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情可待[重生]》作者:闵然   文案:影后景琇大婚进行时,微博却被国内“新晋影后季侑言买醉逝世”的轰炸性消息刷屏了。随后,头条再次突发——婚礼因故取消了。   季侑言一觉醒来,惊觉自己回到了三年前。   那是与景琇分手后的第二年。   这一次,她发誓绝不会弄丢她了。   在那些彼此错过的时光里,我们依旧相爱。   星光璀璨,青云直上,不敌在你身畔,虚度平淡。   食用指南: 1、现代架空,后期同性可婚   2、沉稳温柔攻X傲娇深情受(攻受单指性格)   又名:《论把软妹渣成女王》、《当心上人前女友的日子》、《攻略那个前女友》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破镜重圆 娱乐圈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季侑言,景琇 ┃ 配角:阮宁薇,陶行若 ┃ 其它: 作品简评:新晋影后季侑言,在前女友景琇大婚当日,因酗酒中毒过世,重生回了三年前,她和景琇分手的第二年。旧情难忘,季侑言决定痛改前非,漫漫追妻,景琇隐忍试探,以退为进。在一次次的你来我往、风波漩涡中,她们学着坦诚、学着沟通,解开了过往的心结,真正明白了彼此的深情。星光璀璨,青云直上,都不敌在你身畔,虚度平淡。本文写了一个关于爱和救赎的故事,行文流畅,文风细腻,情节有趣,人物生动形象,常让人在轻松阅读之余,能从中得到感动和温暖。是一部治愈系的佳作。 第1章   万里无云的晴空下、修剪平整的草坪上,身着嫁纱的美丽女人出现在花团锦簇的藤蔓拱门下,在钢琴大师弹奏的浪漫婚礼开场曲中,她牵着身旁男人的手,缓缓步入那仿佛看不到头的圣洁白地毯……   满目,都是刺眼的欢庆,满耳,都是刺痛人心的欢笑。   “景琇小姐,你是否愿意嫁给宋文彦先生为妻,无论……”牧师目视着面前的年轻男女,一字一句庄肃地问询着。   “不要……不可以……我反对……我反对!”季侑言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想要拉住景琇的手穿过她的身体,看着自己在景琇身边像小丑般奋力地嘶喊着,却仿佛被什么扼住了喉咙一般,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   无济于事。   她什么都阻止不了,什么,都抓不住了……   “琇……景琇……”凌晨三点钟,季侑言再一次喊着心上人的名字,痛彻心扉地从噩梦中惊醒。   无边的昏暗与寂静中,她一骨碌地从床上坐了起来,顾不得撩开额前凌乱的秀发,她一把抓过床头放着的电子时钟细细查看,而后,狠狠地掐了自己一下。半晌,她露出了满足的笑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是重生后的第三个月了,也是重生后不知道第几次这样夜半从噩梦中惊醒了。可季侑言依旧不能安心,依旧在每个梦醒时分,有些分不清,哪一个才是真实的现在,哪一个,才是虚幻的梦境。   好在,每一次梦醒时掐自己都会疼,每一次睡醒时时间都在正常地继续着。季侑言从最初的不敢入睡,到后来渐渐安定了下来,又哭又笑地接受了自己重生。   这是景琇大婚前的三年,也是她与景琇分手后的第二年。   这一年,她27岁,刚刚拿下白橡视后,却被鼎丰雪藏。   还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季侑言瘫靠在床背板上,噙着笑拭去眼角的泪水,从枕下取出一张照片,指尖眷恋地摩挲着心上人姣好的面容,低头印下万般柔情的一吻。   景琇,再给我一次机会,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再弄丢你了。她在心中虔诚地祈求。   *   早上八点钟,助理林悦打来电话,提醒她该起床时,季侑言已经洗漱完毕,正捧着保温杯在喝温开水了。   鉴于上一世自己后来因为工作和心情原因,疯狂作死,导致肠胃频亮红灯,最终死于胃大出血与酒精中毒。这一世重生以来,季侑言便有意识地开始养生了。   八点半,林悦提着热乎乎的早点风风火火地上来了。她人还未进玄关,声音便先传进了客厅:“季姐,我到了,我们要抓紧一点了,外面好像有些堵车。”   季侑言闻声迎了出来,笑着接过林悦手上的早点,从善如流地答应道:“好,我这边都差不多了,吃过就能走了。你吃了吗?没有的话一起吃点。”   林悦年纪比季侑言要小上两三岁,是去年季侑言在略有底气之时,辞掉了前经纪人汪珺婵分配给她的助理后,自己签进来的助理。   季侑言待人和善,脾气温和,林悦刚毕业,行事虽还青涩,但工作认真,为人真诚,所以两人互相欣赏对方为人,相处十分合拍。上一世,季侑言被鼎丰雪藏一年时,公司里谁都恨不得踩她一脚,也只有林悦始终在她身边,不离不弃。因此,这一世重生后,决定要提早一年离开前经纪公司鼎丰时,季侑言征求过林悦的意见后,就再一次毫不犹豫地带着她一起离开了。   小姑娘长着一张娃娃脸,笑起来甜甜的,声音却出奇的成熟。季侑言最初签她的时候,便是喜欢她这萝莉身御姐音——看着她的笑脸容易有好心情,听着她的声音又可以有踏实感。   听到季侑言招呼她吃早餐,林悦露出了弯弯的笑眼,边进门边答应道:“好,这边的餐饮店我不熟,不知道哪家好,所以路过时看到还可以的,我就都进去买了一份。季姐你看着吃,剩下的给我就好了。”   ——季侑言现在还喜欢她的周到。   两人一同吃过早饭后,林悦载着季侑言,驱车前往冉闻娱乐传媒公司总部。经纪人魏颐真前几日便通知了,在正式参加网综《全民大制作》前,公司有一个简短的晨会需要参加。   冉闻娱乐传媒公司是近两年才刚刚冒头的新娱乐公司,但经纪人魏颐真却不是。魏颐真出身演艺世家,在圈内深耕十年,曾创下同期带出两个影后的佳话,一度成为业内风头无俩的传奇人物。直到两年前,与大花祁芮欣结束合作后,突然销声匿迹,传奇结束了。   刚刚拿下白橡视后,一跃成为四小花旦之首的季侑言,放弃与家底丰厚的老东家鼎丰续约,而选择下嫁冉闻这一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时,公众议论纷纷,多为不解。毕竟,据说冉闻旗下的艺人屈指可数,最有存在感的也不过是以渣演技“空洞姐”闻名的十八线小明星阮宁薇了。但当后续消息,接手季侑言的经纪人是魏颐真这个消息传出时,所有人便都有了一种了悟真相,恍然大悟的感觉。   能请到魏颐真的冉闻,看来,可不见得真是什么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了。网友们的好奇心瞬时间从季侑言的身上,转移到了冉闻与其年轻得过分的女总裁陶行若身上了。   季侑言和所有人一样,对陶行若充满了好奇。   这个年轻的女人,即便是在上一世合作了三年后,季侑言也依旧看不透她,甚至可以说是,半点都不熟悉。   上一世,陶行若在她被鼎丰雪藏一年,几近绝望之时向自己伸出了橄榄枝,而后把自己全权交给了魏颐真,不闻不问;这一世重生后,陶行若居然不按套路,赶在自己与鼎丰续约前,提早一年对自己伸出了橄榄枝,使得季侑言不得不怀疑,上一世自己是不是太过自傲,以至于都不记得这个所谓的小公司早在她被雪藏前就对自己青睐有加。   而此刻,与魏颐真开完晨会后,独自一人被叫去陶行若办公室关照的季侑言,对陶行若的好奇更是达到了顶峰。   上一世,自签约后,她就没有再见过陶行若几次。每一次与陶行若见面时,季侑言都能敏感地觉得,陶行若其实并不喜欢她。所以,上一世尽管不明所以,季侑言还是本着麻烦能少则少的原则,尽量避免与陶行若的见面。   这一世,几乎第一次见面起,季侑言便觉得,陶行若审视她的目光好像不太一样了。像这样单独叫她去办公室面谈的事情,更是前世今生合作以来的第一次了。   即便会因为她的重生而出现蝴蝶效应,也不至于如此迅速吧?季侑言有些疑惑。   但经过近十年演艺生涯的磨练,季侑言已经学会了很好地控制自己的表情了。所以,尽管心底里有些莫名的不安,季侑言面上还是一派淡然的微笑,与陶行若保持着礼貌的对视。   奢华厚实的办公桌后,陶行若身着一件裁剪别致的丝质条纹衬衫,墨发如瀑,面容昳丽而冷冽,任谁见了都要叹一句“好一个冷美人”。   “季小姐,我单独留下你是因为私事。”几秒钟的对视后,陶行若启唇,冷淡略带磁性的女声自她口中不疾不徐地传出。   季侑言闻言微微歪了歪头,露出了得体的一笑,等待着陶行若的下文。   她今日仅着一身简单的毛衫与牛仔裤,端坐于陶行若的对面,双手自然地交握放置于自己的大腿上,坐姿挺秀又不显拘谨。一截如玉藕般的小臂,自她稍稍挽起的袖口处露出,上面端正地佩戴着一块黑色表带的镶钻腕表,如同此刻她本人散发出的气质一般,低调、沉稳,却依旧引人注目。   不仅仅是签约那天的错觉,季侑言好像真的有些不一样了。陶行若黑眸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被她掩盖了下去。   “你可能不知道,《全民大制作》,我们公司不仅仅你参加了,还有另外一个演员,阮宁薇也参加了。”说话间,陶行若眉目难得柔和了些。   “是节目组迟迟没有公布的那一个压轴导师吗?”季侑言突然敛了笑容,挺直了脊背,正色问道。   “不是。”陶行若否认,“她是作为参加选拔的新人演员参加的。”   季侑言眉头再次舒展开,放松了脊背,恢复了最初的镇定自若。   陶行若没有注意到她细小变化,像是想到了什么,自顾地蹙了蹙眉头,低声吩咐道:“我希望录制的时候,季小姐你作为导师,可以帮我多留意一下宁薇,最好,可以帮我找到她对表演的心结。”   季侑言愣了有两秒,才反应过来,答应道:“好的,陶总你放心,我到时候会多注意的。”   作为公司的老板,关心旗下艺人的发展,要求旗下艺人有能力者提携一下其他人,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但是,陶行若的要求却是,在比赛中帮阮宁薇找心结?   这个老板会不会太体贴了一点?这个要求是不是也太私人了一点?季侑言忍不住腹诽。   哦,对,刚刚陶行若说了,找她是为了私事……   等等,这怎么变成私事了?陶行若和阮宁薇关系这么亲近的吗?她上一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季侑言脸色几度变换,情不自禁抬头用疑惑的眼神望向陶行若。   像是看穿了季侑言的疑问,陶行若几不可觉地不自在地抿了一下唇,而后,用着她那一张扑克脸故作淡定地解答道:“宁薇是我女朋友,还麻烦季小姐你帮忙照顾了。”   “……??!”季侑言彻底石化了。   “空洞姐”阮宁薇是陶行若的女朋友?陶行若不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手吗?!而且……   阮宁薇上一世,死得比她还早……   死于自杀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歪,有人在吗?我来给大家捂jiojio,讲睡前故事啦~φ(>ω<*)   紧张地搓手手,希望大家喜欢。别慌,是酸酸甜甜HE噢! 第2章   直到离开了陶行若的办公室,一路往电梯口走去,路过艺人墙上挂着的阮宁薇的巨幅海报时,季侑言还有些恍惚。   阮宁薇的相貌,在美人如云的娱乐圈中算不得出众,但她周身温婉柔和的气质,倒是在娱乐圈中并不多见。可娱乐圈中,想要被公众铭记,除非有过人的人气,否则,就是要有过人的作品,再不济,也要像景琇那般,甫一出道,就用过人的颜值艳压群芳。   阮宁薇什么都没有。   所以,上一世,即便是同在一个经济公司,季侑言对阮宁薇也没什么印象的。在阮宁薇自杀之前,她对阮宁薇仅有的印象便是林悦在某部剧播出后和她八卦过,这个没有演技的女演员简直勇气可嘉,微博被辱骂了几万条居然还不关评论。   可如果阮宁薇是陶行若的女朋友,按照陶行若现在这样关心她的样子,阮宁薇怎么也不至于最后落得一个人在房中自杀、死后两天才被发现的下场吧?   季侑言的眸色不由地沉了沉。   这些细节,是她上一世过于迟钝所以没有发现,还是,这一世重生后的世界自主地发生了改变?   那……景琇……?!季侑言呼吸一滞。   幸好,下一秒,电梯门一开,季侑言就看到,与魏颐真交接完毕、等在门边与她汇合的林悦,不淡定地瞪大了眼睛。   小姑娘扬高了声音,迫不及待地卖起了关子:“季姐,就在刚刚,《全民大制作》的节目组终于官宣了最后一个导师了。你快猜是谁?你一定猜不到!”   季侑言看着林悦的震惊的模样,有些了然,方才压在心口的大石倏忽间轻了一大半。   她微微弯了眉眼,有了逗弄小助理的心思,毫不上钩地淡然道:“我不猜,反正一会你忍不住了也会说的。”说罢,她伸手在电梯上按了一下,揶揄道:“要不要上来呀,不上来我要下去了哦。”   “诶?季姐?你……”林悦看着就要合上的电梯门,反应了过来,急忙伸手在电梯门中间晃了晃,而后快步冲了进去。   她在季侑言的身边站定,忍不住悄悄打量了一眼身旁这个面容秀雅精致、气质从容自信的女人。   季姐从三个月前的某次低血糖晕倒后,好像慢慢地就不太一样了。从前,除了面对摄像头时,季姐脸上几时有过这样轻快从容的笑容?更不要说,有心情与自己这样玩笑了。   是因为彻底脱离了汪珺婵那个刻薄的女人,所以季姐重新焕发了生机吗?林悦猜测。   不管怎么样,这样的改变总归是良性的,林悦心中为季侑言高兴。   她收敛了疑惑,故作抱怨道:“季姐你真无情,就不能满足一下我,装一下好奇嘛。”说罢,她如季侑言所言,认命般地自答了起来:“好啦,我给你揭晓答案——”   “是景琇!景琇啊!万众翘首以盼、消失了两年的影后景琇!”说到景琇,小姑娘成熟的御姐音又一次高高扬了起来,莫名滑稽。   “嗯……”果然。   季侑言发出了愉悦的轻笑声,唇畔的弧度,情不自禁地随着林悦的话语越发上扬,方才的疑虑顿消大半。   她抬手把耳旁的一缕秀发拢到耳后,而后顺手弹了一下林悦的后脑勺,轻笑道:“淡定啦,节目组特意卖关子到最后,当然是要酝酿一个大新闻啦。看来,没有让大家失望呀。”   没有变,景琇还是回来参加了。   真好。   “肯定震惊四座了啊。我刚刚看的时候,已经上热搜了,估计现在已经头条了。”   林悦喃喃不解道:“她怎么会选择网综作为她回归的首秀呀?”   林悦的疑惑,几乎是所有人的疑惑。这其中也包括,上一世的季侑言自己。   景琇21岁通过《偶像创造计划》这档选秀节目进入大众的视线,以其惊为天人的中法混血神颜狂揽百万粉丝。而后,在粉丝追捧与黑粉嘲讽并行中,她参演人生中第一部 电影《霸业》,一举拿下了华语电影三大奖之二的金鹊奖最佳新人与华莱奖最佳女配,颠覆了大众对“花瓶”的印象。   其后,就像开了挂一样,一年后,她凭借《如风》拿下另一大华语电影奖金凤奖最佳女主,两年后,又以同性影片《拂晓》中盲女一角,夺下金鹊与法国国际电影节的双料影后,彻底奠定了她在电影界的地位。   圈里圈外,大家都称她为女神沈芝曼的接班人,认为她将可能成为二十一世纪华语电影史上的新传奇。可惜,在双料影后加身后不久,她就在拍摄电影《悬殊》时吊威亚发生意外,全身多处骨折。伤势好转稍许,相关纠纷处理完毕,她便宣布暂退娱乐圈,远走法国养伤,令无数人扼腕叹息。   好不容易等回来了她,结果她居然拒绝了一众名导演的约片,自降身价去参加了一档选秀网综?这实在是让人大跌眼镜。   但上一世,季侑言没有机会也没有资格向景琇寻求答案了。这一世,季侑言签约冉闻,提出的唯一一个奇怪的坚持,便是无论如何,她都要参加《全民大制作》这档综艺,为的便是,这一次她能够站到景琇的面前。   她想见景琇,她想有一天景琇能如过去那样与她交流工作与生活。她想告诉景琇,那些上一世她来不及说出口的后悔与爱意。   季侑言兀自想着心事,没有附和小助理的疑问,神情倒似波澜不惊。   小助理感叹完了,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呐呐道:“季姐,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我……我是不是太夸张了一点。”话音刚落,她瞅着季侑言显然是有些出神了的模样,后知后觉,想到了什么……   季侑言回过神来,微微勾唇,刚想安抚一下林悦,就见她盯着自己的神情怪怪的,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季侑言不放心地对着电梯光亮的墙壁,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妆容。没问题呀。   “吞吞吐吐,不像样子。”季侑言曲指,玩笑地又弹了一下林悦的脑袋。她偏过身子,半倚靠在电梯上,好整以暇地看着林悦。   在季侑言隐含鼓励的视线下,林悦眨了一下眼睛,耿直道:“我问了,要是不方便回答的话,季姐你可以不回答,我就是纯粹好奇。”   “好。”   “我想起来,季姐你和景琇一起参加过《偶像创造计划》的,你们……是不是关系挺好的呀?”林悦一边委婉地问,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季侑言的神情。   季侑言倒是很平静,听到问话,甚至加深了一点笑容。她不答反问,笑眯眯道:“你没有看过相关报道吗?”   林悦察言观色,老实道:“我看过一点,不过,现在媒体的报道,十分能信一分就不错了,我以前看了也不敢当真往心里记的。”   季侑言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半晌,才压低了一点声线道:“我和她挺好的。”   林悦偏过头看季侑言,想通过她此刻的表情来确认自己还可以不以继续这个话题,就看见季侑言的目光落在对面电梯的扶栏上,眼神悠远。   回想那一段时光,季侑言脑海里不自觉浮现的是那一年景琇窝在她身边,娇软动人的一颦一笑。   她眼里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柔情,几乎是无意识地呢喃道:“是很好呢。”   林悦闭上嘴,识趣地把剩下的好奇都咽下了肚子,不敢追问——可媒体说你们后来闹翻了呢。   工作一年多,林悦对季侑言的为人比较了解,季侑言不论对外如何,对自己人,向来都是开诚布公,有一说一的。季姐说很好,那应该就是很好。   然而,林悦对季侑言的这份信任,在三天后,就被另一当事人景琇无情地打脸了。   《全民大制作》是由互联网巨头之一的新互科技有限公司投资出品的一档选拔新人演员的综艺节目。参加选拔的演员,都是近年来在娱乐圈没有什么名气、缺少机会的新人演员。   节目组初选了有潜力的男女演员各五十名,进行为期三个月的培训与比赛,选用淘汰制,全民投票,最终将挑选出得票最多的三男三女,分别给予其作为新互投资的三部热门IP剧男女主演的机会。   节目组邀请了四名常驻导师,并透露了每期将空降一到两名特邀导师,但导师仅做指导,不参与决定选手的去留问题。因此,选手的晋级与否,全凭场下与场外观众的投票,只要你愿意,每个人都可以参与决定这三部热门IP剧的选角决策,如节目的命名一般——全民都是制作人。   节目录制主场地在陵州国际影视中心,新互财大气粗,大手笔地租下了隔壁的泊尔蒂丝酒店,改造成了选手和工作人员这三个月的宿舍。   酒店二楼是餐厅,三楼是会议厅,四楼是演习室,顶楼则打通改造成两室一厅、内附餐厅、书房与健身房的总统套房,特供给导师与导演组高层人员居住。   总统套房因场地限制,十分有限,为合理利用资源,节目组安排四名导师,两男两女,按性别分别入住两套总统套房。   季侑言和经纪人魏颐真到达泊尔蒂丝酒店时,副导演周康成已经带着助理等候在三楼的电梯口迎接了。一见到季侑言,周康成就亲自领着季侑言和魏颐真往会议厅去找导演陈德生了,林悦则跟着周康成的助理,与他一起推着行李去往安排给季侑言的房间。   路上,男助理与林悦交代了,因为房间有限,所以这次要委屈季姐和景老师同住一个总统套房了。   林悦笑了笑,没有马上回应。   与人同住自然是有些不方便的地方,但季姐是一个谦逊低调的演员,拍戏跟组时,什么样的住宿环境没经历过。如果大影后景琇都不介意同住了,季姐这边要是表示介意就显得矫情了。   顿了不过两秒,林悦便十分圆滑地回应道:“委屈景老师了,那景老师已经到了吗?同意这样的安排了吗?”   男助理笑道:“景老师两个多小时前到了,她同意了,已经入住了。”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房门口,男助理伸手按响了门铃。   景琇已经同意了,季侑言又亲口说过她和景琇的关系很好,那同住多半应该是不会有什么问题了。林悦便没有出言表示要问过季侑言再决定是否入住。   不过几秒,门便“咔哒”一声地开了。   林悦鼻尖拂过一阵冷香,下一瞬,就看见景琇站立在门旁,长身玉立,抿着唇,冷冷地盯着自己。   增一分则失于柔美,减一分则过于平滑,素一分则失于娇媚,浓一分则流于艳俗,景琇的脸,深邃却不尖锐,出尘又不显寡淡,当真是天生的电影脸,一切完美地刚刚好。   百闻不如一见,林悦瞬时间沦为颜粉。   就是……这个大美人好像有点高冷啊。林悦被她不带温度打量的眼神看得有些凉飕飕的。   “景老师您好,我是季侑言季姐的助理,季姐知道你也参加后,一直表示很荣幸能够有机会与您再次合作……这次托节目组的安排,季姐……接下来的……”林悦赔着笑脸与景琇客套,自认为礼数周全,却感觉到她每提到一次“季姐”,景琇的眼神就愈发地冷一分,最后,冷得林悦周身都像是被冻住了,剩下的话逐渐消失了勇气……   景琇没有兴趣继续听林悦在说什么,她只是再一次望向林悦和男助理身后空荡荡的走道,眼神里有失望与厌倦一闪而过。下一秒,她转过身,干净利落地合上了门。   一阵冷风吹过,林悦与男助理站在再次闭合上的门口,面面相觑,风中凌乱。   季姐,你确定这景老师和你关系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哐哐哐,女二已送达,请查收。O(∩_∩)O   林悦哭唧唧:季姐,你骗人。 第3章   “怎么啦?在门口看风景吗?”女人清清亮亮的嗓音宛如天籁,伴随着高跟鞋轻敲地面的声音,在林悦耳旁响起。   林悦正靠在门边不知所措,闻声像得救了一般,小碎步跑到季侑言身边,委委屈屈哀嚎道:“季姐……”   男助理也反应了过来,慢半拍跟在林悦身后迎了过来,有些诧异道:“季姐,怎……怎么是你上来了。”   他刚刚给副导演打电话说明了情况,副导演说他上来沟通一下的,怎么周康成他人没上来,事主倒是直接上来了。   “没事,别慌。”季侑言拍了一下小助理的肩膀以示安抚,而后才自若地回答男助理道:“周导去接梁老师与苏老师了,陈导和我经纪人在谈事抽不开身,我就自告奋勇上来了。”   男助理电话下来的时候,季侑言与两个导演正坐在一起,把事情都听了个大概。   陈德生怕得罪景琇,也不想得罪季侑言,只先打了圆场,说景琇这边和林悦好像发生了点误会,林悦暂时进不去。季侑言心里明了,景琇那里能有什么误会可以和林悦发生的,这只怕是她借着林悦来表示对自己不喜罢了。   但季侑言心底里面,竟然因此有些安心了下来。   刚刚听闻景琇愿意与自己同住之时,季侑言半是惊喜半是不安。惊喜的自然是近水楼台,不安的便是……景琇对自己的出现,是不是表现得太过平静淡定了?   她不怕景琇因为过去厌她,怨她,她只怕,景琇当真放下了一切,能够自然地与她当最熟悉的陌生人了。   幸好,景琇用行动告诉了她——她也不是很平静。   兴许同意同住,只是不想给节目组增添麻烦?   季侑言面上露出笑,边往房间走边故作从容道:“没什么大事的,景老师可能就是和你们开个玩笑,或者睡迷糊了还没反应过来,你们怎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她特意没有让导演上来调解,现在又故意用着轻快的语气安抚两人,就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要连累景琇到时候传出什么耍大牌的传闻。   她语气中带着的熟稔与不以为然,果真让林悦因景琇的无礼而生出的反感消了几分,也让一旁的男助理莫名的信服安定了下来。只有季侑言自己知道,她此刻胸腔中,是如何的心跳如擂鼓。   她领着亦步亦趋跟着她的两个助理,终于在那扇厚实的木门前站定了身子。这是几年来她与景琇之间最近的距离—— 一门之隔。   季侑言缩在风衣袖子里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以抑制自己指尖不自觉的颤抖。半晌,她调整出了自己最佳的笑容,伸出手敲了敲门。   “阿琇,是我,季侑言。”她从喉咙间挤出这一句话。话出口了,她才发现自己的喉咙有多涩哑。   她撑着笑站在门口,忐忑不安地等待着门内的回应,就像在等待一场未知的审判。   所幸,门内的人仿佛知晓她的煎熬,话音刚落,门便及时地打开了。   “季姐,好久不见,快请进吧。”这一次,门内出现的不是那一张令人惊艳、令季侑言魂牵梦绕的容颜。   应门的是景琇的助理姚潇。她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端的是一副沉稳的职业化笑容。她看了季侑言身后的林悦一眼,边招呼季侑言边为景琇解释道:“不好意思啊季姐,景姐刚刚在倒时差补觉,突然被人吵醒,有一点起床气,怠慢了您助理,希望您别往心里去。”   姚潇是自景琇出道后就一直跟在身边的助理,对季侑言和景琇之间的事,可以说是再清楚不过了。曾几何时,季侑言与她,也是可以推心置腹的交情。   “哪里的话,潇潇,虽是很久没见,但也不必这样生疏吧。”季侑言温语打趣,笑中却有几分苦涩。   姚潇笑了笑,不置可否。   季侑言见状了然,也不强求,只转移了话题,侧头对身旁的林悦打趣道:“你看我刚刚说什么,你们呀,不懂事,真是扰人清梦了。”   说罢,她回过头对姚潇道:“我们才是不好意思,打扰景老师休息了。”顿了一下,她体贴道:“景老师还在休息吗?方便我们入住吗?不方便的话……”   她话还未说完,就听见门内传来清冷的一句问询:“潇潇,是谁?”   一瞬间,季侑言不由自主地僵直了身子,视线越过姚潇,直直地往门内望去。   姚潇退开一点身子,回过头答应道:“景姐,是季姐她们来了。我刚刚在餐厅给你准备茶点,你睡得迷迷糊糊应了季姐她们的门后,又把人家关在门外了啦。”   季侑言望眼欲穿地盯着房内,藏在风衣兜里的五指轻颤。等不及房内的人有所回应,她就迫不及待地跟着姚潇退开的身子进了一步。   下一秒,她忐忑的视线,终于如愿地找寻到了那个她期待的身影。   长发披肩的高挑女人,正端着一只剔透的骨瓷杯,站在不远处的过道口,波澜不惊地扫视着来人。   看见季侑言之时,她仿佛微不可觉地蹙了一下眉头。   季侑言心中一痛,方才所强装出来的淡定从容,顷刻间都土崩瓦解。   可无论如何,她都舍不得挪开视线,只怔怔地、贪婪地用着眷恋的目光与景琇冷静的双眸对视着。   景琇看着她,一语不发,琥珀色的眸里有水波漾了一下,很快,又消失无踪。   “季姐?”林悦见季侑言久久未动,迟疑地叫了一声。   季侑言闻声喉咙艰涩地滑动了一下,从失态中抽身出来。她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借助痛感让自己冷静下来。而后,她低下头眨去眼角的泪水,调整出了柔和的笑容,抬头对着景琇,发自内心感慨道:“好久不见,阿琇,我们……终于再见面了。”   总算是老熟人见面的和谐场面了。   “确实好久不见了。”景琇把季侑言的所有情绪转变收入眼底,不动声色地把惊讶压制下去。她拇指在杯口处轻轻地摩挲,笑意不达眼底。   “先进来吧。”季侑言侧开身子以主人姿态招呼林悦,而后对着男助理客气道:“谢谢你啊,这里没事了,你让周导放心吧。”   景琇给姚潇递了个眼神,姚潇便心领神会地带着林悦往安排好了的季侑言房间走去。   季侑言礼貌地送走了男助理,嘴角牵强的笑意,在合上门的一瞬间消失无踪。   她不知道,直到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她背对着景琇看不见,景琇才咬了咬唇,放纵自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等到季侑言转回身子,景琇便整理好了所有的情绪,端着杯子自若地走到了茶几旁。   她拢了拢裙摆坐下,喝了一口热奶茶,才漫不经心地问季侑言:“不过来叙叙旧吗?”   季侑言凝视着景琇,眼底是不加掩饰的沉郁与柔情。她恢复了一点景琇曾经熟悉的温文尔雅,缓步走到景琇身旁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喝点吗?潇潇刚刚给我准备的下午茶点。”景琇抬起一旁的玻璃壶,倒出了一杯热奶茶,配着一小块蛋糕,推至季侑言的跟前。   她这样仿佛她们之间当真只是老友重逢的态度,反倒让季侑言愈发地紧张。   看似温和,实则疏离,这是景琇对待不熟之人的防备姿态。从前季侑言只觉庆幸,自己独享了景琇的温柔。未曾想有一天,自己竟也会面对这样难以接近的她。   她注视着景琇沉静的侧脸,放在大腿之上的双手握了又松,鼓起勇气道:“阿琇,我……”   “景琇。”景琇突然偏过头,认真地纠正道。   季侑言呼吸一窒,张着的嘴,凝固成了一个可笑的模样。   景琇目光沉沉地打量着她,眼神里的情绪,是季侑言分辨不清的复杂晦涩。   半晌,她嗤笑了一声,仿佛是自言自语:“算了,我们之间又有什么旧值得再叙的。”说罢,她站起身,声线平淡道:“风尘仆仆,又急着补觉,所以还没来得及梳洗,我就先失陪了。”   万语千言都被景琇这平和又冷漠的态度堵在了喉间。饶是季侑言做好了要厚脸皮的心理准备,还是被噎得面色发白。   她目送着景琇的身影消失在木门之后,低头看着眼前的热奶茶和看起来格外黑的黑森林蛋糕,摸了摸额头,颓丧了一张脸。   姚潇安顿好了林悦,带了房门出来。一到客厅,看见茶几旁只剩季侑言了,再一看季侑言的神情,她就猜测出季侑言大抵是被西伯利亚寒流冻过一遍了。   “季姐你还是这么不爱吃巧克力呀?不苦的,其实挺好吃的,景姐特别喜欢这一款呢。”到底相熟一场,姚潇忍不住好心地帮她暖暖身。   阿琇现在厌烦自己这个渣前任是正常的,季侑言安慰自己。   她长吁一口气,哀怨地觑了姚潇一眼,拾起刀叉道:“阿……”   她顿了一秒,眼神黯了黯,改口道:“景琇以前不是喜欢抹茶味的吗?你别哄我,她也可怕苦的呢。”   姚潇面色一沉,意有所指道:“你都说是以前了,景姐这几年……”   她话到嘴边,又觉得自己僭越了,转移话题道:“算了,没什么,我先去找景姐了。”   季侑言听着那一句“你都说是以前了”,刚刚缓过来的心绪,又开始翻涌起伏了。   是啊,都已经时过境迁了。其实自己现在这样一厢情愿想重修旧好的想法,算不算是无赖地纠缠不休。   她眼神越发的黯然,机械地切下了一小块蛋糕,一口一口,细嚼慢咽。   可是,葬礼前,景琇在她旁边哭了好久好久啊,哭得她一个死人的心都疼了。只是梦吗?   蛋糕的苦涩,仿佛从舌尖,一路蔓延至心扉……   最后一口,就着甜甜的奶茶,季侑言还是被苦酸了鼻子。   作者有话要说:景琇挑眉:好吃吗?   季侑言狗腿:可好吃了!甜!   姚潇鄙夷:你刚刚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   季侑言高深莫测:你母胎单身狗不懂。   (づ ̄3 ̄)づ 第4章   林悦把房间亲自收拾了一遍,摆上了自带的热水壶和洗浴用品后,还没有看见季侑言的身影,疑惑地开门来寻。   “季姐?”   季侑言正在餐厅洗杯具,闻声应了一句,小心地把洗好了的杯子和碟子放回原位,才慢步往自己的卧房走去。   “季姐,你眼睛怎么好像有一点红?”林悦打量了季侑言一眼,关心问道。   季侑言关门的动作微不可觉地僵了一下,随即踱步环视卧房的环境,自若地回答她道:“可能是刚刚有一根睫毛掉进眼睛里了,我揉了几下,好不容才弄出来。”   “噢。”林悦没有多想。   她走回用玻璃门隔出的洗手间,用烧好的热水洗刷着洗手盆,贴心道:“季姐,这次要住比较久,所以床上用具我都换上自己的了,你要是累的话,可以放心地去躺一会。”   季侑言脱了外套,靠坐在床沿,阖眸笑道:“辛苦你了。”   一路奔波,强颜欢笑,她确实是累极了。可惜,她也只能躲在这里喘口气了,很快,她就又要戴上面具出门见人了。   “季姐,景老师……以前和你也是这样的吗?”林悦不是憋得住话的人,忍不住把从刚刚开始就在心里徘徊的疑惑问出口了。   “怎么突然这么问?”季侑言偏过头不答反问。   林悦洗好了洗手盆,开始洗马桶,老实道:“我觉得姚助理说的话好像有一点假。景老师第一次开门和第二次开门,穿的衣服是一样的,除了鞋子,其他都整整齐齐的,不太像是刚从床上起来的样子。”   她跟从季侑言一年多了,十分清楚季侑言在拿下白橡视后之前,受过很多轻慢。类似今天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过。景琇和姚潇一唱一和,看起来根本就像是故意拿姿态欺压人。   她一心向着季侑言,自然有些为季侑言抱不平,提醒道:“季姐,你和景老师的关系,你是不是需要再重新考量一下。”   季侑言一贯有的浅笑,渐渐消失于唇角。即便不愿意承认,她也不得不面对,她的谎言,被无情地戳穿了。   她垂眸沉默了半晌,才慢慢端坐起身子,看向林悦,少有的郑重其事道:“悦悦,景老师和其他人不一样。”   “如果她对我有什么失礼的地方,那一定也都是因为我过去,或者是现在,有做的不够好的地方。你一定要记住这一点。我不希望因为我,给她带去任何不好的影响。”   林悦僵住了动作,被季侑言少见的严肃吓到。她抿了一下唇,有些委屈,又有些黯然答应道:“我知道的,季姐,我不会在外面乱说话的。我从来没有……”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季侑言摸她头发的动作打断了。   “我当然知道我们悦悦最是守口如瓶了,所以我才什么话都放心和你说的啊。”   季侑言在她身旁蹲下身子,自然地抽过她手中的毛巾,帮着擦干了马桶圈上的水痕,温和道:“而且啊,其实景老师只是面冷心热,你和她接触久了就知道了。”   像是为了有信服力一点,季侑言补充道:“你看,你肯定猜不到,其实你刚刚在房里的时候,景老师还准备了热奶茶和蛋糕给我吃的噢。”她双手合十,露出了俏皮的笑意,抱歉道:“对不起悦悦,我吃独食了。”   林悦被她这样温柔地安抚,哪里还有什么委屈放不下。她抿唇笑了笑,顺着季侑言给的台阶下了:“什么蛋糕,好吃吗?”   “黑森林蛋糕,不是……很好吃吧。”季侑言回味起刚刚那满嘴的苦涩,不自觉地拧起了秀眉。   林悦“扑哧”出声,耿直道:“景老师不知道季姐你的口味吗?”   季侑言不由一愣,后知后觉生起了疑心:对噢,连姚潇都记得的事,景琇真的不是故意的吗?   但她来不及多做思考,放置在床头手包里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季侑言起身出去接电话,说了几句后,就一边答应着,一边打开了衣橱。   林悦见状,默契地帮她拉好了玻璃门的帘子,退到洗手间外。   果然,挂了电话,季侑言挑出了一条造型师早就帮她搭好的长裙和风衣,进了洗手间。她一边换衣服一边和林悦通气:“悦悦,我下去和魏姐他们继续刚刚没说完的事情,晚上和导演、投资人他们一起吃饭。你忙完了,晚上可以好好吃个饭,出去逛一下,我这里没什么事了。”   林悦不放心道:“不用我去接你吗?”她想到之前季侑言参加饭局被灌酒的模样,如临大敌。   “不用,有魏姐在,你放心。”季侑言信任道。况且,她眉目越发柔和:“景老师也在的。”   林悦没了顾虑,点头接受了安排。等季侑言离开后许久,她才想起来,忘记叮嘱季姐喝酒别太急、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了。   她拿了手机要给季侑言发信息,突然灵光一闪:景老师,好像已经帮她垫过肚子了诶?   是巧合吗?   林悦摸了摸鼻子,半信半疑地放下了手机。   季侑言出了卧室,看了看对面依旧紧闭着的房门,犹豫片刻,径直出门了。   让阿琇多休息会吧,吃饭的时候应酬就够烦了。   再次回到会议厅,另外两个导师——苏立航和梁镇也都已经到了。季侑言见情况不方便,怕帮景琇越描越黑,就没有再特意向陈德生解释了,几个人转入了对开场时导师的剧本和其他相关流程的研讨了。   不多时,敞亮的玻璃窗外,天色完全暗了下来。陈德生接了个电话,老练地招呼道:“你看,一忙起来就差点忘了时间。老周那边都安排好了,来来,这些都不急,给几位老师接风洗尘要紧,我们先去吃饭吧。”   于是大家心照不宣地客套了几句便转移了阵地。   饭局设在了圈内小有名气的私家菜馆,离酒店大约十分钟的车程,很是雅致僻静。季侑言一行人到达的时候,包厢里已经坐了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和两个与身旁男人谈笑暧昧的年轻男女。   季侑言扫了一眼,认出了那两人是上一世这个节目留到最后的六人之二。   难怪这两人能顶着群嘲留到最后。季侑言在心底哂笑。   入圈多年,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刚出象牙塔愤世嫉俗的小女孩了,对圈里这些腌臜事,她开始见怪不怪。   显然,身边所有人都是这样麻木了。大家假模假样地寒暄了几句,一一落座。   季侑言没看到景琇。   就在季侑言猜测景琇是否不来参加这个晚宴之时,景琇终于带着姚潇姗姗来迟了。   她曳着长裙款步而来,就着侍应生帮她拉开的椅子,在季侑言身旁空着的位置落座。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景琇撩了一下耳旁的碎发,露出了细长的耳坠,优雅又从容。   只是,她说着抱歉的话,脸上却没有什么真诚的歉意。明明还未笑,便已经将六宫粉黛衬得毫无颜色了。季侑言莫名地对景琇的从容骄慢有些开怀,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又一眼。   “现在晚高峰了,堵车是常事,小琇你是不是从高架桥那边走的。”气氛凝滞间,坐在主位的、代表主投资人新互科技的陈飞发话,自觉地帮景琇补好了迟到理由。   景琇淡淡一笑。坐在她身旁的姚潇,懂事地帮她奉承道:“陈总料事如神,我们早早就出发了,没想到在那边被堵了许久。”   她顿了一下,站起身帮桌上人一一斟上了酒,而后笑道:“怪我选错路线让大家久等了,我们景姐肠胃不好,不方便喝酒,就让我代景姐向大家自罚一杯,给大家赔礼了。”说罢,她举杯一饮而尽。   有两个稍稍年轻一点的投资人,和这个圈子打交道还不久,只知道景琇是这几年声名大噪的年轻影后。他们本以为景琇姗姗来迟也不过是戏子拿乔、故抬身价,但观新互陈飞的态度,又悄悄转了想法——看起来这个女人轻易调戏不得。   好在景琇表面上也给他们面子了。他们摸不清景琇的虚实,又要卖陈飞面子,便不敢要求正主景琇赔礼。见姚潇自罚了一杯,其中一个投资人就顺坡下驴地叫了声“好”,圆滑为难人道:“这小姑娘豪爽,不过,大家说,一杯够不够呀?”   “不够啊,怎么也要三杯吧?”旁边的另一个大腹便便男人附和道。   “潘总你这是欺负小姑娘呀,人什么都还没吃,怜香惜玉一点啦。”魏颐真亲自帮季侑言调整了一下碗筷,而后玩笑地帮姚潇解围。   “是啦,老潘你这欺负人呀。这样吧,你想看小姑娘喝酒,一会我让小柳多敬你几杯好啦。”靠近老潘的那个男人拍了拍自己身旁年轻女孩,女孩立时配合地挤出了娇软媚笑。   陈飞举筷,招呼道:“好啦,我们边说边吃啦,菜都说凉了。快试试这家老板的手艺,他可不轻易下厨的,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请动的。”   “哦?那我可得好好尝尝了。”有人迎合道。   说说笑笑,吃吃喝喝间,景琇迟到这件事便就这么过去了。席间,陈飞敬酒,景琇以茶代酒,其他人都是人精,见陈飞没有强求,之后便谁也不敢要求景琇喝酒。   一席晚宴下来,节目相关、不相关的话题多是绕在季侑言和另外两个导师身上了,全桌就景琇最置身事外,吃得最是自在了。   季侑言再一次饮下口中的苦酒,感觉有些热意上头。   魏颐真虽是帮她挡了不少,但季侑言顾念着上一世与魏颐真的交情,不好意思看她一人辛苦应酬,也还是亲自接了不少。   胃好像有一些不舒服了。季侑言寻了由头,躲出去透口气。   站在洗手间隔间里,她忍不住感慨,幸亏她们景琇足够优秀、足够有底气,可以不用忍受这些她受够了的恶习。   上一世,她为什么就不懂得换个角度思考问题?又或者,曾经换过,只是,后来忘了?   她在原地出神了片刻,长叹一口气,推开了隔板。   没想到,出去后一抬头,她就看见洗手台旁,景琇正背对着她,慢条斯理地洗着手。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景琇顿了动作,微微抬眸,透过镜子,淡漠地与季侑言对视着。   季侑言不由地露出了真切的温柔,上前在景琇身旁站定,柔声道:“你也出来喘口气吗?”   镜子里,景琇挪开视线,从水龙头下收回了手。她抽了纸巾擦手,而后抬起在一旁烘干,始终一语不发。   就在季侑言尴尬地以为景琇不会回答了,景琇又突然侧过了头,唇角勾起几分嘲讽的弧度。   “常听说季老师长袖善舞、千杯不醉,今天一看还真是名不虚传。”景琇不冷不热道。   季侑言的笑,登时就僵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季姐上一世脑子进的水,都要变成这一世追妻流的泪了。   季侑言在线求救:谁来帮我翻译一下阿琇这话的意思?o(╥﹏╥)o 第5章   景琇说完那句话,就施施然地转身离开了,留给季侑言一个孤傲的背影。   季侑言凝望着门口,眉宇间有忧伤渐渐显露。她机械地洗着手,不停地在脑中回放景琇刚刚的话。   阿琇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是嫌恶自己在酒桌上逢场作戏的姿态吗?季侑言盯着镜子,试着弯了弯唇,突然也觉得镜子里这个满脸假笑的自己陌生得可怕。   是挺丑陋的,她也嫌恶这样的自己。季侑言薄唇抿成一条线,在镜子里画了一个大大的×。   只是……上一世脱离了景琇不动声色的庇护了之后,她就明白了,这个圈子,有多么的残酷。   在这个圈内,这种场合,可以只喝几杯酒应酬一下,已经算是侥幸了。魏颐真这个经纪人已经算很磊落、很照顾她了,却也只能帮她做到,尽量减少不必要的应酬,并绝不会让她像那两个年轻的男女一样,在饭局后,依旧赔笑、继续“应酬”。   毕竟,她现在还没有可以像景琇那样置身事外的底气啊。   季侑言眼神黯然,思绪翻涌,一时间回想起了许多不快的前尘往事。但很快,她制止了自己即将走向自怨自艾的思绪,转了念头宽慰自己:不论怎么样,这也算是景琇主动搭理她了啊。   她补好了妆,站在景琇刚刚站过的地方,闭上眼,感受着空气中景琇留下的几近于无的淡香,伸手做了一个拥抱的姿势,露出了一个略显纯情的笑。   “咳……”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尴尬的清嗓声。   季侑言浑身颤了一下,来不及掩饰惊色地睁开眼,就看见姚潇一脸憋不住的笑意,一边走进来一边无辜问她:“季姐,你……在做什么?”   饶是季侑言惯于掩饰,也忍不住觉得面红耳赤。她清了清嗓子缓解尴尬,而后就着手臂交握的姿势,上上下下抬了抬,状若自然道:“哦,没什么,我就是活动一下,醒醒酒。”   姚潇撇了撇嘴,眼神里明显是好笑和怀疑。活动关节你笑得那么荡漾?   季侑言不着痕迹地嗔了姚潇一眼,脸愈发地热了。只当看不出姚潇的揶揄,她提起包故作淡定道:“那我先过去了啊。”   她走了两步,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改变了主意,补充道:“不准和别人说起这件事。”   姚潇“扑哧”笑出声,认真答应道:“好,我谁都不说。”   她答应得这么真诚,季侑言反而有些遗憾了。她回过身往包厢走去,哀怨腹诽:姚潇就是这点不好,太实诚了!欲盖弥彰都不懂吗?!你景姐是别人吗?笨!   因为琢磨不透景琇方才的那一句话里隐藏着的意味是什么,季侑言回到酒桌上,对于旁人的敬酒便不敢再如先前那样纵容了。   几次推辞下来后,她状若不经意地偷瞄了景琇一眼,意外发现景琇今日从见面后就一直紧绷着的面部线条,好似缓和了许多,周身冷冰冰的气场,也柔和了好多。   季侑言看了看景琇碗里的大闸蟹,再看看她玉琢冰雕的侧脸,眼里有温柔和宠溺闪过。   吃得真开心啊。   “小言啊,王哥的这一杯酒,你可不能再推了哦。”夹着一个酒嗝,像苍蝇一样烦人的男声又一次念到了季侑言。   男人好似真的而有些要醉了,甚至准备站起身子绕到季侑言身旁,被一旁的魏颐真不动声色地拉住了动作。   “王总,好酒要品,好菜也要品呀。酒缓一缓,来试试我刚刚给你特调的酱怎么样呀。”魏颐真笑着用公筷帮他夹了一片白切羊肉,蘸了酱,亲自送到他碗里。   男人果然停下了起身的动作,受用地夹起了魏颐真送来的羊肉,一边说着“那我可得好好尝尝”,一边眼神还在季侑言身上打转。   季侑言不堪其扰,在心底里不耐烦地翻了好几个白眼。   她侧头躲开视线,意外与景琇侧目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还来不及分辨景琇眼里的情绪,景琇便气定神闲地低下了头,继续品尝自己盘中的美食。   她是不是在看我?季侑言犹疑。她转回头,就看见那个姓王的吃完了羊肉,举起酒杯,又要来了。   魏颐真向季侑言送来一个无奈的眼神,表示爱莫能助了。季侑言拧了拧眉,余光再次扫到身旁漠不关心的景琇,咬了咬唇,心里突然有了主意。   她赶在王咏更多劝酒话出来之前,露出柔婉的笑,半是无奈半是玩笑推托道:“王总,我真的不能再喝了,再喝就要倒下了。哎,我喝醉了倒是不打紧,就是我酒品不大好,万一半夜闹腾起来了,吵到了景老师就不好了。”   说罢,她看向因被提及而向她投来注视的景琇,言笑晏晏的面具下,是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她与景琇对视一眼,确认其中没有厌烦与反感后,才继续试探性地玩笑道:“你们不知道,以前参加节目和景老师一个宿舍过,景老师没睡好的话,就特别……”她故意卖了个关子。   年轻的那个投资人沉不住气接茬:“特别什么呀?”他对这个冷冰冰的大美人非常感兴趣了。   季侑言笑意更甚,讨好地问景琇道:“景老师,会不会太破坏你形象了呀?”   景琇知道季侑言是有分寸的人,能说出来也不过是无伤大雅的轶事罢了。她只是惊讶,惊讶季侑言居然会主动提到自己,以借此来解围。   她收回了注视着季侑言的视线,晃了晃手中的的杯子,唇边噙着似有似无的笑,饶有兴致回答道:“你说吧,我也挺好奇,在你眼里我没睡好的时候是什么样。”算是给季侑言面子了。   季侑言见她配合自己,蓦地觉得心有些发烫。   会特别可爱啊,像炸毛的小奶猫一样,让人想舔一舔顺毛。她在心底里回答景琇,嘴上却回答:“会特别……彪悍。”   她绘声绘色描述道:“不知道景老师还记不记得,刚刚开始录节目时候,大家都还不熟。大半夜的隔壁宿舍不睡觉,我们全宿舍都被吵醒了。所有人都不好意思去提醒,只有景老师蹭地坐了起来,气势汹汹去敲隔壁宿舍的门,叽里呱啦说了一长串法语,把隔壁宿舍吓得再没了声响。”   往昔历历在目,季侑言眼底浮现真切的怀念。   “哈哈哈哈,气到说母语吗?”姓潘的那个投资人失笑。   王咏的视线终于转移开,去到了景琇的身上:“看不出来景老师还有这样的时候啊。”   景琇不置可否。她看了季侑言一眼,面上有清浅的笑意绽放,如昙花一现,令人惊艳。   她托着下巴,淡声打趣道:“那她可能不知道,我现在更彪悍了,她现在要是闹醒了我,我可能还会用枕头打她了。”   仿若窥见冬雪消融,季侑言被景琇冷冰冰的外表下隐藏着的温柔和宽容打湿了心田。   她压下心底里面的酸涩与感动,挤出笑颜,夸张地双手合十讨饶道:“大家都听到了吧,王总,景老师都给我打预防针了,我可真不能喝了,大家手下留情,留我一条小命吧。”   娇颜软语,奈谁都消受不住,酒桌上顿时笑成一片。   景琇配合地接季侑言的话茬,要帮季侑言挡酒的态度可见一斑了。不是惹不起,只是没必要。   知道景琇背景的男人们心里宽慰着自己,算了算了,反正不是还有别的玩得起的。他们心里有了计较,之后果然就没有人再不识趣地给季侑言劝酒了。   时针指向十点,满座尽欢后,饭局终于散了。   景琇整席饭滴酒未沾,最是清醒。宴席一散,季侑言还在门口陪同着魏颐真与几个投资人惺惺送别,没来得及问候景琇是否需要搭车,景琇就扶着有些醉意上头的姚潇先走一步了。   季侑言嘴上迎合着身旁魏颐真的笑语,眼神却一瞬不瞬地盯着景琇远去的背影,有些失神。   等上到了车里,魏颐真摘下了眼镜,揉了揉太阳穴,想与季侑言谈几句话,才发现她好像从刚刚景琇走后就心不在焉的。   “你想什么呢?魂不守舍的。”魏颐真从包里取出眼镜布,随意问道。   季侑言收敛心神,摇了摇头,敷衍道:“没什么,可能酒喝多了,有点头疼,放空了一会。”   魏颐真见她不欲多说,也不强求,随口打趣道:“那你还得谢谢景琇了,否则你现在头可能会更疼了。”   说完,她想起曾经听过的传闻,感觉自己可能说错话了,尴尬地咳了两声,补救道:“我下午和陈德生沟通过了,这次住宿的安排只是环境所限,不得已而为之。我们三方都没有要炒你和景琇冷饭的意思,你也看到了,媒体那边一直风平浪静着的。节目开始后,也不会有相关的通稿出现,只是可能免不了会自发地出现一些传闻,但你别担心,我们这边都会压下去的。”   季侑言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抿了抿唇,沉默了几秒,低低道:“没关系,我们不主动炒,其余的也不必太过刻意了。”   魏颐真愣了一下,停下了擦眼镜的动作,略带惊讶地看向季侑言。   季侑言从玻璃窗的倒影里看见了魏颐真的眼神,侧过头淡笑道:“怎么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魏颐真勾了勾唇,回答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自然是堵不如疏。反正掀不起大风浪,如果方向引导正确的话,还能给你带去些热度。只不过……“   她坦言道:“我接手你的时候对你做过比较深度的调查和了解,据我所知,你从正式出道以后,就一直很刻意地在撇清你和她之间的关系,也很介意外界对你抱大腿、蹭热度的传闻。这两年你们真的没联系了,你又和男明星频传绯闻,几乎已经让当年的事情彻底淡出了大家的记忆。你现在,不担心一着不慎,以前的事再次被翻出来吗?”   季侑言转开脸,怔怔地看着窗外,灯火阑珊中,她仿佛又看见了那时候景琇一次次强颜欢笑的面容。   心,又开始钝钝地痛了起来。   半晌,魏颐真听见她苦笑了一声,满是自嘲与悲哀的意味:“那是我以前傻啊。”    第6章   季侑言回到套房的时候,四下静悄悄的,客厅里漆黑一片。   她轻轻地合上房门,靠在门板上,在黑暗中凝望着景琇紧闭着的房门。晚宴上喝的酒后劲上来了,她的身体和胃部开始发热,连带着心也火热躁动了起来。   久别重逢,她明明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可却始终不得机会。今日,她与景琇说过的话两只手数的过来。   季侑言打开手包,从中取出了一个长条形的盒子。盒子里,装着一条精致秀气的手链,手链中间,是一只黑白相间、憨态可掬的玉雕熊猫。她放在掌心中,借着从窗外透进来的月光打量着,满目柔情。   这是她上一世亲自设计好草图后,但来不及完善、也失去了送出理由的六周年礼物。这一世,她重生后整理到手稿,完善草图后,第一时间就联系了景琇一贯喜欢的那个珠宝设计师,亲自去法国参与制作的。   想送给她,想了好久好久,想到上一世最后变成了遗憾。她本能地转身想要往景琇房间走去。   一步、两步……突然,她顿住了脚步。她举起双手,凑近两边的袖子嗅了嗅,哑然失笑。   香水味夹杂着酒味,变成了恼人的臭味。   真是喝上头了。这个时间,阿琇肯定已经休息了,扰人清梦不说,还一身她最讨厌的酒气,还嫌自己不够惹她讨厌吗?   季侑言拍了拍发热的额头,把盒子放回包里,转回身往自己房间走去了。   只留着一盏昏暗台灯的房间里,景琇保持着擦拭头发的动作不动,静听着季侑言的脚步声,伴随着自己的心跳声,先近后远,而后,渐行渐远,最后……迎来房门关闭的声音。   她偏过头看台灯下静静躺着的胃药,微不可觉地叹了一口气,恢复了手上擦拭的动作。   说来,阿琇究竟为什么也这么喜欢熊猫,到最后她好像也没有问出个究竟。季侑言洗完澡吹着头发,思绪慢慢地发散开来。   七年前,在某个平台引进国外偶像团体养成综艺节目后,关于养成偶像团体的综艺便如火如荼地在各个平台乃至卫视上争相展开。但引进的节目模式里,综艺挑选的人员均为已有合约在身的各公司练习生,综艺结束后,组成的团体均为有年限的限定团,并且人数相对都比较多,这就导致成团以后,团员的原经纪公司与后来成团签的经纪公司之间因为利益瓜分而产生矛盾、甚至对簿公堂,最终使得团体未到解散之日,就已经名存实亡。于是,此类的综艺节目经常比赛时声势浩大,比赛结束后,消耗完选手热度就没有水花了。   在多个前车之鉴下,当年刚刚在视频网站上崭露头角、争夺市场的新互科技,改进了节目的模式,推出了《偶像创造计划》这一档女子团体选秀节目。节目全员挑选99名无合约在身的素人,进行为期两个月的统一训练后,经由比赛,全民投票,最终挑选出三人一组的最优组合,成为公司接下来全力打造的女子团体。   新互打出旗号,向曾经风靡亚洲、已经解散的“EVE”三人女子团体致敬,将大手笔聘请原EVE的经纪人与歌舞曲老师,要用三年时间,打造出国内第一女团,再创神话。   尽管这个节目,能够突围的概率实在太小,但该节目的低门槛、高曝光度与高回报率,还是使得许多入圈无门的素人纷至沓来。能够在这个节目里走上一遭,即便不能够成团,赚得一点名气与流量,也算是极好的敲门砖了。   就是在这样的孤注一掷下,当年20岁,放弃硕博连读,几乎是被赶出家门的季侑言和景琇在这一档综艺里相遇了。   季侑言一直忘记问景琇,第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对她是什么印象。但她记得很清楚,她那时候,一眼就记住了人群中心的景琇,并且,给她下了一个定义——难以接近。   当时,99名选手全员抵达节目录制中心的大厅,等候节目组的宿舍分配结果与接下来的通知。   整个大厅里乱哄哄的,大家互不相识,却已经忙着互相联络感情了。季侑言只化着淡妆,穿着简单朴素,在一众花枝招展的美女中,毫不起眼。再加上,她从前在学校里,从来都是被别人追捧搭讪的对象,从未试过主动与人攀拉关系,慢热内向到近乎木讷,所以有几个选手与她尬聊几句离开后,她便彻底被人群遗忘在角落了。   只是,眼见自己被隔绝在了热闹之外,季侑言反倒偷偷松了一口气。   她着实有些应付不来陌生人这样尴尬的热情。有些脸盲的她如局外人一般地观察着大厅里的女孩们,只觉得这些女孩们都十分美丽娇艳,就是化着妆,美得太相似了,估计自己要认清这些人要花费不少时间了。   直到,她不经意地转头,看见了被一小撮人群围在了中心的景琇。   惊艳,不足以表达她内心的惊叹。季侑言看了景琇一眼,挪开眼,环顾四周的其他女孩们,顿时觉得,索然无味。她的目光,不自觉地又回到了景琇身上。   这个女孩不只是相貌昳丽,气质出尘,而且,全身上下的衣着首饰,无一不彰显着她低调的阔气。看起来,实力不一般,来头也不一般。   想来不只是她看出来了,大家都看出来了,所以女孩身边来了一波又一波联络情谊的人。   只是……季侑言挪开眼,在心中淡淡笑了笑。   她不知道别人有没有看出来,但她看出来了。女孩虽然一直含着笑应对与她交谈着的人,眼神里,却始终只有清清冷冷、疏疏淡淡的情绪。像是一只高傲的白天鹅,在冷眼觑着周遭一群叽叽喳喳、没有自知之明的丑鸭子。季侑言有些恶趣味地想到了这个比喻。   我可不做那一只不识趣的鸭子。季侑言不无骄傲地在心里告诫自己。   所以直到分好了宿舍,她拖着行李走进宿舍,发现宿舍六人,其中一人赫然是这个高傲出众的女孩时,她也只是在视线交汇之时与她淡淡一笑,互相介绍了名字,而后就错开眼,找到自己的床位,开始整理行李。   旁边的舍友们已经自来熟地开始交流笑闹了起来,季侑言默不作声,只脱下了背上的双肩包,准备铺床。   背包带刚脱了一半,侧过头准备脱另一边,猝不及防,一只白皙秀丽的柔荑出现在季侑言的视线之中。   “这个挂饰好别致啊。”手的主人托着熊猫挂饰,声音如泠泠清泉,清朗干净。   季侑言循声向上,一眼撞入景琇那琥珀色的双眸内,看清她神色间分明的笑意,不由怔了一怔。   “是你自己点上的吗?”她问道。   未及季侑言回答,一旁的舍友王蒙听到这边的交谈,凑了过来,咋咋呼呼道:“哇,真的诶,侑言你这只熊猫好别致啊,谁给它眉间点了个朱砂,这么可爱。”   季侑言听到王蒙的揶揄,视线触及景琇盈盈的双眸,莫名地有些耳朵发热,尴尬道:“我……我习惯性点的。”她见景琇望着熊猫有点出神,顺势转移话题:“你喜欢熊猫吗?”   景琇点了点头。   “那……如果你不嫌弃的话,这个送给你好了,当做初次见面的礼物。”说罢,季侑言脱下背包,从中取出了一个盒子递给景琇,里面装着另一个眉心点了一点朱砂的熊猫挂饰。   景琇唇角绽放出一抹笑,双手接过,饶有兴趣地问她道:“你包里总是装着很多只熊猫吗?”   季侑言眨巴了一下眼睛,刚准备应话,王蒙和其他舍友都自来熟地玩笑道:“很多只吗?是不是应该见者有份啊?”   季侑言连忙笨拙解释道:“没,没有了,不好意思,不过,我给大家准备了其他礼物。”   后来在一起了,季侑言打趣熊猫是她们之间的媒人,没有熊猫,景大小姐可能压根不会注意到她这个无名小卒。景琇当时回答了她什么?   季侑言还没有回想出个所以然,门外突然响起了轻缓的敲门声。   不轻不重,有节奏的三下,而后就没了声响。   季侑言关了电吹风,有一瞬间还以为是自己的幻听。下一瞬间,她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把吹风机往桌上一放,冲到门口准备开门。   手搭到门把上了,她又急急忙忙松开,抬起双手在头发上飞快地抓了几下,意图梳理好吹得毛毛躁躁的头发,但怕门外的人等得着急,不过两秒,她就放弃了挣扎,赶忙打开了门。   “阿……景……景老师,是我吹头发吵到你了吗?”季侑言因为改口,一结巴差点咬到舌头。   季侑言的睡裙在忙乱中,领口几乎变成低胸。景琇看着里面呼之欲出的美色,喉头滑动了一下,不动声色地移开眼,言简意赅否认道:“没有。”   她抬起手,往前递来,季侑言才发现她手中拿着两个药盒。   季侑言她有些呆愣地接过,听见景琇冷冰冰解释道:“你不要误会,送姚潇回房间的时候,林悦托我方便的话带给你的。”   “时间不早了,我不打扰你了。”说完,景琇转身离开,留下季侑言对着空气说了一句久违的“晚安”。   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见。季侑言落寞地合上门,走回桌前,按了按还在灼烧着的上腹部,就着林悦先前帮她烧好的热水,服下了药。   她按照她与林悦的惯例,习惯性地拉开桌子的第一个抽屉。一般不管去到哪里,药品都是存放在这个位置的。只是把两盒药放入的同时,她看见,抽屉里早已经安静躺放着两盒一模一样的胃药了。   是了,胃痛是老毛病了,林悦怎么可能不帮她备好胃药,而要临时托景琇带上来。   是景琇担心她胃疼却没有药吗?   一刹那间,季侑言的心疯一般地雀跃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景琇:不做那一只不识趣的丑鸭子?   季侑言:嘎?嘎嘎嘎!嘎嘎嘎! 第7章   从见面时的热茶、蛋糕,到酒桌上的出言配合,再到现在的胃药,今日与景琇发生的交集如走马灯般在季侑言的脑海里过了一遍。也许是她想多了,也许景琇只是奉行一贯的善良。但季侑言还是觉得,好似有一股热流,从心口溢出,淌遍四肢百骸。   她脸上绽放出抑制不住的笑,眼眶却有些发热。脑海中的冲动与感动翻涌着,催促着她抓起了一旁的盒子,大步流星地冲出了房门。   等真的站到了景琇的房门口,抬起手要敲门,季侑言才再一次清醒过来。   可是这一次,渴望太盛,她再无法用理智压抑了。   她咬了咬牙,不再给自己瞻前顾后的时间,抬起手小心翼翼地、轻轻柔柔地敲了两下。   出乎意料的,景琇响应得要比她预料的快上许多。几乎就在下一秒,房门被主人拉开了半人宽的缝隙,景琇白壁般的容颜出现在影影绰绰的光影里。   “有事?”景琇蹙眉,眸色淡淡道。   季侑言从前鲜少看见景琇对自己流露出这样不耐的神色,今日几次被她的态度蛰到,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在人前,她已经可以装成一个巧舌如簧的大演说家了,可站在景琇面前,只要她一个眼神,她便又被打回原型——变回了那个笨拙木讷的哑巴。   她无意识地晃动了一下手,感受到五指间抓握着的盒子,终于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刚刚见面太匆忙了,所以没来得及把准备好的见面礼物交给你。”季侑言扯出笑,没有戳穿景琇方才送药的善意。   她打开盒子,露出里面的手链,递给景琇,语调温软道:“眉间的一点红是我坚持要加上的,Slyvia很不理解,和我争论了好久,但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的。”Slyvia就是景琇喜欢的那个法国设计师,以前一起去法国旅行时,景琇曾带她拜访过,颇有交情。   景琇在看清盒子里的手链的一瞬间,抓握在门把手上的五指一紧,眼神里有来不及掩饰的错愕、迷茫与痛楚闪过。   季侑言看得分明,以为景琇不喜欢,不由地心悬到了嗓子眼。   僵持的时间像是只有几秒,又像是有几个世纪一样漫长。   “我很喜欢。”景琇终是开大了一点房门,伸手接过了盒子。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季侑言觉得景琇垂眸注视手链片刻后,再抬眸望向自己,眸色间仿佛染上了些许暖意。   “我没有准备礼物给你。”她平静地告知道。   季侑言登时温柔了眉眼道:“没有关系。你喜欢这个礼物,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礼物了。”顿了一下,她又半带自嘲笑道:“况且,今晚还要谢谢你,沾你的光,我才能够全须全尾地站在这里呢。”   家教使然,谢谢二字对季侑言而言不过是寻常,不论对自己人还是对外人,她都习惯性地表达。但景琇却是不知道由这句话想到了什么,不过刹那间,季侑言眼睁睁地看见她的神色冷了下去,眸光中的凉意比之先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以,是不是应该还有谢礼?”景琇攥紧了手中的盒子,垂下了雪白的脖颈,冷冷道。   季侑言一怔,讷讷道:“没有……”   “呵。”声音轻得几不可闻,像是在冷笑,却是闷闷的。景琇抬起头,拿着盒子的手往季侑言的方向动了一下,又猛然顿住收回了。   半晌,她挪开眼,目光落在季侑言身后的黑暗,不带情绪道:“那谢谢你的见面礼物,还有什么事吗?”   这样不客气的逐客令季侑言怎么可能听不懂。季侑言直觉,她踩雷了,但心一慌,她更不知道此刻她应该说些什么才好。   “等等……”看到景琇往后退了一步准备关门,季侑言下意识阻拦道。   景琇如她所愿地顿住了脚步。   她挡着光,在昏暗不明的光线下,季侑言觉得景琇的面容暧昧不清,仿佛很冷淡,又仿佛带着一点说不分明的什么。   季侑言洗完澡后清明了片刻的脑子,再一次酒意上头般的一片混沌。好不容易她想起了什么,凛了凛眸子,正色道:“我刚刚看过剧本了,导演组安排开场的导师秀片段里,你需要表演一段《霸业》里的动作戏。可是,你的身体怎么能再做这么大的动作,太冒险了。”   两年前,景琇拍摄电影《悬殊》时由于工作组的失误发生意外,吊着威亚从高空坠落,侥幸捡回一条命,却摔断了左手和左肋,其余身体部分也有骨裂与挫伤。医生遗憾地直言过,作为近年来新生代里少有的、拥有令人惊艳的武旦形象的景琇,将从此无缘于动作片了。   很奇怪,上一世的导师秀中,景琇演绎的不是这个片段。这让季侑言很不安,总担心是不是排练过程中发生了什么才更改了。   季侑言这样关切又温柔的嗓音,熨在景琇的心上,是暖的,但是带着压不住的疼。   她闭上眼,那些痛苦恐惧的日子仿佛就在昨日。哪里都很痛,身体很痛,心里,也很痛。掉下去的那一刻,她以为自己要死了,想见季侑言;劫后余生,醒过来的那一刻,她又痛又害怕,想见季侑言。   她那样迫切地需要季侑言,可是,季侑言在哪里。   迟到的关心,如同夏日的棉被,冬日的扇——多余又可笑。   景琇双手环胸,往旁边踱了一步,半倚靠在门旁。光亮随着她的动作流泻了出来,季侑言看清了景琇的面容。   目似冰刀,眉带寒霜。   “和你有什么关系?”景琇唇边甚至勾起了一点弧度。   没有情绪起伏的一句简短问话,却像是利箭一般,带着酷寒,直直戳进季侑言的心窝。   季侑言脸色发白,张口欲言,欲言又止。她眼里盈满了难过,狼狈解释道:“阿琇,我……我只是担心你。和陈导沟通一下,他会理解的,我们没有必要冒险不是吗?”   “我们?”景琇重复了一遍这个词,低下头轻轻笑了一声,眼底的情绪更淡了,“你现在是在用什么身份说这句话的?同事?朋友?”   “还是……呵,好心的前任?”   话到尾声,带着隐隐的涩哑与轻颤,被掩藏在了她咄咄逼人的气势下。季侑言没有发觉,她满心叫嚣着,不是,都不是……   她不想当她的同事,不想当她的朋友,更不想当她的前任。   可张开口,她却发不出声音了。她现在,真的什么都不是……   景琇像是不愿再和她纠缠下去了。她站直了身子,明显的是准备关门的样子了。   慌乱中,季侑言下意识选择道:“朋友,阿琇,我们还可以是朋友吗?”她安慰自己,先把关系缓和下来,先要到一个可以名正言顺关心她的身份,其他的,可以循序渐进,她还有时间。   她现在没有信心,没有信心“我想和你重新开始”这句话从辜负景琇很多、两年没有联系的前任——自己嘴里说出口,不会惹得景琇更加厌恶。   然而,这个答案显然也并没有好多少。   景琇勾起了薄唇,像是听到了一个十分好笑的笑话,笑得眼眸都有些湿润了。笑过后,她叹了一口气,感慨道:“季老师果然一贯的健忘,自己曾经说过的话,都可以转头全忘。又或者……”话到这里,她顿了顿,没有继续下去,转口道:“不可以。”   “你别侮辱我,也别侮辱你自己。”她蹙眉郑重其事地申明。   这一次,她说完就毫不犹豫地闭上房门,把季侑言一个人扔在黑暗与沉寂之中。   侮辱?季侑言看着无情的门板,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说过什么?季侑言踩着漂浮的步伐,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黑暗的卧房里,床头手机闪烁着的蓝色提示灯分外明显。季侑言揉了揉太阳穴,压下了心头的千思百绪,快步走到床边。   是微信消息的提示——阮宁薇加她了。   季侑言随手通过了,而后掀起薄被半躺进床里,闭目养神。   握在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季侑言抬手点开,是阮宁薇发了一个表情与她打招呼,并且解释道:“季姐晚上好,打扰你了。是陶总让我一定要加你的。”   加她做什么?不言而喻。   她今天拿到的剧本,现在每个学员也都拿到手,开始做准备了。   节目的第一期,是99个学员进行1-3分钟的独演,导师将会根据她们的表演,对她们进行第一次评级。后期的评级,是根据场外粉丝投票的人气定的。后期比赛都是共演,学员挑选共演人时,按照等级和人气由高到低依次挑选。显然,人气越高的自主权越高,而强强联合更容易出彩,人气高的自然也更愿意与人气高的选手共演创造话题度。等级低者想要翻盘,难度显而易见。   好的开始,就是成功的一半。第一次定的等级,重要性显而易见。   这个节目,要靠手头的资源获取优势的,阮宁薇显然不是第一个,更不是唯一一个。而能够被选进这个节目的,更是没几个是没有上下打点过关系的。打点的多与少,关系的近与不近罢了。   事事都有人情往来,处处都有潜在规则。   好在季侑言并不讨厌阮宁薇,甚至,上一世阮宁薇自杀后,她还非常钦佩、怜惜这个“空洞姐”。这让她觉得开小灶指点阮宁薇这件事,变得相对没有那么让人厌烦了。   况且,后期导师也是要各自挑选自己想要带的学员进行指导的,阮宁薇自然是会由她来带的,就当是提前指导吧。季侑言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   她做不到像某些同行一样在关键点评上睁眼说瞎话帮人,所以阮宁薇主要还是要靠她自己。几番思虑下,季侑言帮阮宁薇选择了并稍作修改了一个讨巧的、好驾驭的剧本。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阮宁薇听到选择后,有几分意外,但还是没有异议地接受了。   本已经要结束谈话了,季侑言余光扫到自己枕头边的熊猫抱枕,突然决定麻烦阮宁薇道:“宁薇,可以麻烦你明天过来的时候,绕道去我家一趟,帮我带点东西过来吗?”   阮宁薇好脾气地一一应下了。   交代完毕,夜已经深了。季侑言关了灯准备休息。明明一整日的奔波劳累后,身体困倦得要死,思绪却如精力旺盛的野马般,奔腾得她怎么都睡不着。   辗转反侧,迷迷糊糊,即将睡去之际,季侑言蓦地坐起了身子,从一望无际的江海里捞到了一根珍贵的苇草。   她听懂景琇在说什么了。   当年,她们闲聊感情观的时候,自己说过,“交往过的人,分手了是做不成朋友的。除非,没有真正爱过”,当时,景琇深以为然。   季侑言瘫靠在床背板上,反省自我,是她失言了。   可是,如果能做爱人的话,谁又想做朋友啊。   作者有话要说:景老师内心:我生气了!手链也还你!   潇洒地伸出,不行,有点舍不得o(╥﹏╥)o   季姐:嘎嘎嘎!可爱!(*?▽?*) 第8章   有工作的时候,因为化妆和其他准备的需要季侑言一贯都是提早起床,预留出半个小时时间的。由于记挂着第二天早起可能有机会和景琇一起吃早餐,所以晚上入睡的时候,季侑言更是特意再调早了半个小时的闹钟。   闹钟如期响起,季侑言还在梦中。因为睡得晚,又睡得不安稳,被吵醒时她整个脑子都是昏沉的。她嘟囔了一声,全身都在抗拒着起床这件事。可闭上眼,景琇这个名字,忽然像一颗石子落入平静的湖面,无声无息,漾出一波又一波的涟漪。   季侑言神思一下子清明了起来,顿时坐起了身子,一骨碌地翻身下床了。   她随手套了件外套,进到卫生间洗漱,稍作梳理后,便迫不及待地开门出去。   屋外静悄悄的,沙发上,林悦正仰着头闭目养神。透过拉开窗帘的窗户,可以看见外面天色尚早,晨光淡淡、清风徐徐。   听到动静,林悦看向声音的源头,咧开嘴招呼道:“季姐,这么早啊,睡得不好吗?”   季侑言不自觉地皱了一下眉头,走近了些压低声音道:“小声点,别打扰到景老师。”   林悦调皮地吐了一下舌头,笑答道:“我知道的,不过,景老师已经出去了。”   季侑言身子顿时一僵,下意识地朝景琇的房门看去——房门紧紧闭合着,看不出里面是否有人。她眼神里的光亮,渐渐黯了下来,喃喃道:“这么早啊……”   “嗯,我上来的时候景老师恰好出去,我当时也惊讶了一下。景老师说她时差没倒过来,去健身房跑一会,当做晨练。好一会儿了。”林悦说完,抱起了放在身旁的衣物,请示季侑言道:“凯姐昨晚搭配好让我送上来的,季姐你看一下可以吗?”   从前在鼎丰,季侑言身边只有一个助理,其余的都是与其他艺人共享的。签约冉闻后,陶行若大手笔地给她配了一个团队,服化俱全。前世她与那个团队合作了三年,相得益彰,巧合的是这一世提早一年签约,陶行若给她配置的团队人员竟一个不变。服装师兼发型师凯姐这时还名不见经传,也不知道陶行若是从哪里掘出这颗金子的。   季侑言稍稍收回心神,扫了一眼,点头表示同意。   “季姐你既然醒了,那我下去看一下菜品,而后通知酒店送餐上来了。”林悦把衣服放到了季侑言的床上,看烧水壶里空空如也,随手帮季侑言倒了水烧开,自言自语般补充道:“小华姐也可以准备了。”小华是化妆师。   季侑言轻轻地“嗯”了一声,目光落在水壶正腾起的白色雾气上,有些出神……   套房里就有健身房,何必特意出去?是……昨晚那一遭之后,不愿意与自己再多碰面了吗?   烧水壶里的水开始热至沸点,发出扑通扑通雀跃的声音。   季侑言想起昨夜景琇那一句斩钉截铁的“不可以”,心在扑通的沸腾声中一点点凉至冰点。   她是不是应该有一点作为前任的自知之明啊?一个合格的前任,就该像死了一样。   可是,她总会想起那如梦一般的前世,灵堂里景琇那悲恸眷恋、落在她冰棺上、仿佛能够灼伤到她的灵魂的轻吻……   不是的,你死了她好像也不是很开心啊。季侑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紧咬着下唇,勉强扯出一抹笑给自己打气。   直到季侑言快吃完早点,景琇才带着姚潇一起回来。   季侑言听到开门声就从餐厅快步赶了出去,却依旧只看到景琇利落甩上房门的背影与姚潇略显尴尬的微笑。   她等了又等,也没有等到景琇洗完澡出来一起去演习室。林悦提醒她该去化妆室化妆了,季侑言不得不离开了。   林悦提前出去帮她按电梯,季侑言走在她后面。   临走了,季侑言还是回过头,不放心地从包里取了一张名片递给姚潇,无奈又温柔道:“景老师有旧伤,我有点担心。排练中万一有什么不妥的,方便的话可以和我说一声吗?”   姚潇没想到季侑言会来这一出,诧异地看着她,怔了一怔。待看清了季侑言眼底里全然的关切与柔情,姚潇扶了一下眼镜,在心底里叹了口气,接过了季侑言的名片。   不论这几年季侑言变了多少,她还是相信,季侑言和别人终究是不一样的——她对景琇的关心与柔情都不是假的。只是,人生中有太多的阴差阳错和无可奈何。   “别担心,我会注意的。”姚潇谨慎回答道。没有说会通知,也没有说不通知。   季侑言明白姚潇的为难,收下了姚潇给予的一点善意,回以她一笑:“我知道,其实……”她的笑染上了些落寞,话语却是大方诚恳的:“其实,在照顾她这方面,你一直做得比我要好。我只是,不说不能使自己安心。”   “是不是很多此一举啊。”她自嘲道。   季侑言说得落落大方,姚潇摩挲着指间的名片,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算得体。她窥见了季侑言掩藏在笑语之下的黯然,舔了舔唇,忍不住答非所问道:“季姐你昨天很晚才睡的吧?景姐特意出去健身,是因为怕吵醒你。”   季侑言本欲转身的动作登时顿住了。   “这样啊……”沉默两秒,她近乎呢喃的声音轻轻响起。   语调波澜不惊,姚潇却看见,季侑言侧对着她的那张脸上,唇角已是抑制不住地高高翘起了。   任谁都看得出她前后的笑,哪一个是真的开心。   “季姐,没有等到你,电梯又下去……了。”林悦久久没有等到季侑言出现,又折返了回来。看到季侑言少见的,真真切切的灿烂笑颜,林悦结巴了一下。   “怎么了吗?季姐……你这么高兴?”   季侑言撩了一下耳旁的卷发,低头掩笑,勾出了点点娇媚。很快,她回过头看着姚潇,轻快道:“悦悦啊,以后要多和你姚姐姐学学。”   “啊?”林悦不明所以。   季侑言对着姚潇颔首道:“潇潇,谢谢你啊。那我先走了。”   姚潇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点了点头。   季侑言转身,一手插兜,一手拍了拍林悦的肩膀,一边往外走一边打趣林悦:“向你姚姐姐学学,如何用不同角度,周全地看待问题。”   林悦看看季侑言,带上门的时候又看看姚潇,小小的脸上是大大的疑惑:“???”打什么哑谜啊。   姚潇看着她们的背影,叹息一声,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多嘴了。   *   四个导师的演习室是分开的,一人一间,顺着电梯口依次排列下去。整层楼隔成了许多间,每间空间都不是很大,方便后期用作学员的演习室,供一些学员回宿舍后的加练。   季侑言到的时候,演习室里已经等候着一个指导老师和几个工作人员,还有一个与她搭戏的女星——刚入圈两三年的流量小花,杨安然。   导演给她安排的开场导师秀的戏,是她多年前第一次参与影视拍摄时的角色。背景是娱乐圈,场景是,作为身世清贫、貌美如花、演技超群的女主,在入圈初期,对矫情女二的刁难不屑一顾,反唇相讥、捍卫梦想的苏爽剧情。   尽管已经过去了好几年了,季侑言昨天看见剧本的时候,想起自己曾经的演绎,还是忍不住周身一寒,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那一年,这部剧主要角色全部启用鼎丰旗下新人,俊男美女,剧情雷人中带着苏爽,三观还算正,播出后意外走红,也让她正式走向了流量的路线。但多年后的某一天,某个访谈上主持人与她回顾一路走来的历程,放了其中的一个片段,季侑言看着屏幕上瞪眼尬哭的自己,简直面红耳赤、坐如针毡。   也不知道是不是该感谢导演,给她一个证明自己今时不同于往日的机会。以她现在的演技,再来演绎这个片段,自然是信手拈来,毫无难度了。   所以对于排练,季侑言游刃有余,除了琢磨自己的表演外,她还体贴地收了自己的气场,对没有什么演技的杨安然不时提点一二。   比起她戏份的轻松,景琇的剧本就要难上许多了。   她表演的是《霸业》里面的一段动作戏,要耍长枪与搭戏的演员打斗一场,而后睥睨着手下败将,说出那一句当年被奉为经典的“这天下,谁说只有男儿争得?既然诸位别无异议,那日后便请铭记,所谓男人做得的事,女人也做得!”   虽说现场表演,更多注重的是整体演绎,对武打动作的要求不会太严苛。可比之其他,难度是显而易见了。   更何况,景琇腰背和手都有旧伤……   几分钟的休息时间里,季侑言思绪一直围绕在景琇身上,忧心忡忡。   她担心景琇太过倔强,即便在排练过程中有什么不舒服也只会咬牙硬撑下来,更担心万一有什么勉强的地方,武指老师和姚潇不能够及时发现喊停。   正瞎担心着,外间忽然传来了一叠声椅子翻倒的巨大声响。   季侑言心中顿时“咯噔”了一下。   下一秒,她最害怕的声音还是响起了:“景姐!”是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杨安然也听到声响了。她放下嘴边的矿泉水,想问问季侑言要不要过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转头才发现——身旁哪里还有季侑言的身影。   “季……姐?”她的尾音,被季侑言凌乱的脚步声和粗鲁的开门声沉沉压下。   作者有话要说:季侑言:阿琇是不是不想看见我才出去的?呜呜呜   姚潇:季姐你是不是傻啊,心疼你你都不知道吗?   景琇恼羞成怒:潇潇你不准说话!   昨天crystal_nqy小可爱评论里说了一句话,我觉得说得很棒。和大家分享一下:   曾经很在乎的两个人最终会分道扬镳,追根究底,是以前每次吵架冷战再和好的时候,心结和怨气都不曾说开,长此以往,便越滚越多。就算和好了,也只是相安无事一段时间,而后不久,又会因为同样的问题再吵架、再冷战,周而复始。   怎么能指望失而复得的心情永远保持呢。   真是深有同感了。   小可爱们,平安夜快乐(*^▽^*) 第9章   “哐”一声,季侑言大力推开了景琇演习室的房门。室内所有人都被她突如其来的大动静吓到了,惊魂未定地看向来人。   “季姐?”姚潇扶着景琇,迟疑地唤了一声。   景琇脸色煞白,额头是一层细汗,闻声也看向了门口。在她们身后,是好几张翻倒了未来得及扶起的椅子。   “季老师……”武指老师反应了过来,打招呼道:“是我们这里吵……”   季侑言全然置若罔闻。她白着脸大步流星地奔向他身后的景琇,自然地拉住了景琇的左手腕,一边挽起她的上下打量,一边焦切地问询:“摔到哪里了?还好吗?”   景琇心头一暖,但来不及多想,她又下意识地扫视周围人的神色。   连跟在季侑言身后跑来的林悦都是一脸惊诧莫名……   果然,季侑言表现得太反常、太明显了。景琇连忙要抽回手,低头对上季侑言的眼神,却被她眼底的心疼震得一滞。   季侑言没有发觉景琇的失神,只以为景琇是不想回答自己。她转而询问姚潇:“手没事吧?”见姚潇的手扶在景琇的腰上,她自然地伸手过去,担忧道:“是扭到腰了吗?”   其他演习室的人也后知后觉地过来了,都是探究好奇的神色。景琇见状回过了神,推开季侑言的手腕,哑声制止道:“我没事,谢谢季老师关心。”说话间,她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与季侑言过分亲近的距离。   季侑言愣愣地看着景琇的动作,脸上有受伤一闪而过。   景琇离开了姚潇扶着的手,勉强露出一抹笑,对门口过来关心的人解释道:“不好意思,打扰到大家了。没事,就是刚刚我和周老师对戏的时候,不小心脚滑,推翻了几张椅子。”   苏立航到的比较早,听到了季侑言担心是不是扭到腰的话。他站在门边,关心道:“没事就好,不过景老师要不要先休息一下,扭到腰了可不是小事。”   武指老师也有些担心,面露忧色,劝道:“景老师,排练还有时间,不然我们上午就先这样吧,您看一下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我这边通知导演,考虑要不要更换剧本。”刚刚景琇摔那一下,可不是脚滑那么简单,大碍可能没有,但估计得疼个大半个月了。   季侑言连忙附和道:“对啊,一天时间太紧了,其他的还好说,打戏的话强度太大了。”   景琇却不动声色地横了季侑言一眼,示意让她闭嘴。怕季侑言和自己继续杵在这里,会流露出更多的过分关切,她妥协道:“我没事,休息一会就好了,临时改台本太为难人了。”说罢,她对来搭戏的演员周成抱歉道:“抱歉啊周老师,我回去休息一下,上午就只能练到这里了,这样的话,晚上可能就要麻烦您陪我加练一会儿了。”   周成爽朗道:“什么话呢,那哪能叫加练,你看,你现在休息了,我不也休息了。我们这叫把排练时间推迟了。”   景琇歉意地笑了笑,转而向武指老师请示:“那老师我先回去休息了,下午再来。”   见多了耍大牌的人,难得见到景琇这样敬业好脾气的人,武指老师庆幸还来不及,哪里还有不放人的心思。   热闹看完了,所有人都散了,各就各位,季侑言也随着人群往外走。她刻意放慢了脚步,和林悦一起跟在景琇和姚潇身后。   景琇走动的动作,看起来还算自然。季侑言稍稍地安心了一点。   路过第一间演习室的时候,杨安然转身进去,奇怪地叫住了季侑言:“季姐,你不进来吗?”   “我陪景老师上去一下再下来。”季侑言看了前方的景琇一眼,淡声支开林悦道,“悦悦,你在这等我就好了。”   林悦眨巴了一下眼睛,停住脚步,从善如流答应道:“好。”她看杨安然若有所思的样子,下意识地帮忙解释道:“季姐和景姐是多年的好朋友了,估计太不放心了,毕竟景姐以前受过伤。”   杨安然似信非信地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其实,会关心倒是不奇怪,景琇对她的关心不怎么领受,有一种刻意的疏远感反而有点奇怪吧?杨安然腹诽。   电梯里终于没有外人了。姚潇识趣地缩到了角落,季侑言和景琇一左一右,对称地站着。   “你跟上来做什么?”电梯门一合上,景琇就蹙了蹙眉头,冷冷发问。   看着景琇清冷淡漠的神情,季侑言脸上浮过一丝狼狈。很快,她用淡笑掩饰下去,答非所问道:“为什么坚持不改剧本?为难是节目组的事情,再怎么样,他们都会想办法安排好的,你何必要勉强自己?”   “身体是自己的,难受也是你自己的。”话到末尾,是掩饰不住的心疼。   “以前,我第一次接到这个剧本的时候,从来没有接触过动作戏的我也觉得太难了,应该没办法做到的,但我完成得很好。不试试怎么就知道一定不可以?”出乎意料的,景琇平和地回答了她。   “你也说那是以前了,你现在和以前怎么能一样呢?”季侑言放柔了语调反驳道。她不想打击景琇,可又不得不提醒她面对现实。   “所以,你也知道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景琇偏过头,度量着此刻她与季侑言中间的距离,意有所指。   “我……”季侑言喉头一涩。她怔怔地跟着景琇的目光,在她们之间的距离上游移着,慢半拍才听出景琇的弦外之音。   姚潇……昨天也和她说过这句话。   景琇淡声提醒道:“如果你不想传出什么奇怪的传闻,想要安然地度过这个录制期,就不要做一些奇怪出格的事。”   “什么叫奇怪的传闻和出格的事?”季侑言盯着她的双眸,试图从中分辨出一点点真实的情绪。   景琇眉头紧蹙,好像对她的明知故问感到了一点好笑和不解。   季侑言垂下眼帘,咬唇低声道:“你会觉得困扰吗?”带着点轻颤的尾音,合着电梯抵达的提醒声一起响起。   电梯门开了,景琇却一瞬不瞬地盯着季侑言。就在电梯门即将合上之时,她伸手挡了一下,踱出了电梯,而后回过身凝视着电梯里的季侑言。   “你还是喜欢这样倒打一耙吗?”她勾了勾唇角,露出了了然又讥讽的神情。   季侑言像是被一记重锤击中,霎时间哑口无言,羞愧难当。   从前,太害怕她们之间的绯闻会影响到自己的事业,她是曾经以怕影响景琇的事业为借口,要求景琇减少与自己明面上的互动。   原来她的虚伪与卑劣,景琇从来都了如指掌,却又不动声色地包容了。   电梯门开始闭合,景琇面无表情,不留余地地拒绝道:“不要跟着我,做好你自己该做的事。”   季侑言僵硬地站着,目送着她的身影,在电梯的缝隙中,越缩越小,直至不见……   景琇说,如果你不想传出什么奇怪的传闻……   “那如果我想呢?”对着闭合的电梯门板,季侑言呢喃自问。   一直被当成透明人、不敢插嘴发声,甚至直接被景琇落下的姚潇搓了搓耳朵,一脸生无可恋。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没听到。   季侑言透过电梯的镜面,看见了姚潇滑稽的动作。她强打精神调整情绪,颓丧道:“这次你可以说。”   哪知道姚潇这个榆木脑袋,半点不开窍,义正言辞地保证道:“这次我也不会说的。季姐你放心,我什么都没听到,也什么都不会说的。”   季侑言绷不住对着外人时风轻云淡的姿态了。她扭头瞪了姚潇一眼,恼火道:“你有这么蠢的吗?你是故意气我的吧?”   姚潇不禁笑了起来,有点可怜兮兮:“季姐你骂人……”   季侑言又斜了她一眼,终是被她逗得也忍不住浅浅地笑出了声。   “好了,言归正传。”她看了眼正在跳动的楼层,抓紧时间问道:“刚刚怎么了?阿琇伤到哪里了吗?需要去医院看看吗?”   姚潇收了点笑,安抚她道:“排练的时候不小心滑倒了,景姐扶住了椅子,虽然也跟着倒了,但看景姐的反应,应该是没有大碍,你别太担心。刚刚人多,不方便仔细检查,等上去了我再看看,有需要的话我会让景姐去医院检查的。”   “那就好。”听姚潇这么说,季侑言松了口气,她识趣道:“那你快上去吧,我就不上去让她心烦了。”   姚潇点头,这一次,她善解人意补充道:“嗯,检查完我和你说一声。”   季侑言回头看她,露出了些许开怀的笑,慢慢又染上了点苦涩。“谢谢你了。”   “潇潇,如果,我是真的想呢?”她忽然情不自禁地低声试探。   姚潇笑意渐渐消失。   电梯抵达了演习室的楼层,姚潇依旧没有回答。季侑言揉了一下脸颊,恢复了一贯从容不迫的模样,像是没问过那句话一般与她笑着作别:“那我走啦。”   她抬脚跨出了电梯,听见姚潇沉声叫她:“季姐。”   她循声回过头,一眼撞进了姚潇冷静沉着的黑眸。   “虽然轮不到我来问,但我还是想问问你。那季姐你是真的准备好了吗?”姚潇郑重地质问她。   她的眼里,装满了怀疑与不信任……   作者有话要说:季姐委屈:我的圣诞不快乐。   姚潇:摸到景姐的手了你还不快乐?我要和景姐打小报告了!   季侑言卒。   第10章   晚上七点多,季侑言和杨安然已经排练结束,完美收工了。景琇还在加练,套房里只有季侑言一个人,静悄悄、黑漆漆的。   季侑言没有开灯,盘腿坐在沙发上,戴着耳机听歌,思绪飘得悠远。   姚潇上午问她,是真的准备好了吗?她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准备好迎接爱情里,除了甜蜜那一部分外的东西了吗?   连姚潇都不敢相信她了,何况当事人景琇啊。   季侑言知道,是她过往的所作所为,太让人失望了。坦白说,如果不是抱有一点希冀,寄望于上一世景琇在她死后抛下婚礼,千里迢迢赶来时流露出的柔情与爱恋,即便是重生了,给她一百张脸她也不敢像这样若无其事般地在再相见后意图纠缠不休。   太厚颜无耻了。季侑言自我厌恶地想咬自己。可张嘴的一瞬间,抬起的手五指渐渐收拢成拳,又放下了。   这个坏习惯,上一世随着情绪的好转,她已经戒掉了。   她仰头靠在沙发背上,长长吐了一口气出来,伸手想拿手机切歌舒缓一下情绪,屏幕适时地跳出了一个微信弹窗。   是阮宁薇发给她的,说她已经抵达陵州,马上就要到酒店了,问该怎么把东西交给她。   季侑言坐起了身子,稍加思索,便回复了她信息。而后她打电话给林悦,让她下去接阮宁薇,带她从内部通道上来套房找自己。   其实她也可以直接让林悦去见阮宁薇,把东西拿了就走,但季侑言觉得这样太拿架子了,有些不太尊重人。毕竟是她麻烦了人家。   上一世,阮宁薇生前始终以渣演技,空洞姐闻名。在如今的娱乐圈中,你可以没有演技,但你不可以没有人气,或者说,没有观众缘。没有演技你还可以努力,没有观众缘,你就只能被喊“滚出娱乐圈”了。   阮宁薇比较惨,她两者都没有。她工作敬业,行事低调,长相也温婉柔顺,没有演技是她唯一的黑点。没有演技的演员,圈内并不少见,按道理她本不至于被攻击得一无是处。但某次她担任主演时,被传以资本抢了某人气小花的角色,小花还在风口浪尖上发表了一条似是而非伤春悲秋的微博,心疼得粉丝打了鸡血要为她讨回公道。自此,阮宁薇陷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季侑言和阮宁薇好歹是同公司,听林悦八卦了一嘴,完全就是那个剧组宣发为了话题度自导自演的,而被溜的那个的小花见你是十八线演员好欺负,顺势而为,跟着卖惨固了一波粉。   当一个人看你不顺眼了,你便是再好,他也能鸡蛋里挑出骨头。更何况,是一群人;再何况,阮宁薇是真的没有演技。所以,从那以后,阮宁薇便从头到脚、从里到外、从生活作风到工作态度,捕风捉影、无中生有,被黑成了焦炭。阮宁薇悉数接受,从未在公众场合为自己开脱辩解过。   直到……她以死谢幕。   她的死亡,震惊了娱乐圈,网络上许许多多的人开始反省,开始抨击曾经的网络暴力,但依旧不乏一些不尊重的声音,戏称这可真是她此生最红的一次了。直到几日后,媒体曝光了,阮宁薇生前一直在默默做慈善,工作所得,除了留给母亲安度晚年的必要生活费,其余几乎尽数都给捐建了学校、图书馆,还资助了许多个贫困家庭的孩子。   至此,嘲讽者鸦雀无声。   几日后,媒体全数转了风向,悼念缅怀、反省道歉,情真意切,令人感动。   季侑言目睹了全过程,对一些人的前倨后恭,只觉得可笑又可悲。她感慨之余,不免钦佩阮宁薇,一个人该是有怎样的胸怀,才能够在收受世人无数恶意的同时,还这样默默无闻地温柔爱人。   一些沽名钓誉之辈,做慈善有如作秀;而阮宁薇,即便是处境那般艰难,也从不曾透露分毫、借此为自己洗白。   真正的慈善,是做给自己的心看的。如此一比较,阮宁薇当真是高尚得多了。   所以,季侑言不愿意怠慢阮宁薇,至少,她觉得阮宁薇算是一个值得尊重的人。   房卡的感应声打断了季侑言的思索,她抬起头,就看见林悦推开了门,招呼着一个纤秀柔美的女人进门:“宁薇姐,快进来吧。季姐,我们进来了。”   季侑言放下手中的茶壶,站起身子,上前几步以示迎接。   阮宁薇自己拖着行李箱,跟在林悦身后进门。见到季侑言,她弯了弯眉眼,露出了一抹恬淡的笑。“季姐,你好,我是阮宁薇。久仰大名。”   季侑言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她几眼,觉得她真人比荧幕上更秀气温润几分,眼神里的光彩,干净纯粹,很容易就让人心生亲近之意。   很难想象这样灵秀尔雅的人,会在两年后决然地走上绝路。   季侑言敛了心思,亲自帮阮宁薇拉了行李到旁边,随和玩笑道:“客气了,我也就今年才刚出一点名吧?”她一边招呼着阮宁薇落座,一边责备林悦:“怎么不帮忙分担行李呀。”口吻并不严厉,显然不过是出于客套。   林悦还未解释,阮宁薇就抢先帮她辩护道:“是我不想麻烦小悦的,也不是很重,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林悦坐在一旁,低眉顺眼,没有辩解,一副乖巧的模样。   季侑言本就不是真的要责怪林悦,便顺着阮宁薇的话翻过这一页了。她给阮宁薇满了一小杯茶,递到跟前,关心道:“吃过晚饭了吗?普洱茶,暖暖身子。”说着,也给林悦推了一杯。   “飞机上吃过了。”阮宁薇低头轻嗅茶香,而后才小口地抿了一口。   林悦忙活了半天,正口干舌燥,端起茶杯想一饮而尽,结果被烫得猛吸一口气。   表情滑稽,与阮宁薇的端秀仪态形成惨烈对比。季侑言和阮宁薇忍不住都笑出了声。   “牛饮!”季侑言嫌弃。   “我渴了嘛,矿泉水太冷了,刚出去的时候烧了热水还没得及喝。”林悦大舌头道。   季侑言叹气。她无意占用林悦难得的休息时间,好笑道:“说得我好苛刻啊,水都不给你喝一口。我这里也没什么事了,你先回去休息吧,喝你的水去。”   “季姐……”林悦半带撒娇。   “真的啦,你放心回去暖被窝,有事我再给你打电话吧。”季侑言好脾气道。   林悦见她说得认真,放了心,又陪坐了几分钟,才笑嘻嘻地听话离开了。   阮宁薇一直笑眯眯地看着季侑言和林悦的互动,时不时地回答几句寒暄。   林悦走后,阮宁薇若有所思地感慨道:“季姐和我想的一样友善亲切呢。”说完,她没等季侑言反应,就起身到靠墙边的行李箱旁,提了一个纸袋子回来,递给季侑言:“送给季姐的见面礼。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季姐别见笑。”   季侑言双手接过,笑问她:“我可以打开看看吗?”   “可以呀。”阮宁薇爽快道。   礼物包装精致,却不难拆。不过三两下,季侑言就看见了可爱朴实的内在——一个很出名的限量版保温杯。   阮宁薇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腼腆道:“看天气预报,接下来会越来越冷,我想着季姐你可能会用得上。”   季侑言真诚道:“有心了,我还真的需要,当时来的时候没考虑太多,没有带呢。不过……”她视线下移,看着杯子旁边的红枣和枸杞,有些哭笑不得。   “看来我真是到了该养生的年龄了。”   阮宁薇急忙摆手,局促道:“季姐你别误会,我本来是想送茶叶的,可是收拾的时候陶总看到了,她说,不如送这个来的实在。”   季侑言失笑,该夸陶行若真是个实在人吗?不过,她的重点一不小心歪了,落在了阮宁薇言语间与陶行若的亲近上了。   好奇心蠢蠢欲动。   阮宁薇一无所觉,继续道:“听陶总说季姐你和景老师同住,所以一样的礼物我备了两份,既然景老师不在,可以麻烦季姐你帮忙转交吗?”   季侑言自是没有推辞。她看着阮宁薇和善可欺的面容,压不住好奇心,迟疑道:“咳咳,我……宁薇,我问你一个问题哦,你要是不方便回答也可以不回答。”   “你和陶总是恋人关系吗?”她实在有些不敢相信陶行若居然有对象,而且还是阮宁薇。如果是真的,那她上一世的消息是有多闭塞。   阮宁薇白皙的面颊染了点点绯红,眨巴眨巴眼睛,狡黠反问道:“季姐,那我回答了你这个问题,你能不能也回答我一个问题?”   季侑言迟疑着没有答应,阮宁薇就单刀直入了:“季姐,你和景老师以前是不是谈过恋爱?”   季侑言移开了视线,尴尬地不知道要怎么回答。直觉上,她相信阮宁薇是一个可信可深交的人,但这毕竟还牵扯了景琇的隐私,她并不确定景琇是否愿意让阮宁薇知晓。   但季侑言没有第一时间否认,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阮宁薇善解人意地没有深究,回答季侑言道:“我和陶总……姑且算是恋人吧。”她的语气里有莫名的不确定。   她歪了歪头,缓和气氛道:“我之所以会这么问你,是因为我以前是你和景老师的CP粉。”她摸了摸耳朵,小声坦白道:“我还剪过很多你们的同人视频,甚至还写过同人小说。但我一直都很控制尺度,也很圈地自萌,季姐,你别生气。”   季侑言发懵。   “诶?”   作者有话要说:季姐含情脉脉: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好好养生。   景琇:……(抽出脚,默默调高足浴盆的温度)   季姐:烫烫烫烫!我错了。嘎嘎嘎!!!   景琇偷笑。 第11章   作为曾经一度靠各类绯闻与话题维持热度的她,CP粉这个词,季侑言并不陌生。她也知道当年比赛时,她和景琇有很多CP粉,但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到这么直接和大胆的。   坦白说,她当年有为她与景琇的CP粉和唯粉之间的争吵困扰过,但时过境迁的今天,她久违地听到有人把她和景琇联系到一起,竟是隐隐的窃喜。   阮宁薇察觉到她的惊讶,越发不好意思:“我无意冒犯的,我那时候刚入圈,遇见了……”她顿了一下,像是在斟酌着措辞,“遇见了一个关系很亲近的人,她非常喜欢你和景老师,一直很关注你们,时常在我面前说起,带动得我也渐渐了解和喜欢你们了。因为她喜欢看你们的同人视频和小说,但高质量的又不多,所以,我就开始学着产粮供给她了。”   季侑言克制着不得体的喜悦,避重就轻感慨道:“你和她关系一定很好啊。”这是真爱了吧?她怎么觉得陶行若头顶好像有点绿了。   阮宁薇闻言愣了一下,咬唇沉默了几秒,才低声道:“季姐,我问你那个问题,其实无意窥探什么。我只是有一个心结过不去,需要一个答案。”说完,她像是也不在意季侑言给不给她答案了,转移话题道:“对啦,季姐,别忘了正事,你托我带来的东西还没给你呢。”   她起身到墙边,拉开行李箱,从中取出一个纸袋子,回身递给季侑言。“我没有带错吧?”   季侑言还在琢磨她话语中未尽的信息,但人家已经无意再多说了,季侑言便也不强人所难了。她伸手接过袋子,低头打量了一眼其中叠放整齐的各类跌打、推拿药膏和药水,感谢道:“没有错啦,谢谢你啦,麻烦你亲自跑了一趟。”   阮宁薇摇头,客气道:“哪里的话,我还要开心季姐你信任我,让我有机会进到偶像家里呢。”她关心道:“是季姐你哪里扭伤了吗?”   “不是,我……我是担心景老师可能会有需要。”季侑言犹豫了一下,坦白道。   阮宁薇弯了弯唇角,好似有些了然,但很快就压下了。该交出的东西都交了,阮宁薇看了看时间,担心影响季侑言的休息,知进退地告辞道:“季姐,时间也不早了,那我不影响你休息了,我下去找导演签到吧。”   季侑言有些意外。她都做好了接下来阮宁薇会向她请教明日表演相关事宜的准备了,结果阮宁薇居然提都不提?   受老板之托,况且,拿人的手短,季侑言难得主动道:“明天的比赛,准备得怎么样了?”   阮宁薇扣上行李箱的锁,拉起行李箱,摸了摸耳朵道:“我不知道算好还是不好,心里挺没底的。其实还挺想让季姐你给我开个小灶指点一下的,但……”她落落一笑,大方道:“我自己有几斤几两,我心里清楚。不知道陶总和季姐你怎么说的,如果有太为难人的地方,季姐你不用放在心上,你随自己的心意就好了。”她和季侑言都不是科班出身,入圈之前的履历相似,且早年听过别人嘲讽季侑言文人心性、假清高,所以她揣测,季侑言心底里其实是不喜欢破坏比赛公平的行为的。   季侑言哑然,随即又有些释然。她真心道:“之后表演上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你可以直说,我会尽力的。”   她只承诺了表演上的帮忙,阮宁薇听懂了,并不意外。她颔首轻快道:“好的,季姐你放心,我不会客气的。”   “那季姐我先走啦。”   阮宁薇起身向外,季侑言跟在身侧送她。   然而,季侑言还没来得及开房门,房门突然自外打开了。   景琇推门而入,白皙的面颊上带着薄红,刘海有些湿润,显然是刚刚排练完,累极归来。   三个人在门口面面相觑,景琇面上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她就反应了过来,默不作声地合上了房门。   “景姐,我来送帮季姐带过来的东西。”阮宁薇率先发声,出乎季侑言意料的,阮宁薇语气中带着几分熟悉,“景姐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景琇淡淡一哂,回答道:“刚刚在排练,动作戏,难免的。”   阮宁薇立时识趣道:“那景姐你快先去洗澡吧,我不耽误你了。给你带的礼物,晚点请季姐转交给你。”   景琇颔首道:“好,先谢谢你了。”   季侑言礼貌地送阮宁薇到电梯口。回到套房,她发现景琇居然还没有去洗澡,而是靠坐在沙发背上,面朝着门口,一副正在等自己的模样。   “怎么了吗?”季侑言合上门,疑惑道。她走近了景琇,看清了她身上汗湿了的衣服,立即到窗边关上了窗户。   “下次别把选手带回房间了,你是觉得媒体的素材不够用吗?”景琇在她背后淡淡发声。   季侑言动作一顿,回过身目视着景琇因为疲累而意外柔软了几分的面容,忽然展唇笑道:“你是在关心我吗?”   景琇微微一愣,而后站直身子,冷觑季侑言道:“我是怕殃及池鱼。”她提醒道:“毕竟,这个房间里,住得不仅仅是你。”   季侑言脸霎时发白。   其实她考虑过这个问题的。但从业多年,她知道所有来参加的工作人员都签了保密协议,节目组的保密措施和公关力度也足够,通常这些事,不可能被曝光到公众面前的。况且,现在节目还没开始,媒体焦点还不在这里。所以她才有恃无恐。   但景琇说得对,这并不是完全没风险的,她确实有可能连累她。季侑言咬唇黯然道:“我知道了,不会有下次了,你放心。”   景琇转开脸,搭在沙发背上的五指微微用力。几秒后,她再次看向季侑言,好似缓和了一点语气,回应道:“嗯,我先去洗澡了。”   季侑言视线落在阮宁薇帮她带来的纸袋子上,欲言又止:“好,你快去吧。”   景琇回房后,季侑言依旧没有回房,而是坐回了沙发上。她取过一旁的纸袋子,把里面的东西都倾倒了出来,细致地分了一个类,而后挑出了今天景琇就将会用到的药膏,单独放在袋子上。   事情都做完了,时间也没有过去多久。季侑言拾起手机翻阅资讯,脑海中突然跃出阮宁薇方才说过的话语。   她在微信页面犹豫了很久,还是顺了心意,点开给阮宁薇发消息道:“宁薇,你刚刚说,你以前剪过很多我和景老师的同人视频,还写过同人小说。”   “对。”阮宁薇很快就回了她。   “能不能给我看看?”季侑言脸有点热。   于是,她就看见阮宁薇的对话框上,“对方正在输入”这行字动动停停许久,却始终没有发来回复。季侑言扶额,尴尬地暗骂自己太想一出是一出了。   所幸,阮宁薇终于回复了:“好的,如果有什么不妥冒犯的地方,还请季姐海涵[乖巧]。”下面是几个链接,接着就是几个文档文件的传送。   季侑言回了一个微笑,做贼心虚道:“我就是好奇。”说完,她惊觉自己简直失了智了,这不是欲盖弥彰吗?   刚想撤回,阮宁薇就回她了。“我知道,我没有多想[挑眉笑]。”   季侑言:“……”   这怎么听都不像没多想好吗?她心一横,破罐子破摔,干脆不解释了。随阮宁薇怎么想吧,反正大家也算知根知底了,总归不会出去宣扬的。   景琇房间里传来了玻璃门拉动的声音,应该是景琇洗完澡了。季侑言立时正襟危坐,关了和阮宁薇的对话框。她看了看时间,计量着过十五分钟,等景琇差不多做好了护肤工作,她再敲门找她。   到时间了,季侑言抱起两个袋子,再次站到了景琇的房门前。   她刚轻轻地敲了两下,房门便被打开了。景琇的头发还是湿的,一身清新的沐浴露香气,水汽氤氲后,仿佛整个人都柔和了:“怎么了?”   季侑言把阮宁薇让她转交的礼物递给她:“宁薇让我转交给你的礼物。”   景琇伸手接过,平淡道:“麻烦你了。”   季侑言柔笑,关心道:“早上的扭伤好点了吗?排练还好吗?”中午姚潇和她说了,景琇有点闪到腰了,还被椅子硌到了,腰上淤青了一大片。但景琇坚持不严重,没有去医院,随意贴了副药膏将就了。   “好多了,没事了。”景琇淡淡回道。   季侑言见她态度平和,忍不住得寸进尺,小心翼翼试探道:“我前几年和一个老师傅学过一点推拿手法,对行气活血、活络筋骨挺有用的,你不介意的话,我帮你放松一下好吗?”   那是当年景琇受伤后,她参演一部电视剧时,因人物设定关系,机缘巧合拜见了一个圈内很有名气的老师傅。本只需要学几招虚架势就好,但为了景琇,她过后又特意拜访了多次,和老师傅攀了交情,实实在在地学了几手。尽管,她心里一度清楚,应该是用不上了。   前几年?景琇没反应过来她说的这个前几年是什么时候,却一下子想到了,两年前她退圈后,季侑言参演了一部民国剧。剧中季侑言饰演一个武馆的女继承人,与机缘巧合救下的男主有过几场暧昧的推拿戏份。这部戏从开拍到结束,关于季侑言与这个男演员因戏生情的绯闻就没有停止过。   景琇眸色倏地冷了,似笑非笑嘲讽道:“我不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有好到这个程度。”   季侑言的笑顿时僵住了。她其实猜到了一定会被拒绝的,但没有料到,景琇会这样排斥,以至于气压大降,语带挖苦。   果然,刚刚的柔和了都是错觉吧?季侑言苦中作乐。   她咽下难过,把装着药膏的袋子递给景琇,退而求其次道:“这是我之前从师傅那里收来的药膏药水,对扭伤挫伤、舒筋活骨很有疗效。”   “这种程度,就算是普通同事也是可以吧?”见景琇没有反应,季侑言咬唇恳求道。   她重逢后在人前一贯璀璨明亮的双眸里,此刻满是黯然。   景琇又有些心软了。   总归是好意吧。   景琇蹙着眉接过纸袋子,言简意赅道:“价钱。”   季侑言眼眸微亮,旋即又有些失望,连忙推拒道:“不值什么钱的。”   景琇却是一副坚持的模样。   季侑言脸色变了又变,忽然又改口答应道:“那好。”   她拿出手机,打开微信添加好友界面,一本正经道:“那微信转账吧。”   作者有话要说:季侑言得意: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第12章   上一世分手后景琇就拉黑了季侑言,不久后那个微信号也被弃用了。自此,季侑言彻底失去了和景琇的最后一点联系。   景琇只稍稍瞥了一眼季侑言的手机界面,就窥破了季侑言的意图。她不动声色,语调平淡道:“可以。稍后我让我潇潇给你转,正好你们不是已经加了好友吗?”   季侑言瞬间颓丧了脸,收回了手机,再次改口道:“不用了,真的不值钱。”   她摩挲了一下暗了的手机,扯出一抹大方的笑,说服景琇道:“你要是真的不喜欢欠我人情的话,礼尚往来,下次你也送我点什么好了。”说出这句话,她有点脸红,这么厚脸皮向景琇讨要礼物的估计她也是第一人了。   景琇几不可闻地笑了一声,意外好说话:“好。”   还没等季侑言欢喜,景琇继续道:“那接下来几天我让潇潇给你送下午茶,蛋糕和特浓咖啡怎么样?”   “醒神。”她凉凉道。   季侑言只是听着就觉得舌尖发苦,条件反射地拒绝道:“啊?不用啦。”   景琇压住想要上扬的嘴唇,很好商量的样子,答应道:“好,没关系,那具体要什么你和潇潇说。”没等季侑言再反应,她就敲定了此事,接着问:“还有事吗?”   季侑言怔怔地摇头。   “那谢谢你了,去休息吧,晚安。”说完,她轻巧地合上了门。   季侑言看着房门,呆愣片刻才反应过来,哑然失笑。虽然好像又被怼了,讨来的要微信机会也被随意打发了,但她几乎可以确定,景琇给她吃特别苦的黑森林蛋糕真的是故意的了。   景琇在对她使小性子。这个发现,让季侑言一直沉在谷底的心简直要飞起来了。   她抚摸了一下冰凉的门板,温柔地道了一句“晚安”,心满意足地回房间了。   她靠坐在床上,取了电子书阅读,却总是心神不宁。切换一本书,再换一本书,她终于对自己妥协了。   合上电子书换平板,登录微信。季侑言指尖颤抖地点开阮宁薇发送给她的视频链接。   视频播放量比她想象的要大,开头的弹幕多得她都要看不清画面了。她关了弹幕,一个人沉静地观赏。   随着画面的流转,那些已隔经年的过往清晰可见地在她眼前重演。   是她和景琇第一次见面时,隔着人群互不相识;是她们第一次宿舍交谈时的生涩尴尬;是赛前训练时,她眼疾手快地抱住中暑软倒的景琇;是她专心致志地纠正景琇的跑调,是景琇不厌其烦地教她舞蹈动作;更是数以百计的日日夜夜同进同出,是景琇一次又一次地从淘汰边缘救下自己。   她们红过眼眶,也笑得开怀,对着镜头,是不加掩饰的真诚与亲近。   季侑言呼吸开始沉重,在视频接近末尾,景琇朝着淘汰台上向她伸出手、她飞奔过去拥住景琇的画面处暂停了下来,眼眶湿润。   她点开弹幕,满屏刺眼的红色“囍”字。   季侑言情绪终于彻底失控,泪水顺着脸颊一滴一滴打落在屏幕之上。她抬手擦拭眼泪,紧咬着牙关不肯泻出半点声音。   上一世分手后,她无数次在心底里拷问过自己,明明开始地那样好、那样开心,为什么最后会走到那样辛苦,那样不快乐的末路。死过一次,重活一次,她越发明了答案。   都是她的作,和她的错。   明天有录制要见人,她今天没有资本痛哭。所以季侑言进玻璃间用冷毛巾敷过眼睛后,没有勇气再点开阮宁薇发给她的其他视频链接,而是点开了她发来的一篇小说,当做睡前故事。   阮宁薇入圈前,是重点校的中文系女神,季侑言粗略浏览两章,就在心底里肯定了她的文字功底。   平铺直叙,却引人入胜。   小说的第三章,写到了她们那时候为期两个月训练的开端——三天的军训混合着素拓。七八月的盛夏时节,节目组担心把大家晒黑了,场地人性化地选在了室内。尽管没有空调,但没有了阳光的烤炙,训练舒适度已经提高了大半。作为一路受着升学军训过来的人来说,三天对季侑言来讲算不了什么,对绝大部分人来说,都算不了什么。   可一贯娇生惯养的景琇,还是中暑晕倒了。   当时正值大中午最热的时候,全员都在馆内练习站姿、纠正形体。季侑言站在景琇的身后,眼见着景琇不太对劲,摇摇欲坠,登时手疾眼快地上前,刚刚好一把抱住了往下倒的景琇。   阮宁薇描述,那是景琇第一次对季侑言感到动心。   季侑言唇角无意识地上扬,在心底里否认道:不是这样的。   虽然,好像是有关联。   她后来腻歪的时候问过景琇,是什么时候发现对自己有点心动的。景琇枕在她的胳膊上,卖关子说让她猜一下。   她开玩笑问是不是一见钟情,景琇轻咬她肩膀,嗔她:“你想的倒挺美。”   于是她就接着猜,是不是自己接住她的时候。她故作夸张道:“我当时是不是像一个大英雄,出现在你的天旋地转之中,拯救了你即将倾倒的世界,刹那间让你怦然心动。   景琇扑哧笑出声,直言道:“快别自夸了,我当时晕得七荤八素,哪里有心思想这个。”   季侑言一琢磨,也是哦,都难受死了,怎么还会想这些风花雪月。   但景琇又说:“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关系。”   景琇说,她是在中暑后醒来之时,在满室的昏暗中,看见伏案在小台灯下涂涂画画的自己时,突然就鬼迷心窍了。   可能是难受过的心神太脆弱了,也可能是季侑言专注的样子太迷人了,还可能是,当时的清风明月太美好了。   季侑言却有些难以置信:“你那时候又试探了我一次是不是懂法语,被你发现我之前骗你了,我还以为那是扣分项呢。”   那时候她发现景琇醒了,关心她要不要喝水,景琇却反问她怎么没有去训练。毕竟,在这个阶段,放弃训练就等同于放弃镜头。   季侑言把水递给她,开玩笑说,想偷个懒。   景琇猜到了她的用意,和她说了谢谢,之后又问她刚刚在做什么。了解到季侑言在写歌后,她好奇地问能不能听一听。   季侑言抱着吉他给她唱了一小段,就听见景琇突然问她:“这是民谣吗?”   她本能地回答她“算是吧”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景琇刚刚用法语问的。   果然,对面的女孩狡黠地弯了弯唇,挑眉质问她:“你不是说你不会法语的吗?”之前景琇半夜去隔壁宿舍用法语怼人回来后,就莫名问过她“你会法语吗?”,她当时否认了。   所以被景琇拆穿谎言的一瞬间,季侑言心里顿感慌张,只觉得完蛋了,刚认识没几天就被发现撒谎了。像景琇这样高傲的女生,怕是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吧。   可出乎意料的,景琇听到“扣分项”这个词时却是莞尔一笑,吧唧亲了她一口,温柔道:“是加分项哦。”   季侑言再追问她为什么,景琇又不肯说了,只甜甜道:“等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   手机闹钟适时地响起,提醒着季侑言该抓紧时间睡养生美容觉了。明天还有工作,不容有错。季侑言理智地关掉了页面,躺下休息。   入睡前,她脑海里反复回荡着景琇说的那一句“以后”。   以后……她现在还可以等到这个以后吧?   *   第二日,是忙碌的日程。   清晨季侑言和景琇都起了个大早,匆匆吃过早饭后,在酒店演习室中又匆忙地在排练了一遍开场秀。之后整个节目组人员就都转移到了陵州国际影视中心,进行下午正式录制前的彩排工作。   按照流程,季侑言和杨安然接在梁镇后面彩排,景琇在苏立航之后,压轴出场。彩排完,季侑言特意留下来看完景琇的彩排。   对比电影《霸业》中的动作,开场秀景琇和周成的对戏,自然是简化了许多,少了很多的可看性,但景琇的动作行云流水般流畅,气势与演技更是撑住了整场戏,激荡人心。   季侑言赞叹之余,忧心于景琇的身体。   林悦说凯姐催她回去做发型了,季侑言起身,抬脚休息室走去。路过和导演沟通完正在台下喝水的景琇和周成,她特意停住了脚步,合宜夸赞道:“辛苦两位老师,非常精彩,彩排都看得我都舍不得眨眼睛了。”   说话间,她近距离地打量着景琇和姚潇的神态。景琇神色自若,姚潇表情也很放松。   周成谦虚道:“季老师你过奖了,我只是配合,主要是景老师演绎得好。”说完,他看向景琇,以为景琇会配合地说点什么。   没料到,景琇只兴致缺缺地回了他一句:“周老师谦虚了。”   季侑言受了冷遇也没在意。她确认了景琇没有在勉强自己,便识趣告辞:“两位老师都过谦了。那我先去后台了。”   回休息室路上,林悦悄悄打量季侑言,见她再一次被景琇怠慢了却不怒反笑,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去了。   季姐怕不是个抖M吧?   回了休息室,季侑言一边由着凯姐折腾头发,一边看选手昨天报上来的剧本,在心里做笔记。吃过午饭,化好妆没来得及休息,又被导演拉去开导师小会。对完比赛流程,一刻不停,就开始正式录制了。   一开场就是导师秀,演员从后台通道依次上场,导师和助理们都在通道旁等候指示。梁镇和另一个女演员收到指示上台了,其余导师和演员都冷淡地靠在角落,互相配合着复习台本。   五分钟后,梁镇表演完毕,前台响起整齐的掌声,场务指示季侑言和杨安然该准备上场了。   林悦接过了季侑言脱下的保暖外套,跟着季侑言上台的脚步,上到旁边斜对着的平台上。这里可以看到前台的表演,又不会入镜。   前台的灯光暗了下来,预示着表演马上就要开始了,四下好像顷刻间都安静了下来。   林悦感觉身后好像有人在走动,接近着她,余光中看见她脚下的影子在晃动变化着。   她下意识地想回身看一眼,刚侧过头,就发现景琇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上到了平台上了。   下一瞬间,前台灯光亮起,接着是一阵铃声,而后,季侑言沉稳中带着点欢快的声音响起:“好,我知道了,谢谢秦姐,我会努力的。”   林悦因为惊讶和疑惑,甚至没了心思看季侑言表演,只不住地用余光偷觑身旁的景琇。   景琇单手捧着台本,身姿挺拔,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台上的表演。很是专注的模样。   台上灯光如昼,在它的映照下,一切仿佛无所遁形。   林悦第一次发现,原来,景琇也可以有这样温柔的神情啊。   作者有话要说:景琇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潇潇之间的勾搭。   论套路与反套路。   季姐记仇:评论里扫码、收现的都是魔鬼吗??_?` 第13章   季侑言不是科班出身,入圈的初衷是为了音乐的梦想。景琇记得她与自己说过,她说她希望有一天她能够以歌传情、传志,她梦想在台上唱自己写的歌,而台下会有懂她的歌迷,陪着她一起轻声合唱。可阴差阳错,最终,她却是在演员这条路上越走越远了。   台上季侑言正在表演的那一场戏,是她结束《偶像创造计划》一年多后接的第一部 戏。当年,景琇虽是不解和惋惜季侑言放弃音乐梦想,但还是全力支持了她的选择。这部戏的剧本其实景琇并不看好,但为了季侑言,她还是下了功夫陪着季侑言一点一点抠补了细节的。尽管碍于经验原因,当时季侑言表演得很生涩,按景琇对自己的要求来说,差强人意都算不上,但因为是季侑言,景琇偏心地觉得,第一次能演成那样,已经很棒了。假以时日,她一定能够大放光彩的。   而今,景琇看着台上季侑言的表演,看着她对着杨安然一个横眉、一个冷笑,都是恰如其分、满满的戏,眼眸中流转而过的是始终如一的欣赏。   她一直都知道,季侑言是一个聪慧过分、又格外努力的人,更始终都相信,只要季侑言下定了决心,始终如一,就一定没有她做不成的事。   事实证明,季侑言没有辜负她的期待。   也许,包括和她恋爱这件事,季侑言不是做不好,是她动摇了。   舞台上,杨安然饰演的女配对男配有意,男配却钟情于季侑言饰演的女主。作为新人的女主准备去试镜一个大IP,希望渺茫,恰逢女配也准备试这个角色,胜券在握,于是女配便气势汹汹地来找女主谈判。   杨安然趾高气昂地鄙夷季侑言道:“你也不懂得掂量一下自己有几斤几两,张导的戏,是你高攀的起吗?”   季侑言冷静应对:“攀不攀得起,你说得不算。”她只简单地站着,身姿、气质,就已与杨安然高下立见。   杨安然的修养没有她的脸一般好,恶毒道:“呵,你是准备像勾引路修那样,对张导故技重施吗?张导可不像修那样好欺……”她话还未说完,就被季侑言打断了:“张小姐,请你慎言。我胆小,屋子里装了监控,你再胡言乱语,我就不知道会拿着这个监控做什么了。”季侑言手按在桌子上支撑着,万分克制自己的脾气了。   “你!”杨安然看向天花板各处的角落,没有见到探头,觉得季侑言是在唬她。她气焰嚣张道:“你心虚了是不是?像你这种贫贱出身的人,居然不懂得自卑与本分这两个词怎么写。呵,打着梦想的旗号,做着人尽可妻的事,还妄想攀着修这枝高枝……”   “啪”一声,季侑言忍无可忍,狠狠一巴掌甩在杨安然的脸上。她气得一张俏脸涨得通红,额头筋脉隐现,打完人垂下的手,还在颤抖着。   “你太侮辱人了。”季侑言的声音带着颤。   杨安然被打懵了两秒钟,下一瞬间疯了一般地要冲上来厮打,被季侑言狠狠推开,跌倒在地。   季侑言眼里有水汽氤氲,却倔强地不肯落下。她睥睨着瘫坐在地的杨安然傲气道:“我有什么好自卑的,像我这样所谓贫贱出身的人,都能和你这种占尽资源的人站在同一个起点上竞争了,该自卑的难道不是你吗?”   她面对着镜头,脆弱又硬气地犀利道:“该自卑的,是你这种没有梦想,不懂梦想,肮脏龌龊的人。”   “我有梦想,我比谁都骄傲!”掷地有声,震耳发聩。明明是带着些中二的话语,但因着季侑言台词功底过人,配合着她坚定自信的面容,愣是被她演绎激荡人心。   台下响起如雷般的掌声。   有多久,没有见到过这样傲然自信的季侑言了?景琇眼底浮起怀念,唇角有不自觉的温柔笑意,抬手鼓掌。   突然,她侧目觑林悦,林悦偷看被抓了个正着。   “不鼓掌吗?”景琇微微挑眉,气定神闲道。   林悦吓了一跳,慌乱地收回视线,像被提了线的木偶般有节奏地鼓起了掌。啊,好尴尬,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偷看吗?林悦想死。   景琇看着林悦滑稽的动作,淡淡一哂,转身下了平台。   谢幕了,舞台的灯光灭了,演员下场。林悦也跟着下台,把位置让给苏立航的助理。她看着不远处重新开始与周成交谈的景琇,内心掀起汹涌波涛:季姐和景老师这什么情况啊?!她们再这样下去,她忍不住要脑洞大开了。   刚下了台的季侑言对此一无所知。她从舞台的另一侧绕道进入了给导师预留的第一排位置上,接着观看接下来苏立航与景琇的两场表演。   苏立航上场的时候,全场气氛陡然又拔高了一个层次,季侑言听着女学员们花痴的讨论声,哑然失笑,自愧不如——这就是帅哥的力量啊。   但她没料到,比帅哥更有力量的,是景琇。   舞台间歇中,令人躁动的黑暗后,灯光刚刚亮起一道暗的,身着黑色劲装、长发高束、英姿飒爽的景琇甫一亮相,全场就沸腾了。   雷鸣般的掌声中,夹杂着的是此起彼伏的惊叹声:“啊啊啊,真的是景琇!”   不知道是哪个女生,趁乱还喊了一句:“琇琇,我喜欢你。”太激动了,以至于喊破了嗓子,喊完连咳了好几声。   魔音入耳,全场顿时爆笑。   季侑言又好笑又牙痒痒,默默在心里记仇,可不能让这个大胆的情敌分到景琇的组里。   景琇本是面无表情地酝酿情绪,闻声也绷不住破了功。她朝台下看去,露出一抹浅浅的笑。两旁的大屏幕投影了放大的人影,台下所有人看见,她的笑,像料峭寒冬中轻颤的红梅,清清冷冷中,又含着一点羞、一点俏。   迷弟迷妹们更激动了,气氛热烈得仿佛是景琇的个人见面会。   季侑言一直都知道景琇的人气很高,但不知道,在圈内居然也有这样多的影迷。但转念一想,她便了然——对圈内绝大部分新人来说,景琇能以这样的年纪达成这样的成就,是传奇,更是榜样。   表演要开始了,景琇在薄唇前比了一个“嘘”,会馆内,又渐渐安静下来了。   季侑言看着荧幕上含笑的景琇,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舔了舔唇。   灯光全数亮起,表演正式开始,景琇在案几前盘膝而坐,托着腮把玩酒杯,似笑非笑,气场已然与刚才笑着与台下互动的人截然不同了。   她饰演的是《霸业》中一个重要的女配角,是一个有着不输男儿的气概与胸怀的巾帼枭雄。在电影前期中,她与男二惺惺相惜,珠联璧合,共逐天下。电影中期,她被男主俘虏后,即便是受尽折辱,也不屈不挠,忍辱负重地伺机记下了敌方布阵图,而后成功出逃。可惜,她最终半道被截杀了。   说来嘲讽,历经千辛万苦,没有死于敌方的凌辱、没有死于敌方的追杀,而死于——来搜寻她的自己人的截杀。   他们在她兴高采烈、毫无防备之下的陡然出手,一击致命。   来人是她丈夫的亲信。他跪在泣血的她的面前,认罪说是他们对不起她。可是,他们申辩他们也是为了这一起辛苦打下的宏图霸业着想,迫不得已而为之,求她谅解。   她不能活的理由,仿佛合情合理:因为他们不能够要一个被敌方在胯下凌辱过的主帅,更不能在将来要这样一个失了贞洁的国母。在她被俘虏后,他们已经放出了她不愿受辱、英勇赴死的消息了。现下,战士们正悲愤万分,战意高昂,誓要拿敌方的血来祭祀英魂。   所以,她不该活了。   她这一生都在争,试图为女性开辟天地。最后,却不过是一个笑话。   她死前放声大笑,笑尽了悲凉,笑尽了这天下男子的凉薄与这天下对女子的不公与无情。   这一次,景琇要演的则是电影刚开始时的一场戏。包括男二在内的,三方势力暂时结盟,景琇饰演的华长清被华家军推举担任主帅,结盟中有人看华长清是女子,很是不信服。酒过三巡,有人开始大放厥词,针对华长清,宴会上暗波涌动。   “不是我说,征战沙场,这是男人的事情,华兄,你推个女孩儿出来,这让大家多别扭啊。”周成饰演的康定戎很是不满,大大咧咧道。   饰演华长清父亲的演员抚须从容道:“康弟此言差矣,我这女儿,不一般。”   “女孩儿家细胳膊细腿的,战场上刀剑无眼,你再是不一般又能怎样?”康定戎依旧嚷嚷。   华长清见他质疑,并不生气,只放下酒杯轻笑道:“康世伯疑虑的是,我想诸位心底里都一样,对我多有怀疑。”   她环顾四周,从容不迫道:“这样吧,在座诸位……”她顿了一下,放话道:“包括在外的听闻者,不论身份高低,若有不服者,与我切磋一二。如若胜我……”她站起身,让出位置,笑道:“此位换你来坐。”   其余诸人听闻华长清方才放话时声音浑厚,气息沉稳,猜测她应是有两手;又忌惮华长清父亲的威望,便谁也不敢出头。   康定戎本就是喝了酒有些糊涂了,见无人应战,更觉得失了面子,连辈分体面都不顾,自己站起了身,应道:“诸位谦让,那就让我来向华侄女请教一二,侄女别说我以大欺小就好。”   华长清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淡笑道:“世伯哪里的话,是我的荣幸。”   于是二人就各领了兵器,在空地上进行点到为止的比试。   两人大刀长枪相接,景琇身姿轻盈,步伐灵活,逼得周成步步退让,无力招架。不过几个来回,景琇就毫不留情地一脚踹翻了周成,以锋利的枪头指着翻倒在地的周成额头。   “世伯,承让了。”她说得半点谦让之意都没有。   康定戎颜面扫地,气急了,扫开她的长枪,起身拂袖而去。   华长清状若惋惜道:“看来是我失礼了。”她默了片刻,话锋一转,问道:“还有谁要来试试?”   四下寂然,无人应声。看她三下五除二就打飞了康定戎,大家都心里有谁了,谁还敢去自取其辱。   于是华长清便站在场中央,指尖轻抚着长枪头,,声音轻轻却有分量道:“这天下,谁说只有男儿争得?”   她把长枪往地上用力一按,枪身立时入地三分。她放开手回座,长枪笔直地立在中央一动不动,只有枪头的红缨在微微颤动。   “既然诸位已别无异议,那日后便请铭记,所谓男人做得的事,女人也做得!”她站在将位上,睥睨四下,合着磅礴大气的背景音乐,气势如虹道。   锋芒毕露,耀眼如星,让人不自觉地心生臣服。   季侑言看得心驰神荡,听见身后迷妹们又激动地“啊啊啊”地小声叫唤了。   季侑言捂脸,突然很嫉妒敢叫唤的她们。   作者有话要说:嘎嘎嘎!   季姐充满危机感:女朋友太优秀,情敌太多了怎么办?!   景琇真的从一开始起点就比季侑言高很多了T﹏T 第14章   灯光再次暗下,景琇离开舞台,季侑言也起身回后台。   不过瞬息之间,屏幕亮起,是电影《霸业》里的片段——出征前,景琇饰演的华长清站在点将台上,抬臂弯弓搭箭,一箭三雕、百步穿杨,场下顿时士气高昂。她挥剑高声喝问数万将士们:“准备好了吗?”   回复她的是将士们斗志昂扬的:“准备好了!”   声音整齐划一、震荡天地,合着激昂壮烈的进行曲,听得人心头发热。   号角长长,画面随之流转,荧幕上开始放映官方精心剪辑好的视频,闪过的是场下选手们一张张选拔自荐时坚定自信、充满希望与向往的脸庞,配合着旁白慷慨激情的陈词,让人热血沸腾。   聚光灯打起,导师兼主持人的梁镇站在升降台上缓缓出现在舞台中央,他拿着话筒,沉声问场下的学员们:“你们,准备好了吗?”   学员们先前彩排过,知道会有这一问,默契又自然地齐声喊道:“我准备好了!”震耳欲聋的宣言声响起的一刹那,场下灯光也顷刻间尽数亮起,光亮如昼。   “我听不见你们的声音,再说一次,准备好了没有?!”梁镇故意皱了皱眉,为难道。   “我准备好了!”这一次,声音更齐,更响亮!   梁镇满意地鼓了鼓掌,开始热场和解释比赛规则。   等苏立航、季侑言和景琇到后台换下戏服,回到导师席上,比赛算是正式拉开了序幕。   正式开始比赛后,场馆内的气氛就不如刚刚那样的轻松活跃了。   第一期没有飞行导师。每个导师手上都有剧本,剧本上都标了关键词,是之前沟通好了的、给导师安排的人设。季侑言领的人设,大致是温柔、友善,她没有问过别人,盲猜梁镇领的人设可能是沉稳儒雅的前辈范、苏立航领的可能是风趣幽默的吐槽役,至于景琇……季侑言非常怀疑,是冷淡又毒舌的大魔王!   第一个表演的选手是章为也,饭局上和投资人关系暧昧的那个女演员。之所以选择第一个出场,也是因为第一个比较容易给观众留下印象。她选的剧本是前几年很成功的一部文艺励志片中的片段。她要演的是梦想成为钢琴家、却在一场车祸中失去双亲、失去了左臂的女主,夜半噩梦惊醒后,拖着左臂的假肢,去到客厅单手弹钢琴的戏。   这场戏是长镜头拍摄的,女主前一刻还温柔地以唇亲吻钢琴的黑白琴键,用完好的右手愉快地弹奏着曲目,后一刻,她就突然暴跳着起身,举起假肢暴戾地猛砸钢琴,泪水合着她疯狂地吼叫声流泻而出,洒落于琴键之上。电影画面里,窗外明月高悬,夜,美好又狰狞。   章为也的演技显然撑不住这场戏。她把假肢拖在地上走动之时,行动明显太过僵硬,举起假肢砸琴时,更是用力过猛,整个表演,有原作珠玉在前,能吐槽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但考虑到她背后的资源,还有她是第一个,不想一开场就给后面选手太大的心理压力,季侑言和梁镇、苏立航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相对温和的点评。   “还是挺好的,不过,出房门的拖着假肢走的那段路,情绪可能应该再……悲伤、温和一点。”梁镇斟酌道。   苏立航吐槽道:“对,我也觉得那里有点不对。我总觉得你拖得不是一个假肢,而是……一具死尸。”   全场顿时爆笑,章为也也跟着笑了。   季侑言接在苏立航后面,委婉点评道:“其实对比我先前对你的期待,感觉还是有很大的上升空间。有点紧张了是不是?”这场戏的关键,美好被撕裂的那种痛感,她完全没有感受到。   章为也状若腼腆地点头。   于是季侑言转头问一直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笑的景琇:“景老师,你觉得呢?”   景琇用手中的钢笔轻扣了两下桌面,微微蹙眉,严肃地吐出几个字:“我觉得很不好。”   章为也的笑顿时僵住了,季侑言和另外两个导师也愣住了,所有人都向景琇投来注视。   景琇看着章为也,平静道:“前面老师说的都我也赞同,只说拖动假肢那一段戏,你的情绪是很不对,肢体表现出来的情绪也不对,你拖得太用力了。而且……”她直戳要害道:“拖动的时候,因为太用力发出了摩擦声,你第一瞬间,想笑对不对?”   章为也没料到她看得这么仔细,而且也没料到都打点到那种程度了,居然还有人这样直白地为难她。她有点慌乱了,辩解道:“景老师,我……我没有注意到,我当时很紧张。”   “你唇角刚刚上扬了一点,就马上刻意把头压低了。你可能觉得这些动作都很细微,但在镜头大特写下,这些细微的动作,都无所遁形的。”   “景老师,我很喜欢你,也一直以你为榜样,我……”章为也继续试图辩解。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景琇无情地打断了她,直言不讳道:“我觉得很不好,不是单纯地觉得你表演的不好,而是,觉得你不够用心。”   “为也,你根本不相信你自己的戏,甚至没有努力地说服自己相信,这样,你怎么能说服观众呢?”   章为也哑口无言,脸色通红,泫然欲泣。看上去就是一副被景琇的严厉吓到不知所措的娇弱小女生模样。   苏立航附到季侑言耳边小声惊叹道:“景老师也太敢说了吧。”得罪投资人不说,太过咄咄逼人的话,播出后也容易被一些人带风向崩坏人设。   季侑言没有心思回应苏立航,心底里替景琇捏了一把汗。她知道景琇只是出于专业素养,看不下章为也这种仗势欺人、不认真的态度,对事不对人。   她忽然突兀地轻笑出声,引来了所有人的注目,而后像是不好意思惊扰到了大家一般,用着怀念的口吻解释道:“我只是想起了以前我刚刚开始演戏,景老师指导我的时候。还是一如既往的这么严格啊……”   景琇侧目深深地看着她,季侑言按下忐忑,从容地笑对着她。   梁镇反应很快地接话道:“为也,好好消化一下景老师的话,也许,你就是下一个季视后啦。”   章为也算是被架住了,不顺着台阶下也得顺着下了。她破涕为笑,哑声答应道:“谢谢老师们的点评和期待,下一次我一定会注意的。”   气氛总算是缓和了下来。评定等级的时候,季侑言怀疑苏立航和梁镇为了不得罪人,本来可能是考虑给B的,现在为了不太明显,应该会给C。而以景琇的严格标准来看,可能章为也只能达到D。   考虑到景琇的评定,在可C可D之间,她慎重地选择了D。   结果苏立航和梁镇如季侑言所料都选了C,而景琇,却意外地也选了C!   于是,反而变成了季侑言独树一帜地高举了一个D牌。季侑言目瞪口呆,赶忙厚着脸皮看了看自己的牌子,故作慌张地换了个C,无辜解释道:“啊,我举错了。”   景琇不动声色地向她投去一瞥,唇角弧度微微上扬了一瞬。   许是因为第一个选手被景琇来了个下马威,后面的选手不论演技如何,态度上都端正了起来,景琇也没有再因此疾言厉色过。   景琇点评的话大都不多,但往往都一针见血。电影和电视还是有很大的不同,特别是演员对很多细节还有肢体美感的把握上。这一世,季侑言还未触电过,但上一世她死时,也是刚刚拿下了一尊小金杯的新晋影后。所以很多上一世她看景琇这档综艺时没有感触的东西,这一次眼界和素养达到后再听到景琇说出,季侑言不得不钦羡于景琇的专业和敏锐。   她和景琇始终持有着相近的评审眼光,一直到阮宁薇的上场。   阮宁薇表演的是一段难度不大,不易出彩,却也不易出错的自伤片段。   她饰演的角色因为想要给女朋友惊喜而特意和女朋友多谎报了两天出差时间,而后在和女朋友周年纪念日那天提前回家,结果却在小区楼下意外地撞见了女朋友和以前一直暗恋的男生相拥的场景。她不敢出声,黯然地离开,在小区的长板凳上独坐。她问一旁的大树,该不该和女朋友摊开说她看见了的这件事,可又自我安慰说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好了,本来就什么都没发生。她试着表演,如果什么都没有看见的话,她回家后的表现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几句甜蜜的自问自答后,她的泪水却不受控制地开始簌簌下落。   本来女朋友当初就是因为对那个男生求而不得心灰意冷,而后被自己在她失恋期间的默默陪伴感动了才和她在一起的。而今,她真正想爱的人能爱到了,和她分手是必然的吧。   哭泣片刻后,她擦干眼泪,红着眼又再一次扯出灿烂的笑,语调轻快模拟道:“当当当,我回来了,惊不惊喜呀?”   这场独角戏,除了最后那一句话有一点不稳定,其余部分,阮宁薇都表现得可圈可点。从一开始的兴高采烈、眉眼含情,到撞见时的错愕痛楚,再到自我安慰时的强颜欢笑、潸然泪下,情绪的转换都很自然妥帖,引人入胜。   季侑言非常意外。她给阮宁薇挑选这个剧本的时候,虽是有给她投机的心思,但没想到效果会这样好。   梁镇和苏立航显然也对阮宁薇的表演很是满意,面露赞色。   苏立航打趣道:“我看到剧本的时候,还以为小阮你是想偷懒,没想到,小阮你是准备来个欲扬先抑、技惊四座呀。”   梁镇赞同道:“除了最后那一句情感不够到位,其余部分,宁薇演得很好,有让人惊喜到。”   季侑言点头:“我也觉得演得很好,很超出期待了。”她习惯性地看景琇,发现景琇又用钢笔轻扣了两下桌面,薄唇紧抿。   季侑言顿感不妙。   果然,景琇沉稳发话道:“我和大家的意见正好相反,我觉得宁薇你这段演得不能算好。”   “昨天拿到剧本后,我大致看过大家挑选的这些片段的原作了。宁薇和所有其他选手都不一样,只有你,只有你不寻常地挑选了自己演过的片段。”   全场哗然。   是的,阮宁薇演得是她自己入圈的第一部 戏,当年电视题材还比较少见的一个百合角色。   季侑言双手交握,看了景琇一眼,又看了台上尴尬的阮宁薇一眼,又内疚又不知所措。   是她……帮阮宁薇挑的这样投机取巧的剧本的。 第15章   季侑言之所以会帮阮宁薇挑选这个剧本,是经过深熟思虑的。一是她考虑到阮宁薇的演技问题,挑选她演过的戏,她自然会比较得心应手一点;二则是,没有出彩的原作做对比,不容易出现太大的差距;三则是,别出心裁挑选自己演过的戏,容易有话题度和曝光度,对阮宁薇吸引观众的眼球、换取人气有好处。而且,最重要的是,比赛的规定里面并没有说不能够演自己演过的戏,节目组看到剧本后也没有把它拿下,所以这也不算犯规,只能算是取巧了。   显然,景琇也是知道这一点的,她认可道:“当然,这算是规则的漏洞,只能说你很聪明。”   季侑言如坐针毡,思索着该如何发言才能又不伤景琇脸面,又能维护阮宁薇。   梁镇发表意见道:“我倒是觉得,也不能因为她演的是自己演过的戏就说她演得不能算好吧。首先也是要有演技,她才能演好吧?”   景琇沉吟道:“这出戏里面,只有最后的收尾是改过的,改得很好。但是,也只有最后一句话,她没有演好。”   “演过的能演好,没演过的就只有一句,可就偏偏那一句没演好,这能算是演技好吗?”她不留情面地诘问道。   梁镇被驳了面子,尴尬地无言以对。他没看过原片段,自然不知道这回事。99个片段,除了景琇,谁吃饱了撑的还去补原作。   季侑言想死的心都有了。最后的收尾处是她特意帮阮宁薇改的,为的是让这个收尾更有张力,没想到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场内的气氛凝滞得季侑言怀疑一根针落下都听得见,她颜欢笑打圆场道:“梁老师和景老师说得都有道理。我估摸着吧,就拿这个当做论题辩论的话,场下大家都能站个正反方大战三百回合吧?”突然,她故作轻快指着场下道:“哟,廷铭你点头点得这么欢,是已经挑好立场了吗?”   突然被点名的男选手一懵,条件反射地连连摆手,场下的其他人被他的呆萌逗得笑作一团了,连被争论中心的阮宁薇都笑了。   笑过后,阮宁薇很是虚心,大方又真诚地承认道:“谢谢梁老师、苏老师和季老师对我的认可,也谢谢景老师对我的指正。是我投机取巧,演技也不够火候,出错的太是刚好,才让景老师有所怀疑。我下次再也不敢班门弄斧了。”   她态度这样坦诚端正,梁镇和景琇也无话可说了。大家尴尬地相视一眼,苏立航插科打诨:“来定级吧,我的牌子已经迫不及待了。”   于是顺势进入了评定等级的环节。最终,梁镇还是坚持打了A,苏立航和季侑言打了B,景琇也打了B。阮宁薇评定为B级。   第一期比赛的内容全部录制结束,天已经黑透了。选手们各自散去,回酒店食堂吃饭,陈德生也招呼着工作人员们抓紧时间去吃饭。导演和几个导师们坐同一辆保姆车出发去饭店,吃完饭,大家还有工作,要接着录制导师挑选学员的片段。   饭桌上,苏立航大大咧咧道:“我敬景老师一杯,我干杯,你随意。”说完,他一饮而尽,好奇道:“景老师你透露一下好不好?你的剧本上标注了什么?”   季侑言立时拉长了耳朵听,她也好奇!   景琇疑惑地反问他:“你指的是什么?”   苏立航还以为景琇是不想说,嘟囔道:“这也不能说吗?景老师你口风也太严了吧。”他换了对象,和陈德生干杯,不死心地继续道:“陈导你透露一下嘛,景老师可太酷了。”   陈德生老狐狸般地笑了笑,对景琇解释道:“景老师,立航是好奇节目组给你安排了什么人设。”   景琇烫青菜的筷子微顿,淡淡一哂回复道:“节目组没有给我安排人设。”   季侑言和苏立航都难以置信地怔了一下,连本来还有点不高兴、故作冷淡的梁镇都忍不住多看了景琇两眼。   “那你这么拼!”苏立航耿直惊叹道,“景老师你可太敢说了。”一直以来,外界对景琇的普遍看法都是演技好,行事低调,有点高冷但又很有礼貌,妥妥的一个岁月静好、出尘仙女人设。这是她出道之后的第一个真人秀节目,刚第一期,她就这样言辞犀利、咄咄逼人,好的话能加个认真敬业老干部人设,但更多的是可能会徒惹一身骚。   连梁镇都有些惋惜了。其实景琇来参加这个节目他就一直想不明白了,对景琇这样咖位的人来说,参加这样的真人秀节目本来就是完全没有必要。她只要继续拍电影,高高在上地不崩人设,属于她的神话就不会灭。   景琇对大家的惊讶一笑置之,四两拨千斤玩笑道:“我听着怎么不太像是在夸我,陈导,苏老师也很敢说呀,你要不要考虑给他换个人设?”   苏立航大笑,连连讨饶。   时间要差不多了,景琇提前停了筷,去洗手间整理仪容,季侑言在她出去不过一分钟后,也自然地停了筷紧跟其后。   她到的时候,景琇正站在洗手台前,从容地对着镜子补口红。明明不过是一个平常的动作,季侑言却看出了万分性感,不由自主地舔了一下唇。   景琇抿了一下唇,侧头用目光询问季侑言,季侑言这才回过神,抬脚进门。   她习惯性地带上了门,转回头就看见景琇秀眉微挑,目光中带着点探究和好笑。季侑言在她的神色中忽然想到了什么,脸顿时有点红,尴尬地连忙把门又打开了。   以前……她们也不是没有在这种地方这种场合相遇过。工作忙碌,季侑言又分外拼命,两人分隔两地是常有的状态,所以偶尔能够共同出席某个场合,便都能算是她们的一次难得约会。久旱逢甘霖,她不只一次地在类似的洗手台前,压着景琇放肆吮吻过……   景琇扯了一下唇角,又好气又好笑。她盖上口红,转身就要走,季侑言却猝不及防地叫住了她:“阿琇。”   她的眼眸,和自己的淡褐色完全不一样,乌黑发亮。从前接吻的时候,景琇不止一次感慨过。她垂眸,顿住了脚步。   季侑言走到她的身旁,开了水龙头缓解尴尬,故作自然地和景琇闲谈:“虽然节目后期都会剪辑的,但是,有话题的画面,他们不故意剪地更有争议就很好了。”   景琇心定了下来,说不上是失望还是什么。她淡淡反问道:“所以呢?”   “所以我担心,你点评地太直接和认真会不会反而对你不太好?”季侑言委婉地建议,“你知道,现在舆论风向总是很容易被带偏的,我担心万一有人别有用心,会影响到你从前经营下来的人设,影响部分不明所以的路人对你的印象。”太公正也容易得罪人。   句句都是发自真心,景琇明白她的善意。可她这些话,又让景琇回想起了分手前那些始终积压着的不痛快,让她克制不住地冷硬道:“我从来都不是靠人设吃饭的。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事、说我该说的话。”   季侑言霎时间僵住了笑,脸色发白。   是了,她怎么就忘了,景琇从来都不喜欢她为了名利而去苦心捏造、经营所谓的人设。   景琇看季侑言变了脸色,捏着手包的五指也渐渐用力地泛白。她到底缓和了一点语气,解释道:“作为演员,我的工作是让观众喜欢我的戏,作为这个节目的导师,我的工作是让选手知道自己的长短、让观众提高鉴赏能力,我认为这是我首先需要考虑的东西。不论是真实的我,还是经营出来的人设,都一样会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既然如此,我选择那一部分真正欣赏我的粉丝群体也没有损失不是吗?”   季侑言哑然。   上一世景琇的坦荡、磊落和自信让她自惭形秽,而如今,季侑言更觉得无地自容。   她突然觉得自己为景琇做这样功利、市侩的考虑很可笑、很多余。景琇和她不一样,自己汲汲营营的模样落在她的眼里,是不是很难看?   她到底还是没有景琇那样的心境和底气,这并不会因为重生一次就彻底改变。季侑言失神地任由水流不住地冲刷着她的手,冻到麻木。   “景琇。”她低声地叫她的全名,景琇眸色隐忍地看向她,听见她问:“我这样自以为是的关心与纠缠,其实是不是很烦人?”   季侑言扯出一点苦笑,神色黯然。情绪低落间,她开始反省,前世事前世毕,也许现在的景琇是真的不想和自己再有过多的牵扯了;也许她重逢以来所表现出来的抗拒都是真实的,是自己自我意识过剩,而后自作多情,沾沾自喜。   她是不是不该靠着前世的侥幸来自以为是地继续纠缠?   景琇放于口袋中的五指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说不出那一句是,也说不出那一句不是。   她最初爱的人,有世界上最明亮干净的眼睛,说起梦想时温柔自信得像是会发光。后来,现在的季侑言杀死了曾经的季侑言,可她还是爱她。但一次次失望累积后,她爆发了。   分手后,她从未走出过。爱入骨髓,痛也入骨髓。她对季侑言抱有期待,可是,对季侑言给予她的痛,她也心有余悸。   “你觉得呢?”半晌,景琇垂下雪白的脖颈,声音轻轻的,模棱两可地反问道。 第16章   回程的路上,季侑言一直在反复咀嚼景琇的那一句反问。“你觉得呢?”每回放一遍,景琇原本的语气与音调就越模糊一点。每一个重音落点的不同,仿佛就能品出一个新的意味。   咀嚼到最后,季侑言完全想不起最初景琇的语气了。她不敢再贪心地想,景琇没有彻底否认也许代表着她也有所留恋。如果她自以为是的关心对景琇来说只是一种纠缠,那连她自己都会觉得自己恶心,令人唾弃。   季侑言情绪低迷地告诫自己,不要再异想天开、轻举妄动了。   一行人回到影视中心后,就开始马不停蹄地录制挑选学员环节了。这个环节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规则,纯粹随导师的心意,按顺序轮流挑选自己想要指导、或者觉得比较对自己戏路的选手即可。   关于挑选顺序,梁镇和苏立航本来做绅士风度,表示女士优先。但导演为了后期花絮素材的丰富性,还是安排他们进行剪刀石头布。季侑言运气衰衰的,第一个就出局了,梁镇和苏立航紧随其后,景琇胜利地夺取了优先权。季侑言倒也不是很在意,反正她一定要挑的的也只有阮宁薇一个,早挑晚挑都没有关系。阮宁薇还没有出挑到第一个就会被抢走的程度。   但她万万没想到,在比赛上对阮宁薇冷眼相对、直言不讳的景琇,居然在接下挑人任务第一棒后,不假思索地就把阮宁薇的名牌贴到了白板上自己名字的下面。   梁镇和苏立航一脸诧异,季侑言更是惊诧万分。   “看来景老师还是很看好小阮的嘛。”苏立航玩笑道。   景琇淡淡一哂道:“我只是觉得她可以更好而已。”   “看来是,爱之深责之切啊。”苏立航摸了摸不存在的山羊胡,故作深沉道。   季侑言勉强地配合他笑了,内心天人交战。   虽是刚刚下了不惹景琇厌烦的决心,但碍于陶行若的交代和对阮宁薇的好感,季侑言还是半是打趣半是试探地抱怨道:“景老师一下子就把宁薇挑走了呀,我本来也想挑她的呢。”说完,她期待地看着景琇。   这才刚刚开始录制,后面还可以剪辑,如果景琇有一点点表露出愿意换一个人的话,也是完全可以的。   但景琇却像是完全没有接收到她的信号,淡淡反问道:“季老师这是一开始就要抢人了吗?需要我问问导演,如果想抢人的话有什么规则吗?”   梁镇还有点记仇,其实并不想插话。但综艺节目,你不说话你就没有存在感,他不得不故意揶揄道:“哈哈哈,这就开始开抢了?没想到小阮还挺抢手的,怎么办,我也有点心动了。”   “那我也来我也来。”苏立航跟着凑热闹。   季侑言给自己找台阶下,嗔笑那两个男人道:“说好的绅士呢!说好的谦让呢!”她死心了一般摆了摆手,笑道:“我就试探一下,你们也太不经考验了吧,哎,我算是看透你们了。”抢阮宁薇这件事算是作罢了。   在有选择余地之时,大家自然都是从最优的开始挑,梁镇和苏立航挑了两个A级的选手,季侑言也只好挑了一个A级的顾子楠。   第二轮再来,景琇挑人,再一次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她挑走了章为也。   梁镇和苏立航真是一脑门子的问号,季侑言也是欲言又止。但关系户难指导,指导了又容易得罪她站在她身后的人,既然景琇要自讨苦吃,那梁镇和苏立航也是乐得清闲。因此,他们并没有多说什么。   然后,第三轮,景琇又挑走了当时吃饭时的投资人身边坐着的那个男生陈书。梁镇和苏立航憋不住了,和一旁的摄影师说了这段别剪进去。   梁镇单刀直入地问:“景老师你是得了什么特别的招呼吗?”   景琇摇了摇头,坦荡回道:“没有。”她顿了一下,反问他们:“有什么问题吗?还是,你们也想要这两个?”   苏立航审时度势,回应道:“没有没有,就是有点担心景老师。”想来这烫手山芋还是不接好。   季侑言犹豫了一下,还是担心发声道:“景老师两个都带的话,会不会太为难了?”   景琇看了她一眼,平淡道:“没什么好为难的。”说完,她明显地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继续吧。”   季侑言咬了咬唇,眼神中有黯然一闪而过,很快又装作没事人一样继续录制了。   录制结束后,季侑言不敢像之前那样再追着景琇自以为是地关心了。她与林悦坐自己司机的车,一路沉默异常地从影视中心回到了酒店。   林悦跟着季侑言回房,与她沟通过几天需要飞去拍摄的广告和需要出席的时尚庆典的相关事宜。沟通中,季侑言始终兴致不高,神情中带着淡淡的疲倦与低落,与前几日的状态截然不同。   林悦说完了事情,明显察觉到季侑言心情不太好,她关心道:“季姐你怎么了?是今天太累了吗?还是录制中发生了什么不愉快?”   季侑言摇了摇头,扯出一抹笑安慰林悦道:“没事,我就是有点累了,睡一觉就好了。”   “那季姐你早点休息吧,我就先下去了。”林悦体贴道。   季侑言点了点头,站起身脱外套,把自己扔进被子里,习惯性道:“嗯,今天也辛苦你了。”   林悦往外走了几步路,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什么,顿住了脚步。她学聪明了点,回过身试探性地告诉季侑言道:“季姐,刚刚你在台上表演的时候,景老师特意站到平台上看了。”   季侑言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下一瞬间,她的大脑缓缓消化了信息,突然动作利索地撑腰坐了起来,讶异地追问林悦:“你刚刚说什么?”   林悦吓了一跳,随即露出了一点了然的笑,补充道:“景老师只看特意看了季姐你的表演,而且,看的时候,神情特别特别的温柔,我都惊讶了。”   季侑言整个人的状态都变了,神情像是有些纠结,又想高兴,又不敢高兴,但唇角还是情不自禁地扬起了一点弧度。   林悦在心里偷笑,好了!她知道季姐的开关在哪里了!这真的不是她脑洞大开了!   “而且,季姐你还记得前两天景老师给你吃蛋糕的事情吗?我后来想提醒你喝酒前先垫下肚子,才后知后觉想起来,景老师给你特意让你吃东西,是不是也是想给你垫肚子呀?”   “季姐,我现在相信你说的,景老师和你关系挺好的了。只是,景老师可能有一点,傲娇?”林悦帮着季侑言找台阶。   季侑言眼睛终于亮了起来,咬着唇低低地笑了一声:“这样吗?嗯,我知道了。”   林悦离开后,季侑言抱过枕旁的毛绒熊猫,把脸埋进温暖的绒毛里,控制不住地傻笑了起来。   她想,大概真的不是她自我意识过剩吧?那些她察觉到的温柔,不是她的臆想,都是真的有迹可循的。   只是,景琇大概是真的有所留恋,但却也同样,有所保留。她理解,是她以前让景琇失望的太多了。景琇能够对她心存一点点期待,给她一点点纠缠的底气,她就已经很侥幸、很知足了。   季侑言振作了精神,下床去玻璃间洗澡,一边抹沐浴露一边哼小曲。她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一会敷张面膜好了,脸还是要的,但必须……厚一点了!   *   第二日中午,季侑言让林悦盯着食堂那边,姚潇去帮景琇点餐了,就让林悦也跟着点餐,前后脚送到她们套房里的餐厅。   林悦跟着推进来的餐车进到餐厅时,姚潇和景琇刚刚落座,看着林悦和一旁的餐点,神色有些惊讶。   这是这几日里,她们第一次和景琇在这个餐厅里一起吃饭。景琇若有所思地抬眸看了一眼林悦,林悦就觉得周身凉飕飕的。   景琇确实惊讶,她能感受到,昨天她答复季侑言之后,季侑言的表现不如前两天那样主动了。她还以为季侑言要放弃了。   “季姐……季姐那边也刚刚好结束了,所以我就叫餐上来了。”林悦尴尬解释道。其实景琇和季姐共用一个餐厅,一起吃饭也是很正常的,但她脑洞大开之后,就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了。   景琇淡淡地“嗯”了一声,声音比面容柔和些:“坐吧,不介意我们不等季老师先动筷吧?”   林悦坐下,忙道:“没关系没关系,吃的也不是一起的。”   景琇这才扫了一眼季侑言的午餐,都是些清汤寡水不能填饱肚子的。   “季老师在减肥吗?”景琇发问。   林悦坦白道:“季姐说这几天晚餐吃太好了,早餐和中餐要控制一下了。”   景琇蹙了蹙眉,没说话。林悦咽了咽口水,直觉景琇好像不太高兴了。   就在林悦琢磨着要不要找个话题缓解尴尬,景琇突然再次冷不丁的发声道:“她胃不好。”   林悦还没反应过来景琇的意思,外间就响起了开门声,是季侑言回来了。林悦如获新生,站起身快步出去迎接季侑言。   四人一起在一张长桌上吃饭,季侑言脸上始终挂着浅笑,看起来神采奕奕。姚潇礼貌地主动问她道:“季姐心情很好嘛,看来早上的课程很顺利嘛。”   季侑言在剥鸡蛋壳,抬头道:“还可以吧,大家都还挺认真的。”她视线落到景琇身上,想到昨日做好的心理建设,主动搭讪道:“景老师上午怎么样呀?”   景琇平静回答道:“挺好的。”   姚潇在一旁腹诽,除开那两个关系户,其他学员倒是挺好的。但抱怨这种事,景琇不想说,她自然也不会多嘴。   季侑言犹豫了下,还是关心她道:“章为也和陈书有给你添麻烦吗?”   景琇吃完了,用湿巾擦着手,倒也没有隐瞒:“有。”迟到早退,不配合指导。景琇眼底闪过一丝烦闷。   季侑言顿时紧张,皱着眉道:“我就猜他们不好带。阿琇,为什么要把宁薇和他们都挑走?你是担心把他们交到别人手上,会影响比赛公平吗?”   景琇擦手动作顿了一下。几秒后,她几不可闻地笑了一声,抬眸问她:“这个别人,包括你吗?”   季侑言笑容微滞,尴尬道:“我没有,我……”她想说“我不是这样的人”,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了。她最初与现在,都不是这样的人。但她不确定在景琇心目中,这时候的自己是不是这样的人?这句话,会不会像是狡辩?   景琇收回看她的视线,听不出情绪道:“就当我不准备给你们卖人情的机会吧。你慢用吧。”说完,她站起身子离开了。   季侑言讨了个没趣,有些讪讪。她兀自垂眸沉默了几秒,余光扫到一旁不敢说话的林悦,又展露了如常的笑颜,逗林悦道:“让你多向你姚潇姐学习,那今天你的水平测试来了。”   “啊?”林悦发懵。   “景老师今天傲娇了吗?”她咬了一小口蛋白,神色分外温柔。   林悦咕噜咽了一口口水,缓缓摇头。   有没有傲娇她不知道。季姐被怼了依旧没有不高兴,她是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请大家观看景老师蛇皮走位,哈哈哈。   景老师眼刀林悦:你知道太多了。   林悦哭唧唧:不应当,我只是一只小猫咪啊。   2019年季姐一定会追到景老师的,小可爱们也要加油呀! 第17章   晚上,季侑言吃饭的时候没有看到景琇和姚潇,问了陈德生才知道,景琇这两天有其他行程,飞去北城拍顶级时尚杂志vivi的周年刊封面了。   一顿饭,季侑言吃得索然无味。这几天她和景琇虽然是住在同一套房子里,可是,她能够最长时间、最肆无忌惮地与景琇相处的时间,也就这一顿晚饭的时候了。为此,她甚至放弃了身为女演员的自我修养——不顾身材、每顿晚餐都吃好喝好。   既然也看不到景琇了,第二日培训临近结束的时候,季侑言就吩咐了林悦晚上也另外叫减肥餐到房间,不和导演他们一起在二楼餐厅吃正餐了。   林悦犹豫了片刻,心疼季侑言道:“季姐你早上和中午也都吃得很少了,晚上也这样吃得话,会饿的。其实这几天称重,没有胖啊,季姐你控制得很好了。”季侑言房间里放了一个电子秤,每日都会称重自检的。去年季侑言就因为过度节食而一直营养不良,后来低血糖晕倒后才有善待自己一点。   “肉也不会我今天吃了明天就长出来呀。”季侑言不以为然笑道。   林悦为难,忽然想起来道:“昨天中午和景老师一起吃饭的时候,景老师问我你是不是在减肥。”   “嗯?”季侑言听到景琇就不自觉竖起了耳朵,等待林悦的下文。   “其实景老师也没说什么,不过她说了一句,说季姐你胃不好。”   季侑言摸了摸下巴,结合景琇之前特意给她送的胃药的猜想,唇瓣一下子要扬到耳朵上了。   “你觉得景老师说这句话什么意思?”她故作淡定地追问林悦,想要享受一下双重快乐。   林悦忍笑,装傻道:“我不太懂诶,季姐你懂吗?”   季侑言觑了林悦一眼,看穿了她忍笑的表情,弹她的脑门道:“好啊悦悦,学会开你季姐玩笑了是不是?”   林悦捂住头,委屈巴巴辩解道:“我没有,我不是学会开玩笑了,是学会开窍了。不是季姐你让我和姚潇姐学习的吗?”   季侑言嗤笑出声,站起身给陈德生打电话报备一起吃饭,而后回林悦道:“行吧,给你打个八十分。走吧,去吃饭。”   季姐真的因此改变主意了!林悦看着季侑言明媚的笑,告诫自己,不行,我要有职业操守,我不能站CP!   季侑言私下联系过姚潇,询问姚潇景琇什么时候回来,姚潇打官腔,说是不能随意透露景老师的行踪。因此,季侑言只好混在粉丝群里窥探她们流传的景琇行程表,以为自己要独守空房好几天了。   没想到,隔了一天傍晚,季侑言录制完预告要用的采访回酒店吃晚饭,就惊喜地看到景琇赫然也在饭桌旁了。   “景老师,你回来啦。”季侑言拖动椅子坐下,声音里是掩不住的喜意。   “嗯。”景琇惜字如金。   “拍摄还顺利吗?是12月那一期刊吗?”季侑言没有被景琇的冷淡吓退,继续热情关心道。她给自己烫碗筷,见景琇的也还没烫,就顺手帮她一起了。   景琇来不及拒绝,季侑言就烫好帮她放回来,微微一笑。   伸手不打笑脸人。景琇双手放在带着热度的碗旁,不由地妥协,声音也暖和了点:“挺顺利的,是十二月那一期。”   苏立航坐在季侑言右手边,托腮看着笑意明媚的季侑言,忽然半带撒娇地敲碗道:“季姐,我也还没洗噢。”他这两天和季侑言相处,对季侑言还挺有好感的,觉得她很随和温柔,放得开但又有分寸。所以有时候他就忍不住喜欢逗她,和她开开玩笑。   季侑言觑了他一眼,装作听不懂地反问道:“所以呢?苏老师?”   苏立航不说话,一双桃花眼朝着季侑言眨巴眨巴地放电,桌上的其他人都一脸看热闹的暧昧。   景琇冷不丁地伸长了手,拿过了苏立航的碗,盛了一点热水晃了晃。而后,她把烫好的碗递回给苏立航,平淡道:“季老师帮了我,那我帮苏老师吧。”她盯着苏立航,挑了挑眉,玩笑道:“爱心传递?”   苏立航与她相视一眼,莫名地头皮一麻,自己烫了筷子尬笑道:“哈哈哈,我开玩笑的啦,那要谢谢景老师的爱心了。”他玲珑地取过了梁镇的碗,笑嘻嘻道:“来来来,我得把我的心心传给你。”   梁镇夺回碗,抖了抖一身鸡皮笑骂道:“谁要你的心,你自个儿好好收着吧。”   全桌人都笑开了。   季侑言面上跟着笑,心里泛过一点点甜意。她侧目打量景琇,却见景琇面色如常,并没有任何可以佐证自己因此心里甜蜜的证据。   季侑言又有点失落。   主菜的烤鱼和小菜先上了,一桌人动筷,边吃边聊最近录节目时的琐碎趣事和圈内新传的八卦。   包厢门开了,一个年轻的女服务员端着热汤款步而来。   季侑言正在剔鱼刺,觉得筷子上的光影好像晃了晃,奇怪地抬头,就看见对面的总制片仰着头惊慌地高呼:“小心!小心!”   她下意识地跟着抬头看去,入目的是天花板上好像在摇摇欲坠的水晶灯。她来不及思考,身体比脑子动作地更快,转身就一把抱住了身旁的景琇。   景琇被季侑言搂进怀里,还没有反应过来,耳旁就响起了哗啦啦一声巨响,紧接着是餐盘翻了的声音,夹着椅子推动声、惊呼声、谩骂声和说着“对不起”的人声。   “他妈的!这什么鬼啊。”陈德生来不及躲开,被倒下的红酒洒了一身。   其他人也都反应了过来,借着两旁昏暗的壁灯看着倒在菜肴之上的破碎水晶灯,惊魂未定。   “没事吧?”季侑言看着桌上一片狼藉、确定安全了才松开了景琇,关切询问道。   景琇像是被吓到了,有些愣愣的。她眸色深深地望着季侑言,哽了一下喉咙,才有些涩地回答道:“我没事。”   季侑言露出安心的笑,松了一口气。   副导演周康成听到季侑言的问询,连忙问询其他人道:“没事吧?大家都没事吧?”   “靠!”、“我X!”,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咒骂声,而后才是大家的报平安声:“没事,没事,就是吓到了。”   “对不起对不起!”景琇又听见了这个带着哭腔的女声。她低下头,就看见一个女人半蹲着、惊慌失措地在用自己的袖子擦拭着季侑言的大腿,地上,是餐托和碎碗片。   景琇脸色微变。她想起来,灯掉下来的前几秒,这个女服务员站在季侑言的身旁,端着热汤,正准备上菜。   季侑言此时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了疼。她推开女服务员忙乱的手,拉了一下裤子,倒吸冷气。   其他人也发现她这边的状况了,慌乱地关切道:“季老师你怎么了?还好吗?”   苏立航就在她身旁,一下子明白发生了什么,帮她回答道:“季老师被服务员的送来的汤烫到了。”   景琇眉眼发沉,伸手去摸季侑言湿了的大腿,测试热度。   季侑言把手覆在她的手背上,轻拍了两下,白着脸安抚道:“我没事。”   景琇看她故作轻松的笑,薄唇抿地越发紧了。   女服务员手足无措,只不住地哭着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周康成已经在打电话找酒店的老总追责水晶灯了。陈德生也正恼,一腔邪火没地方发。他快步过来,一把推开女服务员,怒吼道:“会不会做事,去叫你们经理过来。”   他不方便太仔细地探查季侑言的烫伤,缓了声音对季侑言道:“季老师,我马上叫人送你去医院。还能走吗?”   季侑言把湿了的还有些发烫的裤腿拉离皮肤,缓解疼痛,摇头道:“没关系,没这么严重。汤不是特别烫的。”疼痛还是可以忍受的,所以她估计应该不是太严重。   她看一旁哭得梨花带雨,呆愣着还不敢走的女服务员,有些心软。看起来最多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啊。季侑言扯出了点笑,宽慰陈德生道:“陈导,让小姑娘走吧,估计她刚刚也是被灯掉下来吓到了才手滑。我没关系,小问题啦。”   陈德生还火大着,有些不甘心,怒瞪服务员,退让道:“把姓名工号留下来。”   季侑言站起身抖了抖裤腿,再次对陈德生道:“算了吧,陈导。”她拍了拍抽噎着的女服务员肩膀,温和道:“下次注意点,没事了,你走吧。”   当事人都没意见了,陈德生也不好说什么了。   季侑言拿了手包,对众人道:“要辛苦大家善后了,我就先回房间了换身衣服了。”   陈德生不放心道:“季老师还是去医院看看吧。”大家都附和。   季侑言笑笑道:“我先上楼看看吧,要是严重的话,我再去吧。别担心。”她指了指两条腿,玩笑道:“裙子我还是想穿的,我知道轻重的。”   出了门,她就给林悦打电话,问林悦来的时候带烫伤膏吗?林悦在隔壁包间吃饭,说是没有,于是季侑言就让林悦找节目组医务要,如果也没有备的话,就出去买。   她拉着裤子不贴皮肤,一回到房间,就脱了裤子查看伤情。果然,大腿中上部红了一大片,所幸没有起泡、脱皮,看起来不是太严重。   外面有房门开关的声音响起,而后便是渐行渐近的高跟鞋声,紧接着敲门声就响起了。   季侑言没多想,以为是林悦拿了药上来了。她光着两条腿就开了门,招呼道:“这么快啊?”   结果定睛一看,门外站着的哪是林悦,赫然是面沉如水的景琇。   季侑言傻眼了。   作者有话要说:景老师:美人计??   季姐:我不是!我没有!我枯了!   好吧,你要看也行……(*/ω\*)   今天是不是有点甜呀(*/ω\*) 第18章   “我……我以为是林悦。”季侑言见是景琇,有点小结巴。   景琇微微颔首,目光下移,视线定格在她两条赤裸的大长腿上。是林悦就可以这样光着吗?景琇的面色越发沉了。   季侑言随着景琇的视线往下,顿时面红耳赤,一边试图拿手拉长衣服,一边尴尬道:“你稍等一下。”然后不等景琇反应,她赶忙关上了门,跳回去翻衣柜。   景琇被关在门外,沉沉地叹了口气。刚刚只粗略地扫了一眼,腿上看起来有点红,好在似乎不是特别严重。她脸色稍霁。   “林悦呢?我让姚潇送你去医院。”景琇的声音隔着厚实的木门闷闷传来。   大冬天的,季侑言没有带短裤,好不容易翻出了一条宽松的阔腿裤套上。听到景琇的问询,她动作顿了一下,控制不住地咬唇偷笑。   景琇这是在关心她吧?   她穿后裤子,快步走回门口,打开门回应道:“悦悦应该去帮我买烫伤膏了。不用特意去医院了,没关系,只是有一点红,用水冲一冲就好了。”   说完,季侑言脱了棉拖,自然地走到玻璃间里,高高挽起了裤腿,取下淋蓬头打开,无奈自嘲道:“出现在医院要是被拍到了,指不定又要被媒体编出什么故事了。我就不辛苦他们浪费脑细胞了。”   她弯着腰,一手拿着淋蓬头一手拉着两边的裤子不下滑,显然有些艰难。右边的裤腿一只手没办法全部拉住,开始下滑,有些被淋湿了。季侑言腾不出手去往上拉一拉了,正准备用拿着淋蓬头的那只手去关水龙头,一只纤柔的手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景琇弯下腰,手下动作轻柔地帮她把右边下滑的裤腿细致地叠上去了。她带着点点热度的指尖不时触到季侑言被冷水激得格外敏感的肌肤,季侑言情不自禁地咽了一下喉咙。   叠好了裤管,景琇伸手接过了她手中的淋蓬头,淡淡道:“你压好裤腿就好了。”   季侑言受宠若惊,呆愣愣地看着景琇近在咫尺的面容。   “你的裙子会被淋湿的。”季侑言的声音莫名有些干涩了。景琇今日穿了一条黑色收腰及踝的长裙和一件长风衣,进到这个玻璃间,她只脱去了外面的那一件风衣。   “没事。”景琇盯着她腿上的红痕,和被冷水冻出来的鸡皮疙瘩,眉头微蹙。   “还疼吗?”她突然问道。   季侑言偏过头看见景琇,见景琇垂着头,墨发遮掩住了她大半的面容,却依稀可见她眉目间久违的温柔平和。   她心跳如擂鼓,低柔回景琇道:“不疼了。”   景琇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没有说话了。   四下安静地像是只听得到哗啦啦的水流声和自己的心跳声,季侑言看着景琇颀长柔美的身影,闻着似乎是自景琇发梢传来的淡淡清香,恍惚间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北城昨天是不是下雨了?”她舔了舔唇,试探性地问询道。   景琇垂眸,沉默了几秒回答道:“嗯,下雨了。”   季侑言唇边的弧度再也压不住了,得寸进尺地追问道:“那拍摄还顺利吗?听说有外景,有影响吗?”   景琇平缓地移动着淋蓬头,让它的冲洗面积平均一点。听到追问,她禁不住抬头与季侑言对视了一眼。   季侑言扬着笑,眼睛亮亮的,明明平日里是八面玲珑的人,此刻却青涩笨拙得像个小姑娘。景琇挪开视线,妥协道:“没什么问题,策划临时有了灵感,给设定的背景加了一点东西,正好雨景也用上了,效果挺好的。”   这样安静的空间,这样温柔的光线,景琇与她这样平和的对话,让季侑言生出了一点时光倒置的错觉。   从前,她们也曾经有过这样岁月静好的时光。那时候她刚出道一根筋只想当歌手,不想涉及影视圈,发了两首线上单曲,毫无水花,几乎是半待业在家。景琇已经开始参与电影拍摄,忙起来就脚不着地。但忙碌的行程结束后,不论什么时间,景琇总愿意赶最近的航班,第一时间回到她们的小窝里。   有时候太累了,景琇在浴缸里泡着泡着就睡着了;不累的时候,季侑言就搬张小凳子坐在浴缸旁,帮她洗头,亲亲她,给她搓泡泡,与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她最近的工作。   那些日子,从前只觉得寻常,不曾想有一天回想起,竟觉得是那样的宝贵。   季侑言眼神黯了一点,张口刚想再说点什么,门外忽然响起了大喇喇的叫唤声:“季姐,药我拿来了,你还好吗?”   是林悦一把推开了景琇半掩着的门,心急火燎地冲进来了。   季侑言和景琇闻声都回过头看林悦。林悦猝不及防撞见景琇居然在帮季侑言的奇怪情形,顿时也僵在了原地。看季侑言的神情,她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   但事已至此,她没办法,只好一边硬着头皮朝两人走去,一边如常招呼道:“景老师你也在呀?”   景琇淡定地“嗯”了一声,拢了一下裙摆,问林悦:“药给我看看?”   林悦把烫伤膏递出去,景琇接过烫伤膏,把淋蓬头递给林悦,自己走出了玻璃间。   季侑言皮笑肉不笑地看了林悦一眼,林悦做委屈巴巴的表情,关切道:“季姐,还是有点红啊,要不要去医院看看,万一明天脱皮了就不好了。”   季侑言气笑了,食指和拇指在林悦上下唇上一捏,嗔她道:“没事啦,你个乌鸦嘴。”   景琇把药递回给林悦,平静地叮嘱道:“再冲十分钟,然后把药上了,应该没事。”说完,她就转身离开了。   季侑言留恋地看着景琇离去的背影,林悦赔笑道:“景老师今天好像特别温柔啊。”   季侑言觑她,心情明显有些好,但还是无情道:“今天不及格。”   林悦耷拉着脑袋撒娇叫了一声“季姐”。   两人就着这个姿势,看着时间听话地又冲了十分钟才离开。坐回床上,季侑言接过了林悦的药正准备上,景琇忽然又去而复返了。   她眉目平和,递了一支膏药过来,淡淡道:“用这个,会好一点。”   林悦拿回来的那一支烫伤膏,是她找医务人员拿的最普通的烫伤膏。现在这一支药膏,是景琇打了电话,让姚潇联系她们这边的私人医生刚刚送到的。   “谢谢。”季侑言攥着药膏,眸色深深地望着景琇。   景琇淡淡一哂,本想回她“不客气,就当是你刚刚饭桌上帮了我的回礼”,但话到嘴边,她又咽下去了。   “不客气。”她缓和了语气道,“我先出去了。”   她走后,林悦眨巴眨巴眼睛,又郑重其事地重复了一遍:“季姐!景老师今天不是好像,是真的特别温柔啊!”   她盯着季侑言,有点好奇发生了什么事。   可季侑言却没有解答她疑惑的意思,只低头看着手中的药膏,眸色比窗外的月色更柔和。   阿琇……是不是心疼心软了?她是不是可以再有多一点点的期待,吹响厚脸皮进攻的号角?   *   出了门景琇就接到周康成打来的招呼她换个地方吃饭的电话,她看了看季侑言的房门,不放心地问季老师呢,周康成说让厨房做了送上来,景琇才放心地下楼了。   重新回到饭桌上,大家还在抱怨刚刚的水晶灯掉落问题,说着说着,话题渐渐扯到新开的楼盘和房子装修上了,景琇对此都没有兴趣。   她看着高脚杯上闪烁晃动着的亮光有些出神,只觉得鼻尖好像隐约还残存着刚刚季侑言搂住她时,沾染在她身上的发香。   刚刚有那么一瞬间,她看着季侑言,仿佛再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怦然心动”。   这不是季侑言第一次以这样的姿态护住她了,也不是季侑言第一次这样善良地放过肇事者了。   在一起后的第一年,她们去藏地自驾游,途中发生意外,季侑言也是这样第一时间抱住了她,把她护在身下;后来,她第一次当女主的电影上映了,季侑言和她一起乔装进电影院观看,散场时被人发现了,被围追堵截中,她在楼梯上踩空,季侑言也是这样毫不犹豫地抱住了她,在滚下去时给她做了肉垫。   那一次滚下楼梯,她几乎毫发无伤,季侑言却摔破了手肘。去医院包扎时,还有狗仔不死心地藏在门外偷拍。她叫了保安抓人,怒极要摔对方的摄像机,也是季侑言拦着她,说算了,那是他吃饭的家伙,把东西删了就好。   季侑言说大家都是因为工作,都不容易。   景琇眼神有些柔软。   她一直知道,季侑言的善良,始终如一。也许,也知道她对自己的爱也是,只是中间背负了太多难以承担的东西。   人生中意外是无常、也是有常。   她后怕过很多次,就像刚刚后怕,后怕要是刚才掉落的不只是水晶灯、后怕要是刚才水晶灯炸裂溅起的东西伤到了季侑言、后怕……一生真的再也见不到季侑言了。   她们能够这样再相逢,是多么难得又不易的事情。   景琇试着向自己妥协,有些前事,不如就让它先过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景老师:还疼吗?   季姐撒娇:你亲亲它就不疼了。(*/ω\*)   景老师冷漠:我亲亲它,这章就该上红锁了。   季姐:………………我哭得很大声!   今天的景老师是不是有点甜甜呀?(*/ω\*)    第19章   第二天早上季侑言洗漱完到餐厅吃早点, 不久后景琇居然惊喜地在餐厅也露了脸。要知道前几日景琇都是刻意和她隔开了时间的。   季侑言有些期待, 又有些忐忑。她与景琇打过招呼后,看景琇在慢条斯理地煮咖啡, 蠢蠢欲动, 搭讪道:“景老师今天不晨练吗?”   景琇往咖啡机水箱里注水,默了两秒,平和道:“时差倒过来了。”   季侑言察言观色,伸出触角小心试探道:“那现在是换时间锻炼了吗?”   “嗯。”景琇惜字如金。   “换到晚上吗?”季侑言进一步试探道。   “嗯。”   “那以后就可以不用特意出去了, 我们有时间可以一起跑步呀?”季侑言眼眸亮起来了, 得寸进尺道。   景琇眼神柔软了一瞬。她盖上了盖子,启动电源, 扫了季侑言一眼,淡淡道:“牛奶要凉了。”   这是嫌她话多了,季侑言听懂了。她乖巧闭嘴喝牛奶了,可是嘴角的笑却怎么都压不下去了。   她感受得出来,景琇现在态度虽然依旧冷淡, 但比起前几天的面如寒冰、话中带刺,现在的平淡简直已经是春天般的温暖了。   更何况, 景琇端着咖啡杯离开的时候,还破天荒地地主动关心她了:“昨天烫到的地方还红吗?”   季侑言听见心底里仿佛有烟花在绽放。   “没事了,你给的药很有效。”她的语气里带着喜不自胜的不稳重。   景琇几不可觉地勾了勾唇角,没再说什么离开了。   林悦目睹了全程,震惊程度堪比看到太阳打西边出来。在她眼皮底下,季姐和景老师发生了什么py交易让她们关系突飞猛进了吗?   她还没来得及想好怎么打探, 就听见季侑言没头没尾地问她:“立春是不是快到了?”   林悦愣愣道:“还有好几个月吧?”   季侑言支着下巴,望着景琇离去的方向,笑得温柔又深情。她看着林悦不在情况内的样子,心情大好道:“给你发点压岁钱吧。”   林悦跟不上她跳跃的思维了。   季侑言噙着笑,揉了揉她的头发,嗔怪她道:“继续学习吧。”   过年了都不知道啊。   可惜,季侑言还没来得及多体会景琇带给她的春天的温度,当天下午她就飞去了南城,准备第二日的和国际名模周念一起拍摄的代言广告。   这支广告,是签约冉闻后魏颐真帮她争取下来的。季侑言的前经纪人汪珺婵本来已经帮她新签下的祝寒樱争取得差不多了。因为季侑言不续约的事情,汪珺婵已经要气死了,结果到嘴的鸭子又飞了,汪珺婵更是气疯了。她在朋友圈里指桑骂槐、阴阳怪气了好几天,恨不得马上就有人帮她搬运发散出去。可惜,魏颐真这边都打点好了,翻出了一点点水花,但没有浪。   而后,汪珺婵心有不甘。于是季侑言就断断续续总听到别人和她说,汪珺婵一直在背后在说她闲话。   要是前世,季侑言指不定就忍气吞声了,汪珺婵也是吃准了她上一世的好拿捏才敢这样对她。可重生后的季侑言早就不是那时候的季侑言了,她第三次听人和她说这件事时,主动戳了汪珺婵,语义不明地对她道:“听说汪姐最近日子过得很是清闲,我准备给汪姐找一点乐子,汪姐觉得怎么样?”   汪珺婵追问她什么意思,季侑言却故意不理她了。   几天后,季侑言听到魏颐真和她说,汪珺婵这几天惶惶不可终日,到处打听打点。   又过了几日,汪珺婵发现了季侑言不过虚晃一枪,气急败坏地又来找季侑言,季侑言气定神闲地看着她竭嘶底里,而后才悠悠回复她道:“汪姐知道有句话叫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还有一句话叫,冤家宜解不宜结吗?”   说完她发了一张照片。照片是一张酒店房门外的照片,上面房号清晰可见——是前段时间汪珺婵给祝寒樱拉皮条时去的房间。不过实锤的照片季侑言手上并没有,也不可能有,这照片只是她让魏颐真买了酒店信息,让人去随便补拍的。   但汪珺婵做贼心虚,唬她已经够了。   “你知道什么?”汪珺婵有些急了。   “我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季侑言不咸不淡道,“汪姐你话要是再多点,我可能就什么都知道了。”   汪珺婵在那边输入了很久,最后只给她发了一个“你很棒”的大拇指。   自此,汪珺婵安静如鸡了。   季侑言和林悦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林悦扬眉吐气地笑了好久,季侑言也跟着她笑,笑着笑着鼻子却有些酸了。   上一世,她要是也这样自信硬气该有多好?如今她有陶行若和魏颐真做她的靠山,而曾经,她也不是那样卑微、无依无靠的人。可惜,她当年傻,该骄傲的时候不骄傲、不该自卑的地方又自卑,才让汪珺婵束缚住了她的手脚与翅膀。   人生本是没有如果的,所以她上一世抱憾而终。季侑言庆幸,她竟能拥有一次后悔的机会。   第二日下午,广告拍摄的休息中途,季侑言和周念并排坐着由人整理发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周念去补几个镜头了,季侑言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林悦低头玩手机。   没过多久,林悦忽然小声地问她:“季姐,你睡了吗?”   季侑言没睁眼,懒懒回她道:“睡了。”   林悦笑了一声,小声道:“那季姐你睁开眼睛一下。”   长期以来的默契让季侑言知道,林悦应该是有什么事不方便在这么人多嘴杂的环境下和自己说。果然,她睁开眼就看见林悦把手机递给了自己,手机屏幕上写着:“刚刚看我加的工作群在八卦,好像下午景老师和一个学员吵起来了,发了好大的火。”   季侑言眉头顿时拧了起来,语气不善道:“为什么?和哪个?”她心里直觉,不是章为也就是陈书。第一天她问景琇这两人有没有添麻烦的时候,景琇就回答说有了。   她心里懊悔,就不该由着景琇把这两个人都收下。   林悦摇了摇头,说:“不知道,他们也没有说得太清楚,后来就转话题了。”   季侑言不放心道:“你把我手机给我。”   她接过林悦递来的手机,给姚潇发微信,问姚潇怎么回事,姚潇过了几分钟才谨慎地回她:“没什么事,就是有人态度不太端正,景老师说了她几句。”显然是不想节外生枝了。   季侑言问不出什么,切了微信窗口想换个人问,场务那边招呼季侑言要过去继续拍摄了,季侑言只好先作罢。   傍晚拍摄一结束,季侑言就恨不得马上买机票飞回去,但第二天上午还有几个镜头要补拍,她不得不多留一个晚上。   晚上品牌方这边开了一个小型的接风宴,魏颐真特意过来了,品牌方的中华区总裁居然也亲自来了,还来了几个在时尚界的大咖。季侑言本该随着魏颐真周旋其中,借机与这些人搭建起良好的关系,但她却有些心不在焉。   因为她发给阮宁薇的问询微信,阮宁薇一直没有回她。   她心底里知道,阮宁薇现在大概只是没有时间看手机。节目组虽然对外都是宣称全封闭式的,但事实上课程和排练结束后,选手在镜头外的时间,还是有机会拿到通讯设备的。   好不容易熬过了这一顿饭的时间,魏颐真看季侑言状态不佳,以为她是累了,叮嘱了她几句就放过她了。季侑言和林悦一起回酒店,路上终于收到了阮宁薇的回音。   阮宁薇和她解释道:“景老师是和章为也发生了一些不愉快,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完全是章为也的问题。”   “章为也和我一样,是和节目组打过招呼进来的吧?”阮宁薇直白地问。   “嗯。”季侑言没有隐瞒。   “其实我们大家心里多少都猜到了,因为她态度特别嚣张,完全不怕被别人知道。这几天上课,她总是缺席,排小品作业的时候,她也很敷衍。拿到第二期的剧本后她就一再改戏,和她一起搭戏的赵婧和她争论,被她气哭了。今天排戏的时候,她又改剧本给自己加戏,把赵婧的戏份删得一塌糊涂,赵婧气不过,去找景老师反应情况了。”   “然后景老师就发火了吗?”季侑言觉得景琇不是这样控制不住情绪的人。   果然,阮宁薇继续道:“没有,景老师其实也不算发火了,大家传得夸张了。景老师给章为也留了面子。形体课上课前,她特意把章为也叫出去了,没有当众说她。但不久之后,大家就看见景老师特别低气压地回来了,身后跟着眼神恨恨的章为也。”   “景老师进门后,章为也也准备跟着进来了,但被景老师叫了站住。”   当时,景琇冷冷地喝住了章为也进门的步伐,拍了拍手,让室内所有的人注意力集中了过来。而后,她扫过台下一张张脸,声音淡淡道:“虽然当时我们挑选学员时候,是导师单向选择,没有问过你们的意见。但现在,我问问大家的意见,你们有没有不愿意跟着我、想选其他更心仪导师的?如果有,现在告诉我还来得及。”   台下鸦雀无声,没有人敢说话。有人直言道:“没有,当时知道是景老师选了我,我乐得都要睡不着了。”   “我也是我也是……”很多人附和了起来。   景琇微微笑了一下,平稳道:“那好,我也问过大家了。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这就算是双向选择了。我感谢大家的信任,也一定会尽我所能协助大家。我没什么特别的规矩,只有一条,希望大家能够记住。”   “既然坐在了这个教室,认了我这个导师,那在这个比赛的期间,就要听从我的指导,服从我的安排,不管你们进来之前,有多么光辉的履历。”履历这两个字,她咬的特别重。   “为也,你也听清楚了吗?确定要踏进这个门吗?”她转过身,眼神冷冷地看着章为也。   章为也杵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脸色一阵白一阵红的。进门,就等于把自己的脸送上去给景琇扇了,退出去,她拿不准自己金主孙廷对景琇的态度和景琇手上捏着的底牌。   毕竟,当时定级时景琇拂了自己面子,孙廷也只是安慰她说景琇那边可能是没有沟通好,他再去沟通一下。   孙廷现在身边又有人了,她心凉了才决定不再做安逸的金丝雀,哄他费力气给自己资源,做好了被踹走后还有退路的准备。这一退出去,就不知道这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是不是要白费了。   几相权衡,章为也忍了,咬碎了牙陪着笑进门道:“景老师说哪里话,是我错了,我之前可能让大家有点误会了。”   景琇冷笑了一声,不冷不热道:“那我期待为也你的表现。”   人多是非就多,更何况处在每个人都是潜在竞争对手的环境中。这几天景琇本就有心想要整顿一下氛围,章为也正好自己撞上来了。   杀鸡儆猴,章为也算是一只好鸡了。只是其他人可能不愿意杀。   阮宁薇把事情详实地给季侑言陈述了一遍,说完还善解人意地安抚季侑言:“季姐别担心,我刚刚拿到手机时也关心过景老师了,景老师看起来心情没有受到影响,还给我回了个挺活泼的表情。”   季侑言顿时警觉:“你还有景老师的微信啊?”她都没有!   阮宁薇坦荡回复道:“也是陶总让我加的。”   季侑言发了个微笑的表情。笑不出来!   阮宁薇大笑,揶揄她道:“季姐,你的醋味透过屏幕都传过来了。”她顿了顿,正在输入显示了好久,终于又说了一句:“我是有对象的人了,季姐你放心吧。”   季侑言嘴硬道:“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我就是惊讶景老师居然会加选手的微信。”   总觉得阮宁薇和景琇之间的关系好像有点不一样。上一世她从来没发现过她们有什么交集,但重生后从上一次阮宁薇与景琇见面时的交谈、还有现在景琇肯加阮宁薇的微信来看,景琇对阮宁薇好像有些特别?   季侑言一时想不出个所以然,就暂时把这个疑惑压了下去。林悦关心地问她事情的来龙去脉,季侑言简要地和她复述了一遍。   林悦一心向着季侑言的,听完的第一反应是:“啊,这种关系户也太难搞了,季姐,幸亏不是你分到她啊。”   季侑言愣了愣,忽然像是醍醐灌顶,明白了景琇那时候的反常。   林悦说得没有错,章为也这种人要是分到了她手上,确实是很棘手的。袒护她,就会破坏比赛的公平性,播出后更有可能会影响到她的口碑;不袒护她,孙廷那边可能会追究,觉得她不给他面子,指不准什么时候就给她使个绊子。   这个道理谁都明白,梁镇和苏立航当时没有阻拦景琇,也是因为权衡之下就明白了——有些人情不好卖,容易两边都落不着好。   景琇不可能不知道这个道理的。   当时她看景琇录制现场言辞犀利、处事公正,只以为景琇是不想不公正的情况出现。如今想来,景琇可能只是为了不让她为难。   毕竟……挑选顺序她是最后一个,极大的可能就是,章为也和陈书,总有一个人会落到她的手上。   如果是前几天,季侑言还不敢往这样多情方向做猜测。但经过这两天景琇态度的缓和,季侑言几乎觉得这就是真相了。   她情不自禁地低笑出声,吓了林悦一大跳:“季姐,你笑什么?”   季侑言舔了舔唇道:“没什么,就是开心。”   她压不下心中的喜悦与激动,点开了姚潇的对话框,单刀直入道:“帮我问问景老师,我可以加她微信吗?”   姚潇回了一串:“……”紧接着,是一个“好”字。   季侑言咬唇耐心等着。入耳的是车窗外车水马龙的喧嚣声,她盯着那一方小小的屏幕,却觉得自己急促的心跳声那样清晰可闻。   怎么好像情窦初开送表白信等对方表态的小姑娘一样啊。季侑言用手压在自己胸前,在心底里好笑。   幸好,赶在她心跳越发不像话之前,姚潇终于给她发来了一张二维码。季侑言心花怒放,给姚潇连发了好几个亲亲的表情。   她生怕景琇临时改变主意,手快地先把图片保存了下来,而后才切出去扫码。   几乎是下一秒,景琇就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   季侑言忍不住揣测,景琇是不是特意等着了?她看着左上角景琇这两个可爱的字,唇角越翘越高。正准备和景琇发消息,忽然发现,景琇那边也在显示着正在输入。   于是她停下了动作,期待着景琇的消息。   可对面的“正在输入”却也跟着停下来了,像是景琇也在等待她发消息一样。季侑言失笑,又动了指头想打字,景琇的输入状态也同时再次出现。   季侑言再次停下,景琇终于发来了三个字:“我没事。”   明明只有简单的三个字,季侑言却觉得一字千钧。景琇知道自己在担心她,景琇是在宽慰自己。这个认知让季侑言心里又甜又涩。   “为那种人生气不值得,下次我帮你一起怼回来。”她故作俏皮地开解道。   景琇刚刚洗完澡就接到姚潇的电话,身上还只披着一条浴巾,就先取了手机等待季侑言的好友申请。她几近赤裸,冷得脸颊都有些僵,看着季侑言发过来的话,眸色却很柔软。   “不用麻烦了,我对事不对人。”景琇拒绝的话看起来硬邦邦的。   季侑言没有气馁,弯着唇打字,想把这久违的文字聊天继续下去。   可惜她手冻得有点僵,连续打错了好几个字,又不得不删掉重打。结果她字还没打完,景琇率先发来了一句:“我先去休息了。”   季侑言顿住了动作。她看了看右上角十一点的时间,又把打好的字删掉,换成了:“好,晚安。”   等了很久,直到下了车,景琇也没有回她那一句晚安。   回到酒店房间里,季侑言再一次打开对话框,突然惊喜地发现,景琇回她了:“晚安。”   中间隔了十几分钟!说好的睡觉呢?季侑言又开心又多心,景琇是不是不想和她聊了才说要睡觉?但很快她又自我开解,就算是不想理她,景琇愿意找个借口敷衍她了也是一种进步了。   季侑言取了电子书进行每日的睡前阅读,心满意足地告诫自己: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她不能太贪心。   *   拍摄完广告,当天中午季侑言就赶飞机回到了陵州,赶着下午和其他导师一起对选手第二期的彩排进行检视。   季侑言到的时候,彩排还没有开始,导师们刚刚在席位上落座,导演和摄像还在一旁沟通机位的问题。   “我还以为你赶不回来了。”季侑言刚一进来,苏立航就热络招呼道。   季侑言笑了笑,随口应他道:“然后你就机会欺负我学员了是不是?”她迫不及待地转头找景琇,景琇却只低着头看剧本,压根没分她一个眼神。   景琇的身边坐着梁镇,已经没有空位了。   苏立航还在故作不满地回道:“你看我像是这种人吗?”   季侑言有些失望,想引起景琇的注意力。于是她站在原地,把景琇拉入谈话道:“我觉得你就像,景老师你说是不是?”   景琇这才抬头扫了她和苏立航一眼,淡淡道:“我没有注意听你和苏老师说了什么。”   苏立航周身一凉,再次觉得景琇好像不太待见自己!   季侑言关注点却不一样,她蹙了蹙眉头,敏锐道:“景老师你感冒了吗?”景琇的声音好像带着一点鼻音,也比平时的低沉了一点。   景琇怔了怔,才应她道:“嗯,一点点。”昨天站太久了,打喷嚏的时候她就预料到了。但不过是喉咙有点痛,有一点鼻塞,连姚潇都没有发现。   “吃药了吗?我那边有备用的感冒药……”季侑言紧张道。   “大家都差不多了吗?要开始了。”陈德生的声音突然传来。   景琇含糊地应了一声“嗯”,转移话题道:“该开始了。”   季侑言站着太引人注目了,只好压下没多说什么,坐到了苏立航身旁的空位上。   现在距离正式录制还有两天的时间。因为表演的时长不过几分钟,所以学员们前几天都在上专门的声乐形体课程,昨天才和搭戏的伙伴拿了剧本、敲定删改,上午正式排了一上午,下午就拉过来彩排了。   时间紧迫,没事先有很好的准备和打磨,就很体现每个选手表演天赋的高低、也很暴露每个学员最直接短板在哪里。   整场彩排下来,少有一台戏是让导师们觉得满意的,包括在第一期独角戏里演绎的很好的几个选手。其中,阮宁薇的差异最为明显。   和阮宁薇一起搭戏的是一个A级的男选手卢旻。卢旻欣赏第一期阮宁薇的演技,所以放弃和其他A级选手的联手,主动选择了阮宁薇。然而,阮宁薇让卢旻大失所望。   全场戏下来,卢旻像对着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表演,阮宁薇完全没有入戏,眼神空无一物,台词棒读明显,导致卢旻的发挥也降了档次。   梁镇和苏立航都很错愕,无法理解阮宁薇怎么会和上一次相差那么多。他们腹诽,难不成真被景琇说中了,演过得能演,没演过的就不能演?   但景琇这一次却没有犀利的了然,她也很惊讶,皱着眉道:“宁薇,我看过你昨天一个人的练习,那时候你的表现不是这样的。”而且,其他课程老师对她的评价也都很好,怎么她都不至于表演成这样吧。   阮宁薇脸色发白,满是羞愧,对卢旻道歉道:“对不起,拖累你了。”她看了看导师,嘴唇动了一下,又垂下了头,对导师们的批评和惊诧一语不发了。   景琇捏着钢笔,在阮宁薇这一段的剧本上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季侑言心里咯噔了一下,直觉这里就是陶行若拜托她帮忙寻找的——阮宁薇对表演的心结。   彩排结束,每个导师对彩排做总结陈词。   轮到季侑言的时候,季侑言想到刚刚在舞台上看到的,学员们不加掩饰的企图心与好胜心,给他们做心理疏导道:“关于演技上面的问题,刚刚景老师、梁老师和苏老师都说了很多了。我说点其他的吧。以后所有的戏,都不再可能是第一期那样的独角戏了。”   “我希望大家能够明白,当你们和你们的搭档站在了同一个舞台上,演出同一场戏的时候,你们不只是这一场比赛的竞争对手,更是这一场戏的合作伙伴。转换心态,不要想着我要表演得比我的伙伴更出彩、更吸睛,而要想着,我的表演要很精彩,精彩到可以带动得我伙伴的表演也更好更出彩。忘掉私心,才更有可能共赢。”   “一出好戏,是需要互相成就的。”   她脱口说出这句话后,突然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句话是当年景琇告诉她的。   而这句话,还有下半句的。   那时候她陪景琇补过纪念日,不顾汪珺婵反对,调整出了一整周的休息的时间,和景琇一起躲在她依山傍海的度假别墅里蹉跎好时光。有一天她们一起在影音室里看电影,是一部外国的同性恋电影,尺度很大,情节也很棒,演员的演技更是教科书级别的。这部电影上映后,两个女主都被提名过最佳女主,但很可惜谁都没有拿下过。反倒是这部影片,拿了一个最佳影片。   季侑言和景琇各自偏爱其中的一个女主,争论究竟哪一个演绎得更出彩,却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景琇妥协下定论道:“好吧,都很好,这个争论是没有意义的。毕竟,一出好戏,是需要互相成就的。”   那时候电影正好转镜头,转到了大尺度的部分了。环绕效果极好的音响中传出一阵又一阵暧昧的喘息声,季侑言的心思早就不在谁演的更好上了。她把景琇搂进了怀里,贴着她的耳朵用气音说:“一床好戏,也需要互相成就的。”   后来,谁也没有管电影继续演了什么。电影结束后很久,季侑言休息片刻,又蹭景琇,贱兮兮地感谢她:“谢谢景老师的成就。”   景琇轻哼了一声,也动了手,不甘示弱地回敬她:“互相成就。”   想到这,季侑言忽然有点口干舌燥。她下意识地扭头去看景琇,没料到景琇也正好在看她,两人的视线一交汇,景琇就面无表情地转开了头,撩了一下耳旁的发。   季侑言眼尖地发现,景琇露出来的耳朵红得有点可爱。   季侑言看着景琇的侧脸,不由得笑逐颜开。阿琇……惯来也是好记性啊。   *   陈词结束后,每个导师带各自的学员回去,开个班会,重整一下士气。   晚上吃饭的时候,季侑言没看到景琇,才知道景琇和学员一起去食堂吃饭了。听陈德生说,景琇是想吃饭的时候,借着氛围轻松点,和学员们深入地谈谈心。   苏立航对景琇的敬业自愧不如,梁镇撇撇嘴没说话,季侑言却在心疼。景琇感冒了,喉咙可能本来就痛,还要说那么多的话。简直雪上加霜。   她吃完饭回套房,景琇依旧没有回来。她便先去书房看剧本,回忆彩排时她带的那些学员的表现,在剧本旁边写标注和意见,准备明天一个个给他们有针对性地磨一磨。琢磨完这些,景琇还是没有要回来的迹象,季侑言只好先回房间洗澡了。   等她洗完澡换了睡衣睡袍,拉开房门查看,终于发现客厅里有了微弱的光亮和声响。   景琇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正端坐于沙发之上看投影。   听到声响,景琇侧目看她,调低了一点音响音量问她:“吵到你了?”她在看她让姚潇帮她整理好的学员之前演过的电影、电视剧相关的影像资料。   季侑言听得出景琇的声音比下午更低沉沙哑了一点,有一点别样的性感。但她此刻一点欣赏的心情都没有:“没有,我是特意出来看你回来没有的。”   景琇看着她,没有说话。昏暗的光线下,她的眼睛意外的明亮,像一汪流动的清泉。   季侑言喉头动了动。她转身进房拉开放药的抽屉,而后握着一个圆柱形的细长盒子快步走了出来。   “我猜你肯定没有吃感冒药,也不肯吃。”季侑言笃定道。   说起来可能不会有人相信,在荧幕上镇定自若、气场慑人的景琇,私底下居然是一个会因为吃药而被苦得泪眼朦胧的小哭包。   投影投射下来的光线太暗了,景琇的不自然被很好地遮掩住了。她摩挲着遥控,从容道:“只是觉得没有必要。”   季侑言看她的小动作,眼底有宠溺浮现,没有戳穿。她在景琇身旁坐下,把盒子递给她道:“这是泡腾片,补维C的,不苦,酸酸甜甜还挺好喝的。我之前感冒喝这个,意外地发现挺有效的。”她的语气温柔得像是在哄孩子。   景琇垂眸看着季侑言递来的盒子,心有点酸软。   “那谢谢你了。”在季侑言的期待中,景琇终于伸手接过了。   季侑言心霎时间安了大半,景琇对她的态度是真的缓和了。她绽放出灿烂的笑,趁热打铁道:“我房间里有烧好的温水,去帮你泡一杯好吗?”   “不用了。”景琇拒绝道。拒绝完,她视线移到投影上,顿了两秒,又补充解释了一句,“我现在很撑,喝不下了。”   季侑言前一刻还在为她的斩钉截铁的拒绝失落,后一刻又立马为她的解释而雀跃起来。   她一瞬不瞬地盯着景琇,仿佛在她长睫的起落间,窥见了她寒冰下暗藏的暖流。季侑言忍住要溢出心间的甜意,见好就收道:“那没关系,等你舒服了一点再喝吧。噢,我有消食片,你要吗?”   景琇切换下一个视频,故作冷淡道:“不用了,不喜欢,过会就好了。”   季侑言也不勉强她,顺着景琇的视线盯着屏幕看了一会,换了话题道:“你是在看学员之前演过的片段吗?”   “嗯。”   “我可以一起看一会吗?”季侑言小心地征求同意。她想和景琇多待一会,就算什么都不说也好。   景琇唇角几不可觉地晃过一抹笑。她看着屏幕,淡淡回季侑言道:“这个客厅你有一半的使用权,没有什么可以不可以。”   季侑言笑出声:“那我坐一会吧。”她往沙发中间坐去,见景琇没什么反应,又挪动得靠近了景琇一点。   来参加比赛的这些学员,多数不火也是有原因的,不是接的戏不好,就是演得真的不好。片段晃过了一个又一个,景琇眉头微蹙,看得很是认真,季侑言却渐渐有些走神了。   忽明忽暗的光线下,景琇玉雕雪砌般的容颜仿佛蒙上了一层轻纱,敛去了一点不可亵渎的清冷,增添了一点的让人想要亲近的柔软。季侑言的目光不自觉缓缓下移,最后落在了景琇随意搭放在沙发和膝盖上的两手之上。   从前,她就特别喜欢把玩景琇的手,五指纤细修长,半月牙也特别明显,堪称名品。现在,景琇左手做了西瓜红的渐变美甲,更衬得肤色莹白如玉。右手拇指、食指和小拇指也都做了美甲,唯独……中指和无名指干干净净,指甲也修剪得圆圆整整。   ???!!!   季侑言又想起了彩排结束时她与景琇那心照不宣的相视一眼,突然觉得周身有点热了。她脑海里不由自主地闪过了许多画面,不堪入目!   季侑言暗骂自己猥琐,赶忙打住,强行转移注意力。   荧幕上正好在放阮宁薇的表演片段了,季侑言记起了自己昨天觉得景琇和阮宁薇关系不一般的疑惑,犹豫了下,试探性地问景琇道:“你知道吗,宁薇以前是我们的CP粉。”景琇以前对CP粉的存在挺纵容的。   景琇怔了怔,倒是真的意外:“宁薇吗?看起来不太像。”她顿了一下,声线微沉道:“你以前不是最不喜欢这类粉丝的吗?”   季侑言尴尬。她也不是不喜欢CP粉,最开始的一段时间,她也觉得挺有趣的。可是比赛后期,CP粉头被扒,景琇唯粉与CP粉、她的唯粉大战,却真实地给了她很多难堪。   “我……现在挺喜欢的了。”季侑言轻声道。时过境迁,那些难堪她早已放下了,余下的尽是怀念。   景琇却想到了其他,温热的心又有些冷了下来。   这几年季侑言是该挺喜欢CP粉的,毕竟,和男明星一个接一个地炒绯闻,维持流量和热度,CP粉也是出了大力的。她是喜欢CP粉,只是不喜欢和她的CP粉罢了。   景琇情绪淡了。但想到自己前日决定的前事不究,她把会伤人的话语都咽下了。   “是CP粉,怎么了?”她没什么情绪地配合追问。   “给我们剪过同人视频,还写了同人小说,质量挺高的。”季侑言兴致盎然道。   “嗯。”景琇敷衍道。   季侑言咬了咬唇,见景琇明显没什么兴趣的样子,识趣地结束了这个话题,和景琇一起专心地看阮宁薇表演了。   时候不早了,景琇要回房洗澡休息了,季侑言才恋恋不舍地也起身回房间。   她又翻出了阮宁薇给她的同人小说做睡前阅读,有点小失落。   怀念景小琇扒拉着同人文最夸张最肉麻的片段非要念给她的日子。   她合上电子书,找出了手机里珍藏的,她和景琇在比赛中一起合唱过的那些歌曲,在床上做躺尸状。   有微信消息的提示声响起,季侑言随手划拉开了。   “季姐!刚刚景老师突然找我要同人资源,是不是你暴露我了?!”   季侑言愣了愣,突然诈尸复活!   阿琇这家伙,口嫌体正直啊!   作者有话要说:季老师撒娇:阿琇你每天让人家这样坐过山车,人家心脏病都要犯了,你要负责啦~   景老师:你想怎么样?   季老师羞涩:人……人工呼吸怎么样?   景老师挑眉:难道不应该是用除颤器电一电?   季老师枯了:………………不用了!我复活了!! 第20章   第二日, 季侑言一早起来就发现喉咙干涩、发声痛苦。她懵懵地坐在床上, 有一点意识不清醒。   昨晚睡前看到的小说章节里,在第二次濒临淘汰被景琇救回的后台, 她和景琇躲开了摄像头, 在角落里接吻,享受劫后余生的快乐。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于是睡着后她做了一个很混乱的梦, 梦里有一个片段, 就是她和景琇回到了比赛时的那个宿舍。那时候她和景琇是对床,中间共用的床帘特意没有拉。梦里也是这样, 宿舍里好像没有人,她和景琇对外的床帘都已经放下了,她看见梦里的自己爬过了床中间的那道低矮的栏杆,在景琇床上勾着景琇脖子热吻……   季侑言扶额,暗骂自己怎么满脑子的黄色废料。而且!为什么只是在梦里接吻, 她就被景琇传染了感冒?!她好冤啊!   她洗漱完喝了晨起的养生水,总算觉得喉咙畅快了一点, 但是声音还是有点沙哑。去到餐厅的时候,林悦和姚潇都已经备好早餐等着了。景琇过了一会,才揉着鼻子进来了。   “景老师早上好啊。”季侑言眉开眼笑道。   景琇还没有应话,林悦就已经紧张道:“季姐,你声音怎么了?”   季侑言清了清嗓子,不在意道:“好像有点感冒了, 喉咙疼。”   景琇听到季侑言声音时就顿住了拉椅子的动作,听到季侑言的回答,她蹙眉看季侑言,沉默了两秒道:“我那里有润喉片。”她昨天就不应该答应季侑言在她身旁坐下的。   然而季侑言还没有回答,林悦又再一次惊诧道:“景老师你也感冒了?”景琇的声音,比季侑言沙哑得更厉害。   “嗯。”景琇鼻音明显地应道。   “那谢谢景老师了。”季侑言其实自己有备药的,但她不想推辞景琇对她的任何关心。她忧心道:“你好像更严重了,我给你的你没有喝吗?”   “今天喝。”景琇言简意赅道。   季侑言欲言又止,其实想劝景琇吃药的。她视线转移到姚潇身上,想拉拢个劝吃同盟,却发现姚潇的反应有点不对劲——她的目光在景琇和自己身上徘徊着,透露出了一点点的……疑惑和暧昧??   “潇潇,去帮我烧壶水吧。”景琇也察觉到了,尴尬地清了一下嗓子。   “我们有备感冒药的吧?”她特意明知故问了一句,再次提醒姚潇回神,别想些乱七八糟的。   “景姐你真的感冒啦?”姚潇愣了愣,怀疑道。   “不然呢?”景琇挑了挑眉,咬字有点重地反问。   姚潇这才真的在状况内了,紧张地起身道:“好,有备的,我这就去烧水。”她走了两步,又不放心道:“不然叫医生过来看看?”   “不用了。”景琇轻声道。   季侑言怀疑姚潇可能还没彻底睡醒,不然怎么突然笨笨钝钝的,感冒还有什么真的假的?她随手撕面包,放进嘴里嚼了两下,突然顿住。   她知道姚潇在怀疑什么了!   以前有一次她在珩州拍戏,恰逢景琇接了一个动画电影的配音工作,会路过珩州。所以景琇特意提早出发,在珩州停留了一天。当天晚上,她赶完戏就去酒店找景琇了。   第二天,她们的声音双双哑了。姚潇来接景琇去机场时,听着她们号称是感冒了的声音,欲言又止。   后来,景琇和她说,去机场路上,姚潇很委婉的提醒她说:“景姐 ,下次有配音工作时,你和季姐还是早点休息吧?这样不容易感冒。”   季侑言听完笑了好久,被景琇羞恼地挂了电话。   此刻,季侑言看着面无表情的景琇,回味她刚刚的语气,后知后觉地品出了景琇克制的尴尬和无奈。她下意识地又看了景琇的修长的手指,开始压不住唇角的上翘。   突然,景琇偏过头,凉凉地扫了季侑言一眼。   季侑言噎了一下,立即敛了窃喜,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地喝豆腐汤。   景琇眸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吃过早餐、稍作休息后,季侑言和景琇各自坐车去影视中心。今天的工作重心是讲戏,针对昨天发现的彩排问题,配合其他的专业课指导老师一起有针对性地帮选手修补不足。   季侑言有几个学员是和景琇带的学员搭戏的,其中一个就是和阮宁薇搭戏的卢旻。她们一起的指导时间安排在了下午,卢旻和阮宁薇被景琇压在了最后一个。   经过了昨天彩排的点评,其他选手多多少少都比昨天有进步了,只有阮宁薇是个例外——她和昨天一模一样,始终如一地做她没有感情的“空洞姐”。   她和卢旻演的是前两年大热的一部古装剧里的夫妻,卢旻演其中一个重要的男配角罗守忠,一个效忠前朝,不愿意为异族侵略军建立的所谓新朝效力的大儒。新朝初建,百废待兴,朝廷很想收拢这个人才,许他高官厚禄,罗守忠却甘做庄稼汉,不愿出仕。于是为了逼迫罗忠就范,新朝官员使用了卑鄙的手段,偷偷给罗守忠年幼的儿子下了毒,让他儿子呈现出一种生了怪病的状况,罗守忠请得起的普通大夫根本瞧不出是什么病。   阮宁薇和卢旻要演的片段则是,儿子重病在床、岌岌可危之时,新朝热心地派名医来帮忙诊治,罗守忠却有节气地不肯接受,一贯支持罗守忠的妻子突然爆发了。她爱子心切,顾不了罗守忠坚持的所谓家国大义,只想抓住儿子这一线生机。最终,一番激烈的争吵后,罗守忠妥协了。   然而,令人悲哀的是,当名医进到了屋子里,两人才发现,儿子已经死了。原来,深知父亲气节的儿子,不愿意见父母为了他摧眉折腰,在他们争吵时,他拿了匕首懂事地自绝于床了。   最终,妻子懊悔、愧疚、绝望,百感交集,也自绝身亡了。   这本该是一出壮烈的悲剧,可当阮宁薇用着空洞的眼神与卢旻棒读式“激烈”争吵,场面竟硬生生地变得让人有些想要发笑。   卢旻很绝望,他现在也想自绝。   景琇眉头紧锁,要求阮宁薇道:“你不要看卢旻,对着我,再演一次那一句‘你不要和我说那些大是大非,我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只想要瑞儿活着,我想要瑞儿活,我想要儿子活着有什么错?有什么错……”   阮宁薇不安地攥了攥拳头,轻声应道:“好。”   她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她寻找感觉,进入状态,面对着景琇和季侑言开始表演。   “你不要和说那些大是大非!”阮宁薇暴躁地一挥手,声音带着哭腔,尖锐地大吼道,“我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只想要瑞儿活着,我想要瑞儿活着……”她的声音渐渐无力了下去,用满是无助又脆弱的口吻控诉:“我想要儿子活着有什么错……有什么错?”呢喃间,她的泪水簌簌地往下掉。   一个心碎的母亲形象跃然于眼前。卢旻在一旁目瞪口呆,季侑言目露疑色。   “你现在这不是演得很好吗?”季侑言奇怪道。   “你对卢旻有什么意见吗?”景琇直白问阮宁薇道。   阮宁薇顿时白了脸,连连摆手否认道:“我没有,我怎么会。”她生怕卢旻误会,对着有些脸黑的卢旻连连道歉:“对不起,真的不是这样的,我非常感谢你能够选我的,我……我……”她想解释却又说不清。   “那是怎么回事?你是对对戏有恐惧症吗?”景琇用钢笔圈着昨日画的那个问号,接着她的话追问。   阮宁薇看着她,咬了咬唇,不说话了。   景琇蹙眉,耐着心道:“有什么问题你要说出来,我们才有办法解开你的症结。”   阮宁薇垂着头,还是不配合。   “你要用这样的态度继续下去吗?”景琇松开手指,钢笔倒在了笔记本中间。   季侑言察觉到景琇的气压有些低了,怕吓到阮宁薇,连忙打圆场道:“宁薇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的心结?”   阮宁薇几不可觉地“嗯”了一声。   景琇脸色稍霁,季侑言温柔道:“但你现在不想说是不是?要是现在不方便的话,什么时候你想通了,私底下来找我和景老师也可以。”连陶行若这个恋人都挖掘不出来的心结,她猜想阮宁薇肯定是不会轻易吐露的。   她叹了口气,佯装无奈道:“但是明天就要录制了,这场戏,可不能演成现在这样子。让我想想怎么办才好呢?”   她沉思几秒,折中说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那你试着表演的时候无视卢旻,当他是不存在的,实在没办法忽略他的时候,就把目光转到别的地方,尽量像演独角戏那样演你自己的。”   卢旻:“…………”   景琇不太赞同地横季侑言,季侑言笑道:“没办法,试一下吧,总归不会比现在更糟糕吧?”   结果用这种方式演下来,阮宁薇有状态多了,至少进化成了一个大部分时候台词有演技的盲人了。但仔细琢磨,这个舞台还是比较怪异——两个主角之间好像隔着一道无形的空气墙。   虽然依旧不尽如人意,但总归是比一开始的尬哭尬吼好多了。   下一批学员的时间到了,景琇和季侑言该去别的排练室了。季侑言没时间再帮阮宁薇和卢旻再抠细节了,只好道:“那就先这样吧。”   “真是好师父教好徒弟。”景琇揉了揉眉心,真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夸她。她算是知道了,第一期阮宁薇那投机取巧的剧本估计也是季侑言的杰作了。   她站起身,看了看阮宁薇,淡淡道:“宁薇,你自己心里有数,这个心结要是解不开,给你再好的平台和机会也没有用。你的演艺生涯,一直像现在这个样子下去也没关系吗?”说完,她不等季侑言,抬脚离开了。   阮宁薇一副茫然若失的样子。季侑言收了剧本和笔记,站起身拍了拍阮宁薇的肩膀,安慰她道:“别慌,景老师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说完,她又沉稳地鼓励垂头丧气的卢旻道:“挺好的,心态放平稳就没事,来日可期。”   一出门,季侑言看着空荡荡的走廊就变了脸色,愁眉不展地心道:完了,阿琇走那么快,是不是不高兴了?   作者有话要说:早餐桌上   季侑言:满脑子黄色废料。   姚潇:我不该满脑子黄色废料。   景琇:她怎么满脑子黄色废料。   林悦懵懵吃饭:我时常觉得自己因为纯洁而和大家格格不入。ヾ(=?ω?=)o 第21章   第二期节目即将在明天录制, 所以傍晚的时候, 这一期的飞行导师顾灵峰就将抵达陵州了。   顾灵峰是目前国内数一数二的导演,在国际电影界也享有不俗的声誉, 曾两次获得金鹊奖最佳导演奖、其执导或监制的电影也是数度斩获各大电影节的奖项。节目组能够邀请到他, 可以说是煞费苦心了。   因此,晚上陈德生特意设宴在了三十公里外顾灵峰下榻的豪华五星酒店,为顾灵峰接风洗尘。   车程有点远,要三十分钟呢。季侑言在讲戏休息的间歇收到了消息, 稍一琢磨, 就勾了勾手指安排林悦道:“悦悦啊,晚上放你个假好不好?”   林悦眼睛一亮, 当然好啊!但是,她顿了一下,不放心道:“可是晚上季姐你不是要和其他老师们一起去赴宴吗?不用我在下面等你吗?”   季侑言摇了摇手指道:“不用了,大家都这么熟了,不会有事的。况且, 景老师也在的。”   上次季侑言和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林悦还半信半疑。这次, 再听季侑言说“景老师也在的”,她竟莫名地当真安了大半的心。   “不过,有个条件哦。”季侑言清了清嗓子,有些不自然道。   “什么条件呀?”林悦奇怪道。   季侑言狡黠道:“要是有人问起你晚上去做什么了,你就说你吃错东西,突然胃疼得厉害, 我让司机送你去医院急诊了。”   林悦:“………………”   “咳咳……”季侑言故作淡定道:“你记住了吗?”   林悦瞅着季侑言,下意识地摸了摸胃,艰难点头道:“好,我记住了。”说完,她犹豫了几秒,还是忍不住疑惑道:“季姐我能问一下为什么吗?”   季侑言舔了舔唇,答非所问道:“特别是景老师和姚潇问你的时候,你不要说漏嘴了。”她无心隐瞒林悦,早晚林悦都能猜到她对景琇的心意。   噢~林悦一瞬间了然。她暧昧地看了季侑言一眼,懂事道:“好的,我知道了,季姐你放心吧。”说完,她体贴道:“那季姐我等会儿就先走了,我找个人帮忙留意下,免得你错过了景老师出发的时间。”   季侑言满意地拍了拍林悦的肩膀,赞赏道:“孺子可教。”她看了看手表,提醒道:“差不多了,你去吧。”   林悦高高兴兴地收拾了东西,保证道:“季姐你等我消息。”   于是,傍晚收工后,季侑言刚在休息室补了个妆,就收到了林悦给她发来的:“季姐,景老师的司机在启动车子了,景老师应该要出发啦。”   季侑言拎起包,连忙也跟着动身出去了。   果然,她在影视中心专供工作人员出入的那个大厅,截到了从另外一部电梯出来、正和姚潇往外走的景琇。   “景老师……”季侑言快走了两步,跟上了景琇的步伐。“正要去唯思尔酒店吗?”她明知故问道。   景琇偏头看了她一眼,淡淡应她道:“嗯。”林悦呢?   季侑言露出一抹忐忑又期待的笑,不好意思道:“景老师,悦悦刚刚不舒服,我让司机送她去医院了,现在还没有回来。所以……”   “所以?”景琇不接她话茬。   “所以我现在没有车子过去,景老师方便我和你一起吗?”季侑言楚楚可怜地望着景琇。   景琇好笑,半信半疑。   说话间,她们已经到了门口,景琇司机看到景琇就下车了。不远处的身后,电梯响了一声,苏立航和梁镇一行人也出来了,说说笑笑,好不热闹的样子。   “我看苏老师一定很方便。”景琇忽然似笑非笑道。说完,她就顺着司机帮她打开的车门上车了。司机看了季侑言一眼,又看了景琇一眼,识趣地把车门合上了。   姚潇为难地对着季侑言笑了笑,也上了副驾驶座。   季侑言尴尬地站在原地,垂下长睫叹了一口气。看来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身后苏立航和梁镇的说话声越发清晰了,隔着半个大厅,苏立航就热情地揶揄季侑言道:“季老师在等车吗?司机这么磨唧该换了吧?”   季侑言正准备回头客套一下,景琇清冷的声音忽然再次响起:“不坐了吗?”她降下了车窗,神色淡淡地看着她。   季侑言顿时笑逐颜开。她回头随意地应了苏立航一声“苏老师我先走了”,就心满意足地拉开车门,坐到了景琇的身边。   姚潇坐在副驾驶座,看着镜子里后排的赏心悦目的两人,眼里有怀念闪过。   晚宴上,顾灵峰是当仁不让的主角。圈内人都知道顾灵峰好酒,且好白的不好红的。梁镇和苏立航投其所好,也都刻意换下了高脚杯,殷勤地配合着顾灵峰喝起了白酒。他们盼望能够得到顾灵峰的青眼,以后有合适的角色能够想到自己。但顾灵峰明显地对喝红酒的景琇态度更为亲近和善,也更愿意主动抛话题给景琇接。   季侑言看到顾灵峰和景琇熟稔的模样,才慢半拍地想起上一世顾灵峰和景琇合作过一部电影《夜色中的向日葵》,就在这档综艺结束后的下半年开机。   顾灵峰早年偏好文艺片,近年来不乏有往商业片这边转型的尝试。业界内都说,《夜色中的向日葵》是他三年磨一剑,精心打磨剧本,巧妙平衡了人文精神与商业计算的得意杰作。   这个时候,《夜色中的向日葵》刚刚对外透露了备案的消息,关于选角,还掩盖得严严实实的。但季侑言知道,顾灵峰其实所有主要演员都已经敲定好了。   她看着在给顾灵峰敬酒的编剧和摄像,五指在高脚杯脚面上轻轻地动了两下,心里有了计较。   她抬起杯子,一口气喝掉了杯中的饮料。   坐在她身边的景琇皱了皱眉眉头。   紧接着,季侑言拿了酒瓶,往高脚杯里倒白酒,引来了桌上一行男人的注目。她坦然自若地倒了大半杯,而后抬手对着顾灵峰,言笑晏晏道:“我敬顾导一杯。”   “哇!”、“哟!”,有男人开始起哄:“顾导,还是你面子大啊,我们季老师最近桌上已经戒酒很久了。”   顾灵峰看着季侑言,饶有兴趣。   季侑言嗔怪地横了他们一眼,带着几分娇俏笑道:“你们是不是怕祝酒词被我说光了呀,话这么多。”   一下子哄堂大笑。苏立航爽朗道:“季老师我洗耳恭听,我倒要听听我们季老师能说多少好听话。”   顾灵峰也笑了,抬起酒杯对季侑言示意了一下。   景琇看着季侑言杯中的白酒,面色沉了沉。她扫过了桌上兴致勃勃的男人们,忽然伸手握住了季侑言的手腕,用不大不小,刚好所有人都听得见的声音,清朗道:“季老师,你不是感冒了吗?吃了感冒药再喝酒没有关系吗?”   季侑言愣了愣,望进景琇琥珀色的双眸。里面,幽寂寂的,却是季侑言看破景琇的冷淡后辨得出来的担心。   她心有点酸软,但没有办法,还是婉拒了景琇道:“没关系的,景老师,晚上的药我还没有吃。”   景琇定定地看了她一秒,眼眸冷了下去。随即,她笑了笑,若无其事地松开了季侑言的手腕。   季侑言心有些发沉,但还是压下了情绪,继续挂起了笑给顾灵峰祝酒。   她主动先开了喝酒的这个禁,后面其他人劝的酒,她就不好推辞了。   一席晚宴,季侑言火力全开,充分展示了什么叫长袖善舞,和桌上的众人相谈甚欢,其乐融融,尤其是和顾灵峰。   顾灵峰新作《夜色中的向日葵》的主角自小是学音乐的,对音乐的追逐,也是整部电影、整个故事的关键线索。音乐在这一部电影中地位显而易见,所以顾灵峰对电影里的配乐和插曲要求都很高。   几杯酒下肚,饭桌氛围高涨,大家聊天渐渐都随意多了,顾灵峰也不像一开始那样有些端着了。   闲聊中,他透露了最近在联系日本配乐大师,但不是很顺利的事。季侑言眼眸转了转,就接上了这个话题。她与他谈论这几年来电影里出现过的令人惊艳的配乐和渐渐崭露头角的音乐人,摸着顾灵峰的口风,与他站在同一条线上,赞同他欣赏的那些音乐与画面完美结合的作品,而后,再不着痕迹地启发他可以去寻找,她知道的上一世他最后启用的那个新加坡配乐大师。   一席饭下来,顾灵峰很是欣赏季侑言,对她大为改观。他之前只当季侑言也是那些急功近利的流量花瓶,白橡视后也不过是凭借着运气和人气拿下的。没想到交谈后发现,季侑言为人爽快真诚、见解独到、谈吐不凡,明显和梁镇、苏立航这些人不一样,是肚子真有墨水、真有才华的人。   散席出门时,顾灵峰和陈德生、景琇他们走在前头,路过季侑言时,他还特意对她点了点头,欣赏道:“小季你让我刮目相看啊。”   季侑言露出恰到好处的谦虚又自信的笑。   顾灵峰就住在酒店的上层,目送他进电梯后,大家分散开来,要去乐的接着乐,要回去的自己回去。   季侑言和景琇乘一部电梯下楼回去。   出了电梯后,景琇就高跟鞋踩得哒哒作响,走得飞快。   季侑言喝得有点多,腿有点软。她伸手拉了拉景琇的袖子,带着点疲惫语气软软道:“阿琇,慢点好不好,我有一点晕。”   景琇侧身扫了她一眼,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笑:“呵,季老师刚刚不是还千杯不醉的吗?”   话是这么说的,但她脚下的步伐到底还是缓了下来。   季侑言看着她看似冷冰冰的背影,无奈又温柔地笑。   上车后,景琇单音节应了姚潇两句就合上了眼睛,有些疲倦的模样。姚潇见状也识趣地不发声了。   车外是灯红酒绿、车水马龙的热闹,车内却是静悄悄的。   季侑言坐在景琇的身旁,眷恋地用目光描摹景琇的容颜。她目光落在景琇放在皮椅中间的手,微微收握自己的五指。   窗缝吹进醒酒的风,好像有点冷。她好想……牵牵景琇的手,触一触她真实的温暖。   季侑言咽了一下喉咙,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自己的手……挪一点点……再一点点……   眼见就要碰到了!景琇忽然抬起胳膊,自然地两手交握放置在了自己的膝盖之上。   季侑言做贼心虚,立刻抬头看景琇是不是睁开眼了。   景琇却依旧是一无所觉闭目养神的模样。   季侑言松了一口气,有点失落,又有点安心。手是不敢再伸过去了,她靠在椅背上,痴痴地看了景琇许久,也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受到有一阵清香拂过鼻尖,睁开一条缝,看见景琇侧着半边身子在她上方,正在帮她把留着的那个车窗缝升起。   明灭的霓虹灯映照下,景琇的侧颜分外温柔。季侑言悄悄地闭上了眼睛。   她闻到香气远了些,景琇声音低低的,吩咐前排的司机道:“开平稳一点。”   季侑言咬着唇,拼命地克制住了自己疯狂想要上扬的唇角。   作者有话要说:季老师:不行,我要忍住,我不能笑。   疯狂掐大腿。   过了一会,季老师:不行,我忍不住了。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好疼啊……………… 第22章   第二期节目如期进行录制, 阮宁薇的问题依旧没有克服, 更没有私底下找季侑言和景琇寻求过帮助。   正式表演后,阮宁薇和卢旻表演的不对劲谁也没瞒过, 梁镇许是为了不打自己第一期的脸, 所以刻意没有指出真正的问题所在,反而对卢旻的表演更为苛刻。但景琇和顾灵峰却是一点情面都没有留,直指阮宁薇的症结,一针见血。   录制结束后, 季侑言和陶行若打了电话沟通, 和她说明了阮宁薇的情况。她委婉表示她尽力了,但关于比赛结果方面的事情, 她可能爱莫能助。意外的,陶行若好像早有所料,很冷静地回复她:“我知道了。没关系,比赛结果不重要,你做得很好了。”她气定神闲道:“接下来时机到了, 麻烦你帮忙推宁薇一把,把心结解了就好。”   季侑言松了一口气。陶行若这看起来像是已经安排好了后手?   录制完的当天晚上, 也是《全民制作人》第一期正式发布的日子。季侑言下午录完了节目,就马不停蹄地赶去机场,飞往北城出席一个年度时尚庆典。   因为行程匆忙,季侑言穿着在陵州录制节目时候的衣服,把风衣外套换成了厚一点的呢大衣就走了。没想到,北城11月末的天气, 和陵州温差巨大,季侑言一下飞机,就被冷得一个哆嗦。   后援会有组织粉丝来接机,大冷天一个个冷得唇色泛白,却依旧热情高涨。季侑言心疼她们等了这么久,因此即便是时间比较紧张了,她还是摘了墨镜,脱了手套,放慢了脚步。她一边吩咐保镖维持距离的动作温柔一点,一边让林悦和造型师凯姐帮忙把粉丝递过来的海报、明信片接过来,签上名了再传回去。最后,她才亲自抱着礼物和粉丝们挥了挥手上了保姆车。   一上车,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抬手往手上呵热气,暖一暖冻得僵硬的手。   林悦看季侑言的指甲都冻得有些青白了,心疼她道:“季姐,现在不比以前了,其实没有必要每次都这么温柔,这样你太辛苦了。”凭借拿下白橡视后的那部《北城钟声晚》,季侑言的人气水涨船高,喜欢季侑言的人越来越多了,季侑言怎么可能温柔得过来。而且,人太多了,停留的时间太久了,林悦总担心发生什么不可控的意外。   她经常会觉得季侑言有时候对粉丝太认真了。   还跟着汪珺婵的时候,因为要配合她制定的宣传营销策略,季侑言是热搜常客,所以粉丝除了日常的宣传、做数据,控评和反黑的任务也很重。林悦不止一次地看见季侑言刷了微博以后,情绪糟糕。   最近的一次,是《北城钟声晚》开播前的宣传期。   当时季侑言和林悦到外地录制综艺节目,晚上,汪珺婵与她们打了招呼后,策划了一场乌龙的车祸。她找人爆料季侑言在来录制的路上出车祸了,还煞有其事地附上了图,而后营销号和媒体快速跟进,消息迅速发酵,汪珺婵在恰当的时机发声回应说暂时联系不到季侑言。一时间,满城风雨,粉丝都快疯了,守到深夜不敢睡觉,心急如焚地等待着进一步消息。   凌晨一点多,在汪珺婵的点头下,季侑言发了澄清微博,表示这件事是个乌龙,她没事。车是她乘坐的车,但当时她不在车上,车子只是停放在了那里,莫名被别人追尾了。   粉丝立刻一边欢天喜地、倾家荡产地发抽奖微博,感谢这美丽的虚惊一场,一边义愤填膺、真情实感地为季侑言回怼那些嘲讽她炒作的言论。   那时候林悦和季侑言住的双人房,凌晨三点多了,她迷迷糊糊醒来,突然看见季侑言还坐在床上没有睡。在手机屏幕惨白的映照下,季侑言垂着眸,神色低沉。   她吓了一跳,迷迷糊糊地叫她:“季姐?”   季侑言侧目看她,林悦这才看清她双眸里有泪意蒙蒙。她立刻清醒了过来,一骨碌地爬起来焦切问季侑言道:“季姐,你怎么了?”   季侑言吸了吸鼻子,眨去泪花,勉强对着她露出了一抹的笑道:“我没事。”   笑得比哭还让人难受。林悦哽了一下喉咙,一时不知所措。   她蹲在季侑言的床前,瞄到她手机页面还停在微博那里,以为她看到了什么难听的话,连忙安慰她:“季姐,你不要看网上那些键盘侠、理中客的乱叫唤,那些人就是生活太失败闲得慌才……”   她还没有说完,季侑言就打断了她,笑了笑道:“他们骂我也没有错,我是挺该骂的。”   她眼神死寂寂的,落在不远处的黑暗中,低低道:“悦悦,我是主犯还是帮凶?这样利用他们喜欢的我,真恶心啊……”像是在问林悦,更像是自言自语。   “真恶心……”她喃喃自语,忽然抬手狠狠地咬自己,忍住了想吐的感觉。   林悦来不及伸手制止她,吓得愣愣的。她后知后觉地明白季侑言在难受什么了——她在内疚自己利用了粉丝的喜欢,玩弄了粉丝的感情。   林悦看着她,一下子也难受得红了眼眶。   她是心疼季侑言。太温柔细腻的人,其实是不适合在这个踩在白与黑交界中的圈子生存的。   林悦其实一度怀疑,季侑言是不是……有一点抑郁。   幸好,她看着现在一边玩手机一边安抚自己的季侑言,心里踏实多了。这几个月,季姐像脱胎换骨了一般,豁达开朗多了。   “喜欢是很宝贵的情感啊,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都要珍惜啊。”季侑言感冒还没有好全,声音还带着沙哑。她开了手机摄像头,对着自己冻得红紫的手拍照。“况且,辛苦她们的时候太多了,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让她们开心也是应该的。”语气却很温柔好听。   她拍到了满意的照片,笑眯眯地把照片发给了景琇,主动找话题道:“景老师,北城今晚好冷啊,你那天拍广告的时候气温也这么低的吗?”   过了五分钟,景琇才简短地回复她:“嗯。”“对方正在输入”走走停停,好不容易,季侑言终于等到了她第二句话:“手套呢?”   季侑言眼眸顿时要漾出水了,回答她道:“刚刚给粉丝签名,脱下了。”   景琇没反应了。感冒还没好,逞强什么!   距离酒店还有一段距离,季侑言给手呵了一口气,继续骚扰景琇道:“晚上CH赞助的礼服,肩膀和大半后背都只有一层纱,我怀疑我要被冻死了。”   “在室内。”景琇仿佛没有感情的话题终结者。   “红毯在室外的嘛,也要待一段时间的。”季侑言厚着脸皮半带撒娇道。   景琇隔了好几分钟才再回她:“穿秋裤。”   季侑言扑哧一声笑了,她当然也想,但难度有点大。裙子下半截也是薄纱,穿上了明天估计就能直接在翻车组图里看见她了。主办方安排的酒店到了,季侑言回了景琇一张裙子的图和一个“我到啦,先下车了”。她收了心神下车,进入工作状态。   酒店里的休息室和化妆室里已经满是忙碌的身影了,季侑言一路和熟识的人打招呼,与安排在这边的人接了头,换好礼服,而后也来到了化妆室上妆做造型。   林悦在一旁和主办方这边的人确认流程和各方面事宜,不时请示季侑言两句。主办方的人走了,季侑言目送了她几秒,不经意地扫到了一个熟人。   一个年纪约莫三十五六的短发干练女人。是蒋淳,景琇的经纪人。   好像正朝着自己这边走来?   季侑言愣了一下。   她知道蒋淳对自己一贯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不喜欢,所以即便是上一世她和景琇交往多年,与姚潇私交甚好,和蒋淳之间的关系也只是淡淡的。   “季老师好久不见了。”在季侑言的疑惑中,蒋淳真的在她身旁站定了。   季侑言拍了拍化妆师小华的手,示意她先停一下。她弯了弯唇,大方地回蒋淳道:“蒋姐好久不见啊。叫什么老师啊,蒋姐别打趣我了,和以前一样叫我言言就好了。”   蒋淳眼眸里有诧异闪过,客气道:“现在不一样了,言言你现在可以担得这一声老师了。之前还没来得及恭贺你拿下白橡,一直没有机会呢。”   季侑言知道她说的不过是客套话,老道地回她道:“是我刚换了经纪公司,不好联系。现在说更好,你看蒋姐你现在祝贺,我这不又能再重温了一下获奖时的喜悦了。”   蒋淳几不可觉地挑了一下眉,当真有些意外季侑言现在的伶牙俐齿了。印象中,季侑言内敛慢热,跟了汪珺婵后还多了点忧郁,可不是这么能说会道的人。   她手机响了,是今天带来的艺人徐菲琦助理打电话找她了。蒋淳没时间寒暄下去了,于是抓紧时间把正经差事交了。   “刚刚听小徐和我说你在借暖宝宝贴,我这里有多余的。”说着,她从手包里取了几片暖宝宝贴交给季侑言。   鬼知道她临时到处找人问有没有多余的暖宝宝贴有多尴尬!   她哪里有借暖宝宝贴?季侑言懵了一下。她敏感地跟着蒋淳的目光扫了扫四周偶尔向她和蒋淳投来的视线,明白了蒋淳的顾虑。从前为了避嫌,她和景琇明面上接触不多,和蒋淳之间的接触自然也很注意。   季侑言接过暖宝宝贴,道谢道:“谢谢蒋姐,雪中送炭啊,我正愁着呢,这下得救了。”   蒋淳走后,林悦问季侑言:“季姐你什么时候去借的呀?你要的话,怎么不让我去借呀?”   “蒋姐人还挺好的。”林悦感慨道。   季侑言忍不住心上的甜意,唇角高高翘起。   小华顿时惊呼:“季姐,季姐!你别笑,唇彩涂出去啦!”   季侑言彻底绷不住了,推开小华涂唇彩的手,低柔地笑出了声。   她轻嗔林悦道:“笨蛋。”蒋淳会这么贴心地给她送暖宝宝贴?怎么可能。   是她的阿琇啊。   作者有话要说:季姐今天有点忧郁:这样有黑历史的我,小可爱还会喜欢吗?o(╥﹏╥)o   景琇挑眉:你还要哪个小可爱谁喜欢你? 第23章   行程对接的时候, 季侑言这边事先和主办方沟通过, 到达北城的时间会比较晚,所以主办方将她安排于红毯后半部分进场。   红毯五点就开始进行了, 时针指向六点时, 季侑言和段云溪才听从主办方这边的安排,坐上同一辆车前往会场。   段云溪是季侑言在《北城钟声晚》里的搭戏男主。凭借《北城钟声晚》,季侑言拿下了白橡视后,段云溪这个男主, 跟着热了一小段时间后, 倒是没什么水花了。几年前,段云溪从韩国退团回国发展, 也一度是所谓的顶级流量,资源极好。但因为几次采访时的不当言论和失败公关,引发了轩然大波,而后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糊了。   《北城钟声晚》最初算不得什么好资源,否则也落不到季侑言和他身上。谁也没料到, 这部剧居然大爆了。   段云溪侧目看了一眼专注玩手机的季侑言,眼神玩味。   “听说季老师的新剧定档1月了?”段云溪笑容温润地询问道。   季侑言关了手机页面, 微微一笑回答道:“听说是比较中意这个时间的,但还没有正式确定呢。”   “段老师呢?”她礼貌性回问道。   段云溪偏离重点,调侃她道:“怎么叫我段老师了?先前不是都是叫我云溪哥的吗?”   季侑言有些尴尬。   对重生的她来说,和段云溪的接触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具体细节,是她不愿意多回忆的暗黑过去。   当年,在两方公司还有剧组的策划下, 她与段云溪配合着炒作绯闻,电视剧开播后,就开始有大量的通稿诱导大众说他们因戏生情,戏假情真了。于是,CP粉剧增,从萌电视剧里的角色CP站到了真人CP,引发了段云溪大量唯粉认为女方倒贴炒作的不满,几次撕上了热搜。   场面很难看,但是流量很美丽,电视剧的收视蹭蹭地上涨,段云溪和季侑言的微博粉丝数、各项指数也都火箭般地上升。   电视剧热播期间,两方对外界的绯闻猜测,都只做暧昧的回应,让这段恋情真假难辨。叫“云溪哥”、关系亲近,不过是镜头下的演员修养,私底下,他们其实根本不熟。   电视剧播送结束后,双方立刻开始了澄清工作,坚称只是好朋友而已。加上季侑言拿下了视后,名气和口碑都上来了,段云溪粉丝也渐渐消停了。现在主办方把他们安排在一起走红毯,碍于必要宣传的需要,两方都不好拒绝,避免给公众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交情怎么样,段云溪心知肚明的。现在这样略显亲近的玩笑,季侑言并不打算配合。她淡淡道:“段老师不是也叫我季老师了吗?”   段云溪撇了撇嘴,不以为然道:“那是言言你现在不一样了,我听大家现在都这么叫你了。”   季侑言淡淡一哂,不置可否。   段云溪看得出她没什么兴致与自己客套,转头看车窗自言自语道:“快到了啊,我都有点饿了。”他盯着车窗外的霓虹灯,眼里闪过阴翳。   呵,翻了身的人,果然气派和气度都不一样了。   车子缓缓驶入会场的大门,等候在外间的记者们开始一窝蜂地朝这边移动,摄像机对准了车子,闪光灯闪个不停。   季侑言拿着小镜子再一次检查了妆容,调整出无懈可击的笑容,才慢悠悠地打开了车门准备下车。   两旁等候的工作人员上前把车门拉大,光鲜亮丽的季侑言和段云溪从容地出现在了镜头中。   两人跟随着引导,一路亲和地与两旁的记者、粉丝们打着招呼进到了红毯开始处。   前一个走红毯的明星还在正中间接受简短的采访,季侑言和段云溪等候在红毯的开始处。一旁忽然有三两个记者端着机子跑过来,热情地往季侑言手上塞了几张名片,季侑言得体应对着,交给了一旁的林悦。   段云溪站在她身边,在心底冷冷地笑了一声。   前方的明星往内场走去,主持人开始报段云溪和季侑言的名字了。段云溪朝着季侑言温柔一笑,忽然状若自然地伸手握住了季侑言的手。   季侑言诧异地愣住了。   但季侑言还没有反应过来,段云溪又马上松开了,一副尴尬的模样。他把手插进了西装裤兜里,而后动了动胳膊,对季侑言歪了歪头示意。   黑压压的一片的摄像头注视着他们,季侑言骑虎难下,只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伸手挽住了他的胳膊,若无其事地与他一起走上红毯。   签名的时候,季侑言面对着背景板。离开了摄像头无孔不入的追踪,她的笑容冷了一瞬。   这个段云溪是什么意思?   段云溪却猝不及防地又凑了上来,抬手在她的签名之上签名,低头在她耳边压着声音说了一句:“抱歉,我刚才不是故意的。”   季侑言脸黑了:“…………”   她仿佛已经能看到明天的媒体头条是什么了。   季侑言捏着记号笔的指尖一瞬间用力得泛青,面上却不能够表露丝毫。她盖上笔帽与段云溪拉开距离,皮笑肉不笑地回他道:“没关系。”而后,她转过身把笔交给主持人,对着台下落落大方地微笑、换姿势,配合拍照。   季侑言先拍的单人照,拍完后,她接受了主持人几句简短的采访,没有等还在配合拍照的段云溪,自己匆匆去了内场。   一进到内场,季侑言就找到了等候着的林悦,眉头紧锁地对她道:“把手机给我,去找刚刚和我们对流程的那个小刘,问他可以把我的位置和安沫璇的换一下吗?”安沫璇是《北城钟声晚》的女二,本来今晚安排的位置是在季侑言的右手边,换一下,就刚好是在季侑言和段云溪的中间了。   林悦见季侑言的脸色不大好,不用多想就能猜到是发生了什么。她没有多问,把手机交给季侑言,应了声好就手脚麻利地打着电话往场外走去。   季侑言找了个不显眼的安静角落,联系魏颐真,和她说了这件事。   魏颐真沉默了两秒,安抚她道:“好,没事,我一会就到了。媒体那边,我已经打好招呼了,不会主动炒这个热点的。”应季侑言的要求,她早就打点好了。   “如果不是主动的呢?”季侑言一针见血道。段云溪那边怕是有意要炒作了。   魏颐真看着车窗外堵着不动的车流,叹气道:“我可以尽量压下去的,但是,我有其他的想法,你要考虑一下吗?”段云溪新剧也要上了,怕是准备借一把季侑言这个新晋视后的影响力了。   “嗯。”季侑言轻声应道。   和魏颐真共事三年,季侑言知道魏颐真行事作风与汪珺婵很不同,汪珺婵霸道独断,魏颐真却很尊重手下艺人,凡事有商有量。   “之前已经说清楚捆绑解除了,如果对方真的这样不打招呼地打我们秋风,那我们也不是这么好任他拿捏的。”   “既然事情已经出了,我们就把利益最大化了。热度可以给,但要按照我们的意思给。”魏颐真冷静地分析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正好季侑言新综艺今天播了,新剧也要定档了,其实有一点曝光度和话题度,也不全然是什么坏事。   魏颐真把应对方案与季侑言说了,季侑言沉吟一会,就知道这已经是几方权衡后的最佳方案了。   她妥协同意了,心里却涌起了一股厌倦。   只要还在这个圈子里,还想要长远的发展,有些不触及底线的事,她就必须忍着恶心,圆滑地处理。即便是重生一次,她也依旧无法彻底放任自己随心所欲。   仿佛是烙刻在她生命中的劣根性。瞻前顾后,优柔寡断。   每当这种时候,她就分外想念景琇,而后,更分外孤独。   *   庆典的内场活动刚刚开始,庆典话题已经超过了即将播出的《全民制作人》话题,荣登榜首,广场更是被各家粉丝用时尚庆典的红毯组图刷满了。   景琇开着床头一盏昏暗的小灯,一个人靠在床上静坐着,枕头旁是已经暗下去了的平板。   许久后,她重新拾起了平板,点进了微博的庆典相关话题。   果然,季侑言与段云溪牵手的短暂动作、签名时亲密耳语的画面,都被各大媒体争相拍下、大肆曝光了。评论最多的那条、单独放季侑言和段云溪红毯图的微博,被点赞最多的评论是“不站真人CP,但这两人好像真的有点甜啊。”   景琇的薄唇抿得有些发白。   她知道如果自己足够聪明、足够理智,就不应该自讨苦吃。但她还是不由自主地点开了季侑言和段云溪的CP超话。   超话里是喜气洋洋的大过年气氛,所有红毯上季侑言和段云溪的互动细节,都被裹上了一层暧昧的蜜糖。   景琇僵了僵手指,熟门熟路地点开了精华,看到了粉丝最新总结的,季侑言这一年来和段云溪发过的所有大小糖。   明明早就该习以为常了,明明无数次告诫过自己,都是假的、不要认真、不要在意。   可是明明她才是她的亲密爱人,她却要躲在暗处看着季侑言对着别人羞涩地笑、看着她牵着别人的手、看着她与别人的绯闻受到无数祝福、看着她的名字与那些男人紧密联系在一起。   一次不在意,两次不在意、三次不在意……到最后,怎么可能真的不在意?   景琇眼眸中的暖色渐渐褪去。   *   时间接近十二点,庆典终于彻底结束了。季侑言拿了个年度时尚演员奖,散场的时候,还在后台接受了两个安排好了的短暂采访。   回酒店的时候,魏颐真和她们同车,一直在打电话。   季侑言疲惫地松了一口气,不经意中摸到了小腹上的暖宝宝,眸色软了软。她给景琇发微信道:“存活确认,多亏蒋姐的暖宝宝了。”   许久过去了,景琇没有回她。   魏颐真打完了电话,和她说段云溪那边果然给几家媒体发了通稿,正准备半夜偷塔。她们这边已经联系了宣传,也刚刚准备好了稿子,就等明天瓮中捉鳖了。   季侑言心情好多了。她看景琇依旧没有回她,猜想她可能是已经休息了。   “晚安。”她眉眼温柔地给景琇发了一条语音。   作者有话要说:景老师面无表情。   姚潇:是景老师拿不动刀了,还是季老师你飘了。   季姐跪好:呜呜呜,我好恨啊。   今天的更新好像是酸的"^" 第24章   第二天一大清早, 季侑言还在睡梦中就收到了魏颐真的电话。她迷迷糊糊地摸过手机接听, 抱怨魏颐真道:“魏姐,怎么这么早啊?”   昨天两个人商量好了, 今天早上她的澄清微博也不用太早发的, 给段云溪通稿一点发酵的时间。   “你起来看一下微博,头条的景琇疑似耍大牌里,那个所谓的同住女演员指的是不是你?你怎么没和我说过这件事?”魏颐真语气肃然道。   季侑言听到景琇的名字,睡意登时醒了一大半。她手撑着床, 一骨碌地坐了起来, 不敢相信地颤声道:“魏姐,你再说一次, 谁耍大牌了?”   “景琇。”魏颐真言简意赅道:“昨晚可热闹了,半夜偷塔的不止段云溪,还有一群女星的艳压稿,但谁都没料到,最后上头条的是突然被买黑的景琇。”   季侑言脸色沉了下去。她斩钉截铁道:“景琇不是这种人。魏姐我先去看一下。”   她挂了电话, 立刻打开了微博。果然,景琇连占两条热搜, 第一个赫然就是“景琇疑似耍大牌”、第二是“景老师真的很严格”、第三才是“段云溪季侑言牵手”。   季侑言已经无心看段云溪半夜偷塔后的结果了,她心焦地点进第一个热搜,看见事情已经引起了大众的热议了。   转评点赞最多的是一个营销号的二手爆料,内容是豆瓣鹅组里面的截图。爆料者称景琇复出后自降身价参加了一档网综,却很是看不上眼,一直甩脸色耍大牌, 进组第一天就给同住的某女演员好大的一个下马威,而后,录节目时也是盛气凌人,几次三番给同行脸色看,不仅在台上怼哭过选手,更在后台和学员大发脾气,让合作人员敢怒不敢言。   爆料者显然是有备而来的,附图是一张看不清脸的林悦和季侑言第一天被关在门外等候的图、还有几张微信八卦景琇发了好大火的聊天记录截图,再配合着昨天刚播放的景琇和大家意见不一致时,梁镇、苏立航和季侑言的微妙表情截图,一下子还真像是有那么一回事了。   景琇的粉丝很多,路人缘也很好,但景琇不是流量型的艺人,粉丝显然安逸得太久了,组织散乱、战斗力完全不行。质疑造谣、相信景琇为人的评论,能排到评论前列的寥寥无几。每条热门微博下,被顶在最前排的都是一些嘲讽、落井下石的声音。显然都被买黑者有组织的水军控制住了。   季侑言看得火冒三丈,就着平时登陆着的小号,把前面挺景琇的评论都点了赞,而后愤怒评论道“既然是自降身价都要参加的节目,她怎么会看不上?造谣者是多少年没刷牙了,嘴这么臭!!”   她一向和气,很少和别人争吵,此时真的气急了,恨不得用最难听的话骂人,竟然有些词穷,急得自己眼圈倒先红了。   她攥紧拳头,让自己冷静一点,喘着粗气给魏颐真回电话道:“魏姐,那个爆料里说的女演员是我,但根本不是那回事,景琇会这么做,完全是我和她之间私人的问题。”   魏颐真了然道:“我也猜到了景琇应该不是那种人,但这个爆料说得有板有眼,看起来还真像是有那么一回事。”   “应该是你们现在节目组里面的人捅出去的料,但应该不是陈德生的手笔,他不敢。”   季侑言立刻想到了章为也那张矫揉造作的笑脸。   “她最近是得罪了什么人吧?”魏颐真分析道:“景琇的这种料,多少年没人敢造了。我现在还没有问清楚是谁的人出的手,但对方一定是有底气的……”   她还没有说完,季侑言忽然打断她,冷冷地吐了一个名字:“孙廷。”   “孙廷啊……”魏颐真明白了,她冷笑了一声道:“他倒真是有点叫板的底气,不过为了一个随时准备踹开的女人和景琇撕破脸,真不知道是该说他有血性还是愚蠢。”   顿了一下,她理智嘱咐季侑言道:“现在我这边会都先不回应的。要是有人联系你询问这件事,你也都先不要回应。微博上也是,不要乱说话。”   “我做不到。”季侑言否决道。她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季侑言少有的这么不容商量,魏颐真意外地噎了一下。她苦口婆心劝她道:“孙廷他既然决定不给景琇留面子了,那说不准就还有后手。枪打出头鸟,你现在跳出去对没有好处的,我们先观望一下。”   “况且,我们现在都自顾不暇了。自己这边都还没解决清楚呢,一下子上蹿下跳的,给公众印象也不好。”   “魏姐,景琇她不一样。”所有其他的东西都可以这样理智地权衡利弊,但是,景琇不一样。   她哽了哽喉咙,低沉道:“景琇她是我的底线。”   魏颐真心咯噔了一下,后知后觉地想起了那些她粗略了解的过往。她揉了揉眉心,无可奈何地安抚季侑言道:“好,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侑言,你现在也不适合发声。如果你这时候第一个跳出来了,对方转了枪口,再把你和景琇之前的事情翻出来……”   “这个不重要,翻出来就翻出来吧,我不在意了。”   “你不在意了,景琇也不在意吗?”魏颐真质问她。“万一因为你的发声,反而连累了她,把这趟水越搅越浑了呢?”   季侑言愣住了。   景琇……会在意吗?她知道,从前交往的时候,景琇其实是不在意的,那么现在,景琇又是什么态度?   魏颐真察觉到季侑言态度的松动,赶忙继续道:“我们现在先按兵不动。如果景琇需要你配合澄清的话,那她那边就一定会主动联系我们的,到时候我们全力协助就是了。不只是我们,他们应该还会联系节目组、梁镇、苏立航他们,那时候我们也不至于那么显眼了。”   季侑言沉默着。   魏颐真先进后退,又妥协道:“你实在不放心,也可以先直接联系景琇,问问她的意思,再看看该怎么帮忙。”   季侑言这才轻声地答应她道:“好。”   魏颐真松了口气,叮嘱她道:“事情要一个一个解决,景琇的事,你要是有什么新进展一定要和我商量了再来。过两个小时,你把你该发的微博发了,先把姓段的这个给解决了再说。”   季侑言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低低地应她:“嗯。”   魏颐真头疼。   蒋淳的头也很疼。   她一大早就被宣传的夺命连环call闹醒了,本来还有些起床气,听了消息上网一看,顿时什么气都吓没了,马上联系记者朋友和景琇。   景琇接到她电话时已经醒了,正刷着微博发呆。   “琇琇,我吵醒你了吗?”蒋淳不好意思地问道。   “没有,我已经醒了。”景琇轻轻道。   “那你看手机了吗?”   “嗯。”   “你都知道了?”蒋淳气恼道,“是我这边太放松,才让人家打了个措手不及。我昨晚有关注到你那个严格的话题爬得很快,但这个是陈德生这边买的话题,我扫了几眼,争议的声音是有点多,但不算太过分,我就以为是陈德生的授意,没有多留意了。现在想起来,那个话题里面浑水摸鱼的,可能是对方的有意试探。看那一波没成,就加码了。”   蒋淳有些自责,景琇的宣传工作一直很省心,这几年团队被养得太舒服了,所以难免就掉以轻心。   蒋淳谨慎道:“我现在只能确定是章为也用孙廷的名义买的通稿,还不确定是不是孙廷授意的。琇琇,你……”   “蒋姐……”景琇忽然没头没尾地打断她。   她顿了一下,念出了那个她在唇齿间呢喃过无数次的名字:“言言……言言的热搜是怎么回事?”   蒋淳像突然被打了一记闷棍,又好气又好笑。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现在是计较别人的热搜的时候吗?   她吁了一口气,见怪不怪地回景琇道:“应该是炒作吧,从《北城》那部电视剧宣传到现在,不是都炒了好几拨了。”   景琇长睫低垂,咬了咬唇,还是不愿意相信般地要求蒋淳道:“蒋姐,你帮我问问吧?”   蒋淳真是拿她没办法了。   共事这么多年了,蒋淳太了解景琇了。平时明明挺清冷、清醒的一个人,一遇到季侑言的事就开始犯傻。这次也是,虽然景琇没有明说过,但她心里知道,景琇就是为了季侑言才来参加的这档综艺。   所以,追根究底,要不是因为季侑言,现在也不会有这事。蒋淳一边吐槽季侑言红颜祸水,一边还是任劳任怨地打电话去问了。   时间很急,蒋淳囫囵地了解了个大概就来回景琇话了:“是联合炒作吧,南天营销公司那边透露说,是段云溪买的通稿炒上去的,季侑言这边也买了,正准备过一两个小时就发。算时间,正好两个人都有新剧要定档了。”   景琇听着耳边传来的确凿话语,心一点点凉了下去。   季侑言从来都是这样。她宁愿在外面撞得头破血流,也不愿意接受自己的好意保护;宁愿和别人拉扯不清,也不想和自己扯上一点关系;从来都宁愿向别人弯下不屈的腰,不肯对自己低下高昂的头。   好像只对着自己有不容侵犯的骄傲。   她早就清楚的。怎么会因为这段时间季侑言表现出来的不同,就傻到指望她真的已经不一样。   蒋淳还在和她商量对策,她说最好的办法就是三管齐下,一是她马上联系孙廷谈判,二是她联系一下节目组,还有梁镇、苏立航、季侑言他们,让他们帮忙澄清,三是事后尽量找新的热点吸引眼球,把这个热度迅速降下来。   景琇眼眸黯黯的,倦怠道:“把热搜压下来,息事宁人就好了。”   这绝对是下下策,蒋淳当然不满意了。她们是很佛系地不营销,但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她们怎么能不好好澄清呢。   可景琇却制止她道:“蒋姐,我不想给她惹麻烦。”   她说:“毕竟,她好不容易才和我脱开关系的。”   蒋淳要气死了。   景琇挂了电话,看着微信上季侑言刚刚给她发来的两次通话请求,有些出神。   姚潇敲了敲门,轻声地叫她:“景姐。”   她起身开门,姚潇举着手机,为难地看着她道:“景姐,季老师找你,说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   景琇眉宇间是几不可觉的疲倦和脆弱。她抿了抿唇,接过了手机,冷淡怼季侑言道:“我们很好吗?管好你自己的事,不关你的事不要自作聪明。”   季侑言一瞬间如坠冰窟。   作者有话要说:季姐逗景老师:再说一次不关我的事。   景老师咬唇不语。   季姐坏笑:关不关我的事呀?   景老师抓床单,启唇低喘:言……言言……   季姐心化了,想继续。   景老师推开她,狡黠:不关你的事了。   季姐不上不下,石化了。   我现在认错还来不来得及!   酸酸甜甜也是甜嘛,我还是你们的小甜甜呀〃v〃   PS:解释一下小可爱的疑问。季侑言不是不解释,她只是还没来得及解释。一个是她应酬完都累瘫了,脑子没转过来。另一个是她以为景琇不会特意关注的,而且这个消息要发酵,也是半夜段云溪那边发了通稿之后,第二天早上才会真正发酵。她想着早上不久后她就会澄清并且彻底解绑的,到时候她回酒店了刚好当面和景琇说。万万没想到景琇会特意关注,更没想到,临时还突发了其他情况。 第25章   景琇的冷语, 像猝不及防浇下的一盆冷水, 冻得季侑言通体冰凉。   “阿琇,你怎么了?”季侑言哽了一下喉咙, 发懵问道。   景琇听得出她话里的小心翼翼, 指甲深深陷进手心,冷淡道:“没怎么,你有什么事?”   季侑言心颤了颤,压下了难过和不解, 捡紧要的道:“我看到热搜头条了, 是孙……”   “这不关你的事吧。”她话还没有说完,景琇就冷漠地打断了她。   季侑言有点着急了, 无奈地哀求她:“阿琇……”   景琇鼻子忽然有些涩。她垂下脖颈,看着自己手腕上昨夜戴上了还没脱下的手链,冷然道:“不麻烦你操心了,把这心思留着给你自己谋划就好了。”   说完,她直接把电话挂断了。   季侑言满腔热情被她泼了个透心凉, 怔在原地不知所措。   林悦拉着行李箱小声地提醒她:“季姐……我们要出发了。”   季侑言回过神,对她勉强笑了笑, 心不在焉道:“好,我马上就走,你先出去等电梯吧。”   她再次请求和景琇通话,景琇没有理会她。别无他法,季侑言又再次回拨了姚潇的电话。   姚潇这下显然也看出了季侑言和景琇之间刚回暖了一点的关系又再次结冰了,因此说话也谨慎了许多。她只宽慰季侑言道:“季老师你别担心, 蒋姐已经在跑了,没事的,我们有应对方案的。”   季侑言问不出什么,失望地挂了电话,与林悦一起下楼,出发前往机场。   她确定直到昨晚,一切都还好好的,景琇甚至还特意让蒋淳给她送了暖宝宝。景琇不是那种会因为自己的事情而迁怒别人的人,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才让景琇态度大变的。   这次机场有媒体在蹲守了,他们试图撬开季侑言的嘴,机关枪似的追踪她在热搜上挂着的“牵手”是怎么回事。季侑言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完美地装出了诧异,而后一概不作回应。   上了飞机,远离了那用摄像机围成的逼仄空间,季侑言才卸下了假笑,揉了揉太阳穴,万分懊恼。   直到刚刚面对着媒体的追问,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了自己还挂在热搜上的麻烦事。   关心则乱,她一早醒来就被景琇的黑话题夺去了所有心神,完全都要忘记自己这边的事情了。而对景琇来说,她既然已经看到了自己的黑热搜,那她与段云溪的热搜,她也一定看到了。   景琇一定是误会她又故技重施,为了新剧热度不择手段了。   想通这茬,季侑言又开心又难过。她开心景琇心里有她,对她抱有期待,所以才会生气失望;难过自己前科累累,才让景琇连解释的机会都不肯给。   毕竟对景琇来说,自己还是那个几个月前正劣性不改,和段云溪有滋有味营销CP的季侑言啊。   季侑言沉沉地吐了一口气,想掐死段云溪的心都有了。   两个小时后,季侑言一下飞机有了网络,就迫不及待地把早准备好的那个意味不明的微笑表情发了,配图是一张热门表情包“我想开了”。   不过几秒,下面就有粉丝评论了。开始几条还是常见的“宝贝照顾好自己”、“言言我来了!”、“我什么时候才能拥有九宫格的快落”、“从来没黑过季侑言的举手”,再一刷新,终于有了季侑言想要看到的“抱住我们季老师”、“各自美丽,放过我们小傻瓜吧[哭]”、“心疼我们小甜甜”……   季侑言在心里数着时间,一分钟后,她把这条微博删了。而后,她戴上墨镜,冷着脸出去面对媒体了。   等上了回酒店的车,她再刷微博,如愿地看见“季侑言秒删”、“季侑言疑似回应牵手”、“季侑言机场黑脸”的词条开始出现在热搜了。打开群,后援会已经炸锅了,超话里粉丝也开始热议。   不久后,宣传团队操控的工作室微博也做出了反应,发了一条《全民制作人》的幕后采访,像是在宣传这个刚开播的新综艺。但打开观看就会发现这个采访很短,不过几个问题,其中一个问题就是主持人问季侑言怎么看网上网友都很希望她和段云溪在一起这件事。视频里,季侑言神情有些尴尬,回复说:“可能要让网友们失望了,我和段老师应该互相都不是对方的型,各自美丽更快乐吧。”   这样巧合的时间,媒体都嗅到了不一样的意味。于是事件自发地迅速发酵,魏颐真推波助澜,多方联动,猜疑段云溪捆绑季侑言上热搜的声音很快出现在了各个媒体平台上。有几个大营销号还细心盘点出了一直以来两人间的小动作都是段云溪主动的,包括昨晚的牵手和耳语。   季侑言的身份一下子变成了段云溪恶意炒作的受害者了。   季侑言粉丝本来之前就对段云溪粉丝辱骂季侑言倒贴的事情心有余怨,但为了季侑言一直忍气吞声,现在季侑言和工作室都发声了,她们顿时都忍无可忍,迅速和段云溪粉丝们开撕了。   季侑言眉头稍稍松开,段云溪的电话进来了。一接起,就听见他气急败坏地指责:“季侑言,你什么意思啊,买通稿黑我?!”   季侑言气定神闲地反问他:“黑你了吗?这不是事实吗?应该是我问你什么意思吧?”   “我什么意思?我能有什么意思?媒体抓热点,自发给我们热度,我顺势添一点火怎么了?对你就没有好处吗?怎么,你现在是大视后了,看不上我一脚踹开还不够,还要踩上几脚是不是?”他理直气壮地质问道。   季侑言气笑了:“所以我还应该谢谢你给我送热度是不是?”她指尖摩挲着墨镜的镜腿,冷冷道:“你是之前甜头吃太多了,真当我是个好脾气的,每次都会忍气吞声吗?”以为她不知道他们公司每次都下场引导粉丝撕她倒贴,把他自己塑造成盛世白莲花吗?   “好啊,呵,大视后果然不一样了,说话都大声了。”段云溪有几分心虚了,更惊诧季侑言突如其来的强硬。明明几个月前还是一副任人摆布的模样。   “既然你要闹得这么难看,那我让大家看看我们现在这么清高的大视后,当初是怎么扒着男人到处炒作的。”段云溪恼羞成怒道。   蹭热度、买通稿、恶意捆绑,都不过是圈内的常规操作,谁不是见怪不怪了。像这样的热搜,有热度,无黑料,对他和季侑言来说根本就是利大于弊,无关痛痒的。所以他才有恃无恐地买了通稿,以为季侑言这边最多有点不高兴,但也不至于会真和他撕破脸。   万万没想到,季侑言这一次居然这么硬气,一点配合的意思都没有。   季侑言不咸不淡地回他道:“理亏就该认,及时止损对你我都好。你要发也行,大不了鱼死网破而已。”   大家同在一个圈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互相手上都握着一点料的。只是这个圈子水太深了,不到万不得已,大家都不想树敌。   魏颐真吃准段云溪的经纪人没有这个魄力,摸不清自己有没有后手,他不敢真的开撕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这个哑巴亏,他不吃也得吃了。离开圈子一段时间而已,这些人还真当她是病猫了?   段云溪见季侑言油盐不进,咬牙切齿说了句“好,你很好”,怒挂了电话。   林悦在一旁听了全程,有些担心地问季侑言:“季姐啊,他会不会真的疯了乱咬人啊?”   终于是彻底撇清关系了,季侑言心情好了些。她弹了一下林悦的脑门笑道:“你怕了?”   林悦没应声默认。   季侑言安抚她道:“他不敢的。接下来的事放心交给我们魏姐吧。”   顿了顿,她垂眸淡淡道:“悦悦,能忍当然是好的,但有些不能忍的,该发脾气也要发的。太委曲求全,就会失去自我。”   像是说给林悦听的,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的。“这世上的人,都很欺软怕硬的。你越怂,他们就越不当你是一回事的。”   可惜,这个道理是她上一世跟了魏颐真后才真正明白的。   车子一抵达酒店,季侑言就抛下了拉行李的林悦,自己先快步乘电梯上楼了。   只是,套房里空荡荡的,景琇显然不在。   季侑言打了陈德生的电话,知道景琇正在影视中心和他们开会,又马不停蹄地下楼乘车往影视中心去了。   她正往会议室走去,迎面就遇见了从会议室出来的陈德生和周康成等人。她拉住陈德生,追问他:“陈导,景老师呢?”   陈德生朝会议室里努了努嘴,低声道:“景老师心情有点不好。”   季侑言蹙了蹙眉,为景琇说话道:“出了这种事,心情怎么可能会好。”她说完,突然想到一件要紧的事,提醒陈德生道:“陈导,看照片,爆料的人应该是我们的内部人员,再不济,也是在我们内部里面安插了眼线。”孙廷和章为也就算想爆料,也没办法亲力亲为地拍下那些照片的。   陈德生点头道:“我知道,刚刚我们也说了这件事,之后会进行排查的。”   “那景老师这边是什么安排?”   陈德生如实道:“节目组这边会发声明澄清不存在和学员关系不良、欺压同行、合作不快的事情的。”   “梁老师和苏老师那边呢?”季侑言刨根究底。   陈德生摇了摇头表示:“这我就不清楚了,景老师没有提。”   “季老师,你不如自己问问景老师?”他现在也一个头两个大。   季侑言心一沉,要澄清的话,梁镇、苏立航和她这种所谓被欺压的当事人发言,可比节目组这种官方声明用多了,景琇怎么会没提?   她放走陈德生,敲了敲会议室的门,不等里面的人回话就推进去了。   听见声响,蒋淳、姚潇和景琇都停下了交谈,不约而同朝着声音的源头看去。   四目相对的一瞬,季侑言看清了景琇眼眸里的沉沉倦色,心蓦地就疼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查查的长评,文笔哪里小学生啦,很棒很流畅,也很用心,么么哒(* ̄3 ̄)╭?哈哈哈,不过中间的夸赞看得我好心虚啦,捂脸〃v〃。其他娱乐圈文也很棒哒,大家风格口味不一样而已。   查查说的一些地方,也是我今天本来想解释的。其实,季姐和景老师上一世会走到分手,就说明她们之间已经累积了很多问题了。季姐现在说得再好听,景老师因为既定印象,也很难因为三言两语就心无芥蒂地和她复合吧。爱是一回事,在一起是另一回事,特别是对于受过伤的人来说。   心结是要慢慢解开的,信心也是要慢慢重建的。而行动比语言更有力量。重生是拥有一次重来的机会,但不是所有的问题都会随着重生迎刃而解的。就好像,让我们重生回高考那一年,我们并不会因为经历过就变得游刃有余,只能够说会有更明确的方向,更知道可以朝着哪里努力。   景老师和季姐都不是完美的人,但她们都是愿意为了对方变得更好的人。   不过小可爱们莫慌,明天季姐就A上去了!(づ ̄ ? ̄)づ 第26章   蒋淳和姚潇见季侑言和景琇之间的气氛不对, 都识趣找了个借口出去, 偌大的会议室里只剩下她们单独两人了。   景琇只看了季侑言一眼,就不动声色地转开眼问她:“有事?”   她一瞬间收敛起了倦色, 就像一只刺猬, 顷刻间藏起了柔软的腹部,竖起了自我保护的尖刺。季侑言窥破了她的脆弱,所以没有被尖刺吓退,反而觉得更加心疼。   她踩着沉稳的步伐, 站到了景琇的面前, 笃定地问她:“你在生我气是不是?”   景琇蹙眉,是好笑的神色, 淡淡道:“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你是不是生气我又和段云溪炒CP?这件事我可以解释的。”季侑言靠近她,把手压在会议桌上。   “你是不是太自以为是?”景琇有些恼地质问她。   季侑言见她情绪有所波动了,更有了些底气。她舔了舔唇,不把她的冷语放在心上,自顾地解释下去:“那个热搜不是我买的, 是段云溪买的,我已经发通稿澄清了。”   景琇上钩了。她勾了勾唇角, 习以为常嘲讽道:“你哪一次是没有澄清的。”   季侑言心头顿时一松,果然是这件事!她连忙继续认真解释道:“这一次不一样!”   景琇面上依旧是不以为然的样子,左手却动了动,覆在了右手之上。   季侑言看穿了她的小动作,眉头稍稍舒展开,再接再厉道:“我和段云溪几个月前就已经说好解绑了, 是他没有契约精神,昨天搞小动作蹭热度,恶意捆绑我。”   “呵……”景琇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于是你们顺势一起炒,也是不得已的了。”   “不是!”季侑言否认道,“我没有要和他顺势一起炒,我是也买了通稿,但是为了和他彻底解绑的。早上我已经发微博澄清,彻底和他撕破脸了。”   景琇这才带着点讶异地抬眸看季侑言,有点愣愣的,哑火了。   季侑言唇角不自觉地有了上扬的弧度。   “你不用和我解释。”几秒后,景琇咬了咬唇,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   她的语气,比起刚才的冷硬,是显而易见的回温。季侑言看她口是心非的小模样,心软了又软。从前景琇也有过这样的小模样,可她当时竟真以为景琇是大度地不在意。   季侑言动了动指尖,终于情不自禁地抬手覆在了景琇的手背上。   肌肤相触的一瞬间,季侑言察觉到景琇的手颤动了一下,连带着她的心也跟着抖动。   可是景琇没有把手抽开。她抿着唇,静静地看着季侑言。   季侑言心跳如擂鼓。她放柔了声音,承诺道:“以后,我再也不会和别人炒CP了。以前……”   她话还没说完,景琇放在桌面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姚潇。   景琇像是回过了神,垂下眼睫,无情地抽回了手,接起了电话。   早不打电话晚不打电话,这时候打电话!好想打姚潇! 季侑言手下一下子空荡荡的,心也跟着空荡荡了。   景琇不过单音节应了几声,就挂了电话。她起身,若无其事地对季侑言道:“我要去看剪辑了。”陈德生准备剪辑一些她与学员教学时的互动放到官博上,让她去过目一下。   景琇一副要走的样子,季侑言连忙叫住她:“等等,阿琇,陈导说你没有提让梁镇和苏立航澄清的事,是他不知道还是你没有安排?”见景琇没有应她的意思,她直接继续道:“就算沟通了,梁镇和苏立航也一定拖到事情发酵到一定程度了才发声的,这样他们才好两边都不得罪。”   “所以,我想我可以先……”发声,然后倒逼梁镇苏立航及时跟着发声。   她话还没说完,景琇就断然拒绝她道:“你什么都不要做,我自己有安排了。”   “景琇!”季侑言不知道她怎么就这么执拗。   景琇薄唇抿了抿,缓了一点语气道:“不是什么大事,蒋淳会解决好的。”   说完,她还是没有改变主意地转身走了。   季侑言无可奈何地长吐一口气。刚想给魏颐真打电话,林悦的电话就来了,催促她去录制采访。   季侑言揉了揉太阳穴,让林悦和编导说她稍后就到。而后她靠坐在会议桌上,给魏颐真打电话。   “魏姐,能不能把我和段云溪的事情闹得再大一点,尽量把火力都吸引过来。”   魏颐真愣了一下,不满道:“是景琇让你这么做的?她们团队怎么不联系我?”   “没有,是我自己想做的。景琇什么都没让我做。”季侑言解释道。   魏颐真算是明白了,又好气又好笑道:“你是想英雄救美吗?那也要量力而行啊。”她警告季侑言道:“段云溪现在是可以忍气吞声,那是现在还在他的忍受范围。但我们也要见好就收,再往大了闹,兔子逼急了都咬人的。”   “我知道的,魏姐,辛苦你了,你帮我看着办吧,我会再想其他办法。”季侑言油盐不进。   魏颐真很不高兴:“你自讨苦吃做什么,你帮景琇压热搜她也不见得就会感谢你啊。你看她们那边到现在都没有联系我们,指不准人家格调高,根本不在意这些黑话题呢。”   “她在不在意,和我心疼她,这是两件事。”季侑言柔了眼神,低沉道。   魏颐真太阳穴突突跳。她不说好,也不说不好,直接把电话挂掉了。   季侑言哑然失笑。但她知道魏颐真的脾气,没说不好,就代表着她还是会帮忙做的;不说好,是为了让自己知道她现在很生气的态度。   她出了会议室,准备去录采访,依旧百思不得其解。景琇为什么不让自己和梁镇他们发声?   明明这是最直接有效的澄清方式。如果说不让自己发声,是为了避免她和景琇以前的绯闻被翻出来,那不找梁镇和苏立航发声又是为了什么?   季侑言脚步顿了顿。   如果梁镇和苏立航都发声了,那她不发声是不是更显眼了?所以,景琇就干脆压着都不发声,直接撤热度息事宁人?   景琇真的这么在意以前的绯闻吗?她站在电梯里,盯着电梯门中间的那条缝出神,开始回忆重逢以来景琇的口风。   “你还是这么喜欢倒打一耙吗?”,一周前景琇在电梯门口说的这一句诘问从季侑言脑海中一晃而过,季侑言忽然精神一震。   她可不可以自作多情地想,景琇是怕自己在意,怕自己被拖下水?   她连忙按下最近楼层的按键,门一开出了电梯就打开微博,就着一直登录着的小号,把无关紧要的微博都删干净了。而后,她发了一条微博,内容是“还是好气哦。”,发博的地点特意留着,赫然是“陵州影视中心”几个小字。   发完微博,她进了这一层楼的休息室,打电话给林悦道:“给我小号最新的微博点个赞。”   林悦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给她点上了赞。   季侑言再给魏颐真回拨电话道:“魏姐,你帮我把我‘季侑言小号曝光’的热搜买上去吧,其他的媒体都会自动捕风捉影的。”媒体一定会拿着她小号刚发的那句“还是好气哦”,结合着她早上大号发的“我想开了”了,大做她和段云溪文章的。   “段云溪那边你帮我继续稳住,最迟下午,会帮他澄清的,算是和解。但是要让他明白,下次别再自作聪明了。”   魏颐真一个头两个大:“我的祖宗,你又想怎么样?”也就她脾气好,加上陶行若指示过她,要给季侑言自主权,否则她现在一定一口否决。真是没事找事,自找麻烦!   “我想帮景琇澄清。”季侑言从容道。   这算是她对景琇的试探,接下来怎么做,要看景琇的态度了。   如果景琇的顾虑和她猜想的一样,是怕自己在意被捆绑,那她就在“小号事件”和“段云溪炒作”事件关注度最高时,承认小号,然后表示“还是好气哦”与“我想开了”的两条微博都是针对景琇无辜被造谣的愤慨。   这样,她帮景琇澄清的同时,顺便把打段云溪一巴掌后的枣子给他送过去了。段云溪也不至于会因为闹太大而乱咬人。   她曝光的小号微博里还留了几条其他的微博。一条是她进节目组的前一天晚上发的“迫不及待”,一条是她进组第一天景琇把林悦关在门外,她上楼化解时多留了个心眼发的“她和我开了个玩笑,可爱”,还有一条相关的是前两三天刚发的“啊啊啊炸成烟花”,配图是景琇给她的烫伤膏。   这些微博都是在景琇被买黑前发的,用于澄清她和景琇关系良好,比事件发生后的任何澄清都更有可信度。   季侑言和魏颐真说完自己的想法,魏颐真叹息道:“我真不知道是该夸你聪明还是说你傻。那万一景琇坚决不领情,你就不澄清了?那段云溪那边你要怎么收场?”   季侑言摊开手心,回味刚刚轻握住景琇手时的温暖,眼眸如水道:“阿琇不会的。”   就算真是她自作多情了,那能帮景琇分散一点热度,她也认了。   魏颐真说服不了她改变主意,只好认命道:“我知道了。我还是主动联系一下蒋淳,看看她什么意思吧。”   季侑言叮嘱她:“魏姐你先把我小号这个曝光了再联系蒋淳。”   魏颐真没好气道:“我知道了。”   季侑言讨好夸魏颐真道:“魏姐你真好,我就知道魏姐你会帮我的。”   魏颐真并不想听,再一次挂她电话。   *   蒋淳接到魏颐真电话,听明白了她的来意时,简直喜上眉梢。她心里松了口气,暗夸季侑言真是转性了,总算是有胆识了一回,没白费她昨晚拉下老脸到处帮她借暖宝宝。   她听得出魏颐真话里的顾虑,安抚魏颐真道:“好,我知道,侑言这个人情我一定记着,不会让她吃亏的。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是以前那些事被翻出来,和我们景老师炒个CP,只要不是真的,对侑言来说,也是利大于弊的。”   “当然,你放心,景老师也牵扯在里面的,我一定会把控好风向的。”   魏颐真面上和她客套着,心里不由腹诽,老狐狸,好赖话都被她说完了。蒋淳她当然开心了,似是而非的同性绯闻对景琇来说,怎么都比现在仿佛铁证如山的人品黑料好多了。   挂了魏颐真电话,蒋淳就联系景琇了。   景琇正准备回酒店,听完蒋淳传达的意思,一边叮嘱蒋淳“去联系梁镇和苏立航,让他们帮忙先澄清,不要让他们装死拖到最后”,一边让姚潇问季侑言在哪里。   季侑言录完采访,又回到会议室了。   景琇进来的时候,她一点都不惊讶。   她站起身,朝着景琇笑了笑,帮景琇拉开了椅子,明知故问道:“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   景琇没有理会她的殷勤,按下她拉椅子的动作。她眉头紧蹙,开门见山地问季侑言:“你知道你这么做的后果吗?”   她的眼眸里,不是愤怒和厌恶,是隐隐的担忧。   季侑言安心了。   她坦然道:“我知道啊。”   “你从前不是避之唯恐不及的吗?现在是什么意思?”景琇咬唇,压着声音道。   她真的一直记着,一直护着自己啊。季侑言心有些涩。她敛了笑,承认道:“以前是我不对。”   她凝视着景琇道:“现在不一样了,景琇。”   景琇看见了季侑言眼底的柔情,喉咙莫名发涩。她怔了怔道:“你什么意思?”   季侑言艰涩道:“我后悔了。”   她说:“景琇,我后悔了,我想和你重新开始。” 第27章   “我想和你重新开始”, 这句话响在景琇耳边, 像一朵烟花,炸在她的心底。先是惊人的巨响, 而后是五彩的绚烂, 最后,只剩下了盛放后的寂寥与硝烟味。   景琇凝视着季侑言,心头发涩,觉得自己好像很开心, 又好像很难过。   来参加这个综艺, 如果说不是存着和季侑言再相见、重修旧好的心,那是自欺欺人。那一年她在病房心灰意冷地提出分手, 季侑言哽了哽喉咙,没有一句挽留,竟真是就此头也不回地走远了。于是,她在法国从死心忍到了期盼,又从期盼等到了死心。   一句轻巧的“我后悔了, 我想和你重新开始”,就能治愈那些互相煎熬的痛苦吗?破镜重圆, 多数也不过重蹈覆辙。   景琇的心渐渐冷了下来。   她动了动薄唇,出口的声音微微的哑:“你都是变得这么快的吗?”   她冷淡道:“一周前你说我们能做朋友,一周后,你又觉得我们能做恋人了?”   季侑言察觉到景琇情绪的转变,辩解道:“我没有。阿琇,我从来不想和你做朋友。一周前, 陌生人与朋友,我没有别的选择。”   “所以你现在就有别的选择了?”景琇看着她,眼里带了点点嘲弄:“是谁给你的自信?季侑言,你当我是什么?凭什么你以为我会在原地等你?”   季侑言哽了哽喉咙,苦涩道:“不是你在原地等我,是我,死缠烂打、死皮赖脸。”   景琇听见她用这样难堪的词形容自己,心颤了颤,抓握于椅背上的指尖渐渐泛白。   “我不想。”她冷冰冰地拒绝道。顿了顿,她转移话题道:“我不需要你帮我澄清,让你经纪人把没发出的通稿都压下来。”   这是被拒绝了。季侑言咬唇,眼眸黯了下来。但很快她又安慰自己,本来她就没有期待景琇会答应的,她只是想向景琇表明自己心迹,想告诉景琇她想追她。   景琇的态度,不是断然的拒绝,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季侑言打起精神,压下刚刚表白失败的失落,回景琇道:“那如果不是我帮你,而是你帮我呢?”   景琇蹙眉看着她。   季侑言镇定道:“我已经把事情闹大了,现在网上都在传是段云溪不择手段地捆绑我炒热度,我的粉丝已经要踏平他的微博了,我要是不帮你澄清,不把两条意味不明的微博指向你这个事件,段云溪不会坐以待毙的。景老师,我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了。”   景琇冷漠道:“这是你自己的事情,我说过让你不要插手的。”   季侑言哀哀地看着景琇,景琇无动于衷。   半晌,季侑言苦笑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景琇紧了紧五指,深吸一口气,突然推了一下椅子,甩袖离开。   椅子是可旋转的,随着惯性,狠狠地撞向会议桌,发出一声巨响。季侑言看着椅子失神,她是不是真把景琇气得狠了?   景琇这样坚决,她是不是……真的又自作多情了?   但她还没有多做神伤,桌面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来电显示是魏颐真。   魏颐真给她送来最新的消息,告诉她道:“蒋淳刚刚给我打电话了,说是景老师同意你的方案了,具体的,我现在去找蒋淳面谈。”   季侑言瞬时间笑逐颜开。她就知道,景琇不可能见死不救的。   她提醒魏颐真道:“那魏姐你帮我把我早上用小号发的那个评论怼人打捞起来吧,等媒体的猜疑发酵得差不多了,我就用大号发微博澄清了。至于两条微博的言论都仅是针对景老师事件的,就麻烦魏姐你帮我回应了。”   魏颐真有气无力地哼了一声算是回答。顿了顿,她未雨绸缪地问季侑言道:“你现在对和景琇传绯闻的事是什么态度的?”这关系到之后她和蒋淳谈判要把握的尺度。   季侑言敛了敛眸,淡淡道:“只要景琇愿意,我也愿意。”顿了一下,她又若有所思要求魏颐真道:“对了魏姐,你现在帮我把明年下半年的档期空出来,什么都先不要接。”   魏颐真疑惑道:“为什么?你有什么安排了吗?”   季侑言交代道:“我准备争取一下顾灵峰的《夜色中的向日葵》,开机时间应该是在明年下半年的,具体还不能确定。”   “你之前和顾灵峰吃饭时探出来的口风吗?你有把握吗?我怎么听说角色都已经定下来了?”魏颐真怀疑道。这无疑是一个好资源,如果季侑言的第一部 电影能够是顾灵峰执导的,那她之后的转型必然会顺利很多。可这也无疑是一个难吃到的饼,顾灵峰不见得能看上季侑言,更何况听说人都定好了。   季侑言摸了摸椅子上刚刚景琇摸过的地方,轻轻道:“我没有把握,但我会尽量争取的。能不能成,最迟年底就能有消息了,魏姐你先帮我空着一段吧。”   魏颐真琢磨着她可能有什么别的门路,委婉叮嘱道:“好,空出来是可以,但你别给我闹什么大新闻。”   季侑言失笑,答应她道:“你放心,想哪去了。”   挂了电话不久,季侑言看见她早上用小号在爆料微博下评论的“没刷牙,嘴那么臭”的言论被“有心人”挖掘出来了,媒体立刻都开始大肆宣传,打上大标题“季侑言小号仗义怼爆料”、“季侑言小号力挺景琇”。随后,之前紧咬着段云溪不放的媒体风向也转变了,开始把她大号“我想开了”与小号“还是好气啊”的言论联系在景琇的事件上了。段云溪也见缝插针地开始为自己洗白了。   还有一些人,机敏地开始帮忙对号入座了。根据时间线,季侑言小号的那句“她和我开了个玩笑”与节目组发的声明里“景琇把同住女演员关在门外的事情只是两人间开的玩笑”的说辞完美吻合。这条微博是在事件发生前发的,可见不是公关说法,完全是事实。景琇欺压同组女演员的说法站不住脚了。   景琇的粉丝组织起来开始反扑了,斥责爆料者居心叵测,要求爆料者道歉,还景琇一个公道。   一个小时后,宣传团队预估形式差不多了,通知季侑言登录大号发微博了。   季侑言翻出了昨晚拍的暖宝宝照片,发了今天的第三条微博:昨晚的美丽不冻人,要感谢景老师的倾情赞助。@景琇。附图是和小号一致的烫伤膏照片、暖宝宝照片和昨晚的红毯照片。   短短的一句话,信息量却是十足。   公众能得到的第一个信息就是,季侑言这是认领小号了。再一琢磨是,季侑言和景琇的关系好像还不错,景琇还给她送暖宝宝和烫伤膏了。紧接着是,所以大家猜的秒删微博和小号言论,都是为景琇生气来着?   媒体动作很快,加上魏颐真、蒋淳、段云溪团队的三方发力,“季侑言力挺景琇”、“段云溪背锅侠[笑哭]”的热搜开始上去了。   季侑言发博后,一直不想吭声的梁镇和苏立航装死不成了。他们的微博下是吃瓜群众的各种调侃。   不久后,苏立航发博:听说景老师很严格?附图是第一期节目的截图——景琇被台上表演带动了情绪,有点伤情的样子。苏立航故意截得有点崩又有点萌,还打上了四个大字“委屈巴巴。”   梁镇随后也发博了,发的很简单,直接转发节目组官博的澄清声明。虽然季侑言觉得他这看上去有点不情不愿的样子,但好歹也是帮忙辟谣了。   几方联动,不过一个下午,整个形势就扭转了过来,本来将信将疑的吃瓜群众纷纷站队景琇,业内的大V也开始为景琇背书,怒斥不实爆料,相关热搜都悉数变为“苏立航表情包”、“梁镇辟谣”、“季侑言 景琇”等词条。   孙廷那边没有联系到本人,代表的发言人一副毫不知情、死不认账的样子。蒋淳联系了上面的人,了解到孙廷背后的人最近和景琇这边正博弈着,孙廷大概是正好把景琇不给她面子的新仇旧恨一起算了,用景琇这事来敲山震虎来了。不知道还会不会有后续,但今天的事态来看,景琇这一场风波,算是暂时压下去了。   晚上,景琇做东,设宴答谢大家在这一场风波中的配合与帮助。席上,景琇少有的主动 ,给桌上的每人都敬了一小酒,以示感谢。   苏立航难得逮到机会为难景琇,逗景琇道:“景老师,你是不是应该要多敬季老师一杯呀。季老师今天可是舍己为人,为景老师你两肋插刀啊。”圈内熟悉炒作方式的,稍一思索就能明白,季侑言那小号分明是自曝,是为景琇压热搜来着。   景琇朝季侑言投去一瞥,季侑言心疼景琇已经喝了不少,连忙打哈哈道:“苏老师,你想欺负景老师就直说,怎么能借我的名义呢?”   她比了个手势,玩笑道:“小心我先插你一刀哦。”   苏立航配合着季侑言的动作抖了抖身子,顿时间哄堂大笑。   笑过后,梁镇突然不轻不重道:“没想到季老师和景老师私底下关系这么好呀。”他的眼神带着一点暧昧的意味。   他比苏立航入圈早,对于景琇和季侑言从前在圈里传得沸沸扬扬的绯闻早有耳闻。但之前看季侑言和景琇的相处,他以为不过是当年炒cp后的以讹传讹。现在看来,倒有些像是真的了。   他这一发问,桌上的众人眼神都变得有些不一样了。景琇和季侑言谈过恋爱的事情,以前大家多少都听说过。桌上不知道的人是好奇,知道的人是尴尬。   景琇蹙了一下眉,陈德生察言观色,立刻想转移话题,季侑言却漫不经心地接茬道:“难道我和景老师看起来关系很不好吗?”   梁镇轻巧道:“那倒也不是。”   季侑言一哂,大方炫耀道:“梁老师你可能不知道,当年我和景老师没出道时,我和景老师的CP可是节目里最热的CP了,关系要是不好怎么能热起来呢?”   她说得这么坦荡,梁镇又觉得她和景琇之间没什么了。   景琇不动声色地向季侑言投去注目,意外于她现在可以这样从容自若。季侑言捕捉到景琇的视线,突然扭头对着她弯眉一笑。   景琇若无其事地转开眼,眉宇间的冷凝却消散了许多。   季侑言心上有了点点喜意。   回酒店的路上,阮宁薇给季侑言发微信,关心道:“季姐,网上关于景老师的事我都看到了,我们几个学员都为景老师打抱不平,想问问有什么是我们能帮景老师做的吗?”   季侑言欣慰,回阮宁薇道:“已经没事了,别担心。”   她随和道:“之后采访有问到对导师印象之类的,多夸景老师几句就好了。”   阮宁薇安心了,答应道:“好。”   几秒后,“对方正在输入”显示了好久都没消息过来。季侑言琢磨着阮宁薇是要写多为难的话,险些要失去耐心了,阮宁薇终于大着胆子把消息发过来:“季姐,你今天特别英勇,我们优秀CP的超话都诈尸了。”   “优秀”是她和景琇以前的CP名字。季侑言失笑,打趣阮宁薇道:“你不是说你以前萌的吗?现在还这么关注?”   阮宁薇不好意思道:“我也是今天被季姐你复活的,我现在心情有点激动,笔头都有点蠢蠢欲动了。”   季侑言笑出声,这家伙。她晚上酒喝得不多,现在看着阮宁薇说的“英勇”二字,想着今天发生的种种,却莫名觉得自己有了醉意。她心头发热,咬了咬唇,放下了矜持道:“我授权允许你写,但是,有两个条件好不好?”   阮宁薇好奇问:“什么条件呀?”   季侑言狡黠道:“一个条件是,你要帮我加上一句内心独白。”   “可以。”阮宁薇不假思索道。被正主授权写同人文,还附加独家独白,这可是CP粉生涯的巅峰了吧。   季侑言摩挲了一下指尖,继续道:“另一个条件是,你写完,要发给景老师看。”   阮宁薇:“……”   两秒后,阮宁薇开始疯狂撤回消息,一条,两条……把她发来的所有消息都撤了个干净。   “季姐,你就当今晚没有见过我吧,晚安。”溜之大吉。   季侑言又好气又好笑:“……”   怂货!   她退出和阮宁薇的对话,打开了微博,点进了阮宁薇说的“优秀CP”超话。超话里,是满屏幕的土拨鼠尖叫。   她饶有兴趣地刷了一会,退出去看自己的微博评论。她的微博下,是成群结队的景琇的粉丝来刷的感谢。   谢谢她支持景琇,谢谢她为景琇说话,庆幸景琇有这样的好朋友,祝福她们的友谊天长地久……   与多年前景琇粉丝送她的满屏辱骂和恶意截然不同。   她从前努力了很久想要得到的认可,今天好像终于得到了一点。可是,她好像也没有像她以前以为的,会那么开心。   没有了景琇的这个“1”,后面有再多的“0”又有什么用?   季侑言失了兴致,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流的夜景,心生寂寥。   如果时间也可以这样飞速地倒退就好了。   她还是打开了与阮宁薇的对话框,把那一句她希望阮宁薇帮她传达的心情写了下来:   我从前最怕旁人火眼金睛,如今,倒是盼着有人能够洞幽烛远。   如此,就能赠我一点欢喜。   作者有话要说:季姐:你们这些让阿琇不要答应我的小可爱都是魔鬼吗?记仇了!o(╥﹏╥)o   第28章   因为心里装着事, 这一晚季侑言睡得很不安稳, 天还没有大亮,她就自动醒了过来。她抓过手机看时间, 清醒了几秒, 连忙打开了微博查看热搜。   果不其然,和她们预计的最坏结果一样,孙廷又把景琇送上去了。只不过,这次的热搜没有在最上面, 但也已经爬进前十了。   两条词条, 一个是“景琇指甲”、另一个是“景琇季侑言”。   季侑言一骨碌地坐了起来,顾不上披个外套, 穿着单薄的睡衣就点开了词条,查看最热的那一条微博。   这一次热搜的素材,是来自于优秀CP的超话。   昨晚优秀CP复活后,整个超话都喜气洋洋的,有人打了鸡血, 用心地整理了《全民制作人》节目开播以来景琇和季侑言无意中放出过的糖和一些可供遐想的细节。于是,姬眼看人姬, 许多直人都不会注意到的细节,被CP粉用放大镜挖了出来。   比如,在第二期节目预告中可以看见,景琇拿着话筒出境了的右手,其他指甲都做了美甲,唯独中指和无名指指甲修剪得圆整干净, 引人遐想。   再比如,景琇之前去北城拍杂志时,有粉丝在飞机上偶遇了景琇,偷偷拍了照片放到了私人微博。照片中景琇正低着头看书,翻阅书页的那一只手腕上,赫然戴着一条别致的手链,手链中间的挂饰是一只憨态可掬的熊猫。截图把这条手链的中间部分放大了看,熊猫额头间的一点红色隐约可见。   这个细节被挖掘出来的瞬间,整个CP超话都沸腾了。   众所周知,季侑言喜欢熊猫,在她的周边,出现过很多熊猫挂饰、熊猫抱枕、熊猫吊坠……而这些熊猫,都无一例外的眉心一点红。   从前景琇有一个很宝贝的挂饰,就是一只这样的熊猫,也大大方方地表示过,是季侑言送她的。CP粉们都猜测,景琇现在手上的这一条手链,极有可能是季侑言最近送给她的。   为了证明这些糖分的真实度,她们侦探技能被点亮,多年前的许多蛛丝马迹都被她们重新翻找了出来。于是,一出动人的相恋、分手、复合的爱情大戏几乎完整地呈现在他们眼前了。   CP粉们觉得自己只是圈地自萌,自娱自乐,没想到这些素材很快就被人搬运到了鹅组和天涯,一夜之间,在鹅组盖起了一座高楼,吸引了众多眼球。然后紧接着鹅组的微博号转发了截图,各个营销号也都开始运转起来。   一下子,季侑言和景琇曾经似真似假、传得沸沸扬扬的绯闻又再次浮现在了大众的眼前,甚至有些营销号为了夺取眼球,直接都打上了“景琇与季侑言已悄悄复合?”这样直白的标题。   季侑言看着微博附着的那些图片,一时间心思复杂,又喜又忧。一语成谶,当真有人洞幽烛远,赠她一点欢喜,却没想到是用这样的方式。   爆料里CP粉的分析几乎真假掺半。景琇的指甲不是重逢后为她而剪的,但最初,剪指甲确实是为了她的。   当年景琇拿下最佳新人奖后,行程排得满满,连轴转起来根本没时间回家。恰逢季侑言待业在家,经不住景琇的撒娇,再加上听说景琇感冒了,放心不下,于是风口浪尖之下她还是铤而走险地去给景琇送惊喜了。   当天晚上,两人浓情蜜意、干柴烈火。洗澡时候因为指甲的不方便,景琇单方面被季侑言欺负得狠了。出了浴室转到床上,景琇想赢回一点局面,心急如焚地想找指甲剪,结果翻桌倒柜竟愣是找不到。气氛正浓,火已点燃,临时找人送来是不可能的了,景琇垂头丧气,季侑言被逗得哈哈大笑,气得景琇扑上去压着她就是一阵吮咬。   第二天一大早,季侑言睡得迷迷糊糊,听见景琇在打电话。她睁开眼,搂过景琇在她脸上吧唧了一下,问她谁的电话。景琇舔着她的下巴,声音沙哑得性感,狡黠回她道:“早上没有通告,我让潇潇给我送指甲剪来了。”   后来,季侑言腰酸腿软了好几天。   也是从那天起,景琇的中指和无名指再也没有留过指甲、更没有做过美甲了。这个细节,最开始被媒体发现时,联系着狗仔拍到季侑言来探班景琇的事,也引起过轩然大波。   季侑言没有想到,CP粉也没有想到,景琇分手后竟也一直保持着这个习惯。平日里景琇不常做美甲,所以指甲长短的差异并不明显。也是前几天景琇做了美甲后,季侑言才惊讶地浮想联翩。   而真正让季侑言感到惊喜的是路人偷拍的那张照片。   景琇在飞机上戴着的那条手链,季侑言一眼就认出来了,是她们重逢当天她送给景琇的那一条。送出后,她其实偷偷地失落过,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在景琇的皓腕上见到它。   而原来,景琇已经戴上过了啊。季侑言眼神渐软。景琇是特意避开了她才戴的吗?心底里还是喜欢她送的这条手链的是吗?   季侑言知道自己不应该在这种危机四伏的爆料下窃喜的,可她一想到景琇戴上这条手链时可能有的那一点傲娇小心思,她就忍不住唇角上扬。   犹豫好几秒,她还是点开了这张照片,如获珍宝地保存了下来。   而后她往下继续拉,翻看评论。   这一次蒋淳和魏颐真都已经做好了准备,所以孙廷买的水军和她们买的水军几乎对半开。再加上景琇粉丝经过了昨天一战,组织能力和战斗力都大幅度提升了。因此这次评论的前排,有许多景琇粉丝的辟谣和澄清。   她们做了一张拼图,拼图的照片是从景琇六年前的照片开始的,一年一张,拼在一起做了对比。照片中的景琇,每一张右手指甲都被用红色线条圈了起来,所以一眼扫过去就能发现,景琇从六年前开始,右手中指和无名指的指甲就一直是修剪平整,不做任何美甲的。其中包括了她息影后,明面上与季侑言毫无联系的这两年。   有理有据,所谓因为重逢了季侑言才剪的指甲,完全是子虚乌有。   景琇的粉丝刷屏澄清道:“景琇六年前就已经澄清过,因为中指和无名指容易发炎,所以才一直修剪平整,不做美甲的。季老师和景老师相识于微,是一路走来的好朋友,希望未来的日子里两位能继续发光发亮,友谊长存。请造谣者放过两个小可爱!”   季侑言的粉丝也参与了控评:“季老师和景老师是很好的朋友,请勿过度猜测。两位老师的新综艺正在热播,请大家移步收看。祝两位老师友谊长存。”   季侑言心下稍安,不论如何,这局面比起当年的血雨腥风,算是控制得很好了。   反正也睡不成了,季侑言干脆下床刷牙洗脸,通知了林悦提早叫餐。她穿戴完毕后,直接去到了客厅等待,准备和景琇来一个美妙的早安问候。   茶几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仙人球小盆栽,季侑言看着它毛茸茸的样子,不由地心生爱怜。她伸手轻轻抚摸仙人球细软的刺,越发觉得是物随主人——只要触摸的力度和方式合适,景琇身上的刺,和这个小仙人球一般,软软的,并不蜇人。   她刚这么想,手机突然猛烈震动了起来,吓得她条件反射地颤了一下手——软刺扎了她满手。   季侑言倒吸一口气,哭笑不得。她一边插上了耳机接起电话,一边站到了光线明亮的窗前拔刺。   “起了?”魏颐真随口问,不等季侑言回答就开门见山道:“你看微博了吗?孙廷果然顺水推舟,把话题引到你和景琇以前的事情上了。”   “嗯。”季侑言有一根短刺挤不出来,漫不经心地应道:“我们不是预料到了吗?”   “可是景琇那边压不下他的通稿了。”魏颐真有些恼。她原先想着,帮景琇出个头,卖她个人情,后续的事情,景琇这边应该有能力处理好的。但蒋淳居然说孙廷有自己交好的媒体,现在情况有点特殊,不会卖她这边面子的。   “蒋淳承诺说事情最后一定会以孙廷那边道歉结束的,但现在还没有到时间。”   季侑言蹙了蹙眉,推测道:“孙廷大概会把章为也和那个眼线扔出来当替罪羊吧。”   魏颐真没有否认季侑言这个猜测,担心道:“但新闻这种事,时效性最重要,孙廷发疯的这段时间,就足够公众把你和景琇的恋情当真了。况且,以前你和景琇的事也不是没有实锤,虽然蒋淳当年都高价买回来了,但我总觉得不安心。”   虽然这几年大众对同性恋的认可度高了很多,但三年前关于同性伴侣可申请民事结合的提案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很显然,公众人物如果被打上了同性恋这个标签,演艺生涯就将大有波折。   所以魏颐真忧心忡忡:“侑言,你现在究竟是怎么想的?这件事,我是不是一开始就不应该由着你的?现在真是骑虎难下了。”   她规劝季侑言道:“说句不好听,侑言,你和景琇不一样。景琇她可以有恃无恐,以她的背景和她现在的高度,她就算被坐实了同性恋,也不过是无关痛痒的小事。可对你来说,一不小心,就是灭顶之灾了。”   这句话,季侑言不是第一次听到了。这是真话,也因为是真话,所以从前是汪珺婵对她的紧箍咒。   她沉了沉眼眸,宽慰魏颐真道:“孙廷不至于的,他只是为了敲山震虎的话,不敢真的把景琇咬死的。”   魏颐真沉默着。   季侑言说服她道:“魏姐,我们往好的地方想,和景琇的事情,只要没有实锤,我们就是利大于弊的。和景琇炒CP,多少人都求不来的?”   魏颐真没好气道:“你怎么和蒋淳一个声音?”季侑言要是个男的,那她还能勉强说服自己。   季侑言缓和气氛,轻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啦。”她为景琇做任何事都可以是无条件的,但魏颐真不是。季侑言沉吟几秒,决定把昨晚刚想好的打算告诉魏颐真:“魏姐,你还记得我昨天和你说的,我准备争取顾灵峰《夜色中的向日葵》的事情吗?”   “嗯。”   “这部电影是双女主电影,主要是讲两个女主之间的友情和羁绊的故事。据我知道的,顾灵峰已经定好的女主之一是景琇,另外一个女主还有转圜的余地。”   “顾灵峰的电影,向来叫好不叫座,近年来他一直在往商业片转型,试图获取更好的票房成绩。景琇无疑是有票房号召力的,但只依靠景琇来作为宣传卖点,显然是不够的。”   “所以?”魏颐真疑惑。   “所以我们可以把这一次我和景琇的绯闻,转换成对顾灵峰有用的商业价值。要是能利用好这个绯闻,就可以为我争取另一个女主角色增添筹码了。”上次吃饭时顾灵峰对她印象很好。她有信心,她对角色的理解和演绎可以说服顾灵峰。比起上一世顾灵峰最后找的方珊,她的弱势就是在票房号召力上的空白,而公众现在对她和景琇之间绯闻真假的好奇,可以很好的弥补这一点。   魏颐真一点即通:“我明白了。而且你接下来和景琇还有很长的一段综艺录制期,为了破除昨天不和的传闻,你和景琇就势必要在媒体前继续表现得友好。只要我们合理引导,你和景琇的这类绯闻就可以始终保持热度。如果能争取下电影,到时候顾灵峰就可以借此再炒一波,作为一个大卖点。”   季侑言点头:“就是这个意思。所以魏姐你不要过于担心,工作蒋淳来做,我们只要把这一波热度安心收下就好。”   好说歹说,魏颐真总算是被说服了。季侑言挂了电话,长吁一口气。   仙人球扎着的小刺还是在指头上,应该是用针才能挑出来了。季侑言琢磨着回房找找有没有针,转过身才发现景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来了。   她手上端着一杯水,静静地看着季侑言,面沉如水。   景琇听到了多少?季侑言喉头一涩,顿时有些慌乱。   景琇见季侑言慌张的模样,扯了扯唇,抬手抿了一口水,笑意不达眼底。   “算计得真是好啊。”她垂下眼眸,淡淡地夸赞季侑言道。   作者有话要说:看了昨晚的评论,季姐心态崩了:我才是1!11111!真的!   景老师瞥她一眼:嗯?   季姐咬住被子,含泪做0。   哈哈哈哈,我要被小可爱你们笑死了,那句话不是那个意思。明明是,没有景琇这个1,她就算有再多的0,她的人生也不会有所谓的100分了。   慌张的小可爱们快看看文案,对号入座哈哈哈。   小可爱们别慌,季老师和景老师现在一般没有隔很久的误会了。发展的道路是曲折的,前景是光明的!    第29章   季侑言知道自己这一番打算无论是让谁听见了, 都一定会觉得她精于算计。景琇怀疑她, 无可厚非。但这一句嘲讽出自景琇的口中,季侑言还是感到了扎心的疼。   她哽了哽喉咙, 忍不住问景琇:“你就是这么想我的吗?”她知道, 她其实没有资格这么问的。   景琇摩挲了一下杯口,淡淡反问道:“你觉得我应该怎么想?”   季侑言眼里浮现出浓浓的受伤与失望,景琇注视着她,握着水杯的五指渐渐收紧。沉默两秒, 她再次开口道:“我知道, 你帮我澄清的时候是真心的。不论我事先怎么说的,你帮了我, 我还是要感谢你的。”   季侑言黯然的眼神倏忽间亮了起来。   景琇转开眼,口吻冷静道:“但你现在的算计也是真心的吧。”她的情感叫嚣着让她相信季侑言,可她的理智又动摇着她的信心。这样周全的计划,如果不是真的算计过,是无法随口说出的吧?   季侑言眼眸又黯了下去。她看着景琇仿佛没有情绪的神情, 攥紧了掌中捏着的耳机,突然走近了景琇, 低低承认道:“对,我现在的算计也是真的。”   景琇几不可觉地颤了一下手,看向季侑言的眼神中有来不及掩饰的错愕。她真的承认了,景琇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季侑言扯了扯唇角,苦笑道:“就算没有顾灵峰电影的事,为你身先士卒, 我也是心甘情愿的。但我现在是有了私心。”她咬了咬唇,大大方方道:“我的私心不是顾灵峰的电影,是你。我想和你共演这部电影。”   景琇蹙眉看着她,像是有些不解和好笑。   季侑言眸色深深地盯着景琇,低柔道:“阿琇,四年前没有答应和你一起拍《拂晓》,我一直后悔到今天。”   那一年,同性伴侣可申请民事结合的提案刚刚通过初审,等待一年后的全民投票决定是否真正施行,全社会都在关注这件事。反对的呼声很高,民调显示,赞成的人最多三成,提案能够通过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正值这样的风口浪尖,景琇决定出演赞成方导演江树沛的同性影片《拂晓》中的盲女一角,并鼓动季侑言,希望她能够出演另一个女主。如果季侑言愿意出演,她可以游说江树沛。   景琇和季侑言说了她的考量。一方面江树沛是知名大导,享誉国内外,《拂晓》本身的剧本质量也过硬,她很看好这一部影片冲奖。电影圈重视出身,季侑言还没有参演过电影,如果起点可以是江树沛执导,她来搭戏,就算最后没有奖项,季侑言的电影之路也已经事半功倍了。   另一方面,景琇觉得现在是为同性权益拉票的关键期间,她们作为有一定话语权的公众人物,作为同性群体中的一员,她们应该站出来,承担起一定的社会责任,为这个群体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这部电影,无疑一个是为这个群体发声的很好载体。   最后还有一点,是景琇自己的私心。她和季侑言一直聚少离多,遮遮掩掩,她希望能够和季侑言一起工作,多一点相处时间,更希望这一部电影能有好的反响,让她们戏里戏外都能够收获一定数量的CP粉,为之后提案通过后,合适的时机下半公开做铺垫。   当然,风险也是有的。这部影片在国内不一定能够过审。   景琇对季侑言的参演抱了很大的期望,可是季侑言犹豫了很久,还是怂了,还是拒绝了。   她忘不了那个时候景琇看她的眼神有多失望。景琇问她:“就算我们之间,一直这样躲躲藏藏下去,你也没有关系是吗?”   也许就是从那个时候,景琇开始真正对她失望了,她们两颗心,就此越走越远。   季侑言提到《拂晓》,说完后悔,景琇的眼眸中就有微不可觉的水汽漫起。她垂下脖颈,眨去脆弱,故意刺季侑言道:“你是后悔错失了多项提名的机会吧?”   《拂晓》最后还是挣破一切阻力上映了,并且横扫各项大奖,与她搭戏的是江树沛挖掘的新人,也拿下了一项最佳新人。   季侑言看穿了景琇难过却故作冷漠的模样,鼻头微酸,低沉道:“你知道不是这样的。”   “阿琇,我后悔我错过了你的期待。”她眼中的深情像海,让景琇险些沦陷。   景琇不敢多看,薄唇抿成一条倔强的线条。几秒后,她提醒季侑言道:“你不要白费心思了,顾灵峰都已经选定好演员了,不可能更换的了。”   季侑言犹豫了一下,解释道:“我知道,现在顾灵峰已经选定了纪雨谜出演另一个女主。”   “你怎么知道的?”景琇疑惑。她刚刚就有点奇怪,季侑言怎么知道她有参演。这个消息,顾灵峰应该还没有传出去才对。   季侑言不自然道:“我听魏姐和我说的。”   景琇将信将疑。   季侑言继续道:“纪雨谜现在和一个富商在谈恋爱,已经到谈婚论嫁的阶段了。富商希望纪雨谜婚后可以退圈安心地当豪门太太,纪雨谜答应了。最迟圣诞,他们应该就会公布婚讯。”   “这么隐私的事情,魏颐真也能知道吗?”景琇警觉。   季侑言低下头不敢直视景琇,语气有些弱地回复道:“魏姐好像和纪雨谜的经纪人挺好的,最近好像她经纪人还蛮愁的,和魏姐抱怨来着。”   景琇目光锐利地看着季侑言,显然对她的说辞有所怀疑。纪雨谜的经纪人不像是这样大嘴巴的人,可如果不是从魏颐真那里得到消息,季侑言又能够从哪里得知?   “就算纪雨谜不演了,顾灵峰还有很多选择。比如……方珊不是吗?”景琇眼神复杂地盯着季侑言,试探性问道。   季侑言的心跳蓦地急促了一下。她怔怔地看向景琇,想确认她问这句话的意味是什么。   “季姐,景老师,你们都这么早啊。”一道悦耳的女声突然闯入,是林悦跟着餐车进门了。   季侑言和景琇都默契地结束了谈话。景琇端着水杯坐到了沙发上,平和地应林悦道:“嗯。”   林悦看了看坐着的景琇和站着的季侑言,觉得气氛怪怪的。她又再看了季侑言一眼,突然关心道:“季姐,你手怎么了吗?”季侑言的右手其余四个指头都曲着,唯独食指伸直着,像是有些刻意的样子。   季侑言低头看自己的手,这才想起来还有根刺没挑出来的事。她瞅了指头两眼,回林悦道:“刚刚被仙人球扎到了,有根刺挑不出来。我们有备缝衣针吗?应该要用针才能挑出来了。”   景琇不动声色地蹙了一下眉,林悦紧张地凑上去查看:“好像有,季姐你等等,我去你房间找一下。”   她风一般地跑进了季侑言的房间,季侑言失笑,在景琇旁边的单人沙发上落座。   “这个小盆栽是什么时候买的呀,是我前几天没注意到吗?”季侑言没话找话道。   景琇应她道:“宁薇前天送的。”说是自己带来养的,宿舍太乱了不方便放,又觉得很像她,所以就送给她了。她像一个仙人球?是说她浑身都是刺吗?景琇当时差点没黑脸。   季侑言看了看仙人球,又看了看景琇,忍不住感慨道:“宁薇眼光挺好的。”   景琇横她一眼道:“什么意思?”   季侑言眨巴一下眼睛,求生欲让她决定要谨慎说话。恰好林悦找了针出来,季侑言连忙转移话题道:“悦悦,你帮我挑,我左手不好挑。”   林悦一脸慌张:“季姐,我不敢啊,我万一扎疼你了。”那根刺现在就看得到一个小黑点,要挑出来,针就要扎到皮肉里,她哪里敢真下手。   景琇站起了身,一言不发地回房了。   季侑言心生失落,继续威逼利诱林悦道:“我不会怪你的,你尽管挑就是了。”   林悦捏着针,咽了咽口水。   “消一下毒。”景琇又出来了,把酒精递给林悦。她脸色冷冷的,季侑言心却一下暖了起来。   “景老师,不然你帮季姐挑一下吧。我真不敢。”林悦眼眸一转,连忙把这差事推了出去。她把针横着对着景琇,一副盼着景琇马上接过去的样子。   景琇却抿着唇,无动于衷。   季侑言不想勉强景琇,也不想为难林悦了。她伸手夺了林悦的针,用酒精消了毒,故作轻松道:“悦悦,你的胆,真是比这针眼还小了。”   她侧转了身子,对着光线,右手大拇指指甲掐着指腹,左手拿着针,笨拙地往手上那根刺旁边的肉里挑动着。   一下,又一下,季侑言眉头微微蹙着,倒是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林悦在一旁反而比季侑言还疼的样子,不时地吸气。   景琇听得心乱如麻。她瞪了林悦一眼,上前一步捏住了季侑言指间的针,语气不太好道:“你这手可以不要了。”   季侑言愣愣地看着景琇近在咫尺的容颜,唇角渐渐上扬。她由着景琇有些凉的手指捏住她的指尖,眼睛亮亮地回景琇道:“还是想要的。”   景琇抬眸觑了她一眼,又面无表情地垂下长睫,认真地帮她挑刺了。   季侑言舍不得眨眼地盯着景琇,看她长长的睫毛在晨光下愈显光泽,浓密卷翘,可爱得让她心软。   她突然发声吩咐林悦道:“悦悦,你去餐厅帮我把汤热一下吧,可能放凉了。”   林悦“哦”了一声,从善如流地转身去厨房。她走了一半,突然觉得不对,早上没有点汤啊。她顿住脚步转身,就听见季侑言含着笑,轻轻道:“我突然在想,刚刚要是多扎一点刺就好了。”   景琇停住了动作,蹙眉看季侑言一眼,像是想下狠手,最后还是没忍心。她把针横了,作势欲放,凉凉道:“看来你也不是很疼。”   季侑言见好就收,赶紧细声细气地撒娇道:“疼……”   景琇静默了两秒,还是低头继续帮她挑了。   作者有话要说:林悦没眼看:难怪季姐要支开我了。季姐你别否认了,你就是个0吧。   季姐恼羞成怒:你眼神这么不好的吗?!我要扣你工资!   景老师淡淡:我补你两倍。   …………季姐心态崩了。   我觉得我今天也是个小甜甜呢(〃'V'〃) 第30章   如季侑言预料的一般, 孙廷虽然有心与景琇叫板, 却也不敢真的咬死景琇。他和蒋淳隔空打了两天擂台,攻势慢慢地缓和了下来。蒋淳抓准了时机, 除了尽力压热度外, 还买了多个营销号的背书,把#娱乐圈中令人羡慕的友情#买上了话题榜。通稿中绘声绘色盘点了许多圈中艺人的美好情谊,浑水摸鱼把景琇与季侑言也在盘其中。利用着其它艺人借机立人设和蒋淳朋友手下一个艺人恋爱的热点,把季侑言与景琇绯闻的热度渐渐降了下来。   仿佛是为了年终赶业绩, 每年到了年末, 除了大新闻频爆,各个庆典也是一波接一波地开。季侑言十二月到一月的行程, 除了录制手头这个综艺之外,几乎要被各个晚会、晚宴、庆典挤满了。景琇一贯低调,复出后更是如此,除非必要,几乎不参与这类活动。但有一个晚会, 出道这些年,她几乎每年都到——年度慈善之夜。   第三期节目录制前的两天, 景琇和季侑言都要飞往海城参加年度慈善之夜。这算是两人在不和、复合风波之后的首次同台。魏颐真给蒋淳建议,绯闻的事,你越是遮掩,就让人觉得欲盖弥彰,倒不如大大方方力破不和。蒋淳稍作思考,觉得也有道理, 于是联系了主办方修改红毯流程,把本来与单独出场的两人特意调整到了一起。   飞机上,季侑言和景琇的座位是并排的。说来可笑,她们曾经交往多年,出道之后这样光明正大地共坐,竟是多年里少有的经历。   头等舱里很安静,大家对明星都见怪不怪了。隔着过道的乘客是个年轻的女孩,见到景琇和季侑言的一刹那眼睛就亮了起来。飞机起飞后许久,女孩递了一个本子到中间,朝着季侑言笑了笑,问:“季老师,你和景老师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季侑言侧头用眼神询问景琇,景琇点了点头,于是季侑言和善地把本子接过了。她先把笔和本子递给景琇,在景琇低下头签名时,季侑言才仔细看了本子上写着的那行话:女神我喜欢你!我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也都特别喜欢你!网上的那些流言蜚语你不要放在心上,我们都支持你!祝你和季老师情谊长存!季老师我也喜欢你。   emmmm,这个喜欢看起来好附带啊。季侑言腹诽。但粉丝爱屋及乌,她便也为着景琇爱屋及乌。她接过景琇签好的本子,在景琇的旁边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想想还不够,还在两个名字之间仔仔细细地画了两个爱心。   景琇淡淡地觑了季侑言一眼,心里有几分好笑她的孩子气。她当做没发现季侑言的小心思,视线重现放回了自己手中的杂志上。   季侑言把本子递回去后不久,又一个小本子压在了景琇的杂志上。景琇用眼神询问季侑言,季侑言压着声音笑道:“景老师,也给我这个粉丝签个名吧。”   景琇蹙了蹙眉,眼神里写着两个字:无聊。   旁边的女孩不时往这边投来视线,季侑言有点尴尬,把本子收了回来。她自己打开了笔帽,低头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又递到了景琇面前:景老师你这是厚此薄彼。   以纸传情,这是她们从前参加《偶像创造计划》时,在没有手机的情况下,晚上在宿舍中熄了灯不方便说话时喜欢玩的小游戏。   那时候她们拉了床帘,开着小台灯,头对着头,纸张上的一笔一划仿佛能够给她们带去无穷的欢喜,以至于她们在一天的疲惫训练后竟谁也不舍得先写下那一句睡吧。   景琇看着季侑言这一行灵动流逸的字,心涩了涩。   她喜欢季侑言。喜欢她的人,喜欢她的歌,喜欢她的画,也喜欢她的字。喜欢到,她曾经觉得,她可能是喜欢上了世界上最完美的人。   中文作为景琇的第二语言,她自认为听说读都很优秀了,唯独写,怎么都不能达到让自己满意的程度。第一次夜聊时季侑言还打趣过她:“都说字如其人,阿琇我觉得你这字,可没有你的万分之一好看啊。”都不知道是在夸她还是在损她。   景琇大拇指状若不经意地在字迹上抚过,抿了抿唇,把季侑言的本子合上,收到了自己的手提包中。   季侑言目瞪口呆。   “我要休息一会,本子回去了再给你。”景琇把杂志也放了回去,淡淡解释道。   季侑言讶异过后,眼眸转了转,狡黠道:“不还也可以。”   景琇挑了挑眉,没说话。   季侑言见她还没有戴上眼罩,拿了手机切到备忘录页面,把她从知道她们将会一起走红毯后就在心里萦绕了许久的期待打了出来:“等会走红毯,我可以牵你的手吗?”   景琇捏了捏手中的眼罩,眼神复杂。   “好朋友一起走红毯,毫无互动会有点奇怪吧?”季侑言试图说服景琇。好姐妹牵个手也没什么吧?   景琇戴上了眼罩躺下,没有应季侑言好,也没有应季侑言不好。   季侑言觉得这算是应允了,收回手机,笑得心满意足。   下了飞机,蒋淳和魏颐真都亲自到机场接机了。作为一年一度最盛大的慈善晚会,公益与商业各占五分,前来参加的人都是演艺界、商业界和文艺界的名流,蒋淳和魏颐真都很重视这样的场合,当做拓宽人脉的一个机会。   季侑言坐魏颐真的车单独走了,林悦和团队其他的人坐另一辆车跟在后面。   前往会场的路上,魏颐真和季侑言交流情报。魏颐真说晚上顾灵峰也会出席,还会带上一套自己的收藏的以经典电影海报为主题邮票进行拍卖。她提醒季侑言,竞拍环节,顾灵峰拍藏品时季侑言记得要举牌,第一个举牌,加价两次就好,不一定要真的拍下。   季侑言表示了解了,魏颐真又询问她道:“今晚红毯之后,蒋淳一定会继续发通稿洗白你和景琇绯闻的,我们这边,赶在她之前小规模给绯闻炒一点热度?”不用太热,只要让大家有个印象就好。   季侑言眼眸晦了晦,否决道:“不用了。”   魏颐真错愕道:“不用了?你之前不是和我说借和景琇的绯闻热度来为争取顾灵峰电影加码?孙廷那边差不多都偃旗息鼓了,只要蒋淳再洗几波,你和景琇的事就没影了。”   季侑言其实很感谢魏颐真为她这样尽心尽力。她笑了笑,问魏颐真:“我们搞小动作蒋淳不会发现吗?”   魏颐真沉吟,第一次可能会被放过,后面蒋淳有防备了可能就不容易了。但蒋淳刚收了她们一个人情,这样的小风浪也是蒋淳可以控制住的,应该不至于为此和她们翻脸。不过时间久了就不好说了。毕竟看起来对景琇可没什么好处。   但她们也不需要坚持很久,只要季侑言成功拿下了角色,之后的宣传要怎么来,景琇肯不肯配合,就是顾灵峰要操心的事了。   “魏姐,我和景琇沟通过了。”季侑言坦白道:“景琇知道我想借她热度的事情了,她没有应我好,也没有应我不好。”   “所以?”魏颐真拧了拧眉头。   “所以我们等她的信号。如果今晚她没有让蒋淳大力地压热度,让我和她的热度自由地发展,就说明她同意帮我了。反之,如果她不愿意的话,我们就算发了通稿,也会被蒋淳拦截下来的。”   魏颐真好笑道:“你怎么知道她会想这么多?那万一她不主动,就是等着你主动蹭上去后她再给你放行呢?”   季侑言垂眸,柔了柔眼眸道:“魏姐,我不想她觉得勉强。”   魏颐真拧着眉头道:“结果最重要不是吗?”   她见季侑言无动于衷,脱下眼镜擦拭着镜腿,不咸不淡地问道:“你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吗?所以你说服我的时候,是为了哄我配合蒋淳吗?”   季侑言重生前和她共事了三年,知道她这是恼了的迹象,赶紧赔笑道:“我没有啊魏姐,我本来是打算到时候让你和蒋淳沟通一下,说服蒋淳帮个忙就好。没想到让景琇意外知道了。”   魏颐真擦完一边镜腿擦另一边,余光都不分季侑言一个。   季侑言继续赔笑:“魏姐,总归到现在,帮景琇澄清这件事,我们也没有吃亏嘛。”   魏颐真戴上眼镜,横她一眼,恨铁不成钢道:“我看你以前跟着汪珺婵的时候挺有事业心的啊,怎么到我这你就这么恋爱脑了?”   季侑言哑口无言。如果她以前可以这样多恋爱脑一点,那她和景琇也许就不会分手了。   可没有从前犯过错的她,也不会有现在醒悟了的她。人生有时候好像真的说不清对错。她与景琇曾经的错过,像是一个个偶然叠加成的结果,又好像是一个挣脱不开的必然。   魏颐真见季侑言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骤然间黯了下去,怕再说下去会伤到季侑言,欲言又止,算是放过她了。   这次休息、换装室就在晚会场所的隔壁会馆,中间有直接连通的通道。傍晚六点,季侑言和景琇在场务人员的引导下从各自的休息室前往会场。   两人在通道口甫一打照面,就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见惊艳的神采。   景琇身着一袭水墨风的旗袍,墨发微卷,一侧拢于肩前,一侧挽于耳后,露出的那一只耳朵上,是细长闪耀的吊坠。水墨风的旗袍衬得她本就白的肤色越发莹润,修身收腰的旗袍更把她婀娜身段显露地淋漓尽致,冷艳又娇媚。   季侑言看得眼睛都直了。   景琇眼眸中闪过微不可觉的笑意。她故作冷淡道:“要迟到了。”说完,她不再等季侑言,径直抬脚朝红毯方向走去。   季侑言在身后看着景琇款走了几步,才回过神来不顾长长的裙摆,快步朝景琇追了上去。   地有点滑,景琇听见身后高跟鞋急促的踢踏声,连忙放缓了脚步。   季侑言跟到了景琇的身侧,由衷赞叹道:“你今天真美。”   景琇漫不经心回她道:“你也不差。”   季侑言失笑不满道:“你这说得一点也不真心。”   已经接近红毯所在区域了,主持人播报的声音清晰可闻:“现在即将向我们走来的是著名影后景琇小姐和著名演员季侑言小姐。”   即将步入红毯、面对镜头直播前数以百万的观众。季侑言忽然握住了景琇的手腕,止住了景琇的脚步。   在景琇平静的注视下,她掌心向上,笑意盈盈地向景琇伸出了右手。   景琇抿唇看着她。   她想,季侑言可能不记得了。   也是在这样的红毯前,季侑言特意挣脱开过她们一路走来牵着的手。    第31章   僵持的时间像是只有几秒, 又像是有几个世纪一般漫长。主持人在催了, 季侑言以为是自己在飞机上误解了景琇的沉默,失落地准备收回手, 景琇突然抬手覆在了她的掌心之上。   肌肤相触的那一刻, 季侑言觉得自己的心猛烈地颤了一下,像是有一万只蝴蝶飞了出来。她抬眸注视景琇,景琇已经若无其事地转过身侧对着她了。   季侑言转了手掌的方向,动了动五指, 试探性地扣在景琇细腻的指缝之间。   景琇没有阻止的意思。   季侑言心花怒放, 生怕景琇反悔一般,快速地滑过景琇的指缝, 顺利达成了和景琇十指交扣的心愿。她感受着两手紧密交握着的温暖,眸中是熠熠的星光。   景琇手指微绷,没有贴上季侑言的手背。她故作冷淡提醒季侑言道:“可以走了吗?”   季侑言唇角要翘到耳后了,走近景琇一步,答应她道:“可以了。”见场务还没有回过来寻找, 她贴近了景琇的耳朵,压着声音低柔道:“这次, 我不会再放开了。”   景琇长长的睫毛颤了一下。   季侑言低头细心地整理自己和景琇礼服的下摆,景琇一直悬空着的手指,终于缓缓地贴合在了季侑言的手背之上。   两人牵着手一起走出通道,走进了百万观众的视线。   主持人热场打趣道:“两位可以直接步入我们红毯的中间,两位今天一起携手走红毯,我想想, 上次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还记得吗 ?”   景琇面对着台下狂按快门的摄像头得体地微笑,自若道:“我数学不太好,有点数不过来,但觉得也没有很久,感觉就像在昨天吧。”   季侑言站在她身旁,配合着下台的机位转动着脸的朝向,落落大方地调侃道:“我数学好,我记得我是挺多年都不敢和我们景老师同台了。”   “怎么说?”主持人好奇道。   季侑言俏皮道:“景老师太漂亮了,我怕我站在她身边立刻就黯然失色了啊。”圈子里常说,花不见花,多少也是有这个道理的。毕竟,同框不可怕,谁丑谁尴尬。   主持人笑出了声,连忙道:“侑言你太谦虚了,景老师是很漂亮,你也绝对不失色好吗?各有千秋各有千秋。”她cue景琇道:“景老师你说呢?”   景琇眼神软了软,轻轻答应道:“季老师比我漂亮。”   她是由衷的。   季侑言今日的晚礼服是一席渐变星空蓝的吊带连衣裙,薄纱轻盈灵动,其上莹亮点点如星,整条连衣裙是梦幻星空般的唯美,飘逸中又带着神秘感。季侑言高挑纤瘦,腰肢不盈一握,一字锁骨笔直性感,把这一条出彩却极挑身材、气质的长裙完美地撑起来了——优雅清新。而她大波浪的秀发上别致搭着的黑色贝雷帽,在秀气中又为她添了几分抢眼的帅气。   这次可说得比在刚刚通道中说的要真心多了。季侑言摩挲了一下景琇的大拇指,心满意足。   “两位可都太谦虚了。”场务提醒后面的人要进场了,主持人抓紧时间最后问道:“印象中景老师几乎每年都会来参加慈善之夜,为爱心助力。这次景老师有什么特别的助力或想法吗?”   景琇内敛地弯了弯唇,随和道:“这次带来了我的拙作,是一幅画,会在竞拍环节参与拍卖的。”   两人一起下了红毯,往内场走去,景琇动了动手指,季侑言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手。她好奇地问景琇:“我之前都没有听说你有参与这个环节,好可惜,都没来得及先瞻仰一下。”   景琇波澜不兴地回答她道:“没什么好看的,是我在法国时画的《春野》。”   季侑言的脚步微顿,诧异道:“那不是你最满意的作品吗?”景琇的绘画基础在业余爱好者中可以算是翘楚了,这幅《春野》,是她们一起在法国庄园度假时,她看着景琇一笔一笔涂画而成的。落地窗外春意无边、画架之下春色撩人。这幅画可以算是她们曾经美好时光的见证之一了。   景琇却是无动于衷,她说:“是我最满意的作品,所以,才拿出来竞拍。”她瞥见季侑言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沉默了几秒,补充道:“行善重在心,这是我的心意。”   季侑言抿了抿唇,勉强地应了声:“嗯,我知道了。”   景琇想,季侑言不知道。不知道这是她和季侑言一起的心意。   进入到内场,场内已经稀稀落落地坐了一些人了。助理都站在外场工作人员区域等候,经纪人在晚会直播还没有开始之前可以在场内走动应酬,晚会开始后,魏颐真和蒋淳这样是有邀请函的、圈内比较知名的经纪人才拥有坐席。   看见景琇和季侑言,魏颐真和蒋淳都迎了过来。景琇和季侑言认了一下自己的座位,就跟着各自的经纪人前去和各个相熟的、应该熟的人打招呼了。   陶行若今天居然也出席了,季侑言跟着魏颐走了一圈后才来到陶行若的面前。陶行若今日着一身裁剪流畅、线条修身的极简黑色长裙,长直发被静心地挽起,露出了雪白修长的脖颈和振翅欲飞的锁骨。两只耳朵,一耳坠金色长流苏耳线,一耳是利落的钻石耳钉,干练又优雅,养眼程度不输在场的女星。   “陶总今天又刷新了我对她美女总裁这个称号的美丽认知了。”魏颐真揶揄道。   “也刷新了我的。”季侑言高脚杯和陶行若手中捏着的酒杯轻碰了一下,笑着附和道。   陶行若抿了口酒,幽默道:“今天的酒看来是加了蜜的了。”   她看了季侑言一眼,不轻不重道:“听颐真说,你最近做了不少出人意料的事啊。”   季侑言尴尬,惊疑地看魏颐真。这家伙还打小报告?!   所幸,陶行若并不是想要追究的样子,反而淡淡鼓励她道:“有想法也是好的。既然要争取,就好好争取吧。”   这指的是那一件事?季侑言试探性地问陶行若:“陶总你是指电影还是……?”   陶行若微微弯唇,反问她:“除了电影还有什么?”   季侑言把疑惑咽了下去,否认道:“没什么。”   舞台在最后确认灯光,大灯亮起又灭下,季侑言遥遥望了一眼,心一横,问陶行若道:“陶总,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陶行若随和道:“你说说看。”   季侑言舔了舔唇,把请求告诉给陶行若了。   陶行若似笑非笑回她道:“这样啊,那我看看吧。”   季侑言权当她是答应了。她回到主办方安排给她的座位上,发现景琇还没有回来。这一桌空空荡荡的,有的是还没入场,有的则是还没有回来。   演艺界的座位安排在最前方最容易入镜的位置,文艺界与商业界排在中后方。现在前方的座位空了一大片,后方倒是熙熙攘攘热闹极了。   季侑言侧了身子向后方搜寻景琇的身影,一眼就在人群中捕捉到了景琇白的仿佛会发光的身影。景琇和蒋淳并肩站着,在她的对面,站着的是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和一个略微发福的中年男人。   季侑言心狠狠一颤,心绪大乱。   她认得那个男人,是景琇上一世携手步入殿堂的所谓商业精英,宋文彦……   距离太远了,她只能隐约看到蒋淳在与宋文彦交谈,景琇站得比蒋淳靠后一点,几乎没有说话,有些疏离的模样。   突然,景琇动了动身子,像是要转过来的样子,季侑言莫名慌张地转回身子。屋漏偏逢连夜雨,她手不小心碰到了桌上放好的高脚杯。高脚杯一歪,眼见酒就要洒出来了,有人伸手稳稳地扶正了酒杯。   季侑言松了一口气,抬头看向手的主人想表示感谢,结果一看,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居然是汪珺婵。   汪珺婵像是不在意她的冷脸,兀自在她身边拉了椅子坐下,顺着季侑言刚刚的视线遥望了景琇一眼,嘲讽道:“看得这样紧吗?”   季侑言托腮淡漠道:“汪姐今天好兴致啊,来找我叙旧。”   汪珺婵有把柄在季侑言手中,不敢真拿季侑言怎么样。但她就是心中不快,想找季侑言晦气,让她也不痛快。   她瞅着季侑言淡定的样子,继续激她道:“我起初还琢磨不来,你怎么忽然就转性了,原来,是又找回了底气啊。”环境嘈杂,怕有心人听见,她贴近了季侑言的耳朵,一副亲密的样子,凉凉道:“是得看紧点,毕竟这样的你伺候起来倒也享受。”   如果是从前的季侑言,听到这样不尊重的话可能就炸了。可现在她只是抬抬眼皮扫汪珺婵一眼,勾唇轻笑,不以为耻反为荣道:“汪姐羡慕吗?”   她贴近汪珺婵的耳朵,回敬她道:“汪姐徐娘半老,这样的你可能找不到了,次一点的也不是没有机会哦。”   “你!”汪珺婵推开季侑言,气得脸色铁青。她没料到季侑言真是性情大变了,从前闷葫芦一个,现在居然这样伶牙俐齿。   季侑言抿了口红酒,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汪姐好久不见。”景琇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后方走回来了。她在季侑言身旁落座,淡淡问候汪珺婵。   汪珺婵立时收敛了戾色,挤出了笑与景琇寒暄道:“是好久不见了啊。景小姐风采比起前两年真是更动人了。”   景琇礼貌道:“汪姐过奖了。我打扰汪姐和季老师叙旧了吗?”   汪珺婵起身告辞道:“没有的事,我就是来和小言打个招呼。那我去后面和熟人聊几句,先失陪了。”   景琇颔首。   汪珺婵离开后,季侑言几次想开口问景琇关于宋文彦的事。可是话在心口绕了又绕,却想不出怎么问更合适。   这样的场合,与人应酬不过常事。她怎么开口问景琇刚刚和你聊天的男人是谁?又有什么资格问景琇这样的问题。   犹豫间,这个桌子的其他艺人陆陆续续地都围坐进来了,季侑言更失去了询问的机会。   季侑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刚刚看景琇的神情,也不像是和宋文彦很热络的样子。上一世她听到景琇婚讯时,心如死灰,以为景琇是真的遇上了更好更适合她的人。可后来景琇取消婚礼,不顾一切地赶回来送她赶回来送她最后一程,又让她觉得,那一场婚礼,也许不是她想的那样两情相悦、佳偶天成。   况且,现在的景琇,也并不知道当年的答案。   季侑言定了心。   不论如何,现在是她在景琇身边。她绝不会再把景琇弄丢了。   作者有话要说:中年男人:琇琇怎么突然走这么急?   蒋淳嘴上赔笑:可能前边有点事吧。   腹诽:护她小娇妻去了呗。   自认很1的季姐炸毛:谁小娇妻了?!   蒋淳冷漠:哦,你不是,你小糙妻。   季姐:………………我还是小娇妻吧。 第32章   距离晚会开始直播还有一段时间, 四周的人都在忙着联络情谊。季侑言和景琇这一桌坐的, 不是像景琇这样在圈中有名气有地位的大腕,就是今年戏热话题度高的当红炸子鸡。   季侑言上一世这一年因为被鼎丰雪藏, 所以无缘这一场盛会。她猜想如果不是因为景琇, 她大概就算来参加了,也不见得能坐到这个桌子上来。   景琇为人清冷,至交不多,人缘却也不差。断断续续总有人过来和景琇打招呼, 或是关心她身体的恢复情况, 或是邀请她有空聚聚,还有些还亲热地要求来个合照。   季侑言看景琇与别人自拍, 蠢蠢欲动。她与隔壁坐着的今年因戏翻红的女演员许梨闲聊了几句,见景琇终于空了下来,见缝插针地凑近了问:“景老师,我们也一起自拍一张可以吗?”   景琇有些意外。她已经记不清,上一次和季侑言这样合影是什么时候了。   她看着季侑言神色间的期待, 又见季侑言身旁的许梨的八卦,还是点了点头, 给季侑言面子道:“好。”   季侑言笑逐颜开,挪动了身子贴近景琇。   顷刻间,她身上好闻的淡香,清晰可闻地缠绕于景琇的鼻尖。景琇甚至可以记忆起季侑言每次涂抹香水的仪态与动作。手腕,耳后,颈下……她微不可觉地动了一下喉咙, 抿了抿唇。   季侑言一无所觉。她打开了前置摄像头,举高手机寻找合适的角度。   景琇收敛心神,配合地抬头看屏幕。突然,她的视线被季侑言手机屏幕右下角、快门键旁显示的最新照片吸引了所有注意力。   季侑言注意到了景琇低垂的视线,下意识地跟着看去。下一瞬间,她脑子一炸,条件反射地收回了手机,手忙脚乱地切出了拍照界面。   旁边的许梨目睹了全程,好奇道:“季老师你怎么了?”   季侑言也发现了自己的反应过度。她尴尬地清了一下嗓子,定了定神,一本正经道:“刚刚镜头不知道扫到什么了,画面突然有点灵异,吓了我一跳。”   许梨机械地看向季侑言背后攒动的人头,咽了一口口水,将信将疑。景琇听她胡诌,又尴尬又好笑。   季侑言敷衍了许梨两句,舔了舔唇和景琇小声解释道:“我刚刚,刚刚觉得太可爱了,就忍不住拍了。”   刚刚手机的右下角,显示的最新照片赫然是坐飞机时季侑言偷拍的景琇睡颜。   景琇不咸不淡地应她道:“删了。”   季侑言不舍,但景琇盯着她手机,不容转圜。季侑言只好打开照相机,点开最新照片,按下了删除键。   万万没想到,删除了这一张照片后,自动又跳转到了下一个最近照片了——那天季侑言如获珍宝保存下来的景琇戴着手链的照片。戴手链的手腕部分还用红色醒目地圈了出来。   这次轮到景琇不自在了。   果然,季侑言看见景琇愣了两秒,转开了头,拿了高脚杯抿酒。她面上不露声色,露出来的那只耳朵却渐渐漫上了绯红。   季侑言唇角不由地上扬,升起了逗景琇的心思。   “大小还合适吗?”季侑言打直球道。   景琇抿酒的动作微顿。她看穿了季侑言的促狭,捏着杯脚,自若道:“还可以。”   季侑言得寸进尺道:“我是目测的,那下次我要定制时,你给我量一个尺寸好吗?”   景琇目光平静地觑季侑言,季侑言从容相视。景琇沉默几秒,转移话题道:“你之前说是找slyvia定制的,所以也是她设计的吗?”   “不是,是我设计的。”季侑言见好就收。她想起那来不及过的六周年,神色黯然了几分,“是我两年前就设计好了草图,前段时间完善好的。”   景琇盯着季侑言,蹙眉道:“前段时间?”既然已经搁置了这么久,怎么会突然想起来完善。   “嗯,前两三个月突然翻到了草图。”季侑言坦然道。“怎么了吗?”   内场灯光骤然暗了下来,是晚会要正式开始了。季侑言看不清景琇的神色,只听见她若有所思地回了自己一句:“没什么,随便问问。”   *   晚会开始后,分为三个流程,第一个流程是嘉宾表演,第二个才是晚会的主体——竞拍环节。   竞拍环节由明星藏品打头阵,商业产品居中,文艺界作品压轴。所以半个小时的表演结束后,顾灵峰导演的邮票,作为第一个拍品就出场了。   顾灵峰说凡事难得十全十美,有十全九美就好。慈善也是如此,有心尽力就好,不必过分苛求。所以他给这套邮票定起拍价十九万。   季侑言记着魏颐真的提醒,第一个举起牌子,加价二十万。   场下的女主持人播报:“这边,这边季侑言三十九万。”   顾灵峰循着主持人的声源看向季侑言,季侑言微微一笑,顾灵峰回她一个点头。这算是打过招呼了。   场内交头接耳的,很快就有人加价了,场上男主持询问:“旁边有人举牌了。是方珊吗?是多少?”   “方珊,五十九万。”场下另一个男主持振奋道。   季侑言皱了皱眉。想来,纪雨谜准备退圈辞演的消息,方珊也已经得知了。这也是示好来了。   她刚想再次举牌,场下女主持人又激动道:“后边,后边的王雷先生一次性加价一百万吗?好,现在是一百五十九万了。还有人吗?”   季侑言依稀记得,这个王雷就是纪雨谜的富商男友了。这一个,是赔罪?季侑言忍痛举牌,再次加价二十万。   “好,季侑言一百七十九万了,还有吗?”场上男主持人话音未落,方珊再次加价:“一百九十九万。”   魏颐真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主持人播报道:“魏颐真小姐,二百一十九万。”   季侑言心顿时高高悬了起来,转头寻找魏颐真的位置。魏姐这是自己拍还是帮她拍啊?!   幸好,很快,王雷又一次阔绰地加价一百万,“三百一十九万了。”   季侑言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个王雷是势在必得了。魏姐估计是为了帮她加深顾灵峰的印象吧。   竞拍进入白热化,方珊还在继续挣扎:“三百三十九万。”   王雷:“三百八十九万。”   方珊:“四百零九万。”   王雷:“四百二十九万。”   方珊也死心了。最终,一锤子定音,王雷以四百二十九万拍得了这套邮票。   季侑言心有余悸地给魏颐真发微信:“魏姐你冷不丁地吓死我了。”   魏颐真冷漠:“你怕什么?你刚刚拜托陶总的时候不是很有底气,很大方的吗?争取电影下点本钱就舍不得了?”   季侑言偷瞄景琇一眼,理亏地给魏颐真发认错的乖巧表情。   顾灵峰拍完后,又拍了两个导演和一个歌手的物品后,终于轮到景琇的《春野》了。   景琇的名字刚刚被播报出去,大后方的看台上就响起了粉丝们此起彼伏的应援声。许梨和季侑言耳语打趣:“景老师这排场可以啊。”   季侑言目光定定地锁在正款款上台、艳惊全场的景琇身上。她听完许梨的打趣,突然跟着后方的节奏,一边鼓着掌,一边轻声跟道:“景琇,景琇,景琇……”   许梨愣了一下,哈哈大笑,随即也坐直了随着季侑言的动作鼓掌。她们只是比其他人快了几秒,很快,全场人都跟着鼓掌了。   没有人注意到是季侑言先带的头,更没有人注意季侑言还比她们多喝彩了几声。季侑言在满场的喧闹中,听到自己的心上铁门彻底被打开的声音。   囚禁着她的,也许从来不是别人的眼光,而是自己的心虚和恐惧。   景琇上台后,微微弯腰,双手礼貌地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画作,而后转身,从容自若地扫视台下。   男主持人介绍道:“景琇是我们慈善之夜的熟人了,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很支持我们活动,去年因为身体原因没有出席,场外也特意捐助了一个车队的救护车呢。”   台下自发地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景琇内敛道:“这片汪洋中的小水滴而已。”   “今天是为我们带来了自己的一副画作是吗?要给我们介绍一下吗?”   景琇笑了笑说:“其实带这幅画来,我很心虚,特别下面坐着这么艺术界的大师们。”   男主持人捧哏道:“不会呀,我看着这幅画技艺了得,很是不凡呢。”   台下响起笑声,景琇谦虚道:“您别夸我,我有点脸红了。不过,技艺平凡,幸福不凡吧。”   “画这幅画的时候,是我人生中最开心的时光之一了。所以我带它来,希望能有机会,用我侥幸获得的这一点快乐,回馈帮助到更多的人,把这一份快乐传递出去。”   她说那是她人生中最开心的时光之一了。季侑言坐在台下仰望着景琇说这句话时的清浅笑意,喉咙忽然就涩了。   竞拍开始了,季侑言遥遥地望着陶行若的方向。她想,陶行若要是不举牌的话,她冒着明天上头条的风险,也要把这一幅画拍到。   幸好,主持人话音刚落,陶行若就给力地高高举起了牌子。   “这边,这边这位美女,怎么称呼?”场上男主持问完,场下女主持就反馈道:“冉闻陶总,陶行若陶总。”于是男主持人播报道:“冉闻陶总二十万。”   马上,就有别的人加价了,“vivi主编乔娜四十万。”   “后面蓝西装的先生举牌了是吗?”男主持人疑问道,全场的注意力都往后去了,寻找那个蓝衣服的先生。   季侑言也循声找去,心顿时一沉。   是宋文彦。   “宋总是吗?宋总六十万是吗?”场下女主持人快步挤到了后排。   宋文彦盯着台上景琇笑了笑,凑近主持人的话筒掷地有声道:“是一百四十万。”   季侑言慌张地回头看台上的景琇,景琇的视线遥遥地落在宋文彦身上,看不出情绪。季侑言五指不自觉地收握了起来。   VIVI主编乔娜继续加价,一百六十万,陶行若紧跟其后,也一次加了一百万,两百六十万,宋文彦不甘示弱,直接翻上了三百六十万。   场内人都在小声议论,互相询问这个姓宋的和姓陶的都是什么背景,季侑言处在其间,坐立难安。   场上男主持人询问第二遍,“三百六十万两次,没有再加价了的是吗?”   季侑言凝望着台上的景琇,咬了咬牙,马上就要举牌之时,陶行若终于复活了:“四百六十万。”   全场哗啦。对于景琇这样并不具有太大收藏价值的画作,四百六十万真是天价了。   景琇看着场下,微不可觉地皱了皱眉。季侑言紧张地看向宋文彦,试图看穿他会不会继续加价。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季侑言觉得她看向宋文彦之时,宋文彦好似也往她这边看了一眼,甚至,还对她勾唇笑了一下?   挑衅吗?现在挑衅也不应该对着她吧?   但出乎意料的,宋文彦这一笑后,偃旗息鼓了。他没有再加价了,陶行若以四百六十万拍得了景琇这一幅画。季侑言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   “四百六十万三次。来,我们有请陶行若陶总上台来合个影。太给面子了,谢谢谢谢。”男主持人激动道。   陶行若在万众注目下仪态万方地走上了舞台,站到了景琇身边。她和景琇握手,对着景琇几不可觉地挑眉,景琇不由地露出了由衷的笑。   她和陶行若握了个手,温声道:“能把画交到这么美丽的女士手中,是我的荣幸。”   陶行若就着主持人递着的话筒,嗓音清冷磁性道:“能拍到也是我的荣幸。”   她顿了一下,接过了主持人的话筒,继续道:“我爱人,是景琇景老师你的影迷。我想,她收到这幅画时,一定会很开心。并且,她也一直都很热衷公益,她今日没能与我一起前来,所以在此,借着这个舞台,我另外再捐助一百万的善款,帮我爱人把这份爱心也传递出去。”   场下顿时鼓掌声四起,沸沸扬扬。   季侑言目光温柔地看着台上的景琇,突然很羡慕陶行若,羡慕她有这样光明正大为爱发声的身份。   景琇下台回到座位后,许梨凑近了和季侑言还有景琇吐槽道:“这是我最近吃的,最贵的狗粮了。”   景琇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淡笑回道:“陶总这是为爱一掷千金了。”   季侑言看见景琇神色中似有欣赏的神采,眼神黯了黯。   前有宋文彦追赶着,后有陶行若对比着,季侑言咬了咬唇,把惊喜提前给景琇。   她给景琇发微信道:“是我拜托陶总帮我拍的。”   景琇低头看了微信两眼,侧头看季侑言。   季侑言眼神莹亮,景琇莫名想到了她法国家中的金毛。每次接了飞盘飞奔回来等她顺毛的时候,它也是这样的神情。   景琇压着唇角,故作淡定地问季侑言道:“这样吗?”   季侑言点头。   “可我看她不像是要给你的样子。”景琇挑了挑眉,漫不经心道。   季侑言蹙眉,不会吧?   但被景琇这么说之后,季侑言越想越不安。她连忙给陶行若发微信试探道:“陶总,谢谢你的帮忙,钱我结束了就转给你。”   陶行若很快就回复她了:“不用谢。”   “说起来,我还应该谢谢你。”   “谢谢你推荐了这幅画。我想,宁薇看到一定会很高兴的。”   ???   !!!   季侑言消化着这三句话。   几秒后,景琇瞥见季侑言脸彻底黑了。   作者有话要说:季姐:我枯了!   啊!   王八蛋老板陶行若坑蒙拐骗,带着我的《春野》跑了!呜呜呜o(╥﹏╥)o 第33章   季侑言自觉上一世和陶行若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合作关系, 这一世多了阮宁薇这一个中间人, 交集似乎多了些,但也不算有什么私交。所以, 她不敢乐观地猜测陶行若是在和她开玩笑。消化完那三句话, 她心就凉了大半截。   底已经和景琇透了,画要是拿不到手,景琇该怎么想她?   季侑言如坐针毡,恨不得立刻找陶行若当面交涉。可台上还在拍卖, 镜头正在直播, 她现在起身挤到陶行若身边又太过显眼和不得体了。   季侑言按捺下冲动,垂头继续给陶行若发消息:“陶总, 你的意思是?”   陶行若回复她:“这幅画我是帮自己拍的。”   季侑言眉头紧拧,有些上火道:“事先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我没有答应你不是吗?”陶行若反问。   好吧,陶行若是没有答应她,只回了她一句模棱两可的“我看看吧”,季侑言憋屈。   景琇余光一直在注意季侑言, 见她委屈难受的样子,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蹙。   人在屋檐下, 不得不低头。季侑言深吸一口气,放软了语气道:“陶总,君子有成人之美,这幅画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可以拜托你让给我吗?”   这次陶行若隔了好久都没回她,季侑言盯着屏幕, 度秒如年。   许梨凑过来好意提醒季侑言道:“季老师,是有很重要的消息吗?镜头好像晃过来好多次了。”   一直低着头玩手机,直播出去可能会引起部分观众的议论。季侑言咬了咬唇,道了声谢,只好先锁了手机。她侧目看景琇,景琇正目不斜视地盯着台上,好像并没有把刚刚的对话放在心上。   季侑言一时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又忍了几分钟,季侑言还是放心不下,偷偷摸摸地再次打开了手机。   陶行若回她了!   季侑言赶紧点开,看见陶行若终于松口了:“你说的是,君子不夺人所好。不过,这幅画对你很重要,对我也很重要。我觉得宁薇会很喜欢,本来想给她一个惊喜的。”   她本就是存着几分逗季侑言的心思,既然有人不高兴了,那她便也见好就收了。她狡猾道:“这样吧,侑言,你问问宁薇的意见,如果宁薇愿意割爱的话,这幅画我就让给你,你觉得可以吗?”   这样,她一方面可以借季侑言的口,把这件事告诉阮宁薇,向阮宁薇传达自己的心意。另一方,还能让季侑言承了阮宁薇的情。   季侑言脸色稍霁,心安了大半,答应道:“好,陶总,那我稍后就和宁薇联系。”阮宁薇可比这个七窍玲珑、若即若离的陶行若好商量多了。她相信阮宁薇一定会答应的。   她看了看右上角的手机时间,估计阮宁薇现在还没有拿到手机,便收了心神,耐下心来关注台上的竞拍介绍了。   晚会结束后,季侑言和景琇将搭乘同一班航班返回陵州。由于两人各自有其他要交接的事宜,所以散会后便都先随各自的经纪人离开,机场再做会合。   景琇留下来做了一个简短的采访后,才乘坐上蒋淳的车前往机场。   车上,蒋淳与景琇交代道:“老爷子上面打完了,孙廷算是老实了。刚刚晚会的时候,孙廷助理给我来电话了,说事情都是一场误会。是章为也打着他的名号狐假虎威,胡作非为,手下人被她骗了过去。”   “呵。”景琇淡淡一哂,不予置评,显然是不相信这个蹩脚的理由。   “他问你什么时候方便,想请你吃个饭,亲自向你赔礼。”蒋淳传达道。   景琇蹙了蹙眉道:“不去,帮我推了吧。”顿了顿,她冷淡道:“道歉就想把这个事了结了吗?”   蒋淳摸了摸下巴,试探道:“你的意思是?”   景琇手指在腿上轻轻扣了两下,凉凉道:“最近天这么冷,给他送几顶帽子保暖吧。”   蒋淳愣了愣,反应过来了就不由笑出了声,“那是要让大家都知道他有好看的帽子了吗?”   孙廷自认为风流潇洒,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殊不知从章为也到他最近捧在手心里的小四小五,都是住着他的房,拿着他的钱,养着外面的小狼狗。这事也是这几天她们调查的时候顺带发现的。   景琇善良道:“也不用闹太大,让圈子里的人都知道,热闹几天就好了。”   蒋淳失笑道:“好,我知道了。”   这算不得什么有损利益的报复,不过是小惩大诫。所以孙廷事后明知道是景琇让人传的,他理亏在先,也只好受着了。像这种自诩雄风的男人,面子比什么都重要,几顶绿帽子,够他喝一壶了。   蒋淳笑够了,继续和景琇说正经事道:“所以这场闹剧算是要了结了,晚上回去我会继续发通稿的。再洗几波,就没人会记得这件事了。”   出乎意料,景琇咬了咬唇,否决道:“不用了,蒋姐,之后就让这些消息自然地发展吧。”   蒋淳错愕道:“不用了?”她提醒道:“琇琇啊,现在欺压、耍大牌的事是已经澄清得差不多了,但你和季老师之间似是而非的绯闻,还没有完全消散。今晚你们的互动,不用孙廷再搅和,一些小媒体都会自己抓热点,夸大其词的。”   “虽然现在这个尺度,没有实锤照片,翻不出什么大浪的。可绯闻这种事最忌讳这样暧昧不清了,等时间久了,假的都会被模糊成真的了。”   景琇垂眸,轻声道:“我知道的。”   是历史又重演了吗?蒋淳见景琇无动于衷的样子,有点头疼。她叹了口气,用老办法劝说景琇道:“琇琇,这种传闻,你不在意,季老师也不在意吗?魏颐真帮我们的时候,可特意和我说过这个疑虑的。”   景琇想起季侑言那天说的后悔,眼神软了软。她摇了摇头,第一次有这样的底气回应蒋淳道:“她不在意的。”   “所以,琇……”蒋淳后面还准备了一箩筐的话,听清楚景琇的回复,突然就被噎住了。   她怔了好几秒,才道:“季老师这是真转性了?”   景琇难得看见蒋淳这样惊讶的模样,心里漾出了一点甜。“可能吧。”   她无意识地看着自己的手,忽然想到了什么,询问蒋淳道:“蒋姐,顾灵峰定了我和纪雨谜出演《夜色中的向日葵》这件事,圈里知道的人多吗?”   蒋淳知道景琇的固执,特别是在关于季侑言的事情上的固执。她放弃了继续说服景琇澄清的心思了,一边给宣传团队那边发消息,一边回答景琇道:“不多也不少吧?好像是顾灵峰找的那个制片人口风不太严,喝了酒就什么都说。”   “那你知道纪雨谜准备退圈辞演的事吗?”   蒋淳打字的指尖一顿,扬了一点声音,正色道:“噢,我差点忘了和你说这事了。顾灵峰那边还没有正式通知我,但这事这两天圈里都传开了。晚上拍下顾灵峰邮票的那个王雷,就是纪雨谜的未婚夫。看今晚的样子,十有八九可能是真的了。”   圈子里都传开了啊,这样就和季侑言解释的话对上了。景琇的心神又渐渐放松了下来。   机场VIP休息室里,季侑言看着手机,心神也渐渐放松下来。   她一出会场就立即联系了阮宁薇,和阮宁薇传达了晚上陶行若的意思。按道理阮宁薇应该已经拿到了手机,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等到了机场季侑言才收到阮宁薇的回音。   “[笑哭][笑哭][笑哭]”阮宁薇连发了三个表情。   她晚上排练完,拿到手机刷微博看到了季侑言和景琇走红毯的资讯,脑洞大开,还是忍不住动笔写了同人文。没想到她这边在辛辛苦苦地萌CP,陶行若为了她却在拆CP。   阮宁薇哭笑不得地承诺季侑言道:“季姐你别担心,我稍后就联系陶总,告诉她我愿意把画让给你。”   季侑言如释重负,感谢地给阮宁薇发了个鞠躬的表情。   季侑言心上的石头除去了,有了打趣阮宁薇的心思:“陶总虽然对我很不地道,但是,对宁薇你是真的挺上心的。除了画,她在现场为了你,还另外捐了一百万的善款。”   阮宁薇看着这行字,心颤了颤,有些不知所措。   她犹豫了几秒,没有回应季侑言的打趣,转移话题道:“季姐,我刚刚看到你和景老师的红毯图了。”   “嗯?”   “你们今天都好漂亮啊。中西合璧,相得益彰。我忍不住还是写篇了同人,用你上次让我加的那句话当全文的结尾了。当做是陶总逗你,我帮她给的赔礼好了?”   季侑言心暖了暖。刚想回复,她眼眸一转,故意冷了阮宁薇两分钟,才回她道:“赔礼吗?”   她狡黠道:“那你要像我那天说的那样,发给景老师才算哦。”   阮宁薇:“…………”   这一次,消息撤不回了。阮宁薇发了一个哭泣的表情后,失去了音讯。季侑言忍不住低笑了起来。   十分钟以后,阮宁薇突然复活了,给她发来了一个文档,和一个截图。   截图上,是景琇言简意赅的:“不看。”   季侑言心沉了一下,随即又释怀。她给阮宁薇回复了一个捏她脸的表情,比了个心,算是表示谢意。   她过去曾常让景琇失望,而今,景琇能偶尔赠她欢喜就好,她怎么能得寸进尺,总想事事如意?季侑言告诫自己。   她打开阮宁薇发给她的文档,一字一字地认真品阅了起来。   阮宁薇文笔细腻,措辞熨帖,季侑言看完心中又酸又涩。她试图去寻找阮宁薇笔下说的,景琇刚才在红毯上时说“季老师比我漂亮时”的眸中几不可觉的温柔。可惜视频才刚刚找到,林悦就提醒她该登机了。   季侑言收了手机,起身去与景琇汇合。   夜班机,乘客都很困倦了,机舱里静悄悄的,仿佛所有人都已经伴着窗外的星月沉沉睡去了。   景琇靠在椅背上,垂着长长的睫毛,闭目养神。   季侑言见她有些疲倦的样子,不忍心再去故意找她聊天。她向空姐要了毛毯,而后亲自帮景琇盖了上去。景琇睁开眼看了她一眼,季侑言微微一笑。景琇抿了抿唇,又合上了眼眸。   四周静悄悄的,季侑言的心却怎么都静不下来。她拿了手机,想试试看刚才找到的视频,在没有联网的情况下能不能播放。   解锁了屏幕,才发现最上面有微信消息提醒——在开飞行模式前,阮宁薇又给她发了两条消息。   两条都是截图。   季侑言打开,看见一张截图是,景琇在“不看”后十分钟发的:发过来。   口是心非的霸道总裁啊。季侑言宠溺地看了一眼一无所觉的景琇,唇角不由地高高翘起。   她往右划去,看第二张截图。   因为没有联网,所以截图很糊,但季侑言还是看清了。   截图上,是景琇问阮宁薇:她会这样想吗?   会怎样想?季侑言怔了一怔。   她不确定地再一次打开阮宁薇发给她的文档,把文档里,自己的每一个心理活动都品味了一遍。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全文的最后一句,“我从前最怕旁人火眼金睛,如今,倒是盼着有人能够洞幽烛远。如此,就能赠我一点欢喜。”。   季侑言心蓦地狠狠一痛,喉咙渐涩。   阿琇问这句话时该是怎样的口吻?是嘲讽,是不信任,还是过去她最心疼却又屡屡让景琇露出的,忐忑着的期待?   她哽了哽喉咙,忍不住轻声地唤景琇:“阿琇。”   景琇没有睡着,偏过头,琥珀色的眼眸清澈地倒影着季侑言。   季侑言咬唇,拉过了景琇的放在扶手上的手,翻开她的手心。   景琇蹙眉疑惑地看着她,却没有真的挪开。   于是季侑言伸出食指,在她柔软的手心里一撇一捺,一笔一划,郑重其事地写着。   景琇静静地感受着季侑言的动作。   不过两三秒,季侑言写好了,眼眸如水地凝视着景琇。   景琇长睫扑闪了一下,收回手,好像非常无动于衷的样子。   阮宁薇这家伙……   “无聊。”她转回头,故作冷淡道。   季侑言眼神黯了下来。可随即,她又眼尖地发现,景琇收回覆在小腹之上的手,五指在缓缓地动作着。   一点一点,五指曲握成拳,把她写的那个“会”字,无声无息地,收藏进了掌心。   季侑言听见,自己的心,随着景琇的曲指,一点一点,跳成了欢喜的旋律。   作者有话要说:阮宁薇:弱小,可怜,又无助。   今天也是甜甜的一天,对不对?(*~v~*) 第34章   季侑言和景琇一行人凌晨才抵达陵州, 回到酒店, 季侑言整个人睡意昏沉,沾到床就睡了过去。但没几个小时, 天还没有大亮, 她却挣扎着醒了过来。   季侑言又做噩梦了。   她梦见了很多人,梦见了父母亲、梦见了前前经纪人、梦见了汪珺婵、梦见了景琇的母亲、梦见很多举着应援灯牌看不清脸的人……梦见了自己站在高高的雪山,一瞬间,雪山又转换为深渊, 她惶恐地坠入无尽的黑暗。   窗外北风吹得呼呼作响, 透过拉好的窗纱,隐约可以窥见天地间一片暗沉肃杀。   这是她熟悉的压抑。季侑言一时间又有些分不清这是在前世还是在今生。   她擦去额头冰凉的细汗, 摸过了枕边的手机,查看时间,稍稍安心了一点。她撑着坐起了身子,打开手机日历,再一次确认时间。   日历上面有她先前做好的重要日子提醒。   季侑言拉开抽屉, 抽屉放着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对上了,她还活在重生里。   她唇角浮现温柔的笑, 安心地舒了一口气,下床洗漱。   洗漱完,季侑言换了衣服出门,踩着满楼的寂静,准备去四楼的演习室,在自己的休息室里练一会吉他。   让她惊讶的是, 她打开了自己休息室的门,即将走进去时,隐约听见了楼道最后几间演习室里好像有说话着的人声。   季侑言心生赞许,猜想可能是有勤奋的学员,早起做早课来了。   她转了身,循着声音的来源走去,果然在倒数第二间的演习室门口,透过门上的窗口,看见里面有两个正在练习气息的女生。其中一个是比较熟悉的,她带的学员——A级的顾子楠,另一个是梁镇带的,C级的钟佳嘉。   季侑言看了几秒,正想敲门进去,鼓励夸奖她们两句,里面的情形陡然一变。   钟佳嘉凑在顾子楠耳边不知道说了两句什么,顾子楠忽然笑着用额头顶了一下钟佳嘉的额头,而后,抬起了钟佳嘉的下巴……   两人热烈地吻了起来。   季侑言抬起的手僵住了,错愕地咽了一口口水。   明明做坏事的人不是她,她却慌得连忙蹲下了身子。她猫着腰蹑着脚,一溜烟地连电梯都不敢坐,从楼梯往上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一边走,一边回想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冷静了下来就有些好笑,她跑什么啊,被撞破了,尴尬的应该不是她才对。这两小孩,也是胆大包天了。   可是季侑言吐槽着,又渐渐生起了些怀念与羡慕。   这些胆大包天的事,她和景琇,在她们这个年纪,参加比赛时也不是没有冲动过。   究竟是人老了,还是心老了?   吉他是练不成了。季侑言回到客厅,连接了耳机,靠坐在沙发上单曲循环,熟悉旋律。不经意间,她的注意力被茶几上摆放着的仙人球吸引走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仙人球换了个花盆,盆上别致地罩了一个可透气的玻璃罩。这是上次扎了她手的那盆吧?   季侑言正疑惑着,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魏颐真发给她的短信:“醒了给我回个电话。”   她暂停了歌曲,回拨了魏颐真电话,轻声问候道:“魏姐,这么早啊。”   魏颐真语气困倦地抱怨道:“是早啊,这一周,我就没睡过好觉。”   “我一早起来就看了,还真是被你猜中了,蒋淳昨天真的没有继续压你和景琇的新闻,看来景琇是愿意帮你这一把了。现在我们只要继续友好互动,时不时地让营销号回温一下,偶尔上个热门,火候就可以把握得刚刚好了。”   “粉丝信你们是友情,路人怀疑你们是爱情,我们不做任何回应,给他们留有想象议论的空间就好了。”   “嗯。”季侑言把仙人球盆栽抱到膝盖上,一边打量着一边答应道。   “等你争取下了顾灵峰的电影,宣传开始了,怀疑你们是真的的自以为机智的路人,有一部分就会转变为觉得你们这段时间的绯闻,都是为电影宣传做的预热。再等电影结束了,你和景琇减少互动,你们之间的绯就可以彻底变为宣传期绯闻,不攻自破了。”魏颐真已经想好了整套宣传方案了。   季侑言的想法和她不太一样,只淡淡地敷衍魏颐真道:“到时候再说吧。”   “魏姐,那你现在先帮我盯着顾灵峰那边的消息吧。等他放出了选角的消息,魏姐你想办法帮我游说到一个试镜的机会吧。”   魏颐真沉稳道:“我知道了。”顿了顿,她又试探性地问道:“其实,侑言啊。既然景琇肯帮你,如果她愿意在顾灵峰面前推荐一下你,这件事不是更有把握了吗?”   是这一盆没错了。季侑言把手掌覆在仙人球的玻璃罩上,玻璃罩平平整整的,仙人球的刺,再也扎不到她的手了。   这份用心,除了景琇,她想不到别人了。   季侑言眼眸软了软,回魏颐真道:“景琇愿不愿意,和我们应不应该是两件事啊。本来,我们故意捆绑她来炒作,就已经是很为难人的事了。又怎么能仗着她不计较,就得寸进尺?”   如果不是太想借和景琇炒绯闻的事,和景琇多一点光明正大友好互动的机会,她是做不到这样厚脸皮利用算计景琇的。再让她主动开口请求景琇帮忙推荐,那她真的是厚颜无耻了,应了午夜梦里景琇粉丝骂她的那一句“吸血鬼”了。   想到早上的梦,季侑言情绪又有些低落。但她抱紧了怀中的仙人球,劝慰自己,都过去了,那些都不重要了。   今天要进行的是第三期录制前的彩排工作,一个早上都很顺利,到了中午,突然生了变故。   章为也退赛了。   她做了孙廷的替罪羔羊,公开给景琇发了道歉声明,承认是因为景琇的敬业严厉让散漫的她心生怨怼,所以做出了不理智的事情。她为对景琇造成的名誉损失深感内疚,自觉无颜再面对景琇、面对观众,所以她自愿退出比赛,也自此,退出娱乐圈。   这算是景琇预料中的事情了,孙廷不傻,知道总要公开给她个交代。但是,章为也退赛了,就有一个麻烦的地方了。   第一期节目播出后,阮宁薇的演技果然引起了观众的热议,但更多的观众没有景琇那样的严苛,认为她瑕不掩瑜。因此,第一期投票截止后,阮宁薇已经成功晋为A级了。   而本着不再拖累卢旻这样无辜选手和为民除害的心理,阮宁薇选择了章为也作为搭档。现在章为也退赛了,阮宁薇失去了共演的对象的。   时间紧迫,把已经淘汰的选手召回一个补位来不及了;让别的选手放弃自己辛苦修改好、排练好的剧目,配合阮宁薇重新排戏,没有人愿意。更何况,阮宁薇第二期的渣演技,实在是吓到人了。   导演组商量了一个中午,又联系了飞行导师池冬青,终于决定了,让阮宁薇演独角戏吧。陈德生召开导师小会,询问景琇、季侑言他们的意见。   陈德生表示:“现在别无他法,我和编剧、策划商量了一下,决定让阮宁薇一个人继续演出她和章为也的剧目,但可能需要景老师或者季老师你们的协助。”   在所有人都有对手戏的情况下,让选手一个人演一出不是独角戏的独角戏,是一件比较不公平的事情。   毕竟,太容易让观众出戏了。   所以作为弥补,陈德生建议:“让傍晚抵达的飞行导师池冬青老师作为配音演员,用声音友情出演,你们觉得可以吗?”   这样,一定程度上弥补了对让阮宁薇独演的不公平,又创新了节目的形式,给节目增添了一个新的亮点话题。   对其他演员来说,这一定是机遇与挑战并存的机会。好的是关注度因为池冬青自然要比别的选手要高上一节,坏的是,如果演得不好,也会被更多的人放大了责备。   但这对根本没办法和人对戏的阮宁薇来说,绝对是一个极其有利的形式。   景琇了解阮宁薇的情况,她蹙了蹙眉,正在考虑要不要和陈德生沟通这种形式,是不是反而会给别的选手造成不公平。   季侑言先她一步发声道:“我觉得这不失为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没有人徇私,只是机会落在了阮宁薇头上,而阮宁薇恰好能把握住。季侑言觉得这不能算是不公平。   陈德生问景琇:“景老师觉得呢?”   景琇偏头看季侑言,看见她眼中隐约的期待。   景琇抿了抿唇,妥协道:“我没有意见。”   她们两都说可以了,梁振和苏立航自然也没什么好唱反调,都表示赞同了。   于是,陈德生就询问季侑言方便在下午的时候先代替没有到的池冬青,配合阮宁薇排练吗?   季侑言自然是接下了。   阮宁薇这次的戏,是要饰演一个罹患尿毒症的年轻女孩,章为也本来是饰演她的母亲。   因为肌酐飙升,女孩不得不再次入院,一周要做三次透析。多年来的求医,早已拖垮了这个本该幸福平凡的家庭。   中午,母亲打饭回来,取过护士刚刚送来的昨日费用清单查看。女孩十指交握摩挲,咬了咬唇,忐忑地打量着母亲的神色。   这是母亲每天都会做的事情。母亲每天都会这样仔细地清算一天的费用,生怕被多误算一分一厘的费用。   病房里的气氛很压抑。   终于,母亲沉了点声音忧虑道:“昨天怎么比前天多了三百多块?”   女孩挤出一点笑,开解道:“可能是昨天比前天多吊了两瓶水?”   母亲把饭递给女孩,语气有点不好道:“吃饭吧,我过会去问问。”   女孩接过饭,试图把饭菜里的菜帮子挑出去,母亲不耐烦地呵斥她道:“你挑什么啊?谁吃菜就只吃叶子啊。”   “可是它好苦啊。”女孩赔着笑,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她听话地把菜帮子都捡回来了。   “你就是太挑食了,我以前就是太纵着你了,不然你现在也不会是这样子。”母亲又开始指责她了。   从一开始的满怀希望,到现在的几近绝望,母亲的心态也濒临崩溃了。最近陪床的时候,总是沉着脸色,女孩一直默默地忍受着她的低气压。   “这和挑食有什么关系呀?”女孩试图缓和母亲突如其来的怒气。   “怎么就没有关系了,就是你这不吃那不吃的,身体素质才会差成这样,病情才会发展成现在这样。我让你不要挑食,让你早睡,让你……”不知道怎么就戳中了母亲的点,她一直积压着的情绪突然就爆发了起来。   女孩拳头攥了攥,试图压抑。可最终在母亲的怒气腾腾的絮叨下,她一直压抑着的情绪终于也忍不住了。   她攥紧了筷子,抖着声音,哽咽道:“够了,你不要说了。你不就是嫌弃我拖累了你吗?”   这句话,她每次看着母亲皱着眉头盘点费用清单时,就一直在心口绕着的。   终于问出了口。   她倔强地看着母亲,想要有气势一点,泪水却控制不住地下滑。   母亲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两腮的咬肌鼓了鼓,眼圈蓦地红了。几秒后,她撇开脸,不看女孩,哑声道:“我不说了,你吃饭吧。”   阮宁薇瞥见了母亲从脸颊滑落下的泪水,张了张口,想说对不起。可她心中却也有委屈和不甘忍不下去。   最后,她只低下头合着咸涩的泪水,大口大口地扒饭。   谁也没有再说话了。   吃完午饭后,女孩身上难受得厉害,躺下午睡。迷迷糊糊间,她又痛醒了。她想找母亲给她倒一杯水,睁开眼,看见母亲躲在阳台打电话。   只言片语中,她听得出,母亲又在打电话借钱了。她听着母亲低声下气的语气、看着母亲脸上卑微难堪的表情,看着北风吹动着母亲的头发,露出了她两鬓的霜白。   她听见母亲不厌其烦地一次又一次求着对方:“我知道我知道,我是真的实在没有办法了,再帮帮忙好不好……”看见母亲握在栏杆上的瘦削手背青筋渐渐暴起。   泪水漫过眼眶。   她的母亲,是个好强体面的人啊。   阮宁薇她咬着唇,下巴剧烈翕动着,不敢哭出声。可吸鼻子的声音太大声了,她又换成了张开嘴,一呼一吸间,带动着被子跟着她的哭泣一抖一抖着。   她终于躺不下去了,掀开了被子,下床小跑到母亲的身后,伸手抱住了母亲,哽咽道:“不治了,我们不治了,妈妈,我不治了。”   她早该说的,她明明知道这一条烂命,再继续下去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的,是她一直自私地不敢死,不敢等死。   母亲怔愣地被她抱住,喉咙动了动,转过身,看着泪流满面的女儿,泪水也跟着夺眶而出。   她回抱住女儿,一声接一声地在女儿耳边呢喃着:“治,要治,我们一定要治,砸锅卖铁也要治。我们囡囡以后还要穿漂亮的衣服,要带爸爸妈妈去环游世界的呢……”   三人的演习室里,阮宁薇表演完,景琇的喉咙发涩,季侑言配母亲角色的台词,已经是真情实感地泪流满面了。   静默了两分钟,大家都出了戏,两个泪痕未干的人对视一眼,再看看面无表情的景琇,有些尴尬。   季侑言抽纸巾擦了擦眼泪,声音沙沙地点评道:“这个状态就很好了,除了里面对手戏的情节,用声音来表演的话,剧本可能还需要再增强一点。其他的,我没有什么好点评的。景老师你呢?”   她这么说,一是因为阮宁薇的表演确实可圈可点,二是,她作为入了戏的人,很难再做出客观全面的点评。   景琇站起身子,从手提包中取了一包纸巾,走到阮宁薇面前递给阮宁薇。   阮宁薇扯了一抹笑,还带着一点哭腔道:“谢谢景老师。”   景琇语气平和道:“宁薇,这场戏,我也没有什么好点评的,你确实演得可圈可点,情绪和细节都处理得很好。”   “你演独角戏,怕是学员里,没有几个人敢说能够比你演得好。”   季侑言心悬着,总觉得景琇话里有话。   果然,景琇踱回了座位。她用钢笔轻敲了两下桌子,直指要害道:“可我还是那句话,这次是你侥幸,又有了这样可以不用面对着人演戏的机会。那下次呢?不管是这个舞台,还是以后的工作,这样的机会又能有几次?你的问题不解决,你一个人能表演得再动人也没有用的。”   阮宁薇的眼圈还红着,听到景琇的话,唇角的笑意霎时间消散无踪。   季侑言察觉到阮宁薇的脆弱,连忙打圆场道:“没关系,我们给宁薇一点时间,下次,宁薇下次一定进步好不好?”   “你可以有下次的机会,别人就不一定能有了。”景琇蹙了蹙眉,对一旁的摄像道:“王老师,这段可以先不拍吗?”   摄像们互相看了几眼,不敢违逆景琇的意思,都给面子地退了出去。   景琇回过头,硬下心肠对阮宁薇道:“宁薇,我知道你和别人不一样。就算你演技不好,只要陶行若愿意捧你,你也一定会有戏可以拍的。可是,那些和你一起拍烂片,失了口碑的那些演员呢?”   “双人戏你不行,独角戏你可以,还有季老师给你出谋划策,所以,也许你还能突破到下一次晋级。那和你搭戏的那些选手呢?就只能做你的牺牲品吗?”   “卢旻他能不能有你的幸运,晋级到下一轮?”景琇盯着阮宁薇的双眼问道。   她知道阮宁薇善良,连累别人会让她内疚,所以故意激她,戳她的痛处。   果然,阮宁薇秀气的脸上血色尽失,眼睫快速地扇动着,试图想把脆弱掩饰下去。   她没有勇气再与景琇对视,弯下腰,深深鞠躬,道歉道:“对不起……”像一截被人硬生生折断的秀竹。   景琇哽了哽喉咙。   季侑言心咯噔了一声,直觉景琇话说得太重了。   她连忙站起身去扶阮宁薇,安慰她道:“宁薇,不要说对不起,更不用对我们说。景老师会这么说,不是想要责怪你什么。她只是惜才,希望你能够直面自己的症结,以后有更好的发展。”   “但是比赛是残酷的,生活也是残酷的。我们每个人能力有限,尽力而为就好了。没有什么连累不连累,内疚不内疚的。”   阮宁薇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抬起头,露出一抹比哭还让人难过的笑,回答道:“我知道,我会好好考虑景老师的话的。”   她吸了吸鼻子,逃避道:“那我先出去了。”   说完,不等季侑言和景琇回答,就快步出门了。   季侑言站在原地看着阮宁薇踉跄的背影,目露忧色。   景琇眉头紧蹙,捏着钢笔的指尖透着白。   上一世阮宁薇是自杀去世的。季侑言虽然到目前为止都没有看出阮宁薇会是做出这样的事的人,但她很清楚阮宁薇是一个善良细腻的人。心思太细腻的人,往往敏感脆弱,她担心有些话阮宁薇听进了心里,压着会承受不住。   空气沉默了几秒,季侑言舔了舔唇,委婉地劝景琇道:“阿琇,宁薇的问题,不然我们算了吧。一时半会,也是解决不了的。”   景琇沉了沉眸,直视她道:“如果都这么想的话,不是一时半会,是永远也解决不了的。”   “可是心结之所以为心结,就是明知症结在哪,却无法直面的。”季侑言见景琇固执的模样,有些无奈。   “所以,自力无法解决,才需要外力推她一把。”景琇低沉道。   季侑言不知道是在同情阮宁薇,还是有些感同身受,“可是啊,阿琇,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勇敢面对自己内心的脆弱的。有些事,有些话,是难以说出口的。”也许是不敢回忆的痛、也许是自己都唾弃的阴暗,总有一些东西,是恨不得永远不让它见光的。   她一时有些恍惚,语气哀求道:“阿琇,换位思考一下,这样逼迫宁薇,是不是太强人所难了?”   景琇的面色倏忽间冷了下去。   她眼眸几不可觉地闪过一抹难过,问季侑言道:“所以,你现在是在指责我吗?”   “你觉得我不近人情,不懂得体谅他人。对吗?”   季侑言怔了一下,回过神哑声否认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的眼神,分明就是这个意思。景琇眼神黯了黯,诘问道:“那懦弱地陷在自己的世界中,让关心她的人跟着她痛苦,却始终装作看不见的人,难道不是过于自我,不懂得体谅他人吗?”   季侑言哑口无言。她忽然不知道,景琇这句话,质问的是阮宁薇,还是过去的那一个季侑言。   景琇淡淡一哂,自嘲道:“可能你说得对,我是太过自我,太过强求了。”她站起身,没有心情再多说什么,转身就要走了。   季侑言下意识地伸手拉住了景琇的手腕,挽留她:“阿琇……”   景琇却是回过身,情绪很淡很疏离地道:“放手。”   季侑言的心颤了颤。   外间的摄像似乎是听见了里面的争执,敲了敲门,像是要进来了。   季侑言松了力气,景琇的手,便从她的手掌心中,一点一点地抽离,最后,只剩下一片冰凉的空气。   和她空落落的心。   第35章   景琇走后, 季侑言在原地怔愣了好一会。她反省, 是她失言了。   不论是处于工作角度,她和景琇同为导师, 各自有自己的指导风格, 还是站在私人角度,她和景琇关心阮宁薇,各自有自己的思考角度。   她都没有权利这样要求、甚至责备景琇。   因为阮宁薇的懦弱与敏感,让她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所以她本能地体谅和理解阮宁薇。但景琇说的也没有错, 一味地沉溺于自己的情绪之中,不单让自己痛苦, 也会让身边的人跟着痛苦。   就像当年她和景琇的交往中,如果她能够对景琇多坦诚一点,也许她们也不至于那样惨淡收场;如果阮宁薇能解开这个心结,不用像上一世那样承受大众的谩骂,也许她最后也不至于走上绝路?   景琇说她在指责她不近人情, 扪心自问,有那么一刻, 她是有闪过这样的念头。景琇从来都这样自信勇敢,霁月光风,所以一切的阴暗、卑微,好像都已经被她隔绝于身外了。   可是,就算别人可以这样误解她,唯独自己, 季侑言是没有资格这样指责她的。   当年比赛结束时,她和景琇都没有进入出道位,景琇本就无意于成团,所以按照原定计划,她签约了久负盛名的光娱旗下。当时,景琇建议过她,如果她愿意的话,可以和她一起签进光娱。   可是季侑言为了自尊心,拒绝了景琇的提议,接受了鼎丰伸出的橄榄枝。   为了照顾季侑言的自尊心,景琇几乎不干预她事业上的规划与发展。可多年后,她与景琇分手,汪珺婵告诫她今时不同于往日,几次三番地威逼利诱她接受高层和投资方的潜规则时,她才知道,原来这些年来,景琇一直默默地在背后关照着自己。如果没有景琇的庇护,她根本没有办法在汪珺婵这样利欲熏心的小人手下,干干净净地走到现在。   可景琇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件事。就像她不理解自己为什么放弃歌唱却依旧支持她演戏,不喜欢她的炒作手段却一直默默忍耐着。景琇也一度是设身处地地体谅过她的骄傲、理解过她的懦弱,温柔地包容过她的。   她明明知道,景琇是骄傲的人,却不是自我的人。   但她刚刚还是有一瞬间那样解读了她。季侑言攥紧了五指,指甲深深陷入手心,懊悔淹没心扉。   林悦打电话来催促她:“季姐,苏老师这边都到了,你和景老师还没有结束吗?”   季侑言咬了咬唇,低落地回答林悦道:“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傍晚,池冬青抵达机场。因为晚上池冬青需要与阮宁薇对戏,所以为了方便,池冬青没有下榻上次顾灵峰住的那个五星级酒店,而是住入了和季侑言她们同层楼一直空着的总统套房。   晚宴就近设在了不过五分钟车程的一家陵州菜老店。   彩排工作结束了,季侑言在休息室里琢磨着阮宁薇剧本改进的问题,林悦帮季侑言接了杯热水润嗓子,问季侑言:“季姐,我让李哥把车开到门口等你?”工作群里通知差不多到时间出发吃饭了。   季侑言顿了笔,迟疑道:“不用了。”   “诶?”林悦眼眸一转,随即了然道:“噢。我知道了,季姐,你是不是又想蹭景老师的车了。”   季侑言盖上笔帽,站起身用笔轻轻敲了一下林悦的额头,嗔笑道:“就你话多。”说完,她又黯了神色,转了主意叹息道:“还是让李哥在停车场里准备着吧。”   阿琇今天可不一定能够让她上车了。   她让林悦收拾一下文件,然后去停车场等候,自己提了包下楼到大厅门口,守株待兔等着景琇。   到了门口,她才发现,天空洋洋洒洒,居然飘起了小雪。   陵州的初雪啊。早上那呼啸的北风,看来不是平白刮起的啊。季侑言情不自禁向上展开五指,看雪花一片片降落于她的手心,冰冰凉凉的,是记忆中的触感。   要是母亲在她身边的话,又该骂她不怕冻,活该长冻疮了。小时候身体不好,父亲管教得严格。冬天下雪了,母亲怕她生病,父亲觉得女孩子应该文静一点,所以从来不允许她和其他的小孩一样,在楼下堆雪人、打雪仗。每次下雪了,她都只能偷偷地开着窗户,看着大院里面嬉闹着的孩子,伸手接一点小雪花。可偏偏每次,都会被母亲逮个正着。   延州,下雪了吗?多少年没有见过延州的冬天了。季侑言微微出神。   身后传来了电梯叮咚打开的声音,季侑言收握住了手中的雪花,转身向后看去。   与她期待的一般,是景琇和姚潇下来了。   季侑言往手上哈了一口热气,看着景琇一步步走近,露出了柔笑道:“景老师,出发去吃饭吗?”   景琇听不出情绪地应她道:“嗯。”   “今天,方便坐景老师的车一起过去吗?”季侑言期待道。   景琇看着飘雪,神色与外间的温度一般冰寒,问她道:“今天林悦又去急诊了吗?”她侧过头,淡淡地盯着季侑言。   季侑言被她看得心虚,瞎话是说不出来了。她几不可觉地清了一下嗓子,回答道:“没有。”顿了顿,她急中生智道:“我就是想着下雪了,雪天路滑,开车不太安全。要是景老师你方便的话,我们就可以一起。”   景琇的车到了。景琇看着司机帮她打开车门,漠然地吐出一句话:“投资学里有一句话。”   “嗯?”季侑言疑惑。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季侑言被噎到了。   姚潇很快反应了过来,“呸呸呸”道:“景老师,说什么晦气话呀。”   景琇蹙了蹙眉,扶着车门对季侑言道:“是我中文不好,说错话了。季老师觉得不安全的话,可以考虑走过去,很近的。”说完,她合上车门。姚潇同情地看了季侑言一眼,也上了车。   这一次,车子真的毫不犹豫地扬长而去了。   季侑言怔在原地,看着车尾气,又心酸又心软。谁敢说景琇中文不好啊。   雪在掌心中化成了水,冻得入骨。季侑言苦笑一声,擦干手给林悦打电话,叫她让司机把车开过来。   车上,景琇看着街景走神,侧脸是显露无疑的冷凝。姚潇坐在副驾驶座,从镜子里打量了景琇好几眼,终是忍不住小心询问道:“景老师,你和季老师,怎么了吗?”   景琇回过神,轻轻回姚潇道:“没什么。”她看着姚潇关心的神情,顿了顿,问姚潇道:“潇潇,在你眼里,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姚潇愣了愣,下意识回答道:“是一个好人。”   景琇眉头稍稍舒展,失笑道:“我这是被你发了好人卡吗?”她笑着笑着,眼神渐渐黯了下来,靠在椅背上,萧索道:“我只是在想,我在她眼里,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她”是指谁,不言而喻。姚潇识趣地保持了缄默,没有发表意见。   景琇也并不是真的在问姚潇,更没有指望姚潇能给她一个答案。她想到季侑言下午为阮宁薇辩护时的情绪、眼神,倦意涌上心头。   在季侑言的眼里,她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是一个不可信任、高高在上、不知人间疾苦所以不近人情的人是吗?所以,她像阮宁薇一样,紧闭自己的心扉,不相信能够在作为爱人的自己这里寻求到理解和安慰是吗?   说来可笑,交往近六年,季侑言甚至没有告诉过她,她毕业于哪一所大学,父母姓甚名谁。   景琇有时候觉得,她可以真实地触摸到了季侑言的心,有时候又觉得,季侑言离她好远。重逢以来,她的情感与理智总在撕扯着她。每一次她开始心软的时候,就总会有新的问题跳出来,提醒着她,那些没有解开的心结与没有重建的信任,依旧横亘在她和季侑言之间。   她们还能再有几次这样结束后重新开始的幸运?   景琇合上眼眸,揉了揉眉心。   冷静了片刻,她想起了一件正经事,取了手机,拨通了陶行若的电话。   谈话结束时,车子也刚好驶餐馆门口了。食肆隐于古朴雅致的园林之中,车辆不允许驶入,所以食客只能在门口下车,步行入园,有兴致地可以沿途观赏一下园中山水,也算是别有风味了。   季侑言不知道走得哪条路,后发先至。景琇到的时候,她已经站立于食肆招牌,园林拱门之下了。   景琇打开车门,呼啸的夜风与雪絮迎面扑来。姚潇跟着下了车,正准备问问一旁引导的侍应生有没有多余的伞可以提供。   忽然,温热的气息靠近,阴影落下,是一方暗色的伞遮挡住了景琇上空的风雪。   景琇愣了愣,还没有发话,姚潇就得救了一般道:“季老师,你还没有进去啊?这雪下得有点大,我还想问问这里有没有供伞呢。”说话间,林悦也撑了把伞把姚潇罩了进去。   季侑言握着伞柄站立于景琇的身旁,温柔道:“我在等你们啊。”   小道上零星地有车呼啸而过,远远地忽然有刺眼的光亮闪起,照得地面薄雪反光,莹莹亮着。   季侑言本能地眯起了眼睛,条件反射地伸手遮挡在景琇的双眼前,回答姚潇道:“我看雪有下大的趋势,就担心你们可能没有带伞,让悦悦多拿了把。”   明暗变化之间,景琇睁着眼,怔怔地看着季侑言挡在自己面前的纤柔右手。有一瞬间,她觉得四周好像安静了下来,她的心跳声,与车子碾过雪花的声音,忽然清晰地可怕。   车子在景琇的缓慢中驶过了,季侑言自然地放下了遮挡于景琇眼前的手。像是怕被拒绝,她对着景琇笑了笑,有些忐忑地解释道:“走吧?进去好像有一段路呢,雪落在身上化了就不舒服了。”   景琇看着她露在伞外,落了雪花的肩膀,一直顺着手臂,向下看到她垂放着、刚刚为她都挡过远光的柔荑,喉咙哽了哽。   “嗯。”景琇听见自己还是出声答应了她。   她听见,雪花絮絮下落的声音。   合着她,理智再一次摇摇欲倒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景老师坐在历史的车轮上,无情地碾过。   季姐顽强坐起:我jio得我还能抢救一下!! 第36章   池冬青年近五旬, 九十年代末以歌手身份入圈, 而后机缘巧合之下参拍了电影,一举拿下了当年的最佳新人奖。之后, 她逐渐放弃音乐, 投身于电影。她是极具灵气和实力的中生代女演员,被列入五十年来影响华语电影十大女星之一。二十年来,她曾数度提名金鹊、金凤、华莱最佳女主角,却总是遗憾陪跑。直到四年前, 年过四旬的她终于拿下了人生中的第一个最佳女主角, 泪洒当场,感动了无数的歌迷和影迷。   作为这一桌上资历最高的前辈, 池冬青意外地没有架子,为人很随和也很健谈。景琇给她敬酒时,她眼中是难掩的欣赏与喜欢,直夸赞景琇后生可畏,来日可期;对梁镇和苏立航虽不太了解, 却也很给面子地褒奖几句。   然而,最出乎意料的是, 池冬青居然在季侑言给她敬酒时,笑着说一直都有在关注她。   季侑言受宠若惊,桌上的人也都配合着惊呼了一声“哇哦。”   池冬青看出了季侑言的疑惑,和蔼地和她解释道:“郭汶是我师妹。”   郭汶是近年来乐坛中生代女歌手的代表人之一,池冬青与郭汶都是经由音乐教父曾逢年引荐入圈的,所以也算是师出同门。   多年前, 季侑言与这个标榜原创歌手的歌后有过短暂的交集——她曾放弃署名,出卖过一首词曲给郭汶。   当年那首歌面世后,景琇还发消息问过季侑言:“我最近发现一首新歌,歌词和旋律都和你之前给我哼唱过的一小段有点像?”   季侑言隔了很久才回复景琇:“可能是巧合吧?”   景琇也隔了很久后才回她:“那可能是吧。”   后来,景琇没有再问过这件事,季侑言也没有再提起过这件事。   此时,季侑言一听“郭汶”这个名字,整个人就几不可觉地僵住了。她下意识地去打量景琇的神情,景琇抬手倒了一杯酒,不动声色。   季侑言稍稍安了心。她应池冬青道:“是郭姐和池姐说起过我吗?”   池冬青知道这其中的渊源,和季侑言心照不宣,自然不会摆在台面上来讲的。   她虚虚实实道:“是啊,小汶当年听了你的歌,很欣赏你,和我念叨了好几次,我听了一下,也觉得很是欣赏,还想着有没有机会和你谈一谈。只是后来工作耽误了一下,等我再想起来,就已经听说你转影视不唱歌了。”   郭汶是挺欣赏她,但只是欣赏她的词曲,希望她转幕后做她的影子,长期与她合作。她卖给郭汶的那首歌,至今是郭汶被称为经典的歌曲之一。   季侑言不知道池冬青说的是真是假,很识抬举的模样道:“那是我半途而废,错过了池姐的好意啊。”   池冬青摆了摆手,不以为然道:“没有没有,话不能这么说,这不叫半途而废,而是,找到了更适合自己的路。你看,我当年也是先唱歌,后演戏的。”   季侑言奉承道:“哈哈哈,池姐你和我怎么能一样呢,池姐当年的歌那是红遍大江南北的,你那叫,唱而优则演啊。”   池冬青当年是有歌火过,但绝没有季侑言说得这么传唱度这么高。   她挥了挥手,嗔季侑言:“小季你这张嘴哦,夸张。”话虽是这么说的,但她脸上的笑还是显露了她很受用。   话不能让她一人说尽,季侑言看着一旁脸色有些不自然的梁镇和苏立航,知道自己的风头差不多该敛了,便圆滑地把话题引出去了:“我说得可一点都不夸张呢。”   她酒杯微微一晃,倾向苏立航道:“池姐你看,这桌上就有好多你的歌迷和影迷呢。比如苏老师,你不知道啊,听说你要来,他特意带准备了签名本,念叨着得和他女神要个签名才好。”   “苏老师,现在怎么不拿出来呀?”她揶揄道。   全桌的视线顿时都从季侑言身上转到苏立航身上了。苏立航很配合,顿时佯怒道:“你怎么就说出来了呢!我还没有从见到女神的恍惚中醒过来呢。”怪完季侑言,他真从西装里掏出了个小本子,递给池冬青,放软了声音娇羞道:“池姐,能不能给我签个名?”   与刚刚对着季侑言的横眉冷眼迥然不同。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性感苏老师,在线双标。”整个包厢里爆发出此起彼伏的笑声。   所有人都笑了,季侑言也笑弯了眉眼。她习惯性地侧头看景琇,才发现,所有人都在笑,只有景琇垂着长睫,一口接一口地抿着红酒,沉默得与周围的热闹格格不入。   季侑言抿唇,笑意也渐渐消散了。   因为池冬青晚上还有排练工作,所以晚宴没有像前几次那样持续很久,不过一个多小时就散了。   雪如季侑言猜想得那样一度下大了,但她们出来的时候,雪已经停了。只剩下园林假山与树枝上裹着的那一层银白,提醒着季侑言刚刚她曾确实与景琇共撑着一把伞,在风雪中漫步闲走过。   她偷偷看走在池冬青身侧的景琇。景琇神色淡淡的,眉宇间仿佛凝着化不开的萧索。季侑言试图和景琇搭话,景琇倒也没有不肯应她,只是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有问必应,但也明显没什么聊天兴致。   坐在回酒店的车,季侑言回想着景琇沉郁寡欢的模样,心渐渐下沉。林悦见她情绪不高的样子,不敢出声打扰。   两人回到了酒店,在门口下了车,正好看见大厅里走出几个清洁工模样的人,手上拿着扫帚,显然是准备扫雪的模样。   季侑言踩着雪往里走了几步,忽然停了下来,转过头盯着路面上泛着冷光的积雪,吩咐林悦道:“悦悦,上楼帮我找两个塑料袋子下来吧。”   林悦莫名其妙:“拿袋子做什么?”   季侑言一边交代一旁的清洁工让他们给她留一个区域的雪先不扫,一边回答林悦道:“我装点雪上去,捏两个小雪人。”   林悦一愣一愣的:“哈??季姐,你认真的吗?”   季侑言看着雪,脸上终于露出这一路以来的第一个笑,温声道:“逗你做什么?快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林悦有些迟疑,但看她兴致颇高的模样,不忍心扫她兴,还是答应道:“哦,好,那我去拿。”走了两步,她又不放心道:“外面冷,季姐不然你先进来等吧?”   季侑言蹲下身子,伸手抓了一小把雪,头也不回地应她道:“没事,你快去吧。”   林悦对她突如其来的童心一头雾水。   直到她帮着季侑言抱着两袋沉沉的雪回到季侑言温暖的房间,才反应过来自己都做了什么。“季姐,这雪放在房间里,很快就会化了的。”   “不会的。”季侑言把飘窗打开。冷风袭入的一瞬间,林悦不禁打了个冷战。   “季姐,你这样会感冒的。”林悦苦口婆心。   “不会的。”季侑言把飘窗上的毯子掀起,把雪倒出来堆放于瓷砖之上。   林悦看着季侑言已经冻得通红的手,心疼道:“季姐,你不怕长冻疮了吗?”   “不怕。”季侑言固执道。她像是有些不耐烦林悦的叽叽喳喳了,笑着推林悦出门道:“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悦悦你快回去休息吧。”   林悦拿她没办法,看季侑言的神情就像老母亲在看任性的孩子:“那季姐你玩一会,差不多了去休息吧。化了也没事,明天我来收拾。”   季侑言乖巧道:“好,我知道了,晚安。”她急不可耐地送走了林悦,回到飘窗前,趴下身子,噙着笑开始捏雪人。   北风呼呼地灌入屋内,冻得季侑言的面颊发红。季侑言一无所觉,只专心致志地看着手下的动作。   先是一个圆圆的头,然后是一个胖乎乎的身子,然后再安上两只小巧的耳朵,四根粗胖圆润的下肢。   她细心地调整好雏形,才活动活动已经冻僵了的五指,起身去书桌上找纸和笔,涂出了两个黑黑的大椭圆和一个略小一小点的黑点,做熊猫的眼睛鼻子,再找出一根带有红色的发圈,剪了一小节出来。最后,她把眼睛鼻子,合着那别致的眉心一点红给雪人安了上去。   一只惟妙惟肖、憨态可掬的熊猫出现在了季侑言的眼前。   还算满意吧,季侑言搓了搓手,活动五指,又继续依样画葫芦,捏了第二只出来。   她看着两只熊猫,眼眸漾了漾,找了个纸盒子出来,在盒子内的空白上,一左一右写下“对不起,我错了”六个黑字,而后,她把两只熊猫盛放了进去。   她抱着盒子,出了房门,站在客厅中,隐约能听见景琇房间有吹头发的声音。确定景琇还没有睡,她放心地往景琇房间走去。   然而,走动中,门内吹头发的声音却骤然停了。   季侑言愣了愣。她怔怔地在原地站了会,还是继续走到了门前,抬手轻轻敲门。   许是手冻得太厉害了,指关节与木板的碰撞居然有些疼。   好几十秒过去了,景琇没有回应她,更没有开门。仿佛屋内的人已经沉沉睡了过去。   季侑言曲了曲冻僵的五指,又鼓着勇气敲了三下门。   久久,依旧是没有回应。   季侑言的眼眸渐渐黯了下来。阿琇这是装睡不想理她吗?   她咬了咬唇,还是决定放下盒子。放盒子的时候,她故意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步履沉沉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关门的时候,顿了顿,故意攥了两下门把,发出了明显的关门声响。   紧接着,她贴着门板,拉长了耳朵听门外的声响。   三分钟过去了,五分钟过去了,外边静悄悄地一片。季侑言觉得自己的心,好像随着自己被冻僵的身体,一起被冻住了。   终于!季侑言的眼睛亮了起来!   她听见隔着门板,隔着客厅遥遥的距离,传来了一声隐约的开门声。   景琇打开房门,低头就看见了门口小盒子里的“对不起,我错了”和两只雪白憨厚的熊猫。她蹲下身抱起了盒子,静默地看着熊猫,熊猫便也静默地窥探着她脸上不加克制的温柔与忧伤……   不久后,季侑言听见门合上了的声音。她耐着心,又等了几分钟,确定没有动静了,才再一次满怀期待地打开门,蹑手蹑脚地走到客厅查看。   只一眼,她就看见,盒子和雪人,依旧稳稳当当地存在于她刚刚放的位置上。   季侑言的心沉入了谷底。   作者有话要说:季姐枯了:我猜中了这开头,却猜不中这结局。 第37章   季侑言失魂落魄扶住沙发扶手, 慢慢跌坐了下去。她死死地看着被景琇拒绝在房门口的那个盒子, 看着盒子里雪人融化出来的水迹,宛若自己的心淌出来的血痕。   她双手交握, 十指交叉扣着, 狠狠用力挤压着,试图借助着痛感让自己找回一点活着的感觉。   套房的门咔哒一声开了,有一道细细长长的光漏了进来。姚潇打着哈欠,掩上门, 就着月色与街灯透进来的一点光亮, 轻手轻脚地往景琇房门口走去。   季侑言静静地注视着姚潇走到景琇门前,蹲下身子, 而后抱起了盛着她那一颗破碎的心的盒子,转过身子就往外走。   “你做什么?”季侑言突然森冷地发声。   姚潇完全没有注意到客厅里还坐着一个人,被季侑言的突然发声吓得“啊”了一声,手舞足蹈跳了好几下。   姿势滑稽得很,但季侑言却一点都笑不出来。她站起身, 踱到墙壁旁,按开了一盏壁灯。   昏黄的灯光亮起, 姚潇这才看清楚面前站着的人是季侑言。她仰头长吁一口气,惊魂未定地抱怨道:“季老师,你吓死我了,怎么也没声啊你。”   季侑言却没有要安抚她的意思。她直直地盯着姚潇手上的盒子,喉咙发涩,哑声又问了一遍:“你做什么?”   “景老师让我上来把这个处理一下。”姚潇顺着季侑言的视线看向雪人, 自若回答道。   处理一下……连放着都觉得碍眼吗?季侑言眼里的光亮彻底灭了。她垂下头,自嘲苦笑的力气都没有了。   姚潇回答完,才后知后觉,季侑言看起来好像怪怪的?她试探道:“季老师?”   季侑言抬眸看向她,吸了吸鼻子,露出了一抹牵强的笑。   微微漾着水光的眼眸出卖了她的脆弱。   姚潇心一惊,反应过来季侑言怕是误会了自己的话,赶忙摆手补充道:“啊,季老师你别误会啊。景老师屋里开了电暖器,这雪人拿进去可能没一会儿就融化了。”   季侑言眨了眨眼睛,怔怔的,像是有些没反应过来。   “景老师让我拿下去,问问餐饮部那边能不能先寄放在他们冰柜里保存。”姚潇解释道。   有那么几秒,季侑言在想,是不是她太难过了,所以出现了幻听?   可她狠狠用指甲掐自己的指腹………   是疼的!!   季侑言骤然睁大了眼睛,听见自己心上突然像是有一朵接一朵的烟花绽放,炸得她又懵又喜。   她双手高高抬起,欣喜若狂,快走了两步,仿佛想要给姚潇一个大大的拥抱,但又在姚潇揶揄的眼神中,克制了下来。可无论她想怎么故作冷静,唇角的弧度确实怎么都压不下来。   姚潇看她整个人仿佛劫后余生,难得笨拙又可爱的反应,不由地轻笑了两声。   “季老师,我和你商量个事怎么样?”姚潇半真半假打趣道。   季侑言看了看景琇紧闭的房门,满目柔情,带着一点羞涩的笑意,点了点头。别说是一件事了,现在就算是一百件事,她都愿意答应姚潇。   “季老师你下次送点好保存的怎么样?”   这雪人多难保存啊。她大冷天地被景老师从被窝里捞出来,现在还得去餐饮部找人,把雪人先存他们冰柜里。然后,明天快递上班了,她还得抽时间亲自把这雪人寄回去。最关键的是,这么折腾,这雪人一直放在冰箱里,存久了也会变形的啊。   谈恋爱的人,脑回路总是不同于常人。就算是一向冷静淡定的景老师也不外如是。姚潇又心酸又好笑。   季侑言哪里听不出姚潇的弦外之音。她低低笑出了声,很好脾气地答应她道:“好。”   姚潇抬了抬眼镜,无奈地指了指雪人道:“那好啦,季老师我先下去啦,不然该化了。”   季侑言点了点头。   姚潇走后,季侑言久久地站在客厅里,望着景琇的房门,百感交集。大悲大喜后,她又想哭又想笑。   像孩子一样。季侑言自嘲。   她下意识地朝着景琇的房间走了两步,敛了敛眸,又止住了。阿琇装睡,本就是今晚不想面对她,她就算套路成功了,也不应该现在这样欢天喜地地前去打阿琇的脸吧?   季侑言失笑,体贴地转身回房间了。   她回到房间里,被室内的低温冻得一个哆嗦,连忙关上了飘窗,打开了床旁的电暖器。而后她进到玻璃间里,往洗手盆里放水,准备暖一暖手。   水流哗啦啦地往洗手盆里喷涌着,季侑言把冻得几乎没有知觉的双手浸在还没有放热的温水里,看着漾着的水波,渐渐走神。   姚潇刚刚动静那么大,阿琇,在房间里应该都听见了吧?   明明才刚刚捏了雪人,试图为下午误解她的事情道歉,晚上,她就这样再一次陷入了自己的惯性思维,自怨自艾,再一次误解了阿琇。   阿琇,会怎么想她?   吃饭前,她和阿琇一起打伞进去的,路上,阿琇的情绪明显已经比下午和傍晚时缓和了许多,为什么吃完饭后,阿琇就突然情绪不佳,甚至装睡不想见她?   一定是吃饭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季侑言福至心灵,顿时没有了暖手的心思了。她飞快地关了水龙头,来不及擦干手,就坐回了床边,拿了手机,点开了景琇的微信头像。   她看着光标在输入框里闪烁着,攥了攥五指,给景琇发消息道:“阿琇,你睡了吗?”   预料之中的,景琇过了两分钟都没有回复她。   季侑言抬手哈了一口气,深吸一口气,低头继续给景琇发消息:“阿琇,下午宁薇的事,我向你道歉,是我自以为是了。”   她鼓足勇气自言自语般发了一条又一条。   “也许是宁薇的胆怯和懦弱,让我想到我自己,所以我忍不住地同情她。可是你说得对吧,一味的沉溺于自己的情绪中,把关心自己的人隔离在自己的情绪之外,一样是自我自私的人。”   “我从前总有很多的话,很多的事,很多的情绪,像宁薇一样,说不出口。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开口,不知道怎么和你解释,甚至,不想也不敢让你知道。”   “晚上池冬青提到郭汶的时候,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我很紧张。因为我不知道,当年,你究竟知不知道,我曾经,卖过一首歌给郭汶。就是你问我,你觉得很相像的那一首歌。郭汶发行的那个是我最终定下来的版本。”   季侑言喉咙开始发涩,呼吸沉重。这样把自己剖开给别人看,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她还是咬着坚持下去了:“你记得吗?刚出道一年,我发了两首线上单曲,是我最满意的作品,可是毫无水花,我很失望,却又很不甘心。曹天驰不想让我唱歌了,他说华语市场不景气,让我先去演戏,攒攒名气再来唱歌吧。我不愿意,我认为我当时签他是为了唱歌不是为了演戏的,他嘲笑我几岁了还这么爱做梦,认不清现实,把我的作品贬得一文不值。”   那些刻薄的话语,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季侑言午夜失眠的祸首——她陷入了无限的自我怀疑中。   “有一天,有一个音乐制作人找上了我,他说很欣赏我的歌,但曹天驰对外推了我所有的合作,暂停了我的一切工作,所以他只能直接来找我。我以为是机会来了,满怀期待,然而这个音乐制作人看过我的作品后,却告诉我,作品是不错,但在我手上是浪费了。”   “他想代一个很红的歌手向我买歌。他说,在现在的市场下,歌好不好,能不能火,不仅仅是作品本身质量来决定的,更重要的,还要看这首歌是谁创作的,是谁演唱的。”   “名气、人气比才华更有价值。是我的人,糟蹋了我的歌。”   季侑言有些说不下去了。   她咬着牙给景琇继续打字:“我起初是不愿意卖的,后来,我自己出资制作的又一首单曲发行后石沉大海,曹天驰再一次劝我认清现实,我开始迷茫了。最后,我把歌卖给了郭汶,我太想知道,到底是我的歌不行,还是,这个市场,这个现实不行。”   季侑言有些哽咽了。她还是说不出口,还是无法坦诚地告诉景琇,那只是她卖歌的一部分原因。   她说不出口,她那段时间她几乎没有工作、没有收入,带来的积蓄所剩无几,生活捉襟见肘。做音乐要钱、设备要钱、房租要钱、餐饮要钱、交通要钱,和景琇谈恋爱,也要钱……   恋爱中,有来有往,景琇从不吝啬在她身上花钱,她又怎么可能厚着脸皮一直让景琇单方面买单?   可她最后没有钱了。   景琇电影拍摄中生病了,她担心景琇,想要去照顾她,可是她拿出了买机票的钱后,出了机场,甚至没有钱打车到景琇的片场了。   她怎么说得出口,景琇我想去看你,可是我没有钱,你得给我买机票?季侑言的泪水不受控制地簌簌滴落在手机屏幕上,她试图擦干眼泪,可是泪水却越擦越多。   “可我不敢告诉你,我怕你觉得我没有骨气,怕你发现我不是你想象中那样优秀的我。我怕你对我失望……”   “我和你说过,每一首歌都是我的孩子、我的骄傲、我的梦想,可是我最后还是把它卖了。”   “我把我的理想卖掉了。我不敢告诉你。”每一字,都像是从她的心里活生生挖出来的一般,季侑言蜷起双腿,抽泣得气喘吁吁……   隔着一个客厅,景琇盯着手机屏幕,紧咬着下唇,眼圈发红。她仰起头想要逼回泪水,可是还是有泪水不听话地拼命涌出,顺着脸颊下滑……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季侑言卖了歌。她的每一首歌,她都抢着做第一个听众,给她第一个鼓掌。只要她在季侑言身边,甚至季侑言写的不满意揉成一团的废稿,她都一张张地从垃圾桶里捡出来展平,珍而重之地保存下来。   可是季侑言不想告诉她,她又怎么舍得为难她?   她的爱人身上有太多不想让她知道的事情,她猜得到的,她猜不到的。她总安慰自己,总有一天,季侑言会足够地信任她、依靠她,会自愿地把她的一切都告诉她。   可是最后,她只是越等越失望。   景琇吸了吸鼻子,把酸涩忍进心里。她擦干了眼泪,去玻璃间洗了脸,而后烧了水。   水烧开了,她的面容也看不出哭过了。   景琇终于回复了季侑言:“你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然后,季老师哭着睡着了,没有看到消息。   全文完。 第38章   季侑言抽噎完没有勇气再说下去了。她看着依旧没有反应的对话框, 苦笑了一声, 擦干眼泪下床洗脸。   她其实并没有期待景琇会马上给她回应。她曾辜负过景琇那样多的温柔与宽容,现在这一切, 都是她自作自受。她只是想让景琇知道, 她与从前不一样了。她会变得坦诚,会学着示弱,会放下那些她在爱情里不该有的自矜与骄傲。   即便她现在依旧做得艰难,可慢慢的, 她总能把一颗真心完整地拼凑给景琇看。   这是她的诚意与决心。   明天要录制节目, 为了眼睛不肿,她放了冷水洗脸, 又用冷毛巾敷了很久眼睛。确定没有异样了,她也倦得没有心思再去暖手暖脚了。她回到床上,想把自己日常定的那个提醒该睡的闹钟关了去睡觉,取过手机,打开屏幕才发现有一条未读的微信消息。   是景琇在几分钟前发给她的。只有简单的三个字:“你过来。”   季侑言登时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欣喜若狂。几秒后,她扔下手机, 掀被下床,套上棉拖,一气呵成,夺门而出。   直到一路小跑到景琇的房门口,抬手想要敲门,季侑言的理智才重新回笼。   她这是在做什么?季侑言低头看着套错了左右脚、衣冠不整的自己, 哑然失笑。   客厅里的寒气袭来,季侑言不自觉打了个冷颤。她收回了准备敲门的手,换过了左右拖鞋,整理了衣衫,正准备梳理头发,房门却忽然不敲自开了。   景琇站在光影里,容色是一贯的冷清。   在那样的掏心掏肺的剖白自我后,见到这样平静的景琇,季侑言张口局促地叫了一声“阿琇”,忽然就尴尬和羞耻地说不出话了。   景琇看着她身上单薄的睡衣,几不可觉地蹙了蹙眉。   “进来吧。”她开大了房门,淡淡道。   季侑言瞬间精神一震,受宠若惊。借着景琇转身让开的身影,她才第一次看清景琇房间的全貌。明明是与她房间一样的格局与陈设,却好像因着住着景琇,而处处都显得那样不同了。   季侑言双手绞在一起,抬起脚踏入景琇的房门,一步一步走得格外庄重。今晚一个接一个的惊喜砸得她有些发懵,她无意识地问自己,这敞开的房门,是不是也代表着一点点,景琇重新向自己敞开的心门?   景琇没有察觉到她的心思。她站立于桌前,提起烧水壶给她倒了一杯热水,递给季侑言,从容道:“干净的。”   季侑言看着她平和的眉眼,抑制不住地扬起了唇角。她双手接过杯子,水杯传出的热度,熨在她的手上,舒服得她心生喟叹。   “没关系。”她哭过后的声音还有点哑。   就算现在景琇递给她的是一杯砒霜,她想她也能含笑饮下。   “喝一点,暖暖身子。”景琇温和道。   季侑言抿着笑,听话的低头喝水。热流果然顺着喉咙,一路向下,走遍她的四肢百骸。   她喝着水,看见景琇进了玻璃间,在给洗手盆放水,神色间看不出情绪。季侑心忐忑地跳动着,捉摸不透景琇的态度。   “雪人很可爱,有心了。”景琇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她的偷看,背对着她突然发声道。   季侑言弯了眉眼道:“那等再下雪,我在外面给你堆一个大一点的好不好?”   景琇搅动了一下水,拒绝道:“不用了。”   季侑言的眉眼刚刚黯下,就又看见景琇回过身子,视线落在自己冻得有些红肿的手上。   “你手不是受不了冻吗?”她口吻很寻常地说道。   季侑言蓦地心暖,带着一点酸涩。阿琇都记着的啊。   “进来泡手吧。”景琇关上了水龙头,侧过身子让出道,温和道。   季侑言怀疑自己可能在做梦。她站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景琇,景琇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季侑言的唇角渐渐高扬。她放下水杯,听从景琇的指示,步入狭窄的玻璃间。   洗手盆里的热水,在季侑言双手入水的动作下,晃着棕褐色的水光,是季侑言熟悉的色泽。   景琇放了活血防冻疮的药包。   在一起的第一年冬天,她和景琇在雪地里玩了雪后就长了冻疮,景琇又惊奇又心疼。她说,她还是第一次听说冻疮这个学名。季侑言调侃她,是不是跟她在一起后又多学了一点中文,增长了不少见识。景琇好笑地戳了两下她的冻疮,她装疼嗷嗷直叫,景琇吓得又连忙被她又捂又呼。   后来,景琇就知道她手受不了冻,每年冬天天一冷,她就比她更积极地护手,给她送手套、送暖手袋。   在一起第二年的冬天,景琇不知道从哪里听了中医说长冻疮是血液循环不畅的原因,特意学了她搓手按穴法,呆在一起的晚上,她就督促着给她活血,又是让她用陈皮泡手,又是让她用艾草泡手,还有一些她说不上名字的中草药制成的药包。   季侑言每次看她认真温柔的样子,就心头发软,想要逗她。有一次泡完手,景琇在帮她擦防冻疮的护手霜,她揶揄她:“你说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景琇头也不抬道:“要不是看你这手还能给我弹弹琴,写写歌,有点用处,我才不管你是不是要冻成猪蹄了。”   季侑言哪里听不出她的口是心非。她故作不满地一把将她搂紧怀里,贴着她的耳朵暧昧问:“你确定,只有这一点用处吗?”   景琇装作听不懂道:“不然呢?放手,还没擦完呢。”   季侑言狡黠道:“真的不知道吗?那我觉得,我很有必要提示一下你了。”说着,她就开始亲景琇的耳朵了。   后来,那刚刚涂好的护手霜,又被季侑言匆匆洗去了。   回忆起过往,季侑言心有些发烫。景琇一直为自己备着这些药包的吗?   景琇垂着长睫,昏暖的灯光下,她的侧颜恍如当年的温柔:“会太烫吗?”   季侑言摇了摇头,曲起放置在热水中的十指,心跳如擂鼓。景琇一直没有提刚刚微信上的事,她是不是该主动提起?这也许是一个好时机?   可在她鼓起勇气前,景琇却赶在她之前主动提起了:“我一直都知道,你把歌卖给郭汶了。”   季侑言噎住了。   她不是没有猜过,景琇可能早知道这件事了。毕竟,那一年她试探性地问过自己,后来,又隔了那样久才回答自己。   “只是你不想让我知道,我就装作不知道了。”   季侑言动了动唇,看景琇平淡的样子,却觉得像有什么在心里狠狠扎了一下。配合着自己的谎言的景琇,那时该是怎样的难受?   “我最近一直在想,我在你眼里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景琇垂下雪白的脖颈,看着地面上她与季侑言交叠在一起的影子。   “很好很好的人。”季侑言喉咙涩道。除了这个“好”字,她想不出还有其他什么形容词可以概括得了她心爱的恋人。   “就算我不近人情、过于苛刻吗?”   “你不是。”季侑言否认道。   “可网上也有很多人都这么说我。”   “那是那些人不了解你,不知道你。如果他们懂得你的善良和宽容,你的认真和敬业,他们一定不会这么误解你。”   景琇抬眸看季侑言,浅笑道:“那你为什么会觉得,如果我知道你卖歌了,会觉得你没有骨气,会不理解你?”   这是景琇久违地,对她展露这样的笑颜。她明明笑得那样明丽,季侑言却高兴不起来。阿琇的眼睛没有在笑,她的眼里,是沉沉的落寞。   “这世上哪里有什么完美的人,不是因为你完美,我才喜欢你。”她看着季侑言,一字一道:“是因为我喜欢你,我才觉得你完美。”   季侑言心颤了颤,景琇又说:“可那是从前。”   手还在热水中,季侑言却觉得手脚都开始发凉了。   “也许是我们从来没有真正地认识过对方。我不知道你这样迷茫过,你也不知道,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也觉得很茫然,找不到自我认同。”   季侑言的惊讶显而易见。   景琇淡淡一哂,带着几分自嘲道:“是不是因为我看起来风光无限,看起来就不像是会有什么求而不得和自卑不安?好像所有人都会这么觉得啊。”   季侑言猛地抽出双手,转身对着景琇,试图说些什么安慰她,却喉头发堵。因为她发现,她无法为自己辩解。她确实如景琇说得那样,看着她一路坦顺,优秀自信,好像从来没有想过,景琇也会有害怕和不安。   景琇并没有责怪她,她抽了毛巾,抬起季侑言的左手,轻柔地擦拭着,缓缓道:“我拿了一个又一个奖项,得到了越来越多粉丝的喜欢,听到越来越多的赞扬声。可我却越来越难过。”   为什么?季侑言没有勇气发声问她。   景琇换了季侑言的右手擦拭,一只手指一只手指,擦拭地温柔。“很多个失眠的夜里,我看着天花板在问自己,如果我真的像她们喜欢的我那样令人着迷的话,为什么我喜欢的人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不喜欢我?”   季侑言惊愕地愣住了。下一秒,她反手抓住了景琇的手腕,急切道:“我没有,阿琇,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可你的表现不是这样的。”景琇看着她的目光很平静。她从季侑言的手中,一点点地抽出了自己的手腕。   季侑言失魂落魄。她反省自我,她的表现是什么样的?   她把自己放在这一段感情的劣处,她陷在自己的自卑和不安之中。她和景琇撇清关系;她一次又一次地和男明星传暧昧绯闻;她在景琇询问她的时候,一次又一次不坦诚地隐瞒她;她在景琇自行买了蛋糕,千里迢迢地来与她一起过生日时,让她等到零点过了才等回自己;她在景琇重伤垂危时前打来了电话后,迟迟不见人影。   她一直以为,景琇是对她失望了、心冷了,所以离开了她。   可景琇却告诉她:“承认自己的失败,说服自己,你已经不再爱我了,其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她在季侑言一次次的闪躲中,渐渐找不到了季侑言还爱着她的证据了。她走过了自我安慰,走到了自我欺骗这一条路,从最开始的不忍心问,变成了后来的不敢问。   最后,她崩溃在了季侑言病床前答应分手的那一声“好”中。   季侑言走得那样干脆没有留念,像是早早就等着那一句解脱。   她断掉的两条肋骨上那迟迟无法愈合的刀口,每开裂一次,就让她清醒一点。   她就是在这样反复的痛中,说服了自己——季侑言不爱她了。   季侑言滚下泪来,除了苍白无力的“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不知道她该怎样地剖白自己,才能拥抱住过去那一个哭泣的景琇,让她相信,从始至终,她都是那样的爱她。   作为景琇最亲密的爱人,她居然和所有的外人一般,从未真正地体贴理解过景琇。她不敢想象,景琇是在怎样的脆弱不安中度过那些辗转难眠的夜,还要在面对着自己时强颜欢笑。   房门外骤然传来刺耳的铃声,打破了满室的沉寂。是季侑言扔在卧室里的手机闹钟,提醒着她该睡了。   “时间不早了。”景琇走出了玻璃间,看着门口,轻轻道:“回去吧,明天还有工作,该睡了。”   季侑言看见灯影下,景琇侧对着她的脸上,也有水光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季侑言的心疼得像是豁开了一道大口,沥沥地淌着血。她还有什么样的脸面,请求景琇的原谅。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的房间,也不知道自己一直怔坐床上,对着她们的聊天记录沉默了多久。   她用指尖眷恋地摩挲着景琇的头像,无意中跳转到景琇的主页,才发现景琇一直以来都对她屏蔽的朋友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开放了。   里面,只有一条动态,是一句歌词。   发布时间是她和景琇分手三个月后,她和新戏《推拿》男主,绯闻传得火热的时候。   你是我患得患失的梦,我是你可有可无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标注:最后一句歌词,是歌曲《写给黄淮》里的。    第39章   平静和缓的一句话, 却仿佛具有着摧枯拉朽的能力, 轻而易举地撕裂了季侑言的心肺。她看着这一句歌词,泪如雨下。   她一直以为, 景琇是她不配拥有的人, 不敢想这样不堪的自己,竟也曾是景琇患得患失的梦。   她眼见着景琇越站越高,惶惶不安,觉得景琇似乎要变成她遥不可及的存在, 却忘了最开始景琇想把她介绍给父母时, 在自己玩笑般说“我好没底呀,你爸妈会不会想打断我的腿, 什么都没有就想把他们的宝贝女儿娶回家”时,曾眉眼温柔地说过,你不需要有什么。   我爱你,就是你最大的底气。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忘记了景琇是这样爱着她的, 爱着那个一无所有的她。景琇从来没有用那些身外名来衡量她,从始至终, 都是她在用这些衡量着自己,甚至,衡量着景琇对她的爱。她陷自惭形秽中太久太久了,以至于忘记了,她的景琇不是外人眼中刀枪不入的女王,也只是一个会窝在她怀中哭泣的小女孩。   季侑言咬着唇, 扣住自己的手背,狠狠用力,一点一点地克制住了抽泣。   她吸着鼻子,再一次解开的手机屏幕,点进了她和景琇的对话窗口,看光标一下一下地闪烁着。   她的愧疚与自责,让她觉得自己已经不配再对景琇说“爱”这个字眼,可她还是颤抖着指尖,一字一字输入,告诉景琇她的心意:“说对不起太轻了,可是除了它,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的内疚与心疼,还有后悔。”   “对不起,我错了。”   她害怕景琇觉得她无耻、不识趣,甚至连自己都唾弃着自己。可她还是厚着脸皮,鼓起了勇气问景琇。   “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再给我一点时间,让你重新认识我?”   配不配,该不该,这个回答应该由景琇告诉她,不是粉丝,不是媒体,更不是她自己。这是重活一世,直到此刻她才真正觉悟到的。   平凡如她,景琇也曾视若珍宝。她有什么资格妄自菲薄、自怨自艾。   她不知道景琇睡了没有,她告诉自己,只要景琇没有拒绝她,就算景琇不回复她,她也要从里面找到义无反顾的勇气。   比她设想的要更幸福,景琇回复了她。   是意味不明的“睡觉吧。”   季侑言把手机按在心口,破涕为笑。不是那一次“重新开始”时那一句断然的“我不想”,她知足了。   她伸出五指,眼前浮现起刚刚景琇为她擦拭时的温柔,心头渐热。   “晚安,好梦。”她手下轻柔地回复了景琇,眼眸如水。   如果景琇无言的等待,她再看不懂,那她真的不配再世为人了。   她关上了灯,躺下身子,辗转反侧,半睡半醒,一夜的梦里都是景琇。这一次,梦里她站在雪山之巅,山崩地裂之时,景琇抱住了她,笑着与她一同沦陷。   *   第二日清晨,季侑言早早地醒了,再一次去到四楼休息室中练习吉他。回房的时候,景琇已经起来了,和姚潇一起坐在餐桌旁吃早点。   看见季侑言进来,景琇与她相视一眼,神色一如往常。两人心照不宣,都无意再提起昨晚的事了。   林悦跟着餐车进门,看见季侑言就惊诧道:“季姐你昨晚没睡好吗?眼睛怎么好像有点肿哦?”   季侑言偷觑景琇,尴尬地敷衍林悦道:“可能吧,昨晚有点冷。”   “你关了电暖器,还开了窗,怎么可能不冷。”林悦不依不饶上了,她打量着季侑言,担心道:“得让凯姐今天上厚一点的妆了,不然今天这期播了,季姐你怕是要上热搜了。”   季侑言真是恨不得拿个大馒头把林悦的嘴堵起来。   姚潇大半夜地被拉起来保存雪人,不肖多想就猜到两人之间可能是发生了什么。她识趣救场道:“季老师,看你刚刚从外面进来,今天是去晨练了吗?”   季侑言松了一口气,配合道:“没有,我去四楼练了一会吉他。”   景琇拿着刀叉的手微不可觉地顿了顿。   姚潇惊诧道:“季姐你现在还有在练吉他、做早课?我还以为你已经彻底放下了呢。”   季侑言一哂:“也不是,就最近又捡起来了,手生了不少。果然都是业精于勤荒于嬉啊。”   “没事,基本功扎实的话,很快就又能恢复如初的。”姚潇安慰道。   “如果有机会,你还想唱歌吗?”景琇突然发声问道。   季侑言讶异地看向景琇,景琇静静地看着她,容色淡淡。她一时捉摸不透景琇这句话的含义,黯了一下眼眸,跟从着心意吐露了那一声:“想啊。”   怎么会不想。她忘不了她是怎样在父亲的戒尺下学会了弹琴,忘不了她是带着怎样的孤勇离开的家,忘不了景琇每一次听她弹唱时柔情的注目。音乐给过她无数的痛苦,却依旧让她向往它带给她的快乐。   即便她无法再以它为生,她也依旧热爱它。   似乎只是随口一问,景琇听到答案,敛了一下长睫,不置可否,重新动了刀叉,切下了一小块三明治。   季侑言也没有在意。她低下头把自己餐盘上的三明治仔细地分成了容易叉起又不散漏夹层的小块,推给景琇:“我帮你吧。”   景琇眼眸漾了一下。沉默了两秒,她回应道:“不用了,谢谢。”说完,看见林悦同情季侑言的小眼神,她放下刀叉,给季侑言台阶道:“我已经差不多饱了。”   季侑言后悔,担心自己的殷勤是不是反而让景琇没有吃好。   姚潇缓和气氛道:“季老师你介意分我两块吗?我看着有点嘴馋了。”   “潇潇姐你昨晚和我说要减肥来着啊。”林悦配合着插科打诨,心里为季侑言掬一把泪。   她终于知道季姐早上为什么破天荒地点了和景老师一模一样的三明治了。气氛太暧昧,太奇怪了,这两人是真的有情况吧?!   景琇起身离开后,季侑言不放心地问姚潇:“景老师是真的吃好了吗?”   姚潇抬了抬眼镜,迟疑道:“可能吧?”景姐明显是不想接受季老师的示好,又不想让她难堪。   她摸了摸兜里的东西,猜测两个人应该有进展了。怕季侑言误解景琇的心思,她转移话题道:“季老师,我给你个东西。”   “嗯?”   姚潇掏出了一支药膏递给季侑言:“景老师吩咐我拿上来给你的。”她视线落在季侑言红了几点的右手上,解释道:“可能对防治冻疮有点用。”   季侑言一瞬间笑逐颜开。她攥紧了这一支冰凉的药膏,仿佛能够触摸到景琇那一颗温热的心。   “潇潇,问你哦,景老师后天有行程吗?”季侑言忐忑道。   姚潇挑眉,一下子就猜到了季侑言的心思。后天是景琇的阴历生日。   景琇的父亲是法国人,母亲是中国人,母亲一直给她过的阴历生日。但对外,景琇一贯过的阳历生日。所以,和季侑言在一起以后,这一天,是独属于季侑言和景琇两个人的日子。   “今天下午录制完,景老师作为DX的新任形象大使,要出席参加它的新闻发布会,后天中午会回来的。”姚潇给季侑言放了绿灯。   季侑言眼眸亮了亮,抿着笑给姚潇道了一声谢。   果然,下午的录制一结束,景琇就轻车简从地离开了陵州。景琇离开后,餐厅就独属于季侑言一个人的人。   她上网寻找了食谱,第二天就让林悦去餐饮部要了食材,一天做了三个蛋糕,从最开始焦黑得惨不忍睹,做到了最后的松软可口。   林悦目睹了她的制作的全程,忍不住质疑:“季姐,你不是一直说你厨艺很好的吗?”   季侑言摸着奶油,不以为意道:“我厨艺是很好啊,不过仅限于中餐。”   景琇从前对中式的美食很是热爱,她第一次给景琇下厨后,看见景琇惊喜又满足的可爱模样,就下定了决心钻研中餐。   林悦半信半疑,季侑言佯怒地在她脸上抹了一把奶油,林悦顿时嗷嗷直叫。   笑闹中,季侑言眼神渐渐悠远,怀念又失落道:“西餐景老师很拿手的。”   林悦擦脸的手一顿,欲言又止。昨天怀疑季侑言和景琇有情况的疑问到了嘴边又不敢贸然地问出。   季侑言没有察觉到。她吩咐道:“去帮我向摄像借个三脚架吧。”   “季姐你要拍什么吗?”   季侑言笑了笑,卖关子道:“明天你就知道了,快去吧。”   林悦暧昧地眨了眨眼,看破不说破地去了。她以为季侑言只是想给景琇录个生日祝福之类的东西。   万万没想到,第二天,她是在热搜上知道季侑言录了什么。   踩着景琇生日的零点,季侑言发了一条微博! 第40章   微博是一个视频, 季侑言穿着长裙, 抱着吉他,坐在飘窗上自弹自唱。   飘窗外, 是灯火通明的城市夜景, 屋内,是昏暖旖旎的光线,季侑言的微卷的发在清风中飘动,悦耳的吉他声随着她长指的轻扫流泻而出。   眉目深情, 声线慵懒酥麻。   微博的配字, 是简单的“把我唱给你听。”   这条微博发出后,第一时间炸出了无数夜猫子粉丝, 评论在一分钟内暴增。先是一阵土拨鼠尖叫的“啊啊啊啊”,“我死了,太撩了吧”,“酥了酥了,我的氧气罩呢”, 而后是一行行的泪目,“有生之年竟然还能再听见我的小甜甜唱歌”、“呜呜呜这是什么神仙唱歌”、“谁都别和我抢, 我是言言手下的吉他”、“这他妈拨动的不是琴弦是我的心吧”,紧接着开始出现了哀嚎,“对不起宝贝,你把你唱给我听,我居然听不懂”、“一分钟内,我要知道这首歌的名字”、“好的, 知道了,法语课安排上了”……   是的,季侑言唱了一首法语歌。   很快,这条微博就被顶上了热门,各个营销号、新媒体从业者半夜都被老板的夺命连环call拉起,睡眼惺忪地开始写稿。   于是,热搜迅速发酵,从最开始惊叹季侑言居然唱歌这么好听、差点忘了季侑言是歌手出道的、季侑言居然还会说法语,慢慢地转向了季侑言深夜表白粉丝……   不过,踩着零点这样暧昧的时刻,确定是表白给歌迷的吗?   很快就有盲生发现了华点,从法语、零点,还有前段时间季侑言和景琇传得沸沸扬扬的绯闻,联想到这怕不是唱给景琇听的吧?结果一百度,阳历生日对不上,转念一推算,这不是景琇的阴历生日吗?   第一条这样的疑惑的声音发出后,立时惊起了无数的“卧槽!”。   吃瓜不嫌事大的群众呼朋唤友地搬来板凳,很快局面就一发不可收拾了起来,“季侑言为景琇庆生”、“季侑言零点表白景琇”、“季侑言出柜”、“季侑言 景琇”的热搜词条火速攀升,后面跟着的字从“热”变成了“沸”。   最后,“季侑言零点表白景琇”这个热词在早上吃瓜群众大面积醒来后成功登上了头条,变成了一个醒目的“爆”字。   虽然大部分人都只听得出季侑言唱得动听,并不知道唱的什么,但还是有群众挖掘出了歌名,季侑言唱得法语歌是《Week end a Rome》,并且,她没有把这首歌唱完。   她只唱到了男生对白出现之前的那一段,最后的歌词,翻译过来是“哦,我想要,我想要。我想要,让我的泡泡融化在你的泡泡里,把我的那颗颤抖的心,放在你的玻璃鱼缸里”。配合着的歌词的浪漫,季侑言的嗓音和平日里说话时有些不一样,分外的磁性慵懒,还有一点点撩人的意味。   这也太暧昧了,这真的是对粉丝的表白?这真不是对景琇的表白吗?连本来喜气洋洋的季侑言粉丝都开始心里打鼓了。但无论如何,她们还是含泪开始控评,用一行行“请不要过度解读”、“这是三千万粉丝福利”刷屏,试图扭转局面。   优秀CP超话里,首页全是土拨鼠尖叫,“我哭了,又是为别人的爱情流泪的一天”、“我站的CP全世界最甜”、“谁还敢说我yy是受!太敢了吧”。   但与全民吃瓜、CP粉狂欢不同,魏颐真和蒋淳欲哭无泪。   魏颐真凌晨两点就被捞了起来,一看热搜,整个人都不好了。也不管这个时候季侑言是不是睡了,她立刻就拨打了季侑言的电话,兴师问罪。   季侑言为了凹造型,开了窗,冻了个半死,录制完就去冲了一个久久的热水澡。等吹干头发,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   才刚刚睡下,就又被吵醒了,她迷迷糊糊地接了电话,听见是魏颐真的声音,不满嘟囔道:“魏姐,这么晚了还不睡吗?”   魏颐真有点焦躁:“还睡什么,你起来,不声不响搞了个大事闹得多少人不能睡,你还想睡?”   季侑言揉着眼睛坐起了身子,回道:“怎么了吗?”   “你怎么不经过我的同意就发了微博?你看看现在微博的热搜。”   现在明星的微博早已经不适合用来记录、分享个人生活了。作为公众人物,微博言论一不小心就会被人放大解读,所以每一条微博的发布都是慎之又慎的。季侑言的微博,除了她自己偶尔登录外,大部分时候都是交给团队打理的,就算偶尔自己要发微博,也都要先请示魏颐真,确定没什么问题了才能发出。   “噢,我忘了,而且当时时间比较晚了,我怕打扰到你。”季侑言终于清醒了过来,真心实意地忏悔。   “你那首歌,是不是真的像媒体猜测的那样,唱给景琇的?”魏颐真直戳重点。   季侑言摸出平板打开微博查看,咬唇坦诚道:“是。”   魏颐真揉了揉眉心,恢复了一点平日的冷静:“侑言,你和我说实话,你现在和景琇是什么情况?”不管怎么样,她只有真正了解情况,才能做好防范和应对。   季侑言如愿地看到了热搜上的自己和景琇。她无意识地抓了床单,声音轻轻却郑重地应魏颐真道:“魏姐,我和你报备。”   “我想谈恋爱,我在追求景琇,但她还没有答应我。”   魏颐真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成了真。也许是因为上次季侑言已经闹过一次了,她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她也不是很意外,只是很烦恼。   她深吸了一口气,心平气和道:“侑言,我对你的取向没有偏见,但我还是必须提醒你一句,你这样是在踩钢丝。”   “如果你只是谈恋爱,那么会流失一部分的粉丝,这是可以接受的。但是,如果你是和景琇谈恋爱,万一这件事被实锤了,就算一部分的粉丝和公众能够接受,你以后也再难再往上走了。”   “我知道。”季侑言攥紧了五指答道。   可比起景琇,那些都不重要了。她也曾经站到过顶峰了,尝到过成功的滋味,才想起当年想要成功的初衷——她想和景琇比肩而立,她想更配得上景琇一点。   景琇不在她身边了。庆功后的夜里,热闹散去,她独自一人看着奖杯,忽然泪流满面,索然无味。   况且,她笃定道:“没有准备好的时候,实锤不会出现的。”   “你对我的公关能力这么有信心的吗?”魏颐真又好气又好笑。   季侑言低笑道:“不是,魏姐,我是对阿琇的公关能力有信心啊。”   魏颐真:“……”沉默了两秒,她问:“景琇知道这件事吗?”   “不知道。”季侑言理不直气也壮道:“是生日惊喜,怎么可能会提前通知她。”   魏颐真被她打败了:“我们退一万步来说,你和景琇谈恋爱了,公关她可以来。但你现在还没有追到景琇,就这样大张旗鼓,景琇如果被逼急了,觉得你蹭热度过火了,连先前小炒的默许都收回了,该怎么办?”   其实季侑言也不确定,景琇会不会不喜欢这样的礼物。可她想起了当年她深陷“台词功底不行”、“不敬业”的非议时,景琇先斩后奏帮她澄清的事。   那时景琇的团队给营销号提供了剪辑好的,她们私下对戏时的视频,却意外地留了一句景琇的画外音,引起了无数是不是景琇的猜测、甚至还惹来了部分自己粉丝倒打一耙指责景琇蹭热度的不满。   那时候她又羞又愧地向景琇道谢与道歉,景琇却向她坦诚,她是故意的,是她任性了一下。   曾经景琇那样为她的一腔孤勇,她如今也愿意悉数献上。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能够让景琇觉得开心。   “那就算了,魏姐,原本这件事就是我们在占便宜。”   魏颐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吐槽她的恋爱脑了。   “我们现在猜测也没有用,等明天看看热搜还在不在就知道了。”   魏颐真叹息,“算了,也只能这样了。”她理智道:“如果景琇没有撤这些热度,我们就让这件事发酵一天,到晚上再做回应。如果景琇撤热度了,我们早上做回应澄清。到时候解释是给粉丝的福利,然后把话题引到你会‘法语’这件事上,再等景琇阳历生日,光明正大地@她,送上祝福,这一波应该就能完美谢幕了。”   只要澄清了,咬死了是好朋友,业内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众就算不信对季侑言也影响不大,只要粉丝信了就好。   “嗯。”季侑言心不在焉道。她看着一条条把自己和景琇联系在一起的微博,满足又忐忑。   多希望阿琇看到会开心啊。她在心底里祈愿。   看季侑言的态度,魏颐真知道再多说也无益了。她无力道:“行吧,那就先这样吧,你继续睡吧。”魏颐真琢磨着天亮了她该去找陶行若谈一谈这件事了。   “嗯,辛苦魏姐了,晚安。”季侑言真诚道。   她躺下身子,用手机刷微博,看到CP超话的头像,求生欲爆棚地换成了“社会主义姐妹情”,忍不住笑出了声。不知道恋恋不舍地刷了多久微博,她终于有了睡意,把景琇的照片贴在心口沉沉地睡去了。   她这边睡下了,在海城的景琇却被蒋淳火急火燎的电话惊醒了。   蒋淳半夜接到宣传团队的电话,上微博一看,两眼都要发昏了。可宣传团队问她要不要把热度压下去,要不要让媒体把通稿都撤下,蒋淳想到景琇上次说的自由发展,又不敢擅自拿主意了。   不得已,她只好打电话给景琇。   “琇琇,又打扰你睡觉了,生日快乐啊。”蒋淳无奈道。   景琇当然不会以为蒋淳是特意打电话来给她祝福的,她按亮了台灯,坐起身子问蒋淳:“怎么了蒋姐?”   “你打开微博看一下。季老师零点在微博发了一个视频,不知道是不是送给你的生日礼物,现在微博上炸锅了。”蒋淳斟酌了一下,补充道:“很暧昧。”   景琇听见自己的心,蓦地急速跳动了起来。   第41章   景琇参加完品牌发布会和晚宴, 接近十一点才回到酒店。洗过澡吹完头发, 已经接近十二点了。明明困倦极了,她却靠坐在床上没有睡, 看着手机时钟一分一秒地流逝着。   终于, 23跳转成了00。而后不过几秒,她手机上便是接连不断的微信和信息的弹窗提醒。景琇抿了抿唇,点开消息。父亲、母亲、陶行若、宋文彦、知道她过阴历生日的亲近朋友、工作认识的同事们都准点送来的生日祝福。   她无心回复,一条一条地点开, 带着一点自己都没有发觉的忐忑。   最终, 她眼眸黯了下来。   没有季侑言的消息。景琇揉了揉眉心,自嘲一哂。   她挑着回复了祝福的消息后, 不再有任何期待地关灯睡觉。她以为季侑言大概是忘记了。毕竟从前也不是没有过这种事。   所以半夜被蒋淳叫醒,乍一听到这事,她甚至有几分怀疑自己是在梦中。   这样暧昧的时刻,季侑言敢发微博为她庆生吗?景琇微微蹙眉。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都是季侑言微博中的不可说。明明是比赛中最亲近的人, 可比赛结束后,季侑言发总结微博, 九宫格发了多张与别人的合照,却独独不敢放一张她们的照片,更不必说踩着她生日的点公开为她送上祝福了。   景琇掐了一下自己的指腹,确定不是在做梦,喉头突然有些发紧。   她无意识地把额前的长发往后撩去,回答蒋淳道:“好, 蒋姐,那我先去看一下。”   蒋淳欲言又止。她有点着急,想问问景琇要不要马上着手撤热度,如果需要的话,趁着还没有不可收拾前开始压,等到明天早上,事情差不多就掀不起大浪了。   可最后,她还是识趣地回答了景琇:“好。”她和景琇合作这么多年了,虽然景琇只是这样平淡地说了一句,她还是能从中听出了她隐秘的期待与欢喜。   景琇挂了电话,就联网打开了微博。在这四下寂寂的深夜里,她的心跳,高调地雀跃着。   她点到了微博发现的页面,没有再多点击“更多热搜”,就看见她与季侑言的名字,赫然地悬挂在了一起。   “季侑言零点表白景琇”,景琇看着这一行字,五指不自觉地收握。   她没有点进热搜查看,直接在搜索框输入了“季侑言”这三个字,进入季侑言微博的主页。   高高置顶于季侑言主页第一条的微博,就是蒋淳与她说的那一条——季侑言零点发的视频。   视频附文只有简单的几个字,“把我唱给你听。”,微博下评论已经过万了。   景琇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动开始播放的视频。她看着季侑言略带羞涩地对着镜头一笑,而后垂下长睫,轻扫琴弦。她穿了她曾经笑她穿起来很受也很勾人的相似长裙,眉目间,是令她沉醉的深情。   景琇的喉咙滑动了一下。她戳开视频,季侑言慵懒低沉的嗓音,便合着她的心跳声,在她耳边缠绵地萦绕着。   微风拂动着季侑言的长发,景琇的心弦在季侑言的浅唱低吟中颤动着。   她看着视频里的季侑言,恍惚间觉得,眼前的人仿佛与当年第一次在满室清辉中为她唱歌的女孩重合了起来。变的季侑言愈发成熟的风情,不变的是自己心动。   她喜欢季侑言唱歌时的迷人,也喜欢季侑言说法语时的性感。   这首歌,当年她们在法国度假,并肩躺在庄园前如茵的草坪上晒太阳时,一人一只耳机听过。歌声尽了,季侑言取下了她的耳机,贴着她的耳朵,坏笑着用法语低声道:“我也想要融化在你的泡泡里。”温热的气息倾吐在自己敏感的耳边,撩人的嗓音,侵入进她的心里。景琇侧过头定定地看着她,几秒后,凑上去吻她。   季侑言故意闪躲着逗她,最终还是在景琇湿漉漉的眼神下噙笑就范了。唇齿交缠间,季侑言低喃道:“下次,我用法语叫给你听好不好?”   景琇眼眸灼热了起来,顺着下颌吻到脖颈,哑声用法语回她道:“就现在吧……”   粉丝哭诉听不懂这首歌,景琇却觉得,季侑言的每一个咬字,都像踩在她心跳的重音符上。   暧昧的夜色里,景琇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播放着这个视频,眼眸如水。   手机突兀的铃声,打断了景琇的沉迷。是蒋淳等了三十分钟没见景琇回拨电话,等不及又打了过来。   “琇琇,你看到了吗?需要把热搜压下去吗?”蒋淳问道。   景琇淡淡回她道:“不用了。”   “可是现在这个局面,如果不压下去,由着它自由发展,明天怕是要不成样子了。琇琇,你是不是太纵容了?”蒋淳有点着急。   景琇起身下床拿平板和耳机,冷静地回复蒋淳道:“没有关系,最后……”她眼神软了一点,“言言会做好善后的。”   蒋淳担心道:“可是这对我们来说没有任何好处啊。”以景琇现在的咖位和多年来的作风,和季侑言一直传这样的绯闻,弊远远大于利。最浅显的来讲,就一些要求走高端路线的品牌代言来讲,如果景琇类似的绯闻过多,很可能就将失去候选的资格。   “我担心多闹几次,就真的洗不清了。以后季老师的名字,在大众的印象里就要和你绑定在一起了。”多年后,估计江湖上都会流传着她们这一段本不是真的的复合了。   景琇攥着耳机站立于椅前,灯光把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纤细又单薄。   “蒋姐,除了她,我还能和谁绑在一起?”她垂眸看着自己手腕上的手链,轻声地问。   蒋淳愣了一下,无言以对。   她亲眼旁观了景琇与季侑言这一路走来的历程,看着景琇从二十来岁自信明朗的女孩,渐渐在季侑言的懦弱中失去了真实的笑容。所有人都说景琇看起来冷情,她却一直惊叹着她的深情。如果景琇愿意,追她的人可以从巴黎排到北城,可景琇竟然就这样生生吊死在季侑言这一棵歪脖子树上。   蒋淳与景琇合作了八年,除了合作的情谊,更有几分朋友的情义在其中。她怕景琇再次受伤,不得不提醒她:“琇琇,我无意干预你,不过我必须和你说一声。”   “我有点担心,从那一次帮你澄清事件开始,她们就绑上了你。之前红毯后,宣传那边就和我说魏颐真亲自下发过绯闻通稿,我看你的意思,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去了。可是现在想想,这会不会是季老师和魏颐真她们早就故意策划好的炒作一条龙?”毕竟,季侑言的炒作前科让她不得不怀疑。   虽然之前季侑言清高骄傲得让人牙痒痒,死命要撇清和景琇的关系,更不愿意借助景琇的任何人脉和资源。但那毕竟是以前了,这个圈子是个大染缸,谁知道几年后的现在,季侑言还是不是当初那个品性了。   景琇坐回床上,脑海中回响起了季侑言那天与她解释时情真意切的“我的私心不是顾灵峰的电影,是你。”,还有前两日她向她祈求的“再给我一点时间,让你重新认识我”。她用平板再一次点开了季侑言的视频,指尖轻抚过季侑言的脸颊,垂下长睫道:“不是的。这只是她给我的生日礼物。”   是她想证明给自己看的改变吧?   “蒋姐,我信她。”声音轻柔又笃定。   该说的她都说了,既然景琇执迷不悔,她又能怎么办?蒋淳妥协了。   她刚想结束这通电话,景琇又叮嘱她道:“蒋姐,帮我把控一下风向,不要让粉丝出现攻击言言碰瓷的声音。”   蒋淳哀怨地答应道:“我尽力吧。”也许是黑夜让人感性,蒋淳鲜少地逾矩,问景琇:“琇琇……”   “值得吗?”   景琇指尖顿了顿,眉宇间有苦涩显现。这个问题,不止蒋淳问过她,她也曾经问过自己很多次。   她轻轻叹息,回复蒋淳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值不值得,只知道舍不舍得。   她不舍得。这就够了。   挂了电话后,她取过了放置在台灯下的笔记本。   笔记本是上次飞机上季侑言让她签名时被她取走的,季侑言说可以不用还,她便也真的没有还了。本子里凌乱地写了一些笔记,除此之外,便满满的都是自己的身影,应该是季侑言闲暇时随手勾画的。   景琇一页页地翻过,最终停留在写了一个正字又划掉了的页面上。耳边是季侑言一声又一声让她心软又心动的嗓音,景琇打开笔帽,把因为以为季侑言忘了她生日而划掉的那个正字又勾选了起来。   顿了两秒,她克制不住,又添上了两个“正”字。   *   天亮以后,季侑言醒来第一时间就抓了手机查看微博。她忐忑不安地点到热搜界面,入目的就是“季侑言零点表白景琇”这一条爆了的词条。她顿时间一跃而起,心花怒放。   阿琇一定看到了,并且,默许了。   她撩了撩额发,把手机按在心口,笑逐颜开。   不知道阿琇醒了没有,她想要给她发一条祝福的消息,想了想,又忍住了。她想等景琇回来了亲口送上这一声祝福,想要知道亲眼看见,从景琇眉梢眼角流露出的是否喜欢这份礼物的证据。   她抓紧时间吃了早饭,接了魏颐真的电话,同意了她傍晚澄清的方案后,就开始满怀柔情地做蛋糕。好不容易蛋糕做好了,她装进了林悦帮她拿来的精美盒子里,放进冰箱,之后,她就匆匆忙忙地去找发型师和化妆师了。   明明今天没有通告,她却还是让凯姐她们帮她精心地搭了衣服、化了妆、做了发型,最后踩着中午的点,骚里骚气地喷了香水,留足了时间让它发散成景琇喜欢的后调。   她满怀期待,在客厅里等了半个小时,一个小时,一个半小时……眼见都下午了,还没有看见景琇的影,季侑言按捺不住了。   她给姚潇发了短信,问姚潇:“景老师是飞机延误了吗?”   不过一分钟,姚潇就回复了她,带着一点点的歉意。   “季老师,不好意思啊,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景老师改签了。”   “她今天不回陵州了。”   不回来了……季侑言无意识地呢喃着。她的脸色一瞬间颓败了下去,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的生气。   原来,阿琇曾经守着蛋糕苦等她不归时,尝到的失望滋味是这样的。   苦入心扉。   作者有话要说:季姐:???你才歪脖子树!我直得很好吗?   蒋淳:嗯,绯闻男友那么多,你是挺直的。   景琇蹙眉。   季姐抢救:不是,我错了,我弯的,我弯成回形针。   蒋淳冷漠:那还不是歪脖子树。   季姐枯了:………… 第42章   景琇挂了蒋淳的电话, 反复循环着季侑言唱歌的视频, 不知道听了多少遍,终于连着耳机, 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她醒得有点迟, 姚潇开门进来的时候她还在半睡半醒间。   “景老师,你醒了吗?”姚潇抱着景琇今日要穿的衣服,轻声地问。   景琇嘤咛了一声,捂着眼睛答应了:“几点了?”   “快九点了。”   景琇怔了怔, 想到了什么, 支着胳膊坐了起来。她一边揉着头发,一边取了手机, 第一时间登录了微博查看消息。   意料之中,“季侑言零点表白景琇”这个词条已经登上了头条。她点开词条,在最热的讨论微博下看见评论里除了粉丝控评、路人吃瓜,还有许多表示突然想站CP、如果是真的愿意祝福的言论。   景琇眼眸漾了一下。   姚潇不用多问就能猜到,景琇应该是在看微博。作为景琇的助理, 她每天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登录微博和各大媒体平台查看消息,确保能够第一时间发现不利消息。刚看到这个季侑言这个头条的时候, 姚潇心里咯噔了一下,连忙打电话给蒋淳了。   蒋淳无可奈何地回她:“我已经知道了。等季老师那边自己开始善后了,我们这边再进行配合吧。”   姚潇瞬时间就明了,应该是景琇默许了绑定。她想,这样看来,季老师还是非常有希望的了。   果然, 景琇掀开被子下床,吩咐她道:“叫早餐上来吧,收拾一下就回陵州吧。”她无法欺骗自己,她现在确实迫不及待想见季侑言。   姚潇了然,她把衣服交给景琇后就转身出门了。   景琇进了卫生间,还在刷牙,卧室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以为是蒋淳的电话,不紧不慢地漱了口才出去查看。但意外的是,来电是陶行若。   景琇微微一笑,回拨了过去,开着扬声器又进了卫生间洗脸。   “被我吵醒了吗?”不过几秒,陶行若的低音炮就在卫生间里响荡了起来。水流哗啦啦地作响,陶行若试探道:“在洗漱?”   “嗯。”景琇随口应道,“怎么了吗?”   陶行若低笑了一声,饶有兴致道:“你看微博了吗?”   “看了。”   “什么感想呀?”陶行若揶揄道。   景琇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唇角在不由自主地上扬。但她还是故作冷淡地回答她道:“没什么感想。你一大早给我打电话就是为了说这个吗?那我要挂了。”   陶行若哪里不知道她的口是心非,嗤了一声,言归正传道:“你现在在海城对吧?我前几天出差,现在也在海城呢。傍晚一起吃个饭吧,算是给你庆生了。”   “不用。”景琇不假思索道:“礼物你不是早就送了吗?”   “那我还接了一个任务啊。我前几周去看外公了,外公念叨着你什么有空才能回去看看他呀。他说以前还经常能在荧幕上看见你,现在连新闻图都少了,他想你了。而且,他给你买了辆车,说是送你的生日礼物,让我把钥匙带给你。”   景琇挂毛巾的手顿了一下,轻声道:“帮我谢谢外公,我过段时间闲了就回去看他。”想了想,她又改口道:“算了,我自己打电话和他说吧。”   其实也不全然是没有时间回去,她只是不太喜欢看见母亲同父异母的弟弟妻子每次看她的眼神。虚伪的假笑都掩不住她的敌意。   “钥匙的话,你明天给我就好了。”明天下午要录制宣布阮宁薇他们晋级或淘汰的画面,按照计划,陶行若也会飞往陵州的。   陶行若蹙眉,一针见血道:“你就这么着急回去见她吗?”   景琇咬了咬唇,没说话。   “琇琇啊……”陶行若语重心长道:“确实看得出季侑言现在和从前不太一样了,比以前勇敢积极多了。但是,这样就能把她以前做的混账事都一笔勾销了吗?等待和空欢喜的滋味你你尝够了,是不是也应该让她体验一下?太容易得到的可能就真的容易被忽视。”她总觉得,景琇就是太心软了。   “我知道的。”景琇垂眸。那一年她千里迢迢去剧组找季侑言庆生,独自一人在酒店里等过了零点,看着蜡烛一点一点燃尽的滋味,她永生难忘。   可她相信季侑言不是因为从前是自己追的她,太容易得到了就不珍惜。但她也明白了,有些结如果没有真正地解开,再重复多少次,她们可能都将惨淡收场。   奋不顾身的勇气,她不知道自己还剩多少。   沉默了几秒,景琇妥协道:“你过来吧,我改签,明天上午我们一起飞陵州。”   于是,等姚潇跟着餐车进门后,就听见景琇交代她:“潇潇,把机票改到明天上午最早的吧。”   姚潇错愕。她想到那天季侑言询问她景琇行程时期待满满的神情,欲言又止。可转念,她还是压下了话语。这不是她该插手的事,况且,景琇看到了季侑言发的微博,不可能猜不到季侑言应该给她准备了生日惊喜。   “好。”姚潇忍不住多嘴道,“不过,为什么突然要改签呀?是蒋姐突然安排了通告吗?”   景琇在桌前坐下,摇了摇头道:“没有。”顿了一下,她坦诚道:“我表姐正好在海城,想和我一起吃顿饭。”   “你也知道,冉闻的陶行若。”   ???!姚潇惊愕。冉闻陶行若是景琇的表姐?那……那季侑言签约冉闻……   像是看出了姚潇的心思,景琇神色淡淡地用小勺子搅了搅咖啡,叮嘱道:“这件事,不要让季老师知道。”   姚潇立刻识趣道:“好,我记住了。”   果然,景老师和季老师的事就不是她能插手的。姚潇默默打消了本想给季侑言通风报信的心思。   但下午,姚潇还是收到了季侑言忐忑的询问信息。她在心里默默地同情了季侑言三十秒钟,为难地回复了季侑言。   季侑言收到短信后,不知道自己在客厅坐了多久,直到她身上的香水味全然散去了,她才回过神起身回房。   把华美的衣服换下,把隆重的妆容卸去……装扮的时候有多甜蜜,现在,她就有多苦涩。   她把脸浸入冷水之中,甚至开始担心,自己自以为是发布的视频,景琇其实并不喜欢。只是她一贯宽容,所以纵容了自己吧?   傍晚按照计划,魏颐真开始对视频的事情做出官方回应,强调视频是微博三千万粉丝的福利,希望大家不要过度解读。很快,蒋淳这边也开始联动,帮着一起撤绯闻热度,并且联系了节目组这边,让陈德生乘顺风车,顺势地发了节目的新花絮和预告引流。   魏颐真见机给陈德生打了招呼,下发了通稿,使得风向陡然一转,粉丝和公众开始认为这一出乌龙的猜测,都是节目组引流的宣传手段,气愤地给《全民制作人》取了个外号,“绯闻制作人”。   有得必有失,季侑言和景琇的热搜给节目组送了无数热度,节目组帮着一起扫尾背锅,陈德生知道是应该的,所以没有异议。   魏颐真给季侑言打电话,告知事件进程。   季侑言独自坐在没有开灯的卧室,眼神黯然地问魏颐真:“魏姐,你和蒋姐联系的时候,蒋姐的态度怎么样?她责备我们了吗?”   魏颐真回忆了一下,如实道:“看得出不太高兴,但也没有说什么不好听话,挺配合的。”   她叹了口气,不知道是该欢喜还是该忧愁道:“景琇对你……应该还是有感情的。”如果不是景琇允许,蒋淳绝对会和她翻脸的。   这算是季侑言今天听到后最开心的一句话了。她低落的情绪稍稍好转了些,打开了灯,拉开了床头的抽屉。   “侑言啊,我问你件事。”魏颐真突然道。   季侑言把早就准备好的生日礼物拿了出来,往客厅走去。   “魏姐你说。”明天她要飞去试穿新剧的服装顺便拍定妆照了。景琇明天才能回来,她怕是没有办法亲手把礼物交到她手上了。   “买热搜的时候,把你法语发音纯正的词条买上去了,然后我看到评论里有好几个人爆料,现在被顶得很高了。”   季侑言的脚步停住了。   “爆料称是你的高中同学,说你会法语一点都不奇怪。她说你是一路跳级上去的,毕业于京华大学,父亲是京华大学的历史系主任,母亲是长南大学的法语教授,是不是真的?”   京华大学和长南大学都是国内数一数二的高校。如果这个爆料不属实,魏颐真准备联系人压下去了。学霸、高知人设能立起来当然是好的,但如果不是真的,崩塌了的反弹伤害也是不容小觑的。   季侑言的喉咙紧了紧。半晌,她艰涩地回魏颐真道:“是真的。”   魏颐真眼睛一亮:“你怎么从来没有提起过啊?”这是一个多好的卖点啊。   “既然这样的话,我们就趁着这一次……”魏颐真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季侑言打断了。   “魏姐,帮我把爆料压下去。”季侑言低哑道。   魏颐真愕然。“为什么?这个爆料既然属实,那就对我们有百利而无一害啊。”   季侑言闭上眼,父亲赶她出家门时的话言犹在耳。   “有辱门风。”季侑言苦涩地吐出这四个字。“魏姐,不要把这个当做人设。”她认真道。   魏颐真愣了愣,季侑言语气中的难过她听得分明。几秒后,她遗憾地答应道:“好,你放心,那我现在就去处理了。”   “嗯,辛苦你了。”   季侑言挂了电话,站在窗边看外面万家灯火,突然就鼻子发酸,心如刀绞。   上一世,她死了,父亲都没有来看她一眼啊。   夜已经深了,景琇今天不会回来了。季侑言深吸一口气,逼回了要溢出的眼泪。她转身把礼物温柔地放在客厅的茶几上,确保景琇明天进门就会发现。   而后,她清了清嗓子,给林悦打电话,让林悦上来把蛋糕拿下去分给工作人员一起吃。   十一点了,她换了睡衣,独坐在餐桌前对着留下的一小块蛋糕,柔情地自语道:“阿琇,生日快乐啊。”   她叉起一小块的蛋糕,入口的明明是甜腻的味道,她却还是无法自已地觉得,苦涩难耐。   等阳历吧,等阳历生日再给阿琇做个蛋糕。她安慰自己。   忽然,她听见外间有房门被刷卡的滴滴声响起。   季侑言僵住了身子,拉长了耳朵,心跳如擂鼓。   下一秒,姚潇和景琇道别的声音,就清晰地传入了季侑言的耳中:“景老师,那我先下去了。”   季侑言顿时欣喜若狂。   她刚想冲出去迎接景琇,下一刻,她余光不经意地扫到自己面前已经吃了一半的小块蛋糕。   啊!!!   季侑言石化了。   作者有话要说:季姐抓狂:我现在吐出来还来得及吗?!! 第43章   餐厅外景琇的脚步声已经清晰可闻了, 咔哒咔哒, 一声声仿佛踩在季侑言的心跳上。季侑言看着桌面上只剩小半块的蛋糕,欲哭无泪。   可景琇还是回来了啊, 在这样夜深的时候。   季侑言沮丧了几秒后, 难以抑制地心花怒放。她到底是忍不住,快步走出了餐厅,在没有开灯的客厅里截住了风尘仆仆的景琇。   甫一打照面,两人都默契地停住了脚步, 沉默对视。   景琇进门的时候, 看从餐厅里漏出的光就猜到季侑言还没有睡。她在心底里叹了一口气,为季侑言的期待, 也为自己的心软。   她终究还是舍不得地重新买了机票,在与陶行若匆匆吃过晚餐后,搭乘着最后一班航班赶了回来。   季侑言已经洗过澡了,此刻只穿着睡裙,随意地披了个睡袍。她的头发自然地披散着, 清汤挂面,与中午的精心装扮截然相反。她看着妆容精致的景琇, 懊悔淹没了心扉。她就应该死心塌地等到零点的。   景琇却只注意到了她衣着的单薄。   “阿琇,生日快乐。”季侑言声音干涩,打破了沉默。   她站在餐厅漏出的光影里,面容一半清晰,一半朦胧。清晰的是她眼里的柔情,朦胧的是景琇看不清的晦暗。就像她的人一样, 明朗又矛盾着。景琇滑动了一下喉咙,听不出情绪地回她道:“嗯,谢谢。”   季侑言分辨不清她的神色,心跳越发急促了。她咬了咬唇,下意识地告知道:“我给你做了蛋糕。”说完她就后悔了,蛋糕都没了还说什么说!   景琇微不可觉地动了一下五指,心上有热流淌过。她刚想说话,季侑言又小声地坦白道:“可是我以为你明天才会回来,就分给大家吃了。”   “……”   景琇看着她,一时间又好气又好笑。所以是要怪她回来得太晚吗?   季侑言朝着她走近了两步,试图看清景琇的神色。她紧张抢救道:“还有一小块,你吃吗?”说出这话,想到余下的那一点蛋糕,她觉得自己可能失了智,脸红得想找个洞钻下去。   “不用了,还是谢谢你。”景琇淡淡回她道。她看得出季侑言的尴尬,缓了一点脸色,轻声道:“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我想等过零点。”季侑言晦涩道。等零点过了,她就能彻底死心,彻底相信景琇今天不会回来了。她甚至放任着自己沉浸在因为越来越靠近零点而越来越苦楚的情绪中。   她怎么能睡?景琇曾经体会过的难过,是该惩罚她多感受一点。   景琇蹙眉,等过零点是想等她回来吗?那还把蛋糕分了?但看季侑言诚恳的表情,景琇心软,“零点快到了,早点休息吧。”   说完,她迈动脚步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季侑言却猝不及防地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温热相融的一瞬间,季侑言和景琇的心都蓦地一悸。   景琇侧过身凝视季侑言,季侑言又局促地松开了手。她的眼眸里像是有星星在闪烁,期待又忐忑地问:“歌……你喜欢吗?”   景琇不自觉地动了一下脚。半晌,她移开视线道:“开着窗,不冷吗?”   季侑言懵了懵,下意识地看向客厅的窗户。关着的啊。突然,她福至心灵,反应过来景琇说的是她视频里的窗户。   没有说不喜欢,还关心她冷不冷,那就是喜欢!季侑言眼眸愈发地亮了。   她翘起唇角道:“冷。”   “可是想着是给你看的,就不冷了。”她朝着景琇又走了一步,低声道。   景琇的心颤了颤,理智让她不自然地退开了半步。   季侑言察觉到了。她没有勇气再进半步了,自觉地转开了话题道:“你稍等一下。”说罢,她快步朝茶几走去,神色是不敢显现在景琇面前的黯然。   景琇的指甲扎进了手心里。   很快,季侑言就走了回来,怀里抱着三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   “给你的生日礼物。”她递出盒子,眉眼温柔道。   景琇定定地看着季侑言。   季侑言微微一笑道:“最上面的是今年的生日礼物,下面两个……”她声音低了下去:“是前年和去年准备的生日礼物。”   她不敢看景琇的表情,视线落在手中的盒子上:“我曾以为,它们再也送不出去了。”也许不是曾以为。   上一世分手后不敢送出的礼物,她死后确实没有被人发现。它们被自己藏在了床底下的宝盒里,从此,不见天日。   景琇的眉眼间终于有柔软掩饰不住了。她克制了几秒,靠近了季侑言,伸出纤柔的双手,垂眸帮季侑言把睡袍没有整理好的领子翻了出来。   “陵州没有地暖,下次带厚一点的。”   季侑言一瞬间僵住了身子。   她抬起头,景琇柔和的面容近在咫尺,她甚至可以感受到景琇温热的呼吸,轻缓地拂过自己的脖颈。   心如鹿撞。   也许是黑夜给了她勇气,季侑言舔了舔唇,松开了一只抱盒子的手,蠢蠢欲动。   正当她想要伸手搂住景琇的腰时,景琇翻好了领子,蓦地退开了。   她没有再看季侑言的神情,伸手抱过了三个盒子,声音平静道:“谢谢你,有心了。”而后,她利落地转身往卧室走去了。   季侑言目送着她离去,空了的手摸上了自己的领子,只觉得恍如梦中。她看着景琇纤弱的背影,想要抱住她的冲动汹涌得她心口发疼。   可最终,她还是谨慎地站在原地,柔声道:“晚安。”   她们曾经那样亲密无间,景琇也曾故意慢悠悠地系着自己的睡袍腰带,撩拨得自己再一次抱着她跌回床上。她想如果景琇愿意自己拥抱她的话,她就不会这样干脆地转身离去。   她不敢。   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承受住景琇挣开自己怀抱的打击,也不确定景琇会不会觉得她改错的诚意不够,举止轻佻。   她安慰自己,循序渐进,既然景琇愿意给她重新证明自己的时间,她也应该给景琇考虑和释怀的时间。   她回到了餐厅,含着笑把剩下的蛋糕吃完了。这一次,心上仿佛也长出了味蕾,每一口都甜入心扉。   一墙之隔的景琇卧房内,景琇忘记了满身的疲倦,顾不上洗澡休息,垂着长睫,动作轻柔地打开了盒子。   前年的礼物,是季侑言为她定制的入耳式耳机。耳机外观大方精致,闪烁着银灰色的金属光泽,耳壳背面精巧地刻出了两只体态不同的熊猫,眉心依旧是那鲜红的一点。接线上除了区分左右的英文,在最底端接近插头的部位,还用俊逸的BP体写上了她的英文名。   她曾经和季侑言抱怨过不知道是不是她耳廓太小,市面上的耳机佩戴久了都觉得疼。季侑言当时亲了亲她的耳朵,承诺说要帮她定制一个。后来,季侑言忙起来了,谁也没有再提过这件事。   时隔经年,景琇抚摸着耳机,百感交集。明明没有真的测量过她的耳廓,耳机佩戴起来,却完美地贴合着耳廓。   她耳边仿佛又响起了自己曾经询问季侑言怎么做到送她的礼物尺寸都能刚刚好时,季侑言蹭蹭她的鼻尖,低柔的那一句:“你身上还有哪个地方的大小,是我不知道的。”   景琇眼眸如水。她接着打开了去年的盒子。   去年的礼物,是一个小巧的MP3。景琇把耳机接入MP3,打开了MP3。   目录里显示有365个文件,存入时间是去年。   她随意地点开一个音频,季侑言悦耳磁性的嗓音顺着导线,传入她的耳朵,直达心扉。   “hello,景琇琇晚上好,这里言言独家为你播送睡前美文电台……”她为她朗读了两篇美文,中文一篇,法语一篇,最后,是柔情百转的晚安,好梦。   景琇立在桌前,寂静中,有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滴落在MP3屏幕上。分手后季侑言是用着怎样的心情,为她录制下了这365个音频?   音频在“晚安”后悠扬的轻音乐中,自动跳转到了下一个。景琇心乱如麻,她忽然拔下了耳机,疾走着夺门而出。   可满心火热地打开房门,四下是一片黑暗了——季侑言已经回房间睡了。   景琇在昏暗中行进着,一步一步,最终,还是遥望着季侑言紧闭的房门,停下了脚步。   那一扇紧闭着的房门,在黑暗中愈显厚重和坚固,就宛如季侑言曾经对她紧闭的心门。   从前,她敲不开季侑言的门;而今,季侑言的门,又对她敞开了多少?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心又慢慢地冷静了下来。   不知道站了多久,她转过身子,无声无息地回到了自己的卧房。   她不敢再打开季侑言的第三份礼物,珍重地把它放入了床头的抽屉。抽屉里还有一个小箱子。箱子里,是交往六年中,季侑言送过她的所有小物件,还有,她扔进垃圾桶里的手稿。   她把耳机和MP3也放了进去,失神地坐着。   手机响了一声,是陶行若给她发微信,关心她安全抵达酒店了吗。景琇回了她一句:“已经到了。”   默了几秒,她再一次问陶行若:“明天真的要那样对宁薇吗?”   陶行若冷静地答复她:“是,不破不立。”   景琇在心中默念着这几个字。   许久后,顾不得夜已经深了,她还是点开了顾灵峰的头像,给顾灵峰发了一条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季老师一无所知,睡得可香了。 第44章   季侑言睡前调早了闹钟, 一夜好眠地睡到了闹钟响起。时间还早, 窗外天色未明,季侑言却不敢赖床, 一骨碌地爬起了身子。   她稍作洗漱后就换了衣服出门。   她想给景琇补做一个蛋糕。原以为景琇回来的时间不定, 蛋糕放久了会不新鲜她才分掉了。但景琇回来了,即便已经过了生日的时间了,她还是想把心意传达给她。   早上她要赶最早的航班,所以时间紧张, 不得不早起。但她又怕在餐厅里动静太大, 把景琇吵醒了就不好,于是披星戴月地去餐饮部借食材和烤箱, 趁着赶飞机前做好了,放在餐桌上给景琇当早餐。   景琇起床的时候,季侑言已经乘飞机出发了。姚潇叫餐上来,进餐厅才发现洁净的桌面正中间,已经醒目地摆着一个包装完好的蛋糕。   她稍一思索, 就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她八卦地凑上去看了一眼蛋糕上的便利贴。果然,落款是季侑言。   景琇的脚步声渐行渐近, 姚潇赶忙退开了身子,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招呼道:“景老师,我叫了餐,才突然发现桌子上有一个蛋糕诶。”   景琇脚步微顿,心蓦地一颤。下一瞬,她应了一声“嗯”, 极力控制着得当的步速来到了桌前。   蛋糕包装上的纸条写着:“蛋糕迟到了,希望心意没有迟到。阿琇新的一岁,由甜的蛋糕开启,一定会甜甜美美下去的。”后面是一个可爱的笑脸,落款季侑言。   景琇撕下了便利贴,眼眸有水波漾了一下。   “景老师,那早餐的糕点还要送上来吗?”姚潇试探地问。   景琇把便利贴整齐地对折起来,收进了自己的衣服袋子里。“不用了,吃蛋糕吧。”她淡淡道。   姚潇脸上闪过暧昧的笑意,但很快克制了下来,回答道:“好,那我打电话和他们说一声。”   景琇轻柔地打开了蛋糕的盒子,雪白精致的小蛋糕散发着甜蜜的清香,一下子由她的鼻腔,钻入了她的心里。   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西点也能做得这样好了。景琇唇角有了微不可觉的弧度。   “哇,季老师手艺这么好啊。”趁着电话还没有拨通,姚潇惊叹了一句。   景琇甚至有些舍不得下手切开了。她少见地矫情,在下手之前拿出手机拍了好几张照片,而后还谨慎地上传云盘备份了。   姚潇识趣地转开视线,装作没有看见。   “张师傅,我是姚潇,我们景老师早上叫的糕点全部都不用送上来……”她“了”字还在喉咙里,景琇轻声打断了她。   “都不送上来,你吃什么?”她问得很平静。   ??!   姚潇侧过身看景琇,再看看桌面上的蛋糕……虽然不是很大,但是两个人吃完全绰绰有余了。景琇一贯不是小气的人,跟着她这么久,几乎是景琇能吃到什么,她就也能吃到什么。   所以,景老师这是不准备分蛋糕给她吃了?!   她把目光投向景琇,景琇不自然地转开眼,建议道:“送一半上来吧。”面上不露声色,但她暴露在空气中的耳朵,还是可怜地红了。   姚潇懂了。季老师做的东西,不一样。   她忍住了笑,镇定地回景琇道:“好,那我还是让他们送一半上来吧。”她给景琇台阶下道:“正好今天他们出了两个新品,我特意叫了,想试一下。”   “嗯。”景琇漫不经心道。   她没有等餐车送来牛奶,就小心翼翼地切开了蛋糕。她拿了纸盘子盛住蛋糕,用小叉子叉了一小块,送入口中。   奶油奶香浓郁,却甜而不腻,蛋糕松软可口,入口即化。   景琇整个人都柔和了下来。   姚潇拉开椅子坐下,打量噙着真切笑意的景琇,心生感慨。有多久没有看见过这样纯粹开心的景老师了。   果然,解铃还须系铃人啊。   “景老师,我能吃一小块吗?”姚潇明知故问。难得景琇这么柔软的样子,她情不自禁地想要逗一下。   景琇条件反射地拉着蛋糕的底盘往自己面前带了一下,像一只护食的小猫咪。   等动作完了,景琇尴尬了。   她五指蜷缩了起来,压下羞恼,蹙眉静静睨着姚潇。   姚潇怂了,清了一下嗓子道:“啊,餐车怎么还没有上来,我去开个门等吧。”脚底抹油。   景琇好笑地看着她溜走的背影,视线又下移到了她面前的蛋糕上。她从兜里取出季侑言留下的便利贴,摩挲着那黑色的字迹,终是灿然开颜了。   早餐蛋糕一个人显然是吃不完的,景琇亲自把蛋糕装回了盒子,放进了冰箱。姚潇询问景琇的意思,景琇表示,放着当下午茶,还有夜宵。   恋爱果然使人发胖啊。姚潇腹诽。   午后,开始录制学员晋级、淘汰的素材,因为不涉及点评方面的工作,所以季侑言不在场也没有事。   如景琇所料,卢旻受与阮宁薇搭戏的牵连,从一个演技能评A级的选手,滑铁卢淘汰了。而阮宁薇,借着第一期的高人气苟延残喘,倒数着混进了晋级名额。   宣布卢旻淘汰时,阮宁薇就神色大变了。她遥遥望了一眼神色难看的卢旻,心神大乱,面无血色。   她脑海里反复回荡起那一次景琇声色俱厉的质问“你可以有下次机会,别人就不一定能有了。”,自责与内疚疯狂地撕扯着她的心。   景琇盯着阮宁薇,见状及时地给陶行若发了个短信。   事情如她们计划的一般。   录制完了节目之后,各自散开,阮宁薇拉了卢旻,要他留步。卢旻眼睛发红地一把甩开了阮宁薇的手,阮宁薇被甩得一个趔趄,手肘撞在了评委的桌子上。   有正准备走出去的人,闻声立刻跑了下来。   “卢旻,你做什么?”没走尽的学员都围了上来。   阮宁薇不敢表现出疼痛,含着泪花艰涩道:“没事,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的。”她恳切地问卢旻:“我们可以出去谈一下吗?”   “还有什么好谈的?”卢旻讥诮道,“现在演技挺好的了?装楚楚可怜?其实踩着我上去的感觉,不错吧?”   阮宁薇还没有说话,一旁的学员顾子楠就发声呵斥道:“卢旻,你发什么疯啊?自己被淘汰了,有气没处发也别逮谁就咬啊?你一个大男人对女人动手……”其他人也跟着附和着指责卢旻。   可她话还没有说完,卢旻就愤怒地反问道:“顾子楠,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得意什么啊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对我指手画脚的?”   “我他妈要不是傻逼地选了她这个戏精,至于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吗?”卢旻吼道。   “独角戏能演好,对戏就演不好,你他妈骗谁呀?”   周围的人都静了下来。   坦白说,她们心里不是不同情卢旻的。卢旻的实力大家有目共睹,要不是阮宁薇,他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就被淘汰的。而且,阮宁薇的表现真的很奇怪,且不说她以前第一部 戏和独角戏都演得没毛病,退一万步来说,她要是真的不能和别人演对手戏,那还留在节目做什么?这不是录一期节目坑一期人吗?   阮宁薇眼泪簌簌地下落,无地自容道:“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像是抓住了一根求生的稻草,她慌乱又急切地说:“卢旻,我去和导演说,我把我的名额给你……”   “哦,你说给我就给我?节目是你家开的啊?!”卢旻毫不留情地打断了,“是,你阮宁薇有后台,所以就可以为所欲为。第一期的剧本,凭什么你就能够演自己演过的戏,第三期,凭什么你就可以和池冬青搭……”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闻讯赶来的景琇厉声制止住了:“够了,卢旻!”   卢旻额上青筋动了动,攥紧了拳头。半晌,他腮帮子颤动着撞开了阮宁薇,抛下一句掷地有声的“阮宁薇,你要真不会演戏,就滚出娱乐圈吧。就当可怜可怜别的还要吃饭的人。”,扬长而去。   全场鸦雀无声,围观的人看着阮宁薇眼神复杂。她们是觉得卢旻过分了,没有风度,但卢旻的话,也狠狠地砸在了她们的心上。也许卢旻的今天,就有可能是她们中任何人的明天。有资本的人,就是不一样啊……说是公平,其实哪里有什么公平。   阮宁薇受不住大家指指点点的眼光,想要逃离,想要找个洞钻下去,可景琇牢牢地箍住了她的手腕。   “都散了,今天的事,当做没有发生过。”景琇严肃地扫过每一个人。   大家顿时间都做鸟兽散了。   景琇松开手,阮宁薇脱力地下蹲了身子,呜咽出声。委屈、愤怒、内疚、绝望充斥着她的心间,让她完全崩溃了。   “景老师,我要退出比赛,退出娱乐圈。”她脸埋在膝盖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道。   也许她早就该认命了。   她不想挣扎了,也没有脸挣扎了。从路子杉转身离开她的那一刻开始,她这辈子,就演不了戏了。   陶行若无声无息地走进来了,景琇叹了一口气,退开了一步。   陶行若蹲下身子,极尽温柔地抱住了阮宁薇。她用下巴轻轻蹭着阮宁薇的秀发,安抚着她。   阮宁薇僵住了身子,错愕地抬起头看向身前的人。脸上,是让人怜惜的梨花带泪。   “是我。”陶行若低沉道。   她眼里的柔情,晃了阮宁薇的神。   她忽然想起几个月前,在医院的塑料椅上,陶行若是怎样居高临下地递给她银行卡,清冷宣告道:“我不借钱,但可以白给你。”   “不过,收了钱,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第45章   阮宁薇不是没有记恨过陶行若的趁人之危。   她算不清楚自己和陶行若认识了多少年, 即便没有过深的交情, 她也始终以为陶行若只是看上去难以接近,实际上还是一个正直善良的人。   所以, 她不能理解陶行若为什么从天而降, 给她一个希望,而后又逼她陷入绝望。   可她已经走到山穷水尽了。自从无法入戏之后,她的演艺事业几乎完全毁了。在母亲出事之前,她已经很久没有接到工作了, 而从前赚下的钱, 已经悉数偿还了父亲死前欠下的赌债了。   她看着在重症监护室里奄奄一息的母亲,别无选择。   她接过了陶行若的卡, 住进了陶行若的家,甚至,搬进了她的卧室,与陶行若同床共枕。陶行若的妹妹见到她时欣喜若狂,可她却连虚假的笑都挤不出来给这个可怜乖巧的小姑娘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 再穷再苦都没有妥协过的自己,有一天她会为了钱出卖肉体, 做了有钱人的玩物。母亲如果知道,兴许会骂她白读了圣贤书、寡廉鲜耻吧。   可比起委身于借钱时那些和陶行若心思相同的猥琐男人,陶行若算不错了。   她自嘲。好歹,符合性取向了。   母亲救回来了,可是,清醒的希望渺茫。她在医院没日没夜地守了一周, 最后被陶行若强硬地带回了家。   陶行若在卧室的浴室洗澡时,阮宁薇在另一间浴室,机械地擦干了身子,真空裹了一件浴袍就出去了。她的眼泪已经为母亲流干了,心也麻木了。她想,迟早都要有这一天的,难道人家给了钱,还要照顾你的心情适不适合做吗?   可出乎意料的,陶行若出来看到在床上衣衫半解的她后,眼神灼热,掀开了空调被坐上了床,伸手抱住了她。   而后……   搂着她什么都没有做地睡了一觉。   阮宁薇陷在她的怀里,闻着她身上的沐浴清香,整个身子都是僵硬的。   她不知道陶行若是什么意思,是欲擒故纵,还是 ,看见她哭丧着脸一时没了兴致?她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出来,最后敌不过困倦,竟是沉沉地睡了过去。   后来,夜夜如此。   时间久了,她对母亲苏醒的期盼渐渐死心了,陶行若为她转了院,派了专门的护工照料母亲;每周三次的探望,陶行若有时候陪她一起去,有时候派司机送她去。   再后来,陶行若签她进了公司,给她资源,给她机会。   可从始至终,陶行若都没有碰过她。她惴惴不安地过了两个月,终于在又一次共眠的晚上,问出了她的疑问。   “所以,你想我碰你吗?”陶行若带着金丝边眼镜在看书,似笑非笑地问她。   阮宁薇立时惨白了一张脸。   陶行若一哂,摘了眼镜,合上了书。她把阮宁薇拉进了怀里,“和有情人,做快乐事。你不喜欢我,做起来怎么会快乐?”   阮宁薇心砰砰直跳,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陶行若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局促,像抱着一只心爱的大玩偶一般,抬手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发。   “我知道我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她的声音从阮宁薇的身后传来。   阮宁薇不敢说话,陶行若确实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没有进娱乐圈之前,她勤工俭学,做过三年陶行若妹妹的家教老师。陶行若妹妹是个失去听力,进而渐渐不会说话的小姑娘。小姑娘明朗爱笑,阮宁薇很喜欢她。但陶行若和她妹妹给她的感觉截然相反。每次做家教时遇见陶行若,她都莫名紧张,以至于后来去做家教时,她都在心里默默祈祷陶行若千万不要在家。   实在是陶行若看起来太严肃了,气场慑人。她见过一次陶行若把下属骂哭的情形后,从此见到陶行若都像老鼠见了猫一样——大气都不敢出,恨不得绕着走。   “不过,我觉得如果你足够了解我的话,一定会越来越喜欢我的。”陶行若埋在她的颈间,声音淡淡却带着笃定。   阮宁薇心颤了颤,但最后还是冷静了下来。   她只当陶行若是犯了有钱人的恶劣毛病,用钱买身体不够满足,还恨不得对方死心塌地把心献上。   这种有钱人的游戏,她受过一次就够了。   可现在,她怔怔地由着陶行若用大拇指为她轻拭眼泪,恍惚间竟然生出了一丝,她好像被喜欢着的错觉。   她的泪水渐渐地止住了。   她吸了吸鼻子,开口的第一句话居然是:“不要封杀卢旻。”声音软软的,还带着哭腔。   说完,她也觉得自己很可笑,凭什么就觉得陶行若会为了她封杀卢旻。   可陶行若确实也为她做过类似的事了。   陶行若和景琇都愣住了,一瞬间哭笑不得。自顾不暇了还管别人?不知道说她善良还是说她傻。   “好,不封杀。”陶行若搀扶着她起身,允诺道。   卢旻不仅不会被封杀,还会签入冉闻。这是她给卢旻的报酬。   阮宁薇起身后,不好意思挨着陶行若,自己用手撑在桌子上支住了发麻发软的双腿。她睫毛上还挂着泪,迟疑了两秒,祈求陶行若说道:“陶总,我想退出节目,也想退出娱乐圈了,可以吗?”这个比赛,她原本就是不敢来的,但陶行若让她来,她才不得不来的。   陶行若皱眉,气场冷了下来。“不可以。”她冷硬地吐出这三个字。   阮宁薇撑在桌子上的指节用力地发白,嘴唇颤了颤,无话可说。   “陶,我可以单独和宁薇聊一会吗?”景琇平和道。   陶行若咬了咬牙,几不可觉地叹了口气,点头出门了。   她的背影,带着几分萧索。   景琇随意地拢了一下裙摆,在阮宁薇对面的台阶上席地而坐。她的神色没有了之前点评时的威厉,像是闲话家常般问阮宁薇道:“宁薇,你真的想退出娱乐圈吗?”   阮宁薇遥遥与她对视着,几秒后,她垂下了眼睑,哑声道:“我吃不了这行饭了。景老师,你说得对,我继续下去只会拖累别人。”   景琇摇了摇头,意有所指道:“我从来没有觉得你吃不了这行饭,是你自己,不想吃这行饭了吧?”   阮宁薇抿唇不语。   “宁薇,你还记不记得你自己为什么入这行的?初心真的都已经不在了吗?”   “你是真的不想演戏了吗?”   “你真的甘心吗?”   景琇像机关枪一样一连发了几问,枪枪都正中阮宁薇的心。她的喉咙像是被人扼住了一般,发不出声。   她怎么会不记得?从第一次在校园舞台剧上表演后,她就爱上了表演。每一次表演时饰演着别人的人生,她都像找到了暂时能够无忧无虑喘息的空间。   表演是她热爱的艺术,也是她释放压力的方式,后来,更成为了她赖以为生的工作。   她也曾经在第一次听到小粉丝们表白时,满心火热,踌躇满志地想,她一定会奋发向上,星途坦荡,不负她们的喜爱。她拿着第一笔片酬,还了父亲一部分赌债,带着十几年没有下过馆子的母亲吃了一顿好饭,母亲骄傲期许的目光,她更是记了好久好久。   如果不是因为过分热爱而舍不得,她怎么敢厚颜无耻地顶着谩骂在这个圈子里苟延残喘。   “不甘心吧。”景琇凝视着她,轻轻吐出她的心声。“你过来。”她对着阮宁薇招了招手。   阮宁薇扛不住她这样温和的请求,步履沉沉地走到了她身边。   景琇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了。   “我表姐,陶行若,其实喜欢你很久了。”景琇突然就跳转了话题。   阮宁薇错愕。   景琇不以为意,淡淡继续道:“从你去她家里做家教开始,她就喜欢你了。”像是要缓和这凝重的气氛,她带了点笑意揶揄道:“想不到吧?在外面叱咤风云的陶总,居然是这么个纯情的小女孩。”   阮宁薇喉咙发紧,百爪挠心。她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毕竟陶行若对她太好了。可很快,她就打消了自己这种不自量力的猜测。除了还算拿得出手的皮相,她有什么值得陶行若这样的天子骄子喜欢?   况且,真的喜欢的话,为什么要乘人之危?   景琇看出了阮宁薇的疑惑,解释道:“如果我说,是我给她出的馊主意,让她趁虚而入,你会不会记恨我?”是她通知陶行若,让她前去送钱的。   “……”阮宁薇刷地转头看景琇。   “她觉得你很怕她,根本不可能喜欢她,所以一直都没有打扰你。事实也确实是这样吧?你根本就不喜欢她那样性格的人。”   阮宁薇动摇了。陶行若,是怎样的性格?她从前以为是严肃森冷的,现在……被迫相处久了,她有些不确定了。   “你心防太重了,如果她只是单纯地追求你,估计说破了之后,你和她连朋友都做不成吧?”   “所以,她下定决心要追你之后,就铤而走险地强迫了你和她在一起。一方面是她觉得这样方便照顾你和你母亲,另一方面是她觉得,她需要一个机会让你慢慢了解她。”   阮宁薇心乱如麻,有些怀疑,有些感动,又有些惶恐。她确实不想,也不敢再谈恋爱了。   “你入不了戏了,是不是和路子杉有关系?”景琇突然又跳了话题,杀得阮宁薇一个措手不及。   阮宁薇来不及掩饰,讶异又慌张的表情印证了景琇的猜测。   景琇了然。她没有多做解释,只是凝视着阮宁薇,劝她道:“宁薇,如果伤口里有毒疮,你永远不去直面,不敢一点点剜干净,伤口就只会一直烂下去,永远无法真正地愈合。”   她是说给阮宁薇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贪心了,以前觉得只要季侑言好好的,她怎么样都可以了。后来,她看到季侑言改变了,她又得寸进尺,想把她们之间的毒疮一点点都剜干净。   芥蒂长存在心中,就会像毒疮一样烂下去。没有好好地结束过去,又怎么能好好地重新开始?   “人生这么长,你真的要这样为一个人画地为牢、止步不前吗?给自己一个机会好吗?”   “季老师是你的囚牢吗?”阮宁薇五指拧着衣角,出其不意反问道。   这次轮到景琇发怔了。   半晌,景琇眉眼柔情地回答道:“她不一样。”   “她是我的安乐乡。”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也是护着她小糙妻的景老师。   景喵喵:她只可以我质疑,别人不可以。 第46章   阮宁薇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口狗粮, 神色变了又变。本来因为景琇一直在戳她的痛处, 她的心上像压着一块巨石,堵得慌。但看到景琇提到季侑言时温柔的神色, 她终究还是破涕为笑了。   “季老师如果听见的话, 一定会很开心。”她低沉地感慨道。   她和路子杉不可能在一起了,她们粉的CP能在一起,不知道是不是也算圆梦了。   景琇像是想到了什么,敛了一点笑, 一本正经地叮嘱阮宁薇道:“不准通风报信。”   阮宁薇被看穿了心思, 眼神闪躲。   “也不准写进同人文。”景琇耳根有点红了。   阮宁薇难得看见向来八风不动的景琇这样傲娇,禁不住低笑出声。   景琇见她开怀了一点, 表情又柔软了下来。她淡淡一哂,很公平的样子:“我把我的小秘密告诉你了,你是不是也应该告诉我了?”   阮宁薇怔了怔,有几分动摇,又有几分犹豫。   “如果你不信任我的话, 也可以和陶说。给她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好吗?”景琇循循善诱。   说完她就要起身叫陶行若进来了, 阮宁薇连忙拉住她的衣角,制止道:“景老师,我相信你的。”   景琇回过头俯视她。   阮宁薇神色纠结,语调温软道:“如果陶总对我不是喜欢,那我没有必要告诉她;如果陶总对我是喜欢,那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   “你的过去, 她知道得很清楚。她是看着你和路子杉从恋爱到分手的。”景琇重新坐下了身子。   “她不会介意你的过去,只会介意你现在不好好对待自己,不认真对待人生。”   “你母亲如果知道的话,也一定希望你可以放过自己,过得好好的。”   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阮宁薇的眼眶再一次湿润了。   失恋那段时间,她行尸走肉一般,暴瘦了下去。尽管掩饰得很好,母亲还是发现了。她推说是工作太累了,母亲便不止一次地劝她不要太辛苦,甚至自责是自己没有用,才让她负担那样重。她吃了饭就条件反射地想吐,抱着马桶吐得直流眼泪,出来时,母亲的眼圈也总是红的。   她给母亲染头发的时候,心疼母亲过早的苍老,母亲却说她这辈子很知足了。她说她能看着自己平平安安地长大、快快乐乐地生活,已经没有怨恨。   可她还能快乐起来吗?她真的可以再相信一次善变的感情吗?   想到母亲的期许,想到陶行若这些年的暗恋,想到她这段时间的付出,阮宁薇的喉咙涩得有些发疼。   许久后,她开口了。   “景老师,我对着人,入不了戏。”   景琇的眼睛蓦地一亮。像是生怕吓到了她一样,她极力放柔了声音回应阮宁薇道:“嗯,我知道。”   “景老师,你还记得我演的第一部 戏吗?我和路子杉一起演的。在戏里,我和她演了情侣,演完戏,我们因戏生情,也成了情侣。”   这是景琇知道的,景琇点了点头。   “她开朗乐观,温柔体贴,我全身心地陷进去了,我期许着,我和她可以这样长长久久地走下去。”   “可是……”阮宁薇有些难以启齿:“我交付身心之后,她就变了。”   景琇忽然明白了阮宁薇为什么觉得不知道该怎么告诉陶行若。她抬手拍了拍阮宁薇的手背,以示安抚。   阮宁薇苦笑了一声,“她对我越来越冷漠,越来越疏离。我忍着,以为只是恋爱中的磨合期。可我还是没有等到她回心转意,她就推开了我。”   “她说我和她之间的感情都是假的,她不是真的喜欢我,而我,也不是真的喜欢她。我和她都只是入了戏,分不清戏和现实,所以才会做出这样错误的决定。”   “于是,她出戏了,只剩下我一个人留在戏中。她甚至拿钱来羞辱我,让我放过她,不要纠缠不休。”她说得很平静。回想起来,自己哀求她不要分手时的样子,确实很让人厌烦。   她突然发现,原来说出来也不是那么艰难。那些痛,好像上辈子的事情了。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自我怀疑,我怀疑我是不是真的如她所说的那样,根本没有爱过她。我怀疑我是不是真的只是长时间没有出戏,到后来,我甚至怀疑我还是我自己吗?我会不会依旧只是在演那部剧中的角色。”   “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对着人演戏了。我怕我再次入戏、再次分不清楚戏和现实,怕再爱上戏中人、怕再自作多情。”   “更害怕入了越来越多的角色,从此变成一个四不像的怪物。”阮宁薇垂着雪白的脖颈,麻木道。   景琇心发沉。她想骂路子杉,可她想起路子杉那羸弱的身形,还有悲恸欲绝的模样,一时间又百感交集。   “宁薇。”景琇严肃地叫她,“人本就会随着经历而改变,你即便是因为演过某个角色,从而改变了一点自己,那也是正常的。”   “演戏时经历过的人生也不过是一种经历,是属于你——阮宁薇自己的经历,和角色已经没有关系了。”   阮宁薇睁大了眼睛,消化着她这一段话。   “况且,你从来没有出不了戏。戏里路子杉演的角色,纤弱又敏感,而你爱的路子杉,是开朗乐观的。你的爱情是真的,和戏没有关系。”   景琇抿了抿唇,透露道:“路子杉爱你,是真的。”   她难得做贼心虚,瞥了门口一眼,确认陶行若没有听见她帮着阮宁薇前任对阮宁薇表白。   阮宁薇一时间脑子嗡嗡作响,不知道景琇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景琇站起身,问阮宁薇道:“难以置信是不是?”   阮宁薇说不出话。   “她过得也不怎么好。你想知道答案的话,就去找她,把这些心结告诉她。不论如何,结果也不会比现在更差了不是吗?”   她猜得到心结和路子杉有关,但却不知道具体的点在哪里。但现在既然心结找到了,那么对症下药就是了。即便阮宁薇不敢去找路子杉,她们也可以去找路子杉,让对方主动来解。   阮宁薇在一团混乱中抓住了重点。她问景琇:“你认识她吗?”为什么,敢说得这样笃定。   景琇眼底有难以察觉的不自然闪过。她从容回答阮宁薇道:“因为你,我调查过她。”   “……”阮宁薇不知道该感动还是该羞恼。   景琇问阮宁薇道:“这些事,你愿意让陶知道吗?”该说的话她都说了,剩下的安抚慰问工作,她该交给陶行若来表现了。   阮宁薇的衣角拧成了麻花,心里乱糟糟的。半晌,她深吸了一口气,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景琇心里一松,由衷地为陶行若高兴。   她功成身退道:“那我去叫她进来,你们再商量一下这个比赛要不要继续的事情吧。”   阮宁薇轻轻点头。   *   季侑言在摄影棚里。她还在化妆就听见了林悦小声和她说,她在工作群里看到了大家在议论卢旻对阮宁薇动手的事。   季侑言心急如焚。一方面是她自觉答应了陶行若帮忙照顾阮宁薇,现在发生了这种事,她还不在现场,有负陶行若所托;另一方面是,阮宁薇和她有朋友情谊,她心疼她受到这样的责难,想到她上一世的自杀就害怕她承受不住。   果不其然,不久后她就听说阮宁薇要退赛,甚至要退出娱乐圈。   可所有人都准备好了,就等她进棚拍摄了,季侑言没办法抽身。她强自镇定下来,指望能快一点结束这边的工作。   拍定妆照休息的间歇,季侑言给阮宁薇发微信,石沉大海。她估摸着结束的时间,吩咐了林悦改签机票,不顾劳累地要当日往返两地。   拍摄一结束,甚至来不及卸下脸上的大浓妆,季侑言就赶往了机场。   路上,她给陈德生打电话。陈德生表示现在阮宁薇什么状况他也不清楚,是景老师在开导阮宁薇。   听到是景琇在开导,季侑言不由自主地安心了一点。就算景琇曾经对阮宁薇那样疾言厉色过,她依旧相信景琇能够很好地安抚阮宁薇。   毕竟她知道,她的景琇骨子里是那样温柔的人啊。   她试探性地给景琇发微信,询问她:“宁薇还好吗?”   景琇很快回复了她:“没事了。”   顿了几秒,季侑言看见对话框显示着景琇正在输入。景琇问她:“你要回来?”   季侑言眼里有了些许笑意,回她道:“嗯,在路上了。”   景琇没反应了。季侑言望眼欲穿,对话框却完全不再动弹了。屏幕黑了,季侑言揉了揉额头,暗骂自己得陇望蜀。   她望着窗外,看着车子开进了隧道,视野昏暗了起来。   “季姐。”林悦叫她。   “嗯?”季侑言懒洋洋地应。   “你手机通知灯一闪一闪的,是不是有消息啊?”林悦热心道。她当然扫到了季侑言刚刚在和景琇聊微信,猜测着,也许是景老师回复了。   季侑言心一跳,立刻转回头,精神抖擞地点开了屏幕。   “这边没事了。”   “陵州开始下雪了。”景琇如是说道。   季侑言还没有理解出景琇话里的意思,唇角就已经高高地翘起了。   “嗯?”思索片刻,她明知故问道。   她猜测,景琇可能是让她穿厚一点?就像……昨天她让她带厚一点的睡袍。   这一次,她耐着心准备一定要等到景琇回她,景琇却出乎意料地秒回了。   “不安全。”她言简意赅道。   季侑言愣了愣,下一刻便温柔了眉眼,笑逐颜开。   明明是这样冷冰冰的语气,季侑言却觉得这三个字掀起了汹涌热流,顺着她的眼球,向下暖过了她的四肢百骸。   不仅是热的,还是……甜的。   想回去见她。   季侑言低头亲吻景琇的头像,没有节操地改变了回去的初衷。   作者有话要说:林悦没眼看:宁信黄河没有水,不信优秀没一腿!   景琇睨她。   林悦慌张改口:两腿!噢,不,四条腿。   ???   季侑言看她不自觉交叉着的剪刀手:……………… 第47章   下了飞机, 季侑言发现陵州果然如景琇所说, 雪絮纷飞,并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她听见广播在播报, 好多航班都要延迟了。   因为是临时改签, 所以几乎没有粉丝接机。季侑言为节约时间,走了VIP通道,避免了在路上被路人围堵的可能。   上了车,一路都如季侑言盼望的畅通无阻, 结果, 在距离酒店还有一条街的距离时,堵车了……   除了等待, 别无他法。交通电台播报,是前方路段发生了事故,伤亡惨重。   季侑言本来在用小号百无聊赖地看新闻,听到这个消息,心莫名一悸。阿琇担心得对, 雪天行车,真的不安全。   一个事故, 也许就是两个家庭的破碎。   正惆怅着,季侑言攥在手上的手机突兀又急促地响了起来。季侑言猝不及防,被惊得手微微颤了一下,下一秒,她看清了屏幕上方醒目的“景琇”二字,心也跟着颤动了。   这是重生以来, 景琇第一次主动找她,而且,还是语音通话。   季侑言大喜过望。她生怕不小心点到了挂断键,小心翼翼地接通了通话。   “你在哪?”季侑言还没有开口,景琇就先声夺人道。   “我在回酒店的路上了。”季侑言温声地回答,“就差一条街了,不过现在被堵住了,可能还要一会才能走。”   对面沉默了两秒,听不出情绪道:“没事了。”顿了一下,她声音有些涩地叮嘱:“注意安全。”   来不及挽留,景琇就干脆利落地挂断了通话。季侑言看着界面上她们短暂的通话时长,又欢喜又可惜。   这通电话着实有些没头没尾的。想让她带东西?想确定她有没有回来?还是?   季侑言敛眸品味着景琇说的三句话,“你在哪?”、“没事了”、“注意安全”,忽然福至心灵。   阿琇是不是知道了这个路段发生了事故,不放心她,所以才这样不顾矜持地打来通话确认她的安全?   一定是这样了。季侑言笑逐颜开。   她脑海中回荡着刚刚景琇那清冷动听的声音,心上像是有一只猫爪在轻柔又勾人地挠着。季侑言皱眉看前方长长的车流,攥着手机的五指渐渐收握紧了。   她当机立断道:“悦悦,我们走回去吧。”   “啊?”林悦诧异,她看着车窗外的飘雪,提醒季侑言道:“季姐,我们没有带伞的噢。”   “没关系,就一小段路了。”   “就一小段路了,应该就快通了,季姐我们再等一小会吧。”林悦试图打消季侑言的念头。   季侑言戴上了口罩,罩上了羽绒服的帽子,歪了歪头调侃道:“你不走,那我自己走咯。”说完,她径直打开了车门下车。   林悦大惊失色,连忙往季侑言那边车门挪去,边挪边呼喊道:“走走走,季姐我也走,你等等我啊。”她怎么敢让季侑言一个人走,万一路上被人认出来了,发生了什么意外她可要百死莫赎了。   季侑言闻言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狡黠一笑。   她站在拥堵的车流里等林悦,红色的车尾灯和白色的前灯透出的光映射在她的身上,柔和了她的轮廓。北风夹着雪花吹拂着她漏在帽子外的发丝,明明她戴着口罩,看不清楚神色了,林悦却还是看怔了。   灯火阑珊中,季姐的眼睛里像是有一汪晶亮的湖水在漾动,眉目间是口罩与酷寒也掩不住的柔情与暖意。林悦想,如果现在摄像团队在的话,一定会欣喜若狂地抓拍下这既美感十足又充满故事性的画面。   但画面里迷人的女神像是等急了。她眉头微蹙,疑惑道:“悦悦,不下车吗?”   林悦回过神来,赶忙跳下车甩上车门,一溜烟地小跑到了季侑言的身边。   天太冷了,路上几乎没有几个行路的人。林悦被冻得不想说话,季侑言急着回去也没心思说话。她们埋着头匆匆赶路,像这世界上许许多多平凡、归心似箭的归家人。   季侑言脚下的步子越走越快,最后能望见酒店的标志时,她甚至小跑了起来。   迫不及待地想回到景琇身边、想见景琇。   “季姐,你慢点,路上滑啊。”林悦看着前方季侑言脚下细高的鞋跟,胆战心惊。   季侑言置若罔闻,平平稳稳地跑上了酒店台阶。她扯下了口罩,唇角弯弯地朝着林悦挥手示意,而后,毫不犹豫地转身进门了。   林悦:???   等林悦走到了门口,大厅里哪里还有季侑言的影子。林悦跺了跺脚,搓了搓要冻僵了的脸,龇牙咧嘴。   万万没想到季姐是这样重色轻友的人。不过,难得有这样开心的时候。   林悦一边搓手一边往电梯走去,在心里大度地原谅了季侑言。   季侑言迫不及待地回到了她和景琇的套房门口,忐忑又期待。   忐忑的是,万一景琇不在……   她打开房门,一看客厅里黑漆漆的,心凉了半截。她失落地合上了门,走了两步,又隐约好像听见不远处有低低的交谈声。   季侑言心提了起来,循声走了几步,果然看见书房的门半掩着,有些许光亮从门缝中漏出。   声音是从里面传来的。   阿琇在和姚潇说话吗?但声音似乎不太像?季侑言疑惑着,正犹豫贸然过去会不会太打扰了,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满室静谧。   随着脚步声的停止,书房的门被彻底地拉开了。   景琇从光亮中走来,轮廓一点点清晰地出现在了季侑言的视线里。   “诶?你做什么?”有女声疑问道。   “景老师,有客人?”季侑言按下喜悦,声线稳重地问询道。   景琇没有理会女声的疑问,朝着客厅走来,路过开关面板时,按开了客厅的灯。   她蹙眉打量季侑言身上雪化开后湿润的痕迹,不答反问道:“走回来的?”   季侑言点头,不以为意道:“不知道要堵到什么时候,就差一小段路了,我干脆走回来了。”   景琇不置可否,又问道:“吃饭了吗?”   “飞机上吃了一点。”季侑言话音未落,注意力就被从书房里出来的陶行若吸引走了。   “侑言,因为宁薇特意回来的吗?”陶行若看见是她回来了,边走边招呼道。   季侑言礼貌答应道:“是陶总啊。对,陶总你也是吗?”   陶行若“嗯”了一声,半靠坐在沙发扶手上道谢道:“麻烦你了,这段时间多谢你对宁薇的关照了。”   “她还好吗?抱歉陶总,我一时急得没了心神,都忘记通知你了。”季侑言后知后觉道。“是陈导通知陶总你过来的吗?”   “不是。我……”她话还没有说完,景琇就打断了她。   景琇提醒道:“让季老师先去洗澡吧。”她看见季侑言的脸透着冷过头后反常的红色。   陶行若被她这样不礼貌地插话,也不生气。她揶揄地看了景琇一眼,淡笑道:“好啦,我知道了。宁薇没事了,侑言你先去洗澡吧,小心感冒。具体的事情,晚点让琇琇和你细说吧。”   季侑言听着陶行若提到景琇时熟稔的语气,视线在景琇和陶行若的身上徘徊着,欲言又止。   景琇避开季侑言探究的视线,再次提醒季侑言道:“先去洗澡吧。”   季侑言感觉好像有雪化在脖子里面了,身上确实湿凉湿凉的。她咽下疑问,答应景琇道:“好,那我先去洗澡了。陶总,先失陪了。”   陶行若对她轻轻颔首。   季侑言转身朝卧房走去,先前的喜悦慢慢地平复下来了,理智开始回笼。   不是陈德生通知陶行若来的,陶行若怎么知道的?   阿琇和陶行若认识的吗?从刚刚陶行若和景琇的对话看起来,她们之间应该不只是认识,甚至是很熟悉了。毕竟,陶行若不像会随便叫别人小名的人,景琇的礼貌,也不会让她轻易做出打断别人话语的行为。除非是……亲近到不需要端着的人了。   季侑言脱干净了衣物进玻璃间,热水从莲蓬头中喷涌而出,一点一点升起了她身体的暖意。   景琇是一个公正有原则的人,但并不是一个热心热情的人。现在仔细回想,她对阮宁薇是不是格外关注了一点?陶行若当时让自己觉得安排了后手,后手……是景琇吗?   季侑言立时伸手关掉了莲蓬头。冷意一瞬间再次袭来,冷静了季侑言的头脑。   如果……如果景琇和陶行若很亲近,那么,不管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陶行若无缘无故地签她是不是都是因为景琇?   甚至,陶行若比上一世提早一年签她,是不是也是因为景琇?   季侑言的心,砰砰直跳。   她快速地擦干了身上的水渍,把头发草草地擦到不滴水了,就套上了睡裙和睡袍,大步流星地往外跑去。   客厅里又是黑暗一片了。   餐厅里有锅铲交接的声音传来,隐约的肉香顺着空气,飘入季侑言的鼻腔中。   唇齿生津。   季侑言像是想到了什么,心跳疯一般急速跳动了起来。她放轻了步调,像是生怕惊醒了什么美梦一般,缓缓地来到了餐厅门口。   明亮的灯光下,冒着热气的黑色平底锅前,景琇盈盈而立。她系着围裙,长发随意地用一根细绳拢住,正抿唇轻压着锅铲下的牛排。   听见动静,景琇侧过了头,望向季侑言。   “怎么不吹头发?”景琇蹙眉。   天太冷了,不吹头发在没有电暖器的餐厅,甚至会凝结成霜。   季侑言薄唇动了动,“没来得及。”   她走近了景琇,带着一丝羞耻的期待,试探性地问:“阿琇,你还没吃饭吗?”   景琇眼神闪烁了一下,转开视线,翻转着锅里的牛排淡淡道:“我吃过了。”   “给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季姐贪得无厌:或许……我能期待一下阿琇给我吹头发吗?   景老师:可以。   季姐眼眸晶亮!   景老师:再过五十章。   季姐:…………冻到掉头,笑不出来.jpg   (五十章开玩笑的啦O(∩_∩)O) 第48章   也许是景琇的声音太过平和了, 也或许是她这样充满烟火气息的模样太过动人了, 季侑言一时有些恍惚。   仿佛她们之间不曾经历过那样漫长的分离,现在不过是像从前一般, 在她奔波归来后, 景琇如常地为她洗手做羹。   过往的温情令她渴望高升,景琇今天的几次关怀也令她勇气渐升。季侑言舔了舔唇,心跳如擂鼓。   她朝着景琇小步走去,紧张地甚至忘记了呼吸。她想轻轻地从背后拥抱住景琇, 想得她心都有些疼了。   突然, 景琇转头看季侑言。   季侑言一瞬间吓僵了身子,下意识地挤出了一抹纯洁的笑。   景琇眼里有好笑一闪而过, 季侑言没有捕捉到。   “当做是你早上给我蛋糕的回礼。”她听不出情绪地解释道。   季侑言闪了两下长睫,嚣张的喜悦慢慢从她眼里散开了去。只是回礼吗?   “吃吗?”景琇转回头不看她,握着锅铲的五指有些用力。   季侑言压下失望,安慰自己。景琇肯为她下厨就已经是极大的惊喜了,她怎么能总这样贪得无厌?   “吃呀。”她换了轻快一点的语气回答道, “不知道是不是天太冷了,容易消耗能量, 飞机上吃得好像都消化完了?我刚洗澡的时候就听见肚子叽里咕噜地在叫了。”   景琇红唇微启,像是想说什么又忍住了。她加快了一点动作,娴熟地把牛排起锅,浇上酱汁,覆上一层铝箔纸静置。   “还要意大利面吗?”她询问季侑言。   季侑言很好满足:“不用啦。”   景琇也没有和她客气,听她说不用就把锅放入了水槽, 脱下了围裙。   “那就这样吃吧。”她洗干净了手,转身出门。   这就走了?   季侑言错愕地看着景琇离开的身影,笑容垮了下来。餐厅里的温度好像随着景琇的离开,都被带走了。季侑言哈了一口气,冷得通体发凉。   她自觉地把牛排端到了餐桌上,掀开铝箔纸,牛排的香气就溢满了她的鼻腔。明明该满足的,但不该有的苦涩却还是不听话地冒了出来。   季侑言打起精神,拿好刀叉开始吃牛排。   牛排入口汁味醇香,咬下口感柔嫩,滋味鲜甜,唇齿留香。季侑言瞬时间食指大动,无心伤春悲秋了。   刀叉轻碰声中,季侑言听见有轮子滚过地板的声音渐行渐近。她奇怪地转头看向门口,就看见景琇去而复返,推着一个电暖器进来了。   季侑言愣了愣,下一秒茅塞顿开。   她站起身,压不住语调的上扬,温柔道:“阿琇,我不冷,太麻烦你了。”说着她殷勤地帮忙把电暖器推到插口旁,连接上了电源。   “是我冷。”景琇不咸不淡道。她拉开季侑言侧边的椅子,从容坐下。   季侑言打开电暖器的手顿时一抖,有点尴尬。   她强忍住自作多情的羞耻,回到了餐桌旁,转移话题道:“陶总回去了?宁薇还好吗?今晚和她一起?”   景琇一个一个回答道:“没回去。宁薇还好,今晚和陶一起,明天跟着回去。”   季侑言听见她喊陶行若“陶”,眉头一跳。她压下疑问,先抓重点道:“宁薇明天跟着回去?”   “嗯,她退赛。”   “不是没事了吗?怎么还退赛。”季侑言切牛排的动作停住了。   景琇平静道:“一是她现在的状况不适合比赛,二是,陶让她参加这个比赛,主要是为了找出她不能入戏的原因,现在找到了,比赛的结果就不重要了。”   “找到原因了?”季侑言拧着眉道。   “嗯。具体原因,是宁薇的隐私,我不方便多说。”   季侑言没有要挖人隐私的意思。她松了一口气,垂头切牛排道:“没事了就好。”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感慨道:“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但仔细想想,季侑言还是有些生气:“卢旻真是太没有风度了,我之前还很看好他,觉得他大有可为。要是这脾气,呵……”   景琇起身去冰箱拿牛奶,往玻璃杯中倒了一杯。   “卢旻是故意的。”她一边取盆子接热水,一边轻声道。   季侑言看向景琇,等待她的下文。   景琇把玻璃杯放进盆里温牛奶,解释道:“陶和卢旻做了个交易,淘汰后陶签他进公司,他帮陶刺激宁薇,以便我和陶在宁薇心神大乱的时候问出她的心结。”   “……”季侑言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她们这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方法。虽然结果是好的,但……对阮宁薇来说,未免太残忍了。   不过这也算是阮宁薇和陶行若自己的事情了,季侑言不予置评。她放下了对阮宁薇的担心,念头不由地转到了景琇一口一个亲近的“陶”上。   心跳不自觉地加速。   她双目灼灼望着景琇,捏紧了手上的刀叉问:“阿琇,你……和陶总很熟吗?”   景琇与她相视一眼,背过身把玻璃杯取出,给盆里重新换上热水。水流哗哗作响,景琇的心却慢慢地静了下来。   她把玻璃杯再次放进盆中,下唇内被她咬出深深的齿痕。她转回身对季侑言肯定道:“嗯。陶行若,是我表姐。”   她薄唇抿成一条线,一瞬不瞬地盯着季侑言,试图把季侑言的所有反应都收入眼底。   季侑言喉咙发紧,问得艰涩:“所以……陶总签我,和你有没有关系?”   景琇看她似乎难以接受的样子,心口发苦。她把热好的牛奶送到了季侑言的面前,孤注一掷般反问她道:“如果我说有呢?”   季侑言怔怔地看着景琇推来的牛奶,再抬头看景琇,张了张口像想说些什么。   她想问景琇,为什么还要掏心掏肺地帮她这种人,甚至想问景琇,上一世也是因为她,所以陶行若才雪中送炭吗?   可她不敢问出口,也没有脸问出口。羞愧与心疼噎住了她的喉咙。   她忘不了当年她在汪珺婵门口看见的,蒋淳的脸色有多么黑,眼神有多鄙夷。   当年汪珺婵受高层示意,几次利诱她接受潜规则不成,和她彻底撕破了脸。汪珺婵字字戳在她还在流着血的伤口上,她嘲讽她:“你这么清高进什么娱乐圈?是景琇把你保护得太好,才让你有错觉,以为自己真是凭实力爬上的吧?这个圈子里有实力的人多了去了,识时务的都不一定能出头,你以为你凭的什么?”   “清醒一点好吗?要走到你现在这个位置,没有景琇,你也一定会有别人了。和她睡也是睡,和别人睡也是睡,你有什么放不开的?”   “我和她不是那种关系。”季侑言后槽牙咬得紧紧,声音像是喉咙里挤出来的一般。   “呵?是不是又怎么样?她现在和你没有关系了,你就该认清现实,重新找好关系。我是为了你好,你懂吗?”汪珺婵抬起她的手,试图把房卡与银行卡放入她的手中。   “我不懂。”季侑言拳头攥得咯咯作响。“没有关系,我就迟一点出头,不可以吗?”   凭什么景琇有权有势,她和景琇在一起就只能变成攀权附势。凭什么,她们可以用这样的眼光来看待她?   “我和她在一起,从来都不是为了攀附她的权势。”   “呵,说得好大声,那之前你攀附的是什么?”汪珺婵犀利地诘问。   季侑言目眦欲裂,却无言以对。她从来不知道原来景琇一直在背后默默地关照着自己。她一直以为,她靠的是她自己。如果都是靠景琇,那她这一路自以为是的打拼又有什么意义?   不是的。她脑袋嗡嗡作响。   为了事业,她已经连景琇都失去了,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因为景琇的照顾,就可以抹杀她全部的努力吗?   “不是的!不是的!”她突然控制不住情绪,怒吼出声。她的脑海里像是有一个小人,一直在劝她,不要发火,不要急躁,不要这样。可她还是绷不住了,她的言行不受她的控制了。   “没有景琇,我也一样可以堂堂正正出头的,只是慢一点而已,慢一点而已……”她不是吸血鬼,她也不是谄媚的小人,她从来没有贪图过景琇的资源。她一直和景琇的感情,从来不牵扯利益。   她可以靠自己的能力,堂堂正正地走到与景琇比肩的地方。   她可以的。   她不知道是在说服汪珺婵,还是在说服自己。她害怕自己露出更多的丑态,抛下这一句话就想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可她打开门就看见,蒋淳靠在对着门的墙壁上,皱着眉看着自己。   季侑言太阳穴突突地跳。   汪珺婵如鬼魅一般出现在她的身后,仿佛不知道蒋淳在门外一般,添油加醋地重复了一遍:“你就不信你离不了景琇,就算没有景琇,你季侑言也能过得好好的是不是?”   季侑言嗫嚅着,像被扼住了喉咙一般,发不出声音。   蒋淳看着她,面沉如水。半晌,她鄙夷地冷笑了一声,提着包转身离开了。   很久以后,季侑言知道蒋淳在冷笑什么了。她在笑景琇的不值得;在笑景琇居然会喜欢她这样的白眼狼;在笑景琇被伤透了心,分手后居然还在想着帮她。   ——帮她这个根本就不知道感恩、看不到甚至看不上景琇付出的人。   她不知道景琇知不知道这件事,只知道,从此景琇是真的不管她了。   从此,她才真正明白,在这个圈子里,没有背景,没有人脉,想有机会又什么都不肯牺牲,有多么的异想天开。   她还是不听话,高层觉得她不识抬举,想看她能撑多久,雪藏了她。   陶行若是景琇的表姐,受景琇所托签下自己,那上一世的一切就都说得通了。为什么陶行若会不顾重金地帮她解约,又为什么会在与她签约后,始终对她没有好脸色。   陶行若怎么可能会喜欢自己这样伤害过她表妹的渣女。   她脸色太难看了,晃神了太久了,以至于景琇的神色,也跟着她的沉默渐渐沉了下来。   热好的牛奶应该又冷了吧?   景琇视线落在杯子上,心跟着冷了。   “你不用想太多,她签你,和我只有一点关系。”她波澜不兴道。   “娱乐公司是她为宁薇开的,但她也想要发展壮大,所以旗下不能没有拿得出手的艺人。当时她找我推荐人选,我想着你和鼎丰刚好要约满了,推荐了你。她认可你的能力,所以选择了你。”   “仅此而已。”景琇扯了扯唇角,掩下了所有的苦楚。 第49章   季侑言从回忆里抽回了神, 就见到景琇垂着长睫, 眉宇间是她曾经熟悉的强忍黯然。她慌了神,反应过来景琇可能是误会了她的沉默。   “阿琇。”她急切地出声, “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那样难看的脸色, 不是那样,又是怎么样?景琇眼眸里暮霭沉沉。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季侑言对她的帮助都一样的避如蛇蝎啊。   别人给她机会,季侑言会欢喜感激, 她给季侑言机会, 季侑言只会觉得耻辱伤自尊。但明明,她们才是最亲密无间的人, 才是最应该互相扶持、携手共进的人不是吗?   很长一段时间,景琇都觉得痛苦。她不知道她究竟该怎么做,才能更好地爱季侑言,才能挽救她们岌岌可危的感情。   她尊重季侑言的自尊心,放着季侑言不管, 季侑言偏离初心,卖了歌演了戏签了汪珺婵。她又心疼又害怕, 她不知道她继续袖手旁观,季侑言还要遭受多少挫折侮辱。于是她在保证季侑言骄傲的基础上,默默放出风声庇护季侑言,让人不敢觊觎季侑言,季侑言却依旧选择了最伤人伤己的方法,与人纠缠不清, 炒作不断。   她不是没有体谅过季侑言。她安慰自己,也许季侑言是风筝,注定要高飞。季侑言不要自己做她的风,那她可以做季侑言的牵线人,即使相望遥遥,她们也依旧是连在一起的。   可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许是从她一次次试图与季侑言沟通却一次次只得到闪躲欺瞒开始、也许是从季侑言一次次失约于她,却一次次与绯闻男友传出约会照片开始,景琇开始自我怀疑。   季侑言还是那只风筝,越飞越远,她站在原地牵着线,却已经看不到她是不是还在自己线的那一端了。   她的线,好像不是季侑言的牵挂,而是季侑言的束缚?季侑言不提分手,是不是只因为着当初自己交付身心时她承诺过的“我会负责的”?   她不安惶恐,她迫切地想改变现状,可季侑言却像她手中的流沙,她握得越紧,流失地越快。   她绝望了。   而今晚,她鼓起勇气去相信季侑言最近的改变,鼓起勇气坦诚相告。季侑言那样的沉默,怎么能让她不失望。   为什么她不帮季侑言不对,帮了季侑言,季侑言却也只会觉得她不对。   出生在罗马,仿佛是她的原罪。如果季侑言永远要这样与她分得清清楚楚,那么即便她们复合了,也不过是再经历一次互相折磨。   景琇鼻头有些酸,可她还是给了季侑言时间。她望着季侑言,期许着她或许真的能给自己一个安慰。   季侑言站起身,两步跨到景琇的身旁,在她椅子旁蹲下了身子。她仰头望着景琇,眼底是全然的柔情,轻声解释道:“阿琇,我刚刚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   她想问景琇关于上一世的事,可马上又反应到景琇怎么可能会知道。景琇说了,是刚好陶行若要发展公司所以才签了自己。这次比上一世提前一年可能是因为上一世被汪珺婵偷偷拦截下了?   她试探性地把手覆盖在了景琇放在膝盖上的右手,景琇微微后缩了一下,终是纵容了她。   季侑言眼里有了笑意。她诚心诚意地感谢景琇:“谢谢你阿琇,谢谢你肯这样帮我。”   景琇与她对视着,眼眶发涩。她像是带着一点不敢相信,低声地问季侑言:“你是说真的吗?”   以前她看不过去帮季侑言的时候,季侑言知道了也不是没有感谢过她。可她明白,打心底里,季侑言是不情愿的。   季侑言看着她的神情,心上像是被密密麻麻地针扎着。她以前,让她的女孩这样委屈忐忑过多少次。   她握紧了景琇的手,察看着景琇的神色,一点点把下巴轻靠在景琇的膝盖上,温声道:“我是说真的。”   “阿琇,我承认,要是说我知道自己一直以来所谓的自力更生,依旧是没有离开你的帮助时,我一点难堪和失望都没有,那是假的。”承认自己的自卑不是容易的事。可比起景琇曾经为她一次次地放低身段,她如今放下一点骄傲又算得了什么。   她以前钻了牛角尖,用名利来衡量自己,便也觉得所有人都会这样衡量自己。她怕她的卑微、她的仰人鼻息会让景琇看不起她。她全身心都关注着自己,以至于猪油蒙了心,才会对景琇的付出和脆弱视而不见。   景琇感受着腿上的重量,僵住了双腿。   “可是后来,我更多的是愧疚和心疼。我心疼一直让你这样委曲求全,愧疚领受了你的好意却没有真心地感谢过你。我不知好……”歹字还没有出口,景琇打断了她。   “你不用这样贬低自己。”   季侑言心上有暖流淌过。别人怎么想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景琇怎么想她。   一句“言言”在喉咙口打转,景琇最终还是没有叫出口。她说:“我没有帮你什么。你也没有什么所谓的不是自力更生。”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签约冉闻,我从来都没有插手过你事业的发展。唯一一次希望你和我一起拍电影,你也拒绝了不是吗?歌手的成就是歌,演员的成就是戏,我最多只是提供了你一个专注事业本身的环境。如果不是这个圈子发展病态,有才华的人凭借实力出头,本不就是理所应当的吗?”   “戏是你自己演的,奖是你自己凭实力拿的,你能够抓住机会取得成就,和我有什么关系?”这个圈子里花大钱都捧不起来的人比比皆是,更何况,她没有花钱捧过季侑言。除开爱人的滤镜,她也从来都是欣赏、相信季侑言的才华的。   季侑言眼眸如水,低笑出声。   “是,和你没有关系。”可上一世她想通的时候,景琇已经不在原地等她了。   “阿琇,我感谢你让我遇见了魏颐真。”上一世离开了汪珺婵的打压控制法,跟了魏颐真,她才慢慢地找回了自信。   景琇的眼里有了几不可觉的氤氲水汽。她声音轻轻的:“魏颐真不是我找的,和我没有关系。”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般地撇清关系。   季侑言看见她流露出了些许自己熟悉的温软,心躁动了起来。   “我知道了。”她低声回答。   她太让人渴望了。季侑言咬唇,心跳如擂鼓。她压抑不住了,在景琇的注视下,试探性地将自己的薄唇印在了景琇冰凉的手背上。   温热的触感,像是一路从手背烫进了景琇的心里。她的身体,跟着心颤栗发软。   长久的渴望得到了满足,景琇听见自己的心发出了熨帖的喟叹,而后,渴望更甚,贪婪地想要更多。   理智与情感拉扯着,景琇怔怔地望着季侑言,欲言又止。   她的不抗拒,她的柔媚滋养了季侑言的勇气。季侑言仰起优美的脖颈,眼神灼热。她缓缓起身,从仰望变为俯视,试图接近景琇那,她垂涎已久的红唇。   季侑言的手压在了景琇的椅背上,不过咫尺之间了,她们温热的吐息已经在空气中交缠了……   景琇喉咙滑动,忽然转开了脸。   季侑言错愕,连忙顿住,指节用力得发白,硬生生地克制住了。   “阿琇……”她哑着声无措地叫唤,带着一点可怜的意味。   景琇不敢看她,声音沙沙的:“为什么你以前不会这么想?”她的理智终究是占了上风。   “为什么以前,你从来不会和我沟通?”   为什么?季侑言在心里跟着默念了一遍。好多好多的原因,她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说起。   “也许是当局者迷。”她艰难道。她和景琇分手越久,她就越清醒,越后悔当初的辜负。无论她曾有过什么样的苦衷,都不是她伤害景琇的正当理由。可她陷在局中时,她没有办法看清了。   景琇的视线悠远了一些,低缓道:“所以,距离可以让我们更好地沟通是吗?”   分手后痛不欲生的日子里,她反省过很多次。是不是当初她追季侑言太迫切了,以至于没有沟通好,没有给够季侑言清醒考虑的时间,才会让季侑言草率答应了和自己在一起。   分手后,季侑言从来没有找过她。如果不是这一次在节目中相遇,她们的故事已经结束了。她是真的想和自己在一起吗?   爱不爱,在不在一起,这是两件事。   愧疚可以让人一时冲昏头脑,勇往直前,可时间会磨灭一切的。   这一次季侑言真的考虑好了吗?她们真的不会重蹈覆辙吗?   景琇没有信心。   季侑言张了张口,欲辩无言。   手机铃声突然急促地响起,声音来自于景琇的口袋。景琇掏出手机,季侑言看见屏幕上显示着,来电地点好像是延州。   景琇看着来电,彻底冷静下来了。她视线落在季侑言圈在她两旁的手臂上,季侑言连忙尴尬地收回了手,站直了身子。   景琇微微颔首,一边接起电话,一边起身向外走去。   季侑言站在原地目送她,抬手失神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半晌,她弯了弯唇,释怀一哂。   不论如何,阿琇的松动显而易见了。   来日方长,她可以等的。 第50章   第二天吃过早饭后, 陈德生召开了导师小会和学员大会。阮宁薇果然如景琇所言, 退赛了。   因为淘汰的选手还没有离开,来得及补救, 所以为了避免外界因为屡屡有选手退赛而对这个节目产生质疑, 也为了杜绝卢旻和阮宁薇被负面新闻缠身的可能,节目组决定补录部分镜头、人为地修改票数和排名表,直接把阮宁薇的名字和在她排名之后、本该被淘汰的第一顺位选手的名字对调。   参加节目前,所有选手和工作人员都签了严格的保密协议, 加上陶行若的防控, 所以没有走漏风声地,阮宁薇成了被淘汰的, 卢旻与她的那一场风波也像从没发生过。   补录完镜头后,阮宁薇要跟着陶行若回北城。离开前,阮宁薇和季侑言在后台聊了一小会儿,季侑言体贴地没有问阮宁薇任何一句关于心结的事。她只关心她退赛之后的工作、生活安排。   阮宁薇反而是主动提起了,说她可能回去后会休息几天, 去医院看一趟她母亲,而后, 会去找一个人问一些事。   季侑言无意深究,许诺说,以后其他方面,阮宁薇有陶行若就够了,但是关于演戏、演技这方面的东西,要是有什么她能帮到的地方, 不用客气,尽管开口。   毕竟,撇开欣赏、撇开私交,阮宁薇还是她老板娘,更是她表姐……额,表嫂?季侑言想到这,不由地翘了唇角。   阮宁薇看她笑得柔情,揶揄问她:“季姐,你想到了什么,突然就笑得这么甜蜜了?”   季侑言笑出声,轻弹阮宁薇的脑门,欲盖弥彰道:“没什么。”她打开包,取了一张名片递给阮宁薇,“你之后要是有时间,对话剧有兴趣的话,可以联系这个导演看看。”她给阮宁薇的是一个有些私交的话剧导演的名片。   就算心结打开了,一下子要对着人入戏,可能还是会有不适应的地方,季侑言觉得阮宁薇可以先不着急接戏。现在的电视剧拍摄周期太短了,很多时候导演根本不会给你时间让你精雕细琢自己的演技,普遍都是演得差不多就好了。而话剧截然相反,它可以给你提供一个充足的时间,让你在一次又一次和对手的排演中,配合、磨合,进入角色,找到人戏合一的平衡点。   阮宁薇接过名片,感动道:“好,谢谢季姐。”她真心道:“真的非常感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结束工作以后,有机会的话,我请你吃顿饭吧。”   季侑言狡黠道:“好啊,那我要吃你亲自下厨的可以吗?”   她琢磨着,阮宁薇和陶行若一起住的话,如果阮宁薇亲自下厨,那她就能去陶行若家里了。既然去到了陶行若家里吃饭,顺便让阮宁薇邀请一下表妹景琇也不为过吧?   很好,非常完美。这样就算结束了这个节目,她也能很快再有机会和景琇见面。   阮宁薇哪里猜得到她心里这么多的弯弯绕绕,只爽快地答应下了。   临到走了,阮宁薇突然想起一件事。她瞅着四下无人,坏笑着给季侑言打气道:“季姐,作为谢礼,我最后再给你透露一件事吧?”   “嗯?”   “景老师安慰我的那天,提到了你,说了一句特别甜,特别让我感动的话。”   季侑言心跳漏了一拍,忙道:“啊?什么话?”口音都飙出来了。   阮宁薇一点都不爽快了,卖起了关子道:“这我就不能告诉你了,我答应景老师了。好啦,季姐,你加油哦,我该走了。”   说完,她小跑开了,留季侑言在原地,百爪挠心。   季侑言胃口被高高吊起却得不到满足,简直又欢喜又抓狂。阿琇说了什么特别甜的话啊?!不能告诉自己的话,该是什么样的甜蜜话语啊!!   下午和景琇一起上课时,季侑言忍着,集中注意力工作,到了晚上两人难得一起在书房忙碌,季侑言终于忍不住了。   季侑言凭着上一世对顾灵峰《夜色中的向日葵》的熟悉,提前开始准备上一世方珊演的那个角色的人物小传。她打算如果能够得到试镜机会的话,把小传发给顾灵峰,也许能够加分。   景琇在她不远处的桌子右侧,抿着唇专注地练字。久没有这样静下心练字,手都生了。景琇对纸张上自己写的、勉强能算得上横平竖直却毫无结构可言的字,非常不满意。   每次看自己的字,她就会想到季侑言的字,进而,生出无限钦慕和爱意。   她情不自禁地转头去看季侑言,季侑言早就看着她姣好的侧脸挪不开眼了。猝不及防,两人视线撞在了一起。   景琇怔了怔,下意识地想转开眼,但转念一想,躲开不是反而更奇怪?   她硬生生地克制住了。   季侑言做贼心虚,根本没来得及仔细打量景琇的神色,就本能地收回了眼神,正襟危坐。   空气凝滞了几秒。   季侑言想捂脸,她在心虚什么?她吸了一口气,大大方方地重新注目景琇,景琇的视线已经又回到了纸张上了。   “阿琇……”她纠结地叫景琇。   景琇偏头看她。   “宁薇和我说,你那天安慰她的时候,和她提到了我?”季侑言试探性地问道。   景琇眉头跳了跳,心里暗骂了阮宁薇一句。她轻描淡写反问道:“是吗?我不记得了。”   季侑言才不信她真的不记得了。要是不重要的话,为什么还会记得特意叮嘱宁薇不能说?   她软了一点声音,带着一点撒娇意味道:“真的吗?那宁薇记得,我去问问宁薇可以吗?”   景琇耳朵开始红了。她蹙眉冷觑季侑言,不咸不淡道:“我去问问宁薇怎么样?”   “……”卖队友的季侑言心虚了。   “不用了,我就是随口一问。”她转移话题,明知故问道:“你在练字吗?”   “嗯。”景琇淡淡道,眼底有微不可觉的笑意闪过。   “要我帮你看看吗?”季侑言上半身小心翼翼地往景琇那边歪了些。   景琇犹豫了两秒,几不可闻答应道:“好。”   季侑言笑逐颜开,滑动着椅子凑到了景琇的身边。两人闻见彼此身上陌生又熟悉的香水味,心里都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   “我可以拿一支红笔画圈圈吗?”季侑言询问道。   “可以。”这样的时光,从前她们不是没有过。景琇垂眸看着季侑言拿着红笔的指节,淡淡的怀念笼上心头。   “你刚刚在做什么?”景琇的语气不自觉地放柔了。   季侑言眉眼弯弯道:“我在写角色的人物小传。”她没具体说是哪个角色,景琇估计只会当做是她过两个月就要开机的那个电视剧的角色。   景琇像是想到了什么,不自然地抓着钢笔。   她无意识地反复打开又扣上钢笔的笔帽,终于开口问道:“顾灵峰给你打电话了吗?”   “没有呀。”季侑言撩了一下耳边的长发。她把她觉得景琇有欠缺的地方用红笔一个一个圈了出来。   “魏姐说,还在等消息。”纪雨谜已经公开退圈了的消息了,顾灵峰现在已经正在寻觅新人选了,魏颐真和顾灵峰方面联系过,顾灵峰却始终没有确切的回复给她。   “这样啊。”景琇的声音低了下去。她反复地开关笔帽,半晌,她放下了钢笔,凝视着季侑言侧脸道:“我给顾灵峰打过电话。”   季侑言动作一顿,心七上八下的。什么意思?是景琇给顾灵峰打过电话,让他不要选自己吗?她不想和自己演对手戏吗?   幸好,景琇说的是:“我自作主张,向顾灵峰推荐你了。”她面上波澜不兴,心里却满是忐忑。   “他问过我对人选的意见,我和他建议可以考虑你。”   景琇目光锁在季侑言脸上,怕错过季侑言任何一点来不及掩饰的不情愿。   这是昨天她与季侑言说开陶行若的事后,本想顺势告诉季侑言的事。可昨天季侑言给她的惊喜太多了,这件事在她唇边绕了又绕。最后,她还是不敢说出口。   季侑言转变得太突然了,她没有底气。她不知道自己昨天那一颗因为季侑言的话语而高高扬起的心,如果遭受到季侑言的骤变,狠狠跌下,自己是不是能承受得住的。   得过且过,先让自己开心一晚吧。抱着这样逃避的心态,昨天她没有勇气说出口。   季侑言薄唇咧开,劫后余生般道:“吓死我了。”   景琇红唇紧张得抿成一条直线。   “我还以为你和顾灵峰打电话说千万不要选我。”季侑言半带玩笑道。   “其实 ,我有一点不好意思,借你炒作还不够,还让你帮我开口问欠人情。我是不是让你为难了?”季侑言凝视着景琇的双眸,咬唇道,“但是,谢谢你,真的。因为我……真的很想演这部电影。”   她选择了坦诚。如果能演这部电影,除了可以和景琇产生交集外,也是她转战电影圈极好的敲门砖。   景琇红唇颤了颤。她看着季侑言平静真诚的样子,欢喜过头,竟生出了无所适从。   慌慌的,还有一点委屈。委屈是迟到的,是她从前吃力不讨好时,从不敢在季侑言面前表露出来的。   “你不用谢我,除了你,我也有推荐别人。”景琇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道,“况且,顾灵峰到现在都没有联系你,说明他也可能选择了我推荐的别的人。”其实,她只强力推荐了季侑言,其他人都不过随口带过而已。   季侑言哂笑:“那他一定会后悔的。”她有自信,她能演得比方珊好。当年电影上映后,许多观影者在写短评时都表示,方珊没演好,这部电影,本来可以更完美的。   “不到最后,还是要心存希望的。”她重新开始画圈的动作。   景琇看着她的笑颜,心神晃了晃。季侑言这样乐观自信的姿态,好像……最初她爱上的那个季侑言。   “这个字,你要写开一点才好看哦,而且,笔画顺序不是这样的……”季侑言娓娓解释着,放缓了动作,写给景琇看。   景琇的视线自然地落在季侑言纤长如葱白的长指上。她看着她指节灵活地进退着,一个又一个飘逸灵动的字浮现于纸上。   她不止一次地感慨过,季侑言的手,真巧。弹琴写字画画,好像无所不能。无论是弹奏钢琴的琴,还是她身体里的琴弦。   景琇的喉咙滑动了一下。耳尖红欲滴血。   她及时地移开视线,把椅子往旁边滑动了些许,冷清道:“好了,我知道了。我自己练吧,你继续忙你的事吧。”   季侑言错愕地停住笔。   她眨了眨眼,也滑开了一点距离,温柔道:“哦,好。”   是她离得太近让景琇不舒服了吗?季侑言失落地反省。 第51章   正式录制节目的当天, 正好是景琇的阳历生日, 几乎小半个娱乐圈的人都在景琇微博里,那一条系统自动发出的生日动态提醒下面, 留言祝福。   踩着零点零分, 季侑言也再一次准时地发送微博,送上了祝福。   这一次,她光明正大地@了景琇,博文是简明扼要的“生日快乐[蛋糕][蛋糕]”, 配图是一张画作。画上是两个可爱的Q版人物, 两人都穿着极具辨识度的、当年她们参加《偶像创造计划》时的等级制服,显然一个是季侑言自己, 一个是景琇。   季侑言给自己加上了耷拉着的汪耳朵,景琇则是雪白的喵耳朵,画风又Q又萌。画里的房子张灯结彩,是当年季侑言租的房子——她与景琇的第一个爱巢。她端着蛋糕立于景琇面前,景琇双手合十, 闭着眼睛正在许愿,场面温馨十足。   图片右下方, 是一行文字“作于认识的第八年,生日快乐。”   她这样大方坦荡的态度,打消了很大部分公众对于她和景琇绯闻真实性的怀疑。毕竟,要是真的话,她们应该会很避讳,藏着掖着都来不及吧?   人家八年的情谊了, 肯定关系会比较好一点,是大家现在对同性感情太敏感,想太多了吧?网友们自我开解。   于是微博下,季侑言的粉丝都在一边排队型祝景琇生日快乐,一边彩虹屁吹季侑言,什么宝藏偶像,又会唱歌又会演戏还会画画。景琇的粉丝也在一边感谢季侑言,一边祝福她们友谊天长地久。   但优秀CP超话里的粉丝们就完全不是这个想法了。她们的重点在于这条微博的话题——#这个才艺怎么样?[思考]#   没有多想的话,就只会觉得季侑言是在问粉丝们这个问题。但是,巧合的是,景琇的超话里,后援会为了给景琇庆生,正在进行一个活动,话题是#绣球才艺大赛#。绣球是景琇粉丝的名字。   绣球们都使出了十八般武艺,为景琇送上祝福。   季侑言的这个话题真的不是在应和着景琇超话里的那个话题吗?一个CP粉发现了疑点,两个CP粉发出了疑问,而后,是满屏幕的哈哈哈和啊啊啊,超话排名蹭蹭蹭地向前挺进。   这简直就是季侑言视奸景琇超话的实锤了吧!   “今晚的眼泪不值钱!”、“啊,我死了”、“锁了!钥匙我扔了!”、“官方逼死同人!”、“给我啊就是了,啊啊啊啊啊”……大半夜的,CP粉们像打了肾上腺素一般,无心睡眠,只想刷屏过大年,自发地组织起了冲榜行动。   超话迅速地挺进了前三名,其他CP的粉丝们看见优秀CP异军突起,纷纷好奇地进来围观,而后被这颗大糖甜得牙疼。她们自发地留言“我酸了”、“今夜我们都是柠檬精”,又可怜又可爱地帮忙贡献冲榜力量。   这边的动静太大了,“优秀CP”这个热词迅速爬到了热搜的尾巴上了。CP粉兴奋过后,吓得大气不敢出,连忙号召大家不要点热搜,不要发guonianle,快降热度。   幸好不过一会,这个热词自动消失了。   魏颐真忙完了,正在和季侑言通话:“我看着呢,热搜我撤下了,景琇不会跟着上去的。我把其他热词买上去了。”   季侑言用平板随意地刷新着微博广场,由衷道:“好,辛苦魏姐了,大半夜让你跟着睡不好觉了。”   魏颐真嗤笑一声:“你要是真知道我辛苦,就不会总搞这些事了。”   “这次我提前给你打招呼了呀。”季侑言无辜道。   “你可得了吧。”魏颐真无情地拆穿她:“你要不是怕景琇再一次被带上热搜,你会记得提前和我说?”   季侑言心虚地辩解:“没有啦……”   好吧,魏颐真说的对。   她发这条微博,是真心想发给景琇看的,当然,另外也有为了模糊公众视线的意思——佐证上次的歌只是粉丝福利。   但她真的不希望景琇再和她一起上热搜了。景琇一贯是爱惜羽毛的人,这一段时间因为自己的私心被迫跟着上了好几次热搜了,短时间内再上的话,可能会让人观感不好。就算再想演顾灵峰的电影,她也必须为景琇考虑。   与此同时,蒋淳也在询问景琇的意见。如果是平常的洗白绯闻套路,蒋淳通稿早就下去了。季侑言这条微博虽然也有暧昧的意思,但是留白空间很大,只要她再一波通稿下去,就差不多能彻底把两个人绑死在好朋友好闺蜜关系上了。   蒋淳觉得这样是有好处的,她劝景琇道:“不管你们之后怎么样,把这个好闺蜜印象刻进公众心里,以后你们‘正常’的交往,就完全可以摆在明面上了。”   景琇看着季侑言的微博,眼神柔和道:“蒋姐,我们不插手了。”   “以后关于我和她之间关系的新闻,都先看言言那边的风向,她们想要怎么样,我们就配合着她怎么样。”她淡淡道,“听她的。”   主动权又全部交出去了!蒋淳如临大敌。除了恋情,景琇真没什么让她操心的了,可就是这个恋情,从以前到现在都让她操碎了心!   蒋淳艰涩地问景琇:“你们真的和好了?”   景琇点开季侑言微博的图片,保存了下来,回蒋淳道:“没有。”顿了顿,她指节蜷起,声音很轻道:“不过……”她没有说完。   她现在还不敢全然地相信季侑言,可她不知道自己的理智还能坚持多久……   投降,是迟早的吧。   蒋淳欲言又止。   两人握着手机沉默地僵持了好久,蒋淳扛不住了,妥协道:“好,我知道你的意思了。”疏不间亲!疏不间亲!蒋淳反复告诫自己。能说的都说了,景琇还是要偏向虎山行,她也没办法。在景琇和季侑言这件事上,她是彻底死心了,以后不发表意见了。   她能做的事,也就是听老板景琇的话,听老板娘季侑言的话。行吧,可以,很好!   “蒋姐,你别气。”景琇半开玩笑道,“这次我要是又选错了,就不在你面前哭,不让你看着就心烦好不好?”   蒋淳想到景琇以前黯然神伤的模样,心软了,“我不心烦,你背着我哭,不是让我更心疼。呸呸呸,你别哭了,我盼着你好呢,我不气。”   “好啦,没事了,生日快乐啊,早点睡吧,早上还要早起化妆,录制节目吧?”   景琇温声答应道:“嗯,那蒋姐晚安。”   挂了电话,景琇毫无睡意。她把保存好的图片发给姚潇,言简意赅道:“帮我洗出来,多洗几张。”   姚潇早就睡得不省人事了,没有回复。   景琇等了一小会,想到刚刚在热搜上看到的“优秀CP”,心血来潮,切了小号潜伏进了超话。   满屏幕的祝福与尖叫很好地取悦了景琇,她饶有兴致地一条一条滑动着,很快就看见了她们发现的,关于季侑言微博话题的疑问。   景琇心念一动,戳开了季侑言的微博又看了一遍,而后去了自己的超话。   还……真是的吧?   只不过,她无意间扫到了自己超话里好像出现了不和谐的声音。有粉丝对季侑言生出了不满,内涵季侑言蹭热度。她们认为蹭一次两次就算了,几次三番了,连着两次生日也蹭,真是忍无可忍了。   类似的微博有好多条,评论里有理智劝删的,但更多的是义愤填膺的附和。   景琇柔和的眼神渐渐肃然。   粉丝护她心切,景琇可以理解。但她想起了从前的很多事,心钝钝地疼。   粉丝与艺人之间应该是怎么样的关系?在那些被粉丝教着做人的日子里,在那些因为自己下场维护季侑言而导致粉头大面积脱粉的日子里,在那些季侑言因为粉丝而与自己渐行渐远的日子里,景琇困惑过、痛苦过。   她想季侑言也许也困惑过。   只是,最后她选择了做季侑言的景琇,季侑言,选择了做粉丝的季侑言……   景琇眉头紧锁,有些出神。   姚潇突然诈尸,回了她一个:“好的。”   景琇戳开对话弹窗想回复她,再一次看见了上面记录里季侑言画的那一副Q版画。她摩挲着画,认命地阖眸叹气。   在事情发酵成两边粉丝大战的局面前,她回拨了蒋淳的电话,吩咐她叫水军准备好进超话。   而后她点开图片编辑,在这张图下季侑言“作于认识的第八年”下添加了一个自己的签名水印,和一个唇印的贴纸。   紧接着她切回微博页面,换上了大号。   她空降了自己的超话,翻了一个人气很高的才艺表演比赛微博,点了个赞。   粉丝们奔走相告,超话里一时间沸反盈天,殷切地期待着景琇的下一步动作。   景琇抿唇取了笔记本和钢笔,一边耐心翻看才艺比赛的微博,一边把喜欢的才艺表演的博主名字与表演项目都写了下来。   大半个小时后,万众期待中,她一个字一个字地编辑了微博,检查了好几遍没有错别字,发送了出去。   她首先感谢了粉丝们生日祝福和这一路以来的喜爱支持,其次说才艺她都很喜欢,但既然是比赛,那她就全凭个人喜好,任性地评选一下吧。她选了一个一等奖,两个二等奖,三个三等奖,一一@了这六个博主,并且告诉她们,之后工作室会联系她们,给她们送上一份丰厚的奖品。   最后,她@了季侑言,给她发了一个“鼓励奖”,调皮地声明,此奖没有奖品[猫头]。与上面承诺的丰厚奖品形成了鲜明对比。   附图是她编辑过后的那张图。   这条微博,只发在了超话里。一经发出,超话瞬间炸锅了。首页和评论里被满满的黄色柠檬刷屏,她们羡慕嫉妒恨那些被翻牌的人,其间夹着各种生日祝福和表白。   几分钟后,水军抵达战场,如景琇所愿的,带起了一串“哈哈哈哈哈,没有奖品”、“哈哈哈哈哈,季老师,惨!”、“季老师:[柠檬][柠檬][柠檬]”、还有各种自制的季侑言被柠檬套头、被柠檬围绕,可爱又搞笑的表情包……   玩梗玩得飞起。   绣球们被景琇翻牌,原本有些烦躁的情绪都变成了喜悦。大部分理智的绣球更是从图片与话语中看出了景琇对季侑言的亲昵,不敢再把季侑言打成蹭景琇热度的人,识趣地参与到哈哈哈的大军中。   季侑言粉丝闻风而来,看着满屏幕柠檬着的季侑言,笑得满地找头。两边的粉丝,默契地认清了,她们真主关系是真好这个事实。   还有小部分不高兴的粉丝们,看着欢喜鼓舞着的大部队,默默潜水,不敢扫兴了。   魏颐真一直监控着动态,看见景琇的这一手动作,不由地笑了。   季侑言也算是个有眼光的人了。她心中感慨。   她见过圈子里太多名气相差较多的艺人在一起后,人气弱的一方被名气高的那方粉丝强势辱骂时,另一方本人怕掉粉,丝毫都不下场维护恋人的情况。季侑言和景琇这都才到哪,景琇就开始帮她未雨绸缪,防微杜渐了。   当机立断,魏颐真帮季侑言换了一个既有热度,又容易博得大众好感的热搜词条。   于是,季侑言一觉醒来,就看见自己挂在热搜上的是:季侑言喜提鼓励奖、季侑言柠檬王。   ???   鼓励奖?柠檬王?这都什么?季侑言一脸呆滞。   作者有话要说:季姐撒娇:图上贴了一个唇印,不是奖励一个吻的意思吗?   景老师觑她:也对。   季姐期待添唇。   景老师拿出姚潇洗好的图片,轻柔印下一个吻。   季姐:………………   古娜拉黑暗之神,啦呢呢啦,柠檬出动!   ps.柠檬很酸,柠檬精是一个梗,形容嫉妒心很强,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的人,开玩笑表达起来有点类似于非常羡慕,羡慕嫉妒恨? 第52章   季侑言揉了揉眼睛, 寻思着这是魏颐真的手笔?她翻了个身点进了热搜的广场, 随意划拉两下,入目的首先是满屏的黄色柠檬和哈哈哈, 还有各种她和柠檬“合影”的表情包。   季侑言看着都觉得牙酸了。   她定睛细看最热的那一条营销号内容, 最前面的标题是[景琇深夜超话发福利,季侑言喜提鼓励奖]。   景琇?季侑言精神大振,连忙点看了图片查看截图。   截图上是景琇在超话里发的那一条评奖微博,季侑言逐字逐句读了下来, 在最后, 看见了自己的大名,还有那一个调皮的猫头——鼓励奖, 没有奖品。   阿琇居然回应她了!!   季侑言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反复滑动着截图和那一张被景琇重新编辑过的画,心花怒放。   景琇以前就不经常发微博,复出后,所有的工作动态几乎都是通过工作室微博发布的。她小号关注了景琇, 超级星饭团那边可以看出,景琇已经很久没有登录微博了, 空降超话,更是多少年都没有过的事情了。   季侑言稍一思索,退到了搜索框,熟练地输入了自己名字的缩写,翻看了几页,又熟练地输入了几个她从CP超话里面知道的, 巨讨厌自己的景琇唯粉ID。   果然,她被景琇的粉丝内涵了。   季侑言不悲反喜。她可不可以认为,景琇是为了她才特意发的这条微博?发在超话里给自己粉丝看的,却特意回应了自己,分明是在向绣球们表示,她们这是正常互动,不是自己单方面蹭热度。   这样维护自己的操作,景琇从前不是没有做过。只是这一次,她选择了更温和婉转的方式。   季侑言动容。阿琇对自己,从来都是做的比说的多的。她的行为,永远比她的言语更诚实。   以前她是个胆小鬼,让景琇心酸地做孤胆英雄。   季侑言吸了吸鼻子,眼里带着湿润的笑意,切回了大号。她不再害怕讨厌她的绣球和公众会怎么看待她,不害怕再添一把火,发了一张自己刚刚收的表情包。   表情包出自她的一张剧照,照片里她手握着一串佛珠,眉目平和,十分佛系。   然而,周围没有金光,只有一圈,金灿灿的柠檬!   图上黑字“得意时看淡,失意时试图看开”。   微博的正文是一颗酸不溜秋的[柠檬],和一个冷漠的[微笑],之后是长长的空白。   大家特意点开之后就能发现,长长的空白下,是一句可怜兮兮的:   kanbukaile。   接着,是那一张又佛又酸的表情包。   吃瓜群众火速赶来,看见季侑言用上了自己的表情包,还回应地这么搞笑,毫不吝啬地送上了一长串的哈哈哈哈哈。好多路人都在说,没想到季侑言这么搞笑,这么逗比。   大家落井下石,玩得可开心了,又是“小季呀,来,表情包收好,”又是排队形“其实鼓励奖也不错啊,但我选择哈哈哈哈哈”、“其实没有奖品也没事啊,但我选择哈哈哈哈哈”……   季侑言刷了几秒评论,也被逗乐了。她噙着笑亲了枕头旁的熊猫一口,翻被下床。   她迫不及待地想见阿琇了,如果是昨晚就看见景琇的回应,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克制不住激动,直接冲过去。   她想问景琇,不喜欢这幅画吗?为什么只是鼓励奖嘛……为什么不给发奖品嘛……   得寸进尺,恃宠生娇,说得兴许就是她这种人。季侑言刷着牙,非常有自知之明地吐槽自己。   放在床头的手机响了起来,季侑言漱了口水,出去接起。   “你怎么又不打招呼就发微博了!”一接起来就听见魏颐真没好气地质问。   “啊……对不起,魏姐,我又忘了。”季侑言乖巧认错。她一高兴,哪里还记得那么多了。   魏颐真无力强调道:“下次一定要记得先和我商量。”她叹了口气道:“还好,你回应得也挺好的。这一波既有热度,又有刷了路人好感,算是意外之喜了。”   “是托景老师的福。”季侑言见缝插针地帮心上人刷魏颐真的好感度。   “是托景老师的福。”魏颐真正色道:“顾灵峰助理一大早给我打电话了。”   季侑言身子一僵,紧张地等待魏颐真的下文。   “顾灵峰邀约了,问你有没有时间面谈一下,并且透露如果角色合适的话,想让你一并演唱电影中插曲,你有兴趣吗?”她琢磨着应该是上次季侑言给景琇庆生发的那首歌引起了顾灵峰对季侑言唱功的注意?毕竟,现在的娱乐圈不比从前的唱而优则演,多数都是脸而优则演,能达到季侑言这样的演技和唱功程度的演员凤毛麟角。   季侑言的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明明欣喜若狂,但却莫名地泪意上涌。她竟然真的还能有机会唱歌?这一世,是要给她送回所有上一世她来不及珍惜的一切吗?   辜负过的景琇如是,出卖过的梦想也如是?   她何德何能,何德何能得到命运如此的厚待。   季侑言难以置信地狠掐大腿,再次用痛感确认自己不是活在梦中。   好痛啊,她痛出了笑,哑声郑重又坚定地回答魏颐真:“我愿意。魏姐,约个时间,只要顾导方便,什么时间我们都配合。”   魏颐真了然:“好,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季侑言在原地站了会,下意识夺门而出,想告诉景琇这个好消息。   她小跑到餐厅,餐厅里空无一人,景琇还没有起床。她快步折返到景琇房门口,抬起手却犹豫了。   现在是不是还早啊?   然而,她还没多做思考,景琇的房门却由内自动打开了。   景琇像是刚刚洗漱完,额头、鼻尖、下颌、两颊点着的白色护肤乳还没来得及涂抹开来,像一只可爱的小花猫。   她看着季侑言,淡淡询问道:“一大早,你动静这么大?”   季侑言长睫轻扇,温柔道:“对不起,是不是吵到你了?”   景琇没有回答,打直球道:“所以,什么事?”   季侑言没有被她冷冰冰的态度吓退,笑眯眯道:“顾导给魏姐打电话了,让我去试镜,可能还有机会演唱插曲。”   景琇愣了愣,听不出情绪地官方道:“那挺好的,恭喜你。”   “阿琇,谢谢你。没有你,我一定得不到这个机会。”季侑言真心实意感谢道。   “他考虑了这么久才找你,说明是你真的合适,和我没有关系。”景琇蹙眉,说得冷淡。“况且,只是试镜。”   言外之意,要是你自己没本事拿不下也是可能的。   但她刚听到消息时,神色间来不及掩饰的欢喜,还是被季侑言捕捉到了。   季侑言心口发软,只觉得此刻的景琇像极了高冷傲娇的猫咪,让人想撸一把毛。   兴许是太多的好消息砸昏了季侑言的头,让她有些得意忘形。她忍不住抬手,用纤长的食指,轻蘸景琇鼻尖上的护肤乳。   景琇红唇动了一下,不动声色地注视着季侑言。   季侑言见她没有抗拒,咬唇壮着胆子,顺着景琇高挺的鼻梁往上推开了护肤乳。   冰凉的触感,随着季侑言指尖的动作,一路熨过她的鼻梁。景琇看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渐渐急促。   “不喜欢那副画吗?”季侑言低软着声问。   景琇凝视季侑言柔情的双眸,沉默不语。   “为什么只给我鼓励奖?”季侑言的声线带着一点撒娇意味。她心满意足地抹好了景琇的鼻子,试探性地把指尖放在了景琇的下颌之上。   景琇情不自禁地舔唇。   季侑言眼神灼热了起来,指头蠢蠢欲动,缓缓上移……   “那你觉得应该是什么奖?”景琇终是咬牙退后了小半步。   季侑言的指尖落空了,恋恋不舍地蜷缩成拳,垂落了下去。   景琇理智地转过身,顾自往玻璃间走去。   季侑言小心翼翼推大了景琇没有合上的门,跟着踩进了景琇的卧房。景琇在玻璃间的镜子里看着,没有制止她。   季侑言靠在玻璃间玻璃旁,看着景琇自若地涂抹护肤品。晨曦的光,透过玻璃窗,打在景琇还凌乱着的床上,镀在景琇纤柔的身形上,季侑言恍惚间有种岁月静好的满足感。   这样的场景,她有多少年没有见过了。   “我觉得……应该是特等奖。”季侑言也知道自己有点不要脸,说得很小声。   特别的人,难道不应该是特别的奖吗?   景琇揉脸的动作顿了一下,在镜子里与季侑言对视了一眼,唇角有清浅的弧度隐现。   半晌,她走出了玻璃间,边往衣柜走边回答季侑言道:“错觉。”   鼓励奖是最合适的。   季侑言的视线随着景琇的身影移动。余光扫过床头的时候,停了一下。   床头台灯下放着的笔记本,是她在飞机上被景琇没收走的那一本吧?她刚想偷笑,就又看见,笔记本旁放着一个塑料药瓶。   布洛芬?   季侑言笑意凝滞。解热止痛药?景琇感冒发烧了?还是,痛经?   她隐含心疼的视线落在了景琇的身上。景琇一无所觉,她从衣柜里取出了今天要穿的衣服,回过身来无情道:“我要换衣服了。”赶客之意不言而喻。   季侑言状若自然地走到玻璃间里帮景琇拉帘子,而后飞快地打量了一眼垃圾桶。拉好帘子,她识趣道:“好,我也该回去换衣服了。”   她转身出门,礼貌地帮景琇带上了门,而后靠在门板上出神。   垃圾桶是有盖子的,她什么都没看到!季侑言哭笑不得。   但以前在一起那么久,她可以确定景琇是没有痛经这个毛病的,就算偶尔有不舒服,她那么怕吃药,宁愿忍着也不会选吃药的。   而这两天,她没有听说、更没有看出景琇有感冒发烧的迹象。   阿琇那么怕吃药的人,怎么会在床头这样随手放着一罐止痛药?季侑言心里七上八下的。   “季老师,你怎么站在这里呀?”姚潇一进门就看见季侑言神不守舍的样子,关心道。   季侑言回过神来,勉强笑了笑,抬腿往客厅走去。她靠坐在客厅沙发扶手上,朝姚潇招了招手。   姚潇顺从地过来了。   “潇潇,我问你哦。”季侑言压低声音,一脸凝重道。“景老师生理期什么时候?”   姚潇拉长了耳朵,以为季侑言要说什么正经事。结果听到问话,她一张嘴,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咳咳……”姚潇脸有点红,尴尬道:“季姐,这……我不知道啊,这种事,你……你直接问景老师比较好吧?”   已经到了需要考虑红灯问题的时候了吗?姚潇在心里八卦。这进展有点神速啊。   季侑言皱眉,姚潇作为景琇的助理怎么可能不知道?而且,大家都是女性,有什么不能说的啊?   她刚想追问,姚潇扔下一句:“我去看看景老师。”脚底抹油。   季侑言不明所以,又好气又好笑。这家伙在慌什么啊?   她还是直接问景琇吧。   作者有话要说:夜里,姚潇和林悦房中。   姚潇捂着脸下单:我先帮景老师备点套吧。   林悦从背后探出头:潇潇姐,你在看什么啊?   姚潇一慌张,手机掉了。   满屏幕花花绿绿的情趣用品。   姚潇石化:……   林悦石化:……   姚潇暴躁:我不是,我单身,不对,我没有,你听我解释。   林悦移开眼:咳,大家都是成年人,我理解……   姚潇想死:……   老季不是不记得景老师的生理期,主要是生理期其实不是稳定的,变数比较大。再加上有些人不是以一个月为周期的,三十几天也可能,偶尔推迟或者提前几天也都是正常的。长年累月日积月累,就无法确定了。   PS:小可爱们,景老师和季老师都没有原型啦,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第53章   吃早餐的时候, 由于林悦和姚潇都在场, 季侑言担心直接问景琇布洛芬的事,万一真是痛经, 景琇脸皮薄怕是会羞恼, 所以体贴地没有问。   吃过早餐后,两人都要前往影视中心,准备录制节目。这一次,林悦没有肚子疼, 外面也没有下雪, 季侑言腆着脸光明正大地蹭车:“景老师,我可以和你坐一辆车过去吗?”   景琇还没有应话, 林悦下意识地问道:“季姐,那我呢?”问完她反应了过来,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姚潇忍笑。   季侑言机械地转头看林悦,笑眯眯道:“悦悦你早上不是要先去一趟银行吗?”皮笑肉不笑。   林悦咽口水,小鸡啄米般点头:“对对对, 我要先去一趟银行,去完我再过去找你。”她亡羊补牢, 双手合十拜托景琇道:“景老师,我们季老师能不能拜托你一起顺过去了。”   景琇看她们两一唱一和,心底好笑。她故意用湿巾慢条斯理地擦手,沉默得季侑言和林悦都要打退堂鼓了,才起身松口道:“那走吧。”转身时,她看了姚潇一眼。   姚潇有眼力见道:“我打个电话, 坐下一部电梯下去,景老师你们先去吧。”   季侑言喜出望外。她秃噜了一把林悦的脑袋,小声叮嘱道:“自己过去,注意安全。”快步跟了上去。   电梯里,季侑言和景琇一左一右对称站着,谁都没有说话。季侑言琢磨是不是可以直接问景琇布洛芬的事,景琇倒先开口了。   “潇潇和我说,你早上神秘兮兮地问她,我生理期什么时候。”她口吻很平静,仿佛季侑言早上问的是大白菜多少钱一斤。   “你问这个做什么?”她偏头看季侑言,带着一点审视的意味。   季侑言猝不及防,脸腾得烧红了。这个姚潇,怎么什么都说啊!而且还瞎说,什么神秘兮兮,分明是忧心忡忡好吗?   阿琇这个眼神,是不是想歪了啊?!   季侑言在心里暗骂了姚潇一声,连忙尴尬解释道:“我是早上看到你床头放着布洛芬,有点担心。”说完,她索性坦白问景琇道:“阿琇,你昨天吃了止痛药?”   景琇明显愣了一下,没有马上回答季侑言。   季侑言心莫名一沉。景琇这个反应,看起来一定不是痛经。   “是……头疼?还是哪里疼吗?”她盯着景琇,试探性道。   景琇转开脸,看着电梯中心的那条缝,敷衍道:“嗯,有点头疼。”   季侑言拧起眉头,起疑道:“有点?”只是有点的程度,景琇会选择吃药?   景琇红唇翕动,插在衣兜中的五指收握成拳。两秒后,她收敛好情绪,回头与季侑言对视,淡淡道:“有点神经痛。可能是之前摔伤的后遗症,遇到阴冷的天气,时不时会疼。”   有理有据,季侑言相信了。她心揪了起来,眼圈蓦地就红了。阿琇这样怕吃药的人都宁愿吃药止痛,该是有多痛啊。   她想起了那一年在病房里见到的面无血色的景琇,想起她额头,手肘,各处隐约还渗着猩红的血的伤口,心如刀割。那时候,景琇该是忍着怎样的疼痛才拨打了自己的电话,又是在怎样的疼痛中,苦苦等着自己,最后等到了失望,绝望……   季侑言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景琇蹙眉。她在心底里叹气,从衣兜里取了一方手帕递给季侑言,轻声道:“风吹了会结冰的。”   啊?结什么冰?   季侑言正难过着,接过手帕,反应过来景琇说了什么,突然被戳中笑点,哭不出来了。   “谢谢。”她用手帕轻拭落不下来的泪水,闷闷补充道,“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景琇听不出情绪地问。像是想到了什么,不等季侑言回答,她叮嘱季侑言道:“言言……”   “嗯?”骤然被叫到小名,季侑言整个人都雀跃起来了,眼神灼热。   “有些事和你没有关系,我自己做的选择,是我自己的问题。”景琇的唇角露出清浅的弧度。   季侑言只当景琇是宽慰自己,拍戏受伤这件事和自己没有关系。   她看着景琇昙花一现般的笑颜,心猿意马,想伸手想帮景琇撩一下发,表一番衷心。   然而,电梯却很不给面子地抵达楼层,叮咚一声,打开了……   “走吧,出去等。”景琇对着大堂扬了扬下巴,又恢复了清冷的常态。   季侑言抬起的手默默收回,撩了一下自己的发,尴尬道:“好。”边说边往外走。   景琇信步走在她的后面,眼里有淡淡的温柔。她不指望季侑言能真的明白她在说什么。   姚潇还没有下来,车却已经到了,季侑言和景琇干脆直接坐到了车上等。没过一会,姚潇也下来了,三个人便出发去了影视中心。   到了影视中心,季侑言和景琇分开去到各自的化妆间化妆,而后是忙碌的熟悉剧本、对流程、开小会。提早吃了中饭,节目开始正式录制了。   这一期的比赛,飞行导师是导二代肖迭。肖迭此人,才华是有的,但为人方面,圈内风评却不大好,嫖赌毒,无一不沾。季侑言和这个人没有接触过,但印象却很深刻。因为之前同性民事结合法案提出时,这个导演,高举反对旗帜,和江树沛导演、景琇等一众支持派名人隔空打过好几场擂台。   昨天肖迭的接风宴,景琇借故没有出席。肖迭当众叫了好几个陪酒的进来,动手动脚,季侑言如坐针毡,暗自庆幸景琇没来。   今日两人见面了,肖迭笑得不阴不阳,景琇视若无睹。   由于淘汰之后人数少了,节目改进了赛制,增加了即兴表演的环节,补上了节目时长。   即兴表演环节,季侑言带的学员、一贯被看好为夺冠的种子选手顾子楠,完全没有进入状态,表现得不尽如人意。   其他导师,包括肖迭,都把原因归咎于可能是她一时紧张,没有放开。景琇却是一贯的犀利,扣了扣钢笔,直戳重点道:“子楠,我认为你不是紧张了,而是偷懒了。”   “从第一期到现在,坦白说,我没有看到你的进步。”   顾子楠脸先是一白,而后是涨红了脸,欲言又止。   “是不是觉得不服气?”景琇温和道。   顾子楠咬着唇不吭声。   景琇叹了口气道:“你太依赖于技巧了。你的表演,一开始确实会让人眼前一亮,可是几期看下来了就会发现,你演什么都是一个样。因为,你表演时用的是成型的技巧,而不是雕琢着的技艺。”   梁镇、苏立航和季侑言原本还有些觉得景琇话说太重了,听景琇这么一说,醍醐灌顶。他们都有感觉到顾子楠演戏时哪里不对,但是一下子又形容不出来!   顾子楠看着台下乌漆漆的摄像头,心神大乱。这样的点评的话播出去了,她的人气会不会一跌再跌?   “可是这不能算是我个人的表演风格吗?”顾子楠稳住心神,艰涩地反问。   景琇捏着笔杆的指头动了动,本想让季侑言接话,但考虑到季侑言的心软,还是不为难她了。她把烫手山芋丢给梁镇道:“梁老师你觉得呢?”   梁镇正需要这种表现的时候,愉快地接话道:“什么叫表演风格呢?”他笑了笑道:“我个人认为,表演不需要风格。你能演什么像什么,不让人出戏就可以了。”   顾子楠求救般的眼神看向季侑言,季侑言有心想安慰顾子楠,可有分寸地没有打圆场。这是正常的点评,她觉得景琇和梁镇说得都有道理。要安慰,她也只能等下了节目去安慰。   肖迭突然唱反调道:“我倒是觉得,大部分演员是有自己的表演风格的,所以才会出现,有些戏,像是量身为某个演员订做的这种现象 。演员和角色,是双向选择的。”   顾子楠如蒙大赦。   肖迭失笑道:“当然,不排除像我们景老师这种天才型演员,演什么都能像什么的。”   这句话,就有一点捧杀的意味在里面了。季侑言伸手拿话筒想要反驳,手刚碰到话筒,景琇就不动声色地压在了她的手腕上,制止她。   她不想把季侑言牵扯进来。   季侑言却轻轻地挪开,还是举起了话筒道:“肖导和景老师、梁老师说得都有道理。不过吧……我觉得要称风格,首先需要自成一格?”   没有人反驳,静待她的下文。   “景老师你觉得你自成一格了吗?”季侑言发问道。   景琇深深凝视着季侑言,摇了摇头。   季侑言又问梁镇、苏立航。景琇都说她没有了,他们两个人哪里刚好意思自抬身价说有,只好也都摇了摇头。   于是季侑言认真地问顾子楠:“子楠你觉得你有吗?”   导师们都说自己没有的东西,顾子楠更不敢说有了。她憋屈地认错:“我没有。我知道了,谢谢老师们的点评和指导,我会好好反思的。”   季侑言缓了一点脸色,对她点了点头,以示鼓励。而后,她偏过头问肖迭:“所以与其说是有自己的表演风格,不如说是有自己的表演方式。风格没有好坏之风,方式,就有高低之差了。肖导你觉得呢?”   肖迭摸了摸下巴,脸色有些阴沉。半晌,他似笑非笑道:“季老师说得有理,有机会我们私下再探讨一下。”   季侑言装作看不出他的不悦,灿然一笑。   节目录制完了,夜幕已经完全降临了。陈德生通知景琇,晚点才能回去吃饭,让她可以到休息室先稍作休整,他这边过会要补录几个镜头。   景琇不疑有他,答应了下来。几个导师一路同行到了各自的休息室,景琇正准备推开自己休息室的门,顿了两秒,又折返了回去,推开了季侑言休息室的门。   休息室里,灯影摇曳,入目的高大身影,吓得景琇心跳漏了一拍。 第54章   季侑言的休息室里, 哪里还有季侑言的影子。景琇只看见一个壮硕无比的、黑白相间的……?大家伙?立在正中间。错愕中, 那家伙背对着她动了起来,缓缓地转动着身子。   窗外是黑沉沉的天, 走道里空荡荡的, 冷风穿堂而过,阴冷得景琇打了个颤。看见这奇怪的东西还动了起来,景琇没有心理准备,被吓得退了两步。   她甚至怀疑自己是开错了门, 可还没来得及完全退出看门牌, 一个熟悉的声音却从屋内传了出来:“阿琇?”   景琇后退的脚步停住了。她蹙眉定睛再往屋里看去。   这次,她看清了, 大家伙转了过来,赫然是一只站立着的、憨丑憨丑的大熊猫。   景琇:“……”   熊猫说话了:“阿琇,你怎么来了?”声音里带着一点慌张。   景琇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心有余悸,又恼又想笑。   她平缓了一下心情, 询问道:“你在做什么?一会不是还要补录镜头吗?”   熊猫无措地站着,半晌才沮丧道:“我好像泄密了。”季侑言抬起自己粗壮的上肢, 把巨大的熊猫头套摘了下来,露出了她有些闷红了的脸。   “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的。”季侑言失笑道。   “惊喜?”景琇盯着季侑言手中空洞着眼睛的熊猫头。惊吓还差不多吧。   季侑言看出了景琇的嫌弃,尴尬道:“是不是吓到了你?”她体贴地把熊猫脸转了个方向。   景琇没有被带跑,犀利追问道:“什么惊喜?你本来想做什么的?”   季侑言不想骗景琇,无奈叹气道:“是我对不起大家了。”   她摸了摸鼻子,坦白道:“今天不是你的生日嘛, 我们大家准备给你个惊喜的。我本来是想穿着这个玩偶服,给你推蛋糕车进去的。”   景琇微愣,倒真是没有想到。她看着季侑言凌乱了的头发和闷红的脸,眼眸漾了一下。   “有心了,谢谢大家。”她轻轻道。   她近前从季侑言手中抱走了熊猫头,知趣道:“我会当做不知道这件事的。”顿了顿,她想起正事道:“我来是想和你说,肖迭是个气量小又阴毒的人,可以的话,最好和你经纪人说一声今天的事。”   她知道季侑言现在为人圆滑,是为了自己才会和肖迭起口舌之争的,心里领了季侑言的情。但肖迭和自己互看不顺眼,却奈何不了自己。景琇担心季侑言扫了他的面子,他会给季侑言使绊子。   说完事情,景琇转身要走。   季侑言记下了景琇的提醒,但心思却在景琇的手上。她紧张道:“好我知道了。阿琇,我……我的头……”她的头还在景琇手上。   景琇闻言,脚下踉跄,眼底闪过好笑。她不以为意道:“我带走了。”   “啊?”季侑言不解。   “不闷吗?”   闷啊,憋得慌。季侑言刚想回答,景琇又不带情绪地补充道:“丑,别穿了。”   她扔下这一句话就离开了。   季侑言站在原地,下意识地扯了扯玩偶服的领口。几秒后,她低柔地笑出了声。   重点是前一句吧?阿琇这是在心疼她吧?   景琇休息室里,景琇把熊猫头套在了比她高一点的置衣架顶上。凝视几秒后,她伸手揉了揉熊猫柔软的绒毛,靠近了熊猫头,用秀挺的鼻尖爱怜地蹭了蹭熊猫的鼻子。   就像从前和季侑言亲昵玩闹着一般。   笨。她踮起脚尖,用红唇帮季侑言补上了熊猫中间缺失着的红点。而后,她满意地拍了好几张照片,上传备份。   大约过了三十分钟,陈德生终于让姚潇通知她可以去补拍镜头了。景琇知道补拍镜头可能只是个幌子了,但她还是配合地做出一无所觉的模样。   对准备惊喜的人来说,最好的回馈就是她表现出来的惊喜。她不想辜负大家的一番心意。   走道里静悄悄的,只有景琇和姚潇两人在走着。灯突然灭了,景琇故作慌张叫姚潇道:“潇潇?!”   姚潇是知道内情的人。她使出了平生最大的演技,忍住笑哄景琇道:“可能是灯坏了,没事,我在呢,我们走快一点好了。”   景琇在黑暗中觑了姚潇一眼,腹诽:看不出来,这家伙也挺能演的。   “那我们走快点吧。”景琇顺势大步流星地朝录制大厅走去。高跟鞋急促地敲击在大理石板上,有节奏地回荡在黑暗之中。   拉开录制大厅的门,大厅里却也是黑暗一片。景琇正想和姚潇搭话,黑暗中突然接二连三地发出“砰砰砰”礼花绽放的声音。   即便有心理准备了,景琇还是本能地被吓到了。   她的反应很好地取悦了潜伏着的众人,黑暗中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笑声。   下一刻,大厅里亮起了几盏昏暗的壁灯,景琇看见,她带的学员,从另一扇门推着闪烁着烛光的蛋糕进来。   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人影晃动,而后是音乐声和不约合同的拍手和唱声:“Happy birthday to you……”   景琇其实不擅长应对这样煽情的场面,但她还是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了惊喜和感动。她眼眸里像是含着一汪清泉,双手合十放在红唇前,看着前方轻声道:“谢谢,谢谢大家……”   “景老师生日快乐。”几个学员异口同声道。   陈德生、季侑言、苏立航不知道从哪里都冒了出来。陈德生道:“景老师生日快乐,季老师和孩子们找我策划的一点惊喜,没吓到你吧。蛋糕是季老师特意早起做的。”   景琇摇了摇头,温柔道:“当然没有,太谢谢大家了。”   季侑言从蛋糕车上取了生日皇冠帽,谦让道:“蛋糕是姿兰她们做的,我只是从旁协助而已。” 姿兰他们是指现在围在蛋糕车旁,景琇带的学员们。她靠近景琇,想要把皇冠戴到景琇的头上,景琇咬了咬唇,顺从地低下了雪白的脖颈。   季侑言如愿地把皇冠戴到了景琇的头上,贴近景琇的时候,她小声提醒道:“今天也是彦珂的生日。”彦珂也是景琇带的学员之一。   景琇了然,默契地“嗯”了一声。她走近了蛋糕车,在学员们催促许愿声中,把自己头顶的皇冠取了下来,告知周围的人道:“今天也是彦珂的生日,我们也祝彦珂生日快乐。”她把皇冠戴到了推车旁的女孩头上,含笑道:“不能回家好好庆祝,就在这里,我们一起庆祝好不好?”   女孩受宠若惊,看着景琇,眼睛亮亮的,激动又羞涩道:“好。”   四周顿时一片哇哇尖叫的声音,“我羡慕了!”、“景老师今天太温柔了吧”……借着黑暗看不清彼此,大家起哄闹腾得肆无忌惮。   季侑言小声地跟着吐槽了一句:“我酸了……”   结果不知道被谁耳尖地听见了,大声宣扬开了:“季老师说,她酸了!”   早上的热搜余波还没散去,大家一听,想到那些表情包,顿时哄堂大笑。   景琇唇角也噙着笑,嗔了季侑言一眼。   那一眼里,含羞带恼,直把看得季侑言心里又酥又麻,甜蜜泡泡直往上冒。   “景老师,彦珂,快许愿呀。”大家迫不及待地催促。   “好。”景琇顺从地闭上了眼,长睫在烛光下投下好看的阴影。   一如前愿,别无他求。   惟愿言言,平安喜乐,长命百岁。她虔诚默道。   她许好愿望,睁开眼,等彦珂也睁开了眼,两人一起吹灭了蜡烛。璀璨的灯光随着蜡烛的熄灭亮起,顷刻间,光满大厅。所有还没有淘汰的学员们都围坐在桌旁,齐声又对着景琇道:“景老师,生日快乐!”   景琇这才看清,大厅里原来拉起了横幅,张灯结彩,还摆满了桌椅碗筷,一副要就地开席的模样。   “景老师切蛋糕啊。”大家闹道,“我饿了,迫不及待了。”   陈德生看出了景琇的疑惑,解释道:“本来下一期才是中期庆功宴的,但我们和策划组商量了一下,早一期也没有关系,就正好一并办了,现在人还多一点,更热闹。””   景琇哂笑:“陈导说得是。”   她把刀递给彦珂,彦珂摇了摇头,不敢接。景琇没有强求,径直下刀了。   第一块蛋糕,她递给了彦珂,祝她生日快乐;第二块蛋糕,她切给了陈德生,和他说谢谢,辛苦了;后面的蛋糕,一个个都先递给了节目组的工作人员,而后是梁镇、苏立航,之后才是季侑言。   陈德生表示接下来的可以让学员们自己来,景琇却耐心地亲自切好了,一个个送到他们面前。   季侑言的蛋糕不大不小,巧合地立着一块巧克力,巧克力上写着“happy birthday”的“happy”。季侑言瞄了景琇一眼,景琇还在专注地给学员们分蛋糕。   只是巧合吧?她舔了一口奶油,打消了心思。   开席后,不知道是不是学员们被拘了太久,一下放开了,闹得有些厉害。饭才过半席,酒桌游戏就如火如荼地开展起来了,时不时就有人中招上台排演,又是唱歌又是扮丑,还有奇奇怪怪地各种大冒险,玩得不亦乐乎。   平日里景琇冷着一张脸,大家心里虽然喜欢她,也多是不敢太亲近。今天借着时机大好,各个就都壮着胆子上前来给景琇敬酒了。   景琇对着这些学员,倒是一反常态地好说话,来者不拒,酒喝了不说,还和颜悦色地鼓励几句。   酒过三巡,苏立航趁机道:“景老师,来,我也敬你一杯。不能偏心哦,他们敬你的你都喝了呢。”   季侑言本来看景琇喝得多就已经心疼了,见景琇蹙眉,忙插科打诨解围道:“景老师本来就偏心。”她夹了一块餐盘上用于摆盘的柠檬,放到了苏立航的碗中,笑眯眯道:“来,苏老师,不能就我一个人酸。”   桌上的人看戏,饶有兴致。   景琇酒意上头,眼眸里散去了些许平日里的清冷。她看了季侑言一眼,难得对苏立航开玩笑道:“嗯,偏心了,不喝。你想怎么样?”   苏立航还是不太敢勉强景琇。他一个大男人,闻言耷拉了一张脸,做出委屈巴巴的模样。他戳了戳碗里的柠檬,闷声道:“我恰柠檬。”   所有人愣了一秒,下一瞬间,都笑得前俯后仰。   景琇也微微弯了唇角。   她有些热了,起身道:“我去个洗手间。”季侑言不放心,不过一分钟,也找了借口跟了出去。   洗手间里空荡荡的,只有景琇在洗手盆旁烘手。   季侑言又一次习惯性地合上了门。   “阿琇,你还好吗?”她注视着景琇带着绯色的面颊,关心道。   “挺好的。”景琇漫不经心道,声音里带着酒后的慵懒。   季侑言觉得景琇应该是有点醉了。她走近了景琇,哄她道:“你刚刚都没吃什么东西,一直在喝酒,太伤胃了。等会出去了,我帮你都挡下来,我们不喝了好不好?”   景琇侧目看季侑言,突然淡笑道:“记住你现在的心情。”   没头没尾,季侑言摸不着头脑。   在季侑言的注目中,景琇朝着季侑言走近了。她视线落在季侑言的红唇上,抬起烘暖了的右手,摸上了季侑言柔润的下巴。   季侑言僵住了身子,心跳逐渐过速。 第55章   气氛太过暧昧, 酒意浸染后, 景琇的眉梢眼角都晕着一点勾人的风情,季侑言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也有些酒意上头了。   季侑言觉得, 景琇微凉的拇指, 轻轻摩挲着,仿佛不是触碰在自己的唇畔,而是挠在了自己的心上。   她定定地注视着景琇近在咫尺的面容,轻咬下唇, 终于忍不住低头, 柔情万千地轻吻景琇的手指。   温热又柔腻的肌肤,触到景琇的指头, 仿佛带过了一阵电,燃起了燎原的火。景琇微醺的眼神蓦地灼热了起来。   她脑子有些无法思考,仿佛有渴望从灵魂深处涌出,叫嚣着让她不管不顾地压上去。   想吻季侑言。她忍了好久好久了。   可她想要抬手护住季侑言的后脑勺,视线触及季侑言身后洗手间的墙壁, 才发现墙壁上贴着一排的铁质挂钩,正对着季侑言的后脑勺……   景琇愣了一秒, 如果她真的没有注意到,不管不顾压了过去,季侑言撞到了……   景琇后怕。她果然喝多了。   前后不过几秒,景琇眼神恢复了清明。她抽回了手,放进衣兜里。   季侑言的吻落空了,本能地抬头看景琇。   “有蛋糕屑。”景琇状若自然地解释道。   季侑言错愕, 脸色变了又变。她……她以为……万分尴尬,还有点难堪。   景琇看出来了。她心软,走到了门旁,背对着季侑言,转移她的注意力道:“你知道你喝酒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   季侑言果然上钩,跟着她转动了身子。她放下失落,认真思考了几秒,茅塞顿开。   刚刚她劝景琇少喝酒时,景琇突兀地说了一句“记住你现在的心情”,这是不是有上下联系?   “阿琇,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喝酒?”她其实想问景琇,是不是心疼她喝酒伤胃。但因为才会错意一次,她怕再自作多情。   景琇不看她,沉默着没有否认。   那就是默认了?季侑言生出了一点欢喜。她有了底气,又开始得寸进尺,走近了景琇,语气黏糯地追问道:“阿琇,你是不是像我心疼你一样,心疼我喝酒伤胃?”   太肉麻了。景琇像被她的话烫到了一样,侧目嗔她。   她面上清清冷冷,耳根却慢慢泛红了。   季侑言心里有数了。   她翘起了唇角,温声道:“那我答应你,以后我尽量能不喝,都不喝好不好?”   景琇转开眼,颊畔有若隐若现的笑意。季侑言跟着笑意加深。   半晌,景琇对着隔间抬了抬下巴,不答反问道:“不去吗?”   季侑言眼眸如水道:“不去,我是来找你的。”   “那走吧。”景琇转开洗手间的门把,通知道:“回酒店休息吧。”   季侑言怔了一下,随即从善如流道:“好,我和你一起回去。”她跟着景琇一边往外走,一边周全地询问景琇意见道:“我和陈导打个招呼,说我有点不舒服,你送我回去好不好?”   景琇蹙眉,郑重纠正道:“说我不舒服,你送我回去。”   只是个借口而已,有什么区别?季侑言没有异议,顺从地答应了。   两人出了影视中心,直接坐景琇司机的车回了酒店。本以为她们两个人应该是这一席晚宴中最早离场的人,没想到,出了电梯,两人才发现有人居然比她们更早。   前方走道中间,肖迭搂着一个女孩,亲昵地走着,手已经不规矩地伸进了女孩的裤腰。   季侑言圆滑地拉住了景琇的手腕,示意她不要动作,不要发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圈子里这种事腌臜事太多了,景琇当然也无意掺和。她们站在电梯门边不动,只等肖迭进房间。   肖迭的房间,在走道的最后一间,季侑言和景琇房间的斜对面。他刷房卡进门的瞬间,女孩在门口站了几秒,最后撩了耳旁的头发,还是跟着进去。   季侑言这才看清了,那个女孩赫然是顾子楠。   季侑言心咯噔了一下,条件反射地往外走了两步,出现在了走道之中。可来不及了,肖迭的房门“砰”一声甩上了。   景琇奇怪道:“怎么了?”让她不要出去的是季侑言,自己出去了的也是季侑言。   季侑言拳头微攥,咬牙隐忍道:“没什么。”她脸色发沉地朝自己套房走去,走到了门口,才回过神勉强对景琇笑道:“走吧,我们进去吧。”   她不知道景琇有没有认出来那个女孩是顾子楠,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下意识地不想把这件事告诉景琇。   她心里乱糟糟的,难受得发慌。她本能地想掩饰什么,不知道是想帮那个曾经在景琇心中仗义单纯的顾子楠掩饰,还是不想让这些污秽可悲的事情脏了景琇的心情。   景琇哪里看不出季侑言分明就是不对劲的样子。她把季侑言熟悉的闪躲模样收进眼底,心头有疲倦和无奈闪过。   “真的没什么就好。”景琇跟着她进门,意有所指道。   季侑言没吭声。   “那我去洗澡了,你早点休息。”景琇换了鞋,情绪不明道。   “嗯。”季侑言心不在焉答应道。   她独自坐在玄关的椅子上换鞋,神思飘得很远很远。   她的脑海里闪过这一路以来顾子楠干净单纯的笑脸,闪过舞台上顾子楠生动活跃的表演,闪过私底下她认真刻苦的身影,闪过那一次她早起,无意间在演习室里窥见的——顾子楠和钟佳嘉热烈拥吻的画面……   闪过从那以后,她有意无意注意到的,顾子楠和钟佳嘉的眉目传情……   她一度感觉在顾子楠和钟佳嘉身上,看到了当年比赛时的自己和景琇。   钟佳嘉上一期被淘汰了,从酒店退房离开那一天,钟佳嘉还特意送顾子楠去影视中心上班后才走的。她离开的时候,季侑言刚好去到影视中心,钟佳嘉特意和她打了招呼,对她道谢:“子楠接下来还要继续拜托季老师的关照了。”   那样小心翼翼隐藏着,又忍不住从眉梢眼角泄露出来的感情,季侑言从前经历过,所以知道那有多么纯粹炽热,又难能可贵。   她承认,自己不该在别人身上寄托自己遗憾过的感情。可她还是惋惜、还是痛惜,顾子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不用想,肖迭一定是许诺了她什么。可是顾子楠不是没有实力的人,安安心心地比赛,不是没有机会进入前六的。   她这样做,钟佳嘉知道吗?钟佳嘉知道了会怎么样?顾子楠刚刚在门口站立的那几秒,是不是也犹豫退缩过?   这样作践自己,真的值得吗?   季侑言想到顾子楠和钟佳嘉在一起的画面,再想到刚刚肖迭把手伸进顾子楠裤腰里的画面,甚至恶心难受得有些想吐。   她看着顾子楠,恍惚觉得像是在看着年轻时候的自己。顾子楠为了成名,出卖肉体,出卖爱情,她为了成名,迷失自我,失去爱情。   她们都犹豫过,但还是埋头走下去了。而后,一步错,步步错……   失去了本心,沾染一身污泥换回来的名利,真的是最初想要的成功吗?   怔忡间,她隐约好像听见了远远传来了奇怪的哭喊声。   季侑言心一惊,顾不上穿好棉拖,一脚穿着鞋,一脚没穿鞋地就跳起来打开了门,遥遥望向肖迭所在的那个房间。   几秒过去了,声音没有再响起了。   季侑言握着门把,静静地站着。她不知道自己在期待着什么……   当年她没有从名利的诱惑中挣扎出来,顾子楠也许还有。   “哐”一声,闷闷的重物撞地响起,而后肖迭的房门,在季侑言的望眼欲穿中被拉开了。   女孩光裸着肩膀,探出了半边身子,但又很快地被一只粗黑的手扯了回去。   “我后悔了……肖导,不要……我不要了……”女孩的声音哭喊得破音了。   季侑言心砰砰直跳,来不及多想,一脚高一脚低地朝着肖迭房门跑了过去。   赶在肖迭甩上房门的前一刻,季侑言大力地推开了门板,阻止住了肖迭甩门的动作。   “季老师……季老师……救我,救我……”顾子楠被肖迭推倒在地,衣衫不整,涕泗横流。她白嫩的脸颊上是醒目的红色巴掌印。   季侑言气血上涌,腿有些发软。但她还是极力稳住了自己,故作从容地目视着肖迭质问:“肖导,你这是在做什么?”   肖迭光着上半身,眯着眼看季侑言,恣肆道:“能做什么?”   “如你所见,男欢女爱而已咯。”   “不是,我不想……”顾子楠爬起来,踉跄着朝季侑言跑来,被肖迭一把箍住了手腕。   “你情我愿,才算男欢女爱。”季侑言声音带着几不可觉的颤抖,努力平和道:“肖导,子楠说她不想,这里面应该是有什么误会吧。”   肖迭脸阴沉了下来,玩味道:“季老师,季小姐……你也是女人,女人在床上喜欢口是心非你不懂吗?”   “我不懂,我只知道,子楠现在说不愿意。请让我带她离开吧。”季侑言克制不住躁意了,伸手就要去拉顾子楠。   肖迭冷冷道:“你非要多管闲事是吧?”   “肖导,你这样的身份地位,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季侑言的口气也不好了起来。   肖迭啐了一口,大力扯了一下顾子楠,一把又将她甩进了屋子里,撞到鞋柜上。季侑言拉着顾子楠的手来不及放开,被带得一个趔趄。托另一只手扶住了门框,才稳住了身子,没被带进去。   “你以为你是谁?”肖迭如吐着信子的毒蛇,阴森森道:“试过男人吗?”他顾自道:“讨好景琇,假凤虚凰有什么意思,不如跟了我,我来教你做真正的女人吧。”   季侑言听他提景琇,被触到逆鳞,咬牙切齿道:“肖导,自重!”   “呵,你一个女人,深更半夜来到一个男人的房前,自重了吗?”他骤然伸手扣住季侑言的手腕,无耻道:“既然不肯走,那就进来一起玩吧。”   顾子楠这贱女人,撩拨两句就自愿跟他回来了,临上阵了和他说不要?玩他呢?季侑言这是自己找死,撞上来了。他正一腔邪火没处发呢。   他开始强横地拽季侑言进门了。   “你放开我!再不放开我喊人了。”季侑言脸色铁青,扶在门框上的那一只手用力支住了不敢松懈。她知道这一层楼本来就只住导师,没什么人。现在人都还没回来,就算有回来的人估计也都只想明哲保身,不会想出来的。这么喊话,完全是在放松肖迭的注意力。   她知道自己的力气完全不是一个成年男人的对手,僵持不了几秒的,琢磨着伺机踹肖迭的下半身。   肖迭张狂道:“你喊啊,喊了也没有用,你看他们谁敢出来。你喊得越大声,只会让越多的人知道,你今晚,被我艹了个爽。”   女明星重视名节,有些事被曝光出去后,有百害而无一利,所以多是捞一笔钱后,息事宁人。肖迭深谙此道,所以有恃无恐。大不了多给点钱。   季侑言瞄准了肖迭的位置,正要出脚,顾子楠忽然再一次扑上来,去咬肖迭扣着季侑言手腕的手,哑声道:“季老师,不要管我了,你快走。”   肖迭被顾子楠咬得吃痛,侧身去打顾子楠,季侑言抬起的脚没踹准位置,只踹到肖迭的腰,踹得他往前趔趄了几步。   顾不上其他了,季侑言拉了顾子楠的手就想跑。   肖迭吃瘪,杀红了眼,马上反身追了出来,再一次箍住了季侑言的手腕。   “肖迭,你放开她!”正纠缠着,身后忽然传来景琇冷厉的呵斥声。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是录制中心的洗手间,那个铁钩,是方便演出演员换装挂衣服的。 第56章   景琇回房间后, 吃了两粒护肝片解酒, 静坐了一会,才取了睡衣准备洗澡。可她刚脱了外套, 就忽然听见外面好像传来了一声怒喝声。   声音好像是……季侑言?   景琇心顿时提了起来, 不假思索就往卧房外跑去。出到卧房外,外间的吵闹声就明显了许多。   景琇确认了,真的是季侑言。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心慌意乱, 下意识地就想冲出去, 但很快她想到了什么,转身回房抓出了手机, 而后一边快步往外跑,一边拨打电话。   电话不过三秒就接通了,景琇一句废话都没有地直接道:“你上来。”说完她拉开了敞开着的房门,冲到了走道上,入目的场面让她方寸大乱。   走道上, 一个女人披头散发,上半身的衣服都要挂不住了, 姿态全无地对着肖迭又抓又咬。万幸,景琇看清楚了,那不是季侑言,季侑言在另一边,衣衫完整。   肖迭一手抓着季侑言,另一只手被顾子楠咬住了, 正抬脚踹倒了顾子楠。季侑言像是怒极了,握拳朝着肖迭的鼻子就是一拳,肖迭吃痛,捂住了鼻子,目眦欲裂,正要发狂。   “肖迭,你放开她!”景琇又急又怒地呵斥道。   骤然听到呵斥声,正在厮打中的三个人都愣住了,朝着声音的源头看来。   “景老师,景老师……”顾子楠像是溺水的人看见了救命稻草一般,不顾一切地朝着景琇爬过去。   “阿琇……”季侑言担心道,“你去叫人,别过来。”她怕肖迭是酒喝多了,脑子不清醒,又处在被激怒发狂的状态下,万一谁都不认,伤了景琇可怎么办。   景琇却不看顾子楠,也不顾季侑言的提醒,快步朝着季侑言走近。她视线锁在季侑言被攥得发红的皓腕上,面沉如水,一字一字冷声又说了一遍:“肖迭,我让你放开她。”   肖迭看到景琇,其实已经清醒了一点。他回过神来看地上的顾子楠和身前的季侑言,又气又恨。你情我愿的交易,如果不是顾子楠这个贱人耍他,会变成这样?他肖迭,是给人遛着玩的吗?   季侑言这个贱人,多管闲事,还敢打他。想到这,他心口的那把火又烧了起来。况且,景琇让他放他就放,她是他什么人?凭什么?   他攥着季侑言的手不松反紧,色厉内荏道:“今晚爱管闲事的人还真多,又来一个。景琇,我劝你……”   他话还没说完,景琇抬起手,响亮地给了他一个耳光,沉声道:“酒醒了一点了吗?”   肖迭被打偏了头,用舌头顶了顶被打的那一边脸颊,啐了一口。他转回头,终于放开了季侑言,却阴鸷地盯着景琇,抬手意图想要对景琇动粗:“我他妈……”   季侑言眼疾手快地抱住了景琇,用自己的背对着肖迭。但肖迭的手还没有落下,就忽然被匆匆赶到的黑西装男人擒住了手,而后,整个人狠狠撞到了墙上。   景琇被季侑言护在怀里,心颤了颤。季侑言听到肖迭的痛哼声,松开了一点景琇,转身探查。   景琇从季侑言怀中走出,看着被按在墙上的肖迭,阴沉道:“肖导喝多了,赵哥,你帮我给他醒醒酒吧。最好能记得教训,这几个月都不会再想喝酒了。”   季侑言这才发现,黑西装男人是景琇的司机赵毅,看他刚才的身手,应该……还是景琇的保镖?   肖迭动弹不得,又痛又慌:“景琇,你敢让人打我?”   “这里谁看见我打你了?”景琇冷笑道:“是你自己喝醉酒摔的。”   “监控……”肖迭口不择言。   “你敢提监控?”如果不是知道女人在意名节,单凭有监控,肖迭就不敢这么嚣张的。   肖迭这才开始真的害怕了。他怕景琇真要把事情做绝,威胁道:“景琇,你以为你外公的余威还能有多久,我外公……”他外祖家男丁早逝,两家就他这么一根独苗苗,连父母动他一根手指都会被呵斥。平日里外人谁敢不给他三分薄面,更别提敢对他动手了。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景琇打断了:“你大可以回去和你外公说这件事,你外公要是觉得我做得不对,我亲自登门赔罪。”   “赵哥。”景琇抬了抬下巴,赵毅的手就开始朝着肖迭的身上招呼了。   他打得很有技巧,痛极了,却不怎么会留下外伤。   肖迭哀嚎着放狠话道:“景琇,你记着,我们走着瞧。”赵毅一脚踹在肖迭的小腿上,肖迭跪了下来。   景琇厌恶地睨他一眼,偏头扫到秀发凌乱季侑言,心揪了一下,再看看更狼狈的顾子楠,她口气不太好道:“还不回去吗?”   她抬头看走道尽头的监控,给陈德生打电话,让他火速回来,亲自把监控收起来,不要再让其他的人看到。   季侑言没有被景琇的冷言冷语吓到,她看着景琇只穿着衬衫的单薄,只觉得心里又暖又涩。她拉开自己羽绒服的拉链,顾不得严寒,把外套脱了下来,整个罩到了景琇身上。   景琇正在讲电话,被温暖包围的一瞬间,失语了两秒,侧过身看季侑言。   季侑言形容狼狈,却极尽温柔地朝着她笑了笑,帮她拢了拢外套领口。而后,她转过身,去扶顾子楠起来。   景琇心弦像被什么拨动了一下,顷刻间软了一片。她打完电话,扫了眼趴在地上已经发不出声的肖迭,冷漠道:“送去医院。”   而后,她走到了正在安慰顾子楠的季侑言身旁,把外套披到了衣衫褴褛的顾子楠身上,声音恢复了一点温度道:“能走吗?先进房间。”   顾子楠含泪点头,季侑言扶着她进门了。   进到房间里,合上门,彻底安全了的一瞬间,顾子楠崩溃地瘫坐在地上,一下子呜咽得上气不接下气。   季侑言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她其实很想问顾子楠究竟怎么回事,但最后还是忍下来了,心疼地去扶她道:“地上凉。”   顾子楠却发疯一般只顾搓着自己的脖子、锁骨,不愿起身。   景琇从房间里拿了两件外套出来,一件递给季侑言,一件自己穿上,冷静问顾子楠道:“要去医院验伤吗?”   顾子楠哭声止住,愣愣地看着景琇。反应过来后,她惶恐道:“不去,我不去。景老师,没有,没有真的发生什么。”真的就要发生什么了的时候,她恶心得想吐,忍不住了,推开了肖迭想要跑。   季侑言蹲下来轻拍她的肩膀,放柔了声音安抚她道:“子楠,你不要怕,这件事只要你不愿意,我们不会和任何人说的。验伤是其次,主要是你身上要是有伤,不要忍着不敢说,别留下什么隐患。”   顾子楠带着哭腔辩解道:“没有,真的没有发生什么。”说着她又哽咽了起来:“景老师,季老师,谢谢……谢谢你们。”她直起身,变成了一个跪坐的姿势,作势就要给景琇和季侑言磕头,“我不知道要怎么谢谢你们……太……”   季侑言连忙拉住了她要俯身的动作,轻声道:“你做什么,别傻了,没事就好,没事是万幸。阿琇你说是吧?”   “嗯。”景琇淡淡配合道。“你想告肖迭吗?”   顾子楠像是想到什么,头立刻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慌张道:“不要,我不想,不想。不要把这件事闹大好不好?不要让别人知道好不好,不要……”她越说越惶恐。   不要说她是自愿跟肖迭回房间的,就算肖迭是真的强迫了她,这种事被曝光了出来,肖迭最多被人骂几句,只要他关系走得到位,什么事都不会有的。时间久了,他又可以风光做人了,可她这一辈子,就再也逃不开被人指指点点、风言风语的命运了。她父母该怎么办,佳嘉会怎么看她……   “求你们了,求你们了,不要说,不要说这件事好不好?”顾子楠激动了起来,扯着季侑言的裤脚哀求:“季老师,季老师你也不要告好不好,不要好不好……”   顾子楠的选择,是景琇和季侑言预料之中的,甚至是肖迭预料之中的。季侑言虽然恨不得把肖迭抽筋剔骨,却也知道,现实由不得她们不低头。   景琇没有答应顾子楠,在等季侑言的回应。   季侑言咬唇,对景琇轻轻地摇了摇头。   景琇喉咙涩了涩,五指手握成拳。半晌,她答应道:“嗯。这件事不会有更多的人知道的。”   她心里明白,她可以护住季侑言不被肖迭伤害,却没办法护住季侑言不被外面恶意的流言蜚语中伤。掩盖下来,是最无力,也最稳妥的做法了。   顾子楠又开始搓身上的皮肤了,搓得都要破皮了。   季侑言看不下去了,“子楠,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也没办法回宿舍。先去我房间洗个澡,换身衣服好不好?”   顾子楠没有说话。   季侑言朝景琇点了一下头,扶起顾子楠,带她回房间。   景琇给姚潇打电话,让她去准备冰袋和热鸡蛋上来,而后,拨通了私人医生、蒋淳、陶行若的电话。最后,她拨通了外公的电话,答应了他明天回去面谈。   她满心的怒火,想把肖迭直接端了,可外公却不同意,要和她从长计议。   季侑言安顿好了顾子楠后,回到客厅,就看见景琇坐在沙发上,一副在等自己的模样。   没有外人在了,季侑言卸下了刚刚镇定的面具,疲倦与柔弱显露了出来。她走到景琇身边坐下,忧心忡忡道:“阿琇……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她在这个圈子里混久了,人情世故也看明白了:有权有势的人其实也不是真的能肆意妄为,他们只是对无权无势的人随心所欲。遇到没有背景的人,他们便随意拿捏;遇到有背景的人,牵一发而动全身,便是你卖我面子,我卖你面子,相互制衡。都是一个阶层的人,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所以人情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季侑言不清楚肖迭背后的势力,担心景琇把肖迭打成那样,会不会不好收场。   景琇伸手拿茶几上的白色喷雾,淡淡道:“麻烦什么?”   她拉过季侑言的手,撩开她的袖子,把药喷在她红过后开始泛青泛紫的手腕上,蹙眉道:“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的。”她记在账上了,或早或晚罢了。   季侑言看着她轻柔的动作,眼眸如水,意味不明地叫道:“阿琇……”说谢谢太轻太客气,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感动和爱意。   她换了话题,学着对景琇示弱道:“我刚刚其实好慌的。”   景琇想到了什么,手下用力了一点,季侑言倒吸一口气。   “英雄救美不是挺威风的吗?”景琇不咸不淡道。从以前刚认识时就这样,她心里其实很欣赏季侑言的勇敢,但又很后怕她的勇敢。就像此刻,她满心后怕着的是,如果她早了一步去洗澡了,如果她没有听见季侑言的呵斥声,如果……   那该怎么办?   想到这,她的眼神又严肃了下来,直视着季侑言问道:“为什么不叫我?”   那样危险的时刻,为什么都想不到要叫她,要依赖她?她心底里,到底把她当成什么了?   季侑言猝不及防,被问住了。   平心而论,她刚刚……是真的没有想过要叫景琇的。为什么?她也问自己。   景琇见她沉默着,以为她又是不想回答自己了,浓浓的失望涌上心头。她揉好了季侑言的手腕,收回了手,作势就要回房。   季侑言察觉到了,连忙按住了景琇。   景琇燃起了一点希望,耐心等待着。   “也许,是因为,每一个难堪的瞬间,我都不想让你看到。也或许是因为,每一个危险的瞬间,我都不想让你陷入。”季侑言艰涩地回答道。   “我总怕让你担心,也总希望,你看到的我,能是最风光最从容的我。”她总觉得,她的景琇值得最好的东西,包括最好的自己。所以她也总害怕,害怕不够好不够优秀的自己,配不上景琇,配不上景琇的喜欢。   她害怕让景琇看到她太多的不堪、难堪,会让景琇惊醒——自己不是那个值得她深爱的人。   景琇胸口隐隐发疼,不知道是为季侑言还是为自己。她低缓道:“可是,欺瞒才最是不堪,什么都不知道,才最是担心。”   季侑言神色间闪过无措和内疚,景琇不忍心看。她低下了头,视线落在季侑言的双脚之上,无意间发现,季侑言的后脚跟居然有擦伤。   “我知道错了。”季侑言郑重承诺道,“所以阿琇,我会学着向你坦白的。”   “我现在向你坦白,我其实心有余悸,现在还在后怕刚刚的事,很不安。”她柔声道。   这个急转弯太快了,景琇错愕,把视线移回到季侑言脸上。   季侑言唇角带着一点虚弱的笑,试探性道:“我可以抱抱你吗?会安心一点的。”   景琇喉咙滑动了一下,心软得一塌糊涂,是默许的姿态了。   可季侑言却一直看着她,仿佛非要听到她那一句“好”才敢行动。   景琇:“……”   僵持几秒,景琇暗恼,霍然起身道:“我去拿酒精。”   季侑言这才知道抓住时机了,赶忙伸手拉住了景琇的小拇指。   景琇回头觑她。   季侑言跟着站起了身,眼疾手快地伸手环在了景琇的腰上,贴住了景琇的后背,“我看到你答应我了。”   她把下颌蹭在景琇的肩上,吐气如兰道:“怎么能耍赖呢?”   像是喟叹,又像是撒娇,熨帖在景琇的心上。   酥酥麻麻。   第57章   明明隔着厚实的衣服, 季侑言却还是觉得, 景琇身体上的热度,那样真切又灼人地渗进了自己的肌肤里。   每一个毛孔, 似乎都在欢欣鼓舞着, 连冷冽的空气,都变得温暖热切了起来。   她在自己的怀抱之中,那样契合,季侑言满足得鼻酸。   分手后, 长久以来折磨着她的缺失感, 那流着血的窟窿,终于被完美地填满了。这样完整的感觉, 她渴望得太久太久了。   上一世她靠着酒精麻痹自我,才能在昏沉的幻想中重温旧梦。   季侑言不由地收紧了环抱在景琇腰上的双臂。   “阿琇,我是不是在做梦?”她低喃道。   景琇的身体随着她的吐息微不可觉地颤抖,整个人身僵腿软。她没有回抱季侑言,右手自然垂放着, 用指甲用力掐了一下指腹,痛感猛烈传来。   不是梦。她在心底里回答季侑言, 也回答自己。   她没有推开自己,愿意这样温顺地给她拥抱着,季侑言已经觉得心满意足了。她像一只被顺了毛的大金毛,舒服地把脸埋在了景琇外套帽子的绒毛里,蹭了蹭,低柔道:“开心。”   景琇眉眼软了下来:“安心了吗?”她声音很淡, 身子却放松了一点。   季侑言怕景琇要让她松手了,得寸进尺道:“还要一会儿。”   景琇哪里看不穿她的心思,唇角有隐约的弧度。她纵容了季侑言的撒娇,波澜不兴道:“现在知道后怕了?刚刚到底怎么回事?”   季侑言委婉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刚我在换鞋,听到外面好像有哭喊声,就开门出去看了。之后就看见顾子楠衣衫不整地从肖迭房间露出身子,肖迭又把她拽回去了。我看不下去,就过去交涉了,结果肖迭不肯放人,还口出狂言,试图把我也拖进去,我们就厮打起来了。”   景琇听得心惊肉跳。   她想到刚才肖迭攥着季侑言的猖狂样子,又怕又气,语气就不怎么好了:“你真的不知道吗?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一开始就认出了,和肖迭一起回房间的人是顾子楠。顾子楠既然自愿跟着肖迭回房了,难道不知道进去了会发生什么吗?”   路上肖迭就已经动手动脚了,顾子楠默许的姿态显而易见了。圈子里这种事很多,不肖多想,她都能拼凑出个大概。   她知道她不应该责怪顾子楠的,顾子楠悬崖勒马,也是受害者。但想到季侑言差点跟着一起陷入危险,她就有火气控制不住地往上冒。   季侑言本想帮顾子楠遮掩一点什么的,被景琇揭穿了,尴尬“唔”了一声。“阿琇,不管怎么说,强迫人就是不应该的,我不可能见死不救。”   “你不怕吗?今天这件事,说到底,不管你能不能救出顾子楠,都会把自己搭上去。他虽然不能够一手遮天,但如果要报复你,随便给你使几个绊子,也够让你摔大跟头的了。”不论是这个圈子,还是这个社会,大部分人都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明哲保身、各人自扫门前雪,是所谓“聪明人”的处世之道。   这件事,换成梁镇、换成苏立航,甚至换成陈德生,估计也都只会装作没有听见。   “我当然怕了。”季侑言苦笑:“可是,我当时想不了太多了,我就想帮帮她。我不知道帮了她会怎么样,但我不帮她的话,我下半辈子良心可能都会难安了。阿琇,如果是你先发现的,你也一定会帮她的,不是吗?”   景琇叹息。她心疼季侑言傻气的勇敢,却也不得不承认,从一开始,她就是凭着这样的品质,吸引着自己。   她不舍得责备季侑言了,缓了一点语气道:“我没有说你帮她不对的意思。但是,下次别这么冲动了。”   “至少,可以多依靠一下别人。”   这次季侑言很上道,含笑问:“比如说,你吗?”语调轻缓撩人。   景琇不自觉动了一下唇,刚想回话,房门外突然响起了刷卡的滴滴声,而后,门被慢慢地推开……   景琇和季侑言相视一眼,都下意识地弹开了,站成了并排的姿态。   姚潇提着冰袋和热鸡蛋从门缝里探出身子,眼尖地抓住了季侑言和景琇站开时一闪而过的身影,愣在了当场。   来得不是时候啊。姚潇想死。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站着做什么?”景琇先反应了过来,坐到了沙发上缓解尴尬,故作从容地招呼道。   季侑言也跟着坐下,平静地朝着姚潇招手。“潇潇还没睡啊?”   不愧都是演技派。姚潇腹诽。她进门把冰袋和热鸡蛋放在茶几上,回道:“嗯,景老师让我送东西上来。”她好奇道:“要这些做什么呀?”   景琇无意把顾子楠的隐私再告诉更多的人,只含糊道:“有一点用。”她转移话题道:“潇潇,帮我订一张明天回北城的机票。”   姚潇识趣翻页道,“蒋姐安排了新行程吗?”   “不是,私人行程。”景琇看见季侑言也跟着露出了好奇的神色,解释道:“去看望我外祖父。”   “噢,好的,我知道了。”姚潇爽快道。   姚潇走后,季侑言担忧地问景琇:“是为了今晚的事吗?”她指的是景琇特意回去见外祖父的事。   景琇抬眸凝视季侑言,听不出情绪地问道:“你介意我插手这件事?”   季侑言辩解道:“不是,我就是觉得,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景琇淡淡道:“如果我不觉得麻烦呢?”   季侑言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又来了,景琇心底升起怀疑。季侑言的改变,究竟是不是真的改变?“这件事,我不是帮你,是在帮我自己。”她垂下长睫,低低道:“人是我让赵毅打的,不解决我也很麻烦。你这边怎么解决,你自己联系你经纪人和陶,我不干涉。”   季侑言在喉咙口徘徊着的担忧又被她堵了回去。   她不怕麻烦景琇,却怕景琇的家里人,觉得她麻烦。季侑言黯然。   景琇深吸一口气,起身回房给季侑言拿酒精和创可贴。   “季老师……” 顾子楠洗完澡出来,双手攥着裤腿,怯声地叫。   季侑言遥遥望去,被她脸上高高肿着的五指印震住了。   “下手也太重了。”   她快步上前,拉过了顾子楠坐在身边,眉头紧拧道:“身上呢?洗澡的时候看了吗?真的不要去医院吗?”   身上有被拳打脚踢出来的淤青,也有……前戏被掐出来的淤痕。顾子楠被季侑言这样关怀着,又羞又愧,“没事,不用了。季老师你呢?你有伤到哪里吗?”   “我没事。”她伸出手腕给顾子楠看,安抚她道:“就这里被攥青了,景老师给我上药了。”   景琇拿着酒精出来,闻言补充道:“还有脚。”   季侑言低头去看,这才发现,她脚上还有破皮处。   光顾着紧张别人,自己伤到哪里了自己都不清楚,景琇有点酸。   “我叫私人医生过来了,到了你们都详细检查一下。”她把酒精和创可贴交给季侑言,又把冰袋和热鸡蛋交给顾子楠:“你看着敷吧。”   “谢谢景老师。”顾子楠小声道谢。   景琇看她状态好了很多,平和地询问她道:“介意我问问你今晚的事吗?当然,如果你不想说也可以不说。不过,如果你需要我帮你善后的话,我希望你可以和我沟通。”   顾子楠受宠若惊,眼眶里渐渐有泪水蓄起。景琇肯帮她……她以为景琇不喜欢她,甚至会看不起她的。   “对不起……对不起景老师。”她带着鼻音道歉。   景琇莫名其妙。   “我……晚上,不是,白天录制的时候,你批评了我,上一期,你批评了佳嘉,佳嘉就淘汰了,我今天一下子就慌了……”她心里很乱,言语也很混乱,但景琇听明白她的意思了。   “我是导师,批评指导你们是我的工作,对事对不人。”景琇蹙眉道。   “对啊,子楠,你想太多了,这台上还留着的选手里,有几个是没挨过景老师批评的?”季侑言帮景琇说话。   “我知道,我知道我错了。”顾子楠带着哭腔道:“景老师,季老师,我就是……肖迭他今天帮我说话了,散场后,他来找我示好,承诺我,一定能帮我进圈。我想到章为也、阮宁薇的事,想到景老师你对我的批评,心慌意乱,只觉得这个节目根本没有公平,以为……以为一切都是资本说话,一时就鬼迷心窍了。我等这个机会等太久了,我说服自己,只是睡一觉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以为我可以的……只要睡一觉,就什么都可以有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几乎是泣不成声。“可我最后发现,我过不了自己那一关,过不了……”   和她们猜测的几乎一模一样。   季侑言也经历过这样的诱惑,所以她不理解、又理解顾子楠的选择。她守住了底线,顾子楠没有。可有时候,有些事,可能不过就是一念之差。   她拍着顾子楠的后背,给她无声的安慰,也为她忐忑着景琇的反应。   人性里软弱不堪的那一面,她从来……羞耻于袒露在景琇的面前。   她怕景琇无法接受。   但景琇比她想得要更宽容。她只是沉了沉眸,答应道:“子楠,我理解你,所以我可以帮你这一次。”   “但是,错一次就该记住教训了。下一次,还有这样的诱惑,你可以守住本心吗?”   顾子楠点头如捣蒜。   景琇微微一笑,难得温柔。   季侑言看着她的笑,心里湿湿的。   “子楠,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资格和你说这句话,但我希望经过这件事以后,你能想明白,自己最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季侑言低沉道。   “选择本身没有对错,但是,后悔是有错的。”   她盯着景琇,眼眸如水表白道:“因为后悔,代价太大了。”   代价吗?   景琇晃了一下神,昨夜那细细密密、噬骨的痛,仿佛又缠上了心头。 第58章   但回想中的痛毕竟只是错觉, 景琇很快回过神, 镇定了下来。她看着季侑言的柔情,有几分心动, 还有几分惆怅。   如果后悔是有价值, 那么付出的代价便也不算浪费。可惜的是,人不可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所以即便知道后悔了,也未必能找到一条绝对不后悔的路。   景琇沉吟两秒, 对顾子楠由衷道:“季老师说得在理。不过后悔这件事, 说以后都不做后悔的选择,太理想化。人生不可能因为错过一次, 后悔过一次,就能够再也不犯错。”   “不要犯相同的错就好。”这是她痛定思痛后的领悟。   重逢以来,季侑言一点一点的改变,她看在眼里。虽然她不知道季侑言为什么忽然就改变了想法,也不确信, 季侑言这样的改变是不是真的能保持下去。但她越来越明白,以前, 她和季侑言的相处模式有问题。   是她先动的心,是她放下矜持和骄傲带着季侑言走到这条路上的,所以她舍不得季侑言在自己这里受一点委屈,舍不得她为难、舍不得对她多做要求。可也许正是因为这样,她们才从没有真正敞开心扉地分享过喜怒哀乐、没有真正完整地认识过彼此、进入过磨合期,才让这段感情, 错过了成长的机会。季侑言停在原地,她单方面无底线的退让,反而只让两个人的距离,越退越远。   景琇依旧不知道现在她和季侑言之间最好的相处模式该是怎么样的,可她想,至少,她不能再犯从前的那一个错误了。   她拆下了自己隐忍包容的面具,暴露出难搞真实的自我,希望能够换取出多一点面具下的季侑言。这一次,她不能做那个一直主动着的人了。   她是说给顾子楠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季侑言心虚地对号入座了。   阿琇……是不是还在介意自己刚刚没有解释清楚的为什么担心麻烦她的事情吗?   季侑言懊恼。她有时候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明明已经下定了决心改变,但真正面对的时候,她又总会不自觉地故态复萌。   “肖迭和节目组这边,我会尽量争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你可以安心地继续比赛。”景琇许诺道。人都欺软怕硬,肖迭拿她和季侑言没办法,但顾子楠就不一样了。   顾子楠一直不敢想这件事发生了之后,比赛和以后该怎么办,闻言她觉得稍稍能喘过气一点了。   “不过……”景琇话锋一转,提醒道:“我能帮你一时,却也没办法帮你长久。你还是要和你经济公司做好沟通。梁子已经结下了,只要肖迭还蹦跶着,说不准他什么时候就会伺机报复。后面还要看你自己的了。”   她看顾子楠冷敷得差不多了,一边说话,一边把热鸡蛋剥了,包进手帕里递给她。   顾子楠刚恢复了点精神气的脸色又黯了下去。“已经够了,景老师,谢谢你。后面的,就是我该交的学费了。”她知道景琇已经仁至义尽了,知趣地感谢道。   她接过鸡蛋,机械地滚在脸上,苦笑道:“实在不行,我就离开这个圈子吧。”   “我十六岁进入这个圈子的,和我同期的人,现在都已经小有成就了。也许,我真的不适合走这条路。豁不出去,又耐不住寂寞。虽然很不甘心,但人总要认清梦想和现实的距离吧。”她的话语中带着的落寞与颓丧,让季侑言听得很难受。   无数个失意的日夜里,这个困惑,也反复折磨过她。   季侑言眉宇间有沉郁聚拢。但她余光扫到坐在身旁的景琇,很快又释怀开去了。   她抬手弹了一下顾子楠的额头,故作轻松道:“想什么呢,你现在才几岁呀?”   顾子楠捂着额头,愣愣地望着季侑言。景琇的视线也落在了季侑言身上。   季侑言温声问顾子楠:“你觉得我现在怎么样?在事业这一条路上。”   “前途无量。”顾子楠真心道。季侑言之前是流量挂,人气本来就不差,今年还拿了视后,演技也得到了认可。有人气有实力,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她的事业将会上一个更高的台阶。   季侑言浅浅一哂:“可我今年27岁了。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我和你一样,一事无成。”   顾子楠被噎住了。   “你看景老师呢?”季侑言轻声问。   “景老师在差不多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拿下了一座影后。25岁时,已经双料影后加身了。和她比起来,我是不是很不值一提了?”季侑言自问自答道。   顾子楠无言以对,几秒后,她下意识反驳道:“不能这么比的,景老师不一样。大家都说,景老师是运气极佳的天才。”对这个圈子里的人来说,景琇是偶像,甚至是传奇。她的成就,是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的结果。   季侑言却嗤笑出声。她注视着景琇,柔情的双眸渐渐转晦,鼓起勇气,吐露心声道:“为什么不能比呢?”   “你是真的服气过吗?真的没有想过吗?凭什么,我们都不可以是景琇?或者,凭什么,我们就不可以是下一个景琇?”声音不重,却掷地有声。   这句质问,流露出了太明显的不甘心,甚至是不平。不止顾子楠的心惊了一下,连景琇的心,都颤抖了。   原来,她这样不满过的啊。景琇心情复杂,有一点钝钝的疼,又有一点因为多知道了些季侑言的想法而生出的畅快。   “很不自量力的想法是不是?”季侑言坦然地自嘲道。她想看景琇此刻的表情,又不敢看。   “没什么不自量力的。”顾子楠还没回答,景琇平淡地应了季侑言,“我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只是多了一点运气。”   她从来都是这样认为的。能从事自己喜欢的工作,本就是一件荣幸的事,奖项和荣誉是意外之喜。这个圈子里多的是比她努力,甚至比她更有实力的人。她能得到这些,也只是机遇和运气比别人好而已。当然开心,但没什么好骄傲的。   “阿琇,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觉得你没什么了不起,我就是觉得……”季侑言紧张地想解释。   景琇语调放柔了些:“我知道,我也没有别的意思。你继续。”   季侑言望进景琇眼里,确认景琇是倾听的模样,真的没有生气,才放松了下来。   她继续开解顾子楠道:“其实是我、是景老师,甚至是电影女神沈芝曼,在比较时,都只是一个目标,一个参照物,有什么不一样的呢?其实,在你这个年纪,混得比你差的人也比比皆是。和你比起来,我算是可以了,但和景老师比起来,我又算不了什么了。”   “子楠,我以前也走过弯路。但我后来,越来越明白一个道理——不要和别人比,太累了,永远有你比不过的人。”   “也许,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时区,生在伦敦的人,永远都比生在罗马的人晚一个小时见到太阳。有些迟到,不是我们的错。我们只要在自己的时区里,积蓄热量,熬过漫长的寒夜,总会有等到我们自己时区里太阳的时候。”这是她和景琇分手后,跟着魏颐真,慢慢治愈了心病,摆平心态时才醒悟到的。   这样的豁达,是最初她吸引过景琇的品质。只是,仿佛是从和她在一起后,这个特质不知不觉就在季侑言身上消失了。   景琇听着她娓娓动听的嗓音,怦然心动。与此同时,是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短短几个月,季侑言为什么突然会改变这么多?   “即便不是在这个圈子,从事其他的事业,除了少数的幸运儿,成功也总不是那么容易的。耐心一点,不要着急好不好?”她温柔地安抚顾子楠。   顾子楠怔怔的,醍醐灌顶。从来没有人和她说过这番话,父母从来都只会抱怨她学艺术花了那么多钱,结果一事无成,经纪公司从来只会责备她不知变通,抓不住机会,所以她才越来越着急,越来越慌张。   “季老师,我知道了。”她泛着泪光答应道。   季侑言欣慰地摸了摸她的头。有些道理,明白了也不一定能真的做好,但她尽力了。   景琇被季侑言感染。她从钱包里取出了一张名片,递给顾子楠,淡淡道:“如果之后你和经纪公司约满了,想跳槽来光娱,可以来找我。”   顾子楠大喜,连声道谢。   季侑言意外,景琇,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心软善良啊。   景琇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是私人医生表示她到了。景琇转手打了姚潇的电话,让姚潇下去接人,而后,她打量着顾子楠红肿的脸,询问道:“你现在这个样子,也不方便回宿舍吧?我让陈导给你开个新房间,你养两天?”   顾子楠本想答应,随即又面露犹豫,吞吞吐吐的样子。   “怎么了吗?”季侑言察觉到了。   顾子楠不好意思道:“我……我现在一个人在房间,有一点害怕……肖迭,会不会突然叫人……”   景琇、季侑言:“……”   好吧,刚刚遭逢惊吓,不安全感强一点也是情有可原的。   “那不然……你今晚现在我房间休息一个晚上?”季侑言提议道。   卧房和床都算是很私密的领域了,她其实出让得有点艰难。但考虑到顾子楠的心情,也考虑到她可能……也许……能够借宿景琇卧房!季侑言勉强说服了自己。   “那你呢?”景琇蹙眉道。一起睡?!   顾子楠明理道:“不用不用,季老师、景老师你们不介意的话,把沙发借我睡一个晚上就好了。”   景琇看她娇滴滴的身板,又觉得自己太不近人情了。   季侑言连忙大方道:“没事,你睡我房间吧。”她口吻小心地试探道:“景老师,我……可以,先和你挤一个晚上吗?”   大眼睛里闪着让人不忍心拒绝的期待。   景琇:“……”   “那先这样吧。”半晌,景琇咬唇,妥协了。   季侑言心花怒放。   作者有话要说:季老师:或许,这是我迟到的情人节福利?   景老师反应了过来:或许,你可以再开一间房?   季老师:………………火速上床。   安详.jpg 第59章   私人医生上来了, 仔细地给顾子楠检查了身体和上了药, 季侑言顺势借了景琇的浴室洗澡,自行检查了一下身体。   万幸, 衣服包裹下, 除了小腿腿骨和手肘处有淤青,其他地方都是完好的。   季侑言本想随手给自己贴个药膏的,但转念想到晚上要与景琇同床,顿时又收手了。她连身体乳都不擦了, 身上留着景琇以前说过的, 喜欢的沐浴露清香。虽然一定是派不上用场的,但季侑言还是暗戳戳地精心挑选了性感的蕾丝内衣裤, 藏在了吊带睡裙之中。   洗完澡,景琇去洗澡,季侑言套了睡袍,到客厅里给魏颐真打电话,报备今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完全就是无妄之灾, 魏颐真心塞。她责备季侑言多管闲事不对,不责备季侑言凭白惹了麻烦, 自己又憋得慌。魏颐真努力冷静了下来,和季侑言分析情况。她要求季侑言,明天先去医院看望肖迭,探一下口风。   季侑言骨子里的清高冒头了,一口就回绝了:“我不去。”   魏颐真失了耐心,语气冷了下来:“侑言, 你是第一天出来混的吗?你在犟什么?成大事者,能屈能伸,最浅显的道理你都不懂吗?”   季侑言语气软了下来:“魏姐,我就是不想和这种人低头。况且,他想报复我的话,也不可能就因为我去看望他,就放过我了。魏姐,算了吧,我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魏颐真吃软不吃硬,重新换上了好言好语,但季侑言依旧油盐不进。   最后,魏颐真没办法,妥协道:“算了,今天就先这样吧。这件事,媒体那边景琇应该会压住的,后续的,我和陶总商量一下吧。”她自我安慰,一方面人是景琇打的,另一方面,按照之前景琇对季侑言的态度来看,很大可能,景琇不会袖手旁观。这事可以先静观其变。   季侑言松了口气,真心实意地道谢:“又要辛苦魏姐了。魏姐,你真好,真的,谢谢你了。”   “真感谢我,你就少惹点事。”魏颐真心力交瘁,威胁道:“口头说没用,我看这样吧,你再不记住教训,明年我要和陶总更改合约分成了。我,你是不会心疼了,钱你总该心疼了。”   季侑言低笑,大方道:“应该的,魏姐你不说,明年我也要主动给你提分成的。”   魏颐真没脾气了。   季侑言打完电话回房间,景琇已经洗完澡上床了。室内只留着床头的两盏壁灯,晕开了黄色的光影,是温暖的色调。   景琇半坐着,天鹅颈微垂,在拨弄手机。   季侑言呆呆地在门口站了好几秒。她看着这满室安谧,看着景琇慵懒柔软的睡前模样,只觉得恍如梦中。   季侑言不由自主地弯了眉眼。   景琇察觉到了她的怔忡,投来了疑惑的眼神,季侑言回神,连忙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转身朝床榻走去。   每一脚,都像踩在云上,季侑言觉得自己要飘起来了。   “我……可以上来吗?”她停在床旁,捏着被子的一角,轻声地问。   “不然,你睡地上?”景琇把手机放回床头柜上,挑眉反问。   这什么笨问题?本来就有些莫名的紧张,被季侑言的反应一感染,景琇觉得自己的心跳完全乱了。   季侑言没听出景琇语调里的羞恼,她生怕景琇真反悔不让她上床了,赶忙脱了睡袍挂好,拉开被子,抬腿上床,一气呵成。   随着被子起落带出的风,景琇鼻尖拂过一阵清香。   她好香啊。   景琇忍不住侧目看季侑言。季侑言和她一样半坐着,肤色在灯光的映照下,分外白嫩。眼睛,鼻子,嘴巴,脖颈,锁骨……没有一处,是不让她动心的。   景琇无意识的舔了舔唇。   季侑言偏过头,对着景琇温柔一笑。   景琇的心开始跳迪斯科了。   她移开眼,强作平淡道:“可以关灯睡了吗?我明天早上要赶飞机。”   季侑言想说什么,又忍了下来,顺从道:“可以了。”   于是她就看见景琇下床,解开了睡袍的系带,掀开左边的衣襟,掀开右边的衣襟,肩胛骨轻轻舒展,睡袍一点点脱落,露出……   以前景琇超级看不上的、那种超级保守的睡衣裤!   季侑言失望了一秒,随即就很想笑。阿琇,好可爱啊。   景琇关了灯上床,躺下了。季侑言也识趣地关了自己这边的灯,跟着躺下了。   视野一片昏暗,四下静悄悄的。虽然两人间还隔着能容纳一个人的位置,季侑言依旧可以听见,身旁传来的,景琇清晰可闻的呼吸声。   心,满得像是有什么要溢出来了。季侑言转过身,在昏暗中描摹景琇的容颜。   景琇耳里,心里,都是季侑言存在,哪里能这么快睡着。她睁开眼,按捺不住渴望,也想看一眼季侑言。   没想到,一转脸,两人的视线就撞到了一起。   “怎么不睡?”景琇装作自然问道。   季侑言眼眸里像是有莹润的水波在荡漾,低柔道:“我舍不得睡。”   她的嗓音,如有实质,挠在景琇的心上。   黑夜里的景琇,仿佛一只收起了利爪、露出了柔软肉垫的猫咪。   季侑言试探性地伸出了指尖,去触摸景琇的面颊。景琇颤了颤长睫,没有拒绝。   季侑言受到鼓励,动了指尖,眷恋地抚摸过景琇的眉眼,鼻梁,人中,最后是她一贯爱不释手的唇珠……   她挪动身子,枕到了景琇的枕头上,两人长发交缠在了一起。   “言言……”景琇忽然低哑叫她道。   “嗯,我在。”季侑言顿在咫尺之外看着她。   “给我一点时间。”景琇松口了。   季侑言眨了两下眼睛,反应过来景琇指的什么,瞬时间欣喜若狂。   “我承认,我不是不想和你重新开始。”景琇艰涩道。她转回头,目视着天花板。   季侑言的心刚刚飞起,就听见景琇又继续道:“可我现在,也没有一定要和你在一起的执念了。”   “我这几天在想,也许我们是不是不适合在一起?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不在一起时,你都更像最初的你自己。在一起,是为了彼此过得更好更快乐。我们在一起,可以吗?”   她的话语里带着深深的自我怀疑,季侑言心如刀割。   “可以的,我们现在一定可以的。”她鼻头发酸保证道。   “可我现在,没有信心。我不敢相信你,也不敢相信我自己了。”景琇落寞道。“现在的距离刚刚好,我们可以更客观、理智地审视彼此。”   耳边的呼吸沉了下来,她侧过头,看见季侑言咬着唇,泫然欲泣。   “给你时间,你会不会……考虑了别人?”她愿意慢慢给景琇信心,可是她想到宋文彦,想到景琇那些潜在的追求者,就无法不着急。   景琇错愕。半晌,她无奈道:“如果我会的话,你就不可能躺在这里了。”   季侑言破涕为笑。景琇是一诺千金的人,得到了承诺,她安心了许多。   “我知道了。”她有分寸地退回到了自己的枕头上,温柔道:“阿琇,相信我,我不会让你白等的。”   “嗯。”景琇几不可闻地回应道,“很晚了,睡觉吧,晚安。”季侑言明天有一个品牌活动,也要早起赶飞机的。   “晚安。”季侑言说了晚安,跟着景琇闭上了眼睛,可却毫无睡意。她再一次睁开眼,静静地注视着景琇,怎么看,都看不够。   不知道过了多久,睡意终于沉沉袭来。半睡半醒间,季侑言觉得怀里有个冷冰冰的东西拱了上来,一下子被凉意惊醒了。   是景琇,像一只睡熟的小猫咪,窝进了她的怀里。   季侑言用下巴蹭她的头发,心软成了一片。可是,阿琇身上怎么这么凉啊。   季侑言心疼地环抱住了她,抖着身子,用自己的体温暖和景琇,景琇迷迷糊糊地哼唧了两声,舒服地扒拉在季侑言的身上了。   季侑言真的舍不得睡了,一夜失眠到天明。   冬天以来,这是景琇睡得第一场温暖的好觉。天亮时,她满足地醒来,发现自己在季侑言的怀抱中,脸还埋在季侑言的柔软上,整个人都懵了。昨晚睡梦中,她是有觉得有什么热乎乎的,就忍不住往那边蹭去了……   幸好,季侑言还没有醒。景琇脸红到了耳根,小心翼翼地退出了季侑言的怀抱,蹑手蹑脚地下床。下床后有点不放心,她又爬上床,轻轻拉上了季侑言下滑得过分的睡裙领口。   睡觉也不脱?景琇腹诽,还挺好看的。   季侑言发挥出了超常的演技,装睡憋笑憋到要内伤。   两人匆匆吃过早餐后,各自出发赶飞机了。顾子楠懂事地早起,跟着离开了房间,去了昨晚景琇让节目组给她新安排的房间,躲在里面养两天伤。   到了北城,景琇给姚潇放了假,让她回去看看父母,自己坐上了外公派来迎接的车,前去看望外公。   车子一路畅通无阻地行过闹市区,即将开往通往市郊的西环路。   景琇正在闭目眼神,突然,她被司机的急刹车和狂打方向盘甩歪了身子,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一阵猛烈的撞击感袭来。   “砰……”这是景琇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声声响。   作者有话要说:季老师得意叉腰:我今天!没有睡!夸我!   景老师车祸后醒来,失忆。   季老师:………………   全文完。 第60章   十字路口中心, 突然冲出来的轿车侧翻着, 景琇所坐的suv被撞歪了车身,撞到了一旁的绿化带上, 车头和车门都凹陷了进去。两辆车, 车里车外,都是白色的烟雾。   这一条路,几乎没有行人,过往的车辆也并不多, 但很快还是被堵出了一条长流。有热心的人立刻拨打了交警电话和120, 也有人下车想要探查情况。   但下车的人还没有走到suv旁,车门却突然自内被推开了, 一个寸头的英武男人煞着脸从驾驶座上走出来了。   两车相撞的一瞬间,安全气囊及时地弹出了。因此,男人没有撞到方向盘,但却被弹出的安全气囊冲击得头晕眼花,全身发疼, 耳朵嗡嗡作响。毕竟是训练有素的退伍军人,很快, 他就强行隔绝了痛感与昏沉,逼着自己清醒思考。他下意识地转动着沉得不像是在脖子上的脑袋,努力去看后座的景琇:景琇额头有血糊了眼睛,整个人软倒在座椅上,一动不动。   他慌了一下,立刻调动全身的力量, 推开了门下车,歪歪扭扭地要到后座去查看景琇的伤情。   有好心人近前要扶他,询问他还好吗?   他在耳鸣,根本听不清楚对方在说什么,也控制不好音量,只低低道:“退开一点。”声音大得像吼人,好心人被吓开了。   景小姐是公众人物,事故一经曝光,必然引起轩然大波。因此,事故调查结果出来之前,没有得到上级指示之前,必须要把消息封锁下来。   他打开后座的门,近前去查看景琇的伤口。好在明显的外伤,好像只有头顶那一处。他一边试图叫醒景琇,一边给景琇止血。   景琇感觉有人一直在她耳边叫着她,努力地想睁开眼,却觉得眼睛被什么黏住了一般,沉沉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在哪?发生了什么?痛……   司机见景琇有一点动静了 ,心下稍安。他的耳鸣好了一点,虽然还在响,但是能听见其他声音了。他看着外面指指点点的人群,摸出手机拨打急救电话和上级电话,报备这件事。   景琇是在救护车上了,意识才彻底恢复过来。等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几乎是同一时间,她就嘶哑喃喃道:“言言……”   司机就在一旁,听到声音,立刻凑到她的旁边,询问道:“表小姐,你感觉怎么样?要喝水吗?我们在去医院的路上了,你忍一忍。”   景琇想摇头,但脖子却疼得完全不敢动。她只好忍着喉咙疼,无力道:“现在几点?”   “快十点了。”   言言应该快要抵达加城了。“给我手机。”   景琇的手机在撞击时从手里飞了出去,掉落在车门旁,司机上救护车前,谨慎地捡起来了。他把手机送过去,景琇却说:“你打。打给陶。”   司机依言照做。电话拨通了,陶行若问候的声音刚刚传来,景琇就开门见山拜托道:“陶,加城那边多派两个保镖,提高警惕,叫司机换路线去活动现场。一定要保证言言的安全。”不长的一段话,却几乎要耗尽了她的力气。几次,她都想要作呕。   她不确定这场事故是单纯的意外,还是……肖迭的报复。   陶行若听景琇声音有气无力,关心道:“琇琇,你怎么了?”   景琇言简意赅:“出车祸了,人没事。”她怕陶行若耽误时间,急切道:“陶,先安排。”   陶行若一听车祸,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但季侑言对景琇的重要性陶行若早就见识过了,她只好先压下了担心,挂了电话,找人借调保镖,安排了下去。   由于景琇这边消息封锁得及时,媒体上没有任何风声传出,到了下午,圈子里才有小道消息开始传,景琇出车祸了,在哪哪医院。   季侑言根本没有时间查看手机,一无所知地出席了品牌活动。   临近结束,林悦突然在微信群里看到有人八卦这件事,她心里咯噔了一下。   本来,就算季侑言和景琇是关系再好的朋友,她都没有必要在季侑言工作没有结束时,特意上前去告诉季侑言。但林悦想到之前猜测到的,季侑言和景琇之间若有若无的暧昧,还是谨慎地借着季侑言下台休息的间隙,凑上去在季侑言耳边低语:“季姐,圈里都在传,景老师出车祸了。”   她话音未落,季侑言就蹭一下转过头。季侑言的血色在顷刻间褪尽,抖着声问:“你说什么?!”目光凶得像是能杀人。   林悦被她的脸色吓到了,慌张补救道:“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网络上都没声音,就是群里都在传,说得像真……”她越说越小声。   季侑言心神俱乱,根本无心听她多做解释,立时去翻林悦挂在身上的包包,抓出自己的手机,颤着手指按下了给景琇的通话请求。   假的,一定是假的。她听着那一声声令人焦躁的嘟嘟声,慌乱地安慰自己。   万幸,通话很快被接起了。   “阿琇!”季侑言欣喜若狂道。   “是我,陶行若。”稍显陌生的女音,把季侑言的心,打入了谷底。   “阿琇呢?”季侑言腿软得不成样子,声音抖得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   “她出了一点事,现在在做检查。”陶行若说完,想到景琇说的,不希望影响季侑言活动的事,补充道:“轻伤,没有危险,你不用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季侑言扶着墙壁稳住身子,泪水从眼眶里汹涌溢出。   “在哪里?告诉我,我马上过去。”她焦切道。   她顾不上和主办方打招呼,一边去拽林悦身上的包、翻出钱包身份证,一边混乱地吩咐林悦道:“这里交给你,说我临时不舒服,家里有事,随便什么都可以。后果找魏姐。”   林悦懵了,想劝季侑言没差多少时间就结束了,等一等。季侑言却根本不听她说什么,甩掉她的手,撒开长腿,不管不顾地往外跑去了。   北城医院单人病房里,景琇头顶缝了针,固定了脖子,正在和外祖父林兆元对话。林兆元周身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感,看向景琇的目光,却很是慈爱心疼。   他近年来身体不佳,腿脚不便,很避讳来医院这种地方。但听说外孙女出了事,他还是拄着拐杖还是来了医院。   肇事司机也受了伤,被扣押在病房里了,司机咬死说是意外,他急着去接孩子才闯红灯发生事故。但供词明显准备不足,漏洞百出,疑点全都指向了肖迭。林兆元几乎可以断定,这件事是肖迭或是肖家指使的。   肖家这么做也很好理解。如果等他出面了,肖家卖他面子,不管心里怎么想的,明面上便只能忍下这口气,不能动手了。但显然,他们不想白忍,所以,赶在两家和谈前,他们以牙还牙,先把景琇也送进医院。为了长久的利益,林兆元同样只能忍气吞声,息事宁人。   但他们低估了林兆元对这个外孙女的疼惜。他看着病床上虚弱的外孙女,犹在后怕。接到电话时,他连吃了好几颗药,才缓过气。他这个外孙女啊,自从两年前那一次意外后,身体就远不如从前了。前两个月还听陶行若在说,景琇妈妈和她透露过,景琇夜里莫名地身体剧痛,却怎么都检查不出具体问题。他们捧在手心里都怕碎了的宝贝,肖迭居然敢动手。   林兆元十来年没有这么动怒过了。他昨晚还想劝景琇不要冲动,斩草如果不能除根,只会徒留后患,所以,要等待合适的春风。但现在,他恨不得把肖迭抽筋剥骨。   但意外的是,林兆元拉着景琇的手,承诺她说“外公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时”,昨晚恨不得把肖迭除之后快的景琇却改口了。   “算了,外公。小惩大诫就好。”她摩挲了一下老人枯瘦的手,低声道:“肖迭和肖家,都是疯狗,我怕他们狗急跳墙。”   “我还没死,我看他们谁敢?!”老人沉声肃杀道。   “但是我怕了。”景琇轻轻道:“外公 ,这件事里不止有我,还有……”季侑言是她的软肋。她不能允许有这样的不定时炸弹埋伏在季侑言周边。   她没有把话说完,转口道:“如果现在我躺在这里的结果,能让肖家觉得这件事扯平了,那就先这样吧。”   林兆元算是听明白了。景琇哪里是自己怕了,分明是怕牵连那个小女朋友。   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啊。林兆元深深叹了口气,没有戳穿她。他心里有了谋划,眼里闪过精光道:“那就先让他在逍遥几天,多行不义必自毙,肖迭早晚都会付出代价的,琇琇你耐心等等。”   “好。”景琇乖顺道。   老人爱怜地拍了拍景琇的手,关心她道:“前段时间听说你身上夜里时不时就疼,现在还有吗?”   景琇不想老人担心,含糊道:“还好了,没大碍的。”她像是想起了什么,郑重道:“外公,你能帮我找一个人吗?”   难得景琇主动开口要求什么,老人自然是没有半点推辞。   *   季侑言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六点多了,医院下已经开始有消息灵通的记者在蹲守了。陶行若接了电话,带了保镖下去,半是威逼半是利诱地阻止了记者拍照,亲自接季侑言上楼。一路上,季侑言连珠炮似地追问景琇的情况,陶行若挑着重点说了。   当知道景琇万幸,都是皮外伤,季侑言刚刚活过来了一点,就又听见陶行若说,是肖迭动的手。   季侑言登时愣在了原地,不知所措。   她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自责与懊恼淹没了她的心扉。   “进来。”陶行若招呼道。   季侑言机械地抬脚进电梯。   “口罩和墨镜可以脱了。”陶行若提醒道。   季侑言像是没有了灵魂,闻言照做。陶行若这才发现,季侑言眼里满是血丝,脸色憔悴得和景琇有的一拼。甚至,脑门上还有一块醒目的红肿。   “你额头怎么了?”陶行若奇怪道。   “撞到玻璃了。”季侑言不在意地回答道。她走得太急了,出机场时看到门就想就近冲出去,结果没看清那扇玻璃门根本就是锁着的,砰一声就撞上去了。   “……”陶行若又同情又欣慰。这次季侑言的表现比上次令人满意多了。   她们一路行至景琇的病房门口,正巧遇上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从景琇的病房里出来。   是景琇的母亲。季侑言一眼就认了出来。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有凉意从季侑言的脚底板窜起。她周身的毛孔都竖了起来,只觉得一时间,时光倒置,仿佛昨日重现。 第61章   景琇的母亲, 与景琇, 甚至陶行若都有几分相像,特别是不笑的时候, 如出一辙, 气场慑人。看见季侑言,景琇母亲的带上门的动作微微一顿。   明明什么话都没有说,季侑言却觉得已经从景琇母亲的神情中看见了不满与怀疑。是了,这件事, 完全是她连累景琇了。   当年, 景琇母亲的话让她无地自容。而今,阴影依旧没有散去。几乎是条件反射, 羞愧感让季侑言有立刻消失的冲动。可是,不可以。她僵在原地,舍不得抬起脚。   她软弱过一次,后悔过一次了。   季侑言稳住心神,直视景琇母亲, 极力淡定道:“阿姨,阿琇怎么样了?”   景琇母亲定定地看了她好几秒, 才意味不明道:“小言,又在这种地方见面了。”   季侑言不敢说话,脸上是与两年前相仿的无措。   不过看上去,是比以前勇敢了点。景舒榕转开眼,回答季侑言道:“我也才刚到,正准备去找主治医生详细问问。”   陶行若立即热络道:“姨, 我带你过去吧。”   景舒榕颔首。   季侑言不放心,想跟着景舒榕一起去听听主治医生怎么说,陶行若给季侑言使眼色,示意她直接进去找景琇。   偌大的走道上,只剩下季侑言自己了。她转回身,握住门把,手在不自觉地发抖。   这些年里,她经常会梦见这样的场景:推开门,景琇遍体鳞伤地躺着,看向她的眼神里,了无生气,像是在昭告着自己对她做过的所有恶行。现在这一切,好像从前噩梦的重演。可每一次,梦里她都还是推开了门。哪怕,只能多看景琇一眼。   就像,此刻她还是扭开了门把,推开了门。   只一眼,她就望见了病床上侧对着她的身影。过往的痛与慌顷刻间排山倒海地袭来,季侑言一下子软了腿,泪水簌簌地下落。   景琇听见声音,缓缓地转回了头,望向了门口。   这一次,她没有通知季侑言,季侑言却来得比上一次要快得多。她心中五味陈杂,却在看清季侑言的泪水时,只剩心软了。   “站着当门神吗?”她沙哑道。   不一样,这一次,是真实的人生,不是困住她的噩梦了。阿琇没事,阿琇还在,季侑言破涕为笑。   她反手掩上了门,小跑着到了景琇的床旁,蹲下身子,一头埋在了景琇的被子上。   一贯稳重的人,此刻却失态得像个孩子。   “阿琇,阿琇,阿琇……”她一声声低唤着,带着哭腔。   劫后余生,景琇压不住心中的情意,难得温柔地应了她一声:“我在。”   季侑言踏实了一点,舍得抬起头了。她坐在了床沿,看着景琇头顶的纱布和脖颈上的固定器,伸出了手,却又担心地收回来了。“疼吗?医生怎么说的。”   她眼里的心疼清晰可见。   “没事,过几天就能拆线了。都是皮外伤。”景琇盯着季侑言的额头,蹙眉道:“你额头怎么了?”   “走路不小心撞到玻璃了。”季侑言拨了拨刘海,试图掩盖住。   “还有哪里伤到了?头晕不晕?拍过片了吗?医生有说什么吗?接下来……”她连珠炮似地追问。   景琇对着季侑言的嘴巴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季侑言哑炮了。   “说了没事,别担心。”   这么大的人了,冒冒失失。景琇去摸电话,打给陶行若,让她叫个医生过来给季侑言检查。   “一点点红,上药揉揉就没事了,不用这么小题大做吧。”季侑言耳尖地听见了陶行若的吐槽。   “没事的,不用了。”她不好意思道。   景琇没有收纳建议,问她:“吃饭了吗?”   季侑言在飞机上,满心都是景琇,根本吃不进东西。她坦白地摇了摇头。   于是,景琇又吩咐道:“陶,再帮我带个餐上来吧。”   她对自己这样面面俱到,一如从前的妥帖,季侑言心中又甜又愧。她想到了自己以前让景琇受过的委屈,又想到景琇母亲不信任的眼神,情绪低落了下去。   景琇挂了电话,敏感地察觉到了季侑言情绪的转变,刚想问什么,季侑言就下意识地遮掩道:“阿琇,你吃饭了吗?”   “吃过了。”   “那……吃橘子吗?”季侑言去拿放在床头柜果篮里的橘子。   景琇沉了眉眼,没有回答。   季侑言抓着橘子,没有听到景琇的回答,疑惑地看景琇。这才发现,景琇的温和淡了许多。   “你在想什么?”景琇盯着她问。   季侑言颤了颤长睫,是景琇熟悉的闪躲模样。   景琇一时间脑子钝钝地疼。可她看着季侑言眼里真切的柔情,冷硬的话舍不得说出口。   “我现在头很疼,猜不出,也不想猜你在想什么,你不能告诉我吗?”景琇缓了语气。   季侑言咬了咬牙,试探性地去握景琇的手。景琇容许了她的动作,由着她十指交扣。   季侑言得到了勇气。她凝视着景琇道:“阿琇,我在想,我又连累你了。”   “我心里很自责,很内疚,还很羞愧。没有我的前因,就不会有你现在躺在这里的后果。甚至是以前,没有我,你就不会不开心不快乐那么久。我忍不住在想,也许你昨天说的会不会是对的。我们,是不是真的不适合在一起。”她越说越没有底气。   她看见景琇的母亲,就想起了过往的种种,所有的犹疑和不自信就疯一般的再次冒头了。   可这一次,她选择和景琇坦诚了。她害怕她的动摇会让景琇更动摇,可是,她更害怕她的不坦诚会让景琇失望。   她说过会学着坦白,学着沟通了。   这个答案,是景琇意料之外的。季侑言也产生动摇了,景琇说没有一点点跟着动摇是假的。但下一刻,她更多的是感到欣慰。   至少,季侑言说出来了。问题不说出来,永远只会横亘在那里。可惜的是,总是需要她逼一点,季侑言才说一点。   “你昨晚还信誓旦旦的,今天,就打退堂鼓了吗?”景琇轻叹。   虽然是质问,但是语气并不严厉,甚至带着不分明的温柔,季侑言听得心驰神荡。   阿琇,这是在鼓励她吗?   “我没有。”季侑言连忙否认道,“我只是心疼你。”   她还要说什么,门口传来了敲门声,“方便进来吗?”是陶行若。   季侑言五指动了一下。   “进来。”景琇淡声道。没有要收回手的意思。   季侑言喜笑颜开,心安理得地坐在床沿继续拉着景琇的手。   然而,进来的不只有陶行若,还有景琇的母亲和一个女医生。   景舒榕盯着景琇和季侑言交握的手两秒,眉头微蹙。挑衅?   季侑言有点心慌,但还是没松手。   景琇不动声色地与母亲相视一眼,透着点哀求的味道。景舒榕收敛了气场。   陶行若缓和气氛道:“医生我带上来了,饭一会才会送来,侑言你先过来给医生看看吧。”   季侑言用眼神向景琇询问,景琇抽回了手。   季侑言握起了五指,试图留住景琇的余温。她恋恋不舍地起身,对着景舒榕和陶行若点了点头,才出去了。   等季侑言上完药再次回到病房,病房里又只剩下景琇一个人了。   “去吃饭吧。”景琇望着茶几上的餐盒道。   季侑言从善如流。她闻见了食物的香味,才发觉自己其实饿极了。但一贯的好家教,还是让她吃得慢条斯理。   期间,她问了景琇早上事情的细节,景琇耐心地有问有答,气氛融洽。   不成想,她一吃完饭,景琇就无情赶她了:“差不多时间了,你该回去了。”   季侑言愣了愣,小心翼翼道:“我……我可以留下来陪你吗?”   “不用了。”景琇拒绝道,“你回去休息吧。明天还有工作吧?”   她不喜欢季侑言待在医院里,更不喜欢季侑言像生病的人一样,一个人躺在苍白可怖的病床上。   “我可以让魏姐协调的。”季侑言挣扎。   “我和节目组请假了,明天就会回法国。”景琇告知道。   季侑言做不到厚脸皮说,我跟你一起去法国。   她张了张口,退而求其次道:“那今晚,让我陪你一晚上好不好?”   景琇还没有回答,季侑言的手机响了起来。   来电是,魏颐真。   季侑言大概能猜到魏颐真为什么打电话来,怕不接电话会火上浇油,只好接了。   一接起电话,魏颐真的怒火就顺着扬声器烧了过来,“季侑言!你是真的无法无天了是不是!”   景琇皱了皱眉。   季侑言尴尬地站起身,去到病房外接电话。   魏颐真是真的火了。这个品牌是国际大牌,多少人费尽心思都争不到的,她好不容易才帮季侑言争取下来的,结果第一次活动,季侑言就给人家搞早退?季侑言做了大爷,她就要给人家赔笑做孙子。操心事一茬接一茬,没完没了,魏颐真肺都要气炸了。   季侑言自知理亏,低声下气地赔不是。魏颐真让她立刻、马上,去她家见她,季侑言好说歹说,软磨硬泡,魏颐真才退让说,明天早上五点钟来医院接她。   明天景琇住院的消息肯定会传开的,再晚从医院出去,太扎眼了。   接完电话进来,景琇还没发话,季侑言先声夺人。   “我和魏姐说了,明早五点来接我。”颇有一副先斩后奏的架势。   景琇:“……”   “那你自己找地方睡。”景琇不愿妥协。   季侑言努力武装起自己的脸皮,红着脸耍赖。她搬了一张茶几旁的小凳子,坐到了景琇的床旁,趴在景琇的床沿上,小声道:“就借我这一点位置好了。”   景琇:“……”   两人僵持片刻,季侑言趴着趴着,悄悄地演了起来,一副真要睡过去的样子了。   阿琇心软,她揣摩着。   景琇信以为真,又好气又好笑,只好松口道:“上来睡。”   季侑言乐得差点要露馅了。她本来只想哄景琇加个床位进来的,没有想景琇能直接让她上床睡。   意外之喜!   她揉了揉眼睛,麻溜地“清醒”了过来,去洗手间洗漱后,穿着打底裤和保暖内衣爬进了景琇的被窝。   病床不比酒店的大床,两人身子不可避免地贴到了一起。   但季侑言眼里是累极了的血丝,景琇心疼,无意折腾她了。她关了灯,低声道:“晚安。”   怕压到景琇的伤,季侑言手脚很规矩地放着。她看着景琇近在咫尺的侧颜,心满意足道:“晚安。”   过了几秒,黑暗中,景琇听见季侑言说:“阿琇,我有很多缺点,还有很多奇怪的包袱,做错过很多事。在很多人眼里,甚至我自己眼里,我依旧不是那个最适合你的人。”   有些话,仿佛只有借着看不清彼此面容的时刻,她才能更好地说出口。   “可我一定是最希望你幸福的人。如果你是世上有着最独一无二纹路的螺杆,那我愿意把自己打磨成最匹配你、可以紧紧拥抱着你的螺帽。”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景琇冷不丁出声。螺帽一次次套在螺杆身上打磨自身时,螺杆也在被螺帽磨损着纹路。   完美匹配,是互相磨合的过程。她也不需要季侑言完全单方面地迁就她。   季侑言怔了一下,明白景琇的意思,低笑出声。   景琇在黑暗中无声地弯了唇角。“睡吧。”   “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传开了季侑言均匀呼吸声。景琇静静地听着,心安得鼻酸。   她伸手轻轻拨了一下季侑言的刘海。   季侑言睡得很熟。   景琇支起身子,在她额头红肿的地方印下一吻,低喃道:“明天就不痛了。” 第62章   凌晨四点多, 天地间还完全是一片黑暗, 季侑言的闹钟尽职地震动了起来。因为睡前心里装着要早起的事,怕无法及时听到闹钟吵到景琇, 季侑言到了下半夜, 睡得并不踏实。闹钟刚震动两下,季侑言就第一时间醒了过来,摸出手机赶紧关掉了。   她捂着嘴困倦地打了个哈欠,转过身看身旁景琇的睡颜, 满目的温柔和爱恋。   今晚睡得好乖啊。季侑言宠溺地想。   她坐起了身子, 伸长手帮景琇掖了掖她那边的被角,准备放轻动作下床。   “几点了?”慵懒的女声突然响起。   季侑言顿住了动作, 像是生怕把景琇的睡意彻底吵没,极低极柔道:“快四点半了。”   景琇按开床头的灯,双肘支起,是要起身的动作。   季侑言怕她不方便,连忙单腿跪上床, 体贴地扶她。   其实只是脖子不能动,身上软组织受伤, 起身还是没有问题的,但景琇没有拒绝季侑言的殷勤。   “是我吵醒你了吗?”季侑言取了外套,披到景琇身上。   景琇没有回答,转移话题道:“你去开门,门外应该会有袋子。里面有一套干净的衣物,你换上吧。”   这是季侑言睡着以后, 她发短信让人准备的。季侑言来的时候穿的少,现在外面更深露重,景琇怕她着凉。顺便,季侑言进来的时候已经被人看到了,再穿同一身衣服出去,难免太明显了。   季侑言怔了一下,将信将疑地去开门,还真是……   门外赫然放着两个装着服装的纸袋子。   季侑言抱着袋子进门,含情脉脉,“阿琇……”   她动情的话还没说出口,景琇打断道:“快去换吧。”她垂下眼睑,神色间依稀有几分羞涩的意味。   季侑言露出笑,温声道:“好。”   她刚进洗手间,魏颐真的电话就进来了。安静的凌晨里,手机的响铃声显得格外刺耳。季侑言咬着牙刷跑出,接起电话,含糊道:“好,我在刷牙了。魏姐你稍等,我马上就下去了。”   腮帮子鼓鼓的,有点可爱。景琇看得目不转睛。   季侑言挂了电话,见景琇在看自己,想和她说些什么,但牙膏的泡沫在下颌上渐渐下滑,季侑言赶忙又跳回了洗手间。   景琇唇角微微上扬。   景琇准备得很周全,连内衣裤都有。季侑言换上衣物,发现所有的尺寸都很合身。就是,好像太厚实了一点?在有地暖的室内,季侑言觉得有点热。   她把口罩挂在一边的耳朵上,出了洗手间,是整装待发的模样了。   “要走了吗?”景琇坐在床沿旁喝水,轻声问。   窗外是未明的天色、未知的前程,屋内是温馨的光亮、心上人温和的容颜。季侑言生出不舍。   “嗯。“她低声地应。阿琇今天回法国,这一走,她们要多久才能再见?   “今天什么时候的飞机?”她停在原地问景琇。   “早上十点多。”   “那……什么时候回来?”季侑言咬唇问。   “至少过了圣诞吧。”景琇秀眉微蹙,叫季侑言道:“你过来。”   季侑言依言近前。   “蹲一点。”景琇淡声道。   季侑言照做,心跳开始加速。   她看见景琇伸出柔荑,搭上自己的脖颈,而后翻起了她毛衣的高领,细心地帮她下叠平整。   “会不会箍得难受?”季侑言一贯不喜欢穿高领的衣服,她吩咐的时候,忘记叮嘱了。   “不会,很暖和。”季侑言盯着她卷翘的睫毛,心上熨帖。   景琇翻好了领子,单手按在床单上,后退了一点身子,提醒道:“好了,去吧。”   季侑言目光如水,依依不舍。她鼓起勇气,红着脸想向景琇讨要一点临别前的体己话:“要好久都见不到了,你有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话?”   “……??”景琇脸上透出疑惑,怔了怔。   魏颐真催促的电话不合时宜地又杀来,打破了一切旖旎的气氛。   景琇看她不接电话,又不好意思按掉的样子,妥协吐了一句:“注意安全。”   季侑言神色黯了下来。   响铃太执着了,季侑言没办法只好接起,匆匆回答道:“我在下去了。”而后,她叹气,对景琇道:“好,我会的。你要照顾好自己。我走了,你快再去睡个回笼觉吧。”   她戴上另外一边的口罩,攥了攥拳,在转身前又柔情地补充了一句:“我等你回来。”说完,她狠下心去做该做的事了。   背影,温柔中透着失落。   景琇喉咙动了动,赶在她开门离开前,终于主动道:“要我带什么圣诞礼物回来给你吗?”   季侑言顿住了脚步,霎时间惊喜地回头看景琇。   景琇垂下长睫。   季侑言眼里有璀璨的星光亮起。她克制不住地一边扯下口罩,一边大步流星朝景琇跑去。   吧唧一下,她在景琇脸颊旁啄了一口。   “你平安健康地回来,就是我最想要的礼物了。”她在景琇耳边好听地低喃。   不经同意占了便宜,季侑言不敢看景琇的反应,退开身子,欢喜地挥手跑出去了。实在是,情难自禁了。   景琇僵直着身体,目送着季侑言的背影消失于门后。病房里一下子空落落的,好像自己的心,跟着季侑言一起走了。她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仿佛还有季侑言热气吹拂着的脸颊,哑然失笑。   想给她,好多好多的“正”啊。   季侑言合上病房的门,靠在门板上平复心跳。明明很久以前,她们什么都做过了。可此刻,强亲了景琇一下,她竟然心跳快得不成样子。季侑言笑得像一只餍足的大金毛。   走道里明晃晃,空荡荡的,是医院夜间特有的寂静与阴寒。季侑言感到了凉意,戴上帽子,把自己埋进景琇给予的温暖里,乘坐电梯下楼去了。   她换了身衣服,和所有冬日怕冷的人一样,装备齐全,捂的严严实实,记者就算看见了,也未必能够认得出来。但以防万一,季侑言还是按照昨天和魏颐真的约定,走了工作人员内部出入通道,躲开了所有记者,神不知鬼不觉地走到了魏颐真停车的地方。   她拉开车子上车后,魏颐真立刻吩咐了司机开车。   “有撞到记者吗?”魏颐真紧张道。   “应该没有。”季侑言摘了口罩笑答道,“辛苦魏姐你亲自来一趟了。”   魏颐真严肃道:“zc要追究你违约的事,我约了zc的人,订了最早班的机票,现在直接就去机场,你要做好赔礼道歉的准备。”说完,她递了一份文件过来,“这是我昨天做好的补救策划案,你过目一下。毕竟我们过错在先,所以,后续可能要吃点亏了。”   “好,我知道了魏姐。”季侑言也端正了态度,没有任何推辞地接受了。   这次,她这么听话爽快,魏颐怔反倒错愕了一瞬。   季侑言看完策划案,心里有了数,答复魏颐真道:“魏姐,我这边都可以接受,没有意见。”   魏颐真摩挲拇指和食指,沉声道:“我有意见。”   季侑言微愣,策划案她自己做的,她有意见?   魏颐真抿唇道:“这对我们的利益没有好处。”她说的是“我们”,不是“你”,强调了她们是利益合作者。   “侑言,我觉得我们最近的合作出现了问题。我感觉,你没有尊重我的劳动成果。如果你接下来还要这样一再感情用事,擅自行动,我想,我可能需要重新考虑我们是不是彼此最佳的合作伙伴。”最近季侑言太不让人省心了,她必须给季侑言敲个警钟了。   季侑言始料未及。上一世,她和魏颐真愉快地合作了三年,是伙伴更是朋友,所以她打心底里把魏颐真当成了自己人,从没有想过,魏颐真会有放弃她的想法。说来也是,这一世到现在,她和魏颐真合作才不久,她就几次三番地给魏颐真出难题。魏颐真会反感,是正常的才对。   她有些慌,无意识地想把口罩塞进衣袋里缓解紧张,指尖忽然触摸到了硬硬的东西。季侑言摸出来一看,是几颗奶糖和几小块威化饼。   她心瞬时间酸软一片。一定是,阿琇特意放的。   季侑言镇定了下来。   她借花献佛,把东西摊开递给魏颐真道:“魏姐,我听陶总说,你也有低血糖。早上起这么早,吃东西了吗?”   魏颐真看着她手上的零食,一时间没了反应。   季侑言真诚道:“魏姐,最近的事,对不起,是我考虑得不周到,经常没能及时和你沟通,我向你道歉。但我绝对没有不尊重你的意思。”   “你每次认错都很真心,我也相信你是真心的。但是,每次过后,你犯错也很真心。”伸手不打笑脸人,魏颐真语气显而易见地缓和了很多。   “魏姐,我向你保证,除了关于景老师的事,我很难保持完全的理智,其他的事,我一定尽量配合你工作的。”季侑言争取道。   魏颐真抬眼镜:“但现在大部分的矛盾,就是因为她而起的。”   季侑言沉默。几秒后,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道:“魏姐,演艺工作是我值得奋斗的事业,景老师,却是我大部分的梦想和全部的生活。如果我能够不顾一切地追逐事业,那我一定将更不会是你理想的合作对象了。”   “急功近利的人,你同样不喜欢不是吗?”   魏颐真无言以对。她当年和祁芮欣结束合作,原因之一,就是祁芮欣后期急功近利,走了她完全不能认同的路线。   季侑言扫见前方车窗外,开始苏醒、充满烟火味道的街道。   她看见道路旁一个在前面推,一个在车后推,一起努力上坡的卖菜夫妻,看着包子店里,一个在装包子一个在收钱的男女,看着公交车站旁,捂着手互相取暖的小情侣,心有所感。   也许,在两个人的亲密关系里,本就不可能完全的独善其身。不能抗拒,却可以回报。回报爱护的,应该是更多的爱护。   她握紧手中的糖,努力说出了口:“魏姐……如果景老师是我的软肋,那她,同样也是我的铠甲。不是吗?”   她说完这句话,脸上还是有些发烫。她依旧不能够理所当然地接受景琇的帮助,可她在学着,正视和承认景琇对她的帮助。   魏颐真哑然。景琇让季侑言行事冲动,惹了不少麻烦,但是,确实不可否认,景琇也帮季侑言也解决了不少麻烦。远的不说,单说肖迭的事,没有景琇这边出面……   但是,情侣关系和追求与被追求关系,还是非常不一样的。情侣,甚至说,公开了的情侣、夫妻,才能够是真正的利益共同体。   半晌,魏颐真拽过了季侑言手中的糖:“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   “但是,有一个问题。也不知道谁给你的底气。”   魏颐真没好气道:“还铠甲?你先追到她再说好不好?”   季侑言的脸,一瞬间烧了个通红。   作者有话要说:季老师委屈:我承受了我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好睡眠。   另外,   季老师凶巴巴:什么婆婆,那是岳母啦!超凶.jpg   ps:“正”在第41章,类似于好感度的计数器。 第63章   季侑言与魏颐真共事已久, 听得出她这算是松了口风了。虽然她向魏颐真争取理解的时候, 说得有条有理。但她心底里到底也是有歉疚:不论如何,她确实是给魏颐真添麻烦了。并且, 她心底里知道, 未来也许还会因此有更多的麻烦的。   魏颐真是一个工作认真尽职的人,上一世的季侑言也是,所以她们目标、步伐一致,很是合拍。但上一世除了工作, 季侑言一无所有, 于是便心无旁骛,一切都以工作为重。可这一世毕竟不一样了, 这一世,她的生命中有景琇,有了无法割舍的牵挂。   人生中很多事都是有舍有得。爱情与事业、生活与工作,究竟哪一个更重要?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但不论如何,景琇在她人生的天平之中, 永远是重中之重。这是季侑言做好的觉悟。   可这不是魏颐真必须要陪着她有的觉悟,季侑言明白。虽然她很希望魏颐真能够陪着她走下去, 但魏颐真如果不愿意,她也理解。毕竟,每个人的利益诉求不一样。   她咬唇坚定道:“魏姐,我一定会追到她的。”   魏颐真含着奶糖,挑了挑眉。   “但等我追到了景老师,以后, 可能会有更多要魏姐你操心的事。”   季侑言回视魏颐真,开诚布公道:“魏姐,我依旧有事业心,依旧会踏实努力工作,朝着我们当初规划的目标前进。我承诺你,以后即使是和阿琇相关的事,我也一定会更及时地和你沟通,尽量更周全地处理。但是,景琇依旧是我一切的例外和变数。”   “你可以接受这样的合作伙伴吗?”她的声音里带着忐忑。   魏颐真凝视她,没有马上应答。   其实,她这次虽然生气季侑言的冲动,却也能够谅解。毕竟,听到心上人出事故了,不冷静也是人之常情。她只是被最近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折腾得心累了。   季侑言看出了魏颐真的犹豫,心生黯然。可她也没有再说什么做不到的好听话挽留魏颐真。合作,是需要达成共识才能共赢的,她不想为了自己的利益去勉强魏颐真。   就在季侑言即将死心之际,魏颐真捏了捏手中的糖纸,终于发声道:“糖还不错。”   季侑言微愣,小声道:“阿琇准备的。”她一心想帮景琇刷魏颐真的好感。   魏颐真:“……”把她的感动还回来!   算了,不管怎么说,季侑言也算是坦诚、好沟通了。   魏颐真揉揉太阳穴,让步道:“人有七情六欲,我可以体谅你,但我希望你也能体谅我,记住‘及时沟通’和‘利益最大化’这两个词。合约还有大半年,看你的表现了。”   季侑言提着的心落到了实地,扬起笑道:“好。”她歪了歪头,狡黠道:“等候长官检视。”   魏颐真嗤笑一声,气氛活络开了。   到了机场,候机期间,魏颐真忙着打电话,拿着手机的那只手指尖都冻得发紫了。季侑言见状,亲自去买了热奶茶回来给她暖手、暖身子。魏颐真一口下肚,身子暖和了,心也彻底软了。   上飞机时,怕景琇还没起床,季侑言没有报备了。抵达加城,算着时间,景琇应该准备出发去机场了,季侑言给她发微信,絮絮叨叨想叮嘱她很多,最后却只浓缩成了一句:“我到加城了。巴黎在下雨,照顾好自己。”   景琇回复她:“工作顺利。”   季侑言砸吧这四个字,很好满足地弯了眉眼。她抬头看着ZC中国区总部的大厦,深吸一口气。   她现在最需要的,可不就是,工作顺利了。   ZC对季侑言来说,意义非常。之前跟着汪珺婵,季侑言由于形象和路线问题,绯闻太多,时尚资源一直很虐。跟了魏颐真,拿下ZC,季侑言国际时尚价值才算真正跻身一众小花前列。这个代言,不容有失,所以魏颐真才会那么着急上火。   其实昨天的品牌活动,季侑言离开时已经接近尾声了。但ZC是国际大牌,向来都是别人对它趋之若鹜,哪里试过被这样怠慢,因此才万分震怒,动了要解除合约的念头。好在魏颐真沟通及时,态度诚恳,对方才决定再给季侑言一次机会。   季侑言今天亲自登门道歉,诚意满满,除了增加了之前合约内的出席品牌经营活动次数,另外还给出了更全面的、更有利ZC的,可以联动季侑言即将播出的新剧的线上广告策划案。   解约对双方来说,其实都是下下策。几相权衡之下,ZC终于松口,不再提解约,但还是要求退回这一部分的活动费用,并且,提高了合同的违约赔偿比例。   主动权捏在别人手上,季侑言和魏颐真不得不妥协。一切谈好了,对方邀请共进午餐,两人不好不给面子,去赴了一场饭局。   因为行程已经是排定下来的,季侑言晚上在另一个城市西城,还有一个电影展的开幕酒会要参加,所以,为了不影响晚上的工作,季侑言吃到半席,就偷偷去洗手间催吐,吐得眼泪直流,但好歹清醒了许多。等从酒桌上下来,季侑言和魏颐真都蔫了吧唧的。   没有喘息的时间,季侑言和魏颐真又立刻上了去西城的飞机,赴另一场活动。而后几天,季侑言都是连轴转的状态。   西城活动结束了,她就回了陵州奔赴新一期节目的录制,节目录制完了,她又转场去另一个城市参加年终盛典、品牌派对,还倒着时差,去纽约参加了一场时装秀。   也许是工作强度太大了,昼夜颠倒、休息不足,在去参加顾灵峰《夜色中的向日葵》试镜前一天,季侑言晚上到了下榻的酒店就病倒了。   高烧三十九度,反反复复,退了又升上来。魏颐真照顾了大半夜,觉得这样不行,凌晨五点多送她去医院急诊,挂了水。   她试探性地问季侑言,是不是和顾灵峰协商一下,推迟试镜日期。   季侑言不肯,“机会不等人,魏姐,我们不能冒险。”   魏颐真心里很犹豫:“可你现在这个状态,去了能表现好?”   “我可以的。”季侑言打起精神,信誓旦旦。“魏姐,拿下顾导这个电影,转战大屏幕就算成功了一半。我们努力了这么久,不能功亏一篑不是吗?”   “刚不是测量了吗?体温已经下去了。”季侑言若无其事地笑。   魏颐真沉默。   最后,她还是屈服于现实,让季侑言水都没吊完,拔了针,去赶赴试镜了。   路上,她看着化了妆,打起精神,像没事人一样反复揣摩电影剧本的季侑言,心里一时间有点不是滋味。   你说她任性没有事业心吧,她现在又敬业得可怕。   景琇。魏颐真默念这个名字,莫名地就想叹气。   顾灵峰的试镜,安排在了一个僻静的别墅里。季侑言到的时候,顾灵峰下楼,亲自接待的。说不上很热络的模样,但礼数算是很周全了。   魏颐真眼观六路,确定了,今天应该是特意为季侑言安排的试镜。她暗自庆幸,幸亏今天没有爽约,否则,大概真是不太好收场了。   试镜的大厅里,很平常。靠窗的地方放了一台钢琴,正对着钢琴的地方,是沙发和茶几。沙发上坐着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男人一个是制片人,一个是投资人,这一世季侑言还没有接触过,但上一世,季侑言和他们都打过照面。   女人则是,季侑言比较熟悉的,曾经当过《偶像创造计划》的飞行导师,著名音乐人薄雪。   几句官方的寒暄过后,顾灵峰就切入主题道:“剧本看过了吧?剧情熟悉吗?”   “看过了,大致熟悉了。”季侑言不敢把话说太满。   顾灵峰点了点头,吩咐道:“会弹琴吗?你过去钢琴前坐下。”   季侑言点头,从善如流地坐到了钢琴前,变成了背对着所有人的姿势。   她抬起手,五指纤纤,忍不住眷恋地抚摸了一下黑白琴键。   “开始吧。”顾灵峰沉吟道。   开始什么?这灵性的试镜。魏颐真心里为季侑言捏一把汗。   季侑言回头看顾灵峰,顾灵峰皱着眉在打量她,又像不是在打量她,没有要说话指示的意思。   季侑言深吸一口气,清醒了脑子。她猜测顾灵峰是在她身上找她试镜的角色——沈郁的感觉。   她回想剧本里所有沈郁弹钢琴的片段。沈郁弹钢琴的片段其实并不多,但是,这算是一切故事的开始。沈郁五岁开始学钢琴,十七岁考入音乐学院,凭着钢琴给她带来过的无数称赞,她一度笃信自己是有音乐才华的人。   季侑言调动自己的情绪,陷入了剧本里的一个片段。   十七岁时,沈郁和乔月刚刚考入音乐学院,在音乐室里,她编了新曲,兴致勃勃地弹奏给乔月听。乔月托腮看着她,满目期待,还有微不可觉的崇拜。   那个晚上,有最宜人的晚风、最静谧的夜色、最温柔的乔月,还有,最纯粹的欢喜与最期待的未来。   季侑言长指在琴键上跳动着,悦耳舒缓的琴音,从她指下流泻而出。是魏颐真从来没有听过的曲目。   季侑言整个人的气场都放松了下来,唇角上扬,是不同于她平日里内敛气质的,明快自得的笑。乔月崇拜的眼神,很好地滋养了她的信心。   明明看不到季侑言的神情,但从背影看来,魏颐真一个不懂戏的人,都能感受到她身上气场的转变。   怡然自得,自信飞扬。带得观看着的人,都不自觉地静下了心,扬起了笑。   看起来很享受的样子。魏颐真脑海中蹦出这样的感慨。   “可以了。”顾灵峰不知道听了多久,终于出声打断道,“这是什么曲子?”   “没有名字。”季侑言收起了属于沈郁的明艳的笑。她微微一笑道:“我自己谱的。”   顾灵峰眼里浮现出欣赏,一旁的薄雪肯定道,“不错,就是,指法有些生疏了。”   “荒废太久了。”季侑言惭愧道。   魏颐真错愕。她忽然发现,她好像,真的不是很了解她带着的这个艺人啊。   第64章   在这个圈子里, 只要能写两句歌词, 哼两句别人没听过的曲子,经纪公司就都敢吹成有才华的原创歌手。至于唱功、质量、完成度怎么样, 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所以魏颐真在接手季侑言的时候, 了解过她的出道经历,只当她是和这个圈子里多数选秀出身的艺人一样,唱歌不成,于是转投影视。至于曾经在季侑言身上贴过的——创作型选手标签, 魏颐真也只以为是常规包装。   没想到, 季侑言还真是有两把刷子。魏颐真又想起了她出身京华大学的事情了。这个圈子里,大家没学识没技艺都恨不得造一个人设出来, 季侑言倒是,低调得令人惋惜。   薄雪没有对季侑言弹奏钢琴的表现再多做点评,她还在思考,顾灵峰就从衣兜里摸了一包烟出来,一边取烟, 一边问季侑言:“会抽烟吗?”   季侑言轻轻颔首。魏颐真又愣了一下。   她看见季侑言站起身,撩了一下头发, 周身的气场,陡然间好像又变得不一样了。   她站起身,举手投足间,已经完全找不到刚刚弹琴时的飞扬神采了。她唇角挂着一抹弧度,像是在笑,眼底却是一片凉薄。她袅袅踱至顾灵峰的身前, 低头用红唇噙过顾灵峰指间的烟头,缓缓抬头,咬着烟,看着顾灵峰,眼波似水,是一个魅惑中带着点玩味的笑。   魏颐真看过剧本,一下子觉得,后期那个堕落了、被包养了的沈郁,变成了一个具像,完美地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明明是平日里看惯了的那张脸,神态一变,魏颐真竟觉得,季侑言好像整个五官的感觉都不一样了。即便是她今年拿下视后的那个角色,魏颐真听圈内人的评价,季侑言的演技,似乎也没有达到今天这样游刃有余的水平。超常发挥了?   她悄悄打量制片人和投资人的表情,这两人都很沉得住气,魏颐真看不出什么。   顾灵峰也是面无表情。他咔哒一声打开打火机,给季侑言点烟。   季侑言俯身,自若地点燃了烟,吐出了一口白烟。烟雾朦胧了她的五官,让她的唇角的笑,变得极淡极飘渺。   她站在原地,抽着烟。魏颐真看得移不开眼。   几秒后,她转过身,晃至了窗边,曲起一条腿,靠坐到了窗台上。另一条腿,悬空,轻轻地晃动着。她抽烟时的娴熟姿态和晃腿的孩子气动作,矛盾着,又奇异地和谐着。   她偏头看着窗外,烟在她指间明明灭灭,雾在她唇边,缭缭绕绕。季侑言整个人沐浴在冬日的暖阳里,明明是温暖明亮的画面。   魏颐真却觉得,目之所及,都是忧郁和无望。   顾灵峰的眼底终于显露出惊艳。他脑海中甚至能够想象得到,在真实拍摄的场景内、在他的镜头下,这个画面,该美得如何动人心魄。   顾灵峰又让季侑言再试了两个背影戏,之后,备了茶和点心招待季侑言和魏颐真,当场定下了合作。   不仅决定由季侑言出演沈郁这个角色,并且,薄雪作为电影的音乐总监,认可了季侑言的音乐才华,正式邀请了季侑言负责电影里沈郁原创插曲的创作。   季侑言和魏颐真离开时,薄雪正好也要离开,三个人一路边走边谈。走到了她们隔着不远停着的车旁,季侑言礼貌地站在不远处目送,准备等薄雪上车离开后,自己再上车。   即将离开了,薄雪手搭在自己驾驶座的车门上,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侧身叫季侑言道:“侑言。”   季侑言歪头回应,快步近前。   薄雪随和道:“也没什么,我只是想起句话,想和你说。”   “老师您说。”季侑言尊敬道。   “虽然景琇向老顾要求,希望不要向你提起,是她推荐了你。但是,时间久了,难免会不小心提到的。”   季侑言有些尴尬,薄雪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快道:“别紧张,放轻松点。”   季侑言不好意思地咬唇。   “为避免误会,还是先和你说清楚吧。虽然她推荐了你,但如果你不合适,我和老顾也绝对不可能选用的。我和老顾之所以选择你,是因为,你自己用能力说服了我们。”   “有才华别浪费了,好好努力吧。”   她的音乐,能被这样有分量的前辈肯定的机会并不多。季侑言一时间百感交集,鼻子发酸。欢喜,还夹杂着莫名的委屈。   “谢谢老师,我会的。”她诚恳道。   薄雪浅笑,“好了,走了,路上注意安全。”   薄雪走后,这场试镜算是正式结束了。季侑言放松了下来,突然一阵天旋地转,晃了晃身子。   魏颐真赶忙两步上前,扶住了她,“怎么回事?”   “没事,我……就是有点晕。”季侑言有气无力道。   魏颐真去探季侑言的额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手太凉了,只觉得温度热得烫手。“你是不是又烧起来了?”魏颐真紧张道。   “没事,可能是刚刚太紧张了,我上车休息会就好了。”季侑言强撑道。   “紧张?我刚可一点也没看出来。”魏颐真扶着她上车。   季侑言虚得不行,勉力自嘲道:“不能装的话,还怎么当演员?”   魏颐真:“……”   上了车,魏颐真要送她去医院,季侑言表示不用了。“我觉得,现在让我回去好好睡个觉,比什么都有用。”况且早上刚挂过水,现在去医院,也不能再挂。   魏颐真看她倦怠的样子,觉得也有道理。她把热水杯递给季侑言,启动车子送她回酒店休息。   季侑言喝了两口水,缓过了气,就迫不及待地想给景琇发微信。   隔了两世,她的喜悦,终于可以分享给她最想告诉的人了。只是这么想着,季侑言都觉得,自己已经获得了双倍的喜悦。   她摸出了手机,正在编辑,听见魏颐真问她:“快十二点了,你是要外面点些什么送到酒店?还是直接酒店里随便吃点?”   快十二点了……阿琇那边,现在还是凌晨四五点的时间。季侑言及时地停住了指尖。   好险,差点要吵到她了。   “回酒店喝点粥就好了。我现在也没什么胃口。”季侑言看着息屏上的时钟,度秒如年。   高峰期,魏颐真被堵住了。她停了车,和季侑言闲话:“是我太小瞧你了吗?”   “嗯?”   “没听你说过音乐创作这方面的事。”   季侑言微怔,淡淡道:“在今天之前,都是不值一提的事。”   魏颐真哑然。   其实,是也不是。季侑言是遇人不淑了。魏颐真叹气,半开玩笑道:“你浪费太多时间了。明明能靠才华吃饭的,为什么要靠脸?”跟着汪珺婵走那样的路线,太可惜了。   “我就当魏姐你在夸我吧。还好还有脸可以靠,否则我当年可能就要街头卖艺了。”季侑言戏谑道。   以前说起音乐这件事,季侑言心里满怀不甘。但现在,她已经能够平和地面对了。   也许是因为心态和期待不同了。如今,能得到一个肯定、一个机会,她已经很知足了。   魏颐真嗤笑。她试探道:“所以,你现在对音乐什么想法?”这涉及到之后的路线规划。   坦白说,魏颐真觉得太迟了,不建议季侑言在如今演艺事业大好的时候,分心转向音乐。   好在季侑言很清醒,她回答道:“魏姐,演戏是生活,音乐是梦想。”   季侑言觉得自己变现实了,有遗憾,却又有几分释怀。   “我只想开心地做音乐,不想给它加上太多功利的东西了。不用它安身立命,可以锦上添花就好了。”放弃了它,没有了谋生的紧迫感,反而好像更找回了初心,找回了对音乐的自信和从容。   这个想法和魏颐真不谋而合。   有才华是好事,只要不是主次不分,魏颐真还是很支持她多栖发展的。“可以的,等回去了,有时间我们再仔细谈。”   “你喜欢的话,我可以帮你留意这方面的资源。”   季侑言噙笑道:“好,先谢谢魏姐了。”   车流动了,魏颐真启动车子继续前进。季侑言闭目眼神,恍惚间觉得自己能够感受到车子的前进感。   真好。好像一切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了。季侑言用力闭眼,眨去了泪花。   到了酒店,季侑言立刻去洗澡刷牙,洗去了一身的烟味。魏颐真帮她叫了粥,量了体温——三十八度,还有点烧。季侑言说吃个药,睡一觉就没事了,魏颐真也不好多说什么。她守了季侑言一个多小时,看她烧退到三十七度了,也回房间去补觉了。   魏颐真走后,季侑言安心睡下了。这一觉,季侑言睡得格外昏沉。等她睡醒了,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季侑言愣了愣,第一反应是,现在几点了?巴黎几点了?!   她抓过手机一看,晚上六点多了,顿时如蒙大赦。她一骨碌地坐了起来,点了微信,立刻给景琇发消息道:“阿琇,中午好。[可爱]”   景琇没有反应,季侑言猜测她可能没有看到消息。她喉咙干得发疼,不得不先下床给自己倒杯水润喉咙。她靠坐上飘窗,不经意扫过楼下,满街张灯结彩的圣诞树。她这才想起来,今天是圣诞了。   “圣诞快乐。头上拆线了还疼吗?”喉咙舒服点了,季侑言放下水杯继续打字道,“我今天去顾导那里试镜了,顾导敲定了我出演沈郁了。而且,薄雪薄老师,还决定让我负责沈郁的原创插曲。”   “薄老师和我说你推荐我的事情了,阿琇,这次我不说谢谢你,只说我一定会努力,不辜负你的期待。”   她还在打字,对话框上终于出现了“正在输入”的状态了。   季侑言停下了动作。景琇的话还没有发过来,她的唇角已经高高扬起了。   “圣诞快乐。”景琇回她道,“头没事了。”   正在输入的状态还在继续,季侑言含情脉脉地等着。   “恭喜你了,期待接下来的合作。”景琇说得十分官方。   像是她自己也意识到了这点,几秒后,她又动了起来。磨磨蹭蹭很久,她补充道:“薄老师眼光很高,能让你负责插曲,说明她很看好你。不用有压力,还有很长时间,你认真准备,做出自己期待的样子就好。”   虽然文字感受不出景琇的语气,但这是景琇加了微信后,景琇给她发过的最长的消息了。季侑言看着她难得的多话,已经能感受到景琇的开心了。   她心里甜滋滋的,回了个“好。”、“[比心心的动画表情]”。   景琇又没有回应了。   季侑言盯着对话框,欲言又止。她其实有点想告诉景琇,她今天发烧了,带病完成的工作。但想想又觉得自己好矫情,平白惹得景琇担心吗?   像个博取关注的幼稚鬼。   可她看楼下满街的热闹,再看自己这冷清清的房间,情绪蓦地低落了下去。   头疼了,胸闷了,好像一下子真的很难受了。   季侑言抚摸着景琇的头像,忍了又忍,想要心上人关心的渴求终究压过了理智。   她折中,说服了自己发个朋友圈,发半个小时就好了。如果阿琇看到了,就当是她任性给自己讨要的圣诞礼物好不好。如果阿琇没有反应,那就是她没看到,也很正常。   她找出了医院开的药,摆在桌子上拍了一张,而后又拍了一张自己因为吊水,针眼旁有些青肿了的手背的照片。   文字是一个简单的不开心脸表情。   而后,她选了,仅景琇可见,发了出去。   发出去的第一秒,季侑言就后悔了——太羞耻了!   她暗啐自己,矫情、做作,可是……又舍不得删。   每分每秒,都变得更难受了。因为,现在不仅头疼胸闷,还很紧张。季侑言忐忑了一小会,拍了拍额头,决定还是删了吧。   她刚抓起手机,手机屏幕骤然一亮。   是景琇的视频通话请求!   季侑言僵住动作,随即,她弯了眉眼,轻咬下唇,是由衷的羞和喜。   好像瞬时间,腰不酸腿也不疼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季老师,一个集才华与美貌于一身的,心机girl。   季姐:阿琇就是我的药。妙手回春,药到病除,一口气上五楼,不费劲! 第65章   季侑言本想马上按下接通键的, 但按下的前一秒, 她回过了神。   她对着屏幕整理了两下头发,咬了咬唇, 解了睡衣的两颗扣子, 拉开,露出了自己性感的锁骨。而后,她捏了捏自己的两颊,把自己过分的窃喜都忍了回去。   她生怕景琇没有耐心, 所以这一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 费时不过五秒。   她接通了视频,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喜和疑惑, 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屏幕晃动了两下,景琇那张她魂牵梦绕的容颜,出现在了季侑言的眼前。   景琇穿着简单的白色高领毛衣,头戴着一顶红色的贝雷帽,肌肤如雪, 明艳动人。高糊的视频画质,都挡不住她的美丽。就是, 大美人红唇紧抿,看上去不大高兴的样子。   季侑言唇角的弧度,不由地又上扬了几分。   “阿琇?”她故意带着一点疑惑打招呼道。   景琇仔细地打量着她,没有马上应答。   她其实根本没有想好要和季侑言说什么。她刷到了动态,心一急,来不及多思考就拨了出去。   季侑言状态看上去好像还可以, 景琇稍稍安心了一点。她沉默两秒,视线从季侑言的脸上,下移到了她的脖颈上……衣服上。   锁骨与胸前的风光,一片大好。   “不冷吗?衣服这样穿?”景琇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语气有些严厉。   “……”季侑言不明所以,笑登时僵在了脸上。   “领子。”景琇提醒。   季侑言低头看自己睡衣,反应了过来,一时间又羞耻又好笑,脸直红到了耳根。   她一边尴尬地拢起领口、披上外套,一边故作自然地解释:“我刚刚在睡觉,没有注意……”   她声音放低了,就显出了几分沙哑。景琇蹙眉,不由缓了声音,询问道:“我看到你朋友圈了,感冒了?”   “嗯,昨晚发高烧了,早上去医院急诊,挂了水。”季侑言有点柔弱道。   景琇的眼眸沉了下来。她声音更轻了一点问:“那现在呢?你在酒店吗?还烧吗?”   她的脸色,是掩盖不住的担心。季侑言的心像是一下子被什么轻柔地拥抱住了,暖融融的。   她如愿地窥见了景琇的紧张,又反过来心疼景琇了。她收起脆弱,变回了懂事的大人,安慰景琇道:“现在在酒店了,不烧了,已经没事了呢,你别担心。”   景琇不放心道:“有温度计吗?现在再去测一下。”   明明是想让景琇安心的,可发现景琇依旧挂心,季侑言不得不羞耻地承认,自己心上,好像更熨帖了。   她眉眼弯弯道:“有,好,我这就去拿。”   她举着手机,侧过身子,拿了床头的温度计,而后夹到了腋下。   “阿琇,我能看看你拆线后的伤口吗?”她盯着景琇的帽子,关心道。   景琇一口拒绝道:“不可以。”   季侑言错愕,眨巴眨巴眼睛,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景琇显露出一点不自然,解释道:“头发剪了一块,丑。”   季侑言笑出了声。   她哄景琇道:“不会的,阿琇,你在我眼里,是有滤镜加成的。不管什么样子,都是最美的。”   季侑言隐约听见了一声轻笑,好像和景琇的声音不太一样,但她看景琇微勾唇角的模样,只当是自己的错觉。   “要说丑的话,生病的人肯定也很丑了。我现在脸色是不是很憔悴?你会觉得我丑吗?”季侑言狡黠地想套路景琇说一点好听话哄自己。   万万没想到,景琇一本正经地答复了她:“我觉得很丑。”   哗啦一声,季侑言心碎了一地。   “所以,别生病了。”景琇垂下眼,口吻淡淡地又补充道。   季侑言看她别扭的样子,心软得一塌糊涂。   她刚想说些什么,忽然听见窗外有震耳的烟花声响起。季侑言猜测可能是不远处的奥体中心晚上有活动。   她起身走到窗户旁,看见天空中,烟花一朵接一朵地绚烂绽放。   好像她此刻的心情啊。   季侑言切换了镜头,对着夜空,笑着和景琇分享:“阿琇,你看,外面在放烟花。”   烟花绽放的画面,从镜头到景琇手机上,糊成了一片。可景琇指尖轻抚屏幕,还是柔了眼眸,回应季侑言道:“嗯,我看到了。”   “刚刚那一朵最漂亮。”   “嗯。”   “诶?好像换了一种。”   “嗯。”   她们隔着一个大洋,隔着一块屏幕,共赏一片烟火。   有多久了?季侑言不再这样和她分享生活中遇到的点滴小惊喜了。   明明是这样遥远的距离,景琇却觉得,这一刻,她和季侑言的心离得很近。很近很近,比以前很多很多赤裸相拥的时候,都更贴近。   季侑言从夜空中收回视线,不经意间扫见了景琇脸上来不及掩饰的柔情。满耳的喧嚣中,季侑言听见自己的心,一声一声地冒着欢喜泡泡,扑腾扑腾……   烟花尽了,电子温度计发出提醒声。   季侑言抽出温度计查看,三十六点五摄氏度。她把摄像头对着温度计,温声对景琇道:“真的好了,没事了,别担心。”   景琇想叮嘱她规律吃药,忽然想起来问:“你吃饭了吗?”季侑言那边应该快七点了吧?   季侑言莫名心虚:“还没有,我不饿……”   “不吃饭能吃药吗?”果然,景琇声音沉了下来。“不饿也要吃。”   明明是被凶了,可季侑言心上却涌出了更多的甜蜜。她甚至有点想……被这样多凶两句。   她舔了舔唇,表白道:“阿琇,不吃药我也已经好了。”   “接到你的通话,看见你,我就觉得,我已经百病全消了。”   “阿琇,你就是我的灵丹妙药。”她深情款款道。   她还没看清楚景琇什么反应,就听见有吸气声响起,接着是一阵闷笑声。   季侑言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阿琇旁边有人的吗?!!!   她这时候才发现,景琇看起来好像是坐在车里的样子。她刚刚只顾着看景琇了,完全忘记看她在哪里了。   “对不起,我忍不住了。”季侑言听见有女声用法语低声地和景琇道歉,而后,闷笑声还多了一道男声。   “阿琇,你旁边有……人……?”季侑言艰难问道。   景琇欲言又止,那道女声替景琇回答了,“是我,小言。”   季侑言顿时如遭雷劈。这次她听出来了,这声音,是景舒榕,景琇她妈妈!   果然,下一秒,景舒榕出现在了屏幕之中。她神色自若地问候季侑言道:“小言,圣诞快乐啊。”   季侑言想到自己刚刚那些肉麻的话,全是当着景琇妈妈的面说的,脸霎时间涨成了猪肝色,尴尬得脚指头都蜷缩起来了。   “阿姨……圣诞快乐。”季侑言的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我们出去聚餐,还在路上。”景舒榕解释。言外之意就是,我是迫不得已才听了你们的交谈。   说着,景舒榕询问景琇,“让爸爸和她打个招呼?”   还有爸爸?!季侑言无地自容,想死的心更厉害了。   景琇哪里看不出季侑言的尴尬。她皱眉,支开父母道:“已经到地方了,妈你们可以先进去。”   景舒榕不大高兴:“那你呢?”   季侑言赶紧懂事道:“阿琇,那你先和叔叔阿姨们去吃饭吧,我们有时间再聊。”她换了法语,礼貌道:“叔叔阿姨,圣诞快乐,用餐愉快。”说完,她没再等景琇反应,干脆利落地挂断了通话。   挂了视频,季侑言的假笑完全撑不住了。她用手去冰自己发烫的脸,瘫倒进被子里,羞愤欲死。   手机震了震,季侑言划开,是景琇发来的。   “抱歉。”言简意赅的两个字。   季侑言心被这两个字蛰到了。她开始后悔,她刚刚挂视频是不是让阿琇误会了?   她立刻回了个捂脸的动画表情,疑问道:“为什么要道歉啊?你又没做错什么。”   景琇没回答。   季侑言心里七上八下的,继续解释道:“我没有不开心,我就是很不好意思。所以鸵鸟了。”   景琇输入了很久,发来了几个字:我爸爸说你挺可爱的。   季侑言刚降温下去的脸又开始烧起来了。她是不是该为未来岳父大人的夸奖欢喜?她试图安慰自己。   景琇又发来一条消息。意外的,这次是语音,很短,只有两秒。   季侑言点开,是景琇的声音:   “我也觉得。”   低柔的,含着笑,撩拨着季侑言的耳道,酥麻进了她的心里。   也觉得什么?也觉得我很可爱!   季侑言彻底忘了羞耻,笑逐颜开。   她回了个害羞的表情给景琇,景琇没再说什么了。   这次的不回应,季侑言安之若素。阿琇,是在哄她啊。   她心满意足地一遍遍戳着这条语音,怡然自得。   魏颐真发消息问她:“睡醒了吗?给你叫餐?”   季侑言其实没什么胃口,但记着景琇的叮嘱,还是回道:“醒了,魏姐,帮我叫个粥就好了。”   她心情大好,有了灵感,取了纸和笔,涂涂写写,沉浸在了音乐的世界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床头酒店的电话响了起来,打断了季侑言的思绪。季侑言拧着眉接起,听见礼宾问她:“您好,季小姐,这里有一个外卖,报了您的房号,说是您定的,要给您送上去吗?”   季侑言估计是魏颐真定的,随和道:“麻烦送上来,谢谢。”   结果,她开了门,刚从礼宾手中接过外卖,魏颐真提着两个袋子也上来了。   “不是你点的?”季侑言懵道。   魏颐真也一脸疑惑,晃了晃自己手中的袋子示意。“我点的在这。”   季侑言怔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性感季姐,在线发骚。   景老师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动次打次。   景舒榕:辣眼睛,辣耳朵。   忍无可忍,火辣反弹。   季姐脸皮火辣辣:卒。    第66章   不是魏姐点的?!那……季侑言心间涌上狂喜。   她快速地走回房间, 把外卖放在了桌子上, 而后心急地打开了外卖的袋子,试图从中找寻到一点可以支持她猜想的证据。   如她所料, 一打开袋子, 她就看见精致的餐盒上,贴着一张便利贴,上面写着简单醒目的两个字:吃完。   笑意一点点爬上了季侑言的脸颊。   一定是阿琇了,除了她, 还有谁会这么霸道又体贴。   “可能是送错了吧?也不知道点的什么, 卫不卫生,别管了, 过来吃我们自己的。”魏颐真合上了门,不以为意道。   “卫生!魏姐,我吃这个就好了。”意外的,季侑言非常笃定的样子。   魏颐真惊讶。   季侑言轻柔道:“阿琇给我点的。”   “你确定?”魏颐真不大相信。她走到季侑言身旁打量便利贴,“这上面也没写名字啊。”   “嗯, 一定是的。”季侑言坚持。她打开餐盒的盖子,药膳粥的清香, 扑鼻而来。色香味俱全,季侑言光是闻着,就已经胃口大开了。   分量不是很多,但一定够填饱她的肚子。季侑言珍惜地拍了一张照存做纪念,想伸勺子进去品尝。   魏颐真赶忙按住她的动作,紧张道:“你先别啊, 你好歹也当了这么多年的流量了,怎么一点防备心都没有。”她以前带的艺人,遇到极端的黑粉,差点出事的情况也不是没有过。   “你和景琇确认一下吧?”   季侑言心底里其实也是有一点疑问的,但她就是知道,是景琇给她点的。她本来想听话地吃完了再给景琇发喝干净了的碗的照片,但见魏颐真一副她不问就不许她吃的模样,季侑言妥协了。   她先给景琇发了一个 [惊喜的动画表情]、而后附上了粥的照片,之后问她道:“阿琇,你怎么知道我房号的?”   没过几秒,景琇回了她:“看到你房卡了。”   季侑言下意识地去寻找自己房卡的所在处——床头柜上。她回想了一下,猜测景琇应该是在她拿温度计的时候扫到的。但是,当时肯定只是一晃而过的,阿琇也太细心了吧!   季侑言想说什么,但是想到景琇和父母在一起,想到刚刚的尴尬,她又不好意思了。   光标闪烁了好几秒,景琇仿佛失了耐心,又回她道:“去吃吧,凉了。”   季侑言眼里柔出水,回道:“好。”   她把对话给魏颐真看了,之后无情地抛弃了魏颐真给她点的晚餐,美滋滋地把景琇给她的粥喝了个精光。   魏颐真看她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样,嚼着自己口中寡淡的粥,忽然觉得酸溜溜的。   亏她记挂着季侑言只能喝粥,还特意体贴地也没点好吃的。可季侑言呢,好吃的没一点分她的意思!   季侑言饱食一顿,又发了一条动态,附图是加了爱心发射贴纸的、喝干净了的碗,配字是:好甜。   一语双关。   这次,是所有好友可见的状态。她的欢喜溢于言表,忍不住想要光明正大、又暗戳戳地表达给景琇看。   很快就有一众好友给她评论点赞了。   季侑言平日里朋友圈不太会分享这种生活小事的。阮宁薇凭借着多年cp粉的敏锐嗅觉,给季侑言点了个赞,随后马上私戳了季侑言。   她试探性地问:“季姐,这粥有什么特别之处吗,这么甜?”   季侑言隐秘的喜悦被窥破了,喜意更甚。她故弄玄虚道:“你猜呀。”   阮宁薇一下子了然,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季侑言笑得像偷腥成功的小狐狸。魏颐真舀着粥,没眼看。   景琇聚完餐回程的路上,一刷微信,就看见了季侑言这条动态。   还算听话。景琇脸上浮现了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温柔笑意。   她没有给季侑言点赞,但认真地把这条动态下,她和季侑言共同好友的评论和季侑言的回复看了一遍。她看着照片下那好几排的爱心和id,忽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她疑惑地往下拉,拉到了季侑言上一条的动态,盯着看了好几秒,又拉回了顶上她刚发不久的那条。   就觉得哪里怪怪的——这一条这么多点赞和评论,上一条那么可怜兮兮的,竟然一个安慰、关心的人都没有?   景琇稍作思索,随即了然地弯了眉眼。这家伙,什么时候学的这么狡猾了。   景舒榕看女儿对着手机的宠溺模样,不满发问道:“又在看她?就这么开心吗?”   景琇尴尬地关了屏幕。半晌,她咬唇轻声道:“嗯。”   景舒榕叹气道:“你啊,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她提醒景琇道:“我帮你预约了Carine,后天你再去和她聊聊?”   景琇摇头拒绝道:“不用了,妈,我自己的状态我自己清楚。你放心吧,我早就没事了。”   景舒榕知道自己女儿的倔强,劝不了她,只好半真半假道:“她要是再欺负你,我可真不会轻饶她了。”   “不管怎么样,这都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妈你别插手。”景琇正色道。   景琇爸爸听得懂中文,却不大会说。他赞同景琇的话,用法语敲打景舒榕:“年轻人的事情年轻人自己解决。”   景舒榕躲开和景琇对视的眼,无奈道:“好,是我说错话了。你记得要开心就好了。”   景琇笑了笑,软了点语气道:“那我明天就回去了。”归心似箭。   “不是说好了再过几天吗?”   景琇狡黠道:“不是说我开心就好吗?”   景琇爸爸看景舒榕不太愉快的样子,亲热地问景舒榕道:“你有我还不够吗?”   景舒榕:“……”   车里响起了一阵笑声。   季侑言作为今年有热门影视作品的新晋视后,应邀出席卫视的跨年直播晚会,演唱《北城钟声晚》的插曲。   通常演员,甚至是一部分歌手,出席这样的大型直播晚会,为避免现场跑调或临时出现意外,都会提前录制好歌曲,到时候对嘴型就好了。   跟着汪珺婵的时候,为了保险起见,季侑言一直是这个流程的。所以季侑言早就麻木了。这次本来也是这样安排的,但魏颐真现在知道了季侑言的能力,也为了给季侑言之后演唱电影插曲做铺垫,想帮季侑言向总导演争取真唱,问季侑言有没有信心。   季侑言浑身的血都沸腾了起来,一时间喉咙涩得说不出话。那是她阔别已久、梦寐以求的舞台啊。   半晌,她低哑着声,眼眸莹亮如星道:“我当然有了。”难得的自信甚至自满,却不会让人觉得反感。   魏颐真甚至觉得莫名怜惜。   “魏姐,帮我留一张内部vip票。”季侑言叮嘱道。   她转头给景琇发微信,小心翼翼地询问她:“阿琇,你元旦前回来吗?”   “嗯。”景琇在收拾行李了。   季侑言眉开眼笑,“那……跨年夜你有活动吗?”她用app了解过,景琇当天是没有公开的行程的。   景琇眼眸漾了漾,不答反问道:“怎么了?”   “跨年夜,在兰城卫视,我要独唱《多情路》这首歌。是真唱,可以……邀请你,来现场听吗?”季侑言忐忑道。   景琇一下子站起了身子,突然觉得有点晕。她怔愣了好一会,才噙着笑,矜持回答道:“我考虑一下。”   季侑言有点失落。   像是能感受到她心情一般,景琇又补充道:“应该是可以的。”   季侑言乐得埋在枕头上闷笑。   景琇在原地站着,又反复看了好几遍季侑言那句邀请的话。   她走向自己的书桌,拉开底下的柜子,取出了一个蒙尘多年的纸盒子。她拂去盒子上的薄尘,打开纸盒子,抚摸着它,怀念又欣慰。   隔了两天,季侑言回陵州准备新一期节目的指导工作。宣传需要照片,季侑言团队半夜出发去拍街拍,早上七点多才收工回到酒店。季侑言看林悦太困了,揶揄她本来眼睛就不大,现在困得更只剩一条缝了。   林悦推开门,嘟囔道:“季姐,你精神真好。”   季侑言刚想嘚瑟,张开嘴,控制不住就是一个欲出的哈欠。   她连忙抬手捂嘴,林悦哈哈大笑,然而,笑了两秒,林悦的笑声戛然而止。   季侑言懒懒道:“怎么了?”   “景老师,你回来了?我们是不是吵到你了?”林悦在前方尴尬道。   季侑言心一颤,立刻抬脚抢到林悦的前面,喜出望外道:“阿琇?”   景琇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和姚潇说话。听到声响,她们条件反射地向门口看去。   季侑言什么困意都没了,她大步流星到了景琇跟着,温声道:“阿琇,什么时候回来的呀?”   “刚到没多久。”景琇面上露出了极浅的笑意。   “吃饭了吗?”季侑言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关心道。   “飞机上吃了。”   季侑言看见茶几上摆满了精致的小盒子,找话道:“伴手礼吗?”   “嗯。”景琇应道。她正和姚潇说这些礼物该怎么对应地送到哪些人手上。   看到林悦,景琇顺手取过一个盒子,随和道:“悦悦,正好,圣诞……加新年快乐?”   林悦双手接过礼物,受宠若惊道:“谢谢景老师。”   季侑言托腮看着林悦,调侃道:“我一点都不羡慕。”   说完她想起了什么,怕被景琇误会,紧张解释道:“阿琇,我是真的不羡慕。”她说过,景琇平安健康地回来,就是她最好的礼物了。   景琇失笑。她“嗯”了一声,起身回房。   季侑言下意识地亦步亦趋跟着景琇走了。   景琇进了房间开行李箱,季侑言礼貌地停在了门口,倚靠着门框。   “你的礼物。”景琇递了两个包装精致的礼盒给季侑言,神色淡淡道。   季侑言接过,柔情千转道:“谢谢,我很喜欢。”   景琇勾了勾唇,没说什么,往客厅回走。   “我可以打开看看吗?”季侑言跟着景琇一起又坐回了沙发上。她想和景琇多相处一会,又想知道,景琇送了她什么礼物。   “可以。”景琇扑扇了一下长睫毛。   季侑言满怀期待,小心地打开了礼物的外包装。   等打开了盒子,看清楚里面装着的东西时,季侑言的笑渐渐收敛,鼻腔慢慢发塞了。   作者有话要说:魏姐:柠檬树上柠檬果,柠檬树下只有我。 第67章   宝蓝色的丝绒礼盒内, 被整齐地分割成了几个小空间。季侑言第一眼扫见的就是它盛放的主体——一只雪白的烤漆麦克风。   麦克风崭新得像是会发光, 肉眼可见的做工不凡。外观的设计感十足,音头的金属罩上印着一行英文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季侑言觉得开关处的设计,好像一个隐约的“言”字。“言”字的那个“口”中,还镶着一颗闪耀的钻石。   “好漂亮啊……”林悦惊叹道。   季侑言侧目注视景琇,欲说还休。   景琇波澜不兴道:“你不是要去唱歌了吗?”   “根据你的声线, 定做的麦克风。”   季侑言心头顿时涌出无边的甜蜜与感动, 一直蔓延到了鼻腔,变成了酸涩。   专属话筒, 这大概是每一个歌手都拥有过的梦想,也是季侑言曾经不敢想的奢求。   刚出道的那一年,她接过很多小商演,在一个又一个简陋的舞台上辗转着。她没有抱怨,每一个舞台, 她都一视同仁,尽心尽力。可主办方却总辜负她的用心。设备的粗糙、话筒的劣质, 常常让她出丑难堪,受尽委屈。她不止一次地在话筒出故障时,生出想要有一支只属于自己的,不会出问题的话筒的想法。   可专属话筒的造价,让季侑言望而却步。她想要的时候,生活捉襟见肘;当她有能力负担了, 她已经不属于舞台了。   “是,我要去唱歌了。”季侑言带着点鼻音,心疼道,“可是阿琇,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她前天才和景琇说自己准备要演唱,景琇不论如何神通广大,都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一支话筒的定制的。   “几年前吧。”景琇轻轻道。说话间,她不带温度地扫了一眼还杵在一旁的林悦和姚潇。   姚潇不敢看八卦了,拉着林悦识趣道:“悦悦,我们去叫餐吧。”两人小跑进了餐厅。   “几年前?”季侑言没有理会她们,追根究底问景琇。   景琇放开了一点。   她淡淡哂笑,直视季侑言道:“你决定不唱歌了的那一年。我没送出的圣诞礼物。”   十二月圣诞节,十月,季侑言和她说,她要转影视了——当时,这个话筒,刚刚开始制作。   那一年,她们七月去参加《偶像创造计划》里一个导师的演唱会,当时也去了几个其他的选手,所以季侑言难得光明正大地和她并排坐着。   景琇对台上老师的歌唱其实并没有很大的兴趣,她的心神,时不时就飘到了身边的季侑言身上。   好几次了,她发现季侑言看着台上的视线不太对。若有所思的样子。   她逮了个间场问季侑言:“你在想什么?刚看你一副出神的样子。”   季侑言回过神,笑了笑说:“我在看赵老师他的话筒。”顿了顿,她解释道:“听说赵老师的话筒是专门为他量身打造的,我就在回想,他声音和之前教我们的时候,有没有什么不一样。”   她的语气稀松平常,但她眼神里刻意想要压下的向往,还是被景琇敏感地捕捉到了。   景琇不动声色地记了下来。回去后,她就开始认真准备。联系专业人士,挑选制造商、设计外观、挑选材质……无一不是她在忙碌的工作后,亲力亲为。   她想,歌唱是季侑言一辈子的事业,话筒,是季侑言最亲密的伙伴。她要亲手给季侑言挑一个最合适的伙伴,给她最有力的支持和最长久的陪伴。   她满心期待着,能够给季侑言一个惊喜。   可是,没有等到那个时候,季侑言和她说:“我以后先不唱歌了。”   景琇惊愕、疑惑、惋惜,试图开解鼓励过她,最后,还是选择尊重支持她的一切决定。   她不想给季侑言任何压力,也怕这一支话筒,会给季侑言带去任何误会。于是,这支话筒,没有了用武之地。   景琇坚持把它制作完成,而后尘封了起来,就像,她的主人尘封了她的梦想一般。   季侑言看穿了景琇眼底的痛惜和忧伤,心像被什么扎着一般。   她第一次这样清醒地明白到,当年她放弃梦想时,难过的其实,不只是她自己一个人。   景琇,是不是其实,一直在陪她痛着,并且,比她更痛地看着自己,越走越偏,却无能为力……   “压箱底了好几年,来不及检修,你看一下能用吗。”景琇转移话题道。她心底叹息,自己越来越心软了,越来越看不得季侑言难受了。   季侑言涩声道:“一定可以的。”   这一支话筒,只看金属罩最底部下那一圈闻名遐迩的德国制造商名字,就知道该是怎样的价值不菲了。这个制造商,成品话筒的品控就是有口皆碑的,更何况这样精心打造的定制话筒。   季侑言觉得手中的沉甸甸的。她想说,这个礼物太贵重了。可是,再贵重,也贵重不过景琇的这一份心意啊。   她张了张口,终是没有客套。她由衷地承诺道:“阿琇,我一定会好好爱惜它的。它在我在,它……”   她还还没说完,景琇蹙眉嗔道:“你胡说什么呢?”   季侑言自动消音,看着景琇羞恼又关切的神情,咬唇生出窃喜。她伸手小心翼翼地抓握起了话筒,入手的是冰凉又细腻的触感。   多像阿琇的那颗心啊。看起来冷冰冰的,但是,冰面下,却是那样的细腻熨帖啊。   “那我试一下?”   “嗯。”   季侑言把话筒设备一一取了出来,细心地装配调整好。   景琇偏头,静静地注视着她。   等调试好了,季侑言面朝景琇站着,举起了话筒。   她舔了舔唇,还没说话,先弯了眉眼:“景琇……”   这是她用这支话筒,说的第一句话,叫的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的名字。   声音清透干净,抓耳动人。还很……宏亮。   餐厅内,姚潇和林悦都悄悄地拉长了耳朵听。   “je t’aime.”   很快,她们听见,一声低柔缱绻的表白,从客厅,荡进了餐厅。   是季侑言的声音!   林悦整个人都要跳起来了,内心闪过一百个惊叹词。她听不懂什么法语,但“我爱你”这个词,偶像剧看多了,她还是听得懂多国的发音的。她一直怀疑的季侑言和景琇有情况,果然是真的!   她坐不住了,悄悄地朝门口走了几步,想听得更清楚一点。姚潇挑眉,矜持了几秒,也跟着往门口挪了几步。   于是,她们听见了景琇的回答。   “你是怕别人听不见吗?”景琇的声音是一贯的清冷。可语气里,却是显而易见的柔软。   季侑言哪里听不出来。   她凝视着景琇垂着雪白的脖颈的模样,眼眸漾了漾。像踩着棉花糖上,又甜又软,她一步步走近了景琇。   这一次,她没有询问景琇,而是俯下身,双手绕过景琇的脖子,直接把景琇整个搂紧了怀中。   景琇僵直着背,呼吸都慢了下来。   “我是怕你听不见。”季侑言低柔道。   景琇感受到季侑言的温热的气息,吹在自己敏感的耳边,心跳逐渐过速。   可两秒后,她冷静了一点,回复季侑言道:“我听见了。”   季侑言目露期待。   景琇在她怀中,平静道:“我听见门铃声了。”   季侑言:“???!”   好吧,其实她也听见了,可是,这是重点吗!为什么总有人坏她好事。   “您好,送餐服务……”门外的送餐员礼貌询问道。   “去开门吧。”景琇挣开了她,提醒道。   季侑言脸都黑了。   姚潇和林悦在餐厅里,忍笑忍得肚子疼。   景琇看着季侑言心如死灰去开门的模样,在季侑言看不见的背后,也由衷地勾起了唇角。   言言,越来越开朗自信,越来越像最初相爱时的那个她自己了。   只是,真的可以一直这样下去吗?真的不会是,又一场镜花水月的空欢喜吗?   笑着笑着,景琇爱恋的眼神,又染上了些许忧郁和忐忑。   *   元旦前两天,季侑言出发飞往兰城,准备31号的跨年晚会。紧张的筹备中,季侑言还时不时抽空给景琇发几张后台照片,分享所见所闻。景琇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复着她。   31号当天,景琇结束了工作,也飞往了兰城。因为后台熟人太多了,为避免给季侑言带去不必要的麻烦,景琇没有去探班,到点了戴着口罩直接低调进场。   没想到,她已经包得很严实了,路过内场vip后面的位置时,还是有眼尖的粉丝认出了她。   “啊啊啊,景……景琇琇是不是!景老师,是不是?”一只手突然伸出来攥住了景琇的衣摆,颤颤巍巍叫道。   景琇吓了一大跳。   女粉丝像是也发现了自己的失礼,连忙放开了,惊喜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太激动了……”   景琇面无表情地朝她点了点头,准备要走。   “景老师,你还记得我吗?”女粉丝小声道,“你来看季老师的吗?”   景琇闻言,这才仔细地去看粉丝的脸。她回想了一下,隐约有了点印象,好像是当年她和季侑言比赛时,经常送她们上下班的粉丝。没猜错的话,本质应该是cp粉。好像送过她和季侑言情侣t恤。   她看了看她手中举着的应援牌,季侑言的,不由地缓了点脸色。   还挺长情的。   周围这一小片好像都是季侑言的粉丝,有几个好像还都挺面熟的。景琇摘了口罩道:“我记得你。”她目视着拉长脖子看过来的粉丝们,温声道:“新年快乐。”   能被偶像记这么多年,还当面祝福她“新年快乐”,女粉丝幸福得快晕过去了,围观的其他粉丝也是一脸兴奋,想叫不敢叫的克制模样。   景琇想起了当年的岁月,整个人柔和了许多。她看了看女粉丝双腿上放着的季侑言的应援手环,心血来潮,狡黠道:“挺好看的,能给我一个吗?”   给!怎么会不给!倾家荡产也要给!粉丝们欢呼雀跃,争先恐后地把手环塞给景琇。   啊啊啊!优秀是真的!每个人的心里都仿佛生出了一只土拨鼠。   景琇收刮了几个手环,甚至还有一个应援棒,舒眉展眼地去到了自己的席位上。   这些她能给予的,微不足道的温柔,是她感谢这些年里,她们对季侑言不离不弃的陪伴。   陪她走过低谷,走上高峰。   景琇把应环手环,套到了手腕上。   手环旁,是季侑言送给她的,熊猫手链。   作者有话要说:优秀女孩,冲鸭!   季姐苦恼:我该怎样才能亲到阿琇呢?   热心群众:亲亲,这边建议您是直接睡呢。   评论里,好多小可爱都猜到了呀,机智!   哈哈哈,看到有小可爱说季姐最近过得有点太舒服了。   作者:emmmm   季姐枯了:什么仇什么怨!呜呜呜 第68章   景琇这一排vip座位, 坐着的都是圈内相关人, 所以不管认没认出景琇,大家的反应都很淡定克制。   景琇的座位旁, 右边空着, 左边是大半个月没见的阮宁薇和陶行若。   见景琇在身旁坐下,阮宁薇的眼睛亮了起来,等看清楚了景琇手腕上的手链和应援手环,还有手中抱着的, 明显是属于季侑言的应援棒, 她惊喜到难以置信。   “景……景老师?!”她没认错人吧?   陶行若看着景琇,勾了勾唇, 眼神玩味。   景琇应了阮宁薇一声,自若地坐下。她把应援棒递给阮宁薇:“你没有吧?帮你要的,等会可以挥一挥。”   阮宁薇抱着应援棒,一愣一愣的。这样吗?真的假的?   陶行若盯着景琇咳了两声,假意不满。她的女朋友, 为什么要给别的女人做应援!   景琇置若罔闻,还挑衅般地问阮宁薇:“喜欢吗?”   阮宁薇含笑点头。她义不容辞道:“谢谢景老师, 那我等会儿会努力应援的。”她会帮景老师把无法公开送出的那一份也应援上的。   能帮自己粉的cp打掩护,这怕是她cp粉生涯的巅峰了吧?不,只要粉的对,也许没有巅峰,只有更高峰!   陶行若看着阮宁薇显而易见的喜悦,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这么光明正大的, 不怕上新闻了?”陶行若给景琇发微信,戏谑道。   景琇从容反问道:“不是还有陪同者吗?应好友陶行若邀约,与前学员阮宁薇——季侑言‘粉头’同行,一起看演唱会跨年,有什么不能光明正大的?”   陶行若:“……”   新闻稿都想好了!难怪那么积极地说服她,可以邀请阮宁薇一起来。敢情不是帮她出谋划策追表嫂,是为了给她自己打掩护啊。   “况且,上新闻就上新闻吧。”景琇转着手腕上的手环,噙着几不可觉的笑意道:“她邀请我,就应该做好心理准备。”   陶行若嗤笑,很霸道了。但她侧目看见景琇少见的小骄傲模样,不舍得反唇相讥了。   谈笑间,观众席的灯暗了下来,晚会拉开了序幕。   看节目单,季侑言的演唱节目排在第二十个,景琇凭经验猜测,大概会在八点半左右上场。   八点的时候,景琇看完一个节目,低头发现手机的提示灯在闪烁。她点开屏幕,调低了亮度,点开看见是季侑言给她发的微信。   “阿琇……”欲言又止。   景琇柔了眼眸,了然地回复她:“别紧张。”   季侑言很快回复了她,一个求抱抱的表情。   景琇犹豫。她平日里,就算是表情,也从来不随意回应别人发的亲亲、抱抱,包括对季侑言。但今天,她蜷缩起指尖,几秒后,从了心意,回了季侑言一个拥抱的表情。   明明只是一个表情,景琇却觉得心上泛过点点羞意,就好像……是真的回应了季侑言一个拥抱一样。   季侑言在后台准备,整个人瞬时间被点亮了,紧张感,被欢喜感冲淡了许多。   阿琇第一次回应她的抱抱!   她笑弯了眼,刚想厚着脸皮趁机再求个亲亲,导演组的人找她候场了。季侑言把手机交给了一旁的林悦。   八点二十八分,随着主持人激昂兴奋的报幕,“那么,接下来,我们把舞台交给我们的季!侑!言!”,场下响起此起彼伏的掌声和尖叫声,远远的,还有粉丝的打call声传来:“季侑言!季侑言!”声嘶力竭。   《多情路》的前奏响起,昏暗的深蓝色舞台背景下,交替闪烁着的蓝紫色特效光影,季侑言在万众瞩目中,由着升降台送上来,出现在了舞台中央。   她握着话筒,闭着眼睛,偏着头,是倾听的模样。   场下的喧嚣声又沸腾了一阵。   景琇的心跳,跟着沸腾声一起喧哗。   台上的季侑言身着一袭黑色露肩的优雅鱼尾礼裙,肘臂线条纤细柔美。她雪白的脖颈上,系着一条别致的黑色项圈,更显得她脖颈修长,下颌线条精致温润。她侧分的长卷发上,点缀着一撮小辫子,搭着她耳上醒目的大耳坠,衬托得她整个人冷艳中,别具几分不羁的帅气。   前奏即将尽了,季侑言睁开了双眼,笑意流转,款步漫走。   “季姐也太美了吧。”阮宁薇痴痴感叹。   景琇没有听见。她盯着台上,眼眸如水。   当年比赛时,有观众评选,一致赞同景琇是《偶像创造计划》里的绝对门面之一。季侑言没有排上号。季侑言一笑而过,景琇却很不服气。在她心里,季侑言是绝对的门面,不唱歌时,眉目如画,气质动人,唱歌时,更是出众得让人挪不开眼。摄人心魂。   就像此刻。   从季侑言出现在舞台上的那一刻起,景琇的全部心神就被她夺走了。她的眼里,心里,世界里,只剩下季侑言了。   季侑言一无所知。她站在舞台上,睁开眼,看见阔别已久的舞台下,是无边的、五颜六色的璀璨灯海,心跳如擂鼓。   她扫过台下,望见零零散散几个片区里,有成片的自己的应援牌。感动和勇气在她胸腔中涌动。   她找不到景琇在哪里,可是想到上台前景琇发的那个抱抱,想到景琇在台下注目着她,她的心,莫名地安定了下来。   她用冒着汗的手心,握紧了景琇送她的专属话筒,就像从前比赛时,许多次在面临晋级淘汰时,握着景琇的手一般。   景琇在她身旁,陪着她的。   她张开口,唱出了第一句歌词……   台下的嘈杂声她听不见了,她满心满眼里,只剩下了耳返中的音乐声了。她找到了久违的畅快感,一点点放松了下来,全情投入,享受其中。   她的嗓音,一如从前的干净抓耳,张弛有度。   景琇目不转睛,凝视着季侑言抓握着话筒的五指,看见它们随着音乐的节奏和情绪的起伏,被轻轻松开扬起,复又抓紧。扬扬落落,每一下,都像是蝴蝶羽翅,在景琇心中,扇起一阵心动。   唱到副歌部分,台下季侑言的粉丝已经激动兴奋地要缺氧了。她们迫不及待想要给全世界分享她们心中的弹幕:“啊啊啊,耳朵怀孕了 !我们言言也太能打了!”   “啊啊啊!妈妈,就是这个女人,我要给她生猴子!”   ……   《多情路》这首歌的副歌部分,音很高,很难唱,属于多数人一不小心就会翻车的那种。   但是,季侑言完美地驾驭了,并且,声线听得出,很圆润,完全游刃有余。   虽然很久不唱歌了,但季侑言从前的饮食习惯一直坚持着,嗓子保护得很好。再加上,从准备要在景琇生日给她送歌开始,季侑言就在做复健了,所以唱起来并不吃力。   有一路相随的本质歌迷听着听着,笑着笑着,泪流满面了。从季侑言的台风和状态看得出来,这次她是真唱。五年了,没想到,她还能在这样大型的演唱会台下听季侑言唱歌。   季侑言唱歌时,仿佛自带深情忧郁的气质。景琇捕捉着她的每一个细节,觉得甚至连她不耐地调整耳返、唱高音时的微皱眉头,都性感迷人得一塌糊涂。   阮宁薇应援棒摇动得很卖力,陶行若很酸,冷不丁地就抬手从阮宁薇手中夺过了应援棒。   阮宁薇茫然地看陶行若。   陶行若抿唇,一脸迫人的严肃。对视两秒,她学着阮宁薇刚刚的样子,一本正经地卖力给季侑言挥动应援棒。   画面莫名滑稽。灯光太暗了,很好地遮掩住了陶行若发红的耳朵。   阮宁薇惊愕,反应过来后,怦然心动。有暖意流过她的四肢百骸。   景琇也抑制不住地,小幅度晃动着膝盖上,戴着应援手环的那只手。她的眼底,是不加掩饰的欣赏,爱恋,甚至有隐约的崇拜。   季侑言边唱边往舞台前走,和台下的观众打招呼,离景琇所在区域越来越近。歌曲即将结束,她闭上眼,陶醉地唱完最后一句,完美收尾。   她缓缓地睁开眼,忽然在满场模糊的面容中,撞入了景琇专注的眼底。   季侑言生出了圆满的欢喜感。她朝着景琇的方向,勾起唇角,微微一笑。   “新年快乐。”撩动人心。   全场再一次沸腾,掌声如雷。   她感受到了,季侑言是对着自己说的。景琇轻咬下唇,有甜意,从心底涌出,跃上眉头。   这几分钟,漫长又短暂。季侑言下台后,景琇还有些没有回过神。阮宁薇侧头想和景琇分享感慨,见景琇还在回味的模样,识趣地没有打扰。   等景琇回神了,下一个节目已经开始一大半了。她低头看手机,手机提示灯又在闪烁了。   她直接点开了微信,如她所料,还是季侑言给她发的。   “阿琇,新年快乐。我在台上看到你了,等后台采访完,我去找你好不好?”   景琇胸中有柔情万种,出口的却只是言简意赅的:“好。”   原来,她身旁的空位是这个作用啊。景琇伸手,温柔地抚摸座椅的扶手。   她想到季侑言刚刚的演唱,忍不住打开微博搜索跨年相关的最新。   微博上果然已经是一片议论了。多数还是粉丝的哭泣,“今晚的眼泪不值钱”、“我们宝贝是什么神仙演员啊,呜呜呜,开口跪!”、“言言全世界最撩,不接受反驳”,其次是路人的惊讶,“原来jyy唱歌这么好的吗?”、“有句港句,今晚有被季侑言的歌惊艳到”。景琇眼波荡漾,与有荣焉。   最后,不小心还是刷到了那么几条不和谐的质疑,“讲真,绯后是不是假唱了?”……   景琇一下子沉了脸,开着小号生气地回了一句评论:“我在现场,真唱!”   评论完,她想想又觉得自己为这些评论大动肝火太可笑了。可还是觉得,很生气。气犹未消,她干脆关了微博,不愿再看。   她关了屏幕,发现手机提示灯还在闪,这次是蓝色的,表示是未读信息或未接来电的,应该是她刚刚没有注意到的。她再次打开屏幕查收。   本是漫不经心的一眼,等看清未接来电来自延州时,景琇立刻坐正了身子,快速查看了未读信息。   信息是几分钟前的,同样来自延州。   “景小姐,请速回电话,季小姐的父亲病危了!”   景琇顿时脸色大变。   作者有话要说:季姐委屈:我来了,请问是直接哭对吗?   呜呜呜X﹏X 第69章   景琇腾得站起了身子, 腿有些发软。她顾不了身后人不满的眼光和四处游走的镜头, 快速地向外走去。   现场太吵了,根本不适合回电话。景琇一边发微信询问季侑言在哪, 一边快步朝后台走去。   工作人员本下意识地想要拦住她, 等看清楚了景琇的脸,立刻放行了。季侑言大概是在做采访,所以没有回消息。   景琇没心思和后台的媒体人多做寒暄。她问了采访间在哪,戴上口罩, 让工作人员带路, 小跑着往采访间去了。后台兵荒马乱,没有人注意到景琇的到来。   景琇边跑边回拨了延州的电话。   对方很快就接听了电话,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景小姐,你可算回电话了。”   “怎么回事?现在怎么样了?”景琇肃然道。   “季教授血糖超高,酮症酸中毒,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昏迷了,现在还在抢救。”   景琇颤着声道:“哪个医院?”   “市第一医院。我第一时间联系了景小姐你之前留给我的电话, 院方非常重视,现在来了很多专家。”   景琇心乱如麻, 责备道:“我让你们多照看他们,尤其是多留意季教授的身体,怎么会发展到这种情况!”   几个月前,她找人调查了季侑言的父母,而后就买下了季侑言父母所住的隔壁套房,请了两个人装成邻居, 就近关照。   对方有点委屈,辩解道:“我这两天有觉得季教授精神不太好,但季教授说可能是感冒了。我劝他去看医生,他觉得没什么必要,我一个邻居也不好多说什么。晚上我不放心,多煮了饺子让小柯送过去,顺便再看看季教授好点了没,这才发现季教授呕吐不止,钟教授已经打了急救电话。我们就连忙联系了人,跟着他们去了医院,帮着照顾钟教授,跑上跑下……”   景琇急喘一口气,理智回笼道:“抱歉,我太急了,语气有点重。”   快到采访间了,拐过弯,前面就将是严阵以待的媒体记者,景琇及时地停下了脚步。她怕她出现在那里,引起骚乱,节外生枝,给季侑言的离开带去更多的麻烦。   她挂了电话,让陪同的工作人员出去看看魏颐真或者林悦是不是在门口。   几秒后,工作人员回来答复她说魏颐真和林悦都在门口,季侑言还在采访中。   景琇站在楼梯间,给魏颐真打电话。   “是我,景琇。”魏颐真一接起电话,就听见景琇自报家门。她还在奇怪,景琇就顾自说下去道:“魏姐,言言父亲出事了,现在正在抢救。”   魏颐真心咯噔了一下,下意识质疑道:“你说什么?”   “言言父亲在抢救,魏姐,言言这边的行程你能安排一下吗?地点是延州。”景琇重复了一遍。   这下魏颐真反应过来了,立刻答应道:“好,可以,我马上安排。”   景琇和季侑言的关系非同一般,所以魏颐真没有怀疑为什么景琇比季侑言更早知道这个消息的事。她转头和林悦说了两句,立刻就离开了采访间门口,去楼梯间找了景琇,带着景琇去了到季侑言的休息室,而后一个接一个地打电话安排后续的行程。   季侑言做完采访,笑容满面地出来,向林悦要了手机,迫不及待地想去现场找景琇。   走过了都是记者的那条长廊,林悦把手机交给季侑言,为难道:“季姐,魏姐说行程有变,让你去休息室找她,她和你细说。”本来明天下午她们才回陵州准备后天录制的节目。今天晚上做完这个采访,是自由的时间了。   季侑言回景琇的短信:“我做完采访啦,稍后就去找你。”她不情愿道:“魏姐有说什么事吗?”   林悦也很疑惑:“没有诶,魏姐接了个电话,就脸色发沉,匆匆忙忙地走了。”   季侑言皱眉,能让魏颐真这么不淡定的事情,怕不是什么好事吧?   说话间,她和林悦到了休息室,她推开门,转过身就看见景琇端坐椅子旁,登时什么忐忑都忘了,惊喜道:“阿琇,你怎么在这?”   与她的欢喜截然相反,景琇望向她的目光很沉重,一点笑意都没有。   “言言……”她开口艰涩道。   如果是平时,景琇这样叫她小名,季侑言一定会乐不可支。可季侑言看见她眼底的忧伤,笑意也跟着散去了。   “怎么了?”她蹲到景琇的跟前,试探性地拉住景琇的手。   景琇翻过手,握住了季侑言的手。   景琇这样一反常态的主动,让季侑言心里的鼓声更大了。   “言言,你爸爸酮症酸中毒,正在延州第一医院抢救。”景琇不忍告诉季侑言这样的坏消息,可还是残忍又温柔地说出了口。   季侑言像是理解不了景琇在说什么,眼里露出迷茫。下一瞬间,她脸上血色尽数褪去,身子发晃。   景琇大惊失色,连忙蹲下身扶住季侑言:“言言!”   季侑言推开景琇,稳住身子,盯着景琇,冷厉又坚定地道:“不可能!谁说的!”   她神色明明是不相信的,嘴上也说着不可能,眼泪却不受控制地簌簌下落。   景琇心如刀绞,跟着红了眼圈。   她没有在意季侑言的疾言厉色,双手捧着季侑言的脸,用大拇指擦拭季侑言的泪水,“是真的,延州来的消息。”   季侑言心痛地像是要窒息了,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灵魂一般,一动不动。   突然,她猛地站起身子,景琇也连忙跟着站了起来,防备着她随时歪倒身子。   季侑言喃喃道:“不可能的。”怎么可能?她离开家的时候,爸爸头上连一根白头发都没有,身强体健,怎么可能就病重了?她说服自己。   她像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般,举起手机想给父母打电话。可打开通讯录播出的那一刻,她突然想起来,她根本……没有他们的联系方式了。   如她所料,播出的那个备注为“妈妈”电话,回应她的是无情的:“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季侑言泪如雨下,愧疚和悔恨撕裂了她的心扉。她这算什么人家女儿,连自己父母的电话都没有。   “魏姐呢?我要回去。”她脑子钝钝的,无法思考,满心只剩下了,她要回去见他们。他们一定都好好地在延州生活着。   魏颐真正好应声而入,看见季侑言和景琇的状态,知道景琇已经告知季侑言了。   她直切重点道:“侑言,我都安排好了,最近的航班,一个小时后延州的飞机,快走吧,别耽误了。”她吩咐道:“悦悦,去把你季姐的外套、口罩、围巾和包包都拿上。”   景琇已经快一步都收好了,递给林悦。   “言言,就拜托魏姐你多照顾了。”景琇看了季侑言一眼,珍而重之地叮嘱魏颐真道。   魏颐真惊讶景琇流露出来的深情。她郑重地点头道:“应该的。那我们先走了。”   季侑言像被魏颐真牵着的木偶人,跟着魏颐真走了两步,才想起什么般地转过身。   景琇站在原地,忧伤地目送着她们。   季侑言觉得心好像更痛了。她脑子乱糟糟的,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景琇注视着她,安慰道:“别怕,叔叔一定会没事的。快去吧,路上注意安全。”满目柔情。   季侑言哽了哽喉咙,点了头,转身离开。   景琇在原地站着,看着关闭上了的门,看着空荡了下来的休息室,觉得自己的心好像也像被剜去了什么,空荡荡的,还很疼。   她扶着椅背瘫坐了下去。   在季侑言这样需要她的时刻,她却无法陪同在季侑言的身边。   除了目送她远去,她居然,什么都做不到。   她不能去。她不合适。她只会给她添麻烦。   在世人眼里,在季侑言父母眼里,她是没有资格的人。   景琇仰起头,泪水顺着脸颊无声滑落。   她深吸一口气,忍住心痛,擦干眼泪,开始有条不紊地打电话。   她先给蒋淳打电话,让她把今晚关于自己和季侑言的相关绯闻都压下来。今晚魏颐真会侧重宣传季侑言唱功这件事,她不希望喧宾夺主;而后她给圈中好友关之玫打电话,委托她后天帮忙救季侑言的场,充当临时导师。最后,她通知陶行若,让她及时联系魏颐真,帮忙打点延州那边医院的事。   她无法陪在季侑言的身边,只能尽己所能,让季侑言后顾无忧。   季侑言在去机场的路上,慢慢冷静了一点。她接过了魏颐真递来手机号码,再一次拨打了母亲钟清钰的手机。   这一次,电话在漫长的嘟嘟声后,终于被接通了。   “你好。”女人的声音带着沙哑。明显是哭过了。   季侑言抓握着手机,欲语泪先流。   母亲这一声陌生又熟悉的嗓音,仿佛唤醒了她死寂多年的回忆,过往的种种翻江倒海地向她涌来。不管后来有过多少的隔阂与矛盾,那二十年里共同生活着的日日夜夜,父母曾给过她的关怀与温情,依旧是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之一。   她重生后还没有回去找过父母,她承认是她心里有怨。她心寒,上一世,连她死了,父亲都不肯来见她一面。仿佛她是死是活,当真如当年他赶她出家门时说的那样,与他们再无瓜葛了。   可她现在忽然不敢想,父亲是真的绝情地不肯来?   还是,他来不了了。   “妈,是我……”季侑言哽咽道。这一声妈,隔了一世,隔了八年。   电话那端的呼吸声蓦地沉重了下来,紧接着,是清晰可闻的抽泣声。   “妈,别哭,爸爸呢?爸爸怎么样了?”   与季侑言的安慰同时响起的,还有电话那端关切的男声:“阿姨,怎么了?谁的电话?”   几秒后,季侑言听见母亲带着哭腔回答道:“小放,是言言。”   他也在?!季侑言心绪更乱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放:猜猜我是谁?   景老师冷眼:你是炮灰:) 第70章   “阿姨, 别哭, 快告诉言言,让她快点回来吧。”季侑言听见男声如是说道。   钟清钰哽咽道:“言言, 你爸爸出事了, 你快回来吧。在市第一医院。我刚刚……我刚刚给你打电话,你换号码了,我根本联系不到你……”   母亲声音里的无助,听得季侑言心都碎了。   “妈, 我错了。”她泪如雨下:“妈, 你别怕,我马上就到机场了, 你等我,我很快就回去了。”   明明已经几年未见了,明明他们一家人之间已经像隔了山川大海了,可此时此刻,听见季侑言的声音, 听见季侑言的安慰,钟清钰还是觉得像找到了支柱一般, 心当真有了一点着落的实在感。   机场到了,季侑言挂了电话,擦干了眼泪下车进去。   飞机上,季侑言紧抿着唇,疲倦地靠坐着。前世今生的种种,在她脑海中如走马灯般回放着。   20岁那一年, 为了追逐音乐梦想,也为了不再像父母手中的吊线木偶般,走他们安排好的路,过一眼就望得到尽头的人生,一贯被看作别人家小孩、父母骄傲的她执意退学,放弃了所有人眼中的大好前程,甚至是,大好姻缘,被所有人认为是离经叛道。   清高治学一辈子的父亲,认为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仿佛是从她出生那一刻起,他就为她规划好了未来的人生:踏踏实实读书,安安稳稳生活。等毕业了,和父母一样当一个大学教授,或者考一个公务员,嫁一个门当户对的好男人,过平淡却安逸的好日子。   他看不上电视上整日浓妆艳抹、取悦他人的卖笑“明星”,在他眼里,这个职业似乎和旧日戏子没有差别。激烈争吵后,他连说三个“好”,厉声质问她:“这么多年,我事事为你打算、为你好,我自问我这个父亲,尽职尽责,问心无愧。现在,我说不动你了是不是?我管不下你了是不是?你眼里已经没有我这个父亲了是不是?!”   季侑言犟着脖子委屈道:“那是你以为的好,不是我要的好!这么多年,我一点自由都没有,我是人!不是随人装扮的洋娃娃,你问过我想要什么吗?”   他气得浑身都在抖,沉声问她:“所以,还是我错了,我对不起你是不是?!”   她咬唇着没说话,泪水簌簌下滑。根本没有办法沟通,他永远都不会有错,永远都是对的。   她默认的态度让他愈发愤怒和心寒,他指着门斥责道:“好,你要自由,我给你自由!算我季长嵩对不起你,算我季家要不起你这尊大佛。季侑言,你听着,你今天要是从这个门踏出去了,我季长嵩就没有……”   母亲试图去制止他,却被他一把推开。他还是说出了口:“我季长嵩就没有你这个女儿,京华大学也没有你这样的学子。不要挂着我们的名号,哗众取宠,辱没门风、带坏校风!”   季侑言看着他绝情的模样,哭着哭着忽然笑了,心灰意冷。她跪下给他磕了个头,回房间拖了行李,不顾母亲的叫喊,头也不回地走了。   母亲追出来,给她塞了一张银行卡。母亲脸上都是泪,像是有万语千言想要说,最后,她只说了一句:“走吧,好自为之。”   路上,她接到母亲短信,说:“言言,我和你爸爸一样,对你很失望。但是,我现在劝你什么你都听不进去了,我也不想指责你什么了。我只希望你,你自己做的选择,你自己负责,永远不要后悔。家里帮不了你什么了,你照顾好自己,好自为之。希望你,好梦能圆,事业有成。”   季侑言抱着手机,蹲下身,在街头哭得肝肠寸断。   离开延州时,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这座城市。她踌躇满志,她发誓一定会闯出一番天地。   可现实远比她想得要残酷。初进娱乐圈的两年,她籍籍无名、一事无成。她不敢再和以前的同学朋友老师联系,更无颜联系父母。   第四年年初,她因为转战影视,事业上有了一点水花。那一年春节,她鼓起了勇气回去找父母。可她找不到他们了,他们搬家了。   母亲接了她的电话,与她约在外面的餐厅。   体己话没说几句,母亲直白地问她,之前她和景琇盛传的同性绯闻是不是真的。   她开不了口否认,沉默的态度表明了一切。   母亲脸色大变,指责她:“你真的知道你自己现在在做什么吗?这就是你当初说的梦想吗?这就是你想要的自由和人生吗?你爸爸当初就说那是个大染缸不让你去,可我相信你,还一度想要劝你爸爸。可你看看你出去后做的都是什么事?你知道新闻上都在怎么说你吗?你知道别人都在我和你爸爸指指点点什么吗?你知道同事朋友拿着你的各种花边新闻来问我们时,我们有多羞耻难堪吗?”   “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为了名利,出卖自己,跟了女人。”   季侑言红了眼问她:“妈,你就是这么看待我的吗?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别人这么想她就算了,连她的母亲都这样想她。   她不问她这几年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开口就是指责和质疑。她在意的根本只有他们的面子吧?   “如果我说不是,我就是爱她所以和她在一起,我就是个同性恋,你会觉得更好接受一点吗?”   母亲也红了眼,没有说话。半晌,她说:“我没有办法接受,你能不能改?”   季侑言看着她,倏地有泪滚落。“这怎么改?我也没有办法。”她的态度转为冷硬。   “你太让我失望了。你走吧,在你想清楚以前,我们不要联系了。”母亲不再看她了,仿佛再看她一眼都会脏了眼睛。   季侑言的心像是被什么凌迟着,鲜血淋漓。她的骄傲,她的心寒,让她无法低头。   她梗着喉咙,擦干了眼泪,一字一句道:“对不起,生了我这样的女儿,让你们蒙羞了。”说完,她留下了当初钟清钰交给她的那张银行卡,走进了风雪里。   回去后,她事业有小成,每个月给钟清钰打钱,钟清钰总会在发现后,转还她双倍的钱表示拒绝。季侑言心慢慢地冷了,后来索性也放弃了打钱,只在逢年过节的时候寄点东西到学校给他们。   后来,她信息遭到了泄漏,换了号码,给母亲发短信,发现母亲的号码是空号了。父母子女一场,做成这样,也是可悲,季侑言渐渐绝望。她不知道走成现在这样,她该怎么做才能够让父母满意,才能够和父母接受她。除了更加努力地打拼事业,求取一份成就,她无能无力,满心彷徨。   再后来,她和景琇分手,她被鼎丰雪藏,生活乱成一团,自顾不暇,也就彻底和父母没了联系。她跟了魏颐真,凭自己实力拿下影后那一年,她想要回去找父母的。可是,没来得及回去。   她死了。   细细梳理过前世的脉络,再回想刚刚母亲话语里的脆弱,季侑言悔恨难当。所以上一世也是这样的吗?上一世父亲也出过事?上一世母亲最彷徨害怕的时候,也是这样联系不到自己吗?   她真是个不孝的女儿。   季侑言捂着眼睛,细细急急地抽着气。   魏颐真看她情绪不佳,安慰她:“叔叔抢救及时,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季侑言低声地应她:“嗯。”   许久后,季侑言平复了心情,想起来问魏颐真:“我妈说她联系不到我,所以你们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魏颐真仔细思考整件事,也琢磨出了不对劲。她如实回答季侑言道:“是景琇突然打电话告诉我的。我当时也很惊讶。”   季侑言心跳漏了一拍,条件反射道:“她怎么知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当时也没反应过来细问。”   季侑言脑海里先闪过一种可能,又觉得太天方夜谭,紧接着,她想到了第二种可能,又有些难接受。她揉了揉眉心,把疑惑先压了下去。   她征求魏颐真的意见:“魏姐,我可能需要在医院这边陪护一段时间,你看工作这边的事……”   魏颐真叹气:“也是没办法的事。我尽量和对方协商,能推的尽量先推后,不过,后天的那个录制太急了,可能没办法交代。”   季侑言心也沉了下来。   “我下飞机以后,尽量看能不能找到人救场。”魏颐真通情达理道:“叔叔要紧,我们先看看叔叔的情况怎么样,再想后续怎么安排吧。”   也只能这样了。季侑言倦声道:“嗯,麻烦魏姐了。”   三个半小时后,季侑言和魏颐真、林悦抵达延州。下了飞机,在机场里听见随处可闻的熟悉口音,季侑言百感交集。她从没想过,再一次回到这里,竟会是这种境遇。   机场外已经安排好了接机的车,季侑言上了车,直奔市第一医院。   下了车,看见了市第一医院的门诊部金字牌子,季侑言心就开始砰砰直跳,腿脚发软。她按照路上电话里母亲的指引,在重症监护室的长廊上,寻到了母亲单薄的身影。   她正趴在玻璃前往病房里看。在她的身旁,一个年纪相当的女人正扶着她,她身后是两个男人,一个五六十的模样,一个不及而立。   季侑言呼吸发沉,步履沉重地朝他们走去。   她们一行人高跟鞋敲击瓷砖的声音,在沉寂的夜色显得格外突兀,钟清钰他们循声看了过来,和季侑言的视线撞到了一起。   季侑言这才看清钟清钰的模样。她一贯梳理得整齐的头发凌乱着,眼睛发红,憔悴和疲惫显而易见。她老了好多,向来挺直的身形,都佝偻了。再也看不到曾经那个风华的法语系一枝花了。   泪水模糊了季侑言的视线。她再也按捺不住,快步疾走向了钟清钰,一把抱住了她,呜咽出声。   “妈,我回来了,妈,对不起,是我来迟了。”   钟清钰僵了几秒,慢慢地回抱住她,泪水打湿了季侑言的肩头。   不管她们的心曾有过多少的隔阂,至少这一刻,季侑言感受到,她们的心是融在一起的。   一旁站着的人都跟着抹眼泪。陆放的母亲刘教授拍着季侑言和钟清钰的背,安慰道:“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都快别哭了,哭多了伤身。”   季侑言想起了还有外人在,止住了泪水。她松开了钟清钰,擦着母亲的眼泪,问她道:“妈,不哭了,爸爸怎么样了?”她摸着监护室的玻璃,心痛地看着病床上的季长嵩。   “现在人是救回来了,但是医生说体征还没有稳定,后面还要再看情况了。”钟清钰的声音完全哑了。   季侑言扶着钟清钰在椅子上坐下。   “叔叔是酮症酸中毒并发心梗,还有其他的并发症,所以一度很危险,但抢救得很及时,会没事的。”一旁的男人温声解释道。他看着季侑言的眼里,是隐忍的爱恋和深情。   季侑言这才侧过身看向陆放一家人。   “言言,我带你去见主治医生吧。”陆放体贴道。   季侑言颔首。她想了想,转头对魏颐真和林悦道:“魏姐,你陪悦悦去买点吃的上来,给我妈和叔叔阿姨暖暖身子吧。”深更半夜,她不放心林悦一个人出去。   刘教授客气道:“不用了……”   “要的。”季侑言真心地给他们举了个躬,说:“谢谢叔叔阿姨,谢谢……小放哥,谢谢你们。”   刘教授揉了揉她的头,和蔼道:“都是应该的。”她在钟清钰的身边坐下身子,拉过钟清钰的手,放在膝盖上拍了拍,劝她道:“现在孩子回来了,过去的事,就过去吧,一家人平平安安,比什么都重要,你说是不是?”   钟清钰看着季侑言远去的身影,泪水再次打湿眼眶。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刘教授跟着看向儿子和季侑言般配的背影,叹了口气。   季家这姑娘,还是那样出众,为人处事还是那样周到体贴,滴水不漏。他们是真的喜欢,儿子也是真的喜欢。   可惜了。   作者有话要说:景老师吃柠檬:我也喜欢。   文里涉及医学方面,因为不是专业人士,凭着查阅的资料写的,所以可能会有bug,还请大家谅解。   顺便想起来,前几章有一个舞台相关工作者提出的关于话筒调试的意见,我当时给了回复和解释,谢谢小可爱的意见。后来因为别的楼层的不愉快,我回复了以后又想删除,为了删自己的回复,我只能把整个评论删掉。希望小可爱没有误会。   不管怎么样,还是希望文章能给小可爱们带去一点开心。   当然,如果可以,也能给予我一点开心就更感激不尽了。:-D 第71章   季侑言跟着陆放一起去到主任办公室找到了季长嵩的主治医生。医生是这方面的权威专家, 度假日被紧急叫回来的, 心里多少有些埋怨假期泡汤了。但救治的时候他还是很尽心尽力,面对着季侑言她们这些家属的时候, 也挺和颜悦色的。   毕竟, 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的。   主治医生表示季长嵩抢救得很及时,虽然救治时已经陷入了昏迷,但万幸没有出现脑损,纠酸和心梗缓解都算顺利, 目前救治中也没有暂时没有其他严重的并发症出现, 病情算是大有好转。但是,具体的还要再看接下来的24小时情况了, 更多其他的,也要等季长嵩醒过来后再做观察,他们也不敢把话说得太绝对。   季侑言礼貌地致谢,表示了不计代价的决心,并且试图给他塞个红包。   医生不敢收, 推辞了。他想了想,又决定向季侑言要个小礼物。   他向季侑言要了一个签名, 说:“我女儿很喜欢你,今天是她生日,我帮她庆祝到一半出来的,现在带个你的签名回去,也算是赔罪了。”   季侑言一时有些哭笑不得,自然是没有二话地给他留了个签名, 还写了个生日快乐。   陆放站在她的身后,眼里是欣赏和落寞。他看她低头签名,视线无意中落在了她的脚上。   从主任办公室出来后,季侑言想联系人走关系,争取给季长嵩更好的医疗资源。   陆放阻止了她,告诉她:“言言,不用了,据我所知,这个张主任是我们市这方面最权威的人了,阿姨说抢救的时候,已经来了一个专家团队了,院长都出面过了。”   季侑言错愕,下意识道:“是……我妈妈联系的吗?还是你……”   陆放不敢抢功,坦白道:“好像是叔叔阿姨的邻居联系的。到时候,你记得好好谢谢人家。”   倒真是远亲不如近邻,季侑言心生感慨。她点头记下了。   回到监护室外,魏颐真和林悦已经买了东西回来了。大家吃过夜宵后,季侑言再一次谢过陆放的父母后,让他们一家人先回去休息,也让魏颐真先陪着母亲回去。她表示这里有她守着就好了。   陆放一家人客气了几句回去了,钟清钰不肯走,想要留下来一起守着。她心里有许许多多的话想和季侑言说,可一时间又不知道要从何说起。   季侑言劝她:“妈你先回去休息吧,哪怕只睡一小会也行。爸爸醒了以后,肯定还有一段时间要留院查看,到时候妈你还要继续辛苦。这是持久战,所以你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体,不能跟着倒下。这里有我,一旦有什么消息,我会马上通知你的。”   “先回去。”语气中带着一点不容置喙。   她真的长大了,不是他们从前以为可以一直护在翅膀下的孩子了。季侑言眉目间,已经完全退去了二十来岁时的青涩,待人接物时的从容有度,让钟清钰不自觉地生出信服和依赖感。   钟清钰妥协:“那我先回去,明早五点过来和你换班。”   季侑言柔了声音道:“晚一点也没关系的。”她看魏颐真一眼道:“要麻烦魏姐你多跑一趟了,魏姐你在附近找个酒店休息吧,然后安置下来后,派司机回来接悦悦吧。”   “季姐,不用了,我就在这里陪着你了。你一个人我和魏姐也不放心。”林悦真心道。   “如果……如果不介意的话,家里有干净的客房,魏小姐和……”意外的,钟清钰开口了。   林悦主动道:“阿姨,我叫林悦。”   “和林小姐,可以先在客房休息。”   季侑言有些惊喜钟清钰主动的态度,她用眼神询问魏颐真。   魏颐真沉吟道:“这样吧,那我和悦悦就叨唠阿姨一晚上了。我现在陪阿姨回去,就先在客房歇下了,三点我过来和悦悦换班,悦悦回去睡,换我陪你。侑言你觉得可以吗?”   季侑言和林悦都点头同意了。   最后离开前,钟清钰小心翼翼地问季侑言:“你……明天早餐想吃些什么?”   季侑言受宠若惊,笑中带泪道:“都可以,妈你煮什么我都爱吃。”   钟清钰哽了哽喉咙,看着季侑言,眼神有些复杂,但季侑言看见了久违的慈爱和温情。   钟清钰走后,走廊上就只剩下季侑言和林悦了,两人都有些精神不济,靠着墙闭目养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远远地传来了皮鞋踢踏的声音,渐行渐近,季侑言警觉地睁开眼看向来人。   竟然是陆放去而复返了。   他手中提着三个纸袋子,在季侑言惊讶的眼神中,走到椅子旁站定。他取出了两条毛毯,一条递给林悦,一条递给季侑言道:“夜里有点冷,我怕你们守在这里着凉了。”   接着,他蹲下了身子,从另外的袋子里,取出了一个鞋盒打开。是一双崭新的运动鞋。   他一边穿着鞋带,一边解释道:“我刚看到你脚后跟被磨破了,高跟鞋穿着四处奔波还是不舒服吧。鞋子是新的,照着你以前的尺码买的。”说完,他抬头眨了一下眼,像是玩笑道:“你好像是长高了,也不知道脚有没有跟着长。”   季侑言看着他一如当年的温润模样,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是感动,也是内疚,还有沉重的负担感。   她想问他,现在这么晚了,哪里还有地方现买这么一双鞋子。但又觉得,也许答案是她更不想知道的。   “太麻烦你了,谢谢你。”季侑言开口道。   她的尴尬无措,陆放看在眼里。他穿好了鞋带,松了鞋子的开口,摆向季侑言,站起身笑说:“客气什么?你试试吧,我就先回去了。”   他故作坚强的模样,和多年前那个强忍悲伤祝福她的青年身影重叠在了一起,季侑言鼻子有些酸。   “陆放。”季侑言叫住了他。   陆放回过头看她。   “对不起。”对不起她当年的犹豫给了他不该有的希望,对不起,一起长大的那些年里,他给过的照顾和爱护。   陆放眼眸黯了黯,随即若无其事地扯了嘴角。他伸手,虚虚地拍了两下季侑言的头,洒脱道:“对不起什么呀?你以前不是说,你把我当亲哥哥看的吗?和亲哥哥这么生疏做什么?”喜欢是他的一厢情愿,不喜欢是季侑言的权利,又有什么对不起可说的。   季侑言似乎要从他的神色中分辨真伪,他从容相对,而后挥手道:“好了,我真走了,明天还要上班。”他愿意留下来陪季侑言守夜,但他知道,季侑言不需要。   季侑言看着陆放离开的身影,再看看监护室里的季长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最好是真的,过去的都可以过去,一切都能够重新开始。   林悦帮季侑言把毛毯盖好,关心季侑言道:“季姐,你睡一会吧,我帮你看着。”   季侑言摇头道:“不用了,你睡吧,今天跟着我也累了一天了。”   林悦见说服不了季侑言,只好打开了自己的毛毯,一边盖一边试探性问道:“季姐,这……好像是我第一次接触到你家里人呀?”今天的所见所闻,实在让她心里攒了太多的好奇。   季侑言阖眸淡淡道:“嗯,我好多年没有回来过了。”   林悦错愕,但她看季侑言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不敢再问了。   季侑言闭着眼睛,身体很累,思绪却很活跃。从接到父亲消息的那一刻起,她就一直在审视过往,反省自己。   重活一世,年过而立,她试着用更客观更成熟的角度去看待那些年里她和父母的矛盾争执。她开始能看到自己的不足。   如今想来,她责备父母不够理解自己,其实自己又何尝体谅过父母。人年龄越长,便越难接受新事物新观念,越容易因循守旧。好像她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没有给够父母缓冲接受的时间,便理所当然地要求父母能够理解,更没有足够的耐心,去一点点打动父母。不论如何,父母前二十年确实不曾亏待过她,为人子女,像她这样,对父母不闻不问多年,确实是她做的不够。   他们一家人其实多么相像,每一个人,都骄傲到近乎自我和固执。   上一世,她和景琇走到那般田地,家庭教育对她性格的影响,不能够说是不深。想到景琇,季侑言想起了几个小时前在兰城休息室里,景琇的温柔,还有……自己对景琇的粗暴?   季侑言突然坐立难安。她想和景琇道歉,报一声平安,可拿出手机发现已经凌晨两点多了。太晚了,阿琇怕是睡了。怕吵醒景琇,季侑言又收回了手机。   她不知道,兰城酒店里,景琇挂心着她的事,怀着期待又不抱期待地等着她的消息,一夜未眠。   最后,天明了,她从蒋淳那里得到了她的消息。   是一张接一张,医院里,季侑言和一个挺拔男人的暧昧照片。男人疑似给季侑言穿鞋,男人给季侑言盖毛毯、男人轻揉季侑言头发,还有季侑言“依依不舍”目送男人离开……   蒋淳在对话框里,删删减减,欲言又止。是景琇叮嘱她帮忙把关媒体那边关于季侑言消息的。她怕魏颐真忙不过来难免有所疏漏。   蒋淳以为只会是季侑言和景琇的暧昧照,没想到她最后帮忙拦下来的居然是这种照片。   景琇深深地看着照片上季侑言的模糊身影,轻咬下唇。她平静地回复蒋淳:“都先拦下来,发给魏颐真。”   蒋淳心里是“……”,输入框里,还是理智地答应了景琇:“好。”她有自知之明的。当事人都这么风平浪静,她又有什么好掀风浪的。   景琇退出了和蒋淳聊天的窗口,看着季侑言依旧没有动静的对话框,神色黯了下去。   第二日下午,医生说季长嵩生命体征平稳了下来,就看什么时候能醒了。魏颐真联系关系,帮她们要了一间单独的家属休息室,以便这段时间钟清钰和季侑言照顾季长嵩。   魏颐真看季长嵩稳定了些,才和季侑言沟通工作上的事。她告诉季侑言,工作上近期的除了一个代言活动和一个杂志内页拍摄推迟不了,其他的都基本协商好了。《全民大制作》那边也沟通过了,节目组说找到了救场的人,可以给季侑言放行。   季侑言刚刚宽心了一点,魏颐真又为难道:“有件事,我本来已经处理好了,但是我觉得还是需要和你说一声。”   “魏姐你说。”   “昨天陆先生来给你送毯子,被媒体拍到了。”   季侑言眉头发紧,“是我疏忽了。魏姐,我不希望把陆放,还有我爸妈他们,这些我的私人生活都暴露在媒体的镜头下。”   魏颐真点头道:“我知道,昨天太匆忙了,所以这方面我们没有做好。但你放心,现在我都处理好了。只不过……”   “嗯?”   “只不过那些暧昧的照片,是蒋淳拦下来通知我的。所以,这些照片,景琇可能也看到了。”   季侑言顿时变了脸色。她怕景琇误会,连忙和魏颐真道:“魏姐,我先打个电话。”   魏颐真识趣地先退出了房间,给季侑言私人空间。   季侑言想打景琇电话,这才想起来,像她没有母亲电话一样,她也没有景琇电话!她只能选择用微信给景琇发出通话请求。   景琇正好刚下飞机,在前往陵州她们住的酒店路上。   通话一接通,季侑言熟悉的嗓音传来:“阿琇,你回陵州了吗?”   “嗯,刚到。”景琇态度很平静。   “昨晚太晚了,我怕打扰你,所以就没有和你报平安了。”季侑言诚恳道,“我爸爸现在基本稳定下来了,只是还没有醒。”   “医生有说什么时候醒吗?”景琇关心道。   “没有。所以我工作要暂时先停下来了,明天也回不去录制节目了。”   “嗯。叔叔要紧。”景琇通情达理。   季侑言心里直打鼓,完全摸不透景琇这个态度,究竟是看到了照片,还是没有看到照片。半晌,她不打自招道:“阿琇,你……看到蒋姐拦下来的照片了吗?”   景琇垂下长睫,不轻不重地应道:“我看到了。”   季侑言急切解释道:“阿琇,那是我妈妈好朋友的儿子,昨天我没到的时候,是他们家的人在医院陪我妈妈,后来他爸妈回去了,他给我和林悦带了一点过夜的东西过来。结果就被媒体拍到,捕风捉影,乱写一通。阿琇,你别误会。”   景琇听着她说起昨夜医院里的这些事,心口泛过密密麻麻的疼。他是可以名正言顺在她父母面前表现的人;而她是,没有资格陪在季侑言身边的人。   沉默几秒,景琇才回了一个低低的“嗯”。   季侑言听不出景琇的情绪,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够再解释得清楚一点、让景琇再放心一点。谈话忽然陷入了尴尬的两厢无言。   季侑言脑海中闪过一件事,试探性地问景琇道:“阿琇,谢谢你及时通知了我。你……是怎么知道我爸爸出事的事?”   景琇的指节蜷缩起。“我调查你了。”景琇坦诚,带着难以察觉的忐忑。   季侑言喉咙发紧。   轻飘飘的几个字,落尽季侑言的耳里,压在季侑言的心头,却像有千斤重。比起景琇也是重生这种天方夜谭的事,她昨天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只是她不愿意相信,景琇会把这种手段用在自己身上。   之前,她在阮宁薇事件中,听景琇说调查时就感到了不舒服。私下调查他人隐私,是一种多么不尊重人的行为。无礼又傲慢。   手机那端,果然如她所料地安静了。景琇心间涌出酸楚。她知道季侑言的骄傲和自尊,所以以前再不解、再好奇,她也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没有经过你的同意,作出这种侵犯你隐私的事情,我向你道歉,对不起。”景琇心头涩得发疼,声线里却没有表露分毫。   季侑言听她道歉,心里非但没有舒服半点,反而更难受了。“阿琇,对我你不需要道歉。我没有真的怪你。况且,结果也不算坏。”   “我只是,我只是一时有些难受。我不喜欢你用这种方式了解我。”她坦白道,“你如果你有什么想知道的,你可以直接问我。”她承诺过,她会学着坦诚的,景琇为什么不能够再多相信她一点?   景琇听她努力控制着情绪的声音,有委屈遏制不住地漫过了心扉。她抬头忍住想要滑落的泪水,压下哽咽,问季侑言:“我没有问过你吗?”   关于父母的事情,交往快六年里,她没有问过季侑言吗?在一起的第一年春节季侑言不回家,她就问过季侑言,季侑言含糊说和父母闹了点矛盾,不愿多说,她就不敢勉强。后来,她问多了,问得都怕季侑言烦了,她就死心了。她死心地等季侑言哪一天愿意真的敞开心扉主动告诉她,可是,直到最后,她都没有等到。   季侑言张了张口,一下子无言以对。如今的她,如果景琇问,她一定会说的。可是上一世,她确实在景琇一次次的询问下,始终守口如瓶。   “什么都一定要我问你你才肯告诉我是吗?我问你了,你就会坦白告诉我是吗?”景琇吸了一下鼻子,低哑道:“那好,我问你,陆放就真的只是你妈妈好朋友的儿子吗?”她本来不想在这个时候说这些事让季侑言烦心的。   季侑言不会知道,当她第一次发现,原来和自己交往多年、迟迟不肯透露家庭信息的女朋友,还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存在时,自己心里是什么样的感觉。   季侑言听到景琇能准确叫出“陆放”这个名字时,脑子就嗡一下炸开了。阿琇……调查到了多少,调查到的,是完全的事实吗?   她脸色煞白地发了一声:“阿琇……”卡壳了。   她脑子里的语言组织能力崩坏了,三言两语,她不知道她该怎么解释,才不会变成说多错多,越描越黑。   “季姐!季姐!你爸爸醒了!”林悦破门而入。   季侑言精神一振。   景琇隔着电话也听到了。她低哂一声,说:“算了,去看叔叔吧。”顿了顿,她还是补充道:“注意身体。”   季侑言边往重症监护室跑,边恳求道:“阿琇,你等我,等我回去,我一定会给你一个完整的解释的。”   走道上网络不好,季侑言没有听清楚景琇有没有答应她。   景琇终止了通话。   作者有话要说:季姐跪搓衣板:阿琇一滴泪,天上一颗星。   热心群众:彩虹屁没有用,建议扣正字!   季姐枯了: 再爱我一次,呜呜呜   第72章   季侑言看着微信通话中止了的界面, 失魂落魄。林悦跑在了她的前头, 见她停下脚步,奇怪地叫她:“季姐?”   季侑言回过神, 应了一声, 握紧手机连忙跟了上去。   她们到的时候,钟清钰和魏颐真都等候在监护室外了。监护室内,是医生和护士正在给季长嵩做检查。   钟清钰双手合十握在胸前,季侑言伸手环过她的肩膀, 给她依靠:“醒过来了, 会没事的。”   许久后,医生和护士鱼贯而出。医生说, 目前算是过了危险期了,初步检查,病人意识很清醒,肢体也都有意识,只是肺部有一点炎症, 还要预防其他并发症,需要再观察两天。后续检查, 如果一切稳定的话,可以转普通病房。至于心脏的问题,要看后面的恢复情况和身体状况,再决定要不要做手术。   钟清钰大喜,先谢天地,而后直拉着医生的手说感谢。   季侑言心终于落地了。一直绷着的弦陡然松下来, 她整个人都有些发晕。   她透过玻璃窗看病房里的季长嵩,发现季长嵩睁着眼,似乎一直在看外面的她们。她问医生:“我们能进去看看他吗?”   医生说:“可以,一个一个进去,时间不能太久,病人还是需要静养。”   季侑言答应了下来,而后办了手续,带了口罩、帽子和鞋套,在钟清钰出来之后,进去了。   上一次这样和父亲面对着面,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季侑言推开门,迈进监护室,仿佛近乡情怯一般,腿脚酸软,呼吸发沉。   她攥起五指,一步步地走近季长嵩,看着病床上那个憔悴虚弱的老人。和她记忆中那个父亲,一点都不一样了。他曾经乌黑的头发,已经半数变为花白。似乎,并不是她一直记着的那样严肃不可接近。   季长嵩戴着呼吸机,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走近。   季侑言在几步之遥的地方,站定了身子。她张开口,却哽咽地发不出声。   过去的种种不甘甚至是怨恨,在这一刻,都化为了满腔的心酸和愧疚。   病床上躺着的,确乎是那个小时候在床边给她讲过睡前故事的父亲,是那个在暴雨天背她淌过积水的父亲,是那个带她参加夏令营、带她旅行、带她见识过世界广阔的父亲啊……   她曾经,是不是就在无知无觉中,永远地失去过他……   她蹲下身子,平视着季长嵩,再次张口,终于含泪喊出了那一声久违的“爸爸……”。   她忽然就想起来,曾经母亲和她说过,她还小的时候,特别喜欢父亲,因为父亲下课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抱她逗她。甚至她学的第一句话,不是“妈妈”,而是“爸爸”。“爸爸”这个词,是季长嵩一次又一次哄她,亲自教着她学会的。   季侑言埋下头,泪水打湿了她的手背。   季长嵩颤了颤唇,闭上眼,有一滴泪,顺着他眼角的皱纹滑落于枕头上。   季侑言止住了酸楚,吸了吸鼻子,冷静安季长嵩的心道:“爸爸,医生和我说你没事的,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你安安心养病,妈妈有我照顾着,你别担心。”   季长嵩静静看着她,好像有发出一声混沌的“嗯”声。   季侑言勉强地露出了一个笑。   父女间积了太久的陌生,以至于她不知道现在该和季长嵩说些什么。很多她想说的,她怕都是季长嵩不爱听的。   也不急在这一时了。   最后季侑言又捡着说了几句和母亲相关的,而后给季长嵩复述了一遍昨天到今天的新闻概要。   从前他们家订报纸的,每天早上吃饭前,季长嵩总要先看看报纸,了解一下天下大事。   护士提醒时间到了,季侑言站起身,和季长嵩道了声别离开。季长嵩久久地目送着她。   傍晚钟清钰做了饭送来,四个人吃了饭后,钟清钰见季侑言眼睛发红,满身风尘与疲倦,让她回家洗个澡,好好睡一觉。从前天彩排到今天,季侑言一直在高强度地工作和奔波,魏颐真也担心她撑不住,附和着劝她回去休息。   季侑言考虑到现在父亲情况暂时稳定住了,家属休息室也有床可以休息,妥协答应让林悦陪着钟清钰,自己和魏颐真回去睡半夜过来换班。   回去路上,季侑言用微信给林悦和魏颐真转了个大红包。魏颐真失笑,也没和她客气,点开收下了。   她和季侑言通报今天的工作情况:“这次跨年演唱,大家是真的有被你惊艳到,所以热度是自己上去的,我们只稍微添了一点柴火。人设算是立起来了。”   “《瑶华传》的那边的宣发也联系了,已经开始借势宣传了。”《瑶华传》是季侑言前两年拍的古偶,之前因为种种原因,屡次跳档,这次季侑言拿了视后,爆了一把,这个一直被压的存货才被翻了出来。   季侑言想了想问:“我们最近上热搜会不会太频繁了?”   这个问题,魏颐真也顾虑过的。但是没办法,之前没在计划之内的热搜,季侑言自己高调地上了,现在剧要播了,和片方合约内的宣传,你不做也得做。   魏颐真坦白道:“现在评论下多数都是夸赞的声音,毕竟我们确实是有资本吹的。当然,确实免不了有部分人最近经常看见你在热搜上有点烦了,说你怕不是买了热搜包年。”   “不过,你也别担心。”魏颐真胸有成竹道:“这些我都考虑到了,后面的宣传方向,我再和《人间有信》剧方联系一下,基本可以敲定下来了。到时候要官宣,就先送这些不满的人一个引线,把火烧起来,让他们宣泄一下。等烧得差不多了,我们再反转。这样宣传要的热度有了,反转后基于补偿心理,我们也能全身而退。”《人间有信》是季侑言综艺结束后要进组的新剧。   “就是可能要委屈你被骂几天了。”魏颐真缓声道。   黑黑红红,都是宣传手段,季侑言已经学会了接受。她揉了揉眉心,默许了,只是有言在先道:“不可以是绯闻的反转。”   魏颐真不以为意道:“我能不知道吗?”她带着点揶揄道:“我知道,你现在绯闻只能和景琇炒了。”   季侑言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切的笑。只是淡淡的,很快就又消散在了唇角。   她再一次点开微信,看着她和景琇那个不长的通话时间出神。   下午阿琇问她“陆放就真的只是你妈妈好朋友的儿子吗?”,说明阿琇显然查到了她和陆放不只是这样的关系,所以她一下子慌了神。为自己曾经的隐瞒抱歉,也为自己曾经的犹豫难堪。她不知道景琇究竟了解了多少,了解到的有没有误差。   她和陆放认识很久了,陆放的父母是她父母的同事兼好友。从小时候开始,他们在父母就职的大学附属小学上学,他们经常结伴上下学,他们一起长大,一起上同样的初中、高中直到大学。陆放喜欢她,所有人都知道,所有人都觉得他们应该在一起,包括他们双方的父母。除了她自己。   她不喜欢陆放,她从来都只把陆放当哥哥看的。可面对着他没有彻底挑明的、有分寸的示好,她暗示婉拒过,却没有狠下心让双方难堪。也许是她的态度,给了双方父母误会,他们觉得,兴许自己只是小女孩矜持或者心态没有转变过来,等交往一段时日了就会明白的,毕竟他们那一代人都是这样过来的。   于是,她读研的那一年,陆放准备出国留学了,双方父母就商量着,两人先订个婚,定下来。感情可以慢慢培养起来的,反正距离两人完成学业结婚还有时间。门当户对,金童玉女,佳偶天成,要珍惜的。所有人都这么劝她。   她也曾经试图过说服自己,也许喜欢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很多人也都一辈子没有真地爱过一个人,也一样好好地过了一生;陆放各方面都很好,脾气也好,兴许他们在一起生活,真的也不会太差。大部分人都是这么循规蹈矩、太太平平过日子的,她大概也可以的。   可是,订婚的日子越接近,她越明白。她不可以,她做不到,她不甘心,她不愿意!所以她爆发了。   等她遇见了景琇,爱上了景琇,明白了什么是心动,什么是爱情,才越来越明白,当年她没有放弃爱一个人的权利,是多么正确又幸运的事。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她如果回答景琇不是,来不及解释清楚会加深误会;她如果说是,那便成了铁证如山的自欺欺人。在刚刚那样混乱紧急的时刻,她该怎么用三言两语解释给景琇听而不至于越说越错?   她需要一个可以从容和景琇说话的时机。   季侑言父母的小区到了,是一个封闭式的小区,魏颐真出示了业主卡才进去的。   地段不算好,有点偏僻,和之前的房子差得有点远,和学校距离也远。季侑言奇怪父母怎么会买这里的房子。   魏颐真听出了季侑言的不满意,帮忙解释道:“我接送阿姨的时候,和阿姨先聊过几句,也说过这个小区地段的问题。”   她顿了顿说:“阿姨说,你……演电视剧以后,家里开始不时会有人上门询问,甚至要采访。街坊邻居也常背后说长道短,他们不堪其扰,就换房子了。”   季侑言错愕,随即是翻涌的自责。她以为他们是真的不想和自己联系了才换的房子。她以为她绝口不提,就真的能抹去他们之间的联系,竟然从来没有设身处地地为他们考虑过,她的成名,会给他们的生活带去怎样的麻烦。   她进到屋子里,站在玄关向内打量,一眼就看见了电视柜旁摆放着的全家福。有水汽漫上眼眶。   魏颐真记得季侑言之前和她说过的那一句扎心的“有辱门风”,看季侑言和父母的相处,也猜出了他们一家人应该有过很深的隔阂。   她劝慰季侑言道:“侑言,一家人总归是一家人,有什么坐下来好好沟通。我看你爸妈,心里是有你的。”   季侑言拿起相框,久久地凝视。   魏颐真透露道:“我昨天睡的客房,其实好像是平日里你爸妈的书房。我借用桌子的时候,注意背后的书柜里有一本《北城钟声晚》的小说,还有几本时尚杂志和卷起来像海报的纸张,有本杂志我扫到封面是前段时间你刚拍的那本。”   她指了指前面的房间继续道,“还有这个房间,你妈妈说是你的房间。你看,他们其实是有在期待着你回家的。”   原来,是有盼着她回家的人啊,她不是真的无家可归的浮萍,死后也无处可去的孤魂。   季侑言的泪水终于无声地滑落在了相框的玻璃上,像是他们全家人都湿了脸颊。   她擦着相框上的泪,低声应魏颐真:“魏姐,我知道了,谢谢你。”   魏颐真拍了拍季侑言的肩膀,温声道:“好了,时间也不早了,你快去洗澡,洗完抓紧时间补个眠。我也去了。”   季侑言点头。   她推开父母给自己留的卧房,卧室内,陈设布局,与她当年的卧房几乎一样。甚至连那一面奖状墙,都被一张张搬了过来。   季侑言慢慢地合上了门,踏入房间。她扫视过房间内的桌椅床被,一点点看过房间桌子上的摆件:她存了很久的小猪存钱罐,她参加夏令营亲手做的石膏像,她最常用的头戴式耳机……到处,都是她生活过的气息。   她摸过桌椅床被,没有一点灰,显然是常在打理的。   为什么都这么骄傲,骄傲到谁都不肯先低头示好,骄傲到,就这样错过了一生。   季侑言伫立着,心酸得发疼。   半晌,她深吸了口气,有了决断。她转身进配套的卫生间洗了把脸,梳了头发,精神了一点。   而后,她打开了微信询问景琇:“阿琇,方便视频吗?”   等到她走回了书桌前坐下,就收到了景琇回复一个简单的:“嗯。”   季侑言扣在桌面上的五指握了又松,按下了视频请求。   第73章   视频请求后不过几秒, 景琇就接受了, 就像她一直等候着一般。   视频里,景琇散着秀发, 穿着睡衣, 靠坐在床上,是洗过澡后准备休息的模样。   她目视着镜头,神色很平静,光晕下, 甚至透着一点温柔。季侑言本是忐忑的心, 在她的注视下奇异地安定了下来。   “阿琇,我影响你休息了吗?”季侑言轻声道。   “没有。”景琇淡淡道。   季侑言舔了舔唇说:“下午通话的时候我爸醒了, 所以我来不及回答你问我的问题。我怕我解释不清楚会加深你的误会。”   “我知道。”景琇听不出情绪道,“叔叔还好吗?”   “现在还好。”季侑言迟疑几秒,发自内心道:“阿琇,坦白说,我还是有些介意你私下调查了我这件事。但是, 我真心地感谢你。谢谢你及时地通知了我。我不敢想象,如果没有你,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这件事,我该会有多自责,多难以承受。”   景琇睫毛颤了颤,“当是我的将功赎罪吧。”   “没有那么严重。”季侑言条件反射地替景琇维护。她反省自己,“我知道,追根究底是我的错, 如果我可以主动一点,你也不必这样为难。”   “不论动机是什么,这件事,我承认我没有给你足够的尊重。”景琇不是不肯认错的人。   她的体贴,让季侑言鼻子发酸。“好,这件事算我们都有错,我们扯平了,翻过这一页好不好?”   景琇看着她,没有说话。   季侑言反应到自己的话让景琇误会了,忙解释道,“阿琇,我说的是对错翻页。”   她切入了这通视频通话的重点:“阿琇,我不知道你调查到了多少,你应该能查到我其实已经很多年没有回过家了。”   景琇沉了沉眸,没有隐瞒道:“嗯,我查到了。”   “我查到了你家住哪里,父母名叫什么,从事什么职业。查到了你在哪里成长,就读什么学校,查到了你的光辉履历,还查到了你……有一个从小一起长大,叫陆放的未婚夫。”最后一句话,景琇是哑着声说出的。她攥着被单的手微微用力。   季侑言惊愕,第一反应就是,景琇查到的果然有问题。她急切否认道:“陆放他不是我未婚夫!”   “资料显示你们订过婚了。周围人都是这么认同的。”景琇垂着眸,脸上的黯然显而易见。   “那是他们以为的,以讹传讹。”季侑言又急又慌,“我和陆放虽然认识很多年,也真的论及过婚嫁,但是,我和他没有真的交往过,更没有真的订婚过。”   景琇抬眸凝视着她,是倾听的姿态,含着一点期待的意味。   季侑言脸上显露出痛苦的神色。她视线落在了那一整面的奖状墙上,组织起语言剖白自己道:“阿琇,就像你查到的那样,我出生于传统守旧的家庭,父母都是大学老师。从小,他们对我的期待就是我希望能长成一个知书达理的淑女,长大以后,继承家风,嫁一个门当户对、品貌端正的男人,过循规蹈矩,平淡安稳的日子。陆放,就是我父母相中的那个合适的男人。”   景琇的眉头跟着她的讲述蹙起,是隐约的心疼。   季侑言收回视线,看着景琇,带着点自嘲:“阿琇,这世界上不是所有的父母,都会像你父母那样,开明温柔,尊重孩子的意愿。”   “因为父母的关系,我和陆放从小认识,几乎算是一起长大的。他就像哥哥一样照顾着我。小时候,我父母为了培养气质,送我去学钢琴和美术,我从一开始的抗拒,到最后,真的爱上了音乐,享受其中。可是,从初中开始,有了升学压力,我父亲就停止了我的课外活动。那时候可能是叛逆期,他越不让我做什么,我就越想做什么。所以我总和其他的同学偷摸着出去练琴,出去写生。为了更多的自由活动时间,陆放就做我的挡箭牌。他帮我打掩护,骗我爸是带我去自习,然后陪我出去玩。”   “我一直把他当哥哥看待,从没有多想。但从高中开始,有人会起哄让我和他在一起了。一开始,他还会紧张地和我解释,到后来大学,他变成了默认,我开始知道他的意思了。可也许是因为我很早就和他声明过,我和他之间只有兄妹情谊,所以他从来不表白,只是有分寸地照顾着我,以至于我没有办法明明白白、彻彻底底地和他说清楚。大学快毕业的时候,我和陆放是交往关系的误会传到了双方父母的耳朵里,我母亲直接地问过我,我否认了,可他们好像没有真的相信,只当我是因为没有听从他们说的在大学毕业前不准谈恋爱的要求而不敢承认。”   “你看是不是很可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和父母之间就好像无法在同一频道沟通了。多数时候不沟通,一沟通,就容易真话当假话,假话当真话。”   她说的真话父母都当了假话,父母说的假话,她全当了真。所以上一世,他们死生不复相见。   季侑言脸上有泪水无声地滑下,景琇的心像被什么揪住了一般疼。   “每个家庭都有自己不同的形态,这一点都不可笑。”景琇柔声安慰。   季侑言抚摸着屏幕上景琇温柔的面容,摸了一把眼泪继续道:“我读研究生那一年,陆放要出国留学了。我不知道两方父母怎么商量的,也不知道陆放怎么对我父母说的,他们就决定让我和陆放订婚了。他们询问我意见时,我立刻就炸了,那是我第一次那样大声和父母争执抗议。可是我争不赢他们。他们所有人都问我,我对陆放有什么不满意,陆放那么喜欢我,陆放有什么地方配不上我?什么都好,只是我不喜欢。可喜欢对他们来说,是一个缥缈又幼稚的词,根本就不构成理由。”   “阿琇,你知道吗?其实我是一个很懦弱的人。从小被束手束脚惯了,连挣扎都像是象征性的。挣脱不开了,我就习惯性地想要给自己找一点舒适,说服不了别人了,我就习惯性地说服自己。我说服自己,其实大家也不都是因为爱情才结合在一起的,可能喜不喜欢也真的不是那么重要,他们上一代人都能这么过来,不也好好的,我应该也可以的。又或许,我还是有可能慢慢喜欢上陆放的。于是我妥协答应订婚了。”   景琇的心拧成了麻花,紧咬下唇。   季侑言看出了她的难过,勉强开了个玩笑逗景琇:“现在看来完全是无稽之谈。毕竟,你看,我都弯成了回形针。”   可惜,她们谁也没有笑出来。景琇看着她笑得比哭还难看,一直在眼里打转的泪水也落了下来,她抬手很快地擦去了。   “可是,在订婚前,我去医院看望了一个朋友。她是我大学时候参加的校外音乐社团的好朋友,突然罹患重病,时日无多了。其实那时候我已经和她断交很久了,因为我参加社团的那段时间里,做出了很多我父母觉得出格的事,包括逃课参加歌手赛、夜不归宿搞音乐,这些朋友,在我父母眼中是不务正业带坏我的人。那时候到了争取保研资格的关键期,所以我父亲明令禁止我不准再混在里面了。我争不过父母,就真的懦弱地远离了他们。”   她每说自己一次“懦弱”,就像是在自己心上剜了一刀,也像在景琇心上剜了一刀。   “我去看望她的那天,她让我给她唱了一首歌。她说很久没听我唱歌了,她以前不开心的时候,一听到我的歌声,就会忘记一切,我的歌,有治愈人的奇效。临走的时候,她问了我一句话,她说,一辈子很长也很短,你就真的甘心,一直这样听话地活下去吗?”侑言,我觉得你,特别特别,可惜。季侑言想起朋友那时苍白的脸和惋惜的语气,鼻子塞得像是要不通气了。   景琇看着她哭,跟着她无声地泪流满面。   “说完这句话后的不久,她就去世了。我去送她,同社团的朋友给了我一把吉他,说是她留给我的。我背着那把吉他回家,父亲看见吉他就想起我之前逃课的事,脸色一下子就发沉了。又是山雨欲来的架势,我突然觉得很没有意思了。”   “做他们理想中的女儿,太累了。我的委曲求全,他们从来觉得理所应当。如果我明天就像那个朋友一样死了,那我活着的这些年里,有过什么能证明我作为我自己,真切活过了的东西吗?那天晚上我失眠到天亮,一直这样问自己,越想越恐惧。我发现我好像要找不到我自己了。”   “订婚前,我下定了决心,我不想做他们理想的女儿了,我想活出我自己想要的人生。我和他们沟通,不欢而散,最后,以我被逐出家门,断绝关系为结局。”季侑言直视着景琇,艰涩又诚恳道:“所以,我和陆放,真的什么都没有。阿琇,你相信我。”   景琇伸手在屏幕上擦拭季侑言的泪水,可是,她只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屏幕上的水珠越来越多。是她自己的眼泪。   “我相信你。”景琇仰起头止住眼泪,沙哑回答道。“言言,我从来都愿意选择相信你,我也从来都愿意理解体谅你。只是你从前,没有给过我这样的机会。你什么都不和我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一直认为,了解一个人,包括了解她的家庭,了解她的过往,只有真正的了解,才会有真正的理解。可季侑言却从来都像是一团雾,让她看得到却看不透。季侑言的欺瞒,曾经透支完了她的理解和信任。当她的不安全感压过了一切,她找不到继续说服自己无条件相信的底气了。   季侑言吸气道:“阿琇,我向你道歉。对不起,过去的那些年里,我推诿含糊,没有向你坦白过这些。我不知道原来你这么介意。”   景琇闻言呼吸沉了一些,她默了几秒,轻轻地问季侑言:“言言,你是真的不知道我介意吗?”   直击心扉,季侑言心跳像是停了一拍。她发现她不自觉地又在掩饰,又在为自己开脱了。不,她其实是知道的?她只是刻意忽略了,她假装麻木自己这不重要,景琇不介意,让自己好受一点。然后时间久了,好像就当真的了。   “对不起……”   “你知道,我要的从来都不是你的对不起。”景琇温和又悲伤地看着她:“我刚了解你和父母的过去时,我很心疼;我刚知道陆放的存在时,我很受伤。”她的泪滴落在摄像头上,烫在季侑言的心上。   “我有那么一刻,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真的走进过你的心。我觉得我好像从始至终都没有真的打开过你的心防、没有真的被你接纳过。”   季侑言好想抱抱景琇。景琇的委屈,景琇的泪水让她的心都要碎了。可是她做不到。   她只能用言语仓惶地解释:“阿琇,我不是故意的。最开始,我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我赌着一口气,我记着父亲赶我出门时骂我辱没门风,让我绝口不提他们的话语。后来,我不敢提起,是因为……”她哽咽道:“是因为我越喜欢你,越知道你的勇敢、越了解你家庭的美满,我就越不安,越想把我所有不美好、不堪的东西都掩藏起来。我开始怀疑自己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我害怕我我有一丝不够好的地方被你发现,都可能就会成为你不再喜欢我的开始,我……”   她越自卑,她就想在景琇面前表现得越骄傲、越光鲜,装得越配得上景琇,好像这样,她就能多骗景琇喜欢她久一点。这样的话,她该如何开口告诉景琇。   她还是说不出口。她张着口,泪流满面,却呜咽地发不出声。   景琇无知无觉中咬破了下唇,满口的鲜血的铁锈味。   她不舍得再为难季侑言了,带着浓浓的鼻音打断季侑言道:“我理解你。”   她的指甲陷入了掌心,问季侑言:“言言,我知道你骄傲,你自尊心强,可是,我没有吗?”   季侑言怔怔地看着她。景琇生来就像一只永远该高昂着脖颈的白天鹅,她的骄傲和自尊,季侑言比谁都更清楚。   景琇吸了吸鼻子,涩声道:“言言,主动对我来说,也不是容易的事。可从前,我对你吝啬过吗?”   季侑言不知道,每一次的主动,自己都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更不知道,她每一次的抗拒,自己要花多久才能平复难过。   将心比心。季侑言无颜应她。   “对着别人,展示自己的伤口,揭露自己的不堪,对谁都不是容易的事。可我对你来说也只是那个别人吗?相爱的人,难道不是可以互相舔舐伤口的人吗?”景琇问她。   “我以前比赛时看着粉丝省吃俭用给我投票想送我出道时,崩溃地告诉过你,我之所以参加这个节目,根本不是为了出道,是我妈妈不同意我进娱乐圈,让我自力更生,先来体验一下这个圈子的压力我是不是真的能承受得住。明明知道自己不会出道,却还是骗走了粉丝真心实意的支持。这是我至今想起来都觉得难以启齿的事,可那时你问我了,我就告诉你了。当时,你觉得我卑鄙不堪吗?”   季侑言摇头:“我从来没有那么想过你。我那时候看你哭,我只觉得心酸。”   景琇眼眸漾了漾,又问:“那次我告诉你,我过去也不安迷茫、患得患失过,你觉得我的脆弱卑微难堪,破坏我的形象,破坏你对我的感情了吗?”   季侑言哽了哽喉咙,内疚道:“不,我只想抱抱你,自责心疼得想死。”   景琇露出了一点点让季侑言难过的笑。   她转了方向,把手机放在了床背板上,靠着墙壁立着,而后,直立起了上半身,变成了一个跪坐的姿势。   季侑言看见视频里,景琇纤长的十指交错扣在了睡衣的下摆上,而后,她腰肢一伸,小臂轻展,睡衣被掀了起来。   景琇平坦紧实的小腹、不盈一握的腰肢,姣好圣洁的胴体出现在了季侑言的视线之中。   丰胸细腰,细嫩光泽,白璧无瑕,第一次见到景琇隐藏在衣服之下的身体时,季侑言就被迷晕了眼,除了惊叹造物主的偏爱,还是惊叹。可如今,她看见了,景琇的身材、肌肤一如从前的完美,只是,仿佛是白玉碎裂出了一道裂痕,有一道狰狞的刀疤,从景琇的腰间蜿蜒到文胸下,隐没其中。   破坏了一切美感。   巨大的痛楚袭来,季侑言的泪水夺眶而出。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景琇受伤后的疤痕。曾经在指头上留下小小细痕都会耿耿于怀的爱美女孩,是用怎样的心理,接受了自己身上这道不完美的疤痕。   景琇凝视着季侑言的神态,垂放在身体两侧的手,指尖在不自觉地发抖。   她的表情,那样忐忑,又那样坦然,是完全把自己交出去了,任凭季侑言品论的信任姿态。   她问季侑言:“丑吗?我觉得特别丑,每次洗澡的时候,都不敢细看。”   季侑言心痛得像是破了一百个窟窿,沥沥地淌着血。她不敢想象,景琇曾经有多痛过。她摇头,颤着声回景琇道:“不丑,一点都不丑。”她含着泪,忍不住低下头,用虔诚的姿态,亲吻屏幕,就像能亲吻到景琇的身体、抚慰到她的那道伤疤。   景琇只看见季侑言靠近了镜头,而后……   屏幕发黑……   “阿琇,我好疼啊……”她听见了季侑言的呜咽声。   心突然软得一塌糊涂。   “你抬头。”景琇找回了理智制止季侑言。   季侑言听话地抬头,睫毛上挂着眼泪,无辜又无措。   “有细菌,去洗漱。”景琇又感动又好笑,后面本来要说的话暂时被季侑言堵回了嗓子眼。   这什么傻气又可爱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季汪汪无辜:可爱不是我的错呀。 第74章   本来好好的谈话气氛, 被季侑言突如其来的傻气闹得荡然无存。季侑言听到景琇的叮嘱, 不好意思地捂住嘴,放下手机小跑去卫生间洗漱。   很快她回来了, 嘴唇红艳润泽, 小声辩解道:“我想亲亲它。看着好疼……”她说着声音又有些哽咽。   景琇心暖。她双手环抱在腹间,半挡住了伤疤,温声道:“已经过去了。”其实,再疼, 也没有当时她的心疼。   季侑言看到景琇环抱着的姿势, 忽然紧张道:“阿琇,你冷不冷啊?”   景琇冷不丁地被她这么一问, 再看看自己现在对着镜头接近赤裸的模样,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羞意。   她没有回答季侑言的问话,径直伸手去取被单上的睡衣。她先把两只手臂伸进袖子里,而后伸展着腰肢,把头套进去。   季侑言目不转睛地盯着视频里景琇线条优美的身体, 不合时宜地吞咽了一下。就在所有的一切都要隐没于衣服之下时,季侑言好奇问她道:“阿琇, 上面纹的英文是什么?”   景琇伤疤靠近边缘的地方,有一行细小的黑色纹身,季侑言看不清楚。   景琇穿好衣服,下意识地随着季侑言的问话,抚上自己肋间纹身所在处。“第一个字母是F。”她淡淡道。   季侑言脑海里浮现过许多个单词。   纹身是分手后一年景琇情绪不佳时,朋友建议她去的。   “设计的时候, 和纹身师说好纹的是‘forget’。”   忘记什么,不言而喻。季侑言咬唇。   “躺下的时候,我后悔了。”如果真的能够忘记,又何必把“忘记”纹在身上变成铭记。   不过是欲盖弥彰,自欺欺人。景琇指尖微蜷,“最后,我纹了forgive。”   她垂眸,带着一点自嘲的意味,“可惜,你看,这两个词,我最后都没有做好。”   是原谅啊。季侑言眼里又有水光隐现了。“不是的,阿琇,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她庆幸景琇没有完全做好,如果景琇都做到了,那现在依旧困在原地不舍得走的自己该何去何从。可她又心疼,心疼上一世到最后,依旧没有做好,却永远等不到了自己的景琇。   景琇不置可否。她沉了一点心思,按着那道疤,转回了刚刚被季侑言动作打断了的话题上:“言言。”   季侑言眼神温软地聆听着景琇的下文。   “就像我给你看我身上最丑陋的疤痕,我也觉得难堪,忐忑,甚至害怕你觉得我的身体不再完美了。可是,我选择相信你。同样的,言言,如果你把你的伤口暴露给我,而我无法舔舐你的伤口,反而嫌弃它的丑陋,那像我这样的恋人,你也不必留恋。因为不值得。”   “你对我连这样的信任没有,是我做得不够好,给你的安全感不够吗?”   季侑言垂下头,涩涩道:“不是的,阿琇,是我自己的问题。阿琇,我……”她握着手机的五指收紧,继续了下去:“我当年被父母赶出家门,仿佛世界观崩塌了。而后,那个阴影就好像再也挥不去了。”   她眼眸湿漉漉的: “我那时候觉得孤身北上,有一种自己被全世界拒之门外的感觉。我突然发现,从小在书本上学习到的,所谓父母的爱是无私的、伟大的,其实并不完全是真的。我是他们理想中的女儿样子,他们就爱我,我不是他们理想中的样子了,他们就可以无情地赶我走。我意识到,原来连天生血脉相连的父母的爱,都是有条件,都是可以随时收回的。我的自我保护机制,好像让我在潜意识中,再也没有办法去全身心地信赖依靠一个人了。我不知道,这世界上是不是真的还会有人可以完全地接纳我,爱我的所有样子,包括我和她想象不同的、不完美的那一面。我……太害怕再一次被抛弃了 。”   景琇听她说着她的害怕,看她红着眼睛的难过样子,心痛难忍。   季侑言却在这时候挤出了一抹笑,直视着她温柔道:“可我现在相信你了。阿琇,我信你了。连曾经那样不堪的我,你都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足够说明,你是真的,爱惨了我是不是?”   景琇张了张嘴,突然发不出声了。虽然看着季侑言有了神采的样子她心底里也欢喜,虽然季侑言得出的结论,她确实没有办法反驳,但是,很想关视频终止通话是怎么回事。   半晌,景琇别开眼,艰难道:“你说的对。”   季侑言彻底破涕为笑,景琇克制住羞意,直视季侑言道:“可是言言,爱情里面不是有爱就够了。相爱容易,相处不易。我承认,我以前也不够坦诚,自以为我可以包容一切,结果却导致了我们之间的问题越积越多。”   “我们的相处方式有问题。我甚至觉得,就是我过去的过于隐忍,才纵容了你的不沟通。如果我们不能改变相处方式,我们就永远不可能是合适彼此的人。我不想再像以前那样了,也不想再像现在这样,我逼你一点,你和我说一点。永远的主动者,我做不到了。”   季侑言柔情似水,承诺道:“那我来做。阿琇,这一次,换我主动好不好?”   景琇羽睫轻扇,是动摇的神色。   “换我来追你好不好?”季侑言循循善诱。   景琇垂下脖颈,几秒后,幽幽道:“你不是已经在追了吗?”声音柔柔的,像一根羽毛轻挠过季侑言的心。   季侑言整个人像一下子被点亮了,舔唇试探道:“那……那你看到我的诚意和改变了吗?”   景琇几不可闻地应了她一个“嗯。”   季侑言精神大振。她想到了什么,趁热打铁,鼓起勇气邀请景琇:“阿琇,那你愿意来看看我爸爸吗?”是全然放开了自己领地的姿态。   景琇喉咙动了一下,除了感动和欢喜,她心头还有委屈和泪意控制不住地涌起。这句邀请,她曾经是怎样从期待等到心死的。   但她还是忍下了渴望,理智地询问季侑言:“你爸爸知道我的存在吗?”   季侑言其实也不知道答案。这两天,她还没来得及和父母谈到这个话题,当年母亲问她关于景琇的事时,提到的东西也很少,更像是一种不愿意相信的猜测,并没有提及父亲知不知情,是什么态度。但想来,估计知道了也不会是什么好态度。   她诚实回复景琇:“我妈妈知道了,我爸爸,不知道是不是知道的。”   “那你妈妈是什么态度?”虽然现在其实大环境已经比从前好很多了,但季侑言家庭的传统守旧,景琇不敢对此抱很大期待。   季侑言黯了神色,“我妈妈……不是很赞同。”   景琇的神色也跟着黯了下去。她轻轻道:“那你确定,我现在去看你爸爸,你爸爸不会被气到吗?”   季侑言无言以对。   景琇理解季侑言此刻邀请她的心意,所以,她更能体谅她,现在不是合适的时机。   “言言,有些事,不急在一时。我要的从来都是你的态度。你先等叔叔好起来,先把家里的事处理好。”   季侑言感受着景琇的体贴大度,想到自己在景琇父母那里早已爆棚的存在感,再想想自己父母未明的态度,陆放暧昧的态度,心里又愧又软。   她触摸着屏幕上景琇美丽温和的容颜,生出了无限的渴望。如果此刻她在景琇的身边该多好。想抱抱她,还想,想亲亲她。但也许,景琇会拒绝她?   季侑言按照刚才景琇认同的,自己在追她的说法,小心翼翼地询问景琇:“阿琇,如果我们之间有一个进度条,那我的心,在走近你的心的路途中,走完了多少进程?”   景琇被她问住了。   怕景琇说出一个低的可怕的数字,季侑言连忙自我拯救道:“有没有80%?”这个比例她说得很心虚。   景琇回想本子上画的正字……显然完全没有。但是,她看着季侑言那张自己眷恋的容颜,看着她脸上期待忐忑的小模样,默默在心底补上了所有欠缺的“正”。   “嗯。”她红着耳朵肯定道。   季侑言瞬时间笑逐颜开。她有了安定踏实感,得寸进尺道:“那80%的进程,可以抱抱亲亲脸吗?”   景琇:“……”   景琇没说话,季侑言就当她是默认了。她敲章定论道:“可以是不是,那我先记下了。”   景琇动了动唇,终是没有拒绝。她不是不渴望季侑言的拥抱和亲吻。   季侑言了然,温柔道:“阿琇,等我回去。”话音刚落,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   景琇蹙眉道:“你多久没睡了?”   季侑言揉眼睛,小声道:“也就昨天没有睡。”   也就?景琇的脸沉了些,低气压道:“现在去睡觉。”她看得到,季侑言背后就是床,可以睡觉的。   听出景琇语气中的不悦,季侑言反而有些甜蜜。“好,我洗个澡就去。”   顿了顿,她带着撒娇意味道:“阿琇,能不能先不挂视频,我想看着你睡。”   景琇没说话。季侑言补充道:“你把手机立在床头,做你自己的事情就好了,我不会影响你的。”   景琇叹了口气,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但手机还是靠立在了床头,“快去吧。”她取了本书翻阅,状若不经心道。   季侑言心满意足。她看见像是真的完全不在意自己这边了一样,关了扬声器,恋恋不舍地又截了好几张景琇侧影的屏,而后才取了衣物进卫生间。   几分钟后,景琇发现季侑言当真一点都没有影响到自己——完全没有再听见季侑言那端传来的声音了。   她忍不住侧头去看手机,只看屏幕的光变成了暖黄色的了。   镜头正对着的画面,依稀分辨得出是洗澡间拉着一层白色布纱的毛玻璃。   浴霸的强光下,布纱内洗澡的人的身影清晰可见。虽然完全看不到身体,但是季侑言窈窕纤细的身形,像是在抹沐浴露的动作:仰起纤长的脖颈,抬手顺着脖颈,一路下滑……   一举一动,透过影子,景琇看得一清二楚。   季侑言是不是故意的?!景琇脑海中像是有根弦断了。   她心砰砰直跳,耳根烫得发红。   眼睛,却完全移不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季姐狡黠:阿琇偷看人家洗澡,羞羞噢~   景老师耳根红得要滴血:我在看书,我什么都没看见。   季姐意味深长:哦~~   景老师恼了:鸡笼警告!   第75章   季侑言洗完澡拉开玻璃门, 包裹着浴巾出来了。她特意瞄了一眼手机屏幕, 屏幕里景琇一如她刚刚进去时的模样——一本正经地在看书。   季侑言看不出端倪,狡黠偷笑, 不动声色地关掉了录屏。   她吹好了头发, 爬上床,打开了手机声音,而后把手机立在枕头旁,躺下发声道:“晚安。”   景琇这才侧目看她。她喉咙耸动了一下, 低哑道:“晚安。”   季侑言侧着身, 把手枕在脸下,恋恋不舍地盯着屏幕。   “闭上眼, 睡。”景琇不解风情叮嘱道。   季侑言轻笑出声。她“嗯”了一声,听话地闭上了眼。   她是真的累极了,尽管闭上眼时思绪还在天马行空地飘着,不久后,就真的陷入了无知无觉的黑暗中了……   许久后, 景琇合上了根本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的书,取过了手机, 目不转睛地端详着季侑言的睡颜。她伸出食指,抚摸屏幕上季侑言的眉眼、红唇,脑海中再一次浮现刚刚所看见的曼妙影子……   不能灭火,还撩火。景琇羞恼地弹了一下季侑言的脑门,随即,又像怕真的弹疼了季侑言一般, 轻柔地揉了揉屏幕上季侑言的额头。   她下床进玻璃间,又洗了一次澡。   夜半,季侑言听到闹钟醒过来的时候,景琇已经结束了和她的视频。   “留些电。”景琇言简意赅地留言。   季侑言失笑,阿琇总是这样周到。她想起了什么,打开了相册,找到了昨晚特意录的录屏。   视频里,景琇一开始确实在专心致志地看书,而后某一个节点,她转过头看向了视频,之后就再也没有移开眼过了。   季侑言看着视频小窗口里自己若隐若现的身影,再看着大屏幕里景琇逐渐灼热的眼神,脸颊不由地发烫。   好像回到了曾经她们还在暧昧试探时期的心情。   当年比赛时,景琇曾故意以节省舍友排队洗澡时间为由,邀请她一起洗澡。她看着景琇红着耳根,在自己面前轻解罗裳,不禁地也面红耳赤,心跳过速,最终落荒而逃。那个夜里,景琇躺在她的枕边,吐气如兰,明知故问“你跑什么”时的心情,是不是和她现在一样,又羞又喜……   录屏播放到自己即将拉开玻璃门出来了,屏幕里景琇眨巴两下眼睛才反应过来。她慌张地扭回头,端正了身子捧好书,还装模作样地翻了好几页。   像极了做坏事唯恐被老师捉到的小朋友。   太可爱了吧。季侑言看得心都要化了,忍不住拉回去回放一次,再一次……   忽然,屏幕顶端有弹窗跳出,季侑言点开,是魏颐真问她的:“侑言,起了吗?”   季侑言一看时间,连忙回个“起了”,下床洗漱。洗漱的时候,她还在念念不忘,有时间一定要把这个录屏做成GIF动图珍藏起来。   她换好了衣服,用破壁机打了好消化的米糊装进保温桶里带去给季长嵩,而后和魏颐真一起出发去医院。   路上,魏颐真和她交接行程。魏颐真今天早上的飞机,要先回去了。季长嵩这边如果没有再生意外,季侑言要准备开工了。她过几天要去伦敦参加一个珠宝品牌展览活动,之后有一个南方电影圈大佬组的局,魏颐真希望季侑言能和她一起过去应酬,再后面就是《瑶华传》的开播发布会,还有一个广告拍摄,最后才是《全民大制作》的决赛录制……   季侑言揉额头,一一应了下来。据她在星饭团上了解的,景琇这段时间的行程也挺满的。她心里其实有些焦切,这样一算,还要小半个月才能和景琇见面。但干这一行,忙碌和聚少离多,是生活的常态,她除了适应,别无他法。好在后面她和景琇一起拍《夜色中的向日葵》,可以亲密相处好几个月。   季侑言望梅止渴。   之后两天,季长嵩的病情恢复得很好,转移到了普通病房。医生说留院观察一周,如果情况稳定,就可以回家休养了。   季侑言每日差不多和钟清钰轮班到医院陪护季长嵩的,父女俩相处的时候,沉默居多,但也算是平和着。像是害怕打破平静的表象,他们谁也没有再提当年那些争吵矛盾。   钟清钰关心过季侑言工作的事,让她不方便的话可以先去忙,季侑言有些心暖,这算是认可了她的事业吧?她和钟清钰说了自己之后的工作安排,而后给季长嵩找了一个护工,帮钟清钰分担自己离开后季长嵩住院时间里钟清钰的担子。   季长嵩学校里的同事、朋友来医院探病闲聊,季侑言担心季长嵩并不希望自己出现在他同事们的面前,便留了林悦和护工在医院看护,自觉地回去找准备晚餐的钟清钰。   她明天下午就要离开延州了,现在难得有时间和钟清钰一起在家,她便带上了早就叫林悦买好的烟酒茶叶和年货礼盒,让钟清钰带她亲自去给他们邻居道谢。   按钟清钰说的,邻居那对夫妻,几个月前搬来的,看他们两个老人独居,一直都挺照顾的。季长嵩这次急救和住院,他们更是帮了大忙。   邻居只有一个女人在家。女人打开门看见季侑言,愣在当场。季侑言只当她是认出了自己是明星,惊诧自己是季长嵩的女儿。   她礼貌又诚恳地把礼物递上,感谢他们一直以来对两个老人的照顾,还有急救那天的奔波帮忙。   邻居回过神,一边开大了门邀请季侑言进去坐坐,一边推脱道:“用不着这么客气,邻里之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她给季侑言和钟清钰倒了热茶,而后从一旁提了好几个滋补品的礼盒过来:“我也正打算去医院看看季教授的,这是一点心意,给季教授调理身子。”   季侑言和钟清钰连连推脱,站起身表示要告辞了。受人之托,要忠人之事,女人“热情”地追了出去。   盛情难却,季侑言只好收下了。也许是她世态炎凉见多了,她心底里其实有一点疑惑:非亲非故,他们为什么对父母这么好?甚至动用了关系,急救当天,连院长都叫出面了?   无意识的,季侑言脑海里就闪过景琇的脸。景琇如果只是调查自己,怎么还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那是不是说明,景琇留了人一直关注着这边?   还有……她想起了那天在景琇来电显示上看到过的,来自延州的电话。   或许……季侑言按捺不住心绪,叫住了正要往回走的女人:“那个……请问你认识,景琇吗?”   “景琇”这个名字一出,女人变了脸色,一旁的钟清钰也变了脸色。   问得太突然了,女人没反应过来,惊慌根本来不及掩饰。季侑言心底里有了答案。   阿琇哪里是在调查自己,她还帮她这样照顾着父母啊……   “啊,景琇……我不……”女人本想说不认识的,要出口了又忙改口道:“啊,那个影后是吗?我,我认识她她不认识我啊。”   欲盖弥彰。   季侑言弯了弯唇,似笑非笑。女人觉得自己已经被看穿了,尴尬地溜了。   钟清钰大概明白了过来,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季侑言看钟清钰的神情,猜测钟清钰对景琇和自己的关系还是敏感的。她和钟清钰一起进家门,试探性地和钟清钰解释道:“妈,他们应该是阿琇找来照应你和爸的。”   “我和你爸好手好脚的,不需要。”钟清钰冷淡道。   季侑言明白钟清钰对自己和景琇恋情的态度了。   她眼底浮现黯然,戳破道:“这次住院急救,是阿琇动用的关系,才让院方这样重视,配给了爸最好的资源。”   钟清钰想回嘴,教养却让她说不出过河拆桥的话。她脸色发沉,沉默着回到了厨房准备晚餐。季侑言明天就要走了,她想做顿像样的给季侑言践行。   季侑言叹气,跟进去打下手。   钟清钰用着电饭煲,想起来这电饭煲也是隔壁那女人听她抱怨原来的电饭煲不好用后给她推荐的。   心烦意乱。   “不是没动静一两年了吗?没分手?”钟清钰切着菜,冷不丁问道。   季侑言没想到钟清钰一直在关注。她咬唇道:“我之前做的不好,让她伤心了。现在复合了。”她脸不红心不跳地把进度拉满了。   “就非她不可?”   “非她不可。”季侑言语气里的认真听得钟清钰心塞。   从前以为这个女儿,只是从小听话乖顺,压抑久了,所以叛逆期迟到爆发了,逼一逼,吓一吓会回头的。但在这些年谁都不肯退让的僵持中,钟清钰已经明白了季侑言真实是什么脾气了。   她长长出一口气,沉重道:“反正我们说的话你也不会听了。我干涉不了你的生活,我只希望,你这段时间都不要和你爸爸提这个名字,提这件事。”   季侑言张口想要辩驳。   “你爸爸现在身体这样,受不得气。”钟清钰疲惫道。   比起从前,母亲这个态度已经算是松口了。如果还做不到互相接纳,那么,能互相尊重,也算是一个好的开始。   季侑言攥了攥拳头,默许了。慢慢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她告诫自己。   第二日,季侑言飞往伦敦,参加了当天的品牌珠宝展和隔天的品牌时装秀,同日,景琇受邀飞往加拿大,参加电影节的开幕式和颁奖礼。隔着五个小时的时差,找不到两人都方便的通话时间,季侑言只好给景琇发语音留言。好在景琇每次看到后,也会回复她语音消息了。季侑言睡前反复听着景琇的语音消息,感觉连时差都克服了,睡得香甜!   从伦敦回来后,季侑言去了冈城,陪同魏颐真出席了大佬的饭局。倒时差和醉酒,让她之后在酒店昏睡了一天。睡醒后,她和林悦吃了迟到的午餐,准备辗转下一个城市,参加第二日晚上《瑶华传》的开播发布会。   去机场的路上,她百无聊赖地刷手机,忽然看见景琇朋友圈发了新动态,是几张截图——网易云年度听歌报告和一个正在播放歌曲页面。   截图里,第一张公式化地写着:这一年,你有108天,深夜12点后,仍沉浸在音乐世界,睡不着的夜晚,还有音乐陪伴。   第二张是:这首《the end of the world 》是你听过年代最久远的歌。   第三张是:07月21日,这一天你睡得很晚,03:38还在与音乐作伴,那一刻,你在听《勇》。   7月21日那天,是季侑言的生日。   季侑言心颤了一下。她顿了好几秒才往右继续划。   跃入眼帘的是景琇正在听的歌曲界面截图——歌名是《突然想起你》。   像是有什么猛烈地撞进了季侑言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思念的阀门被撞开了,来势汹汹,再也平息不了……   阿琇,是不是想她了?   她也好想好想她,想到夜夜要循环着景琇的语音才能止住冲动。   她忍不住了,百爪挠心,又酸又疼。但她记住了之前承诺魏颐真要沟通的话,先征求了魏颐真的意见: “魏姐,我想先回一趟陵州可以吗?明早就去北城,不会耽误发布会的。”   魏颐真语音回的她,先是一声叹息,而后是妥协:“你不怕累就随你了。”   季侑言的心一下子飞扬了起来,喜不自胜地转头吩咐林悦。   “悦悦,定最近的机票。回陵州。”   作者有话要说:陵州机场   姚潇:景老师你在发朋友圈吗?   景琇快速关闭朋友圈的页面,不动声色道:没有。   姚潇狐疑,刚明明看到景老师好像停在发朋友圈的页面。   悄悄打开朋友圈确认,好吧,景老师确实没发朋友圈。   景琇耳根红得发烫。 第76章   季侑言十一点半才到达的酒店, 上楼的时候, 她有些沮丧了。   她希望能给景琇一个惊喜,所以只向姚潇确定了景琇在陵州, 没有告诉景琇自己今晚回来。   时间太晚了, 景琇很大概率已经休息了。如果景琇睡下了,她哪里舍得再特地把景琇吵醒见一面。   开心的是,她和林悦上到套房所在的楼层,电梯一打开, 她就看见姚潇站在电梯口, 一副正要等电梯下楼的模样。   季侑言颓色顿消。   姚潇愣了愣,问候季侑言道:“季老师你回来了?我听说你要到决赛才回来的呀?”   季侑言走出电梯, 语调上扬道:“嗯,我是临时回来一下的。”   姚潇眼眸转了转,露出了一抹玩味的笑。   “咳,我就是有重要的东西落在酒店了,中道回来取一下。”季侑言欲盖弥彰。   姚潇假装信服, 点头道:“噢,这样啊。那今晚季老师你要一个人休息了。景老师有私人行程, 明天才回来。”   什么?!季侑言如遭雷劈,笑容垮了。   姚潇走进电梯,笑出了声:“我开玩笑的啦。”她狡黠道:“不过,季姐你再慢一点,景老师可能就睡下了。”   季侑言如获新生,羞恼地嗔了姚潇一眼:“潇潇, 看来你最近是过得太滋润了?”   姚潇见好就收,乖巧道:“没有没有,季姐我错了。”   季侑言嗤了一声,朝姚潇挥了挥手准备加快脚步回套房。她走了一步,又停下来支开林悦道:“悦悦,你和潇潇一起下去休息吧,明早准时上来叫我就好了。”说着,她从林悦手中拉过了自己的行李箱。   林悦还想说什么,姚潇识趣地拉住了林悦的手,亲切道:“走吧,悦,我们回去睡觉。季姐晚安。”   季侑言颔首,而后留了一个潇洒轻盈的背影给她们。   她刷开房门,刚刚推大准备进去,就听见景琇清泠的声音远远响起:“潇潇,怎么回……”   季侑言闻声就弯了眉眼,迫不及待地转身看向声源。景琇站在走道口,看清是季侑言,余下的话自动消音了。   “你怎么回来了?”景琇的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欢喜。   季侑言听出了她的喜意,心上泛过甜蜜。她朝着景琇挥了挥手,示意景琇过来,轻快道:“你猜呀?”   她背过身,把门口的行李箱拉进门,而后合上了门。   景琇以为她是有什么不方便自己一个人拿的东西,让她过来帮忙,才顺从地走到了她身边。没想到,除了那一小个行李箱,什么都没有。   她是不是太听季侑言话了?景琇蹙眉,觉得面子挂不住了。   季侑言哪里看不出她的小表情,只觉得可爱得紧。她噙着笑,双手握住景琇的手腕,拉着她朝自己走近了一步,而后,双手转为扣住景琇的腰,轻轻一带。   景琇心跳漏了一拍,惯性使然地朝着季侑言连走两步,跌进了季侑言的怀里。   季侑言背靠着门板,稳稳地把景琇搂在了怀里。   “我想你了,所以就回来了。”她注视着景琇澄澈的眼眸,嗓音低柔。   景琇被她眼里含着的热烈柔情烫到了,心砰砰直跳,烫意从胸腔传向了四肢百骸。她喉咙滑动了一下,垂下长睫想要躲开季侑言的对视,季侑言却猝不及防地亲了一下她的鼻尖,撩人道:“你都不想我的吗?”   景琇身体发软,耳根发热。她当然想她了,否则,她不会矫情地发那一条仅季侑言可见的动态。   她沉默着没回话,季侑言便又在她鼻梁上啄了一下,不依不饶道:“你也不抱抱我?明明答应了的。”   “阿琇,抱抱我好不好?”她一边顺着她的鼻梁往上啄吻,一边软声央求道。   景琇仿佛能感受到季侑言睫毛扇动时带出的风,是怎样的拂过自己的脸颊、挠过自己的心房。   季侑言上一次这样和她撒娇,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景琇心软成一片,理智彻底沦陷了。   她轻攥住衣摆,投降了。她抬起酸软的双臂,虚虚地环过了季侑言的腰。   环住的那一刻,满足感和充实感让景琇心生喟叹。   季侑言在她耳边蛊惑她:“再紧一点点。”   这也是她的渴望。景琇顺从心意,双臂越收越紧,终于彻底地、紧密地回抱住了季侑言。   她们的身体,亲密无间地贴合着,心跳声,此起彼伏地跃动着,像是两颗心的亲热共舞。   季侑言看不到,这个一贯清冷疏离的美丽女人,此刻抱着她,面容是怎样的温柔多情。   她把脸埋在景琇的秀发里,在景琇的拥抱中,觉得自己像是一只没有脚只能不停飞的小鸟,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停落的岛屿。柔软,安定,无风无雨。   是安心的感觉。   片刻后,景琇觉得脸颊旁的头发有湿意。她惊慌地想要退开一点去看季侑言,季侑言却带着鼻音柔声道:“阿琇,不要动,就这样让我抱一会好不好?”   景琇心里又疼又软。   她轻轻“嗯”了一声,重新圈紧了季侑言的腰,靠在她的怀抱里。是纵容放松的姿态。   许久后,季侑言整理好心情,有了别的心思。   景琇感觉到有温软的亲吻,落在了自己的耳骨上。   耳朵是她敏感处之一,景琇心上一阵战栗。她克制地偏开了一点脑袋,不动声色地问季侑言:“你明天不是有发布会吗?”声音还是染上了娇媚。   “嗯,所以明天就要走。定了六点四十五分的航班。”   景琇顿时拉开了些和季侑言的距离,沉眸道:“太累了,你不应该过来的。”   这么早的飞机,坐过的都知道,四五点就要起床,根本没有办法睡好。   “见了你,就什么累的感觉都没有了。”季侑言眨巴眼睛,腻歪道:“你要是能……能亲亲我,我就更精神百倍了。”   景琇静静地看着季侑言,季侑言渐渐心虚。景琇眼底闪过笑意,忽然近前,一个轻如羽毛的吻,落在季侑言的唇角。   像烟花炸在季侑言的心间。   季侑言还没有反应过来,景琇退开了,完全地退出了季侑言的怀抱。   “明天那么早的飞机,你抓紧时间去休息吧。”她站在几步之外,故作淡定提醒道。   季侑言睁大了眼睛,抬手摸唇角,又惊又喜,像个被五百万彩票大奖砸懵了的傻瓜。   景琇低头掩笑。她转身要往自己房间走去了。“晚安。”   季侑言这才反应过来,满面春风地快步拉住了景琇的手。   景琇挑眉。   季侑言想强吻的冲动又怂了下去。   进度是不是还没满?阿琇要是愿意的话,就不会只亲唇角吧?她是不是太得寸进尺了?   她张了张口,急中生智道:“阿琇,我房间好几天都没打理了,怕是落了一层灰了。悦悦已经睡了,我自己再收拾,浪费时间。我能……”临到关键,她结巴了。   景琇接她话道:“我帮你一起收拾?”   “不是。”季侑言忐忑道:“我能不能,在你房间借宿一晚?”她越说越小声。   景琇微怔,不发一语转身走了。   季侑言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还不去洗漱吗?”景琇忽然又飘来了这么一句。   这是……默许了?!季侑言心花怒放,连忙应道:“去,阿琇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好。”   她把行李箱拖到了自己房间,快速地冲了个澡,洗漱好换了睡衣,去到了景琇的房门口。   景琇的房门是半掩着的。听到脚步声,景琇勉强走到了门口,扶着门把对季侑言道:“不然,你还是睡自己房间吧?”   季侑言心咯噔了一下,刚想问为什么,就发现景琇脸色苍白,神情中是隐忍的痛苦。   她变了脸色,急切道:“阿琇,你怎么了?你脸怎么这么白?”   景琇握着门把的指尖用力得发白,尽力平稳了声解释道:“我……今天第一天,有点疼……”   季侑言愣了愣,明白了过来。她想到那天同床时景琇身体的冰凉,心像是被什么揪住了般疼。   “我陪你睡,我抱着你,给你暖暖肚子,也许会舒服一点。”   景琇疼得有点站不住,想蜷缩起身体。她转过身,不愿在季侑言面前露出难看的仪态,挺直着脊背,缓慢地往床挪动。季侑言跟进门,半搂住了景琇,扶着她坐到了床沿。   “你睡这,我可能会打扰到你。”景琇额头是细细密密的汗。   她已经逐渐熟悉这样的痛感了。似乎每次发作都是午夜十二点多,疼痛忽然排山倒海地袭来,疼得完全没有办法睡。   “我不睡这,担心着你,也根本不可能睡着的。”季侑言扶着她躺下,给她盖好被子。“喝点热的红糖水?”   景琇摇头:“喝过了,没有用。”   “暖宝宝贴了吗?”   景琇无力地“嗯”了一声。   “那……那要吃止痛药吗?”   景琇艰难道:“不要了。”她不敢多吃止痛药,更不敢吃高效止痛药,怕上瘾。   她那样虚弱,季侑言不舍得再引她说话了。她脱了睡袍,关了灯,径直窝进了景琇的被子里,一把将景琇抱进了怀里。   景琇整个人像冰块一样,季侑言冻得一个哆嗦。   景琇怕季侑言冰得难受,挣扎着想要离开,季侑言却用双腿夹住了景琇的脚,而后一只抓着景琇的手,贴在自己的肚子上暖着,另一只手,轻柔地给景琇揉肚子。   景琇挣扎不过,心疼道:“言言……”   季侑言只关心她道:“有舒服一点吗?”   景琇顺着她的话感受,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意外地竟真觉得疼痛好像缓了许多。但她还是假装道:“没什么差。你放开我,自己睡,我一会儿就好了。”   季侑言置若罔闻,继续暖着,揉着。   景琇怕过分推拒会让季侑言误会,只好妥协地让季侑言抱着。但让她不用费心揉肚子,只压着就好了。   “阿琇,过段时间,我们去看看中医好不好?”季侑言怀疑景琇是受伤后体质虚寒,需要慢慢调理。   景琇其实隐约已经知道是什么原因了,她轻轻否定道:“试过了,没有用。我没事的,痛痛就好了。”   热流源源不断地从季侑言的身上传来,景琇觉得身体慢慢变得暖融融的,昏沉的睡意渐渐袭来,她竟第一次在疼痛发作后,安稳地入睡了。   她窝在季侑言的怀里,身体慢慢舒展开,像是一只被舒服顺了毛的猫咪。季侑言看着她恬淡的睡颜,满足又忧心。   作者有话要说:季小糙妻牌人形取暖器,居家携带两相宜,你值得拥有。   群众:多少钱?   景喵喵羞恼:无价!    第77章   凌晨四点半, 赶在闹钟响起之前, 季侑言自动醒了过来。一晚上,她抱着景琇, 像抱着易碎的无价之宝。挂心着景琇, 怕自己睡着了会翻转身子,季侑言其实没有真的进入过深度睡眠。   她头昏昏沉沉,因为侧身被压着的半边身子也麻麻的。但温香软玉在怀,她看着景琇酣然的小模样, 一点都不觉得疲累, 反而满心轻松与甜蜜。   可惜,她必须要走了。   她小心翼翼地把景琇的手从自己身上拿下去, 蹑手蹑脚地支起身子,几乎没有发出声响。然而景琇失去了拥抱着的热源,还是警觉地醒了。   “言言……”她低喃出声,向来澄亮的双眸里一片迷糊。   季侑言顿住了动作,半支着身子回看景琇。她撩开景琇额前细碎的发, 压低声音哄她道:“吵醒了你?我该走了,你接着睡, 不要起来。”   景琇秀眉蹙起,抬手要揉眼睛,似乎并不同意。   季侑言俯身亲亲她额头,低柔道:“乖,听话好不好?”   景琇看着她,眼神软软的, 还有一点懵的样子。   “闭上眼。”季侑言叮嘱道。   景琇眨巴眨巴眼睛,听话地闭上了。   季侑言愉悦地偷笑,阿琇一定是还没有彻底睡醒,这么乖巧。她盯着景琇好几秒,确认景琇真的又睡过去了,才恋恋不舍地下床,帮景琇掖好了被子出门。   她回自己房间,先烧了壶热水,而后进玻璃间洗漱,洗了一半,她还是不放心,又放下了毛巾从柜子里翻出了林悦帮她备着的暖水袋,充上了电。   等洗漱完了,她用阮宁薇送她的还没用过的保温杯,给景琇冲了红糖生姜水,加了红枣枸杞,连同着暖水袋一起送到了景琇的房间。   保温杯放到了床头,暖水袋放到了景琇脚下的被子里。   做完这一切,季侑言换好衣服,和林悦两人一起披星戴月地赶去机场。   路上,季侑言没有睡意,翻阅着手机,不停地查找补血驱寒、缓解经痛的调养方法和食谱,认真地做了好几个笔记。   景琇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了。姚潇敲了敲门,抱着衣服进门,就看见景琇已经洗漱好,坐在床边左右手各拿着一个保温杯,正在喝水。   看见姚潇,景琇吩咐道:“潇潇,帮我把这个保温杯冲烫一下,以后用这个吧。”她把阮宁薇送她的那个杯子也找出来了。   姚潇接过,一边烧热水一边奇怪道:“阮小姐送了两个的吗?”   “不是,另一个是言言的。”景琇平淡道。   姚潇听到“言言”这个称呼,手下的动作顿住了。她侧目打量景琇,景琇沐浴在晨光中,向来清冷的面容,染上了一层和煦的暖意。   眉梢眼角,皆是春意。   姚潇一下子对两个人进展到哪里彻底有数了。   从一开始景琇同意和季侑言同住,特意让自己多准备黑森林蛋糕和茶点,她就知道她们和好应该是迟早的事。   果然如此!姚潇对自己察言观色、审时度势的能力表示很满意。   “看起来好像情侣款的哦。”姚潇故意感慨道。   “是吗?”景琇状若不经心地反问,唇角笑意却越发深了。   *   季侑言到了北城,和景琇报了个平安,关心她身体还难受吗。景琇表示都没有大碍了,季侑言稍稍放下了心。她和魏颐真接头,而后就陷入了紧张的工作状态。   《瑶华传》是一部由仙侠小说改编的电视剧,自带书粉流量,本来算是一个挺好的饼了。当年汪珺婵也算是废了一番功夫,才撕下这个资源的。出演的时候,季侑言和男主林锴之都算是上升期的流量艺人,都打算靠这一部剧更上一层楼的。   但万万没想到,剧拍完了,政策变了,出了一堆的限制令,以至于开播的档期,一延再延,直延期到了现在。   两年时间对普通行业来说,可能差别并不是很大,但对娱乐圈行业里的人来说,两年足够让一个人的事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爆红与爆黑,有时候也不过是一夜之间。   再次见面,林锴之已经是疑似被前女友锤了家暴的渣男,男配女配们依旧是没有存在感的十八线,只有季侑言摇身成为当红视后,一飞冲天。   主创团队们坐到一起的时候,气氛平和中带着一点掩不住的尴尬。导演和编剧们对季侑言的态度与从前明显不同,很是关注她的意见,多了许多客气和尊敬的意味。   然而越是这样,季侑言就越是谦虚平和,并不因为自己的得势就变得傲慢凌人。魏颐真在旁看着,越发欣赏。   对流程的时候,季侑言和男配女配们都有说有笑,一如从前。除了和林锴之,她有刻意地保持住了距离。   林锴之察觉到了,识趣地没有再主动凑上前。   对好流程,一众人员没有吃饭,直接去到了发布会现场,做最后的准备。   发布会开始后,是常规流程的所有主创人员自我介绍,角色介绍,幕后故事介绍、放映未公开的最新版预告片等环节。   到了游戏互动环节,有一环是要求主演们揭开白板上的字条,按照其中的提示进行表演互动。   季侑言一揭,就抽到了要求按照剧中角色的性格,展示一下撩人或者被撩的反应。   这种互动,女主角当然是要和男主角一起才有爆点的。林锴之理所当然地被簇拥到了季侑言的身边。   季侑言扶额,表现出恰到好处的羞涩,而后大方表示道:“那我选撩人吧。”她解释道:“因为瑶华其实是一个对感情比较懵懂迟钝的人,大部分她被撩的时候,她其实并不知道对方是在撩自己。”   “然后剧里有段时间为避免麻烦,她是穿男装的。不自知地撩人的时候,反而会更多一点。”像是为了有信服力一点,她转过头,朗声问一众女配角们:“姐姐们,你说是不是?”   她今天是一身利落的西装打扮,为配合服装,化妆师凸显了她眉宇间的英气,挑眉这样一问,神采飞扬,自成风流。   女配们夸张捂心口笑道:“她这是已经演起来了吧?不自知地开始撩了吧!”   场下媒体人发出一阵笑。   笑完还是该搭着男主角林锴之进行表演。季侑言表演了一段剧中有的情景,是和男主还是不熟状态时,女主受人之托,夜闯私宅,去搭救传说中命不久矣的病秧子男主。   病秧子男主凌晔是个傲娇,怀疑女主身份,甚至怀疑她是女采花贼,叽叽歪歪话很多。瑶华人狠话不多,干脆封了凌晔的穴,直接推倒了他,上手摸着摸那进行诊断。   诊断完,她心里有数了,给凌晔说了个药方和需要备好的药材,告诉他自己明日会再来,给他泡药浴。   临要走了,她坐在凌晔床旁,瞅着凌晔的脸,忽然用指腹顺着他的鼻梁摸到了他的人中,停在了那里。她淡笑道:“都说凌家二公子是大夏数一数二的美男,这么看,是挺像那么回事。”   她是纯粹感慨美色,别无他意,凌晔却看着她的出尘的容颜,感受着她指腹的热度,怦然心动了。   季侑言表演的时候很投入,摸林锴之鼻梁的时候,主持人在一旁故意哇哇起哄,林锴之配合地表演出了灼热的眼神。   表演一结束,季侑言就故意笑了场打破了氛围。她收回手,不动声色地往旁边走了好几步,拉开了和林锴之的距离。   后面的互动环节,依旧有一些男女主的互动环节,比如要求林锴之学剧中凌晔对季侑言撒娇,季侑言用现场道具示范瑶华对凌晔的关心方式之类的。季侑言无一不是互动的时候全力配合,互动一结束就有分寸地拉开距离,全力避嫌。   她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之前拍戏的时候,她和林锴之为了热度,剧组和团队时不时地就会给所谓的小道八卦放点边角料,营造出他们有情况的气氛,以至于很多粉丝至今都认为,她和林锴之之间应该是有过短暂的一段。   现在剧要播了,季侑言不希望再有任何她和林锴之的绯闻传出,更不想给林锴之团队任何可能炒作的机会。   但对CP粉来说,其实不管她什么态度,只要他们同台互动了,她们总能自己找出糖分供给自己。   发布会结束后,所有人员一起吃了一席晚宴,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多了。季侑言坐上回酒店的车,才有时间用手机查阅网上的消息。   很快,她就发现了《瑶华传》的话题广场里,大面积的通稿都是在吹刚刚发布会上,季侑言与林锴之高能互动、季侑言撩而不自知、林锴之深情告白季侑言,再配上他们暧昧互动的照片。   预告片下有观众讨论各个角色合不合适,片子色调、特效如何等问题。但还是有另一部分人在讨论,季侑言和林锴之是不是之前真的有过一段,发布会上,怎么觉得两人之间气氛怪怪的。   甚至有人单独剪了季侑言和林锴之的互动画面,表示这过期糖有毒,但还是很甜啊。这条微博,被顶到了很前面。   季侑言心一慌,戳开了CP超话排行榜,果然她和林锴之的CP超话里欢天喜地,排名也突飞猛进,已经跃到了第八名,远远超过了优秀cp超话排名。   前科已累,不论如何,只要有引子,旧事被重提,总归是不可避免的。季侑言开不了口直接要求魏颐真把这些言论和猜测全都压下去,因为这些都是自发的,正常的,合理范围内的热度。全压下去了,那这剧怕该一潭死水了。   她揉了揉太阳穴,发了一条《瑶华传》的宣传微博。而后,她忐忑地给景琇发微信,报备道:“阿琇,今晚发布会,台上我……和林锴之,就是新剧的男主角有一些互动,所以,可能会有一些关于他和我的猜测出现。”   “但所有团队都没有下场,是网友自发的,过段时间就会自动散去的。”   “阿琇,如果你介意的话,我可以让魏姐尽量都换成别的通稿压下去。”她表决心道。   没过几秒,景琇就回复了她:“不用。”   “你安心宣传。”   正在输入停停顿顿,十几秒后,季侑言终于等到景琇最后又发来的一句:“我没那么小气。”   季侑言想象着景琇说这句话时该是什么表情,顿时弯了唇角,满眼宠溺。   她靠近手机,按下了语音键,低柔说道:“小气一点也没关系,我喜欢。”   魏颐真和林悦被秀得牙疼。林悦腹诽,季姐以前多含蓄内敛的一个人,怎么谈恋爱了就骚气起来了!   语音过去后好几分钟,景琇都没有再回复了。季侑言心生失落,刚想再用文字发点什么给景琇,就忽然听见星饭团提醒她,景琇登录了微博。   紧接着,就是又一个提醒:你的小宝贝景琇赞了季侑言。   季侑言愣了愣,火速戳开微博,去查看景琇的微博,几乎是同一时间,星饭团又一声提醒响起。   这一次,不用看星饭团,她在景琇微博里直接看到了景琇的操作。   景琇转发了她刚发的那条宣传微博,配字:   不见不散。后面是一个[勾食指]的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魏姐和林悦想跳车:我走了,遭不住。   捂脸,我开始担心会不会太甜了。   话说,小可爱们,希望我文里不要给大家什么误导。如果真的痛经得难受,大家适当地还是可以吃止痛药的,比如布洛芬。景喵喵不是单纯的痛经。    第78章   上一次空降超话后, 景琇已经很久没有登录微博了, 也很久没有用自己的个人微博账号为别人营业了。这样光明正大地帮季侑言宣传新剧,更是时隔多年了。   季侑言点开微博评论, 看见景琇微博下是一溜的柠檬, 还有粉丝玩笑的“奶奶,你粉的宝贝终于营业了,哦,不, 打广告了”、“过分, 你只有这时候才记得我们,爱情骗子[大哭]”、“好绝一女的, 上来了也不发个自拍[委屈]”、“我有一丶酸”……   季侑言看着自己再一次在景琇的微博里拥有了姓名,除了甜蜜,还有内疚和心疼。杯弓蛇影,曾经会让她不安的粉丝言论,转变了心态, 原来是这样的味道。心上人为自己打call,明明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自己过去为了那些不重要的人和事,究竟给过景琇多少难堪和委屈。   该下车了,季侑言却没有动作,叫住了正要开门的魏颐真,“魏姐,阿琇转了我的宣传微博, 我可以公开回复吧?”   魏颐真没有马上答复,谨慎地看过了景琇的微博才说:“可以。”景琇文案中规中矩,圈中人互相宣传,是正常操作。   “有一点暧昧也可以吗?”季侑言狡黠道。   魏颐真挑眉:“是有多暧昧?”   “就一个亲亲的表情,和一个暧昧的评论时间吧。”   “什么暧昧时间?”魏颐真追根究底。   季侑言心里有数,挑的也不是什么太明显的时间。   魏颐真听她说了,一脸恋爱中的人都好无聊的表情,随意道:“那你发吧。”   季侑言喜笑颜开,跟着魏颐真下车进酒店。   路上,她在微信上告诉景琇“我看到微博了”,后面跟着一个“么么哒”的表情。景琇很快地就回复了她,转移话题问她:“回酒店了?”   “嗯。”   “那补眠,早点睡,晚安。”景琇叮嘱道。   季侑言低笑,她发现景琇好像对她早睡很有执念。但迎着冷风她也觉得温暖了,这样有人关心的感觉真好。   进电梯前,她答应景琇道:“好,晚安。”   但事实上,她并没有做到。她回到了酒店房间,洗完澡吹完头发,爬上床拿了手机,就不舍得再放下了。   景琇转发她那条微博后,陆陆续续的,和景琇同公司的光娱旗下艺人、和景琇交好的圈中人、还有一些和季侑言交情平平的明星们都转发了这条宣传微博。不过几个小时,这条微博的转发量逼近了百万。   季侑言不由地感慨景琇的号召力。她谦逊地回了每一个转发的圈内人,比了个心心,感谢支持。   回复完,她心痒地切小号点开了优秀CP超话。   如她所料,优秀CP超话又炸了。她下意识地去看左上角的超话排名,第五了!她在戳开排行榜,优秀cp排名已经超过了她和林锴之的CP超话排名了。   季侑言勾唇,莫名有一种身为优秀CP粉扬眉吐气的快感。   她下拉页面,主页里充斥着各种令她身心愉悦的惊叹。   “今夜也是为优秀爆哭的一夜”、“啊啊啊,妈妈命令你们,马上给我原地结婚”、“yxszd[锁]了”……   突然,她刷到一个博主发的猜测:“晾晾转发微博心理活动如下:yy又瞎撩人,好气哦→隔壁CP排名居然超过了我和yy的CP排名→不行[柠檬][柠檬][柠檬]→我发个糖,超过去!→转发微博,大功告成!   姐妹们,我飘了,也是很敢想了。呜呜呜,大家快打醒我。”   然而评论里没人让她醒醒,大家跟着的都是“卧槽,我信了!”、“nsdd!”、“我觉得就是这样!”、“这口假酒我干了”、“我有一丶上头”……   季侑言怔住。微博是她和阿琇说“小气一点也没关系”之后阿琇才转的,这位姐妹怕不是真相了吧?   她心猿意马,给这条微博点了个赞,想象着景琇高冷表情下藏着的这些傲娇小心思,觉得自己也有些醉了——是甜酒。   她刷了快两个小时的超话,还翻到了惊天大糖——跨年演唱会那天,景琇在现场和她粉丝互动、要走了自己的应援手环的视频。有大触画了一张图,是景琇坐在观众席上,满目爱意地仰望台上的自己。季侑言珍重地保存了。   2点20分,优秀CP超话已经第三了,后继无力。季侑言切回了自己的大号,踩着02:31分(倒过来是,一生爱你),她评论了景琇转发的那条微博。   和别人的比心心不一样,是一个红色的唇印表示的亲亲。   扔完炸弹,她不再去看粉丝们会有什么反应,心满意足地躺下睡觉了。   第二日,季侑言舒服地睡到了自然醒。她下午才要乘飞机回延州看望父亲,第二日再去海城拍摄广告。   她伸了个懒腰,去摸手机,意外地发现景琇已经给她发过了微信消息。   季侑言惊喜地打开,结果是景·不解风情·琇责问她:“不是说早睡吗?”   季侑言心虚地摸鼻子。她打开微博想看昨晚优秀超话有没有登顶,试图用这个转移话题,不经意却扫到了热搜上的景琇:景琇首演话剧。   季侑言点开词条,发现是北城国家剧院公布了上半年的剧场计划,官宣景琇饰演话剧《惊雷》的女主。   有一瞬间,季侑言怀疑自己是不是记漏了什么。上一世,除了死亡后以灵魂存在的那段时间的记忆,零碎不连续,让季侑言觉得很朦胧,像梦又像真。其他的记忆,她确定都是真实的回忆。   上一世,景琇参加完这个综艺就飞回了法国,鲜少露面,直到《夜色中的向日葵》开机后,才再次回国工作的。   这一世,是随着她这个变数的改变,景琇的安排才跟着发生了变化吗?她是不是可以认为景琇……是为了她才留下来的?   可是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对,这样的计划,通常都是早早就在洽谈,官宣前几个月就已经敲定下来了的。   景琇是在什么时候改变了主意的?季侑言一时想不出头绪。   她按下疑惑,进入优秀超话,找到了昨晚超话最终登顶的截图,迷惑景琇:“阿琇,你看,我们超话第一了。”   许久过去了,景琇没回应她。季侑言猜测景琇应该是在忙,不再守候,先去洗脸刷牙了。   直到下午,季侑言上飞机了,给景琇留言:“阿琇,我回延州了,如果我没有回复,那就是在飞机上。”景琇十几分钟后才在北城的机场落地。   她就是不想打乱季侑言原本的行程,才没有提前告诉季侑言的,结果真的错过了,景琇发现自己还是有些失落的。   她收拾好心情,回复季侑言:“注意休息,注意身体,注意安全。”   而后,她上了陶行若特意来接她的车,两人一起回老宅给外祖父林兆元祝寿。   路上陶行若和景琇闲聊:“我这两天一直在老宅里陪外公,看他们接待了几批客人,看得出来,上面的形式不太好。”   景琇的母亲是林兆元和发妻所生,当年两个老人是门当户对的父母之约媒妁之言,婚后不久,林兆元就走马上任去了他乡。两人感情渐薄,林兆元提出离婚,发妻带着独生女走了。之后,林兆元又娶过两任妻子。   景琇自小跟着母亲在法国长大的,因为母亲对林兆元并不亲近的缘故,景琇成年前没有见过林兆元几次,更没有参与进林家商政的经营。   “怎么这么说?”景琇淡淡地问。   林家子弟内斗得厉害,陶行若一贯谨言慎行,也就对着景琇才能放心地说几句:“比起去年,今年的门庭冷落了许多,听说之前外公扶起来的人,又下去了,舅舅他们还……”陶行若摇头——扶不起来。   景琇虽不参与,但却也听得出陶行若话里的意味。她轻叹了口气,开解陶行若道:“外公毕竟是老了。”   “是啊。”陶行若跟着叹息了一声,接着又舒眉道:“我在意的也不是这个了。我就是给你打个预防针,让你有个心理准备,以后有些事,有些操作,可能就没有那么方便了。”   景琇沉眸道:“好,我知道了。”   陶行若见她若有所思,伸手揉了一把她的头,温声道:“也别想太多,再怎么样,还有我,还有陶家护着你呢。”   景琇躲开她的蹂躏,蹙眉道:“开车呢。”   陶行若不满嘟囔:“小时候中文都不会说几句,还巴巴地要跟表姐身后,多可爱。现在也就在侑言面前能可爱点了吧。”   沉闷的气氛一扫而空。景琇莞尔,算是默认了她的抱怨。   有机会,也想带她来见见外公啊。   车子使进老宅的范围,守卫员看清了是陶行若,敬了个礼放行。   因为晚上有家宴,所以舅舅舅妈、姨夫姨母、表兄弟们差不多都回来了,济济一堂。看见景琇来了,二舅妈假笑欢迎道:“哟,瞧这谁,我们大明星来了。”   景琇一听她这声音,一看这满屋子亲切又虚伪的面孔,脑子就有点疼。难怪她妈除了和陶行若一家来往,从不爱和这些亲戚打交道。   她被拉在大厅里和亲戚们虚与委蛇许久,陶行若才找了个机会解救她,告诉她外公在楼上的书房等她。   景琇如蒙大赦,转身就上楼去找林兆元了。   林兆元瞧见了这最宝贝的外孙女,卸下了平日里的威严,一边给她泡茶,一边慈眉善目地关心她之前的伤都大好了吗?嘘寒问暖。   景琇一一回答,安老人的心。   “肖迭被押去美国了,他老头立军令状,十年不会让他回国,娱乐圈这一行,也永不涉足了。”老人转了转大拇指的扳指,冷笑道:“太便宜他了。”   他承诺道:“琇琇,我已经在美国安排好人布局了,等风头过去了,就引他入套。”肖家鞭长莫及,一定让他牢底坐穿。   景琇想着陶行若车上和她说的话,平和道:“外公,如果为难的话,不用强求。”   老人慈爱玩笑道:“外公虽然老了,不比从前,但我们琇琇,也不要瞧不起老人家啊。”   景琇不好意思地抿唇笑。   老人像想起了什么,又正色道:“你先前让我帮你找的人,有一点下落了。”   景琇敛了笑,心提了起来。   “在云坝那一带有人见过,但我们过去的时候,大师已经云游了。根据描述,应该是你要找的那个。”老人遗憾道。   景琇也有些失望,但她还是强打起了精神安慰老人道:“没事的外公,不急,我也只是听说,我们慢慢找就好了。”   老人无奈地拍景琇的手。随即,他收回手,从自己的中山装胸袋中取出了一个黄色的小巧符袋交给景琇,“这是听你说了以后,外公上真济寺求的,法师说驱阴安魂,你随身带着试试好吗?”   他们本都不是有信仰的人,可她说了,外公就信了,并全力地帮她。   景琇心暖,双手接过,乖巧地应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景喵喵看了cp超话里的猜测,恼羞成怒:醒醒!憋瞎说!   季老师笑眯眯:大家低调,低调,我们琇琇要面子的。   景喵喵气呼呼。   咳,季姐用的新小号,不是爆过的那个。    第79章   景琇把符袋收进了衣服的内袋, 与一白一红两块小巧的和田玉平安扣放在一起, 贴身带着。   季长嵩已经平安出院了,季侑言抵达延州后, 和林悦兵分两路, 低调地去了父母住处。钟清钰知道她要回来,虽然没有表示什么,但季侑言看晚饭的丰盛程度,还是感受到了她没有言明的欢喜。   这是一家三口时隔多年再次在同一张饭桌上吃饭。室内温度暖和, 桌上的气氛却凉嗖嗖的。   沉默无声, 只有碗筷的碰撞声偶尔响起。   季侑言浑身不自在。如果是以前,这尴尬的局面大概会持续一整席晚饭。但多年应酬的经验, 还有希望能缓解关系的心,让季侑言低头做了那个打破僵局的人。   她夹了一筷鱼肉,夸奖钟清钰鱼很新鲜,问她是什么鱼。钟清钰有些意外,随即温和地答复了她, 还多说了句是在哪里买的,季侑言就顺着问下去, 远不远,怎么过去,而后,话题便如她所愿地发散开了。   季长嵩在一旁静静地吃着,不发一语。   钟清钰给季侑言使了个眼色,季侑言领悟。她状若自然地和季长嵩搭话道:“爸, 妈说你们想换一辆新能源汽车?”   季长嵩顿住筷子,掀起眼皮看她。静默两秒,他应道:“嗯。”   季侑言试探性道:“我之前代言过一款,所以了解过一点这个市场。爸你想要什么样的,大概什么价位?纯电动还是插电式混合动力?”   她是故意提到代言这个话题,想试探一下现在季长嵩对她工作的态度。   季长嵩回她:“我和你妈两个人代步用的,没必要买太好的。要混合动力的。”   季侑言见他神色平平,松了一口气。她就着这个话题和季长嵩谈了下去,最后说到延州充电桩设施的配备上,一言不合,在新能源汽车的便利性和性价比上,谁也说服不了谁,差点又要吵起来了。   季侑言察觉到苗头不对,连忙打住了,季长嵩似有所觉,跟着沉默了。喝了口汤,他忽然主动开腔道:“代言需要了解这些?”   季侑言惊讶地看他,他又低下了头喝汤。   笑意渐渐爬上季侑言的唇角,她坦然道:“别人会不会了解我不知道,我会尽量都了解的。一方面是为了了解产品的口碑和质量,避免因为代言了不当的产品发生负面新闻,另一方面,也算是为了拓宽自己的知识面。”要在饭局上八面玲珑,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你至少要保证,别人说的任何话题,你都能搭上几句话,所以,你就必须什么都知道一点。   季长嵩微皱眉头,像是一个老师在听学生做报告的模样。从小他检查季侑言功课的时候就是这样,季侑言被他看得莫名紧张,又带着一点莫名怀念。   “是应该了解。”他语气认真道:“但不应该只局限在担心发生负面新闻。你这是典型的利己心态。你们作为公众人物的人,影响力越大,号召力越大,就越应该懂得越谨慎克制地行使这些能力,以免误导别人。你应该有的是这样的觉悟。”   二话不说,上纲上线,季长嵩一贯的毛病。但好歹认可他们这个行业的人是公众人物,不再是以前轻蔑的戏子了。   季侑言辩白道:“我有的。”   “我还没来得及说,你先说了嘛。”从前挨季长嵩批评时,不管心里认不认,她总是一声不吭,被逼急了就干脆地认错。季长嵩的松口,给了她勇气,让她第一次这样放软了语气狡辩。   季长嵩本来还想说什么,被她突如其来地撒娇闹得卡壳了。   上一次,季侑言这样对她撒娇是什么时候?季长嵩竟完全记不清楚了,是三岁,还是五岁?好像从她开始学琴起,又或者是从她上学起,他是她的父亲也是她的老师,他们父女的关系就越来越生疏,季侑言在这个家里的话就越来越少。   伸手不打笑脸人,季长嵩缓了脸色:“你知道就好。”   顿了顿,他语重心长道:“不管做什么,都要记着,干一行、精一行、敬一行。我从小教你要有敬畏心,这颗心,你不管走多远,站多高,都要牢牢记着。否则,总有一天会栽大跟头的。”   这样以长辈、以过来人口吻的教诲,从前季侑言最是反感。而今季侑言学会了往好处想,只听自己想听的。不论如何,都算是季长嵩关心她吧?   她温顺应他道:“我一直记着的。就像回来前,我刚参加的开播发布会……”她和季长嵩说起工作上的事,季长嵩听着,时不时点评两句。   好歹有点温情的样子了。季侑言心里琢磨着,等父亲身体再好点,她和景琇的事情就可以提上日程了。如果这非得像她进娱乐圈一样,是一场拉锯战,那么早展开,也能早结束。   饭后,季长嵩和钟清钰下楼散步,季侑言回房间休息,第一时间就想把好消息向景琇汇报。   她语音和景琇说了晚饭时季长嵩关心她工作的事,感慨季长嵩好像没有以前那么固执难沟通了。   景琇秒回了她:“那很好。”   季侑言猜测景琇能收听语音消息,应该不是在工作状态,按出了视频通话请求。   如她所料,景琇接通了。   景琇的背景,像是在一个装潢古朴厚重的室内,季侑言奇怪道:“阿琇,你不在陵州吗?”   “嗯,我回北城了。”   季侑言错愕:“啊?什么时候?那……”她想说,那她们怎么不见一面。   景琇猜出了她的意思,平和道:“什么时候不重要,你应该回去看叔叔。况且,有收获的不是吗?”   季侑言明白景琇的体贴,含情脉脉。她关心道:“吃饭了吗?”   “没有,还有一会吧。”   季侑言看着对面的奖状墙,狡黠道:“阿琇,你要不要参观一下我现在的房间?我爸妈把它布置得和我以前住的房间几乎一模一样。”   这是她们恋爱多年中,季侑言始终没有邀请过她进入的领地,景琇当然想看。   季侑言把镜头转成了后置摄像头,就近开始道:“这是我的床,你上次已经见到过的了。”   景琇站在窗边,眼里是浅浅的温柔,“嗯。”   “这张床比我以前睡的那张大,一米八的。”   “看出来了。”   “我一个人睡太大了,只睡一半。现在床上只有一个枕头,下次回来,我希望能再加上一个枕头。”季侑言语带暗示。   景琇眼眸漾了漾,明知故问道:“枕头睡另一半吗?”   “是另一半睡枕头。”季侑言低柔道。   景琇没应好也没应不好,但唇角的弧度出卖了她的愉悦。她转移话题道:“对面墙壁上的是什么?”   季侑言看她小表情就知道她听懂了。她也不为难景琇,顺着她道:“是奖状,你看得清楚吗?”   她给景琇展示书柜、书桌,甚至细致地打开了抽屉和柜子,“我之前打开发现里面竟然真的都装着东西,吃了一惊。”   “吃惊什么?”   “吃惊我爸妈好像是直接把我以前书桌书柜里的东西都搬过来了。”   季侑言介绍道:“你看,这是我有的第一个游戏机,大概八九岁的时候,是我攒了好久零花钱偷偷买的。那时候每天想着把游戏机藏哪,把我愁得一个月瘦了好几斤。也是这个游戏机,让我明白了,我没做坏事的天分,乖乖收心当个听话的好孩子了。没想到,时隔多年,居然还是东窗事发了。”   景琇忍笑。   “最可怕的是,他们居然还帮我把这个也搬过来了……”说着,季侑言从抽屉里掏出了一个拆封了的烟盒。   景琇笑意微敛,沉声道:“你抽烟?”   季侑言失笑,“阿琇,我本来还在感慨,不知道我爸妈搬家时翻到这盒烟时是什么表情,我现在看你的表情,大概能想象得到了。”   景琇的脸更沉了一点。   季侑言的求生欲复活,解释道:“我不抽。”   “其实这包烟我就抽过一口。是高中时候偷看小说,被里面描写的一个抽烟女人的模样吸引了,觉得特别迷人就想模仿。结果被呛了。后来我随意塞抽屉里藏起来了,时间久了我就忘了。”   景琇像想到了什么,幽幽道:“你记性是不大好。”   她透过屏幕,看着季侑言解说给她的那些陈旧物件,仿佛可以从中触摸到那个青少年时期的季侑言的温度。   宛如陪着季侑言的一次时光旅行。   “带锁的笔记本是什么?”景琇主动问道。好高的一叠。   季侑言抚摸着最上面的一本,“是我从小写到大的日记本。”   季长嵩要求她必须写日记,一方面是为了锻炼她的书面表达能力,另一方面,是要让她清楚,自己每天的时间是怎么过去的。   “从小?”景琇追问道:“七八岁也写吗?”   季侑言点头,“写啊。”   景琇轻轻道:“有时间可以回顾一下,也许会有意外收获。”   季侑言莞尔:“我也是这么想的。”很多事,随着阅历的不同,回想起来的感觉也不同。季侑言觉得看自己以前的日记,应该是一件有趣的事。   “可以看看你以前的照片吗?”景琇生出兴致。   季侑言大方道:“当然可以了。”她翻出了属于她自己的那一本相册,一张一张,从满月照翻起给景琇看。   一屏之隔,天涯咫尺,季侑言翻启她的过往,景琇凝神细看那些她不曾参与的时光。她说得动听,她听得用心,岁月静好。   一直翻到她上一年级的照片时,景琇忽然低笑出声。   季侑言看着照片中眉清目秀、笑得可可爱爱的自己,不解道:“阿琇,你笑什么?”   景琇暧昧道:“没什么。”   明明就有什么,哪怕景琇随便说个理由都行,可景琇就是不说。直到翻完相册,季侑言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有佣人来敲门,提醒景琇可以下楼吃饭了。景琇想到当年她卖关子后,季侑言这么多年也没发现过,给季侑言留了条线索。   她说,谜底在我刚刚说过的话中。   好吧,果然有什么!但季侑言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两天后她乘飞机回陵州,机上百无聊赖,想看点什么,才忽然福至心灵有了头绪。   一下飞机,她就打电话给钟清钰,让她寄快递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很好猜的,我觉得小可爱们能比老季猜得快!   老季:鱼哭了水知道,我哭了谁知道T﹏T 第80章   季侑言回到陵州, 是决赛直播录制的前一天。当天傍晚彩排完, 进入决赛的24名学员和4位导师去到赞助的火锅店共进晚餐,录制誓师宴的素材。   誓师宴上, 节目组播放了早就准备好的回顾视频, 是学员一路走来的历程,还有家人朋友录制的打气视频。大家一边吃火锅,一边观看。   这样的时刻,似曾相识。季侑言和景琇并排坐着, 看着屏幕里的闪过一幕幕, 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隐约的怀念。   包厢里的气氛沉闷中带着伤感, 景琇不知道在想什么,微蹙眉头。季侑言挪动着手,覆到了景琇搁在桌面上的手背之上。景琇错愕地看她,季侑言对她从容一笑。   一旁的苏立航眼尖地发现了,立时就起哄道:“哦哟!季老师, 你做什么,偷偷就轻薄人家景老师了?!”他领着的台本任务是要活跃饭桌气氛。视频播放得差不多了, 他需要引导大家把该说的都说了,该抖的包袱都抖了,这样后期才能有素材可剪。   他夸张的调侃声引来了所有人的注目。   景琇被季侑言握在手下的五指微蜷,面露薄红。   苏立航打趣道:“你看景老师脸都红了。”   景琇羞恼,沉声叫苏立航道:“苏老师。”一字一字,带着不满和威胁。   季侑言好笑反问道:“什么叫偷偷轻薄?”她抬起抓着景琇的手, 落落大方地晃了晃道:“我牵景老师的手,光明正大,你说你是不是嫉妒了才诽谤我!”   苏立航不屑道:“我有什么好嫉妒的。”他歪倒到梁镇身上,装作娇滴滴的样子道:“人家我还有我小梁哥哥呢。”   梁镇受不了,立刻拍苏立航大腿让苏立航坐直了,季侑言和景琇默契地提了一口气,一脸恶寒。学员们哄笑连连。   季侑言这才继续解释道:“我看着大家的回顾视频,触景生情,想起了我和景老师当年参加比赛时候的场景。有一期也是这样的回顾历程,那时候我和景老师也是这样牵着手并排坐着,互相打气。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了。”   领了任务的学员找到了机会把自己要说的话题抛出来了:“老师,那你们从比赛到现在,你们觉得自己进圈这些年最大的变化是什么?”   景琇淡淡一笑,平静道:“变老了。”   学员们愣了一下,感慨道:“哇,景老师太过分了!”、“给我景老师这样的美貌,让我再长二十岁都行”,有人毒舌那个人道:“你可得了吧,你现在看起来就比景老师长二十岁了”,对方炸毛道:“哇,许三三,你怎么说话的,我要打洗你。”   大家闹作一团,气氛活跃开了。有人追问季侑言:“那季老师你呢?工作这几年,觉得自己有什么变化?”   “我也有问题想问梁老师。”   大家七嘴八舌的。   梁镇主持大局道:“这样吧,我们所有人,有问题的可以向在场的导师提一个问题,只要不是太过分的或者涉及隐私的问题,我们都会尽量回答,算是这一场师生历程的总结,怎么样?”   大家都饶有兴致地说好。   于是季侑言先回答了那个提问她的学员道:“我觉得,是心态变化吧。现在心态会平稳从容很多,没有刚出道那时候那么慌张不安。打个比方吧,如果说这些年的经历像是一场自驾游旅行,那刚出道的时候,我觉得我是那个坐在副驾驶座的人,方向盘掌握在别人的手里。现在,我会更觉得我是那个司机,方向盘在我自己的手机,往哪走、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停,我可以自己参与掌控了。”   她笑说:“我希望大家都可以放好心态,不要被外界的声音和外人的干涉牵着走,也不要因为走太远了,而忘记了出发时本来朝着的目的地是哪里。”   “初心不忘,做自己人生的掌舵者。”   学员们都是在这个圈子里摸爬滚打过一段时间的人,深有感触,赞同地鼓掌。   景琇对季侑言能说出这番话,有一点惊讶,又有一点意料之中。如果是几个月前,她绝对不相信季侑言说这话不是场面话,但现在,她看季侑言沉稳的神色,她知道季侑言是发自内心的。   她依旧疑惑季侑言为什么突然就和几个月前判若两人,但她渐渐相信了,季侑言是真的找回了那个曾经迷失的自我。   她动了动手,翻转成了手心向上。季侑言察觉到了,状若自然地变成了与她十指相扣的姿势。景琇没有拒绝。   轮到景琇回答问题了,是一个学员问她:“景老师,你是怎么看待现在流量艺人这个名词的?像我们这样选秀过来的,出道后大概率都会被贴上这个标签,但现在大家说到这个词,好像都普遍带着一点贬义的感觉。”   这个问题算是很尖锐了。   季侑言心提了起来,觉得节目组是不是要搞事,这种问题绝对是学员领了台本才敢问的。她抓握着景琇的手微微用力。   景琇不动声色地用大拇指摩挲季侑言的手背以示安抚。她泰然自若回答道:“有流量是好事,流量代表着有热度和有人气,怎么能算是贬义词。”   “可是大家好像一提到流量,就会想到没有演技、靠脸吃饭。”   “流量和演技本没有必然矛盾的。”景琇淡淡道:“流量不是原罪,空有流量暂时没有实力的,就只能归类到流量艺人里,这才是流量被污名化的原因。”这句话,加了个“暂时”就留有余地又不失犀利了。   一针见血,大家都安静了。   景琇露出了和缓的笑:“所以,有流量的艺人都没有演技吗?并不是的。只是有演技又有流量的艺人,大家都更愿意讨论他的作品而不是讨论他的流量如何了。我也是从流量艺人过来的,做流量艺人没什么不好的,至少证明了你受粉丝欢迎,但不要做一个满足于流量的艺人。”   “我希望大家以后都是有流量的人,但希望是那种观众看到你们,首先想到的不是你们的流量,而是你们精湛的表演的人。流量艺人的正名,在座各位未来也可以献一份力。”   “难道你们没有信心自己的实力担得起自己的流量吗?就算是一时担不起,未来也没信心担得起吗?”   景琇问的语气很平和,大家却被问得精神抖擞。   “我们当然有了。”   梁镇和苏立航对景琇刮目相看,看不出来景琇嘴皮子也挺溜的。   景琇难得主动举杯敬所有人道:“学无止境,大家共勉。我祝大家从这个节目出发,从此前程似锦。”   大家纷纷鼓掌,起身碰杯敬酒。   晚宴结束后,学员们纷纷向导师们送分别的礼物,而后排着队向他们索要拥抱、合影还有签名。   等学员们都走光了,季侑言和景琇同乘电梯下楼,季侑言忽然伸出手摊开在景琇面前,狡黠道:“景老师,景老师,我也想要一个你的签名,还有还有,我能不能,要一个景老师你的电话。”她故意学着刚才学员向景琇索要签名时的语气。   景琇扫她一眼,眼神里透着满满的“你很无聊”。   季侑言轻笑,刚要收回手,景琇就垂下雪白的脖颈,左手握住她的手腕,右手触在她的掌心中。   她的指腹软软的,微微凉,一下一下,以指代笔,认真地书写着。每一笔,都像是羽毛轻缓地挠在季侑言的心上。   十一个阿拉伯数字书写完,电梯也正巧抵达一楼。   景琇放开了季侑言的手,抬眸轻勾唇角道:“给你了,看你自己记不记得了。”说完,她步履轻盈地出去了,留给季侑言一个娇俏调皮的背影。   季侑言收握起五指,哑然失笑。她跟着走出了电梯,而后站在原地,取出了手机。   不过三十秒,已经走到门口的景琇听到手机响起,取出,来电是她早就存好的“言言”两个字。   她回过身,季侑言从不远处朝着她走来,眉眼柔情。“其实我记性挺好的。”   景琇凝视着她,眼波漾动。她转过身,边走边问:“那你猜到我之前留给你的谜底了吗?”   季侑言帮她推开门,胸有成竹道:“我明天就会知道的。”明天快递就会到的。   景琇轻哼,明显是不相信的样子。   季侑言其实还是有点没底的,怕打脸,她没有再逗景琇。她跟着景琇上车,暗暗下决心,明天一定要把谜底翻出来。   第二日,钟清钰帮她寄来的日记终于到了。季侑言在化妆室,百忙之中,还是抽空一目十行地翻阅了七八岁时候的那一本日记,找寻线索。   忽然,不经意的,她翻到了什么,整个人端坐了起来,随即,她捂住了嘴,是显而易见的惊喜。林悦不明所以,追问季侑言怎么了,季侑言但笑不语。   决赛结束,《全民大制作》圆满收官,季侑言和景琇吃完庆功宴回酒店,因为喝了不少酒,都有一点酒意上头。   姚潇和林悦被吩咐不必特意跟上来,直接在自己楼层下楼了,季侑言和景琇结伴上楼。   季侑言刷的房卡进门,景琇跟在后面进门。   “我去洗澡了,你也早点休息吧。”景琇和季侑言道晚安。   季侑言合上门,转身就双手搂过了景琇的腰肢。景琇猝不及防,被她搂到了身前。   “你喝醉了吗?”景琇咬唇轻轻道。   季侑言摇头,眼睛亮亮道:“阿琇,我知道你那天在笑什么了。”   景琇心跳漏了一拍,追问道:“在笑什么?”   “我猜对的话有没有奖励?”季侑言用额头轻蹭她的额头。   景琇莞尔:“你先猜。”   有戏!季侑言垂眸凝视着她,低柔道:“我猜,你小时候去过延州。”   景琇琥珀色的双眸一瞬间亮起,是期待的意味。   季侑言满心爱恋,亲景琇的鼻尖,“我们见过对不对?”   “小哭包。”她语调低沉迷人,像是发自心底的呢喃。   她想起来了。   七岁那一年,她在延州崇心门口捡到了一个迷路的法国小女孩。小女孩长得太漂亮了,引起了围观,可是她不会中文只会哭。她带小女孩找到了正在找她的工作人员,途中,送了小女孩一只眉心一点红的熊猫挂饰。   她和景琇的定情信物。   作者有话要说:季姐彩虹屁:我家阿琇从小美到大,小时候就和小仙女一样!我当时候和好多小朋友夸你了!   景老师冷漠:来不及了。   季姐呜呜呜。 第81章   随着季侑言话音的落下, 景琇怦然心动。她语调低缓带着娇意, 明知故问道:“谁是小哭包?”   “你说谁是小哭包?嗯?”季侑言尾音轻扬。   景琇一眨不眨地望着她,唇角是想要扬起却又极力压下的弧度。   季侑言低笑道:“21年前的一个夏天, 有一个眼睛大大、长发卷卷、穿着白白的小裙子, 像芭比娃娃一样漂亮的小女孩跟着母亲,从法国来到延州,因为不听话而走丢迷路了。我见到小女孩的时候,小女孩正抱着崇心门下的石狮子, 哭得梨花带雨, 小脸通……”红。   “红”字还没有出口,景琇就捂住了季侑言的嘴:“不准说了, 我知道了。”耳根微微红。   她从小就不是爱哭的性格,当时哭得那么委屈,完全是被吓的。   本来在语言不通的异国他乡走丢景琇就很慌张了,她找了好一会儿,确定自己找不回原路了, 忍着哭意想在原地等秘书回头来找她的。然而,她刚站了没一会儿就有路人上前来摸她的头, 而后,越来越多路过的人过来摸摸、捏捏她的脸,想逗她说话。她被这些人的热情吓到了,不知所措,结果人还越围越多了。   最后不知道怎么了,就演变成了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抓扎她的手腕, 拉着她就要走。她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更不知道他们要带自己去哪,又懵又慌,只能本能地抱住了石狮子不肯走,用法语哭着要妈妈。   后来,小小的季侑言背着书包从人群中钻了出来。她上前和围观的人说了几句话,而后站到她面前对她说了一句法语:“你别怕。”   她挡在了那群奇怪的大人面前,像从天而降的小仙女一样。   景琇终于听见了熟悉的语言,愣了一秒,随即莫名地更委屈,眼泪掉得更厉害了。季侑言装成可靠的小姐姐模样,抱着她,轻拍她的背,柔声安慰她:“你别怕,别哭,他们只是想带你去警察局找妈妈。”   景琇的哭泣这才慢慢止了下来。   再之后,季侑言散去了那群大人,牵着景琇的手,按照景琇的描述,带景琇回到了她走丢的那个广场。她找广播播送了寻人启事,帮景琇找到了正在找寻她的工作人员。   一路上,景琇一直偷看季侑言的背影,看着她书包旁的熊猫挂饰随着她的走动一晃一晃的。广播后等待的时间里,景琇细声细气地问季侑言那是不是熊猫,季侑言把书包脱下来,抓着熊猫给她看,奶声奶气地说是的。景琇发现熊猫和她在绘本上见到的不一样,眉心有一点红红的,季侑言告诉她,挂饰是她外婆做给她的,因为她小时候的照片上,额头上都有这样的一点红,所以她让外婆给熊猫也都点上了。找景琇的人匆匆地赶来了,季侑言该回家练琴了,拒绝了邀请,转身就要离开。景琇不舍地伸手想要挽留她,抓到了她书包上的熊猫。   季侑言以为她是喜欢,大方地从书包里取出了另一只点着红点的熊猫送给她。   “我要怎么找你玩?”景琇问她。   季侑言知道她快要回法国了,鼓励她道:“等你学好了中文,带着它回来就能找到我了。”   她挥了挥手,在景琇的目送中消失在了人海。   景琇娇恼的神态,表明了自己的猜测是完全正确的。季侑言亲亲景琇捂着她的手心,景琇娇嗔她一眼,收回了手。   “好,我不说了。”季侑言轻声笑。“那你说,我算不算猜对了?”   景琇垂下脖颈,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季侑言一手环着景琇的腰,一手摩挲着景琇如玉般温润的下颌。她抬起景琇的下颌,让景琇直视自己的双眸,暧昧问道:“那我的奖励呢?”   景琇被迫看着她,眉梢眼角都染着绯意,“那你想要什么奖励?”她微仰着头,轻咬下唇,撩人心弦。   季侑言看得转不开眼。她喉咙滑动了一下,大拇指抗拒不了诱惑地轻揉景琇的下唇,景琇眼波似水。   季侑言无意识地舔唇,心砰砰直跳。她试探性地靠近了一点景琇,景琇长睫轻颤,在季侑言的靠近中,缓缓地闭上了眼。   季侑言欣喜若狂,明明满心想要疯狂的爱意和欲望,可低下头,她的唇印上景琇柔软的唇,却是温柔地不能再温柔的轻轻碰触,浅浅舔吻,甚至带着小心翼翼的意味。   这是她失而复得的宝贝啊。   她浅尝辄止,想要抬头看看景琇的表情,景琇却猝不及防地伸手扣住了她后脑勺,迎了上来。她噙着季侑言的下唇,小舌就着她因惊讶而微启的动作,长驱直入,四处撩火。   湿软相触的一瞬间,季侑言脑袋里像是有一根弦断了,燎原的火烧遍她的全身。她刚想回应景琇,景琇却出其不意地收回小舌,闭紧了红唇。   季侑言扑了个空,试图强攻,景琇湿润的双唇却离开了她的双唇,擦过她的脸颊,最后停留在她的耳边。   “有奖有惩。”景琇轻吻季侑言的耳垂,吐气如兰。   说完她松开了扶着季侑言后脑勺的手,拉开了和季侑言的距离,站到了季侑言的两步之外。   季侑言不明所以,意犹未尽,委屈又可怜。   景琇不为所动。她看着季侑言,眼里有勾人的春意,还有狡黠的笑意。“这是你忘了我的惩罚。”   季侑言这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想要辩解:“我没有,我就是……”她边说边走近景琇。   景琇却用一只手指头抵着季侑言的肩膀,拒绝她凑近的动作,笃定道:“你就是忘了。”她都暗示过季侑言好几次了,季侑言一点反应都没有。   又凶又可爱。季侑言哑然失笑。她听话地站住不动了,双手合十认错道:“阿琇我错了,我怎么能把我心心念念好久的小仙女给忘了。我其实不是真的忘了,就是记忆暂时被封印了。”   景琇轻哼,是勉强不和她计较了的模样。她收回手,淡笑道:“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明天还要赶飞机,去休息吧。”   季侑言拉住景琇的手,景琇蹙眉表示疑惑。   “阿琇,明天就要走了,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我今晚……能不能和你一起睡?”她蹭床越蹭越自然了。   景琇想到她们刚刚的热吻,在考虑擦枪走火的可能。   季侑言仿佛猜到了景琇在想什么,保证道:“我什么都不会做,会很规矩的。”   景琇挑眉:“你还想做什么?”   季侑言抬起景琇的手,亲舔她的指尖,低沉道:“你知道的。”   景琇被她的低音和亲吻撩得热意再次上头。季侑言见好就收,不带欲望地亲她的手背,承诺道:“可是你没有准备好,我就可以装成什么都不想的。”   景琇理智再一次沦陷了。她抽回手,妥协道:“先回你自己房间把酒气洗了。”   这是松口了!季侑言欢喜答应道:“好,保证洗的香喷喷的。”   景琇:“……”她忍住笑,装作淡定地转身回房了。   季侑言回到自己房间,真的认认真真地把自己洗得香喷喷的才再一次去到景琇的房间。这一次,她敲了门进去后,不再问询,熟门熟路地摸上了景琇的床躺好。   景琇关了灯,两人并排仰躺着。季侑言攥了攥被单,鼓起勇气,凑到景琇的枕头上,抱住了景琇。   景琇的手臂隔着一层衣服贴着季侑言的丰满,感受着季侑言周身的热度,心跳过速。她是没有准备好,但如果说自己不想,那完全是骗人的。   但季侑言好像真的不想了。她抱着景琇,手脚都放得很规矩,温声道:“我抱着你睡,暖和一点。”景琇身上真的太凉了了,她心疼。   景琇僵在季侑言的怀里,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惆怅。   有点睡不着了。   季侑言察觉到了,轻声地和她闲聊道:“阿琇,所以你第一次看到我的熊猫时,是不是就认出我了呀?”   景琇淡声道:“嗯,不过不确定。”   “所以你后来才问我会不会法语?”   “嗯。”   季侑言喜上眉梢:“所以你一直都记着我的吗?你是因为我所以学的中文吗?”   景琇有点不想回答了。但她沉默两秒,还是坦白道:“算是吧。”景舒榕因为和国内亲戚不怎么往来,所以不是很在意景琇的中文教育。景琇确实是因为季侑言而燃起了对中文和中国的向往。   “那是为了找我,回中国的吗?”   “算一部分原因吧。”另一部分原因是她确实喜欢演戏,但法国演艺圈华人的机会太小了。   季侑言美滋滋总结道:“所以你一直记着我,对我念念不忘是不是?”   太嘚瑟了!景琇听不下去了。她羞恼道:“我困了,你别说话了,快睡觉。”   季侑言发出一阵闷笑,景琇背过身,不想搭理季侑言。   季侑言背后抱住景琇,宠溺道:“好,我不说话了。”她亲亲她的秀发,“晚安。”   “晚安。”   就着这个姿势,她们渐渐地睡了过去。睡梦中,景琇翻了个身,再一次习惯性地窝进了季侑言的怀里。   第二日,她们被各自的闹钟吵醒后都舍不得起床,装睡多赖了一会儿床,结果季侑言穿着睡衣打开门,就被上来的姚潇撞见。   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姚潇内心:“我景老师又被吃干抹净了?!”   季侑言内心:“我是不是该说些什么?”   “咳……”季侑言尴尬地清嗓,还没说话,姚潇就体贴道:“景老师是不是累了还没起?我过会再上来?”   累?   “我不累,起了。”景琇冷不丁地出现,一字一字沉声道。   季侑言看着景琇羞恼的脸色,憋笑憋得肚子疼。   景琇瞪了她一眼,忽然塞了个笔记本到她怀里,叮嘱道:“上飞机了再看。”   季侑言低头打量,发现是自己在飞机上被景琇顺走的笔记本。   她用眼神询问景琇,景琇却转过身回房洗漱了,季侑言只好先按下好奇心。   早上十点二十分,她乘坐上了飞机,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笔记本,终于看见笔记本里写了什么。   是划掉又补上,端端正正的“正”字和一个形象可爱的进度条。   季侑言数了数,正字是16个。   进度条上却涂掉了80%,写着:90%。   作者有话要说:季姐:阿琇全世界最甜,不接受反驳! 第82章   回到久别的北城家中, 季侑言稍作整理, 在床上舒服地昏睡了大半个下午,直到钟清钰打来的电话才被吵醒。   钟清钰是和她交流季长嵩身体恢复情况的, 顺便拐弯抹角地问她工作安排。话里话外, 好像是希望她能够回延州过年的意思。   回延州过年对季侑言来说是一件很久远的事情了。她望着窗外要沉入江中的夕阳,吸了吸鼻子,主动接了话茬道:“妈,那我今年春假有休息, 回去和你们一起过年?”   “你方便就好。”钟清钰语气里有压不住的喜悦, 说出口的话语还是硬邦邦的。   季侑言了然轻笑,没有和她计较, 顺势延续开了话题。   挂电话后不久,魏颐真和林悦带着食材来找她,季侑言亲自下厨款待,三个人一边忙碌一边闲聊下个阶段的工作安排,大家有说有笑, 是久违的轻松自在。正好是《瑶华传》的首播,三人一起看了一集电视, 魏颐真和林悦见时间不早了才道别回家。   送走了两人后,房子安静了下来,季侑言坐在沙发上,对景琇的思念忽然就溢满了胸腔。   她再一次从包里翻出景琇交给她的那个笔记本,睹物思情。   她猜测是她问了景琇她们之间的进度之后,景琇才画上的这个进度条。在她回陵州与景琇见面之前, 进度条是80%,她从延州回来后的那段时间,她们之间的进度就飞快地增长了10%?   规则是什么?亲亲抱抱可以加分吗?季侑言摸着唇低笑,暗啐自己心思不正,想入非非。   但不论如何,她看着笔记本上景琇一笔一划认真写下的“正”,在这空荡荡、静悄悄的房子里感到了失去已久的踏实感。   她的所有努力和改变,景琇都有看在眼里、放在心里的。她们之间的你来我往,不是她的一厢情愿,是她和景琇的,两情相悦。   景琇这种无声的鼓励,让季侑言觉得贴心又安心。   她起身回到书房,打开电脑,取出了数位板,照着景琇画的进度条复制了一条进度条,而后行云流水般地在进度条上90%处和终点处各画了一个Q版的小人。90%处的小人代表她自己,小人胸前捧着一束花,脚下踩着三只小鸭子,一副要冲向终点处的景琇的模样。终点处的景琇张开着胳膊,是望眼欲穿等候迎接她的样子。   她自觉十分满意,细致地给小人上了色,而后把图片发给了景琇。进度条下还配着一行飘逸的字迹:“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景琇在机场等候转机,本在用手机看《瑶华传》直播,看到消息提示显示季侑言找她,唇角不由自主就有了弧度。但她打开消息,瞅见图片小人上自己那张过分热情的脸,又觉得季侑言太得意了。   她淡定地回复了季侑言两个字:“稍等。”   季侑言开心地回了个乖巧坐等的表情。   结果等了五分钟,景琇回复她了。她转发回了季侑言发给她的那张图片。   季侑言以为她发错了,打了个问号,景琇回了一个让她有点怵的微笑表情。   季侑言不明所以地戳开了景琇发来的图,大图一看才发现哪里不一样了——景琇给图片上进度条90到100之间的线段分段了,然后还在右下角还补了一个比例尺的标志:1:100万。   比中国地图的比例尺还大?!季侑言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回了个“狗子抱树”委屈的表情,而后,机智地给自己脚下的鸭子P上了个风火轮。   景琇被逗得捂嘴忍笑,姚潇坐在一旁都被惊到了。   该登机了,景琇通知季侑言道:“我要登机了。”   季侑言恋恋不舍地给她发语音:“好,路上注意安全,到了和我说一声。”   结束聊天后,季侑言盯着景琇给她画的那个比例尺,琢磨着自己是怎么惨遭滑铁卢的。她给景琇留言:“不喜欢我画的小人吗?”   她以为景琇应该已经关闭网络,没想到不过几秒,她突然发现景琇头像变了。   变成了自己画的那个Q版景琇,只不过,景琇的脸部被马赛克了。   季侑言微愣,随即忍俊不禁,发了一串的哈哈哈。   景琇眼波似水,没有回复季侑言,开了飞行模式登机了。   季侑言给景琇发撸猫猫的表情,而后她顺势从书桌上抽出了不久后就要进组的《人间有信》剧本,熟悉、揣摩人物。也许是因为心有了归属感,季侑言支着下巴,在从前觉得冷清的夜、孤寂的灯下,感到了通体的温暖。   第二日,魏颐真和季侑言通报《瑶华传》首播收视率勉强还算令人满意,微博话题热度还不错,后续加大宣传力度,应该还能再涨一涨的。季侑言想到宣传方案,叹了口气,做好了挨骂的心理准备。   下午她独自驱车去见顾灵峰和薄雪,深聊了关于《夜色中的向日葵》配乐方面的事情,三人相谈甚欢,薄雪还临时起意,带着季侑言一起去了另一个音乐界前辈发起的交流晚宴,引荐她认识了许多音乐界大腕,拿了一张这个圈子的入门券。   回去当晚,季侑言灵感狂涌,像打了兴奋剂一样,熬夜作出了第一版曲。她改到中午,才自觉的满意地发给了薄雪,倒床睡觉。   没睡两个小时,林悦拉她去机场,飞往西城准备第二天要录制的《瑶华传》剧组的综艺节目。   综艺上的所有环节都是事先沟通好的,但是,综艺不比拍戏,所以流程是固定的,具体的走向却是有着很大的变数,需要根据现场嘉宾和观众的反应随机应变。   这期综艺的开场是季侑言和林锴之合唱《瑶华传》的主题曲,因为魏颐真这边和节目组谈的要求是真唱,节目方不想得罪季侑言,就和林锴之方做协商。林锴之唱歌功力最多只有KTV水准,本来不愿意的,但节目组一直做工作,并且说了后期会修音的,所以林锴之团队最后勉为其难同意了。   结果现场开唱之后,林锴之从第一个音就开始跑调,季侑言差点被带跑。她心力交瘁,努力进入了人歌合一的境地,全神贯注地找自己的调,以至于错过了林锴之几次的眼神对视和试图牵手的动作,独自美丽到了最后。   唱完歌,现场主持人们指出这件事,模仿当时林锴之的动作和季侑言的无动无衷,全场爆笑。林锴之委屈巴巴,季侑言捂脸,自黑道:“瑶华误我。”   “一演瞎三年,各种秋波看不见。”电视剧里,瑶华感情上就是各种瞎,钢铁直女。   场下的观众都被逗笑了,这个尴尬事件被很好地翻过去了。   综艺到了游戏环节,其中的一个游戏是要求嘉宾们分成两组,现场变音,连线一个圈内朋友,邀请对方记得收看《瑶华传》,但要求对方认出声音后才可以进行邀请任务,邀请任务也不能直说,需要引导对方说出来才行。最长三分钟,三分钟没有完成即为失败,直接记录为三分钟。比赛计时,统计哪一组完成的时间短,哪一组为胜利。   林锴之第一个上,主持人问现场观众希望他连线谁,现场林锴之的粉丝们都呼叫他的圈内好兄弟余朔。主持人采纳了建议,让林锴之用上变声器,拨通了余朔的电话。   “喂,你好。”余朔接通了电话。   林锴之忍住笑,发声道:“你好,朔朔……”是怪腔怪调的尖锐女声。   对面沉默了两秒,毫不犹豫地挂掉了电话。   “嘟嘟嘟……”随着无情的电子音响起,场上人捧腹大笑。   主持人落井下石,人工配音效:“咻,一阵冷风刮过……”林锴之自己也笑得直不起腰。   “太冷漠了,锴之,还要再挑战一次吗?”主持人擦着眼泪问道。   林锴之忍住笑,问场下观众道:“你说还要给他一次机会吗?”   大家异口同声地说要。   于是林锴之再次拨通余朔的电话。这次,林锴之抢先道:“别挂电话,猜猜我是谁?”   余朔懵懵地问:“恶作剧吗?”   林锴之否认,引导着他猜测,好不容才猜出他是谁,三分钟时间到了,林锴之还是挑战失败了。失败确认后,林锴之装作气急败坏的样子,关掉了变声器,吼余朔道:“默契呢!兄dei!!开除友籍!”   季侑言作为敌队队长,乐不可支。   主持人们逮住了她的幸灾乐祸,戳穿她道:“我们红队队长侑言笑得可开心了,看来是很有信心了,来来来,轮到红队了,队长先上吗?”   季侑言用眼神询问队友们,点头答应了。   主持人照例询问现场观众们连线人选,现场季侑言的粉丝都警醒地不提景琇,想要提议《北城钟声晚》里面看上去和季侑言关系不错的女配。   “景琇!景琇!”结果其他人粉丝毫无顾虑地起哄到飞起,唯粉心如死灰。   主持人当然也知道连线哪一个更有话题度,但景琇咖位比较高,和季侑言的关系又比较敏感,主持人也不确定是不是方便。所以他们试探性地询问季侑言:“大家都在喊景老师呢,侑言你觉得呢?”   季侑言咬唇看着欢呼着的观众们,落落一笑道:“可以啊,那就景老师吧。”   她试了一下变音器,拨通了景琇的电话。   在所有人的心跳声中,景琇很快接通了电话。   “你好。”清泠悦耳的女声在场内响起。   季侑言唇角笑意加深,极力平稳发声道:“你好,猜猜我是谁?”是低沉粗犷的男声。   电话那端沉默不过一秒,景琇就开口准确无误地问道:“言言?你在录节目吗?”声音是与之前在《全民大制作》中点评时迥然不同的温柔。   计时器停在了十秒那里,全场雀跃。   作者有话要说:主持人:是什么在飞?   观众们打了个饱嗝:是狗粮在飞。   唔,看到有小可爱说90除以16除不尽,是因为本身16个正是景老师补上的,代表的是80%,90%是景老师后来心软又加分了。   本来应该是100个正的,哈哈哈,但是补到80%要补太多个正了,景老师就改成一个正5%了。    第83章   她是怎么听出来的?连季侑言都感到了惊喜。主持人们都是一副的惊悚表情, 观众们也都在惊呼。   他们不仅惊讶景琇听出了季侑言的声音, 还惊讶景琇私底下对季侑言的称呼居然是“言言”。而且叫的那么温柔!   季侑言被取悦到了。   主持人对场下比了个“嘘”的手势,让计时器先停下了计时, 而后对着季侑言摆手, 示意季侑言逗景琇。   季侑言满眼都是柔软的笑意。她配合着继续用变声器否认道:“不是,你猜错了,再猜猜?”   景琇不为所动道:“你在玩游戏吗?”   “还是领了什么奇怪的任务?”每一条都正中红心。   全场都沸腾了,场上嘉宾们纷纷鼓掌, 主持人对着台下的观众惊叹道:“怎么做到的!这个女人, 她是怎么做到的!”   他夸张的动作逗得所有人又是一阵狂笑。   季侑言笑场了。她关了变声器承认道:“是我,你怎么听出来的?”   主持人凑上来激动道:“对对对, 我也特别好奇这个问题。景老师,是这变声器不行吗?”   景琇淡笑道:“我就是知道啊。”声音轻轻柔柔,甚至带着一点宠溺的味道。场下观众都发出“嘶”的声音,内心涌出无数个“卧槽”的弹幕。   这真的是那个高冷的景老师吗?!景琇还能用这种语气说话!她私底下这么甜这么苏的吗?!   “任务是什么?”景琇身为被套路的人,从容不迫地反问。   林锴之对着季侑言竖起大拇指, 自愧不如:“史上最强外援。”   季侑言唇角的弧度怎么都压不下去了,她对主持人做了个手势, 计时继续。   她回答景琇道:“你知道我最近的工作重心是什么吗?”   “宣传《瑶华传》。”景琇不假思索道。   “那作为好朋友,你可以怎么支持我?”季侑言循循善诱。   “帮你宣传?”   “除了这个,私底下还可以怎么支持?比如,在家里随手就可以做的。”   景琇迟疑,季侑言暗示道:“你知道这两天的剧情吗?”   “知道。”景琇回答完就反应了过来,脱口道:“看瑶华传?”   计时停下来了, 挑战成功,全场鼓掌。   季侑言乐得想啾啾景琇几口,但碍于场合不对,她装作普通好朋友的样子,感谢了景琇的配合。景琇配合着她,官方地帮她号召了两句记得看瑶华传,随后挂断了电话。   “厉害了厉害了,这个是真朋友。”主持人们收尾道。   林锴之玩笑道:“我知道了,我那个是塑料兄弟情,感谢这个节目,让我看清了余朔的真面目。”   场下观众们大笑,除了季侑言的粉丝。她们满脑都是CP粉又要癫狂了,营销号不会又要来吧?节目放出来了该怎么控评?言言这个傻孩子,真是急死妈妈了。   而隐藏在各路粉丝之中的CP粉们,满心都在叫嚣:啊啊啊,我粉的CP是真的。去他的真朋友。   这是爱情啊!   下了节目,季侑言上了回酒店的车就吩咐林悦道:“悦悦,捂耳朵。”   林悦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抬起两只手捂住了耳朵。然而,她还是听见了——季侑言对着微信,响亮地啵唧了两声。   林悦:“……”我不该在车里,我应该在车底。   “阿琇,告诉我嘛,你是怎么猜到的呀?”季侑言追问道。   景琇把那两声“啵唧”的语音点了收藏,回她道:“只有你会对我做这么无聊的事了。”   意料之外的答案,季侑言发了个心碎的表情。她本想再继续追问的,但眼眸一转,她狡黠地收声了。   景琇等了好一会都没见季侑言再发消息过来,笑意微敛。踌躇半晌,她认真补充道:“我开玩笑的。”   “是你的语气和语调。”季侑言分手前给她发过的所有语音,她都导出整合成音频了。那是她放在心尖上的人,是她无数个患得患失的夜里反复听过的声音,她怎么可能会听不出?   季侑言心里又甜又软,为景琇对自己的在意,也为景琇对自己的熟悉。   她表白道:“我也可以认出来的。”   “嗯,过个六七八年,你可以的。”景琇意有所指。   季侑言想到自己的前科,没了底气辩解,只能发表情疯狂撒娇了。两个人闲聊了一会,季侑言想到了正经事,给景琇打预防针道:“阿琇,这段时间《瑶华传》的宣传会先抑后扬,所以媒体上关于我的通稿可能会不大好看,你不用放在心上,我不在意的。”   景琇心像被什么扎了一下,随即沉声表示知道了。   如季侑言所料,一周后随着这个综艺预告的放出、节目组和各方通稿的投放,季侑言被撕上了热搜。   节目预告为了话题度和爆点,故意断章取义,半遮半掩。预告里放了节目开头季侑言和林锴之唱歌的小片段,故意突出了季侑言唱歌时不和林锴之互动的细节,还放出了季侑言联系神秘嘉宾,引起全场惊呼的钩子。   预告一放出,这次季侑言状若故意无视林锴之的模样再加上之前开播发布会上她过分避嫌林锴之的姿态,让林锴之的粉丝有些吃不消了。他们觉得季侑言走红了,高高在上瞧不起林锴之了。但是林锴之和季侑言的CP粉还在用这个预告放肆磕CP,导致林锴之的唯粉坐不住手撕CP粉磕血糖。   你来我往中季侑言被内涵了,季侑言的唯粉怒了,下场参战,三方矛盾激化,撕了个血雨腥风。   恰逢剧组发通稿,夸奖季侑言认真敬业,拍《瑶华传》的时候把小说看了三遍,细致地写了人物小传,多次和导演编剧探讨细节,还提前一个月进组训练动作戏。结果当天和第二天播放的集数里,季侑言立刻就被有心人发现她这几集里抠图了,打戏也明显用了替身。   啪啪啪打脸。   部分网友本来就对最近季侑言频频上热搜心生不满了,这下找到了可以理所当然喷她的突破口,都立刻举起了长矛对准了季侑言。魏颐真再让营销号发通稿自黑,质疑季侑言敬业人设是否崩塌了,扩大战局质问近年来为什么抠图剧屡出不穷。   热度蹭蹭地往上涨,瑶华传的收视率也跟着蹭蹭上涨。   抠图其实是整个剧都存在的问题,抠图最厉害的就是林锴之了。事实上,就是因为林锴之当时档期的问题,才导致季侑言有些地方被迫需要抠图的。但林锴之的粉丝见季侑言已经背上了这口锅,新仇加旧恨,干脆地披上了皮跟着带节奏,试图把林锴之摘得干干净净。   两天之内,季侑言收到了网友和黑粉无数的嘲讽和攻击。仿佛自虐,她控制不住地还去关注了景琇的唯粉言论,发现了景琇唯粉对她节目上又cue到了景琇深感不满。   “某些人是捆绑上瘾了吗?我宝就是脾气太好抹不开脸[大哭]”、“是法国还不够远吗?真的无语……”、“天天带我宝出场,给出场费了吗?对,我说的就是某人!”、“倒贴不规范,粉丝泪两行。”……   虽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看着这些熟悉的刻薄话语,季侑言还是有些被影响到了心情。   已经是大年二十八了,工作停了下来,季侑言干脆卸载了微博,静心写歌。第二日她低调地飞回了延州过年。   本以为这是和父母破冰的第一个春节,可以是一个好的开始。没想到,从她推开门的第一瞬间开始,就注定了这个春节又是充满着不愉快了——是陆放给她开的门。   陆放解释说,他是国外出差刚回来,带了点伴手礼过来看望季长嵩和钟清钰的。见季侑言有些尴尬的模样,陆放识趣地就要告辞。   然而季长嵩却让陆放陪他再下会象棋,留他在家里吃晚饭,钟清钰也出口挽留,陆放盛情难却,留下来了。   季侑言碍于礼貌,不好在陆放还在的时候多说什么,勉强忍下了。   饭桌上,季长嵩一点都不见外地对着陆放问长问短,季侑言食不知味。陆放要走了,季长嵩还让季侑言去送送他,季侑言以自己万一被拍到了不方便为由拒绝了。   陆放走后,季长嵩沉了声问季侑言:“你对小放是什么态度?”   季侑言本来心情就不好,被这么一掺和,更是心烦意乱。她沉下脸反问道:“你觉得我应该是什么态度?”   季长嵩紧锁眉头道:“你知道自己今年几岁了吗?你再要强,再有事业心,这个年纪,终身大事也该有打算了。”   季侑言压下冲动,和他沟通:“第一,我这个年纪也没什么大不了,圈子里我这个年纪的未婚女性比比皆是,一样过得很好。第二,我就算要考虑终身大事,也和陆放没关系。我不喜欢他,你们不要再乱点鸳鸯谱让人尴尬了。”   “现在过得好,以后呢?老了呢?!还圈子,你们圈子里多少女明星上了年纪后悔了,想要孩子了,生不出来到处求医的?”季长嵩动怒道。   季侑言太阳穴突突直跳,“她们是她们,我是我,你不要拿别人的例子来压我。况且,我不是没有打算,我……”   她话还没有说出口,钟清钰打断他们道:“大过年的,你们吵什么吵,也不怕把一年的好气运都吵没了。”   她给季侑言使眼色,似有责备,让季侑言不要说下去了。季侑言看着季长嵩捂着心口不适的模样,攥紧了拳头,深呼吸道:“我先回房间了。”   回到房里,她靠着门,眼泪蓦地就掉了下来。她抹了一把眼泪,进浴室洗澡,而后把自己扔进了床里什么都不愿想。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响起,是景琇发来的视频请求。季侑言一下子振作了精神,打开灯,起身接通了视频。   一看到季侑言的神情,景琇就蹙眉道:“你心情不好?”   季侑言微愣,随即有暖流涌遍周身。她摘下故作轻松的面具,低声道:“嗯,心情不好。”   “是看微博了吗?”   “嗯,看了。”季侑言露出了脆弱,自嘲道:“阿琇,我还以为我做好了准备,就可以完全不在意的。”她发现自己还是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坚强。   景琇在心底里叹气。她太了解季侑言了,即使现在的季侑言看起来已经强大了很多,但她本质上还是那个敏感细腻的人。季侑言给她打预防针的时候她就预料到了,季侑言不可能真的不在意的。可这是季侑言的工作需要,她没有办法干涉。   “也有很多的人在为你说话,鼓励你。”景琇温声道。   “可难听的话好像总是更深刻。”   景琇默了片刻,睫毛轻颤道:“那我帮你加深印象。”   季侑言不明所以,看见她翻出了什么,而后低头娓娓念道:“宝贝安心做喜欢的事,不论如何,我们会一直在你的身后。”   “宝贝要开开心心,千万不要被流言蜚语影响心情,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   一开始季侑言还没有反应过来,听了个“宝贝”就心花怒放了,再听一会,她明白了景琇是在给她念“好听”的微博评论。   明明是那样清冷的容颜,一句一个“宝贝”地念着,竟是那样温柔动人。   季侑言凝视着景琇,颓丧尽消,心上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阿琇,你一直在帮我关注着吗?”   景琇咬唇。   几秒后,她轻轻道:“我在反黑组打了一天的卡。”   作者有话要说:怕小可爱们不了解,解释一下,反黑组是指:举报或删除对明星有负面影响的评论或者留言等反黑工作。 第84章   季侑言作为流量明星走过来的, 反黑这个工作有多重要又有多艰难, 她比谁都清楚。景琇本身不是走这个路线的人,她本人甚至团队, 对网上的数据和评论都不会格外关注, 才至于会出现之前被黑时被打个措手不及的情况。   可景琇却说,她在反黑组为她自己打了一天的卡。季侑言心里五味陈杂,是感动,是欢喜, 还有心疼。   “不要去了。”季侑言带着点鼻音低声道。   景琇眼眸微黯, 淡淡道:“我知道,多我一个其实也……”   季侑言连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阿琇, 我是心疼。”她抚摸着屏幕上景琇的脸颊,低沉道:“那些恶心的污言秽语,根本不配入我宝贝的眼睛。”   “我宝贝”这三个字,季侑言叫的柔情又自然,像她突然投出的一粒石子, 一落下就乱了景琇的一池春水。   景琇眼波漾动,试图不动声色, 然而唇角还是有弧度不听话地扬起。   她垂下头轻声道:“也不配入你的眼,所以,你也不要看。”   季侑言看着景琇的故作平静却掩不住娇柔的模样,什么不开心都消散去了。她有了兴致逗景琇,故意甜腻地答应道:“好,我听我宝贝的话。”   景琇抬眸看季侑言, 喉咙动了一下。   “我宝贝真好,宝贝我……”语调是和平常完全不一样的黏黏糊糊。   她话还没说完,景琇就带着一点羞恼地打断道:“好好说话。”   季侑言哈哈哈地笑出声,是今天第一个全然开怀的笑。她狡黠道:“阿琇,不公平哦。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   景琇蹙眉表示疑惑。   “你先叫人家宝贝的,还不许人家叫你宝贝的吗?”   “人家”都用上了,景琇露出了嫌弃的表情。但她看季侑言有了精神与自己说笑,一直沉着心终于也跟着轻快了起来。   “我只是念评论。”景琇从容道。   “可是评论那么多,为什么你念的每条都有‘宝贝’这个词?”季侑言振振有词道:“阿琇,你是不是特意挑着有‘宝贝’的评论念的?”   她开玩笑的,没想到景琇听完之后,长睫扑闪几下,心虚地转移话题道:“看来你心情好了,可以去睡觉了。”   季侑言一下子被景琇藏着的小心思甜得止不住笑。她越笑,景琇的耳根越烫。她装出冷脸的样子想要找回点场子,景舒榕忽然敲门叫她。   “我妈找我。”景琇想起上次季侑言的尴尬,没有直接去开门,先通知了季侑言。   季侑言以为景琇是要挂断视频,她迟疑两秒,问景琇道:“好,那……你介意我和阿姨拜个早年再结束吗?”   景琇意外,以前季侑言鲜少有意愿和她父母接触的。恋爱的后半段时间里,就算两人处在同一个房间里,她与母亲视频时,季侑言只要没有入镜,都是能装透明人就装透明人,从不会主动要求视频打招呼。   “当然可以了。”景琇语气平和,眉眼温柔。   她打开门,和景舒榕解释道:“妈,我和言言正在视频,言言准备要睡了,听到你叫我的声音,特意没挂断,说要给你拜个早年。”   景舒榕挑眉,有点受用又有点怀疑。现在这么有胆量了?   景琇把屏幕转向景舒榕,季侑言看着景舒榕还是有一点怵,但还是鼓足了勇气,露出了家长们最喜欢的那种沉稳又乖巧的笑,打招呼道:“阿姨晚上好,不对,法国现在是下午了。阿姨,我回家过年了,过两天就要进组开工了,没办法打飞的去法国给你和叔叔拜年了。所以,就只能在视频里先给阿姨拜个早年了。”   无懈可击。   景舒榕挑不出毛病。景琇在一旁用眼神锁定着她,景舒榕只好也露出了笑,客气道:“祝福和心意收到了就好。阿姨也祝你新年快乐。”   两人略带生疏地客套了几句才挂断了视频,季侑言如释重负。虽然很紧张,但其实也没有想象中那么艰难。只要能看到景琇刚刚那样欣然满足的模样,她愿意做一切努力。   她相信景舒榕对她的意见,可以用自己对景琇的而真心慢慢化解。她愿意慢慢证明给景舒榕看。   第二天是大年三十,季侑言按照从前在家里的作息起床,一家人一起吃的早饭。季侑言和季长嵩因为昨天的争吵都有点尴尬,但谁都没再提昨天的事。   吃过早饭后,钟清钰打发季长嵩去写春联,季长嵩却问季侑言:“笔你还拿得动吗?”   季侑言坦白道:“手生了。”   “去写写看。”季长嵩吩咐道。   季侑言没有推辞,接下了这个任务。   写春联她并不陌生,还小的时候,门口的春联是季长嵩写的,季侑言只要负责各个卧室门上的福字,长大一点后,春联和福字就都是由季侑言操办的。季侑言知道,季长嵩喜欢每年客人拜访时候指着春联夸赞他女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字写得好的声音。   季长嵩在一旁看着季侑言写,季侑言莫名紧张,总觉得一不小心季长嵩就会挑刺。“可以吗?不然我重新写一副?”   “就这样吧。”季长嵩沉声道:“多久没练字了,再写应该也就是这样了。”   虽然听得出很不满意,但到底是没有严厉说教,季侑言松了一口气。两人一起到门口贴春联,父女两头对着头给春联上胶水,钟清钰在一旁看着,感慨了一句:“总算是有点家的样子了。”   季侑言和季长嵩的心都颤了一下。   贴春联的时候,季长嵩一边用毛巾压春联,一边话里有话道:“为什么过年被当做阖家团圆的日子?所有的人都要回家,都需要有家可回?”   季侑言不吭声。   “古话说,齐家治国平天下,家庭对一个人有多重要可想而知。”   季侑言就猜到季长嵩又要老调重弹,无奈道:“爸,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再说一次,我也不是不想成家,但陆放绝对不是那个我想要的人。”   “陆放是个好孩子,知根知底,如果能把你交到他手上,我和你妈都很放……“又是这样的自说自话,季侑言语气重了些打断道:“你和我妈怎么想重要还是我这个要和对方过一辈子的人怎么想重要?到底是给谁挑的对象?”   季长嵩脸肃了下来,责备道:“是我教你和长辈说话这么没礼貌的吗?”   你和他讲道理,他就和你讲权威。反正他总是对的。季侑言拧紧眉头,沉默地去贴另一条春联。   季长嵩面上也是隐忍的模样,半晌,他缓了语气道:“你实在不喜欢,我和你妈也勉强不了你。但是,你这个年纪,该把婚姻大事放进计划里了。”   “好,我知道了,我放进计划里了。”季侑言敷衍道。   季长嵩一看就知道她没听进心里,意有所指道:“人总归是要有一个家,女人再强也总是需要一个男人帮着顶立门户,遮风挡雨的。”   季侑言手下动作顿住,侧目看季长嵩。她忽然觉得,季长嵩也许不是完全不知道她和景琇之间的事。   “现在的社会已经不是你历史书上那个以体力谋生的社会。女人没有那么柔弱,男人也没有那么强大。现代家庭组成的形式很多样,西方很多国家的婚姻结合,早就不是所谓的一男一女了。”季侑言努力平和道。   可她话语里的那一句“你历史书上”似乎带着嘲讽,季长嵩的着火点被戳到了。他一字一字冷声道:“但你活在中国的社会,就要接受中国的规则。”   “中国几年前也发起过同性伴侣民事结合的投票了,它的存在还不够证明它的合理性吗?”季侑言反驳道。   “投票的失败还不够证明它的不容于世吗?”季长嵩反唇相讥。   两人之间又升起了浓浓的火药味,钟清钰闻声出来,斥道:“贴个春联,有什么好吵的。大门口的也不怕被别人笑话。一人都给我少说一句。”她把季侑言和季长嵩都拉进了门里,关上了大门。   话都已经说到这样了,季侑言干脆把话挑明了说:“其实你们心里都知道了不是吗?”   钟清钰喝道:“言言,不想好好过年了是吗?!”   不摆到明面上难道就可以真的不存在吗?掩耳盗铃。   可是她看着母亲目带哀求的神色,到底于心不忍。到底是谁在为难谁?谁在哀求谁?   她攥紧拳头,深吸一口气道:“我去贴福了。”   季长嵩还想说什么,被钟清钰拦住了。   一家人还是勉强过了一个面和心不和的“平和”除夕夜。除夕十二点后,鞭炮声和烟花声尽了,万籁俱寂。   季侑言和景琇通了个视频,碰上景琇父亲在场,与法国人拜了个中国年,景琇父亲很是友善,拜完年还热情地邀请她去法国游玩。   结束了视频,她想到景琇父亲对她的善意和欢迎,再想到自己父母仅仅因为性别就这样无视和否认景琇的存在,越发地为景琇委屈,也为自己的无能羞愧。   她失眠到半夜,决定给父母写信。   也许和《人间有信》剧本里的许许多多人物一样,只有借助文字,错开了时间和空间,她和父母之间才能够真的心平气和地沟通。   一封信说不完,那就两封信,三封信……逃避永远解决不了问题,这是她这一世越发明白道理。   她的阿琇,不可以跟着她受这样的委屈。   作者有话要说:季姐:我宝贝值得全世界的喜欢!   季长嵩:我季长嵩就算病死、就算从这里跳下去也不会接受景琇这个女人! 第85章   凌晨五点钟, 季侑言写完了要给父母的第一封信, 信里的用词是对话时稳不住的平和与理性。她零零碎碎地写了一部分成长中的遗憾、离开家后的经历,包括与景琇的相识相爱, 以及自己对未来和人生的思考。   他们家从来都缺少这样平等沟通的机会, 很多事情,她沉默隐忍了太久。当她在信封上写上“致亲爱的爸爸妈妈”这几个大字,忽然有一种畅快淋漓的感觉。这是她第一次这样敞开心扉与父母进行深层次沟通。她不指望季长嵩和钟清钰能够通过一封信就改变想法,但希望父母能够看到她沟通的诚意。不论如何, 她为这一份亲情努力了。   她拍了张信封的照片, 第一时间和景琇分享道:“我决定了,我宝贝必须在我爸妈那里拥有姓名。”   法国是晚上十点多, 景琇家里的除夕派对还没结束。她去窗台边上接了个朋友的祝福电话,挂断后恰好季侑言的信息跳了出来。看清季侑言的话,景琇的心仿佛也要跟着跳出去了。   她想说的话很多,但一时间却不知道怎样表达才是最好,最后她本能地用法语回季侑言:“你可以再多考虑一段时间。”毕竟季侑言和父母的关系才刚刚修好一点。   季侑言很快就回了她:“已经考虑太久, 让你受太多的委屈了。”如果不摊牌,季长嵩不会把景琇当一回事, 没了陆放,还会有张放、X放。不妥协就会争吵,妥协就难免会让景琇不安。这不是她想要给景琇的爱情生活。   景琇眼波似水,刚想说什么,喝得微醺的关以玫从背后探出头道:“到处找不到你,怎么躲这里来了?”   景琇还没回话, 关以玫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惊叹:“哇,你在和谁聊天,这个表情噢,我得拍下来给大家一起瞧瞧。”   景琇面有薄红,冷觑她一眼,猝不及防地开窗。冷风嗖嗖灌入室内,景琇淡笑道:“你吹个风醒醒酒。”   关以玫被冻得直打哆嗦,一边撤离一边嘟囔着要去找女朋友告状。景琇想到关以玫和她女朋友——自己的发小一家其乐融融的模样,心生向往。   但她还是告诉季侑言道:“我不委屈,你不用太勉强。”这是真心话。季侑言和从前截然相反的勇敢态度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她满足了。   “我不勉强。其实这是我自己的功课,是我本来就应该面对的事情。你不用有负担。”季侑言心意已决。   景琇心软成一片,“那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季侑言支着下巴,狡黠道:“你可以给我拉进度。”   景琇愣了两秒,看着屏幕倒影中自己渐渐高扬的唇角,咬唇给季侑言发:“+5%。”   95%了!意外之喜!季侑言笑逐颜开。她刚要发开心的表情,景琇又说:“可现在中国时间应该是凌晨五点半。你一晚没睡。”   “扣10%。”   季侑言紧张道:“不行不行!怎么还倒扣了。我错了,我马上就去睡,你不准扣。”   景琇又好笑又心疼。她装作严格道:“下不为例。否则扣50%。”   季侑言发了个“我睡着了”的表情,没有动静了。   景琇上滑聊天记录,重新看到了季侑言发来的那张信封照片,满目温柔。她没有了再出去和人应酬的心思,和母亲打了个招呼,回到了自己的书房。   楼下依旧不时传来的欢笑喧闹声,景琇却不受影响般的,只能清楚地听见了自己内心的声音。她在书桌前坐下,打开电脑文档,精心地制作了一份自己的简历表,认真地交代了自己三代的家庭背景、从小到大的教育履历、从业以来的所获荣誉。天际发白之时,她打印出了简历表,而后抽出钢笔,翻找出信纸,诚恳地写下了首行字:“亲爱的叔叔阿姨:”。   大年初二,季侑言的黑热搜热度渐渐消退,魏颐真看准时机,联合剧组开始为季侑言澄清,把热度又炒了上去。   《人间有信》剧组在风口浪尖上官宣了季侑言,导演还发声夸赞季侑言是见过的最肯吃苦最认真的女演员之一。网友们正排着队嘲讽导演“如果你被胁迫了你就眨眨眼”,《瑶华传》的官方微博跟着发了声明。   剧组澄清季侑言部分打戏使用替身纯属不得已而为之。细心的观众应该可以发现,剧中使用替身的场景只集中在天池大战那一段前后。这一场戏是前半部分的剧情高潮点,也是打戏的重头部分,所以这场戏足足拍摄了六天才完成。但拍摄第一天季侑言就因为道具组操控失误意外受伤,脚踝挫伤,神经严重受伤。威亚布景搭建千辛万苦,剧组进度和资金都很紧张,季侑言体谅剧组,所以休息两天后就拄着拐杖回归片场,打戏部分也自己坚持着自己上场。但脚伤还是影响了她部分动作的表现,为了画面效果,几方协商后,不得已才使用了武替出演高难度动作。   澄清的文字下附上了季侑言当年的就诊书,上面是清清楚楚的诊断和日期。拍摄时这件事没有曝光,汪珺婵也是准备着等剧播了再翻出来炒的。   随后,季侑言大粉也整理出了季侑言当年拍摄的档期表,澄清季侑言当年空出了足够的档期,不存在所谓的档期不足或者轧戏导致抠图情况。   路人本就没有立场,看解释有理有据的,指责的声音小了许多。但造谣容易,澄清不易,这样的力度和范围还不够。魏颐真再一次将早已经准备好的通稿发出。营销号大V依照指示把季侑言最精彩的打戏画面截成GIF,故意阴阳怪气道:大家品品,这打戏可以打几分?讲真,这时候就“脚疼”了吧?我觉得拍成这样还不如全部用替身。   季侑言的黑粉、林锴之的部分唯粉们都被带了节奏,一拥而上,继续落井下石。魏颐真雇了水军,激化矛盾。这下不仅季侑言的粉丝群情激昂,连一些路人都看不下去了。   “就这几张截图来看,其实身形动作还可以吧?”、“有些人哪里来的这么大恶意,善良一点不好吗?”、“键盘侠们键盘上的戏可以打100分了。”、“虽然无脑吹可怕,但是无脑黑也很恶心。”、“怕了怕了,要被这些无脑黑打成路人粉了。”   没有立场的路人被无差别攻击气到后,转站了季侑言的立场。季侑言后援会受了魏颐真安插的人员挑拨,公开撕冉闻和魏颐真无所作为,让季侑言无辜被骂多日。季侑言在这一场风波里彻底变成了受害者“好惨一女的”,收割了一大波同情和好感。   连载多日的风波最终在修图手和剪刀手贩卖安利、路人高呼“真香”声中落下帷幕。《瑶华传》、《人间有信》、季侑言三方达成三赢。   综艺在风波的余温中也播出了,季侑言能唱能演的人设,得到了越来越多人的认可。季侑言和景琇在节目中大大方方的互动,被蒋淳和魏颐真把控好了风向,除了CP粉嗑糖外,只有小营销号发出了一点绯闻声音,很快就没了水花。   景琇陪景舒榕在尼泊尔旅行,全程都在关注进展,因为过分离不开手机,没少被景舒榕吐槽。   她看到季侑言给她报告的最新进展,不由地勾起唇角松了一口气。   景舒榕看景琇表情就知道事情一定和季侑言有关,问她:“小言的事情解决了?”   景琇“嗯”了一声,景舒榕跟着吁了一口气,作势要没收景琇的手机:“这下你可以安心陪我旅行了吧?”   景琇哑然失笑。她和季侑言说了一声,乖乖地交出了手机,顺便帮季侑言刷好感道:“言言也说我该专心陪你。本来我想早几天飞北城,在她进组前见一面的,但她让我多陪陪你。”   景舒榕挑眉,嘴硬心软道:“还算懂事。”   景琇听着比自己被夸了更高兴。   大年初六,季侑言飞回北城,准备年后开工。离开延州前,她把信压在了季长嵩的书桌上。   回北城当晚她去冉闻开了团队会议,第二天就带着团队飞西城参加《人间有信》的开机仪式,算是正式进组了。   由于刚开工没几天,节日也比较特殊,季侑言不方便请假。情人节前两天晚上,季侑言下了片场在宾馆和景琇视频,郁郁寡欢道:“阿琇,今年的情人节又不能陪你一起过。”   “为什么要陪我一起过?”景琇问得一本正经。   季侑言被问懵了。   “单身的人过什么情人节?”景琇露出了点笑意。   季侑言这才反应过来景琇是在逗自己。她忘了不能一起过情人节的难过,据理力争道:“95%进度的单身怎么能算单身呢?”   “90%。”景琇纠正。   “我那天睡了,你答应不扣的。”   “那你过95%的情人节吧。”景琇松口道。   “什么叫95%的情人节?”季侑言期待道。   “接近情人节但不是情人节的节日。”   “那是什么节日?”   景琇勾唇道:“过两天你就知道了。”   季侑言被吊起了胃口,心心念念地等了两天,等到了情人节当天晚上收工坐上保姆车才收到景琇的短信:“元宵节快乐。”   季侑言:“……”好有道理,无言以对。   今年情人节和元宵节同一天,早上在片场,生活制片还给大家一人发了几颗汤圆意思一下。   也许是因为太过期待了,得到这个答案,季侑言隐约有些失落。但不管是情人节还是元宵节都没事,她给景琇准备了礼物。她打起了精神正准备回复景琇,景琇的消息先进来了。   “对面尾号20的轿车看到了吗?”   季侑言下意识地抬眸看对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对面空地上果然停着一辆尾号20的黑色轿车。   季侑言心跳加速,还在打“kanjian”了,景琇的信息又进来了。   她说:“你要是愿意过元宵节,就在宾馆停车场下车后换乘这辆车。”   作者有话要说:季姐:我愿意!!   春心荡漾地下车后,   上了错车。   全文完。   第86章   怎么可能不愿意?!季侑言唇角要扬到耳后了。像是生怕景琇会反悔, 她飞快地回了景琇一个“好”。   景琇高冷地回她一个句号表示已阅。   季侑言一边吩咐司机今天直接把车开进停车场不要停在门口, 一边通知魏颐真道:“魏姐,阿琇来西城了, 我晚上可以去和她见个面吗?我会尽量小心的。以防万一, 媒体那边,辛苦魏姐你帮我注意一下。”   魏颐真反问她:“我说不可以,你就不去吗?”   季侑言坦白道:“我还是会去的。”   魏颐真埋汰她道:“那你还问什么可以不可以。”其实她可以理解恋爱中的人想要过浪漫节日的渴望,但她还是必须用这种语气表达一下自己的立场, 免得季侑言太失分寸。   敲打过后, 魏颐真松口道:“景琇也和我打过招呼了。我知道了,她那边注意着, 我这边也会留意的。”   景琇考虑得这样周到,季侑言脸上的笑越发灿烂了。   路上她把自己的外套给了林悦,换了另一件一直放在车上备用的外套,还戴了一顶线帽。   等车子和景琇安排来的黑色轿车先后驶进停车场,季侑言让林悦伪装成自己先下车, 用来吸引走不知道存不存在的狗仔。隔了十分钟,季侑言才下车完成换乘。   如愿乘上轿车的一瞬间, 季侑言整颗心都飞扬了起来。她问司机目的地是哪里,司机守口如瓶,季侑言索性安下心等待。她看着车窗外飞速后退的夜景,想着景琇在终点等她,突然有一种自己是新娘上了花轿奔向新郎的错觉。   不对,怎么也得是新郎骑着大马去接新娘的感觉。季侑言被自己的胡思乱想逗乐了。   车开了三十分钟, 开到了季侑言不熟悉的西城范围。司机通知季侑言快到了,而后在一个红绿灯处停下时,向后递了一条黑色缎带:“景小姐说,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把眼睛蒙上。”   “???”季侑言看着在空气中飘扬的缎带发愣。这什么情趣play吗?   虽然觉得有点羞耻,但季侑言还是脸红心跳地给自己蒙上了眼。视野落入了一片黑暗之中,时间的流逝就变得漫长了起来,期待在心跳声中越积越高。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又一次停了下来。   这一次车门被打开了,随着冷风的袭入,两瓣温软的唇忽然印上季侑言的脸颊,一瞬间填满了季侑言黑暗中渐生的空虚。   她凭着本能侧过身精准地找到景琇的唇,一手摸向景琇的脸颊,一手抬起就要去解缎带。   景琇轻咬了一下季侑言的唇,伸手按住了她解绑的动作,亲了亲季侑言的耳朵道:“你都不怕亲错人吗?”   “谁敢当着你的司机面偷亲我?”季侑言低笑道。   景琇发出一声好听的笑气音。她撤开身子,按着季侑言的手顺势转成了扶着季侑言的小臂:“来,下车吧。”   季侑言一边顺从地按着她的提醒往外挪动,一边揶揄道:“不能解开吗?阿琇你是要带我去秘密花园,怕我记下了路吗?”   景琇牵着她的手下车,淡淡道:“是要把你卖到大山里。”   “卖到大山里给你当媳妇吗?”季侑言一点都不慌张地调侃道。话虽然说得淡定,但她站地面上,由于不能视物,不安全感还是让她迈不开脚步了。   景琇在夜色中凝视着季侑言不安的面容,又怜又爱。她与季侑言十指相扣,柔了声音道:“把自己交给我,跟着我走可以吗?”一语双关。   呼啸的夜风把景琇的温柔送到耳边,季侑言怦然心动。   “当然可以。”她扣紧景琇的五指,不安渐散。   景琇帮她把凌乱的发丝撩到耳后,宽慰道:“不是很远,都是平地。”   季侑言含笑点头。   尽管依旧有些人对未知本能的紧张,但她在景琇提示声下行动,感受着手心中景琇的温热,步伐是闲庭信步般的从容。   她全身心信赖着自己的模样,让景琇坏心思地生出这条路可以再长一点的渴望。   终于,景琇领着她站定了。她解去季侑言眼睛上的缎带,温声道:“到了。”   季侑言依旧紧闭着眼。她听见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自己的心跳比树叶声更响。   “可以睁开眼了。”   “我突然有点紧张。”   景琇轻笑:“应该紧张的不是我吗?”收礼物的人紧张什么?   季侑言低笑出声。   她缓缓地睁开眼,而后,惊喜得甚至忘记了眨眼。她猜到了她们应该处在室外,但没有猜到,景琇居然带她上山了。   她们像是处在一个被包了场的露天山顶餐厅,此刻四下一片昏暖的光线,餐厅右侧是成片各色的小灯笼,仿佛是一个小型的花灯展。季侑言正站在餐厅的正中间,往前眺望,目之所及便是西城满城璀璨的灯海,灯海的尽头,是暗蓝色的穹苍。穹苍之上,星罗棋布,如梦似幻。   季侑言被迷晕了眼。   她脸上由衷的惊喜让景琇觉得自己已经得到了最好的情人节礼物。她为此辗转奔波多日的疲累都一扫而空了。   但她还是故作平淡道:“元宵节应该看灯展,灯展人太多不方便,将就看灯海吧。”   什么叫将就看?!   季侑言侧身想要反驳景琇,结果看清景琇的一瞬间就被勾住了魂。   景琇久违地扎了个丸子头,清纯可人,灯光柔和了她的气场,衬得她越发眉目如画,唇红齿白。   季侑言吞咽了一下,伸手搂住景琇的腰,“不将就,情人节看灯海是完美的。”   “我们过的元宵节。”景琇逗季侑言。   “元宵节就元宵节吧。”季侑言扬了扬眉,意外地好说话。她拉过景琇手中的黑色缎带,弯唇道:“我也给你准备了元宵节礼物。这次,轮到你蒙眼睛来猜好不好?”   景琇迟疑着没有应声。   “闭上眼。”季侑言轻声哄。   景琇眼波荡漾,终是听话地垂下了长睫。   季侑言轻柔地把缎带系在了景琇的眼上,而后随意地从口袋中取出一支口红放进景琇的手中,煞有其事道:“你摸摸是什么?”   景琇信以为真,用手指认真地摩挲,几秒后有了猜测。   她想问“是口红吗?”,刚刚张开唇,季侑言柔软的唇舌就毫无征兆地压了下来。   她一手扣紧了景琇的腰,一手轻抬着景琇的下颌,放肆又不失温柔地侵占着景琇的每一寸口腔。   景琇猝不及防被季侑言夺去了呼吸,睁开眼想看季侑言,结果入目的还是一片黑暗。   触觉和听觉都像是被放大了,景琇感受着季侑言的攻占,心跳快得不成样子。她又甜又羞,想要惩罚季侑言又不舍得咬她,想要不理会季侑言又被她挑逗得胸腔发烫。   在季侑言又一次用舌尖轻扫她的上颚之时,景琇终于溃不成军。她顺从了心意,圈住季侑言的脖子,开始回应季侑言的撩拨。   季侑言感受到回应,胸腔又酸又甜,明明满足得像是有什么要溢出来了,却又觉得不够,还不够,想要品尝到更多的景琇。   这个吻,她等待、渴望得太久太久了。   她不肯给景琇任何休息的时间,舔吻厮磨得灵巧热情,景琇久未深吻,几番激烈的来往后,有些受不住了。   她先是轻推季侑言的肩膀示意停下来,季侑言没有察觉到。景琇心软,纵容配合着她又嬉闹了一番,终是坚持不住,偏过头躲开了。   她趴在季侑言的肩头娇娇地急喘气,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季侑言的脖颈上,直烫入季侑言的心里。   季侑言心软成一片。她看着山下的万家灯火,紧紧拥抱着景琇,有一种拥有了全世界的感觉。   鼻子莫名地就酸了。   景琇稍稍平复好呼吸,扯下缎带抬起头刚想问罪,就看见季侑言眼眸中水雾氤氲。她心像被针扎了一下,蹙眉道:“怎么了?”   “太开心了。”季侑言眨去泪花,眉眼弯弯道。她看着景琇红润的唇上还有点点银亮的水光,情难自禁,抬起下巴又啄了一口。   景琇克制住想要上扬的唇角,偏开脸假装嫌弃道:“你还来?骗子。”   “骗子”两个字咬得沙哑娇软,配合着景琇裸露在空气中通红得可怜的小耳朵,季侑言被撩得恨不得再欺负她一百次。   “我骗你什么了?嗯?”季侑言用额头轻蹭景琇的秀发,明知故问。   景琇抬起手中明显是用过了的口红,“不是让我猜礼物吗?”   “是啊。”季侑言一点都不心虚。“你看你还没猜到。”   景琇挑眉。   “我把礼物寄到北城了。来的时候也来不及带上其他礼物。”季侑言解释道。   她歪头又啄了一下景琇,狡黠道:“所以你看,我只能以身相许了。”   作者有话要说:景老师傲娇:以身相许?不收。   作者君:那我把季老师赔给大家好不好?我今天迟到了要赔罪。   景老师瞬间提起了40米的大刀。 第87章   景琇眼波流转, 低下头嗔季侑言道:“强词夺理。”   季侑言扣着她腰肢的双臂轻晃, 暧昧道:“那这个回礼你要不要?”   景琇想说“不要”,可她望见季侑言眼中隐约的忐忑, 软了语气玩笑道:“你这么好收买吗?”   “那也没有。”季侑言一本正经地否认道, “主要看送礼物的人是谁。”   “只有你才可以。”她凑到景琇的耳旁,吐气如兰道:“你站在我面前,什么都不用做,我就想把自己献给你。”   热意顺着耳朵爬进景琇的心里, 景琇刚刚平复下来的呼吸又乱了。   “阿琇, 收下好不好?”季侑言还在她耳边用撩人的低音不依不饶地哄着。她轻吻景琇的耳垂,顺着线条向下, 吻过她细腻的下颌角、柔嫩的天鹅颈……   景琇把持不住了。她微微后仰身子,躲开了季侑言的亲呢。   季侑言凝视着她,是灼热的深情。   景琇咬唇。她妥协道:“在我回答……”发出声,她才发现自己现在的声音有多柔媚。她连忙又止住了话,不动声色地清了清嗓子才继续道:“在我回答你之前, 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季侑言眼眸一亮,连忙道:“好。”别说一个了, 一百个也可以。   “为什么你忽然想通了?”   季侑言疑惑地重复:“想通了?”   景琇离开她的怀抱,转过身看在昏暗中随风摇摆的花灯,视线失焦道:“突然想要和我重新开始,突然变得勇敢坦然……明明如果没有这一次节目的相逢,你并没有要回头找我的意思。”   “我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她侧头看季侑言,淡淡一笑道:“我只是有些不相信自己的魅力。”   她故作轻松的笑, 扎痛了季侑言的眼,也扎痛了季侑言的心。她牵过景琇的手,沉声道:“阿琇,我不是不想回头。”   “我只是不敢回头。”   景琇扣紧了季侑言的手,静静聆听。   季侑言低落道:“我以前……以为你厌倦了和我这样的胆小鬼在一起所以才和我提了分手。我以为我不配,所以,我不敢纠缠你。”   她抬起景琇的手放在心口,半真半假地解释道:“几个月前,我低血糖昏倒过一次。昏倒的时候,我以为我要死了。迷迷糊糊中我一点都不害怕,反而有一种终于可以解脱了的开心感。这没意思的一生终于可以结束了。”她死去之前,模糊的意识中确实如是地感慨着。   景琇动容,眼眶里一瞬间有泪涌出。她想到了什么,心如刀割。   季侑言想溺死在景琇的柔情的泪水里。可她还是擦拭着景琇的泪水,哄她道:“别哭,天冷风又大,脸湿了容易被冻伤。”   这是重点吗?景琇被戳中笑点,哭笑不得。她红着眼嗔了季侑言一眼,季侑言拉着她往稍有挡风玻璃的灯笼区走去,边走边柔声道:“所以我活过来的时候,就当自己余下的人生都是额外捡到的。我在心底里发誓,这一次我要做自己,过有意义的人生。”   “而我的人生,没有你,就没有任何意义。”她在成排的红色灯笼下表白。   灯影幢幢,流光溢彩。摇曳着的朦胧红光,映得季侑言乌亮的双眸像是有星星在闪烁,深情且迷人。她抬起景琇的手,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从衣兜里取出了一枚心形纸戒指。   “和我在一起,与我共度余生好不好?”   景琇心跳乱得不成样子,根本无力抗拒。她用最后一点矜持假意从容道:“这个纸戒指是不是有点丑?”   季侑言宠溺解释道:“是我路上临时折的,但不是我临时才起的心意。是用我们重逢那一天的日记折成的。”   景琇触着戒指的无名指轻颤, “上面写着什么?”   季侑言诱惑她道:“你答应我,我就告诉你怎么样?”   景琇垂下长睫:“那你不要告诉我好了。”这样娇软的语气,季侑言怎么可能听不出她的口是心非。   她霸道地把戒指推入景琇的指节,含笑道:“不可以哦。”   景琇故作不满地瞪季侑言,却在撞入季侑言眼底的一瞬间,终是无法克制地泄漏出了甜蜜。   季侑言情不自禁地再次搂过景琇,噙着景琇的唇,低喃道:“日记很长,概括很短。”   “全部都是,我爱你。”她撬开景琇的唇齿,深深地吻了下去。   这一次景琇在象征性的抵抗之后,很快就圈紧了季侑言的腰肢,热情迎合。久旱逢甘霖,季侑言的手不自觉地顺着曲线游弋。   景琇被撩出了火,从喉中漏出一声低吟。季侑言像是受到了什么鼓励,纵火得越发放肆。景琇腿软,细白的长指扣在季侑言的肩膀上,勉力寻找支点。   衣摆被撩起,景琇紧实的小腹暴露在空气之中。一阵冷风吹过,景琇打了个激灵,理智复苏。她轻咬了一下季侑言的舌尖,拉开了距离。   季侑言无辜地望着景琇,眼里是没有散去的欲望。   “荒郊野外,你想做什么?”景琇轻喘着质问。   季侑言回过神来,被冷风一吹,也觉得自己过火了。她连忙把手从景琇的毛衣里抽出,想帮景琇拉好衣服,但一想景琇刚被解开的文胸,又下意识地想要伸进去扣好。   景琇瞬间退开几步,面上春意撩人,目色却是微愠。   但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像炸毛的小猫咪。季侑言走近她,伸手帮她拉好下滑的肩头,塞好衣服的下摆,温声道:“我只是想帮你扣好。”   扣好什么?景琇反应过来,察觉到胸前被解绑后的宽适,又羞又恼。她强做镇定地拒绝道:“不用了。”   季侑言似笑非笑。   景琇沉下脸转身要走,季侑言这才慌张地从背后抱住景琇,“我错了,我不逗你了。”   被抱住的女人找回了场子,愉悦地笑出了声。   季侑言被唬了也不生气,脸埋在景琇的后颈处跟着闷笑,笑得景琇痒痒的。景琇刚想让她松开,肌肤上的湿凉的水意堵住了景琇的喉咙。   “你答应和我在一起了。”季侑言轻轻感慨。   景琇听出了她隐约的不安。“嗯,我答应你了。”她声音不大,明确坚定地回答了季侑言。   季侑言欢喜的气息再一次撩拨着景琇的后颈。景琇试图压下躁动,季侑言却一点都不明白她的辛苦,伸出小舌舔舐。   她低柔道:“今晚,带我走好不好?”   景琇整个人都麻了。她又气又无奈地提醒季侑言:“你和导演请假了吗?”   季侑言愣住。   “林悦和我说,你四点还要去海边拍夜戏。”四点开拍,意味着三点甚至更早就要起床开始化妆。   季侑言像一条失去了梦想的咸鱼,无力地耷拉在了景琇的身上。“其实也来得及,可是,可是我不想这么匆忙草率……”重新开始的第一次,她不希望给景琇留下任何不好的回忆。   景琇心暖。她缓了语气道:“所以,吃个夜宵我就让人送你回去休息吧。”   季侑言和景琇讨价还价:“那下次时间充裕了……”   她还没说完,景琇打断道:“下次的事等下次再说。”   季侑言低头又开始舔吻景琇。景琇耐不住,佯怒道:“你属狗的吗?放开我。”   季侑言扣紧搂着景琇腰的双手,狡黠道:“不放。你先答应我,这次算欠下的。”她担心景琇回过神来,会不会再来一个进度条。   景琇沉默。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季侑言语速飞快地定音道:“我倒数十秒,十,九,一。好,就是这样的。”   景琇被她的无赖逗乐了,但到底是没有反驳,默许了。   夜宵是景琇亲手准备好的精美西餐,烟熏鲑鱼、清蒸海鲈……一道道看得季侑言食指大动。因为耽误得太久了,景琇不得已把菜肴加热了一遍,开动后,她担心晚上吃多了不利于消化,让季侑言浅尝辄止,季侑言却不听劝地进行了光盘行动。   景琇拿她没有办法,庆幸西餐每道份量本就很小。   吃完夜宵后,两人闲适地观赏了一阵花灯,时候不早了,景琇提醒季侑言该回去了。   两人一起步行到停车处,景琇透露道:“最后一份礼物,我让林悦帮忙放进你宾馆的房间里了。”   季侑言喜出望外,但还是恋恋不舍,“想把你一起打包带回去。”   景琇也不舍,可是怕季侑言再晚回去休息不了多久,她硬下心理智地上了车,和季侑言兵分两路离开了。   季侑言坐在回宾馆的车上,回想晚上发生的一切,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她展开手中的黑色缎带,把缎带蒙在眼上,自虐般地把缎带越拉越紧。眼球因为压迫感受到了真切的痛意,季侑言安心地扬起了唇角。   她回到宾馆,打开灯就被床上坐立着的半人高大熊猫玩偶吸引去了全部的注意力。   大熊猫做工精致,毛发纤软,手感极佳,眉间一点鲜红,屁股下坐着一个超大的相框。   季侑言拾起相框,看见相框里是九张照片拼在一起,照片上的风景,明显是景琇前段时间旅行的尼泊尔。九张照片中,除了中间那张,其余每张都有同一只熊猫挂饰入境。每张照片中熊猫所处位置都不一样。因为这样巧妙的位置不同,熊猫眉心的一点红,在把九张照片连起来看时,呈现出一个醒目的心形弧线。   季侑言抚摸着照片上的熊猫挂饰,心怦怦直跳。虽然很干净,但材质还是看得出很有年份了。   她确定应该是当年她送给小景琇的那一只。 第88章   季侑言轻触着照片中的熊猫, 仿佛是在触摸着景琇那一颗炽热的心。她靠着熊猫玩偶坐下, 搂紧了熊抱的脖子,忽然笑着笑着就湿了眼眶, 悲从中来。   上一世, 她不仅忘了景琇,她还负了她。在她死去的消息传开后,景琇是用着什么样的心情,不顾一切来到她的身边?在她变为一抔黄土后, 阿琇可以彻底放下她, 开始新的生活吗?   季侑言不敢深想,不敢细想, 心已经疼得像是破了一个大窟窿。   手机剧烈的震动起来,是魏颐真打来的电话。   季侑言吸了吸鼻子,整理好心情接起电话。   “魏姐?”她声音有些沙哑。   魏颐真警铃大响,委婉地问:“你现在在哪?”   “在宾馆啊。”   “一个人?”   季侑言好笑道:“对啊,魏姐你在想什么啊?阿琇送我回来了, 我半夜还有夜戏要拍的。”   魏颐真松了口气,“她还算讲信用。”景琇和她打招呼的时候, 承诺了只是和季侑言一起吃个饭,不会耽误她工作,也不会跟她回宾馆闹得剧组人尽皆知。   季侑言把脸埋进熊猫软软的绒毛里,“可我希望她不讲信用一点。”   魏颐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打住,甜言蜜语你留着对景琇说就好了,我今天只想吃汤圆, 不想吃狗粮。”   季侑言笑出了声,笑完她认真通知魏颐真道:“魏姐,阿琇答应和我在一起了。”   “嗯。”魏颐真一点都不意外。   “和魏姐你合作的这段时间,是我从业以来最愉快的时间。我非常希望能够和魏姐你继续合作。”尽管很不舍,季侑言还是坦诚地和魏颐真沟通道:“但是魏姐,之后我可能不会和景琇太刻意地避嫌,公司这边媒体公关的压力会比较大。以后如果有合适的机会,景琇愿意的话,我也会考虑和她公开结婚。”   上一世,在明年再一次进行的投票中,同性民事结合法案以微小的胜率险险通过了。可惜法案通过后,透明的天花板和民众的偏见依旧存在,娱乐圈中敢公开与同性结婚的明星屈指可数。   “魏姐你在这个圈子是有自己的抱负的,而我可能随时会在半路掉队,走不到魏姐你期望的那个位置。所以之后续约的事情,魏姐你可以提前开始考虑了。不管是什么结果,我都能接受,也都感谢这段时间魏姐你的照顾。”她和魏颐真当时签的合同,是双向的“1+N”模式。   突然就说起这么沉重的事情,还提早这么久就通知了她,魏颐真一时不知道是该说季侑言傻,还是说她善良。“为什么这么早告诉我?你不怕我有了别的心思之后就没心思帮你好好安排接下来的工作吗?”   季侑言信任道:“我相信魏姐你的职业素养。而且,我希望魏姐你能够有充分的时间做考虑。”   她说:“我不想委屈阿琇,可我也不想委屈魏姐你。”   魏颐真心里百味陈杂,又欣赏又可惜。“那你自己呢?不委屈吗?”   就现在的大环境看来,远的她不敢说,十年之内,季侑言和景琇公开,都一定会对她的演艺事业造成巨大的影响。而如果没有这段恋情,季侑言按照现在的势头经营下去,走到金字塔顶端上的可能不是没有。   “能和她在一起,我不委屈。”季侑言目视着膝盖上的照片,甘之如饴道。   魏颐真沉沉地叹了口气。她答应道:“我知道了。不管怎么样,你放心吧,只要我还是你经纪人一天,我就会做好这一天的本分。”   季侑言温和道:“我当然放心了。”   破釜沉舟后,虽然有些不安,但季侑言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这是她应该给自己、景琇和魏颐真的交代。   上一世她来不及了,但这一世,她绝对不会再负景琇了。   她给景琇发微信,关心道:“阿琇,你到酒店了吗?”   景琇还在车上,骗她道:“嗯,我到了。”怕给季侑言带去影响,她根本没有在西城下榻,甚至买的机票都不是直飞西城的。她在西城的隔壁下机,而后坐了七个小时的车才来到西城,现在正在原路返回。   “礼物我看到了。小熊猫跟着你走遍尼泊尔,是不是代表着你把我放在心里,带着我一起旅行?”   景琇手指蜷起,强行转移话题道:“你是不是该睡觉了?”   季侑言失笑,发了好几个挑眉的表情调侃景琇。她心底里明白景琇没有说出口的爱意,也不强求景琇回答她,“嗯,是准备睡了。我要抱着熊猫一起睡。”   “就像抱着你一样。”   景琇露出一抹浅笑,明明很受用,但还是嘴硬道:“你可以不用告诉我。”   “我不,我不仅要告诉你,我还要告诉你是什么姿势一起睡。”季侑言调戏道。   她说完消失了好一会儿,景琇猜测她可能真去拍照片或者画图告诉自己什么姿势了。   果不其然,几分钟后,季侑言回来了:“你看,是这样的。”她附了一张照片过来。   照片上,季侑言和熊猫睡在同一个枕头上。她亲密地抱着熊猫,姿势暧昧。熊猫的上肢被季侑言压在熊猫头上,两臂上,赫然是被季侑言带走的那条黑色缎带。   季侑言把熊猫的两臂捆绑起来了。   ???!   景琇回看季侑言上面发的那句“就像抱着你一样。”,一下子明白了季侑言的暗示,面露羞意。   “你是变态吗?”景琇嗔季侑言道。   季侑言几乎能想到景琇是什么表情说得这句话,她捏了捏熊猫的手,愉悦道:“只对你一个人变态。”   景琇又羞耻又好笑。她装作没懂暗示,反驳道:“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明明是对着熊猫变态。”她看已经凌晨了,不和季侑言继续贫下去了,叮嘱她道:“快睡吧,你是想和你枕边猫拥有同款黑眼圈吗?”   季侑言与中枪了的熊猫对视一眼,看着熊猫无辜的黑眼圈,莫名就被戳中了笑点。她又和景琇说了两句,听话地去冲澡睡觉了。   景琇结束了对话,眉目温柔地看了季侑言抱着熊猫睡的照片好久,宝贝地保存到了手机上。她闭上眼靠在座椅背上,右手扣在左手无名指的纸戒指上,心里一阵甜一阵疼。   往日不可追,来日……会不会只是大梦一场。在这样如梦的幸福感中,她久违的不安再次袭来,以至于她甚至希望剧痛再次来临,可以证明这一切是她真实祈求来的现在。   回到北城后,姚潇一接到她就暧昧地告诉她:“景老师,季老师有礼物托我带给你,你走得急,我没来得及传达,帮你放到客厅里了。”   景琇眼里像含了一泓清泉,神色间是难掩的欢喜。她低声地应了一声,回到家看到礼物后顾不上舟车劳顿,第一时间打开了查看。   第一个盒子里,是一盒心形的永生红玫瑰。玫瑰花娇艳绚烂,热烈如火,是国内现在最热品牌之一,品牌理念是:一生只送一人。   玫瑰花盒旁是一个厚重的礼盒。礼盒内装着一叠摆放整齐的笔记本,笔记本最上面是一个小巧可爱的方形盒子状物体。   景琇还没想明白是什么,方形盒子突然动了起来,是打印的声音。   景琇又惊又喜,看着纸条慢慢地从机器里探出头。   “02-15 20:08   我的一切都属于你,过去,现在和未来。   季侑言”   景琇难以置信,她下意识地翻开了最上面的笔记本,和她猜想的一样,这一叠笔记本,是她曾经在视频内看见过的——季侑言从小到离家前的日记本。   景琇的心脏一下子被击中了。她把小打印机捂在胸前,虔诚地想,如果是梦,那就让她长睡不醒吧。   *   有了那个打印机后,景琇新的一天,都是由季侑言准时准点给她发来的天气预报和穿衣提醒开启的。醒来的第一眼,看见床头已经传来的纸条,景琇都能由衷的安心和欢喜。每一条早安,景琇都珍贵地收了起来。   休息两日后,景琇全身心地投入到了话剧《惊雷》的学习中。《惊雷》是一部结合京剧元素的话剧,背景设在了二十世纪初的中国,景琇饰演的女主是杜撰出的一名天资过人的坤生。她半生期盼被爱、被庇护,为爱委曲求全,困在深宅大院,却依旧守不住她以为的爱情。山河破碎之时,她被逃生的丈夫抛弃,被迫自立,唱回了京剧,慢慢地觉醒了独立意识和女性意识,成为划破黑暗长空的一道惊雷。   话剧中京剧表演的时长并不多,但是景琇从前鲜少接触京剧,要唱好表演好那一小段的京剧,并不容易。其实这部话剧更适合有功底的演员来接演,但导演无意中和景琇聊起这个项目时,景琇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让导演改变了注意。考虑到景琇的诚意,还有景琇的名气与号召力,最后剧方敲定了由景琇出演。   景琇接着这部话剧,一是为了回归表演的本身,借助外力沉下心磨练雕琢自己,二也是觉得这部话剧很有意义,结合了话剧和京剧,弘扬国粹、推广话剧,一举两得。   不做便是不做,要做就要尽全力做好。为这部话剧景琇腾出了大半年的档期,拜了师父,下了大功夫,每日都在上课学习,练基本功、吊嗓子……勤练多听,踏踏实实地从头学起。   季侑言每天晚上和她视频,听她疲倦沙哑的声音都心疼不行,景琇却是乐在其中。   但日子再忙,景琇都坚持着每周给季长嵩写一封信,让住在季长嵩和钟清钰隔壁关照着的手下合着延州各种文体活动的VIP门票,悄无声息地投进季家的大门里。   三月中旬,手下突然给她发短信。   “季教授让我向你转达,他要见你一面。”   作者有话要说:熊猫瑟瑟发抖:呜呜呜,小熊猫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季姐夺去了清白……   季姐慌张捂熊猫:喂!加戏过头了!   景老师谴责:变态。   季姐枯了。    第89章   随着《瑶华传》剧情的展开, 剧方和魏颐真借着瑶华本身人设的天然优势, 另辟蹊径,除了男女主官配, 还另外暗推了瑶华和剧中各色女配的拉娘配。剪辑和同人文营销齐上, 给剧中的角色再立人设,强势引导观众嗑CP,好几个剧中的热词很快就出圈了。   这样一部本来被压了两三年才播出的剧,现在能拿到这样的成绩, 在外界看来, 季侑言功不可没。《瑶华传》的收视率和话题度水涨船高,季侑言的身价和人气也跟着再上一层楼。   许多曾经无法够到的资源都开始主动向季侑言伸出橄榄枝, 季侑言不仅和魏颐真商量着如何选择,还主动告诉了景琇,让她帮忙一起参考。这是从前季侑言几乎不会做的事情,景琇惊喜之外,认真地帮她分析了利弊, 给出了自己的意见。   仿佛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除了季侑言父母那边不明的态度。   因为从来没有听季侑言问自己关于写信的事情, 季长嵩也是通过手下向自己传达的要见面的意思,景琇猜测季长嵩没有意愿让季侑言知道她们有在接触。考虑到季侑言和父母如屡薄冰的关系,犹豫再三,景琇没有告诉季侑言这件事。   三月下旬,景琇调出两天的假期,如约地飞去了延州。   她站在季家的门口, 面上是一如往常的淡定从容,心跳却快得像是要从胸腔中跳出来了。她定了定神,不做退缩地按响了门铃。   不过几秒,门内传来了应门的脚步声。   景琇的心不自觉地提了起来。她看着门一点点打开,一张男人的面容出现在了门后。   男人看起来与季侑言有三分相像,相貌儒雅,眉心有一道深深的纹路,看起来像是经常皱眉所成,和他严肃威严的模样很是相称。   他像是在打量景琇,几秒后才开口道:“景小姐是吗?请进。”   虽然很不满女儿喜欢女人,但季长嵩不得不承认,单看外表,景琇果然出众,是他们家人欣赏的那种气质,清清冷冷,如芝如兰。   景琇露出合宜的浅笑,提着礼物一边进门,一边礼貌道:“叔叔你叫我景琇就好了。”   季长嵩不置可否,钟清钰从客厅迎了出来,景琇刚准备打招呼,看见一个身影跟在钟清钰的身后出现,问候声瞬间堵在了嗓子眼里。   她一眼就认出了,是那个和季侑言青梅竹马的男人——陆放。   “景小姐,有失远迎,我是言言的妈妈。”钟清钰神色平淡,听不出情绪。   “景小姐你好,我是言言的朋友,陆放,今天刚巧过来看望叔叔阿姨。”陆放微微一笑,伸出手到景琇面前。   景琇笑意微敛。   明明知道她和季侑言的关系,却还是在她来拜访的这天让陆放出现,景琇很难相信这只是一个巧合。她不知道季长嵩和钟清钰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她心沉了下来,整个人也冷静了下来。   她勾唇,气定神闲地伸手与陆放轻轻一握,自我介绍道:“你好,景琇,言言的女朋友。”   陆放的微笑僵住了,季长嵩和钟清钰的脸都黑了。   景琇状若无睹地把礼物递到季长嵩和钟清钰面前:“也不知道叔叔阿姨喜欢什么,一点小礼物,希望叔叔阿姨不要嫌弃。”   季长嵩和钟清钰都不伸手接,不冷不热道:“景小姐太客气了,之前住院承蒙景小姐关照,还没有和景小姐道谢。”   景琇一点都听不出他们的谢意。但她没有在意,一派温和道:“叔叔阿姨才是太客气了,言言的爸爸妈妈,也是我的爸爸妈妈。中国不是有句话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吗?”   嚣张,太嚣张了,季长嵩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刚想说什么,陆放见气氛不对,打圆场道:“景小姐,叔叔阿姨,我们进来坐下说话吧。”   钟清钰看着景琇与季侑言如出一辙的笃定,叹了口气,缓和道:“景小姐进来坐。”   景琇颔首,从容不迫地与季长嵩对视,无声问询。季长嵩皱紧眉头,沉默着往茶几走去,是让行的姿态。   景琇跟着进去了,把礼物放到了茶几脚旁。   “你们坐着聊一会儿,晚饭快好了。”钟清钰送了果盘上来。   陆放张口似乎是想说什么的样子,季长嵩扫了他一眼,陆放又止住了话。   “喝茶吗?”季长嵩自问自答:“你们法国人,更喜欢喝咖啡吧?中国文化和法国文化毕竟不一样。”意在言外。   景琇自若地拿起了茶几上烧好的热水壶,边烫着茶杯边道:“咖啡我喜欢喝,茶我也喜欢。”   她动作娴熟优雅,显然是深谙此道的模样。季长嵩有些惊讶。   “虽然文化有些不同,但许多东西都是有共通性的,和文化没有关系。”景琇话里有话道:“比如味觉,也比如情感。”   季长嵩撕开了一包茶叶,递给陆放,让陆放来泡。“小放,来试试,你上次给我带的。”   他故意用对陆放亲昵的态度,来让景琇对比着感受到自己对她的不喜。景琇自然察觉到了,她五指微蜷,按捺住了被羞辱的感觉,和颜悦色。   “我觉得文化不同还是有关系的。”季长嵩冷淡道:“比如说,法国文化氛围热情浪漫,自由、博爱被写在法国国徽之上,法国父母受此熏陶,自然也爽朗散漫,不爱拘束儿女。但在中国文化里,这不一定就是好的,父母如果真的是关心儿女,就绝对做不到这样纵容的。”   这是暗嘲她父母不管她吗?景琇轻轻道:“我倒是觉得这依旧和文化不同没有关系,和国籍也没有关系,只和互不认可的父母间分不分得清尊重与纵容、关心与掌控的区别有关系。”   明显的意有所指,季长嵩被她的伶牙俐齿噎到了。   陆放转移话题道:“景小姐的中文很好啊。”   景琇辨不出他是真心还是嘲弄,毫不避忌道: “为了言言学的。”   她的心理素质好得超过季长嵩的想象,性格也和季侑言那样的倔强骄傲完全不一样,季长嵩觉得拿捏不住,不想和她兜圈子打心理战了。   “阿嵩,水槽的水管好像堵住了。”钟清钰突然湿着手从厨房里跑出来抱怨道。   季长嵩和陆放同时起身,正准备进厨房,季长嵩冷不丁地问景琇:“你会修吗?”   ???!她当然不会了。但景琇看陆放起身一副要进去帮忙的样子,不好直说不会:“不太会,但我可以试试。”   季长嵩挑眉,景琇只好硬着头皮进厨房查看。   她蹲下身看着水槽下水管,一时间有些无从下手。坦白说,这是她第一次认真地看管道长什么样,至于怎么打开管道,怎么疏通,她根本没有概念。   季长嵩只是想借题发挥,也不是真的要她来修。他冷笑一声道:“还是我来吧。”   他上前蹲下,熟练地打开水管连接处,一边修理一边说:“这些事,还是该由男人来做。”   钟清钰了然,附和道:“是啊,一个家要是没个男人,好多事都不知道怎么办。”   景琇听出了他们的弦外之音,不动声色道:“这些可以找物业、管道工来做。”   “雇人哪里有自己会快,那些人总是拖拖拉拉的。”钟清钰感慨。   “也不是每个男人都会这种事。”景琇伸手帮着一起把水管里堵住的脏东西取出来,“也不是每个女人都不会。这些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看你想不想学,有没有必要学而已。”   季长嵩看着她纤纤五指抓着那些堵塞物,倒是由衷地被震了一下。他以为像景琇这样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应该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受不得别人奚落的,没想到她不卑不亢,气度、修养都意外地好。   可惜,偏偏是个女人。   季长嵩反驳道:“总有些东西,是女人没办法做到的,比如安全感和威慑力。”他举了一个社会新闻,是单身女性收快递被骚扰的事情。   景琇洗着手,犀利道:“按照叔叔你话里的意思,她被骚扰是要怪她没有男朋友?”她诘问道:“受害者有罪论吗?她被骚扰,和她有没有男朋友、有没有威慑力没有关系,只和犯罪人意图犯罪有关系吧?银行运钞车配有武警押送,够有威慑力了吧,但不是一样有人意图抢劫吗?”   从她反问的第一句话出口,季长嵩就后悔了,他知道他举错例子被抓住辫子了。   “我觉得景小姐说得很有道理。”陆放意外地跳反了。   景琇、季长嵩和钟清钰的视线都不约而同地投到了陆放的身上。陆放急流勇退,看了一眼手机,借口道:“叔叔阿姨,我临时收到公司消息,要回去赶个材料,看来不能留下来吃饭了。”   傻子都听得出是假的。但季长嵩和钟清钰都不好意思留他了,本来叫他来就是让他帮忙给景琇施加心理压力,让景琇知难而退。现在看来,陆放倒是知难而退了。   客套了几句,陆放告辞了,晚饭变成了季长嵩、钟清钰和景琇的三人晚餐。钟清钰说当是聊表谢意,菜肴很丰盛,色香味俱全。   但景琇完全没吃出味道,因为饭桌上季长嵩转换战术,不和她拐弯抹角了,开门见山直戳她的痛点。   “我不是不可以接受同性相恋,但我无法接受我的女儿要走这样的路。你这是在带她走一条不归路。如果你真的爱她,就应该放了她,让她走回正道。”   “她是成年人了,什么是正道,她有自己的想法。她选择了我,就证明她觉得我是她的正道。”景琇目不斜视。   “所以她会因为这段感情受伤也没有关系?”季长嵩沉声质问。   景琇沉稳道:“要想过自己想过的生活,每个人都或多或少需要付出代价。而我能做的就是尊重她,尽我所能保护好她,尽量降低代价。”   季长嵩被她冠冕堂皇的话气到了,从旁边翻出了两张资料,掷在景琇的身旁,“尽你所能?如果你真的能保护好她,那这都是什么?”   资料上是微博上的言论,各个发言人都顶着景琇头像辱骂着季侑言。不是景琇的粉丝就是景琇的披皮黑。   “这些言论不过是冰山一角。你连你自己的粉丝都无法管好,又怎么能真的一手遮天管控好所有舆论?哪一天你和言言真的被发现了,她的前途怎么办?她是拼着被赶出家门也要去才闯出现在的成绩,断送了也没有关系是吗?”   景琇心神终于乱了,但她还是强做镇定道:“我相信她选择和我在一起时,已经考虑过这些可能的后果了。我不替她做任何决定,我相信她的选择。”   “你如果真的一点都不替她考虑,那我们确实也没有什么好谈的了。”油盐不进!季长嵩气得嘴唇直抖。   三人不欢而散,景琇近乎是被逐客令赶出来的。她几乎是第一次感受到别人对她这样直白的不欢迎,但她还是咽下了委屈与羞耻,强撑着与他们做了体面道别,并且表示了下次再来拜访。   出了门,站在楼道里等电梯。三月依旧寒冷的夜里,景琇一身冷汗,风吹过,浑身冰凉。   她怎么可能真的一点都不替言言考虑?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又刚又可怜的景老师。   景老师—— 一个领着受君身份做着攻君活的奇女子。   季小糙妻:人家也可以洗好躺平嘛~   第90章   许是因为吃饭的时候过于紧张, 出门的时候又受了凉, 景琇消化不良,胃疼得无法入睡。十二点过后, 身体越发冰凉, 疼痛仿佛被成倍地放大了。   景琇疼得手都在抖,从包里取出止痛药,拧了好几次才拧开了盖子,倒出药就着矿泉水吞服了下去。   止痛药见效得慢, 景琇在冰凉的被窝里蜷起身子, 试图缓解肚子里翻江倒海的痛苦。她闭着眼,心绪万千, 耳边交错回荡着的是季侑言的温声细语、季长嵩的尖锐话语,还有老和尚如催眠般的木鱼、诵经声。   思想与身体都在怀念季侑言温暖的怀抱。她们能够再次亲密无间地拥抱彼此,是多么难能可贵的事,她怎么可能再舍得放开季侑言。   只是,她被季长嵩说得有些动摇了。越了解季侑言的家庭和过去, 她便越心疼季侑言,越明白她从前为什么那样重视事业, 为什么那样骄傲自尊。曾经她希望季侑言能像自己一样坦荡勇敢,是不是太自私、太强人所难了?   景琇喜欢季侑言如今意气风发闪闪发光的模样,但季侑言这份从容自信的底气,是来源于她现在事业一帆风顺,还是来源于她真的可以坦然面对得失、宠辱不惊?   景琇不敢确定。   药效终于上来了,疼痛稍缓, 景琇意识渐渐昏沉。浑浑噩噩中,她一直在想,为了季侑言,她们这段感情是不是应该像从前一样谨慎低调?   *   第二天回到北城,下了飞机刚上车景琇就收到了季侑言发来的消息,“一大早就接到了我妈的电话。”   景琇的心提了起来。   “奇奇怪怪地扯东扯西,还以为她要说什么,结果最后原来是要我问我清明能回去扫墓祭祖吗?你说这小老太太怎么这么傲娇。”   景琇轻咬下唇,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看来季长嵩和钟清钰是真的不希望季侑言知道他们昨天见过的事。钟清钰一大早打电话给季侑言,应该是有试探季侑言是否知情的意思。   她没有回答季侑言,季侑言还以为她是在忙没有看手机,自顾自地继续留言道:“可惜我今年档期都敲定好了,不好调整,所以就不回去了。”   她调侃道:“我要提早一年,先把我宝贝这个大忙人的清明档期定下来好不好?”   景琇瞅着“我宝贝”三个字,眼神渐柔。她看季侑言没有再发消息过来,问季侑言道:“定下来做什么?”   季侑言惊喜道:“阿琇你午休了?”   “定下来带你一起去扫墓呀。好多好多年都没有去给我外婆扫墓了,明年我们一起去好吗?想把你介绍给我外婆,她一定会很喜欢你的。”   景琇看过季侑言小时候的日记,知道季侑言的外婆是从小最疼她最纵容她的人。她一直保存至今的那一只熊猫挂饰,也是季侑言外婆亲手做的。   她当然愿意和季侑言一起去。不过扫墓这种事,通常都是一家人一起,季长嵩和钟清钰要是看到她,怕是不扫墓要先把她扫出去吧?   可她看季侑言兴致勃勃的模样,不忍心泼她凉水,回了她一个“准奏了”的表情。   往乐观了想,季长嵩绕开季侑言从自己这里找突破口,是不是说明了他们在意和季侑言刚修好的关系,不愿意再像从前那样彻底闹僵。这比起从前的决绝算是有进步了?   虽是这样自我安慰,但景琇把季长嵩的那一番质问听进了心里,心头到底是蒙了一层阴霾。   文字聊天的时候,季侑言无法及时了解到景琇细微的情绪。晚上视频时,因为可以直观地看到彼此,也因为季侑言的全身心都系在景琇的身上,她一下子就看出了景琇的情绪不太对。   “阿琇,是这两天排练遇到什么事了吗?”季侑言关系道。   “没有,怎么这么问?”景琇奇怪道。   季侑言试探道:“你看起来和前几天的状态不一样,好像不是很高兴。”   景琇惊叹于季侑言的敏锐。她心暖道:“你是孙悟空吗?”   季侑言面露疑惑。   景琇露出真切的笑:“火眼金睛。”   她不想直说,也不想找借口搪塞季侑言,含糊道:“这两天是有点不开心,不过不是什么严重的事。”   季侑言刨根究底:“不能告诉我吗?”   景琇长睫轻扇,犹豫着没有应话。   “和我有关系的?”季侑言心沉了下来。   “嗯,有关系。”景琇认真道。她见季侑言脸色越来越凝重,忽然绽放出一抹灿烂的笑,揶揄道:“你这么自觉地往自己身上猜,是不是最近做了什么坏事?”   季侑言错愕。随即她心头一松,用指头弹了一下摄像头,仿佛能惩罚到景琇的样子:“小骗子。”她语气里满是宠溺。   “我差点当真了,都要开始反省自我了。”她以为景琇在逗她。   景琇挑眉,半真半假道:“没骗你,你确实可以好好反省一下。”   季侑言被她唬得心里没底,“我最近在勤勤恳恳地工作,踏踏实实地拍戏,十分乖巧了。唔,和所有男演员都有好好保持距离,绝对不会传出任何绯闻的。”   景琇顺势套话道:“那女演员呢?”   “女演员也好好保持了!”季侑言信誓旦旦。说完,她突然睁大眼睛,明显是想到了什么的模样。   还真有情况?景琇秀眉微蹙,静静地审视着季侑言。   季侑言低笑出声,咬着低音暧昧道:“阿琇,我好像都闻到了一股酸味,是不是从屏幕里传来的呀?”   她眼睛亮亮地试探道:“是不是这两天瑶华传的拉娘配让你不开心了?”这两天瑶华传里她和女配之一的剧情到了小高潮,CP的热度非常高。   景琇微怔,撇开脸否认道:“角色的CP我有什么好在意的?”   好吧,景琇承认她看剪辑视频、逛超话的时候,看见有部分CP粉从萌角色跳到了萌真人,放大了季侑言和对方互动的各种细节YY时,她心里是有过轻微的不适。但都是圈中人,知道这是正常的,她不至于小气到连这个也要计较。   可她闪躲的模样落在季侑言眼中就完全像是有那么回事。季侑言以为自己猜中了,笑逐颜开。   景琇面子挂不住,嗔道:“我真的没有在意。”   她越这么强调,季侑言就越不相信。她半逗半哄着景琇,景琇把持不住,心头发软,最后半羞半喜地认下了。   她没把这事放心上,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十几天后,蒋淳打来震惊的电话,给景琇送来了季侑言的赔罪礼物——她告诉景琇,季侑言居然点赞了优秀CP的一个剪辑视频。   确切地说,应该是季侑言点赞了好几个CP视频。她雨露均沾地给《瑶华传》的大势CP各点赞了一个视频,然后,浑水摸鱼点赞了一个她和景琇的角色拉娘视频。   不过轻巧的几个赞,给CP榜单造成了剧烈的波荡,所有相关的CP超话都在土拨鼠尖叫“啊啊啊,我粉的CP是真的”,优秀CP超话更是像乘了火箭一般直冲前三。   关于季侑言的热搜很快就上去了。但季侑言和魏颐真提早做好了准备,再加上蒋淳的控制,所以上去的热搜没有刻意放大景琇的存在,反而很好地关联、宣传了《瑶华传》,给季侑言和瑶华立了个有趣的“大猪蹄子”、“爱情骗子” 的人设。   热搜上没有景琇的存在感,可景琇却在季侑言的心里找到了自己满满的存在感。   她看着优秀cp超话里那条被转发的视频下cp粉欣喜若狂的评论,心上泛着止不住的欢喜。   “啊啊啊啊yxszd,我疯辽”、“头,我的头呢!”、“捡起我的头,我还可以再磕!”、“救护车来一下,我的心脏病和糖尿病要发亻”、“别动,我这就去把民政局给你们搬来!”、“这是不是可以载入CP史册了,这什么神仙CP啊,呜呜呜”……   景琇的唇角,难以自抑地越扬越高。   她看完了所有评论才点开视频观看。视频是一个前世今生破镜重圆的故事,景琇心跳漏了一拍。视频是开放式结局,停在了季侑言敲门来找景琇,景琇开门,两人重逢的那里。戛然而止,景琇看得意犹未尽。   她退出去时忽然发现视频的up主名字很眼熟,赫然是她之前看过的阮宁薇账号名,视频的发布时间刚好就在今天。   是巧合吗?   她把链接分享给阮宁薇,问她道:“宁薇,视频是你剪的吗?”   阮宁薇发了好几个激动的表情,充分地表示了她这个忠实的cp粉此刻的心情。   “不是的,是季姐自己剪的,借了我的账号发出去而已。”   她在片场那样辛苦,还自己剪辑这些,就为了自己那半真半假的玩笑话。景琇看着这一行字,眼神柔得像是要滴出水。   她点开置顶着的季侑言,心里像是有千言万语想说,最后,她却只是问:“你不怕吗?”虽然越是大方公开其实越是不容易被遐想,但她们之间本就暧昧,控制不好还是容易出事。   季侑言几乎是在下一秒就回了她:“你怕吗?”   “我不怕。”景琇指尖轻颤地打下这三个字。   季侑言回她道:“那我也不。”她说:“阿琇,我不是以前那个胆小鬼了。即使现在无法给你光明正大的身份,我也想要让所有人知道,你对我来说不一样。你是我人生唯一的官配。”   “让你开心,这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   她的话像天边探出头的灿阳,拨开了连日来笼罩在景琇心头的阴云。   言言说她不怕呢。景琇红了眼圈,终于真正有了回应季长嵩质问的底气。   “我很开心。”她一字一字认真地输入。   季侑言心满意足,她问景琇道:“那视频你看了吗?”   “看了。”   季侑言狡黠道:“那刚刚好,你再看看特供版。”她把存视频的网盘账号密码发了过来。   还有特供版?景琇心跳莫名地快了起来。   视频公开版的视频是四分钟,特供版多了十几秒。   景琇从头看到尾,发现多出的十几秒全在公开版结局后,是一段唯美的意识流床戏。   景琇还在想这画面是哪里剪来的,就突然听见音乐渐小,几声撩人的轻喘呻吟从扬声器中逸出,紧接其后的是几声颤着声的“我爱你”。   分明就是季侑言本人的声音。   景琇猝不及防,脸一瞬间红到了耳根。   作者有话要说:景老师决定把季姐关进柜子里。   季姐:呜呜呜,亏我辛辛苦苦想出柜。   景老师:品如的衣柜?你还是进去吧。   ps.想起来上上章小可爱们都在问打印机,原型是是咕咕鸡噢。 第91章   季侑言盯着屏幕, 忐忑期待着景琇看完特供版视频的反馈。虽然这样的声音, 她从前与景琇耳鬓厮磨时没少情不自禁地发出过,但这样清醒着录给景琇听还是第一次。   她一边兴致勃勃, 一边忍不住有些羞耻。   十分钟过去了, 对话框依旧一动不动。季侑言奇怪景琇怎么看这么久,正准备发问,景琇的视频请求发了过来。   季侑言眼睛一亮,喜笑颜开。她用手冰了冰自己发烫的脸颊, 调整好表情接通了视频。视频里景琇神色一如往常, 但耳朵上未褪的绯红还是无情地出卖了她。   季侑言笑意加深,问她道:“阿琇, 你看完啦?”   景琇平静地“嗯”了一声,点评道:“挺有意境的。”   她越这么故作淡定,季侑言就越想逗她、越想撕开她的面具。她凑近了一点摄像头,眼神灼热道:“还有呢?”   “还有什么?”景琇装作听不懂。   “画面挺有意境的,那其他的呢?比如音乐, 配音,就没有什么想点评的吗?”她语调婉转暧昧。   随着季侑言的提醒, 景琇耳边仿佛又响起了那一声声撩人的低吟,配合着季侑言近在咫尺的容颜,若隐若现的锁骨……景琇的身体又开始发热了。   这家伙没一点自知,总是撩火却不灭火,景琇又恼又羞。她下床到窗边吹风,避重就轻道:“最后的画面是从哪里剪的?你和谁拍的吗?”季侑言所有的剧她都一集不落地看过, 印象中没有这样尺度的场景。   ?!这重点和她期待的完全不一样。季侑言怔了一瞬,连忙解释道:“不是。这是我从前段时间在PH上看的片里剪的。”怕不是嫌日子过得太舒服了才会把自己和别人的亲热戏剪给恋人看吧?   景琇看她紧张的模样,唇角不由地扬了起来。   “嗯?PH?前段时间看的?”她挑出重点,似笑非笑追问道。   PH是众所周知的高质量“福利”网站,这个网站上的片是什么片,不言而喻。   季侑言反应到自己说漏嘴了,脸腾得烧了起来。她补救道:“我是为了找剪辑素材才看的。”   她的羞赧很好地取悦了景琇。景琇眉眼含笑道:“我也没说什么,你紧张什么?”   可她的表情明明就有什么!   果不其然,景琇意味深长地继续道:“所以,最后的配音,是你一边看着片一边录的吗?”   是什么样的操作,才能一边看着这种片一边录着这种声音?季侑言脑海里有画面了。   她气急败坏地辩解道:“阿琇你在想什么?快打住,我没有!”   景琇低笑出声,一本正经道:“我没想什么。”她戏谑道:“你脸好红,不如你和我说说,你想什么了?嗯?”尾音轻扬,撩人心弦。   明知故问!季侑言脸红到了脖子。   可看着景琇狡黠的小模样,季侑言的羞意渐渐地被爱意取代。她能感受到景琇在她面前又一次打开了自己,显露出了真实的自我。这样生动可爱的景琇,又何尝不是景琇对她的特供?   季侑言压下臊意,目视着景琇道:“我在想,你在想我是不是自己动手了。”   景琇没料到季侑言居然打直球,红唇轻颤,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她刚刚被风吹散的热意又上来了。   季侑言见她害羞了,露出得逞的笑,一鼓作气道:“真的没有,录音只是纯粹的配音。”   她拉开了一点领口,低柔深情道:“阿琇,除了你我谁也不要。包括我自己。”   景琇口干舌燥,心砰砰直跳。   季侑言想了想,又意有所指地补充道:“当然,如果是你指导着……就另当别论。”她一边说,一边无意识地把手放到了睡衣的扣子上。   气氛旖旎,景琇听着季侑言的上文,看着季侑言像是要解扣子的样子,险些要把持不住。她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艰涩制止道:“等等……不可以。”   “为什么?”季侑言带着点央求的意味。她想着虽然以前没有试过,但是以后不一定可以呀。   景琇低眉垂眼道:“言言……不是说好了等下次时间充裕了吗?”   等……下次……时间充裕?季侑言满脸疑惑。   景琇看她不似作假的疑惑,福至心灵,猛地反应到自己应该是误会了。她喉咙滑动了一下,眼疾手快地挂断了视频,整个人扑到了床上,羞愤欲死。   季侑言本来还在犹豫自己是不是想歪了,一看景琇这欲盖弥彰的行为,彻底反应了过来,捂着肚子发出一阵爆笑。   她笑够了,擦着眼泪回拨视频,景琇秒拒绝了。季侑言想到景琇此刻的模样,忍不住又是一阵笑。她用语音贱兮兮地逗景琇:“宝贝儿,不可以什么呀?”、“告诉我,你刚刚在想什么呀?”……   景琇忍无可忍,给她发了一个“拉黑警告”的表情,季侑言见好就收,开始发卖萌的表情哄她了。   景琇本来暂时不想理她了,结果季侑言发了一张小熊猫撅着屁股、写着“我可以”的表情。又萌又骚,景琇破功了。   “不可以。”景琇嘴硬,她叮嘱道“别贫了,去睡吧。”   但因为季侑言意犹未尽,两人又聊了许久才互道晚安。结束对话后,景琇久久凝视着季侑言的那一句“那我也不(怕)”,眼眸似水。   这样的言言,她还有什么不可以?   她在心里回答季侑言:“我也可以。”   *   视频后不过几天,同性民事结合法案时隔五年再一次被提交通过,开始为期一年的拉票期。上一世这个时候,季侑言还在被雪藏中,完全没有参与这件事。如果和她上一世的记忆没有出入的话,这个法案将在明年正式通过。   所以,其实她参不参与这件事很大概率上对结果并没有影响。她可以选择明哲保身的,但她没有。   法案提交通过的消息很快就上了社会新闻的头条,引起了广泛的议论。公众们很快就转发了这条消息,进行了旗帜鲜明的站队,一贯最有影响力的娱乐圈中人,却在这件事情上保持了出奇的沉默。   一部分人是不想参与这件事,怕自找麻烦,另一部分人是觉得枪打出头鸟,就算想站队也不想当那个吸引火力的第一人。   但总有英勇的人愿意身先士卒,曾经执导了《拂晓》的江树沛导演,再一次扛起了为爱发声的这一面大旗,打破了圈中的一片沉寂。   以此为开始,越来越多表示支持的圈中人开始发声,包括和景琇搭戏《拂晓》的那个半隐退女演员、包括薄雪、顾灵峰、景琇的好友关以玫……   上一世明明也站在了最前线的景琇,这一次却一直沉默着。季长嵩的那一番话,到底还是动摇了她。尽管季侑言说她不怕了,可景琇却害怕了。如今情况与从前不同,她有了铠甲,也有了软肋。她无法不顾虑她的发声会不会放大公众对她取向的猜想,进而牵连季侑言。   她还在顾虑之间,季侑言却抢在她前面坦荡地发了一条微博,“美好世界,需要多彩。[彩虹]改变不是少数人的很多点,而是多数人的一点点。未来在你手中,让世界因你更美丽。”   附图是一张俯拍的照片,是她在绿茵草坪上,与魏颐真、林悦还有其他男男女女工作人员们围着一面彩虹旗,牵手站成了一个爱心。   因为懂得,所以体谅。怕给季侑言压力,这一次景琇从来没有和季侑言提过这个话题。可季侑言却用实际行动再一次向她表白了:“我不怕。”   景琇动容。像是有一把火在她心头燃烧,又像是有一汪泉在她心间波荡,是炽热的爱意,也是万般的柔情。   她和蒋淳打了招呼,为保周全,还额外给外公也打了招呼。之后特意隔了两天,她大大方方地给季侑言这条微博点了个赞,跟在她后面发声了。   发声后,她给陶行若发消息,向她要了一份季侑言的行程表,准备协调了时间给季侑言送去惊喜。现在绝对不是什么见面的好时机,可她忍不住了。   尽管在双方公司的强压下,反对方关于季侑言和景琇的绯闻通稿都被严严实实地公关下来了,但季侑言的工作还是受到了影响。   魏颐真和季侑言说,先前精心挑出来还在洽谈的商务合作,在她发声之后黄了一大半。品牌方都不太愿意选用这样立场太鲜明的艺人,一是怕得罪部分潜在的客户群体,另一个则是觉得容易触碰高压线,随时翻车。   这是季侑言预料之中的事,她可以接受。   “不后悔吗?”魏颐真又可惜又钦佩她的勇气。估计要有一段时间季侑言接不到好的品牌合作甚至是影视资源了。   季侑言还在片场。她抬头仰望星空,眼前浮现起的是那一日景琇带她看过的璀璨灯海与满天繁星。   她由衷释然道:“不后悔。”   她希望有一天可以光明正大地在蓝天下和景琇出双入对,也希望有一天可以名正言顺地在红色证件上印下她和景琇的铅字。   而这一天,是她可以争取的不远未来。   没有为此努力过的曾经,才会让她后悔。   作者有话要说:季姐又一次:我可以.jpg   景老师:绿色网警,在线捉鸡.jpg   季姐心态崩了:哪个坏家伙给我宝贝支援的表情包!! 第92章   公开发声支持之后, 季侑言微博的后台就彻底沦陷了, 除了正常的粉丝和一部分支持、赞扬她发声的评论和@,多了无数阴阳怪气、污言秽语攻击的言论。魏颐真从宣传团队那里得知了以后就让季侑言暂时不要上微博了, 免得被影响心情。   季侑言听从了叮嘱, 干脆卸载了微博,一心一意地拍戏。   四月中旬她有一个《国剧盛典》要参加。当天中午,恰巧也是景琇作为亲善大使参加某个以“残障人士、弱势群体保护”为主题的国际会议的时间,季侑言在机场前往会场的路上, 借用了林悦的手机观看了直播。   等过了前面其他人漫长的演讲后, 镜头终于随着主持人的预告,扫到了景琇的身上。直播里, 景琇和另外两个中国明星一起坐在一群金发碧眼的老外中,明明另外两个明星也是数一数二的俊男美女了,但景琇坐在他们之间,就是有着让人第一眼只能注意到她、并且注意到了就很难挪开眼的吸引力。   她穿着一身设计大方、裁剪修身的银灰色西装,长发偏分, 妆容清淡却不失精致,配合着她一脸清冷的表情, 精英感和禁欲感十足。   前面一直平稳更替的弹幕在景琇出现的那一刻瞬间密集了起来,等景琇站起身走上台发表演讲时,弹幕更是疯一般地变成了刷屏。“哇,景琇这侧颜绝了”、“啊啊啊啊啊,姐姐这套也太好看了吧”、“[爱心眼][爱心眼]”、“啊啊啊,这大长腿是真实存在的吗?”“爱了爱了”、“气质太好了吧”、“我现在开始表白来得及吗?”……   季侑言看着弹幕, 与有荣焉。她就着林悦的小号愉快地发弹幕宣誓主权道:“来不及了,我的。”发完她关闭了弹幕,一边欣赏着景琇的美颜盛世和动听英语,一边疯狂地截屏。   林悦的心在滴血。她手机内存只有32G,估计等季姐看完这一场直播就要崩了。她想提醒季侑言,可她看着唇角含笑的季侑言,心又软了。   虽然这几天季姐什么都没有说,但一波接一波的被取消合作,合作方甚至《人间有信》导演组都对季姐进行了约谈,到底还是影响了季姐的心情吧。   算了,季姐开心最重要。林悦忍下来了。   晚上《国剧盛典》快结束时,林悦照例和团队摄影师对接,帮着季侑言一起从传过来的照片中挑选出了三张满意的照片作为官方宣传照,用自己手机切了季侑言的号直接帮季侑言发了出去。   刚刚发完微博,魏颐真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和林悦交接明天季侑言的工作安排。   虽然因为立场太鲜明的原因,季侑言之前谈好的许多工作吹了,但意外的是,也因为立场鲜明,她得到了一些同样立场鲜明或者支持但不便发声的合作人伸出来的橄榄枝。   其中一个就是明天要约见的瑞士手表珠宝品牌的时尚总监。她认为季侑言独立、勇敢的精英女性形象与品牌“永恒经典、时代之声”的理念很吻合,有意洽谈合作。   等林悦在外面与魏颐真打完电话回来,庆典也到了散场的时间。林悦收了电话,陪着季侑言接受了短暂的采访,而后去到更衣室换下了品牌赞助的礼服。   林悦去归还礼服,把手机留给了季侑言。季侑言独自等待期间,忍不住再次登上微博刷看资讯。   热搜的前几条都是关于今晚盛典的,除了“景琇xx会议”的那一条。季侑言看见景琇的名字,疲惫就扫去了一大半。她点进词条,看见广场上都是景琇在会上的演讲视频还有美图。   粉丝们各显神通,截取了各个角度的景琇,加上了自己满意的滤镜,嗷嗷叫着我可以。其中有一个博主发言说:“想做景老师手中的那支话筒,被她捧在手心里”。附图的好几张照片调的色调季侑言都很喜欢。   她一张张保存了下来,给面子地点了个赞,盘算着等会让林悦开微信合着傍晚的截屏一起发到自己手机上。   还在继续刷微博,放在包里的手机忽然剧烈地震动了起来。季侑言接通电话,魏颐真气急败坏的声音马上传了过来:“你要干什么?!”   “我没干什么啊,我在休息室等悦悦一起回去呢。”季侑言被斥责得一头雾水。   “我是说,你点赞那条微博是要干什么?你是觉得你们现在风头还不够盛吗?”   “什么微博?”季侑言下意识地反问,问完她就反应过来不对劲了。她连忙把林悦的手机切到微博个人中心的主页,看见用户名……赫然是“季侑言”三个大字!   季侑言握着手机的手都抖了一下。   “魏姐!我上错号了!我以为我是用悦悦小号点的赞。”季侑言尴尬又崩溃。   魏颐真准备了一箩筐的话要教育季侑言,一下子全被季侑言堵进了喉咙里。“我该说你什么才好?”   “魏姐我错了。”季侑言认错的态度十分诚恳。“那现在怎么办?我取消吗?”   魏颐真无力道:“太迟了,已经被人截图传开了。你现在取消,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事发突然,她们根本没有防备。现在太多反对方的人盯着景琇和季侑言,一有错漏,他们马上就一拥而上。   “那不取消?”季侑言试探道。   “算了,事已至此,你就放着吧。我去联系蒋淳看看。”魏颐真叹气。   季侑言听得出魏颐真语气里的心累,黯了眼眸内疚道:“对不起魏姐,我再也不犯这种低级错误了。”   魏颐真知道她不是故意的,也心疼她这段时间的压力。她缓了语气道:“没事了,万幸你点赞的也是什么太出格的言论,我们冷处理就好了。”要挂电话了,她不放心道:“你实在要刷微博,就把自己微博装回来,只准登小号,不要再碰大号了。”   季侑言从善如流。   林悦回来后从季侑言口中知道这件事,自责地眼圈都红了。是她刚刚帮季侑言发了宣传微博后忘记切换回去的错。   季侑言自己也很沮丧,但还是安慰林悦:“是我自己没有看清楚登录的账号啦。”她弹了一下林悦的额头,笑道:“好了,惩罚你了,扯平了。”   林悦又想哭又想笑。   季侑言装作没大事发生一样,把手机还给林悦,“好了,把我今天在你手机上存的图都发给我吧,将功折罪。”   两人上了车,林悦给季侑言传图,季侑言给自己手机装回了微博。她登了小号查看微博上的形式。热搜上还没有关于她点赞的消息,但实时上升热点中已经有了“季侑言点赞示爱景琇”的词条了。   不用点开,她也能猜到营销号该是用什么样的口吻描述这件事。她心沉甸甸的,觉得因为自己的过失,连累了景琇,也连累了魏颐真和蒋淳。   她给景琇发消息,“阿琇,对不起,我失误了。”   景琇久久没有回她,季侑言确认是小号后,登进了景琇的超话查看关于景琇行程的蛛丝马迹,猜测景琇应该是坐上了回国的飞机。   得不到景琇的回应,季侑言心里空落落的。她睡不着觉,失眠到半夜,看到自己和景琇的那个词条彻底在热搜上看不见影子了,才松了一口气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但万万没想到的事,就在她睡下后不久,一波刚平,一波又起。   凌晨五点多,景琇后援会皮下之一因为不满季侑言总是有意“无意”地带景琇出场而用自己的私人号发微博内涵了季侑言,导致早上开始,景琇唯粉大规模地跟着内涵季侑言。   季侑言粉丝自然也不满,到了中午,反黑组直接把景琇这个后援会皮下的号列入了反黑名单,进行打卡举报。这下景琇的粉丝彻底炸了,双方撕了个昏天黑地。事件发酵到傍晚,季侑言和景琇两人的大名再一次被挂到“实时上升热点”上了。   蒋淳和魏颐真都紧急联系后援会的高层平息事态,但一时间还没有见效。季侑言结束了工作回酒店的路上一直在刷微博。   她看着整个微博广场的血雨腥风,仿佛又看见了多年前她的粉丝和景琇粉丝屡次争吵的局面。   身心俱疲。   不论她怎么做,景琇的粉丝其实根本不可能对她永远满意的是不是?   她出了电梯,再一次自动连上网,看见微信消息跳了出来,是系统发来的消息:景琇发了一条朋友圈选了要提醒她看。   季侑言精神一振,阿琇回来了?!   她忐忑地点开,入目的是景琇的一张半身照——景琇纤长的五指拉开了半边的西装,人为地露出了她曲线分明的上半身……和西装的左边内袋。内袋上,一条手链一半在袋子里,一半露在空气中。   季侑言一眼就看出了,是她送给景琇的那条手链。   文字配的是:你在这里。   季侑言愣了几秒,笑意渐渐从眼眸中荡漾开。景琇是用这种方式来婉转安慰她的失误吗?   她不是那支因为话筒,而是这条手链,时刻被景琇挂在心口。   季侑言心上泛过暖意。她给景琇点赞,而后故作轻松地戳她发了自己截屏制作的表情包:“漂亮姐姐,请用大长腿踩我.jpg”是景琇穿西装上台时的长腿照。   景琇用语音嗔她道:“无聊。”   顿了顿,她又说:“别想太多,都没事的。”   季侑言听着她含笑的声音,终于低笑出声。她心中的苦闷感尽数消散了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安定感与满足感。   不论阿琇的粉丝满不满意她,阿琇在她身边,与她并肩作战着呢。   季侑言站在房门口,柔了声回景琇道:“好,我不想太多。”   “我只想你。”   景琇好几秒没回应,季侑言为她是害羞了,要故意冷一下自己,便取了房卡,先刷开了门。   她进了门,还没来得及把房卡放进卡槽亮灯,黑暗中有一道影子晃了过来。   季侑言心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鼻尖就闻到了一阵熟悉的香味。   她心顿时安了下来,欣喜若狂。她合上门快步迎了上去,一把将人影搂进了怀里,反而把景琇吓得低吟了一声。   “你怎么都不慌张?”景琇靠在季侑言的怀中,微微羞恼。   季侑言把脸埋在景琇的颈窝里,不答反问道:“你怎么来了?”满满惊喜的意味。   景琇感受到她的爱恋,心和身体一起软了。她侧头轻舔季侑言的耳朵,狡黠道:“不是让我来踩你吗?”   “我来了。不过,是采花的那个采。”景琇吐气如兰。 第93章   耳边挑逗的话语、湿软的触感让季侑言浑身像过电了一般。但谁当那个采花人, 这可得说清楚。   季侑言忍着颤栗, 躲开景琇的偷袭,半抱起景琇往前迈进了几步。   猝不及防, 景琇扯着季侑言腰间的衣服, 被她带动着连退好几步,后腰抵在了桌子上。   “你干嘛?”景琇手压在桌子的边沿上。她带着点娇意,后仰着身子嗔怪季侑言,半点威慑力都没有。   季侑言借着窗外的月光, 含情脉脉地盯着景琇, 似笑非笑。   景琇败下阵想别开眼,季侑言心满意足地凑上前啄她的红唇, 低笑道:“你说我要干嘛?”   “这么容易害羞怎么采花呢?嗯?”她用腿轻蹭景琇,一边吻她一边暧昧道:“你告诉我,谁才是那朵待采的花呢?”   景琇被撩拨地几乎要站不稳身子。因为想躲却躲不开,她的腰肢后仰成一个诱人的弧度。她细细地急喘着气,感受到季侑言顺着她的唇吻向下颌, 还有继续向下的趋势,勉强稳住心神推拒。   还没洗澡、卸妆, 再继续下去,言言该舔一嘴的化妆品了。   季侑言意犹未尽,“阿琇,不可以吗?”她眼神温柔又深情,还带着点央求的意味。   景琇喉咙上下滑动,觉得自己要融化在季侑言的眼神里了。还有什么不可以?只要季侑言要, 只要她有。   只是“可以”这两个字,景琇哪里说得出口。况且,季侑言刚刚逗弄她的模样太猖狂了!   景琇生出了坏心眼。她压下笑意,假装为难道:“不是不可以,只是……”   “只是什么?”季侑言摩挲着景琇的红唇。   景琇顺势亲了一下季侑言的指尖,季侑言眼神如她所料地越发灼热了。   景琇在她失神间,灵巧地挣开了季侑言的怀抱,踱到几步之外狡黠道:“只是我今天不方便。”   季侑言本还在回味指尖残留的触感,听到景琇的话,顿时难以置信地望向景琇。   “快二十号了。”景琇煞有其事道。   像是被一盆冷水当头泼下,季侑言整个人都呆滞了。   啊啊啊,不是应该还有几天才来的吗?   她整个人肉眼可见地萎了下去,眼里的意气风发都变成了欲说还休的委屈。   景琇撇开脸不看她,摸黑打开行李箱取换洗的衣服,忍了又忍,还是“扑哧”地笑出了声。   她一笑,季侑言心上顿时又燃起了希望。   “你在骗我是不是?”她跟着蹲下身,从背后抱住景琇撒娇道。   景琇但笑不语。   季侑言心安了大半,手不安分地下滑道:“你不说,那我自己来找答案咯。”   景琇连忙紧张地按住她的手,柔了声道:“先洗澡。”   果然是在逗她!季侑言心花怒放,彻底满血复活。“一起吗?”   景琇含羞嗔道:“一起你个头。”   季侑言把脸贴在景琇的背上,矫揉造作道:“你伤害了人家脆弱的心灵,都不补偿一下人家吗?”   景琇抖了一下身子,失笑道:“你现在说话的语气也伤害到我脆弱的心灵了,我们扯平了。”   季侑言闷笑出声。   “吃饭了吗?”景琇关心道。   “吃了。”季侑言由衷感慨道:“阿琇,能这样抱着你真好。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景琇心软了又软,回应她道:“所以我来了。”   “因为什么?怎么就所以了?”季侑言得寸进尺,想听景琇也说一句想她。   景琇无情地拍她的手道:“去拉窗帘开灯吧。”明显是转移话题。   口嫌体正直,季侑言宠溺地亲了亲她的后颈,放过她了。   她拉好窗帘打开灯,转过身看见景琇抱着衣物要往浴室走去。   “真的不一起吗?”季侑言明知故问道。   景琇横了季侑言一眼,快步进门。她合上了浴室的门,习惯性地想要反锁,犹豫了一下,最后咬唇收手了。   太久没有赤裎相见过了,季侑言嘴上放得开,心底里却也有些羞涩。所以她没好意思去试探景琇是不是真的落锁了,错过了景琇默许的纵容。   她取了浴袍坐在椅子上等待,听着里间传来的哗啦啦水声,心猿意马。   好不容易,景琇出来了。她裹着白色的浴袍,秀发凌乱自有美感,脖颈到脸颊都泛着水润的绯红。出水芙蓉,美得不可方物,一步一步都像是踩在季侑言的心跳上。   季侑言看得挪不开眼。   “你不去吗?”景琇擦着头发,动作平常中带着不自知的性感撩人。   季侑言眉眼弯弯道:“有句话虽然已经说烂了,但此时此刻我还是想说。”   景琇以为她要说什么温情的话,微微停住了动作。   结果季侑言舔唇道:“我可以!”   景琇一怔,脑海中浮现起那只撅着屁股的小熊猫,哭笑不得。   “去洗。”她好笑地把毛巾扔到季侑言的身上。   季侑言接住毛巾,笑意加深,听话地起身去浴室。路过景琇的时候,她杀了个回马枪,啵唧亲了一下景琇的脸颊,笑眯眯道:“宝贝,我去去就来。”   景琇捂着脸,又好气又好笑。很久以前她就发现了,季侑言除了新手时期还有点害羞,后来一到这种时候,她就骚话连篇。   景琇不知道,完全是她口是心非、欲拒还迎的模样太可爱了,才激得季侑言越发喜欢在这种时候逗弄她。   季侑言进到浴室里,利索地脱光了自己的衣服,准备速战速决。她把脱下的衣服挂在墙壁的挂钩上,不小心把景琇挂着的风衣外套扯落了。   她把衣服捡起来,忽然听见一声响。她下意识地低头,看见地面上防滑垫上落着一白一红两枚平安扣。应该是她倒提风衣,从风衣内袋里滑出来的。   幸亏是落在防滑垫上,否则怕是要摔碎了。季侑言后怕地把平安扣捡了起来。等她摊开手心想要仔细检查玉是否有恙,突然发现很是眼熟——很像当年那位僧人送给她和景琇的那一对。   当年她和景琇藏地旅行出了车祸事故,在事故中意外搭救了一位僧人。僧人说他们有缘,送了她们一对开光的平安扣。   只是,当年那对平安扣是和田白玉所成的,两枚平安扣都是通体雪白,在环形内侧才有一小个隐约的黑点。而现在她手心中的这一对,环形内侧也有黑点,但玉却是一红一白的。红的看起来也像和田玉,但颜色不对……   不过,就算是那一对平安扣,其中一块也应该在自己手上。季侑言只当是巧合,帮景琇把平安扣放回了内袋中。   说起来,她重生后还没有取出那枚平安扣看过。上一世死之前,她手中还攥着那枚平安扣。   不记得她死了以后,有没有人打开过她的手掌取出那枚平安扣……   季侑言打开莲蓬头,思绪四散开来。   洗完澡,季侑言擦干身子,真空裹着浴袍出去了。景琇已经吹好头发,靠坐在床上闭目养神。   听见季侑言的脚步声,景琇睁开眼看了过去,眼波漾了一下。   “阿琇,我刚不小心把你衣服弄掉了,捡起来的时候有两枚平安扣掉了出来。”季侑言擦着头发随意道。   景琇身子陡然一僵。   季侑言没有察觉,继续道:“掉在防滑垫上了,没有裂,你下次换衣服还是先取出来吧。”   景琇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好,我记下了。”   季侑言放下毛巾,爬上了床,“有一枚是不是老和尚以前给我们的呀?”她趴在景琇的膝盖上。   景琇犹豫道:“嗯。”   “那另一枚红色的呢?”   景琇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避重就轻道:“我偶然得到的。”   怕季侑言刨根究底,她伸手揉了揉季侑言还有些湿的头发,转移话题道:“起来,把头发吹干。”   季侑言用下巴隔着被子蹭景琇,“你帮我吹吗?”   景琇轻笑一声,没应好也没应不好。   季侑言知道她是默许了,一骨碌坐了起来取了电吹风插上电,递给景琇。   她盘腿坐着,一副乖巧等吹的模样。景琇嫌弃地觑了她一眼,还是直起身,跪坐着帮她吹头发。   相隔不过咫尺,景琇身上的沐浴露清香萦绕于季侑言的鼻尖,若有若无地撩拨着季侑言的心弦。季侑言望着眼前景琇不盈一握的腰肢,感受着她细白的五指在她的穿梭着,就像某些情动时刻……   电吹风仿佛吹干的不仅仅是季侑言的头发,还有流动在她们之间的空气。   越来越燥热了。   景琇察觉到季侑言渐热的眼神,心思也慢慢偏了……   季侑言喉咙上下滑动,顺从渴望,伸手抱住了景琇。景琇心跳漏了一拍,僵住了身子。   “别乱动,头发还没吹干。”她声音带着一点轻颤。话是这么说的,但电吹风却被她及时地关上了。   季侑言贴着她跪坐了起来,摩擦带过的颤栗感让景琇一下子软了身子,有热意直往下涌。   季侑言寻到她的红唇,落下热情放肆的深吻,掠夺走她的呼吸与理智,压着她慢慢倒下。   “头发干了。阿琇,你是不是有别的地方比我头发更湿,需要换我来帮你了。”季侑言咬着她的耳朵低柔道。   景琇媚态横生,耳根羞得红欲滴血。她反守为攻,偏过头干脆利落地用唇堵住了季侑言羞人的话。   “阿琇……”   “你……闭嘴……”   季侑言宠溺地顺从了,用行动代替了言语。   腰带被拉开,浴袍被剥落,喘息声缭缭绕绕……   浪潮袭来的那一刻,景琇紧咬着下唇,试图克制住那羞人的声音。她半弓起身子,一手无助地揪住身下的床单,一手推着季侑言的肩膀想要逃离又想要贴近。一贯清冷如莲,此刻却妖冶动人得像一朵盛放的玫瑰。   季侑言伸手覆在她的手背上,分开五指,与她十指相扣。   她极尽温柔地亲吻、安抚着景琇。极度的满足感与幸福感,让她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有泪水渐渐打湿景琇的脸颊。   景琇睁开迷离的双眼,撞入季侑言湿漉漉的眼底,心软成一片。   她伸出无力的手臂,撩开季侑言汗湿润的额发。   “Je t'aime。”她声音低哑疲惫,眼里却满含笑意,柔情似水。   作者有话要说:我酸了。   季姐昨晚没睡好,我jio得她该睡了。   季姐吊咖啡强行改命:一本满足[得意]   ps:最后一句是法语我爱你的意思。 第94章   景琇一向是做的比说的多的人, 明明是号称热情奔放的法国人, 性子却好像完全随了母亲那一脉的内敛克制。“喜欢”和“爱”这种话语,除了当年挑破暧昧时说过, 其他时候季侑言鲜少能听到景琇直白吐露。   那样惯于用高冷、平静来保护自我的人, 此刻却这样毫无保留地打开身体接纳自己、敞开心扉表露爱意,在这样的情境下也依旧想着要安抚自己。季侑言心满得发疼。   景琇是在怎样地爱着她。   这是她失而复得的珍宝啊。季侑言一眨眼又是一串晶莹的泪。   景琇用大拇指轻拭她的泪水,沙哑道:“到底谁才是小哭包?”   季侑言止住泪不好意思地笑了。她偏头亲吻景琇的手心道:“你说是谁呢?”   “枕头是哪个小哭包哭湿的呢?”她带着景琇的手压到枕头上,俯下身在景琇耳边暧昧道。   景琇触到季侑言指间的滑腻和枕上的湿润, 想到自己情动时的表现, 羞得想把自己埋起来。   她抽回手捂住季侑言的嘴,恼道:“你话好多。”   她侧身想要转换姿势反击, 季侑言早有防备,眼疾手快地顶膝一蹭,景琇本就还在余韵中,猝不及防,溢出一声低吟, 瞬时间又瘫软了下来。   她染着媚意瞪季侑言,季侑言一点都不害怕。“阿琇, 不记得没事。”她诱哄道:“我带你回忆一下。”   像是积雪多年的冰山被融化,又像沉睡多年的火山被唤醒,季侑言食髓知味,不知疲倦,景琇半推半就,溃不成军。   夜已深, 人未静。   “言言……不要了……”景琇声音完全哑了。   季侑言看着像小奶喵一样柔软可欺的景琇,满心爱恋。她安分地收回了手,蹭蹭她的鼻尖道:“好,不要了。”   她枕在景琇的枕上,抱着景琇等她平复下来,而后拖着酸软的身子,下床取了干净毛巾,用温水打湿后回到床边帮景琇整理自己留下的狼藉。   景琇拢起双腿:“我自己来。”   “乱动会擦枪走火噢。”季侑言压着景琇的肩膀笑眯眯道。   景琇咬唇,掩耳盗铃地捂住了眼睛任由季侑言动作。   季侑言指尖划过景琇的那道长疤,景琇不自觉地蜷起五指。   与视频的那一次不同,景琇小腹至胸下的那一道长疤,除了那一行“forgive”,还多了一株盛放的红玫瑰,枝蔓恰到好处地顺着疤痕而上,完全盖住了那一道疤。   如玉的肌肤,如火的玫瑰,相得益彰,冷艳动人,季侑言刚刚就惊艳得挪不开眼。   “为什么是玫瑰?”季侑言轻声地问。   景琇移开遮着眼睛的手,凝视着季侑言道:“因为像你。”   季侑言不解,景琇淡淡道:“玫瑰有刺,紧握在手中就容易被刺伤。”   季侑言想到自己曾让景琇受过地那些委屈,眼里露出内疚,“阿琇,我……”   景琇微微笑着打断她道:“可它的刺,是为了抵抗外界环境,保持水分保护自己才生出的。玫瑰有刺,才能长成玫瑰。”   她用小拇指勾住季侑言的小拇指,带着她滑到了玫瑰花下的“forgive”上:“我真的理解它了,所以我也真的原谅了。”   季侑言望进景琇美丽温和的眼里,心跟着指尖发烫。   她低下头顺着玫瑰的枝吻到玫瑰的花瓣上,虔诚又温柔,带过一路的酥痒。   景琇的身体随着她的吻轻颤着。“言言……”她有些受不住地轻抬季侑言的脸。   季侑言顺从地抬起了头,压着景琇的手抚摸在自己的脸旁:“玫瑰相信采花人了,愿意剪掉自己所有的刺。”   景琇心生动容,目光如水。   季侑言又道:“就算还有余刺,也一定是温柔的。”她蹭着景琇的手心一语双关道:“刚刚,我刺得温柔吗?”   ???景琇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季侑言在说什么,面红耳赤。   她一手拉过被子盖好自己,一手从季侑言手中抽出,狠狠地拍了一下季侑言的大腿。   其实她现在根本使不上多少力,但空气中还是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啪”。   “哎哟!”季侑言夸张地哀嚎出声,旖旎气氛全消。   景琇心疼了,觉得自己下手重了。她装作冷淡道:“好了,我要睡了。”   季侑言委屈:“我宝贝好无情啊,盖上被子就不认人了。”话是这么说的,但她手下却细致地帮景琇拉平整了被子,掖好了被角。   “我去冲一下,马上就出来。”她亲亲景琇的额头,顺手帮景琇关上了灯。   冲洗完,她怕景琇已经睡下了,小心翼翼地翻开被子爬上床,动作轻柔地贴近景琇。   “还疼吗?”景琇冷不丁地出声。   发现景琇还没睡,季侑言放开了手脚,一把将景琇捞到了怀里,“什么疼?”   景琇被她抱着,浑身暖融融的。“我拍的那下。”   阿琇居然还记着?季侑言心弦被拨动,情意绵绵道:“傻瓜,早就不疼了。”   景琇这才安下了心,“睡吧,晚安。”   “晚安。”季侑言温香软玉在怀,心满意足地顺从睡意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季侑言睡到了自然醒。时近中午,景琇侧躺在她的枕上,依旧睡得正香。   季侑言看着她玉琢冰雕的睡颜,唇角就有笑意溢出。是拥有了全世界般的满足与安定。   她一眨不眨地盯着景琇卷翘的长睫毛,一根根地数着……   床头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季侑言连忙伸手按掉了。   她转过头看景琇没有察觉的模样,松了一口气。   来电是延州母亲的,季侑言蹙眉,想放回手机稍后再回电话,手机又再次震动了起来。   还是钟清钰。   季侑言再次挂掉电话,不舍地坐起身子,轻手轻脚地下床到浴室里回拨电话了。   连打两个电话,还以为是有什么要紧事,结果回拨后发现,好像只是家长里短的日常闲聊?   季侑言在浴室里压低了声音说话,但还是担心吵到景琇,想找借口长话短说。   她要挂电话了,钟清钰才叫住了她,吐露了这通电话的真实意图。   “你最近是不是太高调了?连我同事都旁敲侧击地在问我你公开支持同性婚姻的事。”钟清钰试图放缓语气,但出口的语气砸在季侑言的心上还是硬邦邦的。   “所以呢?”季侑言沉了声反问道。   “你说所以呢?这事多少人躲都来不及,你倒好,直接站那么前面,是生怕不够引人注意吗?”她看媒体总结,季侑言已经因为这事丢了多个合作了。   “人人都这么躲起来,都不愿意站出来,那谁来发声呢?即便我自己不是,我享受着比别人多的社会资源,也该承担起更多的社会责任,为这个社会的进步发声。更何况我是呢?”这是曾经景琇希望她有而她不敢有的担当,她曾经有多胆小,后来就有多后悔。   “能不能通过是多你一个少你一个能决定的吗?就因为你是,你更应该慎重。你自己和景琇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言言,我不想下一次别人再来问我,问的直接就是你和景琇绯闻的事了。” 她本意是不想季侑言和景琇的事真的被曝光,因为那意味着季侑言将前途受挫。   但听在季侑言的耳朵里就变成另一层意思。   “你害怕我被曝光了让你们脸上无光是不是?”季侑言灰心地问。“像我们这种人就应该躲在角落里安安静静,苟且活着是不是?”   钟清钰一窒。脸上无光?她和季长嵩脸上还有什么光?当年被所有人当成自己家孩子榜样的季侑言放弃大好前程,悔婚退学就已经让她和季长嵩沦为众人笑柄多年了。且不说今天她不是为了面子,就算她是为了面子,难道就应该被指责了吗?季侑言和景琇每周一封信,封封都在试图让他们对她们多一点理解,那换位思考,他们要求季侑言也对他们多一点理解,体谅他们跟着出柜的难堪就不应该了吗?   钟清钰心也冷了。   两人不欢而散。   景琇在第二通电话打来时就迷迷糊糊地醒了,等季侑言进了浴室,传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她彻底醒了过来。   浴室里的交谈进行到最后,是显而易见的不愉快。景琇的心跟着沉了下来。   怕季侑言难堪,听到浴室开门的声音,景琇连忙闭上了眼装睡。   季侑言坐回床上,怔怔出神了一会,景琇装作刚刚醒来的样子,伸手搂住了季侑言的腰。   季侑言惊喜,脸上瞬时间扬起了笑。她转身半躺身子,单手支在枕头上,另一手抬起刮景琇的鼻梁道,“我的小懒猪醒啦。”   阳光透过厚实的窗帘漏进光亮,昏暗的光线下,季侑言的笑眼里像是有星星闪烁。   景琇心上泛过疼意,为季侑言此刻的故作坚强,也为她可能没有发现的季侑言曾经的无数次故作坚强。   “如果我是猪,那你也是猪。”她埋在季侑言的腰腹间闷声道。像猪也挺好的,无忧无虑,如果她能让言言像猪一样快乐就好了。   季侑言享受着她难得的依恋,揉着她脑后的细发贫嘴道:“我不是。你是猪,我是养猪人。”   话音刚落,景琇恼羞成怒地咬了她一口,季侑言一边嗷嗷叫着,一边哈哈笑出了声。   由于季侑言明天剧组有排戏,吃过午饭后,两人又温存了一番,再是不舍,季侑言也不得不离开了。   错开了季侑言的离开时间,晚上景琇才乔装打扮了从酒店离开。   前往机场的路上,她接了一通陶行若的电话。   “琇琇你在哪?快回来,外公被舅舅气进医院了。”陶行若心急火燎道。   作者有话要说:想起来,哈哈哈,之前说五十章内吹头发,吹了噢。恭喜季姐保住了她差点冻掉的头。   季老师美滋滋:我还收了好多辣条~   景老师羞恼:你闭嘴。   输掉辣条的吃瓜群众痛心疾首:精工呢?!太不争气了! 第95章   飞机上, 景琇双手紧紧交扣于身前。   那是她紧张时的不自觉动作, 姚潇心疼她:“景老师,睡一会吧。吉人自有天相, 林老先生一定会没事的。”   为了去见季侑言一面, 景琇这几日来几乎是马不停蹄地辗转于国内外几个城市,根本没有给自己留休整的时间。她跟着景琇奔波,整个人都疲得不行,昨天睡了个昏天黑地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但她今天一见到景琇, 听见她低哑的声音就知道, 昨晚季姐一定又兽性大发!肯定没让景老师休息好。   景琇牵强地对姚潇扯了扯唇角,“嗯。”   她靠在椅背上, 闭上眼,思绪纷乱。   这本是不该发生的事。外公前几年大病过一场,所以格外注重养生,戒躁戒怒,一贯控制得很好。虽然陶行若电话里没有说得很清楚, 但是她还是听出了外公和舅舅争吵的原因和自己之前与肖迭的恩怨有关系。   蝴蝶的振翅,究竟要引来多大的龙卷风?景琇心慌意乱, 是她连累老人家了。   抵达北城,一下飞机她就联系了陶行若询问最新情况。陶行若说她在机场外等她了,安抚她林兆元送医及时,血压和心绞痛都缓解下来了。医生说有中风前兆,需要留院治疗,静心调养。   景琇稍稍松了一口气, 出了机场乘上陶行若的车直接去往医院。   “你声音怎么了?”陶行若在电话里就想问了。   景琇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淡淡道:“可能是有些感冒了。”   陶行若不疑有他,刚想关心她,侧过头忽然发现她耳后有一道不易察觉的暧昧红痕。她心念一动,“你从加城过来的?”   “嗯。”   “侑言好像也在那边?”她挑眉诈景琇道。   景琇咬唇没有马上应答,陶行若心中有数了。她轻快了些语气调侃道:“是侑言传给你的感冒吗?”   景琇的耳根肉眼可见地开始变红了。她转移话题道:“你刚电话里没有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陶行若说起正事,心情又沉了下来。“听说是外公这段时间一直在安排引肖迭上钩的事,马上就要收网了,结果发现大舅阳奉阴违,自己把网先扎破了。”   “外公发现后,把大舅叫到了书房,不知道大舅说了什么,父子俩就吵起来了。然后外公气得往大舅身上摔了茶杯,大舅也来了脾气转身要走,还没走出门,外公捂着心脏软倒了。”   景琇抿唇,满心自责。   陶行若看出她的心思,安慰她道:“你别多想,和你没有关系。外公和大舅这几年来早就积攒了很多矛盾,特别是这半年来,大舅眼见着门庭冷落,开始有另立门户、自留退路的想法了。肖迭的事,只能算是导火线。”   “琇琇啊,林家……”她话没说尽,委婉道:“这段时间听颐真的反馈,感觉蒋淳那边处理事情已经不如以前那么方便了。你要早做心理准备。”   景琇微阖眼眸,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这些事她这段时间也有些察觉到了。   到医院的时候,夜已经深了。走廊里静悄悄的,一个中年男人靠在座椅上半睡半醒。   听到脚步声,男人循声看了过来。看清来人是陶行若和景琇,拧了拧眉头。   “舅舅。”景琇颔首,客气疏远地打了声招呼。   林文崟回她一点头,张口想说什么又忍下了。他作势要抽烟,站起身走了。   陶行若说,外公醒了以后不肯见他,所以他就只能守在病房外。她推开病房的门,看见病房里只留着床头一盏小灯,老人合着眼躺在床上,似乎已经入睡了。   两人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老人忽然睁开了眼望向门口。   “琇琇啊,你来了?”老人虚弱出声,支起手臂像是要起身。   景琇和陶行若连忙快步近前,一个扶着老人半坐起,一个调整病床的角度,让老人能够舒服地半躺着。陶行若出去给母亲打电话报平安,景琇坐在老人床沿,放柔了声音关切道:“外公,还难受吗?”   林兆元一副不在意的样子道:“没事了,都是老毛病啦。”   “对不起,是我让外公受累了。”她内疚道。   林兆元布满老茧的手拍了拍景琇的手,摇头道:“说什么傻话呢。”说完,他像是想到了什么,长长地叹了口气,“是外公老了……”   “老了,没用了……”人说树倒猢狲散,没想到,连自己的儿子都不外如是。   这是景琇第一次看见林兆元露出这样灰心的老态,她心酸酸的,摇头道:“哪里的话。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外公你只是需要休息一下而已。”   林兆元露出笑道:“我们琇琇中文越来越地道了啊。”他笑完又沉了眸色,低声道:“琇琇,外公答应你的事情,失约了。”筹谋许久,才发现原来一直被儿子蒙在鼓里。林文崟没有骨气,根本不想得罪肖家,不想再节外生枝。他说林家不比以前了,人情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该为以后做打算留退路了。他现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景琇哪里看不出老人说出自己要失约时的难堪,懂事道:“没有的事。外公,肖迭能得到现在这样的惩罚,我已经很满足了。”   她举例道:“外公你记得吗?五年前也是这样为同性结合拉票的时期,肖迭站在反对方那边,明里暗里和我打了好几场擂台,气了我好几次。可这一次,你看他完全就不敢吱声了,节省我好多的精力。”   老人被她哄得心上熨帖,点了点她的鼻子爱怜道:“你啊……”   他一直都有在关注景琇发声的事,赞许道:“你那几个舅舅,行事都畏畏缩缩,也不知道像谁。你这性子像你妈,果敢坚毅。”虽然景舒榕和他不亲,但因为他对景舒榕和她母亲有亏欠,也因为景舒榕性格最像他,所以他心里其实一直最偏爱这个女儿的。爱屋及乌,孙辈里他也最疼爱景琇。   但他话锋一转,又语重心长道:“不过琇琇啊,勇敢没有错,但也要记得保护好自己。外公舍不得你受委屈。”   景琇宽老人的心道:“外公,我不委屈。人生事难有十全十美,我能得到最想要的那一个,已经知足了。”   得失由人,喜悲在己。   林兆元又欣赏又无奈:“就这么喜欢人家啊?值得吗?”   突如其来被戳穿,景琇眼眸漾了漾,面上泛起羞意。   林兆元慈爱道:“好啦,你自己觉得高兴,外公也替你高兴。”   “不过,外公要给你打预防针,就算草案通过了,这个社会的整体观念要转变过来,还是有很长的路要走。所以这条路很难走,更何况你和她站在这样显眼的位置上,要比别人承受得更多。你要真的做好准备,权衡利弊,多为自己和她的以后考虑。你不委屈,也不要让她委屈。”   “如果可以,外公希望自己能帮你铺平所有的路,可是外公可能……”他话没说完,陶行若打完电话回来了,林兆元止住了颓丧。   祖孙三人又说了会儿话,时候不早了,林兆元该休息了,陶行若和景琇离开了。   回程的路上,景琇很沉默。外公未尽的话她听明白了。   林家的失势,季侑言父母的反对,让她越来越明白从前季侑言的束手束脚是怎样的狼狈与难过。   “陶,你说,我不再和光娱续约,带着蒋淳跳出来成立工作室可行吗?”景琇轻轻开口道。   陶行若惊讶道:“怎么突然想到这个了?”   “因为要留一条退路啊。”景琇的面容在移动的光影中明明灭灭,柔弱又坚定。她可以不考虑自己,但她不能不考虑季侑言。   陶行若动容。她知道景琇的本心其实只是纯粹的拍好戏,这是她喜欢的事,也是她的艺术追求。连景琇这样纯粹的理想主义者,都开始学着向现实妥协了。   “可行的。”以蒋淳和景琇多年来在圈中积攒下的人脉,蒋淳的执行力、景琇的眼光与名气,不论是签新人、自制影视还是投资电影,前景都很可观。   “但是,成立了工作室,你就不是只管拍戏就好了。”陶行若提醒她。   “我知道。”景琇沉稳道。这个打算,从她见过季侑言父母后就一直在考虑了。如果有一天她和季侑言公开一定要承受些什么,那她转幕后,至少可以弥补一点季侑言事业上的损失,为她多争取一些机会。   手机弹窗跳了出来,是季侑言下了夜戏后给她发的微信。   她文艺地写诗:假如我不曾见过太阳,我本可以忍受黑暗。   景琇一见她的消息神色就柔和了下来。   她高冷地回了一个串省略号。   季侑言秒回道:假如我不曾抱过琇琇,我本可以忍受熊猫。   附图是一张狗子裹着小被子的“凄凉.jpg”。   “孤枕难眠。”季侑言可怜兮兮。   景琇唇角顿时有笑意溢出。   陶行若了然道:“侑言找你?”   “嗯。”   陶行若见她由衷欢喜的模样,曾经对季侑言的不满悉数散去,透露道:“说起工作室,颐真前几天也试探了我的口风。”   听到魏颐真的名字,景琇分了些注意力到陶行若的话上。   “颐真不是很满意侑言把你看得比事业更重要,但又很欣赏侑言的为人,所以权衡之下,她希望能够和冉闻开展新形式的深度合作,想和侑言合伙成立工作室,然后以艺人工作室的形式和冉闻签约。这样可以共享资源,颐真作为合伙人,也可以继续带侑言,同时还能兼带其他艺人。”   “能让颐真为她的恋爱脑这么烦恼,这次我看到侑言对你的诚意了。”陶行若戏谑道。   “她不是恋爱脑。”景琇止不住甜蜜地维护道。“她只是兼顾了事业与生活。”   她听着陶行若对季侑言的肯定,看着微信上季侑言发来的撒娇卖萌,心间是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言言不再像从前那样让她一厢情愿地孤军奋战。   她和她并肩作战,在和她一起为她们的未来努力着呢。   还有什么值不值得需要问?   作者有话要说:季姐:好骚一女的。   景老师:好受一女的。(划掉.jpg其实景老师技术也很好)   作者君:好甜一女的!(叉腰.jpg)   假如我不曾见过光明,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出自狄金森。 第96章   五月下旬, 季侑言新剧《人间有信》接近杀青, 景琇不方便来探班,便悄悄地让人联系了餐厅和车辆, 准备以季侑言的名义给全剧组人员安排一顿海鲜自助大餐。   季侑言也有请剧组吃饭的意思, 视频的时候和景琇提了一嘴,景琇才平淡地透露道,“你不介意的话,我已经联系好了, 可以现用。”   季侑言惊喜万分。   景琇联系的晚餐设在五星级酒店, 包下了一整层楼,丰盛得超出了预料。全组人员都觉得自己受到了季侑言真心的尊重和喜欢, 自我价值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再加上季侑言长袖善舞,说话好听,又是感谢这段时间大家的照顾,又是抱歉前些时候因为自己生出的风波, 亲切诚恳、不端架子,所有人对季侑言的好感度都噌噌上涨。   酒足饭饱, 连之前因为站队的事拉着季侑言开小会的导演和制片人都敬了季侑言好几杯酒,客气表示,如果先前因为立场原因有说过什么让季侑言不舒服的话,希望季侑言不要放在心上。以后有什么能用得上的地方,尽管开口。   一席饭吃得其乐融融,季侑言吃得差不多了, 放缓了进食速度,看着对面男二和来探班的女朋友不时亲密耳语的模样,生出了些落寞。   她借口去洗手间,起身在门口拍了一张大厅全景图,而后出了门,进了正对面空着的大厅坐下,把照片发给了景琇。   “想吃吗?”她逗景琇。   景琇晚上只在剧院吃了简单的外卖,现在刚刚结束排练回到家,看着照片中的美食,忽然饥肠辘辘。   但她靠坐在沙发上,实在累得不想再折腾了。她假装不受诱惑反问道:“还合胃口吗?”   “很合他们胃口。”季侑言回道。   景琇担心道:“不合你的胃口?”   季侑言眼里漾出了点笑意,咬唇道:“你不在我身边,我吃什么都没有味道。”   一击入心,景琇心上泛过甜意。她舒展眉眼,假意质疑道:“是谁前几天还在和我哭诉,说自己胖了?”   季侑言理智气壮道:“我那不是吃胖的。”   “那是夜夜孤枕难眠,失眠想你想胖的。”她发了个可怜的表情,情真意切道。   景琇腹诽季侑言肉麻,唇角的笑意却受用地加深了。   手机适时地弹出林悦发来的信息,景琇简短地回复了林悦后,话外有音道:“那杀青后,开始减肥吧。”   季侑言看着这行字发愣,琢磨景琇这句“减肥”是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大厅外有脚步声响起,季侑言下意识地往门外看去,一眼扫见一大捧娇艳热烈的玫瑰花。   她心跳莫名漏了一拍,立马上移了视线寻找捧花人。然而印入眼帘的是林悦那张温顺乖巧的脸庞。   季侑言大失所望,颓了声音嘟囔道:“悦悦,是你啊。”   林悦哪里看不出季侑言前后表情的转变,她合上了门,边走近边打趣道:“季姐,你听起来好失望啊,是不是在期待什么呀?”   季侑言站起身,弹了林悦脑门一咯嘣,嗔道:“不好好吃饭,来寻我开心的吗?”   林悦“哎哟”一声,把玫瑰花递给季侑言,委屈道:“是来给季姐你送开心的啦。”   季侑言以为是公司常规的杀青礼物,不以为意地接过。林悦凑上前压低声音道:“景老师让我祝你,杀青快乐。”   季侑言眼睛一亮,觉得手中花束的分量顷刻间变得不一样了。她低头陶醉地闻花香,面上是带着些羞涩的灿烂笑意,人比花更艳。   果然恋爱中的女人最美丽。林悦惊艳地想拿手机拍下,抬手才想起来自己手上还拿着一个小盒子。   “季姐,还有一个杀青礼物噢。”   季侑言视线落在了林悦伸出手上,眼眸如水。她接过盒子,把花暂交给林悦,在渐快的心跳声中拉开盒子的丝带,打开盒子的盖子。   盒子里躺着一个扁平的卡片形状物体。   季侑言心跳如擂鼓。她从卡套里拉出里面的东西,看见卡套里装着是一张业主出入卡和一张剪成钥匙形状的红色纸条,纸条上写着一串数字——   这是她曾在分手后归还给景琇的,景琇家的出入自由权。   景琇又再一次交付给了她。   季侑言薄唇微微张开,大喜过望,心中欢喜到极致,鼻头竟涌上了酸楚。   但林悦还在面前。她掩饰住了自己的失态,把卡和纸条宝贝地放进了手包的内袋中,吩咐林悦可以先回去吃饭,她稍后也回去。   她抱着花,给景琇打电话,甜蜜又忐忑地问道:“这是邀请吗?”   景琇知道季侑言隔了这么久直接打电话过来,一定是已经收到了礼物。她口是心非道:“不是。”   “嗯?”季侑言忍不住紧张。   “我只是,缺个给我煮夜宵的人。”景琇状若自然道。“你有时间想来可以来。”   季侑言柔笑出声,暧昧道:“我有时间啊。刚刚好,你负责治疗我的失眠,我负责……喂饱你。”   “喂饱你”三个字被她咬得意味深长,景琇听得耳根发烫。她转移话题道:“你回去了吗?胡说八道没有关系吗?”   季侑言想逗她“哪里胡说八道了”,门又被林悦打开了。林悦用嘴型提示她,导演在找她了。   季侑言只好先结束和景琇的通话,回对面厅应酬。   她两手空空出去的,回来时却抱着一大束花,还春风满面的,所有人的好奇心都被勾起了。大家调侃问她是哪个追求者送的吗?   季侑言玩笑回答:“是我梦中情人送的。”   大家起哄声更大了,季侑言但笑不语,享受够了这样隐秘的甜蜜,才让林悦表示是她替公司送的杀青礼物。   她看着身旁的花,再看看男二身边的女朋友,怅然若失,越发理解了为什么过去景琇希望她能发声争取权益、希望她们有一天能公开关系。   明年,她在心里计划着,等明年法案通过了,只要景琇愿意,她随时都可以。   *   《人间有信》正式杀青,季侑言参加了两个电视节后,受之前风波的影响,意外腾出了两周完全没有工作的休息期。   她参加完电视节,归心似箭地和魏颐真一起飞回北城冉闻总部与陶行若进行三方会谈,初步定下了之后的续约合作方案。   而后,她直接赖在了陶行若的办公室,等着她处理完公事送她去景琇家。   陶行若又好气又好笑:“你不能自己去吗?”娇妻在家,她也急着回家啊。   季侑言不好意思道:“我自己的车和魏姐的车太明显了,我怕节外生枝。”   怕节外生枝就不该去。   像是看出了老板的腹诽,季侑言换成了表妹夫的身份解释道:“阿琇过几天话剧就上了,难得我刚好休息可以陪着照顾她。”   景琇的话剧三天后将在北城剧院连演五场,不可说不艰巨。好表姐陶行若被打动了。   她任劳任怨地送季侑言去景琇家,还答应了首场和末场带着阮宁薇陪她一起去剧院看话剧、打掩护。   陶行若没有上楼,送季侑言进到小区就离开了。季侑言拖着行李箱独自刷卡走进景琇所在那栋楼,看着电梯不停变换着的楼层数字,近乡情怯。   过去在一起时,在这套房子里,她陪景琇招待过景琇非富即贵的朋友们。景琇那些朋友若有若无的眼神打量,让她觉得在这套房子里找不到属于自己站立的位置。   所以因为自己的自尊心,她们其实很少住在这里。景琇一直迁就着她,只要她也在北城,她就与她一起住在自己那一套不论是出行条件还是住宿条件都远不如这里的房子里。   她有些手抖地用密码打开景琇的家门。合上门,她看见玄关处处一如曾经摆着的情侣拖鞋,看见吧台上放着的她们一起做的陶瓷杯,客厅挂着的她送景琇的画,沙发上摆着她送的熊猫玩偶……目之所及,都是她和景琇一起生活过的气息。   就像这两年的分手从不存在过一样。   就好像景琇一直在等她回家。   强烈的歉疚感和归属感向季侑言袭来,让她哽了喉咙,泪湿眼眶。   她曾经怎么会觉得这里没有家的感觉?明明阿琇在哪里,家就在哪里啊。   她坐在沙发上平缓心情,感受着从落地窗吹拂进的温柔晚风,注视着窗外完全降下的夜幕,享受着这一份久违的等待爱人回家的幸福感。   她给景琇发短信试探道:“今晚也要加练吗?”   景琇隔了十分钟看到消息:“嗯,大概八点半回去吧。”她以为季侑言是例行询问方便视频的时间。   季侑言弯了眉眼道:“好,我等你。”   还有一个多小时。   她轻车熟路地起身开灯,摸进厨房打开冰箱查看食材。想好做什么了,她利落地用发绳绑起了长发,挽起袖子,如景琇的玩笑话那般给景琇准备起了夜宵。   接近九点,季侑言煲好了下面要用的汤,听见门外有解密码锁的声音。她连忙放下勺子,快步朝外走去,恰好迎上了景琇推门而入。   景琇合上门,转过身发现日思夜想的心上人正系着围裙,站在温暖的灯光下朝着她盈盈而笑,登时又惊又喜,难以置信地愣在了原地。   “欢迎回家。”季侑言含笑走近景琇。   景琇靠在门板上看着季侑言,唇角是想藏却藏不住的开心。   “哪里来的田螺姑娘?”她抚摸着季侑言的围裙,眉眼柔情地打趣道。   季侑言抓住了她的手贴在自己的心口,欺身啄吻景琇的红唇,在她耳边暧昧道:“不是从你心里来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中国好表姐陶行若:好的,份子钱我准备好了。   第97章   景琇觉得热气顺着耳道一路蔓延, 吹拂在自己的心上,酥酥麻麻。   她承认, 季田螺姑娘是从她心里来的。她数不清季侑言每天在她心里跑了多少步, 吃饭的时候在她心里走来走去, 洗澡的时候在她心里走来走去,睡觉的时候就更猖狂了。   她忍耐已久的情意喷薄而出,一手护着季侑言的后脑勺, 另一手顺着被季侑言压在心口的姿势用力一推, 侧转身子,瞬间与季侑言换了个位置。   季侑言因为惊讶闷哼了一声, 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困在了门板与景琇之间。   她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 好整以暇地靠着门板, 眼波潋滟, 含着戏谑的笑意与景琇对视着。   景琇面上是从容淡定、气势满满的模样,耳根却红得可爱。   季侑言抬手去揉弄景琇的耳朵,“阿琇, 你……”她话还没说完, 景琇的喉咙一动,猝不及防地抬头噙住了她的唇,落下了急风骤雨般的吻。   季侑言被堵住了嘴,眼里闪过宠溺和温柔,配合地闭上了眼享受景琇难得的热切。   她双手搂着景琇的腰, 唇齿交缠、辗转厮磨间, 她动了动脚, 下移了身子,让景琇倒在她身上吻得更自然更舒服。   这一吻热烈又酣畅,季侑言顺势伸手要解景琇裤腰的扣子,肚子忽然不合时宜地叫嚣了起来。她愣了一秒,想当作没这回事地继续下去,景琇却轻喘着用气音笑出了声。   “你有听见什么声音吗?”她勾着季侑言的脖子明知故问道。   季侑言脸上闪过羞意,故作从容道:“有啊。”她低沉撩人道:“我宝贝儿的……喘息声。”说完她再次吻上景琇想要继续,景琇却只是浅尝辄止,摸着她湿润的唇,关心道:“你饿了?”   “饿了,想吃你。”季侑言撩她的衣摆。   景琇压住了她的手,眼神渐渐恢复了清明,一本正经问:“你吃晚饭了吗?”   季侑言被她的不解风情打败了,收了手老实道:“还没有,想等你回来一起吃。”   景琇敛了笑沉声道:“下次不要等了。”   季侑言咬唇看着她。   景琇担心自己可能太严肃了,又用额头抵在季侑言的肩膀上,缓了语气道:“言言,你胃不好,要爱惜自己。”   季侑言被她哄得心暖暖的,柔声答应她道:“好,我都听你的。那我们先吃饭,我给你下面条。”   先吃饭,吃完再吃景琇。   景琇淡笑着应了声“嗯”。   两人进了厨房,季侑言在灶台前忙碌着,景琇倚在冰箱旁静静地注视着她。   “你猜我是怎么过来的?陶总送我来的。我还和她约定了,过几天她要给我打掩护,陪我一起去看你的话剧……”季侑言一边下着面一边与景琇闲话家常。   明亮的灯、冒着热气的锅、结束工作后可以闲聊的恋人,是平常情侣间再寻常不过的烟火人间,却是她们之间历经艰难才再次拥有的幸运。   景琇情不自禁地从背后圈住季侑言的腰。   季侑言感受到她的依恋,心一下子就软了。她后仰了头蹭景琇,温声打趣道:“怎么办?我有点受宠若惊。”   景琇在她耳边轻笑。   季侑言理不直气也壮地要求道:“所以为了让我适应,你要多宠爱我才行。”   景琇波澜不惊道:“那也要你常在我身边才行。”   季侑言心蓦地一疼。过去她全身心都在工作上,阿琇曾经强颜欢笑度过了多少个这样独自等她回家的日子?   她侧过身凝视着景琇,承诺道:“好。”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明年的工作安排可以参考你的档期。我们协调一下,除了工作,也留给彼此足够的共同生活时间好吗?”她认真地询问景琇的意见。   景琇怎么可能说不好?这是她期盼了多少年的事情。   她唇角微扬答应道:“嗯,我也会让蒋姐注意的。”   季侑言见她开心,得寸进尺道:“那我表现这么好,你是不是该再宠爱我一下?”她舔唇,疯狂暗示。   景琇不为所动道:“我觉得你应该宠爱一下锅里的面了。”   “要坨了。”   季侑言将信将疑,结果扭头一看是真的要坨了,顿时没了调情的从容,手忙脚乱。   景琇幸灾乐祸,忍俊不禁。   好在面条虽然是软烂了一点,味道还是在的,景琇久违地尝到季侑言的手艺,珍惜地连汤都喝光了。   吃过夜宵后,两人在客厅消食,互相坦白了自己打算成立工作室的想法,就着这个问题给对方出谋划策,探讨了一番。   等话题告一段落,时间也不早了,景琇该准备洗澡休息了。她看季侑言的行李箱还在客厅,奇怪道:“怎么不放衣帽间?”   “你没回来,我不好意思,怕有什么不方便的。”季侑言规矩道。   景琇蹙眉不悦道:“这么客气,把自己当客人的吗?”   季侑言没来得及否认,景琇祭出杀手锏道:“那你别睡主卧,睡客房吧。”   话音刚落,季侑言二话不说,拉起行李箱往主卧跑去。她从行李箱里取出睡裙先扔床上占位置,而后又拖着行李箱跑向衣帽间。   景琇看着她快三十的人了做这么孩子气的举动,又好气又好笑。   季侑言进了衣帽间,熟门熟路地拉开了属于自己的那半面衣柜。衣柜里意外的不是空的,而是成排没有拆标签的衣服。她下意识地转身向景琇看去。   她以为是景琇暂时先占用了自己的衣柜。   景琇却蹲下身,一边帮她把行李箱里的衣服整理进衣柜,一边淡淡道:“是这几年每次顺手帮你一起买的。”   季侑言目瞪口呆,又感动又内疚。   “你有时间的话可以挑一下,留几件喜欢的,其他放久过时的就清掉吧。”景琇轻描淡写道。   季侑言指尖在一件件衣服上滑过,由衷道:“你挑的,我都喜欢,不要清,我要慢慢地每件都穿过去。”忽然,她指尖停在了一件性感的情趣睡衣上。   景琇挂好季侑言带来的衣服,侧头扫见季侑言在看什么,脸腾得烧了起来。   她伸手要拍掉季侑言的手拉上柜门,季侑言却眼疾手快地在收手时把衣服带了出来。   她坏心眼地晃了晃手中的睡衣,笑眯眯道:“阿琇,这件好像比较适合你哦。”   景琇恼羞成怒,前倾了身子要夺,季侑言却在躲开时就着那只手搂住了景琇。   “你知道田螺姑娘除了会做饭还会做什么吗?”季侑言的手不安分地游弋着。   “她还会造孩子哦。”她低低道。   明明是“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生了一个孩子”,从季侑言口中说出来却完全变了一个味道。   景琇被她舔吻、逗弄得腿软,勉力按住了季侑言作乱的手,“孩子是田螺姑娘生的。”   季侑言听出了景琇话里的意思,低笑道:“阿琇,我们各凭本事哦。”   景琇争不过她,眼眸一转,由着她去了。   等火已经燎原了,她才再一次轻喘着道:“言言……我……声音不能哑。”她马上要演话剧了。   季侑言顿住动作,反应过来景琇在说什么,如遭雷击,心凉了个透彻。   景琇舔着她的耳朵,狡黠道:“我不可以,但是你可以。”   季侑言叹气,带着景琇的手往下,闷声道:“我也不可以 。”   景琇摸到了护翼,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下两个人真的都不上不下的了。   “想算计我是不是?”季侑言无奈地刮景琇的鼻子,“偷鸡不成蚀把米。”   景琇低头轻啃了季侑言锁骨一口,嗔怪道:“是谁天天说我可以的?骗子。”   这么恼,看来是真难受,季侑言又怜又爱,一边赔罪一边忍不住笑出了声。   其实仔细想想,确实不适合做快乐事。不管是出声,还是出力,都可能会影响景琇的状态。季侑言不愿意。   于是难得同居,两人却只能做纯洁的同床室友。但能够每天睁眼见的第一人和睡前见的最后一人都是心上人,即使什么都不做,两人也觉得心满意足了。   三天后,景琇主演的话剧《惊雷》在北城剧院进行首场演出。当天除了季侑言和阮宁薇,《全民大制作》还来了好几个学员,景琇的圈内好友也来了三个。   季侑言试图隐藏在其中,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惊雷》全场三个半小时,景琇接近三个小时都在台上。台词量巨大,景琇却凭借着自己过人的台词功底,几近完美地演绎了下来。   她咬字分明、句句情感到位,配合着她精准到位的肢体、表情表演,展现出了惊人的舞台表现力和感染力,很快就将全场观众带入到了剧情之中、随着女主人公的境遇忽悲忽喜、揪心难过。等到她大彻大悟走向自我觉醒,描眉画脸,戴上髯口穿上厚底,身型挺拔、扮相俊秀地站到舞台中央,全场观众像自己跟着觉醒活了过来一般,热血沸腾,再等她宽亮醇厚的唱腔一起,更是全场惊艳。   所有人都以为她唱不好的,可她唱得很好,连因为懂行所以严格的票友们都不得不肯定她是下了苦功夫的。   如果有人生来就是适合舞台,那景琇一定就是其中一个。舞台上的景琇,光芒四射,散发着无与伦比的魅力,总会让人因为她引人入胜的演技而忘记了她的美貌,而又在不经意间被她的美貌戳到,心生惊叹。   季侑言坐在台下仰望着几尺舞台上熟悉又陌生的景琇,满目赞赏与痴迷,整个心魂都被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勾走了。   话剧谢幕的时候,全场掌声经久不息,景琇的粉丝们尖叫声不绝于耳,季侑言心头发烫,与有荣焉。   散场后,季侑言随着陶行若她们一起到后台找景琇,而后转场去吃饭庆祝。因为人多,季侑言不方便和景琇太亲密,所以隔着关以玫和陶行若,不远不近地走在最右侧。   大家三三两两、有说有笑地走着,忽然不经意的一眼,季侑言眼尖地扫见斜对面的走道中有一个赤裸着上半身的男人气势汹汹地朝着景琇飞扑而来。   几乎是条件反射,季侑言抬脚往景琇的面前急奔而去,以自己的身体挡住了男人向景琇冲刺的脚步。   下一瞬间,剧痛传来,季侑言眼前一片黑暗。   尖叫声四起。 第98章   所有人都在毫无防备的状态中, 只看见有黑影一闪, 季侑言莫名地从斜侧方冲到了景琇的面前,一手向前伸出, 一手张开, 是防护的姿态。   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下一秒,季侑言就被一个裸着上半身的男人撞倒,身体和头摔落在地, 发出一声沉重的撞击声。男人因为力的相互作用, 也几个趔趄,重摔在地。   通道内外想起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景琇面上瞬时间褪尽了血色,魂不附体惊叫道:“言言!”   她腿脚发软地冲上前要去扶季侑言。   被季侑言撞倒在地的男人看见景琇,眼神直勾勾的,颤颤巍巍地竟试图爬起来再次扑向景琇。   关以玫这才反应了过来,条件反射地去扯景琇:“琇琇, 退开!”景琇充耳不闻,用力甩开了关以玫的拉扯, 跪倒在季侑言的身旁。   陶行若也反应了过来,一边用脚踹那个男人,一边向身后呼喊道:“愣着干嘛,压住他啊!”   其他人这才回了神智,两个男生跑上前去按倒袭击者,姚潇高呼安保人员, 阮宁薇抖着手拨打了急救电话。   季侑言躺在地上,脑袋又沉又痛,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感觉所有的声音都仿佛遥远得像是从天边传来的。   恍惚间,她好像听见了令人心慌的诵经声与木鱼声,脑海中晃动着模糊不清的重影,极力想要看清,却只能看见一路蜿蜒向前的殷红鲜血……   心好痛,痛得像是要喘不过气了。   有一双温暖的手触碰在她的身体上,湿热的液体像雨点般滴落在她的脸颊上。   季侑言像要炸开的脑袋的痛楚,在景琇传来的体温中缓缓平息了下来。奇怪的声音和重影都消失了,景琇如泣如诉的呼唤声进入她的脑海:“言言……言言!”   季侑言勉力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向景琇,映入眼帘的是景琇梨花带泪的面容和其他人关切的打量。除了上一世她死去时,她从来没有看见景琇在别人面前这样失态过。   “我……没事。”季侑言艰难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景琇紧握着季侑言的手,像是害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一样。听到季侑言虚弱的声音,她泪水掉落得更厉害了。她想抱季侑言又不敢贸然动她,手足无措。   “觉得能坐起来吗?”她轻抚着季侑言的面颊,哽咽着声询问季侑言。   季侑言无力地“嗯”了一声,试图支撑自己坐起来。用力想要抬手的一瞬间,肘关节传来一阵剧痛,季侑言倒吸一口冷气。   景琇紧张道:“别动,我们不动了。”她急切地问身后:“车呢?急救车怎么还没吗?”   “堵在路上了。”陶行若气恼道。剧院偏门是一个玻璃门,外门等候了许多想要签名与合影的粉丝。事情发生的时候,外头的人看得一清二楚,消息来不及控制,就完全发散开了。   四面涌来想要抢头条的媒体的车造成了交通堵塞。   季侑言冒着冷汗安抚景琇道:“别怕,可能就是肩膀脱臼了。你扶我起来。”   景琇见她神志清醒,小心翼翼地绕过她的脖颈去抱她,陶行若蹲在季侑言的背后帮着扶。等季侑言完全坐起了身子,景琇这才发现,地面上染着一块鲜红——季侑言后脑勺出血了。   她浑身发软,心慌得砰砰作响,极力冷静道:“潇潇,把袋子里的衣服给我。”她接过姚潇递来的衣服给季侑言给季侑言止血,颤声问季侑言:“言言,站得起来吗?”   季侑言头晕目眩,但还是“嗯”了一声。   景琇当机立断道:“陶你留在这里等警察善后好吗?”她余光扫到被压倒在地上仍不忘叫嚣着“放开我,为什么抓我,要抓的是季侑言这种支持同性恋带坏社会的变态,琇琇只是被带坏了,我是为了纠正她”的袭击者,眼神冷得像刀。   陶行若应好。   “潇潇你带着保安开路,挡住外面的媒体,以玫你叫司机把车开到门口,宁薇你和我扶着言言。我们自己去医院。”景琇收回眼神,把外套脱了罩在季侑言的头上,挡住季侑言的脸,扶着季侑言往外走去。   门口已经聚集了许多媒体和粉丝,看见她们出来了,都挣扎着想要脱离保安的隔离,伸长了手,恨不得把话筒和摄像机直接怼到她们的脸上。   快上车了,有一家媒体的记者突破了防线,架着摄像机斜对着季侑言冲来。景琇的好修养绷到了极限,怒不可遏地伸手拍向了摄像机。摄像机稳不住地撞到车身,摔落在地。   四下哗然,闪光灯闪得更密集了。   景琇阴沉着脸,视若无睹地要扶季侑言上车,季侑言担忧地叫她:“阿琇……”   景琇深吸一口气,吩咐姚潇道:“潇潇,留一下这个记者的电话。”而后她搀着季侑言上车,扬长而去。   季侑言疼痛缓了些许,脸色还是一片惨白:“我又给你惹麻烦了。”阿琇又为了她怼记者,不知道那群媒体又要怎么写了。   景琇满目痛惜,哑声道:“说什么傻话呢?”她想到刚刚的事还在后怕,颤着唇道:“答应我,再也不要这样了。”这不是第一次了。   “我宁愿自己出事,也不想你有任何事。”   季侑言凝视着她轻轻道:“我做不到。”因为她也是的啊。   一切尽在不言中,景琇的眼眶再次泛红。   车子开到医院时,院方这边陶行若都打点好了,季侑言直接被推进了急诊室,而后是跑上跑下地做检查。   季侑言后脑勺缝了五针,手臂除了肩膀脱臼,手肘还有骨裂。景琇全程陪同着,心如刀绞。   陶行若善完后跟着来到了医院,告诉她袭击者也在医院中救治,救治完了会转到警方那里,现在她要去做个笔录。   景琇亲了亲病床上的季侑言道:“你睡一会好吗?我一会儿就回来。”语气温柔得像在哄孩子。   季侑言露出笑,听话地闭上了眼。   景琇帮她掖好被子,起身跟着陶行若出门做笔录。   袭击者自称是景琇的粉丝,对她十分爱慕,因为接受不了女神居然有违人伦地与季侑言暧昧不清,带坏社会风气,所以决意献身自己,带景琇走回正道。   十足的神经病。   景琇拳头握得咯咯作响,低气压地配合着做完笔录,要求道:“我要见他一面。”   陶行若打点上下,陪着景琇进了袭击者的单人病房。为减少攻击性,袭击者双手被扣在了病床头。   见到景琇进来,袭击者露出笑,“琇琇,你来看……”我字还在喉咙中,景琇忽然握起了床头柜上的水壶,扬起手,对着他恶心的嘴脸狠狠地砸了下去。   对方被砸歪了脸,惶恐痛呼道:“救命啊……救……”   景琇没让他喊完,又落下了第二下。   这一下砸在了正脸上,砸得男人口唇破皮,鼻血直流,痛得张不开口了。   还不够,她又扬起了手。   陶行若被景琇突如其来的暴戾吓到了,慢了半拍才去拉景琇,“琇琇,冷静!会出事的。”   景琇被陶行若圈住了双臂,握着水壶的手在发抖,身子也在抖,眼神森冷得可怕,是恨不得把床上的人碎尸万段的恨意。   她胸膛急促起伏着,眼神慢慢恢复了清明。   “出事?”她喃喃低语,松开了水壶,捂着心口瘫软了下去,“陶,你知道的,她能像现在这样……”泪水顺着她覆在眼上的指缝成串滑落。   不,不知道了……   陶行若也不知道了。没有人知道,季侑言能平平安安地活着,对她是多么难能可贵的事。   陶行若听不懂她的话。她第一次见到这样失控的景琇,震惊又心疼。原来,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深爱到极致是这样的模样。   她轻拍着景琇的后背,无声安慰。   景琇恢复了平日的清冷克制,扶着陶行若站起了身,冷声道:“陶,这种人就不要再出来祸害人了。”   陶行若了然道:“你放心,我知道了。”要么在精神病院里老死,要么把牢底坐穿吧。   蒋淳打来电话与她商量这个突发事件的后续,景琇不愿意再多看那人一眼,转身出门。   蒋淳说事件火速地发酵了。但明明重点是她们被袭击了,排在热搜的顺序依次却是“景琇攻击记者”、“景琇季侑言恋情被踢爆”、“季侑言遭遇裸男袭击”。明显是有人趁机恶意地操控了舆论。   景琇心力交瘁,强打起精神与蒋淳粗略地商谈了方案,挂了电话回到季侑言的病房。   她缓和脸色,准备推门而入。   “妈我真的没事。好,我知道了,那我会派人去接你们的。”病房里传来季侑言无奈的声音。   景琇僵住了身子,耳旁又响起了两个月前季长嵩对她的质问。   她是不是真的根本保护不了季侑言,却还一直没有自知地连累季侑言暴露在危险当中?   景琇无法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期待刀子的小可爱们,哈哈哈   季姐表示:我劝你善良.jpg 第99章   钟清钰忙完了手头的论文, 关电脑前习惯性地搜索关于季侑言的消息时才看见连续好几条季侑言的热搜。   她看见“季侑言遭遇裸男袭击”这个词条, 心咯噔了一声,再点开看见广场上季侑言挡着脸, 被景琇和另一个女人艰难地扶着上车、脚步虚浮的视频, 顿时六神无主、手脚发软。   她立刻抓起一旁的手机给季侑言打电话,好在电话在她的祈祷中接通了。   季侑言再三安慰她没大事的,但钟清钰听她说破了头还伤了骨头,知道她一贯报喜不报忧, 到底是无法安心, 一定要亲自来看一眼。   不论之前电话里有过多少不愉快,来自母亲久违的关心, 还是让季侑言觉得心头发热。所以虽然觉得没有必要,见钟清钰坚持,她也没有过分推脱,答应了下来。   她刚挂断电话就看见景琇推门回来了。景琇神色间带着疲倦,看着她的却眼神很柔和。   “感觉还好吗?”景琇在季侑言的床旁坐下, 目光落在季侑言用三角巾固定着的左臂上。   季侑言看出她的担心,动了动左手手指头, 故作轻松道:“你看它感觉像不好的样子吗?”   景琇紧张地握住她的手,“别乱动。”   季侑言轻笑出声,忍着酸痛用大拇指摩挲景琇的手背,“没事的,医生也说可以适当活动的。”她顿了一下,转移景琇的注意力道:“阿琇, 我妈看到新闻了,放心不下要过来看看。正好借着这次机会,我把你正式介绍给他们好不好?”   这段时间,虽然在恋情这件事和钟清钰依旧有口角发生,但季侑言感觉钟清钰的口风还是松动了很多。她觉得等钟清钰真的看见景琇了,一定会折服于被景琇出众的魅力。   然而景琇的反应和她预料的不一样。她微蹙着眉头,欲言又止,像是为难的神色。   季侑言以为她可能是不愿意,连忙改口体贴道:“没关系,阿琇你要是没有准备好我们就等下次。说起来你这几天应该全心放在演出上的,也不适合分心……”   她话还没说完,景琇轻声打断她道:“不是这样的。”   她定定与季侑言对视着,咬唇坦白道:“言言,我见过他们了。”她的目光里带着难以察觉的忐忑。   季侑言错愕。   景琇垂下眼睑,声音低哑道:“对不起,没经过你的同意,也没和你商量,我给他们写信了。两个月前,你爸爸托人告诉我,想见我一面,我就去了。是我自作主张。”   她本不想告诉季侑言这件事的,可是她现在有一些怀疑无法自我疏解了。她的理智告诉她,她不应该让季侑言像从前一样一无所知地承担这些问题积压下来的后果。   “不要道歉,我只是很惊讶,一点都没有怪你的意思。”季侑言回过神,伸出右手覆在景琇放置在薄被上的柔荑上。   她知道景琇一定是想帮自己取得父母的认同才这么做的,她怎么舍得怪她。   她深知景琇的为人,更知道自己父母的顽固。联想到景琇刚刚为难的模样,她语气急切道:“阿琇,我爸妈是不是让你受委屈了?他们是不是说什么难听的话了?”   景琇望进季侑言盈满心疼的眼里,想到季长嵩和钟清钰对她的冷言冷语,鼻头涌起酸意。   她艰涩道:“他们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很不看好我们。”   “言言……”景琇迟疑,眼神里是化不开的沉郁,“他们认为我保护不了你,给不了你真正的幸福。”   “我当时觉得刺耳,反驳得振振有词,可是我现在有些不确定了。”她吐露心声。   可这样的可能要放开季侑言的怀疑都让她心疼得像被什么撕开了一般。内疚与不舍像钝刀一样在她的伤口上来回搓磨。她试图从季侑言的手下抽回手收握起拳头,克制自己不要太过失态。   季侑言却紧紧攥住了她想要逃离的手,颤声道:“不确定什么?”   手上传来的大力,是季侑言显露无疑的不安。景琇心上又是一阵尖锐的痛。   她逼着自己直视季侑言,哽声道:“言言,我不确定我是不是做错了。”   “我要你勇敢,可你勇敢后,我却护不住你。我只会让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因为我受伤。”她长睫颤抖,泪水顺着脸颊无声滑落,“我真的是你的最优选吗?”   她偏过头试图擦干泪水,像是在问季侑言,更像是在问自己。   是不是最优选这个质疑,复合前她就在问自己,季长嵩质问过后就更常在她心间徘徊。她一直努力地相信自己,直到刚刚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季侑言在她眼前倒下,她的心理建设彻底崩溃了。   景琇的自我怀疑像是利箭直穿季侑言的心脏,让她一瞬间也痛湿了眼眶。她舍不得看景琇这样脆弱的模样。她看着景琇,有一瞬间像看见当年的自己。   这个问题,和景琇分手的那一年她也问过自己。   她忍痛要坐直身子靠近景琇,景琇连忙站起身去扶她,季侑言却在她俯身下来的时候抬起下巴吻她眼角的泪水。   好苦,苦得她心都要碎了。   “阿琇,你记得你和我说过吗?我爱你,就是你最大的底气。”她盯着景琇近在咫尺的美丽眼眸。   景琇凝视着她,心弦颤动。   季侑言撑着手往左挪动身子,柔情似水道:“阿琇,坐上来。”她抬手轻勾景琇的腰。   景琇站不稳,怕压到季侑言,只好顺着她的意思坐到床上,坐进了季侑言的臂弯里。   季侑言圈紧景琇的腰,仿佛这样才能弥补她心底里的不安感。她的声音幽幽远远,像是从回忆里传来的,“你知道当年你提分手,为什么我没有任何挽留地就答应了吗?”   景琇心提了起来,侧目去看季侑言。   这个心结,曾经横亘在她心中许多年难以释怀。最开始她以为季侑言是不爱了就等着她这一句分手了,后来她以为季侑言是累了不想在一起了。毕竟爱是一回事,适不适合在一起是另一回事。   “你相信过我当年迟到的理由吗?”季侑言带着一点苦笑的意味。   景琇双唇嗫嚅,无法欺骗季侑言。   那一年她从高空坠落,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在昏迷前吐着血打了唯一一通电话——打给季侑言的。   是季侑言助理接的,说季侑言在拍摄中,不方便接电话。   她痛得口齿不清,连一句完整的“我很想你”都说不清晰,是姚潇看不过哭着在她旁边帮她传达了她出事故了、让季侑言快回来的消息。   彻底失去意识前,姚潇还在鼓励她,姐你不要睡,姐你振作起来,季姐马上就回来了,姐……   她听进去了。虽然很疼,但她想她一定要醒过来。她好久没见到言言了。   可她努力地醒过来了,环顾四周,却依旧没有看见那个最想见的人。   母亲看穿了她寻找的眼神,告诉她季侑言护照丢了,周末大使馆没开门,所以她滞留在意大利了。   多么巧合的事情。   就像和她约会没时间却能有时间和绯闻对象共进晚餐的巧合;就像恋爱周年日她总有工作的巧合;就像她过生日她车子半路抛锚过了零点才能回来的巧合。   这一次是第五天蹲班的媒体逐渐被控制住后,季侑言安全地低调抵达医院的巧合。   “你没有信过对吗。”季侑言是肯定的语气。   景琇看着她脸上的自嘲,喉咙哽得发疼。“对不起,言言,对不起,我……”   季侑言抵着她头低柔道:“我不怪你,是我以前瞒你太多,让你对我失去了信任。”   “我的护照是真的丢了,或者说,和汪珺婵翻脸以后我才反应过来,当年我的护照应该是被她故意弄丢了。”   那一年她在意大利拍摄广告,中午助理就接到了景琇出事的消息,可汪珺婵却把消息压下来了,直到晚上她彻底结束拍摄才告诉她。   宛如五雷轰顶,季侑言晃了一下身子,险些踩空从台阶上滚下去。那时候已经距离景琇打来那一通电话八个小时了。   她疯了一般地要回去,汪珺婵说帮她订好了两个半小时后的飞机。她颤抖着手拨打景琇的电话,电话通了,是蒋淳接的。   蒋淳说景琇在做手术了,情况不是很好,问她在哪里。她痛断肝肠,又慌又急又无能为力,哭着回答蒋淳自己还在去机场的路上。蒋淳沉默了好几秒才再次开口告诉她医院地址。   季侑言从蒋淳的沉默中听出了她无声的不满与质疑。作为第一个知道的人,八个小时了,她居然还在去机场的路上。多可笑啊。   她也觉得自己可笑。她红着眼怪罪汪珺婵没有告诉她,可汪珺婵也振振有词。她质问季侑言当时就知道了要怎么样,抛下拍了一半的广告不管了吗?违约金怎么办?后续怎么办?以后怎么办?况且她也第一时间查看了机票,发现航班转换来转换去,最后抵达的时间差不了三两个小时,权衡再三才做的这个决定。   以后怎么办?没有景琇,还有什么以后。她吼汪珺婵。   汪珺婵见她崩溃得不成样子,安抚性地和她道歉了。   可是好不容易等到了换登机牌的时候,助理和她说,护照丢了。   季侑言的天彻底黑了。她像疯子一样在机场里乱窜,抛下了所有的体面,又哭又闹地求汪珺婵、求地勤、求警察,求大使馆的保安……   可是周末了,大使馆不上班,签证补不了。汪珺婵说没办法。   周日那天,她们终于央人找大使馆开了紧急通道,特别处理了她的签证,让她搭上了回国的返程。   等待的那段时间里,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痛不欲生。   她终于人不人鬼不鬼地来到了景琇所在的医院,在快到病房走道上被景舒榕截住了。   景舒榕说有话要和她说。   景舒榕直截了当地表示她和景琇不适合,希望她能再次慎重考虑和景琇的这一段恋情。   她说景琇已经很久没有开心过了,家庭心理医生做评估后说,景琇的心理健康情况很糟糕,要考虑接受心理干预了。景舒榕很确定景琇心病的来由是她和季侑言这一段不平衡的关系——景琇爱得太深太没有自我,季侑言爱得太浅太过自我。   她问季侑言,如果在一起这么不幸福,还有勉强继续、互相折磨的必要吗?   季侑言几天几夜都没合眼好好睡过了,完全是靠着意志撑到了医院。她头脑昏沉地无法思考,懵懵地在想,她怎么就不够爱景琇了?她想变得更好有错吗?她们为什么就是要用有色眼光看自己?   她很不服气,很不甘心。她不想放开景琇不想失去她。   可她推开病房的门,看见病床上气息孱弱、奄奄一息的景琇,她脑中绷到极限的那根弦断了。她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了。自责、心疼、自我唾弃淹没了她的心扉。   是她把这个光芒万丈、明艳夺目的那个女孩折磨成这个样子。   是她无能垃圾,卑微如蝼蚁却又不甘平庸伤害了景琇。   是她配不上景琇。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还是甜的。真诚脸.jpg 第100章   “所以你提出分手的时候, 我没有脸挽留。我发现我好像失去了让你幸福的能力。”   “我说服自己放过你, 你值得更好的人。”季侑言的声音很平和,是客观审视过往后放下了的平静。   从谈话后半段开始, 景琇懊悔的泪水就止不住地涟涟滑落。   她错怪了季侑言那么久, 让她委屈了那么久。她一直以为季侑言当年声称护照丢了只是借口,只是为了避免在风口浪尖上来探望她。她一直以为自己的父母对季侑言和平友好,全心地接纳了季侑言。   她滴落在季侑言手背上的泪水灼伤了季侑言的心。季侑言哄她道:“不要哭,阿琇, 我告诉你这件事不是想惹你难过的。”这些事都过去了, 她本不想告诉景琇,怕影响景琇和景舒榕的母女关系。   可景琇的呼吸声却更沉了。她一想到当年季侑言是带着怎样的绝望离开的, 心就像破了一个窟窿一样疼得无法呼吸。   季侑言看她唇齿间隐约的血丝,心如刀割。她亲景琇被咬破了的下唇,“如果一定要哭,不要忍,哭出声好吗?我难道不是你可以放心哭泣的人吗?”   景琇松开唇, 埋在她的肩头,终于细细地抽泣出声。   季侑言轻拍她的后背, 心疼地安抚着她。   “对不起,我什么都不知道。”景琇缓过来了一点,声音沙沙的。   季侑言轻蹭她的脑袋,由衷道:“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你之前说的对,是我什么都没有告诉你才让你失去了安慰我的机会。所以我很高兴你比我勇敢,选择了告诉我。”   “阿琇, 其实当年你提分手,是希望我能够挽留,能够改变,能够变得勇敢一点对吗?”   景琇垂下头,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季侑言心酸酸的。上一世,她懂得太迟了。   “可是那么不堪的我,还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连你妈妈那样开明的人都不看好我,你想过会有人比我更适合你吗?”   景琇仰头凝视着她,哑声认真道:“不要这么说自己。我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考虑。我妈妈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怎么想。我介绍你和他们认识,不是要你得到他们的认可,而是希望能够让你得到更多的爱和开心。”   也许是年少时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八岁初遇,二十一岁重逢,她和季侑言的爱情跨越了光阴与山川大洋,仿佛是命中注定,一生只有一次。   爱上过这样的季侑言,还有谁能够再入得了她的眼?   季侑言露出笑道:“你看,道理明明你都知道的,那你为什么要怀疑自己?”   景琇噎住了。   季侑言拭去景琇睫毛上的泪花,温声道:“阿琇,分手后我一直在反省,越来越明白自己曾经错在哪里了。过度在意别人的看法而忘记倾听你的声音,是我最大的错。爱是非理性的,所以无法用合不合适来决定。但如果非要用这个来比较的话,那你一定是我的最优选。”   “因为只有不爱才是不合适。而我除了你,谁也不会爱。”她想到了上一世,凄楚地笑道:“阿琇,说句不好听的,能死在你怀里,也比我孤独地活着要幸福。”   景琇像是想到了什么,一刹那泪如雨下,痛得难以自已。   她捂住季侑言的嘴,用着断断续续的气声哀求她:“不要说这种话……对不起,言言,对不起……”   季侑言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道歉,连声哄她道:“好,我不说了。”   可景琇却伤心得难以抑制,啜泣得浑身都在发抖。   季侑言担心景琇哭伤了身体,故意亲亲她的耳朵逗她道:“不哭好不好?再哭明天声音该哑了,媒体朋友们该以为我们在医院都不忘做坏事了。”   景琇被她亲得本能颤栗,再一听她说了什么,一下子又想哭又想笑。   “瞎说什么。”她终是破涕为笑,羞恼地拍了季侑言的大腿一掌。   季侑言低低地笑,搂紧景琇疼惜地摇晃,“可算是关上闸门了,你说你是不是小哭包?”   景琇怕季侑言控制不好力道后仰撞到后脑勺,只小心地半靠在季侑言的怀里。没有了煽情的气氛,她有点尴尬,撇过头整理情绪。   季侑言却跪坐起来,不依不饶地探到景琇面前看她的表情。景琇红着眼圈瞪她,季侑言伸手支撑在墙壁上,俯身吧唧一口亲在景琇的额头上。   景琇佯装出来的不悦瞬间分崩离析,心软得一塌糊涂。   “小心肩膀。”她双手扶在季侑言的腰上。   季侑言顺从地退了回去,斜对着景琇摆成了鸭子坐的姿势。她伸手拉过景琇的手放进怀里,目视着景琇诚恳道:“阿琇,谁也没有办法滴水不漏地保护住另一个人,我没办法,你没办法,换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办法的。”   景琇心在她低柔的嗓音中渐渐安定下来。   “也许在父母的眼里,我们永远是需要被保护的孩子。可在爱情里,我们是彼此独立的成年人。不论是和你在一起,还是发声、甚至是以后的公开,所有的一切其实都和你没有关系。是我自己为自己想过的生活做出的选择,该为此负责任的也只是我自己。”   “你愿意爱我,与我一起过我想过的生活,已经是给我的额外奖励了。所以答应我,和我走下去,除非有一天你不再爱我不再想和我在一起了,否则再也不要因为别人的话而动摇了。”   景琇动容。她凝视着季侑言,眼波如水,情难自已地跪立起身子凑近季侑言,在她能说会道的薄唇上印下柔情的吻。   “我答应你。”她承诺季侑言:“你也要答应我,不要再犯一样的错。”   “你爱我的方式,我只接受你和我在一起这一种。”   季侑言心旌摇曳,“好。”她勾住景琇的领口,舔唇意犹未尽道:“阿琇,我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你,刚刚你在台上有多迷人对不对?”   “有多迷人?”景琇微微上扬唇角。   季侑言抵着她的鼻尖道:“迷人到我满脑子都是幻想,想一层层扒下你的戏服,证明女神真的是属于我的。”   景琇耳根发烫。她想嘲笑季侑言独臂侠还想做什么,门口传来两声女人的咳嗽声:“侑言,方便进来吗?”   是魏颐真。   景琇瞬间拉好衣服正襟危坐。季侑言失笑,也靠坐了回去,回应道:“魏姐,你进来吧。”   魏颐真其实已经到了一小会儿了。她到的时候就透过病房门上的小窗看到床上景琇和季侑言暧昧的身影,本以为是自己来的不凑巧,她识趣地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没想到再去探查的时候,两个人居然越来越夸张了。   她怕她再不出声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不得不硬着头皮敲门了。   景琇下床亲自从床底挪了凳子出来给魏颐真坐,魏颐真受宠若惊。   她是来和季侑言商量公关方案的。她和蒋淳谈过了,初步的方案已经定下来了。   “现在热搜上的词条明显是有心人想泼脏水,想引导大众关注景老师和你的感情生活,甚至是捏造那个袭击者的身份,谣传你们有三角关系。景老师的粉丝和我们自己这边的粉丝都已经自发地开始抗议、澄清这些媒体模糊重点,别有居心了。这个事件已经引起轰动了,多方的人都在向我们问询事情的原委,得知对方袭击的原因都很气愤。所以我们准备借力打力,把这次事件立为支持多元,反对偏见的标杆事件,扩大战局,让大家的关注点转移“偏见不除、伤害不止”、支持投票的事情上。”   “可以。”季侑言沉吟道:“需要我发微博报平安,然后解释原委,把这个话题引出来吗?”   这个想法和魏颐真不谋而合:“我也是这么想的,稿子我已经让人写好了,发你微信上了,你过目一下。”   季侑言和景琇低头阅览通稿,魏颐真迟疑道:“有一个事情我需要向你们确定一下。”   季侑言和景琇不约而同地抬头看魏颐真。   “侑言过两天出院了住哪里?回自己家,还是去景老师家?”   显然这几天媒体一定会紧盯着她们,去景琇家的话完全没有办法瞒住的,可是回自己家的话季侑言又舍不得。   景琇一直安静地听着,并不喧宾夺主参与谈话的。看到季侑言为难,她才开口谦逊道:“魏姐你觉得怎么样更好?”   魏颐真坦白道:“当然是回侑言自己家更没有麻烦。”但她话锋一转又道:“但如果你们以后想要方便一点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借着这次机会摆到明面上的。”   季侑言眼睛一亮,“怎么说?”   “与其等到之后被拍到私下亲密的照片,不如把主动权掌握在我们自己的手里。你可以借着这次作为受害者容易被大众怜惜和相信的身份,大大方方地发微博表明自己暂住了景老师的家。借口类似景老师的母亲感谢心疼你,非要亲自照顾你之类都行。”   “然后顾导那边电影的官宣也差不多时间了。可以在这个时机,官宣你们主演电影,同时引导一个类似‘有一种友情叫乔月与沈郁’这样的话题,算是侧面给不愿意相信你和景老师绯闻的人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但本质上,我们对绯闻是不承认也不否认的冷处理状态。”   本身同性之间的感情就很难界定,除非被拍到诸如接吻这样的画面,否则再暧昧只要双方没有承认就不算实锤。   “当然,风险也是有的,这样在部分人眼里,你们这是透明柜了。只要哪一个环节没有控制好,可能就会变成真出柜了。”   可以相对不那么严格地遮掩就意味着相对更多自由的相处时间,季侑言心动了。   她用眼神无声地询问景琇,景琇犹豫:“你爸妈那里没有关系吗?”那天洗手间里的争吵她是听到了的,万一真的公开了……   季侑言含情脉脉道:“那是我和他们的功课,交给我来解决,你不要考虑。你只要考虑你自己,你愿不愿意?”   景琇眼眸漾了漾,弯唇郑重道:“我愿意。”   作者有话要说:魏颐真后悔没拉着蒋淳一起来:这什么求婚现场吗?[柠檬][柠檬]   季姐:才不是,求婚怎么能这么不浪漫?   魏颐真:景老师你听见了,到时候不浪漫你可不能答应。   景老师口是心非:好,我记得了。   内心:她向我求婚就是足够浪漫的事了。   远在法国的景舒榕微笑:被安排得明明白白.jpg 第101章   季侑言的心随着景琇的肯定回答飞扬了起来, 但碍于魏颐真在场, 她只能收敛地以眼神传达喜悦。   景琇矜持,但眉梢眼角还是染上了隐约的绯色。   魏颐真觉得自己仿佛是一个超大功率的电灯泡, 正在尴尬地发着光。好在季侑言和景琇很自觉, 很快就言归正传地转入了下一个流程。   季侑言对微博公关稿稍作润色,添加上自己的个人风格,而后当着魏颐真的面把微博发出去了。   魏颐真通知宣传团队进行跟进,景琇也联系蒋淳做好跟进的准备。   后续的相关事宜商讨完毕, 魏颐真准备告辞了。她打趣季侑言和景琇:“好好养伤, 其他的我会打点好的。不过后天出院,有一个你们要自己准备好。”   季侑言认真问:“魏姐你说。”   魏颐真站起身, 挑眉道:“丈母娘啊,让她接你出院吧。”“丈母娘”这个三个字,她咬得很是玩味。她目光投向景琇,“我听说还在法国呢?方便吗?”   季侑言跟着看向景琇,景琇猝不及防被揶揄了, 别开眼回答道:“方便。她已经打过电话表示要回来了。”   “这样啊,那就好。”魏颐真难得看见一贯气场强大的景琇露出这样柔软的样子, 忍不住多瞅了两眼。   季侑言看出了魏颐真的坏心眼,轻咳了一声,委婉道:“魏姐,时间不早了,再晚你一个人下去我该不放心了。”   魏颐真了然地睨季侑言,嗤笑道:“好啦, 那我不打扰你们休息了,先走了。”   景琇亲自送魏颐真出门。   她合上门,刚转回身就听见季侑言叮嘱她:“阿琇,你也回去吧。”   景琇与她对视一眼,走近了弯下腰淡淡道:“你在这,叫我回哪去?”她拿起了地面上的脸盆,直起腰准备去阳台上的洗手间。   季侑言的心弦被拨动,揽住了景琇,把脸贴在景琇的后腰上,“我怕你在这里休息不好,影响明天的演出。”   景琇轻轻地揉她的发顶,“再不睡的话可能会的。松开我,我去给你接热水洗漱。”   季侑言亲昵地蹭她:“你拿着脸盆,我突然特别有一种你是我媳妇的感觉。”她们这样,像极了平常夫妻间照料生病爱人时的画面。季侑言心间溢出一种平凡又珍贵的安定感。   景琇失笑道:“不拿盆就不是了吗?”   季侑言松开景琇,好笑道:“不是啦。”她挪动着下了床,站起身刮了景琇的鼻梁,戏谑道:“什么时候都是,丈母娘我都认了呢。”   景琇压着笑嗔她一眼,抱着盆转身就要走。   季侑言拉住她手中的盆,体贴道:“不用啦,我腿又没事,我自己来就好了。”说着她回过身单手去拿牙杯和毛巾。   景琇连忙伸手帮她取了过来。虽然季侑言说自己能行,但景琇还是不放心地跟着她进了洗手间。   季侑言先开了水龙头给牙杯接满水,而后用右手把牙刷塞到自己的左手中,再用右手抓起牙膏挤到牙刷上,之后放下牙膏再从左手取过牙刷。   明明平时不过三秒就能完成的事,此刻她却要分好几个步骤才能做到。   景琇站在她的身旁,看着她后脑勺的纱布和肩膀上的纱布,眼眸黯了下去。   季侑言要再一次把牙刷放到左手上,准备换右手拿牙杯漱口时,景琇及时地伸手把牙杯递到了她的嘴边。   季侑言露出笑意看景琇,却一眼看到了景琇无言的难过与心疼。她就着景琇送来的牙杯漱完口,不动声色地调侃道:“要是我伤的是右手就好了。”   景琇在帮她放热水拧毛巾,沉声道:“你又乱说话。”   季侑言腻歪道:“你看我要是伤的右手,我就能心安理得地享受阿琇你给我喂饭了。想想就觉得很……”她后面的话还没说完,景琇拧干了毛巾,堵住了她的嘴。   季侑言以为景琇是不好意思了,低下头享受着景琇帮她洗脸的温柔动作,忽然听见景琇轻轻道:“左手也可以。”   毛巾离开了季侑言的脸,景琇背过身子清洗毛巾,准备再帮季侑言擦拭一次。   季侑言笑逐颜开,得寸进尺道:“那等你演完话剧,我们也可以吗?”   景琇关上水龙头奇怪道:“可以什么?”   季侑言暧昧地眨眼睛。   景琇反应了过来,瞬间什么心疼都没了。她拧干毛巾又羞又好笑道:“可以你个头,你肩膀不疼了?”   “疼。”季侑言用右手摸了摸景琇露出来的小臂,低柔道:“可是想你想得心更疼。”   景琇被她摩挲过的肌肤仿佛连毛孔都苏醒了过来。她喉咙滑动了一下,还没想好怎么回复季侑言,就看见季侑言放在她小臂上的手掌翻转了过来。   她掌心向上,扬了扬五指,一脸意味深长的坏笑。   景琇脸腾得烧了起来,没好气地将毛巾塞到了季侑言的掌心中,“看来你完全可以自己洗。”说完她抛下一句“我去叫人把床拼一下”无情地离开了。   季侑言达成缓和景琇心情的目的,目送着景琇的背影,眉眼含笑。   她洗完脸,洗了脚回到房间里,景琇已经让人把两张病床拼成一张双人床了。   “你先睡吧,我去冲个澡。”景琇看着季侑言上床,帮她调整好了舒服的睡姿,掖好了被角。   “好。”季侑言从善如流。   景琇帮她关上了灯,借着月光去到洗手间。   季侑言又疼又累,躺了不过一会儿就觉得睡意沉沉。但她还是挣扎着没有睡,等到了景琇轻手轻脚、带着满身的清香回到她的枕边。   “阿琇。”她声线慵懒低沉道。   景琇听出了她的困意,轻声道:“怎么还没睡。”   “我想起来有话忘记和你说了。”季侑言努力清醒道:“阿琇,就像你说的,你把我介绍给你爸妈是希望能够让我得到更多的爱和开心,我想要把你介绍给我爸妈,也是希望能够给你更多的安全感和幸福感。如果你因为我在他们那里忍受委屈,那就和我的初衷完全本末倒置了。”   她因为自己上一世没有尽到为人子女责任而觉得有愧父母,这一世希望能够尽量给予他们一个幸福安乐的晚年。所以她努力争取父母的理解,盼望父母不用再因她和景琇的恋情耿耿于怀,有一天可以像寻常家庭一样和平共处,共享天伦。但这是她对父母的责任,不是景琇的。   “阿琇,明天你安安心心地去准备演出,我爸妈我一个人接待就好了。在他们能够尊重你以前,你不必再委屈自己迎合他们。”   “我放在心尖上宝贝的人,谁都不能给你脸色看,包括我爸妈也不行。”   她困得眼睛小了一倍,眼里的柔情却还是那样清晰可见。   景琇心湿湿的,摸了摸她的额头,哄她道:“好,我知道了。你安心睡吧。”   季侑言扬了扬脑袋示意,景琇微敛眼睑,近前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晚安。”   “晚安。”季侑言终于心满意足地放心睡去了。   景琇在夜色中凝视着季侑言的睡颜,用手隔着空气描摹季侑言缠着纱布的手臂,五指渐渐收拢成拳。她坐起身子,从床头的包里取出那块血红的平安扣,放置在掌心中,双手合十虔诚祈祷。   *   第二日中午,钟清钰孤身一人来到北城。景琇虽然得到了季侑言的理解,但还是特意安排了人去机场接钟清钰。她本想亲自下楼接钟清钰的,但考虑到单独相处钟清钰对她发难的可能,她折中选在病房门口等待钟清钰。进病房后,她不卑不亢、有礼有节地与钟清钰寒暄了一番后才去了剧院准备晚上的演出。   景琇走后,钟清钰放松了姿态,站起身关切地打量季侑言的伤情:“医生怎么说的?这以后会不会变成习惯性脱臼?年轻的时候不知道保重自己,这以后阴雨天气有你受的了。”   季侑言故作轻快道:“没事的,没那么严重啦。其实本来都不用住院的。阿琇不放心,才让我住两天观察的。”她转移话题道:“爸呢?”   钟清钰叹了口气道:“你爸本来也要来的,但这两天感冒了,血压忽高忽低的,早上血压又上去了,我不放心,就不让他来了。”   季侑言不放心道:“那你怎么还来了?我这边没事的,爸那边要紧。”季长嵩心脏手术的事,因为有风险,加上他本人比较抗拒,所以暂时只采取了保守治疗。   钟清钰坐下身子给季侑言削苹果,沉默着没有应话。   为什么来?答案不是显而易见吗?   季侑言也察觉到自己说错话了,软了声安抚钟清钰道:“妈,你也看到了,我真的没事,你和爸别担心。”   “脑袋都开瓢了还没事?”钟清钰又心疼又生气,翻旧账道:“我让你不要太出风头,不要站太前面,你还和我犟嘴。你看现在出事了吧?”   季侑言弦外有音道:“如果我一个人出事可以换来更多人的警醒,可以避免因为偏见有更多的人受伤,那我觉得是值得的。”   钟清钰削苹果的动作顿了顿。半晌,她轻哼了一声道:“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都是为了她吗?”“她”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季侑言伸手覆在钟清钰的手上,反驳道:“我不是。妈,我是为了我自己。”   钟清钰抬头,望进季侑言认真的眼底,听见她说:“妈,你还不明白吗?在事情发生的短暂时间里,我根本来不及思考,保护她,完全是我发自内心的本能。”   “在我潜意识里,我看重她超过看重我自己。她受伤的话,我只会比自己受伤更难过。所以本质上我保护她,是为了让我自己好过。”   钟清钰张口想说什么,季侑言恳切道:“妈如果你理解不了,就将心比心。就像你爱爸爸一样,又或者就像你爱我一样。我也是像这样深爱着她的。”   钟清钰手中的苹果皮断了,落在她手背上湿湿凉凉的。她注视着季侑言,注视着季侑言为景琇心甘情愿受的伤,心慢慢地沉到了底。   许久后,她艰难开腔道:“她条件那么好,如果哪一天她要离开你了,你怎么办?你们又不像寻常夫妻还有个孩子做牵绊。”有钱有权的人,有任性潇洒的资本,脱身总归是容易的。   这是松动了的语气,季侑言生出了些欢喜。她好笑道:“她会不会离开我和她条件好不好没有必然联系啊。我也不是很差啊。况且,即便是寻常夫妻,如果有一天走到了必须要用孩子来勉强维系婚姻,那这样的婚姻我也不愿意将就的。”   “人生有那么多的无常,就像袭击的人当时如果带了一把刀,我不一定现在已经死了。”她话音刚落,钟清钰就斥责她道:“不要说晦气话。”   季侑言心软道:“好,我不说了。我只是觉得,以后会怎么我不知道,我能把握的只有当下这一刻。妈,如果你只是因为担心我所以不同意我和她在一起,那你相信我,无法和她在一起的我才会是最会让你担心的。”   “因为我会生不如死。”   掷地有声,钟清钰喉咙哽塞。   几秒后,她把削好的苹果递到季侑言的手中,逃避道:“我说不过你,你自己好自为之。”说完她起身出去洗手。   这个话题就此断了,季侑言无奈叹气。   因为不放心家里的季长嵩,也因为季侑言明天就出院回景琇的家了,所以钟清钰订了傍晚的机票就回延州了。   回延州前,钟清钰让林悦当司机,送她去采购了新鲜的食材,而后去了趟季侑言的家,给季侑言煲了一盅骨头汤送到医院。   这个年纪的人,好像总觉得还是自己亲手做的东西更有营养。季侑言心暖。   她离开后,季侑言拉出小桌板,打开放着保温桶的袋子,忽然发现,袋子里放着两双碗筷。   汤也明显是两人份的。   季侑言愣了一下,眼圈蓦地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季姐一只手也要倔强地穿上品如衣服,简称骚断手。   景舒榕很不高兴:我比较想当婆婆。   她觑钟清钰:辛苦养大的白菜被猪拱了,我说什么了吗?   钟清钰一比较,突然觉得人生升华了。喜滋滋。   季姐枯了:妈你高兴什么,谁是猪了?!    第102章   母亲这算是默许了吗?季侑言咬着唇拿出了碗和勺子, 发现碗下还垫着一张折叠端正的纸。   她打开纸, 看见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字,是各种补汤的食材和做法。纸张的最末行写着:“让她煲给你喝, 别嫌麻烦。”   “让”字的点墨渗透了纸张, 似乎是犹豫了许久才这下这行字的。   季侑言捏着纸,又想哭又想笑。她仰头眨去泪花,对着汤和纸条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景琇。   “我妈煲了一盅汤收买你, 彻底把我这个麻烦交给你了。”配图是一张俏皮的“求收留”表情。   景琇正在后台做造型, 整个后台气氛异常的低沉。   虽然景琇表现得并不明显,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合作的演员们总觉得因为昨天袭击的事情,景琇今天整个人比平时更冷冽了几分。因此连关心季侑言伤势如何的话,他们都不敢多嘴发问。   发型师和化妆师是剧院一贯合作的擅长话剧妆容的特供团队。因为不熟悉景琇,不知道景琇不是会把个人情绪发泄在工作场合里的人,所以整个团队的人给景琇上妆都小心翼翼, 如履薄冰的。   景琇有察觉到气氛不对,但碍于她心情确实不佳, 想清静一会儿,所以也没有刻意缓和气氛。   “景老师……”姚潇突然打破沉默。她看到季侑言发来的消息,第一时间举着手机提示景琇。   景琇一见姚潇欲言又止的模样就知道应该是和季侑言有关的。言言应该知道她快上台了,这种时候给她发消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她立刻示意化妆师停手,而后紧张地打开了对话框查看消息。   所有人的心也跟着她的脸色提了起来。   出乎意料的,宛如一阵春风突然拂过水面, 冰雪笑容。景琇弯了弯眉眼,整个人在顷刻间柔软了下来。   她知道能得到父母的认可季侑言会有多开心。季侑言开心,她便也开心。   她噙着笑给季侑言回了一个“OK”的手势,又找出了一个“学习如何养猪”的表情包发了过去。简要地回了两句,她把手机交回了姚潇手上。   一抬眸,她瞥见镜子里身后所有人来不及掩饰的惊奇眼神,终于有心思活跃气氛,淡笑道:“你们被定身了吗?抓紧时间继续吧。”   大家见她终于舒展笑颜,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在心底里感谢救世主季侑言。   想到季侑言,再想到昨晚的事情,大家又有些惋惜。   为了这部话剧,景琇付出的努力大家有目共睹。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所有人都只看到景琇在台上的完美演出,他们这些常驻剧院的工作人员却看到了景琇排练时的辛苦汗水。   值得的是,昨晚首演后剧评网关于这部话剧的评分都很高,口碑爆棚,叫好又叫座。   可惜的是,明明景琇该凭借着这一部话剧再度封神的,可如今新闻上却几乎找不到关于话剧内容、关于景琇演技的讨论,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景琇和季侑言受袭击的各种猜测上。   这部话剧,显然只能成为这一出闹剧的陪衬品了。   他们的惋惜,是景舒榕的心疼。   景舒榕收到消息后就买了最近的航班飞回来,恰巧赶在景琇话剧结束前来到了医院。她考虑到景琇的安排,下了飞机就给蒋淳打了电话,让蒋淳叫收买好的记者拍自己出入医院探视季侑言的身影。   不知道为什么,她其实隐隐有一种预感,景琇和季侑言这样半公开后,可能本属于她的许多荣光与成就都将变得遥不可及。   但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她相信景琇自己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些事的。想到女儿因为季侑言而重新绽放出的笑颜,景舒榕妥协了。   她是真的开心就好。   她抵达病房,在门口礼貌地敲门,“小言,是我,可以进来吗?”   季侑言刚刚自力更生艰难地洗完澡爬上床。闻声她惊了一下,立刻正襟危坐,露出稳重又不失乖巧的笑道:“阿姨,你进来吧。”   景舒榕推门而入,见到季侑言气色不太好的样子,把从法国带回来的滋补保健品放到桌子上,探了探她的额头,真心实意地关心道:“你脸怎么这么白?还好吗?医生怎么说的?”   季侑言受宠若惊,柔声道:“没事的,可能是昨天失了点血还没缓过来。医生说养养就好,没有大碍。”   她嘴甜道:“阿姨你才是,让你跟着奔波劳累了。阿姨你吃饭了吗?我让人给你买饭上来……”   “不用了,我吃了。”景舒榕被她周到取悦到了。抛开了之前因为心疼景琇而对季侑言而有的不满,她现在看季侑言倒是有些越看越顺眼了。   长得可以,为人处世可以,最重要的,对景琇也可以了。   “小言啊,阿姨谢谢你保护了琇琇,你对琇琇的心我看到了。”景舒榕顿了顿,深吸了口气诚恳道:“以前我对你说过一些不合适的话,我向你道歉,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这一句肯定,是曾经她期盼多年却遥不可及的。季侑言百感交集,整个人怔愣住了。   几秒后,她吸了一下鼻子,忍住失态,故作轻松疑惑道:“阿姨你说过什么不合适的话吗?我只记得阿姨邀请我有时间可以常去法国玩的话呢。”   景舒榕觑她一眼,不由地笑了一声,“我好像知道琇琇是怎么被你骗到了。”以前季侑言在他们面前内敛拘谨,以至于她都不知道原来她这样会说话。   季侑言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道:“阿姨,其实是琇琇把我骗到手的。”   景舒榕护短道:“我琇琇追你还用骗吗?”   季侑言用手捂住嘴,一副说错了话卖乖的模样,景舒榕被她逗得没脾气了。   “你们年轻人的事,我掺和不来,只盼着你们能过得开心。”景舒榕在季侑言的腿上轻轻拍了两下,软硬兼施道:“但是啊,我把琇琇交给你了,你要是敢欺负她的话,我可饶不了你。”   季侑言伸手覆在景舒榕的手背上,注视着景舒榕的诚恳道:“阿姨我再也不会了。”   “再”这个字用得很巧妙,一方面承诺了以后,一方面也承认了她从前的错误。景舒榕满意地用另一只手在季侑言的手背上轻拍两下。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沉了眼眸叮嘱季侑言道:“琇琇身体不好,平时还麻烦你多留心照顾一点,特别是晚上的时候。”   季侑言奇怪道:“晚上?”   景舒榕皱眉道:“你不知道吗?”她见季侑言一脸不似作假的疑惑,如实道:“琇琇从去年开始,晚上有时候会有突发性剧痛。”既然景琇和季侑言是要过一辈子的人,她没有道理要瞒着季侑言这种事。   季侑言脸色唰地就白了,颤着声道:“不是因为痛经吗?”   “她这样告诉你的吗?”景舒榕否认道:“不是。没有规律的样子。我们做过检查也没找到原因。最近不知道是不是怕我担心,我也没有听她再提起过了。你是她枕边人比较容易发现,所以我才希望你能够留意一下。”   季侑言一颗心顿时七上八下的,“我好像见过一次,但她和我说是痛经。怎么会没有原因?是不是因为之前的摔伤?还是没有检查到?要不要……”她整个人都慌乱了起来。   景舒榕握住她的手让她镇定下来,“你也不要太担心,今年也做了全身体检,还是显示没问题。不要自己吓自己。”   可她见过景琇疼的样子。那样的疼痛,真的没有问题吗?季侑言惶然。   景舒榕还要说些什么,门外响起了高跟鞋敲击声,季侑言和景舒榕默契地停住了这个话题。   果然,脚步声渐行渐近,景琇神色柔和地推开了门。   “妈,你怎么来了?”一见到景舒榕,景琇就蹙眉快步走到季侑言的床旁,用眼神关切地询问季侑言。   景舒榕又好气又好笑:“你这什么表情?我是老虎吗?怎么像我要把她吃了的模样?”   季侑言连忙打圆场道:“琇琇是心疼阿姨你舟车劳顿,时差都没倒就先来医院了。”她晃了晃景琇的手,用眼神让她放心。   景琇缓了脸色,软声道:“妈,这么晚了,我以为你会先回家休息。累不累呀。”她知道了母亲过去对季侑言造成的伤害,无法不担心在自己不在的场合母亲再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景舒榕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站起身道:“我现在就回去了。”她对着季侑言一颔首,转身就走,明显是不买账的样子。   景琇错愕,连忙追了出去。季侑言心里又甜蜜又好笑。只是她笑着笑着,想到景舒榕刚刚透露的事情,心又不安了起来。   几分钟后,景琇回来了。   “阿姨哄好了?”   “嗯。”景琇在椅子上坐下,温声询问她:“医生来查过房了吗?”   “查过了,说没问题,明天可以出院的。”季侑言压下不安,强打起精神调侃她:“晚上演出后我是不是又多了无数情敌?”   景琇放下心来,唇角微弯道:“你有危机感吗?”   季侑言笑出声,一骨碌跪坐了起来,像只大金毛一样把脑袋埋在景琇的颈窝里乱蹭,“你说我有没有,嗯?”   景琇眼里是璀璨的笑意,由着季侑言撒娇。   两人腻歪了一会儿,景琇讨要了钟清钰留给她的汤,亲自去到病房外的走道上用微波炉加热。季侑言担心她大晚上的吃太多油腻的消化不良,喝两口意思一下就好了,景琇却执意一滴不剩地喝光了。   喝完汤时间不早了,景琇要去洗澡,让季侑言先睡。季侑言却执意要站在门口陪她,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她闲聊着。   夏夜的凉风撩动着季侑言的长发,洗手间里不时传来的景琇的应答声拨动着季侑言的心弦。她抬头仰望夜空的点点繁星,满足着,又隐隐不安着。   夏有凉风冬有雪,这样的人间好时节,若无闲事挂心头该多好。   不知道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入睡后她做了一个更不安的梦。   梦里她一会儿觉得自己在白白的云上,一会儿又看见自己在高高的山上,一转眼,又变成了漫无边际的黑夜。   梦里的黑夜与她之间仿佛隔了一层朦胧的白雾,她隐约看见肃杀的夜色中,有一个背影高挑纤弱的女人,一步一步地朝着仿佛没有尽头的远方走去。   有赤红的血顺着女人的指尖淌落,连绵不绝,没有尽了,在她走过的身后,留下了一路的蜿蜒。   季侑言觉得自己浑身都在疼,想追上那个女人,却怎么都追不上。   不知道这样走了多久,女人的脚步越来越虚浮,直到某一个瞬间,她了无生气地倒了下去……   “不!”   季侑言在梦中悲痛欲绝地哭喊了出声。   明明什么都看不清,明明只有一个背影,可她就是莫名地觉得——那个女人是景琇。 第103章   “言言……别怕……”季侑言是在景琇的温柔安抚声中醒过来的。她睁开泪眼, 一时间还分不清楚是梦还是真。   景琇关切的面容映入她的眼帘, 撕心裂肺的痛感顷刻间又席卷而来,季侑言条件反射地搂住了景琇的脖子, 动作又急又慌, 像是生怕这一伸手搂住的只是一个虚无的幻象。   景琇连忙配合地压下身子,小心地托着她的肩膀,唯恐她太大力动到了伤患处。   “只是梦,已经醒了。”她只听到季侑言一直在喊她的名字, 在喊“不要”, 猜测季侑言应该是做噩梦了。“别怕,我在呢。”   季侑言的呼吸声越发沉重了, 泪水打湿了景琇的脖颈,“现在这不是梦对不对?”她搂着景琇脖子的力道越发地大了。   景琇被箍得有些难受,柔声安她心道:“嗯,这不是梦。你抱得紧了,我能感到疼。”   季侑言反应过来景琇话里的意思, 立刻松开了手,支着胳膊坐了起来。“阿琇, 我弄疼你了是不是?”她眼里还有婆娑的泪意,在昏暗中闪着莹莹的光。   景琇摇了摇头,帮她拿起枕头垫在背后,护住肩膀。她侧坐着用指腹擦拭季侑言的泪水,轻声道:“是不是做噩梦了?”   季侑言想到梦里最后那个女人倒下的画面,眼里又有水汽漫上。   她拉下景琇纤柔的手, 从指尖细细地打量到手腕,像是要确认她手上没有流血的伤口、没有那可怖的鲜红。   景琇不明所以,由着她打量。   “我梦到了一个女人,看不清模样,但是梦里的我好像很清楚那是你。”她攥紧景琇的手,低哑出声。   “嗯。”景琇专注地倾听。   “我看见你在一座山上,又好像不是山,就是很黑的地方,一个人一直走一直走。”她有一点记不清楚梦里的具体场景了,想要仔细想,脑袋却是一阵钝痛。   景琇全身心都系在她身上,看她表情不对,紧张道:“难受就不要再回忆了。”   季侑言晃了下脑袋,缓了过来:“没有,就是忽然有一点记不清楚了。”她想了想,继续道:“我看到你手上不知道哪里好像有伤口,于是有血就顺着你的手一直往下淌,淌了一路,怎么都止不住。梦里我好像一直在叫你,一直想要让你停下来,可是却怎么都叫不住你,也追不上你,只能看着你一直走到无力……倒了下去……”   说到最后,她声音有些颤抖,心有余悸。   景琇柔和的神情随着她话音的落下,一瞬间变得晦涩难明,像是错愕,又像是震惊,还有一点审视的意味。   是季侑言看不透的复杂。   “阿琇?怎么了吗?”季侑言心头浮现出怪异的感觉。   为什么言言会知道这个?   景琇注视着季侑言不似作假的茫然,不动声色地压下了惊疑,缓声道:“没有,我只是想象了一下画面。”   她顿了顿,试探性地问季侑言:“梦里还有其他什么吗?”   季侑言摇头道:“没有了,我被吓醒了。”   景琇松了一口气,若无其事地下床给她倒了杯热水,温和道:“喝口水压压惊,你应该是受惊后心理还没缓过来。”她站在月光下盈盈而笑,“我没事的,你没事,我就没事。”   季侑言捧着水杯,望着景琇美好的笑颜,患得患失感却再一次涌上心头。   “阿琇。”她喝完水,把水杯递回给景琇,“今天阿姨和我说了一件事。”   “嗯?”   “阿姨和我说,你从去年开始,晚上有时候会有无故的剧痛。”她一眨不眨地盯着景琇。   景琇掀被子的动作微顿,而后没有应声地坐回了床上。   “陵州那一次难受,是剧痛发作,而不是痛经对吗?”季侑言神情凝重。   景琇整理好了情绪,侧身看着她回答道:“之前是有过疼痛的情况。但痛经那一次是痛经。你不要听我妈的,没事的。”相对去年的频率,今年发作的频率低很多了。   季侑言抿唇不说话,眼底是明显的不信。   “体检过的,都正常。”景琇从容道。   “不可能会有无缘无故的痛。”这样的未知原因,让季侑言觉得像是有一颗不定时的炸弹绑在景琇的身上。她怎么可能不担心?   景琇沉默了两秒,忽然应道:“是有原因的。”   季侑言怔住。有原因为什么景舒榕会不知道?   景琇垂眸,煞有其事道:“是心理原因。”她低声道:“言言,你知道植物神经紊乱吗?”   季侑言艰涩地应了声“嗯”,胸口发堵道:“可是,这个会引起剧痛的吗?”上一世,她和自己的心理问题共处多年,多少也有一点植物神经紊乱症。是有莫名的躯体不适感,但不曾有过剧痛的症状。   “会有的。”   季侑言将信将疑,可景琇神情认真,季侑言动摇。阿琇没有道理骗她不是吗?   况且,如果是植物神经紊乱,就可以理解为什么景琇不告诉景舒榕原因了——当年是她让景琇情绪出问题的。   季侑言一下子红了眼圈,景琇猜到了她的想法,赶在她道歉之前捂住了她的嘴:“是我自己心理素质不好。”   季侑言明显没有听进去,满目歉疚。   景琇咬了咬唇,挪开手妥协道:“言言,就算和你有关系,那也是过去的事了。从你在身边后,我就几乎没有难受过了。”这是半实话。她隐隐觉得,季侑言在她身边对缓解疼痛是有很大帮助的。   “除非有一天你还要离开我。”   季侑言吸了一下鼻子,斩钉截铁道:“除非我……”她话还没说完,景琇蹙眉打断道:“不要乱说话。”   她紧张的样子让季侑言心头发暖。季侑言改口道:“不会有这一天的。”   景琇露出淡笑道:“所以不用再为我担心这个问题。”   季侑言见景琇笃信的模样,疑虑被打消了大半。景琇顺势放平了季侑言的枕头,结束这个话题道:“才四点多,再陪我安心睡一会儿?”   季侑言担心影响景琇的休息,彻底压下了顾虑,顺从地躺下了。   景琇与她面对面地侧躺着,把手搭放在季侑言的腰上,在季侑言再一次睡过去后睁开了眼,久久地凝视着季侑言,满目深情。   她怀疑过很多次季侑言是不是与她一样,但现在看来季侑言不是。这样也好,她不需要季侑言额外的愧疚或是感动。所以如果可以,她希望季侑言永远不知道。   景琇释然地弯唇,靠近了季侑言的颈窝,闭目酝酿睡意。   第二日景琇故意和景舒榕错开时间,提早去了剧院。十点多,景舒榕亲自到医院接季侑言出院。季侑言按照计划发了微博,附图是景舒榕帮她整理行李的背影照和自己的吊着胳膊的自拍照。   文字是:“@景琇,阿姨非要让我拎包入住,我可以吗?”   微博甫一发出就激起了千层浪。   季侑言的粉丝们关注点都不在内容上,全是“[大哭][大哭]心疼我姐姐”、“[大哭]言言照顾好自己“、“宝贝儿要快快好起来”、“姐姐真是个善良的傻姑娘”……当然也有不和谐的声音,“说出来有点自私,如果可以我真的不希望现在躺着的是你……算了,你愿意这么傻我不评价。只是那些黑过我姐姐蹭热度抱大腿的,请滚出来道歉好吗?”   季侑言皱了皱眉,默默地删掉了这条评论。   她打了电话给魏颐真,把控评和后续发酵的事情全权交给了她,特别叮嘱魏颐真尽量不要让任何对景琇不好的评论被顶上热评。她挽着景舒榕的手,大大方方地在医院门口所有记者的长枪短炮下登上轿车,前往景琇的家。   虽然对这样大胆的处理是否能够如愿取得满意的结果有些忐忑,但这样光明正大的感觉,还是让季侑言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畅快感。   路上她收到阮宁薇发来的消息,说是过两天会和陶行若一起去探望她。同时,阮宁薇还给她发了好多张微博聊天的截图。   季侑言认出了其中的两个ID,猜测这个群是景琇的“毒”唯群。   “我自闭了。”、“[抱拳]”、“大家别丧了,去刷友谊长存控一下吧。”、“算了,姐姐是真的幸福就好”……   “季姐出院快乐呀。”阮宁薇坏笑道。   季侑言低笑出声。她看着琇球们无可奈何地认可了她的言论,感觉自己收获了双倍的快乐。   景舒榕闻声觑了她一眼,季侑言察觉到了,又立刻收敛了些。虽然算是得到景舒榕的认可了,但是单独和景舒榕呆在一起,她其实还是感觉有些拘束。接下来景琇还有演出的两天,她都做好了要在景舒榕面前好好表现的准备。   但出乎意料的是,景舒榕把她送到家后,给她切了水果闲聊了两句,说要去给她准备午饭就转身要往门外走。   “阿姨?你……要去买东西吗?”季侑言奇怪道。   景舒榕一边弯腰穿鞋一边波澜不惊道:“我住你们楼上。”景琇住的这套房子是当初她买给景琇的,楼上的房子是景琇给他们买的。什么用意,不言而喻。   季侑言目瞪口呆。   景舒榕回过身似笑非笑道:“二人世界不好吗?还是你希望我和你们一起住?”   这是一道多命题。   季侑言心里已经乐开了花,面上却极力克制着笑容,十分真诚地表示:“难得阿姨你在国内,阿姨你愿意的话,我当然希望你可以和我们一起住。”说完她有点忐忑景舒榕真的改变主意。   景舒榕哪里不知道她说得是假话,但听着还是受用,嗤笑了一声,也没戳穿她。她穿好鞋子开门出去了,“一起吃饭就好了,我十二点再下来,你自己一个人呆着没事吧?”   “没事没事,阿姨你忙去吧。”季侑言偷偷舒了口气。   景舒榕一走,季侑言就彻底藏不住笑,乐不可支地倒在了沙发上。   母亲松口了!   所有的丈母娘都认可了!   还有光明正大的二人同居生活!   她觉得这趟伤受得可值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景老师:护住我的小马甲。   季姐:我的小马甲穿得才结实呢。   吃瓜群众:是的是的,毕竟您外面还套了不知道多少层的品如衣服。   ps:其实前面埋了很多伏笔,从第一章开始就是,不是突如其来的改变主意哒。 第104章   季侑言在沙发上放松了一会儿, 坐起身子重新上微博关注进展。媒体那边已经自发地搬运她的微博, 把她入住景琇家的消息全方位的推送开来了。尽管她和景琇的粉丝曾经撕得昏天黑地,此刻却很团结, 枪口一致对外, 努力控评“友谊长存”。但还是有不少的声音在质疑她和景琇是不是真的有情况?   当然,对此有更多人的人表示,有没有情况重要吗?这次事件的重点是在这上面吗?不要走偏了,重点应该在“拒绝偏见、停止伤害”上。就算景琇和季侑言有情况那又怎么样。本身爱情就是自由平等的, 更何况景琇母亲的态度显而易见, 吃瓜群众瞎操什么心。   《夜色中的向日葵》官宣景琇和季侑言出演电影里的时间会在晚上——新闻发酵得差不多的晚高峰发布,侧面给这一波绯闻含糊地定音澄清。   不论如何, 这一波形势都算控制下来了,并且还借势宣传了平权、宣传了电影,姑且是三赢的局面了。   季侑言松了一口气。她去换了舒服的居家服,而后给钟清钰打电话关心父亲的身体,顺便探一探口风。   “妈, 是我。爸今天怎么样,感冒好点了吗?”   钟清钰在做饭, 开着免提。她还没回答,季长嵩冷不丁地一声:“你能顾好你自己就不错了。”   季侑言吓了一跳,被噎住了。听声音,中气还挺足的?   钟清钰把免提关了,挥了挥手,示意季长嵩出去。季长嵩不乐意地站了会儿, 哼了一声出了厨房。   “你爸没事了,你不用担心,你把你自己照顾好就好。”她顿了顿,问:“你现在在哪?”   “我在阿琇家了。”季侑言如实道。   钟清钰沉默了两秒,追问道:“和她妈妈在一起?”   “没有,阿姨住楼上,不和我们一起住。她现在上去给我准备午餐了。”   钟清钰恨铁不成钢道:“那她上去准备了,你就心安理得地在楼下待着了?”   季侑言:“?”不然呢?   “你信里不是说她妈妈对你不是很满意吗?就你这样不会来事,搁谁谁满意?怎么说都是你长辈,你现在伤了是帮不了忙,但起码态度是要有的。你就出个人站在旁边看着她准备,人家心里也觉得舒服啊。你怎么这么愣啊。”   季侑言被骂懵了,随即失笑,有一种嫁出去了以后,母亲在教她处理婆媳关系的踏实感。   “妈,谢谢你。”她由衷道。   钟清钰知道她在说什么。她叹了口气,闷闷道:“不管怎么样,为人父母的职责我尽到了,我努力规劝过你了,是你自己不听。所以以后你要真后悔了,也不要怪我没有阻止过你。”   “我不会后悔的。”   “我也希望你不会后悔。”事到如今,她也只盼季侑言真的能过得好了。“你爸爸这边还需要一点时间,我会帮你说一说的。”   “没关系,慢慢来。”得了钟清钰的应允,季侑言有了从容的底气。   钟清钰轻嗤,现在说慢慢来,那之前在急什么?她也没拆穿,转了话题叮嘱季侑言道:“你现在养身体,要吃什么不好意思和她妈妈直说的话,就和景琇说,让她去和她妈妈说。她妈妈做什么,你都要给她面子,捧场一点,真有什么不合胃口的地方,你私下和景琇说就好了,不要傻乎乎地直说。”   季侑言笑道:“好,我知道了 ,我没那么傻。”   “没那么傻就赶紧上去看看人家做得怎么样了,还要人家端下来给你吃吗?”   季侑言从善如流,赶忙收了话音,和景舒榕发了消息后上楼了。   她上楼的时候景舒榕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说正准备送下来。季侑言连忙懂事地表示不用了,两人在楼上吃就好,接下来两天也都是。   尽管景舒榕没有直接表示什么,但季侑言察觉得到,景舒榕对她能够主动上楼还是挺意外和满意的。果然最懂母亲心思的就是母亲?季侑言暗暗庆幸自己捡回一局。   于是下午接近做晚饭的时间,季侑言便特意提早上去陪着景舒榕准备晚饭。她手伤着做不了什么,只纯粹地挤在厨房旁陪着景舒榕闲话家常,问一点景琇小时候的趣事。   所有母亲提到自己的孩子,话匣子都像关不住一样,景舒榕也不例外。一顿晚饭时间,季侑言不仅套了许多景琇小时候的趣事,还在景舒榕那里刷了许多好感度。   吃过饭后,景舒榕要去剧院看话剧,意犹未尽地邀请季侑言一起去。季侑言考虑到自己的出现可能又会带去不必要的风波,委婉拒绝了。   她下了楼回到家里,看着落地窗外晚霞满天,身心舒畅,突然很有写歌的欲望。她去书房拿了纸笔,又去音乐室抱了吉他,去到了阳台的躺椅上。等要用到吉他时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弹不了,但这并不妨碍她写歌写曲的兴致。   她盘着腿,沐浴着晚风,哼哼唧唧,自得其乐。   景琇结束了演出回到家里,进到客厅就看见了阳台上季侑言背对着她的身影。景琇走近了一点,看见她戴着耳机,一腿放直,一腿曲起垫着纸张,哼唱着在记录着。灯光罩在她挺拔纤细的身形上,映照得她整个人越发温润卓然。景琇觉得她整个人都好像在散发着柔和的光。   静谧又美好,是她曾经最熟悉也最眷恋的场景。景琇舍不得打破这样的画面。她眉目温柔地看了好一会儿,悄悄用手机拍了张照,转身准备去挪张椅子过来坐着陪季侑言。   转身的时候,她的影子在季侑言的本子上晃了一下,季侑言条件反射地去看身后。   “阿琇……”她摘下耳机高兴道。   景琇顿住了脚步,回过头看见季侑言让人欢喜的笑颜。唇角弯弯,乌黑的眼眸亮晶晶的。   “在写歌吗?”她淡声询问道。   季侑言伸手去拉她的手,狡黠道:“你偷听我唱歌哦。”她把景琇拉到了自己的躺椅边上坐着,搂着她的腰笑眯眯道:“从实招来,偷听多久了?”   景琇不以为意道:“我光明正大地站着,是你自己没有发现。”她微微勾唇,故意嘲笑道:“况且,你唱歌了吗?我怎么好像只听见一只猪在哼哼哼。”   季侑言低笑,手放在景琇腰的痒痒肉上,语气危险道:“你确定?”   景琇警觉地扣住她的手,但笑不语。   季侑言听不到满意的答案,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手下使坏地挠她痒痒。景琇怕动作过大碰到季侑言的伤患处,只能闷笑着拍她作怪的手。   笑闹过后,景琇靠在季侑言的怀里,觉得忙碌了一天的疲倦都消散尽了。   “吃宵夜吗?”季侑言柔声问。   景琇摇头道:“一会儿该睡了。”她看了看在另一张躺椅上的吉他,关心道:“要我帮你验一下曲吗?”   “不用了。”季侑言抬起景琇如削葱根般的五指,一边摩挲着她的指腹,一边暧昧道:“你不是觉得弹吉他手指疼吗?今晚这手有别的大作用,不能疼了。”   景琇感觉自己被季侑言摩挲着的指腹在发烫,她喉咙动了一下,克制道:“医生说暂时不能剧烈运动的。”   季侑言明知故问道:“什么剧烈运动?阿琇你在想什么?”   景琇侧身蹙眉看季侑言。   季侑言无辜道:“我想你今晚帮我洗个头。这是什么剧烈运动吗?”说完,她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坏笑道:“噢,我知道了,阿琇你是不是以为……”   她话还没说完,景琇腾得站起了身子,恼羞成怒道:“自己洗。”   季侑言哈哈大笑,把手稿收拾进了音乐室,而后转去卧室哄景琇。   自己逗恼的人自己哄,好说歹说,景琇勉强松口帮她洗头了。景琇去客厅拿椅子给她坐,季侑言在卧室笨拙地脱衣服。   等景琇端着椅子回到卧室,入目的就是季侑言散着长发,穿着内衣,上半身姣好的线条表露无遗的撩人模样。   “你脱衣服做什么?”景琇深呼吸平缓躁动。   “不脱不会打湿衣服吗?”季侑言一本正经地疑惑。   景琇无言以对,蹙眉横了季侑言一眼,快步进了浴室,眼不见为净。   季侑言被瞪得莫名其妙,反应过来后被景琇可爱得合不拢嘴。   她跟着景琇进了浴室,坐在了景琇搬来的凳子上,俯下身子,伸长了脖子在浴缸里,由着景琇用莲蓬头打湿她的长发,抹上洗发水,一点点细致地按揉着她的头皮。   “好多年了。”季侑言怀念道。这样的时光,最初的时候她们也曾有过。   景琇轻轻地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季侑言莞尔,感受着景琇指腹温柔的动作,享受着此刻的安谧。   她看着浴缸里不挺晃动着的波纹,温馨感流遍四肢百骸,有一首歌突然在她心中汹涌着。   季侑言猛地按住了景琇的手,眼眸里星光熠熠:“阿琇,我突然有灵感了。”她说着就兴奋地站起了身子,顾不上头发还湿漉漉地滴着水就往音乐室跑去。   景琇手上还举着毛巾,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里满是宠溺。她拿着毛巾,快步去衣帽间取了一件衬衫,踩着钢琴声进了音乐室。   音乐室里,季侑言神情专注,眉头微蹙,单手弹着钢琴,弹一小段,停一下在纸上记一点。   认真得迷人。   景琇轻轻地把衬衫披到了她的身上,季侑言转头看她一眼,景琇默契地对她点头,季侑言便安心地回过头继续推敲。   景琇帮季侑言擦干了发梢的水,看着她,微微俯身。   用影子,亲吻季侑言的影子。   作者有话要说:来,吃糖啦~   优秀CP粉:看吧,之前撕的时候说什么来着。有的是对家撕,有的一看就是亲家在撕。   景老师和季姐唯粉异口同声:闭嘴!   自己饭的爱豆除了护着还能怎么办。含泪控评.jpg   第105章   不知道过了多久, 季侑言把一闪而过的灵感都记录下来了, 哼唱了一遍,自觉满意, 这才放下了笔收回心神。   她下意识地想和景琇分享这个好消息, 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是在什么境地跑出来的。她低头看披在自己两肩上的衬衫,唇角轻扬,习惯性地转过身子去寻找景琇。   果然,她转过身就看见景琇一如多年前她们的相处模式——在一方专注工作的时候坐在对方身后无声陪伴。   即使不说话, 各自忙碌, 共处一室时偶尔默契地相视一笑,就足够让彼此在疲倦中找到温馨和放松的感觉。   景琇正在看书, 听见琴声和哼唱声都停了,奇怪地看向季侑言,一眼撞入了季侑言柔情的眼底。   “写完了?”景琇合上书,拿起膝盖上的毛巾走回季侑言跟前。   季侑言抬头仰望景琇,眉眼弯弯地回了一个“嗯”。她用手摸了摸自己还湿成条状的刘海, 很有自知之明地问:“我现在看起来是不是特别傻?”   景琇眼里泛起笑意,把毛巾盖在她的发顶, 一边帮她擦拭头发,一边淡淡道:“是挺傻的。”   季侑言听到肯定回答,虚虚地用右手抱住她的腰,嘟囔道:“你怎么不安慰我?”   景琇轻笑一声,揶揄道:“有自知之明是一件好事,不需要安慰。”   季侑言不满地用下巴蹭戳景琇的小腹。已是初夏, 不过穿着两件薄薄的单衣,景琇被戳得有些痒。她难耐地拍开季侑言的胳膊,后退一步,佯装不悦地睨着季侑言。   季侑言微微歪头看着她,狡黠又温柔地笑。她自信明媚的笑脸与衣衫半解的隐约风情,相得益彰。   景琇一瞬间被她的美丽晃了眼。   她情不自禁地近前重新擦拭季侑言的发,沉默几秒,低声道:“不傻,很性感。”顿了顿,她掩耳盗铃地补充道:“我是说,你认真写歌的样子很性感。”   季侑言微愣,信以为真:“其实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但是以前一直不敢问。”   景琇蹙眉:“你问。”   “比起我演戏,你是不是更喜欢我唱歌?我唱歌的时候是不是更吸引你?”季侑言盯着她,问得很认真。这个问题,从前不自信的时候一直萦绕在她的心头,困扰了她很多年。   景琇看穿了季侑言神色中难掩的忐忑,心上泛过针扎般的疼痛。她敛眸,故作轻松地反问道:“你是不是想骗我说好听的话?”   季侑言茫然,反应过来景琇话里的意思,不由好笑。   景琇眼底浮现出柔软。她把毛巾从季侑言的头顶拿走,在季侑言的身旁坐下,看着地面上她和季侑言重叠在一起的影子,解释道:“我以前是更喜欢你唱歌的,因为我知道你热爱音乐,音乐是你的梦想,所以我希望你能够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仅此而已。”   “你唱歌的时候是很有吸引力。”   “演戏的时候也一样很吸引人。”   季侑言凝视着景琇,眼神渐热。   景琇偏头注视着季侑言,克制住羞耻,坦白道:“但对我来说,其实你什么都不做,像这样静静地坐着,也一样……”很有吸引力。   她剩下的话语,被吞没在了季侑言缠绵的唇舌之中。   即将擦枪走火之时,景琇艰涩地喊了停:“言言……等话剧……结束了……”   季侑言分得清轻重缓急,理智地停了手。她恋恋不舍地啄了一下景琇的唇,意味深长地反问道:“等话剧结束了?”话剧就剩两天了。   景琇别开脸,追加条件道:“等你伤再好一点。”   季侑言还想问“什么时候才能算伤好一点了”,景琇红着耳根止住她的话头道:“好了,出来吹头发吧,别把伤口浸湿了。”说完她站起身就要走。   季侑言忙拉住她的手腕。景琇挑眉,以为她还要说什么不正经的话。   “电影的插曲我写好了,还没有唱过给你听过,你要听吗?”季侑言很正经地问她。   景琇意外。她舒眉展眼,再次坐了下来,用行动应了好。   季侑言难得有些腼腆道:“弹不了琴,我只能清唱。”   “没事。”景琇鼓励她。   季侑言双手合十,清了清嗓子,双眸如水地注视着景琇,噙着笑开口。   她的声线清澈磁性,低醇如大提琴,景琇始终觉得,季侑言唱歌的时候有一种特别的味道。浅唱低吟,歌词配合着拿捏精准的情绪,像是平静大海下翻涌着无数的暗波,慵懒中带着压抑的不安与躁动,不是尖锐的痛苦,却在无声无息中淹没了景琇的情绪,触动了景琇的心弦。   季侑言唱完后好几秒,景琇才意犹未尽鼓掌,眼里满是由衷地欣赏。“我可以预见电影上映后,这首歌的爬榜速度能有多快了。”   这是很高的评价了,季侑言心生欢喜,但又有点不自信:“真的吗?其实我还没有给薄姐过目,不知道是不是还要改。”她在音乐这里受过太多的挫折了。   “这样我已经觉得很好了。”景琇笃定道。   季侑言迟疑。   景琇无奈叹气,拉过她的手,十指相扣,“相信自己,相信音乐,相信这个市场。”从前对于市场而言,季侑言缺的是名气,而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季侑言定定地看着她。半晌,她露出笑,用头抵着景琇的肩膀,温声道:“我相信你。”   景琇眼波漾了漾。   “阿琇,我下个月就和陶总、魏姐正式换合约了。之后我打算调整节奏,一年接一部电影,在质不在量。其他的时间用来写歌和生活。等向日葵上映了,这首歌推广开了之后,我想发一张专辑。不管成绩,只当做是圆自己一场梦。”   景琇抚摸着她耳边的发,肯定道:“我觉得很好。”她对自己,对季侑言都是一样的想法。她从来没有要求过季侑言一定要达到什么样的成就,只要季侑言自己放得下,觉得开心就好。   季侑言抬起头,夸张道:“做专辑成本好高啊,要是卖不动的话,我可能要血本无归、露宿街头了。”   景琇想安慰她要真亏成那样也没事,还有自己兜着。可是顾虑到季侑言的自尊心,她张了张口,还是消了声。   季侑言像是看出了景琇的犹豫,半带撒娇地玩笑道:“万一真这样的话,阿琇你收留我吗?”   景琇惊讶地颤了颤睫毛,半晌,她藏不住笑意地低下了头。季侑言的心蓦地发软。她从前让阿琇小心翼翼了多久?   “我不收留你。”景琇拒绝道。   季侑言还在错愕,就听见她轻声道:“我的,都是你的。”   季侑言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她动容的模样让景琇有些不好意思,景琇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道:“对了,以玫说话剧结束以后,几个朋友帮我准备了庆功派对。你和我一起去吗?”   因为很早以前她就隐约察觉到了季侑言不喜欢接触自己的朋友,更没有想要融入自己朋友圈的意思,所以景琇一直有意识地尽量避免让季侑言应酬自己的朋友。也是因此,分手前季侑言甚至没有接触过陶行若。   景琇体贴地补充道:“如果你不愿意也没关系,我本意也想推脱的,但盛情难却。我会早点回来的。”   意外的是,季侑言这次很爽快地答应了,“可以呀,如果她们不介意的话,我陪你一起去吧。我也好久没有这样放松玩过了。”   景琇打量着季侑言的神色,试图分辨出她是否有一丝勉强。   季侑言牵着她的手往音乐室外走,边走边打趣道:“你怎么好像不是很欢迎的样子?”   “很欢迎。”景琇低声辩解。   她跟季侑言进了卧室,取了电吹风,打开开关准备帮季侑言吹头发。电吹风刚刚轰鸣了两秒,她又关上了。   她跪坐下来平视着季侑言再次问出了心底的疑问:“言言,你是不是不喜欢我的朋友?”   这个问题景琇曾经问过季侑言很多次,季侑言为了不让景琇难做,一直都推脱是景琇想多了。   和从前一样,季侑言垂下长睫再次给出了否定答案:“我不是。”   “我不是不喜欢她们,我只是不喜欢她们眼中的我自己。”季侑言攥了攥五指,抬眸与景琇对视,剖白自己道:“不想和她们多接触是因为她们的一些行为总让我觉得……她们看不起我。我和她们相处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好像是赤裸着,一无所有,无地自容。”   景琇的眉头顿时拧起,是隐忍的心疼和怒意。她发现自己好像总是做错事。不管是把季侑言介绍给父母还是介绍给朋友,她都是出于想让季侑言更开心的目的,想彻底地把自己的生活,自己的一切分享给季侑言。但她的好意却好像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到了季侑言。   介绍前,她格外叮嘱过不准闹季侑言,不准吓到季侑言。她以为大家都是懂得互相尊重、值得信任的朋友。   “对不起。”景琇喉咙发涩,“不去了,以后我们都不去了。”   季侑言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去呀,为什么不去。”   爱情应该是让生活变得更美好。她不需要景琇为了她,把自己活成一座孤岛。   “其实也不一定是她们真的这么表现了,更可能是我自己当时太敏感自卑,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了。”季侑言反过来安慰景琇。   她开玩笑道:“况且,以前我每次那么束手束脚,畏首畏尾的,太怂了。明明我才是那个最可以横着走的人。”   景琇目露疑惑。   季侑言半站起身,凑近景琇啄了一口,得意道:“我拥有你,是全世界最富有的人了。难道不该骄傲得横走吗?”   景琇深深地望着她,笑意在眼里渐渐荡漾开来。   她打开了电吹风帮季侑言吹头发,甜蜜与爱意仿佛也被风吹热,烫在心间。在轰隆的风声中,她贴近季侑言的耳朵,意味不明地说:“再过两天,你的伤应该好挺多了。”   第106章   《惊雷》最后一场演出时,景琇的父亲也来到了中国, 季侑言陪同景琇的父母去到了现场支持景琇。   演出结束后, 一家四口有说有笑地去订好的餐厅吃了一个庆功夜宵。因为时间已经不早了,景舒榕与丈夫直接宿在了酒店, 季侑言和景琇自行回家。   上车后,季侑言便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景琇在街灯映照下忽明忽暗的面容。景琇起初想装作没有察觉, 被她盯久了, 忍不住好笑道:“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季侑言歪头不以为意道:“我一直看着你吗?”   景琇饶有兴趣地挑眉,季侑言倾身靠近了她, “我不是一直看着你, 我是看呆了。”   “怪你过分美丽。”季侑言低低笑道,“我忍了好久了。”   景琇还没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炽热的气息喷洒于她的肌肤之上, 季侑言温软的唇就夺走了她所有的理智。   景琇的热情被她点燃,本能地想要迎合她,但刚刚轻启双唇,车外忽然响起了一阵尖锐的警车鸣笛声。鸣笛声渐行渐近,呼啸着从她们的车边驶过。   景琇被鸣笛声分走了心神,理智回笼,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那个“绿色网警, 在线捉鸡”的表情包, 忽然被戳中笑点, 别开脸, 闷声笑到停不下来。   她以前其实不大使用表情包的, 因为季侑言总是会有些奇奇怪怪的表情包,为了回应季侑言,她才定期找阮宁薇索要近期流行的表情包。   季侑言意犹未尽,又好气又爱怜,噘着嘴追问:“你在笑什么?”   景琇回头看她一眼,脑海中都是表情包,自动带入季侑言的脸,笑意不由更甚。   季侑言看她笑得开怀,心软了又软。她用头故作不满地轻撞了一下景琇的头,宠溺地搂着景琇靠进自己的怀里。   景琇安心地靠在季侑言的肩头,顾自又闷笑了好一会儿,终于平静了下来。“你听到刚刚的警笛声了吗?”   季侑言诚实道:“没有。”她亲了一下景琇的发顶,轻声道:“吻你的时候,除了你的声音,我什么都听不到。”   景琇悸动,直起身注视季侑言,眉目温柔。   季侑言伸手帮景琇把细碎的发撩到耳后,暧昧道:“你居然在和我接吻的时候不专心哦,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你?”她轻吻景琇细嫩的耳朵,带得景琇一阵颤栗。   景琇余光扫到眼前排尽职充当透明人的司机,耳根在季侑言的唇下发烫。“等回家了再说好吗?”   季侑言看穿了她的羞意,坏心眼地更想要逗她:“是等回家了就随我的意思吗?”   司机像是被口水呛到了一样,憋不住咳了两声。   这下景琇脸红到了脖子,羞恼地捂住了季侑言的嘴,用嘴型无声命令道:“你闭嘴。”   季侑言用气音撩人地笑着。她听话地闭嘴了,把景琇的手拉下放在膝盖上,转而在她手心里一笔一划地写着。   “2天了。”写完她望着景琇,乌亮的眼里满是灼人的情意。   景琇听懂了她的暗示,刚刚指尖划过掌心的酥麻感仿佛一瞬间从掌心直抵心间。她把季侑言的食指攥在掌心中,别过头看着车窗外。   车窗倒影中,季侑言依旧凝视着景琇的侧脸,含情脉脉。   “随你。”半晌,季侑言听见景琇几不可闻地答应她。   季侑言霎时间喜笑颜开。   两人回到家便心照不宣地分头去洗澡,季侑言洗完澡回到卧房的时候景琇还没出来。   她抓紧时间打开了音响,放了慵懒诱惑的音乐,切换了昏暗富有情调的彩灯,准备等景琇出来的时候,松散浴袍,合着乐声起舞。   两声突兀的短信提示声插入音乐声中,季侑言下意识地扭头看向声源,景琇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屏幕顶端弹窗里“文彦”两个字猝不及防地扎入季侑言的眼底。   季侑言的心情一刹那间沉了下去。   没有姓氏的备注,说明阿琇与他算是熟识的。她心慌意乱,阿琇与他究竟是什么关系……上一世他们公开婚讯后,媒体专访时宋文彦透露过,阿琇与他恋情的开始是在今年下半年《夜色中的向日葵》拍摄时,他去探班。   季侑言失神地盯着虚空,眼前浮现起上一世景琇与宋文彦大婚的场面,还有慈善晚宴时他们交谈时的场景,双手紧握成拳,心乱如麻,耳鸣不断。   “想什么,这么出神?”景琇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站在彩灯之下,轻勾唇角。   季侑言抬眸看她,神色中是来不及掩饰的迷茫和忧郁。   景琇被惊得一愣,秀眉蹙紧,刚想关心发生什么事了,季侑言咧开了嘴,若无其事地起身朝她走来,揶揄道:“阿琇,你知道什么叫贵妃出浴吗?”   景琇不为所动,坚持追问她:“你刚刚是在不开心吗?”   季侑言抱住她,把脸埋在她的颈窝里,柔声道:“没有吧?不知道是不是音乐太催眠了,我刚刚好困啊,困得都有点懵了。”   景琇半信半疑,顺着她的话道:“是挺晚的了,那不然我们今天先睡吧。”   季侑言哪里肯依,手已经不老实地探入景琇的浴袍之中,语带媚意道:“不晚,夜还很长呢。”   她搂着景琇的腰,一边带动着景琇轻晃身子,一边从景琇的脖颈缠绵地吻到景琇的耳垂,“阿琇,我们来做点有意思的事吧。”   景琇被她撩拨得浑身燥热,不甘示弱地轻扯季侑言的腰带,明知故问道:“做什么有意思的事?”嗓音压得极低,别样诱人。   季侑言亲她的鼻尖,眼眸如水,“我们来跳舞吧。”   “脱衣舞……”最后的半个音节,消失在景琇转守为攻的掠夺中。   香滑的小舌贪婪地攫夺着彼此的呼吸,空气仿佛变得黏腻而潮湿,两人的浴袍已经滑落于地上,重叠出暧昧的起伏。   景琇投降了。她双腿发软,眼眸湿漉漉的,轻喘着哀求道:“到……到床上去。”   季侑言眼底也是雾蒙蒙的,半抱起景琇,边吻边推着她向温床后退。   景琇承受着她的爱意,在热吻的间隙依旧忧心:“你的肩……肩膀……”说话间,她退无可退,软倒在了床上。   季侑言单膝跪着,手支在她的脑袋旁,舔吻她的额头,眼睛,鼻子,眼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深情。   “所以,今晚要多辛苦你了。”她低柔地哄景琇。   景琇动了动喉咙,咬唇默许了她。   即使单手不方便,但身体的契合度犹在,季侑言总能知道怎么样可以让景琇最舒服,景琇也强忍住了羞耻,由着季侑言摆弄自己,予取予求。   不知道是第几次了,景琇有些受不住了,她反手向身后拉住季侑言的手,沙哑讨饶道:“言言……不要……要了……”   季侑言哄她:“最后一次好不好?”她知道景琇累了,也知道自己该停下了。可是她的心仿佛被那个名字戳破了个洞,惶恐着,不安着,好像只能在这一次次极致的欢愉中,确认一切与上一世不一样了 ,阿琇是真实地属于着她的。   从前,现在,未来都只属于她。   景琇心软,无言地纵容了她。   浮沉中,景琇无意识地在想,是错觉吗?言言今夜似乎格外的热情,有一种……   她隐约思索了很久,在困倦极失去意识前,找到了合适的形容——抵死缠绵的味道。   景琇睡去后,季侑言手已经酸软得几乎要抬不起了。她看着景琇满身的红痕与涔涔的细汗,心疼又满足,想笑又想哭。   她极尽轻柔地帮景琇清理身子,回到床上,眷恋地亲吻景琇的额头,泪与吻一同落下。   “对不起,我爱你。”她无声地呢喃。   她与景琇枕在同一个枕头上,看着她们亲昵交缠在一起的长发,释然地想:不论前世如何,这一刻拥有着她的是自己。   这一世,阿琇只能做她的妻子。   睡意渐渐地袭来,季侑言的意识开始迷糊。四周昏暗的夜色不知道为什么骤然间都亮了起来。湛蓝的晴空,碧绿的草坪,欢呼鼓掌声中,景琇再一次穿着婚纱,挽着宋文彦的手出现在季侑言的面前……   不,不是,不该还是这样的!季侑言痛得撕心裂肺。她奋力地要去拉景琇的手,场景却陡然一遍,变到了一个空旷阴冷的会议室里。   会议室里坐着她母亲、小姨、表哥、亲戚们,还有陆放、魏颐真……   “伯母你放心,殡仪馆火化那边我已经联系安排好了,追悼会后会派车来接的。”魏颐真沉稳发声道。   季侑言脑袋钝钝的,她们为什么会坐在一起?   钟清钰强作精神,哑声感谢魏颐真道:“这几天谢谢魏小姐你的帮忙了,否则我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都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了。”   “伯母客气了,我和侑言朋友一场,都是应该的。”魏颐真眼圈有些红。   季侑言突然间反应到,这是上一世她死后的情况吗?还没来得及多想,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巨响,门被猛地打开了。   “不准火化!”一道熟悉到骨子里的女声传来。   所有人的视线都循声而去,包括季侑言——景琇站在门口,紧攥着拳头,身形消瘦,面容是季侑言从未见过的憔悴。   “不准火化!”她一步一步地走近室内,又重申了一遍,“还有办法的,还有办法,火化了她就真的回不来了。”   她眼里满是血丝,盯着室内所有的人,目光冷厉又脆弱。   季侑言觉得自己痛得要喘不过气了。   景琇这样天方夜谭的话,任谁都不可能会相信。钟清钰脆弱的神经仿佛被她的话刺激到了,她滚下泪,站起身吼景琇道:“你出去!出去!这是我们自己家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你给我出去!”她激动得浑身颤动。   陆放见钟清钰状态不好,快步到了景琇跟前,冷道:“景小姐,麻烦你借一步说话。”   景琇森冷地盯着他,只是再一次重申道:“不准火化。至少再等我几天。”   表哥似乎看不下去景琇的神经兮兮、冥顽不灵,直接冲到景琇身前,粗鲁地要攥着景琇的手要拉她出去:“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以为你是谁啊?凭什么在这里指手画脚?你给我出去!”   景琇眼眶里蓄着泪,挣扎着不肯走:“你放开我!放开我!如果你们真的关心她,为什么现在才出现?为什么以前不知道多照顾她一点?为什么就不能再等等?”   季侑言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狼狈的样子,心碎成了一片一片。她跟着景琇吼表哥,心疼地去拍打表哥的手,却只能一次次地穿过表哥的身体,无济于事……   魏颐真看不下去了,刚要起身去维护景琇,景琇却在挣扎间突然倒了下去。   季侑言心胆俱裂,伸手要抱住景琇,却依旧扑了个空。   “不!”她哭喊出声。 第107章   季侑言睁开眼, 眼前是一片可怖的黑。她一时间还沉浸在惊醒前景琇倒下的画面, 头疼得像是要炸开了,泪水像是关不上闸门一般汹涌溢出。   心慌中, 她的耳边传来若有若无的呼吸声。   季侑言偏过头, 看见魂牵梦绕的心上人正躺在她的枕边,微蹙着眉头,睡得并不安稳的模样。   不真实感渐渐褪去,季侑言意识回笼, 反应到自己应该是又做梦了。她的梦话吵到景琇了, 但今晚景琇是真的累到了,所以她眼球动了动, 并没有马上醒过来。   季侑言伸手轻抚景琇的背,哄着她无意识地靠近了自己,放松了眉头,安心沉睡。   季侑言凝视着景琇柔和的睡颜,想到梦里她的憔悴与狼狈, 鼻子又越来越堵,呼吸沉重。只是梦吗?为什么觉得一切真实得可怕?前面婚礼的场景, 与她的记忆也并没有出入。   她拧着眉头沉沉思索,好像是从摔伤了头后,她就开始做这些奇怪的梦。是巧合吗?还是……她因为碰撞,意外地想起了重生时遗忘掉的记忆?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重生时好像遗忘掉了一部分死后作为灵魂存在时的记忆,除了知道景琇停了婚礼来送她, 在她身旁恸哭,其他的很多记忆都是模模糊糊,零零碎碎的,以至于刚刚重生的那一段时间,她总有些分不清梦与现实。直到许多事情的进展与她印象中的一模一样,她才真正确定了,她死过,又重生了。   那如果梦里所见的一切不仅仅只是梦,是真实发生过的上一世,阿琇要求不准火化、再等几天是什么意思?   她想做什么?   季侑言的心骤然一紧。她的重生是不是和阿琇有关系?!   可是怎么想都觉得天方夜谭。景琇成长于西方,尊重一切宗教哲学,实际上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人死如灯灭,阿琇能做什么?可如果不是阿琇,又该怎么解释自己莫名其妙的重生,怎么解释梦里阿琇奇怪的要求?   但梦也可能真的只是梦。   千头万绪,季侑言一时间无法理清。她下滑了身子,把耳朵虚虚地贴在景琇的胸腔上,听着她的心脏,一下一下,曼妙地跳动着。   心慢慢地平静下来。   季侑言深吸了口气,告诫自己,耐心一点,把一切交给时间。如果真的是遗忘的记忆,也许慢慢的,她就能把所有的一切都想起来。   会有答案的。她窝进景琇的怀里,如是地宽慰自己,却还是失眠到天明才再次睡去。   再一次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景琇床头的手机疯狂地震动着,季侑言以为是闹钟,坐起身子伸长了手取过来准备按掉,“文彦”两个字又一次浮现在屏幕上。   “怎么了?”景琇也被吵醒了,慵懒沙哑地问道。   “你的电话。”季侑言把手机递给景琇,勉强扯出一抹笑回答道。   景琇揉了揉眉心,支着手臂坐了起来。她接过手机,看清来电显示的一瞬间眉头似乎蹙得更紧了。   但她没有避开季侑言,当着季侑言的面接通了电话,“怎么了,这么早?”   季侑言不动声色地仔细观察着景琇的神色。景琇神色淡淡的,语气最开始还带着点起床气的不悦,而后便是对着外人时一贯的客气与疏离。   好像不大热络的样子。季侑言有些想象不出来,上一世宋文彦究竟是做了什么才能得到景琇最后的点头。   只是这么一想,她心就揪得难受。她攥紧拳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此一时彼一时。宋文彦已经注定是炮灰了。   景琇没说几句就挂断了电话。季侑言收敛好情绪,明知故问道:“谁这么早打电话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景琇捏了一下酸痛的脖子,嗔季侑言道:“不早了,快十二点了。”她刚斥责宋文彦“这么早”的时候,宋文彦一句话把她堵得哑口无言。   “是一个朋友,昨天出差刚回北城,说想请我吃饭,给我庆功。我拒绝了。”景琇波澜不惊地解释道。   “我认识的吗?男生还是女生?”季侑言挑了挑眉,半真半假地调侃道:“是又一个情敌吗?我好有危机感啊,要吃醋了。”   景琇微微一愣,心底掀起一片波涛,但面上却不露分毫。她整理好心绪,觑季侑言,半开玩笑地反问道:“有危机感的话,你是不是会表现得更好一点?”   季侑言从她的表情里看不出什么。她心底里其实还想询问更多关于宋文彦的信息,但话题已经转开了,她再刨根问题就显得刻意了。   “你的意思是我现在表现得还不够好吗?”季侑言跪坐起来,单腿挤入了景琇的两腿之间,指尖顺着景琇的大腿往上爬,眼神暧昧。   昨夜的记忆一下子荡入景琇的脑海中,她想到自己昨晚由着季侑言为所欲为的姿态,耳根腾得发红。像被什么蛰到了一样,她拍开季侑言的手,掀开薄被下床,故作冷淡道:“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季侑言哪里看不出来景琇的害羞,跟着她下了床,贱兮兮地追问道:“请长官指示,是哪里还能进步?是……”   她话还没说完,景琇进了浴室,回过身平静道:“你不用知道那么清楚。”她盯着季侑言的肩膀,凑近季侑言的耳朵哑声道:“等你这只手能抓床单了,我就会告诉你。”   说完她就退开了身子,无情地关上了浴室的门。   季侑言回过神来,用额头抵着门板,低低地笑出了声。其实她并不在意在上面还是在下面,快乐就好。但她每次都会故意逗景琇,因为觉得得不到满足又争不过她的景琇太可爱了,这种争论实在不失为一个情趣。   景琇还在洗澡,季侑言洗漱完去厨房榨了五谷杂粮豆浆、煎了蛋做了两个三明治、做了水果生菜沙拉,等景琇出来,两人简单地解决了迟到的早餐。   时间已经接近一点半了,季侑言抓紧时间也去洗了澡,而后化了妆换了衣服就准备出发去参加派对。   由于季侑言一只手不方便,所以季侑言的妆发都交给了景琇负责。互相帮忙化妆这种事,以前也不是没有做过。季侑言对景琇的手法还是非常信任的。   上妆前,她配合景·造型师·琇的问询,提出自己的诉求:“我今天想穿衬衫,帅气一点,所以妆也帮我化得帅一点吧。”   景琇勾了勾唇,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好。”   结果吹好了头发化好了妆,季侑言转头一看镜子,一脸懵——这贤良淑德一脸受气的闺秀是谁?!   “阿琇,这妆穿衬衫是不是不搭啊?”季侑言委婉提醒。   景琇从衣柜里取了衣服出来,眉眼带着淡淡笑意回她道:“嗯,是不太搭。”她把手中的雪纺连衣裙递给季侑言,沉稳道:“所以你穿这个。”   季侑言:“??!”她摸着手中很仙很受的裙子,艰难道:“不然再稍微改改妆?”   “时间来不及了。”景琇一口否决。   季侑言抬头望进景琇的眼底,看清她狡黠的笑意,终于反应过来——她被景琇摆了一道!   “你是有预谋的对不对?”季侑言又好气又好笑。幼稚!但是幼稚得很可爱。   她认命地抱着裙子起身,景琇坐下身子给自己化妆,但笑不语。   果然,景琇给自己化了一个超级英气的妆。精致的五官、清冷的气质,只搭配着简单的蓝色的牛仔衬衫、黑色的背心和修身的牛仔裤,就已经完全让人移不开眼,又美又帅。   她看着镜子里很攻的自己和很受的季侑言,上撩了一下头发,满意道:“走吧。”   好吧,她开心就好了。季侑言宠溺地“嗯”了一声,与景琇十指相扣地往玄关走去。走动的过程中,她侧目看景琇分外英气的侧脸线条,终是忍不住地扑哧笑出了声。   景琇回头问:“你笑什么?”   季侑言憋笑道:“没什么。”   景琇停下脚步皱眉盯着季侑言,明显是一定要得到答案的模样。   季侑言拉着她往门外走,一边走一边回道:“你这么穿也没有用。”说完这一句,她关上家门,模仿着景琇的声音,沙沙哑哑解释道:“你一张嘴就露馅了。”   景琇抿着唇,神色平静如水。   半晌,她转过身子,“滴滴滴”地输入密码。   季侑言大笑出声,拦腰抱住了景琇,连连认错道:“没有没有,阿琇我骗你的。没有这么夸张的,真的。”   景琇其实只是觉得有些尴尬——难免又要被朋友打趣了。但见季侑言紧张的样子觉得甜蜜,所以故意装作恼怒的样子,骗得季侑言说了一箩筐的好话,才一副被哄好了的样子跟着季侑言下了楼出发去派对。   派对安排在景琇朋友濮珈的私人游艇上,景琇为了方便说话,没有带司机,亲自驱车前往。   路上季侑言听着歌,吹着风,好不惬意。她翻看手机,潜伏在豆瓣各个组里,不时和景琇分享一些有趣的帖子和八卦。   无意间,她瞄到了一个帖子,标题名字是“有人试过那个据说可以看到前世今生的催眠录音吗?”,好奇心使然,她点了进去。   帖子里,好多人都说得很像有那么回事。   季侑言又想到了自己昨晚做的那个梦。   她锁了屏幕,攥着手机的手掌不自觉地收握紧了。缄默许久,她侧过脸,试探性地问景琇:“阿琇,你信不信人有前世今生?”   作者有话要说:季姐含泪做0,在掉马的边缘疯狂试探。   真的有这个催眠音频,不过我没有试过。如果真的信这方面的东西的话,大家就不要轻易尝试了,因为据说可能比较伤阳气TvT。 第108章   景琇听到问话, 握着方向盘的手僵了一下。她假装没有听清楚问话, 蹙眉用鼻音回了声“嗯?”,试图躲开这个话题。   “我是说, 你觉得类似于前世之类的事情, 是真实存在的吗?”季侑言盯着景琇,执着地重复问了一遍。   景琇心内惊疑不定,面上却是八风不动。她侧头看季侑言,不答反问:“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季侑言若无其事地回答:“心血来潮。”她晃了晃手机, 解释道:“我刚刚看到一个帖子, 说有一个音频听了可以催眠,能够梦到自己的前世。然后我就突然想到我之前做的关于你的梦。”   “你说, 我梦见的你,会不会是上一世的你呀?”季侑言玩笑般地试探道。   景琇的红唇瞬时间抿紧。季侑言察觉到了她情绪的波动,心跟着悬了起来。   然而,景琇很快就淡淡地打趣她道:“只是个梦而已,你想象力会不会太丰富了一点?”   她语气平常得令季侑言怀疑自己刚刚捕捉到的只是错觉。   “可是我总是会做一个梦, 这个梦让我觉得很不安。”季侑言进一步真假掺半地吐露心声。   “什么梦?”景琇看着前方,目不斜视。   季侑言咬唇, 打直球道:“我总会梦见你和一个男人结婚的场景,次次都相同,真实得就像是亲眼所见一般。”   话音刚落,车速陡然间加快了许多。高速路上车速本来就快了,季侑言紧张道:“阿琇?”   景琇低哼了一声,连忙放缓了车速。她摸不透季侑言的用意, 攥紧了方向盘,勉强找到了自己该有的正常反应:“你是要控诉我在你的梦里出轨了吗?”   她目光沉沉地瞥了季侑言一眼。   那一眼里含着太多的情绪,像是错愕,像是震惊,又像是带着一点哀伤。   季侑言一时间分辨不清楚,景琇的眼神是因为洞悉了什么才有的,还是伤心自己为这样莫须有的梦而质疑她?   “我不是……”季侑言拿捏着分寸,压下疑问,不敢冒险地刨根问底。她装作自然地调侃道“梦里也不可以,阿琇,我就是忍不住吃醋了。”   景琇砰砰直跳的心慢慢平缓下来。她不确定季侑言是不是真的梦见了什么,以后会不会慢慢梦见更多的真相。可无论如何,那场婚礼都是她永远的痛。无法亲口向从前的季侑言解释,更是她永远的遗憾。但这些痛与遗憾,她一个人承受就好,她只希望如今的季侑言能够快乐。   她垂下眼睑,掩饰住自己心间涌上的痛楚,“言言……”   季侑言露出认真倾听的姿态。   景琇安抚她道:“只是梦而已。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像你开玩笑说的,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那也是上一世了。不论是哪一种可能,你这个醋都吃得没有意义。”   她解释得落落大方,像是当真一无所知,季侑言的疑惑打消了一点。“还是有一点意义的。”她放松了些心情,饶有兴趣地揶揄道:“你不是在哄我了吗?”   景琇嘴上嫌弃地嗤笑了一声,手却还是放到季侑言的腿上,向上展开五指。   季侑言默契地把自己的手覆了上去。景琇便穿过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相扣。   “言言,如果我们还是不能够走到最后……”她话没有说完,季侑言扣紧她的五指沉声打断道:“我们可以的。”   景琇莞尔:“我信你。”她声音不大,却很坚定:“人的创伤复原的能力是有限的。如果我们依旧重蹈覆辙,那我就再也不谈感情了。”从始至终,季侑言都是她的唯一。上一世是,这一世更是。   “如果和我走进婚礼的人不是你,也不可能是任何别人。你相信我吗?”她平日里是难以说出这样直白的话,可季侑言的不安也令她不安。   季侑言的心尖在发颤。其实景琇没有必要向她承诺这种事的。两个人感情结束以后,景琇开始新生活,选择任何人都是她的自由,自己根本就没有权利在意的。   季侑言动容,她抬起景琇的手背亲吻:“我信你。我也是。”   景琇压下自己内心复杂的情绪,抽回手握着方向盘转了个弯,“所以你不需要为那样的梦不安。与其在意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不如过好现在不是吗?”这句话她是说给现在的季侑言听,也是说给以后可能会知道更多的季侑言听的。   季侑言心定了下来。此刻的景琇什么都不知道。不论重生和景琇有没有关系,她能珍惜的只有当下。过好此刻,过好今生,才算不辜负上一世的自己和景琇吧。   “谨遵长官教诲。”季侑言被景琇说服了,夸张地敬了个礼。   景琇松了口气,睨她一眼,状若随意地打探道:“除了上次的梦,还有今天说的这个梦,你还有做什么关于我的梦?不如一次性清算?”她疑惑季侑言究竟梦到了多少?   季侑言听她凉凉的语气,求生欲爆棚,哄她道:“那可就说不完了。阿琇,有个成语你知道吗?”   景琇挑眉表示不解。   “魂牵梦绕。”季侑言低柔道:“我的梦里一直都全是你。”   景琇觉得又肉麻又受用,唇角扬起浅浅的弧度。她轻哼一声道:“说得比唱得好听。”   季侑言故作不满:“你这是辱季了哦。怎么能说一个歌手说得比唱得好听。”   景琇笑意不禁加深。她由着季侑言在耳边舌绽莲花,糖衣炮弹一波又一波地发射。   傍晚日落时分,景琇和季侑言到了濮珈游艇停泊的码头。把车交给泊车员,景琇打电话给濮珈。   濮珈亲自下船前来迎接她们。她一头妩媚的大波浪,身着开到腿根的收腰晚礼裙,细高跟踩得风情万种,人未至,声先到:“哟,我们大英雄也来了呀。”   季侑言与濮珈见过几面,对濮珈略有了解。她比景琇年长几岁,是景琇所在的光娱传媒太子女,母亲与景舒榕私交甚好。   濮珈和景琇完全是两类人,季侑言一度觉得惊奇,甚至不安,景琇可以和濮珈是好朋友——因为濮珈是圈子里最常见的那种资本家,花花公主,放浪形骸,对于以色相换取资源的行为习以为常,引以为乐,男伴女伴换得比衣服还勤。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季侑言第一次见濮珈的时候就觉得濮珈的眼神令她不舒服,仿佛在她眼里,自己对景琇而言,就像濮珈的床伴之于濮珈的关系一样。季侑言觉得难堪,又没有办法和景琇直说,所以只能闷闷不乐地濮珈敬而远之。   但今天,季侑言牵着景琇的手,直视着濮珈,从容地回她的调侃道:“濮姐你说的英雄在哪里呀?这里没有英雄,摔成狗熊的倒是有一个。”她晃了晃自己还打着石膏的小臂。   就像季侑言从前觉得濮珈看不上自己一样,濮珈也一贯觉得季侑言假清高,卫道士一般。再加上后来觉得景琇真心错付,濮珈对季侑言也没什么好印象。季侑言会主动应她话,濮珈显然有些意外。她用眼神询问景琇: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景琇但笑不语。   濮珈便顺着一贯的毒舌,懒洋洋地回答道:“好久不见,小季你倒是精神了许多,因为摔到脑袋了吗?”   熟悉的人知道她嘴坏,不熟悉的就只会觉得这话夹枪带棒。景琇蹙眉想要维护,季侑言反而轻拍她的手示意她没事。   她没在意濮珈的嘲讽,转开话题道:“是好久不见,濮姐你看起来好像比前几年更光彩夺人了。”说完她扫到了什么,奉承道:“濮姐你的手镯看起来好别致啊。”   她对这只手镯有印象,是因为明年濮珈和圈内新晋小花的恋情被踢爆,媒体盘点两个人出过镜的情侣物品时,这只手镯赫然列在前排。她听林悦和她八卦过一嘴,圈内人都说濮珈这次是真栽了,往常都是濮珈逢场作戏、翻脸无情,这次是倒过来的,濮珈紧追不舍,死缠烂打,好不容易才抱得美人归。   夸这个总归没错。   果然,濮珈听到季侑言夸手镯,眉梢眼角是藏不住的喜意。“有眼光。”她摸着手镯,赞许地看了季侑言一眼,语气缓了下来:“听琇琇说你在筹备专辑,正好,今晚我给你介绍几个新朋友。”   显然是要给她介绍资源了。季侑言没有扭捏,露出惊喜的表情应下了。景琇看季侑言不见外的模样,心上泛过甜意。她边登船,边帮季侑言谢过濮珈道:“改天我另外请你吃饭。”   “吃饭也太便宜了吧?等我去法国了,带我去你家酒窖挑酒吧。”濮珈打趣道。景琇父亲名下拥有享誉全球的葡萄酒庄园。   景琇故作为难道:“挑酒也太昂贵了吧?”   濮珈横眉恼道:“小季你听听,这说的像话吗?”   季侑言圆滑地接茬道:“濮姐别急,我帮你吹吹枕边风。”她戏立刻上来了,站在甲板上,对着景琇一跺脚,一噘嘴,晃着景琇的胳膊娇滴滴道:“阿琇,再昂贵有人家昂贵吗?”   “哈哈哈哈……”、“哟!这演得哪出戏啊?”……嬉笑声此起彼伏。   季侑言身子顿时僵住了。她抬头向上,发现楼梯上的围栏旁站了一圈的人,关以玫、陶行若和阮宁薇赫然也在其中。   饶是季侑言脸皮厚也不由地烧红了脸。   景琇站到了季侑言的前面,帮季侑言解围道:“偷听墙角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然而她话音刚落,大家“扑哧”一声,笑得更大声了。   关以玫痛心疾首道:“琇琇,你的声音对得起你今天这么飒的打扮吗?”关以玫的女朋友,景琇的发小崔冉默契补刀:“我还想说琇琇今天穿得挺像那么一回事,正觉得有点老母亲的欣慰,以为我琇琇是拱白菜的呢。没想到……”她说着煞有其事地掬了一把辛酸泪。   哄笑声再次爆发,连不苟言笑的陶行若都被逗得有了笑意。   景琇脸红到了脖子,强作镇定地肃着脸,剜了崔冉一眼。冷风嗖嗖的,崔冉怂了,吆喝旁人道:“走走走,我们进去玩。”   大家都是有分寸的人,见好就收,都溜进船舱大厅里。   景琇发出一声无奈的笑气音。她转头伸手要牵季侑言,神色丝毫不见刚才的冷肃,带着些歉意柔和道:“她们有点闹。”   夕阳的余晖笼罩在景琇高挑窈窕的身形上,她海藻般的长发在随着海风飘逸,笑颜比落霞还要温柔绯丽,景与人相得益彰,美得仿若名画家笔下的传世画卷。   从前季侑言是觉得这些人太闹了。因为她总觉得热闹是她们的,硬生生地把这时候的自己与景琇站成两个世界 。   可此刻,她释怀地摇了摇头,由衷道:“没关系,这些热闹是我们的,我很享受。”她伸手握住景琇的手,向上跨了两级台阶,和景琇比肩而立,步入了画中,站进了景琇的世界里。   她用了“我们”这个词,景琇的眼波漾了漾,荡出了柔情万种。她撩了一下季侑言被风吹乱的发,正想说什么。   “不然,你们让我先走?”被堵在下面的濮珈忍不下去了。   景琇和季侑言这才意识到濮珈的存在,看见濮珈憋屈的脸色,季侑言笑倒在景琇的怀里。两人让出了通道,跟在濮珈身后上了楼。   顶层的大厅里零零散散坐了十来个人,大多都是景琇介绍过的朋友,还有几个生面孔,季侑言猜测应该就是濮珈所说的要给她介绍的新朋友了。   如她所料,和相熟的寒暄了几句,濮珈便开始为她引见。蓝色眼睛的大胡子,是法国人,拿过世界大奖的大师级编曲;抓着马尾辫的男人,是Mu公司的创始人兼金牌音乐策划人;还有几个穿着朋克,埋头在角落里玩游戏的则是这几年声名鹊起的soul乐队成员。   濮珈一个个介绍过去,直到只剩最后一个剃了半边鬓角的长发女人。   女人一无所觉,专心致志地埋头通关。旁边的鼓手夺走了女人手上的游戏机,女人这才不悦地抬头向后看去。   看清彼此的一瞬间,季侑言和她愣了两秒,不约而同出声道:   “小言?!”   “卓凛?!”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在评论里看过小可爱的一句话,类似于,重生文的开始,真正属于他们的故事就已经结束了。   从这个角度来看,双重生是不是会更圆满一点? 第109章   周围的空气安静了几秒, 濮珈惊奇道:“什么情况, 你们认识的吗?”   景琇本在不远处与朋友闲聊,听到这边的动静, 下意识地走到了季侑言身后的沙发旁靠着, 不动声色地旁听。   气质凛冽的女人盯着季侑言,神色间是显而易见的惊喜,还有一丝丝让景琇警觉的灼热。   “我们认识很多年了。”季侑言含笑回濮珈,“算是……他乡遇故知了。”她对着卓凛歪了歪头, 是想亲近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阿凛, 好多年没见了,我都不知道你也来北城了。”   卓凛凝视着季侑言, 苦笑道:“你切断了和我们所有人的联系,怎么会知道?”   季侑言的笑顿时僵在脸上。当年她听从父亲的话离开社团,自觉背叛了这些朋友们,根本没有脸再敢主动联系。送她吉他的那个乐队朋友去世后,她离开延州北上, 一事无成,无法面对过去的那些亲戚同学, 更是切断了所有的联系方式。   卓凛这句话说出口就后悔了。她不是不明白季侑言的性格,也不是没有看到季侑言这些年的辛苦打拼,她只是……只是情难自禁。   景琇不动声色地站到了季侑言的身旁。   卓凛注意到了景琇,收敛了情绪,转移话题道:“不介绍一下吗?”   季侑言从刚刚的尴尬中解脱出来,用眼神询问景琇, 景琇回以她肯定。季侑言便落落大方道:“景琇,我女朋友。”   景琇露出淡笑,伸出手,眼神暗藏锋芒道:“你好。”   卓凛微微一愣,很快掩下了失落。她轻轻握了一下景琇的手就放开,像是玩笑般地感慨道:“原来是真的啊。是谁以前号称自己无性恋来着?”   她恢复了以前打趣的语气,季侑言这才有了真正的熟悉感。她笑答道:“遇见她以前我是这么以为的啊。”   濮珈作为介绍人被晾到了一旁,插嘴道:“所以你们不打算和我说一下你们怎么认识的吗?”这两人一个纹着花臂穿着前卫朋克,一个穿着连衣裙清新秀丽,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世界的人吧?   季侑言见景琇也有些好奇的模样,回答道:“我进圈前,和阿凛还有其他朋友是一个乐队的。”她提示景琇:“我和你说过的。”   景琇立刻了然。但她没有想过,季侑言说过的音乐社团是这种风格的,摇滚吗?季侑言后来的歌也不是这种类型的。   濮珈和景琇一样惊诧:“摇滚乐队吗?”她上下打量了季侑言好几眼,摇头道:“我可一点都看不出来。你是乐队经纪人吗?”   季侑言佯装不满道:“濮姐你这是小瞧我嘛。”   卓凛轻笑出声:“她第一次来的时候,看上去像个高中生,我们社团的人也这么笑过。”她顿了顿,语气很认真地为季侑言辩护道:“不过不能小看她。她一唱歌就把我们都镇住了。是我们乐队的主唱呢。”   濮珈挑了挑眉,是真的有些刮目相看。她几年前看季侑言单曲没任何水花,一直没把季侑言的音乐能力当一回事。但卓凛是这几年被称为天才的键盘手,能够被卓凛这样认可,季侑言应该当真是有两把刷子了。   景琇眼波潋滟,勾季侑言的小指道:“我也有些想象不出来。”   景琇在有外人在时,鲜少有这样外露的柔媚和亲昵的小动作,季侑言心旌荡漾,温柔道:“延州家里有刻录下来的视频碟片,下次我们回家了,我放给你看。”   这样柔情的季侑言是卓凛从未见过的,她勉强挂着笑,眼神黯了下来。景琇拿捏着分寸,敲山震虎完,不咸不淡地又聊了几句,带着濮珈一起离开了,给季侑言留足了自己叙旧的空间。   离开后,她在另一角与朋友们品酒闲谈,依旧忍不住时不时地关注一下季侑言的动静。看到季侑言和卓凛、乐队的人还有编曲老师相谈甚欢,她不知不觉地喝了小半瓶红酒。   那是一个她不擅长的音乐世界。   “别看了,再看要成望妻石了。”崔冉顽皮地把景琇的头掰正了回来,旁边的人都笑了起来。   “什么望妻石,明明是望夫石。”关以玫补刀。   景琇睨了她们俩一眼,凉凉道:“下次你们约会别找我打掩护了,让我看看你们哪个会变成望妻石,哪个会是望夫石好了。”   关以玫和崔冉立刻怂了,连声认错,被群嘲没骨气。   “没想到,她法语也不错,挺多才多艺的嘛。”濮珈笑完扭头向季侑言望去,第一次对着景琇肯定季侑言:“这两年她好像成熟了不少,现在看起来还不错,我放心点了。”   景琇失笑,挑眉骄傲道:“她一直都很好。是你不懂。”   濮珈认输:“成成成,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她学着景琇的沙哑低音,语带深意道:“我懂不懂没事,你懂就好,你懂就好。”   大家秒懂,瞬间又笑做了一团,景琇开始后悔昨晚自己对季侑言的纵容,又甜蜜又羞恼。   “所以这么高兴的晚上,等会儿我可不可以和你家言言多喝两杯?”濮珈提出申请:“你以前说她不能喝酒,让我们别逗她,我后来可听说了,号称千杯不醉呢。”   景琇蹙眉道:“她带着伤,不能喝酒。”   濮珈反应过来,可惜道:“噢,也是。”   崔冉见缝插针:“那怎么办?晚点玩游戏输了可都得喝,不然多没劲。”   “让琇琇替呀。”关以玫与崔冉一唱一和,跃跃欲试:“不行,今晚一定要把这个‘不倒翁’撂倒。”景琇每次聚会都很克制,总能清醒到最后,是唯一一个所有人都没有见过她醉后姿态的人。越神秘,大家就越好奇,逮着机会就想灌醉她。   景琇爱怜地扫过她们,波澜不惊道:“看你们本事了。”她看过季侑言的所有综艺,对季侑言的游戏能力非常有信心。   季侑言一开始果然没有辜负景琇的期待。   在能观海的半开放餐厅吃完正餐后,濮珈提议先玩些简单的小游戏消食,晚点去下面一层的酒吧放开了玩。   因为今晚的主角是景琇,难得季侑言也在,船上情侣又多,有人便提议说让几对情侣还有单身的人自行组队,玩三分钟读唇游戏。擂台赛,看谁三分钟读出来的多,输的人喝酒。   崔冉和关以玫自告奋勇当擂主。崔冉戴上耳机,放大音乐,猜关以玫说的话是什么。两人本来以为以恋爱多年的默契,玩这种游戏应该是手到擒来。   结果万万没想到,第一句话她们就卡住了。关以玫说:“今晚的鱼子酱真好吃。”   崔冉一脸懵:“什么?你说什么?鸡……鸡什么?”   所有人爆笑。   关以玫重复,“今晚……”,崔冉艰难道:“鸡爪?鸡……”   关以玫恼道:“鸡什么鸡呀,今!今!”   崔冉小心翼翼地,“今?”   关以玫开心点头,“今晚,的,鱼子酱……”   崔冉急道:“你慢点啊,说太快了!今晚的……”她猜不出来关以玫后面的三个字说的什么,嘴巴学着关以玫的“鱼”的唇形撅了起来,撅了半天没吭出一声。   “愚蠢!”关以玫气急败坏,一口咬在了崔冉的撅出来的唇上,崔冉“嗷”一声哀嚎开来。   嬉笑声此起彼伏。   三分钟过去了,她们一个都没猜对,关以玫卒。   季侑言笑到肚子疼。   “看看我身边这对情侣笑得多开心,看起来胸有成竹,来挑战?”濮珈看季侑言和景琇幸灾乐祸,点名了。   大家都配合地跟着起哄。   景琇勾唇,轻描淡写道:“好啊。”她眼里带着淡淡的笑,问季侑言:“你猜还是我猜?”   季侑言伸手取过崔冉放下的耳机,温声道:“我猜。音乐放太大声了,我怕你受不了。”   “哟哟哟!”大家都一副被酸倒了的样子,调侃道:“我们才刚刚吃饱饭好吗?撑了撑了。”   景琇耳根发红,不理会大家的调侃,亲自帮季侑言戴上了耳机。   计时开始了。   景琇关心道:“音乐会太大声吗?”她语速适中,字正腔圆。   季侑言全神贯注地盯着景琇漂亮的红唇,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大声回答道:“音乐会太大声吗?”她声音变得好大声,还有一点变音,别样的可爱。   景琇眼里星光熠熠。   季侑言从景琇的表情里明白自己应该是猜对了,附带回答道:“有一点,不过没关系。”   吃瓜群众们爆发出一阵惊叹声:“也太快了吧!她怎么猜到的。”   崔冉不服气道:“不可能!她是不是听得到啊?”她凑近了季侑言的耳机,发现音乐大声得都漏音了。   “一定是巧合!”关以玫嘴硬。   景琇气定神闲地看她们一眼,说出第二句话:“今晚的菜你喜欢哪一道?”   季侑言犹豫了一下,“今晚的……?”   景琇耐心地复述道:“菜,你喜欢哪一道?”   “菜?”   景琇点头,像哄小孩一样拍了拍手鼓励,“你喜欢哪一道?”   崔冉酸溜溜抱怨关以玫:“你看琇琇好温柔啊,你刚刚对我那么粗暴!”   关以玫没好气道:“你怎么不看看季老师这么聪明!”   景琇唇角笑意加深,不疾不徐地又重复了一遍。   季侑言恍然大悟,开心道:“你喜欢哪一道?!是不是?”   景琇点头,季侑言笑道:“都挺喜欢的。”她感谢濮珈道:“托濮姐的福,让我大饱口福了。”   濮珈受用,佩服道:“琇琇,你们这默契是怎么练出来的?”   季侑言问景琇濮珈说了什么,景琇重复了一遍濮珈的问话,季侑言秒答道:“因为平时你说话的时候,我不是在看你的眼睛,就是在看你的唇呀。”   景琇含情脉脉地望着季侑言,两人之间仿佛有粉红泡泡在冒,濮珈搓了搓手臂,假装受不了的样子:“好了我懂了,下一个吧。”   剩下的时间也差不多只能再问一两个了,景琇抓紧时间问道:“你最擅长的事情是什么?”   季侑言盯着她红唇一张一合,有些分神了。“你最近做的事情是什么?”   景琇摇头,认真地重复了一遍。   季侑言分辨出来了,“你最擅长的事情是什么?”   景琇弯了眉眼,季侑言瞄了一眼手机,只剩五秒的倒计时。反正也来不及再答一题了,她顺从心意,凑上前啄了一下景琇的唇。   猝不及防,景琇愣在原地。周围起哄声一片,景琇不好意思,又不舍得推开季侑言,耳根红得发烫。   季侑言一无所觉。她在景琇耳边,用自以为小声,其实很大声很滑稽的声音表白道:“我希望是爱你这件事。”   作者有话要说:崔冉、关以玫自抱自泣:这游戏毫无体验感!   陶行若偷瞄阮宁薇:[柠檬]   CP粉阮宁薇一无所觉,星星眼:awsl! 第110章   景琇试图淡定, 半带羞涩的甜蜜却还是从眼底跑了出来。难得能见到景琇这样的表情, 周围的朋友们乘机揶揄:“哇哇哇,琇琇是不是害羞了?”、“琇琇, 想笑就笑啊, 我们不会笑你的。”话是这么说的,话音刚落,她们就无情地“哈哈哈哈……”爆笑。   景琇压下臊意,无可奈何地横了她们一眼。她装作从容地取下了季侑言的耳机, 提醒她道:“戴着耳机说话很大声。”   季侑言愣了一下, 转头看大家暧昧的眼神,也闹了个大红脸。但她看得出景琇是开心的, 坦荡道:“没关系,都是好朋友,也没什么是不能给大家听的。”   她这话说得就很讨巧了,濮珈和崔冉她们听得舒心,景琇也觉得愉快。她唇角浅浅的弧度渐渐高扬, 季侑言的心跟着景琇的笑飞扬了起来。   “我表现得好吗?”她明知故问,像一只讨要抚摸的大金毛。   景琇用气音笑了一声, 伸手温柔地摸了摸季侑言的脸。   太内敛了,一点都不劲爆,崔冉不满意地起哄:“季老师表现得这么好,所以琇琇你是不是应该有奖励呀?”   “亲一个亲一个!”马上就有人跟着起哄。   季侑言知道景琇不是会在别人面前做这种事的人,牵着景琇的手站起身,祸水东引道:“我们是不是赢了崔老师和关老师?这样的大冒险应该输的人来吧?”   崔冉成功上钩, “刚刚没有规定输了的人要大冒险呀。”   景琇淡笑道:“嗯,刚刚说输的人要喝酒,但没说清楚怎么喝。这样吧,差几题,一人喝几杯怎么样?”   看戏的人才不在意看的是哪家的戏,有戏看就很开心,都连声说好。景琇坏心眼地亲自倒酒,倒了红的,假意要去掺白的,吓得崔冉和关以玫嗷嗷直叫,也顾不得讨价还价,连忙夺了酒杯认下了这个惩罚。   含泪喝下了四大杯的酒,崔冉放话“琇琇你给我等着”,刚有点气势,她就货真价实地打了个酒嗝。   大家霎时间又笑得前俯后仰,季侑言搂着景琇的腰,埋在她的肩头忍俊不禁。   卓凛向她们投来似有似无的目光。   景琇察觉到了,回望了过去,卓凛对着她笑了笑,转开了眼。景琇微微蹙眉,无意识地蹭季侑言的发顶。   “下一个谁来挑擂?灭灭这两人的气焰。”濮珈挑拨大家。   “我来吧。”陶行若自告奋勇,拉着明显还在状况的阮宁薇往场中央走。   阮宁薇坐到了陶行若的对面,一脸呆萌。她为什么要灭她萌的CP气焰?   陶行若选择阮宁薇来说,自己来猜。她一眨不眨地盯着阮宁薇的唇,目光专注又深情。阮宁薇被她盯得心砰砰直跳,满面绯红。   大家都调侃陶陶铁面柔情,怀孕眼盯得人家小阮脸都红了,不得了不得了。   季侑言一边跟着起哄,一边和景琇咬耳朵:“陶总和宁薇现在是什么程度了?”   景琇嗔她道:“你怎么这么八卦,我哪里会知道?”   季侑言揶揄道:“是我八卦还是你八卦?是谁还八卦地调查人家?”   景琇轻轻笑了两声,没有反驳。她看着对面暧昧丛生的陶行若和阮宁薇,脑海中闪过曾经酩酊大醉、抱憾终身的陶行若,满目释然。   陶行若和阮宁薇默契度不错,只输了季侑言和景琇一题。罚酒的时候,季侑言凑上去给陶行若助攻,挖坑要让她们喝交杯酒才行。   笑闹完,卓凛站到了季侑言的身边,偏头不知道和季侑言说了什么,季侑言绽放出灿烂的笑。   景琇站在不远处望着两人,蹙了蹙眉,默默地抬起手中的酒杯啜了一口。   陶行若和阮宁薇过后,游戏又玩了两轮,依旧没有任何人超过季侑言和景琇的记录。大家都觉得没希望了,决定转场去下层的酒吧里换游戏继续,就不信景琇可以所向披靡到最后。   酒吧没有外面的酒吧那样宽敞,然而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对十几个人来说绰绰有余了。动感的音乐响起,服务生把零食、酒和骰子送上来,灯红酒绿,玩闹的氛围更足,大家都放得更开了。   什么骰子游戏、划拳游戏、投飞镖、打气枪、九九乘法表……轮番上阵,季侑言即便没玩过也学得飞快,几轮下来,她竟然就没有中招的时候,给景琇赚足了面子。   大家惊叹之余,更是被激起了胜负欲,卯足了劲一定要看季侑言错一次。   又换了个游戏,叫手口不一。游戏规则是大家喊口号,喊完口号其中一人一手拍大腿,一手比划出一个数字,笔划的同时嘴里必须报出除这个数字外的其他数字。   季侑言的常胜记录,从这个游戏开始崩坏了。   游戏顺时针开始,景琇报完数后就是季侑言。景琇拍大腿比划出了一个“5”,顺利地报数:“4。”   大家失望地加快速度喊“说一套做一套,手口不一”,口号一结束,季侑言轻碰大腿,比出了一个“耶”的姿势,喊道:“二!”   喊完她就反应到哪里不对。   心心念念的目标实现了,所有人反而难以置信地愣住了。下一秒,哄堂大笑。“哈哈哈,抓到了吧!”   崔冉学着季侑言的样子,笑得合不拢嘴:“耶,这是二。”   “哈哈哈哈哈,季老师真是个表里如一的人。哈哈哈。”   濮珈已经把酒满上递给景琇了,“来来来,庆祝你找到这么实诚的伴侣。”   季侑言捂脸,趴在景琇的肩头撒娇:“阿琇我错了。”   景琇被季侑言的姿态可爱到,愿赌服输,接过濮珈的酒安慰她道:“没关系。”她仰起曲线优美的脖颈,似有似无的喉结上下滑动,干净利落地把整杯酒一饮而尽。   喝完,她面不改色地倒过酒杯,一滴不剩。   气氛被引燃,大家喊了声“好,爽快”,兴致勃勃,迫不及待地开始了第二轮。   很好,第二轮季侑言艰难地躲过去了。然后,第三轮,季侑言比着一个“1”,实诚地喊了一声“1”,第四轮,第五轮,季侑言都每次想好了不要中招,结果每次一伸手就说了老实话。   景琇被灌下了一杯又一杯的酒,季侑言想死的心都有了。   “我出去上个洗手间。”季侑言试图尿遁。   大家都是人精,哪里看不出来季侑言的意图。“别介,再玩两局嘛。来来来,我们换个游戏,这游戏太欺负我们小季老师了。”   “对对对,我们换游戏,季老师你可不能当逃兵哦。”   季侑言为难地看景琇,景琇酒喝多了,眼睛在灯影下泛着浅浅的水波,别样柔媚。她扣住季侑言的手,轻声道:“没事。”   季侑言露出笑,叹了口气决定继续。   但大家已经摸准了季侑言不擅长这种需要手口配合的游戏,换的游戏也全是这种类型。再加上大家有意要逗她,季侑言屡屡中招。   难得季侑言可以和大家这样其乐融融,景琇无意扫兴,纵容大家闹她,灌下了一杯又一杯的酒。   又一次出错,季侑言看景琇明显有了醉意的双眸,按下景琇准备喝酒的动作,讨饶道:“游戏玩好久了,我们玩点其他更嗨的吧。这个惩罚,我自己来吧。”   关以玫饶有兴致道:“什么更嗨的?”   季侑言笑道:“濮姐不是说想象不出我唱摇滚吗?我给大家唱首歌助兴吧。”她站起身,故意摇了摇自己的雪纺裙摆。   穿这样的衣服唱摇滚?大家都乐了。虽然很想一鼓作气把景琇灌醉,但季侑言注视着景琇,明显是心疼的眼神,再闹下去可能就不是开心了。大家相视一眼,都有分寸地收手答应了提议。   卓凛跟着起身,提议道:“我给你伴奏?”   季侑言眼里浮现出怀念的神采:“求之不得。”   乐队的其他人都自发地跟着上去了。今晚他们本来就有准备给大家表演助兴,所以乐器都已经在台上摆好了。   几人和季侑言沟通了一番,折中定了大家都相对熟悉曲目,调试好了,便让人停了场内的音乐。   灯光聚焦在酒吧前方的舞台上,季侑言握着固定的麦克风支架,站在舞台的正中央。   她仙气飘飘的裙子真是和其他所有人格格不入,大家忍不住发出嗤笑的声音。   景琇置若罔闻,她锁定着季侑言,眼眸如水。   等到气势磅礴的鼓声、贝斯、吉他、琴声……响起,季侑言撩起头发,跟着音乐轻轻摇摆,周身的气场就陡然完全不一样了。大家的笑敛了起来,只觉得身体开始跟着音乐沸腾了。   又一声有力的鼓声落下,季侑言低沉浑厚的嗓音应声响起,唱腔美丽又不失力量,收放自如,穿破了躁动的乐器声,又与乐器声完美地融为一体。   在迷幻的灯光里,她像是一颗耀眼的星星,散发着不容忽视的光芒,夺人眼球。   副歌的最后,她少有地甩了一个头,大气狂野中又不失优雅,性感漂亮得一塌糊涂。全场气氛燃到了极致,大家都站起了身开始摇摆,没有人还在注意她穿什么了。   “你家季老师可以的,真的有一手啊。”一曲终了,濮珈意犹未尽地惊叹。   景琇哼了一声,盯着台上转不开眼,神色间是显而易见的骄傲与迷恋。   在大家的强烈要求下,季侑言和卓凛商量,给面子地又唱了一首。等季侑言唱完下台,沙发上只剩下景琇了。其他人早已经坐不住,合着音乐滑入舞池跳舞了。   景琇抽了纸巾,细致地帮季侑言擦额角的汗,轻轻道:“你和卓凛配合得很好,很默契。”她们站在舞台上,在曲终之时相视而笑,像是和台下切割成了两个世界。   季侑言被音乐燃沸起的血液还没有冷下来,犹在兴奋中,一点都没察觉到景琇的酸意。她肯定道:“这两首歌我们以前经常演奏的,所以磨合得很好。不过太久没有唱了,其实我刚刚有唱错和抢拍的地方……”她兴致勃勃地给景琇总结自己刚刚的表演。   景琇看她一眼,抿了抿唇,把擦汗的纸巾紧紧揉成了一团。   等季侑言说完了,景琇忽然拉着她的手腕起身:“走吧,一起去跳舞。”   季侑言看着舞池里的群魔乱舞,弯了弯唇,不疑有他地跟着景琇过去了。   等到了舞池,景琇松开了季侑言的手,撩起了自己的背心和衬衫,露出了紧实的小腹和柔韧的腰肢。   季侑言惊愕,下意识地去抓景琇给衬衫下摆打结的指头。   景琇打好了结,反手抓住了季侑言的手,带着她放到了自己腰肢的两侧。   手下肌肤柔润如玉,季侑言不由自主地动了动五指,轻轻触摸。   景琇喉咙动了一下,白皙的面上泛着绯红,眉梢眼角都染着媚意。“热。”她语气里带着点撒娇的意味。“而且你以前不是想学肚皮舞吗?我今晚教你。”季侑言学什么都很快,除了跳舞。比赛的时候,季侑言教景琇唱歌,景琇陪季侑言练舞。后来在一起了,当做情趣游戏,季侑言偶尔会缠着要景琇教她跳舞。   季侑言鲜少见到这样外放娇媚的景琇,猜测她应该是醉得有些厉害了。她还没有回答景琇,景琇就已经搭着她的肩膀扭动纤柔的腰肢了。   她的眼神似笑非笑,分外勾人;身姿曼妙,随着摆动,小腹上的马甲线若隐若现……季侑言眼睛都看直了,觉得自己的触碰着景琇腰肢的掌心仿佛要因为摩擦而烧起来了。   空气变得越来越焦躁了。景琇勾唇,收回了搭着季侑言肩膀的手,撩了一下长发,似乎是准备转身放开了跳。   季侑言却眼疾手快地扣着她的腰把她揽入了怀中,声音低低的,“我们回房跳好不好?”   景琇不解地看她。   季侑言亲了亲她的脸颊,贴在她的耳边,手顺着腰窝往上爬,连哄带骗道:“你不是说热吗?那我们跳更凉快一点的。”   “那种不穿背心的。”   作者有话要说:卓凛退出直播间:这不是虐狗,这是大型屠狗现场吧。 第111章   景琇闻言嗔了季侑言一眼, 随即侧开头璀然一笑, 笑得季侑言心都酥了。   “你也觉得热了吗?”她勾住季侑言的脖子,咬字轻轻的。说话间, 她挣脱开季侑言的怀抱, 指尖仿佛不经意般地一路从季侑言的脖子向下滑落。   她的指尖所到之处,都像是突然间被安了个心脏会砰砰跳动一般。季侑言抓住了她即将离开自己小腹的五指,一语双关道:“我热了。”   景琇转了转琥珀色的双眸,狡黠道:“那你不穿?”   迷离的灯光衬得景琇眼带桃花, 妩媚动人。季侑言爱极了她此刻的模样, 以为她是醉得厉害了,哄她道:“我不穿, 但你要先带我回房,你还记得路吗?”濮珈刚刚把房卡交给景琇了,她是第一次来这艘游艇,并不知道具体该怎么走。   景琇得到了肯定答案,像是一只被舒服顺了毛的小猫咪。她眼神灼热地望着季侑言, 勾唇道:“记得,你来。”她不动声色地抬头与台上的卓凛遥遥对视一眼, 扣紧季侑言的手,转过身带着季侑言往外走。   季侑言顾不上路过陶行若时对方投来的揶揄眼神,亦步亦趋地跟在景琇的身后,看着她乌黑的发一荡一荡,细白的腰肢一晃一晃,心猿意马。   好不容易忍到了三层的房间, 季侑言合上门等不及开灯就把景琇捞进了怀里,低头噙住景琇的唇,吻得急切而热烈。   景琇借着月光,看着季侑言近在咫尺的长睫,眼里有笑意流泻而出。她眯了眼睛,一改往日的温柔,伸手扣在季侑言的后脑上,用力把她压向自己,迎合得极具侵略性。   季侑言稍有讶异,随即便愈加热情地享受其中。这一吻激烈酣畅,季侑言险些要招架不住。她唇齿间都是景琇清甜带着酒香的味道,气息渐急,两颊发烫,仿佛不饮自醉。   景琇最终还是先一步败下阵来。她躲开了季侑言的吻,双眸湿漉漉地盯着季侑言,略带羞恼道:“你……气……怎么这么长?”说话间,她胸口还在剧烈起伏着。   季侑言满目柔情,轻喘着气坏笑道:“可以练出来的,想学吗?”她用唇轻吻景琇唇角湿润的水痕,伸手往上撩景琇的背心,“你教我跳舞,我当你的陪练,很公平的。”   景琇心跳急促,警觉地反手压住了季侑言做坏的手,“我先教你。”   季侑言挑了挑眉。   景琇似醉未醉的模样,拿出老师的架势,一本正经道:“不是说要学舞吗?我先教你。”   季侑言手滑到景琇手感细腻的背沟上,顺从道:“好,那老师,你教我。”“老师”这两个字她故意喊得低柔乖巧,合着她今日清纯的雪纺连衣裙,倒真像那么一回事。   景琇的眼神愈发地热了。   “先把裙子脱了。”景琇低声地命令。   季侑言愣了一下,做出一副不谙世事的小白花姿态,捏着裙摆小心翼翼地问:“老师,这真的是教学吗?”   景琇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季侑言这样楚楚可怜的神情,含着点笑,配合着季侑言演起来:“嗯,真的,你别怕。”   季侑言半信半疑,咕哝道:“这样啊……”说着她忽然抵着景琇后退了几步。   景琇完全没有防备,条件反射地抓着季侑言的胳膊平衡身子,被她抵在了电视柜上。   “你……”景琇话还没说完,季侑言就贴近了她的耳朵,在她耳边轻轻吹气:“老师……”   “你这是性骚扰,不可以哦。”明明做着骚气诱惑的动作,偏偏用着清纯无辜的声线,禁忌感十足,景琇被她撩得心跳如擂鼓。   然而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嘴上说着不可以,季侑言手下却已经开始不满足只在景琇腰腹之间流连了。景琇又好气又好笑,睨季侑言道:“是谁在骚扰谁?”   季侑言解开景琇裤腰的扣子,势如破竹,理直气壮道:“你情我愿,怎么能算是骚扰?”   景琇腿开始发软,酒意上头,脑袋又烫又沉。她压着季侑言的手幽幽反问道:“如果我不情愿呢?”   轻飘飘的一句话,像是一声惊雷炸在季侑言的耳边,季侑言瞬时间僵住了。她犹疑地想去找景琇的双眸,景琇低垂着长睫毛并不看她。   她是说真的。季侑言心沉了下来,收回了手,喉咙发紧道:“阿琇,怎么了吗?”   景琇听出了她的慌张,察觉到自己戏可能过了,心顿时发疼。她抚摸季侑言的眉眼,安抚她道:“别紧张,我只是有一点点不开心。”   季侑言并没有因此放松,追问她:“为什么不开心?”   景琇咬了咬唇,别开脸又重复了一遍刚刚在酒吧里的感慨:“你和卓凛认识很多年,配合得很默契,聊得很开心。”   季侑言微愣,这才后知后觉地品味出了这句话里的酸意。她松了口气,抬起景琇的下巴,笑出声道:“阿琇,你是在吃醋吗?”   景琇被迫看着她,也不闪躲,沉默片刻,蹙眉直白道:“卓凛喜欢你。”她告诫自己,不要在这种事情上再和季侑言拐弯抹角了。   季侑言有些错愕,很快反应了过来,抵着她的额头表白道:“可我只喜欢你啊。”   景琇眼里有笑意漾了出来,下一秒又藏了起来。“可我有危机感,不开心。”她指尖在季侑言的领口绕啊绕。   季侑言再听不出景琇是在撒娇就是傻子了。她软声哄景琇:“那我要怎么样才能让你开心?”   景琇的笑藏不住了,顺势要求道:“你把裙子脱了。”   又绕回去了啊。季侑言隐约猜到景琇想做什么了。但她看景琇眼眸闪亮的模样,还是宠溺道:“好。”   她转过身,把裙子的拉链对着景琇:“你帮我。”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有过了,预料到接下来将会发生的事情,她感受着景琇的手在自己的背上摸索着,缓缓拉下自己的拉链,竟是莫名地紧张。   拉链拉下来,她抬手松了松两边的肩膀,裙子便轻巧地滑落于地。线条姣好、白玉无瑕的纤腰长腿,在满月清辉下展露无遗。   景琇被迷了眼,在季侑言即将转身之时,拉住了季侑言的一只手腕,低哑道:“你闭上眼。”   季侑言心如鹿撞,听话地闭上了眼,“你要做什么吗?”她感觉到有一层柔软的布料抵在自己的手腕下。   景琇用气音笑了一声,拉起了季侑言的另一只手,也抵在了布料之上。季侑言这下反应过来了,刚想挣扎,景琇就动作迅速地打了个结。她睁开眼,入目的是景琇只穿着背心,笑意盎然的模样。   低下头,果不其然,她的两只手被景琇用她脱下的衬衫绑在一起了。阿琇喝得假酒吗?!   可能因为她手伤还没大好,所以景琇其实绑得并不紧,象征意义大过实际意义。季侑言配合地没有挣扎,只用眼神表示震惊:“??!”   “今晚不许乱动。”景琇眼里笑意加深,揽着季侑言的腰把她推到了沙发上。她伸展腰肢脱掉了背心,跪在毛毯上,亲吻季侑言圆润的膝盖,哄她道:“证明给我看,你只喜欢我,只属于我。”声线清冷却不失柔情。   她的女神正跪在她的身前,俯身时,背部的曲线优越得让人转不开眼。季侑言从心理到身体都无法抗拒,从喉间艰难地挤出一声:“你这是犯规。”从前她们就说过,床上各凭本事的。   “那你要纵容我吗?”景琇抬眸,眼波流转。   季侑言张了张口,舍不得说不。她撇开了头,是默许的姿态。   景琇轻轻地笑出了声,用虔诚的舔吻代替了深情的言语,极尽所能地取悦季侑言。   情动时分,季侑言本能地想躲,景琇怕季侑言不注意,解开了缠绕在季侑言手上的衬衫,伸手绕过季侑言的脖子,小心地护住了她的肩膀。察觉到景琇的体贴,季侑言心颤了颤,越发动情,抱住景琇的背,彻底放开了自己,任由景琇掠夺给予,把自己毫无保留地呈现给景琇。   她们在沙发上坐着来了一次,在浴室洗澡站着来了一次,最后在柔软的大床上又来了一次。   季侑言信誓旦旦地表示要反攻,最后却扛不住疲倦沉沉睡了过去。   景琇帮季侑言清理好,抱着季侑言直到她睡去了,才下床收拾自己。她再次冲完澡回到床上,坐着擦有些被打湿了的头发,余光扫见海风吹拂着窗帘飘动着……   万籁俱寂,游艇外暗蓝色的水面波光粼粼,映照着一片璀璨的星光。   景琇望着摇晃着的星影半晌,偏头看身旁睡得香甜的季侑言,清冷的眉眼瞬时间柔和了下来。她低头亲亲季侑言的额头,帮她拉好被子,露出了释然又满足的笑意。   所有人,包括言言都在为她可惜,可惜这次有口皆碑的话剧被其他乱七八糟的话题夺走了风头,可惜她的表现没有得到应有的肯定和热度。   可她想,她已经得到了人生中最想要的那颗星了。   她知足了。   即便余生所有的星光都献祭了,季侑言也足以照亮她往后的人生了。   作者有话要说:娱乐瞎报:万万没想到,知名女星季侑言可以1也可以0,还可以为了景琇不消停!   季姐:我不要面子的啊!   景老师觑她一眼。   季姐毫无原则:不要面子了,有阿琇还要什么面子。 第112章   海上天明得早, 季侑言生物钟又比较固定, 所以尽管闹到半夜才睡,季侑言还是在往常该醒的时间醒了过来。   醒来的第一感觉是嗓子干得像要冒烟, 而后稍稍翻动了身子, 季侑言就不由地“嘶”了一声——腰酸背痛,像又一次被人袭击倒地后一般。她本能地伸手去揉自己酸痛的肌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此刻还是赤裸着的。   她下意识地扭头看向身旁的“袭击者”,“袭击者”景琇正揪着她枕头的一角, 睡得一脸无辜。这家伙, 自己倒是穿得整整齐齐。季侑言想弹景琇的额头又舍不得,宠溺地叹了口气, 趁着景琇还没醒来下了床。   濮珈是个待客周到的人,衣柜里已经为她们准备了几套尺码合适的新衣服。季侑言随意地取了一套进了浴室冲澡。   下次不能让她多喝酒了,也不知道是真醉还是假醉,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不过,又会撒娇又妩媚, 也……让人挺享受就是了。季侑言冲完澡出来,一边捡起散落一地的衣物, 一边回味昨晚的细节,又羞涩,又有些意犹未尽。   这些换下来的衣服她们不会带走,一般是留在船上,要么不要了,要么等干洗过后会有人送过来。虽说两人都有带包, 衣服的口袋里一般是不放东西的,但季侑言担心会有遗漏,还是顺手检查了一下景琇衬衫和牛仔裤的口袋。   出乎意料的,景琇衬衫和裤子里都装了东西。裤袋里装着的是两枚重叠着用红绳绑在一起的平安扣,一红一白,显然是上次在浴室里滑落过的那两枚。   两次都在衣服上,阿琇一直贴身带着这两枚平安扣的吗?季侑言心底里涌现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等到她从景琇衬衫的胸袋里摸出了一枚黄色的符袋时,这种奇怪的感觉升腾到了极致,季侑言整个人都愣住了,心跳声莫名急促了起来。   平安扣顾名思义保平安,当年机缘巧合救那个和尚,和尚送她们说过此玉可帮她们抵挡一劫。当时她们都是无神论者,只当和尚故弄玄虚,谁也没信,所以平安扣当做饰品和信物戴过一阵后,被珍藏进了箱底。而今,阿琇一个无神论者,不止贴身带玉,还贴身带符?   季侑言的眉头紧紧拧起,心悸发慌,耳边仿佛又响起了先前听到过的梵音,脑袋忽然就有些混沌了。   “怎么了?你在看什么?”景琇慵懒的嗓音飘进季侑言的耳朵里。   像是甘霖,洗尽了尘埃,季侑言的脑海清明了起来。她攥紧了手中的玉和符,定了定神,又缓缓松开,转过身对景琇弯唇道:“做了坏事,还睡得这么香,舍得醒了?”   景琇逆着晨光淡淡一笑,支着手臂坐了起来,打趣道:“我做了什么坏事?”话音刚落,她看清了季侑言手中拿着的东西,笑意凝滞,但很快就克制住了。   季侑言坦荡地解释道:“我刚刚把衣服捡起来,怕等会走到的时候忘记了,检查了一下你的口袋,想帮你把东西取出来放在显眼的地方。”   “嗯。”景琇淡定地应了一声,目光从季侑言的手上移到季侑言的脸上。   季侑言见她似乎没有多做解释的意思,把东西放到了桌子上,状若随意地打探道:“阿琇你怎么会随身带着符啊,你不是不相信这些的吗?”   景琇语调平稳地回答她:“是我外公给我求的。我妈之前和他说了我身体的问题,他很担心,就帮我求了这个符,让我贴身带着安神保平安。老人家一片心意,我就贴身带着求个心安了。”   季侑言点了点头,坐到了床边盯着景琇的眼睛,赞同道:“对你好的,我都宁可信其有,听外公话是对的,带着。”   景琇若无其事地与她对视,露出好笑的神色。   季侑言看不出她神色里有任何异常,掩饰性地眨了下眼睛,凑上去亲景琇。   景琇任季侑言啄了一下,而后装作嫌弃地偏开头:“还没有刷牙呢。”她下了床,背对着季侑言,几不可觉地松了一口气。   尽管景琇给出的理由很具说服力,但不知道为什么,季侑言觉得自己心底里的不安感和怪异感并没有真的平复下来。她试图说服自己,阿琇昨天说了,与其纠结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不如过好现在。可是这么一回想,她又发现昨天景琇说的话是不是也有点问题?   景琇昨天是不是也假设性地承认了有可能有上一世的存在?按照以往景琇的观点来说,她是不是直接否认今生来世这种说法才对?   季侑言心神不宁,一会儿觉得是自己在疑神疑鬼抠字眼,一会儿又觉得是哪里真的有些不对劲。她瞅着桌面上的两枚玉,伸手触摸那玫红色的平安扣,手下细腻的触感,给了她一种真切的熟悉感。除了颜色不一样,其他的真的都好像,仔细看,连纹路好像都一样?   “今天有哪里不舒服吗?肩膀和手还好吗?”景琇刷完牙,关心季侑言。   季侑言收回手,故作不满道:“你现在才关心这个会不会太晚了一点?我现在……哪里都很痛,怎么办呢?”   景琇见她答得精神,放下了心,煞有其事地沉吟道:“是哦,怎么办呢?这样吧……”她勾了勾唇,带着点小得意道:“中文不是有句话叫熟能生巧吗,可能再多来几次就不会痛了?”   等回去了找找自己的那枚平安扣,季侑言快速地在心里下了决定。她压下疑虑,走到景琇的身后,抱着景琇嗤笑道:“美人计你还想用几次哦?”   “再用就失效了吗?”景琇蹙眉看着镜子里的季侑言。   季侑言低笑一声,亲她的耳朵:“没有。”   “无法抗拒,永远有效。”   景琇靠在她的怀里,舒服地眯上了眼,享受季侑言的亲昵。   两人又腻歪了大半个小时,才穿戴整齐地去到了下一层的餐厅。餐厅里已经坐着好几个人了,卓凛、崔冉、关以玫和濮珈都在,一见到景琇和季侑言,崔冉就垂头丧气道:“你们怎么这么早啊?”   景琇自若地在崔冉的对面坐下,挑眉道:“你好像很失望?”   濮珈笑道:“冉冉和我打赌了,她说你们昨天超早就回去了,一定会春宵苦短不早朝的。”   景琇很有气势地睨了崔冉一眼,耳根却有点发红。季侑言转移她们注意力道:“那赌注是什么?濮姐要和……”我们分一下吗?   她话还没说完,桌上所有人的视线都汇集在了她的身上。   季侑言的话卡在了嗓子眼里,“怎……怎么了吗?”   大家相视一眼,哈哈大笑,谁也没有直面回答季侑言的问题。卓凛神色复杂地笑了笑,好心道:“我有带润喉片,你要一点吗?”   季侑言:“……”饶是她脸皮已经练厚了很多,此刻也不免想要捂脸。   卓凛的姿态让景琇安心了许多,她唇角弧度上扬,帮季侑言解围道:“可能是昨天唱歌唱的。”   没想到这话被崔冉她们一群污妖王一解读就变了味:“喔,对对对,唱歌唱的啊,啧啧,啊哦额,几个音节来着?”   季侑言被揶揄得想打个洞钻进去了。幸亏阮宁薇和陶行若也出来了,阮宁薇脖子上还贴了个暧昧的创可贴,成功地吸引走了这群恶趣味的人的吸引力。季侑言顿时摇身一变,从被打趣的人变身成了打趣者,羞得阮宁薇借口拿东西又溜回房间了。   季侑言是真的开心,也许是因为知道阮宁薇上一世的结局,所以这一世她看着阮宁薇,一直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重生以来,时间线变了很多,带动得很多事情也与上一世不一样了。万幸到目前为止,所有的改变都是好的,不论是她和阿琇,还是陶行若和阮宁薇,都改变了自己的人生轨迹,得到了好的结果。   早饭并中饭一起吃过后,游艇停靠在一处私人海滩附近,大家下了水玩起了水上活动。季侑言因为小臂和脑后的伤不便下水,与景琇两人在沙滩上漫步。   “莫里斯对我的作品很感兴趣,有意向与我合作。卓凛他们乐队也表示,如果有需要,随时可以和他们联系。”季侑言神采飞扬地和景琇交流自己的收获。   “不过这样的话,我就会和卓凛联系比较多。你介意吗?”   景琇喜欢她说起音乐、畅想未来时仿佛有星光在闪烁的双眸。她带着点笑意反问季侑言:“我有什么好介意的?”   季侑言“哦?”了一声,转过身子面对着景琇,倒退着走:“是谁昨天晚上闷闷不乐地吃醋呀?”   景琇清了清嗓子,镇定道:“一码归一码,工作是工作。”她看着季侑言明媚的笑脸,心里一片安定,“况且,我相信你,也相信我自己。”   她的目色,比天空的落霞还要温柔。季侑言越过景琇,能看见海滩上她和景琇一路走来踩下的长长足迹。   从彼此不信任到重建信任,原来她们已经一起重新走过了这么远的路。   季侑言心软了又软,改退为进,顺着景琇踩下的脚印往回走:“那等电影结束后,我再和他们细谈,感觉专辑已经有着落了。”   景琇纵容着她,被迫后退着走,调侃道:“我知道了。我准备好给你打榜了。你说,你想要承包哪个榜单?”这种玩笑她以前怕季侑言在意,从不敢乱开。   季侑言笑意潋滟,“什么榜单都可以吗?”   “嗯哼?”   季侑言牵住她的双手,绕过她的腰,在碧海蓝天下光明正大地拥抱景琇。   “那我想承包你年度收听报告单里的所有榜单。”   作者有话要说:23333,评论里小可爱们都说就算是攻,景喵也攻出了受的感觉?!   景喵危险眯眼:哼,都是假粉吧?   决定藏起季姐所有的指甲剪!   第113章   派对结束的第二天, 季侑言在景琇的陪同下去医院拆了后脑勺的线、换了小臂上的石膏。伤口恢复得很好, 景琇安心了许多。骨科医生叮嘱,季侑言的肩膀还不能做剧烈运动, 但是可以做适当的按摩, 然后手指头一定要注意多做复健活动,以免固定太久了会出现抓握无力的现象。   景琇听得很认真,季侑言却扑哧笑出了声,笑得医生莫名其妙。景琇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想哪里去了。她绷着不苟言笑的脸, 暗暗在桌下掐季侑言的大腿, 季侑言疼得吸了口气,连忙憋住了笑, 用指头勾住景琇的指头讨好地晃。景琇冷了一会儿脸,绷不住了,用手轻轻揉季侑言的大腿,垂下脖颈露出了清浅的笑。   回去的路上景琇和季侑言确认行程:“明天确定要一起去吗?我不回去也没事的。”   明天她父母要回法国,她妈妈邀请季侑言一起过去度假, 当下她刚想提出顾虑,季侑言就赶在她前面答应了。再过几天季侑言就有工作安排了, 路途遥远,来回奔波辛苦,再加上季侑言脑袋才受过伤,坐飞机容易不适,景琇心疼。   季侑言却很坚持:“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今天检查没什么事的话就一起去。”   景琇沉默。   季侑言半带撒娇道:“阿姨能够认可我,第一次这么热情地邀请我回家, 我得端正一点态度嘛。”   景琇受不了她可爱的语气,假装嫌弃道:“她也只是和你客套,不会因为你不方便而不高兴的。你不用勉强。”   季侑言一瞬间耷拉了脑袋,失落道:“哦,原来阿姨不是真诚地在邀请我吗?”   “……”景琇被她绕进去了,无奈又好笑地觑季侑言,一副“你戏好多”的眼神。   季侑言收了戏,握住景琇放在玻片上的手,弯唇正色道:“我知道,你是怕我辛苦。可我不觉得辛苦。”   “回家怎么会是一件辛苦的事?是幸福的事啊。”她嗓音轻柔,说得自然。   景琇听得心头一荡,难掩柔情地看向季侑言。言言说,回法国是回家。她说她的家,也是她的家。   季侑言笑眼漾了漾,坦荡地用眼神回应景琇。   景琇收回了视线,冷冽的侧脸线条有了上扬弧度,终是松了口:“记得和魏姐说一声。”   季侑言放松道:“我昨天和魏姐说过了。到时候回来我就直接飞往加城找她汇合,而后再一起回北城换合约。”说完她想到了昨天魏颐真吐槽的话,和景琇分享道:“魏姐说,她都已经能想到媒体会写些什么了。”   “会写什么?”景琇顺着她的话问。   季侑言语调轻快,模仿得惟妙惟肖:“比如,震惊!景琇带季侑言回家见家长,又比如,景琇与季侑言疑似已取得父母同意,结伴同飞法国,再比如,景琇与季侑言现身机场,一家四口有说有笑……”   景琇用气音笑了一声,揶揄道:“你怎么好像还挺开心的?”   “写的都是好话啊,为什么要不开心?”季侑言豁达地反问。   红灯亮了,车子停了下来。季侑言打开车子的天窗,降低了椅背仰望碧空,看着云朵慢慢地变幻着。阳光透过天窗洒了进来,并不刺眼,反倒暖洋洋的。   原来换个角度,换个心情,看到的天空是这样的。   她在看天空,景琇在看她。   就让她这样守护着季侑言的这份开心下去吧。景琇在心中祈愿。   第二日,他们一行四口人依照计划飞往了法国。尽管是私人行程,已经严格保密了,但还是有消息灵通的媒体堵在机场门口,咔咔咔地拍了许多照片。   季侑言和景琇戴着墨镜快速闪过,沉默地没有回答任何问题。   如魏颐真所料,媒体没有撬开她们的口,便只能拿着她们同行的照片大做文章,看图写故事。因为早有打点,再加上之前风波后的舆情控制很成功,所以粉丝和大部分的路人不买账,新闻无法按头景琇和季侑言的恋情,反而给了季侑言和景琇送了一波热度。   最开心的莫过于顾灵峰和优秀CP粉了。顾灵峰的开心是显而易见的,几天没动静的《夜色中的向日葵》官博蹭着热度连发了两条宣传;优秀CP粉的开心却是暗戳戳的——实在是太rio了,吓得她们已经不敢在超话里嗑糖了。为了保护季侑言和景琇,他们连盘点她们一路以来发糖的精华帖都隐藏起来了。   季侑言和景琇躺在庄园草地上数星星,看完新闻去看CP超话,发现头像已经变成了小女孩拒绝脸的“不约”,主页满屏幕飘着的都是“别问,问就是好朋友”。想自己找点糖吃,发现发糖的精华帖也都消失不见了。   阮宁薇说她们转移嗑糖阵地了,全转移到官方群里了,实行严格的审核入群制度。   也是很用心良苦了。   季侑言和景琇心血来潮,想偷窥一下CP粉狂欢现场,拿着小号去加群被无情地拒绝了。   ???!   阮宁薇表示,她们主页看起来太空白了,一点和优秀CP相关的东西都没有,一点都不优秀。说着她还发了一条问卷链接给她们,说是群里大家做的娱乐向测评。   问卷是选择题,问的全是和优秀相关的问题,有“优秀相识于哪个节目”这种基本问题,也有“她们第一次被发现同床睡是第几期节目”这种资深优秀玩家才答得出的问题。   两人扫了几眼问题,来了兴趣,季侑言提议说看谁能答对得多,景琇挑眉问:“奖励是什么?”   季侑言躺在草坪上,想起了几年前的一句玩笑,贴在景琇的耳边吐气如兰道:“奖励赢的人今晚能听到婉转的法语。”   景琇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季侑言在说什么,耳根发烫,嗔了季侑言一眼,默许了。   清风朗月下,隐约的虫鸣声中,两人专心致志地答题,时不时因为被问题唤起了回忆而低声交流,仿佛跟着这张问卷重走了一次来时路。   只是……有些问题真的太偏了!可能嗑糖的粉丝能够记得,对当事人来说太不足一提了,季侑言和景琇完全没印象。   问卷提交上去,季侑言51分,景琇62分,两人分数都不高,但景琇至少及格了。   “别担心,我会吩咐Mary明天给你炖点雪梨汤的。”景琇勾了勾唇,意味深长。   季侑言把脸埋在景琇颈窝里,想耍赖:“阿琇,医生说我要多做复健活动的。”   景琇无动于衷:“我明天拿核桃给你盘。”   季侑言:“……”   左右说不动景琇,她琢磨着等回房了再想办法。“给我看看你的答卷可以吗?”她有点好奇景琇比她多记得哪些刁钻的问题。   景琇大方地把手机递给了她。   问卷提交后,错误的会显示正确答案。两人一起看答案,有几个问题两人选择是一致的,但答案显示却是错误的。深究起来,应该是粉丝与她们信息不对等的原因。   景琇答对的题目几乎都是季侑言答对了的,然后多出来的几题,是诸如季侑言在第四期节目中纠正过几次景琇走调这种季侑言对景琇所做的小细节问题。景琇能答对,季侑言心里忽然有点不是滋味。   连这种问题都能答对,阿琇私底下是重复观看了多少次她们比赛时的视频?是在什么情况下,用什么样的心情回看的?   “我蒙的。”似乎是发现季侑言类似这种题目上停留过久了,景琇轻描淡写地解释。   季侑言咬了咬唇,亲了她一下,不置可否。   问卷快到末尾了,开始有一些比较暗示性的问题,比如有一题是,王秀第一次被发现指甲剪得很整齐是几年前的事。   正确答案应该是七年,景琇选了九年。   这一题,季侑言差点也选错了。她第一反应也是九年,因为下意识地以自己上一世去世的那一年开始减。不知道为什么,仿佛重生以来过的这一年的时间仿佛是不真实的、静止的,很多时候算时间差,她还是需要转个弯才能反应过来后面的几年现在是不存在。   也因此,她看到景琇“九年”这个选项时,心上那条敏感的弦瞬时间被触到了。   “这题是我手误,点错了。”赶在季侑言发声前,景琇波澜不惊地解释了。   季侑言没问出的疑惑被她堵住了。她装作寻常地调侃了景琇两句,心底里再次想起来提醒自己,回家后一定要找出自己的平安扣看看。   四天后,假期结束,季侑言让景琇留下来陪父母,独自飞回国,去往了加城工作。加城工作一结束,季侑言就迫不及待地回到了北城家中。   她回家送走林悦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从床底翻出自己的百宝箱寻找平安扣。   没有!箱子里没有平安扣!   季侑言愣在了床旁。她很确定上一世,两年后她就是从这个箱子里找出平安扣攥在手心的。这个平安扣自她没有随身携带后,应该一直都收在这个箱子里的吧?   她应该很确定的,但因为时间太久远了,又有一点点不确定。只是不在这个箱子里,那会在哪里?   她翻桌倒柜,几乎是把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一遍。没有,根本连平安扣的影子都没看到。   季侑言脑海里浮现景琇身上那块触感熟悉的血玉,整个人打了个颤。   作者有话要说:多年后两年小号曝光:优秀CP本人一点都不优秀,emmmmm,这很可以。   CP粉追悔莫及:扎心,我枯了。   两家唯粉们异口同声:枯什么枯,我还想枯呢。 第114章   几乎是在确定找不到自己白玉平安扣的同一时间, 她想到了景琇的那块玉, 而后……无法自控地想到了梦中从景琇指尖不断滴落、染了一路的鲜血……寒意从她的脚底蹿至全身,季侑言心神大乱。   无稽之谈!这完全是没有根据的事情!季侑言瘫坐在床后的毛毯上, 掐着自己的指腹, 试图借助痛感让自己镇定下来。红色的玉也不是没有的,觉得像可能也只是每块玉都差不多,只是巧合吧,一定只是巧合。   她控制不住地咬自己的手, 不断地自我安慰一切都是自己多想。可是她的理智和直觉告诉她, 自重生以来,巧合似乎也太多了。   陶行若因为景琇的推荐, 巧合地提早签约了自己;阮宁薇因为景琇的关注,巧合地解开了心结,避免了上一世的悲剧;父亲因为景琇的调查,巧合地得到了及时的救治……   这些,都是她重生带来的蝴蝶效应, 还是,阿琇未卜先知了太多?   天色渐渐沉了下来, 季侑言陷入黑暗之中,翻来覆去地想那些蛛丝马迹,寻求不到一个让她真正信服的答案。景琇给的解释似乎都能够说得通,可她隐隐就是觉得,不对。   扔在床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打破了满室的死寂。季侑言侧过身, 看见屏幕在发光,是景琇发来的视频请求。   她眼底雾霭沉沉,仰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倾身向前挂断了视频。她起身开了灯,站在穿衣镜前审视自己的表情,缓缓地调整出一个如常的笑容。   她坐到桌旁,回拨了景琇的视频请求。景琇不过一会儿就接通了。   “还在忙吗?”景琇清泠的嗓音透过扬声器传来。她直起身子,似乎是把手机放在了支架上。   “忙完啦。刚刚正好要送悦悦出门。”季侑言自若地解释。“你在插花吗?”她看见景琇面前是许多零散的花枝和花艺刀。   景琇坐下身子,优雅地撩了一下耳边的发回答道:“嗯,闲来无事,陪我妈消遣时间。”说着,她把花瓶挪到了身前。   花瓶里,鲜花色系搭配清新,花枝与花朵错落有致,生意盎然。   “好看吗?是不是剪太短了?”她淡笑着问。   季侑言看着她明亮的笑眼,心里涌起一阵慌张和闷痛。她强压下情绪,卖关子道:“不短,刚刚好。不过……”   “嗯?”景琇蹙眉,听得认真。   “没有你好看。”季侑言支着下巴笑答道。   景琇舒展眉眼,用气音笑了一声,一副“你又来了”的嫌弃表情。“刚刚潇潇给我打电话了,说是顾导那边联系她,问住宿的安排。”景琇说回了正事。   “你怎么回的?”季侑言明知故问。她们之前就商定好了,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希望两个人可以住在一起。   景琇勾了勾唇,逗她道:“我私聊顾导了,和他说,季老师好像很想和我一起住。”其实她很正经地回复服从剧组的安排,当然如果方便的话,希望可以把她和季侑言的住宿安排在一起,方便沟通和对戏。   季侑言捂脸:“我的清名!”她故作娇羞,向景琇讨要保证:“阿琇,这下全剧组都知道我是你的人了,你可得对我负责到底,剧组夫妻可是要不得的。”   景琇好笑,静静地看着她演。   季侑言虽然调动起了全身的积极情绪,但心里到底还是挂着找不到平安扣的事。两人说了一会儿工作上的事,季侑言顺势把话题引了上来,半真半假地抱怨道:“今天活动结束后,RUA送了我耳钉和戒指,我把它们收到饰品柜里了。放的时候,我顺手整理了一下,然后发现了一件事。”   “什么事?”   “我发现我放在里面的平安扣不见了。”季侑言极力冷静,但声线还是有些绷。她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不露痕迹地审视着景琇。“就是之前那个和尚送给我们的。”   景琇没有入镜的指节抖了一下,但面部却完美地展现了自己优秀的表情管理能力。“你仔细找过了吗?”她答复得很平常,“会不会后来收到别的地方了?”   “都找过了,就是找不到,就像是不翼而飞了一样。”季侑言蹙眉,又加重语气强调了一遍。   “放在家里,总归会在某个地方的。”景琇开解她,“可能哪天你不特意找它的时候它就又自己出现了。”   景琇的情绪实在是太沉稳了,季侑言根本看不出一丝异常。可她能掩饰,也许景琇也能掩饰?季侑言发现,怀疑的种子已经中下了,好像无论景琇怎么回应,她都无法彻底安心了。   她心底的彷徨让她有瞬间的冲动想要彻底挑明,可是张开口,她说的却是,“嗯,但愿如此。”   景琇转移话题:“后天和魏姐一起去找陶签新合约是吗?”   “嗯,已经约好时间了。”   “网上的消息是魏姐放出去的吗?”网上有小道消息爆料季侑言似乎决定不再续约冉闻,这两天会有大动作。   季侑言点头。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烦乱的心绪淡了点,终于又弯了弯唇道:“你有看到吗?网上好多人把这个料蘸着我们之前的瓜吃。他们不知道从哪里也听说了你要开工作室了,现在都在猜测我们是不是要开夫妻店了。”说到‘夫妻店’这三个字,她语调明显上扬。   “我看到了。”景琇暗自放下心来,波澜不惊道:“其实今天已经有一些朋友打电话来问我真假了。”   季侑言愉悦道:“我这边也有,我想想居然觉得这个想法还不错。”   景琇打趣她:“现在考虑也不晚。”   季侑言摆摆手,眉目温柔道:“现在暂时不行,阿琇你再等我两年好不好?”   “好。”景琇眼波漾了漾,无条件应允她,“不过,为什么现在不行?”   季侑言狡黠道:“因为我现在得自力更生,先赚点聘礼才可以。总不能过两年两手空空地去提亲嘛。”   景琇心上泛过一阵甜,还没有回答她,景舒榕出现在了镜头中,声音杀了进来:“不用聘礼。”   季侑言一喜,丈母娘已经这么喜欢她了吗?   景舒榕提着一篮子的花,从门外渐行渐近,看着屏幕里的季侑言,笑得和蔼可亲:“你准备点嫁妆,意思一下就行,聘礼琇琇出。”   季侑言“啊?”了一声,想反驳又不敢,“阿姨你说的对,那我努力攒点……嫁妆。”   景琇看着季侑言委屈巴巴、言不由衷的模样,再看看景舒榕一脸满意的神色,被两人逗得轻笑出声。   季侑言陪着景琇和景舒榕有说有笑地又插了一瓶的花,才在景琇让她早点休息的催促下挂断了视频。   视频挂断后,她唇畔的笑在触及一旁翻乱后还没来得及收拾的抽屉、箱子时又一点点地消失了。   她站起身进浴室卸妆,最后一遍冲干净洗面奶后,她放了满盆的水,屏住呼吸,把脸完全地浸在里面。   冰凉的水冷却了她的肌肤,让她的大脑越发地清醒。   她承认,是她害怕了,是她不敢坦白也不敢问。   如果景琇不是知情人,她并不想和景琇坦白重生。前世种种已经是前世的事了,深究没有意义,她不想这一世再蒙上上一世那些沉重的阴影。不可以一直像现在这样下去吗?   水无情地侵入她的鼻腔,季侑言呛到了,抬起头,咳得死去活来。在呛到前,再让她平静一会儿吧。她太害怕了,害怕打破现在这样来之不易的平静生活,害怕撕开的真相可能是自己无法承受的。   也许,也许就真的是她想太多了,再等等、再观察吧……季侑言看见镜子里,自己厌恶的逃避眼神中带着最后一点希冀。   六月中旬,《夜色中的向日葵》即将正式开机。   因为这是两人第一期合作拍摄,戏中角色又是友达以上、爱情以下的感情关系,所以怕她们两人的个人情绪会带进戏里,影响两人对角色感情分寸的把握,景琇和季侑言约定拍戏期间,只做纯洁的“同居室友”。   明白景琇对演戏对工作有多认真,季侑言没有犹豫地同意了。但她提议,赶在电影正式开机前,她们两人可以提前进组几天。   由于电影不是按顺序拍摄的,顾灵峰安排先拍摄沈郁与乔月的童年戏和成年后她们比赛完意气风发回乡的戏份,所以最开始的拍摄地点是在北方山平城,一个古朴安静的十八线小城。整个剧组的住宿,是安排在片场附近一栋僻静的居民楼里。她们提前进组,可以不做“纯洁室友”同居几天,短暂享受一下没有无孔不入的镜头的生活。   景琇答应了。   于是景琇提早回国,两人一前一后地进组了。   一如《全民制作人》的时候,这一次依旧是景琇先到,季侑言晚到。季侑言到的时候,生活制片亲自来接,告诉她顾灵峰也已经来了,刚好刚从外面回来。他吩咐着助理带林悦去安排好的楼层,准备自己带季侑言去见顾灵峰。   林悦却脚下不动,看着季侑言,面露迟疑。季侑言好笑道:“没事的,景老师不会再关门的。”   林悦腹诽,你上次不也说你们关系很好?更何况恋爱中人,难保景老师满心欢喜地等季姐,结果等来的是自己会不会不高兴。这么一想,林悦突然福至心灵!上次是不是也是这样啊!   季侑言看穿了林悦的心思,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无奈道:“那这样吧,你在楼梯口等我,我去和顾导打个招呼就来,我们一起上去。”   林悦从善如流。   季侑言打完招呼很快就出来了,拒绝了生活制片的帮助,和林悦一起提着行李箱上楼了。   这栋楼一共九层,没有电梯。顾灵峰给她和景琇、林悦、姚潇安排了一套四室一厅,在六楼,比较安静又不会太高的位置。   季侑言和林悦刚刚走到五楼的楼梯拐弯处,就听见不远处有“咔哒”的开门声。她们下意识地抬头,看见六楼的防盗门缓缓打开,一条笔直的长腿跨出门框,而后是窈窕高挑的身影,随即,景琇冰雕玉琢的容颜完整地露了出来。   林悦窥探到,景琇琥珀色的眼眸一捕捉到季侑言,眼底就有涟漪一波又一波地荡漾开来。   “你是给我开门的吗?”季侑言语带惊喜。   景琇倚靠在门旁,抬了抬下巴慵懒道:“不然呢?”   季侑言拾阶而上,含笑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景琇长睫扑闪了一下,垂眸看着季侑言的脚,好几秒没有说话。   季侑言有点奇怪,刚想再问,景琇忽然回答了,“我认出你的脚步声了。”   她声音淡淡的,唇角微弯起的弧度却藏不住了。她总是忍不住要确认。   时光曾把她对季侑言的熟悉磨灭得面目全非,而今,它真的又把它们完整地送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两大影后同台飙戏,景喵在掉马的边缘疯狂试探.jpg 第115章   听到景琇的回答, 季侑言眼神愈发柔了。她三步并作两步站到了景琇的面前, 伸手撩开她的发,轻轻地摸她的耳朵。   景琇毫无防备被摸到敏感处, 颤了颤身子, 连忙退开半步:“你突然地做什么?”声音里是少有的慌张,含羞带嗔。   季侑言被可爱到了,有恃无恐地打趣景琇:“听声识人,应该是拉长了耳朵吧?我看看我的小兔子耳朵有没有变长呀?”“小兔子”三个字, 她含在唇齿间, 分外亲昵。   景琇的心随着被摸过的耳朵发烫,但看到几步之遥的林悦一副下巴要掉了的模样, 要面子地横了季侑言一眼,转身进门。   季侑言也不在意景琇的冷脸,识趣地跟进去,边走边招呼林悦:“快进来呀。”她调侃道:“今天景老师不把我们关在门外了呢。”   景琇的记忆随着季侑言的话语回到了去年的重逢初见,有些晃神。那时的愁肠百结, 如今想起来竟有些恍如隔世了。她不知道季侑言当时是不是和她一样心情复杂,但那都不重要了。   她回过头, 帮季侑言拉走了行李箱,绷不住嗔季侑言道:“怎么,你还要和我翻旧账吗?”眉梢眼角是难掩的柔媚,像灼灼桃花绽放于凛冬。   她只知道,此刻,她们都是全然的欢喜。   季侑言把手覆在景琇拉行李箱的手背上, 求生欲极强道:“没有,我们之间哪里有什么旧账可翻。”她凑近景琇,轻柔道:“只有旧情,想和你续。”   景琇微微愣,用气音笑了一声没说话。   两人亲昵得旁若无人,林悦默默合上了门,感觉双眼要被闪瞎了,一时间竟不知道是该跟着走,还是自行找个角落待着。   “悦悦。” 景琇似乎发现了她的无措,站在卧房门口点她名。“介意和潇潇睡一间吗?”   林悦摇头道:“当然不介意。”   景琇点点头,提醒她道:“潇潇正在整理你们的卧房。”   这句话里的意思她再听不懂就别混了。林悦咧开嘴,有眼力见道:“那我去帮姚潇姐了。”   季侑言看破了景琇的小心思,坐到她们还没有铺床单的大床上,揶揄景琇:“你把悦悦打发走了,那我的房间还没有收拾噢?”   景琇走近季侑言,一边蹲下身打开行李箱,一边反问道:“所以呢?”   “所以我需要征用我的田螺姑娘了。”季侑言声线婉转。   景琇微勾唇角,装作无情吩咐道,“田螺姑娘不是你吗?起来,自己铺。”   她取出床单准备站起身,季侑言却冷不丁地伸手拉了她一把。   景琇猝不及防,顺势倒下,慌张地扔了床单用手肘撑住,支在季侑言的上方。   “看来你肩膀真好了是不是?!”景琇又紧张又好笑,忍不住伸手打季侑言完好的右肩。力道落下时,还是克制住了。   像小猫咪用肉垫给她挠了下痒痒,季侑言享受其中,但还是故意“哎哟”了了一声。她见景琇蹙着眉,仿佛是真的恼了,扣紧景琇的腰肢,抬起上半身啄景琇的唇、耳朵。   “阿琇,我想你了。”她用脸颊轻蹭景琇的脸颊,从心底发出呢喃。   景琇一下子没脾气了。季侑言总能知道怎样击中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你想我了吗?”季侑言低声问。   景琇沉默不语。   季侑言不依不饶地又问一遍,景琇咬了咬唇,卸去了小臂上的力道,虚虚地趴在季侑言的身上,把脸埋进了季侑言的肩头。   用行动代替了言语。   季侑言心满意足,侧头亲了一下景琇的秀发,在她耳边轻轻地笑。   两人安静地腻歪了一会儿,景琇坐了起来,给被芯套上被套。季侑言也跟着坐了起来,两人一人拉着一边被角,笨拙又默契地忙碌。   套好了被单,一人站在床的一边抖被子。景琇大力抖了一下,季侑言没抓好一下子掉了下去,哎哎直叫,景琇忍俊不禁。季侑言见状弯了弯眉,想逗景琇,故意报复,大力抖动被子,带得景琇一个踉跄。   你来我往,两个快三十岁的大人,玩得不亦乐乎。   “我们第一次套被单的时候,你是不是也这么抖过我?”季侑言抖累了,放弃了被单开始套枕套。那时候景琇五指不沾阳春水,根本不知道怎么套被子,帮的尽是倒忙。   景琇把行李箱里的常用药分门别类地放进抽屉里,随口回她道:“是你先抖我的。”   “明明是你先!”季侑言转回头争辩。   景琇也停下了动作,满眼坚持地和季侑言对视。   僵持几秒,两人又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笑。这个问题,她们当年就没有争明白过。   她们一起从各自的行李箱里取出时钟,耳机等零碎的杂物,一起规划桌面空间。   时间忽然变得好长好长,长得像是每分每秒都可以掰开了享受,又好像很短很短,短到她们从彼此眼中,一恍惚都能看到二十来岁那一年她们装扮第一个小窝时的彼此。行李箱渐渐空了,房间一点一点地被她们的东西填满。   ? ?   在景琇又一次娴熟地把樟脑丸放进房间衣柜角落的一个空洞里时,季侑言突然后知后觉地感到了不对劲。   衣柜的那个洞,一眼扫过去根本就不起眼,阿琇是怎么发现的?樟脑丸这种东西,对惯常住宿高档场所的景琇来说更应该是陌生的,她怎么会备得这么仔细?   还有,阿琇今天把东西归类填进这个房间的所有动作,是不是都太驾轻就熟了一点?就好像……曾经在这里生活过一般。   她没来得及深想明白,姚潇礼貌的声音插了进来:“景老师,季老师,我可以进来吗?”     门其实没关的,但姚潇怕看见不该看见的,还是懂事地站在了看不到房内情形的侧方。   景琇关上抽屉,奇怪地看了一眼有些失神的季侑言,回道:“进来。”   姚潇探进头,笑着和季侑言先打了个照顾“季姐好久不见呀”,而后才说正事道:“我收了厨房,发现厨具都是新的,可以用,就是冰箱里空荡荡的。我准备和悦悦去附近超市添置一些食材,景老师你们需要我们带什么?”   吃的她们不挑,日用品之类的东西,林悦和姚潇一贯都会帮她们收拾妥当的,一应齐全。   但景琇想到上一次和季侑言逛超市似乎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来了些兴致,用眼神询问季侑言。   一贯善解人意的季侑言心不在焉,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景琇只好开口问:“去吗?”   季侑言这才回过神来,挤出笑点了点头。   于是姚潇和林悦原本计划的二人出行变成了四人游。季侑言和景琇换了身居家的衣服,仗着天色已经晚了,周围年轻人少,没有媒体窥探,连口罩都没有戴就出门了。   晚间路上稀稀落落的都是散步遛狗的老人,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明月伴行,凉风习习,好不惬意。四个人原本要去超市的目的被一路的闲聊冲淡,姚潇本来查好了路线在前头带路,结果忙着和林悦说笑都忘记了。   “潇潇,转弯。”即将路过一个岔路口时,景琇不假思索地提醒。   姚潇下意识地查看手机导航,“噢,噢!对噢。”   季侑言本就不平静的心跟着姚潇肯定的声音,再次猛地打了个突。   作者有话要说:景老师捂住马甲,瞪季姐:天天动手动脚的。   季姐勤快地扒着马甲,连哄带骗:夏天到了,阿琇,热~   景老师……没把持住。   一失足成掉马恨。   (掉马警告) 第116章   “景老师你怎么知道的啊?”姚潇问出了季侑言的疑惑。   景琇笑意微敛, 目视着前方道路, 平静地回答道:“我看到前面提着超市购物袋的人了,猜出来的。”   拐进了这个岔路, 是可以一眼看见路灯下有两个并肩走着的老人家, 手上提着两大袋印着超市名字的塑料袋。   姚潇连声夸景琇观察入微,林悦也嘴甜地附和,景琇淡淡一笑,不动声色地向身旁的季侑言投去视线。   季侑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笑吟吟道:“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厉害了。”   景琇放松了下来,嗔季侑言一眼, 转身快走几步,佯装不悦地提醒道:“马路上呢。”   季侑言语气闲适地安慰她:“天这么黑,大家注意不到的。”   她落后景琇两步,看着景琇被灯光拉得越发颀长瘦削的身影,哀伤渐渐笼上她的眉头。   夜色中, 那样远的距离,不经意的一眼, 景琇怎么可能能够那样笃定?人在全然放松状态下脱口而出的话,往往才是最接近真实的。   季侑言胸口像被什么压住了一般,沉重得喘不过气。   其实,她知道,自己心底里一切猜想串联起来已经有大概的雏形了,她也知道, 是她的逃避型人格又在隐隐作祟了。她怎么还能这样心安理得地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最后,最后再试探一次。她心尖颤抖着给自己下了最后通牒。   四个人进到超市里,姚潇和林悦去提购物篮,景琇有些新奇地环顾四周,季侑言的目光却是一下子锁定在了超市拐角处的金银首饰小橱窗上了。   她走到橱窗旁,低头认真地审视着柜台里或白或绿的平安扣吊坠,指着一块白玉平安扣询问柜员道:“可以拿出来给我看看吗?”   景琇回过神来看见季侑言不在身边,对着姚潇和林悦挥了挥手,让她们先进去逛,自己跟了过来。   超市灯光不比外面的路灯,亮如白昼,把季侑言和景琇的容颜暴露无遗。柜员一下子看到两个赏心悦目的大美女,瞪着眼睛有些发愣。   “你在看什么?”景琇奇怪。   季侑言莞尔:“想看看吊坠。”   柜员这才反应过来,一边给季侑言取出平安扣,一边有些结巴地表示歉意:“两位美女好漂亮,我都看呆了。特别是这位美女……”她看着季侑言,玩笑道:“你长得好像一个明星哦。”   季侑言故意疑惑地“嗯?”了一声,柜员说:“你好像前段时间热播的《瑶华传》里面那个女主角哦,叫什么来着,季……季侑言。”   季侑言和景琇相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明晃晃的笑意。   “嗯,好像是有不少人这么和我说过呢。”季侑言煞有其事地肯定道。她取出首饰盒中的平安扣,和景琇抱怨道:“我看见这些吊坠,又想起我们那块不翼而飞的平安扣了。”   景琇心一紧,状若自然地叹气道:“你还在纠结?”   季侑言点头:“耿耿于怀!”她把玉对着灯光打量,问景琇:“你看这块玉和我们那块像不像?”   景琇扫了一眼,淡淡道:“不大像。”   “嗯?那我觉得还挺像的啊。”季侑言蹙眉道:“阿琇,你有随身带着那两块玉吗?拿出来比照一下?说起来,你那块红色的玉和我那块虽然颜色不一样,但是好像特别像呢。”   景琇面上神色不变,心却慌乱了起来,下意识地否定道:“我忘记带了,留在北城了。”那两块玉被她串联在了一起,她担心季侑言真的仔细查看红色那块会看出端倪。毕竟,她的言言是那样聪敏的人啊。   季侑言露出遗憾的表情,把平安扣递给柜员,让她包起来,装作信服道:“那等回去了比照看看?”   “嗯。”景琇舒展眉眼。等回去了,把她那块白玉单独给季侑言看就没事了。   季侑言伸手接过包装好的玉,转过身面向超市内,在景琇看不见的时候微微沉了一下眉眼。随后,她自然地牵起景琇的手,歪了歪头狡黠道:“那我们走吧,带你逛超市。”   景琇挑眉道:“怎么就是你带我逛超市了?我没记错的话,你方向感似乎有待加强。”   “逛超市要什么方向感?当然是逛到哪里算哪里。”季侑言一点都不心虚。   景琇轻嗤道:“胡说八道。”话虽说得嫌弃,但她到底没挣脱季侑言的手,由着季侑言带着她没有漫无目的地闲逛着。   由于几乎是第一次逛中国的超市,景琇对货架上各色的食品、日用品、甚至是儿童区的玩具都充满了新奇感,经常走着走着,就被物品的外包装吸引住了,驻足不前,认真打量。   难得可以见到景琇这样孩子气的一面,季侑言心被软化了。在景琇又一次逗留在货架前时,季侑言骗景琇说好像看到了姚潇和林悦,让她在这里等一下,她过去叫她们,而后小跑到超市入口处放购物篮处提了一个购物篮,一路循着来时的路扫荡过去,把景琇刚刚流连过的物品尽数收入了购物篮之中。   等季侑言回来的途中,景琇早已经对这面货架上的物品失去了兴趣。但她没有挪动,确如她所答应的那样,站在原地,站在货架旁,静静地等着季侑言回来。   等待季侑言这件事,她其实很擅长。她等过很多很多次,也等了很久很久,结果唯一一次彻底离开原地,她就险些永远地失去季侑言。景琇思绪有些发散。   季侑言回到景琇身边,看到的就是景琇垂着雪白的脖颈看着地面,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的模样。她心莫名一酸,一边疾步朝她走去,一边叫她:“阿琇……”   景琇听到声音,侧过头看来,敛起一身的落寞,露出淡淡的笑,“没遇见潇潇她们吗?”她见季侑言是一个人回来的。   季侑言摇了摇头,坦白道:“我不是去找她们的。”   景琇蹙眉。   季侑言逗小孩一般地把购物篮从身后拎出来递给景琇:“我去拿篮子了,喏。”   景琇不明所以地低头看篮子,等看清楚篮子里五花八门的物品——全是她刚刚留意过的东西时,她唇角就有真切的笑意要藏不住了。   “买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她压住甜蜜,故作不解。   季侑言弯唇道:“有没有你说了算。”她把篮子放在地上,一手拿起一种口味的马卡龙,注视着景琇,声线低柔道:“如果我买了它们能让你有一点点开心,就算它们发挥了最大的用处了。”   景琇与她对视两秒,有欢喜从她眼眸里一点点溢了出来。她撇过头,声音清冷道:“我要绿色包装的那个。”侧脸唇畔的线条,却是不同于声线的分外柔和。   季侑言看着她漫起红色的耳根,了然地弯了弯眼。她听话地把左手绿色的那盒放进了购物篮,而后站到了景琇右侧,一手提着篮子,一手与景琇十指相扣:“走啦,让我们看看下一区有什么惊喜。”   景琇被她带着走了几步,审视着她右手上装了一半的篮子,提议道:“你把篮子放我们中间,我们一人提一边的……”她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篮子上的那个提手:“耳朵?”   季侑言被景琇的形容可爱到了,揶揄她:“不要哦,我们一人提一边它的耳朵,它会疼的。”   景琇耳朵越发红了,眼神却很有气势地冷横季侑言。   季侑言见好就收,正经问道:“为什么要一人提一边?那样不太好走。”   景琇看着前方淡淡道:“不重吗?我看你走得有些不平衡。”   季侑言知道景琇这是心疼她,心一暖,低笑道:“不重,只是看起来多而已。再说了……”她晃了晃和景琇十指相扣的右手,肩膀一垮,整个人倾向景琇,一副很不平衡的模样,“要说重,那也是这边比较重。”   “毕竟,我的全世界都在这边啊。”她在景琇耳边轻柔地说。   景琇心弦被拨动,心湖里有涟漪一波又一波地荡漾开来。   姚潇和林悦本来已经走到了两人的身后想叫她们,结果听到季侑言的甜言蜜语,都识趣地闭上了嘴,后退,再后退。   两人下意识地观察四周,确保没有多事的镜头。但想来还是不放心,提醒季侑言和景琇收敛一点又不忍心,于是两人只好牺牲了自己。   姚潇伸出左手,林悦微愣,随即默契地伸出右手。两人忍着莫名急促的心跳,十指交扣,学着季侑言和景琇的模样,亲密地靠近着走。   没错,直女的友谊也是这样的!媒体不能断章取义,拍摄不全!   四人逛得差不多了,汇合后结了账出门,景琇和季侑言依旧十指交扣地走着,林悦和姚潇只好继续模仿着打掩护。   季侑言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她们,和景琇悄悄咬耳朵:“潇潇和悦悦什么情况呀?”   景琇漫不经心道:“关系友好的室友。”   季侑言将信将疑,景琇淡定补充道:“纯不纯洁就不知道了。”   季侑言哈哈笑出了声。   姚潇和林悦一无所知,两人听着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内心都在吐槽:“为什么感觉越来越热!手心都有汗了,好尴尬。”   作者有话要说:姚潇和林悦:相依为gay.jpg   景老师jio露得越来越多了,季姐可能下章就能把景老师的马甲扒下来了。 第117章   四个人回到住宿的地方, 姚潇和林悦自觉地把东西提进了厨房, 景琇本想跟着进去,突然脚下拐了个弯, 准备先回一趟房间。   季侑言截住了她, 饶有兴趣道:“阿琇,潇潇有没有尝过你的手艺呀?”   景琇顿住了脚步,勾唇道:“没有。”   季侑言故作夸张道:“哇,你这个老板好苛刻哦。”她哄景琇道:“那我觉得她会有点想, 难得今晚有时间, 我们要不要满足一下她?”   景琇好笑道:“是你想,还是她想?”   季侑言推着景琇往厨房走去, 笑眯眯道:“那如果是我想,你要满足我吗?”   景琇轻笑了一声没说话,身子却顺从地随着季侑言进了厨房。她本准备回房把身上的平安扣收起来的,但想来言言后来答应等回去了再看,应该是没有起疑心。景琇放松了警惕, 由着季侑言打发了姚潇和林悦出厨房。   两人互相帮着系起长发,套上围裙, 在厨房里兴致勃勃地半是忙碌半是谈情。   电磁炉还在使用着,季侑言接了一壶水,把电热水壶也连接上了。景琇蹙眉,下意识地要提醒她不可以,张了张口,又咽回去了。   她默默地把电磁炉火关上了, 转而使用煤气灶。这套房子电路老化,两个大功率的电器一起使用就容易跳闸,她上一世住着的时候就不止一次地跳闸过。   季侑言看着她突然关火的动作,微微疑惑,随即视线触及灶台四处富有年代感的陈设,想到了什么,眼眸沉了下去。   但她什么都没有问,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现。   景琇擅长西餐,季侑言擅长中餐,两人各做了几道拿手菜,中西合璧,很是丰盛,姚潇和林悦直呼今天大饱口福了,夸张地拍了好多张照留念。   因为气氛大好,景琇还额外放开了季侑言的酒戒,四人边吃边聊,有说有笑,很是尽兴,以至于景琇完全忘记了刚刚还顾虑过的平安扣事情。   餍足后,姚潇和林悦懂事地去收拾卫生,季侑言和景琇两人到顶楼的天台散步消食,心血来潮,还说了会儿戏,直到姚潇不放心打电话提醒才意犹未尽地下楼。   时间不早了,四个人互相道了个晚安,各自回房休息。景琇从衣柜里取出睡衣,心思回笼,又想起了身上堪比定时炸弹的平安扣。   她装作不经心地问季侑言:“你先洗还是我先洗?”她有些担心季侑言想和她一起洗的话,她该怎么拒绝。   季侑言在拉窗帘,正直地回答她道:“没事,你进去洗吧,我到外面的那个洗。”   景琇微愣,“好,那我先进去了。”她声音淡淡的,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莫名失落。   这个大傲娇。季侑言听出了她转冷的情绪,有些心软,唇角刚刚有笑,想到自己之后要验证的事,笑意又淡了下去。   她站在浴室外,闭上了眼睛,拉长了耳朵听浴室里的动静。浴室的玻璃门还未被拉动,水龙头就被率先打开了。她只听得见哗啦啦的水流声,其余什么都听不见了。   季侑言喉咙发紧发涩。她们彼此之间太熟悉了,熟悉到她瞬时间了然,这不是景琇正常的洗澡顺序——阿琇没有特意在洗手盆先洗头的习惯。她想象着浴室里的构造,想象着景琇可能会把平安扣先暂放在哪里,心在颤抖。   许久后,她听见景琇关上了水龙头,拉开了玻璃门进去后又合上了的声音,缓缓钝钝的,像一把锉刀划拉过她的心。   季侑言咬牙压下狂乱的心跳,垂死挣扎般地安慰自己,也许……也许真的是想多了呢。   她深呼吸,扯出笑,脱掉了外衣和裤子,攥着门把推开了浴室的门。   景琇正一丝不挂地站立于花洒之下,仰着头抚摸着脖颈,水珠顺着她凹凸有致的身体滑落。灯光映照下,她的肌肤愈显细腻柔嫩,像上好的绸缎,整个人圣洁得有如水中的维纳斯,而顺着腰腹而上的红色玫瑰,又在圣洁中为她添上了几分妖冶。   季侑言看得挪不开眼。   景琇听到声响,本能地双手环胸退了半步,等看清来人是季侑言,本就被水汽蒸腾得泛红的脸颊愈发红了,“你出去!”   音色虽冷,但语气里羞恼更多,半点威慑力都没有。   季侑言不退反进,顺手合上了门,一边往里走,一边反手解开了文胸,风情万种地扔在了地上。   她站到了玻璃门边,一手搭在玻璃门上,一手搭在自己的蕾丝内裤上,合着景琇的心跳声,拉开了玻璃门。   “真的要我出去吗?”她跨进了门内,盯着景琇的双眸,嗓音低柔撩人。   景琇喉咙动了一下,没有回答。   季侑言笑了一声,反手拉上了玻璃门。她轻轻然地拉开了内裤两边的系带,布料在景琇灼热的注视下,缓缓滑落。   “真的要我出去吗?”她身子前倾,几乎是贴着景琇的唇,狡黠地又问了一遍。   景琇眼底漾出娇恼与宠溺,无法抵抗,抬手扣住了季侑言的后脑勺,轻咬她的红唇,以吻封缄。   季侑言心底发出满足的喟叹,鼻子发酸,险些有泪要溢出。她顺势把景琇抵在了墙壁上,温柔地安抚、取悦着景琇。   四周都是光滑地墙壁,景琇找不到支点,只能像树袋熊一样抱紧季侑言。她们从浴室做回了房间,季侑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酒,酒意上头,格外恶劣,分外磨人,磨得景琇难耐地要低哼出声了,她又在景琇耳边坏心眼地提醒:“阿琇,你说这房子隔音这么差,潇潇和悦悦能不能听见?”   景琇身体一僵,硬生生把声音又忍了回去。季侑言见状,逗弄得越发过分,骚话连篇,羞得景琇连脚指头都蜷起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害怕被听见了,环境太过刺激,越是克制,便越是动情,景琇比往常更敏感许多。   季侑言爱不释手,哄着景琇来了一次又一次。   景琇被欺负得狠了,最后一次结束后,她筋疲力竭,等不及季侑言为她清理,便沉沉睡了过去。   季侑言轻手轻脚地帮她整理干净,坐在床旁久久地凝视着她恬静的睡颜,俯身在她额头印下万般柔情的一吻。   她关上灯,站起身子,步履沉重地往浴室走去。   浴室里,景琇的换下的衣物整齐地摆放在大理石台上。季侑言几乎是不抱希望地捡起了衣物,探入口袋。   果然,口袋里干干净净,空无一物。   季侑言放回衣物,顺着刚刚脑海里预演过的猜想,一个个打开了洗手台上方的柜子,洗手台自带的抽屉、柜子,甚至连垃圾桶都看过了……   都没有。   季侑言心跳得很快,好像有些像要逃出生天的庆幸,又有理智作祟的不安和怀疑,让她无法相信景琇是真的没有骗她,是真的没有带那两块玉来。   她不放心地顺着那些找过的地方又仔细地翻看了一遍,依旧一无所获。忽然,她的余光落在了洗手台上面霜旁大大方方摆着的一瓶卸妆水上。她转头踩开了垃圾桶,垃圾桶里,景琇用过的卸妆棉安静地躺着。   她和景琇摆放化妆品时,一人占一半的位置,几乎是对称摆放的。阿琇的放在旁边的卸妆棉呢?   季侑言仔细回想,刚刚好像在最底层的抽屉里有看见。她一开始以为是备用的。   她蹲下身子,心像是要跳出了嗓子眼,拉开了抽屉,取出了那盒卸妆棉。   她打开了纸盒子,把盒子里所有的卸妆棉都倒了出来,颤抖着指尖,把卸妆棉在大理石台上摊展开来。   终于,那鲜艳的红色,在满目的白中显露了出来,硌进了季侑言的眼中。季侑言捡拾出那块红玉,在光亮下细细打量——纹路、那个瑕疵的黑点,根本就和她消失的那块一模一样。   她最不愿意相信的猜想还是成了真。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季侑言晃了晃身子,泪水夺眶而出。   她再也无法逃避、再也无法欺骗自己了。她怎么还能心安理得地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阿琇为什么要骗她没有带来,还煞费苦心地把它藏起来?答案显而易见——她怕自己发现什么。   她脑海中又浮现起梦中景琇淌血的手臂,痛如锥心。是不是……是不是真的是阿琇的血染红的这块玉。   送玉的和尚、梦中的梵音、阿琇说的不准火化还有办法、阿琇的血……季侑言脑袋嗡嗡作响。她从怀疑景琇也是重生的之后,就一直有一个猜想。她猜想,是她死了以后,景琇拿到了她攥在手里的平安扣,想起了她们曾经救过的那个和尚,去找了那个和尚,用了某种办法,付出了某种染血的代价,换得了她们的重来一次。   可是,是什么方法,什么代价?按照梦里的那样,明明她死后应该一直跟着景琇,应该什么都知道才对。为什么她想不起来,为什么?!季侑言凶狠地狠拍自己没用的脑袋,气血攻心,胸闷得要喘不过气。   温热的鼻血不受控地涌出,顺着她的下颌淌下,滴落于她手中的红玉上。玉一瞬间变得烫手,季侑言眼前的光开始失焦,黑一片、红一片,头痛欲裂……   她艰难地扶着大理台稳住身子,闭上眼,又睁开眼,脑海中仿佛有影像在晃动……   是景琇在大雨如注的古刹外跪立的单薄身影、是景琇在满是转经筒的道场中虔诚叩首,一句又一句的“弟子不悔”,是景琇仰头喝下符水吐出一口血的虚弱,是景琇割开血脉,攥着拳头,一步步坚定地走向黑暗的虚无,直至倒下……   季侑言脱力地瘫软了身子,跪坐在了地上,泪如雨下。   原来她所庆幸的所有上天眷顾,都是有人在背后沉重付出。可为什么,所有她的过错,最终都是景琇在为她背负。   她负她十年还不够,还负了她一世。那样不堪的她,哪里值得阿琇这样温柔相待、生死相随?   她不值得,她对不起景琇。   作者有话要说:预告准啦,这章成功掉马啦。   下章摊牌。   今天是景喵流lei的一天,不仅累倒了,还掉马了。   惨。 第118章   景琇醒来的时候, 外面似乎有淅淅沥沥的雨声, 房间里窗帘依旧拉着,昏沉沉的看不出时间。她习惯性地去寻季侑言, 转过头枕边是空着的, 季侑言不在身边。   景琇看向对面床头柜上摆放着的闹钟,原来已经接近中午了。她揉了揉额头,支着一身的酸软坐了起来。   房门外有轻盈的脚步声响起,景琇循声看去, 季侑言推门而入。   她穿着再简单不过的短裤大T恤, 一副寻常居家生活的模样。看见景琇已经坐了起来,她走近景琇, 自然地弯腰,伸手帮景琇理了理凌乱的秀发,亲她的额头宠溺道:“醒啦?身上难受吗?我昨天有点没节制。”   仿佛是分开那些年半睡半醒的美梦中渴盼过无数次的场景。景琇心上泛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有些不自然地回了她一声“还好”。   “你醒很久了吗?”她嗓音微哑地转移话题。   季侑言直起腰,目光抚摸过她的面庞, 淡笑道:“只比你早一点点。饿了吗?”   不知道是不是四下光线太过昏暗暧昧,景琇有一瞬间觉得, 季侑言神色间除了温柔,似乎还含着些其他什么。   “有点。”景琇打量着季侑言。   但没来得及深究,季侑言转身去到了窗边,拉开窗帘,口吻随意道:“那快去洗漱吧,早餐我准备好啦。要端进来在这飘窗上吃吗?外面下雨了, 一边吃早餐,一边听雨,感觉会很舒服。”   景琇视线落在外面阴沉沉的天空,果然是下雨了。“都好。”她压下刚刚奇怪的感觉,取了衣服往卫生间走去,关心道:“潇潇和悦悦呢?吃过了吗?”   季侑言自若地回答她道:“吃过了,她们出去了。难得可以偷闲两天,我给她们放了个假,让她们四处随意逛逛。你不介意吧?”   “我要是介意呢?”景琇揶揄她。   季侑言笑道:“那我只能把自己赔给……你了。”她语气里的笑意,忽然随着话语渐渐淡了下去,最后的那个“你了”景琇几乎听不清。   景琇蹙眉,关上了电动牙刷,季侑言声音又传了进来:“助理姚潇二号已上线,请问主人需要我为你做什么?”   声音由远及近,“需要我为你宽衣解带贴身服务吗?”   景琇放松了下来,嗤笑一声,伸手无情地把卫生间门关上,顺带反锁了。   她换下睡衣,发现了镜子里自己锁骨下的吻痕,用指尖轻轻触碰,清冷的面容上浮现出羞涩又柔和的笑意。   一门之隔的卫生间外,季侑言长久地站立着,眼圈渐渐泛红。   景琇洗漱完出来,季侑言已经把早餐放好在飘窗的小桌子上了。她长腿盘起,靠坐窗框上望着窗外,长发挡住了她的神色,景琇却从她的身影中敏锐地察觉到了萧索的意味。   她情绪也蓦地低了下来,盘坐在季侑言的对面。季侑言回过神,扯动嘴角对她露出笑。   “为什么不高兴?”景琇沉默两秒,开门见山地问。   季侑言愣了一下,张口似乎想掩饰什么,景琇又笃定地补充道:“从刚才我起来的时候,你情绪就不是很高。”   她稍做思索,直戳红心道:“所以,是昨晚、或者早上我还没醒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季侑言惊叹于她对自己情绪的敏感程度,哑口无言。她喉咙滑动了一下,顺势艰涩承认道:“阿琇,我心情确实不是很好。但是,你先吃饭,吃完饭我再和你说好吗?”她本也没有脸面再掩耳盗铃了,只是短时间内不知道该怎么揭开这些事。景琇的问话,恰好给了她开口的时机。   但季侑言心疼景琇一夜劳累,到现在滴水未进,怕说开了之后她们都要吃不好了。   景琇心里七上八下的,秀眉蹙得更紧了,严肃道:“现在这样,你觉得我能吃好吗?”她一时间猜不到季侑言在为什么事忧心,但直觉是很严重的事。   季侑言露出难过的表情,欲言又止,景琇心疼,叹了口气问她:“你的呢?”   “我吃过了。”想到景琇不知道付出了什么代价,想到她身体上奇怪的痛可能是代价所致的,季侑言根本没有胃口吃早饭。   景琇是显而易见的不相信。她拾起刀叉,分了一半的餐点给季侑言,颇有些要挟的意味:“你陪我再吃一点。”   季侑言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只好顺从地陪她进餐。两人安静地咀嚼着,满室只听得见窗外滂沱的雨声。   食不知味。   “现在可以说了吗?”景琇在季侑言放下餐点不再进食后,也跟着放下了。她接过季侑言递来的湿巾,擦了手口,神色凝重地望着季侑言。   季侑言眸色沉沉地与景琇对视着。她心里其实害怕极了,害怕突然加诸在她们之间的上一世会让今生难得的平静产生裂缝,害怕即将撕开的真相,会残酷得让她们此刻所拥有的幸福都变成转瞬即逝的泡沫。可她还是极轻地应了一声:“嗯。”   不问清楚,她从此往后都无法安心。   她缓缓从裤子的口袋中取出了什么,伸到景琇面前摊开——那块红色的平安扣,在她的手心静静地躺着。   景琇心咯噔了一声,但还是强作镇定,试图以静制动。   “这是媒介吗?”季侑言却语出惊人。   这个问题完全在景琇的意料之外,景琇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什么媒介?你在说什么?”她下意识地掩饰,但神色间一闪而过的慌乱还是被季侑言捕捉到了。   季侑言知道自己应该是猜对了,摊开着的手控制不住地发颤,声音轻轻的,却掷地有声:“我们重生,或者,时间逆流的媒介。”   至此,一直蒙在她们之间的那层薄纱,彻底揭开了。   景琇难以置信地望着季侑言,整个人都愣住了。言言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知道她是重生的,也知道自己是重生的?她……是刚刚知道她是重生的,还是,从始至终都知道?不,不对。她早就该发现了,是言言一直都隐藏得太好了。言言应该一直都是重生状态的,否则怎么会在那样短的时间内转变心态……   景琇脑海中闪过千头万绪,心慌意乱。为什么一直隐藏着却突然挑破?她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不该知道的吗?!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景琇极力冷静,怕季侑言只是在试探她。但她的尾音已经不受控制地有些抖了。   季侑言越发地肯定了自己的猜想,明白景琇一定是付出了什么不想让自己有负担,所以才极力掩饰。她眼里水汽氤氲,握住景琇的手,声音因为克制情绪而沙哑得不成样子:“阿琇,不要再瞒我了,我都想起来了,对不起我到现在才想起来。”   她说得那样真切,景琇动容,眼神渐渐变成了季侑言分辨不清的复杂。像是深沉的痛楚,又像含着无边的眷恋与深情。   曾经阴差阳错,死生不复相见的裂痕,仿佛倏忽间横亘在了她们之间。   景琇张了张口,却找不回自己的声音。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害怕说多错多。她依旧不确定季侑言说的都“想起来”的范围是什么。   季侑言见景琇不说话,吸了一下鼻子,顾自说了下去:“阿琇,我是去年五月重生的,我猜,你重生的回的时间应该比我早一点,所以你才能为我做好一切安排,包括让陶提早签约我、帮我照顾我父母。刚回来时,我怀疑过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从前或者现在,有一个是梦,或者是我的幻想。但我验证过好几次,终于确定了,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都不是梦。我是真的死了一次,又重生了。”   景琇的呼吸声在听到“死”这个字眼时沉重了下来,扣在桌面上的手,指节用力得发白。   “我曾经一直以为是上苍怜悯我,才给我一次重来改错的机会。直到昨晚……”季侑言声音染上了哭腔:“直到昨晚,我握着这块玉,记忆回笼,我才真正想起,根本不是什么上苍眷顾,是你,是阿琇你不顾一切换回的我……”   “阿琇你在我死后赶了回来,拿到了这块玉,想起了道空大师曾经说的话,央求我妈妈不要火化我,或许还有办法。可我妈妈觉得你是胡言乱语,不仅不信你还赶你走。但你不愿意放弃一线生机,还是踏上了去找道空大师的路。是你付出沉重代价和道空大师做了交换,道空大师才帮你做了法事,换取了我们的重来一次……”她其实记起来的还是很零碎,但她观景琇的神情,确定自己说的应该八九不离十。   “阿琇,我们好不容易才回到了现在,你真的还要瞒我吗?你要我一直这样不明不白地内疚下去吗?”季侑言攥紧景琇纤柔的手,情绪绷不住了,泪水大颗大颗地滚落。   景琇喉咙涩得发疼,心碎成一片一片。她颤了颤唇,挂在睫毛上悬而未落的泪珠,终于顺着脸颊汹涌滑落。   季侑言说得都对。   那些她一直藏在心底不敢回想的时日,终于又避无可避地浮出了她的脑海。   所有的代价都不可怕,可怕的是存活在那个不再有季侑言的世界里——那样明确、明了地知道,季侑言不在了。   终此一生,爱也罢恨也罢,她再也见不到她了。就像,那些刻骨铭心,只是她二十三年来的一场疯癫大梦。 第119章   那一年, 景琇是在消息传出后一个小时才知道的。没有人敢在婚礼这样喜庆的场合告知她这件事, 是她自己发现的。   当时婚礼的宣誓刚刚结束,她去换了身衣服回到婚宴场内, 坐进主桌稍作休息, 准备过一会儿与宋文彦一起去敬酒。她从容地面对宾客的祝贺与夸赞,得体地应付桌上双方的家长和亲戚,不经意间注意到主桌的右侧方,媒体人坐席那里突然躁动了起来, 出于从业多年的敏感度, 她多留意了一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有“季侑言”这三个字隐隐飘来, 牵动着她的心弦。   景琇捏着高脚杯的手几不可觉地颤了颤。明明是已经和她无关了的人,明明已经不该在意、不该再有期待的,可在这样讽刺的场合听到这个名字,她还是可悲地被牵动了心弦。   她挥了挥手,招呼作为伴娘之一的姚潇过来, 贴着她小声耳语,让她去打听一下那边的媒体朋友们都在窃窃私语什么, 别闹出了什么乱子。   姚潇不疑有他,点了头就过去了。   景琇目送着她远去,悄悄地咬了咬唇,捏着杯脚的指尖越发用力。   她看见姚潇与桌上的人说了几句,忽然脸色大变,整个人像被雷击中了一样。景琇心咯噔了一声, 姚潇就在这时候回望了她一眼,面如白纸,眼里是没来得及掩饰的震惊。   景琇整颗心都提起来了,空落落得让她发慌。她猛地站起了身子,动静大得旁边宋文彦的父母都有些惊诧。景琇稍稍稳住心神,端起了桌面上的高脚杯,对他们勉强一笑,装作要出去敬酒的模样,快步地朝姚潇走去。   姚潇听到了消息,难以置信,再三和对方确认消息是否属实,直到真的确定了,整个人都开始恍惚。怎么会这样?怎么办?那景老师……她六神无主,下意识地要去找蒋淳拿主意,景琇却直接在半道上截住了她。   “怎么了,你脸色这么难看?”景琇的面容很平静,声音却因为过分紧张而有些不自然。   姚潇看了看景琇,目光落在她身后满场欢欣的气氛,攥了攥衣角,勉强回答她道:“没事,就是国内突发了一些新闻,他们讨论得有点激动。”   “什么新闻?”景琇追根究底,剔透的双眸紧紧盯着她,周身气场低了下去。   姚潇不是擅长说谎的人,扛不住景琇这样的目光,支支吾吾,进退两难。   景琇的心慌耗尽了她的耐心,声音彻底冷了下来,“姚潇。”她叫她全名,完全不见了往日的平和,威压感慑人:“季侑言怎么了是吗?!”   “告诉我!”   这是景琇第一次这样疾言厉色地与自己说话,姚潇强撑住慌乱,试图稳住景琇:“景老师,我们等婚宴结束了再说好吗?”毕竟事情已经发生了,回天无力,现在告诉景琇,一定会出乱子的。   可姚潇红了的眼圈让景琇越发地不安。“就现在,告诉我!”景琇命令她,眼神冷得像刀子。   显然是避无可避了,姚潇张了张口,声音没发出来,泪水先滚了下来。她深呼吸了好几秒,才鼓足了勇气对景琇吐出那句残忍的话:“国内……国内媒体传来消息,说……说季姐她……她前几个小时去世了……疑似……”   她眼见着景琇的脸色随着她的话语惨白下去,随即歪了身子,站不稳一般撞到了旁边的桌上,错手打碎了好几瓶红酒。   “景老师!”姚潇紧张叫道。   景琇把手撑在桌面上,一瞬间好像什么都听不到了,耳里尽是尖锐的耳鸣声,天地都在旋转。红酒洒在了她白色的纱裙上,刺目的红,像从她心口剜出的血。   “景老师!”姚潇紧张地上前要去扶她。   景琇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打落了姚潇伸出的手,厉声呵斥她道:“你胡说什么!”   动静太大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   姚潇哽咽着不敢再说什么,也不敢再靠近景琇。景琇失神一般地倚靠在桌旁,喃喃自语:“我不信,不可能,胡说……”她声音那样坚定,眼圈却已经红了。   “姚潇,订机票,我要回去。”她慢慢站直了身子,面无血色地吩咐道。   “可是……”姚潇犹豫。   “没有可是。”景琇声音冰冷得像是机械音。她强压住一阵阵的眩晕,转过身就要往场外走。   本还在远处和人谈笑风生的宋文彦经人提醒,赶忙追了过来。他拉住了景琇的手腕,陪着笑脸想哄景琇:“琇琇,怎么了,你这是要去哪?”   景琇回过头来,看着他,语气平缓,一字一字道:“放,开,我。”   宋文彦愣在原地,咽了一口口水,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拉着景琇手腕的手不自觉地放松了力道。他与景琇认识十几年,从来没有见过景琇这样可怖的表情。   她看着他的眼神,森冷得像在看一个死人。   “琇琇……”他不知所措地叫了一声。   见势不对,宾客都在注目却不敢上前,蒋淳、景舒榕、景琇父亲还有宋文彦的父母连走带跑地围了过来。   景舒榕和蒋淳已经知道了季侑言去世的消息,看景琇这样失态,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抚她。   “琇琇,你先冷静一点。”景舒榕小心翼翼地伸手要抱景琇。蒋淳在宋文彦耳边耳语。   景琇抬手一点点地拉下了景舒榕环在她肩膀上的手,身体在发抖。她克制着不在这么多人面前哭出声,下唇上是沥沥的红色。   他们说,她的太阳再也不会升起了。她该怎么冷静?   景舒榕心疼得失去了动作,景琇环视全场一眼,对着不明所以的宋文彦父母鞠了个躬,决绝转身。   “姚潇,备车。”她轻声叮嘱。   新娘跑了?!全场哗啦。   “文彦!这……”宋文彦父母气血攻心,就要差人去追,景舒榕和景琇父亲挡住了,并且使眼色让蒋淳和姚潇跟上景琇。   宋文彦咬了咬牙,制止了自己的父母,面如死灰道:“爸妈,对不起,让她走吧,我回去和你们解释。”   一场全球直播的盛大婚礼,最后变成了一场全球直播的盛大笑话。   所有的媒体人都沸腾了,等反应了过来,一部分人留在现场,一部分人追了出去。但景琇走得很快,已经消失无踪了。   离开婚礼现场后,景琇问姚潇拿了手机,自己沉默地浏览了几分钟消息,而后就关了手机,一语不发。   姚潇不知道在那漫长的十几小时飞行中,景琇在想什么。一贯注重仪态的她,穿着令所有人侧目的脏污礼服,静静坐着,不吃不睡,叫她也不说话,像是失了魂。   回到北城,她们走VIP通道。一落地,蒋淳就一边联网看消息一边快步跑走。现在媒体都炸开了。先是影后景琇的世纪婚礼,后是新晋影后季侑言的突发性死亡,随后又是景琇抛下婚礼不顾一切地回国,这条时间线真的太令人遐想了。她们两人的名字,几乎占据了全部热搜,两人多年前似是而非的绯闻,又一次浮现在了大众的眼前。   外面估计都是想堵景琇的媒体,机场堵不到,估计就要堵在去季侑言遗体停放的追悼会会场那里了。飞机上蒋淳已经和姚潇说好了,自己先出发,准备和另外扮成景琇的同事转移媒体的注意力。她叮嘱姚潇,如果他们失败了,景琇直面媒体,也尽量控制住场面,不要让景琇和媒体起正面冲突。   姚潇跟在景琇身后,看她根本没有准备多给蒋淳转移视线的时间,心里直打鼓,却也不敢开口要求景琇放慢脚步。   果不其然,蒋淳的预料是正确的,并且,蒋淳伪装的计划应该是被识破了。她们坐的车子一开到会场门口,门口的媒体人就闻风而动,蜂拥而来,把她们的车子团团包围住了。   后头车子里跟的保镖已经下车试图开道了,但媒体人太疯狂了,保镖怕影响景琇声誉又不敢下狠手,拿他们完全没有办法。   姚潇气得脑壳疼,却又没有办法,还在犹豫该怎么处理才更好,景琇就苍白着脸,提起软得像不受控制的双腿,拉开车门,径直下了车。   媒体人看见了正主,顿时越发兴奋了。景琇这个状态太有什么了吧?!看起来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也太憔悴太狼狈了吧?她的悲伤,是媒体的狂欢。   他们咔咔地拍着照,奋力地推搡保镖,一哄而上,长枪短炮几乎都要怼到了景琇的脸上,叽叽喳喳抛出一个又一个尖锐的问题。   景琇视若无睹,她的视线越过人群,落在了会场门口的白色花圈与季侑言的大幅黑白照片上,身形晃了晃。   她抬脚想要朝着她的季侑言走去,却发现,她被困在了乌压压的黑色恐怖中,举步维艰。   姚潇护着景琇,只能勉强帮她挡开部分镜头。   “让开。”景琇听不出情绪地开口。这是她接近二十个小时后说的第一句话,声音低哑得不成样子。   媒体见撬开了她的口,更加不肯让了,恨不得把话筒塞进景琇的嘴里。   “让开。”景琇阴沉着脸重复了一遍。   没有人当一回事。   “让开。”景琇闭上眼说了第三遍。媒体人依旧当做耳旁风,闪光灯一下一下刺着景琇的双眸,刺在她已经鲜血淋漓的心上。   景琇白皙的额头有隐约青筋在跳,姚潇心叫不好,却已经来不及了。景琇睁开眼,忽然伸手用力夺走了距离她最近的那台摄像机,狠狠地抛了出去。   摄像机砸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破碎声。   “滚开啊!”她身子努力绷得端直,声音里却有了隐约崩溃的哭腔。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所有人都被她的粗暴震惊到了。被砸摄像机的女记者哭了,媒体人也愤怒了。世界安静了有两秒,力道更大的推搡袭来,频率更令人崩溃的闪光灯亮起,更尖锐难听的问题再次向景琇抛来。   景琇整个人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想吐。她揪着胸口,声音不稳地命令保镖:“不用客气,全砸了。”   姚潇胆战心惊地叫她:“景老师……”   保镖们也难以置信,不敢动作。   景琇目光直视着前方季侑言的照片,干涩地质问保镖:“都聋了吗?”她扫视过保镖迟疑的眼神,蓄满泪水、布满血丝的眼底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煞气。   保镖们确定了景琇的决心,再不留情面,一手一个夺过话筒和摄像机往外面砸。   媒体人这才意识到景琇是来真的,懵了两秒,不停地边拍边退,躲开保镖手臂的范围圈,在不知不觉中让开了路。   “艹,这是疯了吧?!”、“靠……”各种骂声不绝于耳。   景琇置若罔闻。她只盯着前方季侑言的笑脸,拖曳着单薄的身形,一步步脆弱却坚定地走向她。   都是假的。也许,这是为了让她不要结婚,骗她回来的闹剧。言言在里面好好地等着她呢。   对吧……   求你了。言言,求你。   第120章   一片混乱中, 会场的大门被打开, 蒋淳和魏颐真带着人出来接应她们。两人一起用衣服罩住了景琇,护着她快速往门内移动, 保安和保镖们则在不远处站在一条防线, 挡住躁动的媒体。   厚重的木门吱呀闭上,把门内与门外,隔绝成了两个世界。门内再听不见外间刺耳的喧嚣。   灵堂很大,灯光很白, 季侑言是刚刚移到这里不久, 整个室内除了挽联和桌上摆着的遗照,只有孤零零的一副冰棺。   景琇进了门, 眼底就撞入了正中央停放着的冰棺。她浑身战栗了一下,腿绷得紧紧,背对着所有人,一步一步,很沉很稳地走向了盖着毯子的冰棺。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只有连接着电源的冰棺在嗡嗡作响,合着景琇的脚步声, 一声一声,沉闷又压抑。   蒋淳、魏颐真和姚潇站在门边不敢打扰景琇,见景琇伫立在冰棺旁久久没有动作了,不放心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准备上前。   景琇忽然移开了凝视冰棺的视线,环顾灵堂四周, 很轻很温柔地发声:“言言呢?”   祭奠的白布旁,她的脸似乎比布还白,眼睛充血般红,唇角却带着一点柔软的笑,诡异得渗人。蒋淳、魏颐真和姚潇一瞬间都僵住了身体,毛骨悚然。   没有人敢回答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景琇的目光扫过蒋淳、魏颐真、姚潇,自言自语般地又问了一遍:“言言呢?”她睁着眼睛一眨不眨,泪水却不受控制地簌簌下落。   依旧是可怖的死寂。   她不问了,倔强地站着,像是在等待季侑言会从某一个角落突然走出来一般。   许久后,她唇角强撑的那一点点弧度彻底消散了。她咬着唇,缓缓地弯下了腰,伸出手像是想要触碰盖在冰棺上的毯子又不敢的模样,整个人抖得不成样子。   蒋淳动了动喉咙,眼圈蓦地红了。她何曾见过向来从容有度的景琇这般模样。她刚想上前劝慰景琇,景琇突然又直起了身子,伸长手抓过了桌上的金属烛台,狠狠地砸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蒋淳瞳孔放大,胆战心惊地尖叫道:“琇琇!”   姚潇连跑带滑地冲到了景琇的身边,一把夺过了景琇手中的烛台,圈住景琇的手臂不让她乱动,吓得呜咽大哭。   景琇浑身发软,眼神直直的,由着蒋淳和姚潇在她头上摸来摸去。她脑海里一直在想,为什么?   是不是不够疼?为什么她疼得要死了,这一场噩梦还醒不过来。   景琇太阳穴上的头发都是湿湿的血。“去医院!”蒋淳心焦道,“颐真,你帮忙联系一下好吗?”季侑言的母亲接受不了打击,也还在医院,魏颐真应该已经打点好了医院。   景琇却忽然剧烈地挣扎了起来,试图伸手去抓桌上的另一个烛台。   魏颐真眼疾手快地移开了烛台,阴沉着脸吼景琇道:“别闹了!你……”人死了这么深情有什么用!她知道她这样无端的怒火完全是迁怒。季侑言去世完全是意外,甚至是季侑言咎由自取,作为和季侑言早已清楚结束感情的前女友来说,景琇没有任何责任。可她就是忍不住。   景琇抬眼看向她,眼里浓重的绝望,让魏颐真忽然哑火了。   她颤了颤唇,终于找回了一点温和的语言,“景老师……节哀。侑言看到你这样,走也不会安心的。”   可她的话语却无情地揭穿了现实,延迟的真实感裹挟着千刀万刃向景琇袭来。景琇早已是强弩之末了,闻言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彻底软倒在了蒋淳和姚潇的身上。   让她安心地走,那她呢?她怎么办?   她闭上了眼,终于崩溃地哭出了声。“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她想要自由,她给她自由;她需要事业,她给她事业。能给的她都给了,能做的她都做了,她什么都不求了,只要远远地知道她快活风光地活着就好了。连这都吝啬给予她吗?   魏颐真听到她的泣问,以为她在问季侑言的死因,艰涩地回答道:“根据现场和法医鉴定,排除他杀和自杀,明显是因为酒精中毒和胃大出血。”   她声音里是明显的痛苦。是她太掉以轻心了;她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她怎么就相信了季侑言说的没关系的,她是衷心地祝福景琇的;她发现得太迟了……迟到破门而入时,季侑言已经没有抢救的意义了。   闭上眼,季侑言的音容笑貌还历历在目,转瞬间,她却变成了满脸是血的冷冰冰尸体了。魏颐真一想到那一幕,心就揪成一团,内疚与后悔压得她喘不过气。   可偏偏景琇还在质问她:“为什么?”声声刺耳。   “为什么不拦着她喝酒?明知道她胃不好的,为什么不拦着她?”她指责她。   凭什么?她凭什么指责她?魏颐真胸膛剧烈起伏。她忍了又忍,后槽牙咬了又咬,不理智的话语还是冲出了口:“我怎么拦!你告诉我我怎么拦!”   “为什么?我告诉你为什么!景琇,如果你不结婚,她会喝这么……”   她话还没说完,蒋淳就又急又怒地打断了她:“魏颐真,你他妈给我闭嘴!”她红着眼怒视着魏颐真,眼神像是要杀人。   他妈瞎扣什么帽子。事情变成这样,谁都觉得很悲痛。可景琇和季侑言分手五年了,毫无联系,是五年,不是五天。   指责景琇结婚?凭什么?在一起那些年里,景琇有一丝一毫对不起过季侑言吗?从分手那一刻起,不就是默认放弃拥有彼此的资格、清楚地知道有一天对方会牵手他人吗?一切不都是季侑言自己的决定吗?五年不联系,不就是表明她丝毫没有和景琇再续前缘的意思吗?按照魏颐真的逻辑,要让季侑言不发生意外,景琇就活该孤独终老是吗?好,退一万步来说,景琇如果真的知道会这样,她一定会继续把自己活成一座坟的。可景琇知道吗?景琇不知道!   也就是景琇死心眼还爱季侑言,所以她还站在这里为季侑言悲痛欲绝,要死要活。可这不是魏颐真理所当然指责景琇的理由!   魏颐真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深呼吸了两秒,扶着额头哑声道:“对不起……我……我口不择言了。我去联系医院。”   景琇却还是听进了心里,她止住了哭声,垂下了头,好几秒都没有声音,只有不停打落在蒋淳手上的泪水让蒋淳知道她还清醒着。   忽然,景琇发出了几声呵笑声,凄厉又悲凉。蒋淳越发紧张地搂住她的双臂,她却一无所觉般地曲起了手臂,搭放在了冰棺的毯子上。   指节慢慢地蜷起,季侑言那张令她魂牵梦绕的容颜在毯子扯动间一点点显露了出来……   她闭着眼睛,睫毛又长又翘,唇色红润,就像只是安静的睡着了一样。   一如既往,是她心动的模样。   景琇挣了挣双臂,蒋淳见状松开了力道,给了她自由,但依旧时刻防备着她再做傻事。   景琇低下头,目色深情,隔着玻璃,指尖眷恋地滑过季侑言的额头,鼻梁,嘴唇……   从来没有想过,再见面会是这样的形式。   就像从来没想过,也许她还爱她,会是用这样的方式知道。   如此,倒不如再也不见,倒不如永远也不要知道。   景琇俯下身子,隔着玻璃亲吻季侑言的唇,泪如雨下。   言言,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为什么她从来读不懂季侑言。如果她还爱她,为什么在一起时要让她像个爱情里的乞讨者,卑微地乞讨着她偶尔的宠幸和眷顾。分手后,她也不是没有再给过季侑言机会的。分手的第二年,她贱性发作,因为听说季侑言会参加《全民大制作》不惜自降身价地接了这部综艺,可季侑言却在她接后选择了退出,避之唯恐不及。她想,分手真的是季侑言祈求已久的解脱吧?她再看不懂季侑言的态度,再纠缠下去就是真的不要脸了。   可如果她不爱她的话,为什么要为她变成现在这样?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爱也好,不爱也好,她都不在意了。   她只想她好好活着。她只想她坐起来,一如二十岁重逢时那样对她微微一笑。哪怕她再次忘了她,天涯陌路再无瓜葛也好。   她只要她活着。   “起来。”她贴着玻璃哽咽。   “起来,你给我起来。”她满是哭腔的声音大了起来。蒋淳和姚潇心头发涩。   “季侑言,你给我起来!”她试图打开冰棺却找不到开关,最后以掌重拍在棺面上,竭嘶底里。   冰棺被拍得轰隆了一声,牵动得电灯也忽明忽灭。蒋淳和姚潇大惊失色,怕她再做出过激的行为,连忙想再一次缚住景琇。   景琇却没等她们伸手,歪了身子,晕了过去。   她伏在冰棺上一动不动,发上的血,合着泪,染在季侑言的眼下,像她流下的血泪。   第121章   景琇醒来的时候, 入目的是一片刺眼的白, 头沉得她恶心。她怔怔地看着天花板上的灯,有些恍惚。这是哪?   “景老师, 你醒了!”姚潇惊喜的声音在她耳旁响起。   景琇迟疑地看向姚潇, 看清了她担忧的眼神,记忆渐渐回笼。   “景老师你头感觉怎么样?缝了好多针啊……”姚潇忧心忡忡。   景琇的眼神在姚潇的话语中慢慢死寂了下去。为什么这可怕的噩梦还不醒?为什么……不是一场梦啊。   姚潇见她眼神空洞得瘆人,紧张地又叫了一声:“景老师?”   景琇依旧没有回应她。她看着窗外,天已经完全黑了啊。   姚潇怕景琇是受了大刺激, 出现了什么创伤后遗症, ,慌张就要叫医生:“景老师你别吓我, 医生,我……”   “叫车。”景琇打断了她,声音哑得像是用气音发出的。   姚潇听见她说话了,松了一口气,劝阻她道:“医生说你身体太虚弱了, 需要多休息……”   “叫车。”景琇固执地重复。   天黑了,夜深了, 她怎么能让言言一个人孤零零地在那样冷冰冰的地方过夜。   她支着胳膊坐起身子,姚潇连忙去扶她。   扶起景琇,她去到床尾准备把床摇起来。可她刚走到床尾,余光就扫见景琇抬起左手,撕拉一声把右手的留置针管胶布撕掉了。   姚潇大惊失色,跌跌撞撞地扑了回去, “景老师!水还没挂完……”   她把景琇的双手按在被子上,景琇挣扎不过,眼神冷得像冰,“姚,潇。”她声音很轻,砸在姚潇心里却像有千斤重。   姚潇退缩:“我去叫护士好吗?你稍等一下……”   景琇不置可否,姚潇当她是答应了。谁知道她刚刚收回手,还没转身,景琇就干脆利落地把针头拔了出来。   下一个瞬间,血珠争先恐后地涌出,顺着景琇的手背淌落。   姚潇手足无措,想帮她止血却找不到棉签,正疯狂按铃叫护士,放在床边的手机跟着按铃声闹腾了起来。   姚潇无暇接听,景琇垂眸扫见来电显示是魏颐真,嘴唇颤了颤,划开了接听键。   “景琇醒了吗?”她按下扬声器,魏颐真的声音了传了过来。   “醒了。”景琇死气沉沉地回复她。   护士进来了,姚潇向护士要了棉签,帮景琇压住针口,景琇由着她动作,失焦地盯着手机的通话界面。   魏颐真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是景琇接的电话,“你还好吗?”   还好吗?景琇唇角流露出凄楚,还能好吗?   她没有回答魏颐真,通知她道:“我现在要回言言那里,你和那边管理的人说一声。”   魏颐真顿时紧张:“这么晚了,景老师你先休息吧。”   景琇抿唇不答,拒绝的态度显而易见。   魏颐真很为难。她深呼吸了口气,语气沉重道:“我现在在去你那里的路上,你等等我,我有点事想和你说。”   “不能在那边说吗?”景琇一刻都不想多等。   “不能。”魏颐真声音也很疲惫。   景琇沉默。半晌,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几不可闻道:“好。”   姚潇帮着景琇止了血,用酒精擦干净了她手背上的血迹,才发现景琇拔针的时候太粗鲁了,针头在她手背上划了长长的一道细口子。可景琇却毫不在意,她只静静地看着虚空,像和周围的一切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直到魏颐真夹杂着一身萧索的到来。   “侑言的母亲和亲戚从延州赶过来料理后事了,所以关于侑言身后留下的东西,我没有权利插手处理。”魏颐真在景琇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手上捏着一个透明文件袋。   明明已经痛到麻木了,可当“后事”、“身后”这些反复提醒着她季侑言已经真的不在了的字眼刺进耳里,景琇还是感到了钻心的疼。第一次听说言言家里的事,却是在这样的时候啊……   “不过,在她母亲来之前,我收拾的现场,我觉得这些东西,可能侑言更想交到你的手上。”魏颐真把文件袋递给了景琇。   景琇呼吸越发得沉重,像看着稀世珍宝般凝视着魏颐真手中的文件袋。她抬起手,指尖都在颤抖。   她捏住了文件袋,仿佛触碰到了心爱的人最后温热的生命。她再也抑制不住地把文件袋贴在自己的胸膛上,用双手紧紧压着,泪如雨下。   魏颐真看得动容,无力感蔓延全身。这怎么会是表演?钟清钰他们如果真的见到这样的景琇,还能把只是景琇虚情假意、故作深情这样尖锐的指责说出口吗?   “里面装着的是侑言写的歌的手稿,可能是写给你的。因为……每一张背面都写满了你的名字。还有一块玉,是……法医交给我的,是侑言最后攥在手里的。”   景琇紧咬着下唇,泪水越发得汹涌,却没发出一点声音,满室沉寂得只能听见她压抑又急促的呼吸声。   许久后,她松开了双臂,把文件袋放平在双膝上试图打开。开口在另外一面,景琇却没有察觉般地反复摸索。魏颐真看不下去帮她翻了一面,景琇的视线不经意间就落在了那一块白玉平安扣上。   往事一幕幕在她脑海中如走马灯般回放着,是季侑言旅途中明媚的一颦一笑,是季侑言第一次被她要时的娇羞妩媚,是事故时季侑言护她在身下的勇敢温柔,是……   忽然,景琇脑海中浮过了什么,整个人僵住了。她倒出平安扣,攥在手里,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言言还有救!”景琇呢喃出声,眼里满是希冀,迫不及待地翻起被子就要下床。   魏颐真被她突如其来的话语震住了,压住她的动作质疑她:“什么?”   景琇克制住躁动,声音发着抖地和魏颐真解释:“很多年前,我和言言在藏地旅行救过一个大师,说是我们化了他一场生死劫,是有缘人,愿意指点我们一二。他送了我们这一对玉,说我们日后有一生死劫,让我们常带身上,可挡一劫。但我们觉得没有相信。他会有办法的,他是高人,能料到今日的事,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像在说服魏颐真,也像在说服自己。   太过虚无缥缈,天方夜谭的东西了。但凡景琇还有一点理智,也不可能会相信这种鬼话的。魏颐真只当景琇是受刺激过度,不愿意接受现实而臆想出来的。   她还在斟酌着该怎么让景琇理智一点,景琇却不给她时间。   “潇潇呢?让她马上订机票……”她踩着虚软的双腿下了床,一副马上就要出发的样子。   魏颐真不得不出声提醒她:“景老师,后天就是侑言的追悼会了。”她怕景琇赶不回来,错过此生的最后一面。   景琇顿住脚作,扶在桌面上的指尖用力得发白,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嘱咐道:“推迟。推迟追悼会,更不准……不准火化……,等我回来。”   这不现实!她现在以为她现在是季侑言的谁?!魏颐真的眉头拧了起来,断然否定道:“不可能的。”话出口,她怕自己的语气太冷硬伤到了景琇,解释道:“日子是侑言母亲决定的,媒体讣告也都发出去了,她不可能同意更改的。”更不可能因为这么荒诞的理由更改的。   “我去说服她。”景琇坚定道。   “你说服不了她的。”魏颐真斩钉截铁。   “你带我去见她。”景琇置若罔闻。   魏颐真和景琇好言好语地分析她现在所思所想的不现实性,景琇却好像根本没听进去,机械地换好了衣服,只反复强调着她要见季侑言母亲,要推迟葬礼。   魏颐真焦头烂额,她尽力了。委婉的景琇听不懂,只能直说了:“景老师,不是我不想带你去,是……侑言她妈妈不想见你。”   景琇终于如她所愿地失去了所有动作。   半晌,她垂下眼睑,声音涩得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阿姨怪我……害了言言对吗?”   是她的错,她也怪自己。   魏颐真想否认,却又无法否认。是,钟清钰怪景琇,甚至憎恶她。   魏颐真默认了,避重就轻道:“侑言的母亲知道你今天来吊唁侑言的事了。她让我帮她传达谢意,然后……她……觉得你大喜在身的人,不方便多参与白事,还是多休养身体比较好,侑言这边的事让你不要操心,这是他们自己的家事,他们会办妥当的。等过两天追悼会,你和其他朋友们一样来送侑言最后一程就好了。”   “他们自己的家事”、“其他朋友一样”,言外之意——她是外人,景琇听得再清楚不过了。她紧咬着下唇,像被风折倒的细竹,倔强又脆弱。   沉默了好久,她再次开口,还是那一句:“让我和阿姨见一面吧……”   魏颐真忍无可忍,看着景琇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偏执的疯子,“景老师你清醒一点!这世上连后悔药都没有,又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复活药。人死不可复生!我们所有人都要接受现实。”   吼完她也有泪落下。她们谁都在难过,谁都在后悔,景琇这样闹是要戳谁的心。   景琇与她对视着,挺直的脊背终于渐渐佝偻了下去。   魏颐真以为景琇放弃了那可笑的幻想了,景琇却又开口了,声音低哑:“求你了……”   “让我试试吧。连试试都不可以吗?”   那是一种魏颐真从来没有在景琇身上看到过的卑微。   魏颐真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再说拒绝的话,她都觉得自己不近人情了。   她妥协了。有些话她本不想说的,但景琇这一去很大可能是自取其辱,有些话她必须说在前头:“有件事,是侑言妈妈让我一并传达的,如果你听完还是想见她的话,我带你去。”   景琇专注地看着她,等待着下文。   “来的人……不只有侑言的妈妈和亲戚,还有……还有侑言的……”魏颐真觉得自己像个残忍的刽子手,“未婚夫,谈了很多年的。”   季侑言母亲希望给季侑言留下身后的清名,所以希望景琇能高抬贵手,不要再给媒体更多遐想的空间了。魏颐真虽然知道季侑言爱的是景琇,可婚约的事,她不了解也没时间调查清具体的来龙去脉,作为遗属的季侑言母亲与亲戚众口一词说是,那应该就是了吧。这毕竟是季侑言的家事,她作为外人和中间人,再不赞同钟清钰对待景琇的做法,也只能尊重她的意愿。   手起刀落,景琇注视着她的眼瞳陡然放大,表情几经变换,最后变成了死水一般的平静。   “没关系。你带我去见阿姨。”景琇声音轻轻的。她用力攥着玉,掌心被硌得生疼却舍不得放开分毫力气。   所以,从一开始就是欺瞒吗?有一瞬间景琇有自己是不是真的认识过季侑言、认识的是不是真的季侑言?季侑言到底,爱不爱她?她就像谜一样,永远神秘,永远让她在猜疑与不安中沉浮。   可是没关系了,真的。她早就习惯了。   只要她还能活着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修了一下细节。   下章季老师应该可以说话了。   季·背锅侠·侑言诈尸准备中:呜呜呜,我上章就想坐起来了。 第122章   魏颐真为景琇折服。尽管她一丁点都没有相信景琇说的所谓办法, 但她还是带景琇去找钟清钰了。   钟清钰从医院回来后落脚在季侑言这两年新购置的保密度极高的房子里。如魏颐真所料, 钟清钰别说是答应景琇推迟追悼会了,她甚至不愿意见景琇。   魏颐真有门卡, 径直刷开门后推进去, 景琇刚准备跟着进去,忽然有一个男人从客厅出来稳稳地挡在了门口。   他伸手压在门框上,阻拦的态度很坚决,语气却很客气:“景小姐你好, 我是言言的未婚夫, 感谢你百忙之中抽空回来送言言。”   他手臂上系着白条,看起来似乎因为过于悲痛而疏于打理自己, 胡子拉碴,却依旧掩不住斯文英俊。   他作为季侑言的遗属,名正言顺地为季侑言戴孝,阻止她踏入季侑言的家。景琇指甲陷入掌心,尽力平静地向他请求:“我有很重要的事, 希望能和阿姨当面商量。”   陆放拒绝:“阿姨现在身体不是很舒服,不方便见客, 还请景小姐体谅。”   魏颐真觉得这样的场景对景琇来说未免过于残忍,转身不动声色地挡开了陆放,“我进去和阿姨说说看吧,你在外面等等可以吗?”   景琇看了看陆放与客厅里另一个瞪着她的男人,咬了咬唇,艰难地答应了。   她一个人站在楼道里不知道站了多久, 魏颐真终于出来了。   她对她摇了摇头,表示了提议的失败,并游说景琇:“阿姨今天情绪比较激动,等明天吧?明天阿姨也要去会场,到时候她避无可避,你们再细谈好吗?”   景琇本不愿意就此离开,可别无他法,最后只好先去了会场陪季侑言。   但到了第二日景琇发现,所谓的到今天再详谈,也完全只是魏颐真联合着钟清钰他们的缓兵之计——钟清钰到了会场,魏颐真根本没有通知她,还是蒋淳多留了个心眼发现的。   当景琇赶到会议室的时候,听到的便已经是他们在商谈追悼会后火化的事宜了。   她心急如焚地想要阻止他们,得到的却只有钟清钰与她身边亲戚们的斥责与驱逐。百口莫辩,急火攻心,景琇再一次昏了过去。   这一次醒来的时候,是陶行若坐在她的身边。   法国那边因为景琇的弃婚而走乱成一团,陶行若本在帮着景舒榕他们处理后续,因为太不放心景琇了,所以那边稍稍好点她就赶回来了。   “言言呢!”景琇急着要坐起来。   陶行若压着她道:“还在,你别急。”她摸了摸景琇的额头,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景琇看着天花板问她:“你都听说了?”   “嗯。”   “你也觉得是我疯了,异想天开吗?”   陶行若心疼地注视着她,表示了默认。   景琇转过头与她对视,目光沉沉:“如果……如果你是我,言言是宁薇,你也还是不会相信吗?”   陶行若搭放在膝盖上的指头颤了颤,两腮的肌肉因为用力而绷紧。半晌,她低哑地问景琇:“没有她,你也过了五年不是吗?”   景琇眼神发空,“能一样吗?”   “陶,我以为你知道的。”   在一起或不在一起,都只是爱的一种方式,可不在了,就什么都没有了。阮宁薇还在,陶行若即便与她不在一起,也能为她欢喜为她忧愁,阮宁薇不在了,陶行若看起来一如既往地坚强,可景琇再也没有见她眼里有光的样子了。   陶行若薄唇颤了颤,应不出声。   “所以,你想怎么样?”许久后,陶行若如景琇所愿地问。   “我要你帮我。”钟清钰是根本说服不了的,她也没有时间再等下去了。   景琇眼神森冷中又透着诡异的柔情:“你帮我找人把言言保护起来,在我回来之前,谁都不许碰言言。”   陶行若惊愕,这个赌注太大了。“你知道这么做后果是什么吗?”   于情于理于法,景琇这么做都要遭人诟病的。本来因为悔婚、在会场门口和记者冲突,已经满城风雨,被媒体们口诛笔伐了。再这样闹,景琇下半辈子也要毁了。   陶行若的理智让她无法答应景琇,然而,隔着几个小时抵达的景舒榕心疼女儿,意外地答应了。   于是景琇孤注一掷,雷厉风行地调动了十几个私人保镖,把季侑言团团保护了起来。她像恶人一样,拿捏着钟清钰顾及季侑言的名声不敢把这件事向媒体曝光闹大,彻底把钟清钰他们隔绝在季侑言几米之外。   她把季侑言安心地交给了景舒榕,而后连夜与陶行若踏上了去往藏地寻找道空的路途。   可十五个小时后,她在藏地省会落地,心神不宁,一连接网络,看见的却是铺天盖地的关于季侑言追悼会和已经火化的消息。   景琇站在旷野炙热的太阳底下,头晕目眩,通体发凉。   她颤着手指头拨打了景舒榕的电话,问她:“是假的对吗?”   景舒榕试图解释:“琇琇,你听我……”   “告诉我,真的,还是假的。”景琇听不出情绪地打断她。   景舒榕没有办法,只好应了一声残酷的“是真的”。   手机那端再没有了声音,安静得吓人,景舒榕忐忑地叫她:“琇琇……”   “是你答应他们的,否则他们再怎么闹都可以拖得住的。”景琇声音轻轻的,“从一开始答应帮我就是骗我的,为了把我支开是不是?”   景舒榕自知能骗过景琇也只是因为她当时太慌乱急切了,回过神后早晚会发现的。她承认:“是,妈妈和你说对不起。”   她声音疲惫中带着一点柔软,像在教育她又像在哄她:“琇琇,别闹了。再闹下去,媒体这边要彻底失控了。你这样子,小言知道的话也不会安心的。琇琇,振作一点好吗?不在的人已经不在了,这是没办法改变的,可活着的人还是要继续生活下去的啊。”   藏地的风卷起漫天的黄沙,模糊了景琇的面容。她站在风中,形销骨立,天地很大,她却觉得自己孤立无援,再无处可以安身了。   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下去。   她们以为,她还活着吗?   “阿琇!”一声哀伤的哭腔把景琇叫回了现实。   景琇的目光落在季侑言因为哭泣而通红的面颊上。   言言在哭,是鲜活的;她的泪一滴滴打在她的手背上,是温热的。   那一场噩梦,幸好,只是一场梦了啊。   景琇望着她,万般情绪在胸腔中翻搅,她抬起头想要逼回自己的泪,泪水却顺着她的下颌、脖颈,淌进她的胸口。   “为什么要想起来?”她像是在问季侑言也像是在问虚空。   那些痛苦与绝望,为什么还是让季侑言承受了?她一想到季侑言去世前是怎样的害怕与绝望,心口就像有一把刀在凌迟着。   她的这句问话,等同于承认了季侑言的所有猜想。悬着的巨石彻底坠落,碾压在季侑言的心上。季侑言张开口,有千般心疼万般愧疚想说,最后却只发出了羞愧的抽泣声。   她明明是想景琇过得更好才放手的,可为什么最后她还是让景琇为她痛苦为她牺牲。如果道空只是一个假高僧,如果所谓的施法只是一场骗局,那阿琇……   她屈起腿掩住了脸,一声又一声崩溃的“对不起,对不起”从她的喉咙挤出,刺痛着景琇的心。   景琇深呼吸了一口气,推开了小桌子,移坐到了季侑言的面前。   她叫她:“言言,你抬起头来,看我。”   季侑言的哽咽声渐止,没有动作好几秒,还是抬起了头注视着景琇。她整个人因为过于克制情绪在发着颤,胸腔剧烈起伏。   景琇用大拇指轻拭季侑言的泪水,她的温柔,却让季侑言的泪越发难以克制。   “是外面雨漏进来了吗?”景琇柔着声,故作轻松地揶揄。   季侑言笑不出来。她猛地前倾了身子抱住景琇,力道先是大得景琇身体有些疼,后是小心翼翼得景琇心口发疼。   “阿琇……告诉我,你会一直痛吗?”季侑言埋在她的肩头,泪水浸透了景琇的衣服。“告诉我,你会一直在吗?”   她听起来那样惶恐,景琇心不由地酸软成一片。她主动调整了抱姿,环抱住季侑言的腰,在她耳边轻声安抚着:“不痛了,我会一直在的。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真的过去了吗?”季侑言掐着自己的指腹,冷静了一点问景琇:“阿琇,告诉我,代价是什么?”   景琇呼吸微滞,所以,其实言言并不是真的都想起来了?   季侑言像是知道景琇在想什么,她松开了景琇,还湿润着的双眸与景琇对视着:“我听见你答应了什么。可是,我记不清了。”   她见景琇蹙眉不语,顿了顿,忽然抬手狠狠拍向自己的脑袋。   “言言!”景琇反应不及,惊叫出声。她直起身子要去抚摸季侑言的脑袋,季侑言却攥住了她的两只手。   她温柔又认真地注视着景琇,低哑道:“阿琇,我很没用。我昨天撞到脑袋才忽然想起了很多。如果你不愿意告诉我,那我只能自己想办法想起来了。”   景琇又急又恼,声音冷了一点:“你在威胁我吗?”   她眼神里透出的失望与难以置信让季侑言有些喘不过气,季侑言鼻息一声比一声种,却坚持着不肯让步。   景琇败下阵来,问季侑言:“就过好现在不好吗?”   季侑言闭上眼,一直忍着的泪落了下来,“阿琇,怎么过好现在?”   她松开攥着景琇的手,跪坐着圈紧了景琇,像是在拥抱一个偷来的稀世珍宝:“不知道你付出了什么,不知道你承受了什么,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痛,不知道这是不是一场有时间限制的美梦,不知道你是不是什么时候……就会消失……不知道……”她喉咙涩得说不下去。   什么都不知道。时时刻刻,担惊受怕,患得患失。这样还能好吗?   她声音里的痛苦让景琇心碎。   “别乱想了。”景琇投降。她亲吻季侑言脸颊苦涩的泪水,“我告诉你。”   “没有你想的那些东西。”   “只不过是,借来世命,了今生事。”   第123章   她说的是真的, 只不过, 避重就轻了而已——说太轻,言言不会信的;说太清, 不可以。   那时候季侑言身体已毁, 一切仿佛都彻底没了希望,所有人以为她可以认清现实,打道回府了。可景琇偏不。   她捏着手中的那块玉,在烈日风沙下站了很久, 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转过身对陶行若说:“你可以先回去。”   陶行若错愕,“那你呢?”   景琇眼神沉得像是一潭死水, 陶行若读懂了她无声的坚持——她还是要按照原来的计划继续。景琇这种状态,她怎么可能放心让她一个人。可景琇不相信她了,她不相信这世上真的还有人愿意帮着她一起救言言了。   她找借口支开了陶行若,一个人带着保镖走了。   道空先前给过的地址,时日久远, 景琇只隐约记得个大概。藏地大大小小佛寺众多,她依照着零碎的地址线索, 跋山涉水,辗转多地,终于寻到了道空所在的那一座佛寺。   那是修建在一座偏僻高山上的古刹,大雨刚过,山路崎岖又泥泞,景琇几次脚底打滑, 几乎是撑着最后一口气往上走的。站在半山腰上,他们可以看见不远处大雨洗刷过的佛庙陈旧破落,大门内,香火寥落,看起来不像是会有高僧加持的圣地。连保镖都有些为景琇失望了。   但景琇还是上来了。她站在山门外,先抖落了一身泥泞,端正身姿,双手合十地福了福身子,而后才抬脚要入门。她从前什么都不信,而今,她愿意做佛祖脚边最虔诚的信众。   她一踏入山门,门边不远处一扫地的素衣小和尚抬头见了她,就远远地朝她合了个十。   他走到景琇的身边,念了句佛号道:“师父知施主会来,已等候多时。但为时已晚,回天无力,施主请回吧。”   景琇寂黯多日的眼睛,却因着他拒绝的话而骤然绽放出了病态的狂喜。   她坚持着要见道空一面,小和尚却领了师命,说什么都不肯引见。凡事都有机缘,机缘已过,不可强求。小和尚如是规劝。   景琇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除却强求,她无路可走。   她屈下双腿,在大殿前叩首祈求:“求大师见弟子一面。”   夜里如注的大雨浇不灭她的痴妄,晨间清妙的梵音清不尽她的执念,她在大殿前跪了两天,在最后一口气几乎都要散去之时,道空慈悲,终于接见了她。   他叹息:“痴儿,都是劫数啊。”世事因果相承,是她命中该有此劫,也是他命中该有此劫。受她一命,还她一命。   于是他布下道场,引景琇喝下散元符水,划开腕间血脉,自伤元气,自毁命格,借自己来世阳寿以补季侑言今生寿数,以血引路,半虚半实的身体踏入时间河,重溯时间。她走到哪停下,时间就从哪重新开始。   道空说,秘术失传已久,成败在天,生死难测。   景琇留下书信,处理好身后事。   她说她愿意。   道空说,她本是有大功德的人,所以命格显贵,享有十世福禄,荣耀显达。而今逆天而行,牵扯太多人的命数,犯下太多造业。从此该是功德尽毁,荣光尽失。   景琇说,她不悔。   “借来世命,了今生事”这八个字景琇说得轻描淡写,落在季侑言的耳中却不啻于五雷轰顶。   什么叫借来世命?阿琇,没有来世了吗?季侑言神思恍惚,跪坐着的身子发软,往后瘫了下去。   “言言!”景琇眼疾手快地稳住了她的肩膀。   季侑言用手压在飘窗上支住身体,强撑着问景琇道:“我不懂……阿琇,说……清楚一点好吗?”不是她想的那样对吗?不是……   景琇拉过她紧攥成拳头的另一只手,轻抚她掌心中的深深指甲痕,和缓道:“像你做梦梦到过的那样,也像你猜测到的那样,平安扣是媒介,记载着我上一世已有的记忆,承载了我以来世换取来的灵力,借由道空大师护法,回溯了时间。我猜是因为物品的唯一性,所以时间重回后,我一展开手,你的平安扣就变了色地躺在我的手中。来世寿数,这就是我付出的代价。”半真半假。   “只是来世而已,还有下一世,下下世,所以……”   她安慰的话没有说完,季侑言声音颤抖,痛苦却清醒地打断了她:“可是,没有来世的人会怎么样?”来世没有阳寿,那她要在哪里?   季侑言握紧了景琇纤柔的手,心像破了个大窟窿一样 ,填不上,血也流不尽。   会怎么样。景琇也跟着在心底里默念了一句。   “我不知道。”她注视着季侑言泛红的眼睛,豁达道:“那是来世才需要考虑的事情。”   “今生怎么管来生的事?言言,来世你会是谁?我又会是谁?来世是来世的事,我从不奢想生生世世。能用缥缈的来世换一个确定的现在,我知足了。”   她怎么能说得这么轻巧?泪水再一次模糊了季侑言的视线,让她看不清景琇温柔的眉眼。她抱住景琇,用力得像是要把她紧紧地嵌进自己的身体里:“为什么这么傻……”   “阿琇,我哪里值得你这样为我。”温热的液体顺着景琇的脖颈下滑,灼烫着景琇的心。   景琇回抱住季侑言,用自己的身体感受着季侑言一下一下急促有力的心跳,满足又心疼。“一定要逼我说更矫情的话吗?”她像是有些无奈。   她反问季侑言:“那我值得吗?值得你这样爱我吗?不管是过去,还是重来一次的现在,你也不是没有更好更轻松的选择不是吗?值得这样死守着我一个人吗?”   季侑言抱她的力气似乎更大了一点,低哑坚定地回答她:“你值得。”   景琇“嗯”了一声,用额头蹭了蹭季侑言的肩膀,认真道:“你说我值得,那我就是值得的。”   “所以同样的,你也不要再妄自菲薄,更不要再说对不起了。如果非要说对不起,那也是我欠你一句对不起。言言,我冒犯了你。我没有问过你的意愿,没有问过你是不是愿意用这个躯壳再来这世上走一遭。”   “告诉我,你愿意吗?”她郑重地问。   “求之不得。”季侑言鼻息渐沉,心疼与愧疚压得她难以喘息,“可我不愿意是你用这样的牺牲换来的。”   景琇抵着她的肩膀摇头:“这不是牺牲。”   “言言,你不需要愧疚感动,我也不会自我感动。”她看得很清楚,“是我想要你活着,我做得一切其实都是为了满足我自己的愿望。这是我为我自己的后悔付出的代价,不是为你做出的牺牲。”   她柔情开解的话,并没有让季侑言好过一点,甚至像一记记沾着盐水的鞭子,抽在她已经血肉模糊的心上。   自惭形秽。   她的阿琇,明明值得这世间所有的美好,为什么偏偏却遇上了自己,爱上了这样的她。   可她知道,再说任何道歉、自卑的话,都是对景琇爱意的侮辱。她不说了,不说对不起,不说谢谢你,她贴着景琇的耳朵,字字深情:“我爱你。”   “阿琇,我爱你。”她情难自控,抚摸着景琇的发,轻吻景琇的耳朵,脸颊,吻到景琇微凉的双唇。   景琇琥珀色的眼里化开愁闷,像太阳拨开了阴云,露出柔软的笑。她仰起脖颈,微启双唇,动情地迎合着季侑言的热吻。夹着泪的苦涩、血的腥气,唇舌交缠,辗转流连,在彼此的体温中,融开了上一世生离死别的孤寂与苍凉。   缱绻的一吻终了,季侑言背靠着窗框,怀抱着景琇,一手与她十指交扣,一手轻轻地帮着景琇顺气。景琇靠在她怀抱里,指尖无意识地绕着季侑言的发尾,眼波潋滟,像一只慵懒的猫。   窗外的雨渐渐停了,景琇气息也渐渐平稳了下来。季侑言忍不住再次低头啄吻她的额头,鼻尖、下巴,景琇享受地眯起了眼。   她仰头回吻季侑言的优美的下颌线条,和季侑言协商:“关于这件事,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今天以后,这件事我们都翻过去好吗?”   季侑言知道景琇是体谅她。她把所有的情绪都敛进心底,答应景琇道:“好,我们过好现在。”   景琇眼波漾了漾,神色松快了许多。   “我想问最后一个问题。”季侑言沉声道:“莫名其妙的痛,真的和重生没有关系吗?”   景琇蹙眉道:“大师和我说的代价里,没有提到过这一项。也许有关系,也许没关系。”她说的是实话。   “既然身体检查没事,你不要担心。”   季侑言沉默了几秒才低声道:“好,我知道了。”   景琇犹豫片刻,开口道:“那你问完了,轮到我问了。”   季侑言用下巴轻揉她的发,温声道:“嗯,你问。”   “上一世……《全民制作人》是你自己推掉的吗?”上一世她以为季侑言是真的不爱了,所以深信不疑。这一世,她确信了季侑言对自己从始至终的深爱,再回想上一世季侑言坚决拒绝自己给出的和好台阶,怀疑事有蹊跷。   果然,季侑言迷惑不解:“为什么说‘我推掉’?上一世没有找过我,这一次也是我签约时主动要求陶总必须帮我拿下这个节目的。”   景琇呼吸窒了一瞬,季侑言也察觉到了什么,两人相视一眼,默契地咬牙切齿道:“汪,珺,婵。”   这样想来就通顺了。阿琇为什么自降身价参加这个节目?是以为自己会参加。而这个节目最后参加的是鼎丰的另一个会来事的女艺人,汪珺婵还拿这个激过她——“听话的孩子才有饼吃”。想来这个节目原先考虑的就是自己,后来因为她不愿意接受潜规则,汪珺婵要冷一冷她,直接用另一个女艺人顶替了自己,并且还对外宣称是自己推掉的?   季侑言气急促了起来,拳头握得咯咯作响。也许,也许她和景琇上一世本不至于如此的。   景琇眼里闪过寒光,她包住季侑言的拳头,安抚她:“中国不是有句话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吗?”   季侑言心里有了计较,森冷道:“嗯。恶人自有天收。”   景琇伸手去摸季侑言眉宇间的山峰,季侑言瞬时间收起眼中的戾气,舒眉展眼。   景琇便转了话题:“按照道空大师的说法,时间回溯,应该只有握着玉的我有记忆,为什么,你也有?”   季侑言沉吟道:“应该是因为,当时我以魂体的状态跟着你一起走过了一条很长的路。”   景琇惊讶。   季侑言拉下景琇的手亲了亲,解释道:“其实我死了以后,好像……一直跟着你。好像第一一瞬间,就穿越了山河大海,去到了法国……”她想了什么,尾声消了下去,转口道:“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也可能是因为我是以魂体穿过的那条路?所以我回来以后,关于死后的记忆很模糊零散。”   景琇察觉到了她刻意跳开不提的事情,心蓦地被什么扎到了。她圈紧了季侑言的腰肢,主动提起道:“关于……上一世我和宋文彦结婚,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季侑言心跳漏了一拍,把景琇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旁:“阿琇,现在、将来,你身边都只会是我,这就够了。”   “所以,如果你不想说,我就没有任何想问的。”她是由衷的。 第124章   季侑言的体贴让景琇心上熨帖, 她直起腰, 目视着季侑言轻轻道:“我没有不想说,那你想问吗?”   季侑言目光闪了闪, 用额头蹭景琇的额头, 诚实道:“想。”   景琇亲了一下她的鼻尖,露出淡淡的笑,带着点了然的意味。   季侑言怕她误会,诚恳道:“阿琇, 说一点都不在意是假的, 但我的在意,是在意自己曾经混账错过了你。而我想知道, 只是因为关于你的一切,我都想知道。”   景琇“嗯”了一声,咬了咬唇,言简意赅道:“我和宋文彦是形婚,他有喜欢的男人。”   季侑言微微张唇, 连眨眼都忘记了,是显而易见的错愕。她心内闪过许多混乱的念头, 先是惊,后是喜,最后是紧张与悲凉。   “为什么?”她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婚姻不是儿戏,接受了形婚,就意味着把自己关进了柜子里,放弃了可能拥有的、真正的幸福婚姻生活。这不是她放弃景琇后希望她过的人生啊。   景琇垂下羽睫, 几不可闻地回答道:“因为不是和你,和谁又有什么不一样?”   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季侑言的心头,季侑言喉咙瞬时间涩得发疼。“阿琇……”   景琇察觉到了什么,搂住她的脖子,轻抚她的后颈,用眼神安抚她,“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自己的错。我人生中只对自己的坚持不负责过这一次,可这一次,就让我悔恨终生。”   “我外公和宋文彦的祖父私交很好,我和他很小的时候就见过几面,后来他随他父母来欧洲开拓市场,我和他当过几年同学,慢慢地就成了关系不错的朋友。他一直都喜欢男人,因为父母关系不好,父亲管不了他,母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这事情也就一直没有摆到台面上来说。直到差不多是今年九十月,他爷爷身体健康出了问题,家里争产矛盾严重,事情被捅到了他爷爷那里。他爷爷是守旧的人,他可以接受宋文彦和逢场作戏,不能接受他真的要终身不娶,与男人厮守一辈子。他给宋文彦下了最后通牒,要么收心结婚,继承家业,要么净身出户,把家业都拱手让给他爸爸的私生子。”   “他妈妈无法接受丈夫被人抢走,属于儿子的东西还要被人抢走,又哭又闹。宋文彦没办法,特意来片场探班我,第一次来找我协商,能不能与他形婚,是帮忙也是合作。因为我是他爷爷给他圈定的商业联姻合适人选之一。我当时觉得把婚姻当成这样欺世的谎言很可笑,拒绝了他。”   当时她劝慰宋文彦,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宋文彦很落寞地问她:“为什么所有人都可以兼得,像我们这种人,就活该不能同时拥有。”   景琇张了张口,想起了自己与季侑言交往时两人从来都无法光明正大的苦闷,回答不出来冠冕堂皇的话了。   “接下来的一年多里,宋文彦选择了感情,一直都没有要结婚的动作。他爷爷身体每况愈下,没有耐性了等下去了,放弃了他,把他爸爸的私生子带入了公司开始栽培,与他同台打擂。宋文彦的母亲坐不住了,以死相逼,进了医院。我代表我家里人去探望他母亲时,撞见了他与他男朋友在走道上的分手对话。”   “他们狼狈的样子,和那时候的我们好像。“   季侑言心底百味陈杂,低缓地问她:“你于心不忍,所以决定帮他了是吗?”   景琇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眼神悠远道:“那不是我下定决心的时刻。我进去探望了他母亲后,陪他在走廊上坐了很久。他膝盖上一直放着他男友送来给他母亲却被他母亲一眼识破丢出来的保温桶。我起身要走的时候,他忽然问我‘真的不能帮帮我吗’。我还没有回答,就看见他侧过了身子不看我,手上抱着的保温桶边上有水珠淌落下来。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他哭。”   “我沉默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侧对着我,问我,‘季还会回来吗?’。”   这句话,不仅扎在景琇的心上,此刻也扎在季侑言的心上。季侑言低头亲吻景琇的圈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臂,胸闷得难受。   景琇注视着季侑言,神色柔和中染着一点哀伤,“我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我没有应他会,也没有应他不会,起身离开了。回去以后,我在音乐室的钢琴旁发呆,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没想。天黑了,我打开手机备忘录,第1365天了。”   “我承认了,你不会回来了。”   季侑言的泪,陡然随着吻落在景琇的手臂上。她一想象景琇一个人是在黑暗中是怎样的萧索,她就痛如凿髓。“是我让你久等了。”   景琇伸手轻柔地抚摸季侑言的发,否认道:“你没有让我等,是我自己走不出去。”   “我发短信问宋文彦,‘他会回来吗?’,宋文彦愣了两秒,回答我,‘他会等我回去的。’。”‘他’指的是宋文彦的男朋友。“我想,你不会回来了。你迟早都会与另外一个人步入婚姻的殿堂,那我和谁结婚其实又有什么区别,死守着这一份虚名又有什么意义?不如成全一对可怜人吧。”   “言言,我是不是很愚蠢?”景琇自嘲,眼底有浅浅的水意。她以为言言早已经不在意她了,却没有想到,这个决定,会成为夺走季侑言生命的催命符。痛不欲生,追悔莫及。   所有人都劝她是意外,在她们认为她是在发疯的时候让她放过自己。可她还是怪自己,无法原谅间接害死了季侑言的自己,甚至迁怒宋文彦。   重生以来,她再无法像从前那样与宋文彦交友了。她一看见他,就会想起上一世自己的痛彻心扉。她比任何人都害怕再重蹈覆辙。   季侑言吸了吸鼻子,眼圈还泛着红,缓和气氛道:“你是很笨。”   景琇蹙眉不满。   季侑言伸手轻拭她睫毛下的湿润,刮了一下她的鼻梁,疼惜道:“这世上明明有千千万万比我更好的人,你却这么笨得吊死在我这一棵歪脖子树上。”   景琇听到她对自己用“歪脖子树”这个形容,有点新奇又有点好笑。她用气音笑了一声,装作无奈道:“可能是你这棵树太过茂盛,挡住了我的所有视线。”   季侑言跟着她微微弯唇,“那我会继续保持的。”她用指尖轻触景琇的眼角,注视着景琇眼神深情中带着不自知的勾人。景琇喉咙不自觉地动了一下,眼睫轻颤。   “这里……”季侑言的指尖像羽毛一样,顺着景琇的脸颊往下,痒痒的,扫过景琇修长的脖颈,轻点在景琇的心口,“这里……让我一直挡着,再也不要看见别人了。”   景琇克制住心上的悸动,拿乔道:“那要看你的表现了。”   季侑言眼底笑意流转,在景琇心口落下一吻,而后像情难自禁,又像顶礼膜拜一般,缱绻又温柔地吻过景琇的全身,一直吻到景琇的脚踝。   景琇全身的感官都仿佛被她撩动了起来,她全身绷直地低喘。眼见季侑言还要往下,她缩起小腿想要躲开,低哑道:“够了。”   季侑言敏捷地捉住了她纤细的脚踝,指腹轻缓地摩挲,带得景琇一阵战栗:“不够。”   她低下头,以虔诚的姿态想要亲吻景琇白皙的脚背,景琇却伸手扣住了她的下颌,轻柔却坚定地重申:“够了。”   季侑言读懂了她的坚持,眼里漾起水雾,顺势从她的掌心吻了上来。   她托着景琇的后脑勺,边亲边压着景琇躺下,景琇以为她要做些什么,季侑言却只是双手搂着她的腰,带得她翻了个身,压在了自己的身上。   景琇怕压痛她,支起身子不解地看她,季侑言也在看她,眼里柔情似水,又灿若星辰。   “阿琇,这世上,没有景琇就没有季侑言。”   景琇心尖一颤,想问她什么意思,就听见季侑言像在哄她又像在乞求她一样,轻柔道:“所以,景琇要长命百岁。”   景琇怔了怔,心软了又软,松了手上的力道,把脸埋进了季侑言的颈窝里。“会的。”她答应她。   季侑言心安定了许多,满足地抱着她的全世界。   “阿琇,我会让你值得的。”她在心底里许诺。   昨夜太累了,一醒来情绪波动又过大,景琇体力透支,侧躺在季侑言的身上与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不知不觉中竟睡了过去。   屋内一片静谧,窗外雨慢慢彻底停了,太阳从阴云后探出了头,和煦的光透过玻璃,洒在相拥的两人身上。   景琇在睡梦中微微蹙眉。   季侑言怕吵醒景琇,无法起身拉窗帘,便用自由的那一只手抓起一旁的靠枕,伸长手臂挡住了那一片洒在景琇脸颊上的光。   她心里沉甸甸的,闭上眼,在脑海中慢慢勾勒道空大师的那张脸。 第125章   自从那天说开了双重生的事后, 季侑言和景琇没有刻意再交流过关于前世错过那几年里的种种遗憾, 只是在偶尔遇见什么时,会像闲话家常般顺口提起, 不再遮掩。两人间的相处, 是前所未有的舒适和默契,亲密无间。   《夜色中的向日葵》开机仪式暨发布会前一天,主创人员几乎全数进组了,剧组进行了漫长的围读剧本。晚上, 围读剧本结束后, 顾灵峰和编剧有一些就景琇刚刚围读过程中提出的问题需要和景琇继续探讨,景琇带着姚潇, 单独留了下来。   季侑言跟着副导演去确认了服化相关后,先行回到了住宿的地方。她洗了澡,洗去一身的黏腻和燥热,心慢慢静了下来。这几天她和景琇几乎形影不离,所以有些事, 直到现在她还没来得及做。   她去到了书房,从抽屉中取出了纸和铅笔, 一边用小刀削铅笔,一边在脑海中回放道空的面貌,而后,她抿着唇,聚精会神,下笔如有神地在纸上勾勒出道空的样子。   她必须找到道空, 否则她永远无法真正放心。   不多时,道空慈眉善目的样子渐渐跃然于纸上,季侑言正准备做调整,放在一旁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是魏颐真的电话。   魏颐真和她商量工作室的相关事宜,并且希望季侑言能够抽个时间回来,和她一起面试准备签的新人。季侑言翻了一下制片给的拍摄进度表,和她商定下了时间。要挂电话前,她想起了一件事,拜托魏颐真根据她之前和汪珺婵相处时发现的一些零碎线索,尽可能地帮她扒出汪珺婵微博小号,贴吧小号以及一切社交媒体号。   魏颐真眼皮直跳,问季侑言:“怎么突然提到她?”   季侑言把纸翻到空白页,在纸上写下几个日期,听不出情绪地回答:“她欠我一些东西,是时候还我了。”   “你想做什么?”魏颐真不放心。   季侑言避重就轻道:“魏姐你到时候就知道了。”她安抚魏颐真:“魏姐你放心,我做事有分寸的。”   有分寸?她确定?!敢情她是忘了自己在景琇事情上的分寸大乱了。魏颐真被她的毫无自知之明气笑了,但说到底,好吧,大部分时候季侑言行事还是很靠谱的。魏颐真姑且信她,答应了下来。   季侑言挂了电话,眼神幽幽地看着纸上的那几个日期。   那几天,是圈子里一个男歌手因为家人言语不当,被扒在一些敏感问题上立场模糊,引起了公众的广泛议论。正巧时值敏感期,官方推波助澜,从这个男歌手的问题开始,公众很快就被带了节奏,纠察起了在相关问题上同样可能有立场问题的明星。   而汪珺婵,季侑言和她相处很久,早已摸清了她是一个外黄内白、十分瞧不上自己人的人。曾经还有汪珺婵生活号的时候,她都能偶尔看见汪珺婵在朋友圈里暗戳戳地内涵。这是高压线。到那个时候,她们只需要抛个引子,后面自然会有人群情激愤地帮忙把火点上的。什么都不用做,借力打力,汪珺婵洗不干净,作为媒体人的生涯就算是结束了。   季侑言其实并不喜欢这种氛围,但对汪珺婵这种人,她不想心慈手软,更不想脏阿琇的手来解决。如果她们两人非要有一个做卑鄙的事,那就她来做。   汪珺婵算计她可以;牵连了景琇,不可以。   季侑言看着纸张,眼神渐冷。她极缓地撕下这张纸,就像在撕汪珺婵那张恶心的脸。她冷笑了一声,用力地揉成一团,厌恶地掷进了垃圾桶里。   门外隐约有开门的声音,应该是景琇回来了。季侑言眉宇间的冷戾顷刻间散去,眼里漾出温柔,随手把画压下,起身出门去迎接景琇。   景琇回来后与季侑言讨论了一会儿剧本改动的事,见时间不早了,准备去洗澡,季侑言却拉着她要给她例行推拿。   不知道是不是时近端午,这几天阴雨连绵,导致景琇断过肋骨的伤患处总是隐隐作疼。季侑言心疼,坚持要帮景琇推拿。不管有没有用,总归聊胜于无。景琇拗不过她,只好叮嘱季侑言不能使用还没完全修养好的那只手,只许用一只手推拿。   正推拿着,季侑言的电话再次响了起来。这次来电显示是钟清钰。   季侑言停下动作,用干净的那只手接了电话。   钟清钰知道她已经进组了,端午回不了家,所以询问季侑言想不想吃粽子,方便给她地址寄一点自己家里包的粽子过去吗。   这些年出门在外,季侑言几乎是不过年节的人,今年要不是因为是和景琇一起过的,她险些都要忘记端午将至了。家乡的粽香,她早几年还馋过,这几年她早已经放下了。可到底还是不想拂钟清钰的好意,季侑言答应了下来。   要挂电话前,钟清钰顾左右而言他,突然憋出了一句:“她喜欢吃咸的还是甜的?”   “嗯?”季侑言一时没反应过来。   钟清钰心一横,提高了些音量没好气地又问了一遍:“她爱吃什么口味的?”   这下季侑言听明白了,她下意识地看向景琇,景琇趴着,侧过头静静地望着她。季侑言弯了弯眉眼,打开了扬声器,“妈你等一下,我问问她哦。”   景琇莫名其妙。   季侑言笑道:“阿琇,我妈问你喜欢甜粽子还是咸粽子?她包给你吃。”   景琇长睫颤了颤,慢慢地露出了点羞赧的笑,轻声道:“阿姨包的我都喜欢。”   季侑言肆无忌惮地在景琇红唇上吧唧了一下,对钟清钰愉悦道:“妈你听到了。”   钟清钰发现季侑言是开着扬声器的,莫名尴尬,低声地说了一句“那我都咸甜都包一些。好了,就这样吧”,火速挂断了电话。   景琇觉得钟清钰的反应有些好笑,季侑言凑上去亲景琇带笑的眼睛,打趣她道:“这下你跑不掉了,我妈认准你这个儿媳妇了。”   景琇看季侑言开心,心里也跟着高兴,但她面上还是挑了挑眉,故作嫌弃道:“几个粽子就想绑住我?”   季侑言不满地“哦?”了一声,反问道:“绑住你的是粽子吗?”她纤长的指尖在景琇如玉的脊背上轻缓滑动,意味深长道:“绑住你的难道不是心灵手巧、身手过人的我吗?”“身手过人”中“身手”两个字,她咬得十分暧昧。   景琇哪里听不出她成语里的弦外之音,被她的不要脸逗笑了。但场子不能丢,她一脸无动于衷,反手抓住了季侑言作怪的手,支起身子将她军道:“还按吗?不按的话我要去洗澡了。”   季侑言想起正事,连忙轻压她的肩膀道:“别乱动哦,还没完呢。”   景琇轻笑一声,顺势再次趴下。她如瀑的长发散落于枕面上,光裸着的背如玉如瓷,美如画卷。季侑言手法娴熟,极为小心温柔地帮她按压着,力道不多不少刚刚好——力道不够怕没效,力道大了怕她疼。   “阿琇。”季侑言按揉间沉吟道:“其实如果你不喜欢我妈的话,没有必要为了我和她接触的。”   景琇奇怪道:“为什么这么说?”   “她以前……对你那样不礼貌。”季侑言叹息道。   景琇淡淡地笑了一声,“不都是过去的事了,一切都已经重新开始了不是吗?”她侧头看季侑言,反问道:“我妈妈一样也做了很过分的事,你记恨她吗?”   季侑言自然是摇头。设身处地,将心比心,景舒榕也只是站在母亲的立场,做了认为对她女儿好的事情罢了。   景琇勾了勾唇,语气凉凉道:“那在你看来,我是比你小气的人吗?”   季侑言听懂了她的意思,莞尔认错道:“是是是,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景琇哼了一声,没理她。   季侑言想起了什么,迟疑道:“阿琇,之前……我爸爸,最后也没有来看我是不是?他……”季侑言眸色暗了下来,不敢说出口自己的猜测。   景琇以为季侑言是误会季长嵩到最后都不愿意见她,正了神色否认道:“言言,你爸爸不是故意不来看你的。”   季侑言心沉了下来,那是母亲联系不到她,或是根本没有联系她,以至于她连送父亲最后一次都没有做到。   景琇见她脸色不好,拉着薄被挡在身前,翻身坐了起来,“魏姐当时说,你爸爸因为生病瘫痪了,已经无法说话,无法自理了,所以没办法过来。我当时也很乱,没有心思调查清楚病因,只是回来以后一直记着这件事,于是才让人多留意你爸爸的身体。”   景琇说得风轻云淡,季侑言却听得酸涩难耐,百感交集。她不仅没有尽到为人子女的责任,还在重生后错怪了季长嵩许久;而且,她之前还因为阿琇调查她的事,责备过景琇……   说谢谢、说对不起,都太轻太轻了。   景琇看穿了季侑言的情绪,伸手摸了摸季侑言的额头以示安抚,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道:“吃粽子,是端午节快到了吗?”   季侑言感受到景琇无言的开导,用额头蹭了蹭景琇的手心,“嗯”了她一声,顺从她心意地接话道:“嗯。你过端午吗?”说来,她们从前在一起接近六年,居然没有一起过过一次端午。   “偶尔过。”在法国是不过的,回国后,偶尔外公或者陶行若会邀请她回家一起过节的。   季侑言追问她:“那你知道端午节有什么习俗吗?”   景琇摇头,饶有兴趣地看她。   季侑言朝她眨了眨眼,转身伸长手拉开床头抽屉,从中拿出了两个什么,抓起了景琇的手放进她的手心。   景琇低头查看,是一个精致的香囊和一个用黑白线编织出的熊猫头模样的可爱……??   “蛋袋。”季侑言回答她的疑惑。“端午节装咸鸭蛋的。”   景琇打量着香囊和蛋袋,有些新奇惊艳的模样。季侑言给景琇解释道:“古时候端午节算是一个很隆重的庆祝活动,所以流传下了很多习俗,包括众所周知的吃粽子、赛龙舟。端午节给小孩子佩戴香囊,也是其中一个习俗,可以辟邪驱瘟的。”   景琇摩挲着香囊,心上泛过甜意,勾唇逗季侑言道:“那我又不是小孩子。”   季侑言眉目柔情,点了一下景琇鼻尖,宛若呢喃道:“你是,是我的小姑娘啊,是我永远都要好好爱护的小姑娘。”   那轻柔的一下,像点在景琇的心尖,点得景琇心头悸动。   “况且,香囊还有别的意思。”季侑言目光炽热地看着景琇道:“未婚青年间,香囊还用来表达爱意的。”   景琇心湖上有涟漪一圈又一圈地泛开,她唇角弧度加深,摩挲着手中熊猫蛋袋的眉间一点红,问季侑言:“那这个呢?为什么要装咸鸭蛋?”   “这里有一个神话故事的。据说端午节用袋蛋装着鸭蛋,带在身上,可以逢凶化吉的。”季侑言语气认真道:“所以端午节那天,你要记得带。”   景琇眼眸漾了漾,对她的体贴入微很受用,但嘴上还是打趣她道:“你好迷信噢。”   季侑言微微愣,笑了笑没有说话——也许是迷信吧。心有愿,不容有失,于是诸法尽信。   景琇从她的神色中想到了什么,自觉失言,心软了又软。她珍重地把蛋袋和香囊压到了枕头底下,抓过她的手放置在唇边问:“是你自己做的吗?”   季侑言目光落在她的唇上,有些走神地应她道:“嗯。”   景琇便低下头,用唇轻柔地舔吻她的指尖,一根一根手指地吻过去。“嗯,是心灵手巧。”她抬眸柔情地望着季侑言,由衷地感慨:“言言,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呢?”   每次被景琇用这样的眼神望着,季侑言心就在发烫、在膨胀——是所有人都仰望着的景琇,在这样认真地把自己放在眼里,心里啊。指尖温热,酥酥痒痒,小腹也在发热,季侑言情不自禁地用指尖轻揉景琇的唇珠,低缓道:“不会……让你哭。”   她贴近景琇,几乎是贴着景琇的唇,蛊惑她道:“只会让你,很快乐。”说话间,她拉下了景琇的薄被。   景琇微微笑,闭上眼,由着季侑言为所欲为,予取予求。   满室旖旎的春光,狂潮涌来,极致的欢愉后,景琇捂着眼睛平复喘息,听见季侑言在她耳边吐气如兰:“对不起,我骗了你。”   她挪开景琇的柔荑,爱怜地亲亲景琇的眼角。   “让你哭了。”她狡黠笑道,看起来挺开心的样子。   景琇心一梗,想抬脚把季侑言踹下去。 第126章   第二日, 季侑言醒的时候景琇还在睡梦中。她偏头看了一下闹钟, 时间还早,便亲了亲景琇搭在自己身上的玉臂, 小心地挪开, 下床进了浴室,抱了洗漱用具轻手轻脚地出了卧室。   客厅里,林悦和姚潇已经起了,正准备轮流熨烫今天季侑言和景琇要穿的衣服。姚潇蹲着身子帮林悦拉平T恤, 见到季侑言惊讶道:“季姐, 这么早啊?”   季侑言捂着嘴,打了小半个哈欠, 带着点刚醒来的慵懒回答道:“刚好醒了,起来给你们准备早餐。”   这几天剧组不开火,季侑言见难得有时间,便一直自己准备早餐。   前几日闲着有时间,大家起得都晚, 做早餐也能算是生活趣味,林悦偷懒也勉强偷得心安理得。今天有工作, 季侑言还特意早起做早餐,林悦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熨好衣服,关了熨斗劝说道:“王哥昨天说,今天算正式开工了,剧组开始供应三餐了,等会儿我和姚潇姐下楼去取早餐就好了。现在时间还早, 季姐你再去睡会儿吧。”   季侑言走近她,低头打量她们挂着准备熨的衣服,随口打趣道:“哟,看来悦悦你已经迫不及待想试试楼下早餐的味道了,吃腻了我做的早餐了?”   林悦辩解:“我是不想季姐你这么辛苦嘛。”   季侑言弹了一下她的脑门,莞尔道:“嗯,那今天就少做一份你的,轻松一点。“   林悦”哎哟“一声,眉头拧成八字,欲言又止,委屈巴巴,姚潇笑出了声。   季侑言逗完林悦,瞌睡虫笑跑了不少,温声解释道:“不逗你了,之后就要辛苦你们了。开机了就没时间了,所以我才想给你景老师再准备一次早餐。”   偏心得坦坦荡荡。   她看着挂在衣架上姚潇准备熨的一字肩齐膝连衣裙,问姚潇:“这是景老师今天要穿的吗?”   姚潇点头。   季侑言轻抚衣料,伸手从她手下取过熨斗道:“我来吧。”   姚潇本要推辞,侧目看见季侑言弯着腰熨烫,神情专注,眉目温柔的模样,话在喉咙里失了声。   季姐熨景老师衣服时的心情和她熨衣服时的心情是不一样的吧?姚潇释然,默默退开了身子。   季侑言心情大好地熨完衣服,转身要去一旁的卫生间洗漱,走了两步,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低眸弯唇,提醒姚潇道:“这两天下雨,天有点凉,为以防万一,你给景老师再准备一套吧,暖和一点的。”   林悦和姚潇不约而同地看向了窗外初升的朝阳,怎么看今天都会是个大热天吧?但既然季侑言这么说了,姚潇还是细心地多熨了一套。   等时间差不多了,姚潇准备进门叫景琇起床时,被季侑言紧张地拦住了,说让她自己先进去叫,姚潇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了季侑言刚刚话里的意味。   她抱着两套衣服进门时,景琇已经进了浴室洗漱,穿上了吊带裙睡衣。姚潇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番景琇裸露在空气中的脖颈、香肩与锁骨,确认没有任何暧昧的痕迹,才松了一口气,把连衣裙留下给景琇。   然而万万没想到,等景琇来到餐厅吃饭,刚一进门,林悦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惊奇道:“景老师,你膝盖怎么了?为什么青了好大一块?”   季侑言和姚潇的心都咯噔了一声,视线不由自主地跟着林悦的话语下移到了景琇的膝盖上。   景琇僵在门口,缓缓垂下脖颈看向自己的膝盖,随即,又缓缓地抬起头,微微蹙眉看向餐桌旁的季侑言,眼神凉飕飕的。   季侑言咬唇忍笑,对着景琇眨巴眨巴眼睛,讨好又无辜。   “可能是睡觉的时候磕到床沿了。”景琇语调波澜不惊地回答林悦,转身道:“你们先吃吧,我去换套衣服。”她边走边不自然地别了一下头发,露出的耳根红得像是要滴血。   季侑言起身准备要跟上,景琇听到声响,回过头瞪她,恼道:“你跟来做什么?吃你的饭。”   季侑言听话地坐回了身子,想笑不敢笑。   气氛好像怪怪的,林悦不解地问:“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   姚潇憋不住了,笑出了声,揶揄道:“你没说错话,是季姐做错事了。”   季侑言清了清嗓子,姚潇收敛,低头默默咬面包。   许久后,她想起来认真为季侑言排忧解难:“季姐,不然,你和景老师要不要换个床垫啊?别人要问,就说我和悦悦要买。”   季侑言还没回答,林悦就疑惑道:“不是磕到床沿吗?和床垫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买床垫?”   景琇换上了黑色连体阔腿裤,气场逼人地从门外走进,不冷不淡地接林悦的话道:“是该买床垫了。”   季侑言起身殷勤地给景琇拉开椅子,景琇扫了她一眼,露出的耳朵还有点红,皮笑肉不笑道:“我隔壁间季老师的床不是还没铺吗?她要过去睡了,是该给她买床好睡点的床垫。”   季侑言:“?!”   林悦发出死亡疑问:“季姐要自己睡了吗?”   季侑言太阳穴突突地跳,扭头看林悦,恨铁不成钢道:“悦悦,吃,还堵不住你的嘴吗?”   她回过头,叉了一小块蛋卷递到景琇的唇边,注视着景琇道:“景老师开玩笑的,你听不出来吗?”   晨曦的金光笼罩在她的身上,她眼底的笑意与柔情却比晨光还要暖化人心,景琇冷着的脸,不由地泄漏出了一丝真切的弧度。   她没有肯定季侑言的话,也没有反驳她,只是张开口咬下了她递来的蛋卷,平淡道:“吃饭吧,要迟到了。”   季侑言对她这个回应不大放心,面上假意正经吃饭,桌下却用腿轻蹭景琇的大腿,试图撒娇。   景琇被她蹭得心痒,又担心被林悦和姚潇发现,忍不住放下手扣住季侑言使坏的膝盖。   季侑言不动声色地也放下了一只手,从景琇的五指穿了过去。   景琇拿她没办法,又好气又心软,只好用大拇指在她掌心中书写:“下不为例。”   季侑言眼睛一亮,与她十指相扣,终于笑逐颜开。   开机仪式暨发布会的地点离住宿地点不是很远,全组人员徒步过去,因为沿途有许多路人和粉丝在路拍,景琇与季侑言便没有刻意走在一起,与其他演员们一样,由着助理打伞,一前一后地走着。   等到了发布会现场,四下一片混乱,助理退了出去,伞收了起来,演员们站到一起,季侑言便顺理成章地又站到了景琇的身边。   仪式进入了流程,监制上台致开场词,介绍出品公司、演员阵容,场务在场下开始点香,准备致辞完后的拜神仪式。   演员们就站在香炉的不远处,烟顺着风向,全往演员站的那一块地方飘。   景琇站在季侑言的右边,离香炉更近,被熏久了,忍不住揉了揉鼻子,极轻地咳了一声,舒缓嗓子的难受。季侑言侧目看她,察觉到了什么,微微蹙眉,扣住了她的腰。   大庭广众之下,景琇被她搂得惊讶,用眼神表示疑惑。季侑言扣在她腰上的手轻推,景琇下意识地跟着她推动的方向挪了两步,季侑言便顺势和她换了个位置。   她站在景琇的右边,脱下脑袋上遮阳的鸭舌帽,放在脸颊边轻轻地扇动,把飘来的浓烟都截住散开了。   她唇角弧度浅浅,扇帽的动作随意自然得像是在给自己扇风驱热,景琇却知道她不是。她早就不在听台上在讲什么了,心仿佛随着季侑言帽子的动作在轻颤,只觉得连季侑言挺秀鼻梁上那一层薄薄的细汗都是性感可爱的。   “景老师……”旁边的男演员在季侑言开口前小声地提醒景琇。   景琇回过神来,不明所以地看向对方,对方传来点好的香,尴尬道:“景老师,要拜拜了。”   景琇看季侑言出神被当场抓包,比他更尴尬,强作镇定地接过香,取了一根,余下的传给了季侑言。   季侑言戴上帽子,侧身接香时凑近景琇,故意极轻地笑了两声,笑得景琇耳朵越发烫,不禁嗔了她一眼。   拜神仪式开始,四个方向都拜过后,大家要依次把香插进香炉里。先是导演监制们,后是演员们。   现在粉圈什么都能撕,演员们都学聪明了。《夜色中的向日葵》是双女主电影,景琇和季侑言都是一番。导演组的上完香了,轮到演员了,两个主演不动,其他演员便也都不敢动。   “阿琇?”季侑言示意景琇带头。   论戏份,她们都是主角,但论电影圈的资历,显然景琇才是真正的一番。   景琇却不动,淡声邀请道:“一起吧。”   季侑言愣了愣,看到景琇眼底的坚持,顺从地与她一起出列了。   她用只有景琇听得到的声音打趣道:“我感觉,我可能会被骂了。”   景琇在香炉前站定,唇角弧度隐现:“那你怕吗?”   季侑言嗤笑了一声,没说话。两人举着香,在香炉前又福了一福身子。弯下腰的一瞬间,季侑言轻声道:“被骂也开心。你看,我们这像拜天地吗?”   于是不远处高楼上的粉丝镜头拍见,两人直起腰的一瞬间,景琇一贯清冷的面容上,罕见地绽放了一抹明媚的笑。   作者有话要说:季姐恨铁不成钢:成年人就要有成年人的亚子啊。   林悦懵懵懂懂。   姚潇怜爱:季姐,她这可能就是母胎单身狗的亚子吧。   季姐:潇潇,你快多教教她吧。   林悦:???   !!!   啊!   裹紧我的小被子. jpg 第127章   拜神仪式结束后, 主持人和场务引导着导演组和演员们分散站到两个机位旁, 在齐数三二一后,掀起了盖在摄像机上的红布, 放响鞭炮, 宣告着开机仪式的完成。   开机仪式后,马上进行的是简短的发布会。主持人有请主创人员们上台,导演顾灵峰和编剧饶桉先上台,而后是演员们自觉地按照戏份依次上台站开。季侑言跟在景琇的身后, 准备落后景琇小半步登台, 景琇却在台阶旁站定身子,朝着她伸出了手示意。   她抿着唇, 面上平静无波,眼底一闪而过的柔情却让季侑言心神一荡。   季侑言放弃了理智的考量,伸手挽住了景琇伸来的手,落落一笑,搀着她的胳膊一起登上了台。   她站在景琇的右侧, 与景琇一同面对着台下纷杂熙攘的镜头与媒体老师。   这不是她第一次以电影人的身份站到这样中心的位置上,前世, 她甚至走到过电影人最荣耀的位置上过,可没有哪一次能让她像现在这样,感慨万千。   这是第一次,她和景琇一起相对平等地站在这样的位置上。   就像是一场做了多年的梦终于圆了,可和想象中的不一样。有渴望已久的满足与欢喜,但更多的居然是没有预料的释然与轻松。   季侑言侧目看向与她并肩而立的景琇, 眼底有温柔慢慢溢出。   主持人照例先采访的导演和编剧,询问他们关于电影筹备时长、剧本创作背景之类的常规问题,最后是问顾灵峰,关于两个女主选角的考量:为什么会选择景琇和季侑言来出演。   顾灵峰的回答非常官方:“自然是因为景老师和季老师都是非常合适的人选。我和景老师从前合作过,我很欣赏她,所以合作后就一直打算,有机会要再合作一次。这次也很高兴,景老师接受我的邀约。而季老师,我在《全民制作人》的时候与她接触过后发现她是一个非常优秀非常有想法的演员,她让我眼前一亮,而且她本人和这个角色有许多相似的地方,到时候你们就会知道的。”   顿了顿,像玩笑话般,他抛出了一个烟雾弹:“还有一点挺重要的,是我觉得,景老师和季老师对到一起,是我想要的那种感觉。”   “嗯,就是,很有火花。”   开机发布会,不能透露太多东西,但又要适当地抖一些东西出来,引得观众对电影有所好奇与期待。   他这这话一出,台上台下的人都笑了,主持人看着季侑言右边两个可怜的男演员打趣道:“导演你这么说,我要开始重新考虑周老师和李老师在这电影里的身份了。”   因为是双女主电影,所以关于季侑言和景琇的采访,对台本时她和顾灵峰确认过,两人可以缠绕在一起问的。   她顺势走到景琇和季侑言身旁,采访两人道:“对导演的话,景老师和季老师你们怎么想的呢?”   景琇单手插兜,抬起话筒淡淡一笑道:“我觉得我也需要重新考虑一下我和季老师在电影里的关系了。”   主持人轻笑,又问季侑言:“季老师你觉得呢?”   景琇的视线随着主持人的话落在季侑言的身上。她把话筒递给季侑言,季侑言接话筒时,不动声色地在她手心中轻挠了一下,挠得景琇心微颤,咬牙才绷住了表情,不着痕迹地嗔了季侑言一眼。   季侑言笑得明媚,她接过话筒,把长发别到耳后:“我觉得有点遗憾呢。”   “怎么说?”主持人配合地问。   季侑言注视着景琇,略有些哀怨地调侃:“景老师今天才准备重新考虑我们的关系呢,这说明她之前一直没有感受到我们之间的火花呢。”   她一语双关,幽默道:“可能是我第一次触电,掌握发电火力还不够好?”   景琇唇角弧度加深,从容应她道:“那可能是季老师发电量太大了,我久在其中,麻木了。”   大家又是一阵笑。   玩笑过后,主持人言归正传:“两位老师在生活中也是很好的朋友呢,所以当得知对方和自己一起参与到这部电影时,有没有觉得惊喜或者意外呢?”   此刻话筒在季侑言的手上,季侑言却没有回答,而是把话筒伸到了景琇下巴前,示意景琇先答。   景琇与季侑言对视一秒,眉眼柔软了下来,低头就着季侑言举着的话筒,言简意赅道:“有惊喜,但没有很意外。因为她真的非常适合这个角色。而且知道这个角色是交到了她的手里,我也感到了很有信心。”   台下的媒体人都有些惊讶,这番话出自于一贯内敛、说话平实的景琇,算是很高的评价了。   季侑言见景琇没有要再发言的模样,才收回话筒,正了些神色低缓道:“我知道景老师参演,只有喜,没有惊。”   “我相信任何角色交到景老师的手上,景老师都能够很好地演绎出来。虽然生活中我和景老师很熟悉,但在荧幕上,我和景老师还是有很远的距离的。某种程度上,景老师算是我演戏的启蒙老师,所以这次能够有机会和景老师合作,我觉得非常荣幸。我也希望,我不会辜负顾导和景老师对我的信任。”她认真起来,唇角惯有的笑收敛了许多,凝视着景琇时,眼神诚挚又温柔,侧脸线条,分外迷人。   景琇带着些不自觉地宠溺,与她相视而笑,“季老师过誉了,也过分谦虚了。”   两个人站在台上,美得各有千秋,却丝毫没有争妍斗艳的感觉,反而气场契合,相得益彰。   “两位老师都谦虚了。”主持人不由感慨:“我好像感觉到了两位的火花了。”她说完担心失言,又不着痕迹地圆场道:“让我们接着来感受一下周老师带给我们的火花吧。”   采访顺利地滑向了后面的演员们。   景琇和季侑言乐得清净。   开机发布会散场后,季侑言和景琇稍作休整,各自还有媒体的后台采访要做。   休息间歇,林悦小声地给季侑言打预防针:“季姐,你刚刚和景老师一起上香,一起上台,可能会被有心人做文章。”   季侑言喝了口水,拧上盖子,饶有兴趣地问林悦:“我和景老师站在一起的时候,般配吗?”   牛头不对马嘴,林悦被问得莫名其妙。但她还是点了点头,由衷道:“般配。”   季侑言站起身,撸了一下林悦的头发,不以为意道:“那就没事,他们做文章要是能多配几张双人图就好了,最好能修一下图。”   林悦平复自己被摸乱的头发,哭笑不得。这是重点吗?   “走啦,跟上,去做采访了。”季侑言回过头叫她。   林悦瞥见了季侑言眸中的闲适的笑,心也跟着轻快了起来。算了,季姐开心就好,让魏姐多辛苦一点吧。   晚上是剧组开机宴,饭桌上,劝女性喝酒几乎是不成文的习惯。女演员不多,景琇大家都不敢闹,便有不知深浅的投资人和监制逮着给季侑言敬酒,说是常听顾导说季老师酒桌上是女中豪杰,和季老师喝过一次酒后就对季老师刮目相看了,想见识一下。季侑言推脱不过,应酬了两杯,对方酒兴上来了,拉着季侑言一杯接一杯。   景琇坐在季侑言的身边,气压越来越低。在季侑言准备再一次举杯时,她伸手轻巧地取走了季侑言的酒杯。   她纤白的两指捏着杯脚,把酒杯旋转到印着季侑言淡淡口红印的方向,对着投资人挑了挑眉,笑不达眼底道:“季老师胃不好,喝多了容易难受,这杯酒我帮她敬赵总吧。”说完,不等投资人反应,她垂首,红润的双唇覆盖住了季侑言的口红印上,仰头把酒饮尽。   比起重逢后第一次她在酒桌上看见季侑言与人狂饮的又气又无奈、只能旁敲侧击呛季侑言。这一次,她不满得坦坦荡荡,光明正大。   季侑言轻咬下唇,凝视着景琇因为喝酒微仰起脖颈而在空气中拉出的精致线条,眼神渐热。   她情难自禁,试探性地挪动手指覆在景琇放在桌面上的柔荑。景琇察觉到了,不仅没有挪开,反而微张了五指,由着季侑言的五指穿过她的五指,与她紧密地扣在一起。   季侑言接收到景琇无声的许可,眼底的情意,便不加掩饰地流露了出来。   投资人笑意僵住了,求救般地朝顾灵峰投去眼神,顾灵峰暧昧地笑,几不可觉地点了点头。   投资人懂了。   “季老师胃不好啊,那是该注意点。哎,季老师平时喝茶吗,我这里有上好的红茶,很是养胃,回头我给季老师捎点过来。”投资人顺坡下驴,绝口不再提让季侑言喝酒的事了。   桌上的人都是人精,谁都看懂了景琇无言的宣示和警告,一席饭,再没人敢打季侑言的主意了。   季侑言由着景琇保护,无意去分辨别人对她和景琇投来的是怎样的眼光。她难得在酒桌上得到了喘息,卸下了多年来长袖善舞的面具,恢复了安静的本性。   签约剧组都有保密协议,剧组夫妻在这个圈子里都是见怪不怪的了,更何况其他情况。出去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大家心里都有数。季侑言不担心有人出去对着媒体爆料。就算真有人爆料,那也没事,最多是比计划提早了一点公开。景琇不怕,她便也不怕。   她鼻尖萦绕着景琇身上传来的淡淡香气,明明没喝多少酒,却觉得自己有些飘飘然的醉意了。   她一直都是一个人在撑着。   原来,安心依靠另外一个人的感觉,是这样踏实和幸福的。   景琇像清冽的甜酒,无声无息地侵入了她的所有神经,麻痹着她的所有不安。从前她的自卑让她保留着最后一点警觉,让她负隅顽抗,而今,她愿意全身心地投降、清醒地沉沦。   她愿意让所有人知道,她属于景琇。   因为她知道,景琇也属于她。   她们是互相平等地属于彼此的。   景琇能给她的,也许是她给不起景琇的;可她能给景琇的、景琇想要的,也只有她季侑言能给。别人知不知道不重要,她知道,景琇知道,这就够了。   晚宴散后,时间已经不早了,季侑言和景琇身上都沾染了烟酒的味道,回到宿舍后,她们分开洗了澡。   季侑言洗完澡,景琇还没有出来。想起编剧宴散时和她说的,剧本新修版已经发到她邮箱了,季侑言擦着头发去到了书房,开了电脑打印剧本。   打印机在吱吱呀呀地打印,季侑言靠坐在电脑椅上,百无聊赖地查阅网上的消息。   《夜色中的向日葵》开机发布会算是从简进行的,剧组也没有买热搜,所以热度不算很高,但由于季侑言和景琇两人自带流量,还是在话题榜的中部占据了一个位置。   点开话题,广场里前几条都是中规中矩的开机消息播报,下拉后才发现,还是有几条意料中的不和谐声音,在指责季侑言心里没点数,抢番位,甚至抢合影时候的C位。   这种可能,林悦已经和魏颐真报备过了,季侑言不愿意在这上面多费心思了。她连评论都没有点开,只是看着她和景琇一起对着天地鞠躬的配图,想收图又有点嫌弃图糊。   噢,对了。   作为一个优秀的优秀CP粉,应该已经帮她们修好了很多精美的双人图吧?季侑言唇角噙着笑,点进了优秀CP超话。   果不其然,优秀er没有让她失望,超话里一片欢欣,喜气洋洋,恨不得每一帧同框画面都帮她们修出一百种色调,甚至帮她们把拜天地的图都p上了红色的喜服。   季侑言喜滋滋地收了一张又一张图,甚至忘记了擦头发的动作。   收图过程中,一条微博吸引住了季侑言的注意力。微博文字写的是“论冷面冰山王秀在开机发布会上为爱融化了多少次。”   季侑言戳开视频,发现视频里是关于今天整个开机仪式暨开机发布会的视频剪辑,把景琇看自己和对自己笑的时刻都剪出来了。   音乐非常欢快,引人发笑,每个景琇看向季侑言的镜头,视频都放大了景琇含笑的眼睛,每个景琇对着季侑言舒眉展唇的瞬间,视频都在一旁配上夸张的“冰山化春水”的字幕,并且还在计数:冰山化春水X1、冰山化春水X2……   简直魔鬼,季侑言看得嘴角疯狂上扬,不由得跟着BGM哼起了小曲计数。   景琇洗完澡在卧室里没看见季侑言,到书房来找季侑言时,看见的就是季侑言整个人笑得花枝乱颤的模样。   “你在看什么这么高兴?”景琇奇怪。   季侑言看见景琇,唇角弧度又上扬了几分,眼睛晶亮亮的,狡黠哄景琇道:“阿琇快过来,给你看个好东西。”   景琇不疑有他,走近了季侑言。   季侑言向后退了点椅子,把景琇拉进怀里,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环着她给她重放视频。   景琇一开始没反应到这视频剪辑的什么,直到“冰山化春水X1”的计数开始,她终于明白季侑言在笑什么了。   她看着视频里自己被剪出来后显得格外“含情脉脉”的模样,又好笑又羞耻,挣扎着就要站起身走开。   季侑言两臂捞住她,亲她的耳朵逗她道:“还没看完呢。”   景琇忍住酥痒,别开头,声线压得极冷呵道:“有什么好看的。”   季侑言在她耳边吹气,声线掐得又乖又柔:“视频里,人家不好看吗?”   景琇没绷住,破功了,用气音低低地嗤笑了一声。但到底是没有真的走开了。   计数还在继续,都X12了,偏偏季侑言还在她耳边不时轻笑,景琇耳朵烫得厉害,忍无可忍,下拉了页面,就着季侑言的小号,一脸冻死人的高冷,在评论框里输入几个大字:   数什么数,和你有什么关系!   季侑言笑到肚子疼。   作者有话要说:景喵喵:好气哦,我不要面子的吗   季姐舔毛:不要,要我就好了嘛~ 第128章   季侑言笑得太荡漾了, 景琇听着她开怀的笑声有些心软, 但面子挂不住,她还是肃着脸, 侧了一点身子, 用眼神警告季侑言。   季侑言逗景琇逗出了经验,十分懂得见好就收。她接收到了危险的信息,笑声顿止,立刻抿唇地憋住了笑, 一张端秀精致的脸, 硬生生拗出了一股滑稽的傻气。   景琇冷着的脸绷不住了,沉默地转回了身子, 背对着季侑言,唇角偷偷翘起。   季侑言坐直了身子,抽出景琇挂在颈间的毛巾,一边帮景琇擦拭还有些湿的头发,一边哄景琇:“阿琇别生气嘛, 因为太可爱了,所以我才忍不住想笑的。”   她知道景琇不是真的生气, 但她还是愿意配合景琇偶尔的用傲娇来伪装的小撒娇:“况且,虽然我笑得很大声,但我已经得到了惩罚不是吗?”   景琇由着她擦拭,滚动鼠标,浏览着超话内的其他微博,波澜不兴地问:“你得到什么惩罚了?”   季侑言叹了口气卖惨:“哎, 你不知道,我自从上次加群被拒绝以后,辛辛苦苦在超话签到了好久呢。但你刚刚回复的语气有点凶,我微博里又都是关于你一个人的相关转发,我可能要被打成来视奸CP超话的琇球了。主持大概不久后就要把我关进小黑屋了。”   “人家辛苦经营了好久呢。”   她的语气可怜兮兮的,景琇被她逗得轻嗤,装作无动于衷道:“那刚好……”她话还没说完,余光扫到了一条微博,沉下了眉眼,话音戛然而止。   微博是比较有经验的CP粉在提醒超话内的其他CP粉:“我刚看到有人在发番位之争的事情,我知道大家都在为YY委屈,可是在超话里讨论很容易被戴帽子,说我们歪屁股,所以大家还是谨言慎行,闷声吃糖吧。有心的话,加反黑组吧,那边缺人手呢。”   番位之争……她回来后就去洗澡了,还没有上网看过消息。但是,开机发布会后她就联系了蒋淳,让她注意动态,把控好风向,还让她联系了安插在后援会里的工作人员,避免琇球们被带节奏攻击言言,蒋淳没有做好吗?   季侑言迟迟没有等到景琇的下半句话,停下擦拭的动作,探头去看景琇在看什么。   她视线落在了屏幕正中央的那条微博,侧目看见景琇面沉如水,心软了又软。   她知道景琇在为她心疼、在为此不开心。   她伸长手臂,右手覆在景琇的柔荑上,带着她的手滑动鼠标,把微博页面关上了。“阿琇,你知道吗,其实我今天能和你一起上台特别开心。”她把下巴搁在景琇的肩膀上。   景琇敛起低气压,微微偏头,用脸颊极轻地蹭了一下季侑言耳边的发,接她话道:“为什么?”   “因为像今天这样站在你身边,站在无限接近你高度的地方,我梦想了好久。”季侑言声音低缓。她咬了咬唇,张开口,坦诚道:“阿琇,有件事,我以前一直都不敢告诉你。我那时候觉得自己是一个特别卑劣不堪的人。”   景琇错愕季侑言对自己用了这样严重的词。她紧蹙秀眉,转过身注视着季侑言,一双澄澈的眼眸中 ,倒影满是季侑言。   季侑言微微弯唇,抬手抚摸景琇如画的眉目。她声音带着几不可觉的落寞,“我有段时间甚至觉得,这样污浊的我,不配进入你的眼睛,玷污你、亵渎你。”   “言言……”景琇不赞同地打断她。   季侑言用鼻尖点了点景琇的鼻尖,止住她的话头道:“阿琇,你让我说完。”   景琇喉咙动了一下,垂下长睫默许了。   “你记得吗,你第一次接拍电影的时候,我没有工作,经常陪在你身边。首映宣传会的时候,我想见证你所有的第一次,也跟着去了。当时你站在舞台上,我混在台下的粉丝中。我看着你在台上落落大方地和其他前辈们侃侃而谈,听着耳边粉丝对你狂热的簇拥、追捧,由衷地为你骄傲、为你高兴。”   “我记得。”景琇轻声地应。   那时候她们才刚刚结束比赛,所有人对选秀出身的流量几乎都有着本能的偏见,大众对她的定义普遍都是花瓶。结果她一出道就接了名导演的大制作,惹得别人眼红,从官宣后,嘲讽、谩骂她的声音就没有断过。她向来觉得自己是一个心理素质很好、抗压能力很强的人,可那时候,她也渐渐明白了失眠的滋味。她咬着牙,卯足了劲要演好这个角色,提前两个月进组,起早贪黑,摸爬滚打,跟在武行后面训练打戏。   那是她当时二十一年的人生中过得最辛苦的日子,也是,最幸福的日子,因为有懂她的季侑言陪伴着——嘘寒问暖、相互依靠。以至于后来与季侑言渐行渐远的很多年里回想起,她甚至觉得,如果放弃一切能回到那个时候她也甘之如饴。   可季侑言却说,“但当时好像也有那么一个不经意的瞬间,我仿佛被隔绝在了喧嚣之外。我有些惶恐,觉得台上的你距离我好像有些远。坐在台下平平无奇、一文不值的我,与周围这些仰望着你却无法触及你的粉丝有什么区别,又或者,有一天不会有区别?”   “好像就是从那一个时刻开始,我对成功的渴望变得迫切了。我害怕被你甩下,急切地想要追上你的脚步,想要站到你的身边。”她的语气有些悠远,但很平静,像是一个局外人在客观地审视过往,“尽管我不愿意承认,但人与人之间真的是不一样的。不论我如何努力,我都追不上你的脚步。于是惶恐不甘日日折磨着我,可我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站在原地看着你越飞越高,离我越来越远。”   人生的前二十年,她都顺风顺水,光芒万丈,做着被别人瞩目的角色。可是进入娱乐圈后,她才慢慢发现自己有多么渺小、甚至,多么平庸。汪珺婵为了让她听话,对她实行心理打压策略,一次次地故意打击她的自信心,磨灭她对自己的认可,逼着她一点点承认,她不行,她不可以,她要顺着她的规划走才可以出头——没有了流量,她就什么都不是。   “直到有一天,我守在电脑前,看到直播中你再次站上高台,斩获大奖时,我突然发现,我竟然无法全然真心地为你开心了。我甚至有一闪而过的念头,如果……如果你成功得可以慢一点,如果……如果你可以再稍微等等我多好。”她平静的声音有了丝丝波动,染上了让景琇心疼的痛苦。   景琇喉咙发紧。人生中除了爱情,她从来没有尝试过失败的滋味,所以,那时年轻的她从来没有站到这个角度上考虑过季侑言的煎熬。她最初沉溺在季侑言体贴入微的柔情中,后来,纠结在季侑言若即若离的态度中。走得太快不是她的错,可是作为恋人,没有察觉到季侑言的情绪,没有给够季侑言安全感,她有责任。   她心间发酸,用额头抵着季侑言的额头,歉疚道:“对不起,我……我没有注意到。”   季侑言亲呢地就着她抵住额头的动作,摇了摇头,“不是你的错,是我藏得太好,不敢让你发现。”   “是我在回过神的一瞬间,忽然觉得自己变得好可怕。我其实知道我后来变得急功近利,但我不知道,原来什么时候我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连对自己深爱着的人的成就,我居然也会有嫉妒不甘的情绪存在,我觉得我像个阴暗的怪物。连我自己都唾弃、都无法接受的自己,我怎么敢让你发现,怎么敢奢求你能够接受?”   她厌恶那样的自己,可情绪不受控,她已经变成那样的自己了。怕失去景琇,于是她只能继续伪装、继续追求功利,可越伪装、越追逐,好像又把景琇越推越远了。恶性循环,她像一只陷入沼泽的困兽,挣扎不出,只能看着自己一点点被没顶、窒息。   曾经那样难以启齿的话,而今,她终于也能够微微笑着说出来了。她接纳了那个自己,与过去的那个自己达成和解了。   是景琇给了她底气。   她相信了,相信了这世界上有一个人是真切地爱着她,爱着那个完整的、真实的、不完美的她。   果然,景琇轻抬羽睫,郑重地回答她:“我可以。”   她说:“言言,从业这么多年,我们都演过形形色色的人物,进入过许许多多人物的内心,难道还不能明白,人性是复杂的,七情六欲在所难免。再高尚的人,也不敢说自己从没有过阴暗的念头。这不过都是人的正常情绪,为什么要求全责备?”   她轻吻季侑言的薄唇,低喃道:“我知道,我是在和一个人谈恋爱,而不是一个神。”   季侑言望进她宽容温柔的眼底,心满得像有什么要溢出来了。她圈紧景琇的腰肢,感受着景琇无言的纵容,慢慢弯起了唇角打趣自己,“我知道我错了。我也不知道那时候我哪里来的偶像包袱。也许是因为我在和你谈恋爱,所以我误以为自己和你是一样的吧。”   “嗯?”景琇在她颈间闷声问。   季侑言语气很轻快,却很认真,像是发自心底的慨叹:“你是神啊。”   “我的女神。”   景琇心弦被撩动,有万语千言在口边萦绕,一下子却又无从说起,最后只好故作从容地嗔她一句:“花言巧语。”   季侑言低低地笑,也不恼。情之所至,她手不自觉地探入了景琇的衣服内,暧昧地邀请景琇:“那用行动好吗?”   景琇腰上的毛孔都在颤栗,但还是捉住了季侑言的手,理智道:“我们之前说好了。今天开工了,明天有戏呢。”   季侑言知道景琇对工作的认真,也不勉强,顺从地收回了手,只是恋恋不舍地趴在景琇的脖颈间感受着她肌肤的热度,望梅止渴。半晌,她平复了心情,抬起头体贴道:“好,那我们今晚早点休息吧。我去拿电吹风帮你吹头发。”   景琇“嗯”了一声,站起身坐到了另一张椅子上。   季侑言刚走到门口,林悦就遥遥地叫她:“季姐,你房间里的手机好像响了。”   景琇想起了什么,拿过一旁的手机给蒋淳发了消息。她一个人独坐在书房里,耳旁又回荡起季侑言刚刚的那番话。时过境迁,回看往事,她越来越明白,她们曾经的错过,是互相造成的过错,仿佛是一种注定。   第一次演《夜色中的向日葵》她没有发现,而现在想来,某种程度上她们与沈郁和乔月好像——互相都以为对方是天上的那一轮艳阳,自己是那一株向着太阳而生的向日葵。   憧憬,是距离理解最远的感情。[1]   景琇抽出笔和便签,笔走游龙,在便签上写下两行字。她想把这张便签夹进季侑言日常使用的那本笔记本里,桌面上却没有寻找到它的踪迹。   她拉开书桌下的抽屉,笔记本果然收在了里面。拿起笔记本,下面压着两本书,一眼扫过去就知道,是佛学相关。   景琇微愣,下意识地拿起这两本书,意外地在最底下看见了道空栩栩如生的画像。她眼眸漾了漾,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不意外言言在知道真相后做不到毫无负担。如果做这些事能够让她心里好受一些,她无意阻止。   没有藏在难以发现的地方,说明言言没有打算刻意隐瞒她的不安,那么她也没有打算隐瞒自己的已知和理解。   心照不宣。   景琇把便签压在了画像与书籍之间。   便签上,她用中文写着一行:有情有欲、会爱会憎,做不得神。   另一行字,用中文、用法语写景琇都觉得太过羞耻,最后折中用英语写的:   Not your angel , but your girl .   作者有话要说:[1]出自《死神》蓝染惣右介   英语0级,最后一句话也不知道翻得对不对,本意是:不是女神,是你的女人。   卑微.jpg 第129章   六点钟, 闹钟催促着季侑言从梦中醒来, 她快速地按掉了闹钟,下意识地去看景琇是否也被吵醒了, 侧头却发现, 身边空空如也,景琇不在。   季侑言有一瞬间的惊慌,腾得跃坐了起来,喉咙发紧地叫了一声:“阿琇?!”   她残存的一点睡意都消散了去, 赤着脚下了床就往外跑去。   天已经亮了, 但四下依旧是一派静谧,她急促的脚步声在房子里显得分外突兀。   景琇微微蹙眉, 从稿纸中抬起头向外看去,就看见书房门口,季侑言披散着头发,眉目深深地看着她,一眨不眨, 随即,缓缓地对她露出了一个笑。   “怎么跑得这么急, 鞋子也不穿?”景琇莫名。   季侑言把秀发别到耳后,走近了景琇,站在椅子旁抱住景琇的头靠在自己的腰腹之间,半晌才低声道:“我醒来没看见你,以为又是一场美梦醒了。”   从知道是景琇付出了代价换回了现在后,她心中本已消停许久的不安感又卷土重来, 一不注意就会重重蜇她一下。   景琇心蓦地颤了一下,放柔了声音嗔她:“说什么傻话。”   她挣开季侑言的怀抱,把自己脚下的拖鞋送到季侑言的脚边,盘起双腿叮嘱季侑言道:“穿鞋,快去洗漱吧。”季侑言有一个怪症,赤脚踩地上容易皮肤过敏起水泡,偏偏她自己总不当一回事。   季侑言看着景琇难得不文雅的坐姿,低笑出声,亲亲景琇的额头,从善如流地穿上景琇的拖鞋,转身出去了。   很快她就洗漱完回来了,一手提着景琇的拖鞋,一手转动电脑椅,把景琇转成了面对着自己的模样。她蹲下身子,自然地握住景琇的脚踝,一边把拖鞋套回景琇的玉足一边问景琇:“怎么起得这么早呀?”   今天是第一天,要拍的镜头不多,所以通告单上要求的时间并不早,她以为自己已经起得够早了。   景琇不着痕迹地蜷缩起脚趾头感触季侑言留下的体温,淡声解释道:“想在拍摄前研究一下顾导的分镜图。”这样可以更好地体会拍摄中分镜是怎么作用的。   季侑言拉过椅子在景琇身边坐下,探头和景琇一起看她手中的图稿,好奇道:“阿琇你对导演感兴趣?”分镜图对演员的指导意义并不大,拍摄现场,演员能达到导演对画面的要求即可,但对大部分导演来说,分镜图却是十分重要的。   景琇没有隐瞒:“嗯,最近和光娱谈好了,工作室已经在筹建了。蒋姐那边收了个项目,我挺感兴趣的,在考虑自己导。”   “自导自演吗?”   “不,只导演。”景琇没有犹豫道。   季侑言长睫轻颤,试探道:“那你以后工作的重心,是要一半放幕后了吗?”   景琇喉咙动了动,有些涩地否认道:“应该是大部分。”   这是她从筹建自己工作室后就在考虑的事情,算是她为自己、更是为季侑言留的一条后路。婚姻法可以在理性基础上被通过,但国民的观念的改变却依旧任重道远,她必须考虑她和季侑言出柜后可能需要面对的最坏情况。   况且……如果荣光已经不再眷顾她,她也必须要为每一部找她邀约、对她寄于厚望的团队负责。   作出这个决定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其实也不算是多为难的事。依旧在这个圈子里,从事着自己喜欢的影视艺术工作,只是换一种方式罢了。   季侑言欲言又止,神色间显然是错愕和惋惜。   景琇伸手覆在她的手上,安抚她道:“但是有好的、感兴趣的角色找我,我还是会考虑的。”   季侑言有一瞬间很想劝景琇慎重考虑,因为她太清楚景琇继续从影,在未来的两三年里甚至是往后的二三十年里将会取得的艺术成就。景琇的卓越天赋,所有人都有目共睹。   可这些,景琇也一样知道。她既然选择做出这样的决定,一定是权衡再三了以后。季侑言反手扣住她的五指,咬了咬唇问:“这是你更想做的、会让你更开心的事吗?”   景琇微微一笑道:“嗯,是。我规划了很久的。”   季侑言见她说得认真,放下心来。优秀的条件应该是让人拥有更多自由选择的可能,而不是反过来成为负担、束缚人做选择的自由。   她释然道,“那我支持你,只要是你想做的,我都支持你。”   说完,她缓和气氛,半真半假揶揄道:“哎,只是作为你的影迷,我心里有点空落落的,不是滋味。”   景琇嗤笑了一声,不以为意道:“你什么时候成了我的影迷?”   “我一直都是啊。”季侑言抓着景琇的手按到自己的心口,秋波盈盈地表忠心,“阿琇,你所有电影的台词,我几乎都能背下来……”说着,她就开始绘声绘色地演绎景琇演过的角色的经典台词。   景琇被她哄得心波荡漾,但还是抽回手,装作无动于衷的模样:“这么有精神,背中午的台词吧。”   季侑言哪里看不出来她是装的。她也不拆穿景琇,刮了一下景琇的鼻梁,拉长了尾音打趣道:“好,景老师教导得是。”   《夜色中的向日葵》是一部女性主导的成长类情感电影,以女性叙事的角度,细腻深入地探索了女孩子友情里的微妙与敏感和人与人关系之间存在着的无形枷锁。   电影里,季侑言饰演的沈郁家境良好,八岁时从南方随父母工作迁移到北方时认识了景琇饰演的乔月。乔月父亲是吸毒后畏罪自杀的杀人犯,母亲在父亲吸毒后就抛下她离开了,她由着祖母抚养,小小年纪就活在父亲的阴影底下,被街坊邻居指指点点着长大。所有的家长,都会严厉告诫自己的孩子,不要和乔月玩。   沈郁随父母迁居后不久就是除夕,年夜饭后住户的孩子们成群结伴地到院子里看烟花,玩手拿小烟花。彼时她和那些孩子都不熟,不好意思凑上去一起玩,无意中看见了不远处角落与她一样落单的乔月。   女孩站在阴暗中,一根又一根地划着火柴,燃起星星点点的火光,隐隐绰绰中,沈郁看见女孩长得清清秀秀,穿得干干净净,似乎很好相处的模样。   她鼓起勇气,借口向她借火柴,接近了乔月,与她打了个招呼。从此,就像两人手中驱走了黑暗的绚烂小烟花一样,沈郁照亮了乔月漆黑的人生。   乔月仰望着她、欣赏着她、羡慕着她,把她当成自己的太阳。   沈郁享受着她的仰慕、背负着她的期待,努力装成她的太阳。   可太阳如果不是真的太阳,光亮总有一天会暗淡;向日葵如果不是真的向日葵,向阳性总有一天会消失。羁绊早晚会断的。   沈郁害怕着、强撑着,最后也只能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承认自己的无能为力—— 一直跟在自己后面的乔月,其实是比自己更有才华的人。一直自命不凡、绑定着她的自己,在明眼人眼里反而是拖累她的存在。   她暗暗地失落、自卑、嫉妒。   乔月不愿意抛弃沈郁单飞发展,为了得到两个人一起出头的机会,接受了有资源的中年男人的追求,沈郁勾引了那个男人,被乔月捉奸在床。   最后一点太阳的光终于也暗淡了。乔月失望至极,与沈郁分道扬镳。   后来,乔月发展得很好,沈郁接受了那个男人两年的包养后,销声匿迹了。   很多年后,乔月在台上开演唱会,沈郁和朋友在台下听。演唱会结束后,两人一起走出会场,朋友问她,在台下的感觉,与当年和乔月一起在台上的感觉有什么不一样。   沈郁抽了一根烟,望着前方苍茫的夜色,把烟蒂扔在地下,用脚尖慢慢地碾,笑了笑说:“更自由了。”   电影整体画面很有顾灵峰的风格,色调干净,含蓄内敛,即便是高潮的捉奸后争吵戏,都是平静克制着的。拍摄的结构上,影片在所有观众都以为是乔月与沈郁争吵过后,被沈郁伤到了心离开了沈郁时揭开了反转——事实上,做出选择的是沈郁。   她知道乔月与那个男人是利益关系,她不需要乔月这样牺牲,也不想再继续伪装下去了。她其实从来不是什么太阳,她只是自大的向日葵,渴望着乔月像太阳一样用仰望的目光照耀她。   她用自己的虚荣与傲慢束缚了乔月十几年,让她被迫敛起了光芒不敢展露真实才华;乔月又何尝不是用她的期待与憧憬束缚了她十几年,让她被迫戴起了面具成为她眼中的楷模。   机会在前,乔月的忍耐要到极限了;自我折磨,沈郁的忍耐也要到极限了。她给乔月递上了一把趁手的刀,砍断了羁绊,放彼此解脱了。   向日葵的太阳,照耀着向日葵,又束缚着向日葵。夜色中没有太阳眷顾的向日葵,也许才能够真正自由地生长。   娓娓道来,余韵悠长,季侑言第一次看这部电影时,万般滋味涌上心头,喉咙哽得难受。她太喜欢这部电影了,看过不下十遍,不管是沈郁的词,还是乔月的词,她都烂熟于心。   景琇当年凭借这部电影拿下了又一座影后,演对手戏的方珊表现却并不算好,被景琇压得明明白白。季侑言模拟过许许多多次,如果是她和景琇演这个对手戏,她会怎么演。   她很有信心她能够演好,演得比方珊让景琇满意。   但万万没想到,真的进了片场演起来,她却被景琇皱着眉头叫停了:“季老师,我觉得你似乎没进入状态。”   作者有话要说:赶在最后一分钟!我来啦~   季姐呜呜呜:阿琇凶我!我记账了!   景喵喵:???   很久以后   季姐要给不给,坏笑:景老师,你看我今天进入状态了吗?   景喵喵:……   两秒后,季姐被踹下了床。    第130章   季侑言和景琇到达片场的时候, 片场搭景已经差不多都完成了, 顾灵峰在做最后的调度。   看到顾灵峰,季侑言和景琇遥遥地和他打了个招呼, 场务就领着她们两人到一旁的化妆间化妆了。   景琇本就是出了名的冷面美人, 进入工作状态后,表情更是淡了许多,周身自然而然就凝成了一股生人勿扰的气场,化妆师和发型师除了必要的沟通, 都不敢和她攀谈, 沉默之下效率倒是比一旁好说话的季侑言要高出了许多。   “我先过去了。”景琇换完衣服,季侑言还在上妆。   季侑言看着景琇手中的分镜图, 知道景琇应该是先要过去找顾灵峰还图,点了点头示意。   景琇一走,季侑言身后的化妆师就松了口气,抱怨道:“景老师真是自带制冷啊。”   季侑言闻言敛了些笑意,神色淡了下去:“天气热, 冷一点不好吗?林姐你要不要测一下我的制冷效果怎么样?”   化妆师一下子没摸透她是在开玩笑还是意有所指。她抬头透过镜子打量季侑言,发现季侑言眸中哪里还有刚才的和气, 只剩下与景琇如出一辙的清冷了。化妆师心一惊,自觉失言,连忙正了神色尴尬道:“季姐说笑了。”   季侑言轻呵了一声,不置可否。她抬眼看林悦,林悦默契地唱白脸打圆场,缓解了化妆师的尴尬。   接下来的时间, 季侑言恢复了最初的神态,像刚刚只是说了句玩笑话般。但化妆师知道了分寸,再不敢乱说话了。   季侑言换好服装到拍摄间时,远远地就看见景琇和顾灵峰站在一起审视全场,像是发现了什么,景琇微蹙着眉头,指着前面和顾灵峰说了几句,顾灵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欣赏的意味。   季侑言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   她喜欢景琇对着她笑和嗔的柔和姿态,也着迷于景琇端肃着脸,认真工作的模样。   从演艺工作者角度来看,毋庸置疑,景琇是她们这一代演员的楷模。没有真正踏上演员这条路时,她还无法切实感受到景琇的业务能力有多么地出众,浸染越深,她便越明白,景琇作为演员有多么地卓绝。想到即将和景琇演对手戏,她居然像初入行的新人一样,紧张到手心有些汗意了。   季侑言为自己的表现好笑。   顾灵峰看见了她,朝着她挥了挥手示意,景琇察觉到了,也转过头看她,柔和了眉眼,微微一笑,如春风拂面,积寒尽融。   季侑言的心跳在她的笑容中缓缓安定了下来。她抬脚上前,站到了顾灵峰的身边,与景琇、还有饰演沈郁父母的两个老戏骨一起听顾灵峰给他们讲戏。   业内一贯钦佩顾灵峰选角眼光毒辣,顾灵峰也一向对自己的演员很有信心,所以他更喜欢跟着演员走。他讲戏很简单,只讲这个镜头要拍什么,他想要什么样的效果,并不作具体的指引要求。   讲完戏,第一场第一镜正式开始了。   这一幕戏讲的是沈郁和乔月出道不久后,恰巧遇上年关,一起回家过节的情节。这个时候的沈郁和乔月都不过二十出头,对未来有着无限遐想,意气风发。乔月的祖母已经过世了,乔月与沈郁一同在沈郁家吃饭,四口人闲话家常,画面和睦温情。但这场戏的重点不仅仅是温情,更是温情之下,其实蛰伏着的暗波,侧面反映了沈郁与乔月之间相处模式的微妙复杂。   Action后,镜头是从沈郁母亲和乔月身上切入的,沈郁和父亲坐在镜头外的餐桌旁候场。   沈郁母亲一边抱怨着“你们父女俩怎么大爷似的,都不知道进来帮忙”一边端着卤鸡翅往外走,乔月嗪着温和的笑端着另外两碟菜跟在沈郁母亲后面。   一切都很好……突然,沈郁母亲手不稳歪了一下,一个鸡翅从碟子里滑落,吧唧一声,掉在了地上。   全场爆笑。这条算是废了。   季侑言捂着嘴笑得欢畅,下意识地想和景琇分享快乐。她向景琇看去,景琇眉眼弯弯,也在笑,笑得秀气又无害,在满场张扬肆意的身影中,那样低调不起眼。   季侑言微讶,瞬时间反映了过来,这不是景琇在笑,是乔月在笑。她收敛了身上所有属于景琇的气场与光华,彻底变成了那个习惯跟在沈郁身后仿佛毫不起眼的乔月。她只要站在那里,甚至不需要交代背景,旁人都能从她的身形、神色、甚至是走路姿势中看到她身上可能有的故事。   季侑言蓦地感到了一种压迫感,心中涌起了战意,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大家笑够了,这一镜重来。   沈郁母亲再一次端着鸡翅从厨房走出,乔月跟在身后。沈郁被唠叨后,笑嘻嘻地起身把杯子和碗筷分了一分。她把饮料从桌下提到桌上,乔月放好菜,自然地帮她接过,打开了一杯一杯接满。沈郁习以为常地接过倒满的杯子,自然又敷衍地道一声“谢谢”,沈郁母亲在一旁唠叨沈郁没乔月一半懂事,乔月微微笑着听她们讲话。   就这么短短的一小段,放在荧幕上不过一分钟的戏,顾灵峰让他们四人拍了一次又一次,不论是动作还是表情又或者是台词上的感觉,只要有一点瑕疵,他都不留情面地打断,要求重来。   电影时长紧凑,又是大荧幕上放大了观看,他不容许留下的画面里有任何一帧是将就的。   高压之下,四个人都越来越进入状态,越来越默契。好不容易这一镜顾灵峰终于喊了个“过,演员们得了口喘息时间。两个老戏骨坐在原位补妆整理头发,季侑言和景琇被顾灵峰叫到监视器旁。   顾灵峰回放了一遍过的那一条,拍了拍季侑言的肩膀,鼓励道:“还不错,保持住状态。”   他是由衷的。虽然因着景琇的对比,季侑言的表现说不上令人惊艳,但已经算得上是令人惊喜了。   电视剧和电影虽然都是荧幕上的表演,但实际演绎起来其实差别很大的。电视剧由于受众限制,多作为普通人日常消遣时观看,没有人有时间慢慢地品味演员的一颦一笑,所以通常需要演员放开了演的;而电影则需要演员收着演的,以余味定输赢。   很多从电视剧跨到电影的演员往往把握不住这其中的尺度,不得其法,铩羽而归。而季侑言第一次触电,能演成这样已经让顾灵峰刮目相看了。   季侑言正准备谦虚地回应几句,景琇却盯着监视器,冷不丁地开口道:“季老师,我觉得你似乎没有进入状态。”   她蹙眉与季侑言对视,神色间是就事论事的严肃。   季侑言的笑一下子僵住了。周围听到耳风的工作人员也都放缓了手中的动作,拉长了耳朵围观这边的情况。   景琇见季侑言变了脸色,察觉到周围投来的视线,缓了语气解释道:“我不是指季老师你现在表演得不好,只是觉得,你可以更好。”   她看着季侑言的眼神里除了旁人可见的凛冽,还有季侑言可以看懂的期待。   “怎么说?”顾灵峰语气中有些兴奋。   季侑言也用眼神询问景琇。   景琇沉吟道:“我没有办法准确表达,但是我和季老师对戏的时候,我觉得我和你,是有距离感的,或者说,有一种空间感。”她后半句话直接是对着季侑言解释的。   她说的太抽象了,季侑言把握不到脉搏,有些无措。   气氛微微凝固。顾灵峰回看画面,也说不出所以然,便圆场道:“先继续拍下去吧,再感受感受。”   季侑言心里有了更大的压力,更努力地回想她曾经在影片里景琇的表现和方珊接戏时的不足,力求表现得完美。   但事与愿违,顾灵峰喊暂停了。他惊叹于景琇的敏锐。   人物的塑造是镜头里一秒一分堆叠起来的,失之毫厘,谬之千里。从监视器上看,单独的一两个镜头看不出什么,但几个镜头连在一起看就能看出差距了。季侑言的表演其实每一处都堪称完美,但就是过于完美,反而好像缺了什么。人物有一种失真感。   顾灵峰让季侑言休息一会儿,调整状态,先拍摄沈郁父母单独的戏份。   季侑言和景琇出了拍摄间,站到了片场门口眺望远处,呼吸新鲜空气。两人都在沉默,气压低沉,姚潇和林悦抱着水站在她们身后不远处不敢上前。   季侑言思绪有点乱,顾灵峰说她的问题是过于完美?如果过于完美是错误的话,那要调整成不完美?显然这不会是正确答案。   她一直注视着远处,不好意思看身旁的景琇,她害怕在景琇的眼神中看到对自己的失望。明明……她是想表现好的。   “也许顾导说的过于完美并不准确。”景琇在陪她沉默许久后淡淡出声,“是一种不容易察觉的设计感,每一个动作、眼神,分寸不乱的拘束感。”   “你看着我。”景琇要求道。   季侑言侧目看向景琇。景琇直视着她,询问道:“言言,你是不是看过很多遍电影了?”   季侑言咬唇“嗯”了一声。   景琇找到关键了,一针见血道:“你是不是在心里预演过很多遍了?”   季侑言点头,隐约摸到了什么。   景琇知道就是这个问题了,眉头舒展开来,柔了声音道:“言言,你看着我,不要再设想我以前是怎么表演的,你应该怎么应对才是完美的。”   “只要看着现在的我,只要回应现在的我。”   季侑言微张薄唇,醍醐灌顶。   是了,她一直过度在意从前的景琇是如何表演的,设计好了自己该如何反馈,沉浸于表演欲中,以至于反而错漏了此时此刻景琇是如何表现的、两人就该如何塑造起引力磁场。   她欣喜地想要搂住景琇狠狠亲一亲,但碍于现场人多口杂,最后只好克制地伸手抚摸景琇的脸颊,低柔道:“阿琇,我知道了。谢谢你。”   景琇微微歪头,几不可觉地用红唇轻触她的手心,凝视着季侑言,眼波浅浅一荡。   两人相视一笑。   姚潇和林悦被亮瞎双眼,却兴高采烈地松了口气,旁边等着给季侑言补妆的化妆师震惊了,不是幻觉吧,景琇居然能有这么柔情似水的表情。啊!原来传闻是真的!她知道刚刚为什么季侑言要冷她了!   沈郁父母单独的戏结束了,季侑言和景琇进去了。   进餐间,沈郁父母询问她们最近的生活,沈郁神采飞扬地回应着,乔月偶尔才答一两句。桌面上有一道菜是蒜苔炒肉,乔月伸筷子想夹肉,沈郁正好也伸过来夹走了一块肉,乔月夹筷子的两指动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偏移了筷子,夹走了两条蒜苔。   沈郁父亲开玩笑问乔月沈郁没欺负人吧,沈郁笑嗔说我哪能啊,说得我跟土霸王似的。   沈郁母亲接茬说你不是吗?她嘴上教育着沈郁不要仗着乔月性子好没分寸,要互相照顾,手上却只记得疼惜地给沈郁夹菜。   乔月温顺地笑对着沈母,眼神里有压抑着的羡慕一闪而过。   沈郁注意到了乔月的目光,眼神一柔,状若不经意地给乔月夹了两大筷的蒜苔,打趣着回应沈母的话。   乔月低头夹起蒜苔缓慢地咀嚼,唇角有似满足,又似落寞的笑。   她常在沈郁家吃饭,一开始怕沈郁父母不喜欢她,所以吃饭也十分守分寸,多吃饭,少夹菜,就算夹菜,也多只挑着眼前的菜夹。沈郁便一直以为她是草食动物,不爱吃肉。   这一场戏,初看时满是温馨,看到后面回想起来,却变成了一片压抑,暗波汹涌,意味深长。所以在这一场戏里,演员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眼神,都必须要精准无误。   景琇表现得优秀不足为奇,意外的是季侑言竟然分毫没被压戏,与景琇难分伯仲。   现场的所有人都在心里暗暗称奇,刮目相看,惊讶于季侑言怎么仿佛在短暂的休息后打通了任督二脉。   季侑言听到顾灵峰喊过,第一时间去看景琇的反应,景琇对着小幅度地点了一下头,眼神带着些惊艳。季侑言心花怒放,彻底定下了心,找回了自己的状态和节奏。   接下来的拍摄就都很顺利了,季侑言和景琇甚至提早了些完成了今天的戏份。   天色已经晚了,剧组还有一些转场的镜头要拍,季侑言和景琇收了工先回去。因为拍摄的时候吃多了,两人都表示不用另外安排晚餐了,直接回住宿地就好了。   回到了住宿地,下了车,季侑言摸了摸肚子还觉得有点撑。   景琇好笑,看了看已经完全降下来的夜幕,问季侑言:“要不要散步消食?”   季侑言从善如流,连连点头。   两人让姚潇、林悦去吃饭,叫了两个保镖远远跟着,换了一条与上次去超市的不同路线,路灯昏暗,行人稀少,沙沙作响的树叶声送来阵阵凉风,很是清净惬意。   有一句没一句闲聊着,两人不知道走了多久,被一处人工湖吸引了注意力。由于两旁路灯少,这里光线幽暗,倒显得天边倒影在水面上的点点繁星分外明亮。   季侑言琢磨着构图,找角度要拍下来,景琇在一旁含笑看着她。   “我刚刚是不是伤你面子了?”景琇咬了咬唇,忽然开口。   季侑言按下快门,随口回她:“什么?”   “刚刚在片场说你没进入状态。”   季侑言动作一顿,偏过头望进景琇的眼底。景琇看着她,眼底是隐约的不安。季侑言心甜,宠溺地刮了一下景琇的鼻梁,嗔她道:“傻瓜,你想什么呢?”   “艺术就应该这样直言不讳,有批评才有进步。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况且,我喜欢你严肃的样子。”她顿了顿,眼里闪过狡黠,贴近景琇的耳朵暧昧道:“让我在某些时候回想起来,特别……”   她话还没说完,景琇耳根就红了个彻底,呵斥她道:“季老师,你闭嘴!”   季侑言愉悦地轻笑,景琇羞恼,抬脚就走。   季侑言连忙去攥景琇的手,拉住她连连认错:“阿琇,我不说了,我错了……”   景琇无动于衷,季侑言转换策略,把手机递道景琇的面前,温柔道:“阿琇,送给你。”   景琇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低头看屏幕。   “送给你,这一片星光。”季侑言正色道:“阿琇,剧本上更轻松就能够出彩的角色是沈郁,可最终能够得奖的却是你。我和你一起演过才真正明白是为什么。”   “我很庆幸能够有机会和你一起拍这一次,让我看清我们之间还有很远的距离,有了继续前进的方向。”   “过分谦虚不是什么好事。”景琇叹息,不再故意与季侑言置气,就着季侑言攥着她手的动作与她十指相扣,“言言,你要自信,有一天你会站得比我更高。”   季侑言笑道:“我不需要,最多站得和你一样高就好了。”她怕景琇是因为昨天自己与她坦白的事而有压力,由衷道:“我们是一体的,你的荣耀,就是我的荣耀。”   夜风把季侑言的软语送到耳边,分外轻柔,景琇注视着季侑言的笑颜,心软了又软。“你说的对。”   星光璀璨,不敌在你身畔,虚度平淡。   她低柔叮嘱季侑言:“你的荣耀,就是我的荣耀。你也要一直记得。”   作者有话要说:景老师一本正经·性冷淡脸。   季姐星星眼:可爱,想……   景老师:你闭嘴! 第131章   季侑言和景琇在山平城要拍摄的戏份并不多, 这里主要是小演员戏份的场地。三天后, 季侑言结束了在山平城的拍摄,按照之前和魏颐真说好的那样回北城处理工作室的事情, 景琇则留在片场学习顾灵峰导戏。   她傍晚抵达北城, 魏颐真亲自来接的机。因为季侑言还在拍摄途中,并且还是第一次拍电影,临时离开剧组是一件有风险的事情,一不小心就容易被有心人带节奏扣个不敬业的帽子。魏颐真怕出什么乱子, 不亲自来不放心。再者, 时间紧迫,面试就安排在第二天, 魏颐真想抓紧时间把该交代的事情都和季侑言交代了。   然而季侑言似乎并没有感受到她的紧迫感,上车后,她第一句话是冷不丁地问:“魏姐,你有认识什么找人很厉害的私家侦探吗?”   魏颐真想到她之前吩咐自己深挖汪珺婵料的事情,眉头一拧, 有危机感道:“你又想做什么?”   季侑言被她如临大敌的状态逗得好笑,“魏姐你怎么一副我又要做坏事的样子?”   魏颐真瞪她, 没好气道,“你自己也知道加个‘又’字了。”   季侑言轻笑两声,“这次真的不是了。”她从包里取出道空的画像递给魏颐真,正色道:“魏姐,我是想找这位高僧,但他现在云游四方, 行踪不定,所以才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能用的人介绍一下。”   万万没想到,魏颐真听到解释眉头却是拧得更紧了,语气更是少有的严厉:“侑言,你不要动那些歪心思。”   “???”季侑言莫名其妙,慢了好半拍才从魏颐真的表情中明白魏颐真指的是什么。   这个圈子内外都流传着一句话:小火靠捧,大火靠命。虽然只是笑言,但对一些人来说,却可以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于是许多人信命却不肯认命,四处打听“高人”,甚至是寻些旁门左道的方法试图改命。   魏颐真向来敬鬼神而远之,所以一听季侑言这话,寒毛都要竖起来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季侑言连忙解释,“我不是为自己找的,是想帮阿琇找的。”   她低垂长睫,半真半假道:“听说这位高僧精通医理,我想找他来帮阿琇看看的。你知道,阿琇几年前受过伤,我有点不大放心。   这个解释听起来还算是可以接受的,魏颐真打消了刚刚的怀疑,关心道:“景老师是……有后遗……”她说到一半,自觉这样打探景琇隐私并不好,又转口询问道:“关于这位僧人,你知道的信息有多少?”   “只有法号和样貌。”季侑言说得很没有底气。   “……”魏颐真沉默了。她侧目看季侑言,穿行隧道中,季侑言的面容在明暗交错的光线下若隐若现,可她神态里的低落与心疼却是那样清晰可见。   魏颐真在心底里叹了口气,松口道:“我晚上回去帮你问问吧,明天给你答复可以吗?”   “好,那先……”谢谢两个字还在喉咙里,魏颐真打断季侑言道:“你先别谢我,我最多也只是帮你牵条线,侑言,找人不是容易的事,信息这么少就更是了……”   她的弦外之音季侑言听得懂。她舒展开眉头,低缓道:“我知道,魏姐,我做好长期寻找的准备了。”   魏颐真点了点头,就着这个话题又聊了两句,自然地转到了季侑言之后的工作上了,季侑言顺着她的话题接下去了。   回到住所后,魏颐真和她确认好了明天的工作安排后离开了。季侑言在寂静中独坐片刻,按着心口中垂挂着的平安扣,给卓凛打去了电话。   她一是请卓凛吃饭,商量后期专辑制作的事情,二也是想拜托她帮忙牵线。之前聊天的时候,卓凛谈起这些年的生活时,无意中说过她有位朋友和佛学颇有渊源,常年流转于道场之间的。   多一条路,多一些可能。她与魏颐真说的,做好了长期准备是真的。但如果可以,她自然还是希望越快越好。她自知是心思重的人,遗失了部分记忆,不找到道空,不亲自再确认一遍景琇的牺牲,她一颗心总是不上不下的。   安排好了一切,季侑言才后靠在沙发上,踏实吁了一口气。心一定,她就想找景琇说说话。   但今天有场夜戏,是小演员沈郁和乔月初见的重头戏。季侑言看了看表,估摸着景琇应该还在片场,便压下了心思先去洗澡,而后抱着魏颐真留给她的新人简历上床,一边等时间一边翻阅。   说是新人,但其实并不完全都是没有作品的,只是多数演的都是些不起眼的龙套,所以籍籍无名。季侑言看得很认真,有作品的还特意开了平板搜索查看。   她做事情容易专注,一不小心时间就过去了,等她回过神来,已经是凌晨十二点多了。   季侑言心一惊,以为是自己错过了什么,立刻打开了微信查看消息。出乎意料,微信置顶的对话栏里并没有她以为会有的那个红点——景琇没找过她。   季侑言隐隐有些奇怪,略微犹豫,文字询问景琇:“阿琇,夜戏结束了吗?你睡了吗?”   过了好一会儿都没回应,季侑言都怀疑景琇已经睡下了时,景琇终于回了她:“刚洗完澡,准备睡了。”   季侑言笑逐颜开,立刻拨打了视频通话过去。   响铃响了许久,景琇才接通了视频。视频里景琇只开着两盏特别暗的床背灯,饶是景琇容色动人,照出来也只剩下黑糊糊的脸了。   季侑言默默地截屏,兀自偷乐,温声问景琇:“你这是要睡了吗?”   景琇凝视着她,弯了弯唇角,“嗯”了一声。   “哎……”季侑言煞有其事地叹了口气:“那我有点伤心了。”   “嗯?”景琇蹙眉疑惑。   “我们同床共枕了这么久,今晚没有我的陪伴,你都没有一点点孤枕难眠的感觉吗?”季侑言捏着嗓子,矫揉造作哀怨道:“睡前还没有看看你的小宝贝,你就已经能有这么深沉的睡意了啊。”   “……”景琇被她话里的“小宝贝”肉麻到了。她没拿手机的那只手捂在了耳朵上,又好笑又嫌弃地回答道:“多听你这么说两句,我可能就睡不着了。”   季侑言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看着景琇难得可爱的小表情,心满意足地笑出了声。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季侑言觉得景琇的声音似乎和平时不太一样,格外地轻。但看景琇举着手机的距离,季侑言只当是因为距离收音的地方太远了。   “路上跑了大半天不累吗?怎么这么晚才休息?”景琇像是调整了一下坐姿,手机下放了一点,镜头拍不到她的脸了。   “晚上魏姐给我排了一下工作,一不小心就忙到了现在。”   “还顺利吗?”   “嗯。准备明天和魏姐一起去面试新人,晚上和卓凛一起吃个饭,讨论一下专辑的事情,后天应该就能回去了。”   “嗯,那录音棚定了吗?”景琇忽然问。   “没有。”季侑言如实回答道:“因为具体录制时间还没有定下来,所以没办法预约。”   “这个可以先不急,到时候我帮你联系。”景琇沉吟道。   季侑言也不和景琇客套,笑着答应道:“好,是哪一家呀?”   没想到景琇卖了个关子,“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北城内的商业录音棚很多,但能满足季侑言需求的并不多,季侑言相信景琇的判断。她也不刨根问底,只是顺势追问道:“那还有呢?”   景琇奇怪:“还有什么?”   “我明天和卓凛吃饭哦。”季侑言意味深长地把“卓凛”两个字咬重音重复了一遍。   “你说过了,我知道。”景琇非常不配合。   “你反应好平淡哦。”季侑言遗憾,“阿琇你怎么都不吃醋。”   景琇用你很无聊的表情觑季侑言一眼,凉凉道:“所以,你是准备做一些会让我吃醋的事情吗?”   季侑言紧张:“怎么可能?当然没有。”   景琇带了些许笑意,气定神闲道:“哦,那我为什么要吃醋?”   季侑言无言以对。   为什么觉得没逗到景琇,反而被景琇逗了?她还想说些什么,景琇忽然抬手轻捂檀口,做了一个小小的打哈欠动作。季侑言连忙体贴道:“时间也不早了,阿琇你累了一天,快去睡吧。”   “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我就是想在睡前看看你,听听你的声音。”像是怕惊跑了景琇的睡意,季侑言声音低柔得让人心软。   景琇眼波漾了漾,轻轻道:“我知道。”她张了张口,像是有话要说,最后却没说出口,只剩下了一句温柔似水的“晚安。”   挂断视频,季侑言还在恋恋不舍地看着微信界面,就看见左上角显示正在输入,随即,有一条景琇的新消息发来——“ ,2”。   一个逗号和一个2是什么意思?季侑言一开始反应不过来,反应过来后便觉得像是有蜜水在心底里层层荡开了来,连梦都要是甜的了。   她一连给景琇发了好多个比心心、亲亲的表情,景琇苍白着脸色,蜷缩着身体,眼神很温柔地看着屏幕上那一串表情。   痛意沉沉袭来,即使是吃了止痛药也没有好上多少,和季侑言通话的那几分钟,已经是她忍耐到了极限的表现了。   我也想你。言言。   她把脸埋进季侑言的枕头,咬着唇,试图用季侑言残存的发香麻痹自己的神经。   作者有话要说:,2   是英语 _______,too的同音。 第132章   季侑言发完表情, 见景琇没有再给她回应也不意外。她摩挲着那几个简短的字符好几秒, 才意犹未尽地关了对话窗打开相册。   她把视频截图转存到了封面为景琇送她的那一只熊猫玩偶的照片、命名为“X21’4”的相册里,里面珍藏着重逢以来, 每次她与景琇视频时偷偷截屏下来的宝贵时刻。   她一张一张地翻着, 从景琇还没有答应与她和好时,她故意把镜头对着浴室诱惑景琇截下来的GIF开始,顺着时间一直翻到今天的最新截屏。其实她截屏技术挺好,每张截屏里景琇都是美颜盛世, 只有今天这张, 黑糊得像个非洲人。   季侑言被自己的联想逗乐了。虽然她觉得很可爱,但阿琇估计不会喜欢。季侑言保留着原图, 打开了修图软件,准备另存一张调高了亮度的。   女明星的修图技能几乎都是点满了的,季侑言更是个中翘楚——虽然她自己本身并不怎么需要,但与她合照的艺人需要。这也算是人际关系中学会做人的一环。   她是笑着修这张“废片”的,可等照片修出来了, 季侑言的笑却消失于唇角了。   为什么阿琇看起来不大精神的样子?   她想到了什么,回到手机主页面确认日子——果然, 算着日子,这两天应该是阿琇的生理期了。   阿琇……是不是又疼了?季侑言心头的弦骤然绷紧。   她想回拨通话询问景琇,可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担心景琇万一刚刚睡下就被自己吵醒;可不问出个答案,她一颗心悬在半空中,难受得甚至想不顾一切地回到景琇的身旁亲自确认。   无可奈何, 季侑言只能够打扰姚潇。   她径直给姚潇打去了电话。   漫长的响铃过后,姚潇终于接起了电话:“喂,季姐……”姚潇显然是已经睡下了,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虽然姚潇的语气听不出什么,但季侑言还是很内疚地先道了歉:“对不起潇潇,这么晚吵醒你了。”   “没事,怎么了季姐?”姚潇打着哈欠善解人意道。   她坐起身给林悦拉了拉被踢到半腰上的被子,下床走到窗边回话。这么晚了,没要紧事季姐也不可能特意打电话过来。   “我前半个小时和景老师视频,感觉景老师精神好像不太好的样子,有点不放心。所以想问问你,景老师今天状态怎么样?”   姚潇认真地回想了一下,“好像和平常一样。我们晚上快十一点左右回来的,景老师当时看起来还好的样子。”   “她今天是不是生理期?”季侑言追问。   “应该不是,我今天没有听景老师提起过。”姚潇否认。   季侑言听她连连否定,心稍稍安了一些,但犹豫片刻,还是不放心请求道:“潇潇,你可以过去看看她吗?”   姚潇觉得在景琇不知情的情况下做这种事有点逾越了,但她听季侑言担忧的语气还是答应了。   可惜……景琇反锁了房门,姚潇进不去。   季侑言别无他法,只好结束了通话:“那没事了,可能是我多想了,打扰你了,你快去睡吧,晚安。”   可能是光线问题,也可能是她截屏的时机问题。季侑言宽自己的心。她放下手机,试图把注意力再转向手中的资料,可心思却怎么都收不回来了。   她疲倦的靠在床背板上,手中的纸页在不知不觉中被她捏皱了边角。   毫无睡意,一夜无眠。   第二日一大清早,季侑言整理好了所有今天行程会用到的资料,争取高效率解决。而后她下床冲了个澡,强行醒了精神,坐在沙发上等着景琇睡醒。   短信问过姚潇确认景琇正在吃早餐,季侑言才拨通了视频。   一大早就拨去视频通话的时候比较少,怕景琇觉得奇怪,季侑言借口抱怨和魏颐真大清早就因为签人的事而有口角。   景琇不疑有他,认真地听季侑言讲述,诚恳地给她意见。   季侑言的心思却不在上面,只全神贯注地打量着景琇的脸色和神采——看不大出什么,但就是觉得哪里不太对。   “阿琇,我看天气预报,今天山平挺热的,你不要贪凉喝冰的哦。”季侑言状若自然地叮嘱。   景琇愣了愣,随即也若无其事地揶揄季侑言:“你又知道了?”   季侑言心“咯噔”了一声,果然。她其实只是诈一诈景琇的。   “这次疼吗?我看你脸色不太好的样子。”季侑言蹙着眉头,煞有其事。   景琇长睫扑闪了两下,轻描淡写道:“有一点点难受,但不是疼,今天就好了。没事的。”她转移话题道:“子楠既然有心要跳到你那里,你可以重点考虑一下,我觉得她是个好苗子。”   “嗯,我也这么想的。”季侑言装作没发现她的心思,顺着她的意思转开了话题。   然而,景琇所谓的“一点点难受”,硌在季侑言的心里,就是“十分的心疼”,季侑言根本没办法不在意。   本来一天半的行程,季侑言硬生生地压缩成了一天。晚上和卓凛吃过饭后,她乘着最后一班飞机赶回山平。   魏颐真本觉得这样太累了,可季侑言坚持,再者,在北城逗留的时间越短,媒体那边就越安全,最后魏颐真便也随她去了,只答应了找人的事情她会帮她办妥的。   凌晨一点多,季侑言回到了她的安乐窝。因为事先只通知了林悦,让她悄悄地留个门,所以进屋的时候,四下黑漆漆、静悄悄的,所有人都睡下了。   季侑言轻手轻脚地用钥匙打开卧房的门。月光下,她的宝贝正在大床上静静地睡着。她的枕头,正被景琇亲呢地搂在怀中。   她睡得好香呢。季侑言乱了一整天的心,忽然之间就规整了。   她咧出傻笑,安心地转身出去洗漱、换睡衣,而后回到卧房里爬上床,小心翼翼地想要抽出景琇怀中的枕头。   可景琇抱得太紧了,季侑言用不惊动她的力气根本抽不出来。   算了,让枕头幸福一个晚上吧。季侑言望着景琇的睡颜,宠溺地想。   景琇却像察觉到了什么,慢慢自觉地松开了枕头,凑近了热源,贴近了季侑言的怀里。   大夏天的,景琇的身体又冷得像冰块一样。季侑言的心像被什么狠狠地扎了一下。   “言言……?”她发出慵懒的呓语。眷恋的气息传来,景琇恍惚间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嗯,我在呢,我回来了。”季侑言搂紧了她,极轻柔地哄她。   温暖太过真实了,景琇手贴着季侑言的腰肢,渐渐转醒。“言言?几点了,你……”   她话还没有说完,季侑言低声道:“才凌晨一点,你别醒,放心睡。”   景琇听到她的回答却是更清醒了。她感受着季侑言喷洒在她发间的吐息,难以抑制的满足感溢满心间。她揉了揉眼,逗季侑言:“可我已经醒了怎么办?”   “那你再陪我睡个回笼觉。”季侑言说得理所当然。   景琇柔媚地笑了一声,关心她:“怎么回来得这么赶?饿吗?要不要吃点夜宵?”   季侑言摇头,“不饿。”她往下退了退身子,拉开景琇的胳膊,一反刚刚的姿势,小鸟依人般地躲进了景琇的怀里,掐出可爱的声线道:“赶着回来和你困觉觉啊。”   景琇手下温柔地抱住了季侑言,嘴上刚想嫌弃她的恶意卖萌,就听见季侑言又低缓磁性地答复:“阿琇,没有你,我睡不好呢。”   直击心底,景琇心一颤,什么怼她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那睡吧,晚安。”她揉着季侑言的发,眼波似水。   我也是。她在心底里偷偷回答季侑言。   人一放松下来,困倦就再无法强挡着了。季侑言本想看着景琇重新入睡后再睡的,但不知不觉中,她还是被睡意席卷走了所有的意识。   并且,睡得比景琇更香!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接近中午的十点了。房间被细心地拉上了遮光窗帘,床畔空空如也,只剩下床头的一张便签证明着景琇昨晚宠幸过她:“我先去片场了,早上给你做了三明治,醒来让悦悦给你热一下。”   季侑言埋首在景琇睡过的枕头上,笑得心满意足。   吃过迟到的早饭后,季侑言带着林悦乘车去往今天的片场找景琇。然而到了片场一问,她才知道景琇到片场后又跟着美术组和道具组转去城中的另一个取景地观摩搭景了。   执行导演说应该也快回来了,季侑言见小演员演得正入戏,便没有离开,站到一旁细心观察。   不论是拍摄电影还是电视剧,如果所演角色的年龄跨度比较大,稚嫩的少年时代就难以避免地需要使用小演员来出演。大部分电视剧里,因为整体集数较多,小演员戏份所占比重很小,所以导演和成年演员通常不会过分严苛地要求小演员。但电影不同,每分每秒都该是珍贵的、有价值的,所以小演员演绎的好坏,也同样举足轻重。如何让观众看电影时,会信服小演员和成年演员所饰演的角色是一体的,不会有分离感,更是成败的关键一环。   季侑言便是在观察的同时琢磨着这些。她试图从小演员的演绎中找到一个可以让观众很容易就把小演员和她自己连接在一起的设计点。可以是外貌上的,但那只是最基础的,季侑言想找到更深入一点的,比如眼神、无意识的小动作等。   只是她还没有找到这个点,表演中断了——饰演沈郁的小演员在一条反复重拍后,闹脾气不想拍,想要休息了。   其实天气太热了,不过7、8岁的小朋友,在大太阳底下暴晒一个多小时了,闹脾气也是正常的。但剧组寸秒寸金,小朋友母亲怕耽误进度,有些急了,声音大声了起来,甚至吓唬性地动了手,把小演员直接吓得嚎啕大哭,整个更是不可能拍下去了。   整个片场闹闹哄哄的,季侑言心疼那个哭得满脸通红的小演员,上前参与调解。   等景琇回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片场中央,季侑言蹲在小女孩面前,在给小女孩擦眼泪、逗得小女孩破涕为笑的画面。她侧脸对着景琇,唇角是上扬的弧度,整个人宛如夏日的凉风一般柔和清爽,顷刻间扫去了景琇大太阳下急行生出的一身的烦闷与躁意。   景琇站在人群外,不由自主地也露出了一抹笑。她取出手机,不动声色地抓拍。   季侑言无意中扫到了景琇,安慰好小演员,把她还给了她妈妈,快步朝着景琇走了过去。   “怎么出了这么多的汗?”她一边拿纸巾给景琇擦汗,一边用手给景琇扇风。   手扇出的风不过聊胜于无,可那阵风却像有魔力一般,旋风般直钻进了景琇的心里。   “可能是走上来太远了。”景琇示意季侑言和她一起坐到一旁她们专用的遮阳棚下。“这么热,怎么还过来了?”   季侑言跟着她一起转移到棚里坐下,拿起椅子上的小电风扇对着景琇吹,自然道:“来找你呀。”   景琇看她自己也热出了一头的汗却一点都不在意的模样,眼眸漾了漾,忽然压低了声音问她:“言言,你想要孩子吗?”   没头没尾,季侑言微愣,奇怪道:“怎么突然问这个?你不是不想要吗?”   很早以前她们闲聊过这个话题,当时景琇表示过她不想要孩子。   景琇咬了咬唇,重复道:“那你想要吗?”   她曾经是不想要孩子,倒不是因为不喜欢,只是觉得人生中有彼此就足够了。而且,把一个孩子带到这世上是有责任的,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做一个好的家长,能不能够真的做到对这个孩子的一生负责。   可刚刚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有一个孩子好像也挺好的,最好可以像言言一样,漂亮又聪明,而言言,一定可以做一个好妈妈的。如果季侑言想要孩子了,也许她不会像从前那样排斥了。   可季侑言却说:“没什么我想要不想要的,只有……”她余光忽然扫到景琇腰间挂着一个香囊——她前几天送她的那个!   平心而论,香囊其实挺好看的,但……和景琇今天这一身的气质真是格格不入。噢,今天是端午了,季侑言顿悟。   太乖巧了吧。季侑言看着景琇的端肃脸,整个心都被她酥麻了。   “只有你想不想。你想不想,就是我想不想。”季侑言接着刚刚停下的话继续道。   她舔了舔唇,手在景琇的香囊系带上绕啊绕,靠近了景琇的耳朵,狡黠道:“我只是比较想和你,造孩子。”   猝不及防,景琇被她不正经得脸更烫了。她下意识地看周围,幸亏没人听见。   顾灵峰在远处挥手示意她过去,景琇羞恼地嗔季侑言一眼,不理会她,冷漠地走开了。   季侑言目送着她的背影,愉悦地笑出了声。   林悦见景琇离开了,才笑嘻嘻地凑了上来,神秘道:“季姐,我给你看个好东西。”她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季侑言。   屏幕上是一张照片,照片里,景琇正专注地用手机拍季侑言哄着小演员。   季侑言笑逐颜开,弹了一下林悦的脑袋,赞赏道:“悦悦啊,你可算开窍了点。“她利落地把照片传给了自己,顺手给林悦奖了个大红包。   她看着远处景琇一本正经的姿态,回想景琇刚刚娇恼的模样,有点心痒痒。   只能看不能吃的日子有点辛苦呢。   可是能这样朝夕相对、细水长流的日子,即使什么都不能做,也能让人幸福到做梦都是笑着的啊。   剧组拍完山平城的镜头,转到了北城附近的取景地里。道空一直没消息,日子却在忙碌又充实地往下走着。平静得不可思议,季侑言一直笼罩在心头的阴霾稍稍散去些许。   然而,八月的一场事故,打破了一切美好的假象。   “不好了!快来人!景老师好像溺水了!”片场游泳池旁,不知道是谁的一声惊吼,震散整个剧组人的心魂。 第133章   当夜, 剧组正在租用的度假大酒店游泳池前拍摄。这场戏的镜头没有沈郁的存在, 是只属于乔月的——由于沈郁过于清高,在应酬中得罪了人连累两人组合被半封杀后, 乔月见沈郁颓废, 为了给两人寻求转机,瞒着沈郁参加了上层名流的泳池派对。也是在这个派对上,她被那个投资人相中了。   戏里的乔月和参加这个派对的其他女艺人、嫩模一样,穿着性感的泳衣, 在狼群中展示自己□□的鲜美。也是在这场戏中, 乔月从沈郁的身后走到了沈郁的身前,让戏里的众人、让观众看到了属于她的真正魅力与光芒。   景琇平肩细腰长腿, 身材比例本就卓越得令人挪不开眼,再穿上显身材的泳衣,卸下平日里的低眉顺眼,换上妩媚风情的妆容,只需要站在那里, 就已经可以让所有人信服,凭什么那个投资人会在这美女如云的泳池旁一眼相中她——她和旁边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妩媚中又带着点清冷,艳光四射却媚而不俗,勾得人征服欲满满。   这场戏对景琇来说并不算难拍,但因为是交际大场面,涉及到的配角众多,顾灵峰眼里又容不下一粒沙子, 所以这场夜戏反复NG,停停歇歇,一直从天黑后的七点多拍到了凌晨十二点多。   饶是盛夏,入了夜风一吹也是凉的,更何况景琇身体夜间本就比常人要凉,还穿着清凉,反复出入冷水中。季侑言担心景琇身体受不住,但见景琇自己一声不吭,知道她的敬业,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一直站在镜头外亲自抱着浴巾等待。   景琇再一次要入水拍摄前,化妆师给她补妆,季侑言见她唇色已经冻得发白了,心如刀割。她弯腰和景琇说:“我去酒店内给你接点热水,你上来了喝好不好?”   景琇忽略身上冷到有些刺痛的感觉,对她微微笑,“嗯”了一声。   于是季侑言把手中另一条干的浴巾交给姚潇,拿着水杯往不远处的酒店内走去。   她在酒店大堂饮水机上接满了热水,转身往外走去,快走到拍摄地的外围,忽然看见前方人群慌乱了起来。   隐约间,她听见有人在喊:“溺水了!景老师溺水了,快打120!”   像是一声惊雷炸在季侑言的耳中。   水杯从季侑言的手中脱落,摔了个粉碎,热水溅了季侑言整个小腿,季侑言却毫无知觉。她大脑一片空白,仿佛无法思考那句话里意味着什么,但身体却被思想反应得更快,抬起腿就推开了人群往里冲。   右侧方的泳池旁,顾灵峰和一个男艺人正刚刚把景琇拖带到岸上。景琇秀发凌乱,青白着脸,像一具没有生命的娃娃,一动不动。   “景老师!景琇!”顾灵峰去探景琇的鼻息,“没有呼吸,救生员呢?!医务员呢?!操!都死哪去了……”顾灵峰慌了神,口不择言。   季侑言本就双腿发软,听到顾灵峰的吼声,脚底打滑,摔滑在了景琇的脚边。   “阿琇……”她顾不上疼痛,手脚并用地爬到景琇的身边,单腿屈膝地跪着,推开要粗鲁掰开景琇下颌的男艺人,一边叫景琇的名字一边伸手去探景琇的鼻息和颈部动脉。   上一世她后期拍摄过一部医疗剧,饰演过一个急救医生,当时对一些相关的知识和手法进行过非常专业的培训。   没有意识、没有呼吸、有脉搏!季侑言牙关都在发抖,脑袋全是浆糊,但还是凭借着本能,手法娴熟地用打开了景琇紧闭的牙关,快速地清理景琇口鼻腔内的异物,准确地进行三十次胸外按压,俯身贴上景琇的檀口,进行两次人工呼吸,而后按照着比例,往复循环。   景琇的胸前全是季侑言手腕摔伤的血痕,看起来触目惊心。急救员带着担架到了,见季侑言神态癫狂,动作专业标准,也不敢强行去拉开季侑言。   季侑言贴着景琇冰凉的唇,在心底不停地祈求:“阿琇,求你了,醒过来。”   漫长的一分钟过去了,景琇依旧没有反应。季侑言气喘吁吁,胳膊开始发颤,却一刻也不敢松懈。   “如果是我的错,把我的命还给她好不好,还给她。求你了,快醒醒。”   季侑言咬牙继续着,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又十秒钟过去了,景琇终于张口呕出了一口水,有了自主呼吸。   她睁开眼看着季侑言,意识朦胧,难受得说不出话。   季侑言抱起她伏在自己大腿上,拍她的后背帮助她呕水,带着哭腔哄她:“没事了,别怕,不难受了,不难受了……”   急救员围了上去,把缓过来的景琇抬上担架。季侑言想跟着一起上救护车的,却在起身的一瞬间,双眼发黑,昏了过去。   黑暗中,她仿佛又回到了上一世道空为景琇施术的道场,景琇去往无尽的虚空,她无力阻拦,跟着踏行而去,整个魂却痛得像是要被撕扯开来一样。   老和尚在远处双手合十,在虚空中画了一个符咒,叹息道:“阿弥陀佛,都是痴儿。”   “有舍有得,求仁得仁,莫负天恩。”   有舍有得,她已知道“得”是什么了,那么“舍”又是什么?上一世平平安安的阿琇,为什么现在要受这样的苦,这也是舍吗?季侑言尝到了铁锈的腥甜。   “季姐!季姐!”她听见有人在喊她。   季侑言艰难地睁开眼,入目的是头顶一片刺目的光晕。她躲开光,便看见林悦一张担忧的脸,“季姐,你醒了,有哪里难受吗?我叫医生进来?”   医生说她是受惊过度虚脱了,没有大碍,多休息就好了。林悦本想让她好好休息的,结果看见季侑言睡梦中一直在流泪,担心她做了噩梦才叫醒她的。   季侑言意识回笼,哑声问她:“景老师……”   她还没说完,林悦就善解人意道:“季姐你转个身。”   季侑言转过身,便看到景琇手上挂着点滴,像睡美人一样安安静静地躺在她隔壁床。像是生怕景琇下一秒就要消失般,季侑言舍不得眨眼地望着她。她要下床,林悦紧张地来扶她,借着林悦的支持,她脚步虚浮地爬上了景琇的床,侧着身子虚虚地抱住了景琇。   满足到鼻酸。   “你刚刚晕倒吓到景老师了,景老师不敢睡,一直意识清醒地坚持到医院,听医生说你没有大碍,才又昏了过去。医生检查过了,其他的目前看都没事,就是有一点吸入性肺炎,需要住院观察一周。”   “傻瓜……”季侑言想哭又想笑。   “季姐……”林悦欲言又止。   “怎么了?”怕吵醒景琇,她声音很轻。   “你手上和膝盖上的擦伤过几天结痂了就没事了。小腿怎么烫伤了?医生说有点严重,可能会留疤……”   季侑言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了小腿上的刺痛。怎么烫伤的?她也记不起来了。   “没事的,留疤就留疤。”阿琇没事,她已经足够感恩了。   她嗓音艰涩地问:“悦悦,你当时有看到怎么回事吗?景老师怎么会……溺水?”   林悦诚实道:“我其实没有看清楚具体是怎么回事。听摄影说,景老师好像是游得好好的,突然就脸色痛苦,像是在发抖,然后沉了下去。”   季侑言的眼眸也跟着沉了下去。   阿琇水性很好,下水前也做了足够的热身准备,没有道理突然抽筋到溺水这么严重。   是……   林悦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打断了季侑言的思路。   是魏颐真的电话,打来询问季侑言醒了没有。林悦说季侑言醒了,魏颐真便要求林悦把手机交给季侑言。   “还好吗?”魏颐真关心。   “没有大碍了。”   “景老师呢?”   “没事的,让魏姐你担心了。”她忍不住亲了亲景琇的脸颊。   魏颐真松了口气:“那就好。”她又关心了两句,转入正题问季侑言:“虽然我不应该在这时候和你说这个,但是这个事故太严重了,消息被传出去了,媒体上炸开锅了,还有你给景老师人工呼吸的照片。”   不仅仅是照片,甚至还有视频,能模糊地看见那一段季侑言手脚并用跪爬到景琇身边的不顾一切。   “有些无良的媒体又借着这个舞起来了,说你对景老师溺水的反应实在不像只是好朋友。因为太突发了,所以一下子没压下来。我准备……”   她还没有说完准备如何澄清,季侑言忽然恹恹地说:“魏姐,随他们去吧,只要她好好的,这些都不重要了。”   “我不想这样一直遮遮掩掩了,人生究竟还有多少时光可以蹉跎的。”她喉咙发紧,声音沉闷得像是从胸腔中挤出来的。   魏颐真沉默了。半晌,她答应道:“嗯,你先好好休息,这些事我都会处理好的。”   “嗯,辛苦魏姐了。”   她挂了电话,把手机还给林悦,看着天花板发呆了许久,想起来关心林悦:“几点了?”   “早上五点多了。”   “我没事了,你回去休息吧。”   林悦本是不肯,说要等七点和姚潇换班,但拗不过季侑言,最后还是回去了。临回去前,她把季侑言的手机交还给了季侑言:“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我和护士借了个充电器刚充满电。”   林悦走后不久,季侑言毫无睡意,打开了手机。手机卡刚读取出来,钟清钰的电话进来了。   季侑言强打起精神下床到阳台接电话。   一接起电话,钟清钰就是劈头盖脸的责问:“我给你打了这么多通电话,你怎么才接?”   季侑言疲惫道:“刚刚手机没电关机了,怎么了?”   钟清钰恼道:“你说怎么了,我一大早起来就看到新闻了,到处都是你给景琇做人工呼吸的照片,是剧照还是真的?”   “嗯,真的。”季侑言心累,她以为钟清钰是在意她和景琇又闹大了绯闻的事,没有心思照顾钟清钰的情绪,刚想找个借口挂断电话,忽然听见钟清钰缓和了语气紧张道:“那……那没事吧?她怎么样了?你呢?我看照片上你手上怎么都是血?”   突如其来的关心让季侑言发怔。   好几秒后,季侑言才回答:“她没事,有一点肺炎,我也没事,只是走太急摔伤了。”话出口,她才知道自己的声音已经是哽咽了。   钟清钰听出了她的哭腔,放柔了声安慰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是不是吓到了,哎,没事了,下次你们都注意点,拍戏赚钱重要,安全更重要。她以前就受过伤了,怎么还不知道多注意,你多看着点啊。”   在这样的时刻,母亲话语中难得的温柔和认同让季侑言更是想哭。她卸下了在所有人面前强装的平静,忽然就崩溃了:“妈,我刚刚好怕好怕……”   泣不成声。   三次了。重生后阿琇已经受到过三次这样的无妄之灾了。   没有人知道她刚刚有多绝望,也没有人知道她现在有多后怕,更没有人知道,她对以后有多害怕。   这是成年以后,季侑言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这样的柔弱,钟清钰心酸又心疼,想安慰却无措,只能笨拙地说着:“没事了,没事了,别怕……”   “别哭了,多大人了。”男人硬邦邦的声音传了过来。   季侑言被季长嵩吓得止住了声。   季长嵩语气古板道:“没事就好了,我早和你说过,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季侑言被他教育得没心情哭了。   季长嵩似乎有点尴尬,清了两下嗓子,语重心长道:“虽然我不赞同,但你执意要和她在一起,我也没有办法。少年夫妻老来伴,既然是要走一辈子的人,就好好照顾她,知不知道。”   季侑言没想到季长嵩会说这样的话,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鼻酸道:“我知道了,爸爸。”   父女俩都有些不适应这样的温情对话,默契地无言几秒后,季长嵩找借口挂断了电话。   季侑言在阳台看着从天边升起的朝阳,有些怀疑自己还在梦中。   她回到床上,凝望还在沉睡中的景琇,百感交集,情难自已,支起身子亲吻她的额头、鼻尖,满目爱恋。   你看,一切都好起来了。你也要好好的才行。   我们两条命,是一条命,你在哪,我便在哪。   作者有话要说:季·皮糙肉厚·侑言:我排着队,领着虐的号码牌。卑微.jpg 第134章   季侑言心里装着事, 睡得很浅, 隐约中觉得手腕上有微痒的触感拂过,她条件反射地抖了一下手, 惊醒了过来。   睁开眼, 天光已经是大亮了,景琇面对着她侧躺着,一只手正虚虚地搭在她的手腕上。   察觉到季侑言的动作,景琇视线上移, 露出了一张没什么血色的脸, 声音微哑道:“吵醒你了。”   季侑言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恍如梦中, 半晌才露出一抹笑,搂住景琇沙哑道:“没有,醒得正是时候。”   她啄吻景琇,坐起身子一边给景琇倒热水一边关心道:“喝点水吗?头疼不疼?胸口难受吗?”   景琇摇了摇头,“还好, 没事的。”喉咙和胸腔是有点疼,应该呛水后的正常症状。她的视线落在季侑言的皓白的手和小腿上, 低声道:“你的手和腿怎么了?”   季侑言扶着景琇半坐了起来,躲过景琇要接杯子的手,动作妥帖地给景琇喂水,若无其事道:“走太急摔了一跤,过几天就好了,没关系的。”   怎么会没关系。景琇握着季侑言的手腕, 看着她腕内猩红的伤口,指尖轻抚过她完好的地方,心像被什么狠狠地扎着。可事情已经发生了,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了。   她咽下季侑言喂她的水,诚恳道:“对不起,吓到你了。”   季侑言敛了笑意,把水杯放到一旁的桌上,轻声回她:“阿琇,你是吓到我了。”   景琇看见了她神色间难掩的脆弱与心疼。   “阿琇,你……当时怎么了?是不是……突然像以前那样疼了?”季侑言咬了咬唇,试探性地问。   一语中的。   景琇不想让她担心,可也不想骗她。她艰难地“嗯”了一声,解释道:“其实下水前,有发现好像不太舒服了,但我以为是因为太冷了。没想到下水后,突然有一个瞬间就很疼,四肢伸展不开了。”   季侑言脸色登时煞白。   景琇想起来也有些后怕,可她不能露出害怕。她张口想要安慰季侑言,季侑言却目光深深地望着她,艰涩问:“阿琇,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痛吗?”   景琇回望着她,抓过她的纤手,十指相扣,肯定道:“嗯。没事的,这只是个意外。”   季侑言扣紧她的手,没有刨根问底。她只是盯着景琇的眼睛,认真道:“阿琇,你还记得我说吗?这世上,没有景琇就没有季侑言。”   景琇听懂她话里的意思,咬了咬唇,试图缓和气氛,故意揶揄道:“你是要测试我有没有脑损失忆吗?”   季侑言却不接她的话茬,一字一句继续道:“如果你不在了,季侑言也不会在的。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孤单的。”   景琇看清她眼底的决然,笑意消失于唇角。她望着季侑言,眼神很温柔,又带着点哀伤。   季侑言鼻尖发酸,搂住她的腰,埋头在她的颈窝里,恳求她:“所以不要再吓我了好不好。”   景琇回抱住她,歪了头用脸颊贴着她的发顶,涩声答应道:“好,你别胡思乱想了,没事的。”   季侑言还想说些什么,门口忽然传来动静,随即,姚潇提着早餐推门而入。看见床上相拥着的两个人,姚潇意外地停住了脚步,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潇潇,进来吧。”景琇松开了季侑言,出声招呼姚潇,也是提醒季侑言。   季侑言从景琇颈窝里抬起头望向门口,姚潇合上门尴尬道:“景老师,季老师,你们醒得这么早啊。还好吗?我给你们带洗簌用品和早点来了。”   季侑言收拾好情绪,露出如常的笑,一边下床一边开玩笑道:“除了肚子饿其他都好,你来得刚刚好。”   两人洗漱过后,刚准备吃饭,季侑言的手机开始响个不停。是诸如阮宁薇、关以玫、顾子楠等圈内的朋友打来关心两人的,等到卓凛的来电显示跳起来时,季侑言借口出去洗个手,不动声色地走到了阳台接电话。   她出去后,姚潇连忙见缝插针和景琇说蒋淳交代她的正经事:“景老师,昨天的事情媒体上闹得挺大的,因为季老师反应太明显了,网上又有人踩着吃人血馒头了。蒋姐说这次魏颐真挺奇怪的,好像对你们的绯闻没有要大力澄清的意思,连引导转移视线都没有,有点听之任之的意思。蒋姐让我问问你的意思,是你和季姐准备要公开了吗?”   魏颐真不可能无缘无故这个态度的,只可能是言言做了什么决定。景琇看着阳台上季侑言的身影,心头发软。   她摇了摇头,轻声回绝道:“没有,现在还不是时候。你让蒋姐谴责带节奏的人,把视线转移走。”   这样看起来是季老师想公开,但是景老师还没准备好?姚潇在心里嘀咕。这好像和从前完全反过来了,从前,景老师从来都不是那个想藏着掖着的人。但不论如何,不公开客观来说,对景老师的前程是有百利而无一弊的。姚潇偷偷地松了口气。   然而,景琇对自己的前程如何心里已经有预见了。前世她曾凭借这部电影拿下过小金杯,但这一世,其实无论她如何努力应该也都是枉然的。公不公开,对她的未来影响并不大。   可是言言不一样,言言大有可为,不能在这里耽误了。景琇神色凝重。   “好,我知道了,那我和蒋姐传达。”姚潇一口应下。   姚潇走后,景琇和季侑言提起了这件事,她询问季侑言:“言言,你想公开是吗?”   季侑言坐在床边仰望着她,听到她对姚潇的答复,心理有些隐隐的失落。“阿琇,我只是,不想再把我们的时间浪费在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上了。”   景琇看出了她的失望,安抚她道:“我也不想。只是再等等好吗?言言,至少……等这部电影结束了。”   她很看好季侑言以这部电影,比上一世更早两年拿下第一座影后。   季侑言以为她是担心她们的公开会影响整个剧组的成果。她冷静了下来,也知道其实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现在公开,只会让整个电影像景琇当时的话剧一样,平白沦为话题的附庸。   “是我冲动了。公开要面临着太多的东西,影响太多的人和事,我也没和你商量好就贸然……”   她自责的话还没有说完,景琇用气音笑了一声,放柔了声道:“那些都不是我最在意的。”   季侑言望进她的眼里,笑意慢慢漾了出来,明知故问:“那你最在意什么?”   景琇看着她,笑而不语。   季侑言含笑低语,“阿琇,我现在有了想要在所有人面前名正言顺爱你的迫切,才真正明白你当初的心情。”   “对不起,我以前……”   景琇用食指压住她的唇,莞尔道:“那现在让你再忍忍,就当作是对你从前的惩罚吧。”   季侑言跟着笑开了,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哦,我知道了。阿琇,你说得冠冕堂皇,其实就是想公报私仇对不对?”   景琇淡定道:“我是,你想怎么样?”   季侑言跪爬上了床,抬起双手,张牙舞爪吓唬道:“你说我想怎么样?”她双手落在景琇的腰上,最后却只是贴近了她的额头,温柔呢喃道:“我还能怎么样,当然是要好好表现,争取减刑。”   “要爱你,很爱很爱你。”   景琇闭上眼,在心里笑着想:傻瓜,那应该判你无期。   医生原来建议景琇应该住院观察一周的,但景琇恢复得比想象中要好,各项检查都显示没有问题,所以为了不影响拍摄进程,景琇坚持在医院只住了四天就回剧组了。   她缓过来后,除了前几天还有点不适,后面便没有大碍了,季侑言腿上的烫伤反而难办。   得不到休息,频繁动作,再加上天气炎热,汗如雨下,季侑言整个伤口恢复得十分缓慢。虽然季侑言一声疼都没喊过,可景琇却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她私底下和顾灵峰商量调整通告,让季侑言先休息几天,可顾灵峰却看着季侑言这几天精神明显沉下来了的状态很适合拍沈郁这一阶段的戏而犹豫了。他觉得季侑言正好是入戏的状态,不拍可惜,景琇心底却知道并不是这么回事。   季侑言不是体验派的,她演戏不会有这样明显的人戏不分的情况。言言是心里有事,无法开心。   两人谁也无法说服谁,最后顾灵峰推说让景琇问问季侑言自己本人的意见。季侑言自然也是不好意思因为自己一个人耽误整组行程,景琇拗不过她,这件事只好不了了之了。   出院后一周的晚上,六点半要拍一场沈郁和乔月争吵后,沈郁独自一人留在两人的公寓里的夜戏。   这是一场沈郁的独角戏,顾灵峰选择用长镜头来拍。灯光等各方面都已经提前排过了,为了画面真实连贯,所以从六点半天色昏暗开始,季侑言就要进入状态,一直在镜头下等到天色完全转黑那一刻开始自然演绎。一天只能拍到这么一次,一丝一毫容错率都没有,拍摄难度可想而知。   死寂的空间内,沈郁穿着被捉奸时随手套上的睡裙,衣冠不整、失魂落魄地在独坐着。夜幕完全降了下来,屋内没有一盏灯,幽暗地像个被关上的大匣子。   她终于像找回了灵魂一样,站起身去开灯。可按下开关,灯没有亮起来。她这才想起来,卧室里的灯昨天坏了,她买了灯泡,乔月今天回来还没来得及换上就离开了。   她坐回床上,摸索着打开了床头的抽屉。抽屉里放着一个古旧的铁铅笔盒,里面装着一盒火柴,一盒手拿小烟花,还有一盒香烟。   她打开了火柴盒,顺着边,轻轻划下,一簇微弱的火光在暗夜中燃起。她看着火光,眼神很静很悠远。   很快,光灭了。于是她划开第二根,第三根……   一个熄灭,一根燃起,一整盒火柴,只剩下最后一根了。   现在没有人卖火柴了。   也没有人会借她火柴燃起烟花点亮黑夜了。   沈郁打开了烟盒,用嘴唇噙出来一支烟,划开火柴点燃。   火柴的光灭了,烟头的光亮了,沈郁靠在床被板上,静静地抽着烟,抽着抽着,眼里有泪,唇角却是解脱的笑。   她本不是美得令人惊艳的长相,可在这一幕里,她每一帧表情都恰到好处,每一帧画面,都美得让人叹为观止。   监视器里,是深沉的黑,是沈郁指尖似有似无的白烟,还有墙上借着楼下车灯若隐若现的向日葵壁画。   景与人相得益彰。   全场静得针落可闻,所有人都沉寂于季侑言营造出来的意境之中了,直到顾灵峰喊出那一声振奋人心的:“好,过!”   一次过!全场爆发出一阵欢呼声,顾灵峰上前和季侑言谈话,四周都是夸赞季侑言这一场戏简直了的声音。   只有景琇在一片热闹的喧嚣中,听见了自己心动、心疼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姚潇:这次换季老师急着公开了。哎,少时渣攻老来还。沧桑点烟.jpg   季小娇妻告状:阿琇!她说我渣,呜呜呜   景老师挑眉:潇潇,你说谁渣?   姚潇紧张。   景喵喵:你说谁攻?   季小娇妻枯了:……这是重点吗?! 第135章   顾灵峰和季侑言说了几句话, 满面春风地回到了监视器前, 场务和道具组请示过导演,进场开始整理现场, 林悦举着小电风扇小跑到了季侑言的身边。   季侑言还在床边休息, 林悦把电风扇对着她吹,嘴巴张张合合,一脸的崇拜与兴奋。季侑言接过她递来的冰水攥在手里冰着手,仰头看向林悦的神情淡淡的, 笑意不达眼底。   似乎是情绪还没有抽离出来, 像沈郁,也像过去的季侑言。景琇眼神黯了一瞬, 穿过人群走向她。   她在季侑言面前蹲下身子,掀起季侑言垂落在床边的裙摆,露出她一截细白的小腿。   季侑言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地上还没来得及捡起的烟蒂,对着景琇挤出了一抹柔和又局促的笑。   包扎着伤口的纱布没有渗血,景琇稍稍安心。她抬头淡淡一笑, 坐到季侑言的身边,口吻随意地问:“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   季侑言眨巴眼睛, 像做错事被教导主任捉到的坏学生一样,垂着头小声道:“以前有段时间,特别特别不开心,不知道怎么就……学会了。”越说越小声。   这个圈子,外面人看起来有多风光,圈内人压力就有多大。烟、酒对很多人来说是最基本的排压方式, 但景琇却是这个圈子里的异数。不是没有压力,但她却自律得惊人,季侑言和她在一起的那些年,一直用同样的标准要求自己。直到两人分开,她彻底迷失,彻底失控了。   她怕景琇不高兴,没想到景琇却只是沉默了几秒,轻声问她:“要不要吃片口香糖?”   季侑言打量她,确信景琇与她对视着的双眸里只有温柔,没有低气压。她露出了放松的笑,点了点头:“要。”   景琇从手包里取出一片口香糖,拆了一半的包装递给她。季侑言低下头,把散落的秀发挽到耳后,伸出舌尖把口香糖卷入口中。   景琇看着她嫣红的小舌,没由来地吞咽了一口。她转开视线,声线平常地问季侑言:“晚上出去吃饭吗?这里附近有家店口味偏甜偏清淡,我以前去的时候常想,你应该会喜欢的。”   景琇除了这部电影,没有其他的作品在这里拍摄过,以前自然是上一世她独自在这里拍摄的时候。两人心照不宣。   季侑言眼底泛起了真切的笑,凑到景琇眼前拉长了声道:“噢~阿琇,你一直都记挂着我啊。”   景琇突然被戳破,扫了季侑言一眼,也不应声,只撇开了头看四周,仿佛没听见这一句话。   季侑言眼底笑意加深,抓过景琇的手放进手心里,准备再逗逗景琇,忽然听见景琇的声音不咸不淡地传来:“你难道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吗?”   什么事?季侑言反应过来景琇话里的意思,心上泛甜。景琇却不给她得瑟的时间,站起身吩咐道:“走吧,你去换衣服。”   季侑言抛开了残存的沉闷心思,拉住景琇的手,摇晃着撒娇道:“拉人家一把嘛,人家腿疼得站不起来了。”   景琇回头嗔她,嫌弃之情溢于言表,但见季侑言眉梢眼角都染着笑,她心轻快了许多,最后还是绷不住勾了唇角,陪季侑言玩起了这无聊的小把戏。   林悦默默地收起了小电风扇,实在难以把眼前这两个人和从前那个冷面景老师、稳重季姐联系起来。   “想什么呢?收拾下走啦。”季侑言愉快地弹了林悦一脑蹦。   林悦委屈地捂住额头,抬起头就看见景琇冷冷地盯着她,盯得她莫名地打了个颤。   “帮我叫潇潇过来,一起去吃饭。”景琇听不出情绪地支开林悦。   林悦点头,大气都不敢出地跑开了。她错了,季姐不是那个稳重的季姐,景老师还是那个冷面的景老师。   她没听见,她离开后景琇声音更冷地教育季侑言:“以后,别动手动脚。”   她都忍了好几次了。   此话一出,不稳重的季侑言笑得更不稳重了。“连悦悦的醋你都吃吗?”   冷面的景琇脸更冷了,甩开季侑言大步流星地朝外走,乐得季侑言除了甜蜜什么情绪都没了,追上去又是卖乖又是卖蠢才哄住了。   夜里十二点多,季侑言再一次在景琇睡着后睁开了眼,一眨不眨地凝视着景琇,确认着她的安好。   从景舒榕与自己透露的信息和自己亲眼所见的两次疼痛发作中,她总结出景琇的剧痛大抵都是在半夜发作的。自景琇溺水后,她就变成了一只惊弓之鸟,身体的生物钟比闹钟还要准时,一接近零点,她浑身的神经就完全无法放松下来,情绪根本不受控制。   再加上从卓凛那里传回的关于道空的消息,失去的恐惧夜夜来袭,让她无法安眠。   究竟要怎么样,她的阿琇才能平安顺遂。凭什么前世的过错都要由景琇承担,凭什么景琇忍受痛楚的时候自己还能够安枕而卧,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安好是罪恶、可耻的。她知道自己这样的状态不对,可她却没有办法调整过来。   她克制住自己想要咬手、想要用手压痛腿上伤口的欲望,光着脚下了床,出门去到客厅。   她从茶几抽屉里取出了白天从片场顺手带回来的女士香烟和打火机,打开烟盒咬出一支,噙在唇间,打开打火机,低头护着火点燃,啪嗒一声合上,听着这一声响失神了好几秒,轻轻地把烟和打火机放回抽屉里。   她转身站到了窗边,开了窗,把手肘支在窗框上,幽幽地望着远处寂静的夜色。细长的烟夹在她的长指尖,她只抽了一口,想到景琇,又克制着不再抽第二口了。袅袅的白烟顺着风飘动着,不知道要飘向哪里。   最多的是还未飘远,便飘散了……季侑言出神地看着。   一双纤柔的双臂从身后拥住了她的腰肢,季侑言僵住了身子,本能要挣扎的一瞬间,她鼻尖嗅到了若有若无的熟悉香气,身体放松了下来,思想却紧张了起来。   她慌张地想把烟藏起来,可是根本无处可藏。   “抽了会开心一点吗?”女人清冷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   她太了解季侑言了。季侑言这几日的状态不对,景琇比谁都清楚。她隐约知道季侑言在不开心什么,可这个问题,她自己也没有答案。她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够说服季侑言让她真正安心。   “好像不会。”季侑言苦笑,把烟捻灭在窗框上,就这景琇环着的双臂,转过身准备认错。   几乎是在同一瞬间,景琇抬起头亲吻她,“那这样呢?能让你开心一点吗?”   毫无心理准备,季侑言又惊又喜。她舔了舔唇感受唇间的余温,才弯眼提醒道:“阿琇,有烟味。”   景琇琥珀色的眸里漾出涟漪,凑近了季侑言,略带着凉意的双唇再一次贴上了季侑言的薄唇。“我不介意……”   这一次,她伸出了小舌挑逗季侑言,吻得温柔又绵长。   像被一只惯来高傲的小猫收起了利爪,带着茸毛、露出肉垫踩在心间、认真地取悦着,季侑言心又痒又软。   她回搂住景琇,热烈、急切甚至有些莽撞地侵占着,像是想把胸中所有难以传达的不安、眷恋都融进这一吻里。   景琇圈着她的脖颈,抚摸着她的后颈,包容下了她的一切。   仿佛是暴雨过后的水库被开了闸门,渴望如水般汹涌,季侑言情难自禁地压着景琇后退,抱起景琇坐在了沙发扶手上。   即将擦枪走火之时,景琇绷着的脚尖不小心踢到了季侑言小腿上的伤,季侑言猝不及防,倒吸一口冷气,两人这才清醒了过来。   景琇推着她要下去查看她的伤,季侑言眼里带着不知道是急出来还是疼出来的湿漉,低声安抚她道:“没事的。”   景琇却还是不放心,坚持着下了沙发,开了茶几旁的台灯,蹲下身亲自查看后才放心。   她站起身,季侑言环抱住她,用下巴轻戳景琇的肩膀,悠长又哀怨地叹气。   景琇好笑:“怎么了?”   季侑言小声问:“回房了还能继续吗?”已经吃素好久了啊。   景琇喉咙动了动,纵容道:“也……不是不可以。”如果可以让她安心地睡一觉。   季侑言双眸顿时亮了起来,喜出望外地想说什么,顿了顿,还是收敛了神色,叹息道:“算了。”她不是不分轻重的人,明天她们两人都有镜头的,戏份不轻。景琇不喜欢出声,忍在喉咙里更容易哑嗓子,明天状态肯定会被影响。   “这样就够了,我已经很开心了。”季侑言啄吻景琇,心间煎熬着她的大窟窿仿佛在景琇的体温中一点点被填满。   景琇打量着季侑言的神色,看得出她多少还是有些失落的。终究是心疼,景琇含住她的耳垂,暧昧道:“等周末休息了。”   电影剧组不比电视剧剧组,每一镜每一秒都需要精雕细琢,不仅需要每一个演员的饱满状态,也需每一个工作人员的良好状态来配合。所以电影剧组通常不加班,顾灵峰剧组甚至排了每周一到两天的休息日。   等周末休息了做什么,不言而喻。季侑言笑逐颜开,忽然托着景琇的削肩,弯腰揽住景琇的膝弯,打横抱起了景琇,“那我先来排练几分钟。”   景琇大惊失色,搂紧了季侑言的脖子,威逼利诱让季侑言放下她却是无济于事,最后两人笑闹着一起倒在了大床上。   难得的,季侑言没有做噩梦,安睡到了天明。天光初现,景琇才亲了亲季侑言,缩进她的怀里安心入睡。   周五那天,下了戏景琇提议开车回北城,说是晚上想在家里舒服地睡一觉。季侑言不疑有他,只以为景琇是觉得在剧组里,旁边住着姚潇和林悦放不开。   没想到,除了“开禁”,景琇竟还给她准备了别的惊喜。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也是甜的~   季姐弹悦悦脑袋。   景喵喵:盯~   悦悦后背发凉:呜呜呜,人家只是莫得感情的工具人啊。   景老师,刀下留红包啊! 第136章   车子沿着导航一路驶回北城, 下了高速, 导航播报了好几次,季侑言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路线不太对。   “阿琇, 不是要回家吗?”季侑言探头看导航的目的地, 显示的是一个陌生的地址。   景琇勾了勾唇,漫不经心道:“嗯,骗你的。”   车子顺着导航下了高架桥,往市郊方向继续前进。城市灯火通明的夜落了下来, 两旁高耸的大楼渐少, 除了呼啸而过的车辆,只剩下一盏又一盏仿佛没有尽头的路灯在飞速倒退。这是一条季侑言没有经过的路, 有点幽静,又有点新奇。   “骗我的?”季侑言咂巴着这三个字,“那我们现在去哪?”   景琇唇角含着清浅的笑,卖关子道:“到了你就知道。”   “噢,这么神秘啊……”季侑言配合着捧哏, 她靠回椅背上,琢磨着景琇的侧脸线条, 有点好奇又有点期待。   景琇看穿了她的心思,扫她一眼,唇角的弧度渐深。   季侑言觉得她好像太气定神闲了一点,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逗景琇道:“阿琇,你该不会……”   “嗯?”   “这车毕竟是借的……”她吞吞吐吐。   景琇眼皮跳了跳, 直觉季侑言要说的不是什么正经话。   果然,季侑言叹了口气,煞有其事道:“而且,这车好像防震不太好,不……”   她话还没说完,景琇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蹙眉又好气又好笑地横季侑言。   这样更可爱。季侑言露出得逞的笑,伸手覆在景琇放拨片的手上准备哄景琇。   外人面前向来不苟言笑的高冷女王,对着胡说八道的自己却总是没有办法。季侑言喜欢看她这样的眼神,喜欢故意这样一次次确认景琇独独会对自己展露的柔软。   景琇这次却不给她机会,抽开手,“啪”一声打在她的手背上,“下车。”   她解开自己的安全带,也是要下车的姿态。   哎,好无情。季侑言微愣,转回头看向前方,发现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车子已经开到了一个大院里,降下车窗看向外面,似乎是在一个胡同里。周围静悄悄的,除了路灯,楼房里也没什么光亮透出来。   像是看出了季侑言的好奇,景琇打开车门解释道:“这一片主要是做文创产业的,晚上没什么人。”   季侑言跟着解开安全带下车,打量四周,看见不远处的院门口有个男人在朝景琇请示,景琇点了下头,男人关上了院子的大门,拐进了一旁的屋子里。   “阿琇,这里是……”季侑言疑惑。   景琇锁了车,绕到她身边,虚虚地勾了她的小拇指带着她往前走。“你看得清前面房子上的标识吗?”   季侑言的视线顺着她的话投向里前方的建筑,夜色太浓了,看不清建筑的外观装饰,只看得清是一栋不高的楼房。距离近了,她停下脚步,借着路灯的光亮仔细地打量房子上镶嵌的黑色英文字。   E、X、C、S……她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拼着,拼完念了一遍,心跳骤然快了起来。   EXCSTUDIO……EXC是她想的“优秀”的那个意思吗?她睁大眼睛,隐含惊喜地向景琇看去。   景琇已经到了门前。她刷开了门,微微偏头,朝着她盈盈而笑:“欢迎来到季侑言的专属录音棚。   在沙沙作响的树叶声中,季侑言听见自己如擂鼓的心跳声。   她终于知道景琇为什么可以胸有成竹地对自己说“录音棚不急”了。   她一眨不眨地与景琇对视着,想要矜持,却还是忍不住从心底漫出来的欢喜。她抬起脚朝景琇走去,越走越快,最后几乎是小跑着冲到景琇身前,一把搂住了景琇,推着她跌进了录音棚内的黑暗。   景琇微讶一声,被她扣在了门板上,随即温软的唇落了下来。   门还没有完全合上,昏暗的光线下,景琇抬眸撞入季侑言的眼底,触及满目的欢喜与柔情。她心一软,搂住季侑言的后脑,闭上了眼由着她胡作非为。   眼见着火势即将蔓延,景琇找回了一丝理智,别开了脸道:“言言……别急……”   这里确实不适合。季侑言意犹未尽地用鼻尖蹭蹭她的鼻尖,听话地停了下来。   “藏得真严实,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她帮着整理景琇的衣服,话语里带着藏不住的欢喜。   景琇眼里水波荡漾,“从你说想要制作专辑开始。”   她脱开季侑言的怀抱,不无遗憾道:“本来想当生日礼物送给你的,但是中途施工出了点问题,没办法在预定的时间内完成。”说着她合上了门,打开了顶灯和壁灯。   季侑言这才看清门内的空间构造,现在她们正处在一条狭长的走廊上,走廊的尽头左右侧各是一扇门,门上标牌写着“studioA”、“studioB”,应该是录音室的主体空间。   走廊的两边是布置简约又不失设计感的展示墙,季侑言一眼就可以看见最靠外的展示区上放着的是她刚出道时发行的那张扑街专辑和海报,第二个展示区上,放着的好像全是各种写着黑字的纸张。   她走近了细看才发现,那些纸张,有揉过展开的,有撕碎贴好的,一张张全是她过去的废弃手稿。   心弦像被什么重重地拨动了一下,季侑言喉咙发涩地看向一旁的景琇。   景琇躲开她的视线,指着唱片的那个区域,暗示季侑言道:“这里很空……”   季侑言用五指握住她的指头,默契地许诺道:“有一天,我会填满它的。”   景琇露出满意的笑。   季侑言凝视着她的笑颜,眼神渐热,她握着景琇指头的五指用力收紧了两下,“我……”   话还没出口,景琇连忙从她手中抽回了食指,耳根发红道:“走吧,进去看看喜欢吗。”   季侑言愣了愣,看着景琇不自觉在摩挲着的食指想到了什么,整个人越发荡漾了,“阿琇,你在想什么?嗯?”   景琇不理会她的揶揄,推开了studioA的门,坦诚道:“音乐方面我是外行人,声学设计我是找Herbert设计的,这方面应该没有问题。但其他的设备,我是综合着别人的意见购置的,所以不确定会不会合你心意。”   “再不会有比它们更合我心意的了。”季侑言站在门口环视室内,由衷回答道。这是一个排练室,玻璃隔板的对面应该是控制室,场地很大,只一眼扫过去季侑言心底就有底了。   与她去过的顶级商业录音棚不遑多让。太奢侈了。   景琇只当她是说情话,并不放在心上:“有不合适的你现在提出,还来得及改。”   “这里是一个大的排练室,方便乐队排练,对面是控制室。这个studioA有一个比较特别的设计,就是你看天花板,是玻璃的,二楼的studioC录音棚与这里三个空间是可视的,方便同期录音。”她指着墙壁的设计、排练室内的吉他箱、鼓、话筒箱……一一介绍过去。   季侑言起先还比较冷静,渐渐地被这些从前只在介绍里见过的顶级设备吸引去了注意力,爱不释手,一个个说起来如数家珍,反倒反过来给景琇介绍了。   景琇跟在她身边,看着她眼底纯粹的热爱与开心,心也跟着感到由衷的满足。   季侑言从一楼玩到二楼,最后在studioC中试着录唱了一小会儿,又去控制室中琢磨了许久。   等她从定制的操作台上抬起头,不经意间透过玻璃撞入景琇凝望着自己的双眼,一股懊恼之情油然升起。   她品玩得忘记了时间,把景琇晾了好久好久。   她脱下耳机出到录音室里,挤进景琇坐着的沙发里,摸了摸景琇的脸哄她道:“是不是很无聊,困了吗?”   景琇摇了摇头,“还好。”顿了顿,她又问了她一次:“喜欢吗?”   季侑言把她的手抓在手心里,一字一字说得认真:“喜欢,非常喜欢。”她不说谢谢了,只是亲亲景琇的额头,心疼道:“阿琇,辛苦你了。”作为一个外行人,打造出这样一个录音棚,还是在这样忙碌的行程下,要耗费多少心神可想而知。   没想到景琇敛了敛长睫,盯着季侑言澄澈的双眸,难得不客气道:“嗯,是挺辛苦的。”   她一手托在季侑言下巴上,一手往沙发后探去,熟门熟路地给室内换了个暗色的灯光。   气氛顿时旖旎了起来。   季侑言跪坐起来吻景琇,狡黠道:“那我想办法让你放松一下?”   景琇躲开她的吻,声音已经染上了媚意:“要用我的办法。”   “什么办法?”季侑言像逗小猫咪一样,饶有兴致地逗她。   景琇直起身,趁着季侑言没防备,和季侑言换了个位置。   “你刚刚唱歌了。”景琇惯来清亮的眼眸染上了迷蒙。   很迷人。季侑言撩开景琇散落的发,抬起身子亲景琇的下巴。“嗯。”她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咕哝。   “现在,我想听哼的。”景琇在季侑言耳边吐气如兰。“言言,在这里给我哼一首歌。”   “哼”字咬得意味深长。   季侑言发出一声低柔的笑气音,仿佛很为难:“可我也想听你哼怎么办?”   “看我们谁谱曲的技术好了?”似乎在很认真地商量。   景琇勾唇,不回答她的话,借着位置的优势,抓着季侑言的双手按到了头顶。   “那我先来。”她吻着季侑言,轻轻地笑。   ……   久旱逢甘霖,两人都很尽兴。三楼备有休息室和浴室,两人稍作收拾,上了楼洗澡,准备宿在那里。   浴室里什么都有,季侑言撕开外包装,抬眸逗景琇:“我觉得你早有预谋。”   景琇白皙的脸上绯红一片,别开脸不看季侑言,竟是没有反驳。   是,她早有预谋。她盼着她能够忘掉其他,开心一点。   餍足后,季侑言睡得很沉,是近期少有的好质量。景琇克制着不敢睡,见她是真的睡沉了,才放下心来让困意席卷走自己。   第二日两人一起睡到日上三竿,吃过门卫送来的早餐后,季侑言和景琇离开录音棚,驱车回家。   路上景琇随口和季侑言提起:“studio还有一个美国定制的调音台还没送来,等拍完电影,你回来录制专辑的时候应该刚刚好能赶得及。”   季侑言想到了什么,眼神黯了下来。她指节微微蜷起,开口和景琇坦白道:“阿琇,我专辑应该要到明年才会开始制作了。”   “等拍完电影,我想先出国一趟。”   车速陡然慢了下来,景琇错愕地看着季侑言。   季侑言不再隐瞒,和景琇挑明了说:“阿琇,你知道,我在找道空大师。”景琇在画像上留的那一张便签,她看到了。   “有消息了?”景琇微微蹙眉。   季侑言点点头,又摇摇头:“是,我托卓凛学佛的朋友帮忙留意的。她朋友前段时间在不丹的一次辩经会上见过道空大师。但是……”她声音染上了痛苦:“大师不愿意回来见我们,他说,前缘已了,不可强求,好自为之。”   不可强求,表示道空显然知道她们有所求,也表示了——不是猜测,景琇身上当真有所缺。这十二个字分量太重了。像是宣判,季侑言怀揣的最后一点希望都落空了,于是夜不能寐,日日煎熬。她看着景琇在她身旁安卧,却总觉得仿佛都是镜花水月。   “他不愿意回来,那便我去找他。”季侑言眼神里是破釜沉舟的坚定。   作者有话要说:季汪:我阿琇唱歌真好听。   阮宁薇兴奋:好久没听景老师唱歌了,唱的什么呀?   季汪低笑:我们一起学猫叫,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对不起,你的好友景琇已退出聊天。 第137章   景琇侧目看季侑言, 眼神晦涩, 欲言又止。   失望不是没有的。但佛家讲究因果缘法,道空会说这样的话, 她并不意外。她虽然盼过找到道空问明身上不时疼痛的原因, 可如果这是不可强求的事,她也不盼着季侑言能够找到道空。   不可强求,强求就有代价,她比谁都清楚。现在这样, 季侑言平平安安地在她身边, 已经比什么都好了。这本来就是她最初的诉求,佛满足了她, 如果一定要从她身上拿走什么,那也是她心甘情愿的。   然而她也知道季侑言这段日子在不开心什么。如果她不去这一趟,怕是心结难解,过不了自己的那一关。   景琇打了方向灯,在前方可以临时停靠的小巷子口拐了个弯, 停了下来。   “大师现在还在不丹吗?”景琇缓和了神色问。   季侑言眉目沉郁,摇头道:“不知道。大师似乎有意避开, 卓凛朋友没办法强留他,来不及等我通知人持续追踪,他就已经无声无息地离开了。”   这一次错过令季侑言捶胸顿足。如果不是电影无法走开,她当时就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去。   景琇若有所思:“那现在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季侑言低落道:“没有。不过根据之前他在辩经会上透露的行程,他这半年应该都会在不丹、尼泊尔一带大大小小的寺庙游访。”她拾起了一点信心,笃定道:“有这个方向, 耐心一点,一定可以找他的。”   景琇却理智得过分,“那你准备跟着寻找多久?”   季侑言指甲陷入掌心。她咬唇看着景琇,没有马上回答。   景琇长睫低垂,现实道:“言言,大海捞针,不是诚意和努力就能够做到的事,有时候,是机缘。”   而机缘,是最琢磨不透的事。季侑言的时间耽误不起。   她抬眸凝视季侑言,心里有了决断,与季侑言商量:“你说他这半年都会在不丹、尼泊尔一带。等我们电影杀青,距离这半年大概还剩下三四个月的时间。言言,我们就定这个时间,三个月,你去找他,找到了最好,找不到也没事,你回来,我们安下心生活,等待下一次机缘好吗?”   她见季侑言犹豫,把季侑言的手包握在手心中,哄她道:“只是一点点疼,没事的。”   哪里只是一点点的疼?她故作轻松的模样让季侑言胸腔发疼。她反握住景琇的手,应不出那一句好。   景琇的声音越发柔了:“况且,其实我想过,也许是我们太着急了。等到后年,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去上一世我找到他的地方找他就好了。”   说是这么说,可她们心里都清楚:重生带来蝴蝶效应,谁又能确定道空的足迹还会是过去的那个足迹。   季侑言害怕这两年会有更多的变数,她害怕景琇等不了这两年,害怕景琇要再次承受上一次的痛与危险。   可景琇却叹息着说:“言言,不留遗憾不是最重要的吗?我们与其把时间蹉跎在分离与寻找上,不如珍惜时间,好好地在一起不是吗?”   这一声叹息砸在季侑言的心上,砸得她鼻头发酸。她知道,景琇说的是对的。   她只是,只是不能甘心。   她垂下头,乌黑的秀发挡住了她发涩的双眼。她抬起景琇的柔荑,在唇下眷恋地摩挲。“我答应你,三个月。”   像是在安慰景琇,又像是在安慰自己,她呢喃低语:“一定会找到他的。”   景琇眼神透出柔软,轻抚季侑言的细发,附和她道:“嗯,一定会的。”   可如果是代价换代价,那就算了吧。她在心底里偷偷地祈求。   气氛有些沉闷,景琇有意缓和。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低沉道:“这样的话,圣诞你也不回来了是吗?”   季侑言微愣,抬起头看景琇微皱的小脸,品出她藏在眼底的失落,心底又有了几分酸酸甜甜的滋味。   她振作了起来,逗景琇道:“可能不止圣诞噢,生日也不能陪你了,跨年也不行了。”   景琇不悦地挑眉,语气凉飕飕的:“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挺得意的?”   季侑言察觉到危险,连忙否认:“错觉!”她抬起景琇的手,吧唧地连亲了好几下,情真意切,柔情似水:“等我回来,全部都补给你。阿琇,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景琇被她取悦到了,紧咬下唇也压不住要溢出的笑。她转开脸看向窗外,道路的尽头,T字路口两边,来来往往的车流络绎不绝。   这世上的人真的很多,一转身就能够遇见无数个。   可是,“我只想要你。”   她忍不住吐露心声。   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她的身上,她的侧脸线条是混血儿特有的深刻锐利,可神色却是那样柔和。季侑言未沐浴在光下,周身却是暖洋洋的一片。   她开口想要应些动情的话语,景琇像是回过了神,有些不好意思。她耳根泛红,发动了车子,转移话题道:“我和蒋淳准备明年联合新互科技,以出品方的身份投资两部网剧 ,蒋淳发了几个本子给我,你电视剧这边比较有经验,晚上可以帮我参考一下吗?”   季侑言弯了弯眉眼,接她的话道:“好啊。”说完她又打趣她:“那帮完有没有什么犒劳呀?”   景琇嗤笑一声,故意不解风情地回答她:“送你两瓶眼药水?”   季侑言:“……”   景琇唇角扬起一点弧度,沉吟道:“你要是正好看到想留给你那边新人的角色,和我说一声。”   季侑言工作室也签人,但主要是魏颐真人脉广,季侑言在电视剧这一块名气打出来了,有很多外接资源可以分,和她工作室是不同的方向。   季侑言愣了愣,也没有客气,只是揶揄道:“他们运气真好。”   “嗯?”   季侑言狡黠道:“签了我,有这么大方的老板娘。”   景琇嗔了她一眼,发出一声好听的笑气音。   气氛轻松,景琇略微踌躇,还是借机问出了口:“最近戏有点压抑,正好回来了,我明天想预约一个熟悉的咨询师聊聊,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她话说得自然,可抓握在方向盘上泛白的指尖还是暴露出了她的紧张。   季侑言心头发软,不再逞强,答应道:“好,我和一起去。我最近也觉得需要聊一聊了。”语气轻快,没有一丝丝勉强。   景琇稍愣,略带惊喜地望向季侑言。季侑言眼波漾了漾,大大方方地由她打量着。   如果脆弱可以得到理解,示弱便也不再可耻。景琇让她不安的赤裸,变成了一种安心的幸福。   很多话不用直白地言明,心照不宣。   景琇唇角有不加掩饰的笑意爬上。   十月中旬,夜色中的向日葵在映州杀青。景琇和季侑言杀青后在映州散心了三天,为避免节外生枝,两人在机场直接分头走了。景琇回北城处理工作上的事物,季侑言回延州看望父母。   两天后,季侑言从延州出发,经尼泊尔转机飞往不丹。   这是很私人的行程,但还是有媒体挖掘了出来。季侑言为电影闭关许久,所有媒体都在翘首以待之时,她居然又闭关了,去的是佛国不丹,一待还是两个多月了。   这就很引人遐想了。   闻风而动的媒体人与一些因季侑言这一年来地位上升而有利益冲突的花旦们浑水摸鱼,适机抹黑季侑言,猜测什么的都有。最有板有眼的一种猜测是季侑言拍戏过程中遭受了巨大打击,看破红尘,借佛疗伤。这个猜测故意没有言明是什么打击,经小道传播,越传便越离谱,越传越龌蹉。   景琇气得冷笑,雷厉风行地把背后的人都以牙还牙收拾了一遍。林家是不如以前了,但景琇、蒋淳和魏颐真在圈内深耕多年,也有自己的人脉和渠道在。有些消息压不住、撤不下来,那就用别的消息来转移焦点,分散大家注意力。她行事是比从前谨慎了,但也不怕得罪人。   背后的人见景琇护着季侑言,行事狠厉,也不敢继续乱咬季侑言了。景琇便让蒋淳和魏颐真引导舆论,盖章季侑言是因为电影后劲太强,季侑言过于投入,所以需要时间出戏,去不丹是为了散心,寻求一种宁静的状态。   这种说法出现后,粉丝自发拥护,季侑言敬业的人设被巩固,观众对《夜色中的向日葵》也越发好奇了。电影未上映先火,省了一大笔宣传费,顾灵峰心里最是美滋滋。   外界时有风雨,但对两人的影响其实不大。除了道空不时出现的消息总让人带兴而去、败兴而归外,一切都好。   景琇在北城一边跟顾灵峰学习电影后期制作,一边应酬工作室各项事宜。季侑言在不丹、尼泊尔寻人,换了个远离喧嚣的环境,心渐渐静下来,关于专辑、关于演艺、甚至关于景琇给她看的剧本都有新的灵感和新的感悟。   两人每日都会联系,有时候兴致起来可以聊到手机没电,有时候累极聊着聊着也会睡着。像回到了最开始刚出道时的时光,两人都满怀着赤诚,一同在为热爱的事业、在为美好的未来奋斗着。   虽然隔着千山万水,心却好像每日都是被彼此揽在怀中安睡的。   一直到一月份的某天傍晚,一通从延州打来的电话打破了平静的日子。   钟清钰隐含无助地说:“景小姐,我是言言的妈妈。你联系得到言言吗?言言爸爸吃饭的时候说心口难受,手和嘴唇都在抖,我立刻开了车送他去医院,刚进急诊,他就昏过去了。医生说是突发性心肌梗塞,之前建议过的心脏支架手术不能再拖了。我想和言言商量,却怎么都联系不上她。她现在到底在哪?”   景琇心咯噔了一声,手脚发凉。 第138章   “阿姨, 言言在尼泊尔, 早上还和我通过消息,应该是一时没有信号, 我马上联系她。”景琇稳住慌乱的心跳, 语速飞快。她和顾灵峰点了个头示意,边往剪辑室外疾走边问:“阿姨,叔叔现在怎么样?”   钟清钰声音喑哑:“现在人是救过来了,还没脱离危险, 送icu了。医生建议手术, 但是又说他情况复杂,手术有风险, 我……”她有些说不下去了,仰起脖子平复情绪。   景琇心乱如麻,她拉开休息室的电脑椅,极力冷静地安慰钟清钰:“阿姨,叔叔一定会没事的, 你们现在在哪个医院?”   “市医院。”   “上次的那个医院?”   “对。”   “好,阿姨, 我稍后会把你联系方式给上次主治的专家,让他们过去会诊。你留意一下电话。”景琇当机立断。她开了扬声器,双手啪啪啪地在电脑上查询航班信息。因为手抖,连续打错了好几次。   她一会儿想得是上次季长嵩病重时季侑言的崩溃,一会儿想得是季侑言怎么会联系不到,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 言言错过了……   “好,那麻烦你了。”这种时候了,钟清钰也无心再和她客气了。   “那我先挂电话联系言言和医生了,有消息我马上通知你好吗?”景琇掐指腹让自己镇定下来。   “好。”   她挂断电话,姚潇正好提着午餐推门进来:“景老师,今天……”   景琇站起身,急促道:“正好,潇潇,你过来,订最近一班去延州的机票,你和我一起过去。”她低头快速地翻着手机通讯录,面沉如水。   姚潇意识到不对劲,敛了笑道:“好。”   景琇压住对季侑言的担心,先给朋友打去了电话,让他联系专家过去给季长嵩会诊,而后才拨打了季侑言的手机。   如钟清钰所言,季侑言失联了,手机中只反复传来“你好,你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的机械女声。   景琇心越发乱了,转而又联系了跟着季侑言去了尼泊尔的林悦,一样的,无法接通。   这是之前从来没有过的情况。不安感弥漫全身,景琇声音有些颤地吩咐姚潇:“潇潇,你查一下尼泊尔今天有没有什么新闻。”   姚潇已经从她拨打的电话里推测出发生什么事了,她买好了机票,听到景琇这么说,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她指节跳动,关于尼泊尔最新的新闻转瞬就跃然于屏幕之上,最上面的那条,赫然是“尼泊尔X峡谷雪崩”……   姚潇整个人僵住了,还在想要不要如实转告景琇,就看见景琇的视线已经落在了屏幕之上。她张口想说什么,景琇唇线紧抿,一言不发地背过了身打电话。   “珈珈,你有卓凛的电话吗?给我……”她声音沉稳,听不出任何异样,可姚潇却看见,她的肩膀在几不可觉地发着抖。   她有条不紊地拨打了一个又一个电话,辗转从尼泊尔的私家侦探那里得到了季侑言的消息。   “今天早上我们得到消息,道空大师在S山的寺庙里养病,怕再次错过,所以季小姐一得到消息就决定马上赶过去了。只是临近中午的时候,我们经过XM大峡谷,遇到雪崩了。”   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景琇身子发软,伸手压在椅子的扶手上撑住身子。“言言呢?”她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这句话。   “我们一队走得快,所以只受了一点皮外伤,但我们身后的一行人都被埋了。我们帮着救完人,决定原地折返,过两天山体稳定了再来。但季小姐很坚持,也不让我们跟着冒险,准备一个人走,林小姐不放心,跟着她一起走了。”   对方也很慌张,“这个时间按理说季小姐应该到庙里了,怎么会突然联系不到了。”   景琇眼前发黑,脑袋嗡嗡作响。她克制住巨大的恐慌,勉强找回自己的理智:“现在能过去吗?”   “不可以,现在封路了。”   “你把具体的地址和路线发给我。”景琇抓着扶手的手背青筋隐现。   她挂了电话,接连打了好多通电话,一层接一层地找了关系,让人联系路段后沿途的当地人一路寻找季侑言。   一切都安排妥当,景琇松开椅子扶手,虚脱般地靠坐在了桌子旁。她垂着长睫,脸色煞白。   “可能是雪崩影响了季姐的信号……”姚潇笨拙地组织着语言。   景琇紧抿着的唇颤了颤,低哑地应了声“嗯。”   几秒后,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打起了精神往外走:“走,通知接机的司机。”   “去……”姚潇一下子没跟上她的思路。   “去延州。”景琇低低道。言言不会有事的,季长嵩也不能有事。她不能让言言再有遗憾了。   姚潇了然,帮景琇提着包,边打电话边快步跟了上去。   飞机上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景琇总是无法自控地想起,那一年,她是怎样地熬过了漫长的飞行,在下机后,面对了怎样的绝望。   言言不会再这样对自己的。她双手交握,后槽牙咬得紧紧,借由着十指相压的痛感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两个小时的后,一下飞机,景琇就立刻连上了网络查收消息。   什么消息都没有。   夜深了,一阵冷风刮来,景琇通体发寒。她抗拒着身体的抖瑟,告诫自己,没有消息,也是一种好消息。   通往医院的路上,车子路过繁华的路段,姚潇小心翼翼地问景琇:“景老师,我下去买点东西上来给你好吗?”她飞机上吃了飞机餐,但景琇却是一口没动。   景琇眉目沉郁,淡淡道:“不用了,我没胃口。”顿了顿,她想到了什么,又改变主意道:“算了,你下去买三份吧。”   三份?姚潇微愣,但马上就反应过来了。她应了声,让司机在能停车的地方停了车,小跑着过去买了三份晚餐上来。   抵达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多了。景琇只套了件黑色的长羽绒服,戴上了帽子和口罩,无心查看四周是否有狗仔,脚步匆匆地从住院部的偏门进去。   住院部的走道空荡荡的,四下一片寂静,景琇和姚潇急促的脚步声显得分外清晰,一声声敲在钟清钰的耳膜上。   她似有所觉地看向声音来源,意外的,下一秒景琇颀长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线里。景琇也看到了她,一边脱下帽子一边加快了脚步走来。   行色匆匆,风尘仆仆。钟清钰心颤了一下,忽然觉得心中涌上了百般滋味,说不清辨不明,张口想说什么却又哑然。   倒是景琇没有和她见外,她摘了口罩,露出一张平静的脸,站在季长嵩的玻璃前询问钟清钰:“阿姨,叔叔怎么样?专家来过了吗?怎么说的?”   季长嵩戴着呼吸机,睡得很沉的模样。   钟清钰压下复杂的心情,回答她道:“还在昏迷中,专家来过了,说后面48小时是关键期,等人醒了,还是建议手术,具体方案他们要综合评估一下。”她说完顿了顿,忍不住追问:“言言呢?联系上了吗?”   景琇压下心口的揪痛,轻声道:“尼泊尔发生雪崩,信号断了,所以言言暂时联系不到。”   “那言言……”钟清钰急道。   “言言没事!”景琇斩钉截铁地打断,她攥了攥指头,缓了语气宽钟清钰的心:“只是联系不上,我已经让当地的朋友去通知她了。”   钟清钰微微松了一口气,脸色稍霁。   景琇提过姚潇手中的晚餐,放到椅子上,沉吟道:“阿姨你吃饭了吗?没吃的话我路上给你带了点,你先将就下。我去找医生再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钟清钰摇头,站起身道:“我不饿,我和你一起过去吧。”   景琇见她坚持,又把打开了的饭盒盖上了,答应道:“好。”她转头吩咐姚潇:“潇潇,那你在这里照看。”   姚潇点头。   两人便一前一后地往楼层中心的工作人员办公室走去。景琇本就不是擅长主动交际的人,此刻心事重重,也无心没话找话。沉默着,气氛有些尴尬。   “我没想到你会来。”钟清钰忽然出声。说到底,其实他们也不过见了一面,她有自知之明,那一次景琇登门拜访,她和季长嵩的态度足够得罪人的,景琇不记恨就不错了。在现在联系不到季侑言的情况下,千里迢迢,景琇能够主动这样赶过来,她不是没有一点触动的。   景琇脚步不停,声线淡淡道:“言言的家人,也是我的家人。一家人,都是应该的。”   钟清钰心上像是有什么滑过,她侧目看景琇想说些软话,结果触及景琇沉静的眉目,有些话又说不出口了。   她的行为和话语都让人觉得心暖,可她的神情又好像过分冷清了吧?   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她们问完专家的意见。问询专家意见时,景琇神色肃然,字字句句都直戳重点,出来后,也能有条有理地和钟清钰分析情况。钟清钰心里兵荒马乱的,景琇镇定自若的态度让她找到了能依靠的感觉,但仔细一琢磨,钟清钰又觉得有点不是滋味。言言现在还下落不明,季长嵩还重病在床,她怎么能做到这样冷静理智?   但她做得已经够了,不能要求太过分了。钟清钰告诫自己要摆正心态。   她们回到了icu外的走廊,季长嵩依旧在沉睡中,景琇劝钟清钰吃点东西,姚潇也有眼力见在钟清钰面前劝景琇:“景老师,你急着过来,晚饭也没能吃呢。知道你没胃口,但是多少也吃点吧。阿姨,你劝劝景老师吧。”   钟清钰听姚潇说景琇饭也没吃,心又有些软,还有些惭愧,为自己刚刚心里对她的苛刻。   “和我一起吃些吧。”钟清钰拆了一双筷子递给景琇。   景琇怔了怔,抬手接过了。   姚潇放下心道:“景老师,那你们都在这里,我下楼去外边的小卖部买点日用品上来?”走得急,什么都没带,只能将就一下了。   景琇“嗯”了一声,低头夹了几粒米送进嘴里,食不知味。   几个小时了,言言为什么还没有消息。   忽然,她放在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景琇身子一绷,立刻放下筷子去取手机。   钟清钰无意识地跟着她的动作看去,就看见她在接起电话的一瞬间红了眼圈。   “言言?”   那边不知道应了什么,她一直紧绷着的身子放松了下来,唇角浮现笑意,随即眼睫一敛,却是一滴豆大的泪落了下来。   没有描述雪崩的惊魂,季侑言只是说: “阿琇,我找到了道空大师了。可是,我路上耽误了时间,没能见到大师的最后一面。”   “大师圆寂了。”她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疲倦。   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景琇听着季侑言在耳边真切的声音,心里的巨石落下,一直压抑着的恐慌夹杂着虚惊一场的欢喜刺激着她的泪腺。   “你没事就好,其他的都没关系。”她吸了吸鼻子,难堪地别过脸不想让钟清钰看见。   鼻尖泛红,楚楚可怜。钟清钰动容。她忽然明白,原来景琇不是冷淡,也不是不害怕、不担心。   她只是不习惯在别人面前流露。只有自己的女儿,才是那个可以让她卸下面具的人。 第139章   钟清钰放下了筷子, 犹豫再三, 还是伸出手拍了拍景琇垂放在桌面上的手以示安慰。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正面地与景琇示好,景琇没意识到, 略微的诧异后以为钟清钰是示意她要和季侑言通话。   她和季侑言长话短说:“言言, 你爸爸急性心梗,现在在icu。我现在在延州,你妈妈在我旁边,我把电话给她。”   说完, 她把手机递给了钟清钰。   钟清钰没有推辞, 接过了电话与季侑言仔细交代季长嵩的病情,并催促她尽量早点回来。   “手术的事, 等你爸爸醒了我问问他自己的想法。你路上注意安全,家里有我,还有……还有景小姐,你也别太担心。”   景琇听见钟清钰如是宽慰季侑言,有一点意外。   她们又说了两句, 钟清钰把手机递回给景琇:“言言说再和你说两句。”   “阿琇……”季侑言张口声音就哑了,带着鼻音。   景琇心疼, 放柔了声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别说客气话了,你知道我不爱听。”   季侑言发出沉闷的呼吸声,半晌,她又说:“阿琇,大师……”   景琇打断她:“没关系的, 我们已经尽力了不是吗?等回来了再说。”   “好,我不说。阿琇,你等我回来。”季侑言许诺。   景琇眉目温柔,应她道:“嗯。这里有我在,你放心。”   挂断电话后,走道上忽然没有了人声,又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景琇心情显然比接电话前好了许多,她喝了几口热汤,冷不丁开腔:“阿姨,你不嫌弃的话,叫我琇琇或者小景就好了。”   钟清钰筷子一顿,反应到她应该是在说自己刚刚叫她“景小姐”的事。她点了点头,但一时间也叫不出,只好转移话题道:“你从哪里过来的?”   “北城。”景琇如实回答。   “耽误你工作了吧?”   景琇也没否认,只是有技巧性地回答:“事有轻重缓急。”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尬聊着结束了晚餐,景琇见姚潇还没回来,不放心地打了电话询问,姚潇说去附近的超市买毛毯了,景琇才放下心来。   她亲自收拾了外卖的盒子,准备提到楼梯间的垃圾桶扔了。都要走到了,钟清钰后知后觉地想起了景琇大明星的身份,连忙跟上去阻止道:“我去扔吧。”万一碰到人被认出来了。   景琇莫名,还在犹豫,远远地响起了电梯开门的声音,随即,脚步声传来,不远处走来了一男一女两个人。   是陆放和他妈妈。四目相对的一瞬间,空气都仿佛凝固住了。   好在钟清钰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与他们寒暄:“你们怎么过来了,这么晚了,天又冷,我都和老陆说没事的了。”   陆放的妈妈笑道:“我不过来看一眼心里不安心啊。季主任怎么样呀。”   “还昏迷着,看什么时候醒了。”   “哎,会没事的,你也别太担心,自己吓自己。”陆放妈妈视线落在景琇身上,带着点八卦的心思,明知故问道:“这位是……”   景琇沉默不语。   钟清钰嗫嚅了一下,承认道:“言言的女朋友,景琇,和言言一样是个演员。”   景琇一直压着的眉眼,有了些许暖色。“阿姨好。”她站在钟清钰身边,面对着并排站着的陆放妈妈与陆放,终于有了说话的身份。   “好好好……”陆放妈妈盯着景琇又打量了好几眼,有意活络气氛,笑眯眯地,“阿钰啊,你让言言帮我家小放也介绍介绍呀,我这看着都眼馋了,眼光真好。”   陆放不好意思地打断:“妈,瞎说什么呢你。”   钟清钰见她打趣,松了口气,“小放才不用呢,只要小放愿意,你什么样的儿媳妇会没有。”   四个人坐在椅子上寒暄了许久,钟清钰见外面夜深了,让他们早点回去,陆放妈妈本想留下来陪钟清钰,但钟清钰说有景琇陪着,不用了,陆放妈妈便也识趣地没有坚持。   送陆放他们离开的时候,钟清钰顺便把垃圾丢了,回来时,她看了看表,劝景琇道:“等你助理回来了,你们一起回去睡觉吧。”   景琇拒绝:“不用了。阿姨,我和主任借了他平时午休的休息室,晚一点你困了,可以过去睡一会儿。”   钟清钰心底里到底也怕万一夜里有什么事没个人照应,客气了两句,应承了下来。   半夜钟清钰捱不过困意,坐在椅子上睡了过去,景琇把自己身上的毛毯也披在了她的身上。   窗外寒风呼啸,走道里阴阴冷冷的,景琇裹紧了身上的羽绒服也止不住身上的寒意,她站起身试图活动手脚暖和一点。   道空圆寂了。是这一世蝴蝶效应的自然结果,还是,上一世帮她们付出的代价?景琇看着窗外无边的黑夜,思绪飘得有些远。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收回了心思,习惯性地走到玻璃窗前往里看。   这一看才发现,季长嵩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身体好像隐隐在动。   景琇心喜,连忙转身叫醒了钟清钰,而后去往值班室叫医生和护士。   主治医生检查后,表示情况暂时稳定下来了,不过心梗病情容易反复,情况随时可能有变,还是需要注意。   但季长嵩清醒过来了,多少还是让钟清钰和景琇放心了一些。两人都没有了睡意,景琇拿着手机给季侑言发微信,告诉她最新的情况。   钟清钰看着她过分优越的侧颜,忍不住问她:“你喜欢言言什么?”   景琇从手机里抬起头看她,扇了扇长睫,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好在钟清钰似乎看出了她的不好意思,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几年前言言就和我说起过你了,当时我没办法接受,所以我们不欢而散,好几年都没联系。陆放是我和她爸爸帮她看好的,从始至终,她喜欢过的人就只有你。她是很长情的人,认准了一个人就不会轻易改变。我有时候也会担心这样是好是坏。”   景琇是通透的人,她隐约知道钟清钰想说什么了。她认真道:“阿姨,我也是很长情的人。”   钟清钰默了几秒,旁敲侧击:“你过来万一被媒体拍到了会有事吗?”   “没关系,我和言言可以处理好的。”   “哦。”钟清钰声音淡淡的。   景琇觉得她听上去也不像是放心了的样子。   正琢磨着,钟清钰又问:“之前闹得很大的那个新法投票,什么时候公布结果?”   “就在这一两个月吧。”   钟清钰又是一声淡淡的“哦,挺好的。”   尬聊了几句,话题接不下去了,两人靠着椅背闭目养神。许久后,景琇被倦意侵扰得迷蒙的脑海里闪过一道光亮。她后知后觉地反应到,钟清钰刚刚是不是在关心她们之后的打算?   她睁开眼看钟清钰,眼底是清浅的笑意,只是慢慢的,笑意又笼上了一层落寞。   季侑言抵达延州机场已经是两天后的事了,彼时季长嵩依旧在icu中,每天只下午三点半到四点可以进去探视。医生表示脱离危险了,等指标再上去一点就可以准备手术了。钟清钰对于是否手术还在犹豫,景琇在这种事情上也不好发表意见,季长嵩之前很抗拒手术,这次倒是想开了一般,对手术很支持,只不过表示要等季侑言回来见一面。   景琇亲自去接的机。   季侑言一路上挂心着季长嵩的身体,见到来接机的司机,一贯随和的笑都带着几分勉强。她打开后座的门,一边摘了墨镜一边弯腰往里坐,余光不经意一扫,景琇那张朝思暮想的面容就撞入她的眼底。   像是突如其来的骄阳,顷刻间驱散了阴云密布的天空。季侑言目不转睛地盯着景琇,眼底慢慢浮现湿润的喜意。   她带上车门,下一秒,一把将景琇搂紧了怀里,抱得紧紧的,像是想要把她揉进骨子里。“阿琇……”她眷恋地低喃。   景琇轻轻地应她。   季侑言的力道有点大,其实景琇被抱得有点疼,但她还是一声不吭地由着她。快三个月没见了,她一样渴望着从这样用力的拥抱中感受彼此的思念。她靠在季侑言的肩膀上,第一时间安她心道:“叔叔脱离危险期了,这两天情况稳定,人也很清醒,只等过两天的手术了。手术是我联系的,北城过来的专家,临床经验丰富,是国内心外科第一人。你别怕。”   “我不怕,我相信你。”   前面司机和林悦放好了行李上车,季侑言听到声音不好意思地松开了景琇,只是她再多看景琇一眼,又情难自禁地贴近了景琇,亲吻她的额头、脸颊。   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满出来了。   景琇不习惯在外人面前亲呢,又享受又羞窘,轻声提醒季侑言:“言言……”   季侑言用气音轻笑,恋恋不舍地离开她,坐正了身子。关于在尼泊尔找到道空的事情,有外人在她不好详细讲,她伸手从包里取出一条手链,牵起景琇的手,准备给她戴上。   景琇视线下移,第一眼看见的是季侑言手背甚至手指上的划伤。   “你手怎么了?”   “没事,雪崩救人的时候划到了。”季侑言说得轻巧,她把手链套进景琇的皓腕,调整了一下长度。   景琇打量着手链,手链是由黑色细线编织成的,两边各穿着一颗白玉珠,正中间坠着一块血红色的平安扣,和季侑言的那块很相似,但仔细看又不太一样。   她心蓦地一沉,急忙抬头用眼神询问季侑言。   作者有话要说:蔫了吧唧的季汪终于坐着拖拉机回到了景喵身边。   晒着太阳舔景喵:啊,幸福,满血复活…… 第140章   季侑言抚摸她眉间的细小褶皱, “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没事的。”她眼神悠远了一瞬,安抚景琇:“等晚上我和你细说好吗?”   景琇用指腹触着白玉, 勉强“嗯”了一声。   “幸亏有你。”季侑言把她压在白玉上的柔荑抓过, 握在手心里,转移她的注意力:“这几天要是没有你,我妈妈一个人不知道要多难受了,辛苦你了。”   景琇打量着她带着红血丝的眼睛, 压下了担忧, 故作轻松叹息道:“你看起来更辛苦。”   季侑言疑惑。   “黑了、瘦了、还很憔悴。”景琇的口吻仿佛带着嫌弃。   季侑言眨巴眨巴眼睛,装出了委屈的神色, 还没辩解,景琇就已经放柔了声哄她:“是不是没睡好?靠着睡一会儿吧,到医院还要大半个小时。”   季侑言松了眉头,难得娇弱地偏头埋在了景琇的肩膀上。景琇顺势调整了坐姿,让季侑言靠得更舒服。   她穿的羽绒服带着帽子, 帽子上的绒毛,柔软温暖。   就像景琇这个人。季侑言陷在熟悉的香气中, 终于找到了久违的安心。她身体很疲倦,大脑却很清醒,睡不着,便靠在景琇的肩头,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景琇交流季长嵩的病情、询问钟清钰有没有为难她。   景琇关心她关于雪崩的事,季侑言怕她担心, 刻意描述得很平淡。   “车子穿过大半的峡谷,前面路太崎岖了,当地导游都建议徒步过去,所以我们一车五个人都下车了。其实距离不是很远了,顺利的话一个小时就到了,没想到走了大概二十分钟,突然就听见山顶传来巨响,紧接着是当地导游叽里呱啦的惊叫声,我们还没反应过来他在干什么,回过头看他,就看见他身后不远处有白雪像洪水一样从天上泻下。”   劫后余生,季侑言不是没有后怕。“有冰碴儿往我们这儿砸,我们拔腿就往反方向跑,听得见后方的雪一层层压下的声音,等我们停下来的时候,那边来不及躲的人已经都被白雪活埋了。”   “我们能看到有些人的鞋子、手、包露在雪面外,在挣扎着。雪崩好像停下来了,旁边有其他国家的人在喊叫着救人,我们回过了神,也连忙扑上去救援了。在救援队来前,没有工具,我们就用手刨开一层层的厚雪。”   她的手应该就是那个时候伤的。景琇听得心惊肉跳,她动了动肩膀示意季侑言起来。季侑言识趣地坐正了身子,听见景琇沉着声叫她的名字:“季侑言。”   “这样危险了,你还坚持要往前走?”景琇的脸色很严肃。   季侑言咬了咬唇,垂下头低落道:“可即使这样,我也没来得及见到他的最后一面。”   景琇的心颤了颤。她当然知道季侑言不顾危险是为了什么,但比起那些未知的可能,她更想要的是季侑言确定的平安。   她缓了些语气叮嘱:“答应我,下不为例。下次不要再让自己陷入这样的危险。”   季侑言“嗯”了一声,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眸深深,郑重道:“不会再有下次了,我答应你。”   为了景琇,她也会保重自己的。   因为事先和院方打过招呼了,车子直接开到了住院部的门口,季侑言和景琇戴着帽子和口罩,一前一后地下了车,快速朝楼里的电梯走去。   季长嵩稳定下来后,景琇提前向院方要了一间单间的高级病房,方便钟清钰休息和之后季长嵩转出icu。   病房里钟清钰等待已久,看见季侑言推门而入,安然无恙,听说雪崩了之后一直提着的心才真正落了下来。她关心了几句季侑言在外的生活,嫌弃她灰头土脸,像去了非洲一趟,而后和景琇一起陪着季侑言去主治医生的办公室了解季长嵩的情况。   医生说的情况和景琇路上与她交代的一样,现在暂时是稳定下来了,但是再拖着不手术,随着季长嵩年龄上去,以后情况可能会更糟糕,要想手术也会更艰难。所以,要手术的话还是要趁早。当然,任何手术都是有风险的,更何况季长嵩还有糖尿病和其他问题。   季侑言权衡再三,倾向于动手术,但事关重大,她也不敢马上下决断。   出来后,时近三点半,是医院icu开放的探视时间。探视时一次只能进两个家属,景琇清楚规矩,便表示她在外面等,季侑言和钟清钰进去探视。   ICU里季长嵩已经撤下了呼吸机,可以自主说话了。看见季侑言,他只是上下打量了几眼,声音虚弱,语气却是一贯的波澜不惊:“黑了,经常在外面跑吗?”   季侑言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季长嵩又问:“听你妈说你是去找人的,那人找到了吗?”   季侑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含糊道:“算是吧。”   “那就好。”季长嵩肯定。   季侑言眉头紧拧,开门见山地问季长嵩:“爸,手术的事你是怎么想的?我听妈说你的意思是要做?你之前不是很不愿意的吗?”   “早晚都要挨一刀的事,逃避不是办法。”季长嵩说得风轻云淡。   季侑言一时语塞,季长嵩垂着眼皮,沉默几秒,解释道:“我之前有放心不下的事。”   “言言,我就叮嘱你一件事。万一手术有什么意外,你照顾好你妈妈。她比我好相处,刀子嘴豆腐心……”   像是在交代后事,季长嵩说得很平静,季侑言却听得鼻子发酸。“妈你留着自己照顾,我一个人照顾不来。”她难得露出了像小女孩一样任性的姿态。   季长嵩定定地看了两眼,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轻的笑声。“你是一个人吗?”他侧头扫了一眼玻璃窗外静静站着的景琇,转开话题道:“她挺好的,这两天辛苦她了,看得出对你是真的上心。”   季侑言的视线跟随着他落到了景琇的身上。景琇察觉到了,知道应该不是什么在说什么坏事,露出了一个清浅的笑。   她和钟清钰一起进去看过季长嵩的。当时季长嵩还戴着呼吸机说不了话,但景琇与他说别担心钟清钰,她会照顾好时,季长嵩看了她好久,发出沙哑的呜呜声,对她点了点头。那一刻,景琇有心口发烫的感觉。   她知道他们终于真正接纳了她,接纳了爱着她的那个季侑言。她其实一向都不是很在意别人看法的人,但季长嵩、钰钟清钰对她的认可很重要。   她庆幸,言言终于可以卸下了这一副枷锁,自由了。   季长嵩收回目光,语重心长道:“我现在没什么放心不下的了。既然你自己认准了她,我和你妈都左右不了你,那剩下的路就好好走,不要让我和你妈觉得现在对你们的认可是纵容。”   那之前他不愿意手术,是放心不下自己吗?季侑言看着他一如往日的严肃面容,喉咙发涩,眼眶发酸。   “我们会好好过的,您来监督好了。”她吸了吸鼻子,带着鼻音打趣。   季长嵩眼里有笑意一闪而过,不置可否。   出了icu,三个人又去了一趟主治医生办公室,确认了手术的时间和各项要注意的事情。回到病房,季侑言接了魏颐真的电话,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景琇在一旁围观钟清钰与林悦闲聊在不丹和尼泊尔的事。   等季侑言打完电话,钟清钰就催着季侑言带着景琇和林悦回去吃饭、休息。季侑言眼里的血丝和林悦眼下的乌青她都看在眼里。   季侑言拗不过她,也有话要和景琇单独说,便应了下来,和钟清钰约定晚上十点过来陪她。   三个人出了医院,坐进车里,林悦时不时地回头看景琇,欲言又止。   景琇莫名其妙:“怎么了?”   “景老师,姚潇姐没有和你一起来吗?”林悦吞吞吐吐。   季侑言饶有兴致地接话:“来没来和你有什么关系呀?”   “就是挺久没见了,怪想她的。”林悦小声回答,回完就发现季侑言和景琇盯着她,笑得一脸意味深长。   林悦心一慌,欲盖弥彰:“就是普通朋友的那种想念啦。”   “我们有谁说不是普通朋友的想念了吗?”“普通朋友”四个字被景琇咬得一字一顿,满是揶揄。   “潇潇在准备晚饭,回去了你就能看到了。”说完,她煞有其事道:“本来想这几天让你和潇潇睡客房的,但这样看来,潇潇和你一起睡是不是不太安全。”   林悦脸红到了脖子,“景老师你和季姐学坏了!”她连连否认:“我没有,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啦,我就是……就是……”支支吾吾,结果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季侑言好心给她解围,“好啦,不逗你啦。有没有这心思你自己心里清楚。”   林悦低着头没否认了。   “你要真有这心思,要考虑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还有就是姚潇好像很直,你要有心里准备。”季侑言正经了许多,怕她受伤,先给她打预防针。   林悦小声地“嗯”了一声。   季侑言见她情绪不高,又换了语气鼓励她:“近水楼台先得月,你接下来应该会有很多机会,自己把握。”   景琇捕捉到她的话里的意味,挑眉看她,季侑言歪了歪头,莞尔道:“我不走了,接下来的工作重心也在北城,景老师,你做好接收一只粘人精的准备了吗?”   景琇眼波漾了漾,别开头不理她,但唇边不矜持的弧度却出卖了她此刻的好心情。   回到家时,姚潇刚好做好了饭,四个人一起吃了晚饭,随后姚潇送饭去医院,林悦和季侑言冲了个澡,各自回房间补觉。   景琇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季侑言依旧在床上坐着,低头看着手中的书,像是陷入了沉思。   景琇掀开被子上床,随口问她道:“在看什么?不困吗?”   季侑言回过神来,勉强笑了笑,笑意不达眼底:“阿琇,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什么?”   “因为听给线索的人说大师染了重病,所以我才很怕错过,坚持要尽快过去。但人算不如天算,路上被雪崩耽误了时间,差这大半个小时,我错过了。”说着,她从书页中取出一页信纸交给景琇,“大师知道我们在找他,留了这一封信给给我们。”   景琇觉得她语气里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她怔了怔,伸手接过了信纸,一目十几行。   信上道空似乎知道她们在困惑什么,言简意赅地解释了景琇会在午夜不时疼痛的原因。   是因为上一世景琇回溯时间时出现了意外——季侑言的魂体跟着她一起入阵了。景琇是以实体之身入阵的,而季侑言魂体太虚,本是无法通过的,可景琇的魂识在无意识中感知到了季侑言的存在,分了精气护季侑言,以一体之身对抗了两人的天罚,导致自己三魂不稳,精气无法回笼。   三魂受损,虚寒入骨,所以会在天地间阴气最盛的时刻被诱发、放大出身体内的疾病苦痛。只有季侑言与她身体触碰着,灵魂交接着,景琇的三魂才是完整的。除非三魂在漫长的时间里修补出了自体,否则每一世,如果得不到季侑言的陪伴修补她的残损,景琇短折在劫难逃。   道空说,季侑言是景琇的运,也是景琇的药。   作者有话要说:景喵:看在这只秃秃最近投的狗粮还可以,大家给她投喂点评论吧。   作者君:在线嘤嘤嘤,疯狂点头。   大概还有两章完结,让我琢磨一下怎么收尾更好。 第141章   她们求了这么久的真相, 而今水落石出, 季侑言却更难过了。果然没有无缘无故的剧痛,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而景琇所有厄运的源头, 都来自于她。   “信上没有提这条手链。”景琇看完信, 抬手对着季侑言,微微蹙眉,“言言,玉是我给你的那块玉吗?为什么变了颜色?”出发去尼泊尔前, 为防不时之需, 季侑言带走了一红一白那两块平安扣。   她话里没有责怪,只有掩不住的担心, 季侑言心又暖又疼。她伸手托着景琇的手腕,用大拇指轻抚平安扣与旁边的黑色细绳,“是你给我的那块玉。”   “大师的高徒把信交给我的时候,受大师临终的托付,帮忙对这块玉施了术。”她说得有板有眼, 镇定自若:“玉是用沾了我血画出来的符水浸过的,所以它变色了。旁边的手绳, 是掺着我头发编织的。大师说,这玉沾染了我的气息,你带在身上,能够温养你的身体,缓解疼痛。”   景琇眼眸沉了沉,追问季侑言:“会对你造成伤害吗?”   季侑言动容, 把景琇进怀里,声音有些涩地哄她:“傻姑娘,对我能有什么伤害,我只是出了一点画符的血而已。”   她说得轻描淡写,但事实上,制成这条手链并不容易。   道空只留了两张纸,和一句“但行好事,修身即是修命”的箴言给她们。道空的徒弟说,如果有缘相见,手链本该是道空为她们做的最后一件事。但是天地有缘法,季侑言为了救人在路上费了时间,道空因为她救人的大智慧,减轻了天道加诸在他身上的惩罚,于是少受疼痛折磨,早登极乐。两人就此错过。   上一世她们救他一命,如今他还她们一命了。过往的因果终结在他们三人之间就好。所以道空没有教徒弟如何制作手链,也不让徒弟为季侑言护法,只把方法写在纸上,随同着信一起交给季侑言。   如果季侑言心够诚,天地慈悲,会成人之美的。   季侑言当即就向道空的徒弟借了一间禅房,独自一人在房间里尝试。玉是因为季侑言的血才变色的,却不是她说的随意画在符上。是用术法从指尖逼出了心头的一滴血。   血从心脏流向指尖的那段时间,短暂又漫长,季侑言痛得牙关打颤,却不敢停下口中的低语。往事一幕幕从她的眼前翻过,景琇的面容,在疼痛中,愈显美好。   盏中的玉触到血就变了色,季侑言松了口气,脱力昏了过去。   这一昏就是好几个小时。再一醒来,她编好手绳,打开门出去便听见林悦告知她,景琇联系不到她很着急。   “以后除非必要,你都贴身带戴着好吗?”季侑言问得温柔。   景琇放下心来,点头答应了。   “阿琇,是我又一次连累你了。”季侑言到底还是自责。   景琇靠在她的怀里,低低地叹了一口气:“为什么总要说我不喜欢听的话。”她直起身子,侧身面对着季侑言,一字一字说得郑重:“言言,不是连累,是成全。”   她说:“虽然不是由我的意识控制的,但我庆幸我护住了你。我一个人毫发无伤地回到没有你的世界有什么意义。甚至,我应该谢谢你跟我来到了这里。”   道空解释,出家人慈悲为怀,他当时发现了景琇三魂受损,没有季侑言难得全寿,动了恻隐之心,在季侑言灵魂上画下了印记。往后的每一世,这个印记都会在冥冥之中指引着季侑言找到景琇。   如果她们每一世重逢后都能像现在这样相爱,景琇就有可能逃过劫数,甚至在一世世的休养中补回残损。他寿数比上一世短了大半,便是他犯忌画下这个印记的惩罚。   “生生世世,是一个太美好的词不是吗?我已经得到额外的奖励了。”景琇低喃。   她一向不寄望来世的。换了皮囊换了经历的她们还是她们吗?可生生世世能得重逢,听起来到底令人神往。   季侑言动容。   “阿琇,我会让你长命百岁的。”她跪坐起来亲吻景琇的额头,敛眸有一滴泪烫在景琇唇上。   “我信你。”   “生生世世。”她许诺。   景琇含笑,亲吻她流泪的眼睛,“好,我等你。”   *   第二日,季侑言得了空闲,联系了朋友询问捐助修缮寺庙、还有成立慈善基金会的事项,景琇只知道她想修缮寺庙,表示愿意也出一份力。   三天后,季长嵩动了手术,度过危险期,平稳恢复。   景琇和季侑言每日出入医院,再是谨慎也还是被路人抓拍到了,放到网上。但鉴于之前景琇处理季侑言谣言时候的手段,还有事件的特殊性,这次媒体人都很识趣地选择了“被公关”,不跟进,冷处理。   季侑言父亲病重,这时候带节奏猜测她们的感情,季侑言和景琇很容易就可以澄清,并且还能够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引起公众对媒体人吃人血馒头的反感、口诛笔伐,得不偿失。   但季侑言和景琇考虑到以后粉丝的立场,还是让魏颐真和蒋淳联系后援会的高层,给了暗示,让她们做好粉丝的思想工作,尽量引导有组织的粉丝在维护两人绯闻的时候,缓和措辞,留有余地,潜移默化地扩大双方粉丝对两人如果真的谈恋爱了的接受度。   季长嵩情况稳定下来后,季侑言和景琇要回北城处理工作的事了。离开前,两人到医院和钟清钰、季长嵩打招呼。季长嵩在看报纸,只点了点头,钟清钰例行叮嘱她们注意安全,照顾好身体。   时间差不多了,两人转身要走了,季长嵩忽然字正腔圆地叫景琇:“景琇。”   这是他第一次叫景琇的名字,震得景琇和季侑言都愣住了,紧张莫名。   他好像也有点紧张,摘下了老花镜:“言言春节没有安排工作,你有吗?”   景琇下意识地摇头。   “回法国过年,还是在这边的亲戚家过?”他接着问。   景琇再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就是低情商了,她弯了一点唇角骗他:“法国不过年,我在这边自己一个人过。”   季长嵩找到了台阶,满意地点了点头,邀请道:“一个人过年到底是冷清了,你不介意的话,和言言一起回来过吧。”顿了顿,他无意识地开合着眼镜腿补充道:“我和她妈妈会和亲戚朋友说今年去北城过了,春节不会有人来打扰的。”   季侑言和景琇相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藏不住的笑意。   “好啊,那我先提前谢谢叔叔阿姨的招待了。叔叔最近出门不便,阿姨你也忙,那你们不用准备年货,我过几天让人送到家里。”   钟清钰揶揄地看了季长嵩一样,也有些好笑。这倔老头子,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推辞道:“不用啦,你们什么都不用准备,带个人回来就好了。”   季长嵩被钟清钰看得面子挂不住,又戴起了老花镜,看了一眼手表,古板地催促道:“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就不留你们了。快走吧。”   季侑言忍不住笑出了声,被季长嵩瞪了一眼。   “好,那叔叔阿姨我们先走了。”景琇见好就收。   两人克制着出了病房,终于放肆地露出了喜悦。   “你爸爸其实也挺可爱的。”电梯里,景琇感慨。   季侑言牵起她的手,十指相扣,调侃道:“以后,也是你爸爸。”   景琇用气音轻笑了一声,回扣住季侑言,没有反驳。   如果可以,她也希望这个名正言顺的以后能够快一点到来。但是不急。景琇告诫自己。   回北城后,两人都投入了忙碌的工作。景琇要打理工作室和学习导演,季侑言除了打理工作室,还要忙即将播出的《人间有信》电视剧宣传和专辑制作,两人没有办法日日见面。   景琇生理期的第一天夜里,季侑言还在活动现场,突然觉得心口有些发闷。她想到了什么,活动结束后,立刻让司机和林悦掩护着送她去了景琇那里。   果然,夜里景琇难受了。但因为季侑言在身旁,她的痛意很快就缓了下来。季侑言抱着睡过去了的景琇,又心疼又安心。她发现手链似乎还有道空没说清楚的预兆能力。   很多时候,景琇难受了怕她担心,只会自己忍着。这样很好,季侑言暗暗地记了下来,准备在往后的日子里整理出规律,方便她在这些时间段里腾出完整的时间陪着景琇。   大年二十七,季侑言独自先回了北城,年二十九,景琇从北城落地中间城市,带着满后备箱的礼物,驱车从高速回到延州季侑言的家。   和第一次登门截然相反,这一次,季长嵩和钟清钰非但不让她“修水管”了,连打下手都不大让她打了。   年三十的傍晚,三个女人在厨房里准备年夜饭。   钟清钰在一边炖东西一边炸东西,让季侑言从冷藏柜里拿干贝,景琇站在冰箱旁,距离更近,转身打开冰箱,想顺手帮忙拿出来的。   钟清钰翻着锅里油炸的鱼,余光扫到景琇的动作,紧张道:“言言,你去拿。”   景琇莫名其妙,就听见钟清钰语重心长地叮嘱:“小景啊,言言说你体寒,现在天气冷,你要多注意些,冰凉的东西尽量少碰。”   季侑言急忙两步踱过来,弯腰拉开冷藏的抽屉,“我来吧。”她取了干贝,抬手刮了一下景琇的鼻梁:“阿琇,我妈这是进入婆婆角色,开始心疼儿媳妇了。”   景琇被打趣得耳根泛红,钟清钰却顺势接了话,开玩笑般试探道:“我是进入角色了,你们什么时候正式进入角色呀?听说新法将会在情人节公布结果,媒体不是都猜测这个日子公布,应该是一个好结果。”   她感叹:“我看小景现在过来一趟都不容易,转来转去太辛苦了。”   虽然对象换了个性别,但催婚依旧不会缺席。季侑言有些无奈,她知道景琇目前没有这个打算,怕景琇为难,先自己回了钟清钰:“我们这个职业比较特殊,公开影响比较大,所以要考虑的东西也比较多。”   “阿姨,我们在考虑了,只是现在还没有到合适的时机。”景琇羽睫低垂,宽钟清钰的心。   季侑言其实不确定景琇认为的合适时机是什么时候。虽然她迫切地希望有一个身份,让她可以在每一个景琇需要她的时刻,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她的身边。但公开是两个人的事,现在景琇还有顾虑,她不希望景琇有一丝一毫的勉强,所以她愿意等景琇真的做好了准备。   钟清钰点到为止:“没事,你们自己心里有打算就好了。哎,忘了问了,小景吃不吃香菜呀?”   “不吃。”季侑言配合着转开了话题。   年夜饭,四个人第三次这样同桌吃饭了,不比前两次的拘谨,也算是渐入佳境,吃得有滋有味、其乐融融了。   延州有零点放鞭炮的传统,季长嵩的身体熬不了夜,所以看了半程的春节联欢晚会,先回房休息了,留下了季侑言和景琇在应付着钟清钰不时指着某个明星问她们认不认识中看完了全程。   临近十二点,钟清钰带着小鞭炮下楼,准备在小区指定的地方燃放。   掐着时间,景琇还没反应过来,季侑言侧转过身子捂住了景琇的两只耳朵。   下一刻,震耳欲聋的烟花爆竹声此起彼伏,响彻天地。   景琇愣了愣,眼里溢出了笑,也侧过了身子面对着季侑言,伸手同样捂住了季侑言的耳朵。   大概持续了两分钟,鞭炮声和烟花声陆续都停下了,四周又静了下来。   季侑言两手从景琇的耳朵滑下,变成了捧着景琇的脸颊的姿势。她喉咙动了动,情难自禁地倾身亲吻景琇:“阿琇,这是我二十岁以后,第一次真正意义地在家过年。”   这是她二十岁以后,和景琇一起过的第一个年。去年她也在这里过年,可那时身边没有景琇。家,不是完整的家。   景琇明白她话里的意味。   她回吻季侑言,温柔道:“那我谢谢你,让我在遥远的中国,也有家过年。”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啦~   季汪和景喵彻底锁啦,钥匙被大师丢了。   第一届百合奖,恭喜大师喜提最佳男配奖。    第142章 全文完   过完春节, 季侑言和景琇两人低调回北城开工。情人节当天, 新法通过的好消息如期而至,季侑言、景琇与其他支持的明星一样, 大大方方为新法送上了祝福。同日, 因为《夜色中的向日葵》的合作关系,两人受邀拍摄的情人节双人封杂志发行,由于构图过于暧昧,画面过于养眼, 两人之间的关系又再一次引起了公众的热议。   堵不如疏, 在这样的热度下,顾灵峰顺势推出了《夜色中的向日葵》的预告片, 宣布电影定档日期。   因为对景琇和季侑言的关系太过好奇,预告片一经投放,点击量就呈爆炸式增长。结果一点进预告片,景琇和季侑言之间到底怎么回事还没看出来,大家就被屏幕上作词作曲演唱这三排字后面统统写着“季侑言”给带歪了注意力。   季侑言还会唱歌作词和编曲?多数人都在心里打了个问号, 将信将疑地看了下去。   预告片画面色彩运用出众,踩着背景音乐的各个节点, 剪辑节奏张弛有度,很好地展出了顾灵峰导片的高水准。他是成名已久的导演,观众对他本就抱有很高的期待,所以并不算惊喜。但意外的是,季侑言的歌似乎还不错?   很快,关于季侑言和景琇绯闻的热度降了下来, “夜色中的向日葵定档”、“季侑言 好听”等热搜排名快速上升,各个八卦娱乐的论坛,相关讨论的帖子也飘满了首页。   点开词条广场,多数都是吃瓜路人被惊艳到了的发言,还有季侑言粉丝们喜极而泣的嘤嘤嘤,“我的宝藏女孩终于被大家听到了”。   在听到市场的真实反馈后,季侑言才松了口,允许魏颐真联系关系好的知名乐评人帮她造势,联动营销。   季侑言以“过去被低估的音乐人”身份,被所有人重新认识,收割了一大波路人粉。   当天,这首歌就空降各大音乐APP的新歌榜榜首,而后几天,荣登上热歌榜榜首,并且成功蝉联了长达几周的冠军。这个成绩,在新生代以演戏成名的演员里,季侑言是第一人。   在粉丝的呼声中,季侑言顺势宣布,时隔多年,她将再一次推出新专辑。   在忙碌的专辑筹备中,时间转入三月,电影开始宣传活动,季侑言和景琇得到了光明正大的腻歪机会,也是在这个月,优秀CP超话粉丝激增,大家都在调侃,这两个人真的不是在公费谈恋爱吗?   这个问题一直到四月电影正式上映,大家都没有得出答案。如上一世般,《夜色中的向日葵》叫好又叫座,在一片肯定声中,票房节节高升 。   一切都很顺利,除了景琇和季侑言的粉丝,在短暂的和平后又开始暗戳戳地撕起来了——因为难得的,季侑言的表现居然能够不输于景琇。于是总有人把两个人在电影中的表现进行对比,然后总会有不服气粉丝进行反驳,你一句我一句,夹枪带棒,不小心就开战了。   这场战争一直打到了六月末的金鹊电影节——季侑言和景琇都凭借着在《夜色中的向日葵》中的出色表现,入围了最佳女主角的提名。   对于粉丝们私底下的明争暗斗,季侑言和景琇又无奈又好笑。她们对这个“影后”其实都没有想法。魏颐真和季侑言商量关于“如果获奖”了的通稿方案,季侑言都直接笑眯眯地表示了不需要。她下意识地认为一切都会按照上一世的轨迹走,景琇拿下这个影后是理所当然的事。   景琇知道她的想法,并不点破,只是私底下联系了魏颐真叮嘱她仔细准备,参与了全程。   一直到电影节进入到最佳女主角角逐环节,主持人在台上卖关子,季侑言在台下不动声色地轻拍了景琇的手背,都还是一副等着为我女朋友骄傲的心态。   所以当银幕上的画面定格在沈郁——季侑言的个人巨幅海报,全场欢呼着向她投来视线时,她失态了。   她怔怔地看着景琇,脸上绝不是欢喜的表情。   镜头正放大捕捉着季侑言的一举一动,景琇装作祝贺,侧身抱住季侑言,挡住她的表情,小声提醒:“言言,该上去了……”   她感觉肩膀有湿润滑过,随即,季侑言“嗯”了一声,坐正了身子,微微红着眼对她说了声“谢谢”,站起身上台。   万丈的星光在前方等着她,所有人只看到她穿着黑色的鱼尾晚礼服,一步步走得多么摇曳生姿,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一步步,她走得多么肝肠寸断。   在那极度惊愕的一瞬间里,她遗失已久的记忆突然像被打开了闸门。   所有的一起她都记起来了。她记起那时候,景琇一声声不悔前,道空问的是什么:   命格自毁,造业自担,你可不悔?   来世寿数,余世荣光,你可不悔?   生死有命,成败在天,你可不悔?   她又夺走了一个本该属于景琇的东西。季侑言站在台上,遥遥望进柔情似水的双眸,悲从中来。   她忽然明白了,从来不是自己在等景琇做好公开的准备,景琇已经没有什么能失去的了;是景琇一直在等她,等她真的做好准备。   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万般心绪,接过嘉宾手中的奖杯,应对主持人的恭喜,发表获奖感言。   她坦言自己没有想到会获奖,所以其实没有做好要发言的准备。   “谢谢评委老师的肯定,谢谢顾导给我这个机会,谢谢……”,一溜烟得体又官方的感谢后,她说:“最后,我要谢谢我的partner,景琇景老师,没有出色的乔月,就没有出彩的沈郁,没有她,就没有我。”   她凝视着景琇,缱绻低喃道:“You are the queen in my heart”   当场,所有人都没觉得不对劲,只当她是以电影新人身份力压景琇后懂得做人,给景琇台阶下。   她下了台,把奖杯交给了等在台下的魏颐真,借口去洗手间出了现场。   一直到快要结束了,季侑言都没有再回来。景琇放心不下,发短信问季侑言,季侑言过了好几分钟才回复说她在休息室。   景琇和旁边的人交代了一句,立刻起身出了现场。   休息室里,季侑言眼妆已经花了,耷拉着脑袋看着来找她的景琇。   景琇在心底里叹了口气。她反锁上门,走到她的身前,学着平时季侑言逗她的样子,刮了一下季侑言的鼻梁:“这是谁欺负我们言言了?”   季侑言闷声不语。   “我们拿大奖了,应该开心的。”   她不说还好,一提季侑言情绪又上来了。她张口,低哑道:“阿琇,我都记起来了。”   景琇愣了愣:“记起什么了?”   季侑言声音涩得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记起你答应大师的所有条件。阿琇,是我……”   景琇捂住了她的嘴,不让她说下去。”不论有没有那些条件,今天你获得这个奖,都是实至名归的。”   “况且,你都记起来,那你记得我说了什么吗?”   她注视着季侑言,嗓音轻柔,“我说,我不悔。”   一刹那间,季侑言眼里氤氲的水汽化为了实质,打落在景琇的手背上。   “我还说过……”景琇用手托着季侑言的下巴,心疼地亲吻季侑言的眼泪,“言言,你的荣耀,就是我的荣耀。”   季侑言伸手环住景琇的腰,闭上眼,抬起下巴迎接景琇的温柔。   咸涩的泪水混杂着甜蜜的气息,季侑言在景琇的耳边低、喘:“阿琇,我最大的荣耀,是景琇的女朋友。”   *   从电影上映后,季侑言开挂一样了的表现就惊艳了所有人,所以关于这次电影节的最佳女主角,虽然景琇的呼声更大,但季侑言也一样不乏拥护者。当晚,季侑言摘得桂冠的消息一传出,瞬间席卷网络。   她被称为杀出来的黑马。她的获奖感言被观看了一次又一次,她在台上台下的表现几乎都是被网友们一帧一帧用放大镜来观看的。   很快,在现场大家觉得没什么的那段感言,被网友们解读出了别的意味。   “你们不觉得partner这个词,很暧昧吗?英语里是不是有伴侣、配偶的意思呀?特地换英文,一语双关?”   “我还觉得后面的也很暧昧啊,You are the queen in my heart ,真的不是表白吗?”   “哈哈哈哈哈,原来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觉得吗?”   “讲真,她们之间气场太姬了吧,你们看视频三分十五秒那里,JYY是不是还摸JX手了。”   “我赌一包辣条她们真的有情况。”   “我加一包辣条。”   “楼上的,我加五十包!”   ……   但不管外界怎么猜测,季侑言和景琇都没有正面回应过。碍于季侑言如今影后加身,五月发行的新专辑也好评如潮、销量惊人,一时间国民度好感度飙升,风头无俩,所以没有媒体非要不识趣地赶在这个节骨眼上去深挖这个绯闻、触怒众人。   七月生日前夕,季侑言参加另一个电影节,开幕前有后台采访,景琇也在旁边休息。记者问季侑言:“今年是出道的第十年,前一个十年,硕果累累,后一个十年即将来临了,侑言你能不能和我们分享一下对未来的期待。”   季侑言咬了咬唇,莞尔道:“我在期待一个头衔。”   “噢,什么头衔?”记者好奇。   季侑言狡黠地眨了眨眼睛,不肯说了。   这个视频传出后,被一部分早就等着酸季侑言的人断章取义,质疑季侑言是不是有些太膨胀了,当着景琇的面这么嚣张不好吧?   魏颐真看到了网上的评论,也很奇怪地问季侑言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季侑言嫌弃地瞅了她一眼,魏颐真恍然大悟,拍手“噢”了一声。   这个误会,一直到七月份才解开。   因为这几年事业有了起色,又恰逢出道十周年了,所以季侑言早在年初就答应了粉丝,今年生日当天,会举办十周年生日会,免费赠票,感谢大家十年如一日的陪伴。   生日会地点选在了桓州大剧场——当年《偶像创造计划》录制地点,她和景琇、和粉丝们梦开始的地方。生日会当天,除了季长嵩因为心脏问题不适合来,钟清钰、景琇、景琇父母、陶行若、阮宁薇都来到了现场,   满场几乎座无虚席。   生日会前半场是关于这十年的回顾、粉丝互动等环节,互动环节的最后,舞台上,季侑言轻轻地唱起了当年《偶像创造计划》的主题曲,唤醒了所有人对当年青葱岁月的回忆。   全场大合唱,在催泪弹中,生日会转入了下半场。   季侑言戴上景琇为她定制的耳返,握着景琇为她定制的麦克风,用歌声带着大家走回过去,走到现在,走向未来。   她唱了三首过去比赛时的歌,三首一专里沉没了的歌,在大家哽咽的轻和声中,唱到如今新专辑里,大家耳熟能详的十首歌。   曲风舒缓的放前,节奏感强的的放后,一首比一首燃,情绪一点一点高涨,最终引爆全场。   俨然是一个氛围极佳的中型演唱会。   景琇在台下仰望着季侑言,挥着手中的应援棒轻轻哼唱,趁着灯光昏暗、现场混乱,她跟着粉丝们在演唱的间歇里给季侑言打CALL。   别人听不见,坐在她旁边的钟清钰、景舒榕听见了——景琇(我女儿)还可以有这么情绪外放的时候?!   两人震惊地从景琇两边投来视线,景琇一无所觉。她们相视一笑,都装作没发现景琇的失态,悄悄地转回了头。   专辑里最后一首磅礴大气的另类摇滚过后,季侑言回后台换下了皮衣,卸下了浓妆。   灯光再一亮起,她出现在舞台上,妆容干净,抱着一把吉他,穿着再简单不过的白T恤和蓝色九分牛仔裤,一如最初相识的模样。   她调了调话筒的高度,微微笑着对台下说:”最后,要带给大家的是三首还没有发布的新歌。”   “第一首叫《归航》,送给一路陪我从藉藉无名走到了现在的你们,谢谢你们的支持和陪伴,谢谢。”   第一首歌唱完,等粉丝擦着眼泪宣泄完对她的喜爱,她才再拨动琴弦,唱起第二首歌。   第二首歌叫《归途》,是送给支持她们、理解她们的父母。   最后一首歌,和前两首不一样,她看着台下的景琇说:“等唱完我再告诉你们名字。”   陶行若和阮宁薇发现了的季侑言的视线,开始起哄。景琇似有所觉,咬了咬唇,耳根开始发烫。   “乌云藏起二十岁的脚步   带着你突然闯入   捂住 心跳无法束缚……”她一直看着景琇的那个方向,噙着笑,浅唱低吟。   慢慢的,不止在景琇周围的人发现了,全场的人都发现了,不约而同地跟着季侑言的目光落到了景琇所在的那个角落。   “星河照亮三十岁的远处   刻着你缱绻眉目   蒙住万物如同荒芜   清晨日暮   阳光雨露   唯你可拨开迷雾……”一字一字,低柔深情。   全场开始躁动。   季侑言放下吉他,拿起支架上的麦克风,起身清唱:“……蒙住万物都是情愫。”   “清晨日暮   阳光雨露   请你与我共度……”   她朝着舞台边缘走去,最后一个字音落下,她刚刚好在景琇座位正对的舞台前方站定。   “这首歌的名字叫《归宿》,也叫《景琇》。”   “景琇,嫁给我,做我人生的归宿好吗?”她朝着景琇伸出了手,盈盈而笑。   在万众瞩目中,景琇站起了身,从台下徐徐上台,与季侑言相对而立。   她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从包里取出了戒指,牵起季侑言伸出的手,把戒指推入她的无名指。   “你怎么抢先了呢。”她宠溺地嗔季侑言。   全场爆炸,尖叫声、惊叹声此起彼伏。   优秀超话沸腾。   微、博瘫痪了。   7月21日的最后五分钟,季侑言发了一条微、博:   前不久做采访,有媒体老师问我对未来有什么期待,我说我在期待一个头衔。很幸运,29岁的最后一天,这个愿望实现了。”   景琇转发:   你好,景太太。   *   后来,有媒体进行独家专访,采访里主持人问季侑言:“其实有很多人担心你和景老师这个时候公开恋情不是最合适的时机。对此,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季侑言狡黠道:“如果犹豫的话,永远不会有最合适的时机的。”   “那你有担心过公开之后,会影响你们的发展吗?毕竟,其实现在……主流观念还是没有完全扭转过来的。”   “说完全没有是假的。”季侑言弯了弯唇,释然道:“但这是一定要面对的事啊。”   她说:“可能对很多人来说,异性相恋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就像世界万事万物都受地心引力的吸引。我知道顺流而下是更轻松的选择,可我没有办法,我只能逆流而上。”   “因为我只受她的吸引。”   “她是我的太阳,我永远向着她旋转。”   作者有话要说:这次我的预告准了,如约完结啦。(大概率不会有番外了,但打上“完结”标签前,也可能会随机掉落简短的日常小片段。关于过去比赛时景喵追季汪的事,我考虑过,但是怕写不好反而影响了大家心目中的想象,所以还是决定不写了,毕竟犹抱琵琶半遮面可能才是最美丽的。)   从去年12月到现在,这篇文终于到了说再见的时候了。打下“全文完”这三个字时,心里还蛮感慨的,有不舍,也有如释重负,我有尽我最大能力好好完成了它。希望我没有让大家失望,优秀CP没有让大家失望。   谢谢大家这八个多月来的陪伴,写这篇文,我收获了许多码字生涯的“最”,重逢了很多小可爱,也新认识了很多小可爱,每一个小可爱,都是让我想起来会生出欢喜的珍贵。谢谢支持正版、谢谢投雷、谢谢评论、谢谢灌溉的大家,谢谢。(见缝插针谢谢我在山城晒被子小可爱的3800字长评,真的太有心了,么么哒)   祝每一个小可爱,都能遇见甜甜的爱情,共享清晨、日暮、阳光、雨露、人生的每一个美好时刻。   最后,小可爱们要是感兴趣的话,可以点开我的专栏,收藏我的下一本预收《怦然为你》。(但目前除了是现代文不会变,其他文案上的信息可能会变。捂脸)   那么,有缘的话,我们下一本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