子都红透了,像蒸熟的螃蟹,匆匆去挂视频,“我去换衣服开会了,晚点说。”   屏幕短暂的一黑,变成了聊天界面。   林阅微心情跟着激荡了起来,许久才恢复平静。   回过神来,不知道自己在激荡个什么劲,她们连床单都滚过那么多次了,彼此不穿衣服的样子看得明明白白。不过就是穿了点薄薄透透的睡裙而已,餐前小菜罢了。   可是正餐吃多了,偶尔来点这样的小菜,也是很新鲜的,林阅微回想起那幕还是欲罢不能。   顾砚秋是有魔力的人吧,只要稍微展现出一点林阅微没见过的,她就跟疯魔了一样。   从她们上次见面到现在过了半个月,林阅微夜半三更一个人躺在空荡的床上,想着顾砚秋对她做过的种种,又想起不久之前的视频画面,渐渐情难自禁。   顾砚秋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掌中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她点开看了一眼,差点儿没坐住:“!!!”   旁边一人见她神色有异,体贴地问过来:“顾总怎么了?”   顾砚秋将手机屏幕朝下,盖在自己腿上,摇头,淡道:“没什么,继续听吧。”   【两个木:我好想你,想得都湿了】   手机又震了一下。   顾砚秋低眸,稍微平复方才被林阅微搅乱的心湖,才一只手环着屏幕,解锁。   【两个木:老婆,你什么时候回来上我啊,我好难受】   顾砚秋:“……”   顾砚秋要被她撩疯了。   她手指抓紧了裤子的布料,不动声色地轻呼吸了下,慢慢地打字回:   【西顾:别闹,正事呢】   林阅微很乖地回过来两个字:【好哒】   【两个木:那你忙,我就是自言自语一下,你可以不看的,看了也当没看见就好啦】   顾砚秋心说你都说出这样的话了,还能让我当做没看见?   【西顾:等我回家】   【两个木:可我现在就想要怎么办?】   顾砚秋呛了一下。   方才那位曾经问过顾砚秋的邻座朝她投来诧异的一眼。   顾砚秋挺直了腰,正襟危坐,用余光扫着手机屏幕打字:【西顾:我也不知道】   她低头快速确认一眼,字没有打错以后就发出去了。   【两个木:我自己解决?】   顾砚秋挺惊讶地问:【你怎么解决?】   【两个木:家里不是有你穿过的内衣裤吗?还有你用过的东西,我手机里还有你的照片,就对着那什么啊】   【西顾:……】   林阅微在这头几乎都能想到顾砚秋现在精彩的表情,忍不住笑出了声。   过了会儿,顾砚秋回过来消息。   【西顾:我想了想挺那什么的,但是你实在想要的话,就那什么吧】   林阅微在床上打了个滚,哈哈大笑。   滚完了,她趴在枕头上,咧着嘴,回复:【那我可以给你直播吗?】   直直直直直播?   顾砚秋在心里结巴了一下。   【西顾:怎么直播?】   【两个木:就是文字直播啊,我自己给自己来的时候都说了些什么】   顾砚秋似乎受到了不小的冲击,林阅微这回足足等了五分钟那边才回过来。   【西顾:如果你想的话,就直播吧】   顾砚秋不敢承认她在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油然升起了一丝兴奋,很羞耻的兴奋感。   【两个木:那我就直播了啊】   顾砚秋屏住了呼吸。   【西顾:播吧】   她一心二用,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的演讲台。一边听着人家的演讲,一边偶尔收看大洋彼岸的妻子进行文字直播。   两分钟后,林阅微应该是准备好了。   【两个木:嗯……】   顾砚秋心脏跟着一紧,脑海里已经出现了画面。   【两个木:吻我脖子,对,就是这里,还有耳朵……宝贝儿……】   顾砚秋果断把手机收进了口袋,胸口微微地快速起伏着。   电话这头,林阅微泡在浴缸里,文字直播了十来条,播不下去了,她猜顾砚秋应该也看不下去了,便中断了这次直播。   她从头到尾翻了一遍和顾砚秋的聊天记录,猛地打了个哆嗦。   啧,骚得她自己都受不了了。   顾砚秋能时不时准备个开胃菜,她怎么能输给对方,十全大补汤马上安排上。   就是这汤有点上火。   顾砚秋摸了摸自己烧红的耳朵,静静地等待会议结束,和与会人员一起吃了顿饭,再回到住的宾馆,从兜里拿出手机,看着充满社情文字的对话界面,顾砚秋几番打字,目光停留在那些文字上,根本无法集中精神。   她发了一连串的表情包,把那些文字压下去,才平复心情,打算说点正经的事情。   那头消息过来了。   【两个木:我自己根本不行[哭泣]】   顾砚秋硬着头皮接她的话题:【怎么就不行了?】   【两个木:到不了】   顾砚秋手都快发抖了:【我们能先别聊这个问题么】   【两个木:但是你还要好久才能回来啊[委屈巴巴]】   【西顾:不是只剩下三天了吗?】   【两个木:三天那么久[大哭]】   冉青青推一下林阅微的肩膀:“你干什么呢?笑得跟抽了风似的,整张沙发都在震。”   林阅微暂时收了收自己过分猖狂的笑,摆手说:“和你儿媳妇聊天呢,她可太好玩儿了。”   “是女婿。”   “……随便你吧。”   顾砚秋红着脸哄并没有在哭泣的林阅微,林阅微发过来的话越来越大胆暴露,顾砚秋磨了磨牙,回道:【你再忍一忍,我很快就回去了】   【两个木:我忍着呢,快憋坏了,特别是看网上那些留言啊,就更加不行了】   【西顾:什么留言?】   【两个木:就那些鸡叫的网友啊,一个一个都喊着我可以我可以的,我这个真的可以的,现在也不可以了】   林阅微想听她说话,打字:【你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顾砚秋的电话下一秒拨了进来。   林阅微起身拿着手机去了一旁。   “秋秋。”她学着冉青青喊她。   “在。”顾砚秋竟也应了一声,说,“其实以前我爸妈也这么叫过我。”   “小名吗?”   “差不多吧。”   “那以后我就这么叫了。”   “行。”   林阅微开始在她面前演戏,哀怨道:“秋秋,怎么办啊?我真的好想你,一晚上我都这样了,再过两三个晚上我会不会欲火焚身而死啊?”   顾砚秋紧张又害羞,道:“不、不会的,说什么胡话。”   果然听语音更好笑,林阅微继续逗她:“真的,你不知道,我感觉有多难受。”   “多多多、多难受?”   “快烧着了。”林阅微夸张了一下。   “啊?”   “就是每回做到最后,那种发烫的感觉。”   “不至于吧?”   “至于的。”林阅微用难耐的语气道,“我现在就很烫。”   “发烧了?”   “不是,我量过了,体温正常。”   “真有那么严重吗?”   “是啊。”   顾砚秋眯了眯眼,沉吟道:“微微,我觉得你这样不太正常啊,要不要看看医生?”   “……”林阅微磨牙,她现在就想把顾砚秋的脑子拆开看看里面都是些什么东西。   顾砚秋听不到她回应,语气立刻变得严肃起来:“真的,你别不信我,我听你的描述,已经超出你之前的正常表现了,还有文字直播……你以前从来没有过的,而且现在大白天的就开始了。我刚刚上网查了一下,有一个好像叫做性亢进的病,你要不要去一下医院,还是等我回来,陪你一起去?”   林阅微:“……”   顾砚秋:“微微?”   林阅微没好气:“微微什么微微,我好了!”   顾砚秋:“啊?”   林阅微:“啊什么啊?就你会查谷歌,看把你能的。”   顾砚秋:“我不是关心你吗?”   林阅微:“等你回来再说吧。”   顾砚秋:“万一真的是这个病,我回来岂不是要被你掏空?”顾砚秋自以为幽默地开了个玩笑。   “……”林阅微气得不知道说她什么好,直接:“我有事我先挂了。”   顾砚秋听着里面的忙音,满头雾水。   这又是哪里惹到她了?   接下来的三天,林阅微再也没有骚过顾砚秋,老老实实地在家歇了一阵,陈萱那边定下了《怀璧》的试镜时间,下周一,顾砚秋回国的第二天。   林阅微少见的能够去机场接顾砚秋。   她戴了口罩和帽子,在航站楼的出口,牌子是不敢举牌子的,连名字都不敢喊,谁让顾砚秋现在比她还红呢。顾砚秋穿了身连帽衫,棒球帽,大墨镜,口罩,捂得严严实实,要不是林阅微对她非常熟悉,顾砚秋走到跟前她都不敢认。   林阅微上前挽着顾砚秋的臂弯,两人一路无话,往停车场走去。   上了车,顾砚秋才把脸上的伪装除去,轻轻地叹了口气。   林阅微坐在驾驶座上,“咔哒”扣好安全带,偏头看着她:“累吧?”   顾砚秋点头:“是有点。”   林阅微:“有排面。之前去见尹灵犀的时候,你跟我说要把机场的广告牌都买上我的名字,铺一地的鲜花,你在围成爱心的鲜花中间,举着写了我名字的牌子,大喊一声‘妈妈爱你’,顾总,你现在还敢吗?”   顾砚秋失笑了会儿,说:“不敢了。”   林阅微也笑,下巴努了努:“文明驾驶,安全带系一下,我们回家了。”   顾砚秋最近也不知看了什么,“哎”了一声,说:“小说里我这个位置的,不都是主驾驶给系安全带的吗?然后四目相对,自然而然地开始接吻。”   林阅微乐了:“你也知道是小说啊,小说里才绕这么大一圈去系安全带,实践性太低了,万一碰到手短的不灵活的,安全带都拉不过来,岂不是很尴尬。”   顾砚秋看着她。   林阅微和她对视了三秒。   “咔哒”一声轻响,林阅微的手离开安全带的凹槽,俯身过去,左臂扬起来绕过顾砚秋的右肩,从门边将安全带拽过来,换到右手,扣进去,左手抵在顾砚秋那边的车窗边缘。   幸好她手长又灵活。   林阅微低眸。   顾砚秋仰脸闭上了眼睛。   林阅微檀口轻启,含住了她的唇瓣。轻轻一碰,接着舌尖划过她的唇缝,不急着探进去。   顾砚秋抬手环住了她的后颈,另一只手摸到她按在安全带凹槽的右手上,缠进指缝里,微微用了些力挤压着她的指根。   顾砚秋最近有点诱。   林阅微心脏随着她手指的动作猛地往上一扬,舌尖跟着缠进早已张开的口唇中,深深地汲取着她的味道。   车里的气氛持续升高,分不清是谁的呼吸更急,谁的喘息更大。   林阅微及时抽身,结束了这个漫长的吻。   顾砚秋两眼迷离地望着她,里面弥漫着楚楚动人的雾气。   林阅微抽了两张面巾纸,一张给自己一张给顾砚秋,说:“妈还等着我们回家吃饭呢。”   顾砚秋擦了擦嘴,低低地嗯一声。   林阅微想起三天前的“仇”,慢慢倒车出去,不经意地说:“顾总,我觉得你在车里就这样饥渴也不太正常,干脆我们俩一起看医生吧,那个病叫什么来着?”   顾砚秋:“……”   她这是正常的谷欠望!能一样吗?   这几天顾砚秋结合林阅微前后反应,想明白了,林阅微就是故意夸张来逗她呢,骗得她把这事当真,还上网去查资料,结果又闹了笑话。   顾砚秋小声说:“你下次要是想文字直播就继续直播吧,我保证不会多想。”   林阅微点了手机导航,志玲姐姐亲和的声音传出来。   林阅微:“你要是不多想,那我还直播什么?给你解闷儿吗?”   顾砚秋脸红,更小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阅微:“你别这个那个意思了,你就说我给你直播你会不会有反应吧?”   顾砚秋点点头。   “行,那我以后继续给你直播。”林阅微笑开。目前先这样,等她玩腻了想到别的花招了再说。   “打个商量行么?”   “什么商量?”   顾砚秋微弱地哀求:“能不能不选在开会的时候?”   林阅微理直气壮道:“你可以散了会再看啊,我发了又没逼着你看。”   顾砚秋讷讷:“那……”   林阅微偏头看了她一眼,被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逗笑了,不再开玩笑了,正色说:“不会经常播的,也就是个情趣。我还要拍戏呢,没那么多时间。再说给你播我也……”   她看着面前的路况,双手稳握着方向盘,声音低若未闻:“……挺不好受的。”特别是异地的时候。她大概是想找罪受才去给顾砚秋直播。   这句话顾砚秋耳尖地听到了。   她低头笑了声。   要不……她下次也给林阅微直播试试?   顾砚秋的眉头微微皱起来。   似乎不行,她做的时候都没什么声儿,也就到最后忍不住了会哼唧两句,不跟林阅微那样放得开,受也受得坦坦荡荡,主动极了,还会引导她,怎么舒服怎么来。   顾砚秋失落地想:这招我是用不上了。   冉青青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两个人盼回来了,车离门口大老远她就出来了,伸长脖子望着。   “怎么这么晚?”   没敢说是调情耽搁了会儿,林阅微把行李箱贴墙边放好:“有点堵车。”   顾砚秋:“怪我回来的飞机没挑好时间。”   冉青青:“怎么能怪你呢?怪她车技不好。”她一指旁边的林阅微。   林阅微背锅背习惯了,笑道:“对,我车技不好。”   顾砚秋不可避免地想歪了,语带双关道:“没有,挺好的。”   林阅微朝她抛了个媚眼。   顾砚秋忍俊不禁。   冉青青直起鸡皮疙瘩,问林阅微:“你现在怎么这么娘?”   林阅微捏了个兰花指,掐着嗓子尖声说:“我本来就是娘,你还想我爷们到哪里去?”   冉青青抖了抖两条手臂,受不了地去厨房看汤去了。   林阅微自己也抖了一下,偏头正对上顾砚秋含笑的眼睛,她顺势偎进顾砚秋怀里,用娇滴滴的口吻说:“老婆,你喜欢人家这样吗?”   顾砚秋只顾着笑,根本说不出话来。   林阅微自个儿演够了,在她脸上吧唧了一口,恢复了本来的样子,大步流星地去了厨房,中气十足道:“妈,什么时候吃饭啊?”   “现在,我把汤盛出来,你去叫秋秋吃饭。”   林阅微一脚跨在厨房,一只脚跨在外面,脑袋探出来方便得很:“秋秋,吃饭了。”   顾砚秋去洗了手过来,帮着端菜,三人陆续把菜端上了桌,林阅微一看菜色,啧了一声,小声跟顾砚秋说:“我回来那天,我妈就给我做了碗肉丝面,还是在我的要求下做的,你再看看你这待遇。”   “净挑不好的说,后来阿姨顿顿给你做的好吃的,忘了?”冉青青一出来就听见她在说自己的不是。   “那是阿姨做的,又不是你做的。”   “阿姨也是我给的钱。”   “你有钱了不起。”   林阅微撇了撇嘴,顾砚秋看看她,再看看冉青青,眸光闪了闪。   饭后,林阅微被安排去收拾碗筷桌子,顾砚秋和冉青青在客厅,顾砚秋朝厨房看了一眼,低声对冉青青说:“妈。”   “嗯?怎么了?”冉青青把刚切好的梨,最嫩的一块用牙签叉了给她,“吃点儿水果,这个梨可甜。”   “谢谢妈。”顾砚秋说起正题,“妈,你对林阅微是不是有点……”   “有点什么?”   顾砚秋犹豫了一下,说:“有点区别对待,我知道你对我好,但是微微才是您的亲女儿。”冉青青对自己的优待是有目共睹的,可对林阅微却……如果是因为她的原因,害得林阅微对冉青青心生不满的话,进而母女生了嫌隙,罪过就大了。   冉青青皱眉:“什么意思?”   顾砚秋明明白白地跟她说了,挺认真地说:“妈,您是不是要稍微对微微好一点儿?”   冉青青看着她,反应了很久,才弄清楚顾砚秋的意思,她好像听见了非常奇怪的话,让她的表情看起来都有点儿滑稽了。   冉青青撑不住了:“哈哈哈哈哈哈。”   顾砚秋:“???”   冉青青拍着她的肩膀,笑得直不起腰。   这事儿太好玩儿了,冉青青必须找林阅微分享一下,她扬声把林阅微喊了出来,林阅微刚擦过灶台,系着围裙,手上还是湿的:“怎么了怎么了?”   顾砚秋开始隐隐觉得自己做了件非常好笑的事情。   冉青青:“有几句话要问你,认真回答,很重要的。”   林阅微点头:“说。”   冉青青问:“我对你不好吗?”   林阅微不假思索道:“没有啊。”   冉青青又问:“我对你好还是对顾砚秋好?”   这回林阅微想了一秒:“差不多?”   冉青青接着问:“你会因为我对她比对你好不开心吗?”   林阅微毫不犹豫:“不会啊,你对她好我高兴还来不及。”   冉青青老佛爷似的摆手:“下去吧。”   “喳。”林阅微应声完,看这对打哑谜的婆媳俩一眼,笑道,“怎么了你们?”   顾砚秋脸颊爆红。   林阅微更好奇了:“到底怎么了?”   冉青青给小两口挪出了空间,优哉游哉地往她的卧室走:“我回去了啊,你们俩慢慢聊,动静小点儿。”   林阅微冲她背影嚷道:“老不修,我们俩聊天能聊出什么动静?”   冉青青大笑。   林阅微转脸温柔地问顾砚秋:“你和我妈都说什么了,她怎么这么开心啊?”   顾砚秋羞于启口,摇了摇头。   林阅微擦擦手,握着她的下巴,把她的脸抬起来,在她明显泛红的脸上亲了一下:“不说的话,待会儿回房也是要说的。”   她的吻移到顾砚秋唇上,轻声道:“说不说?”   顾砚秋还是摇头。   “好吧。”林阅微厨房还没收拾完,手指滑下,捏了捏顾砚秋有些肉感的下巴尖,“那晚点再说,我先去收拾,你是先上楼还是陪着我一起?”   顾砚秋不敢看她的眼睛,低声说:“我陪你一起。”   林阅微随口说:“厨房普雷啊?”   顾砚秋立马抬眸看她,双目雪亮。   最近骚出新风度的林阅微被她这样的目光看着,都忍不住老脸一红:“说别的事含羞带怯的,一说这个你就来劲了?”   顾砚秋于是一秒切换到含羞带怯。   林阅微看着她这样,心里便痒起来。除了痒还有一个疑惑,为什么顾砚秋平时那么受那么软,随便逗两句满脸通红,一到了床上就攻得不得了,随便就能把她拿捏在股掌之中。   林阅微深深地看了顾砚秋一眼。   顾砚秋和她对视一眼后,垂下了眸子。   林阅微暗暗咬牙,又来了,换谁谁都觉得顾砚秋是诱受吧!   厨房普雷是不可能普雷的,去了她们俩单独的家还可能普一下,这里有冉青青在,再给林阅微十个胆子她也不敢。   “好了。”林阅微把洗干净的抹布铺在灶台上,“上楼吧。”   顾砚秋对身前的大理石台面投去一眼,林阅微不知怎么,感觉从她那一眼里看出了惋惜的意味。   作者有话要说:以及说好的走主线带一下副cp,结果丧心病狂地撒了一整章糖……    第160章   林阅微啧了一声。   顾砚秋察觉到她发现了自己的眼神,白净面庞染上点点绯意, 拉了她衣袖一把, 低声道:“走了。”   林阅微不走, 乜她一眼:“有胆子想没胆子做?”   顾砚秋:“……”   她看着林阅微的脸,不经意吞咽了一下, 眼底浮现一丝跃跃欲试:“如果你想……”   林阅微矢口道:“不, 我不想。”   顾砚秋:“……”   林阅微手往上移,牵住她手:“上楼吧,想做什么去床上。”   说完她盯着顾砚秋的眼睛三秒钟。   顾砚秋问:“怎么了?”   林阅微哦了声:“看你的眼睛里有没有绿光。”   顾砚秋捏了她一把,目露无奈的笑。   林阅微笑起来,顺势搂住她,下巴搁在她肩膀上,把身体的大部分重量都卸在顾砚秋身上, 东倒西歪黏黏腻腻地上楼梯。   她故意和顾砚秋作对,走了几步就要和她往反方向使力。   如此几次,顾砚秋轻叹口气,双臂绕过林阅微腋下, 林阅微惊呼一声, 身体悬空, 顾砚秋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林阅微两只手环着顾砚秋的脖颈,夸张地星星眼,小迷妹的口吻道:“哇哦,顾总你好厉害哦,好有女友力, 谁以后嫁给你真是前辈子修来的福气。”   她真的太浮夸了,顾砚秋因为没防备手上一松,差点把她丢下来。   林阅微被吓一跳,抱紧了她:“你干什么?”   她身下可是楼梯,这要是摔下去,可没什么好下场。   顾砚秋也是后怕,往怀里搂了搂,说:“我不小心。”   林阅微不敢在这个时候逗她,老老实实地进了卧室,从顾砚秋怀里跳了下来,就近把人压在了门板上。今天她就要一振夫纲,把顾砚秋给上了。   今天是周末,各凭本事。   顾砚秋受里受气的,就不信自己没办法办了她。   顾砚秋和她距离极近,呼吸相闻,咫尺之间,含笑问:“干什么?”   林阅微决心已定,带了点儿狠劲儿地说:“干你。”给自己长长气势。   顾砚秋很坦荡地说:“来。”   林阅微奇道:“你怎么不害羞了?”   顾砚秋回答:“我害羞你会不那什么我吗?”   “不会。”   “那不就得了。”何况……顾砚秋在心里说,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呢。   林阅微盯了顾砚秋一会儿,似乎是在琢磨从哪儿下嘴比较好。衣袂一阵擦动声,林阅微左手握着顾砚秋的左手腕,举过头顶,压在硬邦邦的木门上,另一只手也抬起来,把她左右手交叉在一起。   林阅微单手压着她两只手,攻气十足地看她,充满了志在必得:“你不能动。”   顾砚秋说:“我不动。”   林阅微感觉自己这样似乎有点趁人之危,找了个借口道:“小别重逢,大喜的日子,动手动脚的不合适,你说是不是?”   “是。”顾砚秋嘴角轻轻一牵。   顾砚秋两手往上举,贴身毛衣勾勒出完美身材。林阅微先是用流氓的目光打量了她一圈,有些心热,倒不急着要那什么,下巴微仰吻住了顾砚秋的唇瓣。   顾砚秋两只手都被她按着,被动的承受之余,有来有往地回吻她。两人连周年纪念日过了,吻技纯熟自不必说,上回顾砚秋还试着用舌头给樱桃梗打结,练了两次就会了。   林阅微吻着吻着发现自己的手松懈下来,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往顾砚秋怀里靠,暗骂了一声没出息,怪不得没办法翻身,找回了一丝理智以后,把顾砚秋的手腕扣得更紧:“不能动。”   顾砚秋无奈:“我本来就没打算动。”   林阅微清咳了一声,继续。   吻到中途,林阅微精神兴奋,脑中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系列的画面,当然绝大部分都是顾砚秋上她的。   人都是有惰性的,放在两人在一起不久,林阅微还对此事抱着极大的胜负心,连谁坐在谁腿上都要争个高低,现在习惯以后觉得享受没什么大不了的,由得顾砚秋折腾她。   顾砚秋对她的身体越来越了解,在此事上便越能取悦她。林阅微是个注重享受的人,事到如今,她争一个高低就是为了面子而已,但在顾砚秋面前她已经没有面子可言了。   林阅微在顾砚秋那儿招式频出,顾砚秋还没怎么样呢,林阅微自己先不行了,扣着顾砚秋的手放了下来,环住了顾砚秋的肩膀,脸埋进她脖子里。   顾砚秋偏头用舌尖勾了勾她的耳垂。   林阅微身体一个轻颤。   顾砚秋低笑出声。   林阅微放开她,拉开到安全距离,大度地说:“你是个性冷淡,我不怨你。”   顾砚秋被她这倒打一耙惊呆了。   她是不是性冷淡,林阅微和她做过那么多次,又不是没攻过,不知道吗?   林阅微受得风生水起,近来越发骄横,看她皱一皱眉头,便抢先道:“你是不是性冷淡?快说是。”   顾砚秋还能说什么,说:“……是。”   林阅微眼角流出一丝得意来:“所以我撩你你都没反应。”   顾砚秋纵容地笑道:“对。”   林阅微说:“我渴了,我要喝水。”   顾砚秋说:“我去给你倒。”   林阅微说:“我要温的,不冷不热,烫了不喝,冷了不喝。”   “知道了。”顾砚秋迈开步伐,去给她倒。   林阅微看一看时间还早,不急着运动,问正在调冷热水试水温的顾砚秋:“诶,你刚和我妈在楼下说什么了?”   顾砚秋很慢地吞了自己口里的温水,把水杯递给她。   林阅微不伸手,说:“你喂我喝。”   顾砚秋把整杯水都喂给她,又抽了张纸巾给她擦嘴,最后才是自己,说:“我闹了个笑话。我看你妈妈挤对你,以为她是厚此薄彼,劝她对你好一点儿,不要太偏心。”   林阅微和冉青青一样的反应,茫然道:“偏心谁了?”   顾砚秋叹气:“我啊。”   林阅微:“啊?”   顾砚秋羞恼,不说了。   林阅微自己在那儿琢磨了一会儿,琢磨过来了,张开嘴就要……没笑出来,顾砚秋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她的嘴:“我知道我很傻了,你可以不用再笑了。”   林阅微眨巴眨巴眼睛。   顾砚秋说:“你不准笑,我就放开。”   林阅微说:“唔唔唔。(我不笑)”   顾砚秋说:“你保证。”   林阅微说她保证,看着她的目光慢慢变得柔和下来。顾砚秋把她放开,其实根本没有抱林阅微会不笑的打算,哪知手拿下来以后,林阅微竟真的没有笑,还很温柔地吻了吻她的唇。   顾砚秋:“???”   林阅微看着她的眼睛:“你没有和你妈妈这么相处过,会产生误解很正常。”   顾砚秋神情平静,轻轻地嗯了一声。   顾家的事情说开到现在有两个月了,贺松君在等着开庭审判,她不是耽于过去的人,已经接受了这一切,所有的事实。   林阅微搂了搂她的肩膀:“以后就不一样了,你天天跟我妈在一起,我妈疼你还来不及,我跟你说她就喜欢你这种乖乖巧巧还孝顺的了。”   “你不乖巧吗?”顾砚秋反问。   “我是表面乖巧,要真的乖巧的话也不会跑去拍戏了。”   “你是有理想。”顾砚秋看林阅微的滤镜非常厚。   “别说理想了。”林阅微在床边坐下来,握着顾砚秋的手,叹气说,“我也就跟你说点心里话。”   “你说。”   “我有时候挺怀疑这个选择的,自己能不能混出头另说,娱乐圈里乌七八糟,你都不知道谁会在你背后捅你一刀,得时时刻刻防着,除此之外,不火的时候,伏低做小当孙子,见谁都喊哥姐老师前辈,我刚拍完的那部戏,女主叫文宁,我是真烦透她了,演技不好还不认真,但她有背景有后台,所有人都得捧着她,喊老师我都觉得侮辱了老师这两个字。”   “所以?”   “没有所以,我就跟你抱怨一下。”林阅微说,“我要是老实在家继承家业的话,用得着受这份气么?”   顾砚秋沉吟道:“还是要受点气的,总有比自己地位高的人。我们公司开董事会,我还得给其他董事汇报工作呢,他们也有对我不满的或是不理解的,一个劲地唠叨。”   林阅微摆手:“那不一样。”   顾砚秋知道不一样,说这话就是为了安慰一下林阅微,她停顿了两秒,说:“你如果真的不喜欢的话,可以回家。”   林阅微赶紧道:“你千万别说这话。”   顾砚秋:“怎么?”   林阅微把她手翻过来,握在手心,垂眸看着她的手说:“我现在本来就越来越离不开你,你再勾引我,我以后就是个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昏君了。”   顾砚秋听笑了,说:“是吗?我魅力这么大吗?”   林阅微抬眸看她一眼,说:“是啊是啊,让我整天魂不守舍的。”   顾砚秋被她哄得很开心。   “顾总。”林阅微双手搭上她的肩膀。   顾砚秋稍微偏了一点头,说:“嗯?”   冷淡声线透着撩人。   林阅微有点兴奋了,看着她:“再嗯一声。”   顾砚秋流露出一丝莫名,又“嗯?”了一声。   林阅微受不了地娇笑一声,说:“你好苏啊,又苏又欲。今晚上……”她挑起顾砚秋的下巴,“你戴着眼镜做好不好?我喜欢看你戴眼镜的样子,就上次那个峰会,你戴的那个。”   顾砚秋:“……”   林阅微:“好不好嘛?”   顾砚秋能说不好吗?不能。   不过她还没试过,想想好像挺有感觉的。   顾砚秋去衣帽间找了副金丝边眼镜出来,她不近视,眼镜都是为了好看的装饰品,林阅微亲自给她戴上,左右看看,当即就不太行了,急吼吼地拉着顾砚秋去洗澡。   顾砚秋戴着眼镜攻了一次又受了一次,林阅微这才意犹未尽地给她摘了下来,手指轻抚着她鼻梁上被压出来的痕迹,低低的声音喊:“顾总。”   顾砚秋轻轻地嗯了一声。   汗水过后的声音很性感。   林阅微说:“下次你把西装也一起穿上吧,就那套细格子的。”   顾砚秋默了一秒,说:“好。”   林阅微说:“还没有什么制服比较有感觉,我下次去弄身空乘的怎么样?”   顾砚秋沉默的时间更长,说:“行。”   林阅微又说:“白大褂是不是更有感觉啊,我挺好奇的,要不我让江丛碧给我匀一身,她有好几套。”   顾砚秋没吭声。   林阅微仰起脸,看她:“要不我再买身猫耳朵,带尾巴的那种。”   顾砚秋的脸终于慢慢红了,忍无可忍地堵住她的嘴。   林阅微在被带往迷幻的极致感官世界之前,好笑地想:在这件事上,顾砚秋也不是完全不会害羞的嘛。   ***   顾砚秋第二天要上班,晚上没有闹到太晚,林阅微这次回来,还能待一段时间,不急着掏空她,坚持可持续发展战略。   但林阅微还是起晚了,与其说晚上太累,不如说是心理太满足了,一觉睡到自然醒,闹钟是顾砚秋给她关的。   林阅微的试镜安排在下午,她先趴在床上,用信息撩了撩顾砚秋,顾砚秋不知道从哪里收了个表情:[你的小可爱已下线.gif]   林阅微说的话太过火,她接不上来就发一个过来。   林阅微笑得打滚。   公司里,顾砚秋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一手端咖啡,一手点着手机屏幕,林至垂手而立,一副听命的样子:“顾总,还要别的表情包吗?”   顾砚秋摆手:“不用,你先下去吧。”   林至“哎”了声,缓缓退下。   “等等。”顾砚秋叫住他。   林至回过头,说:“我懂的,绝不告诉别人。”   顾砚秋点点头,林至退出去了。   林至带上门,轻轻地舒了口气。   他知道的“内幕”越来越多,这样下去,真的会被灭口吧?   林至贯彻顾砚秋的一贯行事,肃着脸进了行政办公室,他现在是董事长秘书,和先前不一样了,光秘书就有好几个。当然,他作为升上来的“嫡系”,与顾砚秋的亲疏和其他人是大不相同的。   办公室的秘书和助理看到他一脸严肃,心底嘀咕起来,每回林秘书进去出来都是这么一副面孔,怪不得都说顾总是个大冰山不好接近呢,连一直跟着她的人都心有余悸,该有多可怕啊?   办公室的铃声响起来,顾砚秋喊其中一个秘书给她去楼下传达文件,这个秘书看了林至一眼,战战兢兢地去了。   林至给她看得还挺莫名其妙的。   顾砚秋的“坏脾气”在公司里不胫而走,其实一直有这样的传闻,一天一天以来渐渐强化。   林至给顾砚秋打电话:“顾总,顾飞泉找你汇报工作。”   “让他进来。”   林至给顾飞泉打开门,顾飞泉腋下夹着文件,单手带上了门,大步朝顾砚秋走去,笑着说:“你知道公司里都在说你脾气坏,很可怕吗?”   “不知道,怎么了?”顾砚秋快忙成了陀螺,没有闲心去关心八卦。   “没怎么,就听着好玩儿。”顾飞泉看了一眼顾砚秋,心说光这么看着确实有点冷漠,但了解她的人才知道她是外冷内热。   “有事?”顾砚秋翻动着手头的方案,在上面圈出了几个有疑问的地方,打算打回去让重做。   “和尹氏的合作谈下来了。”顾飞泉把手上的文件夹递过去,“这是草拟的合同,你要过目一下吗?”   “知道了,我待会儿看,你去忙吧。”顾砚秋接过去。   面前的人影迟迟没动,顾砚秋抬头,奇怪地说:“哥?”   顾飞泉咧开嘴笑:“没事儿了,我先回去了。”   顾砚秋:“……”   敢情在这儿杵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个?   顾飞泉得了一声“哥”,神清气爽,正要离开,顾砚秋在他身后又是一声:“哥。”   顾飞泉回头温柔地问:“怎么了?”   顾砚秋将钢笔笔盖合上,问:“你妈什么时候开庭?”   顾飞泉笑容渐渐淡下来,抿了抿薄唇,回答:“下个月。”   “她现在情绪怎么样?”   “好多了。”顾飞泉嘴角往上牵动了一下,“我前阵子给她送去了佛经,她现在天天念经,情绪很平静,还会跟我说点儿她的感想。”   “那就好。”   “你不用为这件事自责什么,上一辈是上一辈,和我们没有关系。”   “嗯。”   “那我回去了?”   “回吧。”顾砚秋又想起一件事,“对了,我打算去看一下爸,下班以后你和我一起吗?”   “好啊。”顾飞泉笑着应。   ***   林阅微这回压根没拿到《怀璧》的剧本,既然通知试镜,应该是即兴表演,都看临场发挥了。她做了几天关于五代十国的历史功课,问了先前带她课的老师,对自己的声台形表都下了一番工夫。   她挑了一个以前历史电视剧的台词,在客厅演给冉青青看,冉青青虽然爱损她,但是在正事上绝不含糊,当即啪啪鼓掌。   冉青青:“演得太好了!”   林阅微没指望能从冉青青那里听到什么建设性的意见,这样的赞扬也算是给她增添了一分底气。   中午刚吃完饭,助理就带着车过来接人了。   王圆圆:“微微,好久不见啊。”   林阅微:“好久不见。”左右看看不见陈萱,王圆圆没等她问,就说:“陈总已经在那边等着了,让我直接带你过去。”   林阅微两只手绞在一起,微咬着下唇。   这个剧组应该是她现阶段接触到的规模最大、逼格最高、制作最为精良的剧组了。万一……没有万一,林阅微闭了闭眼,让自己镇定下来。   顾砚秋好不容易给她寻来的机会,不能让顾砚秋失望。   “到了叫我。”   “好的。”   林阅微靠着椅背小憩,乱紧张没什么用,不如养会儿神。   还有三分钟车程的时候,王圆圆发了个信息给陈萱,陈萱告诉她怎么带着林阅微进去,王圆圆回了个好。下车以后,就轻车熟路地带着林阅微往大楼里走。   林阅微:“你来过?”   王圆圆:“没来过,我方向感比较好。”   试镜的地方弄得很正式,看着就很有钱,王圆圆看了看眼前的门牌号,抬手叩了叩门,开门的是陈萱,她看一眼林阅微,牵起她的手腕。   林阅微才看清里面还坐着一个人,看上去和陈萱差不多的年纪,相貌平平,戴副黑框眼镜,眼神比她要锋芒外露一些。   陈萱先给对方介绍:“这就是我的艺人,林阅微。”   又跟林阅微介绍对方:“这是剧组的选角导演,姓罗。”   林阅微微微欠身,乖巧地喊:“罗姐姐。”   林阅微感觉这位罗女士的目光在她身上多停留了好几秒,似乎有点耐人寻味,然后才收回视线,笑着应了声:“长得是很不错的,这样有特点的样貌很少见了。”   陈萱替林阅微捋了捋头发,笑道:“演技也是不错的,杨啸导演夸过的,去年刚拍了杨啸导演的一部戏。”   先前说过早些年有几部历史正剧大爆过,那其中有两部是仇仲恺导演,杨啸则是《汉帝国》的导演,两位导演惺惺相惜,颇有交情,巧合的是去年林阅微拍的《迷雾都市》就是杨啸的作品,歪打正着四舍五入也是有点关系了。   罗女士笑意愈深,语气跟着亲切了一些:“既然是杨导调教过的演员,那我们就更放心了。杨导真是的,有这么好的演员,也不知道给我们仇导推荐一下,我们这里可缺优秀演员了。”   陈萱:“这不就来了吗?微微年纪小,还得仰仗罗导多多栽培。”   罗女士:“好说好说。”   这种场合明显不是林阅微能随便插嘴的,只挂着笑脸。   两人客套了几句。   陈萱:“待会儿一起吃个饭?”   罗女士礼貌地拒绝,笑容就没从她嘴角下来过:“和仇导他们约好了的。”   陈萱:“下回有空,务必赏脸。”   罗女士:“好说好说,我还有点事,我先去那边忙。”   陈萱:“你忙。”   选角导演罗女士走了,陈萱让林阅微坐下来,要给她倒茶,林阅微忙把茶壶接过去:“我自己来。”   她倒了三杯,除了给陈萱的以外,还招呼王圆圆过来喝。   王圆圆先看一眼陈萱,陈萱点了头,她才坐下,捧起茶杯喝。   陈萱微微眯了眯眼,打量着林阅微,林阅微一杯茶只喝了半口,抬眸疑惑地看她:“陈姐?”   陈萱收回视线,说:“没事。”   林阅微心里打着鼓,莫不是陈萱发现她和顾砚秋的关系了?还是发现给她牵线的另有其人了?   陈萱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口:“帮你牵线搭桥的人究竟是谁?我知道不是屈雪松。”选角导演和她素不相识,但对方对她的态度显然是存着一分恭敬的,今天来试镜的人这么多,怎么就高看林阅微一眼呢?圈子这么大,其他人就没有牵线搭桥的么?   林阅微眸光闪动一下,抿了抿唇,说了一半:“我一个……朋友。”   “什么朋友?”   “我不能说。”   陈萱呼出口气,眸色严厉地看着她。   林阅微:“我是真的不能说。”   陈萱张了张嘴,林阅微把话先堵了过去:“也绝没有潜规则,就是一个关系很好的朋友。”   陈萱静默片刻,再出口已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说:“你谈恋爱了?”   林阅微:“……”   陈萱说:“还是很有权势地位的那种?”   林阅微:“……”   算是吧。   陈萱说:“被我说中了?”   林阅微不吭声,陈萱转脸看王圆圆,王圆圆已经快把脸埋进茶杯了。   陈萱突然一拍桌子:“王圆圆!”   王圆圆激灵了一下,条件反射立正道:“到!”   陈萱:“给我老实交代。”   王圆圆低下头。   陈萱喝道:“还不说?!”   王圆圆心惊胆战,悄悄看林阅微,林阅微看不下去了,主动上前交代:“是。”   陈萱:“是谁?”   林阅微:“不能说,不是咱们这个圈子的,她是开公司的。”   陈萱气笑了:“可以啊你,瞒得够严实的,还有你——”   她话锋一转,王圆圆瑟瑟发抖。   “居然帮她瞒着我,还瞒了我这么久。说,什么时候开始的?”   林阅微垂头道:“去年年底。”   其实是年中。   陈萱接连看她好几眼,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说,最后还是咽了回去,手往下压了压,说:“坐吧,试镜要紧,回去我再慢慢盘问你。”   陈萱喝了口茶,缓了会儿,说:“所以你这试镜是你那个男……还是女朋友安排的?”   林阅微点点头。   陈萱捏了捏鼻梁:“你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我一开始签你的时候,说事业上升期不建议你谈恋爱,你是怎么跟我说的,答应得挺好,转脸就谈得风生水起了。”   陈萱突然想起些疑点:“你现在住的地方……你之前说借助在朋友家?”   林阅微哪敢等着她继续戳穿,吐了吐舌头,干脆自己承认了:“就是她。”   陈萱“嘿”了一声:“你之前不是说她不是你女朋友吗?”   林阅微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那时候不是。”现在也不是,是老婆。   “你……算了算了。”陈萱点了点她的额头,她最近对林阅微有点母爱泛滥。   陈萱把给她取的号码牌递过去,9号,排得挺靠前,“你是下午场的,现在已经到3号了,你看要不要做什么准备?”   “不用了,我歇会儿就好。”林阅微其实满头雾水,都不知道要做什么准备,“试完镜出来的在哪?能问出什么吗?”   陈萱反问她:“你说呢?”   林阅微心里也知道,低头摸了摸鼻子,到一边歇息去了,在脑海里回忆着事先的功课,事到如今,只能见招拆招了。   到8号的时候,林阅微三人就出去了,在试镜的房间外等着。   除了她之外,还有另两个,林阅微看着面熟,但都和名字对不上号。那两个人各占一隅,带着助理,都一副冷漠的样子,见到林阅微都是熟视无睹,林阅微便也没有自讨没趣地去找二人搭话。   王圆圆在她耳边告诉了其中一个的名字,另一个王圆圆也不认识。林阅微点点头,向那个有名字的女生看去一眼,比她要红。   在林阅微耳朵里已经算是有点红的人物,林阅微身为圈内人居然都不认得她的脸,更让她感觉到这条路的艰辛来,大红大紫……似乎没那么简单。   林阅微沉淀心绪,静静地等着里面的8号出来。   房门吱呀一声,8号是个看起来很有朝气的女生,她朝林阅微点点头,礼貌地说:“你好。”   “你好。”   林阅微刚回应完,里面便跟着出来一个人,对着门外的几人道:“8号,林阅微,谁是林阅微?”   林阅微上前一步:“我是。”   工作人员对了照片,道:“进来吧。”   林阅微回头看了陈萱和王圆圆一眼,陈萱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房门关上。   林阅微看清房里的摆设,比其他房间都要大得多,架好的摄像机,陈列好的道具,坐着的一排的剧组大佬们,还有格外亮的光源中心。   林阅微欠身道:“各位老师好。”   评委中的一个发话道:“林阅微?”   林阅微应:“是。”   林阅微用余光看评委席,感觉席上的几位彼此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   还是那个评委,他说:“我们这次试镜比较自由,有三个角色,准备了三段剧本,你看看,适合哪个就演哪个,都演也行,但只有十分钟的时间准备。”   工作人员交上来两页纸,林阅微手指搓了一下,又在光下看了看,纸页很新,似乎是刚拿出来的。林阅微扫了一眼三个角色,分别是女扮男装的复国公子、XX王的妃子、沙场征战的女将军。   林阅微眸心微震:最后那个女将军竟然是《怀璧》的女主角!   《怀璧》虽然有女角色,但这样的群像正剧,肯定是以男性为主的,一个女主,还是女将军类型的女主,在电视剧里会有多出彩不言而喻。   评委问:“记得住台词吗?”   林阅微收敛下眸底的震惊,答:“记得住。”   评委说:“行,准备去吧。”   “谢谢老师。”   林阅微粗略扫了一眼剧本,台词量都不少,她最多只能记住两个人物的,她自己是比较属意复国公子的,她的相貌演起来这种角色有天然的优势,但是若说英姿飒爽,女将军似乎更适合,也更出彩,这可是女主角。   但女主角这么重要的角色,怎么会放到这样的试镜里?   林阅微陷入了犹豫。   不管了,林阅微第一个背起女将军的台词来。 第161章   陈萱淡然地靠在墙边,王圆圆看了两眼手机, 什么字都没看进去, 又把手机装回兜里。   房门从里面大开。   屋外的所有人都抬头看去, 除了陈萱和王圆圆,自然还有另外两位等待试镜的人选。   林阅微朝送她出来的工作人员礼貌地鞠了个躬:“谢谢老师。”   那位略点了下头, 喊下一位。   林阅微迈步走向陈、王二人, 三人回到了一开始等待的房间里,陈萱把伪装卸下,紧张地问她:“怎么样?有把握吗?”   林阅微看着她,欲言又止。   陈萱:“怎么了,说话啊。”   林阅微摇头,有点茫然的样子,说:“我也不知道。”   陈萱:“导演他们都什么反应?”   林阅微回忆着:“演的时候没注意他们, 演完的时候看表情还行吧,然后问了我一点关于人物的理解问题。”   陈萱:“你怎么答的?”   林阅微说:“一共只有几句台词,我不知道前因后果,怎么答得上来?我就随便说了一点。对了陈姐, 我发现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陈萱问:“什么问题?”   林阅微思虑数秒后还是决定告诉陈萱:“我在他们给我的剧本上看到了女主角的台词。”她皱了皱眉头, “女主角这么重要的角色怎么会出现在试镜剧本里?”   陈萱也拧起眉心:“你再仔细说说。”   “是这样的, 我进去以后拿到了一份剧本,他们说今天的试镜比较自由,一共有三个角色,分别是女扮男装的复国公子,一个王爷的枕边人, 还有一个是女主将军,只有十分钟准备,可以选一个、两个、三个演都行。”   “你选了什么?”   “我记忆力还行,光背台词是可以的,但是要酝酿感情,只选了女公子和女将军。”   “这种类型的角色你比较好驾驭,先前的《迷雾都市》也是类似的。”陈萱说,“但是女将军这个角色很有可能就是个幌子。”   “什么幌子?故意和其他角色放在一起做烟雾弹?”   “不知道。”陈萱本能摇头,说,“怪怪的。”   林阅微也觉得怪怪的,但当时那么好的机会摆在面前,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都是要去试一下的,万一就是真的呢,错过了当真后悔莫及。   陈萱思索了片刻,问:“你那个女朋友,手段很厉害吗?”   “怎么突然这么问?”   “不对。”陈萱问完后兀自摇头,要真那么厉害的话大可以直接塞人,或者安排私人试镜,不用来这种众多人排队的,还得等结果。   “陈姐?”   “你先回去吧,剧组这边有消息会通知我的。”陈萱摆手。   “好的。”   “你那个女朋友……”陈萱严肃地叮嘱她,“最好不要被拍到,否则对你的名誉有损,尤其是那种类型的照片。还有,平时做事的时候小心一点,保不齐别人有什么特殊的癖好,留下来证据,有朝一日爆到网上,你整个人就毁了。”   林阅微琢磨了一下才明白过来陈萱说的“做事”是做什么事,嘴角抽了抽,乖巧地应了:“不会的,她没有那个爱好。”   陈萱轻咳了下:“我就是给你提个醒,没说一定会,总之万事小心。”   林阅微嗯了声,郑重地保证说:“我会的。”   娱乐圈里这类事情层出不穷,远的有牵连甚大的“艳照门”,近的有某女星被前男友爆亲密视频,刚刚浮起来红的苗头被再次打压,令人扼腕。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小心为上。   林阅微回林宅接了薛定谔,把车开回自己家,路上随便买了点瓜果蔬菜和肉类,她家虽然有阿姨定期打扫,但毕竟许久没住人了,这些东西是没有的。   下午五点二十,顾砚秋在最后一份文件上签了字,交到秘书手上,反手捏了捏自己酸疼的后颈,放在桌旁的手机嗡嗡嗡地震动起来。   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淡淡抬眸瞟向面前的秘书,秘书快步退了出去,关上门。   顾砚秋接起来电话,眉目自然而然地柔和下来:“怎么了?”   “晚上想吃什么?”林阅微的声音隔着一层,似乎是戴了口罩,“我现在在超市里买菜,晚上我给你下厨啊,太复杂的不会做,你只能挑点简单的菜。”   “试镜结束了?”顾砚秋笑问她。   “对啊。”   “感觉怎么样?”   “不知道,等通知呢,这才一轮,应该会很快下来吧。”林阅微换了个口吻,调笑地说,“你怎么这么关心我的试镜。”   “我不是一直这么关心你吗?无论是试镜还是别的。”   “好吧。”既然顾砚秋不愿意说林阅微就当作不知道,她笑道,“你还没说想吃什么呢,跟你说话这会儿我已经推着车转了一圈了。”   “我怕打扰你试镜就没告诉你,后来给忘了,我一会儿下班要去趟医院看我爸,估计会晚点回家。”   “晚点是多晚?”   “要在医院待上半小时或者一小时吧。要不你和我一起?”   “这个……”虽然婚都结了,但林阅微去见顾砚秋的爸爸总是觉得不好意思。   “害羞?”   “有一点不自在。”   “你现在在哪儿?我下了班去接你,要不你买完菜在超市等我,看完我爸以后我们俩再一起回家。”   “……好。”   林阅微是不想去见顾槐的,拘谨,而且她和顾槐是真的没什么话好说,但顾槐毕竟是顾砚秋的爸爸,顾砚秋都和冉青青关系亲近成那样儿了,自己跟顾槐仿佛不认识似的,她拒绝的话顾砚秋心里万一不舒服呢。还有顾槐,先前要拍戏就算了,现在有空也不去看一眼,万一他对自己有什么想法,认为她不值得顾砚秋托付终身……   林阅微捏了捏耳朵,感慨人活在这个世上要顾着面子里子、人情世故可真不容易,她轻叹了口气,说:“我就在咱们家附近的那家超市,经常买菜的。”   顾砚秋听到了她轻微的叹气声,体贴道:“你要是不想去的话就先回家吧,没关系的。”   顾砚秋都说这话了,林阅微更不能说不去了,立马坚定地说:“我去啊,我当然去,怎么就不去了?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顾砚秋:“……”   半小时后,顾砚秋在超市门口接到了戴着口罩和帽子的林阅微。   顾砚秋将车停好,刚要下车,林阅微先敲了车窗,顾砚秋在车里把车窗降下来,问:“怎么了?”   林阅微说:“后备箱打开。”   顾砚秋说:“开着的,我正要给你拿行李。”   林阅微说:“不用了,我自己去放,你老实在车上呆着。”   顾砚秋:“???”   林阅微放好了手里的大兜小兜,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进来,神情有些兴奋。顾砚秋看见她笑就跟着笑起来,问道:“怎么了这是?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吗?”   林阅微:“真的有,也不算特别好玩吧,就是一看到你突然想起来了。”   顾砚秋表现出很有兴趣的样子:“和我说说吗?”   林阅微:“你开车,这儿不让停,待会儿交警要来贴罚单的。”   顾砚秋发动了车子。   林阅微把陈萱发现她有对象的事情说了。   顾砚秋问:“会有影响吗?还是你经纪人会对你有不好的印象?”   林阅微笑着说:“不会的,她现在把我当亲女儿,而且艺人谈恋爱的多了去了,只要不自己作死,经纪人也管不过来。你知道陈萱怎么跟我说吗,她说让我上床的时候小心被拍照片录视频,以后出意外被传到网上去。”   顾砚秋如林阅微所料,果不其然地呛了一下。   林阅微哈哈大笑。   顾砚秋无奈地看她一眼。   “你经纪人要是知道你结婚会怎么样?”   “不知道啊,大概得消化两天,尤其是我这婚还是在出道以前就结了的。”林阅微托着下巴,说,“我常常在想一个问题。”   “嗯?什么问题?”   “顾总,要是我没有提前把你预定下来,你现在是不是就被人拐跑了啊?”   “又胡说八道。”顾砚秋轻斥。   “我没有胡说八道,你看你盘靓条顺,有颜有钱,现在还有那么多的迷弟迷妹,总有一个入了你的眼,趁虚而入。”   “我从来不看别人。”   “那是因为你有了我啊。”   “嗯。”   林阅微手指尖刮过她今天的西装袖口,软语喊:“顾总……”   顾砚秋被她喊得起了一点细小的鸡皮疙瘩,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问道:“怎么了?”   “你……再说几句好听的给我听听。”林阅微以前觉得小说、电视里那种喜欢听情话还缠着对象让对方说的小姑娘简直傻透了,万万没想到风水轮流转,也有轮到她的这一天。   特别是从顾砚秋那张正经认真的嘴里说出来的话,每一句对她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什么好听的?”   “就是……”林阅微又感觉自己强要她说出来的话就没有那个滋味儿了,心尖儿上那一点随着她话语升起的上扬,“嗯,好听的话,听着让我开心的。”   顾砚秋:“……”   林阅微眨巴眼睛看着她。   顾砚秋说:“你试镜肯定会通过的。”   林阅微:“……”   顾砚秋虽与林阅微培养了一点默契,但也仅限于一点而已,还不到她肚子里的蛔虫的地步,仅靠两个字就能准确地摸到她的心思。   她说完这句话,林阅微自暴自弃地闭上了眼睛,将座椅往下调了一点,说:“我闭目养会儿神。”   顾砚秋眼睛转了转,看她一眼,抿紧了唇,一言不发地开着车。   好像又说错话了。   林阅微今天休息得挺够的,但试镜可能耗费了心力,到医院不到半个小时的车程,竟然睡着了。顾砚秋把车停稳,在林阅微耳边温柔地喊着:“到了,起床了,微微。”   林阅微没反应,她就这么耐心地喊了三分钟,眼神专注地看着对方的睫毛。   林阅微手指突然一攥,从睡梦中醒了过来,看见顾砚秋近在咫尺的脸,仰起下巴在她唇上嘬了一口,搓了搓脸,懵懂地问:“到了?”   “到了。”顾砚秋目光还定在她脸上,带着些许的痴迷。   她脸颊上因为熟睡浮着淡淡的红晕。   林阅微:“怎么这么看着我?”   顾砚秋眼神清亮,诚实地告知她现在心里的念头:“你好漂亮。”   林阅微:“……”   她轻吸了一口气,扶了一下车门内侧的把手。   顾砚秋看她表情突然不对,紧张地问道:“怎么了?”   林阅微涨红了脸:“你……”   顾砚秋:“微——”   林阅微猛地抬手勾过她脖颈堵住了她的嘴,甜得不得了,果然是抹了蜜似的。   林阅微下车还有点腿软,像顾砚秋这样一不留神放大招的人太可怕了,林阅微不是没被人夸过好看,她从小到大都是夸着长大的,要不是对外貌有自信,她也不会跑去出道混娱乐圈。   但是顾砚秋不经意间,用那双黑亮的仿佛藏着星星的眼眸凝视她,说“你好漂亮”的时候,林阅微就感觉自己脑子里盛满了一整个过年的烟花,噼里啪啦全给放天上去了,炸了个万紫千红总是春。   要不是待会儿还有正事,她都想让顾砚秋立马把她给办了。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顾砚秋,把这笔悄悄记在心里,晚上回去再算。   两人下了车,一起往医院大门走去。   顾飞泉本来是和顾砚秋约好下班一起走的,他满心期待下班,结果下班前几分钟顾砚秋告诉他她要去接媳妇儿,无情地把他抛弃了。   等他到了医院,再等了半小时,顾砚秋才领着林阅微姗姗来迟。   顾砚秋进门就喊人:“爸,哥。”   林阅微跟着喊:“爸爸,哥哥。”   乖巧得不像林大小姐。   贺松君在看守所羁押着,顾槐这里平时只有护工,顾飞泉再大度,也只能和顾砚秋没什么芥蒂,对顾槐他是喜欢不起来的,贺松君都进去了,他就不当孝子贤孙天天在这守着了,把自己的铺盖搬回了顾宅,隔天过来看一次。顾槐这里不缺人,他身体还好,护工做事体贴周到,也不在乎顾飞泉过不过来报道,日子一天一天地这么过去。   顾砚秋过来是他最高兴的时候,对林阅微态度也不错。   顾家兄妹陪顾槐说话,林阅微在沙发上坐着当吉祥物。   顾砚秋朝她这边看了一眼,对顾槐说了句什么,顾槐也看了过来。林阅微一下如坐针毡,站起来不是,坐又不是。   顾砚秋朝她招了招手,替她做了决定。   林阅微赶紧上前。   顾槐说谢谢她平时照顾顾砚秋,林阅微说都是夫妻了哪有照顾不照顾之说,再说了是顾砚秋照顾她比较多,顾槐就笑一笑说希望她们两个好好的,林阅微连忙接话一定的一定的。   接着就冷了场。   中国大多数父亲本来就不擅长和孩子交流,何况是和孩子的老婆,顾砚秋打了个圆场,让林阅微继续当吉祥物去了。   林阅微哪能真的说吉祥物就吉祥物不闻不问啊,还是竖着耳朵听吩咐的,哪怕根本没有吩咐。   回家路上,林阅微紧张的神色才得到缓解。   顾砚秋看她如释重负的样子,心疼道:“要不然下次你还是不要来了?”   林阅微拒绝:“不行,要来的,这可是你爸。我没空就算了,有空还不来,我妈要骂死我。”   顾砚秋说:“真的不用,你看你都不开心。”   林阅微无所谓地摆手说:“你爸开心就行了,他看你老带着我,不就少操一份心了么。”   顾砚秋停顿了两秒,嗯了声。   林阅微:“感动吗?”   顾砚秋又嗯了一声。   “说话。”   “感动。”   “怎么报答我?”   “以身相许。”顾砚秋对答如流。   “……”林阅微偏头看顾砚秋的侧脸,好笑又奇怪道,“谁教你说的这些骚话?”   “你。”顾砚秋毫不遮掩的承认道。   “我说过吗?”   “你说过。”顾砚秋心说,更骚的你都说过。   “是吗?”林阅微摸了摸鼻子,竟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我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顾砚秋默默地想:这谁知道呢。   林阅微后知后觉她最近有点太过放浪形骸了,收敛了这么一时片刻,便不再去逗顾砚秋,安生了挺久,到了家,把买的菜和水果都拎下车。   进家门后分门别类地放进冰箱,要吃的水果留下,林阅微端着果盘去厨房洗水果,顾砚秋把冰箱弄好以后,挑了做菜要用的食材,跟着进去了。   林阅微看着顾砚秋在水龙头下洗菜的白净修长的手指,躁动的心蠢蠢欲动,故意撩她:“顾总,厨房普雷吗?”   顾砚秋眸色晦暗地看了她一眼,隐藏着危险的气息。   林阅微感觉自己这一下似乎翻了车。   未等她身体反应,顾砚秋侧身,大踏步过来,将她抵在大理石台面上,双手一搂一抱,将她抱了上去,林阅微后悔了,讪笑道:“顾顾顾顾总,我开玩笑的。”   顾砚秋欺上了她的红唇,温和地探入纠缠。   林阅微舒适地嘤咛了一声。   已经是穿着非常清凉的夏天了,冰凉的手掌和肌肤相触,林阅微激灵了一下,接着便更沉醉地陷进去。   她意乱情迷,顾砚秋却突然收手,说:“先做饭,不饿吗?”   林阅微茫然睁眼。   顾砚秋已经回到了水池边,有条不紊地处理着食材,观她神情,哪有半点迷醉之意。   林阅微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浑然忘了她一开始也并没有打算厨房普雷,只是临时起意调戏一下她,没想到顾砚秋技高一招,把她拱出了火还不给灭。   “顾砚秋!”   “想吃什么?”顾砚秋忍笑。   “我不理你了!”   林阅微气咻咻地走了,迈着猫步在饭厅中央路过的薛定谔遭受了无妄之灾,“喵”的一声惨叫后被林阅微抱了起来撸在怀里,把打理的柔软顺滑的毛发撸得乱七八糟。   薛定谔冲厨房喵喵叫着,希望爸爸能出来管一下妈妈,可惜爸爸忙于做饭,根本没听到。   薛定谔认命了,还顶着一头乱毛被迫和林阅微合了个影。   林阅微照例打上马赛克,把背景全糊了,po上了微博。   -时至今日,我们还是不知道这只猫咪的名字   -微微,到妈妈怀里来!   -微微和猫猫,我全都要!   林阅微刷了会儿评论,挺没意思的,她切了小号,点进了顾砚秋的微博主页,顾砚秋在她不在的日子里,不仅仅是做了很多事,而且是做了非常多的事。   光转发公司广告显得太过商业化,会让关注的粉丝流失,而太过接地气也会使她身上的光环虚化,所以顾砚秋的微博介乎两者之间,她不常发公司广告,也不太发自己今天做了什么什么这样鸡零狗碎长篇大论的生活。   顾砚秋最新微博是发了一对儿戒指。   这对戒指很眼熟,当时林阅微一周年纪念日送的。顾砚秋也送了她礼物。   此条微博配文。   【她送的一周年纪念日礼物[图片]】   高冷,字少,也很简单,连表情都没有一个,却透着不一样的甜蜜。   别说粉丝了,就连林阅微都觉得心尖颤了一下,有点幸福。   顾砚秋挑着回复了几条评论。   -什么一周年,结婚一周年吗?   回复:是,结婚一周年。   -她?是谁?我是一个新粉。   回复:我妻子。   -我的妈呀,太甜了吧?顾总的老婆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回复:是我的福气。   林阅微看完回复彻底不行了,心说这个顾砚秋真的是闷里骚,平时不说,在网上说得这么风生水起的,不对啊,之前她不是说不喜欢在网上秀恩爱吗?怎么现在又秀起来了?   林阅微跑去找顾砚秋。   顾砚秋刚做好两个菜,“怎么了?”   林阅微把手机递到她跟前,晃了晃,挑眉道:“解释一下?”   顾砚秋红了脸,清了清嗓子说:“这个是……我问过别人了,说偶尔要发一点靠近平凡人的生活,我就发了,一共就发了这么一条。”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林阅微才不信她这话。   “我没告诉你,你现在不是也知道了吗?”   “那不一样。”林阅微轻哼着说,“你偷偷摸摸撒狗粮居然不告诉我?”   “没有偷偷摸摸,你要是不喜欢的话我下次不发了。”顾砚秋声音越来越低,拨开林阅微挡在她身前的胳膊,“我去看饭熟了没有。”   “我没有不喜欢。”林阅微在她和自己擦肩而过的时候说。   顾砚秋点着头,很低地“嗯”了一声,又问:“我要告诉你吗?”   “不用了,我看到当作惊喜了。”   “行。”顿了顿,顾砚秋补充说,“我不会经常发的,毕竟是个正经微博。”   “还有不正经的?”林阅微顺着她的话笑道。   顾砚秋心说还真有,但那种追星的小号还是不要让林阅微知道了。里面都是“啊啊啊啊”“妈妈爱你”“好好看啊”以及最近流行的发大水“我可以”。   她摇头。   林阅微这回进来以后就没走了,看着顾砚秋炒菜,给打个下手递个东西什么的。   做了三菜一汤,都是家常菜,林阅微吃得津津有味的时候才想起来,她一开始打电话给顾砚秋问她要吃什么菜的时候,是决定自己下厨的,结果一回来,自动就分工好了。   饭后,顾砚秋给她切水果、倒水,林阅微都是等着东西送到手边。   林阅微心情复杂,既然已经改变不了了,就安心接受吧。   带薛定谔出门溜了个弯,顾砚秋两个月没回来,有个邻居还记得她,冲着她招呼了声“顾小姐”,又看向她身边的林阅微。   林阅微没等顾砚秋说话,自我介绍道:“我是她老婆。”   邻居笑着喊:“顾太太。”   邻居和顾砚秋拉了两句家常,说自家狗怎么怎么样,林阅微非常温良贤淑地听着,邻居走后,顾砚秋看向林阅微,眉眼间愉悦非常:“顾太太?”   林阅微害羞脸。   顾砚秋大笑起来。   两个人走到了湖心亭,想起上次的争吵,林阅微因为顾砚秋和邻居介绍她迟疑了一下,顾砚秋生了大气,好好的散个步结果散出了一头的火,现在想来仿佛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林阅微突然出声问道:“我们在一起多久了?”   顾砚秋说:“如果从真正在一起的时间算的话,应该刚刚到一年。”   林阅微眸色微讶:“这么短?”   顾砚秋靠在亭子的栏杆上,偏头看向路灯下的绿植,带着感慨地轻叹了口气:“是啊。我还记得以前老是吵架,为点鸡毛蒜皮的事情能吵到挂电话。”   “怪我吗?”   “怪我。”   她承认得坦荡,林阅微“勉为其难”地分担了一点过错到自己身上:“也怪我。”   “以后不要吵架了。”顾砚秋转过脸来看着她。   “不会吵的。”林阅微实在想不到她们之间还会因为什么事情会吵到不可开交。   静坐了一会儿,薛定谔舔毛舔得也差不多了,林阅微一抖绳子,起身道:“该回去了,晚上还有事情要做。”   “做什么?”   林阅微冲她挤眉弄眼,顾砚秋眯了眯眼,意会了。   林阅微:“你不是要工作吗?天天加班,现在堕落了?”   顾砚秋又被她耍了,啧了一声。   林阅微一脸恶作剧得逞的笑容。   皮上天的林阅微回家先被安排了一套厨房普雷,林阅微洗完澡还对冰凉的大理石台面心有余悸,短时间内不想再试。   顾砚秋去书房加班去了,林阅微在沙发上看她的电影做笔记,为了防止顾砚秋动不动地要亲亲打扰她,她戴上了耳机。   顾砚秋笔顿一顿,抬头:“微……”   又垂下了眼帘,专心工作。   睡前做了两次,相拥而眠。   林阅微在第二天早上接到了陈萱的通知,说是一轮试镜过了,让她去准备第二轮试镜。   “有说我过的是哪个角色吗?”   “女将军的。”   “女主角?”林阅微惊呼出声。   “不是。”陈萱疑惑地说,“你是不是记错了,还是在片场的时候看错了,我问过那边,说这号人物不是女主角啊。而且只是试镜的剧本为什么要标出来这个是女主呢?”   “我没有。”林阅微回忆了一下,那张纸上明明白白是这么写着的,她不可能记错。   “既然过了,那边应该会给过来试镜的剧本,你按照这个角色准备好了。”陈萱说,“你问问你那个女朋友,她帮你安排的,可能知道怎么回事。”   “好,我问问,谢谢陈姐。”   “在家别犯懒啊。”   “知道了。”   林阅微坐在床上,给顾砚秋发消息,问她知不知道《怀璧》试镜的事情,顾砚秋知道的只有林阅微告诉她的那些。   【两个木:不是你安排的?】   【西顾:我没有这方面的关系啊,我怎么安排?等等,我突然想起个人,我帮你问问程归鸢】   仇仲恺和驰墨传媒的老程总关系还可以,《怀璧》可能有驰墨的投资,程归鸢顺水推舟帮了林阅微个忙也不一定。   顾砚秋一个电话打给了程归鸢。   响到快挂断的时候,程归鸢终于接起了电话,懒洋洋的鼻音:“喂?”   顾砚秋听出她声音的沙哑,奇道:“你刚睡醒?”   “对啊,折腾了一晚上。”   “这是有艳遇?”   “差不多吧。”程归鸢弯了下唇角,“别说我了,你有什么事吗?这个时候跟我打电话。”   顾砚秋跟她说了《怀璧》剧组的事情,程归鸢撑着身子起来靠坐在床头,大脑清醒了一点,说:“不是我,我们家好像是有投资,但是占的比例不大,就随便投了点。”   “好,那没事了。”   “拜,过两天你有空我请你吃饭。”   “拜。”   程归鸢挂了电话,往旁一看,昨晚上脱下来的衣服都叠好了放在枕边,她兀自笑了一会儿,检查了床头柜,起身去浴室冲澡,冲澡之前先看了一圈,镜子上也没有什么口红写的电话号码。   啧,太无情了吧。   哪怕对方睡完就跑,没留下任何痕迹,程归鸢还是有办法找到对方,她虽然没有直接要到对方的联系方式,但身在同一个圈子,其实早就掌握了。   程归鸢裹了身浴袍出来,气定神闲地拨通了一个电话。   “你好。”冷淡的女声,疏淡有礼,和昨晚判若两人。   程归鸢漫不经心地吹了吹掌心躺着的细长头发,佯装伤心的口吻道:“你把人家睡了,都不打算负责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林:我们不会吵架的   顾:我记得之前有条手链好像是要送给我的?   冷漠无情屈雪松:手链在我这里   程归鸢:什么,你居然戴着别人送你的手链! 第162章   “你把人家睡了,都不打算负责的吗?”女人温软的委屈从电话听筒里传出来。   屈雪松的脸色微微变了。   她身旁的助理朝她看过来一眼, 眼观鼻鼻观心。   屈雪松走到一旁, 在接话之前先按住麦克风轻叹了口气, 声音温和下来些许:“程小姐。”   程归鸢心情顿时就上扬了一些,软语喊道:“屈姐姐。”   屈雪松呼吸了一下, 说:“我很抱歉。”   程归鸢:“我没有想让你道歉。”   屈雪松:“昨天晚上的事情, 是我喝多了。”   那边很久没说话,接着传来低低的压抑的啜泣声。程归鸢一边艰难地挤出几滴鳄鱼的眼泪,一边压着哽咽的声音说:“我知道了……”   屈雪松抚着额头,心里又是一个叹气。   糊涂了,她已经很久没有做出不在计划之内的出格的事情了,昨晚上怎么就……   一切还得从头说起。   程归鸢苦撩屈雪松未果,那女人简直是油盐不进。程归鸢以前在国外其实没有刻意去追求过谁, 她有一副好看的皮囊,不算无趣的灵魂,良好的家教,天然便吸引了许多女生靠近她, 她都是自然而然地选看对眼的, 一切的发生都是水到渠成。   女生都容易被一些小细节打动, 比如说经期的照料、每天的早点、温柔的言行等等,经常就沦陷了,程归鸢确实对女朋友很好,所有的她都能做,而且是发自内心地想为对方做, 温柔是最难抵挡的诱惑。只有屈雪松,程归鸢记得上上上次发现她胃疼,想去帮忙,屈雪松说她花粉过敏;上上次是有一个共同出席的活动,她发现屈雪松好像应朋友的邀客串了个什么片子,胳膊不小心伤了,那天她穿的小西装,没人发觉,程归鸢发现她手臂不自然,特意和人换了座位到了她那桌,想帮着点忙,结果这女人丝毫不领情,还把自己位置也换了,隔得老远;上次她们在一家宾馆偶遇……   如此种种,程归鸢都不想说了,屈雪松大约是看出她的追求意图,所以故意避着她。   程归鸢就纳闷了,她又不是洪水猛兽,也没做过任何出格的举动,自然追求有什么好躲的,就算不答应也不用表现得这么明显吧,再说她一个三十来岁的事业稳定的女星,应该享受一下爱情了,同性婚姻都合法了,她就算是个女的也没关系啊,她前任不也是女的么。   程归鸢思来想去,还是她爸老程总说得那句话浮上了心头,以前有个前女友,分手了以后就性情大变,以至于她对感情这回事都是抵触态度。   但程归鸢觉得她这样傻透了,为了别人惩罚自己,人嵇晗开开心心地换女朋友如衣服,她一个人守身如玉,难不成还想破镜重圆啊?   程归鸢往嘴里丢了一颗牛肉粒,心不在焉地嚼着,面前早已暗下的电脑屏幕上倒映出她脸上久违的心疼表情。   心疼?   程归鸢怔了怔。   回想着脑海里第一次见到虚弱的屈雪松的时候那双执拗的眼睛,再到后来的淡然无波,程归鸢突然很想再从她眼里看到其他的情绪,想让她不再那么孤独。   是的,孤独。   程归鸢觉得她很孤独,哪怕她众星捧月,已经站在了金字塔塔尖,可她的世界是荒芜寂寥的,没有鲜活亮眼的色彩。   她想成为她的色彩。   程归鸢是从这个时候下定决心去追屈雪松的。   在这以前,屈雪松和她先前追求过的每一任并无不同,觉得有趣,进而靠近,契合的话就多谈一阵,不行的话就及早止损,适当的投入,掌握感情的分寸,爱情不是程归鸢的全部,但是她调剂生活的必需品。   她唯一感觉深刻些的,大约就是前一任,她被那个M国女高中生设计导致分手的那位,她是很喜欢对方的,哪怕在分手以后也念念不忘了许久。   屈雪松和其他人不一样,她是个不能轻易招惹的人,程归鸢虽然性子浪了些,但基本的道德还是有的,她可以几天几个月恢复如常,有的人却会带着伤口三年、五年、十年,乃至终生难以忘怀。   程归鸢深思熟虑了三天,要来了屈雪松的所有资料,不需要她动阴私手段,屈雪松身为圈内人,从过去到现在的履历很好掌握。   老程总和屈雪松是好朋友,知道她要追屈雪松的时候郑重地问过她,是不是想认真,程归鸢说是,老程总把屈雪松的私人联系方式给了她,并且开玩笑说:你要真追到手了,以后雪松就得管我喊爸爸哈哈哈。   程母那边程归鸢和老程总先瞒着她了,免得她操心过多再生出什么枝节来。   程归鸢把屈雪松的履历看了一遍,除了那段疑似谈恋爱的时期,其他都很寡淡,就是跑通告,有说过一些旧伤,总之帮助意义不大。又翻了翻她的喜好,背了下来。   程归鸢就开始准备了。   屈雪松不喜欢太过明显的追求和示好,她就换了一套方法,公事公办的口吻。屈雪松在外人面前是很端庄得体的,程归鸢每次都拉着朋友联合行动,虽然收效甚微,但屈雪松没办法再躲着她了,总归能让她多看两眼。   这一看,程归鸢发现自己是真的坠入了爱河。屈雪松个子不是很高,不穿高跟鞋的话目测只有一六五,比她矮了半头,明明是个山东人,讲话却一股江南水乡的悠扬轻软,骨架也小,相貌是纤秀柔美的一款,让人油然而生一股保护欲。   平时气场太强,收敛以后坐在角落里,就像个乖巧安静的邻家小姑娘。   让人很想抱一抱她。   小她六岁的程归鸢这么想着,心不在焉地送了一空筷子的菜进嘴里,身旁的朋友怼了怼她的胳膊:“干什么呢?”   程归鸢低头,收回视线,摇头说:“没什么。”   “你不是吧?玩真的啊?”朋友凭着记忆朝她方才看的方向看去,只见已经离席的屈雪松,约莫是在等司机来接,一个人坐在人少的角落里。   “没玩儿。”程归鸢说。   “那我收回玩字,认真的啊?”   “对。”   “祝你好运,”朋友幸灾乐祸的口吻,“我跟你说她很难追的,这么多年没一个人成功过。我都试过,碰了一鼻子灰就算了。”   “那巧了,你即将见到第一个成功的。”   “哈哈哈哈我相信你。”可朋友的笑声分明代表不信。   程归鸢看到屈雪松的助理在她耳旁说了句什么,屈雪松站了起来,助理给她披上披肩,软妹一秒变成女王,睥睨天下的气势出去了。   程归鸢看着她的背影笑了起来。   朋友惊讶大呼:“你沦陷了!”   程归鸢递了个酒杯堵住她嘴:“要你多话。”   程归鸢耐心地慢慢接近着她,事情的转机发生在昨天晚上的晚宴上。程归鸢打听到屈雪松确认出席,找人给她要了张请柬,也去了。   俗话说,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好巧不巧的,正遇见嵇晗和邵雅斯。更巧的是,屈雪松和嵇晗坐的是同一桌,经纪人、艺人,横竖算起来也差不多了,反正比程归鸢这么一个娱乐公司的太子女身份要搭。   程归鸢知道嵇晗和屈雪松之间有过一段,便分外注意那边。   屈雪松胃不好,现在还在调养期,往日对敬她的酒都是喝一杯拒三杯,勉强对付,今天却来者不拒,仰脸便一饮而尽。   程归鸢猜到是因为嵇晗的原因,心里酸溜溜的,却没立场去阻止她。   那位嵇晗全程都没有看过屈雪松,就连抬头都很少,专心服务身边的小女朋友。程归鸢哪能看不出来屈雪松是单相思啊,心里更是气得不得了。   气屈雪松不知道爱惜自己,大好年华非要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树上。   屈雪松起身,做了个“不好意思,我去趟洗手间,暂时失陪一会儿”的口型——经过这么一段时间,程归鸢差不多已经熟练掌握唇语了,尤其是屈雪松的唇语,连某些动作基本的含义都能分辨出来,比如说撩一撩头发表示她对这副局面烦躁、不耐烦,摸一摸耳垂表示她准备离席了,还有其他的,程归鸢每分析出来一个,都能感觉到隐秘的巨大的欢喜。   这次她不但撩了头发还摸了耳垂,果不其然见她离开了,程归鸢跟了上去。   前面的女人步履平稳,完全看不出喝醉的样子,程归鸢不远不近地走着,为了不让她发现,她最近都不穿高跟鞋了,屈雪松进了洗手间,打开了一间隔间,关上了门。   里面传来难受的呕吐的声音。   程归鸢拧开了水龙头,轻轻地叹了口气。   屈雪松擦了嘴,从随身的包里拿出化妆镜照着整理了发型,神态自若地开门出来。   面前多了一道黑影,她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那人上前一步,将她堵回了隔间里,同时捂住了她张嘴欲呼的红唇。   熟悉的花果香侵入鼻翼,屈雪松眼底只出现了一瞬间的慌张,便恢复了镇定。   她拿下程归鸢压在她唇上的手,嗓音冷冽,问:“你想干什么?”   程归鸢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仿佛在回味方才碰触到的那片柔软红唇的触感。   程归鸢嘴角缓缓牵出一个笑来:“你说我想干什么。”   屈雪松平静地说:“程大小姐,我和你爸爸是好朋友,所以给你三分薄面,请你不要再纠缠我了,否则我告诉你爸爸去,让他亲自教育你。”   程归鸢心说我爸都支持我追你了,你去告啊。   程归鸢仗着身高优势俯视着她,隔间拥挤,两人在同一间里距离很近,程归鸢微微低下头,便闻见她颈间散发出来的香味。   不知道怎么形容,像是花香,又像是阳光,又像是酒香,和她闻过的任何一种香味都不一样,也是最能迷惑她的味道。   程归鸢不太明显地做了一个呼吸的动作,仍旧被敏锐的屈雪松发觉了,屈雪松抵住她的肩膀将人推开,以长辈的口吻呵斥道:“程归鸢,我真的没有空陪你玩这种无聊的把戏,你想玩,去找个同道中人,何必来招惹我呢?”   程归鸢重点完全偏离到了屈雪松喊了她全名上,每个字都仿佛贴在她耳边喊的,不轻不重地落在她心上,砸下一个个小坑来。   程归鸢看着她蕴着薄怒的脸,哪有半点害怕,满脑子都是她怎么这么可爱,想亲想抱,但是理智克制住了情感,程归鸢主动退到安全距离,单刀直入道:“你是不是对嵇晗念念不忘?”   屈雪松刚刚恢复了点血色的脸顷刻间变白,望向程归鸢的眸底多了许多剧烈的情绪涌动。   程归鸢分不清那些情绪都叫什么名字,只知道她很嫉妒,嫉妒得要发疯了。   程归鸢问:“你想不想彻底摆脱她?”   屈雪松轻呼吸一下,不吭声。   她攥在身侧的拳头被一只手掌温柔地将手指掰开,往里面塞了一张硬卡片:“我有办法,晚宴散了以后,你来这里找我。”   “我走了,我只是想帮助你,没有恶意。”比她小了好几岁的漂亮的女孩子满脸诚恳。   屈雪松脸色也没那么冷了,淡淡地说:“我不需要。”   “那我也会等你,一直到明天天亮。”程归鸢手握上隔间的门把,突然回头道,“还有,不要喝那么多酒了,胃病犯起来很难受的,身体是你自己的,我……”   我看着很心疼。   程归鸢把最后一句话咽了回去,冲她笑了笑。   “我先回去了。”   屈雪松低头看向掌心的东西,是张房卡。她出去以后,外面空无一人,屈雪松捏着房卡的一角,想丢进垃圾桶,手悬在上空迟迟没有松开。   可能是酒精作祟,也可能是那个女孩子看起来真的很善意,也可能……她真的在这个梦魇里困得太久了,有个人想伸手拉一把她,她不想放过。   转念想想,那个女孩子是老程的女儿,按理不会对她做什么。   屈雪松手指往回扣,把房卡收进了包里。   出来路过程归鸢那一桌,程归鸢正在敬一个人酒,嘴甜得跟抹了蜜似的,把人家哄得开怀大笑,屈雪松视线多停留了两秒,被程归鸢捕捉到,看了过来,屈雪松连忙看路,目不斜视。   程归鸢:“噗。”   明明已经走出去好几步了,屈雪松依旧从人群中清晰地听见了这一声轻笑。   “不好意思,回来晚了。”屈雪松朝自己席上诸位抱歉地笑了下。   席上有位她交情还可以的女星说:“你看你走过来春风满面的,真没看出抱歉在哪儿,快喝一杯。”   屈雪松一怔。   她有春风满面吗?   筵席散后,屈雪松拒绝了朋友的邀请,也拒绝了助理帮她叫车,等人散得差不多后,搭乘电梯去了房间所在的楼层。   程归鸢难得紧张一回,她先走了好几步,在房间里好好拾掇了一下自己,卸了妆,换了礼服,套了身中规中矩的衬衣短裤,想了想,又把短裤换成了长裤,然后跟小媳妇儿似的坐在沙发上等。   屈雪松没让她失望,算着时间门铃就响了。   屈雪松提着口气,见到程归鸢的装扮后松下了半口,要是对方衣衫暴露,光着两条大长腿,她确实要掉头就走的。   程归鸢侧身:“请进。”   屈雪松进来以后,她把房门轻轻关上,顺手反锁了一下。   程归鸢:“喝点什么吗?”   屈雪松:“水就好。”   屈雪松要坐沙发上,程归鸢过来很自然地给她撩了撩礼服的裙摆,屈雪松看她一眼,程归鸢不好意思地说:“习惯了,条件反射。”   “你对女孩子都这样体贴吗?”屈雪松坐下后,随口问道。   程归鸢却从这话中品出莫大的甜蜜,心上的花朵都要吹开了,摇头道:“没有。”   其实是有,但是她怎么能说呢!   屈雪松“哦”了声,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程归鸢推测道:吃醋了?我不是说没有了吗?她不信我?   程归鸢揣摩着她的情绪,去倒了两杯温水过来,屈雪松接过一杯,淡漠疏离的口吻说:“谢谢。”   程归鸢找话题说:“屈姐姐,你的新戏什么时候播啊,我可等了好久呢。”   屈雪松为她的称呼稍稍皱了眉,按照辈分她应该喊阿姨,但年纪上确实是姐姐,没有错,她便没有纠正,说:“不要说这些有的没的了,我是来找你说正事的。”   程归鸢暗暗咬牙,屈雪松真是一点客套的机会都不给,她在屈雪松身边坐下来,乖巧地问:“屈姐姐,你看别人交新女朋友混得风生水起,你为什么不尝试着也交一个呢?”   “没有合适的。”   程归鸢冲她眨眨眼睛。   “你太小了。”屈雪松摇头,而且还是她老朋友的女儿,总觉得是个小辈儿。   “我已经二十六岁了。”   “那也还是个小孩子。”屈雪松不以为然。   “那你想找什么样的?”   “成熟包容,可以让我依靠的吧。”屈雪松又摇头,“工作太忙了,没有心思去想私人的事情,我现在就想赶紧忘了她。”   “我冒昧地问一下啊,屈姐姐。”程归鸢小心地看了她一眼。   “你问。”   “你这些年有没有那个……生活。”程归鸢开放极了,在她面前却装成内敛的乖乖女,不直说,只用眼神来传递信息。   屈雪松老脸一红。   程归鸢心里大笑,面上却殷切地望着她。   屈雪松说:“没有。”   程归鸢“呀”了一句:“那你平时都怎么解决?”   屈雪松:“……”   程归鸢说:“我听人说三十如狼……”   屈雪松再次老脸一红。   程归鸢要被她可爱疯了,因为兴奋脸颊变得红扑扑的:“屈姐姐,你要不要从这个方面进行突破啊?”   屈雪松:“嗯?”   “就是……”程归鸢舔舔唇瓣,眼底燃起晦暗不明的火焰,喃喃,“像这样。”   她倾身吻住了屈雪松。   她有过那么多前任,自然将吻技锻炼得炉火纯青,她一只手托着屈雪松的脸颊,让她仰起脖子,另一只手手指或轻或重地在她耳后温柔轻抚。   屈雪松被她的突然袭击镇住了,直到程归鸢汲取着她口舌的芬芳发出一声情不自禁的低吟,才猛地往后一撤,中断了这个吻。   她青筋暴跳:“你好大的胆子!”   程归鸢回味着她唇齿间的滋味,眼神几近迷醉,再度欺近她,吐气如兰:“屈姐姐。”   屈雪松要推开她,被程归鸢手臂按住:“你听我说完。”   “你自己解决的时候想的是不是嵇晗?”   屈雪松勃然大怒,即将发作,程归鸢一句话将她堵了回去:“你这样,不贱吗?”   屈雪松唇瓣微颤。   程归鸢松开禁锢她的手臂,一条腿盘起来坐在沙发上,手随意拨了一下遮住眼睛的长刘海,望着她,轻嗤说:“别人和新人翻云覆雨,你为哪个守身如玉?”   “我不是!”   “你不是什么?快得了吧,嘴里说着想重新找一个,我看你眼珠子都快黏到别人身上去了,醒醒吧,困在原地的只有你一个人,还以为自己是什么忠贞烈女呢?是不是想要牌坊,我明天就让人给你打一个,亲自送到你家里去。”   “你闭嘴!”   “戳中你的痛处了?”   屈雪松呼吸急促,手在发抖。   程归鸢把她的手牵起来,在她修剪整齐的指尖亲了一下,屈雪松手指颤了颤,抬起头,迷茫的眼睛对上她的视线。   程归鸢直视着她,轻声说:“屈雪松,上我。”   ***   然后程归鸢就被上了,作为一个攻惯了的人,程归鸢还挺不习惯的,但对方是她喜欢的人,虽然技术真的不怎么样,她还是很投入地享受了一晚上。   就是没想到对方这么无情,自己舍身帮她解心结,她倒好,连个电话都不给。   “我知道了……”程归鸢哽咽道,“昨晚上都是我自愿的,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也不会把这件事告诉我爸爸。”   屈雪松:“你……”   程归鸢吸了下鼻子,哭腔道:“可是屈姐姐,我有点害怕,我现在有点不舒服,刚刚去洗澡还发现流血了。”   屈雪松:“……”   自己真的不是人,昨晚上只顾着发泄了,程归鸢又毫不吝惜她好听的嗓音,致使她精神越发亢奋,动作不知轻重。   昨晚上屈雪松想让她攻回来的,算是扯平了,程归鸢眼睛里还残留着泪水,楚楚可怜地说她不会,屈雪松豁出去老脸领着她主动,程归鸢一个劲儿往回缩,然后又去勾引她。   屈雪松一晚上没睡,把程归鸢累睡着以后就穿了衣服走了。不得不说自己解决和同别人一起是天差地别,屈雪松今天早上化妆脑子里一直走神,时时浮现程归鸢承欢时沉醉又痛苦的表情。   唉。   睡了个小朋友。   屈雪松很后悔。   屈雪松语气柔和:“去看下医生吧?”   程归鸢很乖巧地答:“我会去看医生的,待会儿就去。”   “那……”屈雪松生硬地温柔说,“你一个人去吗?”   程归鸢叹气说:“是啊,我的朋友们都在上班,我一个人去。”   屈雪松身为一个演员,共情能力是非常强的,此话一出,她就脑补了一个被渣女渣了的小可怜,拖着“病体残躯”在医院排队,并且还是看那种地方,她还没结婚呢。   屈雪松支吾着。   程归鸢没等她支吾出个结果来,径直说:“屈姐姐,我挂电话啦,我要去医院啦,下午还得上班呢。”   可以说非常地善解人意了。   屈雪松“哦”了声,那边便传来嘟嘟嘟的忙音。   她呆呆地张了下嘴,还想劝对方请半天假呢。   程归鸢挂了电话,哈哈大笑,抽了面巾纸把自己笑出来的眼泪擦了。昨晚上她真的担心屈雪松不会被激将法,好歹酒喝得够多,有惊无险。   反攻?怎么可能,攻回去了她还怎么赖上对方?等先把人套牢了,再让她看看自己的本事。   程归鸢把自己的东西整理了,确认没遗落下什么,施施然地走了。   ***   顾砚秋把向程归鸢问的结果告诉林阅微,排除了顾砚秋和程归鸢,林阅微也想不到还有谁能帮她这么大的忙。难道是仇远安?她和仇远安的交情似乎还不到这个地步。   邹恒邱小姐几个就更不可能了,最有可能倒是那位姓陈的,好像对自己有点儿意思?   林阅微头都快想秃了,想不出人选。   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就是赶鸭子上架,走一步看一步。   陈萱给她发来了剧本,有几页纸,有简略的背景介绍,林阅微翻了翻,发现这位女将军的角色真是……这个时候再看,真的不出彩。   自然不是女主,是个女配,而且是单恋男主角的女配。   林阅微捏着剧本,看了很久,叹了口气。   还能怎么办?用功去试镜呗,反正现在没什么别的通告。年中的古偶剧已经放完了,无风无浪,林阅微作为一个小反派刷了一波脸,由于剧组化神奇为腐朽的实力,让她的脸没有得到任何人的惊艳目光。她拍那部戏的时候就知道,女主角好长得不是特别出类拔萃,化化妆,勉强提升一下颜值,不允许其他配角比她好看,不然有愧于她“XXX第一美人”的称号,所以林阅微那部戏的妆容惨不忍睹,也就是底子好,被这么糟践还能保持在基准水平。   林阅微算了算,她一共拍了三部剧,放完的古偶,看起来就扑街的玄幻,还有一部寄予厚望的《迷雾都市》,今年年底上映。横竖挑来挑去,现在是不会有好本子找她了。   《迷雾都市》放映到明年,五年便去其二,剩余三年也便赶着都上来了。   林阅微丧了一会儿,打起精神来死磕剧本,甭管是什么角色,就像屈雪松说的,用尽全力去演就是了,将来努力的每一分都会变成证明。   顾砚秋回家时,林阅微正在院子里练枪,木枪,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舞得虎虎生风,就是招式单调了点,应该是自己随便发挥的。顾砚秋看她耍了一阵,满头大汗地停下来喘气。   顾砚秋用力鼓掌:“好!”   林阅微抱着木枪一拱手:“在下姓顾,名太太,江州人士。俗话说,在家靠朋友,出外靠朋友,各位燕宁的父老乡亲,我欲去往顾砚秋心上,路经此地,可惜盘缠用尽,只得在此卖艺。请大家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谢谢谢谢了啊。”   说着她用空气做一面锣,反着捧着,“谢谢谢谢”地绕了一个圈,最后绕到了顾砚秋面前:“这位……”她顿了顿,咧开嘴笑,“这位美人儿。”   她“美人儿”这三个字不是本地的儿化音喊出来,而是三个字分开,“儿”字字正腔圆,流里流气中还带一丝正经。   美人儿说:“我没钱。”   林阅微舔舔嘴唇,说:“没关系,以身相许也行的。”   顾砚秋张开双臂,耸肩说:“好吧,我以身相许了。”   林阅微把木枪丢到一边,搂住她笑:“你能不能矜持一下了?”   顾砚秋摸了摸她额上的汗,跟着笑:“你都姓顾名太太,要到我心上了,我再矜持,那多矫情啊。”   “我就喜欢你矫情。”林阅微甜腻腻地亲了她一下,两个人一起进家门。   林阅微去盥洗室洗脸,顾砚秋在客厅坐着,林阅微的手机就在茶几上,此时嗡嗡嗡地震动起来,顾砚秋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屈老师。   林阅微问:“谁啊?”   顾砚秋不答话。   她严肃地想:我要开始矫情了。   作者有话要说:林宫:我枯了,你们呢?   屈老师:我也枯了   ↑两个受   副cp应该戏份不会太多?可能放番外里,但是我说的话都不太管用,之前《每个人都知道我爱你》季三和秦二的番外也木有哈哈哈哈哈哈   我觉得大风筝可以和秦暮比一比骚了﹁_﹁   今天的石榴也给大家坐下了   大风筝你怎么穿着品如的衣服呀?╰(*°▽°*)╯ 第163章   手机响到了自动挂断。   顾砚秋听若未闻,倒了两杯水到茶几上。   林阅微用毛巾擦了擦脸, 觉察到家里的气氛不太对了, 她没敢出声, 默默地走过来看了眼手机。   屈雪松的电话。   她在心里咯噔了一下。   虽然林顾两个人现在日子确实过得甜甜蜜蜜,但那是在没有其他外界因素影响的条件下, 一旦林阅微在外头招惹上什么三三四四五五六六的桃花, 顾砚秋该上火还是上火。   更何况屈雪松这个一直扎在心头的钉子。   但不接屈雪松电话更说不过去,林阅微杀青以后和屈雪松说过她这段时间都不怎么跑通告,让她有事随时打电话,所以屈雪松才会连个消息都不发直接拨过来电话。   林阅微把目光从手机上移开,干笑了一声,岔开话题道:“你渴不渴啊?”   顾砚秋下巴努了努,示意她看茶几上的两杯水。   林阅微又干笑两声:“要我喂你喝吗?”   顾砚秋偏头微笑:“你猜。”   林阅微哪儿敢猜, 直接上前就喂,顺便套了点嘴上便宜,甜言蜜语道:“老婆你好甜。”   顾砚秋:“哦。”   态度非常地冷淡了。   林阅微自己也喝了口水,切入正题, 讪讪的:“我可以回个电话吗?”   顾砚秋又是那个微笑表情:“可以啊。”   林阅微差点给她跪下来, 把手机丢到一边去了, 两条胳膊环过来,抱住顾砚秋的肩膀,脸埋在她脖子里。   顾砚秋问:“你干什么?”   林阅微语气自然地说:“抱抱你啊。”   顾砚秋问:“怎么不回电话?”   林阅微摇头。   顾砚秋声音低下来,催促她:“快去回。”   顾砚秋确实介意她和屈雪松,但是逼着林阅微疏远屈雪松显得她多小心眼而且不信任对方似的, 林阅微坦坦荡荡,她姿态也得大方一点。   林阅微看了她两眼。   顾砚秋温柔地瞧着她:“行了,去吧,说了什么回来给我汇报。”   “那我去了啊。”   “去吧。”   林阅微摸过茶几上的手机,走远了几步,再次回头看了顾砚秋一眼,顾砚秋扬了扬手边的抱枕,林阅微麻溜走开了,往回拨给了屈雪松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林阅微皱着眉头走回来。   顾砚秋:“怎么了?”   林阅微把手机放回去,说:“占线呢。”   顾砚秋唇角往上一翘,很快压下来,快得一闪而过。   可林阅微还是注意到了,她再次上前和顾砚秋表白心迹:“我真的对屈雪松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她对我更是,我跟你说过吗,她喜欢成熟的,比她大的,再不济也是同龄人,她都比我快大一出去一轮了,是不喜欢我这种小屁孩的。”   “她自己跟你说的?”   “对啊。”   顾砚秋神色淡淡。   万一屈雪松是故意这么说的呢?她还是放不下心。   林阅微看她天天纠结屈雪松,她不累自己都累了,再看她这八风不动的样子,心累道:“之前不是说了相信我的吗?”   “我没有不相信你,我是不相信屈雪松。”又绕回到了老生常谈的这句话。   林阅微索性不应了,生硬地揭过,硬邦邦地问:“不说这个了,你晚上想吃什么?”   “不想吃。”顾砚秋赌气。   “你——你看你又跟我生气。”   “我没跟你生气,是你自己想象力太丰富了。”   “那你好端端不吃什么晚饭?”   “我不饿不行吗?”   “行。”林阅微往沙发上一坐,跷起二郎腿,抱薛定谔到怀里撸毛,“那我也不吃了。”   “不行!”   “凭什么你行我不行,我就不吃。”林阅微变本加厉,直接闭上眼睛装睡了,“睡着了,别吵我。”   “……”   顾砚秋举起手上的抱枕,高高扬起,在她腿上轻轻打了一下。林阅微听到她起身的声音,接着是脚步声,再是冰箱门拉开的声音,厨房门开的声音,关上,脚步声消失。   林阅微睁了眼,往厨房的方向看去。   ***   “屈姐姐,我下班啦。”程归鸢的电话再次打到了屈雪松手机上,声音又甜又软。   “哦。”屈雪松硬着头皮回复,“你去看医生了吗?”从早上程归鸢说她去看医生,屈雪松以为她会汇报一下进度的,没想到一直没有收到回信。   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这一天一直心神不宁,直到这个电话过来,才放下了心。   “去了。”   “还……疼不疼?”   “上了药,不是很疼了。”   屈雪松说完这句不知道说什么了,程归鸢又软声喊了句:“屈姐姐。”   “嗯?”   “我……”程归鸢的语气听起来好像有点害羞的样子,屈雪松听着心脏也跟着紧了一下,耐心等着她的下文。   程归鸢靠在自己的办公椅上,卷了一小束长发在指尖,捏了一点嗓子,害臊地说:“我今天老是想起你,想起……昨天晚上。”   屈雪松:“……”   她不知道怎么应答,难道要说她白天也在想吗?   屈雪松虽然在圈子里地位很高了,但那仅仅是事业,感情上离上一段感情已经过了近十年,她在这方面还是挺保守的,陡然跟人滚了床单,还是个不是很熟的小朋友,能够马上忘到脑后才奇怪。   程归鸢不给她逃避的机会,接着就问:“屈姐姐,你……你有想我吗?”   隔着电话的声音是很能迷惑人的,屈雪松自动脑补出了对面一个娇羞的小姑娘,怯怯羞羞地抬头看了她一眼,等着答案。   屈雪松不大忍心,但为了不给对方希望,也断得彻底一些,声音沉着地说:“没有。”   “啊。”程归鸢失落地说。   “你没事就好。”屈雪松把冷漠政策贯彻到底。   “我有——”程归鸢本来想说她有事的,但是想到屈雪松的性格,她这样步步紧逼反而会适得其反,忍了下来,临时改口道,“我有点怕。”   “啊?怕什么?”   “没什么,屈姐姐,我下班回家啦。”程归鸢这次还是先挂电话的那个,不给屈雪松再说话的机会。   她没说怕什么,屈雪松思绪偏往这个方向跑。怕被老程总发现?怕昨晚上的事被人知道?还是怕别的什么?   屈雪松的助理见她迟迟不过去,便过来喊她:“屈老师?”   连着喊了三句屈雪松才回神,说:“怎么了?”   “刚刚工作人员来催了,让你去演播厅。”   “行,我现在去。”   屈雪松看了看手机里林阅微的未接来电,给她回了条消息过去:   【屈雪松:有点事,晚上再和你说】   ***   林阅微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无人理会,她本人则是跑去厨房腻顾砚秋去了,小脾气可以耍,哄也是要哄的,等吃饭的时候两人便和好如常。   林阅微在餐桌上跟她说起《怀璧》剧本的事情。   “还有多久试镜?”   “大半个月吧。”   “这么久?”   “不算太久吧,这个剧好像还得两三个月才能开机。”林阅微说,“我想去找个武馆师傅教教我枪法,练练身法气度。”   “行啊。”   顾砚秋答应得很干脆,显然是没有意识到某些问题,林阅微顿了筷子,提醒她说:“可能要在那边住几天,没办法陪你。”   顾砚秋皱眉道:“把师傅请到家里来不就行了吗?让他每天过来给你授课。”   林阅微一猜就是这样,拍戏就算了,那是不得不分开,没有通告的时候,她恨不得能拴着林阅微带着她一块儿去上班,要不是身份敏感,她早就这么做了。   林阅微筷子戳着碗里的饭,嗫嚅道:“那不是感觉不一样吗?”   “哪里不一样?”   “到那边的话,就可以按照习武的作息,顺便观察一下别人的形体,在家里可能没有那么方便。”   “你已经找好了?”   林阅微看她一眼,点点头:“明天过去。”   顾砚秋没说话,低头扒了一口饭。   “你生气了?”   “……”   “秋秋。”   “……”   “顾总?”   “……”   “顾可爱?”   “……”   林阅微变着法儿的讨好地喊她,顾砚秋都不应声,把碗里剩下的饭都吃完了,将属于自己的那副碗筷端回了厨房,放到洗碗机里。   林阅微把筷子丢下,追了上去,从后面抱她。   顾砚秋反应迅速地躲开了,还不轻不重地拍掉了她伸过来的手。   “我是为了演戏嘛。”林阅微解释。   顾砚秋看她一眼,似乎想对她说句什么,后来还是咽了回去。   这么过去了有二十几分钟,林阅微把饭厅厨房碗筷都收拾好了,踏着重重的步子走到了顾砚秋跟前,火气上来了:“不是说好了不冷战的吗?你又不理我!有什么话你不会说吗?”   顾砚秋淡淡地瞧她一眼,折身上楼。   “你给我站住!”   林阅微说的每一次“站住”,顾砚秋基本都没有遵从过,这次也是一样。   “顾砚秋!”   顾砚秋已经上到了楼梯的最上面,再一拐角,进了房间。   林阅微在楼下深呼吸几次,把自己所剩无几的耐心再次挤了挤,堪堪能再维持一会儿,上楼梯,推开卧室门,反手关门,走到抱臂立在窗前的顾砚秋身后,用最最温柔无比的语气问道:“亲爱的,你在生什么气,告诉我好吗?”   林阅微想:她这次再不理我我就要发脾气了。   顾砚秋转了过来。   顾砚秋语气清冷:“你既然已经把一切都准备了,还跟我说什么?”   林阅微茫然道:“你是我老婆啊,你得有知情权啊。”   “只有知情权?”顾砚秋歪了歪头,本来是一个很俏皮的动作,眼底却没有笑意。   林阅微反问:“那不然呢?”   就算她提前告诉顾砚秋,顾砚秋也会赞同她的,有什么区别?   “好。”顾砚秋另起了个话题,“你还记得年初的时候,邹恒约你去马场玩的那次吗?”   林阅微皱眉:“怎么又提起年初,都过去半年了,那回你醋也吃了,场子也来了,还玩那么危险的马术,把我吓得心惊胆战的,险些没犯心脏病,我还没翻旧账呢,你倒先翻旧账起来了。一开始是谁跟我说的,绝不翻旧账,绝不冷战,两样你都没做到,你跟我这儿耍什么性子呢?”   顾砚秋胸口起伏了两下,嘴唇翕动,将本来要说的话咽了下去,冷笑:“你真是不可理喻。”   “我不可理喻?到底是谁不可理喻!”   林阅微火冒三丈地想:这都叫什么破事儿?   她回身拿了床头的睡衣,砰的把浴室门带上,洗澡去了。   谁爱哄谁哄,她不哄了。   林阅微洗了很长时间的澡,偶尔关一下淋浴头,竖着耳朵听一下外面的动静,可惜房间隔音太好,她听不到外面一丝一毫的动静。   第十次关莲蓬头的时候,她听到外面传来说话声,顾砚秋半点没压着自己的声调,能听到零星半点的。   真的有人哄了?   林阅微脑海里敲响警钟,刷刷冲了澡,擦干以后出来了,开门的时候顾砚秋朝这边侧了一下耳朵,很小的幅度,被林阅微发现了。林阅微放轻了步子,在她身后走来走去,假装在忙。   顾砚秋在打电话。   程归鸢打来的,给她分享自己的最新感情进展。   程归鸢暂时还没拿下屈雪松,没有说对方的名字,用“她”指代。   程归鸢倚在床头,一台平板开着看屈雪松演过的电视剧剪辑,一边和顾砚秋通话:“你知道吗?我好久没见过这么有意思的人了。”   顾砚秋刚和林阅微闹了不愉快,兴致不高,但她不想和林阅微讲话,又知道对方在后面晃悠,故意顺着程归鸢的话夸道:“你更有意思。”   林阅微:“!!!”   程归鸢:“哈哈哈哈你今天有点会说话,不过我没有要你夸我啦,不是你的画风。我跟你说,她比我大好几岁,是我爸的好朋友。”   “那不是差辈儿了?”   程归鸢笑道:“不瞒你说,我有时候想着差辈儿,觉得更刺激了。”昨天晚上她在屈雪松手下的时候恶趣味地喊阿姨来着,感觉更强烈,但是屈雪松就很正经,不让她喊,说再喊一句就不做了,她才意犹未尽地住了嘴。再给她几次机会,她非把屈雪松调教出来不可。叫阿姨算什么,她以前玩的时候可是什么都能让对方叫出口的,一想到屈雪松将来会对她予取予求,程归鸢就……   啧。   程归鸢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睡衣,开始想念另一个人的体温。   顾砚秋说:“……不理解你。”   程归鸢说:“你没试过吗?”   顾砚秋问:“试什么?”   程归鸢把视频按了暂停,免得脑子里老是画面上的人光溜溜的样子,听她说句台词都能脑补出轻喘声,就贴在她耳边似的。   “试一下别的花样啊,你们在床上都说些什么?”   顾砚秋走开了几步,去了阳台,在后面晃悠着伺机偷听的林阅微下意识跟着往前进了一步,又退了回去,最后索性不听了,自己去床上坐着了。   顾砚秋见林阅微没再跟上来,眉头隆起一个小山包,心不在焉地回答着程归鸢的问题:“我不太说话,她就说让我亲哪儿,力道轻重频率快慢之类的。”   “那多无趣啊。”程归鸢现在实践不了,又因为开了荤,脑子里疯狂蹦出来这些带颜色的东西,给顾砚秋说的同时也给自己提前布置蓝图。   ……   顾砚秋听完程归鸢说的话,先是难以置信,打开新世界的大门,后来便握了握拳头,一一记在了心上。   “我挂了。”看时间差不多了,她也冷静得差不多,没那么生气了,顾砚秋提前中断了两人的通话。   “好,你去吧,我去骚扰她,哎呀你不知道她有多可爱。”程归鸢兴致满满。   顾砚秋轻笑着摇摇头。   她以前也见程归鸢谈恋爱,没见她表现得这么……怎么形容呢,踌躇满志?不太贴切,像个刚陷入初恋的毛头小伙子,若不是对于某些经验太过丰富侃侃而谈的话。   顾砚秋收起手机,从阳台迈进房间。   林阅微低头按着手机,开了音效,卧室里充满着哒哒哒哒的声音,顾砚秋坐到床头,也不见林阅微抬起头看她一眼。   顾砚秋目光停留在她身上三秒,淡然地移开,在床沿绕了半圈迈进了浴室。   林阅微把手机摔在床上。   摔过以后,她将视线落到了顾砚秋刚刚坐过来时随手放在枕头上的手机上,她是知道顾砚秋手机密码的。林阅微眸子闪了闪,把她手机摸了过来,解锁,点开最近通话:程归鸢。   时间和通话时长都能吻合。   林阅微哼了一声,把手机放回去,眉头却是扬了起来。   顾砚秋回来以后扫了眼手机,又看了某个绷着脸的女人,挑眉说:“你看我手机了?”   林阅微凶巴巴道:“对,我看了,怎么样?”   “不怎么样,你想看就看。”   “少卖乖。”   “我本来就乖,我不但乖,我还可爱,你自己说的,以前还说每天都跟我说一次的,后来就给忘了。”顾砚秋包着湿淋淋的长发,弯腰单手拿抽屉里的吹风机,林阅微扑过来,把吹风机抢到手里:“我给你吹头发。”   顾砚秋掀了掀眼皮,记仇地说:“你要给不可理喻的人吹头发吗?”   林阅微分毫不让:“你先说我不可理喻的。”   顾砚秋:“你——”   林阅微眼疾手快地捂住她嘴:“待会儿再说,吹头发吹头发。”   她把吹风机插头插好,让顾砚秋坐在床头,自己跪在她身后,轻车熟路地给她吹着头发:“烫了或者不舒服你就说话。”   刚吹出一缕风。   顾砚秋板着脸说:“烫。”   林阅微:“……”   她关了吹风机,绕到顾砚秋侧边,扳过她的下巴,吻了上去。两人都是嘴硬心软,顾砚秋反手抱住她的肩膀,把这个吻继续了下去。   “嗯……”林阅微一只手环着她后颈,发出了一声轻哼。   吻着吻着,顾砚秋轻喘着把林阅微推倒在床上,林阅微一只手还插在她湿透的发丝里,手往外拽了拽,带动了顾砚秋的发根。   林阅微拉着她重新坐了起来,说道:“吹完头发再做,你想对我怎么样都可以,行吗?”   在顾砚秋不说的情况下,林阅微实在猜不透她的想法,只能想出这个法子。不就是出卖色相吗,她可以。   顾砚秋低低地嗯一声,眸底闪过一丝精光。   吹完头发以后,林阅微被顾砚秋实践了一套刚从程归鸢那里学来的,整个人都是懵的,好久都缓不过神来,见顾砚秋的神情跟见到了鬼似的,心有余悸地往床角缩。   不,这不是她印象里的那个顾砚秋。   作者有话要说:大风筝、故宫   ↑   攻:互相交流经验   林攻、屈老师   ↑   受:以后怕是要被折腾死   我琢磨琢磨同人写手不知道还有没有出关的一天 第164章   顾砚秋看着蜷缩在床角的林阅微,眼睛眨了一下, 嘴角噙着笑道:“过来。”   林阅微摇头。   顾砚秋声音温柔:“过来, 我保证不对你做什么。”   林阅微半信半疑。   顾砚秋说:“我发誓。”   林阅微磨磨蹭蹭地过来了, 顾砚秋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将她环过来拥在怀里, 林阅微不自在地动了动, 顾砚秋手往下贴住了她手臂的肌肤。   林阅微就再也不敢动了。   其实回头想想,也没有那么可怕,只是林阅微没有见过那样的顾砚秋,一来是不习惯,二是因为招数太新她有点受不住,得缓缓才能渐渐适应。   就好比一个刚刚学走路的孩子,跌跌撞撞走着突然飞起来了, 林阅微喉咙往下吞咽了一下,偏头看了看顾砚秋,蹙了眉头。   不知道她又是去哪儿取的经,照这样下去, 自己在这个家里还有没有一点地位了。   林阅微想到这里, “叛逆”地动了一下, 以寻回她所剩无几的攻的尊严。   顾砚秋按住她:“我和你好好说会儿话。”   林阅微冷淡道:“睡都睡过了,有什么好说的。”   这是被折腾得太过所以不高兴了吗?顾砚秋挑了挑眉,但鉴于她方才得了一场完美的享受,顾砚秋反过来耐着性子哄她,含笑道:“当然得说清楚了, 不是说好当天的事当天解决吗?”   林阅微赏了她一个冷笑。   顾砚秋不以为意,搂着哄着说:“我不是因为吃醋。”   “那是因为什么?”林阅微马上忘记了自己还在端着性子。   “因为你自己做决定不告诉我啊。”   “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我又没有直接不告而别。”   “你这和不告而别有区别吗?直接告诉我你明天要搬到别的地方去住,是通知不是商量。”   林阅微有点琢磨过来,但还是嘴硬道:“我告诉你了你也会同意的啊。”   顾砚秋啧了一声。   林阅微把脸埋进她脖子里,在她耳侧轻轻亲了一下,小小声:“我知道错了。”   “我说年初的事,也没有反对你出去玩的意思,你上次就是这样,那边一发过来消息,你立刻就答应了,问都没有问过我一句,回答完了就换衣服赴约,之后和我说话的态度让我感觉我们俩不是爱人,而是上下级,我对林至就是这个语气。”   “我不是那个意思。”林阅微理亏道。   其实她不是故意的,而是从小到大培养出来的习惯,林爸爸和冉青青从来都是让她自己做决定,久而久之,她就习惯了这种通知型的“商量”,到了顾砚秋这里没放在心上,再加上她白天待在家里,顾砚秋现在工作又忙,她顺手就联系了,压根没想那么多,觉得回来再告知也是一样的。   “马场那个周末……”顾砚秋想了想,说了实话,“我是特意推了工作在家里陪你的,结果你跑去马场应酬,后来还吵了一架,白白浪费了。”   林阅微“啊”了一声,半年前的记忆浮现在脑海,自己好像是真的有点过分了。   顾砚秋岂会看不出她眉宇间的自责,体贴道:“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这件事我也有错。”   “你有什么错?”   “我没有提前告诉你就跑去马场,还乱吃飞醋,跑去骑马,差点受伤害你担心,我……”   她态度诚恳,林阅微越发不好意思起来,摆手打断她说:“好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咱俩都改改,我下回有事情……”她突然停顿了一下,说,“那万一我要找你的时候你没空呢?”   顾砚秋说:“那就给我发个消息,我之后看见就行。”她也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   林阅微点头:“好。”   两人静了一会儿,顾砚秋问:“和好了?”   “嗯,和好……”林阅微及时刹住了嘴,说,“那你动不动跟我冷战这笔账怎么算?那你一开始生气干什么不直接说,非得阴阳怪气,又等到现在。”   “谁先阴阳怪气的?我本来想跟你说的,刚提一个年初你就噼里啪啦一大段话全都过来了。”   “我那不是……”林阅微气场分分钟弱下去,又提高声音道,“我那不是生气吗?没有理智的时候说的话怎么能当真?”   “你没有理智的时候是口无遮拦、噼里啪啦的连珠炮,我没有理智的时候是不想理人不想说话,这是性格原因,人真的生气的时候是没办法控制的,你是,我也是。我现在要求你生气的时候不准乱说话,你能做到吗?”   “……”   “我再加一条。”顾砚秋思忖着说,“吵架之后两小时内,必须把话说清楚,不管是当面说也好,用手机打字也好,不能过夜,你看行不行?”   “特殊情况,我在剧组你在上班除外。”林阅微补充了一条。   “我同意。”   “我也同意。”   “拉钩。”   拉了个钩,对彼此矛盾的解决方法进行修订,更近了一步。   林阅微放下了心里的石头,开始盘问顾砚秋是哪里学来的那些新招数,顾砚秋怎么会说,只含糊地带过说是在网上学来的,林阅微要她给地址,她也要去学。   顾砚秋被她问的次数多了,脱口而出说:“你学这个有什么用?”反正都是躺平待那啥。   这一下把林阅微早就沉寂下去的攻心给激发了出来,当即用实际行动表示了她学来也是有用的,而且顾砚秋刚对她用过的招数立马被还了回去。   但效果没有用在她自己身上好,顾砚秋太腼腆也太能忍了。   程归鸢以前交往过的对象都是开放款的,教授的花样可谓是就对着林阅微对症下药,取得的效果更是事半功倍,到顾砚秋就是事倍功半了。   ***   程归鸢不知道她一时兴起给林顾两个人造成了什么样的后果,她放任自己的思绪奔腾了一会儿,几次深呼吸后平复了内心的躁动,摸出手机给屈雪松打电话。   她有屈雪松的微信号,但是没有添加对方好友,她故意的。微信这种东西是不具有即时性的,她发个消息过去,屈雪松能犹豫好久回复,抑或是根本不回复。这种不即时性让她没办法得到屈雪松真实的反馈是其一,最重要的是她想听到屈雪松的声音。   明明想她却要装作不想的别扭声音。   本来程归鸢还担心这招不管用,万一屈雪松就是个拔指无情的人呢,她还准备了其他方案,现在看来是不用了,屈雪松比她想象的还要纯情,她满嘴鬼话,屈雪松居然一个字不漏地信了。   亏的是她在国外念书,国内的圈子里不知道她的风评,也可能是屈雪松没有关注过她。后一种可能让程归鸢稍微有一点失落,但也很庆幸,人的第一印象是很重要的,只要她单纯无害的这个人设在屈雪松面前立稳了,屈雪松就不会信外面的风言风语,她也会在适当的时机进行坦白,不这样屈雪松根本不给她接近的机会。   程归鸢思考了一下她待会儿要演的剧本,先从视频app的收藏夹里找了一个非常催泪的视频看了,酝酿感情到位,再给屈雪松拨出去一个电话。   她是有屈雪松大致的行程表的,知道她这段时间大抵不算太忙,晚上这时候拨过去的电话很大概率能接上。   果然不出她所料,电话里响了几声,屈雪松熟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你好。”   程归鸢听到她声音的那一刻心里立刻就踏实了,舒适地闭了一下眼睛,仿佛回味似的,一秒过后勾了勾唇角,屈雪松肯定记住她电话号码了,还装作这副陌生的样子真是不容易。   “屈姐姐。”程归鸢的哭腔浑然天成,她鼻子现在还是堵塞的。   屈雪松一听这个声音心就揪了一把,暗暗叹了口气,关心的语气道:“怎么了?”   程归鸢吸着鼻子,说:“我被爸妈发现了。”   “什么被发现了?”   “就是……就是……你昨晚在我身上留下了好多印子,不小心被他们看到了。”   屈雪松的叹息都要从她胸腔里溢出来了,她刚进家门不久,坐在客厅里,闻言顿了顿,问道:“他们有对你怎么样吗?”   “问了我对方是谁。”   “你说是谁了吗?”屈雪松声音越发温柔。   程归鸢差点沉醉进去,理智在丧失的边缘悬崖勒马,抽噎道:“我没说。”   “要不……”屈雪松心头涌出一股冲动,要不让她跟老程总说了吧,即便那天晚上程归鸢激将在先,但自己虚长她好几岁,按照辈分还是阿姨辈儿的,主要责任还是在她。   小孩子不知道天高地厚,凭着一股子冲动做事,哪怕是你情我愿,她作为长辈也应该劝着点她,而不是顺水推舟,还一而再再而三不知满足。   想到这里,屈雪松不免又想到了昨晚上,脸颊微微发起烫来。她可能是真的禁欲太久了,才会对for one night念念不忘。   屈雪松下定决心:“要不你跟你爸妈说了吧,后果我来承担。”   “你怎么承担?”程归鸢万万没想到会从她口中听到这么一个答案,不防备地用了正常的语气说话。   怎么和刚刚不一样?屈雪松微微生疑,暂时压了下去,说:“算了你别管了,我去跟你爸爸说吧,他要骂我还是什么我都受着。”   “别——”程归鸢连忙阻止她,这要是让她说了,就把自己摘出去,变成了她和她爸之间的事了,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屈雪松:“怎么?”   程归鸢思考着对策,犹犹豫豫地说:“屈姐姐,我不想让爸妈参与进来,我都这么大的人了。”   屈雪松能理解她,但是这事儿是她做得不厚道,理当承担责任的:“小程,你听我说,你……”   屈雪松听见她那边传来汽车的鸣笛声,然后是程归鸢的一声对不起,她坐直了身子,原本想说的话都给忘了,急声问道:“你在哪里?”   程归鸢把录音关掉,遮遮掩掩道:“我在家啊。”   屈雪松带上了点愠怒的语气问:“你到底在哪儿?”   程归鸢瞒不下去了,说:“我在小区外面晃悠。”   屈雪松问:“怎么不回家?”   程归鸢赌气的口吻:“和爸妈吵了架,不想回去。”   屈雪松简直头疼:“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还玩离家出走那一套呢?”   程归鸢理直气壮地说:“我就是因为这么大的人了,所以才离家出走的。”   真是个小孩子。   “你赶紧回家去。”   “我不回。”   “那你找家宾馆开个房间对付一晚上。”   “出来急了没带身份证。”   “没有能投奔的朋友吗?”   “朋友在家里春宵一刻,没空搭理我。”   小半个城市之外的顾砚秋打了个喷嚏。   程归鸢破罐子破摔道:“哎呀屈姐姐你就别管我了,现在都是夏天了,穿短袖短裤吹一晚上冷风也没什么的,不会感冒的,就算感冒了过两天自己就好了。”   屈雪松沉默了几秒钟,问:“你在那儿站着别动,我去接你。”   程归鸢:“啊?”   接着便是拿钥匙、换鞋的声音。   屈雪松估算了一下时间,对着手机那头道:“大概二十多分钟,你看看附近有没有便利店,去里面等我,别着凉了。”   程归鸢愣了一下。   屈雪松:“我挂了啊,不许站在外面大马路上,听到没有?”   程归鸢缓缓地眨了一下眼睛,分外乖巧道:“知道啦。”   她是真的善良,程归鸢难得的从心底浮现了一丝愧疚,咬了咬唇。   听筒里传来忙音。   程归鸢举着手机继续愣了会儿神,猛地反应过来,从床上一跃而起。她飞快地把睡衣换下,穿了身短袖短裤,只拿着个手机,夺门而出。   程爸程妈被她惊动,问道:“你干什么去?”   “急事儿!今晚上不回来睡了!”   “你好歹穿件厚点的啊,都大晚上了。”   “知道啦!”   程归鸢已经打开了大门,只留下砰的关门声。   程妈偏头看丈夫:“这孩子,越来越不成体统了。”   程爸爸隐去若有所思,笑道:“孩子长大了嘛,随她去。”   程妈槽道:“你看看她,还是这个性子,哪里长大了?”   程爸爸说:“你管她呢,迟早要定下来的,年纪还小嘛。”   程妈妈眯着眼睛看他:“你一会儿说她长大了,一会儿说她年纪小,前后矛盾啊老程,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程爸爸天天跟演员混在一起,多少有了点演技,说:“我冤枉啊,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那小鸢这么大了,我是她爸,还是个男的,她有事会告诉我吗?”   程妈妈仔细想想也有点道理,说:“行了,不管她,回房睡觉。”   程爸爸:“好嘞,小心伺候您就寝。”   程妈妈:“少来。”   ***   程归鸢家住的小区自然是富人区,光从里面跑出来就累得她气喘吁吁,更别说找便利店了,她在手机地图上搜索了一番,最近的一个在一千米以外。   得,程归鸢咬牙,接着跑呗。   屈雪松把车开到了程归鸢家小区门口,给她打电话:“小程,你在哪儿?”   又换了个称呼,程归鸢虽然不是很喜欢这个,但听着总是亲近一点,心里的花乐开了一些:“我在便利店,你到了?”   “哪个便利店?”   “就正门往西边开,一公里左右的全家,门口有……”程归鸢从玻璃往外看,“有个绿色的垃圾桶。”   “好,我现在过去,你在那儿等我。”   程归鸢挂了电话,连忙从架子上又取了几罐啤酒打开,一瓶一瓶仰头往肚子里灌,全家的服务员不时瞟过来两眼,忍不住出声提醒道:“大晚上你喝这么多酒不安全。”   “谢谢提醒。”程归鸢朝对方笑一笑,“我待会儿有人来接。”   她是那种很招女孩子喜欢的长相,又因为喝了酒容貌娇艳,那女服务员看得愣了下,便低一低头,不好意思再说话了。   屈雪松在路边找了个车位停好,步行去便利店,一眼就看见坐在窗边的,买醉的程归鸢,手边放了四五个空易拉罐。   屈雪松有些生气,步子重了些,快走到门口时往上勾了勾自己的口罩,低头匆匆进去了。   程归鸢醉眼朦胧,拎起一罐啤酒就要继续喝,手腕却被人捏住,屈雪松居高临下地怒视着她,沉沉的声音从口罩里传出来:“跟我回去。”   程归鸢抑制了自己舔嘴唇的冲动,心想:这也太御了吧。   “屈姐姐。”程归鸢直愣愣地看着她。   屈雪松自然是以为她喝醉了,手绕到她腋下,将她搀了起来。程归鸢瘦归瘦,但好歹也有170+的个子,屈雪松搀扶她起来竟然毫不费力。   程归鸢目光滑到她被长袖掩住的小臂上,微微一凝,屈雪松技术一般,体力却是很好的,昨晚上她已经尝试过了。   程归鸢有点心痒。   赶在屈雪松看过来之前,她赶紧将视线收了回去,脸顺势埋进屈雪松脖子里,跟小松鼠一样蹭来蹭去。   屈雪松推了一下她的脑袋,程归鸢很配合地被她推得歪到一边,屈雪松皱皱眉头,又把她扳了回来。   “啤酒结账了吗?”她问。   “结过了。”程归鸢在她耳边说,嗓音低哑。   屈雪松不自在地偏了偏头,忽略那缕温热的气息。   可是她能躲开近在咫尺的温度,不能躲开心猿意马。   昨晚程归鸢一只手向上抓着枕头,另一只手圈在她颈后,微抬下巴,也是这么贴着她耳朵,随着她的动作或急促或缓慢地呼吸着、轻哼着。   她轻易地掌控她的一切。   屈雪松出了两秒钟的神,耳朵发热,让自己从绮念中抽屉出来,扶抱着“酒醉”的程归鸢去路边。   她要把程归鸢放到后座,程归鸢不肯,非要坐副驾驶,屈雪松只得把她扶进副驾驶,自己再绕到另一边上车,摘下口罩。   开车前,她提醒程归鸢说:“系下安全带。”   程归鸢无动于衷,只用两只迷离的醉眼看着她。   屈雪松叹口气,解开自己的安全带,一手抵着副驾驶座的一边,另一手绕过程归鸢身前去拉安全带,因为这个角度,程归鸢的视线落在屈雪松的嘴唇上。   她今晚约莫是有通告所以化过妆,但是时间过得太久,她出门又匆忙,唇上的口红有点脱妆,类似咬唇妆。   屈雪松手刚碰到门边的安全带,正要使力,肩膀被一条胳膊环住,她抬眸去看,眼前落下一片阴影,接着唇上一热,酒香混杂着女人身上的花果香一起钻入她的唇舌。   屈雪松:“唔哼……”   程归鸢喜欢她在接吻时发出的声音,每次听都好像是被“欺负”了一样,软绵绵的。   屈雪松感觉自己也是喝醉了,否则怎么会任由她吻了好几分钟都没有反抗,抑或是昨晚上吻的次数太多了,已经习惯了对方的气息。   一吻过后,程归鸢指腹抚了抚屈雪松莹泽水润的红唇,正要继续第二次,屈雪松突然一个抽身,迅速地帮她安全带系好,面沉似水地说:“我送你回家。”   “我不要回家。”   “你爸妈会担心的。”   “那你给他们打个电话说我在你这里咯,我爸肯定放心。”程归鸢把熊孩子也学得惟妙惟肖,她突然觉得自己或许不该开娱乐公司,出道当演员算了,说不定还能和屈雪松合作一下。   “你——”屈雪松拿这个大龄熊孩子完全没办法,她想了想,威胁道,“你真的要让我打电话给他们?那我就跟他们摊牌了,说是我……”她清了清嗓子,低声,“那什么了你。”   “屈姐姐,那什么是什么啊?”程归鸢揶揄道。   “你这个小孩子怎么——”屈雪松瞪着她,就跟教育晚辈似的,“不知廉耻”几个字涌到喉头,还斟酌了一下用词,“怎么对这种事情这么随便呢?”   程归鸢脸上的笑立刻消失了,她本来是想红一下眼圈或者脸色刷的白了的,难度太高,只好放弃,她敛了笑,冷声道:“我没有随便。”   屈雪松自知失言。她把人给上了还说别人随便,这是什么歪理,没等她找句话来找补,程归鸢便抽噎了一下,把脸转向窗外,两只手绞在一起:“我是喜欢你,才愿意把自己交给你的。”   屈雪松:“我……”   程归鸢打断她:“我知道,你觉得我很贱,是不是?明知道你不喜欢我,还硬把自己贴上去。”她抬手抹了一下眼睛,哽咽道,“我自己也觉得贱,可谁叫我喜欢你呢,你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   屈雪松心里叹气。   那你第一个就喜欢上我这种睡完就跑的人渣,也是眼光很不好了。   程归鸢静静地看着窗外,不说话了,从窗户玻璃的反光观察着屈雪松的动作。只见屈雪松抬了一只手,似乎是想触碰她,摸一摸她的脑袋。   程归鸢不由得放轻了呼吸,那只手却又收了回去。   屈雪松轻声说:“我送你去宾馆。”   程归鸢哼了一声。   屈雪松轻叹了口气。   车子启动,屈雪松放弃了把她送回家的打算,找了家距离最近的五星宾馆,开了个房,把程归鸢扶了进去,程归鸢瘫在沙发上,屈雪松站在她身侧:“要不要洗个澡?”   程归鸢抬头问:“你帮我洗吗?”   屈雪松:“……”   程归鸢没敢玩得太大,自己往回圆,说:“我开玩笑的。”她撑着身子站了起来,歪歪扭扭地朝浴室走去,屈雪松给她扶了把手,又取了浴袍给她放在外面的置物台上,将门带上:“洗好叫我。”   程归鸢等着门上屈雪松映出来的影子消失,懊恼地皱了皱眉。刚刚嘴太快,连“第一个喜欢的人”这种瞎话都说出去了,从认真程度来说屈雪松确实是她第一个这么认真的,但是第一个喜欢的就是骗鬼的了,她喜欢过多少个都记不清了。但现在收回去也来不及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抬腿迈进了浴室里,开了淋浴的莲蓬头。   屈雪松这么久才有时间看一眼手机的其他消息:   林阅微:【屈老师你睡了?想跟我说什么?】   时间是一个小时以前。   屈雪松白天是想找林阅微商量一下的,她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情,病急乱投医,好歹林阅微也是有对象的人,人也能信任,但是先被程归鸢电话打断,后来是通告再又是程归鸢,把这事忘到了脑后,到现在才想起来。   屈雪松听着浴室的水声心烦意乱,在键盘上输入着:【遇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按照林阅微本来的生物钟,她现在应该睡了的,但是今天出了点意外,她和顾砚秋胡闹到现在才停下来,她手机亮了一下,摸过来看了一眼,主动请示道:“顾总,我可以回复屈雪松的消息吗?”   顾总心情尚可,欣然点头道:“允。不过待会儿我要过目。”   林阅微点头哈腰说:“喳,小的遵旨。”   顾砚秋把她搂过来,两人接了个吻。   林阅微:【什么事啊?】   屈雪松:【你还没睡?】   林阅微:【没有呢,你说吧】   确实是太荒唐了,而且屈雪松并不傻,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边打字思绪边转动着,删删改改。林阅微就看着那个“正在输入”,一直输入了两三分钟也没蹦出来一条消息。   屈雪松顿下手指,眯了眯眼,感觉自己抓住了什么。   “屈姐姐……”身后传来一道女人娇柔的嗓音,打断了屈雪松的思路,她回头看去,程归鸢脸颊红润,神情却透着异样的紧张和害怕,“我觉得身上好热啊,刚刚喝酒的时候,好像有个男的坐在我对面,跟我说了几句话,我是不是被下药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大风筝又穿上了品如的衣服╰(*°▽°*)╯   车以后会翻的,大风筝撒过的谎,都要成为她膝下跪着的榴莲   等一个四人同台   大风筝:你是我一个喜欢的人   屈老师:叹气,我真的好渣   顾砚秋:???   林阅微:屈老师手链麻烦收一收哈 第165章   程归鸢:“我是不是被下药了啊?”   程归鸢这个主意是临时起意的,冒了极大的风险。她在浴室洗澡听不到外面的动静, 可就是有一种莫名的直觉, 她这个谎言被拆穿的可能性有点大, 她先前是和屈雪松有不少接触的,除了去剧组找林阅微的那天, 还有屈雪松醉酒在洗手间偶遇那天, 再就是后来的主动出击、制造各种机会。   屈雪松被她昨晚以及今天一系列的骚操作给震懵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多给她点时间冷静冷静,说不定就回过神来了。   她得趁热打铁,能把屈雪松套多牢就套多牢,最好让屈雪松习惯她,能发展成固定床伴关系。让屈雪松答应做她女朋友暂时是没可能了, 她现在拿得出手并且让屈雪松感兴趣的也就是这副身体了。   屈雪松脑子里刚刚掠过了一个念头,那天她喝醉酒踉踉跄跄去洗手间,程归鸢扶她的时候,好像是在她耳旁说了句话, 好像是:我最见不得女孩子在我面前逞强?   这话出口自然, 一点都不像一只纯白无辜的小白兔。   她见过多少女孩子?   程归鸢见她眼神微妙得有点不对, 连忙如同藤缠枝偎了上来:“屈姐姐,你摸摸,我体温是不是不正常?”   屈雪松伸手探了探她脸颊和脖子,果真是比常人的体温要高。   ——程归鸢非常能豁得出去,特意洗了一个尤其热的热水澡, 边跳脚边洗,差点烫掉一层皮,身上的高温还能维持一会儿。   程归鸢趁热打铁地楼抱住屈雪松,不依不饶地蹭着她,两眼迷雾蒙蒙,像小鹿眼睛单纯无害,说:“我好热啊屈姐姐。”   屈雪松:“……”   “屈姐姐……”   屈雪松拨了拨她环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没拨开,反而被抱得更紧。   程归鸢先是抱着演的心思,后来越演越入戏,变成了本色出演,她确实有点想,不是,是非常想屈雪松。一个白天没见她,就想得不行,很久都没有这种牵肠挂肚的感觉了。   屈雪松一脸为难地看着面前的女孩子。   她绝对不能再犯错了。昨天是意外,今天再敢动手,她就是禽兽了。   “屈姐姐我好不舒服啊……”程归鸢在她耳旁哼哼唧唧,牵着她的手就想往自己浴袍里探。   屈雪松不肯,手往回抽,在半空和她角力,程归鸢拗她不过,还得考虑自己现在应该是个“虚弱”的形象,也没跟她硬拗。   “你听我说小程,我带你去看医生。”程归鸢比她还高,屈雪松微仰起头温和地凝视着她,是个很适合接吻的角度。   你是在主动献吻吗?   程归鸢心里只有这一个想法,捏住女人的下巴便吻了上去。   屈雪松愣了一下,牢牢地抵住了自己牙关,不让她钻进去。   程归鸢尝试无法,从一开始的强势霸道,变成了小猫一样的舔舐,屈雪松被她舔得防线松开,略微松开了一点齿列,程归鸢舌尖顺势滑了进去。   一只手搂着她腰,带着她后退几步,抵在沙发的背后,另一只手则捧着她的脸颊,很用力地深吻她。   屈雪松被她吻得晕晕乎乎的。   空气都湿了起来。   “屈姐姐,你上我吧。”程归鸢牵起她的手贴在唇边,在亲吻指尖的间隙中喃喃。   屈雪松如梦初醒,猛地推开眼前的人。   程归鸢被她推得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在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差点儿就发了脾气,好歹咬牙忍住了,她沉默地把自己敞开的浴袍系带系好,坐到了床沿。   就此不吭声了。   屈雪松刚推那一下没有分寸,回过神才觉得后悔,用的力度太大了,想道歉,但看程归鸢冷着张脸坐在床沿,张了张口没说出话来。   如果她知道程归鸢现在的真实想法的话,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程归鸢有点下不来台了。   刚刚这瞎话编得有点过,屈雪松也摆明了就是不肯接受她,她现在这一生气,后面的剧本不好写。而且她现在也不能毫无反应,毕竟被下了药,但她现在也没法儿立刻去冲个热水澡。   好像冲热水澡也行?   程归鸢思索了一番,要是这样的话今天这一晚上应该就是这样毫无悬念地结束了,那她费这么大劲从家里开始演戏演到这里图个什么呢?又没人给她发片酬。今天她不把屈雪松拐上她的床她就不姓程。   程归鸢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很攻的手,指甲常年修理得圆润齐整,随时可以出征,就是没想到要把武器对准自己。   她一狠心一闭眼,去浴室洗了个手,出来躺在了床上。   屈雪松正想着乱七八糟呢,床的方向传来了她昨晚听过的熟悉的哼哼声,屈雪松愕然回头,便见到了她人生中最震撼的一幕。   程归鸢居然……居然……   屈雪松怀疑自己对这个世界可能是有什么误解,或者和社会严重脱了节,怎么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这么不知道羞耻呢?   屈雪松大步流星地过去,出声阻止她:“我不是说了带你去医院吗?”   “我才不去医院。”程归鸢仰着一张布满细汗的脸望她,赌气道,“你不肯,还不许我自己来吗?”   屈雪松头皮发麻,眼睛根本不敢看程归鸢脸以外的地方:“那你也不能当着我的面啊。”   “怕什么,我哪里你没看过?”   屈雪松一噎:“……”   程归鸢继续。   屈雪松躲进了浴室,关上门,但外面的声音丝丝入扣,好像隔着门都能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不知道是真实的,还是她脑子里想象出来的,声音一直没停下来。   屈雪松两手撑在盥洗台,静静地看着镜中的那个脸颊微红的自己,喉咙往下吞咽了一下,用洗手液耐心地洗过手,深呼吸一口气,拉开了浴室门。   一回生二回熟。   程归鸢第二天早上醒过来是枕在屈雪松臂弯里的,不由大为惊喜,这次屈雪松居然没跑?是不是代表有希望了?   半个小时后,屈雪松起身木然地收拾着凌乱的床榻。   程归鸢手肘撑着脸,满脸幸福地看着看似忙碌其实不知道在忙碌什么的屈雪松。   太可爱了太可爱了,已经没办法用语言形容了。   虽然她又被压了一晚上。   “屈姐姐。”程归鸢看着心痒,从被窝里伸出小腿,脚趾去勾屈雪松背后露出来的一截曼妙雪白的腰线。屈雪松看着瘦,但该有的都有,简直是尤物。   程归鸢舔了舔嘴唇,在屈雪松背后露出一个大灰狼的笑容。   屈雪松没反抗,任由她在自己后背踢来蹭去。   嘶,有点反常。   程归鸢皱起眉头。   “屈雪松?”她试探着喊了一声。   屈雪松的背影僵了一下,没转过来,低声问:“怎么了?”声音竟透着一丝柔和。   程归鸢欣喜之余又觉不安,她坐了起来,光脚下了床,想绕到屈雪松面前看看怎么回事,屈雪松侧了一下身子,正好挡住她打量的视线,又用方才同样的语气问了一遍:“怎么了?”   “我没怎么啊,是你怎么了。”程归鸢拨开她落在眼前的刘海,不顾对方的反抗将她脸扳了过来。   对上一双微红的眼圈。   程归鸢愣了愣。   昨晚上不是自己被上了吗?怎么她这一脸受尽委屈的样子???   屈雪松偏头,错开她的手,说:“没事,要吃早餐吗?我让酒店送上来。”   “先不吃。”程归鸢看她一眼,小心地问,“是我昨晚表现不好吗?”   这一问不得了,屈雪松眼眶倏地红了,眨了一下才没让眼泪掉下来。屈雪松低着头,往窗户那边走了几步,装作收拾飘窗上的抱枕。   程归鸢坐在床上,两只手抓进自己的头发里。   到底怎么回事?   屈雪松平复了一下心情,给酒店前台拨电话,让送早餐。中途她接了个电话,似乎是助理打来的,问她去了哪里,她回答说在朋友家。   程归鸢把抓在脑袋上的手放了下来,问背对着她站在窗前的屈雪松:“屈姐姐,我去洗个澡,出来你会不见了吗?”   “不会。”   程归鸢便踏踏实实地去洗澡了。   屈雪松说话是很算数的,她相信。   程归鸢心满意足地对着镜子欣赏了自己一番,上面都是屈雪松留下的痕迹,洗过澡后,她套上浴袍,她勾了勾唇,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从背后一把抱住了屈雪松。   她做好了被推开的准备的,能抱一秒是一秒,意料之外的,屈雪松并没有反应。   程归鸢讶异地挑了下眉梢,双臂收紧,圈住她的腰,偏头得寸进尺地含住了她的耳垂,然后是后颈、侧颈,牙齿咬住浴袍领口,屈雪松统统没有反抗,好像一夜之间想通了似的。   程归鸢帮她把衣服整理好,绕到她正面,关切地望着女人的眼睛,柔声问道:“你怎么了?”   屈雪松问她:“你想要我吗?”   这本来是句能让程归鸢兽性大发的话,可是屈雪松淡然得没有任何波动的眼眸,让她无法对这句话产生任何的绮念,神色更切切了些:“屈姐姐?”   屈雪松这时才不紧不慢地挣开她的双臂,说:“那这次就算了。”   程归鸢:“???”   这次???   难道还有下次???   房间的门铃响了。   “早餐到了,吃饭吧。”屈雪松侧身,绕开她去开门。   五分钟后,洗漱完毕的程归鸢坐在餐桌上,手边是屈雪松给她布好的三明治、薯饼、牛奶。屈雪松将筷子放到她面前,温声说:“吃吧。”   程归鸢整颗心慌得不行。   屈雪松吃得少,吃得快,用完以后就看着程归鸢吃早餐,程归鸢给她看得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就等着她把这早餐吃完似的。   她磨磨蹭蹭的,主动提议道:“屈姐姐,你是不是有通告啊,你去跑通告吧不用管我。”   屈雪松摇头。   程归鸢更慌了,说:“我吃东西很慢的。”   “不着急,我等着你。”   程归鸢边吃边转动着眼珠子,屈雪松只当没看见。   再怎么墨迹,程归鸢最后也放下了筷子,而她还没有想到一个好的对策,她是想先发制人来着,但看屈雪松这副架势,可能不会接她的招。   屈雪松递了张纸巾过去。   程归鸢颔首:“谢谢。”   屈雪松拿过一旁的手机,从通讯录里找了个号码出来,点击拨号,然后开了免提,放在桌面上。程归鸢一眼看过去,立时就要按掉,被屈雪松把手挡了回去。   老程总的声音从手机扬声器传出来。   “雪松,怎么啦?”   程归鸢试图拯救一下,压低声音道:“你不是说了不告诉我爸妈吗?”   屈雪松置若罔闻,然后对老程总直接摊了牌:“老程,昨……晚和前晚跟你女儿一夜情的人都是我,是我把她睡了。”   程归鸢:“……”   ***   “把这份文件送到市场部,顺便让他们主管回来以后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好的顾总。”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顾砚秋挥手让秘书下去,抿了一口咖啡,手指压了压耳朵上的耳机,笑道:“我听着呢,然后呢,你那个姐姐兼阿姨的心上人就这么跟你爸摊了牌?”   “可不,我都懵了。”别说今早上了,程归鸢现在到公司了还是懵的,她都不知道屈雪松是怎么想的,昨晚上还和她你侬我侬,大早上翻脸不认人,难道是她弄巧成拙了?   “你爸怎么说?”   “我爸还能怎么说,他早知道我要去追人家,我俩事先通过气了,但他也没料到我心上人会直接跟他说啊,装着生气,把电话挂了,我正在替我爸想怎么回她呢。”   “你追个人跟八仙过海似的,一招又一招层出不穷啊你。”顾砚秋钢笔没墨了,她拉开椅子,从侧边的抽屉里取出瓶墨水,不紧不慢地吸着墨。   “我能有什么办法,你以为谁跟你们家傻白甜小学生似的,随随便便就能追到手了。”   “啧,你说谁傻白甜呢?”   “我傻白甜,料来料去也没料到有摊牌这招。”程归鸢叹了口气。   顾砚秋把墨水装好,重新放回抽屉,钢笔笔尖在白纸划了划,眉头微微动了下:“有句话,我不知道应不应该跟你说。”   “你说,咱们俩什么关系。”   “你说这么多的谎,将来圆得回来吗?”顾砚秋皱着眉,“我总觉得,你这样骗来骗去的……不太好。”   她在情侣关系中是不会说谎的,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对林阅微也是同样的要求。上回她们去朋友聚会,林阅微把暗恋都当成初恋说了,后来还跟她都交代了,情侣之间最重要的是坦诚,如果连坦诚都做不到,以后怎么相互信任。尤其是程归鸢这儿,还不是隐瞒一个初恋的事情,是无数个前女友,她要是程归鸢正在追求的人,将来和她在一起了,知道这些事估计要气个半死,严重的说不定还要分手。   一说到这个程归鸢就想吐血:“你以为我想骗吗?”   “怎么?”   “我追了她好几个月,她连一个眼神都不赏给我,说话也是冷冰冰的。要不是前天晚上主动献身,我能跟她通电话吗?还有,她老是把我当小孩子,才大几岁啊,床都上了我看她还当不当我是小孩子。”   顾砚秋失笑。   “还有,那个初恋的事情,我不是一时嘴快吗?后来再补救也来不及了。”程归鸢语气低了下去。   “俗话怎么说的来着,撒了一个谎,就要用更多的谎言去圆,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顾砚秋一心二用,一边翻动着手里的文件一边含笑道。   “你别吓唬我。”   “我没事儿吓唬你干什么,我就是给你提个醒,不要再编别的谎了,老实一点,说不定人家就被你给打动了呢?”顾砚秋纳闷道,“以前在国外的时候,我怎么没发现你骚操作一套一套的?”   “她和其他人不一样。”   “噢~”顾砚秋波澜不惊地拉了个长音。   所以程归鸢就格外的骚?她这只风筝小心线放得太长,到时收不回来。   程归鸢给她的长音“噢”得一阵心慌,连忙揭过撒谎这事儿,说:“你有没有什么新招儿?”   “问我?”顾砚秋笑出声。   “问你,好歹你都已婚了。”   “谢谢夸奖,但我确实没别的办法,我和林阅微小学生恋爱,只会送送花花送送礼物什么的。”   说曹操曹操到。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顾总,你的花,今天是满天星哦。”   “给我吧。”   秘书抱着一大束鲜花进来,落款是L。顾砚秋老是收到花,她搬到了顶楼后,吩咐秘书帮她先看一下落款,是“L”的放进来,别的就丢了或者他们自行处置。   这样好处是不用看到别人的花,坏处就是林阅微不能再写太露骨的话,林阅微权衡了一下,表示自己宁愿收敛一点儿,有什么露骨的话可以回家说。   秘书们都知道顾砚秋和她老婆很恩爱,看着她露出艳羡的眼神。   程归鸢隔着电话就听到了,受了内伤,哀嚎道:“我什么时候能收到花啊?”   顾砚秋随口说:“我送你啊,除了玫瑰,其他的都可以,要吗?”   “不要,我非让她送我花不可。”   “祝你好运。”顾砚秋抬手腕看了看时间,说,“我要去开会了,有事给我发消息。”   “去忙吧,我再瘫会儿。”   顾砚秋挂断电话,摇了摇头。   程归鸢的操作她闻所未闻,不过她向来不会干涉对方的行为,更习惯当一个倾听者,但她有一种莫名的直觉:程归鸢怕是要在这事上翻一个大跟头。   也不知道是谁,让她这么魂牵梦绕的。   顾砚秋闪过这么一个念头,起身拿了手机出办公室,去会议室。   每周一次的例行会议,听听底下的人汇报工作,顾砚秋全程面无表情地坐在首位,偶尔才会开一下金口指点一下,会议效率大大提高。   最后一个部门主管发言完,顾砚秋微微颔首:“今天就到这里。”   所有人鱼贯而出。   顾砚秋吩咐林至给她订份饭,自己给林阅微拨了个电话过去。林阅微大早上就出发了,武馆不在本市,林阅微说市里的基本都是花架子,她找了个有真材实料的老师傅,老师傅玩的是高人风范,住在一个不繁华的地方,只收了几个徒弟,林阅微还是走了个关系才来的,现在算算时间快到目的地了。   “微微,你到了吗?”   “到了。谢谢。”   “什么就谢谢了?”顾砚秋莫名。   “不是跟你说话,我跟这边的人说话呢。”   “你先坐一会儿。”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倒了杯茶,放在林阅微面前。   顾砚秋耳尖地听到了:“女的?”   林阅微等小女孩儿走到后院,才说:“武馆师傅的小女儿。”   顾砚秋足足停顿了三秒钟,阴阳怪气的说:“哦。”   “不高兴了?”林阅微笑道,笑完不忘解释,“我来之前也不知道他小女儿在呢,现在不是放暑假吗,可能回家了。”   “你离小姑娘远点。”顾砚秋哪儿能放得下心,就林阅微那专门招桃花的体质。   “我冤枉啊,我什么时候离别人小姑娘近了?”   “架不住人家非要往你身边凑。”   “哎,是这个理儿。”   “你——”   赶在顾砚秋生气之前,林阅微压低声音说:“那小孩儿看起来就是个未成年。”   “你还巴望着人家成年呢?”   “我没有。”林阅微左右看看,把头低下,小声,“顾总,咱能商量个事儿吗?”   “什么事儿?”   “少喝口醋,我怕你酸死。”   “哼。”   林阅微哄她道:“你看你现在吃醋也没法子,只能生生闷气,我都没办法回去。我给你个建议,你把醋都攒着,等我回去了,你再倒出来,你想怎么折腾我就怎么折腾我,行么?”   顾砚秋似乎在考虑可行性。   林阅微:“师傅和他女儿出来了,不说了,待会儿我再给你回。”   电话被挂断了。   林阅微站起来朝师傅拱了拱手,师傅话挺少,童颜鹤发,穿一身宽松的练功服,看上去就像高人,只问了林阅微的名字,就把她带到了后院的演武场。   “练过武吗?”师傅问。   “跆拳道和格斗擒拿之类的算吗?”林阅微回答。   “小如,给她测一下。”师傅招呼她旁边的小女儿。   小女儿笑应一声,开始给林阅微做体能检测,武术有另一套训练方法,即便现在是观赏性居多。林阅微看师傅这架势,是把她当成习武来的了,但她只是来练练枪法,训练一下形体的,现在师傅认真了,她便顺水推舟练一下武,没什么坏处。   这一操练就是整个下午,林阅微连晚饭都顾不上吃,赶紧给顾砚秋打电话去了。   顾砚秋秒接电话,说:“你再不给我条消息我就找你去了。”   林阅微气喘吁吁:“我的错我的错,那杜师傅太严格了,光让我站那儿就站了一个小时。”   “他怎么这样啊?”顾砚秋抱怨道。   林阅微本来想替杜师傅开解两句的,听闻顾砚秋这罕见的抱怨语气,不由得咧嘴笑道:“顾总,你这样听起来很小媳妇儿。”   “我本来就是,是你给我立霸总人设的。”   “立人设都知道了,最近没少混饭圈吧?”   “以前就知道了。”顾砚秋轻哼了一声。   “那你最棒了。”林阅微跟她说话就像哄小孩子似的,她算是琢磨出一套对付顾砚秋的法子了,顾砚秋就是个需要哄着疼着的宝宝,越往小越好,“宝宝吃饭了没有啊?”   顾砚秋果然说:“宝宝没吃呢。”   林阅微笑出声,清清嗓子,说:“那宝宝要不要吃饭饭啊?”   顾砚秋被她突然叠词叠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没出口纠正,说:“马上就吃了。”   林阅微要继续问下去,身后传来一道呼唤。   “微微吃饭了,菜都凉了。”   “来了。”林阅微应了声,对顾砚秋说,“小……杜师傅的女儿叫我吃饭了,我先去吃饭,晚上再和你说。”   “她比你小为什么叫你微微,为什么不叫姐?”   林阅微一个激灵,立马拍胸脯保证:“没大没小,我待会儿就去纠正她。”   “我下次再听到怎么办?”   “那我就自己动。”林阅微脱口而出。   林阅微说得脸不红气不喘,顾砚秋听到却是“你”了好半天,说不出下文来。   林阅微笑道:“我去啦,么么哒。”   顾砚秋缓了缓,说:“么么哒。”   林阅微挂了电话,不由得佩服了一把自己,虽然她在实践上落了下风,但是论嘴皮子,顾砚秋这辈子应该超不过她了,哦,床上除外。   刚走出几步,手机又响了起来,林阅微看也没看直接接了起来,温柔道:“宝宝,还有事儿吗?”   “撒夫夫,谁是你宝宝?”   “屈老师。”听出熟悉的声音,林阅微赶紧收敛起不正经的语气,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那什么,我刚和我对象打电话。”   屈雪松:“下次接电话看清楚来电显示。”又习惯性教育她,“可长点儿心吧。”   “最近不是闲吗,没什么人找我。你昨天晚上输入了一晚上,我也没见你输出个什么来,不是说有事吗?”林阅微边说边往里走。   “也没什么大事,我睡了个女人。”   “啊?”   屈雪松手指将长发勾到耳后,淡定补充:“两次。”   林阅微在门槛绊了个跟头。   作者有话要说:大风筝今天又做了什么呢?   反正穿品如的衣服是没跑了   注意屈老师的措辞:女人,不是小朋友噢。    第166章   “也没什么大事,我睡了个女人。”屈雪松淡定补充, “两次。”   林阅微手在门框上扶了一把。   第一个印象是:果然集邮了?我是不是又被屈老师给骗了, 先前明明说她不集邮的, 这会儿怎么睡上了,男的女的倒是其次。   屈雪松:“撒夫夫, 你怎么不说话?”   她在林阅微面前还是很维持她前辈兼大姐姐的形象的。   “我、我不知道接什么话?”林阅微心里其实冒出了一大堆的问题, 睡的谁,她认识么?怎么睡的?你是攻还是受啊?等等等等,但她摸不准屈雪松现在是想她问还是不想她问,先克制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屈雪松摸准了她的小聪明,大大方方地说:“有什么话就问。”   林阅微一股脑地都问了出去。   睡的谁屈雪松没说,她有自己的考量,就她跟程归鸢这个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她绝对不会把程归鸢的名字贸然告诉任何人,免得对对方造成影响。怎么睡的倒是说了,攻受顺着也说了。   林阅微愣了好几秒,消化这个事实, 说:“你这也太魔幻了吧。朋友的女儿?她多大啊?”   “比你大三岁吧。”   “二十六不小了啊。”   “确实不……小。”屈雪松心说, 要胸有胸要屁股有屁股的。   “动心了?”林阅微听到她仿佛出神一样的语气。   “什么动心不动心, 我就把她当侄女而已。”   “屈老师,你待会儿有空吗,能不能等我一下我先把晚饭吃了,吃完了我们继续聊。”   “有,你吃吧, 我去洗个澡。”   “这么早就洗澡?”   “难得休息一天,我歇会儿。”   “好的,你去吧,我等会儿给你拨过去。”   屈雪松头往后仰,转了转自己的脖子,舒缓突如其来的疲乏感——她下午刚跑了个通告。按理来说这样的生活她早就习惯了,工作之余还是工作,但因着接连放纵了两个夜晚,身上倒有些不大舒爽了。   今天助理还看着她的手欲言又止,她助理怕她,所以如非必要都不大说话,但屈雪松能看出她的疑惑。程归鸢在床上太能缠人了,屈雪松光是满足她就耗费了大量体力,以至于到了白天手指都有点不大灵活,偶尔会无意识抽搐两下,仿佛还在程归鸢身体里似的,让她自己都无法直视。   屈雪松想到了一个疑点,若程归鸢真是她所说的第一次,怎么会那么放得开?当年她和嵇晗都多熟了,也没跟她似的,如饥似渴,恨不得把她吃了。   或许是现在的年轻人和她们那个时代不一样了?亦或许是她是混迹夜场,经常有for one night?就和外面谣传的她集邮一样,其实是阅女无数的人?   屈雪松还是愿意把她老友的女儿想得善良一点,年轻人就是放得开吧。   她今天和老程摊牌了以后,老程到现在都没一个信回复她,不知道是打算怎么办。屈雪松自己代入了一下,她要是程归鸢她爸爸,估计是要和女儿好好谈心的,倒也不着急问他。   屈雪松刚走进淋浴间,想到难得有一天晚上是空闲的,索性折返回来,拧开了浴缸的水龙头放水准备奢侈地泡个澡。   她让自己的大脑放空,什么都不想,就专注地看着水慢慢地流出来,从底部漫上来。   有时候太累了,她就会选择这样的方法让自己紧绷的神经得到缓解。   今天没放松一会儿,放在床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屈雪松向外看去,微微皱了皱眉头,林阅微这么快就吃完饭了?   来电显示是一串数字。   屈雪松一看脑仁立马疼了,不知道接还是不接。   程归鸢让她爹暂时按兵不动直接装死,她自己吃完饭以后躲在房间里偷偷给屈雪松打电话,那边迟迟不接,程归鸢忐忑起来,屈雪松不会就此不理她了吧?还是她知道了什么,自己暴露得比她想象得还要早?   屈雪松听着手机铃声响到自己挂断,幽幽地叹了口气。   程归鸢则不依不饶地拨了第二个过来。   屈雪松把手机调成了静音,却怎么都静不下心来。这小孩子步步紧逼,完全不给她思考的余地,让她很不习惯。   屈雪松用平板给林阅微发送了条消息,让她待会儿不要打手机,直接打微信语音,林阅微多嘴问了句是不是手机占线,屈雪松说是,林阅微发了一串哈哈哈过来。   屈雪松看一眼旁边的手机,屏幕已经回到了主界面,她一动不动地盯了三秒,再次跳出来熟悉的号码,她将手机塞进了枕头下面,眼不见为净。   程归鸢拨了十次电话,次次都等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的提示音响起,将手机丢回床上,开门,对着楼下扬声喊道:“爸!”   程爸爸仰头应道:“干什么?”   程归鸢:“手机借我用一下。”   程爸爸:“茶几上,自己下来拿。”   程归鸢用程爸爸的手机拨屈雪松的号码,等到的是同样的回复,这让她稍稍放下了心,屈雪松可能是在忙,没有故意不接她电话的。   程归鸢把她爸手机放回去,就要上楼。   “小鸢。”程爸爸趁着程妈妈不在,叫住了她。   程归鸢回头,疑惑:“干什么爸?”   程爸爸说:“你们俩进展到哪一步了?她对你有意思吗?”程爸爸好歹也是屈雪松好朋友,自己女儿这么穷追猛打的,对方今早上和自己打的那个电话,唉。   “我不知道啊。”程归鸢说,“应该还差点儿意思吧,我没有太明显的感觉。”   程爸爸欲言又止。   程归鸢:“你想说什么?”   程爸爸低声道:“雪松以前受过情伤,我不想她在你这儿再伤一回。”   程归鸢愣了下,笑了,说:“爸你放心,我不会让她受伤害的,我保证这次绝对不朝秦暮楚,三分钟热度,踏踏实实安安分分地和她在一起。”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   “今早上她情绪是不是不大正常?”   程归鸢眼前浮现那双微红的眼睛,点点头,问:“你怎么知道?”   “我听着那通电话,感觉她心情不是很好。”程爸爸叹气说,“我现在都怀疑自己赞成你去追她是对还是错,是不是一开始就让你别去招惹她比较好。”   程归鸢听前面那句隐约懂了什么,到后面这句就抬了眉毛,说:“爸,你就少操点心吧,我有分寸的。”   程爸爸撇嘴嘟囔了句:“真有分寸就好了。”   程归鸢撒娇:“爸~”   程爸爸受不了这个,说:“行啦行啦,反正我就是劝你不要老是耍什么小心机,等你俩确定下来赶紧坦白,也不知道是像了谁,这么放浪形骸。”   程归鸢哈哈笑着回房了。   等进了房间,她脸上的笑容慢慢地便消失了。   她好像骑虎难下了。   正像顾砚秋告诉她的那样,一个谎言需要更多的谎言来圆,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迟早要跟雪崩似的把一切都压塌。要不现在就坦白?那这样屈雪松还愿意给她机会吗?没坦白都不主动联系她,要是坦白了知道自己是游戏花丛的情场高手,怕不是要老死不相往来了?   她有没有一点点的喜欢自己?   程归鸢把脸埋进枕头里,长叹了一声。   ***   “那你现在预备怎么办?”林阅微吃完了饭回自己房间给屈雪松拨了个语音通话。   “没想好,你觉得呢?”屈雪松躺在浴缸里,平板开了公放放在一旁和林阅微聊天,自己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水面,面露烦恼。   “你对她没感觉?”林阅微问。   “没有。”   “真的没感觉?”   屈雪松犹豫了一秒,说:“床上有感觉算吗?我还……”屈雪松是真抱了求助的目的,忍着害羞清了清嗓子,低声说,“挺喜欢上她的。”   猝不及防的小火车呜呜呜地喷了林阅微一脸尾气。   没想到屈老师是这样的屈老师。   林阅微清咳,说:“这也算是有感觉吧。”她虽然小学生恋爱,但没吃过猪肉是见过猪跑的,她身边就有一个浪得上天的闺蜜江丛碧,“你要是讨厌对方,也没法儿跟人家上床不是?而且你单身状态这么多年,就没个别人撩你?你怎么就偏偏上了她呢?”   屈雪松把那晚上对方之前的情形说了。   林阅微震惊得半天没说出话来,这是哪家的奇葩大小姐,居然连这种招都用得出来,不过从侧面也说明了一个事实,林阅微笑道:“我看她应该挺喜欢你的吧,否则也不会主动献身。”   “我没否认。”屈雪松说。   林阅微沉吟说:“其实我觉得可以试一试,她很喜欢你,你还是她初恋,你不讨厌她,不讨厌将来未必没有喜欢的可能,你一个人了这么多年,总要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别人一个机会。”   “她是我老朋友的女儿。”   “那又怎么了?不就差六岁么,说得跟十六岁似的。”林阅微越听越觉得奇怪,“屈老师,你是不是根本不想谈恋爱啊?”   那边沉默下来。   “忘不了上一任?”林阅微暂时给自己吞了个熊心豹子胆,小心地问道。   屈雪松以为自己听到这句话会内心巨震,结果出乎意料地平静,只是心湖稍稍起了些波澜,这次却是因为旁的人。   ——你是不是对嵇晗念念不忘?   ——你想不想彻底摆脱她?   ——我有办法,晚宴散了以后,你来这里找我。   ——那你平时都怎么解决?我听人说三十如狼……   ——别人和新人翻云覆雨,你为哪个守身如玉?   ——屈雪松,上我。   ——你要得我好舒服。   情人床榻间的呢喃低语就在耳边,屈雪松闭了闭眼睛。   真是个妖孽。   “屈老师?你怎么不说话?屈老师?”   “没什么。”屈雪松轻轻地舒一口气,把那些荒唐的言语都甩到脑后,“也不全是这个原因,可能是觉得谈恋爱太累了。我大概是那种在爱情方面承受能力很差的人,万一将来分手,我很难走出来,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噢。”林阅微大概懂了,“但你这样的话,岂不是永远都无法开启下一段恋爱了?”   “或许能碰到一个……”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屈雪松怅然,说不下去了。她自己把自己封闭起来,又渴望有个人能叩开她的心扉,等啊等,叩门的人一个一个来,都被她拒之门外了。   “嗯?”   “没什么。”屈雪松说,“我再想想吧。”   实在不行她就拖字诀,能拖多久拖多久。   林阅微最后给她留下几段话:“屈老师,我觉得你要真的走出来,还是得从你自身着手,不要把希望寄托在未来一个虚无缥缈的人身上。你很优秀的,真的很优秀,只要你想享受恋爱,随时都可以,不要让过去绊住你的脚,不迈出眼下这一步,你永远不知道前面有多美好的事物在等着你。   “还有啊,你老觉得你会承受不住,就是把自己放在太被动的地位上了,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情,是互相的,你早就不是那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了,不要看轻自己,或许你比想象的更勇敢。   “单身这么多年都挺过来了,还怕谈恋爱了么?我要去跟我对象聊天了,遇到合适的,有希望的都发展发展,恋爱想恋爱时的事,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万一不小心就白头偕老了呢,谈到就是赚到。”   屈雪松听得直笑。   林阅微在她心中也是个小朋友,不过她喜欢和小朋友聊天,会让她跟着产生一种朝气蓬勃的感觉。她想到程归鸢便皱了皱眉头,那个小朋友没让她感觉到朝气,只感觉到了骚气。   唉。   屈雪松思绪乱飞,澡泡不下去了,擦拭干自己以后回了卧室,打开手机,有二十多个未接来电,其中有一通是老程总打过来的。   屈雪松抿了抿唇,回拨了过去。   程爸爸看到来电显示,马上喊人,程归鸢飞也似地下了楼,把她爸爸的手机接过来,假装淡定:“喂,你好。”   屈雪松听到这道熟悉却又脱离了轻佻的声音,拿下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怎么是你?”   程归鸢继续平静的口吻:“我爸在忙,我替他接一下,你有什么话我给我转告,或者你晚点再打过来吧。”   既然这么巧了,屈雪松心里叹气,问:“你爸没对你怎么样吧?”   程归鸢无所谓道:“没有啊,我是他亲女儿,能对我怎么样?就说我不知廉耻呗,罚我在家里禁足几天,不准出门。”   “哦。”   程归鸢自嘲道:“就这样?”这分自嘲倒是包含了真心在里面,屈雪松是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她吗?   屈雪松知道自己不该这样,但她不知道还要怎么样。唯一能想到的补救的办法,就是和程归鸢在一起,但屈雪松下不了这个决心。   “嗯。”   程归鸢忽然有点心灰意冷:“我挂了,屈老师晚安。”   “……晚安。”   听筒里的忙音传来得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程归鸢怔怔地看着被挂断的电话,蹙眉,自己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程归鸢把手机还给她爸:“谢了。”   程爸爸手托着下巴,看着她,若有所思:“你刚刚玩的是欲擒故纵吗?还是苦肉计。”他女儿的段位看起来有点高。   “什么欲擒故纵,我这是真情流露,我又不是个木头,主动给她睡了两晚她一点反应都没有,我还不能伤心一下啊?”程归鸢没好气,“我上楼了爸。”   “我让阿姨给你做碗汤?修补一下你受伤的心灵。”   “都多晚了还喝汤,我睡觉。”   程归鸢上楼以后带上了自己的房门。   躺在床上有点儿生屈雪松的气,这个女人,铁石心肠吗?今早上不是还跟她说“这次就算了”么,没准备好下次,说什么这次,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她扯过被子,把头一蒙,打算睡一觉,别的事明天起来再想。   放在床头柜的手机“滴”了一下,是手机短信的系统音,这年头还发短信的基本都是广告,程归鸢有点强迫症,必须把标了数字的东西都点掉,她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摸到手机,眯缝着眼睁开看垃圾短信,手指习惯性往左一滑就要删除,险险停住。   她猛然坐了起来。   -来自:【女朋友】   -内容:【你不是不知廉耻,不知廉耻的是我】   程归鸢看了这条短信许久,嘴角往上翘了翘。   但她把手机放了回去,没回复,就此睡了。梦里梦到屈雪松答应了她的追求,两个人云雨巫山,程归鸢逼着她说一些真的不知羞的话,屈雪松边哭边说,第二天早晨把自己笑醒了。   路漫漫其修远兮,她决定换个策略。   ***   武馆。   老式收音机悠悠扬扬地放着昆曲。   “想着你初相见,心甜意甜,想着你乍别前,山前水前……”   林阅微双手握枪,挽了个枪花,枪头往前一送,带出呼呼风声。   搬了把椅子听昆曲的杜师傅一块粉笔头丢过来,正砸在了林阅微胳膊上,留下一道白印子:“左肩沉得太过了,重来。”而后端着紫砂壶,跟着收音机咿咿呀呀地唱,“只愁你形单影单,又愁你衾寒枕寒……”唱到动情处还要湿润眼眶。   这个地方仿佛世外桃源似的。   林阅微被杜师傅丢粉笔头非但不恼,反而笑了两声,调整姿势继续练枪。   她在这里已经快一个星期了,本来是打算只呆一个星期就走的,杜师傅说就这么点时间学不到什么东西,让她多留两天,便多留几天,正好凑个十天,等角色能确定下来,她再过来接着练。   顾砚秋因为临时出差,对她在这儿多待个一天两天没什么意见,还特意和她约了同时回家。   林阅微在这儿突击了十天,早睡早起,特意和之前来时拍的一段视频做了形体对比,果然有了明显的不同,通俗的说就是豪放了许多,回去以后,她还要调整出最适合那个角色的体态。   她同杜师傅拜别,踏上了回燕宁的路。   顾砚秋的飞机比她晚到,她索性没回家,直接去了机场接人。这件事没告诉顾砚秋,她打算给对方一个惊喜。   她知道航班,也知道到达口,提前一个小时就在那儿等着了。   听到机场广播,林阅微站了起来,压了压自己的帽檐,倒不是为了遮住自己,而是为了隐藏自己。她聚精会神地盯着到达口。   十分钟过去了,二十分钟过去了,三十分钟也过去了。   拿行李也不要那么久。   林阅微给顾砚秋拨了个电话。   “顾总,你下飞机了吗?”   “下了啊,在回家路上,你到家了吗?”   “没有,我在机场。”   “啊?”   “我来接你机了。”   “我没看见你啊。”   “我也没看见你。”林阅微心里憋着口气,说,“还不快回来接我。”   顾砚秋让司机把车开回来,把林阅微接上,在后座笑得停不下来。   林阅微拿眼睛凉飕飕地瞟她:“有那么好笑吗?”   顾砚秋轻咳了下,说:“没有,不好笑。”   林阅微有点受伤,语气幽幽道:“小说里说的那种什么千万人之中看到你,是骗人的吧?那到达口才多少人,我连你人都找不着。”   顾砚秋给她找台阶下:“我不也没看见你么。”   “你是无意的,我是有意去也没看到。”林阅微制止了顾砚秋还要开口的话,啧了声,说道,“我觉得我们俩的恋爱谈得太平淡了,都没有轰轰烈烈。”   顾砚秋猜她可能是琼瑶劲儿上来了,要么就是受了刺激,抽风,顺着她的话往下问:“你想怎么轰轰烈烈?”   “不知道。”   顾砚秋就觉得她是太闲了,最近没有事做,才有时间伤春悲秋,想这些问题。   林阅微一进门就被顾砚秋推抵在了门边。   林阅微知道她要做什么,一脸笑。   顾砚秋把她抱起来,让她坐在鞋柜上,双脚悬空,歪了歪头,俏皮地问她:“轰轰烈烈吗?”   林阅微咬着牙,嘴唇轻颤,说:“不。”   顾砚秋将她换到了沙发上,让她背对着她跪着,问她:“这样轰轰烈烈吗?”   林阅微双腿打颤,嘴硬说:“不。”   最后浴缸里的水起起伏伏,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林阅微再也不敢说她们俩之间不轰轰烈烈了。   两人之间的轰轰烈烈好说,别的轰轰烈烈也要赶上来了,陈萱那里确定了试镜地点和时间,林阅微再次去《怀璧》剧组进行二轮试镜。   二轮比一轮的人少了很多,总共就六个人,陈萱说都是来试女将军这一个角色的。林阅微粗略扫了一眼,长相都是经过筛选的,没有一眼看上去就很文弱的,有两个林阅微还认识,都是她的前辈。   王圆圆跟她咬耳朵:“微微,我觉得这里面你长得最好看。”   林阅微点头,跟她低声说:“我也这么觉得。”   王圆圆就闷声笑。   林阅微也笑,她不是自恋,她确实是长得最好看的。   舒缓了一下紧张情绪,那边出来个人,喊林阅微进去。   今天的试镜场地大了许多,林阅微进去以后,发现弄得跟片场差不多,旁边居然摆了兵刃架,十八般兵器都有。评委席上坐着的人里多了张生面孔,正是导演仇仲恺的儿子仇远安。   林阅微目光没有多在他身上停留,鞠躬道:“各位老师好。”   仇远安也是装作不认识她的样子。   评委记得她,笑容和煦:“林阅微是吧?”   “是的,老师。”   “你的资料上写练过跆拳道和格斗?”   “对,跆拳道是之前学的,格斗和擒拿是在杨啸导演的剧组学的。”   “杨啸?”评委笑了,“我和他还是好朋友,挺有缘。你展示一下身手?你这个角色有很多动作戏,大部分是要亲自来的。”   林阅微把视线落在兵器架上:“我可以拿杆枪吗?”   “当然可以。”   林阅微走到兵器架前,单手握住枪杆,噌棱一声抽了出来。摒弃掉自己在众人面前犹如耍猴一般的不自在,试镜都是这样,无实物表演在常人看起来更尴尬,但演员必须对此习以为常。   林阅微闭目深呼吸,时间在她周围仿佛静止,耳旁有杀伐声响起。   《枪谱》有云:枪,长七尺至八尺,金其锋而木为柄,舞动时,寒星点点,银光皪皪,泼水不能入,用以临敌,矢石所不能催,此有枪法之始也。   她陡然睁眼,双眸一厉,迸出寒光,手里长枪在半空挽了个漂亮的枪花,行云流水般疾刺出去。刺、挑、扎、抨、缠、圈、绕、扑、点、拨,虚实相间,进锐退速。   她完全没有当做是演练,仿佛已经身在战场,耳边是达达的马蹄,奋勇杀敌的呼声,要把这把枪舞得更快,更险,更无懈可击,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几个评委眼前亮了亮,对看了一眼,窃窃私语起来。   “这个身段……”   “我觉得……”   “很难得……”   “而且她的长相很适合……”   在试镜之前先做准备工作练一段,林阅微想得到,其他人也想得到,事实上之前进来的人也练过了,但没有一个人有林阅微的动作这么干净利落,一气呵成。圈子里是很缺刀马旦的,也就是打戏身段很漂亮的女星,可能许久都不能出一个亮眼的,这不是纯粹的后天努力可以达到的。   仇远安坐正了身子,手在面前的纸上打了个勾。   林阅微把长枪放了回去,微微欠了个身。   评委的笑和方才又有所不同:“你演一遍之前我给你的剧本,远安。”   仇远安站了起来。   林阅微知道仇远安为什么来了,原来是为了对戏。仇远安朝她点了点头,林阅微自然回以友好的眼神。   “行了,你回去等我们电话通知,好吧?”   “谢谢各位老师。”林阅微鞠躬,退了出去。   趁着下一个人还没进来的间隙,几个评委讨论起来,语气轻快。   “先前还打招呼说放她进来,我以为有多糟糕,看表现很好啊,这个角色就是给她准备的嘛。”   “戏感还不错,刚刚睁眼的眼神一下就入戏了。”   “看她舞枪真是赏心悦目。”   “远安?你怎么不说话?”   仇远安嗯了声,说:“挺好的。”   “你爸呢,是个话痨,你呢,是个闷葫芦。”一个评委笑着调侃他,仇仲恺朗声笑,抬手示意门口的工作人员:“下一位。”   当晚,林阅微便接到通知,说试镜通过了。   第167章   林阅微自然是高兴得无以复加,挂掉了陈萱的电话便转头将顾砚秋抱了起来转了两个圈再放下来:“过啦!”   顾砚秋问:“这么激动?”   林阅微说:“其实也没有, 你在我身边我就开心。”   顾砚秋唇角勾了勾。   林阅微嘴越来越甜了。   林阅微亲亲她, 露出一丝略带谄媚的笑, 问:“你下次什么时候出差?”   顾砚秋不悦:“你这么盼着我出差?”   “没有,我不是要继续去武馆么, 和杜师傅约好了, ”林阅微特意强调说,“我之前和你商量过的,你同意了。”   “嗯。”   自从上次顾砚秋和林阅微说了遇事要商量以后,林阅微就一直记着,一些鸡毛蒜皮的如果不着急她也会来先问一句顾砚秋。   “我想趁着你出差时候去武馆,不就可以多几天在一起的时间么。”   “嗯。”   “你不开心了?”   “没有。”顾砚秋把手上的珠串撸下来,放到手上, 不紧不慢地拨着,眉宇间有沉吟之色。   “那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顾砚秋抬眸看她一眼,“我能不能把工作集中一下,陪你一起去那边。”   “啊?”   “我会想你。”顾砚秋抿了抿唇, 叹了口气。   林阅微都想脱口而出她在家陪着顾砚秋好了, 但是工作需要, 没办法。   “要不你周六日过来陪我?”她取了个折中的法子。   “会不会给你造成困扰?”顾砚秋面有难色,说,“你不是说不要在外人面前暴露我们的关系吗?”   “杜师傅也不算外人吧。”林阅微先前说过要公开,顾砚秋一通利弊分析后她打消了这个想法,她还记得顾砚秋说的那句话, 自我调侃道,“反正我现在没什么名气的嘛,别人不会注意的,倒是你,得小心点。”   她抬起胳膊,顺手捏了捏顾砚秋的鼻尖。   顾砚秋笑:“我小心什么?”   林阅微轻哼:“当然是小心招蜂引蝶了。”   顾砚秋说:“我每天出门都是戴着婚戒的,还在微博上秀恩爱,恨不得昭告天下我名花有主了,还要怎么小心?”   林阅微当然知道她坦坦荡荡,就是耍点小性子要顾砚秋哄哄她,顾砚秋大多数时候还是愿意说好听话哄着她的。   林阅微:“我不管,你就是招蜂引蝶了。”   顾砚秋伸手搂住她腰,将她往自己怀里一带:“我只想招你这只蜂,引你这只蝶。”   林阅微钻她话里的空子:“哦,你说我是嗡嗡嗡讨人厌的大马蜂?”   顾砚秋眼里闪过一丝无奈。   林阅微追问道:“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不是。”   “那是什么蜂?”   “是搅乱我心湖的那阵风。”顾砚秋灵机一动。   “胡说,那明明是石子。”   “那你就是石子。”   “你骂我粪坑里的石头?”   “我没有。”顾砚秋温柔地叹气,对林阅微的无理取闹一点儿办法没有。   林阅微“作”得差不多了,勾过她下巴赏了顾砚秋一个深吻:“表现得还算差强人意吧。”   顾砚秋在家没和她少上演这种戏码,很上道地诚恳说:“谢谢夸奖,我下次继续加油。”   “乖。”林阅微摸摸她脸,大笑,“我去洗澡了。”   顾砚秋说:“我也去。”   林阅微“噫”了一句,放她和自己一起进浴室了。   闹了一阵,很久才出来。   林阅微捞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一眼,陈萱给她发了条微信:【看下邮箱,剧本发给你了】   顾砚秋拿着吹风机过来:“吹头发。”   “好。”林阅微盘腿坐在床上,向后仰头,两手平举起手机,登陆了自己的邮箱,陈萱转发给她一封邮件,压缩了的文件,她粗略看了一眼就放下了,待会儿用电脑看。   顾砚秋眼神挺好,对着她手机屏幕眯了眯眼,说:“剧本?”   “嗯。”   “你待会儿在床上看还是去书房?”   “床上吧,我去把笔记本拿过来。”   “我可以跟你一起看吗?”   “可以啊。”   “我听说剧本这种东西比较保密的,这个剧才刚刚备案吧,不好叫别人看见。”顾砚秋五指作梳,吹风机的嗡嗡声里,话语依旧清晰。   林阅微笑了声,转过脸来,无比自然地说:“你又不是别人。”   顾砚秋莞尔。   林阅微眼角弯弯:“你是不是就想听这句话?”   顾砚秋眨一下眼睛,说:“是啊。”   林阅微突然说:“先别吹了,把吹风机关掉。”   顾砚秋不知所以,关掉了。   林阅微长身而起,在她嘴唇上用力亲了一下,啵的一声,再坐回去,笑吟吟地说:“好了,继续。”   顾砚秋笑着摇摇头,揉了一把她的头发。   顾砚秋把自己头发也吹了,林阅微则去书房搬笔记本电脑,几分钟后,两人并排坐在床上,打开了陈萱发过来的剧本。   原先只看了两个片段,林阅微没有全面的了解,现下看到所有的剧本,才发现和她想的有所偏颇,这个女将军名字叫巫虞君,竟然是个戏份不少的女配角,是一员大将,儿女情长只占一小部分,光从剧本上的戏来看,吸粉肯定比招黑多,毕竟“黑点”就只有喜欢男主这么一个,这部正剧的受众和男主粉丝重合率并没有那么大。   这回林阅微是真的开心了,进了好剧组,还得了一个好角色。   顾砚秋却看到了另一点:“怎么和这个孙竹照那么多对手戏?这个人是谁演?男的女的?”   林阅微却是一笑,说:“孙竹照是邵雅斯演的啊。”   顾砚秋一挑眉:“这么巧?”   林阅微说:“还好吧,她这个角色比我戏份重多了,和谁都有对手戏,官配,你懂吗?”   林阅微经历试镜的这段日子,《怀璧》剧组在紧锣密鼓地筹备着,有的消息就不用再瞒得那么严实,邵雅斯都跟她说了,她饰演孙竹照,男主的青梅竹马,小时候的玩伴,中途分开过几年,后来重逢,一听这个就知道很官配,喜欢看爱情线的小姑娘很喜欢这种套路。   顾砚秋轻啧了一声。   林阅微说:“怎么?”   顾砚秋撇嘴说:“怎么她演女主,你就演女配啊?”   林阅微手指点点她的上唇,忍俊不禁:“看看你的嘴都快挂油瓶了,我不是跟你说过她经纪人厉害吗,好像是那种名门望族里出来的,别人都卖她面子,自己手腕也够强,当然在圈里横着走啦。”   顾砚秋突然说:“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啊?”   林阅微失笑:“怎么这么说?”   顾砚秋说:“不能让你在圈里横着走。”   林阅微拍拍她脑袋:“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那我也不能一下给你们公司提供个大单子啊,你会觉得我没用吗?”   “不会。”   “那不就得了,你奋斗你的,我奋斗我的,殊途同归。”   “归哪儿?”   “你的归处是我。”林阅微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自己,“我的归处是你。”   顾砚秋依旧不死心:“我投资给你拍电视剧吧?”   林阅微叹气,再次回绝,和上次同样的理由。   顾砚秋灵机一动:“那你给我们公司产品代言吧?反正宣传广告费都是要花的,不如花在你身上。”   林阅微想了想他们上一个代言人,摇头:“等我红了再说吧。”   顾砚秋不说话了。   林阅微把笔记本电脑搁到床头柜上,回身搂住她:“不生气啊,不生气。”   “没生气,”顾砚秋靠在她怀里,“就是觉得我一点忙都帮不上,很没——”   林阅微低头堵住她的嘴,吻毕,严肃地说:“再说那个词我要生气了。”   顾砚秋忽而叹了口气,说:“怎么我和小说里写的总裁一点都不一样,别的总裁可以天凉王破,什么事都能做到,我这个除了比别人多点钱,好像就没别的了。”   “那别的总裁都没有你可爱啊。”   “可爱能当饭吃吗?”顾砚秋看林阅微一眼。   “当然能当饭吃,还能当粥喝。”林阅微回视她。   然后她就给顾砚秋实践了一番怎么吃怎么喝,月上中天,很难得的一个晚上。   ***   “确定下来了,她演巫虞君。”嵇晗放下剧组打来的电话,向邵雅斯报告这个喜讯。   邵雅斯高兴得蹦了起来:“你太厉害了。”她近日已经拿到了全剧剧本,对主要人物也有了了解,知道巫虞君这个角色在《怀璧》的所有女性角色里还是很讨喜的。   嵇晗指了指自己的脸颊,邵雅斯跳起来亲了她一下。   “我去给她打电话。”邵雅斯说着拿起手机就要去一旁。   “她经纪人会告诉她的,你着什么急?”   “我就恭喜一下她。”   “明天再恭喜,也来得及。”   邵雅斯看她脸色不太好,把手机放下,小步迈过去:“那我明天再联系她。”   嵇晗面色稍霁。   邵雅斯哄她说:“你不要生气嘛,你之前让我不要告诉她是你在后面帮她争取角色,我不是也没说嘛。”   “就瞒住这么一回,你还好意思说?”   “不好意思。”邵雅斯吐吐舌头,乖乖认错。   嵇晗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唇角挑出一抹淡笑来:“行了,不差这一晚上,明天你想怎么恭喜就怎么恭喜。”她状似不经意地随口说,“你看你对她那么上心,也没见她这么紧张过你啊。”   邵雅斯不假思索道:“我不是有你吗?没什么好操心的。”   “你就这张嘴甜。”嵇晗被她小小的取悦了一下,清了清嗓子,说,“我说句客观的公道话,每回都见你朝人家叭叭叭,一点儿风吹草动就电话过去了,她有几回主动找过你?你瞧着吧,这个电话,你要是不打,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想起你呢。”   邵雅斯歪了歪头:“万一她是想给我一个惊喜呢?”   嵇晗:“……”   邵雅斯:“而且你消息这么灵通,她知道我消息比她还要快。”   嵇晗:“……”   邵雅斯摆手:“朋友之间计较这么多干什么。”   只是朋友……吗?   嵇晗眼睛微微眯了眯,眼底闪过一丝自嘲,很快恢复平静,无奈却纵容地朝邵雅斯笑:“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接下来有好几个月都要和林阅微在一起拍戏了,开心不开心?”   “开心。”邵雅斯点头。   “我是不是很辛苦?”   “嗯,辛苦。”邵雅斯用力点头。   “犒劳一下我?”   “嗯?”邵雅斯依旧点了头,“嗯!”   结束以后,邵雅斯累得爬不起来,上下眼皮打架,嵇晗把她抱起来靠在自己怀里,拉开床头的抽屉,从里面拿了个东西出来。   她在邵雅斯面前把黑色的丝绒盒子打开。   邵雅斯眼睛蓦地睁大,瞌睡全醒了。   “你……”   嵇晗把戒指拿出来,脸颊微红,好似一个刚陷入恋爱的学生,第一次向喜欢的人告白,紧张地咬了咬唇瓣,问邵雅斯:“你、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结结结婚?!   ***   “什么?!”林阅微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吃完早餐正打算上楼换衣服的顾砚秋惊讶地看了她一眼,林阅微做了个没事的口型,示意她继续忙。   邵雅斯昨天一晚上没睡着,一颗心七上八下地跳,她是喜欢嵇晗没有错,但是结婚就太早了。也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突然就求了婚。   “那你后来怎么办了?答应了吗?”林阅微追问道。   “我没答应啊,我的天,我都要吓死了。”邵雅斯说,“我说我暂时没考虑结婚的事情,我们可以再谈两年。她还没见过我家长呢!”   “那她是什么反应?”   “没什么反应,就笑了一下,说,好。”   “没了?”   “还有,她说有空让我带她去见见我父母。”   “你父母知道你在和她谈恋爱吗?”   “不知道啊,我们俩又没公开,而且我老是在外边拍戏,都没怎么回过家。回去也就待个两天,突然提起来怪怪的,我和她在一起也没有很久,我就想着等稳定了再告诉我爸妈。”   “嵇总真是雷厉风行。”林阅微笑道。她以前对嵇晗的印象不是很好,因为嵇晗对她的态度莫名针对,因为屈雪松说她人品不好,但听这一出还挺好玩儿的,尤其是听邵雅斯说对方求婚求脸红了,觉得对方好像没那么糟糕,只要对邵雅斯好就行了。   “你就别取笑我了。”邵雅斯说,“我觉得她不太开心,我拒绝她求婚。”   “废话么不是,谁求婚被拒绝会开心啊。”   “那我不是真的没准备好吗,谁知道她那么突然。”   “那她现在人呢?”   “出去忙了啊,我在家钻研剧本,顺便跟你取取经,你和你老婆是恋爱多久结的婚?”   “……”林阅微笑,“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们俩认识第一天就结婚了。”顺序应该换一下,是结婚第一天才认识。   邵雅斯:“……”她说,“我看着你不像这么冲动的人。”   林阅微耸肩,不无炫耀:“缘分到了,没办法。”她突然一个扬声,“你要去上班了吗?”又对手机说,“我刚在和我老婆说话,你等会儿,我送她出个门。”   顾砚秋边戴手表边下楼:“嗯。”   林阅微跟在她身后,在门口拥抱,亲了亲她的额头,又亲亲嘴唇,目送顾砚秋离家去上班。   她关上大门,对邵雅斯说:“你可以继续了。”   邵雅斯却不是很想继续了,换了另一个话题,说:“听说你拿下巫虞君那个角色了,恭喜你啊。”   “同喜,孙小姐。”林阅微在沙发上跷起二郎腿,笑着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啊?”   “也没有,就今早上知道的。”邵雅斯谨记着嵇晗的交代,既然不能透露,她就索性把时间往后说了点。   “都过了一年多了,终于能和你演同一部戏了,你可得指点我一下。”林阅微挺怀念录节目那段时间的,虽然是当成进娱乐圈的跳板,但多少是梦想开始的地方,那时候她演技不够,颜值来凑,都是邵雅斯一句台词一个动作给她掰开揉碎的讲。   邵雅斯谦虚道:“什么指点,共同进步。”   林阅微笑:“甚好甚好,大腿带我飞。”   邵雅斯现在是新人里势头比较强劲的了,红得稳扎稳打。   “飞,保证带你飞,我估计cp粉又要疯。”邵雅斯哈哈大笑,她和林阅微能同在一个剧组就足以让她高兴好几个月了。   “你还记得吗?我们刚进训练基地的时候……”她正要和林阅微回忆一下往昔的“峥嵘岁月”,手机里传来滴滴声,她看了一眼,说,“晗晗给我打电话了,我先接一下。”   林阅微啧一声,说:“去吧。”   邵雅斯把通话切换到嵇晗,声音一下子柔和下去八度:“晗晗,你到公司了?”她昨晚拒绝人家求婚,惹得人不开心,得好声好气地哄一阵,这个道理她还是知道的。   “嗯。”嵇晗低声,又清了清嗓子,恢复如常语气,温柔道,“我到了,什么时候醒的?吃早餐了吗?”   “刚醒没多久,还没吃,待会儿吃。”   “你刚刚在和谁打电话?”   “微……林阅微啊,你不是让我今天恭喜她吗?”   嵇晗沉默了两秒,说:“嗯,我先工作了,记得吃饭。”   “好,拜拜。”   “拜拜。”   嵇晗深吸一口气,把眼镜摘下来,脸深埋进双手里。   “嵇总。”助理站在门口,敲了敲门。   嵇晗手指在眼角按了一下,迅速戴上眼镜,清寒的语气:“有事?”   “有点事,可能要您亲自处理一下。”   “好,就来。”   ***   “我觉得你要是真喜欢人家的话,可以带着见见父母,求婚被拒好像挺伤人的。”绕来绕去林阅微又和邵雅斯绕回到了原来的话题。   “今年过年我带她回家?”   “可以啊,《怀璧》那时候差不多杀青,正好。”   “你说她为什么突然求婚啊?”邵雅斯问。   “狗粮吗?”   “不是,我诚挚地发问。”   林阅微根据自己没吃过猪肉见过猪跑的见识,说:“可能是太喜欢你了吧,她和……”林阅微险些说漏了嘴,把“屈雪松差不多大”几个字咽了回去,“今年有三十二还是三十三了吧,你和她差了快十岁,我听说年龄差距大的情侣,年纪大的那个都会比较没有安全感,担心自己变老的时候对方还是风华正茂,就会患得患失一些,可能是怕你离开她。”   “噢。”   “所以呢?”   “我是不是该做点什么?”   “确实,但是我想不到能做什么,对她好点儿?”   “说了跟没说一样。”   “我和我老婆又没有差十岁,我怎么知道?”林阅微不忘秀一把恩爱,“我跟你说她长得可年轻了,跟大学生一样,我还担心我会老得比她快。”   “狗粮不吃。”   “哈哈哈哈。”   邵雅斯“啊”了一下,说:“我想到办法了,要不我去买身情趣内衣?先哄她高兴高兴,她还挺喜欢我穿这种的。”   林阅微呛了下,旋即说:“行啊。”   邵雅斯说:“我再顺势表个白,绝对不离开她。”   林阅微笑吟吟道:“可以可以。”   邵雅斯说:“那我去了。”   林阅微:“哎,有什么好的款式也给我推荐一下。”   邵雅斯在那边嫌弃地“噫”了一声,说:“知道了。”   这天林阅微收到了数个链接,差点儿挑花了眼,在选择尺寸的她犹豫了一下,最后选了自己的。与其软磨硬泡顾砚秋,非常大的概率失败,不如自己主动点儿,林阅微已经非常看得开了。   她没忘记给屈雪松也报告一下这个好消息。   【屈老师,我通过《怀璧》试镜啦,演巫虞君,一个女将的角色,戏份不少,角色也不错】   屈雪松在忙,她每天都很忙,不是从这里飞到那里,就是从那里飞到这里,最近有一个都市职场剧,演一个外科医生,快开机了。   她白天很少回复消息,林阅微已经习惯了。   晚上十点,屈雪松回复:【恭喜】   没有多问,林阅微猜测她可能刚抽出来一会儿空,回了个笑脸过去,说等她有时间再聊。当然,以上回复都和顾砚秋请示过。   顾砚秋对屈雪松总有点小题大做,林阅微想着横竖她问心无愧,能哄着顾砚秋点儿就哄着点儿,总比因为别人吵架好。   保姆车上,窗外繁华的夜景飞速倒退。   屈雪松刚下机,有点偏头痛,助理正在给她按摩太阳穴。   屈雪松左手手指微抬,助理会意地退回了自己的座位,屈雪松:“明后两天去哪儿?”   助理早就熟记行程表,说:“一个时尚庆典,一个节目,都在本市。”   屈雪松嗯了声,背脊松了松。   通告排得太密,这半个月她一个踏实觉都没睡过,基本都是在飞机上度过的。   “明天的时尚庆典是下午过去?”   “对,XX新季度的衣服已经送过来了。”   “明天上午别打扰我,我睡个觉。”   “知道了。”   “方哥有事也不行。”   方哥是屈雪松的经纪人。   助理脸色微微变了一下,垂眸说:“知道。”   屈雪松假装没看见,头往后仰,闭目养神。她感觉自己特别累,随时都能睡过去,但始终睡不着。   手机震了一下,她睁眼,是条短信。   来自:小朋友   -辛苦了,好好睡一觉,晚安   屈雪松顺着信息记录往上翻,程归鸢自从那天开始,就恢复到了这种模式,晨昏定省地问候,汇报天气,注意气温,还会拜托她能拜托得到的人,偶尔准备一点小惊喜,无微不至,每次的时机都恰到好处,应该是有她的行程表,不知道是哪里弄来的,但她那样的身份,自己这样的身份,要知道并不难。   屈雪松倒没有为这样的行为生气,觉得侵犯隐私什么的,她基本没什么隐私了,每天都是工作。   放在十年前,屈雪松可能会被这样的套路打动,现在她只觉得小朋友就是小朋友,根本不知道像她这样的人究竟想要的是什么。别说是她了,屈雪松自己都不知道。   屈雪松返回主界面,把手机锁屏,转脸看向无边夜色。   程归鸢把脸埋在枕头里,在床上来回翻滚了三周半,最后用力地把枕头丢了出去,砸在不远处的房门上,半个月了,她发的消息,她给的惊喜,屈雪松视而不见,一点反应都没有,连句客套的“谢谢”都吝啬于她。   程归鸢把自己丢回床上,瘫着一动不动,前所未有的挫败。   当夜,屈雪松洗完澡,正要倒头就睡,一个电话把她混沌的大脑叫了起来,她迷迷糊糊摸过手机,听见里面传来嘈杂的震耳欲聋的音乐。   其中掺杂着一道惊恐的女声:“你们想干什么?!”   屈雪松猛然坐起来,是程归鸢!   作者有话要说:大风筝:我要继续去献身了:)   屈老师这种人除了没脸没皮,套路千千万,我估计也没别的办法了,榴莲是要跪榴莲的,大风筝正在努力争取有资格跪榴莲。 第168章   “你们想干什么?!”   屈雪松的瞌睡全都吓醒了,焦急问道:“程归鸢?你在哪里?”   “青梨酒吧, XX街这里。”   然后就是一声尖叫, 声音太过尖锐, 屈雪松都没听出来这道声音究竟是谁发出来的,突然紧绷的神经自动设想到了最坏的情况, 是程归鸢发出来的。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了。   屈雪松匆忙换了衣服, 拿了车钥匙就出门了。她工作都是公司安排车接车送,很少有自己开车的时候,放在车库里的车和摆设没有两样。   不熟练地开到半路,她才惊觉自己为什么这么冲动就跑出来了?   她和程归鸢不过是有过两次床上关系的连朋友都算不上的人罢了,程归鸢喜欢她所以打电话给她求助,她完全可以把电话转给老程总,或者提醒她去找别人, 完全没必要自己亲自来一趟。   屈雪松着急上了火的心底稍稍降下温,手握紧了方向盘,可她没有掉头,依旧朝着程归鸢报给她的地址驶去。   就当是欠她的吧。   屈雪松这么想着。   她包里随时备着口罩, 她戴着口罩下车后, 走到那家酒吧的门口, 阴影处,再次给程归鸢拨了个电话,万幸程归鸢接了起来。   “屈姐姐。”她声音有些涩,还有惊魂甫定的余悸。   “你在哪儿?”屈雪松往里看了一眼,里面红红绿绿的灯光晃得她眼睛有点疼, 试图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看清那个要找的人。   “什么我在哪儿?”   屈雪松声音提高了点,口齿清晰地问:“我在酒吧门口,你还在吗?有没有出什么事?”   “啊?我没事。”凳子的倒地声,程归鸢倒抽气的声音,然后是跑动声,“我现在出来找你。”   屈雪松嘴角不自知地一勾:“慢点儿。”   “不能慢,不然你就跑了。”程归鸢脱口而出,那边声音小了不少,像是出来了。   屈雪松朝酒吧门口看去,里面跑出来一个人,很寻常的都市女孩打扮,T恤牛仔白球鞋,在夜色下像是一团蓬勃躁动的青春。   这团青春在屈雪松的眼里静静地燃烧了一会儿,她垂下眼眸。   程归鸢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了过来,一把抱住了她的腰,在她身上热情地蹭着:“屈姐姐!”   屈雪松不自在地挣了挣,没挣脱,于是懒得挣扎了。   缠人精有多缠人,她早见识过了。   不禁有些后悔贸然跑过来。   “你刚刚在电话里,怎么回事?”屈雪松等她黏糊劲儿过去,推开她,退开几步距离,从头到脚细细地打量她,面沉如水,“他们是谁?”   程归鸢对她推开自己的行为非常不满,咬着下唇无声地控诉她,才道:“我以前的同学拉我来酒吧玩,我本来不想来的,但他们说好久不见了,我就过来了,然后玩着玩着他们不知道怎么和其他人起了冲突,打了起来,我当时坐在里侧的一个卡座里,出不来,酒瓶的玻璃渣碎了一地,有两个男人想抓我来着,就我跟你打电话那会儿。”   “你受伤了?”   “没有。”程归鸢摇头,“我一个男同学把那两个人拉开了,我就趁机溜了,本来想打个电话给你报平安的。”说到这,她怯怯地抬眸看屈雪松一眼,“但我怕报了平安你就不来了。”   “……”屈雪松还能说什么,干巴巴道,“下次少来这种地方,实在要来,带着点靠谱的朋友,保镖也行的。”   “你为什么一直不理我?”程归鸢委屈地看着她。   屈雪松:“……”   程归鸢上前一步:“我给你发了那么多的消息,我还让人给你准备了那么多的惊喜,你为什么一点回应都不给我?”   屈雪松叹了口气,说:“我对你是……”   “好了你不用再说了。”程归鸢打断她,知道她嘴里说出来的肯定不是她想听的答案,“你就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吗?”   “不能。”   “为什么?”   “……”   “你是不是还忘不了嵇晗?”   屈雪松这次反应小多了,看向程归鸢的眼里全是无奈,摇头:“不是。”这回说的是实话,自从跟程归鸢睡了两次后,屈雪松每次想到嵇晗,都会想起程归鸢,想怎么会有她这样的人,然后就此作罢。   程归鸢看着她,慢慢地,唇角弯起,上咧,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来。   屈雪松心想:她笑什么?   程归鸢这一刻心情特别好,虽然她没有攻略屈雪松,但是成功地把嵇晗这颗种在她心里的钉子往上拔了些。她又是一步往前,连带着方才那一步这已经是第二步了,到了亲密距离,屈雪松下意识往后退,被程归鸢一把按住肩膀,程归鸢贴着她的耳朵,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问:“你……有没有想过我?”   屈雪松:“没有。”   “一点都没有?”程归鸢对着她的耳朵吹气。   屈雪松偏了一下头,说:“一点都没有。”   “那你躲什么?”   “痒……嗯……”屈雪松猝不及防发出一声鼻音,接着用力推开了程归鸢,抬手抹去耳垂上的水迹,沉声喝道,“你干什么?!”   程归鸢舔了舔唇瓣,笑着说:“屈姐姐真是口是心非。”   屈雪松脸色沉了沉。   程归鸢又过来抱住她胳膊,上下摇晃地撒娇:“人家错了嘛。”   她们俩在酒吧门口拉拉扯扯有一段时间了,屈雪松虽戴着口罩,但从眉眼、气质都能看出来不像普通人,程归鸢就更不用说了,她那张脸就够引人注目的了,所以已经有不少人看了过来。   屈雪松是公众人物,怕被认出来,抽了抽胳膊,低声:“松手。”   程归鸢说:“不。”   屈雪松妥协:“我们别在这儿,成么?有话去车上说。”   程归鸢自然是满口答应,上了屈雪松的车,又是一大进展。   屈雪松坐上驾驶位,关好车门,躲开了外面窥探的目光,对副驾驶上的程归鸢说:“我送你回家。”   程归鸢:“……”   程归鸢:“你刚刚明明说有话到车上说的。”   “但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啊。”屈雪松把钥匙转了一圈,打火,准备启动。   程归鸢截住她手,把发动机又关了:“不行,我有话要和你说!”   “那你说。”屈雪松深吸口气,努力耐下性子。她累了半个月,快睡着的时候被吵醒,半夜精神高度地集中开车过来,现在得到缓冲,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写着困和累,只想回家睡觉。   程归鸢准备好了满腹的甜言蜜语,对着屈雪松这么一个不领情的人却无计可施。表白说了没有一百次也有十次,通通石沉大海。   她久久未开口,屈雪松忍不住以手掩口,在她面前打了个哈欠。   程归鸢眼睛这才眨动了一下:“你困了?”   屈雪松无奈:“是啊小朋友,你知道我像陀螺一样转了半个月吧,好不容易能睡一觉,你能不能行行好,放我一马?”   她本意是想让程归鸢少纠缠她,但听在程归鸢耳朵里,只觉得她现在困倦的声音软绵绵的,眼珠也因为缺觉有点红,像白白软软的兔子。   程归鸢推门下了车。   屈雪松:“哎?”   居然这么主动就走了,一点都不像她的风格啊?屈雪松犹豫了半秒要不要把她叫回来坚持送她回家,放弃了,程归鸢这么大的人了,不需要她管这么多。   却见那个下车的女孩子从车头绕过,到了驾驶座那边,敲了敲车窗。   屈雪松降下车窗:“怎么?”   程归鸢说:“这儿离我家挺远的,你都这么困了,你睡会儿呗,我自己开车回去,然后再叫醒你。”   屈雪松犹豫:“这……”   程归鸢从外面拉开车门,不等她这这那那完,直接将她拉了下来:“我没喝酒,我晚上喝的果汁,而且我车技比你好多了。”   “车技?”   “就是开车的技术,我说的是汽车,屈姐姐你……想的是哪个车?”程归鸢看她一眼,神情暧昧。   “我说的也是汽车。”   “行吧。”   不管是不是真汽车,屈雪松被强行换到了副驾驶,程归鸢给她扣好安全带,笑眼弯弯:“乖。”   屈雪松起了鸡皮疙瘩,往后躲了躲。   程归鸢玩心大起,故意逗她,好奇脸说:“屈姐姐你好羞涩,为什么上人家的时候那么狂野?”   屈雪松:“……咳。”   黑发遮掩下的耳根微红。   程归鸢这时候特别想亲一亲她,咽了咽口水,忍住了,来日方长,她起身之前贴着屈雪松的耳朵说了一句:“你真可爱。”   这话在她们第一次滚床单的时候屈雪松也说过。   屈雪松自认今年一把年纪了,冷不丁被说可爱,更加别扭了。好在程归鸢没执着这个话题,轻轻一笑后帮她关上车门。   程归鸢熟门熟路地发动了车子,对副驾驶的屈雪松说:“你把椅子放下来,先睡一会儿吧,我到了叫你。”   屈雪松确实困,没多说,直接把椅背放到最低,合上了眼睛。   程归鸢探头往后座看去,伸长手把毯子勾了过来,展开,盖在了屈雪松肚子上,屈雪松眯缝着眼睛睁了一下,再次合上,睫毛轻扇,车内灯光映照下,五官分外柔和,和她平时对着自己冷冰冰的模样一点都不同。   程归鸢看得入了迷,手隔着两厘米空气,摸了摸屈雪松的脸,缓缓笑开,转头目视前方,平稳地朝马路驶去。   不知道何时车子停了下来,程归鸢眸中掠过一丝惋惜,叫醒了屈雪松:“屈雪松,到了。”   “嗯……”刚睡醒的屈雪松下意识摸了一下嘴角,接着揉了揉眼睛,迷茫的眼神维持了两秒,才渐渐恢复了清明。她坐了起来,看向窗外景色,“嗯?我家?”   没错,程归鸢把车开到了屈雪松住的小区门口。   屈雪松微怒:“我不是让你——”   程归鸢温柔地打断她:“我看你太困了,我留宿你你肯定不会同意,还要再开车回家实在太累了,所以自作主张地帮你开回来了,对不起。”   屈雪松说:“那你怎么办?”   她觉得这个小孩子下一句就是套路她,想跟着她回家,已经提前想好了拒绝的话。   程归鸢还是那副柔和的语气,耸了耸肩膀,无所谓地笑:“我打车回家啊。”她看屈雪松一眼,“你不会以为我是故意的,想趁机去你家里吧?”   被拆穿的屈雪松:“……”   程归鸢自嘲地摇摇头,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把包挎好,推开了车门,嘴角弯出一个苦笑的弧度:“屈雪松,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你就算不喜欢我,也不用这么误解我的心意,我会伤心。”   她抬腿迈了出去。   “等你下次有空再见,晚安。”   车门轻轻关上。   屈雪松看着夜风里纤瘦的女孩子背影渐渐走远。   程归鸢估摸着走出去了快一里地,才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辆车还停在原地,车里的人也没有出来,她轻轻地“嘶”了一声。   屈雪松还真的这么绝情啊?   深更半夜,她一个妙龄女子,就这么在大马路上晃悠,都不怕自己出事的吗?上次她假装离家出走,屈雪松还担心得跟什么似的,现在比那时还糟。难道是因为上了自己第二次,没了新鲜感?   她又走了二百米,眼前的马路被远光照亮,身后传来汽车的引擎声。   屈雪松把车停在她身边,降下车窗,夜风撩动她海藻般的长发,她单手搭在车窗边缘,朝里偏了偏头,淡道:“上车。”   程归鸢假意拒绝:“你回家睡觉吧,我可以自己打车的。”   屈雪松语气冷了点,暗含威严:“上车。”   太御了吧!   程归鸢被她这副模样撩得小鹿乱撞,恨不得马上躺平,不是,是让对方躺平,但她还是多问了一句:“去你家还是送我回家?”   屈雪松:“送你回家。”   程归鸢立马撇嘴:“我不上车。”她就算不玩套路,也是要让屈雪松早点睡觉的,看她眼睛都红成什么样了,一去一回又是一个小时。   屈雪松不耐:“别闹。”   程归鸢偏闹:“我说了你自己回家睡觉,我要回家我自己会打车,用不着你。我和你什么关系,你凭什么管我?”   屈雪松:“你是老程的女儿,就是我的——”   程归鸢截口打断她,语带讥诮:“你的什么?你的侄女?你睡我的时候怎么没把我当侄女,还喊人家宝贝儿,下了床就翻脸不认人了,你可真是我的好阿姨。”最后三个字她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屈雪松:“……”   她这张嘴横竖是说不过她了。   屈雪松深吸一口气,推门,下车,一步一步朝着程归鸢走过去。   程归鸢看着她大踏步走过来的气势,罕见地心生一丝恐惧,仍挺直腰杆,说道:“你想干吗?”   屈雪松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把她往车里带,程归鸢使劲抽手:“我不回家,你别管我!”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   “你放开我屈雪松!”   两个人同时开口,朝对方吼道,程归鸢趁机挣脱了自己的手。这次她是真生气了,屈雪松手上有点力气,她挣扎得剧烈,手腕都被捏出了一圈鲜红的指印,她眼圈微红,甩了甩自己的手腕,往上面轻轻吹着气。   程大小姐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待遇。   屈雪松有些自责:“我……”   程归鸢抬手制止了她的话,一句话也没吭,从兜里摸出手机,点开打车软件,招了辆车。   二人在夜风中僵持了几分钟,程归鸢叫的车到了,她拉开车门上了车,一个眼神也没给对方。   出租车消失在视野里,屈雪松返身上车,开进了小区。   出租车上,程归鸢抬手用力地搓了把脸。   她刚刚到底在做些什么?   明明计划好的,事到临头全都忘记了,还和屈雪松吵了一架,本来关系就不好,现在越来越糟。   程归鸢啊程归鸢。   她长叹口气,手放下来的时候在眼角擦了一下。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她,随口问:“和女朋友吵架了?”   程归鸢吸了下鼻子,说:“没有,她不是我女朋友,我还在追她呢。”   司机笑:“挺好的,看你这样子,她很难追吧?”   程归鸢心说:岂止是难追,简直是地狱副本。   司机说:“加油啊,有志者事竟成,你长得这么好看,哪个小姑娘见了不喜欢?”   程归鸢哼一声:“她就不喜欢。”   司机说:“很快就喜欢了。”   程归鸢掀了掀眼皮,懒洋洋说:“那借您吉言了。”   她平安到家,很生气,但还是给屈雪松发了条信息。   -来自:小朋友   -内容:到了   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也不再说晚安。   屈雪松靠在床头,把这条信息来回看了几遍,才闭上酸疼的眼睛入睡。   ***   顾砚秋已经很久没有接到过程归鸢给她报告心上人攻略进度的电话了,平时聊天都说些日常生活,要么就是听来的八卦,好像彻底把对方的痕迹抹去了似的。   这么过去了一个月,顾砚秋主动问起来:“你和你阿姨怎么样了?”   “什么阿姨?哪个阿姨?不认识。”   “吵架了?”   “没有。”   顾砚秋笑了声:“我记得我有一次和林阅微吵架,吵得离家出走,不,不止这次,还有好多次吵架,你都跟我说得头头是道,现在,这叫什么?”她顿了顿,手指在办公桌上敲了敲,“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程归鸢:“你挖苦我?”   顾砚秋:“没有,我就是觉得很有意思,你不是恋爱经验丰富吗?怎么在她身上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   程归鸢没好气:“那也要我恋得起来,天天热脸贴人冷屁股。”   顾砚秋又笑了声。   程归鸢:“不说她了,你老婆呢?”   顾砚秋“哦”了声:“她去武馆了,有个新戏要拍,角色需要。”   新戏……程归鸢又想到屈雪松的新戏开机的事,好巧不巧她家依旧有投资,她爸和她关系是真铁,有个新戏他都去投,不过屈雪松是收视保证,她要是她爸,有机会她也去投资。   开机那天,老程总要去跟其他投资商、导演、制片等等人吃饭,当然也有主演屈雪松,他问程归鸢去不去,程归鸢一口回绝了,她越死缠烂打,屈雪松就离她越远,不如让对方吃个安生饭,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又因为喝酒犯胃病,一点都不听话,不拿身体当回事。   顾砚秋:“你怎么不说话?”   程归鸢:“没什么,走了个神,你刚说到哪儿?”   顾砚秋:“说到她枪法练得很好,跟专业的一样,特别帅,下次我录个视频给你看。”   程归鸢一想就停不下来,满脑子屈雪松,心不在焉地说:“你小心她练得一身肌肉你在床上受不了。”   “嗯?我有什么受不了的?”   “没什么。”程归鸢说了这句忘上句,把这个话题一笔揭过,“你这周末有没有空?”   “没有啊,我要去陪林阅微。”顾砚秋转了一下手里的笔,气定神闲。   “重色轻友。”程归鸢咬牙。   “工作日的晚上有空,可以吗?”   “也行吧。”程归鸢退而求其次,“今晚上陪我喝酒。”   顾砚秋为难:“可我老婆不让我喝酒。”   程归鸢:“我靠。”   顾砚秋笑出声:“我跟她请示一下,她会同意的。”   程归鸢气哼哼:“挂了!”   想当初,顾砚秋和林阅微吵得不可开交,她在旁边默默欣赏,甚至抱了一丝看热闹的玩心,想看两个人怎么磨平棱角去适应对方,现在轮到自己了,程归鸢磨着后槽牙,她大概是找了个刺猬。   顾砚秋听见那边的忙音,马上发消息请示林阅微。   【亲爱的,程归鸢为情所困,晚上要我去她家陪她喝酒,可以吗?】   林阅微白天要练武,杜师傅管她管得很严,等她下班才回复,直接打的电话:“可以啊,不要喝多了,随时给我汇报情况。”   “好。”   林阅微问:“你现在在程归鸢家吗?”   顾砚秋说:“在车上,快到了。”   林阅微叮嘱她:“开车不要打电话。”   顾砚秋说:“我没开车,是程归鸢在开车。”   林阅微说:“那好,我去吃饭啦。”   顾砚秋说:“么么哒。”   林阅微站在夕阳下的屋檐,眉眼柔和:“么么哒,我爱你。”   顾砚秋垂眼,温柔道:“我也爱你。”   顾砚秋把电话收起来。   程归鸢撇了下嘴,学她:“么么哒。”又说,“我也爱你。”   顾砚秋大臊,清了清嗓子,说:“怎么?你嫉妒啊?你以前在国外和历任女朋友煲电话粥的时候,我说过一个字吗?”还开黄腔,听得顾砚秋直往房里躲。   正好红灯,程归鸢踩下刹车,转脸朝她拱拱手:“我错了,看在我孤家寡人快一年的份儿上,你原谅我。”   顾砚秋点头:“好,原谅你了。”她突然一个皱眉,“你单身都有一年了吗?”   程归鸢长叹了口气。   往事不堪回首。   顾砚秋细数回去,真的快一年了,从她和国外的女朋友分手,回国,然后朋友介绍都以失败告终,现在追了屈雪松近半年,一点进展都没有,放在以前都不敢想,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望向对方的眼神忍不住带上了同情。   程归鸢不自在道:“你那什么眼神啊,我是找不到女朋友的人吗,我这叫专情。”   专情还有另一个意思——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顾砚秋是真觉得要不就算了,以前的程归鸢意气风发,神采奕奕,现在动不动神色恹恹,伤春悲秋,失魂落魄的,何必呢?   “这不像你。”顾砚秋说。   “什么不像我?专情不像我?我一直都这样。”   “你不是信奉及时止损么?”   “……哦。”   绿灯了,程归鸢面无表情地松开脚刹换油门,驶过面前的交通路口。   开着开着,顾砚秋发现这条路不是回程家的路,“你要去哪儿?”   “到了就知道了。”   车最终停在燕宁最热闹的酒吧街,程归鸢挽起顾砚秋的胳膊,领着她往前走,豪情万丈:“走,去猎艳!”她也觉得最近自己太丧了,换换心情,如果真的有合得来的,不如就换个人吧,追屈雪松真的太累了,前两次就当是被狗日了。   猎猎猎、猎艳?   顾砚秋被拖着往里走:“等等,我还没跟林阅微报备呢!”   程归鸢:“进去了再报备也来得及,你就算不报备她远在天边也不知道你来了酒吧。”   “不行!”顾砚秋态度坚决,脚下使力,如同定海神针似的扎根在原地,程归鸢后一下没拖动,只能无奈地站在原地,看着她给林阅微打电话。   “嗯?”林阅微接起来,笑道,“不是刚通过电话吗?想我了?”   “想。”顾砚秋说,“程归鸢拉我来酒吧了,我就跟你提前说一下,我还没进去。”   “什么酒吧?”   顾砚秋问程归鸢:“你要去哪家?”   程归鸢扫了一圈,说:“就那家十号吧,里面漂亮小姐姐挺多的。”   顾砚秋如实禀报。   林阅微问:“戒指戴了吗?”   顾砚秋说:“戴了。”   林阅微道:“待会儿要是有人勾搭你,你就说你结婚了,知道吗?”   顾砚秋点头:“知道。”   林阅微又压低声音嘱咐道:“要是有那种死活要占你便宜的,你就把程归鸢推过去。”   顾砚秋呛了下,笑着说:“好。”   林阅微嘟囔:“谁让她把你带到那种地方去。”   顾砚秋报备完,从包里摸出一枚钻戒,戴到了另一只手的无名指上,钻戒很亮,很显眼,她迈开长腿朝程归鸢走去:“好了,可以进去了。”   程归鸢:“……”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问顾总为什么随身在包里放钻戒╰(*°▽°*)╯   顾总:乖巧.jpg   第169章   程归鸢想脱口而出问:你至于吗?   但是看顾砚秋那副乐在其中的样子,就已经知道答案了。   程归鸢垂了垂眼睑, 振作起来, 重新勾住顾砚秋的手臂, 向“十号”酒吧进发。   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是异性恋,同性恋只是性少数, 在同性婚姻合法的今天, 依旧有专门为同性恋者开辟的gay吧和les吧,方便直接,但这家十号却不是LES吧,只有对这块儿熟的人才知道,十号不是LES吧,胜似LES吧,里面有各式各样的漂亮小姐姐, 程归鸢还是问了她一个好友才知道的。   程归鸢是不大喜欢大多数LES吧里的气氛的,里面鱼龙混杂,人呢良莠不齐,掺杂着轻浮的气息。她是想找女朋友谈恋爱的, 又不是去for one night, 说到for one night, 她就想起那条日了自己的狗,啧。   程归鸢突然撇了下嘴,顾砚秋看了她一眼,装作没看见。   顾砚秋进去以后,才知道十号和她想象中的酒吧不同, 没有震耳欲聋的音乐,没有动情摇摆的舞池,也没有随时贴身热吻的情侣,不,情侣还是有的,顾砚秋看见了一对,在某个角落里拥吻的一对女性伴侣,正对着她的被挡着,背对着她的那位波浪卷发,穿着件白色的衬衫,拥着对方的小臂袖口挽起,手看起来还不错。   顾砚秋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默默地想:没有自己手指长。   总体来说气氛是很温馨的,台上有酒吧驻唱歌手,长发小姐姐,外貌气质都不错,唱的歌更不错,顾砚秋看台下坐着的不少人都关注着,可能是粉丝之类的。   程归鸢带着她坐到了吧台,穿着黑色双排扣马甲的女调酒师动作娴熟地给一位顾客调了酒,推过去,再招呼她们两个:“喝点儿什么?”   语气有点冷,长得更是有点酷,但不会招人反感,反而觉得很有个性。   程归鸢眼波流转,笑吟吟看了这个女调酒师一眼,点了两杯度数低的,她现在是来“猎艳”,可不是要借酒消愁。   酒好了,调酒师先推了一杯到顾砚秋面前,而后将另一杯轻轻放在程归鸢手边,目光不动,声音低沉道:“这杯我请你。”   顾砚秋:“……”   程归鸢笑了声,舌尖抵着上颚转了一圈,唇角勾起来。   顾砚秋默默离她远了点。   她看着程归鸢和调酒师聊了起来,聊星星聊月亮,不是,是聊兴趣聊爱好聊职业……   “这不是我的职业工作,我是做兼职玩玩,我是个建筑师。”   “我做影视。”   “后期?还是跟着做节目啊?拍戏?”   “负责给影视剧砸钱,看看效果。”   “哈哈哈哈,你是本地人吗?”   “我是啊,你呢?”   “我不是,在这边工作。”   “怪不得听口音不太像。”   “我听你口音也不大像?”   “我在国外留了几年学,口音不重。”   “难怪,你在哪里留的学?我也在国外念过几年。”   “M国,你呢?”   “我是Y国。”   “你今年多大啊?”   “二十五。”   “不好意思啊,我不喜欢比我小的。”程归鸢突兀地终止了话题。   女调酒师:“……”   默默听着的顾砚秋:“……”   程归鸢握着勃艮第杯的手指紧了紧,仰头灌下一大口酒,再把杯子放下来,顿在桌上。   女调酒师莫名,但还是去忙她自己的事了,合得来就来,合不来就罢,感情都是如此,何况八字没一撇的呢。不过程归鸢态度从一开始的亲热顷刻变得疏离,让她心底有些不舒服。   顾砚秋慢慢凑过来,小声问她:“你什么时候不喜欢比你小的了?”   程归鸢以前交往的历任,年纪比她小的比年纪比她大的要多多了,她性格中喜欢照顾人的那面比较明显,小一点的又比较听话,她宠着对方,也享受被对方依赖的感觉。   程归鸢冲她眯了一下眼睛,说:“刚刚。”   顾砚秋挑了挑眉。   程归鸢凑到她耳边说:“我觉得和对方不来电,随便找个借口而已。”   顾砚秋说:“哦。”   程归鸢心虚,也懒得再和她多解释。   程归鸢这方唱罢,顾砚秋那方便登场了。她老人家刚下班,一身职场OL,品质精良的白衬衫,酷而妩媚的裤装,坐在吧台上,一只手托着酒杯,另一只手插在裤兜,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不知道暗中引起了多少人的注意。   之所以一直没人过来,是因为她看起来就是那种清贵高雅不可方物的人,没有足够的资本,连靠近的勇气都没有。   “你好。”终于有人过来和顾砚秋打了个招呼,是个轻熟打扮的女人,化着精致的淡妆,看举止穿着都不像普通人。   顾砚秋左手戴的是戒圈,不是很显眼,这个角度也不好给对方看,她立马把右边口袋里那只戴钻戒的手拿了出来,作握手状,说:“你好,我陪朋友过来喝酒。”   对方只好握了握她手,自然也看见了她的戒指,礼貌地一笑,回去了。   程归鸢叹为观止:“你至于吗?”   顾砚秋:“至于啊。”   倒不是惧内,也不是因为结了婚。她是个很讨厌麻烦的人,而且在这种事情上,能拒绝得多彻底就拒绝得多彻底,一个眼神也不能多给。   和林阅微在一起以前,她不是没和程归鸢去过国外的酒吧,甚至走在路上都有人和她搭讪,她都会直截了当地表示自己没有意愿,和程归鸢是完全相反的两种性格。她们俩为什么会成为好朋友呢?顾砚秋回头想想,似乎一开始是被对方正经的外表给骗了,后来才发现是个花花小姐,那时为时已晚了,而且除了对方对待感情的态度她不赞成以外,其他没什么不好的,就这么对付着过来了。   接着程归鸢又陆续和好几位女郎聊过天,不是说不喜欢年纪小的,就是不喜欢年纪大的,要么就不喜欢太爱运动的,要么就不喜欢不爱运动的,有对她感兴趣的,都被她软钉子给碰走了。   顾砚秋眼珠转了转,依稀明白了什么,但是她没说。   程归鸢始终兴致缺缺,到后来索性懒得猎艳了,直接借酒消愁吧,开始一杯一杯地喝酒,顾砚秋把自己的酒换成了果汁,免得两个人都喝醉。   “你好。”又一个人过来。   顾砚秋熟练地不经意亮了亮手上的戒指。   来人笑:“您误会了。”   顾砚秋眉头一挑,您?   那人说:“你是天瑞的董事长顾砚秋吗?”   顾砚秋凝眸,说:“是。”   那人惊喜道:“我就知道没认错,你一进来我就觉得你眼熟,没想到真的是顾董,我很喜欢你。”她样貌看起来只有二十来岁,穿着打扮也像个大学生,“我今年大三,毕业以后想考进你们公司呢。”   顾砚秋礼貌地淡淡回:“加油。”   女学生看向她身边的程归鸢,眼神突然变了,变得有点暧昧,想问句什么又没问出口,激动地朝顾砚秋表了两句白就走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程归鸢正将胳膊搭在顾砚秋肩膀上。   女学生一个单手捂嘴,快晕过去的样子。   顾砚秋微微皱眉。   程归鸢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你看什么呢?”   顾砚秋转过来,说:“没什么,碰到了一个小粉丝。”她心底涌起一丝淡淡的不安,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情。   程归鸢说:“你还有粉丝了?”她喝了点酒,脑子有点糊涂,过了两秒后自己反应过来,“我忘记了,你现在是网红来着。”   顾砚秋:“……”   程归鸢看着她,突然说:“你觉得我假装醉酒给她打个电话,可以吗?”   她?顾砚秋也明白过来,是程归鸢喜欢的那个阿姨。   她心里叹了口气,说:“可以。”   本来她是不赞成程归鸢老是这么套路对方的,但看她这样实在可怜,如果她想要去做的话,她会支持她的。希望结果是好的。   得到顾砚秋的赞成,程归鸢仿佛突然有了勇气,她握着手机从高脚凳上跳下来,朝酒吧后面的楼梯间走,那个地方比较安静。刚走出两步,她回来,张开双臂,顾砚秋俯身抱了一下她,鼓励的口吻,说:“加油。”   程归鸢笑着亲了她一口,亲的脸颊:“谢谢。”   顾砚秋无奈地摇头笑,低头叼住吸管,慢慢地喝着杯子里的果汁。   程归鸢这段时间都没查屈雪松的行程表,不知道她现在在不在忙,才晚上七八点,应该会有通告吧。她看着手机里那个电话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拨过去,接到了算她们有缘分。没接到的话……她就再打一个。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程归鸢手指在屏幕上轻轻一碰,点了拨号键。   屈雪松这段时间在剧组拍她的新戏,剧组并不如某些圈外人想的那么神秘,统筹安排合理、进展顺利的话,就是一份普通的工作,几点起几点收工都是比较规律的,偶尔要拍一些夜戏,大部分时候晚上屈雪松都是在宾馆里自己磨剧本。   手机响的时候,屈雪松正坐在桌前,一手抵着剧本,一手捏着根笔,在上面做标注,细细打磨明天要拍的几个场景。   她起身,绕过椅子走到床头,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   来电显示:18XXXXXXXXX   屈雪松叹了口气。   从上次不欢而散后,程归鸢有一个月没联系过她了,也不能说完全没有联系,发过两次短信,屈雪松一如既往地没回。   离上次发短信业已过了十天,屈雪松以为她放弃了,当时心情莫名地低落了几分钟,很快便试着把这个人的痕迹都抹掉,备注和短信都一并删了,但这串号码跳出来的时候,她还是第一时间认出了对方。   屈雪松等手机响到自动挂断。   程归鸢或许是真喝了酒,或许是别的,她就是感觉屈雪松能接电话,就是不接,于是拨了第二个。   还是无人接听。   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屈雪松把手机关了静音,背对着床头,压不住的心浮气躁。   ***   半小时后,程归鸢回来了,顾砚秋看她去这么久以为有了进展,正要恭喜她,却在下一秒看到了她阴沉的脸色。程归鸢坐上自己的位置,指节叩了叩台面:“来瓶伏特加。”   顾砚秋脸上写着欲言又止。   程归鸢耸肩,要笑不笑地扯了一下嘴角,主动交代说:“她没接我电话。”   顾砚秋:“那……”   不接电话,所以程归鸢是站在那儿打了半个小时电话听系统音吗?   调酒师开了一瓶伏特加,给她倒了一个杯底,程归鸢直接将酒瓶拿过来,给自己倒了半杯,她仰头就开始灌,被顾砚秋一只手截住,将酒杯夺下来,喝道:“你不要命了吗?”   程归鸢冷笑。   顾砚秋:“为了一个不喜欢你的人,作践自己,值得吗?”   程归鸢低着头。   顾砚秋捧起她的脸,摸到她眼角的湿润,怔了一下。   她记忆里从没有见程归鸢哭过。   程归鸢偏了一下头,把脸从她手上挣脱开,哑声:“我没事。”   她继续喝酒,顾砚秋提醒说:“小口喝。”   “嗯。”   程归鸢小口小口地把自己喝醉了,顾砚秋本来想给程家司机打电话的,但想着程归鸢就这么回家,恐怕要让父母担心,遂叫了林至过来开车,把她和程归鸢一起送到自己家。   程归鸢这人酒品还是不错的,不吵不闹,趴在顾砚秋肩膀上很乖巧。   林至得到消息过来,眼珠子立刻圆了几分,哇,神秘女友,不是,神秘妻子终于公开露脸,光看这个侧脸,那就是非常般配的。   林至作为顾砚秋的下属兼死忠粉之一,单方面表示他同意了这门婚事,虽然两个人已经结婚了。   林至欠身,拉开后座的车门,手挡着门顶,让顾砚秋先把程归鸢扶进去,就着路灯看见了对方的全貌,更好看了,于是眼里流露出一丝欣慰。   他欣慰得太明显,顾砚秋朝他看了一眼。   林至一秒收敛神色。   顾砚秋坐进去,把程归鸢歪倒的脑袋扶在自己腿上枕着,指腹摸了摸对方的脸,没再摸到什么眼泪。看顾总和夫人这么恩爱,林至再次欣慰地关上了车门。   去顾砚秋家他是熟门熟路了,不多时便平稳抵达别墅门口,他照例先到后面开车门,醉酒的人比平时要重,程归鸢今天开的也不是什么宽敞的车子,顾砚秋把她弄出来有点费劲,喊林至:“帮把手。”   林至早就想帮忙,但是毕竟是董事长夫人,万一顾砚秋醋劲儿大,这会儿得了命令,立刻将手搭了过来,他一个年轻力壮的男人,扛动一个女人自然是游刃有余。   他扶着烂醉如泥的程归鸢站在门边,顾砚秋随后出来,看了一眼程归鸢,再看看从别墅铁门到大门的距离,等她把程归鸢弄过去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正好有现成的苦力在,下巴朝林至努了努:“你把她抱起来,或者背着都行,你选一个。”   林至:“啊?”   顾砚秋:“啊什么?”   林至纠结道:“这不好吧?”   顾砚秋奇道:“有什么不好的。”   林至小声咕哝了一句。   顾砚秋自以为理解,说:“哦,担心你未婚妻吃醋么?”   林至说:“不是。”   ……我是担心你吃醋啊。   顾砚秋:“那还愣着干什么?”   林至干脆利落地把程归鸢打横抱了起来,没碰到任何敏感部位,非常地小心。顾砚秋开了大门,领着他往里走。   林至怀里抱着“董事长夫人”,万分谨慎,目不斜视地看路,顾砚秋指纹开了门锁,让开路:“你把她放在沙发上,就可以走了。”   林至脱了鞋,只穿了双袜子进去,把程归鸢轻拿轻放地放在了沙发上。   顾砚秋送他到门外,说:“辛苦你了,给你算加班费,三倍工资。”   林至摇头:“不辛苦不辛苦。”   他内心澎湃:这回见到了夫人的庐山真面目,他还有什么辛苦的,简直是如愿以偿!   顾砚秋看着他微微皱眉:“你好像很激动?”   林至立正:“没有!”   顾砚秋摆手:“你先回去吧,明天我会让人去把车开回来。”   林至:“好的顾总,顾总再见,顾总晚安。”   顾砚秋:“再见。”   林至镇定地走到了车边,上了车,然后在里面兴高采烈地手舞足蹈了一阵,才驱车离开了。   顾砚秋折返回去。   她还不知道今晚会引发多少误会,不单是林至的,还有……   那是后话了,现下她得回去伺候程归鸢这个小祖宗。   以前程归鸢是弯的,她是直的,两人就挺注意的,现在她们俩都是弯的,顾砚秋更得避嫌了。   家里的客房定时打扫,她看了看楼梯,决定把程归鸢安置在一楼,洗澡她是不能帮对方洗的,充其量帮她脱个衣服,但现在是夏天,没什么衣服好脱,她就把程归鸢扶到了床上,给她开好空调,盖好被子,换洗衣服放在床头,把门带上了,等她自己醒了,要洗澡要换衣服,她会自己来。   程归鸢也会喜欢这样的安排。   当然,顾砚秋也没忘记最重要的一件事,给林阅微报备。   程归鸢喝了好几个小时的酒,她回来已经是凌晨了,林阅微现在的作息调整得很健康,白天练武晚上背剧本,十点一到就睡觉,早上四点半起床,半个小时洗漱外加磨蹭时间,五点就要开始练功,就算她想偷懒,杜师傅准点在院子里吊嗓子,不起也得起。   顾砚秋打了几个字过去,上楼洗澡,睡前又发了几个字过去,才带着甜蜜笑意入睡。   清晨四点半,武馆的林阅微准时睁眼,洗漱过后,摸过来手机,顾砚秋的消息塞满了整个屏幕,还得往上滑两下。   顾砚秋:刚刚有人想搭讪,还没说话我把戒指一亮,她就走了   顾砚秋:程归鸢喝了好多酒,我看着是真的有点受伤   顾砚秋:不知道伤她心的人到底是谁,我都想见见了   顾砚秋:唉,真是太惨了   顾砚秋:还是我比较幸福,第一次恋爱第一次结婚就是你   林阅微看到这里乐了一下,她知道顾砚秋没有别的意思,但还是不由得心里槽道:你还想结第二次婚是怎么地?   她接着往下看。   顾砚秋:惨啊   顾砚秋:程归鸢好惨   顾砚秋:是真的惨   林阅微:“扑哧。”   这几条消息每隔几分钟发过来,一方面是程归鸢真的惨,另一方面说明昨晚上顾砚秋真的很无聊,无聊到发消息给她当排遣。   连着惨了一段,顾砚秋说程归鸢喝醉了,叫林至送她们俩回家。   顾砚秋:安顿好程归鸢了,累死我了,我去洗澡睡觉   顾砚秋:今天也是想你的一天   顾砚秋:晚安   林阅微看完所有的信息,给她回了一句“早安,我也想你”,打开房门和一身对襟练功服的杜师傅打招呼:“师傅早上好。”   “早上好小林。”杜师傅点头,眼睛里有笑。   “您这又是吊嗓子来了?”   “可不。”   杜师傅先念起《击鼓骂曹》,后念《挑华车》。   “明亮亮盔甲射任斗牛宫,缥眇缈旌旗遮住太阳红,虎威威排列着明辅上将,雄赳赳……”   林阅微一笑,在杜师傅吊嗓的背景音里挑起一杆红缨长枪,舞动如游龙,缥缈如长风,正映衬了这岳飞的豪情万里如虹。   ***   “醒了?”顾砚秋从楼上下来,看着坐在沙发上发呆的程归鸢。   程归鸢抬头看她:“醒了。”又说,“昨晚上麻烦你了。”   “小事。”顾砚秋拉开了冰箱门,问,“你早餐想吃点什么?”   “随便。”   顾砚秋点了下头,真就做个随便了。她们俩在国外一起当了那么多年的室友,这点饮食上的了解还是有的,程归鸢不挑食,给啥吃啥,非常好养活。   想到这儿顾砚秋就有点为她不值了,昨晚上打那么久电话,大早上又发呆,不是因为她阿姨还能是因为谁。   顾砚秋下了两碗面条,有蛋有青菜,吃点热的可能会让宿醉的程归鸢舒服一点。   饭桌上,很少干涉她私事的顾砚秋忍不住开口说:“我觉得,你还是放弃那个人吧。”   “嗯。”程归鸢吸溜了一口面条,夸奖她说,“厨艺又进步了,我还以为你结婚了就再也没办法吃到你做的饭了。”   顾砚秋怎么会听不出她的逃避,也不强求,笑:“你这说的什么话,微微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做顿饭还不让我做了么?你又不是别人。”   程归鸢学她语气亲热地喊:“微微。”又打趣她,“做饭之前跟你家微微报备过了吗?”   顾砚秋说:“报备了啊。”   程归鸢一噎,彻底无言以对。   她和结了婚的女人聊不下去了。   顾砚秋笑出声:“骗你的,我手机在楼上,没拿下来,而且她现在在忙了,我发消息她也不会回。”   程归鸢就松口气,露出一个“还好”的神情。   顾砚秋补充:“等我上楼了我再跟她汇报。”   程归鸢立马忿忿:“你就用狗粮撑死我算了。”她吃得太快,冷不丁被面烫到了,倒抽了冷气,又找水喝,顾砚秋给她倒了杯水过来,看着她大笑。   程归鸢也跟着笑。   两人笑着把两碗面都吃完了,程归鸢主动收拾厨房,顾砚秋回楼上换衣服,准备去公司上班。程归鸢的衣服丢进了顾砚秋家的洗衣机,她从顾砚秋的衣帽间里顺了一套没剪吊牌的,她俩身材相当,程归鸢只高出一点点,穿起来正合适。很巧的是,这两套衣服是一个系列的,很有点情侣装的意思。   程归鸢在镜子面前照了照,说:“闺蜜装也成嘛,现在还不许有个闺蜜啦?”   顾砚秋满口称是:“许许许。”   程归鸢勾她肩膀,下楼,挥拳指天:“走,上班去!”   程归鸢的车昨天被林至开走了,只能坐顾砚秋的车,顾砚秋把她送到驰墨传媒楼下,自己再掉头去公司。一到公司,发现氛围有点不对,好像员工们对她的关注度比以前还要高了,有点像她刚刚成为“网红”那阵。   天瑞集团员工内部八卦群。   -前台:顾总出现了!   -员工1:啊啊啊啊啊啊啊   -员工2: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员工34567:啊啊啊啊啊啊   -员工1:有没有什么异常?   -前台:没有,和平时一样   -员工1:那顾总大概是不知道这件事了?   -员工2:肯定不知道啊,顾总日理万机,怎么会关注这种小事情   -员工3:我觉得……也不算是小事情了?   -员工4:顾总的妻子好好看啊,手机像素都挡不住的貌美   -员工1:我觉得还是顾总好看一点吧   -员工2:都好看,女才女貌,再加一个女貌,多般配   -员工3:猜一猜,顾总什么时候能知道她藏着掖着的神秘娇妻被网络曝光了啊?   -员工4: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知道反正不影响我们八卦   -员工1:回到正题吧,你们都看那个照片了吗,顾总好宠,一定是攻   -员工2:攻+1   -员工34567:+1   -员工1:好,没有异议,顾总是攻了   -员工2:第二个正题,顾总的小娇妻什么时候能到公司来一下啊,让我们见见真人   ……   顾砚秋当然对此一无所知,但是林至是混迹八卦群的,大家都有不成文的规定,平时聊的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就是放松一下,公司默许。   林至先也不明白什么事,看完群聊以后,他去网上搜了搜,发现本该是自己一个人知道的秘密,一下闹得众人皆知了。   没错,顾砚秋昨晚在酒吧被人偷拍了。   顾砚秋进了自己办公室,还在想着今天的员工对她怎么这么关注的事,手机就响了。   她接起来:“喂,哥。”   顾飞泉作为一个时刻牵挂顾砚秋的哥哥,自打顾砚秋走红以后,每天上班之前都要去网上搜关键字看看她有没有什么新的消息,这一看不得了。   “你看微博了吗?”顾飞泉问。他是知道他妹媳究竟是谁的,觉得非常滑稽。   “没看,怎么了?”   “你现在上去看看,顺着热搜,有你名字的点进去。”   顾砚秋:“???”   顾砚秋开了电脑。   咚咚咚——   顾砚秋一只手握着鼠标,另一只手拿着手机:“进。”   林至手里也举着手机,似乎是一个微博界面,说:“顾总,你看下微博,你上热搜了。”   顾砚秋:“我知道,我正在找。”   电脑版登录需要验证,她手机又和顾飞泉通着电话,索性松了握着鼠标的手,朝林至招了招:“你手机给我。”   林至小跑过来,双手奉上。   顾砚秋看着热搜词条:顾砚秋神秘妻子曝光   顾砚秋:“???”   顾砚秋:“!!!”   紧接着心里“咯噔”一下。   谁把林阅微扒出来了吗?   她沿着这条热搜点了进去,因为是上午,上热搜需要的流量也不怎么高,她本人最近正当红,又是个明星企业家,路人缘很好,路过的人感兴趣,你点一点他点一点,排名就蹭蹭往上涨。   排在第一的是一个私人博主,该博主声称在XX酒吧,好在她把这个酒吧名字打了码,遇到了顾砚秋,和她的妻子。两个人一起出来喝酒,形容亲密,更绝的是她居然拍到了照片。   其中一张竟然是程归鸢要去打电话的时候,亲在顾砚秋脸颊的那一幕。酒吧里灯光暧昧,给一切上了一层柔和甜蜜的滤镜。   底下评论非常和谐,也非常地让顾砚秋无语。   -啊啊啊啊啊啊干了这碗狗粮   -我的妈呀这也太甜了吧   -绝美爱情!!!   -9012年了,我还在为别人的爱情流眼lui   -顾总眼底含笑,无奈又纵容,太宠了吧?这是什么样的神仙眷侣啊!!!这对cp我站了!!!   顾砚秋回忆了一下,她根本没有露出过这样的眼神,这群网友睁眼说瞎话的能力也太强了吧。   -只有我觉得这样把人家的照片爆出来不太好吗?经过顾总的允许吗?   -是啊,顾砚秋又不是明星,不告诉大家妻子是谁不就是为了保密吗?爆出来就算了,还晒照片,太过分了吧?   -就是啊,过分   -博主,劝删   有部分人的评论如上,说得还是很有道理的,但不管删不删,哪里有热度往哪里凑的营销号已经把这个私人博主的博文内容搬走了,一个个地开始“曝光”顾砚秋妻子,然后发上[吃瓜][看热闹][甜蜜]这类的表情,让大家发表看法。   先前已经说了,顾砚秋这个企业家光环无敌,照片出来以后又是特别登对,一下子受到了大家的众多祝福。包括顾砚秋自己的微博下面,涌来了大批粉丝。   -祝顾总和妻子99   -顾总要幸福啊   -妻子也好好看,太般配了,搞到神仙cp了   -顾总妻子有微博吗?微博号是什么啊,我要去粉   -顾总我从今天开始就是你们俩的cp粉了,谁给我提议一个cp名字啊,叫顾什么啊,不知道顾总老婆姓什么   -我失恋了,但还是要祝顾总和妻子百年好合,和和美美,幸福安康,健康快乐一辈子   翻了翻评论的顾砚秋:“……”   就当是给她和林阅微的祝福吧。   顾砚秋把微博关了,长叹了一口气,这都叫什么事儿?   她抬眼看见一旁的林至,林至一直暗搓搓激动着,表面波澜不惊,垂眼道:“顾总。”   顾砚秋扬手,林至接过手机,看她的表情应该是被发现了非常苦恼,遂不打扰地识趣退下了。   关上办公室门,林至小步蹦着走路。   顾砚秋捏了捏鼻梁,深呼吸,把电话打给了她的“神秘妻子”程归鸢。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永远猜不到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林宫:我听见雨滴落在青青草地? 第170章   程归鸢也是云里雾里的。   顾砚秋因为是他们公司的大红人,平时有点风吹草动都是大八卦, 程归鸢不一样, 她在公司里最张扬的就是她爸老程的女儿这个身份, 都回国这么久了新鲜感早就过了。   今天也久违地受了一下瞩目。   “我真没想到会被拍。”程归鸢接到顾砚秋电话哭笑不得,“还会被放到网上去, 这样, 我亲自打电话给林阅微解释,保证不会让你跪榴莲。”   顾砚秋哼一声:“晚了。”   程归鸢说:“那你说怎么办?”   她真就是一时不小心,她性格比较外放,情绪激动起来亲一口什么的不在话下,而且亲的脸颊,一般闺蜜亲个脸怎么了?   程归鸢想到这里,就纳闷了:“你说网上这些人无不无聊, 看见两个女的在一起就是一对,万一我们俩是亲戚呢,万一我们俩是姐妹呢,怎么那么容易脑补成情侣?”   “你问我我问谁?”   “是不是你手上戒指太明显了?”   “嘿。”顾砚秋心说:这是要把锅反甩到自己头上来了?   程归鸢立刻赔笑:“开个玩笑嘛, 这事儿第一赖我不该在大庭广众亲你, 第二赖网友不该看图说话。”她话锋一转, 问,“你老婆知道这事儿吗?”   “她现在在忙。”   “想好怎么解释了吗?”   “带着榴莲去见她。”   “哈哈哈哈哈。”   顾砚秋其实并没有很生气,至多觉得是场大乌龙,啼笑皆非。林阅微不是那么无理取闹的人,有的醋她吃得飞起, 有的醋就是意思意思,她和程归鸢与林阅微和江丛碧是一样的,就是纯粹的闺蜜关系,知道这场闹剧后说不定还要先笑一通,然后才想到要收拾她的事情。   顾总的心态很乐观。   程归鸢:“所以你打这个电话给我的意思是?”   顾砚秋:“让你下次注意点,不要乱亲。”   程归鸢:“好的好的,需要我配合声明一下吗?”   顾砚秋:“你有微博吗?”   程归鸢:“废话,我当然有,不过是没有认证过的,一个划水摸鱼的小号。”   顾砚秋想了想:“那算了,也没什么大用,我们俩又不炒cp,万一公布了你微博还多一堆cp粉,弄巧成拙。”   现在的cp粉野得很,不管男的女的结婚没结婚,凡是看得顺眼的统统能够拉出来配对。   “行。”   顾砚秋说:“没事儿我就挂了啊,我去给林阅微发个消息,说一下网上的事情,我估计她是不太介意的,但是我先告诉她,和她自己发现了来问我,是两码事。”   “去吧。”程归鸢暗暗感慨顾砚秋的情商自打谈了恋爱以后真是蹭蹭蹭往上涨。   顾砚秋:“拜。”   程归鸢:“等等。”   “还有事?”顾砚秋把手机重新贴回耳朵。   程归鸢支吾道:“我想去片场找她。”   “哪个她?”   “就……那个她。”   “你……”顾砚秋似乎想劝她句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想去就去吧。”   程归鸢又说:“你会不会觉得我这样很贱啊?死缠烂打。”   顾砚秋叹口气,真诚道:“没有。”程归鸢的语气听着太低落,顾砚秋幽默了一句,“好女怕缠郎嘛,万一就被你给缠住了呢。”   程归鸢笑了笑没说话。   顾砚秋说:“加油。”   程归鸢乐:“你一这么说我就想亲你脸。”   “……”顾砚秋说,“挂了。”   这回是真挂了,她还要赶紧和林阅微提前澄清。   程归鸢则拿起手机,挎上自己的包,让司机送自己去片场,好在拍的这个剧不要去外地取这个景那个景,就在燕宁郊区的一个影视基地里。   ***   屈雪松早上醒过来的时候有些头疼,她拍戏这么多年,落下不少小毛病,腰腿手背这样容易受伤的不提,胃病是常态,偏头痛也是时不时就要折腾她一场的。   今早又是,起来在床上靠了好一会儿才渐渐缓过神来,可她知道今天是因为什么,她昨晚上失眠了,快凌晨五点才睡着。   程归鸢昨天整整给她打了半个小时的电话,从锲而不舍地持续亮起来的手机屏幕,可以感受得到对方的执着和决心。   她和程归鸢有一个月没见了,短信不冷不热的问候也是单方面传递,说完全没想起过对方是假的,她疲惫的时候喜欢放空,可近来一放空,脑海里就映出来那天夜晚程归鸢微红的眼圈。   ——你放开我屈雪松!   漂亮的女孩子站在路灯下,用那双红通通的眼睛看着她,委屈的、伤心的、难过的。每次回想起来都让屈雪松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想:或许这种感觉叫做耿耿于怀。   她一方面将程归鸢和自己的界限划得分明,一方面连睡两次不说,还牵扯不清,以阿姨自居,硬要把对方当成小孩子看待。   很矛盾,自己都没办法控制。   屈雪松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命令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她起床洗漱,换好衣服,助理便准时过来敲门了,低眉顺眼:“屈老师,车已经到了楼下,可以出发了。”   “来了。”屈雪松从门里走出来。   不知道她今天是不是心神不宁的缘故,还是昨晚那二十几通电话一直萦绕在心头,屈雪松坐在车里,把半晌未看进一个字的剧本放下,打开手机心不在焉地刷起了微博。   她是热搜常客了,便从热搜开始看起,从上到下,没发现有自己名字,放下了心,开始点自己感兴趣的词条。大部分都是些网友吐槽的段子,要么就是XX哭了、XX新发型、XX回应之类一看就是买的营销通稿,有一个热搜标题还算吸引眼球:顾砚秋神秘妻子曝光。   顾砚秋?   屈雪松微微皱眉,名字好像有点儿耳熟。   她随口问身边的助理:“顾砚秋是谁?”   助理回答说:“就是天瑞集团的新任董事长,长得很漂亮,能力也很强,经常出席一些商业会议,偶尔还有演讲,讲得特别好。”   屈雪松“哦”了声,有点印象:“这人结婚了?”   助理说:“结了,但是不知道她老婆是谁。”   屈雪松:“老婆?女的?”   助理说:“是啊,特别恩爱。”   屈雪松问到这里就不再问了,点开了那条热搜,什么鹣鲽情深、女才女貌、天作之合之类的字眼映入眼帘,屈雪松难得八卦一下,眉眼漾出一点浅浅笑意,点开了图片,怔住,两指将图片放大。   她不至于连程归鸢都能认错。   她结婚了?   不,屈雪松很快就否认了这个想法,要是程归鸢真的结婚了的话,老程不可能不跟她说。将来程归鸢结婚,老程总说不定还要请她一起去喝杯喜酒呢。   屈雪松念及此,心头浮起一丝淡淡的不悦,被她压了下去。   她把那张照片,仔细观察程归鸢的表情,程归鸢笑得很开心是真的,屈雪松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发白。   等等,昨天晚上?   屈雪松认真看了看这条微博的时间,昨天晚上十一点左右发布的,对应着程归鸢给她打电话的时间,那时候她应该就在酒吧,所以她给自己打那通电话的原因是什么?   她有了新欢,给自己耀武扬威?还是别的什么?   屈雪松盯了这张照片半晌,手攥成拳,突然出离愤怒起来。   助理被车厢里骤然降低的气压吓得一动不敢动。   如此,一路到了片场。   屈雪松目不斜视地路过工作人员,顶着一张能掉冰渣子的脸进了化妆间,化妆师看她今天的情绪状态有点反常,看助理,助理摇头。   屈雪松不耐道:“化妆啊,还愣着干什么?”   化妆师几乎没有见她发过脾气,手哆嗦了一下,很快稳住,给她化起妆来。   屈雪松从手机的最近通话里找到了程归鸢的电话号码,手指都已经按在上面了,只要轻微一点,就能拨出去。可拨出去以后呢?她要说什么呢?   兜头一盆凉水浇灭了她的怒火。   程归鸢是她老朋友的女儿,这个理由说了很多次了,她用来劝程归鸢,也用来劝自己。但程归鸢已经表明了她不接受,也请她不要再用阿姨的名义。现在的局面对她来说再好不过了,不管程归鸢喜欢谁,喜欢的是不是有妇之妇,哪怕她被骗,照样和自己半分关系都没有,自然有她爸爸去管她。   屈雪松闭了闭眼,把手机锁屏,倒扣在桌面上,神情平静。   就这样吧。   程归鸢去剧组的决定做得突然,上午十一点,剧组这边派了个人在外面接她,连声道:“招呼不周。”   “没事儿。”程归鸢摆手,“屈雪松在哪里?我来找她。”   “啊?”   “啊什么啊,她在哪里?”   “从这儿一直走,大概二百五十米的拍摄中心。我带你去。”   “不用了。”程归鸢把墨镜摘下来,往领口一挂,小跑着就去了。   屈雪松现在在剧组搭的景里,一间手术室,“病人”已经做好了麻醉,屈雪松戴着口罩,神情沉凝,目光专注,动作熟练地执刀手术,手套上都是血,额上滚落细密的汗珠。   “擦汗。”她低声说了句。   旁边的护士立刻用毛巾在她额头轻轻压了压。   她放下一把手术刀,手摊开,看也不看,另一把不同规制的手术刀迅速放到她掌心。   程归鸢慢慢地绕到导演那边的机器旁,往镜头里看,镜头里的屈雪松有特写,程归鸢盯着她的脸挪不开眼。她怀疑自己是中了蛊,否则怎么会觉得她无论怎么样都性感得一塌糊涂。   脸想舔,汗也想舔,心口乱跳。   导演:“卡,过了。雪松表现得很好。”   屈雪松朝和她配合的诸位点点头,把给她擦汗的小护士手上的毛巾接过,说了声:“谢谢。”然后扯下口罩,在脸上、颈后擦着。   程归鸢在她目光正前方晃悠了一下,屈雪松似乎怔了一瞬,可停留的时间太短,连程归鸢本人都不确定她是不是真的看到了自己。   屈雪松去了她的休息位,等待下一场戏。   程归鸢抬脚欲要过去,屈雪松拿起了剧本,她把脚又缩了回来,打扰她正经工作就不好了。   来都来了,程归鸢现在非常淡定,想象中的尴尬和难堪一点也没有,就觉得看着她挺开心的。她去问了统筹,屈雪松今天还有几场戏,统筹说排得挺满的,要一直拍到下午六点,程归鸢公司没什么要紧的事需要她立刻处理的,做好了在这里耗上一天的准备。   接下来她就怡然自得了,屈雪松拍戏她就在外围看,反倒是屈雪松无法忽视那道时刻关注着她的目光,如芒在背。   “屈老师,你怎么了?”助理看她神情说不出的焦躁。   “没什么,给我拿瓶水来。”   屈雪松仰头喝水,程归鸢看她两眼,眨巴眨巴睫毛,也学着她喝水,不多不少,和她一样的两口。   屈雪松放下水,呛了下,偏了偏头,抿去唇角的笑意。   助理看她时忧时笑,彻底看不明白她了,愈发的战战兢兢起来。   “程总。”剧组要定盒饭,生活制片过来问她,“要定盒饭么?”   “屈老师吃什么?”   “和我们一样吃盒饭。”   程归鸢点头:“好,那给我也来一份吧。”   程归鸢还想就着美人下饭呢,结果屈雪松拍完上午的戏以后就去了她自己的休息室,身为大牌必须拥有的专属休息室。   午休时间一个半小时,程总在外面想着屈雪松吃了盒饭,借了个充电宝无所事事地玩手机,一直等到屈雪松下午再出来拍戏。   她换了个妆容,从表情严肃的屈医生到了成熟妩媚的都市丽人屈雪松。   程归鸢舔了舔唇瓣。   她还没守完这个下午,屈雪松终于不装作看不见她了,程归鸢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她拿出来看了一眼:   -来自:屈   -内容:跟我来   没过多久,屈雪松就从拍摄中心离开了,程归鸢看清她离开的方向,趁着别人都没注意到她跟了过去。   是一个远离人群的安静的地方,屈雪松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背对着她,程归鸢看了看周围,从后面抱住了她,双臂收紧,贪婪地闻着她身上的气息。   “屈雪松……”她边闻边用鼻尖亲密地蹭着她的脸颊,情不自禁地喃喃。   程归鸢想抱她很久了,就算挨一巴掌她也认。   预料之中的巴掌并没有贴到脸上。   她怀里拥着的女人叹了口气。   屈雪松在她面前不知道叹了多少次气,不论是打电话,还是见面,程归鸢现在就特别不乐意听到她嘴里的叹气声,一听心情就炸。她环在屈雪松腰上的手突然一带,把人转了过来,挑起她的下巴吻了上去。   屈雪松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便是挣扎。   程归鸢哪那么容易让她挣扎开,一只手拥住肩膀,另一只手牢牢固定她的脸颊,舔舐、吸吮着她的舌尖,把这个吻勾得极近缠绵。   屈雪松在她的钳制下意识慢慢地飘忽,自发迎合起来。   唇舌的纠缠,温热而甘甜。   不远处就是一棵大树,程归鸢看了看距离,将手脚发软的屈雪松半搂半带着抵在了树干上,从嘴唇吻到脖颈,脖颈吻到耳垂,耳垂吻回嘴唇。   屈雪松手软软地勾着她的后颈被动地承受着,两眼微阖,喘得很厉害。   程归鸢睁了下眼,看清对方的样子,心下涌出巨大的欢喜,这个女人是真的口是心非,一方面说把自己当小朋友,一方面又对自己的亲热毫不抵抗,这叫没意思?   她知道屈雪松不是那么随便的人,若不是喜欢,怎么会任由她“欺负”。就算不是喜欢她整个人,那也是喜欢她吻技,好歹是有喜欢的地方了,别的将来可以慢慢来。   要不是她今天冲动这么一回,不知道多久才能发现她的心意,抑或是永远不会,选择放弃。想想这个可能程归鸢就一阵后怕。   程归鸢倒是想继续做下去,但是这里幕天席地又没有遮挡,待会儿屈雪松还有戏要拍,她轻轻地啄了一下屈雪松红润诱人的唇瓣,宣告了这个吻的终结。   唇上热度突然远离,屈雪松迷茫地睁开雾气蒙蒙的双眼,迎上一张大大的笑脸。   程归鸢手还抱着她,雀跃道:“屈姐姐。”   屈雪松认清自己处境,再回忆起前几分钟发生的事情,脸颊爆红,用力地挣开了程归鸢的双手,怒道:“你——”   “我什么?”程归鸢眨眨眼睛打断她,“屈姐姐对刚才不满意吗?那我们再来一次。”   她说着便撅起嘴压过来。   屈雪松背抵着大树退无可退,手自然而然往前一推,可是她高估了自己的身高,推过去的触感软绵绵的,屈雪松手触电般松开,耳朵红得要滴出血来:“对不起。”   程归鸢又朝她逼近一步,低低一笑:“说对不起干什么,又不是没摸过。”   屈雪松:“……”   程归鸢再走一步,一只手随意往前一搭,撑在她颈侧,鼻尖快贴着屈雪松的额头,低头委屈道:“屈姐姐,你刚刚弄疼我了,帮我揉揉好不好?”   屈雪松:“!!!”   屈雪松一个矮身,从她的臂弯下钻了出来。   程归鸢忍住哈哈大笑的冲动,只是扬了扬眉,转身快看要吓得落荒而逃的屈雪松。   屈雪松深呼吸两下,突然想到什么,脸上的狼狈褪了下去,飞快地恢复了往常镇定的面孔,平静得让程归鸢觉得有一点讨厌的那副面孔。   程归鸢心里啧了一声,又要拿那套阿姨的理论来对我说教了,方才之前,说不定自己要气炸,方才之后,她只觉得屈雪松口嫌体正直,这是什么绝世大可爱。   程归鸢气定神闲地掏了掏耳朵,作洗耳恭听状:“来来来,你又有什么大道理,我听着。”   屈雪松愣了一下,心里升起一丝莫名的不妙,但还是按照原来想好的话,说:“你昨晚和顾砚秋一起去了酒吧?”   这句话本来是一来就要说的,谁知道程归鸢她……屈雪松满脑子荒唐。   程归鸢揣摩着她问这句话什么意思,然后自动脑补到了她最喜欢的理由,笑道:“干吗?你吃醋啊?”   屈雪松深呼吸,目光冷淡地盯着她:“我生什么气,你爸你妈都不生气,我生什么气?”   程归鸢:“???”   这个剧本的发展方向好像有点不对。   屈雪松:“你知不知道顾砚秋结婚了?”   程归鸢语气随意:“我知道啊。”她老婆自己还认识呢。   “你——”屈雪松立时火冒三丈,这火究竟是出于阿姨的火还是另一重身份的火,抑或是两者都有,她自己也分辨不清,胸口剧烈起伏,“你还知不知道羞耻啊?”   程归鸢乐:“我怎么不知羞耻了?”   “人家是有妇之妇,你还和人纠缠不清!”屈雪松热血都往脑袋上涌,怒不可遏道,“这不是不知羞耻是什么?!”   程归鸢眯了眯眼,明白过来,敢情屈雪松是误会她和顾砚秋的关系了,看她现在这么着急上火想把自己带回正道的样子,还挺有意思的。   对不住了老顾。   顾砚秋在办公室打了个喷嚏,低头看看手机,林阅微还没回她消息。   程归鸢眼珠子一转,决定顺水推舟,将计就计。   她也摆出一副冷漠的表情,说:“怎么?你不接受我,还不许我去找别人了?屈雪松,你怎么这么霸道啊?”   “我没拦着你去找别人,但你不能找结了婚的。”   “和你有关系吗?”   “我是你——”   程归鸢抢白道:“你是我爸的好朋友,我阿姨,那又怎么样?我亲姨都不管我,你凭什么来管我?”她从兜里摸出手机,找到一个号码,递到屈雪松眼前,“喏,这个就是我亲姨,我现在就给她打一电话,你看她管不管我跟谁搞对象。”   屈雪松:“……”   她一秒钟失去了用阿姨身份压着她的资格。   程归鸢不玩虚的,这个电话说打就打。   “喂,二姨啊,我跟你说个事儿呗。”   “就我最近喜欢上个人,可是对方已经结婚了,我还是很喜欢她怎么办?”   程归鸢开了免提。   屈雪松就听里面那二姨说:“哎呀那你小心点,可千万别叫人家那口子发现了。”   屈雪松:“……”   “好嘞,谢谢二姨,回头我请您吃饭。”程归鸢把手机塞回口袋,朝她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   屈雪松讪讪,说:“我回去了,还要拍戏呢。”   “屈阿姨。”程归鸢能让她这么走了她就不是程归鸢,她冲着她的背影懒洋洋道,“你朝我吼完这一顿就走了,那你的目的还没有达到啊,我还是要和有妇之妇搞对象的。”   屈雪松停下脚步。   “有一个人可以管我,她说什么我听什么,绝对没有二话,你想不想知道她是谁?”   理智劝屈雪松应该尽早远离,从此再无瓜葛,可她的脚仿佛有千钧重,将她牢牢地定在了原地。   半晌。   屈雪松慢慢地转过身来,意料之外的,程归鸢的表情没有一丝玩笑,反而是满脸的郑重。   仿佛有某种魔力,屈雪松视线无法离开她的脸,缓缓启唇,轻声问:“她是谁?”   程归鸢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我女朋友。”   四目相对。   风从枝叶上拂过。   屈雪松听见心底的那块坚冰,一寸一寸碎裂的声音,旋即饱满的心脏被无所不至的温暖包裹,重新鲜活地跳动起来。   ***   顾砚秋数不清今天已经多少次看手机了,她从上午就给林阅微发了澄清,中午按理说有吃饭的时间可以回复她消息,林阅微竟然一个字都没有给她。   顾砚秋翻了翻记录。   【西顾:[微博链接]】   【西顾:昨夜晚上的具体情形是这样的,程归鸢说她要去给她阿姨打电话,我就跟她说了一句加油,然后她就亲我了,亲的脸颊,我事先没有准备。后来不小心被偷拍了,然后传到了微博,就被传成了这样】   【西顾:我在自己微博也澄清了,说她不是我老婆,只是我一个朋友,希望大家停止传谣】   【西顾:[图片]】   可发过去的消息都石沉大海。   杜师傅路过院子被枪舞动的风声吓得一缩脖子,远远躲开:“你干什么呢?”   林阅微呲牙咧嘴地看他。   “师傅我现在心情很不好,你让我自己玩会儿!”   杜师傅夹起尾巴溜了。   林阅微一枪横扫千军,恨恨地想:好你个顾砚秋,别的都报备,单单漏了被亲这条不报备,非常好!   作者有话要说:顾总(笑):我觉得微微不会生气,她很大度的,我和程归鸢就是闺蜜啊,她知道的(继续笑)   石榴:啪!   大风筝这次能成功吗?   顾总的榴莲能够安排上吗?   敬请期待下一话~ 第171章   自从网友误认为程归鸢是顾砚秋的正牌妻子,“搞到神仙cp”的谣言传出来, 顾砚秋第一时间就选择了澄清。   顾砚秋V:   网上谣传的照片里的人不是我的妻子, 是我的一个好朋友。请大家不要信谣传谣。   口吻非常正经。   吃瓜网民有这样的:   -广大网友看图说话的能力也太强了, 闹了这么大个乌龙[破涕为笑][破涕为笑]   -什么?我站的cp这么快就BE了?   -真人BE了,不代表cpBE了啊, 我们可以磕闺蜜情嘛   -闺蜜情笑死   -散了散了吧, 白激动这么老半天[吃瓜]   -澄清得这么快,该不会是顾总在家被媳妇儿罚跪榴莲了吧哈哈哈哈   -前排兜售榴莲,请问顾总,你需要的是这个金榴莲呢还是这个银榴莲呢,还是这个普通的榴莲?   当然也有以下这样的评论:   -搞什么啊?大白天上个热搜,弄个妻子曝光,紧接着又澄清只是好朋友, 溜粉呢?   -现在的企业家也学了娱乐圈恶臭那套了?谁不知道热搜都是买上去的,我看这出息就是天瑞自导自演,给他们董事长艹热度吧   -只是好朋友?好朋友会露出那样的眼神?会这么举止亲密?而且我没记错的话,原博说的是在酒吧偶遇的, 一个已婚人士没事去酒吧干什么?还和“好朋友”亲热成这样, 天天在微博上艹爱妻人设, 小心反噬   -依我看,八成是会小情人,没想到被人拍到了还爆上了微博[摊手]   -好好的一个明星企业家,就这么崩了人设,不知道为什么对此毫不意外[吃瓜]   以上两拨网友各执一词, 一方相信顾砚秋的澄清,另一方则是坚信顾砚秋爱妻人设崩塌冷嘲热讽,两方组织还在顾砚秋微博下相遇,针锋相对,唇枪舌战,你来我往,打得热火朝天。   顾总“出道”以来,头一次遇到这样不大不小的风波。   偶尔帮顾砚秋经营打点一下微博的员工把电话打到了顾砚秋这里:“顾总,您微博,你看要不要处理一下?”   顾砚秋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问了个大概,回答说:“不用了,让他们吵,也不用回应,过几天就消停了。”   顾砚秋不是明星,更不是爱豆,她也不想当,不需要贩卖人设,她的定位就是实业公司董事长,只负责做生意,顺便借着自己的名气扩大品牌知名度,热度越高越好,网友对她的感情生活什么意见,她完全不在乎。再说了,清者自清,她唯一“不清”的那个还得藏着掖着,根本拍不到实锤。   她现在只担心林阅微。   天色渐晚,都到那边的晚饭时间了,林阅微无论如何也该有空了,顾砚秋刚回到家,便一个电话迫不及待地拨了过去。   第一遍没人接,第二遍,接了。   “喂。”那边还没开口,顾砚秋连忙问,“今天很忙吗?”   “还好,不忙啊。”林阅微声音里透着明显的冷漠。   “那你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我为什么要回你消息?”   顾砚秋怔了一下:“微微……”   林阅微打断她:“微什么微,你去找你的鸢鸢吧。”   顾砚秋:“啊?”   林阅微:“我要吃饭了,我先挂了。”   顾砚秋:“微——”   嘟嘟嘟——   顾砚秋:“……”   什么就鸢鸢,哪来的鸢鸢,肉不肉麻?   腹诽归腹诽,但顾砚秋从这声“鸢鸢”里正确地得知了林阅微吃醋的事实,可为什么呢?她解释得很清楚了啊,程归鸢就是她闺蜜而已,她还是没有防备之下被亲的。   要问她要是有准备,会不会拒绝。顾砚秋思考了一下,大抵也是不会的。亲脸又不是亲嘴,她不会主动亲程归鸢,因为她不是随便喜欢亲人脸的人,但程归鸢是。   顾砚秋拨了第三通电话。   林阅微不耐烦道:“干吗啊?”   顾砚秋和她解释:“我和程归鸢是闺蜜,你不要生气。”   林阅微冷笑:“我没生气啊。”   她一点都不生气,顺着顾砚秋发过来的链接看到微博评论一片搞到神仙cp了她也一点都不生气,她不生气才有鬼!   顾砚秋听出她语气不对,声音低柔,赔小心道:“我没想到网上会乱传,我澄清的那条微博你看了没有?”   “看了。”林阅微用没有丝毫起伏的声音说,“他们说你会小情人呢。”   “那……”顾砚秋失笑,“那都是胡说八道的,你看这个干吗?”   林阅微声音突然变得轻柔地说:“你觉得我看这个干吗?”   顾砚秋思考了两秒钟,单纯地说:“好玩儿?”   啪。   林阅微再次把电话挂了。   顾砚秋:“……”   顾砚秋眉头轻拧,没再执着地拨回去电话,她和林阅微很少吵架了,但是往常的吵架场景还历历在目,如果要吵架,是最好尽量避免在电话里吵的,人一旦见不到对方的表情,感受不到对方的肢体,大脑会自动地根据自己的想象进行脑补,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她把电话打给了林至。   “顾总。”   “你在干吗?”下班时间,如果不是事先安排,顾砚秋要用林至都会提前问问他在做什么,免得耽搁他的事。   林至说:“在陪女朋友吃饭,怎么了?”   顾砚秋说:“没什么,你吃饭吧。”   林至说:“哦,好的。”   顾砚秋决定自己开车直接去找林阅微,她手指搭在腿上,轻轻敲了敲,觉得老这么麻烦林至也不是事儿,虽然给了薪水,要不还是请个司机,平时要去哪儿都方便一点。   顾砚秋一直以来没请司机,第一是不大喜欢再接触一个人;第二就是她出行需求不大,回家、上班自己就行,应酬的话林至基本上都是跟着她,兼任司机,应付得过来;第三,她老和林阅微在一起,万一一时兴起要在车上做点奇奇怪怪的事情,有司机不方便。   林至把火锅里的涮肉捞起来,放到未婚妻碗里,边上的手机滴了一声。   他拿起来解锁一看,是顾砚秋发来的:   -给我雇个司机   林至秒回:好的。   他把手机放下,对面的未婚妻问:“谁啊?”   林至笑:“还是我老板,让我给她雇个司机。”   未婚妻说:“这样也挺好的,省得她要用司机你要三更半夜的跑出去。”   说到这事,林至就一脸惋惜:“我昨天晚上去接老板的时候,就看到她和另一个女人抱在一起,还一起回家,我当时兴奋得跟什么似的,以为终于见到了夫人的庐山真面目,今天上午走路都是飘的,结果她立马就澄清了,压根不是。”   未婚妻啧道:“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八卦?”   林至说:“还不是你带的,你之前还带我萌cp,你打开了我新世界的大门,你现在又嫌弃我了?”   未婚妻给他喂了口肉,忍俊不禁:“不嫌弃不嫌弃。对了,你老板还追星吗?”   未婚妻对顾砚秋先前询问她的各种饭圈操作印象深刻。   “好像不追了吧?”林至皱着眉头回忆,最近确实没在她那儿听到过林阅微的名字。   “这就脱粉啦?”   “应该吧。”   “也挺好的,不然她老婆肯定吃醋。”未婚妻问,“你们老板是真的很专情吗?我今天看网上风言风语,说得有鼻子有眼的,都快把她说成左拥右抱泡嫩模的了。”   林至脸色沉了些:“网上那些人就是捕风捉影,胡说八道,顾总公司家里两点一线,哪有时间泡嫩模,我虽然没见过夫人的正脸,但是我送她回家的时候,有见过夫人在门口接她,两个人可恩爱了。”   想到这里,林至心里又一阵叹气,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知道夫人到底长什么样子!   林至不知道他今天错过了一个一睹夫人真容的大好机会。   顾砚秋洗了个苹果,先垫了垫肚子,便开了导航往出城高速驶去,导航显示全程要三个半小时。中途在休息区歇了会儿,到杜师傅那儿晚上十点过一会儿。   林阅微今天罕见地没能在十点准时睡着。   她挂断以后顾砚秋就真的没打过来了,这事儿本来就是顾砚秋的错,她不报备被亲的事在先,上热搜被乱组cp在后,就这么随便两句话就想把她哄好了?是她顾砚秋飘了还是以为自己拿不起刀了?   等周六她过来看自己怎么“教育”她。   林阅微勉强让自己沉下心看剧本,九点半,开始洗澡洗漱,换了睡衣,合眼躺在床上,酝酿睡意。   门外传来轻微的响动,好像是敲门声。   杜师傅这地方弄得古香古色,是个类似四合院的老宅子,林阅微睁了眼,未等她动,喜欢在院子里纳凉的杜师傅女儿小如走到前院,扬声问了一句:“谁啊?”   前院后院有段距离,林阅微只听到小如的声音,外头那个人应了句什么却是听不见的。   她心脏骤然加速了一下。   顾砚秋每逢周末过来,林阅微在这里的一个月她来过几次了,小如认识她,一见她就眉开眼笑,甜甜地喊:“顾姐姐。”   顾砚秋问:“林阅微在吗?”   小如说:“在的,不过好像睡了,要我去帮你把她叫醒吗?”   顾砚秋:“不用了,我亲自去。”   小如语气欢快地问:“你特意来找微微姐的吗?今天还不到周末呢。”   “嗯。”顾砚秋有点不好意思,说,“惹她不开心了,我来负荆请罪。”她手从身后一绕,提了个兜儿,“瞧见没?”   院里灯光照见那兜里的东西。   小如噗的笑出来:“真带了榴莲啊?”   顾砚秋说:“是啊,她要不原谅我我就跪着。”   小如一边说着“虐狗了虐狗了”将顾砚秋领到林阅微门前,一边溜回了自己房间。   林阅微听见了外面的交谈声,哪会不知道顾砚秋出现在这里。此时早就爬了起来,贴在了门边,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顾砚秋把榴莲放在脚边,从包里把手机掏了出来。   林阅微的手机在床头柜上,嗡嗡嗡地震动起来。她看看手机,听听门外的动静,原本打算让顾砚秋等会儿的预想全都泡了汤,想见对方的心情压倒了一切。   顾砚秋握着手机,看着门在自己面前慢慢打开,一张熟悉入骨的脸映入眼帘,立马展开笑颜:“微微。”   林阅微被她的笑容感染,差点破功,忍了忍,板着脸说:“你还来干什么?”   顾砚秋不请自入,又非常不见外地将门一并带上,将林阅微抵在了门板上,按住她两只手。   林阅微近来挺喜欢这个姿势,说会比较有感觉。   顾砚秋低头就要吻她,林阅微脑袋一偏,正好避开这个吻。   顾砚秋笑:“怎么了?”   林阅微提高声音:“你说我怎——”   “嘘。”顾砚秋一根食指点在她唇上,“这里隔音不好,别把师傅吵醒了。”   林阅微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怀疑顾砚秋是故意的,就是仗着隔音不好,自己没办法跟她吵起来。   她反抗得这么明显,顾砚秋就把接吻的事先放了放,聊正事:“生气了?能不能告诉我具体是哪些点?我脑子比较笨,你知道的。”   林阅微鼻子出气:“哼。”   又给自己卖乖,她才不信呢。   顾砚秋叹口气,往侧边迈了一步,林阅微才注意到她居然带了一个袋子过来,那袋子里的东西竟然是——   林阅微张大了嘴。   顾砚秋把榴莲摆在面前,屈膝,作势就要往上跪。   “你干什么——”林阅微一脚干脆利落地把榴莲踢开。   榴莲骨碌骨碌滚到了一边。   顾砚秋:“……”   不是,她这个媳妇儿和电视里演得不一样,不应该双手过来扶她然后她顺手一搂一抱……顾砚秋想起了院子里的长枪,她这段日子苦练的武艺。   难道是量变引起质变了?   顾砚秋咽了咽口水,突然想起程归鸢说的那句“你小心她练得一身肌肉你在床上受不了”,会吗?   林阅微的练武不是没有成效的,虎口指尖都磨出了薄茧,手上的力气也大了许多,她把榴莲踢开后,就将顾砚秋一把拉到了床上。   “你昨晚上为什么不给我报备程归鸢亲了你一口的事情?”林阅微不是顾砚秋,喜欢闷个半天都不说,她就别扭那么两下,真人都不辞辛苦过来了,气早就消了大半,这会儿单刀直入地问道。   顾砚秋笑了笑:“我以为这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林阅微立马呲牙。   顾砚秋求生欲强烈,说:“我现在知道了,要紧,我可以解释的。”   林阅微把牙齿松开:“那你解释。”   顾砚秋回忆着,微微眯了眯眼:“你知道她和她阿姨纠缠了好久,没有一点进展不说,居然沦落到借酒消愁的地步,我那会儿想着她和那个阿姨的事情,有点担心她,一直往她打电话的那个角落里看,直接忘记了还有她亲过我脸这回事,后来就忘记报备了。”   “下次还敢吗?”   “不敢了。”顾砚秋单手指天,“我对天发誓,绝对报备。”   林阅微还是冷着脸,一样一样来,这件完了还有下一件,她抱着双臂,身子往后退了退,上下打量她:“被组cp上热搜这事儿,解释一下。”   “我已经澄清过了。”   “这就完了?”   “啊。”   “看你的样子是觉得我和你开玩笑?”林阅微发现了,顾砚秋说这话眼里都是笑。   林阅微猛一下拍床:“顾砚秋,你给我严肃点儿!”   顾砚秋一个激灵,把笑收了,老实地低头道:“我以为你会觉得好玩儿的。”毕竟闺蜜被误认为是情侣这种事情,应该还算好玩儿……吧?   林阅微差点气个跟头:“我明天和邵雅斯公开你觉得好玩儿吗?”   顾砚秋设想了一下,咬着下唇瓣,轻轻摇头。   “别跟小媳妇儿似的。”林阅微看她这副楚楚可怜的表情就浑身冒鸡皮疙瘩。   “我本来就是小媳妇儿。”顾砚秋抬眸看她一眼,小小声,“你的小媳妇儿。”   “你——”林阅微快绷不住,选择不看她,“你再这样卖萌我真的生气了啊。”   “你要生小媳妇儿的气了吗?”顾砚秋眨了下眼睛,凑到她耳边温声软语。   林阅微受不了这个卖萌怪,崩溃叫道:“顾总你饶了我吧。”   “饶你什么?”顾砚秋舌尖勾了一下她的耳垂,倏忽往下,在耳垂下方的那片肌肤上吻了吻。   林阅微猝不及防发出一声轻哼,全身都软下来,两手环上她的脖颈,仰头,自下而上对上她深黑色的眼睛,直白道:“别撩了,赶紧上了我。”   顾砚秋低笑一声,遂了她的愿。   只是后来的发展却不尽如她所料,林阅微受了一次后突然攻了起来,而且这些日的习武生活对她大有裨益,比起先前的顾砚秋还能折腾。   正应了程归鸢那日歪打正着的担忧。   夜很长很长。   林阅微洗手的时候听到了院里杜师傅吊嗓子的声音。   顾砚秋已经昏睡了过去,在睡梦中被这一嗓子猛地激灵了一下,搭在被子外面的手指颤了颤,林阅微权宜之计地先用被子把她整个人蒙了起来,开门出去,喊:“师傅。”   杜师傅看着她,把唱到一半的那句唱完,才说:“怎么还不换衣服?该练功了。”   林阅微:“师傅我能请一天假吗?”   杜师傅挑眉:“为什么?”   林阅微垂了下眼眸,复又抬起来,眸中染着喜色和腼腆:“我家那谁来了。”   杜师傅“啊”了一句,然后说:“哦。”善解人意道,“那你今天就放一天假吧。”   他说着清了清嗓子,林阅微又指了指身后的房门:“她在睡觉,要不师父您换个地方吊?”   杜师傅耐人寻味看她一眼,背着手慢慢悠悠地走了。   林阅微目送她背影离开,轻手轻脚地回了房,脱鞋上床,把顾砚秋抱在了怀里,睡觉之前顺便把顾砚秋闹钟关了。   顾砚秋睡到了日上三竿,鼻尖蹭着温凉细腻的皮肤,她睫毛轻颤两下,睁开了眼睛。林阅微双目紧闭,长而卷翘的睫毛迎着窗帘透进来的微光,照得皮肤微微发亮。   她摸过手机看了一眼,上午九点,正好是上班时间,现在回燕宁肯定来不及了,反正明天就是周末了,干脆偷个懒。   顾砚秋给林至发送消息。   -Boss:今天不去公司了,有事电联   -林至:是出什么事了吗顾总?   -Boss::)   -林至:好的   顾砚秋关掉信息界面,点进有消息提示的微信里。   【大风筝: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显示是昨天晚上的消息。   顾砚秋眼睛都睁大了,这是有突破性进展了?还是受了刺激开始疯疯癫癫的了?   【西顾:???】   程归鸢秒回:【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西顾:说人话】   【大风筝: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顾砚秋:“……”   顾砚秋决定晾她一会儿。   ***   时间还要倒退回昨天下午。   自从程归鸢说出那句“我女朋友”以后,空气陷入久久的宁静。   程归鸢趁热打铁,专注深情地凝视屈雪松:“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屈雪松垂在身侧的手向后,在程归鸢看不见的视角处慢慢地攥紧,然后又舒展开,神色平淡:“你在说什么胡话。”   又说:“你要交什么样的对象是你的事情,不管结了婚没结婚的,既然你亲姨都不管你了,那我也没必要管你了,你回家去吧。”   程归鸢:“……”   她都这样了,屈雪松居然还不接受她?还把她们俩撇得这么干净?   屈雪松扭头就要走。   程归鸢快跑几步,伸手拦住她的去路,声音急切地质问道:“屈雪松,我就不信你没有一点喜欢我。如果不喜欢我,你刚才为什么不推开我?”   屈雪松面无表情地拨开她手,绕开她继续往前。   “屈雪松!”   “你给我站住!”   程归鸢气急败坏,口不择言:“你走了我现在就去跟顾砚秋上床!”   屈雪松背影僵了一僵,脚下短暂地停留了一瞬,大踏步向前走去,脚步更快了。   果然,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做事永远这么冲动。   “我靠。”这么说都无动无衷?程归鸢低声爆了句粗口,然后跟了上去。   和顾砚秋上床是不可能的,到时候那两口子非得一个一枪捅死她一个把她割了喉不可。程归鸢贯彻死缠烂打政策,锲而不舍地在片场晃悠,还专门往屈雪松跟前晃悠。   屈雪松视若无睹。   程归鸢不管,她装看不见是她的事,自己看是自己的事,她的热切的目光黏在屈雪松后背上,都快把她的皮肤灼伤了。屈雪松仰头喝了口水,含在舌底,缓解心底不住涌上的燥热。   叮——   手机短信。   -来自:18XXXXXXXXX   -内容:屈姐姐,我好想你,【扭腰】你看人家一眼吧~~~   屈雪松噗的把水吐了出来。   “屈老师!”助理慌忙给她递过来纸巾。   “没事。”屈雪松在唇沿轻轻压了压,忍住回头看的冲动。   那个背影没有丝毫变化,程归鸢啧了一声,冷血无情的女人。   她去找了生活制片,问了屈雪松的宾馆和房间号,自己从网上定了同一家宾馆的不同楼层。   拍摄进展顺利,六点不到就收了工,在夏天来说天色算早的,导演那伙人要出去吃饭,邀请屈雪松,屈雪松说有点累想回去休息,推掉了,最后一帮人乌泱泱地去了饭店,屈雪松卸了妆,带着助理上了保姆车。   程归鸢开着自己的车跟在后面。   车上,助理看看屈雪松脸色,小心地问她:“屈老师,今天新来的那个程总,是不是……”   屈雪松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助理噤若寒蝉。   经验丰富的司机从前面对讲传来声音:“后面有辆车跟着,可能是狗仔,要甩掉吗?”   屈雪松:“不用。”   屈雪松扭头看着后面那辆不远不近跟着的车,一阵头疼。   这小孩儿怎么就甩不掉呢,她说得还不够清楚吗?没见过拒绝了这么多次还能这么坚定的人,都怪自己下午被吻得七荤八素没有坚守住,才给她看到一丝希望。   屈雪松捏了捏鼻梁,懊恼,赖自己。   她想她大约是有一点喜欢程归鸢的,这么执着又有趣的一个人,可她的喜欢比起选择和对方在一起要承担的风险而言,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冷静,屈雪松劝自己,别被冲昏了头脑。   到了宾馆,屈雪松戴好口罩墨镜,朝里走去,电梯在面前打开,进去,门缝缓缓合上,身后传来跑动的脚步声:“等一下。”   一只手便挡在了门缝中央。   屈雪松看清那只手的主人,不经大脑反应,冲上一步,疯狂地按着开门的按钮,电梯门再次朝外,身材高瘦的漂亮女人走了进来。   屈雪松惊惧不定地上下打量程归鸢,声音因为着急变得有些沙哑:“你不要命了吗?”   程归鸢大为受用,往前迈了一步,低头,语气暧昧且亲昵:“不是有你在吗?”   屈雪松的助理:“!!!”   她默默地把自己缩进轿厢角落,眼观鼻鼻观心。   屈雪松拿她没办法,说一句她有十句在等着,索性不开口了,以不变应万变。   程归鸢故技重施,一只手搭在她颈侧的轿厢壁上,将她半圈在怀里,另一只手扯下她的口罩,低头凑近她诱人的红唇。   屈雪松偏头躲了一下,这个吻正好落在她耳朵上。   程归鸢低低一笑,顺势伸舌舔了舔她的耳廓。   她就知道屈雪松享受她的亲近,否则面对这种行为,正常人不应该大耳刮子扇过来么?哪会像屈雪松这样欲拒还迎。   围观的助理快要晕过去了。   屈雪松:“!!!”   “你——”屈雪松睁圆了眼睛,词穷地憋出一句,“你知不知道羞耻?”   程归鸢笑得很开怀:“亲爱的,你就只会这一句话吗?”也太可爱了吧。   “谁是你亲爱的?”   “你啊。”程归鸢眨眨眼,低下声音,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音量,缓缓地道,“又亲又爱。”   屈雪松耳根迅速红了,不知道是被她吻过还是因为程归鸢的话。   “好了不逗你了,待会儿去我房间吧,我想和你说说话。”   “我不……”   “不准拒绝。”程归鸢温柔地吻了吻她的鼻尖。   扭头,程归鸢对基本上是个废人了的助理说:“她我先带走了,你自己上去。”   电梯“叮”一声到了,程归鸢给屈雪松把口罩拉好,帽檐往下压了压,才侧身让开,牵着她的手出去,屈雪松做了一个抬头的动作,程归鸢心领神会地说:“放心,我刚才把摄像头挡住了,看不见是你。”   两人相携出去,助理眼睁睁看着门缝合上,二人消失在视线里。   程归鸢把房卡在门锁贴了一下,门把下压推门进去。   “还不错的样子。”程归鸢进门第一眼就看到了床边的大飘窗,坐在上面大约能俯瞰半座燕宁城,视野很好,“你觉得呢?”   屈雪松站在门口,一脸漠然。   程归鸢拉她一下,没拉动,她威胁道:“再不进来我在门口亲你了。”   屈雪松眼里闪过一丝无奈:“无赖啊你。”   程归鸢这回拽动了,门在屈雪松身后关上,笑道:“不无赖你能跟我在一起么?”   “我又不喜欢无赖。”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程归鸢望向她的双眼异常的亮。   屈雪松竟看得怔了怔,她指尖掐了一下掌心,定下神,说:“反正不是你这样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自知的羞恼。   程归鸢可是敏锐地听了出来,唇角便不可抑地上扬起来。   “你笑什么?”屈雪松的恼意愈深。   “我开心啊。”   “开心什么?”   “你喜欢我。”   “我什么时候喜欢……唔。”   两分钟后,屈雪松抱着程归鸢的肩膀,神情迷醉,两颊浮起淡淡的绯色。   “嗯……”   程归鸢边吻她,细长温凉的手指边来回抚着她微微发热的耳朵,再次感慨对付这种口是心非的女人就是不要给她开口说话的机会,听她说句话真是要气死人。   闭着眼吮吸深吻,配合着对方,口津交换,发出连自己都觉得陌生的纠缠声音,屈雪松意识只清醒了一瞬,抓着程归鸢领口的手指紧了紧,便任由理智渐渐坠落进黑暗当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程归鸢放开了她,屈雪松靠在她怀里大口地喘着气,要不是对方环在她腰间的手收紧,她恐怕要滑下去了。   “屈雪松。”   “嗯?”   程归鸢贴着她耳朵呢喃低语,又辗转往她耳下轻吻:“今晚留下来,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故宫今天是顾受   请大家大声说出屈老师的答案╰(*°▽°*)╯ 第172章   “今晚留下来,好不好?”   屈雪松被她亲得很痒, 却鬼使神差地不再躲开。   程归鸢又去寻她的唇, 屈雪松猛地往后退了一步, 手掌用力,这回看好了, 正正推的肩膀, 程归鸢朝后跌了一步。   程归鸢:“……”   屈雪松抬眸仓皇看她一眼:“我、我饿了。”   没说留下来,也没说不留下来。   可这个答案已经是程归鸢意料之外的了,她原先想说的话登时一句也记不起来,那些在脑海里徘徊许久的骚操作更是清了个干干净净。   “那你、你想吃什么?”她罕见地跟着结巴起来,像个刚陷入初恋的毛头小伙子。   “不知道。”   “我来决定?”   “可以。”   “我想先上楼换个衣服。”屈雪松指了指自己。   “你这是在征询我的意见吗?”程归鸢扬起大大的笑容。   这个笑容有点儿嘚瑟,一下就戳中了屈雪松那颗敏感又傲娇的心,屈雪松没应答, 扭头就去拉门。   程归鸢连忙上前一步拉住她,软语说:“我错了。”   屈雪松抽手,没抽出来,转头拿眼睛瞪她, 程归鸢不为所动, 就是牢牢地抓着, 目光执拗却真诚:“你换完衣服还会下来吗?不能骗我。”   “……会。”屈雪松无奈,真是个小孩子,这么粘人。   “那你去吧。”程归鸢松开了手,“换好给我打电话。对了你手机呢?”   “干吗?”   “给我看看嘛。”程归鸢撒娇,快摇尾巴了。   “……”屈雪松犹豫片刻, 还是解锁给她了,“你想干吗?”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程归鸢仗着比她高,把手机往上举了举,完全避开屈雪松的视线,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撇嘴,然后又点了点,返回主界面,往她兜里一塞,同时立刻制止屈雪松要去拿手机的举动,说,“回房间才可以看。”   屈雪松:“……幼稚。”   程归鸢心情好得很,幼稚就幼稚吧,她倾身在屈雪松额头吻了一下,一手拉开门,给她让个位置出去,温柔地说:“换衣服去吧,我等你。”   屈雪松转过身,平静镇定的脸上轻易出现了裂缝,涌现出来的情绪叫做欢喜。   屈雪松快走到走廊尽头,回头看了一眼,原本在房门口微笑目送她的程归鸢立刻绽出灿烂的笑容。   屈雪松心跳骤然加速,快步进了电梯。   程归鸢估算着她上楼需要的时间,在三分钟给屈雪松发了条短息。   -来自:宝贝儿   -内容:换好衣服了吗?今天要穿什么啊,要不要我给你参考一下   屈雪松无语地盯着程归鸢擅自修改的备注,怪不得她刚刚撇了下嘴,肯定是看见自己根本没有给她写备注。宝贝儿什么的,也太羞耻了吧,屈雪松还从来没叫过这个,除了上回和上上回滚床单。   她点开通讯录,编辑界面,手指移到姓名,把这三个字删掉了,然后点了取消。   程归鸢等了快有半小时才收到回信。   -来自:女朋友   -内容:换好了   程归鸢原地跳了起来。   一个女人,出去和另一个女人吃饭,挑衣服挑衣服挑了半个小时,这说明什么?!   -宝贝儿:你到我房间来,还是楼下见面   屈雪松打字回:楼下大厅   以程归鸢的秉性,自己去她房间,肯定少不了又是一阵亲昵,自己虽然不抗拒那样的亲密,但是频率太高,总是让屈雪松无所适从,她站在房间的穿衣镜前看了又看,应该还挺显年轻的?   娱乐圈的女星都精于保养,越出名的越难以通过表面看到实际年龄,屈雪松长得还不是那种容易显老的长相,稍稍换身着装,说是大学生也不为过。   程归鸢见到屈雪松惊艳了一把,五官优越,浅蓝色牛仔短裤,竖直细条纹衬衣,衬衣下摆系了个小结,呼吸间隐约露出一截紧致的雪白腰腹。屈雪松个子不很高,比例却很好,短裤衬得腿格外长,白且直,小腿弧度尤其好看。   程归鸢先是目露欣赏,谁不喜欢看美人呢,美人的腰美人的腿,接着便是脸一沉,屈雪松这副装扮也太扎眼了吧?   好在大厅里来往的人不多,程归鸢快步走近她,再侧身一挡,仗着身高把所有窥探的视线都杜绝在外。   屈雪松为她突然的逼近怔了怔:“你干吗?”   程归鸢说:“你才干吗?穿这么短的裤子干什么?”   屈雪松低头看了看:“短吗?你还穿裙子呢。”   程归鸢想咬她:“我裙子比你裤子长多了,你也不怕晒黑。”   “涂过防晒了。”   程归鸢声音突然一低,故意带点沙哑地问:“怎么涂的?”   屈雪松淡淡瞟她一眼,皱眉。   程归鸢顿时陷入尴尬。   她就是习惯性那么一骚,没有别的意思,反倒是屈雪松的这个表情让她思路延续了下去,怎么涂的防晒,当然用手涂的,掌心、手指沿着雪白的腿,将防晒霜涂抹均匀。   她目光渐深。   什么时候这种事能让她亲自效劳?   屈雪松虽然看不懂她眼神的意思,但直觉不是什么好事,她打了一下程归鸢的胳膊,催促她:“走了,还吃不吃饭了?”   “吃,我订好位置了。”程归鸢去牵她手。   屈雪松避开:“在外面呢。”万一被拍到手牵手又解释不清了,到时候自己说不定还要顶一个介入董事长婚姻的大帽子。   一想到这,屈雪松便想起今早看到的网上曝光的照片,程归鸢和顾砚秋姿态亲密,一时如鲠在喉。程归鸢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为什么能够和有妇之妇纠缠不清,自己不答应她她就能自甘堕落吗?还是这只是她针对自己耍的小诡计,故意激她的?无论是哪种,屈雪松都不喜欢。   假如自己和她在一起,那以后遇到点什么事,她也能这么毫无负担地去找别人吗?   程归鸢倒没太介怀,借坡上驴道:“那在里面就能牵了吗?”   屈雪松心情下跌到谷底,看她这样油嘴滑舌更觉厌恶,有点后悔出来吃这顿饭,但答应的事不好反悔,便径直往前走:“车在哪儿?”   程归鸢轻笑,以为她是害羞,快走两步赶上去:“你慢点,我带你去。”   屈雪松连听她声音都觉得烦,全程都走得很快,这种心情一直到上车才有所好转。   程归鸢追了她一路,怎么会到现在还没发现她异常,帮对方扣安全带被拒绝后,便小心问道:“你怎么了?怎么突然生气了?”   “没什么。”屈雪松撩了撩披散在身后的长发,说,“天气有点热。”   程归鸢直觉不是这事,但再问大抵也是问不出来的,转移话题道:“我定的一家私房菜餐厅,名字叫XXX,网上有,你要不要提前看一下菜式。”   屈雪松想说不要,但是她这话要是出去程归鸢肯定又会想其他的话头跟她说,她不想应承,便点了点头,上网搜索那家餐厅的名字了。   程归鸢没急着开车,倾身过来,和她一起看。   呼吸的热气喷洒在屈雪松脸上,她忍着别过头的冲动,淡道:“开车吧,我饿了。”   程归鸢恋恋不舍地从香源离开,启动了车子,朝着目的地驶去。   屈雪松心不在焉地翻着菜单,那些精美的菜品和文字没有在眼底留下任何痕迹。程归鸢等红灯的时候看了她一眼,悄然拧了拧眉头。   这是又怎么了?她刚刚说错话了吗?好像也没说什么吧?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程归鸢自诩能捞得着别的女人海底半根针,唯独对上屈雪松,一点儿头绪都没有,光是分辨她的真实情绪就要耗费大量心力。   谈个恋爱选了个修罗模式,程归鸢自知其苦,也自得其乐,起码知道对方喜欢她了。如此,她更不会放弃了。   程归鸢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打着,眼角余光注视着因为出神而有点呆的屈雪松,越发觉得这个人值得。以前背过一篇文章里面有一句叫什么来着,“而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於险远,而人之所罕至焉,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她就是屈雪松这片险远处的景观的有志者。   不知道和屈雪松真的谈起恋爱来会是什么样子?   程归鸢想着想着乐出声,一定非常有趣。   “扑哧。”   屈雪松被安静车厢内突如其来的笑声拉回神智,就看程归鸢一个人看着前方笑得春光灿烂,边笑还边回头看了眼自己:“不好意思,失礼了。”   知道失礼你还不停下来。屈雪松腹诽。   “屈雪松,你能不能亲我一下?”程归鸢脸朝那边偏了一点,“亲这儿就行。”   屈雪松自然是没答应,程归鸢叹了口气。   交通信号灯由红转绿,程归鸢松了脚刹,踩下油门,驶过交通路口,屈雪松唇角勾了勾,心情莫名往上扬了些,却也不懂自己在开心什么。   程归鸢定的自然是个幽静安全的地方,屈雪松什么身份,不小心就引起围观的大明星,普通地方压根就不能安生吃饭。   服务员放下菜单,程归鸢就殷勤地给屈雪松倒茶,给她推荐菜品,又说什么热量比较低,好吃却不会影响身材,面面俱到。   屈雪松把菜单推给她:“你来点吧。”   程归鸢:“我不要,我请你吃饭,你点。”   屈雪松:“我不知道吃什么,拍了一天戏有点累,看这些花花绿绿的图片有点头疼。”   “头疼?真的头疼吗?”程归鸢一听,这哪儿还管得上点菜的事,她查了那么多,当然不会不知道她有偏头痛的毛病,“你坐过来,我给你按按。”   屈雪松头疼是真头疼,但不是很疼,给她按是更不可能的事。   她无奈道:“我饿了,再不吃就会胃疼。”   “哦哦哦。”程归鸢迅速下了单,山不来就她她就去就山,自己起身挤进了屈雪松的座位里,“我帮你按一下。”   屈雪松被她这么雷厉风行的作风惊呆了,没防备被她按了个正着,连忙躲开:“不用了。”   “用的,头疼不是病,疼起来真要命。”   “那是牙疼吧。”   “差不多。”程归鸢柔声说,“你一疼起来就要我的命了。”   屈雪松:“……”   这人嘴巴里怎么老是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话,还出口这么自然?   程归鸢手指轻柔,于按摩一道颇有研究——都是拜历任女友所赐的,伺候习惯了,屈雪松闭上眼睛,太阳穴隐隐的抽疼果然好转了一些。   耳边一道轻轻的磕碰声,屈雪松睁了睁眼,服务员正将一道菜轻轻地放在桌上,生怕打扰了她们。她才恍然惊觉她们俩在干什么。   程归鸢的手被甩开,委屈地撇撇嘴,坐回了对面。   接下来的吃饭,程归鸢又是百般殷勤,不是挑鱼刺就是给她盛汤,不时说些笑话来逗逗她,如果忽略……即便什么都不忽略,屈雪松也不得不承认,和对方相处是一件很放松很愉快的事情,不是单纯的休息,而是指身心都放松的感觉。   她很久都没有放松过了,经纪人逼着她往前跑,她自己也习惯了,不再为任何事情停留。   用完了晚餐,屈雪松罕见地有了明显的饱腹之感,程归鸢把她当猪一样喂,这口完了下一口,推荐的菜都好吃,专门贴着她的口味来的,可见做过一番工夫。   “擦擦嘴。”程归鸢倾身,想亲自效劳,屈雪松已经眼疾手快地给自己擦干净了。   程归鸢心想:唉。   她问:“还想出去逛逛吗?”   屈雪松回答:“逛什么?燕宁除了商场,好像也没什么可逛的吧。”   程归鸢一想,说得也是,逛商场还要担心被认出来,不如就回宾馆,还能多点单独相处的时间。程归鸢对这个夜晚抱了美好的遐想,眼角流淌的都是蜜意。   屈雪松起身,说:“回去吧。”又招waiter,“埋单。”   程归鸢立刻说:“我来。”   屈雪松抻了抻衣服,说:“我也没打算自己来啊,本来就是你请我。”   程归鸢笑开,她可太喜欢屈雪松仰着下巴说话的小骄傲样子了,巴不得现在就把她给剥皮拆骨地吃了。前两次天知道她只能受不能攻,忍得有多辛苦。   屈雪松突然有了一种被饿狼盯上的感觉,不寒而栗。   程归鸢签了字,把卡收回钱包里,扭头对屈雪松说:“来,我们走了。”   屈雪松跟上她的脚步。   原路返回,程归鸢在盘算着女王的一百零八种吃法,女王本人毫无所觉。进楼,按电梯,程归鸢按了20,屈雪松按了23,程归鸢诧异说:“你要回去?”   屈雪松看着电梯上行的数字,淡淡嗯了声:“不然?”   “你不是答应晚上留下来陪我吗?”   “我什么时候答应了?”   确实没亲口答应,但——   叮。   二十楼到了。   “你——”   程归鸢揽着屈雪松出了电梯,没给她一丝反应的机会。   对付口是心非的女人,不要让她开口,直接做就好了。   “程归鸢!”这次屈雪松在她没走到房门之前就甩开了她的手,斥道,“你——”   程归鸢抢白道:“我不知羞耻。”   屈雪松:“……”   “屈姐姐,好姐姐,”程归鸢自贬完,又开始抱着她的胳膊撒娇,“你就陪我说说话好不好,我保证不做别的。”   屈雪松不听她说这句还好,一听她说完满脑子都是“别的”。   程归鸢身前两团挤压着她的胳膊,柔软的感觉很明显,屈雪松的皮肤透过薄薄的布料直接感受到对方的温度,不禁有些发热。   离上次好像过了很久了。   她有点想那什么。   不行,屈雪松脑海里小人扇了她一个巴掌,禽兽,不能做这样的事情。   趁着她天人交战,程归鸢半搂半带的,再次把她圈进了自己的房间。   程归鸢把房门反锁,保险链扣上,拥着屈雪松坐在窗前的飘窗看夜景,夜晚的燕宁城灯火通明,白天看到的城市和晚上看到的城市仿佛有所区别,只能从标志性建筑物辨识出白天应有的样子。   “喝点儿酒吗?”程归鸢问。   “嗯。”   程归鸢单手撑地,起身从酒柜里取了支红酒出来,过了会儿,倒了两个半杯过来,歉然道:“酒不是很好,喝个气氛,以后有机会,我请你喝别的。”   “没关系,我喝不出来。”   “那你平时参加那么多酒会?”程归鸢记得她在酒会上遇到她的次数不少。   “应酬罢了。”   “你不喜欢?”   “难道你喜欢?”   “我还好,交朋友嘛。”程归鸢抿了口红酒,她看着屈雪松灯下的脸,竟觉得比家里珍藏的那些还要好喝。   “你很喜欢交朋友?”   程归鸢挑眉“嗯”了声,说:“大概……还行?像我们这种在商人家庭长大的孩子,早就习惯了,习惯着习惯着,就还行了。”   屈雪松笑了笑没说话。   她难得主动问自己话,程归鸢觉得不该这么轻易放掉,补充道:“不过也有例外,像有的要拼酒的那种局我就不喜欢,特别是那种中年油腻男多的,简直是噩梦,有一回我去参加应酬,喝得头重脚轻,回家抱着马桶吐了一晚上,差点一头栽进去淹死。”   屈雪松还是没说话,眼睛里依稀有水光漾了一下。   程归鸢趁热打铁道:“你有过吗?”   “有啊。”屈雪松转头看向窗外,轻声说,“很多次。”   她知道爬上来有多难,所以才会对投缘的林阅微那么关照,她走过的路,吃过的苦,不想让对方再走一遍,假使不可以,那么能少走一段也是好的。   程归鸢心口蓦地一疼,有些后悔问这个问题。   屈雪松无意多说,语气轻松:“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还好,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人灌我酒。”   “非一般情况呢?”程归鸢可还记得第二次见她的时候,是在洗手间门口,她醉得连人都看不清了,那还是个大白天。   “非一般情况……”屈雪松歪头,笑容竟有一点俏皮,“就像上次那样,喝到一半去洗手间吐一顿就好了。对了,上桌之前吃解酒药,你可以试试。”   “嗯,我记下了。”程归鸢温声应。但她哪有那么多需要用到解酒药的时候,她还有个老爹在后头罩着她,可屈雪松呢,她谁也没有,只有她自己。   屈雪松靠在墙边,两条长腿都屈着,一只手托着酒杯,而另一只,随意放松了垂在冰凉的大理石上,光衬下,几乎透出脆弱的苍白。   “屈雪松。”程归鸢声音低柔,指尖动了动,放下酒杯,倾身往前,情不自禁地抬手覆在了屈雪松的手背上。   肌肤相触。   程归鸢感受到的来自心脏的强烈震颤,比先前每一次都要汹涌。   她感觉自己快爱上对方了。   “以后我会陪着你的。”她脱口而出,满涨的心意她抒发出来的不足十一。   屈雪松笑了下,说:“谢谢。”   程归鸢怔住:谢谢是什么意思?   屈雪松垂眸望着程归鸢握着她的手,温柔地说:“谢谢你喜欢我,而且喜欢得这么真诚。”   程归鸢有一种不妙的直觉,自己要被发好人卡。   屈雪松压下内心的悸动,将手指慢慢从她掌心抽出来:“但我还没有想好要不要接受下一段感情,就这样答应你对你并不公平。”   “我可以等。”程归鸢连忙说。   “你可以等多久?半个月?一个月?还是两个月?”一个月便能去找新人,屈雪松再对她心动,也无法接受这样的她,可现在遍地都是这样的人,也或许,只有她一个人这么大年纪了还这么天真。   “我……”程归鸢觉得她能等的比这个时间久,但她无法说出口,她是个太没有定性的人,哪怕她现在认定了对方,谁又能轻许爱另一个人一辈子,直到永远呢?何况是虚无缥缈的等待。   屈雪松把酒杯放在窗沿,从上面下来,赤脚站在地板上,冲她莞尔一笑:“我回去睡觉了,谢谢你今晚的盛情款待,晚安。”   “……晚安。”   巧舌如簧的程归鸢第一次不知道该说什么作为今夜的谢幕语。   屈雪松走了。   只有空气里还残存在她身上依稀的香水气息,或许到了尾调,很淡很淡,就像她的人那样。不,程归鸢嗅闻着空气里的气息,改变了想法,屈雪松不淡,相反是个很厚重很有想法的人,因为太在意太认真,所以才不会轻易开启一段感情。   自己怎么就那么喜欢她,每天都要比前一天多一点,发现得越多,就越觉得她对她有种致命的吸引力。   -我还没有想好要不要接受下一段感情,就这样答应你对你并不公平。   -你可以等多久?半个月?一个月?还是两个月?   程归鸢洗完澡,把自己扔进松软的被子里,反复回想着屈雪松和她说的这两句话,等多久?程归鸢咀嚼着这几个字,掰开了揉碎了,开始分析,自己已经追了她半年,再等半年应该是可以的,如果比半年还久的话她就拿不准了。   等等,她突然坐起来,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极大的误区。   谁说等待一定要在原地等待的,她不可以一边追一边等么?屈雪松又没说不可以。这句话换一个方向思考,难道不是屈雪松给了她一个追求她的机会吗?   程归鸢不管屈雪松是不是这么想的,反正她就这么解读了。   她睡不着,但不想去打扰屈雪松,只好打扰顾砚秋,给她发了一连串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顾砚秋没回复她。   程归鸢看了看时间,才晚上十一点,按理说顾砚秋应该没有休息才是,可能有别的事耽误了吧。她在自己所有的社交网络账号上都“哈哈哈哈哈”了一遍,引得众多夜猫子朋友给她点赞,并且纷纷发问。   -程总这是人逢喜事了?   程总统一回复:结婚了请你们喝喜酒。   众亲友: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晚上非常快乐。   程归鸢睡到了早上八点,洗漱过后就去了公司上班。她虽然人放诞一些,但是工作上还是不能含糊的,今天是周五,等忙完今天的,她双休日要在片场蹲屈雪松两天,有的是时间,不着急。   她没忘记和屈雪松打声招呼。   -宝贝儿:我回公司了   程归鸢藏了个心眼儿,她想试探一下屈雪松。   屈雪松回复:好。   程归鸢看到这条短信差点儿再次翘班跑去片场,屈雪松都开始回复她短信了,还不叫给她追求的机会吗?   但再想翘班,班还是要上的,不然她怎么养活自己和屈雪松,虽然以屈雪松这么多年攒下的身家,多半是不需要她来养的,但她要不要,和自己能不能养得起对方,是两码事。   程归鸢好似突然打了一剂强心针,对未来前所未有的期盼起来。   一直到九点,她那位作息相当规律的闺蜜顾砚秋才对她昨晚的哈哈哈发来反馈,三个问号,不多不少,非常具有个人风格。   她一想到昨晚还是开心,当即又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顾砚秋回:说人话。   程归鸢打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顾砚秋就不理她了。   程归鸢刚要给顾砚秋打个电话,展开论述昨天晚上的进展,办公室门却被人敲响了,她爸找她有事,程归鸢便把这事按下,直到中午才腾出空来。   ***   林阅微请了一天假,往背包里装了点干粮和水,带着顾砚秋去附近爬山,当作踏青。二人都是体力极好之人,一路快走,毫不费力,刚过去二十来分钟,这座不算太高的山峰眼看着走了一半,在普通情侣那里应该互相扶持的爬山活动弄得跟赛跑似的,两人同时停下来,看着对方笑。   “走慢点吧。”林阅微说。   “好。”   “你昨晚受累了。”林阅微又说。   顾砚秋咳了声。   林阅微问她:“累不累?”   顾砚秋静了一秒,回答说:“还好。”   林阅微道:“舒服吗?”   “你昨晚不是问过了吗?”   “我没听清。”   “……”   “以后我在上面,好不好?”林阅微试探道。   “不好!”这次顾砚秋答得果断,毫不犹豫。   林阅微啧一声,看一眼山顶方向,勾唇道:“顾砚秋,我背你走吗?”   “为什么?”   “情趣。”   顾砚秋哦了句,歪了歪头:“那为什么不是我背你?”   “因为是我先提议的。”林阅微理直气壮。   “那轮流?”   “轮流,我先。”   林阅微在她面前背过身,弯下腰,顾砚秋俯身趴了上去,两手环住她的前颈,林阅微稳稳地兜住她,吆喝一声:“猪八戒背媳妇儿咯。”   她突然一个加速,顾砚秋连忙搂紧她,连这句话的槽都没来得及吐。   “顾总,你为什么什么都要跟我争?”十分钟后,林阅微被换到了顾砚秋背上,她漫不经心地戳着顾砚秋嫩滑的脸蛋,问道。   先前刚在一起的时候争争就算了,现在还争,是几个意思?不怕破坏妻妻感情吗?   “没有争,现在……唔,就是想尝试一下,我没有背过别人,你是第一个。”   “连同学都没背过?”   “没有。”   “闹着玩的也没有?”   “没有,我同学都不敢跟我闹着玩。”   “你有发小吗?”   “也没有。”   “你这么高冷的吗?”   “还好吧。”顾砚秋笑了笑。   “你跟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情呗?我还没有问过你。”   “小时候是什么时候?”   林阅微沉吟着说:“我认识你之前。”   顾砚秋听笑了:“那这个小时候可太长了。”   “你就从头开始讲嘛,从你有记忆开始。”林阅微两手提溜了一下她的耳朵尖,顾砚秋轻轻地嘶了一声,林阅微催促道,“快说快说。”   “我说,你让我想想。”   三分钟过去了,顾砚秋开了口:“我有记忆应该是念幼儿园的时候,嗯……”   又两分钟过去了。   顾砚秋说:“我高中……”   林阅微以为自己耳朵出了什么毛病,为什么中间的内容一个字也没听见,讶然道:“你有说小学和初中吗?”   “没有。”   “还带省略的?”   “就是每天上学做作业,然后放学回家做作业,偶尔去游乐园玩。”顾砚秋不是不想说,而是真的觉得很枯燥,一句话就可以概括了,“去国外念大学了比较有意思。”   “比如?”   “认识了一些朋友,性格也开朗了不少。”比如程归鸢,这样的朋友在国内没有遇到过,充其量就是同学关系,随着时间的流逝都失落了。   “我遇到的你是性格开朗之后的?”   “嗯。”   林阅微咋舌:“你大学以前比现在还要闷?”那得是什么样啊?   顾砚秋顿住脚,偏了偏头,认真的口吻问:“我闷吗?”   “不闷,你是大可爱。”林阅微在顾砚秋头顶用力亲了一口,睁眼说瞎话。   顾砚秋唇角微微上挑。   “什么声音?”又往上走了一段路,林阅微听到一阵嗡嗡嗡的响声。   顾砚秋:“是我手机在震,在兜里,你帮我拿一下,左边口袋。”   林阅微腾出一只左手取出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说:“程归鸢,接吗?”   “你帮我接吧。”   “好的。”林阅微按了接听键,“喂,程小姐。”   “今天不是周五吗?”程归鸢把手机拿下来看了看,没打错,“她怎么在你那里?”   林阅微不知道怎么接话,连忙把手机贴在顾砚秋耳朵上,顾砚秋:“是我。”   程归鸢调侃了她两句,切入正题:“我阿姨答应让我追她了!”   顾砚秋笑,发自真心地说:“祝福你啊,美梦成真。”   程归鸢坐在办公椅里,跷着二郎腿:“其实还没追到手,不过也差不多了,哈哈哈哈。”   “你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可能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吧。昨天我不是去探班么……”程归鸢揉了揉脸,活动一下面部肌肉,她这一上午因为太开心脸都快笑僵了。   “我觉得你阿姨说得对啊,你就是不知羞耻。”顾砚秋一路走一路听着,叹为观止。   “哈哈哈哈哈哈,你不知道,她那样的人就不能跟她要脸。”   “你觉得好就好。”   林阅微兜里的手机也响了起来,她拍拍顾砚秋肩膀,下来,把她手机递还给她,看自己的来电显示:屈老师。   林阅微指了指自己手机屏幕,顾砚秋看了眼,眉尖几不可察地蹙了蹙,但还是点了头,口型道:接吧。   林阅微走开几步,接通:“屈老师?”   “撒夫夫,我昨天很认真地拒绝了那个人,现在她终于如我所愿走了,我却突然觉得后悔,空落落的。”   屈雪松把所有人支开,独自坐在剧组的休息室里,仰头,手背盖在眼睛上方,语气前所未有的迷茫:“我应该追她回来吗?”   作者有话要说:大风筝:阿姨答应我追她啦哈哈哈哈!   屈老师懵逼:????我不是我没有   大风筝:人要脸,树要皮,我就不一样了,我没脸没皮o(≧v≦)o   林宫汇报:屈老师刚拒绝了一个喜欢她的人   顾总:嗯……那肯定不是大风筝,她阿姨刚答应她^ω^   四人修罗场加载中…… 第173章   屈雪松昨夜几乎一宿没睡着,快天亮她才堪堪眯了一会儿, 决定她早就做好了, 她不能在没有准备好的情况下接受另一段感情, 而她也知道,对方在她说完这段话后, 一定会选择放弃, 她那么没有定性的小孩子,最不喜欢的就是默默等待,还是无法设下期限的等,但她还是不死心地抱着一丝希望,或许程归鸢就是她等的那个人。   直到今天上午,程归鸢跟她说:我回公司了   屈雪松才彻底绝了这个念头。   本来就不该奢求的,现在是意料之中的结果。   屈雪松看着那条自己发过去的“好”苦笑, 把程归鸢给她打下的昵称和手机号一并删除,连带着脑海里包括这个人的记忆,相信假以时日,也会被她忘记的, 无非是时间长点。   可拍戏这一上午, 屈雪松除了在镜头下还能表现自然, 其余时间都魂不守舍,要不是对剧本足够熟悉,职业素养又在,恐怕是要影响正常拍摄了。   助理频频看她,憋着话似的, 一贯的不敢说。   “你是不是把程总和我的事告诉方哥了?”屈雪松结束了一场拍摄下来,冷不丁对着殷勤伺候给她拿毛巾、水的助理道。   助理脸色微变,正要张口辩驳。   屈雪松打断她,语气冷淡:“麻烦你再跟方哥说一声,我和程总什么关系都没有。”   助理喏喏应了。   屈雪松:“再帮我带一句话。”   “您说。”   “他没必要让你监视着我,你看我像是能发生什么事情的人吗?再者,有什么事情,我自己会去跟他说,还轮不到你们来乱嚼舌根。”屈雪松说到最后一句竟带上了怒火。   “屈——”   “就这样,我不想听你说话。”   屈雪松坐到了一边,把毛巾展开盖住了自己的脸。   没多久她经纪人就把电话打到她手机上了。   方哥笑道:“这是谁惹你生气了,发这么大脾气?新助理用得不顺手的话,我再帮你换一个,一切以你开心重要。”   屈雪松不想再跟他虚以为蛇:“方哥,我的为人你还不相信吗?我很不喜欢有人时刻监视我的举动。”   方哥疑惑道:“谁派人监视你了?哦,你说的是你那个自作聪明的助理啊,看不清自己老板是谁,居然打小报告打到我这里来了,看来是要换掉了,我现在就让公司给你安排新助理。”   屈雪松怎么听不出来他把锅都甩助理头上,是他交代下来的,再换一百个助理都没用,屈雪松不忍砸人饭碗,说:“不用了,口头说她两句就行。”   方哥笑:“哎,你来说还是我来说。”   屈雪松:“你来吧,方哥,我希望下次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   方哥语重心长的口吻说:“再发生这样的事,你可不能给她求情了啊。”   屈雪松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两人气氛“融洽”地交谈过后,挂了电话。   要说屈雪松和现任经纪人的关系,感情是没有的,就是合作伙伴关系。屈雪松当年事业遇到过很大的危机,是现在这个经纪人慧眼识珠把她给救了下来,交易就是严苛的经纪约,而屈雪松在对方的操作下事业起飞,再次红了起来,而且是红得家喻户晓,五年后,经纪约到期,基于之前良好的合作,屈雪松又和对方续了约,这次的合约自然宽松不少,互惠互利。   经纪人掌控了屈雪松五年,这些助理就像他的眼睛,越过她直接上报,屈雪松早就习惯了,她没什么在乎的,有数不完的本子等着她挑,越来越火,而续约以后,屈雪松没有明确提出反对的情况下,自然延续了先前的操作。   但是今天屈雪松破天荒地生气了。   屈雪松自己清楚是什么原因,她是淡泊,但前提是不要动到她在乎的人和事。她即便拒绝了程归鸢,也轮不到旁人来随意置喙。   ——屈雪松,我以后会陪着你的。   女孩子在夜色下,用那双漂亮的眼眸温柔地望着她,眸底清澈,好似闪着光。   神情做不得伪,屈雪松当时心动了,而且是很心动,几乎想不顾一切答应她。就连现在回想起来,心跳都会不由自主地失控一下。   可是,她刚刚才把她亲手推开。   “屈老师,要我去给您买份饭吗?”经纪人刚“敲打”过助理,助理看向屈雪松的神情里透着一丝恐惧。   屈雪松心累地摆手:“不用了,我去休息室躺会儿。”   “那您需要的时候再喊我。”   “知道了。”   屈雪松脚步沉重地进了休息室,陷进沙发里,仰着头看着头顶上方的天花板。说实话这些年追她的人有很多,有长情的,比如在拍戏时候认识的同行,现在还锲而不舍;也有玩玩儿的,三分钟热度,就像程归鸢这样的富家子弟,从来没断过。   可只有一个人,让她在拒绝以后,这么……   屈雪松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心口部位,好像一下缺失了很多东西似的,空荡荡的,只能听到寂寥的回响。   ——你要真的走出来,还是得从你自身着手,不要把希望寄托在未来一个虚无缥缈的人身上。你很优秀的,真的很优秀,只要你想享受恋爱,随时都可以,不要让过去绊住你的脚,不迈出眼下这一步,你永远不知道前面有多美好的事物在等着你。   ——你老觉得你会承受不住,就是把自己放在太被动的地位上了,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是互相的,你早就不是那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了,不要看轻自己,或许你比想象的更勇敢。   ——单身这么多年都挺过来了,还怕谈恋爱了么?遇到合适的,有希望的都发展发展,恋爱想恋爱时的事,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万一不小心就白头偕老了呢?谈到就是赚到。   林阅微的话不期然响起在耳边。年轻人的想法总是那么不管不顾,一往无前,屈雪松自嘲地勾了勾唇角,摇头轻笑,可忍不住又升起一丝幻想。   她今年三十二岁,长得像二十二,也不是太老,放在娱乐圈里就更不算什么了,她的事业还在高峰期呢,为什么不能像个年轻人一样任性一次呢?   她真的可以吗?   ……   “我应该追她回来吗?”   林阅微第一次听到她这么迷茫不知所措的口吻,这还是她心里那个动不动鄙视她智商喊她“撒夫夫”的屈大姐姐么?   “你喜欢她吗?”林阅微问。   “喜欢。”这次屈雪松答得毫不犹豫,而且可能是很喜欢。   “那你就去追啊。”林阅微服了她,“对方喜欢你,你也喜欢她,这叫什么,这叫两情相悦,两情相悦不在一起的话,是要天打雷劈的啊!”   林阅微和屈雪松已经很熟了,知道她这么多年走不出来就是因为前任,再加上因为这个事整个人都有点暮气沉沉的,这会儿能有个人能拉她一把,她替屈雪松高兴还来不及,恨不得亲自按头让她和对方在一起。   屈雪松:“……”   她情绪太过激动,连一旁和程归鸢打电话的顾砚秋都听见了,诧然投过来一眼,林阅微不好意思地笑笑,又往外走了几步,平复平复激荡的心绪,说:“你知道世界上最幸运的事情是什么吗?”   “是什么?”   “你喜欢的人同时也喜欢你。”   “……哦。”   “你怎么这么冷淡?”   “这句话有点老土。”屈雪松笑了声。   “屈老师,我给你一次机会向我道歉,否则我就不和你说了。”   “嗯,我道歉。”   “那你打算怎么办呀?你把人家赶跑了,现在又后悔了,后悔了还不去追,万一人家喜欢上别人,你岂不是后悔莫及了?”   屈雪松“唔”一声,说:“那说明她不是我的命中注定吧。”   林阅微听笑了:“屈老师,有的时候我不知道是该说你傻还是该说你迂腐,现在什么年代了,你当是古代的望夫石啊,几十年如一日,感情这回事儿,是要维系的嘛,尤其是年轻人,感情烧起来快,但是降下去也快,就跟那冬天烧炉子似的,你光让火自己烧着,不给里面添点柴火,拿什么烧?”   屈雪松不大赞成,不悦道:“你们年轻人做事都是三分钟热度吗?”   林阅微:“什么叫我们年轻人,我说的是大多数,不包括我,我很长情的好吧,我和我……对象非常恩爱的,这辈子就认定是她了,永远不会有别人。但你不能保证别人也是这样啊,你要让人家坚持可以啊,但是你得给她一点甜头,你听过一个故事么?”   “什么故事?”   “忘记完整的怎么讲的,反正就是怎么让驴一直赶路呢,在它面前吊根胡萝卜,让它看得见,有奔头,否则驴子凭什么任劳任怨呢?”   “这个我听过。”   “那你就去做啊,给人家尝口胡萝卜。”   “可是……”屈雪松心里不确定,“万一我到最后还是没办法接受她,那不就害了人家吗?”   林阅微掐了嗓子,用一种特别讽刺的语调说:“屈老师您是圣母玛利亚吗?”   屈雪松听出这句是在损她,脸色便是一黑,连名带姓地沉声喝道:“林阅微,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林阅微皮这一下差点儿吓跪了,连忙解释说:“我的意思是说,你不过是谈个恋爱,没必要负担这么重,谈得来谈,谈不来就散,只要一开始和对方明明白白说好了,不玩弄对方的感情,不就行了?”   屈雪松支吾:“我没有只想谈个恋爱。”   林阅微随口说:“难不成你想结婚啊?”   电话那头顿时陷入沉默。   林阅微咋舌:不是吧?现在这世界上还有屈雪松这样纯情的人么?奔着结婚去谈恋爱?   屈雪松静了静,辩解说:“也不是立刻想结婚,我是想能够长久一点,最好可以一起进入婚姻,然后过一辈子。”   林阅微心说:这还不是一样?   但她不是特别意外,以屈雪松这么长情的性格,再谈崩一个,再搭上十年,恐怕以后是真的不会再谈恋爱了。林阅微突然觉得自己刚刚的助攻方向错了,她不能这么不负责任地去劝屈雪松赶紧投入一段感情,万一对方不靠谱,万一再有什么意外,她就是害了屈雪松。   “屈老师。”林阅微这回深思熟虑之后才开口。   “嗯?”   “我觉得你的思想要转变一下,不要奔着结婚去谈恋爱。”   “我没有,但是我忍不住,”屈雪松苦笑,“我也想单纯享受谈恋爱的感觉,但……我所有的细胞和思维都让我三思而后行,不要轻易恋爱。我想开了,可能我天生就是那种没办法好聚好散的人,永远学不会轻拿轻放。”她说到这里仿佛已经有了自己的决定,眸心定了定,语气跟着冷肃下来,“就这样吧,我不要去追她了,现在后悔是一两天的事情,将来后悔才是真的晚了。”   “屈——”   “你不要再和我说了,免得动摇我的决心。”   林阅微听着听筒里的忙音:“……”   她好像适得其反了?也不是,好像屈雪松就不是正经向她求助的,她心里隐约有了想法,只是在和她说话的途中越来越清晰,最后还是选择了放弃。   林阅微替她可惜,看着已经返回主界面的手机屏幕叹气。   程归鸢人逢喜事精神爽,唠叨个没完,顾砚秋坐在一块石头上,边观察着林阅微的神态,边心不在焉地应对着对方的唠叨。   “我明天就去找她,你说我要不要抱束花过去?是不是有点俗气?”   “嗯,俗不可耐。”   “我也觉得。那就不送花了,我送点别的。”程归鸢心想屈雪松应该不喜欢太高调,毕竟是在片场,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而且屈雪松现在只是给了她一个机会,弄巧成拙就不好了,她可以等到两人关系再近一点儿,烛光晚餐,在床单铺满玫瑰花瓣,要买现摘的,一片一片地放在屈雪松的身体上,吻遍每一寸肌肤,然后她们疯狂地那什么。   程归鸢光想想就开始兴奋。   顾砚秋听着电话里吃吃的笑声:“……”   已经记不清上次听到她这么傻笑是什么时候了。   程归鸢:“香水怎么样?送和我现在用的同一款,让她每天都闻到我身上的味道。”   顾砚秋:“可。”   程归鸢:“我想带她出去旅游,她工作跟不要命似的,一天都不歇的,迟早要累垮的,不知道赚那么多钱干什么用。”   顾砚秋:“可。”   程归鸢:“哪个地方比较好啊?适合情侣的,上次你和林阅微度蜜月是去了巴厘岛吗?感觉怎么样?”   顾砚秋:“好。”   “我还想带她去爬山看雪蹦极跳伞,自打我喜欢上她以后,感觉未来的事情多得做不完一样,很神奇。以前我也带过女朋友出去玩的,但都是为了哄她们开心,她们开心,我也开心,何乐不为?”程归鸢手指轻轻抠着办公桌面,迷茫又甜蜜道,“只有我阿姨不一样,我就是想和她待在一起,去哪儿都行,就算窝在家里什么也不干都好,你说我会不会是爱上她了啊?”   顾砚秋:“嗯。”   程归鸢终于察觉到不对了,不满道:“你是不是在敷衍我啊?”   “是。”顾砚秋说,“我有点事,先不和你说了,晚点我再打给你。”   她收了电话,大步流星地朝一旁看着手机发呆的林阅微走去。   顾砚秋快走近,放轻了脚步,在林阅微耳边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林阅微吓一跳,手机差点滚到地上,手忙脚乱地接住了,不由得转头,提高了声音道:“你干什么?!”   顾砚秋皱眉说:“你干什么才对吧?都打完电话多久了,你还在这里发呆,怎么不去找我?”   林阅微按亮了手机屏幕,又锁屏,插回到兜里,回以顾砚秋一个同样的神情:“我不是看着你在和程归鸢打电话吗?不想打扰你。”   她本来就为屈雪松这么轻易放弃一个两情相悦的人感到憋屈惋惜,后来被顾砚秋一吓,险些把手机砸了,语气自然就不怎么好了。   “你和我之间用打扰这个词?”顾砚秋为她的见外分外不悦,以前怎么不打扰,一和屈雪松通完电话就打扰了?   “我这叫礼貌。”   “好,礼貌。”顾砚秋深呼吸,平复心情,注意语气,不能带着负面情绪说话,她镇定下来,用平和的口吻问道,“她打电话都跟你说了什么,让你这么魂不守舍的?”   “魂不守舍是这么用的吗?”林阅微睨她一眼,知道这个醋缸又开始醋海翻波了。电话是她同意接的,为了表现她的大度,一挂电话就是要吃醋的,这是本性。   就不知道怎么那么介意屈雪松,依林阅微看,非得等到屈雪松脱单,才能稍稍治治顾总的小肚鸡肠。但听着今天电话的口风,怕是遥遥无期。   “不是这么用的,我错了。”顾砚秋认错态度良好,醋可以吃,话不能乱讲。   “脸。”林阅微说。   顾砚秋把脸凑上去。   林阅微两手手掌贴在她脸上,把顾砚秋的脸蛋捏了又捏,挤了又挤,提前消了气,平心静气地跟她汇报:“是这样的,最近有个人一直在追屈老师……”   顾砚秋迫不及待地脱口而出:“那她怎么不答应?”   林阅微直接笑了:“你能不能不表现得那么……”她试图找一个词来形容顾砚秋现在的表现,顾砚秋面颊微热,有些挂不住,已经催促她继续往下讲。   林阅微只好放弃,继续道:“那个人很喜欢她,她好像也喜欢对方,但是屈老师以前有个喜欢的人,伤得很深,所以考虑过后还是拒绝了。”   “后来呢?”   “没有后来,这就是现在进行时啊。”   “那她给你打电话是?”   “哦,她拒绝以后有点后悔,问我要不要追回来。”   “你怎么说?”顾砚秋的眼神立刻迫切起来。   林阅微哪看不出来她的小心思,手指在她额头轻弹了一下,扬眉说:“我当然是劝她有花堪之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可是她不听我的,不肯冒险。”   “她为什么找你问,没有别的朋友吗?”   “我怎么知道?没听她说过,应该有吧?”林阅微说。毕竟在圈子里混了这么多年了,没有很多,但个把交心的朋友还是会有吧。   “所以她特意拍戏百忙之中打电话来问你,结果最后你说的话她一个字都没听?”   林阅微想了想,概括起来确实是这样,遂点了点头。   顾砚秋重重地吐出一口气,然后鼻子哼一声。   林阅微莫名其妙:“怎么了这是?”   顾砚秋说:“你还说她对你没意思?那她怎么不问认识很多年的朋友,偏要来问你一个去年才认识的新人,问什么问题不好,非得问感情问题?”   林阅微:“……”   顾砚秋:“你为什么不说话?”   林阅微看她一眼,蹲下来,在地上画圈。   顾砚秋也蹲下来,垂眼看着她画圈的手指,故意闲话家常的语气说:“你说,她问这些问题什么居心啊,是不是在你面前表现得对待感情非常认真,努力营造出一个让人心向往之的形象,她要你了解她的感情观干什么?”   林阅微:“……”   她不懂好好的一个很普通的事情顾砚秋怎么就能天马行空地解释成这个样子。   顾砚秋温柔地说:“我没有要对你生气的意思,只是提醒你注意一点对方,别被她的套路骗了,人比你长好多岁呢。”   林阅微不想说话,但她为了两个人好,勉强耐下性子,和颜悦色地解释:“她真的没有你想的那么有心机,或许在别的事情上有,但是在感情这回事上绝对没有,她很单纯的。”   顾砚秋脸色倏地一沉:“你才认识她多久,你就这么了解她了吗?还说她没有居心,谁会对着一个年级小她那么多的人,大谈自己的感情观,你还觉得她单纯?”单纯这个词是能随便用在别人身上的吗?!   “那她本来就单纯啊,否则也不会对前女友念念不忘。”   “你怎么就知道她是真的念念不忘,而不是骗你的呢?”   “……”林阅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看顾砚秋,“我已经跟你保证过很多遍了,她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她,你怎么就是不信呢?”   “我也说了很多遍我相信你,只是不相信她,你又不是她,你怎么能保证她是怎么想的?”顾砚秋定定地望着她。   “我——”一个屈雪松,来回车轱辘了不知道多少遍,她还是这副说辞,林阅微感觉自己的愤怒值快到临界点,她堪堪压了下去,说,“顾砚秋,虽然我很不想用那个词,但是我想不到其他词来说。”她看着对方,慢慢地开口:“你不觉得你这样很无理取闹吗?能不能稍微冷静一点?”   “我关心你叫无理取闹?”顾砚秋难以置信地望着她。   “不必要的关心就是无理取闹!”林阅微瞬间炸了,霍然站起来。   顾砚秋跟着炸了:“我对你的关心是不必要的关心?你现在是为了屈雪松要跟我吵架吗?”   林阅微吼道:“究竟是谁为了屈雪松跟我吵架?一而再再而三,我告诉你,我和谁做朋友是我的事情,我让你管我是因为你是我老婆,不是让你把我当犯人盘问的!”   “我问你两句就是把你当犯人了?”顾砚秋双腿撑着膝盖,也站了起来,和她两相对峙。   “对!你不仅把我当犯人,你还被害妄想,总觉得有人要抢你老婆。我要是想走的话,谁也拦不住我,你在这问问问的,能管什么用?!”   “我们俩已经结婚了,你想走哪儿去?”   “结婚怎么了,结了婚还能——”林阅微凭着一股冲动脱口而出,好歹赶在紧要关头将最后一个字咽了下去。   完了完了,她又开始口无遮拦了,这会儿生气也顾不上了,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子,忙不迭地去看顾砚秋,顾砚秋眼圈倏地红了,咬着下唇,难过得快哭出来了。   半山腰吵得热火朝天的气势立马冷却下来,风穿过枝叶,簌簌而鸣,周围死一般的安静。   林阅微理亏道:“哎,宝贝儿你听我解释……”   顾砚秋已经甩开她伸过来的手,大踏步朝山顶走去。   林阅微撒丫子在后头狂追:“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老婆我错了,你等等我啊——”   作者有话要说:林宫:嘴快一时爽,追妻火葬场,一直嘴快,一直火葬场﹁_﹁   “今天也是情侣吵架的失败案例示范呢”“如何在吵架的时候处处互相踩雷”——《林宫火葬场实录》   历史遗留问题:屈老师   要给顾屈一个史诗级会晤,已经想好了,你们绝对想不到的会晤╰(*°▽°*)╯ 第174章   两人你追我赶地到了山顶。   顾砚秋坐在一棵树下生闷气,林阅微在她旁边不停嗡嗡嗡地道歉, 吵得她心烦意乱。林阅微坐过去, 顾砚秋挪开了点, 林阅微锲而不舍地贴近她,两人围着一块石头转了个圈, 顾砚秋才终于不躲着了。   顾砚秋看了她一眼, 面无表情地垂下长睫:“我们十分钟以后再开始说话。”   林阅微点头:“好。”   顾砚秋捉了她一只手过来,放在掌心,林阅微以为她是想玩自己的手,还庆幸了一下,看来没生气到很严重的地步。谁知下一刻自己手背上的皮肤被两根手指夹着捏了一下,生疼。   林阅微嘶了一声。   顾砚秋问:“疼吗?”   林阅微摇头:“不疼。”   顾砚秋又掐了一下,林阅微咬牙受了, 面带笑容。比起来冷战,这样的小“家暴”她更愿意接受。顾砚秋也就惩罚了她这么两下,过后把她手珍视地捧起来在嘴边吹了吹,再握在掌心里, 偏头安静地看向远处的风景。   林阅微回想起她刚刚红了的眼圈, 心里酸酸软软, 情不自禁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了句:“对不起啊。”   顾砚秋没说话。   林阅微看着表掐时间。   十分钟过去了,她提醒对方说:“时间到了。”   顾砚秋转回来,看她良久,认真地说:“我们不能再这么吵下去了。”   林阅微深以为然:“是。”   “你不觉得我们每次吵起来都是因为同样的事情, 甚至是同样的话吗?小学生都知道要吸取经验教训,不能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我们已经跌倒三次了,这次不彻底解决,还会有下一次。”   “怎么解决?”林阅微眯了眯眼。   顾砚秋沉声说:“所以,我们往回捋捋,一句一句地分析,是怎么一步步演变成吵架这个结果的。”   一句一句?林阅微皱眉说:“可我已经忘记刚刚说什么了。”就记得她差点脱口而出的那句“离婚”,想起来都后怕,分手和离婚是不能随便出口的话,造成的伤害是不可逆的。   “我记了。”顾砚秋淡淡地说,手在兜里摸了摸,把手机掏了出来,在屏幕上操作着点了几下,停下来,静静地等待。   林阅微疑惑地看着。   手机传来一声咳嗽声,接着是林阅微提高的一句“你干什么?!”   顾砚秋说:你干什么才对吧?都打完电话多久了,你还在这里发呆,怎么不去找我?   林阅微说:我不是看着你在和程归鸢打电话吗?不想打扰你。   顾砚秋修长手指在屏幕中央一点,声音暂停。   林阅微:“!!!”这什么?   她睁大眼睛探头过去。   顾砚秋对上她的视线,扯了扯唇角,说:“我录音了,我猜我们大概率会吵起来,所以提前录了音。”   林阅微震惊地看着她:“这还能猜到?”   顾砚秋耸了耸肩,而后抿唇,眼底浮现出受伤神色:“我没想到你这次会说出这种话。”   林阅微低下头:“我错了。”   顾砚秋轻声说:“先不说这个了,我们分析正事要紧。”   “一句一句来吗?”   “对,然后彼此要说当时说那句话的心情。”顾砚秋把录音打开,从头开始,第一句就是那声咳嗽,顾砚秋说,“我和程归鸢打电话的时候,看你对着手机叹气,我就有点生气了,所以才故意吓唬你。”   林阅微一顿,提前打预防针:“我说了你不准生气。”   “理性讨论,不生气。”   “我为屈老师没脱单感到憋屈,加上你突然吓唬我,我就发了点火,打扰那句话是假的,我就是在发呆,顺便看你在和程归鸢打电话,索性接着发呆。”林阅微看她脸色不对,连忙说,“你说了不生气的。”   “我没生气。”   录音继续放。   一开始两人虽然带了点情绪,但总体还算是心平气和地在说话,直到——   顾砚秋说:她特意拍戏百忙之中打电话来问你,结果最后你说的话她一个字都没听?   林阅微记忆中到这里她是点了一下头。   顾砚秋开始明显生气。   林阅微说:怎么了这是?   顾砚秋说:你还说她对你没意思?那她怎么不问认识很多年的朋友,偏要来问你一个去年才认识的新人,问什么问题不好,非得问感情问题?   顾砚秋见她不答,接着问:你为什么不说话?   顾砚秋说:你说,她问这些问题什么居心啊,是不是在你面前表现得对待感情非常认真,努力营造出一个让人心向往之的形象,她要你了解她的感情观干什么?   录音暂停。   林阅微说:“我觉得你的解释很离谱也很荒谬,所以不太想和你争论,嗯……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清者自清吧,我行得正坐得端。”   顾砚秋说:“如果我说我到这里还没有真的很生气,你会信吗?”   林阅微仰头,“啊?”了一声。   顾砚秋真正变得怒不可遏,是在林阅微说对方单纯开始的。   ——你还觉得她单纯?   ——那她本来就单纯啊,否则也不会对前女友念念不忘。   ——你怎么知道她是真的念念不忘,而不是骗你的呢?   ……   ——我关心你叫无理取闹?   ——不必要的关心就是无理取闹!   ——我对你的关心是不必要的关心?你现在是为了屈雪松要跟我吵架吗?   ——究竟是谁为了屈雪松跟我吵架?一而再再而三,我告诉你……   录音里激烈的争吵声将二人带回到几十分钟前,但录音里熟悉的声音同时变得陌生起来。一句顶一句,把本来就糟糕的气氛烘托到了最高点,几乎让人难以想象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   顾砚秋还好一点,稍有克制,林阅微听到那句“你不觉得你这样很无理取闹吗?能不能稍微冷静一点”先是捂了一下脸,到最后“结婚怎么了,结了婚还能——”,整个都没脸见人了。   录音放完了。   顾砚秋开诚布公:“我就是不能听你维护她的话,即使我知道她可能没有我想的那么坏,但是你一帮她说话我就忍不住要往最坏的方面想,我承认,我是吃醋,而且尤其介意她。别的人我不管,只有屈雪松,我没办法释怀。我也不想翻旧账,但是有的账揭不过,早在去年,你还在《迷雾都市》剧组拍戏的时候,为了屈雪松第一次大声吼我,挂我电话,你还记得吗?”   林阅微怎么会不记得这事儿,那是她们第一次吵架吵得那么严重,冷战了好几天,低头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都过去那么久的事了。”而且那次也不全是因为屈雪松。   顾砚秋点头,坦然承认道:“是,过去那么久了,可我就是忘不了。我劝过自己要大度,不过就是个朋友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每次看你和她相谈甚欢,都觉得是往我心头扎了一根刺,我浑身上下哪里都不舒服。我知道我很无理取闹,为此我向你道歉。”   唉。   林阅微叹了口气。   她一直知道顾砚秋不大喜欢屈雪松,但她以为是因为屈雪松在外面的绯闻,所以不放心屈雪松的为人,再加上自己和屈雪松联系得确实有点频繁,吃醋了无可厚非,没想到是去年的火药桶一直埋到了今年。其实很好理解,那时候顾砚秋的心理疾病还没好,对她来说屈雪松是痼疾,哪怕后来精神状态好多了,那颗种子早就在心里种下了,无法根除,每每想到便如鲠在喉。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林阅微找到她冰凉的手握在手里,轻轻地说。   “我能和你说什么?”顾砚秋自嘲地勾了勾唇角,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苦笑道,“让你不要联系屈雪松,和她断绝往来么?别说你了,就是我自己,都很讨厌这样的我。”   她转了转眸子,忽而期许地看向林阅微:“微微,我能不能和你商量件事情?”   “什么事?”林阅微温柔道。   “我下次要是再发神经,你不要说好话来维护她,直接不理我就好了,免得一点就炸,你让我自己去边上消化,我自己可以调整过来的。”   什么叫自己调整过来?   林阅微听她这话刺耳得很,心口跟着泛酸,看着顾砚秋的眼睛说:“你不是发神经,是我没有处理好这件事情,我要是早知道你这么介意她,就不会拖到现在。”   顾砚秋蹙了蹙眉,像是有些不解。   林阅微缓缓展颜,郑重地说:“我带你去见她,我会和她说我们俩之间的关系。”   顾砚秋讶然:“可是你之前说……”   林阅微轻声打断她:“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之前我不告诉她,是因为我和她关系没有那么熟稔,也不知道她在你心目中是这么大的威胁,现在你都为她气成这个样子,我还拖拖拉拉的,岂不是一点担当都没有了?”   “可是……”   “别可是了,我今晚就给她发消息,问她什么时候有空,我们俩一起请她吃个饭。”林阅微已经决定好了,就算顾砚秋今天没和她吵架,也是迟早要介绍的。   顾砚秋嘴唇翕动,半晌,吐出两个字:“谢谢。”   林阅微:“……”她脸色狰狞了一瞬,“你再说一遍试试?我看你是要气死我。”   顾砚秋低笑,反握回她的手,语调温软道:“我错了。”   林阅微哼道:“这还差不多。”   两人冰释前嫌,静静地靠在一起坐了一会儿。   “等等,我还有件事。”顾砚秋突然坐起来。   “嗯?”   顾砚秋把那个录音重新放出来,到林阅微说她无理取闹那段停下来,说:“我们还没分析完,你说这段话的时候是怎么想的?每次一说这个词就要吵起来,你还说?”   林阅微眼神隐晦地躲闪了一下,作出费解的样子:“我忘记了。”   顾砚秋:“下次不要说了。”   林阅微点点头。   “哦。”顾砚秋乖巧应答,而后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林阅微别过头,看向远处风景的目光幽深,咬住了下唇,心跟着缓缓下沉。   她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她是故意说的。   ***   从山上下来以后,顾砚秋开着笔记本电脑坐在桌前,处理工作上的事情,林阅微则是在院子里和人打电话,她的场外援助——江丛碧。   林阅微:“我今天又和我老婆吵架了。”   江丛碧还没下班,闻言没像往日一样先调侃她一顿,而是淡淡地说:“好巧,我也和我女朋友吵架了,这是有难同当吗?”   “你怎么回事儿啊?”林阅微听到马上把自己的事忘了,她吵架寻常,江丛碧吵架就很罕见了。   “先不说我,烦着呢,你先说你的吧。”   “我们俩已经和好了,我现在就是有个问题,很费解。”   “说。”   林阅微给她大致概括了吵架的对白,纳闷地问:“我其实当时还是有理智的,也知道我那句指责她无理取闹的话一说出去,她肯定得炸,我考虑过后,还是说了,就是想气她,想让她伤心难过,你说我这是什么心理啊?”   江丛碧哦了声,言简意赅:“别想了,就是‘作’的心理。”   林阅微:“别逗,我说认真的。”   江丛碧:“谁跟你开玩笑了,就是作,恃宠生骄呗。无非就是觉得对方宠着你,你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发泄,反正伤心难过的是她,又不是你,你自己先爽了再说。她越难过,你就越感觉自己是被在乎的,以满足自己变态的快感。”   林阅微仔细一回想,还真有点道理。她知道什么话能让顾砚秋伤心,所以可着劲照着她心口捅。包括后来那脱口而出的半句“结了婚还能离”,她也未必是毫无理智的。   “那我怎么变成这样了呢?”林阅微隐约感觉到了她刚开始谈恋爱吵架到现在的不同。   “前头不是说了吗?惯坏了。你知道情侣之间的吵架,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互相不了解的阶段,放在你们俩身上来说,就是直男式吵架,针对针,刺对刺,乱扎一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但我觉得其实还好,每次吵完架能吸取教训,会越来越好的;第二阶段,就是互相了解的阶段,这时候两人的基本相处模式已经固定了,你们这种当受的,就仗着别人对你好,就开始作天作地,口不择言,哪句话杀伤力大说哪句,她放下了手里的盾牌,你却拿起了最锋利的武器……”   “等等,”林阅微打断她,“什么叫我们这种当受的,还有谁?”   江丛碧冷笑:“还有谁?除了我女朋友还有谁?”   “你也是这个问题?”   “不然我和你说得这么真情实感是为什么?”   江丛碧前阵子公司有个项目,对方负责人是她一个大学同学,本来挺好的,熟人,好办事,但不好就不好在,那人是她前男友。江丛碧以前很是放浪,学校里的男神什么的一多半都和她谈过,这事儿更不巧让她女朋友知道了,她和前男友出去谈生意吃饭,女朋友天天吃飞醋,但江丛碧是在工作,肯定不能因为女朋友的原因就和人家断了联系。   但家里这位小公主脾气实在大得很,以前刚交往的时候也没这么大脾气。江丛碧权宜之下,只好瞒着她和对方联系,还从微信联系改成了邮件联系。一个月后的某天,被女朋友偶然发现她还和对方有联系,当即炸了,差点儿把家拆了。   江丛碧:“我和她解释,她一个劲地让我滚,最后还抽了我一巴掌。”   林阅微听得目瞪口呆:“这也太作了吧?那你也是的,你非瞒着她干什么?”   江丛碧:“你以为我想瞒啊,我就是正常谈个生意,她闹得鸡飞狗跳的,不瞒着我还要赚不赚钱了?不赚钱我怎么带她出去环游世界啊?又跟我说想去看极光想去阿尔卑斯山滑雪的。我爸上次知道我跟个小女孩谈恋爱,还说了我一顿。”   林阅微不知道说什么好,顿了顿,问:“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追回来吗?”   江丛碧无奈:“追啊,谁让我还喜欢她呢,不过再这么闹下去,不知道哪天我就不喜欢了,到时候再说吧,大不了分手。”   林阅微心有戚戚焉。   江丛碧往椅子里靠了靠,疲惫地捏着酸疼的鼻梁,说:“反正我就给你提个醒,摆正自己的位置,有话好好说,人也不是该着你的。”她又放了个地图炮,“你们这种当受的,就是不知道我们攻的辛苦。”   林阅微轻咳两声,纠正她:“我昨晚攻了的。”   江丛碧凉凉地掀了下眼皮,波澜不惊道:“我说的是心理,和你实际攻没攻关系不大。”   林阅微当即警钟大作,说:“那我要是老这么乱说话,她会不会有一天烦了我啊?”   江丛碧反问她:“你说呢?”   林阅微认真思考后,说:“会。”   江丛碧笑了笑:“知错能改……”   林阅微摇头晃脑地接上:“善莫大焉。”她忽然很想见见顾砚秋,连忙对着电话里的闺蜜说,“感谢大师提点,我去找我老婆了。”   江丛碧说:“去吧去吧,以后再吵架的时候好好说话,觉得自己实在憋不住了就直接扇自己一巴掌,玩苦肉计,她肯定直接给你跪下来,比你现在的段数高多了。”   林阅微:“哈哈哈哈哈我真的去了。”   ***   林阅微挂了电话,把房门推开一条缝隙,自己轻手轻脚地踏了进去。   顾砚秋侧对着她,神情专注地盯着电脑,一只耳朵上还挂着白色的蓝牙耳机,全程用的英语交流,她英文发音很地道,嗓音圆润,和讲中文的感觉很不一样,有点散漫,有点撩人。   顾砚秋没发现她,林阅微绕了个大弯,成功地站在顾砚秋身后,看她工作。   顾砚秋一边打电话,一边用鼠标滑动着电脑页面,页面上则是中文,顾砚秋看完以后,拉到回复栏,两手在键盘上迅速地敲着,写了很长的一段,分点一二三四五,然后点击发送。   切换窗口,换到一个对话框,手指打字不停,嘴里也没有停过。要不是手上和口中完全是两种语言,林阅微从她流畅的动作里根本发现不了她在一心二用。   两边的工作几乎是同时结束,顾砚秋摘下耳机,立马转头看去。   林阅微诧异:“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顾砚秋勾唇一笑:“你一进来我就发现了。”她说,“你身上有种很特别的香味。”   林阅微觉得她太夸张了,肯定是故意说好话哄她,但还是忍不住因为这句话唇角上翘。   林阅微笑:“那你怎么一直假装不知道?”   顾砚秋说:“我一见到你就没办法专心工作了。”   林阅微说:“你现在嘴怎么这么甜?”   “一直都这么甜。”顾砚秋把椅子拉开一点,拍了拍自己的腿,带点撒娇意味地说,“微微,你坐这里好不好?”   林阅微歪头看了她两秒,不知道她是怎么在御姐和小白兔之间无缝切换的。   “微微?”   “来了。”林阅微坐下,靠在了顾砚秋怀里,“你待会儿还要工作吗?”   “要,但是还可以偷一会儿懒,十分钟。”   “顾总日理万机。”林阅微低笑调侃。   顾砚秋“嗯”一声,一本正经地疑惑说:“你什么时候改名叫了理万机?”   林阅微:“……”   顾总被新晋理万机拧了下腰,嘶地一声。   林阅微给她揉了揉,紧张问:“疼吗?”   “没事,不疼。”   林阅微看她一脸淡然,想起江丛碧说的话,心里不由得打起鼓来,问道:“顾砚秋,我脾气是不是很差啊?”   顾砚秋心满意足地拥着她在怀里,感觉幸福得不得了,冷不丁听到这么个问题,没思考就回答说:“没有啊。”   “你别哄我了,我自己脾气差我知道的。”   “没有哄你,我真的不觉得。”   “我老是发脾气。”林阅微半点没有被取悦,闷声道。   “那是因为我做得不好,我要是做得好你也不会生气。”   “你跟我说真心话。”   “这就是真心话。”顾砚秋失笑,“我说真话你还不信。”   林阅微把脸埋进她脖颈里,瓮声瓮气:“顾砚秋。”   “嗯。”   “老婆。”   “嗯。”   “宝贝儿。”   “嗯。”顾砚秋唇角上扬弧度越来越大。   “我跟你说个事儿。”   “你说。”   “我今天是故意惹你生气的。”林阅微还是像只鸵鸟一样埋着头。   顾砚秋沉吟着说:“我大约猜到了一点儿。”   “什么时候猜到的?”   “就……后来听录音的时候吧。”林阅微说她无理取闹之前有一个很长的停顿,说她很不想用那个词,但还是用了,并且后来那句话的语速特别慢,慢得有点有意为之。   “那你生我气吗?”   “没有。”   林阅微把头抬起来,看着她的眼睛:“为什么?”   顾砚秋温柔地回望:“刚才不是说了吗?是我做得不好,你才会这么生气。我知道我有很多缺点,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慢慢改正的,我们还要过一辈子的,不是吗?”   林阅微心里一酸:“顾砚秋你不要这样。”   “不要什么样子?”   “不要这么……”林阅微艰涩开口,“……好。”   顾砚秋笑了笑,摇头:“我不好的,是你滤镜太厚了。”   林阅微突然恼怒:“你就是好!”   顾砚秋不和她争,纵容宠溺的口吻:“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林阅微又说:“你不要老是惯着我。”   “我什么时候惯着你了?”顾砚秋再次失笑。   “不许笑。”   “好,我不笑。”顾砚秋抿唇,眼角分明还有笑。   林阅微掰着手指头给她数:“你在家的时候每天给我做饭,每个月给我买新衣服新鞋子,家里的猫都是你喂,都是你给它锻炼,我只负责撸猫,晚上还得伺候我;我一拍戏就好几个月不在家,你一句怨言都没有,好不容易休息能待在一起了,又跑来武馆练武,你每周开车过来陪我,网上出了事怕我吃醋半夜赶过来跪榴莲,虽然最后没跪成……”   顾砚秋轻笑出声。   林阅微:“严肃点。”   顾砚秋一个指令一个动作,立刻严肃脸。   林阅微继续数,从她们交往以来的点点滴滴开始数,顾砚秋付出的比她多多了。她突然迷茫起来,问顾砚秋:“你喜欢我什么啊?”   顾砚秋:“……”她咬了咬下唇,“我可以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吗?”   “为什么?”林阅微不依不饶。   顾砚秋指了指面前的电脑,忍俊不禁:“十分钟过了,我要开始工作了。”   林阅微忿忿,鼓了鼓脸颊,作势起身:“那你先工作吧。”   “等一等。”顾砚秋一把拉回她,扣住林阅微的后脑,仰头吻了上去。   这个吻缠缠绵绵,好似融了世上最甘甜的蜜,最香醇的酒,林阅微被吻得七荤八素的,软倒在顾砚秋怀里,双手勾住顾砚秋的后颈。   许久之后。   顾砚秋把她放开,眼睛里漫着湿润的水汽,把漂亮的眼眸衬得愈发水润动人,她微微喘息着:“你先去玩会儿吧,我忙完了去陪你。”   “我就在这里看着,会打扰你吗?”   “会。”顾砚秋淡淡笑道。   “哦。”林阅微撇撇嘴,走到半路却扬了起来,回头道,“顾砚秋。”   顾砚秋从电脑前抬起头,眼角弯弯:“嗯?”   林阅微深吸一口气,突然有点难以出口似的,飞快地道:“我以后不会再对你乱发脾气了,也不会故意说让你伤心的话,我保证。”   没等顾砚秋反应,林阅微就一溜烟地跑出去了,并且给她带上了门。   她背靠着墙壁,摸了摸自己通红的脸,不知道自己在害羞个什么劲。   院子里传来舞枪的风声,顾砚秋从窗户往外看去,偷偷用手机录了一段下来,然后才回到桌前工作。   这里的晚饭用得很早,两人和杜师傅一家用过饭后,顾砚秋还要加会儿班,林阅微则在请示过后给屈雪松发了条消息:【屈老师你什么时候有空啊?我和我对象想请你吃个饭】   屈雪松大概今天收工早,很快回复过来:【最近都在剧组拍戏,等杀青以后吧,怎么突然要请我吃饭?】   林阅微:【带你见见我家属啊哈哈哈】   屈雪松:【啧】   林阅微:【怎么了】   屈雪松:【恋爱的酸臭味】   林阅微:【嫉妒吗?嫉妒你快去谈一个啊】   屈雪松:【不嫉妒,跪安吧】   林阅微:【好嘞】   屈雪松:【对了,你新戏准备的怎么样了?】   林阅微:【挺好的,也快进组了】   屈雪松又问了关于新戏的一些问题,林阅微正好有几个疑惑的地方,和她聊完了,主动把记录交给顾砚秋过目,顾砚秋一手握着鼠标,眼睛往她手机上瞟了一眼,收回视线,继续看笔记本屏幕:“不用了。”   林阅微说:“真不用假不用?你想看就看,我不介意的。”   顾砚秋抬眸觑了她一眼,认真地说:“真的不用。”   林阅微依旧神情惴惴。   顾砚秋起身,转头落了个吻在林阅微额头上:“我以后也不会乱吃醋,不管是谁,我保证。”   这话和她今天下午说的有点像,林阅微顿时就明白她不是强颜欢笑,不由得笑了:“可以吃醋的,不要太过分就好,不吃醋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顾砚秋眨眼,作思索状,片刻后,说:“那你觉得我过分了就跟我说,我可能有时候不知道度在哪里。”   林阅微快被她萌哭了,在她嘴唇上响亮地亲了一口:“你太可爱了吧!”   顾砚秋说:“没你可爱。”   “还是你可爱。”说完林阅微就把她推回座位,不让她再接话,催促道,“快工作,工作完了还要睡觉呢,昨晚光上你了,我还没有尽兴。”   顾砚秋:“……”   埋头工作后又是一番埋头苦干,终于让林阅微尽了兴。   而林阅微终于明白了江丛碧那番话的道理,虽然她生理上是个受,但是从心理上,必须转换成攻的心态,顾砚秋对她好,她也要对顾砚秋很好,这样才能长长久久地走下去,她们是要在一起一辈子的。   ***   程归鸢也兴奋得一夜没睡,明天是周末,她就要去片场找屈雪松了,这次她可是得了屈雪松的追求允许的,不知道屈雪松见到她出现在片场,会不会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和她深情拥抱。   程归鸢陷入自己的幻想中不可自拔,虽然知道以屈雪松的个性来说不可能,但阻挡不了她乱飞的脑洞。   第二天早上刚六点,眯了一个小时的程归鸢把自己拾掇了一番,精神抖擞地开车去了片场,到的时候不到七点,问了工作人员说屈雪松还没来呢。   程归鸢找了张小马扎,在屈雪松的化妆间门口坐着,守株待兔。   屈雪松一如既往地没休息好,程归鸢打扰她的这几天她没一天睡好的,脸上有点浮肿,戴了副足以遮住半张脸的大墨镜,但她出现在片场的时候还是一瞬间吸引了大多数人的注意力,包括程归鸢。   屈雪松带着一个助理三个保镖一堆化妆师,排场甚大地向化妆间走来。   程归鸢立刻站了起来,眉开眼笑。   屈雪松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墨镜下的眼眸眯了眯,眸光一凛,朝身边的保镖使了个眼色。保镖将程归鸢架开,助理拉开化妆间的门,屈雪松头也不回地迈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屈老师:傲娇一时爽,一直傲娇一直爽   大风筝:追妻火葬场,一直追妻一直火葬场   林&顾:妹想到叭,我们又和好了,以后不会再有大吵了╰(*°▽°*)╯   其实关于恋人吵架,我还是有挺多话想说的,又觉得太过唠叨,闲话不提了,希望在文里给大家一点微不足道的经验叭 第175章   程归鸢被架走了。   程归鸢被保镖架走了。   程归鸢居然被保镖架走了。   化妆间的门在她面前关上的那一秒她甚至还没能反应过来。   保镖都非常有素养,两个人分别扛着她两边胳膊, 另一个如同铁塔一般挡在她面前, 门被带上后, 将她放了下来,然后一个人进去, 两个人站在门外。   屈雪松一直带着保镖, 她们这种当红的明星,随身带几个保镖稀松平常。但上回来的时候,程归鸢没有受到任何阻碍,以至于她直接忽略了还有这么几个人。   今天是怎么回事?   程归鸢对着紧闭的化妆间门目露茫然,屈雪松不是答应给她机会了吗?   房门前站着两堵门神,程归鸢权衡了一下,决定不和她们硬碰硬, 一是碰不过,二是在片场闹起来不好看。她抱着她的小马扎绕到一边坐着,给屈雪松发短信。   屈雪松坐在镜子前,闭目养神。化妆师正在往桌上铺着各种各样的化妆用品, 都是她用惯的品牌, 动作很轻, 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倒扣在桌面的手机“叮”了一声。   屈雪松眼皮下的眼珠转了下,不为所动。   程归鸢许久没等到回信,眉头皱得几乎能夹死苍蝇。这屈雪松怎么回事儿啊?睡着了?   她手指在屏幕上滑了滑,移到了通讯录里,翻到了屈雪松的号码, 在拨出去之后又紧急按了取消,屈雪松如果真的在睡觉的话,还是别打扰她了。   程归鸢决定自己在片场游荡打发时间了,就当是熟悉屈雪松的工作环境了。导演还没来,这边负责给光替走位等做前期准备工作的副导演认识她,看她过来,朝她打了声招呼:“程总。”   “您忙。”程归鸢微微一笑,“我就是看看。”   副导演这么些长期混迹片场的,还看不透她的心思么,何况程归鸢压根就没瞒着,大早上坐个马扎在化妆间门口等着,剧组好多人都看见了,这两天八卦都开始私底下传起来了。   “小马,你往右边点儿。”副导演指挥着。   程归鸢闲着也是闲着,等副导演指导完小马后,问:“这是做什么的?”   副导演:“他是光替,也是替身的一种,为了节约演员现场走位的时间,我们会提前排好。”   程归鸢点头:“那屈雪松的光替呢?”   副导演努了努嘴:“喏。”他正好喊到对方,让对方上去了。   程归鸢观察着这个光替,个子和身材都和屈雪松差不多,“所以待会儿屈雪松就站在她站过的这些地方?”   “对。”   程归鸢看得津津有味,不管什么事,只要跟屈雪松扯上一点关系,她就能瞬间迸发出极大的兴趣。   屈雪松的光替走完位了,程归鸢去统筹那里看屈雪松今天的工作安排,前期的戏还是排得挺紧密的,电视剧戏份多,她女一号,基本上每天都是满的。   然后就是漫无目的地满片场晃悠,不时看一眼门的方向,等着屈雪松化完妆出来。   化妆间里。   屈雪松已经睡着了,头无意识地歪到一边,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化妆师熟练地轻轻用指腹托着她一边脸颊,另一只手继续给她上妆,明星锻炼出了随时随地秒睡的技术,化妆师自然也修炼出了给秒睡的明星的高超化妆水平。   最后化妆师绕到前面,把屈雪松的头扶正了,仔细端详了片刻,时间亦是正好,助理过来喊醒了屈雪松。   屈雪松睁开眼,愣了两秒,恢复了清醒,对着面前镜子照了照,活动了一下肩膀。   她习惯性拿起桌上的手机看了一眼,刚才那条被她刻意忽视的短信静静地悬浮在屏幕中央。   -来自:18XXXXXXXXX   -内容:屈姐姐,你怎么又不理我了,刚刚保镖哥哥力气太大了,弄得人家胳膊都疼了嘤嘤嘤   还不止一条。   五分钟后。   -你睡着了吗?   又五分钟后。   -睡着了的话,我先不打扰你了,我在外面等你,你要早点出来呀   二十分钟后。   -我在看你的光替给你走位呢   三十分钟后,也是三分钟前。   -你快出来了吧?   屈雪松微不可查地展了一下眉头,很快便把短信统一删除了,丢到助理手上,站了起来,助理给她放进包包里,提着包包跟在她身边,到门口的时候快走几步赶到她面前,将门打开了。   屈雪松看了门口两个西装革履的高大保镖一眼。   保镖欠身,听吩咐。   屈雪松启唇,低声说:“你们,下次如果还是对刚刚那个人的话,轻一点。”   保镖:“???”   屈雪松径直迈开了步子,丢下两个云里雾里的保镖。   保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他们俩刚才的动作还不够轻吗?   这是在间接秀恩爱吧?一定是的吧。   “屈——”程归鸢遥遥的视线里便捕捉到屈雪松那抹倩影,把涌到喉咙口的一句深情呼唤咽了回去,马上抛弃了和她聊天的道具小哥——她刚刚对剧组里道具的运用好奇来着,比如说那些爆破场景等等都是怎么做的,怎么保障演员的安全,还是有很多可听的,如果小哥哥是小姐姐就更好了,但转念一想,她现在是在等屈雪松,得避嫌,所以还是小哥好。   大庭广众之下,程归鸢稍微克制了一下兴奋的心情,才没让自己蹦着过去。她一步一步地走近对方,屈雪松全程没对上她的眼神,把她当作陌生人似的,但也没躲闪,不避不让地迎了上去。   保镖跟在屈雪松后面,彼此对视一眼,不知道这次要不要动手,屈雪松没给眼神,他们俩就安静如鸡。   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五步。   程归鸢的心慢慢下沉,脸上雀跃的神色勉强维持住,一派轻松地和屈雪松打招呼:“屈姐姐。”   她停下,屈雪松继续往前,四步、三步、两步。   屈雪松问:“你还来干什么?”   程归鸢笑道:“我当然是来……”   屈雪松和她擦肩而过。   程归鸢手往后一探,精准无比地扣住了对方的手腕,程归鸢还是那副笑靥如花的样子,转身说:“我来找你啊。”   “不需要,谢谢。”屈雪松礼貌地点点头,“程总厚爱了,我还要拍戏,少陪。”   她挣了下,没挣开,压低声音,疏淡又陌生的口吻:“程总,很多人,不要闹得这么难看。”   程归鸢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五指收紧了一下,旋即松开了她。   屈雪松走了。   程归鸢眼眶酸涩,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看她决然背影。   她不傻,不会到现在还不知道屈雪松是什么意思。前天晚上,屈雪松的意思是拒绝,并不是她所以为的给她机会。   她也不懂,屈雪松明明对她动了心,为什么还要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并且丝毫不留余地要伤她的心。她是觉得别人的心都是铁做的,只有她自己的心是肉长的吗?   屈雪松垂下眼眸,背挺得笔直,把一只手收进口袋里,慢慢攥成了拳。   而后程归鸢在片场消失了,屈雪松在松口气之余也涌起了一丝失落,她接过助理递过来的水,强迫自己沉浸到剧本里。   上午的戏拍得有点不顺,大部分时候是其他人的问题,屈雪松也不如往常发挥得好,导演一上午嗓子喊得都快哑了,收效甚微。   到中午了,剧组给大家派盒饭,工作人员朗声说了句:“程总给大家加了份烤猪排。”   屈雪松猝然抬头,耳朵竖起来。   就听见一个蹲着开盒饭的灯光师傅问:“哪个程总?”   派盒饭的那位说:“就上午来的那个,美女程总,驰墨传媒的。”   又一个摄像说:“程总走了吗?”   派盒饭的说:“没呢。”   屈雪松眼睛余光在片场扫视着,没看到程归鸢在哪里。   助理察言观色凑近:“屈老师,要我去帮你问问吗?”她昨天才被训了一顿,有点想讨好屈雪松。   屈雪松平静道:“不用。”   助理说:“那我去给您拿盒饭。”   屈雪松说:“我自己去吧。”   屈雪松站起来,一段路的左右都被她注意过,依旧没有程归鸢的身影。工作人员将盒饭交到屈雪松手上,笑着鞠了个躬:“您在那歇着就好,劳烦屈老师亲自过来一趟。”   屈雪松说:“没事儿,我活动活动筋骨。”   她故作随意地转了转视线。   工作人员问:“您在找什么吗?”   屈雪松说:“哦,没有,就是脖子有点酸。”   工作人员殷勤道:“我去给您找个按摩仪?”   屈雪松摇头:“不用,我先回去了。”   工作人员:“屈老师慢走,有事您吩咐一句。”   屈雪松回了自己的座位,咬了一口香脆的炸猪排,她很少吃这种油量重的东西,一是不喜欢,二是职业不允许,但她咀嚼了几下,面不改色地咽了下去。   助理诧异地看着她。   不但吃了炸猪排,而且连休息室都没回!   屈雪松心不在焉地吃着盒饭,满脑子想的都是程归鸢到底躲到哪里去了?   直到有了明显的饱腹之感,她才发觉面前的一盒盒饭都快让她吃完了,而她的助理正担忧并且震惊地看着她,要知道屈雪松几乎从不让自己吃到饱腹,只吃分量的一半。   屈雪松心烦意乱,把程归鸢驱逐出去,交代助理把垃圾收拾了,她独个回了休息室。   下午的拍摄进展要顺利得多,但因为上午耽搁了进度,晚上得加班加点赶上进度,晚上的盒饭,派发的工作人员又高声道:“程总给大家加鸡腿了哈。”   有人问:“还是上午那个程总?”   工作人员说:“是啊是啊。”   屈雪松集中注意力老半天,一颗心从喉咙口跌回肚子里,没再听到有人问程总还在不在,大家都吃鸡腿吃得不亦乐乎。屈雪松晚饭吃专门给她配的营养餐,不跟着剧组吃,她想:程归鸢应该是走了。   晚上九点,屈雪松结束拍摄,坐上专车回酒店,时不时地往后看一眼,夜晚的视线没有白天清晰,假使真的有辆车在后面跟着也不易发觉。   许久以后,屈雪松拿起对讲机,问司机:“有狗仔跟着吗?”   司机注意了会儿,说:“没有的,您放心。”   屈雪松便不吭声了。   这样也好。   她心潮平静下来,这样最好,正好可以让她时间忘掉。   到了酒店,屈雪松从车上下来的脚步都轻松许多,还罕见地与身边的助理聊起了天:“你家几口人来着?是还有个弟弟?”   助理一怔,战战兢兢地回答:“对……是。”   屈雪松抿出一个笑容,说:“干吗这副样子?我很可怕吗?”   你就是很可怕啊,尤其是现在这副强颜欢笑故作轻松的样子,更可怕。助理腹诽,口上却否认道:“没有啊,您很平易近人。”   屈雪松说:“那你怎么不笑?”   助理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屈雪松假装看不到她的害怕,继续和她有说有笑。   两人一路到了电梯口,电梯口那儿站着一个人,一动不动地望了她许久。屈雪松抬眸,对上一双熟悉至极的眼睛,那里面还掺杂着来不及掩去的失落和受伤。   程归鸢眼神暗淡,扯了扯唇角,努力让自己勾出一个好看的笑容:“我等了你很久。”   难以想象对自己冷言冷语,仿佛恨不得永远看不见她的屈雪松,转头就和别人谈笑风生。虽然自我安慰屈雪松是故意的,但那一刻程归鸢还是感到了扎心的疼意。   比上次被分手还要疼。   屈雪松不敢看她,眼睛看着面前的电梯楼层。   助理去按了电梯。   这块儿是高星级宾馆,电梯下来是空的,开门的时候谁也没进去。屈雪松侧对着她,说:“程总先请吧。”   程归鸢不动。   屈雪松进去以后,电梯门正好自动往回关,程归鸢又是一脚往前踏,屈雪松心跳骤然加速,牙关紧咬,双手绕到身后攥拳,忍住了自己要去按开门键的手。   程归鸢有惊无险地进了门。   屈雪松心跳慢慢平复下来。   助理自发地往轿厢角落里缩,屈雪松却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将她往自己身前一带,挡在了程归鸢面前,也挡住了程归鸢的路。   “呵……”安静的轿厢里,程归鸢发出了一声嗤笑。   她背抵在轿厢壁上,睫毛垂下来,看着屈雪松墨镜下的眼睛,心酸难当。   二十楼到了,程归鸢还是住在这里,同一间房,她定了两个月,一直到屈雪松杀青那天,她以为这里会成为美好的回忆。   出电梯前,程归鸢透着哀求,低低地喊了她一声:“屈雪松。”   屈雪松无动于衷,也窥不见她的表情。   程归鸢自嘲地笑了下,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屈雪松揪着助理肩膀的手指脱力,人往后倒,助理扶了她一把,担忧道:“屈老师。”   “没事,没站稳而已。”   ***   程归鸢把自己扔到了床上,摸过来手机给顾砚秋发了条消息:【我觉得我就是个傻逼】   字打完了,视线也模糊了,最后一个字一个字地删除,把手机丢到了一边。   她蒙在被子里哭了一场,起来洗漱洗澡,重新躺回被子里。除了略微红肿的眼睛,她看起来完全没有哭过的痕迹,目光柔软,在微信搜索栏里慢慢地输入了一串数字和字母的组合代码。   点击搜索,出来了一个微信号,头像是披着白雪的松树林,雪松,和她的名字一样。   程归鸢对着她的头像看了很久,缓缓露出一个笑容来,转瞬即逝,然后深吸一口气,点击添加好友,验证信息卡了一下壳。   屈雪松睡前翻微信才发现有条好友验证消息,名字叫大风筝,验证信息:程枕鹤的女儿,程归鸢。   头像也是只风筝,飞得很高很高的风筝,仿佛注定不会为哪处风景停留。   屈雪松对着这条验证犹豫许久,最后还是通过了。她用的老程的名义,不是她自己,将来程归鸢接她爸的班,她们俩迟早要有联系,大不了通过了不理睬便是了。   【系统消息:你和大风筝已经是好友了,可以开始聊天了】   屈雪松准备返回,却鬼使神差地点开了程归鸢的头像,点进了她的朋友圈。最新一条是三个小时前发布的:   【读到一首小诗,有点微妙的触动和共鸣,摘抄如下,冒充一下文化人。   你强   强在你不爱我   我弱   弱在我爱你   ——木心《云雀叫了一整天》】   屈雪松怔忪良久,手指轻轻按了按自己温热的眼皮,空气里只余下一声无止境的叹息。   ***   程归鸢周日也在片场蹲了一天,给剧组又是加餐又是买饮料的,成了剧组的“名人”,屈雪松还是没有在片场见到她,也不知道她究竟躲在了哪里。   周一上班,程归鸢周日下午回了家,和父母吃了个晚饭后默不作声地回了房间。程妈妈看着她的背影,戳戳程爸爸胳膊:“怎么回事儿啊?最近都蔫头耷脑的?”   程爸爸说:“工作不顺利吧,最近压力有点大。”   程妈妈数落道:“不顺利你还不去指点一下她,你是怎么当人爸爸的?”   程爸爸笑说:“先吃饭,吃完饭我去指点。”又说,“年轻人嘛,压力大点怎么了,我们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么?”   程妈妈说:“那你还是吃糠咽菜过来的呢,你怎么不让自己孩子吃糠咽菜啊,咱不就是为了孩子过好点儿吗?你说说你……”   程爸爸赶紧打断她:“吃饭吃饭,我肯定给她安排得妥妥帖帖。”他笑,“再说了,我以前什么时候吃过糠咽菜了,我吃的白米饭。”   程妈妈举起筷子。   程爸爸立即埋头吃饭。   程妈妈轻哼:“这还差不多。”   用过饭,程爸爸合情合理地在老婆的催促下敲响了程归鸢房间的门,程归鸢对着手机发呆,听见响动把手机扣下来,说:“谁啊?”   “老爸。”   “进来吧。”   程爸爸推开小小一条门缝,往里挤,由于体型过于厚重没有挤进来,又推开一点点,反复几次,才终于将自己塞了进来。   程归鸢看着看着就笑了:“爸你干吗呢?”   程爸爸说:“哄我的小公主开心啊。”   程归鸢说:“我已经开心了。”   “是吗?”程爸爸走近几步,说,“看这小脸皱的,都快有法令纹了。”   “爸~”程归鸢撒娇,“人家才二十几岁。”   程爸爸哈哈笑,说:“二十几岁也要注意保养啊,每天开开心心的。”他轻轻捏了下程归鸢的脸颊,说,“是感情不顺利吗?”   程归鸢一秒钟失去了笑容。   程爸爸叹气,说:“我早告诉你她不好追的啦,碰钉子了吧,动摇了吗?”   程归鸢摇头:“没有。”她突然仰头看着程爸爸,“爸,我觉得我真的爱上她了,要是不能和她在一起,我会后悔一辈子。”   程爸爸说:“这么严重啊?”   程归鸢嘟囔:“就这么严重。”   程爸爸手探到背后去,因为身材有点厚实,动作格外明显,程归鸢奇怪地看着他:“你干吗呢?”   “当当当当。”程爸爸自动配音,拿出了个什么东西。   程归鸢眼前一花,按住他手腕,抽了过来,发现是一封邀请函,她看清上面的字:“慈善之夜?”   “对啊,M杂志举办的慈善夜,每年都会邀请很多明星和世界五百强企业负责人、各大品牌负责人、国内的企业家……”   “我知道。”程归鸢当然听过,别说她就是圈里人,就算不是圈里人,平常稍微关注一点娱乐圈的人,都知道这是一年一度的大活动。   程爸爸温柔地拍拍她的头,慈爱地说:“雪松每年都会受邀出席,你这回跟爸爸一起去?”   程归鸢噘了噘嘴,没说话。   程爸爸说:“我回去休息了,不然你妈又要说我。”他走到门口,突然回头,富态的脸上都是笑容,扬了扬拳头:“加油,你是最棒的。”   程归鸢笑出声,回他:“你也是最胖的。”   程爸爸说:“爸爸永远支持你。”   ***   同一时间,屈雪松也接到了慈善夜的邀请函,她和M杂志的主编是朋友,说得上话的关系,她不是顾砚秋说的那样没有朋友,反而有很多的朋友,否则也不会混得如鱼得水,还帮林阅微牵线搭桥。只是哪些话能对哪些人说,她有自己的判断。   屈雪松拨了个电话,含笑问:“邀请函多发一封么?”   主编问:“嗯?给谁?”   屈雪松:“我一个妹妹。”   主编打趣她:“亲妹妹还是情妹妹啊?”   屈雪松啧道:“认的妹妹,一个小朋友罢了,你这人怎么这么不正经?”   “行行行,你最正经。”主编不逗她了,笑着说,“好,你把名字报给我,我让底下的人再发一封。”   林阅微的邀请函送到了公司,陈萱打电话来问的时候,她提前得了屈雪松的通知,明明白白说了,陈萱一个劲感叹:“屈雪松对你是真的好,你是怎么和她交上朋友的?”   林阅微哈哈笑:“大概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吧。”   陈萱能说什么,只能说她命好,有一个屈雪松这样的前辈,还有一个神秘的女朋友在背后帮衬。   周一,林至敲开顾砚秋办公室的门。   “顾总。”林至恭恭敬敬递上慈善之夜的邀请函,身为知名企业家,顾砚秋毫无疑问在受邀之列。   顾砚秋展开邀请函看了看,放到一边。   “行了,出去吧,给我把行程安排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四人修罗场,加载99%……   请稍候…… 第176章   “对了,顺便再帮我把往年出席名单给我列一份出来。”顾砚秋在林至出去之前又叮嘱了一句。   顾家在燕宁不算小门小户, 顾槐这人还挺热心公益的, M杂志总编带头发起的明星慈善夜至今有十几个年头了, 一直都有受邀出席,有一年还亲自带了藏品过去给大家竞拍。   顾砚秋出国多年, 在国内的时候还在上学, 没有关注过顾槐的这些活动,但这个慈善夜的名头是听过的,又带了明星两个字,林阅微大小也是个明星了,她今年接了父亲的班,受邀出席,就格外地关注。   “好的顾总。”   “流程那边给了吗?”   “大致定下了, 但现在还没有确定的章程,说是过几天发过来。”   “好。”顾砚秋钢笔尖在桌上日历上慈善夜那天圈了一下。   晚上,林阅微吃完饭,给顾砚秋打电话, 把她收到慈善夜邀请函的事情汇报上来, 包括是屈雪松给她走了个关系, 也一点儿没瞒着。   顾砚秋虽然说以后不会再乱吃屈雪松的醋,但林阅微心里还真拿不准,于是便忐忑地等着她的回答。   顾砚秋记起白天那封邀请函,从自己包里拿出来拍了张照片发过去,问:“是这个明星慈善夜?”   林阅微惊道:“你怎么也有?”   顾砚秋笑着说:“我为什么会没有?我爸每年都去, 现在他退休了,轮到我了不是很正常?”   林阅微开心道:“那我不是可以和你一起参加了?”   顾砚秋今天中午趁着午休的时候进度条拉了一下去年的明星慈善夜,失落道:“不能一起走红毯,也不能坐在一起吃饭。”   “我们一起去买衣服啊。”   “什么衣服?”   “走红毯穿的礼服。”林阅微了解过这个慈善夜,但是走红毯环节倒是被她忽略了,一般都是明星们争奇斗艳的环节,第二天还会有各种对比图,XX女星艳压通稿,基本操作,像顾砚秋这样的企业家除了竞拍环节有点存在感以外,其他时候似乎都是透明的,“你们这些老板也要走红毯吗?”   “要啊,而且一般会带个伴儿。”   “虽然很想你带我,但是——”林阅微拉长了音,笑着说,“这是不可能的,你和谁一起去,你爸?”   “我爸且养身体,我打算带顾飞泉去。”   “噢噢噢,也行。”   “你呢?”顾砚秋问。   “我自己去啊。”   顾砚秋皱眉:“屈雪松不是带你混进去了吗?怎么不带着你了?”   林阅微失笑:“我和人家是一个咖位的吗?她一个星光璀璨的手牵手带我一个小透明,要多奇怪有多奇怪,要是现在电视剧上映了还好说,可以说一个剧组的,没上映不方便,一个人走的明星多了去了,不差我一个。”   顾砚秋不假思索道:“怎么就不是一个咖位的了,我觉得你比她长得好看多了。”   林阅微听得都脸红,连忙给她打住:“知道我在你眼中是最美了,你稍微悠着点儿吹。”   顾砚秋不满地哼一声。   林阅微居然不让自己吹她,她现在已经是克制地吹了,真的放开了吹,三天三夜不带重样的。   慈善夜在半个月之后,两人有时间见了面慢慢聊,顾砚秋暂时揭过这个话题,往家里的沙发里靠了靠,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后天就回来了。”林阅微说。她剧组还有不到一个月进组,是时候从武馆回来专心研究剧本了,还有些别的功课要做。   “好久啊。”   “我们俩不是昨天才分开吗?”林阅微好笑道。   “我一分开就开始想你了,昨天开车回家的路上都哭了。”   林阅微挑了挑眉,不得了顾砚秋都会开玩笑了,顺着她的话笑问:“都怎么哭的?”   顾砚秋嘤嘤嘤假哭了两句。   林阅微笑得差点儿从门沿滑下来。   林阅微:“顾总,咱能不能有点儿偶像包袱?”   顾总单手抚了抚手上的佛珠,嗯哼了声,懒洋洋地开口道:“不能。”   林阅微被她这个低沉撩人的鼻音震慑住了心神,心痒痒,舌尖抵着上颚转了一圈,暗暗决定回去以后要让顾砚秋用这种语调对她说一晚上情话,顾砚秋要是说不出来,她就……她就给她提供草稿念。   林阅微和她继续聊了几句,就去洗澡了,顾砚秋不在的时候她都是早早地洗漱,然后坐在桌前或者床上看剧本,到点睡觉,非常规律。   两天后,顾砚秋在高铁站接到了拖着行李箱回来的林阅微,给她接风洗尘。   又过了两天,周末,两人一起去挑了出席的礼服,林阅微给顾砚秋挑,顾砚秋给林阅微挑,倒没有刻意挑情侣装,她们俩出现在同一个画面里的概率太低。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备受瞩目的明星慈善夜举办在即。   屈雪松在片场的生活按部就班到枯燥,但还是投以了十二万分饱满的热情对待拍摄,这个导演和她第一次合作,圈里关于屈雪松真真假假的流言很多,导演也有耳闻,比如说耍大牌这样的没有哪个大红明星没被黑过的料,接触下来完全不是如此,她很敬业,导演说拍几条就拍几条,有时候导演觉得满意了她自己不满意,主动要求重拍。会和跟她搭戏的演员即便是群演说谢谢,没有一点架子,除了话不太多以外,尤其是这阵子,话都很少,中途休息的时候除了和导演必要的交流外,都不太开口。   屈雪松黑料满天飞,一是因为人红是非多,不招人妒是庸才,黑料总比红料跑得快;二是陈年日久,澄清起来难上加难,反而会显得小题大做;三是黑料也是热度,只要没有实锤,团队不需要把她摘成一朵清清白白的白莲花;四是她现在完全不需要在意这些,根基很稳固了,拍什么都不会扑,自有路人买她的账,实力就是最大的资本。   屈雪松靠在自己的椅子上,翻着今天剧本的几页纸,背得滚瓜烂熟的台词从嘴里默念而出,助理在旁心惊胆战地看着她,这几天屈雪松的心情明显不好,她生怕惹了这颗定时炸弹。   “今天周几了?”屈雪松低着头,突兀地问了句。   助理:“啊?”   她以为自己幻听了,张望了下,最后将视线落在了专注看剧本的屈雪松身上,刚刚是屈老师说话了吗?看表情不像啊?   屈雪松皱眉暗恼,不再开口。   助理惴惴了一会儿,也没再主动应声。   那边喊拍摄,屈雪松把剧本放下,伸手:“手机。”   “哦哦。”助理连忙将她手机递过去,屈雪松按亮屏幕,往上看了一眼,周六,没记错。   已经中午了,片场不见程归鸢的身影。   所以是……放弃了吗?   屈雪松心里压着块石头,抿了抿唇,步履缓慢地朝拍摄中心走了过去。导演刚让各部们就位,一看她,便关切问道:“雪松脸这么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给我补点妆就好。”   化妆师现场给她补了妆,屈雪松重新投入拍摄。   ***   “这身儿好看吗?”程妈妈从试衣间出来,提着裙摆在女儿面前转了一圈。   “好看。”程归鸢笑吟吟道,“买下吧。”   程妈妈笑得脸上都要开花了,故作不悦道:“我试每一件你都说好看,能不能坦诚一点儿?”   程归鸢:“我很坦诚了呀,您天生丽质,穿什么都好看。”说着站起来,在程妈妈脸上嘬了一口。   程妈妈一边乐一边嫌弃她:“哎呀我脸上的妆,都给你弄花了。”   程归鸢:“不会的,我亲得很轻。”   导购见缝插针上来,把程妈妈一通夸。就程爸爸那副尊容,能生出程归鸢这样貌美如花的女儿,就是程妈妈的基因占了压倒性的上风,她自然是好看的,这个岁数了依旧保养得很好,受得起这通夸。   程妈妈美滋滋地把衣服包了起来,程归鸢刷了卡,两人出了门店。   程妈妈如梦初醒,刹住脚:“不对啊,不是你要去参加晚会么?我是带你出来买衣服的,不是让你给我买的,快进去重新看。”   程归鸢老大不情愿:“妈,我家里还有衣服呢。”   程妈妈:“不行不行,第一次出席这种宴会,那些过时的怎么行,就得买最新的。晚会那么多人呢,万一找到了你的真命天女呢。”虽然被蒙在鼓里的程妈妈对她这个放浪不羁的女儿并没有多大信心,但万一呢,不能漏掉这一丝希望。   程归鸢咕哝道:“打扮得那么好看有什么用,反正她也不会看我一眼。”   程妈妈凑近她:“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不是挑衣服吗,挑吧,你说买什么我就买什么。”程归鸢两手插兜,重新迈进了门店。   程妈妈在她身后“嘿”了声:“你这孩子。”也跟了进去。   逛了一下午,暮色四合,大包小包地回了家。   “我回来啦。”程归鸢把东西丢在了沙发上,拿了手机就往楼上跑。   程妈妈仰头看她狂奔而去的背影,转头看沙发上的程爸爸:“你看看你教的好女儿,冒冒失失的,也不和你打声招呼就跑了。”   程爸爸随和道:“哎呀不要在意这种细节。”   程妈妈对着空荡荡的楼梯沉思了一会儿,说:“咱女儿是不是谈恋爱了啊?你看她这副春心萌动迫不及待的样子?”   程爸爸转头眯了眯眼,若无其事地转回去:“没有啊,她谈恋爱的时候不都很光明正大吗?没必要瞒着我们。”   程妈妈点点头:“说得也是。”   程爸爸开始转移话题,笑道:“晚上想吃什么?”   程妈妈看他的肚子:“还吃?你看你都快八个月了。”   程爸爸站起来,严肃地说:“我现在去跑步。”说完就真的去了一楼的健身房,程妈妈都懒得搭理他,每次都三分钟热度,回回坚持不了多久,依她看程归鸢这三分钟热度换女朋友的德行就是跟她爸学的,怎么她爸的深情就一点儿没学到呢?程妈妈纳闷着。   程归鸢把房门带上,反锁,掏出一下午被她妈押着试衣服都没空看一眼的手机,微信、QQ、短信、通话记录,连微博私信不死心地翻了一遍,没有一条她想要看到的消息。   意料之中的结果,意料之中的难过。   程归鸢不禁怀疑起来,是不是她太过自信,其实屈雪松对她根本就是毫无感觉,一切都只不过是她的自作多情。   -我今天去试礼服了,爸爸要带我参加慈善夜的晚会,所以没有去剧组   她给屈雪松发了条微信,下楼吃饭,回来后点开安静的手机,又发了一条。   -我明天没事,我可以去剧组吗?你希望看到我吗?不回复的话就是默认了   晚上洗完澡,她靠在床头,咬着下唇继续发。   -屈雪松,我突然想,我是不是太自恋了,只要你明明白白说一句,我不喜欢你,我就不再纠缠你了,同样,不回复的话默认你喜欢我   程归鸢抹了一下视线模糊的眼睛,飞快地把手机关了机,强迫自己立刻睡着。   她自己给自己数到了一千八百八十二只羊,昏头转向地睡了过去。   天还没亮,她就醒了,自己在床上迷瞪瞪地发了会儿呆,才魂魄归位似的抓过了床头上的手机,在开机成功的那一瞬间闭了一下眼睛。   没有回复没有回复没有回复。她在心里默念。   手指轻颤,点开绿色图标,一条一条的消息跳了出来,她在那些消息里找到了一个披着白雪的松树林头像,头像右上角一个“1”,不用点开就能看到内容。   屈雪松:【我不喜欢你】   时间是上午2:04。   程归鸢突然就笑出了声,自嘲的、冰冷的,笑着笑着就仰起头,用手蒙住了自己的眼睛,指缝里渗出温热的泪水。   她真的不知道还要怎么做,才能让那个女人看她一眼。   早上程妈妈来敲门叫她吃早餐,程归鸢装作没睡醒的样子,嗓音沙哑,说不吃了要睡觉。   中午也还在“睡”。   程妈妈睡午觉,她从冰箱里拿了个冰袋,趁机偷溜了出去,把车开到小区外面的停车位,自己给自己敷眼睛。一边敷一边骂自己丢人,太丢人了,哭成了兔子。   再为屈雪松哭一次她就是狗。   敷完了眼睛,程归鸢打电话叫了个朋友,打算一起去吃点东西,她饿了一天了,不是顾砚秋,顾砚秋现在沉迷温柔乡不可自拔,和朋友约好了见面的地点。   半小时后,朋友打过来电话:“风筝,你人呢?”   “噢,我在……”程归鸢看了看四周的建筑物,这他妈不是去屈雪松片场的路么?   程归鸢砸了一下方向盘。   又半小时后,程归鸢把车停好,电梯进了商场,朋友抱着双臂冲她翻白眼,程归鸢一边笑一边道歉:“哎,我走了个神,开错了条道,后来绕回来绕了老半天。”   朋友说:“让你不开导航。”   程归鸢:“我不是托大了么?”说着勾住朋友肩膀,吃喝玩乐一条龙。   晚上往朋友圈发合照,勾肩搭背,两个人笑得特别灿烂。   屈雪松定定地看了许久,直到眼眶发涩,关掉程归鸢的朋友圈,锁屏,拿起了旁边的剧本。   ***   九月中旬,M杂志的总编苏娴创办的明星慈善夜十五周年正式拉开帷幕。   出席晚会的有作为主要噱头的明星、商界、文艺界人士,晚会一共分为红毯、开场表演、明星合照、拍卖、唱捐款、谢幕表演七个环节,年年大抵相同。   顾砚秋身为企业家,也是要走红毯的,她看过主办方给的名单,巧也不巧,不巧的是她和林阅微几乎一个头一个尾,巧的是她和屈雪松竟然是一前一后,她在前,屈雪松在后,另外,她还在名单上看到程归鸢的名字,和她爸爸程枕鹤一起出席,次序列在中间。   林阅微寻思着,要不就趁这次机会把两个人介绍一下,后来想想还是作罢了,这么多人,人多眼杂的,容易引起误会和走漏风声不说,也不够正式。   九月二十日中午,林阅微被自己公司的团队接走了,顾砚秋则是在下午和顾飞泉一起从顾宅出发。   女人打扮起来总是多费些时间的,顾飞泉换好衣服后,就在楼下客厅等着,耳畔传来脚步声,顾飞泉循声望去,眼神里掠过一丝惊艳。   “妹妹,你……”顾飞泉发誓他即使不是个妹控,也要发出由衷的赞叹。   顾砚秋穿了一整套象牙白色的西服套装,布料精美、剪裁流畅,真丝双宫绸翻领设计,内搭同色的礼服衬衫,增添了几分优雅别致。她单手散漫地插在裤兜,另一只手修长莹润,得体地搭在腰间扣着手包,袖口略微挽起,皓白腕上标志性的檀色佛珠十分抢眼。   她下巴微抬,自信却不自负,骄傲得恰到好处,露出修长雪白的脖颈,和颈上坠着的亮银色项链——林阅微送她的礼物之一。墨色长发中后端做了波浪小卷,前面则是精心梳向耳后,露出分外白皙小巧的耳朵,耳垂上是略显夸张却素简的几何形状耳环,眉眼精致淡漠,夺人眼球的同时,将干练和拒人千里之外的气质烘托到极致。   顾飞泉惊艳了两秒,说:“白马公主,你今天为什么穿得这么帅?我以为你会穿裙子。”   顾砚秋眼底闪过一丝暖意,淡道:“微微给我选的。”   顾飞泉啧了一声:“她也不怕你在晚会上招一大堆桃花,心可真大。”   顾砚秋蹙了蹙眉,已经迈出去几步,说:“快迟到了,还不快点儿。”林阅微今天也穿得很好看,会不会又莺莺燕燕围过去?她是很招女孩子喜欢的,不,男孩子也不例外。   顾飞泉吃了狗粮还没落好,快走两步跟上去:“你等等我啊。”   林阅微在会场不远的地方换装,陈萱让她穿着礼服在自己面前转了一圈,眉开眼笑,这上去不说艳压群芳,艳压一半还是可以的,林阅微身上那股英气古典的天然韵味儿现在的明星身上很少见到了。   林阅微在等化妆,偷偷用手机给顾砚秋发消息。   林阅微:【你到了吗?】   顾砚秋:【在车上,还要一会儿】   林阅微:【我听我经纪人说好多人,红毯那儿还要排队,我估计待会儿不一定能见到你】   顾砚秋:【没事,我会找到你的】   林阅微:【你不用特别费劲找我,进了场人就少了,到时候就能看见了】   顾砚秋:【没事,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林阅微一乐,打字:【顾总,不要低估了你现在的知名度】   顾砚秋刚要回复她,一个电话就打了进来,是程归鸢,程归鸢问:“你到了吗?”   “路上。”   “我也在路上。”   “那你这么急着找我?”   “我不是第一次出席,紧张吗?”   “……”顾砚秋才不信她,多半是无聊来骚扰她,无情地回道,“我要陪我老婆说话,你有事说事,没事就挂了,现场见。”   程归鸢支吾了两句,什么都没说出来,两人便挂了电话。   林阅微化完妆已经下午三点半,她是被安排在很前面走红毯的,时间有点来不及,把最后一样单品戴上,紧赶慢赶地上了车。   通道口果然很多人,除了大大小小的明星、企业家以外,还有维持秩序的保安、跑来跑去的场务工作人员、不远处扛着长枪短炮严阵以待的媒体们,林阅微走到人群里的时候引起了不小的瞩目。一是她面生,二是她今天的装扮。   林阅微果然没找到顾砚秋,不知道是比她来得晚,还是被人群淹没了,主持人已经报到她的名字了:“接下来出场的是演员……林阅微。”   林阅微转了转手上的腕表,检查了衬衣两边袖口,扬起礼貌的笑容,款款从后面迈步出来。   相较于其他人,媒体对这个名字不是很熟,但还是依照流程,从她走上红毯的那一刻开始,咔嚓咔嚓地开拍了,刚拍下两张,机械性的拍摄动作便停了,记者从摄像机后抬起头来,一脸难以置信。   衬衫配马甲长裤的复古装扮,修身束腰,腰肢窄痩,不盈一握,高帮马丁靴,将一双长腿衬得越发笔直。黑如鸦羽的长发不扎不束,丝质柔顺地披散在身后,露出白皙耳朵,身姿飘逸,如同雨水漫溯后的青竹,清新出尘。   她迎面走过来的时候,人群静了一下。   她脸上只化了精致的淡妆,眉如远黛,唯有一双唇形完美的红唇点了浓艳的朱色,一下便将周身色彩由淡转浓,泼墨写意的山水就此有了具象的表达。   这样的装扮虽然在一众礼服裙中扎眼了些,但还不至于没有人穿,甚至今天的红毯就有类似的复古中性风装扮,但她们没有林阅微得天独厚的外貌条件,她五官冰冷锋锐,疏离冷漠,娇妍却不娇媚,冷清却不冷情,冷脸抿唇的时候透出难以言说的禁欲感,好似体内一团欲火正在燃烧却还要装作性冷淡的样子。   林阅微修长的颈间佩戴了条酒红色丝绒的项圈,中间坠着一个小小的金属吊坠,项圈勒进脖子里,金属吊坠则悬在一字型锁骨中央,贴在皙白肌肤上,有种冰与火融进骨子里的性感。   主持人是第一次见她,职业素养在才没有磕巴:“请……阅微直接走到红毯中间吧,我们拍一下照。”   一开始还懒洋洋的快门声响起的频率明显变快,越到后响得越急。   媒体要求她往左,林阅微就往左,让她往右就往右,站姿和手势随之变化,唇角微扬。   主持人根据流程问:“阅微最近在做些什么呢?”   林阅微点头,淡笑答:“在准备新戏。”   主持人顺着问道:“不知可否透露一下呢?”   林阅微落落大方地说:“这个不可以说,要保密。”   “好吧,让我们期待阅微的新戏。”主持人毫不意外,笑着将林阅微送下红毯,继续报下一组,“接下来要上场的是……”   顾砚秋在后面等着,手机收看慈善夜的现场直播,看到林阅微的表现以后笑了,别看她在红毯上大方得体,游刃有余,在家里已经练习了成千上百遍了,还让自己给她录视频来回看,纠正自己的动作。   不管在家里看了多少遍,顾砚秋现在依旧挪不开视线,可惜直播不能回放,等她回去以后一定要把今晚上有关林阅微的镜头都剪下来。   通道口外,屈雪松同样将手机交到助理手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林阅微这次表现得不错。之前问她红毯造型,还和自己藏着掖着,说肯定好看,又大秀恩爱说是她对象给选的,现在一看,确实好看,连她见惯了各种圈内美人都忍不住感慨。太合适了,几乎是把她的个人气质彰显到了极致,而且是圈里罕见的气质。   屈雪松一进来,便引起了人群的轰动,不消她主动上前,自动为她让了条路。与她相熟的过来打招呼:“雪松。”   “屈老师。”   “雪松姐。”   屈雪松含笑一一应答:“你好。”   慈善夜的创办人总编苏娴得到消息,特意从后台那边过来,迎接她:“可算把你盼来了。”   屈雪松笑道:“我哪年没来?你快去里面招呼吧,在外面转悠什么?”   苏娴和她热络了两句,又火速撤离了。   屈雪松突然怔了一下,敏锐地朝一个方向看去,对上了一道探究和打量的视线。她回视对方,本想礼貌性微笑,却在看清对方漂亮面孔的瞬间,唇锋抿成冷厉直线,眼底闪过一丝敌意。   是她!   作者有话要说:屈老师:是她!那个有妇之妇还和程归鸢搞在一起的渣渣!   故宫:她不喜欢林阅微为什么要对我表现出敌意:)   四人没修罗成,先修罗一下故宫和屈老师叭   林宫只有在外面攻了,同情一下林宫﹁_﹁    第177章   早在屈雪松进来的那一瞬间,顾砚秋就注意到她了。   有的人是衣装比人显眼, 她是人比衣装瞩目, 自带聚光灯, 更不用说这堪称浩大的欢迎气势。第一可以确定,屈雪松在圈子里的人缘很好, 混得很开, 随着人的走近,顾砚秋才见到她的全貌。   屈雪松穿了条挂脖的蓝白浸染渐变礼服裙,露出瓷白细腻的颈项,由深至浅的裙色转变,尽显大气优雅。她足下则是一双10cm的水晶色高跟鞋,将整个人的身材比例拉到了完美的地步,腰身纤瘦, 倒八字锁骨振翅欲飞,耳垂是玫瑰形状的耳环,光芒闪耀其间。   她容貌姝丽,含笑随性地走过来, 如春风拂面, 轻易吸引在场众人的目光。   顾砚秋是第一次见到屈雪松的真人, 平心而论,确实是很有魅力。   林阅微的朋友,而且是疑似情敌,她自然是要多看看的,没想到屈雪松的感觉那么敏锐, 在人群中一眼捕捉到了她的视线。   顾砚秋看着对方的嘴角上弯,一个笑容还没来得及凝成,便倏地消失,望过来的目光带上了若有若无的敌意。   顾砚秋和她对视两秒,右手在左腕上的佛珠上摩挲了一下,主动上前友善问好,睁眼就是瞎话:“您好,屈雪松老师,我是顾砚秋,我是你的粉丝。”   屈雪松没防备还有这么一出,但她很快地维持了自己一贯的得体,微微一笑道:“顾总,久仰大名。我在网上看过您的演讲,对您这种为祖国做出巨大贡献的实业家,一直是心向往之。”   “惭愧。”这高帽戴得有点夸张,顾砚秋面有愧色,又看着她说,“您为了广大人民的精神幸福也奉献多多。”   她们俩像是商业互吹,但是彼此的吹捧里却又始终欠着那么点意思,语调飘得高高的,与其说是吹捧,不如说是阴阳怪气。   “顾总挖苦我啊。”屈雪松直爽笑道。   “这是挖苦吗?”顾砚秋撇了撇嘴,装作一副“你开不起玩笑”的样子。   “不是吗?”屈雪松弯起的唇角透着一丝讥讽,居然较真了。   顾砚秋心里纳闷,她和屈雪松大约是没什么过节的,今天才第一次见面,就算是吃醋,屈雪松也不知道她和林阅微是一对吧,她这敌意是不是来得太早了一些?难道是林阅微透露了什么?还是屈雪松自己知道些什么?   顾砚秋眉头几不可闻地蹙了蹙,抿唇笑道:“我道歉,无意唐突屈老师。”她看了看自己的手,露出惋惜神色,又诚恳道,“可惜现在没有酒,待会儿进去了,我再向您郑重赔罪。”   屈雪松面色变了一变,随和地笑道:“顾总,我开个玩笑,您还当真了?”   顾砚秋也笑:“谁叫我是您的粉丝呢,偶像说的话总是要当真的。”   两个人尬聊。   顾飞泉在旁看得一头雾水。   顾砚秋是被安排在后段出场的,但她来得非常早,她的名气还是有的,而且娱乐圈这地方重视人脉,她杵在这儿,有不少大小明星过来和她打招呼,顾砚秋礼貌地应,但从没有见和谁聊天超过三句的,这个屈雪松是怎么回事?非但聊得热火朝天,还有点“惺惺相惜”之感。   他是听不见两个人都聊了些什么的,只看到顾砚秋脸上的笑容就没下来过,这样的笑容什么时候见她对一般人有过。   不得了,她妹妹该不会看上这个屈雪松了吧?那林阅微怎么办?   顾飞泉焦虑起来。   眼见着两人聊了十分钟,还没有说完的趋势,顾飞泉朝二人走近了点,听到两个人在聊女人保养的化妆品,顾飞泉:“???”   他默默地又退了回去。   屈雪松也是来得很早的一个,本来她不用来这么早的,但她下午反正没什么事,便随意了。她边应付着顾砚秋,边分出一缕心神来注意周围,注意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   二十分钟后,通道口传来了一道声音,那道声音明明不大,却一下叫屈雪松捕捉到了,无比的清晰。   “爸爸,这里好热闹啊。”   顾砚秋:“屈老师你觉得呢?”   屈雪松茫然,目光聚焦到眼前的漂亮女人脸上:“你刚说什么?”   屈雪松在人群里实在太吸睛了,程归鸢已经努力不让自己在众人中寻找那道身影了,可视线粗略一扫,便在某个方向停住,她涩然地弯了弯唇,勾出一个自嘲的弧度,看向别处。   程爸爸顺着她方才看的方向望去,拍拍程归鸢的手,低声道:“不去和雪松打个招呼?”   程归鸢摇头。   程爸爸说:“那爸爸去了?”   程归鸢说:“你去吧。”   程爸爸叹了口气,把胳膊从程归鸢手里抽出来,阔步朝人群走去。程总是传媒公司的老总,在场有些名气的演员都认识他,一口一个“程总”的问好,程爸爸花了好几分钟寒暄,才走到屈雪松面前,和她打招呼,胖乎乎的脸上掬出一捧笑:“雪松。”   屈雪松笑道:“老程。”   说起来她和程爸爸的交情还是和嵇晗在一起的时候打下的,那时候她还小,因为和程爸爸走得近,还传过被包养的绯闻,没想到多年后,她和老程没什么关系,倒是和她女儿搞到一块儿了。   屈雪松心情复杂,忍不住往程爸爸身后看了看。   程爸爸笑:“你是找……”   屈雪松打断他,岔开话题道:“你之前不是说要和我聊新剧投资的事情吗?”   程爸爸眉头无奈地拧了下,不再提程归鸢,转而将视线落到她身旁的顾砚秋身上,和蔼道:“砚秋。”   顾砚秋温文有礼:“程叔叔。”   程爸爸笑着说:“归鸢来了,你去找她玩吧,我和雪松说会儿话。”   顾砚秋颔首,离开了。   屈雪松看着她的背影,顺着她前行的方向,在终点发现了程归鸢,程归鸢今天着了一袭抹胸红裙,腰身曼妙,身材勾勒得窈窕有致,长流苏金色耳坠贵气从容,天生带笑的眉眼望谁都含着三分春意,一眼看上去叫人挪不开眼睛。   原来她在外人面前是这个样子。   屈雪松想。   程爸爸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就静静地看着她出神。   “砚秋。”程归鸢脸上宛如画上去的笑容瞬间垮下来,扑进了她怀里,顾砚秋伸手接住了她,拍拍她的背,在她耳旁小声道,“大庭广众之下,这样像什么样子?”   倒没有恼怒的意思。   她们俩严格来说都不是娱乐圈的人,又同是女人,亲密些也不要紧。   程归鸢脸埋在她脖子里,哼哼唧唧地说:“我难受。”   顾砚秋扶着她到一边去,问:“哪里难受?”   程归鸢说:“心里难受。”   顾砚秋了然:“你阿姨又招你了?”能让程归鸢一反常态的,除了她那个阿姨还有谁。   “你别提她。”程归鸢制止她。   “好,我不提。”不过顾砚秋是真好奇她们俩到了哪一步,看现在她这幅样子,应该是没什么大进展。   程归鸢绝口不提屈雪松,只问:“你老婆呢?”   顾砚秋语气显而易见地柔和下来,神色温柔:“她进去啦。”   明明结了婚,在晚会上还得藏着掖着,程归鸢看热闹不嫌事大,揶揄说:“待会儿我去找她玩?”   顾砚秋耸肩:“你随意啊,但我估计没什么机会,你自己过去会很突兀。”   程归鸢哈哈笑:“我不管。”   两人相谈甚欢,屈雪松心口一酸,强迫自己收回视线,迎面却撞上早已一脸看穿的程爸爸的目光,她勾了勾耳后的长发,难得掩饰着慌乱道:“刚刚我们说到哪儿来着?我见到个熟人,发了会儿呆。”   程爸爸:“雪松。”   屈雪松心头莫名跳了一下:“怎么了?”   程爸爸看着她,意有所指地说:“有的人错过了,不一定会在原地等你的。”   屈雪松平静地回视他,说:“她让你来当说客的么?”   程爸爸摇头说:“不是,你们俩的事我掺和不上,我也就说这么一句,选择权在你们自己手上。”   “你明明知道我无心情爱之事。”   “是吗?”程爸爸反问。   “是。”屈雪松仰头看他,握着手袋的指尖渐渐泛白。   程爸爸和她对视良久,眼底闪过一丝无奈,点了点她攥得紧紧的手袋,示意她低头,说:“你有时候也该听听自己内心深处真正的声音。”   屈雪松:“我……”   这次是程爸爸转移话题:“你这次新戏……”   主持人报到了程爸爸前一个人的名字,程爸爸给程归鸢做了个手势,程归鸢便和顾砚秋暂且道别,提着裙摆朝她爸走了过来。   程爸爸努嘴指屈雪松:“叫人。”   程归鸢目光淡淡扫过对方,礼貌地点点头:“屈阿姨。”   屈雪松眼眸极快地闪过一丝黯然,让人无从捕捉,颔首:“程侄女。”   程爸爸含笑训她:“叫什么阿姨,叫姐姐,人才比大多少岁。”   程归鸢吐舌头,顽皮得不行。   程爸爸摸摸她脑袋,一脸地纵容,又跟屈雪松道歉:“我把她惯坏了。”   屈雪松笑,也是长辈对晚辈的慈爱微笑:“没事,小孩子嘛。”   小孩子东张西望,假装没听到,这次连个眼神都吝啬给她。   屈雪松舌根微苦。   主持人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接下来要上场的是驰墨传媒的程枕鹤董事长和他的女儿,我们欢迎。”   “走吧爸爸。”   “好。”   程归鸢亲密地挽上父亲的胳膊,扬起甜美笑容,一起向红毯走去。   屈雪松目送二人离开,这个笑容勾得似乎花光了她所有的力气,在程归鸢走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不就是她所求的么?为什么现在这么……难过。   屈雪松五指包进掌心,目光失神。   一阵更大的骚动惊醒了她,屈雪松顺着人群躁动的方向看去,脸色瞬间发白,勉力维持着才没有倒退几步。   又进来了两个人,二人并肩而行,左边那位年纪在二十三四岁,穿着某品牌特制的淡粉色礼服,修身剪裁勾勒玲珑曲线,粉色亮片装饰边缘,两耳坠某顶奢品牌的长珍珠耳环,长眉桃花目,明珠点绛唇,秀婉优雅。   是去年以来圈内冉冉升起的新星邵雅斯。   引起轰动的却不是她,而是和她形影不离的经纪人,她经纪人今天依旧是一身深蓝色正装,鼻梁上架一副黑框眼镜。   邵雅斯今年也是第一次来,嵇晗一只手牵着邵雅斯,带着她和各位前辈问好。邵雅斯目光滑到顾砚秋身上的时候,明显露出一丝喜意,克制着才没有朝她走过去,顾砚秋含笑朝她点了点头。   她们俩是见过的,上回林阅微还带她去见邵雅斯,然后直接晒了结婚证。   嵇晗单手环过邵雅斯肩膀,压低声音问:“你认识她?”   邵雅斯也低声回:“以前见过。”   嵇晗回头看了顾砚秋一眼,眯了眯眼,调取着脑中的记忆:“天瑞的董事长顾砚秋?”   邵雅斯愣了一下,说:“是吗?”   嵇晗扬唇笑:“认识你不知道她是干什么的?”   邵雅斯摸了摸鼻子,笑:“不知道,没注意。”   她上回见顾砚秋,就只猜到她可能是个什么总,但具体是个什么总不知道。她身边也没有很爱八卦的,顾砚秋火的时候她忙着跑通告,没注意网上的新闻。   邵雅斯转了一圈,看见了屈雪松,仰头看嵇晗,沉吟着问:“她?”   嵇晗看着已经远离人群的屈雪松,目光里情绪难辨,将微不可觉的叹息咽了回去,温柔对邵雅斯说:“她那儿,就不要过去了。”   “好。”   邵雅斯问:“我可以去找顾砚秋吗?”   嵇晗思索状,说:“你想去就去吧,但是说了什么得跟我说。”   邵雅斯说好,刚走出两步又回来了。   嵇晗失笑:“你怎么回来了?”   邵雅斯摇头,弯唇笑得非常可爱:“我不知道和她说什么,我们俩其实不是很熟。”   嵇晗点了点她的鼻子:“那你见到她那么兴奋?”   邵雅斯歪头道:“就是突然见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兴奋——”   她话还没说完,嵇晗突然伸手抱住了她。   邵雅斯:“……了一下,你干吗忽然抱我?”她耳根微热,脸埋在嵇晗脖颈里,小声道,“还有很多人呢,万一……”   “那就公开。”嵇晗眼角余光看到屈雪松转过了身,不再看这边,才将邵雅斯放开,看着她的眼睛补上后半句话,“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现在结婚。”   “你……”邵雅斯又羞又恼,大庭广众,她怎么能这么坦然地说出这种话。   身旁离得近的已经有人投来暧昧的视线了,嵇晗居然朝那人笑了一下,那人做了个恭喜的口型。   邵雅斯瞬间想钻进地里去。   嵇晗低头,在她耳畔轻笑说:“他们不会说出去的,都是圈里人。”   屈雪松眸光淡淡地扫过那对“公共场合”相拥在一起的情侣,忽然记起了一些很遥远的事情,那时候的嵇晗远没有现在成熟圆滑,她更是青涩得一塌糊涂,大约和现在的邵雅斯差不多,后来的后来,她们都变了。   是怎么变的来着?屈雪松蹙了蹙眉,发现自己居然有些记不起那些太过久远的岁月。   眼前浮现的完全是另一个人的身影,笑的、闹的、哭泣的、赖皮的、强势的、柔软的、风情万种的。   第一次,她不再执着那些分不清对错的过去,也不再觉得那两个人的身影看起来很刺眼。   屈雪松神态自若移开了视线,释然地笑开。   小朋友还真是有魔力。   或许老程说得对,她应该听一听内心深处的声音?   屈雪松焦急地朝红毯入口张望,程归鸢似乎走过去很久了,怎么还不轮到自己?   邵雅斯排在前面,嵇晗和她一起走红毯,像是周全护在她身边的骑士,经过屈雪松身边的时候,屈雪松突然朝嵇晗微笑点了点头,嵇晗愣了下,早就被岁月打磨得世故的女人罕见地露出了一丝无措,而后,她也回了一个浅浅的温柔的笑容。   分手那么多年,屈雪松第一次在她脸上重新看到这样的笑容。   像她们还是十八岁的时候。   擦肩而过的时候,屈雪松低头飞快地眨落了一滴泪水。   这次是真的再见了。   邵雅斯近来风头正盛,主持人cue了不少问题,大部分是嵇晗替她回答,少部分她自己答,两人下到后台,嵇晗突然顿住了脚步。   邵雅斯一直挽着她的胳膊,遂跟着驻足:“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为一个人高兴。”嵇晗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从红毯的这头看到那头,那头打着大灯,十八岁的屈雪松就站在尽头的虚幻凝成的光影里朝她用力挥手。   “谁啊?”邵雅斯循着她的视线往回看。   “为我自己。”嵇晗低头,眼眶微微湿润,动情道,“能有你这么好的女朋友。”   “没个正经,待会儿在席上不要说这样的话,不然我要生气了。”   “知道了。”嵇晗平复了心情,再不留恋,“走吧。”   红毯到了尾声。   终于轮到了顾砚秋,再是排在顾砚秋后面的屈雪松。   顾砚秋一直在注意屈雪松,自然看到了她和嵇晗之间的暗流涌动,但这出八卦林阅微没有告诉过她,看得云里雾里的。   主持人开始报名字,顾砚秋朝屈雪松颔首:“屈老师,我先上去了。”   屈雪松说:“好。”   顾砚秋手勾着顾飞泉的臂弯,两人出去。   这次慈善夜还挺重视顾砚秋这样的明星企业家的,镜头闪得很快,顾砚秋配合媒体拍照,在红毯上停留的时间较长。   可是再长也比不过屈雪松。   顾砚秋站在另一边台下,顾飞泉疑惑地看着她:“怎么不走?”   顾砚秋淡道:“看会儿。”   顾飞泉问:“看什么?”   顾砚秋觑他一眼,说:“看着就行了,你现在怎么这么多话?”   被嫌弃的顾飞泉皱了皱鼻子,严肃地说:“妹妹,有一句话我不知道应不应该说。”   “说。”   “你已经结婚了。”顾飞泉一字一顿。   顾砚秋:“……”   顾飞泉:“嘶,你掐我干吗?”   顾砚秋:“闭嘴。”   顾飞泉心里叹了口气,认真地思考起来:要是顾砚秋真的要找小三儿,他到底是瞒着林阅微还是不瞒着林阅微呢?   屈雪松上了红毯,能够看出来走红毯走得家常便饭的明星和普通明星的区别,屈雪松应对拍照游刃有余,拍完了主持人说:“雪松姐稍微等一下。”   屈雪松扬眉看过去。   主持人先问了她的新戏,屈雪松回答过后,主持人又笑问:“不知道雪松姐有没有为这次的表演准备节目呢?”   屈雪松说:“是有准备,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主持人接着调侃了两句,才放她下去,她下来的同时,那一堆媒体里立刻跟了几个记者出来,应该是要进行后台采访。顾砚秋拽了拽顾飞泉的袖子,低声道:“走了。”   顾飞泉:“哎?”   两人往内场走去。顾砚秋几乎是压轴出场的,内场里都是人,一眼看过去人头攒动,衣香鬓影,珠光宝气,一眼看过去把整个会场照得亮亮堂堂。   顾砚秋取了一支香槟,三指托着,和每个遇到的人点头示意,遇到相熟的就多聊几句,从内场这头走到那头,才发现林阅微的身影。   林阅微和她的经纪人陈萱在一起,陈萱带着她正在和一个女人说话,林阅微笑得特别甜,大约是说了什么好听的话,对面那个女人笑得很灿烂。   顾砚秋想着那个女人是谁,发现自己不认识,问顾飞泉,顾飞泉也不认识,顾砚秋从手袋里摸出手机,给程归鸢发了条消息。   【帮帮忙】   【什么忙?】   【我在X号桌这里】   程归鸢松开程爸爸的手,绕过来找到了顾砚秋,顾砚秋指了指林阅微面前的女人:“这人你认识吗?”   程归鸢说:“认识啊。”   顾砚秋扬眉:“快带我去。”   程归鸢:“啊?”   林阅微杯口微倾,和那个女人手中捏着的酒杯轻碰了一下,刚要喝一口,眼角余光却扫到一白一红两抹亮眼色彩,只见程归鸢上来就亲热地招呼她对面的女人,“思晴姐姐。”   思晴姐姐抖了抖胳膊,笑说:“别闹,肉麻死了。”   程归鸢一手环住思晴的肩膀,和她关系看起来非常近,别说突然被打断的林阅微和陈萱了,就连顾砚秋都惊了惊。   程归鸢看林阅微一眼,似笑非笑:“这么好看的小妹妹,思晴姐姐不给我介绍一下?”   思晴今天第一回 见林阅微,但程归鸢都说了,她便把林阅微刚刚的自我介绍说了一遍:“这是林阅微,果实娱乐的,这是她的经纪人陈萱。”   程归鸢大方伸手:“你好。”   林阅微只得和她握手:“你好。”   程归鸢拉过她身旁的顾砚秋,介绍:“顾砚秋,天瑞的董事长,很牛的哦,你听说过没有?”   林阅微唇角微扬:“久仰大名,顾小姐。”   顾砚秋目光温柔:“林小姐。”   两人也握了握手,握手的时间明显比和程归鸢握的时间长多了。程归鸢轻咳一声,唤回两人的注意力,自我介绍道:“程归鸢,驰墨传媒,我爸程枕鹤,这是我的名片,有事欢迎给我打电话。”程归鸢眨眨眼睛,热情道,“对了,我们公司最近有新剧,缺好些个角色,林小姐感兴趣吗?”   林阅微快忍不住笑了。   陈萱在背后轻推了一下,林阅微忙内敛地弯了弯唇,说:“有合适的角色当然感兴趣,谢程小姐厚爱。”   程归鸢怼顾砚秋胳膊:“你名片呢?”   顾砚秋从西服口袋里摸了一张出来,递给林阅微,温声道:“有事也欢迎给我打电话。”   程归鸢又娇声喊思晴:“思晴姐姐,你的名片呢?”   思晴:“啊?”   程归鸢催促:“快呀。”   思晴糊里糊涂跟着给了名片,程归鸢突然“哎”了声,说:“思晴姐姐你那儿是不是有个杂志内封还没找到人呢,我看这位……林妹妹就不错的嘛。”   林妹妹林阅微抽了抽嘴角:“……”   程归鸢直接拉过林阅微,在思晴面前转了一圈:“看看这外形条件,是不是特别适合?这么天然的美人可不多见了,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了哈。”   思晴一打量,还真是,和下期杂志的主题挺契合的,面露赞许。   完全看不懂剧本快目瞪口呆的陈萱立时见缝插针道:“思晴姐,微微以前拍过杂志封面的,硬照表现得很好,你看我今晚给您发过去看看?”   思晴点头说:“行,你发给我吧,我看看。”   程归鸢一通操作猛如虎,差不多给林阅微拿了个准一线内封。她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那是不可能的,思晴走后,程归鸢挑了挑眉,对林阅微说:“我帮你这么大一个忙,你不感谢我一下?”   林阅微问:“怎么感谢?”   她正牌老婆顾砚秋在,程归鸢也不好逗得太过分,托着下巴沉思片刻,便笑吟吟道:“你抱我一下就行了。”   又用眼神征询顾砚秋同意:行不行?   顾砚秋无奈点头。   程归鸢今天心情很不好,看她今晚分外的活跃就知道了,如果这样能让她开心点的话,就随她去吧。   顾砚秋都同意了,林阅微当然没意见,她跨上前两步,张臂抱住了程归鸢,程归鸢反手拥抱回来,夸张地感慨了一声,又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听见的音量说,“其实是顾砚秋非要我过来的,她可黏你了,看不见你就要哭。”   林阅微明知她在开玩笑,还是忍不住嘴角上扬,视线自然而然地往左右看。   这场中有很多人她都是不熟的,电视上认识的,到现场需要时间辨认,只有一个人,此刻目光所及,她是熟悉无比的。   她目光突然定格在一个方向,面露喜色。   顾砚秋一直在注意林阅微,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屈雪松一动不动地站在十步开外,神情冷若寒霜。   顾砚秋看了看屈雪松,又看了看林阅微,眯了眯眼睛。   屈雪松接受完采访迫不及待地就进来了,差点儿被长裙绊了脚,她想,她或许可以和程归鸢……   她拉住好几个人,才寻到这里。   屈雪松看着程归鸢和别人相拥的刺目笑靥,黯然垂下了眼眸。   所以,屈雪松攥紧了收在身侧的拳头,突然低头无声地笑了起来。   没有问的必要了。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屈老师和嵇晗,分不出对错,太美的承诺因为太年轻,嵇晗放下了,但是屈老师一直没放下,甚至一度想追回她,嵇晗之前故意当屈老师面对着邵雅斯说她坏话,还有各种冷言冷语,当她面举止亲密,是想让她放下,但屈老师直到遇到大风筝才真正学会放下(并木有洗白,一个人渣怎么会让屈老师这么好的人念念不忘这么多年呢,也可以无视这段,只是个前任而已,和屈臣氏木有关系啦,珍惜当下)   屈老师也是闷骚,需要刺激一下    第178章   屈雪松从边上取了杯酒,施施然朝相拥的二人走去。   “微微。”   程归鸢听到这一声立时僵住, 几乎是条件反射将怀里的人推开,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这么心虚, 明明什么都没做,转而退开两步, 惊疑不定地看向说话的来源。   屈雪松眸底闪过一丝冷硬, 程归鸢激烈的反应正落实了她的猜测,她果然不该心存那么多的幻想。   程归鸢望向屈雪松的眼睛,只在里面看到波澜不兴,好似自己是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人。   顾砚秋眼疾手快扶了一把被推开的林阅微,其实林阅微这么大个人了,最近练武练得下盘极稳,她不扶也不过是脚步动一下而已。   顾砚秋略带责备地看了程归鸢一眼, 虽然程归鸢此时无暇理会。   屈雪松见她对程归鸢面色不虞,脸上神色肉眼可见地又冷了几分。   气氛一时凝住。   林阅微感觉空气流动都慢得出奇,这块地方像是被封印了似的,再看她经纪人陈萱, 陈萱投以她一个懵懂的眼神, 再见多识广也看不穿眼前这一出大戏。   林阅微看看神色各异的三人, 将胳膊从顾砚秋手里轻轻抽开,清了清嗓子,礼貌地喊:“屈老师。”   屈雪松赏了她一个眼神,眼底冰雪消融,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来, 温柔道:   “微微。”   程归鸢咬牙。   顾砚秋舔了舔后槽牙。   林阅微和屈雪松寒暄道:“我刚刚还想在外面找你呢,可惜我进来得太早了,都没能看到你走红毯。”   屈雪松换了只手托酒杯,和她距离靠得更近了点,笑道:“我走红毯有什么好看的,倒是你,让人耳目一新。我在外面看了红毯直播,你的造型很好看。”   林阅微喜出望外:“你还看我红毯直播了啊?”   屈雪松说:“当然,你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我当然要盯着你点儿。”   顾砚秋看着她发亮的眼睛,不无吃味地腹诽道:我也看了,怎么就不见你这么开心呢?   程归鸢一脸漠然。   “屈老师,刚刚在外面多有冒犯,我敬你一杯。”顾砚秋突然插话进来,修长手指捏着高脚杯和屈雪松的酒杯碰了一下。   屈雪松:“哪里哪里,都是误会。”   程归鸢:“什么冒犯?”   两人异口同声。   顾砚秋和林阅微同时看过来,面露疑惑。   程归鸢勾唇笑笑:“我就是好奇一下,砚秋居然会做出冒犯别人的事情了?”   屈雪松心口一酸,自嘲地想:这种时候她想的还是只有顾砚秋,一点都不关心自己了么?   她心里百转千回,叹息要化为实质,脸上却是一派适意,随和笑道:“就是个误会,谈不上冒犯,我也回敬顾总一杯。”   林阅微心里怪怪的,程归鸢和屈雪松一句话都没说,要不是在林阅微有确切的两人至少见过两次的记忆,还以为她们俩是陌生人呢,不过,即使是不太熟的人,在这种场合不至于连招呼也不打吧?   刚这么想着,屈雪松大概是觉得不合适了,将目光投向程归鸢,嘴唇动了两下,礼貌地喊:“程小姐好。”   程归鸢周到地温声回:“屈姐姐好。”   屈雪松听着这个熟悉的称呼,神色难辨。熟悉的称呼,却不再是那个熟悉的语调了,她大方得体却充满疏离感。   屈雪松忍下涩意,目光游移在站得极近的程顾二人身上:“顾总和程小姐认识?”   程归鸢嘴角勾起玩味的笑容,说:“我们俩是夫妻啊,屈姐姐没看网上的新闻吗?我们俩女才女貌,天生一对,你看配不配?”   林阅微和顾砚秋的脸同时一黑。   屈雪松杯中酒微颤,定定地看在程归鸢脸上,自若笑道:“网上不是辟谣了吗?”   顾砚秋连忙出声道:“对,我亲自辟的谣,网上的人就是喜欢捕风捉影。”   程归鸢顽皮笑道:“那也得有风可捕,有影可捉啊。”她说着,轻佻地勾了一下顾砚秋的下巴,“你说是吧,秋秋?”   顾砚秋:“……”   秋秋现在只想打死她。   抽的什么风?顾砚秋把这笔账记在心里,等着下回跟她算。   程归鸢看向连唇角微笑的弧度都没变过的屈雪松,突然觉得特别没意思,自己跟个跳梁小丑似的在这儿演戏,你见有人愿意理你么?   程归鸢还算有一点理智,记得林阅微在这儿,紧接着爽朗笑着解释:“我开玩笑的,万一让顾总的老婆知道了我可吃不了兜着走。”   她话里话外都是说给林阅微听的,林阅微对程归鸢当然是放心的,对她勾下巴那一下有点不爽,回去以后她要勾顾砚秋下巴一百次。   可落到屈雪松耳朵里就分外刺耳了,她居然还和别人有妇之妇纠缠不清,纠缠不清也就罢了,还这么乖张,万一真叫人发现了,恐怕真要叫人打断腿了。   屈雪松想管她,但她亲姨都管不着,自己更没有立场了,再说,她这样的所作所为只让屈雪松感到无比失望,索性眼不见为净。   “微微,”屈雪松喊林阅微,“我带你去认认人?”   林阅微说:“好啊。”她转头对顾砚秋和程归鸢礼貌道别,“顾总,程小姐,我先失陪一下。那个,陈姐,你忙你自己的去吧,我跟着屈老师。”   程归鸢弯了下眼睛,仿佛桃花盛开在眼底:“玩得开心哟。”   顾砚秋颔首。   屈雪松带着林阅微走出好几米远,还能感受到身后一道注视的目光,她回头一瞧,是顾砚秋的,那道视线是落在一无所知的林阅微身上的,林阅微还勾着唇角,一脸地笑。   林阅微当然知道是顾砚秋在看她,但是她回头就显得太可疑了,只能暗暗地高兴,但是翘起来的唇角怎么都压不下去。   她们俩老是在一起,这样在公众场合瞒着身份,眉目传情,感觉还蛮新奇的。   落在屈雪松眼里,就是林阅微这个不省心的,走到哪儿桃花招到哪儿,这回倒好,招了个有妇之妇,还是和程归鸢有一腿的有妇之妇,这都叫什么事儿?   屈雪松微不可觉地叹了口气,一个两个都让她犯愁,再这么下去她怕是要提前白了头发。屈雪松气不过,手肘怼了下林阅微的胳膊。   林阅微好歹是收了灿烂的笑,疑惑偏头:“怎么了屈老师?”   屈雪松淡道:“没什么,先带你去见见前辈。”   林阅微:“噢,好的。”   屈雪松再回头看了一眼,顾砚秋和程归鸢都隐没在人海里,看不见了。   屈雪松问:“你坐哪一桌?”   林阅微报了个桌号。   屈雪松便皱了皱眉:“和我离得有点远,我估计照顾不到你。”她思考起让苏娴给林阅微换个座的可能性有多大。   林阅微笑道:“我都多大的人了吃饭还要照顾,你那桌不都是大腕儿么,我去了怪突兀的,饭要一口一口吃,我可不想变成大胖子。”   屈雪松打消了不切实际的想法,座次已经排好了,人也进得差不多,现在换座位有点小题大做,还会让人非议。她屈指弹了下林阅微的脑门:“你说起话倒是一套一套的,怎么没见你多长个心眼儿呢?”刚刚还和顾总举止亲密,扶完不赶紧主动撒手,让人握了那么久。   林阅微茫然:“我怎么不长心眼儿了?”   屈雪松:“你……”她突然压低声音,“结束了我再和你说。”   “雪松。”面前一袭蓝色长裙的女人端着高脚杯过来了,“好久不见你了,要不是这次慈善夜,神仙也没法儿让你出来露个脸。”   “哎呀让我看看这是谁?”屈雪松对着对方上下看看,夸张道,“漂亮得我都不敢认了。”又和人碰了个杯,“我这不是忙着拍戏么,你还说我,你自己还不是一样?”   女人撩了撩头发,大波浪卷发都捋到一侧,露出单侧细腻雪颈和耳垂上的珍珠耳环,软语笑道:“我有事忙,等你拍完手头的戏,我把XX、YY、OO她们都叫上,我们聚一聚。”   那三个都是林阅微在电视上才能看到的人,有两个这次也出席了慈善夜。   屈雪松挑眉,说:“那敢情好,你说的啊,到时候谁要是缺了席,都算在你头上。”   女人笑:“我肯定叫来,最难叫的就是你,把你搞定了,其他人都是随叫随到。”她终于将目光落到了她身边安静的林阅微身上,“这位是?”   “我妹妹。”屈雪松介绍,朝女人努了努下巴,“还不叫姐姐。”   林阅微乖巧道:“姐姐。”   女人应了声,揶揄看屈雪松:“什么妹妹呀?”   屈雪松嗔怪看她一眼,微恼说:“你怎么和苏娴一样不正经,我认的妹妹,纯洁的妹妹。”   女人掩嘴轻笑:“好好好,这位妹妹叫什么名字?”   林阅微恭谨说:“林阅微,双木成林的林,阅微草堂的阅微。”   女人说了句:“好名字。”然后主动从手袋里摸出手机,“呐,雪松的妹妹就是我妹妹,来,妹妹,我们扫一扫加个好友吧。”   林阅微有点受宠若惊。   屈雪松催她:“愣着干什么?你这个姐姐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人好。”   女人伸手打了她一下:“去你的十里八乡,老……我少说也是县城出名的人好。”   屈雪松笑了笑。   林阅微听到她紧急咽下去的那个字,亦是忍俊不禁。   林阅微和对方扫好了二维码,添加了好友。   和这位好友寒暄了几句,屈雪松带着林阅微继续往前走,一路添加好友,林阅微看着通讯录里多出来的人名跟做梦似的。   “这就满足了?”屈雪松说得口干舌燥,停下来喝口水,非常瞧不上她这副大惊小怪的样子。   “没有,我就是惊讶。”林阅微心知肚明,这只是起点而已,屈雪松只是给了一个认识他们的机会,将来的路还是要靠她自己走的。   快入座了,屈雪松带她见了最后一个人,慈善夜的创办人,M杂志的总编苏娴,苏娴也是白色西服套装,虽然没有顾砚秋貌美,但年纪和阅历在那儿,气质很好。   苏娴看了林阅微好几眼,玩笑说:“雪松可不轻易跟我开口让我帮忙,你打算怎么报答她?”   林阅微:“结草衔环,无以为报。”   苏娴摆手眨眼:“哎,结草衔环大可不必,不如就以身相许?”   林阅微:“……”   你们这些大佬平时聊天都是说这种不正经的事情的吗?   屈雪松掩唇轻咳。   苏娴说:“你咳嗽什么,我看人家小姑娘挺好的嘛,和你挺般配。”   屈雪松作势欲走:“你再这样我下次就不来了?”   苏娴拉住她,屈雪松对林阅微做了个手势:“别把她说的话放心上,你入席吧,我在这儿说几句话。”   林阅微走了。   苏娴看着林阅微的背影,一脸惋惜:“我真觉得挺好的,长得好,比你个儿高,看着你的时候还一脸深情,年下小狼狗诶,多时髦,真不考虑一下?我是结婚了,我要是没结婚,我也养一个。”   “不考虑,还有,她那不叫深情,天生的,看人的时候眼神就那样,看你也深情。”屈雪松没好气。入行久了,和人认识久了就这点不好,都知道她为情所困的事,就不乐意跟她们提自己的感情生活,“你有这个闲心操心我,不如操心操心你今晚能募多少钱吧。”   苏娴气定神闲:“反正比去年多。”她一个扬眉,低声笑,“所以我们还是继续讨论你的小狼狗吧。”   屈雪松脑中不期然浮现程归鸢的面孔,咕哝道:“什么小狼狗,缠人精还差不多。”蓦地又低落下来,缠人精不再来缠着自己了,归根究底,都是自己的问题。   她神色几经变幻,苏娴两眼微亮:有情况!   这回是真有情况,她思忖道,不会真是刚刚那个小狼狗吧?看着似乎不大像啊。   屈雪松抬头对上她雪亮的目光,头皮一炸,惊道:“你干什么?”   苏娴眯了眯眼,说:“在想把你捆起来绑到那个人床上去的可能性。”   屈雪松:“……”   皇帝不急太监急。   ***   林阅微被屈雪松带走,顾砚秋的视线一路追随,直到消失在人群之后。   程归鸢懒洋洋地抬手在她眼前挥了挥,五指收拢:“顾总,望妻石,收。”   顾总看完了老婆,看着她,喊她的全名:“程归鸢。”   程归鸢本能站直了,又歪了下去,漫不经心道:“怎么了?”   顾砚秋正色道:“你今天很反常,需要我做点什么吗?”   程归鸢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看鞋尖,顺势抬头目光在场中环绕一圈,很无所事事的样子:“你想做点什么?”   “比如说当你的倾听者。”   “但我现在不想说。”程归鸢看着她。   “好吧。”顾砚秋说,“肩膀和怀抱借给你。”   程归鸢笑道:“借?所以要还的吗?”   顾砚秋沉思,说:“不还也行吧。”   程归鸢看她一眼,眨眨眼睛说:“你真可爱,你说我当年要是追你就好了,肯定会幸福很多。”   顾砚秋皱皱眉头,认真严肃道:“我结婚了。”   “我就是开个玩笑。”   “不要随便开这种玩笑。”   “好,以后不会了。”程归鸢借了她的肩膀,说,“你这么正经的人不适合我,我就适合那种能和我一起浪的,两个人一起,自在逍遥。”   顾砚秋嗯了声,假装没听出她语气里的落寞。   她那个阿姨,大概是很不能浪的,可她还不是情根深种?可见遇到爱情前的假设通通是不靠谱的。   顾砚秋看着她喝了两杯红酒,把她扶到了她的座位,让她在位置上坐着,自己则和顾飞泉趁着晚会直播还没开始,抓紧时机交朋友。   林阅微和屈雪松分开后,兜里手机微震,是邵雅斯。   “我去找微微啦,你不要跟着我,不然她会很拘谨。”邵雅斯和嵇晗打了招呼,提着裙摆一点都不小仙女地朝林阅微跑去。   小姐妹立刻叙起了旧。   终于到了晚会快开始的时候,众人列席入座,星光璀璨的明星们在舞台最前列的席位,而后是文艺界和企业家。晚会是要直播的,打着明星的噱头,门面自然要在最上镜的位置。   林阅微坐在第二排角落的一桌,屈雪松则是在观赏的最佳席位,两人斜对着,屈雪松扭头能看见她,但她暂时不在。   顾砚秋坐在后排倒数第二桌,程归鸢在她前面一排,两人离得倒不算太远,程归鸢和人换了个位置,两人背靠背,转个脑袋就能说话。   晚上七点,晚会正式开始,开场表演是某位流行天后,金曲串烧,底下的人都捧场地面露微笑。   程归鸢回头喊:“砚秋,伸手。”   顾砚秋转过头,手上多了一瓣橙子。   程归鸢:“有点酸,你吃了吧。”   顾砚秋:“……”   程归鸢就笑。   顾砚秋把橙子吃了,不明显地呲了呲牙,低头给林阅微打字:【程归鸢给了我一片橙子,我吃了,她今天不开心,我哄哄她,不要吃醋】   她这个地方直播镜头基本上扫不到,扫到了也是一带而过,毕竟不是晚会的主场,这边的颜值和前两排是不能比较的,虽然有个别人凭借一己之力提高了上限,但对平均值于事无补。   程归鸢心不在焉地吃着酸橙子,一点都感觉不到酸意。目光时不时投往第一排那个空了的座位,屈雪松是走了吗?参加晚会她就只露个脸,连合照都不照了吗?还有竞拍呢?都不参加了?   舞台灯光短暂地暗下来,流行天后的表演谢幕,程归鸢叹了口气,一只手撑着脸颊,眼皮半抬不抬地开始随处打量,百无聊赖地打发时间,旁边的程爸爸看她一眼,摇头轻笑。   一看就知道程归鸢连今晚的节目单都没看,第二个节目就是屈雪松了,现在还有闲心乱看。   屈雪松是个舞蹈节目,表演到一半,中途有段停顿,后方的看台上响起了粉丝疯狂的呼声,程归鸢才震惊地将目光转向舞台。   光影交织下,女人腰肢软得不可思议,随着音乐翩翩起舞。   跳得好不好不重要,在程归鸢眼里就是最好最美的!她甚至没时间瞪蔫坏儿的程爸爸一眼,圆睁着眼睛把屈雪松的节目给看完了,差点儿没忍住拿手机出来拍照。   屈雪松下了台,程归鸢拧了把她老爸肉呼呼的胳膊,压低声音吼:“爸!”   程爸爸缩着手:“怎么了?”   程归鸢恨恨道:“你怎么不告诉我她有节目!”   程爸爸无辜脸:“你不是不想见到她吗?”   程归鸢胸口起伏两下,被他噎得说不出话,赌气道:“我要是哪天气死了,您就得白发人送黑发人。”   程爸爸笑呵呵。   程归鸢拣起盘子里的橙瓣,咬了一口,抽了张纸巾,吐在上面,忒酸。   程爸爸给她拿了片西瓜:“吃这个,这个甜。”   程归鸢把橙子换成西瓜,一片一片往嘴里塞,眼睛时不时地往前面的席位扫一眼。吃着吃着冷静下来了,她把自己碎了的心捡起来用透明胶沾了沾,想:难得今天有面对面的机会,她再找屈雪松当面锣对面鼓地谈一次,事不过三,行就行,不行就散。   顾砚秋看到屈雪松上台以后,第一时间就去看林阅微,嗯,林阅微全程目不转睛,连脖子都没转一下,一直到屈雪松下去以后,她低头喝了口果汁。   顾砚秋撇撇嘴,继续给她打字发消息:【再看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我没有乱吃醋,不要误会,就是表达一下此时此刻有点酸的心情】   林阅微依旧没回她。   顾砚秋按了拨号键。   她仰头张望,林阅微低了头,接着顾砚秋的通话就被断了,消息回了过来:   【两个木:刚没看到,程归鸢为什么不开心啊?】   【两个木:晚上回去给你换辆新车,不酸啊,么么哒】   林阅微那个位置还好,摄像机一般不往那里扫,但是为了谨慎起见,林阅微发完就把手机倒扣下来,装作继续专心看表演的样子。   【西顾:么么哒】   【西顾:程归鸢的事说来话长,我晚上回去和你讲,不过我知道的也不多就是了】   顾砚秋眉眼柔和,唇角自然而绕地弯起,顾飞泉突然低声提醒:“有人在拍这里,抬头。”   顾砚秋便抬眼对着镜头温柔地笑了下。   她只是无法在这么快的时间转换表情,尤其是在刚看了林阅微消息的情况下,殊不知这一笑又被她的粉丝们截取下来,从此冰山总裁的笑容都有了代入,以及一系列的后续,此处按下不提。   她们俩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程归鸢盼星星盼月亮地终于盼到了屈雪松入席。   节目表演有一段不短的时间,不是歌就是舞,唱歌居多,所见皆是明星,再好看的歌舞也看腻了,顾砚秋看了看角落里的林阅微,提议道:【要去透透气吗?】   其实是想见她。   从晚会开始前冗长的应酬,到现在开幕式的歌舞,两人已经分开快两个小时了,后面有竞拍,她得参加,不方便出去“约会”,离结束还有很长时间,顾砚秋便想趁着这个时间,两人偷偷见一面,不耽误正事。   林阅微:【透气?】   顾砚秋:【去洗手间?】   看透真相的林阅微:“……”   顾砚秋是个粘人精。   然后莞尔回:【好,我先去,你待会再来,安全一点】   林阅微向身边的人知会了一声,自己略微弓下腰,快速小步地去洗手间。期间屈雪松看见她,林阅微回了她一个笑。   屈雪松舒展了下眉头,也跟着轻笑。却在一分钟后,眼角余光瞥见一道白色身影,也朝洗手间的方向去了,是那个……顾砚秋?   她去干什么?   屈雪松回想起她之前看林阅微的炽热眼神,眉尖立刻蹙了起来,她也起了身:“我去趟洗手间。”   林阅微躲在隔间里,屏住呼吸,给顾砚秋发消息:【到了吗?】她进来之前还特意检查过,现在这个洗手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顾砚秋:【我出来了,快了】   半分钟后,林阅微收到一句:【到了,你在哪个隔间】   林阅微刚要主动推开门,便听到高跟鞋敲击瓷砖地面的声音,将按着门把的手收了回去,贴在门板上听着。   屈雪松紧赶慢赶地过来了,进来却只看到顾砚秋一个人,她目光扫了一圈,将腕上的手链往上撸了撸,泰然自若地到洗手台前洗手。   顾砚秋想要和对方打招呼,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她的动作吸引了,确切的说是她手上的银链。   这条手链……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顾砚秋记性惯来很好,加之她不常戴手链,手链在她记忆里就出现过那么几次,很快就调取出来了有关的信息。   “屈老师,这条手链是T.C今年春季的新款么?”   “是啊。”屈雪松语气故意亲昵,怕她听不出来似的,又补充了一句,用充满柔情的口吻道,“微微送给我的,生怕惹我生气。”   林阅微在里面听着觉得特别不对劲,话是真的,但这种宣誓主权的口吻是怎么回事?她和屈雪松不是那种关系啊!   不管是怎么回事,她不能坐视不管了。   吱呀一声,林阅微霍然推开了隔间门。   两人见着她都没有很惊讶,同时跨步上前,顾砚秋在靠近门口的地方,屈雪松则在里边,近水楼台,一把搂过了林阅微的腰。   “我看过一些网上的消息,顾总和夫人的情谊很让人艳羡。”屈雪松低头看了看顾砚秋的手,“您看,你手上还戴着婚戒呢。”   顾砚秋便转了转无名指上的戒指,不怒反笑,她等着屈雪松的下文。   林阅微急道:“屈老——”   屈雪松拧了她腰一下,低声呵斥:“闭嘴,有你什么事!”没看自己帮她挡桃花呢吗?裹什么乱,这时候是说实话的时候吗?就算绯闻传出来,吃亏的是自己,也不是她。   顾砚秋脸一黑。   “所以你说这番话的意思是……”   屈雪松将林阅微往她怀里带了带,对上顾砚秋阴沉的眼神,不卑不亢:“顾总既然已经结婚,就不要招惹别的女人,况且,君子不夺人所爱,微微是我女朋友,顾总请另谋他人吧。”   “……”林阅微百口莫辩,急出一脑门子汗,再一听这话,差点吐出口血来。这两人剑拔弩张,她声音小了听不见还得挨掐,声音大了万一外面有人,不知道得传出多少里地去。   “呵。”顾砚秋冷笑了一声,刚要开口,门口突然多出道人影,已经先替她说了。   “屈雪松,你再给我说一遍!”   程归鸢不过是西瓜吃多了,过来解决一下,未曾想在门口便听见屈雪松这一番“豪言壮语”。   作者有话要说:林宫:我枯了   大风筝:当时我差点气了一个跟头   实在是写不完辽,明天我一定让屈臣氏在一起﹁_﹁ 第179章   “屈雪松,你再给我说一遍!”   程归鸢不过是西瓜吃多了, 过来解决一下, 未曾想在门口便听见屈雪松这一番“豪言壮语”, 差点当场给她气了一个跟头。   屈雪松跟她缠缠绕绕,剪不断理还乱, 亏得自己还觉得她是喜欢自己的, 一而再再而三地腆着脸去追她,敢情对方早就心有所属,还是林阅微?   林阅微,程归鸢气急败坏地想,她就算要找个人喜欢,找谁不好,偏偏是林阅微, 林阅微不仅结婚了,她还是顾砚秋老婆,她心里到底有没有点儿数?脑子被门挤了吧?   “屈雪松。”程归鸢接着上前两步,深呼吸, 勉强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镇定, 她甚至勾起了一丝笑, 哪怕笑意未及眼底,“你刚说什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屈雪松在见到她的一瞬间就愣了,程归鸢怎么会在这里?接着大脑就宕机了, 环着林阅微的手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她不想让程归鸢误会,但林阅微也在“紧要关头”,现在澄清,那位顾总又见缝插针地上来了怎么办?   屈雪松在极短的时间内冲动地做了决定,反正她和程归鸢不可能了,要么就借着林阅微,彻底死了对方的心,也死了自己摇摆不定的念头。   她受够了这样再次为另一个人支配所有情绪的日子。   “我说什么你不是听得很清楚吗?”屈雪松眉眼清冷不耐。   “你喜欢林阅微?”程归鸢认真地问。   “对。”屈雪松语气肯定。   林阅微:“???”   顾砚秋在爆发边缘,只是这出戏的演法有些出乎她的意料,暂时按压着没动。   程归鸢蓦地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缓缓启唇,一字一顿,生怕她听不清,说道:“那你知不知道你的微微已经结婚了。”   屈雪松手上力道松动,愕然道:“你说什么?”   林阅微总算找到了机会,挣开了屈雪松的怀抱,朝顾砚秋跑去,素手在顾砚秋胸口轻轻抚着:“我错了,你别生气,有事咱们回家说。”   顾砚秋用力地搂过她的腰,示威似的瞪向屈雪松。   林阅微赶紧小鸟依人。   哄老婆要紧。   屈雪松看看林阅微,又看看顾砚秋,脑海中联想到了什么:“你们……”   程归鸢看她这副“花容失色”的模样越发涩然,更加确定了她就是喜欢林阅微,怪不得一直对自己若即若离,她和自己上床的时候,是不是也把自己当做另一个人,还有那句“宝贝儿”……   往日种种难得蜜糖,都成了剧毒的砒霜。   “屈雪松,你很好。”程归鸢咬牙说完这几个字,脸色刹那间煞白,几步冲到离她最近的一间隔间,拉开门,反锁,呕吐。   事有轻重缓急,顾砚秋顾不上吃醋了,现在这幅场景,明显是程归鸢受的刺激比她大。   她何等聪慧之人,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看了个七七八八,略一思索,眯了眯眼,发声问道:“你就是归鸢说的那个一直拒绝她的……阿姨?”   屈雪松听着里面剧烈的干呕声,三魂没了七魄,早就失去了思考能力,她看顾砚秋一眼,眼里具是茫然,好似完全听不懂她说了什么。   反倒是林阅微被她这么一说,也反应过来,屈雪松说有个小朋友一直在追求她,比她小了六岁,小朋友爸爸和她是好朋友,这个人难道就是程归鸢?   她和顾砚秋对视一眼,两人眼里都写满了怀疑和猜测。   耳旁又传来脚步声,顾砚秋对林阅微道:“你先回去吧,出来太久了不好。”   “那……”林阅微担忧地看着门外失魂落魄的屈雪松,还有紧闭的隔间门。   顾砚秋捏了捏她掌心,柔声说:“有我在。”   她站在这里就跟定海神针似的,林阅微回握了她一下,说:“好。”又问,“我能和屈老师说句话吗?”   顾砚秋面色不悦,但还是点头同意了。   在外是在外,处理事情是一个准则,在家是在家,自家人有事要关起门来说。   林阅微和屈雪松说了谢谢,又和她说了对不起,最后还安慰了她两句,但屈雪松满腹心思都在里间的程归鸢身上,心不在焉地应了两句。   后进来的那位女星看着里面诡异的气氛,和屈雪松招呼了句,屈雪松机械化地勾起笑容应:“你好。”   林阅微先离开了。   程归鸢吐出来些西瓜汁,把自己收拾了一下,她从手包里摸出化妆镜,一边照一边心理暗示自己很镇定,不就是个女人吗,还是个不喜欢自己的女人,有什么好在乎的。   从今天开始,不,就从现在开始,她要彻底忘了屈雪松。   忘了谁来着,忘记了,不知道,连名字都想不起来了。   她开心起来,甚至没忘记她是来干正事的,上了个洗手间,冲水,开门,面不改色地出来,看见外面的顾砚秋,笑了笑:“你怎么还没走?”   顾砚秋说:“我等你一起。”   然后看看她身后直接被路过无视的屈雪松,屈雪松脸色苍白,看起来也很不好。   她是不知道前因后果的,所以对此事不好发表意见。   “你老……”程归鸢拧开水龙头,记起方才似乎又进来一个人,把对林阅微的称呼咽了下去,“她呢?”   “先走了。”   “你怎么不和她一起?”   “担心你。”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程归鸢轻笑,手在温热的自来水流下冲着,从掌心手背冲到指缝,好像很脏似的,神经质般冲洗着。   顾砚秋蹙了蹙眉,喉咙动了动。   屈雪松先她一步开了口:“程归鸢,我刚刚是——”   程归鸢截口打断她:“这位是?”又微笑问顾砚秋,“她是你的朋友吗?我怎么没有见过?”   屈雪松梗住,接着目光里流露出难以置信。   顾砚秋很慢很慢地问她:“你不认识?”   程归鸢摇头,关了水龙头,抽了擦手纸,拭干,耸肩,不解又好笑的样子:“不认识啊。”   顾砚秋上前牵住她手腕:“好,那我们走吧。”   程归鸢把手从她抽出来,改为挽着她的胳膊,顾砚秋肩膀一沉,只有她知道程归鸢把大半重量卸在她身上了,她此刻若是松手,程归鸢怕是连路都走不稳。   于是她索性“亲密”地环住对方腰,半扶半抱地将她带离这里。   程归鸢应景地偏头朝她依恋地笑。   顾砚秋知道她是在演戏,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希望这次过去,她能够真正地放下吧,苦涩这种表情,不适合出现在她这样明媚的脸上。   屈雪松眼睁睁看着程归鸢的背影渐行渐远,一个字都没能吐出口。   这次应该是真的结束了。   她呆立良久,那位女星见她一直不走,憋不住了,终于推门从里间出来,看到她,默默从手袋里摸了包纸巾出来,塞进屈雪松手里,又低声提醒:“出去之前记得补个妆,您脸色不大好看。”   屈雪松:“谢谢。”   那女星可能是见她这么大个腕儿在洗手间哭成这样,有点有感而发:“那什么,咱们女人还是事业最重要,其他的不管男的女的,惹咱不爽了,就让他们滚远点,谁离了谁还不能活呢。”   屈雪松被她逗得笑了下,说:“是我对不起她来着。”   女星一噎,接着道:“那也没事儿,啊。”   她“啊”完不知道说什么了,有点尴尬,去洗手台洗手了。   屈雪松也过来洗手,然后对她说了声:“谢谢。”   女星:“嗨,谢啥谢啊,整得这么隆重。”   屈雪松:“你东北的啊?”   女星:“哈哈哈你怎么知道?不是,您怎么知道?”   屈雪松:“口音。”   女星破罐子破摔道:“唉呀妈呀,我经纪人让我平时说话注意点儿我又忘了。”   屈雪松不介意地笑笑:“你是林阅微那桌的吧?你叫什么名字?”屈雪松猜她是个出道不久的,或者最近才有点水花的,脸有点生,起码在屈雪松这里没有姓名。   女星说:“我叫郝冬祺。”   屈雪松点了点头,擦了手,又说:“谢谢你的纸巾。”   郝冬祺说:“真不用谢,我先走了屈老师。”   屈雪松还要补妆,和她挥了挥手。   郝冬祺回去自己的席位,她和林阅微正好中间隔了个人,看见林阅微在低头打字。   林阅微:【回来了吗?】   顾砚秋刚把程归鸢送回座位,不知道是心累还是哪里累,反正就是心上压了块石头,打字回复她:【刚回来】   林阅微:【你说她们俩是怎么回事啊?屈老师之前跟我说有个小朋友喜欢她,她也喜欢人家来着,就是下不定决心,后来听说她拒绝了】   顾砚秋:【喜欢还拒绝?】   林阅微:【她不是之前受过伤吗,有点畏首畏尾的】   顾砚秋:【哦】   林阅微:【你哦我?你现在居然哦我?你为了程归鸢哦我?】   顾砚秋:【亲爱的,你是不是忘了屈雪松说喜欢你的事情?你解释一下】   林阅微:【[下跪.gif]】   顾砚秋:【晚了[冷笑.jpg]】   林阅微求生欲爆棚,打字如飞:【我们俩确实不是这个关系,我对天发誓,还有,我们不是在讨论程归鸢和屈雪松的事情吗,我的事不重要】   顾砚秋:【噢,所以我被“绿”了这件事就这么完了?】   林阅微:【哪来的绿,没有,我不承认,肯定是屈老师误会了,你得听我们解释】   顾砚秋:【手链的事呢?】   林阅微:【什么手链?】   顾砚秋:【她的手链是不是你送的,还生怕惹她生气?】   林阅微:【……】   顾砚秋:【快给我从实招来[振声][破音]】   林阅微心想,顾砚秋又看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了,连这种表达都学会了,奈何这事说来话长,打字不一定能说清楚,万一又引起误会就更糟了,这事她问心无愧,她可以解释清楚的。   林阅微:【这个也回家再说,我保证给你解释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顾砚秋:【解释就完了?】   林阅微:【晚上换数字车[下跪.gif]】   顾砚秋:【先看表演吧,晚上再看[微笑]】   屈雪松还是没在洗手间耽搁太久,她看了看时间,重新挂起了程式化的精致笑容,大大方方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对摇过来定格在她脸上的镜头挥手示意。   程归鸢就坐在自己位置上,谈笑风生。   她很健谈,旁边也是某个公司董事长的女儿,和她爸一起出席,年纪和她一般大,两个人聊起来貌似非常投缘,加了好友,还约下次见面。   程爸爸看程归鸢一眼,又一眼,不明白她怎么去了趟洗手间就变成了这样,现在对屈雪松连看都不看一眼,还和看似对她有意的小姑娘打得热火朝天。   演出环节结束,主持人开始招呼着明星和几位代表企业家上台合照,苏娴喊喊这个喊喊那个,大家都很自觉,按照咖位站位,簇拥着大花站中间。但人太多,舞台不大,场面难免有点混乱,心不在焉的屈雪松被挤到了最外围,还是别人看见她,赶紧将她往里面推了推。   屈雪松站在了中间靠右的位置,站得高看得远,不由自主地在席位里寻找着程归鸢的身影。即便光线昏暗,她还是一眼看到了,她姿容亲密,对旁边的女孩子笑得满脸灿烂。   屈雪松垂下眼眸。   男明星们则蹲立在花团锦簇的女星前面。   主持人喊321,屈雪松立刻专业熟练地露出标准的笑容。   程归鸢听着耳畔的动静,在喊合照的时候心脏往上提了一下,忍着自己扭头看台上的冲动。她又开始吃橙子,和她聊天的女孩子今晚见她吃了很多橙子了,不解道:“这个橙子有点酸啊。”   程归鸢漫不经心道:“是吗?”   “是的,我一来就试过了,你不觉得吗?”   “不觉得啊。”程归鸢笑着咬下一口。   女孩子有些意动,就伸手过去,俏皮说:“那我再尝一瓣吧。”   程归鸢笑笑,捏起一瓣,喂到她嘴边,一只手用纸巾体贴地托在她嘴唇下方。   屈雪松下舞台台阶的脚步踉跄了一下,身旁的一个女星扶了她一把:“没事吧?”   “没事,鞋跟有点细,没踩稳。”   “小心点啊,在这里摔倒明天你就得上头条了。”   那个女星和她一桌,索性一直扶着她回了座位。   程归鸢因为视线侧对着舞台,什么都没看见,而坐在她后面的顾砚秋,却将一切收入眼底,她看见屈雪松下台时候视线凝着在程归鸢身上,看见程归鸢给别人喂橙子的时候,屈雪松登时不稳的步伐。   顾砚秋眉尖微蹙,目光渐渐变得若有所思。   接下来灯光全部暗下,场上的大荧幕放着近年来所做的慈善的成果宣传片,也算是一个汇报,接着才是重头戏——竞拍。   这次的竞拍还是挺有规模的,大家也很热情,带来藏品的有不少人,还是因为时间限制,主办方这边刻意缩减过的。   晚会竞拍环节,选取了几个活跃的明星,作为前期热身,三个作品竞拍过后,慢慢地上了私人藏品,第一个就是屈雪松。   程归鸢听到主持人报屈雪松的名字就脑壳疼,偏偏她说完了,屈雪松还在台上说个不停。   “我今天带来的是……珍藏的……前几年巧合到了我手里……重在心意,起拍价五十万。”   林阅微看着台上的瓷器瓶子,是个挺名贵的东西,五十万肯定低了,不管是做慈善还是真的要收藏,都值得买下来。   果不其然,后排先举了手,主持人播报:“XX集团的赵明赵总,一百万。”   盘子立刻活了。   “一百二十万。”   “一百五十万。”   “二百万。”   “二百三十万。”   “二百五十万。”   “二百八十万。”   “三百万!”   屈雪松面含浅笑望着台下。   林阅微倒是想买来玩,还能哄屈雪松开心一下,但她现在“穷”着,也名不见经传的,举手就成了蹭热度的黑点,她还是安静如鸡地看着吧。   程爸爸突然朝主持人招了招手,场下主持人走近两步,程爸爸说:“加价二百万,五百万。”   程归鸢:“!!!”   神经病啊!   这谈得上是一掷千金了,场下主持人激动道:“驰墨传媒程枕鹤程总,五百万!”   台上主持人也跟着振奋道:“程总,五百万,还有更高的吗?”   这个花瓶估值在二百万左右,现在翻了一倍还有多,尤其是程爸爸直接加了二百万,有点势在必得的意思,不由让人想起前些年屈雪松和程爸爸的绯闻。   场下交头接耳的声音明显弱了些,主持人又问了一遍:“驰墨传媒程总五百万,有没有人加价?”   场下的主持人也紧密注意着台下的嘉宾举动,生怕错漏了谁。   台上主持人看看四下,道:“那我们就宣布……”   “等等!这里,加价!”场下主持人差点破了音,朝前方吼道,“天瑞集团董事长顾砚秋,七百万!”   七百万!   就为了这么个花瓶,疯了么?   在场众人纷纷回头望去,只见那位声名在外的美女董事长浅浅地弯了一下唇,落落大方地朝诸位点了点头。   有的人便揣测着:这估计是为了给自己和公司造势吧,毕竟天瑞现在在网上很火,可以理解。   本来就没人要争,这回更是安静下来,又将目光看向屈雪松多年前的绯闻对象程爸爸本人,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加价。   程归鸢忍不住了,回头低声问道:“你又凑什么热闹?”   顾砚秋掖了掖自己的西服袖口,淡淡道:“她今天竟然说……是她女朋友,我买她的瓶子回来砸了解解气。”   程归鸢:“……”   主持人:“还有吗?有加价的吗?”   程归鸢:“你真要砸啊?”   顾砚秋皱眉:“我什么时候开过玩笑,也就是她今天只放了一件,放几个我就买几个,都给她砸了。”   程归鸢:“这是古董啊!”   顾砚秋:“呵,关我什么事?”   主持人:“我数十个数,没有人加价的话,这件珍品就属于天瑞的顾董了。十、九……”   程归鸢焦急看她爸:“爸,你还加价吗?”   程爸爸摇头:“不加了,七百万太多了,回去和你妈不好交代。”   程归鸢压着怒意,低声:“那你五百万就好交代了?”   程爸爸说:“反正我不加,要加你自己加。”   主持人:“五、四……”   程归鸢问顾砚秋:“花瓶能不能不砸?”   顾砚秋态度坚决:“不能。”   主持人:“二、一……咦?”   程归鸢霍然站了起来。   席上所有人都坐着,就她一个站着,甚为瞩目,程归鸢深吸一口气,不用场下主持人通报,用全场都听得见的音量,说:“七百一十万。”   顾砚秋抿唇一笑。   最终屈雪松带来的藏品以驰墨传媒董事长女儿程归鸢的七百一十万成交。按照程序,她是要上来亲自领过藏品,屈雪松也得感谢她为慈善事业所作的贡献。   果然,拍下以后,主持人道:“请驰墨传媒程枕鹤程总和他的女儿程归鸢上场。”   程归鸢挽着爸爸的手,程爸爸低头说:“爸爸今天可被你害惨了。”   程归鸢说:“关我什么事,你自己一开始那么野,还直接五百万,我就是火上浇了点油,大不了赔你二百万好了。”   程爸爸纠正:“是二百一十万。”   程归鸢:“行行行,再给你加十万,小气劲儿的。”   程爸爸乐道:“我还小气?”她花的钱不都是自己这个老爹给的么,还有这七百一十万,要不是为了她终身幸福,自己何至于冒回家顶着老婆怒火的风险。   程归鸢当然知道她爸为什么一掷千金,不就是为了激她么?激成功了,又有什么用么?她自嘲地想,这个花瓶买来她干脆捐给博物馆算了,眼不见心不烦,总比砸了好。   父女俩上了台,屈雪松先和程爸爸握了手:“谢谢程总。”   程爸爸说:“你该谢谢我女儿,是她要拍的。”   屈雪松看向程归鸢,程归鸢看着那个花瓶,根本不接她的目光。程爸爸拉了拉程归鸢的手腕,程归鸢这才回神似的,彬彬有礼地和屈雪松握手。   “谢谢程小姐。”屈雪松看着她的眼睛说。   “应该的,都是为了慈善。”程归鸢客气地回。   她往回抽了抽手,没抽动,程归鸢面露不悦,屈雪松借着前面人的遮挡,直接将她带得往后退了一步,手仍旧牢牢握着。   程爸爸挪动肥胖的身子挡了挡镜头,和主持人寒暄,说着场面话。   程归鸢保持着目视前方的姿势,小声道:“屈雪松你什么意思?”   屈雪松说:“你觉得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   程归鸢道:“可我对你已经没意思了,你这样有意思吗?”   屈雪松说:“有意思。”   程归鸢冷冷道:“不好意思,我觉得没意思。”   她奋力一挣,将手抽了回来。   屈雪松偏头,看着她淡淡笑了下。   程归鸢忍不住去琢磨:她突然笑是什么意思?   刚琢磨完,在心里扇了自己一个巴掌,还想,还想,我看你是贱得慌。   按照流程,主持人请上嘉宾,为拍下竞品的程家父女颁发荣誉证明之类的东西,程归鸢发表对于慈善的见解,以及为什么要拍这个瓶子,都是些老生常谈的理由。   她说完没给屈雪松一个眼神就下去了。   屈雪松随后也跟着下台入座,   林阅微:【???你突然拍花瓶干什么?】   顾砚秋解锁界面,神色淡淡地打字回:【我做做慈善,不行吗?】   林阅微:【行倒是行,但我怎么老觉得你别有深意】   顾砚秋:【[微笑]】   林阅微:【你别发这个表情,我看着害怕】   顾砚秋:【就是让你害怕,我看你还敢不敢乱送别人手链】   林阅微:【[下跪.gif]】   顾砚秋:【不吓唬你了,我就是觉得程归鸢和屈雪松似乎是真的两情相悦,顺手帮个小忙罢了】   林阅微:【那程归鸢要是不拍那个花瓶呢?】   顾砚秋:【那我就买回家砸了】   林阅微:【……】   顾砚秋:【哈哈哈】   顾飞泉愁容满面,完了完了,她妹妹是真的对屈雪松有意思了,就这么个破花瓶,居然被她拍到了七百万,那林阅微怎么办?   顾砚秋要出轨了,顾飞泉感觉自己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顾飞泉敲敲桌面,顾砚秋从手机上移开视线:“嗯?”   顾飞泉看着她欲言又止。   顾砚秋歪了歪头,见他表情十分精彩,忍俊不禁道:“怎么了?”   帮理不帮亲,他自己就深受其害,绝对不能让历史重演。顾飞泉严肃地说:“你要是真的那什么的话,我会告诉林阅微的。”   “那什么是什么?”   “刚刚那个七百万,你自己知道。”   “???”顾砚秋眉头轻拧,说的什么东西,她知道什么啊?   莫名其妙。   顾砚秋想了想,问:“你喝酒了?”   顾飞泉嗯了声,说:“喝了点。”   顾砚秋拍拍他肩膀:“下次少喝点。”免得再胡言乱语。   顾飞泉:“……”   顾飞泉痛心疾首,怎么她好好的一个妹妹变成了这个样子,他非得让她悬崖勒马不可。   场上又有一件拍品,是一个玉雕的小摆件,顾砚秋发消息问林阅微觉得好不好看,林阅微说好看,最后她以二百九十万的价格拍了下来。   接下来的她就不参与了,这里这么多嘉宾,她放在其中只是不起眼的一个,没必要大出风头。   屈雪松中途离了席,去后面的场外区找了自己的助理,附耳说了几句话,助理连连点头,跑着出了会场。   竞拍环节结束,之后是谢幕表演,大约也持续半小时的时间。   程归鸢不明显地伸了个懒腰,坐这么一晚上可累死她了,尤其是身上穿着晚礼服,得时刻正襟危坐,她扭头看了看顾砚秋,觉得顾砚秋很厉害,一晚上不动,连话都不怎么说。   程归鸢:“待会结束后我们一起走吗?”   顾砚秋回了她意味不明的笑容,说:“好啊。”   程归鸢啧道:“好就好,你笑什么?”   顾砚秋弯了弯唇:“刚和……聊天,开心。”   程归鸢不留神吃一嘴狗粮,怒而回转了头。   身旁坐着一直和程归鸢聊天的女孩子突然问道:“你今晚上有安排吗?”   程归鸢沉默一秒,淡笑道:“有安排了,不好意思。”   忘记屈雪松是一回事,但她对眼前这个人没有意思,不主动招惹,是另一回事。   女孩子面露失落,很快又恢复了笑容:“那下次一起出去玩。”   程归鸢:“好啊,我再叫几个朋友。”   谢幕表演接近尾声,程归鸢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微信消息,她解锁一看,心头一震,立刻将手机锁了屏。   屈雪松往后看去,程归鸢在看台上,仿佛没有注意到手机。   她咬了咬下唇,又发了一条,这回她是盯着程归鸢的,对方有一个低头的动作,之后迅速抬了起来。   不理她了?   屈雪松直接在桌下拨通了程归鸢的电话。   她这么显眼的位置做这样的事很冒险,可她还是做了。   程归鸢手机震动起来,来电显示是一串号码,被她挂断,手指不由自主地从解锁了的界面点进微信通知。   屈雪松:【XX路XX酒店,房号2001】   屈雪松:【我有话想和你说】   程归鸢看着消息差点儿乐了出来,眼底一片冷漠,这叫什么?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她当自己是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做她的春秋大梦去吧!   一条消息又跳了出来。   屈雪松:【宝贝儿】   程归鸢:“……”   以为说两句好话就能哄好自己吗?太天真了吧?   程归鸢旁边的女孩子好奇地问:“你在笑什么啊?”   程归鸢揉了揉脸,把上扬的嘴角压下去,平静地说:“你看错了。”   她才没笑。   那女孩子哦了声。   可她明明是笑了啊。   【系统提示:屈雪松撤回了一条消息】   “宝贝儿”也没了。   屈雪松:【我认为我们有必要谈一谈】   程归鸢忍不住打字回她:【我觉得没有必要,你认为你认为,屈雪松,你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屈雪松:【是】   屈雪松打字:现在我想   旁边的女星在桌子下碰了碰屈雪松的腿:“镜头过来了,快把手机收一下。”   屈雪松没理会:【现在我想看得起你】   镜头拍下了屈雪松在晚会现场沉迷手机的画面。   程归鸢忿忿回:【你有病】   接着干脆利落地把屈雪松拖进了黑名单。   晚会结束了。   众人有秩序纷纷退场,顾砚秋拿起自己的手袋,喊程归鸢:“一起走吗?”   程归鸢正色说:“我还有点事,你先回去吧。”   顾砚秋挑了挑眉:“那我先走了。”   程归鸢一边骂一边让司机让XX路的酒店开,心里的槽多得吐不完,谈话就谈话,为什么要开房间,以为自己是那么随便的人吗?她再敢不由分说来睡自己,今天她就打断她的腿。一会儿又想,屈雪松应该也不是那么随便的人,她到底想干什么?   程归鸢进了酒店,上了电梯,20楼,这个楼层有点耳熟,这不就是她先前在片场附近定的楼层么?   2001,她默念着,敲开了门。   屈雪松还穿着那身晚礼服,在廊灯的映照下怪好看的,程归鸢心理活动完立刻呸了自己一句,好看个鬼。   她连招呼都没打,面无表情地进了门。   屈雪松在她身后将门带上。   沉默了大概有两秒,没开口。   “你想说什么?”程归鸢听着她存在感十足的呼吸声心烦意乱,不耐烦地转过身,“我很——”   她蓦地睁大眼睛,话语消失在喉咙里。   屈雪松踮脚吻住了她。 第180章   唇上传来的美好触感让程归鸢愣了愣,尤其是在门口这样的灯光下, 心上人微阖双眸主动亲吻她的样子透着说不出来的虔诚, 让程归鸢在心动之余更多了一丝满足和虚荣感。   屈雪松湿润舌尖小心翼翼在她唇缝试探, 程归鸢紧闭牙关,无动于衷。   几秒种后, 屈雪松含了含程归鸢的下唇, 主动撤离了。   程归鸢把其中一只手背到身后,握紧。   好险,差点就没能坚持住。   屈雪松看着她认真地说:“我想和你谈谈。”   程归鸢一个傲娇:“我不想谈。”   屈雪松回头干脆利落地把房门反锁,“咔哒”清脆的一声,又转回来看她,抱着胳膊,一副“我说谈就谈你没有反对的资格”的霸道样子。   程归鸢:“……”   完了完了, 她就吃这套,每次屈雪松一对她这副表情她就忍不住眼冒红心,什么理智都要被抛到九霄云外。   不行,她不能这么没节操。   程归鸢清了清嗓子, 故意摆出来一张冷脸, 去开门锁。   屈雪松果然拦住了她的手, 程归鸢象征性地和她纠缠了两下,放弃了。她其实想再多你来我往几次,但是受不太了屈雪松这个眼神,看久了她有点腿软。   屈雪松顺利把她往屋子里逼了逼,程归鸢坐在沙发上, 不动声色地缓解着自己被屈雪松撩得走不动路的腿脚。   屈雪松在她身旁单膝跪蹲下来。   程归鸢:“!!!”   干、干什么?这就要求婚了吗?会不会太快了一点?   屈雪松手指微动,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搭在对方膝盖上,最后还是放弃了,保持着下蹲的姿势,自下而上望着她,说:“我想先和你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程归鸢冷声说。   “我今天说的,我和林阅微的关系,不是那样,我没有喜欢她。”屈雪松的语速放得很慢,咬字也很清晰,生怕她听不清,“我以为顾总对她有意,但她在圈里没什么背景人脉,要真被盯上了很危险,所以就想帮她解围,所以才说她是我……那什么。”   “那什么是什么?”程归鸢想起来就一头的火,非要她说出来不可。   “女朋友。”屈雪松看她一眼,小声说。   程归鸢霍然起身:“你还说!”   明明是她自己要听的,屈雪松无奈,灵机一动道:“我叫你你怎么不答应?”她跟着起来,眨眨眼睛,很温柔地喊,“女朋友。”   “……”程归鸢心跟着腿一块儿软了,倒回沙发里。   这个丧心病狂的撩人精!   程归鸢勉强保留着一丝理智,冷冷道:“谁是你女朋友,你再这样我告你性骚扰了。”   屈雪松道歉:“我错了。”   程归鸢冷漠:“道歉有用要警察干吗?”   她大爷似的坐在沙发里,看似态度坚决,实则色厉内荏,感觉自己快坚持不住了,心里叹了口气。   其实打从决定赴约的那一秒,程归鸢就已经缴械投降了。   林阅微那件事不是什么大事,她回过神来想想就知道屈雪松当时说的不是真心话,别说顾砚秋那个大醋坛子根本不会允许有一个觊觎林阅微的人绕在她身边打转,就林阅微那个怕老婆的德行也不敢拈花惹草,多半是屈雪松故意的。   可明白归明白,当时的难受是真的,以前程归鸢老是在小说里看到主角什么心如刀绞,觉得这些码字的太夸张了,但真正落到自己身上才知道,有的痛感是可以从心理传达到生理的。如果她这次没有和屈雪松在一起,以后应该不会再这么去追求一个人了,她不想再尝第二次这样的痛苦。   关键是,屈雪松已经这样对她了,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和冷眼,现在她不过好言说了两句,她的心已经像是脱缰的野马,朝着屈雪松狂奔过去了。   有点贱啊,她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屈雪松手指突然抚在她唇上,程归鸢抬眸,眼里还有着未及掩饰的诧异。   屈雪松重新吻住了她。   这次程归鸢只抵挡了不足三秒钟,便启唇接纳了屈雪松。屈雪松单膝跪在她身侧,单手捧着程归鸢的脸颊,指腹温暖,贴在上面轻轻地刮蹭着,很温柔缠绵地亲吻她,唇舌交缠间,居然让程归鸢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珍视。   她感觉自己像是飘在了云上,有种虚幻的不真实感。   屈雪松最后在她唇角吻了一下,放开她,说:“我不喜欢你刚刚那样笑。”   “凭什么?你说不喜欢我就不能这么笑了?我亲姨都不管我,你凭什么?”程归鸢冷笑,觉得自己今晚大抵是要交代在这里了,在彻底投降之前,她想给自己尽量留一点体面。   屈雪松对她的冷嘲热讽完全不放在心上,比起来自己之前所做的,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惩罚。   “你之前说,有一个人可以管你,她说什么你听什么,绝对没有二话,这句话还算数吗?”屈雪松定定地望着她的眼睛。   程归鸢很想掷地有声地说一句“不算数了”,但她看着屈雪松幽深的眼眸,话哽在了喉咙口,几度张唇,那个“不”字也没有吐出来。   屈雪松看着她,轻轻地问:“我可不可以做你的女朋友?”   程归鸢脑袋里仿佛有什么轰然炸开,嗡嗡作响,一时间竟然失去了思考能力,愣在当场。   屈雪松手轻柔地覆在了她的手背上,像是那天夜晚程归鸢对她所做的那样,她仿佛有点不好意思,低眸笑了笑:“其实,你来片场找我,我们一起喝酒的那天晚上,我……心跳得很快,差点就答应你了。”   “差了哪一点?”程归鸢大脑里的零件慢慢重组,基本的判断能力还没恢复,只能机械化地顺着她的话问。   “不知道,当时是觉得你不太可靠吧,我不想冒险。”   “现在我就可靠了么?”程归鸢迟钝的大脑开始运转,思路跟着清晰,屈雪松的态度转换得如此突然,她必须得问清楚了,这么糊里糊涂的在一起了可不行,万一明天早上起来她又抽风了,自己可承受不了这个打击。   程归鸢:“你先前在洗手间里为了拒绝我,连林阅微都拉出来了,怎么这么快就想开了?”   可能是接吻的缘故,也可能是一晚上太焦虑,现在好不容易稍微放松了一些,屈雪松舔了舔嘴唇,说:“这个不急,今晚还有很长的时间,我慢慢和你说。”   程归鸢先看她唇妆花了依旧红润的饱满唇瓣,再听她这话,思想立刻拐到了一个不能言说的方向。   啧。   她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句禽兽。   又反过来为自己找借口,对喜欢的人的正常欲望而已,没什么禽兽的。   屈雪松把酒店的拖鞋找了出来,给自己换上,来的时候为了能比程归鸢早到,匆匆忙忙,连高跟鞋都没来得及换,不过幸好她没换,否则她本来就比程归鸢矮,程归鸢脚上还有一双恨天高,她不穿高跟鞋怕是踮脚都亲不到。   没事长那么高干什么?屈雪松抽空腹诽了一句。   她换好以后,拿着另一双拖鞋在程归鸢脚边放下,程归鸢弯腰,刚打算脱鞋,屈雪松已经蹲下,一只手托起她的脚踝,另一只手捏着高跟鞋的后跟,替她脱了下来,顺便体贴地帮她挤压在一起的脚趾做了个按摩。   程归鸢怔住,等她去脱第二只鞋才反应过来,往回一抽:“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   她倒是帮前女友脱过鞋,却没让人帮她脱过。对她来说,脱鞋的感觉比脱衣服还要亲密。   屈雪松不由分说按住她,如法炮制,三下五除二给她另一只脚也套上了拖鞋:“好了。”   程归鸢浑身不自在,往沙发里蜷了蜷。   屈雪松敏锐地感觉到了她的情绪,再看她脸上仿佛浮上淡淡红霞,一时心动,忍不住笑着说了句:“你怎么这么可爱。”   程归鸢:“……”   这似曾相识的一句话,出现在床下,再次让她心慌气短。   她突然觉得……这么被伺候着,感觉也不错?   不行不行,她是攻,她要保持攻的尊严。   屈雪松不知道她心里在做思想斗争,问:“想喝酒还是喝水?”   程归鸢抬头:“嗯?”   屈雪松重复了一遍。   程归鸢说:“酒。”   屈雪松去酒柜取了酒,倒了两杯红酒过来,皱着眉头沉思,又好像是回忆,说:“酒不是很好,喝个气氛,以后有机会,我请你喝别的。”   程归鸢看着她,目光里漾出一丝笑漪。   “屈雪松。”她温柔地喊她。   “嗯。”她更温柔地应。   程归鸢歪头:“我说的话,你记得?”   屈雪松又嗯了声,说:“记得。”   程归鸢就笑起来,一侧脸颊陷进去个小酒窝:“那你说你不喜欢我?”   屈雪松抿了口酒,说:“口是心非嘛,大部分女人都这样。”   程归鸢问:“你是大部分?”   屈雪松说:“我是啊。”   程归鸢摇头:“你不是。”   屈雪松好奇:“那我是什么?”   程归鸢说:“你是独一无二。”   屈雪松:“噗。”   程归鸢:“……”   屈雪松把酒杯放下,歉然道:“不好意思,没忍住。”   程归鸢不高兴地啧道:“你什么意思?”   屈雪松安抚她:“没有,我就是突然……哎,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说到后来她自己都笑了,问,“你都是从哪里看来的这些肉麻情话,是不是小说看多了,张口就来?”   程归鸢眼神闪烁,差点不敢直视她的眼神,低了低眸子:“嗯,是看得有点多。”   屈雪松以为自己扎了小朋友的心,往回找补道:“我就是不太习惯你们年轻人的情话,你想说就说吧,我以后会慢慢习惯的。”   程归鸢沮丧道:“不说了。”   她想起来一件要紧的事,屈雪松还不知道她是个“万花丛中过”的人,要是她哪天知道了,那自己……万一她要和自己分手怎么办,程归鸢心情无论如何好不起来了。   屈雪松会错意,把错都揽自己身上,最后倾身吻了吻对方,才在程归鸢脸上勉强见到了一点笑意。   程归鸢快被自己的“万一”吓死了,连忙转移话题道:“那你怎么突然想到接受我了?”   屈雪松笑了笑:“也不是突然。”   “那是什么?”   “嗯……”   那还要从很早说起了,屈雪松重新托起酒杯。程归鸢面对屈雪松是个话多的,叽叽喳喳,安静总是让她觉得心慌忐忑,好在屈雪松对她的打断并没有表示不满,反而很耐心温和地回答她。   “哇,原来你第一次睡完我就念念不忘了。”程归鸢啧了一声。   屈雪松挑眉:“念念不忘是这么用的吗?”   程归鸢说:“老想着我不就是念念不忘了?”   屈雪松笑了声,好脾气地说:“那就是吧,我第一次睡完你就对你念念不忘。”   程归鸢突然向前倾倒进她怀里,屈雪松慌忙将拿酒的手偏开,才没让她把酒打翻,轻柔地拍了拍她的背:“怎么了这是?”   “屈雪松你太好了。”程归鸢感觉自己像是捡到了个天大的宝贝。   “是你的滤镜太厚了。”屈雪松失笑。   “不管,我就是觉得你好。”   “那我也觉得你好。”   “我……其实没有那么好。”程归鸢心虚道。   “这个话题先打住吧,不然要说到明天早上。”屈雪松完全没有多想,继续道,“白天我老是想着你,特别是你说我那天晚上把你弄伤了的时候,当时我就特别自责,但你又太懂事了,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程归鸢低着脑袋嗯了句。   那次也是说谎的,唉。   “再就是第二次,一次可以说是意外,第二次就没办法用意外解释了,我确实喜欢上了你,那个,”屈雪松清了清嗓子,“这句话断句在喜欢后面。”   程归鸢琢磨了好一会才琢磨过来,意味深长地“噢”了一声。   屈雪松面红耳热,咳了声:“那天早上你还记得我跟你说了一句话吗?”   程归鸢:“原来你喜欢上我啊。”   她又好笑地想,恐怕以后机会很少了,屈雪松有没有力气爬起来都是一个问题。   屈雪松假装没听到,自顾自说下去:“我不是问过你,你想要我吗?”   程归鸢:“嗯,嗯?”   屈雪松笑:“其实那个时候,我有想过,我睡了你两次,第二次还不是意外,要不然我就让你睡回来,我们俩扯平。”   程归鸢语调拔高:“那你后来怎么没让我睡回来?”   屈雪松睨她一眼,淡道:“你很激动?”   程归鸢仰头,在她怀里撩了撩头发:“你睡我不激动?”   屈雪松又低低笑了声,诚实道:“非常激动。”   笑声有点低沉的性感,今时不同往日,程归鸢直接勾过她的后颈和自己接了个吻,吻完,说:“继续。”   屈雪松继续往下讲,程归鸢镇定了些,不再说两句就打断她,安心地静静听着。   讲到了那天晚上的拒绝。   程归鸢想起那个误解,心里都是苦哈哈的,讥讽地说:“我以为你接受我了,我还跟顾砚秋说,我阿姨答应我了,结果回头去片场,你居然让保安把我架开!还是三个!那么人高马大!”   屈雪松终于反应慢半拍地想起顾砚秋,问道:“顾砚秋是你的……”   程归鸢斜她一眼:“我闺蜜,国外留学时候的室友,我们一起住了好几年。”   屈雪松摸了摸鼻子。   程归鸢凶巴巴道:“怎么?你以为我和她有一腿是不是?你下次有这种问题就直接问我,自己在那儿用阿姨的名义东拉西扯地吃醋,有意思吗?”   屈雪松:“咳。”今晚洗手间的乌龙事件就让她知道顾砚秋和程归鸢不是她想象中的关系了,现在问不过是想听她亲口说。   女人对这种事情总是要计较一些。   屈雪松说:“那天晚上我的意思就是拒绝,你自己会错意。不过幸而你会错意,否则我也不会发现,我有那么喜欢你了。”   程归鸢没说话。   屈雪松说:“你周六日两天去片场,藏在哪里了?我找了你很久。”   程归鸢挑起她颈侧一缕柔软发丝放在手心,低声说:“你不是不想见我吗?我换了身工作人员的衣服,就在你旁边不远的地方。”   屈雪松沉默两秒,在她额头吻了吻,喉咙微哽:“对不起。”   程归鸢被她勾得有点想哭。   先前她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想想她简直太惨了吧,她什么时候这么卑微过。   程归鸢委屈得不行,从她怀里起来,走到桌边将包里的手机摸了出来,回来重新坐下,点到微信界面,在屈雪松微妙的注视下将她从黑名单拖出来,往上翻聊天记录。   程归鸢:【屈雪松,我突然想,我是不是太自恋了,只要你明明白白说一句,我不喜欢你,我就不再纠缠你了,同样,不回复的话默认你喜欢我】   下一句是——   屈雪松:【我不喜欢你】   程归鸢说:“你知道我看到消息以后哭了多久吗?”   屈雪松说:“不知道,不过我哭了一晚上,我第二天要拍戏,晚上一边哭一边敷冰袋。”   程归鸢想象了一下画面,被她逗笑了,又气狠狠地说:“你活该。”   屈雪松嗯了声,低柔地说:“是活该。”   程归鸢看她几秒,大度地说:“算了。大家一起哭,扯平了。”现在苦尽甘来,受的那些苦都透着甜,她分不出心神去计较,眼前的才是最珍贵。   这事就算揭过去了。   时间线终于拉到了今晚上。   屈雪松:“我本来一开始就想进去问你,我们有没有在一起的机会,但是一进去就看到你和林阅微抱在一起,身边还站着你的绯闻对象顾总,想问的话也懒得问了。”   程归鸢白她:“你这么容易放弃的吗?”   屈雪松回忆着当时的心情,说:“有点受刺激吧,就冲动了点。”   程归鸢憋着火问:“洗手间也那么冲动?”   屈雪松愧疚地点头:“当时还是想着,我们俩没可能了,要不就一刀两断吧。”   程归鸢上下打量她,说:“现在打脸了吗?”   屈雪松说:“打脸了。”又做了一个嗅闻的动作,说,“真香。”   程归鸢没忍住:“哈哈哈哈。”   神经病啊。   屈雪松说:“我看见你的脸色就后悔了,后来你从里面出来装作不认识我,和顾总一起走了。我觉得很害怕,我才知道我那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摇摆拒绝,不过是仗着你的追求,有恃无恐,一旦你真的不在乎我了,我就什么都不是了。”   程归鸢唱起了歌:“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又歪头看她,“嗯?”   屈雪松笑了笑,说:“是。”   程归鸢说:“然后你就想开了?”   屈雪松说:“还得谢谢你拍下我的藏品,让我看到你还没有完全放弃我这个懦夫。”   程归鸢说:“那得谢谢我爸和顾砚秋,他们俩一唱一和,故意激我。”   屈雪松说:“他们是他们,你是你,不一样。”   程归鸢挑眉:“哪里不一样?”   屈雪松抿了抿唇,说:“你大概……是我的救赎吧。”   “嗯?”   “我给你发出那条消息以后,感觉心里落下了一块大石,我才明白爱情里真正的安全感不是别人给予的,是自己给的,是你让我重新拥有了爱人的能力,也重新收获了爱人的勇气。”屈雪松抬手,拇指指腹抚过她炭笔勾勒过的精细秀眉,温柔道,“即使你今天晚上不来,我也会去找你,然后,把你追回来。”   程归鸢看着她,喉间翻滚,眼圈不争气地红了,她深呼吸两下,故意不平地说:“那我今晚是不是不该来,我追了你这么久,都没有体验过被你追求的感觉。”   屈雪松笑着说:“你还没有答应我做你女朋友啊,我可以从现在开始追求你,只要你想。”   程归鸢抱住她,把脸埋进她颈间,闷声说:“不要。”   “为什么不要?”   “万一你反悔了呢?”   “不会的。”   “我不放心。”   “所以你是答应了?”   “答应什么?”   “我当你女朋友。”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程归鸢问,嘴角无声地翘了起来。   “我当你女朋友。”   “没听清,再说一遍。”程归鸢懒洋洋道。   屈雪松清了清嗓子,郑重地问:“程归鸢,我可以做你女朋友吗?”   程归鸢坐起来,认真地看着她回答:“可以。”   屈雪松突然狡黠地笑了起来。   程归鸢奇道:“你笑什么?”   屈雪松扬了扬不知道什么时候藏在背后的手机,显示的是录音界面,得意道:“我录音了,不能反悔。”   程归鸢哭笑不得,又轻轻摇头。   屈雪松可能不知道自己有多喜欢,不,是有多爱她,该录音的是她才对。   程归鸢说:“录音记得发给我一份。”   录音为证,两人正式结为女女朋友。   屈雪松往飘窗壁靠了靠,揽着程归鸢靠在自己怀里:“女朋友,我以后怎么称呼你好?”   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程归鸢已经依偎得很自然了,随口道:“都行,我朋友都叫我风筝,我爸妈叫我小鸢,顾砚秋叫我名字,归鸢。你自己想一个特殊的也可以。”   屈雪松沉吟片刻,说:“小归?归归?”   程归鸢:“……”   屈雪松笑:“开个玩笑,我跟着你爸妈叫吧。”她柔下了声音,在程归鸢耳边低低轻唤,“小鸢。”   程归鸢激灵了一下。   程归鸢好久才让耳畔那缕若有若无的热气散去,身体轻轻的颤抖平复下来,她就在屈雪松怀里,所有的反应屈雪松都了若指掌,热气重新靠近,屈雪松用舌尖勾了勾她的耳垂,隐忍道:“小鸢,我想……”   程归鸢不知怎么想起那个表情包,回身就是一掌捂在屈雪松嘴上:“不,你不想。”   屈雪松眨了下眼睛,眼底的情欲渐渐褪去,然后将程归鸢的手拿下来,捉着指尖吻了吻她的掌心,温柔道:“好,我懂的。”   程归鸢奇怪:“你懂了什么?”   屈雪松含笑不语。   她真是有些太放纵了,这么多年没开过荤,乍然尝了两次甜头,导致满脑子都是这种事情。程归鸢才刚和她在一起,自己又迫不及待,好像就是为了这档子事和她在一起似的,这样不好。   程归鸢是一个保守的人,之前也是因为太喜欢她才不惜“以身饲虎”,自己不能把自己的欲望强加到对方身上,得循序渐进。   屈雪松做通了自己的思想工作,看看时间,不早了,便拉着程归鸢从飘窗上起来:“洗澡睡觉吧。”   两人先后洗澡,躺在床上。   程归鸢有点蠢蠢欲动,屈雪松便越发怜惜。程归鸢怎么能这么体贴,明明不想这么快发生关系还主动,便按住她不规矩的手,严肃地说:“睡吧,很晚了,不然明天起不来。”   程归鸢:“……”   紧接着屈雪松又过来抱住她,程归鸢躁动的心微微得到了安抚,这样一起安安稳稳地睡觉似乎也挺好。等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才想,她不应该是抱着对方睡的人吗?   可意识飞快地坠进黑暗,无法再进行任何思考。   ***   晚会散场后,顾砚秋先上了司机的车,给林阅微发消息,林阅微说她还有些后续事宜,估计比她晚点儿到家。   顾砚秋便让司机开车,她在后座刷林阅微的超话,一晚上过去了,早就有粉丝将林阅微的红毯环节剪辑了出来,底下的粉丝纷纷评论:   -妈粉变质女友粉   -哥哥粉也变质了   -大型变质现场   -妈妈的崽崽今天怎么这么撩啊!!!   -今天是林哥   顾砚秋先把视频缓存下来,小号转发微博并在原博评论:   林阅微的粉丝o:【我老公最帅[震声][破音][比心]】   刚发出去,一刷新就有了一个回复。   【微言大义回复林阅微的粉丝o:来人啊,把这个人叉出去】   顾砚秋低头打字:   【林阅微的粉丝o回复微言大义:嘻嘻】   发完以后她自己扬着眉毛乐了半天。   这位名为“微言大义”的网友不知作何感想,没有再回她。   林阅微一有活动,超话就活了,各种站子——比起节目期间虽然少了许多,但留下来的都是真爱粉——从前线拍到不少图片,林阅微颜正,生图能打,基本不用怎么修,顾砚秋看过一些精修的,还不如生图。生图再比起她本人,更是差了十倍。   然而顾砚秋还是存图存得不亦乐乎,她的相册里全都是林阅微,出席活动的,日常的,大大小小分门别类建了好几个相册。   汽车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前面的司机提醒:“顾总,到了。”   顾砚秋抬头,惊讶:“这么快?”   她把手袋提在手上,从车上下来,进了家门,给林阅微发消息,林阅微说大约还有二十分钟到家。   顾砚秋坐在沙发里继续刷超话,期间没忘记程归鸢,给她也发了条消息,程归鸢回复了一条“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看起来心情颇好。   顾砚秋挑眉,行吧,希望这次是真的成了。   二十一分钟后,林阅微进了家门。   顾砚秋听到大门响动,就把手机关了,倒扣着屏幕放在了茶几上,正襟危坐。   林阅微忐忑地弯腰换鞋,看着顾砚秋面无表情的侧脸,打起了鼓。   林阅微慢慢走过来。   顾砚秋偏头看了她一眼,神色喜怒莫辨,好似有一场暴风雨酝酿其中。   林阅微脚步沉重,走到她跟前,咬住下唇,突然扑通跪下了。   双膝落地,咚的一声。   听得顾砚秋心脏都跟着揪了一下。   顾砚秋慌忙要去扶她:“你干什么?快起来。”   “我不起,我先给你解释清楚了。”林阅微膝行往后退,就着这个姿势和她汇报,“我过年的时候惹了屈老师生气,我是为了赔罪才买的手链送给她,那手链都不是我自己去买的,是我让江丛碧给我捎的,我保证,不信你可以去问她。只有送你的那条是我亲自挑的,我挑了很久。那时候我怕你吃醋,所以才没告诉你,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顾砚秋拉她:“你快起来。”   林阅微说:“我不起,起来你要和我吵架。”   顾砚秋说:“不吵,我本来就没打算和你吵。”   林阅微狐疑道:“真的?”   顾砚秋哭笑不得:“真的,我也保证。”   顾砚秋拉了她一把,林阅微借着她手的力道站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屈老师:小鸢是个保守的女孩子,我不能操♀之过急   大风筝:我真傻,真的:)   林宫:我做了一个攻才会做的事,可是我依然是受:)   故宫:我其实没打算吵架,白跪了﹁_﹁ 第181章   起来以后林阅微还是不放心地看了她两眼。   顾砚秋脸色如常,起身给她倒水。   不对劲, 林阅微琢磨着。   不说大动肝火吧, 小脾气总要发一发的, 就算是自己这种心大的,发现顾砚秋偷偷送哪个人小礼物, 她也是要闹的。   顾砚秋说:“喝水。”   林阅微接过水, 咕噜咕噜往下灌,一整杯下了肚。   顾砚秋问:“还要吗?”   林阅微说:“你说要就要。”   顾砚秋失笑道:“你自己渴不渴你不知道吗?”   林阅微说:“不渴了。”   “那就不喝。”顾砚秋把水杯放在茶几上,重新在沙发上坐下。   林阅微杵着不动。   顾砚秋:“坐啊。”   林阅微依言坐了。   顾砚秋说:“那条手链……”   林阅微反应不可谓不快,顾砚秋刚说了个开头,她一回生二回熟地再次跪下了。   顾砚秋:“……”   她现在觉得,林阅微有点儿玩无赖招数了,往后要是有个矛盾, 直接往那一跪可还行?   于是顾砚秋再次说:“你给我起来。”不给林阅微再反驳的机会,她威胁道,“你不起我真的要生气了,别以为你跪着我就不会和你吵架了。”   林阅微眯着眼思考了一番顾砚秋话的真假, 掸掸膝盖上的灰起来了, 这身衣服还挺贵的。   顾砚秋继续方才的话:“那条手链我之前在家里的抽屉里见过, 就是你给我过生日之前的那段时间,装在礼盒里的,我以为是给我的生日礼物。”   “我后来不是给你买了条新的吗?”   “对,我就一直在想原来那条去哪里了,今晚上才知道原来是被你送给了屈雪松。”   林阅微露出回忆神色, 突然“噢”了一声,醍醐灌顶似的,“怪不得你明明没戴过手链,还说自己喜欢,原来是提前看到了。”尹灵犀送她条手链,现在细想回去顾砚秋当时表现得真的很刻意,林阅微笑了声,问,“那你怎么那时候不问我?”   顾砚秋瞟她一眼:“问了当时就吵架了吧。”   林阅微一想,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又问:“那你现在怎么这么平静?”   顾砚秋笑了笑:“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屈雪松被程归鸢收了,我这个醋吃得没什么意思。”   林阅微扬眉:“收了?”   顾砚秋兴致勃勃地拿过来手机,给她看两人今晚的聊天记录,程归鸢典型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说来也巧,她们俩分别当着屈雪松和程归鸢的狗头军师,这么久了居然都不知道就是身边的两个人在互相折腾。林阅微玩心顿起,也掏出自己的手机,给屈雪松发消息:   林阅微:【如此良辰如此夜[坏笑]】   屈雪松那边回复:【跪安吧小林子】   连称呼都换了,林阅微哈哈大笑。   这下好了,屈雪松感情问题解决了,顾砚秋的心病也解了,两全其美。   林阅微有点得意忘形,顾砚秋清咳了一声,故意冷下脸,说:“你以为事情就这么解决了?”   林阅微一秒钟没了笑容,苦着脸道:“还有什么?”   顾砚秋差点被她逗笑,连忙抿住唇,严肃道:“我们来讨论一下你刚才一言不合就下跪的行为,你认为这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办法吗?”   林阅微乖乖回答:“报告老婆,不是。”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认为它是让我们之间矛盾缓和的有效方法之一。”   “有效吗?”   “有效。”林阅微对上她的眼神,突然心虚了一下,“……吧?”又怂萌怂萌地用征询意见的语气,“你觉得呢?”   顾砚秋没接话,唇角轻轻往上翘了一下,点着她的鼻尖,柔声说:“下不为例。”   “知道了。”林阅微应道。   下跪这种终极大招当然是不能经常用的,别说女儿膝下有黄金,不能乱跪,就是能跪,招数用老了总会失效的。这次的错误铁板钉钉,而且确实是她的问题,跪就跪吧,自家老婆,林阅微一点儿心理负担都没有,上回顾砚秋还要给她跪榴莲呢,还不是她反应迅速一脚踹开,榴莲可比地上疼多了。   希望以后的生活中,再也用不到下跪这招。   解决了手链的问题,顾砚秋目光在林阅微身上来来回回地转了一圈,歪了歪头,饶有兴致地沉吟道:“晚上换新车?”   “啊?”林阅微有点懵,“我不是解释清楚了吗?你都原谅我了啊。”   顾砚秋笑:“我有说晚上没有惩罚吗?”   林阅微耷拉下耳朵:“没有。”   顾砚秋看了她几秒,突然问:“我技术不好吗?”   林阅微抬头:“没有啊。”   顾砚秋疑惑:“那你怎么一提起来就是这副表情?”   林阅微哦了句,笑说:“我就是习惯性演一下,你没有技术不好,特别好,上天的那种。”林阅微虽然受了,而且受得一塌糊涂,但是为了表现她几乎不存在了的攻心,还是要“矫情”和“不满”一下。   顾砚秋面露犹豫,眼神渐渐坚定,好像下了重大决定:“要不今晚你来吧。”   林阅微:“啊?”   顾砚秋:“你不愿意?”   林阅微连忙说:“愿意愿意。”   攻心再度死灰复燃。   等上楼洗澡的时候,林阅微才恍惚想起来,不用顾砚秋让她偶尔也是能推几次的,还能让顾砚秋制服普雷呢,现在这么一副攻一次就感恩戴德的心理是怎么产生的?   一直到出来也没想明白,不过也不用她想明白了,顾砚秋已经躺好等着了,睫毛羽扇般忽闪忽闪,受里受气,林阅微迫不及待地扑了上去。   一夜贪欢。   第二天正好周末,顾砚秋不用上班,林阅微就放纵了一些,一直折腾到快天亮,顾砚秋晚上乖得很,连反抗都不反抗了,林阅微不愿意往她可怜自己那个方面去想,总之她们开心就好。小孩子才分攻受,成年人需要享受。   早餐和午餐都睡了过去,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一点。   顾砚秋靠在床沿眯着眼醒盹儿,窗帘大开着,阳光明媚,林阅微去楼下给她泡牛奶了。   她醒得差不多了,把床头柜上的手机飞行模式关了,和林阅微住在一起的时候她习惯开飞行模式,不想有人打扰她们。   刚一连上网,手机里的消息便一条接着一条,有短信有微信,短信大部分是广告,微信里则是公事和程归鸢,顾砚秋先回复了工作上的事情,再去看程归鸢那短短的两眼没办法看完的消息。   程归鸢谈起恋爱来就变成了话痨了,以前最不喜欢和她聊的就是感情上的事,现在动辄就“我阿姨”开头,长篇大论,要不是顾砚秋自己有对象,她天天这么絮叨,非得和她绝交不可。   -程归鸢:我真傻,真的   顾砚秋看第一句就笑了。   -你知道昨天晚上我们干了什么吗?   -什么都没干,盖着棉被纯聊……不是,聊完天盖着棉被就睡觉了,连天都没有聊   -有个好消息就是,屈雪松答应和我在一起了哈哈哈哈哈   -她真的是太好了,我这段日子的辛苦没有白费,苦尽甘来苦尽甘来   -她早上还给我买了早餐,虽然不是她自己去的,是让助理送来的,但她特意问了我我想吃什么,然后再让助理买的,体贴不体贴?体贴!   -你怎么还不回我啊?都几点了,我看你现在是从此君王不早朝了   -她今天上午有个通告,早上出门的时候,她问我接下来要去哪儿,我说我哪儿也不去,就在酒店等着她,她冲我特别宠溺地笑了一下,我全身都酥了,你知道那种感觉吗?我现在就是初恋的感觉,桃花盛开   -快十二点了,我要退房了,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你快回我啊   顾砚秋:“……”   她捏了捏鼻梁,感觉程归鸢有点疯,高兴傻了。   顾砚秋沉思片刻,回复:【你好受啊】   程归鸢秒回:【你才受,你全家都受!】   顾砚秋从相册里找了一张昨天从超话的站子里收的红毯图,点击发送,然后打字:【我就是受啊,这是我老公,帅不帅?】   程归鸢和她有来有往,找了张屈雪松在伦敦的街拍,配字:【我老婆,美哭了】   两个人一起哈哈哈,互相夸对方的老公/老婆又美又帅。   林阅微一进来就看到顾砚秋眉毛眼睛都笑弯的样子,不由得跟着勾起唇角:“怎么了你?一大……中午起来就这么开心。”   “没什么。”顾砚秋给她看聊天记录。   -顾砚秋:美,特别美,屈雪松这身是春季新款吧,显腿长   -程归鸢:你老公也很帅啊,你看看这大长腿,这身材,都不用凹,你幸福死了   -顾砚秋:你老婆也是,其实我觉得她这个身高挺好的,能御姐能软萌,多好   -程归鸢:哈哈哈哈是吧我也觉得,屈雪松这是什么神仙啊   林阅微:“……”   她完全不懂这种互相吹捧的意义在哪里。   顾砚秋看她眼神复杂,稍微敛了敛笑,接过牛奶喝了,林阅微倾身帮她把唇边的一圈奶渍吻干净,接着抽纸巾轻轻压了压她唇角,温柔问:“想吃什么?”   顾砚秋说:“想吃……”她眼珠一转,说,“什么都不想吃,你到床上来。”   林阅微会错了意,惊讶:“还来?”   顾砚秋嗔怪看她一眼:“我是让你陪我坐会儿。”   林阅微四下看看,说:“那我搬个凳子过来吧。”   顾砚秋:“……”   “逗你的。”林阅微笑起来,三下五除二把睡裤脱了,光着腿钻进了被窝,顾砚秋眼睛被她雪白的大腿晃了一下,有些挪不开目光。   林阅微接着捧过了另一边床头的平板:“我看个视频。”   顾砚秋舔了舔嘴唇:“嗯?什么视频?”   林阅微说:“和表演有关的。”   顾砚秋收起了邪念,说:“你看吧。”   她们俩各占一边,一个和程归鸢聊天,一个戴着耳机看视频,倒也非常和谐。   程归鸢能花式吹捧,各种彩虹屁,顾砚秋却吹不动了,她本来就不是很喜欢聊天的人,凭着对林阅微的爱有来有回,继续说了几句她便悄悄掀被下了床,林阅微看得太专注,一时都没注意。偶然抬了下头,才发现身边的人不见了。   她按了暂停,冲着房门喊了声:“顾砚秋。”   房子太大听不见,林阅微抱着平板趿拉着拖鞋下楼,果然见顾砚秋在厨房里,睡衣外面套了个围裙做饭。林阅微蹑手蹑脚过去,轻轻地把厨房拉开。   顾砚秋洗菜的动作流畅,没发觉有人偷偷接近。   林阅微踮起脚,越过肩头看过去,她手上没拿什么危险的东西,才贴近她的耳边:“叮咚,你的小可爱突然出现。”   顾砚秋好像被吓到,怔了一下,接着唇边自然牵起笑漪:“你怎么下来了?”   “没看到你,我就下来了。”   顾砚秋笑意深了些,把摘好洗净的青菜放到篮子里沥水,偏头在她唇上吻了一下:“中午吃面条好不好?”   林阅微点头:“好。”   顾砚秋低头看见她手上的平板:“视频没看完?”   林阅微摇头。   顾砚秋下巴朝客厅的方向努了努:“去沙发上看,好了我叫你。”   林阅微出去了。   薛定谔围在她脚边打转,林阅微蹲下来把薛定谔拎起来抱在怀里,检查了它的猫粮盆,薅了薅它脑袋上的毛:“刚吃完多久,这么快就饿了。”   薛定谔:“喵~”   林阅微点着它脑袋数落它:“喵也没用,咱家是你爸做主,你不知道吗?”   薛定谔偏过去头,不让它摸了。   林阅微带着薛定谔到了沙发,把它放在自己身边,手在猫肚子上轻抚,她接着看视频。   平板登录的通知栏跳出来条微信消息。   林阅微按了暂停,点进去,是她的助理王圆圆。   【微微,看微博】   【[分享链接]】   王圆圆会经常搜林阅微的名字,不管是出于一个助理的上心,还是出于她自己的八卦,每次一有消息就会及时报告。   林阅微把链接打开,发现是一条转发评论挺可观的微博。   内容:M杂志一年一度的明星慈善夜于昨夜拉开帷幕,红毯上的女星们争奇斗艳,谁才是你心目中的最美女神呢?   然后放了一大堆图片。   林阅微点开评论。   前排不出意料被粉丝控评占领,前三分别是屈雪松以及另外两个国民度很高死忠粉也很多的小花,在粉丝控评的军队里,杀出了这么几条评论,罕见地出现在了前列。   -第九张图是谁啊,叫林阅微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啊   -我居然觉得第九张的林阅微最好看???   -不吹不黑,这组图片林阅微赢了   林阅微的粉丝是选秀节目出来的,惯来能打,虽然沉寂了许久,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马上在这层里回复,把林阅微介绍了个清楚明白,当然,黑粉是绝对存在的,粉丝能做到的就是不要理会,不给眼神,不给热度。   林阅微大约猜到了,但凡出个大型活动,都会有女星的“艳压”通稿出来,今天轮到了她,多半是陈萱安排的,看前排的点赞,和屈雪松的并列在一起,应该是有水军。   再一搜芭莎慈善夜的红毯照,营销号发文通稿口吻都差不多,评论也差不多,更确定了。都是圈里的基本操作手段,况且连拉踩前辈都算不上,林阅微没怎么介意,再说她本来就艳压了一半,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她点了按照时间排序,确实有不少路人表示她在里面最好看,林阅微满意地把评论关掉了。   她又往热门搜索栏里点了一下,排民第一的赫然是:屈雪松耍大牌。   林阅微:“???”   这什么鬼?   屈雪松是国民小花旦,自然也是流量王,但凡有个关于她的热搜都能被顶上第一位,看后面的热度指数,还是降下来之后的。   林阅微疑惑地点了进去,综合里显示的第一条微博,是个视频动图。截取的是昨天晚上屈雪松沉迷手机的一幕,被摄像头完整地拍摄了下来。   营销号配文:【别的人都面带笑容在专心看晚会,只有屈雪松一个人低着头玩手机,连摄像头过来了都不管,这么重要的场合好歹做做样子吧,是否是有恃无恐呢?常听传言说屈雪松耍大牌,今天这算是直接证据吗?大家怎么看[吃瓜]】   评论分为三拨。   屈雪松的粉丝为她找理由解释。   屈雪松的黑子不遗余力地黑着。   不知道是真路人还是假路人的“路人”在吃瓜,风评都是说屈雪松人品不好的,各种各样早就辟过谣的流言都陆续出来了。   林阅微随便点了个“路人”主页,翻了一下,确认是个高级水军。   陈萱因为她还不够火给她买水军捧她,屈雪松则是红得一有点风吹草动对家就给她买水军黑她。   林阅微看完便作罢,这样的黑她在没进圈之前就看得多了,除了关注粉圈的“路人”和本来就有属性的对家粉丝,对屈雪松这样已经在圈里站稳脚跟的人影响不大,屈雪松自己也不会放在心上。   可屈雪松不放在心上,她的经纪人方哥会放在心上,已经不是第一次,甚至不是一只手数得过来得了,方哥对后面操控的人心知肚明,无非就是那家两家勉强能和屈雪松打对台的花旦,她们几家自出道以来,纠纠缠缠十来年,此恨绵绵无绝期。其实一开始屈雪松和其中一个是朋友的,奈何这圈子里头利益牵扯太多,不是个人感情能够决定的,后来便渐行渐远。   屈雪松白天根本没关注网上的消息,方哥给她发微信说已经处理了,她客气地回了一句“谢谢”,维护屈雪松的声誉是经纪人的职责,两个人只是合作关系罢了。   屈雪松放下手机,偏头问身旁的助理:“我昨天晚上让你去开房间的事,你告诉方哥了吗?”   助理畏缩道:“没有。”   屈雪松点头:“嗯,以后就这么办。对了,你银行卡多少?”   助理:“啊?”   屈雪松看她懵懂又畏惧的眼神,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孩子,有点好笑,温声道:“我看其他艺人的助理都是由艺人开工资的,以后你的工资我给你开。”   助理怔忪地望着她。   是她的错觉吗?总觉得屈雪松温柔了不少。   屈雪松板起脸,扬了扬掌中的手机,不耐道:“卡号。”   这样的屈雪松她反倒习惯一些,助理从钱包里迅速翻出银行卡,低头两手捧着递过去。   屈雪松保存了常用联系人,先给她打了一笔奖金。   实时到账,助理收到短信,看到后面的金额,喜出望外,嘴角上扬了一下,立马压下来。   屈雪松柔下声音:“行了,想笑就笑吧,小孩子家家的,成天战战兢兢的,一点朝气都没有。”   助理内敛地笑了笑,细声细气道:“谢谢屈老师。”   语气里还是透着一丝谨慎。   屈雪松笑着摆摆手,没介意。   她以前对着助理不假辞色,是因为对方唯唯诺诺,又是经纪人的人,她懒得再花一分心神,索性让她误解着。现在不知怎么,看世界都比先前可爱了不少,这个助理也顺眼了许多。   横竖是个孩子,成天担惊受怕怪可怜的。   说到孩子,屈雪松就想起了另一个小朋友。   不知道小朋友现在在做什么了?回家了吗?还是找朋友去玩了?也不见她有条消息过来。   屈雪松摸过手机,找到通讯录里程归鸢的名字,看看助理,莫名有点紧张,手挡了一下屏幕,给她发消息:【在干什么】   手机立刻震了一下。   程归鸢秒回:【在想你】   接着就是一连串的消息,手机嗡嗡嗡嗡嗡嗡。   -啊啊啊啊啊你终于给我发消息了,我不知道你在干什么,怕打扰你工作   -我要憋死了,都不敢主动找你   -我好想你啊   -想你一万遍   -你今晚上有空吗?你今晚住在哪里啊?   -什么时候见我父母啊?来我家吃个饭吗?   屈雪松:“……”   仿佛见到了一只疯狂摇着尾巴求宠幸的大狗狗。   她沉吟片刻,回了句:【我在工作】   两秒钟后。   程归鸢说:【喔,那你去忙吧,我不要紧的】   大狗狗尾巴垂了下去,耳朵也耷拉下来。   屈雪松被自己想象的画面逗笑了,眸光漾了一下,眼神柔软,刚打出两个字,往旁边的助理看了一眼,助理会意地退了出去。   屈雪松给程归鸢拨了个电话。   程归鸢立马熟练撒娇:“屈姐姐~”   屈姐姐唇角上扬,笑着应:“嗯,怎么了?”   这是程归鸢和她在一起以后,第一次和她打电话。电话里温柔似水的声音让程归鸢沉溺在里面,仿佛陷入一个太过美好的梦境,不舍得醒来。   屈雪松等了几秒,没听见回答:“你在吗?”   程归鸢回神:“在在在,我在,你别挂电话。”   屈雪松说:“我没打算挂电话。”   程归鸢倒在床上,闭着眼睛感受,沉醉地说:“那就好,你声音好好听啊。”   屈雪松轻轻地笑了声。   程归鸢立刻心动过速:“!!!”   她快不行了。   屈雪松:“你太夸张了,再这么夸下去我会不好意思的,正经一点。”   程归鸢冤枉,即使屈雪松看不到她还是三指并拢,正经道:“我向天发誓,我说的每一句话,每个字都是出自真心,你声音真的好听,不信你自己录下来听听。”   屈雪松怎么会做这种事,再说她拍戏用的原音,都听过那么多次了,她没感觉,但还是依着程归鸢说:“你觉得好听就好听吧。”   程归鸢噘嘴,说:“你敷衍我?”   屈雪松说:“我没有啊。”   程归鸢后知后觉自己说了句什么话,清了清嗓子:“刚那句话你当没听见。”   屈雪松:“嗯?”   程归鸢:“没什么,我就是说话没过脑子,抽了下风。”   屈雪松:“???”   程归鸢越解释越乱,只好扯到工作上:“你什么时候去忙?”   正说着,门被敲响了,助理进来通知屈雪松,该去摄影棚里了,屈雪松对着电话说了句:“现在。”   然后把电话挂了。   程归鸢听着电话里的忙音,没那么多心思矫情,连忙跑到洗手间照镜子。   一照,镜子里这个一脸春色无边脸红娇羞的人到底是谁?她怎么不认识呢?这个表情不是只在她逗前女友的时候,前女友的脸上出现吗?什么时候轮到她了?   程归鸢笑不出来,面如菜色。   她趴回床上,从头到尾地翻了一遍和屈雪松的聊天记录,哀嚎了一声,十指插进头发里,百思不得其解,她现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怪不得顾砚秋说她很受,顾砚秋现在对林阅微一口一个老公,受得没眼看,再这样下去她岂不是比顾砚秋还要受了?   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她是要好好照顾屈雪松的,屈雪松都没怎么享受过健康的爱情,不能让她额外承担自己的“小作”,她们俩感情还不稳固,万一屈雪松烦她了怎么办?万一屈雪松觉得谈恋爱太麻烦了不如恢复单身怎么办?   林阅微和顾砚秋之前吵成那个样子,离家出走都闹上了,多亏是结了婚,万一没结婚说不定就分手了。以前的女朋友分了就分了,屈雪松不能和她分。   前车之鉴在先,程归鸢脑海里敲响警钟,及时“悬崖勒马”,让自己从陷入爱情的“小弱智”情绪中尽快摆脱出来,平心静气,开始重新思考起自己和屈雪松的相处模式。   她得冷静,找回本来的自己。   屈雪松在摄影棚里拍了大半个下午的杂志封面,晚上和主编出去吃了个饭,就是M杂志的总编苏娴。苏娴是她很多年的朋友了,看她神情柔和,泛着春光,不时看看手机,旁敲侧击地问起来,屈雪松没瞒着,直截了当地说了:“嗯,交了个女朋友。”   苏娴兴奋地八卦:“是谁啊?让你这万年的铁树都开了花。”   屈雪松本来想告诉她名字的,但看她的表情总觉得不怀好意,说完可能要被拉住聊一晚上,便咽了回去,说:“你应该不认识。’   苏娴:“哎呀,你说一下嘛,万一认识呢?”   屈雪松讳莫如深,摇头:“不说。”   苏娴叹气:“你这样就没劲了。”   屈雪松放软了声音哄她:“不是刚确认关系么?等再过一阵子,我有空和她一起请你吃饭。”   苏娴:“得了吧,你大忙人,我都喊你几次吃饭了,你现在才赏我一顿,下回,不知道猴年马月。”话虽如此,她却不再追问下去了,成年人懂得朋友的界限在哪里,要给对方交往的舒适感。   屈雪松最后看了眼时间,说:“差不多了,我得回去了。”   苏娴打趣她:“女朋友在家等着呢?”   屈雪松笑,没否认。   她和小区门卫打了招呼,还给了程归鸢开门的密码,早在一个小时前,程归鸢就说她到了。   苏娴嫌弃地摆手:“走吧走吧,我也得回家了。”   两人在餐厅门口分开,屈雪松归心似箭,一阵风似地刮进了电梯,又刮出去,没等她去输密码,家门就自动在她面前打开了。   屈雪松进了家门,回身将房门抵上,朝程归鸢张开了双臂。   “小鸢。”她眼神柔软得要化出水来。   她现在就想抱一抱对方,听她喊一声姐姐,整颗心就安稳熨帖了。   程归鸢朝她迈步过来,却没有如预料中扑进她怀里,而是将她两条手臂压下来,整个人拥进怀里,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温柔道:“宝宝辛苦了,今天工作累不累啊?”   屈雪松:“……”   作者有话要说:屈老师:这和我想象的不一样:)   昨天的最佳评论:集邮屈雪松,保守大风筝哈哈哈哈   憋说了,以后火葬场见叭:)   ps:你们或许不知道,大风筝一直以为顾总是受,偶尔会攻个一次两次,尤其是顾总现在一口一个老公﹁_﹁ 第182章   屈雪松从程归鸢怀里挣了出来。   程归鸢还是那副温柔体贴的口吻:“怎么了?”   屈雪松看着她,好像突然不认识她了似的。   程归鸢心里敲起了小鼓。   屈雪松沉默了一会儿, 眉头几不可闻地蹙了蹙, 往屋子里走去。程归鸢跟在她后面殷勤道:“渴不渴, 要喝水吗?”   屈雪松摇头,在沙发坐下。   程归鸢坐在她身旁, 声音里添上了一丝小心翼翼:“今天不高兴?”   “没有。”   “那你……”   “你今天进门怎么不叫我?”   “啊?叫什么?”   “平时怎么叫今天就怎么叫。”   程归鸢试探着说:“宝宝?”   屈雪松眉头轻拧。   程归鸢了然:“屈姐姐?”   屈雪松展露笑颜。   程归鸢不自觉又露出小女儿的娇态, 往她怀里偎了一下,说:“屈姐姐,原来你喜欢这个调调。”   屈雪松揉了揉她的脑袋,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程归鸢好歹是过了那么多风浪的,从屈雪松的表现大概能推测出来,她估计是比较喜欢照顾她,毕竟是年长的一方, 习惯性宠着小一点的,虽然和她的初衷相违背,但程归鸢非常不介意地顺水推了舟,她就是想和屈雪松在一起, 至于承担什么角色, 屈雪松怎么开心怎么来。   “屈姐姐。”程归鸢欢快地摇起了尾巴。   屈雪松把她搂过来抱在怀里, 额头抵着她的发顶,叹息似的唤她:“小鸢。”   程归鸢乖巧地嗯了声。   屈雪松紧了紧胳膊,说:“你不能离开我。”   程归鸢心口一窒,再次把她前任在心里戳了十七八遍,郑重地应道:“我不会离开你的。”   屈雪松笑了笑, 没再说话。   程归鸢在她怀里窝了很久,她感觉自己快睡着了,屈雪松才重新开口,反省似的:“我是不是太安静了?”   程归鸢快速眨了两下眼睛恢复神智,柔声道:“没有啊。”   屈雪松问她:“你喜欢话多一点的还是话少一点的?”   程归鸢仰头:“我喜欢你。”   屈雪松定定地看她两秒,抬手,指腹来回抚着她的唇瓣,吻了上去。   她很喜欢接吻时候唇齿相依的感觉,无论是怀里的温度,还是唇上的热度,都无比真实。她推着程归鸢的肩膀,轻而易举地将她放倒在沙发上,单手撑在她颈侧深吻她,和那天晚上有点像。   只是那天晚上她是晕乎乎的,这次是非常清醒的。   清醒地感觉到对方呼吸的热气,和她唇舌交缠时轻微的喘息,环在她后颈上的手臂慢慢升高的温度,还有她微阖着眼眸沉醉其中的着迷。   她为自己着迷,这个认知让屈雪松的心口发热。   多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久到屈雪松都快忘了爱情到底是什么滋味了,也从没有想过会在这样一个小朋友身上重新拥有爱情,心脏被澎湃的感情充盈到满涨,心跳骤然加速。   屈雪松闭上了眼睛,将程归鸢猛地重新抱了起来,单手托着她的后脑勺,更加深入地攫取她口中的甘甜。   “嗯……”程归鸢用鼻音哼哼了一声,享受其中。   屈雪松愈发兴奋,手指从她脑后移到了耳垂,轻轻抚着,白白软软的一小块,很可爱,感觉它在自己指尖逐渐发烫。   程归鸢的喘声越来越急,抱着她的手收紧,整个人开始往她怀里钻,非常期待发生什么。   客厅充斥着暧昧的声音。   可屈雪松只是吻她,含着她的舌尖咂弄,缠绵缱绻,没有一点越界的地方。   程归鸢主动仰头,露出修长的玉颈。   屈雪松把她脑袋扶正了。   程归鸢:“……”   吻完了。   屈雪松依旧抱着她,程归鸢在心里叹气。   自己真是挖坑把自己埋了,这样下去猴年马月能让吃上屈雪松,就算吃不上,让她把自己吃了也成啊。   在沙发腻歪了一会儿,屈雪松问:“要洗澡吗?”   程归鸢眼珠一转,说:“我没带换洗衣服。”   屈雪松笑了声:“我有。”   程归鸢兴奋:“穿你穿过的吗?”   屈雪松正色回答:“当然不是,我有很多新的。”   屈雪松怎么也是一线花旦,国内最能吸金的女星之一,她住的大平层,一个人独居,面积大概有两三百平,衣帽间占了三分之一。   程归鸢进来以后都观察过了,客房一看就是没人住过的样子,自己说不定是第一个留宿的。   程归鸢撒娇:“那我能不能穿你穿过的呀,人家想带着你的味道睡觉。”   屈雪松咳了声,犹豫:“这不太好吧?”   程归鸢眨眨眼睛:“人家不是你的女朋友吗?”   屈雪松:“……好吧。”   她起来,牵着程归鸢去卧室,从卧室开了衣帽间的门:“你想穿什么,自己拿。”她拉开一扇柜门,“这是我的睡衣,都是穿过的。”   屈雪松自己是个挺重视生活品质的人,她工作忙,感情生活一片空白,平时再不过好点就真的一点意思都没有了。所以衣柜里的睡衣一眼看过去琳琅满目,各种颜色各种款式,程归鸢翻了一会儿,眼睛一亮,挑了一件只到腿根的吊带睡裙,提着衣架对照镜子比了比,她比屈雪松高不少,这个裙子到她身上了基本上就是件上衣。   程归鸢打量片刻,愈发满意道:“我想要穿这个。”   屈雪松:“……”   她试图打消对方的念头,说:“现在穿这个估计会冷,我都是夏天穿的。”   程归鸢:“没事,晚上睡觉就不冷了,我在家都习惯裸睡。”   屈雪松舌头打结:“裸裸裸睡?”   程归鸢偏头:“裸睡有益于身体健康,你不知道吗?”   屈雪松点头说:“知道,但是我不习惯。”   程归鸢看着她有些窘迫的神情,突然有点想知道,要是她真的裸睡的话,屈雪松会产生什么样的反应?会不会被她吓一跳。   太可爱了。程归鸢心说。   屈雪松看她挑好了,把柜门重新拉上,弯腰拉开一扇抽屉:“这里是干净的内裤,洗过晾过的,但我没穿过,你放心。”   程归鸢心里啧啧,娇柔的口吻道:“有没有你穿过的内裤呀?”   屈雪松呛了声:“啊?”   程归鸢怕逗得太过分,容易适得其反,咧嘴露出整齐雪白的牙齿,道:“我开玩笑的。”她挑了黑色蕾丝的,其实她方才就将这个抽屉看透了,都没有丁字裤,让她很是失望。以后等她经常留宿了,她要买一点儿放在里面,增添生活情趣。   屈雪松自己也拿了件睡衣,长袖长裤,非常保守的款式。   程归鸢眼睛发热,满脑子黄色废料,越穿得保守,到时候脱下来……   屈雪松后颈一凉,莫名有种被当成猎物盯上的感觉,往后看了一眼,程归鸢立马扬起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屈姐姐你好了吗?”   是错觉吧?   屈雪松扬唇道:“好了。”   关上衣帽间门的时候屈雪松松了口气,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松了口气。   程归鸢跟个小尾巴似的缀在屈雪松后头。   屈雪松在卧室中央停下来,含笑望她:“你先洗澡。”   程归鸢失落道:“你不跟我一起吗?”   屈雪松认真地思考过,说:“以后吧。”   屈雪松是个慢热的人,将来有的是机会,鸳鸯浴不急在这一时。程归鸢重新振作起来,活力十足地挥了挥拳,像动漫中的元气少女:“那我去洗澡啦。”   屈雪松看着她行将迈开的步伐,说:“等一下。”   程归鸢回头:“怎么了?”   屈雪松将她脖子勾过来,仰头亲亲她唇瓣:“乖,去吧。”   程归鸢脚步发飘地进了浴室,洗澡的时候脸都笑开了花。   程归鸢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要不是搓澡太费时间,她甚至想用搓澡巾搓一遍,饶是如此,她还是在浴室里磨蹭了快一个小时,才用大毛巾包着湿淋淋的长发出来了。   睡衣果然如她所料,短得令人发指,一双长腿白得晃人眼睛。   屈雪松只看了一眼,不自在地别开了目光。   她不看,程归鸢偏让她看,不仅看,她还意图坐进屈雪松怀里,屈雪松看穿了她的图谋,飞快地站起身给她拿吹风机:“我给你吹个头发吧。”   程归鸢甩头,长发全都偏在一侧,笑容撩人:“好啊。”   屈雪松耳热心跳,让她坐在床沿,背对着自己,给她吹头发,手指梳理着她的发丝,指腹温暖,不时蹭过热气蒸发后冰凉的后颈。   程归鸢心猿意马。   第二次的那个晚上,她在屈雪松手上到了一次,身上都是汗,闹着要洗澡,屈雪松就给她洗澡洗头,洗完澡也是这么吹头发,吹到快干的时候,屈雪松关了吹风机,从后面含住了她的耳垂,呼吸灼热。   之后便是一次又一次。   程归鸢那时候就想,屈雪松那么喜欢她的身体,就没有一点喜欢她本人的因素吗?   现在程归鸢又想起这个问题。   屈雪松把吹风机关了,没有像上次那样碰她,规规矩矩地将吹风机放在一边,将程归鸢蓬乱的长发理了理。   “屈雪松。”   “嗯?”   “……没什么,就是叫叫你。”她们的开始充满算计,并不美好,程归鸢突然不想再提那些事情。   “那我去洗澡了。”屈雪松习惯性摸了摸她的头。   “嗯,去吧。”   屈雪松进了浴室。   程归鸢的心情跌入谷底。   她隐瞒了屈雪松太多事情,不知道要如何说起。不坦白肯定是不行的,但现在坦白,屈雪松会直接和她分手的吧?她那样的人,容忍不了欺骗,还是从头到尾的欺骗。除了她的爱是真的,其他什么都是假的。   程归鸢把脑袋埋进枕头里。   屈雪松随便冲了冲就出来了,看见床上埋着一只鸵鸟,好笑地走过去,把鸵鸟从坑里提了出来,笑着问:“干什么呢你?”   程归鸢扬唇笑:“人家在想你嘛,你走了我很无聊。”   屈雪松说:“那你待会儿不是更无聊了?”   程归鸢:“啊?”   屈雪松指了指不远处沙发上卷了边角的本子,说:“我晚上要看剧本,我请了一天半的假,明天要去剧组接着拍戏,得熟悉一下。”   程归鸢脸彻底垮下来:“啊。”早知道她费这么半天劲挑睡衣干什么?   屈雪松安抚她:“你先睡吧,我晚点就来。”   程归鸢小狗一样蹭了蹭她:“那我等你一起睡。”   屈雪松摇头,不赞同:“不行,你先睡,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   程归鸢不说话了,闹小情绪了。   得给她点事情做,屈雪松脑筋转了转,说:“我明天的戏只排到下午,你要不要以我们的名义请林阅微和顾总吃个饭。”   程归鸢眨眨眼睛,长睫毛忽闪忽闪。   “好。”她心情上扬。   屈雪松:“那我去书房了。”   “好。”程归鸢点头,然后盯着屈雪松看。   屈雪松会意,和她接了个吻,拿着剧本去了书房。   程归鸢靠在床沿回味了一下,给顾砚秋打电话。   通了。   程归鸢揶揄地问:“夜生活结束了?”   顾砚秋回答:“没有,微微去书房看剧本了,新戏快进组了。”   程归鸢一通乐。   顾砚秋奇怪:“你笑什么?”   程归鸢笑道:“笑我们同病相怜,我在屈雪松家里,她也去看剧本了。你说说,软玉温香在怀,她居然能毫不犹豫地跑去看剧本,神不神奇?”   顾砚秋说:“敬业。”   她夸屈雪松就等于夸程归鸢,程归鸢被她夸得心花怒放,提起正事:“屈雪松说,明天晚上我们俩请你们吃饭,有空吗?”   “明天周日,有空啊。”顾砚秋嘶了一声,“你等一下,我去问一下林阅微,我记忆里她没有安排,但不能确定。”   “你去吧。”   程归鸢耐心等着,听见那边开门关门的声音,问话的时候声音明显小了,应该是把麦克风捂住了,心里啧了声,小气劲儿的。   两分钟后,顾砚秋给她答复:“有空,几点?”   程归鸢:“你等我去问问她。”   屈雪松正在和空气对戏,情绪已经投入进去了,程归鸢耳朵贴在门上,等里面安静下来才敲了敲门,传出一声“进”,程归鸢把门推开一条缝,探进去一个脑袋:“顾砚秋问明天晚上几点,确切的时间。”   “六点半。”   “行。”   程归鸢把脑袋退了出去,如实转告。   顾砚秋答应了。   她习惯等林阅微一起睡觉,林阅微在工作她也工作,把笔记本搁在腿上,手指在键盘上敲敲打打。最近林家的科技公司要和国外的企业合作一个重要项目,那边负责人马上要过来考察,接下来顾砚秋都要把工作重心投进这个项目里,幸好程归鸢约的是明天,再过两天,她就不一定有空了。   国内外有时差,顾砚秋把耳机找了出来,和那边电话聊。   她还没结束,林阅微先结束剧本时间回来了,一进来就听见顾砚秋在讲德语,英文她听得懂,德语就……除了她第一次听顾砚秋讲德语,被她流利的口语震惊了的时候,问过顾砚秋我爱你怎么说,其他的一窍不通。   林阅微自己给自己做了一个“嘘”的手势,一脸“我很乖”的样子,顾砚秋忍俊不禁,轻笑出声。   那边听她语气突然上扬,好奇地问了一句。   林阅微只看见顾砚秋满脸笑容地说了句话,听起来不像是说工作。   等顾砚秋挂了电话,她蹭过来好奇地问:“你刚刚说什么?”   顾砚秋看她一眼,笑吟吟说:“说我家的猫突然抱住了我的脚。”   林阅微:“哦。”兴致就不怎么高了。   顾砚秋搂过她,在她脸上啾啾啾亲了好几下,林阅微绷不住笑,说:“你讨不讨厌?”   “讨厌,讨人喜欢百看不厌。”顾砚秋看着她说,“我刚是和人家说,我妻子冲我笑了一下。”   林阅微嘴角往上翘,反过来又替她操心:“你这样,别人会不会觉得你很不严肃啊?”   顾砚秋说:“不会啊,他也常常喂我狗粮,有时候他那边是早上,聊着聊着会说他今天早上给家人准备了什么早餐,他的老婆孩子吃得很开心。”   林阅微松口气:“那就好。”她有新的好奇,又问,“他听你这么说,是什么反应?”   顾砚秋懂装不懂,困惑道:“什么什么反应?”   林阅微清了清嗓子:“就是听你说我冲你笑了一下。”   顾砚秋拖长了音:“嗯……”   林阅微眨巴眼睛。   顾砚秋不卖关子了,说:“他说我们很恩爱,祝我们百年好合。”   林阅微满意了,往她怀里一钻,笑出声。   两人这么依偎在一起就很美好,顾砚秋把笔记本收了,往后靠了靠,让林阅微窝得更舒服一点,说:“微微,我接待完这个负责人,可能要去国外出差。”   “多久?”   “半个月吧。”   “我那时候已经进剧组了吧?”   “对,我就是和你说一声。”   “嗯。”   顾砚秋牵了林阅微的手,低头把玩她细长的手指,轻轻叹了口气,说:“我和那个负责人还挺投缘的。我本来想着,要不趁这次出差的机会,带你去国外玩一趟,可惜时间对不上。”   “下次等我有时间,我们单独去。”   “嗯。”顾砚秋把第二声叹气咽了回去,她就是间歇性地稍微矫情一下,林阅微工作性质不同,她不能强逼着对方,也不能把意志凌驾于她之上,这是另一种形式的尊重。   “不早了,睡觉吧。”顾砚秋关了灯。   晚上没折腾,安安稳稳地睡了一夜。   早晨一起出门跑步,顺便遛猫,薛定谔在家跟着顾砚秋住了一段时间,现在骨肉匀称,毛发雪白,出门回头率百分之三百,比它一双爸妈还要引人注目。   林阅微拒绝了第四个想撸猫的邻居的请求,把薛定谔抱在了怀里,顾砚秋见她站在树下,阳光透过树的缝隙洒下,温暖柔和眉眼,抱着白猫的画面太过美好,摸出手机来,说:“我给你拍个照吧。”   林阅微说:“好啊。”   她面向镜头,熟练地露出笑容。   顾砚秋拍了几张,给林阅微看,林阅微说:“你发到我微信上。”   回家以后,林阅微冲了个澡,把微信消息点开,挑了一张,把背景全涂上马赛克,发了微博,配文:【美好的一天[图片]】   一刷新,前排评论就满了。   -啊啊啊啊啊,神秘的猫咪又出现了,今天我有这个荣幸知道他/她的名字吗?   -绝美!崽崽和猫猫都是,原谅我们不知道它的名字   -是刚晨练结束吗?   -你们都在看猫,只有我看到微微手臂结实的肌肉线条吗?太性感了叭,妈妈在线变质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可以,我随时随地都可以!   林阅微还是爸妈哥姐粉居多,那位“我可以”的粉丝被叉了出去。   某位苇草(林阅微粉丝名)看着这条“我可以”的评论陷入了沉思,再看看今天林阅微最新发的照片,突然想到了什么,点开了我收到的评论。   最新一条是一个ID叫做“林阅微的粉丝o”回复她的:嘻嘻。   她顺着点开了对方的主页,林阅微的每一条微博这个名叫“林阅微的粉丝o”都会转发,偶尔会跟上一句很简单的彩虹屁,最近的都是一个画风。   【啊啊啊啊啊】   【土拨鼠尖叫】   【我老公真帅】   【我老公好美】   【我可以我真的可以[破音]】   【如果美貌可以建立城邦的话,我一定是你最忠诚的臣民】   【我可以1,我可以0,我可以为了微微不消停】   嗯……紧跟时代潮流。   原创很少。   这位粉丝选择了对方的原创微博,手往下飞快地滑了一下,看到一张猫的照片。昨天晚上她闲得无聊翻顾砚秋主页就见过,当时她只觉得好看,这是什么绝美布偶啊,留下了印象。   今天林阅微发了照片,她才发现这只布偶有点眼熟,循着自己的记忆找回了这条微博,把图存下来,接着详细地进行对比。   最后得出结论,这可能是同一只布偶。   该粉丝:“!!!”   顾砚秋和往常一样转发林阅微的微博,但是想不出彩虹屁,就评论了句老公,外加三个感叹号!!!   她收到一条私信。   【微言大义:你现实中认识林阅微?你是她的三次元朋友吗?】   顾砚秋皱了皱眉,把这个人的私信删了,没有理会。   过了会儿,她打开手机,又是这个人。   【微言大义:[图片]】   【微言大义:[图片]】   【微言大义:你看这两只猫,是同一只吧】   她还特意放大圈了一下,薛定谔耳朵上有一块很小的黑色部分。   顾砚秋知道自己是怎么露馅儿的了,但她没怎么慌,只对要不要删薛定谔的照片,陷入了思索。小号是不能给林阅微看的,这是她的秘密,尤其是那些羞耻的彩虹屁,还有骚话,顾砚秋耳根发热地想,她自己一个自娱自乐挺好的,给林阅微看了,形象就全崩了。   虽然她现在形象也没好到哪儿去,但……绝对不能给林阅微看到。   顾砚秋还是没将薛定谔那条微博删掉,一是不想欲盖弥彰落人口实,二是她有自己的小心思,这个微博号记录了她从一开始“追星”到现在所有的历程,哪怕她很少记录自己的心情,但每一条微博都是爱情的证明,她一条都不想删。   顾砚秋把“微言大义”的私信都删了,去后台设置了不接收未关注人私信。   林阅微看她对着手机鼓捣,问:“你干什么呢?”   顾砚秋抿唇,一本正经地说:“工作上的事,我回复一下。”   林阅微啧啧有声,歪了歪头,说:“那你笑得那么荡漾?”   顾砚秋扬眉:“我荡漾了吗?”   “荡漾了。”   “那就荡漾了吧。”她面不改色地扯谎,“昨天晚上那个生意伙伴朝我撒狗粮,我得撒回去。”   林阅微看着她唱起来:“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海面倒映着美丽的白塔,四周环绕着绿树红墙……”   然后卡住了,记不住歌词,唱不下去了,自己窝在沙发上闷声笑。   顾砚秋把微博退了,返回主界面,手机锁屏放到一边,抬手揉了把自己把自己逗得不亦乐乎的林阅微的发顶,再坐到她身边。   薛定谔看妈妈得到了宠幸,自己颠着腿,拱着脑袋过来也要摸摸抱抱,顾砚秋习惯性伸手,眼睛突然一眨不眨地盯住薛定谔耳朵上那一小块黑色,撇了下嘴,然后淡淡将手收了回来。   薛定谔:“喵喵喵?”   作者有话要说:薛定谔:你自己晒照片发微博掉马又不是我的错,你还讲骚话怕被林阅微发现小号,这也赖我???喵喵喵???[破音]   明天安排四人小修罗场,以及微微的事业该腾飞了   大风筝:好的我知道我要进火葬场了:) 第183章   薛定谔无端受了冷遇,转过头来讨好林阅微, 林阅微把它当亲女儿宠, 自然是无所不应, 除了加餐。   两人在家面对面联机打了几局桥牌,把对手虐得落花流水。   一个闲适的周末快到尾声。   下午刚五点, 程归鸢就迫不及待打电话来提醒:“晚上有饭局, 不要忘记了啊。”   顾砚秋啧道:“知道了,你今天都打第三个电话了。”   以前没见程归鸢对请吃饭这么热衷过,现在倒是上心得很。   程归鸢:“哈哈哈哈我怕你沉迷温柔乡,忘记正事。”   顾砚秋:“大白天我能沉迷什么?”   程归鸢:“嘿嘿。”   顾砚秋和她聊了两句,把电话撂了。   林阅微在她打电话的时候就把耳朵贴过来了,说:“程归鸢怎么变成这样了?”   顾砚秋耸肩:“陷入爱情的女人。”   林阅微奇道:“她以前也这样吗?”   顾砚秋说:“没有。她以前没和女朋友邀请过我吃饭,都是凑巧碰到了, 或者时间刚刚好,顺路一起吃,哪有现在这么正式。”   “噢。”林阅微又有一个问题,“她以前交过多少女朋友啊?”   顾砚秋“唔”了一声, 说:“我知道的……大概有十几个?”   林阅微感慨:“好厉害。”   顾砚秋意味深长看她:“你也想效仿一下?”   林阅微求生欲多强啊, 立马笑道:“怎么可能, 我才不喜欢别人。”要不是遇到顾砚秋,她对谈恋爱一点兴趣都没有,遇到之后更懂了,恋爱这个东西不是一般人能谈好的,一个就够了, 再来一个,她宁愿注孤生。   顾砚秋看着她笑了下,伸手在她脸上捏了一下,说:“要不我们准备出发吧,换身衣服,晚了如果堵车的话说不定会迟到。”   反正也没什么事,在哪儿聊天不是聊,林阅微点头。   两个人就这么出发了,路上稍微有点堵车,不严重,到的时候六点过一分。程归鸢从里面出来迎接她们,进了包厢,顾砚秋看着桌上喝了一半的茶,吃惊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程归鸢低头一笑,罕见腼腆地说:“也就比你们早到一点点。”   顾砚秋挑眉说:“一点点?”   “早到一个小时。”程归鸢说了实话,摆手,“别问这些乱七八糟的了,你们俩快坐,屈雪松那儿还没结束,估计得等很久,你们想吃点什么就先点。”   话是这样说,但林顾二人怎么会真的先点。顾砚秋说:“没事,我们不饿。”她把桌上的花生米小碟推到林阅微跟前,程归鸢招来服务员先上了两个凉菜和餐前点心。   三个人坐着聊天,顾砚秋和程归鸢有一个小圈子,一开始说的是国外朋友的趣事,林阅微对程归鸢的印象还停留在上次,如果不是她们提到自己,她不主动开口,偶尔应声也很简短,专心对付面前的花生米。   直到……   顾砚秋面含忧虑地问程归鸢:“你的感情史,你打算什么时候坦白?”   程归鸢笑容立刻消失了。   林阅微:“???”   她夹花生米的筷子顿住。   怎么回事?程归鸢隐瞒了自己的感情经历?就她那个丰富的经历,普通人都很难接受吧,她先前还想屈雪松居然真的答应了程归鸢这个花花小姐,惊讶了一番,但感情这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她便抱着祝福的态度,没有多想。   难道另有隐情?   程归鸢抿了口茶,眉眼添上愁绪:“我还没有挑好时机,我们俩刚在一起我就说这个,岂不是坐实我是个骗子吗?”   顾砚秋非常不给面子地说道:“你难道不是?”   程归鸢:“……”   扎心了。   林阅微咬了颗花生米,低头忍笑。   顾砚秋一开始就不赞同她以这样的方式欺骗,但是她惯来不会去评判别人,现在事到临头了,出于朋友的身份,她实话实说:“我先前跟你说过了,撒谎就是滚雪球,越滚越大,迟早会雪崩的。”   程归鸢叹气:“这个道理我不懂吗?但是懂和做是两回事。”她问,“你有瞒着林阅微的事情吗?”   猝不及防的林阅微被点名,偏头看顾砚秋。   顾砚秋面不改色,义正词严:“当然没有。”   林阅微笑。   程归鸢似笑非笑地看了顾砚秋一眼,顾砚秋在林阅微看不到的地方朝她横过一眼,程归鸢耸肩表示了然,她就说怎么会有情侣之间没有小秘密呢。   顾砚秋装作随意拿过手机,给程归鸢打字:【我瞒的是无伤大雅的小事,你是定时炸弹】   程归鸢回了一个[大哭.gif]的表情包。   顾砚秋放下手机。   程归鸢说:“你觉得我等感情稳定一点,和她开诚布公地谈一次,有机会让她原谅我吗?”   顾砚秋说:“我不是她。”   程归鸢说:“我当然知道你不是她,我就是问问,假如你是她,我看有的方面你和她还是有点像的。”   被说和前情敌有点像的顾砚秋心情复杂。   顾砚秋把程归鸢换成林阅微,林阅微有数不清的前任,在一起之前一直瞒着她,认真地思考过后,说:“我……”   程归鸢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顾砚秋摇头:“假如不出来,我没办法面对这个现实。而且你这个情况不一样,我记得你还骗她说她是你第一个喜欢的人?”   林阅微嘴角一僵,抽了张纸巾,将嘴里的花生米吐了出来,包好丢进垃圾桶,吃不下去了,脸色沉下来。   程归鸢疑惑地将视线转过去。   “微微怎么了?”她跟着顾砚秋喊她。   林阅微说:“我和屈雪松是好朋友。”   程归鸢皱眉:“所以?”   林阅微深呼吸一口气:“我觉得,我知道这么多事情,眼睁睁看着她被蒙在鼓里,很说不过去。”   程归鸢:“……”   她的谎言猝不及防要被林阅微拆穿,程归鸢第一次手足无措,一时连劝说的话都组织不出来。   还是顾砚秋盖住了林阅微的手,摇头:“不要说。”   林阅微:“可是……”   她看向顾砚秋的目光带着明显的不赞同,但她还是耐心地等着顾砚秋的下文,她不相信顾砚秋会是为了维护朋友帮着隐瞒伤害他人的人。   顾砚秋看了慌张失措的程归鸢一眼,再看看林阅微,不紧不慢地温声解释道:“你告诉屈雪松,和她自己说,是两种性质。前者是被揭穿,后者是坦白。”   前者可比后者的后果严重多了。   程归鸢朝顾砚秋投去感激的一眼。   顾砚秋微抬起一只手,制止她:“别急着感激我,我只让她暂时不要说,没让她永远不说。你自己定个时限,多久以内不坦白,我就让微微帮你坦白。”   程归鸢苦着张脸。   顾砚秋给林阅微倒了杯茶,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她。   程归鸢下了决心,说:“三个月。”   顾砚秋微微蹙眉:“会不会太长了?”   程归鸢说:“她现在在剧组拍戏,我也得上班,我们俩见面的时间没有很多,你就让我先安分一阵子,再者,我不想影响她的工作。”   林阅微和顾砚秋咬耳朵:“感情上的事不会影响屈老师工作的。”屈雪松出了名的敬业,工作和感情是两码事,互不相干。   顾砚秋小声回:“但别人的感情我们总不好插手,她都说了,不如我们就相信她一次?”   林阅微面露为难,看起来不是很情愿。   三个月……也太长了。   程归鸢察言观色,补充道:“我说的是最长三个月,不一定会等到第三个月才说的。”   顾砚秋再次看林阅微,林阅微勉强点了点头。   程归鸢朝她拱手:“恩人啊。”   “别这么说。”林阅微心里怪怪的,浑身都不舒服。不单单是为了屈雪松被隐瞒这件事,还有程归鸢现在的态度,和先前那个恣意潇洒调戏她玩的人简直判若两人。   压抑本性,提心吊胆,这样的恋爱谈来有意思吗?   林阅微心想。   但她不是程归鸢,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这个话题就此揭过,只是在之后,包厢里的气氛都透着淡淡的诡异,完全不聊天就更诡异了,三个人只好继续说话。   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三人同时低头,程归鸢拿起了自己的,做了个“嘘”的手势,接了起来,甜甜道:“屈姐姐。”   顾砚秋:“……”   林阅微:“……”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里看到了震惊。   程归鸢:“好……没关系……我待会儿出去接你。”   程归鸢挂断电话,看着席上两个眼神微妙的人,了然,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那什么,你们刚刚就当没听见。”   顾砚秋摇摇头。   程归鸢轻轻叹了口气,露出极淡的一丝苦笑。   “对了,”程归鸢说,“差点忘了正事,屈雪松说她现在才结束,估计要晚一会儿到。”   林顾二人都没意见。   七点一刻,程归鸢再次接到了屈雪松的电话,说到门口了,程归鸢拿了手机出去接人,回头提醒二人:“待会儿别愁云惨淡的哈。”   顾砚秋点头。   程归鸢对着房门轻呼吸了一口,拉开门出去了。一出门就看见屈雪松在服务员的带领下朝这里走过来,屈雪松戴着鸭舌帽和口罩,一对非典型凤眼在见到她的那一刻就笑弯了。   服务员识趣地先下去了。   程归鸢在门口和她克制地拥抱了一下,然后才领她进包厢。   席上两个人同时看过来。   屈雪松扯下口罩:“微微,顾总。”   林阅微亲昵地笑:“屈老师。”   顾砚秋神色淡淡,亦是含了浅笑,跟林阅微喊:“屈老师好。”   “你们好。对了,”屈雪松低头把自己的挎包拉链拉开,从里面拿出了两个盒子,分别放到二人面前,“给你们的小礼物,聊表心意。”   林阅微连忙推辞:“不用了。”   屈雪松不满地嗔怪道:“你还好意思跟我说话,结婚了都不告诉我,当是补的新婚贺礼了。将来……”她清咳了一声,“你再送回来不就是了。”   她往林阅微怀里一推,不耐道:“给你你就收着,别磨叽。”   顾砚秋去看程归鸢。   听懂了屈雪松言外之意的程归鸢登时脸都快笑烂了。   顾砚秋不禁替她担忧起来,屈雪松是抱了结婚的念头,说明她很重视这段感情。越是重感情的人越是容忍不了欺骗,但同样,有个好处,也越难斩断一段感情。   最后她心里的天平会偏向哪里,只能看程归鸢的造化了。   程归鸢抹了把脸,把自己笑僵的面部肌肉活动了一下,按着屈雪松的肩膀坐下,招呼道:“吃什么吃什么,人都到齐了,赶紧点菜。”   顾砚秋拿过菜单,口型问林阅微:你点我点?   林阅微犯懒,说:你点。   顾砚秋知道她的口味。   屈雪松则是自然地将菜单朝程归鸢推了过去,柔声道:“看看想吃什么?”   林阅微听到屈雪松的声音愣了一下,抬头四顾,差点没反应过来是谁在说话,这个语气也太……宠溺了吧?这还是她那个动不动就怼她的屈老师么?   事实证明就是那个屈雪松。   程归鸢硬着头皮点餐,屈雪松把椅子往那边托了点,脑袋快挨着她的脑袋,给她指:“这个蒜蓉粉丝虾怎么样?”   程归鸢:“可能有点重口?我最近想吃点清淡的。”   屈雪松:“炒时蔬?”   程归鸢:“可以。”   她想,屈雪松是不是忘记了,上回她去片场看她,就是一起喝酒的那个晚上,她们俩共进晚餐,当时都是自己伺候她的,屈雪松只需要坐在那里当个骄傲的女王就好了。   现在的屈雪松仿佛陷入了自己给自己设置的误区里,一味地把她当成需要照顾的小孩子,而让她自己变得无所不能的样子,给她依靠给她安全感。可程归鸢不想要这个,她就想屈雪松能够活得随性一些,任性一些,哪怕和她耍耍脾气都是好的,她想疼屈雪松,想爱屈雪松。   这样的情绪让她身周的气压瞬间就发生了微妙的改变。   她记得刚回国那阵子,有个朋友给她介绍了一个雷厉风行的律师,她很欣赏对方在法庭上能言善辩的样子,差点就喜欢上对方了,却在对方对她展现出不同的一面时候,一盆凉水从头顶浇下来,令她望而生却。   不不不,程归鸢把二者分开,她们两个人是不一样的,喜欢是喜欢你是什么样,爱是爱所有样子的你,这样的屈雪松她也爱,但爱得有点委屈。   屈雪松见她盯着菜单的某页迟迟不动,敏感地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程归鸢往后翻了下,把菜单推回去,“你来点吧,我不知道吃什么。”她决定晚上回去和她聊聊这个问题。   这样明显是依赖的举动再次取悦了屈雪松,屈雪松更加热衷于一道一道地问她吃什么,程归鸢竭力维持着脸上的笑,没让它垮下来。   这里磕磕绊绊,林顾二人却是很快点好了,顾砚秋和林阅微确认了一下,把菜单按下,等另外两人点好,再叫服务员。   程归鸢低声催促道:“随便吃点就行了。”   屈雪松头也没抬:“怎么能随……”   程归鸢手指头戳了戳她的胳膊,示意另外两人在等着,屈雪松又低声问了她两句,确定了最后的菜式。   等上菜的阶段,四人间的气氛莫名有些低迷。   局子到底是程归鸢攒的,作为东道主,她先开口了:“哎我想起来,前天晚上的事情,这么大个乌龙,要不我们回顾一下?”   三个人都露出笑来,眼神交流过后,屈雪松说:“我之前不是不知道林阅微和顾总的关系么,看顾总那么关照她,她结婚的事情在网上人尽皆知,以为是被不怀好意的人盯上了,就跟了上去,结果惹出了笑话。”   顾砚秋适时地举起手里的茶杯,给她台阶下的同时表达了自己的感谢:“屈老师说笑了,我们没公开,误会是正常的,还得谢谢你这么为微微考虑,我一直不放心她混娱乐圈,圈子里有你帮衬着我放心多了。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屈雪松和她遥遥碰了下杯,笑着说:“你们瞒得真够严实的,林阅微也是,藏着掖着,一点儿风声都不透露。”   林阅微吐了吐舌头,卖乖道:“我本来是想找个机会正式介绍给你认识的,谁知道没等着机会,先机缘巧合碰上了,还闹出这么大的乌龙。”她说着也敬屈雪松茶。   屈雪松笑望她二人:“干什么?这是要灌我?”   程归鸢见状插话道:“要喝酒吗?喝茶没什么意思。”   屈雪松:“好啊,正好我是带司机来的。”   程归鸢:“你待会儿回剧组那边的酒店?”   屈雪松:“对啊。”   程归鸢撇嘴,情绪很淡地说:“喔。”   屈雪松软语哄她:“我明天要早起拍戏。”   程归鸢看她一眼,善解人意道:“知道你要拍戏嘛,我就是随便矫情一下,不用放在心上。”   屈雪松笑了笑:“乖。”   林阅微掩唇咳了咳,揶揄道:“这儿还有人呢屈老师,要打情骂俏关起家门来。”   屈雪松赧然地摸了摸耳垂,转移话题:“让上酒吧?”   程归鸢手方一动,屈雪松便按了桌上的铃。   顾砚秋看看她们两个,眼底浮现出一丝狐疑来,好像程归鸢这副样子也不完全是装的?有两分真情流露的意思。算了,她小学生恋爱阶段还是不要推测了,看不懂。   话匣子打开以后氛围就活跃不少,程归鸢松了口气。   接着便是上酒上菜,四个人的天其实不太好聊,不知怎么就变成屈雪松和顾砚秋在说话,另外两个打酱油,偶尔才插一嘴。   菜过五味,顾砚秋去旁边接了个电话,回来以后就皱紧了眉头。   和她火速建立起友谊的屈雪松问道:“怎么了?”   顾砚秋说:“朋友和她女朋友吵架了。”她愁眉紧锁,表情分明是希望能继续问下去。   饭桌上什么都能聊,屈雪松没什么顾忌地顺着问道:“为什么啊?”   顾砚秋说:“是这样的,我朋友交往过好几任女朋友,但她现在这个女朋友是个保守的,她怕她介意,所以就一直瞒着没说,被发现了,就吵起来了。”   程归鸢心里咯噔一下,倏地抬起眼睛。   林阅微夹菜的动作跟着顿了下,非常局外人地跟着八卦:“然后呢?”   顾砚秋说:“然后她就给我打电话了啊,我说我在吃饭,晚上回去再说。”她很自然地将话题延伸开,先问的林阅微,玩笑的语气,“我要是有好多前女友,你怎么办?”   林阅微说:“那我就打断你的腿。”   屈雪松笑:“你原来这么凶的吗?”   林阅微张牙舞爪,做了个“超凶”的表情,冲顾砚秋呲牙:“怕不怕?”   顾砚秋配合地做了个“超怕”,接着笑问屈雪松:“雪松姐,要是你的话你怎么办?”她和屈雪松聊得投缘,连称呼都换了。   屈雪松完全没联想到这个话题的深意,笑意未减,莞尔道:“为什么要吵架啊?要是我的话,应该会直接分手,谈恋爱还是要诚实,害怕对方介意不是欺骗的理由。”   她没注意到身旁的恋人脸色白了一下。   顾砚秋本来是打算四个人都回答一遍这个问题,但看程归鸢脸色不好,引到她身上反而会让屈雪松起疑,她克制着自己不去看程归鸢,自顾自起了一个有关联的话题。   “雪松姐,你有没有发现现在这个社会上好多人越来越开放了,尤其是我在国外的时候,朋友都是特别喜欢外面玩的,男女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反倒是我这个不出去泡吧的,显得格格不入。”   “时代不一样了,观念不同,很正常。”屈雪松口吻轻松。   程归鸢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可她这口气松得太早了。   屈雪松给程归鸢盛了碗汤放在她面前,转过脸面对顾砚秋说:“虽然很多人这样,观念开放也无所谓对错,但我自己是不喜欢这样的。”   顾砚秋说:“我也是,我在国外的时候就有不少喜欢玩的朋友追我,也有非常认真的,宛如洗心革面,但是我以前见过他们玩的样子,总觉得不靠谱。”   屈雪松说起这个很有共同话题,失笑道:“对,我想想以前都头疼,追我的也是,都是那些喜欢玩儿的二代和一代,还尤其喜欢穷追猛打。”   一枪跟着一枪躺的程归鸢手指轻颤,咬住下唇,快握不稳勺子了。   “喂喂喂,二位女士。”林阅微出来打圆场,指节扣着桌子,勾唇笑道,“你们俩当着我们俩的面聊以前被追求的经历,这合适吗?”她冲屈雪松努了努下巴,“屈老师,你女朋友看起来很不高兴啊。”   屈雪松一看,程归鸢脸色果然难看极了,心里一慌,连忙打住:“不说了不说了。”   顾砚秋把锅揽到自己头上,说:“赖我,开了个不好的头,我自罚一杯。”她仰头灌了杯酒。   屈雪松柔声哄了程归鸢几句,程归鸢脸色才渐渐好转,笑容看起来还是有些勉强。   饭局结束,四人两两分开。   屈雪松放心不下程归鸢,说:“要不你去我那儿吧?”   “那儿是哪儿?”程归鸢精神恍惚。   “我住的房子。”酒店人多眼杂,她这么晚回去还带个人,明天绯闻就传遍了。   “不要了,你直接回去吧,明天不是拍戏么?”   “你的脸白成这样,我很担心你。”   程归鸢一顿,弯着眼睛笑:“我就是喝酒喝多了而已,别人是脸红,我是脸白。”   “真的?”屈雪松皱着眉头。   “真的。”程归鸢点点头。   “你和我保证。”   “我保证。”程归鸢乖巧道。   屈雪松把她送上司机的车,叮嘱她:“到家给我回个消息。”   “知道啦,你也是。”   屈雪松目送她离开,才上了自己的车,朝着相反的方向驶去。   林阅微和顾砚秋一前一后地坐进后座,司机听了吩咐便驱车朝家里去。   林阅微坐正,目视前方,突然清了清嗓子,阴腔怪调道:“顾总桃花运很旺嘛,在国外被富二代们包围的感觉怎么样?”   顾砚秋失笑:“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没搭理人家,而且一般人也不敢来招惹我。你明知道我是故意说给屈雪松听的。”   林阅微歪了歪头,好奇地问:“顾总,你真的有那么多骗女朋友说自己没有前任,清清白白的朋友吗?”   “你猜?”   顾砚秋一个扬眉,将兜里的手机摸了出来,交到她手上。   林阅微解了锁,点开通话记录,最近一条是今天下午五点和程归鸢通话的那条。   ——也就是说,她今晚根本就没有接到过所谓朋友的电话,包括后面的那些话都是她为了试探屈雪松说的,林阅微即便知道内情,都差点被她逼真的演技骗过了。   林阅微把手机还给她,啧啧道:“顾总不出道真的可惜了,要不你考虑一下去演戏吧?”   顾砚秋摆手,正色道:“不了,我还是比较喜欢做你背后的女人。”   林阅微笑得停不下来。   顾砚秋把她搂过来,让她趴在自己怀里笑,声音从林阅微头顶传下来:“总之,能做的我都做了,能说的我也说了,身为朋友,只能到这里了,以后如何,看她的造化。”   林阅微仰头,眨眼:“你这样好像菩萨。”   顾砚秋拨了拨腕上的佛珠,低头,眉目悲悯地看她。   林阅微哈哈说:“更像了。”   顾砚秋屈指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对菩萨不敬,是要受罚的。”   “罚什么?”林阅微问。   顾砚秋眯眼,严肃地说:“罚你晚上跪着。”   林阅微秒懂,乐不可支:“好的好的。”   她们这里欢声笑语,程归鸢那里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她回来以后和屈雪松知会了一声,屈雪松和她通了个三分钟的电话,就睡觉了。程归鸢睁着眼睛,凌晨三点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屈雪松第二天的戏比较早,早上五点就起来了,打算去片场,刚走到车门前,包里的手机铃声就尖锐地叫了起来。   屈雪松一看来电显示,一步撤了回来,走远了几步,才接起来,含笑开口:“怎么起——”   话音未完,便被里面急促的呼吸声攥住了心脏,屈雪松焦急道:“小鸢?”   程归鸢满头冷汗,哆嗦着说:“我、我做了个噩梦。”   “梦见什么了?”   “梦见……”程归鸢咽了咽干涩的喉咙,艰难启口,“你要和我分手。”   “梦都是反的。”   “那你保证,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和我提分手。”程归鸢想要一个承诺。   屈雪松莞尔一笑,温柔应:“好,我保证。”   作者有话要说:大风筝:我录音了,你说不提分手的   以后的屈老师:哦:)   大风筝:我错了【扑通   屈老师:哦:)   屈臣氏结局是HE   故宫:喜欢做♀你背后的女人   第184章   顾砚秋没再主动过问程归鸢的事情,时限她给了, 试探也帮她试探过了。程归鸢也没有再和她提及和屈雪松的感情进展怎么样, 顾砚秋料来是没有提及。   那次聚餐之后两天, 和顾砚秋常有电话往来的德国负责人来了,对林家的公司进行考察, 顾砚秋陷入了连轴转的工作, 林阅微则在家里专心研读剧本,上次程归鸢帮她牵的线搭的桥有了结果。   陈萱通知她去拍摄《W》杂志的封面。   虽然并不是外封,以林阅微的咖位暂时还够不上《W》杂志的单人外封,但这件事的重点是在和对方搭上关系,有了第一次合作,后面的合作就好谈得多了。   林阅微抽了一天去拍杂志,第一次拍单人, 她的镜头感有些不足,经常找不到合适的角度,但是在摄影师的调教下很快就有了长足的进步。   咔嚓。   微微仰起的脸。   咔嚓。   冷艳的笑。   咔嚓。   不屑的睥睨的目光。   ……   快门不间断地响起,摄影师终于收起了机器。   林阅微往椅子里一靠, 喘着气, 快累死了, 让她动一整天不累,坐在那儿不动才累。   陈萱没用助理,给她拧开瓶水递过来,说:“这就累了?”   林阅微轻松地说:“没有,不累。”   陈萱笑了笑, 说:“过两天《怀璧》开机仪式,紧张吗?”   林阅微说:“不紧张。”   左右无人,林阅微小声说:“我巴不得赶紧开拍,这都等了多久了。”   “也就闲这么几天了,”陈萱给她算,说,“你这个剧拍两个多月,杀青的时候《迷雾都市》正好上映,你杀青了就得跟着剧组跑宣传,剧要是反响好的话,明年你不用歇了。”   林阅微默默跟着心算,如果《迷雾都市》不火的话,她后续资源应该不会有比这更好的了,可以说成败在此一举。不过剧还没上映,会产生怎么样的反响无法预估,还是看着眼下要紧。   顾砚秋去国外出差的前一天,林阅微进组《怀璧》,顾砚秋好歹赶上了给她送机,她不仅送机,她还跟机,把林阅微送到降落的机场,转头又搭飞机回去了。   《怀璧》在西南取景,都是实地拍摄,光搭场景就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这也是剧组为什么组建如此缓慢的原因之一。   林阅微坐车到了片场,见了导演,顺便拜会了其他前辈,剧组里老戏骨很多,林阅微跟耗子进了米缸似的,一双眼睛早早地将人瞄上了,就等着这两个月到处取经。   她被安排在剧组统一定的宾馆,同一个楼层全是剧组的人,刚放好行李,就接到了邵雅斯的电话。   “你在哪儿呢?到了吗?”   “到了,在房间。”   “房间号多少?”   林阅微报了房间号,邵雅斯说:“你等我,我马上过去。”   她们俩在一个楼层,林阅微估计要不了多长时间,便提前开了门等着,紧接着便见邵雅斯从走廊那头跑了过来,边跑边高兴地喊:“微微。”   林阅微舒展眉头,让她顺利扑进自己怀里。   林阅微把她让进房间,第一句话就是问:“嵇晗呢?”   邵雅斯拧眉说:“你怎么老是问她呀?要不是你结婚了,我都要觉得你喜欢她了。”   林阅微解释说:“我这不是看你们俩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地天天黏在一起么?冷不丁只看到你一个人有点惊讶。”   邵雅斯这才露出笑脸,不见外地从桌下拉出张椅子来坐下,说:“她去和导演、投资商他们吃饭了。”   “你怎么没去?”   “我去干什么,带我刷脸吗?我不喜欢那样的场合,都是人精。”   “也是,你这脑子也不够。”林阅微乐道。   “是啊。”邵雅斯挺有自知之明,也笑道,“所以我就在酒店当吉祥物,而且你不是来了么,以后我就不无聊了。”   林阅微也挺开心,她入圈以来进过好几个剧组,但这样有好朋友在,不免多了几分期待。   邵雅斯突然说:“要不然我们发张合照吧?好久没有发糖了。”   林阅微挑眉:“发糖?”   邵雅斯说:“哈哈哈哈对啊,林邵cp,搞到真的了。”   林阅微跟着哈哈哈,说:“你是不是逛cp超话了?”   邵雅斯点头:“我上次还不小心手滑点赞了一条微博,给我吓的,超话还疯了一阵子。”   林阅微嘈她:“你不会用小号吗?”   邵雅斯说:“手滑过后我就用小号了,现在随便点,有的图画得挺好看的,我还存了。”她突然问,“你逛吗?”   林阅微摇头:“不逛,我老婆要吃醋的,而且平时太忙了,我连微博都不怎么看。”就算是纯纯的友情,看cp超话顾砚秋还是会不舒服,一切会让顾砚秋不开心的事情,林阅微都不做。   邵雅斯把手机摄像头调出来,说:“我家晗晗就不吃醋。”   “知道你家晗晗好了,什么都由着你,搞个大姐姐就是好。”   “哈哈哈哈。”邵雅斯打断她的调侃,说,“看镜头,一二三……”   咔嚓。   拍了一张。   邵雅斯加了个滤镜,发了条微博,林阅微随后转发。   现在的局面又和以前有所不同。   在《演员练习生》节目期间,林阅微虽然被骂得很惨,但是她人气远远比邵雅斯高,邵雅斯是靠着和她炒cp才起来的势,后来慢慢地被人发觉本身的魅力,所以邵雅斯经常被林阅微粉丝骂“吸血”,邵雅斯粉丝也希望解绑,但是节目一直在放,林邵二人关系从不避嫌,“狗粮”不要钱地撒,两方动辄撕得昏天黑地。   后来两人双双出道,节目也结束了,两人签了不同的公司,基本上算是解绑了,即便邵雅斯经常在林阅微微博下留言,二人没少互动,唯粉也渐渐消停,只当看不见对方。   现在是风水轮流转,邵雅斯有新戏在身,演艺生涯如火如荼,林阅微拍的戏扑得悄无声息,出道后两位演员的差距便直线拉开,这番同拍一部戏,林阅微微博底下涌进了不少邵雅斯的粉丝,疯狂辱骂。   不过二人对这些见怪不怪了,粉丝里总有一些脑残,无视就好。   两人到剧组的第一天秀了个“恩爱”。   唯粉腥风血雨,cp粉暗暗磕糖。   营销号用这张合照做了文章,回顾了一下一年多以前这对好姐妹的情谊,感慨缘分的奇妙,上了一波热搜。营销号联动,跟着上热搜一般都是团队的手笔。   林阅微没收到知会,发消息问陈萱,陈萱说不是她,应该是邵雅斯的团队买的,大概是为了热度。   这次热搜上完以后,因为人气差距,林阅微的黑子更多了。   陈萱观察网上的舆论风向后,觉得有点不大对劲,明明是邵雅斯团队买的热搜,到后来明里暗里却是在指林阅微捆绑邵雅斯炒作艹热度。   陈萱知道她和邵雅斯的关系好,一时没动,先来找林阅微确认是怎么回事。   林阅微当天正在准备拍定妆照,闻言愣了愣:“会不会不是她那边团队干的啊?会是剧组吗?”   陈萱:“不是,我打听过了,和剧组没关系,再说,剧组那么多大腕儿炒你们俩干什么,闲得没事么?”   林阅微压下狐疑:“我晚上问问。”   陈萱:“白天就得反应,时间紧,晚了操作不过来。”   林阅微:“我尽量。”她顿了顿,说,“邵雅斯是个没什么心眼的,我估计她不一定知道这事儿。”   陈萱会意地说:“那我这儿直接给你洗了?”   林阅微:“嗯,团队归团队,个人归个人。”   陈萱下意识要纠正她,圈子里团队和个人是捆绑在一起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哪有什么分开讲的道理。工作人员催促了一句,林阅微匆匆挂电话:“我先去摄影棚。”   剧组拍了部分演员的定妆照,林阅微回酒店后去问邵雅斯:“邵邵,你知不知道你的团队买通稿黑我?”她直来直往,没和邵雅斯旁敲侧击,两人的关系不需要委婉。   邵雅斯果然惊讶地说:“我不知道啊。”   林阅微说:“那你去问问嵇晗?”   邵雅斯赶紧应了:“我马上去问。”   她和嵇晗不住一个房间,拍戏不好这么明目张胆,她跑了趟楼下,敲嵇晗的房门。嵇晗不在,她给她打电话:“你在哪里?”   嵇晗说:“在给你买水果,你不是想吃草莓吗?谁惹你生气了?”   邵雅斯是早上随口一说想吃草莓的,这边离市区远,要吃草莓得开上快一个小时的车,她心一下子软下来,说:“没谁,我就是想你了。”   嵇晗:“乖,你先玩会儿,我待会儿就回去了。”   邵雅斯回了自己房间,边翻剧本边等她。一个小时后,嵇晗拎着一兜草莓敲开了她房门,邵雅斯伸手去抓,被她轻轻拍开爪子:“还没洗呢。”   嵇晗去洗手池里洗草莓,一个个红艳艳的,邵雅斯倚在门框边看着咽口水,嵇晗洗完手上一个,微微一顿,抬手喂进了她嘴里。   邵雅斯解了嘴馋,想起正事:“晗晗,我有件事要问你。”   嵇晗头也没抬,柔声:“你问。”   邵雅斯:“就是……那个……今天微微跟我说,我的团队买通稿黑她,怎么都没有人先告诉我一声?”   嵇晗淡道:“不是,是她那边先开始的。”   邵雅斯:“啊?”   嵇晗无奈地看她一眼:“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现在人气高,林阅微拍马都赶不上,我们闲着没事去黑她干什么?有什么好处?”   邵雅斯啊了声,感觉她说的有道理。   嵇晗又道:“是林阅微方先买的热搜,蹭你热度,我还特意嘱咐过,你和她是好朋友,蹭蹭热度没什么,只要不过分,让他们不要插手。”   邵雅斯有点感动:“嗯。”   她张了张嘴:“那……”   嵇晗说:“黑她的通稿可能是她对家买的,非借你的刀,你有什么办法?”   邵雅斯点头,明白过来了:“那我待会去和微微说,不是咱们干的。”她笑,“哎,我刚还以为真的是咱们,心里怪过意不去的。”   嵇晗叹气:“你和她的关系这么好,她第一时间怀疑你。”   邵雅斯说:“话不能这么说,我们俩一起上的热搜嘛,而且后面的团队不一定知道我们的关系,做出这种事来也不奇怪。”   嵇晗看她一眼,低头继续洗草莓。   邵雅斯叼走了她手上最新的一颗草莓,把她按在洗手台上,踮脚喂进她嘴里,然后欢欢喜喜地去找林阅微了。   她没看到身后嵇晗一瞬间阴沉下来的脸。   “对家?”林阅微拧了拧眉。   “是啊,我问过了,不是我这边的人干的。”邵雅斯说,“而且晗晗说,她叮嘱过团队了,不会因为我们俩捆绑在一起就来黑你。”   “嗯,误会你们了,不好意思。”林阅微道歉。   “没关系啦,误会解除就好。”邵雅斯说,“晗晗给我买了草莓,你要吃吗?我给你拿一点过来。”   林阅微笑说:“不要了,她给你买的,我吃多不合适。”   邵雅斯:“合适的合适的,买了好多,我去给你拿。”她来去如风,说完这句话就只看见个背影。   林阅微:“……”   晚上和顾砚秋视频。   林阅微把草莓放在床头,一颗一颗地往嘴里送,腮帮子鼓着,顾砚秋问:“哪来的草莓?”   林阅微和她开玩笑:“嵇晗买的。”   顾砚秋:“???”   林阅微:“不是啦,是嵇晗给邵雅斯买的,邵雅斯又分给了我一点儿。”   顾砚秋以己度人,当即道:“嵇晗不吃醋吗?”   林阅微耸肩:“我怎么知道,不吃醋吧,毕竟一把年纪了,不和某些人一样东西南北乱吃飞醋。”   某些人幽幽地看着她:“我乱吃飞醋了吗?”   林阅微眨眨眼:“我说的是江丛碧。”   远在千里之外的江丛碧打了个喷嚏。   顾砚秋笑起来,问:“江丛碧怎么样了?好久没在你那里听到她的感情进展了。”林阅微把好友的恋爱当八卦讲给顾砚秋听,江丛碧这一话正讲到小女朋友怒甩她一大耳光,便没了下文。   林阅微说:“就和好了啊。”   顾砚秋问:“怎么和好的?”   林阅微说:“也没怎么费劲,就是江丛碧把人哄回来了,小姑娘嘛,哄哄很容易的。”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又爆发矛盾,江丛碧小女朋友被宠过头了。   顾砚秋:“你说详细一点。”   顾砚秋自认小学生恋爱,不仅要自己总结经验,还要在别人的恋爱里吸取教训,前事之鉴后事之师。   但详细的林阅微也不知道,无非就是天雷地火这样那样,她这么觉得,听江丛碧上次和她聊天的口气,她小女朋友并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短暂地安抚下去了而已。   顾砚秋吸取教训失败,撇了撇嘴。   顾砚秋现在在国外,林阅微看看她那边大亮的天色,说:“你什么时候去公司?”   顾砚秋说:“就去,我换身衣服。”   林阅微“噫”了一声,说:“能开着视频换吗?”   “好啊。”顾砚秋说着,干脆利落地把视频给挂断了。   林阅微哈哈大笑。   她有点想给顾总文字直播了,但看看时间不早,明天还要拍戏,还是算了,免得把自己弄一身火没地方排解。   她关灯睡了。   第二天上午收到陈萱消息,陈萱很确定的口吻:【就是邵雅斯方给你买的黑通稿】   林阅微两个人都信,但两个人都很笃定,不知道是哪边出了错。鉴于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她没再找邵雅斯对峙,全身心投入了拍摄当中。   邵雅斯演技在年轻一辈中是翘楚,心性纯善,林阅微为人谦逊,一有空就带着小本本到处找老戏骨问问题,记笔记,两个人又经常玩在一处,成了剧组最亮眼的风景之一。   而拍戏期间,两人被拍到什么路透图,基本上都是形影不离,绯闻渐渐地传了出来。今时不同往日,同性婚姻已经合法,两个女星传绯闻也很正常,别说传绯闻了,哪天突然宣布结婚都是有的。   cp粉们纷纷大呼搞到真的了,同框即发糖对视即上床,互动一句子孙满堂,林邵俨然是要四世同堂的节奏。   林阅微还注意点家里那位会吃醋,采访的时候多有注意,媒体cue到相关问题都打马虎眼过去。邵雅斯全是直球,一记跟着一记,没cue到她自己也要主动说,林阅微都要哭了,回去不知道要被顾砚秋怎么折磨呢。   记者:“请问最近最开心的一件事是什么?”   邵雅斯笑:“可以和林阅微一起拍戏。”   记者笑。   林阅微苦笑。   以上。   邵雅斯落落大方,林阅微的表现在cp粉眼里就是欲盖弥彰,同时由于她经常顾左右而言他,林邵cp改为少林cp指日可待。   这些都是小插曲。   《怀璧》剧组的拍摄如火如荼,比林阅微想象得还要辛苦,她身上的盔甲是货真价实的甲,大几十斤穿在身上,人都要往下坠好几公分,但是在演戏的时候必须肩腰板正,光穿甲已是不易,还得穿着盔甲舞枪,拍摄下来每天回酒店都要王圆圆给她按摩,有空就去做推拿,缓解一下劳累过度的筋骨。   转眼在剧组拍摄时间过半,顾砚秋忍不住想过来看她,怕自己不小心会给林阅微添麻烦,还扯了个大旗,带着程归鸢来了,老程总和谁都熟,什么项目都能掺和一脚,《怀璧》这样的大项目他同样投了笔钱。   两个人明目张胆地过来,林阅微事先不知道,在片场看到她们的时候吃了一惊。   晚上林阅微没回宾馆,去和顾砚秋幽会,一晚过后,顾砚秋就飞回了燕宁。   杀青在即,离程归鸢和林阅微约定好的期限也越来越近。   程归鸢开始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掉头发。   她的住处和屈雪松南辕北辙,工作日要上班,只有周六日见面,屈雪松要是拍夜戏的话,回来说不了两句话就睡了,她一直没找到机会。也许是有机会的,但程归鸢看她每次回来开心的笑脸都把话咽了下去。   一日,屈雪松六点收工回来,看到她还在床上睡觉,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她伸手摸了摸程归鸢的额头,又从行李箱翻出一支温度计来,到她耳边滴了一下,没发烧。她这一番动作把程归鸢惊醒了,揉揉眼睛:“你回来了。”   “回来了。”屈雪松不无担忧地看她,“你怎么了?最近白天睡得这么沉?”   程归鸢把脸蹭到她怀里,含混的腔调说:“你不在嘛,反正我也没有事情做。”   屈雪松摸了摸她的头发,内疚道:“是我不好。”   程归鸢不敢说话。   她晚上睡不着,尤其是在屈雪松身边的时候,一闭眼就看到屈雪松从床上起来,然后她怎么也拉不住她,只能睁着眼睛到天亮。   屈雪松闹钟快响的时候她就赶紧闭眼装睡,屈雪松会很快醒过来,把闹钟关掉,生怕把她吵醒了,起床之前会吻她,刷牙洗漱后也会吻她,然后给她掖好被子,轻手轻脚地离开。   程归鸢连上午都不大能睡着,要等到快十一点,才能迷糊过去,就成了屈雪松见到的这个睡不醒的样子。   屈雪松说:“我过年有个新戏要宣传,就是和微微一起拍的那个,这部戏之后我抽几天假期出来,我们俩一起出去旅游?”   程归鸢说:“好。”   屈雪松温柔地说:“你是在M国念的书吗?那我们就去那里,你熟的话可以带我逛逛,正好我也想看看你待过的地方。”   普通恋人听到这句话一定会欣然同意,说不定还会感动,可程归鸢不是普通恋人,她脸上的血色瞬间就褪了下去,因为视角的原因,屈雪松看不到,只能感觉到她抓着自己衣角的手指紧了紧。   屈雪松:“怎么了?”   程归鸢猛地起身,坐正了,直视着屈雪松的眼睛:“屈姐姐,我……”   屈雪松笑,扬起一边好看的眉毛,纵容地看着她:“嗯?”   “我……”程归鸢眼底生出退意,深呼吸,“我可能没有空。”   屈雪松跟着她紧张又放松了一下,笑道:“我以为什么呢,你这么大的架势,没有空就等我们俩都有空的时候去。”   程归鸢垂下眼帘:“我不想去M国。”   屈雪松嗯了声:“那我们就不去,去别的地方,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程归鸢咕哝了句。   屈雪松凑近她:“你说什么?”   程归鸢说:“没什么。”她突然壮了壮胆子,说,“今晚能不能……”   她们俩在一起都两三个月了,屈雪松碰都不碰她,也不让自己碰她。   屈雪松拍戏拍得差点儿忘了这回事,如梦初醒地“哦”了一声。   程归鸢腹诽:哦是什么意思?   屈雪松认真地问:“你真的愿意吗?”   程归鸢:“我愿意啊,一千一百个愿意。”她语气略微有点急不可耐,自己往回圆了圆,说,“别的情侣都是在一起就那个了,我们是不是拖得太久了?”   “别人怎么样不代表我们也要怎么样,这种事讲究水到渠成的。”   “已经成了。”程归鸢心说都快洪灾了,还等着水到呢。   屈雪松犹豫说:“你让我想一下。”   程归鸢主动拉下她:“不要再想了。”   屈雪松挣扎出来:“我去洗个手。”   她演一个外科医生,从准备戏的时候就不留指甲了,前两次“意外”进行得那么顺利,程归鸢都觉得是老天在助她。   第三次不是意外,可程归鸢没有之前享受。   她甚至走了神,连屈雪松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我有点饿了。”她为自己的走神找了个借口,肚子适时地咕噜噜叫了起来。   屈雪松没说什么,伺候她穿好衣服,带她出去吃晚饭。   去的她来剧组第一次去的那家餐厅,点的一样的菜,程归鸢不知道自己的记忆这么好,居然能把每一道吃过的菜式都记下来。   她垂眼看着面前的茶杯,淡色的茶水里沉着褐色的底。   “你最近很不正常。”屈雪松先开的口。   “嗯。”   “有事情瞒着我?”   程归鸢轻轻点头。   “很严重的事情?”   继续点头。   “和我有关?”   程归鸢抬手揉了把脸,把脸埋进掌心里,疲惫地叹了口气。   屈雪松把她的手拉下来,轻声哀求:“别这样,我心里难受。”   程归鸢勉强向上提了提嘴角。   屈雪松眼圈微红:“你说吧,我不会提分手的。” 第185章   近期程归鸢的反常屈雪松都看在眼里,不起疑是不可能的。但她没有问过, 一是在等她主动开口, 二是害怕她会说出来她不想听的答案。   前些日子她出席一个活动, 遇到了M杂志的苏娴,苏娴逮着空就约她吃饭, 两人便一起去了。苏娴在桌上又好奇地问起她女朋友的事情。   屈雪松说:“她姓程, 你估计认识她爸,她爸是驰墨传媒的程枕鹤。”   苏娴凝眉思索片刻,问:“是叫程归鸢么?”   屈雪松惊讶:“你真认识啊?”   苏娴说:“听过,不熟。”她奇怪地问,“你怎么会和她在一起?”   屈雪松笑道:“我怎么就不能和她在一起了?”她比程归鸢也没大几岁。   苏娴摇头,担心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我以为你喜欢成熟稳重的,她年纪轻不说,感情史还那么丰富,你不会是被她骗了吧?”   屈雪松一怔, 茫然道:“什么感情史?”   苏娴说:“你不知道?”   屈雪松不愿在她面前表现出脆弱, 强撑着平静的口吻说:“我先前知道一点儿, 你把你知道的也告诉我吧。”   苏娴说:“其实我也不是特别清楚。”   苏娴有个侄女,在国外留学,正好是程归鸢那个小圈子里的,程归鸢“艳名”在外,她侄女挺喜欢人家, 那阵子追程归鸢来着,但程归鸢没看上她,侄女有点失魂落魄。侄女和苏娴关系亲近,苏娴就从她那里听说了程归鸢这个名字,但仅仅是留下个印象。后来程归鸢回国,跟着程爸爸出席各种活动,苏娴见过她两次,和侄女口中的那个人对上了号,印象里是个挺爱玩儿的二代,旁边也围了一群这样的人。   苏娴:“所以我很惊讶你会和她在一起。”   屈雪松心里发堵,面上却装得波澜不兴,抿了抿咖啡,淡笑着说:“还不兴人改邪归正啊,她在我面前很收敛的,也没再出去玩过了。”   苏娴笑:“那就祝你们幸福了。”   屈雪松回去以后一晚上没睡着觉,翻来覆去地想:程归鸢骗她了,骗她说自己是她第一个喜欢的人。其实一开始屈雪松就有怀疑,程归鸢熟练老道得不像个刚谈恋爱的人,但感情蒙蔽了她的头脑,每每浮现怀疑便被自己压了下去,现在怀疑成了真,她意外地并没有很生气,超越生气以外的情绪,是不安和恐慌,她好不容易摒弃掉的。   抓住的那根稻草,被人强行抽了出去,她又开始了惶惶不可终日的猜疑。   程归鸢为什么要骗她?以及——   程归鸢真的爱她吗?   ……   “你说吧,我不会提分手的。”屈雪松桌子底下的两只手绞在一起,她是不会提分手,但……程归鸢会提吗?如果她提的话自己要怎么办呢?   程归鸢眼圈跟着红了,这些天自责和愧疚快把她给压垮了。   “我……”她张了张嘴,嗓音沙哑,“对不起。”   屈雪松陷入绝望。   她果然要先提分手了吗?   隐瞒的事情太多,程归鸢都不知道从何处说起,她索性从开始一条一条地说起。她不敢直视屈雪松的眼睛,和被审判的犯人一样低垂着头,开始供述她的罪状。   “我们第一次发生关系的那天晚上,我是故意算计你的。我那天在洗手间给你房卡,就是抱着让你和我发生点不寻常的关系,你为人保守,性格重情重义,只要有了这次,你肯定就甩不掉我了。我趁着你喝了不少酒,对你用激将法,你果然上钩了。”   屈雪松眼底闪过一丝错愕,静默地看着她。   程归鸢:“白天我跟你说,我那里受伤了,也是骗你的,是故意让你产生愧疚感,从而对我以后的要求不好拒绝。那天晚上,我没有和爸妈吵架,也没有负气离家出走,在小区门口晃悠,你和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就在家里的床上,那句司机的骂声是我提前录的音。你在电话突然说要过来,我才临时跑出去的,我去了那家便利店,自己匆忙喝了很多酒,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凄惨一点,你就会同情我了。”   屈雪松绞在一起的手指松开,嘴角略带自嘲地勾起一丝笑容。   她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觉,就是觉得很荒唐,原来程归鸢的欺骗比她想象得还要早,这算什么?她这段感情从一开始就是算计,自始至终贯彻的都是谎言。   程归鸢:“那天晚上我也没有被下药,我怕你会反应过来,我怕留不住你,只能出下下策。”   屈雪松回忆起她神奇的举动,忍不住好奇开口问道:“那你在床上自己那样……”   程归鸢难得地红了耳朵,说:“我演的。”   屈雪松不知道是该骂她还是该夸她。   程归鸢说:“对不起,我就是一时糊涂,加上害怕失去你。”   屈雪松纠正她:“你那时候还没有得到我。”   程归鸢说:“在我心里已经认定了你了。”   屈雪松嘴唇动了动,还是将那句话吐出了口,冷笑说:“你可真够不要脸的。”眼前这个不是那个让她疼让她爱让她呵护的小白兔了,而是藏起了尾巴的大灰狼,屈雪松不刺她两句简直说不过去。   程归鸢终于抬头,痴痴地看她:“你还愿意和我说话,我已经很满足了,你骂我我也开心。”   屈雪松紧紧闭上了嘴。   程归鸢笑了笑,继续交代。   开了头,后面的事便好说得多了,一桩桩一件件,毫无保留。   她瞒得最深且自认为是最严重的,也就是那一件了——   程归鸢最后坦白道:“我以前确实有过很多前任,但我对待感情的态度是很认真的,没有随便玩玩,也都是和平分手以后再去找的下一个。我瞒着你,是因为一开始说了谎,后来你态度犹豫,我就更不敢说了。   “你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也是最难追的一个人,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现在根本走不到你身边。”程归鸢看着她平和的眉眼,心里升起了一丝希望,马上真情流露表白道,“我是真的很爱你,希望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你要打我要骂我都好,不要不要我。”   屈雪松沉默着。   程归鸢试探:“屈姐姐?”   屈雪松看她一眼,没说话,眼睛很黑,很静,也很……冷漠。   程归鸢说:“你别吓我,你跟我说说话。”   屈雪松皱了皱眉,说:“我突然在想,你每次喊我屈姐姐,心里是怎么想的?”   程归鸢一下就慌了,结巴道:“什、什么怎么想的?”   屈雪松“唔”了一声,疑惑地说:“你会想,她真好骗吗?我说什么她就信什么,像个傻子一样被我耍得团团转吗?”   程归鸢懵了:“不是的,我怎么会那么想,我是——”   她下意识闭上眼。   屈雪松端起手边的茶杯,一扬手,整杯茶水泼在她的脸上。   深褐色的茶叶贴在漂亮女人光洁的额头上,茶水快速流淌,顺着脸部的弧线往下,滴到下巴,地面,是很滑稽的一幅场景。   可没人笑得出来。   程归鸢没去擦,垂下头,涩声说:“对不起。”   屈雪松胸口起伏了数下,大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的花纹,许久才渐渐平复。   屈雪松问她:“你把我当什么?”   程归鸢回答:“把你当——”   屈雪松截口打断她:“当成你的猎物吗?还是你的战利品?你就是这样爱我的?”   程归鸢苍白地解释,讷讷:“你不给我机会,我是为了接近你……”   屈雪松点头:“所以就能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程归鸢泄气,无从反驳。   屈雪松说:“你的爱让人恶心。”   程归鸢抬眸,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眼睛里顷刻蓄起了水雾:“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屈雪松:“不是我这样想你,这是事实。”   程归鸢没能忍住眼泪,但她很快用手背狠狠地抹掉了,哽咽道:“对不起。”   屈雪松抬手想摸摸她的脸,手指刚动便收了回去,把手藏进了桌下,看着她问:“你爱我,是不是?”   程归鸢用力点头,又怕这样不够真诚,出声道:“是。”   屈雪松茫然道:“可我不知道还喜不喜欢你了。”   程归鸢突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恐慌,比刚刚屈雪松否认她的爱还要让她难受,她几乎无法说出完整的一句话,嘴唇轻颤,几度停歇,才吐出几个字:“你什么意思?”   屈雪松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悲伤:“我喜欢的是那个会笑会闹,单纯善良,虽然顽皮无赖了一点,偶尔还会耍一点小脾气,但耍脾气也很可爱,口口声声喊我姐姐,需要我疼爱呵护的女朋友,而不是我面前这个陌生的你。你构造了一个基于谎言之上的虚幻的人,让我喜欢上她,现在又亲手杀死了她,你认为我还能够喜欢你吗?”   程归鸢浑身脱力,颓然靠进座椅里。   “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一个杀死我女朋友的刽子手。”屈雪松抬手抽了纸巾。   程归鸢木然地由她擦拭着自己脸上的水迹,拈走额头的茶叶,然后提了边上的挎包。下一秒,程归鸢如梦初醒地抓住了她的手腕,语无伦次地辩白道:“可是那个人也是我啊,你喜欢她,和喜欢我,有什么区别吗?”   屈雪松平静地反问:“你觉得呢?”   程归鸢张了张嘴,脑筋急转,掷地有声地说:“我可以重新变成她。”她语气软下来,近乎哀求,“你说了不提分手的。”   “我没有提,可和我在一起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屈雪松冷眼看着她扣着自己手腕的手,说,“程小姐,放手。”   程归鸢攥紧了,不肯放。   屈雪松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她力气很大,程归鸢娇生惯养,被弄得很疼,开始掉眼泪,屈雪松狠了心,咬牙最后用力一掰,将手抽了出来。   屈雪松眼中噙满了泪水,轻呼吸一下,用力睁着眼睛,没让眼泪掉出来,对程归鸢说:“程小姐,希望你早日找到那个真正喜欢你的人,是我辜负了你,很对不起。”   程归鸢设想过无数次她坦白之后的场景,屈雪松可能会骂她,会打她,甚至会离开她,但她没有想过,屈雪松会说不喜欢她了。   屈雪松不喜欢她了,那她做的这些事情还有什么意义呢?   程归鸢有些恍惚。   屈雪松走了。   程归鸢一个人呆坐在包厢里,桌上的菜没有动一口,和上来的时候一模一样。过了很久,程归鸢取了碗和勺,给自己舀了一碗冰凉的鲫鱼汤,小口地喝着,在汤里尝到了眼泪的滋味。   屈雪松从包厢里出来,疾步匆匆,路过的服务员张了嘴:“你……”好字都没说出来,屈雪松已经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屈雪松戴着副巨大的蛤蟆镜,走到无人的角落里,终于还是崩溃,面对着墙壁的一角,无声痛哭。   第二天早上醒过来,屈雪松对着镜子照了照,妆容没办法掩饰红肿的眼睛,无奈和剧组请了一天假。她拿过一边的手机,关于程归鸢的联系方式和信息记录已经删干净了,也没有新的进来。   她用冰毛巾压着眼睛,靠在床沿放空自己,什么都不想。   手机“叮”了一声。   屈雪松放下毛巾,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是林阅微。   【两个木:[分享链接]】   【两个木:对不起屈老师[摇旗子.gif]】   屈雪松顺着链接点进去,发现是一个搞笑视频。屈雪松把视频看完了,没笑,叹了口气,打字回复:【我没事】   她早该想到,程归鸢和顾砚秋是好朋友,顾砚秋又是她老婆,林阅微应该一开始就知道程归鸢是在骗她,但这件事赖不到林阅微头上,屈雪松还是分得清楚的。   屈雪松这时候才想起两个多月前的那天晚上,四个人一起吃饭,顾砚秋所说的那番话,原来那么早就有暗示了,是她没有多想。   林阅微:【[分享链接]这个更好笑】   屈雪松:【我想听相声】   林阅微马上一串链接都发过来了。   屈雪松:【杀青了?今天这么闲?】   林阅微:【没有,片场摸鱼,待会儿还要拍戏】   林阅微:【[图片]】   屈雪松点开大图,是双戏服的靴子,绣了精致的花纹。   林阅微:【偷拍的】   屈雪松:【看质量还不错】   林阅微:【可不是,手工绣的,穿坏了都赔不起】   屈雪松笑了声。   林阅微:【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不有的是么,以后我再慢慢给你物色,保证靠谱,要么你就游戏人生,享受生活最重要】   屈雪松又笑了声:【再说吧,你哪天杀青?】   林阅微:【我还有一个礼拜】   屈雪松:【我还有两个星期,我到时候请你吃饭】   林阅微:【我可以带家属吗?】   屈雪松:【可以带顾砚秋,家属的闺蜜不要】   林阅微忏悔道:【我之前没有告诉你,是因为和她商量好要让她自己说的,对不起】   屈雪松看完以后把她这条消息删除了,说:【我要去忙了】   林阅微叹气,打字:【我也去拍戏了,杀青后见】   ***   【大风筝:坦白了,你让林阅微去安慰安慰她】   顾砚秋看着手机里的消息,幽幽地叹了口气,知会林阅微。   顾砚秋拨了个电话,程归鸢没接。   一连打了三个,她都不接,只回过来一句话:【你让我自己冷静几天】   这一冷静就是一个星期过去了,顾砚秋听程爸爸说程归鸢请了一天假,第二天照常上班,没喝酒、没发脾气、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再在他面前提过屈雪松,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个人。   林阅微杀青那天,拍了九宫格发到微博上,其中有一张是和邵雅斯的合照,不出意外地再次同框即上热搜,两方团队纠纠缠缠许久,明争暗斗终于告一段落。   林阅微风尘仆仆地回了燕宁,顾砚秋给她接风洗尘,两人说起两边的消息,都是对对方绝口不提。   没人能做到完全公平公正,两人各有立场。顾砚秋知道于情于理是程归鸢先犯错,但还是觉得她可怜,林阅微觉得她活该,她是知道屈雪松放下过去重新接受一个人有多困难,结果对方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真心放在谎言里,真的也成了假的。   两人这个话题说不到一处,争起来就要吵架,索性不提。   屈雪松杀青第二天,林阅微请屈雪松吃饭,没带家属。家属出差了,家属的闺蜜也出差了,听说是代表公司去买个小说版权,找作者面谈去了。   按理这事儿轮不到程归鸢亲自去,去个市场部经理就够给面子的了,但她还是去了。作者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小城市,她顺道去散散心。   林阅微打见到她就观察着屈雪松的脸色,看看有没有强颜欢笑之类的,屈雪松抽手打了她胳膊一下:“你再敢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小心我收拾你。”   林阅微瑟瑟发抖。   一顿饭吃得看似和谐,但似乎总有个雷埋着,席上气氛始终放不开,屈雪松突然放下了筷子,搁在了筷架上。   林阅微跟着一顿:“怎么了?”   屈雪松重新提起筷子,哦了声,说:“没什么。”   林阅微却是吃不下去了,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和那谁,现在是个什么状态?”   屈雪松冷声道:“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林阅微就坡上驴,把这颗熊心吞了,壮了壮自己的豹子胆,说:“我这不是担心你嘛,回回谈个恋爱都谈得千辛万苦的。”   屈雪松把筷子一搁,啧了一声。   林阅微察言观色,感觉她并没有生气,腆着脸笑道:“说说嘛。”   屈雪松说:“也没什么,差不多是分手了吧。”   林阅微问:“那你走出来了吗?”   屈雪松瞟她一眼:“你谈个恋爱分手俩星期就走出来了?”   林阅微:“我不是没分过手嘛。”   “嘿!”屈雪松抬手要揍她,林阅微把脸凑过去,屈雪松顺势轻轻地拍了她脸一下,林阅微把脸收回去,坐正了,给屈雪松盛了碗汤。   屈雪松:“不喝。”   林阅微给她倒茶。   屈雪松抿了一口,淡道:“我就很不明白,她为什么非要来招惹我?”   林阅微回答:“因为爱?”   屈雪松嗤笑。   林阅微虽然因为这事不喜程归鸢,但是这个问题还是得为她澄清一下:“她挺喜欢你的,回国以后一直单着,就追你一个人。”   屈雪松挑眉:“怎么,她还想同时追两个?”   林阅微:“……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说态度还挺认真的。”   屈雪松问:“她追其他人就不认真吗?”   林阅微:“我没见过她追人,不知道。”   屈雪松说:“她说她对每段感情都是真心的,追人的时候肯定也是真心的。之所以追我这么长时间,无非是因为一直没追到手罢了。”   林阅微语塞。   屈雪松:“总的来说,我和她先前那些女朋友也没什么两样,唔,可能年纪大一点儿?她没尝过这口的,所以图个新鲜。”   屈雪松:“我找人打听了一下,她的恋情史丰富得让人叹为观止,从小学就开始了,红颜知己不断,最短的三天,最长的一年,她是个没有定性的人,又凭什么确定可以把后半辈子都许给我呢?”   林阅微被屈雪松说服了。   换成是她,她肯定也不能接受。   屈雪松:“何况她还骗我,骗我一件事两件事就罢了,结果除了一件事,所有事情都是骗我的。”   屈雪松问:“我要原谅她吗?”   林阅微出离愤怒:“决不原谅。”   屈雪松笑出声。   她端起茶杯,以茶代酒:“来,走一个。”   林阅微和她碰了杯:“干杯。”   屈雪松喝茶喝醉了,昏昏欲睡,手肘搭在桌沿,额头抵在上面,双眸紧闭,神情痛苦,小声喃喃着什么。林阅微轻手轻脚地凑近听了听。   “小鸢……”   林阅微坐回自己的位置,给顾砚秋发微信。   林阅微:【你家大风筝真的不是人】   顾砚秋:【???什么就我家了,关我什么事啊,我家不就一个你么?】   林阅微:【气得我心肝疼】   顾砚秋:【怎么了?你干什么呢?】   林阅微:【在和屈老师吃饭】   顾砚秋:【她说什么了?】   林阅微:【你是不是又想和人家通风报信?】   顾砚秋:【我就是随便问问[委屈.jpg]】   林阅微:【屈老师查了你家大风筝的感情史,你说只有十几个,我寻思得有几十个,说不定破了百,她觉得你家大风筝根本就是图一时新鲜】   顾砚秋:【我说的是我知道的,我不知道的我怎么说,还有,说了不是我家的,你不要迁怒我】   林阅微:【我就迁怒你了,她不是人,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顾砚秋:【你有本事回家当着我的面说这句话】   林阅微:【不敢哈哈哈哈】   顾砚秋真就通风报信了,她给程归鸢打电话,程归鸢这回倒是接得很快,“哟”了声,心情不错的样子:“大忙人有空给我打电话了?”   顾砚秋问:“你哪儿呢?”   程归鸢仰头看了看夜空,说:“我山上看星星呢。”   顾砚秋警觉问道:“几个人?”   程归鸢玩笑道:“两个人,和我女朋友。”   顾砚秋:“……”她严肃地问,“你又找到新人了?”既然如此,她就没必要忙活了。   程归鸢听出她的认真,重新正色回答:“没有,就我一个人在。”   顾砚秋松口气:“注意安全。”   程归鸢低低嗯了声:“没事儿,就是个小山包。”   顾砚秋松完气,数落她道:“你这嘴,说话的时候能不能稍微注意一点儿,满嘴跑火车。”   “可我就是这样的人啊。”程归鸢难忍心头酸涩,“所以屈雪松才不喜欢我,她只喜欢那个会卖萌会卖乖会装可怜的,我这么放浪,我油嘴滑舌,我巧言令色,我朝三暮四,就没有一点她看得上的。她还说我是刽子手,把她女朋友弄没了,那我女朋友也没了啊,我上哪儿找回她去。”   “不是,”顾砚秋听着那边的声音,无奈道,“你别哭啊,好端端的哭什么。”   程归鸢抹眼泪:“分手了还不让人哭啊。”   顾砚秋:“行,那你哭吧。”   她心说,你这副哭唧唧的样子不挺像屈雪松喜欢的那个么。人有千面,那个伪装出来的程归鸢也未必不是她真正的自己,只是太过压抑本性,对自我认知产生了极大的偏差。   程归鸢哭完了,抽抽噎噎地问:“打电话找我什么事儿?”   顾砚秋:“我老婆和屈雪松在吃饭,从她嘴里听了些话,你想听吗?”   程归鸢揣着明白装糊涂:“屈雪松是谁,不认识。”   顾砚秋果断把电话挂了。   程归鸢:“……”   她反拨了回去,不好意思地低声说:“你干什么呀?突然挂我电话。”   顾砚秋嫌弃地说:“你好受啊。”   程归鸢暴起:“我靠。”   顾砚秋莞尔:“行了,放不下就承认放不下,你装给我看有意思吗?一句话,听还是不听?”   程归鸢毫不犹豫,立马应道:“听!听听听!她说什么了?”   顾砚秋把林阅微说的话告诉她。   程归鸢一口血哽在喉咙:“我这还是图一时新鲜?我都追她多久了,在一起以后甘心做受不说,我头发还一把一把掉,都快植发了,为了新鲜,值当吗?”   顾砚秋凉凉道:“我是你女朋友吗?谁是,你证明给谁看。”   作者有话要说:屈老师:不看,滚   今天也是甜甜的屈臣氏 第186章   程归鸢丧气道:“她都不想搭理我了,我怎么证明?”   顾砚秋说:“你把心挖出来给她看。”   程归鸢“啊”了一声, 说:“挖出来我就死了, 我还怎么跟她在一起?”   顾砚秋:“……”   程归鸢不是傻了就是呆了, 连她是开玩笑的都听不出来。   程归鸢听着那边的沉默,才反应过来她刚才回答了句什么, 不由笑出声:“我是不是有点儿傻?你说屈雪松是给我降智打击了吗, 怎么一遇到她的事情我就傻不愣登的?”   顾砚秋突然感觉程归鸢说这话不但没带怨气,反而挺开心的?   果然就听程归鸢乐道:“我觉得我好幸福啊。”   顾砚秋:“……”   程归鸢说:“是真的,我以前都没这种感觉,太幸福了,我必须把她追回来,体验加倍的幸福。”   顾砚秋:“不用我给你出主意了?”   程归鸢自己把自己给开解了:“不用了不用了,就你这个段数, 我自己琢磨琢磨就行,我就是懵了几天,现在不懵了,我已经有了初步计划了。”   顾砚秋忍不住槽道:“我好心帮你, 到头来反遭你嫌弃?”   程归鸢哈哈哈哈。   顾砚秋问:“什么初步计划?”   程归鸢如此这般地说了个简要计划, 让顾砚秋不得不感慨不愧是情场高手, 能迅速调整心态不说,还能在短时间内列出切实可行的纲要。   顾砚秋放下一半心,说:“你什么时候回来?”   程归鸢:“这里早谈完了,我明天就回去,屈雪松和林阅微那个电视剧不是要上了吗?是不是得有个首映礼什么的?”   顾砚秋了然, 说:“行,有事给我发消息。”   她说:“那我先去忙了?”   “去吧大忙人。”程归鸢挂断电话之前低声说了句,“谢谢。”   顾砚秋轻笑一声,说:“不客气。”   程归鸢把电话揣进兜里,两手枕在脑后,向后一倒,陷进松软的草地里,仰头看着天上的繁星,喟叹地眯起了眼睛。   屈雪松醒了,把身上披着的外套取了下来,林阅微朝她看过来:“屈老师。”   屈雪松点头:“回家吧,谢谢你的外套。”   林阅微看着她欲言又止。   屈雪松:“嗯?”   林阅微:“你刚刚睡着的时候一直在喊程归鸢的名字。”   屈雪松抿了抿唇,说:“下次这种事可以不用告诉我。”   林阅微垂头:“哦。”   屈雪松在她脑袋上拍了拍:“回吧。”   两人在门口分开,屈雪松坐在后座上出神,她近来出神的时间越来越多,只是却无法把大脑放空,总是去想程归鸢,想她们俩的开始,想她们的结束,以及在开始和结束之间,那些快乐的日子。   程归鸢是爱她的,而她也喜欢程归鸢,至少是喜欢她的某一部分。她甚至想着要不要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可她不敢冒这个险,她没有那个底气,成为程归鸢厚厚的邮册里的最后一张。   屈雪松垂眼看着自己的鞋尖。   像她这样的人,凭什么呢?   一个,两个,到头来都会不要她的,越走越远,只有自己会困守在原地。   包里的手机震了一下,屈雪松以为是刚分开不久的林阅微,让自己继续歇了会儿才打开,发过来两条消息,一条古老的彩信,大抵是因为删除微信好友的缘-故,另一条是短信。   屈雪松看着那个烂熟于心的发信人号码,心脏忍不住漏了一拍。   彩信是一张星星的照片,不是很清晰,大概是现拍的。   -来自:18XXXXXXXXX   -内容:我在一个小城镇里看星星,我一个人,现在在想,要是有你在我身边就好了   程归鸢发完这句话,虽然是真情流露,但看着还是有点套路,怕引起屈雪松反感,继续在输入框里打字,已经入冬,小山包上风吹得手冷,她一边给自己手指哈气一边打字。   -程归鸢:我知道你不相信我,觉得我又是三分钟热度,但这次真的不是,我会证明给你看。我不会逼着你回应,我愿意等你,不是一个月两个月,也不是一年两年,只要你一直单身,我就一直追你,大不了我追到你七老八十,我说到做到   屈雪松:“……”   -程归鸢:不过那个时候我们俩已经做不动了,所以我建议你早点答应我,考验个几年就算了吧,还能多享受享受性生活   屈雪松:“……”   -程归鸢:呐,真正的我就是这个样子的,希望你认识我以后,也能够喜欢上全部的我   -程归鸢:有件事我得解释一下,我喊你屈姐姐的时候,没有觉得你很傻,我很开心,你是我一个人的姐姐。真的,当然你要是让我叫你宝贝儿的话我会更开心,有点语无伦次,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总之我不会再套路你,也不会再骗你,我保证,以后你眼前看到的就是我,绝对真实的我   -程归鸢:我这个人挺好的,绝对不是自夸,宠妻狂魔、可盐可甜、可攻可受真的不了解一下吗?   -程归鸢:山上真的好冷啊,不是人待的地方,我之前怎么就想不开一个人爬上来看星星呢?我要收拾收拾回去了   接下来就再没有消息进来了。   屈雪松一怔,这就没了?   程归鸢把大衣扣子扣好,围巾裹好,帽子戴好,深一脚浅一脚地往下山的路跑去。   回了酒店,开了空调,顺便冲个热水澡,才仿佛活过来,点开手机,意料之中的没有回复,她轻轻地“哎呀”一声,破罐子破摔地打字道:【你在看吗屈雪松,看见了给我吱一声啊,不然我在这里唱独角戏会很奇怪】   十分钟后。   屈雪松:【吱】   程归鸢惊坐而起,如同注入了一剂强心针,一晚上都在给屈雪松发消息。   屈雪松洗个澡的工夫,屏幕通知已经被短信占满了,都是来自同一个人。   这人不但会趁热打铁,还会蹬鼻子上脸。   屈雪松一条一条地看,发现一条这样的。   -程归鸢:我觉得你真的太容易心软了,之前闹成这样,我让你吱你就吱,这样不好的,以后不要这样,我会担心你。哪怕你对我心肠硬一点,都没关系,我这个人不要脸皮的,我可以慢慢软化你,否则我都不知道我错在哪里,我还容易恃宠生骄,我怕我会让你伤心   屈雪松不知怎么,眼底热气上涌。   她在模糊的视线里打字,刚输了几个字,程归鸢下一条消息过来了。   -程归鸢:你是不是又打算回我了,不要回复我,我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情,不要随随便便就原谅我了,问题的根源没有解决,我也不想要你的一时心软,我要你毫无芥蒂地完完全全地接受我,信任我,爱上我   屈雪松把字一个一个地删除。   -程归鸢:早点睡觉,一点都不听老婆话,不乖   屈雪松:“……”不要脸,谁是她老婆?   -程归鸢:你心里肯定在吐槽我不要脸,但我就是这么一个不要脸的人呀,哎呀,要你就够了,要什么脸?等着我重新追求你吧   她几乎能想象到程归鸢说这话的语气,有点痞气无赖,又有点认真,眸光闪闪发亮的样子。   她以前见过的,那次在片场的酒店,程归鸢笑着问她: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只是她后来忽略了。   屈雪松要笑不笑,憋得有点辛苦,再一想房间里根本没有别人,索性任由嘴角上翘起来。   -程归鸢:睡觉   -程归鸢:睡觉   一连发了十来条睡觉,后面还加感叹号。屈雪松心想:你不让我回复,我睡不睡你怎么知道呢?   -程归鸢:接下来半个小时我都不给你发消息了,等你睡着再说,不能熬半小时,你做了什么我都知道的,I am watching you   屈雪松看完这条消息真就睡了,睡前把手机调成了静音,免得打扰到她的睡眠。   程归鸢掐着点儿,过去半个小时,继续发短信。   到后来她自己也睡着了。   醒来看到屈雪松发的:【早安】   时间是早晨六点。   程归鸢生气地回:【不是让你不要回复吗?】   屈雪松半小时后回复她:【你让我不回复我就不回复,你算老几啊?】   程归鸢在手机这头爆笑出声。   这是什么绝世大宝贝。   不过之后屈雪松也真的不再回复她。   《迷雾都市》定档在1月1日元旦上映,这天,《迷雾都市》剧组全体主创、演员以及各大媒体、圈内大佬在燕宁的影视文化中心举行了盛大的首播盛典,预祝收视长虹。   林阅微早早在后台的休息室化好了妆,就等着到点儿过去。为了符合剧里的形象,她今天没穿礼服,橡皮粉的宽松棉质衬衫,浅色牛仔微喇裤搭配白色细腰带,小白鞋,青春昳丽,特别显腿长。   手机“叮”了一下。   屈雪松的消息:【我到了,过来觐见】   林阅微:【好嘞】   说着就出去找屈雪松单独的休息室,屈雪松在车上化的妆,现在就是临时歇一下脚,靠在沙发里玩手机。林阅微被她的助理迎进去,屈雪松从手机前抬起眼睛上下打量她一番,挑眉说:“心机girl,居然和我穿情侣装。”   林阅微笑道:“巧合,我事先也不知道你要穿什么,再说了,这颜色也不情侣吧。”   屈雪松和她一样是裤装,白色宽松中袖衬衫搭配经典黑色萝卜裤,加了个同色宽腰封,衬衫的前两粒扣子松开,露出一段莹白柔腻的颈项,并精致横卧的锁骨,就这么随意靠着,带着一身的只属于成熟的漂亮的女性才有的魅力。   屈雪松啧她,不耐烦:“我说情侣就情侣,费什么话?”   林阅微不跟她争,好脾气道:“好吧好吧。”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顾砚秋不在,也听不到。   屈雪松一边玩手机一边问她:“紧张吗?”   林阅微说:“不紧张。”   屈雪松看她一眼。   林阅微笑出来:“一点点。”   屈雪松说:“你们年轻人就是喜欢装淡定,我当年第一部 当主角的电视剧首映的时候,我紧张得全身发抖。”   林阅微眨眨眼睛:“可我还不是主角。”   屈雪松又瞟她:“你看看你自己的戏份,和我这个主角都差不多了,而且角色在这个市场上是比较新颖的,播出去肯定吸很多粉,你真的不紧张?”   林阅微不知道她非要自己承认很紧张做什么,但是她感觉屈雪松今天的心情好得出奇。   “屈老师。”林阅微喊她。   “嗯?”屈雪松笑眯眯。   林阅微确定了,她今天就是心情好,才这么逗着她玩儿。   但为什么呢?   林阅微在脑海里罗列出各种各样的原因,一时摸不到头绪,但在台上的那一刻,她明白了。   杨啸、屈雪松、秦黎、林阅微等等主创和演职人员在主持人的报幕之后上了台,VIP区里坐的是知名媒体和影视圈有头有脸的人物,自然包括投资商之一驰墨传媒的老程总和程归鸢,程归鸢坐在第一排,视野最好的位置,也是台上一眼能看到的位置。   上台的时候,程归鸢还朝台上挥了挥手,打了个招呼。林阅微朝她点点头,屈雪松当做没看见,可林阅微看见她转过脸后一瞬间上扬的唇角。   屈雪松和林阅微私交好,又是同性,在台上站得格外的近,屈雪松一言不合就去牵林阅微的手,生怕她不见了似的。媒体问问题,她不但积极回答自己的,还积极地cue林阅微,额外给了她很多发言时间。   身为《迷雾都市》男一号的秦黎站在她们俩身边,反而跟个大灯泡似的,秦黎在屈雪松和林阅微默契地回答同一个问题后,似不满又似打趣道:“先前还说我们这个剧没有感情戏,我看你们俩感情戏就走得挺好的嘛,戏里戏外都如胶似漆。”   说完他对着镜头说:“今晚播出的时候大家可千万不要错过啊。”   林阅微莞尔。   屈雪松噗地笑出声,将话题引回到了秦黎身上。   程归鸢在台下敛了笑,牙根有点发酸。   虽然屈雪松和林阅微确实没有逾矩的关系,但屈雪松的手是不是牵得太紧了点,林阅微又不是个小孩子,有必要这么护着吗?   程归鸢在台下悄悄给顾砚秋发消息:【你在看首播盛典了吗?】   顾砚秋:【嗯】   程归鸢:【她们俩是不是太亲密了?】   顾砚秋:【管好你老婆】   程归鸢:【我靠】   顾砚秋:【[微笑]】   屈雪松和林阅微在台上“打情骂俏”,秦黎跟个资深百合男似的,动不动“这就是我们剧唯一的cp”,“别问,问就是屈林”,台上诸位还频频爆料剧组趣事,气氛异常融洽。林阅微本来顾忌着她是新人,不能太抢风头,结果被屈雪松他们带的,也在台上放飞了自我。   一场首播盛典在欢快的气氛中结束了,剧组一起去吃饭,林阅微走到屈雪松身边,轻轻碰了碰她胳膊。   屈雪松偏头:“怎么?”   林阅微小声:“你在台上为什么对我那么亲密?”   屈雪松反问:“我平时对你不亲密吗?”   林阅微忧心地说:“但那是台上啊。”有直播的,她已经能想到网上会是什么样的腥风血雨了。她突然福至心灵道,“屈老师,你是不是故意的?”   屈雪松突然一个歪头,俏皮道:“你猜。”   普通人卖萌是可爱,屈雪松卖萌是可怕。倒不是说她卖萌不好看,人好看怎么都好看,而是她的女王形象当众卖萌,令人震惊。   旁边的秦黎看她们的表情瞬间就不一样了。   以林阅微敏锐的眼光来看,应该是在说:搞到真的了?   要到了蹭饭名额,并且时刻观察着屈雪松的程归鸢牙齿都要咬碎了。   她给顾砚秋文字表述,顾砚秋在心里给林阅微记上了第二个正字。   林阅微顶着数道目光,硬着头皮说:“猜不到。”   屈雪松抬手,亲昵地捏了捏林阅微的鼻尖,笑道:“走吧,先吃饭,回头再跟你说。”   当晚,《迷雾都市》在网络和电视平台同步上映,虽然前一部剧收视率很低,但接档的《迷雾都市》凭着前期宣发以及屈雪松强大的收视号召率一举将收视率拉高到了0.8,第二集 结束的时候到了0.9,差点破1。   林阅微上微博翻着实时评价。   -剧荒去看了屈雪松的《迷雾都市》,万万没想到前两集屈雪松没出场,意外地被剧情吸引了,节奏挺紧促的,不要烂尾啊,千万不要谈恋爱,求求你们就好好查案子[笑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虽然暂时没有我们雪松露面也要吹一吹《迷雾都市》,祝收视长虹   -画面还行,受够了辣眼睛的配色了,剧情观望一下,追了   -演白术白副队的那个女演员是谁啊,好帅啊[星星眼]   林阅微乐了一下。   顾砚秋把自己的睡衣解开三颗扣子。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宣布我被林阅微吸粉了!!!   -妈妈问我为什么对着电视里一个女生痴汉笑   -林阅微打戏太帅了吧,女的帅起来还要男的干什么,秦队拜拜   顾砚秋把脚搭在林阅微腿上,林阅微隔着被子拍了拍,换了个网站刷评论,刚上映,豆半的分还没有出来,林阅微先翻了翻短评,屈雪松和她黑子都很多,评论里有一半都被粉黑大战占据了,客观的评论得挑着看,林阅微看得费劲,这才放下手机,转脸对上顾砚秋幽怨的眼神。   她抬手摸了摸顾砚秋的脸,笑道:“我的小媳妇儿这是怎么了?”   顾砚秋说:“过去的半个小时里,你连看都没看我一眼。”   林阅微惊讶地说:“这么久吗?”   顾砚秋惆怅说:“是呀。”   林阅微眨了眨眼皮,主动躺平说:“那你来惩罚我吧。”   顾砚秋:“……”   她拍拍林阅微的肩膀,林阅微借着她的力坐了起来,顾砚秋盘腿而坐,拿出摆事实讲道理的态度,认真地说:“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林阅微正色道:“什么事?”   顾砚秋问:“你和屈雪松是不是要炒cp?”   林阅微震惊了。   顾砚秋一看她这表情,了然,轻哼:“我就知道。”   林阅微发自内心给她鼓了鼓掌。   她是真的感叹,顾砚秋一个好好的总裁,对娱乐圈的炒作套路居然了如指掌,这两年的饭圈没白混。连林阅微都是后来吃完饭被屈雪松告知的。   屈雪松的意思是,两方团队合作一下,炒一下她们俩的cp,给剧带带热度。当然,还有一个更主要的目的……   顾砚秋叹了口气:“本来你和别人炒cp我应该吃醋的,但是看在屈雪松对你这么好的份上,我尽量不吃醋好了。”   林阅微神色微妙且复杂:“……你又知道了?”   顾·饭圈大佬·砚秋说:“这还用想吗?以屈雪松的人气和地位,为什么要和你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炒cp,还不是为了给你蹭热度,让你借着她的东风火起来。”   圈内两方合作炒cp的,一般都是人气相当,不能差距过大,否则一方太过吃亏,赔本生意谁都不愿意做。屈雪松做了,说明她是真心想带林阅微,不怕自己被吸血。   顾砚秋做了最后的总结陈词,深沉道:“你又招了屈雪松唯粉的黑。”她点了点自己的下巴,思索道,“要不我去给你买点水军吧,你粉丝打不过人家。”   林阅微笑得钻进她怀里。   《迷雾都市》首播庆典的直播在第二天发酵,屈雪松和林阅微的互动被剪辑出来,放到网上,两方团队联动之下,轰轰烈烈地炒起了绯闻。   屈雪松和林阅微的cp粉在电视剧刚拍摄出路透图的时候开始萌芽,但因为物料过少,只有三两个剪辑的视频,还是东拼西凑来的,林阅微那时候压根就没有代表作,只能靠节目的一些镜头剪一点日常向。现在不一样了,两人电视剧同框那么多,戏外还一直发糖,剪刀手纷纷出动。   戏里是腹黑温柔攻X健气警官受,戏外是霸道女王攻X腼腆御姐受,太好磕了,磕得cp粉天天满地找头。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甜的cp!!!   -发糖了发糖了,售后服务太好了!!!   -正主微博又互动了,我火速赶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不是真的还有谁是真的!!!   随着《迷雾都市》收视率的一路走高,两人的热度也越来越大,已经不需要团队运作了,网上随处可见屈林的视频剪辑,倒不一定是cp粉,有的就是喜欢她们的互动戏。女性角色在国产电视剧中很难有出彩的,向来逊男性一筹,尤其是传统刑侦,已经很少再有令人耳目一新的女性角色了,要么没智商恋爱脑要么用来发便当,一味地烘托男主。   网友借这两个角色大加讨论娱乐圈之怪现状,为热度更上一层楼添砖加瓦。   在林阅微眼里,她们俩的亲密类似于妯娌,是网友要解读成社会主义姐妹情的,她也没有办法。   顾砚秋想了一个办法,一天中午,她敲了敲正端着外卖看《迷雾都市》的林至的办公桌面,林至把嘴里的饭咽进去,电视暂停,仰头:“怎么了顾总?”   顾砚秋低声说:“你给我找几篇屈雪松和林阅微的同人文。”   林至差点把刚吞下的米饭呛了出来:“哈?”   顾总原来并没有对林阅微死心,只是暂时收敛,现在居然还磕起cp来了!   但是Boss的话总是对的,Boss的要求是一定要满足的。林至点头:“好,我马上就给你找,你是要重口的还是要小清新的?”   顾砚秋“唔”了一声:“都行,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林至:“您说。”   顾砚秋说:“你给我下载下来,把屈雪松的名字替换成我的。”   林至一瞬间以为自己聋了,他忍了掏耳朵的冲动,难以置信地问:“您说什么?”   顾砚秋重复了一遍。   林至恍惚道:“好的。”   顾砚秋走了许久,他才从懵懂中回过神。顾砚秋磕的是她和林阅微的cp!她都不怕这样被她老婆知道了要打断狗腿的吗?!   顾总口口声声说和自己老婆多么恩爱,但是这种私下磕自己和明星cp还要求改同人文的行为,让顾砚秋在林至心目中的高大形象隐隐崩塌。   林至在下班以前将改好名字的几部同人打包发给了顾砚秋,他做事仔细,每一行每一行地看过,把里面提到的昵称都改掉了,全都改成顾砚秋,检查几遍才行,以防错漏。   林阅微跟着剧组跑宣传,经常不在家,晚上顾砚秋和她视频。   林阅微见她笑容满面,奇怪道:“你在笑什么?”   顾砚秋说:“我今天看了点东西。”   林阅微问:“看了什么?”   顾砚秋微微一笑,把平板拿过来,对着摄像头,林阅微睁大眼睛吃力地看了几行,笑出声:“这什么啊?你雇人给你写同人了?”   顾砚秋灵光一闪,若有所思。   她怎么就没想到呢?可以雇人给她和林阅微写同人啊,这些人写的人设都是照着屈雪松来的,她虽然看得有意思,但有时候还是觉得有些违和感。   顾砚秋去找她的全能助理林至。   林至这次直接喷了饭:“雇人写同人?”   顾砚秋淡淡:“不可以吗?”   林至特别想说一句,你疯了吗?他把话咽了回去,说:“有个小说网站叫晋江,百合频道里有很多写手,只要出钱她们应该会写的。”   顾砚秋扬眉,满意地说:“好,这事就交给你了。”   林至:“……”   程归鸢本来是打算联合顾砚秋反对屈林二人太过亲密一事,毕竟她现在没有立场去要求屈雪松怎么做。结果顾砚秋为了林阅微的事业着想,非但不跟她站在一边,反而全力支持起屈林cp来,给她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不过顾砚秋因为cp起的火,在床上林阅微都给她千倍百倍的灭了,她还有独家定制的同人文可以慰藉,只有程归鸢一个人在生闷气。   一月末,剧组在五星级酒店为《迷雾都市》举办庆功宴。   程归鸢终于又有了一次见屈雪松的机会。   宴会正式开始前,人们端着高脚杯,优雅从容,在大厅里穿梭来去地应酬。林阅微风头正盛,已经不用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屈雪松后头了,而是去拓展她自己的人脉。   屈雪松刚和一个人聊完,笑容未收,一扭头便见程归鸢朝她走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林顾是真的,我只是受雇给她们写同人的写手罢辽,收了顾总不少钱呢╰(*°▽°*)╯   屈臣氏这么惨,当然是因为没打钱啊,我,石榴,打钱【超凶.jpg】 第187章   屈雪松眉梢几不可察地往上挑了一下。   即使在一进门的时候她就从人群里找到了程归鸢,却无法抑制第二次被她惊艳。程归鸢约莫是精心准备过才来的, 不说她一袭极显身材的露背长裙, 屈雪松的目光略微艰难地从她胸前移到了脸上, 眼睛、鼻梁、脸形,五官的优点完全被细致地表现出来, 尤其是嘴唇, 咬唇妆,内深外浅,看起来很好亲的样子。   屈雪松不动声色地转了下视线,再移回来。   程归鸢对上她的目光,笑了一笑。   屈雪松心跳猛地加速,抿了口酒,将涌到喉咙口的心脏咽了回去, 摆出一副淡然的面孔。   打量间,程归鸢已经走近她了,言笑晏晏地朝她打招呼:“屈老师。”   屈雪松颔首:“程小姐。”   不见亲密,却也不见生疏, 隐隐地还有一丝竭力抑制的上扬。   程归鸢越发觉得自己能够早日想通实在太好了, 否则真不知道要错过多少。   程归鸢手里的杯子碰了碰她的香槟杯, 说:“电视剧能够大火,还要谢谢屈老师。”   屈雪松和她打官腔:“哪里,是所有人的努力。”   程归鸢眨了眨眼皮,突然说:“也包括我吗?”   屈雪松一愣,接着便是一笑:“自然。”   程归鸢作思考状:“可是我好像什么都没有做呢, 屈姐……老师能不能给我提示一下,好让我高兴高兴。”   屈雪松被她没出口的那句姐姐撩动了一下心弦,很快镇定道:“你……大概是锦鲤加持,现在网上挺流行这个的。”   “你太可爱了吧。”程归鸢忍俊不禁,极长的睫毛因为笑容微微颤动,像是竞相追逐的一双花蝶。   屈雪松:“……”   程归鸢稍微收敛了一下,眉眼依旧是飞扬的样子:“不好意思,失礼了。”   不过屈雪松可看不出她觉得自己有多失礼。   但屈雪松没生气,反而多看了她两眼。脱离了本来的固有印象,她发现眼前这个人确实很迷人,撩头发的样子,展颜欢笑的样子,顾盼神飞的样子,浪么,确实是浪,举手投足就看得出来。   屈雪松奇怪,先前自己怎么就没发现呢?   “屈老师?”   屈雪松被突如其来的热气激得一偏头,不知何时程归鸢已经逼近了她耳畔,那双薄唇就贴在她耳边说话,婉转清沉。   淡淡的绯红从她薄白的脖颈洇漫到脸颊,屈雪松微恼:“你……”   程归鸢眸中情绪流转,含笑道:“失礼了。”   屈雪松接不出下文,蹬着高跟鞋走了,有点儿落荒而逃的意思。   程归鸢看着她的背影笑,饶有兴致地晃了晃酒杯,低头抿了一口酒液,动作很慢很慢,好像品的不是酒,而是她目光中央的那个人,一分一毫,丝丝入口。   程归鸢勾着唇角,等屈雪松被人挡住才轻轻啧了一声,打算游入人群。刚转个身,便瞧见林阅微收回看她的眼光,程归鸢略一思忖,小腿一迈,朝林阅微走了过去。   林阅微正垂目聆听剧组一位前辈的教诲,端的是温良恭俭让,程归鸢等她和人家聊完才过去,轻轻怼了一下对方的肩膀:“哎。”   林阅微因为屈雪松对程归鸢没好感,甚至有一丝害怕,太骚了,还喜欢调戏她。碍于顾砚秋,一直是保持着能避则避,避不开就死活要拉顾砚秋一起的态度。   现在顾砚秋不在,林阅微心里有点摸不到底。   程归鸢以前是越看林阅微越好玩儿,她年纪小,又是顾砚秋老婆,不逗白不逗,现在是越看她越不得劲儿,心里知道她和屈雪松是妯娌关系,但是屈雪松现在没答应她,她都没法儿从屈雪松那儿得到点安全感,只能把靶子对准林阅微。   刚走出几步,程归鸢随身的小坤包里手机震了一下,程归鸢停下脚步,低头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顾砚秋:【离我老婆三尺以外】   程归鸢:“……”   她难以置信地看了林阅微一眼,这什么人啊,还带告状的?   程归鸢一脚跨出去。   顾砚秋接着消息又叮了过来:【听到没有?】   程归鸢把迈出一小步的脚收了回去,撇嘴道:【听到了】   她意难平,打字道:【我上次还给你老婆拉资源了,你们俩就是这么对我的?】   顾砚秋:【开会呢,晚点说】   程归鸢:“!!!”   程归鸢:【我服了你了】   顾砚秋看一眼亮起屏幕的手机,没再点开,她淡淡扫了眼正在做汇报工作的某部门主管:“怎么停了?继续。”   该主管又滔滔不绝地汇报起来。   负责做会议记录的林至心里叹了口气,一心二用地思索,他不知道顾总这样一边磕着自己和明星同人文一边和老婆恩恩爱爱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   他听了顾砚秋的吩咐去网站上找写手定制同人文,找了几个看起来挺靠谱的,去微博发私信:你好,我是林阅微和顾砚秋的cp粉,请问这里接受同人文写作定制吗?   林至还是有点脑子的,打着顾砚秋的旗号除非他不想活了,于是就假借了cp粉的名义。   一共找了十个写手,七个回了一串问号:你说啥?   有一个比较平易近人的,还和他闲话唠嗑:【不是我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磕这对cp的cp粉,无意冒犯,印象中这两个人好像搭不上关系?】   林至:【我就是喜欢这种人设,总裁X小明星】   写手回:【好嘞,但是我平时要码字更新的啊】   林至:【不白写,你稿费多少,同人定制给双倍】   写手:【……】   一分钟后,对方:【真的?】   林至:【当然是真的,越多越好,你要是写不过来,可以喊上你基友,有钱一起赚】   就这么的,林至网罗到了一波给顾砚秋定制同人的写手,但是质量他是要考察的,他未婚妻资深cp粉,苟过各种cp,看过各种同人,翻着花儿地给顾砚秋写。   一段时间内,不,只要顾砚秋愿意一直供着,这群人就能一直给她写。   回到现实,林至看着神色淡然的顾砚秋,再次陷入这个疑问:是什么心理呢?   这些天顾飞泉也挺犯愁的,他一开始担心顾砚秋会走上歪路,跑去和女明星七搞八搞,后来关注了一段时间,发觉顾砚秋挺老实,放心了,没过多久,林阅微和屈雪松的绯闻就传得沸沸扬扬,有鼻子有眼的。   顾飞泉就纳了闷了,这屈雪松是有什么魔力,先是顾砚秋,再是林阅微,这对夫妻怎么就都栽在对方头上了呢。他接着又脑补了一场大戏,该不会是林阅微发现顾砚秋对屈雪松起了心思,她就故意去接近对方意图报复,或者是假戏真做了?   嘶——   顾飞泉倒抽了一口凉气,这形势要是这么发展的话,他可怎么挽回啊。   会议结束以后,顾飞泉没回自己办公室,而是搭电梯上了楼。离顾砚秋拿回公司过了将近一年,她已经把公司的权力牢牢握在自己手上,不必再和顾飞泉演兄妹反目的戏码,林至对顾飞泉的态度好了很多:“顾少,您怎么来了?”   顾飞泉说:“我找一下顾董,你忙吧,我自己过去。”   林至:“好的。”   顾飞泉敲开了顾砚秋办公室的门,顾砚秋在打电话,向他做了一个“先坐”的手势。等她讲完电话,顾飞泉开门见山地问道:“你知道林阅微和屈雪松的事情吗?”   顾砚秋:“啊?什么事?”   顾飞泉说:“就是绯闻啊。”   顾砚秋淡笑:“我知道,都是假的。”   顾飞泉盯着她,颇有几分严肃地问:“你真的觉得都是假的吗?”   顾砚秋挑眉,反问:“那不然?”   有的话涉及家事,顾飞泉不乐意摊开来说得那么清楚,怕她没面子,点到为止,上回她和屈雪松也是,暧暧昧昧,顾飞泉也是提了一句。   现在顾飞泉觉得自己有必要说清楚让她有点危机感。感情是需要维系的,尤其是娱乐圈那么个大染缸,她心这么大,迟早要出事儿。   顾飞泉心里叹了口气,觉得自己不像是她哥,像是她爹,还是她和林阅微两个人的爹,一会儿操心这个一会儿操心那个。   顾飞泉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正色道:“我觉得你还是注意点好。”   顾砚秋被他一本正经的神色逗笑了,放下钢笔,往椅子里靠了靠,懒声道:“注意什么?”   顾飞泉:“你先前是不是打算追屈雪松来着?”   顾砚秋差点儿给他这一句震聋了,色变道:“你说什么?”   十分钟后,顾飞泉涨红着脸坐在沙发上:“原、原来是这样,是我误解了。”   顾砚秋跟他说她有个闺蜜,那闺蜜他还见过,叫程归鸢,程归鸢和屈雪松是一对儿,上次她在慈善晚会上的举动完全是为了帮朋友,至于林阅微和屈雪松那完全是好朋友关系,比真金还真。   顾飞泉无论如何坐不下去了,只想给自己找个地洞埋进去,他这整天跟老妈子一样提心吊胆,到底都是在操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心?!   顾飞泉逃也似的跑了,顾砚秋看着他的背影发笑。   顾砚秋拿起手机,从通讯录里翻了个名字出来,含笑打字:【大狗今天闹了个乌龙,有点受伤,要去安慰吗?】   对方回复:【[OK]】   ***   庆功宴还在继续,顾砚秋下班她们那边才准备开席。林阅微和屈雪松、秦黎、导演以及几个重要演员一桌,程归鸢好不容易要到了隔壁一桌的位置,眼睛的角度看过去和屈雪松隔着一个二个三个人头,总的来说全挡住了。   剧组当时拍摄的气氛就很好,电视剧成绩也不俗,庆功宴上大家伙就放得开多了。刚开动没多久,席间的人就走动起来,三三两两地在一起聊天喝酒。   屈雪松没动,她就安安静静地吃着她的菜,一小口一小口用勺子喝汤,因为挡着的人走了,程归鸢好歹能看到她一个侧脸。   有人过来敬酒,要是同辈儿,坐在她身边的林阅微就替屈雪松挡一下,若是前辈,林阅微不好挡的,屈雪松才自己浅浅地抿一下。   她胃不好。   程归鸢看林阅微顺眼了许多,在心里将她方才告状的仇清了。   等场面再活络了些,程归鸢眼珠转了几转,动了,她没拿酒,端着自己的碗过去了,就跟以前乡下有些民风淳朴的村子一样,一到饭点儿,邻里邻居热情得都能端着碗互相蹭对方家里的菜。   程归鸢坐在了屈雪松旁边空出的位置上,屈雪松斜睨她一眼没说话。   程归鸢往她碗里瞧,故意非常浮夸地说:“哎,你这个丸子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   林阅微看不过眼地离开座位走开了,反正有程归鸢在,比她还能挡酒。   屈雪松说瞟了眼桌上,说:“你自己夹一个尝尝。”   程归鸢看了眼近在咫尺的肉丸盘子,说:“我想吃鲈鱼,那个是鲈鱼吧,太远了够不着,屈老师搭把筷子?”   屈雪松说:“那边没人,你自己坐过去。”   程归鸢一只手撑着脸颊,望着她笑。   屈雪松吃自己的,不理会她。   程归鸢半点不介意,笑吟吟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子,让我想起了一个词。”   屈雪松哦了声:“不想听。”   程归鸢笑出声:“那我就不说了,我在心里想着。”   “雪松姐……”别桌绕过来一个看起来年纪轻轻外貌端正的男生,应该是个小演员,过来敬酒,敬酒词还没出口,程归鸢顺手取了手旁的杯子和他碰了一下,仰头喝了一口。   小演员目瞪口呆。   他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屈雪松的杯子吧?!   不是说屈林才是真的吗?这又是何方神圣?   屈雪松两句话把小演员打发走了,扭头轻轻瞪了程归鸢一眼。程归鸢恍然大悟,立刻无辜脸:“我刚刚没注意,以为是我自己的。”   屈雪松信她才有鬼。   程归鸢挨过去,问:“你不生气吗?”   屈雪松光听她说话已经需要极大的意志力克制不去回应了,对侵入她呼吸熟悉的花果香更是无力抵抗,她放下碗筷站了起来,把酒杯端了回来,往其他席上去了。   等她回来,程归鸢正用她的碗筷吃得不亦乐乎,还有她的勺子、茶杯一个都没放过。   屈雪松:“……”   程归鸢刚把鲈鱼刺挑出来,打算吃掉的前一秒瞥见了屈雪松的身影,手托在鱼肉下方往她嘴边喂了过去:“啊。”   屈雪松神色默然,双唇紧闭。   程归鸢自己吃了,用纸巾擦擦嘴,先斩后奏地汇报道:“屈老师,我用了你的碗筷,不介意吧?”   屈雪松偏头抿开唇边笑意。   程归鸢乘胜追击道:“屈老师,你今晚上有空吗?”   屈雪松审慎地打量了她一眼。   程归鸢解释道:“我就是想约你散个步,没想干别的。”   屈雪松冷声道:“没空。”   程归鸢笑道:“好的好的。”   屈雪松奇怪,她刚刚说的话难道不是拒绝吗?为什么程归鸢还能笑得这么开心?   程归鸢则是在开心屈雪松没这么轻易答应她。经过她的细致观察,她现在完全不担心屈雪松会不接受她,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让屈雪松好好认识认识自己。   特别是看着屈雪松明明想跟她说话却还要忍着不说,是一种极大的乐趣。   程归鸢跟个小跟屁虫似的跟在屈雪松后头,屈雪松不搭理她,只当作没看见,直到她往一个方向走去,走了几步,站住,说:“我要去洗手间,你也去?”   程归鸢立马道:“去。”   洗手间里有别人,看到她们两个,打了个招呼,屈雪松神色淡淡,程归鸢许是心情好,分外热情,顺嘴就夸了对方一句,哄得对方喜笑颜开。她完全是下意识的,夸完了才想起来去看屈雪松,屈雪松脸色不明显地沉了下。   说时迟那时快,程归鸢照着自己的嘴就来了一巴掌,骂道:“叫你嘴快。”   下一秒她的手就被屈雪松扣住了腕子,斥道:“你干什么?!”   程归鸢低头道:“说错话了,惩罚我自己。”   屈雪松问她:“你说错什么话了?”   程归鸢认错道:“我不该夸她。”   屈雪松笑了一声。   程归鸢抬头:“你笑什么?”   屈雪松咳了声,说:“没什么。”   她要绕过她离开,被程归鸢一只手搂过腰,屈雪松低头扫她手一眼,程归鸢把手松开,改为握着她手腕,软语道:“有话跟我说嘛,不然我惹你生气了怎么办?”   屈雪松说:“没有生气。”又说,“松开。”   程归鸢觑着她的神色,确实不像是生气的样子,便将她放开了。屈雪松去拉隔间门,突然脚步顿住,带着一点笑意语气上扬道:“我是觉得,你刚刚扇自己巴掌的样子很喜感。”   程归鸢笑,脱口而出:“那我再扇自己两巴掌?”   屈雪松:“……”   屈雪松从隔间出来的时候,程归鸢就在门口等她,安静乖巧。她那双眼睛笑起来分外勾人,不笑也深邃温柔,怪不得能有那么多女人为她神魂颠倒。   屈雪松怔了极短的时间,垂下眼,去洗手台那边洗手。   程归鸢跟了过去。   屈雪松洗完手,擦干,转过身却被程归鸢一步欺身上前,两手压在洗手台上,圈在了怀里。她抬眸,淡淡地问道:“做什么?”   程归鸢一边眉梢微挑:“你不高兴,为什么?”   屈雪松说:“没有不高兴。”   程归鸢笃定道:“你就是不高兴,从你出来看到我第一眼就不高兴了,为什么?”   屈雪松抿唇,不说话。   程归鸢威胁道:“再不说话我就亲你了。”   屈雪松:“……”   她打定了主意不说,再说程归鸢若是亲她,也是她赚到了吧。   她不动声色扫过程归鸢的嘴唇,刚刚吃饭有点掉了妆,方才好像是趁着她在隔间里面的时间又补上了,因为等她回答而唇瓣微启,隐约能看见里面的红润舌尖。   程归鸢蓦地勾唇而笑,低低道:“宝贝儿,你的目光太直白了。”   屈雪松收回视线,面沉如水。   程归鸢贴她近一点,脸颊若有所无地碰着她的脸颊,轻声道:“你是不是想让我……吻你?”最后两个字她是对着屈雪松的耳朵说的,热气送进耳廓,屈雪松一个激灵,猛地推开了她。   程归鸢踩着双细高跟,差点儿给她推了个趔趄。   她好不容易站稳,正好捕捉到屈雪松紧张的神色,以及不自觉伸出来拉她的手,瞬间就不生气了,笑道:“你看你,我要是跌个三长两短,你不就得守寡了吗?”她又温柔说道,“下回不要乱推,特别是穿高跟鞋的时候,摔到了真的不好玩儿。”   屈雪松很低的应了声。   程归鸢作势又要上来抱她,刚抬了个手,屈雪松一矮身,飞也似的溜了。   走出几步后,她回头看了看,程归鸢没跟上来。   生她气了吗?屈雪松揣测道。   程归鸢自己踏进了一间隔间,有的时候追得太紧反而不好,要有张有弛,给她思考的空间。她自忖了一下,这应该不算套路,这是策略。   程归鸢冲了水出来,四下打量了一圈,她突然想起来她和屈雪松有好几次关系重要转折都是在洗手间里引起的,比如第一次送房卡,第二次四人大乌龙,第三次是今天,也算是有进展了吧?   下次换个地方吧,程归鸢叹气,洗手间不累她都累了。   回到席上却没有刻意冷落对方,而是和屈雪松报备了她刚做了什么,以及她接下去要去做什么,屈雪松眉眼平静,不辨悲喜,不过程归鸢趁机摸了一下她手背,屈雪松没说什么。   庆功宴结束当晚,电视剧收视率破2,网络播放量喜人,豆半分数稳定在8.9分,屈雪松靠这部剧再次稳固了自己收视女王的地位,把原本和她抢风头的两位小花旦暂时甩了一截,秦黎这个演技派终于凭借出色的演技获得了更多人的关注,听说杨啸在准备《迷雾都市2》的剧本,已经和秦黎接洽了,让他继续担任男一号。而林阅微则是凭借着白术这个角色,破了两年来笼罩在她头上的靠颜值吃饭的“花瓶”阴云。   这还叫花瓶?看《迷雾都市》了没有,那个眼神,那个打戏,谁家花瓶能演出来?   有人怀疑是替身,结果官博早早就放出了花絮,一招一式都是林阅微亲自打的,还有和教官的对练视频。她手长脚长,身材比例好,站在那儿什么都不做都很好看了,在校场上挥汗如雨,利落凌厉地挥拳、肘击、踢腿、擒拿、过肩摔,顿时吸了一大票的粉丝,女粉丝居多,倒是将她长期以来男女粉丝各占半壁江山的局面打破了。   林阅微原先的爸爸妈妈哥哥姐姐粉,已经控制不住局面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微微打我   -老公!!!   -都闪开,老公我可以!   -鸡笼警告![回家吧回到最初的美好.jpg]   -微微,我可以,这几个字我已经说厌[沧桑点烟.jpg]   粉丝集体变质,只有少部分还在坚守着原来的志向在养女儿。   “陈姐。”林阅微被陈萱的助理带到她办公室,扯下口罩,笑着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来。”陈萱朝她招了招手。   林阅微坐到她办公桌对面的椅子里,陈萱给她推过来一堆剧本:“你看看你喜欢什么?”   林阅微笑眯眯:“这么多本子么?”   林阅微借着《迷雾都市》和屈雪松的东风,火了起来,陈萱这段日子眼角的笑纹都深了不少,说:“对,但我得跟你分析一下。”   “您说。”林阅微作洗耳恭听状。   “不用这么恭敬。”陈萱摆手。   林阅微笑了笑,边翻本子边听陈萱说话。   “你现在火的这个角色走的是中性风,帅气小姐姐的路线,所以送过来的本子基本上都是同一个类型的,那种制作一看就很敷衍的我帮你推掉了,现在留下来的都是勉强能看的。国内现在的市场你也知道,演员易有,好本子好剧组难求,你这个人设既然立起来了,就不要轻易丢掉,我看和你本人也挺相符的。”   林阅微嗯了声,把手里的一本放到一边。   “但是一模一样的是不能接的,你刚拍完的《怀璧》也是这个类型,容易造成观众的审美疲劳,对你自身戏路发展受限。”陈萱说到这问了她一句,“对了,你喜欢或者说有意愿拍打戏吗?我看你动作什么的都做得很好看,现在还是挺缺这个类型的女演员的,我帮你往电影圈看看,有什么角色可以争取的?”   “都行。”林阅微随和笑道,“我不挑的。”   现在的电影圈和电视圈的界限没有以前那么清晰,除了某些金字塔上的电影演员,比如林阅微的顶头上司国际影后白桦、十亿票房俱乐部导演兼演员冉峥嵘等等人,还固定在电影圈活动外,其他电影演员偶尔也会“下凡”演电视剧。而电视剧演员就更不用说了,电影圈门槛降低,许多连电视都演不好的流量明星蜂拥而入,担当男一、女一并不罕见,至于另外的配角更是数不胜数,但质量如何,自由市场见证。   演电影的人不一定是电影演员,也不属于电影圈,电影圈真正上层的圈子并没有那么好进,进娱乐圈久的人就会知道,那是一个相对封闭却能量巨大的小圈子,盘根错节,只是渗透得无声无息,常人难以发觉。   林阅微不知道她要花费多久时间才能碰触到那层天花板,但她现在却比之前更有信心了。她和冉青青的赌约算是达成了一半,只要不出意外的话她肯定赢了,家里还有顾砚秋全心支持她的工作,她几乎没有任何需要操心的事情,只专注自己就好。   陈萱接了个电话,说:“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你在这儿把剧本看一看,有喜欢的待会儿告诉我。”   林阅微乖巧道:“好,你去吧。”   她翻了翻手里的本子,最后只留下三本,两本现代一本古代,现代的和屈雪松先前接的差不多,披着各种高大上皮的爱情戏,古代那部是个大女主剧,林阅微对这个本子最有感觉。   她翻完了陈萱还没有回来,林阅微便偷偷地摸出手机给顾……不是,给冉青青打电话。   她有一阵子没回家了,要不是刚刚突然想起赌约,都快把她妈给忘了。她不联系冉青青,冉青青也不联系她,不知道又在鼓捣些什么。   电话通了很久才接起来。   冉青青:“你们先去,我马上来。你是谁?”   冉青青前一句话应该是对其他人说的,后一句话……林阅微回答:“我是你女儿。”   冉青青傲娇道:“什么女儿,我没有女儿,现在的小姑娘怎么这样,到处认妈可还行?”   林阅微笑,喊她:“冉青青女士。”   冉青青女士正色回答:“有何贵干?”   林阅微说:“我有两天空,想回家一趟,成么?”   冉青青说:“不成,我还在外面玩儿呢,家里没人。”   林阅微一愣:“你去哪儿玩了?怎么没听你跟我说啊?”   冉青青纳闷的语气:“我去哪儿玩为什么要跟你说,你今天和顾砚秋开了什么车告诉我了吗?”   林阅微:“……”   不是,这是能放一起的比喻吗?冉青青女士嘴上跑火车的本事越来越厉害了。   冉青青自己把自己逗笑了,乐道:“没骗你,我真不在家,我和几个小姐妹定制了个团,现在在外面玩儿呢,你告诉我你接下来哪天有空,我看看我好不好安排时间和你见一面。”   林阅微:“……”   “青青姐,你在跟谁打电话呀,她们都在催你呢。”   “跟一个朋友,我马上过去。”   从女儿变成朋友的林阅微:“……”她猛地反应过来,“妈,刚刚跟你说话的那个人声音听起来才二十多岁,你什么时候有二十几岁的小姐妹了?”   冉青青说:“新交的啊,不兴我们四十几的和二十几的一起玩吗,她们都说我看起来还不到三十,不跟你说了,有事给我发消息,我看到了回复,好的拜拜。”   林阅微:“妈——”   嘟嘟嘟——   林阅微的回家计划就这么夭折了。   正好陈萱推门进来,林阅微打起精神来,把三本剧本推了过去,也没忘记说自己最喜欢那个古代的。说是大女主,还是有一点倚靠男人,但在现有剧本里已经是矬子里头拔将军了。   陈萱给她把剧本放到一边,开始说广告代言的事情,目前敲定的有两个推广一个代言,找上来的很多,但是不靠谱的也很多,还有价格谈不拢的,都被陈萱否了。   林阅微跑宣传的时候没感觉到自己火了,粉丝应援在前年录节目的时候她感受过比这个热情数倍的,微博粉丝和留言激增对她来说都很虚幻,不过是数据增长而已,直到她好不容易有两天空,顾砚秋要去参加峰会没时间陪她,她把江丛碧拉出来逛街,在店里被店员一眼认了出来。她以前在这里逛街从来没被认出来过。   店员看着她口罩外面的脸,眯了眯眼,压低声音:“你是林阅微吗?”   林阅微点点头。   店员问:“我喜欢你演的电视,能给我签个名吗?”   一旁江丛碧插话道:“能打五折吗?能就签。”   店员:“……”   林阅微嗔她一眼,说:“有签字笔吗?签在哪儿?”   店员取了笔过来,把外套一拉,说:“就签在T恤上吧。”   林阅微有点不好意思,端正签了个名。   江丛碧等她签完,挽着她的胳膊打算进去挑衣服,林阅微敏锐地察觉到什么,往某个方向看了一眼,一道亮光闪过,眼睛下意识闭了一下。   江丛碧问:“怎么了?”   林阅微猜测地说:“应该是有狗仔,拍到我们了。”   江丛碧无所谓道:“拍到就拍到呗,明星还不能逛街啦?”   林阅微突然小步蹦了一下:“不是,我是在想,终于有专职狗仔偷拍我了。”   江丛碧:“……”   林阅微突发奇想,问道:“你说,现在是我比较红,还是顾砚秋比较红?”   江丛碧送给她一个宛如智障的眼神。   林阅微说:“……好吧。”   林阅微拍戏的时候顾砚秋半点没闲着,不但上正经的财经节目,还上了收视率常年靠前的某综艺,疯狂吸粉,她很会利用自己的形象打广告,给公司省去宣传费用,省下来的钱用到她认为更需要的地方去。   顾砚秋现在随便发条微博热度都很高,和流量明星不一样的是她的粉丝人头数都是实的,没有虚假数据,去除水分以后,比一般红的明星要火很多。   林阅微好笑地想:短时间还是以追上顾砚秋当目标吧。   顾砚秋参加了会议最后的合影环节,抬腕看了看手表,便走到安静的地方给林阅微打电话:“逛完街了吗?”   “逛完了,在外面吃下午茶。”   “我这边结束了,需要我过去吗?”   “你想过来就过来呗。”   顾砚秋笑:“那我就过去了。”   林阅微放下手机,清了清嗓子,对面前的江丛碧,眉飞色舞地说:“我老婆要来了。”   江丛碧喝完最后一口奶茶,点头:“我听到你打电话了,怎么了?”   林阅微两边眉毛都往上扬,说:“你不打算回避一下?”   江丛碧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杯子,气道:“这里面要还有奶茶我非得泼你脸上不可。”   林阅微说:“我是为你好,我们两个人,你一个人,你自己不觉得自己电灯泡吗?”   江丛碧耸肩:“不觉得啊。”   林阅微笑道:“那你就坐着好了。”   顾砚秋进来刚好碰到江丛碧出门,两人点头打了个招呼,顾砚秋:“不再坐会儿吗?”   江丛碧说:“不了,免得打扰你们二人世界。”   顾砚秋找到林阅微的位置,她对面已经摆好了给顾砚秋准备的下午茶,顾砚秋吃,林阅微一只手托着下巴看着她吃。   顾砚秋顶着她的目光勉强吃了几口,让林阅微不看不好,让她看实在吃不下,便主动挑起林阅微感兴趣的话题道:“你接下来有什么工作?”   林阅微果然换了那副无所事事的样子,靠近椅子里,端过杯子喝了口柠檬水,说:“拍广告拍杂志拍电视剧或者电影吧,等公司安排。”   “拍什么杂志?”   “有一个和屈老师合拍的《M》杂志,还有一个是单封,上回程归鸢给我搭的那条线,那边现在邀请我拍外封了。”   顾砚秋点头,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林阅微因为角度原因看不到她的眼神,继续说:“还没有谢谢程归鸢。”   “她就不用谢了。”顾砚秋说,“你要和屈雪松合拍杂志封面,她记恨着你呢。她现在每天都在记恨你和不记恨你中徘徊。”   “为什么?”   “屈雪松给她点甜头她就顾不上你,屈雪松要是忙没工夫搭理她,她就记恨你。”   “幼稚。”   “所以我已经好几天没跟她说话了。”   “啊?”林阅微心想,这是要因为她弄得关系生疏吗?   顾砚秋顺手将一勺布丁喂进她微张的嘴里,忍俊不禁道:“骗你的,我最近忙而已,没看连陪你都没时间吗,更何况她。”   林阅微把布丁吞了,好奇道:“最近也没听屈老师给我说什么最新进展,她们俩到底怎么样了?”   顾砚秋笑了声。   对于屈雪松来说有点丢脸的事情,她当然不会告诉林阅微了。   ***   屈雪松还和程归鸢在一起的时候,计划过等《迷雾都市》的宣传结束以后,她休一阵子假陪程归鸢,还向经纪人提前说过,引起了对方的不满,但屈雪松执意要求,经纪人也只能给她空出档期,没有接新戏。后来两个人虽然暂时分了手,但档期是彻底空了下来,屈雪松只出席几个必要的活动。   当然,她出席的活动,程归鸢场场都去,回回在VIP区,如果是晚宴之类,等人开始走动了她就磨蹭过去,吃她的喝她的用她的。   屈雪松发现自己不但不反感,反而每次都期盼能在人群里看到同样的一张脸。   屈雪松看了看身后的小尾巴:“我去洗手间。”   程归鸢两手举起作投降状,怕了的样子,勾唇笑道:“你去吧,我不去了。”   屈雪松出来以后第无数次被抵在走廊的墙上,面露无奈,已经懒得说她了。程归鸢两只手熟练地圈住她,眨巴眼睛,暧昧地问:“屈老师今晚上有空陪我散散步吗?”   林阅微听得兴致勃勃,问:“然后呢?”    第188章   屈雪松看了走廊不远处出现的人影,手掌在程归鸢脸和脖子的交界处轻轻抽了一记, 不疼, 反而有点暧昧。   程归鸢被她勾得不止心痒, 哪里都痒。   屈雪松淡道:“没空。”   这回改推她肩膀了,她推之前低头看了眼, 又是高跟鞋, 这一下就是象征性地推了推,比方才抽她更轻,已经足以让程归鸢开怀。   走廊里的另一个人已经走近了,看见屈雪松被人壁咚着,目露震惊。   程归鸢淡定回她:“我在追她。”   另一个人不知道做出什么反应,也不敢看屈雪松的表情,生怕多看一眼就要被杀人灭口, 加快了脚步。   屈雪松佯怒道:“谁允许你乱说话的?”   程归鸢嘴角噙笑:“你啊。”   屈雪松说:“不理你了。”   程归鸢突然:“嘶——”倒抽了一口冷气。   屈雪松紧张道:“你怎么了?”   程归鸢笑:“没什么,就是被你撩得腿软了一下。”   屈雪松问:“我撩你了吗?”   程归鸢说:“撩了,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撩我。”她见屈雪松不信,手绕到她身侧把她手牵过来, 按在自己心口, “心跳加速, 感觉到了吗?”   屈雪松感觉到了,忍住了嘴角的上扬。   程归鸢意图引着她的手往下,勾着唇,低低地说:“有感觉的还有一个地方。”   屈雪松猛地把手抽了回来,一点也不凶地瞪了她一眼, 走了。   程归鸢靠着墙乐了好半天。   屈雪松太好逗了,她现在穿的长裙,就算有感觉也不会在这种地方让她摸。她转念一想,难道屈雪松以为她是个淫魔了?   以后必须让她亲身实践一下了,找个没人的地方幕天席地是必须的。   程归鸢越想越兴奋,包里的手机叮了一声。   她打开,屈雪松给她发了条消息:【自己去洗手间解决】   程归鸢这回笑得直不起腰。   许久,她指腹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水,回到了大厅,屈雪松坐在一桌,跟一个大佬喝酒聊天,那大佬好像是个挺有名的导演,过分的动作倒是没有,就是笑得色眯眯。   程归鸢大步迈了过去。   “屈老师,我有事儿找你。”   屈雪松看她一眼:“稍等,我这儿还没说完。”   程归鸢不由分说去牵她手。   屈雪松被拽得猝不及防,和导演匆忙说了声,就离了席。   程归鸢一路拉着她,到了无人的角落里,屈雪松火气有点上来了:“你有事没事?”   程归鸢鼓着脸颊:“刚那猪头性骚扰你!”   屈雪松掉头就走。   程归鸢拦住她,熟练地壁咚,屈雪松冷冷抬眼:“让开。”   程归鸢:“不让。”   屈雪松低头矮身,想和以前一样从底下钻过去,程归鸢手跟着往下,直接圈住她的腰将她搂进了怀里,屈雪松这回是真的怒了:“你干什么?!”   程归鸢两条胳膊禁锢着她,恼火道:“你是不是要去见那个猪头?”   “什么猪头,人家是导演!”屈雪松差点被她逗笑,后半句堪堪维持住了本来的怒火。   “我管他是不是猪头,他刚刚那样看你!”   “哪样看我了?”   “恨不得把你脱光衣服那种看!”   “不兴人家眼睛小吗?”   “不兴!”程归鸢愣了下,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屈雪松说:“他最近有点水肿,所以眼睛小,一笑起来就特猥琐,跟我说过了。”   程归鸢啊了句,讪讪地放开她:“那什么……”她往来路看了看,“要不你就回——”   她怀里挤进一副温暖的躯体。   程归鸢呼吸暂停,一只手还悬在半空。   屈雪松拥抱了她。   程归鸢怔愣了好几秒,才后知后觉地放下手环住了对方,掌心贴住后背,不动。   心跳得失了控。   屈雪松全程都感受着她胸腔里那颗仿佛得失心疯了的心脏,过了很久,才稍微平复下来。屈雪松放开她,程归鸢偏头大喘气。   “太神奇了。”她由衷感慨。   屈雪松没急着走,问她:“什么神奇?”   “你刚刚抱我那一下。”程归鸢望着她的眼神闪闪发亮,有如灼人火焰,“我感觉得到了灵魂高-潮。”   屈雪松:“……”   这都是什么破比喻。   程归鸢脚底发轻,踩在云朵上似的,飘飘然地说:“真的,你别不信,我灵魂都叫了,你听不到而已。”   屈雪松越听觉得耳朵越受污染,抬手拢了下鬓发,说:“我先回去了,下次不要随便拉我出来。”   程归鸢说:“好,那你要提前告诉我,我又不知道人家是不是水肿。”   屈雪松看着她,脱口而出:“你凭什么……”   刚说这几个字她就闭了嘴,她们俩心知肚明,程归鸢凭什么,就凭她们两情相悦。   屈雪松回去了。   程归鸢在原地回味那个拥抱,她一点儿都不夸张,她刚刚差点儿灵魂出窍,要不是屈雪松还在凡间拽着她,她就要成仙了。   她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她有点兴奋过度,想找个人分享,身边朋友都和以前的她差不多,都是游戏人间的货,分享了说不定还要惹人发笑。   她想起了顾砚秋这么一个独树一帜的苗苗,从一而终谈恋爱的乖宝宝。   “有事吗?”顾砚秋接起电话。   程归鸢背靠在墙上,一只手勾着胸前的长发,说:“你最近对人家越来越不耐烦了。”   顾砚秋:“人家???”   程归鸢清清嗓子,恢复了本来说话的语气:“我,你最近对我越来越不耐烦了。”   顾砚秋哦了声:“我不跟受讲话。”   程归鸢想反驳她来着,但是她实在太开心了,忍不住:“哈哈哈哈哈讨厌。”   顾砚秋又说:“讨厌?”   程归鸢:“……”   顾砚秋说:“你冷静一下吧。”把手机开了免提放到一边。   程归鸢做了几次深呼吸,沉声说:“我好了。”   顾砚秋戴好耳机,一只手操作着鼠标,在电脑屏幕上点击着,一心二用,淡道:“说吧。”   程归鸢如此这般地把她刚刚和屈雪松拥抱的感触说了,企图在她那儿得到共鸣。   “灵魂高潮?”   “对对对。”   “嗯……”   程归鸢饱含期待地等着她的下文。   顾砚秋说:“我觉得是你这副身体已经阻止不了你的浪了。”   程归鸢抱怨:“你最近对我怎么那么毒舌啊?”   顾砚秋说:“你对我老婆好点,我就对你好点。”   程归鸢气上心头:“我什么时候对她不好了?”   顾砚秋关了个网页,说:“你老吓唬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个有家室的人,能不能少把心思打到我的人身上。”   程归鸢:“我就朝她走近两步,这也叫吓唬她?下一秒你短信就过来了,到底是谁吓唬谁啊?”   林阅微轻轻将书房门推开一条缝隙,端着牛奶进来,顾砚秋冲她笑了笑,松开鼠标,对电话那头的程归鸢说:“我不管,反正你不能吓唬她,我们家微微胆子很小的。”   程归鸢:“我看你是瞎了,上次我看她花絮,一个人能撂倒三个大汉,这还胆子小?这世界上还有胆子大的吗?”   林阅微小声:“程归鸢?”   顾砚秋点头:“不跟你说这个了,你以后注意点儿。至于你说的灵魂那什么这个说法,无非就是因为你爱她,可能太爱了,所以才有这么强烈的感觉。”   程归鸢:“那你呢?”   顾砚秋不大想回答。   程归鸢听出来了,催促着问:“快说快说。”   顾砚秋便说了:“我和微微在一起的时候还没有到爱的地步,是后来感情慢慢变深的,但是我们俩已经解锁108式了,你呢?”   程归鸢听到前半句嘴角疯狂上扬,后半句瞬间撇了下去,不服输道:“你等着,等我追到手,我一晚上全解锁了。”   顾砚秋轻蔑地嗤笑:“追到再说吧。喝牛奶了,挂了。”   林阅微在旁边听得快捂耳朵。   顾砚秋把她手拉下来,人搂进怀里,喝一口牛奶喂林阅微一口,林阅微还记着她刚刚说的话:“你和程归鸢说话这么不正经的吗?”   在她印象里,以前不是这样的。   顾砚秋捉过她的手吻了一下指尖,嘴上的牛奶不小心沾到了,笑着又抽了张面巾纸给她擦干净,说:“以前不是,现在不是有你了吗?”   林阅微反手指自己:“我不正经?”   顾砚秋笑了笑没说话。   林阅微捏她鼻尖:“顾总,我现在觉得我比你正经多了,动不动开车的人是谁?”   “是我。”顾总坦然承认,仰头把牛奶一饮而尽,突然站起来把她抱到了书桌上坐着,低头去解她睡衣扣子。   林阅微按住她手:“工作忙完了吗?”   顾砚秋目光低垂,两排长睫毛随着眼球微微掠动,说:“忙完了,刚刚做的已经是提前的了。”   “这么乖啊。”林阅微松开手,笑道,“奖励你。”   林阅微手或轻或重地梳着顾砚秋长发的时候,不知道对方心里想的是,不能在这种事情上输给程归鸢,趁着她还没追到手,必须先在数量和方法上全方位碾压她。   从书桌到沙发,床上到浴室,电闪雷鸣到和风细雨,最后云停雨歇。   林阅微累得睡着了,顾砚秋才洗了手抱着她一起睡了过去。   屈雪松给了程归鸢一点甜头,让她兴奋了好几天,晚上散步依旧没有散成。屈雪松觉得自己连宴会这种场合都快控制不住了,到独处的时候她怕她会忍不住做出什么来,与其说不想,不如说不敢答应。   旧历年也快到了年底,二月初,林阅微和屈雪松一起去拍摄《M》杂志的封面,她们俩cp炒得火热,杂志方也挺会顺应“民意”,衣服都是情侣装。   在里面换衣服的时候,林阅微揶揄地看屈雪松,屈雪松反手就是一个弹指敲在她脑门上,扬眉:“看热闹都看到我头上来了?”   林阅微叹了口气。   顾砚秋和程归鸢有一较之力,到了自己这里,被屈雪松碾压,连口新鲜瓜都吃不上。   林阅微壮着胆子,不怕死地问:“屈老师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   屈雪松:“嗯哼?”   林阅微:“不说算了。”   她对着镜子开始套衣服,不抱希望。屈雪松站在另一面穿衣镜前,突然发声:“不知道哪一步,好像在一起了,又好像没在一起。”   “上床了吗?”   “没有。”   “接吻了吗?”   “也没有。”   “那就是没在一起。”   “可是我感觉我们俩似乎没分过手。”屈雪松说,“像是吵了一个小架,我气早就消了,现在这样吊着她是不是不好?”   林阅微扣领口扣子的手一顿,叹气:“我的屈老师诶。”   屈老师“诶”了声。   林阅微:“您真是人间瑰宝。”   屈雪松自然听出了她的损意,耸肩无所谓道:“我就当这是夸奖吧。”   林阅微:“我总算知道了程归鸢为什么把你咬得死死的了,这才过去多久,她撒的那么多谎你就给忘光了,还觉得这样不好。”   屈雪松回过头数了数,说:“也有两个月了。”   林阅微给她鼓了鼓掌:“嗯,可真长。”   屈雪松不耐烦听她阴阳怪气了,说:“你有什么就说。”   林阅微说:“我没什么要说啊,我一开始就建议你要享受爱情,不用管结果怎么样。我看你现在挺享受的了,想接受就接受呗。”   屈雪松听完这番话反而纠结道:“你让我再想想。”   两人换好衣服出来,先拍第一组,在摄影师的吩咐和屈雪松的带领下,很顺利。   有一个场景是围绕着张椅子,两个人一人一边,手搭在椅背上,深情对视。鼓风机吹得林阅微发丝拂动,她刚酝酿好感情,便听到背后一阵小小的议论。   她本来不以为意的,却在议论声中听到了顾砚秋的名字。   “顾砚秋来了吗?”   “啊啊啊啊已经快到门口了。”   “终于能见到真人了,不知道真人是不是和照片上一样好看。”   “群里都说了,真人比照片好看多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接受咱们这样类型杂志的采访吧?”   林阅微走了神。   摄影师喊她两次才反应过来,抱歉地双手合十,赶紧调整状态。   这一组结束,两人去换下一组衣服和妆容。   在化妆间就听到外面的骚动声了,连化妆间里面的工作人员都摸鱼看几眼手机,林阅微忍着出去看一眼的冲动,她怀疑顾砚秋来了。   换好了第二组,林阅微回到摄影棚,不远的地方果然坐着顾砚秋,摄影棚灯光很亮,更亮的是林阅微眼睛里的光。   她来怎么都不告诉她一声呢?   顾砚秋穿了套七分袖的小西装,少了分严肃,多了分慵懒随性,她单手插在裤兜里,一条长腿屈着,另一条随意伸展向前搁着。   腕上的檀色佛珠在白皙的手腕依然非常抢眼。   林阅微能看见她嘴唇一张一合,但是听不见都说了什么,看她的举止神态,自信满满,答得应该很轻松。   这边的记者提问的时候,顾砚秋突然偏头朝这边看了一眼,林阅微猝不及防对上她眼神。   顾砚秋眼睛很明显地弯了弯,成了两道月牙。   旁边顿时响起一阵低语声。   林阅微:“……”   顾总行程紧,采访结束后杂志这边接待的负责人和她握手,感谢她抽出时间来配合采访,顾砚秋礼貌回握,表示是自己的荣幸,顺便吹了吹杂志。   《M》杂志有一个栏目是专门为顾砚秋这样的成功人物做的,看她形象好气质佳,本来还想让她拍点儿照片,顾砚秋拒绝了,不过她自己穿了身春夏新款,配合拍摄采访照片。   顾砚秋拍完就走了,走到一半,驻足,突然回过头,又对着林阅微笑了一下,全摄影棚大半人都看见了。   林阅微结束拍摄,去看手机,果然有顾砚秋的消息:【我在车里等你,车在地下停车场】   林阅微卸了妆,出去以后才回复:【你故意的吧?】   顾砚秋:【你能和屈雪松传绯闻,为什么不能和我传绯闻?再说我今天刚好看到你,我就是想看你两眼,一共就看了两次】   林阅微腹诽你这两次看得都够引人注目的。   不过林阅微没放在心上,别说顾砚秋搞这两下小动作根本不能引起注意,就算引起注意了,说不定还要张冠李戴给屈雪松,她和屈雪松是在一起的,大总裁X大明星,人群中的焦点,这对cp磕爆。   果然,小道消息传出来,主角是屈雪松和顾砚秋,林阅微始终不能拥有姓名,气得程归鸢呕血三升,她也想和屈雪松炒绯闻,实在不行她和林阅微炒一炒解气都好,当然这是当期杂志上市后的事了,暂且不提。   林阅微二月份排满了通告,一直忙碌到中下旬,农历腊月二十八,才堪堪喘匀了口气,当天是周五,她和顾砚秋回了趟林宅吃饭,冉青青女士浪了俩月才回来,红光满面,林阅微一进门,先捂住自己双眼,夸张地“啊”了一声:“我的眼睛!这是哪里来的仙女?光芒居然如此耀眼!”   冉青青一锅铲柄过去,轻抽了下林阅微的胳膊:“浮夸,你看看人家秋秋,多成熟,多稳重。”   林阅微不满地撇嘴。   成熟稳重的顾砚秋笑着说:“妈,我刚进来以为微微多了个妹妹呢。”   冉青青眉开眼笑:“哈哈哈哈哈。”   林阅微抗议道:“妈你这不公平,我夸你你说我浮夸,秋秋夸你你就哈哈哈。”   冉青青说:“抗议无效,我就是双标,你能把我怎么样?”   林阅微埋进顾砚秋怀里假哭。   冉青青去厨房做菜,去之前吩咐了句林阅微:“去酒柜里拿瓶酒来,我们庆祝一下。”   林阅微问:“庆祝什么?”   冉青青回头,神神秘秘地说:“先保密。”   厨房门关上,林阅微和顾砚秋对视一眼,心里默契地出现了同一个词:有情况。   冉青青从下午就开始忙碌了,晚上端上来一桌子菜,开了红酒,一人倒了点儿。今年过年有个情况不同,林阅微得跟着顾槐和顾砚秋去顾砚秋爷爷奶奶家,本来去年就要见见的,去年顾槐身体突然出事,没去成,一直拖到了现在,结婚这么久连双方老人都没见过,不合适。今年除夕是二十九,没有三十,所以明儿就得出发。   冉青青把二十八当除夕过,站起来,举了酒杯,说:“希望来年你们两个不要吵架,吵了也很快就和好,恩恩爱爱,和和美美,不要让老母亲操心。”   两个小辈跟着站起来。   “我们早就不吵架了好吗?”林阅微轻哼,“小瞧我们。”还有,林阅微一点儿没看出来冉青青操心了,她这出去天南地北地游玩,小姐妹不断,要不是注意保持身材,脸都不知道圆了几圈,看着倒是越来越年轻了。   冉青青惊讶道:“是吗?”   林阅微说:“是啊。”   冉青青并不信她,转头去看顾砚秋,顾砚秋点点头。   其实还是吵的,前段时间还因为屈雪松和程归鸢吵过,但是现在的吵架和以前不大一样,总要分个输赢对错,基本都是点到为止,更类似于生活的情趣。   冉青青欣慰道:“吾儿长大了。”   林阅微立刻戏多地自动配了两声以头抢地的声音:“咚咚。”她抑扬顿挫道,“母亲,孩儿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的!”   顾砚秋配合她的演出,摸了摸林阅微压根没磕的脑门。   冉青青:“你……”她对比了一下之前,确实发现林阅微更活泼了,兴奋得过了头。   下一秒林阅微为自己的兴奋作出了解释:“妈,你还记得我们的赌约吗?”   冉青青哦了声:“记得,怎么了?”   林阅微歪头,说:“那我可以不用继承家产了吗?”   冉青青嫌弃地说:“这才哪到哪,你现在还没有继承家产的秋秋红,哎呀,你说这话都不会脸红的吗?”   林阅微:“……”   顾砚秋呛了声,辛苦忍笑。   林阅微脑筋一转,玩笑说:“大不了我们俩公开呗,我蹭一波顾总的热度,到时候我就能更红了。”   顾砚秋眼睛亮了亮。   冉青青鄙夷说:“你可要点儿脸吧。”   林阅微哈哈大笑,偏头对顾砚秋眨眼说:“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对吧?蹭自己老婆热度怎么叫蹭热度呢,这叫撒狗粮。”   “对。”顾砚秋虽然很想,但还是含笑回答,“等你再红一点儿吧,不着急,我也想蹭你热度。”   林阅微大呼“我的妈”,这下直接笑得停不下来。   她的亲妈冉青青和她一个表情,扶着桌子笑得前仰后合。   顾砚秋也笑,但没她们那么豪放。   林阅微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三人才顺利地把敬酒词说完,坐了下来。   边吃边聊天,林阅微问冉青青:“妈你刚说庆祝,庆祝什么?”   冉青青说:“庆祝过年啊。”   林阅微“噫”了一声,说:“跟我还瞒着,快说吧。”   冉青青满脸写着“瞒不过你”,看着她笑了声,说:“是这样的,我不是在外面到处旅游么,认识了不少人,现在有几个在追我的,我在犹豫,想请你们帮我拿拿主意。”   “都有谁啊?男的女的?”   “男的女的都有,都是二三十岁的。”冉青青感慨,“我不出去我还不知道我这么招年轻人喜欢。”   林阅微吹她:“您看起来不也二三十岁么,同龄人,多正常。”   冉青青啧道:“跟你说正事儿呢,别胡说八道。”她一一说了几位追求者的条件,外貌,品性等等。   顾砚秋问:“妈,你喜欢哪个?”   冉青青脸红道:“我都挺喜欢的。”又忐忑问,“我这样是不是不好?有点儿脚踏几条船?”冉青青初恋就是林爸爸,结了婚又离了,虽然这么一把年纪了,感情上的经验并不多。   顾砚秋摇头:“谈的时候专一就行了,您是想结婚还是想谈恋爱?”   冉青青说:“不结婚,就谈恋爱,结什么婚,离婚怪麻烦的。”   顾砚秋沉吟着说:“我有一个朋友,很有经验……”   顾砚秋把程归鸢的名片推送给了冉青青。   “改邪归正”很久的程归鸢接到冉青青的好友申请的时候,满脑袋问号,问完缘由决定今天也是更记恨林阅微的一天。她不能记恨顾砚秋和屈雪松,就把她们俩的账都算到林阅微头上,反正自己也打不到她们俩。   年二十九,除夕,程归鸢给屈雪松拨了“分手”后的第一通电话,盛情邀请她:“蛐蛐儿老师,来我家过年吗?”   作者有话要说:互蹭老婆热度的林顾﹁_﹁   老程总(精神抖擞):雪松终于要管我叫爸了吗?!    第189章   “蛐蛐儿?”屈雪松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爱称”,她说, “不好听。”   程归鸢笑道:“随口一叫, 你不喜欢的话下次不喊了。怎么样, 过年有空吗?”   屈雪松:“没空。”   程归鸢:“你最近不是挺有空的吗?”屈雪松这么个大明星的档期安排还是很好拿的,连私人行程都没有。   屈雪松:“有空休息, 没空去你家。”   程归鸢靠在家里沙发里, 给自己的腿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抻着,懒洋洋地撒娇道:“来嘛,我爸妈都挺想见你的。”   “你爸妈?”   “对啊,”程归鸢扫了一眼她名为收拾客厅实则竖直了耳朵动不动往她这瞟的程妈妈,故意把声音提高,扬声道,“我妈巴不得你来呢。”   程妈妈懒得伪装, 看了过来。   程归鸢上回再次下定决心要追屈雪松回来时,就对程妈妈摊牌了,她这辈子非娶屈雪松不可。因为程爸爸和屈雪松关系好,程妈妈不可避免还吃过对方的醋, 冷不丁前情敌即将变成女婿/儿媳, 程妈妈整个人都蒙了。   不过她没多久就消化了这个事实, 她对程归鸢最大的要求就是早点稳定下来,不管男的女的结不结婚,总比她在外面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浪好,屈雪松虽然年纪上大了一些,但总体来说没有大得很夸张, 她和程爸爸也差了五六岁,屈雪松又是程爸爸朋友,多年的交情,人品这方面肯定信得过。   程妈妈今年这个年都过得开心了不少,三催四催程归鸢带屈雪松回来瞧瞧。她是见过屈雪松的,但是身为程总老婆的见,和身为婆婆的见,是不一样的。   程归鸢自己一通骚操作,不想跟她妈说,听不懂还好说,听懂了说不定要挨一顿呲,程妈妈最不喜欢的就是她不着调的性子,常说不知道她像谁,从小到大数落她无数遍。幸好大学出了国,否则她在国内这么浪非得被念叨死不可。   “你告诉他们了?都……”屈雪松顿了顿,很轻地问,“是怎么说的?”   程归鸢堂堂正正,明明白白道:“我就说你是我未来老婆,让他们给我准备好聘礼。”   屈雪松:“……”   她禁不住弯了弯眼睛。   程归鸢好似看到了她的样子,勾唇,温柔道:“屈雪松。”   屈雪松被她忽然柔和的语气撩拨心弦,不由得以同样的语气回:“怎么了?”   程归鸢带上了一点娇态,不想让她妈看见,用手挡着自己的侧脸,声音压低:“过年来不来我家嘛?”   屈雪松说:“不去。”   程归鸢撇嘴。   屈雪松听她不回答,猜到她表情了,忍不住笑,柔声道:“我也要回家过年的。”   “噢。”程归鸢突然尴尬,“那个什么,我忘记了。”她满脑子勾搭屈雪松,把人家也有爸妈这事儿给忘了。但程归鸢是什么人啊,她立马变通道,“要不我跟你回家吧?”   屈雪松失笑,反问:“你觉得呢?”   程归鸢勾了下耳旁的长发:“我觉得很可以。”   屈雪松温温柔柔地说:“我觉得不可以。”   程归鸢鼻子出气:“哼。”   屈雪松轻笑一声,说:“乖。”   程归鸢“啊”的一声倒在沙发上,屈雪松听到响动,紧张问:“怎么了?”   程归鸢叹息说:“我感觉我又得到了灵魂的高潮。”   屈雪松:“……”   程归鸢在沙发上滚了一圈,脸朝下,手圈在自己嘴唇边缘,用程妈妈绝对听不到的音量调戏地问:“屈雪松,你什么时候再让我真真切切地高潮一次?”   屈雪松喉咙滚了滚,扶了下手边的墙壁。   程归鸢声音更轻,近乎气声:“或者,我让你也行。”   屈雪松把手机麦克风捂住,深呼吸。   程归鸢最后轻声说:“我想你,我和我的身体都想你。”   屈雪松那边安静了大概有十秒钟,匆匆说:“我还有点事,我先去忙了,有空再说。”   接着就挂了。   程归鸢一只手背盖住眼睛,在沙发笑得浑身发抖。   程妈妈看着她这样摇摇头,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程归鸢猛地停住笑,往厨房去,找她爸。程爸爸正在剁待会儿要包的饺子馅儿,吭哧吭哧,笃笃声不绝于耳。程归鸢拉开厨房门,嚷一声:“爸!”   程爸爸把手里的菜刀一停,擦了把脑门的汗,问:“怎么了?”   程归鸢反手把门带上,认真地问:“屈雪松她爸妈家在哪儿,你知道吗?”   程爸爸说:“你想干吗?”   程归鸢道:“我去找她啊。”   程爸爸问:“你去找她干什么?”   程归鸢答:“我去见她父母啊,她要是不让我见我就只见她一个人。”   程爸爸脸上绽出笑来,朝她竖了竖大拇指。   程归鸢也跟着笑。   父女两个嘀嘀咕咕,程妈妈在外面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出来以后程归鸢神神秘秘上楼了,程妈妈进厨房打听消息,程爸爸拌好了馅儿,望着她一笑:“等着准备聘礼吧。”   程归鸢上楼把房门反锁,上网查去山东某市,某市再到某县的动车,毫不犹豫地下了订单。   ***   二十九早上,林阅微和顾砚秋没有睡懒觉,早早地起来了。出门之前清点必要的东西,林阅微在门里,问站在后备箱旁的顾砚秋:“给爷爷奶奶的礼物拿了吗?”   “拿了。”   “给咱爸的新衣服呢?”   “在后座里。”   “你看一眼。”   “已经看第三遍了。”话虽如此,顾砚秋还是绕到后车门,打开,侧身,让林阅微能瞧见确实有个袋子。   “带回去的酒?”   “带了,也在后备箱里。”   “还有什么?你帮着我想想啊。”   “……”   顾砚秋给她套好围巾,将人从门里拉了出来:“带上你就好了,别的都是身外之物,就算漏了什么,到那边也能买的。”   “可是……”   “别可是了。”顾砚秋将林阅微要往后看的头扳正,压着她的肩膀推进了副驾驶座里。   两人去医院接了顾槐,本来顾槐邀请顾飞泉也一块儿过年的,但是顾飞泉说想去看守所看看他妈,而且他对除了顾砚秋以外的顾家人都没什么好感,顾槐也不勉强他。   顾槐的老家在燕宁东北部,距离燕宁开车大概四五个小时的车程,顾砚秋给自己的司机放假过年,她和林阅微一人开一半路程。   先前顾砚秋已经跟林阅微说过了,她爷爷奶奶都是老师,一个教中学,一个教大学,算是半个书香门第,老人家都挺随和,让她不要紧张。   下午四点,顾砚秋将车轻车熟路地驶进了一个小区,这个小区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楼房表面的墙壁斑驳,但是走在小区里很有生活气息,林阅微猜测可能是老人家喜欢热闹一点,所以一直住着。   林阅微和顾砚秋各自两手提着大包小包,跟在顾槐后面,拉开一扇楼道的铁门,吱呀一声,沉闷的脚步声在楼梯间响起,楼道很整洁,但毕竟上了年头,弥漫着淡淡腐朽的味道。   林阅微小声问:“你爷爷奶奶住在几楼?”   “是咱爷爷奶奶。”顾砚秋先纠正她,再回答,“二楼,怎么了?”   林阅微点头:“二楼还好,我看这还要爬楼梯的,高了老人家腿脚不方便。”   顾砚秋轻笑:“他们身体还好。”   她突然用手背去探林阅微的脸颊,林阅微没躲,问:“怎么?”   顾砚秋说:“有点烫。”   林阅微哦了声,道:“可能闷的吧。”   顾砚秋扬了下眉,看破不说破。   二楼,拐两个角就到了,顾槐按了门铃,林阅微躲在顾砚秋后面,低下头。顾砚秋回头好笑地看她一眼,在外面大大方方,一见长辈就恨不得把自己缩起来。   不过想想也是,这大概是晚辈天然的畏惧感,顾砚秋见林阅微父母也紧张,但是她习惯掩饰罢了。   门铃响了两下,里面传出一声:“谁啊?”   顾槐说:“是我。”   接着就是靠近的脚步声,顾砚秋余光看到林阅微瞬间站直了,抬头挺胸收腹,抿了抿唇,露出颊边若有若无的小酒窝。   顾砚秋手绕到身后,找到林阅微的手,捏了捏她的掌心。   大门打开了,一个相貌可亲的老太太出现在林阅微面前,头发还是全黑的,看上去只有五六十岁,顾奶奶和蔼的目光在门口三个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到林阅微脸上。   林阅微保持笑容,不敢懈怠。   顾槐:“妈。”   顾砚秋:“奶奶。”   林阅微酒窝里要酿出蜜来,甜甜道:“奶奶。”   顾奶奶笑了笑,把人迎进来:“换拖鞋,先坐会儿,我去厨房忙。”   顾砚秋笑着说:“不用做那么多菜。”   林阅微不知道做什么好,两人和顾爷爷打过招呼后,顾砚秋牵着她去了她的房间,林阅微打量着房间的布置,粉色的Hello Kitty床上四件套,衣柜是粉的,书桌也是粉的,到处都是粉嫩嫩的。   林阅微打趣她:“没想到顾总这么少女心。”   顾砚秋坐在床沿,将她搂了过来,笑说:“都是我还小的时候布置的,我不常过来,这里面的摆设就没怎么变过。”   “你和你爷爷奶奶的关系怎么样?”   “唔,就普通人家那样的爷孙关系吧,逢年过节回来。”顾砚秋鼻尖在她脸上轻蹭,顺势落下个轻吻,“怎么突然问这个?”   “就是想知道,不可以吗?”   “可以可以,你还想知道什么?”   “暂时没什么想知道的。”林阅微目光定格住,从顾砚秋怀里跳下来,拉开了书桌的抽屉,果然在里面找到了一本相册,得意地扬了扬,“看看我找到了什么宝贝。”   顾砚秋也很惊讶,笑道:“我都忘记了,你看看是什么时候拍的。”   林阅微把相册翻开,第一页,顾砚秋出生没多久,还是个小团子,被放靠在床头拍了张照;第二张是四肢跪地爬行;第三张扶着凳子走路;第四张是坐在地板上玩乐高。再是合影,和爷爷奶奶的,和爷爷奶奶爸爸的,和爷爷奶奶爸爸以及……妈妈沈怀瑜的。   林阅微翻到这张照片后看了一眼顾砚秋。   自从真相大白后,顾砚秋对沈怀瑜的感情变得极为复杂,基本上是能不提及便不提及。林阅微怕她看到受什么刺激,顾砚秋目光在这种几乎能称得上全家福的照片停留了几秒,神态自若地问道:“怎么不翻了?”   林阅微继续往后翻。   这本相册没满,顾砚秋七岁以后的照片就没了,据顾砚秋现场回忆,是她长大了,拒绝拍照,于是没有留下来照片。   林阅微惋惜地将相簿从后到前再次翻了一遍。   顾砚秋想了想,说:“虽然以前的没了,但是以后的,你要是想留下,我可以拍。”   林阅微举起手机对着她咔嚓了一张。   顾砚秋拿过来看,说:“丑。”   林阅微:“……”   她用两只手把自己脸蒙住。   顾砚秋:“怎么了?”   林阅微:“我自闭了。”   顾砚秋把她手拉下来,做了个“哗”的音效,说:“你想开了。”   林阅微乐了:“这是流水的声音。”   顾砚秋把她两只手按下来,扣在自己大腿上,眼眸柔和,倾身吻了她一下。林阅微没骨头似的重新回到她怀里窝着了。   她低头玩着顾砚秋的手指,说:“你爷爷在外面,我们在房间里是不是不太好?”   顾砚秋说:“还好吧,本来就隔了两辈,不亲热是正常的,不用勉强自己,而且他们都在忙,你搭不上话,等晚上吧。”   林阅微嗯了声,过了会儿,她自己坐不住了,起身说:“我还是出去吧,太失礼了。”   顾砚秋但笑不语。   林阅微先是去客厅看顾爷爷,顾爷爷在和顾槐下象棋,没空搭理她,而且顾爷爷是国字脸,四四方方,眼角往下垂,有点凶相。   林阅微去厨房看顾奶奶做菜,顾奶奶一见她,先“哎呀”了一声,然后“厨房油烟重”“我这里都忙完了用不着你”“是不是无聊了啊,你让砚秋带你出去走走玩玩”云云,推着林阅微肩膀把她“赶”出来了。   顾砚秋倚在门口,挑眉,一脸“我早知道”。   离开饭还有一个小时,两人索性出去溜达,手牵着手插在同一个口袋里,散步。林阅微怕被人认出来,把羽绒服帽子戴好,又加了个口罩,只露出双眼睛,又大又亮。   小城市年味比大城市重,小区里就有几个小孩儿拿着烟花在放。林阅微对着那个在地上转圈圈冒火星的激动得“诶”了半天,问:“那个,那个,那叫什么来着?”   顾砚秋皱眉:“叫……”什么来着?   两个大人面面相觑,到最后也没想起来是个什么名字,看着对方哈哈大笑。   小孩儿放了好几个,跑到别的地方玩去了,林阅微对着背影感叹:“江山代有才人出。”   顾砚秋接上:“一代新人换旧人。”   林阅微说:“是啊。”走出几步,突然一愣,“刚那句好像不是这么接的。”   顾砚秋也是一怔:“嗯?原句是什么来着?”   林阅微:“哈哈哈哈。”   两个人今天笑点奇低,看到什么都笑,走一路笑一路,最后回到家都渴死了,顾砚秋倒了两杯水过来,两人仰头一饮而尽。   顾奶奶拉开厨房门,中气十足地喊一声:“吃饭啦。”   年夜饭便开始了。   气氛融洽,林阅微碗里的菜就没有过小山以外的形状,最后找顾砚秋帮她分担了一半。饭后顾爷爷顾奶奶一人给她封了个大红包,林阅微先是不肯收,顾砚秋笑着说:“收下吧。”   林阅微才收下了。   晚上全家人去广场看烟花,回来以后,顾砚秋和林阅微回房间,顾槐则被叫到了顾爷爷顾奶奶的房间,两位老人的神情看上去有点凝重。   顾砚秋看着她爸的背影消失在门里,心事重重地带上了卧室房门。   林阅微边脱外套边问:“怎么了吗?”   顾砚秋说:“没怎么,心里怪怪的,觉得爷爷奶奶怪怪的。”她兀自摇了摇头,“也可能是我想多了。”   ***   顾槐看着父母凝肃的脸庞,不由也微微皱起眉头:“有事要和我说?”他都过了耳顺之年,是家里顶梁柱一样的存在,父母已经很少这样找他谈话了。   顾爷爷不怒自威,严肃地说:“我们找你来,是想问问贺松君的事情。”   他同顾奶奶对视一眼,说:“你身边发生那么大的事情,怎么都没听见你说一声,我们还是很久以后才听到一个朋友说起来。”   顾槐宽慰道:“这事儿儿子不是想着不让你们操心么,而且早就解决了,您放心。”   “我不是……”顾爷爷欲言又止。   顾奶奶拉了拉顾爷爷的袖子,从旁插话道:“我来说吧。”   顾槐看看父亲,看看母亲,有点儿茫然:“到底怎么了?”   顾奶奶温秀面孔浮上一层哀意。   顾槐:“妈?”   顾奶奶看着他,说:“是咱们对不起贺松君。”   顾槐更糊涂了,也低头自责道:“我知道,儿子对不起她。”   顾奶奶摇头,说:“不是你,是我们。”   顾槐眉心一蹙,脑海中闪过了什么。   没等他反应,顾奶奶丢出了一颗炸弹:“贺松君的孩子,其实是我们要留下来的。”   顾槐脑中轰然炸开:“你说什么?”   顾奶奶喉咙微哽,说不出话,顾爷爷上前一步:“我来吧。”   顾爷爷组织了一下语言,徐徐道来:“当年你执意要和骆瑜结婚,我们无意间听到了你们的对话,知道她是个同性恋,还知道她永远都不会和你有孩子,我们不想让顾家绝后,就想将贺松君腹中胎儿留下来,生下来以后,我们养着。”   顾槐依稀记得关于他和沈怀瑜的婚事,父母一开始还好好的,百般满意,后来突然就开始反对了,态度几度反复,他还奇怪过为什么。   顾槐几乎是立刻追问:“那你们为什么让沈……让砚秋的妈妈去劝?”   顾爷爷道:“我们俩的身份不合适,我们是你的父母,劝一个未婚女孩生下孩子,还不让你娶她,这叫怎么回事儿?我们把这事告诉了骆瑜,恳请她出面,她答应了。本来我们是想,到适当的时侯将飞泉接过来,让他认祖归宗,你和骆瑜离了婚,要是还能和贺松君重归于好的话,就更好。但骆瑜居然怀孕了,顾家后继有人,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顾爷爷皱了皱眉:“我知道这事儿是我们做得不厚道,但我们也没办法。既然有了砚秋,贺松君的孩子名不正言不顺,迎进门对你来说,对顾家来说,都是个大麻烦。”   顾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哑声问道:“为什么砚秋的妈妈从来没告诉过我?”   顾爷爷眼神浑浊,轻叹口气,陷入了回忆。   他还记得那天,他打算和顾槐坦白的时候,顾砚秋的妈妈阻止了他:“爸,不要去。”   顾爷爷问:“为什么?”   女人素手捻动佛珠,平静温柔地凝视着他,轻声说:“事情已经无可挽回,究其根本都是因我而起,我身上背的债够多了,不要再因为我,坏了你们父子之间的关系。”   沈怀瑜说:“贺松君的孩子是我让她生下的,和你,和妈没有任何关系,从今往后,你们把这件事忘了吧。”   这一瞒就是二十多年。   顾槐身形不稳,朝后跌了一步,手握成拳,眼眶通红,他误解沈怀瑜了。他知道沈怀瑜自作主张以后,曾朝她大发脾气,后来也有两次质问,沈怀瑜竟一个字也没有说。   这么多年,他都不知道事情原来是这样的。   “你们——”顾槐不知道要怎么面对眼前的父母,他朝后退了两步,猛地拉开门出去了。   顾砚秋站在开着的卧室门口,于暖黄的廊灯里,静静地看了过来:“爸?”   顾槐背过身抹了把脸上的眼泪,睁大眼睛,说:“没事,回去睡吧。”   顾砚秋:“你哭了?”   顾槐说:“没有。”   顾槐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没有动,任由顾砚秋走到他身前,指腹抚过他湿润的眼角,然后踮脚,轻轻地将他的头按在了自己肩膀上。   虽然不知道父亲在伤心什么,但顾砚秋还是温柔地说:“想哭就哭吧。”   顾槐咬紧牙关,失声痛哭。   此刻他不是一个成熟稳重的父亲,只是一个误解爱人多年的丈夫罢了。    第190章   林阅微将卧室门打开了一条缝,看向黑暗里客厅站在一起的两个人, 又将房门合上了。   她一边玩手机一边等顾砚秋回来, 直到上下眼皮打架, 顾砚秋也没回来,索性往被子里一滑, 先睡了。   睡得迷迷糊糊, 感觉身边的床往下塌陷了一下,她下意识往那边滚了一下,贴着了略带凉意的肌肤,张臂搂住,然后睁开了眯缝的眼睛,鼻尖在顾砚秋脖子里蹭了蹭:“谈完了?”   “嗯。”顾砚秋很轻地拍了拍她的背,“睡吧。”   林阅微被吵醒了没那么快睡着, 眼睛抵在顾砚秋肩膀上,问:“你们都聊什么了,这么久?”   顾砚秋手往下捏了捏她的下巴,说:“说来话长, 明天起了我再和你说。”   “唔。”林阅微精神放松, 昏睡过去。   顾砚秋睁着眼睛看天花板, 耳旁响起顾槐方才跟她说的话,叹了口气,把林阅微搭在她腰上的手拿起来,环在自己脖子上,窝进了对方怀里, 合上了眼睛。   早上起来听到真相的林阅微表情一言难尽,看起来有无数的槽要吐,碍于都是顾砚秋的家人,忍住了。   顾砚秋消化了一晚上,已经没什么芥蒂了,看她这样倒是好玩儿,莞尔:“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别把自己憋坏了。”   林阅微摇头:“不说。”   顾砚秋挑眉:“真不说?”   林阅微纠结了一瞬,又开口了,说:“你们家里人能生出你这么一个根正苗红三观端正的孩子来真不容易。”   顾砚秋笑了笑没接话。   “你说我一找就找着你了,我得多幸运。”没说两句林阅微就绕到了吹捧妻子这条路上。   顾砚秋拧了拧脸盆里的热毛巾,递过去,林阅微擦了把脸,又擦擦手,说:“还有你哥,顾飞泉也是真的惨。”她想想,再度感慨了一遍,“真的惨。”   顾砚秋忍俊不禁。   林阅微一肚子的话想吐,不合适,随口吐了两句就算了。从房间里出来吃早饭的时候,气氛和往日并无差异,只是初一的午饭刚吃完,顾槐便说要回燕宁。他们一开始计划是要住上两三个晚上的,顾爷爷没说什么,摆了摆手,老人家在林阅微走之前又给她封了份红包,林阅微假装一无所知地甜笑。   在老家只呆了一天,一行人匆匆回了燕宁,林阅微为了过年特意空出来一个星期的档期,过去三天,还剩下四天,两人一合计索性准备出去玩两天,都是不喜欢拖拉的人,两个小时制定了旅游路线,半小时买了车票,睡一觉后,第二天早上就出发。   同时出发的还有程归鸢,她是想初一就去的,被程妈妈一眼瞪了回去,讪讪地打消了主意。初二天刚蒙蒙亮,客厅里就响起了脚步声,程归鸢轻装出发,出了家门,奔往高铁站。   从燕宁到屈雪松住的市需要四五个小时,从市里转动车到县城,候车加上车程,到达县火车站的时候已经天擦黑了。   小城不是很繁华,程归鸢单手按着双肩包的肩带,出了火车站,招了辆出租车,报了手机上她爸给的地址,出租车司机说好嘞,她坐上车以后却不开,后来说是要等人拼车,程大小姐把价钱翻了一倍,出租车司机载着她走了。   天气还是冷的,程归鸢却把车窗摇下来一半,能够更清晰地看到路旁的风景,路过一所中学的时候,她眼睛突然亮了一下,问司机师傅:“刚刚那个是不是XX一中?”   司机师傅说:“是啊。”   程归鸢确定了,就是屈雪松念过书的那个一中。   司机师傅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   程归鸢决定有空要去趟这个一中,莫名兴奋了一会儿,按捺不住地问司机师傅:“你知道屈雪松吗?”   司机师傅说:“知道啊,我们这的。”   程归鸢与有荣焉地问:“她很有名吗?”   司机师傅说:“有名啊,我们这小地方没什么名人,她是我们县里的那个,叫什么来着,荣誉市民。先前县委书记还给她颁发了十佳市民,一个什么奖,我女儿喜欢她。”   程归鸢:“我也喜欢她。”   司机师傅笑:“你们小姑娘都喜欢她。”   程归鸢心说:我的喜欢和别人的喜欢可不一样。   “谢谢师傅,不用找了。”程归鸢从包里抽出一张整的一百元,递到前面,推开车门快速下了车。她本来是想跟小说里那样,走到屈雪松家楼下,一个电话上去,说:“下来。”   然后屈雪松好奇地下来,就会发现面前站着一个她。   结果屈雪松家这个小区,安保比较严,她没法儿不得到户主招呼,就自己一个人进去。她想了一个法子,躲在小区门口不远的一棵树后,看着小区里面的楼房给屈雪松打电话。   屈雪松被吵得脑仁疼,无他,客厅里有两个孩子,是她堂弟家的,堂弟她爸妈今天过来吃饭,带着两个孙子。屈雪松爸妈看看俩小孩子,将目光落到了屈雪松身上,屈雪松假装没看见,再大的明星也要面对家里父母对婚姻大事的盘问,好在她是明星,事业为主,爸妈没有催得很紧,偶尔旁敲侧击地问一下有没有对象。   今年问的时候,屈雪松脑海里闪过了程归鸢的脸,愣了一下。敏锐的妈妈发觉了,激动地笑问:“是不是有情况了?”   屈雪松都三十多了,不再像个小女生一样,有点儿风吹草动也会像爸妈报告,只是轻轻一笑,摇头:“没有,有的话我会告诉你们的。”   昨晚上她还和程归鸢聊天了,和她聊天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情,虽然有时候会让她不知道怎么接话。   屈雪松坐在沙发上,忍不住往回翻两人的聊天记录,眼睛弯起来。   “姑姑姑姑,我要看电视。”   屈雪松把手机锁屏,装进兜里,把电视机打开,看着地上打滚的其中一个孩子:“想看什么?”   “看小猪佩奇。”   屈雪松搜了小猪佩奇,点击播放,这个盯着电视不动了。   另一个又开始:“姑姑姑姑。”   屈雪松觉得她是在鸽子叫,心里发笑,面上却耐心温柔地问:“你要什么?”   另一个说:“要姑姑抱。”   屈雪松:“……”   “好吧。”屈雪松弯腰把刚两岁的女孩儿抱起来,一只手兜着她的腰,让她站在自己腿上玩。   兜里的手机响,屈雪松还没摸到手机,女孩儿先扑了过去,动作迅速地把手机拽了出来,屈雪松上一秒还在感慨现在的小孩子不得了,对手机太狂热,下一秒看清来电显示,用力将手机从女孩儿手里抽了出来。   女孩儿嘴一瘪,哇哇哭。   屈雪松把这个孩子往地上的哥哥怀里一塞,匆匆道:“你哄一下妹妹。”   她自己回房间接电话。   “喂。”屈雪松控制着自己忍不住上扬的嘴角,声音淡淡。   “屈雪松。”程归鸢和她完全不一样,她开心就是开心,最好要让全世界知道,从电话里便传出来十足的喜悦兴奋。   “嗯。”屈雪松应。   程归鸢佯装委屈道:“你对人家这么冷淡的吗?我可是在百忙之中给你打了电话啊。”   屈雪松淡道:“我不是在百忙之中接了你电话吗?这还叫冷淡?”   程归鸢笑了阵,又喊她:“屈雪松。”   她声音有点轻,每个字落下的重点不同,像鼓点一样响起在屈雪松的耳边,屈雪松耳根有些发麻,比方才稍微温柔地应了一声:“怎么了?”   程归鸢仰头,在错落有致的楼房里寻找着屈雪松家的窗户,一扇一扇地看过去,看到有人影的就停留几秒:“你在干什么啊?”   “在和你打电话。”   “其他的呢?”   “没别的事情了。”   程归鸢笑了一声。   “笑什么?”屈雪松说,“我现在没什么事忙而已。”   程归鸢笑说:“我就是开心。”   屈雪松听着客厅外面的吵闹,再听着听筒对面的呼吸声,忽然想对她说点儿,她想听的话,她勾了勾耳畔的长发,垂了下眼,刚开口:“程……”   程归鸢打断她,说:“我给你寄了个快递,刚快递给我短信,说送到了门卫,你不忙的话,现在下去拿一下?”   “寄的什么?”   “告诉你了不就没有惊喜了?你下去拿一下呗。”   “……好。”   屈雪松从卧室出来,将先前随手搭在沙发靠背上的大衣套上了,屈妈妈从厨房里拿了碗筷出来摆上桌,叫住她,问道:“都吃饭了你干什么去?”   屈雪松说:“我拿个快递。”   她把手机和钥匙揣进兜里,戴好口罩和帽子,低着头出门。她家离门卫处不是很远,步行两三分钟的距离,走出一分钟,她发现了一个疑点,她的快递都是放到快递柜里的,怎么会突然送到门卫处?虽然起疑,但出于对程归鸢的信任,她还是到了门卫处,问了里面的门卫,说是没有快递。   屈雪松出了小区,四下张望,突然朝着程归鸢藏身的那棵大树走了过去。   随着距离的拉近,她已经看到了藏在树后的一个衣角,就在她要绕到前面去的时候,树后的人突然走了出来,前一秒还想着的人鲜活地站在了眼前。   程归鸢穿了身长羽绒服,系着浅色围巾,脚底下放着背包,露在外面的耳朵和鼻尖冻得通红,cos快递小哥,空手递过来,眉眼弯弯,说:“您的快递,请签收。”   屈雪松托过她手,看她一眼,突然低头在她掌心轻轻地亲了一下。   轻盈柔软的触感。   “!!!”   程归鸢懵了。   屈雪松抬眸笑道:“不是让我签收吗?我没带笔。”   程归鸢缓了一会儿,定定地瞧着她,认真地说:“你亲我了,是你主动的。”   屈雪松还是笑:“对,我主动的,怎么样?”   “不怎么样。”她突然将脸埋进屈雪松肩膀,低声说,“所以你得对我负责。”   屈雪松双手环住她腰,偏头对着她的耳朵说:“嗯,负责。”   程归鸢听着她在自己耳边的低语,恍惚道:“所以我们是在一起了吗?”   屈雪松反问:“我们分开过吗?”   程归鸢有点儿想哭,吸着鼻子说:“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   屈雪松好笑道:“我怎么样了?”   程归鸢哽咽说:“说好是我追你,你怎么反过来了。”   屈雪松说:“你要是想继续追的话,我把刚才的话收回来。”   程归鸢马上说:“不行!你敢!”   屈雪松来了恶趣味,说:“我若是敢,你怎么办?”   程归鸢说:“那我就哭。”   屈雪松:“……”你可真有出息。   大过年街上没什么人,有人也是把自己裹得紧紧的,受不了冻匆匆路过,没心思多赏一个眼神看这里,两人在树后面静静地拥抱着,屈雪松感觉程归鸢的一只手绕到了背后,将她的手牵了下来,从手腕摸索到指尖,然后分开她的指缝缠了进去,再握紧。   她眼睛往别处看,偷偷摸摸的,想是做坏事怕被发现的孩子。   屈雪松把两人牵在一起的手扬了起来,在她眼前晃了晃。   程归鸢啊了一声,怪状道:“我们什么时候牵的手?我怎么不知道。”   屈雪松不拆穿她,将两只手拽到自己唇边,侧了一下角度,看着程归鸢的眼睛,又在她指背上吻了一下。   第一个吻程归鸢没注意,咻的一下就过去了,只留下了触感,第二个吻,她看着屈雪松吻下来的,一帧一帧地在她眼睛里进行动作分解,最后落在了她指背上。   程归鸢心脏整个发麻,张了张嘴,说什么都不会了。   这就是谈恋爱的感觉,她一个游戏花丛二十来年的人终于体会到了什么是谈恋爱。   她头晕目眩,脚底发飘,快昏迷了。   如果屈雪松再亲她一下的话,她肯定原地昏迷,她发誓。   许是屈雪松冥冥之中感觉到了,没有再亲她,她手试图从程归鸢指缝里滑出来,被程归鸢牢牢扣住,程归鸢顷刻间回魂,坚决道:“不行,你反悔我真的会哭的。”   “没打算反悔。”屈雪松无奈,“你脸上冻得很红,我想给你捂一下。”   程归鸢:“没事我不冷。”   屈雪松:“那你冻着吧。”   程归鸢露出傻笑,刚一秒,她收敛了笑容,换成了她一贯的风情万种的笑。   屈雪松空着的那只手替她将围巾往上拽了拽,程归鸢配合地低头,红鼻子藏进围巾里。又给她戴帽子,两人身高有点差距,帽子又是在脑后,有点费劲,程归鸢自己戴好了,帽沿一圈白色的狐狸毛,程归鸢本来不大的脸显得更小了,惹人怜爱。   面对面罚站了一会儿,屈雪松唇角微勾,才想起来问她:“你怎么突然跑来了?”   程归鸢眼神发亮,答:“我想你了,过来见你。”   屈雪松说:“可我要吃晚饭了,这附近的酒店……”她往街道两边看,离这里最近的酒店在五百米之外。   程归鸢觑她一眼,清了清嗓子,提议道:“我能住你家吗?”   屈雪松:“……”她顿了顿,艰难地开口,“你说什么?”   程归鸢突然有点紧张,吞了吞口水,说:“你不打算带我见一下你父母吗?”   屈雪松无意识地啊了一声,没下文了。   见父母???   是不是太快了???   程归鸢察言观色片刻,了然,主动给她找台阶下,道:“我去住酒店吧,我这空手来,见你爸妈怪不合适的。”   屈雪松面露犹豫。   程归鸢体贴地说:“虽然我是打算和你过一辈子,并且随时欢迎你到我家去做客的,但是你要是还不确定的话,你家这边我就先不见了,等将来你觉得我可以见了,我再来,我不想难为你。”   “我看看最近的酒店在哪。”程归鸢说着拿出手机,低头点开app。   屈雪松一只手挡在她手机屏幕上。   程归鸢抬头,眼眸如水道:“怎么了?”   屈雪松定定地望着她:“你去见我爸妈。”   程归鸢微微一笑:“好。”   程归鸢把地上的背包拎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屈雪松伸手去接,她手自然往后一避,笑道:“没事儿,我自己来。”   屈雪松突然想到什么,一个挑眉:“习惯了?”   习惯了什么?拎包吗?给多少女人拎过包?   程归鸢心里咯噔一下,大脑飞速运转,自动将屈雪松的未尽之意都补齐,麻溜将包递了过来,说:“你拿吧。”   屈雪松接过来,挂在自己胳膊上。   她掂了掂,包鼓囊囊的,有点沉,不知道装了什么。   程归鸢牵了她另一只手,两人并肩往家的方向走。   到了楼下,程归鸢突然停住,开始做深呼吸。她此刻甚至想打个电话问问顾砚秋去见老丈人丈母娘要怎么调整心态,屈雪松看出她的紧张,宽慰道:“他们都很随和。”   “我知道。”程归鸢机械性地又重复了一遍,“我知道。”   往里走,上了电梯,屈雪松按楼层,二十层。   程归鸢眨眨眼睛,这个楼层……   屈雪松对上她的视线,心里淌过一阵暖流,某种意义来说,二十这个楼层应该是她们的定情层了。   程归鸢说:“以后买婚房,我们就买在二十层,好不好?”   屈雪松清咳了一声:“早得很,操这个心干什么?”她去看轿厢的轿壁,嘴角忍不住往上翘。   程归鸢突然动了,腿朝她迈过来,屈雪松退了一步,程归鸢一只手抬起来,撑在轿壁上,将她半圈在怀里,另一只手扯下她的口罩,低头慢慢凑近她……   屈雪松能感觉到她吐出的热气,扑洒在自己脸上,而后慢慢集中到了唇上一点。   叮——   屈雪松条件反射偏头躲了一下,吻落在了她的耳廓。   程归鸢顺势在她耳后肌肤上吻了吻,环住她肩膀出了电梯。   程归鸢低笑道:“屈雪松,你有一句话忘了说。”   屈雪松被她吻过的地方泛起淡淡的薄粉,不自在地偏了下头,问:“什么话?”   程归鸢看着她,一字一句:“你知不知道羞耻?”   屈雪松:“……”   她忘记了,程归鸢可是记得清清楚楚,那时候她去片场找她,把屈雪松堵在电梯里,也是这样,屈雪松面对她的轻薄,睁圆眼睛,说她不知羞耻。   程归鸢给她关键字提示,屈雪松很快想了起来,本来莹粉的耳根迅速涨红了,连忙朝家门口走去,程归鸢快走两步追上她,将她手里的背包先拿了过来。   屈雪松掏了两三遍才将大衣口袋里的钥匙掏了出来,转动之前,她回头看了一眼程归鸢,程归鸢脸上一点笑都没了。   屈雪松说:“别怕。”   程归鸢背过手按住发抖的手指,深呼吸,说:“我没怕。”   屈雪松打开家门,往里喊了一声:“我回来了。”   家里弥漫着饭菜香气。   “回来得正好,可以开饭了。”屈妈妈从饭厅绕过来,看见屈雪松后边还站着一个漂亮的女人,“这位是……”   “这是……”屈雪松组织着语言。   程归鸢看了眼屈妈妈,对屈雪松惊讶地说:“你之前怎么没跟我说还有个姐姐?”说着她对屈妈妈甜甜一笑,“雪松的姐姐是吗?你好,我是她女朋友,她带我过来见见叔叔阿姨。”   屈雪松:“…………”   阿姨本姨屈妈妈被震住了。   接着她突然醒过神似的,往厨房冲了:“她爸,你快出来啊!!!”   屈爸爸一手举着锅铲,另一手边在围裙上擦着边问:“怎么了怎么了?”   屈妈妈指着落落大方的程归鸢,大喘气:“这个!”   屈爸爸:“啊?怎么了?”   屈妈妈:“女婿!”   屈爸爸:“哦,女婿。女婿?”接着他手里的锅铲落在了地上。   屈叔叔屈婶婶也围了过来,看猴儿似的看站在门口的程归鸢。   屈雪松抚了抚额头。   程归鸢没想到她家里还有别的亲戚,一时有些尴尬,但她掩饰得很好,将随身带来的背包拉链拉开,从里面拿了两个盒子出来:“这是给叔叔阿姨的礼物,新年快乐。”   屈妈妈笑得合不拢嘴:“新年快乐。”   屈雪松:“!!!”   屈爸爸:“进来坐吧,别在门口站着了。”   屈妈妈:“对,雪松给人拿双拖鞋。”   程归鸢站在客厅,脚边放着背包,又掏出两个盒子,这两个明显比之前的小:“这是给……”她不知道怎么称呼,屈雪松低声说:“二叔。”   程归鸢跟着她叫:“二叔,二婶。新年快乐。”   屈雪松目光落进那个看似容量巨大的背包里,看看她还能拿出什么东西。   程归鸢往地上看一眼,笑盈盈道:“还有两个小宝贝啊。”   她翻了一盒巧盒力和一罐糖出来,给了两个小朋友,小朋友眉开眼笑。   礼物都分到了,程归鸢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幸好她为了保险起见,多准备了几份。   屈雪松淡淡睨了她一眼。   她的呢?   程归鸢装作没看懂她的眼神。   屈妈妈满脸笑容地看看她们俩,肚子里一箩筐的话想问,暂时咽了回去,热情招呼道:“先吃饭吧。”   程归鸢:“好的叔叔阿姨。”   吃完饭,二叔二婶先回家了,紧接着屈爸爸和屈妈妈就把程归鸢叫走了,屈雪松想跟着,被屈妈妈拦臂挡在了门外。   屈雪松:“……”她无奈之下只得回房等着。   心里浮起大大小小的担心,要是她爸妈不满意怎么办?虽然程归鸢看起来挺会讨人欢心,可万一呢?她今天是不是太冲动了,应该先给父母一个缓冲的机会,然后再带人回家,这么突然……她爸妈会觉得程归鸢很随便吗?应该不会,都是讲道理的人。   屈雪松拉开门往外看,书房的那间门始终紧闭着,她把门合上,焦急地房间里踱步。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外终于传来了脚步声。   屈雪松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程归鸢再不出来她就要把人抢回来了。   程归鸢先被面前突然打开的房门吓了一跳,接着被神情严肃的屈雪松逗笑了:“怎么了?”   屈雪松没吭声,放她进门。   程归鸢打量着她房间里,床、桌子、椅子、书架的摆设,都很普通,女生一多半是这个样子,但她看着就觉得有种独特的可爱。   屈雪松关好门,皱眉问:“我爸妈都和你说什么了?”潜台词是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说……”程归鸢慢慢转过身,“说今年四月份有个难得的黄道吉日,让我们在那天结婚。”她蓦地灿然笑开,“我答应了。”    第191章   程归鸢说完这句话后空气安静了三秒钟。   “哎。”她一个跨步,眼疾手快地拉住了要夺门而出的屈雪松, “你干什么去?”   屈雪松怒道:“我跟他们说清楚去, 结婚太早了。”   屈雪松虽然是奔着结婚谈恋爱, 但不代表她恨嫁,一恋爱就要结婚。不知道是她父母提的, 还是程归鸢主动建议的, 两方敲定了她的婚事,都没有经过她的同意,屈雪松绝对不允许。   程归鸢眉梢一挑,她就知道。   她反手把屈雪松搂进了怀里,笑着安抚她道:“骗你的,没说婚期。”   屈雪松不信,狐疑地问她:“真的?”   程归鸢点头:“真的, 比真金还真。”   屈雪松问:“那你为什么骗我?”   程归鸢鼻尖亲昵地蹭了蹭她,语气上扬道:“我这不是想着,万一骗到了你,我就能把你娶回家了吗?”   屈雪松奇怪地道:“谁要嫁给你?”   程归鸢笑道:“你啊。”   屈雪松轻哼, 说:“我不嫁。”   程归鸢眼珠一转, 说:“那我嫁, 你娶我行不行?”   屈雪松勉为其难地一点头:“行吧。”   程归鸢爱极她这个口是心非的样子,胸腔被爱意填满,低头闻着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闻着闻着便有些心猿意马。以前还需要克制,现在她都是正牌女朋友了, 她认识到这个事实之后,一下便控制不住了。   屈雪松偏头躲开她情不自禁的一吻。   程归鸢迷茫地看着她。   屈雪松接着挣脱了她的怀抱,从桌下抽出来一张椅子,在她面前坐下,有如古代的三堂会审,严肃地看着她:“你到底跟我爸妈说了什么?”   程归鸢:“……”   程归鸢叹了口气,交代道:“你爸妈先问我是哪里人,我说我是燕宁本地人;家庭怎么样,我说我独生,父母身体健康;问我家境怎么样,我说还行吧也就几十上百个亿;还问我年纪,我说过完生日27,你爸妈商量着嘀咕了一阵,估计是觉得还可以接受,毕竟我是个女的,不是个男的。”   程归鸢见屈雪松听得认真,收敛了自己背书的语气,娓娓道来:“他们问我是怎么和你认识的,我说我和你算起来是一个圈子的,你拍电视电影,我投资电视电影,同行,你爸妈知道我们同行还挺开心的,可能对你工作性质有点顾虑。我还说在一次晚会上认识的,我对你一见钟情,然后就开始追求你了,你不好追,追了一年才追上,我一定会好好珍惜你的,绝对不会让岳父岳母失望。”   程归鸢:“他们还问我有没有结婚的打算,我说有啊,当然有,但是你应该不会这么快答应,我的意思是两方父母找个机会可以先见一下,显得比较正式,将来要讨论婚期的话,两家人一起商量。”   屈雪松安静地听着。   冷不丁的,程归鸢说:“说完了。”   屈雪松诧异:“没了?”那你怎么呆了那么久?   程归鸢看穿她所想似的,勾唇笑说:“其他的时间都在夸你,你爸妈问我对你的印象和感觉怎么样,我不小心说了半小时。”   屈雪松不自在地撩了撩长发,轻斥她说:“不害臊。”   程归鸢上前一步,坐到她腿上,居高临下,莞尔:“我还不知羞呢。”   屈雪松语结:“你……”   程归鸢没再给她说话的机会,一只手捏起她的下巴吻住了她。   屈雪松心跳跟着一重。   程归鸢轻轻地碰了一下屈雪松的唇瓣,退开些许再次欺了上去,若有若无地碰触,挠得屈雪松整颗心都在发痒。她被禁锢在椅子里,无法动弹,唯一能接触到的就是程归鸢,于是手抱紧了她的腰,无声地暗示着。   程归鸢张嘴含住了屈雪松的下唇,湿润过后,朝外微微一扯,屈雪松咽了一口口水。   程归鸢手移到她耸动的喉咙上,指腹轻轻地贴在上面。   那儿先是细微的起伏动静,而后随着唇舌的温暖交缠,反应越来越大,像是要生吞了她。   这方安静空间里断续传出低低的喘气声,呼吸交织在一起,分不清谁的心跳更急,谁的呼吸更乱。   程归鸢胸腔里发出低低的一声笑,同屈雪松重重的心跳声融合在一起,她已经无力顾及对方的取笑,只将圈着她腰的手环得更紧,然后仰起头,迎接她更热情的接纳,同时去拉扯程归鸢调戏她喉咙的手,绵软无力地抗议道:“别,不舒服……”   程归鸢从善如流地把手移开,扣在她后脑勺上,舌尖抵在屈雪松舌尖上,慢慢地画出一个圈后,突然发力,加深了这个吻。   猝不及防之下,屈雪松发出了一声轻哼,五指从后攀住了她的肩膀。   程归鸢睁开眼,看见屈雪松已经闭上眼,睫毛轻颤,沉溺其中,程归鸢眼角弯了弯,再次缓缓闭上,轻抚着她的细眉,将她之后所有的低吟,尽数咽进了自己口中。   她有无尽的耐心和温柔,全都给了一个屈雪松。   吻完,程归鸢看着她水汽湿润的眼眸,哑声问道:“舒服吗?”   屈雪松低喘着气,似嗔似怨地瞪了她一眼。   程归鸢知道答案了,轻轻一笑,低头下来,在她额上落下一个吻。   接着从她腿上下来,屈雪松按了按自己被坐得发麻的腿,程归鸢立马歉声说:“对不起我刚刚没注意,腿疼不疼?”   屈雪松说:“还好,你很轻。”   再轻也是个成人,程归鸢朝她走过去,屈雪松未及反应便被她抱了起来,放到了床上,两条腿被抻平了垫在程归鸢腿上。   程归鸢:“我给你按按,我学过的。”   屈雪松不由自主地发散了一下思维:“你学这个做什么?”好好的一个千金小姐,这么会伺候人。   程归鸢哪能不知道她在问什么,有的事情彼此心知肚明,说出来未必好,于是她笑道:“学来给爸妈尽孝,我妈经常命令我给她按摩。”   屈雪松嗯了声。   完全不介意程归鸢的前任是不可能的,想着她对自己做过的事,对其他人也做过,而那个其他还不止一个,是个人都做不到毫无芥蒂,但介意不代表要胡搅蛮缠。   程归鸢手艺很熟练,屈雪松腿本来就是只有一点麻,被她按得却不想再动了。   她低头看着对方的一双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很好……看的一双手。程归鸢察觉到她的目光,舔了舔唇瓣,充满暗示意味地道:“要试试吗?”   屈雪松看她一眼,神情有点冷,但是程归鸢看到了她冷淡眼神下的羞赧。   程归鸢忍俊不禁,说:“好的。”   在家里嘛,毕竟是不方便,万一屈雪松忍不住叫,那……   倒是可以忍着,但第一次,程归鸢不想让她忍,过完年,有的是机会。   冷不丁脑门被弹了一下,程归鸢把自己荡漾的笑容收敛了一点。   “屈老师。”程归鸢边给她按摩腿,边喊她。   屈雪松几不可察地皱眉,她们都在一起了,她对这个称呼不是很满意,但她没表露出来,淡淡问道:“怎么了?”   “你喜欢我吗?”   “嗯?”屈雪松说,“怎么问这种问题?”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人家想听你说。”   “人家?”屈雪松拧眉看了她一眼。   程归鸢忍不住笑:“你这个人怎么跟顾砚秋一样,挑我字眼,讨厌。人家人家人家,我就要说人家。”   “好吧。”屈雪松回答,“那我就喜欢人家咯。”   “人家是谁?”   “你说是谁就是谁。”   程归鸢:“哼。”   屈雪松:“我喜欢你。”   程归鸢哇了一声:“你也太好说话了吧,我让你说你就说。”都不用她软磨硬泡,哼一声就妥协了。那她的108式里难度比较大的,是不是也很好哄她配合自己?   屈雪松说:“我本来就喜欢你。”屈雪松看着她的眼神,突然一阵不妙,“你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程归鸢怕吓到她。   屈雪松动了动腿,从她怀中抽出来,踩在地上,说:“好了,我腿不麻了,按了这么久你手不累吗?”   程归鸢随口说:“不累,这才哪到哪儿。”   屈雪松情不自禁地再次看过去。   不是她内心那什么,而是这样的气氛,这样的两个人,确实容易想歪。   程归鸢这回没发现屈雪松脑子里又开始呜呜呜小火车,她说:“我出去一趟。”   屈雪松跟着站起来,问:“去哪儿?”   程归鸢笑道:“去客厅,拿我的背包,你不是想要礼物吗?”   屈雪松:“我什、什么时候想要礼物了?”   程归鸢:“是我想要给你礼物,我执意要给,我去拿啦。”   程归鸢出去以后,屈雪松翘首看着微掩的门缝,在听到脚步的一瞬间将目光转开,看向墙上的壁纸。程归鸢提着包进来了,轻放在地上。   程归鸢将背包往自己这边侧了侧,确保屈雪松看不到里面的东西,卖关子道:“猜猜我要送你什么?”   屈雪松猜了一个答案,但是她不敢说。   她觉得是戒指。   按照程归鸢这么雷厉风行的作风,应该是打算求婚了。如果程归鸢真的求婚的话,她不知道自己是答应好还是不答应好。   屈雪松轻轻一摇头:“猜不到。”   程归鸢扬眉:“真的猜不到?”   屈雪松摇头。   程归鸢撒娇说:“随便猜一猜嘛。”   屈雪松随便猜了一个特别不靠谱的:“书?”   程归鸢一脸“被你打败了”的无奈笑,将用防撞气泡膜包好的东西拿了出来,看包装不像是戒指,屈雪松失望之余还有一丝庆幸。   程归鸢没拿过来,而是抬手招呼屈雪松过去:“来。”   地上铺的是木地板,暖气开得足,半点不冷,两人席地而坐,屈雪松拆着程归鸢给她的礼物,拆两下便抬头,程归鸢鼓励地看着她。   包装都拆完了,屈雪松看着盒子里精致的小人偶:“……”   手办?   屈雪松疑惑:“这个?”   程归鸢指着手办的脸,说:“这个人是你。”   屈雪松点头,看出来了。   程归鸢又指指“屈雪松”高高举在手上的那只风筝,说:“这是我。”   屈雪松露出笑容。   程归鸢说:“以前我不懂我妈给我取名字,为什么都叫了风筝,却要加一个归字,归鸢,归鸢,就是回来的风筝,注定要回来的。”   屈雪松意识到了什么,目光柔软下来。   程归鸢给她看人偶另一只手上握着的线,抿了抿唇,说:“伸手。”   屈雪松伸出手,静静地凝视她。   程归鸢把手放到她手上,轻呼吸一下,看着她的眼睛说:“我这只风筝,把线放到你手里了。希望你一辈子都不要放,可以吗?”   “好。”   屈雪松攥紧了她的手,很用力。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程归鸢不习惯这样的氛围,有点肉麻,其实再肉麻的事情她也做过,但是面前的人换成了屈雪松,她就满满的不自在。   “那个……”她不自觉地动了一下身子,说,“你是不是要把礼物收一下啊?待会儿不小心碰到摔坏了。”   屈雪松定定地盯着她的唇。   程归鸢目光往下,看穿她的意图,眼底闪过笑意,佯装惧怕道:“你……想干吗?”   屈雪松倾身过去,一只手撑在地板上,如她所愿吻住了她。   没忘记把礼物往旁边推了推,免得意乱情迷之时碰到。   两人吻得难舍难分之际,屈雪松的房门突然被推开了,屈妈妈热情的声音被卡在喉咙里:“雪松,我给你们俩……”   屈妈妈恍恍惚惚地将门带上了。   屈雪松:“……”   程归鸢:“……”   两人还没做出反应,屈妈妈再次将门推开了,眼睛确认了一番,再度出去了,接着听到她压抑的兴奋的喊屈爸爸的声音:“她爸,不是女婿,是儿媳妇!”   程归鸢:“……”   自己这一时兴起付出的代价有点大啊。   被这么一打岔,两人无论如何继续不下去了,屈雪松起身后将程归鸢也拉了起来,再将礼物装回盒子里,放到了书架上。   屈雪松转头看着灯光下被自己拉扯得衣衫不整的程归鸢,清了清嗓子:“不早了,要洗澡吗?”   “嗯。”程归鸢说,“但我没带衣服,我包里装的全是礼物。”   屈雪松自然接话:“穿我的吧。”   程归鸢立刻兴致勃勃地问:“内裤也能穿你的吗?”   屈雪松扶额,看了她一眼,不言而喻。   程归鸢撇嘴:“知道啦。”   和先前在屈雪松那里留宿一样,拿了新内裤,旧的睡衣,程归鸢便抱着衣服进浴室,刚到门口,屈雪松在她身后咳嗽了一声,程归鸢回头:“怎么了?”   屈雪松在铺床——即使床早就铺好了,她侧对着程归鸢,声音有些低:“我只是觉得不卫生,没有见外的意思。”   程归鸢反应了好几秒,才明白她在说什么。   “噢!”她故意大声应道。   屈雪松面红耳热,催促她:“快去洗澡。”   程归鸢进去了,在浴室笑了有好几分钟才打开莲蓬头。   她用了屈雪松的沐浴露,屈雪松的洗发水,屈雪松的搓澡巾,最后用屈雪松的浴巾擦干了身子再穿上了屈雪松的睡衣,全身上下都是屈雪松的,包括她自己。   “屈雪松,你快,快来闻一闻我。”程归鸢叫住在她之后要接着去洗澡的屈雪松,急不可耐。   屈雪松不明所以,依旧上前嗅了嗅。   “闻到什么了吗?”   “很香。”   “什么香?”   “???”屈雪松不知道怎么回答。   程归鸢给她公布正确答案:“肉体的芳香。”   屈雪松:“……”   她说:“我去洗澡了。”   程归鸢在她身后哈哈大笑。   可惜肉体再芳香晚上也只能抱着不能乱动,这一晚程归鸢睡得很踏实,可能是长途奔波累了,早上醒来的时候身边只有余温,连屈雪松什么时候起的都不知道。   她捞过旁边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早上九点。   在屈雪松家里,程归鸢没有乱喊,她先去洗漱,梳头,把睡衣换下来,然后才打开了房间门,慢慢地朝外面张望。   耳边听到了细微的动静。   她往客厅走去,屈爸爸在看电视,声音调得很小,走近了才听见台词都说了些什么,她不自觉放低音量,斯斯文文地打了声招呼:“叔叔早上好。”   屈爸爸笑眯眯:“早上好。”   动静是厨房里传出来的,屈妈妈和屈雪松都在,这一出工夫,屈雪松已经发现她出来了,拉开厨房门,温柔笑道:“醒了,洗漱了吗?我去给你热一下早餐。”   程归鸢看向屈妈妈:“阿姨早上好。”   屈妈妈眼睛弯成月牙,回:“早上好啊小程。”   程归鸢朝屈雪松使眼色,屈雪松把早餐放下,会意地出去。程归鸢拉着她回了房间,低声道:“你起床怎么不叫我?”   屈雪松说:“我看你睡得熟,就没叫你。”   程归鸢一脸懊恼:“我来你们家作客,你们都起了,就我一个人,多失礼啊。一会儿你爸妈都要觉得我是个不懂礼貌没有教养的人了。”   屈雪松失笑道:“不会的。”   程归鸢说:“你怎么知道不会?”   “因为……”屈雪松掩唇清咳了一声。   屈雪松惯来起得早,今天早上一出来,就被屈妈妈给拉住了,到厨房说悄悄话,她妈妈根据昨晚见到的情境自动推断出了屈雪松和程归鸢的上下关系。   今天程归鸢没起来,自然是受累了。   她爸妈心疼还来不及,怎么会觉得她不懂礼貌。   得知真相的程归鸢:“……”   屈雪松劝她:“没事儿,反正谁嫁谁娶都一样的。”   程归鸢心说:反正我爸准备的是聘礼,在他那儿可不一样。   屈爸爸和屈妈妈都很好相处,尤其是屈爸爸做得一手好菜,程归鸢在这儿呆了两天,感觉自己脸都快圆了一圈。好在屈雪松工作忙,初四就回了燕宁。   程归鸢要带屈雪松回自己家,被屈雪松拒绝。程归鸢想着她是脸皮薄,既然如此也不急在一时了,反正她们俩都在一起了,她爸她妈急就急会儿,横竖是急不着她。   程妈妈知道了估计要大脑瓜崩子敲她。   初四晚上,屈雪松便要赶飞机去工作,程归鸢想跟她一起去,但屈雪松说她没有陪她的时间,让她在燕宁好好等着,程归鸢说不用她陪,她跟着就好了,屈雪松便答应了。   程归鸢一开始以为她是夸张,后来发现是真的一丝一毫的时间都没有,屈雪松身边跟着她的团队,从这里到那里,那里到另一个地方,这么着连轴转到了初七,春节小长假的最后一天。   程归鸢叹了口气。   屈雪松揉了把她的脑袋,无奈又好笑:“我没骗你吧。”   程归鸢抱怨说:“你这也太忙了吧。”   屈雪松思索片刻,说:“那我让经纪人把工作量缩减一点?”她先前问方哥空出来一个多月的档期什么都不干,现在放完假回来,自然是要使劲压榨她一番的。   程归鸢皱眉,突然问道:“你经纪人是叫方文浩吗?”   屈雪松点头。   程归鸢说:“这个人业内风评似乎不是很好?”   屈雪松不置可否:“做经纪人手段厉害就好,其他的我不关注。”   程归鸢问:“你和他的经纪约还有多久?”   屈雪松立时明白过来:“你要签我?”   程归鸢点着下巴:“是有这个打算。”她问,“你觉得呢?”   屈雪松嘴角噙笑:“我没有这个打算。”说着她捏了捏程归鸢的脸颊,“我去忙了,到了机场给我发个消息,燕宁见。”   程归鸢撇嘴。   屈雪松还得四处飞,而她已经要返回燕宁了,明天要上班。   以前没觉得什么,现在在一起呆了将近一个星期,冷不丁分开,程归鸢回家以后浑身都提不上劲,去找和自己同病相怜的顾砚秋。   她打了个电话,得知顾砚秋在家逗猫,便直接开车过去了。   “林阅微什么时候开始工作的?”程归鸢从她手里把薛定谔抱过来,薛定谔好久不见她,有点认生,被顺了几下毛就老老实实窝着了。   “前两天,初五。”顾砚秋回答。   “屈雪松初四就走了。”程归鸢抱怨道。   “嗯。”顾砚秋和林阅微结婚快两年了,她习惯了。   “你说她们当明星的,怎么就这么忙?你是没见到屈雪松前两天那个样子,赶场一样,化妆卸妆拍摄,连酒店都不住,吃睡都在车上。”   顾砚秋低头在手机上打字。   程归鸢问:“你看什么呢?”   顾砚秋扬了扬手机屏幕,淡笑:“我给微微看个枕头,有没有舒服点的。”   程归鸢把薛定谔往怀里一撸,葛优瘫说:“我现在好想她。”   顾砚秋淡定安慰道:“过不了多久就回来了,你得学会自己找事情做。”   程归鸢闻言坐了起来:“什么事情?”   顾砚秋提供自身经验,建议说:“你可以关注她的粉丝站,看看最近有什么好看的图,舔……不是,看一看,或者重刷她以前拍过的剧,屈雪松演过那么多电视,你随便挑着看一部不就得了?”   顾砚秋觉得程归鸢比她幸福多了,屈雪松的物料那么多,可以看上一年不重复的,哪像她,来来回回地只能重刷看过的。   “电视剧和真人的区别太大了。”程归鸢躺回去,怀里的薛定谔被她反反复复地“摧残”弄得不胜其烦,跳了出去,回到了顾砚秋的怀抱。   顾砚秋低头轻柔地给薛定谔梳着毛,说:“那我就没办法了,实在不行你就当个纨绔天天跟着她好了。”   程归鸢立马道:“不行,她要嫌弃我的。”   顾砚秋看她一眼,说:“你也知道。”   顾砚秋听了程归鸢一下午的唉声叹气,充耳不闻,心里默念清静经,好不容易才将程归鸢送走。她估计程归鸢这段适应期要不短的一段时间,顿时一阵头疼。   她得给对方找点事情做。   程归鸢这天晚上接收到了顾砚秋给她分享的几篇文章,好奇点开一看,惊为天人。   程归鸢:【苍天啊,居然有人站我和屈雪松的cp!这是什么绝世cp!这是什么智慧的眼光!这个写手支付宝账号多少,我要给她打钱啊啊啊啊!!!】   程归鸢:【啊啊啊啊我和屈雪松的cp名叫什么啊,屈臣氏还是冤屈啊?冤屈看起来好像是我攻,但是好难听啊,屈臣氏比较好听,可以让屈雪松上位哈哈哈哈】   程归鸢:【话说,屈臣氏会涉及版权问题吗?[严肃]】   程归鸢:【你从哪里找来的这些同人啊?】   程归鸢:【等一下,我突然觉得有点崩人设啊,我什么时候成了十八线小明星了?这是写手自由发展的脑洞吗?】   程归鸢:【而且小明星还不止一篇,是我太好看了,所以像个明星吗?】   程归鸢:【顾砚秋你怎么不回我了?】   顾砚秋坐在书房的椅子里,面前的电脑屏幕上开着一个QQ窗口,光亮一闪一闪。   林至:顾总,已经替换完了。   顾砚秋:发过来吧。   林至把文件发了过去,幸好他上次下完以后留了备份,否则现在一时都不知道去哪里找。   他边发边托着下巴沉思:现在的老总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但要磕自己的cp,还要磕自己闺蜜和大明星的cp,算了,有钱人的世界他不懂。   顾砚秋转发给程归鸢,扫过她给自己发的一连串消息,抿唇打字:【想要符合你人设的,可以花钱去定制】   第192章   某八卦论坛。   主题:李涛,GYQ是不是崩人设?   1L:GYQ是谁?我竟想不到娱乐圈里哪个明星是这个缩写。   2L:nobody care的人能不能不要用缩写啊, 以为谁都粉那些糊逼吗?   3L:郭XX, 解码不了, 出楼   4L:我想,或许这个GYQ指的是某位比明星还要红的网红顾砚秋?   5L:顾砚秋就顾砚秋, 什么时候顾砚秋也要缩写了   11L:楼都毁了, 我去外面重新开一个吧   半分钟后。   主题:理性讨论,不遗余力炒作自己爱妻人设的顾砚秋是不是崩人设?   1L:有钱人,还是网红的人设,看看就得了,认真你就输了   2L:不是早就崩了吗?   3L:噫,闻到了瓜的气息   4L:你们是说顾砚秋和林阅微,被扒出来了的事儿吗?   5L:能不能来个课代表总结一下, 云里雾里的,说的什么玩意儿啊,我才半天不来,感觉自己都要挂科了   7L:课代表来了课代表来了, 是这样的, 林阅微现在不是小火了吗, 她出道的所有资料都被重新刨了一遍,大家发现了一个很神奇的视频。你们自己上微博搜索关键字,林阅微顾砚秋,视频的主要内容就是两年前,林阅微还在《演员练习生》节目的时候, 曾经跑过一次外务,站台活动,点台下互动的粉丝,网友们眼尖地发现那个粉丝竟然是顾砚秋!!!   8L:可惜当时是个站台活动,视频录得很短,但她们两个眉目传情,有奸情没跑了   9L:前两天不是还有狗仔拍到她们一起逛街吗?   19L:怪不得林阅微突然火了起来,原来是背靠了金主啊   20L:可是照这样说的话,她两年前就找到了金主,不至于现在才火吧   21L:两年前顾砚秋也不是董事长啊,我琢磨着她们俩背地里有一腿,顾砚秋掌权以后就给她喂资源了,这么一搞怎么有点患难夫妻的意思,如果忽略顾砚秋是已婚身份的话23333   30L:我看了那个视频,为什么我突然有点萌这个cp哈哈哈哈哈哈哈   33L:是不是歪楼了,我们不是在讨论绯闻满天飞的顾砚秋是不是崩人设了么?她这么浪,也不怕反噬?   38L:反噬什么啊反噬,人家不靠人设吃饭的,再说了,绯闻是绯闻,有实锤吗?你看看咱们在论坛把她骂上天了,微博上有人理你么?还不是一口一个老公一口一个老婆地喊?   44L: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80L:有人抵制天瑞的电器吗?   82L:吃鸡蛋就吃鸡蛋,为什么要管下蛋的母鸡什么样?何况这鸡蛋还不是她下的。那么多男的出轨嫖娼直男癌diss女性,照样一堆跪舔的,我寻思出来这么一个顾砚秋也不错,谁知道她和她老婆不是营业cp呢?她老婆露过面吗?万一是各玩各的,不用管那么多吧   90L:天瑞下个月好像打算出一款智能空调,有人种草吗?   92L:个空调能玩出什么花来?   93L:看了不就知道了,我觉得还蛮有种草欲望的   楼再次歪到了一个难以预料的方向。   顾砚秋上网搜索她和林阅微的关键字,跳出来一个视频,因为是出外务,没有专业人士全程拍摄,就这段视频还是当初某个台下的林阅微的粉丝用手机拍的,画质不是很清晰,但是能看清人脸,背景音嘈杂,估计唇语十级的人才能读懂她们在说什么。   顾砚秋看着台上两人的嘴型,根据记忆脑补着对话。   主持人让她摘墨镜和帽子,摘下以后,全场寂静。   林阅微问:这位小姐姐长得好好看,有没有意向参加我们《演员练习生》啊?   顾砚秋回答:不是已经开始比赛了吗?   林阅微调侃:你可以参加下一季啊。   顾砚秋正经道:我对演戏没有兴趣。   林阅微追问:那你对什么有兴趣?   “你是哪位的粉丝?”主持人把话筒递过来,顾砚秋的声音通过话筒传出来:“我就是个路过的,谁的粉丝也不是。”   顾砚秋手指隔着屏幕虚点了林阅微一下,这么久过去依旧觉得好笑。   主持人捧场地笑,问她姓什么。   顾砚秋说:我姓林。   又莞尔道:缘分吧。   视频到这里,后面的游戏环节太长了没有录。   顾砚秋试探着搜了一下顾林,没有搜到超话,搜一下林顾关键词,倒是出现了几条实时动态,有那么零星几个人,成为了林阅微和顾砚秋的cp粉,还放出了慈善晚会那天的红毯图,两个都是帅气风,感慨不知道要怎么站攻受。   顾砚秋把视频链接分享给了林阅微。   林阅微越来越忙,通告排得密,今年的两周年纪念日都是几天后补过的,当日她在国外秋冬时装周看秀,没办法抽空飞回来,回来以后自然是任顾砚秋予取予求。   三个小时后,结束通告坐到保姆车上的林阅微打开了手机,戴着耳机全程迷之笑容把视频看完,打字回复:【顾总你以前这么傲娇的吗?还说不是我粉丝?】   顾砚秋:【彼此彼此,你也不遑多让啊】   林阅微:【怎么样?有咱俩的cp粉了吗?】林阅微是上次回家,偶然在顾砚秋手机里发现她们俩的同人文,她一开始特别吃惊,这是什么慧眼识真cp的人才能在这么多的云山雾罩里搞到真的,一问,顾砚秋低头摸了摸鼻子,说是她找人定制的。   林阅微:“……”   想来她奔忙在外,顾总有点儿小乐趣就随她去吧,林阅微就没管过,偶尔还会问问顾砚秋有没有看到很喜欢的,可以发给她一块儿看看,顾砚秋就很配合地发一篇过去,还给她说自己的读后感,哪里写得很贴切,哪里崩人设。   顾砚秋犹豫回复:【有吧,但看起来不是很真情实感,就是随便萌一下】   林阅微:【哈哈,再接再厉吧】   顾砚秋抿唇:【不管怎么样,还是比程归鸢好的,她和屈雪松是真的没有人萌,八竿子打不着一起】   林阅微坐在座位里笑得不行。   顾砚秋已经沦落到要和程归鸢比cp粉多少的地步了,林阅微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她:【她们两个最近可亲密了,万一被拍到,马上就传绯闻】   顾砚秋很自信:【那又怎么样?程归鸢就是个小透明,没有人认识她。我和屈雪松的cp粉都比她和屈雪松多,你都不知道,那些同人写手都不想写她们俩,她出的价格比我高多了】   林阅微:【哈哈哈哈哈先不说了,我去趟公司】   顾砚秋回:【去吧】   到了公司,王圆圆先推开门下车,林阅微把墨镜戴好,信步进了大门。   “微微姐。”   “微微。”   “林老师。”   林阅微颔首,朝过往的人点头。她从忙起来以后就不经常来公司了,但每次来都能感觉到公司里员工或者偶遇的其他小明星对她的态度日益恭敬。也不是没有比她咖位大的,需要喊哥姐喊老师的,但一般那样的腕儿更少来公司,寻常见不到。   “微微姐。”前方几步远有个女人摘下墨镜,打了声招呼。   “你好。”林阅微回了句,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她突然驻足,回头看了一眼。   那女人察觉到她的目光,也转过脸来,笑道:“微微姐有什么吩咐吗?”   林阅微淡笑:“没有,我还有点事,你也去忙吧。”   林阅微想起来,这是她第一次来公司报道的时候,那个把她当成助理,对她颐指气使的女人。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王圆圆好奇问道:“微微,你笑什么?”   林阅微摇头:“没什么,遇到个‘熟’人。”   王圆圆回头看了一眼,说了个名字:“她吗?你什么时候认识的?”   林阅微顺手揉了把她的脑袋:“见过一两面而已。”她不想多说,小腿一迈,径直往前走了,王圆圆小步跟上。   陈萱不在办公室。   外面的助理说被白桦叫走了。   她领着林阅微先进了陈萱的办公室,让她坐在沙发上,之后又给她倒了杯水:“陈总应该很快就回了,林老师稍等。”   林阅微:“谢谢。”   她随手取了沙发上的一本时尚杂志看,封面正好是她的外封,林阅微走马观花地往后翻,翻阅到一半的时候陈萱回来了,手里抱着一叠纸质文件。   林阅微站了起来:“陈姐。”   陈萱看见她的表情有点复杂,像是想说句什么,她轻轻地嘶了一声,冲她招手:“你来。”   林阅微莫名有些忐忑,面上维持着轻笑:“怎么了?”   她坐到陈萱对面。   陈萱手按在她方才拿回来的这一叠文件上,语气略带沉重地问:“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林阅微心里咯噔一下,甚至以为是雪藏通知了。   “是什么?”她咬了下唇,问。   陈萱随手挑了一份,递过来,眼底闪过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   林阅微看过以后,难掩震惊:“给我的?”   陈萱说:“对啊,给你的。”   林阅微有点不敢相信:“这样的资源,我是不是不太够格啊?”   眼前是份电影剧本,女二号,从导演、编剧、出品、制作人全都是目前的林阅微只敢远远看着的一线,包括已经确认的主演之一,是圈里的大佬。   陈萱爽朗笑道:“够不够格你说了不算,白总说了算。”   “白总?”林阅微开始怀疑她说的白总是不是白桦,白桦对她不是爱答不理吗?   陈萱的眼神告诉她就是白桦。   陈萱说:“白总把我叫过去,是商量把你签到她的工作室的事。”   林阅微:“那……你不带我了?”   陈萱说:“我继续带你,但是资源的话,你以后就是白总工作室的人了,吃那边的,比公司的好的不是一点半点儿,我只负责给你对接。”   天上掉了个馅饼,林阅微怎么想怎么觉得奇怪,不敢轻易去接,她看着陈萱欲言又止。   陈萱定定地看了她半晌,出乎意料地问:“微微,你知道你为什么一开始被雪藏了吗?”   林阅微问:“为什么?”   “我告诉你,你不要到外面去说。”陈萱谨慎地说,她是看在她和林阅微已经够亲近了,才将这件事告诉她。   “我保证。”   白桦有个相恋多年的女友,她们俩也是同性婚姻合法后最早结婚的一对同性伴侣,曾经羡煞众人。但是白桦的妻子有个毛病,善妒,心眼儿小,去年公司传的那个自杀的小鲜肉就是白桦的妻子逼死的,被盖了下去。白桦的妻子本来这毛病没这么严重,前两年,她想和白桦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她来怀孕,结果孩子出了意外没保住,毛病发展成了精神疾病,管白桦管得非常严,一旦她和别人接触便歇斯底里,大发脾气。   白桦是很欣赏林阅微的,觉得她是块可造之材,想亲手打造,但是家里出了事,碍于妻子的精神状况,她怕林阅微有危险,只好对她不闻不问。事实证明她是对的,后来的那个小鲜肉不过是和她演了同一部电影的对手戏,在公司里和她关系稍近,便落得如此下场。   陈萱说:“而且白总的老婆是选秀出身,你也是选秀出身。”   林阅微心里一沉。   陈萱叹了口气,说:“白总也是迫于无奈。”   林阅微表示理解,心有戚戚焉道:“那她妻子现在怎么样了?”   陈萱摇头:“在医院治疗,很久了,具体情况不知道。”   白桦突然把林阅微签到工作室,不可能是她妻子情况好转,如果是的话,她应该为了对方的精神状况继续避嫌,那么就是情况恶化,无力挽回了?   陈萱看气氛凝重,理了理手头的文件,说:“不说这个了,你看看这些新到的剧本吧,电影居多,白总在电影圈子里混得开些,还有个品牌打算考察你一段时间,如果没问题的话会让你当代言人。”   或许是刚听了一段不那么美妙的故事,林阅微没有那么兴奋,沉静地把几个本子都看了,最后选了一开始那部电影。   她出来以后问王圆圆下午有没有通告,得知自己居然罕见地有了空闲,直接回了趟家,她没告诉顾砚秋,打算给顾砚秋一个惊喜。   她在家里等到晚上九点,顾砚秋还是没回来。   她发现这可能成为了一个魔咒,每当她偷偷回家打算制造惊喜的时候,顾砚秋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应酬耽误,平时也不见她那么忙。   九点二十,林阅微放在茶几上的手机震了一下,她撑开眼睛,以为是顾砚秋,迅速拿了过来,来电显示:邵雅斯。   林阅微有些恍惚,已经不记得上次和邵雅斯通话是什么时候了,她们两个现在都是盘点出来的95后四小花旦,虽然在大部分人眼里,她和邵雅斯还是有咖位差距的,邵雅斯有女主,她没有,她火起来的是女二号,拍了一部女一,但是没有播。林阅微忙,邵雅斯更忙,一年之内身上压了两个大牌代言,数个大使,多而精,至于出品的剧更是部部优良,林阅微都觉得自己的实绩和邵雅斯放在一起有点碰瓷了。   无论怎么说,她们俩因为相同的起点,因为相近的年龄,更因为亲近的关系,每每都是被拉出来一块儿说的,营销号拉她们炒热度,不可避免地有了拉踩对比,再不可避免的,两方团队各自都下了场。   林阅微有点尴尬,她不知道邵雅斯是不是也尴尬,所以联系她没有先前那么频繁。   但接起来电话,声音却仍旧是亲切悦耳的:“微微。”   林阅微轻柔地应了声:“嗯。”   邵雅斯说:“你最近有空吗?我们出来聚一聚吃个饭啊?”   林阅微说:“你等我看一下行程表。”   她拉开挎包,平板里调出行程,往后数了一个星期,说:“有一天空,下周的周五,你有空吗?”   邵雅斯笑说:“我刚拍完一部剧,太累了,申请在家歇着,这一个月都有空。”   林阅微:“那……”   邵雅斯:“那就说定了,下周五,我们吃个饭,地点我来定。”   林阅微:“好。”   她直觉邵雅斯约莫是有话想对她说,所以没再问下去。   沉默过后。   邵雅斯像是没话找话似的,问了一句:“你和顾砚秋怎么样?”   林阅微眼神柔和,道:“挺好的啊,我们俩不是一直很好吗?”   邵雅斯笑了笑,语气变得自然起来:“你知道吗?我今天在微博上刷到了你们俩的狗粮,太甜了吧。我看了看那个视频的时间,想了想你们的结婚时间,原来那个时候你们俩就已经结婚了,在台上还表现得那么生疏,你俩可真有意思。”   林阅微哈哈道:“确实很有意思。”   邵雅斯不知道内情,问:“这叫妻妻情趣?”   林阅微说:“是啊是啊,羡慕吗?”   邵雅斯突然不说话,几秒过后,然后也是一个笑,神神秘秘的口吻:“还好吧。”   林阅微从她上扬的语调里听出了一点不同寻常,揶揄道:“你有情况了?”   邵雅斯并不高明地反驳:“我能有什么情况,没情况。”   林阅微低笑一声。   正说着,林阅微耳边响起了汽车的鸣笛声,她起身朝门口走过去,边拿着手机继续讲电话:“你去年不是说过年带嵇晗见你父母吗?见了吗?”   “见了。”   “哦?”林阅微感觉自己猜到了什么,邵雅斯已经语速飞快地说,“我要去洗澡了,下周五见,么么哒。”   行吧。   林阅微说:“么么哒。”   她收起手机,把大门打开,倚在门框迎接顾砚秋。   离着十来步远的时候,林阅微就懒洋洋一掀眼皮,阴腔怪调地调侃道:“顾总大忙人啊,连家里的小娇妻都顾不上了,我申请,你明天给同人写手增加素材,就说顾砚秋夜不归宿,林阅微一人饮酒醉,必须安排上。”   顾砚秋:“……”   她面露无奈,走过来,食指抵了一下林阅微的脑门:“又给自己加戏。”   林阅微抱住她,在她领口闻了闻,突然“咦”了一声:“怎么有香水味?”   顾砚秋拥着她进去,弯腰换鞋,回答:“晚上跟尹灵犀吃饭来着。”   林阅微抱臂,不悦道:“怎么又是她?她是不是知道我要回来,故意把你弄走的,她真的知道你结婚了吗?为什么总是打扰我们二人世界呢?”   顾砚秋先把鞋换好,把水倒好,坐在沙发上,才有条不紊地开始和精力旺盛的林阅微报备:“不止我们两个,还有公司其他人,和尹灵犀的公司有合作项目。”   她捏了捏鼻梁,似乎有点累。   林阅微连忙体贴地将她手拉下来,给她轻柔地捏着。   “你不是老总吗?在桌上当吉祥物不就好了,怎么也这么累?”   “想你想的。”顾砚秋突然睁眼,看着她说。   林阅微:“……”   她懵了一下,顾砚秋笑了。   林阅微手下用力,顾砚秋倒抽了一口冷气:“我错了。”   林阅微又给她摸摸:“好好说话。”   顾砚秋说:“我想喝水。”   林阅微给她将茶几上的水拿过来。   顾砚秋摇头:“你喂我。”   林阅微含了一大口水,低头喂给她,因为含得太多,她有点兜不住,一股脑地都往顾砚秋嘴里灌,顾砚秋喝不过来,水都流到脖颈不说,还被水呛了。   林阅微给她拿来纸巾,说:“你看看,非要我喂。”   顾砚秋:“咳咳咳……”   顾砚秋自己老老实实地抿了两口水,说:“事情是这样的,我哥不是负责和尹灵犀对接项目的吗?一来二去的,就……”   林阅微福至心灵,说:“顾飞泉喜欢尹灵犀,让你撮合他们?”   林阅微想这样挺好的,帮自己除去了一个“情敌”不说,还能让顾飞泉那个妹控有点事做,身边都成双成对了,就他一个还单着,成天操着老妈子的心。顾砚秋把他怀疑自己出轨又怀疑她出轨的事情和林阅微讲了,林阅微不知道要怎么形容对方。   顾砚秋摇头:“不是,是尹灵犀喜欢我哥,但是我哥他……”   林阅微讶然:“他不喜欢尹灵犀?”尹灵犀不喜欢他,林阅微还相信点。   可现实就是这样。   顾砚秋说:“也不知道是不喜欢还是没发现,反正他对尹灵犀好像没别的感觉,尹灵犀就借这个机会让我试探一下他。”   林阅微好奇道:“试探出来了吗?”   顾砚秋再次摇头。   林阅微:“哈哈哈哈。”她接着问,“所以尹灵犀要追他吗?”   顾砚秋用一种好笑的眼光看着她:“你以为她没有在追吗?”   林阅微扬了扬眉:“所以?”   顾砚秋跟着挑眉,双手将她搂了过来:“没有所以,暂时没有后续,等有进展了我跟你说。”   “那你身上的香水味是哪里来的?”   “帮她拿了下衣服。”   “为什么要帮她拿衣服?”   “顺手,她本来想给顾飞泉,顾飞泉没接,我为了避免她尴尬,就帮她拿了。”   林阅微笑得停不下来,觉得这口瓜比她在公司里吃的甜多了。   睡前把白桦和她妻子的苦瓜和顾砚秋说了,顾砚秋听完没发表意见,只是问道:“意思就是你以后的资源会更好,赚的钱会更多,对吗?”   “对。”说到钱,林阅微突然想起来,“对了,我还欠你钱来着。”她光脚下床,蹲在床头柜前,从笔记本翻出一张银行卡来,塞到顾砚秋手里,“这里面是三百万,之前问你借的,本来早就能还了,我忙来忙去给忘了。”   顾砚秋脸色缓缓一沉,握着卡的手并不收紧。   林阅微觑着她的神色,眼珠一转,突然说:“哎呀,我今天看到几个包包,挺贵的,都好好看,想买,但是我卡里的钱都做理财了,没有钱,怎么办?”   顾砚秋借机把卡推回去,掷地有声:“买。”   林阅微晃了晃手里的卡:“那这个是?”   顾砚秋说:“给你的零花钱。”   “好的。”林阅微心安理得把卡收回去了,借过的钱是一定要还的,但没说还完了不可以再给,现在她开心,顾砚秋也开心。   林阅微把零花钱收好,打算给顾总买几身新衣服,配几双新鞋子,顺便再搭上她新近看上的包包,有块手表似乎也不错。   她在脑内给顾砚秋搭配穿着,冷不丁被人胳膊带了下去,长夜漫漫。   一周过去,林阅微去赴邵雅斯的约,约的地方很眼熟,就是她们俩分别签约经纪公司那天一起喝过茶的那家茶楼。   她进包厢的时候邵雅斯已经坐在位置上等她了,冲她招了招手:“快来快来。”   林阅微落座。   只见邵雅斯从背后变出了一封什么东西,朝她面前一送。   林阅微看清那上面的字,惊喜抬眸:“你要结婚了?”   作者有话要说:嗅到了完结的尾声了吗?   又过去好几个月,大风筝反推成功了吗?屈臣氏不造有没有婚礼,到时候再看叭_(:з」∠)_ 第193章   “你要结婚了?”那天通完电话,林阅微就猜到邵雅斯好事将近, 却没想到结婚请帖这么快就发到她手里了。   “是啊, 去年过年我带她回家, 我父母本来觉得她年纪比我大太多了,后来看她对我实在是特别好, 就同意了。”邵雅斯想起那时候嵇晗在她家紧张得不行的样子, 撑着下巴,眼角就不由自主地流淌出蜜意来。   林阅微抖了抖两条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打趣她:“虐狗了啊。”   邵雅斯稍作收敛,再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来。   林阅微翻开请帖,婚期就在一个月之后,诧异:“这么快?”   邵雅斯:“结婚不都提前半个月发吗?我还是提前发的,晗晗说你忙, 早点给你发好安排行程。你能腾出空来参加婚礼吗?你要是不能来我结婚多没意思。”   “你的婚礼,我肯定能到啊。”林阅微笑了笑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怎么结婚这么早, 你之前不是说不想那么早结婚么?”   林阅微把请帖妥帖地收进包里, 认真看她。   邵雅斯思索状, 说:“有好几个原因吧。最主要的是就是你之前说的,她比我大那么多,觉得我随时会离开她,没有安全感,我有时候经常考虑不到她的感受, 上回拒绝求婚她好像挺受伤的,连着做了几天噩梦,再就是上回见家长嘛,我觉得她真的很爱我,应该不会有比她对我还好的人了,索性就答应了吧,一举两得,治了她的心病,我也踏实。”   “其实……”邵雅斯突然弯起唇角,“她自己不觉得她很优秀,甚至有点自卑,但我觉得她很好,而且打她主意的人很多的,我看不到她的时候老觉得有人想偷偷地爬她床。你知道她先前那么多绯闻吗?”   林阅微点头:“记得,说她经常换女朋友的吧,我那时候还因为这个担心她对你是玩玩的。”   邵雅斯说:“那些绯闻是对方主动炒的,嵇晗懒得澄清,反正她一个经纪人,绯闻多了不压身,反而能让她天然具有热度。”   林阅微轻轻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她不认为嵇晗是个这么好脾气的人,由着人污蔑她的声名,不过孰是孰非已经不重要了。   林阅微说:“她对你好就好。”   邵雅斯说:“对了还有一件事。”   林阅微问:“什么事?”   邵雅斯说:“屈雪松的事情,嵇晗和我说了,外面的都是谣言,让我以后如果有和她合作的机会,恭恭敬敬的,从她那儿多学学。”   林阅微皱眉道:“那她上次跟你那么说?”   邵雅斯话说多了有点口渴,提起旁边的茶壶给她和林阅微一人倒了一杯茶,抿了口润嗓子,才继续道:“她跟我说那时候看到屈雪松和我一桌,怕我介意,就顺嘴往坏了说。”   林阅微问:“你信了吗?”   邵雅斯轻笑一声:“她这么说我就这么信吧,肯定都是为了我好。”   林阅微心头涌出一个疑问:“你就不吃她和屈雪松的醋吗?”毕竟是初恋,这要换成林阅微,顾砚秋敢提一句她就要醋疯了。   邵雅斯唔了声,说:“还好,以前有一点,现在没有了,屈雪松不是和驰墨传媒的太子女在一起了吗?”而且她不太喜欢揪着过去不放,太累了,能轻松一点就轻松一点。   林阅微说:“你知道?”   邵雅斯好笑地说:“圈里的人都知道得差不多了吧?”   林阅微哈哈笑了两声。   也是,程归鸢那个张扬的性子,早在追求屈雪松的时候就频频出现在各大活动场合,闹得沸沸扬扬,后来在一起了,更是毫无顾忌,屈雪松由着她,圈里人确实知道得七七八八了,只是媒体还没有报道出来罢了,想来屈雪松这样的热度,应该快了。   林阅微说:“程归鸢是我老婆闺蜜。”   邵雅斯没想到还有这层关系,笑道:“世界真的很小。”又发自内心地好奇问,“你和顾砚秋打算什么时候公开,就一直这么藏着掖着?”   别人都是恨不得堂堂正正走在大街上,这二位可好,同性婚姻早就合法了,反倒偷偷摸摸。   林阅微摸了摸鼻子,失笑道:“我也不知道,现在这样挺好的,也许将来某一天顺其自然被狗仔拍到了,那就公开好了。”   她们俩工作都忙,在一起的时间不多,偶尔闲下来要么在家宅着,要么选择去国外放松,公不公开似乎没那么必要了。   邵雅斯:“那我的婚礼,顾砚秋有空吗?有空的话我给她单独发一封请柬,你们俩又能趁机见一面。”   林阅微嘶了一声:“你这样说得我好心酸啊,参加婚礼居然要分开去,突然想公开了怎么办?”   邵雅斯笑说:“那就公开啊。”   林阅微就是开个玩笑,笑着拒绝道:“不要。”她还没有顾砚秋火呢,又说,“但我不知道她有没有空,我回去问问她。”   邵雅斯侧身,将包拉开,抽出提前备好的另一封给顾砚秋的请柬递过去。   林阅微将这封和自己的那封收在一起,没忘记提前和她打预防针:“她万一出差的话就去不了了,你不要觉得是我们不放在心上。”   邵雅斯说:“不会的,你能来就好了。”   林阅微问她:“除了我,其他女伴我认识吗?叫什么名字?”   邵雅斯沉默一秒,说:“我回去问问。”   林阅微:“……”   邵雅斯看着她的表情,无奈笑道:“我本来只打算请你一个人的,但是晗晗说这样媒体会黑我人缘差请不到人,于是就再邀请了几个,她用我的名义请,我就没过问。”   林阅微:“你们打算请多少人?”   邵雅斯:“我觉得不用,但是她打算大办,从年初就开始准备了,反正不要我操心,我就婚礼当天出个人就行了,随她去吧。”   林阅微和顾砚秋结婚的时候都不认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连婚纱婚戒都是随手点的,对这个着实提不出什么实用的建议来,邵雅斯也是个撒手不管乐得轻松的,但林阅微总觉得她这样随性显得不够重视,要是她和顾砚秋现在举行婚礼,她肯定亲力亲为,每一样东西都和顾砚秋一起选一起布置,大到婚礼风格,小到配饰。   不过邵雅斯确实是个心大的人,她年纪比林阅微还要小上一岁,一直担任被照顾得无微不至的角色,对结婚这件事大抵也没有那么热衷,无非是多了张证件,最重要的是她和嵇晗能够永远在一起了。   林阅微莞尔一笑,举起茶杯来,说:“敬你一杯,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邵雅斯略一沉吟,和她碰了一下杯,说:“那我就祝你早生贵子吧。”   两人喝了口茶,同时哈哈大笑。   结婚话题聊完了,吃吃喝喝聊聊的说到事业上,邵雅斯说:“最近T.G.品牌给了我一个挚友名头,好像是打算对我进行考察,合适的话会升代言。”   林阅微面色微微一变,舀着汤的勺子顿了顿:“T.G.?”   邵雅斯:“对啊,就那个意大利的奢侈品牌。”   “我知道。”林阅微垂了下眼,可T.G.不是陈萱前几天才刚跟她说的那家有意向选择她的公司吗?工作室那边的消息,应该不会是假的,陈萱已经让她置办了不少T.G.的单品,平时穿戴,再过两个月,国内会开一场该品牌举办的秀,不出意外她肯定会收到邀约。   “我上次听公司给我的消息,这个品牌也在考察我。”林阅微重新抬起眼睛,定定地看着她。   邵雅斯一愣,旋即笑说:“那就看看谁能拿到了。”   她眼睛里充满了势在必得,和林阅微的决心不相上下。   都是在圈里混的人,邵雅斯虽然满心扑在拍戏上,但不代表她佛,娱乐圈是个名利场,进来的人谁不想红,谁不是爬得越高越好。   林阅微和她相视一笑。   她们终于走到了直接竞争的这一天。   ***   “结婚?”顾砚秋接过林阅微手里递过来的请柬,“下个月十号?”   “对啊,你有没有空?”林阅微坐在客厅的沙发里。   “周六,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有空,但是我以什么名义去呢?”顾砚秋把请柬上不多的字从头至尾看了一遍,压在了茶几上。   “你想用什么名义?不用什么名义吧我觉得,嵇晗邀请了大半个娱乐圈的人,程归鸢她爸肯定收到了,你问问她家是什么名义。”林阅微突然轻轻地抽了口气,笑起来,“我想起一个问题啊,程归鸢要是去的话,她带不带屈雪松,屈雪松和嵇晗可是前任的关系。”   顾砚秋想也不想,便说:“她肯定不去。”   林阅微:“我好像很久没有听到她们俩消息了,在干什么?最近屈老师也没有新戏。”   顾砚秋哦了声:“闭门造车呢。”   林阅微:“啊?”   顾砚秋看了她一眼,重复了一遍。   林阅微反应过来,对着顾砚秋长长地叹了口气,眼里颇有“世风日下”之意。   顾砚秋摸了摸鼻子,为自己澄清说:“和我没关系,是她的原话。”顾砚秋拿过来自己手机,翻出来微信,给林阅微看她和程归鸢的聊天记录。   最近的对话是两天前。   林阅微还在外地,顾砚秋一个人在家无聊。   顾砚秋:【有空吃饭吗?】   程归鸢:【无,闭门造车ing】   林阅微:“……”   造两天了还没好?林阅微一时兴起,用自己的手机给屈雪松发消息:【屈老师,最近有没有空,我们聚一聚啊?】   她把手机揣进兜里,先和顾砚秋一起去厨房准备晚饭,刚洗完青菜,手机嗡嗡震动了一下,林阅微擦干手,摸出手机解锁。   屈雪松:【没空】   林阅微刚要打字回,系统提示屈雪松撤回了一条消息。   接着重新跳出来一条:【得看行程,你想什么时候约?】   林阅微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打字道:【刚刚用你手机的人不会是程归鸢吧?】   屈雪松反手一挥,落了个空,手臂被当空截住,程归鸢握住她手腕,在她手背上亲了一下,一侧眉毛挑出恣意的弧度,笑着认错:“我错了。”   道歉得毫无诚意。   屈雪松定定地看了她三秒钟,把头转了回来,低头和林阅微打字。   程归鸢在旁边骚扰她:“你看看我呀。”   屈雪松不看她。   程归鸢凑到她耳边叫魂:“快看看我呀。”   “别闹。”屈雪松往床外侧挪了挪。   程归鸢深吸一口气,原地躺下了,闭上眼睛。   屈雪松和林阅微对了下行程,发现两个人凑不到一起,只好作罢,回过头看在床上不知道是闭目养神还是睡着了的程归鸢:“刚醒,你又睡?”   程归鸢眼睛睁开一条缝,懒洋洋又带着一丝楚楚可怜,一唱三叹道:“累啊……”   屈雪松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是你自己不知道节制。”   程归鸢轻笑:“我愿意。”   她手在被子底下摸索,满足地喟叹了一声。   屈雪松想起这两天以来的荒唐,耳根有些发热。   不能怪程归鸢一发而不可收拾,实在是这几个月来,屈雪松太忙了,连在燕宁呆两天的时间都没有,程归鸢趁双休,跟着她跑了几次通告,但住在酒店里,往往屈雪松第二天还得早起,只敢浅尝辄止。好不容易有了空档,程归鸢把她从机场接回家后就再也没出过门。   屈雪松忍着羞赧,俯身温柔吻了吻程归鸢的红唇,细若蚊蝇地说了声:“辛苦了。”   程归鸢眼睛唰地亮了起来,接着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   屈雪松:“???”   屈雪松坐在床沿,放在程归鸢后脑勺的手倏地一紧,差点没坐稳。程归鸢抬头看她,恶趣味地吐了吐舌头,屈雪松立刻别开眼睛。   房间里安静也压抑。   随着程归鸢再次低头,屈雪松手指慢慢放松,轻轻梳理着程归鸢柔顺的长发,眸中薄薄染着一层迷离。   “我爸妈想和你爸妈见一面。”程归鸢靠在床头,一只手拥着屈雪松的肩膀,扔出了这个不算重磅炸弹的炸弹。   “什么时候?”屈雪松有点困了,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来,像只猫咪一样,整个人倦怠得都快窝进对方怀里,声音也是软绵绵的。   “我以为你会反对。”程归鸢喜出望外。   屈雪松被她过度的反应带得掀了一下眼皮,鼻音道:“嗯?”   “没什么没什么。”程归鸢生怕她反悔,连忙趁热打铁地说,“你要觉得没问题的话,我让我爸妈去联系你爸妈了?”   “嗯?”   “就是见一见,然后……”程归鸢有点紧张,看着天花板咽了咽口水,声音放轻,道,“商量一下我们的终身大事什么的,你觉得行吗?”   屈雪松没说话。   程归鸢往回找补道:“没事,你要是觉得着急的话,那就只吃个饭,吃个饭很正常的,以后可以慢慢来。”   屈雪松依旧没吭声。   程归鸢低落道:“吃个饭也不行?”   屈雪松:“……”   程归鸢忍不住低头看她,屈雪松已经靠在她怀里睡着了,呼吸清浅。   程归鸢失笑了一会儿,把她扶下去躺好,关了灯。   在家里放松了两天,屈雪松周六得赶飞机,闹钟刚响,她便按掉了,没曾想还是惊醒了睡在身边的程归鸢。屈雪松:“再睡会儿吧,你今天又不上班。”   “不睡了,我送你去机场。”程归鸢揉了揉眼睛,掀被下床,把丢在沙发上的睡衣捞过来套在身上,对床上的屈雪松说,“你还可以眯五分钟,我去给你拿衣服。”   她推开连接卧室的衣帽间门,迈步进去。   屈雪松哪里缺这五分钟的睡眠,她下床穿了鞋,跟了进去。程归鸢换衣服的动作顿住,望向镜子里背后的人,笑着转过身:“不是让你接着睡吗,怎么进来了?”   或许是这两日相处太过甜蜜,或许是分离在即,屈雪松看着她的眼睛,破天荒地说了句情话:“想看见你。”   程归鸢怔然片刻,立刻两只手抱住她,把头埋在她脖颈里像只大狗一样来回蹭,喉咙里发出像是愉悦却刻意压抑的叫声:“啊啊啊。”   屈雪松笑了一声,揉了揉颈间的脑袋:“怎么了?”   程归鸢吃吃笑,说:“就是特别开心。”   屈雪松觉得她简直太好哄了一点。   屈雪松沉吟片刻,道:“我有一个问题。”   程归鸢瞬间抬头,认真地看着她:“你问。”   屈雪松笑说:“不用这么严肃。”   程归鸢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露出微笑。   屈雪松勉强满意,道:“先申明,我不是吃醋。然后我想问一下,你以前谈恋爱的时候也这么好哄吗?像你们这样的,不是该很老练吗?一切套路都能轻而易举地看穿,然后内心毫无波动。”   程归鸢:“………………”   屈雪松好奇脸:“我就是问一下,你可以不回答的。”   程归鸢眼底闪过一丝受伤,深吸一口气,指指自己:“什么叫我们这样的?”   屈雪松:“唔。”   程归鸢上前一步,一只手撑在她颈侧,把她圈在穿衣镜和自己之间,不悦道:“我不是‘我们这样的’,我和别的人不一样。”   “我知道。”屈雪松低声道。   程归鸢说:“你就是介意对不对?”   屈雪松垂下眼帘。   程归鸢展示了她高超娴熟的技术,在床上无暇多想,等意识清醒回味起来,屈雪松不可避免想到,在她之前还有过无数人曾和她交颈而歌,缠绵悱恻。   完全不介意吗?不可能的。   程归鸢说:“可是我就是交往过那么多女朋友啊,我又没办法让时光倒流,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屈雪松立刻抬眸反驳:“我没有。”   她对上程归鸢微红的眼睛时愣了一下,手足无措地哄道:“你……别哭啊,我错了。”   程归鸢任由她手摸上自己的脸,红着眼眶说:“我也不想谈那么多恋爱的嘛,要是我们能早点认识,我也不会白白浪费这么多年。”   屈雪松听她这话有点不对,但粗略一听确实有点感动,便顺着她的话安慰道:“是我的错。”   说着抓住程归鸢的手指亲了又亲,柔声道:“我错了,好不好?”   程归鸢哽咽道:“不行,你没有错。”   屈雪松迟疑着看她:“那……”   程归鸢梗着脖子答:“我也没错。”   屈雪松吻去她的眼泪,眼神柔软:“好,我们都没错。”   程归鸢问:“那是谁的错?”   屈雪松指了指天,果断甩锅道:“它的错。”   程归鸢破涕为笑:“老天爷好惨,都让我们在一起了,还要被你指责。”   屈雪松想了想,说:“那就功大于过吧。”   程归鸢突然捂住她嘴。   屈雪松挑了挑眉,表示疑问。   程归鸢说:“万一让老天爷听见了,它一个不高兴……”后面的话不吉利,她不说,但屈雪松已经懂了,她拉下程归鸢的手,朝旁边呸了两下:“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三十多岁的大龄儿童一点都不脸红。   事情没有完全揭过,程归鸢不打算这么轻易糊弄过去,面色沉静,开诚布公地跟屈雪松讲:“你喜欢的这个我,就是因为谈了那么多次恋爱才有的这个我,你不能不接受它的过程,只享受最后的成果。”   屈雪松点头。   程归鸢:“我还有很多事没有和其他人一起做过,以后都属于你一个人。”   屈雪松轻轻咬了一下嘴唇:“比如?”   程归鸢深深地凝望她,一字一句:“和你一生到老。”   屈雪松释然笑开。   程归鸢心里微微将大石往下放了放,拥住她,叹气说:“像这样的问题,一两次就够了,你老是问,会伤我的心。”   屈雪松自责道:“以后不问了。”   程归鸢又说:“我知道你虽然和我在一起了,但心里并没有完全信任我,我还没有经过你的考察期,我不着急,可以慢慢来,我爸妈想请你爸妈吃饭的事,我会跟他们说,暂时搁置,将来再说。”   屈雪松突然意识到什么,喉头涌上酸涩,说:“你是不是知道我昨晚……”屈雪松不知道怎么回答见家长的问题,她不想答应,可也不想拒绝让程归鸢伤心,所以她选择……   程归鸢轻吻她发顶:“是,我知道你在装睡。”   屈雪松偎在她怀里,无措地揪紧了程归鸢领口的衣服。   程归鸢对她这么好,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   程归鸢没等她吐出下一句话,就用调侃的语气道:“宝贝儿,你这就又心软了?”   屈雪松涌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程归鸢:“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不要那么容易心软,我刚花言巧语两句,你就迫不及待地缴械投降,你这样我很担心你啊。”   屈雪松小声反驳她:“不是花言巧语。”   程归鸢纵容地笑:“好,那就算真情流露,你也太容易被感动了吧,我做了那么多错事,我还没有补偿够呢,你就想着一笔勾销了?”   屈雪松抬头,茫然道:“嗯?什么错事?有吗?”   程归鸢眨眼,几乎要被她逗笑,顺着她的话柔声接道:“那就没做错事吧,但我不想那么早谈婚事,所以我们先二人世界,行不行?”   屈雪松重重点头:“行。”   程归鸢抬手看了看不存在的腕表,担心道:“我们是不是在这里待了太长时间了,你会不会赶不上飞机?”   屈雪松:“!!!”   接着兵荒马乱地换衣服,程归鸢匆忙洗漱过后,提着屈雪松的行李箱下楼,把车从车库开出来,放好行李箱,正好屈雪松出门,拉开车门上了副驾驶座。   屈雪松的团队在机场等她,程归鸢直接把她交到对方手上。   她助理已经认得程归鸢了,朝她笑了一笑。   程归鸢交代助理:“好好照顾她。”   助理微微一笑,应:“请您放心。”   屈雪松戴好口罩,说:“我走了。”   程归鸢嗯了一声,屈雪松脚不自觉地往前迈了一步,程归鸢已经大步上前抱住了她,小声说:“记得想我。”   屈雪松眼角弯了弯,隔着口罩轻吻了一下她的唇。   程归鸢偏头,在她耳边留下最后一句话,便向后一步,退了回去,灿笑着朝她挥手:“去吧。”   屈雪松在团队的护送下,转身进了航站楼。   屈雪松回味着程归鸢方才说的那句话,口干舌燥,绯意渐渐爬上了她的脸颊。   助理眼观鼻鼻观心,悄声提醒:“雪松姐,戴好口罩。”   屈雪松抬手摸了摸自己热度不同寻常的耳朵,几次深呼吸,把心里的绮念摒除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大风筝说的话由于太骚自动马赛克了,抹茶屈臣氏续杯才能听到,不续杯就听不见了﹁_﹁    第194章   助理坐在候机室,看着在旁边低头玩手机的屈雪松。   自从屈雪松谈恋爱以后, 手里握着手机的时间就越来越长了, 嘴角常常挂着她从未见过的温柔笑容。跟她说话要喊两遍才能听见。   比如现在。   “屈老师?”   “雪松姐?”   屈雪松从手机里抬起头:“嗯?”   助理把手机递过来, 说:“方哥的电话。”   屈雪松一边想着方文浩怎么不直接打给她,一边道了声谢后接过来:“喂。”   方哥道:“你和程归鸢被媒体拍到了。”   屈雪松淡然问:“哪一次?”   方哥:“……”   不要低估了狗仔的能力, 就是明星把自己裹得亲妈不认, 狗仔都能凭借稳准狠的24K镭射眼辨认出来,何况屈雪松这种只是做了常规遮掩的,被拍到是正常的。有些事情没有报道出来,是因为狗仔和明星团队达成了交易,一个出钱一个出信息。屈雪松和程归鸢都在一起好几个月了,媒体现在才拍到,她都觉得惊讶了。   也不赖狗仔不敬业, 而是屈雪松没有新戏,天南地北地赶通告,现场和酒店两点一线,她和程归鸢有点空就窝着, 几乎不出门, 程归鸢又是这个身份, 天然有烟雾弹一样的效果,狗仔一时没注意到,现在注意到了,恐怕方文浩那里已经收到一堆照片了。   方文浩说:“最新鲜的照片,你们在机场的。”   屈雪松挑眉回复:“我们俩不就拥抱了一下吗?能有什么?不许朋友送我来机场了?”她一哂, “这群狗仔也真是的,捕风捉影的事就到你这儿来要钱了,把艺人当冤大头了么?”   按照这个标准来说,屈雪松的绯闻对象能从燕宁排到中国的最南边。   方文浩不紧不慢地说:“我知道,所以我才没直接把电话打到你这里,我先提前问问你的态度,如果有朝一日,真的传出来你和程归鸢的绯闻,你什么态度,我要不要帮你压下去。”   屈雪松微微皱眉,说:“我想想,待会儿给你回复。”   方文浩说:“行。”   屈雪松听他的停顿,似乎还有下文,一两秒后,果然听见对方说:“雪松,我觉得你我近来有点离心。”   屈雪松的心从来就没和对方在一块儿过,勾唇一笑,道:“方哥,我们俩是什么关系,我以为你我心知肚明。”   方哥一笑:“合作久了,终归有点感情的。”   屈雪松不置可否:“是吗?”   方哥说:“是的。”   屈雪松:“那您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方哥说:“我等你回复,再这么下去,媒体很快就有大动作了,到时候我们会很被动。”   他们俩这样的关系,把事情都摊开说得明明白白,不一定要比那种经纪人和艺人亲亲密密的差,正因为只是合作,条款都能一一列出来,不必顾忌情面,反倒更轻松一点。   方哥上次在她表达过讨厌他干涉自己的私人事情后,已经收敛了许多。不过屈雪松想,等手头的合约到期,她大抵不会再续约了,一是她这些年来自身经营的人脉已经足够支撑她在圈里过得很好,不必在经纪人之下接受掣肘,二是她得考虑把部分重心转移到家庭生活上,确切的说是有程归鸢的家庭。   她单手手背抵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   十分钟后,她给方文浩回了个电话。   方文浩:“想好了?”   屈雪松沉声说:“你觉得一劳永逸,给咱们省点公关费用怎么样?”   方文浩:“啊?”   她如此这般说了一番,方文浩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个公关风格太不屈雪松了,简直跟被魂穿了似的。   但他咬咬牙,最终还是点了头。   方文浩:“即便如此,也不一定能省下公关费用。”   屈雪松:“都算我账上。”   方文浩无话可说了。   程归鸢和屈雪松聊着聊着天,对方说她有点事情暂离一会儿,快半小时,程归鸢盯着手机望眼欲穿,屈雪松的消息才跳了出来。   屈雪松:【你微博名叫什么来着?】   程归鸢:【[分享舌尖上的松子的主页]】   程归鸢:【这个,怎么了?】   程归鸢对屈雪松没有秘密,只要她问,她一概回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今天问微博,她只当是屈雪松想了解她多一些,乐意配合之至。   屈雪松:【emmm这个ID?】   程归鸢:【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屈雪松:【我想什么了?】   程归鸢:【被我含在舌尖上,你不是试过了吗?还不止一次,这么快就忘了?】   屈雪松大臊,心虚似的看了周围一眼,助理连忙扭头,屈雪松打字道:【你赶紧把名字给改了】   程归鸢流氓道:【我就不改】   屈雪松威胁道:【你不要后悔】   程归鸢琢磨了一番,屈雪松一向不乱开玩笑,让她改名字,说不定就是件大事,于是非常识趣地选择了屈服,问道:【改成什么?】   屈雪松:【你自己的名字,或者比较正经的,一眼看上去不污的】   程归鸢:【噫,真是污者见污】   屈雪松:【啧】   程归鸢:【改改改,我马上改,用我自己本名行不行?我觉得我名字还蛮好听的】   幸好程归鸢开的年费会员,否则连改名都限制得紧,她把自己ID改回了本名,请屈雪松验收成果。屈雪松确认无误后把她所有的微博从头到尾都翻了一遍。   别看程归鸢为人又骚又浪,微博上却跟个文艺青年似的,很多都是照片,然后配一双足迹,或者一个特写镜头,写人或者写景,根据屈雪松的观察,每次出现足迹都是同一双脚,大抵是程归鸢自己的。   这是谁给她拍的?她每次都和同一个人出去吗?   屈雪松心里打翻了醋坛,问了程归鸢却得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程归鸢把电话拨了过来:“我自己拍的呀,还能有谁?你以为是谁?”   屈雪松微诧:“你会摄影?”   程归鸢:“嗐,就是个业余的,瞎摆弄两下。”   “那……”屈雪松欲言又止。   程归鸢已经提前说了:“这些地方确实不是我一个人去的,我这个人怕寂寞,你也不是不知道。但微博里所有的内容都是只有我自己一个人的,没有半点其他人的踪影,连头发丝都没有,不信你可以检查。”   “我没有怀疑你。”屈雪松说,“我就是没想到你会摄影。”   “业余的。”程归鸢谦虚地纠正她,回答道,“你之前没问过,我就没回答,我会的东西那么多,总不能见天儿都在你耳边嚷嚷我会这个会那个吧,以后你慢慢发现不是更有趣吗?”   屈雪松低低地嗯了一声。   这一声嗯有些软,程归鸢心弦波动,蜷了蜷右手手指,换到左手拿手机,右手握紧又舒展开,叹气道:“这才刚分开,我就开始想你了,怎么办?”   屈雪松想把自己的打算告诉她,再过一年多,等她合约到期,尽量多抽时间出来陪她,但现今八字没一撇,也不知以后会和程归鸢怎样,先将话咽了回去,柔声安抚道:“乖,我过不了多久就回来了。”   程归鸢比她看得更远:“但是你回来后就又要连着拍几个月新戏了。”   屈雪松说:“你可以来探班啊。”   程归鸢还能怎么样,只得说:“好吧。”又很小声音道,“去了也只能偷偷摸摸的藏在酒店里,你又没多少时间陪我。”   屈雪松想到即将给她的惊喜,不禁微微一笑,但她语气刻意表现得与平日无异,掺杂着一丝无奈:“乖。”   程归鸢噘嘴要求:“亲一下。”   屈雪松看着助理的后脑勺,低声道:“么么哒。”   助理心里发慌,努力清除着自己的记忆,生怕自己要被灭口。   程归鸢不依:“不是这种么么哒,我要那种的。”她亲自示范,上下嘴皮一碰,发出响亮的一声“MUA”。   屈雪松:“……”   程归鸢:“快嘛。”   屈雪松难为情道:“不行,这里有人的。”   助理立马起身,一个瞬移消失在她面前。   屈雪松:“……”   她助理是不是脑补了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程归鸢催促她:“快嘛快嘛,再不亲飞机都要起飞啦。”   屈雪松张嘴又闭上,说:“我酝酿一下。”   程归鸢把手机移开,闷声笑了会儿,回来对着麦克风一本正经地说:“好,你酝酿。”她开了手机录音功能。   等了快有一分钟,才传来一声轻如耳语的:“么。”   程归鸢快笑死了,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不满道:“是MUA,不是么。”   屈雪松:“MUA。”   程归鸢心里啊啊啊啊啊,整个人扑倒在了床上,情难自禁,说:“屈雪松,我好喜欢你。”   屈雪松又是极低的一声:“我也是。”无缝切换到正常说话的音量,“我要登机了。”   程归鸢很不舍得地又“MUA”了好几声,把电话切断了。   屈雪松两只手贴在自己脸上,给自己人工降温。助理非常有眼力见地在她身边绕着圈地将行李箱拉走,也不吭声,等屈雪松自己平复下来跟上来,她才本本分分跟在屈雪松后面。   登机以后,屈雪松连了飞机上的wifi,仔细浏览了一遍程归鸢的微博,什么不合适的内容都没有,这更像是她用来记录生活的,粉丝很少,评论倒是每条都有,不多,看ID都是些奇奇怪怪的,留言要么是“小姐姐这又是去哪儿了”的风格,要么是“风筝又去浪了,啥时候聚一聚”,可能是她三次元的朋友?   屈雪松开始犹豫自己这个决定会不会给程归鸢造成困扰。   她截了一张评论界面的图,发了个消息问对方:【这是你现实的朋友?】   程归鸢:【有的是,有的不是,好像是网友吧,但是交集不多】   屈雪松:【现实朋友多吗?】   程归鸢:【不多】   屈雪松试探道:【我要是关注你,会不会对你造成困扰?】   程归鸢:【不会啊,会不会对你造成困扰才对吧?你闲着没事突然关注我干什么,我微博就是个摆设,不经常发动态的】   屈雪松斟酌着措辞。   程归鸢:【你要是想知道我发了什么的话,可以用小号关注我啊,当明星的为了避免手滑不都会用小号冲浪吗?】   屈雪松:【嗯】   程归鸢:【要是嫌麻烦的话,我下次发微博之前提前给你说,我要发什么内容,哎,我突然想起来,以后旅游多半是我和你一起出去的,这些照片你肯定当场就看了】   屈雪松趁机岔开话题:【我不在的时候你也可以和朋友一起出去】   程归鸢无情地抛弃所有朋友:【不,朋友都没有你有趣,我不想跟他们一起出去】   屈雪松:【好,那我尽量腾出空来陪你,我要睡会儿,到了和你说】   程归鸢:【好的】   程归鸢感觉她这个问题问得有点突然,往深里思考了一些,可再怎么设想,她也没有想过,屈雪松会给她准备一个出乎意料的惊喜。   这天深夜,所有把屈雪松设成超级星饭团关注的粉丝们以及其他别有用心的人都收到了这么一条提醒。   屈雪松关注了@程归鸢。   程归鸢?   程归鸢是谁?谁是程归鸢?所有人的心里都涌起了这么一个疑问。   粉丝们顺着屈雪松的关注点进首页,都是些图片,粉丝很少、留言也很少,像是一个摄影师?搜索引擎搜一下,没有词条,名不见经传。   应该是屈雪松刷微博刷到了个摄影师,觉得不错所以关注了吧?虽然对屈雪松来说,事业发展得如火如荼的这几年,每一个关注都是与她有过交集或者即将合作的人。这么一想,这位可能是屈雪松将来的御用摄影师?盲生们发现了华点,于是抱着能够从程归鸢这里看到屈雪松的最新美图的粉丝们再次增加,程归鸢一夜之间涨了两千粉丝。   但她这天她在外面和朋友们聚会,浪到凌晨以后才回来,回家以后倒头就睡,并不知道网上发生的一切。   第二天醒过来,天地都仿佛换了颜色。   她是被顾砚秋的电话吵醒的。   顾砚秋说:“睡醒了?”   程归鸢抓抓脑袋上的鸡窝,鼻音很重:“还有点困,怎么了?”   顾砚秋语气很微妙,咬牙切齿中又带着一点欣羡,说:“你上下微博呗,看看热搜,如果上不去的话,你可以随便点开一个有你的群。”   程归鸢:“???”   她无视了通知栏里的各类@通知,先上了微博,果然如顾砚秋所言上不去,热搜服务器瘫痪了,点不开搜索页面,程归鸢退而求其次地点了一个正不停@她的群。   好友一:【卧槽@大风筝】   好友二:【卧槽@大风筝】   好友三:【卧槽@大风筝】   好友四:【@大风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起来嗨】   程归鸢:【出来了,什么事儿啊?】   好友一:【[截图]】   好友一:【我从八卦论坛收的,微博我也上不去,年年说升级服务器,结果次次有流量公布恋情就崩得妈都不认】   哪个流量又公布恋情了?   程归鸢纳闷着呢,点开以后:【卧槽】   她揉了揉眼睛,仔细看了看,那个发博的人居然是——   屈雪松V:   【我女朋友@程归鸢】   程归鸢去翻日历,今天也不是愚人节啊。   她坐在床上懵了一会儿。   群里又开始@她这个正主出来说话。   程归鸢如梦初醒般重新点开自己微博的通知栏,她寻常都是屏蔽的,只有个小红点。她手指没来由地抖了一下,点开了那个小红点提醒,她从来没有收到过这么多的提醒,入目是铺天盖地的“啊啊啊啊啊啊???”“这谁啊???”以及零星的祝福话语。   十几分钟后,程归鸢能点开屈雪松主页了,把那条微博下的评论点开了。   -卧槽????   -我在梦游???   -被盗号了?   -这是什么?公开???   -程归鸢是谁啊?一分钟内,我要知道她的全部资料   -大家好我失恋了[大哭]   -什么鬼?   -卑微的我想知道抢走了我老婆的人到底是谁[猛虎落泪.jpg]   -这才年中呢,怎么就爆了这么大个新闻,这不合常理啊   往下加载出更多评论,终于出现了一条:   -祝福99   热搜词条第一,屈雪松公布恋情,后面跟了一个紫色的爆。   热搜词条第二,屈雪松程归鸢,两人名字并列。   热搜词条第三,屈雪松同性恋   一个人占了前三,搜索指数还在持续上涨,这就是屈雪松强大国民度带来的顶级流量。   程归鸢终于信了,她想起昨天屈雪松旁敲侧击问的那些问题,什么关注她对她会不会造成困扰,敢情是为了今天放大招。   这人怎么不动声色就……   程归鸢压不住心里的狂喜,她按捺不住了,立刻给屈雪松打电话。   系统女声提示:“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过了会儿屈雪松用微信给她回了消息:【怎么了?我手机被打爆了,微信也快了,差点儿漏看了你消息】   程归鸢按住说话,发了一连串的“啊啊啊啊”过去,屈雪松回复:【在忙,等我处理好了,晚上跟你说,乖】   程归鸢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打滚尖叫。   她现在是有名分的人了!屈雪松亲口承认的!全天下都知道她是屈雪松女朋友了!   哈哈哈哈!   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程归鸢说:“进。”   程爸爸肥胖的身子挤了进来,指着手机一脸激动:“你快——”   他看着在床上四脚朝天的程归鸢,再看看她几乎笑得眯成了缝的眼睛,从容把手机收了回去:“你看到了啊。”   程归鸢说:“看到了。”   程爸爸说:“我和你妈打算庆祝一下,你想吃什么?”   “不吃了。”程归鸢突然想起来,轻轻地抽了口气,看她爸,“爸你先出去,我换身衣服,订最早的机票去看屈雪松。”   程爸爸:“……”   他双手后背,摇头叹气地出去了,女大不由爹喽。   “那个,”程归鸢往回补救道,“我明天回来和你们庆祝,你们看行不行?”   程爸爸沧桑道:“我给你放一周假,你走吧。”   程归鸢:“那多不合适啊,就这么决定了,一周后见。”   程归鸢火速订了机票,一刻钟后穿戴一新,不回头地奔向心上人的身边。   程爸爸和程妈妈坐在沙发里,对视一眼,程爸爸干巴巴地问:“你想吃点什么庆祝吗?”   程妈妈叹气,摆手:“吃不下。”   程爸爸想安慰她。   程妈妈说:“你说,什么时候我才能吃到儿媳妇的饭啊。”   行吧。   程爸爸把涌到喉咙的话咽了回去。   方文浩早作了准备,但无论是他还是屈雪松,都忙得焦头烂额,屈雪松把手机关了机,微信退出登录,让助理以自己的名义重新办了张卡,和程归鸢联系。   做完这一切已经是天色幽暗了。   程归鸢想给屈雪松一个惊喜,没有提前告知她,自己悄悄地来了屈雪松的酒店。   屈雪松的酒店被包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五步一岗十步一哨”,都是准备活捉屈雪松的狗仔,丝毫不夸张。如果狗仔可以像蜘蛛侠一样吐丝,他们绝对会贴在天花板上拿着相机怼屈雪松脸上。   程归鸢不知道,从她出现在酒店方圆一里,就已经被狗仔们盯上了,一举一动全在监视之中。   这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周一,顾砚秋在热搜榜上再次见到了屈雪松和程归鸢的名字并列排在一起,不是昨天公布恋情热度的延续,而是昨晚上的事情。   程归鸢夜会屈雪松,身后簇拥着一群狗仔,场面蔚为壮观。   程归鸢现在被困在宾馆房间里,没办法出去,屈雪松在保镖的护送下跑通告去了,她只能窝着,偷偷给顾砚秋打电话。   顾砚秋出于对屈雪松和程归鸢猝不及防公开了,而自己和林阅微却还是这副局面,有种被抢了先的怨念,对程归鸢闹出来的笑话便不客气地嘲讽道:“你昨天晚上跑去见屈雪松,是嫌事情闹得不够大吗?”   “你别提了。”程归鸢唉声叹气,一个头两个大。   昨晚上她差点被狗仔活吃了,屈雪松本来藏得好好的,后来还要派人出来救她,把她捞回了宾馆里,什么暧昧旖旎的心思都没了,神经紧绷,晚上睡觉都怕狗仔破门而入。   程归鸢:“是我失策了,昨晚上屈雪松已经说过我一次了,我是真没想到狗仔这么疯狂。”   顾砚秋语气稍缓,宽慰说:“你先藏几天,等热度下去点再露面。”   程归鸢满口称是,然后轻咳一声,翘起身后的小尾巴:“你昨天看到热搜有没有很惊讶?”   顾砚秋心底冒酸水,口是心非道:“没有啊。”   程归鸢哈的一声,拆穿她:“嫉妒吗?”   顾砚秋无所谓说:“我有什么可嫉妒的?你们俩结婚了吗?我和微微可是结婚了的。”   程归鸢:“可我们俩公开了啊。”   顾砚秋:“那又怎么样?你现在不是被堵在宾馆出入不得?”   程归鸢:“话不能这么说,以后我再去看屈雪松就不用偷偷摸摸的,我光明正大地去探班,到时候媒体还会写她女朋友给她探班,一起秀恩爱虐狗,你说……”   程归鸢突然笑了出来,唇角止不住地上扬。   她福至心灵地懂了,屈雪松为什么出乎意料地选择公开,一是经过周六早上的事情,她那个人一贯心软,觉得该回报以程归鸢同等的心意;二是程归鸢每次去看她都是躲在酒店里不敢露面,她想让她堂堂正正地站在她的身边,以她女朋友的身份;或许还有别的,但程归鸢觉得这两条一定是最重要的。   顾砚秋磨了磨后槽牙,恨恨地打断她:“忙,先挂了。”   作者有话要说:顾总:她们居然比我们先公开@林阅微   林阅微:开,马上公开   前方大型掉马现场   顾总的小马甲准备脱落   ps:为什么还有人纠结程攻还是屈攻,上一章中间部分,“屈雪松坐在床沿……”这几段,建议重读一遍,当然是程攻啦   pps:先祝福明天除夕愉快叭 第195章   程归鸢:“不是,你听我说完啊。”   顾砚秋那边只剩下嘟嘟嘟的忙音。   程归鸢一扬眉, 半点不恼怒, 把手机一扔, 今天第七十次点开屈雪松的主页,嘚嘚瑟瑟地找到那条公布恋情的微博。   屈雪松V:   【我女朋友@程归鸢】   转发43w 评论56w 点赞77w   流量时代, 粉丝们都会自发为了偶像轮博做数据, 但这条显然是例外,粉丝们对于屈雪松的恋情纷纷表示一脸懵逼,甚至想找到这个姓程名归鸢的暴揍一顿,所以相对来说数据十分真实。   也就是说现在至少有几十万人对这件事发表了评论,而在数据之外,更有爆炸性的线下反应,根据屈雪松的国民度, 这两天的热议话题应该都是她的恋情。   程归鸢从她的@点进自己微博,也有相对应的一条微博。   程归鸢V:   【我女朋友@屈雪松】   转发1w 评论3w 点赞1w   这条微博是她被屈雪松从狗仔堆里救出来,两个人在宾馆房间里商量,又经过方文浩同意才发出来的。程归鸢这里的评论基本都被屈雪松的粉丝占据了。   -好好对她[微笑]   -要是让我们发现你对她不好你就完蛋了   -好气啊   -养了这么多年的老公被猪拱了   -QAQ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生气]   粉丝生气粉丝的, 程归鸢得意自己的, 她昨晚上还故意装作委屈生气的样子念屈雪松粉丝给她的留言, 说她们对她敌意很重,戏瘾上来了甚至想掉两颗金豆子。   屈雪松听着就去拿手机,程归鸢一把按住她,紧张道:“你要干什么?”   屈雪松轻描淡写地说:“让她们不要欺负你。”   程归鸢差点儿老脸一红,推推拉拉地把屈雪松手机从她手里抽了出来:“什么欺负不欺负的, 我心里怎么想的,你不知道吗?”   屈雪松佯装不解:“不知道啊,你怎么想的?”   程归鸢说:“想你想的。”   屈雪松:“哈哈哈哈。”   插科打诨地结束了这个话题,程归鸢半是怕狗仔破门而入的紧张,半是因为公开恋情的兴奋,一晚上都没怎么睡,但屈雪松要睡,第二天还得工作,她就关了灯在黑暗里看着对方,快天亮的时候她困了,但是想着屈雪松快醒了,索性坚持到对方醒过来,两人还能说两句话。   闹钟响了,屈雪松睁眼看到她布满红血丝不停打哈欠的眼睛,揉了揉她的脑袋,说:“睡吧。”   程归鸢噘嘴。   屈雪松亲了下她,程归鸢跟点了睡穴似的立刻昏睡过去。   屈雪松哑然失笑,再度在已经毫无知觉的程归鸢脸上亲了又亲,亲到后来程归鸢脸都被嘬红了,她才意犹未尽地给程归鸢擦了擦脸。   她看着程归鸢的睡颜,忍不住想着她此时若是清醒状态,恐怕得把她推倒在床上一整天不让出门,可谁让她睡着了呢?屈雪松有点儿小得意。   将自己收拾妥当,屈雪松在程归鸢耳边说了一声:“我出门了。”   程归鸢动了动身子,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哼唧声,懒洋洋的。   屈雪松单手捧着程归鸢的脸颊,舌尖在她唇缝擦过,探了进去。程归鸢本能地含住了对方探进来的舌尖,嬉戏相迎,但终究是在梦里,没有那么熟练的技巧,很快就只能被动承受,鼻腔里哼出嘤咛声。   屈雪松吻得她因为无法喘气而满脸通红,才把自己从放纵边缘拉了回来。   时至今日她才明白为什么从此君王不早朝。   程归鸢面色红润地睡着,屈雪松在房门口往回深深看了一眼,狠狠心,才拉开门出去。   助理在门口等到她,对她一贯提前这次却踩着点出来没有任何疑义,只是点了点自己的嘴唇,示意她:“唇妆脱了点。”   屈雪松把妆补了,出去后又是光鲜亮丽、优雅从容。   她今天有个杂志采访,昨天刚搞出件大事,这杂志简直跟天上掉馅饼了似的,立马紧贴“时事”,新鲜出炉了针对性问题,比如——   问题一:为什么公开得这么突然,让大家没有一点防备?   屈雪松落落大方地回答:“知道大家都很关心我的感情状况,这些年都编排多少绯闻对象了,捕风捉影的事儿,动辄闹得沸沸扬扬。现在真的有了理想的伴侣,当然是要公开了,我认为这也是责任感的表现,我不想让她偷偷摸摸地跟我在一起。”   问题二:你觉得公布以后对你的生活有什么影响吗?   屈雪松做出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说:“能有什么影响?”她笑了下,“生活更幸福了吧。”   问题三:你怎么评价你的这位女朋友呢?   屈雪松拢了下耳旁的鬓发,笑道:“什么这位那位的,不知道的以为我有多少位呢,我就这么一个女朋友,她很可爱,很真诚,很漂亮,也很让我心动,是世界上最好的人……真的要我继续说下去吗?我怕整本杂志都是我的彩虹屁了,唔,那个词是叫彩虹屁吗?”   ……   屈雪松结束了采访,采访记者和她握了握手,笑得满脸红光:“谢谢雪松姐配合。”   圈里的人一个比一个精,尤其是屈雪松这样已经有一定地位的明星,身经百战,一张嘴吐出来的话往往都是密不透风,杂志方原本就打算问几个常规的问题,即便临时换上了几个吸睛的问题,也压根没有抱着屈雪松会老实回答的打算,结果却令她们大喜过望。   屈雪松和这个杂志算是很熟了,主编亲自送她出门,好奇地问了句:“你今天采访怎么这么‘听话’,这一点都不像你啊。”   屈雪松莞尔:“博女朋友一笑罢了。”   她已经能想象到程归鸢将来看到这期杂志会是什么样的表现了,肯定要一蹦三尺高,然后使劲在她身上蹭,蹭着蹭着再自然而然地跌到床上去。   想到这里,屈雪松唇角不由得再次上翘,整个人都柔和了下来。   主编:“……”   ***   屈雪松公布恋情,除了广大懵逼的网友反响强烈外,还有那么一小撮提前得知了真相却不以为是真相的人,陷入了对自我的怀疑以及对现实“小说都不敢这么写”的惊叹中。   某同人写手私戳了自己的基友。   同人写手:【你看今天网上屈雪松公布恋情的热搜没有?】   基友:【看了】   同人写手:【或许,我有一件事情你想听,说了你不许告诉别人】   基友:【说吧,绝对不告诉别人】   同人写手:【其实我之前写了好几篇屈雪松和程归鸢的同人文了……】   基友:【卧槽,慧眼识cp啊!你是怎么搞到真的的?程归鸢这人谁啊,我都不认识,你从哪儿知道的】   同人写手:【实不相瞒,我这个人设是别人给我的,付费定制,程归鸢是一家娱乐传媒公司的继承人】   基友:【???我没咋看明白,你再说一遍?】   同人写手:【就是说有人出钱让我给屈雪松和程归鸢写同人文,给的千字比我连载收入高多了】   基友:【那这个搞到真的的人究竟是谁?!】   同人写手:【我现在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就是她们本人】   基友:【为什么这么肯定?】   同人写手:【因为之前我每次交稿上去,反馈过来的还有意见,说哪些地方ooc得特别厉害,让我避免再犯,要不是本人,谁知道是不是ooc了,我以前觉得那个要同人的cp粉就是个傻叉,本来就是yy还煞有介事地标出ooc几点,现在……】   基友:【魔幻】   同人写手:【不说了,我都是猜测,你快替我保密吧】   基友:【那那人还要同人文吗?这都公开了,应该有别的cp粉自发产粮了吧?】   同人写手:【不知道,暂时没接到消息,能赚一笔是一笔吧,毕竟这样的冤大头不好找】   和她有着同样想法的,还有亲自给屈雪松和程归鸢改同人文的林至,林至是屈雪松的路人粉,拜未婚妻所赐,也是半个网瘾少年,屈雪松刚公开他就知道了,他举着手机,几乎是表情空白地朝顾砚秋办公室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是搞到真的了?   以顾砚秋和程归鸢的关系,应该是早就知道她们俩的猫腻了,所以才让他做这些事情的吧。那……林至的思路自然而然地拐到了另一对匪夷所思的cp——林顾。   他是知道顾砚秋和林阅微的绯闻的,那段视频是别人录的,他可是亲眼见证过的。顾砚秋怎么从林阅微出道伊始就开始追对方,不仅网上投票,还偷偷给后援会集资,追线下活动,敌对林阅微的所有cp,简直是狂热女友粉的代表。   他有种预感,不,他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林顾就是真的。   但是顾总都结婚了啊,顾砚秋的形象在林至心目中再次摇摇欲坠,网上说顾砚秋和新婚妻子从不公开露面,貌合神离,多半是商业联姻的营业夫妻,但林至是有顾砚秋老婆电话的,他甚至在充当司机送顾砚秋回家的时候数次看到对方的背影,两人形容亲密,绝对不是营业夫妻。   等等,林至精神突然为之一振,如果说和顾砚秋住在一起的那个人不是顾砚秋的老婆,而是林阅微呢?是他先入为主,把和顾砚秋感情甚笃的那个人确定为了她老婆,一切假设都是建立在这上面的。   林至点开自己手机通讯录,找到“顾砚秋老婆”的电话号码,林至和她通过电话,他回忆着对方的声音,确切的声线回想不起来,但他第一次和对方通话就有一种若有若无的熟悉感,这熟悉感是从哪里来的?   林至差点儿拍案而起。   破案了!和顾砚秋同居在一起,并且和她恩爱甜蜜的就是林阅微!而不是那个劳什子的顾夫人,换个说法,顾砚秋认可的那位就是顾夫人。   顾砚秋的光辉伟大形象在林至心里又回来了,就是这样,他松了口气,顾总还是那个专一又深情的顾总,至于那个名义上的夫人,想必已经不知道跑多远浪去了,两人多半是各玩各的。   林至托腮,陷入了对另一个问题的思索。   顾砚秋和林阅微到底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根据他的观察,应该是在节目之后。林至有这么一个狂热追星的上司,他记得很清楚,顾砚秋还问他怎么知道林阅微的行程,怎么找对方的图片和站子,种种表现都说明了一件事,她那时候和林阅微根本不熟,否则何必要借助外人。   顾砚秋简直是追星的最高境界,把爱豆追到了自己床上,林至心里顿时更崇拜她了。   这天顾砚秋莫名其妙接受了一整天林至敬仰的目光。   顾砚秋搁下手里的钢笔,看着林至闪闪发光的眼睛:“你怎么了?”   林至说:“没什么,就是觉得您最近气色很好。”   顾砚秋摸摸自己的脸:“是吗?”   她可能是被程归鸢抢先公开给气得面色红润。   林至说:“是呀。”   他偷偷去瞟顾砚秋解锁了放在桌面上的手机,主屏幕是系统自带的背景图片,非常后悔上次瞎操心,多此一举地建议顾砚秋避嫌,把那些壁纸都给换掉了,人家不就想用个女朋友照片随时看看么,连这点爱好都不满足她。   有个明星当自己女朋友,照片连锁屏都不能放,林至难过地想:顾总爱得好卑微。   顾砚秋感觉他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奇怪,不由得打断他,皱眉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林至默然两秒,鼓起勇气看着她道:“我最近看见一套林阅微的图,很好看,我发给你啊?”   顾砚秋微微扬了一下眉梢:“好啊。”   林至紧接着补上一句:“你可以设成壁纸什么的。”   顾砚秋猛地抬眸:“嗯?”   林至只能说到这里了,他火速往外溜:“我回去拿手机,这就给您发过来。”   几分钟后,顾砚秋收到了林至发过来的图,这些她都有,但是看着这些图片,她的目光渐渐变得若有所思起来。   林阅微手机震了一下,她从兜里拿出来一看。   顾砚秋:【[截图]】   林阅微:【怎么突然把我设成壁纸?】   顾砚秋:【好看】   林阅微:【没你好看】   顾砚秋:【我有个事情想和你商量一下,算了,你什么时候回家?我们见面说】   林阅微:【明天】   顾砚秋:【好,那明天说吧】   林阅微点开那张截图,两指按住屏幕,放大再缩小,粉丝用她的照片锁屏她没什么感觉,顾砚秋用的话她就透着一种莫名的不好意思。   她喊身边的助理:“圆圆姐。”   王圆圆:“怎么了?”   林阅微把手机往她眼前递:“这张照片是不是角度不太好,显得鼻孔有点大。”   王圆圆:“……”   林阅微:“怎么不说话?”   王圆圆说:“你这个要是鼻孔大,那我们普通人就是猪鼻子。”她拍了拍林阅微的肩,“放心,绝美,让人一见钟情的那种美。”   林阅微低头道:“是吗?”   王圆圆肯定的口吻:“是的。”   林阅微低低地:“噢。”她暂且将这事压下,问道,“《怀璧》是不是快上映了?什么时候开始跑宣传?”   王圆圆都记在脑子里了,说:“下个月十五号。”她拿过来平板,确认无误。   林阅微点头,又问:“我十号那天的档期空出来了吧?”   王圆圆看着平板上的行程安排,说:“早空出来了,参加邵雅斯小姐的婚礼。”   参加完婚礼紧接着和邵雅斯一起跑电视宣传,看来那边也是安排好了的,林阅微问:“目前还有些什么行程?”   王圆圆:“明天休息,定了上午回燕宁的机票,后天是T.G.的新品发布会,大后天是XX访谈节目……”   林阅微听完以后,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她手指在膝盖上轻轻地敲打着,忽而一顿:“T.G.新品发布会都请了哪些人?”   王圆圆说:“我查查。”   她报着那边给的名单上的名字:“明星1、明星2、明星3、邵雅斯……”   林阅微打断她:“停吧。”   王圆圆收声。   林阅微说:“我睡会儿,到了叫我。”   王圆圆:“好的。”   她看着林阅微又开始无节奏轻敲着膝盖的手指,敛下了所有的疑问。   ***   林阅微下午三点到的家,她这次学乖了,再也不瞎给惊喜了,一个电话拨给了顾砚秋:“我到了。”   顾砚秋看着站在自己办公桌前,抱着文件等她前面的林至,低低嗯了一声。   林阅微十年怕井绳地问:“这次没有应酬吧?”   顾砚秋笑说:“没有,你昨天跟我说今天回来,我怎么还会有应酬。”   林阅微:“真乖,奖励一个么么哒。”   顾砚秋等了会儿,没听到动静,问:“奖励呢?”   林阅微哈哈笑:“是说你奖励给我一个么么哒。”   顾砚秋咳一声,把办公椅转了九十度,低声说:“工作呢。”   林至耳朵瞬间竖成天线。   这肯定是在和林阅微打电话!   林阅微:“噢!好的,那你工作吧,等你工作完了再和我说。”   “嗯。”顾砚秋小声说,“乖。”   电话挂了,林至一秒恢复正经。   顾砚秋龙飞凤舞地签完字,林至抱着文件出去,不知道是不是顾砚秋的错觉,总觉得林至最近活泼得有点过头,难不成是未婚妻终于要变成妻子了,这样的话自己得准备一份大礼了。   顾砚秋今天准点下班,迎接她的是林阅微热情的拥抱和亲吻,顾砚秋被她按在门板上亲了个够,才气喘吁吁地放开她。   顾砚秋走到茶几边抽了两张纸巾,给两人分别擦嘴,问:“工作顺利吗?”   林阅微点头:“顺利,非常顺利,就是忙得都快没时间想你了。”   顾砚秋不悦抿唇。   林阅微笑道:“骗你的。”皮完她拉着顾砚秋坐下来,捏了捏她的肩,讨好道,“老婆工作辛不辛苦呀?”   顾砚秋端着脸,道:“不辛苦,就是想你想得发苦。”   林阅微“哎”了声,说:“你这不对,和我的不对应啊,你应该说没空想我。”   顾砚秋看着她,斩钉截铁地往外蹦出一个字:“不。”   她“不”得有点可爱,林阅微捧着她脸在她唇中央亲了一下,顾砚秋破功,嘴角往上翘,握着她的手腕让她在自己怀里坐下,抱着她的腰,额头抵在林阅微背上,不动了。   林阅微背对着她,看不见她的表情:“顾砚秋?”   顾砚秋嗯了声,瓮声瓮气地说:“让我抱一会儿。”   行,那就抱一会儿。   顾砚秋抱够了,也不放她下来,说:“帮我拿下手机。”   林阅微伸长了手,将茶几上顾砚秋的手机拿过来,顺手帮她解了锁,她扫了一眼主屏幕,壁纸又不是她了,挑了一下眉。   顾砚秋接过手机,点开图库,专属于林阅微的那个相册,说:“我想把你照片设成壁纸。”   林阅微说:“行啊。”   顾砚秋觉得她想得可能没有那么多,直言道:“我去外面参加会议,或者是做别的什么,手机一亮,别人就看得到我壁纸,然后他们发现是你,会怎么想?”   林阅微懂了:“传绯闻?”   顾砚秋点头。   林阅微眯了眯眼,看着顾砚秋,福至心灵:“你是想故意传绯闻?”   顾砚秋又点头。   林阅微笑说:“为什么啊?”   顾砚秋抿了抿唇,说:“程归鸢这两天老是气我,说她和屈雪松都公开了。”   林阅微若有所思:“所以你就也想传传绯闻?”心理平衡一下?   顾砚秋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也不完全是,我就是为了给将来公开预热一下,免得网友受刺激,微博又崩溃了,多不好。”   林阅微看穿她的小心思,抬手捏了捏她鼻尖,好脾气地纵容她:“好吧,你想传就传吧,只要你开心,都好。”   这之后的第三天,顾砚秋去参加一个会议,会后在微博po了和某公司老总的合照,手里的手机屏幕“恰好”亮着,被广大网友们火眼金睛地发掘了出来,锁屏壁纸居然是林!阅!微!   林阅微和顾砚秋的暧昧关系再次引发热议,网友们对既定现实的瓜不热衷,屈雪松和程归鸢热闹了几天热度就下去了,反而喜欢这种动脑筋才能窥探真相的感觉,顾砚秋“无意”间泄露锁屏壁纸,为她和林阅微的绯闻力度添砖加瓦。   陈萱最近对林阅微这个绯闻相当关注,对方是谁?是顾砚秋啊,当红“流量”,更是国家民间实业的领头羊,这个身份让她很难操作,如果对方是个明星,她大可联系对方团队,看看是怎么个意思,是积极澄清还是配合炒作,互惠互利,但顾砚秋偏偏就不是明星,她没法儿联系对方。而且顾砚秋是个有妇之妇,大众对企业家容忍度高,对明星可就不高了,尤其是女明星,动不动一顶“小三”的帽子扣上来,对家更会借着这个机会去抹黑林阅微,她正在紧要关头的上升期,肯定会被竞争对家大做文章。   这位顾总也是脑子有病,上赶着给林阅微找麻烦,陈萱不知道在心里骂了对方多少回,给林阅微添了不少麻烦,顾砚秋那边没办法控制,林阅微这方就只能咬死“微微不知道,不关微微的事”,但流言还是没有减弱的趋势。   此时林阅微终于想起来她这位蒙在鼓里的经纪人,一通电话姗姗来迟。   “陈姐。”她迟疑着。   陈萱以为她也是为绯闻着急,说:“你看到你和顾砚秋的热搜了吧,没事儿啊,实在不行我去找找顾砚秋试试,万一人讲道理呢,是不是?”   “陈姐,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林阅微心虚道。   “什么事啊?”   “你坐着了吗?”   “我站着呢。”   “那你找个地方先坐下吧,最好再倒杯水。”林阅微善意地建议道。   陈萱不以为意:“不用,你直接说吧,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林阅微支吾道:“那我就说了。”   陈萱不耐道:“快说,磨磨唧唧的,我待会儿还有事忙呢。”   林阅微轻咳一声,小心翼翼的口吻,说:“那个……顾砚秋啊,她……”   “嗯?”   “她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我对象。”终于说出来了,林阅微吐出一口浊气,可对面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见,林阅微忍不住忐忑问道,“陈姐,你还在吗?”   作者有话要说:陈萱:我什么场面没见过?   陈萱:对不起,这场面我真没见过   陈萱:头发渐渐消失.jpg   薛妈:欢迎来我们经纪人假发联盟﹁_﹁    第196章   陈萱一口血差点喷出来,她无论如何想不到, 网上传得沸沸扬扬且不靠谱的绯闻竟然会是真的, 而且之前信誓旦旦跟她保证过决不会当“小三”的林阅微竟然真的是个小三!   “林阅微!”她出离愤怒了, 以前竟以为林阅微是个乖巧的,没想到她一“大逆不道”就逆到了这个地步。当小三说到底是艺人的私生活, 只要瞒得好, 艺人身上的商业价值足够,有的经纪人会睁只眼闭着眼地给对方打掩护,但陈萱不是,她决不允许手底下的艺人有这样的污点。   林阅微听这声音就觉得不妙,连忙安抚道:“陈姐你消消气,喝口水稳定一下情绪。”   陈萱:“喝个屁,我是带不了你了。不管顾砚秋和她老婆是不是商业联姻, 你还在上升期,就搞出这样的事情。别说上升期新人了,就是已经大红大紫的女星,都不敢轻易沾上小三的名头, 我看你是老寿星上吊, 活得不耐烦了。”   林阅微虚心接受:“哎。”   陈萱咆哮:“你哎什么哎, 我现在就去跟副总说,马上给你安排新的经纪人!”   林阅微:“别介啊,你听我说完。”   陈萱气得犯头晕,办公室隔音很好,她把手机开了免提丢在茶几上, 去饮水机给自己倒了杯水:“你说,我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来!别告诉我说什么是你和她先认识的,你当是八点档伦理狗血剧呢,人都结婚了,你就给我麻溜离远一点,你是不是贱得慌啊你,恋爱脑吗?”   林阅微:“……”   她顿了两秒,陈萱那边又开始骂她:“就算是商业联姻,人夫妻没有真感情……”   林阅微的话在办公室空旷的空间里和她同时响起:“我就是她没有对外公布的老婆。”   陈萱气笑了,关了免提将手机贴到自己耳朵边上,说:“你别是犯臆想症了吧?顾砚秋老婆是富家千金,你是什么?你家不是……”   林阅微笑着打断她:“陈姐,你去查一查知一科技前任董事长姓什么?”   知一科技是林家的公司名。   富豪排行榜上除了竞争激烈的前几名,其他的富豪们基本上在广大群众心目中没有姓名。林家的知一科技就是这样的公司,除了业内专业人士,其他人知之甚少。   广大群众之一陈萱打开了电脑,查到前任董事长叫林柏。林?和林阅微一个姓,可世界上姓林的那么多……   陈萱:“林柏是你的……”   林阅微坦然道:“我爸,现在占股最多的冉青青,我妈,不信我带你见见她本人。”   陈萱:“……”   她把一开始的那口血慢慢地咽了回去。   陈萱想了想,说:“不是,那你家明明有背景,为什么装作普通家庭的样子,而且你早结了婚,还隐瞒了这么久?!”   “说来话长,我爸妈一开始不同意我进娱乐圈……”林阅微把她后来和父母打的赌,五年内不能大红大紫就得回家继承亿万家产等等事和盘托出。   那边又没反应了。   林阅微:“陈姐,你还在吗?”   陈萱幽幽地说:“我不在了。”   林阅微笑,笑完又娇声道:“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而是没混出个人样来,无颜面对家中父母,之前和爸妈说好了,不能不讲信用。”   陈萱慢慢地喝着水,问:“那你现在怎么又说了?”   林阅微说:“我这不是怕下回见你得送你顶假发嘛。”   陈萱:“你——”她抚着自己的胸口,喘匀气,半是生气半是好笑地说,“你哪天非得气死我。”   林阅微讨好地说:“不会的,你还要带我飞呢。”   “我看你自己都能上天,用不着我带。”既然是真妻妻,陈萱就不着急上火了,靠进办公椅里,不紧不慢地问,“那顾砚秋这三天两头地搞事,怎么回事?你们俩按捺不住想公开?还是想逗网友玩儿?”   林阅微声音里透着不好意思。   “您知道前几天屈雪松和程归鸢公开那事儿么,程归鸢和顾砚秋是好朋友,她看人家捷足先登,心里不舒坦,就想炒个绯闻舒坦舒坦。”   陈萱:“……”   现在的有钱人都是这么玩的吗?   陈萱动不动没声儿,林阅微已经习惯了,耐心等着她的下文。   半晌,陈萱负气地说:“我看你下次还是送我顶假发吧。”   林阅微笑:“陈姐息怒。”   陈萱:“我没生气,就是有些话想给你提个醒。”   “您说。”林阅微做洗耳恭听状。   她这样的态度让陈萱心里顺畅了不少,语重心长地说:“你们俩要是不打算公开的话,她这样炒绯闻对你来说有弊无利,她是个有妇之妇,我知道你们俩是妻妻,网友们会觉得你是小三,到时候对家泼脏水抹黑你,你上哪儿讲理去?”   林阅微接话极快:“是不是只要不拍到实锤,就无所谓了?最多算是顾砚秋单相思吧,关我什么事呢?”   陈萱一噎:“话是这样说,但是……”她顿了顿,“但是你能保证不会被拍到实锤吗?”   林阅微说:“如果真的拍到了我就公开呗。”   陈萱:“……”   林阅微:“没拍到的话我们就继续绯闻,我现在还没顾砚秋红,蹭蹭她热度,哈哈。”   陈萱:“……”   为什么明明是一件看起来要做无数公关预案的事情,到了林阅微嘴里就变得迎刃而解,更关键的是陈萱顺着她的话这么想,居然很有道理!   拍到怕什么,大不了公开。   这应该能列入陈萱从业以来从艺人嘴里听到的最心安的一句话之一。   “话是这么说,”陈萱已经被她说服了,补充道,“但最近你们不要炒得太过火了,差不多得了。你还有资源在考察,要是因为这种事情掉了,得不偿失。”   林阅微听话道:“好的,我让她收敛一点。”   陈萱:“行了,你去忙吧。”   林阅微把陈萱的话转告给了顾砚秋,顾砚秋答应了,不过看她的语气是有点儿意犹未尽:“我才刚晒了个锁屏壁纸呢。”   林阅微不由好笑道:“你还想晒个什么?”   说到这个顾砚秋就有话说了,她准备了一系列的计划:“你代言的品牌,推广的同款,还有你的私服,我要和你穿一样的,或者情侣装,吃你吃过的,用你用过的,让网友们好好分析去。”   林阅微笑得直喘气。   顾砚秋语气一低,沮丧道:“现在都不能晒了。”   林阅微安抚她:“以后有机会晒的,公开了以后我们俩天天晒。”   顾砚秋一本正经地说:“不,我不是那样的人。”   林阅微心说你都看自己的定制同人文了,你还不是那样的人,你是什么样的人?她发现顾砚秋就是个狂热cp粉,不粉别人,专粉自己和她的cp。   顾砚秋犹豫片刻,跃跃欲试地说:“你问问你经纪人,我买你代言的品牌,或者穿情侣装,这算不算实锤?没有同框被拍到的话,我觉得不算吧?”   林阅微:“……”   顾砚秋:“我平时也用啊,突然变了不大好。”   林阅微:“那你就维持原样,不要刻意去和我凑情侣款。”   顾砚秋:“好,你有事的话先去忙吧,我马上去开会了。”   林阅微把手机收起来,王圆圆才小步上前,给她披上了外套。   只是包括她,还有顾砚秋都没想到,她们俩的绯闻会再次升级,但这次和拍到她们本人任何物料无关,而是牵扯进了程归鸢和屈雪松。   狗仔何其强大,何况是程归鸢这样本来就不低调的人,屈雪松公布恋情热度过后,第二波热搜又来了,屈雪松女友身份大揭秘。   程归鸢,女,二十七,驰墨传媒继承人,正儿八经的富二代,老爸程枕鹤,是圈子里的某位大佬之一。据说这位小程总风流多情,在国外留学的时候换过多任女友,在圈子里浪得飞起。   这一下屈雪松的粉丝和路人粉都炸了,尤其是粉丝,非常担心屈雪松是被这个花花小姐给骗了,程归鸢的私信都是咒骂,根本不能看,幸好她早就关了,屈雪松微博下则是许多提醒她要当心,路人粉则是觉得小程总配不上屈雪松,但某些看热闹的就觉得,比起来个个嫁给年纪能够当自己叔叔的小花旦们,屈雪松这个对象选得不错,有颜有钱,还是个年下,哪怕将来分手,也不见得是她吃亏。   事情发酵了这么一天,有位盲生发现了华点。   【这个程归鸢很眼熟啊,这不是上次和顾砚秋一起在酒吧喝酒的,还被误认为是顾总夫人的那位吗?】   网友们纷纷找出来旧图,一对比,可以的,确实是一个人。   紧接着,吃瓜群众被这一口惊天大瓜惊呆了。   某论坛娱乐版块。   主题:热搜,屈雪松、程归鸢、顾砚秋三角恋了解一下?   1L:我刚从微博上过来,我懵了   2L:这都是些神马啊???   3L:今年的热搜要被屈雪松承包了吗?我预感这口瓜可以吃到过年   4L:我再次缺课,我先去微博看一眼,关键字是什么?   5L:搜屈雪松顾砚秋   6L:这个热搜的连接点不是程归鸢吗,为什么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她始终不能拥有姓名?   7L:糊是原罪   11L:我来理理,屈雪松和程归鸢是女女朋友关系,程归鸢和顾砚秋是名为好朋友实则不知道是什么的关系,社会主义闺蜜情叭   13L:这个程归鸢很浪啊,换女朋友如衣服,我倾向于她和顾砚秋有一腿,屈雪松被绿了   14L:我不同意楼上,谁绿谁还不一定呢,说不定是屈雪松插足人家两个的感情,顾砚秋才是被绿的那个   17L:那个……你们是装作顾砚秋未婚吗?   19L:婚姻不就是一张纸吗?她们有钱人还在乎这个?顾砚秋自己和林阅微绯闻传得满天飞,锁屏壁纸都出来了,有管过自己已婚的身份吗?我以为她和她老婆各玩各的,大家已经达成了共识?   28L:别歪楼了,顾砚秋已婚未婚有什么关系,已婚不能有cp了?   29L:楼上说得对,谁也不能阻止我们拉cp!   33L:这不是涛cp的,踢一脚,正楼   38L:心疼一拨屈雪松,这么多年来唯一承认的一个女朋友,是个花花小姐不说,还早就和人有妇之妇勾搭在一起了   40L:瞎心疼什么啊,屈雪松个人精不比你懂得多,你当她是十八岁的纯情小姑娘吗,她一个女明星,人家一个富二代,肯定是各取所需啊   44L: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屈雪松和程归鸢可能是真爱吗?浪子回头金不换,为卿洗手作羹汤?   48L:什么羹汤????为什么我不知道   66L:来了[微博截图]屈雪松刚刚微博晒了日常啦,一桌子菜,都是程归鸢做的,还有程归鸢给她拍的照片,简直是神仙拍照,我也想搞个女朋友当对象了   70L:卧槽,慕了   72L:看饿了   74L:屈雪松笑得太幸福满足了吧,我居然感觉到了甜意   88L:热恋期谁不是这样?程归鸢能谈那么多女朋友,总不至于连点厨艺都不会   90L:对不起我突然污了一下,程归鸢身经百战,那什么技术一定很好吧,屈雪松会不会是贪图……   91L:我建议把楼上叉出去   100L:我是个姬佬,为程归鸢实名心动,颜好气质好,要是能被这样的人睡一晚上,我真的可以   110L:既然姐姐可以,那妹妹也可以[害羞]   338L:这栋楼不是涛三角恋的吗?怎么都跑到姬佬择偶方针了?虽然我觉得程归鸢真的很姬啊,长发飘飘,姬圈天菜   356L:姬圈天菜本菜@林阅微,抢称号可还行,程归鸢糊逼不配拥有称号   369L:林阅微算哪门子天菜,本质二三线糊咖,不要碰瓷好伐,屈雪松才是天菜,自从她公布恋情以后,鸡笼已经关不住我首页那群小姬佬了   377L:你们不知道这种散发着直女气质的姬佬才是最最极品的吗?   390L:附议   401L:顾砚秋粉不服,顾砚秋每次穿西服出席那种重要场合,在演讲台上代表讲话的时候,简直苏得合不拢腿好吗?   459L:等等,没有人注意到一个问题吗!!!我靠我现在好激动,顾砚秋和林阅微炒绯闻,程归鸢和屈雪松女女朋友,顾砚秋和程归鸢社会主义闺蜜情,林阅微和屈雪松cp超话还在微博前三呢!她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我的妈,这一出大戏!   470L:看完了459L这一通分析我默默地拿出了落了灰的纸笔,我需要梳理一下人物关系   472L:拿笔+1   474L:拿笔+10086   500L:怎么没人说话了?   501L:还在纠结这段关系呢,不知道怎么开口   502L:cp大乱炖orz   504L:那么……谁和谁……是先在一起的……谁和谁又是真的呢……是谁绿了我,而我又绿了谁?!   510L: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她们不会是4那个p吧……   后面的楼层跟了一系列的省略号。   广大网友这口瓜把自己吃懵了,在等到新的物料之前,她们已经无法分析出更多了。再分析不过是些煞有介事的胡乱猜测,什么顾砚秋因为程归鸢绿了她和屈雪松在一起,所以抢走了屈雪松的女朋友之类,都是分析个热闹,毕竟,这听起来太匪夷所思了。   程归鸢有时候会逛八卦论坛,看到网友对自己和屈雪松的分析嫌弃得直嘬牙花子,一边嫌弃一边看,还给屈雪松念,屈雪松就望着她清浅地笑,她不喜欢听这些八卦,但是她喜欢听程归鸢说话,不管说什么都喜欢。   程归鸢看到4那个p一口水喷了出来:“这要是让顾砚秋知道她不定得是什么反应呢。”   屈雪松接过她手里的平板看了一眼,忍不住也笑出了声。   程归鸢看着她眼珠一转,兴致勃勃地截了屏,发给了顾砚秋,顾砚秋回了一串:【???】   程归鸢在沙发上笑得四脚朝天:“哈哈哈哈。”   屈雪松无奈,看看时间,说:“该洗澡了。”   程归鸢起身,绕过去,从后抱着屈雪松,下巴搁在她肩膀上,八爪鱼似的紧贴着她,振奋道:“走,去洗澡咯。”   屈雪松进了浴室,然后把程归鸢挡在了门外。   程归鸢:“……”   程归鸢撇嘴,在她面前装可怜:“呜。”   屈雪松坚决地说:“不行。”   倒不是她保守,跟着程归鸢再保守的人也保守不起来,何况屈雪松只是在没有对象的时候保守,并不是真的多纯情。而是她先前让程归鸢跟着她进去过一次,后来……不提也罢。   程归鸢太能折腾了,她这把老骨头禁不住程归鸢这么频繁的摧残。   程归鸢低头,默不作声地用脑袋拱她。   屈雪松嘴角一翘,旋即憋住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好好在外面呆着。”   程归鸢仰头,楚楚可怜地望着她,长睫毛眨啊眨。   “……”屈雪松心软,“进去可以,但除了洗澡,你不能干别的。”   程归鸢点头,满脸写着真诚。   她心里自动提取这段话重点:屈雪松同意她进去了。   屈雪松第三次上了程归鸢的当。   屈雪松出来以后躺在床上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都被拆散重组了似的,连骂程归鸢的力气都没有,程归鸢解了浴袍,钻进被子里抱住她。   屈雪松一僵,求饶道:“别。”   程归鸢温柔吻吻她的鬓角,失笑道:“我就是单纯地抱着你睡觉而已。”   屈雪松脸上浮现几分警惕,对她的“单纯”保留质疑。   程归鸢撑起手肘关了灯,实际行动证明她不会再做别的事:“晚安。”   “晚安。”   屈雪松在家里短暂地歇了一天,第二天她去跑通告,程归鸢回自己家,一进家门,程爸爸打着领带正要出门,冲她“哟呵”了一声:“春色无边啊。”   程归鸢冲她爹拱拱手:“献丑献丑。”   程爸爸:“嘿。”接着招呼她,“吃早饭了没有?”   程归鸢:“必须没有。”   家里阿姨听到笑了笑,去厨房给她热早餐,程归鸢往里晃悠,眼角余光扫到封烫金的帖子,她手在茶几上够了一下,拿起来看了一眼:“婚礼请柬?谁的啊?”   程爸爸笑说:“你不会想知道的。”   程归鸢不信,偏打开看:“嵇晗、邵雅斯?”她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挑眉说,“屈雪松前女友啊。”   程爸爸点头。   程归鸢看了看日期,说:“下礼拜?”   程爸爸再次点头,问:“你去吗?”   程归鸢哼说:“我才不去。”她神情突然微妙的一顿,偏头问她爸,“屈雪松收到请柬了吗?”   程爸爸说:“我怎么知道,你是她女朋友你不知道吗?”   程归鸢说:“她没和我说。”   程爸爸说:“你去问呗,大姑娘家的扭扭捏捏,不像样子。”   程归鸢说:“不问,她要是收到了肯定会和我说的,没说就是没收到。”   程爸爸打量了她两眼,说:“你吃醋?”   程归鸢往沙发里一瘫,说:“没有啊,我是那种小气的人吗?”   程爸爸丝毫不给面子地笑道:“你就是啊。”   程归鸢四下看看,从茶几上的盒子里拈出一粒瓜子丢了过去:“少胡说八道。”   程爸爸:“你自己心里清楚,我去上班了。”   阿姨热好了早餐喊程归鸢去吃,程归鸢一边用勺子舀着碗里的粥,一边陷入了沉思。问她吃不吃醋,当初她能够接近屈雪松,就是打着帮她忘记嵇晗的名号,嵇晗是屈雪松这么多年都难以忘怀的人,就跟长在她心里似的,程归鸢不吃醋才怪。   一碗粥喝得索然无味,程归鸢心不在焉地用完早餐,把请柬拍了下来,发给了屈雪松。   【你有收到这个吗?】   屈雪松回复:【没有,怎么了?】   程归鸢现在特别想看看她的表情,是平静的,是汹涌的,还是释然,是无动于衷。   她发送了一个视频请求,屈雪松点了拒绝,说:【不方便】   程归鸢在心里哦了一声。   程归鸢:【到机场了吗?】   屈雪松:【到了,我有点事情,待会和你说】   程归鸢撇嘴。   屈雪松两指把程归鸢发过来的请柬放大,再恢复本来大小,选择了删除,之后便不去管它了。助理给她将笔记本打开,放到她面前,屈雪松登陆了自己的邮箱,确认过后,微信给某导演回了个消息:【收到了,我现在看】   “邵雅斯的婚礼你去吗?”程归鸢扭头打给了顾砚秋。   “去啊,微微去,我也去。”顾砚秋已经提前安排好了。   程归鸢迟疑着问:“你说,我如果去的话,会不会很尴尬?”   “你和屈雪松?”   “不,我一个人。”   “你一个人去干什么?”   “见一见我的前情敌。”   “……你开心就好。”   “你给我点建议啊。”   “建议就是开心就好,想去就去吧,正好可以和我一起,我缺个女伴。”   “你家微微呢?”程归鸢得意,明知故问。   “……”顾砚秋干脆利落地说,“忙,先挂了。”   “……”   程归鸢打完这通电话,得到了一点心理安慰,她是屈雪松承认的官方正牌女友,对方一个分手了十几年的,拿什么和她比,去就去吧,看着她和别人结婚,自己心里估计会舒服一点?   邵雅斯和嵇晗的婚礼在某个小岛上举行,去了半个娱乐圈。林阅微提前一天到,和其他女伴一起给邵雅斯办了个单身party,其他女伴是嵇晗以邵雅斯的名义请的,林阅微以为邵雅斯会对其他人表现得生疏,但一晚上其乐融融,并没有任何生涩感。她和其他人相处也很愉快,林阅微其实是有点不高兴的,并非是她对邵雅斯有异样感情,而是出于好友间的占有欲,可转念想想,她不也有了像屈雪松这样可以推心置腹的人么,邵雅斯会有新的朋友,都很正常。   party开到凌晨,其他女伴陆续回自己的房间,邵雅斯把林阅微留了下来,说晚上她们俩一起睡,要彻夜长谈一番,林阅微那点不悦立时烟消云散,欣然应允。   洗了澡换上睡衣,并肩而卧,说起在做节目的时候第一次见面,然后分宿舍,磨表演,住在同一个宿舍,一起上班下班,还有穿粉丝送给她们的闺蜜装,好像还是昨天的事情,历历在目。   林阅微望着天花板感慨:“没想到你都要结婚了。”   邵雅斯笑道:“你录节目之前就结婚了,到底是谁没想到。”   林阅微跟着一笑。   枕边微微骚动,邵雅斯突然偏过头,看着林阅微黑暗里的轮廓,说:“我之前,喜欢过你,你知道吗?我说的是爱情的那种喜欢。”   林阅微:“唔,大概知道一点,后来我不是及时把你的小火苗给摁灭了吗?”   邵雅斯躺了回去,笑着说:“对,我刚喜欢上你,你就说你有了心上人了,我想想还是算了,专心演我的戏吧。”   林阅微把两只手叠起来枕在脑后,说:“及时止损多好,你看你差点当了‘小三’。”   邵雅斯:“哈哈哈哈。”   邵雅斯:“幸亏你把我小火苗给掐灭了,否则我也遇不上嵇晗,她都说要谢谢你。”   林阅微有些涣散的注意力突然集中:“嗯?她知道你喜欢过我?虽然那也算不上什么喜欢。”林阅微感觉她知道嵇晗对她的敌意是怎么来的了。   邵雅斯说:“知道啊,真的好早了,她签我的时候,就什么鸡零狗碎的问题都问了,包括我和你的关系,事无巨细全都盘问了一遍。”   林阅微啧啧道:“我怎么觉得你是送羊入虎口啊?”   邵雅斯优哉游哉地说:“我是披着羊皮的狼,她是披着虎皮的羊,我跟你说,她别看她平时戴眼镜看起来很凶,其实可软了……”   林阅微打断她:“停,不听不听,小狗念经。”   两人闹了一会儿,彼此炫着家里的妻子/未婚妻,默契地没有再提及自己的工作近况,把话题牢牢控制在琐事和以前上。   聊到凌晨三点,两人先后睡了过去。   睡了一个半小时被闹钟叫醒,邵雅斯要去化妆,林阅微也得去化她的妆,完事之后和其他女伴来了一张合影,众花吐蕊,争奇斗艳。   邵雅斯在后台化妆,嵇晗在前厅接待纷至沓来的客人。林阅微想早点见到顾砚秋,提着裙摆到了前厅,嵇晗望见她,点点头,温和地笑了笑。   林阅微颔首,回了个笑容。 第197章   顾砚秋问:“你来参加婚礼,和屈雪松报备过吗?”   前车之鉴在先, 顾砚秋非常重视情侣之间的沟通。   程归鸢淡淡斜了顾砚秋一眼, 那感觉好像是一个小学生在给博士生指导作业, 荒谬滑稽。   她说:“我交过的女朋友比你和林阅微吵的架都多,我怎么可能会瞒着屈雪松过来呢?”   顾砚秋:“……”   事实上她从决定的那一刻就跟屈雪松说了, 屈雪松的反应是……没有反应, 说了句“好,注意安全”,又问她和谁一起去,说是顾砚秋,屈雪松就放心不再问了,把程归鸢给憋得,差点一口老血哽在喉咙。   她是可以直截了当地问屈雪松心里还有没有嵇晗, 但第一她问这个问题就代表不相信对方,万一屈雪松来一个沉默呢,她不得堵心死;第二就是她交过的女朋友再多,也不如现在这一个来得深, 她自己就是个浪的, 推己及人, 从不在乎对方的前任,但屈雪松不一样,她身边从来没有能惦记一个人惦记十几年的,这让她无从参考。   想不通,就暂时先不想了, 程归鸢思忖,跟着顾砚秋来参加趟婚礼,兴许就能释怀了呢。屈雪松心里那根刺或许是拔掉了,在她这里却如鲠在喉。   程归鸢和顾砚秋并肩而行,远远地就看到了一身剪裁流畅的白色礼服的嵇晗,她戴了副无框眼镜,斯文清秀,眼神清明温润,彬彬有礼地招呼着每一个人。   程归鸢:“啧。”   顾砚秋看了她一眼:“怎么?”   程归鸢:“我觉得她这身不太好看,显得脖子短,你说呢?”   嵇晗个子高挑,五官也不差,无框眼镜增添气质,这身装扮很配她。   顾砚秋猜她大约是酸水返到了喉咙口,违心地附和道:“嗯。”   程归鸢稍稍满意,很快嘴角又沉下来,接着勉强自己要合乎礼仪又提起来,顾砚秋观察着她,感觉她快精分了,索性不再看她,目光在场中寻找林阅微。   刚刚林阅微发消息跟她说先出来了,就在前厅,顾砚秋迈步上前,程归鸢在她身后哎了一声,跟着快步追上。   嵇晗迎了顾程二人,程归鸢目光定在嵇晗脸上,嵇晗微笑回视,眸心平静。   “微……咳。”顾砚秋已经看到林阅微了,朝她走过去。   “顾总。”   “林小姐。”两人装作不熟地打招呼,眼底都有笑。   “小程总。”林阅微脸上浮现几分揶揄之色,喊着网上给程归鸢新取的称呼。   程归鸢心不在焉地嗯了声,问:“婚礼什么时候开始?”   林阅微说:“下午。”   程归鸢顿时皱了眉:“怎么那么迟?”   “一般不都是下午吗?现在也没几个小时了。”林阅微看顾砚秋,不懂程归鸢怎么突然这么急切,新娘又不是她,在这儿皇帝不急太监急的。   顾砚秋将林阅微往出带了带,耳语道:“她今天有点抽风,别管她。”   “哦哦哦。”林阅微再度看程归鸢一眼,深以为然。   林阅微:“现在没什么事,我带你们逛逛?”   顾砚秋欣然道:“好啊。”   程归鸢说:“你们去吧,我自己随便走走。”   林顾二人先走了,程归鸢在嵇晗周围不远装作不经意地晃悠着,其实是在观察她的前情敌。论身高,嵇晗比她高,但是穿上鞋就太高了,显然没有自己这个身高合适,自己还能强行小鸟依人,嵇晗完全不可能;论长相,她可以直接出道,嵇晗拿什么和她比;论性格,自己这性格不说天下第一,燕宁第一还是没毛病的;论特长,她大大小小点亮了不少技能点,连头发都比嵇晗长。   综合论述,嵇晗样样比不过她,可程归鸢就是酸得不行。她从果盘里拿了个柠檬切了,假装这酸是柠檬本身,而不是来自她心里的。   被柠檬酸得快无法管理表情,程归鸢正想找水喝,斜里递过来一杯水。   “谢谢。”程归鸢下意识回道,扭头才发现是嵇晗,程归鸢脸上的笑立刻消失了。   嵇晗淡道:“你对我敌意很重。”   程归鸢把嘴里的水咽了下去,如果不是吐回去太失礼了她肯定吐回去了,说:“我有什么理由对你敌意不重吗?”   嵇晗说:“你这是无谓的敌意,屈……她不会愿意见到你这个样子。”   程归鸢微怒:“你这是在跟我示威?”   嵇晗:“……”她语气平和,温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程归鸢感觉自己在她面前落了下风,显得自己很不成熟,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便重整旗鼓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嵇晗上下看了看她,仿佛这么久才第一次正眼打量她,她是想不到屈雪松会找这么一个人,但再多的话她也没有立场来说,镜片后的眸光闪了两下,温言道:“今天是我的婚礼,希望你卖我两分薄面,尽量无视我,我不想让我未婚妻发现场中有一个人不祝福我们。”   程归鸢:“???”她什么时候不祝福了,她巴不得嵇晗和邵雅斯长长久久,最好永远不要出现在屈雪松面前了。   嵇晗不再多说,微微欠身:“失陪了。”她抬手招来侍应生,“给程小姐倒杯水过来。”   程归鸢不在前厅呆了,去后院找林阅微和顾砚秋,人没找到,反而一路上遇到好些人用八卦的目光打量她,屈雪松恋情热度那么高,有的一知半解的圈里人也会想吃这口瓜。   找不到林顾二人,又被若有若无的视线当猴看,程归鸢心里烦闷,随便找了个地方呆着了,她从手袋里拿出手机,解锁屏幕,也没看到屈雪松给她发过来任何消息,知道屈雪松有通告,但不至于连条消息都没空给她发吧,是发了不知道说什么吗,还是想问的人不是她?程归鸢知道自己不该这么想,可是头脑是不由控制的。   程归鸢眉眼间似有纠结,主动给屈雪松发了条消息,没什么实质意义的:【在干吗?】   没回复。   程归鸢心里舒服了一些,给她找好了借口,不是故意不问的,就是屈雪松工作忙而已。   耳旁听得一阵欢笑声,原来是几个女明星在草地上打闹,程归鸢喜欢热闹,便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近了几步,那几个女星玩得入迷,根本没有注意到她,有个女星一直笑着往后退,她面前的女伴脸色变了变,刚要开口提醒她,这女星一脚踩了个空,朝后跌去,程归鸢离她只有几步远,一个箭步冲过来扶住了对方,这女星看着不怎么胖,人却敦实,程归鸢没扶住,直接成了肉垫,被砸得轻轻嘶了一声。   女伴们把跌倒的朋友扶起来,又去扶程归鸢:“不好意思。”   程归鸢摆手:“没关系。”   她今天特意穿了裤装,也没有什么走光风险。   “你是……”一个女星指着她,“雪松姐的女朋友吗?”   程归鸢立马勾起笑容:“是啊。”   接着程归鸢就被拉进了这帮小姐妹的队伍当中,没多久,打成一片,被婚礼的摄像拍摄下来。   婚礼前一个小时,林阅微和顾砚秋暂别,回到了后台。邵雅斯坐在梳妆镜前,身后垂着婚纱长长的摆,白如堆雪。她身边还有一个女伴,那人本来和邵雅斯小声说着什么,一看她回来就噤了声,冲林阅微笑了笑。   林阅微一侧眉梢微动,那女伴找了个借口出去,林阅微搬了张凳子在邵雅斯身旁坐下,看着那位女伴的背影:“她说了什么?”   邵雅斯对着镜子看自己的耳环,淡淡笑了下,不讳言道:“说你的坏话,我左耳进右耳出了。”   林阅微:“是想巴结你?”   邵雅斯:“是啊,想和我搞小团伙,想要资源。”   林阅微唇角勾起一丝不屑,嗤道:“现在的人。”   邵雅斯接上:“很多这样的人。”   林阅微:“关键是不知道身边怎么突然就有了这样的人,不是很可怕吗?”   邵雅斯摸了摸耳垂上的珍珠,轻笑:“还好,坚持本心就好了。”   林阅微看着她的眸光深了一些,她不知道邵雅斯还坚持着本心没有。以前的邵雅斯是不会放任别人在她耳边诋毁自己的,录节目的时候林阅微因为水平线之下的演技、和演技完全不符的超高人气,在参赛成员中引起过不满,被全网黑最厉害的那段时间,有人曾当着她的面说她坏话,林阅微没觉得有什么,邵雅斯却是直接冲了上去,把那人推了个趔趄,后来差点打起来,被别的成员拉开了。   能够一直美好的,大抵只有记忆。   林阅微偏开头,听到了从心底发出来的叹息。   林阅微已婚,虽然大众不知道,按照传统是不能当伴娘的,所以她只是作为女伴出席,并且在捧花朝人群里飞过来的时候,特意朝后退了一步。   拿到捧花的是说林阅微坏话的那位,很高兴地祝福了嵇晗和邵雅斯百年好合、幸福一生。同时感谢邵雅斯将幸福传递给了她这个好朋友,云云。   婚礼就这么结束了,回程顾砚秋和林阅微同一趟航班,但两人没有一起走,林阅微留下来陪邵雅斯说了几句话,之后再赶到机场。   两人在VIP候机室遇到,但赶着这趟回去的不止她们俩,候机室里跟明星见面会似的。顾砚秋隔着两个座位看她,感觉她脸色不大好,本来是想等回去再问的,忍不住掏出手机给她发消息。   顾砚秋:【怎么了?】   林阅微:【没什么,就是有点难过】   顾砚秋:【为什么?】   【邵雅斯变了】   林阅微打下这几个字,喉咙发紧,连忙端过旁边的水喝了一口。   顾砚秋:【人都是会变的】   林阅微:【那你呢?】   顾砚秋:【我当然也会】   林阅微朝顾砚秋的方向看了一眼,就见顾砚秋抿着唇,无比郑重地看着手机,手指在键盘上按着。   林阅微又收到一条消息,目光定在屏幕上,蓦地弯了弯唇。   顾砚秋:【变得更爱你】   她再度抬头,顾砚秋趁着没人注意,冲她露出自己雪白整齐的牙齿。   林阅微轻轻地咳了一声,忍住自己快出声的笑,重新低头。   身旁的程归鸢手肘怼了怼顾砚秋胳膊:“注意点影响。”   顾砚秋睨她一眼,一箭穿心道:“屈雪松回你消息了吗?”   程归鸢看了眼手机,没有。   顾砚秋终于能报仇了,不无快意地说:“快一整天了吧,她这么忙吗?”   程归鸢把脸埋进桌上摊着的杂志里,脸滚杂志。   登了机屈雪松总算有时间搭理她了,不咸不淡地回过来一句:【什么时候起飞?什么时候到家?】   程归鸢回:【马上起飞,明天到家吧】   屈雪松:【嗯】   程归鸢看着屈雪松的头像,点击发送视频请求,意料之中的拒绝。屈雪松说:【不方便】   程归鸢:【这一个星期每次找你视频都说不方便,什么时候方便你告诉我】   她发完以后感觉这句话火气有点大,立马撤回了。   可屈雪松已经看到了,没有跟着发火,依旧淡淡回:【方便的时候自然方便】   程归鸢眉头突然皱紧,把这一周以来她们俩的聊天记录都翻了一遍,总算知道哪里不对劲了。她向来敏锐的感知在这件事上居然阻滞了这么久,程归鸢照着屈雪松给她的行程表,定了从燕宁到目的地的机票,待会儿下了机直接转机过去。   顾砚秋看着身旁低落了一整天,莫名再度恢复元气的程归鸢,歪了歪头,问:“你怎么了?”   程归鸢归心似箭,坐立不安,没有心思聊天,何况这事一时半会说不明白,摇头道:“没怎么,还有多久到?”   顾砚秋:“……还有十分钟起飞。”   程归鸢:“好的吧。”   程归鸢低头打字:【我明天中午或者晚上到你那里,我有话跟你说】   屈雪松回:【么么哒】   程归鸢:“哈哈哈哈。”她就知道是因为这件事,她敲了两下自己的脑门,自己真是太蠢了。   顾砚秋默默离程归鸢远了一点。   第二天早晨,飞机在燕宁机场降落,顾林二人一前一后回家,程归鸢则是转头去了屈雪松所在的城市,她没再给屈雪松发视频邀请,而是隔一段时间就给她发条消息。   【我上飞机啦】   【降落啦】   【打车去酒店了】   【还有三十分钟车程】   【二十五】   【二十四】   ……   一直倒计时到【1】,她一脚跨进了酒店大门,屈雪松的助理已经在大厅等她了,带她去了屈雪松的房间,让她先等会儿,屈雪松的通告还没结束。   “程小姐饿不饿?饿的话我给你……”   “不用不用。”程归鸢打量着屈雪松的房间,摆手道,“你回去跟着屈雪松吧,我这里用不着人。”   助理为难道:“可屈老师让我在这听你的吩咐。”   程归鸢看她一眼,应道:“那也行,你玩会儿手机吧,我真没什么吩咐。”   助理哪敢玩手机,就杵在那。   程归鸢想在屈雪松睡过的床上打个滚都得注意形象,她指了指房门的方向,“那个……我想睡会儿觉。你看……”   “好的。”助理拉开房门,瞬间消失在她眼前。   程归鸢从行李箱里找出睡衣换上,在屈雪松床上打滚,床头柜上还有屈雪松的书,程归鸢随手翻翻,找到书签那页,看见书签上写着自己的名字,蓦地笑了出来。   飞机上呆了快一天一夜。她有点困了,但不想睡,想等屈雪松回来第一时间看到她,于是靠在床头打瞌睡,瞌睡打到一半想起来自己没刷牙,万一回来屈雪松要吻她,先去把牙刷了,盥洗室里居然有两套看上去就是屈雪松自备的牙具,一套粉的一套蓝的,粉的已经用过了,程归鸢挑了蓝的,在充盈的幸福感中刷牙洗脸,顺便洗了个澡。   耳畔传来房卡贴近芯片的滋滋声,程归鸢猛然睁开打架的上下眼皮,就见屈雪松从一片白光中走出来——她眼睛还有点不太适应光,重影。   到了床沿,四个屈雪松合成了一个。屈雪松把快滑进被子里的程归鸢往上捞了捞,柔声问:“困了?”   程归鸢晃了晃昏沉的脑袋:“没有。”   屈雪松:“困了先睡会儿。”   程归鸢撑着坐直了身子,一脑门猛地磕在床头,咚的一声,这回是真清醒了,快脑震荡了。   屈雪松:“……”   程归鸢倒抽着冷气:“我不睡,想和你说话。”   屈雪松目光一软,说:“傻不傻?”   程归鸢定定地望着她,说:“傻。”   屈雪松明白她在说什么,明知故问道:“哪里傻?”   程归鸢说:“自己吃醋不告诉你,跑去参加你前任婚礼,东想西想生闷气。”   屈雪松搂过她,吻吻她撞得通红的脑门,低声:“知道就好,我和她早就结束了,如果没有彻底放下,我是不会和你在一起的,我在你眼里难道是这样的人吗?”   程归鸢嘟囔:“我只是觉得你太长情。”   屈雪松说:“对。”   程归鸢抬头,不满:“你……”   屈雪松说:“只对你长情,不好吗?”   程归鸢:“唔。”   她有点儿开心了。   程归鸢问:“那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你直说对她没感觉了就好,非要让我猜。”   屈雪松反问:“我说了你信吗?”   程归鸢点头:“信啊,你说什么我都信。”   屈雪松又问:“那你还会去参加她的婚礼吗?”   程归鸢一噎。   她应该还是会去的,参加婚礼这事和屈雪松关系不大,是她的心有芥蒂。   屈雪松捏了捏她的鼻尖:“你看看,我说与不说结果都是一样的,反倒你亲眼见了她,就会觉得我和她真的只是过去时了,她有邵雅斯,我有你。”   程归鸢想了想,确实是。   屈雪松:“给你一个解心结的机会,还有,我是真的生气你不直接问我,你不是有过那么多女朋友吗,你丰富的经验去哪里了?”   程归鸢侧了侧脸,脸颊贴上她的手掌,不好意思道:“我知错啦,我以前不是没吃过这种醋嘛。”   屈雪松好奇道:“那你以前吃什么醋?”   程归鸢回忆道:“没怎么吃过醋吧,都是小事情,实在让我不舒服就分手了。我那些……咳,那什么吃醋比较多,她们都黏我。”   屈雪松听不出情绪地“哦”了一声,斜她:“那我不黏你,岂不是让你很没有攻君的尊严。”   “什么攻?哪来的攻?没有这回事。”程归鸢惊惶四顾,娇柔地偎进她怀里,“我只是被你所迷的小受受而已,我黏你,你可千万不要抛弃人家。”   她双臂柔软灵活如藤蔓,柔柔环住屈雪松的后颈,仰头邀吻的姿势,媚眼如丝地主动勾引她道:“屈姐姐,我们都好久没见面了,人家想要嘛。”   屈姐姐心神荡漾,去仔仔细细地洗了三分钟手,让她当了一回真正的小受受。   躺在床上,程归鸢挑了一撮屈雪松的头发放在掌心,心里始终有疑问,支支吾吾地问她:“你和嵇晗是怎么开始的……”   屈雪松看她一眼,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思索一番,说:“我和她是同学。”   程归鸢突然放下头发,往她怀里一扎:“算了你别讲了,我不想听。”   屈雪松失笑,手摸到她的下巴,把她的脸抬起来,程归鸢摇头:“不听不听,王……美人念经。”   “没让你听。”屈雪松把她抱到自己身上,一只手牵着她的手,摩挲着她的指尖,笑道,“你自己满足了,不管我了吗?”   程归鸢眼睛眨啊眨。   屈雪松觉得自己这次算是以身饲虎了,按照程归鸢的一贯作风,就够她受的了,何况是现在这样的情况,果不其然她这一晚上再也没有神志清醒的时候。   林阅微在燕宁落地后直接去了电视台,投入了紧张的工作,无暇再去思考旁的事情。   另外,陈萱通知她上次去试镜的电影通过了,片方正在和公司讨论合同条款,等确定以后让她去公司签一下合同,预计11月份进组。   林阅微歪在保姆车的座椅里,在去机场的路上,挂着耳机听陈萱说话。   “还有一个综艺,邀请你去当飞行嘉宾,经营体察类的,你会做饭吗?”   “会一点。”林阅微回答。   陈萱打趣她:“我以为像你们这种千金小姐都是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   林阅微笑说:“您能不逮着机会就损我么?我知道错了。”   陈萱哼了声,道:“我还没消气呢,起码发际线后移了一厘米,我今天早上来公司我女儿跟我说,我长了白头发,还给我拔了几根,唉。”   林阅微直乐。   陈萱没好气:“还笑,你知不知道那个综艺也请了顾砚秋?”   林阅微:“!!!”   陈萱:“怎么样,惊不惊喜?刺不刺激?”   林阅微:“节目方故意的吧?”   陈萱往办公椅里靠了靠,懒散道:“当然是故意的,现在你们俩热度多高啊,绯闻闹得满天飞,节目组如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林阅微:“可按照我对……她的了解,她是不会参加这种综艺节目的,娱乐性质太强了,而且也不是国民级的综艺,对提升知名度没有任何帮助。”   顾砚秋是个商人,无利不起早,先前参加的那个综艺可是二十年的老牌节目,完全是为了天瑞打广告去的,这么个小综艺请得到她?   陈萱清咳两声:“你确定她不会因为你去,而自降身价答应吗?”   林阅微:“……”   “所以……”陈萱暗示,“你懂我意思吗?”管管你家那口子。   林阅微点头:“懂了。”   让顾砚秋克制。   回家以后,林阅微问起来那档综艺节目邀请的事,顾砚秋说:“有,昨天刚发的邀约,我还没有回复,怎么了?”   林阅微说:“那个节目也邀请了我。”   顾砚秋眼睛瞬间一亮:“那我也——”   林阅微伸手:“冷静!”   顾砚秋眨眨眼睛。   林阅微苦口婆心:“这档综艺不够档次,你不能为了我让自己降了逼格,你是个企业家不是个明星,频繁上综艺露脸对你没有好处,反而有过度营销之疑,对天瑞也是弊大于利。”   林阅微见她表情略有松动,赶紧趁热打铁道:“陈姐说,我们俩绯闻热度够高了,再同框很危险,我们就白隐瞒这么久了。”   到时候参加同一个节目,眉目传情是没办法控制的,被戳破就是分分钟的事情。   顾砚秋看着她。   林阅微也看着她。   四目相对。   良久,顾砚秋点头说:“你说得对,那我就拒绝了。”   林阅微如释重负地呼了口气。   顾砚秋突然笑出声。   顾砚秋本来就没有打算参加那个综艺,她虽然狂热地追自己和林阅微的cp,但不代表没有理智。为了同框牺牲那么大,不值得,赔本生意不能做。之所以一直不说,是因为林阅微一本正经地劝导她太有趣了。   林阅微奇怪:“你笑什么?”   顾砚秋说:“没什么,在你没有我红之前,我是不会曝光的,我还要让你蹭热度呢。”   林阅微笑道:“我谢谢你了。”   顾砚秋眼睛弯起来,伸出双手:“来,抱抱我未来的大明星。”   林阅微回燕宁的第四天,邵雅斯婚礼后的第五天,由名导仇仲恺导演,其子仇远安领衔主演,邵雅斯、林阅微等主演的架空历史巨制《怀璧》全体主创人员投入了声势浩大的宣传。    第198章   《怀璧》的男一号是仇远安毫无疑问,毕竟是他老子仇仲恺为了送他出道专门导的戏, 而其他角色的番位就很有一番可以讲究的了。   这部剧是群像, 出场人物众多, 每一个戏份不少,能给观众留下深刻印象的都可以说是主要演员, 这就考验了团队操作的手段。老戏骨除外, 许多新出道的乃至出道好几年的男女星就开始了暗暗拉踩撕番位的操作。   电视剧还没有正式上映,只出了定妆照、花絮、预告,带着明星大名的热搜已经上的数不清次数,为剧组省下了不少宣发钱。   这天林阅微是跟着一起上一个综艺宣传,正巧是顾砚秋先前录过的那个。应邀的有导演、仇远安、邵雅斯、林阅微还有另外三个男演员,一字排开,男帅女美, 站在台上赏心悦目。   节目主持人很老道,经验丰富,领着大家做任务、玩游戏,把气氛调动得很活跃, 很轻松, 笑声一片。中间有个环节, 按照台本,主持人cue林阅微:“听说微微为了演好这个角色,特意去学了武术是吗?”   林阅微眼里透着笑:“是的。”   主持人说:“能不能给我们表演一段呢?”   工作人员就推了个武器架上来,这个台挺有钱,上面插着的不止一杆枪, 而是有好几杆,林阅微每一杆都握起来试了试手感,最后挑定了一杆。   林阅微换了练功服,开始之前,她还好心地提醒旁边的人躲远一点。   主持人和其他录节目的演员都躲得远远的,站在舞台边缘,林阅微挽了个枪花,凌空一刺,耳边便听得呼啸的风声。   她的枪法已练得很熟练了,一招一式都铭记在心,白色练功服随着凌厉的动作猎猎而动,红缨枪舞动的气势吞天蔽日,最后她将长枪木柄往回弯成不可思议的弧度,几欲折断,接着松开握在上端的手,嗡地一声,枪身在空气中剧烈地颤动着,令在场众人不由胆寒地向后一缩脖子,生怕长枪脱手而出。   可林阅微始终握得很稳,她额头热得出了汗,枪尾拄地,朝众人抱一抱拳,露出谦虚的笑容。   发挥出色,正式播出便将这段保留了下来。   后来又有一段,是一个游戏环节,名为打电话,游戏规则是向微信里的第一个最近联系人打电话,邵雅斯新晋小花旦,风头正盛,又是新婚,自然先被安排了,由于是录播,直接上了,连主持人也不知道她最近联系人是谁,不过没有让大家失望,她的最近联系人就是嵇晗。   邵雅斯对着观众撒了波狗粮。   接着到林阅微,林阅微打开手机,神情复杂:“……”   她的是顾砚秋。   主持人一个兴奋:“哇哦。”   不是他们要八卦,而是八卦上赶着要往他们头上砸,况且,为什么林阅微的最近联系人是顾砚秋呢?值得深思,难道真的像传说中那样?   林阅微拿开话筒,低声问主持人:“真的要拨电话吗?”   主持人点头。   林阅微叹了口气,希望顾砚秋有点眼力见,不要在全国观众面前说出些奇奇怪怪的话,让她们提前喜公开。   林阅微和顾砚秋现场连线。   嘟——嘟——嘟——   三声过后,顾砚秋接了。   节目录制是在晚上,顾砚秋在书房工作,看到来电微微眯了下眼睛,林阅微这时候不应该在录节目吗,怎么会突然给她打电话?   顾砚秋接起来,谨慎地说:“喂。”   林阅微说:“砚秋。”   顾砚秋在这一秒就明白了林阅微大抵是被“绑架”,她已经朝她“眨眼”了,顾砚秋换了客气的口吻:“有什么事吗?”   现场主持人冲着摄像头露出失落的表情,显然为没有窥探到什么劲爆八卦而可惜。   林阅微看主持人,主持人傲娇地别过头。   林阅微于是生硬地对着电话那头问道:“你睡觉,不是,吃饭了吗?”   顾砚秋:“吃了,在工作。”   林阅微:“辛苦了。”   顾砚秋:“……你也辛苦了。”   林阅微亲身上阵,演示了什么叫做尬聊,   台下观众一阵哄笑。   主持人看差不多了,主动出声道:“砚秋你好,我们这里是《你们懂的我真的想不出综艺名字救命啊》,我是主持人CC,上次我们见过的。”   顾砚秋换了一副熟稔些的语气:“C老师好。”   主持人:“你好你好。”他笑,“我们是在录节目,让微微给你打个电话。”   顾砚秋恍然大悟的样子:“噢噢噢,原来是这样,我说怎么听到有些杂音,现场的观众朋友大家好。”   “来,我们给顾总打个招呼。”主持人将话筒对着台下,观众很配合地欢呼着“噢”了一声。   主持人:“那我们就不打扰砚秋了。”   顾砚秋:“好的,再见。”   林阅微再次暗道顾砚秋不去演戏真的可惜了,这一身炉火纯青的演技。   这期节目快结束的时候,《怀璧》的主演及导演,还有全体主持人给《怀璧》打了个广告。大家陆续下台,林阅微问了句邵雅斯:“你直接回燕宁吗?”   邵雅斯点点头。   林阅微说:“后天见。”   后天她们还有个一起的宣传。   邵雅斯笑了笑,在演播厅的光线下笑容笼着一层朦胧的阴影,只有声音还是温和清晰的:“明天见。”   林阅微没再说话。   两人在广电大楼门口分开,一个去机场,一个回下榻酒店。林阅微在这边还有个通告。   《怀璧》的宣发早在电视剧刚开始拍摄的时候就开始了,每隔一段时间就放一个令广大网友不明觉厉的东西出来,比如场景、特效、构图之类的,还有好几版预告,其中有一版超长预告,制作精良,勾起了网友的好奇心,仇仲恺名头在前,再加上各大平台不遗余力的推广,未播先火,大家对这部剧的期待特别高。   演员们接连跑了半个月的宣传,电视剧终于上映了。   那期综艺也播出了,林阅微的片段被截取出来,团队给她买了个热搜往上推,顺势吸了一小波粉,不过她最吸引人眼球的还是和顾砚秋的那通现场电话,上升势头从50位一路攀至热搜第一。   网友们把林阅微和顾砚秋的这口瓜当成连续剧来吃,一有点风吹草动,各大八卦根据地就开贴分析。   某论坛娱乐版块。   主题:#林顾# 《你们懂的我真的想不出综艺名字救命啊》最新一期大家看了吗?林阅微现场连线顾砚秋,大家怎么看?   1L:欲盖弥彰   2L:对!   3L:谁能解释一下为什么林阅微的最近联系人第一位会是顾砚秋?[扶眼镜.jpg]   4L:是吼,她们一点都不熟呢,随手打开微信,就和对方聊了聊嘻嘻   5L:不知道你们注意到林阅微的表情没有,她看到手机的时候表情非常微妙,包括打电话的时候,一只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后颈,在心理学上,这是焦虑的表现   8L:歪个楼,万一她脖子痒哈哈哈哈哈哈   22L:还有她眼珠转动得频率比以前快,要不是紧张,她干什么要转那么快,是脑子里还想着对策,要怎么隐瞒住吧   33L:照这么说的话,顾砚秋的演技也太好了吧?我听她语气就是不熟啊,以前不会都是我们会错意了吧?其他这两个人没什么关系?   47L:她们俩被拍到过一起逛街的照片啊,怎么可能不熟,我坚信节目上一定是演的不熟   55L:话说回来,最近她们俩有没有新的同框啊?感觉好久没有在一起的物料了   57L:林阅微最近很忙啊,刚跑完《怀璧》的宣传,接着她自己主演的大女主剧也要上了,这是她第一部 女主,可不得铆足了劲的宣传啊   66L:说到女主剧,邵雅斯主演的电视剧是不是也要上了,正好和林阅微撞到一起了吧?   以下开始歪楼。   68L:好像就隔了一个星期,真是……想想都精彩啊哈哈哈哈,邵雅斯和林阅微一起被列为95后新四小花旦,但两人实绩差远了,我都替邵雅斯委屈   70L:委屈个毛啊,邵雅斯还不是跟了个好经纪人,一出道资源不断,你看看谁家新人有这样的待遇的,女主剧,大牌代言咣咣砸,猪站风口上,猪都能飞起来,她现在还和经纪人结了婚,谁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呢。我原先以为她挺单纯的,老老实实演戏,也不搞那么多营销炒作,现在……呵呵。   73L:话不能这么说,谁说演技派不能有流量了,总比让那些屁都不会的爱豆当流量好吧,我宁愿有演技的流量多一些   74L:不是流量不流量的问题,是营销和炒作恶心,光这段时间,邵雅斯和林阅微一起上了多少次热搜,路人看不懂,我们混迹粉圈的还不懂吗,两家团队现在跟疯狗一样互撕   自从《怀璧》上映以来,网上通稿时而大面积明里暗里踩林阅微捧邵雅斯,时而反过来,两方团队撕得不可开交,节目后一直活跃的“林邵”cp也隐约有了土崩瓦解之态。   这次实在是闹得太大了,先是撕番位,邵雅斯是官配,林阅微是个将领,女配,但是角色在剧里面的设置几乎是独一无二的,还没有第二个她这么勇武的巾帼,当即给看腻了柔弱女角色的看官新鲜感受,她的戏份又比邵雅斯靠前,网友的注意力都被林阅微吸走了,纷纷表示要是她是女主就太好了,青梅竹马又怎么样,看腻了,青梅抵不过天降。   假如看到了后面剧情,网友们就会知道邵雅斯的那个角色绝不是只知闺中绣花的女儿郎,她运筹帷幄,智慧过人,外柔内刚,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但在前期,这样的言论慢慢发酵,把女主邵雅斯的风头打压殆尽,邵雅斯粉丝当然不干了,谁才是女一,演员表上明明白白地写着,请某家粉丝不要脸大。   林阅微的粉丝表示:这都是路人和剧粉说的,关我们什么事?我们微微吸粉怪我们咯?你们家蒸煮废物还不让别人出头?   粉丝大掐特掐。   林阅微粉丝邵雅斯粉丝联手登上热搜榜单,点进去都是疯狂辱骂,互挂对方。按理来说,粉丝撕逼是不可能会上热搜的,一定是有团队在操控,至于是哪方团队,就是雾里看花,望不真切了。   撕完番外撕戏份,撕完戏份撕演技,撕颜值、身高、实绩,就没有不能拿出来撕的。   陈萱那天跟林阅微打电话:“我又给你买通稿,和邵雅斯那边互相较劲了。”   林阅微淡淡垂眼:“陈姐,下次,关于那边的消息,不用再和我说了,你自己看着办吧,怎么对我有利,你就怎么操作,按照你的习惯来。”   陈萱说:“我也想,但是她那边的团队不是省油的灯,恐怕讨不了好。”   林阅微:“辛苦,麻烦你了,尽力就好。”   陈萱嗯了声,放手去做了。   《怀璧》结束宣传后一段时间,林阅微女主剧宣传开始之前,她有一个周末的假期,顾砚秋在沙发上看书,她就枕在顾砚秋腿上,唉声叹气。   顾砚秋放下书,揉她的脑袋:“怎么了这是?”   林阅微翻了个身,脸冲下,说:“我好累啊。”   顾砚秋问:“哪里累?”   林阅微说:“哪里都累。”又说,“心累。”接着叹了一口长长的气。   顾砚秋把她翻过来,林阅微眼睛闭着,并不看她,整个人一滩烂泥似的瘫着,任由她摆布。   顾砚秋说:“你看看我呀。”   林阅微睁开一线眼睛看她,有气无力道:“看了。”   薛定谔颠着小短腿儿过来,跳上了林阅微的肚子,它有十来斤重,一屁股下去,林阅微一个挺身差点儿吐出来:“我——”   她把涌到嘴边的脏话咽了回去。   薛定谔蓄势起跳。   林阅微一把捞住了它的猫爪,往后一拽,薛定谔五体投地,林阅微:“哈哈哈哈。”   顾砚秋放弃了要给她开解的打算,明显是间接性低落。   果然林阅微逗了两下薛定谔坐了起来,开始撸猫,看不出刚刚的颓劲。   一只手给薛定谔挠下巴,林阅微不经意地提起:“顾砚秋,我前阵子又蹭你热度了。”   “哪次?”蹭的太多顾砚秋已经记不清了,自家老婆,随便蹭。   “就录节目那天啊。”录完节目都好久了,林阅微一直在外面跑,偶尔回来两人也是抓紧时机温存,到现在才记起来,“我说你反应够快的,我当时还担心你会不会一接通电话,脱口就一句老婆,直播出柜。”   顾砚秋笑了笑,说:“我是那么傻的人吗?我先前上过那个节目,事先做过准备工作,知道可能会有打电话这种情节,实不相瞒我那时候还设想过,万一节目组要我给你打电话怎么办?可惜并没有。”   林阅微一挑眉:“你还挺可惜的?”   顾砚秋点头,一本正经地说:“是啊是啊。”   林阅微问:“现在满足了吗?”   顾砚秋说:“我更想堂堂正正地当着全国观众的面喊老婆。”   林阅微说:“马上。”   顾砚秋只是笑。   林阅微说:“你不信我?”   顾砚秋露出编贝一样的牙齿,说:“信,你看我的笑容,这叫提前表达的喜悦。”   林阅微捏她的脸,忍俊不禁:“你就胡说八道吧你。”   顾砚秋摇头,认真地说:“真不是胡说八道,我觉得都这么久了,你也该火了,新剧上映那天,我们俩提前庆祝一下?”   林阅微谦虚道:“这个要看命的,何况……”她脸上笑意稍减,低声说,“邵雅斯有部电视剧和我同时上映,我没有信心。”   顾砚秋作为林阅微忠实的粉丝,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一堆吹捧,把她吹得天上有地上无,林阅微都想挖个洞往地底钻,但无可否认的,她心里和顾砚秋藏着一样的期待。   应该会火吧?   林阅微开始没日没夜地跑新剧的宣传,这是她第一部 担纲女一的电视剧,对之报以了超乎往常的重视。屈雪松在电视剧放预告的时候就转发了一次,请大家支持林阅微,电视剧正式上映的时候她又转发了一次,还发表了一段简评,看内容是看过电视剧的,措辞很得当,既没有无脑吹,又表达了对林阅微的期待和喜爱。   屈林cp粉阵营再度壮大。   这是什么绝美“友情”,以前见屈雪松这么卖力给别人宣传新剧吗?还真有,但不多,像林阅微这样纯粹真情实感为了提携的,只此一个,今天也是cp粉为了屈林爱情流泪的一天。   程归鸢打开微博,搜索屈程超话,没有,搜索程屈超话,也没有,她后来搜索两个人的名字,终于发现了动态。   网友一博文:我是最后一个知道屈雪松和程归鸢在一起的吗?啊啊啊啊啊雪松姐姐不要啊,为什么要喜欢上这么一个人,我哭得好大声   网友二博文:屈雪松和程归鸢今天分手了吗?   网友三博文:屈雪松喜欢谁不好,要喜欢程归鸢,我已经有一种她们俩不久以后就会分手的预感了   一连刷了三条,程归鸢一口血涌到喉咙。   网友四博文:其实光看颜值,屈雪松和程归鸢还是挺般配的,颜狗就是这么诚实,至于什么浪不浪的,不关注哈哈哈,希望多拍点合照啊,我可以苟cp   程归鸢将血咽了回去,紧接着她又发现了一个问题,为什么别人都把屈雪松的名字放前面,而把她的放后面,屈雪松看起来不受吗?   她继续往下刷,眼睛倏地一亮。   屈雪松接了新剧,已经投入了拍摄,但是作为她光明正大承认了的女朋友,程归鸢每逢周六日,都要从燕宁飞过去,大摇大摆地进剧组探班。   今天就是个周六,程归鸢坐在属于屈雪松的椅子上,看一眼在拍摄中心的屈雪松,低头刷微博。   屈雪松拍完一场,下来休息,便见程归鸢如获至宝地捧着手机,嘴角上扬。   屈雪松探头过去:“看什么呢?”   程归鸢把手机亮给她看:“cp超话。”   屈雪松看一眼抬头:雪鸢。   屈雪松一笑,在她身旁坐下来:“我和你的?”   程归鸢点头如鸡啄米。   她找屈程和程屈都找不到,后来看到某条微博问cp叫什么,评论里有人指路超话,程归鸢就跟着摸了进去,找到了大本营。   虽说是大本营,但官宣cp向来是不如各种“邪教”势力壮大,里面的粮食也不如其他多而精,然而程归鸢已经很满足了,好歹是有了,大不了她雇人在超话里产粮。   屈雪松好奇地问:“都有些什么?”   程归鸢说:“一些同人文啊,还有小段子什么的。”她看到一个,乐出声,说,“我给你念念。”   屈雪松嗯了声。   程归鸢念道:“屈雪松买了盒草莓,程归鸢回来后见到很惊喜,她最喜欢吃的就是草莓,正要去拿,屈雪松阻止了她,说:要吃草莓可以,但是得换一种方法。”   她念到这里不念了,屈雪松没等来下文,偏头问:“什么方法?”   程归鸢摸着下巴,说:“有点污。”   屈雪松淡淡扫她一眼,程归鸢被自己逗笑了,哈哈笑了两声,在屈雪松耳边说:“这个人居然站我攻,真是难得的看透真相的人。”   屈雪松佯装费解地说:“你不是我的小受受吗?”   程归鸢从善如流改口:“好的老攻。”   屈雪松宠溺地摸了摸程归鸢的下巴,动作分解出来是这样的:一下重,两下轻而慢,从颌骨慢慢摸到下巴尖。像摸一只小猫。   程归鸢问:“你喜欢猫吗?”   先前程归鸢住在自己家,程妈妈害怕一切小动物,什么都不能养。现在程归鸢和屈雪松同居在一起,不用忌讳这个。   屈雪松说:“还好,怎么了?”   程归鸢笑说:“没什么,就是感觉你摸我下巴的时候跟撸猫一样。”   “有吗?”屈雪松没发觉,没经过思考,就道,“那我还是更喜欢摸你多一点。”   程归鸢非常可爱地“哎呀”了一声,害羞捂脸。   屈雪松:“……能不能不要这么浮夸?”   程归鸢瞪她一眼,说:“不管,我只是一个小受受啊。”   屈雪松:“……你眼睛再瞪比牛眼睛都大了。”   程归鸢:“哼。”   屈雪松看她这副样子,有感而发地说:“说真的,你这样有点像之前接近我的样子,天天卖萌。”   程归鸢嘟嘴:“我本来就很萌吖。”   屈雪松被她萌得肝颤,打了个激灵,摸了摸手臂的鸡皮疙瘩,主动求饶道:“晚上回宾馆萌行不行?”看我怎么收拾你。   程归鸢眨巴眨巴眼睛,捏着嗓子,天真无邪:“为什么呀?你是不是想对人家做坏坏的事情?”   屈雪松抱拳。   骚不过骚不过。   程归鸢开怀大笑,恢复了正常的音色:“好了不逗你了,你要看剧本吗?”   屈雪松说:“提前背完了。”   程归鸢噫了句:“背完了就不用看了吗?”又说,“不用管我,你忙你的,不然下次我就不敢来了,每次都耽误你工作。”   屈雪松看她一眼,程归鸢把下场戏的剧本放到她手里,点头:“真的,不用管我,我自己打发时间,你早点收工,我们一起回去。”   她声音压低,带了点儿沙哑,暧昧难言:“我回去戴猫尾巴给你卖萌,你想要怎样都行。”   屈雪松定定地望住她两秒,转过身背剧本去了,面对着程归鸢没办法专心工作。   偶尔从剧本中抽身出来,回首总能对上程归鸢投过来的眼神,两人相视一笑。   ***   自从推算出来林顾是真的以后,林至就对林阅微报以了十二万分的关注。九月《怀璧》收视率一路走高,成为今年爆剧,林阅微前期吸粉无数。十月份,林阅微借了这波东风,主演的新电视剧上映,将原本就高的热度上添了一把火。   林阅微的古装扮相俊美,和她搭戏的男主出来以后反倒被压了一头。气场是一种很玄妙的东西,男主虽然尽力狂霸酷炫拽了,但在林阅微面前总是透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受气,网友们看着新奇,一时玩梗玩得很厉害。陈萱看到这里面的机会,团队在后面推了一把,把剧从梗推了出去,这部剧的制作在水准之上,被吸引的路人很多都转变成了自来水,在各大平台把安利卖开了。   爆剧可遇不可求,一年能有一部已是不易,《怀璧》数年磨一剑,制作精良,阵容强大,大爆是意料之中。林阅微新剧虽比不上《怀璧》这样的近年最佳,但也成为了今年的热播剧,收视率仅仅排在《怀璧》之后。   林阅微本人于11月进组新电影,闭关拍摄,对外界的发展一无所知,不知道下次出来将会面对一番新天地。   林至早上到公司以后,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搜索昨天林阅微新剧的播放量,涨势喜人,林至露出满意的笑容。   第二件事,他像往常一样给顾砚秋端了杯咖啡进去,顾砚秋正伏案在填一张表格,她填得很认真,灵活的手指握着钢笔,一笔一画、落笔极为缓慢地写正楷。   林至本来不该看的,可是看她写字的笔画顺序,似乎是林阅微三个字,他就多停留了两眼。   顾砚秋没存心遮拦,表格一览无遗,确实是林阅微,而那个名字之前,还有另外两个字:配偶。   林至:“!!!” 第199章   林至惊吓得声音打了个磕巴:“顾、顾总。”   顾砚秋没抬头:“嗯?”   林至委婉地说:“你有一栏是不是填错了?”   林至想:顾总真是在温柔乡里呆久了,连自己真正老婆都忘了, 居然写了林阅微的名字, 这样下去, 她下次岂不是要在公众面前直接把林阅微当成老婆了。   顾砚秋填完下一行,脚尖在地上一点, 将办公椅往后退了退, 偏头示意他上前给她指:“哪里错了?”   林至给她指了指,特别换了个说法,笑说:“顾总您的妻子和林阅微同名同姓啊?”   顾砚秋失笑。   林至莫名其妙。   顾砚秋忍俊不禁,抬手扬了扬,给他看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说:“看到了没有?”   林至点头,心里还是茫然。   顾砚秋轻咳一声, 说:“不是同名同姓,她就是我的妻子。以前一直没告诉你,是因为我们俩说好了要保密,”顾砚秋看他一眼, 又说, “我以为你后来知道了。”   毕竟她让林至弄那么多同人小说, 是个人都要怀疑,但林至是可以信任的人,顾砚秋就不那么防着他。   林至仿佛五雷轰顶,表情一片空白。   他不知道啊,他脑补的明明是大总裁小明星的真爱无罪剧本。   顾砚秋微微皱眉:“林至?”   林至强迫自己把行将飞散的神魂拉了回来, 低头恭谨道:“我不会往外说的。”   顾砚秋笑眯眯:“还有事吗?”   林至:“没有了。”   顾砚秋说:“那出去工作吧。”   林至头重脚轻,克制着自己,努力不同手同脚地出去了。   他没回自己的工位,而是去了安全楼梯,把门关上,无声地尖叫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   看他发现了一个什么惊天大秘密!   林阅微就是顾夫人,顾夫人就是林阅微,货真价实的顾砚秋老婆!   他不是搞到真的了,他是搞到金的了!比真金还真!   林至快被这个消息冲击疯了,直到兜里的手机叮了一声,他摸出来一看,是办公室其他秘书找他有事,林至理了理自己的发型,整了整领带,冷静地回到办公室投入工作。   手头的一忙完,他忍不住又开始思索这个问题,为什么林阅微会是顾夫人,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林阅微不是普通家庭吗,怎么会和顾砚秋商业联姻呢?难道之前的资料是错的,她的家世全是假的?   林至百思不得其解。   而后他想到了一条很有可能发现线索的途径,他打开了一个网页,按照人名搜索,输入顾砚秋,查到了她或控股或管理的公司。   一个集团的实权负责人往往名下不止有一家公司,顾砚秋手底下除了天瑞以外,还有其他公司,大多数人除了她是天瑞董事长以外,别的职务没有任何印象。   林家的知一科技更是如此,何况顾砚秋没有知一科技的股份,只是冉青青的推荐和董事会推举的董事长,相当于外聘管理林氏的,林至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事,但林氏和顾氏除了某个合作业务,顾砚秋分得很开,两边有不同的秘书,林至根本不知道别的,就连她管理知一科技,要不是方才绞尽脑汁,他连这件事都想不起来。   知一科技的前董事长,姓林。若是放在先前,林至也不会把林柏和林阅微联系到一起,世界上姓林的那么多,包括他自己就姓林,但现在不一样了,巧合多了,就不称之为巧合了。   林至终于懂了,林阅微就是林柏的女儿,联姻是真的,妻妻恩爱也是真的。   林至瘫在座位上,觉得自己的神经都舒展了,之后他就暗暗欣喜,林阅微和顾砚秋两个人的关系瞒得这么紧,他会不会是第一个看透真相的人?   林至得意地笑了笑。   他现在回首顾砚秋先前“追星”的种种举动,这哪是追星,明明都是撒狗粮。林至回过味来,被重新散发出清香的陈年狗粮撑得啧个不停,但嘴角一直是上扬的,文件翻得哗啦响。   其他秘书好奇朝他看过来,林至便漠然地抿住唇,扫过去一眼,众人连忙埋头工作。   林至决心为顾砚秋保守这个秘密,包括他未婚妻,一个字都不说。   ***   某论坛娱乐版块。   主题:林阅微这次是不是翻身了,《怀璧》快结局了,收视率破4,林阅微自己担当的大女主剧,收视率也破了2,一年两部爆剧,可以吹了吧?   1L:替林粉说一句,抱走林阅微,不脸大   2L:《怀璧》一个女N号,也要把功劳算在林阅微头上?另一部不说了,小作坊出的拿不上台面的东西,这就敢吹了?太飘了吧   3L:引战狗滚啊   5L:说《怀璧》女N号的我不同意,看过剧吗你就瞎说,除了邵雅斯的孙竹君以外,林阅微的巫虞君是戏份最多的,不说女主,这阵子撕得够多了,一个女二号总说得上吧,不信自己去看演员表   7L:一个男主剧,出彩的男性数不胜数,区区一个女角色中的二番,也敢往自己头上揽功了,邵雅斯粉都不敢这么说吧   9L:林阅微团队的水军来了?强行抬咖?   10L:楼主鉴黑了,大家不要陪聊   一般来说,匿名论坛里的娱乐版块黑黑粉粉难以辨认,粉装黑,黑装粉,黑装粉装黑,粉装黑装粉,这位楼主算是段数比较低端的黑装粉,但该区有一个特点,谁红嘲谁,无论对方提供的论据有多少滑稽可笑,都能顺杆嘲讽一把,借着匿名肆无忌惮地发泄着自己的恶意。   所以这栋楼即便有人鉴黑,还是不可抑制地盖了下去。   20L:炒作没完了?今年刚有点起来的苗头,就上赶着和月亮肩并肩了,也不瞧瞧自己有几斤几两   37L:粉丝还吹盛世美颜,我看到她那张脸就想吐,鼻子、眼睛明显整过,下巴垫了,尖得能戳死人,给大家上个图,品品[图片]   48L:我看她脸上也全是玻尿酸,僵硬得不得了,做个表情那么夸张,吐了   67L:这种没有实力就知道炒作的女爱豆,明天就糊   89L:不知道是怎么睡上去的   100楼粉丝出没:看你区垃圾场瞎瘠薄乱嘲,不禁有点欣慰啊,谢谢大家对微微的喜爱,她一定会继续努力加油,大红大紫,让你们八婆的脸都被打肿[嘻嘻]   接着粉丝大量出没,粉黑大战,该楼彻底疯魔。   林阅微这次拍的电影还是身具武艺的打女,不过和先前的人设略有不同,她怀疑陈萱特意让她往这个方向走,或者说白桦想让她从这个方面突破,毕竟电影剧本是白桦那边给过来的。   拍摄取景大部分在沙漠,每天吃沙子是常有的事情,林阅微坐在剧组搭建的化妆间里,地上铺了一层薄薄的沙,都是从缝隙里漏进来的。   她任由化妆师在她脸上涂涂抹抹,整个人非常淡定,王圆圆在旁边给她汇报新剧的情况,包括播放量、讨论度以及今天又上了热搜。   林阅微听到热搜两个字将手里的剧本一角折了下,道:“这得花多少钱?”这阵子她几乎在热搜上没下来过,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王圆圆说:“不知道,不过我听陈总说,没花多少,都是网友自己点上去的。”   林阅微掀了她一眼,摆明不信:“你说是片方买的我更相信一点。”   王圆圆说:“是真的,你不知道有多火,《怀璧》已经大结局了,现在就你一骑绝尘,你看那个V榜了吗?你已经连着两个月前三了,有三十多天都是第一。”   林阅微淡然:“是吗?”   王圆圆说:“是啊!”她痛心疾首,林阅微怎么就是不信呢。   想也是,这里与世隔绝,林阅微已经闭关两月,平时都是钻研剧本,根本无暇顾及外界的事情,仅凭她嘴上说说,林阅微是无法感受到的。   林阅微把头发挽了起来,露出利落的颈部线条,接着拒绝了化妆师的帮忙,自己弯腰绑腿,穿拍戏的衣服,王圆圆在边上看着她,林阅微已经推门出去了,里面都能听见她中气十足的一声:“X导……”   电影拍摄周期四个月,林阅微只需要拍三个月,还剩一个月。   这两个月来,陈萱来看过她几回,给她带点吃的喝的穿的用的,活像来看女儿的老母亲,有时候给她说说现在找上来的都有些什么资源,她推掉了什么,又观望着什么,林阅微听着,听完一概说好。   这几个月林阅微和邵雅斯团队闹得很厉害,连圈里都传开了,有和陈萱相熟的还跑来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圈里是有各方团队因为明星定位大致相同,资源有冲突,而互撕的,但撕得这么持久而坚定的除了屈雪松那批小花旦,还没有第二批。   陈萱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之前还是好朋友的,现在闹成了这样。无论怎么说,她们两方团队博弈,因为对方撕你必须反击,过后也不可能一直忍气吞声,所以一直暗暗较劲,客观上造成了负面影响,就是有些网友所说的“营销炒作”过度。不是说林阅微不能走流量路线,但是陈萱希望她的流量是良性的,像屈雪松那样是由作品带来的,而不是现在这样,负面新闻几乎要盖过她自己的光彩,长此以往很难扭转。   她怕,嵇晗难道不怕吗?所以陈萱猜想,这一波较劲很快就要结束了。   邵雅斯虽然演技好,但毕竟根基较浅,独木难支,一个人扛不起收视。她那部电视剧其实不错,由于题材原因,只在小部分人口中评价较高,豆半评分也不错,但收视率没有达到林阅微这部剧的水平,看起来自然是林阅微压过她一头。   邵雅斯靠在家里的懒人沙发里,冬日的阳光透过玻璃洒在深色的地板上,嵇晗在阳台,把门关着,可以看到电话一个接着一个。   邵雅斯一本书翻了一半,嵇晗才进来,将手机放在茶几上,问邵雅斯:“中午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邵雅斯摇头。   嵇晗:“我带你出去吃?”   邵雅斯把书放下,拉过她一只手,跟她说:“能不能和你商量件事?”   嵇晗坐下,温和看她:“什么事?”   邵雅斯看她一眼,垂眼,仿佛在积攒勇气似的,说:“停手吧。”   嵇晗不解地笑了下:“什么停手?”   邵雅斯:“和微……林阅微那边,停手吧。”她望着对方深黑色的眼睛,说,“这些日子以来,我很不开心。”   嵇晗说:“可是是她那边先开始的,我们只是反击而已。”   邵雅斯盯着她的眸子,不说话。   嵇晗心里轻轻地咯噔了一下,主动交代部分事实:“好,我承认,我有主动买通稿黑她,但是我们总不能任由对方抹黑你吧,总要给对方点颜色看看的。”   邵雅斯拍拍她的手背,安抚轻柔的语气:“我知道你很辛苦,但是我不想,要不你和她经纪人交涉一下吧,这样下去对我们两个人都不好。”   前段时间录制综艺节目,结束以后,林阅微主动找她说话,邵雅斯想到自己前两天还默许了团队为了反击造林阅微的黑料,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也想回到过去无话不谈的时光,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最后喉咙艰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点了点头。   林阅微和她说后天见,她心神恍惚,说了句明天见,林阅微竟也没发觉,抑或是她发觉了,但已经不在意了。   即便不能继续做朋友,她也不想成为林阅微的敌人,总要为过去的那段时光留下一点体面。   嵇晗眼里依稀闪过一丝沉郁,最后还是点了头,说:“好,我去找她经纪人。”   邵雅斯提起一点嘴角,轻声说:“谢谢。”   嵇晗揉揉她的脑袋,含笑说:“谢什么,我们俩这样的关系。”   邵雅斯嘴角又上扬了一些,嵇晗上前抱了抱她,拿起茶几上的手机:“我现在就去给陈萱打电话。”   邵雅斯喉咙微动,把再次涌到喉头的谢谢两个字咽了下去。   陈萱接到一个陌生来电,迟疑了两秒才接听:“你好?”   嵇晗说:“是我。”   陈萱听出来了,故意问:“你谁?”   嵇晗说:“最近让你头疼的人。”   陈萱心里冷笑。   嵇晗说:“到此为止吧,我不会再去动林阅微,你也不要把主意打到邵雅斯头上来。”   陈萱嗤道:“你说休战就休战?”   嵇晗平淡道:“你试试看。”   陈萱暗自咬了咬牙,淡淡嘲讽的口吻:“你最好说话算话。”   “说话算话。”嵇晗把电话挂了。   这场战争是嵇晗挑起的,也是嵇晗单方面结束的,陈萱只能在制造舆论上和她有一较之力,若是在平时,她是决计不会去招惹对方的,连白桦都不一定能动得起嵇晗,何况是她,受了憋屈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好在终于是结束了,陈萱想,但愿如此。   嵇晗挂掉电话回来,冲邵雅斯做了一个“ok”的手势,邵雅斯只是淡淡一笑,继续低头看书。   嵇晗把毯子铺在地上,靠坐在窗沿,膝头放着笔记本处理公事,偶尔抬头用温情目光看看邵雅斯。邵雅斯很安静,一如既往的美好,可嵇晗心中莫名有种空落落的感觉,从来没有后悔过的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决定,为什么邵雅斯现在这么闷闷不乐?这和她的初衷相违背。   她给邵雅斯介绍了很多新的朋友,她亲自把过关,有的暗藏鬼胎,利用完就被嵇晗舍弃了,剩下围绕在她身边的无疑不是人品家世都优秀的人,为什么?林阅微一个就那么重要,重要到独一无二吗?   面前的笔记本屏幕暗了下去,她浑然未觉,直到邵雅斯手轻轻搭上她的肩膀,嵇晗激灵了一下,膝上的笔记本差点儿翻下去。   邵雅斯捞住笔记本,面上浮现几分担忧:“你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嵇晗摇头:“没什么。”她目光闪烁,转移话题问道,“你怎么突然下来了?”   邵雅斯说:“我书看完了。”   嵇晗撑着地板站起来:“那我去给你做饭。”   “我和你一起。”邵雅斯跟着她进去。   林邵二人拉扯一年多的互撕终于在当年的年底归于平静,林阅微经历两个月的拍摄,整个人都晒黑了一圈,穿着防风衣,戴着防风帽,口罩,墨镜,裹得严严实实,休息的时候往人群里一钻就认不出了。   耳旁突然听得嗡嗡嗡的巨大风声,林阅微仰头望去,见是一架直升机在不远处的天际。林阅微以为是剧组道具,看了一眼就收了回来。   直升机的后座,顾砚秋从窗户往下看,人都是一个个的小点儿,她目光在那一堆小点里逡巡,企图找到林阅微的身影。   啪——   屈雪松拍开程归鸢往她大腿上摸的手,低怒道:“你能不能注意点儿,还有人在呢。”   顾砚秋立马配合地转头,嘴角噙着戏谑的笑:“我不在。”   她想探林阅微的班,正琢磨怎么有法子神不知鬼不觉过来,她去问屈雪松,屈雪松是个脾气好的,正好也想给林阅微探探班,好像还有事想和她说,两人一拍即合。至于程归鸢,死乞白赖要跟着来,这一路已不知占了屈雪松多少便宜。   程归鸢接着顾砚秋的话说:“而且她不是人。”   顾砚秋笑了笑,没说话。   程归鸢后颈挨了一记“爱的抚摸”,嗷的一声,老实了片刻。   直升机悬停,三人顶着大风前后下来,在天空中看着不远,实际上走却是很远的。好在三人都不是缺乏锻炼的,顾砚秋见林阅微心切,屈雪松为了不让程归鸢动手动脚,走得很快,程归鸢只好撇撇嘴,被迫跟上。   下午三点左右抵达了片场,屈雪松和导演打了个招呼,导演便喊了个工作人员去叫林阅微,特意只说了屈雪松来探班,林阅微摘了墨镜过来了,给了屈雪松一个大大的拥抱,欣喜道:“屈老师!”   屈雪松回抱住,上下搓了搓她的背。   程归鸢拉下面上的口罩,挥了挥手:“嗨。”   林阅微显然就没那么热情了,客气地回了个:“辛苦来一趟。”   程归鸢说:“我陪老婆来的,和你没啥关系。”   屈雪松看她一眼,程归鸢把身后背包的拉链打开:“呐,都是给你带的东西,我背了一路呢。”   林阅微真诚道:“谢谢。”   她把目光落到了屈雪松身后一直没说话,帽子遮住眼睛,大包小包的女人身上,眼底微不可查地闪过一丝隐晦笑意,故意对屈雪松说:“你助理?”   屈雪松诧异了一下,配合地点头:“对。”   顾砚秋的头垂得太低了,只能听到声音,看不见说话人的脸。   林阅微调侃道:“我说呢,带这么多东西,跟苦力似的。”   她目光软下,猜想那些东西都是给她带的。   屈雪松:“挺重的。”   林阅微走上前走,手指摸到对方的下巴,熟悉的细腻触感,指尖从下巴移到脸上,揶揄的口吻:“屈老师,这个助理就送给我吧,我正好缺一个暖床的。”   顾砚秋抬起头,笑眼弯弯地看着她。   几步开外的片场人来人往,林阅微克制地拥抱了她,手沿着胳膊往下,牵了一下顾砚秋的手,低声说:“快收工了,我待会儿带你去我住的地方。”   顾砚秋低低地嗯了一声。   这地方不能住人,所以天还很亮的时候,剧组就收了工,指挥着工作人员收机器和道具,林阅微换了正常的装扮,深蓝色冲锋衣,高帮绑带靴,步子迈得又大又快,走过来的时候英姿飒飒。   顾砚秋用手机给她拍张照的工夫,林阅微已经到近前了。林阅微吼道:“你们待会都跟我一辆车。”   顾砚秋仿佛被她的嗓门吓到了,往下咽了咽口水。   林阅微不好意思道:“习惯了,声音小了听不见。”   她领着三个人到自己的车上,这里当然不是保姆车,而是统一安排的越野车,可以坐四个人,林阅微让王圆圆到其他演员车里挤一挤了,正好空出四个位置。   总要有一个人坐副驾驶,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程归鸢主动请缨道:“我坐副驾吧。”   她率先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   倒不是她有奉献精神,顾砚秋和林阅微小两口子重逢,肯定坐一起,那就只剩下她和屈雪松了,屈雪松坐前面她不放心,还是自己来。   车上有司机,后座的三个人没聊什么,尤其是顾砚秋,基本上不开口,屈雪松还能和林阅微说点儿话。路程漫长,颠簸了一路,简陋的住宿环境也顾不上了,先进房间休息再说。   屈程一间房,顾砚秋单独一间,程归鸢订房间的时间特欠地看顾砚秋,顾砚秋假装没看见。屈雪松偷偷别过脸去笑,被程归鸢发现了,贴过去,眼睛眨啊眨地问她:“你笑什么?”   屈雪松掩唇咳了声:“没什么。”   程归鸢说:“因为我吗?”   屈雪松飞快否认:“不是。”   程归鸢就挑了挑眉稍,嘿嘿地笑了两声。   屈雪松咬住下唇,不知道怎么缝住她这张嘴。   程归鸢把嘴撅过来,屈雪松往后退了一步:“你干什么?”   程归鸢期待地看着她,道:“你不是想堵我嘴吗?来吧,任君采撷。”   屈雪松盯住她,冷不丁说:“你一嘴的沙,谁要吻你。”   程归鸢脸色立马变了:“真的吗?”赶紧去抹,什么都没有,屈雪松骗她的。   “好啊你。”程归鸢要找她算账了,前台的房卡适时地递了过来,程归鸢回头拿房卡,再转身屈雪松已经跑出了十几步远。   林阅微亲眼所见屈雪松是用跑的,擦肩而过的时候嘴角还挂着恶作剧得逞的笑,一旁的顾砚秋帮她把落下来的下巴合上。   林阅微指指屈雪松,又指指程归鸢,最后看回到屈雪松身上,震惊地说:“屈老师怎么变成这样了?”她成熟稳重的屈老师呢?   顾砚秋托着下巴:“近朱者赤。”她虽然近来和程归鸢互怼很厉害,但对对方还是欣赏居多的。   林阅微毫不客气道:“我看是近墨者黑吧。”   顾砚秋笑了笑没说话,拿了自己的房卡,跟着屈程二人一起去找房间。   用完晚饭,四人在屈程二人的房间里汇合,她们就在这里待一天,先谈屈雪松所说的正事。   作者有话要说:众网友:4那个p又开始了﹁_﹁   林顾大概还有两章完结,一到两章番外 第200章   林阅微和顾砚秋进房间的时候,看见地上铺了块大毯子, 可供几人席地而坐, 毯子中央摆放着各类零食瓜果, 在平时不算什么,但在这里算得上是奢侈了。   程归鸢倚在桌沿, 等着水壶烧开, 看见二人一点头:“来了。”   见两人看着地上,说:“凳子不够,不方便说话,我就问前台借来了张毯子。”   林阅微心说:怪不得,这么大张毯子既不好带,房间里也没有这样的东西,原来是借来的。   屈雪松洗完手出来, 补充了一句:“何止借毯子,这些吃的都是她弄来的。”   顾砚秋弯腰拿了颗橘子,对此见怪不怪:“她又去招小姑娘了?”   程归鸢澄清说:“我给了钱的,虽然她们不要。”   林阅微猜了个七八, 看热闹不嫌事大, 戏谑的语气给屈雪松圈圈重点:“们?还不止一个啊。”   果见屈雪松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   程归鸢横了林阅微一眼, 林阅微赶紧躲到顾砚秋身后去。   程归鸢说:“我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你们。”   方才她们俩吃了饭在房间休息,等着林顾二人过来,屈雪松看房间里只有一张凳子,待会儿不好坐, 总不能都坐床上去,便想出去借几把凳子来,程归鸢把她拦下,说她去,结果出去了不到十分钟,弄了张干净的大毯子来,还附带了一大兜吃的。   在这种事情上,程归鸢自带天赋,没办法的事情,屈雪松吃醋归吃醋,但不得不承认这个技能点很管用,所以她不打算深究,要深究也不能当着林阅微和顾砚秋的面,所以这事就暂且揭过了。   四人席地而坐,屈雪松被塞了一个剥好的橘子,说到了正题。   “我打算自己开个工作室。”   林阅微问:“你合同什么时候到期?”   屈雪松说:“还有不到半年,工作室已经在筹备了。”   程归鸢得意地插话道:“叫雪鸢工作室哦。”   林阅微:“……”   这个名字……   屈雪松拍拍程归鸢的脑袋,程归鸢摇头晃脑,得意忘形。   屈雪松说:“我在筹拍工作室的第一部 电视剧,有个很适合你的角色,想让你这部电影过后,给我空出来最少四个月的档期。”   林阅微毫不犹豫地点头道:“好啊。”   “答应得这么干脆,”屈雪松笑着看她,“你都不怕我坑你吗?”   林阅微扫程归鸢一眼,笑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这话一瞬间取悦了程归鸢,程归鸢拍胸脯打包票说:“那肯定的,我跑了还有我爸,你尽管找他算账。”   千里之外的程爸爸打了个喷嚏。   林阅微说:“你先前不就跟我说过吗,我一直等着新电视剧呢。”   屈雪松回忆了一下,记起来了,自己把自己逗笑了,说:“我这么有先见之明的吗?”   林阅微开她玩笑:“我看你是温柔乡呆久了,连今夕何夕都快忘了。”   放在以前屈雪松大约是要瞪她的,林阅微已经做好了准备,可居然没有,屈雪松托腮思考了片刻,目光落在程归鸢脸上:“或许是吧。”   她这段时间过得太开心了,上部戏杀青,她们俩还出去玩了几天,在程归鸢身边什么都不用考虑,对方自会安排得妥帖周到,她想得到的程归鸢早想到了,她想不到的程归鸢也提前准备。   林阅微牙疼地噫了一句。   玩笑过后,屈雪松给她介绍新剧本,林阅微在之前特怕又是个打女类型的,倒不是不能拍,而是她想换换口味了,喜欢也不能一直拍一个类型,幸好不是,是部小说改编的,现代都市背景。   林阅微接过剧本大纲随手翻着,说:“我女二号吗?”   屈雪松摇头:“和我并列女一。”   林阅微有点不好意思:“这不合适吧?”她虽然最近发展势头很强势,但在屈雪松面前还不够看的,真当女一,她都觉得自己脸大。   一直安静的顾砚秋这时淡淡说了句:“这部剧我投资了。”   林阅微立刻就释然了,合着自己还是带资进的组。   顾砚秋一直想给林阅微投资量身打造一部剧,这部戏算是满足了她一半的念想。顾总别的事帮不上忙,就钱有的是。   聊完了剧本的事情,林顾二人就离开了,毕竟两对都需要自己的空间。   顾砚秋看了看走廊,思索着说:“我今晚要是去你房间住,会被人发现吗?”   这个酒店不大,被剧组包了下来,平时人都走来走去的,林阅微点头说:“会。”   顾砚秋叹气说:“那我就进去坐会儿吧,待会儿就出来。”   看她有点委屈,林阅微想公开的心再次蠢蠢欲动,试探道:“要不……”   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似的,顾砚秋打断她道:“不行,我马上就能蹭你热度了,不急在这一会儿。”   道理是这个道理,怎么从顾砚秋嘴里说出来就这么好笑呢。   林阅微忍俊不禁。   第二天送三人回去,林阅微分别拍了两两合照,还有一张四人同框的照片。程归鸢拉了个群,让她把照片发到群里。   林阅微就是随手拍的,想记录一下,没曾想程归鸢把合照发到了微博上。   程归鸢V:   【探班[比个耶.jpg][程归鸢和屈雪松合照][林顾屈程四人合照]】   -这是什么神仙同框???我最爱的四个女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随便一个,我都可以   -去探谁的班?林阅微的吗?程归鸢陪屈雪松去我还可以理解,为什么顾砚秋也在?   -程屈,林顾,程顾,程林,屈林,屈顾!太好磕了我死辽   -这是我见过的最般配的cp【cp请随意代入一对   程归鸢不是个艺人,关注她的要么是cp粉要么是吃瓜群众,要么就是某些以监督为名的屈雪松粉丝,压根没有控评的,所以一发这样的内容评论无比真实,充分展现了广大网友爱拉cp以及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特质。   程归鸢翻了翻微博的评论,转发自己的微博并评论:【屈x我锁了,钥匙扔海里了,其他的都是邪教】   网友们哈哈哈哈哈。   八卦论坛。   主题:程归鸢新微博,屈程林顾四人合照,大家看了吗?   1L:程归鸢是谁?   2L:屈雪松女朋友   3L:下次在标题带上屈雪松,不然谁知道这人谁,重新开一栋吧,这楼糊了,标题没起好   另开一栋。   主题:屈雪松女朋友微博晒了新照片,屈雪松、顾砚秋和屈雪松女朋友程归鸢一起去探了林阅微的班,大家看了吗?   1L:楼主好像是个屈顾党哈哈哈哈哈,为什么要让顾砚秋的名字在两个人中间   6L:看完微博过来了,她们四个人怎么搭配cp感都很强,怎么会有这样的大乱炖组合?   18L:+10000,我也是觉得cp感太强了,以至于我灵敏的姬达压根判断不出来谁是真的   28L:屈程肯定是真的吧   30L:屈程是真的,但是你不能说屈顾和屈林就是假的啊   45L:emmmm我有点相信上次那栋楼说的4那个p了   49L:4那个p+1   87L:有钱人玩4那个p不奇怪吧,我比较好奇这次探班会不会有人爆出来什么料   还真有人爆料,微博上有人借屈程林顾四人的关系发挥,主要是往屈雪松头上泼脏水,她本来就有个“集邮”的名头,这会儿4那个p显得特别正常,意料之中,陈年老料拿出来炒了一番。   屈雪松看自己黑料上热搜,一点儿也不着急,她此时正靠在程归鸢怀里,用手机打游戏,游戏是程归鸢安利她的,屈雪松玩来试试看。   程归鸢刷着屈雪松的“黑料”,时不时发出冷笑。   屈雪松被她吵得注意力不集中,游戏人物死了,啧了一声,仰头道:“烦不烦,安静一点儿。”   程归鸢不冷笑了,问:“这次给你买黑热搜的又是唐心沅?”   屈雪松操纵着游戏人物,心不在焉地嗯了声:“不是她也有别人,横竖就那几个,方文浩会帮我处理的,你不用看这个。”   “你‘集邮’的名声也是她传出来的?”   屈雪松点头。   “她有什么黑料没有?”程归鸢还记得前两年唐心沅老公出轨,她果断离婚,脚踹渣男,立现代社会新女性的人设,给她扭转了很多口碑。   “有啊,”屈雪松看着程归鸢认真倾听的脸,笑着说,“但你知道也没用,就跟我的一样,真真假假的分不清楚的,常规操作,都习惯了。”   程归鸢撇嘴,对唐心沅抹黑她很是不爽。   屈雪松露出好笑的表情,手指按在她嘴角,往上提了提,说:“我给你说个很多人不知道的事吧。”   程归鸢马上问:“什么?”   屈雪松组织了语言,说:“唐心沅她老公出轨,是唐心沅自己主动爆出来的,因为她先出了轨。她不仅出轨,还和几个小鲜肉有染。”   屈雪松报了几个名字,有两个是现在当红的一线小生,女友粉无数,剩下两个不说一线,却也是粉丝体量巨大。   程归鸢惊掉了下巴。   屈雪松手伸到她颔下,往上抬了抬,笑着说:“有的料,我们自己心知肚明,但是不能爆出去。”   程归鸢不满:“凭什么呀?她团队还造谣你集邮呢。”   屈雪松淡笑反问:“集邮有实锤吗?”   程归鸢说:“那倒是没有。”   屈雪松说:“她出轨小鲜肉也没有实锤,我只是听知情人说过。”要是有实锤的话,唐心沅早被方文浩的团队雷神之锤锤死了,还轮得到她天天在电视上蹦跶。   程归鸢琢磨过来,哈哈笑了两声。   屈雪松叹气说:“看来要和唐心沅缠缠绵绵到天涯了。”   程归鸢突然说:“不可以!”   屈雪松看她一眼,改口:“只和你缠缠绵绵。”   屈雪松临近解约,紧锣密鼓地筹备工作室,林阅微在一个月后顺利杀青,离开燕宁的时候是深秋,回来已经隆冬,燕宁下了场雪,飞机延误,落地比预计的时间晚了好几个小时。   林阅微披上厚呢大衣,戴上墨镜口罩,从通道往外走,王圆圆跟在她身后,推着行李箱。   隔着玻璃,就看到外面人山人海,黑压压的都是人头,都朝里面看,林阅微快犯密集恐惧症,往后看了看,好奇地问王圆圆:“今天和我同一趟航班还有谁?”   哪个大明星来了,这么大的动静。不会走在她后面吧?那不是很尴尬?   王圆圆用一种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她,说:“只有你。”   林阅微:“啊?”   林阅微离出口还有几步远,外面铺天盖地地响起了呼声:“林阅微!林阅微!”   保安艰难地维持着秩序。   林阅微一出来,机场保安把林阅微围成了一个圈,护在中间,粉丝们就在两步远的地方,举着横幅、手牌、灯牌,还有头戴式的应援灯牌,上面闪着“微”字。   林阅微低声对王圆圆说:“那个帽子挺可爱的,有同款吗?”   王圆圆还没说话。   林阅微已经朝离她极近的一位手里拿着应援灯牌伸了手,该粉丝十分上道,立刻将袖珍灯牌给了她,而后疯狂“啊啊啊啊”起来。   林阅微在保安的护送下出了机场,上了保姆车,车外都是站着的粉丝,王圆圆揉了揉自己方才被挤得酸疼的手臂肌肉,说:“以后要给你多配几个保镖了,要不就走VIP,这么多粉丝实在是吃不消。”   林阅微心不在焉地应了声。   王圆圆抬头一看,她在戴粉丝给她的那个头戴式的应援灯牌,戴好以后,让王圆圆给她拍了张照,发给她。王圆圆说:“你拍这个干吗?”   林阅微粲然一笑:“感谢一下粉丝。”   王圆圆说:“现在感觉到了吗,那么多人喜欢你了,之前跟你说你老是不信。”   林阅微摇头,一本正经地说:“话不能这么说,你觉得我火是客观现实,我觉得我火就是自吹自擂,做人还是要谦虚一点。”   王圆圆白她一眼,假装信了。   保姆车直接开到公司,林阅微好久没回来了,风尘仆仆,在走廊里遇到不少同公司,她现在就靠看同公司艺人脸色来判断自己红不红了,很好,比上次来的时候红。   陈萱这回在办公室了,专程等着她,一进来水就备上了,林阅微怪不自在道:“陈姐你怎么也这样?”   陈萱:“啊?我哪样?”   林阅微:“之前不都是助理倒水吗?”她瞟陈萱一眼,眼里说完了未尽的话。   陈萱屈指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失笑道:“你想什么呢,助理我让她去做事了,我顺手帮你一倒,怎么你还觉得我是在巴结你?我手底下影后都带出来过,犯得着巴结一个你?”   林阅微乐,哎了声:“我错了。”   陈萱不和她计较,抓紧时间将她拉到办公桌前坐下:“这都是找你的,赶紧给我看,通告都要排到明年去了。”   林阅微边翻面前的文件,边道:“屈老师,就是屈雪松,有个新本子找我,大概过两个月开机,我已经答应了,回头我把本子给你看看。”   “拍多久?”   “三个月左右吧。”   陈萱点着她手下文件的右上角:“我都给你标了时间,你看看冲突的就直接丢掉。”   “好的。”林阅微翻着翻着,打了个哈欠。   “困了?”   “有点。”   林阅微拍摄环境艰苦,三个月都没踏踏实实休息过,又从西北飞过来,旅途劳顿,身体有点儿抗议了。   “那你带回去看?”陈萱建议道。   “也好。”林阅微想了想,说。   她把手边文件整理好,问道:“着急下决定吗?”   “这两天吧,你可以明天看。”陈萱说,“刚拍完一部电影,先休息一天,我也不是周扒皮,非要你连轴转。”   林阅微点头,乖巧脸:“谢谢陈姐。’   陈萱说:“对了,现在很多狗仔蹲你,你出门在外的时候小心一点,别被拍到了。”   林阅微轻轻地嘶了一声,似乎在思索什么问题,两秒后,问陈萱:“陈姐,你说现在是我比较红,还是顾砚秋比较红?”   陈萱不懂她问这个干吗,中庸地答:“差不多吧。”   林阅微砸了咂嘴,没再说这个,道:“我回去了,有事给我打电话。”说着又打了个哈欠,眼泪都要出来了。   回去路上特意让司机多绕了几个弯,林阅微打开微博,用小号刷了自己的超话,果然发现了今天的接机视频,录视频的粉丝离集中人群很远,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录下了这场“盛景”。   林阅微戴着耳机把视频刷了一遍,转发给了顾砚秋。   【快看,你老公火不火!】   过了十分钟,顾砚秋捧场地回:【火爆了!我的老公最棒!是我崇拜的对象!】   林阅微:【哈哈哈哈哈为什么你能够发语音?】   顾砚秋:【回家了吗?】   林阅微:【在回家路上,我好困】   顾砚秋:【那你到了先睡一觉,我下班到家以后叫你】   林阅微:【好哒】   顾砚秋:【么么哒】   林至在公司刷林阅微的最新两条微博。   昨天晚上的——   林阅微V:   【杀青啦,感恩[九宫格]】   今天的则是——   林阅微V:   【机场收的小礼物,大家辛苦了[戴应援灯牌的图片]】   林至盯着电脑右下角的时间,临下班两分钟,他打开了网页的北京时间,一秒一秒地看着时间的流逝,最后一秒时,顾砚秋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了。   顾砚秋神色淡淡的样子,和往日没什么两样,一点儿异样的情绪都看不出来。   可林至早已看透真相,林阅微回燕宁了,顾砚秋这是赶着回家陪老婆呢!林至一脸欣慰地看着顾砚秋的背影,不自觉露出老父亲的笑容,甚至比他自己谈恋爱还要开心。   顾砚秋回到家里,别墅一片漆黑,她进门以后按亮了客厅的灯,边解围巾和大衣边往里走,直接朝楼上的卧室走去。   林阅微睡得迷迷糊糊,感觉一双柔软的嘴唇含住了她,接着舌尖在她唇缝舔了舔,滑了进去,林阅微哼唧了一声,双臂抬起来缠住了顾砚秋的后颈。   吻到情动,林阅微突然记起来,挣扎了一下:“我没洗澡。”她回来太困,只脱了外衣,倒头就睡了。   顾砚秋沉默抱她起来,后背抵开洗手间的门。   再出来的时候,林阅微浑身上下都透着饱含水分的淡淡粉红色。   在床上又来了一次,林阅微才懒洋洋地睁开了眼睛,嗔怪看她一眼,说:“禽兽。”   顾砚秋盯住她半晌,低头往下,林阅微一根手指抵住她额头,笑着讨饶:“不闹,我累了。”   顾砚秋拢了拢头发,坐起来,从抽屉里取了根发绳随意绑住,然后下床,脚踩进拖鞋里。   林阅微拉住她:“你干什么去?”   “我去做饭。”   “不做了,待会出去吃。”林阅微握着她手腕的手往回用力。   “吃什么?”顾砚秋躺了回去。   “就我办了个会员卡的那个餐厅吧,里面的钱还没用完。”林阅微思索过后,说。   “贤惠。”顾砚秋笑着夸她。   林阅微笑吟吟收下夸奖,再度窝进她怀里:“我再睡会儿。”   “什么时候叫你?”顾砚秋问。   “现在什么时候?”   “晚上八点。”   “十点叫我吧,出去吃夜宵。”   顾砚秋等她睡着以后去了书房收发工作邮件,设了一个十点的闹钟,回来以后看到林阅微还在睡,试探着喊了一声,林阅微不耐烦地唔了一声,翻身拉高了被子,把头蒙了起来。   顾砚秋又喊了一声,一条手臂从被子里钻出来,擦着顾砚秋脸颊五公分的距离掠了过去。   林阅微再睁眼是第二天的八点,顾砚秋都要上班了,她蹬蹬蹬从楼上跑下来:“不是说昨晚上去吃夜宵吗?你怎么不叫我?”   顾砚秋把早餐端到她面前,无奈:“去刷牙。昨晚我叫你了,你差点打我。”   林阅微:“……”   她嘟囔了一声:“不记得了,我有吗?”   上楼的途中又忍不住笑开。   她在家里歇了两天,陈萱给她排的通告再次将她裹挟,开始了天南地北地奔波。   开春之际,冰雪消融,萧瑟了一整个寒冬的枯树长出了嫩叶,点缀着零星绿意,焕发出无限生机。林阅微坐在车里欣赏着燕宁的春意,不知不觉便到达了目的地。   她刚下车往里走,里面便快步迎出来一个人,《W》杂志的主编思晴。   林阅微礼貌道:“思晴姐。”   思晴看她眼下一片青黑,眉宇间全是疲惫之色,知道她是连夜赶过来,连忙道:“真是不好意思,一时找不到人,只好拉你来救场。”   林阅微摆手:“没事,思晴姐一句话的事儿。”   《W》杂志马上要出刊,已经拍好当期封面的明星突然被爆出来重大黑料,证据确凿,拍好的封面作废,临时要找个明星来替代,但契合主题的明星不是大白菜,随处有随处捡,还得找有档期的艺人,思晴便想到了林阅微。   林阅微正在外地跑通告,算了算时间,能挤出来,二话不说答应了。这都是积攒人脉的好时机,辛苦就辛苦点儿,她不怕辛苦。   思晴领着她往里走,说:“你先休息会儿。”   林阅微面上立刻浮现担忧神色,问:“我脸色很不好?会不会影响拍摄?”   思晴心头涌上两分感动,柔声说:“不会,化妆师会给你遮住的,待会儿化妆你抓紧时间眯会儿,拍完了还得赶回去。”   林阅微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说:“好的。”   折腾了几个小时,总算是圆满完成了拍摄任务,思晴握着林阅微的手,郑重地道了句谢,又说辛苦她。林阅微很随意地玩笑两句把略显沉重的气氛化解了。   卸妆的时候林阅微努力撑开眼皮不让自己睡着,放在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顾砚秋:【我到停车场了】   林阅微:【我结束了,马上下来】   她和顾砚秋聚少离多,每次就算回了燕宁也不一定有空回家,顾砚秋如果手头没事,就回到她暂时停留工作的地方和她短暂地碰一个面。   林阅微让王圆圆留在原地,她一个人去了停车场,对着地上的编号找顾砚秋的车。   D96,林阅微快找到的时候,几米开外的一辆车开了双闪,林阅微急步过去,顾砚秋推开车门,从车里出来了,站在门边含笑望她,张开双臂,林阅微连最后一步都不好好走了,直接将她扑了个满怀,顾砚秋兜住她,后背抵在车身上。   距离她们大概十来米远的一辆车里,两双精明的眼睛亮了亮。   狗仔之一举起了手里的摄像机,好在现在的摄像机都防抖,不然拍摄出来的视频恐怕会大打折扣。另一位也举起手机,对着视线中央的两人拍了不少照片。   不敢大声讲话,只敢小声交流,声音因为激动微颤:“那是顾砚秋和林阅微吧?”   拿摄像机的这位大气都不敢出,很轻地点了一下头。   两人都不说话了,专注地拍着,这可是大新闻,多少狗仔蹲她们俩,只让他们俩撞上了。   顾砚秋和林阅微低声交谈,姿态亲密。   咔嚓。   顾砚秋刮了林阅微的鼻子,神情宠溺。   咔嚓。   林阅微捏顾砚秋的耳垂,笑容恣意。   咔嚓。   顾砚秋指腹抚着林阅微唇瓣,脸越靠越近。   咔嚓。   狗仔慢慢、慢慢屏住呼吸,眼睛里光亮越来越盛。   她们接吻了!!! 第201章 正文完   “再过几天就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林阅微在二人唇分的短暂间隙中,轻喘着说。   “正好给大家一份大礼。”顾砚秋轻笑一声, 再度低头吻住, 封住她所有呢喃。   狗仔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用力掐住了自己的大腿,拍完了全程。   林阅微只在停车场停留了几分钟, 便匆匆走了, 走时还左右张望,非常怕有人拍到的样子。   顾砚秋也走了。   狗仔们对着拍到的视频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导出到电脑里,拷贝了好几份,然后再把电话打到了自己所在的媒体工作室。   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就靠这段视频了。   狗仔们驱车离开。   林阅微出了停车场,和王圆圆汇合, 从大门外出去,上了自己的保姆车,给陈萱打电话报备:“陈姐,我和顾砚秋今天被拍到了实锤, 我要准备公开了。”   这段时间林阅微早就给陈萱打过几次预防针了, 对她要公开, 陈萱一点都不惊讶,只是好奇一点:“拍到的什么实锤?”   林阅微笑了一声:“爆出来你就知道了,反正到时候咱们不用做任何公关,任由事情发酵好了。”   陈萱说:“你以为我有钱烧的吗?公司经费有限的好吗?”   林阅微:“哈哈哈,不说了, 我去机场路上呢,眯会儿。”   陈萱说:“行,睡吧,别太辛苦了。”   林阅微觉得她这话槽点无数,工作是陈萱给她安排的,反过来又要她别太辛苦?陈萱自己心里也有数,说完以后就提前把电话给挂了。   林阅微放下手机,闭目养神。   这个料太过劲爆,那个狗仔背后的工作室老大是个很知名的狗仔,名气在网络上比得上一个二线明星,这个料他不打算给陈萱公关的机会,而是和对方打了个招呼之后爆了出来。   中国第二狗仔王伟V:   【周一见。】   网友纷纷涌到微博下,猜测这次是出轨、嫖娼、恋情曝光哪一组能够再加一分。   近来捕风捉影的消息很多,比如唐心沅几年前就出轨XX小鲜肉、XXX与XXX感情破裂离婚、XXX与XXX要发和平分手声明,还有就是顾砚秋和林阅微的恋情、屈雪松和林阅微的恋情。   娱记工作室也是有水军的,把顾砚秋和林阅微的恋情点赞顶到了前排,然后是隐藏在各个八卦基地的号也开始出来活动,一时间,顾砚秋和林阅微的恋情炒得沸沸扬扬。   有人疑心炒作,毕竟这俩绯闻已经传了很久了,尤其是顾砚秋的粉丝,对林阅微这两年捆绑顾砚秋蹭热度已经忍无可忍了,现在还要毁了她的“爱妻人设”,在某些低龄粉丝心里,顾砚秋什么都是好的,绯闻什么的都是别人陷害的,又是一顿撕,不过没有组织的顾粉在面对已经千锤百炼走过来的林粉,完全没有一战之力。   水已经加热至沸腾,周一,一滴油滴进了沸水,滋拉一声,全线引爆。   工作室先发了两张动图,特意做了处理,背景发暗,使得图像有点模糊,能看出来是两个女人,但具体是谁有点费劲辨认,然而根据之前几天的预热,很多人直接联想到了顾林二人身上。   这条微博被顶上了热门,各个营销号或自发或按照之前约定好的,全网联动,吃瓜群众吃瓜吃疯了,奔走相告。   只有粉丝们疯狂切小号控评,“无实锤不认[微笑]”“现在的营销号真是吃人不吐骨头,糊得妈都不认的照片就敢造谣了[吃瓜]”“友情提示转发过五百了[嘻嘻]”“抱走林阅微,营销号司马”“砚秋不知道,不关砚秋的事”。   动图传遍全网,而后质疑的声音慢慢冒了出来,当然,这也是安排好的,正着炒反着炒,轮着来,一面倒的新闻没有热度。   到了晚上,娱记工作室直接发了一段视频,视频里停车场光线昏黄,但并不昏暗,顾砚秋和林阅微两人都没有戴口罩,在光照下五官照得无比清晰,确确实实是那两个人。   视频从中间部分开始,只看到两人一个刮对方鼻子,一个捏对方耳垂,接着便望进对方眼睛里,自然而然地靠近接吻,吻得动情至极,即便没有声音都看得人面红耳赤。   这短视频发出来以后,再也没有哪个人质疑真实性了,这是雷神之锤。粉丝们噤了声,心里打鼓,不敢相信地将视频看了一遍又一遍,有的粉丝依旧为偶像辩解,换了副说辞,顾砚秋是商业联姻,和妻子没有感情,怎么就不能有别的恋人了,都什么年代了,还弄那么多条条框框,你看那些男的出轨的照样那么多拥趸,凭什么顾砚秋就要被你们钉在耻辱柱上,你们这是性别歧视。网友回怼这群粉丝,那顾砚秋在微博上秀的那些恩爱又算什么?敢情她还有两幅面孔?虚伪、恶心!顾砚秋人设濒临崩塌边缘。   当然,顾砚秋由于不是艺人,低龄狂热粉还是较少的,大多数对顾砚秋心存欣赏的理智粉和路人粉都表示很失望,没想到顾砚秋也是个这样的人,看来天下的乌鸦一般黑。   林阅微更惨,她直接被扣上了“小三”的帽子,受尽千夫所指,最近更新的一条微博下面全是辱骂,言辞不堪入目。证据在眼前,粉丝也无法为她辩驳什么,除了少部分无脑站林阅微的,她遭遇了大规模脱粉,管理群一边心慌一边安抚着粉丝,静观其变。   就连顾砚秋和林阅微的cp超话里,都是不知道如何是好,连土拨鼠都哑了,叫不出来,愁云惨淡,cp粉虽然口口声声喊着搞到真的了,可是这个真的要以身败名裂为代价的话,她们宁愿不要。这种时候,cp粉反而是比唯粉更能镇定下来的生物,她们在超话里互相打气,同时对两位“偶像”仍抱有期待,新闻才大规模发酵一天而已,坐等反转,大家要稳住,要相信自己粉的人。   紧接着,林阅微和顾砚秋以前还是传绯闻阶段的同框都被扒了出来,广大网友化身福尔摩斯,一帧一帧地看,再给她安上罪名。   局面一发而不可收拾。   热搜上排名第一的“顾砚秋林阅微”词条被取代,变成了“林阅微小三”,并且在短短的半小时内,变成了醒目的深紫色“爆”字,“顾砚秋出轨”紧随其后,搜索量不断攀升。   作为近来上升势头最猛的95后小花旦,一朝爆出致命黑料,吃瓜群众彻夜无眠。   天瑞。   顾砚秋早上来公司上班,迎接了史上最壮观的注目礼,她神态自若地朝办公室走去,路过林至的那个办事处,除了林至对她偷偷比了个耶以外,其他秘书低垂着头,看都不敢看她一眼。   顾砚秋进了办公室,过了会儿,林至端着咖啡进来了。   “顾总。”林至放下咖啡后,搓了搓手,难掩脸上的兴奋。   顾砚秋笑了笑,心情颇好:“怎么?”   林至一看她这个表情就知道有戏,大胆地问了句:“你们俩是要公开了吗?”   顾砚秋:“嗯哼。”   林至问:“什么时候啊?”   顾砚秋挑了下眉:“今晚八点。”   林至没忍住,脚尖踮起,直接:“啊啊啊啊啊。”当然,声音是比较小的。   顾砚秋淡淡扫了他一眼。   林至双脚落实到地面,克制道:“那我先出去工作了?”   顾砚秋摆摆手。   林至出去了,一个人去安全楼梯发疯去了。   果实娱乐。   林阅微团队不知道内情的人要疯了,黑料一爆出来,别说林阅微现在正在谈的资源要掉,之前的那些代言、合作都是签了合同的,艺人道德污点,林阅微是过失方,算违约;还有闻风而动的各大媒体,都要来采访林阅微,电话都被打爆了。   陈萱看着面前员工焦急等待吩咐的面孔,从容笑道:“别急,等到晚上,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W》杂志。   思晴看到网上的消息白眼一翻,差点儿当场厥过去。拍一个艺人,一个艺人出事,找个顶替的,顶替的也出事,还都是那种大得不得了的事情,怎么她这个杂志是被下了蛊吗?这样下去还有人敢来拍吗?   正着急上火,打算再联系别的明星,还有两天时间就要出刊,来得及得来,来不及也得来,脑门上爆了好几颗痘的思晴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她接了起来:“喂?”   “思晴姐,是我,林阅微。”   思晴心情复杂,没搭腔。她能说什么呢,对方确实是好心帮忙,突然出这么一档子事谁也没料到,圈子里腌臜事情多了去了,一个“小三”着实在思晴心里不算什么,但时机太凑巧了,哪怕是等这期杂志过了呢,过去的事谁还会追究不成?   “你们杂志是后天出刊吗?”林阅微主动开口问道。   思晴开了腔,低低地一声:“嗯。”   林阅微说:“你放心,我这里没出任何问题,今晚上就会澄清。”   她的语气有着奇异的安定感,但思晴还是无法完全信任,视频拍得那么清楚,还能怎么公关,说她们只是好姐妹?网友又不是瞎了眼的,好姐妹舌吻成那样?   可事到如今,除了相信她似乎也别无他法了。   某论坛娱乐版块。   主题:这记雷神之锤下来,林阅微和顾砚秋这口瓜算吃完了吗?   1L: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了[沧桑点烟]   2L:我就不信还能洗!   5L:我想想啊,就算洗,只能洗真爱无罪吧,除非顾砚秋她老婆亲自出来表示她不在乎她名义上的老婆跟其他人乱搞,才能堵住悠悠众口   8L:所以说林阅微被包养也是实锤吧?   10L:锤得不能再锤了,不然你以为我们昨天和今天这两天都是在讨论什么,包养这事已经涛了好几栋楼了,现在我更好奇顾林二位渣女贱女要怎么公关啊   11L:好奇+1   13L:+10086   49L:我来cos一下,林阅微方发律师声明:“近日,有部分网络用户及自媒体坐着在网络平台上发布、散播关于‘林阅微插足婚姻’等含有不实内容及诽谤性质的消息……影响极为恶劣。为了维护林阅微女士的名誉,及时消除不良影响,本司特此作出解释:视频里女子并非林阅微本人,当时她正在X地,不可能分身到千里之外,该女子乃林阅微女士的双胞胎妹妹……”   55L:hhhhhh   58L:我真是信了49L的邪,居然认真看到了最后一行,双胞胎可还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83L:我建议还是艹姐妹情深人设吧,我看以前也有不少舌吻的嘛,照样好好的   90L:性质不一样吧,这两个亲的,和我跟我女朋友亲的一模一样,谁家好姐妹亲成这样啊   101L:我看林阅微是没法翻身了,想想觉得蛮可怜的,两个人的事情,顾砚秋拍拍屁股,该怎样还是怎样,她这演艺生涯算是毁了吧   104L:可怜个毛啊,谁逼着她去当小三了吗?谁逼着她接受顾砚秋的包养了吗?   110L:话不能这么说,娱乐圈那么多潜规则,肯定不止她一个这样的,再说她就固定这一个金主,有什么好嘲的,说不定是真爱呢   135L:出现了,活体洗地狗!   166L:祝110L以后结了婚另一半出轨,然后还和出轨对象甜甜蜜蜜,最后被爆出来反过来被骂咯[嘻嘻]   180L:我是110L,没别的意思,只是国内思想还不够开放而已,私人感情生活,不管好的坏的,关你们这群不相干的人什么事   190L:那你移民啊   195L:恕我直言,你当明星,赚那么多钱,就得树立榜样作用给青少年带个好头,别人没爆出来的管不住,你都爆出来了还不让人骂?   223L:别歪楼了,不是讨论下一步的公关方案吗   247L:林阅微更博啦!!!!!!!!   林阅微在下午五点,吃瓜群众吃了一天瓜,临近下班,略显疲态的时候发了条新微博,一个表情包:[我是一个没有感情的菠萝头.jpg]   网友们纷纷火速赶去。   三分钟后,评论逾万,林阅微秒删。   论坛,继续方才那栋楼。   330L:我他妈!这是挑衅吧?这绝对是挑衅!   334L:这个表情包还挺萌的,林阅微紧跟时代潮流啊,我关注点歪了哈哈哈哈哈,我自我谴责   372L:等一个大神解读表情包   三小时后,晚上八点,几乎是一天流量最高的时候。   七点五十九,林至掐着点,坐在家里的沙发上,双脚发抖,双手出汗,他未婚妻就在旁边看着他,吐槽:“你有意思没意思啊,抱着手机一个小时了,有什么事你倒是说啊。”   林至没空看她,说:“嘘,马上。”   他腿上摊着亮着屏幕的平板,北京时间倒数: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   一!   林至刷新林阅微主页。   一条新微博跳了出来,他连具体内容都没看,先颤抖着点了个赞,然后再回头看内容。   林阅微V:   【三周年纪念日快乐@顾砚秋】   配了两张图,一张是和顾砚秋的结婚证封面,两个红本本并排在一起;一张是结婚证内页,两个人的红底合照,微微笑着,还标了结婚日期:2018年3月15日,距离今天刚好三年。   网友们目瞪口呆。   这是怎么回事?!   林至未婚妻凑过来看了一眼,啊地尖叫出声,林至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她才没有跌倒在地上。   林至点开评论,满脸笑容地发了一条“百年好合”!   他把两张图都存了下来,接着他退回去,想看看首页反应,微博不负众望地崩溃了。   林至大笑出声。   ***   “崩了?”林阅微发完微博后去切了个果盘,放到顾砚秋手边,见顾砚秋对着根本刷不动的首页笑意清浅,探过来看了看,道。   “对啊。”顾砚秋高兴得像个孩子。   上回程归鸢和屈雪松公布恋情,微博崩溃,程归鸢得意了好一段时间,让顾砚秋很没有面子,她要等林阅微大红大紫再公布,也未必没有存着一分这样的心思,程归鸢就是个没有姓名的,全是靠屈雪松带飞,她和林阅微两个人,勉强能比上屈雪松了,这次总算如了她的愿。   顾砚秋截了个图,发给程归鸢:【看见了吗?微博崩溃了】   程归鸢轻蔑地回了张图,上回地她也截图了,用来嘲笑顾砚秋:【我早就经历过了,大惊小怪】   顾砚秋接着发了结婚证过去:【这个你有吗?】   程归鸢无言以对。   一分钟后,她忿忿发来一句:【迟早会有的!】   顾砚秋不屑:【有了再说吧】   林阅微看着她和程归鸢斗嘴,哭笑不得,谁知道在外面叱咤风云的顾董不仅是个小可爱还是个喜欢攀比这种事情的幼稚鬼呢。   林阅微手机关机,这两天她不适合开机,陈萱联系了她的新号码。   “虽然我早就知道了,可是看到你微博还是莫名的激动是怎么回事?”陈萱口吻轻松,和她开玩笑。   林阅微“唔”了一句,道:“大概是这口狗粮吃得很开心吧。”   陈萱佯怒:“我看你是飘了。”   林阅微连忙道:“我知错了,陈姐饶命。”   陈萱:“你现在热度爆了,我给你约两个采访,过两天到公司来一趟。”   林阅微:“好的好的,有事你直接通知我就行。”   陈萱后是思晴,思晴被她惊得只剩下“我的天”这样的感叹,然后问她为什么瞒着,后来再次道了个谢,表示等林阅微有空要请她吃饭。   微博正常了以后,顾砚秋登录了自己的微博账号,转发了林阅微的那条官宣微博,配了个爱心。   等于两个人同时官宣了,微博又炸了一波。   网友们宕机片刻的大脑重新思索起来,林阅微就是顾砚秋的神秘妻子,所以她们俩以前一直是隐婚的,所以林阅微的家庭背景是怎么回事,她不是普通家庭吗?不等网友细扒,有人发现知一科技的官博也转发了林阅微的微博,配了两个小人嘴对嘴亲吻的表情。   众网友:“!!!”   接着天瑞官博转发了顾砚秋的那条,也是俩小人嘴对嘴亲吻的表情。   众网友:“!!!”   累了,他们真的累了,现在不仅真人发狗粮,连公司都开始成双成对发狗粮了。   林顾cp超话里已经不是土拨鼠尖叫了,是土拨鼠开会,土拨鼠冲上云霄,试问:谁试过搞cp搞到早早地就结了婚的呢?没有!天上地下,仅此一对!绝世无双!   搞到真的算什么,她们搞到妻妻了啊啊啊啊啊啊!!!   两天之内,舆论光速反转,从“林阅微插足婚姻当小三”“林阅微被顾砚秋包养”“顾砚秋出轨”“渣女贱女”到“林顾是真的”“林顾隐婚”“林顾真的太甜了我为这绝美婚姻落泪”“我磕的cp原来早就结婚上床马上就要子孙满堂了”“我酸了我是绝世柠檬精”。   有部分网友表示被耍了,这就是一场盛大的炒作,但放出消息的是营销号,是他们自己被带着节奏跑。更多的网友表示无所谓,他们吃瓜吃得相当开心,网络上一片升平。喧闹持续了好一阵子,昨天还是出轨、小三的黑料证据,今天就变成了狗粮合集,林阅微和顾砚秋的每个同框,每个眼神对视,每一帧画面都是溢出屏幕的粉红泡泡,看得人不自觉嘴角疯狂上扬。   林顾cp粉阵营前所未有的壮大,白天还脱粉的粉丝敲锣打鼓地回归,首页全都是转发抽奖,喜大普奔,普天同庆,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屈雪松在当晚十点,转发了林阅微的官宣微博:   【祝福[心]】   林阅微在底下评论:【哈哈哈哈哈】   又给屈雪松发微信:【等着喝你的喜酒】   屈雪松回复:【那估计要很久】   林阅微:【不着急,不过先说好,到时候我要VIP座位】   屈雪松:【什么VIP,到时候让你当伴娘】   林阅微:【我结婚了的,不能当伴娘】   屈雪松:【不用管那么多虚的,我说让你当就让你当,就这么定了】   林阅微雀跃道:【好的】   《W》当期杂志卖到脱销,加印的也全部完售。思晴笑得合不拢嘴,回头找林阅微约饭,林阅微一直抽不出空来,她本来就忙,这一出以后更忙了,光是杂志就排了N个。   包括一线杂志《M》,邀请她和顾砚秋拍个封面,双人封,当然也是情侣封。   顾砚秋这天特别兴奋,外人是看不出来的,她只是走路的步子比平日大了微不可觉的一些,摩挲腕上佛珠的动作更频繁。   苏娴亲自迎的她们俩:“微微,顾总。”   顾砚秋颔首:“苏总。”   林阅微勾起笑容:“苏娴姐。”   苏娴把她们带到摄影棚,化了妆,换衣服,顾砚秋是一身比较利落的打扮,白色深V衬衫,黑色修身长裤,引她们进来的工作人员给她搭配好了,准备出去,顾砚秋冷不丁一声:“老婆。”   工作人员:“……”   林阅微:“……”   突然在有人的时候这么叫,她怪不习惯的,清了清嗓子,温柔应道:“怎么了?”   顾砚秋眉眼攒出一点笑意,说:“没什么,叫叫你。”   工作人员:“……”   所以她是做错了什么呢,要在这里吃狗粮。   换好衣服,明明在里面照过了,一切妥当。出来以后看到镜子,顾砚秋突然驻足,问道:“老婆,你看我这个领子,是不是没弄好,你帮我再整理整理。”   林阅微走过来,给她整理一番,顾砚秋就站在她面前,隔着极近的距离,漆黑漂亮的眼珠一眨不眨,这么看着她。   林阅微视线落到她红润饱满的嘴唇上,喉咙滑动,垂下长睫,退开一步:“好了。”   化妆间众人松口气。   还以为要亲上了呢。   去摄影棚拍摄,林阅微事先跟顾砚秋商量,低声:“你待会儿不要再喊老婆。”   顾砚秋眨眨眼睛,不解道:“为什么?”   林阅微说:“我不习惯。”   顾砚秋失落地叹气:“好吧。”   林阅微解释道:“没有怪你的意思。”   顾砚秋牵起嘴角笑了笑:“我知道的,回去再喊。”   林阅微嗯了声,看她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心脏依旧吊着。   开拍。   顾砚秋:“媳妇儿。”   林阅微:“……”   好不容易结束了拍摄,林阅微面红耳赤,快抬不起脸看周围的工作人员了,顾砚秋倒是大方得很,牵着林阅微的手去卸妆。   关好门,顾砚秋单手捧起林阅微的脸,在她唇上轻轻亲了一下,眼里漾着笑,贴着她的唇,慢条斯理地问:“你害羞啊?”   林阅微:“没有,就是不习惯当着这么多人。”   顾砚秋:“以后会习惯的。”   林阅微低低地嗯了一声。   顾砚秋这两年憋坏了,估计得疯一阵子。   顾砚秋双手环着她的腰,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轻如呢喃:“你是不是快拍新戏了,就雪松姐那个。”   “嗯。”   “我要去给你探班。”   “好。”   “我想和你穿情侣装,情侣鞋,戴情侣墨镜。”   “好。”墨镜还有情侣款了?   “我想晒一家三口。”   “嗯?”林阅微茫然,哪来的三口?   “还有薛定谔。”   林阅微失笑:“我忘了,薛定谔胖了没有?”   “我天天看着它,很苗条。”   “那就好。”   她等了一会儿,顾砚秋却没再说话。   林阅微和她稍稍拉开一点距离,纵容地笑问她:“就这么多了?”   顾砚秋定定望她不说话,目色温柔。   林阅微被她看得不好意思,轻轻地搡了她肩膀一下,羞恼道:“怎么了啊?说话啊。”   半晌,顾砚秋才说:“没什么,卸妆吧,我帮你。”   林阅微的疑问都被噎了回去,看顾砚秋神色不像是会说的样子,便按捺下来,两人卸完妆一起出去,同苏娴道了别。   回家以后,林阅微揪着在厨房铁锅里炖自己,思考人生的薛定谔过来,给薛定谔重新梳了毛,雪白柔顺,颜值堪称猫中王祖贤。一家三口坐在沙发上拍了张照片,笑容比阳光灿烂的两位家长,中间夹着不情不愿一脸高冷的薛定谔。   林阅微V:   【一家三口,永远在一起[心][合照]】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啦,后天,也就是12号接档新文《别来有恙》,12日中午12点开更,大家快收藏一下叭   林顾的番外不定期更新   接档文文名:《别来有恙》   ※双向暗恋,破镜重圆   第202章 番外一(1)   “你真的不和我一起去吗?”   林阅微探出头,朝车外站在送她的顾砚秋望了望, 表情有一丝不情愿。   公开结婚事实消息后的第三天, 陈萱给林阅微约了个采访, 让她到公司去一趟。这天是工作日,顾砚秋要上班, 所以有了眼前这一出。   顾砚秋无奈地说:“我公司有个会议要开, 要是我结束得早,我就去接你。”   林阅微板起脸,不悦地问:“工作重要还是我重要?”   顾砚秋:“……”   若非要二选一的话,当然是林阅微重要,可现在不是二选一的问题,顾砚秋面露为难。   林阅微绷不住了,手撑在车窗前缘整个上半身都探了出来, 在顾砚秋嘴唇上亲了一下,吧唧响:“哈哈哈哈逗你玩的,我去公司啦,你好好开会, 不许偷懒。”   她飞快坐回去, 让前面的司机开车。   顾砚秋站在原地愣了会儿, 摸着自己方才被亲过的唇瓣,失笑。   随后她去车库里取了另一辆车去公司。   果实娱乐大楼。   林阅微从进门开始或明显或隐晦的打量目光就没停过,林阅微泰然自若地全收了,推了推脸上的墨镜,昂首挺胸阔步朝里走去。   敲门进了陈萱办公室, 陈萱从办公桌后抬头看她一眼:“先坐,约的时间还没到。”又让助理给她倒茶。   林阅微两手捧着热茶坐在沙发里,左看看右看看。   陈萱手下一顿,抬眼,淡道:“你屁股底下有钉子吗?”   林阅微:“哈哈哈没有,就是有点儿兴奋。”   陈萱问:“该问的问题答案心里都有数吗?”   林阅微点头:“有数。”   陈萱临时客串了记者,问了她几个常规问题,林阅微面不改色、出口流利地回答了。陈萱摆摆手,让她继续在沙发上动唤,自己打发时间。   记者提前二十分到,林阅微则是准时过去,镜头已经架好了,她坐在单人沙发里,穿着风衣长裤,长腿交叠着跷起来,扎起了袖口,身体微微前倾,落落大方接受采访。   “微微你好。”记者说。   “你好。”林阅微礼貌地说。   记者笑:“近来网上对你和顾砚秋的事情讨论得很是热闹啊。”   林阅微对着镜头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记者开始提问:“网上看到你微博晒出来的结婚证是18年3月份的,也就是说在参加《演员练习生》节目之前,你就已经和顾砚秋结婚了是吗?”   “是的。”   “为什么要隐瞒结婚这个消息呢?”   “没事就嚷嚷着自己已经结婚了不是很奇怪?”林阅微扬眉笑道。   记者没有被她插科打诨过去,犀利地追问道:“可是你在节目中曾经说过自己家境普通,有一期节目是给家里的父母打电话,很多学员都有,你没有,事实证明知一科技的前董事长是你的父亲,现在最大的股东是你母亲,为什么要隐瞒家世?”   “实不相瞒,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林阅微抬手将长发勾到耳后,露出无奈的表情,说,“我父母一直希望我能够继承家业,你们看我之前大学念的专业就知道。但我自己喜欢演戏,引得父母大发雷霆,还离家出走过,后来我父母就给我立了一个条件,若是五年内不能混出点名头来,就得回家继承公司,而且在外面不能提他们的名字,也不能借助任何家里的背景。”   “那你现在应该算是混出名头了吧?”   林阅微谦虚道:“还差得远,不过家里人没有之前那么反对了,我还要继续加油,做出点成绩给他们看看。”   记者捧哏地接上:“否则就要回家继承亿万家产?”   林阅微哈哈笑了两声:“这可是你说的,我没有这么说。”   记者接着问道:“不知道微微和顾砚秋顾总是怎么认识的呢?”   林阅微神情透露出一丝警惕,语气却是玩笑的口吻:“怎么你这是要打听我的感情生活了吗?我以为今天是正经采访。”   记者笑了声:“我们可没说啊。”   ……   采访持续了半个小时,结束的时候记者过来和林阅微握了握手,感谢她的配合。   林阅微绕回到陈萱办公室,问她:“我在公司还有别的事要做吗?”   陈萱说:“没有。”又看她一眼,“怎么?”   林阅微搓搓手,笑:“我想去找顾砚秋玩儿。”   陈萱牙疼地一摆手:“跪安吧。”   “谢谢陈姐。”林阅微开开心心地走了。   林阅微上了车,语气自然地吩咐前面的司机:“去趟天瑞。”   别看她表情淡定,心里却有些紧张起来,这是她和顾砚秋结婚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去她公司。   没事先告诉顾砚秋,林阅微还担心会被前台拦下来,谁知她刚进大门,摘下墨镜,微微笑着走近:“你好,请问……”   前台一看到她的脸,下巴都快掉下来,勉强用手托了下,甜笑着道:“您是林阅微小姐吧?”   林阅微应了声:“是。”   前台甜美之外多了份恭敬:“夫人好。”   林阅微品了品这称呼,莫名有些羞赧,耳根微微发热,声音低柔回:“你也好。”   前台问:“您来找董事长的吗?”   林阅微又嗯了声。   前台会来事,机灵地问:“要我打个电话上去提前通知吗?”   林阅微立马说:“不用。”她打算给顾砚秋个惊喜。   “好的。”前台指着一台专用电梯,道,“您可以搭乘这部电梯,顶楼是顾董的办公室,她现在在20楼开会,您也可以前往20楼。”   林阅微颔首,礼貌道:“谢谢。”   前台说:“不客气。”   林阅微往电梯的方向走,前台等她快进去的时候迅速拍了张背影,电梯门合上,她打开了公司的八卦群。   前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前台:啊X180   前台:林阅微来了啊啊啊啊!!!   这几条消息一出来,群里立马炸开了锅。   公司的人都要憋疯了,从很早以前得知顾砚秋结婚,他们就一直在猜测顾总的小娇妻究竟是何方神圣,中途还闹出过程归鸢这样的乌龙,后来再是隐婚这样的大新闻爆出来,这两天群里不知道议论了多少遍,还打了赌猜林阅微什么时候上门。   择日不如撞日,这不就来了么。   同事一:啊啊啊啊啊啊啊   同事二:只在电视上看到过她,真人长得怎么样?   前台:好看!   前台:脸超小,真的只有巴掌那么大,皮肤超白,白得反光,比电视上好看一万倍!还有腿,她今天穿了件风衣,修身的裤子,又瘦又高我死辽   同事二:我听你描述我都快死辽   前台:而且讲话声音超好听,还有点温柔,没有看起来那么冷,她身上还有香味   前台:特别是眼睛,眼睛绝了,自带电力,我都不敢直视,小心脏乱跳   同事三:我酸了,你们呢   同事四:我现在应聘当前台还来得及吗?   同事五:我恰柠檬   前台:你们还是有机会的,她现在上楼了,不知道是去顶楼还是20楼,顶楼的话没办法,20楼还是有机会偶遇的,要不你们试试?不看后悔啊,真的   前台:真人真的跟神仙一样,太会长了吧   同事一:夫人好看还是顾董好看?   前台:各有千秋吧,我觉得夫人更好看一点,漂亮得很张扬,顾董可能更有气质一点?但是夫人看起来也很有气质啊!!   同事一:我现在正在想怎么创造机会去20楼   同事二:我去拿个文件吧   同事三四五:我去送个文件,回头问起来,就说我送错了   前台:你们要不商量一下排队,一窝蜂去的话会不会太明显了?   林阅微按了20层的电梯,出来后探头探脑了一会儿,才往里走,有个公司员工路过她,脚步顿了一下,在她脸上看了看,林阅微没戴墨镜,只见那位员工先是呆滞,再是睁大眼睛,接着朝她点点头,神情有点恍惚,还有点茫然。   林阅微主动温声招呼道:“你好。”   该员工:“你、你好。”   林阅微:“我是顾砚秋的……请问会议室在哪里?”   员工突然“啊”了一声:“我知道,我带你,您去。”   林阅微:“……”   怎么天瑞的员工这么不稳重吗,咋咋呼呼的。   咋咋呼呼这位一路将她引到会议室门口,才假装淡定地离开了,为什么说假装呢,林阅微已经看到对方时不时回头瞟一眼她,这段路上她已经被当成熊猫看了,林阅微见怪不怪。   会议室是全玻璃,从外面看得一清二楚。   林阅微找了个侧对的位置,能观察到顾砚秋,还不容易被发现。   宽阔的空间里,上首坐着顾砚秋,黑色的靠椅里,她的坐姿并没有很端正,而是微微斜倚着,一只手搭在桌面上,指节微曲,漫不经心却又气场迫人,光远远看她的眉眼,就觉得难以接近。   其他人分列左右而坐,一个人站着,口若悬河,似乎是在滔滔不绝说什么。   顾砚秋指节冷不丁叩了一下桌子,林阅微仿佛听到了关节接触桌面那一声沉闷的声响。   那桌子是实木的,也不知道顾砚秋手疼不疼,林阅微心想。   敲完桌子以后,那个人磕巴了一下,继续说下去。   顾砚秋连着敲了两下,力道比方才重了些。   那个人便闭了嘴,讪讪的。   林阅微看着直乐,心说顾砚秋开会够省事的,连嘴都不用张。   刚想着她不用张嘴,顾砚秋就开口了,就一句话,林阅微感觉站着的那位身体抖了一下。   林阅微观察了一会儿,发现顾砚秋应该是生气了,她在外人面前喜怒不形于色,只有和她熟悉的人才会知道她有明显情绪波动的时候,会去摸腕上的佛珠,这片刻工夫,已经摸了三次了,看来是气狠了。   但光看神情和说话语速,竟一点都察觉不出端倪。林阅微有点儿开心,因为那个生动的顾砚秋只有她一个人可以见到。   大老爷们被训得脸色涨红,额上滚出汗,用手擦了擦。   其他人低垂着头,当鸵鸟装死,生怕下一个就是他们。   林至驾轻就熟地推过去一盒纸巾。   林阅微在外面看笑了,看林至这个动作熟练度,似乎没少干过。   哦豁,顾总在公司原来这么残暴的吗?   顾砚秋训着训着,若有所感似的,突然扭头朝林阅微的方向看了过来,林阅微敏捷地一个矮身闪避,没来得及,已经被发现了。   顾砚秋一愣,接着忍不住笑了,眉眼弯弯。   好在其他人都低着头,没一个人看见,林至清了清嗓子提醒她。   顾砚秋再看杵着的那位,大发慈悲地先放过了他:“今天先到这里,散会。”   被训的男人正要松口气,顾砚秋抬腕看了看手表,冷声说:“半小时后,你单独来我办公室一趟。”   男人:“……”   林阅微还不知道自己被发现了,她找了个盆栽,试图隐藏自己。   会议室的门被打开,顾砚秋第一个出来,大步流星地朝那盆盆栽走去。 第203章 番外一(2)   林阅微躲在盆栽后, 暗中观察,看着顾砚秋大踏步过来, 她疑惑地想:难道顾砚秋发现她了吗?   走到一半, 顾砚秋突然顿住脚,看了看身后跟着的一排下属,一个眼神过去,下属识趣地都散了,唉, 这个近距离看八卦的机会就没有了。   顾砚秋盯着盆栽后面的那角衣料,目不斜视地过去。林阅微已经确定顾砚秋看见她了,但她依旧没动, 就这么半蹲着。   顾砚秋走到近前,和她隔着盆栽的绿叶静静对视着, 冷不丁,开口:“喵。”   林阅微:“哈哈哈。”   有些孩子小的时候, 喜欢玩一种“躲猫猫”的游戏,不是说真的躲猫猫,而是大人随便拿个什么东西挡在自己面前,然后突然拿开,孩子们就会为这种惊喜而格外地开心,一般大人在做这个动作的时候会伴随着一声“喵”。傻点的孩子能玩一整天。   林阅微和顾砚秋在家里特别幼稚,尤其是顾砚秋, 林阅微在沙发上看视频, 她就会躲到沙发后面去, 在林阅微不注意的时候突然出现,“喵”的一声来个意外惊喜。   可现在是在公司。   林阅微这个盆栽就在离某一位同事的办公桌几步远的地方,顾砚秋这声“喵”让该同事听见了。   公司八卦群。   同事7:你们猜我刚刚听到了顾董说什么,我现在有点怀疑人生   前台:我火速敢来   同事4:你们前台这么闲的吗,我真的想去应聘前台了   前台:欢迎啊欢迎,我们这里掌握一手情报,八卦前沿,你值得拥有   同事1:别打岔,让7号同学发言   同事7:喵   同事1234:???什么鬼?   同事7:就是这句,喵   同事7:刚刚,我们亲爱的顾董,严肃的顾董,就这么对着她的小娇妻喵了一声   同事1:卧槽我站错攻受了???怎么可能呢???   同事2:我也站错了……   同事3:别提了,一把辛酸泪   同事4:我站对了,上次我们是不是打了个赌,给钱哈哈哈   顾砚秋绕到盆栽那边,将林阅微牵了出来,两个人一起乘电梯上了顶楼办公室,林阅微反手将门带上,忍笑道:“顾总,你的员工好像有点怀疑人生。”   顾砚秋刚刚是高兴得一时忘了形,现下也有些后悔了,但吐出口的喵如同泼出去的水,收是收不回来的,不妨坦而受之,不影响工作就行。   顾砚秋耸肩:“那关我什么事?”   林阅微给她竖大拇指:“霸气。”   霸气的顾总上前一步将她一搂,再一抱,横抱了起来,朝靠近落地窗的沙发走去,林阅微心里一瞬间闪过了不那么纯洁的念头,看一眼门把手,咬了咬下唇,说:“门还没锁呢。”   要是办事的时候突然有人进来,虽然顾砚秋办公室谁也不敢不请自入,但万一呢?还是小心为上。   在她这几个字尾音落地的时候,顾砚秋刚好将她放下来,是个坐着的姿势,林阅微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尴尬,顾砚秋发出一声低笑。   林阅微去捏她脸,不忿道:“你好端端抱我干什么?”   顾砚秋笑着说:“我想抱你就抱了一下啊。”   “我不管。”对着恋人总可以有胡搅蛮缠的权利,林阅微不由分说勾过顾砚秋的脖子,仰头吻上她。她们对彼此已经非常熟悉,她知道怎么能迅速撩拨起顾砚秋的**。   顾砚秋的西装扣子都被巧手解开,掀起了衬衣下摆,林阅微正要往里伸,顾砚秋一把按住她,低喘着说:“不行,我待会儿还叫了人来办公室。”   林阅微的吻从下巴移到了她的耳垂,舌尖一勾一伸。   “刚刚开会时候站着的那个。”顾砚秋偏开头躲,湿热的吻如影随形。   林阅微箍住她脖子,不让她动,含混地说:“就那个擦汗的吗?”   “嗯。”   “不能换个时间吗?这么着急?”   “也不是。”林阅微得寸进尺,顾砚秋猝不及防地闷哼了一声,什么公事都忘了,她将林阅微勾到自己腰上的腿扒了下来,隐忍说,“我打个电话,让他别过来,你先停一下。”   林阅微不信,又要缠上来。   顾砚秋两手举起:“我保证。”   林阅微放开她:“好,那你去吧。”   顾砚秋走到办公桌前,平复呼吸后,拨了外面林至办公桌的电话,公事公办的语气:“让李强别来了,我有点事。”   林至:“好的,我现在就通知他。”   顾砚秋挂了电话。   林至探头朝顾砚秋紧闭的办公室大门看了一眼,再次露出招牌老父亲笑容。   一直到午休时间,顾砚秋牵着林阅微的手,两人一起出去吃饭,迎接了一波盛大的注目礼。进了电梯,林阅微才跟顾砚秋说话:“你们公司的人都这么八卦吗?”   顾砚秋说:“公司年轻人比较多。”   林阅微轻轻地怼了一下她的胳膊,故意没事找事道:“你在你们公司是不是很受欢迎?”   顾砚秋思考了一下,照实回答:“应该还行吧,不过经常跟我开会的人就比较怕我。”   林阅微笑哈哈道:“看出来了。”就她那个训人的劲头,谁看谁不怕。   顾砚秋瞟了她一眼,估计是觉得对自己形象不好,一本正经地给自己解释了一句:“我也不是经常骂人,就是他们老不做好,我给那么高的薪水又不是让他们吃白饭的,做得好的我也夸的。”   林阅微立马捧场地给她鼓了两下掌:“秋秋好棒,赏罚分明。”   顾砚秋戳穿她:“你好浮夸啊。”   林阅微:“哈哈哈哈。”   顾砚秋看着她,不由跟着笑起来:“微微,你今天笑了好多次。”   林阅微揉揉自己的脸:“我平时不笑吗?”   顾砚秋摇摇头:“没有现在这么频繁。”   林阅微突然担忧地说:“完了,我是不是要崩人设啊,我在粉丝面前可是走的冷酷挂的啊,这样下去他们会不会脱粉啊。”   “不会的,越冷的人笑起来越有魅力你不知道吗?”顾砚秋端详她的脸,说,“你明明挺活泼一个人,怎么就长了张……”   林阅微微笑看她。   顾砚秋真情实感地夸赞道:“这么好看到天下无双的脸呢!太棒了。”   今天也是求生成功的一天。   电梯到了,两人一起出去,前台看到她们俩相携而行眼睛唰地亮了起来。   顾砚秋朝对方点点头,想起件事,边走边道:“差点忘记跟你说,今天早上妈给我打电话了,说让我们有空回家吃个饭。”   林阅微不满地撇嘴:“她怎么又跟你说不跟我说,到底谁才是她亲女儿?”   顾砚秋轻言软语哄她说:“她不是看你忙,怕打扰你嘛。”   林阅微了然看她:“你就帮她说话吧,她就是有了儿媳妇忘了亲女儿。”   顾砚秋挑眉,兴味盎然地反问:“儿媳妇?”   林阅微歪了歪头,眉梢比她挑得还高:“难道不是吗?”   顾砚秋想起方才在办公室,重重点了下头,偶尔还是要让着点林阅微的,她也很乐意。有情人做快乐事,不管是上是下。   林阅微绕回到正题:“我今天有空,就今晚回家吃饭吧,你跟我妈说一下。”   顾砚秋哪有那么傻,立刻说:“你去说。”   林阅微哼道:“我才不说,一会儿她嫌弃我。我跟你说,她现在可了不得,整个一程归鸢二号,浪得不行,我看她朋友圈,已经换了三个小鲜肉了,一个比一个帅,还有一个混血的。”   顾砚秋轻笑出声:“你可别污蔑程归鸢啊,她现在改邪归正了的,天天在家当二十四孝好女友,目前计划是早日让屈雪松跟她回家见爸妈。”   林阅微问:“成功了吗?”   顾砚秋轻轻咳了一声,一脸同情。路漫漫其修远兮。   林阅微满脸的幸灾乐祸。   顾砚秋看着她,正色说:“你可千万不要在她面前提起这件事,不然她要暴走的。”   林阅微说:“你以为我傻啊,我就偷偷跟你吐个槽,才不到她跟前说,她那个人流里流气的,动不动就调戏我,像我这种纯情的人……”   顾砚秋:“噗。”   “不是,你笑什么,我不纯情吗?”林阅微瞪着她。   “纯纯纯。”顾砚秋想想她种种“纯情”,心口便开始发热,不能再想下去了,便说,“程归鸢再调戏你,你可以找雪松姐告状。”   林阅微猛地转头看顾砚秋,非常震惊的样子。   顾砚秋低头摸了摸鼻子。   林阅微眼睛一亮:“我又想到一个办法,就算她没有调戏我,我也可以找屈老师告状。”   顾砚秋说:“过分了啊。”   林阅微挽住她胳膊:“不管,谁让她老欺负我。”   顾砚秋站住脚,挽胳膊,撸袖子,摸电话,很生气的样子:“我现在就骂她。”   “讨厌,你明明知道我是开玩笑的。”林阅微拉着她往外走,“吃饭去吃饭去,我饿了。”   前台眼观鼻鼻观心,实则将二人的谈话尽收耳底。   公司八卦群。   前台:刚刚顾董和夫人从我面前经过了,独家报道,有没有人听   同事1:1   同事2:1   同事3:啊x360   吃饭时间,瞬间冒泡了二十几个人:快说!   前台:刚刚我亲耳听到顾总承认是林家的儿媳妇,不是女婿   同事1:啊!吾命休矣!   同事4:刚刚谁没给钱,都赶紧给了啊,这么大的人了不能不讲信用   前台心里还有个疑问,为什么夫人出门的时候勾着顾董的胳膊一脸小娇妻的样子,但鉴于论据不足,她便忽视了这段。   她们幸福就好了。 第204章 番外二(1)   程归鸢看看日历, 冲在家里对着说明书安装扫地机器人的屈雪松道:“明天就是中秋节啦, 你要回家吗?”   屈雪松手里捏着边刷, 头也不抬地回:“时间不够,不回去。”   她就中秋节当天下午和晚上有空, 第二天还有工作,不够她来回的。   程归鸢一步一步下套,故作惋惜道:“可是我明天要回家和爸妈过节。”   屈雪松动作顿了一下, 掀了她一眼,一句话把程归鸢的路全都堵死了:“我不去你家。”   程归鸢:“……”   在中秋节之前,除了情人节和清明节以外, 程归鸢每逢节日必提去她家一事,包括元宵节、妇女节、植树节、愚人节、劳动节、青年节、端午节、母亲节等等等等, 甚至想把二十四节气都安排上。   屈雪松就像堵南墙, 来多少挡多少,至今不为所动。   “为什么呀?”程归鸢把日历一丢,往屈雪松怀里挤, 屈雪松赶在她扑过来之前把膝上的扫地机器人挪开, 程归鸢直接坐到了她腿上。   屈雪松轻声责备她:“也不小心点。”   程归鸢撒娇道:“我知道你会拿开的嘛, 不会硌到我的。”   屈雪松:“我是怕你压坏我新买的扫地机器人,谁担心你了?”   程归鸢:“哼。”   屈雪松低笑一声, 勾下程归鸢的脖子吻她,她们俩在一起已经一年了,聚少离多,程归鸢又是个有着用不完热情的人, 是以每次见面都是天雷地火。昨晚屈雪松回家,程归鸢压着她闹了一晚上,中午起床吃了个饭,下午才是温情时光。   屈雪松抱着她接吻,吻得很慢很投入,淡金色的阳光从玻璃窗透进来,程归鸢中途睁开眼睛,看了会儿屈雪松微颤的眼睫毛,弯了弯眼角,重新闭上。   吻完,屈雪松一手搂着程归鸢,另一只手往前探抽了两张茶几上的纸巾,在程归鸢嘴角轻柔地压了压,程归鸢却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屈雪松声音略低,带着轻微的哑:“怎么了?”   程归鸢把她的手搭到自己裤腰边缘,柔柔一笑,一双眼里揉上恰到好处的妩媚。   屈雪松反应过来:“昨晚不是……”   程归鸢下颔抵在她肩膀上,闷声说:“你又没有对我做什么。”   屈雪松:“不是你自己说你对我那什么的时候身心都满足了吗?”   程归鸢蹭着她:“那和真正的满足还是不一样的嘛。”   屈雪松要抱着她起来:“那我们去楼上。”   程归鸢两手抵在她肩膀,摇头。   “沙发?”屈雪松玩味地挑眉。   继续摇头。   “地毯?”屈雪松视线往下。   还是摇头。   “那你想去哪儿?”屈雪松看了看,还剩下玄关、落地窗,或许……茶几?   程归鸢一条腿横过来,环住她的腰,暧昧说:“就这里。”   屈雪松:“……”   接着笑出了声。   行吧,她说什么是什么。   程归鸢出卖色相,在情迷之际非要屈雪松说好听话,答应她回家,屈雪松情酣耳热,说不出拒绝的话,就这么上了贼船。结束以后,屈雪松生了一个小时的气,在生气之前通知了程归鸢:“你让我消化一个小时。”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没有反悔,你别多想。”   程归鸢用力点头。在屈雪松回房以后,笑得见牙不见眼,在客厅打了一套少林长拳——当然,不是真的少林长拳,就是胡乱手舞足蹈,她自命名长拳。   到了晚上,程归鸢又觉得自己这样的行为不太妥当,她不想逼屈雪松,于是认认真真问过一遍,她是不是真的愿意跟自己回家。   “我还没有通知我爸妈,反悔来得及的。”程归鸢神情肃穆。   屈雪松认真地点了头:“我愿意跟你回家。”   程归鸢释然露出喜色,屈雪松伸出一根手指:“但我有一个要求。”   程归鸢没等她说就满口称是:“你说什么都答应。”   屈雪松轻咳一声,看她,商量的口吻:“我能不能不这么快改口?”一想到要管老程叫爸,屈雪松现在就能起一身鸡皮疙瘩,何况她们俩只是女女朋友,应该也不到改称呼的地步。   只要肯跟她回去就是巨大的进步了,程归鸢怎么会不满足她的要求,无非是她爸听不到屈雪松喊爸会有点失望,但是她老爸失望不失望,关程归鸢什么事呢?   程归鸢笑着应了:“好,你继续管他叫老程。”   屈雪松犯了难:“你妈?”   程归鸢故意曲解她的意思,乐:“你怎么还骂人呢?”   屈雪松:“……”   程归鸢问:“你以前怎么叫的?”   屈雪松说:“程太太。”   程归鸢说:“那就和以前一样,不要想太多,就简单的吃个饭。”   话虽如此,但第一次见女朋友家长,即便是认识的,屈雪松怎么会不想多,一晚上的翻来覆去,程归鸢钻到被子下面,窸窸窣窣一阵过后,屈雪松终于睡过去了。   中秋节当天,屈雪松上午有个通告,就在本地,程归鸢先回了趟家,亲口告诉程爸爸程妈妈这个好消息,程爸爸胖胖的身体一蹦一尺高,程妈妈笑得合不拢嘴,要亲自下厨,被程归鸢拦住了:“妈,就您这个厨艺,我建议还是阿姨来。”   程爸爸附和:“对对对,雪松第一次到咱家来,要留下个好印象。”   挨了程妈妈一通拧。   程爸爸抽冷气,拼死也要说:“你做饭是真的不好吃,万一雪松吃了下次不来了怎么办?”   程妈妈勉为其难地打消了亲自下厨的主意。   “我去等屈雪松下班。”程归鸢来去匆匆,通知完就出了门,上了车老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呢?算了,懒得想了,接屈雪松比较重要。   屈雪松和程归鸢已经是娱乐圈里很高调的情侣之一了。线上,程归鸢喜欢秀恩爱但是她不说,她不说但屈雪松知道,每次程归鸢一发新微博,她必定会留评论——即使当时在忙没有看到,过了一天也会去评,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程归鸢会摄影,能给她拍照,会厨艺,能为她做菜,还会做手工艺品送她当礼物,总之大大小小的技能点都点亮了,不会的学一学也就会了。   屈雪松就晒到微博上,屈雪松的粉丝大部分是看着屈雪松一步一个脚印火起来的,非常长情,也非常真实地操心着她的感情生活。一开始知道程归鸢是个花花小姐后,着实担心了很久,但后来看屈雪松晒的日常生活细节,看她脸上越来越多的甜蜜笑容,慢慢地对程归鸢有了改观,没有先前那么排斥。   线下,程归鸢每逢周六日,她只要不临时出差,不管屈雪松在哪儿,她必定赶到对方身边,风雨无阻,媒体从一开始的竞相报道,到现在无人问津,不过程归鸢会直接发到微博上,懒得让媒体多嘴。于是程归鸢新涨了一批屈雪松的粉丝,因为屈雪松这样的演员动不动闭关几月拍戏,毫无物料,现在有程归鸢在,每周定时放送,能不让她们欣喜若狂么?   程归鸢开车到X摄影工作室楼下,工作人员看到她那张脸都认识了,程归鸢刷脸进了内场,在摄影棚里找了个座,等屈雪松拍摄结束。   屈雪松穿了件皮夹克,笔直长腿被长裤包裹,足下蹬着一双长靴,看向镜头的目光凌厉。   摄影师拍了一张,让她调整姿势,屈雪松趁机看向程归鸢,冰山融化般笑起来,格外地温柔。   啊!!!   程归鸢捂心口。   死了死了死了。   屈雪松又来要她的命了。   拍摄一结束,程归鸢鸟雀投林似的扑过来,把屈雪松扑得向后倒退了两步才稳住,拍拍她的背,低声道:“怎么了这是?还有外人在呢。”   程归鸢在她脖子里使劲蹭了蹭,瓮声瓮气道:“想你了。”   “早上不是才见过?”屈雪松失笑,“我去卸个妆,你要和我一起吗?”   程归鸢的声音和她落下的话音几乎同时:“要。”   工作室其他成员窃窃私语,屈雪松目光不经意地朝周围看了一圈,杂音静止,这才牵着程归鸢进化妆间。程归鸢进去先把屈雪松昂贵的妆容啃花了一口。   屈雪松啧了一声,说:“脏不脏?”   程归鸢鼻尖贴着她的脸,嗅闻了几下,迷醉道:“不脏。”又霍然睁开眼,“快点,我给你卸妆,不然我就要全给你舔干净了。”   屈雪松:“……”   怎么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就这么……屈雪松不知道怎么形容,总之嘴角是上扬起来了。   程归鸢按着她坐在镜前,自己从镜子里看着她们俩个,手刚要去取桌上的化妆棉,突然一顿,说:“差点忘了件事。”   “什么事?”   程归鸢绕到她正前方,低头朝屈雪松的脸凑近,双唇碰触到一起,屈雪松自然而然地闭上了眼睛。   想象中的接吻却并没有到来,程归鸢伸出舌尖在她唇上舔了舔,撤开,露出满意笑容。   屈雪松:“???”   程归鸢摸出手机,调到自拍镜头,给两个人拍了张合照。   程归鸢V:   【今日份探班get,大家中秋节快乐鸭![和屈雪松的合照]】   热评1: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新鲜的雪宝,吸吸吸吸一口续命   热评2:啊啊啊啊啊啊啊雪松好美啊太好看了吧我死辽,顺便勉为其难地夸一下程小姐今天也很好看叭   热评3:只有我一个人注意到屈雪松嘴唇上少了一块口红吗?!!! 第205章 番外二(2)   屈雪松刷了刷微博前排评论, 淡淡地睨了程归鸢一眼, 倒没说出什么责怪的话来。   程归鸢知道她是默许了, 其实在发之前她就知道屈雪松不会生气,屈雪松可宠她了, 虽然嘴上不说,但是行动上事事践行,不管在床上还是床下, 都依着她。   卸完妆,程归鸢拉起屈雪松的手,把她从椅子上扶起来, 说:“我们回家?”   “家”这个字眼让屈雪松一怔,脚下的步子顿了顿, 程归鸢跟着她停下来:“怎么了?”   屈雪松看看时间, 说:“是不是太早了?”   程归鸢说:“没有啊,正好回去吃午饭。”   屈雪松诧异:“还要吃午饭?”   程归鸢眉梢一挑:“那不然呢?我爸妈都准备好了,让阿姨买了一大堆菜呢。”   屈雪松面露踌躇。   程归鸢放柔了声音, 体贴道:“要不我们晚上去?”又给屈雪松找台阶下, “我家吃的晚, 饭菜应该还没熟,我跟我妈发个消息, 让阿姨留着晚上做。”   说曹操曹操到,程妈妈的电话来了,程归鸢接了电话,往旁边走了几步, 程妈妈因为要见儿媳妇,特别兴奋,难得大嗓门道:“饭菜都快好啦,你们俩什么时候回来啊?”   程归鸢:“啊,我们俩外面吃呢。”   程妈妈:“什么?!你今天早上不是跟我说的带屈雪松回来吗?”   程归鸢:“我又没说是中午还是晚上,再说人家过中秋节都是晚上过的,吃月饼,团圆饭,谁家大中午就开始啊。”   程妈妈:“这个……”   程归鸢肩上一沉,屈雪松从后头按住了她的肩膀,她回头疑惑看她,屈雪松对她做了个口型:去。   “妈你先等一下。”   程归鸢按住手机麦克风,小声和屈雪松交谈:“你刚说什么?”   屈雪松说:“就中午去吧。”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早晚都要见,倒不如给老程和程太太留一个好点的印象。   程归鸢向她确认:“你确定?”   屈雪松点头。   程归鸢松开话筒:“妈,你儿媳妇可太好了。”   屈雪松轻轻打了一下程归鸢肩膀,程归鸢朝她笑了笑,握住她手在唇边无声亲了一下,继续和程妈妈讲话:“本来我是打算在外面吃的,菜都快点好了,您这一通电话过来,听说您在家备好了饭菜,屈雪松立马就说要回去,比我这个亲女儿对你还好。”   程妈妈:“哈哈哈是吗?”   程归鸢:“是啊是啊。”   程妈妈:“那你们俩快回来吧,离得远吗,大概多久?”   程归鸢:“半小时左右。”   程妈妈:“好好好,不说了你去开车吧,路上注意安全。”   电话挂了,程归鸢捏了捏屈雪松鼻尖:“你啊,就是太容易心软了。”   屈雪松捏了回去,比她力道还要重一点:“我哪里心软?”   程归鸢鼻尖通红,酸意冲到眼睛,眼眶因为刺激同时变红,屈雪松暗恼自己下手重了,忙关切问:“疼不疼?”   “不疼……阿嚏——”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甩了甩脑袋,才将那股酸意甩出去,勾过屈雪松的胳膊,说,“走吧,我妈该等急了。”   进家门前,程归鸢给她爸连发十条一模一样的消息:【不要浮夸,不要吓到人家!!!】   程爸爸回复:【知道啦!】   复制回复了五条。   车在程家的院子里停稳,程归鸢让屈雪松先坐在车上,她先行下车探路,开了家门,程爸爸西装革履,程妈妈一身青花旗袍,穿着非常隆重,但手上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程归鸢看看他们俩,提醒道:“平常心,知道吗?”   二位家长点头如捣蒜。   程归鸢折返回去接屈雪松,屈雪松面上看不出紧张,但程归鸢知道她演技过人,心里其实是紧张的,给她胡噜胡噜毛,手牵着手,让屈雪松跟在她身后,进了家门。   “爸,妈,我们回来了。”   程爸爸第一个迎上来,笑得脸都快烂了:“哈哈哈哈哈回来了就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程妈妈怼了怼程爸爸的胳膊。   程爸爸抿了一下嘴,绷不住,咧开继续:“哈哈哈哈哈。”   程妈妈:“哈哈哈哈哈哈,快进来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程归鸢:“……”   屈雪松:“……”   程归鸢想:我爸妈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   屈雪松思考着:我过来是不是一个错误?   程爸爸程妈妈互视一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程归鸢拉拉屈雪松的手,从他们两个人中间穿了过去,二位家长连忙跟上,程爸爸用力揉了自己的胖脸两下,笑容可掬道:“雪松啊。”   他满含期待地望着对方,怎知……   屈雪松朝他点了下头,开口喊道:“老程。”   程爸爸愣在当场。   程妈妈脸上也有点僵,但是她还心存希望,笑望过来:“雪松。”   屈雪松:“程太太好。”   程妈妈笑容渐渐消失。   程爸爸一个爆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程妈妈一记拳头捶了上去。   并不疼,程爸爸继续:“哈哈哈哈哈哈。”边跑边躲。   程归鸢不管那对夫妻,问屈雪松:“你想吃点什么吗?我去给你拿,水果要不要?”桌上有切好的水果拼盘,应该是特意为了屈雪松准备的。   程归鸢叉了一块雪梨,喂到屈雪松嘴边,屈雪松摇头,程归鸢送进了自己嘴里。   屈雪松看着有些陷入癫狂的程爸爸程妈妈,回想起方才二人期盼的眼神,记起了什么,问程归鸢:“你是不是没把我暂时不打算改口的事情告诉他们?”   “啊?”程归鸢一拍大腿,“我忘了!”   她就说早上出去找屈雪松忘了什么事呢,原来是这件事。   程归鸢让屈雪松待在原地,她去把疯癫的父母拦住,然后这般那般地说了一番,两位家长恢复正常,向来程爸爸比较热络,当即招呼道:“都洗洗手吃饭吧,雪松,别客气,就和自己家是一样的。”   坐到桌边,程妈妈附和:“是啊是啊,你和你和我们老程认识这么久,都没来我们家吃过饭。”   屈雪松只能笑一笑,对给她递碗碟的阿姨说了声“谢谢”。   程妈妈用公筷给屈雪松夹了只大闸蟹:“正宗的阳澄湖产的,现场打捞直接空运过来的,你吃这母的,黄儿多。程归鸢。”   程归鸢:“到。”利索地给屈雪松把蟹给拆了,黄儿夹到她碗里,蟹肉也耐心地剔出来。   屈雪松怪难为情的,低声说:“不用了,我自己来。”   程归鸢和她咬耳朵:“又不是没给你剥过。”   屈雪松:“但那是在自己家啊。”   程归鸢努努下巴,示意她看看自己面前。   屈雪松转过脸,只见程爸爸面前的盘子里也放了不少蟹钳,他正在认真地剔出来蟹黄放到程妈妈碗里。程归鸢凑到她耳边,说:“这是我们家优良传统,你安心受着就行。”   程爸爸和程归鸢同步擦手,开始吃别的菜。   饭桌上挺安静,食不言,午饭一结束,屈雪松要收拾碗筷,被程妈妈一把拦住:“怎么能让你收拾碗筷呢?老程老程快。”   程爸爸给程归鸢使眼色,父女两个风风火火把饭桌收拾了。   家里的阿姨:“……”   程妈妈这边“教育”屈雪松,温柔道:“你这样是老一辈人的想法了,儿媳妇上门是不要做家务的,现在不用做,以后也不用做,你抢着干活做什么呀。我们家不缺佣人,你嫁过来享福就好了的呀。”   程归鸢:“对,你就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就行了。”   程妈妈:“程归鸢要是敢让你干活我要教训她的。”   程归鸢:“对,我家都是妻管严,遗传的,是不是爸?”   程爸爸憨厚地笑了两声。   程妈妈握着屈雪松的手,放在掌心里,轻轻拍了拍,又叹了口气,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她分明有话要说,屈雪松直接可能对她不妙,但还是得硬着头皮,礼节性地问下去:“怎么了?”   程妈妈:“你是不知道程归鸢让我们两个老的操了多少心……”   程归鸢狂使眼色,程妈妈接收到,一笔带过她的情史:“具体的就不提了,总之是操碎了心,现在她年纪也不小了,快三十,你多少岁来着?”   程归鸢:“……虚二十九。”   “三十了才找着个你这么好的对象,”程妈妈将屈雪松看了又看,满意都写在脸上,接着笑容突然淡了些,叹气说,“我们就怕啊……”   程爸爸一唱一和地补充道:“煮熟的鸭子飞了。”   程妈妈额角跳起青筋,看起来很想踹他一脚。   程爸爸说:“话糙理不糙嘛,雪松,我和她妈妈是认定了你的,之前程归鸢追你,我是全程跟踪的,她对你绝对是真心真意,矢志不渝。我知道你跟我太熟了,暂时叫不出口,所以我们俩也不勉强你。”   程妈妈在踹他脚跟。   程爸爸不为所动,一手牵起程归鸢,一手牵起屈雪松,将两个人的手叠在一起,真诚地看着屈雪松道:“我把我女儿交给你了,希望你能好好对她,幸福平安地过一辈子。”   程归鸢动容道:“爸。”   程爸爸挤出两滴鳄鱼的眼泪,重重地点头:“哎。”   此情此景。   屈雪松张嘴,卡了下,挤出来细若蚊蝇的一声:“爸。”   程爸爸眼睛快笑成了一条缝:“哎!”   程妈妈:“???”   程归鸢转脸看程妈妈,甜甜地喊了声:“妈妈~”   屈雪松跟着轻声喊:“妈。”   程妈妈:“哎!哎!哎!”连着应了三声,然后冲到茶几旁拉开底下的抽屉,拿了个盒子过来,打开里边是一对玉镯,给儿媳妇的见面礼。   “这是我们家老传统了,我婆婆留给我的,现在我送给你,希望你和小鸢永远开心快乐,百年好合。”程妈妈亲手给屈雪松戴上,眼角泛红,竟然真的有点儿想掉眼泪了,程爸爸抽了张纸巾随时候着。   送完手镯,程妈妈笑眯眯地问:“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屈雪松:“……”   程归鸢连忙打住:“妈妈妈。”她又使眼色。   母女两个眼神交流。   不知道交流了些什么东西,程妈妈嫌弃地看她一眼,程归鸢赶紧揽着屈雪松上楼了,程妈妈看着她俩背影消失在楼梯口,纳闷道:“你说你女儿天天忙活什么呢,连求婚都没求?”   程爸爸说:“哎呀,小鸢跟我说了,雪松不想这么早结婚,她得徐徐图之。”   程妈妈笑容危险:“她又跟你说了?”   程爸爸没防备,直接道:“说了啊。”   程妈妈缓缓地转过身来,笑里藏刀:“你刚说的,程归鸢追求屈雪松,你全程跟踪是什么意思?”   程爸爸:“……”   糟了!露馅了!   他肥胖的身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楼梯口冲去:“雪松救命啊!”   不远处一只抱枕朝他精准地后脑勺飞了过去。   “程枕鹤!你给我站住!”   “好你个程枕鹤!”   屈雪松听着楼下的响动,动了动耳朵,要去开门:“怎么回事儿?”   “没什么没什么。”程归鸢拉她回来,“我爸我妈打情骂俏呢,他们俩感情可好了,动不动就在我面前秀恩爱,我都没眼看。”   “噢。”屈雪松半信半疑。   程归鸢把她搂过来:“来,老婆,我们来开车。”   屈雪松:“……”不知道该吐槽她这句老婆,还是开车。   程归鸢已经带着她滚到了床上,情迷之际,程归鸢匀出一丝神智听着楼下的动静,消停了。   她家这“家暴”的不良传统可不能让屈雪松学了去,以后她焉有命在? 第206章 番外三   自从林阅微家世被曝光以后, 网上又来了一波《八一八那些不在娱乐圈混出成绩就要回家继承亿万家产的明星》,丰富的名单上又列上了林阅微的名字。   知一科技这个低调赚大钱的科技公司也出现在大众面前,一串不明觉厉的公司介绍摆出来, 大部分网友是看不明白的,一眼看过去就是牛逼!林阅微家原来这么有钱呢!   还有一把狗粮, 就是现在知一科技的董事长是顾砚秋。其实这个消息在顾砚秋一开始走红的时候就被扒出来过,但一来顾砚秋身上天瑞的光环比较大,二来那时候顾砚秋妻子是个素人,自然无人问津。现在不一样了, 顾砚秋管着林阅微家的公司, 直接支持了自家媳妇儿闯荡娱乐圈, 你就说甜不甜?!   林顾cp粉阵营日渐一日壮大,众多同人写手纷纷下海,新粮旧粮一起被狗粮糊得满脸, 乐不思蜀。顾砚秋已经不需要再找同人写手定制了, 自有大批优秀同人涌现,不过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在一段时间过后, 她发现同人越来越少了。   去问林至, 林至这个资深cp粉思考片刻, 沉声道:“顾总,您和夫人恐怕现在到了另一种境界了。”   顾砚秋疑惑:“是什么?”   林至推了推新买的黑框眼镜,镜片后一抹深沉的光, 一字一句:“官、逼、同、死。”   顾砚秋摇头:“听不懂。”   林至给她解释:“就是官方逼死同人的意思, 就是指你们俩太甜了, 糖发得太多,同人不都是要脑补的么,你逼得同人没法儿脑补,无路可走。”   顾砚秋哦了声,认真思索了几秒,说:“我平时也没怎么发糖吧?”   林至震惊了。   昨天顾砚秋被人偶遇,发现穿了林阅微在机场曾经穿过的衣服,不是同款,就是同一身;上个星期顾砚秋晒了林阅微送给她的三周年礼物;上上个星期她们俩一起带着猫在小区遛弯,一个人抱猫一个人拍照,墨镜里都是对方的影子。   这还不叫发糖,这叫什么?顾总是不是对发糖有什么误解。   林至掩唇咳了咳,说:“顾总,要是你还想看同人的话,我可以再帮你联系那些人,联系方式还在呢,她们也会很愿意写的。”   顾砚秋摇头:“算了。”   她现在和林阅微都公开了,生活美满,婚姻幸福,不用浪费这个钱,不如用来给林阅微买高级水军,现在林阅微越来越火,黑子也越来越多,钱要花在刀刃上。   再说了,也不是没有同人粮,就是少了点,点缀一下生活足够了。   顾砚秋这般想着,还不知道她曾经偷偷发过连林阅微都不知道的糖被网友们扒了出来。   事情还要从林阅微的那条微博说起。   林阅微V:   【一家三口,永远在一起[心][合照]】   配图是林顾二人和薛定谔的合照,林阅微不是第一次晒薛定谔的照片了,这没什么,广大粉丝以及吃瓜路都在下面评论,猫好看人好看都好看。   但是有个人想得有点多,她不是当时就想到的,而是隔了一段时间,才恍然大悟,发现了盲点。那个人就是曾经发现顾砚秋的小号里有薛定谔照片的那位苇草(林阅微粉丝名)——微言大义。   微言大义进行头脑风暴,拉了同是苇草的一个基友一通分析,分析出了一个不得了的可能:这个“林阅微的粉丝o”不会就是顾砚秋吧?不然怎么解释她那张全网都没有,而且出现得那么早的独一无二的薛定谔的照片?   说起顾砚秋这个小号,她小号和千千万万个追星小号一样,每天啊啊啊啊啊彩虹屁地转发偶像微博,包括新手指南在内粉丝只有十几个,其中三个还是她第一次发薛定谔照片涨的。要不是微言大义上次在林阅微微博下回复她,点进了她的主页,根本没人会注意到她,连薛定谔的照片都要隐没于人海,那次之后她就再也没发过薛定谔了。   微言大义是个散粉,不混饭圈,上回发现顾砚秋小号发的照片和林阅微发的是同一只猫以后并没有声张,自己把这个疑问藏进了肚子里,这回不一样了,她拉的这个基友是个混圈的,该基友立马告诉了自己的一个小群,如此“惊天大料”不足一天,先传遍了林阅微的粉丝群。   有人发到了八卦论坛、八卦小组,吃瓜网友通通福尔摩斯上身,开始细细地往回扒,这一扒,顾砚秋的马甲摇摇欲坠。   几天后,“疑似顾砚秋小号曝光”登上了热搜。   微博网友点进去以后,纷纷笑倒在地。   【啊啊啊啊啊】   【土拨鼠尖叫】   【我老公真帅】   【我老公好美】   【我可以我真的可以[破音]】   【如果美貌可以建立城邦的话,我一定是你忠诚的臣民】   【我可以1,我可以0,我可以为了微微不消停】   【你这个芳心纵火犯,少妇狙击手,请不要再释放魅力了!】   【想在老公的睫毛上玩滑滑梯!!!】   【想在老公的腹肌上玩捉迷藏!!!】   【这是什么毁天灭地的盛世美颜?今天的颜值也在线营业了!】   【鸡笼警告[回家吧回到最初的美好.jpg]】   【妈妈!就是这个人!女儿要嫁给她!】   网友评论:   -我可以1,我可以0,我可以为了微微不消停!这是什么绝美爱情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家没发现顾总管林阅微叫老公吗,我果然没有站错!!!   -少妇狙击手是什么鬼啊哈哈哈哈哈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哈哈哈哈哈[拍桌]   -为什么一个上市公司的老总彩虹屁可以一波接一波吹得这么生动,我这个追星狗竟自愧不如?   -本追星狗也是,除了啊啊啊啊啊文盲追星什么彩虹屁都吹不出来,惭愧惭愧   -你们都觉得好笑,只有我在为林顾的绝美爱情落lui吗?她们两个是什么神仙啊,真的超级恩爱,顾总有多爱林阅微啊,跟我以前见过的秀恩爱的夫妻完全不一样呜呜呜   -落泪的带我一个,太感人了呜呜呜呜呜   林阅微刚进屈雪松的剧组,在熟悉剧本和剧组环境,暂时没有开拍,屈雪松又是主演又是出品人,经常这里吃饭那里吃饭,她一般都带着林阅微一起,两个人同进同出。   这天中午吃完饭,也是同一辆保姆车回宾馆,两人闭目养神,助理们则在刷手机,窃窃私语的声音稍微大了些,林阅微睁眼疑惑看过去,王圆圆把手机递给她,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林阅微竟然完全看不懂。   王圆圆小声道:“你看了就知道了。”   林阅微皱着眉头接过手机,看到的第一眼:“???”   顾砚秋小号?   接着好奇地点进了那个名为“林阅微的粉丝o”的主页。   林阅微知道顾砚秋有个追星小号,很早很早的时候了,好像是刚在一起不久,顾砚秋还随口跟她说过她发了薛定谔照片,涨了几个粉丝,林阅微以为就是那种看看八卦,自动转发的僵尸号,顾砚秋说完她就忘了这茬,没好奇,更没怎么注意过,再加上那会儿她还是个小透明,薛定谔这种可能会引起掉马的因素,在她脑子里过了一过,没有引起重视。   现在她才知道,原来顾砚秋小号的画风这么狂野……   屈雪松是被震醒的,睡得好好的,感觉身边一直在震,她睁开惺忪的眼睛,才发现是林阅微在抖,再仔细一看,是笑得发抖。   “屈老师。”林阅微双肩耸动,满面笑容,清了清嗓子,抽空和她道了个歉,“吵醒你了,不好意思。”   她想和屈雪松助理换个位置,被屈雪松拦住,奇道:“你在笑什么?”   林阅微捂手机:“没什么。”   顾砚秋一定觉得怪丢脸的,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丢一分脸。   屈雪松看着她不说话。   林阅微乖乖把手机奉上。   反正网上这么多人已经知道了,少一个也于事无补。再说程归鸢那个大嘴巴绝对不会大好的嘲笑顾砚秋的机会,一定会告诉屈雪松的。   屈雪松刚将视线落到手机上,程归鸢电话就过来了,幸灾乐祸的嗓门之大让林阅微都听得清晰无比:“哈哈哈哈哈哈屈雪松你快看微博啊!我给你微信推荐了一个主页,顾砚秋的小号!太可乐了,我今年就指着这个笑料活了。”   林阅微:“……”   “屈老师,你用自己手机看吧。”林阅微默默抽回手机,给顾砚秋发消息。   林阅微:【你还好吗?】   顾砚秋:【[我自闭了.jpg]】   林阅微:【你想开了】   顾砚秋:【不,我想不开】   林阅微:【事到如今,只能接受现实了】   顾砚秋:【你会觉得我很好笑吗?[叹气]】   刚刚笑得花枝乱颤的林阅微秒回,正经道:【没有啊,我很感动,你这么喜欢我】   半晌,顾砚秋回过来一条:【嗯】   林阅微:“嗯?”   嗯是什么意思?   到了晚上,顾砚秋小号发了条微博。   林阅微的粉丝o:   【我永远是微微的粉丝】   并把这条微博置顶,关闭一切消息提醒,关闭微博评论,只允许互关好友评论,她的互关好友,只有确认是她小号以后添加了关注的林阅微。   隔天。   林阅微V:   【运动之后[健身房里流汗的自拍图]】   顾砚秋小号评论并转发:【啊啊啊啊老公我想在你的锁骨里游泳[星星眼]】   林阅微V回复林阅微的粉丝o:【好】 第207章 番外四   “屈老师, 你有没有发现顾砚秋和程归鸢最近有点神神秘秘的?”林阅微往回看了眼, 顾砚秋和程归鸢两个人一人一个小马扎, 脑袋挨着脑袋,嘴巴一张一合没停过, 似乎在商量什么事情。   离林顾二人公开过去了两年,屈雪松和林阅微合作主演的电视剧播出后反响很好, 两人的荧幕cp红红火火, 一骑绝尘,台前幕后都是一副“恩爱”样子,cp超话常年霸占前三, 二位的伴侣私底下喝了十缸的醋尚且不够。   后来也不知道是谁出的馊主意,也可能是两个人一起琢磨后鼓捣出来的,顾砚秋和程归鸢也开始组cp了, 屈林二人都是动不动出去跑通告的职业,偶尔还要去国外, 很少在燕宁本市呆着, 程归鸢再能跟时间长了也受不了,而且屈雪松心疼她旅途奔波,不让她过去那么频繁。   所以顾程二人在一起的时间反而比较多, 有时候出去吃个饭、逛个街, 程归鸢拍了照@顾砚秋,顾砚秋就在她微博下回复,不时还转发两条。顾砚秋控制着提起程归鸢的次数,要比林阅微的二分之一要少。   不过不知道是两个人没有屈林二人红呢, 还是天生没有cp感,先前没公开的时候,程归鸢和顾砚秋在酒吧露个脸还能收获一堆cp粉,现在营业也吸不了多少cp粉。   程归鸢:“我觉得是我和屈雪松在微博秀恩爱秀得太多了,网友一看我和你就是假的。”   顾砚秋不以为然道:“还不是因为你糊?糊比不配拥有cp,我和屈雪松的cp粉都比你和屈雪松要多,你知道吗?”   程归鸢:“……”   她竟然无法反驳。   可能是真的糊逼没有人权吧,顾砚秋——微博“网红”顶流,上次一条为了庆祝林阅微拿到白玉兰视后抽奖的微博能被转上几百万;屈雪松,一如既往的高人气,她现在自己开工作室当老板,接的戏没有以前多,但是每年都有一部戏霸屏曝收视率;林阅微更不用说了,现在俨然是90后四小花旦的领头羊,她得了白桦的重视,身上挂着顶奢代言,已经开始进军电影圈,但现在电视电影没有那么泾渭分明,她也会挑电视剧本,和屈雪松一样,贵精不贵多。两部和屈雪松搭档的电视剧取得的反响都很好,有一部还成了当年的收视冠军。   相较来说,程归鸢的头衔是屈雪松的女朋友,顾砚秋的好闺蜜,林阅微的情敌?第三个出处已经无处可考了,总之程归鸢在她们四人当中,就是不配拥有姓名的人。   顾林、屈林两个cp红红火火,顾屈虽然特别邪,但架不住两个人粉丝基础都很庞大,随手一拍,就能炸出来一大片的cp粉。   顾砚秋突然皱起眉头,说:“要不算了吧,跟你炒cp,我都被吸血了,到时候把你扶贫扶起来了,又有人去搞你和林阅微的邪教怎么办?我不是给自己添堵么?”   程归鸢:“???”   什么玩意儿?   她是不混饭圈的,不知道这些“专业”名词。   于是现上网查,吸血是什么意思,扶贫又是什么意思,查完抬头一看,顾砚秋已经走了,趁着休息时间施施然去了中央拍摄区,找林阅微卿卿我我去了。   她们两个当年公开弄得微博崩溃,沸沸扬扬,现场就有不少cp粉,尤其是小女生,一见顾砚秋站起来,就开始眼冒红心,两手捂着嘴,啊啊啊地小声尖叫。   程归鸢:“嘁。”   她也去找屈雪松了,却迎来现场女生不少敌视的目光。   程归鸢:“???”   屈雪松的女友粉非常多!把她当情敌!还有就是站屈林cp的也非常多,把她这个正主当成邪教!   程归鸢委屈,片场收了工,在电梯里就往屈雪松怀里拱,屈雪松比她矮,给她一拱就拱到了电梯的角落里,她助理见怪不怪,淡定地看着不断上升的楼层。   屈雪松摸程归鸢的脑袋,好笑道:“怎么了这是?”   程归鸢瓮声瓮气地说:“顾砚秋欺负我。”   屈雪松毫无波动:“她怎么欺负你了?”   程归鸢把白天她们俩的对话说了。   屈雪松说:“她说的是事实啊,你本来就不是娱乐圈的人,没有粉丝很正常。”   程归鸢生气了:“连你也欺负我!”   屈雪松瞟一眼助理,手在她下巴处摸了摸,耳语道:“谁欺负谁,你自己心里没数吗?好意思颠倒黑白?”   程归鸢眉开眼笑,趁助理不注意,偏头在她耳垂上轻轻地咬了一下,气声道:“我现在就想欺负你怎么办?”   屈雪松一把推开她,微笑:“不怎么办。”   程归鸢不依不挠地撩她:“宝宝,我们玩电梯普雷好不好?”   饶是屈雪松见惯了她没脸没皮的尺度,此番不由也被震惊了,她助理可还在呢!这还是在宾馆的电梯里呢!这个人怎么这么……   程归鸢嗯了声,提前说出了她的心里话:“我不知羞耻。”   屈雪松:“……”   程归鸢笑声清亮。   电梯门开了,助理贴边溜了出去,迅速消失在二人视野里。程归鸢眯眼望了望对方,深感欣慰道:“你这个助理现在越来越会办事了。”   屈雪松象征性拍了下她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程归鸢反手握住了,低头亲了一口她指尖,笑眯眯。   屈雪松懒得搭理她,由着她一路拥着自己肩膀进了宾馆房间,好好地“不知羞耻”了一番。   一开始屈雪松对她在这方面经验丰富还是有点膈应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地释怀,反而从中得了不少利。成年人需要学会享受,而程归鸢对于“享受”这两个字简直做到了极致。   屈雪松甚至会想,假如她那时候不是被程归鸢骗着上了她,而是程归鸢先上的她,她会不会因为对方高超的床技直接拜倒在对方的长裙下。   程归鸢哈哈大笑,说:“不会的,你那么保守的人。”   屈雪松不赞同道:“万一呢?我也是有欲望的好吗?”   程归鸢摇手指道:“不不不,你就算喜欢和我上床的感觉,也不会说出来,只会在心里默默地想,然后自己安慰的时候会想着我给你的感觉。”   屈雪松:“……”   程归鸢托着下巴:“那这样也不错啊,有一就有二,早晚有一天你沉迷我的肉体无法自拔,走肾到走心。”   屈雪松:“那你叫作者重写啊。”   程归鸢:“算了,作者那么懒,能给我们一个完满的结局就不错了。”   屈雪松:“等等,我刚刚好像失忆了,我说了句什么来着。”   程归鸢一脸茫然:“我也是。”   屈雪松:“不管了,这不重要。”   程归鸢说:“要不我去找个同人写手给我们写小说吧。”   屈雪松勾过她脖子,将她拉下来压在自己身上,吻着她的唇角,呢喃道:“同人写手都是假的,你要是喜欢这种剧本,我给你演。”   有一个演员女朋友是什么样的感受?程归鸢表示再也不需要找同人写手了,她想要什么剧本,屈雪松给她私人订制,自编自导自演。今天霸道总裁走肾,明天卖花姑娘走心,没有屈雪松做不到,只有程归鸢想不到。   但有一个剧本,屈雪松没有演过,程归鸢已经盘算很久了。   这部戏杀青以后,林顾屈程四人打算一起出去旅个游,为什么要四个人一起呢,因为林阅微和屈雪松太忙了,旅游计划是另外二位制定的,包括路线、住宿、吃喝全是顾程安排,屈林二人只负责到时间出两个人就行了。   林阅微剥了个橘子,递给屈雪松一半:“屈老师,上回你说工作室要签个新人,叫李什么的,签了吗?”   屈雪松:“没签,这人人品有问题,我怕签个定时炸弹进来就算了,再说我最近想歇一歇,带不了新人,先搁置吧。”   林阅微沉吟道:“我给你带?”   屈雪松笑道:“好意我心领了,但你现在还在打基础呢,别拿了个视后就飘了,新人是那么好带的么,别到时候惹得一身骚,你现在走的刷逼格的路子,爱惜羽毛吧。”   林阅微:“好嘞。”   她扭头看了看在沙发上鼓鼓捣捣的两个人,扬声道:“好了没有,还出发吗?”   程归鸢忙里偷闲似的回她一句:“出发啊。”又低头和顾砚秋继续嘀咕了。   林阅微和屈雪松莫名其妙。   又过了一会儿,顾砚秋先站起来,往楼上走去,到楼上拐角的时候往下喊了一句:“微微,你上来一趟。”   林阅微看看屈雪松,满头雾水地上去了。   屈雪松等林顾二人走后,推过玄关门口的两个大行李箱,对程归鸢说:“她们俩估计有什么小秘密,我们到外边等吧。”   屈雪松眨了下眼睛,总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点头应了:“好。”   楼上,林阅微一上来就没见到顾砚秋人了,兜里手机响了一下,顾砚秋给她发了条微信:【走廊尽头的房间】   林阅微:“???”   怎么弄得这么神神秘秘?   林阅微看向走廊尽头,一步一步走过去,或许是她们俩生活太平静了,提前进入了老妇老妻的生活,这会儿她竟然有点紧张,心跳加速。   那间房间的门关着,没上锁,林阅微握住门把,往下一拧,吱呀一声推开。   房间里飘满了七彩的气球,顾砚秋穿了一身大红色的女士西服,单手后背,侧身站在一台大屏幕前,林阅微环视了一圈四周,笑着问:“你这是干什么?还有,你衣服怎么换得这么快?”   顾砚秋紧张道:“我、我……”   林阅微忍俊不禁,两手下压:“慢慢说。”   顾砚秋遥控按了下开始。   屏幕里出现了画面,林阅微好奇地看过去。   礼堂门大开,宾朋满座,一对穿着婚纱的璧人站在慈祥的神父面前。   神父神情和蔼虔诚,询问着她们的意愿。   -林阅微小姐,无论贫穷、疾病、痛苦、富有、健康、快乐、幸福,你都愿意对顾砚秋小姐不离不弃,一生一世爱护她吗?   -我愿意。   五年前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熟悉又陌生,林阅微微微睁大眼睛:“这是……”   顾砚秋和她一起看,回答说:“这是我们以前举办婚礼录的视频,只有妈妈那里有,我问她要过来的。”   林阅微哑然失笑。   她都不知道冉青青还藏了这么一手。   接着是她们同台的视频,林阅微挑选了顾砚秋作为幸运粉丝,一起上台做游戏,不知道顾砚秋从哪里弄到的,比网上已经流出来的任何视频资料都要清晰。   视频里两个人尚有些生疏,但顾砚秋眼睛里已经多出了不一样的东西。   顾砚秋在画面外说:“我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喜欢你了。”   再是林阅微出道的那个晚上,镜头闪过场下的观众席,定格在某个用力鼓掌的女人身上。   顾砚秋低头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地说:“有点糊,我尽力了。”   林阅微心里又暖又热,看了她一眼,温柔道:“没事,我认得出来。”   再是慈善之夜,那天两个人在直播里没什么同框,顾砚秋把屏幕分成两半,一边放一个红毯视频。   再是公开,两人的微博,三周年快乐。   林阅微的一家三口,永远在一起。   后来的每一次共同参加活动,每一次在镜头下的,抑或是别人录的不在公众镜头下的,顾砚秋和林阅微。   画面戛然而止。   林阅微眼皮温热,意犹未尽地皱了下眉,却看到画面再次动起来。   “微微。”屏幕里出现的是顾砚秋的脸,看她周围的布置是在公司的办公室,顾砚秋手摸着腕上的佛珠,林阅微从她的动作已经看出了她的紧张,不由得一笑。   视频里的顾砚秋说:“微微,第一个五年已经过去了,过去的五年里我过得很开心,这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日子。我还想陪你过以后的每一个五年,十年,五十年。”   “我……”   林阅微注意到她眼睛往下瞟了一下,直接笑出声,录视频还看稿子的吗?   顾砚秋却在此时抬起头,洞察似的说:“你是不是以为我在看稿子,我没有写稿子,这都是我的肺腑之言。大哥。”   “好的。”这视频是顾飞泉录的,顾飞泉把镜头往下摇,并没有在桌上看到稿子。   视频里的顾砚秋:“好,总算拖延了一点时间,我有件正事要和你说。”   看视频看得专注的林阅微并没有发现她身边站着的顾砚秋本人悄悄地离开了。   视频里的顾砚秋从办公桌底下变出了一大捧花,手也从兜里摸出一枚钻戒。   林阅微瞠目结舌,彻底呆住了。   “我知道我们的开始并不那么美好,哪怕你并不介意,但我一直想补偿你一次正式的求婚。”视频里的顾砚秋从办公桌后出来,对着镜头单膝跪地,掩饰不住的紧张:“微微。”   镜头里和镜头外的声音突然合在了一起。   林阅微霍然转头,眼底热气不受控制地上涌。现实的顾砚秋单膝跪在她面前,眼睛里星辰闪烁,两个顾砚秋一起认真地问道:   “你愿意嫁给我,陪伴我一生一世吗?”   林阅微呆愣了两秒,蹲下来用力抱住对方,眼泪跌落在她肩头:“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   “这样会显得你很不矜持。”顾砚秋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来,我给你戴上戒指。”   林阅微左手已经有婚戒了,顾砚秋给她戴在了右手上,吻去了她脸上的眼泪,相视一笑,两人重新抱在一起。   楼下。   程归鸢一个人推着两个大行李箱出来,屈雪松要伸手帮忙,程归鸢义正词严拒绝道:“怎么能让你干这种粗活呢,让你老攻我来。”   屈雪松朝她翻了半个白眼,没坚持。   两人到了车前,程归鸢掏钥匙解锁,朝后备箱抬了抬下巴,神情自然无比:“屈雪松,你帮我后备箱开一下,我把行李箱放进去。”   屈雪松不疑有他,直接开了后备箱,愣住了。   满满一后备箱的粉色玫瑰,其间点缀着满天星。   “屈雪松。”程归鸢忽然喊她,那种语调,是屈雪松从来没有听过的严肃和凝重。   屈雪松想到了一个可能:“你这是……”   程归鸢非常非常认真地看着她,说:“我要和你求婚。”   屈雪松气定神闲地挑眉:“所以?戒指呢?”   “噢,戒指,我戒指呢?”程归鸢紧张过度,手忙脚乱地摸出了戒指,接着扑通跪了下来。   屈雪松听着都替她膝盖疼。   别人都单膝跪地,怎么轮到她就双膝呢?   忍着没有笑。   程归鸢自己也意识到了,但现在她再换成单膝就是打自己的脸,她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她三年来朝夕相对的面孔,一字一句地问:“你愿意让我在你的户口本上加上我的名字吗?”   屈雪松凉凉地开口:“我户口本跟我爸妈一起的。”   程归鸢:“……”   那她就换一句,还是最传统的好了。   程归鸢指尖掐着指腹让自己冷静下来,清了清嗓子:“屈雪松,你愿意——”   话未落,屈雪松已经弯腰深深地吻住了她。   “我愿意嫁给你。”   程归鸢仰头先和她接了个吻,止不住地眉开眼笑,但她坚持把话问完,不然以后回想起来总觉得不够完满:“你愿意嫁给我吗?”   屈雪松看着她的眼睛,再回答了一遍:“我愿意嫁给你。”   程归鸢想了想,还问:“你愿意娶我吗?”   屈雪松含笑答:“我愿意。”   程归鸢满意了,给屈雪松无名指戴上戒指,推她进了副驾驶,她自己坐进了驾驶位,驱车离开别墅。   屈雪松回头看看:“不等她们俩了吗?还有行李也没拿呢。”   “不着急。”程归鸢双手握紧方向盘,前所未有地坚定直视前方,眼睛亮得惊人,“我们先去民政局把证领了。” 第208章 番外五(1)   “二位已经爱情长跑好几年了, 不知道有没有结婚的打算呢?”   程归鸢抬手打断面前采访记者的话, 笑吟吟道:“纠正一下, 我们已经领证了,现在是合法的妻妻关系。”   记者眼睛一亮, 立马抛弃了本来台本上的问题,问道:“请问是谁求的婚呢?”   程归鸢笑容灿烂:“当然是我求的婚啦。”   记者:“那么请问具体过程呢?”   程归鸢看一眼身边的屈雪松, 屈雪松朝她笑了下, 程归鸢两条长腿随意交叉着,作出回忆的神情,满脸幸福道:“我记得那是在某个海岛, 海鸥在碧蓝色的天空下翱翔……”   程归鸢发挥了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将女记者说得芳心乱跳,满脸憧憬, 恨不得立刻穿进程归鸢描述的场景里,亲自体验一次被求婚。   屈雪松装作不经意地清了清嗓子, 提醒她的胡编乱造适可而止, 否则她就要出来亲自打脸了。   程归鸢识趣地一秒跳到结束:“然后我单膝跪地,向雪雪求了婚。”   记者舌头打结道:“雪雪?”   屈雪松牙疼道:“没有,她胡说八道的。”   程归鸢一乐, 露出雪白牙齿:“对, 我胡说八道。”   她不仅这个是胡说八道的,方才的求婚也是胡说八道的。事实的真相是,求婚当天,她因为紧张过度, 很没有面子地扑通一声双膝跪地上了,虽然事后她极力解释,但是屈雪松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信她是故意为之。总之这成了她在屈雪松那里的黑历史,好在屈雪松顾及她的面子,没有把这件事告诉顾砚秋,否则顾砚秋见她一次嘲笑她一次。   说到顾砚秋,程归鸢不得不说,对方准备的求婚比她华丽多了,还搞了个什么视频回忆往昔,程归鸢不是没想过搞一个花哨的,但是她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她那个简单的最好。   以前的她会为了讨女朋友欢心花样百出,到了屈雪松这里反而觉得什么形式都配不上对方,她有这一颗真心,直白地、正大光明地捧出来给屈雪松看,哪怕真诚到笨拙,只要屈雪松看见了,接受了,这就很好。   然后她们就顺利地领了证,屈雪松的户口本程归鸢早就提前准备好了,就等着屈雪松上她这条贼船,不是,是爱的港湾。   记者从旖旎的求婚场景中抽离出来,继续问道:“经常在网上看雪松晒程小姐做的菜哈,感觉二位平时很有爱啊。”   程归鸢抬起一只胳膊,半弯着举到了头顶。   记者:“???”   屈雪松默默别过脸,丢人玩意儿。   程归鸢喊她:“噗呲噗呲。”   记者:“???”   屈雪松勉为其难地举起另一只胳膊,头靠近程归鸢,扬起笑容,和她一起在头顶比了个心,程归鸢笑眯眯地说:“当然啦,我们就是爱的代名词。”   记者:“……”   程归鸢拉起屈雪松的手,对着镜头说道:“更多有爱细节,请关注《一个秀恩爱的夫妻档综艺》喔。”   摄像机关了。   程归鸢伸了个小小的懒腰,看着朝她们俩走过来的林顾二人,脸上浮起笑意:“来得挺巧啊,我们这刚结束。”   顾砚秋穿了身藏青色的高定职业装,上身小西装内搭白色经典版型衬衣,只扣了一粒扣子,下身是西装长裤,五官昳丽,身量修长。   她刚从会议桌上下来,抱歉地冲工作人员道:“久等了。”   林阅微非常淑女地挽着顾砚秋的臂弯,一见屈雪松就笑,声音都甜了不少:“屈老师。”   记者目光在三人之间逡巡,疯狂头脑风暴。之所以是三人,是因为程归鸢没有姓名。记者心想:眼前这幅场景有点修罗场啊,她爱她,她爱她,她爱她,太劲爆了吧!   屈雪松和林顾二人点头示意。   程归鸢低声问她:“她们接受采访我们可以旁观吗?”   屈雪松回答她:“一般不可以,但是你问问她们俩同不同意,同意的话可以。”   程归鸢马上去问顾砚秋了,顾砚秋看林阅微,温柔低语征询意见。   记者心里哇了一声。   怪不得网上顾总吹彩虹屁的时候一口一个老公,这一副以“林”为天的样子,不行了好萌呀。   林阅微皱眉,看了看程归鸢。   这么些年她对程归鸢的刻板印象早就消失了,现在更类似于习惯性怼她,生活无聊了也是要找点乐子的。林阅微假装为难了片刻,点了点头。   顾砚秋说:“行,你们旁观吧。”   《一个秀恩爱的夫妻档综艺对不起大家原谅我这个取名废吧》,是一台全新综艺,请了几组娱乐圈有名的情侣,一起完成各种各样的任务挑战,以及比拼。   其中两对就是林顾和屈程,本来顾砚秋是不参加这类综艺的,过度曝光比较消耗她的价值,但是这部综艺后面投资的大头是程家的驰墨传媒和程屈二人的雪鸢工作室,顾砚秋干脆跟着投了笔钱,带着林阅微一块儿过来玩玩。听说这个综艺会到处旅旅游,她就当作和林阅微度蜜月了,平时林阅微工作太忙,很难抽出来时间,既能赚钱又能玩了,一举两得。   现在做的是出发前的采访。   程归鸢刚做完采访,热情地给她们俩介绍流程,顾砚秋提前说:“我们知道。”顶级流量“网红”顾董轻描淡写地给她捅刀,“你以为我们俩是你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吗?”   程归鸢:“……”   屈雪松把自家老婆捞回去,摸摸头。   程归鸢看着已经在沙发上坐下的两人,嘤嘤道:“你都不帮我说话。”   屈雪松:“她说的是事实嘛,她们俩接过的采访比你交过的女朋友都多。”   程归鸢:“……”   片刻后,她爆发了,埋进屈雪松脖子里,趁着视线遮挡别人看不见,且咬且吮,既愤怒又委屈:“连你也欺负我!”现在还会用她的情史调侃她了。   屈雪松偏头在程归鸢耳朵上亲了一下,像猫一样,一点都不严肃地软绵绵警告:“……别闹。”   程归鸢一秒满血复活。   殊不知她现在这副小媳妇样已经被导演组尽收眼底,顿时兴奋得搓搓手,这个综艺还没开始录制,已经让他们看到了诸多爆点了。   程屈,林顾之间的相处模式,以及这四个人将会碰撞出的火花,导演组心里冒出了无数个想法。   采访镜头下。   顾林二人并肩而坐,面含浅笑,顾砚秋一只手和林阅微握在一起,林阅微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顾砚秋手腕上的佛珠。   记者:“二位可以说是圈里比较高调的情侣了,每次出现都会引起轰动哈,尤其是顾总的小号曝光以后,网上说你们的爱情就是世界上最美好爱情的样子,不知道你们怎么看?”   林阅微道:“我们俩平时工作都很忙,很少关注网上的这些言论,原来还有人这么说的吗?”   记者:“是的,而且很多人。”   林阅微:“那就夸张了,因为公众人物的原因,我们俩很频繁地曝光在镜头之下,大家只能看到我们恩爱的样子,不知道我们私底下也会吵架。”   记者:“不知道都是因为什么原因呢?”   林阅微:“谁给猫洗澡,我家猫认人,不让阿姨洗,所以只能我们俩自己来。三个月洗一次澡,三个月吵一次架。”   记者:“哈哈哈哈,是彼此都不想给猫洗澡吗?”   林阅微手指亲昵勾了下顾砚秋的掌心,淡笑:“哦,不是,我心疼她,她心疼我,所以都自告奋勇,才吵架的。”   记者星星眼:“哇,真的好恩爱,我家里也有猫,每次洗澡我都担心它挠死我。”   “我靠!”场外程归鸢一脸“居然还能这样”,和屈雪松生气地咬耳朵,“林阅微嘴里没一句真话,她们家明明是阿姨洗!什么自告奋勇,都是骗鬼的!”   屈雪松拍拍她的手,示意她淡定,又睨她说:“你刚刚少撒谎了?”   程归鸢嘟嘴:“哼。”   记者看向从坐下来开始就一言不发的顾砚秋,奇怪道:“顾总,你怎么不说话?”   顾总微微一笑,深情脉脉看林阅微一眼,温柔道:“微微说的都是对的。”   记者晕倒脸:“我在这里坐着就能感觉到满满的狗粮在我脸上胡乱地拍。”   屈雪松及时拦下了程归鸢要冲过去的脚步。   问了几个问题都是林阅微回答,最后记者问:“顾总,网友评价您是最会吹彩虹屁的总裁,让很多追星狗自愧不如,对此您怎么看?”   顾砚秋:“没什么看法,人都有很多面嘛,我是微微的爱人,也是她的迷妹。”   记者:“在您心里会有什么影响吗?就是说有粉丝和偶像的光环在,盲目崇拜,不能正确处理好和爱人的关系,导致日常生活中的失衡。”   顾砚秋:“不会,这只会让我对她的感情更深刻。而且,我想你们搞错了这二者之间的逻辑关系。”   记者:“啊?”   顾砚秋直视镜头,认真地说:“因为她是我的爱人,我才这么真情实感地夸赞她,为她添上‘偶像’的光环。我有且只有一个偶像,也只会当微微一个人的粉丝。我也不认为这是吹彩虹屁,我常常因为语言能够表达出来的不足我爱她的万分之一而苦恼……”   林阅微突然拉了一把顾砚秋的手。   顾砚秋偏头看她:“嗯?”   林阅微面露薄红,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再疯狂表白了。   顾砚秋心领神会,转脸看记者,正直道:“微微不让我说,不说了。”   记者已经要被狗粮撑死了。   采访结束。   节目组截取了一部分视频,放到了网上,当作节目前的预热。   网友1: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是狗粮养的了   网友2:因为爱人才添上偶像光环,有且只有一个偶像,只会当她一个人的粉丝。林顾是什么神仙爱情,我落lui了呜呜呜   网友3:五年过去了,我还在为林顾的神仙爱情哭泣   网友4:看看顾总这个老公一个指令一个动作,指哪儿打哪儿的乖巧小媳妇样,林攻顾受,锤了   网友5:屈程这对好好玩啊,屈雪松一脸不情愿却还是配合程归鸢做这种傻兮兮的比心动作真的好可爱啊,屈雪松非常宠了,温柔宠溺攻&贤妻良母有点皮受,锁了,钥匙我吞了   网友6: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难道只有我一个人想看cp大乱炖吗?   网友7:所以呢,疯狂敲碗,这综艺什么时候播???? 第209章 番外五(2)   由屈雪松、顾砚秋、林阅微、程XX倾情加盟的《一个秀恩爱的夫妻档综艺》, 由于两位人气女星以及一位顶级“网红”, 在网上未播先火。尤其是顾砚秋, 从不参加综艺,她吸引的路人最多, 不少听说她要参加,都闻风而动, 打算看一看这个综艺是何方神圣。   但其中也出现了不和谐的声音。   那就是对顾砚秋的质疑。顾砚秋以前一直“洁身自好”, 不参与娱乐圈这些乌七八糟,最多就上个正经综艺或者访谈节目为自己公司打个广告,现在可倒好, 竟然参加起夫妻档综艺了,这叫什么?圈钱!不择手段地圈钱!还是和她老婆一起不择手段地圈钱!   还有一部分顾砚秋的粉丝,如果要详细划分的话应该叫事业粉, 只想看着顾砚秋带领天瑞走向事业巅峰,做一朵出尘不染的“白莲花”, 更有更一小撮极端粉丝认为是林阅微带坏了顾砚秋, 跑去林阅微微博下大肆辱骂。   林粉也很烦躁,林阅微作为当今赤手可热的女星之一,本身流量足够各自美丽了, 就因为有个企业家老婆, 这老婆好巧不巧的也是个流量,顾砚秋路人缘最好,林阅微因为顾砚秋多挨了根本不必要的骂。对待顾粉,就一个态度, 我们不去骂你们就够宽容大度了,居然撒野到我家门口了?给脸不要脸!   两方粉丝爆发了中度程度的撕逼,最终以林粉小胜一筹而告终。   当然,外界质疑顾砚秋“好好的一个企业家为什么要混娱乐圈”,顾粉一致地换了个口吻:“人家企业家怎么不能混娱乐圈了?人家为国家做了那么多贡献呢,不像你们就只会打键盘。再说了,我们顾总是宠妻狂魔好吧,趁录节目带老婆出去旅旅游,感天动地。”   前期放出来的采访片段引起了粉丝和路人的热议,除此之外,各家粉丝为了这个综艺做足了准备,安利,以及预防可能,不,是一定会到来的粉圈撕逼。   屈雪松出道快二十年了,她的粉丝佛虽佛,但体量巨大,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纪律严明。   林阅微正当红,粉丝尚处在最鸡血的时候,连男星都能上去撕一番,互有胜负,综艺消息一出来就进入了全军戒备状态。   顾砚秋的粉丝不好说,人多,但是多是散粉,死忠不够多,她们的方针是不主动惹事,但也不怕事。   三家默契地达成了一致,那就是——专注自家,拒绝捆绑。   至于程归鸢,没有被三家放在眼里过。   开播前一天。   由六十九个成员组成的程归鸢后援会总群。   群主:【@全体成员有几句话讲一下】   群主:【明晚开播大家一定注意弹幕礼仪,不要引战】   群主:【拉cp的都小心一点哈,不要跑到正主面前舞,也不要乱拉除了屈程以外的cp,圈地自萌,放乖一点】   群主:【惹事的自己麻溜滑跪道歉,你不分场合的硬气,都会给风筝招来人参,做事说话之前先想想我们是为了什么】   群主:【爱护风筝,从我们做起[fighting]】   群主:【相信风筝自己的魅力,她一定会吸到粉的,我们群和后援会都会壮大的!我们可以!大家要心怀希望!】   群主:【好了,散会】   ***   林阅微接了个电话,对在一楼落地窗盘腿坐着,聚精会神对着笔记本敲键盘的顾砚秋扬声说了句:“把电脑收一收,节目组的人来了,他们进不来,我去小区门口接一下。”   顾砚秋合上电脑,抬起眼眸:“我去吧,你现在比我红,不合适抛头露面。”   林阅微:“……”   顾砚秋笑着走过来,和她交换了个浅吻,在她肩膀轻轻地按了一下:“我去吧。”她目光暧昧往林阅微腰腿一瞟,意有所指道,“你昨晚受累了。”   林阅微甩开她搭在自己肩膀的手,轻嗔道:“烦不烦人?”   顾砚秋哈哈大笑。   她去玄关换鞋,说:“我走啦。”   林阅微摆手:“去。”   顾砚秋撇嘴:“你现在对我好冷淡啊,。”   林阅微把她搂过来,把她嘴唇上的口红都舔干净了,放开:“够热情了吗?”   顾砚秋还想说什么,林阅微一句话堵了回去:“节目组再见不到我人,就要说我耍大牌了,到时候我又要被骂了,你嫌我被骂得不够啊?”   顾砚秋丢下一句“早说我给你多买点水军把那些智障评论压下去你自己不肯”,老老实实出去接人了。   林阅微把顾砚秋电脑收回到楼上书房,等待着摄像老师的到来。   ***   综艺开播当晚,数十万观众第一时间蹲守,视频一出来,弹幕瞬间就刷满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屈雪松屈雪松屈雪松!   -为林阅微而来!!!   -斯人若彩虹,见顾方知有!!!   -林顾林顾林顾!林顾是真的!钥匙丢海里了!   -屈林我可以!   -屈顾王道啊啊啊啊啊!   满屏的屈林顾中间偶尔夹缝般飘过一条:程归鸢你是最棒的!   宣传片放完,就是第一个镜头,黑屏出现一排字,咔哒咔哒的键盘打字音效:X年X月X日,我们的摄影组去了林阅微和顾砚秋的住处,因为小区安保太严,便打电话让林阅微出来接,我们的摄像老师没等来林阅微,等来的是顾砚秋……   “微微在家里收拾行李,请随我来。”顾砚秋只穿了一套家居服,挽着双拖鞋,出现在镜头里,彬彬有礼地笑道。   -哈哈哈哈哈卧槽,这个衣服是卡通的,没想到私底下的顾总是这样的顾总,还我霸气十足的顾总!   -这是蓝的!打赌林阅微肯定也穿了身红的!!!   -噫,没人觉得顾总这样的打扮很小媳妇儿吗?   -本来就是小媳妇儿啊你们有什么误解,我以为大家达成了共识哈哈哈哈哈   -林攻顾受虽然是共识,但每次看顾总开会演讲现场的照片和视频还是会被攻得合不拢腿嘤嘤嘤   -楼上我建议你去看看林阅微的红毯冷静一下,再不行看看两人同框,林攻大旗就能稳住了   小区里的环境不让出现,所以下一幕镜头直接切进了别墅大门,大门敞开着,这房子坐北朝南,一气贯通,从门口看进去,阳光敞亮,林阅微背着光,面容被镌刻上温柔光影,脚边蹲着一只毛发柔顺、双目湛蓝的白猫。   薛定谔是自己跑过来的,它本来在厨房里铁锅炖自己,听到林阅微走来走去,仿佛感觉到什么似的,从锅里一跃而下,轻巧地迈步过来,耳朵动了动,和林阅微一起迎接顾砚秋。   镜头仿佛提前预计到了观众反应似的,将镜头对准了薛定谔,每一个细节都拍得明明白白,匀停有力的四肢,雪白柔软的皮毛,蓝宝石般的眼睛甚至给了特写。   薛定谔仰起头颅,盯着这个奇怪的机器,它的眼睛被拍得更清晰,干净幽蓝,没有一丝杂质。   弹幕疯了。   -猫!!!   -真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只猫太美了吧,我死辽   -对不起我抛弃我的林顾了,我要猫[震声][破音]   “薛定谔。”顾砚秋轻柔地唤了声,弯腰伸手,薛定谔后腿蓄力,一个弹跳,跳到了顾砚秋怀里,稳稳降落。   -薛定谔哈哈哈哈哈,这么多年我终于知道了林顾的猫叫什么名字!   -卧槽这只猫的弹跳力也太好了吧,忍不住低头看了看我家的布偶,啧,猫比猫得扔   -心情复杂,一时竟不知道羡慕猫还是羡慕人   -唉   -我羡慕林阅微,能够同时拥有猫和人[微笑]   -楼上请问你屁股上是有钉子吗,这么优秀?   “微微,我去换身衣服。”顾砚秋看了眼楼梯的方向。   “去吧。”林阅微努了努下巴,“那薛定谔?”   顾砚秋说:“我带着吧,晚点给妈送过去,让她照顾一段时间。”   顾砚秋去了衣帽间。   林阅微领着摄像老师去她们俩的卧室,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床头上方巨幅的婚纱照,镜头推进,给了个特写。   -啊!我的眼睛!   -这是什么绝美黄金狗粮!   -只有我想知道这婚纱照在哪里拍的吗?好美啊!   -人家俩就算是在影楼里都能拍出来这个效果,我们还是快算了吧2333   -看背景像是在夏威夷?   摄像老师将摄像机绕着卧室转了一圈,这个卧室后来重新装修过一次,加了个吧台,有时候林顾二人会在吧台喝点小酒,喝完以后再借酒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增添生活情趣。   林阅微看摄像老师在拍吧台,有点小小的紧张,出声将摄像的注意力拉了过来:“摄像大哥,屈老师那里也有人过去了吗?”   “去了,天没亮就去了。”   镜头切换到屈雪松和程归鸢,原本明亮的阳光变成了一片昏暗,仔细一瞧,不是黑暗,而是黎明前微弱的晨光。   屏幕右下方出现几行小字:X年X月X日,出发前,屈雪松家。   镜头推进,对着一扇门,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一个年轻女生,小声对着摄像机说:“好了,这里就是屈雪松屈老师的家了,我们现在敲门。”   咚咚咚。   没人回应。   咚咚咚。   门口对讲打开,里面传出来一道女人醒后特有的沙哑的嗓音:“你们是?”   工作人员忙道:“我们是《一个秀恩爱的夫妻档综艺》节目组的。”   “请稍等。”   两分钟后,程归鸢穿戴整齐,拉开了门,笑容满满:“你们好啊。”她声音很轻。   工作人员虽然不解,但还是跟着压低了声音:“你好你好,屈老师呢?”   程归鸢说:“她还在睡觉,所以我们要小点声。”   工作人员打趣了句:“程老师很体贴。”   程归鸢笑了笑,没说什么。   屈雪松昨晚睡得晚都是被她折腾的。   -我竟然觉得程归鸢有点贤妻良母,是我的错觉吗?   -这样好像也没外面说的那么浪?   画面里,程归鸢把行李箱打开,按照节目组提供的流程在解释为什么带这些东西,卧室房门自始至终都关闭着。   弹幕没有耐性了。   -程归鸢怎么那么多镜头啊!都叭叭那么久了,屈雪松呢?屈雪松呢?   -程归鸢是不是给节目组钱了啊,来这个节目吸血的?   -滚啊   程归鸢敏锐地听到吱呀一声,抬眸望去,镜头跟着转过去。   屈雪松套着浴袍,睡眼惺忪,整个人看上去迷迷瞪瞪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雪松宝宝   -天啦,刚睡醒的雪松宝宝,好想摸摸头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死了我死了,死得透透的   -这是什么心向狙击1551   谁都没看到程归鸢是什么时候动的,镜头里下一秒就出现了程归鸢的身影,屈雪松茫然的眼神里慢慢出现焦距,定格在程归鸢脸上,唇角弯起,绽出了一个依恋美好的笑容。   程归鸢单手搂过她肩膀,温柔地低声道:“怎么起来了,不是让你多睡会儿吗,这里有我就行。”   屈雪松和她咬耳朵,小声:“你不抱着我我睡不着。”   节目里听不到屈雪松说了什么,只看到屈雪松冲着程归鸢耳朵说了句话,程归鸢便眉开眼笑,轻轻在屈雪松额头落下一个吻。   弹幕急得抓耳挠腮。   -啊啊啊啊啊啊啊有没有唇语十级来解读一下啊,屈雪松到底说了什么啊???   -唇语一百级都没用,屈雪松是侧对着镜头的   -说了什么不重要,谁给我解释一下屈雪松乖乖闭眼等亲的这个姿势为什么这么受?   作者有话要说:大风筝:惨 第210章 番外五(3)   程归鸢挡住镜头, 搂着睡眼惺忪的屈雪松回了卧室。   节目组工作人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人家都关门了, 他们也不能硬闯,所以镜头这一段留白了, 直接切到了出发,电视前的观众纷纷懵逼。   -啊啊啊啊啊这就没了?   -节目组逗我们呢   -开场二十分钟, 我雪松宝宝的镜头有十秒吗???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雪松宝宝的咖位在嘉宾里不说第一,也是数一数二的吧,节目组就是这么对屈雪松的?   -大家稍安勿躁, 也许后面的镜头多呢   有屈雪松家带头,其他家安静舔颜的粉丝也纷纷提前计算起来各家镜头时长——本来是要在节目结束后统一计算,方便撕逼, 既然有人挑头,弹幕就先撕了起来。   镜头外。   屈雪松被程归鸢直接推进了卧室, 摄像师被她拒之门外, 屈雪松哭笑不得道:“你这样我们会没有镜头。”程归鸢没上过综艺,不知道就算自身咖位大,节目组剪辑镜头也是要有素材的, 素材越多, 可供剪辑的余地就越多。   “那我出去,你先洗漱换衣服。”程归鸢马上说。   “算了。”屈雪松拉住她,“你出去也没用,他们要拍的是我。”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 扎了程归鸢的心。综艺开播前,她已经在网上被骂了七八十来圈了,不就是因为没有人气么。   程归鸢叹了口气。   屈雪松张了张嘴,往回找补道:“我的意思是,你刚刚拍的够多了。”   程归鸢兴致不高地:“哦。”   屈雪松咬了咬唇,轻轻吻了吻程归鸢的唇角。   程归鸢高高吊起一边眉梢,眼睛里分明写着不满意,早得很。   屈雪松傲娇病犯了,说:“别得寸进尺啊。”   程归鸢哈哈一笑,一把圈过屈雪松直接吻了上去。   “唔!”   对付屈雪松这种人,亲到她腿软就老实了。   屈雪松坐在床沿,双颊晕红,目若秋水,程归鸢手里拿着她的内衣,给她穿衣服,说:“抬手。”   屈雪松不抬。   程归鸢笑眯眯:“你不想穿?那也行啊,我们继——”   “流氓!”屈雪松劈手夺过来,“我自己穿!”   “脱的时候一口一个宝贝快点,轮到穿就百般不愿的,啧啧。”   “再多说一句你就给我出去。”   “我不。”程归鸢身体力行地践行了流氓作风,她先回身将房门反锁,而后笑着走了过来,屈雪松往床角退,负隅顽抗:“外面有人。”   程归鸢耸肩:“我知道啊,否则我为什么锁门?”   屈雪松:“……”之后她便没有再退,眼睛里隐晦藏着渴望。   程归鸢忍不住笑了。   没想到屈老师是这样的屈老师,还是说,近墨者黑,屈雪松被自己带坏了?记得有一回自己去机场接她,为了哄着她在车里来,费了多少唇舌,现在屈雪松已经能面不改色地应对这种事情了。   一门之隔。   程归鸢将屈雪松推倒在床上,温柔地取悦着她。   她们俩已经在一起好几年了,像了解自己一样了解对方,没过两分钟,屈雪松已经难耐地低哼出声。程归鸢在她耳边恶趣味地提醒:“嘘,外面有人,你听。”   屈雪松屏息,门外小声的交谈便传进她的耳朵。   “我们要不要敲门啊?”   “屈老师她们已经进去很久了。”   “谁来敲?”   “我来吧。”   咚咚咚——   指节轻叩实木房门,正常的音量响起来。   “二位老师,你们忙完了吗?”   屈雪松正在要紧时候,紧紧地闭着嘴,一个字也不敢往外吐露。倒是程归鸢一心二用,平静回道:“我们在换衣服,稍等。”   工作人员:“好的。”   工作人员话音刚落,程归鸢察觉到异样,眉头微皱,紧接着大笑出声。   屈雪松将身上压着的程归鸢一推,坐了起来,随手套了丢在旁边的浴袍,洗澡去了。   程归鸢往床头的闹钟扫了眼。   五分钟?三分钟?   屈雪松真是越来越快了。   哈哈哈。   由于程归鸢动不动把屈雪松拐跑到镜头外,倒不是每回都做点什么,她不想让屈雪松过多曝光,屈雪松由她去。一直到屈程和林顾二人汇合,两人的素材都非常少,把节目组愁的。   “屈老师,这是给你们的任务卡。”工作人员递过来一个信封。   程归鸢接了过去,念出任务内容。   弹幕。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要疯了   -程归鸢是抢戏天后吗?还是史上第一白莲花,听不懂人话,节目组喊的是屈老师!!!屈!屈!屈!   -出嫁从夫,她也姓屈啊,没毛病   -神特么出嫁从夫,哈哈哈哈哈   -搅浑水的林粉你死了   -少特么嘴里不干不净,我要不是林粉你s吗?   -说出嫁从夫的是程粉吧,一天一天的倒贴没够,蒸煮抢戏看得还爽吗?   -cp粉圈地自萌,别不识好歹   真正的cp粉:哪里缺砖哪里搬,专业背锅一百年,瑟瑟发抖.jpg   四组嘉宾在约定地点汇合,林阅微和顾砚秋最先抵达度假村,顾砚秋专业高冷一百年,不cue她她就不主动说话,林阅微话也不多,画面里配上了乌鸦音效。   -哈哈哈哈哈我靠,节目组是不是失策了,让两块大冰山坐在这里   -之前在家不挺好么,怎么一出来就冻出冰渣   -因为没有猫   -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所以猫是解开她们封印的关键,建议节目组可以带猫旅行@一档秀恩爱的夫妻档综艺   -附议   -真的好冷啊,她们俩平时怎么谈恋爱啊,我感觉顾总小娇妻人设要崩   顾砚秋拉了拉林阅微的手腕,林阅微侧头过来:“怎么了?”   顾砚秋余光扫过面前整整一排摄像机和摄像师,不自在道:“摄像头太多了。”她先前参加的访谈之类镜头都离得很远,还有个主持人不停地问问题,她只要回答就好了,真人秀的镜头完全不一样。   -林阅微摸顾砚秋手了!耍流氓!   -顾总钻林攻怀里了,哈哈哈哈果然不愧是小娇妻   -中间是不是省略了什么过程,跪求节目组给她们开话筒,说的什么都听不到   -狗粮,我饱了!嗝!   -有人敲门了!我猜是屈程!   进来的果然是屈雪松和程归鸢,四人各自打过招呼,落座。程归鸢先扫了扫空荡荡的桌子,问节目组:“你们不准备水果吗?”屈雪松今天早上飞机过来,到现在都没吃水果。   节目组:“……”   节目组:“当然有。”   镜头里下一秒水果就呈了上来,程归鸢一瞧,拿了一个橘子,屈雪松摇头,香蕉,皱眉,苹果,勉强点头。程归鸢笑眯眯,问节目组要了柄水果刀,削苹果皮。   节目组有几个年轻的小女生狗眼当场就闪瞎了。   林阅微吃着顾砚秋喂的蜜橘,叹了口气,在边上放风凉话:“程总,您至于吗?”造作。   程归鸢头也不抬,专心削苹果:“怎么你嫉妒啊?”   她们俩天生不对盘,林阅微扭头道:“我嫉妒?顾砚秋,快给我削一个梨。”   顾砚秋微微一笑,也要了柄水果刀。   -林攻太过分了吧,不该是她削皮吗?   -心疼顾总   -哪有那么多该不该,人家两口子怎么相处不是人家的事情吗,别固化了,就算是男女,也不能规定男的伺候女的吧   -没看她和程归鸢较劲呢嘛,所以才让顾总来的啊,私底下肯定是她宠着顾总的啦,我们只要吃狗粮就行了   -受宠攻,艾玛,甜!   林顾当年的公开轰动一时,而且充满了戏剧性,所以她们的cp粉极其庞大,大大方方地磕cp也不怕被唯粉骂,唯粉骂她们就骂回去,谁都不怵。   -等等,但是程归鸢和屈雪松是怎么回事?刚刚看程归鸢的动作特别自然啊,平时她们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   -实不相瞒我又想起了屈雪松的闭眼等亲……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屈雪松该不会是……受……吧   -楼上的程粉真是抓着机会就给人洗脑,怎么,倒贴不够,还要来卖惨了?   -不就是说个攻受吗,谁倒贴了?谁卖惨了?我就说屈雪松是受,怎么你有意见?她们上床的时候难道你在一边看着吗?攻惨还是受惨了?你说啊   -不要给抢戏天后粉眼神!!!你越理对方越来劲,她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屈雪松宠溺攻,程归鸢贤妻良母受,不可逆不可拆,钥匙丢海里了!   剩下三对嘉宾陆续到来,众人一番客套寒暄过后,单独接受采访,表示对自己的旅程的期待等等。其中有一些私人问题,就是这档节目早就定好的,粉黄泡泡题。   第一个采访的是屈雪松。   负责采访的主持人扫了眼台本:“从网上看得出来,两位感情很好哈,那么二位平时‘在家’的时候,都是谁做主导呢?”   “在家”主持人做了个微妙的停顿,屏幕内屏幕外的人都懂了。   屈雪松迟疑了下,露出为难的神情:“可以不回答吗?”   导演上来交涉:“帮帮忙,屈老师,我们是在做夫妻档真人秀,要努力表现出真实,这第一期总要弄点爆点的,不然大伙儿都拘着,实在不好开展。”   屈雪松面无表情。   节目组的花花肠子她还不知道?她觉得这是没必要回答的问题,一个噱头罢了。   “我不能回答。”屈雪松油盐不进。   导演无奈搓了把脸,眼珠转转,喊了个工作人员,过了会儿,程归鸢直冲着屈雪松就过来了,急声道:“怎么了怎么了?”   导演同时朝摄像师使了个眼色,摄像师心领神会,摄影机一直在拍摄。   屈雪松如此这般地说了一番,程归鸢也陷入为难,她不介意,但她知道屈雪松害羞,那她必须也跟着“害羞”。她上前想找导演商议,导演忽然道:“不回答也行,就这样吧。”   然后就轻轻放过了。   等节目播出的时候,她们才知道导演一刀没剪,心机地把“交涉”过程,她匆匆冲进来,包括屈雪松把下巴搁在程归鸢掌心,仰着脸跟她语气嗔娇地告导演组的状,程归鸢柔声哄她的画面全放出来了。   程归鸢:“……”   屈雪松:“……”   网友纷纷大跌眼镜。   -我真的站不稳了,屈雪松太软了吧,这是哪门子宠溺攻啊?   -我不管,屈雪松是攻,我就是死了,被钉在棺材里,也要用我这腐朽的声带喊出:屈雪松真的是攻!   -宠溺攻X傲娇受,其实这才是真相……吧……   -这么说的话,林阅微和屈老师玩得好,她不会也……   -细思恐极   -放屁,我们林攻旗子稳得很,自己大旗倒了不要拖我们林顾下水,林顾王道,林攻顾受,锁了!   作者有话要说:恭喜快女阵营迎来新的成员:屈老师   夏以桐:嘻嘻嘻   这篇大概还有两个番外,接下来更新会快一点,应该周更? 第211章 番外五(4)   晋江文学城→网友交流区→网友留言区   欢迎回来:鸢尾花退出   主题:理性讨论, 程归鸢是不是凭借《一档秀恩爱的夫妻档综艺》咸鱼翻身, 吸血成功了?[221]   0, RT   1L,前排禁黑   2L, 看楼主的ID,已经懂了, 程归鸢粉丝﹁_﹁   3L, 抢个前排回答,是的,程归鸢是这档综艺的最大赢家   4L, 本回帖已被楼主删除   5L,水军gun啊,鸭组还不够你们舞吗?   6L, 我是楼主,不要关注我马甲好吗?我这是固马!!!!   7L, 这位确实是固马, 而且程归鸢目前好像还没有粉丝名吧,后面的麻烦跨栏   ……   15L,以前提程归鸢都nobody cares, 必须加个屈雪松女朋友或者顾砚秋闺蜜这类的前缀, 现在带大名一会儿就盖起楼了,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16L,什么叫吸血,说得这么难听?综艺戏份各凭本事咯, 反正我是觉得程归鸢很不错,值得那么多人喜欢   17L,本回帖已被楼主删除   18L,我最近在关注林顾屈程她们几个的粉圈斗争,笑死我了   19L,我的四劈之魂又蠢蠢欲动了   20L,此帖在网友评审中被判定为不通过,专审人员正在进行复审,暂时屏蔽,请稍候!   21L,怎么都在打嘴仗啊,没人正经讨论一下程归鸢的吸粉点吗?我先来   程归鸢简直完美女友好吗?我跟我女朋友一起看的,看完差点把女朋友扔了,别人的女朋友,和我的女朋友,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就光论那一手拍照的技术,绝了!我女朋友每次不是把我拍得糊得妈不认,就是少胳膊少脑袋,教她多少回了,还是这个死样子   她还会做菜,宠老婆宠得跟什么似的,第二期她和屈雪松负责做菜,屈雪松一动手,就洗个青菜啊,她心疼的那个眼神,真的是,我柠檬了,这要是能演出来,奥斯卡都欠她一个影后。然后她一个人包揽了满汉全席,色香味俱全我靠!   屈雪松手上被她塞了支雪糕,只需要负责吃雪糕就行了,偶尔对视一眼,那个粉红泡泡都从屏幕里溢出来了,嗝,单身狗下饭必备   22L,有那么夸张吗?楼上是水军吧……   23L,我看了,表示确实是这样。以前看过那么多档恋爱综艺,不管是真夫妻还是演情侣,就没看到过cp感这么强的,浪漫温柔攻X小娇妻受,我已经真情实感地开始磕这对了,每天都姨母笑停不下来,她们俩的cut我已经看了几百遍了啊啊啊啊阿伟死去又活来   24L,不是,吃雪糕有什么好浪漫的啊?   25L,楼上,你……   26L,24哥这是缺了多少课啊,我建议直接退学   27L,屈雪松才是小娇妻   28L,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24L逗死我了   29L,你们看蹦极那期没有,屈雪松游戏输了,抽到惩罚项目蹦极,她恐高不敢跳,程归鸢直接霸气侧漏把她眼睛按自己肩膀上了,摄像机拍下来全程她都保持着抱着对方的姿势,还温柔地安慰屈雪松啊啊啊啊啊,女友力爆棚了   30L,你们说的我都想看看了……   31L,去看,保你不会失望   32L,确定不是摆拍吗?有几个女的不怕蹦极啊?男的都嗷嗷叫的   33L,怕啊,后来的采访里程归鸢说了,她也很怕,但是想到屈雪松在她怀里,她就忘记怕这回事了,awsl我要再去把那个采访看一遍呜呜呜,什么神仙爱情   34L,都在夸程归鸢宠老婆啊,她自己也很优秀啊,个子高,腰细腿长,肤白貌美,衣品还特好,我都按照她每天的搭配买衣服了,上次微博问答有人问她怎么穿搭,她回得可详细了,感觉好平易近人啊,明星总觉得高高在上的,没有程归鸢这样的和蔼可亲,以前羡慕程归鸢,现在羡慕屈雪松,果然优秀的女朋友都只存在别人的怀抱里   35L,对,还有她英语口语特别好,听她在国外都是靠她和外国人交流的,口音特别纯正,听她讲话简直是一种享受,B站有程归鸢专门的英文cut,大家可以刷一下   36L,她在M国留过学的呀,而且留了好多年呢,和顾砚秋是室友   37L,顾砚秋既然也留学过,为什么是程归鸢和外国人交流呢?   38L,因为顾砚秋高冷不爱说话哈哈哈哈   39L,要说找女朋友,还得找程归鸢这样的理想型,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温柔贤惠,活泼开朗,看屈雪松那个样子,她床上功夫应该也不差,听说以前很浪,浪子回头经验丰富啊   40L,屈雪松那个样子是哪个样子?我是不是漏看了什么?!   41L,网上有篇长文章,根据她们俩每天早起的状态,还有微表情,分析屈程两个人性-生活的   42L,哇!什么好东西,求分享链接!!!   43L,没人注意程归鸢的颜值吗?虽然比明星稍微不如一点儿,但是在普通人里也是大美女了!!!   44L,我我我我!我早在她参加这档综艺节目前就是颜狗了,她长得很有味道啊,林阅微和顾砚秋都太冷了,屈雪松虽然够女王,但外表还是有点甜的,程归鸢恰到好处,简直长在了我的审美上!   45L,还有我!颜狗沦陷了,她的身高我慕了,腿长的小姐姐穿起衣服来特别好看,我每次看综艺最大的心愿就是魂穿屈雪松,可以偎在程归鸢怀里,香香软软的小姐姐怀抱,谁不想靠呢1551   46L,屈雪松真的太受了,她们俩只要在一起,她不是搂着程归鸢胳膊,就是靠着程归鸢肩膀,要么钻怀里,动不动就被程归鸢抱着坐在大腿上,不A回去就算了,还脸红,噫,没眼看,比隔壁顾总都受   47L,顾总:excuse me?   48L,顾总做错了什么突然被cue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49L,抱走我们顾总,你们专心讨论程归鸢   50L,顾总这次吸粉吗?   51L,顾总也吸了粉啊,不过她本来知名度就很高了,这个综艺对她来说影响不大。而且她自己亲口说的,她参加综艺就是为了和林阅微一起旅游,不怎么在意这些事[佛系.jpg]   52L,话说回来,顾总除了在微微面前受一点,其他时候都很攻啊,像平时拿包、行李箱的粗活都是顾总在做,我觉得还蛮奇怪的   53L,奇怪+1   54L,正楼好吗?外面有林顾的高楼,你们去爬那栋好吗?   55L,正回来!风筝勇敢飞,疯米永相随!!!   56L,实不相瞒,我想和桂圆上床【捂脸】   57L,+1,第四期里程归鸢有个歪头杀,当时她涂的口红是那种大红色嘛,烈焰红唇,温柔宠溺地看屈雪松,又苏又欲,我当场就shi了,疯狂心动   58L,屈雪松:嗯?你说什么?   59L,屈雪松: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次!   60L,其实我也觉得啦,程归鸢偶尔流露出来那种欲的气质,很吸引人,可能是真的浪出来的,一般人没有这气质。比如说顾总,她看林阅微也是这种表情,但是她就是很御姐很正经的那种,冰山下的温柔。程归鸢只让我疯狂发大水hhhhh我一看她笑就觉得好幸福噢,不知道为什么   61L,因为幸福是能传递的吧,她每次只要在屈雪松身边,整张脸都写着“荡漾”两个字,没眼看   62L,那顾总不爱林阅微吗?   63L,本回帖已被楼主删除   64L,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表达方式啊,顾总小动作超多,是个闷里骚,大家可以去B站搜搜林顾糖的总结,顾总小动作超多,八倍镜才能发现23333   65L,还有,顾总经常腻在林阅微身上啊,特别粘人,有个顾总的cut不知道你们看过没有,顾总每日三问:“微微呢?”“微微去哪里了?”“我要去找微微,她在哪?”节目组都会抢答了,一看她张嘴,就会提前把答案告诉她   66L,林顾糖指路微博@根正苗红林顾小旗手,把这个楼留给我们桂圆吧   67L,现在我找女朋友标准就是桂圆这样的了   68L,我看67哥要一辈子单身了   69L,没有她的脸和钱,有技术也行啊!   70L,我知道男人看鼻子,女人看什么?   71L,看手指啊!节目组会玩,上回洗菜给程归鸢各种近景的手特写hhhh   72L,对了,攻受的一个证据,程归鸢指甲剪得干干净净,而且十指都没有涂指甲油。屈雪松一会儿有一会儿没有,还换颜色,受无误了   73L,小孩子才分攻受,我们大人只需要享受[狗头]   74L,所以屈雪松享受得比较多,没毛病   75L,那林顾怎么分,她们俩都没有涂指甲油,都干干净净的,手指都长   76L,我是屈雪松,我怀疑你在暗示我四个人里只有我手指最短   77L,手指长不长其次,主要看活好不好   78L,屈雪松一看就不像活好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79L,我是屈雪松的粉丝,但是楼上说的我同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198L,今天是不是该播新一期综艺了,马上八点了!   199L,程归鸢今天又会给我们展现什么样的吸粉点呢?桂圆冲鸭!妈妈永远爱你!   ……   第六期节目录制,几对夫妻档被下放到了一个国内的乡下,体验原汁原味的农村生活。   村里的小路如羊肠,细长而蜿蜒,车开不进去,停在村口下来步行。昨天刚下过一场雨,地上的土被水一冲,一道一道的泥沟。   节目组扛着机器,在后边跟拍。夫妻档们或牵手或搂腰,相互扶持着往前走。   顾砚秋把随身麦关了,体贴地小声问林阅微:“累不累?”   她们已经录了好几期了,“旅游”并不是顾砚秋预料的那么轻松美好,节目组准备了一大堆任务刁难她们,势要把她们的精力榨干。导演发现她们几个体力好得过分以后,几个坏心眼的嘀咕一阵,临时加任务,任务卡上的字都是手写的,别以为她们不知道!   林阅微摇头:“还好。”刚从车上下来,有什么累的。   她皱了皱眉头,就是这个路不好走,她白鞋子走了这么一遭,边上一圈都是土黄色的湿泥。要是拍戏就算了,这会儿不是拍戏,林阅微“事儿逼”属性有点犯了,不过她也就在心里不满两下,不会到嘴上说。   顾砚秋和林阅微结婚多少年了,猜到她心思,提议道:“要不我背你吧?”   林阅微偏头看她一眼,拒绝:“像什么样子。”   顾砚秋说:“那好吧。”她也觉得怪不好意思。   林阅微低着头,注意着不要踩到泥洼里,她被顾砚秋牵在手里的那只手猛然动了动,她看向顾砚秋的眼神带了询问,顾砚秋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自己的右后方。   林阅微扭头看去。   程归鸢把屈雪松稳稳当当地背在了背上,深一脚浅一脚,时不时偏头温柔地笑,和屈雪松说话。   节目组每个人是有专门的跟拍摄影师的,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剩下的,程归鸢此招一出,所有机器都怼了过去,导演笑出了好几条鱼尾纹。   林阅微:“……”   怎么别人都好好的安分守己,就程归鸢动不动搞个花招出来?   顾砚秋走得好好的,肩膀被林阅微扳过来,迎着林阅微坚定的眼神,顾砚秋心里打了个突,头皮发麻道:“我就不用了吧。”   林阅微:“用的。”   顾砚秋:“真不用。”   林阅微木然着张脸,说:“其他人都背了。”   拜程归鸢带的这个“好头”,剩下的两对男男和男女搭档都有样学样,背着伴侣走这条泥巴路了。   ……   晋江文学城→网友交流区→网友留言区   欢迎回来 ﹁_﹁ 退出   主题:XX卫视晚八点《一档秀恩爱的夫妻档综艺》第六期直播楼!!!   0,RT   1L,来了!   2L,禁黑,楼主护好楼!   3L,本回帖已被楼主删除   4L,林顾屈程随机组合我可以,全都是真的!!!   5L,本回帖已被楼主删除   6L,5L嘴真脏,现实生活多不如意跑到直播贴找存在感   7L,啊啊啊啊啊啊开始了   8L,今天的桂圆也是美美的一天,这大红风衣,绝美!!!阿伟死了!   9L,自古红蓝出cp,屈雪松今天穿的明蓝色啊,也好好看,这两个人太般配了吧,呜呜呜出发这段我回头要刷一万次   10L,歪下楼,虹猫蓝兔昨天官宣啦   11L,啊啊啊啊虹猫蓝兔也是真的!我爱他们!   12L,hhhhh她们几个是不是商量好的啊,屈程穿红蓝,林顾穿黑白?都是情侣装。林阅微这身好酷啊,可以本色出演女杀手了   13L,肯定呀,她们四个不是关系贼好吗,节目组派任务的时候四个人经常在一起,镜头里都这样,镜头外估计也挺腻歪   14L,四个人多好,打麻将都不会三缺一   15L,我有个疑问,为什么林顾出场要比屈程晚,按照咖位来说,不该林顾先出吗?   16L,第一期登场不是林顾先吗?后面的不用这么讲究啦。话说顾总的白色长裙蛮好看的,我还是第一次看她穿得这么小仙女,平时都很御啊   17L,顾总本来就是仙女鸭,可盐可甜,可御可萌了解一下   18L,胡说,顾总的本体明明是佛珠!   19L,佛珠+1   20L,节目组太坑了叭,顾仙女穿着裙子怎么走这个泥了吧唧的路啊   21L,建议林阅微发挥女友力,主动背一下对方   22L,21哥,你这句话被程归鸢听去了   23L,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桂圆!我就知道她不会老老实实地走路,总要搞个大新闻   24L,桂圆,你好骚啊.jpg   25L,我是林阅微,我现在慌得一批,我是背老婆还是不背?   26L,我是XXX(另外一组嘉宾里的一位),我也慌得一批   27L,好了,大家都背了   28L,林阅微:苦笑.jpg   29L,我发现微微对顾仙女的态度有点不主动啊,同样是攻,桂圆怎么就这么主动自如呢?   30L,大概因为微微是别扭攻吧   31L,别扭攻+1,而且顾总这个小娇妻和屈雪松那个小娇妻也完全不同啊,顾总是贤内助型,屈雪松emmmm   32L,屈雪松混吃等死型   33L,hhhhhhh楼上说混吃等死的,我是屈雪松,等着我给你发律师函吧!   34L,谁不想被恋人宠得只能混吃等死呢?慕了   35L,只有我觉得屈雪松这样不好吗?过于依赖对方,生活不能自理,万一程归鸢甩了她,她怎么办?   36L,会有第二个程归鸢宠她啊,屈雪松那么优秀的条件,就不用咱们瞎操心了,只管安心吃狗粮   37L,程归鸢也很优秀啊,她平时对屈雪松那么好,屈雪松还会对她甩冷脸,我觉得不值   38L,卧槽?你再说一遍?你觉得什么?人家妻妻两个愿打愿挨要你不值了?别看电视把脑子看坏了,你再不值程归鸢喜欢的也是屈雪松,不是你!鸟大了什么林子都有   39L,回35L,是的,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智障,看个狗粮节目还思考人生来了,谁家女朋友不作一下的,单身狗不配看直播贴!   40L,39哥别无差别扫射啊,我这个单身狗还是看得美滋滋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站邪教,屈林王道   41L,屈林加我一个,顾程闺蜜组我也可   42L,我不一样,我站林屈,站屈林是觉得屈雪松这样一个小娇妻受能攻得起来?   43L,哎呀反差越大的越有萌感,瞎瘠薄磕磕,谁让屈林物料太多了,平时微博互动也贼多,我是狗粮养的了。下个月她们俩共同主演的电影要上映了,演一对姐妹,相爱相杀的那种   44L,电影院约吗?   45L,必须约起来啊,林阅微挑电影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46L,谁还记得这是个直播楼呀,电影下回再说   47L,分好房子了,要嘉宾自己找食材做饭做菜,这是得求助父老乡亲们吗?   ……   399L,桂圆真的是刷新我的预料……   400L,震惊了   401L,同震惊   402L,这地方讲的什么鸟语啊,程归鸢居然听得懂!   403L,我是这个市的人,村子之间十里不同音,我也听得半懂不懂的   404L,哈哈哈哈哈哈字幕组都崩溃了   405L,我怀疑程归鸢是在装逼   406L,+1   407L,不是装逼吧,她真听得懂,不然怎么抱走了一筐菜   408L,碰到了个拿着胡萝卜的小妹妹嘿嘿嘿   409L,我觉得桂圆要搞事!   410L,程归鸢竟然连小朋友的胡萝卜都不放过!   411L,干得漂亮!   412L,其他组都磕磕绊绊的,只有桂圆提前完成了任务,满载而归,嗯,路上上至八十老太,下至黄口小儿,只要是女的,只要有的,都把手里的食物交出来了,程归鸢这小嘴儿抹了蜜吧   413L,我忽然有点懂了,屈雪松为什么不和她一起行动……   414L,我女朋友要是这么跟别的女人讲话,我大概要气死了   415L,但是这些食材又是必须的,所以眼不见为净   416L,楼上正解了   417L,之前在国外就有这个迹象吧,但因为屈雪松英文口语没有程归鸢好,只能忍着   418L,B站有个合集,屈雪松每次在程归鸢跟别的女人讲话的时候都会瞬间变脸,hhhhhhh超级搞笑,大家可以看看,搜关键字“屈雪松变脸”   419L,桂圆太招人了,也就屈雪松能降得住这样的人   420L,我还是要顾总吧,贤妻良母,又不喜欢跟别人讲话,对别人冷冰冰,对我超级温柔   421L,睡觉吧,梦里什么都有   422L,桂圆喜滋滋抱着一堆食材回去了,不对,后面还跟着个小姑娘   423L,猜猜屈雪松看到小姑娘什么感受?   424L,恭喜桂圆喜提童养媳一枚   425L,哈哈哈哈哈神特么姐姐我想嫁给你哈哈哈哈哈,这小孩儿戏太多了吧,我怀疑这是导演组雇来的小演员哈哈哈哈哈屈雪松脸都绿了   426L,家暴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负众望   427L,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桂圆太惨了,为什么我这么想笑   428L,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429L,救命我要笑断气了   430L,老婆你听我解释,我不听我不听   431L,她俩进房间了,我打赌三秒内她们得遮摄像头   432L,我靠!果然又遮摄像头了,楼上乌鸦嘴   433L,此处省略一万字不可描述[淡定.jpg]   434L,这对绝壁是这个综艺里摄像头遮得最多的一组!!!   435L,导演组让我们康康吧,就康个上回那样的接吻也行,一起爬山那次,程归鸢太会亲了,我还想跟她学一学吻技呢   436L,万人血书   437L,435哥可以去微博提问程归鸢,怎么提升吻技,她应该乐意回答,去吧,造福众生,我去围观   ……   3532L,啊,看完了,觉得这一期好短,结果看时间发现快两个小时了,今天也是狗粮满满的一天   3533L,祝各位百年好合   3534L,永远幸福下去,我们下周第七期见啦   作者有话要说:第七期就在故事里继续吧,综艺到这里结束啦。   应该还剩一个总结番外的,6月10号开新文《放肆[娱乐圈]》前更新,万一没更新,就是写不出来,到这里完结╰(*°▽°*)╯ 第212章 新文《放肆[娱乐圈]》已开   综艺圆满成功。   程归鸢飞速蹿红, 和屈雪松的攻受关系在节目里被扒了个底儿掉。网友自发地给她封了个“国民老公”的称号, 迷妹无数, 微博下一堆粉丝嗷嗷待哺。   屈雪松有点吃醋。   程归鸢多精明的人,不等她表现得明显, 在一个红毯采访中郑重表示她不希望出现这样的称呼,家里人会不高兴。   她也减少了上微博浪的次数, 发的动态多半是关于屈雪松的, 要么就直接转发对方微博吹彩虹屁——彩虹屁教程乃是顾砚秋顾总专供。   她们两个一个用大号给老婆吹彩虹屁,一个天天在小号发大水,网友光看她们俩微博都能乐半天。闺蜜组cp再次大势起来,   顾砚秋和林阅微来了次旅行,虽然过程累了点,但是好歹有假期在一起呆那么久了, 她很满足。   至于屈雪松和林阅微……   并没有回味什么,她们结束综艺的第二天就去跑电影宣传了。   林阅微和果实娱乐的合约业已到期, 她现在自己组建了个工作室, 挂靠在果实娱乐旗下。程归鸢想叫她挂到她家公司——驰墨传媒旗下,一家亲,但林阅微想着反正是挂靠, 去哪儿都一样, 果实娱乐是她的老东家,白桦对她有知遇之恩,现在对她也很好,不如全一下两方情谊。   陈萱先前说带完她这个就退休不带的, 结果林阅微事业发展得如火如荼,她又有点蠢蠢欲动。   和带自己带惯了的经纪人分开,对艺人来说也是很大的损伤,林阅微看陈萱态度松动,连忙趁热打铁地敲她边鼓:“我还没有当上影后呢,你不想带出个影后吗?”   陈萱当时眼睛就亮了。   试问哪个经纪人不想在手上带出个影帝影后呢?   林阅微继续撺掇她:“你和我一起建工作室,你就是演艺部老大,我没空的时候工作室你全权做主,再也没人会压在你头上。”   陈萱在果实娱乐多少年,就和另一个经纪人互看不顺眼斗了多少年,她觉得她心力交瘁想提早退休就是赖另一个经纪人。   林阅微再接再厉:“我很听话的,你看我在你手下这么多年给你惹过什么事没?”   陈萱想了想。   那是没有。   除了当年搞了个大炸弹曝光和顾砚秋的恋情外,而且那件事也不是坏事。   林阅微开始撒娇:“带我吧带我吧带我吧。”   陈萱被她晃得脑浆子都要散了,嘴角却不受控制地扬起来,她轻轻拍了拍林阅微箍着她胳膊的手,笑道:“我再考虑考虑。”   她都快笑出花了。   林阅微一秒乖巧:“那你慢慢考虑。”   考虑的第二天,陈萱开始着手筹备组建工作室事宜,和公司交接,去公关营销部各种挖人。   林阅微请她和她孩子吃了顿大餐,就喜欢陈萱这么雷厉风行的作风。   工作室顺利组建后,林阅微就开始挑本子了,她在电影圈的人脉还没完全打开,白桦引着她进了门,接下来就靠她自己了。   林阅微第一部 担纲主演的作品,把目光瞄准了小妞电影,即剧情风格比较轻松浪漫,主要以女性角色为核心,男性退居配角的爱情电影。顾砚秋一直想给林阅微投资,可算找到了机会,不管林阅微怎么说,她先投了一笔巨款,林阅微哭笑不得:“你总得给别的投资人机会吧?”   顾·一年不见得霸道一次的霸总·砚秋挑眉:“嗯?还有谁?”   林阅微:“……暂时还没有。”   顾砚秋:“反正钱给你了,要怎么用都随你,你要对其他投资商说拉不到投资也行。”   林阅微:“……”   钱最快到位,等林阅微挑好剧本以后,屈雪松给她引荐了个新锐导演,这个导演出头晚,但是圈子里的一匹黑马,来势汹汹。说来奇怪,屈雪松一个混电视圈的,竟然认得很多电影圈的人,除了那些高高站在神坛上的上一代大导接触不到以外,其他人个个认识,有的关系还挺好。   林阅微问她,屈雪松扬唇一笑:“还能为什么?我招人喜欢呗。”   林阅微啧啧两声:“你现在和大风筝一样自恋。”   屈雪松哈哈道:“我一直很自恋,以前你看错我了。”   林阅微耸肩笑,不置可否。   屈雪松连笑起来的样子都像程归鸢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夫妻相吗?   林阅微忽然好奇,回去按着顾砚秋的脖子,让她抬头,两个人对着镜子看。顾砚秋呛了下,吐掉了嘴里的牙膏沫:“你看什么呢?”   “看我们俩长得像不像。”   “你说像吗?”顾砚秋也盯着镜子里的人看。   “有一点吧。”林阅微皱着眉,说,“我的脸好像圆了点。”   她属于五官棱角比较分明的,眉眼英气,在女人里比较少见,顾砚秋则是世俗审美上标准的美人,线条温顺柔和。   “你胖了?”顾砚秋根本没反应过来,很直男地说。   林阅微额角青筋跳了跳,就要发怒,顾砚秋的手已经伸了过来,在她腰上揽了一圈,放开,神色正经地说:“没有啊。”   林阅微:“……”   算了,不跟她计较。   林阅微以前都是给人作配,宣布即将出演第一部 女主电影,导演及其他制作班底放出来后,事业粉猛虎落泪,这是什么神仙配置,妈妈爱你,微微冲鸭!   林阅微闭关三个月拍戏,顾砚秋三不五时去探班,去片场采访的记者顺带着把顾砚秋也采访了。   “顾总,请问你对微微这部戏有什么期待吗?”   “期待就是票房大卖吧,”顾砚秋说,“我投了钱的。”顿了顿,她补充,“很多。”   顾砚秋对外是个非常正经的人,认真的语气说出这话来格外具有喜剧效果。   隔天这段采访就上了热搜。   网友爆笑。   【我投了钱的哈哈哈哈,还很多,顾总real耿直了】   【塑料妻妻情】   【我是林阅微,我现在压力很大,一不小心我老婆投的钱就要全赔了】   【顾总:多大点事?赔了我再给你投一个!十个亿够吗?去,给我拍十部!】   电影当年中旬杀青,国庆档上线,当期没有碾压级的大片出现,虽然没有成为现象级爆款,但票房喜人,林阅微的第一枪开了个好头,先打开知名度。   有拿得出手的成绩后,找她的本子就变多了,选择的余地也大大增加。林阅微悬了一年的心脏才堪堪安稳一点。她不是只接电影,偶尔碰到好的电视剧本,也会接。现在电视和电影圈的界限变得模糊,虽然金字塔顶层还在电影圈,但也有不少电影人下凡进军小荧幕。   林阅微只看剧本,不管电视电影,一部大爆电视剧的循环重播是很能捧人的。她开始撺掇着屈雪松也去拍电影,屈雪松一开始是拒绝的,早年她不是没试过,但不顺利。   “而且我的外形不合适。”屈雪松说。   她的外形有限制,林阅微是“电影脸”,她不是,能上大银幕的脸要被放大数倍,很多电视演员都经不住电影镜头的考验。   “什么不合适,而且哪有电影脸这种东西,都是圈子里传多了传来传去成了真的,白桦大神说了,演技好的脸都是电影脸。”   林阅微搬出白桦,屈雪松翻了个白眼:“一开始电影脸就是从她那里传出来的,三庭五眼,平颧骨,线条干净,后来火的小演员基本都长这样。”   林阅微点头:“对啊,所以她才跟我说都是谣言。你想想她往上的那一代影后,哪个是那样的长相?不照样封神了?”   屈雪松回忆了下,眼里出现了动摇。   林阅微:“而且你以前拍电影的时候几岁?”   屈雪松:“……刚进圈不久吧。”   林阅微:“那不就得了,现在你演技进步多了,再找个好导演调教一下,妥了。”   屈雪松:“这……”   林阅微打断她:“别这这这了,我相信你,要是演完这一部你发现不行,再回头演电视剧呗,又不耽误多久,人生在于尝试。”   屈雪松就这么上了贼船。   202X/07/24   微博。   《恶之花》官博V:贺《恶之花》获第56届金琮奖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剧情、最佳剪辑、最佳原创剧本五项提名,贺屈雪松@屈雪松c、林阅微@林阅微共同入围金琮奖最佳女主角!!![《恶之花》电影海报]   202X/07/24   某论坛八卦板块。   标题:啊啊啊啊啊这届金琮奖入围名单放出来了,新鲜出炉!!!《恶之花》入围了六项!!!   内容:RT   1L:恶之花牛逼!导演牛逼!屈雪松牛逼!林阅微牛逼!全体主创牛逼!   2L:1楼把话都说完了,我还能说什么???   3L: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土拨鼠尖叫   4L:实至名归!   5L:吹爆!!!   6L:林阅微我可以!!!我真的可以!!!我为黑过林阅微道歉!!!   7L:只有我一个人没有看《恶之花》吗?   8L:没看的可以看看,绝对不亏!   9L:这部电影屈雪松给我惊喜蛮大的,多少电视圈小花旦在电影圈扑得一点水花都没有,最后只能灰头土脸地回来。去年她去拍电影,差点没被嘲死,谁能想得到她的处女作就入围了“三金”最佳女主角呢   10L:9哥是新人吗?屈雪松拍过电影的啊,好像二十来岁的时候,叫什么向前冲的,尬死了,因为票房惨淡,大家都当无事发生,粉丝百科都不往里写,我估计屈雪松也是搞怕了,后来都不敢拍了哈哈哈   11L:9哥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个人,唐心沅部部电影扑,还是一头扎在电影里,扮丑扮糙,什么都做了,依旧是一无所获,你说她现在是不是气死了?   12L:没办法,这批女演员年纪都不小了,面临转型,尤其是唐心沅,她演技不如屈雪松,靠着营销炒作拿了85花的第一把交椅,这次屈雪松入围最佳女主,得到了认可,85花排位终于要洗牌了[兴奋得搓搓手.jpg]   13L:不止是洗牌那么简单,屈雪松在电影圈站稳脚跟,就能跻身大花了好吗?谁还要跟85那群三十多还在演偶像剧的人一起玩儿啊?   14L:13楼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刚一个提名张口就来大花,你当大花是白菜呢?   15L:13楼明显是黑啊。客观来说,屈雪松早就不是小花了,也就因为年纪才把她算进85这代小花里,她白玉兰和飞天都拿了,怎么都是青衣了吧,业界认可、扛得起正剧,正儿八经的收视女王,早甩了偶像剧不知道多少条街,把她和唐心沅比,辱屈雪松了   16L:这楼屈雪松粉丝量超标了吧?捧一踩一有意思吗?说的唐心沅没有能打的正剧一样。另外,唐心沅最新作品《幽灵船》入围XX电影节主竞赛单元了解一下,之前也有拿XX影后,只是你们不知道而已   17L:踢走唐心沅,不要歪楼,后面跨栏   18L:林阅微这次要是拿下影后,未来大花预订吧,她年纪还蛮小的,《恶之花》里演技也很惊艳,大家都看好谁拿奖?   19L:林阅微概率大点,我看后半程的时候全程卧槽,接连反转,连嘴巴都没合上过,这演技太吓人了   20L:谁能想到当年林阅微出道被骂成“废物”呢,现在那些不废物的连她的背影都够不到了   21L:我觉得林阅微可以往刀马旦的路子发展,她拍电视剧的时候我就觉得她的打戏特别好看,现在在大银幕上上看更优越了,头身比,细腰长腿,打得行云流水。对了,还有眼神,快结尾有一个眼神,她直视镜头的,明明没什么表情,妈的我心脏咯噔一下,差点吓尿,导演是什么鬼才   22L:恶之花打算拍第二部 吗?   23L:目前透露的消息是没有   24L:我觉得屈雪松也不错吧,她典型的电视脸,演得一点都不出戏,和林阅微的对手戏也超级带感,实不相瞒,我是为了磕这对cp去的[捂脸.jpg]   25L:屈雪松比林阅微还是要弱一点的,毕竟银幕经验没有林阅微丰富   26L:谁知道组委会怎么选,我觉得各有千秋吧,这俩姐妹的角色都很出彩   27L:说的最佳女主已经被《恶之花》包揽了一样,这次入围的还有邵雅斯呢,邵雅斯前年就提名了,可惜当时对手太强,和影后失之交臂,这次卷土重来未可知咯   28L:我靠提起邵雅斯,谁知道她去年为什么突然和嵇晗离婚吗?不声不响直接发布离婚声明,说性格不合,简直了,微博都瘫痪了   29L:听说是嵇晗出轨,邵雅斯一看就是个傻白甜,嫁个经验丰富的老阿姨,被人骗了吧,怜爱一秒   30L:怜爱什么啊,要不是嵇晗邵雅斯能这么快出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辽,娱乐圈哪有什么真正的小白花,谁是受害者还说不定呢,说不定是嵇晗人老珠黄,资源上也没法给邵雅斯再大的提升,所以被邵雅斯忘恩负义一脚踹了[摊手]   31L:30L还有点谱,我听我一个圈内朋友说,上回邵雅斯拍戏嵇晗去探班,邵雅斯态度很不好的样子,把她给赶走了,嵇晗态度摆得还挺低的   32L:也有可能是渣女出轨了求原谅呢?以前嵇晗和手下艺人爆出过多少恋情,邵雅斯一直清清白白,嵇晗出轨可能比较大   33L:说起这对妻妻,难道不是林阅微和邵雅斯更加让人唏嘘吗?以前她们俩可是大势cp,后来慢慢的就没有交集了   34L:落泪了,林邵cp是我的白月光朱砂痣,两个人好得跟一个人似的,现在还有神图流传。我印象里好像是因为拍摄《怀璧》的时候,两家打得很厉害,粉丝、团队都搅进去了,腥风血雨的,她们俩发展路线有点相似,成了竞争对手,后来恶化是因为有个本来属于邵雅斯的奢侈品代言,被林阅微抢走了   35L:楼上在哪儿吃的洗脑包,cp都拆了还有歪屁股的呢,那个代言本来就是微微的,邵雅斯团队拿不到,就空口造谣别人抢她代言,我要是林阅微我也气死了,谁要和小人交朋友   36L:邵粉真是恶心,多少年了,还卖惨,你当别人都眼瞎啊?   37L:无所谓,那就看这届金琮奖到底鹿死谁手咯   ……   金琮奖颁奖典礼当天,现场人声鼎沸。   主持人在台上说着套话,台下群星云集。   夺奖热门《恶之花》剧组的位置被安排在一起,林阅微盛装出席,左手边坐着西装革履的导演林之焕,右手边坐着同样光鲜亮丽的屈雪松。林阅微目光装作不经意往某个方向一掠,掩下眼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屈雪松察觉她的心不在焉,手轻轻地按在她手背上,凑过来低声道:“怎么了?”   林阅微摇摇头。   她看到邵雅斯了。   她们俩没有明面上断交过,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不约而同地形成了不同台的默契,曾经的林邵,还有那段在训练营的时光,都被现实轻易地打败,成了不能再回忆的过去。   早在入围名单公布的时候,林阅微就知道这次是避不开了。邵雅斯比她进电影圈早,优秀作品出过几部,在同期新人里依旧是一骑绝尘的存在,只有现在的林阅微可以比肩一二,娱乐圈是个圈,林阅微只要还在这里发展,迟早就对上的一天。   去年邵雅斯离婚闹得沸沸扬扬,林阅微想打个电话问问,却发现自己早已失去了立场。不过她身为圈内人,知道的料自然不是网上传言的那些真真假假。嵇晗没有出轨,邵雅斯也不是忘恩负义,恐怕是真的性格不合。具体是哪里不和,她们妻妻俩的事,旁人就无从得知了。又听说离婚后,嵇晗锲而不舍,依旧想要挽回,邵雅斯态度不明。   林阅微刚才注意过邵雅斯旁边,没有看到嵇晗的身影。   手包里的手机震了下。   林阅微掏出来打开。   【在看什么?为什么不看我?】   林阅微笑了,打字回复:【你坐得太远啊顾总,我看不到你】   顾总回她:【那我怎么看得到你?】   林阅微一愣。   又一条消息弹出来:【向后看】   林阅微扭头,就看到顾砚秋对着她笑,惊喜道:“你怎么坐到这里了?”一个演艺圈的盛大典礼,顾砚秋一个做实业的企业家,托人弄到了入场资格,但座位却没办法选择,和林阅微离得十万八千里。   顾砚秋今天依旧是走的高冷中性风,单手压着白色西装袖口,身体微微前倾,低声道:“和人换的。”   “和谁?”   “不认识。”   “那人家就跟你换?”   “她认识我。”顾砚秋指了指自己的脸,眨眼。   “哈哈哈。”林阅微忍不住笑出声,抬手去捏她那张存在感比明星还要高的脸。   顾砚秋弯着眼睛。   屈雪松跟着回头:“程归鸢呢?”   顾砚秋抬手按住林阅微要往回撤的手,继续贴在自己脸上,说:“跟她爸在一起,程叔叔不让她乱跑。”   程归鸢是独女,老程总年纪也上来了,正在一步步把公司移交到她手上,在外头不能在跟以前一样随心所欲了,得像个传媒公司的掌门人。   屈雪松颔首,表示理解。   平时她们两个天天腻在一起,颁奖典礼分开这么几个小时不算什么。   直播镜头扫过来,三人同时微笑了下,各自坐正。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颁发的奖项分量越来越重,将气氛逐渐推向高潮。   林之焕凭借《恶之花》如愿拿下了最佳导演,这位导演就是一开始屈雪松推荐给林阅微的,两人合作了两次,他已经把林阅微划为了他的御用演员。   好的导演和演员相互配合,能发挥“1+1&2”的效果。几乎每位名导,都有一两个自己心爱的御用演员。   “接下来就是我们就到今晚的重头戏之一了,这届影后桂冠究竟花落谁家呢?”主持人语调激动地说,“让我们有请颁奖嘉宾!”   一个老牌影帝和他的搭档上来了,手里拿着密封好的金色信封。   林阅微和屈雪松互视一眼,有笑意也有彼此不服输的韧劲。   她们是胜过亲姐妹的朋友,但在此刻,她们是对手。   老牌影帝拆开信封,将话筒拨到自己嘴边,笑着对着全场观众高声宣布:“本届金琮奖获得最佳女主角的是……林阅微!获奖作品《恶之花》!”   一束光打到林阅微身上,几台摄像机全都对准了她一个人,全体起立,掌声轰动如雷鸣。   林阅微面带微笑,落落大方地站了起来,和屈雪松抱了抱,再去抱导演林之焕,再和周围站起来的演员一一拥抱。   顾砚秋早就走到走道里了,林阅微从里面一出来,顾砚秋张臂将她用力揉进了怀里。   “你今天很美。”顾砚秋凝目望她,眸底的柔情满得快溢出来。   “以前不美吗?”林阅微挑眉笑道,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也美。”   当着这么多的人,和直播的摄像机,林阅微做出了一个出其不意的举动。   她突然一个眨眼,身体前倾,在顾砚秋唇上蜻蜓点水地亲了一下。   林阅微已经提着裙摆往领奖台走了。   顾砚秋还愣在原地,摸了摸唇上残留的温度,眉眼弯弯。   旁边有人拉了她一把,顾砚秋才目眩神迷地回了座位。她和林阅微马上就结婚七周年了,传说中的七年之痒一点都没体味到,反而越来越粘对方,一个轻吻都能像初恋一样脸红心跳。   林阅微站上领奖台,掌声渐渐平息。她朝老牌影帝欠身打招呼表示礼貌,等着对方按照流程夸一夸她,然后把奖杯递过来,谁知道老牌影帝霸着话筒不放,嘴角挑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林阅微:“???”   现场观众同样一脸茫然。   老牌影帝手里依旧捏着金色信封,笑了:“今天看来要创造历史了。”   没等众人说话,老牌影帝气沉丹田,中气十足的声音响遍全场:“同时获得最佳女主角的还有一位,屈雪松!获奖作品——《恶之花》!”   屈雪松呆愣了下,望向周围各张明显带笑的脸,慢慢地站起来。   居然爆出了个双黄蛋!这在金琮奖的历史上可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   全场一滞,爆发出比先前更加热烈的掌声,里面还掺杂着一句尖亮的女声:“好!”   程爸爸拉了拉程归鸢的胳膊,示意她冷静一点。   屈雪松机械地和大家拥抱,林阅微从台上下来,和屈雪松手牵着手重新上台,掌声再度响起。   老牌影帝这才将金灿灿的最佳女主角奖杯递了过来,林阅微让屈雪松拿,屈雪松用眼神示意她拿着,林阅微伸手接了,捧在手里。   “恭喜你们。”老牌影帝打趣道,“我看你们不要叫恶之花了,叫双生花吧。”   两人皆笑。   老牌影帝退后两步,把主场让给两位新晋影后。   “你先还是我先?”两人异口同声,引得现场一阵笑声。   “你先吧。”屈雪松道。   林阅微颔首,在奖杯上轻轻吻了下,沉声开口:“感谢导演,感谢……”先感谢了一长串,最后当然是顾砚秋,“感谢我的妻子顾砚秋,一直在背后默默地支持我。”   “其实我有时候会替她委屈,因为我的工作性质原因,我们总是聚少离多。她也很忙,但只要我有空,我需要她,她一定会立刻出现在我面前。”林阅微说到这喉咙哽了哽,顿了几秒,方道,“一直以来都是她在迁就我,我能为她做的很少。”   镜头扫过顾砚秋,她端然坐在位置上,面庞精致,矜贵清雅,眼睛里亦有泪光闪动。   她对着台上轻轻摇了摇头。   林阅微轻呼吸了下,继续说:“我知道她不觉得委屈,但不妨碍我心疼她。如果没有她,就不会有今天的我,她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我永远爱她。”   她把话筒交到屈雪松手里,屈雪松也感谢了一番导演及剧组,爸爸妈妈之类的,最后感谢爱人程归鸢,程归鸢比顾砚秋放得开多了,当场就冲上台来给了屈雪松一个大大的拥抱,抱完又下来了,眼速慢的都没反应过来,也不知道她踩着高跟鞋怎么做到来去如风的。   程爸爸抚着额头,完蛋玩意儿!   论坛。   某娱乐八卦板块。   标题:金琮奖!!!双黄蛋!!!来不及打字了,进来讨论!!!   主楼:RT   1L:《恶之花》牛逼!   2L:真是万万没想到会爆出双黄蛋!怪不得顾影帝说创造历史!   3L:绝了!   4L:我一开始还以为顾影帝不乐意把奖颁给林阅微呢,谁知道居然还有一个   5L:我觉得屈雪松在这部电影里表现力不如林阅微啊,估计是因为角色设置吧,所以才颁了两个人   6L:你们都在讨论双黄蛋,只有我在获奖感言里吃了两大碗满满的狗粮吗?   7L:我也是,嗝   8L:饭cp太幸福惹,颁奖典礼都能发这么大一口糖,林顾太real了   9L:没有人注意到林阅微说的那番话吗?她很忙,顾砚秋一直迁就她,性转一下,这不就是渣男吗?   10L:渣nm呢?动不动就渣?照你这么说所有愿意为了老公事业牺牲的女的都是脑子有病了?那些男的也都是渣男?   11L:明明妻妻两个伉俪情深,总要这么多人冒出来说渣的,你放心,再渣也渣不到你身上的   12L:大家不用这么激动,确实有一点吧。林阅微专心拼事业,顾砚秋在后面还要打理公司,还要照顾家庭,鞠躬尽瘁的,老公还经常不在家,心疼一下不过分吧?把林阅微换成个男的,确实会被骂啊   13L:她不是男的!!!   14L:但她是攻啊,不是相当于男女里的男方吗?   15L:虽然我很想说不能这么刻板印象,但les里确实是攻方承担得比较多,林阅微这样emmmm只能说两个人愿打愿挨吧,她们俩这样的身份,总要有一个人让步的,总不能像寻常小夫妻一样形影不离的,要林阅微放弃事业更不可能了   16L:不管怎么说,我心疼顾总,唉   与此同时,微博上也有许多顾砚秋的唯粉或者路人心疼顾砚秋的,但路人更多的会在结尾加一句祝福两人百年好合,唯粉就不一样了。   顾粉和林粉打了一架,战火从微博蔓延到了论坛。   就在这时,顾砚秋发了一条微博。   顾砚秋V:   【还记得我们刚结婚的时候,你亲笔写了这个给我。我是你的第一个事业粉,你的梦想就是我的梦想,我永远爱你,矢志不渝。@林阅微】   配图是一张写了“1”的字条。   网友:“!!!”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们的脑海里呼之欲出。   难道顾砚秋才是“1”?!   作者有话要说:这张纸条在57章,给大家指一下路。   到这里就全都结束了,感谢支持。   喜欢本文并订阅了全文的可以帮我评个五星哈,app页面评论右边,可以点击评分,么么哒。   新文已开,可移步专栏,或者直接搜索“放肆”,看清作者是玄笺(是的,我笔名不叫石榴,叫玄笺,是不是很神奇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