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都让我们复婚［重生］》 　　文案： 　　莫菡是名动国际的影后，可是没有人知道，她和她经纪人已经结婚十年。 　　在幕后默默付出多年，季浅凝终于醒悟，不管怎么努力，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人永远不会爱上自己。 　　如果时间可以重来，她发誓要找回自我，再也不要爱上莫菡。 　　离婚那天，季浅凝重生了。 　　时间回到她们见面的第一天。 　　地点：莫菡家。 　　季浅凝穿衣服就跑。 　　莫菡抓住她：“这就想走？” 　　季浅凝不慌不忙从钱包摸出一沓东西，讽刺道：“抱歉，忘了还有这个。” 　　莫菡看了一眼，表情似笑非笑：“多了。” 　　季浅凝：“？？？” 　　女人二话不说吻了下来。 　　我心里还有你但我就是不想承认（季浅凝）X我心里一直有你你非说我没有（莫菡） 　　一个口是心非，一个死要面子。 　　前世你我无缘，这一世我要和你白头到老。 　　本文又名《前妻的诱惑》，一个烂大街的老梗，追妻火葬场，专注谈恋爱，不虐。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娱乐圈 重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季浅凝，莫菡 ┃ 配角： ┃ 其它：逆签，gl 第1章 　　【北市新闻快讯：7月20日下午3点10分，101国道某高危路段突发山体滑坡，过往车辆被淹没在沙石之下，人民解.放.军正在努力抢救，目前伤亡人数未知。】 　　…… 　　101国道，是北市通往西郊陵园的必经之地。 　　7月20日是个令人难忘的日子，这一天，季浅凝和那个人离婚了。 　　她特地换了漂亮裙子，化妆掩盖了脸上不算明显但依旧丑陋的疤痕，尽量让自己表现从容，把离婚协议书递到莫菡面前。 　　相比于她的盛装打扮，莫菡衣着过于随意，看上去很憔悴，清冷的双眸里藏着她看不懂的情绪，抓着那份协议书，反复问她：“你确定要这么做？” 　　那一眼真是让人心碎不已。 　　季浅凝错乱地想：她是不是真的舍不得我？ 　　下一秒她又清醒过来，嘲笑自己太没出息。这个女人对她只有愧疚和责任，没有爱。 　　季浅凝是个俗气的女人，她没有对方那样强大的内心，做不到真正的淡然。她不知足又不甘心，她受够了那些卑微。 　　她极力压住喉咙里的哽咽，扬起头颅，坚定道：“确定。” 　　“……如你所愿。” 　　十年前，她们在结婚协议上签下了各自的名字，从此结为连理。 　　十年后，她们终究还是分开了。 　　季浅凝以为自己心已经死了，走出那座她们共同生活了十年的大房子时，她心痛得无法呼吸。 　　不能留恋，不能回头。 　　她狼狈地冲进车里，踩下油门快速离开那个伤心之地。 　　她没有朋友，想找个人宣泄都找不到。她恍恍惚惚开着车，外面下着大雨，她没有减速。 　　车子不知不觉往西郊方向开，她突然想去看看母亲，想跟母亲忏悔：“妈，我错了，我后悔了。” 　　可是没有机会了。 　　山体滑坡，她连同车子一起被埋在了沙石里。 　　季浅凝——前北院表演系优秀毕业生，一个刚失婚的少妇，三十一岁死于非命。英年早逝，呜呼哀哉。 　　好冷。 　　季浅凝生前就怕冷，没想到死了做鬼还是怕冷。她的魂魄在空中飘啊飘，想寻找一个温暖点的地方。 　　人多的地方应该暖一些，她顺着人流挤了进去。 　　这里很吵，人影摇晃，她看不清这些人的面孔。 　　突然一阵强光照过来—— 　　她是要魂飞魄散了吗？！那一瞬间季浅凝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事实上她只是晕过去了。 　　好像还做了一个梦。 　　鬼魂也会做梦吗？第一次做鬼，季浅凝还有很多不懂的地方，她只知道这个梦很真实。不仅真实，而且相当香·艳和生动。 　　梦里的主角是她和她的前妻…… 　　她们在一张大床上…… 　　外面风雨交加，屋内翻云覆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个梦好长好长。 　　季浅凝自我唾弃地想：难道真是因为我太饥渴了？ 　　她确实很长时间没有xing生活了，作为一个正常人她有需求，可是这也太荒唐了吧！只听说过有饿死鬼老死鬼病死鬼，还没听说过有色·死鬼。色就算了，为什么要色到莫菡身上？ 　　季浅凝很想一拳把床上那个不要脸的自己给打醒，警告她“你们已经离婚了喂！”，可是作为一只鬼她什么也做不了。 　　她甚至没办法判断这到底是不是一个梦。皮肤的触感太真实了，生理的反应也太真实了。 　　又痛又舒服，她好像又晕过去了。 　　“浅凝？季浅凝！听得到我说话吗？你到底要在里面泡多久？” 　　吵死了，就不能让她安静睡个觉吗？睡梦中季浅凝不悦皱眉。 　　“嘭嘭嘭——”砸门的声音一下重过一下。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 　　“哐当”一声巨响，似乎是什么东西碎掉了。 　　一个人影惊慌失措冲了进来，看到浴缸里的人还在，她身形晃了一下，随后蹲下，伸手拍打水里人的脸颊：“季浅凝，你给我醒醒！” 　　季浅凝隐隐约约闻到一股血腥味，然后她就醒了。看到一张放大的熟悉的脸，她心里暗骂一声，嘴里嘀咕道：“怎么还是梦。” 　　又闭眼。 　　“哗啦——” 　　有人抱住她将她从早就冷掉的水里□□，季浅凝被迫再次睁开眼睛，与那人四目相对，心里咯噔一跳。 　　“莫菡？” 　　莫菡手指用力掐着她的腰，两眼通红，嗓子已经喊哑了：“我叫了你这么多遍为什么不回答？！” 　　水珠滴入眼睛，又涩又难受。季浅凝睫毛动了动，懵懵懂懂道：“叫我干嘛？我没有听到啊。” 　　“你！”莫菡气结咬咬牙，连珠炮地说：“洗澡就洗澡，为什么要反锁门？我叫你开排风扇为什么不开？你知不知道冬天洗澡不散气有多危险？！” 　　季浅凝想：不是才七月份吗？ 　　厚厚的浴袍被人近乎蛮横的披在她身上，季浅凝收回心神，还没明白是个什么状况，身体突然腾空，她被抱了起来。 　　“干什么？放我下来！” 　　莫菡体重跟她差不多，抱她本就费劲，她还一直踢腿，踉跄了一下两个人险些摔倒。 　　季浅凝不敢动了，气急败坏地又说了一遍：“放我下来！” 　　莫菡深深看了她一眼，下巴点了点碎了一地的玻璃，像是在克制自己的坏脾气，说：“光脚你怎么出去？” 　　顺着她的目光，季浅凝看到了地上有玻璃，还有那个被毁得破了个洞的磨砂玻璃门。 　　莫菡不给她反驳的机会，用鞋尖拨开玻璃，抱着人出了浴室。 　　直到被人放在大床上，季浅凝还是懵的。 　　“我先帮你换衣服，免得感冒。”莫菡要脱她身上的浴袍。 　　“啪——” 　　清脆的巴掌声让两个人同时愣住。 　　天地良心，这绝对是本能反应……季浅凝肉眼可见莫菡白皙的脸颊上现出了五根手指印，她瞪大双眼，看看自己实体化的手掌心，又看了看眼前这张熟悉的脸，不可思议地喃喃：“为什么会这样？” 　　她不是死了吗？为什么会有实体？为什么会有感觉？ 　　莫名其妙被打耳光任谁心里面都会不痛快，莫菡脸色一沉，退开一步说：“我去给你拿衣服。” 　　季浅凝在她转身时扒开浴袍，看到里面光滑无一丝瑕疵的身体时，冻僵的大脑被什么狠狠敲了一下。 　　莫菡进了衣帽间。 　　季浅凝滑下床，跑到全身镜前。 　　她终于看清了自己的脸，两腿一软坐在地上。 　　十年前一场大火让她毁了容，可是镜子里的人分明是自己还没有发生意外之前的样子！ 　　也是这一刻，季浅凝才后知后觉意识到某种不可能的可能性。 　　她重生了。 　　时间回到了十年前。 　　这里是莫菡的家。 　　她准确判断出这是她和莫菡认识的第一天，之所这么肯定，是因为这天她们发生了一些不可描述的事。 　　原来刚才的一切都不是梦…… 　　季浅凝的衣服昨天晚上被红酒弄脏了，莫菡只能拿自己的衣服给她穿。她难得从满屋子的黑白布料里找到一件粉色的毛衣，走出衣帽间，恰好看到季浅凝穿着脏兮兮的衣服像头被猎人追赶的小鹿般跑向门口。 　　她一把攥住她：“你去哪里？” 　　被逮个正着的季浅凝惊呼一声，本能想推开，莫菡却反将她推倒墙边，还不讲理地用身体死死压着她。 　　“干什么？！”季浅凝动弹不得，呼吸急促起来。 　　“你还没回答我。” 　　“……”接受自己重生的事实后，季浅凝总算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昨晚发生了什么她们彼此心知肚明，她当然也知道这种睡完就跑的行为很渣……可是现在她心里很乱，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重生之后遇到的莫菡。 　　见她不吭声，莫菡更恼，一只手压住她胸口，像是在暗示什么，说：“这就想走？” 　　“……”不然呢，还要盖被子聊聊事后感受？ 　　季浅凝只敢腹诽。莫菡现在的样子蛮吓人的，她不太习惯，有点发怵。 　　季浅凝没想到自己临阵脱逃的举动会让这个习惯隐藏自己情绪的女人变了脸色，看到莫菡明明很生气却极力忍耐的表情，她突然生出一些恶趣味。 　　她不慌不忙拉开包包拉链，拿出钱包，从里面摸出一把钞票塞给莫菡，讽刺地说：“抱歉，忘了还有您昨晚的服务费。” 　　如果先前的一切都不是做梦的话，那会儿感觉还蛮爽的。这女人看着冷淡，技术却是不错。 　　“……”莫菡脸色变幻莫测。 　　季浅凝心里升起恶作剧得逞后的快.感，趁莫菡愣神将她推开，拔腿就要跑。 　　她的手抓到了门把手，手腕却被人紧紧掐住。 　　只差一点。 　　季浅凝隐隐失望，她稳住心神，转过身，故意挑衅道：“我身上只有这么多了，要是不够的话我回头拿给你。” 　　正常人都受不了这种侮辱，更何况是那么骄傲的莫菡。她以为莫菡会大发雷霆，就算不是震怒，应该也会把钞票甩她脸上。 　　然而她想错了。 　　莫菡一点也没有生气，她看一眼手零零碎碎的钞票，抬眸，表情似笑非笑：“多了。” 　　季浅凝：“？？？” 　　女人柔软的手扣住她的腰，将她压在门上吻了下来。 第2章 　　做了一段时间的“鬼”脑子都变得迟钝了，过了起码一分钟，季浅凝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强吻了。 　　她想躲开，可是莫菡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怎么推都推不开，情急之下她只能用咬。 　　吃疼的莫菡终于放开了她。 　　季浅凝手捂嘴巴，眼神戒备地看着面前的女人。 　　莫菡舌尖在口腔里绕了一圈，目光放肆地扫过她五官，最后看着她愠怒的双眸，轻轻一笑道：“果然是属狗的。” 　　季浅凝：“……”笑屁啊笑！ 　　她一笑，季浅凝就受不了了。 　　莫菡有一副好皮囊，她天生一张电影脸，五官轮廓分明。现在这张脸相较十年后还有些青涩，却已经美得让人移不开眼了，清冷的气质又给她的魅力加了不少分。她眼角有颗小小的泪痣，是季浅凝最喜欢的特征。 　　当年的季浅凝就是被这幅好皮囊给迷惑了，腆着脸跑去跟人喝酒，最后反倒把自己灌醉了，被人带回家，心甘情愿上了床，被人吃得骨头都不剩。 　　尽管这人吻技高超，但被人强吻怎么都不是一件愉快的事，季浅凝心里有火，却因为理亏在先只能把火憋在心里。 　　“请让开。” 　　莫菡一只手撑在她身后，手臂和墙壁形成一个包围圈，以一个像是拥抱的姿势锁着她。她不想硬来，那样双方都很难看。 　　以季浅凝对莫菡的了解，这女人一向体面，不是一个死缠烂打的人。 　　果然，在她冷冷说出那三个字之后，莫菡虽有迟疑，还是把手拿开了。 　　抬手间，季浅凝敏锐的嗅觉再次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莫菡说她属狗也没有错。 　　她目光循着味道找过去，看到了莫菡纤长的手指，以及手掌心那道明显的正在往外渗血的伤口，暗暗吃惊。 　　季浅凝嘴唇动了动，关心的话到了嘴边，却又像是被什么扼住喉咙，她瞬间哑巴了。 　　莫菡注意到她的目光和表情，漫不经心看了看伤口，说：“小伤而已，没事。” 　　季浅凝：“……”又没问你。 　　伤口应该是刚才用力的时候又裂开了，这次血流得有点多，莫菡把手掌翻过去，又对季浅凝说：“我去处理一下。” 　　说完打开房门走出去。 　　季浅凝没有动。她完全可以趁莫菡不注意跑掉，可是她两条腿却突然不听使唤了。余光瞥见被印在墙壁上的鲜红血痕时，她心里闪过一丝内疚。 　　如果莫菡的伤是被玻璃割到，那就是为了救她。虽然她并不认为自己会“死”在里面。 　　外面“乒乒乓乓”一阵响。 　　季浅凝忙跑出去，看到撒了一地的药瓶药片、创口贴、纱布，以及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莫菡没受伤的手提着空了的医药箱，清冷的目光在看到她时多了些温度，说：“能帮我吗？”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这幅理直气壮的样子，季浅凝严重怀疑这满地的狼藉是她故意弄出来的。 　　算了，看在她是因为自己受伤的份上就帮帮她吧。 　　季浅凝一言不发拿过她手里的医药箱，蹲下去把东西一样样捡起来。 　　等她弄好这些，发现莫菡已经端坐在沙发上，两条长腿优雅交叠，睡衣袖子挽起，受伤的手掌心摊开放在沙发扶手上，仰着高贵的头颅，虽然没开口，但那傲慢的眼神仿佛在命令：“帮我。” 　　季浅凝也是中了邪，从医药箱里拿出消毒用品和纱布走过去，准备止血时她顿了顿，暗暗骂自己：这么主动做什么？ 　　注意到她犹豫的莫菡轻描淡写地说：“没事，我不怕疼。” 　　谁管你怕不怕疼…… 　　季浅凝重整心情，先帮她止血，接着上药，包扎。 　　整个过程莫菡都没有出声。 　　季浅凝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忍着，但能感觉到她炙热的眼神一直看着自己。 　　季浅凝受不了这样的目光，好几次想扔下跑掉，又生生忍住了。 　　直到她包扎完毕，莫菡目光才有所收敛，活动了一下手腕，说：“谢谢。” 　　季浅凝不小心瞥见茶几上几张零碎的钞票，知道那是之前自己甩出去的，她觉得刺眼，忙别开头，回道：“不客气。” 　　“你……” 　　季浅凝故作淡定地收拾好药箱，退后几步拉开两个人的距离。她不去看坐着的那个人，拢了拢身上脏兮兮的外套，打断道：“昨天晚上的事，就当没有发生过吧。” 　　莫菡大概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眼神微变，缓缓站起来，低头审视她：“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季浅凝听到自己超乎冷静地说：“大家都是成年人，发生这种事情很正常，该忘记的时候就把它忘了吧。再见。” 　　“什么叫应该忘记？”莫菡身形挡住她。 　　“不明白算了。”季浅凝没有耐心解释，她不想再耗下去，现在只想找一个安静无人的地方，理一理自己混乱的思路和心情。 　　“你昨晚可不是这么说的。”莫菡跨步上前，有些咄咄逼人，“你说你喜欢我，想做我女朋友。我答应你了，你现在却跟我说算了？” 　　……十年前自己这么不要脸的吗？？？！！！ 　　时间太久，季浅凝真的不记得当初自己说过什么了。令她惊奇的是，莫菡居然同意了？？？ 　　难道是因为昨晚自己的表现令她十分满意，想以后名正言顺跟她发生关系？？？ 　　季浅凝觉得荒唐至极，可是又找不到其他能解释得通的理由。 　　她没有傻到去问莫菡原因，脑子里那团乱麻越缠越乱，她快要崩溃了，掐掐大腿，皮笑肉不笑地说：“那些都是醉话，醉话怎么能当真？你真逗。” 　　莫菡：“……” 　　季浅凝从莫菡家跑了出来，发现外面在下雪。 　　难怪这么冷。 　　北风迎面刮来，她无防备地打了个喷嚏，脑子清醒了几分。 　　她要去哪儿？ 　　她现在是北院大四的学生，还有半年才能毕业。现在应该是放寒假，学校不能去，而她没有回家…… 　　季浅凝正绞尽脑汁回忆时间线，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手指已经冻僵，她费了半天劲才掏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上的名字——娜娜。 　　季浅凝缓了几秒钟，才想起来这是她现在最好的朋友，她的同学兼室友姜幼娜。 　　姜幼娜后来成为了一个实力派演员，在演艺事业达到巅峰的时候嫁给了一个外国人。 　　说起来她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面了，看到屏幕上闪动的名字，季浅凝眼眶一热，按下接听时隐隐有些哽咽：“娜娜。” 　　“你怎么还没回来啊？”姜幼娜像是刚睡醒，声音有些沙哑软糯。 　　季浅凝吸了吸鼻子，说：“马上回去了。” 　　她想起来了，她之所以放假没有回家，是因为她和姜幼娜各自接了一部戏，她们在学校附近合租一间小公寓。 　　她现在就要回她们的小公寓去。季浅凝一下找到了目标。 　　“回来的时候帮我带点吃的，我要吃楼下那家烧鸭粉。”姜幼娜口吻随意地说。 　　“好。”季浅凝满口答应着：“我马上去给你买烧鸭粉！” 　　她挂了电话，心情突然轻松许多，大步流星往前走，没注意到一辆银白色小车一直跟着她。 　　车子很快追上，与她并肩而行。 　　季浅凝下意识扭头去看，正对上莫菡清冷无波的目光：“……” 　　“上车，我送你。”莫菡言简意赅地说。 　　季浅凝不想领这个情，昂首阔步，脚步不停：“不需要，我自己可以打车。” 　　下一秒她就被一句话定住了身形。 　　莫菡问：“你还有钱吗？” 　　季浅凝忙去翻钱包，看到里面空空如也，才想起来自己先前只顾潇洒，把钱全给了莫菡…… 　　这个时候移动支付还没有流行。她倒是可以到了再打电话让姜幼娜送钱下来，可是大冷天的太麻烦。最主要的原因，是她怕姜幼娜问她为什么没钱。关于昨晚和莫菡发生的那些事，她一个字也不想提。 　　季浅凝的骨气只维持了几秒钟就泄气了，她僵硬地转过头去，面对这人时，服软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上一世她就是太听话，太依赖这个女人了。她痛恨那样的自己。 　　莫菡仿佛猜到她想说什么，眉心一挑，代替她说：“要借钱？” 　　说你不需要，快说！ 　　“……”季浅凝没能斗过自己，她就坡下驴，神色不自然道：“能不能先借我一百块？回头我双倍还给你。” 　　莫菡却没有立即给出回应。车子已经停稳，她一只手撑在门框上，表情耐人寻味地瞅着外面的女人。 　　季浅凝觉得她像在看一只流浪猫。 　　后悔刚才示弱了，季浅凝赌气地把头别开。 　　不借拉倒，大不了她走回去。 　　她还没来得及迈开腿，一只手从车里伸出来，扯了扯她的羽绒外套。 　　季浅凝望过去。 　　莫菡纤长的手指上正夹着几张被叠得整整齐齐的钞票。 　　季浅凝认出这是之前自己恶趣味塞给她的那些，喉咙一紧：“……什么意思？” 　　莫菡打开车门走下来，把那叠钱塞进她外套口袋里，对上她质疑的目光，略微欠身，在她耳边轻而缓地说：“您不满意，这钱我拿着亏心。” 第3章 　　季浅凝没有打车。姜幼娜还在等她的烧鸭粉，坐地铁是最快的途径。 　　地铁上没有几个人，季浅凝找了个位置坐下，感觉有个人一直在偷看自己，她有所感地回看过去。 　　原来是坐在她旁边的一个女生。 　　女生有些尴尬，指着她衣服上的污渍，说：“你没事吧？” 　　季浅凝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肯定很狼狈，女生的善意让她感到很温暖，笑了笑说：“没事。谢谢。” 　　女生还在看她。 　　季浅凝不担心会被人认出，毕竟她现在只是一个没有任何名气的小演员。她只是单纯不想跟人说话。 　　十分钟后地铁到站。 　　季浅凝庆幸自己还记得她们一起合租的公寓的位置，她极快地买了一份烧鸭粉，迎着北风一路小跑。 　　她扰民地用力敲门，敲了将近一分钟。 　　门豁地打开了。 　　姜幼娜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穿着睡衣站在门里，憋着起床气说：“你不是有钥匙吗？” 　　季浅凝知道包包里有钥匙，她就是故意要让姜幼娜来为她开门。 　　重见老友，季浅凝激动万分，张开双臂一把把人抱住：“娜娜！我好想你啊！” 　　“咱俩天天见想什么想。”姜幼娜往后退了一步才站定，推开她，发现她有些不对劲，“你这衣服怎么回事……你被人欺负了？！” 　　季浅凝被她拉进屋，由着她对自己动手动脚，听她一个劲絮叨，心里有酸又有甜。 　　“你倒是说话啊，到底怎么回事？”姜幼娜急得不行。 　　季浅凝努力把眼底的热意压下去，摇摇头说：“真的没事，就是摔了一跤，别为我担心。” 　　“那你这……” 　　“粉快坨了，快吃吧。我先去换衣服。”不想被对方追问，季浅凝用烧鸭粉堵住她的嘴。 　　姜幼娜接过烧鸭粉，闻到香味就忘了一切。 　　季浅凝躲进房间，反锁了门，脱掉身上所有束缚，开始认认真真检查自己的身体。 　　她房间里只有一面化妆用的小圆镜，她捧着那面镜子，像看陌生人一样看里面美丽的女人，喉咙一阵哽咽。 　　没错，这是她的脸。皮肤嫩得像是剥了壳的熟鸡蛋，富有江南韵味的柔和五官清晰可辨。 　　她不是什么天姿国色，没有莫菡那样大气高贵的美，可是她深深被自己惊艳到了。 　　这才是原本的她。 　　“咚咚咚——” 　　姜幼娜自言自语了半天得不到回应，过来敲门：“怎么这么久，你把自己锁在里面干嘛？” 　　季浅凝慌忙擦掉眼泪，换好衣服打开门，微笑道：“好了。” 　　姜幼娜吸着米粉问她：“你吃了吗？” 　　“……我不饿。”重生的冲击力太大，季浅凝哪还有心情去管自己吃没吃。 　　姜幼娜不疑有他，问她：“你昨晚到底干嘛去了？” 　　“我……”季浅凝不打算告诉她和莫菡的那些事，可是又没想好理由。 　　姜幼娜觉得她吞吞吐吐很可疑：“发了条消息说晚上不回来，也没说要去干嘛。老实交代，昨晚你们剧组聚餐你是不是被哪个野男人拐回家去了？” 　　什么剧组什么聚餐，季浅凝统统不记得了。好在她比现在姜幼娜多活了十年，临场反应还行，眼珠子一转，信口胡诌：“我们去KTV通宵了。没有什么野男人，你别乱说。” 　　为了配合谎言，她打了个哈欠。 　　姜幼娜看她脸色苍白，黑眼圈很重，的确像是通宵后的样子，也没有想太多：“那你还不快去睡觉。” 　　“嗯，我先睡一觉。”季浅凝又抱了她一下。 　　“哎呀你今天好烦。” 　　在好友嫌弃声中，季浅凝开开心心溜回了房间。她躺在床上，却没有睡。 　　她给自己十分钟的时间理清思路。 　　冥想中，手机“叮咚”响了一声，是条微信消息。 　　菡：“到了吗？” 　　季浅凝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这人很有可能是莫菡，为进一步确认，她放大那个头像。 　　某人的盛世美颜映入眼帘…… 　　季浅凝心里一突，关掉聊天窗口，像是被烫到似的把手机丢到一边。 　　她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跟莫菡交换的联系方式，她没想到莫菡会这么关心她。 　　应该也不算关心，上一世，她们发生关系后，莫菡对她也是这样，送她回来，怕她冷还亲自解下自己的围巾为她围上，动作体贴到位，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是一对情侣。谁又能想到，她们其实只是发生一.夜.情的PY？ 　　等了一会儿，莫菡没有再发消息过来，季浅凝又拿起来手机。她没有点开微信，而是从通讯录里找到一个号码拨过去。 　　“嘟嘟嘟——” 　　忙音每响一声，季浅凝心跳就跟着快一分。 　　终于接通了，她脱口道：“爸——” 　　“浅凝？”季明阳没觉察她的异样，“你戏拍完了吗？今年能回来过年吗？” 　　冥想时季浅凝想起了一些事，她接了一个戏，在里面演一个戏份不多但很关键的人物。上一世发生了那场意外导致她没能回家，这一世…… 　　季浅凝考虑再三，说：“爸，对不起，我可能不能回去陪您一起过年了。” 　　她的人生已经重来，她想要改变命运，除了努力，她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她已经十年没有演过戏了，她得尽快捡起来。 　　季明阳表示理解，但还是有些遗憾地说：“不回来就不回来吧，那边很冷，你要照顾好自己，没钱了要跟爸爸说，千万别委屈自己。” 　　季浅凝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说：“我知道，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您不用担心。您还好吗？” 　　“我很好，家里也很好。”季明阳说：“你就好好拍戏，其他的都不要想，爸爸永远支持你。” 　　“谢谢您。”季浅凝想了想说：“爸，过年的时候您帮我去看看妈妈吧，帮我跟她说我想她了。” 　　“好好好，我会去的。” 　　季浅凝不敢跟他聊太久，放下手机后，蒙着被子又哭了一会儿。 　　哭够了，她拿起手机，再次打开微信时，故意跳过莫菡的名字，看到了一个叫做“《迷雾》剧组内部交流群”的小群。群里有人在聊天，说的是昨晚聚餐的事。 　　姜广明：“是谁把我灌醉的，赶紧站出来，发个红包我就原谅你。” 　　——这个人在《迷雾》演男二，一个刑警。 　　隋风：“明哥我看你是还没醒，是你自己把自己灌倒的，所有人都可以作证。” 　　——这是男N号，也是演的刑警。 　　林依：“昨天晚上好像好多人都喝醉了吧，乾歌、明哥，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女生，后来坐菡姐车一起走的，叫什么名字来着@莫菡。” 　　季浅凝正凭记忆想这个乾哥全名叫什么，看到最后一句匆匆退出。 　　莫菡也在群里…… 　　林依说的人好像是她…… 　　他们应该不知道她和莫菡最后发生了什么…… 　　季浅凝一面安慰自己，一面惴惴地往上翻记录，看到群里聊天内容，慢慢总结出了前因后果。 　　这是《迷雾》剧组的内部群，季浅凝有幸被导演助理拉进去，昨晚群里有人心血来潮约在北市的其他人出来吃个饭先熟悉一下，@了所有人。 　　季浅凝看到群里莫菡回应会去，乐得找不着北了，厚着脸皮去凑热闹。 　　之后就是喝醉，和莫菡一.夜.情。 　　手指往下滑，发现莫菡没有跳出来回到林依的问题，季浅凝才放心退出群聊。 　　这一天宛如做梦一样。 　　季浅凝不肯睡，也是怕醒来以后一切都没了。 　　她在床头柜的小抽屉里发现了《迷雾》的剧本，只有薄薄的几页，纸张已经被她翻皱了，上面是她要演的那部分故事情节。 　　季浅凝拿出来一个字一个字认真研读。几万字的内容，她翻来覆去看了几个小时，越看越精神。 　　最后一遍看完，她放下剧本时，心里一片空茫。 　　还剩下一周，这部戏就要开拍了，她真的能演好吗？ 　　晚上，季浅凝征求了姜幼娜的意见点了两份外卖。 　　外卖到了，她去开门，转身对上姜幼娜带着探究的目光。 　　季浅凝还没说什么，姜幼娜先开口了：“你今天走路姿势怪怪的。” 　　“……”季浅凝脸颊微烫，放下外卖，“都说是摔了一跤。” 　　姜幼娜边拆外卖盒边说：“那你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不用了。不严重，就是一般皮外伤。” 　　要她去医院看那么私密的地方？季浅凝就算多活了十年也丢不起那个老脸。 　　好在姜幼娜没有盘根究底，两个人边吃边聊天。 　　“昨晚见到你女神了吗？”姜幼娜啃着鸡腿问她。 　　季浅凝知道她说的是谁，不动声色地说：“没有。” 　　“你不是说她会去吗？” 　　“可能临时有事吧。”季浅凝继续睁眼说瞎话。 　　“也不一定是忙，我听别人说莫菡很高冷的，除了拍戏，平时不爱搭理人。” 　　季浅凝知道她说的是事实，没有接茬。 　　“不过她也有高冷的资本，长得美演技还那么好，让我们这些凡人怎么活？年纪轻轻金马影后，啧啧。”姜幼娜自顾自说。 　　季浅凝漫不经心“嗯”了一声。 　　放在桌上的手机突兀响了起来，季浅凝瞥见来电显示上的名字，左眼皮猛地一跳，扔了筷子去抓手机。 　　姜幼娜狐疑地看着她：“谁啊？” 　　季浅凝脸色变了变，故意把屏幕转过去，说：“我爸……你先吃，我接个电话。” 　　她进了房间，看着屏幕上那个闪动“菡”字，良久之后才按下接听。 　　“……”她没有出声。 　　莫菡问她：“吃了吗？” 　　季浅凝怀疑自己幻听了，怎么感觉莫菡声音有点过分温柔？一定是她想多了。 　　不想跟她寒暄，季浅凝语气冷硬：“有事吗？” 　　“你有东西落在我家了。” 　　“什么东西？” 　　莫菡低低笑了一声，说：“你下来就知道了。” 　　“下来？” 　　“你们是不是住在福新小区？我就在小区门口。” 　　“……”季浅凝震惊了，又想骂前世的自己是个大傻逼。只是睡了一觉，怎么可以把隐私交代这么清楚！ 　　莫菡得不到她回答，以为她是不肯下来，又说：“你要是觉得冷懒得走，我可以自己上去。” 第4章 　　“我出去一下。” 　　姜幼娜右手拿筷子左手拿手机，抬头发现她已经穿戴齐整：“天都黑了你出去干嘛？” 　　季浅凝把藏在毛衣里的头发扯出来，掩饰自己的一点点心虚，说：“快递到了。” 　　“这么晚了还有人送快递？”姜幼娜将信将疑。 　　“……天气不好，小哥也不容易，相互体谅吧。”季浅凝走到玄关处换鞋。 　　姜幼娜往嘴里拔了一口饭，提醒说：“那你快点回来，饭要冷掉了。” 　　“嗯。” 　　季浅凝出门后长长叹了口气。 　　莫菡说知道她住哪个单元哪个房间，季浅凝对此是存疑的，可是对方语气很笃定，她又不敢冒险。她不能让莫菡上来，否则被姜幼娜看到就说不清了。 　　对门门口放了袋垃圾，季浅凝走过去捡起来，迈开腿往电梯方向走。 　　她们住在五楼，短短几秒钟内季浅凝想了很多事情。昨天她走得匆忙，落下东西有可能，但会是什么呢？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吧，不然以莫菡那种怕麻烦的人不可能亲自送上门。但如果不是重要的东西…… 　　“叮——” 　　季浅凝一出电梯就看到那辆熟悉的车，某个高挑的身影靠在门边，似乎已经等得不耐烦，戴着手套的手一下一下敲着后视车镜。她目光懒懒地看过来，看到了季浅凝，身体慢慢站直。 　　季浅凝惊讶于莫菡居然没有任何伪装，难道不怕被人认出来吗？ 　　敛了敛容，季浅凝从她面前走过，欲盖弥彰道：“我扔个垃圾。” 　　莫菡做了个“请便”的手势，目送她走向垃圾桶，又目送她回来。 　　……天气那么冷，某人的眼神却像火似的烧人。 　　季浅凝本来走路就不自然，被她这种过于直白的眼神看得浑身难受，不禁想起昨天发生的那些事，心里又热又燥。 　　她故意放慢了脚步，走到莫菡面前。 　　雪很白，灯光也很白，照着莫菡苍白冷艳的脸上，像从暗夜走向光明的女神。季浅凝微微失神，稳住心态，伸出手。 　　莫菡视线下垂，看了看她被冻得通红的手指，轻声说：“不冷吗？” 　　季浅凝是很怕冷的，这种天气不戴手套能冻死个人，可是她找了半天找不到手套。她心想拿个东西也耽误不了多久，索性不戴就出门了。 　　她自己都没在意，没想到莫菡这么爱操心，好像多在乎她似的。 　　但她知道莫菡不可能是真的在乎她，只是出于对一.夜.情对象的表面关怀罢了。想到这里，季浅凝心里有些不舒服，干巴巴地说：“谢谢关心……能把东西给我了吗？” 　　莫菡感觉到了她的冷淡，掩去眼底的温柔，说：“东西在车上，上车再说吧。” 　　“不用了，你现在给我吧。”季浅凝觉得拿个东西没必要磨叽。 　　莫菡看着她，突然冒出一句：“你不怕跟我传绯闻？” 　　季浅凝一愣：“什么？” 　　莫菡眼睛扫了一圈周围的路人，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说：“这个东西，不太方便大庭广众下拿出来。” 　　她说话时热热的气息像蚕丝一样扫过围巾没有包裹好的颈侧皮肤，季浅凝打了个激灵，脑子一下不灵光了。 　　什么东西不方便大庭广众拿出来？情.趣用品？她不可能有这种东西！ 　　“上车。” 　　季浅凝被那清冷的声音拉回到现实，看着打开的车门，她犹豫了一下，弯腰钻进去。 　　好歹她比现在的季浅凝多活了十年，作为“长辈”，她不应该表现得太小气让对方看低——季浅凝如是安慰自己。 　　莫菡绕到另一边也上了车。 　　车里暖气很足，季浅凝被冻僵的手和脸得以缓解，她慢慢让自己身体放松下来，目不斜视，余光注意到莫菡打开包包翻找什么。 　　等了大概十秒钟。 　　“糟糕。” 　　季浅凝带着疑问明目张胆看过去。 　　莫菡迎着她的目光：“你的东西我好像忘记带出来了。” 　　“……”季浅凝嘴角抽动了一下，她努力压着语气：“你在耍我？” 　　“抱歉，我是真的忘了。”莫菡认错态度很快，语气诚恳，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 　　这人22岁拿影后，季浅凝信她才怪！ 　　季浅凝很想发火，可是又想到自己是“长辈”不应该跟晚辈太计较，她深呼吸，说：“既然忘带了，下次请您快递给我，到付就行，邮费我来出。大老远劳烦您一个大忙人亲自白跑一趟也挺麻烦的，我就不请您上去坐了。再见。” 　　她一口气说完不带喘，伸手去拉车门时却发现拉不动。 　　她服了，转身微笑道：“能不能麻烦您把门开开？” 　　莫菡没有别的动作，被她一口一个“您”叫得头疼，说：“我确实是来给你送东西的。” 　　季浅凝歪了歪头，看到她从包包里拿出一个四方形的小盒子：“这是什么？” 　　莫菡抓起她冰块一样的手，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把小盒子放在她手心，说：“这是消肿的，一天一次，洗澡以后擦。” 　　季浅凝看清了上面的字，听完她的解释更是莫名其妙：“给我这个干嘛？” 　　莫菡带了温度的眼神有意无意从她脸上扫到她腰胯，又从腰胯扫回到她脸上，停顿两秒，说：“昨天我抱你的时候看了一下，好像肿得很厉害，擦点药应该会好受些。” 　　“………………………” 　　季浅凝摔上车门走了。 　　走动间布料摩擦过本就脆弱的娇嫩皮肤，疼得她倒吸凉气。她强忍着，脚下健步如飞，进了电梯，发现那人那车还停留在原地，也不管对方有没有看到，恶狠狠剜了一眼。 　　她就不应该下来！ 　　电梯到达十楼时，口袋里的手机“叮咚”响了一声，季浅凝以为是自己离开太久姜幼娜来问了，拿出来一看，一张红脸立刻变黑脸。 　　菡：“记得去药店买一盒，管用。” 　　……说得好像你用过一样。 　　季浅凝不打算回复，正要关掉，又有消息进来。 　　菡：“我很抱歉。” 　　……做的时候你也没觉得抱歉！ 　　本来火已经消下去，看到这两条消息又冒出来了。季浅凝收起手机，气鼓鼓走到房门前，掏出钥匙，没有马上开门。 　　她有些恼悔，刚才明明可以好言好语把话说清楚，为什么就是沉不住气？ 　　她仔细想了想，重生之后，每一次面对莫菡时，她好像都不太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三十几岁的人，说话做事却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她知道这样做不对，可是她没有办法。每次看到莫菡，她都忍不住联想起上一世她们签离婚协议书的情景，想到那个女人的冷情，想到那些扎穿心底的话……所有理智被击打得溃不成军。 　　没有关系，只要和莫菡彻底划清界限，她相信一切都会变好的。 　　“我回来啦！”推开门时，季浅凝已经恢复如常，笑容灿烂面对她的小伙伴。 　　姜幼娜葛优瘫地倒在沙发上玩手机，瞥一眼她：“这也太久了吧。你的快递呢？” 　　季浅凝换上毛茸茸的拖鞋，满不在乎地说：“发现包装有点损坏，我没签，退回去了。” 　　“这些快递员也太不负责了吧。” 　　“……”快递小哥对不起了。 　　外卖冷掉了，季浅凝没了胃口，收拾好扔进垃圾桶。 　　姜幼娜用脚碰了碰她：“你的剧本呢？趁我现在有时间赶紧的。” 　　季浅凝不解：“赶紧什么？” 　　“帮你对戏啊。”姜幼娜说：“昨天，不对，前天你不是说让我跟你对戏吗？” 　　季浅凝做出恍然想起来的样子，一拍脑门，说：“马上！” 　　季浅凝在《迷雾》这部戏里演一个精神病院的护士，戏份不多，台词很少。 　　姜幼娜也是专业演员，觉得两个人对戏不是什么困难的事。但一开始姜幼娜就发现了问题，她停下来：“浅凝，你台词念得好烂啊。” 　　季浅凝表情一僵：“有吗？” 　　“你自己没感觉吗？”姜幼娜一针见血地说：“像在背语文课文。虽然只是对戏，但麻烦你加点感情啊。你平时水平不是这样，老师还夸你是咱们班上台词功底最好的。你没事吧？” 　　“……” 　　季浅凝以还不太熟悉剧本为由停止了这次的对戏。姜幼娜去洗澡以后，她捧着那几张纸心情久久无法平静。 　　十年时间太残忍了，她已经忘记怎么表演。 　　难道要让她放弃吗？ 　　心事重重，季浅凝连剧本都看不下了。 　　她不敢关灯，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想了很多，越想越乱，最后只想通了一个问题——她不能就这么放弃。 　　既然老天爷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她必须把以前那个充满激情和希望的自己找回来。 　　她拿起手机，本来想看看群里有没有人在聊拍戏的事，不经意间看到了桌面上的微博图标，手指轻轻一动点进去。 　　账号自动登录，扑面而来的文字让她眼前一花。 　　【我想睡.她。】 　　【啊啊啊啊她跟我说话了！她问我叫什么名字！】 　　【接了个剧本，虽然还是配角，片酬也低，但是！我终于可以和她一起拍戏了！！！好开心好开心，妈妈我爱你！】 　　【好想快点毕业，好想拍戏，想演女一，想得奖，想接近她……好吧，我又做梦了。】 　　【她真的好优秀，我什么时候才能赶上她？】 　　【看到她和别人的亲热戏了，好生气，好酸。我上辈子一定是个柠檬。】 　　…… 　　微博里所有内容，都是她不可对人言的少女心事。文字里那个不带姓名的“她”，不言而喻正是前世自己苦苦爱恋的莫菡。 　　季浅凝一条条往下看，仿佛隔着屏幕看到了当初那个痴傻的自己，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四年，每天一条动态，上千条的内容，她要一条条去删。 　　不知道删到第多少条的时候，听到“叮咚”一声，有人私信她。季浅凝有强迫症，顺手点开了。 　　一个连头像都没有的手机注册的小号问她：“你在清理微博？” 　　季浅凝没有回复。 　　那人又问：“看得我很感动。删了不可惜吗？” 　　季浅凝还是不理。 　　那人可能是自讨没趣，没有再骚扰她。 　　就在这时，季浅凝发现自己多了一个粉丝，点开一个，赫然是刚才那个手机注册的小号。她觉得这人有点无聊。 　　切换出来，她在编辑框里敲下一行文字，点击发送。 　　凝波绕菡萏：“假如生命可以重来，你最想做的是什么？” 　　这句话是她内心的真实写照，是她此刻的迷茫。 　　删得有点手酸了，季浅凝准备休息一下，又听到“叮咚”一声。 　　一秒钟前，那个手机注册的小号评论了她刚才发出的那条微博：“如有来生，请珍惜一切，珍惜眼前人。” 　　季浅凝：………………………… 　　这位不知是大哥还是大姐的朋友，你真的很无聊啊。 第5章 　　1月15日是个好日子，无雨无雪，太阳很暖。《迷雾》剧组选在今天进行开机仪式，导演张涛认为这是个好兆头。 　　开机仪式要请所有主创人员过来举行，季浅凝演的是女N号，她绝对算不上主创，但看到内部群里公布的消息时，她还是去了。 　　现场邀请了很多媒体，在一片闪光灯中，主创们陆续登场。 　　“人都到齐了吗？”张涛问副导演 　　副导演核对了一下到场人数，说：“导儿，菡姐还没到。” 　　闻言，媒体朋友们开始交头接耳。 　　有人说：“是莫菡吗？让这么多人等她，耍大牌吧？” 　　另一个人说：“莫菡性格高冷圈里人都知道，仗着年纪轻轻拿影后耍大牌也正常。” 　　张涛耳听六路眼观八方，面对媒体朋友的质疑，他压低声音问副导演：“你没有告诉她时间吗？” 　　副导演委屈道：“导儿，这事不是我负责。” 　　“张导张导。”这时负责联络演员的助理跑了过来，“菡姐家里有事耽搁了，她们已经在路上，应该很快……” 　　“嘀嘀——”汽车鸣笛声打断了那人的话。 　　一辆银白色开过来，挡着路的媒体朋友们纷纷让出道。 　　车停稳后，车门打开，穿着长款黑色羽绒服的高挑女人走下来，从容不迫朝摆好案桌的地方走去。 　　“来了来了。”助理高兴地说。 　　来人落落大方，清冷的脸上化着淡妆，对着等待的众人疏离一笑，说：“我没有迟到吧。” 　　来的正是莫菡。 　　张涛朗声大笑，说：“还好没有错过吉时。” 　　十二点一到，所有主创人员在导演带领下烧香拜佛，祈祷拍摄顺利，更是祈祷以后票房大卖。 　　《迷雾》是一部刑侦题材的电影，请了金马奖影帝赵乾和金马奖影后莫菡分别来演男一女一。导演张涛也是个厉害人物。这部戏不是什么大投资，但制作班底绝对是国内一流水准。 　　为了讨个好彩头，导演安排的第一场戏是一场喜庆的戏：市局刑侦支队攻破了一个连环绑架杀人案，支队队长霍停（赵乾饰）请大家去吃大餐，开心之余，又趁喝醉吻了队里的霸王花赵宣美（莫菡饰），告白成功。 　　季浅凝躲在某个角落里瑟瑟发抖，突然听到张涛举着喇叭喊：“化妆师，好了吗？” 　　“好了好了。” 　　化妆师话音刚落，身后一扇门打开。 　　暖气“呼呼”吹出来，吹得季浅凝舒服地眯起眼睛。等她再睁开时，看到穿着刑警制服化好妆的莫菡在化妆师和助理的簇拥下走出来。 　　她下意识往后退，却来不及了。 　　莫菡看到她时眼中闪过一丝意外，直直走向她，说：“今天有你的戏？” 　　季浅凝没想到莫菡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自己说话，被问得好不尴尬：“我就是想来学习一下。” 　　这部戏里季浅凝总共四场戏，时间安排很靠后，按理说她今天确实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开机仪式时，季浅凝把自己很好隐藏在人群中，莫菡没有发现她。 　　莫菡无波无澜的目光从她被风吹得苍白的脸颊扫到她通红耳朵尖，似乎还想说点什么。 　　“菡姐，张导等您过去讲戏。”场务横插·进来。 　　莫菡收回目光，说：“知道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走了。 　　季浅凝还没能松口气，抬眸时对上一双充满好奇的眼睛，她怔了怔。 　　——卓然，莫菡的第一个经纪人，是一个心机深沉的女人。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人不久之后会被莫菡辞掉。 　　季浅凝不清楚莫菡为什么要辞掉卓然，每次她问起，莫菡都只轻描淡写地说：“她不称职。” 　　至于哪里不称职莫菡没有说。 　　季浅凝觉得这一幕太戏剧化了。卓然是莫菡的现任经纪人，而她是莫菡前世的经纪人，两个经纪人第一次碰面，她还记得对方，对方看她却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卓然审视了她几秒钟后，快步跟上莫菡的步伐，小声问：“阿菡，刚才那个女的是谁啊？” 　　身上制服很薄，莫菡紧咬牙关与恶劣的天气对抗，默了默，说：“一个朋友。” 　　“朋友？”卓然觉得纳罕，“这人我从来没见过，应该不是什么一线艺人吧，你怎么会有这种朋友？” 　　莫菡脚步微顿，轻飘飘看了她一眼，说：“卓然，作为我的经纪人，我希望你以后谨言慎行，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用我教你吧？” 　　“我……”卓然是第一次听到她用这种口吻对自己说话，一时间竟被她过于严厉和过于冰冷的眼神吓到，脸上像是被人扇了耳光似的火辣辣地疼，忙低下头，“对不起。” 　　莫菡不再多言。 　　卓然回头去看季浅凝——对方戴口罩挡住了半边脸，她看不清对方的模样，心里止不住想：莫菡竟然为了这个女人斥责自己，这到底是何方神圣？ 　　第一场是室内戏。 　　屋里暖和，卓然抱着莫菡的外套左顾右盼，找了一圈终于让她找到了目标，趁没人注意悄悄走过去。 　　“你好。” 　　季浅凝正趴在门边专心致志看里面的拍摄情况，耳边冷不丁响起一个声音，以为是工作人员嫌她挡道要赶她走，一扭脸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彼时的卓然还有些稚嫩，却很会来事了，笑吟吟朝她伸出手：“你好，我叫卓然，是莫菡的经纪人。” 　　季浅凝扯下口罩，摘了手套跟她握手，不明白这人为什么会主动凑上来。 　　卓然被她的长相小小惊艳了一下，很快收敛神色，直奔主题地说：“听阿菡说你是她朋友，但我以前好像没见过你。请问你怎么称呼？” 　　莫菡说自己是她朋友？确定说的不是炮.友？ 　　这么说来，莫菡应该没有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告诉这位经纪人。 　　季浅凝压下心底的惊讶，四平八稳地说：“我叫季浅凝，是北院的学生。菡姐太客气了，我跟她只见过一面，算不上朋友。” 　　听完她的解释，卓然更觉得不可思议。莫菡绝对不是那种客气的人，她能亲口说出是朋友绝对是因为那个人对她来说很重要。季浅凝却说自己和莫菡只见过一面，还否认了？ 　　多少人想接近莫菡，都被莫菡的高冷给劝退了。这个北院的在读生竟然主动撇清和莫菡的关系，这太奇怪了。怕是个傻子。 　　可如果这人是真傻的话，莫菡怎么可能把这种人当朋友？ 　　心里虽有无数疑问，卓然却不好一下子打探太多，哈哈一笑揭过，换了个话题：“原来你是北院的学生。北院的学生都跟你一样漂亮吗？” 　　季浅凝不太想跟她聊，却还是顾及礼貌：“我们班上那些女生都比我漂亮。” 　　“哈哈哈你太谦虚了！你真的长得很漂亮，比好多现在的一线女明星都好看。”说这话的时候卓然不禁想，难道是莫菡对这个季浅凝存了别的心思？ 　　“谢谢夸张。”季浅凝表面上微笑，耐心慢慢消退。 　　好在这时导演喊了咔，卓然不得不撇下她跑回莫菡身边。 　　莫菡入戏入得快，出戏也快。导演喊停的时候，她看到一路小跑回来的卓然，越过卓然的肩膀，看到了抻着脖子往里面看的季浅凝，视线稍作停留。 　　门口那人在接触到她目光时“嗖”地一下缩了回去，发尾在半空中荡了一下。 　　莫菡：“……” 　　走了也好。 　　接下来要拍男女主角的吻戏。 　　张涛让赵乾和莫菡先练习走位，边指导他们动作边说：“莫菡好像没拍过吻戏，你心理有压力吗？” 　　莫菡看了一眼空荡荡的门口，才说：“没有，我可以。” 　　“OK，那开始吧。”张涛喜欢她的自信。 　　导演让人清场，清完场示意场记打板。 　　开始之前，莫菡对走过来要将她壁咚的赵乾说：“乾哥，我们争取一条过吧。” 　　赵乾笑了笑说：“好啊，一条过。” 　　两个人都是实力派，态度都很认真，这场吻戏他们果然只拍一次就过了。 　　导演很开心，指着房间里还没有吃完的火锅说：“这就是你们几个人的午餐，趁热吃完，不够再加。” 　　赵乾绅士地为莫菡拉开身旁的椅子：“坐吧阿菡。” 　　莫菡说：“我还没饿，你们先吃吧，我去下洗手间。” 　　大家也不跟她客气，落座之后大快朵颐。 　　“阿菡——” 　　“坐下。”莫菡对想要跟上来的卓然说：“你帮我吃，不要浪费。” 　　“……”卓然只好乖乖坐下。 　　莫菡没拿外套就往外走，却不是去洗手间。 　　她在乱糟糟的片场里找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张嘴正要叫人，发现季浅凝对面站了一个人。 　　等了大概两分钟，那人走了。 　　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莫菡看到那张秀丽恬静的脸上闪过一丝苦恼的情绪，下一瞬又自顾自笑了起来……不知道她跟那人聊了些什么。 　　“季浅凝。”莫菡在她想要离开时喊住了她。 　　北风吹送的声音不太真切，季浅凝以为是那个助理小姐姐喊自己，满面欢喜转过头去，看到的却是某个英姿飒爽的身影：“……” 　　一片树叶轻轻落在肩膀，又被风轻轻吹到了地上。莫菡浑然未觉，她眼中只有季浅凝。 　　大概是人被冻傻了，季浅凝恍恍惚惚地想：树叶好黄，人好白。腿好长，腰好细。 　　……打住！ 　　莫菡的长相和气质毋庸置疑，穿上刑警制服更有韵味。刚才人太多季浅凝都没有仔细看。 　　当意识到自己眼神有些过了的时候，莫菡已经到了她跟前。季浅凝假装被风吹眯了眼睛，眼神微微闪躲，用最快的时间调整好情绪，镇定道：“你好，有事吗？” 　　这几天她已经想清楚了，她没必要避莫菡如蛇蝎，太刻意了容易引人怀疑，而且显得她这个做“长辈”的很没有风度。她只要记住一点，不能和莫菡有任何的感情纠葛，万事大吉。 　　莫菡无视她话里的客气，眼睛无意间扫过她怀里抱着的笔记本：“学得怎么样？” 　　季浅凝不认为莫菡找她是为了寒暄，但既然对方这么有耐心，她也要沉得住气。 　　“还行吧。”她淡淡道：“看了莫老师您的表演，真是受益匪浅。特别是您的吻戏，很投入，很真实，这种敬业精神很值得我学习。” 　　说到后面季浅凝差点忍不住想鼓掌。 　　莫菡在听到“吻戏”时脸上表情就有些绷不住了：“……你没走？” 第6章 　　被莫菡视线捕捉到时，季浅凝确实是想走的，走了几步又返回去了。 　　她重新回到门口趴好，恰好看到场记打板：“《迷雾》第一场二镜一次！” 　　接着就看到“喝得”醉醺醺的赵乾把那位冷面的霸王花莫菡推到墙上。莫菡象征性挣扎了几下，被赵乾用技巧轻松解除了禁锢，壁咚，强吻。 　　不得不说，这两位演得相当精彩，季浅凝都看入迷了。 　　在导演喊咔之后，季浅凝抱着本子溜之大吉，本来想找个地方把刚才那一幕记录下来，却撞到了负责联系演员的助理小姐姐，拉住小姐姐说了几句话。 　　她没想到莫菡会来找她。 　　看到莫菡脸上出现的与平时不相符的类似于窘迫的情绪，季浅凝心中莫名快慰，眼珠子转了转，微笑道：“既然是学习，当然是要面面俱到啊～” 　　季浅凝是南方人，长相带有江南女子独有的秀气韵味，笑的时候常常给人一种人畜无害很干净的感觉。可是不知为何，看着眼前的季浅凝，莫菡觉得这个笑容有些假，以至于怀疑她那番夸奖到底有几分真心。 　　她现在的样子，跟那天晚上躺在自己怀里哀求说“我好喜欢你，你能不能也喜欢我”的柔弱，简直是判若两人。 　　还是柔弱一些比较可爱。 　　想起那天晚上的事，莫菡心里多了些复杂情绪。北风吹动发丝，她微眯着眼睛，用一种审判的眼神看着对面的女人，想透过那一层层厚厚的束缚，看进这个女人的内心深处。 　　季浅凝脸上笑容渐渐挂不住，被她骤然失去温度的眼神冻到了，缩着脖子抖了一下，故作谦卑道：“请问您还有什么事吗？” 　　莫菡眉心动了动，嘴里吐出长长一串白气，声音没什么起伏地说：“你的东西我带来了。” 　　“什么东……”最后一个字没说出来，季浅凝已经意识到了什么。憋了这么多天，她实在太好奇了，圆溜溜的眼睛紧紧注视着对面人的一举一动。 　　莫菡被冻得通红的手慢动作地探入制服口袋中，抓到了某个东西，抬眸，对上她满含期待的眼神，突然意味不明笑了一下，又把东西放回去了。 　　什么意思？季浅凝拧了拧眉。 　　莫菡慢条斯理抚平了口袋上的褶皱，说：“不给你了。” 　　“……凭什么？”季浅凝突然有种被人戏耍的感觉，她忘了伪装，声音不自觉拔高：“那是我的东西！” 　　“是你的没错。”莫菡说：“但不是什么重要东西，我觉得你应该也不想拿回去。” 　　看到她转身欲走，季浅凝忙拉住她的手。 　　莫菡挑了挑眉。 　　意识到到自己行为失控，季浅凝尴尬收回手，换了个语气：“你总得让我知道是什么。” 　　重不重要只能她自己说了算。 　　莫菡好像等的就是她这句服软，这才把东西拿出来递到她眼前。 　　季浅凝眼睛猛地睁大：“你说的就是这个？” 　　一个发圈？？？ 　　EXM？？？ 　　细细的黑色发圈上镶着两颗殷红的樱桃，也不知道是那人手抖还是被风吹的，塑料樱桃晃啊晃，晃得季浅凝一阵头晕。 　　莫菡手指碰了碰那两颗樱桃，饶有兴趣看着她表情变化，说：“我没有这么少女的东西。” 　　季浅凝心想这确实不像是莫菡会有的东西，可是也不能说明是她的吧！隔了十年，她早就不记得当初自己用的是不是这种发圈。 　　“我房间从来没有进过别的女人，不是你的又是谁的？”莫菡补充道。 　　“………………”心中一团火蹭地一下蹿到头顶，季浅凝看着她手里那个可有可无的小物件，压着嗓子说：“你是在耍我。” 　　莫菡不置可否，神色自若，没有半点羞愧地说：“跟你学的。” 　　季浅凝恼羞成怒：“我什么时候耍过你？！” 　　“那天晚上。” 　　“……”这四个字瞬间让她哑火了。 　　北方残忍吹，“啪啪啪”吹得季浅凝脸颊生疼。 　　反驳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她脑子一时转不过来弯来，在莫菡逼近时忘了要避嫌躲开。 　　莫菡带着冷香的身体压迫性靠近她，温热的气息吹着她耳朵，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那天的事还记得吧？你耍我一回，我现在还回来，很公平。” 　　“……” 　　莫菡扬了扬手里的发圈，如凯旋而归的女王，转身潇洒走掉了。 　　季浅凝独自留在原地生闷气。她也不知道是该生自己的气还是莫菡的气，总之心里就是很不、痛、快！ 　　莫菡不疾不徐地往回走。 　　“菡姐你怎么穿这么少啊，不冷吗？” 　　听到有人跟她打招呼，莫菡脚步微顿，把发圈放回口袋，抬起头看着来人：“还好，我耐冻。” 　　“这样不行，很容易感冒的。”那人殷勤地说：“您衣服放在哪儿了？我去帮你拿。” 　　莫菡觉得她有点眼熟，多看了几眼，认出这是负责联络演员的那位助理，心念一动：“你先别走，我问你个事。” 　　“什么事啊？” 　　莫菡也不绕弯子：“刚才季浅凝跟你说了什么？” 　　“你说那个北院的学生？”助理说：“她想问我要完整剧本，可是她在戏里只有四场戏，完全没那个必要啊。我没给她。菡姐你认识她？” 　　剧本？ 　　莫菡避重就轻地说：“知道了，谢谢你。你去忙吧，衣服我自己去拿。” 　　“好的菡姐，我去忙了。” 　　莫菡进到屋里时大家还在吃，看到她进来，众人热络地招呼她。莫菡说自己不饿，走向卓然，问对方要了外套和剧本，出去找导演。 　　她在另一个内景片场看到了张涛的身影：“张导，能跟你聊聊吗？” 　　现场还没布置好，张涛只负责监督不负责指挥，对于莫菡的请求他没有拒绝：“可以啊，去那边坐吧。” 　　两个人一聊就是十分钟，演员休息时间也差不多结束。 　　张涛很欣赏莫菡这种认真的态度，以长辈的姿态拍拍她肩膀，说：“去补个妆吧，马上又要拍了。” 　　莫菡身形未动，手指摩擦着剧本边缘，说：“张导，我们这部戏演员不是人手一本剧本吗？我好像听说有些演员的剧本不全。” 　　张涛说：“戏里大大小小配角加起来上百人，那些不重要的配角我让助理只发了他们要拍的那部分内容，这样也是为了节约纸张。而且他们就几场戏，有的甚至才一场，你给他们完整剧本他们也不会看。” 　　“那如果演员自己有需求呢？” 　　“那要看什么需求了。” 　　…… 　　季浅凝十分后悔出门前没有多穿几件保暖衣。 　　她还是高估了自己身体的抵抗力，在这接近零度的气温下，戴着厚厚的手套还是觉得寒冷刺骨。 　　握笔的手一直抖啊抖，她艰难记下刚才那两场戏的大概内容，并细心记下了每个演员表演时出彩的地方。 　　“你是来片场写作业的吗？” 　　季浅凝专心做某件事时会完全忽略掉周围环境，她被这突兀的声音吓到，水性笔在纸张上画出一条直线，循着声音看过去，眼睛一亮：“兰姐？” 　　姚美兰就是负责联络演员的那位助理小姐姐，二十分钟前，季浅凝去问她剧本的事，不出意外被拒绝了。 　　不过也不奇怪，对于她这样的小演员，姚美兰根本不放在眼里。 　　“这个给你。” 　　季浅凝疑惑地看着她递过来的一沓厚厚的纸张：“这是……？” 　　“剧本啊。”姚美兰说：“你不是想要完整剧本吗？我刚打印出来的，你拿去看吧。” 　　封页上印着巨大的《迷雾》两个字，季浅凝看到了，只是不敢相信。她把剧本接过来，还能摸到里面的温度。 　　为什么姚美兰突然转变态度？季浅凝没问，满心欢喜地说：“谢谢兰姐。你真是人美心善！” 　　姚美兰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说：“是菡姐征求了导演同意让我打印出来给你的，你要谢的话就谢菡姐吧。” 　　季浅凝脸上笑容一滞：“莫菡？” 　　“对啊。”姚美兰其实挺纳闷的，为什么要特别照顾这个小演员呢？但是莫菡的事她不敢随便打听，丢下这句话走了。 　　终于拿到完整的剧本，季浅凝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 　　莫菡不久前才那样“耍”她，为什么现在又要帮她？ 　　这样一来，她不就平白无故欠了莫菡一份人情？ 　　季浅凝咬了咬下嘴唇。 　　在谢与不谢之间，她犹豫了很久，最后才迈开腿。 　　莫菡应该还在那个屋里里面，她上去说一句“谢谢”就走，绝不多留。 　　季浅凝加快了脚步。 　　“好了别倒太多，点吧。” 　　季浅凝走得太急，没有注意旁边空地上工作人员在做什么，听到动静她下意识看了一眼。 　　就在这时，有人把烧着的纸张扔进浇汽油的火盆中。 　　迅猛的火焰像条火蛇一样从盆里喷射出来，好不容易点火成功的两个工作人员欢呼起来。 　　“可算着了。” 　　“烟太浓了，烧几分钟再端进去。” 　　两人一人一句对话的时候，只见从旁经过的一个娇小身形“咚”地一声摔倒在地。 　　“什么情况，美女你没事吧？！”其中一人跑过来想要扶她。 　　季浅凝一只手挡着脸，一只手匍匐着想要远离火盆，可是手脚软绵绵怎么也使不上力。 　　火盆离她足足有三米远，仿佛近在咫尺，那烫人的温度烤着她，伸出巨爪扼住她的喉咙，她想尖叫，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短短几秒钟，她出了一头冷汗，整个人像是从水里被捞出来一样。 　　那一瞬间，她什么都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心里只剩下无尽的恐惧。 　　有人朝这边匆匆跑过来。 　　一双手插入她腋下将她提起来，她虚脱地靠在那人怀里，双目紧闭，身体不可控制地颤栗。 　　“季浅凝，你怎么了？” 　　那双手勒得她肋骨有些疼，熟悉的声音冲破耳膜，冷香迅速将她包围。 　　季浅凝神智慢慢回笼，睁开眼睛，看到莫菡一脸焦急地看着自己，以为是出现了幻觉。 第7章 　　季浅凝不知道莫菡为什么出现这么及时，要是再晚一点就好了，这样就不会看到她狼狈的样子。 　　后来发现，即使莫菡再晚几分钟，她也还是狼狈。 　　她手脚无力，被人扶进一个休息室。 　　耳边不断有人在说话，季浅凝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一只冷得像冰一样的手碰到她满是汗水的额头，她抽离的魂魄才回归身体。 　　她本能想隔开那只手。 　　“啪”的一声，那人手背被重重打了一下。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有人不满地说她。 　　季浅凝目光呆滞。 　　莫菡抬手阻止了卓然的训斥，弯腰与她平视，声音轻得像是怕吓着谁：“擦一下汗。” 　　季浅凝看着她递到眼前的纸巾，看到她手背上红了一块，怔了怔，拿过纸巾，没有章法胡乱擦。 　　擦完了额头擦脖子，厚厚的一张纸全部被汗水浸透了。她把湿纸巾攥在手心，眼前多了杯热水。 　　“要喝水吗？”莫菡问她。 　　季浅凝不习惯她突然热切的目光，别开头说：“不用。谢谢。” 　　莫菡把水放在她手能轻易拿到的地方，眼底藏着某些暗晦的情绪，欲言又止：“你……” 　　“莫菡在里面吗？”副导演不打招呼闯进来，找到了目标，大声嚷嚷起来：“菡姐您怎么躲这儿来了，让我一顿好找！快快快，再不去片场导演要生气了。” 　　莫菡看了看还没有完全恢复状态的季浅凝，对卓然说：“你在这里陪着她。” 　　卓然愕然：“可是我……” 　　“片场那边没你什么事。”莫菡冷冷打断她，又看向季浅凝，语气稍缓了些：“有什么需要你可以直接跟她说……我先去拍戏了。” 　　说完一秒钟也没有耽搁，跟着火烧眉毛的副导演走了。 　　房间里一时没有人说话。 　　卓然很不能理解莫菡这样的安排，她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又不敢违抗命令。 　　为什么莫菡这么关心这个小演员？卓然越想越迷惑。 　　卓然很想试探，可是一看季浅凝现在的状态，恐怕问不出什么来。她压下心底的不爽，看着这个不知是犯了低血糖还是被吓到的女人，象征性问：“你还好吧？” 　　…… 　　莫菡下了戏急着回休息室，眼前人影一晃。 　　“辛苦了。”卓然笑吟吟为她递上外套。 　　莫菡蹙眉看她：“我不是让你陪着她吗？” 　　“她又不用我陪。”卓然说：“你离开没多久她就走了。我看她状态恢复得不错，应该没什么事。” 　　莫菡想起自己离开时季浅凝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不相信什么事也没有。她没接外套，问卓然要了手机，找到号码打过去。 　　“嘟嘟嘟——” 　　忙音响了很久，却是无人接听。 　　…… 　　季浅凝付了钱，打开车门，浑浑噩噩往前走。 　　“喂美女，钱你不要了？” 　　出租车司机连叫了几声季浅凝才听到，回去拿了零钱，经过那家烧鸭米粉店时想到了姜幼娜，拿出手机，想问问她要不要吃米粉，却先看到了两个未接电话和一条未读微信。 　　电话是莫菡打的，微信也是莫菡发的。 　　季浅凝有些恍惚。 　　去到片场为了不影响拍摄她把手机调成了震动模式，电话打来时她一点都没有感觉到。 　　她没有回拨，点开了那条微信。 　　菡：“没事吧？” 　　……这样一个充满暧昧的昵称，她之前想改来着，但是忘了。 　　季浅凝缓缓敲下“没事”两个字，发送。 　　她没有心情去深究莫菡为什么要这么关心她，念在莫菡扶她一把的份上，她心里是感激的。 　　但她没有说实话。 　　她有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是上一世意外发生后遗留下来的毛病。从那以后，她见不得一切大过蜡烛火焰的明火，所以她从来不进厨房。 　　她没想到重生后这个病会被带过来。 　　刚才太丢人了，虽然没有给剧组造成什么混乱，她也不好意思再待下去。 　　莫菡没有再发消息过来，也许是在拍戏，也可能是在忙别的。 　　季浅凝关掉聊天窗口，点开姜幼娜的头像发消息。姜幼娜没有回。 　　最后还是打包了米粉回去。 　　在她打开门时，刚午睡醒的姜幼娜从房间里出来，一脸期待地看着她：“买了吗？” 　　季浅凝被她蓬头垢面还惦记着吃的样子逗笑了，打趣道：“你这狗鼻子比我还灵，闻着味就出来了。” 　　姜幼娜屁颠颠跑过来：“只有一份？你在外面自己吃了？” 　　季浅凝帮她把包装盒打开：“我没胃口，你吃吧。” 　　姜幼娜才不会跟她客气，拆了筷子迫不及待吃了一口，说：“怎么这么早回来，是不是因为太冷受不了了？” 　　“嗯……”季浅凝很满意她为自己找的这个借口。 　　姜幼娜呼噜呼噜吸着米粉，口齿不清地说：“以你的能力演那样一个小角色完全没问题，不知道你紧张什么，跑去片场喝西北风，傻不傻啊。” 　　以上一世季浅凝的实力，确实完全可以胜任小护士那样一个小角色。 　　问题是……她是季浅凝，却又不是以前那个季浅凝了。 　　空窗十年，她已经没有底气了。她想去片场熟悉环境，熟悉导演的拍摄风格，想最快找回当初的状态。 　　见她不吭声，姜幼娜掀眼皮看她，戏谑地说：“还是你想去看看那谁？” 　　季浅凝没注意听：“什么？” 　　姜幼娜搡了她一下：“少给我装傻，你就是跑去看莫菡的对不对？” 　　“……我不是。”她确实不是。 　　姜幼娜不相信，不依不饶道：“那你见到她了吗？有没有合照要签名？” 　　就算是上一世，她和莫菡结了婚，两个人也没有几张合照。 　　季浅凝心底一黯，眼睛看着别处，说：“人家忙着拍戏，我怎么好意思上去打扰她。” 　　姜幼娜听她语气有些丧，拍拍她肩膀安慰道：“没事啦，反正你跟她有对手戏，还是有机会的。” 　　季浅凝无声叹气。她跟姜幼娜完全是鸡同鸭讲，索性不讲，回了房间。 　　她其实有了些新想法，但是没有说。 　　上一世就是因为这部剧发生意外，她和莫菡被捆绑在一起。 　　今天那盆火唤醒了她藏在记忆深处的恐惧。 　　她怕。 　　她非常怕。 　　回来的路上，季浅凝想了很多，她可以找一个充足的理由罢演，只是她要赔付一定的违约金，以她的片酬，违约金是可以承受得起的。 　　少了一个演员，导演一定会找人来顶替她的位置。 　　可想到上一世顶替她的那个人，季浅凝内心就不由自主生出浓浓的恨意和不甘。 　　她最终打消了放弃的念头。 　　她苦涩又乐观地想：说不定老天爷给她重来一次机会，就是想让她改变厄运呢？ 　　再次拿起《迷雾》剧本时，季浅凝心情变得十分沉重。她翻到有她戏份的那部分内容，强忍着内心的不适，一字一句研读那场让她命运发生转折的爆破戏。 　　从下午三点到夜里十一点，她把台词和每一个细节背得滚瓜烂熟，才放下剧本去洗澡。 　　躺在一米五宽的小床上，她身体放松下来，精神还处于紧绷的状态。 　　重生这件事太玄幻了，以至于过了这么多天，她还是不能睡个好觉。 　　拿起手机，登陆三次元无人知晓的微博，写她不为人知的心事。 　　生机勃勃小太阳：“不要怕，勇敢走过去。” 　　微博上还残留好多她上一世的少女心事，不过今天她懒得删了。 　　暂时没有睡意，季浅凝拿出今天刚拿到的那本厚厚的剧本。 　　她看得很慢，用文字催眠自己，看到第二十页开始打哈欠。 　　她把剧本收好，扯了扯泛起褶皱的床单，正准备躺下。 　　“叮咚——” 　　熟悉的信息提示音响起，季浅凝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微博图标上有个红色的数字“1”。 　　强迫症又犯了，她登陆微博，点开消息，眼皮一跳。 　　上次那个莫名其妙粉她的手机小号评论了她刚才那条微博，只有两个字：“加油。” 　　这个人…… 　　出于礼貌，季浅凝回复对方：“谢谢。” 　　“叮咚——” 　　三秒钟后，手机小号私信她：“怎么换名字了？” 　　对于这样一个完全不知底细的陌生人，季浅凝是不太想搭理的。可是想到对方对她的鼓励，她又觉得暖心，想了想，还是回复了：“换个名字换种心情。” 　　手机小号：“我比较喜欢你之前的名字，像是有某种含义。” 　　……这是个话唠吗？大半夜不睡觉到网上找人聊天？？？ 　　季浅凝有点后悔搭理这人了。 　　就在她琢磨要怎么不失礼貌告诉对方自己要休息了不想闲聊的时候，那人又发了条文字过来：“你是莫菡的粉丝？” 　　季浅凝昧着良心回道：“不是。” 　　手机小号：“不是？我看你主页好多点赞关于她的微博。” 　　季浅凝微微一愣。她能删掉自己微博的内容，却忽略了粉她的人可以看到她以往的点赞记录。 　　她没想到对方这么仔细，只能撒谎：“其实我是她的黑粉。黑装粉，懂？” 　　手机小号：“不懂。” 　　季浅凝：…… 　　很好，话题被对方终结了，她终于可以睡觉了！ 　　季浅凝丢下手机爬上床，钻进被窝，恼人的“叮咚”声又响了。 　　受不了了。 　　她再次拿起手机，点开设置关掉消息提醒前，又想看看那人说了些什么。 　　手机小号：“我也不喜欢她，听说经常耍大牌，目中无人，演技还烂。” 　　季浅凝眼睛瞪圆了。 　　前面两个缺点她不予评价，但最后一个……演技烂？？？ 　　看来对面才是莫某人的真·黑粉啊！ 　　黑粉你好。黑粉再见。 　　夜已深。 　　北市郊外的影视城灯火通明，还有很多剧组在连夜赶戏。 　　卓然捧着一碗莫菡最喜欢的醉酿汤圆走进休息室：“我给你拿了八个，吃了暖暖身子。” 　　莫菡看也不看，说：“不吃了。” 　　“啊？”卓然看向她，发现她脸色不太对，放下汤圆，“是不是太累了？要不你先眯一会儿？” 　　莫菡像是没听到她说的话一样，好看的手指在手机屏膜上戳来戳，再一次把编辑好的文字发出去。 　　私信失败。 　　评论失败。 　　关注失败。 　　连续试了三遍都没成功，莫菡才慢半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人拉黑了，脸色跟着沉下来。 　　是她说太多暴露什么了吗？ 　　卓然等了很久不见她回答，眼睛一瞟，“不小心”瞥见屏幕，看到熟悉的微博界面，顺势问她：“之前你说要注册微博，弄好了吗？” 　　莫菡手上动作一顿，把手机反扣在桌面上，眼睫轻眨，听不出情绪地说：“不弄了。” 　　“怎么了？”卓然说：“是认证没弄好吗？要不你把账号密码给我，我来帮你弄。” 　　莫菡有些烦躁地端起桌上的碗，往嘴里塞了颗汤圆，不知道是被烫到还是不合口味，两条英气的眉心紧紧拧在一起。 　　“……”卓然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惹到她，闭上嘴不敢说话了。 第8章 　　天还没亮季浅凝出发去影视城，不过她没有直接进《迷雾》剧组。她在各个剧组里穿梭了很久，总算找到了活儿。 　　一个古装宫廷剧剧组正在招临时演员，她拼了吃奶的劲挤进去报名。 　　那位负责招临时演员的大哥看了她一眼，例行公事问：“以前演过戏吗？” 　　季浅凝送上自己昨天晚上准备好的简历：“您好，我叫季浅凝，北院大四学生，在学校里演过很多角色，影视作品也拍过一些，上面都有写，您请过目。” 　　“嚯，表演经验挺丰富啊。”大哥大概看完了她的简历，抬头重新审视她，这才注意到她五官秀丽，虽不是什么惊世咳俗的大美女，但在歪瓜裂枣的群演衬托下，活脱脱一个妙人儿。他手指敲打桌面：“美女，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没有啊。”季浅凝莫名。 　　大哥指着身后的简易广告牌：“我们这招的是临时演员，也就是跑龙套，什么流民、乞丐、游客、太监宫女。我们不是在招正式演员。” 　　“我知道啊。”季浅凝微微弯腰，“我就是想演这些角色，希望您可以给我这个机会。” 　　大哥推了推眼镜腿，很是费解地看着她：“你这外形条件这么好，又是科班生，不去视镜那些有名字高片酬的角色，怎么想来演龙套？” 　　“因为这样很有意思啊。”季浅凝摆出一个从容自信的笑容，不卑不亢道：“表演就是在不断丰富自己、挑战自己，不管是什么样的角色，我都很想尝试。” 　　大哥大概是被她这番真诚的说辞感动了，一拍桌子，说：“好，我就给你这个机会！角色名单、片酬、还有拍摄时间时长都写在上面了，你看看自己演哪一个。” 　　季浅凝面上一喜，说：“都报名可以吗？” 　　大哥看着她碧玉般引人注目的五官，说：“太监你不行，宫女你也不可以。” 　　季浅凝自然是演不了太监。这些龙套角色里，看上去最体面的就是宫女了。她以为对方是在怀疑她的能力：“那要不我现在先给您演一段？您看完我的表演再考虑我可不可以。“ 　　大哥说：“这几个龙套角色只要人站在那儿就行，没有台词，不需要任何演技。问题是你长得比我们某些演员还好看，你演宫女会把我们那些演妃子的演员比下去。你懂我意思吧？” 　　季浅凝默然。她知道自己长得不错，不然当初也没有勇气去主动勾搭莫菡。 　　可是整整十年，没有人夸过她的长相…… 　　能得到别人表扬季浅凝是开心的，但相比于这些虚名，她更希望得到更多的机会。她还想争取一下：“这个您不用担心，我可以把自己化得丑一点，我化妆技术很烂的。” 　　“……” 　　“大哥您一看就是个善良的人，给我个机会好不好？” 　　这么一个俏生生白嫩嫩的美女，嘴巴还甜，谁不喜欢？大哥被她笑得腿肚子都软了，大手一挥，说：“好吧好吧，给你。” 　　“谢谢大哥！大哥你真好！” 　　靠着一张甜嘴，还有一丢丢色相，季浅凝拿下了这个叫《桃花依旧笑春风》宫廷剧的绝大部分龙套角色，有宫女、乞丐、流民、街上游客、看戏的游客、尼姑等等，角色丰富多变。跟剧组签了临时合同后，她和其他临时演员守在片场等戏。 　　剧组除了劳务费和盒饭，不提供给临时演员任何服务，所以作为临时演员是很辛苦的，尤其是这大冷天。 　　好在季浅凝早做好了准备，她带了一个大大的背包，里面有零食、保暖背、热水袋，以及各种御寒道具。 　　有人来找她聊天，打听她是不是真的北院学生。季浅凝耐心解答，礼尚往来问他们一些做临时演员的技巧。那些人觉得她人美性格随和，很愿意和她聊。聊得欢时，还有人把自己随身携带的折叠式小板凳给她。季浅凝没好意思坐。 　　也有一些认为是她抢了他们角色的人，对她很不友好。等戏的时候，季浅凝听到有人在背后戳她脊梁骨：“科班生还来跟我们抢龙套，我看以后也没什么出息。” 　　季浅凝听了也不生气。她现在的起点跟这些临时演员是一样的。 　　季浅凝苦等了一天，演了流民和乞丐两个角色。 　　演完后，她和其他临时演员去找负责人拿劳务费。 　　给他们发劳务费的还是今天早上招人的那位大哥，他看着季浅凝脏兮兮的乞丐形象，欣赏地说：“拍的时候我有注意你，看着娇弱，没想到挺能吃苦。保持这份精神，我相信你以后一定会是个出色的好演员。” 　　这是重生后第一次演戏，季浅凝自然要投入百分百的专心和热情。 　　天气那么冷，她心头却热乎乎，咧嘴开心地笑起来：“谢谢大哥。借您吉言，我会继续努力的。” 　　辛辛苦苦演完了两场戏，虽然只拿到两百块钱，季浅凝却觉得很值。 　　《迷雾》那边还没轮到她拍，趁这个时间，她还可以演好多龙套角色。今天演了两场戏，没有台词，但她发现效果不错，总算找回了一点当初的感觉。 　　北方冬天白天短，才五点多钟就要天黑了。 　　季浅凝决定早点回去，用这两百块钱还可以请姜幼娜那个小馋猫吃顿火锅。 　　她背上背包，微笑着跟几个眼熟的临时演员打招呼，蓦地手机响了。 　　拿出来一看，她笑容微僵。 　　菡：“今天不来学习？” 　　季浅凝觉得这一世的莫菡非常反常。 　　经过那天之后，莫菡对她的关心没有停止过。先是送药，接着是送剧本。在她发病后问候，现在又来问她。 　　季浅凝不禁想到上一世。 　　她依稀记得，一.夜.情之后，她和莫菡始终保持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系。她们几乎每天都有微信联系，只不过每一次都是季浅凝厚着脸皮去主动找莫菡说话。莫菡对谁都冷淡，通常都是她balabala发了几条十几条消息，莫菡才敷衍回一两句。 　　这一切的转变到底是因为什么？ 　　莫菡不是一个耽误色.欲的人，上一世，她们最频繁一个月也才做四次。季浅凝没有自恋到认为是自己那天的表现让对方太过满意，所以才让一向冷淡的莫菡对她另眼相看。 　　唯一的解释是，她变了，莫菡也变了。 　　上一世的季浅凝是个蠢货，是个傻子，她一味迎合，倒贴，莫菡才对她爱答不理。 　　这一世则完全反过来了。 　　所以—— 　　综上所述，莫菡原来是个抖M？？？ 　　季浅凝差点被自己这个结论给逗乐了。 　　她想了又想，找了个避风的地方，摘下手套打字：“你现在有时间吗？” 　　菡：“刚拍完几场戏，在休息。” 　　菡：“怎么？” 　　季浅凝没有回她，把手机揣进兜里，重新戴上手套，前往《迷雾》剧组。 　　晚上有夜戏，工作人员在紧锣密鼓布置现场。 　　季浅凝连续问了几个工作人员，得知莫菡可能在休息室。 　　她找到了休息室，抬手要敲门，突然有人走出来。 　　季浅凝忙往旁边闪。 　　“是你？”卓然惊讶地看着她。 　　“你好。”季浅凝直接说明来意：“我想找菡姐，跟她说几句话。” 　　卓然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表情渐渐微妙，说：“菡姐在休息，你还是不要打扰她了，有什么话可以跟我说，我帮你转达。” 　　季浅凝也不是白活十年，她看得出对方对她的防备。至于什么原因，她懒得去想。 　　她正色道：“有些话必须方面说清，不然刚才我就在微信里跟她说了。我看大家都在吃晚饭，菡姐应该也是吧？就说几句话，耽误不了多少时间的，麻烦你……” 　　话音未落，又有人打开了门。 　　季浅凝在看到开门的人时及时收声。 　　卓然听到动静转过身：“菡姐，她……” 　　莫菡对卓然的话置若罔闻，目光直直看着季浅凝：“找我？” 　　季浅凝含蓄地点了点头。 　　莫菡侧身给她让路，对想跟进来的卓然说：“你去吃饭吧。” 　　门板阻挡了卓然幽怨的目光。 　　“咔哒——” 　　落锁的声音钻进耳朵，提醒她房间里只有她们两个人了，季浅凝脊背绷直。 　　“今天一天都没看到你。”莫菡先打破沉默，往前走了一步，垂眸，低声，“你在躲我？” 　　……季浅凝还真没有这个想法，没想到莫菡竟然误会了。她不动声色退后一步，说：“我有别的事。” 　　“什么事？”莫菡专注地看着她。 　　这个就没必要告诉你了。 　　季浅凝调整好情绪，逼自己去看她眼睛，客气而郑重：“那天谢谢你。” 　　莫菡并不在意被她无视的问题，只是不满她刻意生疏，拧了拧眉，问：“谢我什么？” 　　“那个剧本对我很有用，非常感谢你。不过，”季浅凝酝酿了一下，说：“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请你以后不要这么做了。我不希望欠别人人情。” 　　她尽量说得平和，但又不能太委婉。 　　莫菡那么高傲的一个人，听完她这番话，应该会知难而退吧？ 　　“不想欠人情？”莫菡嗤笑一声，“那我觉得你这声‘谢谢’还不够。” 　　季浅凝一噎：“一声不够的话，我可以多说几遍。” 　　莫菡歪了歪头。 　　季浅凝提了一口气，说：“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谢谢——” 　　“……停！”莫菡被她不按常理出牌的招数打得措手不及，嘴角抽了抽，脸上的高冷维持不住了，有些嫌弃地掏掏耳朵：“我不想听你念经。” 　　季浅凝退而求其次：“那我回去录好了发给你，或者写下来也行，你看哪种方式你能接受？” 　　“……”莫菡表情一言难尽。 　　季浅凝总觉得她下一秒要发飙，见好就收：“不打扰你休息了，再见。” 　　她想走，手腕却被人抓住了。 　　莫菡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淡声：“不用这么麻烦，帮我个忙就行。” 　　“什么忙？”季浅凝警惕。 　　莫菡指着桌上那份丰盛可口的盒饭：“我一个人吃不完，你帮我吃一半。” 　　“……………………”神TM帮忙。 　　季浅凝不知道莫菡是不是又要搞什么花招了，不会又想耍她吧？ 　　她没有立即作答，视线下移，看着两个人胶着在一起的地方，本来想提醒莫菡先放手，却不小心看到了某个东西，眼皮子一跳。 　　莫菡注意到她的目光，放开她，轻轻活动手腕。 　　那两颗红艳艳的樱桃随着她的动作像拨浪鼓似的摆来摆去…… 　　莫菡勾了勾唇角，把手举到她眼前，问：“好看吗？” 　　季浅凝：“……”好看你个头。 第9章 　　季浅凝回去天已经黑了。 　　半个小时后，她和姜幼娜在楼下一家火锅店碰面。 　　“对不起对不起。”季浅凝忙不迭道歉。 　　姜幼娜作势要勒她脖子：“让我等了这么久，老娘今天一定要狠狠宰你一顿。” 　　季浅凝拍拍钱包：“钱我带够了，您放开了吃！” 　　“走走走，我们到隔壁吃西餐去。” 　　隔壁有家巨贵的西餐厅，季浅凝一听就怂：“别别别，娜姐我错了，饶了我。” 　　姜幼娜当然是开玩笑。 　　进了火锅店，落座后，两人点了份鸳鸯锅。 　　这家店上菜速度很快，从点完餐到锅底烧开不到十分钟。饿极了的姜幼娜先涮了片肥牛，沾了酱料放进嘴里，说：“山珍海味也不过如此。” 　　季浅凝忍俊不禁，帮她把涮好的肉片放到碗里：“慢点吃，这些都是你的。” 　　姜幼娜连着吃了几片肉才发现她没有动筷子：“你怎么不吃啊？” 　　季浅凝拿漏勺的手抖了一下，心虚道：“我在剧组吃了才回来的。” 　　姜幼娜瞪她：“你吃饱了让我一个人饿肚子！” 　　莫菡那个抖M……那盒饭量很足，季浅凝被她强行分掉一半，又在她灼灼的目光逼视下吃完，饱得不能再饱了。虽然有些无语，但总比录音或手写感谢信之类的要简单得多，想想也就算了。 　　面对指责，季浅凝没脸反驳，只殷勤给好友烫菜。 　　她没有跟姜幼娜说去跑龙套的事，听到姜幼娜说：“我们那部剧明天也要开拍了，不过我的戏份估计要等年后。” 　　“你要回家过年吗？”季浅凝问她。 　　“不回。”姜幼娜说：“我爸我妈都希望我回去，我又不想陪他们任何一个，干脆留在这里陪你算了。” 　　季浅凝的家庭和姜幼娜的家庭有一点相似，都是重组家庭，只不过她从小没了母亲。 　　第二天季浅凝又跑去剧组演龙套。 　　今天要演宫女。 　　剧组化妆老师很神奇，唰唰两下就把她白皮肤化成了小黑脸，突出的五官被掩盖住了，变得其貌不扬。 　　饰演宫女的一共十个人，季浅凝和其他宫女穿着单薄的衣服陪皇上和五位妃子游御花园。 　　妃子们明争暗斗，这场群戏拍了足足一个小时。 　　季浅凝迅速跑去工作人员那里领取自己的物品，哆哆嗦嗦穿上外套。 　　“北院的那个学生，你等一下。” 　　听到“北院”两个字，季浅凝下意识转过头，看着朝她跑过来的人——负责招募临时演员的那位大哥，不确定道：“你是叫我吗？” 　　“对，就是叫你。”大哥示意她借一步说话：“等下要拍一场落水的戏，有个替身说生病演不了了，你想演吗？” 　　季浅凝不假思索：“我想啊！” 　　大哥一愣：“你都不问是演什么？” 　　“不管演什么我都愿意。”季浅凝斩钉截铁地说。她一个小演员哪有资格挑角色，只要能帮她找回当初演戏的感觉，除了裸.替，她都不会拒绝。 　　“你果然没有让我看走眼。”大哥哈哈一笑，说：“就是要你演主角落水的戏，有台词的，劳务费翻三倍。” 　　…… 　　“咔——”导演举着大喇叭说：“其他人退下，替身就位。” 　　穿着妃子宫廷服的季浅凝瑟瑟发抖走到水池边，憋了一口气，“噗通”跳进了冒烟的水里。 　　水位不深，只是那水又脏又冷，季浅凝被冻得牙齿发抖，一面挣扎做出被溺水的样子，一面说台词：“救……唔……救命啊……” 　　第一遍，导演嫌水花不够大，让她重来。 　　第二遍，导演说她站得太高，不能露出脖子，重来。 　　…… 　　如此反复了五遍，这条落水的戏才拍好。 　　被拖上岸时季浅凝脑子已经冻懵了，工作人员为她披上浴巾，她连一句“谢谢”都说不清，被人带到换衣间，换上自己干燥的衣服，烤了一会儿取暖器才缓过来。 　　“没事吧？”有人柔声问她。 　　季浅凝以为是工作人员，抬头，发现是一个穿着戏服的美丽女人。女人穿的跟她拍落水戏时那件戏服一样，是那位需要人代替落水的主演。 　　季浅凝认得这张脸，未来的电视剧女王陆清欢。 　　她忙站起来：“清欢姐。” 　　“坐吧，别这么客气。”陆清欢看着她说：“我其实是不赞成用替身的，导演说我妆发太复杂，为了不耽误时间，不得不请你帮忙我演落水那段。” 　　季浅凝心想：难道陆清欢是怕自己误会她不够敬业特地跑来解释？ 　　可是完全没必要啊，她不过是一个替身。 　　还没等她想明白，又听到陆清欢说：“你也是北院的学生？” 　　季浅凝点了点头，抓住了关键字：“清欢姐，您也是……？” 　　“我也是北院学生，XX级的。你班主任是？” 　　“我们班主任是王晗。” 　　“难怪。”陆清欢笑了起来，“你叫……季浅凝？我一见你就觉得眼熟，上次老师过生日我们见过的，你不记得我了？” 　　“……”季浅凝被问住了。 　　上一次她和大伙为王老师庆生是在十年前，后来发生了意外，她故意和所有人断了联系，只在老师每年过生日的时候把礼物快递过去。 　　原来大名鼎鼎的未来视后是她同门师姐。 　　十年前匆匆一面，季浅凝早就没了印象，赧然道：“原来是师姐……真是不好意思，你今天太漂亮了，我都不敢正眼看你。” 　　陆清欢被她哄得开心，拿出手机说要跟她互加微信。 　　亲也认了，微信也加了。 　　最后陆清欢说：“我去拍戏了，以后常联系。” 　　“师姐再见。”季浅凝笑着冲她挥手。 　　“回去记得煮点姜汤喝，别感冒了。” 　　“好的。谢谢师姐。” 　　季浅凝和姜幼娜从来不做饭，家里没有生姜，回去以后她给自己泡了杯蜂蜜水，吞了一片感冒药。 　　……结果还是感冒了。 　　病来如山倒，到除夕那天季浅凝感冒也没好全，季明阳发来视频邀请她没接，换成语音打过去。 　　季浅凝和继母继妹关系不亲，跟她们随便聊了几句，剩下的时间全部留给季明阳，不过也只聊了十几分钟。 　　“快快快，看看这个饺子熟了没？” 　　刚结束通话就听到姜幼娜在喊她，季浅凝走过去，用筷子戳了戳飘在水里圆鼓鼓的速冻饺子：“应该熟了吧。” 　　“应该？”姜幼娜质疑地看着她，“看着挺贤惠的样子，原来你也是个厨房白痴。” 　　季浅凝好气又好笑道：“我哪里贤惠了，我从来没进过厨房。他们都说莫……” 　　“……莫什么？” 　　季浅凝眼眸快速闪了一下，说：“这个快烂了，帮我拿下碗。” 　　被她一打岔，姜幼娜也忘了问她刚才想说什么。 　　两个的年夜饭很简单，一人一碗速冻水饺，还有一份炸鸡全家桶。 　　春晚已经开始，姜幼娜边看电视边吃饺子，说：“忘记买醋了。” 　　季浅凝没接茬，看着碗里的饺子出神。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外面年味太浓，在这个阖家团圆的日子里，她突然想到了前世的莫菡。 　　因为怕火，季浅凝从来不进厨房，她记得莫菡第一次给她做吃的，是在她二十二岁生日的那天。 　　过生日的人要吃长寿面，莫菡亲自下厨，不出意外把面给煮糊了，觉得没面子，想倒掉，被季浅凝抢过来，狼吞虎咽全部吃完。 　　季浅凝有种被人珍视的感觉，她觉得自己无比幸福，得寸进尺地说：“你以后还会给我煮面吗？” 　　莫菡绷着脸说：“我再也不想进厨房了。” 　　话虽如此，但每一年她过生日，莫菡都会亲自给她做长寿面。 　　整整十年，那人的厨艺没有任何进步。 　　后来…… 　　哪还有什么后来？ 　　季浅凝无声冷笑。 　　饺子一点点冷掉了，她一口没动，鬼使神差地想：在她死了以后，莫菡会给谁做长寿面？ 　　……会是那个女人吗？ 　　“发什么呆，你手机响了！” 　　手背被人猛地一拍，季浅凝恍然回神。 　　在她低头看向桌面上手机时，姜幼娜脑袋也跟着凑了过来。 　　“莫菡？”姜幼娜盯着来电显示上的名字，“是那个金马奖的莫菡吗？” 　　季浅凝：“……” 　　这通电话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季浅凝想要掐掉，姜幼娜却抢过她手机，执着地又问了一遍：“是不是金马奖那个？” 　　“……”好像要瞒不住了。 　　“你居然拿到了莫菡的号码！”姜幼娜当她默认了，激动不已，“快接快接，看她要说什么。” 　　季浅凝突然后悔把某人的名片改过来了。要是只有一个“菡”，她大可以胡说这是她表妹。可是现在…… 　　季浅凝骑虎难下，在姜幼娜不住催促下按下接听，动作僵硬地把手机放到耳边。 　　“季浅凝？”莫菡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吹过。 　　季浅凝只觉得耳朵痒痒的，被姜幼娜盯得直发毛，不自然地“嗯”了一声。 　　莫菡吐了口气，似乎是笑了一下，说：“居然能打通，我还以为是打错了。” 　　“……”怎么觉得这人语气有些落寞？季浅凝清了清嗓子，说：“您找我有事吗？” 　　莫菡却问她：“声音怎么了？” 　　“……”并不想告诉她自己生病的事。 　　静默一瞬，莫菡又说：“今天是除夕，祝你春节快乐。” 　　“春节快乐。”季浅凝干巴巴回。 　　“你没有回家。你和谁在一起？还是一个人？” 　　莫菡怎么知道她没有回家？ 　　季浅凝没工夫深想，她只觉得手机滚烫，想快点结束这个通话：“我和娜娜两个人。不好意思，我们要吃饭了，拜拜。” 　　“……” 　　“这就完了？”姜幼娜好奇扑过来，“她跟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就祝我春节快乐。”季浅凝语气平平，内心翻滚不停。 　　她以为上次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为什么莫菡还会主动联系她？ 　　姜幼娜问她是怎么拿到莫菡的手机号码，季浅凝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剧组发的演员表上有所有人的联系方式。” 　　“那她为什么要打给你？” 　　“她在剧组跟大家过年，做游戏输了被惩罚，随便挑个号码打过来送祝福，然后就挑中我了。”季浅凝发现自己撒谎越来越娴熟，再这样下去她快要成神棍了。 　　姜幼娜接受了她的解释，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莫菡不是你女神吗？怎么她给你打电话你一点儿也不激动？” 　　“……我都紧张死了，你还想我怎么激动？” 　　姜幼娜盯着她的脸，沉吟片刻，说：“也对，你刚才脸都白了。” 　　……有吗？ 　　对方没有再追问，季浅凝长舒了口气，借口要去洗手。 　　她心不在焉拧开水龙头，感觉颈侧凉飕飕的有风在吹，扭头看过去，发现窗户没关严实，擦了擦手上的水，倾身过去关窗户。 　　外面灯火通明，街上一个行人也没有。冷清的道路上停着一辆银白色的车。 　　季浅凝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是她眼花吗？总觉得这车和莫菡的车很像。 第10章 　　姚美兰私聊季浅凝，通知她后天进组。 　　大年初七，别人年还没有过完，季浅凝又要开始工作了。 　　为了这一天，她等了足足二十三天，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新人就要有新人的态度，季浅凝早早去了影视城，路过之前跑龙套的那些剧组时，遇到一两张熟悉的面孔，她元气满满地跟别人打招呼，别人却一脸懵逼，想必是不认得她了。 　　季浅凝一点儿也不在意。她找到了《迷雾》剧组所在的拍摄地点，按流程先去姚美兰处报到。 　　报到完毕，接下来就是“不知何时能轮到我”的无聊等戏时间。 　　“嗨——”一个看着很年轻的小伙子走过来跟她打招呼：“你是季浅凝？” 　　季浅凝看他面生，点点头，问：“你是……？” 　　小伙子朗声一笑，说：“我叫余亮。” 　　“……原来是你啊！”季浅凝眼睛弯了弯。 　　余亮就是在戏里演她男朋友阿光的那个反派。上一世季浅凝还跟他演过两场戏，但因为时间太长，她早把他忘得一干二净，想想真是惭愧。 　　余亮个子不高，样貌很普通，笑起来憨憨傻傻。他在戏里要演一个表里不一的变态杀人犯，很考验演技。 　　想到等下要和季浅凝搭戏，余亮先过来跟她套套近乎：“听说你北院的学生？” 　　在别的剧组跑龙套的半个月里，这个问题季浅凝已经被问吐了，但她还是礼貌地回道：“是啊，我是北院的。” 　　“北院好啊。”余亮突然感慨：“五年前我报考北院表演系，一试二试都过了，到了三试，那几个老师却不要我。你猜是什么原因？” 　　“没发挥好？” 　　“错。”余亮说：“他们嫌我长得矮又不帅，推荐我去报考编导专业。我心里不服，谁规定长得好才能学表演？如果整个剧组都是帅哥美女，这戏还能看吗？我当时特别生气，拿了两块钱坐地铁跑到影视城，演了五年龙套，终于被这部戏的导演看中了。” 　　季浅凝看他一脸得意的样子，说：“是金子在哪儿都能发光的。” 　　“我不是什么金子，我就是块又臭又硬的石头，不服输，不认命。”余亮拍着胸脯说。 　　“不认命”这三个字触动了季浅凝内心，她由衷地说：“你很棒。加油！” 　　“我跟你说……” 　　季浅凝太阳穴一突，忙阻止他：“要不我们先对下戏？” 　　余亮这张嘴叭叭没个把门儿的，她可不想听那么多关于他的故事。 　　好在余亮是个狂热的演员，听到对戏更来劲，将她拉到无人的地方对了起来。 　　…… 　　莫菡昨晚下戏很晚，坚持要回去休息，睡了不到五个小时就得赶到剧组。 　　“阿菡，我们先化妆吧。”卓然说。 　　莫菡“嗯”了一声，看似漫不经心扫过片场，没有找到目标，垂眸，隐去眼底几分失落。 　　“我只是路过，你们凭什么抓我？放开我，我要去给我女朋友送饭，饭凉了我女朋友会生气的！” 　　男人激烈的声音突兀响起，惹得众人纷纷看过去。 　　片场某个不起眼的角落，一男一女手里各拿着A4纸打印的剧本，男的脸红脖子粗，女的一脸窘迫，看架势像是在吵架。 　　沉浸在表演中的余亮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他喊完台词，兴致勃勃问季浅凝：“我演得怎么样？” 　　季浅凝用剧本挡住四面八方投射过来的目光，低声，委婉地说：“挺好的，情绪很饱满，就是……现在是对戏，我觉得你声音可以稍微控制一下。” 　　“好好好，那我再来一遍。”余亮调整了一下情绪，又要开始他的表演。 　　“你们在干什么？”一道清冷的声音插.进来，打断了正在对戏中的两人。 　　余亮硬生生把到了嘴边的台词咽回去，看清来人，表情微变：“莫……菡、菡姐你好。” 　　季浅凝放下挡住脸的剧本，扭头看到冷着脸的莫菡：“……” 　　莫菡并不介意她没有跟自己打招呼，目光扫过她手里的剧本，回到她脸上：“对戏？” 　　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原因，季浅凝觉得莫菡今天脸有点黑，看她的眼神直勾勾，好像自己欠了她十万八万似的。 　　季浅凝不合时宜想到了除夕夜那通来电，抿紧了唇没出声。 　　“是啊菡姐，我和浅凝在对戏。”余亮抢着回答：“浅凝很热心，不是我和她的对手戏她也帮我对。” 　　“浅凝？”莫菡似乎对这个称呼很不满，眼神骤冷，仍是看着季浅凝，“你们两个很熟吗？” 　　季浅凝：“……” 　　因为莫菡背对着他，余亮看不到莫菡脸上的冰霜，嘴巴像机关.枪似的说：“我们是今天第一次见面。因为浅凝在戏里演的是我女朋友，我们有三场对手戏，所以我想和她先熟悉一下剧本。” 　　季浅凝继续装哑巴。在余亮说到“女朋友”三个字时，她注意到莫菡眉心不易察觉拧了一下，很快舒展开，冷不丁对她一笑。 　　季浅凝：“……”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莫菡保持着皮笑肉不笑的面容，转身面对余亮，说：“继续吧，我帮你们看看。” 　　余亮受宠若惊：“菡姐，你……你要指点我们对戏吗？” 　　莫菡二话不说，伸手问他要剧本。 　　季浅凝：“不用……” 　　“好好好，谢谢菡姐！”季浅凝没说完的话完全被余亮的大嗓门给盖住了，他把自己的剧本给了莫菡，激动得搓手，“菡姐，这不会耽误你时间吧？” 　　“不耽误。”莫菡语气轻缓，扫了一眼剧本内容，看到台词里频繁出现的“宝宝”两个字时，表情又不好了。她掀起眼皮，看了看对面“猥琐”的男人，又看了看像是在隐忍的季浅凝，说：“开始吧。” 　　“直接从我们有对手戏的对方开始？”余亮征求季浅凝的意见，“这样快一些。” 　　“……随便吧。”季浅凝放弃挣扎。她想不明白，他们两个对戏，为什么莫菡非要横插一脚。很闲吗？ 　　余亮入戏相当快，哭丧着脸，看着对面的“女朋友”，张口就嚎：“宝宝你终于来了！他们好凶啊，快救我出去！” 　　说完，他张开双臂朝季浅凝扑过去。 　　原剧本这里有两个人拥抱的戏，季浅凝饰演的护士阿珍把被刑警吓得半死的男朋友阿光抱在怀里安抚。 　　季浅凝没想到余亮对个戏都这么逼真，眼看就要抱上，她想退来不及，硬着头皮准备迎接，突然腰上一紧，被人拖到一旁。 　　余亮扑了个空，郁闷道：“你怎么躲开了？” 　　季浅凝在毫无防备的状态下被人往旁边拉，踉踉跄跄撞进一个柔软的怀抱里，闻到一股熟悉的冷香，脑子有些晕。 　　“不用动手动脚的，对台词就行。”莫菡看着对面入戏极深的余亮冷冷地说。 　　余亮再迟钝也能感觉到莫菡这句话里包含的斥责之意，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我以前都是演龙套，没跟人对过戏。对不起啊。” 　　季浅凝手忙脚乱推开莫菡，红着脸瞪了她一眼，咬牙切齿地说：“谢谢。” 　　“不客气。”莫菡面上平静无波，对于自己刚才故意把人拉过来，一只手死死扣着她腰不想她脱离这件事没有丝毫愧疚。 　　季浅凝：“……” 　　莫菡又低头去看剧本，眉头深锁，说：“你们这个台词……” 　　余亮忙问：“台词有问题吗？” 　　莫菡“啧”了一声，说：“真肉麻。”一口一个“宝宝”，她都快不认识这两个字了。 　　余亮嘿嘿一笑，大咧咧说：“我和她演情侣，这样称呼对方很正常吧？浅凝，你觉得肉麻吗？” 　　余亮在里面演的是反派，但这个反派平日里表现得唯唯诺诺，是个女友宝，胆小懦弱，有点娘娘腔，爱哭，不分时间场合跟女朋友撒娇。因为反差太大，他成了某个连环杀人案嫌疑最小的对象，实际上他才是真正的凶手。 　　当初看到剧本时，季浅凝也觉得她和余亮对手戏的台词有些肉麻，可是想到莫菡刚才莫名其妙的举动，她心里憋屈，对余亮笑了笑，说：“不肉麻的，很正常。” 　　莫菡脸色一沉。 　　“那……”余亮觑着莫菡的脸色，“我们还继续吗？” 　　莫菡看了季浅凝一眼，克制地说：“继续。” 　　接着余亮的上一句，季浅凝说自己的台词：“宝宝别怕，没事了没事了，我会去跟他们说清楚的，这件事跟你无关。” 　　余亮嘤嘤嘤：“就是嘛！人家平时连蚊子都不敢拍，怎么可能杀人呢！” 　　虽然只是对戏，但余亮表情和动作太到位了，季浅凝险些被他掐兰花指的样子给弄笑场，定定神，说：“宝宝你先坐，我去填个单子。” 　　余亮：“不要啊，宝宝你别走！” 　　季浅凝：“宝宝乖，在这里等我。” 　　余亮：“好的呢，你要快点回来哦。” 　　…… 　　莫菡忍无可忍，把剧本塞给余亮：“自己对吧。” 　　余亮从剧本情境中抽离出来，看着突然转身走掉的莫菡，没明白是个什么情况。 　　“菡姐是觉得我们太菜了吗？”他问季浅凝：“她怎么连句意见也不给？” 　　季浅凝耸耸肩，说：“可能赶时间去化妆吧。” 　　“哦。”余亮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你等我一下，我先去趟洗手间。“ 　　“嗯。” 　　余亮前脚刚走，季浅凝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她慢腾腾脱了手套，拿出手机。 　　一条微信消息，来自莫菡：“对戏就对戏，别让人占了便宜。” 　　季浅凝看完好一阵无语。 　　刚才也不知道是谁在占她便宜！ 第11章 　　卓然看着莫菡黑着脸离开，又看到莫菡黑着脸回来，忙迎上去：“阿菡，你怎么了？” 　　莫菡当她不存在一样，绷着一张脸一声不吭走了。 　　卓然自讨没趣，心里直犯嘀咕。最近一段时间她发现莫菡脾气反复无常，可是生理期明明没来。 　　她踮着脚往回看，看到了站在角落里的季浅凝，疑惑重重：是因为那个女人吗？ 　　刚才她想跟过去，莫菡不让。自从这个季浅凝出现以后，莫菡对她态度就变了。 　　莫菡在前面低头打字，卓然没留意，一不小心撞到她后背上。 　　莫菡手机险些被撞掉，阴测测瞪了她一眼。 　　“……”卓然吓得连道歉都忘了。 　　临时搭建的刑警大队审讯室里挤满了人，导演张涛扯着嗓子问：“演员到位了吗？莫菡呢？” 　　“张导，我在。”莫菡平淡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张涛看到她，松了口气，说：“OK，全员到齐了。我来讲讲走位。” 　　“一会儿隋风（饰刑警）你押着余亮（饰阿光）从这个门进来，余亮你要注意看一号机位。莫菡（饰赵宣美）和林依（饰记录员）也是从这个门进，你们两坐他们对面……这怎么多了个人？” 　　大家正聚精会神听，张涛突然停下，大家思路也跟着停下。 　　好几双眼睛齐刷刷看向自己，作为那个多余的人的季浅凝面上一热，讪笑道：“我是下一场的。” 　　张涛无所谓地扫了她一眼，又继续给其他演员讲戏。 　　季浅凝不好意思再听下去，想趁没人注意跑掉，却感觉一道灼热的目光紧随着她。她悄咪咪看过去。 　　其他人都在认真听张涛讲戏，只有莫菡开小差，她像是逮到偷吃的小猫的主人家，饶有兴趣看着打算溜掉的季浅凝。 　　“……”看什么看！ 　　季浅凝有恃无恐对她翻了个白眼，加快脚步跑出审讯室。 　　走廊里放着两把休息椅，椅子是空的，季浅凝一坐下就打了个激灵。 　　怪不得大家都不坐，这椅子冷得像冰块！ 　　她只好站起来，翻开剧本，想边等戏边温习下台词。 　　一片阴影打在剧本上，光线暗下来，接着一个声音响起：“你好。” 　　季浅凝抬头，面无表情看着卓然：“你好。” 　　卓然看上去笑容可亲：“我是不是打扰你看剧本了？” 　　“是的。” 　　“……”卓然没想到她这么直白，表情一滞，很快又恢复如常，说：“下一场才是你的戏吧？我看你台词不多，还没背下来吗？” 　　季浅凝合上剧本：“你好像很关心我。”连她什么时候拍，台词多少都了解这么清楚。 　　卓然做贼似的左右看了看，低声说：“我是看到阿菡很关心你。” 　　原来是要打探消息。 　　季浅凝皮笑肉不笑：“有吗？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她让人给你送剧本，那天看你被吓成那样跑去扶你去休息室，给你倒水，这还不够关心？” 　　“哦。”季浅凝不咸不淡，“所以呢？” 　　“……”这人怎么油盐不进？卓然几次被堵，心塞得很，脸上绽放出她的招牌笑容，说：“我只是想找你闲聊几句，没别的意思。” 　　季浅凝扬了扬手里的剧本：“但很抱歉，我现在没有时间陪你闲聊。” 　　卓然脸上笑容有些挂不住，也不跟她装客气了：“最后问你一个问题。” 　　生怕季浅凝拒绝，她干脆用了陈述句。 　　季浅凝想了一下，说：“问吧。” 　　“你和阿菡是怎么认识的？” 　　“你想知道？” 　　卓然忙点头。 　　为什么之前从来没有听莫菡提起过这个女人，这个女人有什么背景，为什么莫菡对她如此关心，以至于情绪都被这个女人牵动……卓然太想知道了。 　　季浅凝在心里叹息。 　　十年前的卓然和十年后的卓然到底不是一个级别，小姑娘现在虽然圆滑，但有时候不能完全藏住情绪。 　　季浅凝看得出她的好奇，也能感觉到她的不善。对于这种有心计的人，季浅凝不想浪费时间打交道，说：“问你老板去。” 　　“……”卓然差点想骂人。 　　她要是敢问莫菡犯得着腆着脸来问她？？？ 　　这个北院的学生太狂妄了！ 　　在这短短几秒钟里，卓然对季浅凝的戒备转变成了恨。 　　季浅凝才不管她怎么想，打发走了卓然，终于可以安静看剧本。 　　一段审讯的戏，拍了七条。 　　“休息十分钟，准备下一场。”张涛说。 　　下一场拍季浅凝和余亮，场地就在走廊。张涛马不停蹄去指挥摄像老师架机位。 　　一群人浩浩荡荡从审讯室出来，领头的是余亮和隋风。隋风哥俩好地搭着余亮肩膀：“好小子，演得不错。” 　　余亮脸红红的，谦虚道：“一般一般，谢谢风哥。你演得很好。” 　　“今天我的拍完了，等哪天有时间我请你喝酒。” 　　“好啊。风哥再见。” 　　送走了隋风，余亮才注意到旁边站着的季浅凝，眼睛一亮。 　　“拍完了？”季浅凝问他。 　　“嗯！”余亮激动道：“刚刚导演夸我了，说我可塑性很强。” 　　受他脸上的光彩感染，季浅凝笑了笑，说：“恭喜你啊。” 　　“拍的时候我紧张死了，手心全是汗。”余亮摊开手掌让她看。 　　“这是你第一次演重要配角？” 　　“是啊，我跟你说过的，我以前都是演龙套。” 　　“第一次都会紧张的。”季浅凝安慰他。 　　“不是因为这个。”余亮说：“是菡姐，她负责审讯我，好像我跟她有仇似的，那个眼神好可怕，那个气场，我的妈呀……你眼睛怎么了？” 　　季浅凝拼命给他使眼色，但好像晚了。 　　“谁在说我坏话？”走廊外面本来就冷，莫菡声音更冷。 　　余亮转身看到了莫菡，想到拍戏时被她饰演的警官支配的恐惧，表情都僵了，结结巴巴：“菡、菡姐……我是夸你演技好，你演得太棒了，不愧是影后。” 　　他这马屁拍得很到位，可是莫菡并不买账，冷着一张脸，眼神也像是被冻住了，光是这么看着他，余亮忍不住腿肚子打颤，又说：“我我我去下洗手间。” 　　余亮一走，季浅凝也想走。 　　莫菡瞟她：“我有那么可怕吗？” 　　季浅凝收住脚步。她可不想让某人误会她怕她才跑。 　　莫菡面色稍缓。 　　季浅凝没有回答她，低头假装翻剧本。 　　作为演员，她觉得莫菡应该做不出打扰别人看剧本这种事。可是她又一次想错了。 　　熟悉的冷香从鼻尖飘过。 　　感觉到某人往她这边靠拢，季浅凝猛地抬头。 　　“你干什么？”她警惕地看着脑袋几乎跟她凑到一起的莫菡。 　　莫菡泰然自若，说：“我忘拿剧本了，跟你一起看。” 　　那你倒是去拿啊！ 　　季浅凝眼睛扫过片场每一个人，独独没有看到卓然的身影，不禁纳罕。 　　她哪里晓得，在她和余亮聊天的时候，莫菡把卓然支开去休息室拿饮料了。 　　让她和莫菡脑袋挨着脑袋一起看剧本，还不如让她出去裸·奔呢。反正台词她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不看也罢。季浅凝把剧本丢给莫菡：“你看吧。” 　　莫菡果然不客气，随手翻看，看了不到一分钟，突然问她：“紧张吗？” 　　季浅凝本来不想理她，可是片场人来人往，她一个新人哪敢不给大名鼎鼎的莫菡面子，很不情愿地回：“不紧张。” 　　才怪。 　　还没开始拍，她手心已经出汗了。但这些不能让莫菡看出来。 　　莫菡扫了一眼她穿得圆鼓鼓的身体，视线回到她脸上，审视片刻，说：“你现在这个造型，特别像只乌龟。” 　　“……”季浅凝恶狠狠瞪她。你才乌龟，你全家都是乌龟！ 　　“为什么像乌龟呢？”莫菡无视她的眼神指控，自顾自说：“脑袋小，身体又大又圆，腿还短。” 　　季浅凝：“……”对方不想和你说话并且很想堵上你的嘴。 　　她觉得自己不能太善良，善良会被人欺。 　　她也懒得维护所谓的谦虚礼貌新人人设了，伸出手，硬邦邦道：“剧本还我。” 　　莫菡把剧本递到她手上，却没有完全撒手，身体前倾，看她鼓起来的腮帮子：“生气了？” 　　季浅凝阴阳怪气：“您可是影后，我一个小演员，哪能生您的气。” 　　“这话一听就言不由衷。” 　　“……” 　　“盒饭好吃吗？” 　　季浅凝正在心里骂她，思路跟不上她的节奏：“什么盒饭？” 　　“红酒牛腩，照烧腿排，枸杞高汤娃娃菜。” 　　等她报完菜名，季浅凝才想起这是那天和莫菡一起吃的盒饭，一时无语。 　　这人是在没话找话吗？聊天水平真是够烂的。 　　腹诽完毕，季浅凝板着脸，口是心非地说：“难吃死了。” 　　莫菡不气不恼，轻轻一笑，说：“难吃你还吃那么多？” 　　“……那是你让我吃的！” 　　“让一下让一下。”场务搬着道具经过。 　　季浅凝光顾着斗嘴了，错身避开那位场务，身形未定，一个身影朝她压过来，她本能地惊呼出声。 　　莫菡只是把她推到墙边，肩膀挨着她的肩膀，双眸似深潭，一瞬不瞬看着她。 　　这距离比刚才看剧本还近…… 　　季浅凝不敢动，偷偷咽了口唾沫。 　　莫菡靠近她耳朵：“我让你吃你就吃，这么听话？” 　　…… 　　“《迷雾》第237场一镜一……” 　　“等一下。”场记还没打完板，导演喊停。张涛盯着监视器里某个身影说：“小季耳朵怎么这么红？太出戏了，化妆师快点给她耳朵补点粉底。” 　　化妆老师背着化妆包闯入片场，拍摄被迫打断。 　　季浅凝像根木条似的杵着，感觉好尴尬。 　　“你耳朵好烫啊。”化妆师说。 　　季浅凝更尴尬了，底气不足地说：“可能是太冷了。” 　　为了拍摄方便，她脱掉了厚厚的保暖衣，现在身上只穿了三件，冷是冷，但还不至于把耳朵冻成这样。 　　十分钟以前，莫菡在她耳边说完那句话后，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凉凉软软的嘴唇擦过她耳朵尖，那个脆弱敏感的地方蹭地一下就红了。 　　……忒没出息。 　　她掩耳盗铃地用手捂住耳朵，被莫菡看到了。 　　不过莫菡没说什么，而是问她：“还紧张吗？” 　　“……”那一刻季浅凝大脑是空白的。 　　被莫菡这么一搞，即将拍戏的紧张感确实是没有了，可是她心乱了。 　　莫菡这个抖M，居然敢当着那么多工作人员的面撩她！ 　　太可恨了！ 　　这场没有莫菡的戏，她没去休息，抱着一瓶酸奶悠闲自在地和导演坐在监视器后面。 　　蓦地她抬起头来，不其然撞上季浅凝的目光，右手抬起，手指轻轻擦过薄唇，对十米之外的季浅凝意味深长笑了一下。 　　季浅凝：“……” 　　这人分明是来干扰她演戏的。 第12章 　　“《迷雾》第237场一镜一次，a!” 　　这一镜，是由季浅凝和余亮主演。 　　前面半个月一直在其他剧组跑龙套，积累了一些表演经验，也找回了当初表演的感觉，可是真正轮到自己演配角，季浅凝还是不可避免紧张。 　　她怕自己演不好，没想到出乎意料顺利。 　　一镜拍了五条，过了。 　　接下来拍二镜，换了个场景。 　　二镜主要是季浅凝和林依主演，余亮当背景板，没有什么复杂动作，台词比较多，也只拍了五条。 　　当导演喊完“OK”，季浅凝如释重负舒了口气。 　　这跟演龙套完全不一样，压力实在太大了。 　　拍完有些腿软，季浅凝不想露怯，抱着工作人员递过来的衣服往外走，那动作慢得就像…… 　　像只乌龟。 　　想到乌龟，自然而然想到之前莫菡对她的形容。也是见鬼了，季浅凝一抬头，发现莫菡就站在她面前。 　　“……”还没走，女一这么闲的吗？ 　　莫菡将她上下打量了一圈，最后看着她两条腿，皱眉：“腿怎么了？” 　　连她腿软都能看出来？？？季浅凝马上停止腰杆，跺跺脚，别扭道：“没事。” 　　好在莫菡没有继续追究这个问题，往前走了一步，低声说：“演得还不错。” 　　这是……在表扬她？ 　　果然是见鬼了。 　　莫菡上一世就从来没有夸过她，倒是经常损她说她笨手笨脚没脑子。季浅凝居然以为是宠溺。 　　好端端想这些做什么？季浅凝甩了甩脑袋，收拾好心底的错愕和黯然，迎着她的目光，客气道：“谢谢菡姐。” 　　莫菡没接茬，眼眸流转，看向她耳朵。 　　季浅凝：“……” 　　“莫菡。”导演张涛突然出声：“下一场拍你，赶紧去准备一下。” 　　季浅凝趁机跑掉了。 　　外面的天气黑沉沉的，不知道是要下雨还是下雪。 　　季浅凝心情莫名快慰，迫不及待掏出手机，告诉姜幼娜她拍戏的情况。 　　姜幼娜很快回她，鼓励她，还问她什么时候能拍完。 　　早上姚美兰跟她说今天有两场戏，季浅凝跑去问了一下，得知她前面还有三场主角们的大戏。 　　作为一个小小配角，季浅凝只能等了。 　　这一等就等到了晚饭，还没到她。 　　十点钟剧组发夜宵，季浅凝吃了点水饺。还是没有轮到她，她不敢走，留在片场陪余亮聊天解闷。 　　凌晨一点多，季浅凝困得不行了，看剧本上的字都是重影。 　　剧组只给他们安排了塑料椅子，她坐得屁股疼，调整姿势，用剧本盖住脸。 　　等戏比拍戏还累，片场那么冷还那么吵，她很快睡着。 　　醒来时，发现身上暖烘烘的，季浅凝低头一看，不知何时多了一条羊毛毯。 　　她大为吃惊，以为是剧组工作人员给她盖上的，掀起毛毯一角，正要找人问问，鼻子捕捉到一股熟悉的香味，她怔了怔。 　　这个香味，好像和莫菡身上的香水味一样。 　　……是莫菡？ 　　片场有人走来走去，多问几个人说不定能核实，不过季浅凝想了想，没有这么做。 　　她一个小演员，莫菡凭什么给她盖毛毯？别人听了指不定要笑她异想天开。 　　其实不用问，她心里已经有百分之九十笃定。 　　莫菡这个人大多时候很凉薄，不管是对人还是对事，可是在某些小细节上，她却很有自己的原则。比如香水她只用一个牌子一个型号，用了十年都不嫌腻。这种执着，不知道是长情还是因为懒。 　　季浅凝找了一圈没有找到莫菡，倒先发现了在片场瞎晃悠的卓然。 　　她走过去问：“这是你们的吗？” 　　卓然看到毛毯时太不确定，抢过来看了一眼商标，说：“这是阿菡的。怎么会在你这儿？” 　　季浅凝实在不喜欢她这种狗眼看人低，且怀有敌意的眼神。上一世接触少，了解不多，没想到这人这么讨厌。 　　她没好气地说：“我偷的。” 　　“……”这回答让卓然大跌眼镜。 　　卓然当然知道这不可能是她偷的。 　　不久前，莫菡问她要了毛毯，卓然以为是莫菡自己用，没想到竟然到了季浅凝手上。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毛毯是莫菡给季浅凝的。 　　可是凭什么？除了长得好看，这女人看着没什么特别，为什么莫菡对她这么好？卓然很不服。 　　季浅凝才不管她心里什么弯弯绕绕，转身走了，边走边掏出手机快速打字。 　　——“你掉的毛毯我还给你经纪人了。” 　　发送。 　　搞定。 　　不管莫菡到底是何居心，她故意曲解这份好意，就是不想领对方的情。 　　她们之间真的不应该牵扯太多。 　　北风飒飒，打几个字的工夫，季浅凝手指头都要冻僵了。她收起手机往回走，还没回到休息区，蓦地听到一声大吼：“美兰快去通知所有相关人员，半个小时后出发，沉天还没下雨先把那场爆破戏拍了。” 　　“轰隆”一声，一道惊雷在季浅凝脑中炸开，她愣在原地。 　　要拍爆破戏了吗？不是说好明天才拍的吗？ 　　工作人员在导演的吩咐下忙碌起来，搬机器的搬机器，搬道具的搬道具。保姆车已经就位，要拍爆破戏的演员陆陆续续上了车。 　　“浅凝，走啊。” 　　有人撞了她一下，季浅凝连那人脸都没看清，恍恍惚惚跟着大队人马上了保姆车。 　　车上挤满了人，季浅凝落座之后才反应过来刚才喊她的是余亮，傻了似的问：“我们要去哪儿？” 　　“去拍外景啊。”余亮说：“那场爆破戏太危险了，影视城这边不给拍，所以得去外面拍。我刚才听到导演说明天后天可能要下大雨，得提前拍。” 　　“哦……”季浅凝喉咙有些干。 　　余亮看她不在状态，以为她是困了，体贴地说：“这大晚上谁都没睡好，你要不先睡会儿？去那边还得一个小时，到了我叫你。” 　　“好……” 　　车子一路颠簸，季浅凝居然真的睡着了。 　　寒冬腊月，她却感觉又热又燥。 　　耳边有个声音在歇斯底里地喊：“快救她，快——” 　　这声音怎么那么像莫菡？ 　　没错，是莫菡。 　　凶猛的火蛇逼得人不敢靠近，两名男性工作人员拼命拦着莫菡，其中一个说：“菡姐你不能去，太危险了。” 　　莫菡衣服被扯烂了，头发也乱了，一向清冷的脸上充满了恐慌，看着被火蛇吞噬的女人，绝望又无助：“她是为了救我，你们怎么可以拦着我……放开！” 　　不管她怎么吼，工作人员就是不肯撒手，两个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她拖出那间危险的木屋。 　　“浅凝，浅凝你怎么了？” 　　季浅凝是被人摇醒的。 　　她满头大汗醒过来，映入眼帘的是余亮关切的脸庞，张了张嘴：“我……” 　　余亮看着她惨白的脸说：“你是不是晕车啊？还是哪里不舒服？” 　　车窗映出她狼狈的样子，季浅凝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撒谎说：“做了个噩梦。” 　　听到是噩梦，余亮心里的石头落回了实地，好奇地问她：“什么噩梦啊？” 　　“……不记得了。” 　　余亮见她兴趣缺缺不再多问，又开始喋喋不休说他的故事。 　　季浅凝却一句也听不进去。 　　这个噩梦太真实了，简直是她上一世经历的情景重现。 　　她不知道意外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当时她和莫菡被扮演阿光的余亮绑到了一间废弃的木屋，行径暴露的阿光说要炸死她们。拍摄的时候炸.药离她们很远，理论上是安全的。可是当道具老师引爆炸.药时，不知道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木屋里泡沫制成的杂物突然烧了起来，房顶横梁突然倒塌，眼看就要砸在莫菡身上。季浅凝眼疾手快将她推开，自己不幸被横梁砸到，跌入易燃的泡沫中。 　　之后的回忆……她不敢想了。 　　她忍住胃里的痉挛，给自己灌了一大瓶凉水，浑身颤抖，后背全湿了。 　　许是夜里道路通畅，不到一个小时他们就到达了目的地。 　　季浅凝下车时险些摔倒，余亮想扶她，她摆摆手说：“我没事。” 　　余亮是个粗神经的，对此没有怀疑。 　　落地之后工作人员忙碌起来。 　　导演招呼所有演员集合。 　　外景要拍两场，其中一场是超过五个人的群戏，导演先讲难度最大的爆破戏。 　　季浅凝还沉浸在那个噩梦中，她听不清导演讲了什么，有人搡了她几次她也没有反应。失神间，右手胳膊上一阵锐疼，她“啊”地叫出声。 　　“怎么你有意见？”导演张涛循着声音看向她。 　　季浅凝一脸懵逼：“我……啊？” 　　张涛见她支支吾吾，极有耐心地说：“考虑到爆破危险性很大，我们要换拍摄手法。爆破的细节，我们单独拿出来拍，这样留给观众一个悬念，也保证了大家的安全。我们商讨过后都觉得这个办法不错，如果你有什么更好的建议，尽管提。” 　　季浅凝缓了很久才消化掉张涛这段话的意思，她难以置信：“您是说，爆破单独拍，不需要把我们和炸.药放在房间里……是这个意思吗？” 　　张涛点头：“就是这个意思。所以，你有什么建议？” 　　季浅凝喉咙艰难地滚动，哑声：“没有。” 　　她不用拍爆破戏了？ 　　她不会再被烧了，对吗？ 　　季浅凝欣喜如狂，快乐得想转圈。身体刚动一下，对上一双深潭一样的眼眸，她心里咯噔一跳。 　　莫菡怎么站在她右手边？ 　　那刚才掐她的是……？ 　　导演用十分钟讲完戏，让演员做好准备，去木屋查看片场布置情况。 　　所有人都散开后，季浅凝走到莫菡面前，开门见山地问：“是你掐我？” 　　“嗯。”莫菡表情淡淡，两只眼睛却直勾勾盯着她，好像她脸上有什么脏东西一样。 　　季浅凝又气又诧异：“你掐我干嘛？” 　　莫菡蹙眉说：“导演在讲戏，你没有认真听，这像什么话。” 　　“……”季浅凝语塞。 　　“很疼吗？”过了一会儿莫菡问。 　　季浅凝呛声：“我掐你一下试试？” 　　提醒就提醒，掐人干嘛？隔着几层衣服还能掐到她的肉，害她出丑……这绝对是打击报复！ 　　可是报复什么呢？季浅凝一时半会儿又想不通。 　　莫菡看她一脸不开心，怪自己没控制好力道，声音软下来：“让我看看？” 　　季浅凝二话不说撸起袖子，撸到一半，被寒风一吹，鸡皮疙瘩起来，她整个人清醒了，忙把袖子放下。 　　“或者，我给你揉揉？”莫菡换了个说辞。 　　先给巴掌再给颗糖，哄小孩呢？ 　　“不用！”季浅凝气呼呼地走了。 第13章 　　“唔……唔……”木屋里传出含糊不清的呜咽声。 　　阿珍眼睛被蒙上黑布，嘴巴被塞了条袜子，手脚被绑，她动不了，看不到也说不了话。 　　她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物体在地上拖拽，还有脚步声，男人沉重的呼吸声。 　　是阿光！ 　　“唔唔！”她想喊阿光的名字。 　　有什么东西落在她身旁，重物压住她的脚。阿珍呼吸一滞。 　　有人扯掉她眼睛上的黑布条，她本能地眯眼，等适应了光线再睁开。 　　借着昏黄的灯光，她看到匍匐在自己腿上的“物体”——是一个女人！ 　　女人一动不动压着她，阿珍只有一个念头：死了吗？ 　　眼前人影晃动，她警觉地看过去，身体激烈扭动起来，盛满泪水的双眸透着愤怒和恐惧：“唔！” 　　阿光慢悠悠走过来，抽掉她嘴里的袜子。 　　“你到底想干什么！”阿珍破了音的嗓子带着哭腔吼了出来。 　　灯光照着阿光一半脸，是她熟悉的憨傻呆萌。而隐藏在阴影里的另一半，是嗜血的狂徒，阴森森看着她：“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这已经不是她认识的那个胆小听话的男朋友，这是一个背负五条人命的变态杀人犯！ 　　阿珍又怕又绝望，眼泪夺眶而出，她卑微地恳求：“警察已经知道你的下落，你……啊——” 　　阿珍话还没说完，右脸被狠狠抡了一巴掌。阿光充血的眼睛里只剩下癫狂，抓着她的头发大喊：“你给我闭嘴！” 　　头皮的撕扯惹得阿珍再次尖叫。 　　“要不是因为你这个贱女人，警察怎么会知道是我干的，都是因为你，是你出卖了我，我要杀了你！” 　　他掐着阿珍纤细的脖子。 　　地上那道纤长的身影动了，被绑住的两条腿灌注了全身力气把阿光单薄的身体踹出去。 　　阿光闷哼一声跌到地上，扭头一看发现是赵宣美醒来，吐了口唾沫，阴毒道：“臭条子，居然还有力气，正好，先拿你开刀。” 　　“不，不要！” 　　阿光无视阿珍的嚎叫，转身出去找工具。 　　“怎么办？阿光他……他疯了！” 　　走投无路，能不疯吗？ 　　赵宣美看向花容失色的阿珍，“嘘”了一声，说：“不要怕，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阿珍嘴唇抖得厉害，嗫嚅着：“真的吗？” 　　赵宣美也不敢确定。 　　她被阿光偷袭，晕倒前一秒，趁其不备把追踪器含进嘴里。只要霍停觉察到她位置移动，一定会发现异常。只是多久能发现，什么时候可以赶过来，这些都未知。 　　她们必须在队友没有赶到之前先自救。 　　赵宣美没有时间安抚阿珍，她贴近阿珍后背，试图用能活动的几根手指帮阿珍解绳子。绳结系得死紧，她好不容易把绳结弄松一些，阿光回来了。 　　冷静，一定要冷静。 　　赵宣美额头已经出了一层冷汗，她手上不敢松懈，还得时刻提防阿光这个变态袭击。 　　阿光从工具包里拿出凶.器，每拿一样就解释他曾经用过这些凶.器杀了什么人。心灵脆弱的阿珍哪受得了这些，扯着嗓子喊：“不要说了，求求你不要说了！” 　　赵宣美被她喊得头皮发麻，想提醒她不要激怒阿光。不料阿光却大笑起来，双手举着凶.器，欣赏女友一步步被他击溃后恐惧的样子。 　　阿珍泣不成声。 　　阿光兀自笑了一阵，发现有个人没有配合他的表演，顿时不高兴了，举着一把尖刀凑到赵宣美面前：“你不怕我杀了你？” 　　冷汗从鬓角悄无声息流淌下来，赵宣美不动声色地把藏在嘴里的追踪器压到舌尖下，她没有出声，眼神不错地盯着面前的变态。 　　阿光注意到她喉咙吞咽的动作，兴奋地手舞足蹈起来：“你怕了！哈哈哈你们这些臭条子都怕我！” 　　他笑声太瘆人，哭得几乎昏厥的阿珍停下来，惊恐地看看他，又看向赵宣美。 　　赵宣美朝她眨了下眼睛。 　　阿珍茫然。 　　绳结终于解开，赵宣美抠抠她手心示意她不要出声，转身时把追踪器吐到身后的木屑里。 　　“你干什么？”这一幕不小心被阿光看到。 　　赵宣美心想完了，可能要拼死一搏。 　　她做好了出击的准备。 　　就在这时，双手得了自由的阿珍站起来抱住阿光的腰，哭着喊着说：“阿光，你不要再错下去了，求求你去自首吧！” 　　阿光中途被拦截，也顾不得管赵宣美了，看着抱住他的女友，讽刺地说：“自首？” 　　阿珍点头如捣蒜，眼泪成串成串往下掉。 　　“做梦！”阿光提着她后勃颈将她拖到墙边，对她又踢又踹。 　　阿珍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听得赵宣美心惊胆战。她想过去救人，可是手脚被绑得紧紧的站不起来。 　　“刘子光！” 　　赵宣美中气十足一声怒喝，愣是让正在对女友施暴的阿光停下了动作。 　　阿光不耐烦看过来：“急什么，收拾完她我再收拾你。” 　　赵宣美现在已经没有了刑警霸王花的那种霸气，她手脚被绑着，衣服头发凌乱，可是她腰杆挺得很直，一双眼睛像狼一样死死盯着对面的猎物，轻扯唇角，低缓道：“看看你身后是什么？” 　　阿光条件反射扭头去看，发现是一堆废木料。他不禁冷笑：“你想诈我？” 　　赵宣美也笑了，与她英气冷硬的外表不同，她笑得妩媚又邪气。 　　不知为什么，阿光被她笑得起鸡皮疙瘩，隐隐约约感觉木料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动。 　　不会是人吧？ 　　他抬脚用力一踹。 　　“轰”的一声。 　　“啊——” 　　伴随阿珍的尖叫，一个壮硕的身影破窗而入，迅猛地扑过去和阿光扭打起来。 　　赵宣美认出是霍停，扬声说：“小心他有刀！” 　　霍停毕竟是个练家子，三两下把阿光制服了，只是出来匆忙没带工具，得找个东西把他绑起来才行。 　　“这有绳子。”赵宣美出声提醒他。 　　霍停深深看了她一眼，才看到地上的绳子，腾出一只手要去拿。 　　阿光剧烈挣扎起来。 　　“死到临头你还敢反抗？”霍停把他身体翻过来，想再教训他一下。 　　阿光突然对他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说：“就算死，我也要拉着你们一起垫背！” 　　…… 　　“OK。”坐在监视器后面的张涛站起来，竖起拇指说：“非常完美！” 　　为了保证画面连贯性和剧情的紧张感，这场戏采用一镜到底，拍了十几条，听到导演说过，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张涛又说：“所有人和设备撤出来，天要亮了，准备汽油烧房子。” 　　余亮一听要烧房子赶紧溜了。看到前面的季浅凝，他想要追上去。走了几步，发现季浅凝身边还有个人，看身形，好像是莫菡？ 　　算了算了，莫菡好可怕，他还是不要上去凑热闹了。 　　季浅凝被叫住，又被盯了半分钟，实在受不了了，问：“你到底看什么？” 　　莫菡伸出手，像是要摸她脸。 　　季浅凝吓得身体往后仰。 　　莫菡把手收回，说：“脸肿了。不疼吗？” 　　“……”这么暗她居然能看出来？？？季浅凝心下诧异，侧身避开她灼热的眼神，闷声说：“不疼。” 　　莫菡默了默，说：“就算不疼，也得冷敷一下吧。我车上有冰块，还有消肿的药膏。” 　　“谢谢，不必。”季浅凝毫不领情，“回去我再自己敷。” 　　“等你回去脸都肿成猪头了，你还有两场戏，是想等着挨导演骂？”莫菡语气突然冲。 　　季浅凝嘴巴动了动，一时竟找不到话来反驳。 　　“明天有一场你和我的对手戏，我不想因为你个人原因耽误我的时间。”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季浅凝哪能让她觉得自己不明事理？但又不想服软，说：“我去问兰姐要点冰块。” 　　“别白费力气，除了我的车，其他人的车上没有你想要的东西。” 　　切。 　　等季浅凝跟着上了车，才明白莫菡没有骗她。 　　别的保姆车只是空间大一些，莫菡的保姆车却是一辆房车，里面有床有沙发，还有一台车载小冰箱。 　　莫菡打开冰箱，拿出一瓶冰水，用毛巾包好递给她。 　　“谢谢。”毛巾隔绝了些许温度，不至于会伤到皮肤。季浅凝把裹着毛巾的冰水瓶贴到右脸上，“嘶——” 　　莫菡看她龇牙咧嘴：“还说不疼？” 　　“……我只是觉得太冰了。”季浅凝嘴硬。 　　莫菡没说什么，翻箱倒柜找出一个东西，说：“要不试试这个？” 　　那东西很小，季浅凝看不清是什么，凑过去。 　　“……” 　　她像是被烫到似的推开那盒消肿药膏，背过身不让对方看到自己的脸，咬着牙腹诽：这人是卖药膏的吧！ 　　包装一样，上面的字也一样，说不定还是上次她不要的那盒…… 　　身后传来莫菡低低的笑声，声音也染了笑：“这东西真的很好用，全身上下都可以擦。” 　　……留着你自己用吧！ 　　季浅凝脸更热了，正不知所措，又听到莫菡说：“他打到你了，你其实可以喊停。” 　　换了话题，季浅凝身体松弛下来，讪讪道：“喊停又得重来，导演又得骂人，那我不就白挨这一下了？” 　　前面十几条拍的都是借位打脸，最后一条余亮表演太投入了没注意力道，季浅凝被他打到还懵了一下。不过也得感谢余亮这一巴掌，借着那股疼劲，她的哭戏更加真实。 　　莫菡不说话了。 　　车里只有她们两个人，有一张小床，还有一盒药膏……这气氛怎么看都有些奇怪。季浅凝待不下去，起身要走。 　　莫菡意识到她的举动，说：“敷完再下去。” 　　“我下去敷也一样。” 　　季浅凝要去拉车门，莫菡却攥住她手腕，手上冰凉，声音也凉凉：“这么着急，是想去找那小子？” 　　季浅凝觉得莫名：“哪个小子？” 　　“余亮。”这两个字莫菡几乎是从牙关里挤出来的。 　　听这语气怎么这么像在吃醋呢？ 　　季浅凝心念一动，说：“人家又没惹你，你怎么老看他不顺眼？” 　　“人家？”莫菡眼睛微眯，“你跟他很熟？” 　　“熟不熟跟你没有关系。”这里没有外人，季浅凝态度横了起来，这种只有对亲近的人才会表现的有恃无恐，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莫菡听完脸色变了，眼神也不太友善。 　　季浅凝后知后觉自己好像语气过了……再怎么说莫菡借了她冰水和毛巾，她得恭敬才对。 　　犹豫要不要说点什么挽救一下，冷不丁听到莫菡问：“你是双？” 　　“什么……双？” 　　“我知道你对女人有感觉，”莫菡眼神暧昧地将她全身扫了一圈，顿了顿说：“但我不知道你对男人什么想法。” 　　季浅凝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这回是听懂了，却更懵了：“你问这个干嘛？” 　　“如果对男人没兴趣，我劝你最好离那个余亮远一点。” 　　“……” 　　“他喜欢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季浅凝还真不知道。 　　但莫菡又是怎么知道的？ 　　她急着否认：“余亮怎么可能，我们只是……” 　　莫菡打断她：“片场那么多男的女的，还有那么多大牌，他谁都不黏，为什么整天跟在你屁股后面？” 　　经她提醒，季浅凝回想了一下，好像这几天余亮确实黏她……等戏的时候他们聊很多，但说的都是和演戏相关的东西，所以她没有往别的地方想。 　　余亮怎么会喜欢她？ 　　莫菡留意她表情变化，知道是被自己说动了，一鼓作气，一本正经地说教：“既然不喜欢，那就保持距离，免得让别人误会。” 　　季浅凝思索片刻，深以为然，连点了三次头。 　　刚才还很倔，现在这么乖？ 　　莫菡心下窃喜，还想跟她再聊聊，却看到她又去拉车门。 　　这回季浅凝动作太快，莫菡想阻止来不及，眼睁睁看着她跳下车，皱眉道：“外面在烧房子，你要去哪儿？” 　　季浅凝站在车下，拿着一瓶冰水，眼里满是促狭，说：“我觉得你说得很对，不喜欢是得保持距离。所以，拜拜咯~” 　　“砰——” 　　车门被关上的同时，莫菡脸色沉了下来。 第14章 　　回到影视城时下雨了。 　　今天还有最后两场戏，季浅凝索性留在片场等。 　　七点钟，剧组发早餐，季浅凝要了一个包子一个馒头，还有一杯热豆浆，刚拿完东西，听到有人喊她：“浅凝浅凝。” 　　看着朝她飞奔过来的男人，想到两个小时前莫菡在车上对她说的那些话，季浅凝竟无法泰然面对余亮了。 　　她假装没看到，调头就走。 　　余亮不明情况，追上来：“我叫你你没听到吗？” 　　“你叫我了吗？”季浅凝装傻，“叫我干嘛？” 　　余亮笑嘻嘻地说：“没干嘛，就想跟你聊聊昨天晚上的戏。” 　　男人笑起来一脸憨相，每次找她都是聊些无关男女的问题，如果真喜欢她……那也太直男了吧。 　　季浅凝无从判断余亮到底对她有没有想法，看他那么迫切又那么真诚，实在不好拒绝：“聊呗。” 　　“你昨晚演得太好了！”余亮说：“后来你走了，我听到导演和副导演说你情绪很到位，那种恐惧和绝望演得非常逼真，一点都不像个新人。” 　　季浅凝怔然。 　　她没有看回放，不知道自己演得怎么样。 　　她对那间木屋留有挥之不去的深刻记忆，虽然这次她没有拍爆破戏，但那些恐惧和绝望却是发自内心的，也不完全是在演。 　　“你脸怎么了？” 　　敷了冰脸还是有些红，她皮肤嫩白，所以就更明显了。余亮显然对昨晚误扇她耳光的事没有印象，季浅凝不好意思责怪他，撒谎说：“蚊子太多，挠痒挠的。” 　　“这个时候还有蚊子？” 　　“嗯。” 　　余亮不疑有他，盯着她那半边脸看了一会儿，说：“我去给你买药。” 　　季浅凝忙喊住他：“我包里有药，吃完早饭去擦。” 　　“哦。”余亮挠挠头，看着她手里的包子和馒头，“你就吃这么点啊？” 　　“够了。” 　　“你们女孩子是不是都怕胖？” 　　“嗯。” 　　“我觉得你一点儿也不胖。” 　　“谢谢。”季浅凝冲他笑笑。 　　这一笑如春暖花开，余亮那颗躁动的心停了半秒钟。他咽了口唾沫，鼓足勇气：“浅凝，你有男朋友吗？” 　　“…………………………”莫菡那张嘴是开过光吗？ 　　“《迷雾》第245场一镜三次。” 　　三人间的病床里。 　　护士端着热水凑到阿珍嘴边：“你都三天没吃东西了，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心情不好也不能亏待自己啊，错的是他不是你，你没必要惩罚自己。来，喝点水。” 　　阿珍呆坐在病床上，双眸无神，面如土色，嘴唇干得起皮。她推开那杯水，气若游丝：“他呢？” 　　“什么？” 　　“笃笃笃——” 　　有人敲门。 　　护士看向门口英姿飒爽的高挑女人：“您找谁？” 　　赵宣美提着一个大果篮，指了指病床上的阿珍：“我是她朋友。” 　　护士忙请她进来，与她窃窃私语：“阿珍男朋友出事了，她醒来以后就不肯吃东西，你给劝劝。” 　　赵宣美嗯了一声，向阿珍走去。 　　阿珍涣散的眼神随着她的靠近慢慢转动，最后定定看着她。 　　“我是赵宣美，你还记得我吗？” 　　点头。 　　“他呢？” 　　赵宣美只看到她嘴唇在动，却听不清她说什么，附耳过去。 　　阿珍又说了一遍，这次点名道姓：“刘子光呢？” 　　赵宣美稍稍撤离，看着她死灰一片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他死了。” 　　阿珍身形微微晃了一下，机械般重复她的话：“死……了？” 　　“是的，死了。”赵宣美说：“抓捕他回刑警大队的途中，他想逃跑，从车上跳下来，被后面一辆货车给撞死了。” 　　“哦。” 　　是被那天的事吓坏了吗？ 　　阿珍过于平淡的语气和态度让赵宣美十分费解，她拧了拧眉：“你……” 　　“死了……死了……他死了……” 　　“……” 　　阿珍突然抓住赵宣美的手：“他死了！他死了！” 　　这一刻，赵宣美又怀疑她是不是疯了。 　　“死了，哈哈！”阿珍本来是笑，笑着笑着就哭了，双手捂着脸，嘶哑地喃喃：“他骗我。” 　　“他说要赚钱养我，要给我买辆车，这样以后我就不用挤地铁上班了。” 　　“他还说要跟我结婚，跟我生两个宝宝……我孩子的父亲怎么可以是杀人犯……他骗我，他骗我……” 　　阿珍颠三倒四说了很多句“他骗我”，眼泪像喷泉似的从指缝间流出。 　　赵宣美不太会安慰人，蜷着的手缓缓伸出，指尖微动，轻轻落在她肩膀。 　　“他为什么要杀人？为什么要骗我？” 　　阿珍肩膀抖动厉害，羸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塌掉。 　　赵宣美神色复杂，坚毅的眼眸里似有光流动，叹息一声，一只手拖住女人的后脑勺，将她拖进怀里，温柔地摸摸她的头。 　　抽泣中的阿珍，或者说是季浅凝，在被莫菡饰演的赵宣美抱住时身体僵硬了一下。 　　……拥抱这个细节，她记得剧本里是没有的。 　　“咔！”张涛喊道：“收工！” 　　有工作人员问：“导儿，是真收工还是假收工？” 　　“当然是真的。”张涛用剧本敲他的头，“昨晚大家都太累了，今晚不赶戏，都回去休息吧！” 　　导演一放话，片场沸腾，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整个剧组都知道了。 　　所有人都很开心的样子，唯独季浅凝。 　　她费了好大劲才把莫菡推开，窘迫地跑下病床，找到自己的包，找出剧本一看。果然。 　　她拿着剧本走过去质问：“你怎么乱加戏？” 　　莫菡挑了挑眉：“导演都没说什么，你有意见？” 　　季浅凝瞪她，可惜脸上还带着泪，眼睛水汪汪的一点威慑力也没有，反而像是在撒娇。 　　莫菡被她看得心头一软，往前走了一步，轻声说：“看你哭得可怜兮兮，没忍住。” 　　“……” 　　莫菡微凉的指尖擦过她脸上泪痕，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收回了手，说：“眼睛都肿了，去洗把脸吧。” 　　……脸有些热。 　　季浅凝没想到在片场她也敢对自己动手动脚，人多嘴杂又不敢说什么，只剜了她一眼。 　　反正杀青了以后再也不用见面了。 　　她动作很大地把剧本塞回包里，手机响了。 　　姜幼娜打来的。 　　季浅凝无视掉背后那道过分热切的目光，按下接听，还没开口，那边的人抢先说：“拍完了吗？” 　　“拍完了。” 　　“那你快出来啊，我都快要冷死了！花也快冷死了！” 　　季浅凝收拾好东西走出临时搭建的病房，看到姜幼娜抱着一束鲜花站在冷风口，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姜幼娜也看到了她，三步并两步跑过来，一股脑把花塞进她怀里：“杀青快乐！” 　　季浅凝看了看花，又看看眼前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好想哭。 　　“你说出门办事，就是跑来给我送花？” 　　“对啊。”姜幼娜说：“别人杀青都有花，就你没有的话多凄凉啊。作为你最好的朋友，我当然要来捧场。” 　　之前季浅凝跟她微信聊起某个主演杀青了别人送好多花的事，她并没有透露自己也想拥有这样的待遇，没想到随口一说姜幼娜居然记住了。 　　季浅凝是个不太会表达自己情感的人，而且当着这么多人感动的话说不出口，只能紧紧抱住她：“谢谢你啊娜娜。” 　　“跟我还客气……哎呀！” 　　姜幼娜在她耳边一惊一乍，季浅凝心里那些感动瞬间被吓跑了。正不明所以，姜幼娜一把将她推开，对着某个方向：“莫莫莫……莫菡！” 　　莫菡脸色阴郁地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个人，被人喊出名字，这才看清那人的脸。 　　原来是姜幼娜。 　　脸上阴云尽数散去，莫菡迈开腿慢悠悠走过来：“你认得我？” 　　随着距离拉近，姜幼娜更激动了：“你是金马影后啊！谁会不认识你！” 　　莫菡习惯了被人恭维，听了这些话也没什么情绪波动，象征性端详她几秒钟，说：“你就是浅凝的那位室友？” 　　“是啊，我叫姜幼娜，现在和浅凝在外面租房子住……咦，你怎么知道？” 　　莫菡看着季浅凝，笑得意味深长：“是浅凝告诉我的。” 　　季浅凝：“……”她有说过吗？十年前的事早TM不记得了。 　　姜幼娜处在亢奋中，她没品出莫菡那句话里的猫腻，自顾自说：“我是你的影迷，第一次见到本人太太太激动了……那个，你本人比电视上还美。” 　　“谢谢。” 　　“不过跟浅凝比起来，我这个影迷一点儿也不称职。我跟你说，她是你的脑残粉。她学表演就是为了你，来北院是为了你，试镜这部戏也是为了你。她还专门注册了一个微博小号，不让我们知道，那个微博她……唔……” 　　姜幼娜眼睛瞪得像铜铃，莫名其妙看着捂住她嘴巴的好友，嘴里还在“呜呜啊啊”控诉。 　　季浅凝感受到她的不满，死活不撒手。 　　莫菡正听得兴起，看这两人的举动，觉得古怪，但没有问是什么原因。眼眸流转，她看着季浅凝，唇角微扬，似笑非笑：“原来你这么迷恋我。” 第15章 　　季浅凝脸上火辣辣的，想反驳，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上一世的季浅凝迷恋莫菡，这是整个寝室乃至他们全班都知道的事实，所以姜幼娜说得也没错。 　　可是经历过上一世的婚姻变故，季浅凝对莫菡只剩下心灰意冷了。 　　她本来就想和莫菡撇清关系，好不容易盼着戏拍完，从此以后两个人也不会再有交集。谁成想姜幼娜这个大嘴巴突然跑来把她出卖了！ 　　要不是念着怀里这束花，她都想打姜幼娜一顿。 　　莫菡一向清冷的双眸像是带了层透视镜，直白又极具侵犯性地看着她，像是要把她看光看透。 　　“……”季浅凝心急如焚，在莫菡的逼视下不小心露了怯，眼睫毛抖了抖。 　　只一瞬的工夫，姜幼娜摆脱了她的钳制。 　　姜幼娜急促吐了几口气，像个话篓子似的又说：“她就是迷恋你啊！她在大学寝室自己床位上贴满了你的照片，说这样相当于你每天可以陪她睡。假期我跟她搬出来租房子，要不是房东阿姨不给乱贴东西，她早就把整个房间贴满你照……啊，你掐我干嘛！” 　　何止是掐人，季浅凝想打人！ 　　什么花什么感动什么好朋友统统被她抛到一边，她脸一阵红一阵白，大吼一声：“你不要说了！” 　　“呦呦呦，害羞了。”姜幼娜指着她揶揄道。 　　害羞你妹啊！ 　　季浅凝抓住她的手，凶巴巴地说：“走了，回去！” 　　“你别拽我啊，我事还没完没呢。” 　　因为怀里抱了一束花，季浅凝一只手抵不过两只手，被姜幼娜轻松挣脱。 　　姜幼娜折回去，满脸期待地看着莫菡：“我能跟你合个影吗？” 　　莫菡目光掠过她，看向她身后几乎抓狂的季浅凝，浅浅一笑，说：“好啊。” 　　季浅凝头大如斗。 　　姜幼娜忙掏出手机。 　　莫菡又说：“这里太乱，又冷，要不去我休息室里拍？” 　　姜幼娜眼睛一亮：“好啊好啊！” 　　莫菡主动邀请她去休息室，太贴心了吧！一点儿也不像外界传的那么高冷。 　　不过她有些紧张，想拉着季浅凝一起，回头一看，发现季浅凝居然调头走了。 　　“你不等我吗？”姜幼娜喊她。 　　季浅凝充耳不闻，脚步生风。 　　爱怎么样怎么样吧，姜幼娜不走她自己走！ 　　她气势汹汹，发现姜幼娜没有跟上来，更来气，越走越快。 　　姜幼娜一心追星哪还顾得上她，看向莫菡，脸上难掩兴奋：“那我们现在去休息室？” 　　莫菡目光追随季浅凝离去的背影，心不在焉“嗯”了一声。 　　越往外走就越冷，北风迎面吹来，把失了理智的季浅凝给吹醒了。 　　万一姜幼娜又胡说八道怎么办？ 　　她可没有忘记上一世自己是多么蠢，每天念叨莫菡不下十遍，吃饭要看莫菡的电影，刷牙要用莫菡代言的牙膏，就连睡觉之前都要和贴在床头莫菡的照片说一声晚安。 　　还有很多羞耻，甚至于是龌龊的意.淫念头……罄竹难书。 　　她深吸一口冷空气，像是做了某种重大决定，毅然转身。 　　“你还没走啊？”姜幼娜看到她惊讶道。 　　“……”季浅凝好不尴尬，支吾着：“我等你。” 　　“那就一起吧！”姜幼娜上前挽住她胳膊。 　　季浅凝几乎是被拖着走的。她低着头，能感觉到莫菡一直在用余光在看她。 　　莫菡的休息室很快到了，她配合姜幼娜拍照片。 　　姜幼娜捧着那张薄薄的签了名的A4纸感动道：“菡姐你人真好。” 　　莫菡笑笑。 　　姜幼娜凑到临时摄影师季浅凝那边查看照片，发现拍得不错。她心满意足，拿过手机，突然想到什么：“你要不也和菡姐拍几张？” 　　“不用。”季浅凝脱口而出，想想又补充：“拍戏的时候拍了很多了。” 　　《迷雾》这部戏她和莫菡有两次同框，确实是拍了不少，虽然说的不是合照。 　　莫菡没有拆穿她，只静静看她。 　　季浅凝推推姜幼娜：“你不是很喜欢赵乾吗？你现在可以去找他拍照。” 　　姜幼娜喜欢莫菡，但也只是欣赏莫菡的演技，她对赵影帝才是真爱。被季浅凝点醒，她按捺不住澎湃的心情，对莫菡说：“菡姐，那我们走了？” 　　谢天谢地，终于完事了。 　　季浅凝还没能喘口气，听到莫菡对姜幼娜说：“快去吧，再晚他可能要回家了。不过……”她话锋一转，看着季浅凝，“你先别走，我有话要问你。” 　　季浅凝下意识要拒绝。 　　“那你在这里等我吧，我去去就来。”姜幼娜却抢先一步截住了她要说的话，抱着手机一溜烟跑掉了。 　　季浅凝急中生智：“我想去下厕所。” 　　拔腿要跑。 　　一只手挡住她去路。 　　莫菡手指着房间某个方向，不咸不淡道：“这里就有。” 　　季浅凝：“……” 　　全程目睹了一切，觉得莫菡态度反常，同时觉得季浅凝碍眼的卓然终于逮到机会开口：“菡姐你不是有洁癖吗？” 　　意思是莫菡的洗手间只能莫菡自己用。 　　莫菡像是才注意到卓然的存在，轻飘飘横了她一眼，冷声说：“你先出去。” 　　“……”卓然只得退出，还得帮她们关好门。 　　一下子少了两个人，休息室变宽敞了，季浅凝却觉得胸口有股气憋着出不去。她抱着花束的手不自觉收紧。 　　莫菡下巴点了点洗手间方向：“去吧，我等你。” 　　“……”没有外人，季浅凝索性不装了，抬头看她，“你想说什么？” 　　莫菡不疾不徐，手指无聊地拨弄她怀里的鲜花，语气慵懒而轻松：“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比较好奇。” 　　两个人距离太近，近得季浅凝只能闻到她身上的香水味闻不到花香，后退一步，没好气地说：“你别弄坏我的花！” 　　莫菡无所谓地手收回，收起脸上的散漫，正色道：“她说的都是真的吗？” 　　这个“她”，不言而喻指的是姜幼娜。 　　自己犯下的蠢事是抹不掉的……季浅凝有些心虚，语焉不详地说：“娜娜说话就是喜欢夸张。” 　　莫菡听得出她在敷衍，垂眸看她：“到底有没有贴我的照片？” 　　“……我以前是比较欣赏你的演技，把你当偶像，可是现在不了。”季浅凝没有正面回答。 　　莫菡皱眉，不漏过任何一个环节：“为什么？是我做了什么令你讨厌的事？” 　　上一世的账不能算到这一世，可是季浅凝心里有怨气，所以破罐子破摔了：“没错。” 　　莫菡眉心一动。 　　“以前有粉丝滤镜，觉得你很完美，接触以后我才发现你这个人清高又自我，彻底毁灭了你在我心目中的形象。所以，我现在脱粉了。” 　　“……脱粉？” 　　季浅凝觉得这样还不够狠，又添一句：“回去我就把那些照片全撕了。” 　　莫菡眼底无波无澜，看着她咬得紧紧的两排小银牙：“你这不像是脱粉，倒像是在恨我。” 　　“……” 　　“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莫菡略微思索，说：“和那天晚上有关？” 　　季浅凝脑袋“轰”地一声，面红耳赤，难堪地别开头：“不要再跟我提那天晚上的事。” 　　莫菡觉得她反应很奇怪，把她逼到墙边，不依不饶：“是我做得不好吗？” 　　“……” 　　莫菡沉声：“我忘了你那是第一次，我承认我没克制好，弄疼了你，事后我给你买药膏，可是你……唔？” 　　濡.湿温热的两片唇与掌心无缝相贴，微妙的触感让季浅凝心头一颤。 　　她如触电般拿开捂住莫菡嘴巴的手，在心里狠狠骂自己。 　　莫菡不是姜幼娜，干嘛要捂她嘴！ 　　幼稚！ 　　鲁莽！ 　　弱爆了！ 　　到底在慌什么？难道她多出来那十年白活了？？？ 　　骂完自己，季浅凝用最快的速度调整好心态，扬起小脸，挂着微笑，不卑不亢：“那天晚上的事我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一.夜.情而已，大家各取所需。” 　　“至于脱粉这件事，”她斟酌了一下，缓了语气：“对不起，我为我刚才对你人身攻击道歉，希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如果你觉得气不过，也可以攻击我，我绝不还嘴。” 　　终于说完，她往旁边闪了一下，静候几秒钟。 　　莫菡没有开口，也没有动手动脚，只是以一种她看不透的深沉的眼神凝视着她。 　　……是踩到地.雷了吗？ 　　莫菡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也不能容忍别人诋毁。 　　季浅凝不确定这沉默是不是在酝酿大招，她渐渐底气不足，感觉周围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呼吸都困难了。 　　真的不攻击回去？ 　　好吧，气度上是她输了。 　　季浅凝试探性朝门口走去。 　　这次莫菡没有阻止。 　　她摸到门把手，拧了半圈，迟疑两秒钟，松开。 　　她转过身，又走到莫菡面前，指着对方手腕上过于抢眼的樱桃发圈：“这个可以还给我吗？” 　　在剧组这段时间，季浅凝早就注意到，莫菡好像突然爱上了这个发圈，有时为了配合剧里刑警造型会绑在头上，换便服时就戴着手上。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她的本体。 　　而更令季浅凝难以理解的是，导演看到莫菡戴这种和刑警霸王花形象严重不符的东西居然没有阻止。 　　莫菡慢动作抬起手腕，面无表情看着她，不说还，也不说不还。 　　这就有点过分了。不是她的东西，她凭什么占为己有？ 　　沟通无效，季浅凝也不管什么礼貌了，扑上去抢。 　　莫菡不给她抢。 　　季浅凝头脑一热，张口咬在她手背上。 　　“嘶——” 　　趁莫菡吃疼松懈，季浅凝成功把发圈抢回来，不敢看她脸色，赶在她发作之前夺门而出。 　　莫菡脸色很不好看。 　　她情绪不明地盯着打开的房门，直到那个背影消失。低头，看着手背上那两排清晰的牙印，还有留在牙印上的淡淡口水痕迹，眸色渐深。 第16章 　　姜幼娜郁闷地往回走，发现垃圾桶旁边站了个人。 　　“浅凝？” 　　季浅凝闻声看过去。 　　姜幼娜沮丧地说：“乾哥走了。” 　　“拍戏时我应该帮你问他要签名的。”季浅凝想安慰她，说完发现是句废话。 　　“哎，怪我自己，应该早点来探你的班。”姜幼娜满是遗憾，眼珠子一转，看到她手里攥着个东西，“这不是莫菡手上带的发圈吗？” 　　季浅凝一阵心烦，发圈上留有莫菡身上的香味，她闻着头晕，扬手要丢进垃圾桶。 　　姜幼娜按住她：“干嘛扔啊，你不要给我。” 　　季浅凝被她夺走发圈，一言难尽道：“这你也要？” 　　姜幼娜美滋滋说：“影后用过的东西多宝贵啊，不要白不要。” 　　季浅凝嘴角抽了抽，说：“恭喜你离脑残粉近了一步。” 　　“脑残的是你，又不是我。”姜幼娜觉得奇怪，“这是莫菡的东西，你怎么舍得扔？” 　　季浅凝心说：是我的！面不改色道：“掉到马桶里了，她让我帮扔的。” 　　姜幼娜嫌弃打算脱手，随即反应过来：“要真是掉进马桶，你刚才还敢那样抓？” 　　爱扔不扔吧。 　　季浅凝也不辩解，说：“走了。” 　　“真不要啊？” 　　“不要。” 　　“为什么不要？你不是最喜欢莫菡吗？” 　　季浅凝觉得很有必要跟她说清楚，免得她日后又说漏嘴：“我脱粉了。” 　　“为什么？！” 　　季浅凝表情严肃：“娜娜，以后不要再说我是莫菡脑残粉，再说我会跟你翻脸的。” 　　“……她做了什么让你下这样一个决定？” 　　“别问，再问翻脸。” 　　“……” 　　季浅凝松了口气，又无声叹气。 　　她不是故意针对姜幼娜，只是不想让姜幼娜误会她和莫菡有什么。 　　2月10日，姜幼娜去拍戏。 　　2月17日，是北院正式开学的日子，学生得提前一天回学校报到。 　　季浅凝他们班有十五个学生，晚上点完名，班主任王晗来给他们开班会。 　　再次见到这些熟悉又青涩的面孔，季浅凝心里感慨万千。在面对王晗时，她情不自禁抱住了这个微胖和善的班主任。 　　王晗回抱她，被她满脸泪痕的样子吓到：“怎么了呢？” 　　季浅凝擦掉眼泪，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说：“太想您了。” 　　“哎哟喂，用这么煽情吗？来来来，王老师我也要抱。”一个男生开玩笑说。 　　其他人一哄而上，呜呜咽咽假哭。 　　班会还没开完，王晗忙制止他们胡闹。等大家都安静下来，她说：“还有几个月你们就要毕业了，毕业作品要提前准备，不然时间来不及。等下你们可以商量各自要做什么。” 　　大家叽叽喳喳讨论了很久，最后统一意见，决定全班合作一部小电影。 　　王晗看他们一个个劲头很足的样子，说：“如果想给你们的作品增加一些亮点，可以去找已经毕业的师哥师姐来帮忙。” 　　有个男生激动道：“那我们可以请梁森师哥！” 　　梁森是多料影帝，曾经是王晗的学生。 　　有个女生唾他：“人家森哥拍一部电影八千万，你有钱请吗？” 　　男生讪笑。 　　又有人提了好几个圈里名气大的男女明星，都是王晗的学生。 　　王晗听他们说得天花乱坠，打断道：“那些一线大牌别想了，你们请不动。我给你们提个醒，去年我过生日来了很多师哥师姐，你们可以从里面挑一个。” 　　“那就陆清欢啊！”有人说：“清欢师姐不算一线，但这两年拍了很多电视剧也算有名气。而且她脾气很好，跟王老师又亲，我觉得找她最靠谱。” 　　“我也觉得清欢姐好。” 　　其他人纷纷附和。 　　“上次清欢姐来一下就走了，你们谁要了联系方式？” 　　大家都说没有，求助地看向王晗。 　　姜幼娜捅捅旁边的人：“你不是有清欢姐微信吗？” 　　“啊，对。”季浅凝才想起来，“寒假我在影视城跑龙……拍戏的时候碰到清欢姐，我们交换了联系方式，后来还聊过几句。” 　　“那就由你和清欢姐说吧！” 　　季浅凝跟陆清欢的沟通很顺畅，她答应得很痛快，说无论如何会帮助他们一起拍好毕业作品。 　　因为快毕业了，季浅凝和姜幼娜商量后，决定暂时不退房，依旧住在学校外面那间公寓。 　　这学期课程很少，很多同学趁没课跑去拍戏或做一些兼职。季浅凝是个例外。她几乎没有离开过校园，按时上课，按时吃饭、睡觉，了无生趣。 　　姜幼娜说她：“都快毕业了，别人都忙着给自己的事业铺路，你怎么还在死读书？” 　　“我也是在给自己铺路。”季浅凝认真复习课后笔记，看表演课上录下来的教学视频。 　　姜幼娜不以为然。 　　季浅凝也没有过多解释。 　　突然想起还有一件事没做，趁得空了，季浅凝跑回学生寝室，把墙上贴着的莫菡的照片一张张撕掉。 　　她没有扔，用一个防尘袋把照片封好。 　　爬下床时，逛完街的室友刘雨晴和张佩佩回来了。 　　刘雨晴问她：“你搬回来啦？” 　　“不是。”季浅凝说：“回来拿点东西。” 　　张佩佩眼尖，看到她床的墙壁上贴的照片全没了，说：“是回来拿你女神的照片吧？” 　　“……”季浅凝只能默认。 　　刘雨晴好奇：“这次拍戏见到你女神了吧，她本人怎么样，是不是很高冷？” 　　“……嗯。” 　　张佩佩：“我那天看微博说莫菡在片场爱耍大牌，拍戏经常迟到，还会骂跟她搭戏的小演员。你没有被她骂吧？” 　　这都是谁造的谣？ 　　季浅凝皱眉，严厉道：“别听那些娱记乱说。莫菡是个非常敬业的演员，她从来不会迟到，也从来没有骂过谁。” 　　说完在心里补一句：她都是用眼神杀。一记阴森的眼刀飞过去，一般人腿就软了。 　　刘雨晴：“浅凝，你可不要因为她是你女神就无条件维护她，我们要听真话。” 　　“我说的都是实话。” 　　虽然莫菡是出了名的清高，除了拍戏，其余时候她谁都不理，可她确实是一个难得的好演员。 　　季浅凝才发现自己根本听不得别人诋毁莫菡，不管是上次那个“黑粉”，还是自己的室友，但凡别人说莫菡一句不好，她第一个炸。 　　这个认知让她十分懊恼。 　　开学一个月后，季浅凝看到《迷雾》内部群里姚美兰@ 所有人，说戏杀青了，要在北市举办杀青宴，欢迎所有演员回来一起庆祝。 　　季浅凝是可以去的，但想到去了会碰到莫菡，就没有吱声。 　　一周后。 　　姚美兰又在群里@所有人，催问还有谁没来。 　　季浅凝时刻留意群内消息，突然间看到赵乾发了条消息：“刚刚我给莫菡打电话，她说家里有事，应该来不了。” 　　莫菡不来？ 　　太好了！ 　　季浅凝洗漱换衣，化了个美美的妆赶赴杀青宴。 　　杀青宴地点设在一家五星级豪华酒店里，包了一个超大豪华包厢。 　　季浅凝先去找赵乾帮姜幼娜要了签名。 　　演员和工作人员陆陆续续到齐，在导演张涛发表激情讲话之后，大家开始分桌享用美食。 　　季浅凝自觉和其他配角坐一桌，坐下以后，感觉有人在看她，她抬头看过去。 　　余亮尴尬地冲她笑了笑。 　　季浅凝也觉得挺尴尬的。 　　上次余亮问她有没有男朋友，季浅凝说没有，并向他坦白自己的性取向。余亮灰溜溜跑了。 　　来参加杀青宴的好处是可以认识很多新面孔，季浅凝很快和坐在旁边的林依混熟，两个人拍了照，加了微信。林依还把她们的合照发到朋友圈。 　　两个人从开吃就聊，半个小时嘴巴不停，聊得正欢时，听到有人大喊：“菡姐来了！” 　　季浅凝手里的半块蜜瓜“咚”地掉在桌上。 　　不是说家里有事？ 　　莫菡一来声势很大，因为迟到，张涛说要罚她喝酒。其他人没胆，跟着起哄。 　　季浅凝远远看着那边热闹的场面，吊着的心慢慢落回实处。 　　中间隔着那么多桌，她和莫菡不可能碰到一块儿。 　　她接着跟林依聊天。 　　聊着聊着林依说：“我想去和菡姐喝一杯，你要不要一起？” 　　“你去吧……”季浅凝随便找了个借口，“我去下洗手间。” 　　“哦。” 　　林依一走，季浅凝也动了。 　　包间里洗手间被人占了，季浅凝等了几分钟那人还不出来，只好拐道去外面。 　　外面空气好多了，连洗手间都格外清新。 　　洗完手，补了下妆，季浅凝走出洗手间，经过一颗盆栽时，那比人还高的富贵竹后面突然冲出一个人。 　　她以为是哪个喝多了发酒疯，身体本能后退，双手护在胸前。 　　那人从鼻孔里发出不屑的气声，看着她防狼一样的举动：“这是做什么？” 　　季浅凝看清来人，心想：见鬼了。 　　她双手放下来，肩膀还绷着，干巴巴说：“坐太久了，运动一下。” 　　“你来很久了？”莫菡问她。 　　季浅凝不答反问：“你不是说不来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虽然是疑问句，莫菡语气相当理直气壮。 　　季浅凝想了想，好像她确实没有亲口说。那些话是赵乾说的…… 　　“你在关注我？”莫菡又来了一句。 　　“……你想多了。”季浅凝只想避开，她觉得莫菡应该也是要去洗手间，绕过她想回包间。 　　莫菡没去洗手间，不紧不慢跟在她后面。 　　季浅凝如芒在背，不自觉加快脚步。 　　“阿菡？”前方某个包厢出来一个女人看向她们这边。 　　季浅凝目光一凛，脚步顿住。 　　女人打扮时髦，跑动时长卷发飞舞起来很好看。她直接掠过季浅凝，来到莫菡跟前，面露惊喜道：“卓然说你们剧情在这里办杀青宴，我正准备去找你。” 　　跟女人外露的情绪相比，莫菡冷淡如水：“找我？” 　　“是啊。”女人声音嗲得像是在撒娇，“我伯父硬拉我来应酬，无聊死了。我想去找你玩。” 　　“我没时间陪你玩。”莫菡丢下这句话，朝季浅凝走过去。 　　女人才注意到季浅凝：“这是你们剧组的演员？” 　　莫菡没说话。 　　女人热情道：“你好，我叫赵欣然。” 　　季浅凝看着女人，也不说话。 　　她当然知道她叫赵欣然。这可是她前世头号情敌。 第17章 　　赵欣然五官是好看的，加上化妆技巧，衣着打扮讲究，整个人光彩夺目。 　　在面对除莫菡以外的其他女人时，她永远像只高贵的孔雀，用眼尾扫你，对你笑，看似和善，指不定内心多阴暗。 　　经历过重生，季浅凝发现自己对赵欣然的态度变微妙了，恨还是恨，却没有了自卑和嫉妒。 　　大抵是因为此时此刻自己是鲜活的，漂亮的，有前途的。而不是像前世那样丑陋，不得不依附别人的可怜虫。 　　原来一副好皮囊也能成为一个女人的底气。 　　“这位美女？”赵欣然见她半天不吭声，“我叫赵欣然，是阿菡的发小兼闺蜜。” 　　看着她伸过来的手，季浅凝心里冷笑一声。 　　不禁想到十年前，她和赵欣然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赵欣然听说她因为救莫菡受伤专门来探望，态度友好：“你好，我是赵欣然，是阿菡的发小兼闺蜜。谢谢你救了阿菡。” 　　过了半个月，赵欣然再次出现，气汹汹杀到她病床前：“你根本配不上阿菡，阿菡是我的，我的！” 　　打扮得体的女人像得了失心疯，想撕掉她裹在身上和脸上的绷带，幸好被及时赶来的莫菡和卓然出现，两人合力将她拖走。 　　季浅凝还在接受治疗，知道自己毁了容，前途渺茫，她心如死灰，没有心情去想赵欣然为什么如此疯狂。 　　直到莫菡握住她缠满绑带的手，郑重其事地说：“我要跟你结婚。” 　　明明知道是怜悯，当初为什么要答应呢？ 　　好在老天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她不能再犯蠢了。 　　季浅凝飘远的心思收回，深呼吸，重整心情，当赵欣然是空气，迈开腿走了。 　　对这种别有用心虚伪的人，最好的办法是无视，挫她的锐气。 　　赵欣然愣了愣：“她太不礼貌了吧？” 　　莫菡斜她一眼：“你太吵了。” 　　“什……么？”赵欣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两个人前后脚走了，赵欣然才想起来追。 　　她穿高跟鞋跑不快，好不容易追上，看到莫菡推开包间门，想跟进去。 　　“砰”地一声。 　　莫菡反手把门关上了。 　　赵欣然鼻子差点被撞到，心有余悸往后退，看着紧闭的门板，感觉好不真实。 　　莫菡竟然冲她发火？！ 　　她给莫菡打电话。 　　莫菡不接。 　　她给莫菡发微信。 　　莫菡不回。 　　赵欣然越想越不对劲，给卓然打电话。 　　那边很快接起：“欣然，见到阿菡了吗？” 　　“见到了。”赵欣然委屈地咬了咬下唇，“卓然，阿菡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不顺啊？她刚才好奇怪，对我爱答不理，还摔门不让我进去找她玩，电话也不接……你说她是怎么了？” 　　“还有这种事？” 　　“是啊！”赵欣然气得跺脚，“我们在走廊碰到，当时她和一个女的在一起，可能是他们剧组的演员吧。那女的好没礼貌，我跟她打招呼她都理，拽拽的样子。她那样对我，阿菡也不帮我，还嫌我吵。” 　　卓然越听越迷，凭直觉问：“那个女的是不是挺漂亮，南方人的长相，皮肤很白，嘴角有点翘？” 　　“你怎么知道？” 　　卓然心中了然，说：“那个女的叫季浅凝。” 　　“季浅凝？”赵欣然一脸茫然，“谁啊？” 　　“一个北院大四的学生。阿菡说她们是朋友，可我觉得不像。” 　　“什么意思？” 　　“阿菡好像挺在乎这个季浅凝的，在片场很关注她照顾她。季浅凝对阿菡态度很奇怪，当阿菡是陌生人。” 　　赵欣然错愕不已：“居然有人不把阿菡放在眼里？” 　　卓然不太敢聊莫菡的私事，可是对季浅凝她实在有太多不满，思忖片刻，说：“我觉得季浅凝是在欲擒故纵。她故意装作对阿菡不在乎，是为了引起阿菡的注意，想勾引阿菡。” 　　“什么？！！！”赵欣然声音拔高。 　　包间内热闹还在继续。 　　季浅凝快步回到座位，发现林依也回来了。 　　林依看上去不太开心，手里捧着空酒杯，嘴角耷拉，侧身面对她：“我一过去菡姐就说有事要离开，你说她是不是看不起我这个小演员啊？” 　　“这个……”季浅凝不知道怎么回答。 　　除非拍戏，莫菡确实是目中无人，才不管你是大腕还是小演员。 　　她不想打击林依：“可能她真有事吧，你等会儿再过去。” 　　刚才走得急，季浅凝不知道后面是什么情况，说不定莫菡正和她的真·闺蜜在那腻腻歪歪。 　　季浅凝心不在焉夹了块糖醋排骨放进嘴里，总感觉这排骨比之前尝的时候酸了些。 　　她扭转身体，假装看热闹，视线扫过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突然停住。 　　……莫菡。 　　这就腻歪完了？ 　　这么想的时候，她看到莫菡朝这边走过来。 　　季浅凝忙把身体摆正，端起杯子喝饮料。 　　“刚才谁说要找我喝酒？” 　　头顶上方传来低缓熟悉的嗓音，季浅凝被呛到，捂着嘴低低咳嗽。 　　“是我是我！”林依没想到莫菡竟然还记得，起身时碰掉一根筷子，她没工夫去捡，端起酒杯冲着莫菡，“菡姐，我想跟您喝一杯，感谢拍戏时您对我的指导。” 　　“抱歉，我没带杯子。”莫菡说。 　　林依马上殷勤给她找杯子，看到季浅凝面前的酒杯还是干干净净，问：“浅凝，你那杯子用过吗？” 　　季浅凝尽量把身体放低，还是被点了名，她没注意听林依说的话：“嗯？” 　　一只手越过她肩膀，拿走了她面前的酒杯。 　　林依帮莫菡倒酒。 　　季浅凝这才反应过来：“杯子我用过了！” 　　林依“啊”了一声，疑惑道：“你不是不喝酒吗？” 　　但她用那个杯子喝过白开水啊！ 　　季浅凝想反驳，却被莫菡瞟了一眼。她不明所以。 　　只见莫菡勾起唇角，说：“用过也没关系。” 　　季浅凝：“………………”你的洁癖呢？ 　　林依：“………………”菡姐好随和啊！ 　　林依对莫菡的崇拜顿时提高了几个度，之前还缩手缩脚，现在彻底不怕她了，兴致勃勃说：“菡姐我敬你。” 　　透明玻璃杯撞出清脆的声音。 　　季浅凝看到莫菡喝了一口后抓着高脚杯仔细研究，像是要在上面找什么痕迹。 　　找了一圈只找到自己的口红印，莫菡抬头，看过来，视线有意无意落在她淡色的唇上，若有所思。 　　“……”看什么看。 　　“你不跟我喝一杯？”莫菡冷不丁说。 　　季浅凝很少喝酒，下意识要拒绝。转念一想，她不招惹莫菡，莫菡却主动上门，还提出要自己敬她酒，妥妥的抖M属性。 　　既然要找虐，那就满足她。 　　季浅凝嫣然一笑，说：“我喝饮料，可以吗？” 　　莫菡眼眸深深，喝了酒的嗓音微哑，说：“可以。” 　　OK。 　　季浅凝端起饮料杯，跟她碰杯。 　　莫菡等她喝完，才慢悠悠喝杯子里的香槟，仰头时露出纤细柔美的天鹅颈，眼睛透过玻璃杯，一瞬不眨注视着对面的女人，仿佛当她是美味的下酒菜，边看边饮，姿态优雅，眼神撩人。 　　……明明喝的是无酒精饮料，季浅凝却觉得脸上热热的。 　　桌上的人都看着她们这边，她不应该胡思乱想。可是当莫菡喝完，把空酒杯倒扣过来毫不掩饰看着她时，季浅凝管不住自己的思绪。 　　她又想起了往事。 　　其实当莫菡的经纪人很轻松，莫菡本身就是活招牌，每天会有大把的人抢着把剧本和通告送到她面前，季浅凝只需要帮她挑选最好的。 　　给莫菡当经纪人的那些年，季浅凝从来没有参加过一次应酬。她酒量很差，每次陪莫菡参加剧组饭局，被人劝酒都是莫菡帮她挡酒。那个时候她真的觉得莫菡对她很好很好，好得她用一辈子都无以回报。 　　果然没等到她报完，她们就走到了尽头。 　　有人看到莫菡态度变好，大胆试探：“菡姐，我也想跟你喝一杯，行吗？” 　　莫菡目光从季浅凝脸上挪开，看着说话那人，语气又恢复了以往的高冷：“不喝了。” 　　那人下不来台，不敢说话了。 　　莫菡把酒杯还给季浅凝，捕捉到她眼底好像蒙着一层雾，想要仔细看时，季浅凝垂了眼。 　　莫菡只当是自己看错了。 　　高冷的某人走了很久，桌上气氛才重新回来，一个个交头接耳，无非是在议论莫菡。 　　季浅凝竖着耳朵听，越听越烦躁，又想去洗手间了。 　　“叮咚——” 　　手机短促响了一声，她拿点开，发现是条微信。 　　莫菡：“等下我送你？” 　　你喝了酒还想送我？ 　　季浅凝这边字没打完，莫菡又发了一条：“我开不了，你来开。” 　　季浅凝：“……”到底谁送谁？ 　　她应该拒绝的。 　　杀青宴没散，两个人影一前一后出了酒店。 　　上车后，季浅凝自觉进驾驶位，却没有行动。 　　她不是真想坐莫菡的车，而是觉得纠缠在她们之间的某些东西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重生以来，莫菡对她的态度暧昧不清，会撩她，却从不挑明。为此季浅凝暗示过几次，因为想给对方一点颜面，她也没有明说，但拒绝的态度很明确。她不相信聪明的莫菡会不明白。 　　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不像是莫菡的风格。 　　她只能理解为，莫菡在端着，在跟她玩某种刺激的游戏，谁先主动谁输。 　　可是她没有兴趣，也没有时间陪玩。 　　玻璃挡住外面的严寒，车里慢慢有了温度。 　　莫菡身上淡淡的香槟和香水味时不时飘过来，季浅凝脑子有些晕。 　　那双眼睛时而沉静幽深，时而暗潮涌动，看得她一颗心七上八下。 　　太难受了。 　　速战速决吧！ 　　季浅凝连续深呼吸三次，借着暖黄的阅读灯，严肃而诚恳：“莫菡，我不是在跟你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也不想跟你玩暧昧。” 　　“我是真的对你没有想法，是不想跟你有任何交集。就当我们从来不认识，请你以后不要再打扰我了，好吗？” 第18章 　　季浅凝自己打车回去。 　　直到回到公寓，她都没搞明白莫菡为什么中途杀过来，也许是一时兴起，也许是因为她…… 　　反正话已经说得一清二楚，莫菡就算是抖M，也不可能死皮赖脸纠缠。她清楚莫菡的脾气。 　　姜幼娜还没睡，瘫在沙发上敷面膜，问她：“好玩吗？” 　　“又不是去玩。”季浅凝有些疲惫地说：“我给你带了宵夜。” 　　姜幼娜扯掉面膜跳起来：“什么好吃的？” 　　“煎饺和甜酒。” 　　姜幼娜打开包装盒吸了口香气，上一秒还在陶醉，下一秒变脸：“你不要每次都给我带这么多好吃的，把我喂胖了，没人找我拍戏我跟你没完。” 　　“那你吃不吃？” 　　“吃！” 　　季浅凝翻白眼，说：“胖点没事，你老公就喜欢胖的。” 　　“你怎么知道？” 　　季浅凝当然知道。 　　姜幼娜后来嫁给了喜欢丰腴之美的外国先生，小日子过得幸福又甜蜜。 　　为什么别人的婚姻可以那么美满，而她和莫菡却闹得不欢而散？ 　　惆怅过后，季浅凝进房间卸妆。 　　了解了一桩心事，她以为可以睡个好觉，没想到却做了很多混乱的梦：梦到大火，梦到赵欣然，梦到莫菡，甚至还梦到去世的母亲。 　　半夜惊醒，借着窗外微弱光线，她发现下雨了。 　　那是三月的最后一场雨。 　　时光荏苒，转眼到了六月。 　　北院20XX界表演系一班的学生花了两个月时间筹备，一个月时间拍摄，加上半个月后期，合力完成了他们的毕业作品——《奋斗吧青年！》。 　　剧本由北院导演系某学生操刀。加上外援陆清欢，这部戏共十六个演员，讲述八对伴侣在北方拼搏的爱情励志电影，有血有泪，有苦有甜。十六个角色，不同身份，包揽各个年龄层，十六味人生，全部糅杂在这短短一个小时的作品里。 　　季浅凝万万没想到剧本里会有一个和她前世遭遇一样的角色，都是意外毁了容，前途受阻。不同的是，里面的角色被爱人抛弃，抑郁后自杀，被路人救起，对生活重新燃起希望。 　　季浅凝坚定地说要演这个角色。不是因为角色遭遇跟她类似演起来难度小，而是角色命运的转变触动了她。 　　毕业大戏展演定在6月18日，地点是北院第一大礼堂。校方邀请知名媒体人和著名电影人士参加，搞得十分隆重。 　　王晗也邀请了她的一些好友和往届优秀毕业生，这里面就有帮忙出演的陆清欢。 　　一班的学生都很喜欢陆清欢，一来就把她团团围住。 　　笑闹过后，陆清欢问王晗：“听说您邀请了薛嘉丽？” 　　听到这个名字，季浅凝心跳都停了。 　　王晗说：“是啊，上个月去剧组探班碰到她，跟她说了一嘴，她答应了。” 　　有学生问：“是那个皇后专业户，五届百合奖视后三届金马奖影后薛嘉丽？” 　　“没错，是她。”王晗说：“她是我大学同学。” 　　众人：“哇！！！” 　　季浅凝没有哇，这对于她来说不是什么新闻。她心里想的是另一件事。 　　要是这些学生知道薛嘉丽的另一重身份，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恐怕是要多哇几次吧。 　　王晗电话响，她打手势示意学生别吵，看到是个陌生号码：“谁啊？” 　　还是接了。 　　季浅凝看到王晗表情变得非常夸张，像是被吓到，又像是惊喜，叠声说：“你来你来，非常欢迎！” 　　“还有半个小时才开始，你到大礼堂，我们在大门口。” 　　“我好像看到你的车了，是不是那辆银白色的？” 　　一辆银白色的车缓缓驶过来。 　　大家都看那车。 　　季浅凝不小心瞥见车牌号，心里咯噔一跳。 　　不会这么巧吧？ 　　事实上就是这么巧。 　　车停稳后，精心打扮的莫菡下车，黑发黑裙，高挑迷人，连走路的姿势都像是在走红毯。 　　季浅凝：“……………………” 　　学生们开始躁动。 　　“这是莫菡？” 　　“好像是。” 　　“什么好像，就是啊！” 　　“莫菡怎么会来参加我们学校毕业大戏？她不是我们学校毕业的吧？” 　　别说毕业了，莫菡压根儿没学过表演。 　　“浅凝浅凝，你女神来了——” 　　不知道是谁推她，季浅凝毫无防备被推了出去，踉踉跄跄撞进莫菡怀里。 　　柔软的手顺势搭上她的腰。 　　季浅凝呼吸骤停，身体僵硬。 　　而那十四个小混蛋竟然还鼓掌起哄！ 　　季浅凝窘迫不已，低着头低声道歉：“对不起。” 　　“没事。”莫菡看了她一眼，很快放开她，走向王晗，“王老师您好。” 　　王老师跟她握手：“又不是第一次见，干嘛这么客气。” 　　大家还是好奇为什么莫菡会来，更好奇为什么薛嘉丽没来。王晗模棱两可说薛嘉丽没时间。 　　季浅凝觉得古怪。 　　王晗帮莫菡隐瞒了身份。 　　莫菡的母亲是薛嘉丽——这件事，圈里人几乎不知道。 　　很显然，莫菡是代替薛嘉丽来的。 　　为什么薛嘉丽不自己来？真的是没时间吗？ 　　王晗看人都到齐了，招呼大家入场。 　　位置是划分好的，以班级为单位，每个班级一排。一班在第三排。 　　座位没有贴名字，可以随便坐。 　　季浅凝被人推搡到某个座位，那人冲她挤眉弄眼，说：“我知道你肯定想跟你女神坐一起。” 　　不，我不想！ 　　季浅凝敌不过那人力气，被强按着在莫菡左手边坐下。 　　姜幼娜怎么不来帮她？！季浅凝心里干着急。 　　姜幼娜狗腿地挨着王晗和陆清欢，才没工夫搭理她。 　　季浅凝如坐针毡，目不斜视，不断给自己心理暗示：旁边没人没人没人…… 　　后来她发现自己纯粹是瞎操心。 　　经过那次挑明以后，莫菡再也没有找过她，公共场合又怎么可能会？ 　　说起来她们几个月没见了。 　　莫菡腰杆笔直，破天荒地和别的学生聊了起来，只不过惜字如金，一般都是回答“嗯”、“对”、“可以”、“还好”这些。 　　那人大概是觉得她太高冷，聊了几句不敢再找她说话了。 　　有“好心人”怂恿季浅凝和莫菡聊天。 　　季浅凝才不干！ 　　别人只当她是见到偶像太紧张话都不会说了，季浅凝也免了解释。 　　八点整，展演正式开始。 　　按照班级顺序，一班的作品《奋斗吧青年！》第一个播放。 　　全场寂静。 　　当播放到自己饰演的角色被大火焚烧时，季浅凝哭了。 　　拍摄时没有真点火，是后期做的特效。看着屏幕上另一个自己在火里挣扎，到绝望，季浅凝仿佛身临其境。 　　泪水很快模糊双眼，她哭得呼吸困难。有人碰了碰她放在大腿上的手背。 　　季浅凝呼吸停了一秒钟，不明白是什么情况，有个东西被塞进她手心。 　　皮肤冰凉的触感消失了。 　　季浅凝低头去看，发现是张面巾纸。 　　她倏地看向左手边的人。 　　光线很暗，她只能看到莫菡紧绷不动的侧脸，眼睫毛长得吓人，眼睛一眨不眨专注看着荧幕，仿佛刚才一切都没有发生。 　　季浅凝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小声说了谢谢，用那张纸偷偷擦眼泪。 　　四个表演班，四部作品，全部展示完，加上老师和专业人士的点评打分，结束已是深夜。 　　有个师哥说要请大家吃宵夜。 　　莫菡从来不吃宵夜，季浅凝以为她不会去，没想到莫菡竟然同意了。 　　大部分是学生，于是就近选了学校旁边的某个饭馆。 　　二十个人，分两桌坐。 　　这一次，季浅凝没有被人强按着和莫菡坐在一起。莫菡和王晗等人坐了另外一桌。 　　菜还没上齐，有人提议要喝酒，要了四箱，说是不醉不归。 　　以往聚餐王晗会控制他们喝酒，因为怕喝多闹事，如有不慎，会影响他们以后的演艺事业。 　　但这次王晗默许了。 　　大家心里都明白，今天过后，他们就真正毕业了。以后奔走天涯，富贵荣华全看命。 　　吃着喝着，有个女生哭了。 　　随后是起此彼伏的哭声。 　　季浅凝静静看着，想着前世和今生。 　　这是她的同学，她的老师，多么鲜活，多么有爱。 　　这种失而复得的久违亲切感，让她鼻尖一阵阵反酸。 　　上一世她怯懦无能，毁了容不能再当演员，她自认为矮人一截，单方面断了和老师同学的联系。后来她时不时在某些公众场合碰到熟人，大家都关心她，她却避之不及，把这些关系好的同学越推越远。 　　她太没良心了。 　　上一世，她没能参加毕业作品拍摄，没有观看毕业大戏展演，没有和老师同学吃散伙饭，连毕业证都是学校快递给她的。 　　这一世，她把遗憾全都补上了。 　　季浅凝知道自己酒量不行，但她克制不住。她太伤心，也太开心，用酒精麻痹自己，庆祝自己重获新生。 　　“不是吧，这么快就倒了？” 　　“天啊浅凝，她酒量很差的，你们怎么不拦着？” 　　“站都站不稳了，要不找两个女生和两个男生先送她回去？” 　　季浅凝听不清他们说什么，只知道很吵，吵得她头疼，也让她觉得温暖安心。 　　她被人架起来，被放到一辆车里。什么车，谁的车，她不知道。 　　天上星星点点，树影轻轻摇晃。 　　从车窗吹进来的风是热的。 　　“呕——” 　　听到后座传来痛苦的干呕声，司机忙刹车，解开安全带绕到后座，急声问：“是不是想吐？” 　　季浅凝被人抱起来，强烈的晕眩感让她本能搂住那人脖子，艰难睁开眼睛，皱了皱眉：“莫菡？” 　　“嗯。”因为滴酒未沾，莫菡声音还算清亮，捧着她的脸，不放心问：“难受吗？” 　　醉酒的人哪听得懂她说什么？季浅凝只觉得眼前这张脸很讨人厌，两只手摸上去，又掐又揉又扯，傻笑道：“真好玩。” 　　“……”莫菡一张精致的脸被她捏得变形，隐忍道：“信不信我揍你？” 　　季浅凝当即一巴掌呼她脸上：“凶巴巴一点也不像女人！” 　　虽然力道不大不疼，莫菡哪受得了这个？一松手，季浅凝软绵绵的身体便往后倒。 　　“咚——” 　　后脑勺砸到车门，季浅凝吃疼，哼哼啊啊，骂骂咧咧。 　　莫菡听不懂她骂什么，倒是被那声“咚”吓到了，急急忙忙钻进去扶她。 　　季浅凝醉意的眼睛突然闪过一道亮光，不知哪来的力气，抓着她肩膀反将她推倒。 　　莫菡反应灵敏，一只手抓着椅背，一只手抓车门，才免于被她撞下车去。 　　看到她任性胡来，莫菡恼怒：“你到底想闹哪样！” 　　季浅凝手胡乱摸着她生气还是精致得让人嫉妒的脸，身体伏低，恶趣味地笑说：“想……弓虽女干你呀~”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还是想提醒站邪教的同学们，配角就是配角，季莫cp永远不会变。开玩笑就算了，认真的话，追文还是得慎重。 第19章 　　季浅凝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她又做那种不可描述的梦。 　　跟上次的无声限制·级不同, 这一次不仅有画面, 还有详细对话。 　　“知不知道我是谁？” 　　“……” 　　“喜欢这样？” 　　“……” 　　“别急, 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 　　“试试两根一起？” 　　“……” 　　“疼？那我轻点。” 　　“……” 　　“真乖。” 　　“……” 　　那个清晰的声音, 分明是莫菡的…… 　　至于自己说了什么, 季浅凝脑子像是被塞了棉花一点儿都不记得了。 　　她也不清楚最后自己是晕过去、爽过去、还是睡过去的，脑袋像是被油炸过一样, 每一根骨头都像是被醋泡过, 又酸又软没有一丝力气。 　　房间有些暗, 她乌溜溜的眼睛缓慢转了一圈, 发现床边有个人影, 条件反射叫了起来：“谁？” 　　“啪”的一声，那人打开床头灯。 　　暖黄的灯光照着还是有些刺眼，季浅凝用手挡了下，透过指缝，看到那人的脸, 心想：这个梦怎么比上次那个还长？ 　　“醒了？” 　　好像……似乎……不是做梦…… 　　低哑轻缓的声音直击耳膜, 季浅凝倒吸了口凉气, 抓紧身下的床单, 嗓子都变了调：“你你你怎么在这儿？！” 　　莫菡穿一件深紫色真丝吊带裙，长发散开, 有点乱，但又让人觉得乱得美。素颜，加上灯光效果, 使得她五官比平时多了些柔和的气质和温度。 　　莫菡在床边坐下，看着受到惊吓的女人：“好好看清楚，这里是我家。” 　　季浅凝环顾四周，发现这房间里的摆设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为几个月前她才从这里醒来，陌生是因为这不是在她和姜幼娜合租的那个公寓。 　　季浅凝猛地坐起来，掀开凉被。 　　她里面什么也没穿！！！ 　　为了进一步印证某件事，她钻到被子里，想查看某个私密的地方，却因为黑漆漆什么都看不见。 　　“啊啊啊——” 　　遮羞的被子被人掀起，季浅凝失声尖叫，眼疾手快抱住凉被避免走.光。 　　她像是防着一个色.狼，紧盯着莫菡一举一动：“你你你你想干什么？” 　　莫菡不冷不热笑了一声，意有所指道：“该干的都干了，你现在问这个问题不觉得很搞笑？” 　　该干的…… 　　干了…… 　　季浅凝再迟钝也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刚才没看清楚，现在才隐隐约约感觉那个私密的地方有种异样感，作为一个成熟女性，这意味什么不言而喻。 　　季浅凝如遭雷击，她一时半会儿没办法自己又和莫菡发生关系这个事实，更是抱紧了唯一能让她有安全感的被子，闭上眼试图去回忆。 　　昨天晚上她参加完毕业大戏，后来去吃散伙饭，大家都哭了，她也哭了，喝了一些酒…… 　　她确定自己是喝醉了，但为什么不是姜幼娜和另外两个室友送她回去？ 　　当时在场那么多人，她是怎么到莫菡手里的？ 　　这太匪夷所思了。 　　喝醉之后的记忆怎么都连不上，季浅凝眉毛拧得能夹死一只蚊子，头昏脑涨，只想撞墙。 　　就在她苦苦思考时，莫菡动了。 　　季浅凝此刻比任何时候都要敏锐，她立即睁开眼睛，想着如果莫菡要怎么她……她就一拳头抡过去！ 　　莫菡只是把滑下去的一边肩带拉上去，说：“我去给你倒杯水。” 　　说完人就出去了。 　　季浅凝看着洞开的房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跑！ 　　可是她找遍了整张床，都没有看到一件衣服。莫菡不知道把它们弄到哪里去了。 　　季浅凝想去别的地方看看，又不能裸着，她先用凉被包住身体，包了一半突然停住。 　　除了某个地方略有不适，她全身上下没有任何可疑的痕迹，一点儿也不像是被强迫的样子…… 　　她太情急了，把莫菡当成十恶不赦的坏人，现在想来才发现可笑。 　　莫菡那样冷淡的人，就算在她们情.事最激烈时还在隐忍克制，又怎么可能放下身段强迫人做那种事？ 　　难怪刚才莫菡会露出那样的笑，一定是觉得自己羞辱了她。 　　如果不是被强迫，难道是……她自己？ 　　不可能！ 　　她才不会那么饥渴！ 　　季浅凝是十分相信自己的。 　　明明几个月前她都把话说绝了，莫菡不再骚扰她，看毕业大戏和聚餐时默契地没有跟她发生任何交集，她们彼此心里都清楚，她们已经彻底划清界限。 　　可是现在发生了这样荒唐的事……这已经不是简单的一次打pao可以解释了，她们还怎么说得清？ 　　门口处人影晃过，莫菡端着水回来了，不疾不徐来到床边，递给她。 　　季浅凝没接，问她：“我衣服呢？” 　　莫菡故意掠过这个问题，说：“先把水喝了。” 　　季浅凝看那杯子：这是一个看上去很新的马克杯，杯壁上画了一只小红马和一只雪白的小奶狗，小奶狗两只前足抱着小红马的尾巴，小红马回头来看。 　　在这样暧昧的环境下，季浅凝还能分神去观察杯子上的内容，不是她心大，怪只怪那个做杯子的人技术烂到家，把两只萌萌的小动物画得其丑无比。 　　温热的杯身碰到手臂，季浅凝瞬间被拉回现实，迎着那道清冷沉静的目光，迟疑片刻，最终还是接了那杯水。 　　她现在脑子很空，嗓子很干，是得喝点东西缓解一下。 　　入口甜蜜清香，应该是加了蜂蜜。那么大一杯水，季浅凝全部喝完，还嫌不够，但也不好意思开口再要。 　　“谢谢。”她极不自然地把杯子还给莫菡，舔了舔嘴唇，还没有完全恢复状态。 　　莫菡拿着空杯子转了一圈，说：“这个杯子，是一个亲口说喜欢我很多年的脑残粉送给我的。” 　　“……”关她什么事？ 　　莫菡视线回到她脸上，一锤定音：“是你送我的。” 　　……啊？ 　　“看你反应，好像完全不记得了。”莫菡细长的眼睛透着一股精光，徐徐说道：“几个月前，《迷雾》剧组第一次聚餐，那时我们第一次见面。你主动上来跟我搭讪，说是我的资深影迷，亲手做了这个杯子想送给我。” 　　“……”对于莫菡来说是几个月，可对于重生的季浅凝来说是十年前。她早就不记得那些细节。 　　“这杯子真的好丑。”莫菡露出一秒钟的嫌弃，敛了敛容，继续说：“我看你态度真诚就收下了。你还主动找我喝酒，喝了不到五杯，你就倒下了。” 　　“……”季浅凝承认自己酒量不行。但是，就算要回忆往事，能不能先给她拿衣服！ 　　莫菡听不到她的心声，兀自又说：“你喝醉了，让我送你。我把你扶上车，你突然抱住我，还亲了我。” 　　“……………………”十年前，那个花痴的自己确实干得出这样的蠢事。可是为什么莫菡要在这个时候跟她说这些？ 　　季浅凝脑子又不够用了。 　　一只手突然伸过来，不轻不重在她嘴唇上擦过，帮她擦掉了嘴角的蜂蜜水。 　　莫菡收回了手，季浅凝才反应过来，懊恼地看着她。 　　“上次是你主动，昨晚也是你主动。两次了，你还要怎么说？”莫菡声音还是四平八稳，表情看上去也没有什么波动，可是这句话分明是带了情绪，像是指责，又像是动了怒。 　　季浅凝觉得那杯水白喝了，她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粘住了发不出声音。 　　昨天晚上过程她都不记得，让她怎么说？ 　　“不记得没有关系，我帮你。” 　　看到莫菡拿起手机，季浅凝还是一头雾水。 　　莫菡手指在屏膜上点了几下，紧接着，手机里传出一段奇怪的对话。 　　“知道我是谁吗？” 　　“呵呵，化成灰……我也认得你。你就是那个……那个自命清高……眼睛长……长在头顶上……非常讨人厌……嗝，讨人厌的莫、抖、抖！” 　　“莫什么？” 　　“莫抖……抖啊！你就是个……嗝，抖M！” 　　“啧，我看你是欠收拾了。” 　　“来呀来呀，来……嗝，来打架啊，看我不撕烂你的……嗷……痛！” 　　“还说不说？” 　　“你咬人！呜呜呜呜，你欺负我……以前你欺负我，现在又欺负我……你怎么这么讨人呢。” 　　“……别动，我看看出血了没？” 　　“不要你管！不要碰我！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死你了……你滚开啊！” 　　“再见。” 　　“回来！” 　　“闹够了没？” 　　“够什么够，我说了，我要……嗝，弓虽、女干、你！” 　　最后三个字，可以说是慷锵有力，霸气十足。 　　对话到这里就结束了。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接下来她们应该就是做某些不可描述的事…… 　　季浅凝眼前一黑，恨不得立刻晕过去…… 　　她心跳加速，血脉喷张，又羞又气。气的是，莫菡居然敢录音！ 　　虽然录的内容不是最劲爆的那些，但这种行为也太卑鄙了！ 　　季浅凝指着手机，咬着后槽牙说：“删掉！” 　　“你说删就删？”莫菡略带嘲弄地看着她，“你说忘就忘，说不在乎就不在乎，说要一刀两断就把我拉黑……凭什么一切都是你说了算？” 　　季浅凝一时间找不到话来反驳，看到她收起手机锁了屏，急得想去抢，又顾及没穿衣服不敢乱动。 　　转眼间莫菡凑到了她面前，弯腰与她平视，冰凉的手指摸到她下巴，用力一掐。 　　嘶，疼死了！ 　　季浅凝想喊，又被莫菡周身笼罩的低气压扼住了喉咙。 　　莫菡鼻尖几乎碰到她的，沉声：“我有没有警告过你，不要轻易招惹我。” 　　“……”没有。季浅凝被她掐着嘴巴说不了话。 　　莫菡仿佛会读心术般，透过她稍显慌乱的双眸，冷冷道：“那你现在听好了。没那么便宜的事，你强迫了我，就得负责到底。” 　　单薄的身体被陡然放开，季浅凝险些载倒下去。她顾不得嘴巴两边的肉肿没肿，惊愕地看着似乎已经愤怒到极点的莫菡，心想：她要怎么负责？ 　　难不成因为睡了一觉，不，两觉……她还得娶她？ 　　太荒谬了吧，大清已经亡了好多年了！ 　　现在她处于绝对劣势，季浅凝却不想示弱，她身体慢慢坐直，迎接莫菡难得一见的怒火，稳住心神，说：“你想我怎么负责？” 　　上一次，她被重生这件事打得措手不及，完全不经大脑用钱羞辱莫菡，事后其实是后悔的。 　　如果能让莫菡气急败坏从而厌恶自己，那自然是喜闻乐见。可是莫菡实在太强悍，不但不生气，还把她强吻了……她就等于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这结果让人很是恼火。 　　不管怎样，甩钱这样low的事绝对不能做了。 　　既然大家都是成年人，就应该用成年人的方式好好沟通。 　　显然莫菡也是这么想的。她认真思考了一下，说：“我现在还没想好，等我……” 　　“不行！”季浅凝及时打断她。 　　快刀斩乱麻，这样才能断得干净彻底。什么叫以后？一听就是拖延之词。 　　莫菡也不恼，自上而下睨着她：“我才是受害者，你没有资格说不。” 　　……有哪个受害者像她这样趾高气昂，不是掐她就是威胁，还不给穿衣服？？？ 　　季浅凝现在脑子一团乱，莫名烦躁，脱口而出：“不行你就报警吧。” 　　这话说完，她自己愣了，莫菡也愣了。 　　莫菡愣只是一瞬间，脸色恢复如常，双眸闪过一丝微妙的光，快得让人很难捕捉到。 　　“既然要报警，怎么也得先搞点证据。” 　　季浅凝还没消化完她这句话的意思，人就被扑倒了。 　　莫菡一只手要来扯她身上的被子，一只手举着手机。 　　季浅凝又踢又踹，惊慌失措间，恍然明白她的意图。 　　莫菡要拍照，或者说是录视频！ 　　可是不对啊，要取证也应该是她强迫莫菡吧！ 　　这特么到底谁才是要报警的那一个？ 　　季浅凝彻底凌乱了，她只能拼命抓着被子，因为有所顾忌，被吻住时也是无计可施。 　　“唔……”她还没刷牙！ 　　莫菡重重磨着她，还咬她。 　　“叮咚——” 　　“唔！”季浅凝好像听到了门铃声，也不管会不会走.光，两只手拼命推莫菡。 　　“叮咚叮咚——” 　　这回门铃声更加清晰了。 　　莫菡也听到了，身体微微一僵。 　　身上压力小了些，季浅凝马上抱着被子滚到一旁，趁某人松懈顺便抢走了手机。 　　肯定拍到她了，她必须删掉。 　　咦，没有解锁？ 　　她抬头看莫菡。 　　莫菡对她露出一个高深的微笑，也不急着把手机抢回去，走进衣帽间，在吊带外面披了件中袖出去了。 　　搞得季浅凝好郁闷。到底拍没拍到啊？ 　　“咔哒——” 　　落锁的声音传来，季浅凝忙披着凉被跑过去，发现莫菡从外面把门反锁了。 　　这是怕她跑了？ 　　开什么玩笑，她什么都没穿能跑去哪里？ 　　先找衣服再说。 　　衣帽间的门很轻松就打开了，季浅凝随便找了套衣服先穿着，光着脚蹬蹬蹬跑到门后面，耳朵贴在门板上，屏息静气。 　　“叮咚叮咚叮咚——” 　　门铃第三次响起，这次持续时间很长，可以想象外面的人已经很不耐烦。 　　莫菡从猫眼往外看，看到了外面三个人影，拧了拧眉。 　　“会不会不在家啊？” 　　那人话音刚落，门霍地开了。 　　“你这死丫头，打电话不接，我们都按半天了你才出来。”三人中最年长的美妇人笑骂道。 　　“妈。”莫菡有些无奈：“你们怎么来了？” 　　美妇人正是莫菡的母亲薛嘉丽，她指着右手边的人说：“是欣然要找你。” 　　莫菡不动声色看着赵欣然：“什么事？” 　　她语气冷淡得让赵欣然有些委屈，抿了抿唇，说：“我们能先进屋吗？” 　　不等莫菡回答，薛嘉丽说：“进去进去，站门口被人看到不好。” 　　尽管莫菡很不愿意，但薛嘉丽的话她还是要听的，侧身让她们进来，重新关上门。 　　大家换鞋的时候，卓然眼尖发现了摆在鞋柜里一双明显比莫菡脚尺码小的高跟鞋，疑惑道：“阿菡，这双鞋是谁的？” 　　薛嘉丽笑着说：“哎哟，谁的脚这么小？” 　　这鞋不是新的，鞋底还有泥。赵欣然心中警铃大作，不确定问：“阿菡，你带别的女人回家？” 　　这句话提醒了薛嘉丽：“你有客人？” 　　莫菡不说是，也不说不是，语焉不详：“麻烦你们轻点。” 　　三个人几乎动作一致地环顾整个房间，没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影，猜想可能是在某个房间里。 　　薛嘉丽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说：“客人可能还在睡觉，我们小点声。” 　　赵欣然却觉得这件事很诡异。 　　莫菡嫌家里人多太吵非要搬出来自己住，赵欣然每次想来她家做客都得提前打商量，而且每次莫菡不会让她逗留超过半小时。这样一个冷情冷淡，且极重视个人空间的人，怎么会随便把陌生女人带回家过夜？ 　　如果不是陌生女人，会是谁？ 　　想到这里，赵欣然不由得想到上次在酒店碰到的那个没礼貌的女人，内心一悸。 　　难道是季……季什么来着？ 　　“家里没什么可以招待你们的，随便坐吧。”莫菡掩嘴打了个哈欠，“有什么话也赶紧说。” 　　最后那句是针对赵欣然的。 　　赵欣然只好先搁下那些不安定的想法，脸上挤着笑，说：“阿菡，我伯父最近拿到一个很好的剧本，他觉得里面的皇后角色很适合你，想问你有没有兴趣？” 　　“没兴趣。”莫菡想都没想就给否了。 　　赵欣然怔了一下，说：“你都没看过剧本。” 　　“我对宫斗不感兴趣。” 　　“我就说吧，她对这些不感兴趣。”薛嘉丽说。 　　赵欣然只觉得满腔热情被一盆冷水浇灭，脸色有些难看。 　　薛嘉丽拍拍她手背，开玩笑地说：“要不是我最近身体不好，这角色我就演了。” 　　卓然忙接话：“您可是公认的最符合皇后气质的女明星。” 　　薛嘉丽被卓然逗得很开心，笑了几声，突然想到客人在，忙手捂住嘴。 　　莫菡听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又打了个哈欠。 　　“我们是不是打扰你睡觉了？”薛嘉丽看她脸色有些疲惫。 　　莫菡无可无不可“嗯”了一声。 　　“展演十二点应该就结束了吧，你昨晚是几点回来的？”薛嘉丽又问。 　　莫菡想了想，说：“挺晚的，所以没睡够。 　　薛嘉丽体贴地说：“那你先睡，晚上回家吃饭我们再具体聊。” 　　看这架势薛嘉丽似乎是想走了，赵欣然忙逮住机会问：“什么展演？” 　　莫菡没理她。 　　薛嘉丽解释说：“北院毕业生毕业大戏展演，我同学邀请我参加，我身体不好，医生不建议去人多的地方，就让阿菡代替我去了。” 　　赵欣然心里紧绷的那根弦“嗡”的一声，由“北院”两个字，又联想到了那个叫季什么的狐狸精。 　　她有太多疑问，当着薛嘉丽的面又问不出。而且莫菡的态度比那天还要冷淡，她有点发怵。 　　“我们走吧。”薛嘉丽发话了。 　　赵欣然依依不舍跟着薛嘉丽离开，走到玄关处时，突然听到“咔”的一声，像是撞到了什么地方，好像还有人的声音？ 　　那声音不大不小，只有走在最后的赵欣然捕捉到，她顺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过去，目标锁定某个房门。 　　那间，好像是主卧吧？ 　　莫菡的卧室里怎么会有人？难道是…… 　　赵欣然有种强烈的预感，想过去一探究竟，迈出一步，被莫菡挡住了去路。 　　莫菡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只是语气稍微冷硬：“干什么？” 　　赵欣然嘴唇动了动，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讪讪地说：“阿菡，我感觉你最近很不对劲……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啊？” 　　莫菡好整以暇抱着胳膊，语气稍缓，不冷，但也不热络：“你想多了。” 　　赵欣然还想再说点什么，被薛嘉丽催道：“欣然走了。晚上阿菡回家吃饭，你来我家，到时候你们再聊吧，先让她休息。” 　　“好啊！”赵欣然立即欣喜起来，冲莫菡眨眼睛，“我等你。” 　　莫菡：“……”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终于安静了。 　　季浅凝刚才不小心磕到门把手，手肘上蹭破了点皮，疼得她龇牙咧嘴。 　　房门突然被推开。 　　季浅凝用最快的速度管理好表情，看着推门而入的莫菡，故作镇定：“走了？” 　　莫菡发现她穿了自己的衣服，没有挑明，不答反问：“你在偷听？” 　　“……”季浅凝死不承认，梗着脖子说：“我只是想出去找我的衣服，谁知道你这么卑鄙反锁门。” 　　“我卑鄙？”莫菡不怒反笑，“你衣服在这个房间浴室里。” 　　季浅凝拔腿冲进浴室。 　　她的衣服果然在里面，只不过全部泡在浴缸里。 　　没洗，还全都湿透了，让她怎么穿？ 　　季浅凝怒气冲冲跑出去：“你故意的吧？” 　　莫菡又笑了：“衣服是你自己扔进去的。” 　　季浅凝不信，瞪眼。 　　莫菡无惧她的眼神威胁，凑近她，在她耳边轻声说：“昨晚是你自己说，想试试在水里弓虽女干我。” 　　“……”季浅凝听到那两个字脑袋就要炸了，生气地推开她，又跑进浴室。 　　把泡在浴缸里的衣服捞出来后，看着那一池浑浊的水，季浅凝不敢想象昨天晚上她们在里面都干了些什么…… 　　她面红耳赤拧着衣服上的水，抱着湿衣服出来。 　　莫菡还站在浴室门口，瞥了一眼她手里的衣服：“是我帮你，还是你自己来？” 　　季浅凝干巴巴问：“洗衣机在哪里？” 　　“阳台。” 　　把湿衣服放进滚筒，加洗涤剂，打开电源，调个最快的清洗烘干模式。听着“哗哗”的水声，季浅凝浮躁的心无法平静。 　　她听到脚步声，下意识扭头去看。 　　莫菡把外套脱了，还是穿着那件轻薄的吊带裙，弯腰时胸前轮廓若隐若现。 　　她悠闲地站在客厅吧台处洗咖啡豆，感觉到季浅凝的目光，抬眼看过来：“要吗？” 　　“……不用。”季浅凝觉得嗓子有些紧，忙别开头。 　　莫菡继续手上的动作，看着她倔强挺拔的背影，说：“与其在那边干等，你还不如趁现在去洗漱一下。” 　　阳台玻璃反射出自己蓬头垢面的邋遢样子，季浅凝想了想，转过身问她：“有新的洗漱用品吗？” 　　“我房间洗手间。” 　　原来莫菡早就帮她备好了一整套干净的洗漱用品，季浅凝把它们拆开，边洗漱边回忆。不管她怎么绞尽脑汁，死活就是想不起喝醉以后发生的事。 　　得找个人问问才行。 　　洗漱出来时，赫然发现床头柜上放着她的包包。季浅凝忙走过去，从包里拿出手机，按了几下没反应，才发现是关机了。 　　开机成功后，无数条信息涌进来，手机叮叮咚咚响了很久。 　　季浅凝点开微信，最先看到的是姜幼娜的消息。 　　娜娜：“你人呢？” 　　娜娜：“为什么莫菡说你要去她家？你们两个到底什么关系？” 　　娜娜：“你这家伙一定有什么事瞒着我。” 　　娜娜：“醒了吗？” 　　娜娜：“小季子你完了，回来要是不给我老实交代，我就把你的行李丢出去。” 　　最后一条是在半个小时前。看到这一连串的消息，季浅凝突然不知道该不该问了。 　　还有另一个人的消息。 　　季浅凝刚打完字，蓦地听到一个声音：“好了吗？” 　　莫菡悄无声息出现在卧室门口。 　　季浅凝被吓一跳，手机差点没拿稳。 　　“出来吃早饭。”莫菡丢下这句话就走了。 　　吃早饭？ 　　季浅凝看了一眼手机时间，十一点二十七……够早的。 　　她慢悠悠挪了出去，在客厅找到那抹窈窕的倩影——阳光洒在莫菡头发上，形成一个美丽的光圈。 　　莫菡坐下，招呼她过去。 　　季浅凝一步一挪，离得远远的，看到桌上放了两碗面：一碗素面，一碗鸡蛋盖浇面。 　　摆在莫菡面前的是那碗连油星都看不到，只有几根青菜的素面。她见季浅凝不听话，又说：“过来呀。” 　　十个小时没进食了，说不饿是不可能的。但季浅凝就是嘴硬：“我不想吃。” 　　莫菡顿了顿，说：“随便你。” 　　季浅凝其实蛮惊讶的。她不知道自己洗漱会花那么长时间，更没想到莫菡这样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居然利用这个时间做好了两个人的早餐。 　　她假装不在意，跑去看洗衣机，发现还剩二十分钟，有点发愁。 　　难道让她就这么干等着？ 　　那边莫菡开吃了。 　　为了方便进食，莫菡把长发随意挽起来，有几根不听话自然垂落，扫过她锁骨，可能痒，她用手撩了一下，举手投足，美得仿佛一副画。 　　莫菡有着天生的优势，她五官大气，美得自然，又美得深刻。 　　人们都说再美的东西，看久了也会审美疲劳。但这这句话用在莫菡身上并不适用。 　　莫菡就是那种能让你过目不忘，又能让你觉得永远看不够，还不敢直白看的那种冷美人。 　　因为从小家教严格，莫菡吃东西一向很慢，黑色骨筷衬得她手很白，慢条斯理挑着面条，姿态优雅，却是面无表情，所以判断不出那碗面好吃还是难吃。 　　不过就莫菡那种水平，季浅凝猜想她做出来的面一定很难吃。 　　幸好自己没吃。 　　有一堵镂空的墙挡着，季浅凝变得明目张胆起来，不知不觉看了多久。 　　莫菡突然抬起头来，眼睛直直看向这边。 　　两个人目光就这么猝不及防撞上…… 　　季浅凝心虚，摆动身体左顾右盼。 　　“连我爸妈都没有吃过我做的东西，你还不领情。”莫菡看着她的背影，像是抱怨，又像是在怪她不识好歹。 　　季浅凝心里不屑道：你做的东西这么难吃，谁爱吃谁吃！ 　　“上过小学吗？” 　　季浅凝倏地面对她，不服气地怼回去：“本人以年级最高文化分，专业课总分第二名的成绩，拿到了北院表演系本科学士学位和毕业证书。你看不起谁呢？” 　　“哦？”莫菡挑了挑眉，说：“连小学生都知道，浪费粮食是件可耻的事。” 　　意思是你连个小学生都不如。 　　季浅凝听懂了她的潜台词，气不过又说不过，脸都憋红了。 　　莫菡那碗面已经全部吃光。她一条手臂随意放在桌上，离她手指不远的地方是那碗一口没动的西红柿鸡蛋盖浇面。 　　她屈指有意无意敲击桌面，像是某种暗示。 　　“……”季浅凝摸了摸干瘪的肚子，思忖片刻，慢吞吞走过去。 　　不就是一碗面，再难吃还能要了她命不成？ 　　反正前世吃过十次了，不差这碗。 　　在莫菡审视的目光下，季浅凝拿起筷子，如同要奔赴战场般，先给自己打足了气，才挑第一口面放进嘴里。 　　面条包裹着西红柿的酸甜和鸡蛋的嫩滑，口感……好得惊人！ 　　她来不及细细品味，快速吃完一口，接着第二口，越发觉得不可思议。 　　她放下筷子，看向莫菡：“这是你做的？” 　　“除了我还有谁？”莫菡不咸不淡道。 　　“不可能！”季浅凝完全是下意识脱口而出：“你做的面都是黑暗料理，怎么可能这么好吃？” 　　莫菡半眯着眼睛看她：“你吃过我做的面？” 　　季浅凝这才意识到说漏了嘴，眼神闪了一下，说：“我猜的……” 　　莫菡不可能做得出这么好吃的东西，肯定是别人帮她做的。薛嘉丽？卓然？可是那三个人来不到五分钟就走了，要做面根本来不及。而且人都走了那么久，要是提前做好，这面早就凉了。 　　如果真是莫菡自己做的，怎么解释前世那些糟糕得让人不忍直视的厨艺？ 　　难道前世莫菡是故意给她做难吃的？ 　　……这想法就有点阴暗了。 　　季浅凝深知，前世的莫菡最讨厌厨房的油烟，一年只下厨一次，就是在她过生日的时候给她煮长寿面。每次莫菡一进厨房，必定会把厨房搞得乌烟瘴气，完全是不会做饭的样子。这要说是装的，那就太扯了。 　　也许是这次运气好？或者在此之前，莫菡自己私下煮东西把厨艺练好了？季浅凝只能这么想了。 　　连重生这么玄幻的事都能被她撞上，莫菡能煮碗好吃的面好像也就不足为奇了。 　　“再不吃要坨了。”见她一直发呆，莫菡敲了敲桌面。 　　季浅凝收回心神，埋头吃面。 　　虽然很奇怪，但是……真的很好吃。 　　她本来还想矜持一些，奈何肚子不争气，越到后面吃得越快，几分钟就把一碗面给吃完了。 　　酸甜味的汤底全部入了肚子，季浅凝满足得想打个嗝。 　　放下碗时，对上莫菡玩味的目光，才想起来不好意思，季浅凝清了清嗓子，说：“我来洗碗吧。” 　　莫菡没有阻止。 　　季浅凝拿着两个空碗进了厨房，看到料理台上摆满各种调味料，震惊了。 　　居然被她猜对了，莫菡平时会自己做饭！ 　　季浅凝逐一检查那些明显被用过不知道几次的调料瓶，恍恍惚惚，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莫菡真的跟上一世太不一样了。 　　不仅仅是莫菡，还有上次拍戏的事。上一世明明是她要拍爆破戏的，为什么这一次导演换了拍摄手法？ 　　难道真的是因为她重生了，这些人和事也发生了逆转？ 　　只有两个碗，季浅凝却洗了很久，出来时，发现莫菡站在阳台处洗衣机旁打电话。 　　洗衣机“嘀嘀”响了两声。 　　莫菡朝她看过来。 　　季浅凝知道是衣服好了，也不管她在和谁打电话，走过去把烘干的衣服拿出来，目不斜视绕过莫菡，跑进卧室，从里面反锁了门。 　　她快速换好衣服，检查没有东西落下，打开房门。 　　浓香扑鼻。 　　结束通话的莫菡坐在沙发上，悠然喝着咖啡。 　　此情此景，突然让季浅凝有些无措，两只手无意识抓紧包包链子，说：“你还要报警吗？” 　　莫菡眉心动微动，抿了口咖啡，把杯子放在茶几上，站起来，一步步走向她：“你现在还不可以走。” 　　“为什么？！”难不成还想囚.禁她？ 　　莫菡比她高五公分，压迫感十足地将她堵在主卧门口，面沉如水，声音听不出喜怒：“把话说清楚，否则今天你别想走出这扇门。” 　　还有什么要说清楚？ 　　莫菡想让她负责，季浅凝自认为自己负责不起。她让莫菡报警，莫菡却跟她耍无赖把她按床上。 　　还想让她怎么样？ 　　根据录音判断，季浅凝不得不承认是自己强迫了莫菡，可是当时她喝醉了，全身无力，如果莫菡不愿意，她不可能得逞。 　　既然她能得逞，这其中必有蹊跷。 　　她之所以能犯下“罪行”，那也是莫菡故意纵容。 　　她是主犯，莫菡就是从犯，谁也不比谁清白。 　　这人太狡猾了，设了个圈套想让她往里头钻。真当她是当年那个傻子吗？ 　　“如果我非要走呢？”理清了思路，季浅凝也强硬起来。 　　莫菡绷着一张脸没吱声，那双清冷的双眸却像是在挑衅：你试试。 　　试试就试试。 　　季浅凝攒足了气，琢磨应该先从哪里下手。 　　剑拔弩张时，手机铃声响了。 　　季浅凝缓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响的是自己手机，她如蒙大赦。 　　莫菡还算知趣，在她拿出手机那一刻就自觉退后一步。 　　季浅凝余光瞥见了，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也许可以趁莫菡不备遛走。 　　她计上心来，按下接听：“清欢姐。” 　　陆清欢？好像是昨天晚上很受季浅凝同学欢迎的那个女的。听到不是姜幼娜，莫菡身体绷直，盯她比刚才紧了些。 　　季浅凝暗道糟糕，这样她根本没有机会逃！ 　　她心里着急，连那边的人具体说了什么都没仔细听，“嗯嗯”敷衍了几句，匆匆丢下一句“待会儿见”，挂断电话。 　　“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我们能不能改天再说？”季浅凝不想拖延，可是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搞清楚自己是怎么来到莫菡家，权衡之下，先来一个缓兵之计。 　　反正主动权在自己手里，也好过被莫菡掌控。 　　莫菡哪是那么好糊弄：“什么重要的事？” 　　季浅凝傲娇地扬起下巴，干脆有力地说：“约、会！” 　　就看到莫菡一张白皙的脸瞬间变成黑脸。 第20章 　　季浅凝匆匆赶到约定地点，发现陆清欢和她助理已经先一步到了。 　　她第一件事就是道歉：“对不起啊清欢姐, 路上有点堵车。” 　　“我说要去接你, 你又跟我客气。”陆清欢指着对面示意她坐, 看她气喘吁吁, 给她倒了杯水, “你怎么这么狼狈啊？” 　　季浅凝一路小跑渴得不行，喝了口水, 轻微“嘶”了一声, 说：“路上遇到条大狼狗, 跟她斗智斗勇太费神了。” 　　“大狼狗？！”陆清欢助理莎莎惊呼道。 　　“天啊——”陆清欢担心地看着她, “你没受伤吧？” 　　季浅凝舌尖小心舔了舔藏在下嘴唇内部的伤口, 露出嗜血过后兴奋得意的笑，说：“我没事。她伤得比我重。” 　　陆清欢震惊不已：“你……你还跟它打架了？” 　　季浅凝心说：不打不行啊。 　　莫菡实在太可恶了，不肯好好说话，一言不合强吻她，把她压在客厅沙发上动手动脚。季浅凝遇强则强, 最后两个人腿和胳膊紧紧拧在一起, 嘴巴也是难分难解。 　　势均力敌, 莫菡奈何不了她, 季浅凝也奈何不了莫菡，为了脱身, 只能用狠招。 　　季浅凝咬了莫菡，莫菡反咬她，两个人嘴巴里顿时充满了血腥味。 　　直到逃出莫菡家, 季浅凝把一口血吐在纸巾上，对着电梯镜子检查了半天，才意识到那些血大部分是莫菡的。 　　流了那么多血，肯定伤得很严重……吧？ 　　管他的。 　　兔子被逼急了还咬人呢，谁让莫某人那么不讲理。 　　季浅凝语气散漫，编的故事却很夸张，她没想到对面两个人都被骗到了，还听得那么认真。再这样下去，她真的可以不当演员去当神棍好了。 　　季浅凝调整情绪，说：“哎呀，我逗你们的啦。” 　　陆清欢：“……” 　　莎莎：“……” 　　季浅凝觉得自己挺不厚道的，呵呵干笑两声，说：“你们饿了吧？点餐吧，今天我请客。” 　　陆清欢叫来服务员，捧着菜单问她：“你想吃什么？” 　　“你们看着点吧，点什么我都吃。”季浅凝有些心虚。半小时前才吃了莫菡煮的面，一点儿也不饿。 　　陆清欢随意点了三个菜一个汤。 　　趁菜还没上，她们先聊。 　　陆清欢注意到她穿的是昨天的衣服，想到昨晚的事，“噗嗤”笑起来，说：“他们跟我说你喝了不到三杯就倒了。” 　　季浅凝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说：“我不太能喝酒。” 　　“那你以后要注意，在公共场合，尤其是没有熟人的情况下不要乱喝。” 　　“我知道。”季浅凝惦记着某件事，心思一转，谨慎地试探：“对了清欢姐，我喝醉之后什么都不记得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是莫……菡姐送我回去的吗？” 　　陆清欢说：“我当时接了个电话，打完电话，他们告诉我你喝醉了，我只看到他们把你送上莫菡的车。其实我觉得蛮奇怪的，不过……莫菡这人还挺有意思。” 　　“什么有意思？” 　　陆清欢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他们说你是莫菡的脑残粉。” 　　季浅凝下意识想辩解，想了想又把话憋回去了。 　　对于她的欲言又止，陆清欢只当她是不好意思：“原来你喜欢莫菡。” 　　季浅凝心里一突，忍不住去想：难道清欢姐看出了什么？ 　　紧接着听到陆清欢说：“我也蛮欣赏莫菡的，年纪轻轻拿了影后。据说她没有学过一天表演，这种人，大概就是老天赏饭吃吧，生下来就是演戏的命。” 　　原来她想表达的是这个意思……季浅凝心里宽松了许多，喝口水压压惊，附和道：“莫菡演戏是挺厉害的。” 　　这家店环境清幽，避免隔墙有耳，陆清欢压低了声音：“圈里一直传莫菡高冷不爱搭理人，但昨天晚上她愿意送你回去，想来也是在乎粉丝的。” 　　在乎个屁，她那分明是别有居心。 　　看来从陆清欢这里是打听不到什么了，季浅凝岔开话题：“你说有重要的事要和我面谈？” 　　“啊，对。”陆清欢认真端详她的脸，正色道：“前几天我谈了个剧本，是部宫斗剧，和导演聊完以后，他说演员还没有找齐，问我有没有合适的推荐。我看你形象气质蛮适合演古装的，而且我觉得你演技还不错，演戏态度也很好，我想推荐你去视镜。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 　　季浅凝内心狂喜，不假思索道：“好啊！” 　　陆清欢说的这部戏叫《庭院深深》，以女性角色为主的大型宫斗剧，目前已经定下来陆清欢饰演女一号，至于男一号和其他角色还未知。 　　陆清欢是看过剧本的，但因为签了保密协议不能透露太多，只简单跟她介绍：“女二号是皇帝最喜欢的宠妃，古灵精怪，人设很讨喜，我觉得你可以试试。” 　　“我吗？”季浅凝不太自信，“可是我没当过主演。” 　　陆清欢不以为然：“一个好的导演，才不管你有没有当过主演有没有名气，只看你合不合适。” 　　这句话季浅凝举双手赞同。至于这部戏的导演是不是像陆清欢说的那样，就不得不而知了。 　　总归是个好机会，不管成不成，先试试再说。 　　陆清欢给她推送了一个联系方式，说要去视镜的话直接找那个人就行。视镜时间定在本周六，还有三天时间准备。 　　季浅凝很感激陆清欢，吃完了要去买单，陆清欢却不让她买，说：“等你视镜通过再请我也不迟。而且你就喝了半碗汤，剩下的都是我们吃了，让你请不合适。” 　　季浅凝争不过她，只好作罢。 　　最后是陆清欢送她回去。 　　“清欢姐再见！” 　　陆清欢笑盈盈冲她挥手：“希望下次见面能听到你的好消息。” 　　季浅凝握拳：“我一定会努力的！” 　　“拜拜。” 　　季浅凝心情大好，连蹦带跳。走着走着手机响了一声，她解了锁，发现是一个陌生号码给她发了条短信，强迫症逼着她点进去，看到只有两个字。 　　陌生号码：“小狗。” 　　这都什么啊？发错了吧？ 　　季浅凝又去看那串号码，越看越觉得眼熟。 　　这特么怎么这么像莫菡的手机号码？？？ 　　可是莫菡的号码不是之前被她拉黑了吗？？？ 　　带着两个疑问，季浅凝打了几个字发过去：“你是哪位？” 　　等了几秒钟，那边回复：“呵，睡完就跑，咬完就忘，你还有没有良心？” 　　季浅凝：…………………… 　　就是莫菡！！！ 　　天地作证，她之前明明把莫菡拉黑了！ 　　难道是昨天晚上莫菡趁她喝醉用她指纹解锁，偷偷把自己的号码从黑名单拉出来了？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太阴险了！！！ 　　季浅凝越想越生气，手指“啪啪啪”打字：“我就是没有心，有本事你来咬我啊略略略略。” 　　看到发送成功的提醒时，季浅凝立刻后悔了。这么幼稚，一点也没有气势，应该发点更狠的刺激她。 　　赶紧撤回。 　　可惜她发的不是微信，没有撤回功能。 　　算了，把人嘴巴咬成那样，再打击报复就有点过了。 　　另一边。 　　看到对方发来不太正经的消息，莫菡有种跑到她住的公寓把人揪出来修理一顿的冲动，转念一想，这个时候说不定她还没回去，就更气了，手指狠狠戳着屏幕。 　　——“和什么人约会？” 　　——“那个陆清欢？” 　　消息发出去了，如石沉大海久久没有回应，莫菡失去耐心，直接打过去。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暂时无人接听……” 　　莫菡掐了又打，还是收到同样的提示，脸随即沉下来。 　　又被拉黑了。 　　“咚咚咚——”伴随着敲门声，有人在外面喊她：“阿菡，你在里面吗？” 　　莫菡把手机丢在床上，猛地打开门，不悦地看着站在门口的人：“你怎么又来了？” 　　赵欣然下午才去做了头发，满腔热情想要莫菡帮忙鉴赏，还没开口就被浇了盆冷水，笑容凝固在脸上：“今天上午不是说好了吗，阿姨让我来你们家吃饭。” 　　“现在才三点。” 　　“我在家无聊，想来找你玩嘛。”赵欣然紧咬下唇，“阿菡，你最近对我好凶，我都不敢跟你说话了……你怎么了，是戏拍得不顺心，还是因为来那个？” 　　莫菡怔了怔，不禁想到昨天晚上季浅凝喝醉后对她说某些话。 　　她真的很凶吗？ 　　是因为自己太凶把人吓跑了？ 　　“阿菡？” 　　莫菡回过神，看着眼前的赵欣然，不咸不淡“嗯”了一声。 　　赵欣然迷糊了，到底是拍戏不顺还是生理原因？她张了张嘴还想再问。 　　“你们两个怎么还不下来？”楼下传来薛嘉丽的声音：“欣然，阿菡，下来吃水果。” 　　赵欣然只好把关心吞回肚子里，追在莫菡后面下了楼。 　　薛嘉丽手里端着两个果盘问：“有进口的车厘子和新鲜荔枝，你们要吃哪一个？” 　　“随便。”莫菡说。 　　“车厘子吧。”赵欣然说：“又大又红，肯定很甜。阿菡，给你一个最大的。” 　　“还没洗呢。”薛嘉丽提醒说。 　　赵欣然吐了吐舌头，把果盘抢过来：“您坐，我去洗。” 　　“那不行，你是客人。” 　　“您再跟我客气我可要伤心了。” 　　“好好好，你洗你洗。”薛嘉丽笑着说：“欣然真是个乖巧懂事的好姑娘，以后谁要是娶了你有福了。” 　　赵欣然脸颊微红，偷偷看莫菡。 　　莫菡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没注意听她们说什么，也没有看她。 　　等赵欣然拿着果盘进了厨房，薛嘉丽坐到莫菡身边，见她一直埋头摆弄手机，打她手背：“欣然来看你，你就知道自己玩！” 　　莫菡不着痕迹把手机收起来，视线扫了一圈，说：“她走了？” 　　“什么走了，欣然去帮我们洗车厘子！你这一天怎么跟掉了魂儿似的，又没睡好？” 　　莫菡捏了捏眉心，用沉默代替回答。 　　薛嘉丽自顾自说：“你这孩子也真是没有人情味，让你把你那个朋友带回家吃饭，你全当耳边风了是不是？” 　　莫菡按捏的动作一顿，眸色微沉，说：“她不愿意，跑了。” 　　“她是不是不好意思？” 　　“不是。”莫菡突然烦躁，“被人拐跑了。” 　　“什么叫被人拐跑了？” 　　莫菡却不想多说，随时抓了颗荔枝。 　　薛嘉丽没好气道：“你怎么对谁都这么冷淡，再这样下去肯定找不到对象。” 　　“……您说归说，能不能别咒我？”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您又不老。咱俩要是出去逛街，别人一定说您是我姐。” 　　莫菡边哄她边往她嘴里塞荔枝，动作自然地往自己嘴里也塞了一颗，却忘了嘴里有伤，疼得差点叫出声。 　　小混蛋下嘴真是够狠的。 　　趁薛嘉丽不注意，莫菡把荔枝吐掉，发现上面沾了点血丝，不禁苦笑。 　　今天这亏吃得有点大。 　　…… 　　季浅凝忐忑地走出电梯，看到门口没有行李箱，她心下稍安，做贼似的开了门，蹑手蹑脚走进去。 　　很好，人不在客厅。 　　卧室紧闭，应该是在午睡。 　　抱着侥幸心理，季浅凝把打包盒放在茶几上。等姜幼娜醒来看到美食，一定会很开心的。 　　吃人嘴软，姜幼娜只要吃了她带回来的东西，再生气也不会把她怎么样。 　　她心里美滋滋规划着，不妨一个人影从背后扑过来，勒住她脖子望旁边一掀，她顺势倒下。 　　姜幼娜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凶神恶煞，掐着她脖子说：“你还知道回来？” 　　脖子上其实没有什么力道，季浅凝不敢反抗，举手投降状，讨好道：“我要是不回来，万一你睡过头把自己胃饿坏了怎么办？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少给我来这套。”姜幼娜压着她，“从实招来，你和莫菡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也没有啊。”季浅凝眼珠子快速转动，打算先发制人，“我还没问你呢，我醉成那样了，你不亲自把我送回来，为什么要把我交给一个陌生人？” 　　“呦呵，你还想倒打一把？”姜幼娜说：“昨天晚上你是第一个喝醉的，我们都商量好了要送你回来，是莫菡主动说她有车可以当司机，那我就不客气了。我们把你扶上她的车，准备走的时候，她把我拉到一边，偷偷跟我说让我别跟着。我哪能放心啊！但是后来她说了一句话把我说服了。” 　　到关键处，季浅凝莫名紧张：“她说什么？” 　　“她跟我说你们之间有很深的误会。我开始是怀疑的，可是又想到之前你莫名其妙说脱粉不喜欢莫菡了，就觉得这件事不简单。” 　　“然后你就放心把我一个人交给她了？” 　　姜幼娜白了她一眼，说：“人家莫菡是谁？金马影后，大名鼎鼎。你一个没名气刚毕业的小演员，她还能把你怎么样？难不成她还会潜·规则你？” 　　季浅凝：“……” 　　说到这里，姜幼娜突然想到什么：“莫菡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季浅凝：“……” 　　姜幼娜觉得她表情很古怪：“她不会真潜你了吧！” 　　都不等季浅凝回答，姜幼娜二话不说要扒她衣服。 　　“没有没有没有！”季浅凝紧紧捂着领口。 　　姜幼娜没再扒她，只是看她的眼神带了些探究：“我本来以为莫菡是要把你送回这里，可是等我回到家，发现你房间没人。我越想越不对劲，给你打电话，是莫菡接的。莫菡居然告诉我你要去她家！说吧，你为什么要去她家？” 　　季浅凝支支吾吾：“我……我喝多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所以昨晚你真的去了莫菡家？” 　　“……嗯。” 　　姜幼娜“哇”了一声，八卦之心带着担心蠢蠢欲动：“她没把你怎么样吧？” 　　……没有才怪。 　　反正谎话说得已经够多了，季浅凝张口就来：“我醉得一塌糊涂，莫菡把我带回她家照顾我而已。” 　　照顾是不假，只不过是照顾到床上去了。 　　姜幼娜直直看着她眼睛，大概五秒钟，看她还算淡定，不像撒谎的样子，也就信了：“你没事就好。” 　　季浅凝生怕她追问，推开她，决定用美食诱惑：“给你买了烤鸭，再不吃要凉了。” 　　姜幼娜打开包装大快朵颐。 　　季浅凝还没能喘口气，又听到她说：“你和莫菡到底有什么误会？” 　　看来这关是对付不过去了。季浅凝心一横，说：“她艹粉，被我看到了。” 　　姜幼娜手里的黄瓜条掉在地上，见鬼似的看着她：“真的假的？” 　　季浅凝咬紧牙关，点了点头。倒不是她无计可施要污蔑莫菡……因为她就是那个粉啊……不过这些绝对不能让姜幼娜知道。 　　姜幼娜捡起地上的黄瓜条狠狠咬了一口，唾道：“呸，人渣！” 　　季浅凝：“……” 　　“来，跟我一起骂。” 　　“……不了，我不会骂人。” 　　“这个道貌岸然的女人，恶心！”姜幼娜又骂了一句，觉得没劲，管不住好奇问：“被她那个的那个粉丝，不会是个女的吧？” 　　季浅凝：“……”给你一个眼神自己体会。 　　“肯定是女的，要是男的不就成了……”姜幼娜拍着脑门说：“我真是个猪！” 　　“你慢吃，我去换件衣服。”季浅凝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姜幼娜拉住她，两只眼睛像雷达似的将她全身上下扫了个遍，说：“你确定自己没有被莫菡怎么样？” 　　“没有。”季浅凝硬着头皮说，在姜幼娜犀利的目光注视下溜回了房间。 　　周六，季浅凝拉上姜幼娜去参加视镜。 　　约定的时间是十点，还差半小时，视镜室外就已经坐满了人。 　　姜幼娜跟她咬耳朵：“竞争好大啊。” 　　季浅凝“嗯”了一声，偷偷观察那些面试者。都是女生。在这群莺莺燕燕中，她发现了两张熟悉的面孔，小声对姜幼娜说：“我觉得那两个人会被选中。” 　　姜幼娜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觉得那两人长得还可以，没发现其他特别之处：“为什么觉得是她们？” 　　“猜的。” 　　“切。” 　　《庭院深深》这部戏当年很火，不过上一世季浅凝一集也没看过。她在微博上看到过几次热搜，大概记得几个演员的名字。那两个女生，分别在里面饰演两个嫔妃。 　　来参加视镜的起码五十个人，季浅凝和姜幼娜的号码顺序挨着，她们被一起喊进去。自我介绍后，工作人员给她们一张A4纸，上面是两个嫔妃吵架的一段剧情，负责试镜的副导演让她们自己选角色进行表演。 　　表演结束后，副导演分别点评了一下，说：“你们先回去等通知吧。” 　　季浅凝和姜幼娜对视一眼，鞠躬，离开。 　　“我看我没戏。”姜幼娜叹气。 　　季浅凝说：“我觉得我也没戏。” 　　“你气质适合演古装，你比我机会大。” 　　季浅凝但笑不语。 　　试镜完了，只能回去等结果。 　　快走到电梯了，姜幼娜说：“我去下洗手间。” 　　季浅凝帮她拿包，目送她离开。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这层。 　　季浅凝以为是其他人来视镜，自觉往旁边躲闪。 　　“是你？” 　　疑惑的声音传来，季浅凝看过去，看清从电梯里走出来的人，眉心不易察觉动了一下，想装着没看见。 　　赵欣然见过她的照片，一眼就认出来了，蹬蹬蹬跑到她面前，面带嘲讽：“你不会也是来视镜的吧？” 　　季浅凝吝啬给她一个表情：“有事吗？” 　　赵欣然没听到她正面回答，倒是看到了挂在姜幼娜包包上的试镜号牌，冷笑一声，说：“你这种人也好意思来视镜？” 　　这人怎么这么欠呢？ 　　季浅凝在心底叹了声气，不气不恼，不疾不徐：“你这种人都能来，我为什么不能？” 　　赵欣然面色突变：“你什么意思？” 　　“你什么意思，我就什么意思。” 　　“你！” 　　季浅凝不想听她废话，绕过她往洗手间方向走。 　　赵欣然助理拦住她。 　　赵欣然突然抓住她手腕，被甩开后，气急败坏，像看仇人一样死死盯着她：“那天在阿菡家房间的人是不是你？”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季浅凝不动声色。 　　赵欣然偏就属于那种“我不听你解释，但你必须听我说”的类型，堵着她不让她走：“阿菡是不会喜欢你这种女人的，我劝你别白费心机了。” 　　季浅凝掏了掏耳朵，说：“哦。” 　　“……”赵欣然没想到她油盐不进，气得五官扭曲，全然不顾形象，“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你根本配不上阿菡！” 　　十年前的自己听到这样的话玻璃心早就碎一地了，现在的季浅凝只剩下无坚不摧。 　　她懒得去想赵欣然为什么会猜到躲在莫菡房间里的人是她，不合时宜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这位赵小姐。” 　　赵欣然微微错愕：“你认识我？” 　　季浅凝不跟她废话：“我觉得你跟莫菡挺般配的。” 　　“你……你说什么？” 　　你是耳聋吗？ 　　季浅凝用仅剩的那点耐心，苦口婆心地说：“既然你那么喜欢莫菡，那就上啊！跟我说这些有个屁用。” 　　被戳中心事的赵欣然一下子慌了神：她怎么会知道自己喜欢莫菡？是莫菡告诉她的吗？可是，莫菡怎么知道自己…… 　　季浅凝将她表情变化看在眼里，心想：原来十年前赵欣然这么不堪一击，真是高看她了。 　　她以前辈的姿态拍拍赵欣然肩膀，鼓励道：“小姑娘，追求一个人要脸皮厚，要勇往直前，这样才能成功。如果你们在一起了，记得到时候给我发个红娘红包。” 　　“……”赵欣然觉得这个人要么有病，要么太拽。她们应该是情敌，她居然教自己怎么追求莫菡？！ 　　赵欣然眼睛瞪得很圆，嘴唇张开能塞下一个鸡蛋。 　　季浅凝不给她开口的机会，临走时又加了一句：“我是真诚的。祝你们白头偕老，永远幸福。” 　　“……”被彻底抢了上风的赵欣然已经说不出话。 第21章 　　姜幼娜远远看到季浅凝和两个人女人“我走你挡”，忙加快脚步走过去, 越过她肩膀看后面那两个人：“她们是谁？” 　　“问路的, 不认识。”季浅凝没有回头, 听到脚步声, 猜赵欣然和她助理应该是走了。 　　姜幼娜吁了口气：“看那女的一脸凶相, 我还以为你被人联合欺负了。” 　　季浅凝哭笑不得：“在你眼底我很好欺负吗？” 　　“本来就是。”姜幼娜说：“大一的时候上大课，有个人把你位置抢了你不敢吭声；去食堂吃饭, 有个女的把汤洒在你身上, 没道歉你也不说；还有那次……” 　　“哎哟我的娜娜, 能给我留点面子不？走走走, 电梯来了。” 　　季浅凝不由分说拽着她往电梯方向走, 脸上笑嘻嘻，内心一片黯然。 　　姜幼娜说的那些事情，她忘得差不多了，凭着记忆还能模糊想起一些。 　　上一世的季浅凝，是一个软弱好欺负的人, 不够自信, 没有主见, 所以才会在莫菡提出要跟她结婚这样不切实际的要求时, 不经脑子答应了。 　　电梯门开了，两个人走进去。 　　姜幼娜见没有外人, 说：“上次那件事我现在特别后悔。” 　　季浅凝暂时收起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问：“什么事？” 　　“我一直以为莫菡是个品行端正的人，偏偏你又告诉我她艹粉。”姜幼娜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拍她脸，“你看你花容月貌，又喝醉了，最好下手。万一莫菡她兽.性大发……你那么好欺负，胆子又小，说不定真被她那啥了也不敢说。” 　　莫菡在姜幼娜心里的形象怕是要彻底毁在自己手里了…… 　　季浅凝内心闪过一丝丝内疚，定定神，又开始满嘴跑火车：“她真的没有把我怎么样，可能我这种类型就不是她的菜。” 　　“你这么好看她还看不上，那上次被她那个的那个粉不得美成天仙了？” 　　“也可能她不喜欢和酒鬼那个啥吧……”季浅凝谎话一套一套的：“反正我醒来的时候身上齐齐整整，偷偷去洗手间检查过，一点儿问题也没有。如果真出了事，别人我不敢讲，我能不告诉你吗？你可是比我妹妹还亲。” 　　姜幼娜被她最后一句话哄得心情舒畅，想想又觉得不对：“什么妹妹，我比你还大几个月！叫姐。” 　　“姐~”季浅凝顺从地说：“我美丽可爱的亲姐姐，楼下好像是个商场，我们去看看有没有好吃的？” 　　听到好吃的，姜幼娜就顾不得去想其他了，吸了吸口水，抱怨电梯太慢。 　　季浅凝看着电梯壁上映出的两人的影子，在心里默默说：放心吧娜娜，我会努力强大起来的。 　　一周后，季浅凝接到一个陌生来电：“你好，请问你是季浅凝吗？” 　　季浅凝：“对，我是。” 　　对方：“我是《庭院深深》演员组的负责人陈琳，首先恭喜你视镜通过了。后天上午十点，也就是6月30号，请你到原视镜地点与我们签订合约。” 　　“我……被选上了？”季浅凝不敢相信。 　　对方疑惑：“你不是季浅凝吗？” 　　“对对对，我就是季浅凝！”季浅凝一只手按住狂跳的心口，舔了舔因为紧张而发干的嘴唇，“我想问一下，那天跟我一起去的姜幼娜，她过了吗？” 　　对方：“没有看到这个名字。” 　　那就是没过。 　　季浅凝有些遗憾，说：“我知道了。谢谢你啊。6月30日，我会准时到的。” 　　对方：“再见。” 　　挂了电话，季浅凝欲言又止看着窝在沙发上抱着平板打游戏的姜幼娜。 　　姜幼娜瞄她：“过了？” 　　“我过了，你没有。” 　　“我猜到了。”姜幼娜语气很随意，“老师早就说过我的形象不适合演古装，去视镜我也没抱任何希望，就是想陪你去。你别一副好像我快要挂了的表情好不好？这部戏不要我，以后又不是没机会。” 　　季浅凝喜欢她这种乐观的心态，蹭到她身边，说：“下一部你一定是女一号。” 　　“借你吉言。” 　　季浅凝可不是单纯哄她玩。 　　如果姜幼娜的命运没有改变的话，她不久之后会迎来演艺生涯第一个转折。 　　“叮咚——” 　　微信消息自动跳出来打扰了姜幼娜打游戏，她看都没看，随手关掉。 　　季浅凝用手肘撞她：“白浩师哥找你，怎么不看啊？” 　　白浩就是毕业大戏结束那天请他们吃宵夜的师哥。 　　“他那人特磨叽，懒得理他。”姜幼娜一心只想打游戏。 　　前世白浩追姜幼娜追得很高调，可惜姜幼娜对他不来电，两个人最后也没成。季浅凝怕说出来吓着她，憋在心里一个人偷乐。 　　“叮咚——” 　　这回白浩又发了条消息过来。 　　屡次被打断的姜幼娜很不爽，又想关掉提醒，被季浅凝制止。 　　“我打游戏你干嘛！”姜幼娜瞪她。 　　季浅凝眼疾手快点开那条微信，看清楚内容，激动得掐她胳膊：“快快快答应他，你的女一号来了！” 　　姜幼娜被掐得嗷嗷喊疼，注意力被迫转移到与白浩的聊天窗口。 　　第一条：“在干嘛？” 　　第二天：“我经纪人帮我接了个剧本，女一号还没定，我觉得挺适合你的。你要不要去试试？” 　　姜幼娜眼睛一亮，忙敲字问：“什么剧本？” 　　白浩：“《我们的约定》。” 　　看到剧本名字，季浅凝十分笃定，姜幼娜的机会来了。 　　白浩约姜幼娜后天见面，好巧不巧是季浅凝要去签约的时间。 　　两个人都各自做了些打扮，在楼下碰到等候的白浩。 　　看到和姜幼娜站在一起的季浅凝，白浩脸色有些不自然。 　　季浅凝察言观色，猜他可能以为自己是要去当电灯泡，忙说：“师哥，我要去XX，方便带我一程吗？” 　　白浩面色稍缓，说：“当然可以。” 　　最后他们三个在视镜那栋大楼前分开了。 　　季浅凝被人带到一个房间，见到副导演。 　　副导演说：“我们觉得婉宁这个角色很适合你。” 　　果然不是女二号。 　　季浅凝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所以没有很失落，微笑道：“请问这是个什么样的角色？” 　　“礼部尚书的女儿，进宫就封了婉嫔，依附大将军的女儿容贵妃，帮容贵妃干了不少坏事，最后被打入冷宫。”副导演把几张纸推到她面前，“这是你的剧本，你可以大概看一下。如果你不愿意演，我们还有其他人选。” 　　机会到了眼前哪有不抓住的道理？季浅凝斩钉截铁地说：“我可以的。” 　　签完合约，走出那栋大楼，季浅凝马上给姜幼娜发消息告诉她结果。 　　娜娜：“怎么是个反派啊？” 　　季浅凝：“角色没有好坏，能演就不错了。” 　　跟姜幼娜汇报完，她又给陆清欢发消息：“清欢姐，我视镜过了！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吃饭呀~” 　　陆清欢电话直接打过来：“就今天吧，刚好我们在路上。” 　　季浅凝在原地等了几分钟，陆清欢和她助理出现了。 　　上了车，陆清欢先向她道喜，再问她角色。 　　季浅凝如实跟她说了。 　　陆清欢是看过剧本的，沉吟了一下，说：“这个角色戏份好像不多。” 　　“没关系的。”季浅凝发挥姜幼娜乐观的精神，自我安慰地说：“虽然不是女二号，但是里面我跟女二有几场对手戏，也算是一种缘分吧。而且我第一次演反派，挺有挑战性的。” 　　陆清欢叹息道：“我后来才知道，女二这个角色被人内定了。” 　　每部戏多多少少有点内.幕，季浅凝对此倒不是很惊讶，随口问：“那是谁演啊？” 　　“赵欣然。” 　　“……” 　　“这部戏的总导演赵成林，据说是赵欣然的大伯父。” 　　季浅凝再次沉默。 　　难怪那天会碰到赵欣然，原来不是去视镜，是去走过场的。 　　跟赵欣然演对手戏，这可不仅仅是挑战了。 　　陆清欢过几天要去参加一个新闻发布会，所以过来试试礼服。 　　试完礼服已经快两点，三个人都饿得不行。 　　季浅凝和陆清欢手挽手走出那家时装店，说说笑笑间，迎面走来两个人，她脸上笑容如遇到了寒流瞬间凝固住。 　　对方没有做任何掩饰，虽然打扮休闲，那出众的五官和气质却十分引人注目。陆清欢很快认出了来人，稍显惊讶地脱口而出：“莫菡？” 　　莫菡清冷无波的目光从陆清欢脸上淡淡扫过，看到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时，眸色深了些，最后视线定格在季浅凝脸上，说：“真巧。” 　　“是挺巧的。”陆清欢碰了碰身旁的人，“浅凝，是你女神啊。”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冤家路窄吧。 　　季浅凝想装透明没装成，只好硬着头皮说：“你好，女神。” 　　陆清欢：“……” 　　莫菡：“……” 　　陆清欢觉得这气氛有些微妙。为什么季浅凝见到莫菡一点儿也没有脑残粉的自觉和兴奋？而莫菡的反应更耐人寻味，那双本就没什么温度的眼睛总是有意无意往她们手勾在一起的地方瞟，凉飕飕让她心里发毛。 　　“逛街？”莫菡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默。 　　见莫菡看着自己，陆清欢笑了笑说：“我们刚试完礼服，准备去吃东西。” 　　莫菡没什么情绪“唔”了一声，仍是看着她。 　　这不冷不热的态度让陆清欢摸不着头绪，为了缓解尴尬，说：“你们吃了吗？没吃的话要不要一起？” 　　季浅凝心里咯噔一声，预感不妙。 　　下一秒，莫菡说：“好啊。” 　　季浅凝：“……”清欢姐你为什么要问她？！ 　　陆清欢愣了愣。她只是出于礼貌象征性问一下，没想到莫菡这么不客气。不过转念一想，莫菡是季浅凝最喜欢的演员，季浅凝应该很乐意吧？只要季浅凝不介意，她倒是无所谓。 　　陆清欢想看看季浅凝是什么反应，一扭头，发现季浅凝脸色奇怪得很：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意外，反正看着不像高兴的样子。 　　难道是自己会错意了？陆清欢小声说：“浅凝？” 　　原本绷着一张脸的季浅凝，像是突然被人解了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对着莫菡说：“那就一起吧。” 　　这变脸速度比翻书还快，陆清欢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 　　重新见到莫菡，季浅凝心情很复杂，她内心拒绝和莫菡一起吃饭，可是想到陆清欢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脱粉”的事，解释起来很麻烦，只能演了。 　　不就是五个人吃顿饭，只要不是她和莫菡两个人，没什么大不了的。 　　后来季浅凝发现自己想得还是太简单了。 　　为了照顾莫菡和陆清欢两个颇有名气的女明星身份，吃饭的地点不能太随便，选了一个家比较有格调的餐厅。 　　卓然跟服务员说要包间。 　　四个人的方桌，多了个人要加座。陆清欢和她助理莎莎坐一边，季浅凝和莫菡坐一边，卓然坐在侧边加座的位置。 　　点菜的时候，陆清欢想让莫菡先点。 　　莫菡说：“我随便。” 　　陆清欢又问卓然。 　　卓然干笑道：“我也随便。”内心真实写照是——她们吃了才出门，这还不到一个小时，谁吃得下啊！ 　　陆清欢只能按照自己喜好来了。 　　服务员拿着菜单退下以后，五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起什么话头。 　　季浅凝被莫菡挤在里面，坐得很不舒服，拿起桌上的茶壶给大家倒水。 　　倒了一杯，先给莫菡。 　　那女人高冷一瞥，说：“不喝。” 　　爱喝不喝。 　　季浅凝正准备拿给卓然，又听到莫菡说：“嘴巴疼。” 　　……还好没有倒很满，不然那杯水就洒了。 　　季浅凝目光不受控制地扫过莫菡嘴巴，心想：这么久了还没好？ 　　不明情况的陆清欢问：“你是嘴巴长溃疡了吗？” 　　莫菡看着给别人倒水的季浅凝，轻描淡写地说：“被个没良心的小东西咬的。” 　　“……”季浅凝真想把茶水连同茶杯塞进她嘴巴，好让她闭嘴。 　　“什么东西能钻进嘴巴里？菡姐你说的这个好吓人啊。”陆清欢助理莎莎说。 　　莫菡不回应也不解释，继续欣赏季浅凝装模作样。 　　怕她又说出什么惊人之语，季浅凝茶都倒得不专心，如芒在背，冷不丁又听到莫菡说：“你又有东西落在我家了。” 　　季浅凝手一抖，茶洒出来，弄得她满手都是水。 　　对面的陆清欢帮她稳住茶杯，担心道：“烫着没？” 　　这要是开水，她这只手就遭殃了。季浅凝讪笑：“……没事。” 　　陆清欢给她拿纸巾。 　　同一时间，莫菡也给她拿了张纸巾。 　　季浅凝看着怼到自己面前的两张纸，略微迟疑，接过陆清欢递过来的那张擦了手，又接过莫菡那张擦桌上的水，想莫菡说的话。 　　死女人刚才说什么来着？一打岔她居然不记得了！ 　　“浅凝，你还去过莫菡家啊？”陆清欢很快帮她回忆起来。 　　“………………”季浅凝极度无语，大脑飞速运转，故作淡定地说：“上次拍戏菡姐请我们去她家玩。” 　　为了不穿帮，她一直手伸到桌子下面拍了莫菡一下。 　　敢不配合，她就掐死她！ 　　温热而薄的掌心覆在她手背上，整个包住。 　　季浅凝脊背一僵，想把手抽回来，莫菡却抓得更紧了。 　　挣脱不开，季浅凝气急，又不敢表现太明显让人发现，用指甲扣她手心。 　　——放手！ 　　莫菡假装看不懂她的眼神警告，暗暗和她较劲，脸上却装得跟没事人似的，看她着急又无计可施，被取悦地笑了一下，说：“嗯。我们玩得很开心。” 　　配是配合了，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原来是这样。”好在陆清欢没有怀疑。 　　季浅凝手还被莫菡抓着不放，她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挣了半天汗都要出来了，无奈道：“我想去下洗手间。” 　　莫菡挑了挑眉：“一起。” 　　小包间里没有独立洗手间，她们去了外面。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过了饭点，餐厅里人很少。季浅凝进了洗手间，一间间检查，确定没有其他人，转身，对随后跟进来的莫菡说：“你到底想干嘛？” 　　她百分之百肯定，莫菡是故意的！ 　　莫菡顺势把门关上，似笑非笑：“来洗手间除了洗手和上厕所，还能干嘛？” 　　“我说的是刚刚！”季浅凝最烦她跟自己装傻打太极，压着怒气说：“你为什么在清欢姐面前说那些容易让人误会的话？” 　　莫菡不爽她叫某个人的名字叫得这么亲热，狐狸一样的眼睛微微一眯，说：“我就是要让她误会。” 　　“……”她承认得如此坦然，倒把气急败坏的季浅凝弄懵了，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公共场合随时可能有人闯进来，莫菡把门反锁了。 　　落锁的声音钻进耳朵，季浅凝警醒：“你关门做什么？” 　　莫菡一步步逼近她，不答反问：“你上次说的约会对象是陆清欢？” 　　“约会”这两个字提醒了季浅凝，她微微仰头，说：“是又怎么样。” 　　莫菡脸色微沉：“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约会还能是什么关系？”季浅凝学她说话的调调。 　　莫菡目光一凛：“别告诉我你喜欢她。” 　　季浅凝笑起来，说：“清欢姐长得好看，温柔又热心，这么好的一个人，我为什么不能喜欢？” 　　喜欢有很多种含义，看听的人怎么理解了。不知道为什么，莫菡脸色越难看，季浅凝心里就越高兴。 　　再这样下去会不会心理变态？ 　　变不变的暂且不说，但看莫菡的表情像是要大爆发……季浅凝见好就收，要去开门。 　　莫菡动作迅速地攥住她的手，阴沉道：“陆清欢要是知道你跟我的那些事，她会怎么想？” 　　实际上季浅凝对陆清欢没有别的心思，但显然莫菡误会了。她不怕莫菡乱说，因为太清楚莫菡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只是不满被人威胁：“你别太过分。” 　　莫菡攥着她的手不自觉用力，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两次都是你主动招惹，还没给我一个清楚的交代又去招惹别人，是你过分还是我过分？” 　　季浅凝突然被她说得有点心虚…… 　　是自己主动招惹没错，可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并不觉得这完全是自己的责任。莫菡老拿这件事威胁，是在欺负她智商吗？ 　　“我不认为我们之间有什么好交代的。”季浅凝冷笑道：“难道那两次你没爽？” 　　这么难听的话，如果不是被逼急了她是万万不会说的。 　　莫菡眼神慢慢冷下来，冰锥子似的直直看着她：“这么说来，你只是把我当P友？” 　　反正已经这样了，多一刀少一刀又有什么区别？季浅凝深吸一口气，凉薄道：“难道不是吗？” 　　“你……很好。” 第22章 　　莫菡应该是被她气得够呛，否则也不会把包包和助理扔下自己走了。 　　“菡姐呢？”卓然看到只有季浅凝一个人回来忙问。 　　季浅凝说：“她说有事先走了, 你现在追的话应该还能追得上。” 　　卓然仓促丢下一句“对不起”, 抱着莫菡的包包也跑了。 　　“菜还没上, 她们就这么走了？”陆清欢没反应过来。 　　季浅凝耸耸肩, 说：“没事, 吃不完我可以打包。” 　　莎莎不满道：“这莫菡脾气确实很奇怪啊。” 　　“莎莎，”陆清欢轻斥她：“不要在背后说人闲话。” 　　莎莎小声辩驳：“我只是觉得, 她们要走也应该先跟我们打声招呼吧。” 　　陆清欢还在为她的失言找补：“浅凝都说了, 莫菡有事, 可能太着急顾不上吧。” 　　有人在外面敲门, 敲了三下推门而入：“不好意思, 打扰一下。” 　　莎莎一看是服务员，撇了撇嘴不再说了。 　　菜陆陆续续上桌。 　　四个菜三个人吃不完，季浅凝不想浪费，拼命往嘴里塞。 　　“这个豆腐煲好吃。”陆清欢说：“浅凝你尝尝。” 　　季浅凝挖了一大勺放进嘴里，如老牛食草, 压根儿尝不出是什么味道。 　　她以为怼了莫菡会很开心, 没想到却是伤人伤己, 连胃口都没了。 　　吃饱后, 季浅凝提着四个沉甸甸的打包盒，说：“今天晚餐有着落了。” 　　陆清欢认为会剩这么多菜都怪自己嘴欠邀请莫菡和卓然, 这家店消费不低，她觉得不好意思，非说要买单。 　　季浅凝哪能次次占她便宜, 一个健步冲到收银台前，掏出钱包：“你好，5号包间买单。” 　　收银员对她微微一笑，说：“你们的单已经有人买过了。” 　　季浅凝一愣，下意识问：“是莫菡？” 　　收银员：“是的。” 　　季浅凝：“……” 　　回去还是坐陆清欢的车。 　　“你还没有签经纪公司吧？”陆清欢突然问。 　　季浅凝摇头。 　　毕业大戏结束后，有两家影视公司先后联系季浅凝，问她有没有意向签约。 　　能同时被两家公司看中可以说相当幸运了，姜幼娜羡慕不已，让她选综合实力比较强的那家。 　　季浅凝两家都没选。 　　姜幼娜问她原因，季浅凝模棱两可说想再等等。 　　姜幼娜说她傻，她没办法反驳。 　　她没办法告诉姜幼娜，因为她知道未来那两家公司一家倒闭了一家偷税漏税十几个亿。 　　“那你有没有意向来我们公司？”陆清欢说：“上次你帮我演替身我经纪人看到了，她对你的外形和那种认真敬业的态度非常欣赏，她想签你，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陆清欢所在的华创影视，前前后后不知道出过多少影后影帝和视后视帝。梁森和赵乾这些大咖，在没有各自开工作室之前都是华创的艺人。 　　总而言之，华创是个造星工厂，实力不容置疑。 　　能进这样一家公司，对于季浅凝这样的新人演员来说可谓是天上掉馅饼的事。震惊过后，她忙不迭点头：“我当然愿意啊！” 　　陆清欢莞尔：“她去探我师弟的班了，等她回来我帮你约她，到时候你们再好好谈。” 　　季浅凝用力握住她的手，说：“你帮了我好大的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都是王老师的学生，干嘛说这么客气的话。”陆清欢笑笑，“我也没做什么，这事主要靠你自己。如果没有那个本事，视镜你过不了，也不可能被我经纪人看中。你说是不是？” 　　道理是没错，可如果没有陆清欢在中间牵线，她哪能那么轻松得到这些机会？ 　　“真的太谢谢你了清欢姐，你是我的大恩人。” 　　“什么大恩人，成了以后我们就是师姐妹了。” 　　“你本来就是我师姐，成不成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你说得对。” 　　两个人东拉西扯聊得很愉快，不知不觉到了小区门口。 　　季浅凝回去没多久，姜幼娜也回来了，眉飞色舞地说：“他带我去见另外一个男的，我以为是他朋友，就很随便。谁知道吃完饭，那人说他是导演，把我吓死了！” 　　“然后呢？” 　　“然后很神奇的是，导演说我就是他心目中的女一号！都不用视镜就跟我签了合同！我觉得像是做梦一样你知道吗？”姜幼娜晃她，“快快快，你掐我一下……嗷！你就不能轻点儿？” 　　季浅凝好笑地看着她：“是不是做梦？” 　　姜幼娜一把抱住她：“浅凝，我要演女一号了！” 　　虽然早就知道结果，看到她这么开心，季浅凝也衷心为她感到高兴。 　　“我们今晚好好庆祝一下吧。”姜幼娜激动道：“我来点外卖。” 　　“别点了。”季浅凝从冰箱里拿出四个打包盒，“吃这个。” 　　“这是什么？” 　　“呃，今天下午我和清欢姐她们吃不完的。” 　　姜幼娜嫌弃道：“你就拿这种东西来糊弄事？” 　　“这个可贵了，一碗豆腐一百多。四个菜加起来超过八百了，还剩一半，打个对折也有四百。”季浅凝打开包装，“你看，色香味俱全有没有？我们吃的时候用的公筷，很干净的。来吧来吧，别浪费。” 　　姜幼娜被她说服了，拿起筷子吃了口豆腐，挺满意，说：“你们三个点那么多菜干嘛？” 　　季浅凝不想告诉她莫菡本来是要蹭饭后来变成请客这件事，大言不惭道：“视镜过了有点飘，点菜时没控制住。” 　　姜幼娜白她一眼：“太飘了。” 　　“下次注意。” 　　五天后，季浅凝去和陆清欢的经纪人梁宁见面，聊得很投机，马上签了合同。 　　梁宁被她的快速和果断惊到了，开玩笑说：“看一遍就敢签，你也不怕我把你卖了？” 　　季浅凝笑说：“不会的，我相信清欢姐。清欢姐信赖的人，我一点都不会怀疑。” 　　五年经纪合约，五五分成，新人几乎都是这样的待遇，季浅凝也不例外。 　　签这么快并非草率，季浅凝给莫菡当了十年经纪人，什么样的合约没签过，有没有问题她看一遍就知道了。 　　她这番话说得很妥帖，同时又夸了两个人。梁宁对她更是赞赏有加，说：“好好努力。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你以后会是个优秀的演员。” 　　签完合约她们才离开公司，找了个舒适的地方吃饭聊天，回去时天已经黑了。 　　梁宁说申请用车要等几天。季浅凝不着急，反正这段时间她都宅在家里研究剧本，基本不出门。 　　她们尽责地将她送到小区门口，看她进去了才开车离开。 　　明黄色的路灯指引回去的路，季浅凝哼着歌儿往里走。 　　“看样子你心情很好。” 　　小区一到夜里就很安静，流浪猫流浪狗都没了影，冷不丁冒出一个声音，季浅凝吓得一个哆嗦，包差点儿掉地上。 　　她定在原地不敢动，循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过去，这才注意到路灯下有个高瘦的人影。那路灯旁边是一颗树，树影遮住了那人半边身形，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周围除了一个保安再也没有其他路人，季浅凝没听清那人说了什么，在前进和后退间犹豫，就看到那人动了。 　　她本能想跑，直到看清那人完全暴露在灯光下的脸，迈出去的脚收了回来。 　　居然是莫菡…… 　　莫菡脸上带妆，穿一身亮闪闪的黑色吊带长裙，像是刚走完红毯，或者是刚赶完某个通告。性感，妖冶，还透着一丝倦懒，像是夜晚出来觅食的野猫。 　　季浅凝愣神的工夫，莫菡已经走到她面前。 　　“我等了你五天。”莫菡垂眸，借着灯光看她稍显呆滞的脸，“你终于舍得出门了。” 　　季浅凝错愕不已。 　　莫菡每天都来找她吗？可是她不知道。 　　找她做什么？ 　　“你把我拉黑了。”莫菡声音有些疲惫：“我原本以为，只要在这里守株待兔总会等到你，或者你室友，没想到你们两个懒鬼居然五天都没有出过门。” 　　今天运气还算好，莫菡白天有事来不了，以为晚上没戏，没想到让她等到了。 　　季浅凝快速眨了下眼睛，没好气道：“你才是懒鬼！是不是还想打架？” 　　莫菡化着烟熏妆的双眸扫过她的两片唇，低低一笑，说：“今天很累，不打架，也不想吵架。” 　　“那就请回吧。”季浅凝硬邦邦说：“慢走不送。” 　　将要擦肩而过时，莫菡说：“我想跟你聊聊。” 　　季浅凝不看她：“该说的那天已经说了，没什么好聊的。” 　　莫菡啧了一声，似是不耐烦，低声警告：“信不信我在这里吻你。” 　　季浅凝怒目而视：“你要再敢乱来，我就把你整个嘴巴啃下来！” 　　“那你来啃吧。”莫菡本身比她高，穿了高跟鞋更高，配合地弯下腰，性感红唇凑过来，面容平和，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 　　两个人差一点就亲上了，季浅凝吓得伸手推她。 　　莫菡顺势抓着她的手，赶在她炸毛之前，温声说：“我今天真的很累，下了活动鞋都没换就来找你，给我点时间，我们好好聊聊？” 　　“……”也不知是夜里的风太热，还是因为莫菡说话时气息喷在她脸上，季浅凝觉得有一点点燥，脑子发蒙，喉咙发紧，“你……想聊什么？” 　　“去车上好不好？外面太热了。而且，”莫菡继续温声软语，“虽然我不是什么巨星，但认识我的人不少，万一有人经过……” 　　懂了。 　　季浅凝左顾右盼：“你的车呢？” 　　“跟我来。” 　　“你先放开我。” 　　莫菡审视她：“你会跑。” 　　“……我不跑。”季浅凝有点想笑。 　　如果莫菡跟她来硬的，她肯定要反抗。可是莫菡突然变了态度，她就没办法拒绝了。她这人一向吃软不吃硬。而且她也有一点好奇，莫菡等了她五天到底想说什么。 　　莫菡把车停在一个隐蔽的地方，在这里说话，完全不用担心被人偷听偷看。 　　在这小小的空间里，车灯显得很亮，亮得让人难以适从，还有些热。 　　季浅凝清了清嗓子，说：“有话快说。” 　　莫菡不紧不慢：“等我开下空调。” 　　“……” 　　空调开好了，莫菡脱掉那要人命的高跟鞋，问她：“你刚才去干什么了？” 　　敢情大晚上是来找她闲聊的？ 　　季浅凝觉得莫菡是在拖延时间，下意识要怼回去，张了张嘴，突然想到什么，甜甜地笑起来，指着外面的月亮：“这么好的夜色，当然是去约会啊。” 　　莫菡两只手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歪着头看她表演：“约会需要带两个电灯泡？” 　　“什么电灯泡？”季浅凝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 　　莫菡微微一哂，说：“你下车的时候我看得清清楚楚，除了陆清欢，前排还坐了两个人。” 　　“……”季浅凝感觉自己被耍了，脸涨红，说：“看到了你还问？！” 　　“只是想试探你到底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莫菡盯着她微启的唇，悠悠说道：“你这张嘴吧……” 　　嘴怎么了？ 　　季浅凝被她看得怀疑是不是嘴巴上粘了什么东西，扭过头想找找镜子，不料莫菡突然伸手过来，大拇指从她嘴唇上擦过。 　　“你！” 　　莫菡一改慵懒，恨恨地说：“你这张会骗人的嘴，害得我差点儿就信了。怎么，难道我冤枉你了？” 　　季浅凝连呸了三声，咬着后槽牙说：“你刚刚脱了鞋，又来摸我的嘴！” 　　莫菡表情一僵，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她嘴唇，尴尬道：“对不起……我忘了。” 　　季浅凝从驾驶台上拿了张纸巾，用力擦拭嘴唇，恼羞成怒道：“不想跟你聊了。” 　　她想下车，发现莫菡把车门反锁了，怒瞪她：“你老锁门干什么！” 　　“这不很明显吗？防止你在我话还没有说完之前就想溜走。” 　　季浅凝被她这幅理直气壮的样子气笑了，重新坐好：“行行行，你说。我怎么骗你了？” 　　“你说你是在和陆清欢约会，说你喜欢她，这就是骗我。” 　　她是怎么发现的？季浅凝心里的警戒线忽地拔高，被拆穿了还要强壮镇定：“喜欢就是喜欢，我犯得着骗你？你这人真搞笑。” 　　莫菡比她还冷静：“是她追的你，还是你追她？”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是没有关系，还是不敢说？” 　　“……我追她。你有意见？” 　　莫菡看着她故意露出来的小尖牙，顿了顿，说：“不敢。不过我可以帮你。” 　　“帮我什么？”季浅凝后背紧贴椅子，怀疑地看着她。 　　“你把陆清欢手机给我，我帮你告诉她你喜欢她。” 　　季浅凝目瞪口呆。这……是什么骚操作？ 　　莫菡眼底闪过一抹精光，勾了勾唇角，说：“你没跟她表过白吗？是不敢，还是根本不喜欢？” 　　季浅凝后知后觉自己被套路了，用最快的速度整理好表情，冷硬道：“这是我跟她的事，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她想开车锁，莫菡却抓住她手腕：“还没说完，急什么？还是你怕说多了露馅？” 　　“我不想听你废话。”季浅凝不顾形象喊道：“再不放手我咬了！” 　　莫菡不躲不闪，也不松手，只是用一种看不透的眼神静静看着她。 　　季浅凝反而下不去嘴了。 　　“那天回去以后，我想了很久。”莫菡目光深深锁定她，“你说你把我当P友，我一个字都不相信。” 　　“……”为什么不信？难道是她说的时候语气不对？？？ 　　莫菡慢慢松开些手劲，并观察她的表情：“是P友的话，你不应该拉黑我，应该留着我的电话，方便随叫随到。” 　　季浅凝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呛她：“我腻了，想换人不行吗？” 　　莫菡脸色顿时黑如锅底：“你还想找谁，陆清欢？” 　　“你少侮辱清欢姐！” 　　“啧，我说她一句你就激动成这样，你侮辱我的时候倒是心安理得。” 　　“……”季浅凝被她一噎，有些心虚，又有些不忿，“我没想侮辱你，只是有时候被逼急了口不择言。” 　　“难道不是恃宠而骄吗？” 　　季浅凝呼吸一紧，见鬼似的看着她：“你胡说什么？！” 　　“你明明知道……”莫菡稍作停顿，“我喜欢你，会惯着你，所以才敢这么肆无忌惮。不是吗？” 　　“……………………” 　　季浅凝仿佛被雷劈中，她脑子嗡嗡的，里面被无数个问号塞满，有个声音反复不断在问：莫菡喜欢我？ 　　莫菡怎么可能喜欢她！ 　　季浅凝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在跟我开什么玩笑？” 　　莫菡拧眉：“我不会拿感情的事开玩笑。” 　　季浅凝喉咙滚了滚，说：“那你就是疯了。” 　　“我很清醒。”莫菡缓缓说：“喜欢我的粉丝那么多，这些年来主动投怀送抱的不止你一个，比你好看比你身材好的数不过来。” 　　“……”开始嫌弃她了？ 　　“我洁癖很严重，不可能因为一时空虚就抱一个酒鬼回家，还和她上床。” 　　季浅凝知道莫菡洁癖严重，可是…… 　　不对，肯定哪里出了问题。 　　纤长的手指托起她下巴，逼着她与她对视。 　　莫菡看着她眼睛，说：“当时你的眼睛很干净，却又很热烈，让我很放松，很喜欢。你很乖，问什么说什么，对我毫无保留。你说的每一句话，我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 　　季浅凝觉得难堪：“……别说了。” 　　“第一次做，你哭了。”莫菡偏要说：“我以为你是因为疼，想停下来。可是你却抱紧我，一直喊我的名字。” 　　“……”第一次的时候季浅凝确实哭了，至于有没有一直喊莫菡的名字，她不记得了。 　　莫菡眼角的泪痣上粘了闪粉，像是泪光。她的手小心翼翼托着她下巴，像是怕吓到她，轻声：“所以你说你是在耍我，把我当P友，我真的不相信。” 　　“我……” 　　莫菡捂住她嘴巴：“我不想再听你那些假话。” 　　“……” 　　“季浅凝你给我听好了。”莫菡一字一顿地说：“从今天开始，我要正式追求你。” 　　“……” 　　季浅凝行尸走肉地回到了公寓。 　　姜幼娜窝在客厅沙发上看剧本，听到动静看过来：“回来了？” 　　“嗯。” 　　“签了吗？” 　　“嗯。” 　　“签了怎么不高兴？”姜幼娜疑惑：“是待遇不好？” 　　“不是。”季浅凝连鞋都不想换，有气无力地说：“有点累。你慢慢看吧，我去洗澡了。” 　　进了房间，她却不想动了，灯也不开，躺在床上，对着黑暗里发呆，想莫菡刚才说的话，想前世种种。 　　刚结婚那会儿，季浅凝总觉得不真实，经常会问莫菡一些傻问题：“你为什么要跟我结婚？” 　　莫菡有时候回答很不正经：“为了名正言顺睡你。” 　　有时候又过于正经：“为了照顾你。” 　　“照顾”这两个字让季浅凝很感动，但也很心酸。她常常想，如果不是自己救了莫菡，如果不是被烧成那样，莫菡还会跟她结婚吗？ 　　她不死心，又问：“除了责任，你有没有一点喜欢我？” 　　莫菡从来不肯正面回答，总是把问题丢给她：“你自己感觉不到吗？” 　　季浅凝就会胡思乱想。 　　结婚以后莫菡对她很好，是她亲生父母都比不上的那种好，可是从来不说喜欢，也不说爱。 　　莫菡不喜欢谈情说爱，受伤后她更是胆小怯弱，怕问多了被人嫌弃，久而久之也就不问了。 　　前世的莫菡冷得像块埋在冰川底下的石头，她捂了十年都不能让她软化半分。 　　这一世的莫菡却明明白白告诉她：我喜欢你，我要追求你。 　　到底是空间错乱她投错了世界，还是…… 　　“叮咚——” 　　信息提示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季浅凝摸黑找到手机，解了锁，看到一个陌生号码给她发了条奇怪的短信：“我到了。” 　　你谁啊？ 　　半分钟后，那人又发了一条：“这是我的新号码，不许再拉黑了。” 　　季浅凝缓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这是莫菡。 　　她心跳突然加快，腾地坐起来，迫切却又迟疑地把心里那个可怕的疑问打出来：“你是被人夺舍了，还是投胎重生了？” 第23章 　　客厅外面没有了声音，想来姜幼娜回自己房间了。 　　屏幕的光从下至上照在季浅凝惨白的脸上, 让她看上去像只俊俏的女鬼。 　　她拿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 两只眼睛死死盯着短信窗口。 　　答案呼之欲出, 她心跳如雷。 　　其实很早之前, 季浅凝就有某种预感。 　　莫菡前世和这一世对她态度的巨大反差, 让季浅凝深深怀疑。而她一次次把那些怀疑归结为莫菡可能是个抖M：莫菡习惯了被人追捧，在她这里翻了跟头, 觉得新鲜, 所以耐着性子想跟她玩玩。 　　直到今天晚上, 莫菡说出“我喜欢你”这四个字, 她才意识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一个人怎么会突然性情大变？ 　　理性分析, 可能是遭遇到了严重的生理或心理上的创伤导致。这一点，放在内心强大、家庭事业顺心的莫菡身上显然不成立。 　　不理性分析，就只能往玄学方面猜了。 　　夺舍，或是重生。 　　莫菡被人夺舍的可能性不大，因为除了对她态度有别之外, 莫菡行事风格还是跟前世一模一样。 　　至于重生…… 　　左上角屏幕显示已经过了三分钟, 这时间很短, 季浅凝却感觉度秒如年。 　　为什么莫菡不回她消息, 是没看到，还是没想好怎么回答？ 　　不会真被自己猜中了吧？！ 　　欢快的手机铃声突兀响起, 如午夜凶铃。 　　季浅凝被吓得半死，手机摔到床垫上，她又慌慌张张捡起来, 看到是个陌生来电。 　　她揉了揉眼睛，认出这是莫菡刚弄的那个新号码，拍拍胸口，按下接听。 　　她想骂一句“你吓死我了”，这句话却被卡在喉咙处怎么也发不出来。她一紧张就会短暂性失语，只好闭上嘴，屏住呼吸。 　　“浅凝？”莫菡声音清晰地传过来，带着几分疑惑：“是你吗？” 　　季浅凝脖子一梗，终于把堵在喉咙里的那口气顺过去，说：“不是我难道是鬼吗？” 　　“……抱歉。我刚才去停车，信号不好没看到消息。”莫菡说：“你怎么给我发那么奇怪的消息，我都看不懂是什么意思。” 　　“看不懂？”季浅凝鹦鹉学舌般重复她的话。 　　……到底是看不懂，还是在跟她装傻充愣？ 　　“什么夺舍，还投胎重生，你是不是看多了？” 　　隔着电流看不到彼此，季浅凝却能感觉到她话里揶揄的笑意，被她这么一反问，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茬。 　　“喂？”听不到声音，莫菡以为是信号不好。 　　季浅凝脑子里一片空白，鬼使神差地说：“你不是莫菡。” 　　莫菡“噗嗤”一笑，说：“那我是谁？要不你把我微信加回来，我们可以视频。” 　　季浅凝像是听不到她说的话，眉头深锁，表情严肃：“你到底是谁？” 　　莫菡这才觉察她语气不对，收起玩笑的心思：“你怎么了？” 　　“……” 　　“能听到吗？浅凝？季浅凝？” 　　季浅凝掐断了通话，心底一片迷茫。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铃声又响，季浅凝知道是莫菡，看都没看就给掐了。想了想，给她发短信：“请你认真回答我的问题。” 　　等了大概一分钟，那边回复：“我是莫菡。没有夺舍，也没有投胎重生。” 　　季浅凝咬了咬下唇，手指飞速打字：“你要是敢骗我，这辈子都别想娶到老婆！” 　　莫菡：“要是骗你，我不得好死。” 　　……没骗就没骗，干嘛要这么恶毒咒自己？ 　　季浅凝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她还是觉得这里面问题很多。可是，莫菡是一个不屑于撒谎的人。 　　莫菡又发了很多条消息过来：“你没事吧”、“你怎么了”、“你还好吗”、“你在胡思乱想什么”……都是些废话。 　　季浅凝烦得很，看到也懒得回，把手机丢到一边，找衣服出去洗澡。 　　凌晨一点多，刚睡着的姜幼娜被奇怪的声音惊醒，借着窗帘透进来的光，看到床边站了个人，瞌睡虫一扫而光，尖叫出声：“鬼啊啊啊啊——” 　　“啪”的一声，灯亮了。 　　“别叫了，是我。” 　　姜幼娜惊魂未定，看着披头散发穿着睡衣晃到自己房间的季浅凝，气得想骂人：“你不睡觉跑来我房间干嘛？！” 　　季浅凝双眼通红，可怜兮兮看着她：“我做噩梦了，好害怕。今晚可不可以跟你睡？” 　　“……” 　　关灯。 　　上了姜幼娜的床，季浅凝还是不敢睡。 　　姜幼娜这个没心没肺的，也不问问她做了什么噩梦，不到一分钟就开始打呼。 　　季浅凝对着空气无声叹气。 　　前世她经常做噩梦，梦到那次意外，那场大火。每一次被吓醒，莫菡都在她身边，抱着她到天亮。 　　她当然不指望姜幼娜抱着自己睡，只是突然想到了前世和莫菡的点点滴滴，觉得有些孤单。 　　她想倾诉，可是姜幼娜已经睡着了，她怕被打不敢吵醒她，只能偷偷拿起手机，看之前莫菡给她发的消息。 　　莫菡最后发的一条是“晚安”，她还是没有回。 　　再往上翻，看到那句“要是骗你，我不得好死”时，心脏猛地收紧，关掉屏幕扔下手机。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句话导致自己做噩梦的。 　　她梦到莫菡死了，空洞的眼睛绝望地看着她，嘴巴微微张开，像是要和她说话。那些血好红好红，流了一地…… 　　因为这个噩梦，季浅凝再也没心思去想莫菡这一世为什么改变这么多。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半梦半醒间，似乎听到了手机响，还有人按门铃，有人说话……很吵，听不清。 　　“你怎么比我还能睡。”最后是姜幼娜把她叫醒，“外卖到了，起来吃早餐。” 　　季浅凝迷迷糊糊去洗漱，出来时看到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早餐：“今天吃这么丰盛啊？” 　　姜幼娜嘴里塞着半个小笼包，声音含糊：“这不是你点的吗？” 　　季浅凝讶然：“我起得比你晚，怎么可能是……” 　　姜幼娜将一张外卖单子怼到她眼前，成功让她闭嘴。 　　下单人写着季女士，电话号码是她的，地址是她们公寓门牌号。下单时间是半个小时前。 　　季浅凝一溜看下来，看到最后价格写了225元，两只眼睛都直了。 　　难道是自己梦游下的单？ 　　“不是你点的难道是送错了？”姜幼娜手里还捏着半个包子要吃不吃。 　　“你等一下。” 　　季浅凝去拿手机，赫然发现在半个小时前，莫菡用新号码给她发了几条短信。 　　第一条：“醒了吗？” 　　第二条：“九点了，懒鬼。” 　　第三条：“给你们叫了外卖，大概半个小时后送达。” 　　她就说怎么那么奇怪，原来是莫菡搞的鬼！ 　　姜幼娜等不及：“你好了没啊？” 　　季浅凝缓缓抬头，看她一脸馋样，厚着脸皮说：“吃吧，是我点的。” 　　姜幼娜两眼一瞪，说：“是你点的你还确认什么？！” 　　“我昨天晚上提前点的，网络太卡，付款老是不成功，我以为单没下成。”撒谎撒习惯了，季浅凝说这番话时面不改色。 　　姜幼娜不疑有他，放心地把那半个包子塞进嘴里，指着外卖单上的价格说：“小季子你确实飘了，兜里没几个钱，点个早餐两百多。” 　　“我下单的时候没有那么多，肯定是因为网络太卡。”季浅凝假装不悦，眼眸快速闪了一下，说：“你先吃，我去换套衣服。” 　　她躲进自己房间，给莫菡打电话。 　　莫菡没想到她居然主动打给自己，快速接起，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愉悦：“早餐合胃口吗？” 　　“你什么意思？”季浅凝却是一肚子气，还得压着声音不让姜幼娜听到。 　　莫菡顿了顿，说：“追自己喜欢的人，在她睡过头的时候给她点个外卖，这不是很正常吗？” 　　季浅凝哑口无言。 　　莫菡竟然来真的！ 　　昨天才表白，今天就正式开始了吗？ 　　……这效率可以的。 　　她重整心情，说：“我没同意，你以后不许这样。不许你追我。” 　　莫菡大概是觉得她这番话太幼稚，低低笑起来，说：“你没有权利阻止我。追求自己喜欢的人，这是每个人的自由。” 　　“但我有拒绝的权利。”季浅凝深呼吸，严肃而正经道：“我现在通知你，你被out了。” 　　莫菡沉默片刻，说：“这也太快了吧……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这是在求她吗？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人也会求别人？？？ 　　季浅凝压下心底的诧异和疑惑，冷酷道：“不需要考虑，我对你没兴趣，你也不需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你又撒谎。” 　　“……我是认真的！” 　　“那你把你刚才那句话再说一遍，用你的演艺生涯发誓，如果撒谎，你这辈子都当不了女一号。”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女人这么狗！ 　　“先去吃东西吧，别把胃饿坏了。”莫菡丢下这句关心的话就挂断了。 　　季浅凝看着“通话结束”这几个字，久久回不过神。 　　居然敢挂她电话？？？ 　　有这么追求人的吗？！ 　　季浅凝脸色凝重地出了房间。 　　姜幼娜叫她：“过来吃啊，冷了就不好吃了。” 　　看着这摆了满桌的早餐，季浅凝实在没什么胃口，接了杯温水，在姜幼娜对面坐下。 　　“问你个问题。” 　　“什么问题？” 　　季浅凝斟酌了一下，说：“如果有个男生以前对你爱答不理，突然有一天跑来跟你表白。你会怎么想？” 　　姜幼娜吃东西的动作一顿：“谁跟你表白了？” 　　“……没有谁啊。”季浅凝脸不红气不喘地说：“就是打个比方。你好好回答，别打岔。” 　　“我肯定想这是什么恶作剧。” 　　……莫菡会恶作剧吗？这好像是她才会干的事吧。 　　姜幼娜思考了一下，补充道：“或者是他以前暗恋我，却故意端着假装不在意。” 　　……莫菡倒是挺喜欢端着。要说暗恋，不可能吧？一.夜.情之前她们都没见过面。 　　季浅凝大脑飞速运转，说：“换个问题。如果你很喜欢一个男生，一直在追他，可是他一点也不喜欢你。直到某一天，你累了，决定放弃了，那个男生突然掉头倒追你。你会怎么做？” 　　“好马不吃回头草，让他有多远滚多远。”姜幼娜痛快道。 　　“那他就是不滚呢？” 　　“报警啊！” 　　“……别闹。” 　　姜幼娜把嘴巴里的东西咽下去，正色道：“如果不喜欢了，那就冷处理，让他死心。如果还喜欢，那我可能会考虑一下。” 　　“可是，你不觉得这个男生很奇怪吗？” 　　“奇怪什么，这叫犯贱！” 　　“……” 　　“有的人就是贱嗖嗖的，你越是喜欢他，越把他当宝贝，他就越看不见你。当你不在乎他了，他又觉得你好了，巴巴地来追你。别说男的，女的也有很多这种贱人。” 　　“……”莫菡要是听到姜幼娜说她是贱人，估计得气得原地爆炸吧。 　　姜幼娜激情发表完言论，看她一脸纠结，狐疑道：“哪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问题，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没有啊。”季浅凝都不知道什么叫心虚了，“看剧本的时候看到里面有个王爷，就是你说的这种贱人……就很不能理解。” 　　姜幼娜翻了个白眼，说：“吃饭想什么剧本，还有几个月才拍，你那么紧张干嘛。这个包子太好了，你尝尝。” 　　季浅凝本来发誓不碰莫菡点的东西，不妨被姜幼娜强行塞了一个包子，心一横，咬了一口。 　　大不了回头把钱还给莫菡，这次的，还有上次请陆清欢的。转账肯定不行，她没有莫菡的银.行.卡号。当面给的话……她又不想见莫菡。 　　其实姜幼娜的回答都不是她真正想听的答案。 　　对于莫菡突如其来的表白和追求，季浅凝心里也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 　　她觉得这一切透着诡异。 　　她以为莫菡是跟她一样重生了，仔细一想又觉得很扯。她是因为跑去墓地途中遭遇泥石流死后才重生的，当时莫菡在自己家，不可能莫名其妙也死了吧？ 　　以她对前世莫菡的了解，莫菡是从不撒谎的。可是重生以来，莫菡的种种改变让她捉摸不透。她真的了解这一世的莫菡吗？ 　　知道自己重生那一刻，季浅凝就暗暗发誓要重新开始。她让自己远离莫菡，她努力斩断和莫菡之间的所有牵连，差一点就成功了，一次酒后乱.性又把她们紧紧缠在一起。 　　为了让莫菡对自己死心，季浅凝说了很多的狠话，气她，伤她，万万没想到莫菡会迎难直上，一个表白打得她措手不及。 　　姜幼娜说，如果还喜欢，可能会考虑。 　　季浅凝不想考虑了。 　　她无法将前世的莫菡和这一世的莫菡彻底分开。 　　她总是忍不住想起前世种种，想到莫菡的冷情，想到自己爱得那样卑微。 　　前世，她一直想听一句“我喜欢你”，莫菡一直不肯说。她苦苦等了十年，终于等到，可是结果却不是她想要的了。 　　太迟了。 　　当莫菡给她发消息要约她出去时，季浅凝想也不想拒绝了：“我很忙，没时间。” 　　莫菡：“那我就等你有时间。” 　　季浅凝：“我们两个不可能，你放弃吧。” 　　莫菡：“为什么不可能？” 　　季浅凝没回。 　　莫菡：“你怕什么？” 　　一个你以为最了解的人各种反常各种骚操作，一个你以为不可能喜欢自己的人突然转性说喜欢你……这本来就是很可怕的事。 　　季浅凝觉得跟莫菡完全没办法沟通，拉黑的话，又怕她再跑过来，思来想去只能冷处理。 　　一冷就是一个月。 　　期间莫菡忙着为电影《迷雾》到全国各地宣传，忙的时候没时间找她，闲下来就给她发各种消息。季浅凝每次都不回。打电话也不接。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莫菡对除了演戏之外的东西如此执着，惊叹之余，还有一些理不清的情绪。 　　她倒要看看莫菡能坚持多久。 　　《迷雾》定档在8月10日，这个时间学校差不多都放假了，属于一年中流量比较大的时段。 　　在各大电影院还没正式投放之前，剧组办了一个首映礼。 　　毕竟是自己重生后拍的第一部 戏，季浅凝很想参加，可是想到莫菡肯定会去，她最后就没去。 　　在家看剧本的时候，收到莫菡发来的消息，点开发现是一张照片。 　　确切地说是一张剧照：穿着病号服的阿珍哭得梨花带雨，被穿着便服的女刑警赵宣美温柔地抱在怀里。 　　撇开其他不说，这照片拍得还挺唯美的…… 　　随后莫菡发了条文字消息：“我最喜欢的一个镜头。” 　　季浅凝一如既往没有回她，把手机放到一边，再去看剧本时，感觉脸有些烫。可能是空调开得不够大。 　　《庭院深深》开拍了，但因为季浅凝戏份不多，还没有人通知她进组。 　　前几天姜幼娜那部戏也开拍了，剩下她一个人，每次点外卖都很发愁，有时候嫌麻烦，干脆一桶泡面解决。 　　季浅凝中午就吃了一桶泡面，很久都不消化，晚上七点多才饿，她不慌不忙点了份黄焖鸡米饭。 　　“叮咚叮咚叮咚——” 　　听到门铃响，季浅凝忍不住惊叹。 　　她才下单不到十分钟，外卖就到了。等下一定要给外卖小哥一个五星好评。 　　她把剧本收好，小跑着去开门。 　　“谢……咦？” 　　她以为是外卖到了，猫眼都没看。门外哪里有什么外卖小哥，看身形分明是个女人！ 　　女人很高挑，戴着又长又卷的假发，巨大的墨镜和口罩几乎把整张脸盖住。 　　季浅凝发觉不对劲，想要关门时，女人却一把将她抱住。 　　“喂喂喂你是谁啊！”季浅凝花容失色。 　　“嘘，是我。”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朵，季浅凝身体微僵，反应过来，忙扯下那人脸上的墨镜：“莫……菡？” 　　莫菡眼中带笑，说：“连你都没认出我，看来我这伪装技术还行。” 　　认出了这张脸，季浅凝挣扎更加厉害了：“快放手，我室友在里面！” 　　莫菡放在她腰间的手越收越紧，眼睛微微一眯，冰凉的指尖轻点她鼻子：“我看过她微博，她前几天就去外地拍戏了。你这小骗子还想骗我。” 　　莫菡有微博？什么时候开通的？她怎么不知道？ 　　季浅凝一分神就被莫菡推进了房间。 　　“砰”的一声，门被莫菡用脚给勾上了。 　　她被莫菡压在墙壁上，正要发火，闻到一股酒精的味道，下意识问：“你喝酒了？” 　　莫菡扯掉口罩，唇角微扬，说：“嗯。我喝醉了。”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吻也随之落下来。 第24章 　　淡淡的酒香很快席卷整个口腔，季浅凝大概晕了有三秒钟的时间, 才想起来反抗。 　　莫菡用长腿夹着她, 两只手抓着她的压在墙上, 她根本动不了！ 　　这么无赖的话, 就不要怪她狠辣了。 　　莫菡早有防备, 在她贝齿合上之前快速撤离，额头抵着她的, 说：“小狗, 又想咬我。” 　　季浅凝亮出两排小银牙, 凶残道：“我咬死你这大狼狗！” 　　莫菡不怒反笑, 说：“咱俩都是一个品种, 正好凑一对儿。” 　　“我呸！”季浅凝眼神犀利地看向她紧抓自己不放的手，“放开。” 　　“我要不松你又能拿我怎样？姜幼娜不在，没人能帮你。”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季浅凝把念力集中在某一处，踮起脚用额头猛地一撞。 　　“咚”的一声。 　　“哎哟——”她忘了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疼得喊出声。 　　莫菡也没想到她会来这招, 松手慢了一步, 额头受到撞击。疼是肯定疼, 莫菡咬牙强忍着，扯掉假发, 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她龇牙咧嘴的样子：“你傻不傻？” 　　季浅凝捂着额头怨恨地瞪她。 　　莫菡心底一软，语气稍缓：“我看看。” 　　“走开。”季浅凝指着门，“请你出去。” 　　莫菡没动。 　　季浅凝怒道：“再不走我要叫保安了。” 　　莫菡还是不动, 说：“你叫吧。” 　　“……”季浅凝扭头去找手机，找到才想起来根本没存保卫处电话，心念一转，按了某三位数字的号码。 　　就在她将要按下拨出键时，手机被莫菡夺走了。 　　季浅凝一愣。 　　莫菡脸上没了那些轻佻，眼眸沉静无波，哪里像是喝醉的样子？她神色淡淡道：“没事打110算妨碍公务。” 　　眼睁睁看着手机被抢走，季浅凝气不打一处来，讽刺道：“我这里进了个流氓，还赖着不走。” 　　“你这是双标。”莫菡说：“第一次你喝醉了强吻我，第二次你喝醉把我强了。两次我都没有说要赶你走。” 　　“……”季浅凝竟无言以对。 　　莫菡把手机还给她，摸摸她微乱的头发，说：“好了，消消气，别每次见到我你都像只炸了毛的公鸡。” 　　季浅凝瞪她。 　　“哦，不对。”莫菡立马改口：“是小狗。” 　　季浅凝又想骂人，张张嘴又闭上了。 　　莫菡说得……好像没错…… 　　为什么每次跟莫菡独处，她都控制不在自己的坏脾气？ 　　如今莫菡才二十五岁，她比对方多活了十年，怎么可以这么轻易被激怒？ 　　都怪这女人太狗，总是故意惹她生气。 　　季浅凝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已经调整好情绪，她面无表情与莫菡对视：“找我干嘛？” 　　“好久没见，想你了。” 　　季浅凝听到心口“怦”地一声，被这直球撞得后退一步，绷着脸说：“现在见到了，你走吧。” 　　赶了两次，她就不信莫菡脸皮那么厚。 　　然而她发现自己又双叒错了。 　　莫菡大喇喇坐到沙发上，四十五度角仰望她，看似礼貌地说：“穿高跟鞋脚有点疼，坐一下可以吗？” 　　你特么都坐下了还问我？？？ 　　季浅凝暗暗告诉自己不生气不生气要大度，皮笑肉不笑地说：“莫小姐，冒昧问一下，您是不是很久没洗脸了？” 　　“我天天……”莫菡说了一半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嘲讽自己脸皮厚，眼底染上笑意，温声说：“以前都没发现，原来你闹别扭的样子这么可爱。” 　　！ 　　这人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不行，绝对不能输。 　　季浅凝抱着胳膊，好整以暇看着她：“我以前也没发现，原来你这么喜欢被人骂，被骂了还能笑得出来。” 　　“别人要是敢这么对我，我一定要让她好看。”莫菡顿了顿，“是你的话，我可以包容。” 　　“……”输了输了。 　　一堆骚话，这特么谁比得过！ 　　明明是在自己地盘上，季浅凝却浑身不自在。反观莫菡，一副气定神闲把这里当自己家的轻松姿态，拿起茶几上某个东西：“这是你接下来要拍的戏？” 　　季浅凝本来要去抢，想想觉得那样太没风度，忍住了。 　　同样是演员，莫菡应该知道别人的剧本不能乱翻。 　　莫菡果然没有辜负她的信任，只是大致扫了一眼封面，就把剧本放下了，看着她：“我看官微半个月前就宣布开机了，你什么时候进组？” 　　对方再次提到了微博，季浅凝还是觉得诧异。前世，莫菡演了十几年戏都没有开微博，只有一个工作室账号。这就是一个从来不刷朋友圈从来不上微博的异类，怎么这一世变了？ 　　在很多细节上，莫菡真的变了好多。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不是也在改变吗？ 　　得不到回应，莫菡又问了一遍：“什么时候进组？” 　　“不知道，在等通知。” 　　“什么角色？” 　　季浅凝不耐烦了：“你问那么多干什么？” 　　“关心你。” 　　“……”特么又一个直球。 　　敢情你是把这当球场来踢球的？ 　　季浅凝心跳莫名快了一拍，避开莫菡那直白又火热的目光，偷偷点开美团看查看订单。 　　外卖小哥还在赶往取货的路上，指望对方来救场恐怕有点艰难。 　　而且，就算外卖小哥真的送货上门，她又能拿莫菡怎么样？ 　　不走就不走吧，当她是透明的就好了，看谁耗得过谁。 　　季浅凝去阳台拿拖把，开始拖地。 　　拖到莫菡那边时，她硬邦邦地说：“脚抬一下。” 　　莫菡抬脚。 　　她从这头拖过去，又从那头拖过来，如此反复了几次，莫菡先受不了了，制止她：“你不用这样。” 　　季浅凝单手叉腰，喘了口气，得意洋洋地说：“我拖的是我的地盘，你有什么意见？” 　　莫菡迎着她的目光，说：“意见没有，建议倒是有一个。” 　　“？？？” 　　“虽然我没拖过地，但也见过阿姨拖。”莫菡一本正经地说：“是不是沾了水拖得比较干净？你可以试试。” 　　“……” 　　季浅凝决定放弃了。 　　她把拖把放回原位，去洗了个手，出来坐在莫菡对面：“我们聊聊吧。” 　　莫菡却说：“不聊。” 　　季浅凝差点一口口水喷出去：“你当初说要聊的时候，我是怎么配合你的？！” 　　“你也可以不配合。”莫菡看她眼睛好像要喷火了，换了个说辞：“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那些话我一句都不爱听。” 　　你还挺机智。 　　季浅无奈道：“那你到底想怎样？” 　　“追你。” 　　“你已经失败了。” 　　莫菡看着她，郑重地说：“失败一次，还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遇上一个执着的无赖，你就算说破了天也没用。 　　季浅凝泄了气，开始检讨自己：“你说你各方面条件这么好，找什么样的人不行，干嘛非要追我？我只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小演员，家世一般，还没有名气，脾气不好，人又懒，根本不值得你喜欢。” 　　莫菡点头赞同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虽然心里不爽，但见莫菡似乎是动摇了，季浅凝窃喜，继续诋毁自己：“我睡觉爱说梦话，吃饭挑食……还有很多你看不到的缺点。” 　　莫菡一只手托腮，饶有兴趣地听她胡编乱造，安稳不动：“我喜欢的又不是你的缺点。” 　　“那你喜欢我什么？”季浅凝条件反射问出口，问完就后悔了。 　　“你很乖，这一点让我很满意。” 　　“乖？？？” 　　“让你吃盒饭就吃，让你聊聊就聊。尤其是……”莫菡意味深长笑了一下，凑近她耳朵，轻而缓地说：“在床上的时候最乖，什么姿势都能接受。” 　　季浅凝脸唰地通红，推开她，蹭地站起来，又羞又气，口不择言：“那你干脆买个充气娃娃好了！” 　　“再好的宝贝，也抵不上一个你。” 　　“……”活了三十几年没有听过一句甜言蜜语的季浅凝，不得不承认此时此刻被撩到了。她甩了甩头，终于把理智找回来，定定神，过来拉她，“我看你休息得也差不多了，慢走不送。” 　　手机就在这时响了。 　　外卖到了？ 　　季浅凝拿起手机，看到来电显示上“清欢姐”三个字。 　　莫菡跟她离得很近，自然也看到了，脸色突变。 　　季浅凝本来打算把莫菡送走再接的，一抬头发现莫菡死盯着她手机屏幕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心生一计，走到阳台边按下接听。 　　这个位置不远也不近，既能防着莫菡，也能让莫菡清楚听到。 　　她嫣然一笑，说：“清欢姐，你下戏了？” 　　陆清欢说：“刚下。连夜拍了三天，把我累得够呛。好在导演仁慈，今天晚上放我休息。” 　　“听起来好辛苦哦。”季浅凝装作不经意地瞥了一眼黑着脸站在客厅中央的莫菡，声音甜得她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千万别累坏了，不然的话，喜欢你的人会心疼的。” 　　陆清欢笑说：“听到你这么说，我一点也不觉得累了。”话锋一转，“你也快进组了，做好准备了吗？” 　　“我早就迫不及待了。”季浅凝说：“娜娜前几天进组了，你也进组了。哎，好想你们。我一个人在家好无聊。” 　　“我们很快就能见面了。我要去换装了，下次聊。” 　　“拜拜清欢姐。”挂断之前，季浅凝又可有可无腻歪地加了一句：“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哦~” 　　听到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她猛地看过去。 　　只一眨眼的工夫，莫菡到了她面前，脸色不善地看着她：“跟她聊得很开心？” 　　季浅凝扬眉：“开心死了呢。” 　　莫菡磨了磨后槽牙，突然伸手掐住她下巴：“你就是存心想气我。” 　　季浅凝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技巧，掐着不疼，可就是挣不开，担心她又乱来，边推她边警告：“你要是再敢吻我，我就……”咬死和报警都说过了，还有什么更狠的？ 　　她一时卡壳，被莫菡抢了话：“谁说我要吻你？” 　　“……” 　　“你好像很期待我吻你。” 　　“……”去你的。 　　莫菡在她要下狠手掐自己之前放开了她：“说到吻……那部《庭院深深》里面你跟别人有吻戏吗？” 　　“何止吻戏，床戏都有，和皇上颠鸾倒凤大战八百回合。”既然要问，季浅凝就故意激她。 　　莫菡越生气，她越开心。 　　完了，她离变态又近了一步。 　　不过这回莫菡没生气，轻飘飘道：“那你们这戏怕是过不了审了。” 　　“……”她倒是忘了，莫菡入这行比她早，影视剧什么尺度莫菡比她还清楚。 　　“以后吻戏还是不要拍吧，你又不喜欢男人。” 　　季浅凝是个纯正的拉拉，对于和男人拍吻戏这件事生理和心理上都很排斥，如果有选择的余地，她当然不希望拍吻戏。但因为演艺生涯刚起步，她没有想过这么深远的问题。 　　不过听到莫菡这么说，她心中一股无名火腾地烧起来，语气冲道：“你也不喜欢男人，不是也和男人拍吻戏吗？自己都做不到，凭什么要求别人？” 　　“你说的是上次和赵乾？”莫菡沉吟了一下，说：“接这部戏的时候我还没有认识你。而且时间太久了，我根本不记得了里面有吻戏。你要是介意的话……” 　　“关我什么事！”季浅凝及时打断她，撇开头，生硬道：“好了，我不想说这些。” 　　“那……” 　　“叮咚叮咚——” 　　这次要不是外卖她就去撞墙！ 　　季浅凝一个健步冲到门后边，打开猫眼，看到穿着黄色工作服的外卖小哥，松了口气，打开门取外卖。 　　“您好，这是您点的外卖，请慢用。记得给个五星好评哦。” 　　送走了外卖小哥，季浅凝没有关门，直勾勾看着莫菡。 　　“你还没吃饭？”莫菡看着她手里的外卖说。 　　季浅凝面无表情道：“我要用餐了，你可以走了吗？” 　　“等你吃完我再走。” 　　“你在这我吃不下。你想饿死我吗？” 　　莫菡犹豫了一下才迈开腿。就几步而已，她走得很缓慢，似是不舍。 　　来到季浅凝面前，还看了她很久。 　　在季浅凝快要控制不住自己又想发脾气之前，莫菡说：“你慢吃。” 　　终于肯走了。 　　季浅凝还得维持表面的平和，侧身让她出去。 　　像电视剧电影里主角分手时的画面一样，两个人默默无言，擦肩而过。 　　“莫菡。”季浅凝突然叫住她，转身，与她面对面而立，倍感无力，却又很坚定地说：“听我一句劝，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莫菡清浅的双眸一点点变深，轻扯嘴角，缓缓道：“等你成了我的女朋友，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 　　“砰——” 　　再见！ 　　季浅凝后背抵着门，听到高跟鞋声越来越远，最后没声了，紧绷的身体才松懈下来。 　　死女人，怎么变得这么会撩了？ 　　脸上火辣辣的，季浅凝用手扇风，余光瞥见被扔在鞋柜上的墨镜、口罩和假发，心突然就静了。 　　她把这三样东西收起来，藏到自己房间，出来吃外卖。看到被外卖袋子压住的剧本时，不知怎么就想起了莫菡说的那些话。 　　鬼使神差又想到了前世。 　　莫菡二十岁进影视圈，二十二岁时凭借一部颇受争议的抗战题材的电影封后，二十五岁认识她。这五年里，莫菡一共演过五部电影，其中两部就有吻戏。 　　莫菡是个对演戏要求严苛的专业演员，尽管她洁癖很严重，但两部戏的吻戏她都亲自上阵。不过，在她们结婚后，莫菡就再也没有拍过吻戏了。 　　季浅凝每次帮莫菡选剧本，看到剧本里有吻戏都会吃醋，但是只憋在心里不会说出来。 　　她曾经试探问过莫菡为什么不接吻戏了，其实是想听莫菡说几句好听的哄自己。 　　莫菡的回答却是：“以前没拿奖没有话语权，导演让拍不得不拍。现在能自己改剧本了，我为什么还要牺牲自己。” 　　哪怕说一句“我跟你结婚了要避嫌”也行啊……就是不肯说。 　　怪她，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明知道在莫菡心里演戏才是最重要的，非要自讨没趣问那些有的没的。 　　打包盒里时不时飘出诱人的香味，季浅凝突然不想吃了。 　　8月16日，《庭院深深》演员组负责人陈琳微信通知她该进组了。 　　8月17日，季浅凝和公司给她安排的生活助理顾心美收拾好行李，开了三个小时的车，去到临市另一个影视城。 　　到达酒店已经是下午了，当天没有她的戏，不过季浅凝嫌在酒店无聊，想去片场看看。 　　她们去到片场时，陆清欢正在拍戏。 　　莎莎欢喜地跑过来，片场太安静了，她不敢大声说话，用气声打招呼：“你们来啦。” 　　季浅凝冲她点点头，把目光投向拍摄场地，看到站在陆清欢身旁的某个身影，瞳孔微缩。 　　她差点儿忘了赵欣然是这部戏的女二。 　　“咔——”导演突然大喝一声：“我说过几次了，清欢在和其他妃嫔交流的时候，欣然你要注意自己的眼神和表情，不要那么死板知道吗？” 　　距离有点远，季浅凝看不清赵欣然是什么表情，只听到她说：“对不起，我知道了。” 　　“重来——” 　　演员归位，场记打板，新一轮开始了。 　　第一次来到片场的顾心美被导演粗里粗气的声音吓到了，小声说：“好凶啊。” 　　“这已经算好了。”莎莎说：“导演对其他人很严厉，之前还骂过清欢。他是赵欣然的大伯父，都不舍得骂的，尽管这个赵欣然这场戏已经NG了八次。啧啧，区别待遇不要太明显。” 　　顾心美对于NG八次没有什么概念：“八次很多吗？” 　　“这场戏本来就简单，只是几个妃嫔路上碰到虚情假意寒暄几句，别人演得都挺好的，可是这个赵欣然，要么记不住台词，要么就是走位错了，要么就是刚才导演说的表情死板。NG八次很过分了。” 　　“原来是这样。” 　　在剧组待了半个月莎莎无聊透了，好不容易碰到一个新朋友，逮着小新人说个不停：“这个赵欣然得亏是导演侄女，演技这么烂，根本胜任不了女二这个的角色。” 　　顾心美很感兴趣的样子，忙问：“那她是靠关系进来的，别人没有意见吗？” 　　“怎么可能没有，敢怒不敢言呗。之前演王爷的男二号跟她对戏，因为她演技烂老NG，当着导演的面男二号又不敢说什么，气得踢坏了一个道具宫灯。” 　　“哇，那谁跟这个赵欣然对戏不得倒霉死。” 　　“咳咳——”季浅凝听她们越说越离谱，提醒说：“人多眼杂，祸从口出。” 　　顾心美忙用手捂住嘴。 　　莎莎也只好讪讪地闭上嘴。 　　季浅凝继续专注看拍摄情况，蓦地听到手机响了一声。 　　出发之前她给姜幼娜发了微信，季浅凝以为是对方回自己了，拿出来一看。 　　一条短信，来自莫抖抖。 　　季浅凝看了看旁边两个人，确定她们没有看这边，才点开那条消息。 　　莫抖抖：“到XX了？” 　　XX是这边影视城的名字。季浅凝微怔。 　　莫菡怎么会知道自己今天进组？ 　　难不成在她身上安了什么定位器？！ 　　不可能，要是真装了，洗澡的时候早就被她发现了。 　　这种好像被人“监视”的感觉太毛骨悚然了，季浅凝暂时忘了要对莫菡冷处理这件事，问她：“你怎么知道？” 　　莫抖抖：“我有陈琳微信。” 　　季浅凝：…………………… 　　陈琳居然连这个都跟莫菡说？那是不是意味着，以后她在片场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会被某人知道？ 　　当莫菡向陈琳打听自己的时候，难道陈琳不觉得奇怪吗？ 　　季浅凝不敢想下去了。 　　“好，过。”导演的声音远远传过来，原本安静的现场骚动起来。 　　“我先过去了。”莎莎丢下这句话去找陆清欢。 　　季浅凝本来也想过去跟陆清欢打声招呼，却见陆清欢被导演叫住了，伸出去的脚又收回来。 　　突然一个穿着妃嫔戏服的女人拨开众人跑了，后面还有一个穿着常服的女人在追。 　　季浅凝认出那是赵欣然和她助理，拉着顾心美往旁边闪。 　　没想到赵欣然视力那么好，她一眼认出了季浅凝，收拾好脸上的难堪和窘迫，径直走过来。 　　顾心美不知道她们之间有什么猫腻，只感觉靠近的赵欣然杀气腾腾，扯了扯季浅凝的衣袖。 　　季浅凝拍拍她手背示意她别慌。 　　赵欣然一步步逼近，眼神像两把刀嗖嗖射过来，开门见山地说：“卓然说，前几天阿菡打扮得神神秘秘跑去找一个人，半天不下来。她是不是去找你了？” 　　季浅凝其实有一点很佩服赵欣然，这个女人看着不太聪明的亚子，但是直觉准得可怕。 　　看到赵欣然几乎要怼到她脸上的那根手指，季浅凝有种想把它掰断的冲动。 　　不过片场那么多人，打架不好。 　　上一次她苦口婆心劝赵欣然，是想着只要赵欣然和莫菡成了，以后莫菡就不会再跟她有任何纠葛了。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现在她改变想法了。 　　季浅凝最讨厌被人指着鼻子，拍开那只手，恶趣味满满地说：“是啊。她在我房间里待了好久，你猜我们都做了些什么？” 　　赵欣然立即暴跳如雷，骂道：“你真是不要脸！” 　　“你怎么能骂人呢。”顾心美为她打抱不平。 　　季浅凝忙拦住小助理，要笑不笑地看着五官扭曲的赵欣然，说：“你倒是要脸。关键是，莫菡她肯要你吗？” 第25章 　　赵欣然张牙舞爪想要扑过来时, 季浅凝轻飘飘说了一句：“赵小姐, 这里是片场。” 　　助理像是才反应过来，忙抱住赵欣然, 迭声说：“欣然欣然，别冲动。” 　　赵欣然碰不到她, 只能把所有力气集中在嘴上, 恶言恶语发动攻击：“别以为阿菡会喜欢你这种低贱的女人，你不配！等她把你玩腻把你甩了，到时候有你哭的！” 　　“我现在就很想哭。你看你这么高贵冷艳, 白送上门她都不懒得玩你。”季浅凝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唉，我真替你感到悲哀。” 　　“你！”赵欣然两眼翻白，险些背过气去。 　　她助理瞥见有人往这边过来, 唯恐事情闹大, 生拉硬拽将气得半死的赵欣然拖走了。 　　“浅凝？” 　　季浅凝闻声望去, 快速敛去脸上的恶毒，笑盈盈看着来人：“清欢姐。” 　　陆清欢听导演讲完戏就跑来找她, 看了看赵欣然和她助理离开的背影：“你和赵欣然聊什么呢？” 　　“那个赵欣然像疯子一样, 她……” 　　“心美。”新助理嘴巴太快，季浅凝及时阻止她, 给她递了个眼色，也不管对方看不看得懂，对一头雾水的陆清欢说：“就打了声招呼，什么都没聊。” 　　“可是我看见她好像很激动的样子。”陆清欢半信半疑。 　　季浅凝耸耸肩说：“看上去是有点不对劲, 我也不知道她怎么回事。” 　　“估计是刚才导演说她她不高兴了吧。”莎莎一脸不屑，“这个赵欣然演技不怎么样，脾气倒是挺大，导演话还没说完她先跑了。” 　　陆清欢被赵欣然连累NG了八次，心里对其很是不满。莎莎帮她说出了她内心想法，不过对于赵欣然这个人陆清欢不予评价，对季浅凝说：“我还有三场戏，不能跟你多聊。” 　　季浅凝点点头：“你去忙吧，我们到处转转。” 　　“嗯。” 　　陆清欢和莎莎一走，顾心美问：“浅凝，你为什么不跟清欢姐说实话啊？” 　　“自己的私事，没必要都告诉别人。” 　　季浅凝话说得有些隐晦，不过好在顾心美听懂了，一脸真诚地说：“那我以后也不说。” 　　新助理看着单纯懵懂，没想到还挺上道。季浅凝对她多了几分好感，摸摸她的头，欣慰道：“真乖。” 　　顾心美撇撇嘴嘟囔：“我摸我家心善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心善？是你弟弟还是妹妹？” 　　“是我养的狗啦。” 　　“……”什么乖啊狗啊，季浅凝莫名联想到了那天莫菡跟她的那些不纯洁的对话，脸颊微热，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我们去那边看看。” 　　十分钟后。 　　顾心美一只手打伞一只手扇风，出了一头汗。季浅凝见她明明难受还硬撑着不说，想了想说：“走，我们去喝奶茶。” 　　影视城周边有很多小吃，她们就近买了几杯奶茶，边喝边晃回影视城，找到了正在休息的陆清欢和莎莎，把奶茶给她们。 　　陆清欢喝着冰爽的奶茶感慨道：“要是宁姐看到我们喝这些，又要唠叨了。” 　　奶茶是高热量饮料，梁宁作为经纪人，自然是要提醒底下艺人少喝，否则长胖了上镜不好看。 　　季浅凝和梁宁接触时间不长，没有被念叨过，笑嘻嘻说：“趁她不在，我们多喝点。” 　　陆清欢深以为然，跟她碰杯，眼睛一亮：“我们一起拍张照，我要发微博。” 　　她们一个穿常服一个穿戏服，两个脑袋紧挨在一起，一人捧着一杯奶茶，对着镜头，笑容灿烂。 　　拍完陆清欢马上发了微博。季浅凝拿出手机，登陆自己微博“大号”转发陆清欢的那条。 　　“我看你多少粉丝了。”陆清欢点进她微博主页，哇了一声，说：“五千多，还不错啊。” 　　季浅凝这个“大号”是不久前才注册认证的，关注的人数不足二十个，粉丝量五千多。 　　这个大号上只有三条微博，三条都是转发：转发《迷雾》定档时官博发的微博；转发《庭院深深》开拍时发的定妆照微博；转发陆清欢发的两个人的合照。 　　这三条转发的微博下面评论数都是为1，还是顾心美友情赞助的。 　　陆清欢说“不错”，大概是鼓励她吧。 　　季浅凝坦言：“这五千是假粉，宁姐帮我买的。” 　　陆清欢眨了眨眼睛，说：“我刚开通微博的时候宁姐也帮我买了。” 　　两个相视而笑。 　　“等你有了代表作，自然也会有真粉的。”最后陆清欢安慰她说。 　　也许是前世受莫菡影响太深，季浅凝对于微博这块不是十分上心。粉丝她还是很在意的。作为一个演员，谁不希望自己的演技能受到别人的肯定和喜爱？ 　　季浅凝不敢打扰陆清欢太久，聊了几句，转身要离开。 　　突然一个人横冲直撞过来，季浅凝不放有她，奶茶被那人撞掉了。 　　她抬头就看到赵欣然。 　　赵欣然还是戏服打扮，当无事发生一样，仰着她高贵的头颅走了。 　　“她太过分了吧，撞到人也不道歉。”不明情况的莎莎愤愤不平地说。 　　顾心美欲言又止。 　　对方明显是故意的，又怎么可能道歉。季浅凝从容地捡起奶茶，用纸巾擦了擦包装还能喝。 　　陆清欢后知后觉：“浅凝，你和她是不是有什么过节？” 　　季浅凝本来还想粉饰太平，没想到赵欣然这么嚣张。她喝口冰奶茶让自己冷静，不咸不淡嗯了一声。 　　陆清欢讶然：“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季浅凝沉默。 　　陆清欢看她不太想说的样子，不再追问，思忖片刻，说：“我记得你和她好像有两场单独的对手戏，闹太僵的话……” 　　季浅凝知道她担心什么，扯了扯嘴角，说：“没事，我不会把个人情绪带到拍戏现场的。” 　　日头太大，顾心美受不了，季浅凝也不想逛了。主要是不想再碰到赵欣然那只吃错药的孔雀。告别陆清欢后，她们回酒店。 　　下午五点左右，导演助理来敲门，通知季浅凝明天要拍的几场戏，让她提前准备好。 　　季浅凝对照着翻开剧本，看到其中一场戏时，目光一沉。 　　换了新环境不习惯，季浅凝有些失眠，睡了不到六个小时被顾心美叫醒。 　　拍古装比拍现代戏麻烦很多，天才蒙蒙亮，睡眼惺忪的季浅凝被顾心美推上车，在车上眯了一小会儿，到了片场，还没能喘口气就被叫去化妆。 　　化妆师和造型师摆弄了她一个多小时才把复杂的妆发搞定，季浅凝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叫上顾心美去片场等候。 　　刚离开众人的视线，顾心美迫不及待地说：“你上热搜了！” 　　“什么？”季浅凝头脑昏沉没听清。 　　顾心美把手机塞她手里：“你自己看。” 　　熟悉的微博热搜页面上，排在第二位的话题是#莫菡微博#，紧随其后的是#莫菡唯一关注季浅凝#。 　　看到自己名字和莫菡的放在一起，季浅凝心头猛地一跳，忙点开和自己有关的那个话题。 　　最热门的那条微博写着：“金马影后@莫菡昨天下午悄悄开通微博，被眼尖的网友发现，点进去却看到莫菡微博主页一片空白，更神奇的是，这位影后只关注了一个叫@季浅凝的小演员……” 　　看完内容，季浅凝大概了解了情况，她点进莫菡微博主页，看到头像愣住了。 　　百分之九十九的明星会用自己的照片做微博头像，莫菡就是那百分之一的例外。她的头像是一个很不起眼的马克杯，杯壁上画了两只丑到爆的小动物——白马和小奶狗。 　　莫菡居然用她送给她的杯子做头像…… 　　季浅凝真想把前世的自己拉出来打一顿，送什么不好非要送杯子，这玩意儿能随便送吗？ 　　不到一天时间，莫菡的微博粉丝量已经五十多万，可见喜欢她的影迷还是很多的。在五十万旁边，关注人数那里是一个十分醒目的数字“1”，点开，赫然就是季浅凝自己…… 　　“我看了一下，这条热搜让你涨了两千多粉丝。” 　　季浅凝把手机还给独自高兴的顾心美：“我打个电话。” 　　她走到一个无人的角落，也不管时间还早，拿出手机直接打给莫菡。 　　忙音响了五声，那边接起：“浅凝？你起来拍戏了？” 　　电流传过来的声音微微沙哑，看来莫菡是被她电话吵醒的。季浅凝没有半点愧疚，自动过滤掉对方的问题，说：“为什么微博只关注我一个，你到底什么意思？” 　　“不关注你还关注谁？我不爱用微博，是为了你才开的。”因为刚睡醒，莫菡声音听上去不像平时那么冷淡，慵懒，散漫，有一丝丝不正经，却又透着一股真挚和深情：“要不是怕你生气，我还想发条微博告诉所有人，我喜欢的那个人就叫季浅凝。” 　　“……”这过分性感的声音撩得人耳朵酥麻，季浅凝把手机换到另一边，重整心情，拔高音量：“我现在就很生气！我不想跟你一起出名！” 　　莫菡默了默，突然严肃道：“昨天下午，看到你转发你和陆清欢的合照，我也很生气。” 　　“是吗？”季浅凝突然起了坏心，“等下我就去找清欢姐，再多拍几张晒到微博上。” 　　“那我要表白。” 　　“……”居然威胁她！ 　　季浅凝太后悔打这通电话了，大清早把自己气得够呛。她咬牙切齿挂断电话，点开微博，登陆大号，摸进莫菡微博主页，点开右上角那三个点，移除粉丝，最后拉黑。 　　看她以后还怎么关注！ 　　这样一来，网友只会以为莫菡是手滑误关注了她。 　　拉黑某人似乎成了某种乐趣，季浅凝稍稍解了气，还没来得及高兴，突然想到一个可怕的问题。 　　——莫菡会不会因为不满被她拉黑发微博跟她乱表白？ 　　担心只是一瞬，她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莫菡是个极好面子的人，乱表白这种蠢事应该干不出来。 　　季浅凝把心放回肚子里，走近就听到顾心美说：“莫菡刚才取关你了！” 　　“取关就取关呗，我跟她又不熟。”季浅凝无所谓道。 　　“她昨天会不会是手滑点错了？” 　　“可能吧。” 　　季浅凝今天的第一场戏，要和皇上演调.情。 　　双方第一次见面就要演这样亲密的戏，想想就很那啥。为此，导演给他们半个小时时间对戏，让他们相互熟悉，顺便找找感觉。 　　饰演皇上的男一号徐绍明是个老戏骨，季浅凝恭敬地喊他老师：“徐老师我没什么表演经验，要是有什么不足请您多多包涵。” 　　徐绍明不苟言笑地说：“那你真得好好演了，要是演不好，导演骂你，我也会骂你。” 　　季浅凝无从判断他是不是开玩笑，倍感压力，暗暗捏了把汗。 　　“《庭院深深》第313场一镜一次。” 　　场记打完板，导演喊了开始，演员就位。 　　婉嫔模样俊俏乖巧，性格内敛沉静，是整个后宫仅次于容贵妃得宠的妃嫔，听说皇上下了早朝要来和她共进早膳，她早早让人把自己打扮妥当，按捺不住跑到宫门前等候。 　　“巧儿，再帮我瞧瞧，我这妆容可还行？” 　　丫鬟巧儿抿唇笑道：“娘娘，从给您打扮好到现在，您问了有九回了。” 　　婉嫔瞪了她一眼，佯怒道：“我看你这丫头是皮痒了。小德子，回头等皇上走了，把她拖去洗衣房让她干一天粗活。” 　　小德子幸灾乐祸：“好的娘娘。” 　　“娘娘您绕了奴婢，奴婢知错了。”巧儿笑嘻嘻地说：“在这后宫里头，除了容贵妃，谁都不及娘娘您美貌。” 　　婉嫔被她哄得开心，手绢儿一甩，说：“不用去浣衣了。” 　　“谢娘娘！” 　　三个人左等右等，迟迟不见皇上銮驾到来。 　　婉嫔焦虑地搅着手绢儿，用手挡着刺眼的日头，翘首期盼，语速也快了：“小德子，你快去看看皇上到哪儿了。” 　　“好的。”小德子得令，一溜烟地从宫门窜出去。 　　过了一阵，小德子气喘吁吁回来了，拉长着脸说：“娘娘，皇上说他有事不来了。” 　　“……不来了？”婉嫔眼中的光彩一点点淡去，看着身上特地穿的绝美绸缎，摸着头上绝美的珠花，重重叹了声气，说：“折腾了这么久，全都白费功夫。” 　　巧儿不忍见她伤心：“娘娘……” 　　婉嫔落寞地笑了一下，打断她：“帮我更衣吧。这身行头戴着太重了。” 　　“哦。”巧儿欲上前。 　　小德子忙拦住她，在她耳边悄悄说了一句话。 　　两个下人会心一笑，趁主子不注意偷偷退下。 　　门口闪过一抹明黄色的影子，穿着龙袍的皇上蹑手蹑脚走进来。 　　婉嫔已经背过身走到梳妆台前，她并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双臂展开，等了半天不见巧儿来帮她更衣，有些不悦：“快过来啊，又想去浣衣了是不是？” 　　皇上双手穿过她腋下，将她抱住。 　　“啊——”婉嫔惊呼出声，惊魂未定，被人拦腰抱了起来。 　　“要谁去浣衣？” 　　看清了抱住自己的人，婉嫔脸上惊慌尽退，她有种在做梦的不真实感，有点懵地眨了下眼睛，下一瞬惊喜道：“皇上！” 　　皇上戏谑地说：“听说朕不来，不开心耍小性子了？” 　　婉嫔垂眸，脸微红，娇声：“没有的事……皇上日理万机，上早朝如此辛苦，您要是不来，臣妾也是可以理解的。” 　　“既然你这么说，那朕走了。” 　　皇上作势要放她下来，婉嫔着急道：“皇上别走！” 　　皇上故意板着脸：“不走留在此地作甚？” 　　婉嫔矜持地咬了咬下唇，娇嗔道：“臣妾一大早亲自下厨给您做了您最喜欢的早点，您就赏脸吃一些，可好？” 　　“不好。” 　　“皇上~”婉嫔知道他是故意逗自己，双眸灵动，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大胆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满面娇羞，声如蚊鸣：“吃一口好不好？” 　　皇上见她此番模样娇俏动人，将她往上提了提，俯身在她耳边说：“早点不急，朕先尝尝你这道佳肴。” 　　婉嫔把滚烫的脸埋进他怀里，想要抱紧他，手里的手绢儿却掉在了地上。 　　皇上龙心大悦，稳稳抱着她往床榻走去。 　　…… 　　“好，咔。” 　　导演一喊停，饰演皇上的徐绍明便把季浅凝放下来。 　　季浅凝忙为自己刚才亲的那一口道歉：“对不起啊徐老师。” 　　徐绍明哈哈大笑，说：“按理说吃亏的是你，犯不着跟我道歉。” 　　季浅凝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第一场戏，又是和一个老戏骨搭戏，还是这么尴尬的情节，季浅凝多少有点紧张，NG了五次才过。 　　不好还好，她没有被骂。 　　徐绍明一改之前的刻板，表扬她说：“演得不错，还算对得起北院的招牌。” 　　季浅凝知道徐绍明也是北院毕业的，能得到前辈的赞赏，她心里开心极了，谦虚地说：“要不是因为我，您也不会被NG这么多次。” 　　徐绍明哼了哼，说：“比起某些关系户，你好太多了。” 　　关系户，说的难道是赵欣然？ 　　季浅凝没和赵欣然搭过戏，前世也没有看过她的任何作品，演技到底烂成什么样，还真有点好奇。 　　不过她很快就见识到了。 　　今天的最后一场戏，季浅凝和陆清欢，还有赵欣然演对手戏。 　　季浅凝饰演的是反派女配婉嫔。赵欣然饰演开了挂的女一号徐珞茵，现在已经晋级成为淑妃。赵欣然饰演的是女二号嘉嫔，女一号的闺蜜。 　　这场戏讲的是：一年前嘉贵人的四阿哥无辜落水惨死，嘉贵人怀疑是有人陷害。后来，淑妃帮嘉贵人查出真凶原来是婉嫔。皇上震怒将婉嫔禁足，婉嫔为了逃过一劫装疯卖傻。婉嫔当死，可是皇上念及旧情，不忍将其杀害。嘉贵人知道以后又气又恨，她想亲手杀了婉嫔，被淑妃及时制止。 　　这里面有一个很关键的细节，嘉贵人打了婉嫔两个耳光。 　　知道要拍这场戏时，季浅凝就有种很微妙的感觉：她昨天那样气赵欣然，今天就要拍赵欣然打脸她的戏，不怪她多心，这确实像是故意安排的。 　　昨天晚上顾心美还问她：“这个赵欣然不会借着拍戏故意泄私愤吧？” 　　季浅凝没办法回答。 　　开拍之前，导演叮嘱赵欣然：“打耳光的时候记得借位，别打到人。” 　　赵欣然对季浅凝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说：“我会小心的。” 　　季浅凝皱眉。 　　“《庭院深深》第320场一镜一次。” 　　蓬头垢面的婉嫔缩在角落里，目光呆滞地看着窗外的天空，一会儿傻笑，一会儿哭，伸出脏兮兮的手，像是要抓着什么，嘴里喃喃：“皇上……皇上不要走！我给您做了您最爱吃的桂花糕，您尝一口可好？” 　　“砰”的一声，门被撞开。 　　嘉嫔带着两个太监闯进来，指着角落瑟瑟发抖的婉嫔说：“把那贱人给我抓过来！” 　　“不要，不要……皇上救我！” 　　两个人太监正要去抓人。 　　“咔。”导演喊停道：“欣然情绪对了，只是表情有些狰狞。这个女人害死了你的儿子，你很生气，恨之入骨。但是要注意一下表情管理，不要用牙齿演戏，用你的眼神，懂吗？重来。” 　　光是进门和一句台词，赵欣然自己就NG了四次。 　　“《庭院深深》第320场一镜五次。” 　　两个太监像托麻袋一样把婉嫔拖过来，婉嫔尖声怪叫。 　　一个太监说：“嘉嫔娘娘，婉嫔好像真的疯了。” 　　嘉嫔冷笑道：“你以为装疯买啥就能逃过一劫？把她的头给我抬起来！” 　　一个太监死死抓着婉嫔，另一个太监强硬地把婉嫔脏兮兮的脸抬起来并固定好。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婉嫔面露惊恐。 　　嘉嫔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二话不说，照着她的脸扬手就是一巴掌。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时，扮演太监的两个演员惊呆了。 　　季浅凝脸被这重重打偏，她耳朵里嗡嗡地听不到别人说了什么，心里只有一个怨毒的声音：好你个赵欣然，给我等着。 第26章 　　导演赵成林从监视器里看到画面静止了几秒钟, 才意识到是出了状况，怒气冲冲进到拍摄现场：“怎么回事？” 　　“我……”前一秒还凶神恶煞的赵欣然，下一秒慌了神, 不知所措地说：“我不是故意的。打到你了是吗？对不起对不起，我太入戏了, 忘记要借位。” 　　这一巴掌的力道比上次余亮误扇的还要大, 季浅凝很久才缓过来, 她半边脸又麻又烫, 看着戏精附体的赵欣然，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赵成林不忍责怪赵欣然，扭头问季浅凝：“没事吧？” 　　季浅凝眼珠子缓慢转动, 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您说什么？我听不清。” 　　赵成林面色突变：“快叫医生来进来看看。” 　　一阵吵吵嚷嚷后，剧组随行的医生提着医药箱进来了，看了看季浅凝的脸, 说：“肿了。”又拿手电筒照了照她被打的那边的耳朵, “现在能听到我说话吗？” 　　季浅凝摇头。 　　“可能是暂时性耳鸣，先休息一下吧，得观察几分钟。”医生说。 　　赵成林没想到情况这么严重，瞪了赵欣然一眼, 示意工作人员把季浅凝带去休息。 　　到了休息区，医生拿出冰袋想为她冷敷。那冰袋一碰到脸颊，季浅凝便尖叫起来：“啊——” 　　她故意把声音弄得又尖又细，这一叫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来，好奇地看着这边。 　　“浅凝你怎么了？”随后跑过来的顾心美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在等戏的陆清欢和莎莎也过来了, 你一句我一句问些关心的话。 　　这会儿季浅凝还得演，没工夫搭理她们。 　　医生说：“肯定会有点疼的，你忍忍。” 　　“不是有点疼，是非常疼！求求你先不要碰我。”季浅凝表现得很抗拒。 　　“不及时冷敷的话，你这个脸等下会更肿的。” 　　不管医生怎么劝，季浅凝坚决不冷敷，推开他的手，顶着半边肿脸回到拍摄现场。 　　赵成林绷着脸不知道在和赵欣然说什么，看到她进来，立刻换了副表情：“没事了吗？” 　　季浅凝故意把红肿的那半边脸给他看，脸上笑嘻嘻，心里MMP，避重就轻地说：“能听到你们说话了。赵导，我们继续吧。” 　　赵成林皱眉：“肿成这样了还怎么拍。” 　　“换另一边啊。”季浅凝说：“现在不拍，等下更肿就更加不好拍了。” 　　赵成林一时语塞，叫来化妆师帮她补妆。 　　粉刷还没碰到她，季浅凝便嗷嗷叫起来。化妆师无从下手，求助地看向赵成林。 　　赵成林想了想说：“算了不补了，用头发遮一下吧。”接着吩咐一号机位的摄像老师，“注意不要拍到她右脸。” 　　又叮嘱了其他人，赵成林最后对赵欣然说：“再给你一次机会，不要出错了。” 　　赵欣然低头装鹌鹑，唯唯诺诺应了一声，掀眼皮怯怯地看着季浅凝：“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不会怪我吧？” 　　这人要是把此刻的演技放到正式表演中，想不拿影后都难。 　　季浅凝分明从她眼底看到了兴奋的光芒，恨不得撕烂这张脸，却要努力维持表面镇定。 　　顾心美的担心还是发生了。 　　仗着自己大伯是导演，赵欣然竟敢如此蛮横嚣张。 　　季浅凝拼命告诫自己：你是一个专业演员，不管有任何状况，首先做好本职工作，不要把个人情绪带到表演中。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今天这口恶气，她暂且忍下了。 　　“《庭院深深》第320场一镜六次。” 　　从打耳光这里接着拍。 　　可能因为第一次打得爽了，也可能是被赵成林严厉警告过，第二个巴掌赵欣然用了借位。 　　这个蠢货没有再对她下毒手，不过演技太烂，赵欣然频繁NG。这场戏分两镜，季浅凝和陆清欢分别NG了五次和三次，赵欣然个人NG的次数比她们两个人的加起来还多。 　　好不容易拍完时，赵成林脸都绿了，说：“小季晚上没有夜戏，回去好好休息。清欢和欣然准备下一场。” 　　赵欣然丝毫没有因为自己多次NG而感到羞耻，看着季浅凝肿得不像话的半边脸，得意又轻蔑地说：“贱人就应该去死！” 　　这原本是剧里的台词，拍完了还说，这不是骂人吗？饶是从来不得罪人的陆清欢听了也觉得不舒服，忍不住说：“欣然，大家是同行，你这样太过分了。” 　　“我没有骂她啊。”赵欣然无辜道：“不好意思，我入戏太深了。” 　　“你……” 　　陆清欢还想说什么，被季浅凝制止了。 　　“今天拍得真过瘾。”赵欣然丢下一句耐人寻味的话走了。 　　陆清欢把她拉到一边，说：“浅凝，我怎么感觉她是故意针对你，你们两个到底有什么仇？” 　　季浅凝半边脸已经麻木，扯动都感觉不到疼，语气凉凉地说：“以前没什么仇，从今天开始就是血海深仇了。” 　　陆清欢被她阴沉的眼神和语气吓到，欲言又止。 　　季浅凝收敛神色，说：“你还有戏，别管我了。” 　　陆清欢心疼地看着她的脸：“你一定要记得买点药擦。” 　　“我知道。” 　　陆清欢和莎莎也走了。还剩下几个场工在收拾。 　　“走吧，回酒店。”季浅凝扭头发现顾心美眼眶红了，诧异道：“你哭什么？” 　　顾心美觉得丢脸，擦了擦眼睛，说：“那个赵欣然太过分了。看到她欺负你，我又帮不上什么忙，我真是没用。” 　　“她在跟我搭戏时下手，你怎么帮？”季浅凝哭笑不得，又有些感动，搂着她肩膀，“你只是一个生活助理，负责我吃喝住行的。我不需要你保护，你也不要给自己那么多负担。” 　　“那你怎么办？就这么白白被她打吗？” 　　连一个小助理都知道这事不能忍，她要是不还击，就对不起顾心美流的那两滴眼泪了。 　　“回去再说。” 　　回去经过一家药店，顾心美正准备停车下去买，季浅凝却说：“不用停，直接回去。” 　　“你自己带了药吗？” 　　“没有。” 　　“那还是得买啊！” 　　季浅凝无奈：“你到底是不是我助理？” 　　顾心美有点懵：“我是啊。” 　　“那就听我的。” 　　“……” 　　顾心美以为她不想擦药，回去应该也会用冰敷处理一下，要去翻冰箱，又一次被制止。 　　季浅凝说：“就这样，什么都不用管。” 　　“可是不弄一下的话很难消肿啊。” 　　“就让它肿着。” 　　“……”顾心美越听越糊涂，“你到底想做什么呀？” 　　“明天你就知道了。” 　　“……” 　　晚餐随便吃了点东西，之后看了几个小时剧本，差不多十点钟的时候，季浅凝去洗澡。 　　明天还要早起，她们各自洗完澡就躺下了。 　　脑袋碰到枕头没多久，季浅凝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拽入黑暗中。 　　——“好了别哭了，一切都过去了，回来就好。” 　　——“薛姨，我好后悔啊。我不应该冲动嫁给他的，我一点都不爱他，我爱的是阿菡。” 　　——“哎，我早就看出你对阿菡有意思，只是造化弄人，阿菡跟别人结婚了，你们两个人注定不可能。” 　　——“不，只要阿菡肯离婚，我们就有可能！” 　　——“这……阿菡是不会同意的。你也知道，要不是她救了阿菡，阿菡这辈子就毁了。” 　　——“那就给她钱，给她房子。只要我有的我都可以给她，我能保证她和她家人这辈子衣食无忧，只要她把阿菡还给我！” 　　——“欣然，你冷静一点好不好？阿菡既然当初决定跟她结婚，就会负责到底，你这不是让阿菡、让我为难吗？” 　　——“薛姨，连你都不肯帮我吗？你以前很疼我的，为什么那个女人出现以后你也变了？” 　　——“这不是变不变的问题……欣然，阿姨坦白告诉你，我也不是很喜欢那个女人。当初我也说给她钱就行，可是她太贪心了，她赖着阿菡不放，我们也没办法啊。阿菡的性格你是知道的，谁劝都没用。” 　　那一天刚好莫菡不在家，季浅凝听说薛嘉丽身体又不好了，一个人开车回莫家大别墅。 　　保姆来为她开门。 　　季浅凝问：“我妈身体还好吗？” 　　保姆说：“太太今天精神特别好，尤其是赵小姐来了以后。” 　　季浅凝忙问：“哪个赵小姐？” 　　保姆说：“我没见过。她看上去跟你差不多年纪，挺漂亮的。” 　　季浅凝第一时间没有想到赵欣然。那个女人在她和莫菡结婚后不到半年，就和一个新加坡的富商结婚了，之后她再也没见过。 　　她接过保姆手里的果盘，想去二楼探望薛嘉丽，顺便看看那个赵小姐是谁。 　　走到二楼会客厅门外时，听到里面隐隐约约的哭声，季浅凝有些迟疑，一不小心就听到了以上对话。 　　她没有敲门进去，若无其事地端着果盘下来，对保姆说：“夫人她们在谈事，你等下再送上去吧。” 　　“好的。季小姐你要走了吗？” 　　不走难道还要留下来让自己难堪吗？ 　　“嗯。”季浅凝努力保持微笑，“不用告诉太太我来过。” 　　她觉得保姆应该不会听她的，毕竟没有人把她当成这栋别墅的女主人。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她和莫菡两个人的家，坐在沙发上发呆了很久，才想起来给莫菡打电话：“你什么时候回家？” 　　莫菡说：“到XX了，大概还有半个小时。” 　　季浅凝激动道：“我说的我们的家！我要你马上掉头回来陪我！” 　　莫菡顿了顿说：“刚才我妈给我打电话，说她身体不舒服，我得回去看看。” 　　“胡说八道！”季浅凝也不知道自己抽的什么风，拔高音量：“我才从你家回来，保姆说你妈好得很！给你半个小时，再不回来今晚就别回来了！” 　　莫菡大概是觉得她无理取闹，二话不说挂了电话。 　　季浅凝气得关了手机，不知道后来莫菡有没有打给她。 　　那天晚上莫菡果然没有回来，季浅凝把手机砸坏了。 　　那是她们婚后第一次吵架，也是第一次冷战。 　　因为一件小事，她们的关系出现了第一道裂痕。 　　赵欣然回国一个月后，赵氏集团的一把手——也就是赵欣然的父亲，要为女儿办一个隆重的接风仪式，邀请了世交莫家。 　　又一次无缘无故的冷战后，莫菡主动找她说话：“晚上你跟我一起去。” 　　“不去。”季浅凝还在赌气。 　　“欣然回来这么久了，你难道不想见她？” 　　“她回不回来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见她？” 　　莫菡不满她的语气：“你最近是不是吃枪药了，能不能好好说话？” 　　季浅凝怯懦了十年，突然像个更年期提前了几十年的女人，大声嚷嚷起来：“现在才发现我脾气不好？那你找脾气好的去啊！找那个赵欣然去啊！” 　　莫菡丢下一句“你不可理喻”，之后摔门离去。 　　后来，莫菡喝得醉醺醺回来了。 　　在酒精的掩盖下，季浅凝灵敏的鼻子闻到了莫菡身上有两种香水味：一种是莫菡常用的那款；另一种不知道是谁的。 　　在帮莫菡脱衣服的时候，她发现白色礼服领口有一抹鲜艳的口红印，和莫菡嘴唇上的口红颜色不一致。 　　她想问问莫菡是怎么回事，莫菡却睡着了。 　　冷战的这段时间，季浅凝每天都休息不好，加上忧思多虑，大姨妈突然提前。第二天睁开眼睛时，身边床位已经空了。 　　她疼得死去活来，连莫菡发微信告诉她，今天回莫家别墅陪父母，她都没理。 　　爱去哪去哪吧。 　　季浅凝难受地躺了一天，半夜醒来，发现莫菡还没回来，给她打电话，却提示关机了。 　　又是一夜独守空房。 　　“叮咚叮咚——” 　　门铃响的时候季浅凝还没起来，她以为是莫菡回来了，简单收拾了一下跑去开门。 　　“妈？”门外的却是薛嘉丽和她的助理。 　　薛嘉丽是个涵养得当的豪门贵妇，即使教训人语气也是温温吞吞：“中午了你怎么还在睡啊？” 　　季浅凝没想到婆婆突然杀过来，蓬头垢面好不尴尬：“你们先坐。” 　　她跑进洗手间，只洗了脸就出来，毕恭毕敬：“妈，您怎么来了？” 　　薛嘉丽仪态端庄坐着，仰头看她：“阿菡昨天没回来，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季浅凝一愣：“她不是回别墅了吗？” 　　薛嘉丽摇头叹息：“连她去哪里你都不知道，你们不会电话联系吗？她昨晚根本没回去。” 　　莫菡没回别墅？那还能去哪里？ 　　季浅凝忙给莫菡打电话，这回倒是打通了：“你在哪儿呢？” 　　“季浅凝？”电话那头却不是莫菡的声音，女人声音娇柔：“阿菡昨晚喝醉了，在我家。” 　　季浅凝脑子“嗡”地一声，认出了这个声音——赵欣然。 　　她压着内心的酸涩，说：“你让她接电话。” 　　“抱歉，她还没醒。” 　　电话被挂断了。 　　季浅凝还想再打过去时，听到薛嘉丽叫她：“浅凝。” 　　“嗯？怎么了妈？”季浅凝忙收起手机。 　　薛嘉丽站起来，审视了她片刻，说：“有些话不中听，但我憋了好久，还是想说。” 　　“妈，有话您就直说。”薛嘉丽对谁都很温和亲善，可是每次跟她说话，季浅凝都感觉很紧张。 　　“我不怕告诉你，当初阿菡说要和你结婚，我和她爸都是不同意的。” 　　“……”原来偷听和听人当面说完全是两种感受。季浅凝只觉得心脏又被狠狠扎了一刀，险些呼吸不上来。 　　薛嘉丽看她脸色不太对，斟酌道：“最近阿菡回家总是不开心，我们问她她也不说，我找人打听，才知道这几天她都是自己跑去应酬。既然你和阿菡结了婚，又是她的经纪人，是不是应该帮她分担一些工作上的事？” 　　“……”她根本不知道莫菡是去应酬。她们已经冷战好久，莫菡什么也不跟她说，她也憋着不问。 　　“当然，我们都知道，是阿菡亏欠你。阿菡亏欠你，就等于是我们莫家亏欠你。”薛嘉丽说：“如果你觉得当经纪人太辛苦，我也能体谅，我可以找别人代替你的工作。你以后想干嘛干嘛，我也不会说什么。” 　　季浅凝浑身血液慢慢冷下去。 　　这不是体谅，听起来更像是施舍。 　　下午莫菡才回来。 　　季浅凝又闻到了她身上那股属于别的女人的香水味，跟上次的一样，冷冷道：“你昨天没有回别墅，为什么要骗我？” 　　莫菡沉吟了一下，说：“我喝多了。我也没想到欣然会把我带去她家。” 　　“所以，你昨天晚上是和赵欣然在一起？为什么要找她喝酒？” 　　“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为什么要找她？！” 　　“我今天不想跟你吵。”莫菡推开她走向衣帽间。 　　看着渐渐远离自己的背影，季浅凝突然间觉得很累，握紧双拳，颤抖地说出那五个字：“我们离婚吧。” 　　…… 　　季浅凝莫名其妙被拖入前的世回忆中，又莫名其妙被拉出来，抽离时脑子一片空白。 　　她倏地睁开眼睛。 　　“你终于醒了！”顾心美蹲在她床边，一脸担心道：“你一直在说梦话，吓到我了。” 　　“我说梦话了？”季浅凝还没完全回过神。 　　“嗯。”顾心美点头，“说了好多啊，不过一句都听不清。” 　　听不清就好。 　　季浅凝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问：“几点了？” 　　“一点多。” 　　“睡吧。” 　　第二天依旧是天蒙蒙亮就起床，到了片场，季浅凝没有马上动身去化妆，而是直接去找赵成林：“赵导。” 　　赵成林正在指挥摄像老师调机位，转身看到了她，被吓一跳：“你的脸怎么这样了？！” 　　出门前季浅凝做了些手脚，把被打的右边脸化得又红又紫，两边脸肉眼可见不对称，看着特别唬人。她嘴巴小小张开一条缝，表情痛苦地说：“我今天可能没办法演了。” 　　想到这是赵欣然的佳作，赵成林不好责怪她，大手一挥，说：“今天不给你安排戏了，你快去医院看看。” 　　季浅凝鞠了个躬：“谢谢赵导。” 　　不过她没有听赵成林的马上去医院，拉着顾心美在片场到处逛。先是去化妆间逛一圈，接着去探赵欣然的班。 　　很快，剧组一半的人都知道季浅凝因为脸肿今天不能拍戏的事。 　　不明情况的人问：“为什么会脸肿啊，是不是过敏？” 　　了解情况的人答：“嗐，昨天有一场打耳光的戏，被赵欣然失手打到的。” 　　“失手也不用这么大力气吧？这到底是拍戏还是……” 　　“谁知道呢。人家是关系户，咱也不敢问，咱也不敢说。” 　　赵欣然刚来到片场，就听到有人议论她昨天“失手”打了季浅凝，害得季浅凝脸肿没办法拍戏的事。 　　看到季浅凝顶着一张色彩斑斓的脸在片场到处晃，她气得脸都歪了：“这个贱人一定是故意的！” 　　助理缩着脖子不敢接茬。 　　季浅凝在剧组晃了一个上午，看传播效果差不多了，拍怕屁股，叫顾心美离开。 　　顾心美跟她咬耳朵：“现在整个剧组的人都在议论赵欣然是故意针对你，都说她嚣张跋扈。哼，总算出了这口恶气。” 　　季浅凝失笑：“你以为这样就算出气了？” 　　“呃，难道你还有什么更狠的招？” 　　季浅凝笑而不语。 　　顾心美也识趣没有追问。 　　她们车子行驶在路上，恰好一辆银白色的车子逆行而来。 　　季浅凝好像看到了某个熟悉的身影，想要仔细辨认，被一辆黑色私家车冲上来挡住了视线。 　　“你在看什么？”顾心美注意到她倾身的动作问。 　　季浅凝目光收回，淡淡道：“没什么。” 　　应该是眼花了。 　　银白色小车在影视城外面找到车位停下，一个高挑的身影从车上走下来，正是莫菡。 　　莫菡不知道《庭院深深》剧组在哪个片场，给陈琳打电话。 　　陈琳听她到了，说要出来接她。 　　莫菡忙问：“季浅凝现在在片场吗？” 　　“你说小季啊。”陈琳说：“本来今天有她的三场戏，不过她受伤了，导演放她一天假。” 　　莫菡心口一紧：“受伤？” 第27章 　　季浅凝让顾心美买了消肿的药膏。 　　两个人回到酒店, 第一件事，就是先把右边脸上那些故意弄上去青的紫的红的颜料一样的东西卸掉。 　　“这个力道可以吗？会不会疼？”顾心美用沾了卸妆水的棉片轻轻压在她脸上。 　　疼还是疼的，只不过跟昨天比起来痛感少了很多。 　　季浅凝昨天晚上故意不处理, 没想到第二天醒来肿竟然消了不少，她又不可能下狠心打自己, 只好让顾心美在她脸上化特效。 　　看到顾心美生怕把她碰坏小心翼翼的样子, 季浅凝忍俊不禁道：“没那么娇贵, 快弄吧。” 　　顾心美这才放开手脚, 边帮她卸妆边自豪地说：“幸亏我之前是学化妆的，总算能帮到你了。” 　　这小姑娘还在为昨天不能帮她出头的事耿耿于怀，真是个善良可爱的人。 　　“我化得好吧？都没有穿帮。” 　　“非常好。”季浅凝不吝惜地赞扬她：“以后我的妆就由你负责了, 我再给你额外奖金。” 　　“哇——” 　　“叮咚叮咚——” 　　顾心美“哇”声就这样被门铃打断了，她放下手里的棉片：“我去看看。” 　　“嗯。” 　　这一层住的都是剧组的人，这个点来敲门的, 要么是其他演员, 要么是酒店人员。顾心美没看猫眼，直接打开。 　　来人戴着墨镜和口罩，看不出五官，从身形只能看出是个女的。顾心美狐疑：“请问你是……？” 　　女人摘下脸上的伪装物, 冲她微微一笑：“你好，我是莫菡。” 　　8月份的时候，顾心美才和朋友一起去电影院看过《迷雾》，莫菡就是里面的女一号。她当然认得这张脸，只是觉得不可思议：“莫莫莫莫菡！” 　　莫菡好像没有出演《庭院深深》吧,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是为什么要来敲她们的房门？ 　　顾心美有太多疑问，一时理不清，又是激动又是紧张：“你你你你……” 　　“你就是顾心美吧。”莫菡看她结巴得厉害，把话抢过来，直截了当地说：“我找浅凝。” 　　“哦，你找浅凝……你找浅凝！”顾心美第一次见这么大的明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她忘了要先去跟季浅凝通报一声，侧身让莫菡进来：“请进请进。” 　　季浅凝在听到顾心美一惊一乍喊出莫菡名字时，就坐不住了，她想阻止已经来不及，眼睁睁看着顾心美带莫菡进来。 　　沉浸在“我的天啊金马影后居然认识我家艺人”震撼中的顾心美，还没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美滋滋地说：“浅凝，你看是谁来了？” 　　中间隔着一个人，季浅凝与莫菡目光撞在一起。 　　原来刚才不是看花眼。 　　季浅凝不去想莫菡为什么会来影视城，又是为什么来找她，为什么知道她房间号……此时此刻，她内心异常平静，平静得像是看不到那个人的存在，转过身，又坐回化妆台前，对顾心美说：“还没弄好，继续。” 　　“……啊？”顾心美被她的反应弄懵了，视线在两个人之间逡巡，表情很为难。 　　“她叫你。”最后是莫菡打破僵局。 　　顾心美想不通，她们两个之前不是一起拍过电影吗？为什么自家艺人态度这么冷淡？ 　　不会是季浅凝和莫菡也有什么过节吧？！ 　　想到这种可能，顾心美心情忐忑起来，也顾不得给莫菡找地方坐了，屁颠颠回到季浅凝身边，继续卸妆。 　　季浅凝闭着眼任由她摆弄，什么话也不说。 　　莫菡直挺挺站在房间里，专注看着她们这边，也是什么都不说。 　　明明是这两个人的事，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顾心美却感觉自己才是最折磨的那个。 　　她用最快的速度帮季浅凝卸好妆，捏着棉片，像个做错事等待批评的幼儿园学生，低着头默默站在一边。 　　季浅凝泰然自若地进洗手间去洗脸。 　　顾心美：“……”怎么办啊？ 　　她把扯烂的棉片团成一团，鼓起勇气，看向莫菡：“莫……菡姐，您找浅凝有什么事啊？” 　　莫菡看着洞开的洗手间的门，心不在焉地说：“很重要的事。” 　　顾心美：“……”那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啊？ 　　想到昨天赵欣然真扇季浅凝耳光的事，顾心美警惕起来，挪动脚步挡在洗手间和莫菡中间。 　　莫菡突然往前走了一步。 　　顾心美心里警铃大作，挺起胸膛就要迎上去，却被人抓住肩膀。她回头，看到已经洗好脸的季浅凝，欲言又止。 　　季浅凝抢先一步说：“你先出去。” 　　“我吗？”顾心美不确定地指自己。 　　“嗯。” 　　“哦……”顾心美带着一头的问号走出去，并帮她们关好门。 　　季浅凝目不斜视走到化妆台前，用面巾纸擦干净脸上的水，这才看向一直被冷落的莫菡，语气出奇平静：“找我干嘛？” 　　莫菡欲上前。 　　“别动。”季浅凝喝住她，“就站在那个地方。说吧。” 　　两个人之间隔了差不多三米，这个距离，足够让莫菡看清她脸上的情况，沉声：“我都知道了。” 　　季浅凝背靠着化妆台，抱着胳膊，像看陌生人一样看她，不疾不徐：“知道什么？” 　　“欣然她打了你。”莫菡一个字一个字说得很缓慢。 　　季浅凝并不关心她是从哪里知道的消息：“所以呢？” 　　“为什么？” 　　“是她的动的手，你来问我为什么？”季浅凝“噗嗤”笑出声，只是那笑容不达眼底，更像是嘲讽，“怎么，难不成你以为是我犯贱招惹了她，我被打是活该？” 　　莫菡忙说：“我怎么可能这么想你。” 　　“那你什么意思，想来看我被打得多惨，看我笑话吗？”季浅凝像是被点了引线的地雷，瞬间炸开，“你现在看到了，可以滚了。” 　　莫菡不但没滚，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来一把将她抱住。 　　季浅凝怪叫起来：“放开！我让你滚啊听到没有！” 　　莫菡反将她抱得更紧。 　　季浅凝挣扎了几下愣是没用，气血上涌，头脑一热，扬起手狠狠甩出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空气仿佛凝固了。 　　两个人同时僵住。 　　季浅凝最先反应过来，趁莫菡松懈推开她，后退时腰撞到了化妆台，一瓶卸妆油咕噜噜掉下来。 　　卸妆油砸在木制地板上，“咚”的一声，打破沉寂。 　　莫菡被打偏的头慢动作摆正，以一种复杂难懂的眼神看着她，嘴唇微动，哑声：“疼吗？” 　　季浅凝：“……” 　　莫菡目光深沉，又问了一遍：“她打你的时候，是不是很疼？” 　　“……”季浅凝别开头不看她，“你走吧。” 　　“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她打你？”莫菡看着她冷漠的侧脸，“上次被余亮打到你不说，这次也不说，你就这么能忍？” 　　“忍？”季浅凝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转身面对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尖酸道：“我恨不得撕烂她那张脸，让她跪在我脚下喊爸爸！” 　　“……” 　　“可是我能吗？我一个没有背景的小演员，要是公然跟她对着干，她让导演把我的戏剪掉了怎么办？你根本不知道，能出演一个角色对我来说有多重要！呵，你当然不可能知道，金马影后，年轻实力派，剧本都是主动找上门的。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腰不疼，脸很疼的莫菡说：“你还有我。我可以当你的背景，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季浅凝万万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震惊之余，怒火中烧：“你是在可怜我？” 　　“不，我只是……” 　　“好了。”季浅凝并不想听她解释，不带一丝感情地说：“莫菡，我们不是一路人，所以我们永远不可能。你要是再听不懂，回去干脆把耳朵割了吧。” 　　“割了我们有可能吗？” 　　“……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季浅凝怒极，想踹她，又觉得失礼，将她往门外推。 　　莫菡顺势抓住她的手，凝眉：“你还是没告诉我原因。” 　　真特么执着…… 　　季浅凝彻底服了，深呼吸调整情绪，说：“那我就明明白白告诉你，她打我都是因为你。” 　　“……因为我？”莫菡一脸茫然。 　　脑子里突然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季浅凝心里有了主意，凉薄一笑，说：“赵欣然喜欢你。” 　　“……你说什么？” 　　莫菡脸上的错愕一点也不像是装的，季浅凝心底不禁唏嘘，讥讽道：“你果然不知道。就你这种低情商，也难怪……” 　　“不可能。”莫菡脸上的错愕换成了别的情绪，斩钉截铁地说：“你在骗我。” 　　“我为什么要骗你？” 　　“为了让我知难而退。你想都别想。” 　　“……”季浅凝确实是这个打算，被拆穿了也不慌，“那天我在你家，你妈和赵欣然来了。赵欣然猜到躲在房间里的人是我，在我去参加《庭院深深》视镜时，我们碰到了。她警告我，威胁我，说我配不上你，让我离你远点。” 　　莫菡皱眉：“欣然怎么会知道是你？” 　　这不是重点。 　　季浅凝兀自又说：“你装喝醉跑去找我那次，被赵欣然知道了，她很生气，在我来片场当天，她又跑来警告威胁我。我顶了她几句，她可能怀恨在心，所以借着拍戏扇我耳光。” 　　这次莫菡没有问她赵欣然为什么会知道，表情凝重，似在沉思。 　　季浅凝一鼓作气：“我觉得赵欣然不仅仅是喜欢你了，她应该很爱你，爱得变态。任何试图接近你的女人，都会成为她的眼中钉，她可以想出各种手段去对付。比如我，这次她当众打我耳光，下次会是什么？会不会找人黑我？或者找人打我？泼我硫酸毁我容？买凶杀我？” 　　她说得面不改色，莫菡却听得很不舒服，眉头越拧越紧，郑重道：“我绝不会让她这么对你。” 　　“这不是你让不让的问题。如果她有心害我，你以为你防得住？”季浅凝不想跟她争论这个问题，只想当机立断，“我胆子很小，也没你有本事。为了我人身安全，请你以后不要再找我了，找我就是害我。” 　　莫菡哑然一瞬，说：“你不相信我。” 　　“我当然不相信你，我只相信我自己。”季浅凝说：“跟你在一起，我没有感到任何安全感，一点也不觉得开心。所以，何必呢？” 　　一直到莫菡离开房间，季浅凝也没有为自己刚才失手打了她的事道歉。 　　这一次，应该是结束了吧？ 　　这家酒店隔音效果太好了，守在门外的顾心美听不到里面的动静，她十分好奇，可是想到之前季浅凝暗示过不喜欢被打听隐私，只好把话憋在心里。 　　季浅凝很感激这个新助理的聪慧和贴心，如果对方真要问，她势必又要编一些谎话。她现在真的没有力气再去应付这些，身心说不出的疲惫。 　　离开酒店后，莫菡开车返回影视城，满脑子都是季浅凝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为什么不信任？ 　　为什么没有安全感？ 　　为什么不开心？ 　　这三个问题就像三条细细的钢丝，从三个方向不断拉扯她的心脏，鲜血淋漓。 　　“嘀——” 　　莫菡被尖锐的鸣笛声拉回心神，看着前方车子缓缓行驶，才反应过来是红灯变绿了。 　　几分钟后，她与陈琳碰面。 　　“见到小季了吗？”陈琳问。 　　“嗯。”莫菡又戴上了墨镜和口罩，“赵欣然现在在拍戏？” 　　“在的，她是女二号，戏份挺多。”陈琳好奇道：“你也认识她？” 　　莫菡淡淡道：“从小一起长大的。” 　　“原来是发小啊！那你们关系一定很好。” 　　莫菡不置可否，说：“能不能麻烦你带我去找她？” 　　“不麻烦不麻烦。”陈琳殷勤地为她带路。 　　莫菡先是见到了赵成林：“赵叔。” 　　“你怎么来了？”赵成林看到她很是意外，“懂了，是来探欣然的班吧？” 　　莫菡笑笑不解释。 　　赵成林当她是默认，扬声冲在那边和其他“妃嫔”打闹的赵欣然喊：“欣然，过来一下。” 　　赵欣然不明所以，等靠近了，看清站在赵成林身后的人，“啊”地尖叫起来，张开双臂扑过来。 　　莫菡眼明手快避开她的触碰，没有墨镜掩盖的眼神冷得像冰刀。 　　赵欣然扑了个空，还没来得及懊恼，被她的眼神吓到，嗫嚅着：“阿菡，你……” 　　“穿着戏服就别抱了。”莫菡说。 　　穿着戏服就不能抱吗？赵欣然想不通是为什么，不过她也懒得去想，看到莫菡她欣喜如狂：“你是专门来看我的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妆容的原因，莫菡看着赵欣然粉扑扑的脸蛋，一副娇羞兴奋的样子，联想到季浅凝在酒店里跟她说的那些话，眼眸变了变，说：“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赵欣然没有深想“看”和“找”有什么细微区别，她挽着莫菡一条胳膊说：“你来得不是时候，我今天戏好多，可能要拍到晚上。” 　　莫菡不着痕迹地把她的手拿开，声音无波无澜：“不急，我等你。” 　　就因为这个“等”字，赵欣然差一点当场疯掉。 　　关于莫菡来探赵欣然班的消息很快传开。 　　莫菡总是和导演坐在监视器后面，别人没办法找她搭讪，而且听说她高冷也不敢，就找赵欣然：“原来你和莫菡认识啊。” 　　进组以来，这是赵欣然最春风得意的一天，跟吃了蜜似的，甜腻腻地说：“我们从小就认识。” 　　众人了然。 　　有个人问：“既然你和莫菡从小认识，那她开通微博怎么没关注你啊？” 　　赵欣然脸色一僵。 　　另一个人说：“前天的热搜我看了一下，莫菡好像关注了季浅凝？不过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又取关了。” 　　“对对对，我也看到了，应该是手滑吧。不过很奇怪，莫菡现在关注人数还是零。” 　　热搜这件事赵欣然是知道的，不然昨天也不会盛怒之下当众打季浅凝耳光。 　　后来知道莫菡取关了季浅凝，她开心得无以言表，主动关注莫菡，可是莫菡到现在还没回关……偏偏这帮人提起，是想让她难堪吗？ 　　赵欣然很快给自己找好了台阶，笑笑说：“阿菡她不喜欢用微博的，可能开通以后就没登陆过吧，她的主页都没有内容。” 　　其他人觉得这个理由说得通，便不再问了。 　　赵欣然想去找莫菡提醒她回关自己，找了一圈没找到人，忙给她打电话：“你走了吗？” 　　莫菡说：“无聊，我回酒店了。” 　　“看我拍戏很无聊吗？” 　　“烂，没眼看。” 　　“……”赵欣然深受打击，撇撇嘴说：“那等我下戏了去找你？” 　　莫菡没有回答。 　　赵欣然等了一会儿，才发现是被挂断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莫菡今天情绪怪怪的。 　　不过莫菡性格从小就古怪，赵欣然也没有想太多。 　　赵欣然等不及想见莫菡，磨着赵成林把她后面几场戏推后。 　　赵成林瞪了她一眼，怒其不争地说：“就你这种不敬业的态度，难怪整个剧组的人都在背后对你指指点点！” 　　赵欣然不以为意：“随便他们怎么说，我不在乎。” 　　“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赵成林有点后悔让她演女二了。 　　赵欣然只好撒娇卖萌：“哎呀大伯，就一次好不好嘛？” 　　“……走走走，别耽误我做事。” 　　“谢谢大伯，爱你哟~” 　　赵欣然回到酒店马上回房间换衣服化妆，怀着堪比杀青还要开心的心情，独自敲开莫菡刚刚入住的酒店房间。 　　她把自己打扮得像是要和心爱的人去约会，故作矜持：“阿菡，我来了。你等很久了吧？” 　　“啪——” 　　迎接她的是重重一耳光。 　　…… 　　季浅凝脸上的肿差不多已经消除，明天又要开工了。 　　她白天补了一觉，到了晚上还不是很困，但诡异的是，当她脑袋碰到枕头，又一次被拽入黑暗中。 　　莫菡一只脚已经踏进衣帽间，闻言转过身：“你说什么？” 　　季浅凝后背无力地靠着墙，闭上眼睛，说：“我们离婚。” 　　莫菡猛地冲过来，两只手抓住她脆弱的肩膀：“你又发什么神经？！” 　　季浅凝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眼底的怯弱，双目紧闭，说：“这种日子，我真的受够了。” 　　“看着我说话。” 　　“……” 　　“我让你看着我！” 　　季浅凝被她抓得有些疼，不得不睁开眼睛。 　　看到她眼底的泪光，莫菡愣了愣，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吼你。” 　　季浅凝仰着头不让眼泪掉下来，喉咙一哽，说：“莫菡，算了吧。” 　　“什么就算了？”莫菡着急道：“如果你是因为我夜不归宿，我可以解释。我本来是要回别墅的，走到一半欣然给我打电话，说有事找我，然后我就去了。她看出来我心情不好，陪我喝了几杯……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喝醉了。等我醒来，发现我在她家。我没想骗你，只是觉得很累，不想说话。” 　　“是吗？”季浅凝似笑非笑，“你也觉得跟我在一起生活很累吗？” 　　“……我这段时间确实很累。所以我觉得，我们都应该冷静冷静。” 　　季浅凝缓缓摇头，苦涩道：“不用了。” 　　“你什么意思？你又想无理取闹是不是？” 　　“前面几次是无理取闹，这一次是认真的。”季浅凝还是克制不住哭了，透过朦胧泪眼，已经看不清对面人的表情，边哭边说：“跟你在一起压力太大了，所有人都认为是我赖着你缠着你，说我不要脸。这十年来，我活得真他妈憋屈，我……真的受够了。” 　　“我放你自由，你也饶过我吧。” 　　…… 　　记忆到这里断掉。 　　季浅凝猛地惊醒，睁眼时一片漆黑。 　　隔壁床传来悠长的呼吸声，顾心美睡得很沉。想来这次她应该没有说什么梦话。 　　季浅凝悄悄翻了个身，脸颊碰到枕头，触感一片冰凉。 　　她摸了摸那湿漉漉的枕头，又摸了摸脸，后知后觉是流眼泪了。 　　她忘了顾心美还在旁边，扬手给自己没有受伤的左脸一个巴掌，暗暗骂道：哭什么，能不能有点出息？ 第28章 　　“啊啊啊啊贱人, 该死的贱人——” 　　助理睡到半夜，被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吵醒，忙打开床头灯, 鞋子都顾不上穿，急急忙忙推开套间主卧室的门。 　　“怎么了怎……”一个东西迎面飞来, 助理下意识伸手去挡, 那东西掉在地上。 　　床上的人披头散发像个女鬼, 熬好的双眼怨毒地看着她, 嘶声吼道：“滚出去！” 　　“……”助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犹豫着捡起砸在脚面上的枕头，惴惴地说：“欣、欣然, 你是做噩梦了吗？” 　　赵欣然恶狠狠地说：“谁让你进来的？” 　　“我……”算了算了，这大小姐实在不好伺候，还是溜吧。 　　助理拍了拍枕头上不存在的灰尘, 小心翼翼把枕头放回床上, 拔腿要跑。 　　蓦地，听到赵欣然阴阳怪气地说：“连你也敢跟我摆脸色了是不是？！” 　　“……我没有啊！”助理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又是无措又是委屈，小声嘀咕：“明明是你让我滚的。” 　　赵欣然抓起另一个枕头砸向她, 没砸中，气得捶床，大喊大叫。 　　“嘘——”助理想捂住她的嘴，又不敢，着急道：“姑奶奶求求你别喊了, 再喊整栋楼都要听到了。” 　　“听到又怎样？我还怕他们说吗？！” 　　“可是你这样会吵到别人啊。”虽然不想被骂，可是本着一个助理的职责，助理还是不怕死地说：“这层住的都是咱们剧组的人，明天大家又得一大早起来拍戏，要是休息不够的话，影响拍摄，赵导他会骂人的吧。” 　　为了防止某人再发疯扔东西，助理说完这番话，抱着两个枕头往后退了几步。 　　赵欣然注意到她的动作，又想发飙，突然想到一件事：“我大伯回来了吗？” 　　“不知道啊。”助理说：“应该不回吧，赵导很敬业的，听说从开拍到现在，他都是睡在片场。” 　　“走，去片场。” 　　助理一愣：“现在才一点啊。又没有你的夜戏，去片场干什么？” 　　“我让你去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 　　“……” 　　凌晨一点多，行色匆匆的两个人来到酒店地下停车场，下面安静得连个鬼影也没有。 　　穿行在一排排车辆间，睡眠严重不足的助理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突然目光捕捉到一辆车子，手指一比，说：“欣然你看，那不是菡姐的车吗？原来她还没走啊。” 　　“不要跟我提这个名字！”赵欣然突然怒喝。 　　助理吓得险些扔了车钥匙，惊疑不定地看着脸色极差的自家艺人：“你是不是和……” 　　她想问她们是不是吵架了，可是赵欣然的脸色和眼神实在骇人，只好把话咽回去。 　　赵欣然一把抢过她手里的车钥匙，找到自己的车，解了锁，钻进驾驶座。 　　白色SUV从眼前疾驰而过，来不及上车的助理喊道：“欣然你等等我啊！” 　　赵欣然置若罔闻，转眼的工夫就开出了停车场。 　　她一路横冲直撞，撞倒了入口的一个盆栽。保安喊她，大概是想让她赔钱。她装作没听到，猛踩油门，车子如离弦之箭飞出去。 　　她好恨啊！ 　　如果刚才那个盆栽是那个贱女人就好了，一脚油门把她撞飞，就算撞不死，也能把她撞得半身不遂，看她以后还怎么勾引阿菡！ 　　想到莫菡，赵欣然面部和内心同时扭曲了。 　　她现在仍是感觉右边脸火辣辣的，莫菡那一巴掌，不仅是打在她脸上，也深深伤害了她的心。 　　几个小时前。 　　赵欣然敲开莫菡房间的门，才说了一句话，便被莫菡狠狠扇了一巴掌。 　　那一巴掌直接把她打懵了，她难以置信看着莫菡：“你干什么？” 　　莫菡的面容冷得像是地底阎罗，声音不带丝毫温度：“先问问你都干过什么。” 　　赵欣然心里一突，很快想到某种可能：“是因为季浅凝？” 　　莫菡只是冷冷看着她，用沉默代替回答。 　　赵欣然眼中的震惊瞬间被妒火取代，也不捂脸了，拔高声音说：“你居然为了那个贱人打我？！你是不是疯了！” 　　莫菡忍住想要再次扇她耳光的冲动，凉飕飕地说：“你现在就很像一个疯子。” 　　赵欣然已经顾不得矜持，梗着脖子，咬牙切齿地说：“没错！我就是看她不顺眼。她勾引你，想借着你上位，这么不要脸的一个贱人，她活该被打！我帮你教训她，你居然反过来打我？” 　　莫菡目光一凛：“谁告诉你浅凝想借我上位？” 　　“是她亲口承认的……她根本不喜欢你，她就是在利用你！你都被人耍了，你居然还维护她！”赵欣然激动抓住她肩膀。 　　“我想你搞错了。”莫菡将她铁钳一样的手慢慢掰开，“不是她勾引我，想利用我。是我在追她，死皮赖脸缠着她不放。” 　　“……”赵欣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莫菡是何等高冷孤傲的一个人，对她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都没有过任何亲密举动，怎么可能主动追求别人？？？ 　　就因为莫菡太特别，赵欣然才如此痴迷。 　　她一度以为，像莫菡这样凉薄冷情的人，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任何人。所以她谨慎地藏着自己的秘密，打着闺蜜和发小的名号，一点点接近这朵高岭之花。 　　她不敢奢望哪一天能亲手摘下，只要能一直留在莫菡身边，做莫菡唯一的朋友，当最特别的那一个，这就足够了。 　　直到那天，听到卓然说，莫菡对一个叫季浅凝的女人格外上心，赵欣然才知道，原来莫菡也是有感情的。 　　而且，莫菡跟她一样喜欢女人！ 　　开始的时候，赵欣然以为季浅凝只是一个意外，莫菡不可能看上那样一个小演员。可是接下来发生的几件事，让她不得不重新审视季浅凝。 　　她绝不允许任何女人以感情的名义接近莫菡。 　　故意让大伯把打脸那场戏提前，借着拍戏真打了季浅凝，赵欣然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明白，跟她作对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她觉得莫菡一定是被这个季浅凝这个狐狸精用某种手段迷惑了，一定是季浅凝主动勾引。 　　莫菡却说是自己主动追求，还死缠烂打？？？ 　　她绝不相信！ 　　莫菡一定是被那个女人灌了什么迷魂汤。 　　看来昨天的教训还是太轻了。 　　恶毒的本性被激发，赵欣然打定主意，转身要走。 　　莫菡拦住她道：“我警告你，不许再动她。” 　　赵欣然彻底失去理智，狞笑道：“就算我不动她，你以为就没有人奈何得了她？” 　　莫菡也笑了，只不过是笑里藏着冰刀，不紧不慢地说：“如果是想去找你大伯删掉季浅凝的戏份，我劝你还是省省吧。” 　　“……为什么？”赵成林是总导演，是她大伯，在赵欣然来看，要踢掉一个小配角简直是轻而易举。 　　“你靠赵导关系进组这件事剧组的人都知道，你演技烂所有人有目共睹，别人怎么议论你和赵导，不用我说你自己清楚。”莫菡说：“现在整个剧组都说你打季浅凝是为了泄私愤，说你仗着赵导撑腰，嚣张跋扈，欺负小演员。赵导这个人极好面子，你一次次让他难堪，他原谅了你，你以为这样，他就会无条件满足你各种无理要求？” 　　“总导演在选角方面确实有一定的决策权。不过我要提醒你，这部剧华创影视投资了一部分。季浅凝现在是华创的艺人，任何人想换掉她，那也得金主爸爸先点头。” 　　华创是投资人之一，赵欣然是知道的，不然女一就是她而不是陆清欢了。可是她完全不知道季浅凝签了华创！ 　　莫菡一定是在吓唬她。 　　她不相信奈何不了那个贱人，她要去找大伯。 　　赵欣然到了片场，找到赵成林让他换掉季浅凝。 　　却遭到赵成林严厉斥责：“季浅凝是华创的艺人，我哪有资格换掉她！你那次故意打她，别以为我不知道，以后给我消停点，再惹事换掉的人就是你。” 　　赵欣然目瞪口呆：“为什么要换我？” 　　“昨天下午投资方有人来探班，看了回放说你演技不行，想换人。要不是我说你拍了三分之一，换掉成本太高，哪里还轮得到你演女二！” 　　“……”赵欣然哑口无言。 　　“哎——” 　　一大早就听到顾心美边收拾东西边叹气，季浅凝揶揄道：“你是没睡好，还是觉得起太早很累？” 　　“没有啦。”顾心美指着剧本上某一页说：“今天又有你和赵欣然单独的对手戏，我是担心。” 　　“担心我被欺负？” 　　“嗯。” 　　季浅凝摸摸她的头，说：“那你今天要睁大眼睛好好看看。” 　　顾心美握拳：“我一定看仔细了，她要是再想欺负你，我就第一个冲上去！” 　　季浅凝都快被她笑死了。 　　和赵欣然那张对手戏是夜戏，只能留到晚上拍。 　　内容大概是：皇上带着众妃嫔出宫避暑，婉嫔感染风寒不便出行，留在宫中协助容贵妃协理后宫。那几天恰逢还没晋升的嘉贵人临盆，容贵妃带着婉嫔去看望。 　　对于没有认真学过表演的赵欣然来说，这场生产的戏太难了。 　　赵成林给她讲戏她频频走神，指着片场里那两个衣着格格不入的陌生面孔问：“大伯，他们是谁啊？” 　　“最大的金主爸爸派来的人！”赵成林压低声音说：“他们还是怕你演不了女二这个角色，所以想看看你现场表现。你今天给我好好演，演不好你就完了！” 　　“……”赵欣然好想哭，眼波流转，看到旁边埋头读剧本的季浅凝时，眼底闪过一道凶狠的光。 　　季浅凝突然抬起头，两个人目光交汇，自信满满地笑了起来。 　　赵欣然：“……”为什么感觉受到了某种挑衅？ 　　“《庭院深深》第341场一镜五次。” 　　“好痛啊——我不生了，不生了！” 　　“贵人您一定要坚持住啊！深呼吸，用力……对对对就是这样。” 　　“啊——” 　　厅外等候的容贵妃掏了掏耳朵，一脸嫌弃地说：“这嘉贵人生个孩子怎么跟杀猪似的？听着怪渗人的。” 　　婉嫔温婉地说：“回贵妃，嫔妾的娘常说，女人生孩子好比过鬼门关，想必此刻嘉贵人是很辛苦的，要是有个好歹，说不定……” 　　她话未说尽，容贵妃却听懂了潜台词，阴毒地笑了一声，说：“过不了就死了呗。” 　　“嘘——”婉嫔神色微变，惶恐道：“贵妃娘娘，这种话不能乱说。” 　　“怕什么，这里又没别人。”容贵妃眉眼一瞟，说：“你自个儿心里不也是这么想的吗？装什么装。” 　　“……”婉嫔一向谨言慎行，她不敢乱接茬，眼睫毛颤了颤，垂眸掩盖住情绪，半蹲作揖，说：“贵妃娘娘，嘉贵人应该很需要人陪，嫔妾想进去看看。” 　　“去吧去吧。”容贵妃摆摆手。 　　婉嫔掀开门帘走进去。 　　“啊——” 　　杀猪般的哀嚎钻入耳中，震得婉嫔耳膜生疼，她捂住耳朵。 　　床榻上被折磨得痛不欲生的人看到了她，弱弱地朝她伸出手，气若游丝：“婉嫔……婉嫔姐姐，你来了……快救救我，我受不了了，我要死了，好痛啊——” 　　婉嫔压下心底异样的情绪，装作一副很担心的样子，疾步上前，抓住她汗湿的手，温声说：“妹妹别怕，有我在。” 　　“啊——”嘉贵人痛得又是一声大叫，身体突然剧烈扭动起来，边哭边嚎：“我好难受……为什么皇上不回来看我？我不要生了……不生了！” 　　产婆看她扭动厉害，忙道：“孩子胎位不正，不能乱动啊嘉贵人！婉嫔娘娘，能不能劳烦您帮忙扶着嘉贵人？” 　　让主子帮忙，这其实是不妥的。不过生产危急顾不得许多，婉嫔依言从背后托着嘉贵人，两只手紧紧抓着她胳膊不让她乱动。 　　“啊！！！”嘉贵人发出比之前更为惨烈的尖叫，两眼翻白，冷汗和眼泪唰地流下来。 　　一段漫长的哀嚎之后—— 　　“恭喜嘉贵人，是位阿哥！” 　　…… 　　“咔。”赵成林看了一遍回放，站起来对众人说：“过了。” 　　闻言，季浅凝马上把赖在自己怀里半死不活的赵欣然推开。 　　赵欣然脸上泪痕未干，转过身死死瞪着她，敢怒不敢言：“你！” 　　还有人在场，季浅凝不能太张扬，俯身，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得感谢我，要不是有我帮忙，这场戏你不知道还要NG多少次，骂都要被骂死了。” 　　说完，看也不看赵欣然的反应，抬头挺胸地走了。 　　助理见赵欣然半天不动，上来扶她。 　　“啊——”被碰到某个痛处的赵欣然尖叫起来，剜了她一眼，“不要碰我！” 　　助理：“……”又怎么了？ 　　听到不寻常动静的其他人纷纷看过来。 　　意识到自己失控，赵欣然表情一僵，把骂人的话放回肚子里，强颜欢笑道：“不用你，我自己可以起来。” 　　助理：“……哦。” 　　守在监视器后面的，除了导演，还有那两个金主派来的人。其中一个说：“今天这场赵欣然演得还不错，很逼真。” 　　赵成林讨好地笑道：“欣然很努力的，只不过昨天那场没有发挥好。” 　　那两个人相互看了对方一眼。之前那个人又说：“那就不用换了。” 　　赵成林长出了口气。 　　看到季浅凝出来了，顾心美屁颠颠迎上去，把拧开的矿泉水递给她。 　　季浅凝喝了一口润嗓，说：“走吧。” 　　远离了众人，顾心美迫不及待地说：“今天这场好顺，那个赵欣然怎么突然演技爆发了？” 　　季浅凝一哂，不屑道：“她哪有什么演技，不过是真实反映。” 　　“你说是，赵欣然以前生过孩子？” 　　“噗——”季浅凝刚含进嘴里的水全喷了出来，擦擦嘴边的水渍，哭笑不得，“你怎么这么可爱？” 　　“那是什么意思啊？”顾心美挠挠头。 　　季浅凝拧上瓶盖，不答反问：“今天看清楚了吗？” 　　“看清楚了，她没有机会对你下手。” 　　“我说的可不是这个。”季浅凝也不跟她卖关子了，示意她把耳朵凑过来，“拍的时候我抓住了她的胳膊，趁机器拍不到，狠狠拧了她的胳膊内侧。” 　　顾心美“嘶”了一声，抚了抚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说：“那个地方很疼的！” 　　季浅凝挑了挑眉，手指做了个掐拧的动作，说：“所以我用了最大力。” 　　“……我懂了！”顾心美恍然大悟：“赵欣然不是在演，她是真实疼哭的！” 　　季浅凝轻轻拍了拍她聪明的脑袋瓜，说：“这招叫做以牙还牙。” 　　这主意其实是季浅凝临时想到的。 　　赵成林是总导演，又是赵欣然的大伯，她想要在片场对赵欣然下手很困难。 　　等戏的时候，季浅凝隐隐约约听到有人说今天金主爸爸派了人过来，她心里才有了计较。 　　有金主爸爸在一旁看着，赵成林不敢偏袒赵欣然。赵欣然演技那么烂，为了给金主爸爸留下好印象，肯定不希望频繁NG，所以被她暗下黑手也不敢声张。 　　“你掐了几下？” 　　“她叫了几次就是几下。” 　　顾心美懊恼自己刚才没数，她十根手指蠢蠢欲动，笑得合不拢嘴：“反正听着就好爽。” 　　“还有更爽的。”季浅凝说：“姐今天请你吃小龙虾。” 　　“哇——”顾心美的最爱吃就是小龙虾，跳起来抱住季浅凝，“你真好！” 　　“天啊你怎么这么重，请你吃一只好了，不然要成猪了。” 　　“啊啊啊不可以这样！我没对象不怕胖，我要吃一斤！” 　　季浅凝笑着推开她，突然眼前人影一闪，她笑容尽数褪去。 　　顾心美注意到她表情变化，顺着她目光看过去，看到某个身影，脱口而出：“菡姐。” 　　莫菡冲她点点头，直直看向季浅凝，柔声：“拍完了？” 　　“……”季浅凝以为莫菡昨天就走了。她当没看见、没听见，拖着懵逼的顾心美离开。 　　顾心美回头，发现莫菡一动不动站在原地，执着地看着她们这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总觉得那高挑的身影显得有些落寞，眼神很幽深，怎么感觉像是要哭了？ 　　没注意看脚下，顾心美被一颗石头绊到，忙收回窥探的目光。 　　莫名其妙被拖着走了一段路，顾心美才想起来说：“刚才拍那场戏的时候，菡姐就站在我旁边，还问了我几个问题。” 　　季浅凝脚步一顿：“问你什么？” 　　“她问我，你昨天晚上有没有好好吃饭，问你几点睡的，睡得好不好。最后还问我，你平时和清欢姐是不是很亲密……我觉得好奇怪啊，她为什么要问这些？” 　　季浅凝跳过她的问题，问：“你怎么回答的？” 　　“就老实回答啊。”顾心美吐了吐舌头，“是不是这些也不能说啊？” 　　季浅凝又跳过她的问题，问：“关于清欢姐那个问题呢？” 　　“就说你们关系很好啊。”顾心美被她一次次逼问搞得有些不知措施，“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季浅凝沉吟片刻，说：“这次我就原谅你了。下次她要是再问你，你一个字也不要说，知道吗？” 　　“哦。”顾心美从善如流，想了一下，问：“你和菡姐关系不好吗？” 　　“我跟她……是仇人。懂了吗？” 　　顾心美倒吸了口气，重重点头，说：“懂了！” 　　小姑娘很上道，没有问是什么仇，季浅凝决定请她多吃一斤小龙虾。 　　两个人往停车的地方走去，半途碰到演员组的负责人陈琳。 　　陈琳笑眯眯地跟她打招呼：“小季今天收工了？” 　　季浅凝回她一个微笑，说：“是啊，准备去吃小龙虾。陈姐喜欢吃吗？喜欢的话我给你打包一份。” 　　“不用不用，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忙完。你们去吃吧。” 　　“那我们走了。” 　　“等一下。”陈琳拉住她，看了看周围没什么人，神神秘秘凑过来，“问你个问题。” 　　“你说。” 　　“菡姐，就是莫菡，她跟我她是你表姐，是真的吗？” 　　“……” 第29章 　　当莫菡告诉她是通过陈琳得知她进组的消息时, 季浅凝就很好奇莫菡是怎么和陈琳解释她们之间的关系, 只是碍于面子, 以及要对莫菡冷处理, 她一直憋着没问。 　　她怎么也没想到, 莫菡竟然说她们是表姐妹…… 　　神TM表姐, 这女人比她还会撒谎！ 　　对于自己凭空多了个表姐这件事, 季浅凝不想承认, 可是如果否认的话，只怕这里面的误会更深。 　　她心里暗暗骂莫菡这女人太狗，大脑快速运转，把问题踢过去：“你猜？” 　　陈琳觉得一定是。莫菡好歹是个金马影后，在影视圈内名气不小，而季浅凝不过是个演三流配角的小演员。要说是攀关系的话，应该是季浅凝攀着莫菡才对。既然是莫菡主动承认, 那还能有假？她不是怀疑, 只是单纯八卦。 　　季浅凝是莫菡的表妹，那就得好好巴结了。陈琳心念一动，说：“菡姐可关心你了, 听说你脸受伤马上问我你住哪个房间。你的脸没事了吧？” 　　果然又是陈琳通风报信。季浅凝不动声色地说：“已经没事了。谢谢陈姐关心。” 　　“我看了你演的几场戏，演得特别好，不愧是菡姐的表妹。” 　　“……”季浅凝只能收下这突如其来的彩虹屁, 谦虚道：“她演技比我好太多。” 　　陈琳知道她说的是事实，所以不敢吹太猛，见好就好, 说：“你们快去吃吧，我要去忙了。” 　　“拜拜。” 　　送走了陈琳，季浅凝并没能喘口气。 　　脑子混乱的顾心美紧接着问她：“你不是说和莫菡是仇人吗？怎么她变成你表姐了？” 　　平时谎话张口就来的季浅凝脑子突然卡了壳，她一时半会儿编不出什么合适的理由，眼眸微闪，说：“谁知道她在耍什么花招。” 　　“呀，她是不是故意这么说，好从陈姐那里套出你更多的消息？” 　　季浅凝太喜欢这个助理了，在心里默默给她点赞，装出一副沉重的样子，若有所思地说：“有可能。” 　　顾心美越想越后怕，说：“那她会不会像赵欣然一样搞你啊？” 　　继被姜幼娜误会是人渣之后，莫菡又被顾心美误会是个阴险狡诈之人……而这一切都是拜自己所赐。 　　季浅凝良心有那么一丁点儿痛，斟酌道：“莫菡她……应该不可能搞我。反正以后不管她问什么，你都不要说。” 　　“哦哦，我保证不说。” 　　季浅凝没想到第二天又在片场见到了莫菡。 　　那是一场户外戏：婉嫔和皇上在御花园边赏花边吟诗作对，两个人正浓情蜜意，突然一阵悠扬的琴声飘过来，把皇上的魂给勾去了。皇上撇下婉嫔急匆匆去寻找乐声，见到了进宫后一直被冷落的女主徐珞茵，对其一见倾心。婉嫔远远看着皇上和徐珞茵眉来眼去，心里失落又酸涩。 　　季浅凝是拍完才注意到莫菡的，那人就站在片场外，中间隔着机器和工作人员，一瞬不眨地看着她。 　　为什么还不走？季浅凝心里只有一个疑问。 　　“浅凝。”陆清欢过来找她，也发现了人群外那个瞩目的身影，“那不是莫菡吗？” 　　季浅凝可有可无“嗯”了一声。 　　“我听说她是专门来探赵欣然班的，没想到探了三天还没走。”陆清欢话锋一转：“你有跟她说过话吗？” 　　“……没有。”季浅凝睁眼说瞎话：“我跟赵欣然有仇你是知道的，既然她和赵欣然关系好，我又何必凑上去自讨没趣。” 　　“说的也是。”陆清欢不疑有他，挽住她胳膊说：“我们来对下剧本？” 　　“嗯。” 　　季浅凝刚转过身，莫菡视线被人挡住了。 　　赵欣然完全不知道莫菡又来了片场，还是是别人告诉她的，她火急火燎一路找过来，终于在这边找到了人。 　　她胸口剧烈起伏，尽量控制音量不让其他人听到：“你守在这里到底是什么意思？！怕我对她动手吗？！” 　　莫菡眼神无波地看着她，轻扯嘴角，说：“就算我不守着，在这个剧组里，你又能把她怎么样？” 　　赵欣然嘴唇动了动，想反驳，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大伯已经警告过她了，她确实不敢再对季浅凝怎么样。可她就是气不过莫菡对那个贱人那么在乎！ 　　心里那股妒火腾地熊熊燃烧起来，赵欣然错开身体，指着远处正在对戏的季浅凝、陆清欢、徐绍明三人，说：“我真是好奇，看到她和别人演亲热戏，你心里是什么感觉？” 　　莫菡置若罔闻，看都不看她。 　　赵欣然继续刺激她：“她对陆清欢，对她那个小助理都比对你好百倍千倍，你难道不觉得自己倒追的样子很掉价吗？” 　　莫寒眉心微动，很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说完了吗？” 　　赵欣然没想到她竟然无动于衷，愤愤地甩袖走了。 　　莫菡再次把目光投向远方。 　　虽然离得远，但还是能清楚看到季浅凝和另外两个人的互动。 　　私下对戏这么好玩吗？笑得这么开心。 　　看到季浅凝和男主演感情戏，莫菡只觉得别扭，但不至于吃醋。毕竟大家都是演员，基本的素养还是要有。看到季浅凝和其他人一团和气、打打闹闹，她心里才是真的不舒服。 　　季浅凝对她就不会这样。 　　手机叮叮咚咚响了起来，莫菡注意力被迫收回。 　　还有一场御花园的戏，十分钟的休息时间一到，导演喊所有人员就位。 　　季浅凝把剧本交给顾心美，下意识往某个方向看过去，发现莫菡已经不在那个位置了。 　　接下来的几天都没有再见到莫菡，季浅凝才后知后觉她是真的走了。 　　有时候等戏无聊，季浅凝拿出手机刷微博，好巧不巧看到某人的名字出现在热搜第五位——#莫菡经纪人#。 　　她想退出，手指却像是有自己的想法，微微一动点了进去。 　　然后就看到莫菡自己发的一条招募经纪人的微博。 　　季浅凝挺意外的。 　　前世她就没搞懂莫菡为什么辞掉卓然，这一世她还是搞不懂。 　　前世是她代替了卓然的位置，这一世不知道会是谁。 　　不过这些都跟她没有一毛钱关系。 　　梁宁来探班时，听说了季浅凝被赵欣然打脸的事，问她和赵欣然之间有什么矛盾：“是和拍戏有关，还是感情上的问题？” 　　“就是一些个人恩怨。”关系到莫菡，季浅凝不愿细说。 　　梁宁不太满意这个回答，不过也不逼她，只是叮嘱道：“这个圈子很复杂，你以后还是小心一点，不要轻易得罪人。” 　　“我记住了。”季浅凝从善如流地说。 　　打脸事件后，季浅凝反省过。虽然每一次都是赵欣然主动挑事，但如果不是自己回击太猛，把赵欣然气得够呛，对方也不会狗急跳墙。 　　话虽如此，如果时间倒退回去，她依旧是会那样回击。 　　前世隐忍了十年，她已经受够了。重生给了她无限的勇气，这一世季浅凝不想再当软包子。 　　拍了一个多月后，季浅凝杀青了。 　　和她同一天杀青的还有赵欣然。赵欣然抱着一大捧鲜花，耀武扬威地从她面前经过。 　　顾心美气得牙痒痒，小声嘟囔：“凭什么女二号有花你没有！赵导太过分了。” 　　季浅凝无所谓地说：“总导演那么忙，哪有时间管送花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只怕是有些工作人员为了巴结赵欣然，故意让我难堪。” 　　顾心美蔫了，说：“早知道我就提前去买花了。” 　　季浅凝笑笑说：“我有个关系最好的朋友，在我上部戏杀青的时候，就是她给我买的花。” 　　“你说的是娜娜吗？” 　　季浅凝点头。 　　知道她今天杀青，陆清欢拍完一场跑过来祝贺她，说：“先别回去，我晚上没戏，收工以后我们一起吃个饭。” 　　季浅凝眉眼一弯，说：“好。” 　　暂时告别了陆清欢，季浅凝带着顾心美头也不回地离开剧组，突然听到有人叫她。 　　“小季小季，你先别走。” 　　季浅凝闻声转过身，看到陈琳抱着一束鲜花朝她走过来，有些不解。 　　“恭喜杀青！”陈琳把花递给她。 　　以为剧组没有给她准备花的季浅凝一脸懵逼：“这是……给我的？” 　　“是啊，你表姐让我为你准备的。”陈琳说。 　　季浅凝：“……” 　　陈琳见她不接，把花塞给顾心美就去工作了。 　　顾心美仿佛抱的是个定时炸弹，一脸担心害怕：“这花里面不会藏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不知道。扔了吧。”季浅凝有时候挺佩服顾心美的脑洞，总是让她哭笑不得，又能帮她找好台阶。她眼睛眨也不眨地把花丢进垃圾桶。 　　晚上吃得很嗨，她们很晚才休息，两个人一觉睡到中午，之后慢吞吞开车离开影视城。 　　回到北市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 　　顾心美就住在附近，跟她一起吃了晚餐才离开。 　　姜幼娜在外地拍戏还没有回来，公寓里冷冷清清。季浅凝无所事事，把床单被罩丢进洗衣机，抱着个平板瘫在沙发上看剧。 　　她搜索找到了《迷雾》这部电影，发现VIP才能看，于是冲了一个月会员。 　　看到剧中男女主亲吻那段时，季浅凝按了快进。看到病房里莫菡抱住她的那段时，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了快进。 　　看完之后总结：赵乾和莫菡不愧是影帝影后，演技好得没法说。自己演技还是有些青涩，得加强锻炼。 　　拍戏那段时间太辛苦了，一天都没有好好休息过，季浅凝看到十点去洗澡，洗完敷面膜，敷完就睡了。 　　五楼某个房间熄灯后，楼下银白色小车里静坐的莫菡看了下时间：22点33分。 　　睡得还挺早。 　　她点开通讯录，找到安惠的号码打过去。 　　那边接得很快：“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呢？” 　　“嗯。”莫菡懒懒地趴在方向盘上，仰头看着那个黑漆漆的窗户，说：“她已经回来了，通知那个人明天开始上班。” 　　“好的，我去安排。” 　　莫菡挂断电话。 　　卓然因为泄露她隐私给赵欣然，被她辞退了。安惠现在是她的新经纪人。 　　安惠办事比卓然稳妥，听到她说要找职业保镖时十分诧异，但也没有过多追问。 　　莫菡把手机扔在一边，又看了眼时间。 　　夜已深，人都睡了，自己也应该回去了。可是她却不想动。 　　她一动不动趴在方向盘上，盯着那个窗户，透过那层窗帘，想看看房里面的摆设，看看床上躺着的人。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灯光骤然亮起的时候，莫菡以为是眼花了，身体瞬间绷直。 　　是起来上厕所吗？ 　　突然“哐”的一声巨响，吓到了莫菡，也吓到了小区里正在偷偷扒垃圾桶的野猫。 　　莫菡不确定声音是不是从季浅凝那个房间发出来的，只看到窗帘剧烈抖动起来，却又没有拉开。像是里面的人撞倒了什么东西，那东西又碰到了窗帘。 　　她忙拿起手机，快速找到那个号码拨过去。 　　“嘟嘟嘟”的忙音在夜里格外清晰，莫菡庆幸自己这次没有被拉黑，可是打通之后却迟迟没有人接。 　　不会真出事了吧？！ 　　莫菡拔了钥匙，开门下车。 　　“叮咚叮咚——” 　　季浅凝先是听到手机响了很久，因为没有及时接听自动挂断了。还没等她从洗手间出来，又听到有人按门铃。 　　这么晚了会是谁，顾心美吗？ 　　她肚子疼得不行，咬紧牙关，艰难地从马桶上站起来，颤颤巍巍出了洗手间，一步步挪到门后边。 　　她直不起腰来看猫眼，只能扶着墙壁，隔着门板问：“是谁？” 　　“是我。” 　　这声音很耳熟，但好像不是顾心美。 　　季浅凝痛得不行了，没有时间去思考太多，拧开那三道门锁。 　　门刚打开，外面的人如风一般冲进来。 　　季浅凝感觉这身形不像顾心美，扒开挡住视线的头发，抬头，看清楚来人，惊呼出声：“……怎么是你？！” 　　莫菡只见她脸色惨白，站都站不稳的样子，紧紧抱住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季浅凝很想把她推开，两只手软绵绵怎么都推不动，攀着她肩膀，忍着绞疼，问：“你来干嘛？” 　　莫菡低头看她，拧眉：“我不来你怎么办？” 第30章 　　季浅凝十分后悔自己大意了, 她以为来的是顾心美那只小白兔, 没想到却是只大尾巴狼。 　　她弱弱地说：“你不要碰我。” 　　莫菡作势要放开她。 　　没了支撑, 季浅凝身形晃了晃, 跟煮熟的面条似的往莫菡身上倒去。 　　莫菡顺势搂着她的腰, 还来不及为这主动“投怀送抱”窃喜, 听到她倒吸了口气, 说：“疼——” 　　莫菡心下一紧：“哪里疼？” 　　“肚子。” 　　“是不是来那个了？”莫菡第一时间想到生理问题。 　　季浅凝摇头, 身体弓得虾米，捂着肚子说：“可能是吃坏肚子了。你……你能不能帮我拿下手机？我手机在卧室，我要打给心美。” 　　“打给她做什么？” 　　“送我去医院啊。” 　　莫菡对于她宁愿叫顾心美，也不想麻烦自己这件事无语了一秒钟，把她一条胳膊挂到自己肩膀上，一只手扶着她的腰。 　　“你干嘛？”季浅凝不明所以。 　　“带你去医院。” 　　才走了一步，季浅凝就哼哼唧唧惨叫起来, 脸又比之前白了一个度。 　　莫菡怎么看她都不像是单纯吃坏了肚子的样子, 意识到她自己走不了，当机立断把她背起来。背到门口，又掉头往回走, 径直推开一间卧室。 　　季浅凝莫名其妙被她放到床上：“你干什么？” 　　莫菡跨过被撞倒的椅子，打开衣柜，从里面扯出一条内衣和一件常服丢过去, 说：“穿上。” 　　季浅凝痛得无从思考，都忘了自己还穿着睡衣，睡衣里面什么也没穿。 　　莫菡见她不动, 走过来三下五除二地脱掉她睡衣。 　　“你……”季浅凝又羞又急，下意识用手捂住胸口。 　　“我不看你，行了吧。”莫菡闭上双眼，摸到了内衣帮她穿上。 　　穿完了内衣又穿常服，整个过程莫菡眼睛都没有睁开。 　　具体用了多久季浅凝不清楚，只觉得莫菡的手很烫。她苍白的脸上多了两抹异样的红，腹诽道：摸都摸遍了，还不如不闭呢！ 　　莫菡没心思去研究她的表情变化，胡乱帮她弄了弄头发，又一次把她背起来。 　　季浅凝一点也不想这样，可是实在疼得受不了，只能无力地趴在她背上，出门时猛地想起来：“我手机！” 　　“不要了。” 　　“砰”的一声，大门应声关上。 　　电梯来得很快，而且她们运气很好，一路上没有碰到其他人。 　　莫菡本来想把她放到后座，又怕她出什么状况自己不能及时发现，干脆放到副驾驶位，为她系好安全带，开了导航，急速前往最近的医院。 　　莫菡边开车边安抚她：“忍一忍，十分钟就到了。” 　　季浅凝觉得这是她度过最漫长的十分钟。 　　到了医院挂的急诊。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了，不是吃坏肚子，是急性阑尾炎。医生建议马上动手术。 　　季浅凝听说要开刀，吓得脸更白了。 　　莫菡握了握她的手，说：“没事的，医生说手术难度不大。” 　　不割掉也能疼死人，季浅凝咬咬牙点头。 　　被送进手术室之前，她依稀听到莫菡小声对她说：“有我在，别怕。” 　　手术确实没有什么难度，一个多小时就搞定了。季浅凝被推入病房，医生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后离开。 　　莫菡拿了把椅子坐在病床边，低头看她：“现在什么感觉？” 　　麻药还没过，什么感觉都没有，季浅凝摇摇头，张了张嘴，犹豫道：“你怎么会在楼下？” 　　莫菡眼神如水般温柔地注视着她，说出来的话却有些讨人厌：“你觉得呢？” 　　季浅凝不想猜，不自然地别开头，说：“以后别来找我了，你一来我就倒霉。” 　　“我本来没打算找你。”莫菡说：“我在车里待得好好的，是你的阑尾在召唤我。” 　　季浅凝听到她低低的笑声，转过头瞪她：“我都这样了，你还笑得出来？” 　　“……对不起。”莫菡忙敛容。 　　两个人同时沉默。 　　季浅凝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个单人间病房，没话找话：“这一天得花多少钱？” 　　“不贵。”莫菡说。 　　“收费单呢？给我看一下。” 　　莫菡把收费单给她。 　　手术费三千多，住院预存费用五千，一共八千多。 　　季浅凝带了钱包，里面有张卡。她之前把钱包给莫菡，告诉对方卡的密码让去缴费，却发现刷卡的那张小票上不是自己的卡号：“为什么不刷我的卡？” 　　莫菡说：“这不重要。” 　　很重要好吗！ 　　季浅凝面露不悦：“把你完整的卡号给我，回头我把钱转给你。” 　　莫菡顿了顿，说：“一定要算这么清楚？ 　　“必须算清楚，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季浅凝说：“还有上次请客的钱，早餐的钱，到时候我会一起转给你。” 　　“欠我的不行，欠陆清欢的就可以，是吗？”莫菡眼底温柔已经被一种深沉的情绪取代，说：“听说是陆清欢推荐你去视镜《庭院深深》这部戏，她还帮忙牵线让梁宁签了你。” 　　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打探到的这些消息……季浅凝压下心底的诧异，说：“是又怎么样？” 　　莫菡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落寞：“原来你说的别人，是特指我。” 　　明明要讨论的是钱，怎么突然就扯到这些？季浅凝心里突然燥得不行，说：“我又不缺这几个钱，用不着你帮我出。到底给不给卡号？” 　　莫菡默了默，说：“下次再说。” 　　“……”算你狠。 　　墙壁上的电子钟显示快两点了。 　　怕碰到刀口，季浅凝不敢乱动，睁着干涩的眼睛，说：“谢谢你。” 　　“不客气。” 　　“那什么，”季浅凝动了动脖子，“时间很晚了，要不你回去吧。” 　　“哎——”耳畔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莫菡身体前倾，一脸哀怨地看着她，“做完就赶人，你真是狠心。” 　　“……什么做完！你不要把话说得这么暧昧好不好！” 　　“我说的是做手术，你想什么呢。”莫菡看着她红红的耳朵尖说。 　　“……”她想了吗？她没想！ 　　“是我把你送过来的，我不求你感激，但也别那么快过河拆桥吧？” 　　“……”季浅凝被她堵得哑口无言。 　　虽然并非自己所愿，但今天晚上确实多亏了莫菡。季浅凝不是不懂感恩，只是觉得莫菡留在这里让她很不自在，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还不如住多人病房呢。 　　既然客套不管用，还不如直接一点。季浅凝清了清嗓子，说：“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留在这里不合适。” 　　莫菡掀了掀眼皮，说：“你看看住院单。” 　　住院单有什么问题？季浅凝把之前收起来的那几张单子拿出来，找到住院单，看到家属关系栏时，脸色微变。 　　她当时太痛了，单子是莫菡帮忙填写的。这女人居然无耻地在她家属关系那栏写了“表姐”两个字！ 　　季浅凝无语地把单子收好，冷哼一声，说：“我可高攀不起你这样的表姐。以后不许你再这么乱说。” 　　莫菡深深看着她，说：“我倒是想写别的，你又不同意。” 　　季浅凝没有傻到问她“别的”具体指什么，故意板起脸来，语气也变生硬：“这里不需要你，你走吧。” 　　这回莫菡没有说她过河拆桥了，只说：“我走了谁来照顾你。” 　　“我会叫心美过来。” 　　“你带手机了吗？” 　　“……”莫菡一下子就把她给问住了。 　　“或者你记得她电话号码？” 　　“……”记得住才怪！ 　　出门的时候，季浅凝都说了要拿手机，偏偏莫菡这女人太狗不给她拿。她合理怀疑莫菡一定是故意的。 　　季浅凝狠狠瞪了她一眼，说：“谁也不需要，我可以照顾好自己。” 　　莫菡能感受到她压抑的怒火，瞟了一眼她肚子，说：“等麻药过了，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被她提醒，季浅凝似乎感觉到了刀口的位置有些麻痒。 　　“到时候会很疼的。”莫菡轻声细语：“医生说你这几天不能乱动，没人照顾怎么行？” 　　明说暗示都不行，莫菡打定了主意要留下来。 　　季浅凝是见识过她有多拧，折腾了这么久，也没力气跟她争论了，闭了闭眼，说：“随便你。不要吵我，我要睡了。” 　　她还不能随便翻身，拉过被子蒙住头，总算挡住了那道灼热的目光。 　　莫菡：“……” 　　莫菡把灯关了。 　　房间并没有完全暗下来，不过季浅凝蒙着头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到窸窸窣窣细小的声音，像是莫菡在调整坐姿。 　　难不成莫菡要这么一直看着她、守着她？ 　　算了，反正也看不到。 　　季浅凝闭上眼睛，总觉得哪里不太舒服。 　　她嫌医院的病号服不干净，所以还是穿自己的衣服，内衣勒得有些紧，她想解开扣子，又顾忌莫菡在旁边不好动作。 　　突然想到没来医院之前，莫菡闭着眼睛帮她穿内衣的事，季浅凝只觉得浑身燥热。 　　幸好被子蒙住了脸。 　　她天马行空想了很多，不知不觉睡着了，迷迷糊糊做了个梦。 　　半梦半醒间，她感觉有人掀开了被子，呼吸顿时顺畅了许多。 　　她想寻一个舒服的姿势躺着，身体刚动一下，拉扯到刀口，“嘶”了一声。 　　有人轻轻搬动她的身体，在她耳边哄孩子似的说：“乖，不能乱动。” 　　季浅凝闭着眼，蹙眉，小声嘟囔：“疼。” 　　额头上传来温热轻柔的触感，如春风般安抚了她不安的情绪。 　　早上护士来查房，叫醒了还在沉睡的季浅凝。 　　她还不能进食，护士给她挂水补充营养，告诉她一些注意事项。 　　季浅凝找了一圈没有看到莫菡的身影，迟疑了一下，问在捣鼓的护士：“昨天晚上陪我来的那个人，她走了吗？” 　　莫菡是影后，却不是什么人尽皆知的流量明星，她不确定这护士认不认得莫菡，所以没有指名道姓。 　　“你是说莫菡？”护士说：“我进来的时候也没有看到她，可能……” 　　“找我吗？”洗手间的门被人推开，明显洗漱过后的莫菡从里面走出来。 　　季浅凝：“……” 　　护士眼睛一亮，笑着说：“这不是在吗？” 　　季浅凝恨不得时间倒退回去，把刚才那句话收回来。 　　护士和季浅凝说的话莫菡没有听到，她走过来讯问护士，护士耐心地又说了一遍。 　　季浅凝把头转向另一边，想装睡，却睡不着，只能干瞪眼。护士一走，她莫名紧张起来。 　　“伤口疼不疼？”莫菡轻柔地问。 　　季浅凝把头转向她，故意忽略她的问题，说：“你该走了。” 　　“护士说等挂完水，得扶你下地走动。”莫菡牛头不对马嘴来了一句。 　　“不用你，我可以叫护士。” 　　“病人很多，护士很忙，别麻烦人家。” 　　“……”季浅凝倍感无力，“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走？” 　　“等到你出院。”莫菡不假思索地说。 　　季浅凝无语道“你很闲吗？” 　　莫菡微微一笑，说：“我下部戏还没定，确实不忙。” 　　季浅凝不想跟她说话了，又把头转向里面，气鼓鼓看着窗外的朝阳。 　　“我给你买了漱口水，还有牙膏牙刷。” 　　季浅凝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去买的，赌气道：“不用。” 　　“脸也不洗？” 　　“……”季浅凝摸了摸脸，不粘，有些紧绷。 　　莫菡抓过她的手，把沾了水的毛巾放进她手心：“自己来。” 　　擦了脸，人也清醒了许多，季浅凝深呼吸，说：“莫菡，你这样做没有意义。我是会感激你，可是不会对你动感情。” 　　莫菡直直看着她眼睛，说：“如果我什么都不做，那才叫没有意义。现在好歹能得到一个感激。” 　　这种卑微的话实在不像是莫菡会说的。 　　季浅凝难以理解地看着她，越看越迷惑：这个人真的是莫菡吗？ 　　莫菡也在看她。 　　季浅凝最先受不了，避开她的目光，想了想说：“能借一下你的手机吗？” 　　“你想打给谁？”莫菡问。 　　除了她爸爸，季浅凝谁的号码都背不下来，心里有些烦躁，说：“我想用你手机登陆我的微博，然后给心美发私信告诉她我在医院。” 　　她实在不想再麻烦莫菡，和莫菡待在这个病房太难受了，必须喊个人过来。除了微博，她想不到其他的办法能联系到顾心美。 　　莫菡脸一沉，说：“你就这么不乐意跟我待在一起？” 　　“是的。” 　　莫菡二话不说转身离开。 　　走了就走了吧…… 　　这下连手机也不用借了。 　　割掉了一条阑尾，季浅凝感觉心里像是空了一块似的。 　　病房里装有电视机，遥控器就在床头柜里，她却不想打开，就这么平躺着，看着头顶的输液瓶发呆。 　　过了几分钟，有人推门进来，季浅凝以为是护士，正想问问输液还要多久，却发现是莫菡去而复返，吃惊道：“你还没走？” 　　莫菡面色如常，说：“我说过，等你出院。” 　　那她刚才出去干什么？不会是被自己气到内伤，暂时躲到外面去疗伤了吧？！ 　　季浅凝觉得莫菡不会这么脆弱。 　　莫菡仿佛能看穿她心事，不等她问主动交代：“我已经和梁宁说了，不过她在外地赶不回来，她让顾心美等下过来。” 　　季浅凝错愕道：“你有宁姐电话？” 　　莫菡当然没有，说：“安惠给我的。” 　　“安惠？” 　　“我现在的经纪人。” 　　“哦。”季浅凝想起之前微博上看到莫菡招经纪人的事，两世的谜团缠绕着她，她忍不住问：“为什么要换经纪人？” 　　莫菡挑了挑眉，说：“这是我隐私。” 　　季浅凝自讨没趣，讪讪闭了嘴。 　　“如果答应做我女朋友，我什么都可以告诉你。” 　　“…………………………” 　　顾心美匆匆忙忙赶到医院，找到单人间病房，敲门，看到来为她开门的人时，以为自己找错了房间，转身要走。 　　“心美。”莫菡却叫住她，“浅凝在里面。” 　　顾心美满是戒备地进了病房，看到躺在床上的季浅凝才松了口气，飞奔过去：“天啊，才一晚上没见，你怎么了？” 　　季浅凝把实情跟她说了。 　　顾心美唏嘘不已，关心地问这问那，问完之后，才想起房间里另外一个人，悄悄说：“为什么莫菡也在这里？她是不是想趁你病要你命？” 　　季浅凝突然觉得，如果顾心美不当助理的话，去写应该也不错。 　　这小姑娘对莫菡的误会越来越深了，要是再不解释，她都怀疑顾心美下一秒要报警了。 　　她干咳两声，小声说：“昨天晚上是她送我来的。” 　　“什么？！”顾心美险些跳起来，偷偷看了一眼莫菡，忙问：“你们不是有仇吗？她会这么好心？” 　　“我们……”季浅凝硬着头皮说：“昨天晚上已经化解仇恨了。” 　　顾心美“啊”了一声，虽然觉得有些戏剧性，不过不清楚她们之前有什么仇，也不知道是怎么化解。她没有多想，也没有多问，笑笑说：“这样也好，多个朋友总好过多个敌人。” 　　顾心美一来，季浅凝不像之前那么被动了，对莫菡说：“现在有人照顾我了，你回去吧。” 　　莫菡看着她没说话。 　　知道这两个人现在没仇，顾心美对莫菡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逆转，盯着她眼睛下面的黑眼圈问：“菡姐，你一晚上都在这里陪浅凝？” 　　莫菡淡淡“嗯”了一声。 　　顾心美心里感叹：天啊，这是什么神仙友情！激动得握住莫菡的手，一个劲地说：“太感谢你了。你一定一晚上没休息好，这里交给我，你快回去休息吧。” 　　莫菡没接茬，走到病床边，俯身看着季浅凝，轻声：“这么希望我走？” 　　季浅凝生怕被顾心美看出什么来，一脸嫌弃地说：“你昨天肯定没洗澡，我都能闻到味儿了，赶紧走吧，别在这里熏我。” 　　一个不肯刷牙的邋遢鬼，莫菡也不知道她怎么有脸嘲笑自己。对于她诬赖自己这件事，莫菡好气又好笑，叹息一声，说：“那我走了。” 　　“走吧走吧。”季浅凝脸上装得不耐烦，心里已经开始提前高兴了。 　　可是她高兴不到一秒钟，就被莫菡一个骚操作给弄晕了。 　　莫菡拨开挡住她额前的碎发，轻轻落下一吻，如完美的情人般，冲她温柔一笑，说：“我很快回来。” 　　这熟悉的触感，瞬间让季浅凝想到了昨晚睡梦中似有若无的轻吻，怔忪片刻，下一秒清醒过来，愤怒地瞪她。 　　谁让你回来了！不是，谁特么允许你亲我！！！ 　　看到这一幕的顾心美惊呆了：妈耶，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第31章 　　莫菡搞完事优哉游哉走了。 　　对于莫某人来说是放了个烟花, 对于季浅凝来说无异于踩到了地雷，在心里骂莫菡一百次都不够！ 　　她用被子蒙住头, 想再当回鸵鸟。 　　顾心美却把被子掀开，充满八卦的两只眼睛闪闪发光, 兴奋又震惊地看着她：“她为什么要亲你？！” 　　不知道是不是那个亲额杀后劲太强, 季浅凝大脑宕机，支支吾吾说：“可能……是想试试我有没有发烧？” 　　“发烧谁会用嘴唇试, 要试也是用手啊！”顾心美现在不好骗了, “你说你和菡姐是仇人，是骗我的对不对！” 　　那天莫菡从酒店房间出来时, 顾心美就觉得很微妙, 莫菡看上去很失落很受伤的样子，一点不像是来找茬的。而且，哪有人对自己仇人嘘寒问暖，还担心她被冷落让人提前准备花！ 　　顾心美是单纯了些, 但不代表她傻。莫菡亲完季浅凝, 那语气和眼神里流露出来的宠溺和浓浓爱意，连她这个没有谈过恋爱的单身狗都能感觉到了！ 　　她见季浅凝眼珠子转得很快，像是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双手叉腰，义正言辞地说：“这次你休想再骗我！我看出来了，菡姐她喜欢你，你们两个人在偷偷谈恋爱对不对？！” 　　季浅凝忍不住又在心里把莫菡骂了一遍，这狗女人真是把她害惨了！ 　　想了半天没有想出理由来搪塞, 再说骗人确实不道德，季浅凝理亏在先，咬了咬牙，讪笑道：“之前，确实是我骗了你。不过我和她没有谈恋爱，这话可不能乱说。” 　　顾心美不敢跟她计较，联系前几次季浅凝对莫菡的态度，恍然道：“难道是菡姐喜欢你，你不喜欢她？” 　　差不多吧。季浅凝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她？是因为你不喜欢女人？” 　　季浅凝不想否认自己的性向，但也不想继续骗她，权衡之后，给出一个模糊却万能的回答：“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有理由。” 　　顾心美意识到她是不愿意说，也就不再问了。 　　“下次她要是再来，不准她进来。” 　　“这样好吗？” 　　季浅凝一本正经地说：“既然没有可能，就不应该给对方机会让她误会。你觉得我这样做不对吗？” 　　“对对对，是应该这样。”顾心美拍拍胸口说：“下次她要是再来，我就说你在休息，或者说你不方便，把她委婉劝走。” 　　季浅凝欣慰地摸摸她的头：“孺子可教。” 　　莫菡并不知道自己被人密谋“封杀”了。 　　回她自己住的地方有点远，莫菡拐道回了莫家别墅。 　　一进家门就听到有人在哭，莫菡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忙加快脚步，看清楚客厅沙发上里的人时，她皱了皱眉。 　　“妈。” 　　薛嘉丽闻声看过来：“你回来了。你快过来劝劝欣然，这孩子哭得好厉害，我问她她又不肯说，快把我急死了！” 　　赵欣然没想到莫菡突然回来，怯怯地看了她一眼，细声细气地说：“薛姨，我没事的。我就是好久没见您了，想来看看您。” 　　“看我至于哭得这么伤心？”薛嘉丽看她哭得眼睛都肿了，心疼道：“是不是在剧组被人欺负了？” 　　莫菡抱着胳膊站在一旁，仿佛在看戏，冷哼一声，说：“妈，她上部戏总导演是赵叔，她大伯。她不欺负别人就算好了，谁敢欺负她。” 　　薛嘉丽觉得她这话太凉薄，没好气道：“你怎么把欣然说得这么坏，她才不是这种人。” 　　“是不是，您自己问她。” 　　“欣然？”薛嘉丽有些怀疑。 　　赵欣然哭声骤停，嘴唇抖了抖，说：“薛姨，我没有……我只是拍戏压力太大了，我大伯老是骂我，说我演得不好，让我觉得好没面子，好委屈。” 　　“原来是这个事。”薛嘉丽拍拍她的背安慰她说：“你大伯是导演，你又是他侄女，他对你严厉点是应该的，不然别人会说闲话。戏都拍完了，你也别太放在心上。” 　　莫菡微微一哂，说：“妈，您未免太好骗了。” 　　赵欣然心头一颤。 　　薛嘉丽一头雾水：“什么好骗？” 　　莫菡斜睨赵欣然：“来我房间。” 　　赵欣然是第一次被主动邀请去莫菡房间，要换做以前，她肯定高兴得飘起来。但从莫菡的严肃的表情和语气来看，她觉得这绝不是什么好事。 　　门一关上，莫菡开门见山地说：“你想做什么？” 　　没了外人，赵欣然也不需要伪装了，上前一步，歇斯底里地喊出来：“我做什么还不都是为了你！” 　　“为了我？”莫菡仿佛听到了什么冷笑话，“如果我不回来，你是不是打算在我妈面前恶人先告状？” 　　赵欣然愕然：“在你眼里，我是个恶人？” 　　“仗势欺人，你以为自己很善良？”莫菡冷声。 　　赵欣然知道她指的是自己打季浅凝那件事，心里极度不平衡，抓狂道：“你就知道为季浅凝那个贱人说话！她欺负我的时候你怎么没看见？她把我两条胳膊掐得又青又紫，害我痛了一个星期，现在还有淤青！说到恶，我还不及她一半！” 　　莫菡并不知道季浅凝已经报复回去，愣了愣，无条件地维护说：“那也是你活该。” 　　赵欣然又气又急，尖叫一声，抓起床头灯往地上一砸。 　　地上铺了厚厚的毯子，灯没摔坏，却发出了沉重的声响。 　　“蹬蹬蹬”的脚步声传来，薛嘉丽看着从二楼跑下来的赵欣然，说：“你们两个在上面搞什么，弄出这么大动静。” 　　赵欣然眼眸闪躲，说：“薛姨，我突然有点事，先走了。” 　　“诶，你不跟我们一起吃饭吗？” 　　“不吃了。下次我再来看您。” 　　赵欣然冲出大门时，莫菡刚好走下来。 　　“欣然这孩子今天怎么怪怪的，拍戏被骂也不至于哭成这样吧。”薛嘉丽问她：“你说她会不会是失恋了？” 　　莫菡才没那个闲工夫管赵欣然是不是失恋，过来搂住她肩膀：“妈，您为什么把她想得那么柔弱？” 　　薛嘉丽用胳膊肘怼她：“欣然本来就是个娇弱的女生，你以为像你啊，冷冰冰没有一点儿女人味。你今天说话怎么阴阳怪气的，老是想说欣然不好。” 　　莫菡觉得有必要跟她普及一下赵欣然这个“娇弱”的女人都干过什么坏事，免得她以后被人骗得团团转，整理了一下思路，说：“赵欣然在片场欺负一个小演员，这事您还不知道吧？” 　　“真的假的？”薛嘉丽显然不知道，对此也是半信半疑：“你怎么知道？” 　　“那天我去探班，刚好看到。”莫菡把自己听说到的换成亲眼所见，将赵欣然欺负季浅凝的事一五一十讲出来。 　　薛嘉丽听完大吃一惊：“欣然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和那个小演员有仇吗？” 　　“不管有仇没仇。妈，您得先搞清楚，赵欣然借演戏故意打人，这不仅仅是不敬业了，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故意把人家脸打肿，这是多恶毒。” 　　“这……”薛嘉丽不知道该怎么辩解，“欣然我是从小看她长大的，以前没发现她是这样的人……会不会这里面有什么误会？” 　　薛嘉丽一向喜欢赵欣然，莫菡深知，光凭自己三言两语很难让薛嘉丽信服。她微微思索，说：“没有什么误会，一切都是因为我。” 　　“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我说的那个小演员，她叫季浅凝。”莫菡顿了顿，说：“我很喜欢她，正在追她。因为这个原因，赵欣然打了浅凝。” 　　“可是这跟欣然没有什么关系啊，为什么她……”薛嘉丽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欣然她……不会是喜欢你吧？” 　　这个问题莫菡没办法回答，因为她至今也无法接受赵欣然喜欢自己这件事。 　　薛嘉丽若有所思：“如果欣然真心喜欢你的话，那你们……” 　　“妈，我不喜欢她。”莫菡不给她机会打断道：“我有喜欢的人，您可别给我乱牵什么红线。” 　　“好好好，你的事我不管。”薛嘉丽心念一动，问：“你刚才说的那个小演员，叫什么名字来着？” 　　“季浅凝，季节的季，浅浅一笑的浅，凝望的凝。”莫菡介绍得很认真，怕她听不明白，还用手机一个字一个字敲出来。 　　薛嘉丽看完后说：“名字很好听。” 　　“说起来她跟您还有些渊源。”莫菡见她很感兴趣的样子，说：“她是您的同学王晗阿姨的学生，也是北院的。她今年刚毕业，现在还是个小演员，不过，我相信以她的实力和努力，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优秀的演员。” 　　薛嘉丽看她不断上扬的嘴角，揶揄道：“从来没见你笑得这么开心过，看来你真的很喜欢她。” 　　莫菡勾了勾唇角，说：“没错，我很喜欢她。” 　　“这个小季真有这么好吗？” 　　莫菡没怎么夸过人，夸得不太习惯，赧然道：“她还有很多优点，我一时想不起来了。” 　　“那缺点呢？” 　　莫菡认真想了一下，说：“脾气不太好。” 　　薛嘉丽马上有意见：“你这性格应该找个温顺的才对，找个脾气大的，以后你们不得天天吵架？” 　　“我就喜欢她脾气不好。” 　　“……”薛嘉丽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荒谬的理由，被她说得越来越好奇，“有没有照片？不要那些P得很严重的，我想看看她生活照。” 　　莫菡手机里只有一张季浅凝的素颜生活照，还是昨晚她趁人家睡着偷偷拍的。她不舍得与人分享，撒谎说：“没有。” 　　薛嘉丽有些遗憾，又问：“你说你在追她，追到了吗？” 　　莫菡苦笑着摇头，说：“还在努力。” 　　“人家喜欢你吗？” 　　不愧是亲妈，问的问题一个比一个扎心。 　　莫菡压下心底的黯然，说：“我会让她喜欢我的。” 　　薛嘉丽看她一脸认真，感慨道：“你这冷淡的性格也不知道像谁。我和你爸，还有你弟，我们一直担心你找不到对象，好不容易有了喜欢的人，人家还不喜欢你。” 　　“您就别取笑我了。” 　　“我是怕你吃亏。” 　　莫菡默了默，说：“她家里没什么背景，您会嫌弃她吗？” 　　“你这是什么话，我是那种势力的人吗？”薛嘉丽假装不悦地说：“当年你妈我也是单枪匹马闯荡娱乐圈，你爸都没嫌弃我。” 　　莫菡会心一笑，说：“您一定会喜欢她的。不，您必须喜欢她。” 　　“什么叫必须，有你这么霸道的吗？”薛嘉丽笑骂完，敛容正色道：“只要她心眼不坏，真心实意对你好，我没有意见。” 　　等莫菡洗完澡下来，阿姨做好了饭菜，她坐下陪薛嘉丽吃，不到十分钟便放下筷子，说：“我吃好了，您慢用。” 　　薛嘉丽看她面前的碗果然空了，惊奇道：“吃这么快你也不怕噎着。你这火急火燎的是要去干嘛？” 　　莫菡去漱了口洗了手，语气飞快地说：“她生病了在住院，我得去照顾她。” 　　薛嘉丽还没问她生的什么病，她人已经跑出去了。 　　莫菡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医院，她特地喷了香水，抱着一束百合花兴冲冲来到病房前，敲门。 　　顾心美吝啬地打开一条缝，说：“不好意思啊菡姐，浅凝她睡了。” 　　莫菡微笑说：“没关系，我在旁边看着，不打扰她。” 　　顾心美谨记季浅凝的嘱托，委婉地说：“你昨天陪了一夜肯定很累了，还是回去休息吧。” 　　莫菡见她一直抓着门把手，身体戒备地挡着门，脸上笑容淡去，问：“是她不让我进去？” 　　顾心美不说是也不说不是，表情很纠结，说：“菡姐，您还是别让我为难了。” 　　莫菡听懂了，喉咙滚了一下，看着那扇只开了一个小口的门。 　　为了保护病人隐私，门板上没有可视小窗口，她看不到里面，想象不出季浅凝现在是个什么情况，问：“她还好吗？” 　　季浅凝没交代不准告诉对方病情，顾心美斟酌了一下，说：“能下地了，挺好的。” 　　莫菡垂下眼睫。 　　她干不出硬闯病房这种事，而且顾心美防她越来越明显，她一点也不怀疑，只要自己再上前一步，这小姑娘就要喊人了。 　　在门口逗留了几分钟后，莫菡把花塞给顾心美，说：“帮我好好照顾她。” 　　顾心美觉得莫菡这句话好奇怪，自己是季浅凝的助理，照顾季浅凝是理所当然。莫菡也太客气了。她干笑道：“我会的。” 　　目送莫菡进了电梯，顾心美才抱着那束花返回病房，锁了门。 　　病床上竖着耳朵倾听的季浅凝脊背绷直，问：“走了吗？” 　　“走了。”顾心美指着怀里香喷喷的百合花，为难道：“这是她硬塞给我的，要吗？” 　　季浅凝看了看那束花。花瓣上还沾着水，娇滴滴的，那么新鲜，扔了怪可惜的。她恹恹地说：“先放着吧。” 　　没有花瓶，顾心美把花立着放在床头柜上，刚摆弄好，听到有人敲门。 　　两个人对视一眼。 　　顾心美用气声说：“不会是菡姐吧？” 　　鉴于莫菡之前有过这样去而复返的例子，季浅凝不敢确定，说：“去看看。” 　　顾心美跑过去，小心翼翼往外探头，受到惊吓地忙缩回来。 　　门外哪里是莫菡，分明是仇人赵欣然！ 　　顾心美条件反射要锁门。 　　赵欣然动作比她还快，大力将她推开，风风火火闯进来，看到躺着的季浅凝，气得嘴都歪了：“果然是你！” 　　季浅凝没工夫去想这女人是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间病房，她两只手支撑着身体慢慢坐起来，厉喝一声：“心美，把她赶出去。” 　　“好！”经过上次打脸事件，顾心美对赵欣然厌恶至极，听到季浅凝的命令，一点儿也不客气地把她往外推。 　　没想到赵欣然看似娇弱，力气还挺大，她轻松避开顾心美的钳制，面带讽刺地看着季浅凝：“怕什么，我还能吃了你？” 　　顾心美双臂打开，用身体结结实实挡在病床前：“你想干嘛？我警告你，这里是医院，你要是敢乱来一定会被保安轰出去！说不定还会被人传到网上，到时候全网都会知道你仗势欺人！” 　　季浅凝差点被顾心美这母鸡护小鸡一样的行为给逗笑了。她其实不担心赵欣然会乱来，只是也不想事情闹大。赵欣然出名了，她自己肯定也不能幸免。 　　赵欣然被“传到网上”这四个字给唬住了，停止前进的步伐，下巴微扬，说：“我就是好奇过来看看，你们紧张什么？” 　　“这里不欢迎你，出去！”顾心美说。 　　赵欣然不把顾心美一个小助理放在眼里，在床尾绕了一圈，看动物一样欣赏季浅凝憔悴的样子，说：“这是怎么了呢？被车撞了，还是被人打了？” 　　季浅凝早知道这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不怒反笑，说：“一个月前被只狗咬了，现在这只狗又跑来这里吠，真烦人。” 　　赵欣然哪里听不出来她是在骂自己，气得口不择言：“那天我真应该多扇你两巴掌，看你还敢不敢这么横！” 　　季浅凝轻飘飘说：“是不是胳膊又痒了？还没被掐够？” 　　“你……贱人！”赵欣然斗嘴技能不行，低俗话倒是能张口就来。 　　顾心美忍不了呛回去：“你嘴巴真臭，出门是不是没刷牙啊。” 　　季浅凝眼神示意顾心美淡定，看着气得不顾形象的赵欣然，轻蔑一笑，说：“莫菡前脚刚走你就来，你是她跟屁虫吗？这好像也不是什么高贵的品种。” 　　说到莫菡，赵欣然还算精致的脸瞬间扭曲，没过脑子地说：“呵，你伤成这样阿菡也不进来看看？是不是她已经开始对你厌烦了？” 　　可能是医院里待得太无聊，季浅凝想给自己找点乐子，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说：“原本我还打算撮合你和莫菡，现在看来没必要了。”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像莫菡这种对我死心塌地，对我百依百顺的二十四孝好女友，我怎么能拱手让人呢？我当然是要把她牢牢栓在我身边。” 　　“你……你真是不要脸！阿菡才不会看上你，你别做梦了！” 　　还有更不要脸的。 　　秉着气死赵欣然无需偿命的原则，季浅凝笑容灿烂，不紧不慢地说：“明天我就拉她去民政局，让那些窥探她的小女表子永远无机可乘。” 　　“你休想！” 　　这下是真的把赵欣然这个疯子给彻底激怒了。看她的表情，季浅凝怀疑她想杀人。 　　顾心美时刻防备着，只等赵欣然有动作拦住她。 　　电光火石间，门“砰”地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高挑的身影冲进来，打破了里面的僵局。 　　季浅凝只觉得眼前一黑。 　　顾心美倒吸了一口气。 　　最震惊的莫过于赵欣然，看着来人一步步走近，她身体下意思往后退：“阿、阿菡，你不是走了吗？” 　　莫菡周身被一股肃冷之气笼罩，大步流星走进来，把赵欣然逼到角落：“你跟踪我？” 　　赵欣然离开莫家别墅后不知道去哪里，她把车子停在路边，不巧莫菡的车经过，于是悄悄跟了上去。她很好奇莫菡为什么会来医院，直到看到顾心美，猜测季浅凝可能在这间病房里，等莫菡走了才敢过来。 　　她没想到莫菡会回来，被对方身上强大的气场吓得说不出话：“我……” 　　莫菡懒得听她解释，沉声说：“出去。” 　　赵欣然不甘地看了季浅凝，红着眼愤愤地走了。 　　“心美，去看着她。” 　　“哦！”顾心美忘了自己是季浅凝助理，听了莫菡的话紧跟在赵欣然后面。 　　一眨眼的工夫，病房里只剩下两个人了。 　　季浅凝不敢看莫菡的脸，她心跳很快，指着门口，说：“你也出去。” 　　莫菡身形动了，却不是出去。 　　她移步到病床前，身上那股寒气没了，性感的薄唇缓缓拉出好看的弧度，伸出手，温柔地捏着季浅凝的下巴，说：“你刚才说的话，我可是都听到了。” 第32章 　　如果提前知道莫菡会折回来, 季浅凝就算把自己憋死，也不要说刚才那番话。 　　莫菡轻柔而不失力道地掐着她下巴, 没让她感觉到疼，可是也动不了。那双平时总是清冷无情的眼眸, 此刻像是消融的冰雪, 沉静温和，脉脉注视着她。 　　她感觉正被一张无形的网慢慢包围, 想逃逃不开, 只能努力保持清醒。 　　她听到自己紧绷的声音问：“你听到了什么？” 　　莫菡嘴角扬起的弧度越来越明显，眼底染上了笑意, 说：“你说我是二十四孝好女友, 要把我牢牢拴在身边。还说明天要拉我去民政局。” 　　“……”她就不应该多此一举问！ 　　莫菡牵起她的左手，看着手背上的输液针头，柔声说：“民政局明天可能去不了，还是等你出院吧。” 　　说完, 心疼又爱怜地亲吻她的指尖。 　　季浅凝被电到似的甩开她的手, 身体不断后挪，目光闪烁不定，磕磕绊绊地说：“你、你、你先冷静一下, 听我好好解释。” 　　“我已经听到我最想听的了，其他的不想听。” 　　这可由不得她。季浅凝快速整理了一下思路，说：“我刚才说的那些都是反话。” 　　“……反话？”莫菡很困惑的样子。 　　季浅凝定定神，说：“赵欣然故意跑来膈应我，我为了气她, 所以才那样说。傻子才会相信。” 　　被当成傻子的莫菡怔住了，眼底的温柔和笑意渐渐淡去，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没有了肢体的接触，季浅凝却感觉比之前更难以适从，她舔了舔唇，说：“我……” 　　“为什么？”莫菡低沉的声音打断了她。 　　什么为什么？季浅凝脑浆像是被搅拌机搅烂了一样，没办法思考。 　　莫菡薄唇轻启，缓缓说：“第一次你说是耍我，第二次你让我报警。现在，你告诉我那些都是反话。三次了。一次次这么戏弄我，觉得很好玩吗？” 　　那两次酒后乱性，季浅凝知道自己确实做得不太道德。可是这一次，她是为了气赵欣然，莫菡要是不跑回来就不会听到啊！ 　　她本意不是要耍莫菡，可是面对这样的指责，迎着那双似乎很难过的眼睛，季浅凝心脏像是被什么揪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莫菡右眼角有颗小小的泪痣，配上此刻的表情，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季浅凝当然知道莫菡不可能会哭，她没有勇气看那双眼睛，低下头，说：“对不起。” 　　“我不想听这三个字。” 　　“……对不起。” 　　她不敢抬头，余光瞥见莫菡朝她伸出手，还没碰到她又收了回去。 　　两个人同时沉默。 　　僵持了很久之后，莫菡连一声叹息都没有留下，转身默默离开。 　　轻微的落锁声传来，季浅凝倏地抬起头，看着那扇紧闭的门，想到刚才莫菡质问时那种痛苦隐忍的样子，第一次发现自己很渣。 　　是她做错了吗？重生以来，季浅凝第一次对自己产生怀疑。 　　莫菡离开病房后没有马上离开，她在门口站了很久，直到顾心美回来。 　　顾心美有些气喘，问她：“菡姐你要走了吗？” 　　莫菡不答反问：“赵欣然呢？” 　　“走了。”顾心美说：“我亲眼看到她开车离开医院才上来的。” 　　莫菡“嗯”了一声，在门口的休息椅上坐下，说：“进去吧。” 　　顾心美觉得她情绪不太对，又不敢多问，推门进去。 　　“浅凝，菡姐她……” 　　“我想睡一觉，不要吵我。”季浅凝背对着她躺下了。 　　顾心美只好闭上嘴。 　　不知道是不是在空调房里待太久了，季浅凝觉得呼吸有些不畅，什么东西卡在胸口处，不上不下。她做了一个深呼吸，因为用力太猛，扯到了心脏，皱眉。 　　她以为自己心已经变得够冷够硬了，原来还是会疼。 　　她现在脑子还是乱的，理不清头绪，也看不透自己。 　　之前输进身体里的液体可能含有催眠的成分，季浅凝渐渐困乏，本来不是真想睡，最后却睡着了。 　　睡醒差不多到晚饭时间。 　　季浅凝还不能正常用餐，顾心美打开美团只点了自己那份。 　　看她玩手机玩得不亦乐乎，季浅凝手痒心痒，说：“有时间你回去帮我把手机拿来吧。” 　　“我吃完就回去帮你拿。”顾心美说。 　　外卖半个小时内送达，顾心美听到敲门声去取。在外卖小哥转身离开时，她看到了还坐在休息椅上的莫菡，诧异道：“菡姐，你还没走啊？” 　　莫菡看了她一眼，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顾心美看了看手里的外卖：“你饿了吗？要不我这份先给你？我点的排骨盖浇饭，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莫菡面色如常，摆摆手，说：“我不饿，你吃吧。” 　　顾心美听她声音有些乏力，犹豫道：“要不我给你倒杯水？” 　　莫菡又摆摆手，这次连话也不说了。 　　顾心美只好作罢，提着那份外卖进了病房。 　　季浅凝好像听到了某个熟悉的声音，问：“谁在外面？” 　　“菡姐。” 　　“……” 　　莫菡居然还没走，这一点让季浅凝很意外。 　　吃完后，顾心美接过季浅凝递过来的钥匙，回去帮她拿手机，顺便拿一些换洗的衣服。 　　打开病房门没有见到莫菡，顾心美以为她是走了，也没有放在心上。 　　拿完东西回来，发现莫菡又跟原来一样，坐在病房门前的休息椅上，顾心美愣了愣，走过去尴尬地跟她打招呼。 　　莫菡看着她手里的东西问：“这是什么？” 　　“给浅凝拿的衣服。” 　　莫菡点点头没再多问。 　　顾心美自己进去了。 　　“还没走？”季浅凝隐约听到了对话。 　　“嗯。”顾心美说：“要不让她进来吧。” 　　“为什么让她进来？” 　　顾心美挠挠头，说：“菡姐怎么说也是个大明星，在外面坐着跟守门大爷似的，这样不太合适吧？” 　　“我又没让她守着……”季浅凝嘟囔完，有些烦躁地说：“我手机呢？” 　　顾心美把手机给她。 　　手机搁置了一天电量不剩多少了，季浅凝边充电边点开未读消息。有姜幼娜的，跟她吐槽白浩怎么黏糊怎么磨叽。有陆清欢的，跟她分享一些拍摄趣事。还有梁宁的，问她病情。 　　梁宁久久等不到她回复，给顾心美打过一次电话，季浅凝在电话里已经跟她聊过，消息就不用回了。 　　刚回完姜幼娜消息，姜幼娜很快回她：“我还以为你失踪了。” 　　季浅凝告诉她自己做手术的事，还拍了张输液的照片发过去。 　　姜幼娜立马给她发视频邀请。 　　季浅凝照了照镜子，整理了一下发型才点接受。 　　屏幕上出现姜幼娜带着剧中人物妆的样子，捧着手机唉声叹气：“可怜的小季子，好端端的怎么就生病了呢？我还没杀青，请假估计费劲，不能回去看你了。” 　　季浅凝笑笑：“不是什么大病，不用你惦记，好好拍戏吧。” 　　“谁照顾你啊？” 　　“我助理。”季浅凝把镜头转向顾心美，“心美，这是娜娜。” 　　“嗨娜娜。”顾心美跟第一次见面的姜幼娜打招呼。 　　“嗨——”姜幼娜说：“长得真可爱。” 　　“娜娜你好漂亮哦。”顾心美笑眯眯说。 　　等她们商业互吹完，季浅凝把镜头转向自己，问那头的人：“拍得顺利吗？” 　　“嗐，累死了。”姜幼娜脑袋往前凑，“等下有一场夜戏，我好紧张啊。” 　　“紧张什么？” 　　“吻、戏！” 　　季浅凝一愣，问：“和白浩师哥？” 　　“对啊！”姜幼娜急得拍大腿，“你说我跟他都那么熟了，拍吻戏哪下得去嘴啊！一想到这个我就尿频。” 　　季浅凝“噗嗤”一笑，说：“别怂，你是专业演员，吻戏不在怕的。” 　　“关键是……我没有经验。”姜幼娜难得扭捏，眨了眨眼睛，说：“你有经验吗？要不你教教我怎么拍？” 　　季浅凝眼神乱瞟，说：“我也没有经验啊。” 　　姜幼娜顿时气馁：“也是。你这只单身狗，恋爱都没有谈过，跟谁吻啊。” 　　季浅凝：“……” 　　姜幼娜没有注意到她神色有异，面露苦恼地说：“我又尿急了。好了不跟你说了，我要去提前做准备。拜拜。” 　　“加油。” 　　跟跟姜幼娜结束了视频，季浅凝放下手机，发现顾心美咬着手指眼巴巴看着自己，疑惑道：“刚才没吃饱？” 　　顾心美微囧，说：“不是啊。” 　　“那你这是什么表情？” 　　顾心美对了对手指，说：“我能问个问题吗？” 　　“问呗。” 　　顾心美神秘兮兮先瞟了一眼门口，压低声音说：“之前菡姐亲你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 　　季浅凝心里咯噔一跳，也看了一眼门口，谨慎地说：“你问这个做什么？” 　　顾心美记得她不喜欢被人打探隐私，吞吞吐吐道：“我以前看的那些啊，说是如果被喜欢的人亲了的话，会脸红，心跳加快，甚至是触电那种酥麻的感觉……我记得当时你脸就很红。” 　　她有脸红吗？季浅凝当时只顾着生气，哪里还管脸不脸红。她故作镇定，风轻云淡地说：“我又不喜欢她，什么感觉也没有。” 　　“真的吗？”鉴于之前被骗过好几次，顾心美对她的话表示怀疑。 　　季浅凝不满被质疑，敲她额头。 　　顾心美痛呼一声。 　　“再敢乱说就敲两下。”季浅凝小小地威胁。 　　顾心美努了努嘴，低着头嘀咕道：“我只是觉得，菡姐其实挺好的。” 　　季浅凝咂舌：“她给了你什么好处，要你帮她说话？” 　　“没有没有。”顾心美忙否认，怕再惹她不痛快，换了个说辞：“菡姐守在外面大半天了，不吃不喝，感觉怪可怜的。” 　　季浅凝觉得顾心美一定是想多了。莫菡是那种拿鼻孔看人的人，怎么可能和“可怜”两个字沾上边？ 　　莫菡好像一直没有走。 　　之所以是好像，是因为季浅凝和顾心美之后都没有出去过。 　　八点钟左右，护士来查房并给她换输液瓶离开时，季浅凝好像听到护士跟外面的人说了几句话。 　　顾心美帮她擦身体，小声说：“菡姐不会一晚上都在外面守着吧？要不我去劝劝她？” 　　季浅凝觉得她劝了也是白劝，摇摇头：“不用了。” 　　“哦。” 　　季浅凝让顾心美把电视机打开，把音量调到比一般人说话大一些，这样就可以让她忽略掉外面的声音。 　　其实外面除了护士偶尔走动的脚步声，什么声音也没有。 　　季浅凝又被药物催眠了，不到十一点开始打哈欠。 　　顾心美见状，把电视机关了，扶她躺下。 　　坠入梦乡的前一秒，季浅凝还在想：莫菡走了吗？ 　　医院的床一点也不好睡，床单被罩一股消毒药水的味道，还有一股什么东西烧焦的味道。 　　……起火了！ 　　滚烫的火舌“呼”地窜过来，瞬间将她包围。 　　她想喊救命，喉咙却像是被什么掐住了一样发不出声音。 　　好痛啊。 　　她呼吸不上来了，谁来救救她？ 　　“浅凝？浅凝你醒醒！” 　　熟悉的声音一遍遍钻进她耳朵，脸颊在被无数次拍打之后，季浅凝终于从噩梦中醒来。只是眼前白茫茫，她什么也看不到，张嘴嘶哑地说：“我死了吗？” 　　“傻瓜，不许说那个不吉利的字！”有人紧紧抱住她，一只手抹去她额头上的冷汗，稍显急切的声音在她耳边说：“做梦而已，没事了，别怕。” 　　季浅凝神智还没有完全恢复，鼻尖闻到熟悉的香水味，下意识问：“是莫菡吗？” 　　抱着她的人身体一僵，低头亲吻她颤抖得厉害的双唇，说：“是我。”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听到你叫我。” 　　“我怎么可能叫你？” 　　莫菡又亲了亲她眼皮，叹息道：“因为你需要我。” 　　“胡说，我才不需要你。我一个人也可以活得好好的，我谁都不需要。”嘴上说着不需要，季浅凝反将她抱得更紧了。 　　这个人真的是莫菡吗？ 　　不管是不是，对方身上熟悉的味道让她安心。 　　前世每一次做噩梦，醒来都能味到这个味道，这种熟悉的感觉，让季浅凝舍不得放手。 　　她还是什么都看不见，所以，她觉得自己还是在梦里。 　　她本能地在对方怀里寻找一个舒服的姿势，无意识地喃喃：“你相信前世吗？” 　　“嗯？” 　　可能因为她声音太小，对方没听清。 　　季浅凝自顾自地说：“我的前世好凄惨的。我被大火毁了容，稀里糊涂和你结了婚。我以为我会很幸福，可是我错了。你一点也不爱我。” 　　“你的家人也不喜欢我。” 　　“赵欣然还想把你从我身边抢走。” 　　“后来我们离婚了。” 　　“我跑了。” 　　“最后我死了。” 　　“我跟自己发誓，我再也不要爱上你了。真的好累啊。” 　　“我不想死。” 　　“好冷啊。” 　　“我好怕。” 　　季浅凝完全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流泪。那眼泪不要钱似的一直往下掉，很快把莫菡衣服前襟打湿了。 　　莫菡搂着她的力道那么大，像是要把她的腰勒断，她也感觉不到疼，只是哭。 　　最后她眼泪流干了，哭不出来了，还是有湿哒哒的液体源源不断往下流，顺着她的脖子，滑过锁骨，烫着她心口的皮肤。 　　好困。 　　将睡未睡时，她迷迷糊糊听到有个声音带着哭腔在她耳边说：“都是我的错。” 　　到底是什么错呢？那声音没说。 　　再次醒来天已经亮了。 　　睁开眼睛，看到眼前这张被放大的熟悉睡颜，季浅凝条件反射想要尖叫，随即想到是在医院里，她生生忍住了，想把眼前的人推开。 　　然后她发现，除了手，她其他地方根本动不了！ 　　她只轻轻推了一下，莫菡就醒了。 　　莫菡像是一晚上没休息好，清冷的眼睛里面布满了血丝，一瞬不眨地看着她，轻声：“还好吗？” 　　这个距离太危险了…… 　　季浅凝后知后觉自己是被莫菡抱在怀里的，她拼命想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紧张得结巴：“你你你……谁让你进来的？！” 　　“你啊。”莫菡拧了拧眉，“你又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季浅凝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只记得自己昨晚做了噩梦，又梦到了她最恐惧的大火，之后就断片了。 　　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大喝一声：“谁让你上床的？下去！” 　　“砰”地一声。 　　听到动静的顾心美推门而入，看到她们两个几乎连为一体躺在一张床上，捂着嘴夸张地叫起来：“天啊！你们两个……我什么也没看见，你们继续！” 　　自觉打扰了别人好事的顾心美捂着眼睛又跑出去了。 　　继续个屁啊继续！季浅凝还没搞清楚是个什么情况，她推不动莫菡，红着脸吼道：“你压到我伤口了！” 　　莫菡马上把她放开，坐起来，一脸担忧地问：“疼吗？” 　　季浅凝灵活地滚了一圈，挨着另一边床沿，抱着被子警惕地看着她。 　　莫菡意识到自己被骗了，无奈地扯了扯衣服上的褶皱，说：“你昨晚做噩梦，一直喊我的名字，心美就把我叫进来了。不信你可以问她。” 　　“……” 　　“你一直抱着我，我一松手你就哭。这个心美也可以作证。” 　　“……” 　　“我怕你累着，就陪你躺下了。除了睡觉，我什么也没做。”莫菡摊开手，表示自己很清白。 　　“……”莫菡言之凿凿说顾心美可以作证，让季浅凝一下子底气全无。太特么尴尬了。她觉得自己要先冷静一下，于是她找了个很烂的借口：“我去洗把脸。” 　　洗了脸，刷了牙，季浅凝还是想不起来自己昨晚做噩梦之后发生了什么。创伤后应激障碍发作的时候就是这样，有时会让她短暂性失忆。 　　虽然知道莫菡不可能骗她，可她还是想了解更全面。洗漱完毕出去后，她对莫菡说：“要不你也洗一下？” 　　莫菡眼睛也跟她一样红红的，审视了她几秒钟，说：“好。” 　　季浅凝松了口气。 　　等莫菡进入洗手间后，她马上把顾心美叫进来。 　　顾心美交代的和莫菡说的差不多。 　　季浅凝沉思片刻，问：“我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看你抱菡姐抱得那么紧，我哪好意思在里面待着。早上护士要来给你输液，我都没敢让她进去。”顾心美眼中闪过一抹促狭，“你还说你不喜欢菡姐，那你做梦为什么要喊她名字？” 　　“……”季浅凝语塞。 　　听到身后脚步声，知道是莫菡出来了，季浅凝忙把一脸八卦的顾心美推出去。 　　莫菡走过来，说：“我看到之前给你买的那套洗漱用品你没拆，我就自己用了。” 　　难怪说话一股薄荷清香。 　　顾心美并不知道莫菡帮季浅凝买了洗漱用品，所以从家里帮她带过来。季浅凝也不想解释。 　　她没编好理由，不敢直视莫菡：“昨天晚上，我……” 　　“对了。”顾心美又一次推门进来，提醒说：“宁姐说她要来看你，我估计快到了。” 　　！！！ 　　季浅凝忙去推莫菡：“你快进洗手间。” 　　莫菡不解：“为什么我要进去？” 　　“一大清早看到你在这里，宁姐肯定会起疑的！”局势已经很混乱了，季浅凝自己都云里雾里，不想再跟另一个人去解释她和莫菡的关系。 　　两个人推推搡搡到了洗手间门口，季浅凝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万一等下梁宁要用洗手间怎么办？ 　　洗手间好像也不安全。 　　眼珠子转了一圈，看到那个一米多高的衣柜，季浅凝眼睛一亮，指着它说：“还是藏这里面吧。” 　　被强行塞进衣柜时，莫菡脸都黑了，咬着后槽牙，说：“我就这么见不得人？” 　　“嘘——”季浅凝故作凶狠道：“你要是敢出声，以后都别想再见到我。” 　　莫菡：“……” 　　莫菡净身高一米七，躲在这小小的柜子里腰都直不起来，确实委屈她了。季浅凝有些惭愧，拍拍她绷着的脸，说：“听话。” 　　莫菡：“……” 　　柜门被关上，莫菡视线也被挡住了。 　　季浅凝检查没有拉下什么东西，问顾心美：“你没有跟宁姐乱说什么吧？” 　　顾心美表情一言难尽地盯着那个柜子，说：“反正我没提到菡姐。” 　　那就好。 　　季浅凝回到床上躺好。 　　几乎是在她刚躺下那一刻，梁宁到了。 　　梁宁不知道她现在还不能进食，提了一篮水果过来，例行问候了几句，话锋一转：“莫菡给我打电话我还以为她是打错了，她怎么知道你住院？” 　　季浅凝面不改色地说：“她来医院体检，我们刚好碰到，我没带手机，就让她帮忙打给你了。” 　　“原来是这样。”梁宁不疑有他。 　　听着季浅凝满嘴跑火车，还一点儿也不脸红的顾心美，不禁对她竖起大拇指。 　　季浅凝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梁宁果然不知道莫菡把她送来，以及一天都在医院守着她的事，问了她上部戏的一些情况，又和她简单聊了接下来的工作安排。 　　季浅凝心不在焉听着，时不时偷偷去看柜子。 　　那柜子这么小，自己关得这么严实，会不会把人憋死在里面？ 　　越想越不安，在梁宁说“我还有事先走了”时，季浅凝心里一阵欢呼，忙不迭说：“没事没事，你去忙吧。” 　　“宁姐我送你。”顾心美说。 　　“不用送，你在这陪她吧。”梁宁说。 　　顾心美只是觉得这个房间不适合出现第三个人，还是坚持跟梁宁出去了。 　　等人一走，季浅凝忙滑下床去开衣柜。 　　衣柜门打开，发现莫菡双目紧闭，身体软软地缩在一个角落里。季浅凝心口一紧，晃她：“莫菡？” 　　莫菡没反应。 　　不会是晕过去了吧？！ 　　季浅凝想把她先拖出来，手臂却被人抓住。 　　一股大力将她往里面拖，不等她惊呼出声，带着薄荷味的吻便堵住了她的嘴。 　　辗转研磨，弄得她嘴唇有些疼。 　　季浅凝发不出声音，只能握拳捶打。 　　莫菡不为所动，吻够了才肯放开她。 　　季浅凝担心顾心美或护士随时会进来看到，着急要把她推开。 　　莫菡却紧紧将她抱住，拖着她身体，像是要把两个人一起关到柜子里。 　　季浅凝以为她是怪自己关了她半个小时想伺机报复，莫菡却把头埋进她胸口。 　　季浅凝没穿内衣，被这举动吓了一跳，更用力地推她。 　　莫菡耳朵贴在她胸口，抬头，黑暗中那双眼睛亮得出奇，说：“你心跳好快。” 　　“……” 　　“这里没有别人，真好。” 　　站都站不直，哪里好了！ 　　莫菡半蹲的姿势刚好与她视线平齐，直直看着她眼睛，像是要看进她心里去，说：“昨天晚上，你哭着喊我的名字，我就知道你心里一定有我。” 　　“唔……”季浅凝想反驳，嘴巴张开一条缝，又一次被吻住了。 　　这个吻比之前温和许多，只有短短几秒钟。 　　柜子太小容易缺氧，被放开时，季浅凝脑子还是晕的。 　　还没等她缓过来，听到莫菡说：“浅凝，不要自欺欺人了。” 　　“……” 　　“给我，也给你自己一次机会，好不好？” 第33章 　　季浅凝现在特别后悔之前把莫菡关起来的愚蠢举动, 这柜子太小了，像只牢笼, 把她困在里面。而莫菡变成了那个掌握主动权的人。 　　她闭上眼，回味刚才被吻住时的感觉：心跳加快、脸颊滚烫、酥麻触电……这些好像都有。 　　她心里长叹一声, 不得不承认, 顾心美说的那个验证方法还是有些靠谱的。 　　她仍喜欢莫菡。 　　不是因为这个吻她才看破自己，从始至终她都很清楚, 自己中了莫菡的毒, 已经深入骨髓，无可救药。 　　她知道那有多可怕, 所以才会在重生的那一刻, 告诫自己千万要远离莫菡这颗毒源。 　　可是后来她办的一件件事，不管是酒后乱性，还是生病做噩梦，都是一次次主动把自己往莫菡身上推…… 　　她睡了人家, 还不想负责。 　　她被人家戳中心事, 打死不想承认。 　　她听到了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清晰得令她不安。她急促地喘息了两下，逃避问题地说：“这里面好黑, 我们……先出去吧。” 　　“你是害怕吗？”莫菡问她。 　　“咚咚咚——” 　　敲门声来得太及时了。 　　门外顾心美说：“浅凝，你们好了吗？护士要来给你输液。” 　　什么叫你们好了？顾心美这小丫头想什么呢！ 　　季浅凝窘迫地推莫菡：“快放我出去啊！” 　　听到“输液”两个字，莫菡不再为难她，推开柜门。 　　季浅凝成功逃脱，还没能吸上两口新鲜空气, 护士就推着小推车进来了，笑盈盈打招呼：“两位早上好。” 　　季浅凝干咳两声，强颜欢笑说：“早上好。” 　　“先躺下吧，我给你输液。” 　　季浅凝听话躺下。 　　护士给她扎完针头，让她撩起衣服看看伤口，问：“有没有什么不适感？” 　　季浅凝说：“有点痒，不是很疼。” 　　“那没事，这是伤口在慢慢愈合。”护士说：“其实不用一直躺着，偶尔可以走动一下，但先不要做剧烈运动。” 　　季浅凝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啊。” 　　“不客气。好好休息。” 　　护士收拾东西准备要走了，顾心美问：“她这个伤口会留疤吗？” 　　护士说：“她这个切口很小，只要多加注意，一般是不会留疤的。” 　　顾心美了然，亲自去为护士开门，又折回来，问：“菡姐你要不要吃早餐？吃的话我去帮你买。” 　　莫菡正好还有话要和季浅凝说，从钱包里拿出一张一百块递给她：“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顾心美拿着钱跑了。 　　感觉那道灼热的目光盯着她白白的肚皮，季浅凝面上一热，忙把衣服扯下来。 　　莫菡视线回到她脸上，说：“放心，不会留疤。” 　　季浅凝抿唇不语。前世她烧成那样，就算莫菡请了最顶级的医生都没能让她恢复得完好如初，她早就对伤疤免疫了，多一个少一个又算得了什么？她根本不在乎这些。 　　想到前世，她突然有个奇怪的想法：“如果我毁了容，全身上下都是伤疤，你还会喜欢我吗？” 　　莫菡愣了愣，说：“为什么要这么诅咒自己？” 　　“你先回答我。”季浅凝有些不耐烦。 　　莫菡没想到她会问这种问题，表情一片空白。 　　季浅凝默数时间，每数一秒，心就往下沉一寸。将要跌倒谷底时，她听到来自自己内心深处的声音：怎么可能有人喜欢一个满是伤疤丑陋的女人？ 　　她长长吐出一口气，在莫菡嘴唇微动想要开头时，抢先一步截住：“我知道了，你不用说了。” 　　“如果……” 　　“我让你不要说！”季浅凝大喊一声。 　　莫菡静静看了她几秒钟，不慌不忙握住她输液中的左手，轻声哄道：“生气不利于伤口恢复。” 　　这什么破理论？ 　　没等季浅凝第二次发飙，莫菡牵起她左手，亲了亲她颤抖的手指尖。 　　都说十指连心，季浅凝感觉一股电流沿着手指头传达到内心，那奇怪的酥麻感让她瞬间哑火了。 　　“你那个问题我认真想了一下，我觉得这个问题本身就有问题。”莫菡正色道：“你没有毁容，为什么非要假设自己毁容？你是觉得你变丑了，我马上就会抛弃你吗？” 　　“……” 　　“我不会。”莫菡斩钉截铁地说：“我的喜欢从来不草率，认定了一个人，那就是一辈子。不管你是好是坏，我都会一直留在你身边，陪你度过难关。如果你愿意，我会照顾你一生。” 　　前世莫菡不就是这么做的吗？可是那又有什么用？ 　　内心深处传来一阵阵寒意，季浅凝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她，面无表情地说：“我不需要你怜悯。” 　　“这不是怜悯，这是责任，是……爱。” 　　听到莫菡亲口说出“爱”这个字，季浅凝身心俱震。 　　她眼前一花，快速闪过很多画面：莫菡永远冷漠的脸；那个女人永远不会说出口的表白；离婚前她们一次次的争吵和冷战…… 　　那些过往像放电影似的不断在她脑海中掠过，她只看到自己的卑微和那女人高高在上的姿态，唯独没有看到“爱”。 　　莫菡惊愕地看着她落下两行清泪：“你……” 　　滚烫的眼泪滴落在手背上，季浅凝才反应过来自己又哭了，抬手想要擦掉眼泪，却被人抱住。 　　莫菡脸上从容不在，搂着她说：“对不起，我这人不太会说话。都是我不好，你别哭。” 　　季浅凝一点也不想哭，尤其是当着莫菡的面，可是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莫菡紧紧抱着她的颤抖的身体，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身体里：“告诉我，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我……”季浅凝想再次否认自己对莫菡无感，可是那些伤人伤己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抽噎道：“我不相信感情，更不相信婚姻。” 　　莫菡两只手固定住她的头，吻干她眼角的眼珠，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睛：“那就试着相信我。” 　　季浅凝一时怔忪。 　　前世她是很相信莫菡的，她把整颗心都剖开给了莫菡，可是那个人不爱她，最后弄得自己遍体鳞伤。 　　这一世，这个莫菡说喜欢她，她自己也能感觉到……她还能再相信一次吗？ 　　前世的那些记忆又开始在脑海里放电影了，高冷的莫菡和深情的莫菡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她分不清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莫菡。 　　她难受地捂住头，几秒钟的时间快速编好了理由，冷静下来，对莫菡说：“我要努力拍戏，我不想浪费时间谈恋爱。” 　　“那……试着先从朋友做起？” 　　“……” 　　季浅凝并没有答应给莫菡机会，莫菡却故意听不懂，打着朋友的名义，恬不知耻地留了下来。 　　顾心美进来说要起来多走动。莫菡听到了，把她从床上扶起，遭到拒绝后，笑着说：“大家都是朋友，不用跟我客气。” 　　季浅凝：“……” 　　自从觉察到这两人之间的暧昧互动，尤其是亲眼目睹自家艺人被亲后脸红，做噩梦喊人名字，抱着人哭不肯撒手等一连串的事件后，顾心美更加肯定了季浅凝是口是心非的人，明明就是喜欢莫菡，还非要骗她骗自己说不喜欢。 　　顾心美没谈过恋爱，不太能理解季浅凝这种心理，只当她是矜持，想帮帮她们两个。所以她心安理得地把照顾季浅凝的活交给了莫菡，自己窝在病房唯一的沙发上玩手机。 　　“你别摸我腰！” 　　“朋友之间不可以摸腰吗？那我要摸你哪里？” 　　“噗——”顾心美被这两个人容易引人遐想的对话给笑喷了。 　　听到笑声，季浅凝瞪了顾心美一眼，恼怒道：“很好笑吗？” 　　顾心美蹭地站起来，绷着脸摇头：“一点也不好笑。” 　　“她笨手笨脚的，你过来扶我。”季浅凝嫌弃地说。 　　“哦。”顾心美收起手机正准备过去，接触到莫菡眼神暗示，脚收了回去，说：“我觉得菡姐做得比我好。” 　　莫菡向她投去感激的目光。 　　顾心美对她咧嘴一笑。 　　季浅凝看着这两个人眉来眼去，肺都要气炸了。莫菡这个狗女人真的有毒，不到两天就让对她的助理胳膊肘往外拐了，接下去还得了？ 　　季浅凝决定不要再理莫某人，晾着她，让她难堪，这样自己才能获得快乐。 　　可是后来她发现这大错特错。 　　她不主动跟莫菡说话，莫菡倒是和顾心美聊得不亦乐乎。 　　“菡姐你怎么不去拍戏啊？” 　　“剧本还在谈。” 　　“我听说你拍戏经常一条过，好厉害啊，怪不得拿影后。” 　　“谢谢。” 　　“我一直很好奇，那个奖杯是纯金的吗？” 　　“不，是合金。” 　　“原来是这样！长见识了。” 　　被无视的季浅凝郁闷极了。她才是病人，你们聊得那么嗨，有没有人照顾一下她的感受？ 　　“心美。”季浅凝决定主动出击，“我后背痒，过来帮我挠一下。” 　　顾心美没动，莫菡动了。 　　莫菡径直走过来，俯身问她：“哪里痒？” 　　季浅凝眼睫毛快速抖了抖，说：“你不方便，叫心美过来。” 　　莫菡勾唇一笑，说：“大家都是朋友，挠个背有什么不方便的？”不由分说搬动她身体，手贴在她后背上，轻轻挠了一下，“是这里吗？” 　　季浅凝实在痒得不行了，管不了那么多，指挥她：“往上一点……左边一点……就是这里。” 　　总算挠对了地方，季浅凝舒服地眯起眼睛。 　　莫菡看着她脸颊上的细小绒毛，粉粉的有点想亲，凑近说：“穿内衣躺着是不是不太舒服？” 　　为了避免再发生柜子里那样尴尬的事，季浅凝趁她不注意时把内衣穿上了，用胳膊肘捅了捅她，没好气道：“要你管。” 　　莫菡轻轻一笑，帮她挠舒服了才收回手，问：“这两天没洗澡？” 　　季浅凝梗着脖子说：“我身上有伤不能沾水，怎么洗？” 　　“要不要我帮你擦一下？会舒服很多。” 　　“不用！”季浅凝想也不想拒绝。 　　莫菡拱了拱鼻子，继续跟她咬耳朵：“我都闻到汗味了。” 　　“……那也不用你！”季浅凝扬声说：“心美，去打盆热水来帮我擦身体。” 　　擦身体这种事是个大工程，顾心美不好意思麻烦莫菡，丢下手机，跑进洗手间打水去了。 　　季浅凝斜了一眼还站在病床边没点自觉的某人：“你出去啊。” 　　莫菡眼神幽幽，意味深长地说：“害什么臊，又不是没看过。” 　　“……出去！” 　　等顾心美打完水出来，只看到季浅凝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坐在床上，不见莫菡身影，问：“菡姐走了？” 　　季浅凝被她这一口一个菡姐惹得十分不快：“你到底是她助理还是我助理？” 　　顾心美吐了吐舌头，嬉皮笑脸地说：“我当然是你忠心耿耿的小助理呀。” 　　季浅凝：“呵。” 　　到了晚上，莫菡这个狗皮膏药还是不肯走。 　　季浅凝耐着性子说：“这里没有多余的地方给你休息。” 　　“我站着坐着都行。”莫菡不为所动。 　　季浅凝还想再劝，被顾心美打断：“菡姐你睡沙发，我去后勤那里借一把躺椅。” 　　几分钟后，顾心美果然扛了一把躺椅进来，摆在房间空旷的地方，试趟了一下，还美滋滋地说：“好舒服啊。” 　　季浅凝：“……”无fuck说。 　　莫菡除了中午回去洗澡，其他时间都待在医院里陪她。 　　要换做以前，季浅凝肯定撵她走了。可是每次当她要放狠话，莫菡就四两拨千斤地说：“你生病了，作为朋友，我照顾你是应该的。” 　　季浅凝：“……”依旧无fuck说。 　　手术后第三天，季浅凝终于可以进食了，不过开始只能吃一些流食，牛奶啊汤啊果汁之类的。 　　眼瞅着快到饭点了，顾心美还没打开美团，季浅凝咽了口唾沫，说：“快点外卖啊，帮我点个鸡汤吧。” 　　连着好几天不能吃东西，她都快馋死了。 　　顾心美说：“菡姐说了，从今天开始，我们的一日三餐她全包了。她一会儿就给我们带好吃的来，你再忍忍吧。” 　　季浅凝敲她额头：“你让她帮我们带吃的？！” 　　她前世都不舍得让莫菡干活，这小姑娘越来越放肆了，居然敢指使莫菡。 　　顾心美捂着额头，委屈巴巴地说：“是她自己坚持的，说外卖不健康，不利于你伤口恢复，她要自己做了带过来。” 　　“自、己、做？！”季浅凝拔高声音：“她做的那些黑暗料理能毒死一只苍蝇，你敢吃？？？” 　　“不会吧……其实她说的时候我也怀疑，可是我问了她，她说不难吃啊。”顾心美歪了歪头，“咦，你怎么知道菡姐做的是黑暗料理？难道你以前吃过？” 　　被她这么一问，季浅凝愣住了，突然间想起几个月前吃过莫菡煮的那碗西红柿炒蛋盖浇面，色香味俱全，一点也不黑暗。 　　莫菡提着两个保温桶来到医院，看着她打开盖子，闻到饭菜的浓香，顾心美激动得欢呼起来：“菡姐你好厉害啊，你居然会做饭！” 　　莫菡把装有米饭的那个保温桶给她，说：“这是你的，不过是我家阿姨做的，快吃吧。” 　　顾心美才不管是谁做的，有得吃都不挑。 　　莫菡把另一个保温桶里的鸡汤倒在碗里，拿给季浅凝：“这鸡汤是我亲手炖的，第一次做，你尝尝。” 　　季浅凝不敢接：“第一次做的东西你就给我吃？” 　　“有什么问题？” 　　“她觉得你做的东西是黑暗料理。”顾心美说。 　　莫菡失笑，亲自尝了一口汤，说：“没毒。” 　　季浅凝也有点好奇莫菡煮面之外的手艺，把碗拿过来，小心翼翼尝了一口，发现味道还行，鲜而不腻，适合她这种带伤的病人。 　　“怎么样？”莫菡期待地看着她。 　　吃人嘴软。季浅凝不自然地说：“还行吧。” 　　莫菡宠溺地笑说：“那以后天天给你做。” 　　“咳咳——”季浅凝险些呛到，缓了一会儿，说：“你真的不用这样。” 　　莫菡揉揉她的头，说：“朋友之间，应该的。” 　　……神TM朋友。 　　梁宁第二次说要来看她，季浅凝怕麻烦，又想把莫菡塞进柜子里。 　　莫菡却不干了，指着那还没她个头高的柜子，挑了挑眉，说：“你难道不觉得，每次你经纪人一来你就把我藏起来的行为，很像是我们两个背着家长在偷情？” 　　“……”季浅凝本来不觉得有什么，被她这么一说顿时不敢藏了。 　　梁宁见到莫菡很意外，不过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表情管理得很好，微笑道：“你好，我是浅凝的经纪人梁宁。” 　　两个人是初次见面，莫菡跟她握手，说：“你好，我是浅凝的好朋友。” 　　梁宁听说莫菡是个高冷得有些不近人情的人，没想到她会愿意和自家还没有什么名气的艺人做朋友，而且还是好朋友，压下心底的惊奇，说：“你们是拍《迷雾》的时候认识的吧？” 　　“嗯。”莫菡含情脉脉看着坐在床上的季浅凝，“我们两个一见如故，从那以后就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季浅凝觉得，神棍这个称号可以让给莫菡了。 　　在接下来的几天，莫菡每次都给她们带一日三餐过来。 　　季浅凝恢复正常饮食后，莫菡除了给她带汤，还跟她额外带了一份饭菜。 　　季浅凝吃着她带来的东西，心里总有些不踏实，说：“你什么时候把卡号给我？别跟我说什么再过几天。我这医药费公司会帮报销，没必要花你的钱。” 　　莫菡想了想，把卡号给她。 　　季浅凝当即用手机银行给她转了一笔钱。 　　莫菡收到短信提示，看了一眼，说：“多了。” 　　“手术费，住院费，上次请客的钱，还有你给我点的早餐外卖，加上这几天一日三餐伙食费。不多。”季浅凝鼠来宝似的报出账单。 　　莫菡皱眉：“好朋友不用算得这么清楚吧？” 　　季浅凝不以为意：“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 　　“你和姜幼娜也算得这么清楚？” 　　“那是当然。”季浅凝说：“比如她请我吃一顿外卖，下一次我就请她，很公平。” 　　“那你和陆清欢为什么就不算清楚？” 　　“我和清欢姐……”季浅凝说到一半反应过来某人是吃醋了，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她突然不想解释了，心思一转，改口道：“我就喜欢欠她的，你一个朋友甲管不着。” 　　莫菡嘴角微微一抽，不阴不阳地说：“这次怎么不骗我说你喜欢她？” 　　住院太无聊，偶尔气气莫某人也挺好。季浅凝坏心一起就收不住了，说：“用不着骗，我本来就很喜欢清欢姐。” 　　莫菡不怒反笑，说：“现在我算想明白了，你说喜欢陆清欢，也不过是朋友之间那种喜欢。” 　　“那可不止，我对清欢姐是超乎友情的喜欢，是倾慕。” 　　“是吗？”莫菡收敛神色，慢条斯理地说：“你会想和她接吻，和她上床吗？” 　　季浅凝面色突变：“你胡说什么？！” 　　莫菡露出一个很邪气的笑容，说：“你不想。由此可证，你一点也不喜欢她。” 　　“……”季浅凝感觉自己被套路了。 　　莫菡倾身上前，目光放肆地扫过她嘴唇——锁骨——胸口，又回到她脸上，说：“你愿意和我接吻，愿意和我上床，由此可证，你喜欢我。这一点，你想赖也赖不掉。” 　　……顾心美回去拿个东西怎么这么久！ 　　手术以后季浅凝感觉自己战斗力都弱下来了，她被逼得节节败退，哑口无言，为了缓解尴尬，拿出手机给顾心美发语音：“你到哪儿了？” 　　顾心美没有回复，可能在开车。 　　季浅凝假装玩手机，点进朋友圈看想想大家发了什么东西，被什么冰凉的东西碰到手臂。 　　她偏头看了一眼，发现是个手机——莫菡的。 　　“干嘛？”季浅凝莫名其妙。 　　莫菡清了清嗓子，说：“朋友之间是不是应该加个微信？” 　　季浅凝很久之前就把莫菡微信拉黑了，至今没有加回来。她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冷酷道：“你不合格，绝交吧。” 第34章 　　季浅凝拒绝添加她微信, 莫菡只得改变策略，在顾心美拿完东西回来时, 主动说：“心美，可以加个微信吗？” 　　顾心美受宠若惊, 忙掏出手机跟莫菡互扫。 　　添加完成, 莫菡说：“以后常联系。” 　　“好啊好啊，常联系！”顾心美两眼发直地看着拿到手的微信号, 仿佛捡到了一百万一样开心。 　　季浅凝很不开心。 　　她可以拒绝和莫菡交朋友, 可是她没有权利干涉顾心美。 　　莫菡是个讨厌交际的人，这女人凉薄得入行十年都没有一个关系密切的好友, 主动加人这种事在前世根本不可能发生。看到这一幕, 季浅凝纳罕莫菡的改变，同时严重怀疑莫某人加顾心美是想搞什么阴谋，可是她没有证据。 　　修养了一周，季浅凝终于可以拆线了。 　　在她出院当天, 梁宁带着手下唯一的男艺人张新远来看望她。 　　季浅凝和张新远是第一次见面, 有些生疏。不过张新远性格开朗，会主动找话聊：“我们微博互关了吧？” 　　“互关了。”季浅凝笑笑说：“不过我很少发微博。” 　　张新远当她是不喜欢玩微博，说：“那我们加微信吧, 有事方便联系。” 　　“好。” 　　季浅凝刚和张新远互加完微信，出去帮她办出院手续的莫菡和顾心美回来了。 　　开朗男孩张新远猛地站起来，不可思议地看着走进来的莫菡：“菡姐？” 　　“你好，我是浅凝的好朋友。”莫菡自我介绍说。 　　季浅凝：“……” 　　“菡、菡姐你好，我叫张新远, 和浅凝一样都是宁姐手下的艺人。”张新远抓耳挠腮，有些紧张。 　　梁宁跟莫菡解释说：“他很喜欢你，是你的迷弟。” 　　“是影迷，不是弟。”张新远红着脸说：“菡姐比我还小一岁呢。” 　　“那就不要叫姐了，叫我莫菡就行。”对于意外收获一枚男影迷这件事，莫菡表现很冷淡，审视张新远，“这么说来，你是浅凝的师哥？” 　　“我比她签约早，算是吧。”张新远说。 　　莫菡心念一动，说：“方便加个微信？” 　　张新远愣了一下，意识到莫菡不是开玩笑，忙拿起手机，和女神交换了联系方式。 　　接着莫菡扭头去找梁宁：“我们也加一个吧。” 　　两次接触下来，梁宁感觉莫菡和外界传言很不相符，高冷？目中无人？不近人情？不存在的吧。她为自己之前道听途说误会莫菡感到一丝惭愧，也和莫菡互加了微信。 　　梁宁和张新远是顺路过来，等下还要去和投资人吃饭，不到十分钟就离开了。 　　“你加他们微信做什么？”两人一走季浅凝忍不住问。 　　莫菡一个个备注好名字后把手机收好，看着她，严肃而正经地说：“跟你有关系的人我都要加，说不定日后有用。” 　　有什么用季浅凝没问，她只是觉得这真的太不像莫菡会干的事了。 　　那种可怕的猜疑再一次袭上心头，她毫不掩饰自己带着探究和怀疑的目光，近距离、直勾勾盯着莫菡，想把这人外面那层皮剥下来，看看里面到底藏的是什么灵魂。 　　莫菡喜欢她的靠近，但不喜欢她此刻的眼神，摸了摸自己脸，问：“我脸上有脏东西？” 　　季浅凝仍是盯着她，阴森森地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话听着有些熟悉。莫菡凝神想了想，想到那个表白的夜晚。季浅凝莫名其妙给她发什么“夺舍”、“重生”的短信，她打电话过去问，对方也是用刚才那样的语气，说了类似的话。 　　莫菡眉心微动，身体往前凑，低声问她：“你希望我是你什么人？” 　　两个人鼻尖险些撞到，季浅凝紧急后退，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很快。 　　被莫菡这么一搞，她思路被打断了，忘记自己想问什么。 　　莫菡嘴角露出一抹得逞的笑，说：“我难道不是你的好朋友吗？” 　　季浅凝皮笑肉不笑地说：“对不起，我说过，你不合格。” 　　“我扶你走路，给你挠背，给你煲汤，给你送饭，没日没夜陪着你，这些连姜幼娜都不一定做得到。”莫菡说：“所以，是哪里不合格？” 　　顾心美帮腔：“菡姐，我觉得你做得非常合格！” 　　季浅凝瞪了吃里扒外的小助理一眼，仔细一想，好像确实挑不出莫菡的毛病…… 　　挑不出也要挑。 　　季浅凝蛮不讲理地说：“你老是惹我生气。” 　　莫菡张了张嘴，一时语塞。 　　顾心美看不惯莫菡被“欺负”，弱弱地插话：“难道不是你故意找菡姐茬吗？” 　　季浅凝：“……”请问现在可以换助理吗？ 　　顾心美有开车过来，回去季浅凝不用蹭莫菡的车。她看了一眼后视镜，看到后面一路尾随像个跟踪狂似的莫菡，心里说不出的微妙。 　　“哈——” 　　身旁的人冷不丁笑了一声，把季浅凝注意力和目光拉回：“你笑什么？” 　　“我是觉得，你和菡姐这样真有意思。”顾心美说。 　　季浅凝困惑：“什么有意思？” 　　顾心美看着前方车况，说：“菡姐明明很喜欢你，却老是故意强调什么好朋友。你其实也是喜欢菡姐的吧，被她照顾得这么好，心里应该开心才对，可是每次你又假装生气，各种挑她毛病。” 　　季浅凝眉毛一竖，说：“我是真生气！” 　　“那你气什么？气菡姐对你太温柔、太体贴？” 　　“……”季浅凝无力反驳，也懒得解释，说：“你不懂。” 　　“是是是，我一只单身狗，哪里懂你们这些谈恋爱的人的心态。” 　　“我跟她没有谈恋爱，再乱说小心我打你。” 　　顾心美知道她是在逗自己，清了清嗓子，开始哼唱：“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却有恃无恐~~” 　　“啧，难听死了。”季浅凝掏了掏耳朵。 　　顾心美笑嘻嘻地说：“你有没有发现，这两句歌词好像专门为你和菡姐写的？” 　　得不到的骚动是形容莫菡。被偏爱的有恃无恐，是形容自己？？？ 　　季浅凝打死不承认，佯怒道：“不想好好开车下个路口换我。” 　　哪有让刚出院的人开车的道理，顾心美怕真惹她生气，赶紧闭了嘴。 　　两辆车一前一后进入小区。 　　季浅凝对从另一辆车上下来的莫菡说：“家里太小，就不请你上去坐了。” 　　顾心美觉得这话太生硬了，正想说点什么挽救一下气氛，听到莫菡说：“那我走了。” 　　季浅凝郑重地说：“这几天谢谢你。” 　　莫菡目光柔柔看着她，轻扯嘴角笑了一下，说：“好朋友，不用这么客气。” 　　难道不是损友？呸，什么友也不是。 　　季浅凝不想接茬，转身往电梯方向走去。 　　“菡姐拜拜。” 　　莫菡冲顾心美扬了扬手机，暗示她以后要经常联系，目送她们进了电梯。 　　转身时，发现停在树下的一辆黑色越野车，莫菡下意识看了看车牌，又看了看坐在车里身形壮硕的男人，上车，离开。 　　季浅凝回到家后才发现比住院无聊。 　　在医院里她好歹能见到护士和医生，还有顾心美和莫菡陪着，一个人在家，她就只能睡觉——看剧——睡觉。 　　看剧累了她就躺着玩手机，和同学、朋友聊聊天。 　　莫菡一天到晚至少给她发三条消息，什么“起了吗”、“吃了吗”、“睡了吗”……全是些没营养的废话。 　　北院表演班的同学听说她出院了，纷纷在群里发红包给她庆祝。 　　季浅凝点红包点到手软，转眼忘了回莫菡消息。 　　她本来也没想回。 　　群里刘雨晴突然冒出来说：“这周五晚上我过生日，你们谁在北市，有时间的话要不要出来玩玩？” 　　除了七个在拍戏的同学，剩下的全都一致说有时间。 　　刘雨晴特别@季浅凝：“你刚出院，会不会不太方便？” 　　季浅凝回她：“小伤而已，没事。” 　　季浅凝正觉得无聊，逮到机会自然不会错过。毕业以后大家各忙各的，她也挺想见见那些同学。 　　刘雨晴是个富二代，家里开连锁酒店的。她办生日会的地方就在自己家五星级酒店里，要了一个特级豪华包厢。 　　季浅凝听说其他人有带家属去的，她没家属，把顾心美带上。 　　为此顾心美调侃说：“你可以带菡姐啊。” 　　季浅凝眼睛微眯：“你又皮痒了是不是？” 　　“哈哈哈开玩笑的啦。”顾心美忙改口：“带上菡姐确实不太好，容易抢了寿星的光环。而且，要是菡姐真的去了，别人问起你们的关系……” 　　“你最近话有点多。”季浅凝语气凉凉。 　　顾心美忙捂上嘴，捂了一会儿又憋不住：“菡姐是不是这几天都没有来找你？” 　　季浅凝睨她：“她找我干嘛？” 　　顾心美耸耸肩，摆出一副“我怎么晓得”的表情。 　　季浅凝下意识看了眼手机。 　　半个小时前，莫抖抖才给她发了条短信，说是今晚有什么家宴。 　　他们家家宴关她什么事？跟她报备这些做什么？季浅凝看完就不管了。 　　去到目的地，季浅凝发现来了不少人，有跟她一样带助理的，还有两个男同学带了女朋友过来。 　　刘雨晴带了她闺蜜，也是演员，她给大家介绍：“这是我闺蜜雨霏，张雨霏。浅凝，你们两个应该认识吧，之前你们是同一个剧组的。” 　　季浅凝当然认得张雨霏，在《庭院深深》那部戏里，张雨霏演的是赵欣然的贴身丫鬟。 　　两个人目光一对上，季浅凝就感觉张雨霏看她的眼神有些古怪。 　　张雨霏翻了个白眼，说：“没有对手戏，不熟。” 　　刘雨晴没有注意到闺蜜的眼神，打圆场说：“之前不熟没关系，今天晚上过后大家就熟了。” 　　顾心美拉拉季浅凝衣角，悄悄说：“张雨霏好像对你有敌意，你小心一点。” 　　季浅凝完全不care。 　　她和张雨霏没有过任何交集，就算因为某些原因，导致张雨霏对她有意见，那又怎么样呢？这是刘雨晴的生日会，张雨霏作为闺蜜，应该不会出什么幺蛾子，否则就太对不起“闺蜜”这两个字了。 　　后来她发现自己还是高估了某些人的智商和情商。 　　豪华包厢空间很大，弄得像一个完整会客室，有沙发，有茶几，还有专门的用餐区。切完蛋糕，大家各自送上祝福和礼物，边吃边聊。 　　不知道是谁起的头，聊到谈恋爱这个话题。 　　两个男同学带来的女朋友也都是演员，只不过都不出名。女同学1打趣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公开？” 　　男同学1说：“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我觉得没必要跑到网上广而告之。” 　　男同学2说：“我经纪人不允许公开。” 　　女同学1说：“那你女朋友不是很委屈？” 　　男同学2的女友善解人意地说：“我不在意的。” 　　女同学1开始盘问在座还有谁谈了恋爱没交代。其中有两个女同学交了男朋友，不过没有把人带过来。 　　问到季浅凝，季浅凝笑说：“我只想专心拍戏，目前对谈恋爱不感兴趣。” 　　她话音刚落，听到一声不屑的冷哼，循着声音看过去，看到正在翻白眼的张雨霏。 　　张雨霏边翻白眼边说：“真虚伪。” 　　季浅凝皱眉。 　　“呃，雨霏说话比较直，浅凝你别介意。”刘雨晴说：“其实我觉得不想谈恋爱很正常啊，女演员的保质期相对男演员要短，当然是要抓紧时间多拍戏。浅凝，有志气。” 　　季浅凝收下这个表扬，回了刘雨晴一个微笑，在心里暗暗想张雨霏说的那三个字。 　　她可不觉得张雨霏是说话直那么简单，看对方的表情和语气，像是意有所指。 　　因为刚出院，季浅凝不能喝酒只能喝果汁。 　　果汁是鲜榨的，搁在吧台上，她走过去拿，准备往回走，碰到了张雨霏。 　　季浅凝是打算装作没看见，可是对方那种嫌弃中带着鄙夷的眼神实在让她不爽，停下脚步，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刚才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清楚。”张雨霏双手抱拳，拿鼻孔看她，“我真是想不通，我跟雨晴说得这么明白了，她为什么还要邀请你这种人来参加生日会。” 　　果然不是她想多，张雨霏就是故意针对她。季浅凝努力克制火气：“什么叫我这种人？” 　　她尽量心平气和，是不想惹出事端让刘雨晴难做。 　　张雨霏却像是被踩到尾巴的野猫，浑身的毛瞬间炸开，冲她吼道：“就是你这种插足别人感情不要脸的小三！” 　　那边其乐融融的众人齐刷刷看过来。 　　“什么情况？” 　　“怎么吵起来了？” 　　刘雨晴看形式不对，第一个跑过来，挡在她们两个中间：“雨霏，你干嘛呢？” 　　“什么我干嘛。”张雨霏大声嚷嚷：“我都告诉你了，你这个人人品有问题，她抢了人家男朋友，是个小三。你怎么还和这种人一起玩，还喊她来给你过生日？” 　　“雨霏，不要说了！” 　　刘雨晴想息事宁人，无奈她的好闺蜜没有眼力见，指着季浅凝说：“你让她马上走，她要不走我就走。” 　　“别啊雨霏。”刘雨晴拼命拉住她。 　　其他人也跑过来了。 　　有个女同学问：“浅凝，雨霏说的是不是真的，你真的抢了别人男朋友？” 　　“怎么可能，她胡说！”顾心美竭力维护季浅凝。 　　其他人七嘴八舌，都想要一个真相。 　　季浅凝应该生气的，可是却觉得很可笑。她问张雨霏：“我抢了谁男朋友？” 　　“赵欣然。”张雨霏深恶痛疾地：“你不就是因为抢了她男朋友，所以才被她借着拍戏打你耳光吗？” 　　难怪有句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位在片场的时候和赵欣然玩得最好，季浅凝就不应该指望她能有多聪明。 　　顾心美又一次站出来：“赵欣然这分明是污蔑！她打浅凝根本不是因为浅凝是小三，是……” 　　“那是因为什么？”张雨霏看着突然卡壳的顾心美，讽刺道：“理由都没编好，还想洗白。” 　　顾心美是因为想到打脸那件事可能和莫菡有关，所以才不敢说下去，支吾道：“我……” 　　季浅凝示意顾心美别说话，微不可闻叹了声气，重整心情，说：“大家四年同学，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们应该清楚。我没有抢别人男朋友。至于信不信，随你们。” 　　“我觉得浅凝不是那种人，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有个女同学说。 　　“没有误会。”季浅凝平静道：“我和赵欣然有仇，她是故意泼我脏水。” 　　“呵。”张雨霏不依不饶，“不就是因为你抢了她男朋友，所以你们才有仇？怎么，有本事抢没本事承认？” 　　“我没做过的事为什么要承认？”季浅凝说。 　　有个男同学看不惯张雨霏，说：“你也是道听途说没有亲眼所见，凭什么认定浅凝是小三。” 　　“对啊。” 　　“就是。浅凝是我们同学，她什么性格我们比你清楚。” 　　其他人纷纷附和。 　　到底是四年同学，感情还是经得住考验的，季浅凝被他们一人一句感动得一塌糊涂。 　　把闺蜜拉过来的刘雨晴最为难，说：“雨霏，我早就跟你说过浅凝不可能是那种人，你不要再说了。” 　　张雨霏见所有人都不相信自己，更加急眼：“我跟你认识十几年了，连你也不相信我？” 　　“我不是不相信你。”刘雨晴想了想说：“你可能是被那个赵欣然骗了。” 　　也不知道赵欣然是怎么给张雨霏洗脑的，她固执己见地说：“不可能！欣然现在也是我闺蜜，你怎么能这么说她？” 　　刘雨晴左右为难。 　　张雨霏摆着一张臭脸，说：“反正我不跟这种人一起吃饭，我嫌恶心。”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季浅凝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句问话会引发这场矛盾，更没想到张雨霏要在刘雨晴过生日会上说这些无中生有却膈应人的话题，她真诚地跟刘雨晴道歉：“对不起啊雨晴。我看我还是走吧。” 　　“别……”刘雨晴试图挽留。 　　季浅凝是真的不想再待下去了，这样搞得大家都很难堪。 　　她叫上顾心美准备离开，眼前人影一闪，张雨霏冲到她面前，将一杯西瓜汁泼到她脸上。 　　“你干什么？！” 　　“太过分了你。” 　　张雨霏并不觉得自己过分，反而觉得自己很正义：“欣然是我闺蜜，她抢我闺蜜男朋友，是她活该！” 　　“雨霏，你真的太过分了！”刘雨晴呵斥张雨霏。 　　顾心美顾不上骂人，手忙脚乱帮季浅凝擦果汁，擦了脸上和脖子上的，衣服上的擦不掉。 　　季浅凝缓缓睁开眼睛，按住帮自己处理的顾心美，对其他人说：“我去洗一下。” 　　有两个女同学想跟过来，被季浅凝阻止：“有我助理就够了，谢谢你们。” 　　洗手间门一关上，顾心美骂了起来：“这个张雨霏怎么跟赵欣然一个德行，气死我了，我真想也泼她一杯西瓜汁。不，两杯！” 　　季浅凝吐了口气，说：“幸好你没泼。” 　　顾心美磨牙：“我就是气不过她这么欺负你！” 　　“你以为我就气得过？”季浅凝拧开水龙头，先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狼狈的自己，“今天是雨晴过生日，这口气，我不忍也得忍。” 　　顾心美知道她说得有道理，嘴唇动了动，说：“我帮你。” 　　季浅凝隔开她手：“我自己来。”衬衣领口沾了西瓜汁，得慢慢用水清洗。 　　顾心美帮不上忙，站在旁边继续骂张雨霏，骂完张雨霏接着骂赵欣然。 　　“叮咚——” 　　手机响了一声，顾心美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欲言又止：“浅凝，菡姐她……” 　　季浅凝正纠结衣服湿了怎么办，听到这个名字更是心烦，语气不善：“不要跟我提她。” 　　顾心美只好闭嘴，又看了一遍那条微信内容。 　　菡姐：“在什么地方过生日？” 　　反正季浅凝只顾着洗衣服注意不到她，顾心美两只手快速打字。 　　清洗完花了将近十分钟，季浅凝让顾心美把着门不让人进来，脱掉湿了的衬衣，用洗手间自带的烘干机烘干。 　　“呼呼”的风声响彻整个洗手间。 　　顾心美说了一句话，太吵了季浅凝没听清，手暂时吹风机：“你说什么？” 　　顾心美眼眸闪了一下，说：“菡姐说她要过来。” 　　“过来哪里？” 　　“好像是……这里。” 　　季浅凝还没来得及问清楚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外面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骚动。 　　顾心美脊背挺直，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不确定地说：“我好像听到有人喊菡姐名字。” 　　说时迟那时快，有人过来窍门：“浅凝你好了吗？菡姐来找你了。” 　　莫菡怎么知道她在这里？莫菡为什么来这里找她？这个时候找她做什么？ 　　季浅凝头顶着无数问号，迅速穿好还未完全干透的衣服，示意顾心美打开门。 　　外面安静得像是某个严谨的会议现场。 　　季浅凝看到她那几个同学围成半个圈，每个人看上去都有些拘谨，脸上神色各异。 　　高挑的莫菡被同学们包围在半圈之中，微仰着高贵的头颅，神色淡漠，坦然接受同学们的注目礼。 　　看到洗手间门打开，看见了从里面走出来的季浅凝，那张高冷得让其他同学不敢靠近的脸才有所缓和，径直朝她走过来。 　　季浅凝有种不真实感，晃了晃脑袋，问：“你来干嘛？” 　　“找你。”莫菡注意到她领口未干的痕迹，微不可察地拧了拧眉。 　　季浅凝不习惯被大家这么看着，急而小声地提醒她：“我同学在过生日，你来做什么？” 　　莫菡自然而然搂住她肩膀，清冷无波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缓缓说：“我女朋友在这里给同学过生日，听说可以带家属，我就不请自来了。” 第35章 　　莫菡这句话, 像是一颗威力很猛的鱼雷，刚丢进水里没什么反应, 几秒钟后，“轰”地一声全面炸开。 　　围观的其他十几个人, 从开始的不敢说话, 到窃窃私语，再到后来实在克制不住惊呼出声。 　　季浅凝耳朵里嗡嗡响个不停。她知道大家是在议论自己, 可是却听不清具体说了什么。 　　看到莫菡出现那一刻, 她心里就有些不安。莫菡明明知道她住在哪里，真想找她随时可以, 为什么要选在这个时候？ 　　果然, 她的预感是正确的，这女人分明是来搞事！ 　　她张了张嘴，想要澄清。 　　一只手落在她腰上，准确而力道得当地掐住她腰上最怕痒的地方。她身体僵硬的同时, 低缓的声音在她耳边半是威胁半是恳求地说：“你现在最好还是不要说话。” 　　莫菡声音很小, 别人听不到，看到她们贴得这么近，只当是情侣之间亲昵的小互动, 看向她们的眼神也从惊愕变成了八卦和好奇。 　　迫切想要和莫菡撇清关系的季浅凝，在撞上一双最为震惊的眼睛时迟疑了。 　　看到莫菡搂着季浅凝的亲密样子，张雨霏眼睛瞪得美瞳都快要掉出来了，脱口而出：“不可能！” 　　她清楚记得，拍完那场打脸戏之后的第二天, 整个剧组都在传赵欣然借拍戏故意泄愤打了季浅凝的事。她和赵欣然关系最好，大胆向对方打探情况。赵欣然坦白承认是故意的，说是季浅凝抢了她男朋友。 　　张雨霏上一段恋情就是被人抢了男朋友，她对小三深恶痛绝。别人都说赵欣然嚣张霸道，她却觉得赵欣然做得很好。 　　因为两个人共同的感情经历，张雨霏才和赵欣然在短时间内成为了好闺蜜。她几乎每天都能收到赵欣然痛骂季浅凝的消息，心里早就把季浅凝判了罪。 　　可是莫菡却莫名其妙找过来，告诉所有人季浅凝是她女朋友。那之前赵欣然跟她说的又是什么情况？ 　　也许不仅仅是张雨霏对于莫菡的话怀疑，但只有张雨霏不怕死敢发出质疑的声音。 　　莫菡目光不带温度地看向人群中情绪最激动的张雨霏，狭长的眼睛危险地眯了眯。 　　莫菡什么话也没说，张雨霏却被这阴寒的眼神吓得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往刘雨晴那边靠拢。 　　刘雨晴觉得刚才张雨霏那句话太极端了，她主动站出来，小心翼翼地说：“浅凝，菡姐说的是真的吗？” 　　如果现在说不是，那就等于同时打了她和莫菡的脸，也会让张雨霏更加得意。季浅凝权衡过后，硬着头皮点点头，说：“没错，莫菡……是我女朋友。” 　　周围顿时哇声一片。 　　张雨霏拿刘雨晴当挡住莫菡可怕眼神的盾牌，胆子又肥了起来，反驳说：“刚才别人问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承认自己谈恋爱？” 　　“……”季浅凝自己都忘了这茬。 　　莫菡敏感地觉察到她的迟疑，安抚性捏了捏她的腰。 　　季浅凝看向她。 　　“因为我和浅凝暂时不打算公开。”莫菡缓慢地说，直勾勾看着躲在刘雨晴身后的张雨霏，眼神和语气骤然冷下来，“不过，我听说有人在这里污蔑我女朋友是小三，我要是再不来，还不知道她被人欺负成什么样。” 　　季浅凝垂在身侧紧握的手一点点松开。 　　原来莫菡不是来搞事，而是担心她被人欺负？ 　　她心里顿时五味杂陈。 　　确确实实欺负了季浅凝的张雨霏这时候才知道心虚，她缩了缩肩膀，想要把自己隐藏起来。可是莫菡眼神太犀利且太冷，就算有刘雨晴挡着，她仍然感觉那两道目光像冰刀一样朝她直射过来。 　　刘雨晴不好帮张雨霏说话，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围。 　　有个女同学说：“浅凝是我们的同学，我们是不会欺负她的。” 　　“是啊是啊。” 　　在周围各种声音中，季浅凝很快冷静下来，看着紧张兮兮的众人，以及被形式搞得焦头烂额的刘雨晴，她涩然一笑，说：“同学们都很好，他们当然不会欺负我。” 　　众人松了口气。 　　张雨霏哪里听不出她是故意略掉了自己？生怕被人单独拎出来审问，索性躲在刘雨晴身后当缩头乌龟。 　　刘雨晴又一次被夹在中间，只是现在比之前更难搞，因为她要面对的是莫菡。 　　为了缓和气氛，她强颜欢笑地说：“菡、菡姐，今天是我过生日，浅凝作为我的同学能来为我庆生，我感到很高兴。既然你们的情侣，那要不要留下来一起玩？你看，我们这里也有另外两对情侣。” 　　季浅凝其实是想走的。 　　莫菡却说：“可以吗？” 　　“当然可以啊。”刘雨晴面对她还是有些压力，笑笑说：“本来就是可以带家属的。” 　　莫菡没想到没有问季浅凝的意见，冲刘雨晴微微一笑，说：“那好吧。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刘雨晴见她笑了，心里那颗大石落回原处，招呼大家道：“大家都别站着了，坐着边吃边聊吧。” 　　作为季浅凝的“女朋友”，莫菡自然是要坐在季浅凝旁边。大家配合地帮她们挪好了位置，之后面面相觑，没有人敢第一个开口说话。 　　“大家是不是不太欢迎我？”莫菡看着过于拘谨的众人说。 　　众人：“没有没有。” 　　最终有个男同学鼓起勇气，说：“菡姐您是影后，大明星。我们这些都是刚起步的小演员，能和您同桌用餐，我们真是太荣幸了。” 　　众人：“是啊是啊，很荣幸。” 　　莫菡知道是自己的出现让他们感到不自在了，略微沉吟，说：“现在没有什么影后，也没有什么大明星和小演员，我只是你们的同学浅凝的家属。所以大家不用这么客气，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还是不太敢说的样子。 　　“大家是怕我吗？”莫菡笑着问。 　　众人：“……” 　　主要是圈里盛传莫影后高冷怪癖，这些同学也早有耳闻，大家都有些怕她。 　　顾心美不忍见莫菡无人搭理，忙说：“你们不要被外面那些传言误导，菡姐人很好的，她特别有亲和力。” 　　季浅凝早就知道某人是个冷场体质，自己要是再不救场，恐怕这顿饭就没办法继续下去了。她清了清嗓子，顺着顾心美的话，说：“她这个人是外冷内热，其实挺好相处的。” 　　这句话连她自己都不太相信，没想到同学们倒是很给面子。 　　女同学1试探道：“那……菡姐，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莫菡保持微笑：“你尽管问。” 　　女同学1：“你和浅凝在一起多久了？” 　　“我想想啊。”莫菡做思考状，说：“从上次我来参加毕业大戏展演开始，有段时间了。” 　　女同学2：“这么说来，你们在一起四个月了呀！” 　　女同学3：“我突然想起来了，那天浅凝不是第一个喝醉了吗？菡姐说要送她回去……原来你们是这么开始的！” 　　莫菡不置可否。 　　这几个女同学，不久前还跟受了惊的小白兔似的战战兢兢不敢说话，现在却像是被人捅开了话篓子，叽叽喳喳议论起来。 　　所以说，永远不要小看女人的八卦之心。 　　女同学3：“我们全班都知道浅凝是你的超级迷妹，那是浅凝追的你吗？” 　　季浅凝：“……” 　　莫菡看着坐在右手边略显呆滞的季浅凝，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手，温柔一笑，说：“不，是我主动追的她。” 　　众人：“哇——” 　　有个男同学拍了拍桌子，一脸悔恨地说：“我现在才想明白，为什么大一的时候我跟你表白，你说暂时不想谈恋爱了。浅凝，你骗得我好苦啊，你早说自己喜欢女的不就完事了？我还眼巴巴等了你这么久。” 　　季浅凝茫然地看着对面那个男生，完全想不起来有这么一件事。 　　十年前的记忆，对于重生的她来说太陌生也太遥远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能尴尬地笑笑。 　　“女神变成了女朋友，浅凝，你简直是追星族里的人生赢家！”坐在季浅凝左手边的女同学2激动地晃着季浅凝说。 　　季浅凝被什么东西砸中似的，脑子一阵晕眩，直愣愣看着莫菡。 　　她完全没想到莫菡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样说。虽然确实是莫菡在追她，还没追到而已……众人不知实情，可是这也给足了她面子。 　　莫菡握着她的手又紧了些，对众人说：“浅凝想专心拍戏，不想被外界那些流言打扰，所以我们才没打算公开，不是要故意隐瞒大家。” 　　莫菡这番话，是对之前季浅凝隐瞒她们“恋情”的补充说明。 　　带了女朋友来的男同学2说：“没关系的，我们可以理解。” 　　莫菡又说：“浅凝不想太高调，所以关于我们在一起这件事，希望大家可以帮我们保密。” 　　众人：“好的好的。” 　　“浅凝，你拍上部戏是什么时候？”女同学1冷不丁问。 　　终于不聊她和莫菡“感情”的事了，季浅凝吐了口气，说：“十天前，在我割阑尾炎之前才杀青的。” 　　女同学1又问：“拍了多久？” 　　“一个多月。” 　　“十天前才杀青，拍了一个多月，而你和菡姐在一起四个月。”女同学1眼神滴溜一转，看着张雨霏，意有所指地说：“也就是说，在你拍上部戏的时候，你和菡姐是在一起的。为什么有的人非要污蔑你抢了别人男朋友？” 　　想当隐形人的张雨霏心头猛地一跳，知道那人说的是自己，不敢抬起头来。 　　可是偏偏有人不想放过她：“污蔑了别人，是不是应该道歉？” 　　“装什么哑巴，赶紧道歉啊。”另一个人说。 　　真相面前，刘雨晴没办法维护闺蜜，碰了碰张雨霏，说：“雨霏，你快跟浅凝道歉。” 　　张雨霏一下子成为众矢之的，惴惴地抬起头来，对着季浅凝说：“对不起。” 　　误会澄清了，谦也道了，刘雨晴不想气氛太干，说：“感谢菡姐来为我庆生，我们大家一起碰个杯吧。” 　　一轮碰杯结束，气氛有所缓和。 　　莫菡又单独敬了刘雨晴一杯，说：“来得匆忙，忘记给你带礼物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没事没事，家属不用带礼物。”刘雨晴忙说。 　　莫菡不想占人便宜，说：“以后你要是有什么需求，比如想要视镜机会这些，可以找我。”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刘雨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快速眨了眨眼睛：“真的……可以吗？” 　　莫菡也觉得口头承诺太虚，想了想说：“要不我们加个微信吧，有合适的资源我会推荐给你。” 　　天啊，莫菡的微信！！！ 　　众人又倒吸一口凉气，眼巴巴看着刘雨晴掏出手机，扫了莫菡的二维码，一个个脸上不禁露出羡慕的表情。 　　莫菡备注好刘雨晴的名字，抬眸，发现所有人都一脸希冀地看着自己，扬了扬手机，说：“你们要不要加？” 　　“要要要！！！菡姐我加你！” 　　“菡姐我叫史磊，你可以叫我石头。” 　　“菡姐我叫张鑫艺，你可以叫我三金。” 　　“菡姐我叫吴倩兮。” 　　“我叫徐冬冬。” 　　…… 　　季浅凝听着她的这些同学争先恐后报出自己的名字，好方便加了他们微信的莫菡写备注，有种误入某个明星粉丝见面会现场的错觉。 　　就连寿星刘雨晴也按捺不住点开莫菡的朋友圈，想看看影后的私生活都有什么内容，点开发现里面什么也没有，还以为是莫菡设置了不给看。 　　季浅凝看她表情有些失落，怕她误会，小声说：“她从来不发朋友圈的。” 　　刘雨晴这才释怀，笑眯眯地说：“菡姐确实和外面传的不太一样，没想到人这么好说话。” 　　季浅凝：“……”鬼知道莫菡发什么神经，平时对外人爱答不理的，今天居然主动加她同学微信？连她同学女朋友都没放过。 　　十几个人的微信，加了好久才弄完。 　　季浅凝不小心瞥了一眼，发现莫菡正一个个把刚才备注好的好友拉进一个叫“她同学”的分组里，心咯噔一跳。 　　莫菡不经常用手机，操作起来有些慢，分组结束后，她抬起头来，问众人：“都加完了吧？” 　　在场唯一被忽略的张雨霏捏了捏包里的手机，抿着唇不敢吭声。 　　莫菡不慌不忙把手机收好，对在场众人说：“我每年会接到不少剧本，如果有合适的，我会一一通知你们。” 　　这话听起来很像是装逼，季浅凝深知莫菡确实有这个能力。 　　前世她给莫菡当经纪人的时候，不说每年，几乎每个月，都会有人往她邮箱里发剧本，好的剧本她留下来给莫菡做参考，不好的直接推掉。 　　光是推掉的那些不好的剧本，对于班上这十几个刚毕业没名气的学生来说，诱惑力已经足够大了。 　　莫菡一句话成功点燃了大家激情，大家都没想到她人这么平易近人，七嘴八舌问了她很多问题。 　　季浅凝却担心莫菡这样抢了刘雨晴的风头，扭头一看，发现刘雨晴也和大家一样亢奋。 　　看来富家千金也是有演员梦的。 　　热闹持续到了九点，刘雨晴想请大家一起去K歌。 　　季浅凝不太想去，随便找了个借口：“医生让我不要熬夜，你们去吧。” 　　大家都知道她前段时间手术的事，也就不勉强她。 　　被众人排挤的张雨霏没脸跟去，恹恹地说：“你们玩吧。” 　　别人才懒得搭理她。 　　刘雨晴对于张雨霏污蔑季浅凝，还蛮不讲理泼季浅凝果汁这件事心里有怨，也没有劝她。 　　众人跟季浅凝她们挥手告别后离开。 　　被遗忘的张雨霏想偷偷溜走，蓦地听到一个冷淡的声音说：“你等等。” 　　听出是莫菡的声音，张雨霏脸都白了，站在原地不敢动。 　　莫菡走到她面前，肆无忌惮将她上下打量了个遍，说：“你也是艺人？” 　　“……”张雨霏吓得话都不会说了。 　　顾心美不屑地说：“她是个演员，在《庭院深深》里演赵欣然的丫鬟，现在是赵欣然的好闺蜜。” 　　听到赵欣然的名字，莫菡不悦地皱了皱眉，冷冷看着张雨霏，慢条斯理地说：“是演员就好好演戏，别学某些人当什么长舌妇，小心祸从口出。” 　　这绝对不是什么善意的提醒，是威胁和警告。张雨霏缩着脖子灰溜溜跑了。 　　“我们也走吧。”看到张雨霏吃瘪的样子，顾心美心里别提多高兴，一扭头，发现另外两个人气氛好像不太对。 　　季浅凝面无表情看着莫菡：“你以为我会感激你吗？你太自以为是了。” 　　莫菡：“……” 　　顾心美忙插.进两人中间，说：“外面人多眼杂，你们能不能先回去再说？” 　　季浅凝头也不回地走了。 　　上车后，季浅凝质问顾心美：“是不是你向她告的密？” 　　到了这一步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顾心美小声说：“我只是气不过张雨霏欺负你，所以才和菡姐吐槽。可是我没想到菡姐会过来，而且还来得这么及时。” 　　从出事到莫菡到来，中间只隔了十几分钟，就算是飞，莫菡也不可能从家里这么快赶过来。由此可见，莫菡当时应该在酒店附近。 　　不过这不是重点。 　　季浅凝压着火气说：“以后我的事不许告诉她。” 　　“可是……” 　　“没有可是。” 　　“……”顾心美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生气，嗫嚅着：“如果菡姐不来，张雨霏还是会污蔑你，你的那些同学也不能完全消息疑心。” 　　季浅凝知道她说的是事实，心里一阵烦躁，说：“你不懂。” 　　“你是气菡姐没经过你同意说是你女朋友吗？”除此之外顾心美实在想不出别的理由。 　　季浅凝绷着脸没出声。 　　顾心美把她送到家就离开了，留给她们单独的时间好好沟通。 　　不算开阔的客厅里，一高一低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样。 　　面对脸色阴沉的季浅凝，莫菡谨慎地开口：“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季浅凝忍而不发。 　　“我只是想更了解你，担心你，所以才向心美打听你的行踪。你要怪就怪我，别怪她。” 　　“还有呢？” 　　“当时我在那家酒店，听到心美说有人污蔑你是小三，我就过去了。情况紧急，没来得及提前和你商量，我自作主张说你是我女朋友。”莫菡觑她脸色，说：“你要是觉得不妥，等过段时间可以告诉大家，你对我不满意，把我甩了。” 　　“……”季浅凝讽刺一笑，说：“现在我的同学都把你当资源站，对你感恩戴德，我要是告诉他们我对你不满意，把你甩了，他们岂不是要说我有眼无珠不识好歹？” 　　莫菡慢慢品出她生气的点来，说：“你是怪我加他们微信？” 　　季浅凝又控制不在自己的坏脾气了，阴阳怪气地说：“你莫菡多有能耐，一个个加他们微信，还要给他们推荐资源。你让他们怎么想我？” 　　“我一个没背景没名气的小演员，找了个影后当女朋友，不就是为了你那些资源？既然你这么好心，怎么不去帮别的小演员？” 　　“不是好心。”莫菡叹息道：“我一点也不喜欢跟人打交道，不想和陌生人吃饭，不喜欢热闹，不想被麻烦。可是为了你，所有那些我讨厌的事，我都愿意去尝试。” 　　“……为了我？”季浅凝愕然。 　　“你也可以理解为我是在讨好你。” 　　“浅凝，我没有喜欢过别人，也没有追求人的经验。”莫菡顿了顿，说：“我给你发消息，你不回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就上网百度。我看到网上有人说，想要追到女孩子，最好的办法是先把她身边的人搞定。所以我才加了你经纪人、助理、师兄，还有你那些同学的微信。” 　　这个回答真的完全超出了季浅凝的想象。 　　这让她不禁想到前世。 　　前世她一出院就被莫菡拉去民政局扯了证，可以说她们没有谈过一次恋爱。莫菡从来不会说情话，给她送过的唯一礼物，是那枚贵得吓死人的钻戒。 　　她从来不知道恋爱是什么感觉，也从来没有享受过被人追求。 　　前世的莫菡，像是一块没有感情的冷冰冰的石头。而这一世的莫菡，竟然会为了讨好她，打破自己的原则，去主动结交她身边的人。 　　心里的怒火不知怎么就被一种酸涩的情绪取代，看着眼前这张明明很熟悉，却好像很陌生的面孔，季浅凝沉默良久，说：“你……好像变了好多。” 　　莫菡见她有所松动，往前走了几步，与她只有一个手臂的距离，说：“你也变了很多。” 　　“我？” 　　莫菡痴迷地看着她的脸，用眼神描摹她柔和的五官，说：“我记得我们认识的第一天，你是个连说话都不敢太大声，看着我都会脸红的小女孩，小奶狗一样，很赤城，很温顺。可是，在你睡过我之后，好像一切都变了。” 　　“……” 　　“小奶狗好像一下子变坏了，爱撒谎，脾气很坏，还动不动咬人。”莫菡不由自主伸出手，纤长的手指滑过她脸庞，说：“你对我的改变很好奇，我对你的改变也很好奇。你真的是季浅凝？” 　　难道重生的秘密被她发现了？季浅凝心虚地拍掉她的手，避重就轻地说：“既然我这么多坏毛病，你还喜欢我做什么？” 　　“就算你全身上下都是毛病我也喜欢。”莫菡真诚地说。 　　季浅凝“切”了一声，说：“这种哄小女孩的鬼话你以为我会相信？” 　　“要换成别人，谁要是敢对我大呼小叫，她早就凉了。只有你可以。”莫菡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肩上，说：“你可以打我骂我，到你气消为止。” 　　季浅凝握了握拳，不管轻重地捶了下她肩膀，低声骂道：“你就是个抖M，受虐狂。” 　　莫菡不气不恼，说：“那也只有你可以虐。” 　　季浅凝心尖儿颤了颤，想要收回手，却被紧紧攥住。 　　她咬了咬牙：“放手。” 　　“你要是不打，我就默认你不生气了。”莫菡垂眸凝视她，“我可以提一个要求吗？” 　　“说。”季浅凝装得一脸不耐烦。 　　莫菡目光掠过她粉色的唇，说：“我想吻你，可以吗？” 　　“……” 　　这根本不是一个请求。 　　莫菡不给她反驳的机会，低头便吻了下来。 　　季浅凝应该推开的，可是挣扎了几下愣是甩不开莫菡的手，一分神还被成功探入口腔，温柔地扫荡。 　　她又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最后放弃了。 　　不得不说，莫菡的吻技真的很容易让她迷醉。 　　唇齿纠缠了几分钟，季浅凝气息不平，大脑一片空白。恍恍惚惚，听到那女人深情沙哑地说：“可以去你房间看看吗？” 　　季浅凝清醒过来，警惕道：“你想干嘛？” 　　莫菡清冷的眼眸染了浓重的色彩，在她耳边悄悄说了两个字。 　　季浅凝瞳孔瞬间睁大。 　　莫菡见她似乎是想发飙，又补充：“或者你*我。不用负责。” 第36章 　　已近秋天, 不用开空调也很凉快，季浅凝身体却突然热了起来。 　　她又惊又羞, 看着眼前妖精一样的女人：“这么不要脸的话，你也说得出口？！” 　　莫菡浅色的双眸里藏着暗涌的情绪, 看着她染上粉色的耳朵尖和双颊, 揶揄道：“当初说要弓虽女干我的时候，也没见你害羞。” 　　“……”这真的是重生以来, 季浅凝最后悔、最羞于启齿的一件事, 她恨恨地捶了莫菡几下，说：“你别得寸进尺。” 　　莫菡又在她耳边说了一句更不要脸的话：“我不想进尺, 只想……进你。” 　　敏感的耳珠被湿热包住, 季浅凝全身都麻了起来，放在她肩上的手不自觉揪紧了单薄的衣料。 　　“可以吗？”莫菡看似礼貌地在询问她，眼神却充满了野兽般的攻击性，火一样灼烧着她。 　　季浅凝极力保持冷静, 说：“不可以。” 　　“为什么？”莫菡循循善诱：“心美回去了。娜娜不是还在拍戏？没有人可以打扰我们。” 　　事实上姜幼娜今天已经杀青了, 不过几个小时前，她给季浅凝发微信说明天才会回来。 　　这怎么看都是一个天时地利的好机会，季浅凝心底却有个声音不断警示她：还记不记得你曾经发过的誓？ 　　她曾经发过什么誓来着？ 　　季浅凝晃了晃脑袋, 仰头，对着莫菡邪恶一笑，说：“不好意思，我对你身体已经没有兴趣了。” 　　这句话有些伤自尊，高傲如莫菡像是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眼神一暗。 　　季浅凝以为是自己计划得逞了，想趁她松懈将她推开，莫菡却更紧地扣住她，一只手牢牢固定住她下巴，头低下来。 　　“唔——” 　　她忘了一件重要的事：莫菡这个女人是经不得任何挑衅的。 　　就像前两次酒后乱来，她为了撇清关系说各种难听的话，最后都被莫菡以强吻讨回。 　　前两次，她们用嘴巴和牙齿打架，要么莫菡受伤，要么她们两个都受伤，难道这一次又要打？ 　　季浅凝不知道为什么会犹豫。 　　她有点讨厌现在的自己，摇摆不定，一点儿也不干脆。 　　她狠不下心，很快又被莫菡占据上风。 　　这一次磨的时间比上一次还要久。 　　莫菡放开她的唇，手却掌握着她最脆弱的地方，低哑地笑起来：“小骗子。” 　　“……”口嫌体直的季浅凝，被掌握了直接证据后哑口无言。 　　莫菡手指轻点她鼻尖，问：“哪个房间？” 　　鼻尖上凉凉的触感，以及那股熟悉的、区别于任何香味的体香，让季浅凝老脸一红，屈膝软绵绵踢了她一下，没好气道：“少给我装。” 　　上次把她背进房间找衣服动作不是很熟练？ 　　莫菡无言笑了一声，不再废话，拧开房门，将她推进去。 　　“别……”季浅凝按住她手。 　　莫菡只好打消开灯的念头，问她：“怕什么？” 　　季浅凝没出声。 　　她不想开灯，不想看到莫菡，也不想被莫菡看到。好像这样就可以欺骗自己，她没有违背誓言，她只是在做一个荒诞的梦。 　　所有的感官和声音被无数倍放大，听着耳边性感沙哑的呼吸声，季浅凝拼了命想要把理智拉回，声线不稳地说：“我告诉你，就算有反应，也不代表我们两个有可能。” 　　莫菡揉揉她颈后皮肤，说：“嘘，做了再说。” 　　“……” 　　之后的一切都超出了预料。 　　季浅凝没办法分心去思考和忏悔，放任自己一点点堕落。 　　时间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很短。 　　浮浮沉沉间，似乎听到开门的声音。 　　黑暗中季浅凝猛地睁开眼睛，推身上的人：“有人！” 　　莫菡顺势抓住她的手，说：“都这个时候了还撒谎。” 　　“咔哒——” 　　门锁转动的声音清晰传入耳朵，这回两个人都听到了。 　　莫菡按了按她乱动的身体，说：“我去看看。” 　　季浅凝一把将她拉回来，说：“你看什么看，是娜娜！” 　　虽然看不见对方脸上的表情，季浅凝却能明显感觉到莫菡愣了一下。 　　这间房子的钥匙连房东都没有，只有她和姜幼娜才有。楼下二十四小时监控，进小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所以，季浅凝十分笃定开门的人是姜幼娜。 　　可是姜幼娜不是说过几天才回来吗？ 　　时间紧迫容不得季浅凝去想其他问题，她掀开莫菡，摸黑找到一件上衣，内衣内裤不知道被丢到哪里去了，她没时间找，手忙脚乱穿衣服。 　　与此同时，外面响起姜幼娜疑惑的声音：“怎么开着灯不见人，小季子你在吗？” 　　听到脚步声正朝她房门靠近，季浅凝心急如焚，忙说：“在的在的！你不要进来，我……我在换衣服！” 　　脚步声停住，之后改了方向，应该是往回走了。 　　季浅凝想喘口气都不行，听到门外姜幼娜丧气地说：“快出来，我有事要跟你说。” 　　“好，马上来！” 　　季浅凝扯了扯衣服，正要开门。 　　黑暗中一只光滑的手拉住她，像是在挽留。 　　季浅凝现在哪还有什么心情思淫欲，对着黑漆漆的空气小声威胁：“好好待着，不许出去，不许出声。” 　　“……”那只手挠了挠她手背，像是在无声埋怨什么。 　　季浅凝就像是个不负责任的渣女，掰开那只手，拧开房门头也不回走了出去。 　　看到姜幼娜连鞋都没换，葛优瘫地窝在沙发上玩手机，季浅凝定定神，装得若无其事地走过去说：“今晚不是杀青宴吗？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姜幼娜把手机丢到一边，说：“你姐姐我是从杀青宴上逃出来的！” 　　“逃？”季浅凝在她身旁坐下，“发生什么事了？” 　　姜幼娜露出一副厌恶的表情，说：“还不都是因为那个白浩！” 　　“白浩师哥？”季浅凝一头雾水。 　　“今晚我们剧组杀青宴，白浩喝了点酒，说里面太闷想出去透透气，顺便跟我商量接下来行程，我就傻乎乎跟出去了。”姜幼娜重重捶了下沙发，说：“谁知道这个混蛋居然强吻我！” 　　“什么？！”季浅凝差点跳起来。 　　“幸好拍戏的时候动作指导教了我一套防狼术，我看情况不对，太着急了，抬脚往他裆部一踢。” 　　季浅凝呼吸一紧：“然后呢？” 　　“然后他就捂着裆部惨叫。”姜幼娜支吾着：“我也不知道那一脚踢得严不严重，我……我是真的被吓到了，连夜包了辆车赶回来。我不停给你发消息，你不回我。我又给你打电话，提示关机。” 　　从莫菡出现后，季浅凝就没管过手机，一直放在包里，可能是没电关机了。 　　她问姜幼娜：“那你有没有问过，到底踢得严不严重？” 　　“不想问，我把他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了。”姜幼娜说：“我以后都不想跟这个人有任何来往了，如果真把他那里踢坏，让他告我吧，该赔的医药费我一分钱也不会少。” 　　前世白浩追姜幼娜追得很猛，但好像没有强吻和被踢裆部这个环节吧？ 　　季浅凝想不通为什么姜幼娜的人生轨迹也发生了变化，见姜幼娜脸色惨白，忙安慰她说：“你也别把事情想得这么糟糕。” 　　姜幼娜双手捂着头，说：“现在一想起跟他拍的那些吻戏，我就恶心想吐。” 　　季浅凝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是她怂恿姜幼娜去见白浩的。不过她也疑惑，如果没有自己怂恿，姜幼娜还会像前世那样接这部戏吗？ 　　“那你后悔接这部戏吗？”季浅凝小心翼翼问她。 　　姜幼娜不假思索地说：“倒不是后悔，不接我哪有机会演女一号。我就是单纯恶心白浩。” 　　被不喜欢的人强吻，确实挺恶心的。季浅凝没经历过这种事，不知道该怎么劝解，说：“要不你先去刷个牙吧。” 　　“对，我得去刷牙。” 　　姜幼娜准备去换鞋，突然注意到季浅凝身上的衣服：“你什么时候买的这件C家的衣服？” 　　季浅凝有些听不懂，低头一看，暗道糟糕。 　　她居然穿的是莫菡的衣服！ 　　姜幼娜转着圈审视她身上的衣服，两只眼睛已经看直，啧啧嘴说：“行啊小季子，你果然飘了。这件衣服官网上标价三万多，你居然也舍得买！” 　　季浅凝很快镇定下来，脸不红气不喘地说：“女人嘛，看到漂亮衣服谁不想要，偶尔奢侈一下不过分。” 　　姜幼娜拱了拱鼻子，小狗似的在她身上嗅：“你换香水了？这味道不错，比你之前用的那款闻着高级多了。什么牌子的，回头我也买一个。” 　　季浅凝被她搞得浑身不自在，甚至有点担心脸上、脖子上有没有落下什么可疑的草莓痕迹，推开她，胡乱报了个香水牌子的名字。 　　衣服上全是莫菡用的香水味道，她用的一直是私人高定，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那种。季浅凝实话实说肯定穿帮，所以不得不撒谎。 　　“真好闻，等下借我用用。”姜幼娜抵挡不住高级香水的诱惑说。 　　季浅凝故意不接茬，将她往洗手间方向推：“快去刷你的牙吧。” 　　欢快的手机铃声响起时，季浅凝循着生源，看向紧闭的房门，心中警铃大作。 　　完了完了。 　　姜幼娜也被铃声吸引，面带疑惑地看着她房间门。 　　季浅凝生怕她问“你手机不是没电吗”，更怕里面的人这个时候接电话，情急之下用身体挡住姜幼娜探究的目光。 　　好在姜幼娜只是匆匆扫了一眼，说：“你换铃声了？” 　　季浅凝暗暗松了口气，说：“偶尔换换。” 　　姜幼娜不疑有他。 　　几乎是在姜幼娜踏进洗手间那一刻，房间里让人提心吊胆的手机铃声停止了。 　　季浅凝不确定是被莫菡挂断了，还是接了，她故意搞出很大的脚步声，跟着姜幼娜进了洗手间，说：“你一定很累了，不如洗个澡吧。” 　　姜幼娜看着镜子里憔悴的面容，说：“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先去拿衣服。” 　　季浅凝堵在门口，近乎谄媚地笑道：“衣服等下我帮你拿，快去洗吧。” 　　姜幼娜点点头，挪步进了浴室。 　　听到里面传来洒水的声音，季浅凝才做贼心虚地溜进房间。 　　打开灯，看到某人玉体横陈躺在自己那张乱糟糟的床上，她差点尖叫起来。 　　她一只手捂着眼睛，一只手捂着嘴，声音含糊：“你怎么还不穿衣服！” 　　莫菡慢吞吞坐起来，轻笑一声，说：“你把我衣服穿走了，让我穿什么？” 　　……也对。 　　季浅凝正要把衣服脱还给她，却发现她眼睛直白又热烈地盯着自己，面上一热，说：“转过去。” 　　莫菡好整以暇看着她，玩味地说：“你要再这么磨蹭，你的好朋友娜娜就要洗好来查房了。” 　　季浅凝像是才想起来这茬，也顾不得什么矜持了，脱掉上衣丢给她，找到自己的衣服快速穿好。 　　她见莫菡没动，疾声催促：“还不快穿！” 　　莫菡还是不动，说：“穿完你是不是要赶我走？” 　　“娜娜都回来了，不走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季浅凝理直气壮道。 　　莫菡没说话，那幽怨的眼神仿佛在说：做到一半赶人，你个渣女。 　　季浅凝：“……”好像是挺渣的。 　　莫菡又看了她几秒钟，似是无奈地摇摇头，开始穿衣服。 　　季浅凝探出头看了一眼浴室方向，确实姜幼娜还没有写完，把莫菡拉起来，两个人推推搡搡来到玄关处。 　　检查她没有落下什么东西，季浅凝悄悄打开大门，将她往外推。 　　没推动。 　　莫菡两只手抓着门板，眉头紧锁，眼神哀怨又依恋，似是不舍得走。 　　“快走啊！” 　　莫菡看她急得汗都要出来了，好气又好笑地说：“还真成偷情了。” 　　“……”季浅凝见她磨磨蹭蹭不肯走，换了副语气，哀求地说：“我真的不想让娜娜知道，你先回去吧。” 　　莫菡挑了挑眉，说：“那我等她下次不在再来？” 　　“…………” 　　“小季子，你怎么还不帮我找衣服啊，我都快洗好了。”姜幼娜的声音从浴室方向传过来。 　　季浅凝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用自己最大力把莫菡往外推，终于成功把人给推了出去。 　　本来想利索关门，一对上莫菡深不见底的眼眸，她有些心虚，压着嗓子说：“开车小心点。” 　　莫菡突然伸手掐她脸颊，表情严肃道：“记住，你欠我一次。” 　　季浅凝眼睛瞪大。 　　这种事还能欠？？？ 　　莫菡被她的表情取悦到，趁她愣怔，俯身在她粉嘟嘟的嘴唇上亲了一口，说：“下次再约。我走了。” 　　季浅凝目送她进了电梯，才轻手轻脚关上门，拍拍胸口，真想把脑袋撞开，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东西。 　　yin虫上脑太特么害人了。 　　“季浅凝！我的衣服呢？”姜幼娜又在呼唤她了。 　　“来了来了。”季浅凝重整心情，进房间帮姜幼娜找换洗的衣服。 　　班级群里，大家都在讨论今晚刘雨晴过生日的事。季浅凝翻完所有聊天记录，没有看到提到莫菡，感激这帮同学守信用的同时，又有些不放心，一个个敲开他们的私聊，让他们千万要帮她和莫菡保守秘密。 　　姜幼娜完全不知道莫菡来过，洗完澡出来见她换了衣服，调侃说：“怎么不穿那件三万块了？” 　　季浅凝淡定道：“太贵了，重要场合再穿。” 　　“你那个香水借我用用。” 　　季浅凝没想到她还惦记着香水这事，说：“大晚上喷什么香水。” 　　姜幼娜不舒服地扭了扭身体，说：“洗了澡老是感觉身上还沾有白浩的味道，恶心。” 　　为了消除她对白浩的心理阴影，季浅凝只好去给她拿香水。 　　姜幼娜拧开盖子一闻：“这不就是你之前用的那款？” 　　“……新的不给你用。” 　　“切，小气。” 　　小气就小气吧，反正她拿不出那么高级的香水。 　　季浅凝跑进跑出几次，才想起来自己里面还是真空。 　　她回房间放香水，翻遍了整个房间都没有找到内裤，怀疑是不是当时她和莫菡动作太大，不小心把东西甩到了床底下，正要蹲下去找，手机响了一声。 　　消息来自莫抖抖。 　　过了这么久，莫菡应该回去了吧？ 　　季浅凝点开消息，发现是条彩信，只有一张照片。 　　放大那张照片，看清楚内容，她险些一口老血喷出去，拨号过去。 　　间隔不到一秒钟，那边就接了。莫菡声音轻快：“难得你会主动打给我，想我了？” 　　季浅凝咬着后槽牙骂道：“你怎么这么变态？” 　　莫菡不怒反笑，说：“我只是想留下点证据而已，免得你下次又耍赖。” 　　“……你也不嫌脏。” 　　“你的东西我怎么可能嫌弃。”莫菡说：“而且你又没病。” 　　季浅凝彻底无语了，气呼呼挂断电话，重新找了条内裤，花点时间平复心情，打开房门出去洗澡。 　　姜幼娜在客厅沙发上敷面膜，绷着脸口齿不清地问：“我刚才听到你打电话，骂谁呢？” 　　季浅凝没想到她会听到，愣了愣，说：“一个小偷。” 　　姜幼娜诧异：“你被偷什么了？” 　　季浅凝模棱两可地说：“没什么，不值钱的小东西。” 　　姜幼娜不再问了。 　　…… 　　莫菡把东西收好，看了看时间，从通话记录里找到一个未接来电回拨过去。 　　那边的人不知道是在忙还是在赌气，很久才接起：“你还知道给我打电话？” 　　“妈。对不起，之前不太方便，不是故意要挂您电话。”莫菡说：“你们吃完了吗？” 　　“回家了。”薛嘉丽说：“你爸很不高兴，你赶紧回来。” 　　莫菡回到莫家别墅。 　　“爸，妈。” 　　面容冷峻的莫旭坤劈头盖脸质问：“干什么去了？” 　　莫菡和莫旭坤长得有五分像，不说话的时候都给人一种冷冰冰的压迫感，她不动声色地说：“朋友出了点事。” 　　莫旭坤不满道：“什么朋友能比世交的赵家重要！说了今天是两家人吃饭，你倒好，接了个电话人就跑了，这像话吗？” 　　莫菡自知理亏，虚心听他骂完，说：“我说的这个朋友，在我看来确实比赵家人重要。” 　　莫旭坤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怒气蹭地上涨：“你说什么？” 　　“哎呀老莫，你女儿不是不懂分寸的人，说不定真是被什么紧急的事耽误了。你好好说，生什么气啊。”薛嘉丽忙打圆场，“阿菡，你说的那个朋友到底是谁啊，男的女的？” 　　“女的。”莫菡提醒她：“您认识的，上次我跟您说过。” 　　薛嘉丽想了几秒钟，恍然：“是不是浅凝？” 　　“嗯。” 　　“她出什么事了？”薛嘉丽忙问。 　　莫旭坤疑问：“谁是浅凝？” 　　莫菡：“……” 　　薛嘉丽见她欲言又止，说：“老莫你不是还要开个视频会议吗？快去吧，这里没你什么事了。” 　　“怎么就没我事了，你们娘俩到底打什么哑谜，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女孩子的心事，听不懂就对了，回头我再跟你说。”薛嘉丽三言两语把莫旭坤哄进了书房，又问莫菡：“浅凝她怎么了，她不是已经出院了吗？” 　　莫菡把生日会上张雨霏污蔑季浅凝的事告诉她，并解释张雨霏是赵欣然闺蜜，那些污蔑人的话都是赵欣然故意扭曲误导张雨霏。 　　“欣然她就算是喜欢你，可是污蔑人太过分了吧。”薛嘉丽听完后生气地说：“好好一个女孩怎么变成这样？” 　　看薛嘉丽的表情，应该是对赵欣然的好感又少了几分。莫菡顺势说：“一个人不可能说变就变，也许她本性就坏，只是您被她的糖衣炮弹迷惑了。” 　　“哎——”薛嘉丽叹了声气，说：“那你要保护好浅凝，别让她再被人欺负了。” 　　“我知道。” 　　“太晚了，今天就在这边休息吧。”薛嘉丽说：“我让阿姨给你收拾好房间了。” 　　“嗯。我先上去洗澡了。” 　　莫菡回到自己房间，第一时间把那条白色碎花的内裤从包里拿出来，挂上衣架，放在通风口晾干。 第37章 　　这几天作息规律, 季浅凝不到八点醒了, 出了房间，看到姜幼娜穿着睡衣, 铺着瑜伽垫在客厅里闭目“打坐”, 她被吓一跳：“你怎么也起这么早？” 　　姜幼娜睁开眼睛，指着两个重重的黑眼圈，无精打采地说：“我压根没怎么睡, 一晚上都在做噩梦。” 　　“什么噩梦？” 　　“梦见白浩带着一帮人来找我, 让我把蛋蛋还给他, 不给就打人。” 　　“噗——”季浅凝被她奇葩的梦境逗笑了。 　　“你说他现在会不会就在小区楼下堵我？”姜幼娜神色肃然。 　　季浅凝觉得她纯粹想多了, 走到阳台边，往楼下看了一圈，回来说：“放心, 底下没人。” 　　姜幼娜整个人瘫在垫子上，生无可恋看着天花板：“好累。” 　　“回房间继续睡啊。” 　　“不睡。”姜幼娜摸了摸扁平的肚子, 砸吧嘴，说：“好饿。昨天晚上庆功宴吃得好丰盛，我都没吃几口。” 　　季浅凝深知姜幼娜是个典型的吃货, 只要能吃一顿好的, 任何烦心事都可以抛诸脑后。于是她说：“要不等下我们出去吃点好吃的？你和心美没碰过面，把她一起叫出来。我请客。” 　　姜幼娜翻身坐起，无神的双眸盈满了希冀的光芒，元气满满地说：“OK，我去洗漱！” 　　季浅凝给顾心美发消息, 不到半个小时对方就过来了。 　　进屋后，顾心美问：“娜娜呢？” 　　“在化妆呢，她很慢的，你要有点耐心。”季浅凝说。 　　“没事，我还不是很饿。”顾心美左顾右盼，像是故意不看她。 　　季浅凝感觉这小姑娘今天有些不对劲，问：“你有心事？” 　　顾心美“啊”了一声，眼神稍显慌乱，说：“没有啊。” 　　季浅凝拧眉：“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顾心美十根手指绞来绞去，抿了抿嘴唇，怯怯地说：“我是怕你还生我的气。” 　　“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没吃东西，季浅凝脑子转不过来。 　　“就是昨天晚上的事。”顾心美声音越来越小：“我把你被人欺负的事告诉菡姐，还告诉她……唔？” 　　季浅凝看了一眼姜幼娜的房门，又看着被她捂住嘴一脸莫名的顾心美，小声说：“我不怪你。” 　　顾心美掰开她的手，声音里藏不住欣喜：“真的吗？” 　　“嗯。”季浅凝反省了一下，昨天晚上她生莫菡的气，不小心迁怒到顾心美，说话时可能态度有些冷硬，才导致顾心美害怕自己。她拍了拍小姑娘僵硬的脸颊，温声说：“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所以不怪你。” 　　顾心美还是惴惴不安，说：“对不起。我是气糊涂了，忘了你不喜欢被人打探隐私。我只是觉得，你和菡姐相互喜欢，你被人欺负了，应该让菡姐知道，所以才……” 　　“谁告诉你我喜欢她？”季浅凝打断她。 　　“你不喜欢她？”顾心美撇了撇嘴，说：“你不承认就算了，反正我有眼睛，看得出来。” 　　“……” 　　“昨晚我走了以后，你和菡姐没有吵架吧？”顾心美试探道。 　　想到昨晚那场才开始就被扼杀的荒唐，季浅凝脸颊一热，想说“吵了”，又怕顾心美胡思乱想担惊受怕，改口说：“没有。” 　　顾心美拍拍胸口：“没吵就好，否则我真成罪人了。” 　　趁姜幼娜还没化好妆，季浅凝对顾心美耳提命面：“昨晚张雨霏污蔑我，以及莫菡说是我女朋友的事都不要告诉娜娜，包括莫菡这个名字提都不要提。知道吗？” 　　顾心美不敢再犯错，忙不迭点头：“知道了，绝对保密！” 　　季浅凝摸摸她头。 　　“叮咚——” 　　大清早也不知道是谁找她，季浅凝拿起手机，看到信息发送人时，心里一突，避开顾心美，点开那条短信。 　　莫抖抖：“女朋友，起床了吗？” 　　昨天是为了配合打张雨霏的脸，季浅凝才跟她演的那场戏，这人这么快就给自己正名了？ 　　简直比自己还不要脸！ 　　时隔一个多月，季浅凝又一次回复某人：“呸，谁是你女朋友？再敢乱喊，拉黑警告。” 　　过了几分钟，莫菡才回复，只字不提“女朋友”三个字：“今天要去和导演聊聊剧本的事。” 　　关我什么事。季浅凝腹诽完毕，退出短信窗口，摁灭手机。 　　三个人在附近找了个餐厅进去吃。 　　姜幼娜听说季浅凝签了华创，又是羡慕又是感慨：“本来白浩说，等杀青了找他经纪人商量签我的事，我还挺期待的。现在就算倒贴让我签，我也不敢签了。” 　　季浅凝漫不经心地说：“白浩那个经纪人能力不行，花了十年也没把他推上一线，你不签就对了。” 　　“你怎么知道他十年后是什么样？”姜幼娜说：“难道你还能预测未来？” 　　季浅凝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幸好姜幼娜只是随口一问不是真的怀疑什么，坦然道：“对啊，我就是能预测未来。” 　　姜幼娜信她才怪，开玩笑地说：“那你帮我测测，以后我经纪人能把我捧上几线。” 　　“这个嘛……”季浅凝掐手指，装模作样地算了几秒钟，说：“你未来经纪人实力还是挺强的，他能帮你弄到很多好资源，你未来会有很多次演女一号的机会。相信我，你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著名的优秀女演员。” 　　“呦呦呦，真能忽悠。”姜幼娜笑着说：“虽然听上去很不靠谱，但还是借你吉言。” 　　季浅凝可不是忽悠她，只不过天机不可泄露。 　　顾心美也来了兴致：“你也帮我算算呗。” 　　季浅凝前世做不了演员，自然没有助理，她哪里知道顾心美未来怎么样？干咳了两声，敷衍道：“一天只能算一次，多了就不准了。” 　　姜幼娜、顾心美：“切。” 　　“你经纪人有没有给你安排新的资源？”姜幼娜问她。 　　说到这个季浅凝就有些惆怅：“还没有。” 　　演员这行业竞争很残酷，并不是你学了表演毕了业就一定有人找你演戏，也不是你签了经纪公司就一定会有戏拍。尤其是对于一个刚入行的新人来说，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等，等着经纪人给你分配资源，或者等各种视镜机会。 　　姜幼娜咬着筷子若有所思，说：“你经纪人应该挺厉害的吧，你看这两年，陆清欢陆陆续续拍了这么多戏。资源你不用担心，可能时机未到，再等等吧。” 　　前世梁宁可是把陆清欢捧成了视后，能力毋庸置疑，所以季浅凝当初才那么痛快签约。她无所谓地“嗯”了一声。 　　姜幼娜的话很快得到了印证。 　　吃完东西回去时，季浅凝接到梁宁的电话：“明天有个视镜机会，剧本我没看，不过那人推荐的应该不会差，你可以去试试。” 　　“好啊。”季浅凝想都没想，问：“明天具体什么时间？在哪里？” 　　结束通话后，梁宁给她发了明天视镜的地点和时间，并说：“我明天没有时间，你一个人去可以吗？” 　　季浅凝知道她忙，回复说：“没事，你忙你的，心美陪我去就行了。” 　　视镜时间定在上午九点，季浅凝早早起来准备。 　　昨天梁宁只大概告诉了她剧本题材，接近民国时期，两个军阀党派之间的争斗。她要去视镜的角色是个配角，留洋回来的富家小姐，思想前卫，天真浪漫。 　　季浅凝总觉得这故事梗概有些熟悉。 　　为了贴合人物形象，季浅凝让顾心美给她弄了个复古的造型，穿着白纱裙，戴一顶可爱的小圆帽，看着挺洋气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入导演的法眼。 　　八点半左右，她们来到视镜地点。 　　季浅凝以为会像上次那样竞争很激烈，到了以后却发现只有她自己，怕是找错了地方，问把她们引进来的那人。 　　那人说：“没错，就是在这里啊。不过这个点安排来面试的就只有两个人，你是其中一个。” 　　“那另外一个人是……” 　　“浅凝！” 　　季浅凝话还没问完，听到有人叫自己名字，她转过身：“……雨晴？” 　　刘雨晴蹦蹦跳跳跑过来，一把抱住她：“我还以为看错了，没想到真是你啊！” 　　季浅凝笑说：“你也是来视镜？” 　　“嗯呢！”刘雨晴凑近她耳朵，“是菡姐让我来的。” 　　莫菡？ 　　季浅凝怔住。 　　“你也是菡姐介绍来的吗？”刘雨晴问。 　　季浅凝想起昨天电话里梁宁说是有人推荐的，难道那个人就是莫菡？ 　　她突然不是很确定，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笑而不语。 　　刘雨晴当她是默认了，眉飞色舞地说：“我生日没过几天，没想到菡姐就推荐我来视镜。浅凝，你这个女朋友好得简直没话说！” 　　“……”季浅凝心情有些复杂。 　　差不多九点钟，导演带着另外四个人到来。 　　“我的妈呀——”刘雨晴捂着嘴说：“居然是陈义之导演！果然和影后合作的都是大咖。咦，和陈导走在前面那个女的怎么这么眼熟？” 　　季浅凝心说：能不眼熟吗，那是你推荐人。 　　随着女人头转过来，刘雨晴看清了对方五官，惊呼出声：“是菡姐！” 　　相比于刘雨晴，季浅凝淡定很多，同时心情又复杂了许多。看到陈义出现的那一刻，她甚至已经猜到她们要视镜的这部电影的名字——《羊城风云》，讲述两个军阀党派之间斗得你死我活的故事。莫菡在里面饰演女一号六姨太。 　　一群人浩浩荡荡走过来。 　　季浅凝接触到莫菡投来的灼热目光，假装不认识地别开头。 　　陈义之看了她们两个一眼，问接待她们的工作人员：“是她们吗？” 　　“是的。”工作人员说。 　　陈义之点头，进了视镜专用房间。 　　工作人员以为莫菡也是面试官，没给她准备纸笔，正要去拿，被莫菡制止：“不用了，我就是过来看一眼。” 　　陈义之示意莫菡也坐下，说：“外面那两个小女生是你推荐过来的，你是不是怕我刁难她们，所以亲自跑过来监督？” 　　“那倒没有。”莫菡一板一眼地说：“她们两个，有一个演技还行，另一个我不是很清楚。陈导你看行就行，不行就直接out，不用给我面子。” 　　陈义之朗声大笑，说：“那好吧，看看再说。可以请她们进来了。” 　　季浅凝和刘雨晴一同被请入内，两个人先后做了自我介绍。 　　“都是北院的？”陈义之看她们举止熟稔，问：“你们两个不会是同学吧？” 　　季浅凝和刘雨晴互看对方一眼。季浅凝微笑说：“我们是大学同学。” 　　“还是同一个寝室的。”刘雨晴补充。 　　陈义之又问：“班主任是谁？” 　　“王晗。”季浅凝和刘雨晴异口同声。 　　“哦，王晗我挺熟的。”寒暄过后，陈义之坐直身体，从面前的A4纸中抽出一张，说：“既然是同学，那就试试这段戏吧。” 　　季浅凝上前接过A4纸，和刘雨晴一同观看。 　　故事大概内容是：富家小姐安欣留洋回国后，第一次见闺蜜徐媛媛。两个人聊天时，安欣明显感觉到徐媛媛不是很开心的样子，问她原因。徐媛媛告诉她父母反对自己和青梅竹马的恋人在一起，安排她嫁给一个老男人。徐媛媛伤心欲绝，甚至动了轻生的念头。安欣用新潮的思想开导她，并劝她和竹马私奔。 　　剧情不算复杂，演完也就五分钟的样子。两个角色台词很多，情绪跨越了几个度，很考验演员的张力，所以陈义之才选了这段让她们表演。 　　陈义之只给她们十分钟准备。 　　她们两个很快分配好了角色，季浅凝饰演安欣，刘雨晴饰演徐媛媛。 　　第一轮表演结束后，季浅凝和刘雨晴拉着对方的手，紧张地等待结果。 　　陈义之审视了她们很久，犀利地点评：“我只能说，你们两个专业能力是OK的。不过，在人物塑造方面我很不满意。小季饰演的刘洋小姐不够洋气，小刘演的徐媛媛又不够收敛。你们两个角色好像调换了。这样吧，小季试一下徐媛媛，小刘试试安欣。还是十分钟准备。” 　　第二次表演结束后，陈义之说：“感觉是对了，不过还差点什么。你们分开各演一段，我找人给你们搭戏。” 　　陈义之又分别给了她们两段戏：刘雨晴拿到的是和封建保守的军阀父亲激烈争吵，被打耳光；季浅凝拿到的是和青梅竹马的恋人连夜私奔，两个人在破旧的车厢里偷偷摸摸接吻。 　　十分钟后，刘雨晴信心满满地说：“导演，我可以了。” 　　陈义之站起来说：“那我就演你的老父亲吧。” 　　季浅凝在旁边看着，不得不说做导演的眼光就是毒辣。刘雨晴确实比她更适合演留洋小姐，身上那种自带的骄傲和贵气太贴合人物形象了。 　　陈义之总算展露了一点笑容，把倒在地上的刘雨晴拉起来，说：“还不错。” 　　轮到季浅凝了。 　　陈义之捋了捋两鬓有些斑白的头发，看着季浅凝年轻姣好的面容，戏谑地说：“我这把年纪就不占你便宜了，得找个年轻的给你搭戏。” 　　季浅凝赧然地笑笑。 　　陈义之看着在坐的其他三位主创：“你们谁可以和小季演一段？” 　　毕竟是吻戏，虽然不是真要吻，不过三个男的都有些不好意思开口，等着导演点名。 　　“那就……” 　　“我来吧。”陈义之话音未落，被一个清冷的声音打断。莫菡站起来，看着站在五米开外的季浅凝说：“两个女的不会太尴尬。” 　　“行吧，你来。”陈义之把位置让出来。 　　看着莫菡一步步朝她走过来，季浅凝心里一阵打鼓。 　　她从来没有和莫菡演过感情方面的对手戏，这是人生第一次，而且还是吻戏…… 　　莫菡今天是黑白配，上身纯白针织衫，下身高腰西裤，长发披肩，干练中又带点酷酷的感觉，反串男的不会让人觉得很违和。 　　走到季浅凝面前，莫菡把手搭在她肩上，微微弯腰，看着她眼睛说：“我可以吗？” 　　“……”导演都说让你来，你还问我可不可以？季浅凝故作矜持地点点头，说：“那就麻烦菡姐了。” 　　“不麻烦。”莫菡手指勾住她下巴，冲她眨了下眼睛，说：“人生第一次，我很期待和你这样的女生演吻戏。” 　　季浅凝：“……” 　　主创之一：“这就开始了？” 　　陈义之敲了敲桌子，说：“莫菡，你是不是拿错了调戏良家妇女的剧本？ 　　其他人哄笑。 　　莫菡一笑置之，抓住季浅凝一只手，温柔地问她：“媛媛，你准备好了吗？” 　　这是里面的台词。 　　季浅凝做了个深呼吸，很快进入角色，仰头看她，有些害怕又有些兴奋地说：“阿念，我准备好了。” 　　莫菡回头看一眼快要追上来的徐媛媛的父母，手腕翻转，与她十指紧扣，中气十足地喊道：“跑！” 　　青梅竹马的两个人挣开了世俗的束缚，在空荡无人的街道上狂奔起来。 　　“阿念，我……我好害怕。”季浅凝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莫菡放缓脚步，搂着她说：“别怕，一切有我。” 　　季浅凝依偎在她怀里，气息不匀地说：“我好害怕，可是……可是我又觉得自己好幸福。想到以后能和你在一起，我幸福得快要晕过去了。” 　　莫菡看着她脸上洋溢的幸福笑容，眼底的温柔满得像是要溢出来，说：“我也是。浅凝，跟着我，我们一起去寻找幸福。” 　　沉浸在自己角色里的季浅凝没有注意到莫菡对她的称呼变了。 　　直到莫菡把她推到墙上，微凉的手捧起她的脸，一个轻柔的吻印在她下巴上。莫菡深情款款地说：“我爱你。” 　　季浅凝狠狠打了个激灵，从角色中抽离出来，忍住想推开眼前人的冲动，后退一步，鞠了个躬，说：“谢谢菡姐。” 　　她没想到莫菡会真亲，还乱加台词…… 　　最后那三个字明明纸上没写……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季浅凝只觉得脸热。 　　莫菡目光沉沉，说：“不客气。” 　　陈义之击了下掌，说：“比我想象的要好一些。” 　　三轮表演结束。 　　陈义之和三个主创讨论了一番，当场宣布结果：“那就这么着吧，小季演徐媛媛，刘雨晴演安欣。过几天我让人通知你们来签合同。” 　　季浅凝、刘雨晴：“谢谢导演。” 　　出了视镜大楼，刘雨晴按捺不住抱住季浅凝，说：“这是我第一次拍电影啊啊啊！浅凝，太谢谢你了！” 　　视镜通过季浅凝也很开心，有些不解：“谢我干嘛？” 　　“不对，应该是要谢谢菡姐。菡姐呢？” 　　说曹擦曹操到。 　　莫菡大步流星地走出来，径直走向她们，说：“恭喜你们。” 　　刘雨晴激动得无以言表，握住莫菡的手一个劲感谢。 　　等她谢完，莫菡问季浅凝：“早餐吃了吗？” 　　季浅凝：“……吃了。” 　　“你呢？”莫菡又问刘雨晴。 　　刘雨晴笑说：“我吃了才过来的。” 　　“我还没吃。”莫菡直勾勾看着季浅凝，“你陪我？” 　　季浅凝心里是拒绝的，可是还得在刘雨晴面前假装“情侣”，免为其难地点了头。 　　刘雨晴自觉地不去当电灯泡，说：“那你们去吃吧，我先走了。拜拜。” 　　季浅凝上了莫菡的车，开门见山地说：“是你和宁姐说让我来视镜的？” 　　莫菡系安全带的动作一顿，“嗯”了一声，观察她脸色：“生气了？” 　　季浅凝凉凉一笑，说：“我有什么资格生气，我感激你还来不及。” 　　一听语气就知道她心里不爽。 　　莫菡斟酌道：“我只是向导演推荐你，能不能被选中，全看你个人本事和运气。” 　　季浅凝当然知道这个道理，所以才不好发作，干巴巴说：“这次就当我欠你人情，至于什么时候能还上，我不敢保证。还有，以后不用你帮我，我还不起。” 　　莫菡沉吟了一下，说：“这么算来，你一共欠我两次。” 　　“哪有两次？”季浅凝不明所以。 　　莫菡眼睛微眯，慢悠悠地说：“那天晚上……” 　　“那次不算！”季浅凝红着脸唾道。 　　莫菡啧了一声，说：“就知道你想赖账，还好我保存了证据。” 　　季浅凝开始没明白，过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她说的证据是什么，羞愤道：“把东西还我！” 　　“陪我吃完早餐就还你。” 　　吃完以后。 　　季浅凝伸手问她要东西。 　　莫菡慢条斯理用纸巾擦嘴，狐狸一样笑起来，说：“你怎么会认为我会随身携带一条内裤？” 　　“……”季浅凝后知后觉被耍了，愤然骂了句变态后离开。 第38章 　　莫菡没想到自己随便一句玩笑话把小狗给惹毛了, 她把一沓钱放在桌上追了出去。 　　“浅凝——” 　　听到身后动静, 季浅凝加快脚步。她忘了自己穿的是高跟鞋，不小心踉跄一下。 　　几秒钟的工夫, 莫菡追了上来, 一只手扶着她的腰，一只手抓她胳膊，问：“扭到了？” 　　季浅凝拒绝她的搀扶, 将她推开。 　　莫菡看她走了两步还算自然, 想来应该没有受伤, 紧跟上去, 说：“一条内裤而已，回头我还给你就是了，至于生这么大气？” 　　季浅凝哪是在乎什么内裤, 只是不爽被人戏耍，恶狠狠瞪她, 讽刺道：“还给我我也不要了，你自己留着慢慢玩吧。” 　　莫菡一噎，失笑说：“我还没有变态到那个程度。” 　　季浅凝不想理她, 抿紧了唇, 朝顾心美停车的地方走去。 　　莫菡意识到她的意图，用手挡住她，说：“我送你。” 　　“不用。” 　　“你又跟我客气。” 　　“为什么不客气？我和你之间什么也不是。” 　　“难道不是情侣？” 　　季浅凝咬咬牙，说：“那是假的！你要是再敢胡说，我就……” 　　“就怎么样？” 　　“再也不想看到你。” 　　“……” 　　顾心美正坐在车里玩自拍, 车门被人打开，她都来不及看清是谁，听到一声大喝：“开车！” 　　顾心美朝她走过来的方向看了一眼，看到站在不远处望着她们的莫菡，犹豫说：“你不坐菡姐的车了吗？” 　　季浅凝声音无起伏地说：“你要是觉得她的车好坐，我让你去坐。” 　　顾心美察言观色，知道她这是生气了，不敢再问，忙收起手机，说：“我这就开。” 　　车子开出去一段路后，收到莫某人发来的短信：“不要老是生气，对身体不好。” 　　季浅凝：“……” 　　接着第二条：“你是不是要来那个了？” 　　上次来那个还是在剧组拍戏的时候，季浅凝自己都不太记得具体时间了，她问顾心美。 　　顾心美回忆了一下，说：“应该差不多是这几天吧。” 　　季浅凝没当回事。 　　回去以后，姜幼娜问她试镜结果。 　　季浅凝说：“过了。” 　　“过了你还不开心？”姜幼娜看她绷着一张脸十分不解。 　　季浅凝扯出一个假笑，说：“呵呵，我好开心呀。”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起得太早，季浅凝有点困倦，想睡个午觉。 　　睡到一半，她被一阵腹痛搅醒，起来上了个厕所，发现果然是来大姨妈了。 　　来这个第一天最难熬，季浅凝给顾心美发微信，让她晚上过来的时候给自己买一袋红糖。 　　试镜后的第三天，工作人员给季浅凝打电话，通知她去签合同。 　　季浅凝刚结束通话，看到刘雨晴给她发的语音消息：“浅凝，你收到通知了吗？他们让我明天去签合同！” 　　季浅凝回她：“我也收到了。” 　　两个人时间一致，刘雨晴和她约了明天一起去。 　　签合同的话梁宁不太放心她一个人，特地调出时间要过来看看。 　　季浅凝和刘雨晴到得比较早，梁宁以及负责和她们签合同的人还没来，她们坐在休息室里聊天。 　　“我都还没有经纪公司。”刘雨晴唉声叹气：“我爸说娱乐圈太复杂，当演员又辛苦，他希望我回去跟他学管理酒店。可我还是想演戏。” 　　“你能坚持自己的想法，并为之努力，挺好的。”季浅凝鼓励她。 　　“我爸也不是不支持，他就是觉得我吃不了苦。但我就是要证明给他看！”刘雨晴说：“你都不知道，毕业以后一直没人找我拍戏，我爸就说干脆出钱投资让我演。雨霏她知道以后羡慕死了，说我真是命好，有这么一个有钱的爹。” 　　季浅凝：“……” 　　刘雨晴注意到她表情有些古怪，吐了吐舌头，说：“对不起啊，我不应该在你面前提这个名字的。其实，经过上次那件事以后，我很少和她玩了。” 　　季浅凝确实不想听到张雨霏的名字，故意跳过这个不愉快的话题，说：“你爸愿意为你投资拍戏，确实很让人羡慕啊。” 　　“我才羡慕你呢。”刘雨晴说。 　　“羡慕我？”季浅凝想不通，调侃说：“我可没有有钱的老爸。” 　　“可是你有一个全世界最好的女朋友啊！”刘雨晴说：“我爸是有钱，但他不懂影视行业，能不能拿到好资源很难说。菡姐就不同了，她是很多大导演争抢的影后啊！像这次跟她合作的陈义之导演，国内顶级大导演，他拍的电影就没有扑过，每一部都票房大卖。” 　　季浅凝眉心微动，低声：“你也觉得我是沾了莫菡的光？” 　　“我们两个不都是吗？”傻白甜的刘雨晴还没反应过来，振振有词地说：“要不是菡姐推荐，我都没有机会来试镜，更别说拿下角色。” 　　“我……”季浅凝很想告诉她，在来试镜之前，自己完全不知道这是莫菡给的机会。 　　也许刘雨晴没有恶意，可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她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了。 　　她不想依赖莫菡，更不想别人以为她是因为莫菡才得到的资源。可是话到了嘴边，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 　　就算解释了，别人会相信吗？她和莫菡身份差距这么大，怎么看都像是她沾了莫菡的光。 　　她想跟刘雨晴坦白，自己和莫菡其实不是真正的情侣，正要开口，休息室的门被人推开了。 　　工作人员抱着一堆文件走进来，她们对话被迫中止。 　　不久后梁宁也到了。 　　签合同之前，工作人员给她们分别看了剧本。 　　剧本目录做得很详尽，季浅凝按照关键字翻看和自己有关的剧情，一看吓一跳。 　　她饰演的角色徐媛媛和刘雨晴饰演的安欣都是女配，两个人戏份差不多，可是她在里面居然有两场吻戏和一场床戏！ 　　梁宁也注意到了这些内容，见她表情为难，问：“拍吻戏你能接受吗？” 　　季浅凝：“……” 　　饰演她竹马的演员还不知道是谁，季浅凝光是想象就生理性反胃，她缓缓摇头。 　　梁宁见她脸色有些苍白，劝慰她：“可能拍的时候是借位，这个你应该没问题吧？” 　　“不。”季浅凝深呼吸，说：“我不拍了。” 　　梁宁大为吃惊：“这是陈义之导演的戏，大制作。你在里面的戏份比《迷雾》那部电影里多了很多，你居然因为两个吻戏就不拍？” 　　“是的。”季浅凝平静地说。 　　梁宁应该是觉得她疯了，少了些从容，急切地说：“这么好的机会，多少抢都抢不到。莫菡是女一号，男主人选更不会差，能和这些大咖合作那么不容易，你可要好好想清楚。” 　　在没有拿到剧本之前，季浅凝就有些动摇，听到梁宁提到莫菡的名字后，她有了最终决定，说：“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抱歉，我真的不想拍。” 　　梁宁以为她是因为吻戏有心理负担，苦口婆心劝她。 　　可是不管梁宁说什么，季浅凝就是无动于衷。 　　刘雨晴听说她不拍也十分惊讶：“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季浅凝不想解释太多。 　　刘雨晴想了想，屏退其他人，小声问她：“你是不是因为有吻戏，担心菡姐吃醋啊？” 　　季浅凝：“……” 　　刘雨晴说完自己又怀疑：“菡姐会这么小气吗？” 　　季浅凝突然庆幸刚才没有坦白告诉刘雨晴自己和莫菡不是情侣的事，她感谢对方给自己找了个很好的理由，定定神，丝毫不心虚地说：“她就是很小气，而且……洁癖很严重。” 　　“那她还让你来试镜？不对，你本来试的是我这个角色，安欣好像没有吻戏。” 　　季浅凝听她自言自语，勾勾手指示意她把耳朵凑过来，说：“我经纪人还不知道我和莫菡的事，你等下千万不要说漏嘴。” 　　“我明白。”刘雨晴还是为她拒演感到惋惜，天真地说：“要不我们两个角色换过来？” 　　季浅凝哭笑不得：“你说换就换啊？” 　　把剧本和合同还给工作人员时，季浅凝明显感觉那人看自己的眼神充满了震惊和质疑，也许是觉得她脑子有坑吧，这么好的剧本都要拒绝。 　　虽然这次的资源不是梁宁自己拉到的，可是眼睁睁看着到手的角色就这么被季浅凝推掉，她还是觉得很可惜：“你会后悔的。” 　　“我不会。”季浅凝坚定地说。 　　“当初是谁告诉我吻戏别怂的？我和白浩都能拍，你怎么就不能了？”回到家后姜幼娜对她进行了惨无人道的攻击：“陈义之导演，莫菡影后，顶级制作，这么好的剧本你居然推掉了！傻子！笨蛋！来来来，拿刀来，我要看看你脑子是不是真坏掉了。” 　　季浅凝被她念叨得脑瓜疼，借口肚子不舒服躲进房间。 　　然后手机响了。 　　她以为是姜幼娜意犹未尽打电话来骂她，拿起手机一看，看到来电显示上“莫抖抖”三个字，心里一阵烦躁，挂了。 　　莫菡紧接着又打过来。 　　她又挂断。 　　莫菡改变了策略，给她发短信。 　　莫抖抖：“为什么拒演？” 　　莫抖抖：“给我个理由。” 　　莫抖抖：“十分钟后我到你那里，你要是不肯下来我就自己上去。” 　　其实不到十分钟。 　　莫菡第三次电话打来时，季浅凝迟疑了很久才按下接听。 　　“你下来还是我上去？”莫菡直截了当地说。 　　季浅凝真怕她冲上来敲门，不爽被人威胁，可是又不得不妥协，语气不善地说：“等着！” 　　姜幼娜看到她打开房门，嘴唇动了动。 　　季浅凝抢在她开口前说：“我去倒个垃圾，你等我上来再骂。” 　　莫菡的车就停在一棵树下，三面玻璃贴了反光膜，看不到里面是什么情况。 　　季浅凝刚靠近，副驾驶位的门就开了。莫菡坐在车里，沉着脸，有种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季浅凝坐了进去，关上门，目不斜视看着前面的树干，语气疏离：“有话快说。” 　　莫菡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研判一样盯着她的脸，倾身靠近：“梁宁告诉我你拒演了，说你不想拍吻戏？你怎么这么草率。” 　　“草率？”季浅凝面向她，嗤笑道：“当初也不知道是谁要我以后不要拍吻戏，现在我推掉了，又怪我咯？” 　　莫菡神色一松，眼底浮现出些许暖意，声音带了些希冀：“你是因为我当初说的话才推掉的？” 　　当然不是！ 　　季浅凝险些被她带到沟里去，挺直腰杆，梗着脖子说：“是我自己不想，你少自作多情。” 　　莫菡眼底的光弱了下去，又恢复了严肃的表情，说：“所以是你自己不想拍吻戏？” 　　“吻戏只是一个原因。”季浅凝说。 　　莫菡却不急于问她另一个原因是什么，敛了敛容，说：“吻戏的事你不用担心。” 　　“？？？”季浅凝没听懂。 　　“来找你之前，我去见了陈义之导演。”莫菡说：“他同意把你里面的吻戏全部删掉了。” 　　季浅凝讶然一瞬，说：“你让导演改剧本了？” 　　莫菡点头，手指控制不住把玩她肩上的头发，说：“以后遇到这种事可以先和我商量，别这么莽撞做决定。” 　　季浅凝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夺回头发，拔高声音：“你让他改我的剧本，他难道不说什么？” 　　“什么也没说。”莫菡嗅了嗅手指，闻到淡淡的洗发水香味，又想摸她头发。 　　季浅凝一把拍掉她不安分的手，将信将疑：“你是怎么跟他说的？” 　　莫菡咖位不小，陈义之会听她的算情理之中。可问题是，莫菡帮一个小配角说情，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季浅凝觉得莫菡一定隐瞒了什么重要信息。 　　不给玩头发，莫菡手轻轻落在她肩上，垂眸凝视着她，说：“我和导演说你是我女朋友，我不希望看到你和别人拍吻戏，所以他二话不说就给改了。” 　　就知道不会那么简单！！！ 　　季浅凝怒道：“你这是在骗他！” 　　“可是他相信了。”莫菡懒散地说：“反正他也不是第一个被骗的。” 　　“……”季浅凝被她骗了人还理直气壮的样子惊到了，花几秒钟让自己冷静下来，重新整理了思路，说：“所以我就更不能演了。” 　　莫菡拧眉：“为什么？” 　　“我不想欠你人情。” 　　“你昨天不是这么说的。” 　　“昨天我脑子抽了不行吗？” 　　刘雨晴和梁宁都觉得她是因为莫菡才得到试镜的机会，现在恐怕连陈义之导演也对她有了别的想法，一想到这些，季浅凝心里就很不舒服，说：“我是很渴望有戏拍，但我不需要你帮忙，以后也请你不要再插手我的任何事。再见。” 　　季浅凝没想到这次门轻易就能拉开，不过只开了一条缝，她的手被莫菡按住了。 　　莫菡神色比之前还要凝重，一只手牢牢抓住她肩膀，充满压迫性的目光锁着她：“季浅凝。” 　　很少听她连名带姓叫自己，季浅凝有些不习惯，挣扎了几下，不耐烦道：“干什么？” 　　“你有梦想吗？” 　　What？？？ 　　季浅凝有些跟不上她的节奏，迷惑地眨了下眼睛。 　　“在医院的时候我让你做我女朋友，被你拒绝了。我记得很清楚，你说你要专心拍戏，不想谈恋爱。” 　　“……”怎么突然翻旧账？ 　　“我以为你的理想是要当一名优秀的演员，所以当时我没有勉强。”莫菡不苟言笑地说：“可是我没想到，你居然为了和我赌气，放弃了一个对你来说如此珍贵难得的好剧本。你太让我失望了。” 　　“……” 　　“靠我的关系让你觉得很丢脸？还是你觉得我没有提前和你商量，就把资源推荐给你经纪人，这种自以为是的行为让你很不服气？” 　　莫菡这个从来不看人脸色，也从来不去揣测别人心事的冷漠的人，居然能完全猜中她内心的真实想法，这一点让季浅凝很是意外。 　　可惜她从来看不透这女人心里在想什么。 　　季浅凝压下心底莫名而来的黯淡，迎着那双仿佛能穿透她身体的眼睛，说：“你说得没错，我是不服你。” 　　前世她一直生活在莫菡的光环之下，知道她和莫菡关系的人，都认为是她恬不知耻攀附莫菡。这一世，她不想再听到那些流言蜚语。 　　她想向所有人证明，就算没有莫菡，她也一样可以活得很好。这就是她最终拒演的原因。 　　莫菡深深看着她，沉声：“既然不服气，那就用你的演技证明给我看。” 　　“我会证明给你看的。”季浅凝挑了挑眉，说：“但我还是要拒演这部戏。” 　　莫菡又看了她一会儿，重重一声叹息，说：“为什么你永远这么不自信？” 　　“……什么？” 　　“从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是这个样子，畏畏缩缩，喜欢我不敢说，喝醉了才坦白。”莫菡眉头深锁，眼底藏着纠结的情绪，微凉的指尖滑过她呆滞的脸庞，说：“你很漂亮，演技不差，为什么就是不自信？” 　　距离太近，季浅凝没来由紧张，避开她手的触碰，身体往后缩，故作镇定：“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明明很优秀。”莫菡说：“是因为你的优秀，所以被陈义之赏识。是他给了你机会，跟我有什么关系？” 　　“《羊城风云》两个月后才开拍，主角早就定下来，这段时间在选配角。试镜消息几天前在官网公布了，就算我不说，你的经纪人梁宁早晚也会看到。” 　　“我唯一帮到你的，只是在导演面前提了一句，他对此很重视，第一时间安排你来试镜。仅此而已。” 　　是这样吗？ 　　听完莫菡这番解释，季浅凝突然觉得，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像是在无理取闹…… 　　闹就闹吧，开弓没有回头箭。 　　季浅凝撇开心底那么一丢丢的后悔，嘴硬地说：“你说再多也没用，我已经把合同还回去了。” 　　说不定陈义之早就找好下一个替代她的演员。 　　劝了半天总算让她软化，莫菡微微一哂，说：“我提前和陈导打过招呼了，你明天再去签。” 　　季浅凝愣了愣，别扭地说：“这样一来，我还是欠你人情。” 　　“那就先欠着吧，以后慢慢还。” 　　季浅凝暗暗鄙视自己出尔反尔，憋了半天憋出两个字：“谢谢。” 　　莫菡摸摸她的头，说：“朋友之间，说什么谢。” 　　季浅凝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看向别处：“那我走了。” 　　莫菡挽留地扣住她手腕，缓声：“再陪我坐会儿。” 　　季浅凝坐不住，眼神闪烁，说：“不坐了，身体不太舒服。” 　　莫菡顿了顿，说：“来那个了？” 　　跟她讨论这个问题感觉怪怪的，季浅凝不自然地“嗯”了一声。 　　莫菡目光下移：“肚子难受？” 　　为了能早一点离开，季浅凝矫情地蹙眉，答案全写在脸上。 　　莫菡突然伸过来一只手，像是要摸她哪里。 　　季浅凝下意识往后缩：“你干嘛？” 　　“帮你揉揉。” 　　“……不用了。”季浅凝趁她不备打开车门跑了。 　　想了一夜，季浅凝才把自己说服，第二天去把合同补签了。 　　新的剧本上果然没有吻戏。 　　接下来两个月要做足准备，季浅凝几乎大门不出，整天闷在家里研读剧本。 　　莫菡还是如往常一样，每天给她发消息，至于回与不回，季浅凝全凭心情。 　　没营养的那些懒得回，营养过剩的，比如“姜幼娜还在家？”这种的，乍看之下，季浅凝以为是莫菡没话找话，等对方又发一条“你欠我的什么时候还”时，她才恍然明白这是一条黄色信息，心慌之下又把某人拉黑了。 　　莫菡联系不上她，曲线救国找上顾心美。 　　顾心美心甘情愿为某人传话：“菡姐问你，整天待在家闷不闷，要不要她过来接你出去玩。” 　　跟那个不懂半点情趣的人出去玩？？？季浅凝光是想想那个画面就觉得煎熬，回说：“没空。” 　　顾心美：“菡姐说她可以等你有空。” 　　季浅凝：“那让她下辈子吧。” 　　过了一会儿手机又响，季浅凝以为又是顾心美，想警告她不要再给某人当传声筒，一看消息却是陆清欢。 　　清欢姐：“今天有没有时间，出来我请你吃饭。” 　　陆清欢昨天杀青回来了，她们昨晚还聊了一下。 　　季浅凝很久没见她了，回：“随时有空！” 　　和陆清欢约的是中午十二点，季浅凝和顾心美十一点出发。四个人碰面，一顿寒暄后，先去找地方吃饭。 　　陆清欢是自拍狂魔，吃饭前拉着季浅凝合了个影，发了朋友圈后才开动。 　　两个人正聊到《羊城风云》这部戏，季浅凝手机响了，看是刘雨晴打来的，她按下接听。 　　因为未来要同拍一部戏，刘雨晴这段时间跟她联系很频繁。 　　刘雨晴：“你现在和清欢姐在一起？” 　　季浅凝：“嗯，我们在吃饭。” 　　刘雨晴：“在尚和轩是不是？我看到清欢姐发的朋友圈定位了。” 　　季浅凝：“是啊。” 　　刘雨晴：“你们没走吧？我就在附近，我现在过去找你们！” 　　几分钟后刘雨晴出现了，她已经用过餐，坐在旁边看她们吃饭边聊天。 　　吃完以后，几个人商量去逛逛。 　　逛街几乎是所有女人的共同乐趣，她们从商城一楼逛到四楼，又从四楼逛到二楼，最后在化妆品专区驻足。 　　入秋以后天气变得很干燥，季浅凝嘴唇薄，容易干裂出血，她买了支润唇膏。 　　陆清欢看她对着镜子涂抹试效果，说：“我好像很少见你擦口红。” 　　大概是因为前世毁容的原因，季浅凝很少化妆，她对于爱美的追求比同龄人冷淡许多，笑笑说：“我嫌麻烦。” 　　刘雨晴比较忠于口红，拉着跟她一样感兴趣的陆清欢选口红去了。 　　季浅凝选好了润唇膏，过去看她们试色。 　　刘雨晴手背上画了无数条的口红印，纠结不知道该选哪个色号：“清欢姐，你喜欢哪一个？” 　　陆清欢拿起其中一支：“这个吧。浅凝你觉得呢？” 　　“这是什么颜色？”季浅凝问。 　　陆清欢拧开盖子，在自己手背上画了个可爱的唇形，展示给她看：“好看吗？” 　　季浅凝莞尔：“好看。我也喜欢这个颜色。” 　　“原来我们品味一样。”陆清欢说着，调皮地将手背贴向她的脸。 　　季浅凝白皙的脸颊上被印上一个烈焰红唇。 　　刘雨晴咯咯笑起来，说：“浅凝你好美哦。” 　　其他人也跟着笑。 　　季浅凝下意识抬手去擦，被陆清欢制止。 　　“等下你手要脏了。”陆清欢问导购员要了片卸妆棉，沾了水要帮她擦。 　　一个高挑的身影风一样冲过来，存在感十足地挡在她们中间。 　　陆清欢被来人一撞，手里的棉片险些掉在地上，抬眸，诧异地看着横空出现在她们中间的人：“莫……菡？” 　　正在照镜子的季浅凝闻声抬起头来，撞上一双深似寒潭的双眸，心里一突。 　　商场里很暖，莫菡却披着一身冷意，不顾其他人异样的眼光，抓着她的手，说：“跟我来。” 第39章 　　季浅凝还没从莫菡出现的震惊中抽离出来, 也不及去看陆清欢她们的反应, 被莫菡强势拉走。 　　“你要带我去哪里？” 　　莫菡绷着一张脸，健步如飞。 　　季浅凝本来就一头雾水, 被忽视后很是生气, 试图掰开她的手，却被莫菡斜了一眼。 　　那一眼可以说是锋利又阴寒，愣是让季浅凝忘记反抗。 　　虽然不知道这女人到底发什么神经, 季浅凝却从对方周身的低气压里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莫菡生气了。 　　至于为什么生气, 她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 失神间, 又被莫菡拖着走了几步。 　　二楼是化妆品专区，游客不像其他楼层那么多，可是一路过来还是碰到几个人, 向她们行注目礼。 　　季浅凝隐约听到有个女生说：“那是莫菡吗？” 　　那人的同伴说：“好像是吧，《迷雾》里的女刑警。” 　　女生尖叫起来, 拿出手机要偷拍。 　　季浅凝暗道不好，想提醒莫菡放开自己。 　　莫菡似有所感，改变方向, 拉着她走到想要偷拍的那两个女生面前, 说：“你好，可不可以不要拍？” 　　两个女生被逮了个正着，惊慌失措放下手机，面面相觑，不敢出声。 　　莫菡丢下一句“谢谢”, 像拖麻袋一样继续拖着季浅凝往前走。 　　“果然好高冷啊，吓到我了。” 　　“莫菡拉着的那个女生是谁啊，她助理吗？” 　　“哪有这么漂亮的助理吧，感觉有点眼熟，也是明星吧？” 　　“我想起来了，她就是《迷雾》里面那个小护士啊！” 　　后面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小，季浅凝心里越来越焦灼。 　　商场人多眼杂，莫菡又是个名人，她为了顾忌某人形象才没有反抗，没想到她的沉默换来某人的变本加厉。 　　陆清欢等人被远远甩在了后面，季浅凝心里着急，低声说：“有话好好说，你能不能不要拉拉扯扯的。” 　　莫菡又一次忽略她的话，将她带到一个隐蔽的地方——一个巨形LED显示屏后面。 　　巨大的屏幕挡住了两个人的身体。屏幕上还在滚动播放广告，不间断的音乐和广告词成了第二道掩盖。 　　季浅凝腿没有莫菡长，几乎是小跑着才能跟上她的步伐，骤然停下，气息不平，扶着墙壁，边喘气边怒瞪着站在对面的女人：“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还没问你，你倒先冲我发火。”莫菡把她逼到墙上，眼底像是结了一层霜，声音隐忍低沉：“骗我没空，倒有时间陪别的女人逛街？” 　　季浅凝气焰一下子被扑灭一半，心虚地避开她的目光，低着头嘀咕：“我怎么知道你会在这里。” 　　她声音小，加上广告声音干扰，莫菡以为她说的是“你怎么会在这里”，一只手掐着她下巴，说：“我不来，难道要看你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玩暧昧吗？” 　　季浅凝被迫抬起头来，诧异道：“你跟踪我？” 　　不然莫菡怎么会出现得这么及时？ 　　莫菡牵起一边嘴角，似笑非笑地说：“我要真是这么变态，就应该在你身上安一个定位器，再安排个贴身保镖，让那些对你图谋不轨的人永远没有办法靠近你。” 　　季浅凝听明白了一半：莫菡没有跟踪她，遇到只是巧合。最后一句是什么意思？ 　　她面露困惑：“什么叫对我图谋不轨的人？” 　　“你心里清楚。” 　　“我要清楚还用问你？”季浅凝没好气道。 　　莫菡咬牙切齿地说：“我说的是陆清欢。” 　　季浅凝慢慢缓过神来，原来莫菡在意的不是被她骗，而是因为她和陆清欢逛街所以吃醋？ 　　前几次，为了让莫菡对她彻底死心，季浅凝一次次拿陆清欢当借口，说自己喜欢陆清欢，莫菡总是不肯相信。 　　这一次她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莫菡倒自己胡乱吃起了飞醋。 　　莫菡误会她，她无所谓。 　　可是季浅凝没办法忍受莫菡误会陆清欢，不满道：“你胡说什么，清欢姐又没说喜欢我，是我死缠着她好吗！” 　　莫菡冷哼一声，说：“不喜欢她为什么对你动手动脚？” 　　“我们在那边挑口红，你哪只眼睛看到她对我动手动脚了？” 　　莫菡扳动她身体，让她面对着光可鉴人的墙壁，指着她脸颊上鲜明的唇印：“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季浅凝都忘了脸上还脏着，抬手要去擦。 　　莫菡按住她的手：“想毁灭证据？” 　　“什么证据，这是口红印！”季浅凝气恼地说：“是清欢姐试色的时候印到我脸上的！” 　　莫菡该不会以为这是吻痕吧？！ 　　莫菡讽刺一笑，说：“试色为什么贴你脸上？贴就算了，为什么要画一个暧昧的唇印？在场那么多人，她为什么只贴你不贴别人？还敢说她对你不是图谋不轨？” 　　陆清欢只是在逗她玩，莫菡却从一个口红印联想到陆清欢是对她图谋不轨？？？ 　　季浅凝严重怀疑莫菡是被醋灌进了脑子，智商都没有了。 　　跟一个失去理智的醋精还解释什么？ 　　季浅凝懒得解释了，隔开她的手，语气凉凉：“就算清欢姐真的对我有什么，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有什么立场指责我？” 　　“怎么没有，我们是情侣。” 　　“假的！” 　　“假的又怎么样？你同学不知道。” 　　季浅凝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刘雨晴，脱口而出：“回去我就把真相告诉雨晴。” 　　这回愣住的是莫菡。 　　某人的醋意来得莫名其妙，这场争吵也是莫名其妙。 　　季浅凝想结束这无意义的争吵，转身要走，肩膀被莫菡推了一下。 　　她后背撞到玻璃墙，胸前被一只手牢牢压着，有些慌乱：“这是商场，你想干什么？” 　　虽然这地方隐蔽，谁知道会不会有人突然误闯进来？她可不想和某人传绯闻。 　　莫菡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一言不发抬起另一只手，冰凉的手指贴着她的脸，擦拭她脸上的口红。 　　季浅凝没料到她会这么做，下意识想说“不用你”，又怕激怒某人做出什么更过激的举动，索性一动不动任由她擦。 　　前面还在播放广告，声音有些吵。 　　后面一片安静。 　　这么近的距离，季浅凝能清楚看到她根根分明的眼睫毛，清浅的眼眸掩盖在睫毛之下，有种迷惑人心的专注和温柔。 　　那长长的睫毛缓慢闪动了一下，季浅凝心跳跟着漏了一拍。感觉莫菡擦拭的动作变慢，她清了清嗓子，打破这难言的尴尬：“好了吗？” 　　莫菡看着她眼睛，听不出情绪地“嗯”了一声。 　　好了怎么不放开她？季浅凝心里纳闷。 　　莫菡突然俯身吻下来。 　　季浅凝大惊失色，忙把头偏向一边。 　　莫菡的嘴唇吻不到她的唇，迟疑了一秒钟，把吻落在她另一边脸颊上。 　　季浅凝猛地推开她，左右张望，发现没人，压着声音控诉：“你疯了吗？要是被人拍到怎么办？！” 　　莫菡耸耸肩，无所谓的语气说：“我不过是想试试口红颜色，你慌什么？” 　　季浅凝看了看她颜色变淡的双唇，转身去找镜子，看见印在另一边脸颊上的口红印，气得无话可说。 　　“你跑去哪里了？手机都没带。” 　　季浅凝回到化妆品专柜，面对刘雨晴的质问，她抱歉地说：“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口红选好了吗？” 　　“早就选好了。”刘雨晴说：“怕你找不到，我们不敢离开。” 　　季浅凝去洗手间洗了脸上的口红印才返回，耽误了不少时间，她问顾心美拿手机去付润唇膏的钱，说：“那我们走吧。” 　　“莫菡呢？”陆清欢问。 　　季浅凝眼眸闪了一下，说：“可能走了吧。” 　　陆清欢又问：“她找你做什么？我看她好像情绪有些不对。” 　　回来的路上季浅凝就想好了理由，说：“我和她接下来要拍同一部戏，她把我拉过去聊了一下。” 　　“那也不用这么着急吧，都没跟我们打声招呼，拉着你就跑了。”陆清欢有些怀疑。 　　季浅凝心一横，说：“她那人脾气本来就古怪，正常人很难理解。” 　　陆清欢“噗嗤”一笑，说：“她不是你最爱的女神吗？你居然说她脾气古怪。” 　　季浅凝：“……” 　　不过陆清欢被她这句话给说服了，没有再问及莫菡。 　　季浅凝长舒了口气，眼眸流转，发现刘雨晴欲言又止看着自己，一口气又提了起来。 　　莫菡不知道是真走了还是没走，季浅凝怕再撞上，说：“好累啊，我不想逛了。” 　　陆清欢见她兴致不高，笑笑说：“那就下次再约吧。你们等我一下，我去下洗手间。” 　　陆清欢和助理莎莎前脚刚走，刘雨晴就按捺不住问：“清欢姐是不是还不知道你和菡姐的事？” 　　“……”季浅凝点头，心里感激她刚才没有声张。 　　刘雨晴又问：“我看菡姐刚才样子好吓人，你们两个人不会是吵架了吧？” 　　看着她脸上不加掩饰的担心，季浅凝心里内疚感越来越强，酝酿了一下，说：“雨晴，对不起，有件事我骗了你。” 　　“啊，什么事？”刘雨晴有点懵。 　　季浅凝把莫菡为了给她澄清不是小三，骗大家是她女朋友的事说了出来。 　　刘雨晴震惊许久，才接受她和莫菡不是情侣这一事实：“……居然是这样。” 　　“对不起啊。”季浅凝说：“当时形势所逼，我真的不是要故意骗你们。虽然我和莫菡不是真情侣，但我没有抢别人男朋友。” 　　刘雨晴想了想，说：“你也不用道歉啦，毕竟是雨霏污蔑你在先，是她不对。” 　　季浅凝没想到她这么通情达理，说：“谢谢你啊雨晴。” 　　“跟我还这么客气。”刘雨晴话锋一转：“不过，你和菡姐不是真情侣，她还给我介绍试镜机会，那她也是看你的面子，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 　　季浅凝不敢居功。 　　回去以后，看到姜幼娜正在收拾行李，季浅凝问：“你要去哪儿？” 　　姜幼娜垂头丧气地说：“刚才我继父给我打电话，说我妈生病了，我得回去照顾她。” 　　季浅凝记得前世姜幼娜妈妈生病的事，但还是装作什么不知情的样子，问：“什么病？” 　　姜幼娜喉头一哽，说：“查出是乳腺癌，不知道她会不会……” 　　“不会的不会的。”季浅凝忙安慰她：“肯定能治好的，你先别难过。” 　　姜幼娜家庭复杂，她从小和父母关系不亲，可是面对生老病死，还是难免伤怀，说：“我就是害怕，万一……” 　　“没有万一。”季浅凝再次打断她，斩钉截铁地说：“你妈妈一定会没事的。” 　　“你怎么知道会没事？” 　　“你忘了，我能预测未来呀。”前世姜幼娜的妈妈最后治好了，可是季浅凝没办法告诉她自己是重生的，只能以这种方式安慰。 　　姜幼娜并没有完全相信，心里却好受了些，抱了抱她，说：“借你吉言。” 　　季浅凝听说她叫了出租车，将她送到楼下。 　　“钱要是不够可以跟我说，我卡里还有二十几万。” 　　姜幼娜感动不已，故作轻松地说：“那我比你多。上去吧。” 　　“拜拜。” 　　姜幼娜一走，家里又变空了。 　　不过现在每天要看剧本，季浅凝不会像之前那样感到无聊。 　　某一天夜里，顾心美突然发微信问她：“明天是你生日，你想怎么庆祝呀？” 　　10月15日，是季浅凝的生日。要不是顾心美提醒，她根本记不得。 　　莫菡是个从来不过生日的人，结婚后季浅凝受某人影响没再庆祝过。不过每一年，在她过生日那天，莫菡都会亲自下厨给她煮一碗巨难吃的长寿面。 　　既然人生重来了，又认识了这么多好朋友，是该好好庆祝一下。 　　季浅凝思考了很久，决定一切从简。 　　生日那天，她把陆清欢和刘雨晴叫过来，几个从来没下过厨的人，手忙脚乱弄了一顿自助火锅。 　　吹蜡烛，吃蛋糕，边吃火锅边聊天，其乐融融。 　　季浅凝强调不用带礼物，她们还是一人送了一份礼物给她。姜幼娜在陪母亲治疗，不能帮她庆生，给她转了个红包。 　　家里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要不是房间太少床太小，季浅凝都想留她们过夜。 　　十点左右，季浅凝送她们离开，关上门，一个人默默收拾残局。 　　“叮咚叮咚——” 　　收拾到一半，听到门铃响了。 　　季浅凝以为是谁落下了什么东西，打开房门，看到一人抱着一束大大的玫瑰花出现在家门口，她压下心底的错愕，面无表情地说：“你怎么来了？” 　　鲜艳的花瓣上露出莫菡冷艳绝伦的脸，她像是感觉不到季浅凝刻意的疏离，春风般和煦地笑起来，说：“浅凝，生日快乐！” 　　季浅凝怀里被她塞进玫瑰花，闻着浓浓的花香，一阵晕眩，说：“……谢谢。” 　　“不请我进去坐坐？”莫菡说：“我在楼下等了一晚上，看到她们都离开才上来的。” 　　季浅凝完全不知道她会守在下面，内心的震撼盖过了一切情绪，看着今晚格外温柔，好像也格外疲惫的莫菡，嘴唇微动。 　　“我知道姜幼娜不在。”莫菡像是怕她又找借口搪塞，抢先一步说出来。 　　季浅凝下意识问：“你怎么知道？” 　　“心美把你们庆祝的照片发到了朋友圈，照片上没有姜幼娜。” 　　“……”季浅凝回去看了看乱七八糟的客厅，扭捏地说：“家里有点乱，你不介意就行。” 　　她微微侧身。 　　得到允许，莫菡迈开脚步走了进去，看着一屋子的狼藉，说：“是挺乱的。” 　　季浅凝指着沙发：“你可以坐那边……蛋糕要不要吃？” 　　莫菡从来不吃高热量的东西，她只是随口一问。 　　没想到莫菡说：“给我一块吧。谢谢。” 　　季浅凝帮她切了块蛋糕，递过去时，发现她一直拽着一个塑料袋，袋子里也不知道装了什么宝贝：“你要不先把东西放下？” 　　莫菡看了她一眼，没接茬，接了蛋糕，优雅吃了起来。 　　季浅凝觉得哪里怪怪的，抓了抓头发，说：“你慢慢吃，我继续收拾。” 　　莫菡吃了两口就放下，看着还冒热气的汤锅，问：“你们吃的火锅？” 　　“嗯。” 　　“吃饱了吗？” 　　“……挺饱的。” 　　“还能吃下别的吗？” 　　“什么别的？”季浅凝不明所以。 　　莫菡慢条斯理地从她那个宝贝袋子里拿出一袋挂面（？？？），还有两个鸡蛋，说：“我想给你做碗长寿面。” 　　心脏像是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呼吸骤停。 　　季浅凝看着她手里的那些东西，颤声说：“为什么？” 　　“我很少过生日，问了我妈，她说生日吃长寿面表达一种美好的愿望。”莫菡顿了顿，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想亲手做给你吃。” 　　季浅凝只是看着那些东西，喃喃：“为什么是长寿面？” 　　生日吃长寿面，是她前世和莫菡的约定。 　　为什么这一世的莫菡会知道？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我妈是这么跟我说的。”莫菡站起来，含情脉脉看着她，“不管你能不能吃下，我还是想做，就当是我对你的祝福吧。” 　　看到她撸起袖子去端那锅热汤，季浅凝猛然回神：“你做什么？” 　　“洗锅，煮面。”莫菡言简意赅，进了厨房。 　　季浅凝茫然不知所措。 　　洗完了锅，莫菡又出来拿炉子，同时端走了她们之前吃不完的青菜碟子。 　　听到“嘀嘀嘀”的电磁炉按键声，季浅凝鬼使神差走到厨房门口，看着里面忙碌的莫菡，有种恍然如梦的错觉。 　　前世的莫菡是个能把厨房炸掉的黑暗料理选手，这一世的莫菡却能熟练运用厨房里的各种器具。 　　季浅凝看着她抓了一把挂面扔进开水里，用筷子有条不紊地搅拌，忍不住问：“你什么时候学的厨艺？” 　　莫菡搅动面条的动作顿了一下，头也不回地说：“忘记了。” 　　“你不是有洁癖吗？怎么会进厨房？” 　　莫菡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说：“洁癖也要吃饭啊，我一个人住，有时候会自己做一些吃的。” 　　季浅凝还想再问。 　　莫菡却像是嫌她话多，说：“袋子里有我给你的礼物，你看看喜不喜欢。” 　　前世莫菡就从来不会给她送礼物。 　　季浅凝压下心底的酸涩，皱眉说：“贵的我不要。” 　　“几百块钱，不贵。” 　　季浅凝被她说得有些好奇，转身去找那个袋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方形盒子，拆开包装，看到里面的东西，嘴角抽了抽。 　　她跑到厨房门口：“你就不能送点正经的东西？” 　　莫菡把煮熟的面捞出来，看着满脸通红的她，戏谑地说：“内裤怎么不正经了？又不是情趣类的。” 　　季浅凝咬了咬下唇，说：“这礼物我不能收。” 　　莫菡默了默，说：“不是礼物，是赔给你的。” 　　“什么意思？” 　　“上次我拿走你一条内裤，你说不要了，我只好赔一条新的给你。” 　　“……” 　　莫菡转过身去调味，说：“出去等吧，很快就好。” 　　胃里没有空间再塞下一碗长寿面了，可是看着莫菡把面端出来，满怀希冀地看着她，季浅凝又不好拒绝这番好意。 　　莫菡把筷子放进她手里，温声：“吃吧。” 　　当第一口面吃进肚子里时，季浅凝不得不承认，这一世莫菡的手艺跟前世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 　　她不清楚莫菡为什么改变了这么多，她一口一口吃着这碗香喷喷的长寿面，只觉得鼻尖一酸。 　　她突然后悔放莫菡进来，后悔允许她给自己做面。 　　只是一碗面，却轻易勾起了她很多不想回忆的过去。 　　她一点儿不想哭，眼泪却像是开了闸的水龙头，滴滴答答落入碗中。 　　她几乎把头埋进碗里，还是被莫菡发现了。 　　莫菡把她的头抬起来，边帮她擦眼泪边开玩笑地说：“这么好吃吗？” 　　太没出息了。 　　季浅凝努力把眼泪憋回去，垂眸，嫌弃地说：“难吃死了。” 　　莫菡一噎，要把碗拿走：“难吃就别吃了。” 　　季浅凝却抓着碗沿，声音闷闷：“不吃浪费。” 　　看着她明明吃不下，却硬要往嘴里塞的固执样子，莫菡心念一动，说：“我今天有个心愿，想听听吗？” 　　季浅凝埋头吃面，口齿不清地说：“你又不过生日，要什么心愿。” 　　莫菡不说话了。 　　季浅凝反倒不习惯，抬眸看她：“什么心愿？” 　　莫菡目光掠过她轻颤的眼睫毛，看着她湿润的眼睛，轻声：“希望你以后每一次过生日，我都可以给你做一碗长寿面。” 第40章 　　前世是她死皮赖脸求着莫菡, 让莫菡在她每年过生日时给她煮一碗长寿面。可是这一世, 好像一切都反着来了。 　　高冷薄情的女人, 变成了倒贴痴情女。 　　暗料理厨房杀手，变成了能做出美味的贤惠厨娘（？）。 　　难道真的是因为老天爷看她前世过得太凄苦, 所以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让她体验一下被人宠、被人疼的感觉？ 　　她曾经逼问过莫菡关于“夺舍”和“重生”的问题, 被莫菡发了个恶毒的诅咒否认了。 　　季浅凝是相信莫菡不会对她撒谎，可是, 她能相信这一切吗？ 　　到底是她的命运发生了改变, 还是所有重生后经历的这些, 都只是她做的一场荒诞的梦？ 　　面还剩下三分之, 季浅凝吃不下了。 　　她没有正面回应莫菡的心愿，放下碗筷，拍了拍被食物顶到的胸口, 平复了一下心情，说：“谢谢你的面。” 　　莫菡知道她是故意忽略问题，眼底的失落一闪而过，敛容说道：“浅凝，生日快乐。” 　　季浅凝打了个饱嗝，说：“你之前说过了。” 　　“那就……祝你以后天天开心。” 　　“你今天来了, 我就不开心。” 　　想起她之前流的眼泪，莫菡眼神变了变，忏悔道：“对不起，是我的错。” 　　前世何曾见过莫菡向人低头认错？这一世莫菡向她道歉的次数数都数不清。 　　季浅凝的确是想虐虐莫菡, 而且一直变态地觉得，只有莫菡不爽，她心里就爽。今天晚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了碗长寿面，又听了些情意绵绵的情话，嘴软心软，她竟狠不下心来。 　　算了，怎么说人家也是特地跑来为自己庆生，这么美好的日子，手下留情吧。 　　季浅凝避开她过于热切的目光，看到外面的夜色，想说“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余光瞥见莫菡动了：“你干嘛？” 　　莫菡端起她吃不完的那碗面，坦然看着她，说：“你说的，不吃浪费。” 　　说完，自然而然拿起她用过的筷子。 　　“喂——”季浅凝阻止都来不及，看她把面条塞进嘴里，目瞪口呆道：“……这是我吃过的。” 　　莫菡吃东西很慢，小小一口，细嚼慢咽，说：“小骗子，明明很好吃。” 　　问题不是好不好吃啊！季浅凝一言难尽地看着她吃第二口，忍不住提醒说：“这里面都是我的口水，还有眼泪，你也吃得下？” 　　前世莫菡可是一个洁癖严重到连别人坐过的椅子都要反复擦拭的人，这一世的莫菡好像没发现有这方面的怪癖。 　　季浅凝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透这个女人。 　　莫菡并没有被她的话恶心到，默默把剩下的面吃完，把汤喝光，优雅地擦了擦嘴，盯着她微张的唇几秒，最后看着她眼睛，意味深长地一笑，说：“口水都吃过几回了，有什么好嫌弃的。” 　　季浅凝假装听不懂她话里的暧昧，不自在地动了动脖子，又想赶人。 　　“还是很乱，我帮你收拾一下吧。”莫菡又一次打断了她的思路。 　　“不用，我自己来。”季浅凝想阻止她。 　　莫菡隔开她的手，一本正经地说：“你今天是寿星，应该好好享受。这些，放着我来吧。” 　　“……” 　　季浅凝是第一次看到莫菡做家务，还做得像模像样，想来平时在家没少干。 　　要是前世莫菡也像现在这样，懂得疼人，知情知情，她们两个何至于闹得不欢而散？ 　　季浅凝狠狠甩头，把脑子里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甩掉，拿起桌上的空碗进了厨房。 　　莫菡是客人，总不能看着她一个人忙碌。 　　洗锅、洗碗、洗料理台，收拾好了厨房，最后一步洗手。 　　季浅凝刚往手上洗手液，莫菡进来了，伸出纤长秀美的双手，说：“给我来点。” 　　季浅凝怎么看她这双手都不适合干家务，心情复杂地帮她挤洗手液，没话找话：“外面收拾好了吗？” 　　“很干净，等会儿出去你可以检查。”莫菡说。 　　“……谢谢。” 　　之后无话。 　　两个人并肩站在狭小的洗手池前，难得安静地把手洗干净。 　　季浅凝把擦手的毛巾给她，等她擦干，自己再擦。 　　突然腰间一紧。 　　感觉那柔软的身体从后背紧贴过来，季浅凝轻叫一声，看着困住自己的两只手，正要发作，耳边响起莫菡轻柔的声音：“是不是过了十二点才算长一岁？” 　　季浅凝不知她是何用意，身体绷直，干巴巴地说：“是又怎样？” 　　莫菡微温的气息喷在她耳后敏感的皮肤上，说：“恭喜你，又长大了。” 　　是又老了一岁吧？季浅凝没好气道：“我永远十八岁。” 　　莫菡不置可否，说：“她们走了，怎么都不留下来陪你过十二点？” 　　季浅凝知道她说的是顾心美她们，说：“没必要，我又不是小孩子，不需要人陪。” 　　“你的室友也不在。” 　　怎么又提到姜幼娜？季浅凝不耐烦地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留下来陪你。” 　　敢情这人拐弯抹角，居然是这样的目的！季浅凝咬着牙说：“你休想。” 　　莫菡蹭了蹭她耳边的碎发，说：“我是怕你一个人孤独，就只是想陪你，没有其他想法。” 　　季浅凝怀疑地看着她。 　　对着她防狼一样质疑的目光，莫菡亲了亲她耳朵，说：“相信我。” 　　“……” 　　当莫菡主动要求睡沙发时，季浅凝对她的疑虑才彻底消除，同时又觉得自己太小人之心了。 　　情爱之事讲究你情我愿，她要真不想，难道莫菡还能强迫？ 　　接着想到自己曾经强迫过某人的事，季浅凝老脸一红，洗完澡后，心虚地跟某人道了晚安，快速溜回房间。 　　在反锁与不反锁之间纠结了很久，她最终决定相信莫菡，关上灯，却睡不着。 　　她登陆那个许久没碰的微博小号，写下自己不能为外人道的秘密。 　　生机勃勃小太阳：“她真的变了好多，让我很不适应，也很害怕。” 　　这个号里还有上次未删完的，以前她写下的那些爱慕莫菡的内容，反正也睡不着，能删一点是一点吧。 　　季浅凝没想到会越删越精神，她转了转酸疼的手腕，犹豫要不要继续，发现下排小信封图案上多了个数字“1”。 　　点开未读消息，发现是有个新注册的手机账号评论了她刚才的微博。 　　手机23329281：“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看到这一连串的数字，还有没上传的头像，以及这人自来熟的言语风格，季浅凝突然间想到了一个人——那个曾经问她是不是莫菡粉丝的真·黑粉！ 　　不对啊，那人明明被她拉黑了，怎么可能评论她？ 　　季浅凝点开屏蔽人列表，发现那个被她拉黑的黑粉还老实躺在里面。 　　不是同一个人。 　　为什么总有一些刚注册的手机小号关注她、评论她？她这号又不是什么大V号，她甚至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发现她账号的。 　　隔着网络不知道对面的是什么牛鬼蛇神，季浅凝不太喜欢和这种不知底细的人聊天，可是今晚却突然有一种倾诉的强烈欲望。 　　反正也睡不着。 　　她回复手机23329281：“变好了。” 　　也许这人是无意间看到她的微博，留下脚印就走了，可能压根儿不会理会她。 　　这么一想的时候，她又看到了那人的回复。 　　手机23329281：“变好了不好吗？为什么害怕？” 　　一个人像是脱胎换骨了一样，从冷漠变得热情，从不爱你变得爱你，这难道不可怕吗？ 　　季浅凝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了，可她还是想找人倾诉。 　　这个号三次元的人都不知道是她的，她心里藏了很多秘密，没办法与人分享，好不容易逮住一个热心网友281，得把握住机会。 　　季浅凝思考了很久，点开281的头像，点开私聊，两只手快速打字。 　　生机勃勃小太阳：“你相信重生吗？就是一个人死了以后，她又活了，醒来发现自己回到了十年前。” 　　这条消息发出去以后，季浅凝心里十分忐忑。她觉得281可能会把她当成一个神经病，毅然决然把她拉黑。 　　她咬着手指头等了大概一分钟，页面跳出一条文字消息。 　　手机23329281：“重生？我不相信，不过电影电视剧里经常这么演。” 　　看来对方没有把她当神经病？ 　　生机勃勃小太阳：“我说我是重生的，你相信吗？” 　　手机23329281：“你是在编故事吗？[呵呵]” 　　她就知道对方不会相信。 　　不过没有拉黑她，还有来有往回复，要么对方是个很有涵养的人，要么就是这个281对她接下来要“编”的故事很感兴趣。 　　生机勃勃小太阳：“前世，我和她结婚了，可是她一点也不爱我。她是一个很冷漠的不懂感情的人，我爱了她十年，都没能感化她。最后我受不了了，跟她离婚。在我们离婚那天，我出了意外死了。我以为我死了，可是突然有一天我却醒了，发现时间回到了十年前，我和她认识的第一天。” 　　手机23329281：“这个套路很常见，还有吗？” 　　居然真的当她是在编故事…… 　　那她只能继续“编”了。 　　季浅凝把重生后和莫菡之间的牵扯瓜葛，概况性地告诉了281。 　　她用了很长时间，打了很多字，281都没有打断她。 　　季浅凝怀疑281是不是觉得她“编”的故事太老套，不想听了，已经退出微博睡了。 　　生机勃勃小太阳：“你还在吗？” 　　手机23329281：“我一直在看，请继续。” 　　……这是一个喜欢听故事的人，也许跟她一样，都是半夜睡不着，空虚无聊，想找点什么事来打发时间。 　　季浅凝在心里感激对方，继续“编”故事。 　　最后说到今天晚上莫菡来给她过生日，故事到此结束。 　　手机23329281：“完了？还有吗？” 　　生机勃勃小太阳：“暂时没有了……以后要是有灵感了，再讲给你听。” 　　手机23329281：“好。” 　　季浅凝：…… 　　季浅凝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半夜睡不着编故事（找人倾诉），竟然凭借自己离奇的经历，意外收获一名忠实“读者”。 　　生机勃勃小太阳：“谢谢你愿意听我的故事。” 　　手机23329281：“不客气。” 　　手机23329281：“你为什么会觉得你前世的爱人不爱你？” 　　季浅凝本来以为要结束话题了，没想到281还要和她讨论“剧情”！这大大满足了她想要倾诉的欲望。 　　生机勃勃小太阳：“女人的直觉。她要是爱我，为什么从来不说？” 　　手机23329281：“也许她前世是个感情白痴？从你的描述来看，你爱人的人设就是没情商，可能也不懂感情，外面冷漠，不会表达。” 　　281居然为莫菡说话？这一点让季浅凝稍微不满。 　　生机勃勃小太阳：“反正她就是不爱我。” 　　手机23329281：“那你还爱她吗？” 　　这个问题一下子把季浅凝给问住了，她想了很久，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答案。 　　生机勃勃小太阳：“我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手机23329281：“是不相信，还是不敢？” 　　季浅凝重重一声叹息。 　　生机勃勃小太阳：“不敢。” 　　手机23329281：“你不敢，是因为觉得你前妻不懂爱，也不爱你。你既然重生了，你的前妻也变好了，她努力地表现她爱你，那么努力追求你，为什么你不试着去接受改变后的她？” 　　手机23329281：“我要是你，我就接受她，让她一辈子只疼我一个人，只爱我一个人，把她前世欠的那些成倍地讨回来。” 　　生机勃勃小太阳：“要是讨不回来呢？” 　　手机23329281：“那我也要绑着她。” 　　手机23329281：“看到她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你甘心吗？” 　　季浅凝再一次被问住了。 　　这一次，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这个问题从来没有认真想过。 　　她看着窗外朦胧的月光发呆，忘了还有人等她回复。 　　手机23329281：“祝你们幸福。” 　　手机23329281：“睡吧，晚安[爱心]” 　　281都睡了，她也该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季浅凝被冷醒，摸索半天没摸到被子，开灯一看，发现被子掉在了地上。 　　她把被子捡起来，准备躺下，突然想到睡在客厅里的莫菡。 　　她忘了给莫菡拿条被子，那女人会冷吗？ 　　她轻手轻脚下了床，从衣柜里找出一条毯子，做贼似的走进客厅。 　　光线有限，季浅凝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沙发太短，莫菡又手长脚长，躺在上面腿都伸不直。 　　这女人睡觉时很老实，两只手交叠放在小腹上，靠近听不到呼吸。 　　季浅凝不知道她睡得沉不沉，轻轻展开被子帮她盖上，才盖到胸口，脖子被人勾住。 　　“啊——” 　　她尖叫一声，身体不稳地跌倒在莫菡身上。 　　莫菡一只手拖着她的腰，一只手勾住她脖子，将她往下压了压。 　　两个人鼻尖几乎撞到，借着房间透出来的一点亮光，季浅凝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觉得那两只眼睛特别亮。 　　“偷偷摸摸的，想做什么？”莫菡低缓的嗓音透着一股迷惑人的沙哑性感。 　　季浅凝动作已经很轻了，没想到她这么容易醒，一只手挡着两人中间，防止某些敏感地方贴上，理直气壮地说：“什么偷偷摸摸，我怕你冷，想给你拿条被子，真是不识好人心。” 　　黑夜里，莫菡漆黑的双目鹰一样紧紧注视着她，说：“我一点也不冷，你还把我吵醒了。所以，要惩罚。” 　　“唔——” 　　季浅凝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嘴巴就被封住了。 　　她整个人晕乎乎，只记得莫菡嘴巴里有她牙膏的水果味，和她的气息交缠在一起，难分彼此。 　　几分钟后被放开，季浅凝气喘吁吁，指着一脸餍足的某人骂：“骗子！” 　　还担心她冷不冷？冻死了也和自己没有关系！ 　　季浅凝气愤地扯下被子，回了房间，还反锁了门。 　　第二天。 　　“阿嚏——” 　　莫菡打了个喷嚏，耷拉着脑袋，精神不佳地坐在沙发上，与刚走出房间的季浅凝对望。 　　季浅凝靠着门，抱着胳膊，懒洋洋看着她：“感冒了？” 　　莫菡揉了揉堵塞的鼻子，沉闷地“嗯”了一声。 　　“活该！”季浅凝幸灾乐祸地说，绕过她进洗手间洗漱。 　　莫菡随后也进来了，拿起她昨晚为她准备的牙刷，想想又放下了。 　　“你不刷牙？”季浅凝嘴里含着泡沫问。 　　莫菡用清水漱口，洗了把脸，用纸巾擦干，退后一步，说：“怕传染给你，不用你牙膏了，我回去再刷。” 　　“……”至于这么谨慎吗？虽说莫菡感冒纯粹是作的，可她毕竟是客人，自己招待不周害她生病，季浅凝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又不想服软，闷声说：“随便你。” 　　莫菡离开后不久，顾心美就来了，带了两份早餐，一直盯着她。 　　季浅凝感觉到她窥探的目光：“看我干嘛？” 　　顾心美搓了搓手，说：“昨晚菡姐在这留宿了？” 　　季浅凝眼皮一跳，说：“你怎么知道？” 　　“我们刚才在楼下碰到啦。”顾心美笑嘻嘻地说：“早餐还是她让我买了带过来的。” 　　季浅凝好一阵无语。 　　顾心美藏不住想要八卦的欲望，问：“你们两个昨晚有没有发生点什么？” 　　季浅凝“啧”了一声，不答反问：“你希望发生什么？” 　　“比如，嘿嘿嘿……嗷！” 　　“嘿嘿你个头啊嘿嘿，小小年纪思想这么不纯洁。” 　　12月12日，《羊城风云》开机。 　　季浅凝不是主演，被安排在后面进组。 　　在她进组之前，《庭院深深》在鲜橙卫视播出，播出第一天获得了当天收视率冠军。 　　季浅凝饰演的只是个反派配角，70集的电视剧，她的戏份主要集中在前面十几集。播出以后，大家对于她温婉可人的古装扮相，以及流畅自然的表演很喜欢，一夜之间，她的微博粉丝量涨了将两万。 　　季浅凝很少关注微博，是顾心美告诉她的。 　　两万粉丝当然不算多，顾心美却像是捡到钱似的兴奋：“我在手机上看重播，看到好多人夸你！” 　　季浅凝面容平和，说：“等看到后面，她们发现我是个反派，估计要骂死我。” 　　顾心美：“呃。” 　　鲜橙卫视趁热打铁，邀请主创们上他们台最火的综艺节目进一步宣传。 　　季浅凝刚好有档期，就和陆清欢一起去了。 　　去之前陆清欢还有些担心：“要是碰到赵欣然，你别理她。” 　　季浅凝对此倒不是很在意。赵欣然虽然嚣张跋扈，却是个狐假虎威的人，鲜橙卫视没有人给她撑腰，她怎么敢造次？ 　　去了以后才发现陆清欢的担心是多余的。 　　赵欣然压根儿没来，据说是去国外旅游了。 　　节目一周后播出。 　　“浅凝浅凝，你粉丝涨到十万了！” 　　顾心美告诉她这个好消息时，季浅凝眉心一跳，问：“宁姐又给我买粉了？” 　　“不是呀，是因为清欢姐和你的CP，都上热搜了！” 　　什么CP？季浅凝一头雾水，接过她手机，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因为她在综艺节目上玩游戏时，和陆清欢默契搭配，两个人好姐妹的互动，被有心的网友做成了动图。除此之外，网友还把播出的《庭院深深》那几集里，她饰演的婉嫔和陆清欢饰演的徐珞茵有爱的互动截取出来。就此，“婉茵”CP横空出世，CP粉纷纷称赞好甜好甜。 　　看完微博内容，季浅凝内心：……………… 　　顾心美磕她们这对CP磕得不亦乐乎，碰了碰她，说：“清欢姐转了那个博主的微博，你也转一下啊。” 　　半个小时前，陆清欢V：“[爱心]@季浅凝《庭院深深》里这对的颜值很高啊，看了前面几集，感觉婉嫔和徐珞茵才是真爱，皇上更像是第三者。“婉茵”CP，或者“清浅”CP，有人和我一起磕吗？[图片]*9” 　　陆清欢转的这条微博上了热搜。 　　季浅凝又看了一眼陆清欢转的微博，发现数据有些不对：“这热搜怎么像是买的？” 　　“就是买的呀。”顾心美说：“宁姐看电视剧很火，就买了“婉茵”CP的热搜。反正你们在里面都演了，也不怕有人说你们是蹭热度。” 　　懂了。 　　季浅凝要是不转，真就对不起梁宁花的那些钱了。 　　她去拿手机，登陆微博，点进热搜榜，转发陆清欢那条微博，也只发了一个爱心。 　　“你怎么还没转啊？” 　　“我转了呀。”季浅凝都被顾心美催烦了。 　　“哪里有转，我都没看到。”顾心美把手机屏幕亮给她看。 　　屏幕页面停留在季浅凝的微博主页，确实没有转发“婉茵”CP微博的记录。季浅凝以为是没转发成功，拿起手机一看，心里咯噔一跳。 　　她忘了切换账号，用了小号转的！ 　　幸好没有人知道这是她小号。 　　季浅凝避开顾心美想要窥视的目光，准备删了用大号重新转，发现下面多了两条评论。 　　蓝天白云晴空万里：“姐妹，你也磕这对CP？握爪！最近每天晚上都在追这部剧，听说婉嫔最后会黑化？不过前面几集，婉嫔和珞茵真的好甜哦。看了节目感觉“清浅”更般配，好想让她们原地结婚2333” 　　手机23329281回复蓝天白云晴空万里：“哪里般配，你怕是眼瞎。” 　　经过那夜讲故事情缘后，季浅凝对281挺有好感的。可是看到281硬核怼这个叫蓝天的网友，她心里不禁迷惑：281为什么说别人眼瞎？是不喜欢陆清欢，还是不喜欢她？ 　　陆清欢饰演的角色一直都很讨喜，季浅凝觉得281讨厌陆清欢的可能性不大。 　　而她演的婉嫔是个反派…… 　　281不会是她的黑粉吧？！ 　　删掉“婉茵”CP微博之前，季浅凝在评论里小心翼翼问281：“你不喜欢这两个演员？” 　　她没想到281在线。 　　手机23329281：“浅凝是我的最爱，我只是单纯讨厌陆清欢。我是唯粉，拒绝有人和我家浅凝捆绑炒CP。” 　　这个回答，真的远远超乎季浅凝的期待！ 　　她不过是一个小演员，居然有人说最爱她！ 　　她忙点开281的关注列表，发现对方只关注了两个人：一个是她小号，另一个是她大号！ 　　要不是她小号从来没有发表过任何透露“季浅凝”有关的信息，季浅凝都要怀疑281是不是识破了什么。 　　281显然不知道她就是季浅凝，看到对方说是自己唯粉，季浅凝还挺开心。 　　另一边，莫菡气得脸都绿了。 　　要不是看在热搜能给季浅凝带来人气这个好处上，她真想让安惠花钱把那条“婉茵”CP的热搜撤掉。 第41章 　　“婉茵”CP, 或者说是“清浅”CP那条热搜, 加上连续一周《庭院深深》的播出，成功让季浅凝微博粉丝量突破五十万大关。 　　季浅凝先前对微博这块没有很上心, 知道281是她的真爱唯粉之后, 不由得思考一个问题：会不会也有很多像281一样的人在默默支持自己？ 　　受到281的激励，被通知进组那天，她一大早起来发了条微博。 　　季浅凝V：“今天天气很好，准备出发去羊城。” 　　出乎意料地, 这条微博发出去不到一个小时评论上千。 　　季浅凝点开评论区, 想看看大家说些什么。 　　【沙发！1551麻麻, 我喜欢的演员终于知道营业了！我从《迷雾》粉你到现在，半年过去了，你终于发了条和宣传无关的微博！爱你么么哒~】 　　【这条好像也是宣传微博2333，是要去拍《羊城风云》吧。】 　　【是宣传我也满足了, 以后要多发微博和我们互动哦。】 　　【小浅加油！你演的小护士好让人心疼, 婉嫔好温柔好美，颜值高, 演技棒, 你一定会火的。】 　　【请问这里有没有“婉茵”CP粉？】 　　【CP粉举手！我粉剧里CP，也粉“清浅”CP，希望你们多多合作拍戏，好喜欢你们这对鸭~】 　　【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再发糖？@陆清欢】 　　…… 　　大部分评论都在讨论CP，看来这50万粉丝里，CP占的比重不少。 　　至于像281那种极端的唯粉, 季浅凝翻完所有评论也没有找出第二个。 　　她也没有找到281，而且有点担心，万一281看到大家这么积极讨论她和陆清欢的CP，会不会也像之前那样暴躁怼网友？ 　　随后陆清欢转了她的微博。 　　陆清欢V：“我的婉嫔，加油[爱心]今天天气很好，出发去羊城。” 　　陆清欢微博八百万粉丝，她转发后，评论数是季浅凝的五六倍。 　　季浅凝已经在出发前往影视城的路上，她无聊翻看陆清欢的评论区，发现大部分在讨论“婉茵”CP，除此之外，一条无关的犀利评论被顶到热评前排。 　　起因是某个网友问：“剧里徐珞茵和慕容轻颜才是真闺蜜，明明这两个人关系最好，为什么没看到‘茵颜’CP？” 　　慕容轻颜就是《庭院深深》这部剧里的女二号，赵欣然饰演的嘉贵人没入宫前的闺名。 　　被这网友提醒，其他网友也发现了问题，盖起几百层的高楼讨论。有人说陆清欢和赵欣然关系不和，也有人说陆清欢和季浅凝是同一个经纪人所以才炒“婉茵”CP。 　　众说纷纭，突然有一位自称知道内幕的网友冒出来说：“zxr在片场借演戏真实打脸jqn，这两个人早就结下梁子，lqh作为jqn的师姐，肯定站自己师妹，怎么可能和zxr炒CP。还有上次鲜橙卫视录综艺，zxr没去，还不是因为她人缘差没人愿意和她玩。” 　　这条不知虚实的评论一出，热衷八卦的网友们立即转移话题吃瓜。 　　《庭院深深》最近大火，有关剧情和演员们的动态颇受网友关注，等季浅凝到影视城时，#赵欣然打脸季浅凝#的话题冲到了热搜前十。 　　不过，不到半个小时，这个话题就从热搜上消失了，很明显是有人做了手脚。 　　“肯定是赵欣然花钱让人撤掉热搜的。”顾心美愤慨地说：“这女人真过分，在剧组欺负你，上热搜都要打压你。” 　　季浅凝反倒松了口气，说：“被打又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撤了也好。” 　　不管是不是赵欣然花钱撤的，这波操作对于季浅凝来说弊大于利：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赵欣然欺负季浅凝，大部分网友只是抱着吃瓜的心态看待这件事，谁对谁错他们不好站位。热搜被撤，网友们只会觉得是赵欣然方心虚了，就算赵欣然没有真欺负人，也会变得不占理。 　　季浅凝和刘雨晴同一天进组，两个人在酒店大堂碰面。 　　刘雨晴这次带了助理，她把季浅凝拉到一边：“拍《庭院深深》的时候赵欣然真的欺负你？” 　　刘雨晴是个微博控，来的路上一直刷微博，看到赵欣然打脸季浅凝的话题上了热搜，又快速被撤下，她心里无比纳闷，迫切想要知道真相。 　　“你觉得呢？” 　　刘雨晴审视了她几秒钟，说：“认识你四年了，从来没见你和谁吵过架，你就是一个怂包。我觉得是真的。” 　　被人相信很值得开心，可是刘雨晴对于自己错误的认知，却让季浅凝哭笑不得：“我现在不怂了。赵欣然借着拍戏打了我，后来我也借着拍戏还回去了。” 　　“你也打了她？” 　　“那倒不是。”季浅凝悄悄告诉她自己避开摄像机掐哭赵欣然的事。 　　刘雨晴竖起大拇指，赞叹道：“你们拍古装，你掐她这么隐蔽的地方，就算是掐出血，别人都看不出来呀！” 　　赵欣然打她可是整个剧组都知道的事，季浅凝掐赵欣然，恐怕没有几个人知道。赵欣然应该也是知道自己理亏，才这么着急撤掉热搜。 　　剧组安排的是标间，季浅凝和刘雨晴住一间。 　　她们拿了房卡，找到房间，刷卡进入。 　　“这酒店服务不错啊，入住还送这么大一束玫瑰花。”刘雨晴进去就被床头柜上妖艳的玫瑰花吸引了目光，丢下行李箱走过去，抱起沉甸甸的玫瑰，发现里面有张卡片，“咦，浅凝，这花是专门送给你的。” 　　“送我的？”季浅凝以为她是逗自己，接过卡片。 　　粉色的卡片上写着娟秀的字：“亲爱的浅凝，欢迎进组，期待你接下来的精彩表现，加油！” 　　落款处画了个爱心。 　　刘雨晴和她一起看上面的字，迷惑地说：“我也是今天进组啊，为什么只有你有花我没有？难道是工作人员把我忘了？” 　　季浅凝神色复杂地看向她，说：“这应该不是剧组准备的。” 　　“不是吗？那是谁送的？”刘雨晴更是迷惑。 　　季浅凝：“……” 　　拿起卡片那一刻，季浅凝认出了那是某人的字，可是她不知道怎么跟刘雨晴说。 　　刘雨晴看了看红玫瑰，又看了看卡片上落款处的小爱心，挤眉弄眼地说：“不会是你的爱慕者吧？” 　　季浅凝：“……” 　　“那一定是我们剧组的人！”顾心美兴奋而八卦地说：“那人肯定是问了工作人员给你安排在哪个房间，让人提前给你准备玫瑰花！天啊，好浪漫啊！到底是谁呢？你知道吗？” 　　反正落款没有写名字，季浅凝睁眼说瞎话：“我不知道。” 　　进组第一天不用拍戏，两个人窝在房间里看剧本。 　　刘雨晴一直惦记给季浅凝送花的那个爱慕者，她跑去问了给她们安排房间的剧组工作人员，那人说不知道有花这回事。 　　她又跑去问酒店前台，前台微微一笑，神秘兮兮地说：“这个不能说的。” 　　刘雨晴郁闷不已：“到底是何方神圣啊，能让酒店的人把花送进来，还让人保密？”她戳了戳旁边认真看剧本的季浅凝，“你就一点也不好奇吗？” 　　季浅凝眼睫毛快速抖了抖，故作镇定地翻着剧本，说：“好奇有什么用，最近喜欢我的人那么多，我怎么猜得到是谁。” 　　刘雨晴“切”了一声，说：“知道你最近涨粉快啦，还跟我炫耀。” 　　见她无动于衷，刘雨晴渐渐感觉无趣，摆正心思，把注意力投入到剧本中。 　　从白天看到天黑，十点左右，季浅凝去洗澡。 　　“叮咚叮咚——” 　　刘雨晴以为是点的宵夜到了，跑去开门。 　　“菡……菡姐！”看到莫菡站在门口，刘雨晴揉了揉眼睛，看着眼前人的装扮，“你这是刚下戏吗？” 　　莫菡只换了衣服，妆发没变，她点了点头，说：“浅凝在吗？” 　　“在的在的。”刘雨晴忙不迭说：“不过她在洗澡，你要不进来等？” 　　“行。” 　　刘雨晴收起乱七八糟铺在床上的剧本，给莫菡腾出干净的地方：“菡姐，请坐。” 　　莫菡看了一眼卫生间的门，坐下来和刘雨晴闲聊：“今天刚到？” 　　“是啊，下午到的，明天开始拍。”刘雨晴局促地站着。 　　莫菡视线环顾一圈，定格在某一处。 　　也许是莫菡剧里的造型太过冷艳，刘雨晴感觉她不像给自己过生日时亲切，莫名有些紧张，见她一直盯着季浅凝床头柜上的玫瑰花，着急之下说：“那束花是别人送给浅凝的，不过不知道是谁，我们都怀疑是她的爱慕者。” 　　“我送的。”莫菡轻飘飘地说。 　　“……什么？！”刘雨晴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这花是你送的？所以，你是浅凝的……” 　　“爱慕者”这三个字她没敢说。 　　莫菡目光收回，冲她温和地笑了笑，说：“她是我女朋友，我给她送花很奇怪吗？” 　　刘雨晴眉心一阵纠结，支支吾吾，犹豫道：“可是，浅凝已经把实情告诉我了，她说你们不是真情侣。” 　　莫菡：“……” 　　莫菡以为那天季浅凝只是气急了口不择言，没想到她果然和刘雨晴坦白了。 　　第一次尝到打脸的滋味，莫菡略显尴尬，迅速管理好情绪，郑重而严肃地说：“我和她确实是假情侣。不过，我喜欢她，正在追她，所以你说花是她的爱慕者送的，也没错。” 　　要不是生日会上被震撼过一次，刘雨晴又要花很长时间去消化莫菡这番话了。 　　她尽量让自己表现得不要太激动，说：“浅凝告诉我真相的时候我就怀疑，我觉得你不可能无缘无故帮她一起骗我们，还加了我们同学的微信，又给我介绍视镜机会。原来你是喜欢她。” 　　莫菡笑而不语。 　　“不过，浅凝好像不知道你喜欢她。”刘雨晴想起季浅凝说不知道花是谁送的事。 　　“她知道。”莫菡眼神一暗，声音放低：“我和她表白过，被她拒绝了。” 　　刘雨晴觉得不可思议：“你是她女神呀！这件事我们全班都知道，她那么迷恋你，怎么会拒绝你呢？” 　　“可能……她还没想通吧。”莫菡站起来，“你觉得我人怎么样？” 　　刘雨晴始终记得她给自己推荐资源的事，不假思索地说：“你人很好啊！” 　　“你觉得我和浅凝般配吗？” 　　“当然配啊！” 　　莫菡一只手搁在她肩膀上，说：“那……可不可以麻烦你在她面前多说我几句好话？” 　　“这个包在我身上！”刘雨晴拍着胸口保证。莫菡给她推荐资源，她帮她追女朋友理所应当。 　　莫菡勾了勾唇角，说：“以后要是还有其他好剧本，我会推荐给你。” 　　刘雨晴差点失声尖叫，她双手握拳，信誓旦旦地说：“菡姐你放心，我一定会帮助你追到浅凝的！” 　　“哗啦”一声，浴室的门被人推开。 　　洗好澡的季浅凝走出来，看到房间里多出来的另外一个人，讶然：“你来干嘛？” 　　莫菡还没出声，刘雨晴抢着说：“看你这话问的，菡姐当然是来看你呀。你们聊，我去找心美她们吃宵夜。” 　　刘雨晴跟兔子似的跑得飞快，房间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季浅凝总觉得刘雨晴离开时语气和眼神过于暧昧，和某人独处一室，她稍稍感到不自在，掩饰性解开头发，说：“找我干嘛？” 　　莫菡目光放肆地将她全身看了个遍，掠过她纤细的脚踝——盈盈一握的腰——微微隆起的胸脯——泛着水光的锁骨——素净娇嫩的面庞，喉咙滚动了一下，答非所问：“花喜欢吗？” 　　感觉到她眼神不纯洁，季浅凝忙扯了件外套披在身上，说：“不喜欢，我正准备拿去扔掉。” 　　莫菡一步步朝她走过来，手指拂过她颈侧散乱的一缕湿发，好声好气地说：“那你告诉我你喜欢什么？下次我送别的。” 　　室内本就暖和，洗完澡更觉燥热，季浅凝拨开她乱动的手，说：“不用你送。” 　　莫菡盯着她洁白无瑕的脸，极有耐心地说：“我知道你喜欢百合花，可是网上说，红玫瑰代表爱情。” 　　季浅凝诧异地看着她：“你连这些都要百度？” 　　莫菡高冷的脸上出现了两抹红晕，微赧地说：“我没追过人，怕出错。” 　　“……”季浅凝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有那么一瞬间，她恍惚了。这一世的莫菡和前世的莫菡形象重叠在一起，依旧是不懂情趣，可是这一世的莫菡在努力学习，笨拙地改变自己，只为了讨她欢心。 　　不知怎么想到了那天晚上和281的谈话。 　　281说：“我要是你，我就接受她，让她一辈子只疼我一个人，只爱我一个人，把她前世欠的那些成倍地讨回来。” 　　季浅凝摇摆不定。 　　明天还要开始拍戏，她不想为风月之事伤神，赶走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生硬转移话题：“你到底找我有什么事？要是没有重要的事赶紧回你房间，别打扰我们休息。” 　　每次她要逃避问题时，都会装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莫菡识破她的心思，叹了声气，正色道：“是有很重要的事。” 　　“说吧。” 　　“你和陆清欢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那天在商场，你口口声声跟我说，陆清欢对你没有图谋不轨，那为什么她还要和你炒CP？” 　　季浅凝万万没想到她要说的是这件事，语噎片刻，说：“我和清欢姐一起拍戏，为了配合电视剧宣传，炒个CP怎么了？” 　　说完她就后悔了，为什么要解释，让莫菡误会多好。 　　听到她说是为了配合宣传，莫菡眉心舒展开，挑了挑眉，说：“我和你也一起拍过戏，这么说来，我们两个也得有CP。” 　　“拜托，《迷雾》那部剧8月份就上映了，现在都十二月了姐姐。”季浅凝心思转了转，说：“就算我和你组CP，CP名字叫什么？‘磨叽’，还是‘寂寞’？难听死了。” 　　莫菡没想过这个问题，听她这么说，也觉得两个人名字拼凑在一起的CP名不好听，拧着眉作思考状。 　　看她被堵得无话可说，季浅凝得意地说：“‘婉茵’、‘清浅’，我和清欢姐的CP名就好听多了。” 　　莫菡被她刺激得牙痒痒，思忖了几秒钟，说：“等我回去翻字典。” 　　“翻了也没用，反正我们两个名字不管怎么组合都不、配！”她故意把最后两个字咬得很重。 　　莫菡知道她是存心气自己，控制不在掐住她下巴，看了看她两排想要咬人的小银牙，视线上移，看着她稍显慌乱的眼眸，低缓地说：“我的意思是，回去翻字典，看看能不能改个和你名字相配的艺名。” 　　季浅凝嘴角抽了抽，说：“你干脆改姓吧。” 　　莫菡凝神想了想，说：“也可以。” 　　“……” 　　“可以跟你一起姓吗？” 　　“……” 　　季浅凝被某人不知该说是幼稚还是弱智的问题给问烦了，残忍地将她轰了出去。 　　她以为莫菡只是突然发神经，没想到某人回到房间后不久，用安惠的手机给她发了条短信，全是临时想到的艺名，让她帮忙选一个。 　　季浅凝无语至极，懒得回复，把手机丢到一边看剧本去了。 　　刘雨晴吃了夜宵回来，明知故问：“菡姐走了？” 　　季浅凝看剧本，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 　　刘雨晴蹦到她床上，说：“在你洗澡的时候我跟菡姐聊了几句，她说以后还要给我介绍资源，你说她人怎么这么好呢？” 　　季浅凝：“嗯。” 　　刘雨晴：“菡姐长得这么美，身材这么好，演技好，脾气也好。啧，全身上下我就挑不出她一个缺点。” 　　季浅凝：“……嗯。”莫菡缺点可多了好吧。 　　刘雨晴：“像菡姐这种又温柔又体贴的人，以后谁要是当了她女朋友，那简直太幸福了！” 　　季浅凝被她吵得看不下内容，只见她双手捧着脸，满面桃花的花痴样，心里生出一丝微妙感，说：“你想当她女朋友？” 　　刘雨晴谨记莫菡的嘱托，所以才旁敲侧击说了这么多好话，没想到季浅凝会误会了，慌得忙摆手：“不不不是啊！” 　　季浅凝看她结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沉吟了一下，说：“你要是真喜欢她，可以跟她表白的。” 　　“哎呀！”刘雨晴急得薅头发，“我说了这么多，是为了你啊！菡姐人那么好，又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不答应她？” 　　估计在她洗澡时莫菡和刘雨晴聊了不少东西，季浅凝也不问她们都聊了什么，假装继续看剧本，漫不经心地说：“我跟她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我看挺好的。” 　　“性格、身份、名气、家世……不管哪一方面，都不合适。”季浅凝不想聊这么深沉的话题，“明天要早起，你还不快去洗澡？” 　　“哦。” 　　天还没亮她们就去了剧组。 　　上午，季浅凝和刘雨晴，以及饰演她竹马的男演员张超凡拍了三场戏。刘雨晴又被叫去拍戏，她和张超凡在休息区候场。 　　两个人正在对台词，突然听到顾心美和刘雨晴的助理小艾说：“这部戏好多大牌啊，你看那个人。” 　　小艾：“那个是谁啊？有点眼熟。” 　　顾心美：“皇后专业户薛嘉丽啊！不知道她在这部戏里演什么角色，演员名单上我好像没看到她。” 　　季浅凝猛地抬起头。 　　顺着顾心美手指的方向，看到出现在片场打扮低调但仍然引人注目的高贵妇人，她浑身血液骤然冷了下去。 　　刚好薛嘉丽朝这边看过来，两个人目光撞上。 　　季浅凝忙别开头。 　　她没有看到薛嘉丽对她微笑，也没有看到薛嘉丽朝这边走过来。 　　“打扰一下，请问……” 　　女人亲和礼貌的声音传进耳朵，季浅凝不用看也认得出是谁的声音，她脊背一僵，对张超然说：“等下再对吧，我想去下洗手间。”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她一股脑把剧本塞给顾心美，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42章 　　季浅凝避开所有人进到洗手间, 看着镜子里略显苍白的脸色，很久之后，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嘲笑。 　　昨天刚到酒店时, 她信誓旦旦跟刘雨晴说自己不怂了，没想到薛嘉丽的出现, 瞬间“啪啪”打她的脸。 　　她确定演职人员名单表上没有薛嘉丽的名字，薛嘉丽不可能是来这里拍戏, 也许只是来探某人的班？ 　　顾心美她们不知道薛嘉丽是莫菡的母亲，所以才大惊小怪。她是知道的, 为什么还这么不淡定？ 　　季浅凝突然后悔跑掉了。 　　她重生以后, 好多事迹都发生了变化, 她没有被火烧毁容, 也没有和莫菡结婚。她和薛嘉丽完全没有交集, 对方或许并不认识自己, 她为什么要怂？ 　　在里面待了将近五分钟, 成功说服了自己的季浅凝走了出去。 　　张超凡还在原地等她，薛嘉丽不见了。 　　季浅凝吐了口气, 走近说：“不好意思, 让你久等了。” 　　“没事，反正下一场才到我们, 时间很多。”张超凡兴高采烈地说：“你怎么跑那么快啊, 晚一点就好了，还能和嘉丽姐合照。” 　　季浅凝笑笑说：“憋不住了。” 　　顾心美捧着手机凑过来：“浅凝你看！” 　　季浅凝瞟了一眼，看到屏幕上顾心美和薛嘉丽单独的合照, 不动声色地说：“拍得挺好。” 　　顾心美美滋滋说：“我是第一次见到嘉丽姐本人，没想到她电视上饰演的角色那么霸气，现实中这么温柔亲切，一点架子也没有。” 　　季浅凝无波无澜听完顾心美对薛嘉丽的表扬，转头对张超凡说：“我们继续吧。” 　　化妆间里。 　　换好服装造型，准备前往片场进行拍摄的莫菡，突然被安惠告知：“你妈好像来探班了。” 　　“她从来不会来探我的班，这是我和她之间的约定。你看错了吧。”莫菡不以为意地说。 　　“我没看到人，是听到他们说的。”安惠小声说：“你妈还给别人签名、合照，不可能有假。” 　　薛嘉丽最近没有接戏，也不会来探她的班，为什么会出现在片场？莫菡大脑飞速运转，想到某种可能，拧了拧眉。 　　…… 　　“你说她为什么看到我就跑啊？是我样子太吓人了吗？”薛嘉丽问经纪人兼助理周丽芳。 　　周丽芳说：“会不会是因为她知道你和阿菡的关系，看到你不好意思？” 　　薛嘉丽觉得有这个可能，忙问：“那我刚才是不是不应该过去？” 　　“我还奇怪呢，你为什么非要过去？” 　　“网上那些照片P得太厉害，阿菡又不给我看她的生活照，我就想近距离看看本人是什么样子，哪知道她会跑啊。”薛嘉丽自我懊恼地说。 　　“也许她是害羞。”周丽芳说。 　　“您好嘉丽姐，我能跟你合个影吗？” 　　说话间又有人跑过来要合照，薛嘉丽态度温和地同那人合影完，拉着周丽芳说：“走走走，赶紧回去。” 　　“你不想看了？” 　　“不看了不看了。”再不走薛嘉丽怕要传到莫菡耳朵里了。 　　两个人转过身，与莫菡和安惠撞了个正着。 　　薛嘉丽心里一突，笑容满面地说：“下戏了？还是准备要拍？” 　　莫菡直接跳过含蓄，问：“您怎么来了？” 　　片场人来人往，薛嘉丽克制着和她保持距离，脸不红气不喘地说：“陈义之和我二十几年的交情，他要拍新电影，我来探他班。” 　　“是吗？”莫菡一针见血地说：“这部戏开拍半个月了，您天天在家里闲着不来，为什么偏偏在我跟您说浅凝进组之后才来？” 　　薛嘉丽确实是听她说季浅凝进组了，才忍不住好奇跑过来，既然瞒不住，索性坦白：“还不是你天天跟我念叨，天天吊我胃口，我就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孩，可以把我宝贝女儿迷得七荤八素。” 　　莫菡被她说得有些赧然：“我还没把人追到，您这样贸然跑过来，会吓到她的。” 　　薛嘉丽想到季浅凝见了她掉头就跑的事，问：“你有没有跟她提起过我们的关系？” 　　莫菡沉吟了一下，说：“她知道。” 　　“这就难怪了。”薛嘉丽喃喃。 　　“难怪什么？” 　　“……没什么。”薛嘉丽不想告诉她自己已经见过季浅凝了，虽然只是匆匆一瞥没能说上话，话锋一转：“你快去拍戏吧，我们这就回去了。” 　　回去以后，薛嘉丽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几个月以前，莫菡告诉她有了喜欢的女孩，正在追。可是都过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是没追上？ 　　她自认为女儿不管是人品、相貌、能力……方方面面都可以称之为优秀，唯独性格冷淡这点不太讨人喜欢。她都不禁怀疑，对感情一窍不通的莫菡真的会追女孩子吗？ 　　薛嘉丽想了整整一夜，觉得得帮帮女儿。 　　她一大早去菜市场挑选土鸡，回来亲自动手煲汤，又炒了几个家常菜，装进保温桶里。 　　“夫人，赵小姐来看您了。”保姆进来通报说。 　　薛嘉丽在装鸡汤，漫不经心地说：“哪个赵小姐？” 　　“赵欣然赵小姐。” 　　薛嘉丽一愣，把保温桶给保姆，擦干净手走出厨房，看到坐在客厅沙发上的赵欣然和她助理。 　　“薛姨！”赵欣然高兴地站起来。 　　“欣然啊。”薛嘉丽笑容得体地走过去，“好久没见到你，我以为你拍戏去了。” 　　“没有的事。”赵欣然扁了扁嘴，说：“前段时间我心情不好，出国旅游了，昨天晚上下的飞机。我给您带了礼物，您看看喜不喜欢。” 　　薛嘉丽看着几乎堆满茶几的礼物盒：“怎么买这么多呀！” 　　“不多不多。”赵欣然挽着她手，“我妈很早就不在了，我一直把您当做是我亲妈，孝敬您是应该的。” 　　薛嘉丽摸摸她的头，感慨道：“你这孩子是孝顺，所以从小到大我也没把你当外人。” 　　赵欣然面上一喜，小心翼翼地说：“那……我以后可不可以叫你一声妈？” 　　薛嘉丽惊讶道：“你想给我当儿媳妇？” 　　赵欣然笑容骤然凝固，忙不迭否认：“不是啊！我对闻州没有那个意思，我一直把他当弟弟，怎么可能跟他……” 　　“夫人。”赵欣然话还没说完，管家推门而入，恭恭敬敬地说：“车子给您备好了，您看是现在出发，还是？” 　　薛嘉丽看了一眼赵欣然，说：“等一下吧。” 　　管家提醒说：“现在是九点五十分，到影视城最快要两个小时，如果您想赶在小姐午饭之前到达，我建议您最好不要去太晚。” 　　赵欣然一下子抓住几个关键词，忙问：“薛姨，您要去影视城探阿菡的班？” 　　话都被管家说了，薛嘉丽想不承认都不行：“我怕她们剧组伙食不行，炖了些鸡汤给她送过去。” 　　赵欣然知道莫菡新戏开拍了，早就想去探班，又不敢，闻言大喜，说：“我也好久没见到阿菡了，我陪您一起去吧！” 　　薛嘉丽其实不想赵欣然跟着去，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反驳。出发时，她给安惠发微信说要去给莫菡送吃的，故意没提赵欣然。 　　前面张丽芳在开车，赵欣然和薛嘉丽坐在后座，她酝酿了很久，说：“薛姨，我觉得您可能对我有些误会，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当您儿媳妇，不是因为闻州不好，而是因为……” 　　薛嘉丽面带微笑地问：“因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的是女人。” 　　这个年代，喜欢女人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赵欣然却说得很小声，恰好能让薛嘉丽听到。 　　几个月前，当莫菡告诉她赵欣然打季浅凝时，薛嘉丽推断过赵欣然喜欢自己女儿。此时此刻，看到赵欣然一副娇羞纠结的表情，她心里那种异样的感觉越加强烈，试探性问：“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赵欣然含蓄地点了点头，说：“薛姨，我喜欢阿菡。” 　　薛嘉丽：“……” 　　“我从十六岁就喜欢阿菡，我一直以为她不喜欢女人，这么多年都不敢跟她表白。”赵欣然说：“现在我确定了她和我性取向一样，所以我想请您帮帮我，成全我和她好不好？” 　　薛嘉丽看着被她抓得过于紧的手腕，迎着她热切期待的目光，叹息道：“阿姨帮不了你。” 　　“为什么？您不是也很喜欢我，把我当女儿一样疼爱吗？” 　　薛嘉丽悲悯地看着她，说：“阿菡她有喜欢的女孩了。” 　　赵欣然脸唰地变白，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都跟您说了？” 　　“是啊。”薛嘉丽不想打击她，但又不忍看她深陷其中被一厢情愿折磨，“阿菡很喜欢那个女孩，她又是个死心眼，认定了就不会回头。阿姨劝你一句，别在阿菡身上浪费时间了。 　　“……” 　　“还有上次，我听阿菡说，你打了人家，还到处造谣，这太过分了。阿姨最讨厌那些坏心眼和心机深的人，你以后不要再做傻事了。” 　　“不！”赵欣然拔高声线：“阿菡被人骗了，您怎么也这么糊涂？！” 　　“被人骗？” 　　“阿菡喜欢季浅凝，既然您已经知道，那我就跟您直说了。”赵欣然愤恨地说：“季浅凝那个狐狸精是在利用阿菡，她想借阿菡上位，她根本不喜欢阿菡！” 　　薛嘉丽脸色微变：“这些是谁告诉你的？” 　　“季浅凝亲口承认的。”赵欣然指着坐在副驾驶位的助理：“不信你可以问她。” 　　薛嘉丽看向助理：“晓玲，你说。” 　　助理慌得一批：“我我我说什么？” 　　赵欣然抓着她后衣领，咬牙切齿地说：“拍《庭院深深》的时候，季浅凝进组那天是不是很嚣张？对我恶言恶语，炫耀她把阿菡耍得团团转，还骂我不要脸。” 　　助理：？？？嚣张、骂人的难道不是你吗？ 　　助理很想否认，可是又怕因此丢饭碗，咬咬牙，心虚地说：“那个季浅凝……她确实说了。她语气很挑衅，看着不像什么善茬。” 　　那天季浅凝言语挑衅，不过是被赵欣然刺激后才那样反击吧。这么一想，助理觉得自己也不算撒谎。 　　薛嘉丽眉头深锁，若有所思。 　　眼看薛嘉丽有些动摇，赵欣然再接再厉：“您还不知道吧，这次季浅凝能拍《羊城风云》，是阿菡推荐的。那个狐狸精一点也不简单，她心机很深，她是在利用阿菡！” 　　薛嘉丽不表态，也不敢听信她一面之词，发微信问安惠。 　　安惠回复她：“这个您还是自己问阿菡吧。” 　　安惠的含糊其辞，让将信将疑的薛嘉丽深入沉思。 　　两个小时后抵达片场，薛嘉丽避开所有人偷偷去见休息室见莫菡，问她介绍季浅凝拍戏的事。 　　莫菡气定神闲地说：“是我介绍的，有什么问题？” 　　自己女儿没必要拐弯抹角，薛嘉丽直截了当地说：“欣然跟我说浅凝不喜欢你，说她是在利用你。” 　　上午拍戏时，安惠告诉她薛嘉丽打探季浅凝，莫菡觉得古怪，听到赵欣然的名字，她顿时不悦：“妈，赵欣然嫉妒心强，手段恶毒，她说的话你怎么能相信？” 　　“我本来不想信，可是仔细一想，如果浅凝她真心喜欢你，为什么你追了这么久还没追到？”薛嘉丽苦口婆心地说：“妈也不想恶意揣测别人，我只是担心你可能被爱情蒙蔽，没办法理智判断一个人是好是坏。我看你和她没认识多久，你真的了解她吗？” 　　莫菡凝神想了想，说：“我是还不够了解她，但我知道，她是这世界上最好的女孩。她很善良，她没有任何坏心眼。最重要的是，她心里始终有我。” 　　“那她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接受你？” 　　莫菡一噎，有种被人直戳心脏的窒息感，捂着胸口苦笑道：“说明我还不够努力，没能给她足够的信任和安全感。” 　　“……”薛嘉丽看她明明很挫败却又执迷不悟的样子，竟不知道该怎么劝解。 　　薛嘉丽前脚刚走，安惠领着季浅凝走了进来。 　　季浅凝开始是拒绝的，可是安惠说莫菡要找她讨论拍戏的一些细节。她心里十分郁闷，什么时候讨论不行，非得在中午吃饭休息时间？ 　　她深知莫菡对待演戏这件事严苛得令人发指，季浅凝也不甘于认输，饿着肚子，没好气道：“你要跟我讨论什么？” 　　在这部戏里，她和莫菡有几场对手戏。 　　等安惠退出去并把门关上，莫菡牵起她的手，说：“吃完了再说。” 　　季浅凝看着桌上香味诱人的几道家常菜，羡慕又震惊：“你们主演的伙食这么好？” 　　莫菡耸耸肩，说：“不仅好，量还多，我一个人吃不完，你陪我吃。” 　　“我不要。”季浅凝甩开她的手，“我要去吃盒饭。” 　　“盒饭天天都可以吃，今天这顿可不是想吃就能吃得到的。”莫菡连哄带骗地说：“这些饭菜很特别，不信你尝尝。” 　　季浅凝还想拒绝，一张嘴被她塞了块鸡丁，吐了可惜，只能咽下。 　　“好吃吗？”莫菡笑盈盈地问她。 　　季浅凝不得不承认味道是比大锅煮出来的盒饭好很多，点头。 　　“再尝尝这个虾仁。” 　　又被强行喂了几口之后，季浅凝强硬道：“你自己吃吧，我小小一个配角，还是吃盒饭比较合适。” 　　莫菡看她说得如此义正言辞，无奈道：“你傻不傻。整个剧组吃的都是同一种盒饭，陈导怎么可能让主演吃好让配角吃得不好。这些饭菜，是专门为你准备的。” 　　“为我准备？”季浅凝难以理解：“为什么？” 　　莫菡冰凉的手挑起她尖细的下巴，温声说：“我怕你天天吃盒饭营养不够，看着小脸瘦得，都没几两肉了。” 　　季浅凝稍显不自然地隔开她的手，说：“无功不受禄，既然是你准备的，那我就更不能吃了。” 　　“你要不吃，我就只能倒掉，反正也吃不完。”莫菡轻飘飘地说。 　　季浅凝见她作势要把饭菜倒进垃圾桶，情急地按住她的手：“你这人怎么这么浪费啊？！” 　　莫菡抬眸看她，说：“不想浪费，就陪我一起吃。” 　　季浅凝：“……” 　　上次拍《迷雾》，季浅凝就是被某人威胁投喂吃盒饭，没想到这次某人恬不知耻又来这招。她拿起筷子，说：“赶紧吃，吃完了我给你结账。” 　　莫菡哭笑不得，说：“你要是真不想欠我人情，下次请我吃饭好了。” 　　季浅凝没接茬，埋头准备大快朵颐。 　　莫菡把一碗汤放到她面前，说：“喝了汤再吃其他。” 　　剧组就餐时间只有一个小时，季浅凝不想和莫菡独处，用了不到十分钟吃饱了，抬头，发现某人并没有专心吃饭，只是直勾勾盯着她，无语道：“看我干嘛，快点吃啊。” 　　“你脸上有脏东西。”莫菡牛头不对马嘴地说。 　　季浅凝下意识想用手去摸，莫菡却抓住她手腕，倾身过来，快速而准确夺走了她嘴角边的一粒米饭。 　　湿润温热的触感让季浅凝头发一阵发麻，她蹭地站起来，用手背擦拭嘴角边的口水，气恼地说：“我看你就是没事找事。” 　　什么讨论剧本，分明是想趁机吃她豆腐！ 　　莫菡眼疾手快拦住她不让她走，垂眸看她：“东西吃完了，你总得给我一个反馈意见，我好转达给她听。” 　　季浅凝眨眨眼睛：“什么意思？” 　　“鸡汤，还有饭菜，都是我妈亲自做的。”莫菡说：“你要是觉得好，下次我还让她送。” 　　“……”要是知道这些是薛嘉丽的手笔，季浅凝就算饿死也不会吃。她忍着胃里的不适感，干巴巴地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莫菡浅笑说：“我妈养尊处优惯了，她一年到头难得下厨一次，愿意为你做吃的，代表她很喜欢你。” 　　季浅凝愕然不已：“她以前见过我？” 　　“那倒没有。”莫菡说：“不过我经常跟她说起你。” 　　理智告诉她不要多问，季浅凝还是忍不住问了：“说我什么？” 　　莫菡斟酌了一下，简明扼要地说：“我跟她说，我很喜欢你。我喜欢的人，她当然也会喜欢。” 　　季浅凝内心一震，机械般重复她的话：“你喜欢的人，她也会喜欢” 　　“是啊。”莫菡嘴角含笑，目光柔和，手痒想摸摸她的脸。 　　季浅凝警觉地后退两步，充满寒意的双眸牢牢锁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那么请问，你不喜欢的人，你妈妈必定不喜欢，是这个意思吗？” 　　莫菡觉得她这句话意有所指，一时半会儿想不到有什么深意，只想到了让她讨厌的赵欣然，斩钉截铁地说：“没错，是这个意思。” 　　季浅凝身形一晃，喃喃出声：“原来如此。” 　　前世因为莫菡不喜欢她，所以薛嘉丽才不喜欢她。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她到现在才想明白？ 　　“浅凝？”莫菡听不清她的声音，只见她脸色突然不对劲，伸手想要碰她。 　　季浅凝灵活避开她的手，打开房门，头也不回地跑了。 　　在她冲出休息室时，远远看到两个人影朝这边过来——薛嘉丽和赵欣然。 　　薛嘉丽亲昵地搂着赵欣然的肩膀，轻声细语地说：“阿菡在吃饭，我们还是不要去打扰她了。” 　　赵欣然抱着她胳膊撒娇：“我就看一眼，不会打扰到她的。” 　　“哎，你这孩子。” 　　“您最疼我了，让我去吧。” 　　季浅凝不想跟她们直面，调头想从另一边走。 　　“浅凝！”追出来的莫菡拦住她，看着她青白交加的脸色，低声询问：“你怎么又生气了？” 　　眼看那边两个人就要走近，季浅凝没来由一阵烦躁，不管不顾冲她吼道：“我爱生气就生气，跟你有什么关系。走开！” 　　她失控下忘记力道，莫菡也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强烈，毫无防备下被她推得一个踉跄，撞倒了休息室门口的一个摆设物。 　　“哐”的一声。 　　“阿菡！” 　　身后传来熟悉的叫声，季浅凝顾不得为自己的粗暴行为道歉，在那两个人赶到之前拔腿跑了。 　　赵欣然第一个跑过来，扶住莫菡，一脸关切地问：“你没事吧，有没有撞到哪里？” 　　薛嘉丽随后到，看了一眼季浅凝离开的方向，再看莫菡，不确定道：“你们是吵架了吗？” 　　莫菡抿了抿唇，说：“没有，是我自己没站稳。” 　　“什么没有，我们都看到了！”赵欣然不满她为季浅凝说话，恨铁不成钢地说：“她这么对你，分明是不喜欢你，你怎么还看不清啊！” 　　莫菡横了她一眼，阴测测地说：“你给我闭嘴。” 第43章 　　赵欣然哑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 她躲在薛嘉丽身后，一副被人欺负了的样子，委屈地控诉：“薛姨你看, 她竟然为了那个小演员吼我！” 　　薛嘉丽夹在两人中间犯难道：“阿菡你冷静一下，这是在剧组, 要是被人看到影响不好。” 　　莫菡从来不在乎别人用什么眼光看她，她对薛嘉丽的提醒置若罔闻, 只是死死盯着缩在后面的赵欣然，冷而决绝地说：“从今天开始, 我和你之间不再有任何关系。你要是再敢插手我和浅凝的事, 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此话一出, 另外两个人同时惊呆了。 　　赵欣然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张大嘴巴说不出话。 　　薛嘉丽迅速拉回理智, 觉得不可思议：“阿菡, 你在胡说什么？” 　　莫菡清冷无波的目光转向薛嘉丽, 面无表情道：“妈，您要是相信我, 现在跟我进来。要是相信她, 以后就让她给您当女儿好了。” 　　“你这孩子怎么能说出这种……” 　　莫菡撂下两句狠话转身进了休息室，薛嘉丽迟疑片刻, 也追了上去。 　　“薛姨！”茫然无助的赵欣然被门板隔绝在外。 　　“安惠, 过来看着外面那个疯女人。” 　　莫菡结束通话，看到随后跟进来的薛嘉丽，松了口气, 说：“感谢您的信任。” 　　薛嘉丽反锁了门，三步并两步走到她面前，锋利的手指甲狠狠戳着她心口，说：“我看你真是翅膀硬了，怎么跟你妈说话的？！” 　　“对不起。”莫菡说：“我要不那么说，您又被赵欣然牵着鼻子走了。” 　　“什么叫被牵着鼻子走，你这说的什么话！”薛嘉丽又戳她。 　　莫菡忍着疼，说：“赵欣然动机不纯，她对浅凝有偏见，想让您误会浅凝，讨厌浅凝。我已经跟您说过很多次了，为什么您宁愿相信她一个外人，也不愿意相信我？” 　　“我什么时候不相信你了？”薛嘉丽脸上没有了优雅和从容，双手叉腰，语气飞快：“欣然喜欢你，对于浅凝的评价也许不够客观，我不完全相信她，所以才跑来问你。你倒好，有了媳妇忘了娘，我还什么都没说，你就偏心成这样。” 　　“我要是真对浅凝有什么意见，早就偷偷找她，给她一张支票，让她离你远远的。” 　　莫菡嘴角抽了抽，说：“您这是还没从上次演的恶毒婆婆角色里抽身出来？” 　　薛嘉丽胸口剧烈起伏，指着她说：“还不都是被你气的！” 　　莫菡自知失言，找了把椅子让她坐下，给她倒水。 　　薛嘉丽一饮而尽，把杯子重重搁在桌上，说：“我知道你从小不喜欢被人管，可你是我女儿，别人跟我说起你喜欢的人，说浅凝如何如何对你，我不可能当成耳边风听过就算了。我也怕你受伤，说到底都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莫菡握了握她的手，真诚道：“谢谢您。浅凝她不会伤害我，这一点请您放心。” 　　“那刚才是怎么回事？她为什么要对你大吼大叫，为什么推你？” 　　莫菡还是搞不懂季浅凝为什么突然生气，想来应该是自己的错，斟酌道：“我可能说错了什么话，惹她生气了。” 　　“什么叫可能，看你这话说的，生气了就要哄啊！” 　　“你和赵欣然突然跑过来捣乱，我怎么哄？” 　　薛嘉丽“啧”了一声，拉她起来说：“你现在去找她，好好跟她说清楚。” 　　莫菡冲出房间，没有看到赵欣然，不知道那疯女人被安惠拖到什么地方去了。她并不关心这些，边找边问，终于看到了季浅凝的身影。 　　她正准备飞奔过去，发现季浅凝旁边还站几个人，其中最扎眼的莫过于陆清欢。 　　“《庭院深深》我每天都在追更新，最喜欢的就是珞茵和婉嫔了，我是你们的CP粉知道不？今天好不容易碰到你们现实合体，我一定要跟你们拍个照。”一个工作人员兴奋地说。 　　季浅凝笑说：“我也没想到清欢姐会来探我的班，她都没有跟我说。” 　　“我也是路过，想起你在这里拍戏，顺路过来看看。”陆清欢说。 　　三个人合照完，那工作人员又说：“看预告好像婉嫔要黑化了，不会是真的吧？” 　　季浅凝：“我要告诉你了，不就等于提前剧透了吗？” 　　工作人员：“没关系，你透吧，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季浅凝沉吟了一下，说：“婉嫔其实是反派。不过她前面几集她对珞茵的感情是真的，只是后来看到皇上对珞茵太好 ，因妒生恨，心理扭曲了。” 　　工作人员咬了咬牙，真情实感地说：“都怪皇上那个大猪蹄子！要是没有他，后宫一片祥和，我的珞茵和婉嫔也不会分开了。” 　　“虽然剧里珞茵和婉嫔最后反目成仇了，但我和浅凝永远是好姐妹。”陆清欢拉着季浅凝的手，温情地看着她，“是吧？” 　　季浅凝回她一个笑容，另一只手盖在她手背上，斩钉截铁地说：“是的，我们永远是好姐妹。” 　　看到这一幕，那工作人员激动得热泪盈眶，说：“作为CP粉，在婉嫔没有黑化之前，我能提一个小小的要求吗？” 　　季浅凝、陆清欢：“什么要求？” 　　工作人员：“就是剧里婉嫔教珞茵写字，婉嫔从后面抱着珞茵那一幕。” 　　季浅凝和陆清欢默契地对视一眼，没有说话，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答案。 　　为了满足工作人员这个狂热剧迷的要求，她们摆出了剧里婉嫔和珞茵最经典的互动造型。 　　那工作人员举着手机要给她们拍照，嘀咕道：“感觉哪里怪怪的。浅凝穿这身学生装好显小啊，婉嫔应该比珞茵大几岁吧？” 　　陆清欢灵光一闪，说：“那就换过来吧。” 　　季浅凝没明白是个什么情况，就被陆清欢强行调换了位置。陆清欢从身后拥着她，下巴搁在她肩膀，轻声细语地说：“拍吧。” 　　看到这一幕，莫菡忍无可忍，带着一身寒气，大步流星走过去。 　　“菡姐！”眼前人影一闪，一个场工打扮的工作人员冲过来截住她，“总算找到你了，导演正找你呢！” 　　听到动静的季浅凝倏地抬起头，隔着几米远的距离和莫菡四目相对。 　　她脸上的笑容尽数褪去，若无其事地别开头，转身对陆清欢说：“这边有点吵，我们去那边吧。” 　　陆清欢看到了莫菡，微笑着冲她对头示意，但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莫菡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敌意？来不及深想，她被季浅凝拽了一下，收回心神，说：“好啊。” 　　莫菡眼睁睁看着季浅凝拉着陆清欢的手离开，想要追上去。 　　“菡姐，导演在那边。” 　　莫菡看着拦住她去路的工作人员，极力压住内心翻滚的情绪和不满，沉声说：“知道了。” 　　《羊城风云》是一部男性角色主导的电影，但作为女一号，莫菡的戏份很重。她本来是想去找季浅凝，问问对方为什么生气。不想却看到季浅凝和陆清欢举止暧昧，她自己反而气饱了。 　　“咔——” 　　坐在监视器后面的陈义之蹭地站起来：“莫菡，你上午状态明明很好，现在怎么跟丢了魂似的不在状态？” 　　导演训人的时候其他人都不敢吱声，在这一片静谧中，只听到莫菡第四次说：“对不起，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号称“莫一条”的莫菡，在这场独角戏中已经NG了四次，而且她犯的都是一些低级错误，不怪陈义之生气。 　　陈义之仔细观察她脸色，说：“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莫菡摇头，深呼吸，说：“请给我一分钟。” 　　用了一分钟，把负面情绪全部丢开，再次面对镜头时，影后莫菡的真正实力又回来了，一气呵成拍完了这场戏。 　　晚上还要通宵拍夜戏。 　　从中午那顿饭以后，莫菡再也没有机会单独见季浅凝。 　　季浅凝和刘雨晴几乎同时收工，晚上九点左右，她们回到酒店。 　　两个人累得不行，季浅凝边脱鞋子边问她：“你先洗还是我先？” 　　刘雨晴趴在床上，摆摆手说：“你要洗头你先，我玩会儿手机。” 　　洗好出来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季浅凝坐在床上叹气：“我今天没拍好，被导演骂得好狠。” 　　刘雨晴注意力从手机屏幕上挪开，惊奇道：“菡姐今天好像也被导演骂了，你们两个太有默契了吧，挨骂都要一起。” 　　“……”季浅凝不太想听到这个名字，拨了拨头发，故意打岔说：“你快去洗吧。” 　　“我不急。”刘雨晴抱着手机蹭过来，“今天你上微博了吗？” 　　“一天都在拍戏，哪有时间刷微博。”季浅凝心不在焉擦头发。 　　“咦，我还以为你是看到微博上有人骂你才没演好。” 　　季浅凝动作一顿：“为什么要骂我？” 　　“就是因为你演的婉嫔啊。”刘雨晴说：“《庭院深深》今天播到十四集了，婉嫔黑化害死了嘉贵人的孩子，又害珞茵从马上摔下来差点丧命，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有一群水军跑到剧组官博底下人身攻击你，说你是本色出演，内心歹毒之类的。” 　　“水军？”季浅凝皱了皱眉。 　　“应该是水军，点开都是小号。”刘雨晴说：“正常人看剧只针对角色不针对演员，就有个人人身攻击你，然后他底下的评论全是骂你的。你等一下，我找给你看。” 　　刘雨晴翻出《庭院深深》当天预告的那条微博，其中对季浅凝人身攻击的那条被顶到了热评第一。 　　对于这种脑残言论，季浅凝只轻轻瞟了一眼。 　　刘雨晴见她神色凝重，说：“很明显是有人故意黑你，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季浅凝“嗯”了一声，继续擦头发。 　　“你也没得罪过谁啊，为什么……”刘雨晴说到一半，突然想到：“会不会是赵欣然找人干的？” 　　除了赵欣然，季浅凝也想不起来自己和谁有仇，她眉心微动，无力地说：“我不知道。” 　　刘雨晴认定了就是赵欣然干的，痛骂了几分钟，缓了口气，说：“不过你们公司公关能力够可以的，那人找水军把你骂到热搜前十，不到十分钟就被撤下去了。” 　　季浅凝一天都在忙着拍戏，她并不知道此事，想来是经纪人梁宁做的。 　　她马上点开梁宁的头像，发消息感谢梁宁。 　　几分钟后梁宁回复：“不必谢我，热搜不是我们撤的，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季浅凝讶然。不是公司，不是梁宁，那会是谁？ 第44章 　　生机勃勃小太阳：“有灵感了, 你还想听故事吗？” 　　生机勃勃小太阳：“今天要讲的主题，是关于我那豪门婆婆和不要脸情敌，内容可能有点膈应, 不知道你对这些感不感兴趣？” 　　生机勃勃小太阳：“不感兴趣我也要讲，因为除了你, 我实在找不到更合适的倾诉对象。” 　　生机勃勃小太阳：“上次讲到我重生前后的故事，你还记得吧？” 　　生机勃勃小太阳：“有个很重要的信息我忘了告诉你, 我是个演员。前世我和她拍同一部戏，有一场爆破戏发生了意外, 我为了救她, 被大火烧到毁容。她为了报答我, 说要和我结婚。” 　　生机勃勃小太阳：“其实很早以前, 她妈妈曾经找过我, 说要补偿我, 可以给我所有想要的一切, 房子、车子、钱……这不是装逼，他们家真的很有钱。” 　　生机勃勃小太阳：“我救她完全是本能, 是心甘情愿, 就算被毁容，我也从来没有想要任何回报。可是听到她说要和我结婚, 我丧失了理智。我拒绝了她妈妈提的所有条件, 出院后马上和她去了民政局。” 　　生机勃勃小太阳：“是不是觉得我很傻？” 　　生机勃勃小太阳：“我以为嫁给她会是我这辈子最好的选择，我将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生机勃勃小太阳：“我被自己蒙蔽了十年。” 　　生机勃勃小太阳：“在我们结婚十年后的某一天，一个叫赵绿茶的女人回来了。没错, 赵绿茶就是那个不要脸的情敌。” 　　生机勃勃小太阳：“赵绿茶喜欢我前妻，我却不知道。因为在我们结婚后她很快嫁给了一个新加坡的富商，我很久都没有见过她。那天回大宅看她妈妈，我不小心偷听到了她妈妈和赵的对话。” 　　生机勃勃小太阳：“原来这十年她妈妈一直不喜欢我。当初因为我拒绝物质补偿，转而和我前妻结婚，她妈妈觉得我是一个贪恋有心机的女人。” 　　生机勃勃小太阳：“她妈妈很喜欢赵，在她眼里，也许只有赵才配得上我前妻，毕竟两家门当户对。而我，只是一个没有背景、没有能力，毁了容还赖着我前妻的寄生虫。” 　　生机勃勃小太阳：“她们讨厌我，我也讨厌她们。” 　　生机勃勃小太阳：“但我要感谢她们，感谢那次偷听，让我看清了很多东西。她从来没有爱过我，她的家人不认可我，所有的幸福全是我自欺欺人的假象。” 　　生机勃勃小太阳：“所以，我们离婚了。” 　　生机勃勃小太阳：“故事讲完了。” 　　生机勃勃小太阳：“谢谢你没有把我拉黑，让我有地方可以发泄。” 　　生机勃勃小太阳：“晚安[玫瑰]” 　　黑暗中屏幕的光特别刺眼，季浅凝擦掉眼角溢出的生理性液体，把手机反扣在床头柜上，悄无声息翻了个身，几分钟后跌入梦乡。 　　凌晨两点多，莫菡刚结束一场夜戏。 　　四点还要继续拍下一场，安惠给她盖上毯子，看她憔悴不堪的样子，轻声说：“先睡会儿吧。” 　　莫菡揉揉酸胀的太阳穴，说：“手机给我。” 　　安惠以为她是担心季浅凝被水军人身攻击那件事，边把手机递给她边说：“热搜已经撤了，不过官博底下那条骂人的评论还在，我故意让官博君先保留着，你如果想查出背后指使人的IP，问题不大。” 　　莫菡凉薄一笑，说：“不用查我也知道是谁。先留着吧，以后再找她算账。” 　　莫菡也不知道自己拿手机要干嘛，只是出于习惯，每天都要上上小号，看看那人有没有偷偷写东西。 　　解了锁，发现微博图标上赫然有红色数字“20”，她忙点开，看到私信栏里那个熟悉的头像，心头猛地一跳。 　　看完那20条私信消息，莫菡陷入长久的沉默，连安惠提醒她该休息了她都没听到。 　　她又把那些消息从头到尾仔细读了一遍，缓缓敲出一行字：“为什么不告诉你前妻？” 　　她下意识点了发送，下一秒又后悔了，点击撤回。 　　最后她什么也没发，退出微博，按灭了手机。 　　她身体一点点蜷缩下去，双臂紧紧抱着自己，头埋在大腿上，看上去像只羸弱的鹌鹑。 　　安惠见状，以为她是哪里不舒服，轻轻拍打她的背：“阿菡你怎么了？” 　　一声轻微的类似于哽咽的喉音溢了出来，安惠只能听到她细碎的声音，蹲下去想要听得更清楚：“你说什么？” 　　“我真是个混蛋。” 　　安惠：“……”好端端为什么要骂自己？？？ 　　早上七点多，结束了通宵夜戏的莫菡准备回酒店洗澡吃早餐，路上接到薛嘉丽的电话：“我听安惠说你刚下戏。” 　　莫菡不认为对方一大早给她打电话是关心她拍戏的事：“您有什么事就直说。” 　　薛嘉丽笑骂她没耐心，话锋一转，说：“昨天我没有问你就随便炒了几个菜，也不知道合不合浅凝胃口。今天我打算做她喜欢吃的送过去，你也可以哄哄她。你应该知道她喜欢吃什么吧？” 　　莫菡想起那20条消息，面容一整，说：“您以后别过来了。” 　　薛嘉丽以为她是嫌自己太招摇，忙说：“不去也行，我可以做好了让司机送过去。” 　　“我的意思是，您别过来，以后也不用费心思做吃的了。” 　　薛嘉丽一愣，说：“她是觉得我做的不好吃吗？” 　　“不，您做得很好吃。但……”莫菡总不能直白告诉她季浅凝讨厌她，想了想说：“剧组有盒饭，您没必要每天这么麻烦。” 　　这理由好像很合理，薛嘉丽却从她停顿的语气里听出了别的意思：“是不是浅凝还在生你的气？你昨天没有好好哄吗？” 　　昨天除了看到季浅凝和陆清欢搂搂抱抱，莫菡压根儿没机会跟她单独见面。她无力扶额，说：“妈，我和她的事您别管了。” 　　“好好好，我不管。我跟你说说欣然的事。”薛嘉丽说：“昨天回来以后欣然一直哭。我知道你是怪她针对浅凝，可是你也不能冲动说这么伤人的话吧？再怎么说我们两家也是世交，绝交这种话是能随便乱说的吗？” 　　莫菡冷冷一笑，说：“如果赵欣然在剧组打您，私下诋毁您说您是抢人男朋友的小三，还买水军对您人身攻击，您猜我爸会怎么做？” 　　“这……” 　　“我爸这么护短，恐怕他会动用一切关系让赵欣然滚出娱乐圈，还要联合其他集团打压赵欣然家的事业。跟我爸比起来，我对赵欣然已经算客气了。”莫菡一字一句郑重地说：“我爸爱您，容不得您受半点委屈。我爱浅凝，我也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要不是看在两家是世交的份上，我会不计一切代价让赵欣然身败名裂！” 　　“……”薛嘉丽最终放弃了要来送餐的念头，口头教她一些追女孩子的方法：“你不要老是冷着一张脸，很容易把女孩子吓跑的知道吗？也不要老端着，要积极主动，要脸皮够厚，要懂得疼人、哄人。当年你爸就是这样把我追到手的。” 　　莫菡失笑道：“我知道了，谢谢您。” 　　八点回到剧组，莫菡看到季浅凝和刘雨晴等人在休息区玩闹，想着薛嘉丽叮嘱的那些话，果断走过去。 　　“菡姐，早上好啊！”刘雨晴笑眯眯地跟她打招呼。 　　“早上好。”莫菡直直看着季浅凝，柔声问：“今天拍几场？” 　　季浅凝看也不看她，抱着剧本转身就走。 　　莫菡眼神一暗。 　　“浅凝，你……”刘雨晴下意识想要追上去，脚步收回，对着莫菡尴尬一笑，“她……” 　　“她”了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刘雨晴只好闭嘴。 　　莫菡收起眼底的落寞，状似无心地问：“她昨晚睡得好吗？” 　　刘雨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我昨晚睡得比她还早，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那她有没有跟你提到我？” 　　“这个……”刘雨晴纠结了几秒钟，为难道：“菡姐，我一直想帮你在浅凝面前多说好话，可是从昨晚开始她好奇怪，每次我提到你名字，她就故意岔开话题。” 　　不想听到她名字，不想看到她，这就是季浅凝对她的冷暴力。 　　在被单方面冷暴力一周后，莫菡总算找到机会可以名正言顺去敲季浅凝她们房间的门。 　　来开门的正是季浅凝。 　　看到是莫菡，季浅凝脸一沉，二话不说要关上门。 　　莫菡早料到她会这么做，用一只脚卡住门，垂眸看她：“浅凝。” 　　季浅凝怕伤到她不敢用蛮力，恼怒道：“你还想胡搅蛮缠是不是？” 　　莫菡看了她一会儿，举起手中的剧本，说：“我想跟你对下戏。” 　　吃晚饭的时候，季浅凝收到导演助理的通知，得知明天她要和莫菡拍一场对手戏。 　　打着对戏的名义，季浅凝没办法赶人，很不情愿地打开门放她进来。 　　看到莫菡进来，刘雨晴识趣地说：“你们好好对哈，我去隔壁串门。” 　　季浅凝一把拽住她：“明天那场戏也有你，你不抓紧时间对戏，还有闲心去串门？” 　　刘雨晴被强硬地按坐在床上，向莫菡投去一个爱莫能助的目光。 　　莫菡心里一阵苦笑，翻开剧本，说：“开始吧。” 　　明天要拍的那场戏很复杂，有跳舞，有争吵，还有枪战。三个人对了将近一个钟头才把内容理顺。 　　刘雨晴第一个合上剧本，说：“我好像闻到夜宵的香味了，肯定是隔壁房间传过来的，我去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刘雨晴以“拙劣”的演技给自己找到了充足的借口，不等其他两个人反应过来，丢下剧本跑了。 　　对于刘雨晴这种胳膊肘往外拐的行为，季浅凝甚至不能像教训顾心美那样说她，面无表情站起来，说：“对也对完了，请你离开。” 　　莫菡小心觑她：“还在生气？” 　　季浅凝不想跟她废话：“你走不走？” 　　“我还有一句话。”莫菡很想告诉她自己和赵欣然彻底绝交了，薛嘉丽在她的劝解下也开始讨厌赵欣然。话到了嘴边，又想起了那20条消息，想起了那天不知为何会激怒季浅凝的那些话。 　　她隐隐有种预感，只要提到赵欣然和薛嘉丽，季浅凝一定会炸。心思转了又转，最后说出口的却是两个苍白的字：“晚安。” 　　“等等。”季浅凝突然叫住她。 　　莫菡脚步一顿。 　　“骂我的那条热搜是不是你让人撤的？” 　　莫菡不知她是何意，思忖片刻，反问：“为什么你会觉得是我？” 　　除了你还有谁？ 　　季浅凝压下心底意味不明的情绪，不想跟她兜圈子，说：“花了多少钱，我把公关费转给你。” 　　莫菡拧了拧眉，沉声：“不用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我和你之间没有一点关系，凭什么你应该为我做这些？”季浅凝又忍不住暴躁起来，“不想说算了，等我问清楚价格给你转账。” 　　莫菡想起她上次执意要给自己医药费的事，眉心微动，说：“1314。” 　　“什么？” 　　“公关费，1314。” 　　“……” 　　季浅凝没有买过热搜，也没有找渣浪撤过热搜，她只是单纯觉得“1314”这个数字很值得怀疑，让顾心美调查之后，发现莫菡果然是在骗她。 　　她没有给梁宁报备，用自己的钱给莫菡转了这笔公关费。 　　莫菡洗完澡出来，收到银行转账的短信提醒，微不可闻地叹声了气。 　　五点多，众人被叫去片场。 　　陈义之把相关人员召集起来，说：“布景要等很久，你们先和舞蹈老师学学舞步。” 　　等下要拍的是羊城大帅安达贵给女儿安欣庆生的一场群戏：安达贵邀请众多达官贵人前来，为了逗女儿开心，命人把宴会现场布置成舞会。 　　“我一个人可能忙不过来，你们有谁会跳舞吗？”舞蹈老师问。 　　季浅凝和刘雨晴举起手。 　　老师面露欣喜，忙问她们会什么舞种。 　　刘雨晴自豪地说：“我从八岁学的拉丁。” 　　季浅凝赧然道：“我大学的时候学过一点拉丁，不过跳得不是很好。” 　　老师一击掌，说：“既然学过，应该熟悉基本的舞步。我先教你们，其他人也可以跟着学。” 　　老师教的舞蹈动作确实比较简单，季浅凝和刘雨晴很快学会了。没有一点舞蹈基础的其他几个主演和群演还不得要领，只能眼巴巴看着。 　　老师对照导演给的关系表，报出名字让主演和群演们一一配对好，以方便教学。跳舞一般是男女组合的形式，只有一对是例外。 　　看着关系表上“六姨太（莫菡饰）——徐媛媛（季浅凝饰）”这个舞蹈组合时，老师以为是印错了，忙问身边的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说：“没有错啊，安大帅觉得六姨太到处放电勾引其他男人，心里很不满，跟她大吵一架。六姨为了故意气他，说她不仅要勾引男人，还要勾引女人，然后就把在旁边发呆的徐媛媛拉去跳舞了。” 　　老师了然，过来对季浅凝和莫菡说：“小季已经会跳了，你自己教菡姐吧。” 　　季浅凝：“……” 　　要是知道老师打的是这个主意，季浅凝刚才打死也不会举手！ 　　老师撇下她们跑去教其他人了。 　　面对莫菡，季浅凝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莫菡看了一眼旁边学得认真的一对对男女，目光收回，问她：“我跳男步？” 　　按照身高，以及戏里的剧情，确实是莫菡跳男步。季浅凝点点头，眼睛不知道该看哪里。 　　莫菡上前一步，一只手自然而然搂着她的腰，将她往怀里一拉。 　　季浅凝没有丝毫防备，脚下一个踉跄往前扑，两只手撑在她肩膀防止身体贴近，咬着后槽牙，低声说：“不用搂这么紧！” 　　“哦。”莫菡说：“抱歉，我不会。” 　　那你倒是松开啊！ 　　不管是言语威胁还是眼神警告，季浅凝见她没有要放松力道的意思，无奈地翻了翻白眼，说：“左手给我。” 　　莫菡听话地抬起左手。 　　季浅凝掰开她虎口，把自己右手贴上去，还没握紧，只见莫菡手腕翻转，眨眼的工夫与她十指紧扣。 　　季浅凝挣了挣，没挣开，急道：“你干嘛……不是这样！” 　　“不是吗？”莫菡理直气壮地说：“我觉得这样抓比较浪漫。” 　　“……”谁特么要跟你浪漫？？？季浅凝凶巴巴地说：“你到底学不学？” 　　莫菡一秒钟正色，说：“学。” 　　“松手。” 　　莫菡乖乖松手。 　　季浅凝握着她虎口，深呼吸，平复心情，按照老师刚才教的指导她步伐。 　　莫菡倒是学得很认真，就是老出错。 　　两个人贴得很近，频繁的肢体接触已经让季浅凝心烦意乱，在莫菡多次犯错以后，她忍无可忍，忘了顾忌还有其他人在场，破口骂道：“你怎么这么笨啊！” 　　莫菡：“……” 　　其他人纷纷看过来，季浅凝才意识到失言，强颜欢笑说：“我说的是我自己……” 　　其他人也没当回事，继续和自己舞伴练习。 　　季浅凝看着眼前笨手笨脚的莫菡，努力把坏情绪压下去，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你能不能别老踩我？” 　　莫菡一脸无辜地说：“我踩得很轻。” 　　踩得轻就可以乱踩了？？？ 　　季浅凝被这人的强盗逻辑惊呆了，要不是怕耽误拍摄，她真想甩手不干了。 　　两个人又练了一会儿，莫菡倒没有再踩到她，但还是老出错。 　　半个小时后，老师说：“我看大家练得差不多了，我们统一彩排一遍，看看效果。” 　　季浅凝觉得，以莫菡的水平一遍彩排一定过不了。 　　当音乐响起，十几对男女，以及季浅凝和莫菡这一对，伴着老师的节拍翩翩起舞。 　　季浅凝惊奇地发现，练习时漏洞百出的莫菡，竟然跳得比她还熟练！ 　　老师指出了出错的几对，看到她们这对时，情不自禁鼓起掌，说：“莫菡和小季跳得太好了！转圈的时候不要太急，对了，就是这样！” 　　因为表现出色，季浅凝她们这对是第一组可以停下来休息的。 　　片场还没有布置完成，她们站在旁边观看其他人练习。季浅凝看了看左右无人，悄声问：“你故意的是不是？” 　　莫菡看着她，坦言：“进组前，我专门找了老师练过。” 　　“那你还骗我！”季浅凝气不打一处来。 　　还说不会跳，从彩排时表现来看，莫菡明显比她娴熟很多。她还傻乎乎教了这么久，被踩了那么多脚，虽然不是很疼，可是这种被人耍的感觉让她很不爽！ 　　她真后悔刚才没有多骂几句。 　　“嘘——”莫菡提醒她小点声，轻声细语地说：“我只是觉得，别人教的，和你教的意义不一样。” 　　季浅凝冷哼一声，说：“你这是在浪费时间。” 　　莫菡不以为然：“如果没有你亲手教的过程，我们不会磨合得这么默契。” 　　“……”季浅凝无言以对。 　　她不想和莫菡待在一起，否则分分钟气到爆炸。 　　她想走到对面，莫菡却拉住她的手。 　　季浅凝不悦地皱眉，正要发飙。 　　莫菡抢先一步说：“教的时候你都没有给我好脸色，还不停骂我，但是我心里很开心。” 　　季浅凝嘴唇动了动，讽刺道：“你真是我见过病得最严重的受虐狂。” 　　莫菡不怒反笑，大拇指暗示性捏了捏她虎口的地方，看着她眼底隐藏的怒火，不疾不徐地说：“因为这是我们第一次跳舞，所以我很开心。” 　　闻言，季浅凝怔住了。 　　过往的记忆排山倒海向她袭来，眼前一阵晕眩。 　　那天她和莫菡一起去参加《羊城风云》首映礼，看到电影里莫菡搂着饰演徐媛媛的女演员跳舞，季浅凝羡慕又嫉妒，想让莫菡也教教她。 　　可是没等她们回到家，莫菡已经累得在车上睡着了。 　　这样算来，这确实是她和莫菡第一次跳舞。 　　前世是她想求莫菡教，这一世反着来了。 　　季浅凝深陷迷雾，冷不丁听到有个声音说：“录好了。” 　　她恍然回神，发现是安惠。 　　安惠对她友好一笑。 　　季浅凝僵硬地笑了笑。 　　安惠把手机交给莫菡后走了。 　　季浅凝不知道莫菡在摆弄什么，迈开腿想远离她。 　　蓦地听到莫菡说：“需要我给你传一份吗？” 　　“传什么？”季浅凝一头雾水。 　　莫菡扬了扬手机，说：“我们跳舞的过程，我让安惠录下来了。” 　　季浅凝百思不得其解：“你录这个做什么？” 　　莫菡眼皮一撩，幽幽地说：“想你的时候可以拿出来看看。” 　　“……” 第45章 　　穿着旗袍的女郎顺着旋转楼梯款步走下来, 水晶高跟鞋的鞋跟敲击出有节奏的旋律，一下下击碎了楼下悠扬的钢琴声。 　　原本在认真聆听安欣弹琴的众人，被这突兀清脆的脚步声吸引了注意力, 几十双眼睛不约而同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 　　打扮不算艳丽，姿色和气质却足以惊艳所有人的女郎慵懒地靠在楼梯扶手上, 她不经意撩了撩垂到肩上的卷发，垂眸, 发现所有人都在看她。 　　她好像已经习惯这样的注视，坦然面对众人, 下巴微扬, 轻轻一笑说：“晚上好。” 　　沉浸在自己音乐世界里的安欣突然弹错一个音, 她面色微赧, 下意识去看周围人的反应, 却发现所有人都看着一个方向。 　　安欣倏地看过去, 看到了抢走她所有观众的罪魁祸首, 露出厌恶和鄙夷的神情。 　　再也没有人去关心安小姐弹了什么曲子，面对突然出现的美人儿, 众人开始交头接耳。 　　“这女的是谁啊？” 　　“这你都不知道？安大帅的六姨太啊！” 　　“原来是她啊。听说安大帅一共娶了六个老婆, 娶一个死一个，真是够邪门的, 不知道这个会不会也……” 　　“这种话你也敢说, 你不要命了！” 　　“传闻六姨太是羊城第一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这六姨会不会太年轻了, 看上去感觉和安大小姐差不多大。” 　　“你是想说安大帅可以当她爹了吧。” 　　“我我我可没说，你别想污蔑我。” 　　“嗐，男人都一个德行，不管多老还是喜欢年轻貌美的女人。” 　　六姨太的出现打破了原本和谐的场面，管家急匆匆赶来，小声询问：“您不是说身体不适要休息吗？” 　　六姨太看了看刚做好的红艳指甲，风轻云淡地说：“楼下这么吵，你让我怎么休息？” 　　“这……”管家一脸为难。 　　六姨太并不是想找茬，摆摆手说：“这么多客人，怎不见大帅？” 　　管家松了口气，说：“大帅在偏厅招待一位尊贵的客人。” 　　秀美的两条眉毛一挑，六姨太装作漫不经心问：“什么尊贵的客人？” 　　管家三角眼快速闪过一抹异色，略微沉吟，模棱两可地说：“是咱城里一位大财主。您要是想见大帅，我可以帮您去通报一声。” 　　“不必了。”六姨太下巴点了点底下神色各异的众人，“吵得跟菜市场似的都快乱套了，先把这些人安排好再说。” 　　“是是是。”管家点头哈腰，“大帅还没忙完，要不您代替大帅先招呼大家？” 　　六姨太轻嗤道：“我可没那精力。” 　　管家一噎，擦擦额头上的冷汗，说：“那您歇着，我去招待。” 　　安达贵和钱富贵谈完正事，走进歌舞升平的大厅。 　　“哟，够洋气啊！”钱富贵看着楼抱在一起舞动身躯的一对对男女说。 　　安达贵朗声大笑，说：“小女是留洋归来的，不喜欢那些老派的东西，我就帮她弄了这么一个西式的舞会。” 　　钱富贵说：“看得出大帅很疼安小姐。” 　　“我疼女儿，也很欣赏贵公子。”安达贵两只大拇指比划了几下，说：“你不觉得跳这种舞对促进男女感情很有帮助？” 　　钱富贵会意，笑得满脸横肉都在颤抖，说：“来之前我家钱阔跟洋老师专门学了跳舞，这小子对令嫒是上了心的，至于能不能获得令嫒的芳心，就看这小子的本事了。” 　　两人兴致勃勃谈论儿女们的事，一抹白色的身影疾步走过来。 　　“欣儿？”安达贵看着气呼呼的女儿不解道：“你怎么没和钱阔去跳舞？” 　　“是啊安小姐，你怎么一个人？”钱富贵也问。 　　安欣掀掉头顶的蕾丝公主帽，喷火似的双眼直直看着某一处，说：“我看他更想和我后妈跳。” 　　安达贵和钱富贵顺着她目光看过去。 　　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打扮花哨的钱阔正和六姨太聊得热火朝天，不知道聊得什么内容，六姨太被他逗得花枝乱颤。 　　“岂有起理！”安达贵火气蹭地上来，迈着稳健的步伐杀气腾腾走过去，“思音！你在干什么？！” 　　谈话中的两人被这中气十足的声音打断。 　　六姨太看到了安达贵，脸上笑容未变，神色自若地说：“你忙完了？我在和钱少爷聊天啊。” 　　安达贵如鹰般犀利的眼神转向钱阔，声音压抑而冷然：“我看你和我的六姨太聊得很开心？” 　　被美色迷惑的钱阔差点忘了安达贵是个占有欲极强的人，忙收起吊儿郎当的神色，支支吾吾说：“大帅，我和思……不，我和六姨太没有聊什么不恰当的内容，您消消气，消消气。” 　　安达贵冷哼一声，不怒自威地说：“别忘了你跳舞是为了谁学的。” 　　钱阔偷偷看了一眼迷人的六姨太，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安欣，心一横，说：“我知道，我这就去找安小姐。” 　　钱阔一走，安达贵抓着六姨太纤细的手腕，将她往前一带，凶狠道：“骗我说身体不适，现在倒有精力来勾搭野男人？” 　　“我们就随便聊了几句，大庭广众之下，你告诉我怎么勾搭？”六姨太不悦道。 　　“你还知道是大庭广众！”安达贵手上用力，怒道：“你明明知道钱阔是为欣儿准备的，将来他会是欣儿的夫婿，为什么还要单独和他说话？你让别人怎么想？” 　　六姨太挣脱他的钳制，一脸不屑地说：“我没做亏心事，别人怎么想关我什么事。” 　　“你！”安达贵想骂又舍不得，压着火气说：“你赶紧上去休息，别在这给我招惹男人。” 　　六姨太狠狠剜了他一眼，忽而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愤然转身，一扭一扭地走了。 　　画面一转。 　　换了一身亮闪闪绿色紧身旗袍的六姨太再次走下楼梯，她依旧耀眼，只不过现在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大厅中央——跳华尔兹的安欣和钱阔身上。 　　六姨太边欣赏边走下楼梯，美目流转，像是在寻找合适的目标。 　　突然间，她看到徘徊在蛋糕前衣着朴素，模样却很俏丽的一个小姑娘，走过去拍她肩膀。 　　“呀！”到了嘴边的美味蛋糕掉在地上，徐媛媛惊呼一声，转过身，结结巴巴说：“我我我不是偷吃，我是客人。” 　　六姨太放肆打量她土得掉渣的打扮，说：“今天被邀请来的非富即贵，我看你穿的还不如我们家下人。” 　　徐媛媛局促地抓着皱巴巴的麻布衣服，低着头，脸通红，难为情地说：“我真的是客人，是安小姐邀请我来的。” 　　“安欣？”六姨太拧了拧眉，抱着双臂好整以暇看着她，“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徐媛媛。” 　　六姨太恍然想起：“原来你就是安欣那个最好的朋友。” 　　徐媛媛忙不迭点头。 　　六姨太见她一副被自己吓得话都不敢说的样子，自觉无趣，转身离开。 　　徐媛媛觉得浪费，偷偷把蛋糕捡起来，吹掉外面那层灰，趁人不注意塞进嘴里。 　　真是太好吃了！从来没有吃过如此精致糕点的徐媛媛享受地眯起了眼睛。 　　大厅中央那对男女终于跳完，围观的人捧场地热烈鼓掌。 　　隔着人群，六姨太看到安达贵和一个衣着暴露的女人说说笑笑，一股酸溜溜的味道涌上心头，她毅然决然转过身，踩着高跟鞋“蹬蹬蹬”折返回来。 　　听到动静的徐媛媛猛地睁开眼睛，看到六姨太气势汹汹的样子，以为是自己捡东西吃被发现了，脸上一阵惊慌，不小心被蛋糕噎到。 　　转眼的工夫六姨太到了她跟前，寒着一张脸问：“想不想跳舞？” 　　徐媛媛噎得难受，摆手示意自己不会跳。 　　六姨太抓住她一只手腕，勾唇妩媚一笑，说：“不会没关系，姐教你。” 　　徐媛媛还没把食物咽下去，就被六姨太拖到了大厅中央。 　　女人纤细的手有力地搂着自己的腰，两个人身体几乎严丝合缝贴在一起。 　　保守的徐媛媛何曾遇到过这种事？她又惊又羞，想阻止，可是喉咙被蛋糕堵着说不了话。她整个人处于一种懵逼的晕眩状态，被六姨太带着扭动身躯。 　　有人注意到这边：“她们两在干什么！”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被吸引过来，看戏般看着两个跳舞的女人。 　　六姨太旁若无人地领着笨拙的徐媛媛旋转，收尾时故意停在安达贵面前。 　　徐媛媛一时没站稳，身体晃了一下。 　　六姨太眼疾手快抱住她，冲她眨了下眼睛，柔声说：“小心哦。” 　　徐媛媛全身上下红成煮熟的虾米，她慌慌张张推开六姨太的怀抱，在一片哄笑声中，只想冲出大厅找个地方躲起来。 　　一个伟岸的身形挡住了她的去路。 　　安达贵面色铁青地质问她：“你一个下人跑来这里做什么？” 　　徐媛媛还没说什么，六姨太一把将她拽到身后，说：“原来大帅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她是你宝贝女儿最好的朋友，不是什么下人。” 　　安欣忙跑过来说：“爸，她叫媛媛，是我朋友。” 　　安达贵并不关心徐媛媛是谁，他眼神如勾般锁着故意给他难堪的六姨太，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说：“今晚是欣儿的生日宴，你为什么要抢她风头？还跟一个女的跳舞，你是觉得还不够伤风败俗吗？！” 　　看他吹胡子瞪眼，六姨太只觉得神清气爽，无所谓地耸耸肩，在他耳边说：“我没有和别的男人跳，已经是给足您安大帅的面子了。” 　　不等安达贵发作，她拉过瑟瑟发抖的徐媛媛，扯了扯对方身上破旧的衣服，摸摸那张紧绷的脸，啧啧嘴说：“长得倒是挺漂亮，就是穿得太寒酸，难怪一个两个误会你是下人。走，姐带你去换身漂亮的。” 　　“不不不用！”徐媛媛惶恐不及。 　　“她是我朋友，你不准带她走！”安欣生怕六姨太要迫害徐媛媛。 　　六姨太不过是想找个借口离开，她才不管徐媛媛愿不愿意，假装听不到安欣的话，半强迫地将人拖走。 　　徐媛媛起先还反抗，几秒钟后想通了，与其留在这里被人笑话，还不如早点离开。 　　她嗫嚅着：“姨太，您放手吧，我可以自己走。” 　　六姨太看着她满脸通红的样子，忍不住逗她：“我是女的，你也是女的，两个女的跳舞，你害羞什么？” 　　“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徐媛媛发现越解释越凌乱，低着头咬嘴唇。 　　六姨太看她这样觉得有趣，手指勾起她下巴，看她闪烁不定的双眸，戏谑道：“你不会是喜欢女的吧？” 　　“才不是！”徐媛媛脸更红了，不敢看她，眼神乱瞟，瞟到隐藏在角落里举着枪瞄准的黑衣杀手，骇然色变，“姨太小心！” 　　六姨太不明所以，只见她扑过来，身体被她紧紧抱住，像刚才跳舞一样转了个圈。 　　“砰——” 　　响亮的枪声响彻大厅。 　　“啊啊啊——” 　　“有刺客！快抓住他！” 　　周围闹哄哄，独有这边安静得诡异。 　　抱着她的力道骤然抽离，满面羞红的女孩此刻脸色惨白如纸，身体一阵抽搐后，软软倒下。六姨太条件反射地抱住徐媛媛的身体，摸到对方右肩上一片温热。 　　她抬起那只沾满鲜血的手，惊愕地看着怀里奄奄一息的女孩，微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 　　“咔——” 　　一场超过二十人的群戏，分为三镜，从九点钟拍到十二点，NG无数次，终于圆满落幕。 　　所有演职人员疲惫不堪，导演宣布原地休息一个小时。 　　莫菡将倒在地上的季浅凝扶起来，说：“挺好，徐媛媛的土气被你演成了呆萌可爱。” 　　能被莫菡夸赞演技，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旁边没人，季浅凝也懒得装谦虚，清了清嗓子，说：“没有你厉害，你真是演什么像什么。” 　　“谢谢夸奖。” 　　“谁夸你了。”季浅凝翻了个白眼，说：“你真的很适合演女流氓，” 　　戏里某人调戏徐媛媛的眼神、语气和动作不要太熟练，这哪是拍戏，分明是本色出演！ 　　莫菡面色一僵，随即愉悦地笑起来，眼神直白地看着她，说：“好久没听到你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了。真好。” 　　“……”这回僵的是季浅凝。 　　好在这时工作人员走了过来，让季浅凝去换件衣服，顺便帮她清理身上爆破的血包。 　　莫菡看着季浅凝右肩上那个血窟窿，虽然知道那是假的，可是视觉和内心还是受到了一些冲击，她想要追上去。 　　“菡姐，你也去洗一下吧，时间久就不好洗了。”工作人员却提醒她说。 　　莫菡收回心神，说：“好。” 　　今天晚上所有人都有夜戏，而且全都是群戏。导演让人准备了宵夜。 　　季浅凝吃了几个水饺，哈欠连连，差点儿抱着碗睡着。 　　顾心美帮她铺好了躺椅，拿过她手里的碗，说：“先睡一觉吧。” 　　躺下时，季浅凝忍不住喟叹出声。 　　想当初她拍《迷雾》的时候，因为是个无足轻重的小配角，剧组连躺椅都不给她准备。《羊城风云》她演的还是女配，不过戏份比《迷雾》里面多了很多，终于可以享受和其他主角一样的待遇。 　　季浅凝瞬间有种熬出头的感觉，抱着暖烘烘的被子，闭上眼睛。 　　椅子舒服，被子暖和，加上身体疲惫，季浅凝不到十秒钟就睡着了。 　　不过她睡得一点儿也不安稳。 　　“你不能死，你还没有和我去民政局拿离婚证，你不能就这么走掉！” 　　“我错了，我不应该答应你离婚，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一定会把你救出来！” 　　…… 　　奇怪，这声音怎么这么像莫菡的？ 　　瓢泼大雨阻隔了视线，季浅凝只能模糊看到前方有个身影在晃动，她想往前好看清楚一些。 　　“轰隆”一声，天空响起一道惊雷。 　　季浅凝被吓了一跳，惊魂未定，一颗巨大的石头滚落下来，挡住了她前进的步伐。 　　她想跨过石头，感觉石头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蹲下身，费劲把石头搬开，发现下面压着的居然是一个人！ 　　她鼓起勇气凑近一看，脑子里“嗡”的一声，跌倒在地。 　　季浅凝腾地坐起来，动作太大把被子弄到了地上。 　　她正要去捡，一只手却比她快一步拿起被子。 　　她目光呆滞地顺着那只手找到了那人的脸，眼前一黑，还以为是在梦中。 　　莫菡抖了抖被子上的灰尘，把被子重新盖在她身上，如沐春风地说：“导演还没喊开拍，你可以再睡会儿。” 　　季浅凝猛地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熟悉面庞，鬼使神差地伸出手。 　　冷得像冰的手碰到脸部皮肤，莫菡打了个哆嗦，狐疑地看着她：“浅凝？” 　　季浅凝立刻被这真实的触感和声音拉回神智，她想收回手，莫菡温度稍微比她高的手却紧紧覆盖在她手背上。 　　“你是冷吗？”莫菡含情脉脉地看着她，声音轻如鸿毛。 　　季浅凝清醒过来，不习惯她的触碰，只觉得手下的皮肤滚烫如火，情急之下脱口而出：“有人来了。” 　　莫菡迟疑了一下，放开她的手，左顾右盼，发现根本没人过来，意识到自己被骗了，无奈失笑。 　　季浅凝把那只不听话的手藏到被子底下，找了一圈没找到顾心美，猜想肯定是被莫菡支走了。她快速调整好情绪，问不知道何时出现的某人：“你不在你专属休息室，跑来这里干嘛？” 　　莫菡凝视着她，说：“看你。” 　　“……”季浅凝被这一脚直球踢得头昏目眩，稳住心神，硬邦邦地说：“看完了走吧。” 　　“除了看你，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 　　季浅凝看她一脸严肃，以为是和拍戏相关，腰杆挺直，说：“什么事？” 　　“关于我们的CP名。” 　　“什么？？？”季浅凝有点跟不上她的节奏。 　　“我也是刚刚发现的。”莫菡兴致勃勃地说：“我演的六姨太名字叫思音，和你演的徐媛媛刚好可以凑成‘姻缘’，是不是很巧妙？” 　　季浅凝有种还没睡醒的感觉，她一脸见鬼地看着特地跑过来和她讨论CP名的莫菡，酝酿很久，最后只憋出几个字：“你可真是够闲的。” 　　“我觉得‘姻缘’比‘磨叽’或者‘寂寞’都好听。”莫菡满怀期待地看着她。 　　季浅凝有些受不了这样的眼神，别开头，声音冷硬：“不管好不好听，我一点也不想和你组CP。我还要休息，请你不要打扰我。” 　　莫菡看她躺下，还故意用背对着自己，张张嘴想说点什么，又闭上了。 　　季浅凝却睡不着。 　　她知道莫菡没走，甚至能感觉那道灼热的目光一眨不眨盯着自己，心情错综复杂。 　　只要一闭上眼，梦里那一幕便浮现在眼前，让她心惊肉跳。 　　她裹紧了被子，眼神空洞地看着某一处，自言自语地说：“我做噩梦了。” 　　莫菡没想到她会出声，眼神柔和地盯着她后脑勺，问：“梦到什么？” 　　“梦到你死了，而且死相很惨。”季浅凝咬着被角，声音微颤，“这是第二次了。” 　　“……”这回答真是出人意料。莫菡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涩然道：“你……这么恨我吗？” 　　季浅凝几乎要把被子咬烂了，良久之后，她长长吐出一口气，说：“不。” 　　她恼过、气过，唯独没有恨过莫菡。 　　她只是觉得那个梦很诡异，很吓人。她必须找个人倾诉，否则她以后都无法闭眼。 　　身后没了声音。 　　季浅凝莫名心慌，她翻了个身，看到莫菡一动不动坐在原地，心定了几分，缓了缓，说：“刚才，我不是要占你便宜，只是想确认一些东西。” 　　“确认我有没有死？”莫菡顺着她的话问。 　　季浅凝觉得“死”这个字相当刺耳，看到莫菡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她心里却堵得慌。 　　莫菡突然凑近，说：“要不要再确认一下？” 　　季浅凝愣神之际，莫菡掀开被子把她的手拿出来，沿着脸部轮廓，让她一点点去触摸、去感受。 　　完完整整摸了一遍后，莫菡在她手背上落下一个吻。 　　季浅凝像是被烫到一样，小小地挣扎了一下。 　　莫菡却把她的手贴在心口的位置，说：“感受到了吗？” 　　一突一突鲜活的跳动从手心传达到内心，季浅凝舔了下嘴唇，恍惚点头。 　　莫菡倾身向前，迎着她满是戒备的双眸，说：“梦境和现实都是相反的。你看，我活得好好的。” 第46章 　　天气越来越冷, 拍戏也越来越艰难。 　　刘雨晴从小娇生惯养，在严寒的摧残下感了冒。季浅凝和她同住一个屋，很快也被传染了。 　　“阿嚏——” 　　两个人同时打起喷嚏, 拿着纸巾擤鼻涕，可怜兮兮看着对方。 　　刘雨晴捏得鼻子都红了, 突生感慨：“拍戏是真辛苦啊，我爸要是看到我这样得心疼死。” 　　季浅凝去给两人倒水, 开玩笑地说：“我要是有个有钱的老爸，我宁愿天天躺着当咸鱼, 才不吃这种苦。” 　　“当咸鱼有什么意思, 我就是爱演戏。你难道不爱吗？” 　　“我爱啊。”季浅凝不假思索地说。前世她没能继续做演员, 这一世她还没演够。 　　刘雨晴接过热水喝了一口, 眼珠子一转, 说：“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大一第一次班会, 聊到为什么要学表演, 大部分同学说的都是想当明星、喜欢表演，只有你的回答跟我们所有人不一样。” 　　对于季浅凝来说, 那是很遥远的一段记忆了, 她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歪头思考。 　　刘雨晴见她一脸呆样, 以为她是忘了, 迫不及待说：“因为你的回答很特别，所以我记得很清楚。你说，你学表演是为了接近你偶像。” 　　“咔哒”一声, 记忆的阀门被打开，埋藏许久的往事一点点浮出平面。 　　十四年前。 　　十八岁的季浅凝，如含苞待放的百合，娇嫩，青涩。班上十四个同学加上班主任，殷切地等着她说出答案。 　　她腼腆一笑，声音带着江南女子独有的软糯和温柔，说：“我学表演，其实是为了……为了接近我的偶像。” 　　马上有人问她：“你偶像是谁啊？” 　　“莫菡。”季浅凝说完脸就红了。 　　莫菡名字一出来，所有人惊呼出声。 　　季浅凝小莫菡四岁，在她上大一那年，莫菡获得了“金马奖最佳女主角”。对于这个今年突然杀出来的黑马，学表演的很少不知道莫菡是谁。 　　从那次班会以后，所有人都知道了季浅凝的偶像是莫菡。 　　季浅凝买了很多关于莫菡的周边产品，用的水杯杯身上印的是莫菡头像，背的包包上挂件也是莫菡头像，更夸张的是她把莫菡照片贴满了床，每天睁眼闭眼都能看到。 　　班上所有同学，包括教过她的老师都知道她是莫菡的超级脑残粉。 　　她从来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她对莫菡不仅仅是粉丝和偶像的那种喜爱，而是带了某些不可描述的奢望。 　　如果不是刘雨晴心血来潮说起这件事，季浅凝甚至忘了当初自己是如何疯狂迷恋过莫菡。 　　到底是太年轻，才敢不计后果投身进去，结果如飞蛾扑火般壮烈。 　　刘雨晴碰了碰她，欲言又止。 　　季浅凝恍然回神，一笑而过。 　　刘雨晴觉得她这笑很耐人寻味，犹豫再三，说：“我还是很疑惑，你当年那么喜欢莫菡，现在她又那么喜欢你，你们情投意合，为什么不试着在一起？” 　　季浅凝不动声色地说：“之前我不是告诉你原因了吗？” 　　“我认为那根本不算什么理由。”刘雨晴说：“你说你跟她身份、名气，还有家庭背景不合适，可是这些明明是结婚过日子才用考虑的东西，谈恋爱的话，只要彼此喜欢就行，不用搞得这么复杂吧？” 　　……是这样吗？季浅凝怔了怔。 　　可能因为前世她和莫菡没有谈过恋爱，直接结了婚，季浅凝下意识想到双方的身份和家庭背景。如果两个人单纯谈恋爱的话，好像确实不用考虑这么多…… 　　现在情况复杂，季浅凝又不好对刘雨晴明说，微微思索，说：“某个伟人说过，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如果最终两个人不能步入婚姻殿堂，何必浪费时间谈恋爱？到时候分手多痛苦。” 　　刘雨晴咋舌：“你的意思是，你打算这辈子只谈一次恋爱？” 　　那场失败的婚姻让季浅凝对感情心如止水，她现在一心只想拍戏，可是这么说又没有说服力，只能硬着头皮说：“一次难道还不够吗？” 　　刘雨晴不由得竖起大拇指，说：“你果然和我想象的一样保守又传统。” 　　“……你不觉得这很美好很浪漫吗？” 　　“如果能一直和自己爱的人谈恋爱，最后白头到头，确实挺浪漫的。”刘雨晴双手托腮，说：“可是大多数情侣很难做到这一点，很多都是走着走着就散了。所以才要把握当下，就算以后真的分开，也不会留下什么遗憾。” 　　“哦。” 　　刘雨晴听出她在敷衍，心痒难耐，忍不住说：“错过了莫菡，你难道不会觉得遗憾吗？” 　　会吗？这个问题季浅凝想了很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前世，她和莫菡错过了，她来不及遗憾就出意外死了。 　　这一世…… 　　现在她接触的莫菡真的和前世太不一样了，除了某些行为习惯没变，简直判若两人。 　　如果错过这一世这个对她耐心又体贴，任打任骂不还手，会哄人，会疼人，骚话情话满分的莫菡，她会遗憾吗？ 　　没等季浅凝想清楚，刘雨晴又说：“你难道就一点也不想和她谈恋爱？以我一个局外人来看，莫菡对你那么千依百顺，真的是一个很适合谈恋爱的对象。我要是你啊，早就答应做她女朋友了。” 　　季浅凝越听越觉得不对劲，眼睛微眯，说：“她给了你一点好处，你就这么卖力帮她说好话？” 　　刘雨晴被揭穿也不心虚，反而理直气壮地说：“什么叫一点，那是大大的好处！” 　　“……” 　　“浅凝，我真的觉得菡姐很好，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季浅凝不冷不热笑了一下，说：“你以后不演戏了可以去当红娘。” 　　刘雨晴美滋滋地说：“也行，等你和菡姐成了，你们就是我的金字招牌，到时候我就不用愁没有生意了！”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你敢说我胖！我打死你个瘦猴！” 　　“叮咚叮咚——” 　　季浅凝笑着避开刘雨晴伸过来的无影手，屁颠颠跑去开门。 　　门一打开，她立马变成了面瘫。 　　这次不等她开口，莫菡抢先说：“晚上好。我来跟你对下明天的戏。” 　　明天还有最后一场和莫菡的对手戏，季浅凝收到通知时猜到她会来，摆着一张臭脸，恹恹地说：“我感冒了，怕传染给你，今晚就不对了。” 　　莫菡才注意到她鼻音很重，低头认真看她，问：“吃药了吗？” 　　季浅凝没什么表情“嗯”了一声。 　　莫菡看她气色还可以，直起腰来，一派轻松地说：“没关系，我身体很强壮，不怕传染。” 　　“……” 　　莫菡以任何借口找她她都可以无情拒绝，唯独关于拍戏的不行。 　　季浅凝完全是一番好意，见莫菡不听，只好放她进来。 　　饱受感冒折磨的刘雨晴，看到莫菡立刻活蹦乱跳，穿了拖鞋往外跑，说：“我去找心美她们玩儿！” 　　“喂——”季浅凝连她边边角角都摸不到，眼睁睁看她跑掉。 　　转身，看到莫菡捧着厚厚的剧本端坐在床尾，说：“开始吧。” 　　她这一板一眼的样子，让季浅凝觉得自己小肚鸡肠。 　　只是例行公事对剧本，慌什么？ 　　“阿嚏——”季浅凝又打了个喷嚏。 　　莫菡严肃的表情稍微松懈，合上剧本站起来：“很难受吗？要不不对了。” 　　季浅凝却不依了。现在不对，明天她们两个还是要对，与其去片场吹风受冻，还不如待在有暖气的酒店房间里舒服。 　　她揉了揉堵塞的鼻子，瓮声瓮气地说：“没事。” 　　不过她倒是真担心会把病毒传染给莫菡，从随身包里找出一个一次性口罩递过去：“你戴这个。” 　　莫菡觉得戴口罩和她对戏很奇怪，坚决说：“不用。” 　　季浅凝鼻子堵得头昏脑涨，懒得跟她争论，二话不说撕开包装帮她戴上。 　　戴完以后，发现莫菡目光灼灼看着自己，她才后知后觉自己都干了些什么，忙退后两步。 　　莫菡眼神不错地看着她，一针见血地说：“你还是关心我的。” 　　季浅凝别开头，不自然地咳了一声，说：“谁关心你。我只是怕你也感冒了，明天拍摄连累我。” 　　莫菡调整了一下口罩的遮盖面，笑声从里面传过来，说：“不管怎样，我很开心。” 　　“……” 　　“浅凝，你真好。” 　　“……还对不对？” 　　“来吧。” 　　这一次对戏比季浅凝想象中要正式正经，她们两个念着各自的台词，偶尔停下来讨论细节。 　　唯一的废话，就是莫菡看到她时不时打喷嚏，会问她要不要休息，或问她要不要喝热水。 　　季浅凝全都拒绝，她只想早点对完。 　　不知道莫菡是不是照顾她病情，和她流畅对完整场戏后，一刻也不耽搁，只是在离开时郑重地说：“洗个澡，早点休息，要是实在受不了，你可以给我打电话。” 　　“给你打电话干嘛？” 　　“我带你去医院。” 　　季浅凝好一阵无语。 　　不管是前世还是这一世，季浅凝很少见莫菡这么絮叨，还真有些不习惯，闷声说：“知道了。你好啰嗦。” 　　莫菡一噎，扯下口罩，说：“晚安。” 　　“晚安。” 　　送走莫菡，季浅凝收拾了一下就去洗澡了。等她洗完出来，发现手机上多了条未读消息。 　　安惠：“突然想起来你把我拉黑了，如果有急事，打这个号码也行。” 　　季浅凝：…… 　　上次某人发神经要和她组CP，用安惠的手机给她发消息让她帮改名字，季浅凝没理她。莫菡好像意识到她不会拉黑安惠，之后每一次都用安惠手机给她发消息。 　　如往常一样，季浅凝还是只看不回。 　　她扔下手机，又捡了起来，手指停顿几秒钟后，点开黑名单，把某人的号码偷偷拉出来。 　　季浅凝和莫菡的最后一次对手戏，讲的是莫菡饰演的六姨太卧底失败，羊城大帅安达贵欲将她抽筋剥皮。早就知晓六姨太真实身份的徐媛媛得知此事后，故意纵火把安达贵极其部下支开。在安欣的默契配合下，徐媛媛终于把奄奄一息的六姨太救出来。六姨太临死前把拼死拿到的情报交给她，委托她帮忙交给共党。 　　这场戏是整部剧的高潮之一，拍摄难度很大。 　　季浅凝含泪拿着沾满六姨太鲜血的情报冲出牢房，她这场戏就算拍完了。 　　莫菡“死后”还要被安达贵凌虐。 　　“咔——” 　　导演喊完“咔”，几个工作人员簇拥着上来把莫菡围住，她衣服全是血浆，身上也有。工作人员先给她披上御寒的棉衣，请她去休息室整理。 　　莫菡将长大衣拉链拉到脖子，盖住了里面“鲜血淋漓”的血衣，接过安惠递来的湿纸巾擦拭嘴角的血浆，问：“浅凝呢？” 　　“应该是去休息了吧。”安惠说。 　　“菡姐这是你的红包。” 　　演死人的都有一个额外红包，这是圈里的规矩。莫菡看都没看，接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红包塞进外衣口袋，推开众人往外走。 　　“你要去哪里？”安惠追上来问。 　　“帮我找浅凝。” 　　安惠小跑着才能跟上她的步伐，说：“你要找她好歹先换衣服啊，你不冷吗？” 　　莫菡紧抿着唇没有出声，加快脚步。 　　安惠看她神色异样，也不再劝说了，专心帮她找季浅凝。 　　外围转了一圈没找到，莫菡给顾心美打电话。 　　顾心美说：“我们在洗手间。” 　　莫菡挂了电话，跑去洗手间，果然看到守在外面的顾心美。 　　公共洗手间是那种不分男女单独一间，洗手池和厕所隔开，空间有限。莫菡看了一眼紧闭的门，问顾心美：“她在里面多久了？” 　　“拍完就过来了，快五分钟了吧。”顾心美赧然道：“可能是便秘。” 　　莫菡神色微变，边砸门边喊：“浅凝，你好了吗？” 　　里面无人应声。 　　等顾心美发现不对时，莫菡已经拧开门闯了进去。 　　季浅凝双手撑在洗手池上，低头看着“哗哗”的流水，脸色白得吓人。 　　“浅凝，你没事吧？”顾心美见状担心道。 　　季浅凝却像是丢了魂似的，一动不动站着，也不抬头看她们。 　　莫菡紧紧盯着季浅凝，对另外两个人说：“你们先出去。” 　　“那她……” 　　顾心美还想说点什么，被安惠带走了。 　　莫菡关掉水龙头，手覆盖在那青白的手背上。 　　季浅凝也不是真的一动不动，她手抖得很厉害，而且很冰，却不像是冷的。 　　莫菡牵起她的手，搬动她僵硬的身体，让她面对自己。 　　当她缓缓抬起头来，看清她眼底的惊恐和茫然，莫菡发现自己果然猜对了。 　　她不是冷，而是因为害怕。 　　莫菡握紧她颤抖的手，说：“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季浅凝眼神空洞，看着她，又像是没看她，嘴唇抖了抖，喃喃：“梦里……你就是那样的，全身都是血，死了还绝望地看着我。” 　　莫菡轻轻触碰她没有一点血色的面庞，缓声说：“我不是都告诉你了吗？梦是假的。而且刚才我们只是在拍戏。” 　　“我知道是拍戏，可是……”梦里的一切好真实。 　　季浅凝本来已经忘了那天晚上的噩梦，可是当她看到为了剧情满身是血的莫菡时，精神崩溃了。 　　那些恐惧、无助、悲怆和眼泪不完全是她演出来的，那些情绪是她当时当地的真实写照。 　　她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觉得心口很疼，疼得她呼吸不上来，所以拍完她就跑了。 　　莫菡是第二次看到她露出这种脆弱的情绪，仿佛一击就溃。 　　还敢说心里没有自己？ 　　莫菡心脏骤然收缩，伸手抱住她，等她身体软化，慢慢收拢力道。 　　“真是一个小傻瓜。”莫菡亲了亲她冷冰冰的耳朵，说：“只要你心里有我，我永远都在。” 　　这听上去像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句话，季浅凝没有心思深想太多。 　　1月中旬，季浅凝和刘雨晴提前杀青。 　　在离开剧组前，莫菡专程来找过她：“要回家过年吗？” 　　季浅凝去年没回去，好不容易赶上戏拍完，是时候回家里看看了。她点头。 　　“路上小心。” 　　“嗯。” 　　季浅凝回出租公寓简单收拾了行李后，顾心美送她去机场，经过两个多小时的飞机，她回到自己家。 　　季明阳“年轻”了十岁，本应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季浅凝不知道为什么想哭。 　　她和她继母、继妹的关系仍旧不亲，但还是给她们带了礼物。 　　继妹丁零有些嫌弃地摆弄她送的便宜手机，好奇地问：“姐，当演员是不是很赚钱啊？” 　　季浅凝说：“有的演员一年到头都接不到戏，有的拍一部戏轻松赚几百上千万。有钱没钱的，得看个人本事和运气。” 　　“那你拍一部戏能赚多少？” 　　季浅凝之所以跟她继母、继妹不亲，是因为这对母女势力且物质。前世因为她和莫菡结了婚，她们觉得她“嫁”了个有钱人，却不给家里买大房让她们也过上富人生活，一直埋怨她是个白眼狼。 　　前世季浅凝是莫菡的经纪人，赚得也不少，她没少补贴家里，可这对母女还是不知足。 　　看着丁零那双好像很懵懂的眼睛，季浅凝漫不经心地笑了笑，说：“我就是个十八线以外的小演员，片酬很低，拍一集顶多一万块钱。” 　　“哇——”丁零眼睛放光，赞叹道：“一万块钱很多了！” 　　“多吗？”季浅凝掰着手指头说：“我给你算算啊。我没有名气，只能演龙套或一些小配角，每部戏拿个十万就不错了。每次拍戏要一两个月，运气不好的话一年可能都没戏拍，房租都付不起，天天吃馒头泡面。” 　　丁零听得目瞪口呆，怀疑道：“这么惨啊？” 　　“还有更惨的。”季浅凝唉声叹气，“知道我去年为什么不回家过年吗？因为没人找我拍戏，我身上连车费都没有。” 　　“那……你不是拍了电影吗？我和同学还去电影院看过，现在应该有钱了吧？” 　　“本来有的，给你买了个手机，没了。” 　　丁零瞬间不敢嫌弃手机便宜了，怕季浅凝反悔问她要回去，借口要写寒假作业，揣着手机躲到房间去了。 　　成功忽悠了丁零后，季浅凝去找季明阳，把一张银行卡塞给他：“爸，这里面有十五万，你拿着。” 　　季明阳有偷听她和丁零谈话，诧异道：“你不是说没钱吗？” 　　“嘘——”季浅凝小声说：“我骗她们的。这钱是给你的，只能你自己用，密码是我生日。你千万不能告诉阿姨她们。” 　　季明阳担心她没钱，硬是不肯要。 　　季浅凝大言不惭地说：“我有的是钱。” 　　季明阳捏着那张银行卡，欣慰地看着她，说：“我女儿有出息了。” 　　季浅凝抱着他一条胳膊，继续大放厥词：“以后会更有出息的，您等着瞧。” 　　年前，季浅凝和季明阳去陵园看死去的母亲。 　　北风飒飒，吹得季浅凝直流眼泪。 　　她当初就不应该把她母亲迁到北市去，那块墓地贵得要死，没想到风水这么差。 　　照片上的女子和她很像，是她妈妈年轻时候的样子，笑容甜美，温婉动人。 　　祭拜结束，季明阳喊她回去。季浅凝说：“您先下去等我，我有些话想跟我妈说。” 　　季明阳打趣道：“什么秘密啊，还不让我听。” 　　季浅凝跟他撒了会儿娇，终于把他劝走。 　　她蹲下去，与照片上的母亲对视，轻声说：“妈，有件事我没来得及跟您说。我和莫菡离婚了。” 　　“您肯定要问我莫菡是谁。”季浅凝抬头看着天空上可怜的几朵白云，扯了扯嘴角，悠悠地说：“她是我前世的爱人。” 　　季浅凝滔滔不绝说了很多，前世的，这一世的，事无巨细交代得清清楚楚。 　　她手脚快要冻僵了，临走时，问：“您觉得我应该给她一次机会吗？” 　　照片上的女子只是微笑不语地看着她。 　　除夕夜。 　　季浅凝一家人热热闹闹吃完了年夜饭，之后一起看春晚。 　　十二点钟声一响，外面“嘭”的一声响。 　　市里不给私人放烟花炮竹，由政府安排人员在中央广场统一燃放。季浅凝家离广场不远，季明阳带着继母、继妹出去看了，她没去。 　　她站在阳台上看热闹，突然觉得很冷清。 　　手机响了很久她才听见，从口袋里掏出来，看到来电显示上“莫抖抖”三个字，心跳漏了半拍。 　　家里没人，她却下意识往后看了看，才按下接听。 　　冰凉的手机碰到耳朵，季浅凝倒吸了一口凉气，生怕那头的人听到似的，忙屏住呼吸。 　　“浅凝？”莫菡明快的声音传了过来，“我没想到你把我放出来了。” 　　她说的是拉出黑名单的这件事。 　　季浅凝听着别扭，不自然地说：“你不用拍戏吗？” 　　“今天除夕夜，剧组放假一天，我回家和父母吃团圆饭。”莫菡顿了顿，说：“你在干嘛？” 　　“看烟花。” 　　“好看吗？” 　　“不好。” 　　“不好？我记得你很喜欢烟花。” 　　季浅凝不解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烟花？” 　　“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喝醉了告诉我的。”莫菡坦然道。 　　“……”季浅凝记得才怪。她吐出一口白气，看着不远处绚烂的烟花，语气蔫蔫：“以前觉得烟花很美，现在发现一点也不好看了。” 　　“因为你长大了。”莫菡莫名其妙来了一句。 　　不，因为陪她一起看烟花的那个人不在身边。 　　不知道是不是外面的热闹刺激了她此刻脆弱的心灵，季浅凝吸了吸鼻子，矫情兮兮地说：“我一个人在家。” 　　“其他人呢？” 　　季浅凝像是听不到她的问话，又吸了口冷空气，说：“莫菡。” 　　“嗯？” 　　“我给你一次机会。” 　　“啪”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远在北市的莫菡匆匆忙忙捡起手机，也不管脏不脏，重新把手机放到耳边，咽了口唾沫，不确定道：“你说什么？” 　　季浅凝不知道她把手机摔了，以为是烟花炸裂的声音掩盖住了自己的声音，只好又说一遍：“我想通了，我决定给你一次机会。” 　　莫菡呼吸一滞，不自觉握紧了手机，说：“等我，我马上买机票去你家！” 　　季浅凝讶然：“不是，你来我家做什么？” 　　“作为你女朋友，当然是去看望你爸妈。”莫菡掩饰不住激动地说。 　　“等会儿等会儿——”季浅凝甩了甩有些凌乱的头，把手机换到一边，定定神，拔高声音说：“谁特么告诉你你是我女朋友了？” 　　莫菡一愣：“不是你刚才说的吗？” 　　季浅凝重重锤了下栏杆，忍着痛，龇牙咧嘴地说：“我说的机会，是指同意和你做、朋、友！” 　　“哦，只是做朋友。”莫菡声音明显低落下去。 　　季浅凝柳眉一竖，没好气地说：“你还不愿意是吧？不愿意拉倒！” 　　“愿意愿意。”莫菡声音又轻快起来：“很多情侣都是先从朋友做起，没关系，我一定会努力的！” 　　季浅凝：“……”谁让你努力了？？？ 第47章 　　你有没有过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在和某个人打电话，却不知道跟对方说些什么。不是因为紧张，也不是因为尴尬, 只是觉得哪里空空的，恍恍惚惚像做梦一样。 　　季浅凝现在就是这种说不清的感觉。 　　前世, 她和莫菡走过了十年婚姻，可是这漫长的十年却不足以让她们真正了解彼此。 　　这一世, 季浅凝和莫菡“认识”也有一年了，而这个宛如新生一样美好的莫菡, 同样让她看不透。 　　这种你明明觉得对方很熟悉, 但是好像又很陌生的感觉, 常常让季浅凝感到迷茫。 　　她曾经想过要摆脱莫菡, 然而一次次的事件证明她无法摆脱。那个人就像是长在她心口的胎记, 只能一时掩盖, 却没办法彻底摘除。 　　她的重生, 莫菡的改变，也许都是天意吧。 　　从今天开始, 她不想再去纠结那些困扰她的问题了。 　　她决定了要和莫菡重新开始, 具体怎么实施还没想好，找不到话题, 有些懊恼地说：“太晚了, 我要挂了。” 　　甚至不等那边的人回应，季浅凝仓促结束通话，对着夜空长吁了口气。 　　她像是一个人独自负重奔跑了很久, 累死累活，快要绝望时，有人帮她解下了负重包。她恢复生机，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畅。 　　她想要释放自己，于是借着烟花炸开时的轰鸣，大声呐喊：“啊——” 　　最后一簇烟花升到广场上空，如流星雨般洋洋洒洒炸开，渐渐熄灭。 　　热闹归于平静。 　　城市里的年味总是如此寡淡和无趣。 　　季浅凝成功抓拍到烟花盛放的一幕，简单调了滤镜，发到朋友圈，配上几个矫情的文字：“一个人看烟花。” 　　“叮咚——” 　　莫抖抖：“我亲爱的朋友，什么时候把我微信也拉出来？” 　　季浅凝都快忘了自己曾经拉黑过莫菡的微信，她被“亲爱的”这三个字激起一身鸡皮疙瘩，冷风一吹，只打哆嗦。 　　她退出阳台，边拉上玻璃门边打字：“凭什么？” 　　莫抖抖：“凭你长得好看。” 　　季浅凝：“……” 　　她严重怀疑莫菡是报名参加了什么培训班，或者买了什么参考书练习过，不然怎么变得这么会说话了？ 　　好看的人当然要大度。 　　季浅凝从黑名单里找到莫菡的微信，将她拉出来，想了想，备注名还是改成了“莫抖抖”。 　　拉出黑名单对方是收不到提醒的，季浅凝故意不告诉莫菡，回房间洗澡。 　　她刚洗完出来，看到季明阳带着继母、继妹回来了，要弄宵夜，问她吃不吃。 　　季浅凝和绝大多数的艺人一样，怕长肉影响上镜。她拒绝了美食的诱惑，躺下准备睡觉，余光瞥见手机屏幕在闪，拿起来一看，发现是朋友们回复她的新春祝福。 　　她一一点开那些消息，视线下移，注意到下方的红色数字，点进朋友圈。 　　洗澡之前，季浅凝发了条带烟花图片的动态，她猜到大家是评论她那条动态，只是没想到评论的内容是这样： 　　姜幼娜：“比我好，我只能在医院电视上看烟花。” 　　刘雨晴：“所以为什么不是两个人？[奸笑]” 　　顾心美：“好美的烟花啊！” 　　陆清欢：“我也是一个人，不过没有看烟花[微笑]。” 　　张佩佩：“你没和菡姐过年吗？” 　　吴倩兮：“怎么会一个人，菡姐没陪你吗？” 　　莫抖抖：“明年一定陪你看[爱心]。” 　　史磊：“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菡姐评论。” 　　赵月：“想点进来安慰你，看到菡姐的评论我才明白，这分明是在秀恩爱！” 　　余姚：“我也闻到狗粮的味道了，大过年你们两个就不要秀了吧，让我们这些单身狗怎么活啊。” 　　…… 　　包括陆清欢，前面的评论都是正常的，后来的评论画风诡异。一开始季浅凝没看懂，直到发现混在其中的“莫抖抖”。 　　她恍然想起来，之前为了给自己澄清误会，她在刘雨晴生日会上，当着大学同学的面承认了莫菡是她女朋友！ 　　她万万没想到莫菡一个从来不发朋友圈的人会评论她，评论也就算了，发个[爱心]是什么意思？生怕别人误会不够深？？？ 　　季浅凝以为时间久了，大家早就忘了莫菡是她“女朋友”这件事……是她太天真了。 　　她琢磨是不是得找个时间，把那天知情的同学拉到一个群里，跟他们好好解释一下自己和莫菡的关系。不过今天太晚了，不合适。 　　避免被更多人看到，季浅凝有些心虚地删了那条动态，同时设置禁止某人看她朋友圈。 　　同一时间。 　　莫菡刷到一半发现刷不动了，下拉之后页面变成了空白，她以为是网络不好，切换出来看别人的又很正常，想到某种可能，点开季浅凝的微信头像，问：“你又把我拉黑了？” 　　消息能发送，那就是没拉黑。 　　不等季浅凝回答，她又问：“你朋友圈屏蔽我了？” 　　季浅凝坦然回她：“嗯。” 　　莫抖抖：“为什么？” 　　莫抖抖：“现在我们是真正的朋友了，朋友之间为什么不给看朋友圈？” 　　莫抖抖：“你这不公平。” 　　季浅凝看她说得好像有点道理，仔细琢磨又发现不对，回道：“反正你朋友圈什么也没有，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公平。” 　　过了大概两分钟。 　　莫抖抖：“现在有了。” 　　有了关她什么事？ 　　心里是这么想，季浅凝却鬼使神差偷偷点进莫菡朋友圈，想看看那个从来不发动态的人会发什么内容。 　　莫抖抖：“希望以后每一年，都可以陪我的浅凝一起看烟花。” 　　季浅凝心跳骤然加快，切换出来，点开莫菡的聊天窗口：“你为什么要发这些？赶紧删掉！” 　　还写了她名字，这要是让其他人看到还了得？！ 　　莫抖抖：“我的朋友圈只有你一个人能看。” 　　季浅凝：…………………… 　　莫菡总是不按套路出牌，打得季浅凝措手不及，且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季浅凝：“睡了。” 　　莫抖抖：“晚安[亲吻]” 　　看着那个会动的烈焰红唇，季浅凝觉得别扭极了，哪个朋友之间会随便发[爱心]和[亲吻]这种表情？ 　　她想警告莫菡注意聊天尺度，想想又放弃了。 　　她有种预感，不管自己说什么，莫菡总有办法糊弄过去。 　　不管是讲道理还是讲歪理，她似乎从来不是莫菡对手。 　　季浅凝回了对方晚安，却不想睡了。 　　她暗搓搓登陆微博小号，写下今日份的心情。 　　生机勃勃小太阳：“新的一年，新的开始[太阳]。” 　　季浅凝不是一个仪式感很强的人，只是觉得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想留下点东西记录一下。 　　朋友圈是个危险的地方，在这里她才可以肆无忌惮宣泄。 　　发完一条矫情又老土的微博，准备退出时，季浅凝突然想到之前陪她度过漫漫长夜的281，点开私信列表，点开281的头像。 　　聊天页面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两个月前，还是季浅凝在拍《羊城风云》时给281发的。 　　过了这么久，281没有回她，是没看到吗？ 　　281的微博主页干净得连标点符号也没有，像是一个心血来潮注册的账号，后来因为主人没了兴趣丢弃了。 　　想到以后可能失去一个愿意听她“编”故事的忠实读者，季浅凝莫名有些失落。 　　不知道281还用不用这个微博，不过今天是个好日子，她发了条祝福出去：“春节快乐！” 　　手机23329281：“春节快乐！” 　　季浅凝以为是出现了幻觉，瞪大眼睛仔细一看，心底的失落感一扫而光。 　　她生怕281下线，手指飞速敲字：“好久不见，我还以为你卸载微博了。” 　　手机23329281：“抱歉，之前在忙。” 　　手机23329281：“今天有故事吗？” 　　是那个热爱听故事的281没错了。 　　这种好像老友重逢的亲切感让季浅凝心头一热，虽然她最近没有什么烦心事，但她不想让281失望。 　　生机勃勃小太阳：“那就继续之前的故事？你还记得内容吗？” 　　手机23329281：“重生那个？我记得，你说吧。” 　　生机勃勃小太阳：“今天她给我打电话，我跟她说可以试着做朋友。” 　　生机勃勃小太阳：“说是给她机会，其实也是给我自己一个机会。我想试着放下过去。你觉得我这样做对吗？” 　　手机23329281：“我觉得你做得很对。人总是要往前看的，一直抓着过去不放，只会让自己痛苦。” 　　生机勃勃小太阳：“我也是这么想的。” 　　生机勃勃小太阳：“讲完了。不好意思，今天的故事有点短。” 　　手机23329281：“没关系，以后有灵感了你可以随时找我。” 　　生机勃勃小太阳：“谢谢你。你真好[玫瑰]” 　　季浅凝绝对不是嘴上恭维。她说的故事这么老套，281放着网络上那么多精彩的不看，愿意花时间听她干巴巴讲故事，绝对是个大大的好人。 　　夜已深，季浅凝怕耽误281休息，想着要不要结束聊天。 　　手机23329281：“看到你刚刚发的微博了，感觉你心情好像还不错？” 　　生机勃勃小太阳：“还行吧。” 　　手机23329281：“我今天也很开心。” 　　生机勃勃小太阳：“因为过年？” 　　手机23329281：“不。因为我前妻终于肯理我了，我想和她复婚。” 　　生机勃勃小太阳：“哇，恭喜你！” 第48章 　　季浅凝家亲戚单薄, 过年不如别人家热闹。初二她和季明阳去了趟外婆家，初三姑姑回来。 　　姑姑见了她笑眯眯说：“我们家浅凝是明星了。” 　　当着自己老爸还能吹牛，当着姑姑的面季浅凝不敢大放厥词, 谦虚说：“姑姑您说笑了，我就是个小演员, 不是什么明星。” 　　“以后会是的。”姑姑说：“我看过你的电影，还有电视剧, 演得特别棒。” 　　季浅凝笑笑。 　　姑姑有两个儿子，叛逆期的少年不愿意和老妈走亲戚, 这次只有姑姑自己回来。 　　吃完晚饭, 丁零母女说要去楼下散步。 　　季浅凝从客房出来, 听到姑姑说：“都这么多年了, 她们母女还是这么不冷不热的。你平时不会被她们俩欺负吧？” 　　季明阳说：“开什么玩笑, 我一个大男人还能被两个女的欺负？” 　　“你就一老实人, 丁零她妈那么鸡贼, 被欺负也没什么奇怪的。”姑姑说。 　　季明阳哭笑不得：“没有的事，你多虑了。” 　　季浅凝干咳了一声, 说：“姑姑, 房间给您收拾好了。” 　　“诶。”姑姑站起来说：“你陪你爸聊吧，我去躺会儿。” 　　季浅凝在季明阳身边坐下, 想到他们刚才的对话, 小声说：“爸，平时我不在家，阿姨她们对您怎么样？” 　　她可是清楚记得, 在得知她“嫁”入莫家大豪门后，那对母女的嘴脸变得有多丑陋。只是前世她把太多精力放在莫菡和莫家身上，几乎忽略了跟她血缘最亲的季明阳。 　　季明阳手掌摩擦着沙发扶手，感慨说：“你阿姨就是泼辣了点，丁零青春期有些叛逆，其他都还好。一家人过日子，就是得相互包容忍让，没有什么欺不欺负的。” 　　季浅凝听他说得含糊，更是不放心，握着他粗糙的大掌，郑重地说：“以后要是有什么事，您一定要跟我说。” 　　“哪会有什么事，家里一切好好的。”季明阳心疼地看着她，“我倒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外闯荡，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季浅凝鼻尖一酸，强颜欢笑道：“当演员是我的梦想，我一点不觉得苦。” 　　事后季浅凝回忆起那天晚上的对话，觉得自己可能太过疑心病了。 　　前世丁零母女总是酸她，抱怨她给家里的回报太少，对季明阳倒不敢怎样，毕竟季明阳是一家的经济支柱。后来继母还为季家生了个儿子，也算是一种功劳吧。 　　如季明阳所言，她们再不好也是她的家人，不应该计较那么多。 　　不过在钱财方面，季浅凝还是下意识防着丁零母女。离开家时，她再三叮嘱季明阳要藏好那张银行卡。 　　“姐，你都没钱了怎么还坐飞机呀？”丁零听说季明阳要送她去机场时问。 　　季浅凝摸摸她的头，谎话张嘴就来：“姐没钱，公司给报销。” 　　丁零眼睛一亮，说：“影视公司待遇这么好啊，搞得我也想学表演了。以后你供我读艺校吧！” 　　“那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考上了。” 　　丁零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说：“咱俩是姐妹，你都能考上，我一定也能！” 　　季浅凝微微一哂，懒得提醒她她们没有血缘，挥挥手说：“我走了，再见。” 　　在去机场的路上，季浅凝收到某人的微信消息。 　　莫抖抖：“什么时候回来？” 　　季浅凝还是不太习惯和莫菡聊天，她们也许得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 　　相比于两个人打电话，发消息会少了很多尴尬，不过发消息的话，季浅凝总是忍不住想呛她：“我什么时候回去关你什么事。” 　　莫抖抖：“我可以去接你。” 　　这简单粗暴的理由让季浅凝怔了怔，稳住心神打字：“不用你来接，我可以叫心美。” 　　莫抖抖：“心美是助理，我是你朋友，不一样。” 　　季浅凝：“心美是我助理，也是我朋友。而且我和她做朋友的时间比你长，要接送也轮不到你。” 　　莫抖抖：“……你到底有几个好朋友？” 　　季浅凝坏心眼地说：“多了去了，反正你排在最后。” 　　莫抖抖：“[委屈]” 　　季浅凝无法把这个表情和莫菡本人对上号，不过她知道莫菡现在肯定很心塞，在变态心理作用下，她开心地笑出声来。 　　季明阳余光一瞥，说：“跟谁聊这么开心？” 　　季浅凝嘴角不自觉上扬，说：“一个朋友。” 　　“男朋友？”季明阳随口试探。 　　季浅凝笑容一僵，身体坐直，正色道：“爸，忘了告诉你，我不喜欢男的。” 　　季明阳倒不觉得是什么稀奇的事，乐道：“那就是和女朋友？” 　　“不是啊……就是普通朋友。”季浅凝觉得必须声明一下：“我现在只想好好拍戏，没有心思谈恋爱。” 　　季明阳不再问了。 　　大过年的，季浅凝不忍心让顾心美跑来机场接她。 　　下午的时候风云变幻，导致飞机延误，到达北市时天已经黑了，季浅凝随便拦了辆出租车回去。 　　下了车，她拖着巨大的行李箱走向电梯，突然听到有人喊她：“浅凝？” 　　季浅凝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脚步一顿，循声望去。 　　一个高大的身形歪歪斜斜从阴影处走了过来。 　　季浅凝眨眨眼睛，诧异道：“白浩……师哥？” 　　自上次蹭白浩的车之后，季浅凝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白浩，乍看之下差点没认出来。 　　白浩西装革履，头上喷着硬邦邦的发胶，还化了妆，像是从某个活动赶过来的。 　　季浅凝被他身上浓浓的酒精味熏得捂住口鼻，说：“你喝醉了？你找我？” 　　白浩身形一晃，一脸醉态，摆摆手说：“我没醉。” 　　“……”站都站不稳了还说没醉？ 　　醉成这样还能认出自己，季浅凝觉得白浩也是挺厉害的。 　　白浩打了个酒嗝，说：“我来找娜娜。她把我，还有我经纪人、助理都拉黑了，我联系不到她。你带我上去，我有话要跟她说。” 　　听说他要找的是姜幼娜，季浅凝丝毫不意外，说：“娜娜不在家啊，她妈妈生病，两个月前就回去了。” 　　白浩皱眉，说：“她不想见我，所以让你这么骗我的对不对？” 　　姜幼娜确实不想再见白浩。 　　季浅凝顿了顿，说：“我没必要骗你。就算骗，我们也不可能拿娜娜的妈妈身体开玩笑。” 　　“我不信。”白浩抓着她手说：“她一定在上面，你带我上去见她。” 　　季浅凝没想到他突然耍无赖，挣扎道：“娜娜真的不在家。师哥你别这样，被人看到了不好。你抓疼我了……啊！” 　　事实证明，千万不要跟一个喝醉的人讲道理，因为不管你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 　　“我今天一定要见到她。”白浩固执地说。 　　“放开她！” 　　季浅凝怕闹僵了不好，正发愁怎么才能制止白浩，听到一声怒喝。 　　没等她搞清楚是个什么情况，只见一名彪形大汉冲过来，扛起白浩，轻轻松松就是一个过肩摔。 　　白浩重重摔在地上。 　　季浅凝大惊失色，想过去扶人，被那彪形大汉拦住：“你别过去，小心他又对你动手动脚。” 　　季浅凝略微迟疑，看到白浩颤巍巍想要站起来。 　　见状，大汉用结实的身体挡住他，对白浩说：“我警告你，不许再乱来啊，不然我报警了。” 　　“砰”的一声，爬起来的白浩再次跌倒，最后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师哥！”季浅凝拨开大汉冲过去。 　　大汉忙跟上去，推了推白浩身体，试探鼻息，见还有气，对一脸担忧的季浅凝说：“他可能是晕过去了……” 　　幸好是天黑，不然把围观群众吸引过来，白浩明天就得上头条了。 　　季浅凝也不管这大汉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她第一反应是打120。 　　医院离得很近，救护车不到十分钟就到了。 　　看着白浩被扛上车，季浅凝转身瞪了一眼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大汉。 　　大汉僵笑道：“我不知道你们认识。我看到他对你动手动脚，听到你尖叫，以为他是流氓。而且我真不知道他会这么弱，怎么摔一下就能晕呢？” 　　正因为知道他是好心，季浅凝才不好发火。现在白浩情况未明，她无力扶额，说：“麻烦你陪我们去一趟医院。” 　　“好好好。”大汉倒是很痛快。 　　季浅凝真的很担心白浩被摔坏了哪里，她和大汉火急火燎到医院，却被医生告知：“没什么毛病，喝多睡着了。” 　　“睡、睡着了？？？”季浅凝怀疑听错了。 　　医生觉得她大惊小怪，不咸不淡道：“你要实在不放心，可以给他挂瓶葡萄糖。” 　　“那挂吧。”季浅凝说。 　　医生埋头写单子，撕下来递给她：“先去交钱。” 　　等季浅凝交完钱，发现那大汉已经走了。 　　走了也好，不然她都不知道是该感谢对方，还是怪对方多管闲事把白浩打睡着了…… 　　护士过来给白浩挂水时说：“这不是白浩吗？我还看过他演的电视剧。”扭头看到守在旁边的季浅凝，“呀，你是那个……那个那个，婉嫔！” 　　季浅凝没想到护士居然知道自己，赧然一笑道：“你好。” 　　“你们是男女朋友？” 　　“不是不是。”季浅凝忙说：“他是我师哥。” 　　护士将信将疑：“不是男女朋友，你还是亲自送他来医院，还守着他输液？” 　　“……我真不是。只是碰巧。” 　　护士走了以后，季浅凝觉得这样不妥。她对“睡死”过去的白浩说了声抱歉，从他外套口袋里找到手机，用他指纹解锁，从通讯录找到他助理的号码打过去。 　　在白浩助理还没赶到之前，季浅凝只能在旁边守着。为了避嫌，她故意坐得远远的，看着床上的白浩悠悠叹气。 　　这算怎么回事？ 　　她打开微信给姜幼娜发消息。姜幼娜可能在忙没有及时回复。 　　季浅凝无聊不知道该干什么，低头摆弄手机，蓦地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浅凝？” 　　她倏地抬起头，震惊地看到出现在病房门口高挑身影：“你怎么在这儿？” 　　莫菡大步流星走进来，将她拉起来左看右看，说：“你没事吧？” 　　“我没事啊。”季浅凝莫名其妙，“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莫菡因为刚才的奔跑胸口剧烈起伏，舔了舔干唇，避重就轻地说：“走过看到你，我还以为看错了。” 　　季浅凝不疑有他，说：“大晚上来医院，你生病了？” 　　“没有，我只是无聊出来转转。” 　　季浅凝不明白医院有什么好转的。没等她仔细琢磨，莫菡又说：“这人是谁？” 　　季浅凝注意力被转移开，和莫菡一起看着病床上的白浩，说：“白浩，我师哥啊。毕业大戏那天就是他请的客，你不记得了？” 　　“无关紧要的人我不需要去记。”莫菡轻描淡写地说，表情却很凝重，“别告诉我你是在这里陪他。” 　　“我也不想啊。”季浅凝摊摊手，把之前发生的事告诉她。 　　莫菡听她说完，严肃地说：“你要是告诉我今天回来，我去接你，哪还会发生这种事？” 　　季浅凝反驳说：“他早就守在那了，是不是你接我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莫菡说：“要是我去接你，你起码晚两个小时到家，我就不信他能等这么久。” 　　白浩能不能等季浅凝不清楚，她奇怪道：“为什么你接我要晚两个小时？” 　　莫菡不告诉她原因。 　　十几分钟后，白浩的助理终于到了。 　　莫菡带着季浅凝离开，问：“饿不饿？” 　　季浅凝在飞机上吃过点水果和一块蛋糕，还没消化完，摇摇头。 　　莫菡看她有些疲惫，说：“我送你回去。” 　　上了莫菡的车，季浅凝总算明白为什么某人说接她要晚到家两个小时了。 　　路上不赌，莫菡却把车子开得乌龟还慢。 　　季浅凝打着哈欠说：“你再不开快点，我就要睡着了。” 　　莫菡从后视镜里看着她，温声说：“睡吧。” 　　接触到她过分温柔的目光，季浅凝瞌睡顿消，不自然地别开头，故意说：“谁知道你会不会把我拉到荒郊野外扔了。” 　　莫菡“噗嗤”一笑，说：“不会的。” 　　季浅凝“切”了一声。 　　“现在天太冷，不适合去野外。而且，”前方红灯，莫菡把车子停在斑马线边缘，扭头看她，意味深长地说：“我不喜欢打野战，喜欢在家里。” 　　季浅凝缓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她说的“野战”是指什么，面上一热，恼羞成怒地教训道：“这位朋友，请注意你的身份，再敢乱撩说荤话绝交。” 　　“……”被绝交警告第二次，莫菡老实了，岔开话题说：“明天有时间吗？” 　　“干嘛？” 　　“请你吃饭。”莫菡一本正经地说：“庆祝我们来之不易的友情。” 　　这还需要庆祝？？？ 　　季浅凝觉得莫菡是找借口变相约自己，清了清嗓子，说：“明天再说。” 　　翌日。 　　季浅凝一觉睡到自然醒，拿起手机，看到莫菡给她发的微信：“有时间吗？” 　　……这人不应该叫莫抖抖，应该叫莫黏黏。 　　季浅凝还没想清楚怎么回答，屏幕一闪，一个陌生号码打进来，她按下接听：“喂？” 　　a 　　“是浅凝吗？我是白浩。” 　　一个小时后。 　　季浅凝跟着白浩走进一家环境优雅、客人稀少的茶餐厅。 　　“坐吧。”白浩一改昨日的荒唐醉态，绅士地为她拉开椅子。 　　“……谢谢师哥。”季浅凝坐下。 　　她其实一点也不想和白浩出来吃东西。 　　季浅凝怎么也没想到，白浩会问同学要她手机号码打给她，非说要见她，当面向她道歉。她在电话里推辞说不用了，白浩却说已经到小区楼下，她要不下来他就不走。 　　季浅凝只好下来了。 　　来之前她回了莫菡消息：“没时间。” 　　莫菡问她要做什么。她没说是见白浩，只模棱两可说和另外一个朋友吃饭。 　　这家餐厅人几乎没有什么客人。 　　白浩拢了拢外套，向她90°鞠躬，说：“浅凝，昨天晚上对不起。” 　　季浅凝被他过于正式的道歉搞得不知所措：“师哥，你真的不用这样。你快坐下。” 　　虽然没有客人，但是有服务员啊！她不想丢人。 　　白浩在她对面落座，反反复复为自己昨晚的失态道歉。季浅凝也反反复复说没关系，劝了好久才让他停止忏悔。 　　白浩和她聊了很多，说什么后悔那天冲动吻了姜幼娜，想好好道歉，希望姜幼娜可以原谅他。 　　季浅凝听他絮叨了半天，说：“师哥，娜娜她不喜欢你，就算你那天不那样对她，你们两个也不可能的。” 　　白浩微微苦笑，说：“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 　　季浅凝想到他前世对姜幼娜穷追猛打，想到他为姜幼娜做了那么多疯狂的事，感念他一片痴情，不忍见他太难过，安慰了一会儿。 　　吃完东西，白浩送她回去。 　　季浅凝目送白浩离开，手机“叮咚”响了一声。 　　莫抖抖：“白天没时间，晚上呢？” 　　季浅凝中午舍弃她和白浩出去，想想有些愧疚，回道：“晚上可以。” 　　冬天北方天黑得特别快。 　　季浅凝和莫菡约了六点钟，五点半的时候，莫菡发消息告诉她已经在路上。 　　季浅凝估摸她差不多要到了，穿戴齐整下楼等，同时给莫菡发消息让她不用开车进来。进来还得登机，太麻烦。 　　季浅凝刚到楼下，突然一个人影冲过来拦住她，她“啊”地叫出声。 　　“别怕，是我。” 　　“师……哥？”季浅凝不可思议地看着从暗处走出来的白浩，“你怎么又来了，我不是告诉过你娜娜不在家？” 　　白浩今天是清醒的，笑着说：“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 　　“对。”白浩握拳掩饰性地咳了一声，说：“我想问你，你有男朋友吗？” 　　季浅凝一愣，警惕道：“你问这些做什么？” 　　白浩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如果没有的话，我想追你。” 　　！！！ 　　季浅凝惊得下巴险些掉下来，忙不迭说：“你不是喜欢娜娜吗？” 　　“娜娜又不喜欢我，我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白浩直白地说：“浅凝，我今天才发现原来你这么好，我突然觉得你比娜娜更适合我。” 　　季浅凝看他不像是开玩笑，边后退边说：“师哥你听说我，我我我没有男朋友，是因为我不喜欢男人，我喜欢女的！” 　　“喜欢女的？”白浩狐疑：“你是骗我吧？” 　　“我没有骗你，是真的！”季浅凝悔得肠子都绿了，她今天就不应该出去见白浩，更不应该同情他跟他说那么多话！ 　　也是见鬼了，前世白浩爱姜幼娜爱得死心塌地，怎么这深情人设说崩就崩？才过几个小时，居然转过来说要追她，最狗血的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 　　“浅凝，我是认真的，我是真的觉得你很好，请你给我个机会。”白浩越逼越近。 　　季浅凝转身就跑。 　　一束强光直射过来，刺激得她眼睛睁不开。 　　一辆车在她身侧停下。 　　季浅凝慢慢适应了光线，睁开眼睛，发现这车子很眼熟，怎么这么像是莫菡的？？？ 　　下一秒，推开车门走出来的莫菡印证了她的想法。 　　这时白浩追了上来，看清了和季浅凝站在一起的莫菡：“菡姐？” 　　莫菡嫌弃地看着他：“怎么又是你？” 　　白浩一噎，讪讪说：“我来找浅凝。” 　　季浅凝怕他又说出想追自己的话，一把抱住莫菡，用撒娇的语气说：“冷死了，你怎么才来啊。” 　　莫菡因她的投怀送抱身体一僵，条件反射圈住她的腰，低头含情脉脉看着她：“对不起，下次我早点出门。” 　　季浅凝：“哼！” 　　莫菡：“？？？”怎么突然转性了？？？ 　　如果不是有个明晃晃的电灯泡在旁边看着，莫菡真想吻她。 　　目睹这一幕的白浩终于明白季浅凝不是骗她，灰溜溜走了。 　　莫菡正要收紧手中力道，怀里的人猝不及防将她推开。 　　季浅凝看着白浩消失的方向，吐了口气，说：“总算走了。”又转头看着莫菡，“形势所逼，不得已借你用用。谢谢啊。” 　　莫菡还在遗憾怀抱太短，闻言拧了拧眉：“什么叫借我用用？” 　　“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发神经说想追我，我说我不喜欢男人喜欢女人，他以为我骗他。刚好你来了，我就将计就计演了一场戏……”季浅凝心虚地说。 　　原来是演戏。 　　莫菡心底的失落一闪而过，摸摸她被风吹乱的头发，故作轻松地笑说：“现在知道我好用了？我不仅能帮你澄清误会，还能帮你挡这种烂桃花。” 第49章 　　上了车, 被暖气一吹，理智慢慢回笼。 　　季浅凝觉得拿莫菡当挡箭牌挺不厚道的，对方没跟她计较, 她心里倒愧疚起来，为了掩盖自己, 没话找话：“我给你发消息你没看到吗？” 　　“看到了。”莫菡打转方向盘，漫不经心说：“我直接开进来的, 没觉得麻烦。” 　　“保安没让你登记？” 　　莫菡嗤笑道：“我来过好多次，保安早就认得我了。他还问我是不是有家属住在里面, 是的话可以让物业帮忙办张通行证。” 　　季浅凝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 不过以莫菡开进来的速度来看, 应该是没登记刷脸进来的。至于“家属”、“通行证”这些, 话题过于敏感, 不宜接茬, 她忙转移话题：“你怎么杀青这么快？” 　　莫菡从后视镜里看她, 眼神幽幽，说：“我让导演把我的戏份提前了, 连续通宵拍了一周, 提前杀青想去接你，结果你说排队也轮不到我。” 　　聊天时莫菡发的那个[委屈]总算和她此刻的表情对上了号, 蹙眉, 眼角耷拉，薄唇轻抿，有点可爱是怎么回事？ 　　满打满算她们认识了十一年, 季浅凝还是第一次看到莫菡露出这样好玩的表情，觉得新奇，又觉得好笑，同时又因为她的话有些感动和心虚。 　　季浅凝不禁反省自己，微信里说的那些话是不是过分了？ 　　但她又属于那种死鸭子嘴硬，就算错了也不想服软的人，腰板挺直，又一次转移话题：“有点饿了，我们去吃什么？” 　　莫菡识破她伎俩，没有戳破，说：“天冷，吃火锅吧。” 　　“也行，我挺喜欢吃火锅的。” 　　这句话说完，季浅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每次和莫菡独处都挺尴尬，以前她还能理直气壮怼人，可是现在大家是朋友了，再怼不合适。 　　关键是莫菡都不问她要去哪里吃，可能也和她一样觉得尴尬？ 　　这个适应的过程有点困难。 　　算了，随便去哪吧，莫菡总不至于把她给卖了。 　　季浅凝调整了下坐姿，酝酿半天，说：“听点音乐吧。” 　　习惯性伸手去碰调音台，快速调到某个音乐频道，季浅凝身体坐直，抬头，撞上莫菡高深莫测的双眸。 　　季浅凝以为她是怪自己擅作主张，正要解释，听到莫菡说：“你对我的车倒是挺是挺熟悉。” 　　季浅凝眼皮子一跳，暗道糟糕。 　　前世虽然是她给莫菡当经纪人，但绝大多数出行时都是莫菡开车，她坐旁边，无聊时开开广播听音乐。 　　对于这辆车，季浅凝不敢说闭着眼睛能准备摸到每一个零件，但对于每一个细节，她太熟悉了。 　　刚才似乎有点忘乎所以了…… 　　她很快镇定下来，说：“车子不都差不多吗？” 　　莫菡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 　　有了音乐，气氛没那么干了。但不知道是不是车里太暖太香，季浅凝听了一会儿就想打哈欠。她又不好意思说把音乐关了，显得自己太作。 　　莫菡见她一直动来动去，打破沉默说：“聊会儿天吧。” 　　“咳，聊什么？” 　　“这次回家过年，开心吗？” 　　“还行。” 　　“你爸身体还好吗？” 　　“很好。谢谢关心。” 　　“你继母和继妹呢，她们怎么样？” 　　“就那样呗。”季浅凝下意识脱口而出，说完反应过来，错愕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我家里情况？” 　　莫菡纤长的手指敲击方向盘，语气散漫地说：“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喝醉了自己跟我说的。” 　　季浅凝：“……”当年自己也太没戒心了吧，才见一面就跟人掏心掏肺，怪不得最后会被吃干抹净。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聊了很多，车子不知不觉越开越偏。 　　闹市的喧嚣和光彩的霓虹被越甩越远，车辆越来越少，行人也没见几个。大晚上的季浅凝方向感迷失，她看着周围陌生的建筑，说：“你要带我哪儿啊？” 　　莫菡看她一脸紧张，忍不住揶揄：“怕了？” 　　季浅凝梗着脖子说：“我是怕你走错路！” 　　莫菡轻轻一笑，说：“没走错，只是想带你去个特别的地方。” 　　季浅凝心定下来。 　　季浅凝以为她是要带自己去什么隐秘的私家菜馆，可是当莫菡把车子开进一片豪华住宅区，看着一栋栋豪华的别墅楼，她心里不由生出一丝微妙的感觉。 　　这个地方她好像来过。 　　电子感应门识别出车牌号，铁门自动打开。 　　莫菡把车子开进去，停在车库，对着好像被定住一样的季浅凝说：“到了。” 　　季浅凝回过神，解开安全带，下了车，看着被路灯照得如白昼般明亮的大院子，心里五味杂陈。 　　她确实来过这个地方，不过是在十年前。 　　围着院子的白色栅栏上粘着气球团，高大的绿植上挂满了喜庆的彩带，青青草地上铺着长长的红毯，红毯尽头是一个粉色玫瑰做成的拱门。 　　西装革履的司仪站在心形舞台上，用高昂的声音对各个来宾说：“欢迎大家来参加莫菡女士和季浅凝女士的婚礼！” 　　来宾不多，婚礼仪式却办得很隆重。 　　大部分是和莫家有密切来往的世交朋友，两位新娘的来宾代表只有一个。 　　莫菡是出了名的高冷凉薄，她没有一个关系要好的圈内朋友。季浅凝这边只请了季明阳。 　　稀稀拉拉的客人散落在院子各个角落，有人举杯欢庆，有人漠不关心，有人不怀好意。 　　“季浅凝是谁家孩子？没听说老莫认识了什么季总季老板啊。” 　　“我听说是个演员。” 　　“难怪呢，和阿菡倒也般配。” 　　“般配什么呀，我听说啊，好像是那个小演员拍戏时为了救阿菡受了伤，毁容了，前途毁了，然后就赖着说要嫁给阿菡。” 　　“是吗？！那太可怜了。” 　　“可怜什么，当演员又苦又累，有本事红也就算了，没本事的怕是连自己都养不活。攀上莫家，那可是一辈子荣华富贵。啧啧，这小演员心机够深的。” 　　“话也不能这么说，说不定人家和阿菡情投意合。” 　　“要是你，你愿意娶这么一个毁容的丑八怪吗？” 　　季浅凝正和季明阳在边上说些父女之间的贴心话，那天刚好吹东风，风把流言蜚语吹过来，把她脸上幸福的笑容冻结住了。 　　宾客散去以后，整栋大房子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今天是我们婚礼的日子，你怎么不高兴？”莫菡掀开她的头纱，看着她被浓妆遮住略显僵硬的脸说。 　　季浅凝想起听到的“丑八怪”三个字，内心一阵锐疼，她强颜欢笑道：“我很高兴啊。” 　　“高兴怎么还哭了？”莫菡拧眉，帮她擦去两行清泪。 　　季浅凝边笑边哭，说：“因为……太高兴了。” 　　莫菡说她傻气。 　　洞房花烛夜，那是季浅凝铭记一辈子的时刻。 　　她带着浓妆和莫菡做爱，痛到极致，却也快乐到极致。 　　这栋别墅，是莫旭坤送给她和莫菡的结婚礼物，是她们的新房。 　　后来签订离婚协议时，莫菡把这栋房子给了她，她没要。 　　重生以来，季浅凝很排斥接触和前世相关的一切人和事，可是面对这座房子，她内心出奇的平静。 　　也许是因为这里面承载了她们无尽的甜蜜，就算是假象，这里也是她前世过得最幸福的地方。 　　她一点也不讨厌这里，甚至迫切想要进去看看这里面的摆设是否还和从前一样。 　　她都没觉察自己比莫菡先迈出脚步，快步走到大门前，鬼使神差伸出右手食指，熟稔地按在指纹识别处。 　　——“指纹无法识别，请重新输入。” 　　机械的系统报错音响起，季浅凝身体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 　　收回手，扭头对上莫菡带着探究的目光，季浅凝心里一慌，尴尬地解释：“我住的地方没这么高级，有点好奇。” 　　莫菡深深看了她一眼，抓起她冷而僵的手，在她不解的目光注视下，用她的手依次按出6个数字密码。 　　“嘀”的一声，解锁成功，门开了。 　　季浅凝微微失神，蓦地听到莫菡在她耳边说：“看清楚了吗？” 　　“……什么？” 　　莫菡看她表情茫然，知道她刚才肯定没有认真看，失笑说：“密码是101211。你难道没发现这串数字很熟悉？” 　　季浅凝满头雾水，摇摇头。 　　莫菡微不可闻叹息一声，手指轻点她鼻尖，说：“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日子。” 　　被她提醒，季浅凝恍然想起来，震惊不已：“你居然用这个做家里大门密码？” 　　莫菡敛容说：“因为很好记，而且我觉得很有意义。” 　　季浅凝：“……” 　　莫菡拉着她手走进去。 　　灯光和暖气自动感应开启。 　　看着屋子里熟悉的摆设，季浅凝只觉得鼻尖一酸。 　　怕被莫菡看出来，她仓促低下头，说：“不好意思，我想去下洗手间。” 　　莫菡指着某个方向，说：“去吧。” 　　其实不用莫菡指引，季浅凝闭着眼也能找到，只是怕再露馅表面装一下。 　　她快步躲进洗手间，对着镜子里隐约失态的自己吐了口气。 　　她也不敢在里面待太久，因为那个洗手间里有太多前世她和莫菡共处的回忆。尤其是那个巨大无比的浴缸，她看一眼就忍不住脸红心跳。 　　平复好心情后，季浅凝打开洗手间的门。 　　“呼——”她没想到莫菡站在门外，吓得惊呼出声。 　　莫菡笑着问她：“洗手了吗？” 　　季浅凝看了看自己干燥的手：“没洗……” 　　莫菡不由分说又将她推进去，说：“一起洗吧，洗完了吃东西。” 　　“吃东西？？？”季浅凝不明所以。 　　“你不是说饿了吗？” 　　季浅凝万万没想到莫菡不辞辛苦，开了将近一个小时的车，就是为了带她来这里吃一顿火锅。 　　餐桌上早就摆满各式各样的火锅食材，中间的汤锅里炖着鲜美的鸡汤。 　　季浅凝像个木偶似的被莫菡摁坐在椅子上，目瞪口呆看着满桌的食材：“这些是你叫人送来的？” 　　“我让管家提前准备的。“莫菡在她对面坐下。 　　季浅凝猜到了，她大大咽了口唾沫，说：“这么多我们两个根本吃不完啊。” 　　莫菡无所谓地说：“先吃了再说。” 　　季浅凝接过她递过来的筷子，不知道该从哪一盘下手。 　　真的太多了，她要知道莫菡这么铺张浪费，就应该提议在公寓附近随便找个餐馆。 　　莫菡见她不动，主动帮她烫菜，用漏勺舀进她碗里。 　　季浅凝一不留神，面前的碗就被堆满了。 　　“停停停！”她忙按住莫菡想要继续投喂的手，“你吃你的，我自己来。” 　　莫菡吃饭有个很好的习惯，细嚼慢咽，不爱说话。季浅凝心说这样也好，不用费尽心思找话题，免除了两个人相顾无言的尴尬。 　　两个人都是演员，对于吃晚饭这件事都比较克制，吃了几口就停下了。 　　放下筷子那一刻，季浅凝感觉那种难以言喻的不适感冒出来了，她期盼莫菡主动开口。 　　莫菡站起来，一声不吭离开餐厅。 　　季浅凝以为她是要去洗手，无聊地呆坐着等她。 　　等了约莫五分钟，不见莫菡回来，季浅凝怀疑她是不是掉马桶里了，走出餐厅要去找人，听到莫菡喊：“浅凝。” 　　声音却不像是洗手间方向传来的，季浅凝左顾右盼，赫然发现大门洞开，“窸窸窣窣”奇怪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她突然有些紧张，盯着门口，试探性喊：“莫菡？” 　　“是我。”莫菡的声音顺着北风传送进来，“有个好玩的东西，你快出来看。” 　　确定外面的人是莫菡不是贼，季浅凝披上外套和围巾走了出去：“你在搞什……” 　　“么”字还没说出口，只听到“嘭”的一声，一簇巨大的烟花在半空中炸开。 　　季浅凝定在原地。 　　她仰着头，目不转睛看着一簇簇炸裂的烟花，忘了外面有多冷，也忘了去思考。 　　连莫菡什么时候走到她身旁她也没察觉。 　　她们就这样肩并肩站在院子里，无声看着烟花燃放殆尽。 　　一桶烟花也就几十发，绚烂如此短暂。 　　这些烟花其实和除夕夜看到的那些没有什么不同，季浅凝不知道为什么竟有些意犹未尽。她动了动酸酸的脖子，问身边的人：“没有了吗？” 　　莫菡眨了下眼睛，说：“还有别的。” 　　“是什么？”季浅凝竟有些期待。 　　莫菡弯腰从一个纸箱子里拿出一捆仙女棒，语气轻快地说：“我们还可以玩这个。” 　　季浅凝看过别人玩，自己却没玩过。当莫菡点燃引线，仙女棒“噗噗”往外喷火焰时，她面色突变，说：“这这这个就算了！” 　　莫菡抓着一根仙女棒，在空中画了个圈，笑意满满地看着她：“你不觉得这个更好看吗？” 　　好看是好看，可是她怕啊！季浅凝频频往后退，试图躲进屋子里。 　　莫菡一把抓住她手腕，面容严肃道：“浅凝，你得克服它。” 　　克服什么？季浅凝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烟火，根本没有心情去想莫菡刚才说了什么。 　　莫菡见她挣扎地厉害，换了副面孔，温声说：“你抓着我的手，我帮你拿着它，这样好不好？” 　　……不好。季浅凝紧抿着唇。 　　“你不是最喜欢看烟花吗？”莫菡循循善诱，“这个不是真的火，只是火星子，你看，地上这些草都没被烧坏。” 　　季浅凝顺着她的指示看向草地，只见一颗颗火星子落下，地上的枯草没有被点燃。 　　莫菡见她表情有所松动，缓缓走向她，掰开她僵硬的手指，圈住自己的手腕。 　　季浅凝条件反射想要收回，手背却被莫菡另一只手压住。 　　莫菡左手拿着一根仙女棒，右手抓着她的手，来到她身后，用半拥抱的姿势，引导她和自己一起舞动仙女棒。 　　带着颜色的火星子如同流星雨般“嗖嗖”划破夜空，精彩夺目。 　　季浅凝开始紧张得不敢动，也不敢说话，直到一根燃尽，她直愣愣看着熄灭的火线，下意识说：“没了。” 　　“放心，还有。”莫菡温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我没骗你吧，这个很安全。” 　　季浅凝怔怔地点头。 　　“还玩吗？”莫菡轻声细语地哄着：“还是我抓着你，不用怕。” 　　季浅凝内心还是害怕的，但神奇的是，莫菡的触碰还有温度让她感到很安心。 　　她又一次点了头。 　　莫菡眉目舒展，重新拿起一根仙女棒点燃，用刚才的方式带她玩。 　　灿烂的星火照着季浅凝柔美无暇的脸，看着她紧绷的脸颊慢慢放松，最后不自觉流露出一丝欢欣。莫菡心念一动，低下头，在她动人的脸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才刚刚体会到一点玩仙女棒乐趣的季浅凝脊背一僵，偏过头，撞进莫菡深不见底的眼眸。 　　她心里咯噔一跳，才发现两个人动作过于暧昧，猛地抽手，退出那温暖的怀抱，懊恼地说：“不玩了。” 　　“……”莫菡踩灭未燃尽的仙女棒，快步追过去。 　　她有点担心季浅凝会生气，然后一怒之下甩门离开。 　　进到里面，却看到季浅凝端起尚有余温的火锅，她忙走过去帮忙：“你做什么？” 　　季浅凝还在为那一吻别扭，隔开她手说：“你请我吃东西，我帮你收拾。” 　　“放在这里就好了，明天阿姨会来收拾。” 　　季浅凝只是觉得得做些什么来缓冲一下。 　　这间房子虽然她们只住了一个月，可是这里面有太多美好的回忆，她有点舍不得离开——这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季浅凝不管莫菡劝阻，把多余的汤倒掉，拧开热水，却找不到洗洁精。 　　看着一尘不染的开放式厨房，她有点怀疑这里根本没有人使用过，向莫菡投去询问的目光。 　　莫菡慢吞吞走过来，打开橱柜，从里面拿出一副橡胶手套、一瓶洗洁精、一块洗碗布，递给她说：“慢慢收拾。” 　　季浅凝边戴手套边疑惑道：“这里平时有人住吗？” 　　“我偶尔会过来。”莫菡说。 　　“哦。” 　　吃火锅的锅最难洗，上面蒙着一层厚厚的油脂，要多洗几遍才能洗干净。 　　季浅凝知道自己是没事找事，她尽量表现自然，认认真真刷锅。 　　莫菡在旁边静静看着。 　　刷完，摘掉手套时，季浅凝犹豫着说：“我能参观一下吗？” 　　“请便。”莫菡表示很大方。 　　别墅一共三层：一楼是书房、厨房、家庭影院；二楼是主卧、客卧；三楼用不到暂时闲置。 　　从一楼看到二楼，季浅凝发现这里面每一个房间的摆设都没有变，她心里顿时感慨万千，不断与脑海里的回忆做斗争：都过去了，不要再想了。 　　可越是压制，越是忍不住去回忆。 　　莫菡曾经用过厨房给她做了人生第一碗长寿面；她们曾经在客厅沙发上做爱；她不小心在书房睡着莫菡抱她回房间睡觉；莫菡在露天背剧本她去露台浇花…… 　　几乎每一个地方，都留有她们“甜蜜”的回忆。 　　回忆到最后，季浅凝有些崩溃。 　　她觉得自己纯粹是在找虐。 　　她停在主卧门前，硬邦邦说：“不看了。” 　　她想逃离。 　　莫菡却在她转身前把主卧的门推开了。 　　更多的记忆如潮水般翻涌而来，将她淹没在底下。季浅凝一下子走不动了。 　　她看着莫菡走了进去，走到床边，坐下。 　　莫菡目光温柔地看着她，拍拍身侧：“过来。” 　　明明知道不应该过去，可是两条腿却不听她使唤，一步一步往里面挪。 　　到达跟前，莫菡抓着她手，拉她坐下来。 　　两个人看着外面黑漆漆的夜空发呆。 　　季浅凝觉得这个样子有点傻，想起身，莫菡却紧紧拽着她的手，说：“有一天我睡在这里，做过一个关于你和我的梦。” 　　季浅凝脑子有些混乱，说：“梦到我们吵架？还是打架？” 　　“……不。”莫菡面相她，严肃而正经地说：“我梦到我们结婚了。” 　　季浅凝心头一跳，忙避开她灼热的眼神，用她安慰过自己的话反驳说：“梦和现实是反的。” 　　莫菡一噎，自顾自说：“我梦到我们结婚了，就住在这栋房子里。我们一起睡觉，一起醒来，一起吃早餐。每一次吃完，你都会自觉拿碗去洗，从来不等阿姨来收拾。” 　　季浅凝微张着嘴，惊奇地看着她。 　　梦和现实或许是反的，可是莫菡说的这些，却是她们前世共同经历过的。 　　难道前世莫菡的记忆“遗传”给了这一世的自己？？？ 　　季浅凝震惊之余，又听到莫菡说：“刚才看到你在洗锅，我特别想喊一声……” 　　“嗯？” 　　“老婆。” 第50章 　　新婚第二天。 　　季浅凝赖床不肯起, 半梦半醒间，感觉有人掀开了被子。 　　“小懒猪，还不起床？”莫菡带着调侃的声音痒痒地钻进她耳朵。 　　季浅凝扭动身体, 哼唧一声，不满地咕哝着：“你才是猪……好困啊, 不要吵我。” 　　莫菡低笑出声，轻轻拉她耳朵, 说：“对，你不是猪, 是小狗。快起来吃点东西, 吃完再睡。” 　　季浅凝懒得应了, 用被子蒙住头, 踢腿表示反抗。 　　可惜没踢几下就被人抓住了脚踝。 　　莫菡的手灵活如蛇钻进被子里, 摸到某个地方时, 季浅凝抖了一下。 　　“黏黏的不难受吗？”莫菡轻声哄着：“我去给你放热水, 先洗个澡？” 　　季浅凝含含糊糊“嗯”了一声。 　　等莫菡放完热水出来，看到她又抱着被子呼呼大睡了。 　　季浅凝被挠脚心都不愿意醒过来, 直到听到莫菡在她耳边说了两个字。 　　“你刚才叫我什么？”她猛地掀开被子, 睁开眼睛。 　　莫菡宠溺地掐了掐她稍显呆滞的脸，微笑着说：“老婆, 起床了。” 　　…… 　　莫菡是一个一点也不肉麻, 甚至可以说是完全不懂风情的女人。那天早上她轻描淡写说的那五个字，是季浅凝前世听过最动人的情话。 　　莫菡喊她“老婆”的次数很少，且大多数是在床上, 两个人最亲密时。每次听到这两个字，季浅凝敏感的身体总能最快达到高潮。 　　然而十年的婚姻不仅让感情，也让性爱变得索然无趣，在还没有签订离婚协议之前，由于长时间的冷战，她们半年都没有做过。 　　莫菡最后一次喊她“老婆”是在什么时候？ 　　季浅凝想了很久才想起来，是在她们签下离婚协议的那一刻。莫菡抓着她的手，以一种难以看懂的复杂情绪看着她，说：“老婆……” 　　季浅凝眼泪没出息地“唰”地流下来，下了很大决心，一点点掰开她的手，拿起那份协议，冲出那间她们共同生活了十年的房子，头也不回地驱车离开。 　　她以为再也不会听到这两个字。 　　此时此刻，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没有欢喜，没有难过，可是那汹涌的热意却直冲上来。 　　她甚至没有心思去想莫菡为什么会做这么真实的梦，强硬地甩开抓着她的手，在眼泪出来前，逃离这个满是回忆的主卧。 　　“老……浅凝！”莫菡随后追出来，看她跑得跌跌撞撞，大声喊道：“你慢一点！” 　　季浅凝“蹬蹬蹬”下了楼梯，冲出别墅，冲到院子里，不小心踩到一个小土坑，最后重重摔在草地上。 　　“啊！” 　　莫菡把她抱起来，着急道：“没事吧，摔疼了没？” 　　好在草地够厚，季浅凝没感觉到疼，吸了口凉气，说：“好、好冷啊。” 　　北风吹得她牙齿直打架。不仅如此，她发现天空还下起了毛毛细雨，落在皮肤上简直如刀割。 　　她只顾着跑，衣服都忘了穿。莫菡为了追她也没来得及穿衣服。两个人冷得直打哆嗦。 　　莫菡不由分说将她拖进屋，将她按在沙发上，一顿数落：“外面才几度，你就这么跑出去，是想让自己感冒吗？” 　　“阿嚏——”话音刚落，季浅凝打了个喷嚏。 　　莫菡：“……” 　　这房子很少有人住，准备的东西不齐全，没有感冒药，也没有蜂蜜。莫菡给她接了杯热水，命令似的说：“喝了。” 　　季浅凝先暖了下手，在莫菡咄咄目光逼视下喝光那杯水，身体总算不抖了。她舔了舔唇，说：“谢谢。” 　　“你跑什么？”莫菡拧眉。 　　“……”摔了一跤，淋了点雨，又受了冻，季浅凝脑子彻底清醒过来，她眼神乱瞟，支吾道：“里面太闷，我想出去透透气。” 　　莫菡审判的目光直勾勾看着她，看了几秒钟，走过来，拿掉她衣服上的一片枯叶，摸了摸她微湿的头发，说：“先去洗个澡，免得真感冒了。” 　　“我回去再洗。”季浅凝说。 　　莫菡眉心微动，说：“下雨天路滑，开车不安全。而且现在很晚了，明天我再送你回去。” 　　季浅凝无语地看着她，凉凉地说：“你故意的吧？” 　　莫菡耸耸肩，面容平和地说：“我又不是雨神，我怎么知道会下雨。” 　　话是没错，可要不是这人非要大老远把自己带来这里，就不会有这么多事啊！ 　　季浅凝下意识想反驳，可是转念想到莫菡今天为她精心准备的火锅和烟花，心里有那么一丢丢感动，只好把怨气压下，硬邦邦说：“我睡哪一间？” 　　“客房都是干净的，你随便睡哪一间。”莫菡说：“你想睡主卧也行。” 　　季浅凝当然不能睡主卧，那里面有太多她们美好的回忆，睡主卧她肯定睡不着。 　　后来事实证明，睡客卧她也睡不着。 　　虽然很荒谬，可是她总感觉这别墅充满了她们生活过的气息，回忆总是伴随着空气，无孔不入地袭击她。 　　她辗转反侧了很久，好不容易睡着，却又做了噩梦。 　　她被熊熊大火包围着，逃不出去，扯着嗓子喊救命。 　　她痛苦难当，口干舌燥。 　　就在她以为自己将要被烧死之时，一双手成功将她拉了出去。 　　“浅凝？浅凝你醒醒！” 　　季浅凝大汗淋漓醒过来，借着窗帘透进来的一点亮光，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发现自己是在一个人的怀抱里。 　　她闻到了对方身上的淡香，这熟悉的味道让她放下了戒备，哑着嗓子说：“是莫菡吗？” 　　“是我。”莫菡紧紧抱着她，“你又做噩梦了。” 　　“是啊。”季浅凝也顾不得这样暧不暧昧了，浑身脱力地躺在她怀里，示弱地说：“我又梦到了大火。” 　　“你怕火？”莫菡愧疚道：“是不是因为玩了仙女棒？对不起，我不应该逼你。” 　　季浅凝每次做关于大火的噩梦都没有什么预兆，她也不确定是不是跟今晚玩的仙女棒有关。有一点很奇怪的是，这次醒来，她感觉没有像以前那样难受了，只是觉得口渴。 　　她喘了口气，弱弱地说：“我想喝水。” 　　“我去给你倒。” 　　“不，你别走！”这句话说出口，季浅凝就有些后悔了。 　　莫菡愣了一下，伸手似乎是想开灯，被她阻止：“别开。” 　　她知道自己现在有多狼狈，她不想在莫菡面前暴露自己脆弱无助的样子。 　　莫菡果然没再动了，捏了捏她汗津津的手心，说：“还喝水吗？” 　　季浅凝点头，又摇头，不自觉地抓着她睡衣领口，说：“等下再说吧。” 　　莫菡没说什么，默默用手背抹去她额头上的冷汗。 　　季浅凝艰难地吞了口唾沫，听着莫菡平稳的心跳声，情绪慢慢稳定下来。她突然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不对，我明明反锁了门，你是怎么进来的？” 　　莫菡动作一滞，缓声说：“你这间房，和我那间阳台是连通的。而且你没有关好阳台的窗，你不觉得冷吗？” 　　这别墅太大了，季浅凝一个人有点害怕，所以故意选择靠近主卧的客房睡，她哪里还记得主卧客卧的阳台相通这件事……再说了，地暖温度这么高，就算有风吹进来她也感觉不到。 　　她讶然一瞬，不确定说：“刚才，我又叫你了？” 　　“嗯。”莫菡下巴蹭了蹭她发顶，说：“我听到你在喊我名字，猜你一定又做噩梦了。” 　　也许因为前世太过依赖莫菡了，导致重生后她都没能改掉做噩梦时第一时间找莫菡这个毛病。果然人在最无助时容易暴露自身的弱点。 　　季浅凝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说：“谢谢你。” 　　“不客气。”黑暗中看不清对方脸上是什么表情，莫菡只能看到她模糊的轮廓，问：“现在还害怕吗？” 　　“我……”季浅凝想说不害怕，可是张嘴却变成了：“你能再陪我一会儿吗？” 　　莫菡安慰地摸摸她的头，说：“好。”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房间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莫菡。” 　　“我在。” 　　“我也做过一个关于我和你的梦。”季浅凝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颤声说：“梦到我们两个离婚了。” 　　“……”莫菡心底一声叹息，说：“你的梦一定是反的。” 　　“凭什么我的就是反的？” 　　莫菡顿了顿，说：“我希望是反的。” 　　“……” 　　希望这种东西，是虚无缥缈的，不可预知的。 　　季浅凝觉得自己一定是做梦做傻了，好端端为什么要提这些沉重的话题？ 　　说好了要放下过去，可她老是忍不住揪住过去不放。 　　对于自己“翻旧账”这种行为，季浅凝感到很不齿，为了缓解这难言的气氛，她灵机一动，说：“你能给我唱首歌吗？” 　　前世她从来没有听莫菡唱过歌，求过几次某人就是不肯开尊口，说起来还真有点好奇。 　　莫菡略微迟疑，说：“你想听什么歌？” 　　季浅凝没想到她会答应，想了想，说：“唱首《朋友》吧，纪念我们来之不易的友谊。” 　　“……”莫菡声音有些别扭：“没有歌词。” 　　季浅凝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手机，搜索找到歌词，满心期待地递给她：“唱吧！” 　　莫菡拿着手机，满脸纠结，最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清了清嗓子，开始唱道：“这些年，一个人，风也过，雨也走……” 　　季浅凝：“………………” 　　听了某人一展歌喉后，季浅凝总算明白前世莫菡为什么不肯开尊口了。 　　这哪里唱歌，这分明是要人命！ 　　“别唱了别唱了！”避免耳朵继续受到荼毒，季浅凝忙喊停。 　　莫菡是个无论做什么事都极度认真的人，既然答应了要唱，就要认真唱完：“真爱过，才会懂，会寂寞，会回首……” 　　季浅凝把手机拿开不想让她看。 　　莫菡正唱到副歌部分，不看歌词闭着眼也能唱：“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唔？” 　　季浅凝受不了，用手堵住她的嘴：“难听死了，不要再唱了……啊！” 　　她咆哮声未停，反被莫菡推倒在床。 　　两个人在黑暗中扭打起来。 　　季浅凝以为莫菡是要跟她抢手机，直到嘴巴被堵住，才反应过来不是那么一回事。 　　“莫……唔……”她惊慌失措地想要推开莫菡。 　　莫菡却严丝合缝压着她，亲吻稍显急躁地落在她脸上、脖子上。 　　季浅凝呼吸一紧，按住她乱动的手，急促地喊道：“不行！我们现在是朋友！” 　　莫菡一只手轻松掌握住她，另一只手与她十指紧扣，往她耳朵里吹气，说：“今天不做朋友，只做A。” 第51章 　　季浅凝感觉像是飘在半空中, 又像是泡在热水里，感觉舒服的同时，又有一种虚幻的不安感。 　　她全身泛红, 皮肤染上薄薄的一层汗。她感觉比做完噩梦更渴，微张着嘴, 发出一声低叫。 　　莫菡感受她身体的震动，轻声说：“这里没有外人。” 　　“莫……” 　　“喊出来。” 　　季浅凝汗湿的手紧紧抓着被单, 难忍地喊道：“莫菡——” 　　“啪”的一声，床头灯骤然亮起。 　　季浅凝下意识用手去挡住眼睛, 又羞又急地说：“关掉！” 　　她试图再次用黑暗蒙蔽自己, 掩盖自己的“罪行”, 不是她没有原则, 这只是一场绮梦而已。 　　梦里无论做什么都可以。 　　莫菡没有听她的, 拿开她遮挡的手, 反剪到身后, 亲了亲她紧闭的双目，哑声说：“我想看着你。” 　　“……” 　　“浅凝, 你好美。” 　　“……”季浅凝在她一声声诱哄下说不出话。 　　除了观赏, 莫菡还想听听她的声音。 　　然而季浅凝只是蹙着眉，紧咬下唇像是在极力忍耐什么。 　　莫菡轻轻一动。 　　“啊——” 　　莫菡满意地扬起唇角, 身体慢慢滑下去。 　　季浅凝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眼睛拼命往下看，想看着莫菡，却只能看到一片白茫茫。 　　太yin乱了。这是季浅凝睡过去前唯一的念头。 　　她大脑像是被掏空了一样, 无从思考距离她们上一次做这种事是多久，只大概记得那次她喝醉了说要弓虽女干某人…… 　　莫菡不是一个粗暴的人，甚至可以说是很温柔很有耐心，只是这场“战斗”时间太持久，导致季浅凝这一觉睡了将近十二个小时。 　　大脑还未完全苏醒，不适的身体已经告诉她昨晚到底经历了怎样荒唐的事。 　　她想看看某人醒没醒，如果没醒，或许她可以趁机先偷偷溜掉…… 　　眼睛谨慎地张开一条细缝，入眼的却是一个枕头，枕头套上粘着几缕比她的略粗的几缕发丝，证明那人昨晚确实是在这边睡过。除此以外，没有看到莫菡的身影。 　　她伸手摸了摸旁边的床垫，尚有余温。 　　也就是说，莫菡刚起不久！ 　　季浅凝也不管莫菡是去上厕所还是干嘛去了，蹭地坐起来，T间一阵酸麻，她“嘶”了一声，不等缓解，手忙脚乱找衣服。 　　衣服呢？ 　　床上只有床单被套，地上一块多余的布料都没有看到。 　　昨晚完全是某人帮她脱的衣服，现在居然一件也找不到了。 　　季浅凝正心急如焚，只听“呼啦”一声。 　　“醒了？”慵懒好听的声音自阳台方向传来。 　　季浅凝倏地看过去，看到莫菡披着毛茸茸厚浴袍，堂而皇之打开阳台门走进来。 　　想到昨晚那些不可描述的画面，季浅凝大脑立刻宕机，衣服也不找了，“跐溜”钻进被子里。 　　莫菡怔了怔，反应过来她可能是在害羞，失笑走过来，隔着被子，对着她耳朵的位置说：“你要装鸵鸟，我可以一直陪着你。” 　　试图蒙混过关的季浅凝发现计谋失败，挫败地掀开被子，迎着她充满笑意的双眸，故作淡定道：“我衣服是不是又被你藏起来了？” 　　莫菡从容地说：“不是藏，是被雨淋了，又沾了点泥，我帮你丢进洗衣机了。” 　　季浅凝瞪眼。 　　她就猜到是这样！ 　　上次她喝醉醒来没衣服穿，找了半天发现都泡在浴缸里，她都怀疑是某人故意的。 　　季浅凝只能用唯一能遮羞的被子裹住身体，除了脑袋不肯露出任何身体部位，咬着银牙说：“还要洗多久？” 　　“刚放进去。”莫菡轻描淡写地说：“洗完、脱水、烘干，怎么也得两个小时。” 　　“……”季浅凝不想再去揣测她是不是故意要调这么长时间的模式了，绷着脸，闷声说：“那我现在穿什么？” 　　莫菡揉了揉她乱糟糟的头发，微笑说：“你可以先去洗个澡，洗好了跟我一样穿浴袍。” 　　身上黏黏酸酸的，季浅凝确实想先洗个澡。 　　她把自己裹成蝉蛹，小心翼翼下了床，忍着不适，小步地挪向房间自带的卫浴间。 　　肩膀被人一压。 　　此时身体分外敏感，季浅凝警惕而不解地看向她：“干什么？” 　　莫菡指了指隔壁，说：“热水给你放好了，去那边洗。” 　　“为什么要去那边洗？”她现在手脚发软，多一步也不想挪。 　　莫菡凝视着她，温声说：“因为那边有大浴缸，这样你不就不会摔倒，安全些。” 　　季浅凝：“……” 　　季浅凝不想被她看扁了，固执地进了客卧自带的卫浴间。 　　脱下身上遮羞的被子，看着身上密密麻麻的痕迹，她老脸一红，暗骂自己没出息。 　　以后打死也不干这种事了。 　　大不了饥渴难耐的时候自己动手解决。 　　等下出去怎么面对莫菡是一个大难题。 　　季浅凝洗了很久，恨不得住在里面永远不出来。 　　等不及的莫菡在外面疯狂砸门：“你好了吗？” 　　“……”不想理她。 　　“不会是晕倒了吧？！” 　　几秒钟后，磨砂玻璃门传来“哐”的一声巨响。 　　季浅凝不由得想起重生那天发生的那一幕，生怕某人冲动之下又干出砸门闯入这种事，忙关了花晒，扬声说：“我马上好了，你不要进来！” 　　扯下挂钩上的浴袍，把洗干净的身体严严实实裹住，季浅凝怀着忐忑的心情，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了出来。 　　她以为莫菡一直守在门口，正发愁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却见莫菡背对着她在床边忙活，她忙问：“你在做什么？” 　　莫菡三下五除二地把床单换下来，转身面相她，扯了扯嘴角，邪气一笑，说：“我不想等阿姨来收拾的时候，让她误以为是我昨天晚上尿床了。” 　　“………………” 　　莫菡让人送了吃的过来。 　　季浅凝饿得前胸贴后背，也顾不得尴不尴尬了，随她下楼吃东西。 　　吃的过程中，两个人一句话也没有说。 　　吃完以后，衣服还没洗好。 　　季浅凝不想面对莫菡，想溜回客房暂避一会儿。莫菡却拉住她，说：“床单都撤了，别上去了，你要是无聊可以看会儿电视。” 　　……就不能不提床单吗？！ 　　季浅凝羞恼地甩开她的手，在上不上去之前犹豫了几秒钟，最后选择不上去。 　　洗衣机在一楼，她得好好看着，以免某人再搞什么延长时间的小动作。 　　在她拿着遥控器按来按去，纠结不知道看时，莫菡到二楼接了个电话。 　　打了大概十五分钟，莫菡下来了，坐在她身边。 　　季浅凝身体微僵。 　　此时电视上播放的是某个超级无聊的农业新闻。 　　季浅凝什么都看不进去，她也没心思玩手机，满心满脑都在想：要是莫菡提到昨晚的事怎么办？ 　　半个小时的新闻结束，莫菡都没有张嘴主动说过一句话，同她一样看似认真地在看电视。 　　这种明知犯了规，默契地绝口不提的态度让季浅凝心下稍安。 　　莫菡就是在她松懈时一点点靠近的。 　　当那冰凉的指尖有意无意落在自己肩上，季浅凝条件反射扭头去看，惊觉那是莫菡的手。 　　再扭头，看到莫菡突然放大的脸，她差一点惊呼出声。 　　莫菡居然不知不觉离她那么近了！ 　　莫菡手指在她肩膀不轻不重地按压，一脸深情地问：“累吗？” 　　季浅凝心里一咯噔，以为她是要算昨晚的账，迟疑地摇头。 　　莫菡抿唇一笑，说：“不累就好。” 　　这女人今天怎么这么温柔？？？ 　　季浅凝被她笑得有些恍惚，觉得这距离太危险，想要撤离。 　　她刚动一下，莫菡动作更快地勾住她脖子，倾身过来想要吻她。 　　！！！ 　　季浅凝面色突变，及时用手隔开了她的唇：“你你你还有没完没了！” 　　犯规一次就算了，她可不想被发黄牌！ 　　莫菡不慌不忙，顺势把吻印在她掌心，瞟一眼墙上的电子挂钟，说：“现在还不到四点。” 　　不到四点，那又怎样？季浅凝迷惑地眨了眨眼睛。 　　莫菡藏着某种暗晦情绪的双眸牢牢锁着她，身体慢动作地压过来，进一步提醒说：“这一天还没结束。” 　　——“今天不做朋友，只做*。” 　　季浅凝立即想到昨晚莫菡说的那句话。 　　“……！”她张嘴想要唾骂某人卑鄙，却被莫菡逮到机会堵住了唇。 　　女人的脆弱在于：当有个人熟悉你身体的每一个兴奋点，就算你有再多蛮力想要去反抗，也会被瞬间击溃。更何况那个人是能给你带来极致体验的人。 　　季浅凝又一次没出息地堕落了。 　　她甚至都没办法分心去想：今天过后，她们两个还能道貌岸然地继续做朋友吗？ 　　客厅和卧室，完全是两种不同的体验。 　　客厅更刺激。 　　季浅凝可耻地发现，她喜欢这种刺激…… 　　只是这次不管莫菡怎么哄，她都始终咬着牙关，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手机铃声响起时，季浅凝正卡在不上不下的边缘，焦灼地拍打莫菡的背，断续地说：“电……电话……” 　　莫菡姿势没变，只腾出一只手去拿手机，熟稔地按下接听：“哪位？” 　　季浅凝咬住手背，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一瞬不瞬看着莫菡。 　　莫菡拧了拧眉，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把手机递给她：“拿错了，是找你的。” 　　季浅凝定睛一看，才发现莫菡拿的是自己手机，一把抢过来，看到来电显示上的名字，心口发紧，惴惴地把手机放到耳边：“……娜娜？” 　　“小季子你在哪儿啊？我钥匙好像落在我家了，你快回来给我开门！”姜幼娜着急地说。 　　季浅凝咽了口唾沫，惊讶道：“你回来了？” 　　“登机前我不是给你发了消息说今天回，你没看？”姜幼娜话锋一转：“刚才接电话的那女的是谁啊？听声音不像是心美，你和谁在一起呢？” 　　季浅凝眼神乱瞟，瞟到莫菡，支支吾吾说：“我一个人在外面做spa，那个是……是给我做按摩的技师。” 　　听到“技师”这个词的莫菡脸一黑。 　　姜幼娜啧啧嘴说：“你倒是会享受哈！别按了，赶紧回来给我开门，累死我了。” 　　“我知道了，马上回去。”怕说多错多，季浅凝匆匆结束通话，同时推开凑过来想要继续亲热的莫菡，语速飞快说：“娜娜回来了，我得走了。” 　　莫菡：“……” 　　为了不穿帮，季浅凝只敢让莫菡把她送到小区门口。 　　她对着后视镜照了半天，检查了一圈露在外面的皮肤，确定没有什么露出可疑的痕迹，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一只脚已经跨出去，想到什么又收回来。 　　面对一脸欲求不满的莫菡，季浅凝说不上是愧疚还是难堪，别开头，说：“你在这里，车子更好调头。” 　　“你是不想让姜幼娜看到我吧。”莫菡听不出情绪地说。 　　季浅凝哑然。 　　如果她们没有做那些犯规的事，季浅凝倒可以把她请上去，大大方方向姜幼娜介绍说莫菡是她朋友。可就是因为做了才心虚。 　　她讪讪地摸鼻子，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茬。 　　莫菡冷哼一声，又说：“正好，我也不想看到她。” 　　季浅凝听她前后两次语气差异太明显，又难得见她摆出一副愤懑的样子，讶异道：“你讨厌娜娜？” 　　“也谈不上讨厌。” 　　“那你这是什么态度？” 　　莫菡细长的眼睛微微一眯，面对她稍显不悦的质问，慢条斯理地说：“她两次坏我好事，你指望我对她什么态度？” 　　季浅凝：“……” 　　别墅远在郊区，她们开车回来花了很长时间。姜幼娜已经等很久了，季浅凝不敢再耽误，匆匆告别了莫菡，小跑进入小区。 　　“叮咚——” 　　手机传来消息提示音。 　　她以为又是姜幼娜发消息来催了，边跑边拿出手机查看。 　　莫抖抖：“如果对我的服务满意，可否下次再约？——你的专属技师。” 　　看到“专属技师”这四个字，季浅凝脸唰地通红，手指飞快打字：“做梦，没有下次了！” 　　发送。 第52章 　　出了电梯, 看到姜幼娜可怜兮兮坐在门口蹭wifi, 季浅凝愧疚不已, 把她拉起来, 开门，帮她把行李箱推进去，讨好地说：“饿了吗？我帮你点份外卖？” 　　“我等了你将近两个小时。”姜幼娜沉着脸说：“别告诉我你后面又加了一个钟。” 　　如果不是她态度强硬拒绝了莫菡的求欢，那恐怕不止加一个钟…… 　　季浅凝被她说得有些心虚, 怀着异样的心情说：“没有啦, 就是路上耽误了时间。” 　　姜幼娜进了屋, 瘫倒在沙发上, 颐指气使地说：“去，给我倒水。” 　　季浅凝忙给她倒水，倒完水又给她洗水果, 殷勤地切好，就差亲自喂进她嘴里。 　　姜幼娜大爷似的翘着二郎腿, 边吃水果边心安理得享受她的服务。 　　季浅凝帮她捏腰捶腿, 见她面色稍缓，说：“你妈妈好些了吗？” 　　“病情基本稳定住了, 不然我也没时间回来。”姜幼娜换了个姿势, 看着她说：“小季子你真行啊, 还真被你算对了。” 　　姜幼娜回家前，季浅凝曾经帮她“预测”过她妈妈的病情一定会好转，让她别太担心。 　　“没事了就好。”季浅凝笑笑说。 　　姜幼娜“咔擦”咬了口苹果，说：“那你再帮我算算, 我下部戏是什么时候？” 　　凭着前世的记忆，季浅凝掐指一算，老神在在地说：“在半年之内你肯定能接到戏，至少也是女二号。而且我还帮你算到了，你很快会有经纪人。” 　　姜幼娜听得津津有味，乐道：“那你顺便再帮我算算，我什么时候有男朋友？” 　　“这个……”季浅凝为难了。 　　对于未来十年的事情，季浅凝确实有“先知”的能力。她本来以为只有她和莫菡的人生轨迹发生了变化，可是经历过姜幼娜被白浩强吻，以及白浩向她告白等突发事件后，她不太有把握，适可而止道：“一天只能算一次，第二次就不灵了。” 　　姜幼娜也没逼她，又啃了几口苹果，说：“我这么急着赶回来，是因为过两天我们那部戏要宣传了。作为女一号，我肯定是得出席的，可是一想到白浩也会去，我就恶心。” 　　上次白浩被打“晕”送进医院，护士给他挂水时，季浅凝发微信跟姜幼娜简单说了这件事。姜幼娜有点担心：“你说他万一又对我动手动脚怎么办？” 　　“那你就再踹他一脚。”季浅凝不假思索地说。 　　“万一真踹坏了怎么办？” 　　“像他这种见异思迁的人，坏了也是活该。” 　　“见异思迁？” 　　“之前我没跟你说吗？” 　　“说什么啊？”姜幼娜一头雾水。 　　季浅凝想了想，好像还真没说过……主要是没机会说。 　　她整理了一下思路，说：“白浩耍完酒疯第二天约我见面，说要跟我道歉，我就去了。聊天的时候聊到你，我看他挺伤心的，就安慰他。没想到他晚上又跑过来，莫名其妙跟我表白。” 　　“他才被我拒绝就想对你下手，这他妈就是渣男本渣啊！”姜幼娜气得差点扔苹果，想起自己之前被强吻的事，忙问：“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季浅凝也没想到白浩是个渣，恨自己前世看走眼，摇摇头说：“没有啦。” 　　姜幼娜松了口气，又问：“他跟你表白，后来呢？” 　　“被我拒绝了呀。” 　　姜幼娜眉心一拧，说：“他也被我拒绝过，还敢来找我。你拒绝了他，万一他哪天又来找你怎么办？” 　　季浅凝眼珠子滴溜一转，说：“他应该不会再来找我了。” 　　“那也不一定。”姜幼娜不以为然：“像他这种渣男，脸皮比城墙还厚，而且跟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他被我踹一脚，过了几个月才敢来找我，是因为怕了。你这种小绵羊一看就好欺负，他不得天天堵你才怪。” 　　为什么姜幼娜和刘雨晴都觉得她好欺负啊…… 　　季浅凝笃定地说：“相信我，他不会再来了。” 　　“为什么？你算出来了？不对，你不是说一天只能算一次？” 　　季浅凝无可奈何地说：“因为我跟他说，我对男人不感兴趣。” 　　“哦，你对男人……你对男人不感兴趣？！”姜幼娜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 　　季浅凝拍拍她手背示意她淡定，直直看着她，说：“娜娜，我一直忘了告诉你，我喜欢的是女人。” 　　姜幼娜见她眼神专注，双眸含情，声音好不温柔，鸡皮疙瘩瞬间立起，忙甩开她的手，缩在沙发角落，说：“你……你不会是对我感兴趣吧？” 　　季浅凝嘴角狠狠一抽，说：“我们同性恋不是见到同性就喜欢，望你知。” 　　“那就好，那就好。”姜幼娜心有余悸地说。 　　季浅凝翻了个大白眼，说：“你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请放一百个心。” 　　姜幼娜吃口苹果压压惊，说：“我知道你喜欢什么类型。” 　　“什么类型？” 　　“不就是莫菡那一款的。” 　　“……” 　　“原来你喜欢女人。”姜幼娜恍然大悟，凑过来，挤眉弄眼地说：“你是不是暗恋莫菡？” 　　“…………”季浅凝推开她，“你想多了。” 　　“别走别走，继续聊啊。” 　　再聊就要露馅了！ 　　季浅凝赶紧溜回房间。 　　“你不是说要给我点外卖吗？”姜幼娜在外面喊。 　　“马上点。”季浅凝扯着嗓子回她。 　　做那种事最消耗体力，虽然当时只做了一半……季浅凝也饿了。 　　等外卖到了，她和姜幼娜一起吃。 　　两个人边吃边聊，蓦地手机响了一声。 　　“你的。”姜幼娜说。 　　季浅凝拿起来一看。 　　莫抖抖：“明天有时间？” 　　她心跳突然加快，下意识看了一眼姜幼娜，发现姜幼娜没有看她，快速打字：“不约！” 　　莫抖抖：“约什么？约会？约P？” 　　季浅凝：“……” 　　季浅凝：“什么都不约！” 　　莫抖抖：“我只是想问你明天有没有时间，陪我去逛街买个东西。没想到你思想这么不纯洁。” 　　季浅凝才发现是自己想多了…… 　　这能怪她吗？还不都是因为莫菡那女人太狗！各种骚操作。 　　就在她犹豫要怎么回答时，对方又发了两条消息过来。 　　莫抖抖：“明天我们是朋友。” 　　莫抖抖：“作为我唯一的朋友，你能否抽出一点宝贵的时间陪我逛逛街？” 　　看到“唯一”这两个字，季浅凝一下子心软了。 　　前世莫菡没有朋友，她大概是莫菡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吧。 　　感慨过后，季浅凝问她：“什么时间？” 　　莫抖抖：“中午十二点。” 　　季浅凝：“嗯。” 　　回到自己舒适的狗窝，季浅凝发现居然失眠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和下午那次太激烈，只要一闭上眼，她满脑子都是那些不可描述的画面…… 　　睡着以后，梦里还是那些不可描述的画面……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魔怔了。 　　第二天被莫菡电话吵醒时，季浅凝有些后悔昨天一时心软，想说能不能缓几天再陪她去逛，没等开口，莫菡先说：“我到你们小区了。” 　　季浅凝连拒绝的机会，蔫巴巴说：“等我十几分钟。” 　　莫菡：“好。” 　　季浅凝不习惯被人等，她用了五分钟洗漱，五分钟擦脸，五分钟换衣服穿鞋，火急火燎准备出门。 　　姜幼娜打着哈欠走出卧室，看她穿戴齐整，问：“你要去哪儿？” 　　“约了个朋友。” 　　“哪个朋友啊，陆清欢，还是雨晴？”季浅凝的朋友姜幼娜都知道，随口报出两个名字。 　　季浅凝顿了顿，说：“都不是……一个新交的朋友，有机会我介绍给你认识。” 　　姜幼娜见她好像很赶时间，也不再问了，摆摆手说：“去吧。” 　　“拜拜！” 　　莫菡的车已经停在楼下。 　　上了车，季浅凝还没坐稳，听到莫菡问：“昨晚睡得好吗？” 　　她目视前方，脸不红气不喘地说：“挺好的，一觉到天亮。” 　　“没有做梦？” 　　“……没有。” 　　莫菡看着她眼底淡淡的黑眼圈，意味深长地说：“我昨晚一夜没睡好，想的都是你。” 　　季浅凝不敢去想她是怎么想自己的，心跳又开始不正常，扭头，义正言辞地说：“这位朋友，你要再说这些有的没的，今天这街就不用逛了。” 　　莫菡笑了笑，挑眉，说：“这位朋友，请系好安全带。” 　　两个人先去吃了顿饭。 　　假模假样地吃完，莫菡一本正经地说：“想给一个长辈买礼物，可是我又不知道买什么。” 　　这要是换成别人，季浅凝可能得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莫菡说的她百分之百相信。 　　前世莫菡就是一个完全不懂风情的人，只知道给钱，从来没给人买过礼物。 　　莫家世交不少，生意上往来的朋友很多，季浅凝也不问她是要给谁买，只知道是一位女性长辈。 　　两个人随后去了珠宝店。 　　店员认出了莫菡，高兴半天，发现莫菡冷冷淡淡不愿攀谈，训练有素地收拾好情绪，热心为她们介绍：“如果是女性长辈的话，可以送她们胸针。” 　　“你觉得呢？”莫菡问。 　　“我觉得可以。”季浅凝说。 　　店员带她们到胸针专柜挑选。 　　季浅凝看中了一枚兰化状红宝石胸针。 　　店员眼尖，立马把那枚胸针拿出来，说：“这枚胸针高贵大气，长辈一定会喜欢的。要不我帮您佩戴看看效果？” 　　由于莫菡一直没什么表情，店员有些怕她，最后那句话是对季浅凝说的。 　　“好啊。”季浅凝没办法拒绝笑容如此甜美的店员。 　　店员取出胸针，倾身过来要为她佩戴。 　　“等等。”眼看那女店员的手就要碰到季浅凝胸口，虽然碰的只是衣服，莫菡心里还是不太舒服，说：“我帮她戴。” 　　店员笑容僵了一下，很快又灿烂笑起来，说：“那您来吧。小心别扎到手。” 　　莫菡接过店员手里的胸针，低头专心地帮季浅凝佩戴。 　　店员在旁边看着。她原本以为季浅凝是莫菡的助理，后来发现季浅凝颜值不低，气质也不像干助理的。而且她越看越发现，季浅凝和某个演员好像，但她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是谁。 　　余光瞥见那店员窥探的目光越来越放肆，莫菡挪了一步，彻底挡在季浅凝面前。 　　季浅凝不察，只觉得莫菡好磨蹭，也不知道她是不会戴，还是故意拖时间。 　　“你要不会我自己来。”她小声说。 　　莫菡这才慢吞吞扣上，看看那胸针，又看看她，微笑说：“你戴也挺合适的，衬得你皮肤更白了。我买一个送你？” 　　季浅凝眼眸变了变，脱口道：“我不要。” 　　开什么玩笑，这胸针十几万，比她拍《庭院深深》的酬劳还多。 　　“为什么？” 　　“我又不过生日，你平白无故送我东西做什么？” 　　莫菡见她态度坚决，想了想说：“好吧，等你下次生日再说。” 　　“两位觉得合适吗？”一直被挡住视线，又听不到她们窃窃私语的店员探出头来问。 　　“你觉得合适吗？”莫菡又问季浅凝。 　　季浅凝认真给出意见：“我觉得不错。” 　　“那就买。”莫菡当机立断，帮她把胸针解下来。 　　这家店卖的都是高奢品，此时店里客人只有她们两个。除了正在服务她们的这位女店员，其他几个店员都在偷偷观察莫菡。 　　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店门口一晃而过的两个人影。 　　“欣然，那个人不是莫……” 　　“嘘——”赵欣然眼疾手快把张雨霏拉到一边，躲在门口的装饰物后偷偷观察里面的情形。 　　从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莫菡低头帮季浅凝摘下胸针的一幕。 　　张雨霏急声说：“欣然欣然，莫菡对面那个人好像是季浅凝！” 　　“闭嘴。”赵欣然咬牙切齿地说：“我自己有眼睛看得到。” 　　张雨霏撇撇嘴，还是忍不住说：“上次雨晴过生日，莫菡来了，说季浅凝是她女朋友，我还以为是假的，没想到她们果然在交往，都出来一起买首饰了。” 　　“我让你闭嘴啊！”赵欣然烦躁地大吼一声。 　　声音惊动了里面的人，几双眼睛齐刷刷看过来。 　　“有人出来了！”张雨霏提醒说。 　　赵欣然最后看一眼里面举止亲密的莫菡和季浅凝，赶在店员出来之前，恨恨地拉着张雨霏跑了。 　　到了无人的地方她们才停下来。 　　张雨霏被她拽拉得险些摔倒，揉了揉被她抓疼的手腕，有些不满地说：“欣然，你为什么要骗我说季浅凝抢了你男朋友？” 　　赵欣然眼眸一闪，说：“季浅凝确实和我抢人，我也不算完全骗你。” 　　“抢谁啊？” 　　“我和阿菡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两家又是门当户口，要不是季浅凝这个贱人不要脸把阿菡抢走，说不定我和阿菡早就结婚了。” 　　张雨霏这才听明白，原来赵欣然喜欢的人是莫菡！ 　　她本来想说“莫菡喜欢你吗”，看这大小姐一副要吃人的样子，脑子转了转，忙改口说：“你很讨厌季浅凝？” 　　赵欣然面部扭曲地说：“我恨不得撕烂她那张脸！” 　　上次被季浅凝反打脸，张雨霏颜面尽失，刘雨晴也不跟她玩了，她恨死了季浅凝，可是顾忌莫菡又不敢把人怎么样。 　　她也不管季浅凝是不是小三，同仇敌忾地说：“你要是讨厌她，可以偷拍她和莫菡逛街的照片，然后找个营销号帮忙代发。莫菡粉丝那么多，季浅凝不过是个没有名气的小演员，到时候大家肯定觉得她是想攀附莫菡，大家一口一个唾沫就能喷死她了。” 　　要是赵欣然肯帮她出这口气就好了。张雨霏美滋滋想。 　　“蠢货！”赵欣然不但不赞同她的做法，反而将她大骂一通：“阿菡喜欢季浅凝，看到她被人欺负，只会觉得她可怜，更会倾尽全力保护她！” 　　张雨霏讷讷地说：“那……你有什么好办法？” 　　赵欣然面露凶狠，说：“我得想个办法，让阿菡彻底对这个女人死心才行。” 　　…… 　　刷了卡，莫菡带着买好的礼物，和季浅凝走出珠宝店。 　　看时间还早，莫菡提议说：“旁边是电影院，我请你看电影吧。” 　　电影院要保持安静，到时候灯光一关，谁也看不到谁，不用交流，不怕尴尬。季浅凝只思考了几秒钟就同意了。 　　不过去看电影的话人很多，避免麻烦，两个人戴了口罩。 　　检票入场，找到了位置，电影很快开始。 　　灯光暗下来那一刻，季浅凝感觉有什么东西碰到她右手，她挣扎了几下，没挣开。 　　“别动，很快好了。”莫菡说。 　　过了几秒钟，大银幕的光亮起。季浅凝抬起右手，发现手腕上多了条银色手腕。 　　她不可思议看着身边的人，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不是说了不让你买吗？” 　　莫菡举起右手晃了晃，那上面也是跟她一样的手链，眼睛带笑，凑到她耳边说：“是买胸针送的。” 　　“送的？”季浅凝将信将疑。 　　“刷卡的时候那店员让我办了张会员卡，说累计积分可以兑换礼品，我就换了这对手链。”莫菡坦言。 　　难怪刚才付款莫菡去了这么久，原来是搞这些小动作…… 　　十几万的胸针应该有很多积分吧？这条手链的价格只怕不低，最主要的是，她怎么能和莫菡戴一样的手链呢？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季浅凝纠结要不要脱下来。 　　莫菡右手伸过来，与她的交叉在一起，看着两人手腕的手链，轻声说：“你看这手链，像不像我们纯洁无暇的友谊？” 　　季浅凝：“……” 　　友谊就算了，纯洁无暇？？？ 　　季浅凝最终没有脱下来。 　　看完电影，莫菡送她回去。 　　季浅凝让她停在小区门口就行，莫菡非要把车开进去，说是担心再遇到第二个白浩。 　　车子缓缓开到楼下，停住。 　　季浅凝隐约看到斜前方有个熟悉的人影，穿着肥大的羽绒服，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关东煮走过来。她认出是姜幼娜，还没想好怎么和对方介绍莫菡，心里一阵紧张，手忙脚乱开始解安全带。 　　莫菡注意到她表情变化，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也发现了姜幼娜，眼眸微沉。 　　“我上去了，你开车小心点。” 　　“嘀——” 　　突兀的喇叭声把季浅凝吓一跳，她不解地看向莫菡。 　　在姜幼娜被喇叭声吸引看过来时，莫菡勾住季浅凝的脖子倾身吻了上去。 　　季浅凝大脑迟钝了一秒钟，猛地将她推开，没工夫骂她为什么发神经，下意识看向车外，正对上五米开外姜幼娜惊愕无比的目光：“……” 　　季浅凝仓皇下车。 　　“砰”的一声。 　　她关上车门的同时，莫菡从另一边下来。 　　姜幼娜看了看掉在地上的关东煮，又看了看站在车子旁边的两个人，咽下嘴里的食物，说：“你们……” 　　“你好。”莫菡举起右手，笑容和善地跟她打招呼。 　　“……”姜幼娜目光在她们两人之间来回逡巡，不知道该怎么说。 　　季浅凝硬着头皮迎上去：“娜娜。” 　　姜幼娜指着莫菡，问：“她是谁？” 　　“莫菡啊。”季浅凝眨了下眼睛。 　　“废话，我当然知道她叫什么。”姜幼娜暴躁地说：“我问的是，她跟你是什么关系？” 　　“她……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我新交的朋友……” 　　“朋友？？？”姜幼娜惊疑不定，“朋友之间需要亲嘴吗？？？” 　　季浅凝羞愧难当，哀求地说：“先上去，等下我再跟你好好解释。” 　　姜幼娜被她推搡着进入电梯时，莫菡又一次举起右手跟她打招呼：“再见。” 　　姜幼娜狠狠瞪了她一眼。 　　莫菡：“？？？” 　　进入电梯，注意到季浅凝手腕上也有一条和莫菡一模一样的手链，姜幼娜忙举起她的手：“情侣手链都带戴上了，你还敢说是朋友！” 　　“……不是你想的那样。”季浅凝面上着急，心里暗暗把莫菡骂了不下十遍。 　　“叮——” 　　进到公寓里，姜幼娜大声嚷嚷起来：“好你个小季子，快老实交代，你和莫菡这个渣女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季浅凝捂了捂耳朵，说：“什么渣女、勾搭，你不要说这么难听嘛。” 　　“她艹粉啊，不是渣女是什么！”姜幼娜声音不受控制，目光一凛，“等等，你是不是也被她艹过了？” 　　“……” 第53章 　　谎话说多了, 总有一天会翻车, 会砸到自己的脚。这就叫自食其果。 　　什么“渣女”、“艹粉”, 这些都是季浅凝为了骗姜幼娜, 强行给莫菡扣上的罪名。她不敢怪姜幼娜嘴巴太毒，怪只怪自己当初嘴太欠。 　　脏水是她泼的，洗白自然也得她来干。 　　季浅凝正酝酿该怎么解释，就见姜幼娜一脸正义凛然地朝她扑过来。 　　她躲闪不及, 被扯下围巾。 　　空气凝滞了几秒钟。 　　姜幼娜震惊地看着她脖子上那个颜色微暗的草莓印, 视线上移, 看着她飘忽的双眸, 问：“是她干的？” 　　……证据都暴露了，再抵赖也没什么意义。 　　季浅凝迎着她的死亡凝视，安抚地拍拍她手背, 说：“你先放开我，听我好好跟你说。” 　　姜幼娜把她故意用来遮挡的围巾解下来, 随时扔到一边, 大喇喇坐在沙发上：“说吧，怎么回事？” 　　季浅凝有种被人审问的感觉。大概是之前撒谎太多, 面对姜幼娜, 她心虚得不行, 隔着两个座位才敢坐下，正襟危坐，表情郑重：“娜娜，对不起。” 　　姜幼娜下巴微抬, 面色阴晴不定：“你对不起我什么？” 　　“我要为我这一年来对你撒的谎话道歉。”季浅凝不适地摸了摸脖子，深呼吸，说：“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我对莫菡脱粉了，是因为她艹粉？” 　　“我当然记得，所以我才说她渣啊！等等，”姜幼娜联系她前后两句话，微微思索，说：“你的意思是，莫菡艹粉这件事是假的？” 　　“也不完全是假的，是……”季浅凝竟有些难以启齿，“因为被莫菡……那什么的那个粉丝，就是我……” 　　“什么？！”姜幼娜以一种母鸡护崽似的姿势飞扑到她身边，抓着她一条胳膊，“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迷雾》试镜通过后。”季浅凝老实交代：“开拍前半个月，我们剧组有过一次聚餐，你知道的。那天我第一次见到莫菡，主动去找她聊天。然后我喝多了，跟她回家。最后我们两个发生了关系……” 　　姜幼娜冷不丁打了她一下，说：“我想起来了，那天晚上你夜不归宿，回来你还骗我说你们剧组通宵KTV去了！” 　　是这样吗？时间太久，季浅凝都不记得当时自己是怎么撒的谎了。 　　她被打得有些疼，还不敢抱怨，揉了揉，僵笑道：“对不起啊，我当时脑子很乱，觉得一夜情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才不得不对你撒谎的。” 　　姜幼娜不想计较她撒不撒谎了，无所谓地摆摆手，说：“你跟她是你情我愿，还是她故意把你灌醉，想那个啥你？” 　　“咳，是你情我愿……”发现自己重生后，季浅凝万般后悔犯下的糊涂事，可是和莫菡一夜情确确实实是在她重生以前。前世她那么迷恋莫菡，做那种事自然是你情我愿。 　　姜幼娜觉得很荒唐，转念一想又觉得好像也没什么稀奇。她一直知道季浅凝喜欢莫菡，只不过没想到这两个人会跨越粉丝和偶像的关系做那种事。 　　姜幼娜从开始的担心+愤怒，变成了担心+八卦，问：“后来呢，你们就没再联系了？” 　　后来的事情太复杂了。 　　“毕业大戏那天莫菡不是来了吗？”季浅凝说：“我又喝醉了，莫菡把我送到她家，然后，我们又发生了关系……” 　　姜幼娜狐疑：“那次你喝得人都认不清，别告诉我你们又是你情我愿。” 　　“回到她家我酒醒得差不多了。”季浅凝实在没脸皮告诉姜幼娜，自己那天说了要弓虽女干莫菡这样黄暴的话。 　　姜幼娜疑虑渐消，说：“你和莫菡，现在是在谈恋爱？” 　　“没有啊。”季浅凝一脸囧。 　　姜幼娜表情立即变得一言难尽，缓了缓，问了个大胆的问题：“你们到底做过几次？” 　　“四次半……吧。”季浅凝说完脸和脖子都红了。在客厅沙发那次，她们虽然被电话打断没能做完全套，可到底是进去了。 　　“四次半！！！”这不是什么大数字，姜幼娜还是被吓了一跳，紧接着又有点懵，“哪来的半次？” 　　既然决定了要坦白，季浅凝索性豁出去了。 　　她低着头，十根手指搅来搅去，面红耳赤地说：“前两次是在莫菡常住的地方；后两次是在莫家郊区的别墅；还有一次是在我房间，就是你杀青被白浩强吻跑回来那天……我们脱了衣服，还没做，就被你回来打断了。我怕被你发现，趁你洗澡的时候让莫菡偷偷走掉的……” 　　说到后面她声音越来越小，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大家都是成年人，说点十八禁的话题也不为过，只是季浅凝描述的这些，很像是背着自己好朋友在和人偷情，所以才会觉得羞耻。 　　姜幼娜竟然不知自己差点儿撞见两人的“奸情”，她听得一愣一愣的，快速眨了下眼睛，说：“所以，那半次是怪我咯？” 　　“是。” 　　“嗯？” 　　“不是！！！”季浅凝自觉失言，忙矢口否认，咽了口唾沫，小心谨慎地说：“我还怕你怪我不经你同意，就把人带回来。” 　　“我确实要怪你。”姜幼娜突然义愤填膺，手指戳她脑门，“小季子不是我说你，大家都是成年人，有需求可以理解。可这公寓是我和你一起租的，当初说好不能随便带陌生人回来。你们两个想约P去外面开房啊，带回来像话吗？！” 　　“是是是，我错了，下次一定注意。”季浅凝虚心接受批评，道歉完才反应过来，“不是，你说谁约P？” 　　“你和莫菡啊，难道是我吗？”姜幼娜没好气地说：“你说你们不是在谈恋爱，不是情侣，却做那种事，不是约P是什么？” 　　季浅凝一时讶然，发现她说的好像有些道理…… 　　姜幼娜见她不说话，当她是默认了，摇头叹息道：“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内向保守的人，我真没想到，你会和人约P，而且约的对像还是莫菡。你可太有能耐了。” 　　后面那句听着明显不是夸奖，倒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季浅凝紧抿着唇，不知道该怎么辩解。 　　“你就打算和她维持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姜幼娜到底还是担心她。毕竟莫菡是个大明星，玩得起，也输得起。季浅凝不过是个没有名气的小演员，一旦事情败露，对她伤害更大。 　　季浅凝想了想，说：“我和她现在是朋友。” 　　姜幼娜呵呵冷笑，阴阳怪气地说：“朋友之间不会亲嘴，更不会做爱。” 　　季浅凝被这番直白的话说得无地自容。 　　连她自己都觉得，她和莫菡的关系太混乱了，说是做朋友，却打着“朋友”的幌子，做了那些超乎友谊的不纯洁的事。 　　她一个头两个大，用手搓了搓脸，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喜欢莫菡？”虽然心中已有答案，姜幼娜还是想确认一下。 　　季浅凝把手放开，吐出一口沉闷的气，缓缓点头。 　　“那她喜欢你吗？”姜幼娜想起几次见到莫菡，对方看季浅凝的眼神，以及态度都有些微妙，她拿捏不准那包含了什么样的感情。 　　季浅凝又点了点头。 　　姜幼娜震惊：“既然你们彼此喜欢，为什么不正式交往？难道莫菡嫌弃你？” 　　季浅凝摇头，说：“她跟我表白过，被我拒绝了。” 　　“为什么？？？”姜幼娜又一次惊讶，“你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本来就配不上。”季浅凝苦笑说。 　　“那……” 　　季浅凝打断说：“我曾经‘算’过我和她的姻缘，结果非常糟糕。既然注定没有好结果，倒不如像现在这样，轻轻松松做朋友。” 　　她没办法向姜幼娜解释自己重生的事实，只能换个方式告诉对方，她前世和莫菡的悲惨结局。 　　姜幼娜不以为然：“你这是迷信。” 　　“之前帮你算的时候你也没说我迷信。”季浅凝呛她。 　　姜幼娜：“……” 　　姜幼娜没有谈过恋爱，但也知道感情这种事，别人无权干涉。她见劝不动，又不好发表意见，耸耸肩说：“能当朋友，又能打P，这么看来还真是两全其美。你们真会玩。” 　　季浅凝无言以对，又在心里把莫菡狠狠骂了好几遍。 　　莫菡当时一定是故意按的喇叭！ 　　要不是这狗女人一顿骚操作被姜幼娜看见，她就不用这么清楚交代她们之前打过，不，做过几次了。 　　今天太特么尴尬了。 　　莫菡径直开车回到莫家别墅。 　　进了家门，没看到想要找的人，她问保姆：“我妈呢？” 　　保姆说：“夫人在楼上房间。” 　　莫菡看这个时间点不应该是睡午觉，搞不懂薛嘉丽在楼上干嘛，拿着礼物上去敲门：“妈，您在休息吗？” 　　薛嘉丽认出是她声音，说：“没有，进来吧。” 　　莫菡推门进去，看到她靠在床上看书：“怎么不在楼下书房看？您身体又不舒服了吗？” 　　“我身体好得很。”薛嘉丽把书合上放到一边，摘掉眼镜，说：“半个小时前欣然来家里，我不想见她，就躲到房间来了。你回来的时候没碰到她吗？” 　　听到这个名字莫菡下意识皱眉，说：“没有。您为什么不想见她？”以前薛嘉丽最喜欢赵欣然了，有时候对赵欣然比对她还好。 　　薛嘉丽揉揉被眼镜腿压到的鼻梁，说：“上次欣然和我去剧组探你的班，你跟我说她人不好，回来以后我心里就有疙瘩了。每次看到她，我都忍不住去想，这小女孩是我看着长大的，以前多善良可爱，现在怎么变了呢？心里别扭，还不如不见。” 　　母亲终于不再为赵欣然说话了，莫菡心里倍感欣慰，拉着她手说：“不见就不见吧，她又不是您亲生女儿。您要是觉得闷，以后我会多抽些时间回来陪您。” 　　薛嘉丽打她手背，佯怒道：“前天晚上让你回来吃饭你不回。” 　　想起和季浅凝度过的荒yin又充实的一天，莫菡眼底盈满了餍足的笑意，声音也不自觉染了笑：“那天我在陪浅凝，所以才没时间回来。” 　　“浅凝？”薛嘉丽眼睛亮起来，身体前倾，好奇道：“你把她追到手了？” 　　“还没有……”莫菡笑笑说：“我们现在是朋友。” 　　薛嘉丽露出一副“我懂你”的神情，说：“你是想以退为进，先和她做朋友，然后再慢慢发展成情侣？” 　　“算是吧。”莫菡说。 　　虽然现在进展很慢，不过相比于之前季浅凝避她如蛇蝎，能做朋友已经很不错了。至于以后的事，莫菡深知一切急不来。 　　“加油。”薛嘉丽鼓励她说。 　　“好。”莫菡失笑。 　　“这是什么？”薛嘉丽注意到她手上的包装袋。 　　莫菡从袋子里拿出一个精美的盒子，递给她说：“送您的。” 　　薛嘉丽打开盒子，发现了胸针，喜不自禁，打趣道：“今天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我们家阿菡居然会送人礼物了！” 　　莫菡：“……” 　　“过几天欣然爷爷过大寿，我正发愁不知道戴什么首饰。”薛嘉丽让她为自己戴上，越看越喜欢，说：“我女儿眼光真好。” 　　莫菡帮她佩戴好，说：“不是我挑的。” 　　“店员帮你挑的？” 　　莫菡嘴角上扬，说：“是我未来老婆。” 　　“你未来老……”薛嘉丽说到一半戛然而止，不确定道：“你是说浅凝？” 　　“除了她，没有别人。”莫菡表情认真。 　　薛嘉丽一脸无语，说：“你连人都还没追到，就想让人家当你老婆。” 　　莫菡满腔热血被泼了冷水，心塞道：“早知道给您买个便宜的了。” 　　薛嘉丽生怕她抢了似的，捂着胸针，说：“第一次给你妈送礼物还这么小气。” 　　莫菡笑笑，说：“您继续看书吧。” 　　薛嘉丽见她转身，问：“你又要走了？” 　　“我回房间。”莫菡扬了扬手机，“找浅凝聊天。” 　　“行行行，不耽误你追女孩子。” 　　季浅凝弄了半天没能把手链解下来，急得不行，手机响了。 　　看到来电显示“莫抖抖”三个字，她气不打一出来，先不管手链，拿起手机接听。 　　“在干嘛？”莫菡轻而缓的声音通过电流传过来，很好听。 　　季浅凝却没耐心去听，气沉丹田，说：“干你大爷！” 　　她很少爆粗口，除非气得够呛。 　　“……”莫菡被骂得一愣，知道她是生气了，也能猜到她是为什么生气，无力扶额，软声说：“我没有大爷。” 　　季浅凝张张嘴，还想再骂几句，又听到她说：“你要是觉得气不过，可以来干我。” 　　季浅凝：……………… 　　论骚，季浅凝自认为骚不过某人。但论气人，她绝对比某人强。 　　于是她说：“那条手链我扔了。” 　　莫菡又是一愣，没有问她原因，说：“不喜欢？没关系，下次我再送你条新的。” 　　“我不稀罕！”季浅凝单手叉腰，语气很冲地说：“今天明明说好只做朋友，你却故意当着娜娜的面亲我，你到底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莫菡无辜地说：“谁规定朋友之间不可以亲？我还看到你亲过姜幼娜。” 　　季浅凝一时语塞，梗着脖子说：“我们要亲也是亲脸，亲额头，你亲的是我的嘴！” 　　“哦。”莫菡不咸不淡道：“我又没有伸舌头，那个吻明明很纯洁，是你想多了。” 　　“……………………” 　　骚不过，又吵不过，季浅凝羞愤地挂断通话。 第54章 　　季浅凝好不容易把手链解下来, 本来要扔掉, 随即想到背后的价格, 有点肉疼。她找了个盒子装起来, 放进包里，想着哪天有时间了还回去。 　　去洗手的时候，姜幼娜看着她空荡荡的手腕，调侃道：“情侣手链不戴了？” 　　季浅凝窘迫地说：“这是她买首饰的时候送的, 不是什么情侣手链……不过我想了想, 确实不应该随便收她的东西, 免得让人误会。” 　　姜幼娜嗤笑不语。 　　某人总是惹她生气, 季浅凝决定先晾她几天。 　　莫抖抖：“你明天要去干嘛？” 　　莫抖抖：“我明天约了肖刚导演，聊聊新剧本。” 　　看到肖刚的名字，季浅凝微微动容。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 莫菡和肖刚谈的剧本叫《黑沉》，讲述一个农村女性, 为了寻找失踪的未婚夫, 潜入私人煤矿，辛苦劳作间, 被迫和工友和煤老板发生关系, 忍辱负重, 最后终于查清未婚夫被人杀害的真相。 　　前世，莫菡就是凭借这部电影获得第二次金马影后。 　　同年，莫菡又凭这部电影获得了日本东京电影节“最佳女主角”，从此打开国门走向国际。27岁的国际影后, 身价水涨船高，年轻有为，风光无限。 　　季浅凝故意不回复她。 　　莫菡好像也习惯了自言自语。 　　莫抖抖：“到见面地点了，肖导还没来，等人好无聊。” 　　季浅凝心说：你无聊关我什么事。 　　莫抖抖：“我看到了你的小姐妹。” 　　季浅凝心想：哪个小姐妹，陆清欢，刘雨晴，还是顾心美？ 　　莫抖抖：“[图片]” 　　莫抖抖：“白白的，毛茸茸的，真可爱。” 　　季浅凝点开图片，发现是一只雪球一样萌萌哒的比熊…… 　　她磨了磨牙，有种想要拉黑的冲动。 　　不过也只是想想，拉黑太幼稚了。 　　最后她发了个[信不信我咬死你]的表情包过去。 　　可能是被她的气势吓到，莫菡没有回她。 　　莫菡手指刚打出“你来”两个字，还没来得及发送，看到肖刚和他助理进来了，她忙放下手机站起来：“肖导，好久不见。” 　　肖刚是典型的北方汉子，高高壮壮，性格爽朗，声音粗狂。他把莫菡上下打量了一遍，惊奇道：“我们以前见过？” 　　莫菡不卑不亢地说：“我在颁奖典礼上见过您，不过没有正面打过招呼。” 　　肖刚大笑说：“那次你拿‘最佳女主角’，我就在台下看着。我特别想找你拍戏，只是等了很久没有好剧本。” 　　“多谢肖导厚爱。” 　　“坐下聊吧，别这么客气。” 　　没戏拍的日子很无趣，季浅凝一天都闲在家里，看电影打发时间。 　　四点左右，莫菡又给她发消息。 　　莫抖抖：“聊完了。” 　　季浅凝心里有些古怪。 　　就算是朋友，也用不着汇报得这么频繁仔细吧？莫菡给她发的这些内容，不像是朋友之间正常聊天，倒像是怕被女朋友查岗，自主自觉交代行程。 　　她想提醒某人注意聊天尺度，还没开始打字，眼前又多了条文字。 　　莫抖抖：“剧本很不错，角色塑造对我来说很有颠覆性，是个新的尝试和挑战，不过我不太想演。” 　　看到“颠覆性”三个字，季浅凝已经百分百笃定，她和肖刚谈的就是《黑沉》这部电影。 　　莫菡居然说不想演，季浅凝十分意外。 　　她瞬间忘了要晾着她这件事，问：“为什么不想演？” 　　莫抖抖：“你终于肯理我了。” 　　季浅凝：…… 　　怎么感觉被套路了？ 　　莫抖抖：“里面好多强奸的镜头。” 　　就因为这个？？？ 　　这部电影里强奸戏确实不少，可又不是真强，而且拍的是冬天，穿那么多衣服，甚至不用担心有肢体接触。国内电影的尺度把控严格，想露都不给露。这部戏里的激情戏拍出来效果很震撼，不是因为演员演得多逼真，是因为导演肖刚拍摄手法独特。 　　当年莫菡拍的时候，季浅凝整个过程都在旁边看着，所以她很了解。 　　前世是季浅凝陪莫菡去谈的剧本，莫菡听说有强奸时犹豫了，也说不想拍。 　　肖刚问她有什么疑虑。 　　“我爱人应该不想看到我演这种戏。”莫菡拉着季浅凝的手说。 　　肖刚才知道她和季浅凝隐婚了。这种事确实不好勉强，可他认定了莫菡是他心目中唯一的女一号人选，极力劝说，告诉她拍摄手法全是借位，没有吻戏，也不用露肉。 　　“你觉得呢？”莫菡征求季浅凝意见。 　　季浅凝没想到她如此在意自己的看法，脸微红，说：“接吧，这么好的剧本，错过了多可惜。” 　　莫菡这才同意。 　　季浅凝抛开往事，回归现实，问：“谁陪你去谈的剧本？” 　　莫抖抖：“安惠。” 　　季浅凝不清楚安惠知不知道莫菡的想法，也不清楚安惠知道了有没有劝过莫菡。她回：“你必须接这部戏。” 　　莫抖抖：“为什么？” 　　季浅凝没法告诉她“因为你前世凭借这部电影拿了两个影后，这是你人生的重大转折”，只能说：“有不喜欢的剧情就不演，你不觉得这样很不专业吗？” 　　莫抖抖：“接了不想演，那才叫不专业。” 　　也对，她还没接。 　　季浅凝绞尽脑汁，决定忽悠她：“我刚刚掐指一算，这部电影以后会拿奖，你要不接肯定会后悔的！” 　　莫抖抖：“……” 　　莫抖抖：“你怎么好像比我还着急？” 　　季浅凝一愣，后知后觉自己是有些反应过激了。 　　这一世的莫菡不知道是变笨了，还是眼光变差了，像肖刚这样优秀的导演，又有这么好的剧本，怎么可以说不想演？ 　　演不演是莫菡自己的事，季浅凝没有立场去干涉，可她就是不甘心！ 　　撇开什么“朋友”、“爱人”这些乱七八糟的关系，曾经作为莫菡的脑残粉，季浅凝还是想看到自己偶像飞得更高更远。 　　现在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莫菡错失良机？ 　　季浅凝：“我当然着急了，换做是我的话，就算不拿片酬，倒贴钱我也要上。傻子才不想演。” 　　莫菡从来不愁没戏拍，她不确定激将法有没有用。 　　莫抖抖：“这么希望我接？” 　　季浅凝希望莫菡拿下这个剧本，可是又不想承认是为她着急，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 　　莫抖抖：“只要你说，你想让我接，我就全听你的。” 　　季浅凝心微微一颤，稳住心神，认命地回道：“我想让你接。” 　　莫抖抖：“好。” 　　第二天，莫菡和安惠去肖刚工作室签合同。 　　安惠边开车边问她：“昨天你还说不想接，怎么突然想通了？” 　　莫菡低头玩手机，说：“她让我接，我当然要接。” 　　“谁啊？” 　　安惠抛出问题，却得不到回答，趁着红灯扭头去看，不小心瞥见莫菡手机屏幕，看到打开的聊天窗口上备注的那两个字，大惊失色。 　　由于太震惊，她舌头打结：“阿、阿菡。” 　　莫菡把编辑好的消息发出去，抬头看她：“什么？” 　　安惠有意无意看一眼她手机，小心翼翼问：“你结婚了？” 　　莫菡眉心一挑，言简意赅地说：“没有。” 　　“那你……”那你在和哪个老婆聊天？难道有人微信昵称就叫“老婆”？安惠见她面容平和，不像是撒谎，觉得自己可能少见多怪了，收敛神色，讪笑道：“没什么，随便问问。” 　　莫菡不置可否，低头看手机。 　　对方只回了一个句号。是懒得打字，还是懒得搭理她？ 　　算了，只要不是冷战就好。 　　莫菡落寞地笑了笑，退出对话框，收起手机，闭目养神。 　　季浅凝正点开微博热搜榜，微信进来一条消息。 　　莫抖抖：“我去和肖导签约了。” 　　季浅凝撇撇嘴，回了一个句号表示知道了，又切换回微博，目光一下子被某个热搜词条攫住——#章潮陆清欢疑似同居#。 　　季浅凝被这标题惊呆了，忙点进去。 　　某个专门挖明星感情私生活的著名狗仔，中午十二点发了条微博，没有指名道姓提到章潮和陆清欢，可是微博配图里的九张偷拍照，可以清楚看出正是章潮和陆清欢！他们两个人肩并肩走进电梯、手拉手进入地下车库、一起上车、疑似在车上接吻……都被拍了下来。 　　季浅凝不相信这些八卦，评论都没看，把那条微博分享给陆清欢，直接问：“清欢姐，这是真的假的？” 　　几秒钟后，陆清欢回她：“假的。” 　　季浅凝松了口气，还想问她是怎么回事，陆清欢又发了条语音过来：“你明天有没有时间，过来帮我一起搬家？” 　　季浅凝：“可以呀。” 　　她大概猜到陆清欢搬家是因为这次的热搜事件，第二天去了以后，发现果然如此。 　　忙碌地赶通告让陆清欢看上去很憔悴，她说：“章潮前几天才搬过来，我们刚好在超市碰到，一起回来。回家放完东西，章潮说要请我吃饭，反正我也没吃，就答应了。那天他的车送去4S店保养了，我让他开我的车，把钥匙给他，不知道怎么被狗仔拍成是手拉手。上了车，我那个副驾驶位的安全带太紧扣不上，他帮我扣，然后被狗仔拍成是在接吻。我真是太无语了。” 　　“既然是假的，澄清就好了，你没必要搬走啊。”季浅凝很是不理解。 　　“上热搜没多久，宁姐找章潮经纪人沟通发通稿澄清的事。我也在和章潮聊，然后他说……”陆清欢顿了顿，“他本来就是为了接近我才搬过来的。” 　　季浅凝愕然不已：“他喜欢你？？？” 　　陆清欢略微惆怅地“嗯”了一声，说：“所以我必须搬走。” 　　在旁边收拾东西的莎莎小声嘀咕：“其实拍戏的时候，我就感觉章潮好像对你有意思。我觉得他人挺好的，长得帅，脾气好，人气也高，跟你挺合适，你为什么不试试和他交往？” 　　章潮在《庭院深深》那部戏里饰演深情的男二号，对陆清欢饰演的徐珞茵死心塌地。季浅凝因为杀青早，加上和章潮没有对手戏，所以不知道章潮对陆清欢有好感。 　　她忙问莎莎：“章潮在剧组追过清欢姐？” 　　“那倒没有，不过举动蛮明显的。”莎莎说：“那段时间不是很热吗？章潮经常帮清欢拿小风扇，没有风扇就帮她用扇子扇。知道清欢喜欢喝奶茶，每天送她一杯，清欢不敢多喝，每次都是我喝。还有，他……” 　　“好了别说了。”陆清欢面露不悦地打断道：“我又不喜欢他。” 　　莎莎没想到她会动怒，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了。 　　季浅凝是第一次见到陆清欢生气，一时无措，和莎莎面面相觑。 　　“不是冲你的。”陆清欢又恢复了以往亲和的面容，笑意盈盈，拉着她手说：“外面这些交给莎莎，你来帮我装衣服。” 　　“好。”季浅凝跟她进了衣帽间，目瞪口呆，“清欢姐，你衣服太多了吧！” 　　陆清欢摊摊手：“就这么多，我每天还找不到衣服穿。” 　　季浅凝发现了一顶粉嘟嘟的毛帽子，有些心痒：“我能试试吗？” 　　陆清欢把帽子拿下来，帮她戴上，又帮她整理了一下散乱的头发，说：“你戴着比我好看。” 　　“没有吧。” 　　“真的，因为你比我白。”陆清欢摸了一下她的脸，说：“喜欢的话送你，反正我很少戴，放着也是浪费。” 　　季浅凝微赧：“那怎么好意思。” 　　“咱俩什么关系，跟我还客气。” 　　“好吧，谢谢清欢姐！”季浅凝笑嘻嘻地抱了抱她。 　　拍了张戴帽子的照片发朋友圈，季浅凝把手机扔到一边，开始帮陆清欢收拾。 　　大件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剩下满屋子的衣服。光是装衣服，她们就弄了几个小时。从下午弄到晚上，三个人饿得不行。 　　“先吃点东西吧。”陆清欢说。 　　天冷懒得出门，她们点了火锅让送上门。 　　吃之前，季浅凝又拍了张照片发朋友圈。 　　还没吃几口，手机响了。 　　“谁叫莫抖抖啊，这名字太好玩了。”莎莎盯着季浅凝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说。 　　季浅凝瞥见屏幕，心里咯噔一跳，表面镇定道：“一个朋友……你们先吃，我接个电话。” 　　莫菡很少打她手机，季浅凝不清楚对方为什么这个时候打来，放下筷子，抓着手机跑到洗手间。 　　“喂？” 　　“这么晚了，你还在陆清欢家？”莫菡开门见山地说。 　　季浅凝一愣：“你怎么知道？” 　　她虽然发了朋友圈，可是之前屏蔽了莫菡，莫菡不可能看到。 　　莫菡冷哼一声，说：“我整个下午都在给你发消息，你没回，我问了心美，她告诉我的。” 　　莫菡以为季浅凝和顾心美在一起，顾心美说没有，看到季浅凝发的朋友圈，回她：“浅凝应该是在清欢姐家吃火锅。” 　　季浅凝不爽她的态度，搞得好像她是自己女朋友来查岗似的，没好气道：“是又怎么样？清欢姐也是我朋友。” 　　莫菡隐忍道：“她可不止把你当朋友，她对你心怀不轨！” 　　季浅凝不禁想起上次在商场，陆清欢开玩笑把口红印在她脸上，被莫菡误会的事。她气笑了，说：“你自己心怀不轨，别把别人也想得这么龌龊。” 　　“我光明正大喜欢你，怎么就龌龊了？” 　　很久没有听到“喜欢你”这三个字了，猝不及防被表白，季浅凝精神为之一震，捂着狂跳的心口，说：“我不想跟你讨论这些没意义的话题。我很饿，我要吃饭。拜拜！” 　　不等那边回应，她挂断了电话。 　　下一秒手机又响，她看都没看掐了。 　　莫菡没再打过来。 　　点开微信，看到莫菡给她发了无数条消息，季浅凝吓一跳。 　　莫抖抖：“懒虫，还没醒？” 　　莫抖抖：“通宵看完剧本，又累又困。” 　　莫抖抖：“睡了不到三个小时，被我妈电话吵醒了。” 　　莫抖抖：“赵欣然爷爷今天过大寿，我一点也不想去。” 　　莫抖抖：“我妈来敲门了。” 　　莫抖抖：“你在干嘛？” 　　…… 　　从下午一点开始，莫菡一共给她发了13条消息。季浅凝在帮陆清欢收拾衣服，根本没注意手机响。 　　莫菡生她的气可以理解，但对方无理取闹说陆清欢对她图谋不轨，她也有点生气。 　　把手机放进衣兜，洗了手，季浅凝收拾好情绪才走出去。 　　“打个电话这么神秘。”陆清欢打趣道：“难道是男朋友打来的？” 　　莎莎“噗嗤”一笑，说：“浅凝，你男朋友叫莫抖抖？” 　　季浅凝扯了扯嘴角，尴尬道：“哪有什么男朋友，我还单身呢。就是一个女性朋友。” 　　陆清欢往她碗里夹了块牛红，随口问：“打算什么时候交男朋友？” 　　季浅凝被红油呛了一下，缓了缓，严肃正经地说：“未来五年，我只想专心拍戏，不想谈恋爱。” 　　“这样啊。”陆清欢若有所思，帮她倒了杯果汁，笑说：“喜欢什么类型的男生？” 　　季浅凝喝了口果汁，语气平静道：“我对男的不感兴趣。” 　　陆清欢好不容易夹起的牛肉丸又落回锅里，汤汁溅到她手上，她像是没有察觉，讶然：“你喜欢女的？” 　　“是啊。”喜欢同性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季浅凝大大方方承认。 　　赵家别墅。 　　赵老爷子的80岁大寿办得很气派隆重，请了很多生意上往来的朋友。 　　莫旭坤在欧洲赶不回来，薛嘉丽带着莫菡出席。 　　等司机停好车，薛嘉丽侧身，对一脸冰霜的莫菡说：“今天是来给老爷子祝寿的，你能不能开心点？” 　　莫菡想到季浅凝和陆清欢边笑边吃的场景就开心不起来，抿了抿唇，说：“知道了。” 　　她几乎一夜没睡，勉强撑起精神去给老爷子送礼，又勉强吃了点东西，宴会还未散就已经撑不住了。 　　提前走的话太失礼，莫菡靠着一根柱子频频打哈欠。 　　薛嘉丽看她撑得辛苦，悄悄对赵欣然母亲说：“阿菡昨晚熬夜看剧本，她太累了，能不能找个房间让她休息一下？” 　　赵母倒是体贴，立即吩咐下人带莫菡去休息。 　　“莫小姐，请喝咖啡。”下人为她冲了杯浓咖啡。 　　“谢谢。”莫菡接过来，小口小口抿着。她平时喝咖啡不加糖，只觉得很苦，没发现什么异样。 　　喝完，刚放下杯子，只见门口人影一闪，穿着白色公主裙的赵欣然走了进来。 　　莫菡脸微沉，别开头。 　　“阿菡……”赵欣然蹲在她面前，仰头，楚楚可怜望着她，“你一晚上都没有理我，我好难过。” 　　莫菡拍掉她放在自己膝盖上的手，冷着脸说：“我说过，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今天我也只是来给你爷爷祝寿。赵小姐，请你自重。” 　　“赵小姐？”赵欣然因她这疏离的称呼怔了怔。 　　这里是赵家，又是老爷子的寿宴，莫菡不想把气氛搞得太僵，她无动于衷地看着赵欣然：“我现在很累，需要一个人静一静，如果你想待在这个房间，我可以换个地方。” 　　看到她想要站起来，赵欣然忙拉住她的手，接触到她冰冷的目光，马上松开，说：“你不用走，我走。” 　　赵欣然一离开客房，莫菡身体颓然地倒在床上。 　　熬夜太伤神了，她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累。 　　她拿起手机，点进通讯录，手指正要按下某个号码，又停住了。 　　最后她点开微信，改为给季浅凝发消息：“吃完了吗？” 　　等了很久，对方没有回复。 　　莫菡感觉眼皮越来越沉重，意识越来越模糊。 　　“咚”的一声，手机滚落在床上时，莫菡竟没有力气去捡，扛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与此同时，趴在门口的下人轻手轻脚走进来，走到床边，试探性喊：“莫小姐？” 　　“……” 　　“莫小姐，你睡着了吗？”她推了推莫菡。 　　莫菡还是没反应。 　　下人疾步跑向门口，对外面等候的人说：“小姐，莫小姐好像叫不醒。” 　　“嗯，你下去吧。记住，不许告诉任何人。” 　　“好的。” 　　打发走下人，赵欣然推开客房门。 　　看着已经昏睡过去的莫菡，她嘴角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向着大床慢慢走过去。 第55章 　　季浅凝看到了莫菡发来的消息, 只是不想回。 　　跟莫菡打过那通电话以后, 她就没什么胃口, 耷拉着脑袋, 很久才动一次筷子。 　　肚子慢慢被填满，脑子却是空空的。她偶尔看看手机，没有看到新消息，又看看外面的夜色, 什么也没想, 就是觉得心里有些燥。 　　陆清欢看她好像坐立不安, 问：“是不是担心天太晚？” 　　“没有啊。”季浅凝忙端坐好, “娜娜出去宣传剧了，我自己在家也无聊，还不如和你们多待会儿。” 　　陆清欢说：“我前段时间太忙了, 不是拍戏就是赶通告，想约你都没时间。” 　　季浅凝摆摆手示意她别再给自己夹菜了, 说：“我倒宁愿忙点, 要是天天有戏拍就好了。” 　　“你上部戏是电影？听梁姐说，是莫菡介绍你去试镜的。” 　　季浅凝没想到梁宁会和陆清欢说这个, 不过不奇怪, 她和陆清欢都是梁宁带的艺人, 消息之间经常是互通的。她吃了口菜，没什么情绪地“嗯”了一声。 　　陆清欢用纸巾擦了擦嘴，状似无心地说：“我记得毕业大戏那天晚上聚餐，你喝多了, 好像是她亲自送你回去的吧？我还听说，你生病住院的时候她去看了你。她又给你介绍电影试镜……圈里一直都说莫菡清高冷漠，几次接触下来，我也发现她人不好接近，没想到她对你倒是特别。” 　　难道是她发现了什么？季浅凝莫名有些慌，掩饰性地给自己涮菜，装作很淡然地说：“也没多特别吧，就是普通朋友而已。你们要吃香菜吗？” 　　“给我给我，我喜欢吃。”莎莎说。 　　因为是在家里，她们吃得比较随意，边吃边聊，不知不觉吃了将近两个小时。 　　九点钟的时候，陆清欢说：“我送你回去。” 　　莎莎就住在附近小区，不用送。季浅凝住得比较远。 　　“不用这么麻烦，我打车就行了。”季浅凝没有车，公司给她配了一辆，年前顾心美送她去机场开走了，她懒得过去拿，今天也是打车过来的。 　　“太晚了，你一个女生打车不安全。”陆清欢难得强硬说要送她，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说：“你辛辛苦苦来给我收拾，我总得尽职尽责把你安全送到家才行。”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季浅凝也就不再和她争来争去。 　　陆清欢的车一看就贵，季浅凝上车后问她：“清欢姐，这车多少钱？” 　　“一百多万吧。”陆清欢看她好像很感兴趣，问：“你想买车？” 　　“有这个打算。”季浅凝摸了摸干瘪的钱包，不好意思地说：“不过买不起这么贵的，想先买辆十万以内的吧。” 　　作为十八线以外小演员，季浅凝片酬不高，但她省吃俭用，兜里有点小钱。她之前把拍《迷雾》和《庭院深深》赚来的十五万全都给了老爸，拍《羊城风云》的三十万还留着，可以买辆车。 　　“十万以内能有什么好车啊。”陆清欢说：“我车库里还有一辆小五十万的，被我开了两年，还很新，性能很好，放着都落灰了。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拿去随便开。” 　　季浅凝知道这两年陆清欢拍了不是热门电视剧，没想到居然这么有钱，心里羡慕的同时，又有些受宠若惊，忙说：“不用不用，我还是自己买吧，你这么贵的车给我开，要是哪天蹭坏了，我哪赔得起。” 　　“蹭坏了有保险啊，又不用你赔。”陆清欢不以为然。 　　如果陆清欢是姜幼娜的话，季浅凝二话不说就把车开走了，才不会客气。可就算是朋友，也要分亲疏远近。她喜欢喝陆清欢交朋友，也愿意和对方畅所欲言，但关系还没有到可以随便的阶段。 　　自认识以来，陆清欢一直对她很好，已经帮过她很多次了，季浅凝一次人情也没还上，怎么还能继续占人便宜。 　　她想了想，换了个说辞：“我想买车，不仅仅是为了出行方便，也是想犒劳自己。毕竟拍戏这么辛苦。” 　　陆清欢听出了她的拒绝之意，没有再勉强，说：“去买的时候跟我说一声，我带你过去，顺便把车送去保养。” 　　“好的呀。” 　　季浅凝话音刚落，手机“叮叮咚咚”响起来，短促而连续地响了五声，不知道是谁给她发微信。 　　等她把手机从包里拿出来，解了锁，看到消息发送人时，心里一突，下意识瞥了一眼陆清欢。 　　陆清欢目不斜视看着前方车况，没有看她。 　　季浅凝忙点消息，看到内容差点喷鼻血。 　　莫抖抖：“[图片]*4” 　　莫抖抖：“分享地址。” 　　季浅凝做贼似的依次放大那四张照片。 　　第一张：胸前特写，黑色抹胸小礼服，露出白白的皮肤，性感的锁骨，和迷人的半截脖子。 　　第二张；又细又直的大长腿，一条伸直，一条随意弯曲，姿势撩人。 　　第三张：莫菡平躺着，双手自然交叠放在小腹处，双目紧闭，面容平和，好像已经睡着？ 　　第四张：睡着的莫菡被一个女人抱在怀里，女人背对着，一只手落在她纤细的肩带上，这动作，好像是要帮她脱衣服？？？ 　　看前面两张时，季浅凝只觉得血脉偾张，心跳加快。她以为莫菡因为自己不理她，又想搞什么骚操作，发照片色诱之类的。 　　看到第三张，她发现好像不太对劲。莫菡这神情，要么是睡着，要么是喝醉了，可见照片是别人拍的。谁拍的，安惠吗？为什么要拍？拍了为什么要发给她？ 　　第四张照片就更微妙了。莫菡有个严重的怪癖，除非拍戏，从来不允许别人与她发生过于亲密的肢体接触，怎么可能允许别人帮她脱贴身的衣服？？？ 　　还有最后分享的定位地址又是几个意思？？？ 　　季浅凝满头问号，云里雾里。 　　她还没来得及去思考，手机屏幕一闪，“莫抖抖”的电话打了进来。 　　听到铃声，陆清欢分神看了她一眼。 　　季浅凝没有察觉，她没工夫去想莫菡都那样了还怎么给她打电话，忙按下接听。 　　那边的人先开口：“看到我刚才给你发照片和地址了吗？” 　　这声音过于尖细，隐约还透着一丝颤抖，还是兴奋？ 　　电话那头人根本不是莫菡！ 　　也不是安惠。更不可能是薛嘉丽！ 　　季浅凝心跳漏了半拍，她觉得这声音很熟悉，大脑急速运转，突然想到一个人：“赵欣然？” 　　“没错，是我。”赵欣然不再跟她卖关子。 　　季浅凝握着手机的力道紧了紧，眉头深锁，说：“你什么意思？” 　　赵欣然发出一声刺耳的冷笑，声音尖利：“季浅凝你给我听好了，阿菡喝醉了，现在在我家里，不，更准确地说，是在我床上。二十分钟内你要是赶不过来，我就马上睡了她！” 　　季浅凝还没消化完她话里包含的信息量，通话就被挂断了。 　　她重新打过去，对方没接。 　　再打，再挂。 　　陆清欢不小心听了一点内容，没听明白，余光瞥见她神色有些怪异，忙问：“赵欣然找你？她说了什么？” 　　季浅凝脑子一片混乱，她怎么都回忆不起来赵欣然刚才具体说了什么，心里只有一个声音：莫菡出事了。 　　她还记得几个小时前莫菡给她发消息，说今天要去参加赵欣然爷爷的寿宴，也许是在寿宴上喝醉了酒，被赵欣然趁虚而入？ 　　可是莫菡酒量很好，加上她性格冷淡，如果她不想喝，天王老子劝酒都没用，怎么会喝醉？ 　　如果不是喝醉，那就是被人算计了。 　　算计莫菡的人，很显然是赵欣然。 　　赵欣然居然想对莫菡做那种事……这女人一定是疯了。 　　“浅凝？”陆清欢喊她。 　　季浅凝恍然回神，说：“清欢姐，你现在能不能送我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季浅凝打开微信看赵欣然用莫菡手机给她发的共享位置，报出一个地名。 　　“这个地方我知道，刚好我认识一个女演员住那里。”陆清欢边开车边不解地说：“这么晚了，你去那里做什么？” 　　关乎莫菡，季浅凝没办法跟她说实话，模棱两可地说：“有个朋友遇到点急事，我得马上过去。” 　　“你说的朋友，不会是赵欣然吧？”陆清欢匪夷所思地问。 　　“不是。”季浅凝心不在焉回答，她看了下时间，距离赵欣然说的二十分钟过了两分钟。时间紧迫，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声音有多着急：“二十分钟能到吗？” 　　“不堵车的话，十几分钟应该就能到了。”陆清欢从后视镜里看她，只见她脸色好像比刚才白了些，看上去很慌张的样子，“浅凝，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 　　“啪——” 　　手机被重重摔下，顺着木质地板滑到脚底。 　　助理忙蹲下去捡起来，发现屏幕裂了几条线，骇然色变：“这是菡姐的手机，你怎么……” 　　“嘭”的一声巨响，落地灯被推倒在地。 　　助理还未说完的话被打断。她看着满地的碎玻璃，又抬头去看面部扭曲的赵欣然，担心自己受到波及，有种想要夺门而出的冲动。 　　赵欣然踩着满地的狼藉朝她走过来，两只手铁钳一样抓着她肩膀，边晃别说：“她居然备注那个贱人的昵称叫‘老婆’！她居然要娶那个贱人！” 　　助理被她晃得头晕目眩，咬紧牙关不敢表态。 　　赵欣然将木头似的助理用力一推，自言自语道：“我绝不允许她娶季浅凝，不允许……” 　　看着她返身扑向大床，似乎是要对床上的人做什么的时候，助理忙冲了上去，不怕死地拉住她说：“欣、欣然，你不会真的要非礼菡姐吧？！” 　　助理要是知道她今晚要做这么龌龊的事，打死也不会过来。 　　赵欣然手指碰到莫菡的脸，被那略低于常人的体温冻到似的，倏地收回手，呆呆看着那张冷冰冰绝美的容颜，像是忘了下一步的动作。 　　她把加了料的咖啡让下人送进去，看着莫菡一口口喝完，看着莫菡不省人事地昏睡过去，确实是想趁机做点什么。 　　她费尽心思，避开众人把莫菡弄到这里，无人打扰，可是她什么都不敢做。 　　她们从小一起长大，莫菡的性格赵欣然太了解了。莫菡的乖张、冷漠让人难以接近，她从不委屈自己，不理会世俗，讨厌被束缚，更讨厌被人威胁。妄图强迫莫菡发生关系，以此威胁莫菡和她结婚，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她甚至不敢想象，如果她真的强迫了莫菡，等莫菡醒来知道后，会发生什么样严重的后果。 　　她想让莫菡喜欢自己，而不是厌恶和远离。 　　她要让莫菡看清季浅凝的真面目，甩掉那个贱人，这样她就有机会了。 　　莫菡一定会感激她的。 　　她忍住心底邪恶的冲动，扯过被子，温柔地帮莫菡盖上。 　　助理见状，有些摸不着头脑，盯着她脸上突然绽放的笑容，只觉得毛骨悚然。不过看着情形，应该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吧？ 　　助理吞了口口水，说：“欣、欣然，你为什么要叫那个季浅凝过来？” 　　难道要等季浅凝来了以后，当着她的面把莫菡那个啥？助理光是想象就忍不住打寒颤。 　　赵欣然对她的话置若罔闻，找到自己手机，慢条斯理地翻着通讯录。 　　与其同时，赵家。 　　谢秋岚，也就是赵欣然的后妈，把薛嘉丽叫进客房，关起门来说悄悄话：“我听欣然说，阿菡最近好像交女朋友了？” 　　薛嘉丽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敛容说：“她年纪不小了，谈恋爱也正常，我们做父母的不好干涉。” 　　“那她女朋友是做什么的，你有见过吗？”谢秋岚八卦地问。 　　薛嘉丽听出对方是在试探，默了默，把问题抛回去：“这些欣然没告诉你？” 　　谢秋岚表情管理得很好，笑笑说：“她就说阿菡女朋友是个小演员，好像去年才毕业？没有名气，家里也没什么背景。我只是觉得奇怪，阿菡怎么会跟这样的人扯上关系。” 　　薛嘉丽当年就是没有名气、没有背景来北漂，可是当时莫氏集团的年轻总裁莫旭坤偏偏看上了她。 　　她觉得谢秋岚这番话像是在映射自己，有些不快地说：“她们在一个剧组拍戏，自然而然认识了，我没觉得有什么好奇怪的。” 　　谢秋岚还不知道自己踩了雷区，说：“我听说你们这个圈子挺乱的，有些人为了红，不择手段抱大腿。莫家毕竟是豪门，阿菡又是你们的掌上明珠，应该找个门当户对的才是，怎么看上一个小演员？当然我不是说演员不好，我就是怕阿菡吃亏。” 　　薛嘉丽和莫旭坤就不门当户对，还不是一样做夫妻？ 　　得亏她涵养得当，不然早就发火了，拨开谢秋岚的手，语气稍显冷硬地说：“我们家不讲究什么门当户对，只要善良、单纯、没心机，别说小演员，就算她什么也不是，阿菡喜欢她，她也真心对阿菡，我们都不会反对。” 　　“那要是……” 　　薛嘉丽手机响了，看到来电显示上赵欣然的名字，她蹙眉按下接听：“欣然？” 　　“薛姨，阿菡不知道怎么了，叫都叫不醒，您快过来看看。”赵欣然说。 　　薛嘉丽心口一紧，说：“好好好，我马上过去。” 　　赵欣然又说：“我们不在别墅，在我住的地方。” 　　薛嘉丽脚步一顿，狐疑道：“阿菡不是在你家客房休息吗？怎么去了你住的地方？” 　　“这个说来话长……薛姨您快过来呀！”赵欣然声音带了哭腔。 　　薛嘉丽哪里还敢耽误？忙问她地址。 　　“我妈知道，您让她带您过来。” 　　结束通话，薛嘉丽一把抓住谢秋岚的手，说：“阿菡好像出事了，欣然让你带我去她住的地方。” 　　谢秋岚眼眸闪了闪，说：“行，你别着急，我马上带你去。” 　　赵欣然擦掉眼角渗出的泪水，满意地挂断电话。 　　她双手托腮看着昏睡过去的莫菡，嘴角扬着笑，喃喃：“好戏就要上演了，你很快就是我的了。” 　　她后妈虽然没有学过表演，但为了讨好她，肯定会配合她演好这场戏。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等。 　　等所有人到齐，她要亲手撕开季浅凝那个贱人的虚伪面孔，让莫菡，还有薛嘉丽好好看看，那个女人是多么有心机。而她，才是那个全心全意对莫菡好的人。 　　旁观一切的助理：疯了，一定是疯了。 　　十五分钟后。 　　季浅凝她们到达赵欣然定位的小区。 　　小区里那么多栋楼，季浅凝不知道该怎么走。 　　就在她准备打电话去问时，赵欣然又用莫菡的微信给她发了具体楼层和门牌号。 　　季浅凝利索地解开安全带。 　　“浅凝！”陆清欢拉住神色匆匆要下车的她，脸上写满担心，“需不需要我陪你上去？” 　　陆清欢总觉得接了那通电话以后，季浅凝言行举止变得很反常。 　　季浅凝知道赵欣然有多恨她，去到赵欣然的地盘，她就完全没有自主权了。她单枪匹马上去可能有危险，可是如果赵欣然真的对莫菡做了什么…… 　　不，不会的。她又否认自己。 　　莫菡是个讲究体面的人，如果真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绝对不希望被别人看到。 　　季浅凝思考了两秒钟，故作轻松地说：“我自己上去就行。谢谢你送我，你先回去吧。” 　　不等陆清欢回应，她转身寻找楼层，找了很久才找到，眼看就要超过二十分钟，她心里越是着急。 　　她不确定赵欣然会不会真的做出那种事，这里面透着诡异，可是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到了楼下按楼层号。 　　有人在楼上帮她开了门禁。 　　季浅凝奋不顾身地一头扎进去，进入电梯，来到赵欣然给的房间前，敲门。 　　赵欣然的助理来为她开的门。 　　季浅凝跑得头发都乱了，她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唇，气喘吁吁问：“赵欣然呢？” 　　助理欲言又止地看着她，手指一比，说：“主卧。” 　　她冲过去，推开房门。 　　充满歌声的房间里，赵欣然坐在床边，把手伸向躺在床上的莫菡。 　　季浅凝脱口而出：“别动她！” 　　赵欣然转身看过来，看到她并不是很惊讶，给随后进入房间的助理递了个眼色，不紧不慢站起来，仇恨的眼神死死盯着她。 　　季浅凝瞥向她身后的大床，深深拧眉：“你对她做了什么？” 　　赵欣然牵起一边嘴角，说：“怎么，你怕我睡她？” 　　莫菡的脸被赵欣然挡住了，季浅凝只能看到被被子盖住的身体，不知道被子底下是个什么样的光景。她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说：“你要是敢那样对她，我……” 　　“你能把我怎样？”赵欣然扬起下巴。 　　季浅凝语塞了。 　　她没有任何立场，确实不能怎么样。 　　可是她绝不能容忍莫菡在不清醒的情况下被人玷污！ 　　她想走过去一探究竟。 　　赵欣然却把她拦住了，还狠狠推了她一下。 　　季浅凝被推得后退一步，不小心踩到倒在地上的落地灯的灯杆，摔倒时，她条件反射地用手撑了一下。 　　“嘶——”碎掉的玻璃灯罩钻进她手心，疼得她冷汗冒了出来。 　　助理不忍心，想过来扶她，被赵欣然瞪了一眼，把手收回去了。 　　季浅凝忍痛站起来，这次没有再贸然前进。 　　玻璃扎进手里时，她清醒了。 　　她冷冷看着赵欣然：“说吧，为什么把我叫过来？” 　　如果赵欣然设计莫菡是为了性，然后让莫菡负责，大可不必把她叫过来。既然把她叫过来，绝对有别的目地。 　　在房间里放歌很奇怪，难不成赵欣然已经做完，想要庆祝一下？ 　　还是说放歌是为了调情？ 　　这些问题季浅凝暂时想不通，她只是有种预感，赵欣然没有把莫菡怎么样。 　　赵欣然抱着胳膊睥睨她，说：“不为什么，就是想看看你对阿菡到底有几分真心。” 　　仅仅如此？季浅凝将信将疑，没有出声。 　　“叮咚——” 　　不知道是谁手机响了一声，被外放的音乐盖住，不显得突兀。 　　赵欣然装作不经意地瞥一眼床头柜上的手机，目光转向她，不阴不阳笑了一下，说：“没想到你还真敢来。” 　　她突然逼近，面露凶相，说：“我讨厌你这张脸，我现在恨不得拿把刀把你这张脸划烂！” 　　季浅凝还没什么反应，胆小的助理大喊一声：“不要冲动啊欣然！” 　　“闭嘴！”赵欣然丢过去一记眼刀，捕捉到门口缝隙下闪过的黑影，不动声色收回目光，走到季浅凝面前，厌恶地盯着她的脸，“如果没有这张脸，阿菡还会喜欢你吗？” 　　“……”季浅凝不知道她要耍什么花招，索性按兵不动。 　　“不过也无所谓。”赵欣然神经质地笑起来，说：“反正不管有多喜欢，阿菡都不可能跟你结婚。” 　　“……”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在利用阿菡，你想红，利用阿菡帮你介绍资源。跟她玩欲擒故纵，让她对你着迷，你想嫁入莫家，想嫁入豪门，从此衣食无忧。你做梦！” 　　赵欣然言语激烈道：“像你这种出身低贱的女人根本配不上阿菡，莫家也不会允许阿菡和你这种人结婚！” 　　重生以来，季浅凝一直觉得赵欣然蠢笨无脑，可是不得不说，这个女人总是能一次次冲破她的底线，让她表面的平静难以维持。 　　“低贱”、“配不上”、“莫家”，这些字眼像毒针似的往她心口上扎。 　　她似乎明白了赵欣然的目的，无非是找个无人的地方，尽情羞辱她，让她无法还手。 　　休想！ 　　就算这里是赵欣然的地盘，她完全没有优势，也不能任人欺负。 　　季浅凝握紧拳头，碰到了掌心的那块碎玻璃。 　　伴着钻心的疼，她又恢复了伶牙俐齿，刻薄地说：“我家庭背景不如你，那又怎样？莫菡她就是喜欢我，就算被我利用，她也心甘情愿，赶都赶不走。我从来没想过高攀莫家，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可以试试。” 　　“莫家这么难进吗？我不信。从明天开始，我得在莫菡耳边多吹吹枕边风，把她吃得死死的，等着她求我和她结婚。” 　　“我不喜欢她，她还是喜欢我、缠着我。你再深情，她都不会多看你一眼。” 　　季浅凝说得畅快淋漓，她看着赵欣然五官慢慢变得狰狞，知道对方已经成功被激怒。 　　她想找点什么东西抓在手里防身用，还没找到，只听“砰”的一声。 　　两个贵妇打扮的人冲了进来。 　　助理被吓一跳，闪到一边。 　　看到薛嘉丽那一刻，季浅凝僵在原地。 　　她好像明白了一切，可是已经晚了。 　　“嘉丽姐你都听到了吧？这个女人太可怕了，她不喜欢阿菡，还利用阿菡，她哪里善良啊！”谢秋岚愤愤不平地说。 　　薛嘉丽眼底燃着火光，悲哀又愤怒地盯着季浅凝，说：“阿菡一直让我相信你，说你是个好女孩。如果不是今天亲耳听到，我都不知道你居然是心机这么深的一个人。你……你给我走！” 第56章 　　季浅凝近乎麻木地走出那间房间, 走出电梯, 丧尸般走在寒风中。 　　北风把她的头发吹得飞舞起来, 她心底也是一片凌乱。 　　“浅凝？” 　　谁在叫她？ 　　季浅凝机械地扭头寻找, 没找到，以为是幻听，又往前走了几步。 　　身体被人扭转过去。 　　她看到一张熟悉的脸，惊愕道：“你还没走？” 　　“这么晚了, 我担心你。”陆清欢瞧了瞧她脸色, 还是觉得苍白, 顺势抓住她的手。 　　“啊——”季浅凝痛呼出声。 　　陆清欢不明所以, 借着不明不暗的路灯，注意到她手上的鲜血，花容失色：“你受伤了！” 　　季浅凝小巧的五官几乎拧成一团, 边抽气边说：“我好疼啊。” 　　伤口疼，心口某个地方也疼, 她觉得整个人都不舒服。 　　陆清欢看得直皱眉, 搂着她肩膀说：“上车，我带你去医院。” 　　上了车, 陆清欢给她找几片创口贴, 可是那伤口太深了, 止血效果微乎其微。 　　陆清欢一改往日的温吞，把车开得飞快，焦急地问她：“怎么受得伤？” 　　季浅凝无精打采靠在椅子上，说：“摔了一跤, 地上有块玻璃，我没有注意看手压上去了。” 　　陆清欢听得心脏收缩，踩着最大限速把车开到最近的医院。 　　医生让做了个检查，发现里面有碎渣，说：“得做手术，把碎渣取出来。” 　　手术过程很简单，打了局麻，季浅凝没什么感觉。她一瞬不瞬看着医生把她的伤口撕开，取出碎渣，最后缝针，表面波澜不惊，心里翻江倒海。 　　这次受伤，完全是她活该。 　　她痛恨自己。那么拙劣的骗局，她却被人耍得团团转。 　　她有点疯狂地想，不打麻药就好了，她想体会一下那种伤口被人撕开的痛。 　　痛才能长教训。 　　陆清欢在旁边看得心惊肉跳，不时安慰她：“别怕。” 　　季浅凝没有听进去。 　　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薛嘉丽闯进来那一幕，想着那番指控：“阿菡一直让我相信你，说你是个好女孩。如果不是今天亲耳听到，我都不知道你居然是心机这么深的一个人。你……你给我走！” 　　赵欣然的话她一句也没记住，薛嘉丽说的那一个字，却像是烙在了她脑子里，怎么甩都甩不干净。 　　她以为自己早就看透了，释然了，没想到薛嘉丽的一番指责，又将她打回原形。 　　被人戏耍、误会，她愤怒、不甘，她想痛骂一场，可是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去了。 　　她不在乎薛嘉丽到底是如何定义她，可是心里极度不爽，如鲠在喉。 　　最后她一句也没有解释。 　　看着季浅凝离开，赵欣然好不得意，装模作样跑到薛嘉丽面前，说：“薛姨，我早就说过这个女人不简单，她根本不是真心喜欢阿菡，她只是看上了阿菡的身份和背景，一直在利用阿菡！” 　　薛嘉丽一年到头没生过几次气，她胸口剧烈起伏，缓了很久才平复：“别说了，我都听到了。” 　　赵欣然和谢秋岚对视一眼。 　　谢秋岚帮腔：“嘉丽姐你消消气，认清就好了，犯不着为这种人生气。” 　　“我是为阿菡不值！”薛嘉丽说完才反应过来，“阿菡呢？” 　　“阿菡她……她在睡觉呢。”赵欣然有些心虚。 　　薛嘉丽看到躺着的人，忙走过去：“阿菡？” 　　“阿菡可能是太累了，怎么叫都叫不醒。”赵欣然跟过来说。 　　薛嘉丽推了几下，见莫菡没反应，着急道：“是不是生病了呀？打120吧。” 　　赵欣然见她拿出手机，神色慌张，说：“您别着急，阿菡她没事，是我看她太累了，让我们家保姆给她吃了点安神的东西。” 　　虽然说那药没有后遗症，对人身体没有什么影响，但要是去医院的话，说不定会查出什么来。赵欣然不敢冒这个险。 　　“什么安神的东西？”薛嘉丽狐疑道：“等等，阿菡本来不是在你家别墅客房吗？怎么突然跑到这里来了？” 　　赵欣然咬了咬嘴唇，低着头，说：“薛姨，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薛嘉丽蒙圈。 　　赵欣然吞吞吐吐了半天，说：“是我故意让人把阿菡带到这里的，也是故意把季浅凝和您叫过来的。” 　　薛嘉丽讶然：“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知道季浅凝给您和阿菡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们都觉得觉得她好。您和阿菡一直不肯相信我，所以我就想证明给你们看，这个季浅凝她真的有问题。您也听到了是不是？”赵欣然恳切地拉着她的手，“薛姨，我是真的不想看到您和阿菡被人蒙蔽下去。” 　　薛嘉丽表情有些微妙，说：“欣然，你这种做法我很不认同。” 　　“薛姨，我……” 　　谢秋岚见势不妙，见缝插针地说：“嘉丽姐，欣然这个方法是极端了些，可她没有坏心啊，她都是为你们好。” 　　赵欣然忙不迭点头。 　　“你们围在这里做什么？” 　　一道清冷微哑的声音响起，在场所有人齐刷刷看过去。 　　“阿菡！”薛嘉丽靠拢过去。 　　赵欣然没料到她会醒这么快，心下一慌。 　　莫菡缓缓坐起，感觉房间有些变样，她顾不上，带着起床气说：“吵死了，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薛嘉丽面色一沉，说：“阿菡，以后你不要去找那个季浅凝了。” 　　“您说什么？”莫菡大脑一下子苏醒了。 　　薛嘉丽拉着她的手，苦口婆心地说：“她刚才来过，我都听到了，她对你没有真心，还要利用你，根本不值得你喜欢。” 　　莫菡又好像没睡醒：“妈，您在说什么？” 　　“还是我来说吧。” 　　赵欣然提了一口气，将自己如何趁莫菡睡着把她弄过来，又把季浅凝和薛嘉丽叫过来，省去中间自己故意刺激季浅凝那一段，着重强调季浅凝说的那番话，最后怯怯地说：“阿菡，你以前不相信我，老觉得我是诬陷季浅凝，可她说的那些难听的话，我妈和薛姨都听到了，她们可以作证。” 　　“是啊是啊，我听到了。”谢秋岚附和：“那个季什么说她就是在利用你，你心甘情愿被她利用。还说不喜欢你，是你死缠烂打缠着她。” 　　莫菡声音猝然冷下去：“原话是什么？” 　　“这就是她的原话啊！”谢秋岚捅了捅薛嘉丽，“你不信我，可以问问你妈。” 　　莫菡看着薛嘉丽。 　　薛嘉丽有些气恼：“原话我记不清了，跟你秋兰阿姨说得差不多。阿菡，她都不喜欢你，你为什么还要委屈自己？” 　　莫菡一把掀开被子，磨了磨后槽牙，大声说：“妈，您难道还没看出来吗？这就是赵欣然的计谋！她故意让浅凝入套，又把您叫过来，目的就是为了让您误会浅凝。我没有听到浅凝说了什么，但我相信，不管浅凝说什么，一定是赵欣然先刺激她，把她逼急了口不择言。” 　　关于赵欣然设计这一点，薛嘉丽是质疑的，但她也有自己的判断：“先不管欣然这么做对不对。如果季浅凝真的是被误会，她为什么不解释？我说她的时候，她还瞪我，不像是委屈，倒像是恨。她也不管你，调头走了。就她这种态度，我没看出来她多在意你。那么难听的话都说得出来，我也看不出她是什么好女孩。” 　　劝说无用，莫菡也不想辩解了，推开挡路的赵欣然往外走。 　　“菡、菡姐，这是你手机。”助理小心翼翼把手机递给她。 　　莫菡看到碎掉的屏幕皱了皱眉，问：“谁动了我手机？” 　　助理不敢说，下意识看向赵欣然。 　　莫菡转向赵欣然。 　　赵欣然被她阴冷的目光吓得打了个哆嗦，说：“我没有季浅凝的联系方式，所以才用你的手机打给她。” 　　“啪”的一声。 　　莫菡扬手就是一巴掌。 　　赵欣然捂着半边脸震惊无比地看着她。 　　“我不止一次警告过你，不要动浅凝。”莫菡眼神如冰刀，语气沉沉。 　　谢秋岚冲过来为赵欣然打抱不平：“欣然是为了你好，你怎么可以打她！” 　　莫菡冷冷瞥了谢秋岚一眼，拿起挂钩上的大衣，抓着碎掉的手机拧开房门。 　　“阿菡！”薛嘉丽追上来，拉住她不让她走，“你是不是要去找她？你怎么执迷不悟啊！” 　　莫菡凉薄一笑，说：“妈，浅凝是个好女孩。即便她千般不好，我也只要她。” 　　她掰开薛嘉丽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手机屏幕碎掉了，但是还能用。解了锁，看到通话记录里一个小时前拨出的季浅凝的号码，想到是赵欣然干的，莫菡痛恨地咬了咬牙，深呼吸，直接打过去。 　　打通了，忙音不绝于耳，就是没人接。 　　莫菡又试着打两遍，未果。 　　看来是故意不接。 　　昨晚一夜没睡，莫菡也没想到自己会睡得这么沉，被人挪了地方都不知道。这笔账她回头再找赵欣然算，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季浅凝。 　　没有车，身上也没有带钱包，莫菡出了电梯，准备打电话给安惠让她来接自己，突然扫见停在小区门口的一辆车，快步走过去，敲窗。 　　“莫小姐？”司机为她打开车门。 　　“陈叔。”司机应该是送薛嘉丽过来的，莫菡弯腰看里面的人，“我有急事，车子能不能借我用用？” 　　司机笑呵呵道：“您真是客气，这车是您家的，您随便用。” 　　“谢谢。”莫菡等他下来，坐进驾驶位，“等会儿您打辆车送我妈回去。” 　　“好的。” 　　黑色大奔疾驰而去。 　　莫菡把车开到季浅凝住的地方，跑到楼上敲门，敲了很久没人应答。 　　再次拨打季浅凝的手机，已经提示关机。 　　她不确定是季浅凝是没回来，还是故意躲在里面不想见她。她边叫人边“砰砰”砸门，惹得邻居频频出来，向她投来谴责的目光。 　　莫菡猜想季浅凝应该不在里面，否则早就冲出来骂她了。 　　思索片刻，她给顾心美打电话：“浅凝有没有和你在一起？” 　　“没有啊，我过年都在家，浅凝说这段时间没什么事，都没找过我。”顾心美说。 　　莫菡担忧道：“这么晚了，她还没回家。” 　　顾心美不确定道：“那她是不是还在清欢姐家啊。” 　　莫菡深深拧眉，问：“陆清欢住在什么地方？” 　　“我就知道大概位置，具体住哪里不清楚。”就算知道她也不方便说，怕再惹机器浅凝生气……顾心美忍不住好奇：“菡姐，你这么急着找浅凝是有什么事吗？” 　　莫菡抿了抿唇，沉声：“没事。” 　　结束通话。 　　找到梁宁的号码时，莫菡迟疑了一下，最终没有按下去。 　　就算梁宁告诉她具体地址，她这么贸然找过去也不合适。季浅凝有心躲着她，肯定不会见她。 　　而且她还不能十分肯定，季浅凝现在到底是不是在陆清欢家。 　　…… 　　小手术没花多少时间，离开医院时才十点多。 　　刚走出门诊大楼，季浅凝手机响了。 　　看到“莫抖抖”三个字，她不知道这次打过来的人是莫菡本人，还是其他人，懒得接，任由手机一直响。 　　“怎么不接？”陆清欢问她。 　　对方紧接着又打了两次，季浅凝看也没看给挂了，说：“骚扰电话。” 　　陆清欢默默审视了她几秒钟，不知道有没有怀疑。 　　莫抖抖：“接电话，是我。” 　　看到这条消息，季浅凝才敢确定那头的人是莫菡。 　　她仰着脖子，冲天空长长地吐出一口白气。 　　她知道莫菡也被人设计了，打给她可能是想解释，可她不想听。 　　麻药渐渐失效，术后伤口比之前还要疼，她被那铃声吵得太阳穴直抽，心烦意乱，干脆关机。 　　陆清欢为她打开车门，上车以后，看着她受伤的左手，说：“你手受伤了，娜娜又不在家，要不今晚先去我那住一晚上？万一有什么事情，我也可以帮你。” 　　季浅凝只是帮陆清欢收拾了点东西，陆清欢又是请她吃火锅，又是给她当司机，还送她去医院。她都不好意思再麻烦对方了，下意识要拒绝，突然想到莫菡可能会跑去找她，思索片刻，说：“方便吗？” 　　“我那房子是两居室，平时一个人住，哪有什么不方便的。” 　　“那就麻烦你了。” 　　“你呀，总是跟我这么客气，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朋友？”陆清欢佯怒道。 　　季浅凝笑嘻嘻说：“是朋友是朋友，我不跟你客气了，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 　　医院旁边有个24小时便利店，陆清欢把车停稳，说要下去帮她买洗漱用品。 　　季浅凝也想跟着下车。 　　“你一个伤员，好好待着别乱动。”陆清欢制止她说。 　　季浅凝只好作罢。 　　车里只剩下她一个人时，她面上强装的笑容维持不下去了，对着已经关机黑屏的手机发呆。 　　陆清欢本来都要搬家的，回去以后，从打包好的袋子里拿出被褥帮她铺床。 　　季浅凝想帮忙，陆清欢不让，她傻傻站在一边，看对方动作娴熟，说：“你好贤惠哦。” 　　陆清欢很快把床铺好了，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说：“不是我吹，我八岁就会铺床了。” 　　季浅凝隐约知道陆清欢小时候家里条件不是很好，不过她没有提这茬，一脸认真地说：“以后要是哪个男的娶了你，那真是福气大了。” 　　前世陆清欢绯闻不少，季浅凝印象中陆清欢三十多岁还没结婚，所以没办法帮她“预测”她的真命天子是谁。 　　陆清欢不置可否，走到她面前，抬头弹了弹她脑门，说：“我觉得娶了你也挺有福气的。” 　　季浅凝捂了捂额头，惭愧地说：“我一点也不贤惠，家务活基本不会。” 　　季浅凝家庭条件一般，但从小到大季明阳很宠她，几乎没让她干过家务活。后来和莫菡结了婚，每天请阿姨，家务活更轮不到她了。 　　陆清欢眼底笑盈盈，手指勾了勾她落在肩上的一缕头发，说：“你不会不要紧，你的另一半会就够了。” 　　另一半？季浅凝鬼使神差想到前世的莫菡，狠狠甩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杂念赶跑。 　　怕耽误陆清欢搬家，季浅凝只住一晚。 　　她想打车回去，陆清欢却说：“我要去瑜伽馆，顺路经过你那里。” 　　于是季浅凝又免费蹭了一次车。 　　她让陆清欢把车停在小区门口，告别陆清欢，双手揣在兜里，迎着北风瑟瑟发抖走进去。 　　走了几步，看到前方一抹熟悉的身影，她定住脚步。 　　莫菡出现在这里，她一点儿也不意外，惊讶的是莫菡的样子。 　　一夜之间，莫菡憔悴了很多，眼窝深陷，黑眼圈很重，唇纹也深了，脸色很难看。 　　一朵白岭之花，跌落在尘泥之中，落差太大了。 　　季浅凝一动不动站着，心里震惊不已。 　　是因为等她一夜没睡吗？ 　　转眼的工夫，莫菡到了她面前。 　　季浅凝心里说不出的怪异，别开头不想看她。 　　莫菡两只手牢牢抓着她纤瘦的肩膀，强迫她看过来，布满血丝的双眸锁着她，喉咙像是掺了沙，声音哑得不像话：“我在这里等了你一晚上，你却和陆清欢待在一起？” 第57章 　　昨天晚上莫菡躺在床上, 又被赵欣然挡住脸, 季浅凝匆匆一瞥, 并没有看清莫菡的模样。 　　莫菡像是几天几夜没睡了, 熬好的眼里满是疲惫和隐忍的情绪，看得她为之动容。 　　季浅凝不禁反省自己，昨晚那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揣在口袋里左手火辣辣疼得不行的伤口，很快又把她的愧疚赶跑了。 　　莫菡穿了一件长羽绒, 拉链拉到锁骨, 隐约露出抹胸礼服的边边。 　　穿这么少, 季浅凝没心情关心她冷不冷, 动弹不得，也不想反抗，仰起脸, 面无表情地说：“如果你是来吵架，我今天没有心情和你吵。” 　　谈到陆清欢的话, 她们势必要吵一架。季浅凝不想再跟她争论陆清欢是不是对自己别有所图这种没意义的话题。 　　她视线扫了一圈, 看着小区里稀稀拉拉进出的几个人，不等莫菡回应又说：“我不想被人围观, 更不想和你一起上新闻。” 　　莫菡压着她肩膀的手一点点松开, 干唇微微一动, 说：“先上楼。” 　　“上楼就不必了。”季浅凝拨了拨被风吹乱的头发，“你车呢？” 　　她刚才找了一圈，没发现莫菡那辆的车。 　　莫菡下巴点了点不远处的黑色大奔，说：“那边。” 　　季浅凝看到了, 也不管车是怎么回事，径直走过去。 　　莫菡为她拉开车门。 　　“在外面说就行。”季浅凝说。 　　上了车，她又怕莫菡习惯性锁车门，自己想走都走不了，不如速战速决。 　　车身和绿树可以帮她们遮挡路人的视线，这样谈话很合适，就是有点儿冷。季浅凝缩了缩脖子。 　　莫菡见她态度坚持，把车门关上，用身体帮她挡住风，刚要张嘴。 　　“我知道你想说昨晚的事。”季浅凝抢先一步说：“但是没必要了。” 　　莫菡表情一滞，看着她眉心写满不悦的小褶皱，自顾自说：“我前天通宵看剧本，没休息好被我妈拉去参加赵欣然爷爷的寿宴。我睡着了，睡得很沉，我没想到……” 　　“你没想到赵欣然会趁你睡着，用你手机给我发消息，打电话威胁我说，我要是不过去她就把你睡了。我也是没脑子，傻乎乎过去了，过去以后才发现是个骗局。赵欣然故意引我过去，激怒我，逼我说一些不该说的话，刚巧被你妈听到了。你妈很生气，说我有心机，让我滚。”季浅凝嫌她语速慢，一口气帮她把事情经过说完，胸口微微起伏。 　　莫菡怔了怔，敛容说：“对不起。因为我，你才被她们联合设计，被她们羞辱，受那些委屈。” 　　季浅凝看到她手伸过来，像是要摸自己脸，忙后退一步。 　　莫菡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 　　这么冷的天，莫菡居然没戴手套。 　　季浅凝看见她手指冻得青白，心神晃了晃，看着别处，语气生硬地说：“你没必要跟我道歉，怪只怪我自己太蠢。” 　　“不要这么说自己……我知道你心里肯定很难受，我想来找你，可是你不接我电话，还躲着我。”莫菡盯着她纤瘦的侧脸，笃定地说：“你在生我的气。” 　　季浅凝：“……” 　　昨晚的事，季浅凝并不觉得多委屈，更多的是仇恨和愤怒。她恨设计她的赵欣然，恨指责她的薛嘉丽。她更恨情绪不受控的自己，听说莫菡出事就没头没脑跑过去，结果落入别人的陷阱。 　　这些负面情绪堆在心里无处宣泄，所以她迁怒莫菡，故意不接电话，躲着她晾着她。 　　莫菡见她久久不吭声，上前一步，说：“生气也好，委屈也好，你心里不痛快，可以打我骂我，但请不要不理我。” 　　“……”这卑微又认真的语气让季浅凝有些恍惚。 　　在她愣神之际，莫菡抓住她一只手，放在胸前，说：“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发泄出来，不要忍着。” 　　被她抓住的正是受伤那只手，碰到衣服时扯了一下，季浅凝“嘶”了一声。 　　因为戴了手套，莫菡看不见她手上有伤，见她面露痛楚，顿时紧张：“怎么了？” 　　季浅凝倏地把手收回，揣进衣兜里藏好，若无其事地说：“冷。” 　　“刺啦——” 　　莫菡二话不说拉下拉链，脱掉长大衣要为她披上。 　　季浅凝看到她里面只穿了一条单薄的黑色晚礼服，目瞪口呆：“你干什么？” 　　“你、你、你不是说冷吗？”脱掉了御寒的大衣，莫菡整个人抖似筛糠，说话都不利索了。 　　她手抖得厉害，披了半□□服也没披上去，反而掉在地上。 　　季浅凝看着她哆哆嗦嗦弯腰去捡，有点感动，又有点想笑。 　　本来很僵的气氛瞬间被破坏。 　　在她捡起衣服直起腰，抖掉身上的灰尘，凑过来又要帮她披时，季浅凝避开了，绷着脸说：“我不冷了，你快穿上。” 　　莫菡还在犹豫。 　　季浅凝无语道：“我穿五件你穿两件，到底谁冷啊！你先顾好自己吧。” 　　有车不坐，站在外面吹冷风，季浅凝觉得她们两个挺傻逼的。 　　莫菡将她上上下下扫视一遍，确定她是真穿得多，才把衣服穿好，往手掌哈了口气，直直看着她，说：“我妈，她对你可能有些误会。我也不想为她辩解，不过你放心，我会跟她好好说清楚。” 　　季浅凝讥笑道：“你妈跟我有什么关系？她怎么看我，我根本不在乎。” 　　莫菡一噎，深深看着她：“那我们之间的误会呢，我怎么做你才可以不生气？” 　　季浅凝淡淡瞥她，说：“想让我消气，这段时间就不要来找我。” 　　莫菡：“……” 　　季浅凝留她一个人在寒风中，转身离开。 　　其实昨晚那件事和莫菡有什么关系？莫菡不知情，也是被人设计的受害者。但季浅凝就是不想看到她。 　　莫菡和薛嘉丽长得并不像，但到底是母女，她怕自己憋不住又一次迁怒。 　　独自回到公寓，换鞋，摘掉手套，检查了一下伤口没有渗血，季浅凝进到自己房间，倒头睡下。 　　昨晚在陆清欢家她没怎么睡好，得补一觉。 　　这一觉睡到中午，季浅凝睁开眼睛，习惯性看手机，看到顾心美几分钟前发来的消息：“你饿了吗？我带点吃的过去找你吧。” 　　季浅凝回了个“OK”，起来洗漱。 　　顾心美来得很快，看到她手上的纱布问：“你手怎么了？” 　　“不小心被玻璃扎到。”季浅凝轻描淡写地说，看着几乎摆满餐桌的丰富食材，诧异道：“梁姐给你涨工资了？” 　　“哪有啊。”顾心美嘟囔：“这些是菡姐让我买的，她说你喜欢吃。” 　　季浅凝刚夹了块柠檬鸭放进嘴里，要嚼不嚼。 　　顾心美觑她表情，说：“你是不是又和菡姐吵架了？” 　　季浅凝慢慢吃掉嘴里的东西，不答反问：“这些一共多少钱？” 　　“四百多，不到五百。” 　　“……谁给的钱？” 　　顾心美怕她生气，底气不足地说：“买的时候我付的，后来菡姐问我要卡号，用手机给我了转了五百块。” 　　季浅凝当即拿起手机，先把那五百块钱还给莫菡，重新举起筷子，说：“吃吧，别浪费。” 　　两个人足不出户，晚餐吃中午剩下的饭菜，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顾心美见她手受伤不方便，主动要求留夜陪她。 　　季浅凝艰难地洗完了澡，推开房间门，看到顾心美鬼鬼祟祟趴在窗户边，问：“你在看什么？” 　　顾心美扯着窗帘，欲言又止道：“菡姐好像还没走。” 　　季浅凝忙走过去，掀开窗帘布往下看，看到那辆黑色大奔还停在原处。 　　她们住五楼，看不到车里是个什么情况，但季浅凝总感觉车里的人好像也在看着她似的，忙放下窗帘，把一脸好奇的顾心美推到床边，说：“快睡觉。” 　　顾心美猜她和莫菡一定是闹别扭了，季浅凝不愿说，她也不敢问。 　　躺下时，季浅凝突然想到一件事：“我手受伤的事不许告诉她。” 　　“告诉谁啊？”顾心美装傻。 　　“莫菡。” 　　“哦。” 　　第二天醒来，那辆黑色大奔已经不在了。 　　陆清欢这两天搬家，季浅凝问她需不需要帮忙。 　　陆清欢残忍拒绝了她这个伤员，说：“等布置好了，再请你们过来暖房。” 　　莫菡没再来找她，倒是每天给她发些无关痛痒的消息，每天都问她一遍“还生气吗”。季浅凝懒得回。 　　一周后，季浅凝要去医院拆线。 　　陆清欢听说了，说要和她一起去，顺便做个身体检查。 　　季浅凝那伤口缝了两针，把线拆掉以后，手心留下一条浅浅的疤痕，不疼了，只是觉得碍眼。 　　陆清欢的检查结果没那么快出来，她们几个准备去负一楼取车离开。 　　进入电梯后，季浅凝发现里面的人几乎都和她们一样戴口罩。 　　医院里细菌多，人人戴口罩没什么稀奇的，只是一进去，季浅凝就撞见一对熟悉的眼睛，心里咯噔一跳。 　　她很奇怪为什么莫菡会来医院，难道是那天冻感冒了？眼眸流转，看到了莫菡旁边的安惠，接着又看到角落里的薛嘉丽，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呀，是菡……”顾心美也凭一双眼睛认出了莫菡，顾及电梯里还有别人，她忙改口：“好巧啊，居然在医院碰到你们。” 　　莫菡冲顾心美点头示意，直勾勾看着季浅凝露在口罩外面的眼睛，低声问：“生病了？” 　　“……”季浅凝假装没听见。 　　顾心美想到季浅凝那天的警告，也不敢说季浅凝是来拆线，说：“我们来做体检。” 　　莫菡不疑有他，视线扫过陆清欢时，眼眸微变。 　　中途又有人进来，狭小的电梯变得更加拥挤。 　　季浅凝小心往后退，肩膀被人一搂，身体被带着往边上靠。她撞到那人身上，回头一看，发现是莫菡，脊背僵了僵。 　　莫菡把她往后推了推才松手，硬插进来，挡在她和一个陌生男人之前，垂眸看她。 　　不知道是不是人太多了，季浅凝有些呼吸不畅。 　　莫菡、安惠，还有角落里的薛嘉丽都在看她，三个人神色各异。季浅凝看电梯壁，从来没有哪一次像此刻这样，坐电梯坐得这么难受。 　　“叮——” 　　电梯终于到达负一层，乘客陆陆续续出去。 　　“浅凝，走了。”陆清欢探头找她。 　　季浅凝如释重负，拨开挡着她的莫菡走出电梯。 　　她挽住陆清欢的手正要离开，身后一个声音叫住了她：“季小姐。” 　　季浅凝听出是薛嘉丽的声音，脚步微顿，但没有停留。 　　陆清欢却提醒她：“好像是叫你。” 　　只一秒钟的迟疑，薛嘉丽便追了上来，露在口罩外面的双眸看不出情绪，声音也听不出情绪：“能不能借一步说话？我想和你聊几句。” 　　“妈！”莫菡一个健步冲上来，挡在季浅凝和薛嘉丽中间，压抑着声音：“您要做什么？” 　　薛嘉丽轻飘飘看她一眼，说：“我只是想找季小姐聊几句，又不是要吃人，你紧张什么？” 　　莫菡一脸担心地看向季浅凝。 　　“季小姐，可以吗？”薛嘉丽又问了一遍。 　　薛嘉丽不愧为豪门太太，无论何时何地，仪态都能保持端庄优雅。包括那天指责人的时候也是这样。 　　季浅凝想起那天的事心里还是一团火，她想拒绝，又想听听薛嘉丽到底要跟她说些什么。 　　她不由得想到了前世，在她在医院接受烧伤治疗的过程中，薛嘉丽来找她，问她需要多少钱。 　　季浅凝无声点头。 　　薛嘉丽见她松动，指着停车场某个偏僻的角落，说：“去那边吧，那边没人。” 　　季浅凝不客气地先走过去。 　　薛嘉丽紧随其后，看到莫菡也跟过来，有些不悦：“我和季小姐说话，你过来做什么？” 　　莫菡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季浅凝，抓住她一只手，斩钉截铁地说：“既然要说，就当着我的面说。” 　　“……你！”薛嘉丽很是无奈。 　　季浅凝没想到莫菡会跟过来，看到她们母女针锋相对，心里生出一丝异样的想法：莫菡难道是怕薛嘉丽欺负她？ 　　她不着痕迹地掰开莫菡的手，扯下口罩，不耐烦地说：“有什么话快说，我朋友还等着我。” 　　薛嘉丽拿莫菡没办法，也扯下口罩，看着季浅凝，跳过没必要的寒暄：“那我就直说了。” 　　“阿菡说那天你是被欣然逼得口不择言，说我误会了你。今天难得碰到，那么季小姐，我想问问你，你到底喜不喜欢阿菡，对她是不是真心？” 　　怎么不是给她钱让她远离莫菡？？？这和季浅凝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她脑子一时转变不过来。 　　“妈，您怎么可以这么问问题！”莫菡急了。 　　薛嘉丽比她更急：“你怪我不相信你，又不相信我亲耳听到的，那我当着你的面直接问她有错吗？季小姐，我要你看着我的眼睛，跟我说实话。” 　　实话吗？ 　　薛嘉丽这么问，季浅凝也很意外。她心底一阵冷笑，看着对方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女儿，以后也不会喜欢，所以不存在真不真心。” 　　莫菡和薛嘉丽均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惊愕表情。 　　季浅凝不想看她们是什么反应，丢下这句话，不等她们母女缓过神来，转身走了。 　　薛嘉丽最先反应过来：“她亲口承认了，你也听到了，你还说我是误会她？” 　　“不，她撒谎，她说的是气话！”莫菡想去追季浅凝，“妈，您开放我。” 　　“阿菡！”薛嘉丽恨铁不成钢地拉着她不让她走，“她根本不喜欢你，你清醒点好不好！” 第58章 　　季浅凝找到了陆清欢她们, 说：“我们走吧。” 　　陆清欢没看到薛嘉丽摘口罩, 但听声音感觉很熟悉, 问：“那个人是嘉丽姐？” 　　季浅凝点头。 　　陆清欢愕然：“嘉丽姐是莫菡的妈妈？” 　　“嗯。” 　　“难怪莫菡没学过表演演技也这么好, 原来是遗传。”陆清欢感慨完毕，忙又问她：“她找你聊什么？” 　　“……没什么。”季浅凝不愿说。 　　陆清欢没勉强，只是看她的眼神带了几分探究。 　　季浅凝和顾心美一辆车，她们和陆清欢在某个十字路口分开了。 　　分开没多久, 她收到陆清欢的微信消息：“莫菡是不是喜欢你？” 　　出电梯时, 薛嘉丽和莫菡的那两句对话挺令人怀疑的, 也许陆清欢就是那时看出了猫腻。 　　季浅凝实话实说：“是。” 　　陆清欢：“那你喜欢她吗？” 　　季浅凝：“不。” 　　陆清欢没有继续问。 　　微信还有十几条未读消息, 全部是莫菡这几分钟里发过来的，季浅凝没有点开。 　　后来莫菡给她打电话，她也没接。 　　顾心美今天才知道薛嘉丽是莫菡的妈, 她也十分好奇薛嘉丽找季浅凝聊什么，可是看到季浅凝阴沉着脸, 又不敢问。 　　当天晚上, 季浅凝做了个噩梦：梦到那场可怕的大火，她深陷其中苦不堪言, 莫菡想冲进来救她, 被薛嘉丽阻止。最后她被烧成了灰烬。 　　半夜惊醒, 出了一身冷汗。 　　对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发呆了很久，季浅凝才回魂，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想看看时间, 看到陆清欢不久前给她发的消息：“房子收拾好了，明天过来玩？” 　　季浅凝用手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抹去眼角已经冷掉的液体，用还在颤抖的手指缓缓敲下一个字：“好。” 　　陆清欢为了躲章潮换了新住所，格局和之前住的地方差不多，都是两居室，布置得很温馨。 　　请的人不多，季浅凝和顾心美，刘雨晴和助理小艾，梁宁和莎莎，还有张新远和他助理。 　　几个人动手弄了桌火锅，暖身又省事。 　　张新远带了红酒过来庆祝用，等酒醒开，说：“不开车的喝就行了，开车的喝饮料。” 　　季浅凝酒量不行，但她不用开车，象征性喝了一点。 　　陆清欢喝得最多，喝到最后像是醉了，说要去洗手间。 　　离她最近的季浅凝忙扶住她，看她面色酡红，醉态朦胧，揶揄道：“清欢姐，你酒量跟我也差不多嘛。” 　　陆清欢笑而不语，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原因，眼神比平时又多了几分温柔。 　　季浅凝扶她进了洗手间，让她扶着墙以免摔倒，正要退出去。 　　“浅凝，你别走。”陆清欢喊住她。 　　季浅凝以为她是不舒服，脚步收回来，仔细看她脸色：“想吐吗？” 　　陆清欢摇了摇头，软若无骨的手紧紧攥住她手腕，软得跟面条似的身体朝她逼近，呵气如兰地说：“告诉你一个秘密。” 　　季浅凝眼睛一亮，忙附耳过去：“什么秘密？” 　　“我……”陆清欢带着酒香的气息喷在她脖子上，看着她薄得透明的耳朵，温吞清浅地说：“我也喜欢女人。” 　　季浅凝一愣，身体稍稍往后撤离，有些惊奇地看着她。 　　难怪前世陆清欢三十多岁没嫁人，除了那些捕风捉影的绯闻，也没有公开说过交什么男朋友，原来她是和自己一样的性取向！ 　　不过同性恋在这个年代早被社会认可了，季浅凝不认为这是什么秘密，只当是陆清欢喝醉了胡言乱语。 　　季浅凝刚消化完这个消息，又听到陆清欢说：“浅凝，我喜欢你。” 　　“什什什么？！”季浅凝结结巴巴，瞪大眼睛。 　　陆清欢沾染醉意的双眸柔柔望着她，一脸认真地说：“从我们一起拍毕业大戏，我就喜欢你了。只是，当时我还不知道你是不是也喜欢同性，一直不敢表白。” 　　季浅凝：“……” 　　她大概明白陆清欢为什么要喝这么多酒了，原来是要借酒壮胆。 　　表完白后，陆清欢双目一闭，竟然直挺挺倒在了她身上。 　　季浅凝身体紧绷起来，试探性喊了几声，得不到回应，有些不知所措。 　　她突然不敢碰陆清欢身体，扬声喊莎莎进来帮忙。 　　主人喝醉了，客人也该散了。 　　各回各家。 　　顾心美感觉到季浅凝情绪有些沉闷，以为她是喝了红酒不舒服，问她要不要开窗透气。 　　“开一点吧。”季浅凝悠悠叹了声气。 　　突然被人表白，她还有点懵。 　　刺骨的寒风从窗口缝隙中钻进来，顾心美打了个激灵。 　　也可能是因为喝了酒，季浅凝体温偏高，脸颊滚烫，对寒风没什么感觉，靠着车窗陷入沉思。 　　莫菡曾经告诫过她很多次，说陆清欢喜欢她。可是季浅凝每次都觉得莫菡是在无理取闹，把陆清欢当假想情敌，乱吃醋。 　　她万万没想到莫菡说的居然是真的…… 　　要说莫菡情商不高吧，但她每次看情敌都看得很准，上次对余亮是这样，对陆清欢也一样。 　　季浅凝焦灼地想：陆清欢醉得不轻，也许明天醒来就会忘了吧？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打断她纷乱的思绪。 　　拿出手机一看，毫不意外还是“莫抖抖”，她没有一秒钟犹豫，又一次掐掉了。 　　从离开陆清欢家，季浅凝手机就没消停过，全是莫菡打来的。 　　她大概能猜到莫菡找她是为什么，心情很乱，不想接。 　　在小区楼下看到莫菡的车时，季浅凝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 　　“那不是菡姐吗？”顾心美倒是很惊喜，怕她没看到似的还提醒一声。 　　季浅凝默不作声解开安全带。 　　莫菡几乎跟她同时下车，隔着几米远的距离，一瞬不瞬看着她：“昨天我妈生病了。” 　　季浅凝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跟自己说这些，眨了下眼睛，说：“被我气的？” 　　“……她身体本来就不好，和你没有关系。”莫菡只是想告诉她薛嘉丽病了，所以昨天自己没来。可是看季浅凝的反应冷淡，好像一点也不在乎。她上前一步，凑近时闻到淡淡的酒精味道，“你喝酒了？” 　　季浅凝抿了抿唇，不想回答。 　　“清欢姐搬家了，我们去给她暖房，浅凝就喝了点红酒，我没喝。”顾心美小嘴叭叭全说了。 　　听到陆清欢的名字，莫菡平和的面容骤冷。 　　“心美，你回去吧。”季浅凝有些无力地说。 　　季浅凝手伤好了，顾心美不需要再留在这里陪她，跟莫菡挥挥手后开车走了。 　　莫菡始终没有看顾心美，目光像是黏在季浅凝脸上，说：“陆清欢是你朋友，我也是你朋友。为什么你对她这么亲热，对我就如此冷漠？难道我认识你的时间不比她认识你长？” 　　季浅凝很怕冷，又刚从暖烘烘的车里出来，被北风一吹，手指头都在颤抖。她咬了咬牙关，迎着莫菡隐着怒意的双眸，平静地说：“如果按时间来算，确实是我跟你认识的时间比较长。可是莫菡，你是真心想和我做朋友吗？” 　　“当然。” 　　季浅凝嗤笑一声，说：“别装了。” 　　“……装什么？”莫菡面露困惑。 　　“我当初说要试着和你做朋友，是指单纯意义上的朋友，不掺杂其他任何除友情以外的感情。也许我们会因为关系不和绝交，也许感情渐深成为挚交，但永远不会发展成情侣，更不可能是爱人，你懂吗？” 　　话说得如此明白，傻子才会听不懂。 　　莫菡从来不满足仅仅和她做朋友，也从来不隐藏自己对她的企图，沉吟片刻，说：“既然要单纯，你为什么还和我上床？” 　　“……”季浅凝暗暗掐了掐手心，难堪地别开头，说：“那是意外。” 　　“我们做过不止一次，次次都是意外？” 　　第一、第二次都是酒后乱来，可不就是意外？ 　　至于第三、第四次…… 　　在和莫菡上床这件事上，季浅凝多少有些理亏，不想和她争辩这个问题，略显烦躁地说：“反正我们两个人不可能。如果你还抱着想和我发展成情侣这种不切实际的念头，那我们干脆连朋友也不要做了。” 　　莫菡蹙眉，涩然道：“你……又要和我绝交？” 　　“是。” 　　“我不同意。” 　　“……”季浅凝吸了一口清冽的冷空气，努力让自己忍住不发抖，缓了缓气息，说：“如果让你在我和你妈之间做选择，你会选哪一个？”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问这种电影电视剧里演得烂俗的台词。 　　这是一个难以抉择的问题，甚至可以说是刁难，连一向果决的莫菡也被难住了，眉头越拧越深刻，想了很久才说：“这个问题太极端了。” 　　季浅凝不阴不阳笑了起来，顶着一张人畜无害娇柔的脸，恶毒地说：“只要你和你妈断绝关系，我就和你在一起。” 　　莫菡瞬间哑然，像是不认识她似的，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季浅凝将她的震惊、迟疑和沉默看在眼里，拢了拢外套，一锤定音：“你做不到。” 　　莫菡心里纠结万分，情急地拉着她的手，说：“浅凝，你听我说。我知道你讨厌我妈，我妈对你也有一些误会，但我相信，你们之间一定是可以磨合的。我知道你的顾虑是什么，请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处理好这一切。” 　　季浅凝“嘶”了一声。她的手真冷啊，那冷意侵袭过来，从手腕延伸到全身，仿佛能冷到人心里去。 　　季浅凝试图掰开她的手，没成功，挣扎了两下便放弃了，面无表情地说：“抱歉，我没有那么多时间。” 　　“你如果觉得我妈……” 　　“今天清欢姐跟我表白了。”季浅凝无情打断她。 　　莫菡脸色突变，抓着她的手不自觉用力，平整的指甲陷入她皮肉中，犹不自知：“你说什么？” 　　季浅凝忍着疼，心底泛酸，嘴角却扬着笑，故作轻松地说：“被你说中了，清欢姐她真的喜欢我，她还跟我表白了。我当时没有表态，不过，我现在已经有答案了。” 　　“清欢姐她温柔又体贴，对我一直很好。她的家庭背景和我家差不多，我不用担心任何人反对，不用看人脸色，不用担心被人瞧不起。如果以后我们结婚了，我想，我们两家人肯定也能和睦相处。” 　　“你要跟她结婚？？？”莫菡目眦尽裂，手移上来，抓着她肩膀一顿晃。 　　季浅凝被她晃得头晕，定定神，说：“我本来打算这辈子不谈恋爱，也不结婚，可是清欢姐出现了，是她让我改变了想法。如果能和她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我想我一定会很幸福。” 　　莫菡把嘴唇咬破了，目光死死地盯着她，悲愤又沉痛地说：“我不相信。你肯定还在生我的气，所以才故意说这些话来刺激我。” 　　季浅凝看到她下嘴唇渗出的血，惊了惊，闭上眼睛，用最快的速度整理好表情，再睁开，看着她深不见底的双眸，惨淡一笑，说：“我承认，你一直在我心里有个位置。但从今天开始……莫菡，我要把你彻彻底底从我心里清除出去。” 　　“你的家庭和我格格不入 ，你妈和我水火不容。你摆脱不了你的家庭，我也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我们两个根本不是一路人，就算勉强在一起，你如愿了，我怎么办？你希望我不幸吗？” 　　“清欢姐……她让我觉得很舒心，也很适合我。我们两家门当户对，我跟她才是一路人。”季浅凝顿了顿，说：“即便没有陆清欢，我也不会选择你。” 　　话已经说完，可以走了。 　　她用力掰开莫菡铁钳一样的手，好不容易挣脱，莫菡却紧紧抱住她，疯了一样胡乱亲她，沙哑低沉的声音不住地说：“我不允许你离开。” 　　“……你放手！”季浅凝没想到她会来这招，对她又掐又拧。 　　莫菡无动于衷，像是要把她揉进身体里，头埋在她肩窝处，说：“不要离开我……如果没有你，我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季浅凝尝到了她嘴唇上的血腥味，所有坏情绪被激发出来，狠狠将她推开，不管不顾吼道：“你真的很烦，能不能别再缠着我了！” 　　莫菡踉跄着后退几步才站稳，眼底一片猩红，仿佛哭过，就那么直直看过来。 　　季浅凝心口一颤，有点不敢直视她这样的眼神，垂眸，低声说：“从这一刻起，我们一刀两断。” 　　莫菡不住摇头，伸手像是要拉她。 　　季浅凝警觉往后退，与她对望，几近哀求地说：“莫菡，跟你相处，我没有一刻是轻松的。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只想过得简单一点，求你放过我，行吗？” 　　莫菡身形晃了晃，之后像是被什么东西定在原地，不动了。 　　——“你也觉得跟我在一起生活很累吗？” 　　——“这十年来，我活得真他妈憋屈，我……真的受够了。” 　　——“我放你自由，你也饶过我吧。” 　　回忆的碎片一点点涌入脑海，莫菡颓然而绝望地看着她渐行渐远，雾气慢慢涌上来，模糊了双眸。 　　“浅……”她想喊她，声音却被卡在喉咙里发不出来。 　　转身那一刻，季浅凝强忍的眼泪“吧嗒”落下。 　　她以为自己可以很潇洒，没想到还是失控了。 　　她不敢回头，怕莫菡看到她的脆弱，更怕莫菡追上来她把持不住。她越走越急，最后跑了起来。 　　今年冬天似乎比往年都要冷，季浅凝两条腿很快冻僵了，北风吹得她脸疼，嗓子疼。 　　心，更疼。 　　她急需一个避风的港湾。 　　“砰——” 　　快要跑进电梯时，剧烈的撞击声划破天际。 　　那声音好像自外面传来，响彻了整个小区，冲破耳膜，直达心底，透着某种不详的讯息。 　　季浅凝身躯一震，停下前进的步伐，下意识回头去看。 　　莫菡不见了。 　　“我看到了，是那大货车闯红灯撞到了那辆银白色的小车的。” 　　“这小白车是不是咱们区业主啊，刚刚看到她开出去。” 　　银白色小车…… 　　莫菡的车子就是银白色。 　　北风把小区门口看热闹的两个人的对话吹送过来，清清楚楚落入她耳朵。 　　季浅凝脑子“嗡”的一声，她来不及思考，朝着小区大门狂奔出去。 　　“撞成这样，怕是没命了吧？” 　　“这大货车司机真是缺德，他死了也是活该。” 　　“我说的是那辆白车的主人，司机好像是个女的，我刚才还看了一眼，长得挺漂亮的，像个明星。” 　　“哎，可惜了。” 　　季浅凝撞开那些看热闹的人。 　　被她撞到的人不满地回头看她，张嘴要骂，接触到她惊悚的目光，看到她脸色惨白，神色很是怪异，又把话咽了下去。 　　借着昏黄的路灯，季浅凝看到马路中间，那辆熟悉的银白色车子被大货车撞得东倒西歪，玻璃碎了一地，半个车头几乎凹陷进去。 　　围观的人在她耳边吵吵嚷嚷说着什么，她一句也听不见。 　　她瞥见那个能倒背如流的车牌，意识到发生了怎样可怕的事，一股气血直冲脑门，失声尖叫：“莫菡！！！” 第59章 　　季浅凝无论如何也想不到, 老天爷居然跟她开这种玩笑。 　　意外发生时间太短, 交警还没赶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她不顾往来的车辆会不会撞到自己，听不到路人的好心提醒和拦截，满心满眼只有那辆被撞坏的银白色小车, 拨开众人, 拼了命地冲过去。 　　莫菡的车被撞得惨不忍睹，挡风玻璃碎成了蜘蛛网, 驾驶座这边的车窗已全部碎裂, 露出一个大洞。 　　她看到莫菡满脸血被挤在安全气囊和椅子中间，双目紧闭，不知道是晕过去了, 还是…… 　　季浅凝不敢深想, 她双腿发软，浑身血液像是被冻住了一样，在与车子还有一米远的时候，她停下脚步，不敢再靠近分毫。 　　她颤抖地从衣兜里摸出手机, 想打电话求救，手机却“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她慌慌张张弯腰去捡，突然重心不稳，整个人狼狈地栽倒在地。 　　一双强有力的手托住她身体。 　　季浅凝不及去感谢，眼泪蒙住了双眸，看不清是谁对她伸出了援手, 只紧紧抓着那人，哭着喊着：“救她……” 　　“你别慌啊，我刚才已经打过120了，她一定会没事的。” 　　如果她仔细看的话，会发现扶着她的男人，就是上次帮她打晕白浩的那个壮汉。 　　警车和救护车先后赶来，“咿唔咿唔”尖锐的鸣笛声听上去刺耳又悲怆。 　　“车祸有什么好看的，谁允许你们拍照了？你，还有你，再敢拍一个试试？信不信我把你手机摔了！”男人强烈谴责并驱赶围观无作为的路人。 　　季浅凝只是看着窗户破开的那个洞，看着不省人事的莫菡，哭得快要昏厥。 　　医护人员小心翼翼地把莫菡解救出来，准备抬上救护车时，她追了上去。 　　医生看她莽撞用手挡了她一下。 　　季浅凝红肿的眼睛盯着担架上失去意识的莫菡，嗓子又干又哑：“我是她朋友。” 　　医生了然，当机立断道：“那就一起去吧。” 　　从上救护车，到去到医院，这是季浅凝经过最漫长的一段路。 　　她脑子一片空白，视线一片模糊，整个世界里只剩下莫菡一个人，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千万不能出事。 　　除了心跳，一切仿佛静止了一样。 　　她就那样呆呆站在无人的走廊里，一瞬不眨看着那盏手术灯，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急促的脚步声渐渐靠近，季浅凝无所察觉，直到被人拍了下肩膀。 　　她回头去，看到是安惠，嘴唇抖了抖，嗫嚅着：“莫菡被人撞了。” 　　看到了她的正脸，安惠被她的模样吓一跳，很快管理好表情，说：“我知道了。” 　　季浅凝没工夫细想为什么自己没有打电话通知，安惠却来了，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她后怕地说：“她流了好多血，好多好多……” 　　安惠焦心地看了看手术室的门，握着她又脏又冷的手，安抚她，也是在安抚自己：“她一定会没事的。” 　　得到消息的薛嘉丽在家里司机的陪同下赶来，一向注重体面的贵妇，慌得不知所措，捶胸顿足地说：“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我就不应该让她走！” 　　“这是意外，您不要自责。”安惠给她递纸巾。 　　薛嘉丽低头擦眼泪，抬眸时，注意到雕塑一样杵在旁边的季浅凝，问安惠：“她怎么在这里？” 　　安惠微微思索，说：“是季小姐把阿菡送到医院的。” 　　薛嘉丽怔了怔，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季浅凝面前，说：“阿菡去找你了？” 　　在给薛嘉丽打完电话后，安惠问她要不要回避。季浅凝没有放在心上。她视线受阻，看着眼前带着些许敌对情绪的贵妇，喉咙滚了滚，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事情发生太突然了，她只零星听到那些看热闹的人说，莫菡是开车出了小区，就被那辆闯红灯的货车撞到。 　　她无法判定，到底是那辆货车故意撞人，还是因为速度太快避不开撞到莫菡。更无法判定，莫菡是不是因为某些原因影响操作，所以才被撞到。 　　出事前几分钟，她才和莫菡激烈地吵了一架。 　　当时莫菡情绪波动很大，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崩溃和绝望。 　　她无法判定，这场车祸是不是因为自己间接造成的。但无论如何，她撇不清责任。如果莫菡不来找她，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面对令她生厌的贵妇，此时此刻，季浅凝只能说：“对不起。” 　　听到这句道歉，薛嘉丽心中一凛，质问她：“阿菡是因为你才出事的对不对？” 　　季浅凝：“……” 　　薛嘉丽抓着她手臂晃道：“你说话啊！” 　　季浅凝：“……” 　　最后还是安惠把失控的薛嘉丽拉到一边，才避免了一场可能的“战役”。 　　安惠多虑了。 　　现在就算薛嘉丽打她一巴掌，季浅凝估计也不会躲开。 　　薛嘉丽的豪门贵妇人设，不管是前世还是这一世，一直维持得很好，即便在这种情况下，也没有对她破口大骂，只是那一声声的哭泣，还有一声声的懊悔和自责，像荆棘一样抽打在她心上。 　　“晚饭的时候她还有说有笑得跟我聊天，怎么转眼就出事了？” 　　“我就不应该跟她说我好了，应该装病让她留下来陪我。” 　　“外面天那么黑，还那么冷，我应该坚持让司机送她的。” 　　“她为什么就是不听我的话呢？为什么非要这么急着走呢？” 　　…… 　　除了疼，季浅凝心里只剩下万般懊悔。 　　她确实是心灰意冷，想要和莫菡一刀两断。可这样的结局不是她想要的。 　　重生后，她苦于摆脱莫菡，试了很多方法都摆脱不开。她太了解莫菡是个什么样的人，一旦偏执，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也正是因为了解，她才故意说那样狠的话，想用伤人伤己的方式去结束这一切。 　　如果时间倒流，回到出事之前，她一定会心平气和地和莫菡好好沟通。 　　可是世界上没有后悔药。 　　她都不敢去想，莫菡万一有个好歹…… 　　这场抢救持续了三个多小时，手术灯灭时已是深夜。 　　穿着防菌服的医护人员陆陆续续走出来。 　　“咕噜咕噜”的车轮声击打着耳膜和心脏，季浅凝身体摇摇欲坠。 　　莫菡被推了出来。 　　季浅凝精神为之一振，迈出一步，却被人撞开了。 　　“阿菡！”薛嘉丽挣脱安惠的搀扶跑过去，“医生，我女儿她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滔滔不绝说了很多医学术语。 　　季浅凝被隔绝在外，隐约听到“脑水肿”、“局部出血”、“昏迷”、“没有脱离危险期”这些字眼，头脑一阵晕眩。 　　她脱力地靠在冷冰冰的墙上，看着莫菡被人推走，看着安惠他们离开，慢半拍反应过来，跌跌撞撞跟过去。 　　莫菡被推入了单人间病房。 　　季浅凝想进去看看，哪怕只看一眼也好，那道门却当着她的面重重关上了。 　　她无法硬闯，在外面等了很久，看到门再次打开。 　　“谢谢医生。”安惠送走了医护人员，正要关门，余光瞥见孤零零守在门口的季浅凝，迟疑片刻，面色凝重地走过来，说：“命暂时保住了，但伤得很严重，还在危险期。” 　　季浅凝脚步虚晃，张张嘴，紧得发不出声音。 　　安惠不忍道：“我知道你很担心她，不过嘉丽姐不让你进去，所以，很抱歉。” 　　季浅凝知道安惠为难，她目光呆滞地看着安惠进了病房，看着那扇门再次关上，耗光了所有力气，惶惶跌坐在椅子上。 　　她在外面静坐了一夜。 　　她想了很多，前世的，还有这一世的。 　　几个小时前，她还信誓旦旦说要把莫菡从心里清除出去，说要忘掉莫菡。现在莫菡出了事，她心里装的却都是莫菡。 　　所有的怨气，在危急时刻变得无足轻重，她只祈祷莫菡可以平安度过。 　　期间安惠出来过几次，给她倒了杯水。季浅凝捧在手里，一口没喝。 　　不知不觉天亮了。 　　陆陆续续又来了很多人，有薛嘉丽的经纪人，还有赵欣然和助理，最后是交警。 　　交警想来了解事故情况，可是莫菡还没有醒。 　　一群人簇拥过来，把季浅凝包围住。她一夜没睡，恍恍惚惚站起来。 　　“当事人出事的时候你在现场？”交警直奔主题。 　　季浅凝嘴唇微动，颤声说：“我听说她出事了才跑出去的。” 　　一个交警埋头做笔录，另一个交警负责问问题：“事发之前，你有没有和当事人接触过？” 　　“有。” 　　“当时你们在做什么？” 　　“我们吵了一架……吵得很激烈。”季浅凝喉咙一滚，哑声说：“吵完我就走了，还没进到电梯，听到有人出车祸了，我跑出去看，看到她车子坏掉了，她坐在车里，满脸都是血……” 　　事故的全责是那位货车司机，交警只是例行公事问疑似目击者的季浅凝一些问题，话题结束后说：“谢谢配合。” 　　季浅凝还没缓过神来，眼前人影一闪，赵欣然张牙舞爪朝她扑过来，大吼道：“都是因为你，是你害了阿菡！” 　　做笔录的交警眼疾手快把赵欣然挡了回去，训斥道：“你怎么回事啊，又不是她开车撞的人。” 　　问话的交警给打抱不平的交警递了个眼色，让他少管闲事，把同伴拉走了。 　　赵欣然再次扑过来时，季浅凝被她狠狠推了一下，身体往后，跌进椅子里，两眼一黑失去了意识。 　　醒来，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病床上。 　　床边围着三个人，两个低着头玩手机，还有一个一脸担心地看着她。 　　“醒了？”一直密切关注她的人惊喜道。 　　“清欢姐……”季浅凝大脑还未完全苏醒，茫然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三个熟人，“你们怎么来了？” 　　顾心美和莎莎纷纷看过来。 　　顾心美解释说：“安惠姐打给我说你晕倒了，我就过来了。在你晕倒的时候，清欢姐给你打电话，我帮你接的，然后清欢姐也过来了。” 　　为什么会晕倒？季浅凝拧眉回忆了一下，猛地想起什么，蹭地坐起来，拔掉输液管，掀开被子要下床。 　　她这一套动作太快了，几个人阻止不及，一个个手忙脚乱按住她。 　　陆清欢用棉签压着她冒血珠的手背，说：“医生说你低血糖严重，输完这袋才能走。” 　　“我没事。”季浅凝强硬地下床，急声说：“莫菡出事了，我要去看她。” 　　“莫菡？”陆清欢满腹狐疑：“她怎么了？” 　　季浅凝没时间解释，鞋都没穿就跑了出去。 　　她晕头转向地在走廊里转，想起莫菡的病房是在11楼，径直奔向电梯。 　　陆清欢等人随后追上来。 　　终于找到莫菡所在的病房，季浅凝却在门口顿住了。 　　刚好有人从里面出来。 　　出来的是赵欣然。 　　赵欣然见了她如见到死敌，横眉冷对，厌恶地说：“你把阿菡害成这样，你还有脸来！” 　　在赵欣然扬起手要扇她耳光时，陆清欢冲上来抓住了赵欣然的手，皱眉道：“你干什么？” 　　赵欣然一看帮手不少，气焰有所收敛，挣脱陆清欢的钳制，凶狠地盯着季浅凝，说：“只要有我和薛姨在，你休想见到阿菡！” 　　听到动静的安惠探头出来查看，看到门口站了这么多人，愣了愣，视线定格在季浅凝身上，说：“你还好吧？” 　　季浅凝不答反问：“她醒了吗？” 　　安惠摇头。 　　赵欣然最后瞪了季浅凝一眼，闪身进了病房，把门锁死了。 　　这下连安惠也进不去了。 　　陆清欢和莫菡没有什么交情，只是发觉季浅凝情绪很不对劲，忍不住问安惠：“莫菡病了吗？” 　　安惠不愿说，直接忽略这个问题，对着一脸菜色的季浅凝说：“她们是不会让你进去的，你留在这里没用，你昨晚是不是没有休息？身体这么虚，要不回去吧。” 　　季浅凝看了她一眼，表情微顿，转身离开。 　　安惠以为她被自己说动了，却看到她只是走到离病房几米远的休息椅上坐下，一动不动，像一块守望的石头，默默看着病房这边。 　　“哎——”安惠叹了声气。 　　昨晚为了表白，陆清欢喝了好多酒，醒来第一时间给季浅凝发消息，想问问她愿不愿意和自己交往。季浅凝一直不回。 　　陆清欢着急之下打给她，却被顾心美告知她晕倒了，马不停蹄赶过来。 　　从安惠那里打听不出什么，别人的事陆清欢不好再问，只是季浅凝的状况让她很担忧。 　　她第一次看到季浅凝情绪如此反常，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灵魂，了无生机，只剩下一个躯壳，看得她心疼不已。 　　她坐在季浅凝身边，犹豫了一下，手轻轻放在她瘦弱的肩膀，说：“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没办法安慰你。但是浅凝，你刚才晕倒了，得好好休息。” 　　季浅凝视线一一扫过她们，讷讷地说：“不用管我，你们走吧。” 　　三个人面面相觑。 　　陆清欢要去录一个综艺节目，赶飞机不能陪她太久，临走时，欲言又止。 　　她想和季浅凝聊聊昨晚表白的事，但现在显然不是好时机。 　　最后陆清欢什么也没说，只是交代顾心美好好照顾季浅凝。 　　顾心美十分担心莫菡，等陆清欢她们一走，忙问季浅凝：“菡姐到底怎么了？” 　　“……车祸。”季浅凝艰难地说出这两个字。 　　顾心美倒吸了一口凉气，嘴巴张得很大，很久才找回声音：“昨晚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就出车祸了？” 　　季浅凝用手捂住脸，带着哭腔的声音从指缝中溢出：“我不知道。” 　　这场惨烈的车祸被当地新闻报道，第二天上了热搜，新闻保密工作做得很好，没有透露一丁点出事者是当红影后莫菡的信息，用了化名。 　　莫菡出事以后，季浅凝就没碰过手机，这些消息是顾心美告诉她的。 　　头几天，顾心美看她精神很差，怕她再次晕倒，苦口婆心劝她回去休息。后来发现劝不动，放弃了。 　　季浅凝让顾心美回去。顾心美不放心她，也不放心莫菡，留在医院陪她。 　　她们两个像可怜的流浪汉，每天守在走廊的休息椅上，度过了一天又一天。 　　一天。 　　两天。 　　三天。 　　…… 　　一周时间悄然过去了，莫菡迟迟没有醒过来。 　　这一周里，顾心美眼睁睁看着季浅凝精神一点点颓丧，看着她无声流泪，看着她倔强地睁着眼睛不肯休息，抓心挠肝，恨不得把她打晕，可是又下不去手。 　　顾心美不知道季浅凝心里想的什么，只看到她很痛苦。 　　顾心美自己也很不好过。 　　赵欣然时不时跑出来对季浅凝冷嘲热讽，骂完了还想动手。顾心美好几次差点跟她打起来，一边对抗赵欣然，一边担心被护士看到把她们当闹事的赶走。 　　赵欣然怕被人拍到自己撒泼的模样放到网上，也不敢真和顾心美动手。 　　不管赵欣然说什么做什么，季浅凝始终像个雕像一样坐着。 　　自莫菡出事以后，她彻底失去了战斗力。对于莫菡以外的一切人和事，她漠不关心。 　　莫菡昏迷的时间越长，她心里的不安越多，压得她喘不过气。 　　在莫菡出事后的第十天，远在非洲考察的莫旭坤飞回来，匆匆从机场赶到医院。 　　重生以来，季浅凝第一次见到莫旭坤，没想到会是在医院。 　　莫旭坤并没有看到她，火急火燎冲进病房。 　　“那是不是菡姐爸爸？”莫菡长相随莫旭坤，顾心美一眼就认出来了。 　　季浅凝还没来得及回答，只听到一阵混乱的脚步声，循声望去，看到几个穿白大褂的工作人员朝这边跑过来，她条件反射地站起来。 　　医生和护士进了病房，随后推着病床出来。 　　季浅凝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只瞥见莫菡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心惊肉跳地跟上众人的步伐去到了手术室外。 　　这是莫菡出事以后第二次手术。 　　手术结束后，医生出来，对薛嘉丽和莫旭坤说：“病人生命体征很弱，如果72小时内不醒，可能就很难再醒过来了。” 　　莫旭坤忙问：“很难再醒不过来……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她可能成为植物人。”医生换了个浅显的说辞。 　　薛嘉丽崩溃大哭：“医生，求求你们救救我女儿！” 　　“我们已经尽力了，能不能醒，现在只能看她个人的意志力。”医生一板一眼地说：“你们都是她的家人，可以多跟她说话，这样可以刺激她的感官，说不定能让她醒过来。” 　　季浅凝在听到“植物人”时彻底失去了理智，在莫菡快要被推入病房时，她不管不顾冲上去。 　　“你想干什么？”赵欣然防贼似的拦住她。 　　季浅凝目光追随莫菡的身影，喉头一哽，说：“求求你们，让我看她一眼。” 　　这么多天来，她被无数次阻拦，从来没有央求过谁。她不敢看莫菡，不敢提任何要求，只是安静地守在外面，等待莫菡平安度过。 　　没想到等了整整十天，等到的却是莫菡有可能成为植物人的消息。 　　她终于扛不住了。 　　“莫菡！”她忘了这里是医院，大声呼喊莫菡的名字。 　　她没料到自己会有那么大的爆发力，那么多人阻止她，她还是成功摸到了移动床的金属边缘。 　　看到戴着氧气罩，气息奄奄的莫菡，季浅凝憋了这么多天的眼泪“唰”地流下来。 　　她不顾众人拦截，趴在莫菡耳朵上，说：“不要再睡了好不好？只要你醒过来，我什么都答应你。” 　　她声音那么小，旁人都听不到，更何况是昏迷的人？ 　　她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抓着护栏的手被人残忍掰开，被人推到一边。 　　顾心美忙扶住她，痛心道：“浅凝，你不要这样。” 　　病房门无情地隔绝了她的视线。季浅凝闭上眼，任由眼泪直流。 　　她真的一点忙也帮不上。 　　第十三天。 　　独立病房里传出一阵欢呼。 　　莫菡醒了。 　　莫菡失焦的双眸缓慢转动，找了一圈没有找到目标，张开嘴巴，干裂的双唇碰了两下。 　　可惜她声音太小了，别人都听不到她说的什么。 　　莫旭坤摘下氧气罩，把耳朵凑过去，听到她微弱地说出两个字：“浅、凝。” 第60章 　　顾心美捧着一杯热水, 苦口婆心劝：“饭你可以不吃, 但是这水不能不喝啊，菡姐还没醒，你可别把自己身体也折腾坏了。” 　　季浅凝嘴唇干裂脱皮，看着她脸上写满关切的顾心美, 接过她递过来的水, 一气喝完，说：“你回去吧。” 　　顾心美虽然是她的生活助理, 可莫菡出事这件事和顾心美没有一点关系, 季浅凝觉得她没必要让她在这里陪自己受罪。 　　顾心美没什么脾气，性格倒是挺拧，说：“我要是回去了, 你要是再晕倒, 谁管你啊。” 　　“我……”季浅凝才说了一个字，那扇紧闭的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安惠像一阵风似的刮过来，不由分说把她从椅子上拉起来，说：“阿菡要见你。” 　　季浅凝没反应过来是个什么情况，被安惠连拖带拽地拉进病房, 撞进那双熟悉的眼眸里出不来了。 　　她们每天只隔着一堵墙、一扇门，再见面却恍如隔世。 　　第一眼的时候，季浅凝差点儿没认出来眼前的人是莫菡。 　　莫菡应该是耀眼的，骄傲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迫躺在病床上，黯淡无光。 　　季浅凝用手捂着嘴, 不让自己哭出声，旁若无人地与她隔空对视。 　　这十三天里，季浅凝天天盼着莫菡醒过来，可是等人真正醒了，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管怎样，对她，对莫菡，对所有人来说，总归可以松口气了。 　　小小的病房几乎挤满了人，薛嘉丽、莫旭坤、赵欣然围在病床前，本来是看着莫菡的，当季浅凝走进来，一双双带着异样的眼睛不约而同地看向她。 　　这些人，把她和莫菡分隔开，季浅凝无法再前进一步。 　　就在季浅凝犹豫是该前进还是后退时，病房门突然被人推开。 　　被铃声召唤的护士神色匆匆跑进来：“病人醒了吗？” 　　“对，醒了还不到两分钟。”安惠说。 　　“请稍等，我去叫下医生。”护士说完跑了。 　　过了片刻，主治医师过来了，在护士的协助下对莫菡进行一番详细的检查，问了很多问题，最后说：“病人已经度过危险期，再观察一段时间，如果没有问题就可以出院了。” 　　一阵欢呼。 　　医生一走，薛嘉丽欣喜地问莫菡：“医生说你等下可以吃点东西，你想吃什么，妈让人去准备。” 　　莫菡没有回答薛嘉丽的问题，闪着微光的双眸深深凝视着被挤到边上的季浅凝，手指微动，示意她靠近些。 　　被女儿冷落的薛嘉丽：“……” 　　薛嘉丽和赵欣然不舍得挪开，莫旭坤自觉让出一个位置。 　　季浅凝在安惠的推搡下挤了进去，刚走到病床边，一句话还没说，垂在身侧的手被莫菡握住了。 　　季浅凝没想到莫菡这么明目张胆，手腕抖了抖，但没有躲开。 　　看到这一幕的赵欣然脸绿。莫菡醒来第一件事居然是找季浅凝，她嫉妒得发狂，又不敢做声，怨毒的目光盯着季浅凝后背，恨不得把对方身体射穿。 　　脱离了危险，莫菡氧气罩已经被摘除，季浅凝感觉不到来自身后的敌意，只看到莫菡嘴唇动了，似乎是想对她说什么，她压低身体，把耳朵凑过去。 　　凉凉的嘴唇碰到她耳朵，季浅凝心颤了颤。 　　莫菡在她耳边缓慢而断续地说：“睡着的时候……我听到……你在叫我。” 　　季浅凝惊愕地看着她。 　　听医生说莫菡有可能成为植物人，季浅凝疯了一样扑到病床边，她只想让莫菡醒过来，完全是无意识说出那番话。她事后才想起来自己说了些什么，只觉得好笑。莫菡凭什么听她的？可她无计可施，病急乱投医。 　　她万万没想到莫菡会真听到。 　　莫菡把她叫进来，难道是想向她提要求？？？ 　　季浅凝：“……” 　　季浅凝并不是想出尔反尔，只是莫菡才刚醒，这里还这么多人，现在让她兑现承诺，不太合适吧？ 　　莫菡见她失神，正在输液的左手伸过来触碰她的脸，心疼道：“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季浅凝因她的触碰怔了怔。 　　“她活该，谁让她把你害成这样。”赵欣然愤愤地说。 　　莫菡手一顿，目光“嗖嗖”朝赵欣然扫过去，言简意赅地说：“你，滚出去。” 　　赵欣然诧异不已，她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挽着薛嘉丽胳膊想要拉拢帮手：“薛姨，你是知道的，要不是因为这个女人，阿菡也不会出车祸。都这个时候了，阿菡居然还维护她！” 　　闻言，莫菡眼神骤冷，沉声大喝：“安惠！” 　　安惠会意，不留情面地把赵欣然轰出了病房，并反锁了门。 　　一阵鸡飞狗跳后，病房恢复了安静。 　　薛嘉丽还能听到外面赵欣然的哀嚎，有些看不下去，说：“阿菡，欣然她担心你，这些天一直陪着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要不您出去陪她？”莫菡淡淡道。 　　薛嘉丽一噎。 　　完全摸不着头脑的莫旭坤狐疑地看着季浅凝：“刚才欣然说的那些话，是怎么回事？” 　　季浅凝下颚紧绷，手指微微蜷缩。 　　莫菡感觉到她手指的颤动，捏了捏她虎口，目光在父母之间扫了一圈，最后看着季浅凝，说：“车祸和浅凝没有一点关系。是那辆大货车冲过来太快，我来不及躲开。” 　　真是这么简单吗？季浅凝怀疑她这句话的真实性。 　　莫菡看着她肿得跟核桃一样的眼睛，拧了拧眉，说：“哭过了？” 　　季浅凝还没从车祸那个凝重的话题中跳脱出来，被她问得一愣。 　　莫菡出事的这十几天，季浅凝没有一天不哭的。有时候她自己不想哭，眼泪却莫名其妙流出来。更夸张的一次，她在休息椅上打盹儿，醒来发现自己已是泪流满面。 　　她已经很久没有照镜子了，但不用看，也能想象自己此刻的样子一定很难看，讪讪地别开头。 　　“从你出事，季小姐一直守在病房外面，几乎没有休息过。”安惠插进来说。 　　“……”季浅凝没想到安惠会帮自己说话，这下更难堪了。 　　莫菡听得直皱眉，手指点了点季浅凝手背，示意她看过来，说：“回去休息。” 　　季浅凝又是一愣。她以为莫菡还有别的话要和她说。 　　她自己也有很多话想对莫菡说，不过眼下这么多人，她说不出口，点了点头。 　　季浅凝和顾心美前脚刚走，莫旭坤忙问莫菡：“这个叫浅凝的，我之前怎么没见过？” 　　莫菡还在感受掌心残留的温度，痴迷地看着门口方向，听不到莫旭坤的话。 　　薛嘉丽只好替莫菡说：“是个演员。你平时又不看电视，不知道有什么好奇怪的。” 　　“那她是阿菡的朋友？”莫旭坤又问。 　　“在我出车祸之前，我和浅凝还是朋友，现在不是了。”这次是莫菡自己说。 　　莫旭坤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莫菡看着薛嘉丽，声音四平八稳地说：“因为我妈不喜欢她，还联合赵欣然一起羞辱她，所以她和我绝交了。” 　　薛嘉丽咋舌：“我什么时候羞辱过她？” 　　“赵爷爷八十大寿那天晚上。” 　　“我只是说她有心机，让她走而已，这……这怎么就是羞辱了？”薛嘉丽委屈得很，“阿菡，你怎么可以为了一个外人这么说你妈！” 　　莫菡不想跟她吵，头疼地闭上眼睛。 　　莫旭坤越听越糊涂，把情绪激动的妻子拉出去了解情况。 　　季浅凝回到家中，倒头就睡着了。 　　她睡得昏天暗地，一夜无梦，睡了十五个小时，被闹钟吵醒，已经是第二天了。 　　她拿起换洗的衣服去洗澡，进到浴室时，差点儿被镜子里的邋遢鬼吓得尖叫起来。 　　等她反应过来这个邋遢鬼是自己时，她还是被吓了一跳。 　　休息过后，她气色恢复了许多，脸色没那么难看了，黑眼圈也没有那么明显，但那一头油腻腻的头发太辣眼睛了，一缕一缕的，油多得都能炒盘菜了。最可怕的是，十多天没洗澡，她身上一股怪味道。 　　明天估计得换床单被套了。 　　季浅凝花了两个小时才把自己里里外外清洗干净，洗完出来看时间，还不到九点整。 　　她换上舒适整洁的衣服，穿戴整齐，下楼随便吃了点东西，随后打车去医院。 　　这个点，莫菡应该是醒了吧？ 　　独立病房内。 　　薛嘉丽亲手炖了一锅香喷喷的鸽子粥，一大早让司机把她送来医院，殷勤地端到女儿面前。 　　莫菡看都不看一眼，说：“我没胃口，您先放着吧。” 　　昨天因为季浅凝的问题，母女俩闹了些不愉快，薛嘉丽心里十分气闷，可是又想到她是伤员，不能跟她计较，笑眯眯说：“妈妈喂你？” 　　“……”莫菡叹气道：“妈，您要没什么事就回去吧，安惠陪我就够了。” 　　薛嘉丽脸上带了薄怒：“你是嫌我在这里碍眼了？” 　　莫菡又叹了声气，说：“您想留就留吧。” 　　薛嘉丽看她把头别开，看窗外也不看自己，重重放下碗，说：“你现在话都不想跟我说了是吧？” 　　莫菡看着外面光秃秃的树枝，没什么情绪地说：“我跟您有代沟，反正我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相信，避免吵架，不说也罢。” 　　薛嘉丽板过她身体：“你什么意思？” 　　莫菡面无表情地说：“不管我说多少遍，浅凝是个好女孩，她没有坏心，可您就是不信。不过信不信也无所谓了，如您所愿，浅凝她不要我了。您是我妈，我还能说什么？您开心就好。” 　　薛嘉丽被她这番话刺得心口闷疼，说：“阿菡，你从来不会这么跟我说话。为什么每次为她辩解，你都是这种语气？难道她对你就那么重要？” 　　莫菡凉凉一笑，说：“您知道吗？在她说要跟我一刀两断的时候，我确实不想活了。” 　　季浅凝走到病房门口时，听到的就是这句话。 　　她心跳漏了半拍，举起来想要敲门的手顿在半空中。 　　为了空气流通，病房门是打开着的，感觉门口有人影晃动，莫菡条件反射看过去，看到是季浅凝，眼睛一亮，随即又想到自己刚才说的话，眼眸闪了闪，换了副表情，温声说：“我还以为你不会再来了。” 　　季浅凝看了看薛嘉丽，目光又回到莫菡脸上，不知道该怎么接茬。 　　莫菡对薛嘉丽说：“妈，您先出去。” 　　薛嘉丽知道她是不想让自己和季浅凝共处一室，心里不爽，但还是给她面子出去了。 　　临走的时候，薛嘉丽眼神很有深意地看了季浅凝几眼。 　　季浅凝始终目不斜视。 　　莫菡招手示意她进去。 　　季浅凝迟疑片刻，步履艰难地走到床尾，眼神乱瞟，说：“你好些了吗？” 　　“好很多了。”莫菡看她气色比昨天好了很多，脸上笑容不变，如同好友聊天一样，口吻随意地说：“来这么早，吃早餐了吗？” 　　季浅凝点点头，礼尚往来地反问她：“你呢？” 　　“我还没吃。” 　　“……还不能进食吗？” 　　“可以了。”莫菡下巴点了点搁在床头柜上香气扑鼻的鸽子粥，“我妈给我煮了粥。” 　　季浅凝才注意到那个保温桶，旁边的铁腕里盛着满满的粥，像是一口没动：“那……为什么不吃？” 　　太烫了，还是不合胃口？ 　　明明是很稀松平常的话，季浅凝却觉得分外尴尬。 　　莫菡抬起正在输液的左手，耸耸肩，说：“只有一只手，不方便。” 　　季浅凝懂了，这是要人喂的意思。她左顾右盼：“安惠呢？” 　　“去续交住院费。”莫菡摸了摸干瘪的肚子，“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我现在饿得不行了。” 　　快九点半了，还不吃早餐，不饿才坏。 　　季浅凝被她热切的目光看得极不自然，清了清嗓子，说：“我去洗个手。” 　　“嗯。” 　　洗完手出来，季浅凝端起那碗粥，用勺子轻轻刮了一层上面，递到她嘴边。 　　莫菡看了她几秒钟，张嘴吃了。 　　安惠交完住院费回来，发现薛嘉丽一个人坐在外面，快步走过去：“嘉丽姐，你怎么……” 　　“嘘——”薛嘉丽指了指病房门，小声说：“那个谁来了，在里面。” 　　“哪个谁啊？” 　　“季浅凝。” 　　安惠了然，陪她一起坐在外面等。 　　坐了一会儿，薛嘉丽想着要不要去帮她们把门关了，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刚才沉着脸说没胃口的莫菡，现在正一脸享受地吃季浅凝喂的粥，郁闷地走了回来。 第61章 　　最后还是安惠悄悄帮她们把门关上了。 　　病房里安静得只有勺子碰到金属碗发出“叮叮当当”清脆的声音, 听着有些闹心。 　　季浅凝像个尽职尽责的护工, 每一口都喂得很小心。她安静喂，莫菡安静吃。 　　那一晚激烈的争吵，对两个人冲击很大。加上车祸，冲击更大。她们一时间很难找到一个可以缓解关系的突破口, 索性都闷声不说话。 　　季浅凝一直不敢直视莫菡的眼睛, 但她知道莫菡一直盯着她的脸看。她不合时宜地想：是不是她出门的时候粉底没擦好？ 　　一碗粥吃完，莫菡打破沉默, 说：“饱了。” 　　季浅凝把空碗放到床头柜上, 低着头，沉沉吐出一口气，说：“对不起。” 　　莫菡看不到她此刻脸上的表情, 只能看着她头顶的发旋, 拧了拧眉，轻声：“我说过，车祸和你无关。” 　　季浅凝放在腿上的两只手慢慢握成拳，抬起头，迎着她复杂隐忍的目光, 颤声说：“刚才我都听到了，你说你不想活了。” 　　那句话是对薛嘉丽说的，莫菡没想到她来得这么及时，默了默，涩然道：“那天……你求我放过你，我是真的心灰意冷了。” 　　“那辆大货车冲过来的时候, 我甚至想，干脆死了好了，反正没有你，我的人生也没有任何意义。”莫菡顿了顿，说：“可是想到死了以后再也见不到你，我马上后悔了。我已经很努力想避开，可还是避不开，被撞到以后就没有意识了。” 　　莫菡还在昏迷的时候，季浅凝从顾心美嘴里得知，那个货车司机是因为酒驾，神志不清才闯红灯撞到人。当时顾心美在她耳边把那个无良的货车司机痛骂了半个小时，季浅凝一句话也没说，因为她始终觉得，莫菡会出事跟自己脱不了干系。 　　莫菡肯定是不想她心里有愧，所以才把所有责任推到货车司机身上。 　　季浅凝急促地呼吸了两下，说：“你如果不来找我，就不会出事。” 　　莫菡伸手，托起她下巴，看到她红了眼眶，心念一动，郑重道：“我再说一遍，这件事与你无关。” 　　季浅凝只觉得一口气卡在胸腔里，憋闷，难受。她拿掉莫菡的手，看向别处，哑声：“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见不到我，不是正合你意？”莫菡冷不丁笑了起来，淡声说：“如果我死了，你就不用再担心我会缠着你，不用担心我耽误你去寻找幸福。” 　　季浅凝现在一点也听不得“死”这个字，莫菡轻描淡写的一番话，像刀子一样扎中她心脏，她紧紧闭着眼，一个劲地摇头。 　　不是这样的。 　　莫菡如果真有个好歹，她哪还有心情去寻找什么幸福？这些话像千斤重担压在她心里，她说不出口。 　　“其实我很怕死。”莫菡看着她抖动的眼皮，自言自语地说：“昏迷的时候，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我梦到你和陆清欢在一起了，你们手牵着手，相互拥抱，亲吻，笑得很开心……你们还要结婚。” 　　季浅凝猛地睁开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我想冲上去阻止，可是怎么跑都跑不动，喊也喊不出声。我眼睁睁看着你们甜甜蜜蜜修完恩爱，又离开，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后来我就什么也看不到了。有一只手一直拽着我，好像要把我拖到地狱去。我觉得我可能快要死了，隐隐约约，好像听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是你吗？”莫菡希冀地望着她，“你还是想见到我的，对吗？” 　　“……”季浅凝不确定她听到的是不是自己的声音，故意跳过她后面的问题，说：“在你昏迷的时候，我确实跟你说过话。” 　　“说了什么？” 　　“……你没有听到吗？” 　　莫菡凝神思索，实在想不起来，说：“抱歉，我只听到有人在喊我，那声音很像是你的。至于内容，我没听清。” 　　季浅凝心里咯噔一跳，心想：莫菡没听到的话，要不要告诉她？ 　　“你跟我说了什么？”莫菡稍显急切地又问了一遍。 　　季浅凝最受不了莫菡用这种温柔又热切的目光看着她，咬咬牙，心一横，说：“我说……只要你醒过来，我什么都答应你。” 　　莫菡万万没料到她在自己昏迷时许了这样的承诺，既惊又喜，像个莽撞的愣头青，抓着她的手，迫不及待地说：“真的什么都可以？” 　　“……”季浅凝默默点头。 　　莫菡粲然一笑，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那好，我要你和我结婚。” 　　！！！ 　　当初拿莫菡的生命许下这个承诺时，季浅凝就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无论莫菡要求她做什么，她都会答应。因为这是她欠她的。 　　她只是没想到，莫菡直接跳到了结婚这个话题…… 　　稀里糊涂就结婚，难道这真的是她两世逃不开的命运？ 　　季浅凝闭了闭眼，说：“我答应你。” 　　莫菡又笑了，笑意未达眼底，又淡去了，神情严肃地说：“浅凝，你变了。” 　　季浅凝不明所以。 　　“这一年，我认识的季浅凝是个有锋芒的女孩，像个刺猬，别人还没靠近，你就先竖起了刺，绝不给别人伤害你的机会。被人骂了，你会伶牙俐齿反击回去，决不让人占了便宜。可是现在，你居然为了想补偿我，委屈自己，做你不情愿的事。” 　　“……” 　　莫菡从她的沉默中知道自己说中了，苦笑一声，说：“我是真的很想和你结婚。” 　　“……” 　　“昨晚晚上，我躺在床上睡不着，想了一夜，突然想通了你之前问我的那个问题。” 　　季浅凝：“嗯？”哪个问题？ 　　莫菡说：“你问我，如果在我妈和你之间选一个，我会选是谁。我当时没有回答。现在我想好了，我选你。” 　　季浅凝心里一突：难道莫菡真要为了她和薛嘉丽断绝关系？ 　　她当时只是为了让莫菡知难而退故意刁难，不是真的想莫菡做选择。薛嘉丽再怎么跟她不和，说到底是莫菡的妈，让她们断绝母女关系，这太沦丧了。季浅凝没有这么歹毒的心思。 　　“但我不是要和我妈断绝关系。”莫菡仿佛能看穿她内心，说：“我说的选择，是指站在你的立场，顾及你的感受，尊重你的意愿。” 　　“你不想和我妈有交集，我们可以自己买房子在外面住。你不想见到她，那就不见。你不用回去陪她吃饭，也不用孝敬她，只要你想，我可以让你们永远不碰面。” 　　“你怕被人非议，我可以马上退圈。” 　　“我不会离开莫家，但我不会要家里一分钱，靠手里这点积蓄，我想，我应该也能开几个店来维持你和我的生活。” 　　“我不当什么影后了，也不是莫家大小姐。我想和你平起平坐，做一对平凡的伴侣。” 　　“当然，你要是喜欢拍戏，我不会阻止你。我会在背后默默支持你，做你最坚强的后盾，看你从小树长成大树。” 　　“你想要一个完整的家，我们可以把你爸接过来，跟我们住也行，给他买房让他自己住也行。总之，我会像对我爸一样对他好，在你去拍戏的时候照顾他。我们一起孝顺他，一起给他养老。” 　　“这就是我想了一夜，规划好的我们两个以后的婚姻生活。”莫菡描述的时候眼睛一直带笑，说到这里，目光一沉，说：“可是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你想要的生活。” 　　季浅凝惊讶得说不出话。 　　莫菡能想出解决她和薛嘉丽尴尬关系的办法，她一点儿也不觉得惊奇。莫菡说到退圈，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不管是前世还是这一世，莫菡对于电影的态度很坚持也很明确，季浅凝一直觉得莫菡是为电影而生的人。可是这样一个对电影痴迷狂热的人，却愿意为了成全她可怜的自尊心，说出退圈这样的话。属实令她意外。 　　说不感动是假的。 　　季浅凝垂眸，说：“你没必要为了我做出这种让步。” 　　莫菡淡淡一笑，说：“你看，你都不愿意让我委屈，我又怎么舍得你委屈？所以浅凝，刚才我说的那些，忘了吧。” 　　季浅凝倏地抬头：“什么意思？” 　　“我不要你委屈自己马上跟我结婚，也不委屈你马上答应做我女朋友，我只想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莫菡说：“不是做朋友的机会，而是给我一次可以正式追求你的机会，可以吗？” 　　“……” 　　莫菡看着她渐渐湿润的双眸，说：“不要再把我推开，让我可以光明正大追求你，我们试着好好相处。你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只需要遵从你的内心。等你哪天可以放下了，解脱了，心无芥蒂了，再来接受我，可以吗？” 　　季浅凝完全听呆了，茫然不知所措。 　　莫菡把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位置，轻声细语：“你要是同意，就点个头。” 　　手掌下的心跳微弱又缓慢，想到她昏迷的那十三天，季浅凝鼻尖一酸。 　　看着她大病初愈惨白的面容，良久，季浅凝迟疑地点了头。 第62章 　　季浅凝从来不是一个冲动的人。 　　前世，她性格软弱, 做什么都要瞻前顾后。 　　这一世, 她身上多了些锋芒, 不再是包子, 看似进步了, 可是每次在面对她和莫菡的问题时, 她总是拖泥带水，摇摆不定。 　　活了三十几年, 季浅凝唯一做过的冲动事, 就是被毁容后答应和莫菡结婚。 　　说要和莫菡一刀两断，说要接受陆清欢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不是因为冲动。是赵欣然一次次的戏耍和羞辱，薛嘉丽对她一声声的误会和指控, 日积月累, 汇成利剑, 将她心上最脆弱的地方刺穿。她太累了, 她不想重蹈前世的覆辙, 她疲于去应对这些卑鄙的小人，只想活得轻松一些。仅此而已。 　　可是莫菡不偏不巧在那天出了车祸。 　　在莫菡昏迷时许下承诺，答应莫菡结婚, 这些也都不是因为冲动。而是在惶惶不安看不到希望的十三天里, 一双无形的手撕开她血淋淋的伤口，终于让她认清了一个事实：无论前世今生，风云怎么变幻, 她都是放不下莫菡的。 　　其实季浅凝非常清楚，她和莫菡藕断丝连，纵容莫菡，纵容自己，借酒乱性，以朋友之名……这些，都是借口。 　　但正如莫菡所说，她心里有芥蒂。莫菡家人，以及莫菡和她完全不对等的家世和名气，这些都是她的顾虑，是横亘在她和莫菡之间难以逾越的鸿沟，是她想要放弃和莫菡继续的症结所在。 　　莫菡却提出了解决这些症结的办法，这让季浅凝震惊之余，又感慨万分。 　　前世，莫菡是个冷淡薄情，完全不懂人情世故的人，不会哄人，不爱沟通。可是就在刚才，莫菡说得头头是道，考虑得万分周全，莫名其妙开了窍的感觉。 　　莫菡描述的那些，完全站在她利益立场上，尊重她，维护她，成全她，优势和主动权完全掌握在她手里，这诱惑力实在太大了。 　　既然逃不开，又放不下，那就试试吧。 　　莫菡留院观察这段时间，季浅凝每天早上八点钟准时出门，八点半到医院，给某人喂早餐，陪她说几句话，午休时离开。 　　除了莫菡醒来那天，她再也没有见过薛嘉丽。 　　安惠偷偷告诉她，薛嘉丽每天下午以后才会来探望。 　　季浅凝听完以后，心情有些微妙，但没有说什么。 　　莫菡上完厕所出来了，季浅凝余光瞥见，走过去扶她。 　　两个人慢吞吞来到病床边，莫菡皱了皱眉，说：“再趟下去我腰要断了。” 　　季浅凝见她眼巴巴看着窗外的风景，心念一动，说：“外面太冷了，医生说你身体虚，只能在室内活动。你要是觉得闷，我扶你去走廊走走？” 　　莫菡嫌走廊人太多，摆摆手说：“就在病房里活动吧。” 　　这场车祸，导致莫菡昏迷了十多天，她除了身上几处皮肤被玻璃割破，没有什么严重的外伤，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莫菡身体恢复得很快，自己行走完全没问题。可是医生说，莫菡脑部损伤严重，可能会有头晕目眩恶心等后遗症。季浅凝有点不放心，莫菡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像个跟屁虫。 　　为了活跃气氛，莫菡开玩笑地说：“上次还是我在医院照顾你，现在变成你照顾我了，这是不是叫风水轮流转？” 　　季浅凝笑不出来，干巴巴说：“我们情况不一样。” 　　上次她只是割了条没用的阑尾，莫菡这次却是差点连命都没了。而且她阑尾是自己发作的，莫菡车祸跟她多少有点关系。 　　莫菡见她情绪突然失落，猜想她肯定又在胡思乱想自责了，懊恼自己不会聊天，忙换话题：“你经纪人没有给你安排工作吗？” 　　距离她们一起拍完《羊城风云》快一个月了，季浅凝每天看上去很闲的样子，莫菡都替她着急。 　　季浅凝眼眸微闪，说：“没有。刚拍完电影，有些累，我自己也想休息一下。” 　　梁宁有给她安排上综艺的机会，季浅凝拒绝了。当时莫菡不省人事，她哪有心情去上节目。 　　女艺人都是吃青春饭，三十岁之前拼了命在和时间赛跑，哪敢轻易休息？莫菡犹记得她当初说要专心拍戏时那股冲劲儿，觉得她没有说实话。 　　季浅凝回去以后，莫菡没有马上午睡，把安惠叫进来，说：“最近是不是有几个导演找你谈合作？问问他们演员定完了吗？没定完问问能不能安排试镜。” 　　莫菡住院的消息完全是封锁的，外界都不知道她出了车祸，在她住院期间，确实有几个导演联系安惠想谈合作，但由于档期冲突，加上莫菡对剧本过分挑剔，安惠都帮她推掉了。 　　“你是想给季小姐介绍资源？”安惠问。 　　莫菡没否认。 　　安惠了然，说：“我帮你问问。” 　　莫菡出院那天，季浅凝又见到了莫旭坤。 　　趁莫菡去换衣服，莫旭坤对她说：“听安惠说，阿菡住院这二十天，你都在这里陪着她。有心了，谢谢你。” 　　莫旭坤长相和性格都跟莫菡很像，不说话的时候表情很严肃，说话时威风凛凛，完全是一副霸道总裁的冷酷模样。前世，季浅凝和莫旭坤交流很少，但奇怪的是，她一点儿也不害怕，也不排斥莫旭坤。 　　所有人都觉得薛嘉丽温和亲切，季浅凝却打从心底里讨厌她。所有人都觉得莫旭坤威严不好相处，季浅凝却不以为然。人往往就是这样，伤害过你的，她纵有千般好你也不喜欢。没有伤害过你的，他就算十恶不赦你也觉得顺眼。 　　看着眼前这个叫了十年爸爸的人，季浅凝心底一片柔软，浅笑道：“叔叔，您客气了。” 　　莫旭坤不动声色打量她，说：“阿菡说你们以前是朋友，后来你和她绝交了？” 　　季浅凝：“……” 　　莫旭坤主动过来找她说话，季浅凝想过对方会质问自己，莫菡车祸是不是和她有关。但她怎么也料不到，莫旭坤问的是这个问题。 　　她笑容一僵，尴尬道：“我们……现在已经和好了。” 　　动不动就绝交，幼儿园小朋友都不带怎么玩的。 　　季浅凝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不知道莫旭坤会怎么想，赧然地低着头。 　　“哎——”莫旭坤突然叹了声气，说：“阿菡除了一个从小玩到大的赵欣然，身边一个朋友也没有。她愿意跟你交朋友，肯定是觉得你人很好，喜欢你，信任你。她性格随我，不过比我还古怪，冷冰冰的，很难相处，脾气特别不好，容易得罪人。你请多担待些，别跟她一般见识。” 　　季浅凝心说：脾气不好的明明是自己，莫菡已经改变很多了…… 　　莫旭坤不愧是亲爹，损起自己女儿一点也不留情，不知道莫菡听到会是什么反应。 　　莫旭坤说得很客气，但这种客气却让人觉得很舒心。只是季浅凝不知道该怎么接茬，一个劲傻笑。 　　等安惠办完手续，他们几个浩浩荡荡出院。 　　到达地下车库时，莫旭坤再次问莫菡：“真的不回家住几天？” 　　莫菡戴着口罩，眼底无波，情绪淡淡道：“不回了。我想自己静一静，专心看剧本。” 　　莫旭坤也没有多劝，目送她们三人离开后，带着秘书走向豪车，钻进后座。 　　有人上来，薛嘉丽伸长的脖子马上收回来，优雅地端坐着，吊着眼尾，斜睨丈夫：“你就这么让她走了？” 　　莫旭坤坐在她身边，松了松领带，说：“不让她走，她回去天天给你摆脸色，你不是更添堵？” 　　薛嘉丽脸色讪讪，说：“死丫头，居然跟我玩冷战。” 　　“你不也跟她玩？她出院你都不上去看一眼。”莫旭坤说。 　　薛嘉丽呛道：“你以为我不想啊，还不都是因为阿菡，说季浅凝在上面不让我上去！有了喜欢的人，连自己老娘都不要了，我真是生了个好女儿。” 　　“好了好了，别激动。”莫旭坤吩咐司机开车，搂着她肩膀安抚了两声，话锋一转，“阿菡这么做也是为了你们彼此和平。再说了，是你先羞辱她喜欢的女孩，人家都因为这件事要和阿菡绝交了，阿菡心里肯定不满。” 　　薛嘉丽在外人面前一向端庄得体，在莫旭坤面前完全暴露本性，掐他胳膊，说：“我再说一遍，我没有羞辱季浅凝。是她亲口说那些难听的话，被我听到了。也许她真的是被欣然逼急了口不择言，但她那种态度我就很不喜欢！” 　　莫旭坤攥住她的手，不紧不慢地说：“我倒是挺欣赏这个小季。” 　　薛嘉丽柳眉一竖：“你硬要跟我唱反调是不是？” 　　“不是不是，老婆大人说什么都是对的。”莫旭坤立马认怂，说：“不过亲爱的，我觉得你被人蒙蔽了。” 　　“什么叫我被人蒙蔽了？” 　　“你跟我说的那件事，很明显是赵欣然联合她后妈设计了小季。如果小季真的有心机，只想利用阿菡上位，那她应该讨好你才对。可是在你直接问她是不是真心对阿菡的时候，她却说没有真心。你不觉得这很矛盾吗？” 　　“先不管小季是不是喜欢阿菡，她要真是想利用阿菡，应该说好听的话糊弄你，讨好你。可是她没有。这是个有傲气的女孩。” 　　“你才见过她两次，很了解她吗？还夸上了，你存心想气我是不是？”薛嘉丽不满道。 　　莫旭坤不气不恼，说：“我夸她有傲气，只是凭你三言两句做出的判断。你也没见过她几次不是吗？你是通过阿菡和赵欣然口述，来判断她好不好。我们都没有和她长时间接触过，都不了解她，对她的判断都有可能是片面的，错误的。” 　　“……”薛嘉丽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想过这些问题，被他说晕了。 　　莫旭坤又说：“亲耳听到的，亲眼看到的不一定就是事实，你得真正深入去了解。” 　　“你呢，就是日子过得□□逸了，身边的糖衣炮弹太多，大家都想讨好你，总是捡最好听的话说给你听，人人对你俯首帖耳，突然冒出一个带刺的季浅凝，她刺了你几句，你心里就不平衡了。她越不顺从你，你就越是看她不顺眼。你这是偏见。” 　　“阿菡是我们的女儿，从小接受那么多良好的教育，把她养得那么精，她怎么可能看上一个有心机的坏女孩？你啊，宁愿相信赵欣然也不相信女儿，阿菡她不生你气才怪。” 　　薛嘉丽越听越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可是又不想承认自己错了，用肩膀撞了撞她，别扭道：“我肯定是和季浅凝八字不合。” 　　“那明天我陪你去庙里算算？”莫旭坤故意逗她。 　　薛嘉丽不置可否，说：“顺便帮阿菡也算算，看她和季浅凝是不是也八字不合。” 　　莫旭坤扶额，无奈道：“阿菡的事以后你别管了，你自己女儿什么性格还不了解？你越是管，她越是反骨，到时候家都不回了，看你怎么办。” 　　薛嘉丽：“……” 　　安惠在前面开车，季浅凝和莫菡坐在后面。 　　“耳朵怎么这么红？”莫菡盯着她红得像要滴血的耳朵问：“热吗？” 　　车里暖气开得正合适，季浅凝并不觉得身上热，只是两只耳朵火辣辣的，不知道是谁在念叨她。她用手碰了碰，目不斜视地说：“不热。” 　　莫菡没吱声。 　　耳朵突然一阵冰凉，季浅凝倏地看过去：“你做什么？” 　　莫菡两只手贴在她滚烫的耳朵上，一脸真诚地问：“这样是不是舒服很多？” 　　季浅凝：“……”不得不说，确实舒服了很多。 　　只是这动作有些暧昧，季浅凝不自在地动了动脖子，说：“为什么你的手总是这么凉？” 　　——“为什么你的手总是这么凉啊？” 　　前世，季浅凝曾经问过莫菡这个问题。 　　那是她们婚后度过的第一个冬天。 　　季浅凝最怕冷，但她穿得多，全身上下都是暖烘烘的。莫菡不管穿多还是穿少，手一直都是冷冰冰的。 　　季浅凝担心莫菡是身体虚寒，还想让她去医院做个检查。莫菡却说：“我身体一点儿毛病都没有，我也不觉得冷，就是手冰。” 　　夏天，莫菡的手摸上去冰凉舒服。到了冬天，季浅凝就不太敢碰她的手。尤其是做那种事的时候。所以每次到了冬天，莫菡要跟她亲热之前，都得先用热水泡过手。 　　季浅凝记得有一回，她偷懒不想起床，莫菡使坏，把冷冰冰的手伸进被窝，把她给冻醒了。 　　…… 　　“怎么越来越烫了？”感觉手掌下的耳朵温度不降反增，莫菡把手拿开，发现季浅凝不仅那两只耳朵红得滴血，那张白皙的脸也染上了粉色，她用手摸了一下，“脸也红了。真不热？” 　　季浅凝刚才分神想了些少儿不宜的画面，心里慌得一批，不想被她发现异常，隔开她的手，说：“围巾有点紧了。” 　　她在莫菡灼热的目光下把围巾解开了，随便扔在腿上，干笑两声。 　　莫菡不疑有他，说：“等下……” 　　突兀的手机铃声打断了莫菡的话。 　　季浅凝打开包包，拿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陆清欢”的名字，心里一突，掀眼皮看了一眼莫菡。 　　莫菡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习惯，自觉把头摆正了，没看她。 　　季浅凝按下接听，声音放轻：“喂？” 　　“浅凝。”陆清欢说：“我刚下飞机，等下我们一起吃饭好不好？我有很重要的话想跟你说。” 　　“……好。” 　　通话不到一分钟。 　　她刚放下手机，莫菡看过来，继续之前未说完的话：“等下一起吃饭？” 　　“……”季浅凝咽了口唾沫，说：“今天没时间，改天行吗？” 　　她才答应了陆清欢。 　　莫菡略显遗憾，不过想着以后还有机会，又释然了，说：“当然可以，都听你的。” 　　莫菡吩咐安惠改道先送她回去。 　　季浅凝不想让安惠开到小区，因为那里是莫菡出事的地方，她怕莫菡触景生情。 　　然而安惠还是把车直接看到了她住的地方，就停在小区门口，离发生车祸现场不到五十米。 　　马路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没有留下一点车祸的痕迹。但每次经过那个地方，季浅凝还是会想到那天的惨状，想到莫菡满脸是血坐在车里，她手脚冰凉，胸口堵得慌。 　　车已经停稳，莫菡见她没有动作，眼睛直勾勾看着某一处，也跟着看过去。 　　对于这次车祸，莫菡没有什么心理阴影。她甚至还有一点庆幸，因为如果没有这次意外，她和季浅凝可能就此结束了。 　　她轻轻拍了下季浅凝僵硬的肩膀：“不是说有事？你要不想下车，我们就先去吃东西。” 　　季浅凝恍然回神，敛了敛容，说：“再见。” 　　莫菡牵起她的手，在她手背上印下一个吻，说：“下次见。” 　　季浅凝心虚地看了一眼坐在前面的安惠，“嗖”地把手抽回，红着脸打开车门。 　　等安惠开车消失不见了，她立即拦下一辆出租车，前往和陆清欢约定的地方。 　　她大概能猜到陆清欢想跟她说什么。 　　季浅凝先到一步，过了差不多十分钟，陆清欢才风尘仆仆赶来。 　　季浅凝在医院陪莫菡的这些天，陆清欢在外地录节目，算起来两个人已经大半个月没见了。 　　“你瘦了。”陆清欢见到她时说。 　　季浅凝笑笑说：“瘦了正好，不用减肥了。” 　　两个人点了吃的，一边吃，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季浅凝吃得心不在焉，且能感觉到，陆清欢应该是和她一样的心情。 　　吃完以后，季浅凝装模作样地喝茶解腻，静静等待陆清欢先开口。 　　陆清欢酝酿了足足半分钟，才说：“那天晚上的事，你还记得吗？” 　　季浅凝心如明镜，喝茶的动作顿了顿，说：“记得。” 　　陆清欢会心一笑，说：“不过那天晚上我喝多睡着了，我想认认真真再跟你说一遍。浅凝，我喜欢你。” 　　“……” 　　“我想做你女朋友。” 　　虽然心中早有预感，但是亲耳听见，还是有些震撼。季浅凝把剩下的茶水一口喝了，垂眸，抿了抿唇，说：“清欢姐，对不起。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可是……做情侣的话，我觉得我们可能不太合适。” 　　不久前她才答应和莫菡试试，所以不能给其他人留有希望。 　　陆清欢眼底光芒一扫而光，说：“因为莫菡？” 　　季浅凝不知道她是怎么猜到的，微微一愣，不想骗她，点头。 　　“所以，我之前问你喜不喜欢莫菡，你是骗我的？” 　　“……对不起。” 　　陆清欢涩然一笑，说：“我早该料到。她那么优秀，你又是她的忠实粉，怎么可能不喜欢。” 第63章 　　陆清欢真的是一个好得让人不忍挑剔的人，漂亮, 温柔, 细腻。她就像是一块手感合适的暖玉, 任何人和她相处, 只会觉得通体舒畅, 没有任何负担。 　　莫菡是冰与火的结合体, 冷的时候谁也无法接近，热的时候能把人融化。她像个布满危险的陷阱, 总是散发出让人难以抵挡的魅力, 诱惑人，让人心甘情愿踏进去。 　　陆清欢和莫菡相比，显然前者更适合她。如果没有那场车祸，季浅凝真的会好好考虑, 试着去接纳陆清欢。 　　但命运这种东西总是让人难以捉摸, 又身不由己, 老天爷好像故意要把她和莫菡绑在一起, 不管前世今生, 怎么甩都甩不开。 　　把话说开了以后，轻松的气氛不再，两个人都有些沉闷和压抑。 　　季浅凝内心自责不已, 她不太敢去看陆清欢是个什么反应, 坐立不安了几分钟后，缓缓站起来，说：“我先去买单。” 　　陆清欢却拉了一下她的手, 像是触电般很快放开，看着她，勉强地笑了一下，说：“是我约的你，我来付吧。” 　　季浅凝没有和她争。 　　陆清欢知道她是打的过来的，付完了钱，说：“我先送你回去。” 　　季浅凝下意识想拒绝，可是对上对方看上去比之前更显疲惫的神色，心一软，点了头。 　　拒绝一次就算了，再拒绝第二次未免有些伤人。 　　季浅凝没想到莎莎还在车上，转念一想也就不奇怪了。莎莎应该是和陆清欢一起下的飞机，开车把陆清欢送过来。然后陆清欢单独进去找她。 　　就是不清楚莎莎知不知道陆清欢刚跟她表白，又被她拒绝了。 　　“嗨浅凝，好久不见。”莎莎如往常一样熟稔地跟她打招呼。 　　“嗨——”季浅凝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不管莎莎知不知情，有第三个人在，至少她和陆清欢不会那么尴尬。 　　陆清欢没坐前排，和她一起坐进了后座。 　　除了开始莎莎跟她闲聊了几句，后来再也没有人说话了。季浅凝故意忽略坐在她旁边的陆清欢，假装去看路边光秃秃的树木。 　　从用餐的地方到回到小区，将近二十分钟的沉默里，季浅凝想了很多过去发生的事。 　　她和陆清欢第一次见面是在寒冷的冬天，她在剧组演替身，落水后，陆清欢来关心她，师姐妹相认，互加了微信； 　　毕业大戏需要找人来撑场，她代表全班同学给陆清欢发邀请，陆清欢二话不说同意了； 　　陆清欢推荐她去视镜《庭院深深》女二号，她没被导演看中，最后演了女N号婉嫔； 　　陆清欢把她介绍给梁宁，让她成功签约华创…… 　　细数下来，季浅凝惊奇地发现，她居然不知不觉欠了陆清欢这么多人情。 　　最开始的时候，季浅凝只当陆清欢是念及她们都是王晗的学生，所以才对她好。此时此刻她才想明白，原来所有的好都不是无缘无故的，是因为陆清欢喜欢她。 　　前世没有跟她表过白，没有追求过她，季浅凝把所有的感情倾注给了莫菡一个人，爱到了骨子里，却从来不知道被人喜欢是个什么样的感觉。 　　如果陆清欢不跟她表白，她也许永远也看不透这些。 　　季浅凝懊恼自己真的太迟钝了。 　　下车时，她甚至不敢问陆清欢：“我们以后还是朋友吗？” 　　陆清欢也没说什么，只是略显落寞地跟她挥了挥手。 　　今天没出太阳，还不到五点，天色已经暗下来了，灰蒙蒙压得人心里难受。 　　季浅凝无精打采地上了楼，用钥匙开门。 　　房间里比外面还暗，她摸索着寻找开关，还没找到，突然一团黑影朝她扑过来。 　　季浅凝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被那人扑倒时，她死死掐住那人脖子，同时大喊：“救命啊——” 　　“救……救你个头，是我！” 　　还是个女贼？ 　　不对，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季浅凝放开那人脖子，忍着屁股疼，爬起来去开灯。 　　“……娜娜？”发现偷袭她的女贼居然是姜幼娜，季浅凝惊愕不已，忙过去扶人。 　　姜幼娜龇牙咧嘴站起来，捂着被撞到的脑袋，痛斥道：“你傻啊，这房子钥匙只有你和我才有，不是我还能是谁？” 　　季浅凝不服气地怼回去：“你回来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不提前说就算了，你有病啊不开灯搞什么偷袭。” 　　“还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惊吓还差不多！嘶，屁股都给我撞开花了。” 　　姜幼娜自己也好不到哪去，讪讪地说：“好吧，我错了，不应该玩这种幼稚的把戏。” 　　季浅凝翻了个白眼，边换鞋边问：“宣传结束了？” 　　“不结束我回来干嘛？”姜幼娜悠闲自在地坐在沙发上，指着堆满茶几的一个个包装袋，“看我对你多好，给你带了这么多特产。” 　　季浅凝走过来，咋舌：“买这么多？” 　　“我跟你说，这个鸭脖最好吃，香辣的，我一口气能吃五根。你快尝尝。” 　　姜幼娜这个吃货，一说到吃的就亢奋，季浅凝阻止不及，无语地看着几乎怼到自己嘴巴上的香辣鸭脖，推开她的手，说：“我吃了才回来的，现在什么也吃不下。” 　　姜幼娜只好自己吃了，边啃鸭脖边看她脸色：“你怎么一副便秘的表情，失恋了？” 　　“……”季浅凝缓了缓，声音无起伏地说：“我刚拒绝了一个人的表白，又接受了另一个人的追求，你说谁失恋？” 　　“！”姜幼娜双眸闪亮，忙吐出嘴里的鸭脖，八卦地问：“谁跟你表白了？你接受谁了？” 　　“之前路清欢姐搬家，叫我们过去暖房，她跟我表白了。那天晚上莫菡来找我，我们大吵了一架，然后她出了车祸，昏迷十三天……”季浅凝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简明扼要地告诉她。 　　姜幼娜听得入迷，鸭脖都忘了吃，等她说完，感慨道：“没想到我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行啊小季子，原来你不是失恋，是桃花泛滥。” 　　……两朵也叫泛滥吗？不过这两朵也够愁的。季浅凝情绪恹恹：“我都快要烦死了，你还嘲笑我。” 　　姜幼娜立马正经起来，问：“所以，你现在正式和莫菡在一起了？” 　　季浅凝摇头。车祸前她还信誓旦旦说要忘掉莫菡去寻找自己的幸福，车祸后两个人要是马上在一起，这算怎么回事？ 　　不过如果莫菡当时坚持那个要求，她们两个说不定已经去民政局领证了…… 　　莫菡没有勉强她，而是尊重她，把选择权交给她，给她时间去缓冲，去调整。这一点，季浅凝是感激的。 　　她心里虽然舍不得莫菡，但也没办法一下子就接受。 　　姜幼娜三下五除二把剩下的鸭脖啃完了，舔舔手指，一只手重重压在她肩膀，说：“之前你还说和莫菡不合适，不想和她在一起，非要等到人家出了车祸，你才想通要和她试试。你说你们何必呢？” 　　“想骂我作你就直说。” 　　“你确实很作。” 　　“……”季浅凝也知道自己挺能作，仰头叹了声气，说：“我也不想这样。可是看到她昏迷了那么久，医生说她很有可能会成为植物人。那个时候我才明白，我是真的放不下她。我当初犹豫不决，很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她妈妈。她妈妈对我有偏见，你让我怎么和她在一起？” 　　“那她妈妈现在对你就没有偏见了？” 　　季浅凝一噎，说：“偏见更大了吧。” 　　毕竟莫菡出车祸跟她脱不了干系。 　　“那不就是了。她妈妈对你还是没有任何改观，你们还白白折腾，不如一开始就抛开一切在一起，缩手缩脚，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季浅凝被怼得哑口无言。 　　姜幼娜见她被自己打击得越来越丧，心下不忍，说：“我不是你，没办法感同身受，所以也只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当然我也没有你这么好的运气，能遇到莫菡，还跟她家扯上关系。你说薛嘉丽是莫菡的妈，那不就是莫旭坤是莫菡的爸？！啧，这种豪门，对于我们这些普通人来说确实是好攀了，你有顾虑也很正常。” 　　季浅凝抿唇不语。姜幼娜要是知道她前世的遭遇，估计就不会说她是运气好了。 　　“其实也不用顾虑太多，感情终归是两个人的事，只要彼此够坚定，任何阻碍都不是阻碍。”姜幼娜一针见血地说：“说到底还是你自己不够坚定。” 　　季浅凝微微苦笑，说：“你说得对。” 　　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己作的。 　　这话题过于沉重，说话间姜幼娜又打开了一根鸭脖，边啃边说：“你怎么不问问我惊喜是什么？” 　　还真有惊喜？？？季浅凝从善如流地问：“是什么？” 　　姜幼娜腰板挺直，清了清嗓子，说：“我宣布，我跟星辰签、约、了！” 　　这还真是个天大的喜讯，季浅凝把心里那些乱七八糟扰人的情绪丢到一边，抱住她说：“恭喜你啊娜娜，快要熬出头了。” 　　姜幼娜笑嘻嘻地说：“只是签约而已，哪有那么快熬出头啊。” 　　“相信我，从此以后你一定会星途坦荡。” 　　姜幼娜看她说得如此笃定，饶有兴趣地说：“这是你算出来的？” 　　“……嗯！” 　　“那你来猜猜看，我经纪人是谁？” 　　“汪伦。” 　　姜幼娜夸张地张大嘴巴，说：“行啊小季子，这都能猜到，你可真是个神算子！” 　　季浅凝脸不红气不喘地说：“过奖过奖，基操而已，不用惊讶。” 　　除了白浩这个bug，姜幼娜的命运轨迹似乎回归了正常，如果以后没有意外，她的人生会很顺遂。这些，季浅凝没办法告诉她，只在心里默默送上祝福。 　　姜幼娜见她一脸沉思状，以为她还在纠结之前的事，伸手勾住她脖子，说：“你就放心大胆地迈出去吧，别管什么薛嘉丽莫嘉丽了，我就不信她能把你吃了。” 　　季浅凝一愣，哭笑不得地说：“你以为我怕她？” 　　“你不怕？” 　　前世，季浅凝确实有些怕薛嘉丽，在这位人人称赞的“好婆婆”面前，她总是束手束脚。这一世，她连死都不在意，更何况是一个女人？ 　　季浅凝摇摇头，满不在乎地说：“我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这就对了。”姜幼娜鼓励地拍拍她肩膀，说：“换做是我，她越是反对，我越是要和她女儿在一起，跟她刚到底。” 　　季浅凝“噗嗤”笑了。她最欣赏姜幼娜的洒脱，每次有心结，只要找姜幼娜聊，聊完以后，她心里总会舒服很多。 　　“谢谢你娜娜，你真好。”季浅凝感激地抱了抱她，又嫌不够，在她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咦——”姜幼娜一脸嫌弃地将她推开，用手背蹭了蹭脸颊不存在的口水，说：“你一个姬佬亲我干嘛？” 　　季浅凝嘴角抽了抽，说：“亲脸蛋而已，又不是亲嘴，很纯洁的好不。” 　　说完，她自己先愣了一下，总觉得这句话有点熟悉，仔细一想，又是一愣。 　　当初她道貌岸然地和莫菡做朋友，莫菡故意当着姜幼娜的面亲她，后来被她质问，某人就是用类似的说辞搪塞她的。 　　不过她对姜幼娜确实是纯洁的友谊，莫菡纯属狡辩。 　　“叮咚——” 　　手机响了，季浅凝拿起来一看。 　　莫抖抖：“明天来我家？” 　　真是说曹擦曹操到。 　　季浅凝眼皮一跳，趁姜幼娜啃鸭脖不注意，暗搓搓打字：“为什么去你家？” 　　莫抖抖：“天气冷，不适合出去约会，还是家里好。” 　　莫抖抖：“我说的是我自己住的地方，不是莫家。” 　　季浅凝当然知道她说的不是莫家，只是看到“约会”两个字，心神微微一荡。 　　不管是前世，还是这一世，她和莫菡从来没有一次正式的约会。 　　虽然她们现在还没有正式在一起，不过既然说好了要试试，这种合理的请求，她没办法拒绝。 　　季浅凝：“嗯。” 　　只是在家里怎么约会，这个她没有经验，也想象不出来，竟有些期待。 　　季浅凝微信里答应了莫菡，结果到了晚上变卦了。 　　因为梁宁的一通电话：“明天你来公司，我跟你聊聊接下来的工作安排。” 　　工作和约会，自然是前者更重要。 　　季浅凝在微信上和莫菡说明原因。 　　莫菡表示很理解。 　　第二天，季浅凝带上顾心美去公司找梁宁。 　　梁宁开门见山地说：“现在我手上有三个剧本：两个是电影剧本，角色都是女三号；一个是电视剧剧本，女一号。” 　　“这部电视剧基本定下来了，我之前给导演看过你以往的视频资料，她非常中意你。但是从制作班底来看，两部电影更胜优势，逼格更高，对你以后进军电影圈很有帮助，只不过得先参加试镜。三部戏档期冲了，你一个新人，轧戏的话影响不好，没办法三个都去尝试。我今天叫你过来，就是想听听你的意见。” 　　季浅凝签约华创一年了，这还是她第一次有选择的机会，有些受宠若惊。 　　当梁宁告诉她那部电视剧的名字时，季浅凝两只眼睛瞪得比珍珠还圆，激动得一拍桌子，说：“宁姐，我就演这个！” 　　梁宁愕然：“不想试试那两个电影角色？虽然要先试镜，不过，这两部电影是那个人推荐的，我想试镜通过的可能性很大。” 　　顾心美也没想到她这么快做决定，忍不住说：“这部电视剧虽然是女一号，但是这个故事内容太狗血了，简直能雷死人，还毁三观，我听了都不想看。” 　　“心美说得没错。”梁宁说：“那两部电影剧本我没看过，但两个导演都是高票房的知名大导演，想来挑剧本的眼光不会差。那部电视剧，我看剧本的时候被雷得不行，题材早就过时了，播出以后估计也翻不出什么水花。要不是看在是女一号，这种剧本我都不愿接。” 　　季浅凝心里一半赞同一半不赞同。 　　梁宁说的这部电视剧，从名字到故事充满了各种雷人的狗血，和那两部电影完全没有可比性。梁宁和顾心美都不看好，季浅凝却仿佛看到了曙光。 　　因为她知道，这部天雷滚滚的电视剧，是当年最火的一部剧！！！ 　　火到什么程度呢？当年电视剧播出以后，大街小巷放的都是那部剧的主题曲，人们茶余饭后谈论的都是里面雷死人的剧情。不管在哪一个卫视播出，那部剧都是收视率第一。说是神剧也不为过。 　　季浅凝清楚记得，当年饰演这部剧女主角的是一个叫张晓妍的女演员。因为这部剧，张晓妍从十八线跃居一线，红得让人羡慕嫉妒。只可惜张晓妍并没有红多久，遇人不淑，被一个渣男耽误演艺事业，后来再也没有听过她的消息。 　　这个剧本就像是天上掉下来的金子，把季浅凝砸得一阵晕眩。 　　她也不管为什么这个女一号会落到自己头上，飘飘然地说：“我觉得这部剧很好啊！” 　　梁宁不以为然：“去年有一部题材跟这个一样，故事套路差不多的电视剧，播出以后收视率很惨。导演刚好我认识，他跟我说至今成本都收不回来。如果没有这两部电影，我也希望你接。可是现在有更好的机会，我觉得你最好慎重考虑一下。” 　　季浅凝重重点头，说：“宁姐，我很慎重。” 　　梁宁知道她也不像是冲动行事之人，看她一脸认真，想了想说：“你是不是因为两部电影是莫菡推荐的，所以不想去试镜？” 　　“……什么？”季浅凝还处在“我可能要成为爆火电视剧女一号”的兴奋中，迷惑地眨了眨眼睛，“莫菡推荐的？” 　　“你不知道？”梁宁说：“前几天莫菡的经纪人联系我，说有两个电影试镜机会，可以让你去试试。” 　　“……”季浅凝完全不知情。 　　不过梁宁让她选择的时候，季浅凝觉得有些蹊跷。梁宁是挺有本事，但还不是顶级金牌经纪人，能一下子拿到两个大电影剧本一个电视剧剧本，确实有点夸张了。 　　原来是莫菡从中插手。 　　莫菡那么挑剔的人，看剧本的眼光不会差，刚才梁宁跟她说了那两部电影的名字，季浅凝凭着前世的记忆，知道后来那两部电影都火了。讲逼格的话，那两部电影更胜一筹。但是论火爆程度和国民度，那两部电影却远远比不上那部天雷滚滚的电视剧。 　　所以不管是不是莫菡推荐的，季浅凝还是会选择那部电视剧。 　　梁宁见她态度很坚决，问：“为什么一定要选这部电视剧？” 　　季浅凝斩钉截铁地说：“因为我相信这部剧一定会大火。” 　　梁宁：“……” 　　顾心美：“你算出来了？” 　　季浅凝：“嗯呢！” 　　梁宁：“……” 　　梁宁当然不相信季浅凝能预测未来这种鬼话，最后，季浅凝以“不想冒险，只想踏踏实实演个女一号”为由，把梁宁成功说服了。 　　晚上，梁宁带她去和导演吃饭。 　　导演周虹是个年过四旬的中年妇女，面相有些刻薄，不苟言笑，见到季浅凝本人，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说：“你就是王楚心。” 　　王楚心是那部雷剧里女主角的名字。 　　季浅凝不知道导演是怎么把她和王楚心联系到一起的，是因为她和王楚心形象贴合，还是因为她们之间有一些类似的遭遇？ 　　她微笑着握住周虹的手，说：“周导您好，我叫季浅凝，以后请多多关照。” 　　工作的事谈妥了，季浅凝履行承诺去莫菡家里做客。 　　既然是约会……不好带电灯泡，季浅凝自己开车过去。 　　莫菡约她六点钟，时间还没到，天就已经黑了。 　　季浅凝在楼下被门禁拦住，她打给莫菡。 　　莫菡远程为她开了楼下大门，并告诉她：“大门密码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日期。” 　　季浅凝耳根一热，嘟囔道：“你直接给我开不就行了，没必要告诉我密码。” 　　莫菡低低笑出声，说：“你上来的时候我不一定方便开，如果按门铃没反应，你自己进来。” 　　季浅凝撇撇嘴，腹诽道：开个门能多久，怎么就不方便？ 　　进了电梯没有信号，她结束通话，按下数字“20”。 　　莫菡住的这栋高级公寓一层只有一户，季浅凝走出电梯，来到莫菡家门前，还是礼貌地按了门铃。 　　按了几分钟都没人来为她开门，季浅凝都怀疑是不是自己走错楼层了，看了看门牌。 　　没错。 　　她没有耐心等了，想起电话里莫菡交代的话，走到智能锁面前，想了一下她们第一次见面的日期，一个个输入数字。 　　“嘀”的一声，门开了。 　　不请自入，有种做贼的感觉。季浅凝提了口气，打开大门。 　　眼前一片黑。 　　季浅凝心里狐疑不定：为什么不开灯？难道家里没人？可是不对啊，几分钟以前，莫菡才帮她远程开的门。 　　还没等她缓过神来，突然腰间一紧，有人从身后抱住了她。 　　她本能地想要尖叫：“唔——” 　　一只凉凉的手捂住了她嘴巴，她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淡香，脑子有点懵。 　　软软的唇似有若无贴着她耳朵，熟悉的嗓音轻而缓地说：“别叫，是我。” 　　意识到抱着她的人是莫菡，季浅凝身体绷得更紧了，掰开捂住自己嘴巴的手，转过身质问：“你搞什么？！” 　　难不成莫菡也学姜幼娜玩那种幼稚的惊喜把戏？？？ 　　黑暗中她看不到莫菡的脸，只听到莫菡悠悠地说：“你来得真不巧，我家停电了。” 第64章 　　怎么可能她一来就停电？？？ 　　季浅凝不信邪，轻车熟路摸到了电源开关, 用力按下去。 　　“啪”的一声, 开关响了, 灯却没亮。 　　好像还真是停电了…… 　　季浅凝从包里拿出手机, 打开手电筒, 把光源对准一米外的莫菡, 疑惑道：“你不是故意的吧？” 　　“……”莫菡被强光刺激得眯了眯眼睛，反问她：“为什么你会认为我是故意的？” 　　季浅凝把光移开些, 照着她身体, 扶着墙，直勾勾看着她说：“因为我按门铃的时候，还看到门缝下面透出的亮光。” 　　莫菡没想到她观察这么细微，无力扶额, 说：“好吧, 我承认停电是我造成的。” 　　季浅凝两眼一瞪, 说：“我就知道是你搞的鬼！” 　　“但我不是故意的。”莫菡说：“我还有最后一道高汤白菜没做完, 倒汤的时候不小心洒到电磁炉上, 莫名其妙就停电了。可能是跳闸了吧。” 　　“……你自己做菜？”季浅凝微愣。 　　莫菡微微一笑，说：“请你来家里，我当然要亲自下厨。” 　　季浅凝以为莫菡会像上次带她去别墅那样, 随便叫人送点食材过来煮个火锅。 　　她才注意到莫菡身上围着个围裙, 前面的图案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小奶狗，对着她调皮地吐舌头。 　　这么萌萌哒的图案，和莫菡冰冷的气质严重不符, 季浅凝想不明白莫菡怎么会买这样一条围裙，难道是因为她属狗的？ 　　她没工夫往深了想，定定神，说：“那现在怎么办？” 　　难道要让她们黑灯瞎火地进行她们人生第一次正式约会？ 　　莫菡挑了挑眉，说：“停电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可以弄个烛光晚餐。” 　　“你买蜡烛了吗？” 　　“……没有。”停电太突然，莫菡哪有时间去准备那些东西，灵机一转，说：“如果只是跳闸，把电闸拉上去应该就有电了。我去看看。” 　　她们在大门外面找到了电源总开关，只是位置摆得有点高，季浅凝够不到，莫菡倒是轻轻松松就能摸到。 　　“等等——”看着莫菡要掀开盖子，季浅凝心里一顿紧张，按住她的手，“你会弄吗？” 　　“没弄过。”莫菡轻飘飘地说：“高中学过，操作很简单。” 　　高中学的东西现在还记得？季浅凝不懂这些，只是佩服莫菡这惊人的记忆里。前世，她和莫菡在这里生活了十年，别说跳闸，就是停电也没有过，她真的是一点经验也没有。 　　说话间莫菡掀开了盖子，对站在她身后过于紧张看着的季浅凝说：“手机抬高点，我看不清。” 　　季浅凝依言举高手机，另一只手不放心地抓着莫菡一条胳膊。 　　莫菡看见了她的举动，好笑又无奈道：“你别碰我。万一我被电到，我们两个都要遭殃。” 　　听到“电到”两个字，季浅凝吓得手一抖，忙说：“别弄了，我们还是找物业吧。” 　　这个点说不定物业已经下班了，就算没下也得等人来。莫菡没耐心，先是把她抓着自己小腿的手拿开，借着手电筒的光，在密密麻麻的开关里找到唯一一个方向不一致地掰上去。 　　随着“咔”的一声轻响，明晃晃的亮光从洞开的大门内透出来，季浅凝惊喜道：“你好厉害啊，来电了！” 　　莫菡眉头一皱，身体向后倒去。 　　季浅凝条件反射地伸手把她抱住，只见怀里的人双目紧闭，贝齿死死咬着下唇，表情痛苦不堪的样子。 　　想起刚才莫菡说有可能被电到的言论，季浅凝骇然色变：“莫菡，你怎么了？！” 　　莫菡身体一阵抽搐。 　　“你……你别吓我！”季浅凝手脚发冷，顿时急红了眼眶。 　　莫菡徐徐睁开眼睛，正想嘲笑她连这么拙劣的演技都没有识破，却在撞见她通红的眼眶时愣了愣，伸手触碰她的脸，说：“别怕，我是逗你玩的。” 　　“……”季浅凝意识到自己被人耍了，面容一僵，放开她，拍掉她的手，愤然转身走向电梯。 　　莫菡没想到把人惹恼了，眼疾手快把人拉回来。 　　季浅凝被迫转过身面对她，眼睛红红的，怒视着她，声音隐忍发颤：“拿自己生命开玩笑，很好笑吗？” 　　莫菡忙道：“对不起，我错了。” 　　“……”这认错态度如此快又如此诚恳，季浅凝倒不好说什么了，板着脸挣脱她的手，气鼓鼓地进屋。 　　季浅凝知道自己反应过激了，可是她控制不在。看到莫菡倒下时，她突然想到莫菡出车祸时的惨状，心脏都跳停了。 　　她心急如焚，生怕莫菡再出意外，而某人居然是在搞恶作剧？ 　　真是气死她了！ 　　莫菡后知后觉自己触了逆鳞，她隐约能猜到季浅凝为什么这么生气，心里一阵暖，又后悔自己玩笑开得不是时候，大步流星跟上来，反手关了门，一个健步上前，双手圈住那条细腰，把人捞进怀里。 　　季浅凝不妨，后背撞到她前胸，以为她又是搞什么把戏，张嘴正要骂人。 　　莫菡却放开了她。 　　季浅凝不明就里，身体被迫扭转过去。 　　莫菡把她微微颤抖的手按在自己胸前，迎着她愠怒的双眸，一字一句，缓慢而郑重地说：“以后这条命是你的，我不会再随便拿它开玩笑了。” 　　这句话，比之前听过的任何一句表白都要深重。季浅凝心情一时难以言表，忘了生气，抽回手，别过脸避开她火一样炙热的目光，说：“我饿了。” 　　“那先吃吧。” 　　两个人去洗手。 　　开放式厨房一片狼藉，汤汤水水洒了一地，宛如灾难现场。 　　季浅凝无从下脚，看着莫菡去拿拖把，手忙脚乱地拖地，眼前突然浮现前世莫菡为她煮长寿面，最后险些把厨房炸掉的场景。 　　她应该上去搭把手，可是她却没有动，目不转睛看着莫菡拖地。 　　“家里有燃气灶，你为什么不用？”看着莫菡把已经拔了电源可能已经坏掉的电磁炉搬走，季浅凝忍不住问。 　　莫菡看了她一眼，说：“你不是讨厌明火吗？说不定以后我们住在一起，我得提前适应怎么用电做菜。” 　　季浅凝脸微红，唾道：“你想得倒是挺远。” 　　莫菡笑笑，继续收拾。 　　看着动作不熟练，却有模有样做得很专注的莫菡，季浅凝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认真做家务的女人真贤惠。 　　花了将近十分钟收拾完，莫菡招呼她过去。 　　季浅凝忙把飘远的思绪拉回来，和她一起洗了手。 　　莫菡原本准备了四道菜一个汤，因为高汤白菜毁了，现在只有三道菜。三道做好的菜分别用金属罩罩住保温，打开时，阵阵香味扑鼻而来。 　　都是很家常的菜，全部是季浅凝爱吃的，看着很简单，可是莫菡告诉她，这几道菜做了一个多小时。 　　季浅凝哑然一瞬，说：“这么麻烦，还不如出去吃。” 　　“出去不方便。”莫菡把一块红酒牛腩塞进她嘴里，“这个我研究了很久，看看味道怎么样。” 　　牛肉酥而不烂，在红酒的帮衬下鲜香嫩滑，好吃得季浅凝都要怀疑这是不是莫菡的手艺。 　　她细细品尝，在莫菡满是期待的目光注视下比了个心，说：“很好吃。” 　　莫菡唇角微扬。 　　莫菡用餐时不喜欢说话，季浅凝前世跟她生活了十年早就形成习惯，两个人默默吃完，放下碗筷，才开始找话题聊。 　　“宁姐说你给我推荐了两个电影试镜机会。”季浅凝先开的头：“我不太感兴趣，试镜就免了。但还是要谢谢你。” 　　莫菡表情微顿，说：“是不感兴趣，还是不想让我帮忙？” 　　季浅凝微微思索，说：“感情上，我确实不太愿意接受你的帮忙。理智上，是因为有一部电视剧比这两部电影更能吸引我，所以我选择了那部电视剧剧本。” 　　莫菡蹙眉：“那两部电影有可能拿下高票房，是我认真挑选过的。” 　　“我知道。”季浅凝说：“可是我觉得那部电视剧更适合我，而且还是女一号。” 　　“什么电视剧？”莫菡听她言之凿凿，被她说得好奇了。 　　作品未播出泄密是大忌，季浅凝不能说得太详细，只简单告诉她故事内容和女一号是个什么样的人设。 　　莫菡听完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估计是被雷到了吧？ 　　这部电视剧确实狗血得吓人，可当年就是非常火爆啊。 　　就在季浅凝以为莫菡也要像梁宁和顾心美那样劝她的时候，莫菡开口说：“女一号也挺好的。” 　　“……你不反对？” 　　“我尊重你的选择。”莫菡说：“为了庆祝你拿下女一号，我们干一杯。” 　　刚好炖牛腩还剩下一点红酒。 　　季浅凝忙阻止她，说：“我开车过来的，不能喝酒。” 　　莫菡不以为意：“喝了也没事，我家里房间多的是，随便你睡哪一间。” 　　季浅凝：“……”那就更不能喝了。 　　莫菡见她拘谨，忙改口：“开玩笑的。” 　　季浅凝突然想起一件事：“你那辆车最后怎么处理了？” 　　“送去保修了，不过破损太严重，要恢复原样可能要很久。” 　　“都坏成那样了，你怎么不直接扔了买辆新的？” 　　莫菡耸耸肩，说：“开出感情了，不舍得扔。” 　　不舍得…… 　　季浅凝内心微动。她心里其实也有一点点不舍，毕竟那辆车承载了她和莫菡前世很多的回忆。 　　“我听心美说你想买车？”莫菡问。 　　季浅凝知道莫菡私底下和顾心美经常联系，而且多半是想从顾心美那里套她的消息，也懒得去计较这些了，“嗯”了一声。 　　“什么时候买？我可以陪你去，顺便看看我那辆车恢复得怎么样了。” 　　什么顺便，还不都是借口。季浅凝也不拆穿她的心思，想了想说：“过几天吧。” 　　五点多到的莫菡家，八点钟左右，季浅凝离开。 　　莫菡送她到楼下，送她上车，临走时扒着她车门不愿松手，问：“今天这个约会还满意吗？” 　　除了停电那会儿被戏耍心里有些不痛快，总体来说，今天两个人的相处很融洽。季浅凝轻轻点头。 　　莫菡唇角微扬，说：“有时间我再研究些新菜品。” 　　“那你慢慢研究吧，我走了。” 　　莫菡突然俯身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对上惊愕的目光，温情无害地说：“开车小心。” 　　“……” 　　两天后，梁宁带季浅凝去和周虹签约。 　　签约结束，为了感谢梁宁，季浅凝想请她吃顿饭。 　　梁宁说：“那我跟清欢说一声，让她过来跟我汇合吧，刚好我也有事找她。” 　　“清欢姐？”季浅凝一愣。 　　“对啊，你不乐意吗？” 　　“……不是啊，我都可以。”季浅凝扯了扯嘴角。 　　就是不知道陆清欢愿不愿意来。 　　陆清欢同意了。 　　自上次拒绝陆清欢之后，这是她们第一次见面，彼此心里多少有些尴尬，不过她们都是演员，粉饰太平演得很好。 　　因为要谈一些工作上的事，她们选的包厢。 　　梁宁见陆清欢精神不是很好，问：“没休息好？” 　　陆清欢说：“昨天晚上通宵了。” 　　“才不是。”莎莎说：“她昨天晚上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人躲在家里买醉，搞得我还以为她是失恋了。” 　　季浅凝下意识看向陆清欢。刚才没注意，仔细一看她才发现，陆清欢脸色确实不太好，被妆容遮掩还是能看出憔悴。 　　是因为被自己拒绝吗？季浅凝心里又开始愧疚。 　　陆清欢像是故意躲避她的目光，剜了说漏嘴的莎莎一眼。莎莎一脸莫名。 　　梁宁忙问：“清欢你不会是真谈恋爱了吧？” 　　“……不是。”陆清欢又恢复了常态，笑笑说：“谈恋爱我怎么可能瞒着你，只是还没有完全从上部戏里走出来，晚上的时候有些伤感。” 　　演员拍戏经常容易入戏太深很难抽离，梁宁不疑有他，劝她说：“可以和浅凝出去多逛逛街，你别老一个人闷在家里。” 　　“……”季浅凝没接茬。 　　“知道了。”陆清欢回答得也有些敷衍。 　　“对了浅凝，我正想问你件事。”梁宁把话头转向季浅凝，“你是不是和莫菡偷偷交往了？” 　　季浅凝心里一突，不假思索地说：“没有啊！” 　　“没有？”梁宁将信将疑，“前几天安惠联系我，说有两部电影资源要介绍给你，我就觉得不对劲。上次你住院，莫菡去陪你，这次她出事她又去医院陪她。我让你上节目你都不愿意去。你们两个人的关系实在太暧昧了，怎么看都不像是朋友那么简单。” 　　当初拒绝上节目，梁宁问她原因，季浅凝实话实说莫菡出了车祸，梁宁才没有逼她。 　　她没想到梁宁如此敏锐。 　　梁宁作为她的经纪人，过问她的感情生活也是情理之中，既然被识破了，季浅凝也不好再隐瞒，斟酌道：“我和她……只是试着相处，还没有确定关系。” 　　除了从头到尾不知情的莎莎有些震惊外，其他的人都一副“我就知道不简单”的了然表情。 　　“不管有没有确定关系，以后你们要多注意。”梁宁嘱咐说。 　　季浅凝点头说好。 　　中间梁宁去上了趟洗手间。 　　季浅凝假装埋头吃东西，冷不丁听到陆清欢问：“既然你们彼此喜欢，为什么不直接在一起？” 　　季浅凝知道她问的是自己和莫菡的事，快速眨了眨眼睛，说：“时机还没到。” 　　“是因为顾忌莫菡的身份，还是因为她妈妈？” 　　季浅凝忙抬起头：“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陆清欢笑得有些落寞，说：“那天在医院，赵欣然说过一句话，言语中透露出莫菡妈妈好像不喜欢你。” 　　“……”季浅凝完全不记得赵欣然说过什么了。 　　梁宁很快回来，她们终止了话题。 　　剧本定下来了，接下来又要有得忙。季浅凝决定了买车。 　　莫菡只有一辆车，被送去保修就没得开了，季浅凝昨天和她约好了，得先去接她。 　　上车后发现司机是顾心美，莫菡拧了拧眉，说：“你也去？” 　　顾心美笑嘻嘻地说：“我知道我是个电灯泡，不过你们可以当我不存在，想怎样就怎样。” 　　莫菡盯着坐在副驾驶位一动不动季浅凝的后脑勺，提醒说：“你打算让我一个人坐后面？” 　　季浅凝只好换到了后面，和她坐在一起，清了清嗓子，说：“如果有现车，直接把车开回来，我开一辆，心美开一辆，所以得带上她。” 　　莫菡可有可无“嗯”了一声。 　　当着顾心美的面，两个人自然不好做些什么，加上关系还没确定，能怎样？ 　　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聊着聊着，季浅凝感觉什么冷冰冰的东西钻进她口袋，倏地看向旁边作怪的人：“你干什么？” 　　莫菡摸到口袋里她暖烘烘软软的手，说：“我衣服没有口袋，借你的用用。” 　　季浅凝被冻得倒吸了口凉气，说：“你不是不怕冷的吗？” 　　“年纪大了，不像以前那么能扛了。”莫菡一本正经地说。 　　季浅凝：“……” 　　小小的口袋里揣着两只手，一冷一热，等到达4S店，莫菡那只冰手也被她捂暖了。 　　她们先去看了莫菡那辆破车，果然没修好。 　　季浅凝对于车没有什么要求，看到顺眼的，试驾了几圈，发现还行就买了。 　　十三万多，在她的预算之内。她随店员去刷卡，并办理其他手续。 　　顾心美和莫菡坐在会客室里喝茶，正等得无聊，听到有人喊她：“心美？” 　　顾心美抬眼望去，透过玻璃门，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开心地笑了起来：“莎莎，清欢姐！” 　　背对着门口的莫菡扭过头，看到了驻足在门口的陆清欢，眼眸变了变，缓缓站起来。 　　陆清欢以为和顾心美坐在一起的人是季浅凝，没想到是莫菡，惊讶和失落从脸上一闪而过，她挤出一个没有破绽的微笑，主动打招呼：“好久不见。” 　　莫菡神色淡淡道：“你好。” 　　陆清欢：“……”这一如既往的疏离和高冷让人有些难以招架。 　　顾心美跑过来问：“你们也是来买车的吗？” 　　莎莎说：“不买车，只是把清欢的车送过来保养，正准备回去。” 　　顾心美：“哦。” 　　陆清欢抓住了关键字，问：“你今天陪浅凝来买车？” 　　“是啊。”顾心美说：“她去办手续了，你要不要等等她？” 　　陆清欢：“我……” 　　“心美。”莫菡插进来，面无表情看着陆清欢，“办手续没那么快，别耽误人家宝贵的时间。” 　　顾心美懵懵懂懂：“清欢姐，你很忙吗？” 　　陆清欢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本来和季浅凝约好陪她来买车的，后来表白被拒绝，陆清欢就没有正当理由再找她了。现在陪季浅凝买车的人变成了莫菡，陆清欢心里多少有些难受，沉吟了一下，说：“我是不忙。不过，我看你好像挺闲的。” 　　莫菡勾了勾唇角，说：“女朋友要买车，就算再忙也得抽出时机陪她。” 　　“女朋友？”陆清欢心口一震，努力稳住心神，说：“可是昨天见面的时候，浅凝还说你们没有确定关系。她心里有那么多顾虑，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答应你？” 　　难道一夜之间，她们两个就在一起了？陆清欢不敢相信，最后那句话，多少有点试探的意味。 　　莫菡不知道昨天季浅凝和陆清欢见过面，更不清楚她们说了什么。 　　这段时间，莫菡一门心思琢磨怎么修复和季浅凝的关系，她竟然忽略了陆清欢这个情敌。 　　她也不知道季浅凝拒绝过陆清欢，觉得刚才那番话是赤裸裸的挑衅，脸微沉，稍显不悦地说：“有没有顾虑，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我知道你对浅凝有想法，但她不喜欢你，我劝你别白费力气了。” 　　此时此刻，陆清欢才明显感觉到对方的敌意。 　　莫菡说得每一个字，都像是针扎在她心口，陆清欢握了握拳，深呼吸，说：“只要浅凝没有和你在一起，任何人，包括我，都有机会追求她。你还不是她女朋友，有什么立场让我放弃？” 第65章 　　季浅凝办完所有手续回来时, 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剑拔弩张的画面：莫菡和陆清欢针锋相对, 莎莎拉着陆清欢, 顾心美母鸡护崽一样挡在对峙的两人中间。 　　“别吵别吵，大家都是朋友, 别伤了和气。”顾心美试图解围。 　　莫菡嗤之以鼻：“朋友？你难道没听出来我跟她是情敌？” 　　顾心美语塞了。她不傻, 听是听出来了, 只是不敢相信。陆清欢喜欢季浅凝？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莎莎豁然开朗。难怪这几天总觉得陆清欢情绪反常得很，一整天郁郁寡欢，到了晚上不是失眠发呆就是喝酒买醉。她果然猜对了, 陆清欢分明就是失恋！ 　　所谓情敌见面分外眼红，这两个人打是不可能打的, 但真要吵起来, 被有心人听到，偷拍，往外散播, 说不定当天就上头条——#莫菡、陆清欢为季浅凝争风吃醋#这类的。 　　想想就可怕。 　　莎莎拦住情绪隐隐崩塌的陆清欢, 说：“清欢, 我们走吧, 等下有人过来了。” 　　陆清欢从来没有跟人红过脸，这是第一次。她或多或少被莫菡的话刺激到, 所以才咄咄逼人反击回去。但她也清楚，她并不只是为了反击，心里其实还是存了一些侥幸。 　　既然季浅凝还没有和莫菡确定关系，她为什么不试着争取一下？ 　　感觉气氛微妙的季浅凝忙跑过去。 　　听到动静的其他人纷纷看过来。 　　季浅凝刚靠近, 暖暖的手被一只冰凉的手包住，她“嘶”了一声，看向莫菡。 　　莫菡把两个人交握的手举起来，在她手背亲了一口，目光如水地注视着她，温声说：“办好了？” 　　季浅凝眼睛猛地瞪大，她万万没想到莫菡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自己，下意识把手收了回来。 　　莫菡手里一空，眼眸也变了。 　　看到她们两个亲密举动，陆清欢心里顿时有种空落落的感觉，可是看到季浅凝把手收回，她心里又生起了一丝丝希望，微笑道：“车买好了？” 　　季浅凝讷讷地点了点头。 　　陆清欢有意无意看了一眼莫菡，继续对着季浅凝说：“过几天要去港城了，到时候见。” 　　季浅凝：“好……拜拜。” 　　陆清欢：“拜拜。” 　　陆清欢和莎莎一走，气氛似乎更僵了。 　　季浅凝一扭脸就对上莫菡幽深难懂的眼眸，想到自己刚才甩开她的举动，心里咯噔一跳，支吾道：“我……” 　　“你还想给陆清欢机会？”莫菡打断她，声音听不出情绪，眼神却有些冻人。 　　“什么叫给机会？”季浅凝一头雾水，语速飞快地说：“这是公共场合，你那样亲我，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收手只是下意识的举动。而且……你是故意做给清欢姐看的对不对？” 　　“是。”莫菡没有否认。 　　季浅凝愣了愣，说：“你这样做太伤人了，我不想伤害清欢姐。” 　　这番辩解听得莫菡心里的不愉又增加了几分，她磨了磨后槽牙，似笑非笑地说：“不想伤害她，倒是舍得一次次伤害我。一边答应试着和我相处，一边给其他人机会。你……很好。” 　　什么意思？？？季浅凝完全被她说晕了。 　　莫菡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季浅凝想追上去，却被人叫住。 　　“季女士。”4S店的工作人员找过来，“还好你没走。不好意思啊，忘了还有这份合同您也要签字。” 　　季浅凝惦记着莫菡，看都没看那是什么东西，抓起笔签下大名，接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合同副本，快步走出去，却看不到莫菡的身影。 　　4S店弯弯绕绕这么大，莫菡不可能那么快走出去，她给莫菡打电话，刚响一声就被掐断了。 　　莫菡第一次不接她电话…… 　　偌大的4S店，季浅凝突然茫然无措。 　　“菡姐是不是生气了？”顾心美说。 　　季浅凝意识到莫菡是生气了，可是为什么？就因为她甩开她的手，说不想伤害陆清欢？ 　　她忙问：“你们怎么和清欢姐她们碰到的？” 　　顾心美磕磕绊绊跟她讲述刚才的经过，最后说到：“菡姐说清欢姐喜欢你，你不喜欢清欢姐，让清欢姐不要白费功夫。陆清欢急了，说只要你和菡姐没有在一起，她就有机会。可能就是因为清欢姐说了这些话，菡姐才故意亲你的吧。” 　　季浅凝竟然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修罗场，难怪刚才莫菡阴阳怪气暗讽她脚踏两只船…… 　　“喂喂喂，车你不要了？”顾心美看她急着要跑，忙提醒说。 　　季浅凝才想起自己新买的车，上车，插上钥匙，边开 车边给莫菡打电话。 　　打是打通了，这次没被掐掉，只是忙音响了很久一直无人接听。 　　看到出口那抹熟悉的倩影时，季浅凝焦急的心落回了实处。 　　她把车开过去，在莫菡身旁停下，降下车窗。 　　莫菡宛如一棵孤傲的竹子，直挺挺立在寒风中，形单影只地看着前方。 　　季浅凝等了片刻不见她有下一步动作，打开车门，走到她面前。 　　莫菡失了光彩的双眸转向她，凉飕飕地说：“去找你的清欢姐吧。” 　　季浅凝心口一滞，说：“我没有给清欢姐留机会，你误会我了。” 　　“误会？”莫菡凄凉一笑，“如果只是误会，你昨天为什么要跟她说你有顾虑，不想和我确定关系？” 　　“我什么也没说，是她自己猜出来的。”季浅凝着急地说：“昨天我和她不是单独见面，宁姐也在。” 　　“你出院那天我接了个电话，是清欢姐打给我的。你们把我送回来以后，我去和她见面，当时就拒绝了她。我既然答应了你，又怎么可能给别人留机会？” 　　“我说的不想伤害，也是因为我曾经拒绝过她，没有别的意思。” 　　听完解释，莫菡面色稍缓，只是紧抿着唇一瞬不瞬看着她，身体一动不动。 　　季浅凝被寒风吹得瑟瑟发抖，把手从温暖的口袋里拿出来，握住她冻得像冰块一样的手，软声说：“冷死了。你要生气也先上车，好不好？” 　　这语气跟撒娇没什么区别了，莫菡表情有所松动，牵着她的手走向新车。 　　莫名其妙吵了一架，误会解释清了，上了车，两个人一时无话。 　　季浅凝时不时偷看莫菡。 　　莫菡只是看着前方，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红灯的时候，莫菡才悠悠开口：“在你心里，是不是陆清欢比我重要？” 　　季浅凝错愕地看着她，不假思索地说：“不是。” 　　“骗人。” 　　“我为什么要骗你？” 　　“每一次碰到关于陆清欢的问题，你总是第一时间维护她。”莫菡绷下颚紧绷。 　　季浅凝仔细一想，好像还真的是…… 　　她有些理亏，讪讪地解释说：“前几次，我是觉得你把陆清欢当假想情敌没事找事和我闹，所以才维护。这一次只是不忍心，不是维护。” 　　莫菡微微侧身，目光灼灼，说：“我在你心里到底排第几？”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季浅凝突然有种落入圈套的感觉，眼眸闪了闪，说：“你猜？” 　　“……” 　　绿灯了。 　　季浅凝徐徐发动车子。 　　蓦地听到莫菡说：“陆清欢说你们过几天要去港城？去干什么，购物？” 　　港城是著名的购物天堂。 　　季浅凝嘟囔道：“我都拒绝她了，怎么可能和她一起去购物……是去宣传的，不只是和她，还有剧组的主创们。” 　　前几天《庭院深深》在港城播出，收视率喜人，广受好评，主创们被邀请去宣传一波。前几天梁宁把陆清欢叫过来和她们一起吃饭，就是谈的这件事。 　　莫菡了解了情况，紧绷的神经却没有松懈下来，神情凝重地说：“陆清欢好像对你还没死心。” 　　这个真的出乎季浅凝的意料。 　　顾心美转述给她听的时候她都惊呆了，微不可闻叹了声气，说：“我会好好跟她说清楚的。” 　　三日后动身去港城。 　　季浅凝在机场碰到了陆清欢，还有《庭院深深》剧组的其他人员。 　　所有人在等候登机时，打扮得像只孔雀似的赵欣然匆匆赶来，她虚伪地和所有人拥抱、打招呼，独独忽略季浅凝。 　　季浅凝白了她一眼。 　　其他人都知道她们之间有过过节，心照不宣什么也不说。 　　港城宣传需要三天，活动结束当晚，陆清欢来敲门。 　　季浅凝看到是她一点儿也不意外，只是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清欢姐。” 　　宣传期间，剧组为了制造话题买了很多热搜，剧里各组CP被炒了个遍，“婉茵”CP又一次上了热搜。在活动上，季浅凝和陆清欢十分配合，两个人在台上表现得亲密无间，下了台就各怀心事分开了。 　　这是三天来她们第一次私下碰面。 　　陆清欢一如既往地温柔亲切，仿佛她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语气轻松地说：“明天要不要和我去逛街？我想买点护肤品带回去。” 　　难得有机会来一次港城，季浅凝也想好好逛一逛，可是她拒绝了：“我可能没时间，刚接了部戏，想早点赶回去好好琢磨剧本。” 　　陆清欢哪会听不出来这是推辞？顿了顿，不放弃地又说：“那你需不需要买什么？我可以帮你带。” 　　“不用了，我什么都不需要。”季浅凝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失望，心下不忍，但又不得不说：“清欢姐，你真的真的很好，你以后一定会找到一个比我好十倍百倍的人。我衷心祝福你。” 　　陆清欢黯然离去。 　　第二天，剧组大队人马从港城返回。 　　陆清欢不在队伍行列中，也许是留在港城购物，也可能是不想和她同行刻意停留。 　　想到这里，季浅凝有些伤怀。她倒是希望陆清欢是真购物去了，购物可以缓解压力，希望陆清欢心里可以好受些。 　　他们一群人浩浩荡荡从通道走出来，立即引起一阵骚动。 　　“章潮我爱你！” 　　“潮潮看这里！” 　　“章潮老公我爱你！” 　　“清欢我爱你！” 　　“清欢看这里！” 　　“清欢老婆看这里！” 　　…… 　　各种尖叫声几乎把机场天花板掀翻。 　　季浅凝捂着耳朵，看着举着各种应援牌的围观群众，后知后觉这是来接机的粉丝。一眼望过去，举章潮应援牌的人数最多，剩下的都是举陆清欢名字的。 　　章潮在剧里饰演深情不渝的男二号，圈粉无数。陆清欢是女主角，人设讨喜，本身就是个二线明星，粉丝也不少。 　　机场工作人员和剧组工作人员帮忙疏散粉丝，但效果甚微。粉丝数量太大了，而且一个比一个彪悍，这些女生像疯了一样朝这边扑过来。 　　季浅凝吓得后退了几步。 　　后来季浅凝发现，她退一步都是多余，因为大部分粉丝把章潮团团围住了，少部分扑向了赵欣然，根本没人注意到她。 　　赵欣然没演过几部戏，在这部戏里虽然饰演女二号，但自播出以来，她一直被网友唾骂演技垃圾，微博粉丝没涨多少，倒是招来了不少黑粉天天追着她骂。 　　粉丝们热情地把她围住时，赵欣然欣喜如狂，心想：难不成我要红了？ 　　看到有粉丝举起手机要拍照，赵欣然忙摘下墨镜，笑容满面地冲粉丝们挥手：“大家好，我也爱你们。” 　　失控的粉丝们同时一愣。 　　“这不是瞪眼怪吗？” 　　“怎么不是清欢啊？” 　　“我就说不是清欢，你们非说是。” 　　“我们家清欢到底在哪里呀？” 　　顷刻间，围着赵欣然的“粉丝”全部跑开了，在茫茫人海中寻找陆清欢的身影。 　　从第一个粉丝叫出“瞪眼怪”这个外号时，赵欣然整个人化成了雕像。 　　赵欣然没学过表演，每次演戏都喜欢瞪大眼睛，因此黑粉给她取名“瞪眼怪”。 　　她还以为自己红了有粉丝来接机，没想到这些人是把她错认成了陆清欢。她刚才太过兴奋，没有注意到那些粉丝手里明明拿的是写着陆清欢名字的应援牌。 　　“咔擦”一声，墨镜的一条眼镜腿被羞愤的赵欣然折断。 　　助理看她脸色铁青，小心翼翼地说：“瞪……欣然，我们走吧。” 　　另一边。 　　章潮被粉丝包围着走不开，季浅凝和顾心美畅通无阻，孤零零拖着行李箱往外走。 　　“章潮好红啊，长得帅就是吸粉。”顾心美感叹道。 　　“嗯。”季浅凝闷闷应了一声，远远望着被粉丝包围的章潮，自嘲地说：“我还以为是剧组安排的水军，还幻想有人举着我的应援牌喊我名字。” 　　顾心美安慰她说：“你也别难过，等你演完女一号，说不定……哇！浅凝你快看，谁说你没有粉丝接机！！！” 　　季浅凝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一个穿着小狗玩偶服的人大喇喇站在出口通道上，一只手抱着一束百合花，一只手里举着写着“季浅凝”名字的应援牌，看到她们，迈着笨拙的步伐走过来。 　　直到那人走到自己面前，季浅凝还没反应过来是个什么情况，顶着一头的问号，怔怔地看着戴狗头玩具的人。 　　她是在做梦吗？这真的是她粉丝？不是剧组买的水军吧？ 　　“嗨浅凝，我等你好久了。”那人开口了，声音还自带变声器？？？ 　　这人具体身高看不出来，季浅凝得仰着头才能看到狗狗的脸，不敢置信地问：“你……是专门来接我的？” 　　“是的呀。”那人把百合花递过来，“这是你最喜欢的百合花，送给你。” 　　季浅凝看看被塞进怀里香气扑鼻的百合花，感动得眼泪差点掉下来。她又不想丢脸，努力忍着眼泪，眼眶却红了，哽咽道：“谢谢你。” 　　“不客气。”那人说：“哎呀，老婆你别哭呀，你这样我会心疼的。” 　　季浅凝吸了吸鼻子，表情一僵：“你叫我什么？” 　　“老婆呀。”那人歪了歪头，捂着狗头面具做害羞状，“我是你的老婆粉呢，当然要喊你老婆。” 　　季浅凝发微博的时候，偶尔会在评论看到有粉丝喊她“老婆”，只当他们是在开玩笑。她第一次见到活的老婆粉，虽然看不到对方的脸，但还是脸红了，说：“你是妹子还是男生？叫什么名字？” 　　“你看不出来我是妹子吗？” 　　季浅凝：“……”你这从头到尾裹得这么严实，顶着个狗头看上去起码一米八，还戴了变声器，鬼才看得出来是男是女！ 　　“原来是妹子。”季浅凝干笑两声，又问：“你叫什么名字？或者你说你微博名也行。” 　　“我的名字不值一提，你也可以叫我老婆哟。”那人说。 　　季浅凝嘴角抽了抽，尴尬道：“还是别了吧，这样其他妹子会吃醋的。” 　　“好吧好吧，不为难你了。”那人似乎想了一下，说：“我叫豆豆。” 　　“原来是豆豆，好可爱的名字。”季浅凝笑容灿烂，“你为什么一直戴着面具，不难受吗？” 　　豆豆扭了扭圆鼓鼓的身体，迟疑地说：“因为我长得很丑，怕吓到你。” 　　原来是自卑。 　　季浅凝宽慰她说：“怎么会呢，我一直觉得，我的粉丝是世界上最好看最可爱的一群人。摘下来吧。” 　　豆豆不好意思地捂了捂脸，扭捏道：“还是不要了，人家害羞。” 　　季浅凝也就不勉强了，跟她闲聊起来：“你等很久了吗？” 　　“是啊，等了一个多小时。” 　　季浅凝心下触动，说：“你有时间吗？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好呀好呀！”豆豆高兴得跳了起来，因为衣服太重，跳得不是很高，她围着季浅凝转了一圈，说：“老婆你累不累呀？我帮你推行李好不好？” 　　“老婆”这两个字听着还是有些不习惯，季浅凝想她那么自卑，怕说多了惹妹子伤心，也就不纠正了，笑笑说：“我不累，我自己推就行。” 　　“老婆你黑眼圈好严重，昨天晚上没休息好吗？” 　　“嗯……”昨晚婉拒了陆清欢，季浅凝有些失眠，没怎么睡好，她无所谓地说：“回去再补觉。我没化妆，是不是很难看？” 　　“没有没有。”豆豆挥舞着“狗爪子”，忙不迭说：“老婆你无论怎么样都是最好看的！” 　　季浅凝被她夸得脸都红了，突然想到：“要拍照吗？” 　　“好呀好呀！”豆豆激动地说：“不过我没带手机。” 　　“没关系，用我手机拍，拍完我发微博，你看这样行吗？” 　　“嗯！来吧~”豆豆开心地蹦到她身边。 　　季浅凝把手机交给顾心美让她帮忙拍。 　　“等一下。”拍之前豆豆说：“老婆，我能抱着你拍吗？” 　　老婆粉也是粉，更何况人家还在机场辛苦等了她一个多小时，还给她送花。季浅凝眉眼一弯，说：“可以呀。” 　　得到允许，豆豆迫不及待地伸出套着狗爪子的手抱住季浅凝的腰，面对镜头。 　　顾心美：“我要拍咯，1、2、3……” 　　“咔嚓”一声，合照拍完。 　　豆豆依依不舍放开季浅凝，看她拿过手机编辑微博。 　　季浅凝V：“有个萌萌哒的妹子来机场接机，好意外，好感动。妹子太害羞，不愿意摘头套[爱心][图片]。” 　　微博发出去以后，季浅凝没工夫去刷评论，她还得带豆豆去吃东西。 　　“等下吃东西你得摘头套吧？”季浅凝戏谑地说。 　　豆豆轻轻“啊”了一声，说：“那你就会看到我的脸了……” 　　“没关系的。”季浅凝眨了一下眼睛，“只有我们三个人，不用怕。” 　　“那……好吧！” 　　三个人边聊边往外走。 　　豆豆一直喊她老婆，喊得季浅凝耳朵都红了。 　　到了停车场，季浅凝请豆豆上车。 　　玩偶服太大了，头套又高，豆豆艰难地挤了半天挤不进去。 　　季浅凝实在看不下去了，不顾她“嘤嘤嘤”说好怕怕，二话不说帮她把头套摘下来。 　　终于看清豆豆真容，季浅凝怔住了：“怎么是你？” 　　“菡姐？？？”顾心美大跌眼镜。 　　莫菡抓了抓被头套弄乱的头发，露出冷艳的一张脸，深情款款看着季浅凝，说：“老婆，我来接你回家。” 　　季浅凝：“……” 第66章 　　“你耍我？”季浅凝瞪她。 　　“我没有。”莫菡面不改色地说。 　　“还说没有？？？”季浅凝鼓着腮帮子, 一件件指控：“假装是我粉丝, 穿这种衣服, 戴变声器，说什么长得丑不敢见人, 还说自己叫豆豆……全都是骗人的！” 　　莫菡默了默, 说：“除了长得丑, 其他都是实话。我穿这种衣服，戴变声器，只是防止被其他人认出。我没说自己叫豆豆, 是你听错了。我明明说的是抖抖。” 　　抖抖，豆豆, 发音确实挺像的。而且那个时候莫菡还戴着变声器。 　　季浅凝眉心微动, 说：“你怎么知道我给你起的外号。” 　　莫菡避重就轻地说：“我还想问你，怎么给我起这种外号？” 　　“就……很适合你啊。”季浅凝假装不悦，“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你是不是偷看过我手机？” 　　“我倒是想看。”莫菡一本正经地说：“那也得光明正大地看。” 　　季浅凝也觉得莫菡干不出偷看人手机那种事, 倏地看向顾心美。 　　顾心美脸上一慌, 忙解释：“有一次你接菡姐电话, 我看到来电显示上写的是莫抖抖, 问你是什么意思，你没回答我。我以为是菡姐小名儿, 就去问菡姐了。” 　　季浅凝：“……” 　　“所以，抖抖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顾心美满脸写着好奇问她，莫菡饶有兴趣看着她。季浅凝眼眸微闪，说：“随便起的, 没什么意思。” 　　顾心美比较好糊弄，她不再多问，问莫菡：“这衣服很重吧？” 　　“将近二十斤，你说重不重。”莫菡说：“你们能帮我一下吗？” 　　在季浅凝和顾心美的帮助下，莫菡终于脱掉了笨重的玩偶服。 　　“这衣服感觉好好玩。”顾心美颇有童心地研究起来，“咦，拉链在后面，菡姐你自己是怎么穿进去的？” 　　莫菡解脱地吐了口气，说：“之前是安惠帮我穿的。” 　　“安惠姐也来了吗？”顾心美左顾右盼寻找。 　　“她只是负责送我过来，早回去了。”莫菡说。 　　季浅凝怀里抱着那个巨大的狗头，想象刚才莫菡躲在里面，捂着脸害羞说自己长得丑的样子，表情一言难尽：“安惠居然不反对你干这种蠢事？” 　　“反对？”莫菡挑了挑眉，轻飘飘地说：“我是她老板。” 　　季浅凝一噎。 　　“这不是什么蠢事，是很有意义的事。”莫菡含笑地注视着她，“老婆，说好要请我吃饭的。” 　　“……”刚才看不到脸，不知道是莫菡，叫了也就叫了。现在发现这一切都是莫菡搞的鬼，季浅凝心境顿时变了，耳尖微热，挥舞着狗头面具，弱弱地警告说：“再敢乱喊，小心我揍你。” 　　莫菡完全不受威胁，开心地笑出声。反正一路过来也喊够了。 　　“飞机上我都没吃饱，我们先找个地方吃东西吧。”顾心美抱着玩偶服去了前面。 　　季浅凝和莫菡坐后座。 　　屁股刚坐定，季浅凝开始手捶打狗头。 　　莫菡见她出拳一下重过一下，感觉像在发泄，攥住她挥舞的小拳头，说：“真生气了？” 　　不知是不是那件玩偶服太厚，莫菡此刻手一点儿也不冷，暖暖的，比热水袋还舒服。季浅凝迟疑了一下，没有挣脱。 　　虽然口头上被占了不少便宜，季浅凝稍稍不爽，但念及莫菡费尽心思来迎接她，她也不没有真生气，郁闷地说：“我还以为真有粉丝来接机，原来是你。” 　　莫菡没想到她在意的是这个，讶然失笑，说：“我也是你粉丝。” 　　季浅凝翻了个白眼：“少来。” 　　“我是认真的。”莫菡收敛神色。 　　“那你粉我什么，我的颜，还是我的演技？”就算是“老婆粉”，也得有粉的点吧。莫菡清高孤傲，从来没听说过她有什么偶像。季浅凝觉得她就是哄自己玩的。 　　“你的全部。”莫菡言简意赅。 　　朴实无华的四个字，像美妙的音符从心尖上跳过。季浅凝按捺住内心一丝丝窃喜，清了清嗓子，想岔开话题聊点别的，被突兀的手机铃声打断了。 　　莫菡手机响，她看了一眼，按下接听。 　　季浅凝不知道是谁打给她的，听内容好像是在谈工作，等莫菡结束通话，问：“你很忙吗？” 　　“不是什么紧急事。”莫菡说：“剧本改了一些细节，安惠刚刚发给我了，让我回去注意看邮件。” 　　季浅凝诧异：“你存自己经纪人的号码，就只存了一个姓氏？”刚才莫菡拿出手机，她不小心瞥见屏幕，还疑惑“安”是谁。 　　莫菡不置可否，说：“懒得打字。” 　　季浅凝：“……”这理由让人服气。 　　开车中的顾心美听见了，问：“菡姐你备注我的号码是一个‘顾’字？” 　　莫菡淡淡“嗯”了一声。 　　“万一有同姓的怎么区分啊？”顾心美又问。 　　“除了我家里人，没有同姓的。”莫菡轻描淡写地说：“我手机里存的人不到十个。” 　　顾心美十分意外自己居然能荣幸成为莫菡手机里重要的十分之一，不过她也清楚，莫菡存她号码是因为季浅凝的关系，忍不住八卦：“你存浅凝的号码，也是只备注了一个姓氏？” 　　这回莫菡没有回答，只是别有深意看着季浅凝。 　　季浅凝本不好奇，被她这么一看，觉得这里面有什么猫腻，说：“你不会也给我起外号了吧？” 　　“你认为我会给你起什么外号？”莫菡没有正面回答。 　　季浅凝绞尽脑汁只能想出一个，还不是很确定：“小狗？” 　　莫菡“噗嗤”一笑，说：“你属狗的没错，但我没有那么恶趣味。” 　　难不成是季抖抖？？？ 　　季浅凝猜不出来，也懒得再猜，拿出手机，从通讯录里找到“莫抖抖”直接打过去。 　　莫菡手机再度响起。 　　季浅凝生怕她耍赖，抢过她手机，定睛一看。 　　“老婆”两个字引入眼帘，带着某种力量，穿透双眸，直击内心。 　　季浅凝眼前一阵晕眩，一不留神碰到了接听键，她慌慌张张挂断，像是被烫到似的，把手机丢还给莫菡。 　　莫菡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这个备注还满意吗？” 　　“……”季浅凝脸颊滚烫，声音小得像蚊子叫：“呸，不要脸。谁是你老婆。” 　　除了脸红和惊讶，季浅凝心里突然生出一丝异样感。前世，她们结婚十年，莫菡备注她的手机号码只是用名字，从来没有用过“老婆”这两个字。 　　顾心美看不到，也听不到季浅凝的嘟囔，问：“到底备注了什么呀？” 　　莫菡笑而不语。 　　季浅凝顾左右言他：“你一个司机哪来这么多话？累了换我位开。” 　　顾心美笑嘻嘻地说：“不累不累，我不说了，你和菡姐商量一下去哪里吃。” 　　莫菡在吃的方面一向挑剔，季浅凝记得前世她最喜欢带自己去一家私家菜馆，报出熟悉的地名。 　　“可以。”莫菡不假思索。 　　机场到吃饭的地方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季浅凝手指无意识玩着狗头面具的两只耳朵，没话找话：“你怎么想到穿成这样来机场接我？” 　　从港城返回的头天晚上，入睡前，莫菡微信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季浅凝说了航班信息。莫菡说等她回来一起吃饭。季浅凝怎么也没想到莫菡会亲自跑到机场，把自己打扮成那样，还丢掉包袱跟她演了一场戏。 　　她也不认为莫菡是提前知道机场有章潮和陆清欢的粉丝接机，怕她心里不平衡，所以想出那样的方法假扮粉丝来安慰她。 　　莫菡眼眸微沉，说：“我怕某些人还不死心惦记你，所以要亲自过来看看。” 　　“……”季浅凝知道她想说的是陆清欢，没接茬。 　　莫菡不知不觉挨近她，问：“一周没见，有没有想我？” 　　季浅凝心跳突然加快，模棱两可地说：“天天忙着宣传，没有闲工夫想其他。” 　　“我每天晚上都会梦到你。”莫菡在她耳边轻声说：“百度上说，如果一直梦到同一个人，说明那个人想你了。” 　　“你少自作多情。” 　　“我觉得你是嘴硬。” 　　“我……唔……”季浅凝才说了一个字，嘴巴就被堵住了。 　　莫菡招呼不打直接吻过来，季浅凝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等反应过来是在车上，前面还有一个顾心美，忙伸手推她。 　　莫菡在她唇上重重一吮，才满意地放开，盯着她泛着水光的两片唇，勾唇一笑，说：“误会你了，原来是软的。”软得她想把人吞掉。 　　季浅凝气喘吁吁，下意识看前面，刚好撞上后视镜里顾心美偷窥的目光，又羞又恼，虚张声势地说：“好好开你的车，看什么看！” 　　顾心美只是发现后面声音不对劲才看向后视镜，没想到竟看到这么火辣的画面，忙不迭说：“我眼瞎，什么都看不见！” 　　“……”季浅凝抱起狗头面具朝莫菡扔过去，想骂人，又不知道该怎么骂，脸都憋红了，最后憋出一句话：“我们还没确定关系，你这样是性骚扰！” 　　莫菡眼底光芒闪动，脸凑过来，说：“你骚扰回去？” 　　“……想得美！” 第67章 　　姜幼娜签了经纪公司，行程开始忙碌, 季浅凝回到公寓时, 家里冷冷清清一个人也没有。 　　顾心美一个人住, 想着回去也是无聊，于是留下来陪她一起打发时间。 　　一个看剧本, 一个玩手机, 互不打扰。 　　偶尔有看到一些自己想不通的地方, 季浅凝还能拉着顾心美一起讨论。 　　“妈呀！” 　　躺在沙发上的人冷丁叫了一声，把正在埋头做小标注的季浅凝吓一跳。她扭头，轻拍了对方一下，没好气地说：“女孩子要矜持, 能不能别老一惊一乍。” 　　顾心美才不管什么矜持, 跟吃了兴奋剂似的爬起来，把手机怼到她面前：“你快看啊, 你和菡姐，还有赵欣然那个讨厌鬼, 你们三个同时上热搜了！” 　　季浅凝忙抢过她手机，看到熟悉的热搜页面，三个醒目的词条分别霸占了热搜榜二、三、五的位置：#莫菡不准喊老婆#、#赵欣然机场被错认成陆清欢#、#季浅凝 狗狗玩偶粉丝#。 　　事情的起因, 是源于莫菡某个有意无意的小举动。 　　影后莫菡注册微博一年以来，至今只发过一条招募新经纪人的动态，招募成功之后还删掉了，主页干净得每次粉丝点进去都忍不住想要落泪。大家一致认为，高冷影后继续高冷, 注册只是一时心血来潮，说不定早就把号给忘了。 　　可是就在一个小时前，莫菡转发并点赞了季浅凝的一条微博，立刻引起轰动。 　　莫菡V：“小狗真可爱，想……”季浅凝V：“有个萌萌哒的妹子来机场接机，好意外，好感动。妹子太害羞，不愿意摘头套[爱心][图片]。” 　　莫菡不是什么流量明星，加上没有经营，导致开博一年粉丝关注量还没破一千万。但一线演员毕竟不是说着玩的，莫菡这条转发，让嗷嗷待哺苦等了她一年的粉丝炸锅了，底下评论一片鬼哭狼嚎，内容精彩绝伦，让人叹为观止。 　　【啊啊啊啊莫菡老婆你终于营业了！今天提前过年吧！】 　　【莫菡发微博？还转发别人？不，我不相信，肯定是被盗号了。】 　　【前排合影！！！】 　　【想……日？卧槽，老婆我小名叫小狗，快来日我！】 　　【老婆你看看我，我也很可爱，你想干嘛就干嘛，来吧，我已经躺好了！】 　　【你们要不要脸啊，上来就喊老婆。哈尼，求求你以后多发微博吧，一年才一条，还是转发，孩子们都等哭了1551】 　　【你们好黄好变态，菡女神这么高冷怎么可能会说‘想日’，肯定是‘想要’。女神你想要啥，我有的全都给你！】 　　…… 　　季浅凝正感慨莫菡粉丝好直接，手指划拉，想看还有什么劲爆的内容，一刷新，那些评论全都不见了。她以为是网络不好，又刷了一次，还是空白，页面出现提示，原来是对方屏蔽了评论。 　　退出评论区，看到莫菡转发评论的文字里后面的那个省略号，想到莫菡粉丝猜测的想日、想要这些虎狼之词，季浅凝耳根一热。 　　中午在私家菜馆吃饭的时候，莫菡央求自己把她从微博黑名单里拉出来。季浅凝怕她再搞出之前只关注自己，害得自己被迫上热搜那样轰动全网的事，耳提命面让她不许再搞骚操作。莫菡还当场发誓，季浅凝才放心把她放出黑名单，两个人互关。 　　没想到莫菡又给她搞出了大新闻。 　　不过，莫菡转发评论的内容只提到小狗，季浅凝也不好指责什么。 　　她甚至不敢想，莫菡说的小狗到底是指狗头面具，还是指向她…… 　　视线上移，还有一条微博，时间也是一个小时前。 　　莫菡V：“不准喊老婆，请叫莫菡。” 　　刚才转发那条评论两万多，这条评论三万多，评论内容被屏蔽了什么也看不到。 　　归根结底，季浅凝这次能上热搜是因为莫菡的转发。 　　季浅凝每次发微博，底下评论不多，粉丝回复都很温和。这次因为莫菡的转发，她评论区风向完全变了。 　　热评第一无疑是莫菡那条，展开之后，里面评论全是什么日啊要啊上啊……不堪入目。太可怕了。 　　至于赵欣然上热搜，是因为有人拍到机场接机的画面：粉丝误把赵欣然认成是陆清欢，赵欣然面部表情从欣喜如狂，变成黑如锅底的全部过程。 　　营销博主发出这条微博之后，评论区马上被陆清欢的粉丝和赵欣然的粉丝攻陷，两边吵得不可开交。 　　季浅凝随便瞄了一眼，发现赵欣然粉丝居然占上风，觉得不可思议。陆清欢微博粉丝好歹将近两千万，怎么可能干不过只有区区五百万的赵欣然？ 　　仔细一看，她立即明白了。赵欣然买了水军控评。 　　“这些水军钱赚得不亏心吗？”顾心美一脸不忿地说：“浅凝你看，这个人居然污蔑清欢姐整容？整他大爷啊整！还有这个，居然夸赵欣然演技好，未来可期？呕——简直是昧着良心说话！不行，我要上小号骂人！” 　　季浅凝怕她把自己气出内伤，按住她蠢蠢欲动的手，说：“你都能看出是水军，那些网友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让他们骂吧，这样清欢姐还能在热搜上多待一段时间，涨涨粉。” 　　顾心美被她说服了，想了想说：“那我开大号去你微博底下和粉丝互动，让你也在热搜上多待会儿。” 　　季浅凝摸摸她的头，说：“这么聪明伶俐的助理上哪找？回头我跟宁姐说说，看能不能给你涨工资。” 　　“这不太可能吧？” 　　明星助理，听上去好像很光彩，其实工资没有外面传的那么夸张，有些生活助理的工资还不如普通上班族。顾心美的工资也只是达到市里平均收入水平，勉强可以维持生活罢了。 　　顾心美单纯却不傻，弱不禁风却好为人打抱不平，季浅凝是真心喜欢她，捏捏她的小圆脸，说：“如果我哪天红了，一定把你单独签下来，给你涨工资。” 　　顾心美乐不可支地接下这个大饼，说：“那你一定要红啊！就算你不给我涨工资，我也跟定你了。” 　　“跟定我？”季浅凝逗她，“万一我永远红不了呢？” 　　“不会的。”顾心美拍着胸口，信誓旦旦地说：“就你这碾压百分之九十九女明星的颜值，还有这扎实的演技，菡姐都粉你，你不红谁红啊！我相信菡姐的眼光。” 　　季浅凝本来还挺感动，听到最后才反应过来，小助理哪里是表忠心，分明是胳膊肘又往外拐了！ 　　“玩你的手机吧。”季浅凝把她推开，继续把精力投入到剧本中。 　　准备的这段时间，季浅凝并不是足不出户，偶尔和姜幼娜、刘雨晴约出去逛街，放松心情。 　　几乎每隔一周，莫菡便约她去家里，说是又学了一道新菜，让她去品尝。 　　北市气候很干燥，莫菡听说她每天抓顾心美对戏对得嗓子哑了，给她做了个雪梨汤。 　　吃饱喝足，两个人坐在沙发上闲聊。 　　她们都在准备下一部戏，聊的内容基本也和剧本相关。因为签了保密协议，两个人都不能说得太透，只是简单讨论一些各自难以消化的细节问题。 　　莫菡没有学过一天表演，但她对于表演的见解很独特，她所阐述的那些东西是季浅凝在学校里不曾听过的，跟她一起讨论，像是一种全新学习的过程，让人觉得很过瘾，总是不知不觉忘记时间。 　　“你接的这部戏是不是有很多吻戏？”讨论过程中莫菡突然冒出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季浅凝眼珠子滴溜一转，说：“都市情感剧，我要演女一号，吻戏肯定不能少啊。” 　　莫菡“啧”了一声，说：“几场？” 　　“七八场吧。”季浅凝说：“我心里不太能接受和男人接吻，拿到剧本的时候我也犹豫。不过我认真想了想，大部分的影视剧里，男女主角都有吻戏。我要是连这点心里障碍都克服不了，以后就没机会演女主角。太亏了。” 　　她歪了歪头，口吻随意地说：“七八场也还好吧，忍忍就过去了。” 　　“还好？”莫菡细长的眼眸微微眯起。 　　季浅凝总觉得她这眼神有些危险，身体稍稍往后倾斜，说：“好不好的……也不得演吗？我又不是你，从来不用发愁没戏拍，遇到不喜欢的内容，还可以要求改剧本。” 　　很久以前，她们曾经因为吻戏这件事起过争执。莫菡是打定了主意以后不再接吻戏，但要是以此来要求季浅凝，确实不合适。 　　拒绝吻戏，几乎等于拒绝女一号，谁又甘心一辈子演配角？ 　　季浅凝对于表演的执着，只怕比她还深。 　　莫菡静默了很长时间，目光紧紧盯着她喝过梨汤后恢复润泽的双唇，沉声：“如果我没记错，这将是你的荧幕初吻？” 　　“是啊。” 　　“怕吗？” 　　“这有什么好怕的，又不是没有经验。”季浅凝耸耸肩，完全是一副无所谓的语气。 　　莫菡看她说得如此轻松，又这么没心没肺，心里十分吃味。 　　“啊——干嘛？”季浅凝双手本能地护在胸前。 　　莫菡趁她不备将她扑倒在沙发上，牵起嘴角，似笑非笑：“我倒要看看你经验怎样。” 　　“嗯？唔……” 　　湿湿黏黏一顿勾缠，时间只持续了两分钟。 　　被放开时，季浅凝大脑缺氧，呼吸不畅，红着脸指控：“你！” 　　莫菡帮她擦去嘴角溢出的口水，轻轻松松将她两只手反剪到身后，身体压下来，滚烫的气息喷在她脸上，声音充满了蛊惑：“经验不行，再帮你练练。” 　　“……” 　　回到家了，季浅凝嘴唇还是麻的。 　　她在心里痛骂莫菡太狗，同时又不得不承认，狗女人的吻技越来越好，刚才她差点儿就回不来了。 　　接下来那部戏根本没有她的吻戏，季浅凝当时脑子也是抽了，见莫菡那么严肃正经地问她，突然起了恶趣味，故意骗对方说有七八场。 　　没想到莫菡一点儿都没被刺激到，反而半强迫地逼着她一起“探讨”了十几分钟的吻戏！！！ 　　她再也体会不到那种把莫抖抖惹恼，自己心里美滋滋的乐趣了(T.T) 　　偏偏回到家里，姜幼娜还要和她讨论吻戏。 　　姜幼娜经纪人帮她接了部现代戏，据说还要去国外取景，女二号，里面有几场吻戏。 　　姜幼娜拉着她，忧心忡忡地说：“现在一想到拍吻戏，我就想到被白浩强吻那件事，万一到时候我忍不住，条件反射踢和我对戏的男演员怎么办？” 　　季浅凝心神有些恍惚，说：“你可以把他想象成你的男神赵乾。” 　　“这个主意不错！”姜幼娜春心荡漾起来，双手捧着脸，闭着眼睛幻想道：“和乾哥接吻，啧啧啧，这太美了！” 　　“口水要流出来了！”季浅凝无情嘲笑她。 　　丢下犯花痴的姜幼娜，季浅凝回房间换衣服。 　　脱内衣时，摸到后排的扣子，发现其中一排错位了没扣好，她的脸腾地烧了起来。 　　当时她们两个吻得难分难舍，从沙发上滚落，事态有些失控，要不是季浅凝拉回一丝理智喊停…… 　　两个人头发乱了，衣服也乱了。 　　莫菡微凉的手冻得她一个激灵，立刻清醒。 　　季浅凝不让她帮忙了，推开她，慌不择路跑到洗手间。 　　稀里糊涂，最后自己也没扣好。 　　莫菡再约她的时候，季浅凝严厉拒绝了：“不去。” 　　莫抖抖：“怎么了？” 　　莫抖抖：“怕我吃了你？” 　　季浅凝不想让她觉得自己怂，回：“没空。” 　　莫抖抖：“那我去找你？你室友不在吧？” 　　季浅凝当即拍下张姜幼娜瘫在沙发上边看剧本边敷面膜的照片给她发过去。 　　半分钟后。 　　莫抖抖：“下周见[微笑]” 　　季浅凝：“下周也没空！” 　　莫抖抖：“巧了，我下周也没空。” 　　这算什么巧？ 　　平平淡淡又过了一周。 　　在机场VIP休息室碰到莫菡和安惠时，季浅凝惊讶道：“你们要去哪儿？” 　　莫菡合上杂志，招招手示意她过来坐，不答反问：“你们呢？” 　　“录节目啊。”季浅凝说。 　　《羊城风云》定档五一上映，一周前，季浅凝接到剧组通知去H市宣传。她和刘雨晴约好了一起出发，没想到这么巧碰到莫菡她们。 　　莫菡用手抚平她毛躁的碎发，漫不经心地说：“我们也是录节目。” 　　“录节目？？？！！！”顾心美激动不已，“菡姐，你也是要去H市录《快乐之星》？” 　　莫菡“嗯”了一声。 　　季浅凝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不是从来不上综艺的吗？” 　　为了配合电影宣传，莫菡可以随剧组全国各地跑去路演，她唯一拒绝的就是上综艺。季浅凝前世问过她原因，莫菡说：“太闹，站台上跟耍猴似的，没意思。” 　　莫菡是讨厌上综艺的，季浅凝想不明白她怎么愿意去当“猴”了。 　　莫菡垂眸看她，清冷的眸底藏着深意，压低声音：“难得有机会和你同台，怎么可以错过。” 　　所以，莫菡是因为她才破例上综艺？ 　　季浅凝突然有种被人珍视的感觉，心里暖暖的，心跳不禁快了几拍，她故意破坏气氛，说：“第一次上综艺，你不紧张吗？” 　　莫菡挑眉：“那你带带我？” 　　季浅凝总共才上过两次综艺，都是为了宣传《庭院深深》这部戏，一次是在内地，一次是不久前去的港城，她哪有什么资格带人？赧然道：“我……” 　　“浅凝！”刘雨晴推开候机室的门，先是看到季浅凝，接着才看到莫菡，欣喜道：“我就知道菡姐你一定会去！” 　　莫菡睨她：“我从来不上综艺，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我会去？” 　　刘雨晴看了一眼与莫菡挨着坐的季浅凝，挤眉弄眼地说：“因为浅凝要去啊。” 　　季浅凝：“……” 　　莫菡幽幽地看着她，说：“雨晴都比你聪明，你刚才还傻乎乎问我为什么。” 　　季浅凝：“……” 　　刘雨晴看她们眉来眼去，莫菡手里还抓着季浅凝一缕头发，嗅到了八卦的气息。反正这里也没有外人，她直截了当地问：“你们两个在一起了？” 　　季浅凝忙把头发抽回，端正坐姿，一板一眼地说：“没有的事。” 　　莫菡见她一副急于撇清的局促样子，无奈又好笑，说：“还在努力。” 　　“那你加油哦。”刘雨晴双手握拳为莫菡打气。 　　当着这么多人，季浅凝不想讨论这个话题，她不太自然地调整了下坐姿，打岔道：“你明明比我早出发，怎么这么晚才到？” 　　“我跟你说了呀，我要去做指甲。”刘雨晴把手伸到她们面前，笑容灿烂，“好看吗？” 　　“好看。”季浅凝很给面子地说：“本身你手就好看。” 　　女孩子都爱美，刘雨晴被她夸得心花怒放，滔滔不绝地说：“我是特地为了上节目重新去做的，那家店做得特别好，下次我带你去。但我好像从来没见你做过指甲，你是不喜欢吗？” 　　“我……” 　　“她不适合做指甲。”季浅凝话还没说完就被莫菡抢了过去。 　　刘雨晴不以为然：“我看很适合啊，浅凝的手很漂亮，指甲盖也好看，而且她皮肤很白……咦，菡姐，我今天才发现你的手好好看啊！手指好长！” 　　像是发现了C家最新款的限量包包，刘雨晴忙丢下季浅凝的手，转而去抓莫菡的手，五指摊开，和自己的一比对，咋舌道：“你一米七，我一米六八，身高只差两厘米，为什么你手指比我的长这么多！！！” 　　莫菡不甚在意地说：“家族遗传。” 　　“浅凝你看，真的好长啊！”刘雨晴兴致勃勃地说：“你们两个比比看。” 　　季浅凝早就知道莫菡手指长……硬生生被刘雨晴拉着去和莫菡的做对比，看着莫菡比她长出一节半的手指，她干笑两声，说：“是很长。” 　　“手指这么长，不弹钢琴浪费了。”刘雨晴羡慕地盯着莫菡的美手。 　　莫菡没接茬，只是直勾勾看着季浅凝。 　　“……”季浅凝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那眼神像是X光，能把人看穿。 　　广播提醒游客登机。 　　她们陆陆续续出了候机室。 　　季浅凝落后一步，被莫菡抓住手。 　　她挣了挣，没挣开。 　　天气回暖许多，季浅凝上身只穿了件针织长袖，她手心微湿，被莫菡一点点掰开手指。 　　机场人来人往，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季浅凝想提醒她别太明目张胆，还没张嘴，身体僵住。 　　那凉凉的手指抓着她中指和食指，慢吞吞上下摩擦，像在模拟某种进出的动作…… 　　都说十指连心，季浅凝心口一颤，脚步顿住。 　　趁她愣神，莫菡拉下口罩，在她耳边轻而缓地说：“指甲长了，该剪了。” 第68章 　　时间比较紧, 季浅凝她们到了H市, 就被节目组专车从机场带到电视台录影棚。 　　剧组其他主创人员相继来到, 加上总导演和主要演员, 一共是10个嘉宾, 节目组几个编导分别跟他们对流程。 　　录《快乐之星》没有劳务费, 莫菡是这些嘉宾里身价最高的一位, 且这是她第一次综艺首秀，节目组对她极其重视。 　　女编导小心翼翼跟她对流程：“节目有开场秀, 我们会安排您和雷哥、涛哥压轴出场, 就是他们两个牵着您的手简单走个秀，时间大概半分钟这样。您看行吗？” 　　雷哥全名王雷, 涛哥全名杨明涛，在《羊城风云》这部大男主的电影里, 分别饰演两位男主角。 　　莫菡没有立即回答, 反问：“其他人呢？” 　　“其他人也是走秀亮相, 除了导演是单独一个人，剩下的是男女两两组合，都是按照这部戏里CP分配搭档。比如季浅凝和梁超凡，刘雨晴和张旭。” 　　“你们节目组还要炒CP？” 　　“……啊？”编导没跟上她的思路。 　　莫菡远远看着另一边在和其他编导对流程的季浅凝，说：“我记得，上次季浅凝和陆清欢上你们节目宣传，播出当天‘婉茵’CP和‘清浅’CP就上了热搜。” 　　编导挠挠头，说：“那次是为了电视剧宣传，节目组才买的热搜。事前我们有和她们的经纪人联系过, 不敢乱炒。” 　　莫菡若有所思。 　　莫菡没有反对开场舞，于是编导继续往下走流程：“我们设计了一些互动小游戏，有一个男女搭配做菜的环节，您可以选择雷和涛哥做搭档。您觉得有问题吗？” 　　“抱歉，这个环节我没办法参加。” 　　编导一愣，说：“可是我听您经纪人说，您平时在家会自己做菜。” 　　就是因为打听到这一点，节目组才特别设计这一环节。像莫菡这种出了名的高岭之花，和充满烟火气息的厨房格格不入，这种强烈的反差效果，观众一定喜欢看。 　　莫菡完全不给面子拒绝了…… 　　编导腹诽：果然跟传言一样难搞。 　　“跟我会不会做菜没有直接关系。”莫菡看编导好像很为难的样子，沉吟了一下，笑着说：“其实不一定要搞什么男女组合，雷哥和涛哥做搭档也不错，他们在戏里互掐很厉害，挺有CP感的，让他们一起炒菜，肯定比和我搭档有看头。” 　　编导发现这个提议也不错。 　　莫菡不参与有点可惜，编导也不能逼着嘉宾去做自己不愿意的事，尤其莫菡性格古怪，万一惹恼就不好了。她在炒菜那一栏划掉莫菡的名字，讨好地笑道：“我等下再跟他们商量。” 　　接下来的几个游戏环节，莫菡还算比较配合，只是态度冷淡，让人感觉亚历山大。 　　“谢谢菡姐。先休息一个小时，彩排的时候我再去叫您。”终于和莫菡对完流程，如蒙大赦的编导抱着流程表撒丫子跑了。 　　安惠有些同情地看着跑得比兔子还快的女编导，对一脸冰霜的莫菡说：“你还真不适合上综艺。” 　　莫菡淡淡道：“以后也不会上了。” 　　“要是能和浅凝一起呢？” 　　“那还是要上。”莫菡不假思索地说。 　　安惠笑了。 　　“笑什么？” 　　安惠敛了敛容，说：“只是突然发现，每次碰到和浅凝有关的事情，你整个人都变了。” 　　莫菡饶有兴趣问：“变成什么样？” 　　“就是对所有人都冷，只暖她一个，深情得有点感人。”安惠说：“其实我还挺羡慕她的。要是有个男的这么对我，我早嫁给他了。” 　　羡慕吗？莫菡眼眸变了变，声音略微沉重：“我做的这些，比她当初为我做的那些……还远远不够。” 　　作为一个本分的经纪人，安惠心里虽好奇，但也没有问她季浅凝曾经为她做过什么，能让一向不动声色的莫菡露出这样伤感且内疚的情绪。 　　突然间，安惠想到有一回在剧组，等夜戏的休息时间，听到莫菡那声压抑的带着哭腔的自我唾弃的话：“我真是个混蛋。” 　　当时安惠很疑惑：为什么莫菡要那样骂自己？ 　　安惠不清楚莫菡和季浅凝之间发生过什么，只是凭直觉，这两个人的感情很复杂。 　　几个人回到后台休息室。 　　男女休息室是分开的，女嘉宾休息室里，刘雨晴哀嚎道：“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进过厨房，节目组居然让我和张旭一起做菜。我刚才问过了，张旭也不会做。天啊，我们两个厨房白痴要出洋相了。” 　　季浅凝戏谑地说：“观众可能就喜欢看嘉宾出洋相。” 　　“你还笑我，你也不会吧？” 　　“但我不参加这个环节。” 　　“为什么？” 　　季浅凝抿了一口咖啡，说：“我问了编导，炒菜要用明火。我有点怕。” 　　刘雨晴盯着她眼睛：“你戴了隐形眼镜？” 　　季浅凝眼睫毛快速抖了抖，说：“没戴……反正就是怕。” 　　话音刚落，她随意放在腿上的手被人握住。 　　莫菡自然而然拉着季浅凝的手，说：“那就和我一起当评委。” 　　刚才编导说了，不参加炒菜环节的人要当评委，为几组嘉宾的作品打分。 　　季浅凝不解：“你明明会做菜，为什么也不参加？” 　　“菡姐你居然会做菜？？？”刘雨晴表示很惊讶。 　　莫菡像是听不到刘雨晴的问题，直直看着季浅凝，说：“我只为自己喜欢的人做菜。” 　　季浅凝脸腾地一热，忙把手收回去。 　　猝不及防被喂了一嘴狗粮的众人：“……” 　　吃过晚饭后，七点整，节目开始录制。 　　《快乐之星》是一档娱乐性综艺节目，节目中会安排几个有趣的互动小游戏，嘉宾和主持人一起参与。 　　因为提前彩排过，几个嘉宾也都比较熟悉，节目录制很流畅。 　　炒菜环节，莫菡和季浅凝，还有导演和另外一个年级比较大的男演员没有参与，他们四个作为评委。等三组搭档炒完菜，请他们过去品尝。 　　王雷和杨明涛他们这组炒的菜卖相最好，刘雨晴和张旭的一看就是黑暗料理。季浅凝不顾刘雨晴的深情呼唤，小碎步挪到王雷和杨明涛他们面前，笑嘻嘻地说：“雷哥、涛哥，我先尝尝你们的。” 　　王雷底气很足地说：“我保证你吃了我们这道菜，其他人做的都不想吃了。” 　　几轮游戏下来也有些饿了，季浅凝拿起筷子，正要去夹菜。 　　斜刺里突然多出一双筷子，先她一步伸向盘子。季浅凝一看是莫菡，忙谦虚地把筷子收回去。 　　王雷和杨明涛做的是宫保鸡丁，莫菡夹起一块鸡肉，用嘴吹了吹。 　　就在季浅凝等着她吃了，点评以后自己再夹时，只见莫菡手势一偏，把那块鸡肉递到自己嘴边。 　　“……”季浅凝没想到她会喂自己，当即一愣，随即又想到是在录节目，不敢表现出异常，心情忐忑地吃下那块鸡肉。 　　鸡肉切得太小了，尽管季浅凝很小心，还是不可避免碰到筷子。 　　莫菡对此完全不在意，给自己夹了一块，细嚼慢咽吃下去，对王雷和杨明涛说：“鸡肉很嫩。” 　　杨明涛嬉皮笑脸地说：“媳妇儿，等会儿给打个十分怎么样？” 　　莫菡在《羊城风云》里饰演六姨太，是杨明涛饰演的安大帅的老婆。 　　在评分的时候，莫菡给他们打了零分。 　　主持人惊呆了：“雷哥和涛哥做的这道菜我尝过了，很好吃啊，菡姐你这分打得好狠，是哪里不满意吗？” 　　莫菡一板一眼地说：“尝菜的时候涛哥故意跟我套近乎，我觉得这是违规，必须打零分。” 　　“你看，都怨你！”王雷佯怒锤了杨明涛一拳。 　　“涛哥你这样算作弊哦。”主持人接受了莫菡的打零分的理由。 　　季浅凝却觉得莫菡给杨明涛这组打零分是因为别的原因，刚才杨明涛喊莫菡“媳妇儿”的时候，她分明看到莫菡眼中一闪而过的不悦。 　　炒菜环节结束，几个人坐下来，聊聊电影相关的问题。 　　主持人问大家在拍戏过程中有没有碰到什么有趣的事。 　　问到刘雨晴时，她说：“我们有一场群戏，是一群人围观张旭和我跳舞，ending的时候，有个pose是我抱着他脖子，他抱着的腰。导演为了好看和暧昧，让我们身体尽量放低一点。排戏还好好的，等真正拍的时候，张旭他居然没接住我！害我摔了个屁股蹲，疼了一晚上！” 　　刘雨晴这番等于自黑的话逗得大家哄堂大笑。 　　主持人打趣张旭：“你怎么没接住，不会故意的吧？” 　　“哪能是故意的。”张旭说：“她当时转太快了，我都没摆好姿势，加上她本来就重，我突然手软才没接住的。” 　　刘雨晴一听到别人说她重，当即不乐意了，拍着大腿喊道：“你瞎说什么，我才九十多斤哪里重！” 　　“我看不止九十多斤吧。”张旭还在火上浇油。 　　气得刘雨晴锤了他好几下泄愤。 　　笑闹过后，主持人问导演陈义之：“我听说为了拍那场跳舞的群戏，你们还请了舞蹈老师？” 　　“因为他们很多都不会跳舞，尤其是杨明涛，肢体太僵硬，老师教了半天他也学不会，最后我只能放弃，不拍他了。”陈义之说。 　　主持人问：“涛哥的搭档，应该是菡姐吧？” 　　“不是。”陈义之笑得像只狐狸，“你们绝对猜不到和莫菡跳舞的搭档是谁。” 　　几个主持人被吊足了胃口，把知道的这部戏里男演员的名字猜了个遍。陈义之只是摇头。 　　“不会是和女的跳吧？”其中一个主持人说。 　　另外一个主持人恍然大悟，说：“难道是和浅凝？” 　　季浅凝腼腆地笑说：“没错，是我。” 　　主持人“哇”了一声，问：“导演为什么这样安排？” 　　陈义之卖关子：“这里面有一个很重大的转折事件，不方便剧透，到时候你们去电影院看吧。” 　　主持人捧场地说：“一个是豪门富太太，一个是穷苦人家的女儿，这个舞蹈组合有点意思。按照身高，菡姐一定是跳男步吧？” 　　莫菡微微颔首。 　　另一个主持人：“还没见过菡姐跳舞，而且还是跳男步，有点期待。” 　　莫菡挑了挑眉，说：“可以现场跳一段给你们看。”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最震惊的莫过于台下的编导们，要知道对流程时莫菡那样高冷，这样不行那样也不行，他们总担心节目没办法正常录完。谁都没想到莫菡会自己cue自己，总导演赶紧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在题板上飞速写下：“让她跳！！！” 　　主持人还比较谨慎，问陈义之：“陈导，这个可以吗？” 　　陈义之说：“只要不剧透，随便。” 　　莫菡缓缓站起来，朝有些懵逼的季浅凝伸出手，巧笑嫣然：“有请我的舞伴。” 　　在观众的欢呼和主持人的催促声中，季浅凝把手放在莫菡手心，被带到舞台中间，整个人完全不在状态，晕乎乎地和莫菡跳完了不知道几分钟的一段双人舞。 　　“跳得好精彩啊！！！原来两个女人跳这种双人舞这么好看！”主持人卖力地鼓掌，“陈导，她们在戏里也是这么跳吗？” 　　陈义之笑呵呵地说：“戏里更夸张，莫菡简直像个调戏良家妇女的纨绔子弟。” 　　被“调戏”的季浅凝只能装得若无其事保持微笑，趁回座位时，控诉地瞪了莫菡一眼。 　　莫菡面不改色，避开机器，跟她咬耳朵：“你猜节目组会不会把刚才那一段单独剪出来，给我们两个炒CP？” 　　季浅凝眼睛瞪得更大更圆了。 　　就因为莫菡这句话，回去以后，季浅凝天天盯着微博热搜榜。 　　节目一周后才播出。 　　中午十二点整，节目组官博放出一段预告，其中就有季浅凝和莫菡跳的那段舞！！！ 　　半个小时后，#莫菡综艺首秀#、#姻缘CP#这两个话题空降热搜榜，分别霸占热搜第二和热搜第九的位置。 　　季浅凝对于“姻缘CP”这几个字并不陌生，因为她清楚记得，在剧组拍戏的时候，某一天夜里，莫菡发神经跑来跟她讨论两人组CP的事。 　　季浅凝在戏里饰演的角色叫徐媛媛，莫菡饰演的六姨太本名思音，取各自名字里的谐音，组合在一起就是“姻缘”。 　　节目组官博发的那条宣传预告评论已经破五万了，“姻缘CP”的话题也是出自这条宣传微博。 　　季浅凝点进评论区，赫然发现热评第一就是关于“姻缘CP”的讨论，是官博君自己留的言，底下盖了六千多搂。 　　她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点开那个“姻缘CP”话题楼。 　　【啊啊啊啊菡姐好撩啊，我要弯了！】 　　【为什么叫‘姻缘’CP啊，谁能解释下？】 　　【回楼上，因为菡姐演思音，JQN演徐媛媛。】 　　【两个人跳得很好，颜值也高，赏心悦目。】 　　【这个季浅凝怎么跟谁都炒CP，上次还和陆清欢炒，现在又换莫菡炒，她是不是谁红跟谁玩？】 　　【陆清欢和季浅凝同一个经纪人，不懂楼上酸什么。】 　　【季浅凝和莫菡总不是同一个经纪人吧？莫菡高冷谁不知道啊，跳舞的时候季浅凝一直往莫菡身上凑，一看就是想抱大腿，太不要脸了。】 　　…… 　　还有很多附和说她抱莫菡大腿的评论，季浅凝没有继续往下看。 　　当时节目上季浅凝骑虎难下，不得不配合莫菡跳舞，她真的没想到节目组会拿来炒CP。这波操作，就跟上回《庭院深深》播出时，节目组联合她们公司炒“婉茵”CP是一样的。 　　《庭院深深》在H市电视台的鲜橙卫视播出，节目组帮着她和陆清欢炒CP理所应当。而且“婉茵”CP炒得很成功，《庭院深深》收视长虹。 　　《羊城风云》这部戏鲜橙娱乐有投资，所以节目组效仿上次，炒她和莫菡的CP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预告里只截取她们跳舞的部分，没有放前面莫菡主动邀请她跳舞的内容，所以网友断章取义，说她抱莫菡大腿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理解归理解，但还是生气。 　　键盘侠无处不在，他们总是把自己当正义使者，不分青红皂白谴责所有他们看不顺眼的行为。 　　顾心美也看了微博，知道季浅凝被部分键盘侠喷了，跑过来安慰她：“那些杠精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等节目播出打他们的脸就是了。” 　　季浅凝嗤笑一声。 　　顾心美的担心是多余的。 　　作为一个死过一次的人，季浅凝很善于调整心态，那些蝼蚁，她才不会放在心上。 　　生气只是一时，她退出微博，把手机扔到一边，心平气和打开剧本。 　　十分钟后。 　　顾心美从沙发上蹦起来，把手机怼到她眼皮底下：“菡姐帮你打脸了！” 　　季浅凝又一次被她吓得心脏病差点发作，拍拍胸口，拿过她手机，看到莫菡刚刚发的微博。 　　莫菡V：“抱紧了@季浅凝[图片]”鲜橙娱乐《快乐之星》V：“今晚八点整，金马影后莫菡综艺首秀，敬请锁定鲜橙卫视，我们与您不见不散！” 　　莫菡转发评论的官博君那条宣传微博，配了张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手绘图，居然是两条白花花的大长腿？？？ 　　季浅凝一开始没看懂，被顾心美提醒才明白，莫菡是在怼官博君底下那些骂她抱莫菡大腿的键盘侠…… 　　随后的半小时，季浅凝在顾心美的一惊一乍下度过，完全看不下剧本。 　　她也只能刷会儿微博。 　　短短时间，莫菡的那条微博底下评论炸了。 　　【菡姐，我也想抱大腿！！！】——热评第一，来自刘雨晴。 　　莫菡V回复刘雨晴V：“一人一条。” 　　【哈哈哈哈神TM一人一条，这是在收集腿部挂件吗？】 　　【请问菡姐您还缺腿部挂件吗？我可以不抱大腿，抱个脚趾头就心满意足了。】 　　【老婆我也想你大腿[流口水]】 　　【楼上还敢喊老婆？拉黑警告。】 　　【菡姐一年不更博，更一次就刚一次，很好，这很莫菡。】 　　【那些喷JQN抱大腿的键盘侠呢？过来挨打。】 　　…… 　　季浅凝没想到莫菡会关注微博上的动态，还及时帮她澄清误会。她给莫菡发微信：“谢谢。” 　　莫抖抖：“光嘴上谢有什么用，还不如请我吃顿饭。” 　　第二天，季浅凝约了莫菡在上次那家私家菜馆见面。 　　两个人难得出去约会，莫菡特地精心打扮了一番，去到约定地点，推开包间门，看到里面坐了两个人，皱了皱眉。 　　“嗨莫菡，好久不见。”梁宁主动跟她打招呼。 　　“……你好。”莫菡疑惑地看向季浅凝。 　　季浅凝心虚地喝了口茶，润了润嗓，说：“今天是宁姐请客。” 　　莫菡云里雾里。 　　梁宁站起来说：“虽然你和浅凝是朋友，但作为浅凝的经纪人，看到你帮了她很多，我得好好谢谢你。” 　　莫菡：“……” 　　梁宁这个大电灯泡的出现，把莫菡的约会计划打乱了。她本来想吃完东西带季浅凝去逛逛，可是吃完以后，季浅凝就被梁宁带去公司谈工作了。 　　王楚心这个角色对季浅凝来说是个全新的挑战，距离进组时间越来越近，她不敢松懈。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莫菡每次约她，季浅凝都拒绝了。 　　直到进组前一天。 　　莫菡给她打电话，说：“我想给你做顿好吃的，当做给你送行，你来不来？” 　　这次季浅凝要去海市拍戏。 　　海市和北市隔着两个大省，坐飞机也得两个多小时。 　　作为女主角，季浅凝这次只怕要拍两三个月，到时候莫菡也要进组了。她们可能要有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再见面。 　　于是季浅凝答应了莫菡的请求，去了以后，大吃一惊。 　　莫菡像是怕她进组后会被剧组虐待似的，给她弄了一大桌丰盛的菜，五个人都吃不完的那种。 　　马上要进组了，季浅凝更要严格控制饮食，尤其是晚上，这顿饭她只吃了五分饱。 　　看着满桌的剩菜，有些甚至没动过，季浅凝惋惜地说：“我打包一些回去给娜娜和心美当宵夜吧。” 　　她记得冰箱里好像有保鲜袋，走过去要开冰箱，一只凉凉的手按住了她的手。 　　莫菡垂眸看她，说：“不用打包了。” 　　“可是扔掉很浪费啊！”季浅凝急道。 　　莫菡目光深深，说：“我想说的是，你今晚别回去了。” 　　“……什么？”季浅凝有些听不懂。 　　莫菡牵起她的手，指腹摩擦着她平整及肉的指甲，眼皮一撩，说：“你今天终于剪指甲了。” 　　剪指甲很奇怪吗？ 　　季浅凝不明所以，撞上她变得幽深的双眸，隐隐约约好像听懂了她的潜台词，又羞又急：“我才不是为了那个！” 　　“为了哪个？”莫菡似笑非笑。 　　季浅凝还记得上次在机场莫菡对她的那番暗示，配上莫菡此时此刻的眼神和表情，她有种自己可能要被吃掉的预感…… 　　一不做二不休，跑！ 　　她只动了一下，莫菡很有先见之明地把她牢牢压在冰箱门上，灼热的气息将她笼罩。 　　“这么久了，你不想吗？”充满诱惑的声音在她耳边说。 　　好像确实是很久了…… 　　季浅凝十个脚趾头紧紧扒着拖鞋，呼吸都不敢太大声，咽了口唾沫，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不、想！” 　　莫菡用鼻尖轻轻擦过她敏感的脖子，轻缓吐息，声音不疾不徐：“我想。昨晚我又梦到你了，所以，现在特别想。” 　　莫菡往她耳朵里吹气。 　　季浅凝搭在她肩膀上的两只手渐渐软了，但又不想露怯，灵机一动，说：“想你就自己DIY啊，反正你手指长，自娱自乐也能很嗨。” 　　莫菡完全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怔了怔，眸色渐深，低声：“你有自己弄过？” 　　“……”季浅凝脸蹭地红了个通透，拿手捶她肩，唾道：“你以为我像你一样饥渴啊！” 　　莫菡顺势抓住她那只手，亲吻她手指头，再开口时，声音哑了些：“我也没有自己弄过，不过……可以试试。想看吗？” 　　！！！ 　　季浅凝怀疑自己流鼻血了，她忙用手捂着鼻子，目瞪口呆看着莫菡开始动手脱衣服。 　　莫菡在情事上一向克制，高潮都不会叫，只会发出一阵阵能媚死人的喘息。季浅凝实在无法想象莫菡DIY是个什么样子，会不会比高潮时更媚人？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某种蛊惑，眼睁睁看着莫菡把自己脱光。 　　然后…… 　　最后两个人双双滚在沙发上，被侵入时，季浅凝还懵懵懂懂，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 　　说好的DIY让她看呢？？？ 　　狗女人真的太狗了，说了半天还是想*她！！！ 　　翌日。 　　季浅凝顶着两个重重的黑眼圈被狗女人送回家。 　　莫菡笑得温柔无害，说：“想看的话，下次。” 　　我信你的邪！ 　　季浅凝愤愤地甩上车门走了。 　　莫菡心情大好，突然想回莫家看看。 　　等她回到别墅，却被家里阿姨告知，薛嘉丽已经去了机场。 　　“她要去哪儿？” 　　阿姨说：“好像是海市。” 　　莫菡忙给薛嘉丽打电话。 　　忙音响了很久那边才接起来，薛嘉丽干巴巴地说：“你哪位？” 　　莫菡一噎，说：“妈。听阿姨说您要去海市，去那么远做什么？” 　　“拍戏。” 　　“之前您怎么不告诉我，接的什么戏？” 　　“告诉你做什么？你和你爸就知道让我待在家里，没病也给闲出病来。”薛嘉丽没好气地说：“一部都市剧，朋友叫我去帮忙的，顶多两个月就拍完了。我们要登机了，不跟你说了。” 　　小成本制作的电视剧，导演周虹懒得大费周章搞什么开机仪式，等所有演员到齐后，当天晚上她请大家在酒店吃饭。 　　季浅凝怎么也想不到会在同一个剧组碰到薛嘉丽。 　　薛嘉丽看到她也很是意外。 　　薛嘉丽的名字没有出现在演员名单中，据说是周虹临时邀请的她。 　　“嘉丽姐，你演哪个角色啊？”还没开吃，饰演某个配角的女演员忍不住问。 　　薛嘉丽收起惊讶，视线从季浅凝脸上转移开，笑容得体地说：“我演张太，男一号的妈。” 　　众人了然。 　　“我还不知道是谁演男女主角。”薛嘉丽视线扫过所有人。 　　季浅凝刚夹到的白灼虾“吧唧”掉在了桌上。 　　饰演男一号的男演员自己站了出来。 　　“那女一号谁演？”薛嘉丽又问。 　　季浅凝慢条斯理地把白灼虾捡起来，抬起头，看向盲目寻找的薛嘉丽，说：“是我。” 　　薛嘉丽倏地看过来，露出比之前更为震惊的表情：“是你？” 　　季浅凝不阴不阳笑了一下，说：“是不是很惊喜？” 　　薛嘉丽：“……” 　　季浅凝万万没想到薛嘉丽要演她的恶毒婆婆，这到底是什么孽缘？ 第69章 　　这顿饭还没吃完, 薛嘉丽就以身体不舒服提前离开了。 　　周虹出去接电话。 　　两个最重要的人物一走, 其他人开始窃窃私语。 　　“咱们这部剧穷得连服装赞助都拉不到, 还让我们自己带私服。嘉丽姐两届影后两届视后, 身价可不低吧, 导演怎么有钱请得起她？” 　　“说不定大部分经费都花在嘉丽姐一个人身上, 所以剧组才没钱了。” 　　“可是我听说, 是之前饰演张太的那个老演员生病了，嘉丽姐才临时顶替的。嘉丽姐和周导是好朋友, 应该算是友情出演, 估计没给多少钱。” 　　“嘉丽姐在圈里人缘很好，她好像经常帮朋友的忙友情出演一些小角色, 好多都是无偿的。” 　　“片酬这个我倒不怀疑，我只是想不通, 嘉丽姐以前演的都是端庄大气人设讨喜的角色, 怎么突然要演张太这种恶毒角色？不怕败坏观众缘吗？” 　　“嗐, 人家年轻的时候风光过，现在又是豪门太太，演戏就是为了打发时间，哪里在乎观众喜不喜欢。” 　　“也可能是好人演腻了想转型。” 　　“嘉丽姐人是真好，刚才进门我不小心撞到她，她还反过来关心我有没有崴到脚。” 　　“能和嘉丽姐这种咖位的老戏骨拍戏，可以吹一年了，可惜我和她没有一场对手戏。” 　　“谁让你不是女主角。” 　　“浅凝和嘉丽姐在戏里应该是对手戏最多的吧？”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目光一致看向季浅凝。 　　季浅凝戴着手套悠闲剥虾, 坦然接受众人的注视：“干嘛都这样看我？” 　　“羡慕你呗。”有个女演员说：“第一次演女主角就能和嘉丽姐演对手戏，你运气真好。” 　　“跟她演对手戏就是运气好？”季浅凝不以为然，“我看不一定吧。” 　　“你是不是怕被嘉丽姐演技碾压，觉得有压力啊？”那女演员问。 　　季浅凝无辜地眨了一下眼睛，说：“是啊，我好怕怕的。” 　　女演员忙宽慰她：“没事没事，嘉丽姐人很好的，不要有压力。” 　　吃完回酒店，各自回房。 　　剧组是真穷，给演员安排的酒店很简陋，标间小得只能放下两张床，中间过道窄得只能一个人通过。 　　关上房门，顾心美忍不住说：“嘉丽姐演张太，这也太巧了吧！你说会不会是嘉丽姐早就知道是你演女主角，所以故意要演张太的角色？” 　　季浅凝拖鞋的动作一顿，不答反问：“为什么你会觉得她是故意的？” 　　“她对你意见很大，演张太的话，她可以在戏里光明正大虐待你啊！” 　　“……”季浅凝有时候真想敲开顾心美的脑袋，看看这小妹妹脑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讶然一瞬，说：“你这丰富的想象力，不去写真是可惜了。” 　　“你不觉得吗？”顾心美坚持自己的想法。 　　季浅凝伸手重重揉了下她脑袋，说：“这部戏预计拍出来四十集，前十集的内容是张太虐待儿媳妇王楚心。中间二十集，是王楚心脱胎换骨，伪装成钱笑笑，回来报复那些曾经伤害过她的人，张太、前夫、以及背叛她的闺蜜是她主要的报复对象。剧本里张太还被钱笑笑各种打脸，洋相百出。” 　　“薛嘉丽为了虐待我，故意接下张太的角色，然后又在戏里被我反虐回去……你觉得她是傻子吗？” 　　“呃……”顾心美没有考虑到这点，凝神思索，眼睛一亮，说：“那你和她岂不是要相爱相杀！” 　　季浅凝嘴角狠狠一抽，凉飕飕地说：“相爱？” 　　“不对，应该是相恨相杀！”顾心美摩拳擦掌地说：“之前我还觉得这部戏狗血得要死，现在竟有些期待了。恶毒婆婆和复仇女神，相看两相厌的嘉丽姐和你，这设定太特么带感了！好想快点拍完赶紧播出，好想看！” 　　“……” 　　意识到自己有些兴奋过头了，顾心美见季浅凝愁云满面，忙收敛神色，问：“你是不是担心以后不好拍啊？” 　　毕竟现实中季浅凝和薛嘉丽误会很深，演对手戏又是这样尴尬的关系。 　　季浅凝眉心舒展，淡淡道：“没什么好担心的，该怎么拍就怎么拍。帮我拿下行李箱。” 　　顾心美把行李箱推给她。 　　季浅凝从行李箱夹层里拿出那本厚厚的快要被她翻烂的剧本，封面上巨大的《前妻的诱惑》五个字映入眼帘，她微微失神。 　　得知薛嘉丽要演张太，也就是戏里面王楚心的恶毒婆婆，作为女主角的季浅凝深深被震撼到了。 　　她不知道这是老天爷跟她开玩笑，还是命运的安排，居然让她们两个接了同一部戏，还是这样微妙的关系。 　　《前妻的诱惑》是一部从表到里，充满了各种挑战观众忍耐极限的狗血都市伦理电视剧： 　　王楚心在男主张逸泽家的公司实习，因相貌出众被纨绔子弟张逸泽看上。 　　王楚心的闺蜜程雅在酒吧卖酒，看到财大气粗又帅气的张逸泽，为他着迷。 　　王楚心滥赌的酒鬼父亲被高利贷追债，扬言要是还不了钱就打断他的腿。王楚心害怕不已，跑去酒吧找闺蜜程雅，碰到正在和程雅调情的张逸泽。形势紧迫，王楚心没有认出张逸泽就是公司老总的儿子，哭着求问程雅借钱。 　　程雅全身上下只有两千块，根本不够还王楚心爸爸的高利贷。张逸泽看到王楚心哭得梨花带雨，动了恻隐之心，帮她还了那笔高利贷。程雅因此吃王楚心的醋。 　　拿到第一个月实习工资后，王楚心第一时间想把钱还给同样缺钱的程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程雅这几天都不理她，她只好去程雅工作的酒吧找人。 　　张逸泽刚好在酒吧，看到王楚心局促地坐在卡座里，他心痒难耐，让人把下了药的果汁送过去。 　　王楚心没有一点戒心喝下了那杯带料的果汁，之后手脚无力，浑身燥热。她意识到自己中计了，不等程雅下班，独自拖着不适的身体离开酒吧。不想半路被几个流氓截住，带到一个破旧的出租屋。 　　王楚心软绵绵反抗，无济于事。就在她以为自己将要失身时，张逸泽如英雄般降临，凭借一人之力把两个流氓打跑了。 　　张逸泽知道她中了春药，没有及时带她去医院，而是帮她宽衣解带。王楚心完全不知道这一切是张逸泽设计的圈套，被男人哄带骗把人给上了. 　　上完，张逸泽对哭唧唧的王楚心说：“宝贝儿，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我一定会对你负责的。” 　　神木仓手张逸泽一发击中，一个月以后，王楚心发现自己怀孕了。她不敢告诉闺蜜，想偷偷去打掉。 　　好巧不巧，王楚心在医院里撞见跟人打架受伤入院的张逸泽。 　　张逸泽看到王楚心不小心从包里掉出来的检查报告，知道她怀了自己的孩子，欣喜如狂，抱住她又亲又啃，说：“生下来，我们一起养！” 　　张逸泽被王楚心的倾世容颜迷得七荤八素，不顾父母反对硬是要娶她。 　　傻白甜的穷苦女孩王楚心被张逸泽感动得一塌糊涂，愿意抛开世俗偏见和他在一起。 　　于是两个人结婚了。 　　只扯证不办酒席，没有婚礼，王楚心稀里糊涂成为了豪门媳妇。 　　只是这豪门媳妇过于寒酸。 　　张逸泽把王楚心带回豪宅，让她辞掉工作安心养胎。 　　张逸泽的妈，也就是张太，对王楚心各种不满，背着儿子各种虐待她。偏偏王楚心还是个软包子，被人欺负不敢声张，偷偷落泪，忍气吞声。 　　程雅得知王楚心不声不响嫁入了豪门，妒火中烧，借口来探望闺蜜，借机讨好张太，勾搭张逸泽。 　　张太和几个富太太旅游去了，程雅见王楚心害喜厉害，留在张家别墅照顾。 　　当天晚上，张逸泽醉醺醺回来了，看到老婆已经睡下，怕自己满身酒气熏到老婆，自觉去隔壁客房睡。 　　三更半夜，打扮性感的程雅钻进客房，使出浑身解数勾引张逸泽。 　　张逸泽把持不住和程雅滚了床单。 　　从那以后，这对渣男贱女天天厮混。 　　傻白甜的王楚心并不知情，直到怀孕五个月，她偶然撞见这对狗男女的奸情。 　　争吵中，王楚心被狗男女失手推下楼梯，孩子流产。 　　得知丈夫出轨闺蜜背叛的王楚心心灰意冷，她把程雅约在她们发誓要荣辱与共当一辈子好姐妹的地方——一个风景优美的悬崖边上。两个人吵了起来，吵着吵着，程雅“失手”推了王楚心。 　　匆匆赶到的张逸泽眼睁睁看着程雅把王楚心推下悬崖，痛骂程雅歹毒。 　　程雅不是省油的灯，指责张逸泽，要不是他把持不住和自己睡被王楚心看到，王楚心也不会抑郁。他们两个都是共犯。 　　所有人都以为王楚心死了，其实王楚心掉落悬崖后被男二救了。 　　三年后，脱胎换骨的王楚心化名钱笑笑回来了，她美丽、自信、强大，在男二和好朋友陈小小的帮助下，对张太、张逸泽、程雅各种打击报复。 　　张家破产了，张逸泽吸毒入狱。程雅被高利贷拍不雅视频放在网上，声名狼藉，抑郁自杀。 　　尘埃落定，王楚心和深情的男二要结婚了。 　　婚礼当天，伴娘陈小小突然跑上台，说自己怀了男二的孩子。 　　全场哗然。 　　…… 　　剧本最后留了一个大悬念。 　　前世，季浅凝和所有观众一样，都以为这部《前妻的诱惑》会出第二部。可是等了十年，第二部还是没有出。 　　但这并不影响这部三观扭曲、狗血淋头、槽点满满的神剧爆红。 　　季浅凝不知道自己发呆了多久，她蹲得腿麻了，让顾心美拉她起来。 　　“笃笃笃——” 　　顾心美去开门。 　　来人是导演周虹的助理：“浅凝，周导让你们去嘉丽姐房间谈谈明天拍戏的一些细节。” 　　“知道了，我收拾一下马上去。”季浅凝说。 　　其实也不用收拾什么，季浅凝用一分钟平复心情，带上剧本和纸笔去了薛嘉丽所在的房间。 　　去了以后，她发现除了薛嘉丽、导演周虹、饰演男一号的张海言、饰演男二号的容宽，还有一个很漂亮的女演员——饰演女二号程雅的韩国女艺人金熙若。 　　“熙若刚到，所以这个点把你们叫过来，一起讨论明天要拍的几场戏。”周虹说。 　　“大家好。”金熙若用生硬的汉语和众人打招呼。 　　季浅凝回她一个微笑：“你好。” 　　寒暄过后，周虹进入正题。 　　从八点多讨论到将近十二点。 　　“辛苦大家了。”散场时周虹说：“明天八点钟所有人要到拍摄现场，回房以后都不要熬夜了，好好休息。” 　　季浅凝回到房间，洗完澡出来，拿起手机想定闹钟，发现微信有未读消息，忙点开。 　　莫抖抖：“到了吗？” 　　消息发送时间是在六个小时前，也就是剧组聚餐时间。 　　见到薛嘉丽后，季浅凝就没心思看手机了，刚才去讨论也没带。 　　这么晚了，不知道莫菡睡没睡。 　　她想了想，还是回了两个字：“到了。” 　　下一秒手机响起，不是消息提示，莫菡直接打过来。 　　季浅凝按下接听。 　　不等她开口，莫菡问：“这么久才回，很忙吗？” 　　季浅凝单手解开头上的橡皮筋，漫不经心地说：“回房间放完行李就被拉去聚餐了，刚才又被导演叫去讨论几个小时。你怎么还没睡？” 　　“你没回我消息，睡不着。” 　　舒缓的声音透着一丝怨念和深情，通过电流传递过来，撩得人耳朵有些痒。 　　季浅凝把手机换到另一边，说：“我要是都不回，你难道一晚上不睡？” 　　莫菡低低笑了起来，说：“睡还是要睡，可能会睡不好，说不定梦里还会梦到你。” 　　想到昨天晚上莫菡说梦到她很想那啥的事……季浅凝耳根发烫，又把手机换到另一边，定定神，说：“我准备睡了。” 　　“嗯。”莫菡话锋一转：“有没有不舒服？” 　　怎么突然关心她身体？季浅凝捏了捏眉心，说：“没有。就是有点累。” 　　“那里呢？” 　　“哪里？” 　　莫菡略微沙哑的嗓音在她耳边悄悄说了一句话。 　　季浅凝呼吸一紧，只觉得浑身血液沸腾起来，憋红脸，咬牙切齿地说：“我好得很……再见！” 　　顾心美从洗手间出来，看到季浅凝在摔手机。 　　虽然手机摔进床垫里不会坏，但那股狠劲看着有些唬人，顾心美小心避开，听到她碎碎念，问：“什么狗女人，你骂谁呢？” 　　“……没骂谁。睡觉。” 　　想起还没定闹钟，季浅凝把手机捡起来，看到狗女人又给她发消息。 　　莫抖抖：“晚安，好梦。” 　　季浅凝这次没回复，调好闹钟，迟疑片刻，改了某人的备注，这才心满意足把手机丢在床头柜上。 　　“对了，你有没有告诉菡姐，你和她妈要演对手戏？”躺下时顾心美问。 　　季浅凝愣了愣，说：“没有。” 　　“你要告诉她吗？” 　　“为什么要告诉她？” 　　“就是……”顾心美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季浅凝掀开夏凉被盖在肚子上，语气平静地说：“没必要。” 　　告诉莫菡做什么？难道要让莫菡飞过来看她和她妈妈两个人互掐？ 　　季浅凝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笑着笑着又有些落寞。 　　她其实不太确定，莫菡到底知不知道她和薛嘉丽拍的是同一部戏。 　　明天还要早起，季浅凝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又做一堆乱七八糟关于前世的梦： 　　梦到薛嘉丽来医院找她，问她想要钱还是房子。 　　梦到薛嘉丽和赵欣然躲在二楼客房说悄悄话，两个人痛骂她有心机。 　　梦到薛嘉丽跑到她和莫菡的家，指责她不为莫菡分担工作，还明明白白说不喜欢她。 　　梦到她和莫菡提出离婚要求，莫菡不同意，薛嘉丽得知后又来找她，再一次问她要钱还是房子…… 　　不知不觉天亮了。 　　季浅凝先让顾心美帮自己把两个明显的黑眼圈遮住，随后才坐剧组的保姆车去拍摄现场。 　　今天拍的全是商场里的戏。 　　租下商场费用不低，必须要尽快拍完，没有时间留给演员提前对戏。 　　商场这部分，季浅凝和薛嘉丽有两场对手戏。 　　为了让薛嘉丽拍完能早点回去休息，周虹把薛嘉丽的两场放在最前面。 　　“气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昨晚没睡好？”周虹盯着薛嘉丽青白的脸说。 　　薛嘉丽有意无意看了一眼季浅凝，目光一闪，笑说：“换地方有点择床，习惯就好了，不碍事。” 　　“等下让化妆老师再给你补补妆。”周虹不疑有他，拿起剧本讲戏。 　　“《前妻的诱惑》一镜一次，开始！” 　　场记打完板，拍摄正式开始。 　　某品牌内衣店。 　　穿着统一制服的王楚心笑容满面地出来迎接客人：“欢迎光临天使之域。” 　　两个贵妇模样的人一扭一扭地走进来。 　　体态偏胖的陈太说：“我还是最喜欢这家的内衣，款式多，穿着特别舒服，就是贵了点。” 　　张太翻了个大白眼，说：“你老公分分钟赚百万千万，你就别跟我哭穷了。” 　　“看你这话说的，我老公哪有你老公厉害，他就是个私企老板，你老公可是上市公司董事长。”陈太笑眯眯地奉承。 　　张太心花怒放，拢了拢刚做好的头发，说：“行了行了，今天我付钱，你看上哪件随便挑。” 　　“真的呀！张太您真是太阔气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服务员，还不快给我这位姐妹介绍你们店里最好的内衣？”张太傲慢地指着低眉顺眼的女店员说。 　　王楚心猛地抬起头，甜美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满面惊恐，颤声喊道：“妈！” 　　看清女店员长相的张太表情突变：“你……” 　　“咔——”坐在监视器后面的周虹皱了皱眉，“嘉丽是忘词了吗？” 　　饰演张太的薛嘉丽一秒钟出戏，尴尬道：“抱歉，我刚才……有点卡痰了。再来一次好吗？” 　　第一场戏居然是双影后双视后的薛嘉丽NG，这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薛嘉丽本人都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NG了……她没有忘词，也不是卡痰，是因为听到季浅凝喊她“妈”，不知道为什么就卡客，没反应过来顿住了。 　　不过薛嘉丽两座影后两座视后不是白拿的，她快速调整好心态，第二次拍摄完全融入角色中。 　　张太不知道王楚心竟然偷偷跑出来兼职当服务员，不想被陈太知道王楚心这个土妞是她儿媳妇，劈头盖脸骂起来。王楚心畏惧张太，只好假装自己认错了人，强忍着眼泪道歉。 　　买内衣的过程中，张太对王楚心百般刁难。 　　两个富太太买完内衣准备走了，陈太说内急要上厕所。张太趁这个空档把王楚心叫出来，恶言恶语一顿羞辱，羞辱完还狠狠拧人胳膊。陈太一出现张太立即换了副面孔，拉着陈太趾高气昂地走了，独留王楚心留在原地抹眼泪。 　　“OK，换场。”周虹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 　　顾心美跑过来帮季浅凝擦眼泪，眼神不受控地往几米开外的薛嘉丽瞟了一眼，一语双关地小声说：“骂得好凶啊，演得好刻薄，不愧是菡姐的妈。” 　　季浅凝没吱声。虽然她不喜欢薛嘉丽，但不得不佩服薛嘉丽的演技。 　　两场对手戏一共NG了十一次，薛嘉丽个人原因NG了三次，季浅凝NG五次，演陈太龙套角色的女演员NG三次。几分钟的内容拍了一个多小时，吸引了不少围观群众。 　　工作人员在搬设备准备转场，周虹走过来说：“很好。嘉丽的实力不必说，浅凝演得也很棒，那种委屈和怯弱演得很到位。” 　　“谢谢周导。”季浅凝鞠了个躬。 　　“我本来还担心你压不住嘉丽，没想到你这么沉着，年轻人，有前途。”周虹说：“跟嘉丽这种老戏骨彪戏很过瘾吧？” 　　季浅凝与几米外的薛嘉丽隔空对视，缓缓牵起嘴角，假笑两声，说：“确实很过瘾。薛老师不愧是实力派，演什么像什么。” 　　薛嘉丽：“……”为什么听上去不像是好话？ 　　直到有人在网上发了剧组的路透视频，莫菡才得知季浅凝和薛嘉丽拍的是同一部戏，这些还是安惠告诉她的。 　　安惠把那条路透微博分享给她，发语音说：“评论里有不少骂嘉丽姐的，要不要我联系那个博主删除？” 　　莫菡沉吟了一下，回她：“不用管，先留着。马上帮我订去海市的机票，越快越好。” 第70章 　　薛嘉丽是《前妻的诱惑》这部剧咖位最大的一位, 周虹让人给她安排了大床房, 特殊招待。 　　上午拍了两场戏, 不是什么大的动作戏, 但对于长久闲在家里养病的薛嘉丽来说, 是一种超强负荷。 　　经纪人周丽芳见她精神不佳, 说：“今天没有你的戏了, 休息一下吧，两点钟我来叫你。” 　　薛嘉丽昨天晚上忧思太重, 睡不好觉, 身体明明很疲惫，就是不想睡。 　　她摆摆手, 随意翻了下剧本，看着目录页被荧光笔标注出的一场场和女主角的对手戏, 说：“你觉得季浅凝怎么样？” 　　周丽芳愣了愣。 　　周丽芳深知薛嘉丽对季浅凝不满, 她猜不透薛嘉丽为什么要这么问, 斟酌地说：“作为你同学王晗的得意学生，季浅凝演技还是很扎实的，能轻松接住你的戏，挺让人惊艳的。” 　　“嗯。”这一点薛嘉丽是认同的。 　　“化妆老师给她化妆、还有候场的时候，她手里一直拿着剧本在看，态度很认真。对工作人员和导演恭恭敬敬，但又不卑不亢，很会拿捏分寸。”周丽芳说：“要说她圆滑吧，可是她唯独对你冷淡, 一点儿也不掩饰，让人看不透。” 　　薛嘉丽翻页的手势一顿，说：“你想说她心机深？” 　　“她也就二十出头，行事作风却不像是她这个年龄该有的，心思藏得很深。”周丽芳略微沉吟，说：“圈子这么乱，心机深也不是什么坏事。但如果你要想问我她这个人好不好，我没办法评价，毕竟没怎么接触过，不了解。” 　　因为不了解，所以不敢妄下结论。 　　周丽芳这番话，让薛嘉丽联想到上次在医院地下停车场时，莫旭坤说的那些。 　　昨晚剧组一起吃饭，加上今天一起演的那两场戏，薛嘉丽和季浅凝接触也就几个小时，短短时间，她心里矛盾重重。 　　薛嘉丽以为季浅凝会顾及剧组人多，和自己虚与委蛇。可是季浅凝并没有。 　　除了拍戏对台词，季浅凝和她说的话总共两句：一句是问她惊不惊喜，一句是说她演什么像什么。这两句听着都是很正常的话，但联系当时季浅凝的表情和语气，这些话似乎多了别的意味，挑衅和嘲讽不太像，倒像是一种轻视。 　　整个剧组的人都在奉承她、讨好她，唯独季浅凝不把她放在眼里。这种不着痕迹的轻视，其他人很难发现，却让薛嘉丽心里很不舒服。 　　周丽芳见她眉心纠结，久久不语，还想说点什么，手机响了。 　　“是阿菡。”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上的名字，周丽芳忙按下接听，“喂？” 　　“周姐，”电话那天的莫菡问：“我妈下戏了吗？” 　　“下了呀，我们刚回酒店，我让她睡个午觉，她又说不想睡。” 　　“她住几号房？” 　　“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来探班，已经到你们住的酒店了，告诉我房间号。” 　　周丽芳报出房间号，问需不需要下去接她。 　　“不用了，我自己上去。”莫菡说。 　　过了大概五分钟，有人来敲门。 　　周丽芳跑去开门，看到果然是莫菡，侧身让她进来。 　　“妈。”莫菡对着坐在沙发上看剧本的薛嘉丽打招呼。 　　薛嘉丽看她风尘仆仆，还拖着个行李箱，问：“这是赶什么活动？” 　　“没有活动。”莫菡把行李箱推到墙边，走近说：“专门来看您的。”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的吧？”薛嘉丽完全不相信她是来探自己班，掀开帘子想看看外面的日头，帘子掀开一半，突然想到什么，“我拍这么多年戏，你可从来不去探过我的班。我看你是专门来看某个人的吧？” 　　莫菡不置可否，说：“浅凝和您在同一个剧组，昨晚我给您打电话的时候，您为什么不说？” 　　薛嘉丽知道自己猜对了，撂下窗帘，没好气地说：“合同都签了，第二天就要开拍，告诉你有什么用？” 　　“签合同之前，您不知道浅凝是女一号？” 　　薛嘉丽气恼地把剧本放到一边，说：“我要是提前知道，就不会接这部戏来给自己添堵。” 　　“有个女演员生病了，急需做手术不能参加拍摄，前几天周导才找到你妈帮忙。开拍之前，我们确实不清楚演员都有谁。”周丽芳帮腔。 　　薛嘉丽睨她：“是季浅凝告诉你的？” 　　“她也没有告诉我。”昨晚睡前她们才通过电话，季浅凝只字未提薛嘉丽。莫菡叹了声气，说：“我是看了有人发到微博上的路透视频，才知道原来你和浅凝拍的是同一部戏。” 　　“所以你这么着急跑过来做什么，怕我欺负她？” 　　莫菡沉默片刻，说：“您不是那样的人。” 　　薛嘉丽面色稍缓，又问：“要是我真欺负了呢，你是帮她还是帮我？” 　　“她。”莫菡不假思索地说。 　　“……”就不应该多此一举问这种问题。薛嘉丽不耐烦地挥挥手，“走吧走吧，我看你也是来给我添堵的。” 　　莫菡没走，把剧本捡起来，坐到她身边，注意到封面上醒目的“前妻”两个字，眼眸变了变，抬眸，看着薛嘉丽：“您在里面演什么？” 　　其实只要翻开剧本就能知道答案，只是涉及隐私，莫菡没有乱翻人剧本的习惯。网友放到微博上的视频只有画面，没有声音，也无从判断正在对戏的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薛嘉丽表情瞬间如同便秘，极不情愿地说：“张太，男主角的妈。” 　　莫菡回顾之前季浅凝给她说过的剧情梗概，从中提取人物关系，拧了拧眉，说：“那不就是浅凝的恶毒婆婆？” 　　薛嘉丽：“……” 　　莫菡隐隐担心。本来季浅凝和薛嘉丽互相看对方不顺眼，戏里还是一对抖得你死我活的婆媳，拍完以后，两个人关系岂不是更加紧张？ 　　她要是知道周虹曾经找过薛嘉丽，打死也不让薛嘉丽接这部戏。 　　季浅凝应该还在片场，她想去看看。 　　莫菡把剧本还给薛嘉丽，准备起身，顿住：“您平时用微博吗？” 　　薛嘉丽懒懒地说：“从来不用这些东西。怎么了？” 　　莫菡拿出手机，找到安惠给她分享那条关于《前妻的诱惑》那条路透的微博，点进评论区，找到网友骂薛嘉丽的那层高楼，展开后，把手机递给对方。 　　“什么呀？”薛嘉丽莫名其妙。 　　“您自己看。” 　　薛嘉丽有点老花，说：“这么小的字我哪里看得清，你帮我念。” 　　莫菡抬了抬眼皮，说：“太大逆不道了，我念不出口。” 　　薛嘉丽懒得去找老花镜，把手机递给周丽芳让她念。 　　“这……”周丽芳看了眼评论区，迟疑道：“嘉丽姐，这些好多都是骂你的，你确定要我念出来？” 　　薛嘉丽从来不上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被人骂，好奇又着急：“念。” 　　周丽芳清了清嗓子，照着文字念道：“这个薛嘉丽一脸刻薄相，又老又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吹她是不老女神。” 　　薛嘉丽：“……” 　　“楼上太恶毒了吧，说得好像你不会老一样，就算人家老了，也比你好看一百倍。” 　　“不吹不黑，薛嘉丽年轻的时候确实很美，快六十了，能保养成这样很不错了。” 　　“我不评论长相，我只想说这个视频，确定这是在拍戏？站在薛对面的这个女演员低着头一声不吭，感觉像是薛嘉丽在教训这个女演员。” 　　“现场乱七八糟，我也觉得不像是拍摄中。薛嘉丽是豪门太太吧，不仗着身份甩大牌就不错了，教训人没什么好奇怪的。” 　　“有没有人看过薛嘉丽在《XX》里客串的吕雉？心狠手辣，我一直觉得那是她本色出演。” 　　“视频里和薛嘉丽对戏的是不是季浅凝啊？新演员演不好，被老戏骨骂也很正常啊。” 　　“意思是老戏骨可以随便把新演员骂哭？薛嘉丽老妖婆真是不简单，这是买水军控评了？” 　　“你们真是够了，看剧就看剧，评论角色就行了为什么要骂演员？嘉丽姐在圈里出了名的好人缘，和她接触过的人都说她善良脾气好，你们凭什么在这里指责她？” 　　“洗白的来了。薛嘉丽在娱乐圈混了几十年，最后还嫁入豪门，怎么可能是傻白甜。什么善良脾气好，我看都是装的吧。” 　　“听说薛嘉丽当年是小三上位……” 　　周丽芳再也念不下去了。 　　听到“小三”两个字，薛嘉丽激动得险些把剧本撕烂，拔高声音说：“当年追我时老莫是单身，老莫是我的初恋，哪来的小三？这些人什么也不知道，就知道污蔑！” 　　“这种无中生有的事，不值得您生气。”莫菡轻拍她后背帮她顺气，顺势从周丽芳手里拿过手机，找到另一篇微博给她看，“我爸怎么可能允许别人往您身上泼脏水。” 　　薛嘉丽忙找到眼镜戴上，看到莫氏集团官博发的澄清+律师函警告声明，心情稍微释然。 　　她把手机丢还给莫菡：“那你还让我看那些骂我的评论。” 　　薛嘉丽三十二岁嫁给莫旭坤后，就没有签经纪公司和团队，她平时不上网，对外的公关都是莫氏集团负责。莫旭坤出了名的宠妻如命，莫菡早料到他会出手，所以安惠问起时才没管。 　　之所以把那些骂人的评论找出来，并不是故意要气薛嘉丽。莫菡收起手机，慢吞吞说：“被人误解，是不是很难受？” 　　薛嘉丽唾道：“你就是想气我。” 　　“不。”莫菡说：“我只是想让您感同身受一下，当初浅凝被您误解，被您羞辱，她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薛嘉丽错愕地看着她。 　　“您每一次被网络暴力，都是我爸摆平，怕真的收到律师函，那些人删微博、道歉。可是您一次次误解浅凝，我却什么也做不了。您是我妈，我不能给您律师函警告，您不愿意，我也不能按着您的头让您去给她道歉。 　　“我只是想让您明白，在不了解的情况下，不要随便评价一个人。”莫菡看着她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还是那句话，浅凝是个好女孩。” 　　薛嘉丽抿了抿唇。 　　莫菡郑重地说：“这一次，请您抛开对她的偏见，用眼睛好好看，用心去感受。” 　　商场。 　　中午只有一个小时休息时间，季浅凝打了个盹儿，被顾心美叫醒，又精神抖擞投入紧急的拍摄中。 　　本来第一天没有安排夜戏，没想到傍晚下起了雨。周虹当机立断把剧本里那两场雨戏提上日程，拍摄地点在离商场不远处的小公园。 　　春雨连绵，持续悠长。 　　不明不暗的灯光穿透雨帘，穿着白色睡衣，披头散发的王楚心失魂落魄在雨中游荡，绝望又沉痛地喃喃：“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你们一个个要背叛我？” 　　她全身上下湿透了，惨白的面庞上挂着水，不知道是雨水多一些，还是泪水多一些。 　　刚流产的身体羸弱不堪，她脚步虚浮，行尸走肉般游走在大街上。 　　前面突然出现亮光，她死气沉沉的双眸亮了起来，看着空中的幻影，颤巍巍伸出手：“孩子……我的孩子……” 　　她越是喊，“孩子”离她越远。 　　她疯癫地追了上去。 　　“吱——” 　　刺耳的刹车声钻入耳膜，王楚心连呼叫都发不出，两眼一黑，像破败的树叶倒了下去。 　　车上的司机惊恐不已，结结巴巴道：“少少少少爷，我我我我好像撞到人了！” 　　坐在后座看文件的英俊男人被紧急刹车搞得身形不稳，听到司机的话，他惊讶万分，下一秒，丢下文件，打开车门下去查看。 　　湿漉漉的马路上躺着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女人。 　　徐翰文踩着水冲过去把人抱起来：“小姐你醒醒？” 　　怀里的女人脸白如纸，双目紧闭，对他的呼唤置若罔闻。 　　徐翰文意识到这样无济于事，当即把昏迷的王楚心抱起来塞进后座。 　　“开车，去医院。” 　　“咔——”导演周虹举着扬声器喊。 　　一场女主角和男二号雨中相遇的戏，NG了十五次才过。NG并不完全是演员的原因，天气导致设备频繁出问题。 　　季浅凝和饰演男二号的陈肃苦不堪言，两人各裹着一条大大的浴巾，躲在雨伞下相视而笑。 　　“幸好不是冬天拍，不然得冻死人。”陈肃抓了抓湿透的短发，打趣说：“回去都不用洗澡了。” 　　季浅凝莞尔：“雨水很脏的。” 　　“那还是洗一下吧。”陈肃说：“淋这么久的雨，回去要吃点药才行，不然很容易生病。我带了很多感冒的冲剂，回去给你拿点。” 　　“好啊，谢谢。”季浅凝说。 　　两场雨戏，又是换衣服又是换造型，拍完已经是深夜。 　　季浅凝和陈肃不在同一层，她觉得时间太晚了，不想再麻烦陈肃上来送药，吩咐顾心美说：“你去买吧。” 　　反正酒店附近就有药店。 　　“好。”顾心美看她被淋成落汤鸡的狼狈模样说：“你快去洗澡。” 　　“嗯。”季浅凝拿出手机准备发消息告诉陈肃。 　　顾心美拿了钱包和雨伞，打开房门，与门外正要敲门的人打了个照面。她还以为是幻觉：“菡姐？” 　　埋头打字的季浅凝倏地看过来，看到走进来的莫菡很是诧异：“你怎么来了？” 　　“这还用问，肯定是来看你的呀！”顾心美迫不及待帮莫菡回答。 　　莫菡没化妆，上身白衣下身黑裤，高挑清冷，眼眸含笑，直直看着她：“下戏了？” 　　“嗯……” 　　莫菡迈着大长腿转眼到达她跟前，稍显火热的目光将她上下打量了个遍，说：“我听说你在拍夜戏，没想到会这么晚。” 　　顾心美识趣地为她们关上门。 　　听到关门声，莫菡问：“她去干嘛？” 　　“我让她去给我买点预防感冒的冲剂。”季浅凝揉揉鼻子，“你什么时候来的？” 　　“下午一点多到。”莫菡顿了顿，说：“去商场看你拍了几场戏，看到你们导演连你们吃晚饭时间都不放过，拉着你们讲戏，我就先回酒店了。” 　　“你还去过现场？”季浅凝觉得不可思议，“可是我没有看到你啊。” 　　“我混在人群里你怎么找得到？”莫菡无奈失笑。 　　“那……” 　　“等你洗完我们再聊。”莫菡阻止她。 　　季浅凝拿起床上的睡衣，又从行李箱里拿出一条内裤，带着满腹疑惑进了浴室。 　　今晚淋了很久的雨，加上莫菡出现，季浅凝脑子有点懵。她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 　　“笃笃笃——” 　　敲门声来得很不是时候。 　　莫菡走到门后，透过猫眼，看到外面站了个陌生男人。她蹙眉，从兜里摸出口罩戴好，不紧不慢打开门。 　　发现来开门的不是季浅凝也不是顾心美，陈肃不确定问：“浅凝是住这间吧？” 　　莫菡不说是也不说不是，身体挡着门，好整以暇看着他，压低声音：“你找她有什么事？” 　　看来没有找错，陈肃笑说：“今晚我和她一起拍雨戏，怕她感冒，我给她拿点冲剂。” 　　“她助理已经去买了。” 　　陈肃“啊”了一声，说：“我都跟她说了我有，她怎么还自己买。那这个还是给她吧，我懒得拿下去了。” 　　莫菡看了眼他手里的冲剂，没接。 　　陈肃有些尴尬，心里觉得古怪。他是男二号，剧组的人应该都认识他。这人大晚上还戴着个口罩，只露出一双无波无澜的眼睛，看着既熟悉又陌生。对方态度这么冷淡，显然不认识自己。难不成是后面进组的其他演员？ 　　在对方打算关上门时，陈肃忍不住问：“请问你是？” 　　莫菡没想到他还肯不走，淡淡道：“浅凝的表姐。” 　　“原来是表姐！”陈肃了然，笑眯眯地说：“你是来探班的？” 　　莫菡连嗯都懒得嗯了，说：“大半夜一个男演员来敲女演员的门影响不好，希望你下次注意。” 　　“嘭”的一声，门无情关上了。 　　陈肃碰了一鼻子灰，拿着药讪讪地走了。 　　季浅凝洗了半个小时才出来，看到房间里只有莫菡，说：“心美买个药怎么这么久，傻妞儿不会是迷路了吧。” 　　莫菡见她要给顾心美打电话，说：“已经买回来了。她说肚子饿，跑去找宵夜吃。” 　　季浅凝才注意到她手里拿着一包冲剂，看她撕开包装倒进一次性纸杯，灵光一闪，终于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 　　陈肃！ 　　手机有未读消息，是她洗澡时陈肃发来的消息。 　　看完消息，季浅凝得知陈肃来找过她，还被莫菡赶走了。 　　“你为什么跟陈肃乱说是我表姐？”季浅凝无语地看着莫菡。“表姐”这个梗从她拍《庭院深深》莫菡就在用，过了这么久还用。 　　莫菡试了试水温，把冲剂递给她，说：“我本来想说是你助理，想想又觉得不合适。” 　　艺人有一两个助理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有的大咖甚至会带好几个助理。不过像季浅凝这个十八线小演员，带一个足够了。 　　季浅凝接过纸杯，开玩笑地说：“心美要是知道你想跟她抢饭碗，恐怕会急得挠你。” 　　莫菡勾唇一笑，不以为然地说：“她照顾你平时生活，我可以在别的生活上照顾你，我们互不干扰。” 　　“什么别的生活？”季浅凝眨了眨眼睛。 　　莫菡眼眸幽深，缓缓道：“性生活。” 　　“咳——”季浅凝被呛到。 　　突然间想到一句名言：有事助理干，没事干助理。 　　她脸微红，定定神，喝完剩下的冲剂，把纸杯丢进垃圾桶，再转身时已经恢复如常，说：“陈肃说你脾气不好，刚才差点把门甩到他脸上。为什么甩门？” 　　莫菡从鼻子里发出不屑的冷哼，说：“送药可以让助理送，男演员和女演员之间本就应该避嫌，大半夜他非要亲自送上来，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虽然没有根据，不过莫菡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季浅凝没有反驳。 　　莫菡幽幽一声叹息，微凉的手指拂过她面庞，说：“前前后后，不管男女，这么多人盯上你，让我怎么放心？” 　　“……”她又不是唐僧肉。 　　“药苦吗？”莫菡冷不丁问。 　　话题太跳跃，季浅凝摇摇头，说：“甜的。” 　　“我尝尝。” 　　“你……嗯？”季浅凝想问她是不是感冒了，话还没说完嘴巴就被堵住。 第71章 　　多亏了那包冲剂, 季浅凝没生病, 就是淋雨时间太长, 脑袋昏昏沉沉。 　　吃完早餐后，季浅凝随剧组去到新的拍摄地点。 　　因为不是在影视城，《前妻的诱惑》这部戏经常需要换场地, 剧组昨天还在商场拍，今天就转移到了某个商圈的某个餐厅。 　　这家餐厅生意不是很好, 租金便宜, 人迹稀少, 很适合拍摄。 　　资金有限, 所以基本戏里涉及到角色约会见面的地方, 都放在这家餐厅里拍。 　　季浅凝刚和饰演男一号的肖海言、女二号的金熙若演完一场修罗场的戏, 导演周虹立刻让人把道具换掉, 布局稍微改变, 机器换了个方向，咋一看又是一个全新的地点。 　　接下来的那场戏分成三镜拍，讲的是张太和陈太在喝咖啡, 钱笑笑和男二号徐翰文走进餐厅, 张太看到“死而复生”的儿媳妇, 以为是白天见鬼，一时失态把咖啡打翻了。之后张太跑来质问钱笑笑是不是王楚心。 　　周虹在指挥道具老师布置场地, 拍摄还未开始，饰演男二号的陈肃对季浅凝说：“你表姐不是来探你的班吗？怎么没看到她来片场。” 　　季浅凝没想到他还记得这茬，默了默, 说：“她已经回去了。” 　　陈肃没有多问，换了个话题：“我们去找嘉丽姐对下剧本吧。” 　　季浅凝望向被工作人员围住整理造型的薛嘉丽，没什么情绪地“嗯”了一声。 　　“嘉丽姐，方便跟我们对下戏吗？”陈肃恭敬地说。 　　薛嘉丽原本在和饰演陈太的演员说笑，目光触及季浅凝时，脸上笑容淡了些，但很快被她掩饰过去，和蔼可亲看着陈肃：“可以啊。” 　　好在这场戏里季浅凝和薛嘉丽对白不多，两个人公事公办对完，季浅凝合上剧本，不动声色地说：“你们继续，我去下洗手间。” 　　餐厅洗手间设在尽头，男女单独各一间。关上门后，季浅凝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重重吐了口气。 　　装模作样和薛嘉丽对戏太折磨了，还不如直接拍。 　　顾心美不知她心事，见她愁眉不展，小声说：“菡姐走了，你是不是不开心呀？” 　　季浅凝眉心微动，说：“她走不走关我什么事。” 　　顾心美“切”了一声，一针见血地说：“昨天晚上你翻来覆去睡不着，别以为我不知道。” 　　季浅凝不愿承认是被莫菡影响的，把手上的水甩到她脸上，死鸭子嘴硬地说：“我那是因为淋了雨不舒服。” 　　顾心美抬手抹脸，继续念叨：“菡姐怎么刚来就走啊，这也太赶了。” 　　季浅凝给她拿了张纸巾，好笑道：“你还想跟她促膝长谈？” 　　顾心美接过纸巾擦干净脸上的水，冲她暧昧地挤了下眼睛，说：“我还以为你们两个要做什么私密的事，本来都打算不回房了。” 　　想到昨晚那个过火的吻，季浅凝有些心虚，一不小心把洗手液挤多了，故作淡定：“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呢。” 　　“看看，脸红了吧。”顾心美揶揄地说：“其实我早就知道了，来海市的前一晚，你在菡姐家过夜的对不对？” 　　季浅凝：“……”她自以为掩饰得很好，这傻妞儿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们不可能是吃了一夜，聊了一夜剧本吧？”顾心美嘿嘿奸笑。 　　季浅凝：“……”助理话太多，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她闭嘴吗？ 　　接收到对方的死亡凝视，顾心美见好就收，笑嘻嘻地说：“放心，我会帮你保密的。” 　　季浅凝：“……” 　　洗完手出来，看到混乱的片场中矗立的某个熟悉的身影时，季浅凝脚步一顿。 　　顾心美也注意到了，拉着她的手忙不迭地说：“那不是菡姐吗？” 　　季浅凝微张着嘴，哑巴了。 　　昨天晚上，那女人借口要尝药把她吻得七荤八素，最后又以“我马上要走了，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吻别”为由，将她按在床上吻到缺氧，还趁她没穿内衣耍了回流氓，弄得她心猿意马后离开。 　　季浅凝一直以为莫菡说的离开，是指离开海市，有那么一丢丢不舍，所以才放纵自己、放纵她那样胡来。 　　然而那个信誓旦旦说要走的狗女人，此时此刻为什么会出现在片场？？？ 　　季浅凝后知后觉自己昨晚可能又被狗女人套路了，只是她现在没有心思去计较这些。 　　她不确定莫菡是来找她，还是要找薛嘉丽。 　　她止步不前，静观其变。 　　莫菡的出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大家都和季浅凝一样，想不明白莫菡来这里的目的。 　　“那真的是莫菡？” 　　“废话，不是莫菡是谁。” 　　“看起来她好像和导演很熟，是来探导演班的？” 　　季浅凝远远看到导演周虹和莫菡单独走到了无人的地方，两个人背对众人，不知道在聊什么。 　　“难道菡姐也要来友情客串？”顾心美突然冒出一句。 　　“不可能。”季浅凝想也不想否定她，“莫菡对剧本和制作班底很挑剔，咱们这种制作粗糙的狗血电视剧，她才看不上。” 　　前世莫菡虽然对表演执着痴迷，却是个“懒人”，一年最多两部戏，只拍电影不演电视剧，而且只做主演，从来没见她演过配角。 　　听她分析完，顾心美自己纠结了，说：“也对，像菡姐这种咖位的，客串这部戏太掉价了。” 　　这回季浅凝没接茬，下意识朝薛嘉丽看过去，正对上薛嘉丽投来的探究的目光：“……” 　　她装作不经意把目光收回，盯着那边攀谈的两人。 　　“来看你妈？”周虹开门见山地说。 　　莫菡出道时清高冷傲，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和非议，她从未对外公开自己是莫旭坤和薛嘉丽的女儿。再加上她行事低调，从不上综艺，媒体和狗仔很少关注她，也没有人挖掘过她的背景。 　　但作为薛嘉丽好友之一的周虹是知情的，她深知薛嘉丽也不想公开和莫菡的关系，所以才把莫菡叫到一边。 　　莫菡略微沉吟，说：“我妈身体一向不好，这次她瞒着我们出来拍戏，我爸不放心，让我来看看。” 　　周虹了解薛嘉丽身体状况，郑重地说：“我一天只给她安排两场戏，不会累着她的。” 　　“谢谢您。” 　　“你也别跟我客气，是该我谢她才对。”周虹说：“要不是她答应来救场，这么短时间，我还不知道上哪儿去找合适的演员。” 　　“导演，好了。”两个人正聊着，场控老师打断了她们的对话。 　　“知道了，马上来。”周虹回了那人，又扭头对莫菡说：“租的场地，要赶时间，我不能跟你多说了。” 　　莫菡颔首表示理解，说：“您忙您的，我就随便看看。” 　　机器架好，演员就位。 　　“《前妻的诱惑》第15场一镜一次，开始！” 　　穿着白色束腰连衣裙，直发披肩的钱笑笑和西装革履的徐翰文进入餐厅。 　　“欢迎光临。”女服务员笑容甜美地说：“两位里边请。” 　　两个人在服务员指引下落座。 　　“这是菜单。”服务员说。 　　徐翰文绅士地把菜单交给钱笑笑，说：“你来点。” 　　钱笑笑看一眼菜单，惊呼出声：“这里的东西好贵啊！要不我们换个地方吧。” 　　徐翰文骗她说：“没事，我有这里的会员卡，可以打折，想吃什么你随便点。” 　　钱笑笑犹犹豫豫，最后点了几个比较便宜的菜。 　　服务员下去以后，钱笑笑不好意思地说：“我刚才……是不是很像土包子？” 　　徐翰文笑容宠溺地说：“不土，你怎么样我都觉得很可爱。” 　　钱笑笑略显羞涩地垂眸，被他灼热的目光看得不自在，假装左顾右盼，说：“我从来没进过这么贵的餐厅，以前家里……” 　　季浅凝卡词了。 　　“咔——”周虹喊停。 　　“对不起啊导演，刚才忘词儿了。”季浅凝忙为自己的失误道歉。 　　第一次NG，周虹一般都能容忍，举着喇叭提示她下一句台词内容。 　　“我记住了，谢谢导演。”季浅凝鞠了个躬。 　　“继续。”周虹大手一挥。 　　趁着场记来打板，季浅凝掀眼皮偷偷看了一眼站在周虹身边的莫菡。 　　就因为发现莫菡没走，她才走了神。 　　莫菡回了她一个微笑，对口型说：“加油。” 　　季浅凝：“……” 　　两个人目光交汇不到两秒钟。 　　场记打完板那一刻，季浅凝变成了钱笑笑，接着刚才的剧情演下去。 　　NG了四次后，这场女主和男二第一次约会的戏才算拍完。 　　周虹紧锣密鼓拍二镜：张太和陈太喝咖啡，看到钱笑笑和徐翰文走进餐厅。 　　薛嘉丽是影后，饰演陈太的龙套演员是个老戏骨，两个人一条过。 　　第三镜：张太跑过来质问钱笑笑，钱笑笑惊慌失措，徐翰文忙把情绪不对劲的钱笑笑带走。 　　群戏不好拍，最后一镜拍了将近一个小时。 　　薛嘉丽拍完就走。 　　季浅凝以为莫菡也会跟着走，莫菡却没有动。这对母女像是故意把对方当陌生人，甚至没有眼神交流。 　　季浅凝心里更是狐疑：难道莫菡是来看她？ 　　可是拍摄已经结束了，休息时间，导演吩咐发放午饭，也没见莫菡过来找她。 　　餐厅里有桌椅，大家各自找位置坐下。 　　季浅凝、顾心美和金熙若还有她助理坐一桌。 　　金熙若操着不标准的普通话说了句什么，季浅凝完全听不懂。 　　金熙若的助理忙帮她翻译：“她说，那个人是不是莫菡。” 　　季浅凝点点头，问金熙若：“你也认识她？” 　　“窝看国她的颠影。”金熙若缓慢又艰难地说：“演得恨嚎，窝恨喜欢她。她微什么来遮里？” 　　这个问题季浅凝没法回答…… 　　她目光不受控地寻找莫菡的身影，然后就看到莫菡接过周虹手里的盒饭。 　　莫菡还要留下来吃剧组盒饭？？？ 　　现场看到这一幕的十几个人全都惊呆了。 　　“周导，菡姐也是你请来客串的吗？”有个摄像老师帮所有人问出了疑惑。 　　周虹笑笑说：“她我可请不动。” 　　众人也觉得不太可能。 　　下一秒，听到莫菡轻描淡写地说：“您都没请我，怎么知道请不动。” 　　周虹不知道她是不是开玩笑，讶然一瞬，试探道：“我请你，你就来？” 　　“周导您跟我妈关系匪浅，您开口我哪能拒绝。”莫菡诚恳地说。 　　周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盒饭都不拿了，难掩激动地握住莫菡的手，说：“我现在邀请你帮我客串一个角色，你愿不愿意？ 　　“行啊。” 　　轻飘飘的两个字，犹如平地一声雷。 　　现场顿时哇声一片。 第72章 　　不久前还言之凿凿说莫菡看不上这部剧的季浅凝, 仿佛听到了“啪啪啪”打脸的声音。她一口饭卡在喉咙处, 不上不下, 脸都憋红了。 　　顾心美见状，忙给她递水。 　　季浅凝喝了口水，咽下米饭, 等稍稍顺气，百思不得其解地看着几米开外的莫菡。 　　狗女人脑子进水了？？？ 　　莫菡没有看她。 　　不苟言笑的周虹因为莫菡的回答疯掉了, 她像是怕莫菡反悔一样, 扬声说：“这么多人都听到了, 你可不能耍赖啊。” 　　“不会。”莫菡浅笑着说：“周导想给我安排什么角色？” 　　“角色回头我再跟你细说。”周虹激动得搓着双掌, 说：“今晚不安排夜戏了, 我请全剧组吃顿饭, 顺便欢迎你加入。”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 　　“不麻烦。”周虹不容反驳地说：“就这么定了, 等订好地方, 我让助理通知你。” 　　“……行吧。”莫菡无奈。 　　尘埃落定，周虹接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盒饭，拉莫菡找地方坐下。 　　除了周虹, 剧组的其他人对于莫菡突然加入的消息很是兴奋, 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中间隔了几桌, 季浅凝没办法接触到莫菡，她心里有事, 连金熙若叽里说了什么都没注意听，含糊应了几声，拿起手机给某人发消息。 　　“叮咚——” 　　消息提示音被淹没在嘈杂的引论声中, 别人听不到，莫菡听到了。她一边听周虹给她讲剧组的情况，一边抽空看消息。 　　周虹见她低头看手机，以为她在忙，暂时停下。 　　莫菡看完以后，把手机反扣在桌面上，抬眸看向周虹：“您继续。” 　　周虹又开始滔滔不绝。 　　不远处观望的季浅凝：？？？ 　　上次不接她电话，这次不回她消息。很好。 　　“啪”的一声。 　　季浅凝没控制好力道，手机重重扣在桌面上，把正在兴致勃勃谈论莫菡的金熙若和顾心美吓了一跳。 　　“咳，你们聊。”季浅凝讪讪地说，眼神不错地盯着莫菡她们那桌。 　　等吃完了，得找个机会问问莫菡到底想做什么。季浅凝心想。 　　莫菡吃完盒饭就走了！ 　　季浅凝甚至连打电话的机会都没有，吃完就被周虹叫去讲戏。 　　为了不耽误今天晚上的聚餐，周虹抓紧拍摄进度，除了喝水上厕所，不给演员一点休息的时间。 　　六点多收工，十几号人浩浩荡荡前往聚餐地点。 　　季浅凝正要上保姆车，被陈肃叫住。 　　陈肃偷偷跟她说：“我突然想起来了，我怎么觉得你表姐和菡姐很像？” 　　那天晚上，微信里陈肃还问她为什么她表姐大晚上戴口罩，季浅凝随口骗他说是“表姐”感冒了。 　　谎言季浅凝张嘴就能来，她脸不红气不喘地说：“我要是有个这么厉害的表姐，早就到处宣扬了。” 　　“有道理。”陈肃不疑有他。 　　聚餐的地点还是上次那家餐馆，为了迎接莫菡，周虹自掏腰包请全剧组的人吃饭。除了薛嘉丽，所有人都到了。 　　周虹解释说：“嘉丽说她头疼，所以就不来了。” 　　为什么会头疼呢？当然是被莫菡给气的。 　　在剧组吃了盒饭，莫菡回到酒店找薛嘉丽，告诉薛嘉丽自己加入剧组的事。 　　薛嘉丽先是一愣，随后阴阳怪气地说：“你可真行啊，为了留下来，自降身价跑来演龙套。” 　　莫菡呛声：“您以前也没少演龙套。” 　　薛嘉丽一时语塞，知道她是为了季浅凝才这么做，郁结在心，有口难言，赶苍蝇似的挥挥手，说：“我要午睡了，别来吵我。” 　　莫菡来得不迟也不晚。 　　和莫菡一同出现的还有安惠。 　　安惠是下午接到莫菡电话，得知莫菡要客串《前妻的诱惑》，惊诧不已，赶紧去到莫菡家里，帮她收拾了一大箱行李，订了最近的航班飞过来。 　　周虹请她们到自己那桌坐。 　　放眼望去，那桌坐的不是导演，就是制片人、出品人、编剧，且以男士居多。 　　莫菡微不可查地拧了拧眉，视线环顾一周，最后看着季浅凝所在的那桌，说：“我一个来客串的，搞这么特殊不太好，还是跟他们一起吧。” 　　周虹知道她脾气有些乖僻，也不勉强：“行，你随便坐，回去我再找你聊聊剧本的事。” 　　莫菡点头，径直朝季浅凝他们那桌走过去，对着一桌的人，象征性问：“我能坐这里吗？” 　　看到莫菡一步步走过来的季浅凝：“……” 　　这桌的人巴不得莫菡过来，艺人助理们纷纷殷勤地站起来给她让座。 　　在所有人满含期待地注视下，莫菡来到顾心美让出的位置旁：“我坐这里吧。” 　　顾心美乐颠颠跑去找其他座位。 　　落座以后，莫菡像是才发现自己左手边坐的是季浅凝，故作惊讶地说：“好巧，我们又在同一个剧组了。” 　　季浅凝：“……” 　　要不这人怎么是影后呢，演得跟真的一样。 　　季浅凝缄默不语，想看她一个人怎么演下去。 　　饰演女三号的周蓉说：“我才想起来浅凝和菡姐一起拍的《羊城风云》！你们上《快乐之星》宣传那期节目我看了，本来还想等上映和朋友一起去电影院看，接到通知说要进组。哎，只能等以后有空再去看了。” 　　莫菡无可无不可地“嗯”了一声，看着季浅凝，声音四平八稳：“除了《羊城风云》，我们还一起演过《迷雾》。” 　　“对对对，《迷雾》我看过，浅凝在里面演一个小护士，对吧？”有人附和。 　　还有人拿出手机上微博搜索莫菡，点了关注，看到莫菡主页有和季浅凝的互动，说：“菡姐和浅凝应该很熟了吧。” 　　“熟吗？”莫菡偏头问季浅凝。 　　季浅凝想起昨晚某人的套路，想起午饭时被某人忽视的消息，心里不忿，干巴巴地说：“不熟。” 　　众人：“……” 　　莫菡若有所思，之后一本正经地说：“确实不熟。” 　　众人：“……” 　　季浅凝：“……” 　　既然不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季浅凝淡定地拿起筷子吃起来，突然间一只手摸到她大腿，她微微一僵，眼神警告地朝坐在右手边的人看过去。 　　莫菡没看她，泰然自若地和同桌的其他演员聊天。其实也不算聊，基本是别人问问题，莫菡惜字如金偶尔回答。后来大家都看出她态度敷衍，想到圈里传言她高冷，都不怎么敢说话了。 　　莫菡不喜欢那些形式主义，所以周虹只是简单宣布她友情客串的消息，之后正常吃东西。 　　八点多散场。 　　吃完以后，周虹马不停蹄拉着编剧去找莫菡。 　　季浅凝眼睁睁看着她们三个走出电梯，郁闷地咬了咬嘴唇。 　　回到房间，顾心美迫不及待地说：“真没想到菡姐愿意来客串，我堵五块钱，她肯定是为了你！” 　　薛嘉丽也在剧组，凭什么莫菡就是为了她？季浅凝不敢自作多情，只能无言以对。 　　她本来很想知道莫菡答应客串的原因，拖了这么久好奇心早就被磨得差不多了，拖着疲惫的身体去把残妆卸掉，卸到一半，有人来敲门。 　　“嗨，窝来找签你怼剧本（我来找浅凝对剧本）。” 　　一听这蹩脚的口音，季浅凝不用看也知道来人是金熙若。她头也不回地说：“等一下啊，我先卸完妆。” 　　“好，窝不急。”金熙若说。 　　卸完妆，洗了脸，季浅凝从洗手间出来。 　　对之前，金熙若说：“那个莫喊，窝想跟塔拍照，问塔要签名，不敢。” 　　季浅凝笑笑说：“她其实没那么可怕，你可以跟她提。” 　　“真的吗？那窝明天见到塔，试试。” 　　根本不用等明天。 　　她们对了两个小时，季浅凝正在听金熙若吐槽“为什么这部戏女一没有吻戏，女二和男一的吻戏这么多”，又有人来敲门。 　　这次来的是莫菡。 　　季浅凝一愣。 　　发现季浅凝房间里还有别人，莫菡眉心微动，却不是很意外：“对剧本？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窝萌已经怼完了。”金熙若蹭地站起来，“你找签你（浅凝）？” 　　莫菡：“嗯。” 　　金熙若：“你萌不是不熟？” 　　莫菡：“她之前借了我的钱，我上来要债。” 　　季浅凝：“……” 　　金熙若：“哦哦，那你萌聊，窝先走了。” 　　莫菡气场太冷，金熙若忘了要问她要签名的事，抱着剧本带着助理走了。 　　顾心美借口去吃宵夜也走了。 　　“你来干嘛？”季浅凝抱着胳膊，不冷不热地说。 　　莫菡揉了揉眉心，说：“你不来找我，给你发消息你不回，我只能自己上来了。” 　　“明明是你不回我消息！”这人怎么还恶人先告状？ 　　“看手机。” 　　季浅凝拿起手机，看到几分钟前莫菡给她发的消息：“她们走了。” 　　还她们走了，打暗语呢？ 　　许是刚才太过认真，季浅凝没注听到手机响，她无语片刻，把手机扔到一边，说：“周导给你安排了什么角色？” 　　“徐曼青，男二号的姐姐。” 　　季浅凝大脑快速搜索剧本里的人物关系，皱眉道：“没有这个角色吧？” 　　“临时加的。”莫菡顿了顿，坦言：“她让编剧给我安排了五场戏，其中有三场，是你和我的对手戏。” 　　季浅凝狐疑：“不会是你自己要求的吧？” 　　莫菡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你是女主角，所有人物都要围绕你展开，我一个配角，和你有对手戏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这是编剧自己提的，不过剧情上我给她提供了一些参考。” 　　“什么参考？” 　　“等新剧本出来你就知道了。” 　　“……” 　　莫菡话锋一转：“为什么不问我来客串的原因？” 　　“为什么？”季浅凝从善如流。 　　莫菡轻叹一声，说：“当然是为了你。” 　　季浅凝心头猛地一跳。 　　莫菡目光微沉，缓声说：“你和我妈在同一个剧组，又是演一对有仇恨的婆媳关系，我不放心。” 　　答案和季浅凝猜测的差不多。她抿了抿唇，没有接茬。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妈。”莫菡手指轻拂过她额前，帮她把垂落的刘海拨到一边，问：“后不后悔接这部戏？” 　　进组第一天，聚餐时看到薛嘉丽，并知道薛嘉丽要演她的恶毒婆婆那一刻，季浅凝确实是后悔的，转念一想又释然了。 　　为了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放弃一部爆红的剧，一点儿也不值得。 　　她扬起脸，斩钉截铁地说：“不后悔。” 　　“那就好。” 　　季浅凝挑了挑眉，说：“这部戏里你妈前期虐我，后期我是双倍虐回去。你不为她叫屈吗？” 　　“我知道。”莫菡说：“下午的时候，我大致把剧本翻完了。想怎么虐她都行，你开心就好。” 　　季浅凝愕然：“她可是你亲妈。” 　　莫菡哑然失笑，牛头不对马嘴地说：“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别看我妈快六十了，她内心其实还是个小女生，每次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她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爸，我爸哄她几句，她就什么都忘了。” 　　季浅凝当然知道薛嘉丽和莫旭坤很恩爱，莫旭坤虽然不是娱乐圈的人，但疼老婆却是出了名的。 　　和莫菡结婚后，季浅凝经常看到那个在外人面前冷酷的霸道总裁，为妻子做各种细微的事，削苹果、剥虾这些都是常规操作。有一回薛嘉丽要去拍戏，她不小心看到莫旭坤抱着薛嘉丽撒娇不让对方走，目瞪口歪，羡慕又感慨。 　　莫菡对她就从来不会这样。 　　不合时宜地想到前世的一些事，季浅凝眼神黯淡，她不自然地隔开莫菡摸她头发的手。 　　莫菡不清楚她此刻在想什么，只见她垂下眼睫，轻声说：“我妈有我爸宠着就够了，我只想宠你。” 　　季浅凝身心俱震，抬头，撞进莫菡溢满深情的双眸，怔了怔。 　　以前莫菡从来不会跟她说这些话。 　　虽然听多了狗女人的各种骚话，但今天这一句感觉和以前那些不太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又说不清。季浅凝有些难以招架，故意破坏气氛说：“你是不是吃糖了？” 　　莫菡不明所以：“没有。我不爱吃糖。” 　　“那你这嘴怎么这么甜？” 　　莫菡才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手指托起她下巴，不怀好意地说：“要不你尝尝？” 　　“……” 　　昨晚就用了这招，狗女人真当她好糊弄？ 　　季浅凝及时把手挡在两个人之间，温热柔软的唇落在她手背上，竟滚烫出奇。 　　明明没有吻到，季浅凝脸却有些热，她推开莫菡，故作生硬地说：“跟你不熟，请保持距离。” 　　莫菡就这样堂而皇之又名正言顺地留在了剧组。 　　因为临时多了个角色，编剧不得不为莫菡量身拟定新的剧本。怕莫菡等不及，她通宵赶稿，写完忙把新剧本拿给莫菡看。 　　莫菡提了些自己的见解。 　　编剧一拍大腿，说：“您等着，我马上回去改！” 　　“不用这么急。”莫菡阻止她，“我档期还算充裕，你先回去好好睡一觉，睡醒了再慢慢改。” 　　编剧没想到她这么善解人意，感激涕零地抱着电脑走了。 　　事实上莫菡只是不想新剧本出来这么快，想在剧组多待几天而已。 　　新剧本出来以后，周虹马上要给莫菡安排拍戏。莫菡明明白白告诉她自己想多待一段时间。 　　周虹以为她是想留下来陪薛嘉丽，没有多想，说：“那到时候你想拍了跟我说一声，我再重新安排。” 　　“谢谢周导。” 　　空闲时间，莫菡偶尔会跟组去片场。她依旧装作不认识薛嘉丽，和季浅凝不熟，到了片场也不瞎逛，聚精会神地和周虹坐在监视器后面观看拍摄情况。 　　《前妻的诱惑》这部戏大部分内容都在室内拍，剧组租了一栋别墅作为张家豪宅，在这座宅子里，发生了很多男女主角、女二、张太之间纠缠不清的故事。 　　薛嘉丽年纪大了，加上身体不适，她一天只拍两场戏。今天的两场，是张太虐待儿媳妇。 　　严格意义上说，女主王楚心不完全是个任劳任怨的软包子，她一次次忍受被张太虐待，没有向丈夫张逸泽告过状，只是不想挑起家庭矛盾。 　　女主的人设善良得有些过分了。虽然不切实际，但这部剧播出之后，却薄得广大观众的同情。因为同情，所以观众才期待女主的逆袭，看着女主变身之后回来虐渣，那种打脸的苏爽才是这部剧爆火的最关键因素。 　　一场戏刚拍完，导演宣布原地休息十分钟，让化妆师过来给演员补妆。 　　“薛姨！” 　　不算安静的片场突然冒出一个声音，所有人不约而同看过去。 　　只见一个打扮得宛如去走红毯的女人跑进别墅，越过各种设备，朝薛嘉丽飞扑过来。 　　薛嘉丽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欣然，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赵欣然。 　　赵欣然不出名，但《庭院深深》前段时间很火，看过这部剧的人都认出了她是里面的女二。 　　赵欣然欢喜地跑到了薛嘉丽跟前，说：“听说您出来拍戏，我来探班呀。” 　　薛嘉丽更是惊讶：“我都没有告诉别人，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拍戏的？” 　　赵欣然兴高采烈地说：“我也是来拍戏的，今天进组，到了酒店，刚进电梯就听到有个工作人员提到你的名字，我才知道原来你在这边拍戏！然后我就让他带我过来了。” 　　薛嘉丽：“……” 　　“好热啊。”别墅里没有空调，赵欣然用手扇风，目光有意无意扫了一圈，捕捉到在补妆的季浅凝，脱口而出：“她怎么也在这里？” 　　“她是女主角。”薛嘉丽压低声音：“不止她在，还有阿菡。” 　　“阿菡？？？”赵欣然忙四处张望，却没有找到莫菡的身影：“我没看到她啊。” 　　前几天来得太频繁，莫菡刚好今天没来。薛嘉丽说：“她应该在酒店。” 　　“阿菡也来探您的班？” 　　薛嘉丽哼了哼，继续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探什么班，她是来客串的。” 　　“客串？？？”赵欣然震惊不已，“是因为您接了这部戏？” 　　想到莫菡留下来的理由，薛嘉丽梗了一下，模棱两可地说：“我可没那本事让她做这种掉价的事。” 　　一个大牌电影咖居然来客串一部狗血淋头的电视剧，可不就是掉价？要是这部剧拍出来口碑不好，到时候肯定有人骂莫菡演烂片。薛嘉丽年纪大了不在乎名利，她只是替莫菡不值。 　　赵欣然觉得薛嘉丽神色有些古怪，眼神还有些飘忽，顺着她目光看过去，看到了旁边休息等待的季浅凝，仿佛明白了什么：“阿菡……是为了她？” 　　薛嘉丽不太想谈论季浅凝，她没有表态，清了清嗓子，说：“我还有一场戏，你等我拍完再说。” 　　赵欣然死死盯着季浅凝的后背，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好。” 　　第二场拍完，薛嘉丽去洗手间。 　　第三场人物和剧情换了，又可以休息十分钟。 　　顾心美看着把导演拉到一边，一脸谄媚和导演套近乎的赵欣然，在季浅凝耳边悄悄说：“我现在看到她就想吐。” 　　“那你还看。” 　　“我怕她又来找你的茬。” 　　季浅凝不屑地说：“让她来。” 　　“……” 　　“周导，你们这部戏还缺演员吗？”无人的角落里，赵欣然小心翼翼问。 　　“主要角色都定下来了，群演的话一般都是临时招募。”周虹说：“你怎么突然关心我们缺不缺演员？” 　　赵欣然挤出一个自认为无暇可击的笑容，说：“我听说莫菡是来客串，她那个角色好像是临时加的吧。如果你们需要的话，我也可以客串啊。您看有没有什么适合我的角色？” 　　周虹万万没想到她会毛遂自荐，愣了愣，客气地说：“抱歉，我们演员已经满了，而且剧组也拿不出多余的钱再添加其他角色。” 　　“没钱也没关系啊，我愿意免费客串！” 　　周虹嘴角狠狠一抽，端详她几秒钟，敛容说：“虽然我们这部剧是小成本制作，但对演员还是有要求的，包括群演。” 　　赵欣然眨了眨眼睛：“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的要求不达标。”周虹表情严肃地说：“我有一句忠告，赵小姐，你不适合演戏，以后不要再去祸害其他影视作品了。” 　　“……” 第73章 　　赵欣然和结束拍摄的薛嘉丽一同回酒店。 　　保姆车上, 薛嘉丽看到她脸色不对, 问：“欣然, 你是不是舒服？” 　　赵欣然确实不舒服，不过不是肉体上的，她心里惦记周虹对她的那些不好的评价和忠告, 心思转了转，说：“薛姨, 我问您个问题。” 　　“什么问题。” 　　“您觉得我适合演戏吗？” 　　薛嘉丽从来没和她讨论过这个问题, 愣了愣, 稍显为难：“你要听实话？” 　　“嗯。”赵欣然拉着她的手, 真诚求解：“您尽管说。” 　　“既然你问, 那我就直说了。”薛嘉丽面容一整, 说：“欣然, 你不配演戏。” 　　“……” 　　“不配”这两个字, 远比“不适合”对人的打击更大，尤其这两个字还是由一个自己亲近的长辈说出来。 　　赵欣然脸一阵红一阵白，讷讷地问：“为什么我不配？” 　　薛嘉丽是个态度温和的人, 她嫌少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对自己看着长大如亲闺女一样看待的赵欣然, 她足够包容。只是谈到表演，作为专业演员出身的薛嘉丽, 看待问题必须客观。 　　她先是委婉地说：“没有谁生来就适合演戏，所谓的老天爷赏饭吃，不过是借着自身优势比别人少努力罢了。” 　　接着又不留情面地说：“很多人像你一样, 不是科班出身，也来当演员。别人都在努力，而你做过什么？你演技不行，自己还不努力，就知道仗着自己大伯的身份获取资源。说实话，对于你这种不学无术的行为，我向来是很不齿的。” 　　赵欣然：“……” 　　“你看看阿菡。”薛嘉丽说：“我是她妈，她想要什么资源我都可以给她，可她天生自傲，不屑这么做，所以这么多年，她不愿意公开跟我的关系。” 　　“你以为她只是有天赋？其实她比很多人努力。她经常通宵看剧本，剧本上密密麻麻全是她写的小标注。为了揣摩角色，饭都不吃，自言自语，看上去就像是精神分裂，你在她耳边敲锣打鼓，她都听不见。” 　　“这就是一种对待表演应该有的专业态度，而你没有，所以你不配。”薛嘉丽一锤定音。 　　这还是薛嘉丽第一次对自己说这么刻薄这么重的话，赵欣然脸色唰地苍白，竟找不到话来反驳。 　　薛嘉丽像是捅到了话篓子，滔滔不绝又说：“不是我想打击你，你讨厌季浅凝，说她这样不好那样不配，但是欣然，我说句公道话，就表演这件事上，你连她一根头发丝都摸不到。” 　　前面还能忍，听到这里，赵欣然终于忍不住爆发。她目瞪口呆看着薛嘉丽：“薛姨，你怎么可以拿她那种人跟我比较？我承认我演技不行，我可以改。季浅凝她演技好又怎么样，她人品有问题啊！她心机那么重，嘴巴那么毒，她利用阿菡，玩弄阿菡的感情，这些你难道都忘了吗？” 　　刚才那番话说出口，薛嘉丽自己也被吓到。她明明是不喜欢季浅凝的，怎么反倒夸起季浅凝来？ 　　更奇怪的是，以前听到赵欣然说季浅凝坏话，她与之同仇敌忾，只会心生厌烦，会生气。然而此时，这些话听上去竟觉得刺耳…… 　　薛嘉丽不知道自己怎么鬼迷心窍了，她吐了口气，压下心底那些理不清的情绪，安抚性拍拍赵欣然手背，说：“好了好了，不说她，也不聊什么演技了。你要真想继续演戏，以后还是找个老师好好学习一下吧，免得丢人现眼。” 　　“我……”赵欣然心有不甘。 　　薛嘉丽却不想继续，打断她说：“中午了，等下回去把阿菡叫上，我们一起吃个饭。” 　　赵欣然愤愤地咬了咬牙。 　　除了要客串《前妻的诱惑》，莫菡还得准备《黑沉》那部电影，她在房间看剧本，突然接到薛嘉丽的电话，喊她去某个餐厅吃饭。 　　莫菡去了以后，发现赵欣然也在，脸一黑，不悦地說：“你怎么阴魂不散？” 　　自从莫菡和她绝交后，赵欣然就被彻底拉黑了，她还是有些怕莫菡，求助地拉了拉薛嘉丽的衣服，小声说：“我来看薛姨。” 　　“欣然也是来拍戏的，顺便来看看我。”薛嘉丽说。 　　莫菡眼神如冰刀，横了赵欣然一眼，目光转向薛嘉丽，隐忍着说：“既然是来看您，跟我有什么关系？妈，我今天跟您声明一下，以后有赵欣然的地方就没有我，希望您能记住。” 　　薛嘉丽：“……” 　　莫菡撂下说完转身就走。 　　赵欣然一天之内连受三次打击，心理防线瞬间崩溃，眼泪夺眶而出，她扑倒在薛嘉丽怀里，委屈地哭起来。 　　薛嘉丽一向耳根软，忙哄她：“是我的错，阿菡她不喜欢你，我不应该把她叫过来才对。” 　　赵欣然闻言脊背一僵，抬头看她，抽抽噎噎地说：“阿菡不喜欢我，难道您也不喜欢了我吗？薛姨，您说过要疼我的，您一定会帮我的对不对？” 　　“帮你什么？” 　　“帮我夺回阿菡！”赵欣然恳求地说：“薛姨，阿菡她只是对我有误会，她是被季浅凝蒙骗了，所以您一定要帮我！” 　　夺回阿菡是什么鬼？薛嘉丽表情有些一言难尽，摇头叹息，说：“我没办法帮你。我已经答应过阿菡，不会再插手她和季浅凝的事。欣然，你别死心眼了，放弃吧。” 　　“不！”赵欣然突然疯狂起来，拼命晃着她肩膀，“薛姨，您必须帮我，您要是不肯帮我，我就杀了季浅凝！” 　　“……你说什么？！”薛嘉丽受到惊吓猛地推开她，像是躲避猛虎离她远远的，脸上写满了惊愕，“欣然，你你你还想杀人？你是不是疯了！” 　　赵欣然慢半拍反应过来自己口不择言说了些什么，看到薛嘉丽频频后退，她后悔不已，着急忙慌地狡辩：“不是的薛姨，我刚才脑子懵了，我不是想杀人，我只是讨厌她，我……” 　　薛嘉丽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审视着她，越想越后怕，阻止她进一步靠近，有些厌恶地说：“我没胃口了，你自己吃吧。阿芳，我们走。” 　　“薛姨您听我说。”赵欣然还想追上来，却不下心撞到桌角，疼得她只抽气。 　　这么一耽搁，等她跑出来时，薛嘉丽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薛嘉丽给莫菡打电话，又一次约她吃饭。 　　莫菡语气不善：“我说了，我不想看到赵欣然。” 　　薛嘉丽摸着起伏不定的胸口，说：“我知道我知道，这次没有她，只有我跟你。” 　　莫菡想不通薛嘉丽怎么就变了态度，既然没有赵欣然，她自然是要去的。 　　见面以后，薛嘉丽紧紧抓着她的手，说：“你要小心看着季浅凝。” 　　莫菡莫名其妙：“什么叫小心看着？” 　　“刚才欣然说她想杀季浅凝，我不知道她说的是不是气话，但是我感觉她可能心理有问题！” 　　莫菡目光一凛，默然。 　　良久之后，她沉声缓缓道：“我知道了。” 　　赵欣然是不是说气话，莫菡不得而知，她第一次有了想要掐死一个人的冲动。 　　她想冲到赵欣然面前，给那个神经病的女人几巴掌，再严厉警告。可是那样一来，怕只会加深赵欣然对季浅凝的恨意。那女人本来没疯，万一被逼疯了干出什么过激的事不是不可能。 　　莫菡让自己尽量冷静下来，看着薛嘉丽，说：“您也要小心赵欣然，这个女人不简单，以后最好不要见了。” 　　薛嘉丽心里乱糟糟的，眉头深锁，说：“我觉得她可能是一时想不开，回头我劝劝她。” 　　“妈，您不要当圣母了！”莫菡厉声说：“赵欣然不是您女儿，您瞎操什么心？” 　　“什么叫圣母，我还不是怕欣然乱来对那个季浅凝……”戛然而止。 　　意识到不对，薛嘉丽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眼眸微闪，佯装不愉地说：“好了好了，我不管。你打算怎么办？” 　　莫菡凝神思索，没有回答。 　　担心赵欣然会来找薛嘉丽，莫菡亲自把薛嘉丽送回房间，耳提命面，让薛嘉丽不要理会赵欣然。 　　薛嘉丽满口答应。 　　莫菡看她躺下，回到自己房间，拿出手机，拨通莫旭坤的电话。 　　莫旭坤在开会，电话是秘书帮接的。 　　莫菡：“等他忙完，麻烦你让他回我电话，有急事。” 　　秘书：“好的。” 　　莫菡看不下剧本。 　　她以为要等很久，结果不到两分钟，莫旭坤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她忙接起：“您开完会了？” 　　“没有。”莫旭坤说：“难得你给我主动打电话，还说是急事，出了什么事？” 　　…… 　　“欣然走了。”晚饭时薛嘉丽说。 　　莫菡让人把晚餐送到薛嘉丽房间，下来陪她吃，漫不经心问：“去哪儿了？” 　　“我睡醒才看到她发的消息，她说她爸突然给她打电话，不让她演了，让她马上回北市去。”薛嘉丽表情困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莫菡表情不动如山，顾左右而言他：“不能演了，您好像很替她惋惜？” 　　薛嘉丽怨怼地瞪了她一眼，说：“欣然根本不会演戏，我还巴不得她不演，有什么好惋惜的。” 　　“那就少说话，多吃菜。”莫菡把汤推到她面前。 　　薛嘉丽嘀咕了几句，莫菡没搭理她，她自觉无趣闭嘴了。 　　季浅凝完全不知发生了些什么，晚上下了戏回到酒店，卸妆、洗澡，出来听到手机响。 　　顾心美表情古怪地拿起她的手机，直直看过来，说：“这个狗女人是谁啊？” 　　季浅凝脚下打滑险些摔倒，她假装没听见，扶着墙壁走过来，拿过手机，按下接听：“干什么？” 　　狗女人说：“洗好了？来我房间。” 　　狗女人怎么知道她刚才在洗澡？不用问也知道是顾心美告诉对方的。 　　季浅凝拢了拢微湿的头发，说：“跟你又不熟，大晚上去你房间做什么？” 　　她以为狗女人会说“你不下来我就上去”。 　　狗女人却说：“下来跟我对剧本。我去找你，别人更容易误会。” 　　季浅凝想起不久前导演助理给她传达的信息，一阵思索，说：“等我换下睡衣。” 　　狗女人低低一笑，声音撩人地说：“不换也行。” 　　“……” 　　季浅凝挂了电话，找了件常服换上，拿起剧本和纸笔，对顾心美说：“去708。” 　　“哦。”顾心美应了一声，刚迈出一条腿，突然想起来，“那不就是菡姐的房间？” 　　“嗯。” 　　“所以，狗女人是菡姐？？？！！！” 　　“……” 　　这到底是什么奇葩的昵称？顾心美咋舌，好笑又惊奇：“为什么叫狗女人啊，菡姐也属狗？不对，菡姐比你还大四岁，那她应该是属……” 　　季浅凝不等她推算出来，二话不说推着她往外走。 　　走了几步，顾心美一惊一乍叫起来：“我懂了！因为你属狗，你备注菡姐叫狗女人，也就是说，菡姐是你、的、女、人！嗷~不是这个意思吗？” 　　顾心美双手抱头无辜地看着她。 　　季浅凝忍住想要再给她一锤的冲动，咬牙切齿地说：“等下要是敢乱说话，当心我买瓶502把你的嘴巴粘上！” 　　顾心美惊恐地捂住嘴。 　　到了莫菡房间。 　　莫菡看了看耷拉着脑袋的顾心美，又看了看脸色有些绿的季浅凝，说：“来我房间你还带个拖油瓶？” 　　顾心美：“……”不，我是电灯泡。 　　季浅凝扫了一眼房间，发现安惠不在里面，挺直腰杆，煞有介事地说：“大晚上孤男寡女……跟你共处一室不安全，带个人，免得惹人非议。” 　　顾心美“噗嗤”一笑，八卦道：“和菡姐共处一室怎么就不安全了？” 　　季浅凝一记眼刀飞过去，说：“502。” 　　顾心美立刻闭嘴。 　　“什么502？”莫菡听不懂她们在打什么暗语。 　　“……没什么。”季浅凝故作淡定地说：“小薇还没把新剧本给我，让我来问你要。” 　　小薇是导演助理。 　　莫菡从桌上拿起一份薄薄的A4纸递给她。 　　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字，纸张太新，晃得季浅凝眼晕，她边接过边问：“先对哪一场？” 　　“床戏。”莫菡言简意赅。 　　季浅凝翻页的动作一顿，瞪大眼睛看着她：“我和你还有床戏？？？” 　　莫菡笑得别有深意，说：“为什么不能有？” 　　“我和你，两个女的，拍床戏？？？”季浅凝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这部戏，已经狗血到要卖百合人设了？？？” 　　“哇，这么带劲吗？！”顾心美兴奋不已，怕季浅凝502警告，捂着嘴乐不可支地说：“尺度这么大，我看我还是出去吧。” 　　季浅凝一把将想要逃跑的顾心美薅回来，她觉得莫菡一定是在耍自己，快速浏览了这五场临时新加的剧情。 　　然后她发现还真有床戏…… 　　不是一场，是两场…… 　　只不过这里面的床戏，不是那种带颜色的床戏…… 　　床戏1：徐曼青带着助理钱笑笑去温泉酒店应酬，不巧那天没有多余的房间了，两个人只能挤一间大床房。其实就是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睡觉，什么也没干……大半夜钱笑笑做噩梦把徐曼青吵醒了。 　　床戏2：还是徐曼青带钱笑笑去应酬，钱笑笑为上司挡酒喝得烂醉如泥，徐曼青扶她回酒店，两个人不慎跌倒在床上。钱笑笑酒后吐真言，被徐曼青知道了她“死过”一次的秘密。 　　要不是看过之前的剧本，季浅凝都要怀疑《前妻的诱惑》是部百合剧了。 　　高冷霸道不近人情的女上司X心灵受过创伤渴望被温暖的新助理。 　　啧，这人设。 　　季浅凝花了十分钟看完那两场所谓的床戏，越看心情越微妙。 　　她抬眸看向莫菡，嘴角抽搐地说：“别告诉我，这些暧昧的内容都是编剧安排的。” 　　莫菡眉眼含笑，似乎颇为得意：“大概剧情是她自己想的，我帮忙提意见，细节上做了些调整。” 　　季浅凝也不问她调整的细节具体是哪些了，无语道：“这种内容导演也能接受？” 　　徐曼青是徐翰文，也就是男二号的姐姐，女一号和姐姐看似暧昧，和弟弟又纠缠不清，这TM都是什么狗血剧情！ 　　“我客串没问她要钱，我觉得可行，她凭什么不接受？”莫菡挑眉说。 　　季浅凝：“……”这逼装得可以给一百昏。 　　百合就百合吧，本来就是一部狗血电视剧，雷死人不偿命。 　　本着敬业的态度，季浅凝抛开个人对剧情的一些偏见，破罐破摔地说：“开始吧。” 　　莫菡并不征求她的意见，说要先对温泉酒店那场。 　　季浅凝觉得她一定是故意的，肯定是想借机占她便宜。可是转念一想，顾心美在场，莫菡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她还没熟悉内容，开始时先照着剧本念台词。对了几遍台词记得七七八八了，季浅凝脱稿又和莫菡对了几遍，理顺，休息。 　　安惠买了些芒果送过来，是季浅凝爱吃的水果，她拿了一个美滋滋吃起来。 　　吃完手上弄到一些果汁，季浅凝刚抬起脏手，莫菡便自然而然抓起她的手，用湿纸巾帮她擦拭。 　　虽然顾心美和安惠都一脸“我什么都没看到”的表情，季浅凝还是觉得不好意思，想抽回手，莫菡却抓得更紧。 　　“你别……” 　　“这里怎么会有条疤？”莫菡发现了她手掌心那条半指宽浅淡的疤痕，“什么时候受的伤？” 　　季浅凝面色一顿，扭捏道：“拍戏的时候。” 　　“这伤口应该不浅，怎么伤的？”莫菡穷追不舍。 　　“……”季浅凝没编好理由，一时语塞。 　　拍戏受伤，顾心美不可能不告诉她。莫菡总觉得季浅凝隐瞒了什么，问顾心美：“怎么伤的？” 　　顾心美语焉不详：“才不是因为拍戏。” 　　一个两个好像都在隐瞒，这就让人不得不怀疑了。 　　莫菡有些咄咄逼人地说：“因为什么？” 　　“我也不清楚她怎么就受伤了……”顾心美嗫嚅着：“就是有一天，好像你们吵架了，你给我钱让我去给浅凝买早餐，我上去的时候就看到她手包扎好了，她说是不小心摔了一跤被玻璃扎的。然后还不让我告诉你。” 　　莫菡只是稍稍回忆，立刻记起了那天的所有事情。 　　那天季浅凝被赵欣然设计，她也被设计了。醒来以后，她疯狂寻找季浅凝，季浅凝没理她。她在小区楼下收了一夜，天亮时，看到陆清欢送季浅凝回来。 　　莫菡之所以记得清清楚楚，是因为那天她们吵架了，之后还冷战了很长一段时间。 　　她还记得那天的风很大，很冷，她碰到季浅凝戴着手套的手，季浅凝面露痛苦，她当时就觉察不对了，可是季浅凝却说是因为冷。 　　原来那个时候季浅凝已经受伤了？ 　　十指连心，玻璃扎进去不得疼死？ 　　如果当时是因为赌气，季浅凝才不让顾心美告诉她。可是她们现在误会已经消除了，为什么刚才自己问的时候，季浅凝还要撒谎骗自己？ 　　莫菡直觉这里面绝对藏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你们先出去。”莫菡对旁观的两个人说。 　　顾心美和安惠默默退了出去。 　　人一走，莫菡问：“到底是怎么受伤的？” 　　莫菡这个人，一旦执拗起来，势必要打破砂锅问到底。那天的事，对于季浅凝来说是憋屈，是羞辱，她不愿提及。 　　她别过脸，说：“这不重要。” 　　莫菡盯着她紧绷的下颚，又问：“和我有关？” 　　季浅凝莫名烦躁，甩开她的手站起来，说：“我受伤和你有什么关系，你烦不烦啊。” 　　莫菡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惹她生气了，看着落空的手，看着她脸上的不耐，眼眸变了变，低声说：“你还是不信任我。” 　　“……”季浅凝刻意避开她微沉的目光，平复呼吸，说：“对完了，我走了。” 　　莫菡没有追出去。 　　她站在原地，看着重新合上的房门，努力回忆那天发生的事：陌生的房间，乱糟糟的声音，碎了一地的玻璃渣，地上还有几滴猩红的血…… 　　碎玻璃和血！ 　　莫菡打开房门，不避嫌地跑到薛嘉丽所在的房间，疯狂砸门。 　　来开门的周丽芳被她的样子吓一跳：“阿菡，出什么事了？” 　　莫菡径直进到里面，问靠在床头看书的薛嘉丽：“赵欣然故意设计把浅凝叫过去的那天，是谁弄伤了她？” 　　薛嘉丽年纪大了，没有她那么好的记忆力，一头雾水：“你在说什么啊？” 　　莫菡花了点耐心帮她去回忆。 　　薛嘉丽总算记起，摘掉眼睛，说：“你不说我都没注意。反正我去到的时候，看到她的手在流血，我当时很生气，没问她是什么原因。” 　　莫菡眼神骤冷。 　　薛嘉丽心里咯噔一跳，说：“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你妈没那么恶毒，不是我做的。” 　　既然不是薛嘉丽，那就一定和赵欣然有关。 　　莫菡敛去眼底的锋芒，声音冷得像是掺了冰渣：“您不是想知道，赵欣然为什么突然退出剧组？” 　　薛嘉丽怔怔地点头。 　　“我给爸打了电话，让他给赵叔叔施压，之后赵叔叔把赵欣然叫走了。” 　　“原来是你干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赵欣然扬言想杀浅凝，不管她会不会这么做，我必须给她个教训。现在看来，这个教训还是太轻了。” 　　“……”薛嘉丽觉得她表情瘆人，语气也瘆人，谨慎地碰了碰她，“你还想怎样？” 　　莫菡皮笑肉不笑，阴测测地说：“我会不惜一切代价，让她在娱乐圈混不下去。” 第74章 　　季浅凝感觉最近薛嘉丽对她的态度有些奇怪。 　　拍戏时, 她们公事公办。拍完以后，两个人你不看我我不看你, 扭脸就当做不认识对方了。 　　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 薛嘉丽两场戏已经拍完，她却没有如往常一样立即离开。 　　薛嘉丽坐在一边, 脸上挂着温和可亲的笑容，看似是在和剧组其他人聊天，眼睛却时不时往季浅凝站的方向瞟。 　　季浅凝在和其他人对下一场戏的内容, 她没心思注意到这些, 是顾心美提醒她：“菡姐她妈好像一直在偷看你。” 　　偷看？ 　　季浅凝顺着她的指示望过去, 好巧不巧与薛嘉丽的目光撞上。 　　薛嘉丽脸色微变，笑容快速敛去，做贼心虚地忙看向其他地方。 　　季浅凝：“……” 　　“起码看了五分钟了。”顾心美继续跟她咬耳朵。 　　季浅凝蹙眉，没接茬。她并不认为薛嘉丽看的是自己, 直到三次撞上薛嘉丽窥探的目光, 她才敢确定薛嘉丽看的就是她。 　　这人什么意思？ 　　季浅凝没有深想，她让顾心美站在身侧。 　　视线受阻的薛嘉丽：“……” 　　这几天莫菡也有些奇怪。 　　莫菡的变化, 是从她们那天对完剧本后开始的。 　　甩开莫菡的手回到自己房间后，季浅凝脑子里总是回荡莫菡说的那句“你还是不信任我”, 心烦意乱, 一整夜失眠。 　　重生以后她变了很多, 只是仍旧保留着前世的一些缺点，比如瞻前顾后，优柔寡断, 喜欢逃避。 　　她试着去接纳、去习惯莫菡，但仍做不到知无不言、掏心掏肺。 　　并不是因为她对莫菡不够信任，只是怕再次受到伤害，碰到难题时，本能地生成自我保护的意识。 　　她们只字不提那天晚上的不愉快，莫菡喊她下去对剧本，季浅凝还是会去，只是相处起来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具体表现在莫菡不再随便撩拨她。 　　莫菡每次撩她，季浅凝心底暗骂对方太狗。莫菡不撩了，她心里又不舒服。 　　以前觉得莫菡是个抖M，现在季浅凝才发现自己也有那方面的属性，贱兮兮的。 　　因为一道小小的疤痕，捆住她们两个的绳索出现了一处不明显的断裂。 　　莫菡拖到月底，才让周虹给她安排拍摄。 　　编剧给莫菡量身设计了五场戏，五场全都和季浅凝有对手戏。 　　对手戏1：徐曼青招助理，徐翰文把钱笑笑推荐过去，两个人第一次见面。徐曼青手指勾着钱笑笑下巴，邪笑说：“长得不错，很对我胃口。” 　　对手戏2：钱笑笑在商场偶遇程雅，程雅出言挑衅，徐曼青及时出现，为了给钱笑笑出气扇程雅耳光，冷酷霸道地说：“她是我的人，你羞辱她，就是在羞辱我。” 　　对手戏3：钱笑笑没钱买礼服，徐曼青动了恻隐之心，说可以借一套给她，并带她回家试礼服。钱笑笑穿着美美的礼服走出来，徐曼青目不转睛看着，说：“仔细一看，你还真是一个能迷死人的妖精。” 　　……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内容和台词！ 　　还有两场就是那所谓的“床戏”。 　　先拍的是“床戏”。 　　拍完以后，顾心美激动地拉着季浅凝的手说：“你做噩梦的时候，菡姐哄你的那个语气，还有眼神，我的妈呀，太、深、情、了！还有你喝醉她帮你脱鞋，帮你脱衣服，啊啊啊啊又温柔又禁欲！看得我都快要弯了，好想嫁！” 　　季浅凝瞪了她一眼。 　　接收到警告，顾心美自觉失言，忙改口：“不不不，不是菡姐，我是说，我想嫁给徐曼青！” 　　季浅凝：“……” 　　季浅凝才没有吃醋，只是看到顾心美亢奋成这样，她突然担心播出以后，观众看到这些疑似百合的内容会是什么反应。 　　五场戏对于莫菡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不到半天轻松拍完。 　　为了庆祝莫菡提前杀青，周虹给剧组放假，请大家吃饭。 　　薛嘉丽依旧不来参加。 　　季浅凝悄悄问莫菡：“你妈又头疼了？” 　　莫菡目光深深，说：“你关心她？” 　　关心个屁。 　　季浅凝后悔多余问了，讪讪地说：“随便问问。” 　　莫菡也不在意，倾身过来，说：“她没事，不来是要跟我避嫌。” 　　温热的气息喷在她颈侧，带着淡淡的酒香，有点痒。 　　她们两个也应该避嫌，不要坐一起才是。季浅凝暗暗想。 　　莫菡喝了几杯酒，脸上看不出有什么变化，只是那清冷的双眸仿佛染了醉意，里面点缀星光，含情脉脉注视着她。 　　季浅凝因为来大姨妈没有碰一滴酒，却被这样不加掩饰的眼神看得耳根发烫，心跳加快。 　　这是除拍戏以外，她们之间出现裂痕后，离得最近的一次对视。 　　季浅凝知道莫菡肯定没有醉，却莫名心虚，身体往后仰，拉开彼此的距离，定定神，站起来说：“我去下洗手间。” 　　洗手间在外面。 　　这家餐馆不算大，剧组包下了一整层，觥筹交错，言笑晏晏，热闹得宛如在办什么喜事。 　　季浅凝把嘈杂的声音抛在身后，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平复心事。 　　隐约有脚步声朝这边过来，她下意识看过去，发现是莫菡，有些意外：“你怎么也出来了？” 　　莫菡缓步走到她面前：“不是你叫我出来的吗？” 　　季浅凝一愣，说：“我什么时候叫你了？” 　　莫菡随手摘下她身旁绿植的一片枯叶子，手掌撑在墙壁上，垂眸看她：“徐曼青第二次带钱笑笑去应酬，钱笑笑发现有问题，想叫徐曼青出去聊，说的暗语就是‘去洗手间’。我以为你是在暗示我。” 　　“……”这暧昧的姿势让人有些难以适从，季浅凝将她逼近的身体推离些，故作淡定地说：“莫影后，你已经杀青了，还沉浸在戏中？” 　　莫菡忽略她话里的调侃，说：“如果不是要去参加首映礼，我是不会这么急着走的。” 　　《羊城风云》马上就要上映，所有主创被邀请去参加首映礼，莫菡杀青了刚好赶过去，作为《前妻的诱惑》女主角的季浅凝很难请到假。 　　这人眼睛像是被烈酒泡过，清澈，又醇又热，一瞬不瞬看着她，低声：“你还在，我不舍得走。” 　　好久没有听到这样满含情愫的话了。 　　这句话一出来，季浅凝又怀疑莫菡是喝醉了。 　　她心跳漏了半拍，避开那过分灼热的目光，说：“等杀青了，我再去电影院看。” 　　莫菡眼神如勾，不错过她脸上一丝细微的变化，牛头不对马嘴地说：“你没喝酒。” 　　“都跟你说了，我来大姨妈不方便。” 　　“首映礼结束，我就要进组了。”莫菡又换了个话题：“我们可能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你会想我吗？” 　　“……”上一次莫菡这么问她，季浅凝语焉不详说忙得很没时间想别的。这一次，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莫菡微凉的手指轻轻捏住她下巴，半强迫地让她看着自己，头一点点低下来。 　　季浅凝以为她想吻自己，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挡。 　　莫菡动作一顿，幽深的眼底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叹息一声，说：“有时候真想把你灌醉。” 　　“……你想干嘛？” 　　“因为只有在喝醉的时候，你才会对我毫无保留。” 　　“……” 　　莫菡放开她，退后一步，神色和语气又恢复了正常，说：“明天要赶最早那班飞机，也许你还在睡，走的时候我就不跟你打招呼了。” 　　“……嗯。” 　　回到酒店，季浅凝又失眠了。 　　第二天浑浑噩噩醒来，她拿起手机查看微信，没有看到未读消息，又把手机放下。 　　没睡好，脑袋昏沉，心里空荡荡的。 　　从四月中旬拍到六月底，历时两个多月，《前妻的诱惑》基本杀青了。 　　还有一部分需要搭棚布景才能完成的内容，等回了北市接着拍。 　　休息一周后，季浅凝被叫去拍摄剩下的几场戏。 　　薛嘉丽也有几个镜头需要补拍。 　　几天没见而已，季浅凝感觉薛嘉丽似乎憔悴了许多，看上去像是生病了。 　　她只匆匆扫了一眼就转过身去了，听到周虹问：“好些了吗？” 　　“老毛病了，也就那样。”薛嘉丽声音很虚弱：“打了几针胰岛素，血糖是降下来了，就是容易头晕。” 　　两个人聊了会儿病情。 　　周虹话锋一转：“怎么没看到你经纪人？” 　　“我让她去帮我办点事。” 　　“所以是司机送你过来的？” 　　薛嘉丽病态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说：“是我儿子。” 　　“你儿子回国了？”周虹惊喜道：“我就见过他一面，那时候还是个小不点儿，现在应该有二十……二十几来着？” 　　“比我女儿小两岁，二十四了。”薛嘉丽趴在她耳边说：“里面人太多，我让他在外面等我。” 　　周虹了然。 　　这是一个临时搭建的病房，王楚心流产、坠崖昏迷，以及张太昏迷住院都要在这间房间里拍摄。 　　季浅凝在旁边背台词，她无意偷听，以上对话几乎一字不落进入她耳朵。 　　莫闻州回国了？ 　　上次莫菡出事，莫闻州没有回来，仔细算起来的话，她差不多有两年没有见过他了。 　　莫闻州这个时间回来，想必是国外深造已经结束。 　　顾心美也听到了薛嘉丽和周虹的对话，小声而八卦地问季浅凝：“原来菡姐还有个弟弟？” 　　“嗯。” 　　“那一定很帅。” 　　季浅凝莞尔，不置可否。 　　寒暄结束，周虹来给她们讲戏。 　　钱笑笑和张太最后一次对手戏：张家破产，儿子吸毒入狱后，张太病倒入院，报复成功的钱笑笑借探病为由来看张太，向张太坦白自己就是王楚心。张太气急攻心又晕了过去。 　　薛嘉丽这病怏怏的神色拍这场戏最合适不过。 　　薛嘉丽今天只需要补拍一场。 　　季浅凝有三场，两场住院，一场坠崖需要吊威亚。因为是临时搭建的病房，没有洗手间，她得去外面的公共卫生间换病号服。 　　大白天见鬼了，居然在这种地方碰到赵欣然。 　　赵欣然好不容易接到一部戏，却莫名其妙被老爸叫回去，之后两个月都没有人找她拍戏。她苦苦哀求经纪人帮她找剧本，经纪人直白地告诉她：“你演技太差，又没有名气，谁愿意找你演戏！” 　　赵欣然怒了，摆出自己大伯，经纪人稍微忌惮，勉为其难给她安排通告。 　　赵欣然来这里为某个减肥产品拍摄广告，拍了一个上午，被那不知深浅的导演骂得狗血淋头，心里正窝着火，碰到季浅凝，心里更是不痛快。 　　此时洗手间里只有她们两个人，赵欣然有恃无恐。错身时，她想故意撞季浅凝，被季浅凝眼疾手快躲开了。 　　赵欣然恨恨地咬了咬牙，又不甘心就这么走了，骂道：“贱人！” 　　“啪”的一声，响彻洗手间。 　　赵欣然一边脸上印着清晰的巴掌印，力道大得她头都被打歪了，扶着墙壁才能站稳。 　　这一巴掌，季浅凝积攒了足足一年，从拍《庭院深深》，到现在，她憋得实在太久了，灌注全身的力气甩出去，震得她手掌发麻，却痛快淋漓。 　　急着要拍下一场，季浅凝没有功夫跟这疯女人耗，转身离开。 　　“季、浅、凝！你今天休想离开这里！”赵欣然总算缓过劲来，目眦尽裂，宛如一个疯婆子朝她扑过来。 　　季浅凝感觉到身后的风声，早有堤防，灵活避开。 　　千钧一发之际，有人推开洗手间的门走了进来。 　　赵欣然气得彻底失去了理智，她面目狰狞，收手已经来不及，嘴里喊着“我要杀了你！”，如猛虎扑食般朝进来那人撞过去。 　　“嘭”的一声，那人被撞倒在地。 　　赵欣然愣了一秒，下一秒，看清被她撞倒的人，她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尖叫起来：“薛姨！” 　　季浅凝身形刚稳住，听到这两个字眼睛往下看。 　　倒在地上人正是薛嘉丽！ 　　薛嘉丽面露痛楚，趴在地上哼哼唧唧。 　　赵欣然手忙脚乱蹲下去想扶她起来。 　　“欣然，你……”话还没说完，薛嘉丽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第75章 　　变故来得太突然。 　　季浅凝不想过多纠缠, 只要迈出一脚，她就能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什么赵欣然、薛嘉丽, 都是些她讨厌的人, 是死是活，跟她有什么关系？ 　　薛嘉丽晕过去, 她犹豫了。 　　薛嘉丽固然讨厌，但到底是莫菡的妈。 　　“薛姨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你醒醒啊！” 　　看到赵欣然抱着薛嘉丽身体疯狂摇晃, 季浅凝深深拧眉, 脚步偏移, 大步流星走过去。 　　赵欣然倏地抬头，肿着半边脸，用看仇人一样的眼神死死盯着她，嘴角一歪。 　　“蠢货！”季浅凝抢在她嘴贱之前厉声说：“知不知道老人摔跤有多严重？你这么晃她, 她真有个好歹你负责得起码？！” 　　闻言, 赵欣然面色突变，忘了反驳, 也不敢晃了，怔怔看着她：“那你说怎么办？” 　　薛嘉丽保养得看上去像个四十多岁, 实际年龄却是个马上要六十岁的老人了, 且常年体弱多病, 晕倒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谁也不清楚。 　　季浅凝是第一次碰到这种问题，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蹲下来, 大拇指用力按薛嘉丽的人中。 　　她使出了吃奶得劲，按了将近半分钟，薛嘉丽发出一声模糊的呻吟，睁开眼睛。 　　“薛姨！”赵欣然喜不自禁。 　　薛嘉丽却像是听不到一样，两眼翻白，看着天花板喘粗气。 　　人是醒了，下一步该怎么做？季浅凝不知所措。 　　薛嘉丽看上去很痛苦，嘴唇发白，气若游丝，眼神涣散，好像随时又要晕过去。 　　她猛地想到之前在片场听到的对话。薛嘉丽有糖尿病，需要打胰岛素，打多了血糖低，容易头晕。 　　原因大概猜到了，具体怎么做季浅凝还是无从下手，她站起来往外跑。 　　发现薛嘉丽情况不对，赵欣然也慌了神，看到季浅凝就这么跑了，她又急又气又恨，大喊大叫：“你这个歹毒的贱人，薛姨要是出什么事我跟你没完！” 　　季浅凝只是想去找一个靠谱的人过来帮忙，对于身后的咒骂置若罔闻，她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飞奔。 　　恰好电梯里走出来一个男人人，她躲闪不及，直直撞上去。 　　“小心！” 　　对方反应敏捷，稳稳托住她她才不至于摔倒。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有急事所以……”季浅凝气喘吁吁，话还没说完，注意到对方的脸，愣了愣。她来不及惊喜，说：“你妈晕倒了！” 　　来人正是莫菡的弟弟莫闻州。 　　莫闻州随了薛嘉丽的长相，五官精致立体，沉稳中又透着温和，像是漫画里那种治愈系的矜贵少爷。他身形颀长，穿着高定西装，被人撞到仍是身姿笔挺，临危不乱。 　　听说薛嘉丽拍摄结束了，莫闻州亲自上来接人，刚出电梯被一个陌生女人撞了。他没工夫细想陌生女人怎么会认得自己，听到后面那句话，沉稳的脸上出现一丝裂痕，忙问：“在什么地方？” 　　“女洗手间。” 　　莫闻州放开她拔腿往走廊尽头的洗手间跑。 　　季浅凝下意识要跟上去。 　　“浅凝，赶紧的，导演催了！”顾心美打开录影棚的门看到了她。 　　季浅凝刹住脚步。 　　亲儿子都过去了，应该没事了吧？ 　　还是先拍戏吧。 　　进到里面，季浅凝将薛嘉丽晕倒的事告知周虹。 　　周虹大惊失色，戏也不急着拍了，把手头上的事丢到一边，走出去查看。 　　莫闻州正抱着薛嘉丽走过来，两拨人迎面碰上。 　　“嘉丽，你没事吧？”周虹快步迎上去。 　　薛嘉丽人是醒了，却没力气说话。 　　“可能是低血糖，我先带她去医院。”莫闻州语速飞快地说。 　　周虹认出了莫闻州，没时间寒暄，她不放心薛嘉丽，让一个助理跟他们一起去医院。 　　赵欣然屁颠颠也跟去。 　　到达医院，吊了一瓶葡萄糖后，薛嘉丽才算完全恢复过来。她浑浊的双眸缓慢转动，看到守在病床前的赵欣然，眼前一阵晕眩，说：“欣然，你到底想干什么！” 　　“薛姨，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撞您，都是因为季浅凝那个贱人！”赵欣然慌乱地解释说：“是她先打的我，您看我的脸成这样了，就是被她打的！我气不过想还手，被她躲开了，我没想到进来的是您。” 　　薛嘉丽捂着胸口，说：“可是我听到你说你想杀了她！上次你也说要杀她。是不是我不进去的话，你就要在里面杀人！” 　　“不是的薛姨，我只是太激动而已，我怎么可能真杀人！” 　　薛嘉丽不想听她狡辩，痛心疾首地说：“你以前是那么乖巧懂事，现在为什么变得那么恶毒？我都不认识你了！” 　　赵欣然惶恐摇头，说：“薛姨您听我解释，恶毒的不是我，是季浅凝那个贱人，是她！她肯定知道进来的是您故意躲开的，肯定是她设计的！” 　　薛嘉丽以一种“你莫不是疯了”的眼神看着胡言乱语的赵欣然，失望地摇头，说：“我现在不想看到你，你走吧。” 　　“不！我不走，我要留下来陪您。” 　　薛嘉丽被她吵得头疼，闭上眼，挥挥手，说：“闻州，请她出去。” 　　莫闻州完全听不懂她们说的什么，只听到是赵欣然把薛嘉丽撞倒，导致薛嘉丽昏迷就不高兴了，客气而疏离地说：“欣然，我妈身体不好，请你不要打扰她休息。” 　　赵欣然被锁在VIP病房外，茫然四顾，突然想起广告没拍完她就跑出来了。 　　完了。 　　她包包还在助理身上，没有手机，没有钱，哪儿也去不了。 　　她去敲门。 　　莫闻州黑着脸来开门，给她一百块将她打发走了。 　　回到拍摄地点，赵欣然被导演劈头盖脸一顿骂：“我们十几个人在这里等你，你一声不吭就跑了？没点演技，还不肯吃苦，干啥啥不会，没名气就敢学人家甩大牌，你他妈以为自己是谁？不拍赶紧滚蛋！” 　　赵欣然哪里受得了侮辱，愤然顶回去：“我就耍大牌怎么了？什么垃圾广告，我还不稀罕拍呢！” 　　赵欣然带着助理走了。 　　回去的路上，她接到经纪人的电话：“广告你不拍了？你知不知道违约的话我们得赔三倍的钱！” 　　赵欣然冷笑说：“不就是钱，我家有的是！” 　　经纪人一时语塞，恨她给自己惹麻烦，又恨自己不敢得罪赵家，讽刺地说：“既然您赵大小姐这么有能耐，以后别问我要通告了。” 　　赵欣然怼完又后悔，想了想说：“那个综艺呢？” 　　“你爱上不上，不上的话记得把三倍违约金打给财务！”经纪人气得不想搭理她，干脆撂了电话。 　　赵欣然让助理把车开到自己家公司，问老爸要钱。 　　一两千万对于赵父来说微不足道，只是他听说赵欣然是因为任性才违约，怒不可遏地说：“你自己惹的事自己解决，我没空每次给你擦屁股！” 　　赵父不肯给她钱，赵欣然转而去问大伯。大伯也不愿意给她，她又拿不出这么多钱，最后还是得给经纪人打电话，求对方原谅自己，并承诺以后一定听话。 　　季浅凝不确定莫菡知不知道薛嘉丽晕倒的事，拍摄结束回到家里，她给莫菡打电话。 　　响了很久那边才接起，莫菡舒缓的声音传过来：“喂？” 　　“你很忙吗？”季浅凝说：“我刚刚问了安惠，她告诉我你今天休息。” 　　莫菡顿了顿，说：“嗯，今天不拍戏。刚才手机不在身边。” 　　自从上次因为那道伤疤两个人起了点争执之后，她们之间一直不对劲。莫菡没有问她为什么打这通电话，季浅凝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有些没话找话：“拍戏累吗？” 　　莫菡轻笑出声，不答反问：“你拍戏的时候累不累？” 　　……还能不能好好聊了。 　　季浅凝知道自己问了句废话，只是她记得《黑沉》这部电影是要实地下矿井拍，条件很艰苦，还有一定的危险性。前世，为了拍这部电影，她陪莫菡在矿井待了将近一个月，后来她还病倒了。 　　莫菡的身体倒是比她强很多。 　　这话题太尬了。 　　季浅凝酝酿了一下，说：“今天你妈晕倒了，你知道吗？” 　　莫菡呼吸一紧，忙问：“怎么会晕倒？” 　　看来是不知道。 　　季浅凝吐了口气，简明扼要把事情经过告诉她，最后说：“人不是我撞倒的，但赵欣然发疯是因为我那一巴掌。你要怪我，我也无话可说。” 　　“不是你的错，我不怪你。”莫菡说：“我先问问我妈怎么样了，等会儿再打给你？” 　　季浅凝“嗯”了一声，挂断之前忙又补了一句：“不打也可以的。拜拜。” 　　“拜拜。” 　　过了几分钟，莫菡还是打过来了：“人已经回家，没事了。” 　　“没事就好。”季浅凝不自然地说。 　　“杀青了？” 　　“还有几场要补拍。” 　　“杀青宴是什么时候？” 　　“导演还没通知。” 　　“《羊城风云》票房五个亿了，口碑不错，有机会你可以看看。” 　　“过几天我就去电影院看。” 　　“一个人去？” 　　“到时候看看心美、娜娜、雨晴、还有清欢……”季浅凝忙噤声。 　　她想说到时候看看这几个朋友谁有时间，再约她们和去电影院看。陆清欢的名字，完全是惯性脱口而出，说完才反应过来她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 　　耳边突然没有了声音，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季浅凝心里莫名不安，她以为是莫菡那边信号不好，握紧了手机，说：“能听到吗？” 　　几不可闻的叹气声掠过耳边，紧接着又响起熟悉的嗓音，沉闷，像是在压抑着某种情绪：“你和陆清欢还有联系？” 　　“……没有。上次去港城宣传回来以后就没有任何联系了，也没有见过面。”季浅凝解释说：“我也没想约她去看电影，就是嘴太快说顺了。” 　　又是一阵死寂之后，莫菡说：“我这边有点事，晚点再聊。” 　　不等她回应，通话结束。 　　季浅凝：“……” 　　她不清楚莫菡是真的忙，还是吃醋生气了，对着黑漆漆的屏幕发了很久的呆，犹豫到底要不要找莫菡进一步解释。 　　“叮咚——” 　　微信有新消息进来。 　　她忙解了锁，点开一看，发现是安惠，心底划过一阵失落。 　　重整心情以后，季浅凝点开那条消息。 　　安惠：“虽然阿菡叮嘱不要告诉你，但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让你知道。昨天在矿井里拍摄的时候，她一脚踏空摔了一跤，受了点伤，现在在医院。” 　　季浅凝心里咯噔一跳，手指快速打字：“严重吗？” 　　安惠：“有点。打了石膏，走路都得用拐杖。” 　　季浅凝和周虹请了假。 　　从北市到N市当天的机票已经售完，她独自开车去动车站，到达N市天快要黑了。 　　《黑沉》拍摄地在镇上某个矿区。 　　季浅凝庆幸自己还记得路线，市区到镇上有大巴，有火车。她选了火车，到站后，距离目的地很近了，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走。 　　她给安惠打电话。 　　安惠没想到她居然赶过来了，让她待在车站里不要乱走动，借了剧组的车来接她。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在这个地方？”安惠看着风尘仆仆的她十分震惊。 　　“N市就这一个矿区啊。”季浅凝耸耸肩。 　　安惠让她上车：“我没告诉她你来了。等会儿要是看到你，她一定很高兴。” 　　季浅凝又问了一些莫菡受伤的情况，了解完毕后，她问安惠：“她不让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还要说？” 　　安惠目不斜视开车，感慨道：“我知道她是怕你担心，可我见她这几天好像有心事，所以还是告诉你了。而且，我一直觉得两个人谈恋爱最重要的就是坦诚。” 　　季浅凝还在思考莫菡的心事是不是和自己有关，听到后面：“谁跟你说我和她是在谈恋爱？” 　　“不是吗？”安惠惊疑不定，“我看到她存你的号码备注了‘老婆’，我以为你们两个已经……” 　　“咳——”季浅凝就知道那个暧昧的备注早晚会出事，现在误会大了吧。她蹭了蹭鼻子，底气不足地说：“真不是。” 　　“……好吧。” 　　看到季浅凝被安惠带进病房，莫菡以为是自己没休息好出现了幻觉，她眼睛眨也不眨，直到人走到了病床前，嗅到了熟悉的气息，还是不太敢相信：“你……” 　　剧组拍摄极其隐秘，她受伤的消息没有对外透露，只可能是安惠告诉季浅凝。 　　季浅凝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言而喻，是来看她。 　　只是莫菡怎么也想不到季浅凝会这样一声不响跑过来，见她灰头土脸，软了语气：“怎么过来的？” 　　季浅凝抓了抓被风吹乱的头发，说：“先坐的动车，又坐了绿皮火车，然后安惠去车站接我。” 　　“坐了多久？” 　　“差不多六个小时吧。” 　　六个小时，屁股怕是都坐麻了。莫菡拍了拍铺着厚厚床垫的病床，示意她过来坐，眼神扫过她全身，问：“怎么不让心美陪着？” 　　季浅凝接过安惠递过来的纯净水，喝了一口润嗓，说：“自己的事，没必要每次都麻烦她。” 　　接完水，安惠便悄悄退出去了，并贴心地帮她们锁好门。 　　莫菡嗤笑：“受伤的是我，怎么就成你自己的事了？” 　　季浅凝眼眸微闪，看到了她受伤的脚，忙转移话题：“很疼吗？” 　　“打了石膏，没什么感觉。”莫菡后背靠着床头，长发披散，语气散漫，表情看上去一派轻松，完全不像是有心事。 　　但仔细看的话，还是能发现她眼底的血丝和疲惫。 　　季浅凝舔了舔湿润的唇，说：“受伤了为什么不说？还不让安惠告诉我。” 　　莫菡视线扫过她捧着水杯的左手，说：“那你呢，受伤为什么不告诉我？” 　　“……”不知不觉，又回到了那个关于疤痕的问题。 　　莫菡说她不信任她，难道莫菡也不信任自己？ 　　季浅凝突然心情变得复杂，她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莫菡行动不便，两只手支撑着床面，身体一点点往前倾，直视着她闪烁的双眸，像是要透过这双眼睛看到她心里去，缓声说：“你能来看我，我很开心，也很感动。” 　　季浅凝又喝了口水，欲言又止。 　　“可是，”莫菡紧接着又说：“你被人欺负的时候，我却在一旁睡着。” 　　季浅凝险些把纸杯捏扁，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知道？” 　　莫菡挤出一个苦笑，说：“我只知道你是被赵欣然设计那天受的伤，其他什么也不知道。” 　　“……” 　　“不能保护，还任由别人欺负你。”莫菡声音微沉：“我很无能，所以，你不信任我了。” 　　季浅凝咬了咬嘴唇，闷声说：“我不需要你保护。” 　　她们已经快两个月没见了。 　　莫菡想摸摸她的手，又怕她像那晚一样抵触，眼神不错地看着她低垂的眼睫，轻声：“要我怎么做，你才能重新信任我？” 　　“……”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希望一切回到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天，因为那个时候，你最信任我。可是……”莫菡喉头一哽，自我嘲笑地说：“重来一次，我还是什么也改变不了。” 　　莫菡这番话听着很奇怪，季浅凝一时半会儿又理不清头绪。 　　她被莫菡渐渐泛红的眼眶，以及眼底浮现的水光惊到了。 　　是要哭了吗？ 　　待她想要仔细辨认时，莫菡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时，莫菡眼底那些可疑的痕迹全部消失了，平静无波，又温暖含情，身体往后撤离。 　　季浅凝心念一动，一只手勾住她脖子，倾身吻上去。 　　撬开两片温软的唇，尝到了一丝丝苦涩的味道。 　　季浅凝不太会安慰人，她不知道怎样才能让对方开心，没有任何技巧，辗转，勾缠，牙齿碰撞，有一点点疼。 　　两个人都忍着。 　　她不想辩解，不想回忆那天被设计后的憋屈，只想把那些不安融化在唇齿间。 　　既然言语无法交流，不如相濡以沫。 　　莫菡反客为主。 　　没有了冲劲，只剩温柔。 　　季浅凝头脑一片空白，只想沉醉在此刻。 　　气氛正好时，莫菡却把她推开了。 　　这样也不行吗？季浅凝呆滞地看着她。 　　莫菡眼底有细碎的光，还藏着浅浅的笑意，轻声说：“湿了。” 　　这么快？？？！！！ 　　季浅凝瞪大眼睛，脑子凌乱地想：月黑风高，病房play…… 　　“你把我衣服弄湿了，我得换一件。”莫菡又说。 　　衣服？ 　　季浅凝恍然回神，看看她胸前湿了一大片，又看看手里被自己捏扁的纸杯，后知后觉是自己想歪了，脸顿时红了个通透。 第76章 　　气氛过于尴尬。 　　季浅凝红着脸, 在莫菡的指示下帮她拿了件干净的衣服, 转身要走。 　　莫菡拉住她的手：“你不帮我换？” 　　“凭什么我要帮你换？” 　　“我是伤员。” 　　季浅凝“呸”了一声, 说：“你伤的是脚又不是手, 自己换。” 　　说完, 她逃也似的躲进洗手间。 　　等心底那些羞耻感褪去, 估摸着莫菡应该换好了，季浅凝才出来。 　　镇上医院的单人间病房有些简单，一米五宽的床上铺着泛黄的白色被褥，墙边还摆着供陪护用的布艺沙发, 看上去很陈旧。 　　莫菡这么挑剔的人，应该是住不惯这样简陋的病房吧？ 　　季浅凝慢吞吞走过去，眼神不受控地看向她受伤的脚, 说：“什么时候能出院？” 　　“明天。” 　　“这么快？”季浅凝难以置信。伤筋动骨一百天, 莫菡虽然没有那么严重，但只住三天未免太草率了吧！ 　　莫菡把散落下来的头发往后拨, 郑重其事地说：“休息一天就耽误一天拍摄, 整个剧组的人都在等我, 我过意不去。” 　　如果换成是季浅凝，她也会带伤去拍。道理她懂，只是她不是当事人, 没办法苟同。 　　万一拍摄过程中保护不当，造成二次伤害怎么办？ 　　季浅凝没有立场劝说，盯着她打了石膏的腿，愁云满面。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莫菡说：“剧组会安排医生跟我进组, 在我腿伤没有好之前，不拍大动作戏，不会有什么影响。” 　　季浅凝心定了几分，撞上她满是温情的目光，心又乱了，小声嘀咕：“谁担心你了。” 　　又嘴硬。 　　莫菡看着她明明牵挂却不想承认的别扭模样，无奈又好笑，转移话题：“坐了六个小时，是不是没吃东西？” 　　季浅凝出来匆忙，一路上什么也没吃，被她一问才感觉到肚子饿了，摇头。 　　安惠不知道去了哪里，莫菡给她打电话，让她去买饭。 　　挂断时，发现季浅凝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手，莫菡晃了晃光秃秃什么也没贴的手机，不解：“看什么？” 　　季浅凝想起路上安惠说的那些话，清了清嗓子，说：“快把我的备注改了。” 　　莫菡挑眉：“为什么要改？” 　　“别人看到容易误会。” 　　“那就误会好了。”莫菡一脸无所谓地说。 　　“……” 　　季浅凝扑过去抢她手机。 　　莫菡早有防备，手高高举起，身体往后撤。 　　季浅凝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快，扑了个空的同时，整个人以投怀送抱的姿势扑倒在莫菡怀里。 　　季浅凝想起来，莫菡另一只手却牢牢圈住她的腰，头一点点低下来，语笑嫣然，带着调侃和暧昧：“这么着急？如果你真想的话，我也可以……” 　　最后几个不纯洁的字，如清风般钻进耳朵，引得人一阵酥麻。 　　莫菡脸上笑容不改，看着她红得透明的耳朵，继续引诱：“毕竟伤的只是脚不是手。这里隔音不错，晚上没人来查房，只要把门锁好就行。要试试吗？” 　　“……试你个头！”季浅凝为自己身体里生出的燥意而难堪，又不想被看出异样，威胁说：“你要再这么骚，我马上走人。” 　　莫菡敛容，与她默默对视了几秒钟，把她放开了。 　　季浅凝腾身跃起，趁她松懈把手机抢过来。 　　屏幕已经暗掉。 　　季浅凝防着她拉开一些距离，问：“密码多少？” 　　自从上次手机被赵欣然破解过，莫菡就不再用面部识别和指纹功能，只用数字密码。对于手机被抢，她无动于衷，好整以暇看着季浅凝，说：“自己猜。” 　　……恐怕猜到明年也猜不对。 　　季浅凝想放弃了，灵光一闪，想到某一串数字，她尝试性输入。 　　解开了！ 　　密码果然是她们第一次见面的日期。 　　季浅凝点进通讯录，搜索找到备注为“老婆”的自己的号码，删除，修改时顿了顿。 　　莫菡看着她退出页面，问：“怎么不改了？” 　　季浅凝没吱声，讪讪地把手机还给她。 　　改有什么用，反正下次莫菡还是会改回去，多此一举。 　　莫菡接过手机，说：“刚才你去洗手间，手机响了几声，不知道是谁找你。” 　　季浅凝从包里拿出手机，解了锁，看到几分钟前顾心美发来的语音消息，问她明天几点去拍摄。 　　在火车上信号不好，季浅凝几乎没碰过手机，她没来及告诉顾心美自己跑到N市来了，回对方语音。 　　解释完毕，正要放下手机，页面一闪，有电话进来。 　　看到来电显示上醒目的“狗女人”三个字，季浅凝下意识抬起头，撞上莫菡带着探究且迷茫的目光，眼皮子一跳，匆匆挂断。 　　“狗女人。”莫菡已经看到了，“什么意思？” 　　季浅凝懊恼自己又中了狗女人的套路，把手机塞回包里，理直气壮地说：“骂你的意思。” 　　“骂我？难道这不是你对我的爱称？你属狗的，狗女人，意思不就是我是你的女人？”莫菡嘴角扬笑地说：“很好，我喜欢这个昵称。” 　　“……”回头她就把这破备注给改了。 　　“笃笃笃——” 　　安惠买饭回来了。 　　莫菡已经吃过，坐在床上看她吃：“既然请了假，留下来陪我一天？” 　　季浅凝头也没抬，含糊地“嗯”了一声。 　　“超市应该还没关门，再麻烦你跑一趟，帮她去买一套洗漱用品。”莫菡对安惠说。 　　“行。”安惠应声出去了。 　　季浅凝忙咽下嘴里的食物，疑惑道：“酒店应该提供洗漱用品吧，我等下用酒店的就好了，干嘛还要买新的。” 　　“不用去酒店。”莫菡说。 　　“那我今晚睡哪里？” 　　“病房。” 　　季浅凝愣了愣，看向墙边的陪护专用沙发，心想：也好。 　　在这陌生的地方，她一个人住酒店也有点害怕。 　　安惠拒绝剧组派人来探望，不用担心今天晚上有人来打扰。 　　莫菡脚不能沾水，季浅凝用湿毛巾帮她擦身体，之后进洗手间简单洗漱。 　　洗完出来，她径直走向沙发。 　　莫菡冲她招手，说：“来床上。” 　　季浅凝脸微热，说：“我睡沙发。” 　　“过来。”莫菡语气强硬：“沙发这么小，连你的小短腿都放不下。” 　　“……你才小短腿！”季浅凝抓起一个抱枕扔过去。 　　让她睡床，是占她便宜吧，门儿都没有！ 　　十分钟后。 　　季浅凝小心翼翼躺在床的另一边，背对狗女人，呼吸清浅。 　　不是季浅凝没有原则，只是因为狗女人实在太狗，威胁她不上床的话，半夜趁她睡着也要把她抱上去。 　　季浅凝不相信脚都受伤了莫菡还能抱得动她，怕就怕这样折腾狗女人又伤到脚。 　　莫菡倒是规规矩矩，亲手为她盖上被子，轻吻落在她额头，说：“晚安。” 　　灯光熄灭，一室安静。 　　拍了大半天戏，又坐了六个小时的车，季浅凝是真的累了。 　　她很快睡着，迷迷糊糊感觉有人抱住了她。 　　她不满地咕哝一声，挣扎了几下，嗅到令人安心的淡香，神经松懈下来，下一秒，坠入黑沉的梦乡。 　　季浅凝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她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一张放大的脸，险些叫出声。 　　“早安。”莫菡比她先一步睁眼，身体还未完全恢复生机，眼神和声音透着一股性感的慵懒。 　　“早。”季浅凝声音紧涩，竖起耳朵，却听不到外面的动静，“刚才是不是有人敲门？” 　　“是安惠。”莫菡说：“晚点护士会过来查房，我们得起来先洗漱。” 　　“哦。”季浅凝想坐起来，突然发现胸前有些怪异，忙低头去看。 　　莫菡注意到她眼神的变化，说：“穿内衣睡不好，所以我帮你解开了。” 　　“……”季浅凝表情顿时一言难尽。 　　解就完事了，顺便还要摸一摸？ 　　恐怕不只是摸一下这么简单。 　　狗女人的手一年四季都是凉的，现在却暖烘烘，像快烙铁一样，烫着她胸口。 　　“摸够了没？”季浅凝故作淡定。 　　莫菡轻笑一声，不舍地把手拿出来，哑声：“好像比之前涨了些，是不是快要来那个了？” 　　“……” 　　季浅凝不想一大早和她聊这些上火的话题，骨碌下了床，把内衣扣好，钻进洗手间先去洗漱。 　　护士例行查完房后，她们三个在病房里吃了早餐。 　　中午剧组有一拨人来探望莫菡，逗留了几分钟走了。 　　下午三点多，安惠送季浅凝去机场。 　　经过两个小时的飞行后，季浅凝回到北市。 　　姜幼娜外出拍戏不在家，季浅凝把顾心美叫过来一起吃晚饭。 　　顾心美在微信里得知了她去看望莫菡的事，念叨说：“这么偏的地方你怎么能一个人去，应该叫上我才对啊，又不让你帮我出车费。” 　　季浅凝忍俊不禁：“我还差你那点车费？” 　　“反正不管怎样，以后去什么地方你得跟我说一声。这是宁姐交代的。” 　　“行行行，下次注意。” 　　季浅凝往她嘴里塞了块排骨，成功堵上她的嘴。 　　第二天去棚里补拍，季浅凝再次见到了莫闻州，并不是很意外。 　　毫无疑问，莫闻州是陪薛嘉丽来的。 　　今天是补拍的最后一天。 　　大家都知道了薛嘉丽晕倒的事，一个个对她嘘寒问暖，薛嘉丽耐心十足一一回应。 　　有个人说：“嘉丽姐，您儿子好帅啊！刚才进来看到，我还以为他是哪个刚出道的小鲜肉呢。这长相和气质，不当明星太浪费了。” 　　薛嘉丽笑容满面地说：“他自己不想，就算想，他爸也不会同意的。” 　　“就是，要是当了明星，莫氏集团谁来继承。”有人打趣说。 　　莫闻州不知道别人在议论他，他双手交叉，以一种懒洋洋却不显松散的姿势坐在一边，坚毅的下巴微抬，静静注视在认真听周虹讲戏的季浅凝，认出了这是昨天撞到他的陌生女人。 　　莫闻州长年待在国外，对于国内娱乐圈完全不了解，他不认识季浅凝，是来的时候问薛嘉丽才知道对方名字。 　　原来昨天在病房里，薛嘉丽和赵欣然提到的人是她。 　　周虹讲完戏，转身去看设备有没有调好。 　　季浅凝捧着剧本，暗暗揣摩周虹说的那些细节问题，冷不丁听到顾心美说：“菡姐弟弟好像一直在看你。” 　　季浅凝倏地看过去，正撞上莫闻州的目光。 　　莫闻州很坦荡，不躲不闪，对她报以一笑。 　　“哇哇哇这个笑，我死了！”顾心美捧着脸花痴地说：“菡姐弟弟怎么可以这么帅，你说他有女朋友了吗？” 　　季浅凝闻言乐了，说：“要是没有，你还想追他不成？” 　　“人家是大少爷，怎么可能看得上我。”顾心美很有自知之明地说：“不过如果他当明星的话，我一定追！” 　　对于助理的花痴季浅凝很是无语，她收起剧本，准备下一场戏。 　　拍完有些口渴，季浅凝想喝水，没有看到顾心美，她找了一圈，终于发现目标，嘴角抽了抽。 　　顾心美居然在搭讪莫闻州。 　　这傻妞儿该不会真跑去问莫闻州有没有女朋友吧？ 　　季浅凝抱着胳膊饶有兴趣看着。 　　莫闻州性格和莫菡是两个极端，莫菡冷冰冰不好接近，莫闻州却绅士亲和。 　　季浅凝看到莫闻州面带微笑在和顾心美说话，听不到他们说了些什么。 　　蓦地，莫闻州朝她这边看过来，堪比撕漫男的清隽面容，目光柔和，带着浅笑。 　　“……” 　　季浅凝想假装不经意别开头，余光瞥见那道颀长的身影走了过来。 　　莫闻州身高一米八几，手长腿长，转眼便到达她跟前，温声说：“你好季小姐。” 　　季浅凝不得不正视他，笑眯眯地说：“你好莫先生。” 　　前世，季浅凝和莫闻州关系不错，看到这张年轻许多的熟悉面孔，她倍感亲切，只是不知道莫闻州为什么会主动过来找她。 　　“那天的事谢谢你。”莫闻州说。 　　“什么事啊？”季浅凝有点懵。 　　莫闻州微笑说：“那天多亏你告诉我我妈晕倒了。” 　　季浅凝笑容微僵，说：“不客气。” 　　“听说你是这部剧的女主角，我看了一会儿，你演得很好。” 　　这句话换成任何一个陌生男人来说，季浅凝只觉得是恭维或是拙劣的搭讪方式。而莫闻州表情认真，语气真诚，丝毫不让人反感。 　　季浅凝微赧，说：“谢谢夸奖。” 　　“你助理很有意思。”莫闻州说。 　　季浅凝瞥了一眼站在旁边对着莫闻州星星眼的花痴助理，干笑两声：“呵呵。” 　　怕耽误她拍戏，莫闻州并不多言，说完三句话识趣地离开。 　　莫闻州一走，顾心美激动不已：“你就这样让他走了？” 　　“那不然呢？” 　　“问他要微信啊！” 　　“为什么要问他要微信？” 　　“因为他长得帅……不对，因为他是菡姐弟弟啊！” 　　季浅凝怔了怔，望着莫闻州渐渐远去的背影，说：“以后会有机会的。” 　　季浅凝后来才知道，赵欣然跟他们在同一层拍广告，今天却没有碰到。 　　《前妻的诱惑》终于杀青了，接下来她只想好好休息。 　　莫菡带伤拍摄，每天下了戏以后，会抽空跟她打电话，时间充裕会聊很多，时间少就简单问候两句。 　　安惠推开专属休息室的门时，莫菡正在跟季浅凝打电话。她在旁边等着。 　　“什么事？”莫菡结束通话问她。 　　安惠凑近她耳朵，开门见山地说：“今天凌晨，那个人拍到赵欣然和章潮在一起的一些照片，你看有没有用。” 　　“章潮是谁？” 　　“今年发展势头很快的一个男艺人，在《庭院深深》里演男二号，和赵欣然有不少对手戏。”安惠说：“最重要的是，章潮的女友粉和脑残粉很多，上次狗仔偷拍到章潮和陆清欢在一起，微博上闹了很久，到现在陆清欢还被追着骂。” 　　莫菡了然，接过她手机翻看照片，手指轻点，说：“这张、还有这张……写好通稿，找个营销号让他发出去。” 　　莫菡挑的都是拍得比较暧昧的照片，不管赵欣然和章潮有没有猫腻，只要能激起章潮粉丝的怒火就行。 　　“还有上次赵欣然甩大牌罢拍的事，要一起放出去吗？”安惠问。 　　莫菡嘴角噙着冷笑，说：“不急，一件件来。” 　　章潮的粉丝果然没有辜负她的期望。 　　当天晚上，#章潮赵欣然疑似交往#上了热搜前二。 　　章潮的女友粉怒了，追到赵欣然微博底下口吐芬芳。 　　赵欣然没想到自己录完综艺和章潮吃个饭就上了热搜，各种恶毒的谩骂涌进微博，她胆战心惊，不得不关了私信和评论。 　　“你和章潮在交往？”经纪人打来的质问电话她。 　　“交往什么。”赵欣然有苦难言，“都是那些营销号乱写的，我们只是吃个了饭而已。现在章潮的女友粉都跑来骂我，你们赶紧发声明帮我澄清啊！” 　　经纪人却说：“发什么声明，章潮现在也算流量小生，你刚好可以借这件事蹭蹭他的热度。” 　　“可是很多人骂我啊！” 　　“骂你怎么了，没人关注你才可悲！”经纪人说：“你没有演技，没有名气，如果不炒作，谁知道你？想让公司发声明很容易，但你要想清楚，到底是要默默无闻，还是要红。” 　　经纪人一番话，让赵欣然陷入沉思。 　　赵欣然当初入行是为了莫菡，混了几年连个花瓶都算不上，如果不靠大伯，她甚至没有戏拍。如果她红了，有名气了，莫菡是不是就会多看她一眼？ 　　赵欣然心一横，说：“那就先不澄清了。” 　　章潮那边却不依，团队很快出了澄清声明，赵欣然这边不配合。 　　赵欣然公司出了新的公关方案，把《庭院深深》里赵欣然和章潮同框的镜头剪辑出来，单方面捆绑章潮炒CP。 　　整整一周，赵欣然的名字都飘在热搜前五。 　　看着赵欣然的热度一天比一天高，经纪人笑得合不拢嘴。 　　助理为此很担心：“现在全网都在黑你，你就一点也不担心吗？” 　　“随便骂随便黑，我要的只是名气。”赵欣然满不在乎，伸了个懒腰，说：“无聊死了，陪我出去走走。” 　　“这个时候出去，你就不怕被章潮的脑残粉认出来？” 　　赵欣然不屑地说：“认出就认出呗，我好歹是赵氏集团的大小姐，看谁敢动我。走吧。” 　　第一天去商场，相安无事。 　　第二天，赵欣然带着助理去美容院。 　　赵欣然先下车，悠闲地站在马路边等助理找位置停车。 　　突然一个女人如疾风般跑过来，狞笑着说：“赵欣然你个不要脸的贱人，去死吧！” 　　赵欣然预感不妙，拔腿要跑。 　　女人眼疾手快抓住她，举起手中的玻璃瓶，往她脸上泼。 　　“啊——”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划破天际。 第77章 　　“赵欣然完蛋了！” 　　顾心美把这个惊人的消息告诉她时, 季浅凝正眯着眼睛在敷面膜。露出的眼睛里写满了疑惑, 她唇缝微启, 声音有些含糊：“什么完蛋了？” 　　“有人看到赵欣然在马路边上被一个女人追赶, 那女的疑似章潮的脑残粉, 拿了瓶硫酸就往赵欣然身上泼。”顾心美情绪激动, 恨不得把手机怼到她眼睛里，“一个小时前发生的事，上了热搜，你自己看。” 　　#赵欣然遭遇报复#这几个字霸占热搜第一, 旁边还有一个红色的“爆”字。 　　热门微博里配了几张图，可以清楚看到赵欣然的惊恐万状，倒地的那一张还有特写：赵欣然脸上污秽不堪, 有可疑的液体, 还有触目惊心的血迹。 　　季浅凝有些难以置信，她扯下面膜, 哑然失语。 　　“真是大快人心！”顾心美幸灾乐祸地说：“章潮脑残粉那么多, 清欢姐一个当红二线女明星都被骂得那么惨, 赵欣然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拉着章潮炒了一周CP！全网黑她的时候，我就猜到会出事, 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哈哈哈哈。” 　　季浅凝笑不出来。 　　赵欣然和章潮炒CP的事在热搜上挂了一周，季浅凝了解一些。那天章潮工作室发了澄清声明，赵欣然公司这边还在搞暧昧，很明显是想蹭热度。 　　赵欣然红了。 　　为此, 顾心美义愤填膺骂赵欣然手段卑劣，季浅凝倒是无动于衷。 　　炒作是圈内常态，就连季浅凝也和陆清欢炒过CP，不过那是为了电视剧，花钱买宣传，手段得当。 　　赵欣然选择的显然是一条黑红路线。 　　黑红也是红，圈里有不少人这么干，只是那些人不像赵欣然这么倒霉。 　　赵欣然被泼硫酸的事很快得到证实。那个女粉丝也确实是章潮的脑残粉，故意伤害有理有据，然而最后却没办法定罪——因为女粉丝患有精神病。 　　这件事轰动全网，有一半的网友认为赵欣然是自作自受，另一半网友理智谴责了脑残粉的过激行为。 　　章潮因为这件事受到波及，一大批网友涌进他微博，痛骂他不约束粉丝行为。工作室为他出了道歉声明。然而这并不影响他的人气，粉丝因此更爱他了，心疼他被赵欣然连累。 　　出事以后，赵欣然被送进一家高级私人疗养院接受治疗，安保严密，拒绝陌生人访问。因为没人报道后续，所以网上都不知道她伤势如何。 　　毕竟只是个十八线艺人，网上沸腾了两天后，到第三天还是没有出结果，慢慢地没有人再去关注这件事。 　　安惠密切关注微博，赵欣然一出事她便得到了消息，等莫菡下戏后告知。 　　因为事前打电话了解过，安惠知道的比网上的更全面：“听她助理说伤得很严重，手术也很难修复，可能会重度毁容。” 　　莫菡闻言一愣，随之沉默。 　　“你后悔吗？”安惠拿捏不准她的态度。 　　“我为什么要后悔？”莫菡情绪有所松动，只是声音波澜不惊：“跟踪赵欣然，偷拍她和章潮，找营销号发通稿，这些都是我让人做的。我的初衷是想一点点毁坏她的名声，最后让她在娱乐圈混不下去。她非要在章潮出声明后借机炒作，自己作死，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安惠哑口无言。 　　莫菡之前交代她，说要慢慢放赵欣然的黑料。如果赵欣然在章潮出声明后撇清关系，顶多是被脑残粉骂几句。安惠万万没想到赵欣然反其道而行之，不但不澄清，还顶在风口浪尖捆绑章潮炒CP。这波操作可以说是很大胆，红了就成功了，但也很作死。 　　安惠甚至没来得及找人继续爆赵欣然黑料，赵欣然就遇害了。 　　莫菡手机响了，薛嘉丽打来的。 　　“阿菡，欣然出事了你知道吗？” 　　“听说了。” 　　薛嘉丽也不管她知道多少，讲述给她听，感慨万千：“欣然这孩子真是太可怜了，伤成这样，你说她以后怎么办？” 　　莫菡没吱声。 　　“你要不要回来看看她？” 　　“不用了。”莫菡说：“剧组不好请假。” 　　又和薛嘉丽无关痛痒聊了几句后，莫菡挂断电话。 　　安惠欲言又止。 　　莫菡漫不经心问：“是不是觉得我很冷漠？” 　　安惠不好评价老板，斟酌地说：“赵欣然和你从小一起长大的，我以为你们两个关系会很好。” 　　莫菡轻哂，说：“如果不是她一直挑拨浅凝和我妈的关系，害得浅凝……” 　　“害浅凝……然后呢？”安惠不明白她为什么说一半就不说了。 　　“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我会一直把她当妹妹。”莫菡敛去眼底的伤感，冷而决地说：“我给过她机会，她却一次次挑战我的底线。” 　　大热天，安惠打了个寒颤。 　　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事，让那双一向清冷无波的眼睛露出这样的锋芒？安惠虽好奇，但也不敢问。 　　至于“底线”，莫菡没说，安惠也能猜到是和季浅凝有关。 　　莫菡这样清高冷淡的人，也只有在面对和季浅凝有关的事情时，才会表现出些许人情味。 　　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太多，关系太复杂，不是她一个打工的能管的。安惠识趣不再提及赵欣然。 　　7月中旬，王晗过生日。 　　毕业一年了，班里大部分同学都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道路，要么忙着拍戏，要么就是忙着赶这个通告参加那个活动。包括季浅凝在内，能腾出时间的只有五个人，五人一致商量，决定找个地方给老师庆祝。 　　王晗觉得麻烦，念在他们有心也就同意了。 　　人多才热闹，季浅凝把顾心美带上。 　　买的新车需要磨合，季浅凝都没开过几次，她当司机，顾心美在旁边玩手机。 　　“咦，你这条手链好眼熟。”顾心美目光从手机屏幕上转移，凑近些，盯着她细白秀气的手腕，“这不就是菡姐那条吗？有段时间经常看到她戴。她送你了？” 　　季浅凝：“……” 　　这手链确实是莫菡送的，不过不是莫菡那条。 　　那次季浅凝和莫菡去买胸针，莫菡说是用积分换了两条一模一样的手链，看电影时偷偷帮她戴上。刚好回来撞到姜幼娜，莫菡故意当着姜幼娜的面亲她，姜幼娜因此误会她们在交往，还说她们戴的是情侣手链。季浅凝生气，扬言要把手链扔了。 　　她没舍得扔，想还给莫菡，却老是忘记。 　　莫菡那条阴差阳错在车祸后丢了。 　　今天要给老师庆生，季浅凝特地花了淡妆，她打开首饰盒找耳钉，看到那条被闲置很久的手链，心念一动，又戴上了。 　　顾心美这观察力可以的。 　　前方红灯。 　　季浅凝手指摆弄手链，说：“是她送的。” 　　“啧啧啧，瞧你这一脸幸福的模样，酸死人了。”顾心美揶揄地说。 　　一脸幸福？ 　　季浅凝抬头看向后视镜，才发现自己嘴角上扬，像是热恋中幸福的小女人，笑靥如花，眼眸如星。 　　她怔了怔。 　　被顾心美促狭的笑声唤回理智，季浅凝懊恼地瞪了她一眼。 　　顾心美吐了吐舌头。 　　聚餐的地点是季浅凝提议的——莫菡很喜欢的那家私厨。在她的强烈推荐下，其他人投了赞成票。 　　她没想到陆清欢也会来。 　　自上次港城宣传后，她们已经几个月没见了，生疏了许多。 　　“清欢姐。”季浅凝不自然地说：“你怎么来了？” 　　“老师也曾经是我的班主任，我不能来吗？”陆清欢一如既往亲善温和，脸上带笑，只是那笑容不像以前那样让人觉得舒服了，像是硬挤出来的。 　　季浅凝顿时尴尬不已：“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知道你也在北市，以为你拍戏去了。” 　　“我上部戏才拍完，哪有那么多戏拍。”陆清欢微笑说：“昨天晚上回来我还发了朋友圈。你看，你根本没有看我。” 　　季浅凝：“……”她没有时刻刷朋友圈的习惯。 　　陆清欢后面那句话听上去像是埋怨，又像是一种无可奈何的自我嘲弄。季浅凝心里五味杂陈，紧咬牙关，不知道该怎么接茬。 　　她以为时间可以冲淡一切，等陆清欢放下了，她们还是一样做朋友。 　　看来是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她无从判断陆清欢是否还对自己有执念，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段关系。要是提前知道陆清欢会来，她可能就不来了。 　　其他人也很意外陆清欢的到来。 　　有人问：“清欢姐，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聚餐？” 　　陆清欢眨了下眼睛，笑盈盈地说：“我也在群里呀，你们聊什么我都能看到。” 　　众人恍然大悟。 　　当初拍毕业大戏，他们班邀请陆清欢来助演，为了方便沟通，班长把陆清欢拉进班级群。 　　陆清欢是一个人来的。 　　除了顾心美，其他人都不知道陆清欢和季浅凝之间的那些感情纠葛。 　　有个同学说：“清欢姐你就坐浅凝旁边吧。” 　　季浅凝、陆清欢、顾心美同时一愣。 　　“好吧。”陆清欢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笑容，在季浅凝身侧落座。 　　明明很熟，却还要装作很熟，这种感觉让季浅凝如坐针毡，还有一点点内疚和伤感。 　　为什么她们会变成这样？ 　　陆清欢和其他人相谈甚欢。 　　菜还没上来，季浅凝闷声不语，小口抿着热茶。 　　冷不丁听到某个同学说：“浅凝，你怎么只带了助理过来，你家那位呢？” 　　突然被点名的季浅凝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我家哪位？” 　　“你女朋友，莫菡啊！”那同学说。 　　季浅凝险些一口热茶喷出去，在陆清欢异样的目光，以及王晗惊讶的目光注视下，她很快稳住心神，说：“她在拍戏，没空。” 　　一年前，莫菡为了帮她解围，故意说是她女朋友，当时在场的同学都知道。她真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他们还记得…… 　　“莫菡？”最震惊的莫过于王晗，“是我知道的那个莫菡吗？” 　　当初撒的慌，流着泪也要圆回去。季浅凝强颜欢笑地说：“就是您知道的那个。” 　　“原来你和莫菡在交往。”王晗乐道：“瞒得挺深啊。” 　　之前cue她的那同学又说：“什么瞒得深，去年雨晴过生日，我们就知道了。” 　　季浅凝笑得嘴角都僵了，连着喝了几口茶，说：“你们答应要帮我保密的，怎么还说出来。” 　　那同学大手一挥，朗声说：“外人面前我们帮你保密，老师是自己人啊，没事儿。” 　　“就是。”王晗附和。 　　季浅凝：“……” 　　季浅凝借口尿遁了。 　　倒不是她怕被盘问，只是受不了旁边那道目光。陆清欢对此一言不发，却看得她心里直发毛。 　　季浅凝没有去洗手间，走到外间呼吸新鲜空气。 　　这家私厨远离闹市，环境优雅，灯笼高挂，很有情调。 　　树上开了几朵的花，淡黄色，闻着很香。 　　季浅凝伸手把树枝拽下来，想看看是什么花。 　　有脚步声靠近。 　　她怕被人误会是要摘花的，条件反射地退缩，收手时还被树枝刮到手腕。 　　算了，闲逛了几分钟，心里那口浊气终于吐静，回去吧。 　　迎面走来一个颀长的身姿，逆着光看不清五官。 　　季浅凝浑不在意。 　　“季小姐？” 　　听到有人叫她，她倏地抬头。 　　灯笼暖黄的光线打在那人脸上，英俊，矜贵，眉目熟悉，可不就是莫闻州？ 　　季浅凝眼睛一亮，挥手示意：“嗨，小老弟你也来这里吃饭？” 　　“小……老弟？”这清奇又接地气的称呼让莫闻州脸上出现一丝裂痕，下一秒又恢复如沐春风，他说：“冒昧问一句，季小姐多大？” 　　“二十三。”季浅凝坦言。 　　“我还比你大一岁，你怎么能叫我小老弟？” 　　不管大多少你也是弟弟，我都叫十年了。季浅凝心底腹诽，沉吟了一下，笑嘻嘻地说：“可能因为你长得嫩吧。” 　　莫闻州无言失笑，说：“你也是来吃饭？” 　　季浅凝点点头，说：“我老师过生日。” 　　“祝他生日快乐。”莫闻州不知道她老师是男是女。 　　“谢谢。”季浅凝莞尔，看着西装革履，问：“你约了人？” 　　“陪我爸来应酬。”莫闻州说：“里面太闷，我出来走走，没想到会碰到你。” 　　“是挺巧的。”季浅凝说：“你慢慢逛吧，我先进去了。” 　　“嗯。” 　　酒足饭饱，也该散了。 　　陆清欢喝了点酒，不得不让助理来接。 　　分别时，撞上她略带伤感的目光，季浅凝忙别开头，对莎莎说：“慢点开。” 　　季浅凝有点累，让顾心美开车，把钥匙递过去时，顾心美注意到她手腕：“你手链呢？” 　　季浅凝低头一看，右手手腕空空如也。 　　莫菡送她的那条手链不见了！ 　　可能是之前摸树枝的时候被蹭掉的。 　　她们返回私厨，用手机做手电筒，找了半天，直到私厨要关门了也没找到。 　　季浅凝让私厨的人帮忙留意，如果有人捡到的话告诉她。 　　最后也没有消息。 　　季浅凝后悔不跌，她就不应该手贱去碰那根树枝。 　　她给莫菡发消息：“你送我的那条手链不小心被我弄丢了……” 　　狗女人：“下次送你条新的。” 　　季浅凝心里一暖。 　　不过说到送东西，她突然想起莫菡生日快到了。 　　前世莫菡从来不过生日，今年的话碰上拍戏，估计也是不过的吧？ 　　这么一想，莫菡直接打了过来。季浅凝接起。 　　莫菡脚伤好得很快，石膏拆了，只要不剧烈运动，走路没问题。莫菡告诉她过几天要随剧组进山里拍戏，信号可能不好，不方便联系。 　　她们聊到了深夜。 　　“昨晚给老师过生日，我见到你老弟了，还跟他聊了几句。”季浅凝打着哈欠说：“心美特别花痴，每次看到他就流口水。” 　　莫菡低笑出声，说：“这小子从小到大都很招女生喜欢。” 　　“长得帅，又绅士又暖，女生喜欢他也很正常。” 　　莫菡有些吃味，换了话题：“困了？” 　　“嗯。”季浅凝揉揉眼睛。 　　互相道了晚安后，手机从手里脱落，季浅凝下一秒就睡着了。 　　莫菡那边没挂断，听着耳边绵长的呼吸声，渐渐入眠。 　　杀青宴那天，季浅凝第四次见到莫闻州。 　　莫闻州应该是和薛嘉丽一起来的，他被剧组的女演员和女工作人员围着，身旁一群莺莺燕燕，叽叽喳喳，他应对得体，不急不躁。 　　顾心美两眼冒粉红泡泡，也想去凑热闹。 　　不等顾心美跑过去，莫闻州注意到了她们，绅士地避开围着他的女人们，大步流星朝这边走过来。 　　“等了半天，你终于来了。”莫闻州开门见山地说。 　　季浅凝不明所以：“找我有事？” 　　莫闻州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个精美的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根手链，问：“这是你掉的吗？” 　　季浅凝定睛一看，既惊又喜：“原来是你捡到了！没错，是我的。可是……你怎么知道这是我掉的？” 　　“这是我在那棵树下捡的，我记得那晚你就站在那个地方。但我也不确定是不是就是你的，本来我要去问你的，被我爸秘书叫住给忘了。”莫闻州挠挠头说：“回来我拿给我妈看，她说应该是你的。我想让她帮我转交给你，她又不愿意。听说你们今晚杀青宴，我猜你应该会来，所以就带过来了。” 　　季浅凝有意无意寻找薛嘉丽的身影，人太多，一时半会儿没找到。 　　也许是看见过莫菡跟她戴一模一样的手链，薛嘉丽才猜到这条是她的吧。 　　季浅凝压下心底的疑惑，接过盒子，说了谢谢。 　　她让顾心美帮她把手链戴上。 　　戴好以后，发现莫闻州还站在原地，季浅凝想了想，说：“加个微信？” 　　“抱歉，我不用微信。” 　　“哦。”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交换手机号码。” 　　“行啊。”季浅凝报出自己手机号码。 　　莫闻州一个个输入数字，给她打过来，说：“这是我的。” 　　季浅凝备注好“弟弟”，收起手机，抬眸，撞上莫闻州惊愕的目光，她脸不红气不喘地说：“这样显得亲切些。” 　　莫闻州：“……”我明明比你大，为什么不是哥哥？ 　　作为一名绅士，莫闻州自然不会问这么唐突的问题，他大度地笑了笑，说：“既然物归原主，那我先走了。” 　　“你不留下来吃东西？” 　　莫闻州扫了一眼那些对他虎视眈眈的女人们，腼腆地笑说：“毕竟我不是剧组的人，在外面等好一些。” 　　季浅凝表示理解，晃了晃手机，说：“那就有时间再约了。” 　　莫闻州表情一顿，迎着她灵动如水的笑眼，脸微不可察地红了，说：“好。” 　　季浅凝和莫闻州小小的互动引来那些女人的八卦，她们将她包围，问这问那。 　　“他刚刚给了你什么？” 　　“你们聊了什么？” 　　“你加他微信了？” 　　季浅凝一个头两个大。 　　“我们问了他半天他都不肯加我们微信，你是怎么做到的？” 　　“他是不是喜欢你啊？” 　　季浅凝差一点被口水呛到。 　　莫闻州要是喜欢她，那不就成乱伦了？这些人可真敢想。 　　被问烦了，季浅凝随便编了个理由：“薛老师晕倒那天我借了个东西给她，让她儿子帮忙转交。我们没加微信，就是留了个电话，可能因为是我发现他妈晕倒，跟我客气吧。” 　　薛嘉丽晕倒的事整个剧组都知道，也知道是季浅凝发现的，对于这番说辞，众人没有怀疑。 　　打发走这些八卦的人，季浅凝拿出手机给莫菡发消息，告诉对方手链找到了。 　　山里信号不好，莫菡可能都收不到消息，久久没有回她。 　　杀青宴结束的第二天，季浅凝收拾行李回家。 　　这段时间梁宁没有给她安排通告，她一个人待在北市无聊，还不如回去看看父母。 　　她也确实很久没有回家了。 　　夏日炎炎，季浅凝一个人去了墓地。 　　摆上水果点心，放下花束，她蹲下来，用纸巾擦拭干净落在母亲照片上的灰尘，自言自语。 　　她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一五一十汇报给母亲听。 　　说到莫菡车祸时，她稍微停顿，仰头，把眼底的热意逼回去，吐了口气。 　　“我还是放不下她。” 　　一阵风拂过脸颊，少了些燥热，温柔如同母亲的手。 　　拔掉墓碑旁一棵孤零零的野草，季浅凝垂眸，轻声说：“我想她了。” 　　莫菡进了山里她们就没怎么联系了，不知道杀青了没有。 　　有一天夜里，莫菡打过来，信号不好，她连对方声音都没听到。 　　家里最近不太顺。 　　季明阳工作的那家公司倒闭了，现在是失业状态，被辞退那天，他回来的路上撞到一辆电车，赔了两千块钱。 　　季浅凝看他怏怏不乐，偷偷给他转了十万块钱，才把人哄开心。 　　父女俩正在房间里说悄悄话，继母不打招呼直接开门进来。 　　存着私房钱的银行卡掉在地上，季明阳慌慌张张捡起来。 　　季浅凝用身体挡住继母窥探的目光：“阿姨，有事吗？” 　　继母唉声叹气地说：“你爸最近不知道是不是遇到什么衰神，我听说隔壁镇有个很灵的庙，想去拜拜，求个吉利。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 　　季浅凝不信鬼神，下意识想拒绝，转而想到莫菡前后受的两次伤，她略微迟疑，说：“好啊。” 　　开了两个多小时的车才到那个所谓的神庙。 　　灵不灵不知道，人倒是很多。 　　季浅凝和继母去求神拜佛，捐了点钱，那神婆给她一块很劣质的玉牌。 　　继妹丁零一脸嫌弃地说：“两百块换这么一个破石头，这不是蒙人吗？” 　　神婆面露不悦。 　　她妈骂她：“你懂个屁！不要乱说话。” 　　丁零觉得跟她妈三观不合，又不敢顶嘴，气呼呼走了。 　　季浅凝戴着墨镜都能看出那玉是假的，她把假玉摘下来还给那个神婆，只拿走了一根红绳。 　　继母还想去别的地方拜拜，季浅凝没那个体力爬楼梯，说：“你们去吧，我和丁零在下面等着。” 　　山下有果园，丁零对这个比较感兴趣：“姐，我们去摘点水果回家。” 　　季浅凝由着她。 　　两个人往山下走时，碰到一个蓬头垢面脏兮兮的老奶奶，拿一个破碗在乞讨。 　　丁零捂着鼻子，拉着季浅凝想绕道走。 　　老奶奶像是发现了小肥羊，拦住她们不让走。 　　丁零怕对方碰瓷，不情不愿地从钱包里拿出一块钱放进破碗里。 　　得了钱，老奶奶却没有让道。她伸出鸡爪似的苍老的手，准确抓住季浅凝的手。 　　季浅凝骇人色变，尽量好脾气地说：“老奶奶，钱已经给你了。” 　　难道是嫌给得少？ 　　这老奶奶看着很孱弱，一把年纪了，乞讨为生可能是生活所迫吧。 　　季浅凝动了恻隐之心，拉开包包拉链，正准备拿出钱包。 　　老奶奶一句话将她身体冻住。 　　“20XX年的今天，你死了。” 　　“……” 　　老奶奶浑浊的眼睛透着诡异的光芒，直视她墨镜后的双眸，用乡音浓重的普通话，一字一顿又说：“你，不该是这个世界的人。” 第78章 　　今天刚好是7月20日。 　　那年的今天, 北市西郊陵园某个路段突发泥石流，季浅凝就死在那里。 　　然后她重生了。 　　这个秘密，她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 　　周围人声鼎沸，树上知了喳喳叫个不停, 她什么也听不到。 　　地表温度接近四十, 毒辣的太阳照得人头晕目眩, 她浑身血液凝固, 如坠冰窟。 　　墨镜遮住了季浅凝大半张脸，丁零看不清她脸上异样，听了老奶奶的话，勃然大怒，破口大骂：“你有病啊！我姐活得好好的，你为什么要咒她死？你这老太婆良心太坏了, 把钱还我。” 　　老奶奶不气不恼, 只是看着季浅凝。 　　丁零从破碗里拿出之前丢进去的一块钱，嫌脏地甩了甩。 　　老奶奶像是没有察觉，用那双仿佛看透一切的浑浊双眼，直勾勾盯着季浅凝，说：“我能看到你的前世。” 　　季浅凝身形猛地一晃，摇摇欲坠。 　　丁零以为她是中暑，眼疾手快扶住她，单手叉腰，冲老奶奶骂道：“嘿呀你这老太婆，你咒人死就算了, 还想讹人钱帮人算命是不是？姐，你别听她胡说八道，这人一看就是个骗子，千万别信。我们走！” 　　老奶奶还抓着季浅凝的手。 　　丁零试图掰开，可是不管她怎么用力，老奶奶的手像铁钳一样锁着季浅凝胳膊，她竟不能撼动分毫，威胁说：“你这老太婆怎么不讲理啊，再不放手我要喊人了！” 　　老奶奶看都没看丁零，咧着嘴，露出几根稀疏的黄牙，喉咙里发出古怪的笑声。 　　丁零顿时毛骨悚然，求助地搡了季浅凝一下，说：“姐，你倒是说句话啊！” 　　老奶奶深陷的眼窝像是两个窟窿，里面不知道藏了什么东西。季浅凝如被摄魂，嘴唇颤抖，喃喃出声：“你还能看到什么？” 　　“想知道，跟我来。” 　　“姐，这种鬼话你怎么还信啊！”丁零看着季浅凝要跟那老奶奶走，急出一头热汗。 　　老奶奶放开她。 　　季浅凝完全听不到丁零说了什么，灵魂像是被什么东西勾住，牵引着她往前，一步步走向未知的路。 　　她们停在一棵树下。 　　老奶奶一身褴褛，还有异味，拿着讨饭的破碗，旁边休息的人见了她纷纷躲开，转眼的工夫，方圆五米之内只剩下她们三个人。 　　树影斑驳，零星的阳光洒在老奶奶灰白的脏发上，在丁零骂骂咧咧声中，她从破旧的布袋里摸出一面圆形镜子。 　　镜子是普通的镜子，但仔细看的话，其实和普通镜子有所不同：边框是铁做的，上面绣着不知名的纹路，绑着一根褪了色的红绸带，光可鉴人的镜面落满了灰尘。 　　老奶奶把镜面往身上蹭了蹭，又从布袋里掏出一把生锈的铅笔刀，对季浅凝说：“放你的血，滴到镜子上，你想看什么，都能看到。” 　　“好。” 　　丁零骇然色变，忙按住季浅凝：“姐你是不是疯了！不要听她的！” 　　季浅凝甩开丁零的手，举起那把生锈的小刀，毫不犹豫朝食指指腹割下去。 　　殷红的血“噗”地冒出来。 　　丁零倒吸了口凉气，她狠狠推了老奶奶，骂道：“你到底给我姐下了什么巫术！” 　　老奶奶一个踉跄，稳稳站住，镜子却从手中脱落。 　　镜面砸在石头上，神奇的是竟然没有坏。 　　鲜血汇聚成股，“滴答”掉在镜面上。 　　更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季浅凝眼前仿佛蒙上了雾，白茫茫什么也看不到。白色褪去以后，又只剩下一片漆黑。 　　黑暗中有人影晃动，酒杯的碰撞声，人们的谈笑声。 　　眼前开始聚光，景象也慢慢变得清晰。 　　这是一家餐厅，偌大的包厢里只有两桌客人，《迷雾》还没开拍，剧组部分演员按捺不住要组聚见一面。 　　一张张熟悉或陌生的脸，一个个举着酒杯，有些已经喝高，有些还是清醒着。 　　“要不要叫菡姐过来呀？”喝得微醺的林依说。 　　“刚才叫过了，叫不动。”隋风说：“她说不喜欢热闹，最近在减肥，晚上不想吃东西。” 　　有人嘀咕：“不喜欢热闹来干嘛。” 　　“嘘——”林依竖起一根手指，压低声音：“早就听说菡姐高冷不爱搭理人，今天第一次见，果然冷，我都不敢看她。” 　　“乾哥要不你试试？”有人怂恿赵乾。 　　赵乾是影帝，这里面除了莫菡咖位最大。他摆摆手说：“以前跟她拍过戏，每次请她吃饭她都拒绝，我可不想再丢脸了。” 　　众人面面相觑。 　　连影帝的面子都不给，牛。 　　隔着两张空桌，打扮休闲却不显随便的女人站在窗边打电话，长发披肩，倩影勾人，冷白的脸上雕刻着精致的五官，美得如画，却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作为一个还未毕业的北院学生，季浅凝没有作品，没有名气，别人很容易忽视她的存在。她厚着脸皮来参加聚会，抱着一丝侥幸，只是希望能提前见一见偶像。 　　没想到果然见到了。 　　莫菡来了，却与大家格格不入。 　　偶像离她好远，冷冰冰连影帝都不敢靠近，她有些害怕。 　　可是她又不甘心就这样看着。 　　季浅凝喝掉半瓶啤酒，气血上涌，脑袋昏沉。酒水把心底的胆怯浇灭了，她抱着酒瓶，目光追逐那道身影，脚步虚浮走过去。 　　越来越近了。 　　她隐约闻到一股沁人的冷香，深吸一口。 　　“嗝——” 　　动静惊扰了矗立窗边的人。 　　莫菡放下手机，缓缓转过身，看到一个眉目娟秀、面孔青涩的陌生女孩，没什么情绪地问：“有事？” 　　那是季浅凝第一次近距离看到莫菡，心跳和呼吸同时停顿了几秒钟，她下意识握紧手中的啤酒瓶，说：“菡菡菡菡……” 　　啊啊啊更丢人了，关键时刻为什么老是掉链子！ 　　季浅凝扬起手就往不听话的嘴巴扇了一巴掌。 　　莫菡：“……” 　　嘴唇不抖了，舌头也不打结了。季浅凝仰头看她，声音洪亮：“菡姐，我喜欢你！” 　　莫菡：“……” 　　空气凝滞。 　　大家都在喝酒聊天，没有人注意到这边。 　　季浅凝说完就后悔了，太直接了一点儿也不矜持！ 　　那双清冷无波的双眸发生了一丝丝变化，有玩味，更多的是意味深长让人看不透的情绪。 　　季浅凝脸一热，忙找补说：“我我我是想说，我喜欢你的电影，我是你的资深影迷！” 　　被人表白不是第一次了，莫菡内心没有太大波澜，淡淡道：“谢谢。” 　　“不客气。”季浅凝满面春风，亮晶晶的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 　　莫菡被她这三个字一噎，嘴角牵起微微的弧度，饶有兴趣看着她，说：“你真有意思。” 　　季浅凝内心：她对我笑了！她还夸我了！！！ 　　“我……”一激动卡了壳。 　　“嗯？” 　　完了，我要说什么来着？ 　　季浅凝举起酒瓶猛灌了几口，把胆气补足。抬眸，撞上莫菡戏谑的目光，她脑子一抽，说：“你要喝酒吗？” 　　莫菡目光从她清澈明亮的双眸移开，落到她莹白的手上，看着透明玻璃里晃荡着所剩不多的液体，轻笑出声，说：“你喝剩的给我喝？” 　　“啊？”季浅凝慢半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说：“不是。我……我去给你拿新的！” 　　酒精上头，她没办法理智思考，乐颠颠跑去找啤酒，傻笑着跑回来：“这个没喝过。” 　　莫菡没接，歪头审视她，幽幽地说：“我开车来的。” 　　季浅凝一拍脑门，说：“开酒不喝车！我去给你拿饮料。” 　　几分钟后，她拿着一瓶橙汁回来了，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拧不开瓶盖。 　　微凉的手碰到她的。 　　季浅凝微怔。 　　莫菡把橙汁拿走了，轻松拧开盖子，喝了一口，看着她：“还有吗？” 　　还有什么？ 　　季浅凝脑子发蒙，呆呆地说：“没有了。” 　　“那我走了。” 　　“等等！”季浅凝回过神，拦住她，弱弱地说：“我还没喝呢。” 　　莫菡挑眉，下巴点了点她手里的酒瓶，说：“女孩子晚上喝多不安全。” 　　“我长得很安全的。” 　　莫菡目光放肆地将她打量了个遍，微哂，说：“不安全。” 　　这是夸她长得好看？ 　　季浅凝心情激荡，贝齿轻咬下唇，一脸娇羞，沾沾自喜无法自拔。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季浅凝。” 　　与另一边的热闹不同，这边显得很清静。 　　莫菡给她拿了把椅子，示意她坐下。 　　季浅凝抱着酒瓶，絮絮叨叨地说：“我高中就喜欢你了，考电影学院是为了你，来这里也是为了见你。” 　　莫菡：“万一我不来呢？” 　　季浅凝：“不来，嗝，就不来呗，以后还是会见的。” 　　莫菡：“以后不要乱喝酒。” 　　季浅凝：“好，你不让我喝，我就不喝。干杯。” 　　不同颜色的玻璃瓶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季浅凝扬起脖子，还没喝，酒瓶子被人夺走了。 　　莫菡拧着眉，说：“你醉了。” 　　“没有啊。”喝醉的人永远不会承认自己喝醉。季浅凝从鼓鼓的包里拿出一个马克杯，献宝似的双手奉上。 　　“这是什么？” 　　“我亲手做的，送你。” 　　莫菡眼眸微变，说：“杯子不可以随便送人。” 　　季浅凝双眼迷离，表情却很认真地说：“不随便，这是专门送你的。” 　　莫菡犹豫了几秒钟，拿起马克杯，看清了上面的图案，有些想笑，不留情地说：“好丑。” 　　季浅凝像是听不出她话里的嫌弃，拍着胸脯，很自豪地说：“我画的！” 　　莫菡：“……” 　　酒精挥发很快，季浅凝舌头大了，脑子也不清醒了，迷迷糊糊被人半拖半抱塞进了副驾驶座。 　　车里有好闻的淡香水味，和莫菡身上的冷香一样，她闭上眼。 　　莫菡倾身过来帮她系安全带，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微凉的手指戳了戳她粉嫩的脸蛋，轻声：“就这么放心？” 　　“……” 　　“别睡，先告诉我你住在什么地方？” 　　季浅凝被吵醒，揉了揉眼睛。 　　眼前是一张时刻出现在她梦里的脸，冷白，美艳，微启的红唇呵出淡淡的橙香。 　　她鬼使神差伸出手，触碰到这朵高岭之花，指尖颤了颤。 　　对方没有躲开。 　　她受到鼓舞，胆子更大，闭着眼，主动把嘴唇送上去。 　　不管外表怎么高冷，嘴唇也是软的、热的。 　　季浅凝如同贪吃的小孩，毫无章法啃食得之不易的布丁。 　　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把这一切当成是一场美梦。 　　她被人推开，梦醒，眼神怯怯。 　　莫菡眼底幽深，手指轻轻捏着她下巴，看了她很久，说：“回我家？” 　　她点头。 　　她毫不保留把身心交出去，予取予求。 　　“疼——”她哭出声。 　　莫菡一点点退出，吻去她眼角的泪痕，柔声：“怕吗？” 　　季浅凝拼命摇头，手臂缠住她脖子，无声渴求她不要走，抽噎着说：“我喜欢你。” 　　“喜欢谁？” 　　“喜欢莫菡。” 　　“叫我阿菡。” 　　“阿菡……” 　　一夜混乱。 　　《迷雾》剧组，莫菡把她叫进专属化妆间，说：“口渴吗？” 　　季浅凝不太敢直视她，先是摇头，接着又点头，无所适从。 　　手里被塞入一瓶饮料。 　　季浅凝定睛一看，是一瓶橙汁，脸蹭地红了。 　　“那晚的事，还记得吗？”莫菡垂眸看她。 　　她咬了咬下唇，点头。 　　莫菡摸摸她的头，说：“喝完再走。” 　　“嗯。” 　　她一向听话，“咕嘟咕嘟”喝下橙汁，肚子胀胀的，没品出是什么味。 　　小木屋，爆破戏。 　　泡沫制成的道具引起大火，季浅凝本能推开距离危险最近的莫菡，自己却不慎跌入火中。 　　她在火里打滚，痛得叫不出声，被抬上担架时，有人趴在她耳边说：“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暗无天日的治疗，她对世界失去了兴趣。 　　莫菡拉着她布满疤痕的手，诚恳地说：“我要跟你结婚。” 　　心里的烛光骤然点亮，她又看到了希望。 　　她们拿到了结婚证。 　　她们举办了豪华的婚礼。 　　她们在郊区别墅独属于她们的新房里疯狂做a。 　　她成了莫菡的经纪人。 　　她陪她看尽繁华，看她走上事业的巅峰。她爱的人依旧光彩照人，高高在上。而伴随她的，永远都是丑陋、自卑和不安。 　　她以为这条路很长，回首一看却是那么短。 　　玻璃茶几上摆放着密密麻麻的文件，财产分割明晰，莫菡把郊区别墅给了她，豪车给了她，包括一半的天价存款。 　　这些施舍，季浅凝一样也没要。 　　离婚那一刻，她才想起来要挽回那点可怜的自尊。 　　她强忍着眼泪，在《离婚协议书》上一笔一划签下名字，因为手抖得厉害，字迹歪歪扭扭，丑陋如她。 　　莫菡字迹工整，与她的形成鲜明对比。 　　协议书一式两份。 　　“老婆……”那是莫菡最后一次这么叫她。 　　眼泪夺眶而出。 　　季浅凝掰开莫菡的手，抓起一份协议书，狼狈地冲出那间她们共同生活了十年的房子，迎着瓢泼大雨，驱车离开。 　　银白色的小车尾随而来，她浑然不觉。 　　泪水很快模糊了双眼，她看不清前面的路。 　　“轰隆——” 　　巨大的雷声过后，沙石从天而降，将她连同车子埋葬在底下。 　　“浅凝！” 　　银白色小车猛地刹住。 　　一道纤瘦的身影跌跌撞撞跑过来，扑倒在她被埋葬的地方，发了疯似的用手刨土。 　　悲怆的声音几乎被雨声和雷声淹没。 　　“你不能死，你还没有和我去民政局拿离婚证，你不能就这么走掉！” 　　“我错了，我不应该答应你离婚，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一定会把你救出来！” 　　原来是莫菡。 　　“轰隆——” 　　大雨倾盆，沙石横飞。 　　一块巨石滚落，不偏不斜砸在莫菡脑袋上。 　　雨还在继续，地上的水流变成了血河。 　　救援队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满地的鲜血还未干。 　　有人放声大哭。 　　有人惊喜喊道：“这里有个活的！” 　　救护车把昏迷的莫菡送到医院，手术很成功。 　　医生说：“幸好送来得及时，等危险期过了就能醒了。” 　　“嘀——”最后钻进耳朵的是一道让人心慌的电子声。 　　眼前的画面突然消失不见了。 　　季浅凝看到凝固在镜面上的血迹，还有镜面映出的自己苍白的脸。 　　“姐到底怎么了，你醒醒啊！”丁零的声音将她拉回到现实。 　　知了声、人声。 　　酷日、绿树。 　　现实中时间才过了短短几分钟，她却“走”完了前世一生。 　　前世就这么完了？后面的呢？ 　　是血不够镜子失效了吗？ 　　季浅凝捡起那面镜子，把冒着血珠的手指抹到镜面上。 　　这次奇迹并没有发生。 　　她还想看看后面的事，可是镜子里只有她布满泪痕的脸。 　　她推开焦心的丁零，扑到老奶奶身边，神神叨叨地问：“后面呢，后面怎么没有了？” 　　“没有了。”老奶奶说。 　　“我想看看她醒了没有，求求你让我再看一次，好不好？”她摇晃老奶奶身体。 　　“醒不来了。”老奶奶重重一声叹息，趁她愣神把镜子拿走，装进布袋。 　　“为什么？”季浅凝颤声问。 　　“死了。” 　　季浅凝双腿一软，跌倒在地。 　　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紧紧抱着老奶奶的腿，边流泪边说：“你骗我……医生说她过了危险期就会醒，怎么可能死了？” 　　老奶奶怜悯地看了她一眼，摇摇头，说：“为了换你的命啊！” 　　脑子里“轰”的一声，什么东西倒塌了。 　　晕迷前一秒，季浅凝隐隐约约听到有个声音说：“死了又活了，找她去吧。” 第79章 　　季浅凝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又死了。 　　她虚无缥缈地在一个不知名的空间里晃荡, 这里什么也没有：没有人, 没有声音, 没有温度, 甚至没有颜色。 　　这种诡异的状态，和她前世死去的某个阶段很像。 　　在这漫无边际的虚境中, 她没有实体, 没有意识，没办法思考。 　　她不知道自己以这种形态“存在”了多久，还会持续多久。 　　“浅凝，能听到我说话吗？” 　　后来她听到了某个熟悉的声音, 很轻, 很急, 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那声音一遍遍不知疲倦地在她耳边呼唤：“不要我了吗？你是不是又想丢下我一个人？” 　　这些话听得她想流泪。 　　她从未如此渴望活着, 她想看看喊她名字的人到底是谁。 　　她与一股无形的想要将她拖入无尽黑暗的力量抗争, 最后她赢了。 　　她撩开沉重的眼皮。 　　“醒了醒了！”有人欢呼。 　　睁开眼睛，看到三张充满担忧的脸, 季浅凝意识缓慢苏醒，认出了这是她的家人们。 　　季明阳抹了抹眼角，感慨万千地说：“你可把你爹吓死了！你要是真有个好歹, 我怎么对得起你妈啊。” 　　继母搡他：“人都醒了, 还说这些做什么。” 　　丁零捶胸顿足地说：“我姐肯定是被那老妖婆施了什么巫术, 否则怎么可能昏迷一天！” 　　季浅凝身上没什么力气，她在季明阳的搀扶下坐下来，闻言愣了愣, 用破锣嗓说：“我昏迷了一天？” 　　“对啊！”丁零说：“姐，你还记得那天发生的事吗？” 　　“……” 　　丁零看她一脸茫然，当她不记得了，自顾自说：“那个老妖婆把我们拦住，我给她钱她不要，她还把你拉到一边，说什么死啊前世啊这些乱七八糟的话。你还把手指头给割破了，跟疯了一样又哭又闹，最后就晕倒了！我当时吓坏了，喊人来帮忙，一转身那个老妖婆不见了！气死我了！” 　　“你也是，发现不对为什么不快点告诉我们？”继母指着她鼻子骂。 　　丁零委屈地说：“因为我一开始不相信啊！我以为那老妖婆只是想骗钱，谁知道她这么厉害，我怀疑她会邪术！” 　　身体里气血翻腾，季浅凝捂着胸口急促呼吸。 　　那老奶奶不可能是什么老妖婆。 　　因为她从镜子里看到的那些，是她前世的真实经历，分毫不差。 　　她闭上眼去回忆，映入眼帘的是触目惊心的一片殷红，那是流了一地的血。 　　她猛地睁开眼睛，梗着脖子，痛苦地脱口而出：“莫菡！” 　　丁零母女停止了争吵。 　　丁零很亢奋地说：“你要找莫菡？她出去接电话了，我去帮你叫她。” 　　病房门被打开，又被推开，两个人影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打头的那人身形高挑，步履匆忙，转眼间到了病床前，不顾他人眼光，紧紧拉住她的手，嘴唇微动，欲语还休。 　　原来不是幻听。 　　手上冰凉的触感终于让她感觉到了一些真实，但这还不够。季浅凝抬起另一只手，摸到了眼前人的脸，熟悉的，软的，热的。 　　还真的是莫菡。 　　她哽咽着，不敢确定，声音抖得像是随时会断掉：“是你吗？” 　　“是我。”莫菡深深凝视着她，“我杀青了，给你打电话，丁零告诉我说你……” 　　“啪——” 　　脆亮的巴掌声打断了莫菡的话。 　　所有人都被季浅凝这突如其来的耳光镇住了。 　　力道不算重，莫菡还是被打蒙了，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季浅凝两眼通红，抓住她衣服领口，歇斯底里地吼道：“为什么要骗我！” 　　“我……”莫菡被打得莫名其妙，完全不明白这是个什么情况，不知道从何说起。 　　失神间，季浅凝却一把将她抱住了。 　　一个昏迷刚醒的人不知哪来这么大的力气，像是要把她骨头勒断一样，滚烫的液体顺着她脖子流下来。莫菡心口一滞，环抱住怀里的人，像是怕吓着她，温声：“怎么了？” 　　季明阳等人在旁边看得有些尴尬。 　　丁零担忧地说：“是不是那老妖婆的妖术还没失效啊，我姐这也太反常了吧？” 　　她妈白了她一眼，问季明阳：“要不要叫医生过来看看？” 　　季明阳点头表示赞同，对季浅凝说：“闺女儿，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去帮你叫医生。” 　　季浅凝把脸埋在莫菡发间，闷声说：“你们先出去，我有话要跟她说。” 　　三个人面面相觑，没有动。 　　莫菡低头看了看怀里抽泣不停的人，扭头客气地说：“要不你们先出去吧，这里有我，没事的。” 　　季明阳等人是第一次见到莫菡，听说季浅凝晕倒了，她特地赶来，说是季浅凝的朋友。 　　除了朋友，丁零还认出了莫菡是个大明星，要不是季浅凝一直昏迷不醒，她早就问莫菡要签名要合照了。 　　对于他们来说，莫菡是个陌生人，可是这个陌生人却给人一种很靠谱的感觉，听了她的话，他们三个对视一眼，之后退出病房。 　　听到落锁的声音，季浅凝才放开莫菡，泪眼婆娑望着她。 　　“怎么哭这么伤心？”莫菡心疼地为她擦干眼泪。 　　季浅凝攥住她的手，表情严肃，又透着一丝悲愤，答非所问，还是之前的问题：“为什么你要骗我？”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莫菡蹙眉。 　　“你也是重生的，为什么之前骗我说不是！”怕被外面的人听到，季浅凝刻意压着声音，只是眼底的情绪怎么也藏不住。她身体抖得像是寒风中的枯叶，猩红的双眸再次涌出热泪。 　　莫菡先是一愣，收起眼底的惊愕，说：“你又在胡说些什么？” 　　季浅凝平整的指甲陷进她皮肉之中，目眦尽裂地说：“知道我为什么会昏迷吗？因为我碰到了一个老奶奶，她有一面神奇的镜子，能看到前世种种。我看到我被埋在泥土下，有个蠢货跑过来想救我，自己被石头砸中昏迷了。” 　　“……” 　　“那个蠢货就是你。” 　　“……” 　　“你被送进了医院，医生说你可以活，可最后你还是死了！”季浅凝不知轻重地捶打她身体，任由眼泪直流，抽抽噎噎地说：“你明明可以好好活着，为什么要用自己的命来换我的命！” 　　困惑和震惊，慢慢被苦涩和心痛取代。莫菡任打任骂，看着她抓狂，看着她流泪，微不可闻叹息一声，说：“你都知道了。” 　　季浅凝不置可否，寒声质问她：“如果不是我发现真相，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瞒着我？” 　　“没错。” 　　季浅凝一噎。 　　“我只骗过你那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莫菡掰开她钳住自己的手，捧住她的脸，缓声说：“对不起。” 　　季浅凝喉咙紧得难受，怔怔地看着她：“为什么。” 　　“你相信灵魂吗？”莫菡牛头不对马嘴地说：“其实在这之前，我从来不相信这些鬼神之说。可是在我昏迷的时候，我看到了你的灵魂。” 　　“……” 　　“你就飘在我的病床前，用仇恨的眼神看着我，骂我冷血无情，说你活着很累，可是你又不甘心就这样死了。” 　　“……”季浅凝死后很长一段时间，确实感觉自己灵魂到处在游荡，可是她没有意识。 　　“我至今也想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只知道，我不能让你死。有个很奇怪的声音告诉我，可以用我的命换回你的命，我答应了。” 　　“如果不是因为跟我结婚，你就不会过得那么痛苦。如果不是因为离婚，你也不会那样伤心难过，不会经过那个地方，不会发生意外……为你而死，我心甘情愿。”莫菡顿了顿，说：“可是等我再次睁眼，发现时间回到了十年前，我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重生了。” 　　季浅凝陡然想起老奶奶说的那些话——以命换命。 　　如果不是自己也经历过重生，她一定以为莫菡是疯了在胡言乱语。 　　虽然老奶奶提前告诉她了真相，可是听到莫菡亲口说出来又是另一种感受。由于太过震撼，她连话都不会说了，微张着嘴，两眼空洞。 　　“重生以后，我发现你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我有过怀疑，但是又不能确定你是不是也跟我一样重生了。”莫菡吻了吻她湿漉漉的眼睫毛，继续说：“不管是不是，我只希望你可以忘掉过去的不愉快，放下那些执念，和我重新开始。所以，我不得不骗你。” 　　季浅凝何曾没有过怀疑？她一直想不通为什么莫菡像是彻底换了一个人，有一手好厨艺，体贴温柔，会说情话，会撩人，冰冷的石头总算有了些许人情味。 　　过去重重疑惑，此时此刻终于有了答案。 　　她曾经问过莫菡是不是重生，被对方否认了。当时莫菡还发了那么重的毒誓，她相信了。 　　她天真地以为莫菡永远不会骗她。 　　她心上悬着一把刀，双手握拳，鼓足勇气，说：“所以，你用你的命换我的命，为我做的这些改变，是因为你对我愧疚？” 　　“我不会因为对一个人愧疚，就撇下父母亲人不管不顾。” 　　“那是……” 　　“能让我豁出性命的，除了父母，就只有我的爱人。”莫菡看着她湿润慌乱的双眸，一字一顿地说：“有句话，我好像从来没有对你说过。浅凝，我爱你。” 　　季浅凝身体颓然往后倒，闭上眼，无声落泪。 　　这三个字，她等了十年。 　　莫菡接住她下坠的身体，将她按在怀里，沉声说：“以前的我是个混蛋，你打我骂我都可以。我不奢求你原谅，只求你能重新相信我。” 　　最后还是叫了医生过来。 　　检查完身体没什么问题，医生说：“挂完这瓶葡萄糖就可以出院了。” 　　对于在山上发生的事，季浅凝三缄其口，不管丁零他们怎么问，她只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 　　丁零对此充满好奇，被老妈数落了几句后不敢问了，转而把注意力转向莫菡。 　　“菡姐，你和我姐很熟是不是？” 　　“嗯，很熟。” 　　“拍戏好不好玩啊？” 　　“不好玩，累。” 　　“那你觉得我能当明星吗？” 　　“你是想当明星还是想当演员？这两者是不同的概念。” 　　两个人你来我往聊了很久。丁零聒噪，有时候季浅凝都受不了，莫菡却很有耐心，她不打击小妹妹的积极性，也不夸大表扬，只就事论事。 　　丁零越说越起劲，抬头挺胸，信誓旦旦地说：“明年我也去报考北院！” 　　“你都不如你姐一半漂亮，还想考电影学院，谁要你啊。”丁妈损她。 　　丁零不服气顶回去：“很多没我姐漂亮的也当演员啊，我凭什么不能。” 　　母女俩说不到两句又吵起来。 　　全程季浅凝没有插一句话。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放任大脑，想一些不着边际的问题：一条命怎么可能换两条命？她和莫菡都不属于这个世界，她们会不会某一天突然死掉？这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吗？ 　　后来她把这些疑虑告诉莫菡。 　　莫菡安慰她说：“珍惜眼前，别想太多。” 　　也是，这条命算是白捡的，能活着就很好了，为什么要自寻烦恼？ 　　莫菡没让安惠跟来，她独自带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从偏远的小山村辗转换了几趟车才找到这里，已经很疲惫。 　　回去坐的是季明阳的车，继母坐在前面，季浅凝、莫菡、丁零坐在后排。 　　丁零嘴巴叭叭一直不停，季浅凝示意她别出声，把不知何时睡着的莫菡的头轻轻放在自己肩膀。 　　回到市里已经很晚了。 　　季明阳做东，找地方请远道而来的莫菡吃饭。 　　吃完以后，季浅凝让他们先回去，她带莫菡去找酒店。 　　“我自己也能找。”莫菡说。 　　季浅凝不以为意地说：“你这么挑剔，不是五星级酒店哪能满足你。我们这小地方，五星级的可不好找。” 　　其实都是借口，她只是担心莫菡人生地不熟，不忍心扔下她一个人大晚上去找住的地方。 　　莫菡半开玩笑地说：“其实我也可以去你家。” 　　季浅凝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模棱两可地说：“我家太小。” 　　莫菡看了她几秒钟，没说什么。 　　到了五星级酒店，办理好手续，两个人刷卡进电梯。 　　季浅凝帮她订的是单人套间，客厅宽敞，卧室更宽。 　　“符合你的标准吗？”季浅凝问她。 　　莫菡嗤笑，说：“我现在也没那么挑剔，之前在剧组住了一个月平房，晚上还有蟑螂和老鼠。” 　　季浅凝听得直犯恶心，拍拍她肩膀，说：“辛苦了一个月，今晚好好享受吧。” 　　莫菡敛了笑，问：“你要走了？” 　　季浅凝眼神微闪，说：“很晚了，不回去我爸会担心。你早点休息。” 　　“我送你。”莫菡想送她进电梯。 　　两个人刚走到玄关，季浅凝猝不及防转过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进她怀里，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吻住了她。 　　被咬破嘴唇时，莫菡“嘶”了一声，稍稍推开莽撞的小女人，笑骂道：“你这是接吻还是咬人？” 　　季浅凝磨了磨牙，说：“就是咬你，不服憋着。” 　　说完，拉下她脖子又是一通乱啃。 　　莫菡心底骂了声小狗，闭上眼，任由她肆意妄为。 　　两人嘴里满是血腥味，直到衬衣扣子被解开，莫菡才识破她的意图，再次推开她，垂眸，哑声：“不回去了？” 　　季浅凝双颊绯红，眼底是藏不住的暗潮汹涌，将她推到墙上，身体压过来，佯怒道：“你哪来那么多废话！” 　　衣服散落一地，没人去管。 第80章 　　夜深人静。 　　两米宽的大床上, 两个身体相拥而眠, 发丝缠住难分彼此, 呼吸交融。 　　怀里人突然剧烈挣扎了几下, 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呓语，莫菡马上被惊醒了。 　　“浅凝？” 　　“不, 不要……” 　　伸手触碰, 摸到一手冷汗，莫菡暗暗心惊，忙打开床头灯。 　　借着光线，只见怀里的人眉头深锁, 眼皮颤抖得厉害, 像是被噩梦缠住无法脱身。莫菡把人拍醒。 　　季浅凝奋力睁开眼睛, 失焦的双眸慢慢聚光, 看清了现实, 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 　　莫菡拨开她额前的湿发，问：“做噩梦了？” 　　季浅凝舔了舔脱水的嘴唇, 点头。 　　“又梦到火了？”莫菡把她搂紧了些。 　　“不是。” 　　“那是什么？” 　　“我……”季浅凝迟疑地说：“梦到你了。” 　　莫菡轻笑出声，逗猫似的用手指挠挠她下巴，自我调侃地说：“我很可怕吗？” 　　季浅凝顺势抓住她那根细长的手指, 仰头与她对视, 说：“梦到你为了救我, 被石头砸中，流了一地的血。” 　　莫菡笑容凝固在嘴边，眼眸闪了一下, 沉声：“过去的事，不要再想了。” 　　“我没有想，是它自己跑到我脑子里的。” 　　“嗯？”莫菡没听懂。 　　季浅凝稍稍整理了思路，说：“除了这次，你被砸到流了满地血这一幕，我还梦到过两次。” 　　莫菡：“……” 　　第一次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 　　第二次是在剧组，拍《羊城风云》，和莫菡刚演完一场对手戏，她饰演的角色中枪倒地，在片场睡着期间做了这样可怕的噩梦。 　　这是第三次。 　　原来不是什么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梦境早就向她传达了部分真相，只是她太蠢太笨参不透。 　　几个小时前，季浅凝已经得知莫菡也是重生的事实，由于很早就有过猜疑，所以得知真相后，除了悲愤和庆幸，她心里没有太多想法。 　　直到又做了这个噩梦，她心有余悸。 　　她手指微颤，细致而小心地抚摸眼前这张熟悉的脸，最后停在左眼角那枚浅色的泪痣上。 　　莫菡的五官无疑是精致的，只是这种美过于冷艳和凌厉，所以给人一种不好接近的感觉。这颗泪痣，给她增添了一些媚色和柔和。 　　季浅凝最喜欢的就是她这颗泪痣，看得痴迷，倾身上前，落下一吻。 　　莫菡挑了挑眉。 　　噩梦还没聊完就主动献吻，这跳跃有点大。 　　莫菡看她的眼神幽深了些，不自觉收紧手中力道，心底柔软，想要回吻她。 　　“看着这么精明的人，为什么要犯傻？” 　　季浅凝一句话阻止了她的亲近。莫菡面露困惑：“犯什么傻？” 　　“山体滑坡这么危险，你为什么不等救援的人自己跑过来？” 　　莫菡才明白她的意思，怔了怔，说：“当时那种情况，由不得我想太多。而且……让我眼睁睁看着你被埋在下面，我做不到。” 　　季浅凝手指蜷缩，心里五味杂陈，闷声说：“我不值得你那样做。” 　　“你是我的爱人，没有什么值不值得。”莫菡看着她眼睛，郑重其事地说：“婚礼那天我们发过誓，说好了要患难与共。” 　　婚礼…… 　　好陌生，好遥远的一个词。 　　季浅凝抿了抿唇，眼帘下垂。 　　莫菡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忧色，不知道她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过往，也沉默了。 　　五星级酒店的空调是高级货，运作时几乎听不到声响，房间里静得针落可闻。 　　诡异的静谧持续了将近半分钟，莫菡打破沉默：“浅凝，关于离婚的事，我……” 　　柔软无骨的手挡住了她嘴巴。 　　“过去的事不必说了。”季浅凝截住她的话。 　　是不必说，还是不想说？莫菡摸不透她的想法。 　　除了她们第一次见面，季浅凝再也没有和她坦露过心事。想到这里，莫菡心底一暗。 　　她希望她们两个可以开诚布公，把心里的疙瘩全部解开，可是季浅凝不肯配合。 　　小刺猬又把缩到了刺球里，把自己保护得严严实实。 　　罢了，未来的路还很长。 　　今晚的气氛很好，难得小刺猬服软，也确实不适合说那些糟心的事。 　　莫菡把到了嘴边的话咽回肚子里，吻了吻她手心，摸摸她微乱的头发，看她嘴唇有些干，问：“喝水吗？” 　　“嗯。” 　　嗯是嗯了，却还抱着她腰不放手。 　　莫菡觉得好笑：“水不会自己跑到床上来，我得下去给你拿。” 　　季浅凝把脸埋在她发间，哼唧一声，说：“我一个人害怕。” 　　“饮水机就在房间，我不走远。” 　　“不准走。”季浅凝有些蛮横地说。 　　莫菡愣了愣，慢半拍反应过来，抬起她低垂的头，凝眉看着她：“你是在跟我撒娇吗？” 　　“……”季浅凝紧咬牙关，死不承认。 　　小刺猬害羞了。 　　莫菡心里一团火热，情难自禁，托起她下巴，含住她的唇。 　　唇齿纠缠。 　　先是浅尝细品，最后深入交流，磨了大概五分钟。 　　莫菡放开她时，见她双唇饱满红润，故意问：“还渴吗？” 　　季浅凝无声推了她一下。 　　莫菡笑了笑，关了床头灯，抱着她躺下。 　　怀里的人却不安分：“莫菡。” 　　“做的时候喊阿菡，做完就喊莫菡，到底谁才是狗女人？”莫菡惩罚性扯了扯她耳朵。 　　想起洗手池前那一幕，季浅凝脸悄悄红了，缓了缓，换了个称呼：“阿菡。” 　　莫菡满意地“嗯”了一声。 　　“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这个问题十年前季浅凝就问过，而且不止问过一次，可每次都被莫菡糊弄过去。 　　莫菡从来没有正面回应过这个问题，渐渐地，她心灰意冷，不敢再问了。她卑微地揣着心事，认定了莫菡对她没有感情。 　　可是几个小时前，莫菡却明明白白告诉她：她爱她。 　　以命换命，如果这都不算爱，那什么才是真爱？ 　　季浅凝不是怀疑莫菡的话，只是觉得这爱意来得突然，不给她一丝缓冲，让她恐慌，让她难过。 　　既然爱她，为什么从来不说？ 　　如果没有重生，她们是不是就这么错过了？ 　　现在想想，这个女人的爱实在可怕。 　　说好的往事不提，季浅凝还是没忍住。 　　黑暗中，莫菡摸到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说：“你可能不信，我对你是一见钟情。” 　　季浅凝抠着她手心的动作一顿，伸长脖子，想看看她说这句话时是什么表情，可惜关了灯什么也看不见。 　　一见钟情？季浅凝不是不信，而是不敢相信。 　　她甚至不敢追问这其中的细节。 　　莫菡仿佛有读心术般，一只手轻抚她的背，娓娓道来：“第一次见你，是在《迷雾》剧组聚会的时候。那天我是刚好路过，进去看了一眼，并不打算多留。本来我要走的，接了个电话，转身看到是你。第一眼，我只觉得你长得漂亮，但又不张扬，看着很舒服，很对我胃口。” 　　“那天晚上的事我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莫菡兀自说：“你抱着半瓶酒跟我表白，样子傻乎乎的，问我要不要喝，我说不喝，你扭头去给我拿橙汁，也不怕我走了。后来还送了一个杯子给我。说真的，我特别不想要，因为实在太丑了……” 　　莫菡声音并不是那种细软的调调，有她自己独特的韵味，舒缓有度，清幽动听，仿佛在讲睡前故事。 　　季浅凝听得入迷的同时，不禁感叹：这人脑子是什么做的，记忆力也太好了吧？！ 　　莫菡说的这些，和她那天在镜子里“看”到的内容几乎一致。 　　为了给自己壮胆，季浅凝那天喝了不少酒，如果不是从镜子里看到前世重重，她都不记得那天自己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重温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季浅凝只看到自己蠢兮兮的样子，她没办法代入莫菡的角色，更无法看穿对方心底的真实想法。 　　莫菡居然对她一见钟情，这太让她意外了。 　　所谓的一见钟情，只不过是见色起义。 　　情到深处，可以豁出性命。 　　被莫菡这样冷清的人一眼看上，并深爱，这绝对是值得吹嘘的一件事。 　　季浅凝承认自己此刻有一点点飘了。 　　好在关了灯，她还可以得意一会儿。 　　她压下心中的那份窃喜，咬了咬嘴唇，咕哝着：“所以……第一次见面你就想睡我？” 　　本来挺浪漫的气氛，瞬间被她这么句破坏殆尽。 　　莫菡一噎，哑然失笑，凑近她耳朵，说：“如果没记错的话，是你先勾引我的。” 　　“……”季浅凝无力反驳。 　　“我当时就在想，这女孩看着傻乎乎的，色胆还不小，怕是一开始就对我有所企图。” 　　“我没有。” 　　“真没有？” 　　“……有。” 　　对于很多人来说，莫菡是偶像，是女神。对于季浅凝来说，是奢望，是绮念。 　　那天晚上，她就是故意让自己喝醉，故意假装是在做梦，故意亲了莫菡。她用自己在赌。 　　一开始抱着不纯洁念头的人是她，她用自己做饵，引莫菡上钩。 　　她赌赢了。 　　“你就不怕我是个坏人？”莫菡问她。 　　季浅凝深吸一口她发间的清香，斩钉截铁地说：“即便你把我卖了，我也认了。” 　　“真是傻。” 　　最后的叹息声淹没在两人唇齿间。 　　天雷勾动地火，从夜半到凌晨，经久不息。 　　两个人快到中午才醒。 　　季浅凝打算带莫菡回家吃午饭，打开家门，却发现家里静悄悄的，她试探地喊了声：“爸，阿姨，你们在吗？” 　　丁零穿着睡衣从房间探出头来，看到她们，欢喜地跑过来：“姐你回来了？” 　　“嗯。”季浅凝回答得有些心虚。 　　昨晚她和莫菡从浴室搞到床上，难分难舍时，被丢在客厅外面的手机突然响了。 　　莫菡她帮她去把手机拿进来。 　　电话是季明阳打来的，见她很晚没回家，又没有消息，很是担心。 　　季浅凝随后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 　　电话里季明阳倒没有怀疑，还嘱咐让她好好招待莫菡。 　　她就把人招待到*上了…… 　　丁零这个大嘴巴，见她一夜未归居然没有问东问西，很好。 　　季浅凝清了清嗓子，说：“怎么就你一个人？” 　　丁零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撇着嘴说：“昨天半夜我妈和叔叔不知道为什么吵起来了，把我都给吵醒了。然后今天早上我妈又跑回娘家去了，连早饭都不给我做。接着叔叔也出去了，我看他脸色很难看，什么也不敢问。” 　　季浅凝拧了拧眉，当即给季明阳打电话：“爸，您在哪儿呢？” 　　季明阳说：“我出来看看有没有招工的。” 　　“您昨晚和阿姨吵架了？” 　　季明阳顿了顿，说：“我跟她天天吵，习惯了，小事儿。” 　　“小事儿阿姨跑回娘家？”季浅凝将信将疑。 　　季明阳含含糊糊，似乎是不想说。 　　季浅凝不知道他为什么隐瞒，不问了，说：“莫菡现在在我们家，人家还给你们带了礼物，你和阿姨都不在。” 　　半个小时后，季明阳和继母回来了，买了不少菜。 　　“叔叔阿姨，你们好。”莫菡主动打招呼。 　　季明阳略显局促地说：“不知道你要来家里做客，我们也没准备什么好东西，希望你别介意。” 　　莫菡微笑说：“叔叔您客气了。” 　　丁零举起自己手里的平果手机，美滋滋地说：“叔叔、妈，你们看，这是菡姐给我买的新手机！” 　　继母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面对丁零换了副表情，斥责道：“你怎么能收人家这么贵的东西！” 　　丁零努努嘴，指着茶几上的几个礼盒，说：“这些菡姐给你们买的保健品和保养品，比我手机贵多了。” 　　继母受宠若惊地看着莫菡，说：“这怎么好意思。” 　　季明阳也觉得不妥：“你是来看我们家浅凝的，应该我们感谢你才对，怎么还买礼物。” 　　“是啊。”继母附和。 　　不太懂人情世故的莫菡觉得事情有些棘手，讪笑说：“买都买了，总不能再退回去。” 　　“退不了就拿回去给你爸妈。”季明阳说。 　　莫菡：“……” 　　“爸、阿姨，你们就收下吧。”一旁吃瓜的季浅凝看不下去了，“她第一次见家长，总不能空手来。” 　　“见家长？”继母觉得这三个字听上去很古怪，是季浅凝说错了，还是她理解错误？ 　　莫菡眉心微动，朝她看过去。 　　季浅凝吐出嘴里的西瓜籽，用纸巾擦了擦嘴巴，走过来，握住莫菡的手，对着一脸茫然的家人说：“正式介绍一下，她叫莫菡，我女朋友。” 第81章 　　当季浅凝说要带她回家时, 莫菡以为只是简单吃顿饭而已。但毕竟是第一次上门, 空手去不太好, 顾及礼数, 还是去商场买了些礼物。 　　她万万没想到季浅凝是带她回来见家长的。 　　在这之前，季浅凝没有表现出一丝征兆, 如常地跟她一起洗漱, 跟她去商场，跟她打车回来。甚至没有跟她打过招呼，就这么宣布自己是她的女朋友。 　　莫菡身心俱震。 　　震撼过后，心里很快被无尽的欢欣和雀跃填满。 　　习惯了在外人面前收敛, 此时此刻, 莫菡心里那些沸腾的情绪怎么也藏不住, 激动地紧紧反握住她的手, 眼底的爱意像是要满溢出来, 旁若无人直视着她。 　　季浅凝手被她握得有些疼，嗔怪地瞪了她一眼, 眼神提醒她放松力道。 　　于是莫菡改为与她十指交握。 　　季浅凝：“……” 　　算了，随她吧。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丁零，她夸张地惊呼道：“那天在病房里, 我就发现你们两个不对劲, 原来你们竟然在偷偷谈恋爱！” 　　季明阳和继母俱是一喜, 只是表现得比丁零冷静些。 　　继母笑呵呵地说：“昨天浅凝怎么也不说，大晚上还让莫菡去找酒店。” 　　“妈你不懂，我姐和菡姐肯定很久没见了, 久别胜新欢嘛。”丁零狡黠地笑了两声，对着季浅凝挤眉弄眼，“我总算知道昨天晚上为什么我姐不回来了。” 　　季浅凝面上一热，还要故作淡定地狡辩说：“昨天我脑子晕乎乎的，忘了。” 　　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好质疑。 　　对于季浅凝突然恋爱这件事，三个家人都很高兴，对待莫菡比之前更加热情了。 　　“莫菡你快坐快坐，就当是自己家一样。”继母说：“我马上去给你们做饭。” 　　莫菡说：“阿姨，叫我阿菡就行。我也会做饭，我帮您打下手吧。” 　　“不用不用，我们家厨房太小，你们年轻人看看电视聊聊天。有她爸帮忙就行了。” 　　继母提着大包小包的食材进了厨房，季明阳跟去帮忙。 　　丁零把切好的西瓜递给莫菡，兴致勃勃地问她：“你和我姐谈恋爱多久了？” 　　第一个问题莫菡就被问住了。 　　前世十年，她和季浅凝是直接结婚没有谈恋爱，这肯定不算。一年前她表白过，说要追求季浅凝，被拒绝了，这样也不算。后来出车祸醒来，她们说要试试，但也没说要确定关系。 　　莫菡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算不明白，支吾着：“这个……” 　　“一年零七个月。”季浅凝帮她回答了。 　　这个时间推算回去，差不多是她们重生，也就是第一次见面的那天。 　　莫菡凝望着她，领会了她的意思，轻而缓地念出那个只有她们才懂的数字：“没错，一年零七个月。” 　　“这么久！你们也瞒得太好了，都不告诉我们。”丁零啃了口西瓜，话锋一转，“那是我姐追的你还是你追的她？” 　　“我追她。”莫菡温情脉脉地说：“我对你姐是一见钟情。” 　　“哇！！！” 　　季浅凝被丁零夸张的语调搞得无所适从，她感觉自己快要被莫菡看化了，手上挣扎了一下，说：“你们聊，我先回房间。” 　　莫菡抓着她不放，含笑地看着她：“我还没看过你房间，不带我参观一下？” 　　季浅凝小声说：“我是要换衣服。” 　　“那我帮你换。” 　　“……” 　　这要是让丁零听见指不定怎么笑话。 　　季浅凝二话不说把她拉到房间。 　　门一关上，季浅凝就被拦腰抱住。 　　身体腾空而起，她差点儿尖叫出声。 　　莫菡抱着她转圈，结果不小心绊到床边的拖鞋，两个人一起摔到床上。 　　一声闷响。 　　“嗷——” 　　莫菡忙翻到一边，紧张地问：“撞到哪儿了？” 　　幸好床垫够厚，摔下去没什么感觉。季浅凝几秒钟后才缓过来，诧异地看着压在她身上不知怎么突然失控的莫菡：“你疯了吗？” 　　莫菡看她没什么事，松了口气，两只手撑在床板上，两眼含情，声音染上了笑意：“你终于肯承认和我的关系，我是高兴疯了。” 　　季浅凝脸微红，搡她说：“像个憨批一样。” 　　莫菡不气不恼，笑意更浓，俯身在她嘴上重重亲了一口，说：“要宣布关系，为什么不提前跟我商量？” 　　“为什么要跟你商量，你不愿意？” 　　这就有些野蛮了。 　　不过莫菡现在爱死了她这股蛮不讲理的样子，忍不住又亲她，说：“我以为你还要考验更久，才肯给我一个名分。” 　　这话怎么听上去还有些委屈？ 　　季浅凝一时语塞，心底怅然。 　　她总是瞻前顾后，患得患失，原本也打算和莫菡就这么淡淡处着，可是得知了莫菡重生的事实，得知莫菡用自己的命换她的命，她心里那道本就脆弱不堪的防线终于坍塌了。 　　生命不易，人生苦短，不可虚度。 　　前世她们有太多的误会，各自憋在心里，积怨到最后变成了悲剧。 　　悲剧无法挽回，伤害不可弥补，她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珍惜当下。 　　这一点，莫菡比她早有觉悟。 　　她故意没有商量直接宣布她们的关系，想给莫菡一个惊喜，只是没想到莫菡反应这么大。 　　季浅凝不是一个善于表情感情的人，有些东西彼此心里明白就好，让她亲口承认她还是不太习惯。尤其被莫菡火一样的眼神盯着，她有种自己好像没穿衣服的错觉，大白天怪不好意思的，推了推身上的人，故意打岔说：“起来，我要换衣服。” 　　莫菡狼盯肉一样看了她很久，眸色渐深，抓住她两只手按在床上，与她来了一个缠绵的深吻后才依依不舍放开她。 　　一个小时后开饭。 　　桌上气氛其乐融融。 　　继母听说她们交往快两年了，夹菜的动作一顿，说：“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咳——”季浅凝不小心被一口甜椒呛到。 　　莫菡帮她拍背，眼神意味不明。 　　气氛陡然尴尬。 　　季浅凝喝了口汤给自己压压惊，说：“现在谈这个还太早。” 　　说完，她心虚地瞟了一眼莫菡。 　　莫菡看上去泰然自若，眼神恢复了无波无澜，语气平静地说：“是有点早。” 　　继母意识到自己有些操之过急，干笑两声，用其他话题把这件事揭过去了。 　　吃完饭，季浅凝带莫菡到楼下散步。 　　两个人默契地都没有提刚才饭桌上那个尴尬的话题。 　　就算不提，她们彼此也都清楚，横亘在她们之间的顾虑还有哪些。 　　走走停停，她们难得像一对平常的情侣漫步在大街上。 　　一个老爷爷推着一个老奶奶也在散步，老奶奶行动不便坐着轮椅，指着路边的野花对老爷爷说了句什么。老爷爷把花摘下来给她。老奶奶嗅着野花的清香，满面皱纹，笑得比那花还娇艳。 　　季浅凝远远看着，突然心生感慨：她和莫菡老了以后，会不会也像这对老人一样？ 　　失神间，感觉有人碰她头发。 　　她倏地看过去：“你干什么？” 　　莫菡把一朵嫩黄的野花别在她耳朵上，垂眸，无声地欣赏。 　　季浅凝抬手碰了碰那朵小黄花，脸色稍显不自然：“这样不土吗？” 　　莫菡莞尔，轻吻她脸颊，说：“不土，很好看。” 　　季浅凝忙左顾右盼，确定没什么人看到，低声警告说：“以后在外面注意点，我不想被人拍到。” 　　莫菡不置可否，凑近她耳朵，说：“那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以后在屋里我想干嘛就干嘛？” 　　“……”又不正经了。季浅凝清了清嗓子，说：“今天晚上我不过去了，明天再去找你。” 　　两个人好不容易确定了关系，莫菡以为季浅凝是要找她去约会的，为此特地打扮了一番。 　　第二天，季浅凝开着季明阳的大众出现在酒店门口。 　　莫菡刚上车，听到她说：“我想去看看那个老奶奶。” 　　“哪个老奶奶？” 　　“庙里碰到的那个。”季浅凝略微沉吟，说：“我想好好感谢她。你能陪我去吗？” 　　莫菡其实也有些好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老奶奶，竟然能看到别人看不见的东西。她说：“随你。” 　　可是等她们开了两个多小时的车来到小镇，来到庙里，翻遍整座山，打听无数，就是找不到那个老奶奶的身影。 　　老奶奶仿佛凭空消失了。 　　看着庙门口还在装模作样骗人钱财卖假玉的那位神婆，季浅凝喃喃：“你说，那位老奶奶会不会真是个神仙？” 　　莫菡揉揉她的头，嗤笑：“你还信这个？” 　　“不太信。” 　　天太热了，庙里到处都是人，没什么好玩的，找不到老奶奶，她们只好下山了。 　　回到车里，季浅凝突然想起一个重要的东西。她从包里找出那条红绳，示意莫菡把手伸过来。 　　莫菡莫名其妙：“这是什么？” 　　不算粗的红绳，在她纤细的手腕上绕了两圈，长度刚刚好。季浅凝仔细打了个死结，指着红绳，表情严肃地说：“这是给你求的平安符，不准拿下来。” 　　求平安符，是怕她再次受伤，还是怕再死一次？莫菡心思流转，没有多问，从善如流地说：“好。” 　　一个手上戴着红绳，一个手上戴着手链，那是她们给彼此的信物。 　　爬了这么久的山，两腿酸疼。 　　晚上洗好了澡，季浅凝瘫在床上不想动，睡前和莫菡闲聊。 　　好久没有这么大的运动量了，浑身肌肉处于一种极度兴奋的状态，以至于两个人互道晚安很久之后，季浅凝还是没有睡意。 　　她爬起来玩手机，点进微博，自动登录小号。 　　手指不小心碰到消息图标，看到某个熟悉的ID，她心下触动。 　　好久都没有和281聊了。 　　和281最后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几个月前，是她在拍《羊城风云》时心情苦闷给281发的牢骚。 　　那个爱听她讲故事的网友281，耐心十足的281，至今没有回她，也不知道是嫌她烦，还是真弃号不用了。 　　季浅凝喜欢有始有终，就算281不用这个号了，她还是想把“故事”讲完。 　　生机勃勃小太阳：“嗨，好久不见了，你还记得我吗？还记得之前我给你讲的那个重生的故事吗？” 　　生机勃勃小太阳：“说出来你可能不会信，其实那些都不是编的，是我自己真实的经历。” 　　生机勃勃小太阳：“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我的前妻也和我一样死过一次。” 　　生机勃勃小太阳：“她竟然用自己的命换我的命，你说她是不是个大傻子？” 　　生机勃勃小太阳：“也许是老天爷眷顾，我们都重生了。” 　　生机勃勃小太阳：“昨天我带她回家了，以女朋友的身份。” 　　生机勃勃小太阳：“我想和她好好谈一场恋爱，来弥补前世的遗憾。” 　　…… 　　季浅凝像个唠叨的老婆子，不管有没有人看，两根手指“啪啪”打字。 　　故事说完了。 　　她最后问：“对了，你和你前妻怎么样了，复婚了吗？” 　　这句话发出去时，她打了个哈欠。 　　她正准备放下手机睡觉，眼前突然多了两行文字。 　　手机23329281：“得之不易，好好珍惜吧，恭喜你们。” 　　手机23329281：“我和我前妻？有进展，但是还没复婚。” 　　281还在！！！ 　　季浅凝揉了揉眼睛，还没想好说什么，眼前又多了一行字。 　　手机23329281：“前妻性格有点别扭，总是不肯跟我说心里话，只有在床上的时候才肯服些软。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可以帮我解决这个难题？” 　　许是爬山太兴奋了，季浅凝脑子一抽，回道：“不肯说就上Ta，上到她肯说为止！” 　　另一边。 　　莫菡睡着没多久就被断断续续的消息提示音吵醒，拿起手机，赫然发现是季浅凝又用小号给她讲故事了。 　　看完故事，她也没睡意了。 　　既然聊到“前妻”，莫菡心血来潮，试探性问了个问题，没想到对方的回答如此勇猛。 　　她先是一愣，随即嘴角勾起，慢吞吞打出几个字：“好，我听你的。” 　　你别后悔。 第82章 　　和281聊完后, 季浅凝便沉沉睡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 她被敲门声吵醒。 　　继母在外面喊她：“我熬了鸡肉香菇粥，你快起来吃点，吃完了可以再睡。” 　　“哦，知道了。”季浅凝揉了揉惺忪睡眼，懒洋洋起来, 下床时险些摔倒。 　　两条腿跟灌满了醋似的, 又酸又胀。 　　继母看她步履艰难地挪出房间，跑过来扶她：“是哪里不舒服吗？” 　　季浅凝摆摆手, 说：“没事儿, 昨天爬山去了, 腿疼。” 　　“你们年轻人就是缺乏锻炼。”继母把粥和鸡蛋、苹果放到她面前。 　　粥已经不烫了，鸡蛋剥好了壳，苹果切成了片状。 　　季浅凝多看了两眼摆到自己面前的三样东西，微笑说：“谢谢阿姨。” 　　“自家人客气什么。”继母笑眯眯地说：“你先吃, 我去趟菜市。” 　　季浅凝发现桌子只有她一人, 问：“我爸和丁零呢？” 　　“你爸早就吃完出去散步了。”继母说：“丁零不用管她, 饿了她会自己吃。” 　　“……” 　　“我走了。” 　　“嗯。” 　　一阵关门声后, 房间又恢复了安静。 　　季浅凝默默吃着鸡肉粥，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 　　愣神的时候, 手机响了一声。 　　狗女人：“起床了吗？” 　　季浅凝拍了张照片发过去：“继母精心为我准备的爱心早餐[图片]。” 　　看到她已经在吃了, 莫菡打算带她出去一起吃早饭的计划泡汤。 　　约会也约不成了，季浅凝腿疼不想动。 　　吃了五分饱，季浅凝又回到房间。起太早不习惯, 她又补了个眠。 　　再次醒来，她发现床边坐了个人，眼睛一亮：“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睡醒声音软糯微哑，粉黛不施的脸上透着一股懵懂和纯真，双唇饱满红润，双眸水润，发丝凌乱披散在肩上，隐约露出细细和锁骨和白嫩的脖子，让人一看就忍不住想要做点什么。 　　莫菡放下手里看了多页的书，俯身含住她的唇，辗转碾磨，尝试深入。 　　季浅凝忙把她推开，更水更亮的双眸瞪得极大，低声警告说：“这是我家！” 　　莫菡手指捏着她下颚，轻轻一笑，说：“我进来的时候把门反锁了。” 　　“……”所以就想为所欲为？ 　　想得倒挺美。 　　季浅凝骨子里有些传统保守，虽然隔了一扇门什么也看不见，但还是觉得在自己家里亲热很别扭，不让她再亲了，问：“这个点也没到午饭时间，你怎么来了？” 　　“你当我是来蹭饭的？” 　　“不然呢？” 　　莫菡好气又好笑，掐了掐她吹弹可破的脸蛋，说：“某人说腿疼，我来给她按按腿。” 　　季浅凝本就是故意逗她，眼睛弯成月牙，说：“某影后一大早来跟我按腿，我好感动啊。来吧~” 　　一按就是半小时。 　　季浅凝浑身舒畅，调侃地表扬她说：“这位技师手法不错，下次还找你。” 　　听到“技师”两个字，想起一段越快荒淫的往事，莫菡眼眸变了变，微凉的手往她腿根摸去，声音沉了些：“下次就得换别的了，我在某方面技术更娴熟。” 　　季浅凝慢半拍听懂了她的暗示，脸蹭地一红，拉下裙摆，故作镇定地说：“大白天不许发骚。” 　　莫菡不是来蹭饭的，但作为季浅凝的女朋友，季明阳和继母还是热情挽留她一起吃午饭。 　　继母热情地给莫菡夹菜，说：“可以多留几天，让浅凝带你多出去转转。” 　　“没时间了，我们明天就得走。”季浅凝说：“刚才我经纪人给我打电话了，说有工作安排，让我赶紧回去。” 　　“这才回来几天又要忙。”继母感慨道：“你们这行真是太辛苦了。” 　　“这是好事啊。”丁零说：“不忙的都是那些红不了的，我看我姐就有红的潜质。对吧菡姐？” 　　莫菡挑眉，说：“小妹妹眼光不错，你姐不出一年绝对爆红。” 　　丁零哇哇尖叫不停，半真半假地说：“到时候我就可以拿我姐签名去卖钱了！” 　　季浅凝：“……” 　　吃完午饭，季明阳和继母说是有事出去了。 　　电视机没人看，丁零抱着平板，打开某个视频APP，找出《庭院深深》这部电视剧，说：“这部电视剧超级好看，菡姐你看过吗？” 　　莫菡淡淡瞥了一眼屏幕，说：“不看。” 　　“我姐在里面演婉嫔，你为什么不看啊？” 　　“不喜欢女主角。”莫菡轻飘飘地说。 　　季浅凝：“……” 　　《庭院深深》女主是陆清欢演的。 　　“你说清欢吗？”丁零说：“清欢我很喜欢耶！长得好看，演技又好，本人性格超级nice，对粉丝特别温柔。这部剧热播的时候我还磕过她和我姐的CP，她们两个真的……嗷！姐你干嘛掐我？！” 　　这么没有眼力见的妹妹，掐死了才好。 　　剧集刚好播到季浅凝饰演的婉嫔落马受伤，陆清欢饰演的女主亲自为她调药上药的一幕。屏幕里，陆清欢谨慎地拉下季浅凝的衣服，露出“带伤”的肩膀，两行清泪落下，心疼得要命。 　　本来是姐妹情深的感人剧情，因为想到陆清欢对她异样的感情，季浅凝顿时无法直视这画面了。 　　尤其是丁零还开了弹幕，那弹幕内容更是无法直视。 　　【好甜好甜，我的婉茵CP终于发糖了！】 　　【婉嫔都受伤了，这哪里是糖，分明是刀子555】 　　【伤在婉嫔身，痛在珞茵心。】 　　【婉嫔这伤看得我都难受，珞茵这心疼的眼神，这就是爱啊！】 　　【婉茵锁死，让皇帝这个大猪蹄子和别的嫔妃过吧。】 　　【婉嫔你怎么可以黑化呢，珞茵这么爱你，和她在一起不好吗？】 　　…… 　　公司和节目组炒得一手好CP，都过了这么久了，“婉茵”CP粉仍屹立不倒。 　　这些弹幕太真情实感，搞得季浅凝都怀疑讨论“婉茵”的是水军发的。不管是不是，她现在没有心思想这些。 　　余光瞥见身旁的人脸色越来越黑，季浅凝忙点退出。 　　“干嘛关了，我还没看完呢！”丁零不依。 　　季浅凝瞪了她一眼，说：“看别的。” 　　“没有好看的了。” 　　“怎么没有，《迷雾》不好看吗？《羊城风云》不好看吗？《前妻的诱惑》不香吗？” 　　“我知道《迷雾》和《羊城风云》，你和菡姐演的电影嘛，刚上映那会儿我就和同学去电影院看过了。”丁零迷惑：“《前妻的诱惑》是个什么电影，怎么听着这么狗血？也是你和菡姐演的？好看吗？” 　　“……”季浅凝被丁零的三连问给问住了，清了清嗓子，说：“《前妻的诱惑》是电视剧不是电影，是我和她演的没错，不过还没播出。” 　　“那等播出了我再看。”丁零仍未意识到自己踩到了地雷，又把《庭院深深》调出来。 　　季浅凝看了看脸黑如锅底的莫菡，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丁零脑袋，咬牙切齿地说：“这部剧你不是早就看过了吗？” 　　她还记得《庭院深深》刚播出那会儿，丁零天天发微信让她剧透。 　　丁零完全没有感觉到来自背后的两道死亡凝视，美滋滋吃着薯片，目不转睛盯着屏幕，说：“你不懂，我这不是看，是在学习。” 　　“学习什么？”季浅凝不明所以。 　　丁零按了暂停，转过身面对她：“我以后可是要考电影学院的，当然要提前学习啊。我发现这部剧里面的人物和台词都很有趣，我就每天看一集，把每个人物的神态和动作记住，台词背熟，然后对着镜子一遍遍练习。” 　　季浅凝咋舌：“谁教你这个方法的？” 　　“跟你学的啊。”丁零说：“你当年备考电影学院不就是这样吗？天天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一边看电脑里的视频，一边对着镜子碎碎念。我想起来了，当时你看的就是菡姐的电影！” 　　季浅凝：“………………” 　　时间太久远，季浅凝对于很多记忆都模糊了，但还记得当年自己备考电影学院的情形，确实是像丁零说的那样，反复观看莫菡的电影，钻研莫菡的每一个表情和动作，对着镜子反复练习。 　　当时家里条件不允许，季浅凝不舍得让季明阳给自己报名表演培训班，这是她摸索的笨方法，不知道可不可行。万幸的是她后来考上了。 　　季浅凝没料到丁零居然复刻了她的办法，还当着莫菡的面戳穿自己，下意识朝莫菡看过去。 　　莫菡脸色有所缓和，眼底满是星光，直勾勾看着她：“看我的电影，然后对照着练习？你当年就是这么备考的？” 　　季浅凝有种被人发现秘密的窘迫感，抿紧了唇没出声。 　　“是啊，我姐一直很崇拜你的！”丁零忙不迭说：“你不知道，以前她的房间墙上贴的都是你的海报，她特别迷恋你！” 　　莫菡眼眸含情，笑盈盈看着季浅凝，说：“我当然知道，她爱我爱得深沉。” 　　季浅凝脸微红。 　　丁零没有注意到她们之间眉目传情，接着刚才的话说：“不过上次回来，不知道为什么她把你的海报全部撕掉了。” 　　莫菡眼神微动。 　　季浅凝心里咯噔一跳，迎着莫菡充满疑问的目光，极不自然地说：“上次是……跟你吵架了。” 　　“是吗？”莫菡轻声。 　　……不是。 　　上一次回来是去年过年的时候，季浅凝刚拍完《羊城风云》。 　　那一次其实是她和莫菡关系缓和的一个转折点，两个人根本没有吵架。 　　那个时候她心无杂念，只想和莫菡简单做朋友，所以才把墙上那些不为人知的爱意撕下来，藏好。 　　那些已经陈旧的海报她也没舍得扔掉，撞进防尘袋带回北市了。 　　不过这些她不想让莫菡知道，随便扯了个谎。 　　莫菡看着她的目光由疑问变成了探究，眼眸流转，最后什么也没说。 　　季浅凝松了口气，掩饰性别过头，对丁零说：“这个方法太笨了，你要是真想考电影学院的话，最好还是报个培训班。” 　　“我也想啊，可是好贵的，我怕我妈不同意。”丁零颇为苦恼。 　　季浅凝略微沉吟，说：“你要是真下定了决心想考，报名培训班的钱我来出。” 　　“真的吗？姐你太好了！”丁零一把抱住她，一本正经地说：“去年我就跟你说我想考了，我真的不是一时冲动，也不是为了当什么明星，我是觉得表演很好玩，我想当演员。” 　　“你要明白一点，不是参加了艺考就不用管学习。艺考比高考还要难，如果艺考考不上，你还是得高考，所以你的文化课不能落下，这样才能万无一失。” 　　“我知道啊，我早就了解过了。姐你放心，我的成绩随便考个一本。” 　　丁零脑子不笨，甚至还有些小聪明，季浅凝一直知道她学习成绩不算差，看她说得这么坚定，点点头，说：“行吧，今晚我跟阿姨说说。” 　　丁零欣喜如狂，激动得直搓手，小心翼翼地说：“你为什么这么支持我呀？” 　　“因为你是我妹啊。” 　　丁零傻兮兮笑起来，又抱了抱她，说：“你真是比我亲姐还亲，爱你！” 　　事后莫菡说：“我以前好像记得，你继母继妹和你不太亲？” 　　“上次回来也不亲。” 　　“怎么回事？” 　　“我也是莫名其妙。”季浅凝耸耸肩，说：“不过我仔细想过了，虽然没有血亲，但我和她们毕竟是一家人，对家人好点理所当然。上次在庙里，那个老奶奶把我缠住的时候，丁零一直在保护我，我发现她人还不错。” 　　“那你继母呢？” 　　“我继母……”季浅凝面露踌躇，说：“这两天她对我太过殷勤，搞不懂她到底想干什么。” 　　到了晚上答案揭晓。 　　季浅凝和继母说了要帮丁零报考表演培训班的事。 　　继母笑得合不拢嘴，意味深长地说：“看来当演员还是很赚钱的。” 　　季浅凝不表态。 　　继母酝酿了半天，话锋一转，说：“浅凝，如果你闲钱多的话，能不能借一点给阿姨？” 　　季浅凝就知道无事献殷勤必有蹊跷，不动声色地说：“您要借多少？” 　　继母缓慢地伸出三根手指，说：“三十万。” 　　丁零倒吸了口凉气，说：“三十万不少了，妈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季明阳有些不悦：“我都跟你说了浅凝没有这么多钱，你还问！” 　　继母各瞪了丁零和季明阳一眼，一脸讨好地看着季浅凝：“我听说你上部戏是演的女主角，应该能拿不少钱吧？不然的话你也不能给你爸十五万。” 　　季浅凝想起之前丁零说继母和季明阳大半夜吵架的事，她大概知道原因了：多半是因为她偷偷把钱转给季明阳。 　　那天她和季明阳在房间里说悄悄话，继母不打招呼推门进来，季明阳存私房钱的银行卡掉在地上，好巧不巧被继母看到。 　　继母见她沉默，拿不准她的态度，又说：“你爸一个人把你拉扯大不容易，我也不是眼红你给他钱，只是阿姨现在急需用钱，你爸又不肯给我，说那是你的钱，得问你。” 　　难怪这两天对她比对丁零还好，原来是有事求她。 　　季浅凝漫不经心笑了笑，说：“阿姨，北市花销大，我光一个月房租就要一万多，还不算日常开销。三十万对我来说可不是一点儿，那是我全部的闲钱。” 　　继母脸上有些尴尬。 　　季明阳拍着大腿，指着继母鼻子说：“去年浅凝给的十五万我早就存定期了，我一分没动，那是我替她存的嫁妆，你也好意思惦记！” 　　继母脸一阵红一阵白，伸长脖子，张嘴欲言。 　　这一看就是要吵起来的架势。 　　季浅凝挡在两人中间，心平气和地说：“阿姨，您先说说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继母面容一整，滔滔不绝地说：“你爸公司倒闭了，他这个年纪也不好找工作，我就想要不咱们家自己做点小生意好了。丁零他们学校旁边有个商场正在招商，我看地段不错，盘下来卖奶茶的话正合适。” 　　“可是您和我爸都没做过生意。”季浅凝说。 　　“这个不用担心。”继母说：“我了解过，奶茶店有那种品牌加盟的，总公司会安排人下来手把手教。” 　　季浅凝对做生意一窍不通，倒是听说过加盟店。继母是个精打细算颇有心机的人，对于开店只怕是已经筹谋了很久，不会贸然行事。她问：“加盟费三十万？” 　　“不不不，加盟费没这么多，但是要租金和装修，得花不少钱。” 　　季浅凝心中有数了。 　　继母想开店是为了帮助家里，不是为了个人私欲，这是好事。 　　她装作在思索，良久之后，说：“前几天我给我爸的那十五万可以拿来投资。至于剩下的钱，我一时半会儿拿不出来，等我回去以后，看看能不能向公司预支。” 　　季明阳皱眉说：“这么麻烦的话，我看还是先别开了。” 　　“如果公司不肯预支，我再问朋友借点。”季浅凝装得很为难地说：“阿姨，我只能这样了。” 　　继母听她这么一说，突然不好意思，讪笑说：“没事没事，钱的话可以慢慢凑。” 　　第二天收拾行李回北市。 　　在机场候机时，季浅凝把这件事告诉莫菡。 　　“缺钱怎么不跟我说？”莫菡当即问：“你要多少？” 　　季浅凝无语道：“钱我有。我那是骗她，故意这么说的。” 　　“为什么？” 　　季浅凝幽幽地说：“和你结婚后，我每个月都把自己一半的积蓄寄给家里，我继母很不知足，骂我白眼狼给得少。死过一次我才想明白，人不能一味付出，给得多了，她们觉得理所应当，只有来之不易的东西，她们才会感激，会珍惜。” 　　莫菡对此不置一词，安静听她说完，捏了捏她手心，说：“对不起。” 　　“干嘛突然跟我道歉？” 　　莫菡把她的手翻过来，看了看她左手手掌心那道浅浅的疤痕，抬眸直视她，涩然道：“以前……我对你的关心太少了。” 　　以为给了她婚姻，给了她优渥的生活就是对她好，却从来没有问过这些是不是她真正想要的。 　　莫菡觉得前世的自己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闲聊不知不觉演变成了敏感的话题。 　　撞上她晦暗凝重的目光，季浅凝有所触动，垂眸，小声嘀咕：“你知道就好。” 　　“我们得多沟通。”莫菡心底无声叹息，吻她额头，耳提命面，“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和我说，就像刚才那样，懂？” 　　“不懂。” 　　“啧，”对于她的嘴硬，莫菡很是无奈，轻轻掐她的脸，在她耳边暧昧地说：“不听话，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刚下飞机，梁宁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催得很急。 　　梁宁帮季浅凝谈了个电视剧剧本，今天说好了要请导演吃饭。 　　把落了灰的车子从地下停车库开出来，季浅凝把驾驶位让给莫菡，她坐在副驾上化妆。 　　莫菡把她送到目的地，说要在车里等她。 　　如果要谈剧本的话，那有得聊了，这种饭局时间很难控制，季浅凝劝她回去。 　　莫菡被说动了，临走时不放心地叮嘱说：“不要喝酒。” 　　季浅凝不甚在意地说：“有远哥在，轮不到我喝。” 　　梁宁还带了手下另一个艺人张新远过来，与季浅凝碰面，说：“谈妥的话，新远是男主角，你是女二号。” 　　他们先进了包间，十几分钟后导演才来。 　　导演还带了个油头粉面秃顶的男人，介绍说：“这是投资人张总。” 　　众人站起来问好。 　　季浅凝感觉张总看她的眼神有些古怪。握手时，别人都是握一下就放开了，张总在她手心重重一捏。她身形一僵，不着痕迹地把手抽回。 　　张总挑了她旁边的位置，落坐时，油腻的肥手有意无意碰到她裸露的胳膊。 　　季浅凝心里一阵恶心，悄悄对张新远说：“远哥，我跟你换个位置。” 　　张新远混迹娱乐圈多年，不用问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二话不说和她换了位置。 　　张总不高兴了。 　　菜陆陆续续上齐，几个人边吃边聊，看着一派祥和。 　　聊到选角时，张总说：“季小姐演的《庭院深深》我老婆很爱看，对于季小姐的演技我很喜欢。导演推荐你演女二号，我就想来看看本人是什么样。果然本人比电视上好看。” 　　季浅凝脸上挂着得体的假笑，心里暗骂：死肥猪，有老婆了还动手动脚。 　　张总毫不掩饰地看着她，举起酒杯说：“今天一见，很是惊艳。季小姐，我敬你。” 　　季浅凝：“……” 　　张新远看她表情为难，打圆场说：“张总，浅凝不会喝酒，我帮她喝吧。” 　　张总横眉竖起，不悦道：“是不会喝，还是不想喝？一个小演员，架子倒是不小！” 　　张新远本是好心，没想到帮上忙还惹了投资人不快，忙补救：“张总，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好了。”张总不给他机会辩解，阴测测看着季浅凝，“季小姐是不是看不起我张某人？”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不喝是不行了。 　　季浅凝给自己倒满酒，站起来，满面堆笑地说：“张总您说的哪里话，您是金主爸爸，我哪敢小瞧您。这一杯应该是我敬您，先干为敬。” 　　啤酒的味道她一向讨厌，捏着鼻子，喝了很久才喝完一杯。 　　张总老奸巨猾，一眼看穿她不会喝酒，心生一计，说：“还没碰杯你怎么能自己喝？刚才那杯不算，再来。” 　　这就是赤裸裸的刁难了。 　　梁宁出来解围：“张总，浅凝确实不会喝酒，您看能不能让她以茶代酒？” 　　张总冷哼一声，拍着桌子说：“我就非要她喝酒！” 　　梁宁还想说点什么。 　　季浅凝拦住梁宁，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 　　张总估计是因为自己刚才让张新远换位置所以对她不满，不管怎样都会找借口灌她。 　　又喝了一杯。 　　喝完继续边吃边聊。 　　谈得差不多了，聊到兴起时，张总举起酒杯，说：“来来来，庆祝我们合作愉快！” 　　季浅凝又被迫喝了一杯。 　　三杯是她的极限。 　　她肚子撑得难受，脑袋也难受，和梁宁说：“宁姐，你陪我去下洗手间。” 　　梁宁会意，笑着对其他人说：“你们先聊，我陪浅凝去下洗手间。” 　　张总却说：“让服务员陪她去吧，有些细节导演还没跟你说。” 　　金主爸爸发话，梁宁也不敢违抗，叫来一名女服务员帮忙。 　　季浅凝在女服务员的搀扶下进了洗手间，她想吐又吐不出来，憋得难受。 　　“你没事吧？”女服务员担心地看着她。 　　季浅凝露出一个苍白的笑，说：“没事。谢谢你，你去忙吧。” 　　女服务员走了。 　　脸上有些脱妆，她懒得补了。 　　洗了把清水脸，不适感有所缓解，她慢吞吞走出洗手间，在走廊里碰到装模作样打电话的张总。 　　张总把她堵在过道上。 　　季浅凝警惕地拉开距离。 　　没了外人，张总原形毕露，步步紧逼，色眯眯看着她：“你要是肯从了我，我就让你当女一号。” 　　季浅凝小心应对：“我觉得女二号挺好的。” 　　“说实话，我对你的长相非常满意。”张总猝不及防伸手过来摸她脸。 　　强烈的反胃感从心底蔓延开，季浅凝条件反射伸手推人。 　　可是张总又肥又壮，她的力道微乎其微，没推动，反而把张总惹怒了：“敢得罪我，信不信女二号我也不给你！” 　　季浅凝更想吐了。 　　真的很不爽被人威胁。 　　酒精上头，恶从胆边生。 　　她心一横，抬起脚，高跟鞋的细跟对着张总的皮鞋狠狠踩下去。 　　“啊——”张总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季浅凝犹觉得不够，举起手包，发狠地往肥猪满脸横肉的脸上砸。 　　砸到张总没有一点反抗之力，她才收手。 　　不等张总反应过来，她一溜烟跑回女洗手间。 　　关门，反锁，一气呵成。 　　她背靠着门板，气喘吁吁。 　　外面骂骂咧咧，吵吵嚷嚷，有张总气急败坏的骂声，还有梁宁和张新远的声音，说了什么她一句听不清。 　　她能听清的只有自己如雷般的心跳声，还有手机短促的消息提示音。 　　她手抖地拿出手机。 　　狗女人：“还没结束？” 　　看到莫菡的头像这一刻，季浅凝突然生出深深的无力感。 　　她没有回消息，直接打过去。 　　下一秒莫菡接起：“结束了吗？” 　　季浅凝鼻音很重地“嗯”了一声。 　　莫菡马上觉察出不对：“声音怎么了？” 　　“喝了点酒。” 　　“不是让你不要喝？”莫菡急了：“喝了多少？” 　　季浅凝哼哼唧唧，含含糊糊咕哝着，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 　　莫菡又着急又想笑：“哼什么，跟小奶狗似的。” 　　外面还在吵。 　　季浅凝捂着另一只耳朵，身体慢慢蹲下去，吸了吸鼻子，吐出一口闷气，说：“你的小狗被人欺负了。” 第83章 　　躲进女洗手间, 看着好像很机智，想想其实挺怂的。 　　季浅凝踉踉跄跄走出去时, 外面的喧嚣已经告一段落。 　　“宁姐。” 　　梁宁听到动静, 转过身，见她脚步虚浮，赶紧扶住她：“没事吧？” 　　“没事。”季浅凝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 目光搜索, 没有找到目标, 问：“张总呢？” 　　梁宁一脸忧愁地说：“和导演先走了。” 　　季浅凝欲言又止。 　　张新远和助理相继跑过来，直截了当地说：“浅凝, 那个张总是不是非礼你了？” 　　想到刚才的事, 季浅凝还是有些反胃, 张新远的关心让她很是感动, 她努力保持最后一丝理智, 磕磕巴巴地说：“他……他想潜规则我, 说可以给我女一号, 还动手动脚, 我一时没忍住打他了。” 　　“他刁难你的时候我就知道这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张新远义愤填膺地说：“骗我们出来接电话, 结果居然是来堵你？这家伙太TM狡猾了。这种人就应该好好惩治, 浅凝，打得好！” 　　季浅凝苦笑说：“可是这样一来, 嗝，恐怕我连女二号也没得演了。” 　　“这……”张新远语塞了，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梁宁表情严肃地说：“如果你还想演, 就去和张总真诚道个歉，说不定他会改主意。如果不想，我也不逼你。” 　　梁宁是娱乐圈里的老人了，对于潜规则这种东西早就司空见惯，她唾弃潜规则，不希望自己旗下艺人被潜。可是如果艺人自己愿意，她也不会干涉。 　　她把选择权交给季浅凝。 　　“不必了。”季浅凝虽然喝上了头，但还不至于失去思考能力。 　　梁宁松了口气。失去一个赚钱的机会固然可惜，可是如果季浅凝真的为了一个角色接受被潜，她会很失望。她就喜欢这种心思纯粹，有原则，有底线的艺人。 　　“我当初果然没有看走眼。”梁宁拍着她肩膀欣慰地说：“女二没了就没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下一个更好的剧本在等着我们。” 　　如果换做别的经纪人，恐怕早就对她破口大骂了。梁宁不但不骂她，还反过来安慰她，季浅凝心里为之动容，挤出一抹笑，对着眼前渐渐模糊的两个人影，说：“谢谢宁姐，谢谢远哥。” 　　梁宁看她眼神迷离，已然是喝醉了，轻叹一声，说：“我们也走吧。” 　　季浅凝被梁宁和张新远一人架着一条胳膊出了餐厅。 　　快要被塞进车后座时，热气一吹，她猛地清醒过来，两只手扒着后车门，说：“有人来接我，不用你们送。” 　　“你叫了心美？”梁宁问她。 　　“不是……不是心美。”季浅凝舌头大了，眼神也飘了，推开扶着她的两人，摇摇晃晃往回走，抱着路灯，闭着眼说：“我要等她。” 　　梁宁和张新远面面相觑。 　　季浅凝属于那种喝醉酒还算安分的人，她此时乖得像只刚出生的小兔子，不管你怎么逗她，她除了傻笑没有其他反应。 　　梁宁问了半天她也没说是谁要来接她，让她上车又不肯，只好和张新远一起把她扶回店里，找了个休息的地方，一起等待来接她的人。 　　十分钟后。 　　“莫菡？”梁宁有些诧异地看着推开店门径直朝他们走过来的人，下一秒便明白了，是来接季浅凝的。 　　莫菡急匆匆赶到时，季浅凝已经趴在梁宁肩膀上睡着了，她犹豫要不要先把人叫醒。 　　张新远自告奋勇地说：“要不我把她抱上车吧。” 　　莫菡不悦地横了他一眼，说：“不用。” 　　张新远感受到她眼神和语气里的冷意，虽然不明白自己哪里说错了，但还是乖乖闭上了嘴。 　　最后还是把人弄醒了。 　　季浅凝睁开满是醉意的双眸，茫然地看着眼前晃动的人影，恍恍惚惚，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还好吗？”莫菡微凉的手摸着她绯红滚烫的脸颊。 　　凉凉的触感让季浅凝舒服地眯起眼睛，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慢慢认出眼前人的脸，她咧嘴一笑，说：“你来了。” 　　“嗯，”莫菡要扶她起来，“我们回家。” 　　季浅凝却朝她伸出双臂，仰着小脸儿，又是憨憨一笑，说：“背我。” 　　在梁宁和张新远，以及张新远助理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莫菡二话不说抓着季浅凝两条细细的胳膊，把人背走了。 　　清风徐来，带着花香和热气。 　　天上月半弯。 　　月光把她们的影子拉长，严丝合缝，看上去仿佛是一体。 　　“哈哈，猪八戒背媳妇儿，好玩儿！”季浅凝一只手搂着莫菡脖子，一只手揪着她头发傻乐道。 　　揪得有点疼，莫菡“嘶”了一声，没有提醒。她脚步微顿，偏头，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对背上的人说：“我是猪八戒，你做我媳妇儿？” 　　背上的人像是被问住了，身体一僵。 　　“做不做，嗯？”莫菡催她。 　　季浅凝像一滩烂泥软软趴在她背上，咕哝着：“我不喜欢猪。” 　　莫菡：“……” 　　又是这样，一到关键时刻就逃避问题。 　　莫菡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把人往上提了提，迈开腿继续前行。 　　“我喜欢马儿。” 　　声音带着淡淡的酒香，伴着热风吹进耳朵，清晰地撩拨耳膜。 　　莫菡脚步又是一顿，怕自己幻听，急切地问：“你说什么？” 　　季浅凝“咯咯”笑了起来，手指玩着她耳朵，细声细气地说：“马儿还不快跑。” 　　简直是鸡同鸭讲。 　　莫菡哑然失笑，加快步伐，把人塞进车里。 　　一路上季浅凝都在发牢骚：“我讨厌应酬。” 　　“以后不要去了。”莫菡边开车边轻声哄着。 　　“我讨厌喝酒。” 　　“以后不要喝了。” 　　“我讨厌我自己。” 　　“以后……”莫菡戛然而止。 　　季浅凝两只手抓着安全带，两眼失神地看着面前轻微晃动的挂饰，无意识地喃喃：“我要是个大明星就好了，有名气，有背景，不用应酬，不用喝酒，剧本随便挑……可惜我什么都没有。” 　　莫菡把车停在路边，倾身过来，拨开她额前的碎发，大拇指拂过她微张的唇，说：“你还有我。” 　　季浅凝眨了眨眼睛，嘟囔着：“你谁啊？” 　　“……” 　　唠叨到最后，季浅凝又睡着了。 　　莫菡把人背回家里，放到床上，冲了杯蜂蜜水，叫醒她，一点点喂她喝下去。 　　装水用的是季浅凝送她的那个马克杯，又大又重，莫菡怕水洒出来，帮忙拿着。 　　甜丝丝的蜂蜜水下肚，季浅凝感觉好了许多，直勾勾盯着杯身上的两个小动物，狐疑道：“这是什么？” 　　“你自己画的不认得了？”莫菡揉揉她的头，温声：“小狗是你，马儿是我。” 　　季浅凝歪了歪头，又看了几秒钟，一脸嫌弃地推开：“好丑。” 　　莫菡啼笑皆非，放下空杯子，去浴室拿了条湿毛巾，边帮她擦身体边听她絮叨。 　　“那个张总被我打跑了，我是不是很厉害？” 　　电话里莫菡已经了解了事情的经过，看她双手叉腰，一副求表扬的孩子气的模样，无奈地说：“你那样做太冒险了，以后遇到这种事不要冲动，要先给我打电话，知道吗？” 　　季浅凝不满意这个回答，噘着嘴哼哼道：“远哥都说我打得好，你居然批评我。” 　　莫菡一噎，温柔地亲了亲那倔强的唇，说：“是打得好，但是也要保护好自己。” 　　季浅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拂开她糊到脸上的毛巾，攀着她脖子想坐起来，说：“还要。” 　　“要什么？” 　　“亲亲。” 　　莫菡眼眸微沉，一瞬不瞬看着她。 　　也只有喝醉的时候，小刺猬才肯卸下全部伪装，把自己全身心交给她。 　　莫菡按捺住内心的悸动，装模作样地继续帮她擦拭身体其他部位，语气淡淡道：“擦完再说。” 　　季浅凝不依，手脚如藤蔓般缠住她，嘴巴主动凑上来。 　　全无章法。 　　莫菡被她小狗tian毛似的举动弄得有些想笑，直到那不安分的小手到处点火，笑不出来了，扔了毛巾，把人压在床上。 　　喝醉的小狗格外温顺。 　　莫菡听了几个小时的娇喘和软话，最后抱住她餍足睡去。 　　第二天醒来，浑身酸软。 　　掀开被子，看到身上那些可疑的痕迹，零星记起昨晚那些激烈的场景，季浅凝老脸一红。 　　别人是喝醉了口渴，她是身体饥渴。 　　莫菡已经把早餐做好了。 　　季浅凝洗了个澡，神清气爽走出去，听到莫菡在打电话，聊的似乎是工作上的事。 　　等莫菡放下手机，她问：“你要出去？” 　　“不是。”莫菡示意她过来坐，说：“安惠等下要过来，商量一下开工作室的事。” 　　季浅凝一愣，说：“你现在要开工作室？” 　　前世莫菡也开过工作室，不过是在三十岁以后。她开工作室的原因很简单，招些有潜力的艺人，把手头上多余的资源分配出去，帮自己赚钱。 　　季浅凝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把计划提前。 　　莫菡把加了蜂蜜的蔬菜汁放到她面前，可有可无“嗯”了一声。 　　季浅凝喝了一口，觉得味道还行。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开工作室？” 　　“不就是为了赚钱？” 　　“……”莫菡无言以对。 　　“叮咚——” 　　季浅凝手机响了一声，拿起来一看，是梁宁发来的消息。 　　看完内容，她表情微变。 　　“怎么了？”莫菡注意到她的表情变化。 　　梁宁告知她，张总把女二号给了别人。意料之中的事。 　　昨晚季浅凝喝多了，只图爽快，打人时已经猜到了后果。现在清醒了，被明明白白告知角色被替换，她心里多少有些失落。 　　不想被莫菡看出来，她把手机放到一边，装作无所谓地说：“我的女二号果然泡汤了，还好远哥没受牵连。” 　　莫菡静静看了她一会儿，问：“后悔吗？” 　　“后悔死了。”季浅凝磨了磨后槽牙，说：“早知道会这样，应该多踩他几脚。” 　　莫菡“噗嗤”一笑，把切好的烤香肠递到她嘴边。 　　“好吃。” 　　梁宁又发了几条安慰的消息过来，还说会尽快给她安排其他工作。 　　季浅凝自然相信梁宁的人脉和能力，只是没想到梁宁效率这么高。 　　第二天，梁宁把她叫去公司，说是一个叫做《演员的自我修养》的综艺新节目正在招募学员，已经帮她报名了。 　　顾名思义，这个综艺节目和演员有关，同行竟演，决出名次。 　　站在台上表演，还要当场接受导师和观众的打分点评，这对于演员来说是个残酷且极具压力的挑战。 　　梁宁介绍说：“这是一档全新的综艺节目，旨在挖掘那些有潜力却没有什么名气的新演员，能和同行同台彪戏，还有专业导师指导，我觉得挺不错的。” 　　接受观众的点评，才能深刻认识到自己的不足。季浅凝对这个节目很感兴趣，问：“导师是谁？” 　　“还不知道都有谁。”梁宁说：“既然是和演员有关，导师应该也是演艺界的大咖。” 　　节目一个月后正式录制，因为是比赛，公平起见不能漏题，所以也没什么好准备的。 　　聊完了细节，梁宁准备带她去签合同。 　　两个人还没走出办公室，前台内线电话打进来，说：“宁姐，方华地产的张总说要见你和浅凝。” 　　梁宁表情一顿，说：“知道了，让他上来吧。” 　　因为开的外放，季浅凝听得清清楚楚：“方华地产张总？” 　　“就是前天晚上你打的那个投资人。” 　　“他要见我做什么？” 　　梁宁按着发胀的太阳穴，说：“只怕是来者不善。” 　　季浅凝拧了拧眉。那天晚上她踩得有点重，下手也不轻，不知道那死肥猪有没有受伤。 　　张总是带着导演和秘书一起来的，仿佛是带打手来干架。 　　季浅凝做好了被兴师问罪的准备，心里打好了腹稿，不管对方说什么，她只愿意赔偿损失坚决不道歉。 　　办公室的门一关上，张总满脸横肉，气势汹汹朝她走过来。 　　季浅凝往后退。 　　梁宁拦住他，并提醒他说：“张总，这里是华创。”不要乱来。 　　张总猛地刹住脚步，对着季浅凝一个标准的九十度鞠躬，直起腰来，中气十足地说：“季小姐，对不起！那天是我冒犯了，请你原谅！” 　　季浅凝、梁宁：“？？？” 　　梁宁搞不懂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谨慎地说：“张总，您这是什么意思？” 　　张总上前一步，似乎是想握季浅凝的手，被季浅凝避开了。 　　他表情悲壮地说：“是我张达有眼不识泰山！季小姐，女二号根本配不上你的身份，经过深思熟虑，我觉得还是女一号更适合你。” 　　这下连季浅凝也懵了，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张总，你吃错药了吧？”这是想耍什么手段整她？？？ 　　“不不不，我没有吃错药，我是认真的。”张总言辞恳切：“你看，我把导演和合同都带来了，签了合同，女一号马上就是你的，片酬我给你翻一倍，不，两倍！” 　　季浅凝和梁宁对视一眼。 　　梁宁沉吟片刻，皮笑肉不笑地说：“张总，昨天您可是亲口跟我说不让浅凝演了，还警告我说要封杀她。我实在搞不懂您今天演得是哪一出。” 　　张总顿时面如土色，诚惶诚恐地说：“季小姐，我真的不知道你和莫董……求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把合同签了好不好？” 　　“什么莫董？”梁宁看向季浅凝。 　　季浅凝：“……” 　　张总见她迟疑，以为她是不愿意，“噗通”跪下，声嘶力竭地说：“季小姐，求求你签了吧！” 第84章 　　张达感激涕零走出办公室, 点头哈腰地说：“不用送不用送，我们自己会走, 你们忙你们的。” 　　“张总慢走。”梁宁脸上挂着职业假笑说。 　　张达抹了抹额头上的汗, 远离了办公室，板起脸，严厉地对跟在身后的两个人说：“刚才的事谁也不准说出去。” 　　导演呵呵一笑, 说：“张总您放心, 我什么也没看见没听见。” 　　“不说不说。”秘书忙不迭附和, 又忍不住好奇，悄声问：“张总, 那个季小姐是被莫董包养了吧？” 　　张达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 身上汗毛全部立起, 惊悚地看着秘书, 骂道：“这种话你也敢乱说, 不想混了是不是？！” 　　秘书缩了缩脖子, 犹豫着：“如果不是那种关系, 莫董为什么要帮她？” 　　“你问我我问谁！”张达甩袖气呼呼进了电梯, 不忘再次警告：“嘴巴给我关严实了, 要是消息泄露出去, 莫董再来找我麻烦，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是是是。”秘书唯唯诺诺地说。 　　电梯的镜子映出张达铁青的脸, 看着控制面板上不断变换的数字，想起秘书刚才的话，联想到昨天晚上被莫董支配的恐惧, 他狠狠打了个激灵。 　　昨夜，某高档私人会所。 　　张达在服务员的指引下，意气风发来到指定包间前，笑容谄媚地说：“陈特助！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陈特助是莫董的秘书，地位相当于莫氏集团总部的副总，他像是看不见张达伸过来的手，面无表情地说：“你自己进去，秘书留在外面。” 　　“好好好。”张达有些紧张地搓了搓肥手，小声打探：“陈特助，莫董找我是不是要谈继续合作的事？” 　　陈特助轻蔑一笑，说：“进去就知道了。” 　　推开那扇厚重的门，看到一个精神矍铄，却不失威严的男人坐在木质沙发上悠闲喝茶，张达手心直出汗，不太敢靠近：“莫董，您找我？” 　　莫旭坤眼神犀利地看了他一眼，说：“张达，听说你最近投资了一部剧？” 　　张达一愣，说：“是有这么一回事，小成本投资，随便投着玩的。”他捋了捋头发，心思一转，“莫董您对影视行业这块也感兴趣？我知道您夫人是娱乐圈的人，您是不是想给她投资拍片？” 　　莫旭坤并不打算跟他套近乎，凉凉一瞥，说：“我还听说你要把一个叫季浅凝的演员换掉？” 　　张达这才意识到气氛不对，心里咯噔一跳，不敢乱说了，小心应对：“莫董，您认识这个季浅凝？” 　　莫旭坤慢条斯理喝了口茶，说：“家里人。” 　　“家家家……”张达膝盖一软，“噗通”跪下。 　　莫董他不敢得罪，可是莫董的话很耐人寻味。 　　季浅凝怎么会是莫董家里人？私生女，还是什么表亲？能让莫董亲自出面，绝对是很重要的亲戚。但如果是这样的话，莫董不可能不捧，为什么季浅凝出道这么久也没有什么好资源？ 　　只有一种可能，季浅凝是莫董包养的小情人。 　　什么家里人，无非是为了掩饰。 　　大名鼎鼎宠妻如命的莫旭坤也养小三儿，看来跟他也没什么区别。 　　张达连鄙视都不敢，北市有谁不畏惧莫旭坤？他知道了莫旭坤的秘密，什么也不敢说。他还得忍辱负重来给季浅凝道歉，求她和自己合作。 　　电梯里有通风口，凉爽透气，张达却出了一身汗。 　　幸好那天只是摸了一下季浅凝的脸，要是精虫上脑干出什么事，他这条小命就没了。 　　“到底谁是莫董？”张达等人前脚刚走，梁宁迫不及待问季浅凝。 　　季浅凝瞪着无辜的大眼睛，脸不红气不喘地说：“我也不知道。” 　　梁宁：“……” 　　梁宁哪是那么好糊弄，从刚才张总又怂又怕的表现来看，她猜这里面肯定有什么猫腻。 　　她上下打量季浅凝，像是第一次认识，将她重新审视了一遍，说：“你不会是什么豪门千金，背着家里偷偷跑来娱乐圈玩的吧！这个莫董是你爸，你和你妈姓？” 　　季浅凝努力维持才能让嘴角不抽搐，捂着嘴故作惊讶道：“糟糕，这都被你发现了。其实不瞒你说，全国首富才是我爸，这个莫董只是我爸其中一个合作伙伴。” 　　听前面那段，梁宁真以为自己猜对了，听到后面发现不对，翻了个大白眼，说：“当我是傻子吗？” 　　“嘻嘻，宁姐你最好了。” 　　梁宁看她嬉皮笑脸打哈哈，猜她是不想说，摆摆手：“算了，只要不是什么黑料，我也不想打听你的隐私。收拾一下，我们去电视台。” 　　公司到电视台不远，就是路上有些堵，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梁宁灵光乍现，拍着方向盘说：“莫董！我想起来了，是不是北市首富莫旭坤？帮你的人是他？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季浅凝被这三连问打了个措手不及，眼珠子滴溜一转，大脑快速运转，继续装傻充愣：“莫旭坤？我不知道是不是他。我跟他……什么关系也没有啊……也许……是因为拍《前妻的诱惑》时，他老婆晕倒被我发现，他知道后想感谢我？” 　　梁宁知道她说的是薛嘉丽晕倒那件事，顺着她的思路认真想了想，说：“有可能。” 　　“……”总算对付过去了。 　　季浅凝还没能松口气，又听到梁宁说：“你和莫菡是不是在交往？” 　　季浅凝点头，赧然地说：“前几天我和她才确定关系，不是故意要瞒你。” 　　梁宁一副了然在胸的表情，说：“演员和爱豆不一样，只要不影响工作，我不反对你们任何人谈恋爱。打算公开吗？” 　　“暂时不要吧。” 　　“跟莫菡这样的人交往，压力一定很大吧？” 　　季浅凝不置可否。 　　梁宁从她的沉默得出了答案，什么也没多说，只叮嘱她：“不想公开的话，你们自己平时要多注意。” 　　“我知道。” 　　质疑环节终于结束。 　　季浅凝假装看窗外，把车窗打开一条缝，透透气。 　　还好梁宁没有问她莫菡和莫旭坤是什么关系。 　　签完合同已经到饭点了，梁宁还要回公司，问她要不要找个地方一起吃饭。 　　“我约了人。”季浅凝说。 　　“莫菡？” 　　季浅凝笑笑。 　　两人刚确定关系，想来正是你侬我侬热恋期，梁宁表示理解：“那就不耽误你们约会了。” 　　莫菡在家做好了饭菜等她回去，其实也不算是约会。季浅凝没有解释，告别了梁宁，直接把车开回莫菡住的地方。 　　“梁宁给你安排了什么新工作？”莫菡问她。 　　“一个综艺节目。”季浅凝把两份合同丢在茶几上。 　　莫菡随便看了一眼，说：“去洗手。” 　　季浅凝去洗手，她背对着莫菡，没有发现身后人的小动作。 　　莫菡又看了一眼合同上写的那几个熟悉的字——《演员的自我修养》，几天前安惠才和她说起过这个节目。 　　综艺节目的合同在上面，下面还压着一份，莫菡没看到。 　　她不动声色把目光移开，过去和季浅凝一起洗。 　　季浅凝先洗好，看着手上滴落的水珠，酝酿了一下，说：“那个被我打的投资人，今天来找我了，跟我道歉，还带了合同和剧本过来，求我出演那部戏女一号。” 　　“你答应了吗？”莫菡状似无心地问。 　　季浅凝没有回答，又说：“听张总的意思，他应该是被莫董威胁了。你去找了你爸，是不是？” 　　莫菡本来也没打算瞒她，直言不讳地说：“那个张总其实没多大本事，只是我出面不方面，所以只能拜托爸爸。” 　　季浅凝就知道是这样。 　　她心里感慨万千，咬了咬唇，说：“以后不要再因为我去麻烦你爸了。” 　　“不麻烦。”莫菡拿起干毛巾帮她擦手，看着她眼睛，说：“他本来也是你爸爸。” 　　季浅凝漫不经心笑了一下，说：“那是前世，而且我们已经离婚了。” 　　莫菡动作一顿，隔着毛巾握住她的手，说：“有个事我得提醒你一下，签了离婚协议并不等于离婚。” 　　“……啊？” 　　“去民政局领了离婚证才算。”莫菡眼波流转，一字一顿地说：“严格来说，我们其实没有离婚成功。所以，你还是我老婆。” 　　什么？？？！！！ 　　季浅凝懵了。 　　她隐约记得当初商定离婚协议时，律师提醒她们签完字要记得去民政局办理离婚手续。后来她就出事了，自然没去成。 　　没办手续，没有领证，所以她和莫菡没有离婚？？？ 　　这个冲击，比她重生醒来发现自己和莫菡滚了床单还要大！！！ 　　季浅凝一阵恍惚，用手挡住莫菡压下来的唇，重新捋了一下思路，说：“不对。” 　　“哪里不对？”莫菡眼底满是笑意，亲不到人，恶作剧地把手上的水抹到她唇上，“你要是不信的话，可以去问律师。” 　　“我说的不是这个。”季浅凝攥住她的手，抿了抿唇，说：“我们都死了，婚姻关系怎么可能还存在？” 　　莫菡：“……” 　　是因为她提到前世，又提到离婚，莫菡才想起她们还没去办理离婚手续，想趁机误导她，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快，还提到了死亡。 　　莫菡心里一哽，摇头苦笑：“你真是……”太会破坏气氛了。 　　好好的谈话突然变了味。 　　季浅凝眼神闪躲，说：“我觉得我们现在这样就很好，我没想那么深远。” 　　莫菡默然。 　　季浅凝常常想，婚姻是不是一道枷锁，把她和莫菡牢牢锁住，各自压抑，又彼此束缚，所以她们才不幸福。 　　前世她渴望的东西，现在成了负担。 　　她花光了所有勇气，才从那段漫长的婚姻走出来，再想走进去不是件容易的事。 　　现在对她来说，婚姻不再是保证，唯有眼下的轻松自在才能让她感到安心。 　　莫菡肉眼可见她眼底的光芒褪去，不知是不是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往事，心有所感，把她摁在怀里，吻了吻她发顶，说：“那就不想了。” 　　季浅凝依偎在她怀里，闻着她身上清浅的令人安心的淡香，没有出声。 　　莫菡垂眸看她：“只要你开心，我一辈子当你见不得光的女朋友也行。” 　　本来心里就别扭，听她这么一说更别扭了。季浅凝挣脱她怀抱，急切地说：“我不想公开，是因为……” 　　“嘘——”莫菡手指压在她微张的唇上，面带微笑，“不用解释。公不公开，结不结婚，一切都听你的。” 　　前世的莫菡不会说这种话，从来都是她听莫菡的。 　　季浅凝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又是感动又是窘迫，说：“你现在这样我好不习惯。” 　　“那就慢慢习惯。”莫菡轻轻扯了扯她脸颊，凝眉，说：“习惯不了也别想换女朋友。” 　　“……谁想了。” 　　莫菡愉悦地笑出声，换了个轻松点的话题：“到底签没签？” 　　兜兜转转又回去了。 　　季浅凝眼皮一撩，说：“签了。” 　　“签了就好。”莫菡又满意地笑了。 　　听到张达提到莫董，猜到是莫菡找莫旭坤帮忙那一刻，季浅凝其实是有些动摇的。自尊心作祟，她不太想接受这样的帮助，可是冷静想了想，还是答应了。 　　拒绝的话，不仅是辜负了莫菡的好意，同时也是拂了莫旭坤的面子。 　　伤害自己人便宜外人，这不划算。 　　张达今天已经把剧本给她了，暂定名《最耀眼的你》，是部都市剧，讲的是女主在娱乐圈辛苦奋斗的励志故事。依旧是爽文套路，情节稍微有些狗血，不过比起《前妻的诱惑》，这部戏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在投资方面，《最耀眼的你》跟《前妻的诱惑》差不多，都是小成本制作。不同的是，《前妻的诱惑》出现了两个bug：薛嘉丽和莫菡两个大咖自降身价友情出演。 　　在季浅凝的印象里，《最耀眼的你》应该不是什么大火大热的剧，反正她没听说过名字。 　　“有这么饿吗？”莫菡看她狼吞虎咽揶揄道。 　　季浅凝嘴里包着食物，含糊地说：“吃完我要回去看剧本。” 　　新剧不到两个月就要开拍，期间她还要抽空去录制《演员的自我修养》这个新综艺，得抓紧时间研究剧本才行。 　　“在这里看也一样。”莫菡说。 　　“咳——”季浅凝险些被呛到，定定神，说：“娜娜今晚回来，房子好久没人住了，我得回去收拾一下。” 　　一听就是借口。 　　莫菡也不勉强，给她倒了杯果汁，说：“不急这一时半会儿，慢点吃。” 　　八点左右，姜幼娜回到北市。 　　“我和莫菡在一起了。”季浅凝第一时间向她宣布。 　　姜幼娜一点儿也不意外，不咸不淡“哦”了一声，累瘫在沙发上，说：“你们两个终于不作了，恭喜恭喜。” 　　“……” 　　季浅凝要准备新戏，莫菡要筹备开工作室，两个人都忙，好几天没有见面。 　　闲暇时，季浅凝拉上姜幼娜和顾心美，让她们陪自己去选礼物。 　　“喂喂喂，这是男装店！”姜幼娜忙拦住她。 　　“我知道。”季浅凝说：“我要买条男士领带。” 　　姜幼娜以为她是要为自己老爸买的，没有多问，只是看到她挑了最贵的一条时，连连咋舌，问她是不是拍戏赚了不少钱。 　　季浅凝笑说：“是不像以前那么穷了。” 　　晚上和莫菡通电话，季浅凝告诉她今天去逛街了，没提买礼物的事。 　　8月20日是莫菡的生日。 　　据莫菡自己说，她从很小就戒掉生日了，也不需要别人帮她庆祝。 　　一个人居然连自己生日都可以忽略，未免太凉薄了些。 　　听莫菡说晚上要去见什么导演时，季浅凝就知道她肯定又把生日给忘了。 　　她偷偷去了莫菡家，输入密码，推门而入，里面果然黑漆漆的一个人也没有。 　　季浅凝不懂什么浪漫，她把鲜花、蛋糕和礼物摆在桌上，一边看剧本一边等莫菡回来。 　　九点。 　　十点。 　　…… 　　时间悄悄流逝。 　　剧本无声无息掉在地毯上。 　　与沉重的眼皮对抗了无数次后，季浅凝感觉自己快扛不住了。 　　莫菡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闻到满屋子的芬芳，看着铺满餐桌的花瓣，有那么一瞬，她以为自己进错了门。 　　环顾四周，看到沙发边缘露出的几缕头发，她心脏“怦怦”跳起来，蹑手蹑脚走过去。 　　女孩穿着纯白的连衣裙，柔顺的长发有些凌乱地披散着，慵懒地歪在沙发上，抱着抱枕睡着了。 　　看到这一幕，莫菡身体里的疲惫顿时一扫而空，只剩下暖意和内疚。 　　看了看时间，快一点了。 　　她不知道季浅凝是什么时候来的，捡起掉落的剧本，慢慢蹲下，看了一会儿，终究没忍住，身体前倾，轻柔地吻住那两片唇。 　　季浅凝被她吻醒的，睁开眼睛，意识还未完全苏醒，声音软绵绵的，像是撒娇：“你回来了？” 　　莫菡听得心神微荡，拨开挡住她眼睛的头发：“等很久了？” 　　“嗯……哎呀！”季浅凝惊叫着跳起来，“几点了？” 　　莫菡按亮手机屏幕给她看。 　　季浅凝定睛一看，马上变得精神抖擞，十指交叉放在胸前，开心地笑道：“阿菡，生日快乐！” 　　莫菡怔了怔，看着她似乎是精心打扮过的样子，愕然道：“你特地来给我过生日？” 　　季浅凝重重点头，快速穿好拖鞋，把她拉到餐桌旁。 　　桌上摆了不少东西，莫菡第一眼注意到的是一碗黏糊糊的东西：“这是……？” 　　“长寿面啊，看不出来吗？” 　　“你做的？” 　　“我做的。” 　　莫菡又是一怔。 　　前世有阴影，季浅凝不敢碰明火，但是莫菡家有电磁炉。莫菡很久都不回来，她怕蛋糕放坏了，打开冰箱时，发现里面有一小把面条，想到上次她过生日莫菡跑去给她做长寿面，心血来潮也想试试。 　　现在就比较尴尬。 　　她捧起那碗已经坨成一团的面，遗憾地说：“放太久就成这样了。” 　　莫菡倒不关心面坨不坨，得知她是从冰箱里拿的面条，说：“那面条是我去年买的，煮之前你有没有看保质期？” 　　季浅凝讷讷地看着她，说：“忘记看了。” 　　“……” 　　季浅凝忙把碗放下，跑去扒垃圾桶，找出面条包装袋仔细一看，傻眼了：“过期半个月了……喂，你干嘛？！” 　　跑过去时，莫菡正好把一口面团送进嘴里，她急得跳脚：“过期了不能吃，快吐出来！” 　　莫菡喉咙一滚，把食物咽了下去，再次优雅地举起筷子。 　　“……你还吃！”季浅凝看她又要吃第二口，想把碗抢过来把面倒了。 　　莫菡轻松避开，一本正经地说：“食品包装袋上保质期通常比食物实际保质期要短，过期半个月问题不大，而且一直放在冰箱，坏不了。” 　　是这样吗？ 　　季浅凝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顶着一头问号，眼睁睁看她吃了一口又一口，还吃得津津有味。 　　季浅凝咽了口唾沫。 　　“分你一点？”莫菡问她。 　　季浅凝摇头，说：“我不饿。” 　　莫菡不再说话，默默把那碗面吃完。 　　“难吃吗？” 　　莫菡擦干净嘴巴，回味了一下，说：“味道还行，就是盐放多了。” 　　做的时候季浅凝尝过，知道她没有骗自己，清了清嗓子，说：“你以前给我煮的那些长寿面，是我吃过最难吃的东西。” 　　莫菡表情一僵，直直看着她，温声：“可是以前有个傻子，偏偏要骗我说很好吃。” 　　“……”季浅凝不自然地动了动脖子，看着那个一滴汤水都不剩的碗，说：“早知道我就多给你下点料了。” 　　莫菡莞尔，说：“下次可以煮难吃点。” 　　“……我才没有这么小气。”季浅凝看时间不早了，说：“切蛋糕吧。” 　　蛋糕还在冰箱里，她先洗了手，转身要去拿，被人从身后抱住。 　　“蛋糕先不吃了。”莫菡温热的呼吸拂过她敏感的耳后，嘴唇似有若无擦过她耳朵尖，微凉的手顺着腰线往下，暗示性地说：“想吃点别的。” 第85章 　　季浅凝回到公寓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三点了。 　　看到她像是晒蔫儿了的花儿无精打采走进来, 姜幼娜毒辣的眼光将她从头发丝扫到脚尖，最后落在她灰扑扑的脸上, 盯着她厚重的黑眼圈上, 无情嘲笑道：“你不会是一夜没睡吧？” 　　“……” 　　“啧啧，看这脸色，看这黑眼圈和红血丝, 明显是纵欲过度。” 　　“……” 　　“你怎么看起来好像一脸不爽, 难道是那方面不和谐？” 　　“……” 　　“还是被榨干了没缓过来？不是我说你, 年轻人要懂得节……” 　　“制”字没有说出来。 　　季浅凝忍无可忍，捂住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把人压在沙发上, 咬牙切齿地说：“想不想吃大餐？” 　　听到有吃的, 姜幼娜两眼放光, 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没有力气出门, 季浅凝叫了楼下外卖, 二十分钟内送达。 　　听到敲门声, 姜幼娜跑去拿, 打开包装一看, 说：“你买这么多, 我们两个怎么吃得完。” 　　话音刚落，手里的外卖袋子被季浅凝抢走了。 　　季浅凝把里面的食盒一一摆上桌, 拿起筷子，一口米饭一口肉吃了起来。 　　她速度迅猛如狼，吃得全无形象, 把姜幼娜给看呆了：“不至于吧……莫菡这是虐待你还是怎么的，过个生日把你饿成这样？” 　　季浅凝喉咙一噎，端起高汤“咕嘟咕嘟”喝了大半，才把卡在喉咙里的那口食物咽下去。 　　面对姜幼娜的质疑，她实在没脸说自己是偷偷溜出来的。 　　季浅凝一觉醒来，感觉天昏地暗，像是爬了一夜的山，身体说不出的疲惫，腰酸腿酸，手也酸。 　　床单乱得不忍直视，身上也是不忍直视。 　　身旁空无一人，莫菡不知所踪。 　　后来看到微信上莫菡给她的留言，说是和安惠办事去了，尽快回来，让她在家里好好休息等着。 　　等个屁！ 　　季浅凝马上穿衣服走人。 　　她拍了拍胸口，等那口气顺了，迎着姜幼娜探询的目光，尴尬地笑道：“太饿了。” 　　姜幼娜戏谑地看着她：“看来你体力消耗挺大啊。” 　　“……”季浅凝装聋作哑，埋头吃东西。 　　吃到一半，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狗女人”。 　　季浅凝下意识看了一眼姜幼娜，见姜幼娜没看她才按下接听。 　　“回去了？”莫菡开门见山。 　　季浅凝情绪不高地“嗯”了一声。 　　“为什么不等我？” 　　等着被你榨干吗？ 　　想到昨夜和今天早上的那些……季浅凝腿忍不住发抖。 　　她努力管理表情，尽量不让语气异样，故意岔开话题：“我和娜娜在吃东西，先不跟你说了。” 　　不等那边回应，她匆匆挂断。 　　看着屏膜上“通话结束”这几个字，想象手机那头的人着急害羞的模样，莫菡不禁哑然失笑。 　　床上只剩下两个枕头，明显是被人收拾过。 　　莫菡在洗衣机里找到洗好了的床单被罩，拿出来晾干。 　　餐桌上的玫瑰花看着还是生机勃勃，芳香浓郁。她轻轻嗅了一口，看到花束旁边的两个礼物盒。 　　打开其中一个，是一支口红。 　　又打开另一个礼物盒，发现是一条男士领带，莫菡有些不解，当即拍下来。 　　“叮咚——” 　　手机短促响了一声。 　　季浅凝听到了却没管，吃完才拿起来查看。 　　狗女人：“这条男士领带也是给我的礼物？[图片]” 　　季浅凝回她：“给你爸的。” 　　莫菡还想跟她聊，突然有电话进来，接起：“妈？” 　　“你弟出差回来了，今晚回来一起吃个饭。”薛嘉丽言简意赅地说。 　　“知道了。” 　　莫闻州回国快三个月了，因为工作档期冲撞，莫菡和他一次也没见过。 　　微信里和季浅凝报备了一声，莫菡拿着那条男士领带回了莫家。 　　莫闻州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杂志，听到动静朝门口望过来，与莫菡四目相对。 　　莫菡和莫闻州虽有血缘，但姐弟俩关系并不亲昵。因为性格原因，加上各自的领域和兴趣不同，他们平时很少交流。 　　许久没见，两个人一点儿也不热络。 　　“回来了？” 　　“嗯。” 　　“爸让你接手公司，很累吧？” 　　“还好。你是刚拍完戏？” 　　“早拍完了，出去玩了几天。”莫菡话锋一转：“听说前几天，你被妈安排去叶家的大小姐相亲了？相得怎么样？” 　　莫闻州没想到一向淡漠的老姐也会八卦，有些窘迫地说：“不怎么样。” 　　“你没看上人家？”莫菡饶有兴趣地问。 　　莫闻州略微斟酌，说：“叶小姐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那你喜欢什么类型？” 　　他们姐弟从小到大很少交心，莫闻州觉得莫菡今天有些反常，老姐怎么突然转了性关心自己？ 　　他心里挺感动，脑海浮现出某个人的影子：娟秀的五官，明媚却不张扬。皮肤比很多女孩子都白，声音带着江南女子独有的软糯韵味，笑的时候眼睛像是一汪清泉。 　　他只见过她四次，都没说过几句话。 　　莫闻州一时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在此时此刻想起她，心里一阵慌乱，支吾道：“我……” 　　“闻州，进来一下。”莫旭坤打断了他的话。 　　薛嘉丽从楼上下来，发现只有莫菡一个人坐在沙发上，问：“他们父子呢？” 　　莫菡指了指书房，说：“应该是在聊工作。” 　　薛嘉丽了然，先去厨房走了一圈，回来坐到她身边，看到茶几上有个精美的盒子：“这是什么？” 　　“给我爸的礼物。” 　　“还知道给你爸买礼物。”薛嘉丽觉得纳罕，打开盒子一看，乐道：“是你爸喜欢的颜色。” 　　正想夸她，冷不丁听到莫菡说：“浅凝买的。” 　　薛嘉丽笑容一滞，这条领带不知道该继续拿着还是放下。她神色不自然地说：“她为什么要给你爸买礼物？” 　　微信里季浅凝没有解释，莫菡也知道她买这条领带是为了感谢莫旭坤帮忙。 　　关于那件事，莫菡觉得没必要告诉薛嘉丽，说：“我女朋友送东西给我爸，这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吧。” 　　“女朋友？”薛嘉丽愕然，“你们两个在一起了？” 　　“嗯。” 　　薛嘉丽嘴唇动了动，讪讪地把那条领带叠好，放进盒子里，犹豫再三，说：“既然确定了关系，怎么不喊她回来吃饭。” 　　莫菡万万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压下心底的诧异，不动声色地说：“您又不喜欢她，带她回来，我怕您吃不下饭。” 　　“我……”薛嘉丽欲言又止。 　　有那么一段时间，薛嘉丽确实对季浅凝很不满，不满她态度不恭敬，性格带刺。 　　可是在和季浅凝一起拍戏的那两个多月里，她对季浅凝的态度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莫菡让她抛开偏见重新审视季浅凝，于是她看到了季浅凝的敬业和谦虚，看到季浅凝和剧组每一个人都能打成一片。她还听到导演、化妆师、经纪人等对季浅凝的一致好评。 　　最关键的转折点，是她晕倒在洗手间的那一次。 　　因为那件事，她才真正看清赵欣然的真面目。 　　薛嘉丽回头一想，自己可能真的被赵欣然蒙骗太深，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误会季浅凝。 　　她对季浅凝已经没有什么偏见了，可是又放不下面子承认自己的错误，嗫嚅了半天，说：“她是不是故意不给我买礼物？” 　　莫菡听她语气有些酸，默了默，说：“您要是想要，回头我跟她说。” 　　“我才不想。”嘴上说不想，眼睛却总是忍不住瞟向那条领带。 　　这幅嘴硬的模样简直和季浅凝一模一样。 　　莫菡看破不说破，把领带藏了起来。 　　一周后，季浅凝收到《演员的自我修养》节目组的通知，让她录制第一期。 　　前五期是淘汰赛，从五十名学员中选出二十五名；第六、七期是复活赛，从被淘汰的二十五名学员中再选出五名；第八到第十一期为晋级赛；第十二期总决赛。 　　节目组官博提前放出了第一期十个学员的名单。 　　看到章潮的名字痕迹在9个十八线不知名艺人中，顾心美百思不得其解：“这个节目的宗旨不是要挖掘不出名的新人吗？章潮都这么火了，为什么还要邀请他来参加？” 　　季浅凝语气平平：“当然是为了收视率。” 　　顾心美懂了，认真看完了比赛规则，说：“章潮的脑残粉好可怕，但愿你不要抽到和他一组。” 　　这也是季浅凝担心的问题，她拧了拧眉。 　　章潮是歌手跨界到演戏，演技几乎等于零，全凭一张脸和公司为他量身打造的人设走红。季浅凝不敢吹自己演技有多好，但是绝对碾压章潮。 　　如果她不幸和章潮分到一组，两个人硬要淘汰一个的话，谁输谁赢真的不好说。 　　单拼演技的话，季浅凝有绝对的信心能赢。可如果章潮和节目组签了特殊合约，被淘汰的可能就是她了。 　　也有第三种可能，她和章潮都不被淘汰。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当初赵欣然因为捆绑章潮炒CP，被脑残粉泼硫酸的事，季浅凝记忆犹新。她不敢想象，如果自己赢了章潮，那些脑残粉会不会也对她下手。 　　官博没有公布导师的名字，所以直到被叫去彩排，季浅凝也还是不知道三位导师都有谁。 　　运气还算不错，抽签时没有抽到章潮，季浅凝的搭档是一个叫江月的年轻女演员。 　　剧本也是抽的，季浅凝和江月抽到的是某个电影里的片段，内容是两个好姐妹为了一个男人撕逼。 　　他们只有一天的准备时间，分到剧本后，季浅凝和江月马不停蹄开始练习。 　　从早上练到深夜。 　　毕竟是比赛，每个人都很拼。 　　离开练习室时，碰到了其他组的学员，季浅凝与他们相视而笑。 　　有人提议去吃宵夜。 　　季浅凝要控制饮食，而且看时间太晚，婉拒了。 　　走之前她去了趟洗手间，过来等电梯时碰到章潮。 　　季浅凝故意站得离他远远的。 　　章潮主动走向她，说：“好久不见。” 　　他们都演过《庭院深深》，不过季浅凝和他没有对手戏，两个人其实一点儿也不熟。季浅凝回了他一个礼貌的微笑。 　　打完招呼章潮还站在原地不走，说：“我记得你和清欢很熟，你们好像是同一个经纪人。” 　　听到这句话，季浅凝总算明白章潮为什么要主动搭讪她了，原来是为了陆清欢。 　　她记得章潮好像喜欢陆清欢，陆清欢却不喜欢他。为了躲他，陆清欢还特地搬家。 　　“她是我师姐。” 　　“我能不能问你个事？” 　　“请说。” 　　“她……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季浅凝猜到他是要打听陆清欢，只是没想到这么直接，愣了愣，说：“我不知道。” 　　陆清欢应该不是双吧？ 　　就算是双，她也不知道陆清欢现在的感情状况。 　　自从拒绝陆清欢后，她们就很少联系了。 　　章潮没有再追问，低着头看上去心事重重的样子。 　　“叮——” 　　电梯里站着好几个人，季浅凝和章潮带着两个助理挤进去。 　　“出来了出来了！” 　　“啊啊啊啊老公我爱你！” 　　“老公看这里！” 　　刚走出电视台，震耳欲聋的尖叫声如排山倒海般涌来，季浅凝连耳朵都来不及捂，就被一群举着章潮名字应援牌的粉丝撞飞了。 　　后脚跟磕到台阶，她身形一晃，眼看就要摔倒。 　　“小心！”一双用力的手从身后将她托住。 　　季浅凝觉得声音耳熟，稳住身形，扭头一看，惊奇道：“怎么是你！” 　　莫闻州放开她，笑容和煦地说：“刚才看到有人进电梯，我总觉得身形有些眼神，没想到果然是你。” 　　当时电梯里人太多，季浅凝根本没注意到莫闻州也在其中，眉眼含笑地问：“你怎么会来电视台？” 　　“我来录节目。”莫闻州反问她：“你呢？” 　　“我也是来录节目。你录的什么节目？” 　　“《管理者》。” 　　《管理者》是北市电视台的一档王牌访谈类节目，被邀请参加的嘉宾都是商界名流。 　　季浅凝眼睛一亮，说：“老弟你挺优秀啊。” 　　胳膊被一只柔弱无骨的手轻轻一拍，莫闻州晃了晃神，只见她笑靥如花，一双眼睛灿若星辰，美不胜收…… 　　心脏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他脸腾地红了。 第86章 　　章潮的粉丝围着爱豆疯了一样又哭又笑又叫, 比菜市场还热闹，却丝毫没有影响到这边。 　　月光朦胧，加上光线不足, 季浅凝看不到莫闻州脸上的红晕，兴致勃勃问：“你每天晚上都要来录吗？” 　　莫闻州心神还有些荡漾，握拳放在嘴边低咳了一声, 把这段尴尬掩饰过去, 说：“本来是要录三期，我空余的时间不多, 所以节目组安排今天一天全部录完了。” 　　莫氏集团未来的接班人不忙才怪。 　　季浅凝突然想到前世，莫闻州回国后慢慢开始接受集团业务，天天忙得脚不沾地，一年到头能见到他的次数屈指可数。 　　看着眼前这张年轻许多，也清瘦许多的熟悉面孔，季浅凝爱心泛滥, 语重心长地说：“工作再忙也要注意休息，别把自己累坏了。” 　　她完全是以一个“熟人”的身份有感而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莫闻州听着就完全不一样了。 　　细数起来, 他们才见过五次面, 莫闻州没想到季浅凝居然会关心他。 　　季浅凝的眼眸看上去很通透，语气听上去自然真挚, 一点儿也没有奉承他的意思，和那些试图接近她的女人都不一样。突如其来的关心，让莫闻州心口一热, 脸上又有了热意，赧然道：“你也一样。” 　　季浅凝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异样，说：“要不是天太晚就请你吃宵夜了。” 　　“你是女生，要请也应该是我请你。” 　　季浅凝知道他一直很绅士，摇摇头说：“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莫闻州很是不解。 　　“你姐……” 　　“啊啊啊啊——” 　　“老公你好帅！” 　　“我要晕了啊啊啊！”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把季浅凝的话给淹没了。 　　章潮不知道做了什么，那些粉丝又疯了，众星捧月地围着他，簇拥着，一大波人乌泱泱地朝这边过来。 　　季浅凝怕再受波及，匆匆对莫闻州说：“我们先走了，改天联系，拜拜！” 　　“你……”莫闻州连最后的招呼都来不及打，看她带着助理逃亡似的钻上一辆车，低声喃喃：“改天是哪天？” 　　“莫总。”随行秘书终于有机会开口：“还去公司吗？” 　　莫闻州原本打算录完节目回公司处理一些公务，转而想到季浅凝那句关心的话，他思索片刻，说：“不去了，麻烦你送我回家吧。” 　　“好的。” 　　上了车，顾心美按捺不住说：“菡姐弟弟穿白衬衫也太好看了吧！帅得我都不敢说话，只敢在心里偷偷喊。” 　　“喊什么？” 　　“老公啊！” 　　季浅凝一阵无语，说：“你是被章潮那些老婆粉传染了吧？” 　　顾心美眉飞色舞地说：“小女孩才喜欢章潮那种故意耍酷的小鲜肉，我就喜欢菡姐弟弟这种温文尔雅翩翩公子！” 　　难怪这小妞儿刚才那么安静，原来是犯花痴傻了，季浅凝忍俊不禁，说：“好好看路，可别把车开到阴沟里。” 　　顾心美美滋滋发动车子。 　　季浅凝从包里拿出手机，看到有未读消息。 　　狗女人：“还没练完？” 　　消息是两个小时前发的，现在已经过了十二点。 　　季浅凝想了想，直接打过去。 　　那边的人像是特地在等她，只响了一声就接起。 　　“这么晚。”莫菡说。 　　季浅凝揉揉眉心，懒散地坐着，开始絮叨：“跟我搭档的那个女演员叫江月，也是科班出身，演技不错。我们抽到的那个剧本时长将近二十分钟，台词很多……” 　　莫菡安静听着，虽然看不到人，言语间能感觉到她情绪里隐藏的焦虑，说：“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淘汰赛你百分之百能过。” 　　“那可不好说。”季浅凝并没有被安慰到，“排练的时候我偷偷去看过，除了章潮和另外一个是跨界的，其他几个都是专业演员，竞争好大！” 　　尤其是她被安排在第一期，如果导师们抱着观望的态度想先看看后面几期学员的表现，那么意味着第一期的淘汰率很大。 　　“我说你行你就行。”莫菡不以为意地说。 　　季浅凝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笃定，只当她是在安慰自己，漫不经心地说：“你以为你是导演还是导师，凭什么……”话说一半，突然想到某种可能，她身体坐直，“你不会就是导师吧？！” 　　莫菡意味深长笑了一声，没有正面回答，只说：“别想太多，回去好好睡觉。” 　　季浅凝：“？？？” 　　通话结束了。 　　狗女人有事瞒她。 　　顾心美听到了部分通话内容，好奇地问：“菡姐是导师？” 　　季浅凝蹙眉，不语。 　　莫菡说过不会再骗她，故意语焉不详，就相当于变相承认了。 　　既然和她参加同一个节目，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 　　那天她把合同拿回去时，莫菡一句废话也没说。季浅凝甚至都不知道，莫菡是在她之前还是之后和节目组签的合同。 　　这个疑问一直留到正式录制那天。 　　季浅凝和江月对完最后一遍，和其他学院在后台休息室等待。 　　“节目组保密工作做得也太好了，到现在我还不知道导师都有谁。” 　　“我好像看到了乾哥。” 　　“哪个乾哥？” 　　“影帝赵乾啊！” 　　“哇——我男神！” 　　“另一个好像是郭明瑞老师，彩排的时候我看到他好像在后台和导演说话。” 　　“郭明瑞老师可是国家一级演员，演技简直无敌，好希望被他选中。” 　　“那还有一个导师是谁啊？” 　　“不知道，没见到人，太神秘了。” 　　“不会三个导师都是男的吧！” 　　“我觉得应该会有女导师。” 　　季浅凝没有参与到讨论中。她百分之九十九肯定另一个导师是莫菡，但她没有说。 　　距离录制时间还有半个小时时，季浅凝手机响了。 　　狗女人打来的。 　　跳过多余的寒暄，莫菡说：“来楼上洗手间。” 　　季浅凝没问她上去做什么，泰然自若挂断，对搭档江月说：“我去下洗手间。” 　　“去吧。”江月说。 　　楼上是豪华休息室。 　　出了电梯，季浅凝径直前往女洗手间，刚推门进入，就被人抱了个满怀。 　　“喂——”闻到熟悉的淡香，知道抱着她的人是莫菡，季浅凝忙把人推开，看了眼身后没人，转头瞪她。 　　莫菡把门反锁了，说：“他们之前找过我，被我拒绝了。后来看到你签了合同，我才让安惠重新联系节目组导演。” 　　不用她解释，季浅凝也猜到了大概。 　　不管前世还是这一世，莫菡很排斥上综艺，综艺首秀是《快乐之星》，之后再也没有上过其他节目。录那期《快乐之星》时，季浅凝问莫菡为什么要参加，莫菡说是因为嘉宾里有她。 　　这次也是因为有她。 　　季浅凝假装不满地哼了哼，说：“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想给你个惊喜。” 　　“惊喜没有，惊吓还差不多。” 　　“惊吓？” 　　季浅凝讪讪地说：“你当导师，我很有压力。” 　　说来也是奇怪，毕业这么多年，零零碎碎拍过不少作品，收到过不少表扬和批评，季浅凝都不觉得有什么。有时候在片场，她会主动去找导演求批评，这样才能知道自身的不足，鞭笞自己前进。 　　季浅凝从不畏毒舌，但唯独害怕听到莫菡对她的点评，所以她从来不问莫菡自己演技如何。 　　微凉的手指拂过她眉心的褶皱，莫菡眼底含笑，柔声说：“怕什么，我又舍不得骂你。” 　　季浅凝耳朵有些热。 　　洗手间毕竟是公共场合，随时可能有人进来。季浅凝眉心舒展，说：“你叫我上来就是要说这些？” 　　莫菡也知道时间紧迫，收敛神色，言归正传：“等下不管有几个导师看中你，你必须选我。” 　　“为什么？”季浅凝讶然。她还想避嫌，无论如何都不能选莫菡。 　　“没有为什么。”莫菡不容反驳地说：“要是不选我，我就冲到台上吻你。” 　　“……” 　　五分钟后，季浅凝回到学员休息室。 　　“你口红怎么变了？”江月盯着她嘴唇说：“不过感觉这个颜色更适合你，这是什么色号？” 　　都是莫菡搞的鬼……莫菡觉得她之前的口红不好看，帮她擦掉了补新的，用的是她送给莫菡做生日礼物的那支口红。补之前还强吻了她半分钟，美其名曰给她加油打气。 　　季浅凝告诉江月牌子和色号。 　　距离录制时间越来越近，编导走进来，叮嘱他们一些上台时的注意事项。 　　“各部门准备，倒计时开始——” 　　随着总导演一声令下，《演员的自我修养》第一季第一期开始了。 　　休息室里有一面巨大的液晶电视，可以同步观看到台前的情况。 　　主持人念完了开场白，介绍完赞助商后，镜头一转，对着评委席，露出三位导师的真容。 　　休息室里哇声一片。 　　“居然是莫菡！” 　　之前大家已经猜出其中两个导师是赵乾和郭明瑞，所以看到他们坐在评委席大家一点儿也不惊讶，镜头怼到莫菡时，呼声高涨。 　　大家纷纷交头接耳。 　　“莫菡好像从来不参加综艺节目，没想到她会来当导师。” 　　“好美啊，就是看着好高冷。” 　　“听说菡姐在片场经常骂人，好怕她也骂我。” 　　季浅凝心里愤愤不平：谁TM造的谣，莫菡明明只骂那些不认真和演技烂的演员。 　　“我们这里好像就浅凝和莫菡拍过戏吧？”有人提了一句。 　　几双眼睛齐刷刷朝季浅凝看过来。 　　“莫菡是不是嘴巴很毒啊？”有人小心翼翼问。 　　季浅凝眼观鼻口观心，说：“不知道，我跟她不熟。” 　　众人不疑有他，又把目光投向电视机屏幕。 　　表演顺序抽签决定。说公平，其实也不公平，因为章潮他们那组不用抽，被安排最后表演。 　　这内幕有点恶心人，不过大家都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章潮没有什么演技，节目组邀请他是为了引流。 　　季浅凝她们这组第三个上场。 　　前两组表演结束，淘汰了两个，导师赵乾和郭明瑞各自收获了一名学员。 　　莫菡一个没选。 　　在后台观看的其他学员压力倍增。 　　有人小声说：“菡姐的点评好犀利啊。” 　　有人附和：“虽然说得有点狠，不过点评很专业啊。” 　　有人担心说：“不知道菡姐对浅凝她们这组会不会更狠。” 　　莫菡不是科班出身，却能从声台形表的专业角度来点评，点评很到位，一针见血指出每个表演者的缺陷，让人信服又让人害怕三分。 　　季浅凝和江月已经在演播厅后台等候上场，她听不到后台其他人对莫菡的议论。 　　“《我们的青春》是一部校园题材的电影，讲述的是一群高三学生，在高考重压下和同学、老师、家长之间发生的很多或有趣，或闹心的故事。这部电影应该很多人看过，里面有很多经典桥段，什么打架撕逼，学生整蛊老师老师惩罚学生等等，还记不记得令你印象最深刻的是哪一幕？有请第三组选手，让我们静静欣赏她们演绎的青春故事。” 　　主持人话音落定，现场观众配合地安静下来。 　　台下一片漆黑。 　　追光灯打在舞台上，课桌前，两个穿着校服的高中女生面对面站着，无声对视，剑拔弩张。 　　季浅凝和江月表演的是《我们的青春》里，两个闺蜜因为喜欢上同一个男生撕逼决裂经典片段。 　　“咔——”表演模拟拍摄现场，主持人在导演的提示下喊了咔，宣布表演结束。 　　季浅凝和江月从角色中抽离出来，手拉手走到舞台中央，向三位导师分别介绍自己。 　　介绍完毕，她们挨个接受导师点评。 　　“女士优先，还是莫菡先来吧。”赵乾说。 　　季浅凝与莫菡四目交接，突然有些紧张咽了口唾沫。 　　莫菡拿起话筒，直直朝她看过来，勾唇一笑，说：“两个人表演很默契，不管是前期的情绪铺垫，还是后面歇斯底里爆发，都拿捏得很好，不会让人觉得死气沉沉，也不显得吵吵嚷嚷。” 　　此时，在休息室里等候的已经表演结束或还没上场的八个人忍不住议论起来。 　　“节目进行到一半终于看到菡姐笑了，我还以为她不会笑！” 　　“菡姐这次点评也太温和了吧，为什么对我这么狠，难道因为我是男的？” 　　“这跟男女有什么关系，菡姐对我也狠啊，刚才在台上我差点儿被她说哭了。” 　　“不得不说，浅凝和江月这组确实演得很好，我都被代入进去了。” 　　“我感觉菡姐要选人了。” 　　莫菡一改前两场的不苟言笑，点评温和，除了季浅凝，在场所有人全都惊呆了。 　　赵乾打趣道：“原来你还知道夸人。” 　　莫菡轻飘飘看了他一眼，没跟他计较，目光转向舞台，看着拼命深呼吸的江月，说：“江月有一个很明显的缺点，说话换气声太大，听着刺耳。一激动喜欢缩脖子，很难看。其他没什么问题。” 　　没有被指责演技，江月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鞠躬，说：“谢谢菡姐，我回去一定好好练练。” 　　“至于浅凝……” 　　所有人的目光随着莫菡拖长的尾音看向季浅凝，等待她毒舌。 　　莫菡美目流转，对着季浅凝，换了副表情，眼神柔和，语气轻缓，说：“完美。” 　　季浅凝：“………………” 　　虽然节目开始前，莫菡言明不会骂她，但起码应该点评下缺点吧！ 　　哪有什么完美，彪哭戏时她还漏了句台词！ 　　季浅凝顿时如芒在背，怪莫菡偏心太明显，顾忌是在录节目不敢乱说，鞠了个躬，僵笑道：“谢谢菡姐。” 　　莫菡单手托腮，食指有意无意点了点红唇，笑盈盈看着她，说：“不用谢，选我就行。” 　　季浅凝：“……” 第87章 　　莫菡一改前两场的犀利和毒舌, 对第三组选手极度包容，让观众大跌眼镜。 　　更令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莫菡竟然对季浅凝给出了高度评价, “完美”两个字一出，现场所有人顿时沸腾起来。 　　后台学员休息室。 　　“这就完美了？？？菡姐这次点评太敷衍了吧。” 　　“不得不承认浅凝和江月她们这组表现很不错，但我觉得江月的爆发力比浅凝的更足些。” 　　“有点搞不懂菡姐的点评标准了。” 　　“呵呵。” 　　之前两组已经表演过被莫菡狠辣点评的四个学员, 对于莫菡明显偏心季浅凝的行为多多少少有些不满。 　　台下观众也有部分觉得莫菡给季浅凝的评价过高了, 更有部分为其他五个选手打抱不平，拉着身旁的人窃窃私语。 　　导演见形势有些微妙, 偷偷把消息传达给台上的主持人。 　　主持人接受到导演指示，正准备站出去调节气氛，蓦地听到赵乾说：“浅凝的表现我很满意，但我不认为这就是完美，有缺陷，还有进步的空间。” 　　“我也觉得莫菡对于季浅凝的点评过高了。”郭明瑞说：“中间其实有一个小小的失误, 不够完美。” 　　三个导师意见不合，眼看要掐起来了，台下又开始议论纷纷。 　　主持人茫然不知所措, 向导演投去求助的目光：我到底要不要控场？ 　　导演在台下摆手, 示意他不用管。 　　主持人只好按兵不动。 　　导演巴不得三个导师掐起来，有矛盾才有看点。 　　原本装得一脸淡定的季浅凝, 在听到另外两个导师反驳莫菡后，台下争议声此起彼伏时，她开始不淡定了。 　　莫菡性格乖张, 讨厌被人反驳，更讨厌解释。 　　季浅凝肉眼可见莫菡脸上笑容渐渐消失，担心对方一时不忿说出什么得罪人的话，心里暗暗着急，想挽救一下。 　　没等她开口，只听莫菡慢条斯理地说：“不说点好听的，我怎么把她拉到我这组？在我眼里她就是完美，瑕疵让另外两个导师来说吧。” 　　此话一出，赵乾拍桌而起，指着她佯怒道：“原来是为了拉拢人，好你个莫菡，你太阴险了！” 　　莫菡笑而不语。 　　听完莫菡的解释，台前幕后的质疑之声才平息下来。 　　季浅凝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接下来是赵乾和郭明瑞对她们点评，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莫菡影响，两个导师的点评也比前两场温和许多。 　　点评结束，是导师选择学员的环节。 　　赵乾和郭明瑞对她们两个都很满意，都想争取。只有莫菡，坚定不移只要季浅凝。 　　一番艰难的抉择后，江月选择了赵乾。 　　季浅凝在某人的威逼利诱之下，毫无悬念选了莫菡。 　　她倒不是真怕莫菡冲上来吻她，只是如果不选莫菡，莫菡就太没面子了。 　　第四组上台表演，莫菡又恢复了冷面毒舌的形象。 　　到了最后一组时，表演开始前，助理提醒导演：“导儿，章潮粉丝数量庞大，且粉丝极端，你要不要提醒下菡姐，让她点评章潮的时候客气些？” 　　导演瞥他一眼，说：“为什么要客气？” 　　助理着急地说：“我是怕得罪了章潮，到时候他那些脑残粉攻击我们节目组，影响收视率。” 　　导演举起手中的提板在他脑袋上重重一敲，压低声音说：“你懂什么，得罪章潮只是收视率受影响，得罪了莫菡咱们整个节目都要完！” 　　助理好心提醒，没想到无端受到训斥，震惊又好奇：“莫菡到底什么背景啊？” 　　导演眼眸微闪，不敢乱说，瞪他道：“好好干你的活儿，不该问的别问。” 　　众所周知，章潮作为流量小生没什么演技，莫菡的点评简直可以用惨无人道来形容。 　　章潮被批得灰头土脸，但态度还算谦虚。 　　节目录制结束已经是深夜。 　　几个导师来到后台，和各个学员们握手言欢。赵乾提议大家去吃宵夜。 　　“我肠胃不好，加上年纪大了熬不了夜，你们去吃吧。”郭明瑞撂下这句话先走一步。 　　“我不爱热闹。”莫菡言简意赅地说，临走时季浅凝递了个眼色。 　　季浅凝会意，说：“不好意思，我明天还要早起。” 　　三个人说不去，未免有些扫兴，不过赵乾不勉强。 　　走出电视台，看到莫菡在大门外等她，季浅凝迎上去。 　　莫菡把她往自己车上带，头顶皎洁的月亮，在她耳边说些只有她们两个才懂的荤话：“饿了，想吃……” 　　最后几个字散落在风中。 　　第一期没被淘汰，要等到第六期的晋级赛，季浅凝才需要去参加《演员的自我修养》第二次录制。到那个时候，电视剧《最耀眼的你》已经开拍了。两者档期冲突，相当于轧戏。 　　大部分导演都讨厌演员轧戏，认为这是不认真不敬业。 　　作为一个十八线演员，季浅凝清楚自己几斤几两，怕有什么误会，她问梁宁这件事怎么处理。 　　梁宁当即联系《最耀眼的你》这部戏的导演刘成。 　　刘成听说季浅凝参加了一个节目，每次录制都要耗费三天时间，对此很不满，说：“这肯定不行，你让她赶紧退赛。” 　　梁宁想了想，说：“刘导要不要先问问投资人的意见？” 　　五分钟后。 　　季浅凝看着来电显示上一个陌生的号码，等了很久还在响，不得不接起：“喂？” 　　“请问是季浅凝季小姐吗？”是个男的，态度很恭敬。 　　“是我，请问你是？” 　　“季小姐你好，我是张达。” 　　季浅凝缓了几秒钟才想起来张达是谁，拧了拧眉，说：“找我有事？” 　　张达听她语气生硬，也不绕弯了：“刘成跟我说，季小姐你参加了一个综艺节目，好像跟拍我们这部戏档期有些冲突？没关系，季小姐你想上什么节目就上什么节目，档期冲突只管跟刘成请假，他不敢不批。” 　　季浅凝无语片刻，干巴巴地说：“张总，以后这种事让导演找我经纪人就行，我是演员，你是投资人，私底下联系不合适。再见。” 　　不等那边回应，她先挂断了，顺便把对方拉入黑名单。 　　按理说她应该对投资人客气些，可是一想到那天张达想要非礼她，威胁她，季浅凝实在恭敬不起来。 　　张达则因为莫旭坤的关系很畏惧她，叮嘱刘成，有任何不满都可以提出来。 　　正中下怀。 　　季浅凝在看剧本时，发现有些情节很鬼扯，编剧为了衬托男主本事大，故意把女主写得又蠢又憋屈，她不爽很久了。 　　她试探刘成：“如果我觉得剧本某些情节不合理，可以提吗？” 　　刘成回她：“你尽管提，不合理的我让编剧改。” 　　不合理的地方实在太多了，季浅凝一时半会儿说不完，告诉刘成等她整理出来了给他发邮件。 　　“你慢慢整理，反正距离开拍还有一个月。” 　　季浅凝说干就干。 　　她借用莫菡的笔记本电脑，盘腿坐在地毯上，边翻剧本边打字，花了整整一天，才把那些她认为不合理的地方罗列完，累得腰酸肩膀疼。 　　莫菡工作归来，看到她龇牙咧嘴趴在茶几上，加快脚步走过来：“怎么了？” 　　“没事，坐久了肩膀疼。” 　　莫菡舒了口气，丢下手里的文件，帮她按肩膀，目光触及电脑屏幕上的文档，问：“你在写？” 　　季浅凝“噗嗤”一笑，说：“我哪有那个本事。” 　　季浅凝告诉她改剧本的事。 　　按了一会儿，腰不酸了，肩膀不疼了，季浅凝推开莫菡，说：“我先把文档给导演发过去。” 　　“等等。”莫菡按住她的手，“再加一条。” 　　“加什么？” 　　季浅凝以为是自己遗漏了什么，看到莫菡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下一行字：把所有男女主角的吻戏删掉。 　　季浅凝：…………………… 　　一部偶像剧，要求把男女主角的吻戏都删了，太过分了吧。 　　季浅凝觉得刘成不会同意。 　　“他们不敢不听。”莫菡很霸气地说。 　　季浅凝想起那次张达带秘书和刘成去找她，跪着哭着求她签合同的场景，嘴角一抽，说：“莫爸爸威武。” 　　男主角确定了是张新远，季浅凝跟他关系很熟，但自己从来没演过吻戏。 　　不合理的剧情可以改，可是要求删吻戏太不敬业了吧？ 　　“喂！” 　　就在她犹豫不决时，莫菡把文档发给了刘成。 　　刘成看完后回她，只有简短的三个字：“都依你。” 　　三天后，季浅凝接到新剧本。 　　剧本改动不大，只把一些侮辱观众智商的情节改得合理了，最重要的一点，里面所有男女主角的吻戏果然全部没有了。 　　张新远那边也收到了新剧本，第一时间给她打电话：“浅凝，我和你的吻戏不知道被哪个傻逼要求全删掉了！” 　　季浅凝：“咳——” 　　正当中午，季浅凝在帮莫菡洗菜，腾不出手，开的外放，张新远愤怒的咆哮，一字不落被炒菜的莫菡听到了。 　　莫菡关掉电磁炉，脸色阴沉走过来，拿起手机，凉飕飕地说：“你说谁是傻逼？” 　　张新远听声音不对：“你是哪位？” 　　莫菡直接略过他的问题，眼睛一眯，说：“信不信男主角我也给你换了？” 第88章 　　对方抛出一句警告, 招呼不打直接挂断通话。 　　张新远被怼得莫名其妙，想想很不服气，又打过去。 　　“那个, 远哥……”这次接的是季浅凝。 　　张新远没耐心听她说完，气急败坏地问：“刚才那个人是谁，怎么这么嚣张？” 　　嚣张吗？好像是有一点…… 　　季浅凝看了眼冷若冰霜的某人, 说：“是莫菡。” 　　张新远一愣, 脱口而出：“我女神！” 　　知道是莫菡，张新远被怼的不爽顿时一扫而空, 紧接着, 想到刚才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对方冷冰冰的语气，他心里一突, 小心翼翼说：“菡姐好像对我不满，是我说错了什么了吗？” 　　他好像只说了吻戏被删的事吧, 这有什么问题？ 　　季浅凝当然不能告诉他吻戏是莫菡要求删掉的, 清了清嗓子，说：“她是我女朋友。” 　　张新远：“……” 　　此时此刻，张新远什么都明白了。 　　他也不管莫菡能不能听见, 诚惶诚恐地说：“菡姐我错了！我大错特错, 我什么也没说过，请你原谅！” 　　季浅凝被他声音震得耳朵疼，稍稍把手机挪开。 　　莫菡示意她再开免提。 　　免提打开, 莫菡不紧不慢地对着手机那头的人说：“你喜欢浅凝？” 　　季浅凝：“……” 　　张新远：“浅凝是我师妹, 我对她绝对没有一点邪念！” 　　莫菡：“那你为什么要说吻戏的事？听你的语气, 你好像很遗憾吻戏被删掉了。” 　　“我只是觉得奇怪。”想到自己刚才不小心骂了莫菡傻逼, 张新远快吓尿了，心一横, 说：“我怎么可能期待和浅凝拍吻戏，我……我是gay！” 　　季浅凝：“……” 　　莫菡：“……” 　　强烈的求生欲，逼得张新远硬生生把自己说成了gay。 　　季浅凝和莫菡面面相觑。 　　毕竟是自己师哥，面子还是要给的。为了对方不再被折磨，季浅凝说了句“我们在做饭，有空再聊”，草草结束通话。 　　她一言难尽地看着莫菡，说：“以前我从没见过你吃醋。”现在动不动就吃醋。 　　莫菡把她手里的手机拿走，表情严肃地说：“那是因为以前你没那么多烂桃花，我不用天天防着。” 　　“你是想说我以前长得安全？”不等莫菡回应，季浅凝苦笑起来，自顾自说：“一个毁了容的女人，确实很安全。” 　　莫菡心口一滞，垂眸看她。 　　感觉到她眼神变暗和气氛的变化，季浅凝懊恼自己矫情，逃避地转过身，说：“我好饿，快炒菜。” 　　莫菡盯着她倔强的后脑勺没动，良久之后，伸手从背后拥住她，脸贴着脸，轻声：“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最美的。” 　　季浅凝没吱声。 　　温热的唇擦过她的脸颊、鼻尖、耳朵、脖子，笨拙又温柔地想用吻来安抚。 　　季浅凝被弄得有些痒，抿了抿唇。 　　她不喜欢翻旧账，不知道脑子怎么抽了才会说那番话，重整心情，转过身，面对莫菡，看着对方幽暗的双眸，说：“我从来不后悔救你，就算意外再次发生，我也还是会那样做。” 　　重生后，她信誓旦旦说要忘掉莫菡，要和莫菡彻底划清界限，可到头来还是放不下。 　　莫菡就像是她永远躲不掉的债，她还甘之如饴。 　　莫菡嘴唇动了动。 　　千言万语，都无法表达此刻内心的翻涌。莫菡眼睛蒙上了一层雾，捧着她的脸，吻住她的唇。 　　《演员的自我修养》第一期播出的当天，第二期开始录制。 　　季浅凝在后台看了其他组的表演，唯独没有看过她们自己组的，守在电视机前等节目播出。 　　当听到莫菡用“完美”两个字来评价她时，坐在旁边的姜幼娜嗤笑一声，边啃鸡爪边吐槽：“你家这位偏心也太明显了。” 　　“我也不知道她会那样说。”季浅凝小声狡辩。 　　好在后面莫菡用一句话补救了，不然别人指不定怎么误会。 　　同一时间，节目录制现场。 　　莫菡犀利点评完其中一名男学员，最后说：“瑕疵很多，但我个人很喜欢你这种表演形式，欢迎你来我这队。” 　　赵乾忍不住插话：“上次要拉拢浅凝，你用一个完美点评。这次要拉拢徐威，你就这么毒舌？” 　　莫菡轻飘飘看他一眼，面不改色地说：“导演说那样属于恶性竞争，不让我说了。” 　　突然被甩锅的导演在台下无声掩面。 　　第一期播出结束当天晚上，#莫菡毒舌#上了热搜，在那条热门微博底下，评论里有人提到莫菡对季浅凝的态度。 　　【除了季浅凝，莫菡对谁都毒舌，怕不是有什么内幕？】 　　【她们两个关系是不是很好啊，看到莫菡还转过季浅凝的微 博。】 　　【凭个人喜好选学员，太不公平了，莫菡根本不配当评委。】 　　【请季浅凝、莫菡滚出节目组。】 　　【楼上是来搞笑的？前五期是淘汰 赛，后面还有复活赛，莫菡虽然对季浅凝没有毒舌，但有眼睛都看得出来季浅凝在这期十个学员里表现很出色，怎么就黑幕了？】 　　【楼上那些尬黑的，怕不是某个被淘汰的学员买的水军？】 　　…… 　　这种小打小闹翻不起什么风浪，季浅凝没管，只是提醒莫菡下次别搞什么特殊化。 　　莫菡那条排在热搜第三，排在第一位的是#章潮《演员的自我修养》#，第二位是#最帅接班人#。 　　季浅凝一时好奇，点开第三个词条，里面附带一个视频，点开就看到一张熟悉的俊脸。 　　原来最帅接班人说的是莫闻州！ 　　莫闻州录制的那个《管理者》的财经类节目，和《演员的自我修养》是同一天播出，只是频道不同。 　　凭借幽默风趣又不失文雅的谈吐，一张比大多数流量小生都帅气的脸，更重要的是莫氏集团接班人的特殊身份，莫闻州一夜之间走红了。评论区有夸他才华和颜值的，有夸他爹妈厉害的，剩下的全是喊他老公的。 　　季浅凝忍俊不禁，拿给莫菡看：“这些都想当你弟妹的。” 　　莫菡漫不经意扫了一眼，说：“那小子好像有心上人了。” 　　季浅凝眼睛一亮，八卦之心熊熊燃烧：“谁啊？” 　　“不清楚。”莫菡说：“最近我妈给他安排相亲他都不愿意去了，说是心里有人，问他又不肯说。” 　　“弟弟脸皮比你薄。” 　　莫菡“啧”了一声，扯她脸颊，说：“我要不是脸皮厚，早把你弄丢了。” 　　“疼！”季浅凝假装不悦，心里却偷着乐。 　　第三期录制是在中秋节前夜。 　　华创内部搞了个晚会，季浅凝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叫上顾心美一起去玩。去了以后才发现无聊得很，还不如在家看剧本。 　　走太早又觉得不好意思，季浅凝苦熬到了十点，悄悄离开。 　　侧门走出来几个穿着商务装的男人，在一群大腹便便的中年秃顶大叔衬托下，帅气逼人的莫闻州显得格格不入。 　　“一楼大厅够热闹的，不知道是在办什么喜事。”其中一个大叔说。 　　莫闻州的秘书说：“刚才问了一下，好像是华创在办中秋节晚会。” 　　“华创娱乐？” 　　“是的。” 　　听到“华创”两个字时，莫闻州脚步一顿。 　　后面的人不妨，险些撞到他后背，忙问：“莫总，怎么了？” 　　莫闻州像是没听到，下意识朝大门看过去，刚好看到一抹熟悉的倩影走出来，心头猛地一跳。 　　是她。 　　“莫总？”秘书出声提醒。 　　莫闻州目光收回，扫了一眼等候的其他人，对秘书说：“你先送各位老总回去吧，我还有事，等会儿再走。” 　　夜里突然起了风。 　　季浅凝刚出酒店大门，被风吹乱了头发，龇牙打了个寒颤。 　　“我去把车开过来。”顾心美说。 　　季浅凝站在门口等。 　　她今天特地穿了条轻薄的长裙，肩膀和胳膊露出来，被飒飒秋风吹得直起鸡皮疙瘩，偏偏她还忘了带外套。 　　就在她犹豫要不要进酒店等时，听到有人喊：“季小姐。” 　　循声望去，看到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季浅凝眉眼一弯，冲他挥挥手，说：“好巧啊，又见面了。” 　　莫闻州大步流星到了她跟前，被她脸上明艳的笑容晃到，不好意思地说：“其实不是巧，我是看到了你才过来的。” 　　“那也是巧。”季浅凝笑眯眯审视他，想到莫菡说莫闻州有心上人的事，突然起了坏心眼，说：“大晚上穿这么帅，不会是来相亲的吧？” 　　莫闻州表情一僵，忙说：“当然不是！我是和秘书一起来的，要和众合的人谈项目，聊完了，他们刚走。” 　　季浅凝难得见他慌乱，被他急于解释的憨样逗笑了，说：“我是逗你玩的啦。” 　　莫闻州笑不出来，他不自觉咽了口唾沫，迟疑地说：“两个月前我确实相过一次亲，不过吹了。以后也不想相了。” 　　“我知道，你没看上人家，这些你姐都跟我说了。” 　　莫闻州正绞尽脑汁想措辞，闻言怔了怔：“你认识我姐？” 　　“不仅认识，还很熟。她没跟你提过我和她的关系？” 　　莫闻州震惊不已，缓缓摇头，说：“我平时很忙，自从回国，我和她才见过一次面。你们是好朋友？” 　　季浅凝差一点要说自己是莫菡女朋友，转念一想，莫闻州是莫菡亲弟弟，凭什么要她主动交代？ 　　还是矜持些比较好。 　　季浅凝挑了挑眉，说：“回头你自己问她吧。” 　　从她模棱两可的态度，莫闻州无论如何也猜不到她和莫菡是情侣，心中窃喜，说：“原来你们认识，那太好了。你……” 　　“阿嚏——”季浅凝憋不住打了个喷嚏。 　　莫闻州才注意到她穿着单薄，脱下西装外套为她披上。 　　带着体温的西装披在身上，季浅凝好受很多，吸了吸鼻子，赞赏地看着他，说：“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对女孩子永远这么体贴绅士。” 　　“以前？”莫闻州讶然。 　　季浅凝惊觉说漏了嘴，含含糊糊地说：“反正就是夸你好。” 　　“谢谢。”莫闻州微赧，见她孤身一人，说：“你这是要走？需不需要我送你？” 　　“不用，我助理去拿车了。”季浅凝前一句话刚说完，看到顾心美把车开过来了，她笑着对莫闻州说：“好了，我要走了。” 　　当不成护花使者，莫闻州心里有些遗憾，不过想到她和莫菡认识，说不定以后还有机会，于是释然了，笑笑说：“再见。” 　　“拜拜。” 　　季浅凝想把外套还给他。 　　莫闻州阻止她说：“你穿得太少，下车的时候再披上吧，免得感冒了。” 　　反正是自己人，季浅凝也不跟他客气了，大大咧咧说：“行吧，回头洗干净了我再还你。” 　　看到她转身离开，莫闻州心念一动，大步上前，绅士地帮她打开车门，在她坐进去之前，鼓起勇气说：“等你哪天有空了，我能请你吃个饭吗？” 　　季浅凝思索片刻，说：“那就中秋节过后吧，趁我还没进组。你应该有我手机号码，到时候电话联系。” 　　“好。” 　　顾心美看到季浅凝披着她“老公”的西装便不淡定了，等红灯的时候，非要揪着袖口猛吸一口，表情夸张地说：“老公的味道真好闻，死了也值了！” 　　季浅凝哭笑不得，说：“要不借你穿一晚上？” 　　顾心美蠢蠢欲动伸出手，还没碰到衣服又收回去了，闭着眼残忍拒绝：“算了，又不是给我的。” 　　季浅凝万万没想到她会因为一件西装上热搜。 　　回到家已经很晚了，卸妆洗漱一番折腾到半夜，听到手机响，季浅凝以为是莫菡录完节目给她打电话，拿起手机，发现是梁宁打来的。 　　她忙按下接听：“宁姐？” 　　“你和莫闻州是怎么回事？” 　　季浅凝看了热搜才知道，原来是有人录了莫闻州给她披西装的那段视频。 　　视频里两个人有说有笑，因为没有声音显得很暧昧，放到网上，通过几个营销号传播，短短时间，#莫闻州神秘女友#这几个令人遐想的字空降热搜前五。 　　作为莫氏集团的接班人，媒体对于莫闻州的关注度颇高。加上他之前参加了《管理者》的节目，成了国民老公，那些不怕死的营销号想趁机蹭他热度。 　　视频最清晰的是开头，季浅凝和莫闻州面对面聊天，两个人的脸被完整录了进去。 　　网友不敢随便得罪莫氏集团，对于季浅凝他们就完全不手软了，骂得那叫一个义愤填膺。 　　【季浅凝一个十八线哪里配得上莫氏集团的接班人？】 　　【什么神秘女友，我看是被包养了吧。】 　　【搞笑，人家都没承认，光凭一个视频就 断定是女朋友？】 　　【我怎么看都像是季浅凝勾引莫闻州。】 　　【我感觉是季浅凝想蹭莫闻州热度自炒。 】 　　【老公你擦亮眼睛，不要被这些妖艳货给骗 了！】 　　【啧啧，某些十八线艺人也不掂量自己，真以为豪 门这么好嫁？】 　　…… 　　季浅凝看完胸口有些郁结。 　　她没有告诉梁宁莫闻州是莫菡的弟弟，只解释她和莫闻州是碰巧遇到，两个人没有任何暧昧。 　　梁宁了然，花钱撤了热搜。 　　话题暂时被压下去了，可是那些营销号不肯删掉微博，过了一会儿又给顶上来，气得梁宁想摔手机。 　　本来这种捕风捉影的事不用理会，可是莫氏集团谁也不敢得罪，梁宁无计可施，打电话给季浅凝，让她发微博澄清一下。 　　“编辑好了先给我看看。”梁宁说。 　　“嗯。” 　　季浅凝捧着手机组织措辞，才写了一半，梁宁电话又打过来，说：“不用发了，莫氏集团官博帮你澄清了！” 　　“……啊？” 　　季浅凝退出编辑页面，看到有新消息提醒，点开一看，出现一条的@她的微博。 　　莫氏集团V：“季小姐和太子清清白白没有交往，造谣的营销号适可而止，否则律师函警告。@季浅凝曾经救过董事长夫人，莫家全家十分感谢她，污蔑她的也请自重。” 　　莫氏集团官博经常抽奖发福利，粉丝有三千多万，这条澄清微博一出，网上顿时炸成了一锅粥。 　　【官博君V587】 　　【吃过这么多瓜， 这是打脸打得最快的一次，不到半小时就澄清了2333】 　　【不是在交往，那我就放心了，以后一定多多支持我老公家的产品。】 　　【太子我爱你！】 　　【季浅凝6啊，一个 十八线，居然能惊动莫氏集团出面维护。】 　　【季浅凝救过薛嘉丽？突然觉得她好有心机。】 　　【救人也被内涵？有些人真是恶毒，希望你以后 出事别人都袖手旁观。】 　　…… 　　总而言之，误会消除了。 　　对于莫氏集团官博出面帮自己澄清这件事，季浅凝很是意外。 　　手机又响，来电显示狗女人。 　　季浅凝吐了口气，按下接听。 　　“你今天见了闻州？”莫菡抢先说：“那个视频我看了。” 　　季浅凝把经过告诉她，想了想，不确定地说：“官博君那条微博是你让发的？” 　　莫旭坤、薛嘉丽、莫闻州三个人都不玩微博，这么快知道消息，还主动帮她澄清的，只可能是莫菡了。 　　莫菡没有否认，说：“这小子上个节目突然火了，难保不被人盯着，你以后跟他还是要保持距离。” 　　季浅凝颇感无奈：“也怪我自己不小心。” 　　她一个十八线艺人没人关注，倒忘了莫闻州身份特殊。 　　莫菡话锋一转，说：“明天过来跟我一起过中秋？” 　　季浅凝想了想，说：“不了，你回去陪家人过吧。” 　　“或者你跟我一起回去？” 　　“别。”季浅凝不自然地说：“娜娜也是一个人，我陪她过就行。” 　　莫菡知道她是找借口，没勉强。 　　第二天中午，莫菡回到莫家别墅。 　　莫旭坤和莫闻州晚上才到家。 　　昨晚的热搜撤得太快，澄清也太快，除了莫菡，其他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家人其乐融融吃着团圆饭。 　　吃完以后，莫菡准备回房间给季浅凝打个电话，莫闻州追上她：“姐，你等一下。” 　　“有事？”莫菡站在楼梯上低头看他。 　　莫闻州看了看左右无人，迈上台阶，与她视线平齐，说：“你和季小……浅凝是不是很熟？” 　　莫菡感觉他神色有些古怪，点头，不动声色地说：“你想说什么？” 　　“她有男朋友了吗？” 　　莫菡蹙眉：“你问这个做什么？” 　　莫闻州脸上出现可疑的红晕，小声说：“如果没有，我想追她。” 　　莫菡眼底闪过寒光，幽幽地说：“你想追她？” 　　“对。” 　　“我看你是想找抽。” 第89章 　　季浅凝正在和姜幼娜看某电视台中秋节晚会, 接到莫菡打来的电话。 　　“吃了吗？” 　　“吃了。” 　　“吃的什么？” 　　“一个苹果半根黄瓜，还有半个玉米。” 　　莫菡讶然：“过节你就吃这么点？” 　　季浅凝叹气：“宁姐说我最近长肉了，这不是快要进组了嘛, 为了上镜好看，我得减肥。” 　　莫菡微哂，话锋一转, 说：“今天夜色很美, 月亮很圆。” 　　季浅凝看向窗外，只能看到万家灯火, 说：“我这看不到。” 　　“我带你去个地方好好看。” 　　十分钟后。 　　穿戴整齐的季浅凝跑下楼, 径直朝那辆熟悉的车走去，开门, 上车。 　　闻到一阵清香，莫菡看着她素净的脸, 说：“洗澡了？” 　　“只是洗了头。”季浅凝抓了抓还湿润的头发。 　　莫菡提醒她系安全带。 　　季浅凝边扣边说：“去哪儿？” 　　“到了就知道了。” 　　车子一路驰行, 从热闹的市区开往僻静的郊区，进入一片高级住宅区。 　　一座座豪华独栋别墅，在月光下映照下像是小山峦。 　　季浅凝没想到莫菡是要带她来这里——前世她们结婚的新房。 　　这里环境清幽, 视野辽阔, 确实适合赏月。 　　坐在顶楼露台处，吹着凉风，闻着不知名的花香, 仰头看着皎洁的月光, 心灵仿佛得到了净化。 　　“这个时候适合来点红酒。”季浅凝一时兴起, 有感而发。 　　“等我一下。”莫菡转身下楼, 过了一会儿，拿着一瓶开封了的红酒和两个酒杯上来, “满足你。” 　　这房子虽在郊区少有人住，但该有的东西都备着，只是没有醒酒器。她们也不讲究。 　　陈年红酒的风味很醇厚，一口下去，季浅凝感觉快醉了，眯着眼，享受清风拂面，说：“要是再来点音乐就更完美了。” 　　莫菡忍俊不禁，说：“你可以用手机放。” 　　“那多没情趣。这么好的夜色，应该配最高级的红酒，还有那种现场拉的小提琴。”季浅凝把自己说陶醉了，眼珠子滴溜一转，看着夜色下莫菡冷艳的脸，突然想要逗弄一下，伸出食指，轻佻地摸她下巴，“或者你给我唱首歌。” 　　莫菡抓住她故意挑事的手，意有所指地说：“要我唱歌是要付出代价的。” 　　季浅凝想起很久之前“有幸”听过莫菡一展歌喉，自己耳朵差点儿被毒聋的事，放肆地嘲笑道：“人家唱歌要钱，你是要命哈哈哈哈！” 　　“好笑吗？” 　　“我说真的，牛蛙叫两声都比你唱得好听哈哈哈哈——” 　　她笑得太大声，把莫菡惹恼了，放下酒杯来挠她咯吱窝。 　　两个人倒在贵妃椅上。 　　“酒要洒了！” 　　莫菡拿走她手里的红酒杯，随手放到旁边的圆桌上。 　　季浅凝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微喘气，头发散乱，衣服领口也有些乱，示弱地看着她：“好了我错了，我唱歌也不好听。” 　　莫菡板着脸：“不接受道歉。” 　　“那你还想怎样？”季浅凝警觉起来，“别让我唱歌，我不唱！” 　　她和莫菡一样都是五音不全，但她不想让莫菡知道。她可以嘲笑莫菡，决不允许莫菡嘲笑她。做人就是这么双标。 　　莫菡没让她唱，食指无声点了点她被红酒滋润过的红唇，其他不言而喻。 　　这太简单了。 　　季浅凝二话不说，两只手搂住她脖子，主动把唇送上去。 　　在这么美的夜色下接吻，是件浪漫的事。 　　吻着吻着，季浅凝发现身上微凉，皮肤陡然暴漏在空气中，她清醒过来，推压在身上的人：“干嘛？” 　　“惩罚。” 　　那也不用脱*服吧！ 　　季浅凝按住她的手不让动，憋红着脸小声警告：“这是在外面！被人拍到怎么办！” 　　万一周围有狗仔呢？就算没有狗仔，不小心被邻居看到了呢？ 　　室外接吻已经算冲动了，更亲密的事季浅凝做不出来。她向来保守，尤其是在情事上，手忙脚乱想要爬起来。 　　莫菡死死压着她，手动不了，嘴上却不安分，啄着她白皙的肩膀，说：“拍到才好。” 　　“你说什么？？？！！！”莫菡表情看着不像是开玩笑，季浅凝被吓得不轻，在她唇上重重咬了一口，厉声说：“停！” 　　莫菡终于停下，漆黑的眼底映出身下之人稍显慌乱的脸庞，对视片刻，沉声说：“我现在恨不得告诉全世界你是我的，免得那些人老是惦记你。” 　　吃醋了？ 　　季浅凝想不明白莫菡这醋劲从何而来，讪讪地说：“哪有人老惦记我，上次远哥是开玩笑的。” 　　莫菡默然。 　　有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着她，季浅凝拿捏不准莫菡是不是生气了，软声软语地说：“我真的不喜欢这样……有点凉，我们进屋好不好？” 　　她们回到主卧，毫无顾忌地纠缠。 　　夜深人静。 　　季浅凝宛如被榨干的咸鱼，四仰八叉躺在大床上，无语地看着她趴在她身上的某人，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是不是吃chun药了？” 　　莫菡手掌牢牢掌握着她，缓声说：“我说了，这是惩罚。” 　　季浅凝欲哭无泪，抹了抹欢愉时挤出的眼泪，愤愤地控诉：“我不就是嘲笑你唱歌难听，你至于像上辈子没吃饱一样折磨我吗？！” 　　“唱歌的事不跟你计较，这是在惩罚你勾引我弟弟。” 　　“什……么？”季浅凝眼睛骇然瞪大，“我什么时候勾引你弟弟了？？？” 　　莫菡轻扯嘴角，似笑非笑。 　　几个小时前，莫家。 　　听到莫闻州说要追季浅凝，莫菡六亲不认地抛出几个字：“我看你是想找抽。” 　　莫闻州犹如被人当头泼了盆冷水，问：“她有男朋友了？” 　　莫菡本应该直接告诉他，季浅凝不喜欢男人，而她正是季浅凝的女朋友。可是看到莫闻州一副深受打击又亟不可待的样子，她迟疑了。 　　在父亲的严格高压下，莫闻州从小到大克制稳妥，就算喜欢一个人，也不可能当着她的面说出“我要追她”这样的话，除非是有底气。 　　莫菡压下那股想要亲手训弟的冲动，好整以暇看着他，说：“她没有男朋友。” 　　莫闻州心里一喜，随即又想到：“既然她没有男朋友，为什么你说我是在找抽？” 　　莫菡避而不答，步步引诱：“你想追她，要是她不喜欢你呢？” 　　莫闻州眼眸微闪，略显羞涩地说：“我跟她接触过几次，我能感觉到她对我应该是有好感的。” 　　“你确定？” 　　“我确定。”莫闻州挺直腰杆，笃定地说：“我跟她见面的次数不多，但每一次，她看我的时候眼睛里都带着光。我们第四次见面她就问我要了联系方式，还说要请我吃饭。如果不是有好感，她为什么要这么主动？连我秘书都说，季小姐对我一定有爱意。” 　　莫菡默默听完莫闻州这段陈述，觉得还是打一顿好了。 　　“你真打了他？？？”季浅凝不顾身上没穿衣服，挺身而起，难以置信看着莫菡。 　　“本来想打，看他被真相打击得快要哭了，没舍得下手。” 　　季浅凝：“……” 　　莫菡眼睛危险地眯了眯，说：“要不是你爱心泛滥对他这么好，他怎么会误会你也喜欢他？” 　　季浅凝不着痕迹扯过被子盖在身上，咬着被角，心里后悔不跌。 　　早知道会发展成这样，她一开始就应该告诉莫闻州她跟莫菡是情侣。 　　可是除了最后一次见面，她和莫菡还没有确定情侣关系啊！ 　　不管怎样，在误导莫闻州这件事上季浅凝理亏在先，不敢狡辩：“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莫菡不轻不重揉着她胸口，说：“你说该不该罚？” 　　“……”季浅凝乖乖躺平，如同慷慨赴义的战士，说：“来吧！” 　　和莫闻州约好中秋过后一起吃饭就这样泡汤了。 　　如果是别人，季浅凝早就和对方断得干干净净，偏偏莫闻州是莫菡的弟弟。她心中愧疚难当，权衡再三，还是决定给莫闻州道个歉。 　　不管是当面说还是打电话都会很尴尬，季浅凝给他发短信：“弟弟，对不起啊。” 　　过了很久，莫闻州回她：“应该道歉的是我，我不知道你是我姐女朋友，对不起。” 　　小老弟这么乖巧懂事，季浅凝更愧疚了。 　　后来听莫菡说莫闻州又同意和其他富家千金相亲了，季浅凝才释然。 　　还好他们只是见过几次面，莫闻州陷得没那么深。 　　因为场地租赁没有谈拢，季浅凝被剧组通知可能要延后开拍。反正合同签了，酬劳拿了一半，延不延后她一点儿也不担心。 　　在录制综艺节目间隙，莫菡的个人工作室悄无声息成立了，取名JM。 　　看着合同文书上这两个突兀的英文字母，季浅凝疑惑不已：“为什么要用英文？” 　　莫菡对很多东西漠不关心，前世成立工作室连名字都懒得想，就叫“莫菡工作室”。这一世却用了两个不知所云的英文字母，让人费解。 　　“这不是英文。”莫菡说：“是你和我姓氏的首字母。” 　　季浅凝仔细一琢磨，还真的是。她摸了摸有些热的耳朵，说：“你工作室跟我有什么关系，干嘛用我的姓。” 　　“我想把你签过来。”莫菡直言。 　　季浅凝一愣，说：“我合同还有三年才到期。” 　　“可以强解，违约费我又不是出不起。” 　　季浅凝顿时心情复杂，想了想，说：“你这么急着开工作室，就是想把我签过去？” 　　莫菡是在她被张达骚扰后第二天突然说要开工作室，当时她还觉得很奇怪。 　　莫菡没有否认，垂眸凝视她，说：“只有把你放在我眼皮底下，我才能保证没人敢欺负你。” 　　季浅凝心口被烫了一下，迎着她饱含情义的目光，微笑说：“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阿菡，我想看看没有你的帮忙，我到底能走多远。” 　　以前她不愿接受莫菡的好意，完全是那点可怜的自尊心作祟，觉得那是施舍，她不能要。现在不接受，是因为她想证明自己。 　　她这具身体只有23岁，可是她的心理年龄是33岁，她想试着自己闯出一片天地。 　　莫菡说过一切听她的，自然也不会勉强她解约，看到她如此充满斗志，倍感欣慰，说：“那我等着看。” 　　工作室的事暂时告一段落，年关将近，莫菡不打算接新戏，唯一的工作就是要录制《演员的自我修养》这档综艺节目。 　　第三期淘汰赛，莫菡又收获两名学员，一男一女。 　　录完节目，和两个学员寒暄了几句，互加微信后，莫菡独自离开演播厅。 　　这段时间季浅凝一直住在她那，她怕人等急了，想早点回去。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雨。 　　恰好安惠有事请假了，莫菡又没有请临时助理的习惯，她没带伞，看着瓢泼大雨止步不前，正准备返回去问工作人员借伞，就见她的女学员凌雪屁颠颠跑出电梯。 　　“哇，下这么大雨！”凌雪看了看孤零零的莫菡，笑容灿烂地说：“菡老师是在等你经纪人吗？” 　　“不是。”莫菡下意识瞥了一眼她手上的雨伞。 　　凌雪灵机一动，说：“你是没带伞吗？那我送你吧。” 　　莫菡迟疑：“你的伞够大吗？” 　　凌雪把伞打开，笑嘻嘻地说：“我专门买了大号的，够我们两个人用了。” 　　回去找工作人员有点麻烦，莫菡对凌雪笑了笑，说：“谢谢你。” 　　“不客气。” 　　在雨伞的遮挡下，两个人踏入雨中。 　　“我车在那边。”莫菡指着某个方向说。 　　“好。” 　　到了车边，莫菡解了锁，打开车门，突然想起一件事：“你怎么也是一个人，你助理呢？” 　　凌雪细声细气地说：“我没有助理。” 　　莫菡拧了拧眉，说：“你经纪公司没给你安排？” 　　凌雪眼眶一红，难为情地说：“我出道几年都没有什么作品，经纪人觉得我红不了，放弃我了……这个节目是我今年唯一的通告，公司不给我安排，我也没钱请助理。” 　　听上去还挺可怜。 　　余光瞥见凌雪左边肩膀湿了一大片，雨水滴滴答答落下来，她瑟瑟发抖。莫菡动了恻隐之心，又多嘴问了一句：“你没开车过来？” 　　凌雪可怜兮兮地说：“我没有钱买车。” 　　“……”莫菡把雨伞往她那边推了一下，说：“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凌雪嘴唇抖了抖，说：“谢谢菡老师。” 　　上了车，凌雪开始絮絮叨叨说她有多可怜，公司不重视，经纪人不喜欢她，没有名气去哪儿都被人欺负，骂自己一无是处。说到最后哭了起来。 　　莫菡听不得别人哭，除了季浅凝也没哄过别人，有些心烦，斟酌道：“你演技还是不错的，踏踏实实演戏，总有出头之日。” 　　凌雪哭声渐停，满含期待地看着她：“真的吗？你不是在安慰我吧？” 　　莫菡嗤笑：“你要是演技不行我也不会选你。” 　　凌雪理理沾了湿气的头发，眨眨眼，说：“那你觉得我漂亮吗？我经纪人老是骂我不会打扮自己，说我土。” 　　莫菡抽空扫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说：“挺漂亮的。” 　　凌雪顿时心花怒放。 　　回到家中，季浅凝果然没睡。 　　莫菡把手机扔给她，说：“帮我充下电。”然后进了浴室。 　　季浅凝拔掉自己已经充满电的手机，换上莫菡的，继续看剧本。 　　莫菡身上不小心落了点雨，需要洗头洗澡，用时很长。 　　季浅凝看得直打哈欠，熬不住先躺下了，蓦地听到“叮咚”一声。 　　她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用指纹解了锁，看到是一个叫凌雪的人发的消息，有些摸不着头脑。 　　凌雪是谁？ 　　视线扫过陌生的微信页面，她心里咯噔一跳，知道是拿错了莫菡的手机。 　　自从上次被赵欣然设计后，莫菡再也不用自己的指纹做密码，和季浅凝情侣关系确定后，把她的指纹录了进去。 　　尽管如此，季浅凝从来没动过莫菡的手机。她想当做无事发生，手指滑动时不小心碰到了屏幕，点开那条未读消息。 　　对方发来的是一张照片。 　　看清楚照片内容，季浅凝目光一凛，没有点退出。 　　为了进一步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她把照片放大。 　　这是一张令人遐想的照片：女人上身穿着白衬衫，衬衫最上面的三颗扣子解开，露出胸前一大片春光；头发和衣服几乎全部湿透，极薄的衬衫可以清晰看到里面黑色内衣的形状。 　　季浅凝平静无波地盯着这张照片，不知过了多久，聊天窗口上方出现“对方正在输入”的字眼。 　　下一秒，对方发了条文字过来：“啊啊啊啊啊我发错了！对不起菡老师，你就当什么也没看到！” 　　发错？ 　　季浅凝嘴角扯住一抹讽刺的笑。 　　如果是发错，为什么第一时间不撤回？非要等到两分钟过去消息无法撤回，才反应过来是发错？ 　　这下瞌睡虫全跑了。 　　季浅凝没有回复，关了聊天窗口，静静等待。 　　莫菡洗好出来，撞上她直勾勾的目光，说：“干嘛这么看我？” 　　季浅凝举起手机，面无表情地说：“有人找你。” 　　莫菡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接过手机，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冲击性很强的女人湿身照，而照片的主人正是凌雪。 　　手指点了一下照片，回到聊天窗口，看到凌雪后面发来的那条文字。莫菡不是三岁小孩，脑子拐个弯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脸一黑，皱眉。 　　季浅凝阴阳怪气地说：“大半夜一个女人给你发这种照片，她想干嘛，约你？” 　　莫菡一噎，把之前和凌雪碰到的事一五一十告诉她，最后说：“我只是看她可怜，没想到她会是这种人。你别生气，我现在就把她拉黑。” 　　莫菡当着她的面把凌雪给拉黑了。 　　季浅凝没有生气，只是有些怅然和迷惑。莫菡的情商是个迷，她能一眼识破对自己有企图的人，可是别人窥探她她总是很迟钝，先有赵欣然，后又有凌雪。 　　《最耀眼的你》还未开拍，《演员的自我修养》第七期开始了。 　　第七期开始是晋级赛。 　　晋级赛排练第一天，凌雪避开众人偷偷去楼上休息室找莫菡。 　　“菡、菡老师。”因为有安惠在场，凌雪眼神惴惴，声音小得像蚊子叫：“那天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发错了……后来我还想给你发消息解释，发现你把我拉黑了。你是生气了吗？” 　　看着眼前这个随时一副要哭出来的柔弱女人，实在令人难以想象她私底下是那样奔放大胆。莫菡突然厌烦，淡淡道：“我没有生气。” 　　凌雪面露欣喜，说：“那……” 　　“是我女朋友生气了。”莫菡打断她，“我跟我女朋友情比金坚，我很爱她。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但我更在乎我女朋友的感受。” 　　凌雪脸色苍白，结结巴巴地说：“对、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有女朋友。” 　　“现在知道也不迟。”莫菡说：“她不喜欢高调，请你帮我们保密。” 　　凌雪哪敢说不？灰溜溜跑了。 　　节目组给每个嘉宾准备了工作餐，午饭时间，导师和各自的学员一起用餐，沟通交流比赛的事，也可以促进感情。 　　莫菡这组除了季浅凝和凌雪，剩下八个都是男学员。 　　季浅凝坐在莫菡右手边，不动声色打量对面娇滴滴的凌雪，想到那个充满诱惑的湿身照，心里一阵吃味。 　　她盯着莫菡饭盒里的东西，故意捏着嗓子说：“菡姐，你不喜欢吃菠萝吗？” 　　莫菡配合她演两人不熟，说：“煮过的不喜欢。” 　　煮过的菠萝季浅凝也不喜欢，酸不酸甜不甜的。她理直气壮地说：“我想吃。” 　　莫菡不问她搞什么鬼，把饭盒里的菠萝全夹到她的饭盒里，宠溺地笑笑，说：“吃不完就扔，别勉强自己。” 　　季浅凝眉眼一弯，说：“谢谢菡姐！” 　　“不客气。” 　　饭后。 　　“菡姐要不要吃橘子，我帮你剥？” 　　“好。” 　　排练休息时间。 　　“菡姐你渴不渴，我去给你倒水。” 　　觉察出季浅凝是想故意演给凌雪看，莫菡心甘情愿配合，莞尔，说：“好。” 　　季浅凝跑去倒水。 　　凌雪一整天不敢接近莫菡，看到季浅凝像只小蜜蜂一样围着莫菡转，莫菡每次都对她笑脸相迎，心里很不平衡。 　　她能感觉到季浅凝看莫菡的眼神充满了爱意，一度怀疑季浅凝是莫菡女朋友，可是看她们互动的时候好像又不熟，心里摇摆不定。 　　她悄悄跟在季浅凝后面去了茶水间。 　　“浅凝。” 　　“嗨。”季浅凝假笑道：“你也要喝水？” 　　“是啊。”凌雪装模作样拿了个纸杯去接水，见茶水间里没有外人，压低声音说：“你喜欢菡老师吗？” 　　季浅凝脸微红，羞答答地说：“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嘘，不要告诉别人啊。” 　　果然没猜错，对方跟自己一样喜欢同性，难怪对莫菡那样殷勤。想到刚才饭桌上季浅凝明目张胆问莫菡要菠萝的事，不知道私底下会不会也给莫菡发那种照片。凌雪越想越不爽，说：“我听说菡姐有女朋友了。” 　　季浅凝装作很震惊的样子，小声说：“你怎么知道菡姐有女朋友？” 　　“我……”凌雪想起莫菡让她保密时带着寒意的眼神，支支吾吾地说：“我是说如果……如果菡姐有女朋友，你这样做不好吧。” 　　“哦，有就有呗。”季浅凝大言不惭地说：“我相信凭我的魅力，菡姐会喜欢我的。” 　　凌雪目瞪口呆，心里不住腹诽：果然山外有山，这女人比自己还女表！ 第90章 　　茶水间里没有外人, 季浅凝毫无顾忌，眨眨眼，一脸好奇又天真地问：“你也想泡菡姐？” 　　凌雪花容失色, 惶恐道：“我我我没有！” 　　“是吗？”季浅凝将信将疑。 　　“我真没有！”凌雪咬着后槽牙说。她一点儿不在乎莫菡有没有女朋友，只是不想被人戳穿内心那些肮脏的想法。而且莫菡对她的态度过于冷淡，她就算有贼心也不敢再去试探了。 　　季浅凝心底冷笑, 表面装得期期艾艾, 叹气说：“没有最好，我也少了个竞争对手。” 　　凌雪：“……” 　　季浅凝接好水, 绕过凌雪大摇大摆走了。 　　被莫菡好言好语劝说, 实则是警告后，凌雪再也不敢作妖。她不想跟季浅凝说话, 只能和同组的其他八个男学员玩。 　　练习结束时已经很晚，季浅凝和莫菡走出电梯, 刚好看到凌雪上了一位男学员的车。 　　“那人不是我们组的吗？”季浅凝问莫菡。 　　莫菡淡淡“嗯”了一声。 　　车子从她们眼前一晃而过, 透过挡风玻璃，季浅凝依稀看到凌雪好像是哭了，想起莫菡之前跟她说, 下雨那天凌雪也哭过, 她就想笑。 　　晋级赛第一场，第八期，季浅凝险胜对手, 挺进前二十。 　　除了她, 莫菡这组还有另外五个男学员也进了前二十。 　　凌雪因为现场失误止步前二十, 她在台上哭得泣不成声, 我见犹怜。 　　《演员的自我修养》非选秀类节目，赛制残忍, 一夜之间，莫菡战队少了四名学员，赵乾和郭明瑞分别少了三名学员。 　　为了安抚被淘汰的学员情绪，赵乾和郭明瑞在录播结束后带学员们去吃宵夜。 　　莫菡最讨厌应酬和热闹，她冷酷地把任务丢给安惠，说：“你带他们去吧，钱你先垫着，回头找我报销。” 　　“浅凝都去，你不去？”安惠说。 　　“去。” 　　季浅凝不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也不喜欢熬夜，她之所以要去，只是为了进一步跟那些学员们多沟通交流。毕竟都是混娱乐圈的，多交些朋友总没坏处。 　　餐桌上凌雪哭得梨花带雨，不知道是真喝醉还是装醉，拎着半瓶酒摇摇晃晃要往莫菡身上倒，被莫菡避开了。 　　凌雪险些摔倒，哭得更加委屈。 　　散场时已经过了十二点。 　　上了车，莫菡饶有兴趣地看着季浅凝，说：“是你教她的？” 　　“什么？”季浅凝一头雾水。 　　“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是拿着半瓶酒来找我。” 　　季浅凝听懂了，朝天翻了个白眼，说：“她对你别有居心，我还教她怎么勾引你，我是傻子吗？” 　　“她这种手段太低级了，我看不上。” 　　“意思是手段高端你就看得上？” 　　莫菡一噎，失笑道：“我有女朋友了，为什么要看上她？” 　　季浅凝像是存心刁难，心思一转，说：“那如果你没有女朋友，你就要给她机会？” 　　“不会。”莫菡不假思索地说：“她颜值一般，身材也一般，我没兴趣。” 　　莫菡这番回答可以说是滴水不漏，季浅凝偏要鸡蛋里挑骨头，眉心微动，说：“我记得你曾经说过，在我之前，有很多长得比我好、身材比我好的人勾引过你，你就没有心动过？” 　　“有。” 　　“……”季浅凝后悔自己多嘴，又不甘心就此打住，提了口气，问：“有过几个？” 　　莫菡凝神思索，说：“挺多的，记不清了。” 　　季浅凝瞬间自闭了。 　　她甚至没有勇气去问莫菡为什么动心了却没有和别人在一起，左顾右盼，看到顾心美开着车子缓缓行驶过来，说：“我还是和心美一起吧。” 　　“不去我那儿了？”莫菡按住她欲解安全带的手。 　　“太晚了，不方便。”季浅凝干巴巴说。 　　莫菡微凉的手拂过她鼓起的腮帮子，小心觑她脸色：“生气了？” 　　“没有。”季浅凝不断告诉自己不要翻旧账，可心里就是酸溜溜不舒服，她想掰开莫菡的手。 　　莫菡把她抓紧，“噗嗤”一笑，说：“这种鬼话你也信。” 　　鬼话？ 　　季浅凝慢半拍反应过来自己被被耍了，瞪她：“是谁说过再也不会骗我的？” 　　莫菡温情脉脉地说：“看到你吃醋，一时没忍住。” 　　“……谁吃醋了！”季浅凝死不承认。 　　“行行行，你没吃。”莫菡顺毛似的温柔抚摸她脸颊，倾身过来，在她耳边说：“你刚才的样子太可爱了，要不是怕被人看到，我真想在车里就把你……” 　　后面那几个字轻得如羽毛撩过耳朵，又痒又麻。 　　季浅凝脸颊微热，搡了她一下，故意岔开话题：“开车。” 　　“等不及了？” 　　“……闭嘴。” 　　晋级赛第二场，第九期，季浅凝抽中搭档是章潮。 　　顾心美焦心不已：“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怎么就抽到章潮了呢？你要是赢了他肯定会被他那些脑残粉骂死的！” 　　“不会。”季浅凝说：“如果不是跟节目组签了特殊协议，按照比赛评分标准，章潮第一期就被淘汰了。上一期他赢了别人，观众早看出是有黑幕，可是节目播出后大部分网友都在骂他而不是骂节目组，他没有演技，他家粉丝连洗白都不敢。” 　　“万一你输了怎么办？” 　　“不可能的。这场无论跟谁比，章潮一定输。” 　　顾心美看她胸有成足，问：“你怎么知道？” 　　“莫菡告诉我的。”季浅凝小声说：“是导演告诉莫菡，章潮合约只签了九期。” 　　如果真让一个没有演技的流量小鲜肉进入总决赛，那这节目就完全不配叫《演员的自我修养》了。 　　最后季浅凝毫无悬念赢了章潮。这是众望所归，章潮那些脑残粉没敢跑来骂她。 　　某日，季浅凝正陪姜幼娜逛街，逛累了在商场里休息，突然接到周虹助理发来的微信：“浅凝，《前妻》今晚八点整在北市黄金剧场播出，我刚刚发了条微博@了所有主创，你记得转发一下哦~” 　　季浅凝回了对方一个“OK”的表情，登陆微博，转发宣传。 　　季浅凝V：“等你~前妻的诱惑官微V：今晚八点整，《前妻的诱惑》将在北市黄金剧场播出，大家记得准时收看哦。感谢@周虹导演和所有工作人员呕心沥血的付出，感谢各位主创@季浅凝@肖海言@陈肃@金熙若@莫菡，以及薛嘉丽老师的倾情演出！” 　　官博那条微博下附带了宣传片花，季浅凝看完那五分钟的视频，恨不得给剪辑师寄把剪刀。 　　四十集的电视剧被剪辑师剪得乱七八糟，连她熟读剧本都被搞得云里雾里。 　　季浅凝转发时，官博那条宣传底下评论已经破万了，她点开看。 　　【这什么垃圾电视剧，花片都这么难看，正片肯定更难看。】 　　【又是前妻，又是诱惑，光听剧名就知道是烂剧。】 　　【周虹是哪个十八线导演，连名字都没听过。】 　　【薛嘉丽这种殿堂级的实力派老演员也开始接烂 剧了？难道是莫氏集团快倒闭了？】 　　【我没看错吧，莫菡出演了？片花里没有看到她啊。】 　　【官博君怕不是@错人了吧，莫菡一个电影咖，怎么可 能演你们这种烂剧，呵呵。】 　　【北市电视台是没钱买剧了？这种烂剧居然安排在黄金剧场，是想辣我们眼睛吗？】 　　【抵制 烂片，坚决不看！】 　　…… 　　莫菡在剧里只有几场戏，剪辑师没有把她放进片花。莫菡也没有转发宣传，导致网友纷纷怀疑是官博君弄错了。 　　作为季浅凝最好的朋友，姜幼娜帮忙转发了，看完官博底下的评论内容，她叹为观止：“你们这部剧太惨了吧，还没播出就被骂成这样。不过看片花真是一言难尽，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剧情。” 　　顾心美问季浅凝：“你不是说你算出来这部剧会大火吗？” 　　“……”季浅凝语塞。 　　她只记得《前妻的诱惑》这部剧当年空前绝后爆火了，随便在哪个电视台放，都是全国收视率冠军。 　　当年剧播出时，季浅凝一集没看，却也深受那部剧的主题曲和剧里主角的经典台词荼毒。她没有关注过当时的官博，不知道网友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骂得这么难听。 　　难道是这一世的观众口味变了？季浅凝第一次对自己的“预测”能力产生怀疑。 　　事实证明，没有人能逃得过“真香”定律。 　　季浅凝睡醒刷微博，看到#《前妻的诱惑》这剧有毒#明晃晃霸占热搜第一的位置时，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 　　前妻的诱惑官博V：“热烈庆祝《前妻的诱惑》拿下了全国收视率冠军！为了感谢大家的热情支持，转发这条微博，抽五十个人每人发五百块钱红包！[图片]” 　　官博君晒出的图片，是广电总局统计出来的昨天收视率前十的名单，《前妻的诱惑》排在第一。 　　不到半天时间，官博君那条微博转发量破了十万，评论区精彩绝伦。 　　【卧槽卧槽，以为是烂剧，结果真的烂！男主渣，女主懦弱，女主爸爸垃圾，女配恶毒，婆婆更恶毒。这是什么狗血剧情，我的天我居然两集都看完了，迫不及待想看后面的剧情！】 　　【啪，脸好疼。昨天说打死不看烂片，被逼着和我妈看了一集后，emmmm 真香。】 　　【这部剧真的有毒，我才不会告诉你们我是一边骂一边看完的[狗头]】 　　【季浅凝演得太好了，那种卑微和怯弱演得好真实，感觉王楚心这个人物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样。】 　　【我发现这部剧选角好成功，虽然演员都不出名，可是演技和颜值都好赞，女主和女二都好美！】 　　【谁说这部剧演员都不出名，两个影后薛嘉丽和莫菡被你吃掉了？】 　　【看片头真的有莫菡！没想到莫菡也会演狗血电视剧，而且还是客串 [震惊]】 　　【之前从来没听过周虹这个导演的名字，看到薛嘉丽和莫菡友情出演，我发现 这导演不简单啊。】 　　【嘉丽姐对不起，不应该骂你演烂剧，这部剧太好看了！】 　　…… 　　《前妻的诱惑》果然爆火了。 　　街头巷尾，大大小小的商场和店铺，包括学校，每日都在循环播放这部剧的主题曲，魔性又洗脑。 　　播出一周后，全国上下都记住了季浅凝这张脸，记住了她在里面饰演的角色。 　　怎么判断一个人火了？就是当你走在大街上，不化妆，不打扮，无论男女老少，他们只要看到你的脸，能第一时间叫出你。 　　“你是王楚心！” 　　季浅凝刚进电梯就被里面的人认了出来，她尴尬一笑，说：“你好。” 　　出了电梯，下到小区。 　　“王楚心？没错，你就是王楚心！原来你也住在这个小区，你演的那个电视剧我们全家都爱看，你能跟你拍张照吗？” 　　“可以啊。”季浅凝笑说。 　　…… 　　没走几步又被人认出来，季浅凝心中自然欢喜，同时叫苦不迭。要这么下去，恐怕她是到不了莫菡那里了。 　　和最后一个上幼儿园的小粉丝拍完照后，季浅凝用帽子包住头，拉紧大衣拉链，逃也似的跑回公寓。 　　原来一个人突然爆红是这么可怕的一件事…… 　　姜幼娜出去拍戏了，家里就剩下她一个，她忙给莫菡打电话：“我还没走到小区大门，碰到不下十个人，不是跟我要签名合照，就是拉着我问后面的剧情。还有人问我有没有男朋友，想给我介绍对象！” 　　莫菡忍俊不禁，说：“恭喜你红了。要我去接你吗？” 　　“不要。”季浅凝说：“这段时间先不去你那儿了。” 　　她几乎是一夜之间红遍了大江南北，怕被狗仔跟踪。 　　莫菡想了想，说：“那让心美过去陪你住几天。” 　　“嗯。” 　　门是不想出了，季浅凝点了外卖。 　　外卖送到时，她戴着口罩和墨镜，把自己全副武装起来才敢开门。 　　外卖小哥看她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神经病。 　　《前妻的诱惑》爆火了，北市电视台邀请剧组主创人员去录节目宣传。 　　北市电视台是国家台，大部分节目形式较为严肃，这次剧组被邀请上的是访谈类节目，只需要对稿，不需要彩排。 　　季浅凝下午四点到的电视台，花了不到半个小时和主持人对完了稿子。工作人员进来说：“先休息一下吃点东西。” 　　“好。”季浅凝对主持人说：“一起去吃吧。” 　　主持人无奈道：“我还要等你们剧组其他人来跟我对稿，你先去吃吧。” 　　“辛苦你了。” 　　季浅凝被带到了单独休息室。 　　关上门后，顾心美按捺不住激动地说：“你连单独的休息室都有了！” 　　季浅凝知道自己最近火得不得了，只是没想到电视台会对她这么优待，宠辱不惊地笑了笑，说：“房间还挺大。” 　　为了控制体重，季浅凝晚上一向吃得少，电视台给她准备的晚餐十分丰盛，她只挑些水果吃。 　　吃着吃着，听到外面有人大声嚷嚷。 　　“我每次来都是用最大的休息室，为什么这次给我安排这么小一间？” 　　“不好意思啊湘姐，那间休息室有人了。” 　　“给什么人了？” 　　“是季浅凝。” 　　“呵，我当是谁！” 　　几秒钟后。 　　“咚咚咚——”有人在外面敲门。 　　顾心美把门打开，发现是电视台的工作人员：“怎么了？” 　　工作人员脸上挂着不尴不尬的笑，对在吃水果的季浅凝说：“浅凝，我给你换个休息室好不好？” 　　季浅凝还没说什么，顾心美问：“为什么要换？” 　　工作人员脸色有些古怪，吞吞吐吐地说：“那个……湘姐她想用这间休息室。” 　　“哪个湘姐？”顾心美又问。 　　话音刚落，眼前人影一晃。 　　一个女人出现在休息室门口，双臂环抱，仰着下巴，睥睨着里面的人，说：“这间休息室是我的。” 　　季浅凝缓缓站起，第一眼认出了门口的女人：著名的星二代，一周前才拿奖的今年的金马影后。 　　何湘横行娱乐圈多年，出了名的爱耍大牌。 第91章 　　影视圈里有不少怪咖, 他们有能力有名气，只是脾气古怪不好相处。 　　莫菡就属于这一类人。 　　莫菡在圈里是出了名的清高，除了演戏, 对什么都漠不关心，对谁都一样冷淡。这种性格或许不讨喜，但不至于讨人厌, 因为除了清高, 你挑不出她什么其他缺点。 　　季浅凝在看到何湘那张脸时，心里就生出了厌恶。 　　她不合时宜想到了赵欣然。 　　赵欣然勉强也算是个星二代, 出身豪门, 季浅凝曾多次被她挑衅，全都毫无顾忌反击回去。 　　面对何湘, 她却不没办法那么做。 　　赵欣然只有在面对莫菡的问题时才像个疯子，平日里很在乎名声, 人前喜欢装模作样。何湘是什么都不在乎, 她出道至今各种黑料缠身，耍大牌也是人尽皆知。 　　季浅凝事业刚有些起色，她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得罪这个女人。 　　一间休息室而已, 没什么好争的。 　　季浅凝给顾心美递了个眼色。 　　顾心美会意, 三步并两步走过来，手脚麻利地开始收拾。 　　何湘嫌她们动作太慢，时不时不耐烦地“啧”几声。季浅凝只当没听见, 和顾心美收拾好, 目不斜视走出去。 　　堵在门口的不仅仅是何湘, 她还带了两个助理, 一个化妆师，架子极大。将要擦身而过时, 她“纡尊降贵”扫了季浅凝一眼，不屑地说：“又不是什么大咖，还给单独的休息室。” 　　负责安排嘉宾行程的电视台工作人员不敢吱声，帮他们关上门，朝季浅凝走过来，难为情地小声说：“对不起啊浅凝，是我没安排好。本来我收到通知说湘姐是明天晚上来录节目，不懂她为什么提前来了。湘姐的脾气你应该也听说过，上次有个女演员在剧组跟她吵了两句，后来听说被封杀了。所以……我们最好还是不要得罪她。” 　　何湘的哥哥是星辰娱乐的大股东，父母又是圈里资深的著名表演艺术家，有如此人脉，普通艺人只要得罪她必“死”无疑。 　　季浅凝表示理解，说：“没事，你随便给我安排个房间吧。” 　　工作人员感激她宽容，带她去了一间小休息室。 　　顾心美咕哝道：“不就拿了个影后，有什么了不起的！” 　　季浅凝知道她心里不忿，感叹道：“能拿影后确实了不起。” 　　顾心美语塞，想了想说：“菡姐也是影后，她就从来不摆架子，而且莫家还是全城首富呢。何湘算个屁啊，你看她，出门要带三个助理，还公然耍大牌。真是气死我了！” 　　“这种人圈里多的是，见到绕道走就好了，犯不着生气。”季浅凝漫不经心地说。 　　“要是菡姐在就好了，看她还敢不敢嚣张。”顾心美磨了磨牙。 　　莫菡要是在的话，恐怕场面不好收拾，季浅凝反倒庆幸她没来。 　　听说《前妻的诱惑》被邀请参加访谈节目时，莫菡也说要上，季浅凝问她：“你又不是主演，去做什么？” 　　“我就是想和你一起上节目。”莫菡说。 　　自从《前妻的诱惑》爆火，作为女主演的季浅凝红了以后，担心被人跟踪，她们已经好久没见过面了。 　　季浅凝失笑，说：“你妈好像也要去。” 　　“那算了。”出道多年，莫菡未曾公开和薛嘉丽的关系，也尽量避免同框。母女一起上节目，还要装作不认识，她认为那样太糊弄观众。 　　《前妻的诱惑》剧组几个主演都来了，还有导演周虹。 　　访谈类节目的舞台设计比较人性化，摆设得像会客室，两边放了布艺沙发，分别坐剧组的七个嘉宾。主持人坐中间。茶几上有水果零食和饮料，可以边吃边聊。 　　七点整，节目开始录制。 　　全程都可以坐着，这对于不喜欢穿高跟鞋的季浅凝来说简直是天大的福利。录得太轻松了，她不知不觉吃了不少零食，冷不丁听到主持人说：“观众爱惨了王楚心，或者说是钱笑笑这个角色，浅凝因为这部戏突然爆红，出名以后生活有什么变化吗？” 　　季浅凝忙把嘴里的话梅咽下去，腼腆一笑，说：“变化太大了，我现在出门都得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主持人：“那有没有被人骚扰过？比如跟踪这类的。” 　　季浅凝：“暂时没有。希望大家千万不要那么做，我胆儿小。” 　　台下观众笑。 　　作为女主角，季浅凝被采访的内容最多，主持人又问：“王楚心这个角色塑造得很好，我看网上对你的评价很高，夸你演技爆棚，还说这个人物像是量身为你定做一样。请问你是怎么揣摩角色的？” 　　季浅凝略微沉吟，说：“也没怎么揣摩，看剧本的时候，我就觉得自己是王楚心。” 　　主持人：“那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完全把自己代入了角色中？” 　　季浅凝：“差不多这个意思。” 　　前世，季浅凝没有看过《前妻的诱惑》这部剧，拿到剧本赫然发现，原来王楚心的人设跟她这么相似。前期都是逆来顺势，嫁入豪门，却不得婆婆喜欢，遭遇了重大打击后才“觉醒”，脱胎换骨，人生逆袭。 　　王楚心的人生充满了戏剧性，她的又何曾不是？ 　　剧本狗血，她的故事更狗血。 　　她本来想说自己没有演，她就是王楚心，王楚心就是她，一举一动，一言一行自然流露。可是这么说的话，别人可能会认为她是装逼。 　　长久坐着也累，录制两个小时后，主持人宣布休息几分钟。 　　金熙若拉着季浅凝的手，用不算流利的中文说：“浅凝，陪我去洗手间好吗？” 　　在《前妻的诱惑》这部剧里，金熙若饰演女一号的闺蜜，在剧组的时候，季浅凝和她玩得很好，因为对方是韩国人，说中文总是咬字不清，还经常逗她。 　　“好啊。”季浅凝说：“刚好我也想去。” 　　演播厅这层观众太多，她们到了楼上休息区。 　　上完洗手间出来，听到一阵嘈杂声，远远看过去，只见顾心美和何湘的助理在走廊上对峙。 　　何湘助理：“你走路没长眼睛啊！” 　　顾心美：“我都说对不起了……而且，明明是你自己没看路撞到我的，你怎么还不讲道理。” 　　何湘助理：“我不讲道理？我告诉你，这是湘姐的手磨咖啡，全被你撞洒了！” 　　“吵什么吵。”何湘从休息室出来，“怎么回事？” 　　“湘、湘姐，这个人撞到我，她把你的咖啡撞掉了。”何湘助理怕被骂，倒打一把，把责任全部推在顾心美身上。 　　顾心美气得脸通红，说：“什么我撞你，明明是你撞我！” 　　何湘才不管谁撞谁，听到咖啡洒了，顿时冷脸，指使顾心美：“重新去给我磨一杯。” 　　顾心美不服气地说：“又不是我弄洒的，凭什么是我去？” 　　“我让你去就去，你还敢不听？知道我是谁吗？”何湘盛气凌人。 　　听到最后一句，顾心美怂了，转身就要去给何湘磨咖啡。 　　“心美。”季浅凝闻讯跑过来。 　　金熙若随后跟上。 　　顾心美仿佛看到了救星，嘴唇微抖，委屈地说：“浅凝，我……” 　　“我都听到了。”季浅凝拍拍她肩膀，面对何湘，微笑说：“我们在录节目，休息时间不多，咖啡可能磨不了。湘姐如果喜欢喝咖啡的话，我家里刚好有几罐上好的咖啡豆，回头我送一些给你，你看这样行吗？”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季浅凝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她自认为没有得罪人。 　　可是何湘脑回路清奇，觉得别人不听她命令就相当于打她脸，抱着胳膊冷冷一笑，说：“你是觉得我买不起咖啡豆？” 　　季浅凝笑容一僵，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顾心美见气氛不对，忙说：“算了浅凝，你先去演播厅，我去磨咖啡。” 　　何湘却不依了，拦住顾心美，说：“我现在不想喝咖啡了。” 　　“那……那您想喝什么？”顾心美小心翼翼地说。 　　何湘目光流转，直直看着季浅凝，说：“你跟我助理道歉，再帮她把她鞋子上的咖啡擦干净，这件事我就不跟你们计较了。” 　　季浅凝脸色突变，深深皱眉。 　　又是道歉，又是擦鞋，这是刁难，也是侮辱。 　　闻言，中文不好的金熙若也受不了了，指着何湘说：“你好过分！” 　　何湘轻蔑地瞥了她一眼，说：“你又是谁？” 　　“我是……” 　　季浅凝拦住要为她打抱不平的金熙若，眼神示意对方不要说话。 　　让她道歉不可能，擦鞋更不可能。但她如果就这么走了，势必会得罪何湘。季浅凝一时半会儿想不出对策。 　　气氛僵持不下时，一个柔和的声音飘过来：“这么热闹啊。” 　　众人循声望去，看到薛嘉丽和她经纪人周丽芳慢吞吞走过来。 　　何湘立马换了副嘴脸，讨好地笑说：“嘉丽姐，您怎么也在这儿？” 　　“我来录节目啊。”薛嘉丽下巴点了点季浅凝，“我们一起的。” 　　对上薛嘉丽的目光，季浅凝不自在地别开头。 　　薛嘉丽好奇地问：“你们刚才聊什么呢？” 　　何湘指着顾心美，说：“她撞到我助理，把我的咖啡弄洒了，我让她道歉。” 　　“才不是！”顾心美脸一阵红一阵白，急道：“是你助理撞到我的，我都说了可以帮你重新磨一杯，你非要浅凝跟你道歉，还要浅凝给你助理擦鞋，你……你这是欺人太甚！” 　　薛嘉丽愕然地看着何湘：“既然是你助理撞的人家，应该是你助理道歉才对吧？” 　　娱乐圈的人都知道，薛嘉丽是莫旭坤老婆，北市首富的太太，谁敢得罪？ 　　何湘第一次耍大牌翻车，薛嘉丽出来主持公道，她不敢反驳，推了推助理，说：“道歉啊。” 　　助理本就理亏，讷讷地说：“对不起。” 　　薛嘉丽依旧好脾气地说：“一杯咖啡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就这样吧，我们还得回去录节目。” 　　何湘目送她们离开，心里不爽极了，却是敢怒不敢言。 　　季浅凝没想到薛嘉丽出现这么及时，更没想到对方会帮自己，清了清嗓子，说：“谢谢。” 　　薛嘉丽别扭地说：“何湘这个人一向不讲道理，以后见到她小心点。” 　　“我知道。” 　　季浅凝没有把何湘刁难她的事告诉莫菡，莫菡是从薛嘉丽口中得知的消息。 　　三天前的金马奖，《羊城风云》获得了最佳影片奖，剧组在酒店举办庆功宴。 　　作为这部戏的主要配角，季浅凝和刘雨晴也被邀请出席。 　　宴会还没开始，季浅凝被莫菡拉到一个小包厢里热吻了五分钟，险些缺氧晕过去。 　　“想我了吗？” 　　“不想。” 　　“啧，不老实。” 　　因为嘴硬，季浅凝又被“惩罚”了五分钟，出去时嘴唇都肿了。 　　宴会上莫菡喝了些酒，脸颊绯红，眼神妩媚，附耳问她：“等下跟我回去？” 　　两个人很长时间没见了，季浅凝被她微哑的嗓音和温热的气息撩得心猿意马，小频率地点了点头。 　　她们迫不及待，想提前离开。 　　两个人还没溜出宴会厅，被几个记者堵住了。 　　这次庆功宴，除了邀请制作班底和各个主创，还请了一些媒体朋友来参加。 　　有个记者喝高了，险些把话筒怼到莫菡脸上，说：“菡姐这次好像没有被提名，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才赌气没有出席今年的金马奖吗？” 　　真实的答案是莫菡知道自己这次没戏，嫌走红毯麻烦，更嫌颁奖典礼无聊，所以没去。她语气淡淡：“那天晚上我要录节目，档期冲突。” 　　那人又问：“今年的金马影后是何湘，何湘得奖争议很大，你觉得你们两个相比，谁的演技更好？” 　　“这种问题我不想回答。”莫菡冷酷道。 　　记者见她不配合，换了个温和的问题：“那你对她有什么评价吗？” 　　“我跟她不熟，知道她的名字，还是因为听说她经常耍大牌打压新人。她演技如何我不想说，至于人品……”莫菡眉毛一挑，面对记者们期盼的目光，不紧不慢地说：“不存在的东西，没什么好评价的。” 　　当天晚上，#莫菡公然diss何湘#上了热搜第一。 　　两位金马影后隔空喊话，剑拔弩张，热闹非凡。吃瓜群众看得津津有味。 　　何湘V：“请问我什么时候得罪你了，你要对我这样人身攻击？@ 莫菡” 　　两个小时后，吃饱餍足的莫菡轻吻已经累得睡着的季浅凝额头，拿起手机，登录微博，看到何湘@她的消息。 　　莫菡V：“纯粹看你不顺眼。请问我什么时候得罪你了，你要对我这样人身攻击@ 莫菡？” 　　何湘V：“难道是嫉妒我今年得奖？莫菡V：纯粹看你不顺眼。” 　　莫菡V：“我嫉妒你？本人第一次拿金马奖是二十二岁，请问您老今年贵庚？难道是因为嫉妒我得奖？” 　　看到这条回复，三十五岁才拿影后的何湘差点气得吐血身亡。 　　吃瓜群众都以为这两人是因为今年金马奖“最佳女主角”产生的过节，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但看到如此高冷的莫菡，居然敢站出来公然挑衅娱乐圈的大毒瘤，纷纷大呼：“菡姐V587，怼得好！” 　　甚至有一大部分网友说：“建议金马奖组委会取消何湘‘最佳女主角’的称号，这种人品垃圾没有艺德的毒瘤根本不配得奖！” 　　颁出去的奖再拿回来不可能，除非对方有什么重大过失。 　　往届的金马奖影后均被人称赞，夹道欢迎。何湘却是史无前例第一个被骂上热搜的，整整一周没敢出门。 第92章 　　季浅凝错过了微博上的血雨腥风, 第二天醒来，看到莫菡和何湘的激烈“骂战”，震惊了很久。 　　别人都以为莫菡是因为这次金马奖的事主动挑衅何湘, 只有季浅凝心里明白，莫菡是为了帮她“报仇”。 　　莫菡这次还击过于嚣张，开始网友一边倒支持她, 认为莫菡敢说真话, 令人敬佩。一夜之后，圈里很多明星站出来帮何湘说话, 夸她人品如何好, 网上渐渐出现很多质疑莫菡的声音。 　　何湘人品不管怎么烂，蛇鼠一窝朋友很多。莫菡性格孤高, 不喜与人深交，圈里真正称得上朋友的没有一个。 　　有心人就是抓住没有人站出来支持莫菡这一点, 倒打一把, 说莫菡当着记者的面公然diss同行的行为很low。 　　被何湘羞辱时，季浅凝内心都没有太大波动，看到那些攻击莫菡的言论她气得肺都要炸了, 当即登陆微博想为莫菡说话。 　　莫菡识破了她的意图, 把她手机抢走了，说：“你要是现在站出来帮我说话，以后何湘就会针对你。” 　　“我才不怕。” 　　“要真是不怕, 何湘刁难你的时候, 你就回击回去了。”莫菡一针见血地说。 　　季浅凝一噎。 　　莫菡“哈”了一声。 　　“笑什么。” 　　莫菡眼眸含笑, 表情却很认真, 说：“你不想得罪何湘，被刁难时都能忍气吞声, 可是为了我却不怕出头。你这么维护我，我很开心。” 　　“……” 　　“明明很爱我，就是死不承认。”莫菡扯了扯她脸皮。 　　季浅凝微赧，清了清嗓子，故意打岔道：“你这样算是跟她结下梁子了。” 　　“那又怎样，有本事让她来封杀我。” 　　季浅凝看她一副“能耐我何”的狂拽样子，忍不住笑了。 　　如果何湘知道莫菡的背景，怕是后悔和莫菡这样隔空掰头吧。 　　“手机还我。” 　　莫菡把手机给她，敛容说：“实在忍不住想骂的话，你可以用小号。” 　　季浅凝觉得这个提议不错，点开设置，准备切换小号，突然醒过神来。 　　她倏地看向莫菡：“你怎么知道我有小号？” 　　莫菡瞥一眼她手机，笑得意味深长，说：“早就知道了。” 　　“早”是什么时候？ 　　季浅凝愕然不已，避开她的目光，做贼似的登陆小号，看着主页上那些不知所云的矫情文字，不禁陷入深思。 　　微博小号是她用来藏秘密的树洞，她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她觉得莫菡一定是在诈她。 　　当艺人的谁还没有一两个小号，莫菡只是无意间猜中而已，不一定知道她小号是什么。 　　季浅凝稳住心神，把屏幕倒扣在手心，不动声色地说：“你有小号吗？” 　　莫菡眼眸微闪，似乎在思考什么，缓声说：“有两个。” 　　莫菡微博大号如同摆设，注册两年发过的微博数量不到十条，这样一个不爱玩微博的人居然比她小号还多？ 　　“骗我的吧。”季浅凝将信将疑。 　　莫菡没接茬，从床头柜上拿起自己的手机，手指忙碌地点了几下。 　　季浅凝不明所以，手机突然“叮咚”响了一声，小号上多了条未读消息。 　　她点开看消息提醒，发现是条私信，看清楚发送人，眼睛猛地瞪大。 　　手机23329281：“今天还要讲故事吗？” 　　季浅凝兀自消化了几秒钟，缓缓抬头，不确定地看着莫菡：“你是281？” 　　莫菡手指在屏幕上又戳了几下。 　　紧接着，与281的对话框里出现一个字：“是。” 　　季浅凝：“……” 　　她天真地以为281只是一个喜欢听故事的热心网友…… 　　重生以后，季浅凝很多情绪无处宣泄，好不容易逮到一个281，掏心掏肺把很多心里话告诉对方。难怪对方这么愿意听她废话，原来281就是莫菡！ 　　仔细想想，281给过她一些提醒，什么“前妻”、“复婚”之类的。只是她万万没想到莫菡会干这种无聊的事，所以从来没有想过281和莫菡会是同一个人。 　　这么算起来，莫菡很早之前就知道了她所有的秘密，不仅如此，还一次次装傻，从她身上挖掘更多秘密。 　　被人窥探秘密，本应该气恼，可是目光瞥见两个人之前的聊天记录时，季浅凝只觉得一股气血上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和281上一次聊天，是在七月份的时候。季浅凝刚和莫菡确定了情侣关系，某天晚上失眠，登小号想告知281这一消息。 　　两个人最后聊到了“前妻”的问题。 　　手机23329281：“前妻性格有点别扭，总是不肯跟我说心里话，只有在床上的时候才肯服些软。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可以帮我解决这个难题？” 　　生机勃勃小太阳：“不肯说就上ta，上到她肯说为止！” 　　以上是她和281的对话。 　　季浅凝忘了自己当时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说出那些虎狼之词的，现在看真是不忍直视。 　　羞耻的同时，她总算想明白为什么两个人确定关系后，每次做那种事，莫菡骚话比以前多了，花样也比以前多了，总是把她逼到崩溃边缘，让她亲口说些好听的话才肯绕过她。 　　她曾因此对莫菡心怀怨念，认为莫菡是前世没吃饱，这一世才如此贪得无厌……没想到这一切是她自作自受的后果。 　　莫菡见她发呆不语，脸颊上出现两抹可疑的红晕，碰了碰她脸，说：“想什么？” 　　季浅凝恍然回神，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赶出去，镇定道：“另一个小号是什么？” 　　“第一个小号被你拉黑了。”莫菡坦白说：“所以我才换号码重新注册了这个。” 　　季浅凝只拉黑过一个网友，因此印象深刻，她还记得当时拉黑那个陌生小号，是因为她以为那人是莫菡的黑粉。 　　她表情变得一言难尽，稍稍整理了情绪，说：“你一直在窥探我的秘密。” 　　“我不是有意窥探，只是想更了解你。”莫菡幽幽叹了声气，说：“重生以后，你对我避如猛虎，我想知道原因。你把我所有联系方式拉黑了，我只能用小号试图走进你的世界。” 　　原来是这样。 　　季浅凝不问她是怎么知道自己小号的，过去的事懒得再去追究，静默一瞬，说：“为什么要现在告诉我？” 　　“你已经把整颗心都交给我了，不需要再窥探。”莫菡笑容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 　　季浅凝面上一热。 　　莫菡突然凑近，微凉的手指轻轻触碰她纤瘦的锁骨，往下勾住她的真丝睡衣的领口，露出胸前的春光和一枚暧昧的吻痕，眼神微暗，说：“你说的那个法子果然很管用。” 　　胸口被揉了一下，季浅凝呼吸一紧，按住她的手不让她乱来，说：“我没想到那天你妈会站出来帮我。” 　　更没想到薛嘉丽会把那件事告诉莫菡。 　　莫菡略微沉吟，说：“我妈跟你一样，都是嘴硬心软。其实她早就意识到自己当初误会了你，只是放不下身段来跟你道歉。” 　　季浅凝抿了抿唇，没有表态。眼波流转，看到窗外的光景，她眼睛一亮，说：“呀，下雪了！” 　　怕被人打扰，她们特地来了郊区别墅，清冷的院子里，雪花纷扬，落在树上和草地上。 　　这是北市今年的第一场雪，来势不算猛，一天下来，地上只有薄薄一层雪。 　　趁着雪还没化掉，季浅凝心血来潮，拉莫菡去外面堆雪人，堆完还兴致勃勃拍了张照片发微博。 　　刘成导演的助理发来通知，说《最耀眼的你》一周后开拍，提醒所有需要进组的演员提前做好准备。 　　此时已入冬，由于天气原因，这部戏得去X市拍，那里四季如春，风景宜人。作为女一号，季浅凝被安排第一批进组。 　　与此同时，《演员的自我修养》进入决赛，第十一期十进八，第十二期八进五，最后一期是节目盛典。季浅凝在前十强，有希望争夺“最佳演技王”。 　　季浅凝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在这十个人里，她的演技不是最好的，所谓的“希望”机会渺茫。 　　《最耀眼的你》这部戏的投资人张达曾经说过她可以随意请假，季浅凝现在想来有些不妥。每录一期《演员的自我修养》，她都要抽出两天来筹备一天来录制，还没算两地飞行耽误的时间。她现在名气正盛，如果被人抓住把柄，说她因为上节目耽误剧组拍摄，传出什么“耍大牌”“不敬业”影响不好，要是传出她和张达有什么，那就麻烦了。 　　思前想后，季浅凝决定放弃节目录制。 　　“说不定都不用放弃，我这期就被人PK下去了。”她自我调侃地说。 　　一语成谶。 　　第十一期，季浅凝与对手PK时输了，遗憾止步八强。 　　因为提前做好了心理建设，对于比赛失利季浅凝并没有多少失落，淡定从容地说完了告别感言，下到后台被导演叫住。 　　导演说：“浅凝，你可以参加挑战赛。” 　　所谓挑战赛，就是给那些曾经被淘汰的学员一次翻盘的机会，学员选择导师进行挑战，如果赢了导师，将直接参加年度盛典，和其他学员争夺“最佳演技王”。 　　这赛制听上去似乎很人性化，但也很变态。三个导师都是影帝影后，真正的实力派，有哪个学员有自信挑战成功？ 　　挑战赛对学员来说毫无帮助，不过是节目组为了增加节目效果多此一举罢了。 　　而且要挑战导师还得看比赛积分，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行。 　　季浅凝能进决赛，挑战导师积分肯定够了。 　　她笑笑说：“不好意思啊导演，三天后我就要进组拍戏，没时间继续参加比赛。” 　　“挑战赛非正式比赛，是在棚里提前录好，以小短片的形式在节目中展示，让导师和观众评委打分。不管能不能挑战成功，你都不用本人出席下一期，不会耽误你拍戏的。”导演苦口循循善诱，“你要是怕时间不够，可以先安排你拍，一天绝对能拍完。” 　　季浅凝见导演如此殷切，狐疑道：“为什么这么希望我参加？” 　　导演嘿嘿一笑，说：“你最近火得不得了，节目组也想多蹭一期你的热度。” 　　季浅凝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理由，不禁失笑，想了想，说：“好吧，我参加。” 　　她没有自信能战胜那三个导师，只是参加挑战赛能多一次展现自己的机会，何乐而不为？ 　　挑战学员可以任意选择导师PK，季浅凝本来想选郭明瑞，因为他是三个导师里演技最强的一个。她和郭明瑞没有演过对手戏，想过把瘾。可是导演告诉她，郭明瑞录完节目要去排话剧，和她的时间有冲突。 　　季浅凝只有三天时间。 　　录制中场休息时，莫菡知道了这件事，听说她想选赵乾，有些吃味地说：“你选他，多半是要演感情戏，我不同意。” 　　季浅凝：“……” 　　最后季浅凝只能挑战莫菡。 　　拿到挑战剧本时，季浅凝还以为是工作人员给错了。她和莫菡都是女的，怎么给了她一个男女感情戏的剧本？ 　　工作人员说：“没错啊，这个剧本是菡姐选的。” 　　季浅凝云里雾里，搞不懂莫菡这么做的道理。 　　工作人员给她的挑战赛剧本，是F国电影《人生百味》里的一段节选。 　　《人生百味》是一部由多个充满讽刺意味的故事拼凑成的电影，其中有一个故事讲的是，一对事业有成的高知夫妻，因工作繁忙经常两地分居，感情破裂不得不离婚。离婚后，成功的企业家男主查出癌症晚期难以治愈，女主在做实验时伤到眼睛失明。两个人的戏剧人生从这里开始： 　　男主在医院碰到已是前妻的女主，打算绕道走，却被女主叫住。女主看不见男主，以为他是路人，让帮忙捡手杖。男主才知道女主失明了。 　　后来男主得知自己身患绝症无法治愈，对生活失去了信心。自杀前，男主想最后看一眼前妻。去到医院，听说前妻割腕自杀未遂，看到前妻各种崩溃的样子，他改变了想法。 　　男主没有自杀，为了鼓励前妻勇敢活下去，他每天来陪前妻聊天，陪她练习盲摸。两个人在朝夕相处间，又找回了当初恋爱的感觉。就在两人感情升温，女主怀孕的时候，男主病情恶化了。 　　接着男主莫名其妙消失了。 　　女主听到流言蜚语，以为男主是因为有了新欢所以才抛弃她和孩子，心如明镜，她没有怨恨。 　　她每天坐在疗养院一颗从来不开花的石榴树下，像木头一样，空洞的眼睛一动不动仰“望”着某个地方，像是在“看”什么人。 　　她每天都会问护工：“石榴花开了吗？” 　　护工告诉她：“这颗石榴从来不开花的。” 　　“哦。” 　　十月怀胎后，女主顺利生下一名男婴。坐月子的人不能吹风，可她还是每天让护工把她带到那颗石榴树下，坐在那里发呆。 　　护工劝她：“你这样对身体不好，我还是扶你进屋吧。” 　　女主摆摆手，说：“我要在这里等他。” 　　“他？”护工不知道她说的是谁。 　　女主“看”着某个方向，苍凉的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说：“他说过，等我生完孩子就跟我复婚。他一定会来的。”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男主已经死了。 　　她永远都等不到她的新郎。 　　…… 　　导演说到做到，后天就安排她们拍摄。 　　比赛主要拼的是演技，对于影片制作要求不高，导演让人在棚内临时布景作为拍摄场地。剧本内容分割成十几场戏，拍摄难度不大。 　　因为没有男主，剧本做了些细微改动，男主改成了女性，由莫菡饰演。季浅凝饰演的女主没有怀孕。 　　最后一句台词改成了：“她说过，等石榴花开，她就和我复婚。她一定会来的。” 　　石榴花终于开了，女主等的人却永远来不了了。 　　季浅凝拍完这个小短片哭得泣不成声。 　　莫菡哄了很久，看着她的金鱼眼，揶揄道：“你现在这么红，去机场肯定会被人认出来，万一拍到你这个样子，肯定有人黑你说你长得丑。” 　　季浅凝一秒破功，恶趣味地把眼泪鼻涕蹭她衣服上，说：“我走了。” 　　第二天是开机仪式，她得连夜飞过去。 　　《最耀眼的你》如火如荼拍摄中，季浅凝每天忙着拍戏，没有时间去关注挑战赛。她知道自己肯定赢不了莫菡。 　　剧组刚结束一场夜戏，已是深夜。 　　季浅凝累得半死，坐在保姆车里假寐，冷不丁听到顾心美说：“你和菡姐上热搜了！” 　　季浅凝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忙问：“出什么事了？” 　　难道是她和莫菡的事曝光了？ 　　可是她这一周都在X市拍戏，下戏回了酒店才和莫菡视频，两个人私下里没有机会见面。 　　顾心美晃晃手机，笑嘻嘻地说：“没有啦。是你和菡姐演的那个故事太感人了，现在全网都在呼唤宁馨回来和你复婚。” 第93章 　　宁馨是莫菡在那个挑战剧本里饰演的角色名字, 季浅凝饰演的角色叫安静。 　　为了增加收视率，《演员的自我修养》播出当天，官博君都会买节目相关热搜。此时热搜榜上, #季浅凝PK莫菡#的话题相关微博底下最为热闹。 　　【真不明白这个挑战赛有什么意义，三个学员参加了挑战赛，没有一个能PK过导师的。】 　　【莫菡演技没话说, 季浅凝作为新人演成这样很惊艳了。】 　　【三组挑战视频, 最喜欢的就是她们这个。】 　　【输给菡姐不丢人，浅浅你是最棒的, 加油！ 】 　　【输了没关系, 以后可以安心拍戏了，期待浅浅 的新剧~】 　　【浅浅加油, 未来可期[爱心]】 　　【这电影我看过，以前没发现这 个故事这么感人, 看她们演的这段哭死我了。】 　　【这故事言情改百合居然一点也不违和, 我甚至觉得改成百合更合适2333】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季浅凝和莫菡有CP感吗？演得太自然了，我合理怀疑她 们两个是在谈恋爱[狗头]】 　　【楼上+1，从她们演《迷雾》开始, 我就发现她们两个超有CP感惹！】 　　【你们难道忘了《前妻的诱惑》？这里面就有徐曼青和王楚心的百合线啊 ！】 　　【看得我都自闭了, 不说了，我要去重刷《前妻的诱惑》磕她们的糖。】 　　…… 　　因为《前妻的诱惑》这部爆火神剧，作为女主角的季浅凝无疑是最近最火的艺人, 除了节目相关, #季浅凝 莫菡CP感#的话题也出现在热搜前排。 　　季浅凝好奇点进去, 赫然发现是一个叫“专注百合一百年”的网友, 把她和莫菡一起演过的《迷雾》、《羊城风云》、《前妻的诱惑》、以及挑战赛视频，混剪成了一个曲折又甜蜜的百合故事, 而这条微博的评论比那条挑战赛的还多！ 　　【啊啊啊啊她们两个真的好甜啊！我不管，从今天开始我是“寂寞”CP粉！】 　　【为什么不是“磨叽”？看视频明显菡姐是攻浅浅是受啊，攻应该排在前面。】 　　【噗，不管是“寂寞”还是“磨叽”，这名字都不好听。】 　　【刚看完挑战赛视频过来的，宁馨和安静这对虐死了，感谢 博主帮她们两个he了。】 　　【她们婚礼那段，博主是直接把《前妻的诱惑》里男主张逸泽的脸P成了菡姐吗？不行 ，看到这里我忍不住代入张逸泽的绝世名言了：你好骚哦。】 　　【楼上有毒，看到这句台词我一秒钟出戏 了！】 　　【这里只磕百合，要磕言情的麻烦出去。】 　　【看到这个视频，好希望她们两个假戏真做 ，真的太有CP感了。】 　　【博主真是有心了，看到屏幕最后“宁馨回来和安静复婚，从此过上 了幸福美满的生活”这句，瞬间泪目。】 　　…… 　　说是全网呼吁“复婚”，其实夸张了。 　　季浅凝怎么也没想到，网友会对她和莫菡演的那个挑战赛视频感慨这么多，还因此滋生出了两个人的CP粉。 　　更神奇的是，居然有人呼吁看到她和莫菡“假戏真做”……看那层评论数和点赞数，貌似希望她和莫菡在一起的人还不少。 　　当然也有反对的。比如有这样一条评论：“磕作品CP就好了，涉及三次元过分了吧。” 　　还有一些季浅凝和莫菡各自的唯粉混入其中，都是反对捆绑CP的，不过那小猫两三只很快被CP粉吃得骨头都不剩，乖乖噤声了。 　　看到没出什么幺蛾子，季浅凝彻底放心了。 　　微博上很多人@季浅凝，让她去看她和莫菡的那个百合混剪视频。季浅凝默默看完，悄悄退出微博。拍戏已经很累，她没有心思再去应付其他。 　　回到酒店，洗了澡，季浅凝走出浴室，听到顾心美说：“菡姐转了那博主的微博，我看你们要在热搜上挂到明天了。” 　　季浅凝拿过她手机一看，顿时哑口无言。 　　十分钟前，莫菡转了那个叫“专注百合一百年”的博主的微博，点了赞，还评论说：“视频做得很棒。” 　　于是“寂寞”CP粉们炸了，在她那条评论下纷纷留下脚印。 　　【菡姐你最近活跃得像个高仿号2333】 　　【菡姐你这头像太草率了吧，就放个杯子 ，两年了还没换。】 　　【原来菡姐也在磕自己和浅浅的糖！】 　　【菡姐，这糖够甜吗？牙疼吗？】 　　【有个问题不知当不当问，菡姐你 觉得自己是攻还是受？】 　　【我觉得你们两个真的很配。】 　　【好喜欢你们，以后希望看到更 多你们合作的作品。】 　　【贴吧已经有“寂寞”CP的同人文了，有肉，想看的快 去，不然等下被河蟹了[嘘]】 　　…… 　　虽然莫菡只是表扬了那博主没说别的，季浅凝还是被莫菡这波操作吓得不轻。 　　她把手机还给顾心美，找到自己的，给莫菡发视频邀请。 　　莫菡每天晚上都会跟她说晚安，今天还没说，应该是没睡。 　　果然，视频很快接通了。 　　莫菡用的是平板，举着手机，抬眸看了眼屏幕，说：“等我一下。” 　　季浅凝见她很认真在看手机，问：“你在忙什么？” 　　“我在研究怎么注册贴吧。” 　　“注册这个做什么？” 　　“要下个东西。”莫菡隐有急色，语调都快了，像是在争分夺秒。 　　怕影响她，季浅凝先闭了嘴。 　　大概过了一分钟，莫菡那边总算弄好了。 　　季浅凝累趴在床上，下巴垫在手臂上，歪头看她，好奇问：“你要下什么？” 　　莫菡把手机放下，挑了挑眉，说：“我们两个的同人文。” 　　季浅凝哈欠打到一半顿住，眨眨眼，狐疑道：“什么同人文？” 　　“听说有个CP粉写了我们两个的同人文，里面还有肉，我看看香不香。”莫菡眼眸含笑地说。 　　季浅凝嘴角狠狠一抽，说：“你好无聊。” 　　“不是无聊，是寂寞难耐。”莫菡唉声叹气，把脸凑近，红唇几乎要亲到屏幕，低声说：“这段时间你不在，我想吃吃不到，只能找别的来调剂一下。” 　　“咳！”旁边“不小心”听到的顾心美红着脸出声提醒。 　　莫菡表情一顿，说：“心美在？” 　　季浅凝没想到她骚话说来就来，被顾心美一个干咳搞得无地自容，嗔怪地瞪她一眼，说：“她在帮我收拾东西。” 　　“这么晚了还在收拾？” 　　不等季浅凝回应，顾心美识趣道：“我走了，明天早上再过来帮你收拾。菡姐晚安。” 　　“晚安。”听到关门声，莫菡吁了口气，说：“以后有人在你得提醒我一声，不然想做点什么都不方便。” 　　季浅凝无语道：“你还想做什么？” 　　“做a。” 　　这直白的两个字险些让季浅凝喷口水，她定定神，说：“你自己做？” 　　莫菡眸色渐深，直勾勾看着她，说：“那我得看着你才有感觉。” 　　“……” 　　大半夜聊这些不纯洁的内容真是上火。 　　明天还要早起拍戏，怕等下睡不着，季浅凝决定结束话题，话锋一转，说：“让CP粉自己意淫就好了，你转发做什么。” 　　“那博主辛辛苦苦做视频，我表扬一下不过分吧。” 　　季浅凝无言以对。 　　撇开别的不说，季浅凝也很喜欢那个博主做的视频，只是她不像莫菡那么高调张扬，登陆小号，转发点赞了那条微博。 　　元旦前夜，一年一度的电视大赏将在北市举行。 　　梁宁打电话告知季浅凝让她参加。 　　季浅凝十分迷惑：“《前妻的诱惑》刚播没多久吧，别的电视台好像还没播完，这么快就被提名了？” 　　“不是《前妻的诱惑》，是《庭院深深》。”梁宁说：“你一个小小配角，得不得奖跟你没什么关系，不过我还是帮你争取了一个名额，走走红毯，多些曝光度也好。” 　　《最耀眼的你》可能要拍两三个月，待在剧组确实少了很多曝光机会。季浅凝现在风头正盛，是应该多出现在观众视野中保持热度。 　　季浅凝功利性不强，但谁不希望自己能一直火呢？她跟导演请了半天假，从X市飞往北市。 　　以往每次出席活动，季浅凝都要发愁穿什么衣服戴什么首饰，现在火了，有人抢着给她赞助，倒是为她省了一大笔钱。 　　赞助商提供的礼服和首饰都很漂亮，季浅凝却没有心情欣赏。一想到等下要穿着这么薄的礼服去走红毯，她就忍不住瑟瑟发抖。 　　说起来这还是季浅凝第一次走红毯，她有些紧张，左顾右盼间，撞上一道炙热的目光。 　　“清欢姐。” 　　陆清欢是《庭院深深》这部戏的女一号，还入围了“最佳女主角”名单，所以也来了。她提着拖地的裙摆缓缓走近，把季浅凝上下打量了一圈，说：“很美。” 　　季浅凝被夸得不好意思，说：“你也很美。” 　　陆清欢看出了她的紧张，笑笑说：“应该会给你安排一个男搭档的，跟着他的步伐就好了，放松些。” 　　“嗯，谢谢清欢姐。” 　　一般走红毯都是男女搭配，只是季浅凝完全没料到，工作人员给她安排的红毯搭档是章潮。 　　在《庭院深深》这部戏里，季浅凝饰演一个小配角，和章潮没有对手戏。对于这样的安排她很是意外，转念一想，恍然大悟。 　　章潮的搭档本应该是剧里饰演女二的赵欣然吧。 　　赵欣然没来。 　　自从被章潮私生饭毁容后，赵欣然退出了娱乐圈，后来再也没听过她的任何消息。 　　也因为那件事，季浅凝对章潮一直都是敬而远之，生怕惹祸上身。不过既然组委会这么安排，她不好说什么，只能尽量表现得和章潮客气些。 　　金马奖盛典是国内公认的最权威、含金量最高的电影颁奖典礼，与之相对应的是电视剧大赏。颁奖典礼八点钟正式开始，卫视和网上多个视频平台同步直播，备受瞩目。 　　季浅凝作为陪衬，当吃瓜群众坐在观众席观看别人领奖。 　　最后颁发的是电视剧最佳男女主角。 　　当颁奖人说出“第XX届《电视大赏》，获得最佳女主角的是——恭喜陆清欢！”时，季浅凝差点儿没忍住尖叫出声。 　　她有前世的记忆，早知道陆清欢一定会封“视后”，只是没想到是因为《庭院深深》这部剧！ 　　陆清欢喜极而泣，在万众瞩目下上台领奖，磕磕绊绊说完了获奖感言。 　　除了“最佳女主角”，《庭院深深》还获得了“最佳美术奖”。导演笑得合不拢嘴，说要好好庆祝。 　　“浅凝！” 　　准备离开的季浅凝听到有人喊她名字，循声望过去，看到一个熟人，欣喜道：“熙若！” 　　金熙若曾是女团出道，这次被邀请过来和一位流量小生表演歌舞。工作人员给她们两人安排的位置隔得太远，一直没机会打招呼。 　　金熙若还穿着性感惹火的演出服，兔子一样跑过来，用硬邦邦的中文说：“听说你在拍戏，你要走了吗？” 　　季浅凝听她蹩脚的口语就想笑，忍住，说：“我是请假过来的，得马上赶回去拍戏。” 　　“我听说，得奖那个是你师姐。” 　　“是啊。”季浅凝眼眸流转，正对上陆清欢看向这边的目光，她顿了顿，说：“我跟她是同一个经纪人。” 　　说话间陆清欢抱着奖杯过来了，一派轻松地说：“你们聊什么呢？” 　　“聊你得奖的事。”季浅凝指着金熙若介绍说：“她叫金熙若，韩国人。” 　　“我知道她。”陆清欢笑盈盈看着金熙若，说：“《前妻的诱惑》我看了，你演得很好。” 　　“我也觉得我演得不错，不过还可以更好。”金熙若俏皮地挤了挤眼睛，说：“恭喜你啊，清欢。” 　　金熙若学中文的时间不长，短短一句话她说了很久，且发音不准，念到“清欢”两个字时更是别扭，听上去很像“喜欢”。 　　陆清欢忍俊不禁，纠正她说：“是qing，不是xi。” 　　金熙若连说了几遍，总算把字咬清了，说：“我得走了，有时间一起吃饭。” 　　季浅凝、陆清欢：“拜拜。” 　　“我也要走了。”季浅凝对陆清欢说：“清欢姐，恭喜你。” 　　陆清欢莞尔，说：“你刚才已经说过了。” 　　季浅凝略显尴尬地笑了笑。 　　她拒绝过陆清欢，一直心中有愧，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对方，绞尽脑汁想了半天，说：“我要赶飞机，不然的话应该陪你喝一杯的。” 　　“喝酒就不必了，或者你可以给我一个拥抱？” 　　季浅凝一愣。 　　陆清欢意识到自己要求可能有些过分了，讪讪地说：“对不起，我忘了你有女朋友。” 　　这下更尴尬了。 　　季浅凝不忍见她落寞，伸手给了她一个友好拥抱，说：“你得了奖，是应该抱一下，顺便我可以沾沾你的喜气。” 　　她这么坦然，陆清欢也释然了，微微思索，斟酌又小心地说：“你们还好吗？” 　　季浅凝知道她问的是自己和莫菡，说：“我们很好。” 　　“那就好。”陆清欢粲然一笑，说：“祝你们幸福。” 　　“你也要幸福。” 　　季浅凝到后台换衣服，换好出来人差不多走光。 　　顾心美小声对她说：“菡姐在外面等你。” 　　季浅凝微怔。 　　登机前，季浅凝微信告诉莫菡请假回北市参加颁奖典礼的事。时间紧，她没办法跟莫菡见面，没想到莫菡主动找过来了。 　　寒风萧瑟，一个高挑的身影穿着和她一样的长羽绒服，笔直地站在车前。季浅凝认出是莫菡，小跑过去：“你怎么来了？” 　　莫菡把带着体温的毛巾系到她脖子上，说：“我送你去机场。” 　　从市里到机场还要走几十分钟的路程，两个人还能说会儿话。 　　顾心美开车，季浅凝和莫菡坐后座。 　　车里暖气足，季浅凝把长羽绒的拉链拉下来。 　　莫菡突然凑近，在她身上嗅来嗅去。 　　“你干嘛？”季浅凝莫名其妙。 　　莫菡巧而挺的鼻子微微一拧，说：“你身上怎么有两种香水味。” 　　季浅凝：“……” 　　季浅凝低头闻了闻，除了香味什么也辨别不出来。她无语地看了莫菡几秒钟，说：“你才是属狗的吧。” 　　莫菡没反驳，慢条斯理地说：“你用的跟我一样的香水，你身上有别的味道，我一闻就能闻出来。” 　　季浅凝倒是不知道她还有这种本事，把拉链拉上，心虚地说：“清欢姐拿了最佳女主角，我们礼节性拥抱了一下。” 　　莫菡皱了皱眉，不爽地说：“我们半个月没见了，也没见你抱我。” 　　季浅凝当即给了她一个爱的抱抱，怕她乱吃飞醋，还讨好地亲了亲她。 　　莫菡不满足一个简单的亲吻，按住她来了个几分钟的深吻。 　　好久没接吻都生疏了，季浅凝被吻得七荤八素，晕乎间，听到莫菡在她耳边说：“那篇同人文写得还不错，里面好多我不知道的技巧，等你回来我们试试。” 　　“什么同……”季浅凝慢半拍反应过来她说的技巧是指什么，推开她，红着脸说：“你好骚哦。” 第94章 　　在零点来临之前, 季浅凝告别莫菡，和顾心美一起登上了飞往X市的飞机。 　　这次电视剧大赏跟季浅凝没什么直接关系，但因为《前妻的诱惑》还在各个卫视热播, 自带流量的体质让她凭借一身惊艳的红毯造型上了热搜，粉丝一个劲鼓吹她的盛世美颜，夸得季浅凝怪不好意思的。 　　过了一夜, 不知道从哪冒出来大批黑粉, 在她那条红毯宣传的微博底下给她泼脏水，说她蹭红毯抢风头不要脸之类的。还有自称是章潮粉丝的跑来骂她, 警告她远离章潮。 　　季浅凝莫名其妙。 　　梁宁告诉她：“很多点开都是小号, 估计是有人买的水军。” 　　季浅凝不记得自己曾经得罪过什么人，也许是有人看她不顺眼, 觉得她挡了路想趁机抹黑也说不定。 　　是谁买的水军，季浅凝懒得去猜。她不擅长经营粉丝, 大号微博基本交给梁宁, 只求能静下心来好好拍戏。 　　元旦当天，投资人张达突然空降剧组，说是来探班。 　　张达还算低调, 只带了一个秘书过来。季浅凝无意间扫了一眼, 发现秘书好像不是之前她看到的那个。她来不及仔细辨认，撞上张达猥琐的眼神，心里一阵膈应, 把头别开了。 　　张达丝毫不显尴尬, 过去和导演刘成说话。 　　随后刘成宣布：“今天不安排夜戏了, 张总请我们大家一起迎接新年！” 　　众人欢呼。 　　晚上, 剧组所有演职人员在某酒店聚餐。 　　几个主演被安排和导演、投资人坐一桌。 　　餐桌上张达对季浅凝客客气气，笑容谄媚, 一口一个“季小姐”，叫得季浅凝浑身不舒服。 　　张新远坐在季浅凝左手边，偷偷问她：“怎么感觉这个张总好像很怕你，你对他做了什么？” 　　那天张达调戏季浅凝，并威胁季浅凝的事张新远是知道的，只是他不知道后来张达被莫菡的爸爸警告过，所以看到张达对季浅凝的态度发生一百八十度逆转，百思不得其解。 　　季浅凝不方便告诉他“内幕”，喝口饮料掩饰，语焉不详地说：“我怎么知道。” 　　张新远问不出个所以然，也就不再打听了。 　　酒过三巡，季浅凝有些困倦，想提前回酒店休息。 　　“季小姐，你等一下。”张达追了出来。 　　季浅凝倒不担心张达这次敢对她怎么样，只是每次看到这张脸都忍不住想起那天的事，心里厌烦，脸上却不动声色，说：“怎么了张总？” 　　张达搓着一双肥手，殷切地说：“季小姐要走，我让秘书送你们回酒店？” 　　“不用了。”季浅凝客气拒绝：“我们打的就行。” 　　“那……”张达欲言又止。 　　季浅凝没有耐心跟他耗，说：“张总有话直说。” 　　张达捋了捋光秃秃的发顶，看看左右无人，压低声音说：“最近我们公司投标了莫氏集团的一个项目，我知道季小姐你和莫董关系匪浅，我想麻烦你……” 　　季浅凝眉心紧蹙，冷然打断他道：“张总，我和莫董没有任何不正当关系，请你以后慎言。” 　　张达嘿嘿一笑，说：“我明白我明白，我绝对不会到处乱说的。我只是想麻烦你帮我在莫董面前美言几句，让他考虑和我们公司合作的事。” 　　这人嘴上说着明白，却是话里有话暗藏深意。 　　季浅凝心里恼火别人误会她和莫旭坤关系肮脏，但也知道解释不清，连表面的敷衍都省了，二话不说带着顾心美离开。 　　《最耀眼的你》是一部都市剧，很多场室外戏需要在公共场合拍摄，每次拍摄都会吸引不少路人围观，其中有一些是季浅凝的顽固粉丝，他们紧跟剧组的步伐，每次看到季浅凝出现就开始疯狂尖叫。 　　“浅浅我爱你！” 　　“浅浅加油！” 　　“浅浅你今天好美哦。” 　　“天气冷了，浅浅你要照顾好自己啊！” 　　路人不好控制，吵吵闹闹会影响拍摄，季浅凝对此十分头大，每次都得花时间安抚这些狂热的粉丝。 　　每次都得跟导演道歉：“抱歉啊刘导，他们不听我的，不肯走。” 　　刘成大手一挥，笑呵呵说：“没事，让他们每天来拍拍照发微博，就当是提前跟咱们剧做免费宣传了。” 　　粉丝虽然狂热，但好在不惹事，等正式拍摄时，他们就安安静静看着。 　　季浅凝突然爆红，这些粉丝都是新面孔，不知道会喜欢她多久，不过她已经很感激了。 　　有个粉丝嗓子都喊哑了，季浅凝很感动，休息时间，她自掏腰包，请那几个粉丝和剧组的人喝奶茶。 　　季浅凝人缘好，一向低调谦和，总是能和剧组的人打成一片。只是人红了，是非也多了。 　　季浅凝刚把奶茶发完，准备回剧组临时化妆间，不小心听到里面两个饰演配角的女演员在咬耳朵。 　　“她是真红啊，走到哪儿都有粉丝跟着，好羡慕。” 　　“有什么好羡慕的，《前妻的诱惑》那种剧换谁演都能火，她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运气好那也是她的命啊。她才出道一年就能演女一了，这次还是女一，我怎么就没有这么好运气。” 　　“呵，谁知道她女一的位置是怎么来的。” 　　“什么意思？” 　　“元旦那天聚餐你也看到了，张总一直色眯眯看她，她走的时候还追出去。还有啊，为什么导演每次对她都是客客气气？” 　　“为什么？” 　　“我听说，咱们这部剧女一本来不是她，后来不知道怎么就换成她了。” 　　“你的意思是……她和张总有一腿？”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啊。所以说，这种靠□□得来的女一号，有什么好羡慕的。表面装得多纯洁，私底下不知道爬了多少投资人和导演的床，呸，看到她惺惺作态我就恶心。” 　　“恶心你还喝得下奶茶？”季浅凝推开化妆间的门，眼神无波看着那个污蔑她的女演员。 　　那女演员没想到她会出现，脸色突变，如同被烫到手一样扔掉手里的奶茶，说：“谁稀罕你的奶茶！” 　　季浅凝瞥了一眼那还剩半杯的奶茶，轻蔑一笑，说：“你要真这么有骨气，应该把喝下去的那半杯也吐出来。” 　　那女演员顿时语塞。 　　“催吐不会吗？那我可以教教你，抠喉咙就行。”季浅凝淡定从容地说。 　　那女演员当然不肯干，她脸一阵红一阵白，结结巴巴说：“你你你不过是仗着张总的关系，你有什好得意！” 　　季浅凝眼底闪过一抹寒光，冷冷道：“如果我和张总真是你说的那种见不得人的关系，明天你就别想在剧组待下去了。” 　　那女演员眼神畏缩了一下，咬紧牙关再也不敢吭声。 　　“应该让她道歉！”离开化妆间后顾心美愤愤不平地说。 　　季浅凝吸了口渐渐凉掉的奶茶，平复心情，说：“没必要。” 　　被人诋毁，她不可能不生气，只是那样的人不值得她耗费心力。以后流言蜚语只会更多，她难道要一个个去解释？解释别人也不会听，何必浪费时间？守好本分，才是她当下最应该做的事。 　　后来那个女演员每次见到她都得绕道走，脚步匆匆，好像慢一步就会被踢出剧组似的。 　　梁宁先后来探过她两次班，第一次是来和她谈下部戏，第二次是谈广告代言。 　　季浅凝长相柔和，气质干净，属于那种戏路很广的女主脸，她红了以后，找她拍戏的人多不胜数。在征求莫菡的意见后，季浅凝最终挑选了一部职场都市剧，女主从职场小白一路打拼成公司高管，这类苏爽型的人设最为吃香。她看过剧本，不小白不脑残，故事性很强，她很满意。 　　X市地处热带，当北方大雪纷飞时，这边仍是绿草如茵温暖如春，因此很多北方的人跑来过年。 　　除夕夜，剧组放假一天，所有演职人员聚在一起包饺子过大年。 　　季浅凝借口身体不舒服一个人溜回酒店，打开房门闻到一股饭香，她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套间里，横空出现的莫菡穿着一身休闲服，扎着马尾不知道在摆弄什么。 　　季浅凝三步并两步跑过去，跳起来抱住她，美滋滋地说：“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莫菡双手托住她的臀，似笑非笑地说：“带了我，要吃吗？” 　　季浅凝耳根一热，唾道：“你这老帮菜膈牙，不吃。” 　　莫菡“啧”了一声，把她扔在沙发里狠狠“教训”，听她求饶不止才肯放人。 　　季浅凝舔了舔被吻得发麻的嘴唇，可怜兮兮地说：“我拍了一天的戏，什么也没吃。” 　　莫菡摸到她憋下去的肚皮，不由失笑，帮她把内衣扣好，整理好衣服，拉她起来。 　　季浅凝扑到桌边，看着满桌丰盛的菜肴，流口水说：“这些是你买的？” 　　“是我做好带过来的。”莫菡说：“刚热过，吃吧。” 　　顾心美怕打扰她们，特地留在剧组没回来。这么多菜季浅凝吃不完，吃之前她先摊了一部分留给顾心美。 　　“这是什么？”她打开某个食盒，“饺子？这也是你做的？你还学会包饺子了？” 　　莫菡像是被她连串的问题问住了一样，默默看了她几秒钟，说：“我妈包的，让我带过来给你尝尝。” 　　季浅凝：“……” 　　莫菡见她面露踌躇，拿过她手里的食盒盖子，说：“放久都坨了，不吃也罢。” 　　季浅凝眉心微动，按住她的手，把那盘饺子拿过来，抓了一个放嘴里，吃完，说：“比我阿姨包的好。” 　　都坨成这样了，味道想来好不到哪去，不过看她愿意吃，莫菡打心底里高兴。 　　面皮硬了有些难以下咽，季浅凝又吃了一个，说：“看我干嘛，一起吃啊。” 　　莫菡笑着拿起筷子。 　　3月初，《最耀眼的你》终于杀青了。 　　吃完杀青宴，季浅凝回了趟家，在家里住了几天。 　　正是春暖花开之时，处处可见生机勃勃。 　　之前梁宁帮季浅凝接了几个广告代言，回到北市后，她开始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中，拍完广告，又去上节目，连和莫菡约会的时间都没有。 　　晚上视频时莫菡忍不住抱怨：“你现在比我还忙。” 　　“你也没忙过啊。”季浅凝揶揄她。 　　莫菡除了拍戏基本不接其他通告，一年最多接两部戏，可以说是很“懒散”的艺人了。季浅凝没她那样的本事和背景，笨鸟先飞，抓住时机才是关键。 　　作为恋人，莫菡不好干涉她的事业，略微沉吟，说：“我理解你，但你也别把自己累坏了。” 　　“我有分寸。” 　　莫菡那部《灰尘》的电影马上要上映了，过几天要配合剧组去宣传；季浅凝要出席几个活动……两个人漫无边际聊了很多。 　　某慈善晚会在北市举办，季浅凝被邀请参加。她穿着赞助商提供的高定礼服出席晚会，没想到居然跟人撞衫了。 　　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两件同样的礼服穿在不同的人身上，对比强烈，季浅凝比对方更胜一筹。 　　然而这不是最可怕的，非常不凑巧，跟她撞衫的人是何湘。 　　何湘算不上标准的美人，她骨架大，一件修身秀气的晚礼服，被她穿出了虎背熊腰的感觉。她锋利的眼神镭射灯一样在季浅凝身上扫来扫去，像是恨不得用眼神把对方身上的礼服扒下来。 　　季浅凝不想和她在公共场合起冲突，息事宁人地溜走了。 　　她有心避让，可是有些人天生爱惹事不愿放过她。 　　晚会结束后有宴席，季浅凝在梁宁的陪同下进入宴会厅，再次碰到何湘。 　　何湘已经换了一套晚礼服，端着一杯红酒扭着粗腰走过来，阴阳怪气地说：“你最近挺红啊，热搜常客。” 　　梁宁去洗手间了，季浅凝不想惹事，谦虚道：“我只是运气好，没有湘姐您名气响亮。” 　　何湘不屑地冷哼一声，慢慢靠近，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如果我不小心把这杯酒泼到你身上，你猜你今天晚上会不会上热搜？” 　　季浅凝警惕后退一步，说：“我看是湘姐你想上热搜吧。” 　　何湘当然不可能当众泼她酒，只是被她满不在乎的语气激怒了，说：“知道上一个敢这么跟我说话的人，最后怎么样了吗？” 　　季浅凝抿唇不语。 　　何湘以为她是怕了，得意一笑，说：“也是一个女演员，因为得罪我，最后被我封杀了。” 　　“……湘姐您是前辈，是我学习的榜样。如果我刚才说了什么不冒犯的话，希望您大人大量别放在心上。” 　　“你现在就算跪下来道歉也晚了。”何湘不为所动，阴笑道：“我一定会让你在这个圈子里待不下去的，等着瞧。” 　　季浅凝看着何湘身后，对于这番威胁置若罔闻。 　　何湘才不管她有没有听进去，放下狠话转身欲走，不想背后有人，险些撞到对方。 　　那人扶住她。 　　何湘稳住身形，抬眸，看了清眼前人是谁，神色一慌。她以精湛的演技快速收拾好情绪，面带微笑道：“谢谢莫董。” 　　莫旭坤面无表情放开她。 　　何湘不知道刚才那番话有没有被莫旭坤听到，她见莫旭坤孤身一人，故意套近乎说：“嘉丽姐没陪您一起来吗？” 　　莫旭坤看都没看她，径直走到季浅凝面前。 　　“莫董。”季浅凝恭恭敬敬打了声招呼。 　　莫旭坤轻笑道：“都是自己人，不用这么客气。” 　　季浅凝怔了怔，也跟着笑了。她其实应该叫一声“叔叔”，只是当着何湘的面犹豫了。 　　莫旭坤睿智的目光在她和何湘之间扫了一圈，说：“过去跟我喝一杯？” 　　季浅凝知道莫旭坤是在替她解围，从善如流地说：“好。” 　　被忽视的何湘脸色极其难看，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们并肩离开。 　　她找人调查过，季浅凝没有任何背景，怎么会认识北市首富莫旭坤？而且看两人说话时的神情，好像很熟？ 　　到了无人的地方，莫旭坤开门见山地说：“何湘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有我在，她不敢把你怎么样。” 　　季浅凝万分庆幸这个时候能碰到莫旭坤，深深鞠了个躬，说：“谢谢叔叔。” 　　莫旭坤朗声大笑，说：“以后就是自己家人了，说什么谢谢。” 　　季浅凝赧然不已，不知道该怎么接茬。 　　宴会散时已是深夜。 　　梁宁把车开进小区，停在楼下，看着前方说：“那车怎么这么像莫菡的？” 　　季浅凝喝了点酒昏昏欲睡，闻言清醒过来，顺着她的指示看过去，看到前方停着的一辆熟悉的车，嘴角不自觉上扬，说：“就是她。” 　　她打开车门的同时，莫菡也下了车。 　　目送梁宁离开后，季浅凝问莫菡：“你怎么来了？” 　　莫菡目光掠过她身上的晚礼服，微凉的手指碰了碰她裸露的肩膀，附耳说：“你室友不在。” 　　“……” 　　姜幼娜外出拍戏去了。 　　两个人许久没做，都有些失控，甚至等不及进卧室。 　　到最后，季浅凝困得眼睛睁不开了，呓语一样和她说宴会上发生的事，说着说着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莫菡已经不在。 　　莫菡要赶飞机去H市拍杂志封面，走的时候没叫醒她，只给她微信留了言：“我走了，醒来记得先吃早餐，别老玩手机。” 　　季浅凝听话地起来洗漱。 　　桌上有几个餐盒，是莫菡临走时帮她点的外卖，季浅凝用微波炉热了，悠闲吃着早餐。 　　“叮咚——”手机响了一声。 　　狗女人：“[图片]” 　　季浅凝往嘴里塞了枚虾饺，点开图片一看，差点儿被噎到。 　　图片上是她和何湘穿同一件礼服的照片，左边是她，右边是何湘。不知道是谁恶搞，在她头上P了“卖家秀”三个字，何湘头上P的是“买家秀”，还有横批“撞衫不可怕，何湘最尴尬”。 　　季浅凝才知道她和何湘撞衫的事上了热搜，只是她没想到莫菡也这么关心八卦。 　　她不爱背后说人坏话，对于网友恶搞不表态，无关痛痒回了莫菡：“她脖子上那条项链挺好看的。” 　　她只是随口一说，结果三天后，莫菡拍完封面回来了，还给她带了一条精美的项链。 　　季浅凝首饰不多，除非赞助商提供，她舍不得掏钱买这些奢侈品。这条项链很美，美得她不敢碰。她问莫菡：“这很贵吧？” 　　“不贵。”莫菡轻描淡写说完，亲自帮她戴上。 　　季浅凝不知道的是，这条项链价值两百万。 　　她很喜欢这条项链，以为只是莫菡送给她的一个普通礼物，不成想会因为这条项链被卷入舆论风波，险些万劫不复。 第95章 　　女性对于珠宝的喜爱似乎是发自本能, 顾心美看到这条项链时哇了很久，不停在她耳边说：“太漂亮了！” 　　接着问她：“一定很贵吧？” 　　“她说不贵。”季浅凝想了想，莫菡对于贵的概念真不好说。前世她们两个结婚, 婚戒一百多万某人都不觉得贵。 　　“这应该是紫水晶。”顾心美边研究项链边说：“紫水晶代表忠贞的爱情，没想到菡姐还挺浪漫哈。” 　　浪漫吗？ 　　前世莫菡完全不懂风情，除了把所有银行卡交给她, 从来没给她买过礼物, 没给她送过花。季浅凝一直觉得，莫菡人生字典里应该是没有“浪漫”这两个字的。这一世莫菡确实改变了很多, 而这一切改变都是为了她。 　　思及此, 季浅凝心里不胜唏嘘，又不断涌出暖意。 　　莫菡拿过来时标签摘了, 包装盒上没有任何logo，季浅凝不知道是什么名牌, 也不知道具体价格。既然莫菡不肯说, 她也就不去想了。礼物最重要的是心意，计较太多没意思。 　　电影宣传期还没结束，莫菡回来谈了个剧本, 两天后又要飞往全国各地, 还得去海外宣传。 　　《黑沉》这部电影过于写实压抑，里面很多涉及官场腐败和强奸情节，国内很难过审, 被要求删掉了很多敏感内容。而被删掉的那些恰恰是电影精华部分, 导演觉得可惜, 瞄准了海外市场。 　　很多西方国家对于电影审核没有国内那么严苛, 国内看不到《黑沉》完整版，这也是为什么当年这部电影在国外的知名度比国内高的原因。 　　这部电影是莫菡打出国际的关键, 所以每一场宣传，每一次路演，莫菡都要亲临。 　　季浅凝新戏还在筹备中，她基本每天窝在家里看剧本，无聊的时候约刘雨晴、金熙若出去逛街。 　　偶而梁宁会给她安排一两个通告，上上综艺，录录节目，让她时刻活跃在观众视线中。 　　“这档脱口秀是今年最火的网综，节目组两个月前就想请你，只是那个时候你还在拍戏，我帮你推推掉了。”梁宁跟她介绍说：“节目内容主要是找几个有过黑料的明星做嘉宾，相互吐槽。很多明星因为上这个节目成功洗白了，所以网友讽刺这个节目叫《洗白脱口秀》。” 　　季浅凝拧了拧眉，说：“我不记得自己有过什么黑料。” 　　“也不是嘉宾一定要有黑料才能上，只要有话题就行。” 　　节目组邀请季浅凝，自然是因为她从《前妻的诱惑》播出之后太火了。 　　季浅凝出道快三年，确实没有什么黑料，其他嘉宾对她无从下手，只能变相吐槽。 　　嘉宾1：“季浅凝，去年走红最快的一个女艺人，凭借一部《前妻的诱惑》火遍大江南北，火遍东南亚。大家应该能感觉到我们演播厅里是有冷气的，你们一个个都很凉快对吧？可是我很热！我刚才坐在那儿一直流汗，你们知道是为什么吗？因为坐在我旁边的季浅凝真的太火了！” 　　嘉宾2：“录节目之前我真的不认识季浅凝，但我太太太喜欢看《前妻的诱惑》了。硬要我吐槽的话……我只能说，浅凝，我恨你。你的魅力太大了，天天勾引我老婆，害我老婆抱着平板追着看你也不肯跟我睡觉。” 　　嘉宾3：“前面那些嘉宾真的弱爆了，你们吐槽的都是些什么，火也值得吐槽？难道季浅凝长得好看，演技好，运气好就不值得吐吗？还有她脖子上那条漂亮的紫水晶项链，一看就很值钱，这么有钱不值得吐吗？” 　　…… 　　面对季浅凝，其他嘉宾可以说是“江郎才尽”了。 　　这么多的彩虹屁一个个抛过来，季浅凝有些招架不住，坐在嘉宾席笑得脸都僵了。 　　早知道这么尴尬，她就不来了。 　　艰难熬过了两个小时，节目终于录完，季浅凝和其他嘉宾吃了顿宵夜才离开。 　　她脱力地瘫在椅子上，望着车顶的白灯感叹：“这是我有史以来上过最累的节目。” 　　梁宁忍俊不禁，说：“你没有黑料，没有槽点，他们就只能夸你了。” 　　季浅凝摆摆手，说：“以后我再也不上什么脱口秀了。” 　　“行吧，以后这种就不接了。”她最近大火，梁宁做决定之前都得先问过她的意见。梁宁注意到她脖子上的项链，“莫菡送的？” 　　“嗯。” 　　“好久没见她了。” 　　季浅凝按了按酸胀的眼角，说：“她最近忙着海外宣传，我也很久没见她了。” 　　她们现实见不到，每天一次视频倒是没断过。 　　莫菡一行到了M国，宣传的最后一站。 　　回到家后不久，莫菡的视频邀请发过来了。季浅凝接起。 　　有时差，北市这边已经是半夜，莫菡那边还没到中午。 　　阳光透过玻璃窗斜射进来，洒在莫菡栗色的长发上，她脸上镀了一层光晕，美得不真实。 　　季浅凝打着哈欠说：“我刚去录了个脱口秀，又无聊又尴尬。” 　　怎么无聊又怎么尴尬，莫菡没问，见她一脸困倦，说：“回去你再跟我说，等下化妆老师要来了，没时间聊太久。” 　　“那你还跟我视频。”季浅凝似不满地嘟囔。 　　莫菡笑说：“每天不看看你，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怕我跟人跑了？” 　　莫菡收敛神色，严肃而正经地说：“是怕那些别有居心的人勾引你。” 　　季浅凝“切”了声，又忍不住打哈欠，声音含糊地说：“那你快回来，我想你了。” 　　后面四个字小得像蚊子叫，莫菡却听得真真切切，眸光变暖，温声说：“还有一周，宣传结束我马上回去。” 　　“嗯。” 　　一周也就七天。 　　七天……好漫长啊。 　　季浅凝去洗了澡，一个人孤零零躺在床上，居然失眠了。 　　那档脱口秀一周后播出，播出前节目组官博@了季浅凝，季浅凝帮忙转发。 　　粉丝知道季浅凝是嘉宾，准时准点等着看。 　　顾心美是这档节目的忠粉，她把平板拿过来，打开节目，问季浅凝：“你要跟我一起看吗？” 　　季浅凝兴趣缺缺，说：“你看吧。” 　　录节目的时候已经很尴尬了，她不想再受一次折磨。 　　顾心美把耳机插上自己看。 　　节目播出后，#季浅凝 最没有槽点的嘉宾#空降热搜，是节目组为了增加收视率买的，评论区大部分是季浅凝粉丝，剩下的是路人和一些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水军尬黑。 　　除此以外，还有一条#季浅凝紫水晶项链#的话题也上了热搜，这条不是节目组买的。评论几乎一致夸这条项链美，热评里有个网友故意搞笑问她要购买链接。 　　季浅凝觉得好玩，心血来潮回复那位网友：“朋友送的，我也不知道在哪买。” 　　有人追问她是什么朋友，她没有回。 　　微信有新消息进来。 　　狗女人：“机票订好了，今天回去，可能明天下午才到。” 　　季浅凝让她把航班消息发过来，打算到时候去接她。 　　要养足精神，季浅凝早早入睡，正做着美梦，被一阵催命似的手机铃声吵醒，她困得不行，连来电显示都没看清就接了：“谁啊？” 　　“你在家吗？” 　　听出是梁宁的声音，季浅凝睁开眼睛，懒散地说：“当然在啊，我在睡觉，怎么了？” 　　“你那条项链到底是怎么回事？” 　　季浅凝大脑还没完全苏醒，云里雾里反问回去：“什么项链啊？” 　　梁宁急了：“那天我问你项链是不是莫菡送的，你说是。可是网上有人扒出来了，那条项链明明是莫旭坤在拍卖会上拍下来的，怎么会落到你手里？！” 　　“……” 　　季浅凝彻底清醒了。 　　按照梁宁的提示，她登陆微博，险些被热搜上那几个刺眼的话题晃瞎眼睛。 　　#莫旭坤出轨#、#季浅凝小三#、#季浅凝被包养#，这三个话题霸占了热搜前三的位置。 　　某个营销号发了一篇爆料长微博，里面包含了很多惊人的信息： 　　其一，季浅凝戴去上脱口秀的那条紫水晶项链，其实是半个月前，莫旭坤以两百二十五万高价在某个拍卖会上拍下来的。微妙的是，季浅凝曾经回应过网友，那条项链是朋友送的，却没有指名道姓那位朋友是谁。这就很令人遐想了，什么样的朋友舍得送这么昂贵的项链？扒皮一出，网友皆叹：原来是傍上了北市首富莫旭坤！ 　　其二，慈善晚宴上，季浅凝和莫旭坤相谈甚欢，举止亲昵，两个人莫不是有私情？ 　　其三，很早之前，季浅凝微博发过一张堆雪人的照片，照片一角露出了某个建筑标示。知情人爆料，这个建筑标示是专属郊区某个高档别墅区的，而莫旭坤名下一栋别墅就买在那里。季浅凝那会儿刚火，绝对不可能有钱买得起别墅，她却在那栋豪华别墅里堆雪人，这说明什么？ 　　其四，还是知情人爆料，季浅凝能拿下《最耀眼的你》女一号，就是莫旭坤在背后帮的忙。 　　四条明显的“证据”连在一起，最终得出一个结论：季浅凝是莫旭坤包养的小情人！ 　　短短几个小时，爆料微博底下已是血雨腥风。 　　【这锤也太硬了吧，两百万项链加豪宅，季浅凝妥妥是被莫旭坤包养了！】 　　【某人红这么快我还一直莫名其妙，原来是因为傍上了首富，季浅凝了不起 啊。】 　　【震惊，莫旭坤不是最宠老婆的吗？居然婚内出轨？？？】 　　【啧啧啧，果然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有钱的更不是东西，糟 糠之妻人老珠黄了，当然要去外面偷腥咯。】 　　【 昨天晚上节目播出后，季浅凝粉丝还吹她是整个娱乐圈最干净最没有槽点的女明星，现在啪啪啪打脸了吧？当小三，陪睡得来的女一号，这叫干净？怕是从里到外脏透了吧，真恶心！】 　　【这瓜真大啊，季浅凝以后怕是翻不了身了吧？】 　　【一个卖的是清纯不做作的人设，一个是宠妻无度 绝世好男人，这两个人人设崩得真是惨烈2333】 　　【季浅凝虚伪，莫旭坤更虚伪，一对不要脸的狗男女。】 　　【说到底还是薛嘉丽最惨，被老公的假象蒙骗了这么久。 】 　　…… 　　梁宁火烧眉毛赶到时，季浅凝还对着手机发呆。 　　“你和莫旭坤到底是什么关系？”梁宁喘息不止，不知道是急得还是气得，眼睛有些充血。 　　季浅凝迟钝地看向她，嘴唇微微蠕动，说：“莫旭坤，莫菡，他们是父女。” 　　“什、什么？！”梁宁倒吸了口凉气，眼睛猛地睁大，鹦鹉学舌般重复她的话：“莫旭坤和莫菡是父女？？？” 　　“薛嘉丽是莫菡的妈，莫旭坤是她爸，你没有听错。”季浅凝语气和缓地说。 　　梁宁难以置信，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缓了几秒钟，说：“可是……从来没听说莫旭坤有个女儿。” 　　季浅凝无奈道：“薛嘉丽身体不好，生莫菡的时候很虚弱，修养了很久，一直没有对媒体公布。后来不公开，大概是不想被打扰吧。再后来莫菡进了这行，不想让别人以为她是靠父母，她也不想公开。” 　　梁宁恍然大悟。季浅凝被张达欺负，莫旭坤帮她出头拿回角色，不是因为季浅凝曾经帮过薛嘉丽，是因为季浅凝是莫菡的女朋友。 　　不等梁宁消化完，季浅凝自顾自又说：“我们确实是在郊区别墅堆的雪人，当时莫菡和我在一起，照片是她帮我拍的。慈善晚宴那天，何湘威胁我，莫旭坤站出来帮我解围，这事你知道的。至于那条项链……” 　　季浅凝颇为苦恼，幽幽地说：“项链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是莫菡送我的，我以为是她买的。” 　　莫旭坤拍卖下来的项链，为什么莫菡要拿来送她？又为什么不告诉她？ 　　确定了莫菡和莫旭坤的身份，那么一切谣言不攻自破。 　　梁宁心里紧绷的那根弦得以松懈，她长出了口气，说：“既然是这样，莫氏集团那边应该会出面澄清，我们静观其变就好。网上那些你就不要看了，免得影响心情。” 　　季浅凝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翻看那条长微博，沉吟道：“我总觉得这件事不对劲。如果是有看我不顺眼想搞我，针对我就够了，为什么要带上莫旭坤？” 　　莫家在北市的声望极高，莫旭坤那种级别的人，谁敢得罪？ 　　那个营销号虽然博文里直接打出莫旭坤的名字，却欲盖弥彰用了“MXK”的字母缩写，还提到了北市首富，傻子都知道说的就是莫旭坤。不管证据是否确凿，敢这么明目张胆黑莫旭坤，这人难道是嫌活得太久了？ 　　梁宁也不得解，说：“不管怎样，莫氏集团会处理的，我们等结果就好。” 　　半个小时后，莫氏集团官博发了一条模棱两可的微博。 　　莫氏集团V：“董事长和董事长夫人不在国内，请造谣者立即停止造谣，否则后果自负。” 　　网友哪这么好打发，只当莫旭坤是心虚，一窝蜂涌到官博君底下骂起来。 　　季浅凝这边也不能幸免，她的微博已经被黑粉攻陷，骂她当小三不要脸的，想趁她病要她命让她滚出娱乐圈的……各种口吐芬芳，乌烟瘴气。 　　当初她有多红，现在踩她的人就有多狠。 　　她直接卡掉线了，没有再登陆微博。 　　梁宁告诉她掉了多少粉，季浅凝没有心思管这些。事情发展到现在，她不悲不愤也不慌，只是隐隐焦虑。 　　她还在想那条项链的事。 　　她试过给莫菡打电话，提示关机了，人应该是在飞机上。 　　莫旭坤和薛嘉丽为什么也不在国内？ 　　季浅凝急得揪头发时，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弟弟。 　　她愣了一秒钟才想起来“弟弟”是谁，忙按下接听：“闻州？” 　　那头的人没想到她接得这么及时，一阵慌乱，说：“浅……季小姐，不好意思，这么早打扰你。” 　　“没事，我醒了。找我有事吗？” 　　“微博上的事我都知道了。”莫闻州换了副严肃的语气，开门见山地说：“我知道那些都是谣言，不过我爸妈、还有我姐都不在国内，我对你们的事不是很了解，想澄清也不知道该怎么澄清，所以还是得等他们回来。那些人骂得太难听了，你不要看，安全起见，这两天也先不要出门。” 　　原来是来安抚她的，小老弟还是那么贴心。 　　季浅凝老感欣慰，说：“我没事。只是……舆论风向会不会对莫氏集团不利？” 　　莫旭坤是北市首富，传出这样的“丑闻”，怕是要翻天覆地。 　　莫闻州顿了顿，说：“股票确实受到了一些影响，不过不要紧，等误会澄清自然会翻盘的。” 　　这场风波持续了十几个小时，季浅凝经历了全网吹到全网黑，从人生巅峰跌到谷底，换个人怕是早就崩溃。 　　出事以后梁宁一直陪着她，看她神态自若，赞赏说：“没想到你心态这么好。” 　　季浅凝苦笑说：“我一个死过一次的人，这些流言蜚语根本不算什么。”更何况还是些无中生有的东西。 　　梁宁讶然：“什么死过一次？” 　　季浅凝眨眨眼睛，说：“我以前死过一次，后来重生了，神奇吧。” 　　梁宁翻了个白眼，说：“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北市首都机场。 　　莫旭坤夫妇刚从国外看秀回国，沿着贵宾通道慢悠悠地走，还没出机场，突然被一群拿着话筒和照相机的记者包围住了。 　　“莫董，请问季浅凝是你包养的小情人吗？” 　　“莫董，请解释一下为什么你拍卖的项链会在季浅凝身上。” 　　“那栋别墅你送给季浅凝了吗？还是只是让她住在那里？” 　　“季浅凝的女一号真的是你给她的吗？” 　　问题如潮水般扑面而来，莫旭坤一个没听懂，他一向不喜形于色，把被吓到的薛嘉丽拉到身后，不怒自威地说：“谁让你们来的？” 　　记者见他不答，忙把目标转向薛嘉丽。 　　“嘉丽姐，你知道莫董和季浅凝的事了吗？” 　　薛嘉丽怎么说也是在娱乐圈混了几十年的人，对于这种场面早就习以为常，她很快镇定下来，说：“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记者们争先恐后为她解答，一时间吵吵嚷嚷。 　　机场的安保人员听到动静赶过来，想把这些闹事的记者赶走。奈何这群记者人多势众，两边各不相让，眼看就要打起来。 　　莫菡和安惠走出贵宾通道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景：一群记者和两个安保人员起了争执，薛嘉丽和莫旭坤以及秘书被围着中间寸步难行。 　　莫菡完全不知道父母出国参加时装周的事，更没想到会在机场碰到他们。她本该避让，可是看到场面如此混乱，尤其是记者的话筒几乎要怼到薛嘉丽脸上时，她不管不顾冲了过去。 　　“这里是机场，你们在干什么？” 　　莫菡声音不高不低，却很响亮。记者们静了一秒钟，扭头发现是她，又轻飘飘移开，继续攻击莫旭坤和薛嘉丽。 　　他们不是不认得莫菡，要放在平时，他们肯定先采访莫菡了，只是相比之下，此时处于风口浪尖的莫旭坤和薛嘉丽更有采访价值。 　　莫旭坤发现来人是莫菡，说：“没看到这里这么乱，你过来干嘛？” 　　莫菡置若罔闻，看着这些叽叽喳喳吵个不停的记者，说：“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称呼一出，记者们不约而同看向莫菡。 　　有个记者最先反应过来，震惊道：“莫董，莫菡是你女儿？？？” 　　知名金马影后莫菡竟然是薛嘉丽和莫旭坤的女儿，这是什么惊天大新闻！ 　　记者们的眼睛一个个比灯泡还亮，想进一步求证事实，又开始叽叽喳喳。 　　莫菡不给他们挖掘八卦的机会，目光一凛，说：“你们刚才说什么季浅凝，什么小三……什么意思？” 　　有个记者把微博上那些爆料简明扼要告诉她，最后问：“网上都在传莫董包养了季浅凝，作为莫董的女儿，你知道这件事吗？” 　　莫菡眼神骤冷，声音像是惨了冰渣，凉飕飕地说：“那项链的确是我爸拍下来的，是我出的钱。我给自己女朋友送条项链，你们有意见？” 　　气氛凝固了一秒钟，众记者哗然。 　　季浅凝不是小三，而是莫菡的女朋友！！！ 　　一下子听到两个猛料，记者们全都乐疯了，纷纷把话筒怼到莫菡面前，想让她说得更具体些。 　　不久后，关于莫菡是莫旭坤和薛嘉丽的女儿，以及季浅凝是莫菡女朋友这段采访出现在微博上，等着吃瓜的网友们集体懵逼了。 　　原先那些骂人的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剩下的都是惊叹的声音。 　　【我去，莫菡竟然是莫旭坤和薛嘉丽的女儿！这瞒得也太深了吧！】 　　【以前听人说过莫菡背景很可怕我还不相信，原来是首富的女儿，失 敬失敬。】 　　【莫菡也是够低调的，有这么厉害的爸妈居然从来不说。】 　　【啊啊啊啊浅浅是菡姐女朋友！我磕的CP成真的了！！！】 　　【好奇季浅凝和莫菡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瞒了很久了吧。】 　　【莫菡好大方，送女朋友两百多万的项链，我酸了。】 　　【那些诬陷季浅凝和莫旭坤的人这下惨咯。】 　　…… 　　身份就这么公开了，没必要再避嫌，打发走那些记者后，莫菡和莫旭坤、薛嘉丽一同离开机场。 　　莫菡边走边打给季浅凝打电话，刚接通就说：“对不起，我刚下飞机。” 第96章 　　季浅凝等了快一个小时, 再次接到莫菡的电话，告诉她已经到楼下。她换鞋出门。 　　莫菡倚在车边，看她出了电梯, 大步迎上来，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跟季浅凝一起乘坐电梯的还有其他住户，她出门时没做掩饰, 对方认出了她, 听到脚步声，知道那人在身后, 她挣了挣, 小声提醒：“有人。” 　　莫菡反而将她抱得更紧了，说：“怕什么, 现在全国人民都知道你是我女朋友了。哈喽，你好。” 　　那住户没想到她会跟自己打招呼, 愣了愣, 腼腆笑了一下走了。 　　莫菡这才放开季浅凝，摸摸她细滑白皙的脸颊，说：“你化妆了？” 　　季浅凝略显扭捏地说：“第一次跟你爸妈吃饭, 不打扮一下怎么行。” 　　主要是她昨晚几乎一夜没睡, 气色不好，还有黑眼圈，她不想让莫菡看出来, 才特地化妆。 　　莫菡没有细看, 搂着她肩膀, 说：“先上车。” 　　上了车, 季浅凝说：“我看了那个采访视频。” 　　莫菡默了默，说：“抱歉, 没有征求你的同意就公开了。” 　　季浅凝轻叹一声，说：“都闹成这样了，肯定是要公开的，我没怪你。那项链是你爸拍卖会上拍下来的，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怕说了你就不肯收了。” 　　也是，她要知道两百多万，肯定是不会收的。 　　莫菡手指拨开她长裙衣领，果然没看到那条项链，问：“今天怎么没戴？” 　　季浅凝摸摸鼻子，说：“太贵了，我怕碰坏。” 　　“……”莫菡哑然失笑，说：“那我下次送你条便宜的。” 　　吃饭的地方是莫菡最爱的那家私家菜馆，环境优雅，隐匿于闹市之中，别具一格。 　　莫旭坤和薛嘉丽已经到了，莫闻州也在。 　　莫旭坤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他丝毫没有受到网上舆论风波的影响，反过来关心季浅凝：“被吓坏了吧？” 　　季浅凝想说自己一点也不在意，但好像没什么说服力，赧然一笑，说：“我都不敢看手机。” 　　“这件事怪我。”莫旭坤说：“有人想搞我，所以牵连了你。” 　　季浅凝怔了怔。 　　莫旭坤解释说：“我在郊区那栋别墅早就过户到阿菡名下了，知道我买了那栋别墅的就那几个。这次我和你阿姨去看时装周没告诉任何人，能查到我们航班，还能让记者去机场堵人，背后搞事的人绝对不简单。我已经让人去查了。” 　　听到“你阿姨”这三个字时，季浅凝下意识看向薛嘉丽。 　　薛嘉丽也在看她。两个人视线对上，都有些尴尬。 　　薛嘉丽说：“网上那些流言不用太放在心上，那些骂你的就当没看到，做好自己就够了。” 　　季浅凝压下心底的诧异，垂眸，说：“我知道，谢谢阿姨。” 　　余光瞥见薛嘉丽面前的茶杯快空了，季浅凝站起来为她倒满。 　　薛嘉丽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默默饮下那杯茶。 　　服务员进来上菜，看到他们一家子，眉眼间写满了惊喜和八卦。 　　就在服务员将要退出去时，莫菡叫住对方，说：“能麻烦你帮我们拍张照吗？” 　　“好啊！”服务员笑着接过她手机。 　　照片拍好服务员走了，大家开始吃东西。 　　季浅凝看到莫菡低头摆弄手机，偷看了一眼，发现她在编辑微博，内容只有一张照片，正是刚才服务员帮他们拍的那张。 　　这是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她们的关系吗？ 　　季浅凝心里暖暖的，耳朵还有些热。她藏在桌子底下的手碰了碰莫菡大腿，想提醒对方先吃饭。 　　莫菡抓住她手腕，把手机放到一边，偏头，对她温柔一笑。 　　这顿饭吃得很开心。 　　莫闻州送父母回去，季浅凝上了莫菡的车。 　　关系已经公开了，她们再也不用担心被狗仔跟踪，想去哪就去哪。 　　只是季浅凝没想到莫菡要带她去郊区别墅：“你不会是想去那拍张照片，告诉别人那别墅现在是你的吧？” 　　莫菡笑而不语。 　　到了以后季浅凝才知道，莫菡是带她来放烟花。 　　这烟花是过年的时候就买了，可惜季浅凝那会儿在X市拍戏。后来回了北市，季浅凝整天忙得像陀螺，莫菡也开始忙起来，就把这事给忘了。 　　“可以留到明年啊，现在都四月份了，还放什么烟花。”季浅凝说。 　　莫菡却说：“当然是为了庆祝我们关系公开。” 　　季浅凝无言以对。 　　“来，一起放。”莫菡朝她招手。 　　季浅凝摇头：“我不要。” 　　莫菡知道她是害怕，走过来，双手圈住她的腰，轻声细语地说：“我会保护好你的，相信我。” 　　看着蜡烛上跳动的火苗，看着莫菡真挚的眼眸，季浅凝咽了口唾沫，缓缓点头。 　　莫菡抓着她的手，握住那根蜡烛，带着她一点点靠近烟花引线。 　　“呲——” 　　引线被点燃，快速燃烧起来。 　　“要炸了，快跑快跑！”季浅凝急声催促。 　　莫菡吹灭蜡烛，拉着她的手往屋里跑。 　　“嘭——” 　　绚烂的烟花在天空中炸开。 　　“真美。”季浅凝望着天空感慨。 　　莫菡在她看痴的侧脸上落下一吻，说：“没有你美。” 　　虽说是郊区城管不管，但怕扰民，她们只放了一桶。 　　刚才好像有碎屑飘到身上了，季浅凝急着要上楼洗澡。 　　莫菡拉住她：“在楼下洗吧。” 　　“楼下没衣服。” 　　“洗完你还想穿衣服？”莫菡意味深长笑了起来，微凉的手触碰她敏感的耳朵，说：“上次在客厅没做完，今天补上。” 　　上次……那是很久远的事了。 　　那个时候她们还没确定关系，季浅凝稀里糊涂和莫菡做了，做到一半接到姜幼娜电话，草草结束，想来确实有些意犹未尽。 　　客厅和卧室没法比，虽然关窗都关严实了，房子里也没有外人，但还是会有一种羞耻感。在这种羞耻感的促发下，身体变得更加敏感。 　　季浅凝虚软无力地倒在沙发上，看着吊灯，灵魂还飘在空中。 　　莫菡在她耳边低语：“看来你很喜欢沙发。” 　　“……” 　　沙发太小，最后还是回了卧室。 　　一夜缠绵。 　　季浅凝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只知道睡着之前莫菡还在她身体里，醒来没看到人。 　　身侧床单已经没了温度，密实的窗帘外隐约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 　　季浅凝懵懵懂懂，掀开窗帘一角往下看，只见一辆卡车停在院子里，两个男人从车上搬了棵树下来，莫菡在一旁指挥。 　　这是做什么？ 　　季浅凝麻溜地爬起来穿衣服。 　　等她洗漱完毕，下楼时那两个人和卡车已经走了，莫菡在餐厅摆弄早餐。 　　她问莫菡是怎么回事。 　　莫菡切了四分之一煎蛋，送到她嘴边，说：“先吃，吃完了干活。” 　　季浅凝见她神神秘秘更是好奇，风卷残云吃完了早餐，跑到院子里，看到那棵树，疑惑道：“这是什么树？” 　　“你不觉得眼熟？” 　　“不眼熟啊，我没见过。” 　　莫菡无言片刻，说：“那你猜。” 　　“枣树？” 　　“……” 　　“橘子？” 　　莫菡扶额，说：“我以为我已经够没有生活常识了，没想到你比我还白痴。” 　　季浅凝撇撇嘴，说：“还不都是你惯的。” 　　莫菡低笑出声，扯她脸颊，说：“嗯，是我把你宠坏了。” 　　季浅凝微赧，转开话题：“你说的干活就是指种树？” 　　“没错。” 　　季浅凝不问她为什么突然想种树，种就种吧，反正无聊。 　　上学的时候她种过，知道流程，要先挖坑。 　　她刚要拿铲子，莫菡阻止她，说：“不用你，我自己来。” 　　铲子只有一把，季浅凝看着自己两手空空，说：“那我干嘛？” 　　“在旁边给我打气。” 　　“加油，挖啊！劳动最光荣！” 　　“……” 　　那树一米多高，根部包了营养土，坑得挖深些。季浅凝看莫菡一个人挖得吃力，想帮忙，莫菡就是不让。 　　花了将近半小时，莫菡总算把树种好了。季浅凝跑去屋里给她拿毛巾，帮她擦汗。 　　莫菡洗了手，给树浇上水，如同对待自己的孩子，轻轻抚摸树叶，说：“据说花期在六月，不知道今年能不能开花。” 　　“哪有那么快。”季浅凝喝了口水，把杯子递给她，“你还没告诉我这是什么树。” 　　莫菡就着她的唇印慢条斯理喝水，说：“石榴树。” 　　季浅凝“啊”了一声，说：“我想起来了，拍挑战赛视频时有这个道具！不过好像不太一样。” 　　“那次的是假的。” 　　“难怪我认不出来。”季浅凝凑近仔细研究，“怎么突然想种石榴？你又不喜欢吃。” 　　问题抛出去半天没有人回答。 　　季浅凝直起腰，撞进莫菡深不见底的眼眸里，心口“怦”的一下，突然想到了什么：“你不会是想……” 　　不等她说完，莫菡堵住了她的唇。 　　一触即离。 　　莫菡温柔无声地看着她。 　　季浅凝还在回味那个吻。 　　莫菡经常用这样温柔的眼神看她，只是今天好像不太一样。 　　莫菡微凉的手细致地描摹她脸部轮廓，像是在抚摸最宝贝的礼物，缓慢，珍重，最后停在她眼角，看着她眼睛，一字一顿地说：“等石榴花开，我娶你可好？” 　　季浅凝微微失神。她不合时宜想到了那个挑战赛的剧本，故事的最后，石榴花开了，可是女主等待的人却没有回来。 　　故事是故事，她和莫菡的人生绝不是悲剧。 　　前世种种如放电影般从她眼前快速掠过，最后被风吹散，只留下眼前人熟悉而清晰的脸。 　　这是她爱了两世的人。 　　季浅凝眼眶一热，哽咽出声：“好。” 　　有微风拂面，伴着泥土的清香。 　　莫菡眼睛微弯，灿若星辰，那里面有她，还有浓浓的快要满溢出来的深情。 第97章 　　背后搞事的人很快找出来了, 是莫氏集团的某个竞争对手。显而易见，那人是想通过这次的“包养小情人”事件抹黑莫旭坤，借此打压莫氏集团。 　　很可惜, 黑料全部是假，那人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莫旭坤当即召集所有股东开会。得知真相的股东十分震怒，对手这招阴险至极, 一旦得逞将直接损害他们的利益。 　　作为董事长的莫旭坤没有表态, 几个股东便按捺不住了，痛斥对手, 强烈要求莫旭坤在经济上打压, 势必要给对方一个狠狠的教训。 　　莫旭坤正有此意，面上却不显, 泰然自若询问股东们有没有什么应对之策。 　　事情水落石出了，这其中还包含一些猫腻： 　　比如, 莫旭坤帮季浅凝拿到《最耀眼的你》女一号角色这一消息, 是张达前秘书泄露的。张达的前秘书被莫氏集团竞争对手挖走，为了讨好新东家把张达给卖了。 　　还有，慈善晚宴上, 季浅凝和莫旭坤相谈甚欢的照片是何湘偷拍的。何湘不敢得罪莫旭坤, 她想搞的只是季浅凝。 　　莫菡的采访视频出来后，真相大白，所谓的黑料不过是谣言。何湘意识到自己捅了马蜂窝, 吓得赶紧拉上自己哥哥陪她去求情, 却被莫旭坤拒之门外。 　　秘书一板一眼转述莫旭坤的话：“你污蔑的是季小姐, 如果她肯原谅你, 这件事莫董可以不跟你计较。” 　　何湘碰了一鼻子灰，让经纪人找到季浅凝的联系方式打过去, 昔日的嚣张跋扈不在，唯唯诺诺地说：“对不起，我不应该泼你脏水，请你原谅。你要是觉得不解气，我……我可以召开记者发布会公开跟你道歉。” 　　如果是季浅凝亲耳听到这番话，或许会考虑给何湘一个认错的机会。 　　但不巧的是，当时她在洗澡，接电话的人是莫菡。 　　莫菡不留一丝情面地说：“你就算跪下来道歉，也别想得到原谅。” 　　说完，挂断，拉黑，一气呵成。 　　季浅凝洗完出来才得知此事，沉默良久。 　　她不想跟人结怨，但想到何湘不仅污蔑了自己，也间接伤害了莫旭坤和薛嘉丽，就觉得莫菡这么做似乎也没什么不对。 　　何湘在娱乐圈横行了这么多年，多少新人被她打压被她欺负，一个连名声都不在乎的人，一句道歉真的能让她改过自新吗？ 　　得罪了莫旭坤，何湘在娱乐圈别想再混下去，这个教训够她铭记一辈子了。 　　《黑沉》首映礼，莫菡想让季浅凝和她一起去看，季浅凝拒绝了。 　　“包养”事件虽然过去了，可是讨论的声音还没有完全平息，首映礼上那么多媒体，她担心和莫菡一起出席的话会抢了电影的风头。 　　莫菡没勉强。 　　国内上映的《黑沉》被删了很多精彩内容，到场的影评人大呼可惜。 　　观影过后是采访环节。 　　记者们争先恐后问了导演很多电影相关的问题，快要结束时，一个记者站起来说：“菡姐，我能采访你吗？” 　　众所周知，莫菡是出了名的高冷，作为这部戏的女主，她坐在导演旁边，全程只有一个表情，没有说过一句话，整个身体写着“别打扰我”四个字。 　　当那位记者朋友说出请求时，全场一阵静默。 　　所有人都觉得，这个记者可能要碰钉子了。 　　莫菡从主持人手里接过话筒，难得配合地说：“可以。” 　　那记者精神为之一振，抻着脖子，说：“我想采访一下你和你女朋友的事。” 　　莫菡细长的眼睛微微一眯，看向旁边的导演，又看向那记者，轻飘飘地说：“这是电影首映礼，你觉得问私人问题合适吗？” 　　那记者不卑不亢地说：“我相信除了我，在座的每一位都很好奇你和季浅凝之间的事，对吧各位同行？” 　　其他记者相互交换了眼神，心照不宣点头。 　　虽然他们是奔着电影来的，可是谁不八卦呢？莫菡和季浅凝的恋情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要是能挖出更多的料，绝对比电影更吸引观众。 　　气氛突然僵持住了。 　　另一个记者高声说：“菡姐您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们说说呗。” 　　“是啊是啊，说说呗。”其他记者附和。 　　莫菡美目流转，问导演：“导儿，可以说吗？” 　　肖刚导演大度地说：“这是你的事，说不说由你，反正电影方面该说的都说了。” 　　导演都首肯了，莫菡不再顾忌，她换了个姿势，两条长腿随意交叠，一只手抱胸，一只手拿话筒，好整以暇看着底下满眼八卦的记者：“问吧。” 　　第一个挑起话题的记者大喜过望，都不用整理思路，说：“前几天菡姐你微博发了张全家和季浅凝一起吃饭的照片，还上了热搜，底下评论很精彩，不知道你看了吗？” 　　莫菡眉毛一挑，言简意赅地说：“看了一些。” 　　记者：“评论区很多人都在祝福你们，但我注意到有相当多一部分人是不支持的，大概意思就是指出季浅凝没有背景，和莫家门不当户不对，说她一个女明星妄想嫁入豪门，配不上你。” 　　这记者言论过于大胆，其他人不敢出声挺他，却又怀着看好戏的心情等待莫菡的回答。 　　莫菡表情看不出喜怒，说：“你的意思是，女明星不配嫁入豪门？” 　　记者：“是那些网友说的。” 　　莫菡嗤笑一声，说：“这个问题我懒得回答，或者你可以去问问我爸或者我妈。” 　　记者一噎。 　　其他人面面相觑。 　　谁不知道薛嘉丽就是女明星嫁入豪门的成功典范？敢质疑怕是找死。 　　后来还真有一个憨批记者去采访了莫氏夫妇。 　　那是某个珠宝展，莫氏夫妇一同出席，被某记者拦住。 　　记者直接问莫旭坤：“莫董，网上很多人不支持您女儿和季浅凝，认为季浅凝只是一个没有背景的女明星，不配嫁入豪门。请问你对此怎么看？” 　　莫旭坤还没说什么，他身边的薛嘉丽不乐意了，温和的脸上带了愠怒，说：“女明星怎么就不配嫁入豪门？你这是在映射谁？” 　　莫旭坤忙温声安抚被惹怒的妻子，扭头看向那记者，换了副威严冷酷的表情，说：“我们家的事，不牢外人操心。不管浅凝以前有没有背景，谁要是敢黑她就是跟我们莫家作对。” 　　而此时的首映礼现场，那记者被莫菡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 　　“她现在是全国最火的女艺人，名气比我大，微博粉丝比我多，要说配不上，那也是我配不上她才对。”莫菡半是调侃半是认真，面容一整，直勾勾看着那记者，“还有什么问题？” 　　“没、没了。”那记者被她眼神镇住，讪讪闭了嘴。 　　好不容易逮住机会，其他人可不想轻易放过。另一个记者站起来提问：“我想替网友问一些他们关心的问题，菡姐您和季浅凝是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 　　莫菡不假思索地说：“去年7月22日确定关系。” 　　记者：“那还不到一年，居然就见家长了。看来你们感情一定很好。” 　　莫菡：“确定关系时间不长，但我和她认识很久了。” 　　记者忙追问：“方便透露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吗？” 　　莫菡表情瞬间空茫，微仰着头，思绪渐渐飞远，想到了她们初次见面的情形，唇角微弯，缓声说：“上辈子就认识了。” 　　这句话上了当天的热搜，标题为#莫菡土味情话#。 　　网友们都在惊叹，莫菡竟然可以把一句这么烂俗的情话说得这么浓情蜜意！ 　　只有季浅凝明白，莫菡这句话到底包含了什么样的深意。 　　季浅凝是真没想到一向高傲的莫菡会说出“是我配不上她”这种话，更没想到莫旭坤会说莫家会支持她。 　　自从莫旭坤发话后，再也没有人敢黑过季浅凝。不过季浅凝安分守己，踏踏实实演戏，本分做人，想黑她也很难找得到证据。 　　关系公开后，季浅凝和莫菡没有到处高调秀恩爱，甚至可以说比之前更低调了。以前两个人还一起拍戏，一起上节目，公开后，她们同框的机会反而变少了。 　　为此，天天都有CP粉催她们发糖。 　　季浅凝发了条微博回应：“作为一名演员，我更希望大家关注我的作品，而不是我个人的私生活。” 　　随后莫菡点赞。 　　蒸煮不产量，“寂寞”CP粉只能自己找糖。 　　突然有一天，某热心CP粉挖出了很多令人惊喜的信息：莫菡微博第一个关注的女艺人是季浅凝；第一个转发评论的是季浅凝的微博；工作室的名字都是两个人姓氏的缩写，还特地把季浅凝的姓氏放在前面；一直被网友吐槽的微博头像——那个丑陋不堪的杯子，上面画了一只小奶狗和一只小白马，分别是季浅凝和莫菡的生肖…… 　　众CP粉大呼：这就是爱啊，太甜了！！！ 　　五月中旬，季浅凝进组。 　　开拍第一天，莫菡就来探她的班，带了一车冰镇西瓜还有饮料给剧组工作人员，声势浩大。 　　季浅凝等了半天不见莫菡来找她，弄好妆发自己去寻人，远远地就看到莫菡站在遮阳伞下和导演聊得正欢。 　　她没有上前打扰，喝着奶茶静静等待。 　　莫菡终于看到她，又和导演说了句什么，朝她走过来。 　　“好喝吗？”莫菡看着她手里的奶茶，不等她回应，俯身对着吸管吸了一口。 　　“……你想喝就不能多买一杯？”季浅凝无语地看着她。 　　莫菡手指弹她脸，说：“我不爱喝。” 　　“不爱你还喝。” 　　“因为你爱喝。” 　　竟是些废话。 　　奶茶热量太高，季浅凝怕胖不敢多喝，又喝了几口，把剩下的塞给她，问：“你和我们导演聊什么呢。”还聊这么久。 　　莫菡拉着她到阴凉的地方，说：“就是聊聊剧本。” 　　“你又不演，有什么好聊的。” 　　莫菡扯她脸皮，稍显不满道：“明明有吻戏，你居然骗我说没有。” 　　季浅凝一阵心虚，眼神乱瞟，说：“又不多。” 　　两场，确实不多。 　　拍那两场吻戏莫菡故意来探班，饰演男一号的演员战战兢兢跑过来，说：“菡姐你放心，我们就只碰碰嘴皮，不会深入。” 　　莫菡不阴不阳地说：“好好演，最好一次过。” 　　“是是是。” 　　正式拍摄的时候却没有一次过。 　　导演刚喊完“过”，男一号“跐溜”跑掉了，像是在逃避什么洪水猛兽。 　　季浅凝看到站在监视器后脸黑如锅底的莫菡，想笑不敢笑。 　　她揶揄莫菡是来找虐的。 　　莫菡没有反驳，只是把她拉到保姆车上强吻了很久，那架势像是恨不得把她嘴唇吞掉。 　　时光荏苒，转眼一年又要到头了。 　　一年一度的电视大赏在北市举行，季浅凝凭借《前妻的诱惑》里深刻而传神的演技，PK掉其他四位提名女演员，成功拿下“最佳女新人”的奖杯。 　　收视率冠军神剧《前妻的诱惑》，毫无悬念获得了“最受观众喜爱电视剧”。 　　庆功宴上季浅凝喝得酩酊大醉。 　　金熙若抱着她，用不流利的中文说：“要不要让莫菡来接你？” 　　现在整个娱乐圈都知道莫菡是季浅凝女朋友，作为季浅凝好朋友，金熙若自然也是知道的。 　　季浅凝喝得迷迷瞪瞪，忘了有助理和经纪人陪她来，也忘了莫菡此时不在北市，她从包里拿出手机。 　　金熙若看她手软得连手机都要拿不稳，说：“我帮你。” 　　来中国两年，学习中文多年，虽然口语还不够标准，金熙若却是懂些常用汉字的。她找了半天都找不到莫菡的名字，问季浅凝：“你给她备注什么呀？” 　　季浅凝靠着她，软绵绵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看到那熟悉的“狗女人”三个字，嘿嘿一笑，说：“这个。” 　　在周围人诧异的目光注视下，电话接通了。 　　季浅凝自己打开免提，醉醺醺地说：“嗝，我喝多了。” 　　“不是不让你喝，怎么不听话？”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正是莫菡。莫菡听到她那边很吵，猜她还在庆功宴上。 　　“得奖了，我开心。” 　　莫菡叹了声气，说：“不准喝了，让心美送你回去。” 　　季浅凝眼神迷离，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呓语般喃喃：“我好想你啊。” 　　莫菡语气温柔：“我也想你。乖，先回去。” 　　“好。” 　　结束通话，抬眸时，发现身边的人一个个眼神诡异看着她，季浅凝一脸茫然：“怎么了？” 　　剧组一个女演员指着她手机，匪夷所思地说：“浅凝，你给菡姐的备注……好特别。” 　　季浅凝独自傻乐，说：“嘿嘿，好听吧，她可喜欢了。” 　　其他人：好听？喜欢？？菡姐这是什么独特品味？？？ 　　季浅凝酒量不好，公共场合很少碰酒，喝醉的次数屈指可数。她喝断片了，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醒来，发生自己被人抱在怀里，揉揉眼睛，看清了抱着她的人是莫菡，咕哝一句。 　　莫菡马上醒了，哑声：“难受吗？” 　　宿醉后头昏脑涨，季浅凝可怜兮兮“嗯”了一声，问她：“你怎么回来了？” 　　莫菡瞪她：“你说呢？” 　　季浅凝知道她是担心自己喝醉后不能自理，笑嘻嘻抱了抱她。 　　莫菡轻吻她额头，恭喜她得奖，掀开被子，去外面给她热牛奶。 　　莫菡是跟剧组请假飞回来的，只能待半天。 　　季浅凝窝在莫菡怀里，喝着加了蜂蜜的热牛奶，和莫菡有一搭没一搭聊天，手机响了。 　　电话是梁宁打来的，说：“《前妻的诱惑》要拍第二部了，制片方还是想让你演女一，片酬开得很高，剧本我发你邮箱了，你有时间看看。” 　　莫菡帮她把平板电脑拿过来。 　　季浅凝登陆邮箱，看到梁宁发来的邮件，看到文档名字时，嘴角一抽。 　　第二部的名字比第一部还烂俗，叫《前女友的诱惑》。 　　剧本很长，季浅凝看了一个小时，只看了十分之一，就没兴趣再看了。 　　她关掉文档，回梁宁电话，说：“我不想演，你帮我推了吧。” 　　“为什么？”梁宁很意外。 　　季浅凝抓了抓头发，说：“剧本写得乱七八糟，完全是为了狗血而狗血，女主和女配为了争一个男的打得头破血流，这种脑残剧情我接受不了。” 　　她看的时候总觉得不对劲，一看编剧名字恍然大悟。 　　第二部编剧换了，角色除了名字，内容跟第一部没有半毛钱关系。 　　说白了，是有人看中了第一部 的热度和成功，把IP买下来，想借此大捞一笔。 　　不仅仅是因为糟糕的剧情，这种挂羊头卖狗肉的欺骗行为，也是季浅凝拒演的原因。 　　梁宁还想劝她：“片酬这么高，你真的不考虑一下？” 　　“不用考虑。”季浅凝眼睛眨也不眨地说。 　　第二部的片酬确实很高，毫不夸张地说，接下这部戏，她这辈子都吃穿不愁了。可是她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没有人不爱钱，但她热爱演戏。没有人不想红，可她更在乎名声。 　　很多年后，也许她人气不再，但她希望有人说起她时，会记得她是《前妻的诱惑》这部爆火神剧的女主角，而不是《前女友的诱惑》烂片女主角。 　　演艺生涯有这么一部让人经久不忘的经典代表作，对于季浅凝来说足够了。 　　太贪心，反而得不偿失。 　　莫菡赞同她拒演，见她出神，微凉的手刮了刮她鼻子：“想什么？” 　　“我在想，这个世界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 　　“嗯？”莫菡被她冷不丁冒出的话搞得莫名其妙。 　　季浅凝身体坐直，说：“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演《前妻的诱惑》女主角的是谁？” 　　“不知道，我从来不看电视剧。” 　　“她叫张晓妍。”季浅凝似是陷入了某种困境，眉头越拧越紧，悠悠说：“《羊城风云》里，饰演我和雨晴那两个角色的女演员分别叫张倩和陈嘉佳。我让宁姐查过，张晓妍、张倩、陈嘉佳这三个人在圈里查无此人……你不觉得这很诡异吗？” 　　前世，季浅凝没有看过《前妻的诱惑》，但这部剧太火了，饰演女一号的张晓妍更是火得不行，所以她记得。《羊城风云》是莫菡主演的电影，里面每一个角色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为什么这一世这三个人查不到呢？ 　　“有时候我真的很费解，到底是她们消失了，还是我们两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她自顾自说：“你说，会不会某一天我们两个也消失了？” 　　莫菡没有想过这些问题，捏捏她手心，一瞬不瞬看着她：“你怕吗？” 　　季浅凝歪头沉思，半晌后，冲她甜甜一笑，说：“以前怕过，现在不怕了。” 　　知道莫菡也是重生，知道有个人无论如何也会陪着自己，就算这一切是一场梦，她也无所畏惧。 　　因为想要的一切都已经实现。 第98章 　　“最佳新人奖”不算什么大奖, 但作为去年蹿升最快的女艺人，季浅凝被北市电视台邀请上节目。 　　去年《前妻的诱惑》热播时，季浅凝就和剧组一起上了这个访谈节目, 当时他们是一群人，她是主角，却不是首咖。而现在, 她以一个一线女星, 独立的身份作为主咖，地位和待遇完全不一样了。 　　上次她因为没背景被何湘欺压, 现在有莫家作为支撑, 已经没有人敢轻视她。 　　季浅凝并非是一个人来的，她还叫上了姜幼娜、刘雨晴、金熙若这三个圈内好友来帮她当助阵嘉宾。 　　访谈一开始, 主持人扫了一眼到场嘉宾，开玩笑问她：“怎么没让菡姐来？” 　　季浅凝幽默地说：“她咖位太大, 干嘛让她来抢我风头。” 　　台下哄笑。 　　季浅凝在乎的其实不是这些, 只是怕莫菡来了，主持人和观众会问她莫菡的感情问题。她一向内敛，不喜欢在公共场合秀恩爱。 　　录制之前, 私下对稿时, 季浅凝有和主持人沟通，希望尽量不要问她感情问题。 　　主持人尊重她，也乐意很配合她, 但全国人民都知道她和莫菡的关系, 要只字不提不可能。而且观众也爱听八卦。 　　到了互动环节, 有个观众是季浅凝的粉丝, 她手里举着一个应援灯牌，情绪激动地说：“我是‘寂寞’CP粉, 我就想知道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此话一出，全场沸腾。 　　“呜——”姜幼娜、刘雨晴、金熙若跟着瞎起哄。 　　季浅凝从来没想过竟然会被那么多人同时催婚，她顿感亚历山大，骑虎难下，硬着头皮说：“我还不到二十五岁，还……算年轻吧？结婚的事不着急。” 　　底下有个观众喊道：“你还年纪，菡姐马上奔三了，大龄剩女，她不急吗？” 　　“噗——”姜幼娜直接笑喷了，捂着肚子边笑边说：“幸好莫菡没来，不然得当场气死吧。” 　　严格算起来的话，莫菡今年也才二十八岁，对于女明星来说，这个年龄还好。 　　季浅凝忍俊不禁，眼珠子提溜一转，说：“她应该也不急。” 　　去年石榴树刚种下，可能是水土不服，花期到了花却没开，莫菡就没跟她提结婚的事。今年不知道会不会开？ 　　不过这是她们两个人之间的约定，没必要在节目上说。 　　节目最后，话题回归到季浅凝这次得奖的事，主持人问她：“宣布得奖名单的时候，镜头捕捉到你好像愣了几秒钟，你当时是太意外了吗？” 　　季浅凝赧然，说：“嗯，确实很意外，而且觉得很不真实。” 　　“不真实？是从来没想到自己会得奖？” 　　“算是吧。”季浅凝模棱两可地说。前世饰演《前妻的诱惑》的张晓妍没有得奖，她得了，所以才觉得不真实。 　　主持人没有深挖太多，话锋一转，问：“听说莫菡今年三月份要参加东京电影节，她饰演的电影《黑沉》入围了，你觉得她会拿奖吗？” 　　季浅凝对着镜头灿烂一笑，说：“她一定会拿奖的。” 　　主持人：“这么肯定？” 　　季浅凝：“非常肯定。” 　　当年莫菡就是凭借这部电影获得东京电影节“最佳女主角”，从此走出国际，她怎么会不肯定？ 　　这一世，很多东西不一样了，但大部分的“剧情”还是按照前世的轨迹运行。 　　《黑沉》这部电影，在拍摄和审核的过程中耽误了一些时间，所以莫菡东京封后比前世晚了一年。 　　不过，这些虚名对于前世拿奖无数，风光无限的莫菡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东京电影节颁奖典礼上，穿着黑色鱼尾长裙的莫菡又瘦又高挑，美得发光。在镁光灯照射下，她白得几乎透明，用字正腔圆的中文，不疾不徐说着获奖感言。 　　没有故作煽情，没有痛哭流涕，莫菡一个字一个字说完了需要感谢的人的名字，收尾时略微停顿。 　　旁边帮她翻译的助理停下来，不知道她是没说完还是卡壳了。 　　台下坐着来自各个国家的电影人，有亚洲面孔，还有西方面孔，抬头仰望舞台。 　　莫菡清冷的目光穿越重重人群，找到观众席，精准锁定某个位置后，眼底慢慢盈满柔情蜜意，轻而缓地说：“说了这么多，我最想感谢的，其实是我的女朋友。” 　　助理快速把她的话翻译成日文。 　　主持人一听，眼睛一亮，忙问：“她今天来了吗？” 　　莫菡目光直直看着某个地方，唇角微扬，说：“来了。” 　　观众席突然一阵骚动。 　　灯光老师很上道，顺着莫菡的目光，把光束打到观众席。 　　只见一个素颜美女，穿着一件圆领白T，捂着脸试图掩饰自己。却不想追光灯突然打过来，镜头给她了一个特写，巨大的LED屏上出现她的脸，避无可避。 　　虽然对方戴了口罩和帽子，只露出一双受惊的眼睛，但观众眼尖得很，只凭一双眼睛，一个眼神，他们便认出了这位素颜美女就是去年红遍亚洲的神剧《前妻的诱惑》的女主角季浅凝！也就是莫菡的女朋友！ 　　观众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宝贝，尖叫声不断。 　　季浅凝没想到自己这么快暴露，躲不掉，只能僵硬地对镜头挥手打招呼。 　　获奖人家属是圈内人，还亲临现场，主持人怎么也得采访一下对方，跑到观众席问：“女朋友得奖了，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对她说？” 　　季浅凝听完了翻译，腼腆一笑，说：“回去再说吧。” 　　“看来很私密啊，我们这些观众不配听吗？”主持人打趣道。 　　观众哄堂大笑。 　　季浅凝闹了个大脸红。她只是觉得太突然，还没想好措辞，话一出口别人居然误会了。 　　正不知所措，听到台上的莫菡说：“我有几句话想跟她说。” 　　另一个主持人忙把话筒递过来。 　　“谢谢，不用话筒。” 　　撂下这句话，莫菡抱着沉重的奖杯走下台，快步走到观众席，停在季浅凝面前。 　　周围尖叫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季浅凝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下意识想要站起来。 　　莫菡却按住她肩膀，众目睽睽之下，摘掉她脸上的口罩，俯身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吻。 　　季浅凝身体一僵，脑袋有些发懵，来不及脸红，眼睁睁看着莫菡朝她单膝跪下。 　　季浅凝心跳骤然加快，她用手捂住嘴，瞪大眼睛看着莫菡，声音都颤抖了：“你……你要干嘛？” 　　莫菡把奖杯丢给坐在她旁边的顾心美，变魔术般掏出一个戒指盒，含情脉脉看着她，说：“浅凝，我不想等了，我们结婚吧。” 　　“……”季浅凝微张着嘴，整个人完全傻掉了。 　　后来回忆起自己当时蠢兮兮的反应，季浅凝恨不得时间倒流，重新调整情绪。 　　她和莫菡的关系早就确定，情侣之间该做的也都做过了，结婚是迟早的事，对于莫菡求婚，她不应该惊讶才对。只是她没想到莫菡会在颁奖典礼上，当着全世界人的面跪地求婚。 　　她不是被吓到，而是被内心翻涌的复杂情绪淹没了，忘了思考，忘了反应。 　　直到颁奖典礼结束，回到酒店后，她心情还是无法平复。 　　莫菡抚摸她木然的脸，有些担心地说：“没有提前告诉你，不会生气吧？” 　　脸上微凉的触感把季浅凝拉回现实，她怔怔看着眼前的人，说：“为什么今天求婚？” 　　莫菡不应该是这么高调的人，刚才的举动太反常了，她一时想不明白。 　　莫菡双手捧着她的脸，垂眸，看着她眼睛，说：“因为我想让全世界知道，你是我的。” 　　季浅凝喉头一哽，突然想哭。 　　前世她们低调结婚，除了身边亲人，没有人知道她和莫菡的关系。 　　婚礼过后，莫菡说要公开，季浅凝没有同意。她怕听到那些流言蜚语，怕别人说她配不上莫菡。她怯弱，自卑。她把自己放到尘埃里，放到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守着那点可怜的自尊心。 　　其实她常常幻想，如果没有毁容，她就可以光明正大站在莫菡身边，自信地告诉所有人，莫菡是她的爱人。 　　她从来不说，莫菡也不说，但她明白了莫菡这么做的用意。 　　莫菡是想用这样高调求婚的方式，弥补前世她不为人知的遗憾。 　　莫菡颁奖典礼上求婚的事很快传到国内，她们刚下飞机，就被接机的粉丝和记者堵住了。 　　大家纷纷向她们道喜，询问她们什么时候结婚。 　　莫菡搂着季浅凝挤出人群，回应说：“别急，快了。” 　　婚礼日期定在6月15日，地点是郊区别墅。 　　偌大的别墅几乎被前来祝贺的亲朋好友挤满，石榴树前，莫菡接过伴娘递过来婚戒为季浅凝戴上。 　　轮到季浅凝。打开戒指盒那一刻，看到贴在盒盖内那行字时，她眼泪“唰”地流下来。 　　那是莫菡用钢笔亲手写的字，一笔一划，几乎穿透纸张，带着真诚，娟秀有力：前世你我无缘，这一世我要和你白头到老。 　　那一年，石榴花如期而至。 　　她们兑现了彼此的承诺，再次成为了彼此的爱人。 第99章 陆清欢X金熙若（1） 　　陆清欢第二次见到金熙若, 是在季浅凝和莫菡的婚礼上。 　　她们都是伴娘，穿着统一的浅紫色伴娘服，统一妆发, 并没有什么不同。金熙若却指着她说；“怎么你的比我好看？” 　　“哪里比你好看？”陆清欢不解。 　　金熙若将她上下上下，前后左右打量了一番，颇为认真地说：“我懂了, 你身材比我……比我……那个词儿怎么说来着？” 　　只是隔段时间不见, 对方居然连儿化音都会说了，口音还是很逗。陆清欢努力憋笑, 耐心等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金熙若绞尽脑汁想了半天, 灵光乍现，总算找到合适的词, 一拍脑门，说：“你比例比我好！所以你穿比我好看。” 　　“是吗？”陆清欢倒不这么认为, 她见过金熙若的舞台装扮, 印象中身材很棒。 　　“对啊。”金熙若含胸低头，苦恼地说：“因为我胸大，穿抹胸显得我很胖。” 　　说完她还用手托了托, 像是在掂两个西瓜。 　　看到她如此放荡不羁的举动, 陆清欢微微震惊，下意识往那个地方多看了几眼。 　　好像是有点大…… 　　金熙若抬头，见她表情有异, 怕她误会, 忙解释说：“我我我不是说你的小！你的一点儿也不小, 是我的太大了。” 　　陆清欢：“……” 　　她一个女同性恋, 和一个女性在这里讨论谁胸大，这情何以堪？ 　　陆清欢不自然地别开头, 想着要不要说点什么来缓解一下自身的尴尬，没等她理清头绪，听到外面有人喊：“伴娘集合了。” 　　“好的。”金熙若应了一声，整理裙摆，对陆清欢说：“我们走吧！” 　　女孩自然亲昵地挽住她，因为身体贴得近，胸前软肉碰到她胳膊。陆清欢稍有不适，想不着痕迹把手拿回来，扭头时，对上金熙若纯良无害的笑颜，她顿了顿。 　　对方不知道她性取向，只是无意识的举动，她又何必多想？ 　　四个伴娘，分别是陆清欢、金熙若、姜幼娜和刘雨晴。 　　婚礼马上开始了，婚礼策划人把所有相关人员召集起来叮嘱一些注意事项，一切安排妥当，就等十二点。 　　季、莫两人的婚礼办得很隆重，几乎半个娱乐圈的人，北市有头有脸的权贵都来了。 　　有人说，这是北市近十年来声势最浩大的一场婚礼，当年北市首富莫旭坤娶薛嘉丽都没有这么轰动。 　　礼成，宾主同欢。 　　心形拱门下，季浅凝和莫菡深情相拥，她边流泪边幸福笑着，右手无名指上那枚婚戒在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 　　陆清欢眯了眯眼睛，一时百感交集。 　　在那段“失恋”的暗黑时光里，她一次次反省自己，是不是因为她不够优秀，是不是因为她出场的顺序不对，所以季浅凝才会选择莫菡，而不是选择她？ 　　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有些事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 　　与她自身无关，与时间无关，她不是输给某个人，她只是输给了爱情。 　　“清欢，去喝……啊！” 　　身后有动静，陆清欢倏地转过身，刚好看到金熙若跌倒的一幕。 　　金熙若看她一个人傻站着，想带她一起去嗨，结果一不小心鞋跟被地上红毯绊住，“噗咚”摔了个狗啃泥。 　　陆清欢花容失色，忙扶她起来：“没事吧？” 　　好在红毯下是厚厚的草坪，疼不至于，就是手里的香槟全洒了。金熙若衣服上、头发上粘着亮闪闪的彩纸，样子好不狼狈，她看了看手里的空酒杯，苦着脸哀嚎：“我的酒……一口没喝呢。” 　　陆清欢担心她有没有受伤，而她却只关心酒，顿时哭笑不得，说：“你也太可爱了吧。” 　　第一次见金熙若，是在那年电视剧大赏的颁奖典礼上，陆清欢获得“最佳女主角”，金熙若作为热场嘉宾在台上唱跳。那个时候，金熙若给她的第一印象是性感。此时此刻，陆清欢觉得这女生有些稚嫩单纯。 　　后来一聊才知道，金熙若比她小足足五岁，才二十出头的年纪。 　　那天她们加了微信，不过因为工作没有交集，加上各自忙碌，几乎没有聊过。 　　陆清欢以为婚礼过后，她应该很少有机会再见到金熙若了，没想到一周后两个人再次遇见。 　　陆清欢去给自己主演的一部都市剧配音，在录影棚见到金熙若很是意外：“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给一个电视剧录歌。”金熙若说。 　　“什么电视剧？” 　　“好像是叫什么《真命情缘》？” 　　陆清欢愣了愣，笑说：“这部剧是我主演的。” 　　金熙若眉眼一弯，轻轻拍了下她肩膀，说：“那我们太有缘了！” 　　陆清欢也没想到会这么巧。 　　录音结束很晚了，她们都有些饿，两个人谈论半天，决定吃馄饨。 　　“你嗓子哑了。”为了方便聊天，金熙若和她坐一辆车，“配音很累吗？” 　　“也不是。”陆清欢舔了舔微干的嘴唇，说：“今天录了几场哭戏，哭哑的。” 　　“你可以买那个……那个那个金刚……罗汉果！泡热水喝，对嗓子很好的。” 　　金熙若最有趣的就是她说中文不流利时结巴的样子，陆清欢忍俊不禁，说：“嗯，我回去就买。” 　　金熙若微窘，摸摸鼻子，说：“你是笑我中文说得烂吗？” 　　陆清欢把笑憋回去，面容一整，委婉地说：“你一个韩国人，能说成这样很不错了。我还不会说韩文呢。” 　　金熙若听了很受用，又想证明自己，说：“我就是说话有时候不流利，我唱歌很标准的，不信我唱给你听。” 　　她也不管陆清欢愿不愿意听，清了清嗓子，开始哼唱起来。 　　唱的是《真命情缘》插曲的副歌部分，唱了大概半分钟这样，金熙若停下，扬眉，问她：“是不是很标准？” 　　咬字发音确实比说话时标准些，陆清欢点点头，说：“好听。我记得你以前是混女团的，你们那个组合在韩国挺火的吧，你怎么改演戏了？” 　　“因为我喜欢演戏啊。”金熙若说：“我跟老师学过一年表演，他说我很有表演天赋。” 　　陆清欢回忆她在《前妻的诱惑》里的精彩表现，中肯地说：“只学一年表演就能演成那样，确实很不错。你要是不说，我还以为你是科班出身。而且……” 　　金熙若歪头看她：“而且什么？” 　　她今天没化妆，脸部轮廓看得十分分明，车内灯照在她充满胶原蛋白的脸上，显得有几分稚嫩。陆清欢审视几秒钟，说：“程雅那个角色和你本人性格相差很大，你却能拿捏得很好。” 　　程雅是《前妻的诱惑》里的恶毒女配，金熙若饰演的那个角色。 　　金熙若吐了吐舌头，说：“程雅这个角色……看到剧本的时候我吓一跳，她太坏了，怎么会有这种恶毒的女人？我都不知道导演为什么要找我演，她是觉得我很恶毒吗？在片场的时候我一边演一边骂角色，然后又觉得是在骂自己。播出以后好多人骂我，我到现在都不敢用微博。” 　　她这番话居然说得意外流畅，陆清欢听得认真，略微沉吟，说：“被人骂，证明你塑造人物很成功。” 　　“我本来不想演的，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因为觉得太坏了？” 　　“才不是。”金熙若压低声音：“因为里面好多好多吻戏。” 　　陆清欢没想到是这个理由，心思转了转，说：“你以前没拍过吻戏吗？” 　　金熙若猛地摇头，手指轻点唇瓣，饱满莹润的脸颊微微一红，说：“我的初唇吻献给《前妻》了。” 　　陆清欢讶然一瞬，绷不住笑了，说：“那你这牺牲挺大。不过做演员就是这样，总要牺牲一些东西的。” 　　听她这么说，金熙若不免好奇，问：“你的初吻也是献给表演了吗？” 　　“嗯……” 　　金熙若用力握住她的手，脸上一本正经，却是咬着后槽牙说：“一切为了艺术。” 　　陆清欢“噗嗤”一笑，越发觉得她有趣。 　　给电视剧后期配音是一个巨大的工作量，其实可以请专业配音演员帮配，那样的话效率会高些，只是陆清欢喜欢用原音，她演的每部剧都是自己配音。 　　《真命情缘》这部剧的主题曲和两首插曲都是由金熙若负责演唱，录歌需要几天，她每天来录影棚都能遇到陆清欢，休息之余，两个人经常坐在一起聊天。 　　女人之间的友情有时候来得莫名其妙，可以是因为一支口红，或是因为一款香水一款包包，陆清欢和金熙若则是因为表演。 　　陆清欢发现金熙若是真的热爱表演，每次见面都向她讨教表演的问题，聊到一些专业问题，还会拿笔记下来。 　　她写的是韩文，陆清欢看不懂，只觉得她的字迹很清秀，跟她本人一样。 　　“哎——”金熙若突然搁下笔，像被晒蔫的野花，无精打采地说：“问了也是白问，好久没有人找我拍戏了，再这么下去我都不会演了。” 　　“你经纪人没给你安排？” 　　“她给我安排都是一些商演，要么就是上综艺。”金熙若双手托腮，秀气的眉毛拧在一起，说：“可能因为我是韩国人，在中国没有什么名气，那些导演不喜欢用我。” 　　女演员吃的都是青春饭，没戏拍确实是个大问题。陆清欢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想了想，说：“你在韩国人气不错，为什么不回去？” 　　“我……”金熙若刚张嘴，余光瞥见有人走过来，她眼眸微闪，说：“因为我喜欢中国啊。” 　　陆清欢转过身，发现是金熙若助理买咖啡回来了。 　　金熙若接过冰咖啡，把一杯递给陆清欢，插上吸管喝了一口，眯着眼睛感叹：“爽！” 　　女孩一脸笑嘻嘻，看上去没心没肺，刚才的阴郁好像都是假象。 　　陆清欢深深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 　　给《真命情缘》配完音，陆清欢和经纪人梁宁去谈新剧本。 　　新剧本还是一部都市剧，比较新颖的电竞题材，女主角是电竞圈里的大神级人物，很酷炫的一个角色。 　　陆清欢从来没有演过这个类型，对于题材和角色都很喜欢，当下便签了合同。 　　回去以后，收到导演助理发来的剧本，陆清欢等不及拿去打印，抱着平板认真看了起来。 　　剧本写得很精彩，她不知不觉看到深夜，才想起来去洗澡。 　　睡前她习惯性刷朋友圈，刷着刷着，看到一个小时前金熙若发的一条动态：“无聊[图片]” 　　配图是一人一猫。 　　陆清欢下意识想点赞，突然想起之前金熙若抱怨说没人找她拍戏的事，也不知道对方发这条动态的时候心情是不是不好。 　　她稍有迟疑，退出朋友圈，在好友列表里找到金熙若，问：“最近在忙什么？” 　　金熙若正发愁睡不着，冷不丁听到手机响，拿起来一看，是陆清欢给她发的微信。 　　她和陆清欢其实很少微信聊天，主要是认识没多久，不好打扰。 　　她打开床头灯，想打字，又怕自己打中文太慢对方等太久，改成语音：“什么也不忙，天天窝在家里撸猫。你怎么也没睡？” 　　陆清欢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对方在线，听完语音，回道：“看剧本忘了时间。” 　　金熙若：“这么晚了，还是早点睡吧。晚安。” 　　陆清欢：“晚安。” 　　陆清欢准备睡了，脑袋刚挨到枕头又弹起来，摸黑找到手机，点开微信。 　　第二天醒来，看到导演助理给她回的消息：“只定了男女主，其他角色还没定。清欢姐你有没有合适的人推荐？” 　　陆清欢正有此意，双手打字：“我有个朋友刚好有档期，我觉得她挺适合女二的角色的，她叫金熙若，演过《前妻的诱惑》女二，演技还不错。” 　　陆清欢会想到金熙若，是因为剧本里女二是学韩语的，女主和队员代表国家去韩国比赛时，女二是随行翻译。 　　这样一个角色不正适合金熙若？ 　　金熙若接到导演电话时还以为是在做梦。 　　她快一年没拍戏了，再这样下去只能回韩国唱歌，陡然接到好消息，她激动得热泪盈眶。 　　听说是陆清欢推荐的她，她愣住：“清欢？” 　　“是啊，清欢姐推荐的你。”导演助理说：“我们看了你的其他作品，也觉得你很合适演女二。” 　　和导演助理聊完，金熙若当即给陆清欢打电话，约她出来当面感谢。 　　“为什么帮我？”金熙若直接问她。 　　“因为你对表演的热情感动了我。”陆清欢说。 　　金熙若感动不已，扁了扁嘴，诚恳地说：“清欢，你是个好人。” 　　陆清欢扶额，无奈失笑道：“这是我第一次收到好人卡。” 　　金熙若眨眨眼，说：“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该怎么感谢你？” 　　陆清欢想说她只是动动嘴皮子，算不上帮忙。 　　没等她开口，又听到金熙若说：“要不我以身相许吧！” 　　“噗——”陆清欢一口咖啡喷出去。 　　金熙若躲闪不及，被喷了一脸，惶恐地瞪大眼睛，整个人僵住。 　　陆清欢忙抽出纸巾，边帮她擦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金熙若委屈巴巴望着她：“干嘛喷我，我说错什么了吗？” 　　陆清欢动作一顿，低头看她：“你知不知道‘以身相许’这个成语是什么意思？” 　　“知道啊，就是用身体尝……”金熙若后知后觉醒悟过来，忙改口：“说错了说错了，你又不是男的，许什么身呀哈哈哈哈！” 　　陆清欢：“……” 　　还真是没心没肺。 第100章 陆清欢X金熙若（2） 　　电视剧《他的荣光》定在九月开机, 由陆清欢和周毅担当男女主，金熙若、姜思杰等领衔主演。 　　这是一部由网络小说改编的热门IP剧，书粉众多, 还未正式开拍，网上已经开始热议。 　　陆清欢看完剧本又去看了原著，发现基本没什么改编。拍这样的IP剧有利有弊, 好处就是自带流量, 但要是没拍好，口碑绝对会受到影响。 　　官博宣布陆清欢饰演女一时, 网上有不少人质疑的声音, 说她年纪太大和女主人设严重不符，肯定演不出那种少女感。还有一些书粉唱衰, 说这部剧被陆清欢毁了。 　　剧本里女主是个十九岁的青春美少女，而陆清欢今年二十七岁。 　　陆清欢麻木不仁地刷着网上那些质疑她的言论, 薄唇越抿越紧。 　　有新消息进来, 她心神收回，退出微博切换到微信，点开语音。 　　“清欢, 你出发了吗？”金熙若的声音通过电流传过来, 有些失真，但很活泼。 　　奇怪的是，听到她的声音, 陆清欢被网上不好评论搞得有些烦闷的心情和缓了许多, 唇角微弯, 按住说话键：“准备出发了, 待会儿见。” 　　金熙若又发了条语音：“我的车送去4S店维修了，你能顺路过来接我们吗？” 　　陆清欢回她一个好字。 　　二十分钟后碰头。 　　金熙若助理小朴坐前面, 陆清欢帮她打开后座门，等她上来，问：“你车子怎么了？” 　　“别提了。”金熙若理了理被吹风吹乱的刘海，说：“中秋节那天，我想去超市买点菜回来做点好吃的犒赏自己，然后有个人撞了我，把我车撞坏了。” 　　陆清欢大吃一惊，眼神快速扫遍她全身，问：“你没事吧？” 　　“只是追尾，撞坏保险杠了，我没事。” 　　看她一派轻松，不像是有事的样子，陆清欢松了口气，话锋一转：“你还会做菜？” 　　金熙若秀气的眉毛挑了挑，得意洋洋地说：“我十六岁就出来混了，都是自己住，自己做饭。不是我吹牛，我做饭可好吃了。” 　　“那……有机会见识一下？” 　　“好啊，有时间我做给你吃！”金熙若语调轻快，顿了顿，欲言又止地说：“中秋节那天我本来想约你的。” 　　“约我？” 　　“对啊。可是我看你发了朋友圈，你和你的朋友一起过中秋，我就没找你。” 　　陆清欢中秋那天和团队的几个伙伴一起在外面过的，边吃边谈工作上的事，算不上庆祝。不过有人陪她一起过节，她很开心。 　　这么一对比，金熙若一个韩国人，背井离乡，孤零零过中秋，车子还被人追尾，真是凄凉。 　　对方脸上不见失落，不知道是藏得好，还是真的不在乎。陆清欢心下触动，想了想，说：“以后想找我随时都可以。我要知道你是一个人，那天就把你叫出来和我们一起过了……你怎么了？” 　　“没事。”金熙若忙低下头，借着披散的长发掩饰自己，抬手抹眼睛，说：“好像是眼睫毛掉进眼睛里了。” 　　“……” 　　等她再抬起头时，陆清欢发现她眼睛红了一圈，不知道是揉得太用力，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你没事吧？”陆清欢小心翼翼问。 　　金熙若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低声说：“就是突然想家了。” 　　陆清欢懂了，拍拍她的背，说：“有时间的话回去看看。” 　　金熙若却摇头，眼底的灰败被某种坚毅情绪取代，郑重其事地说：“我发过誓，不在中国混出点成绩绝不回去。” 　　陆清欢默然。 　　看到她这个样子，陆清欢不由得想起当初那个执拗的自己，微微出神。 　　主演们被叫过来统一拍定妆照，陆清欢和金熙若来早了。 　　化完妆换好衣服，其他几个主演还没到，金熙若啃着个苹果，蹦蹦跳跳去找陆清欢。 　　看到陆清欢的定妆造型，金熙若眼睛一亮，说：“你这么看好嫩，不对，是青春！明明很少女啊，网上居然还有人说你不合适。” 　　陆清欢饰演的角色是个电竞大神，她穿的战队衣服，扎着马尾，化着清爽的淡妆，看着比她实际年龄年轻了好几岁。而金熙若穿的是学生装，头发拉直染黑，齐刘海刚好盖住眉毛，眼睛又大又亮，活泼灵动。 　　金熙若这个打扮才是真正符合角色，陆清欢觉得自己就是在装嫩，不过为了角色没办法。 　　陆清欢抓住她后面的话，问：“你怎么知道网上有人说我不合适，你不是不敢用微博吗？” 　　金熙若“咔嚓咔嚓”啃苹果，下巴微抬，说：“以前是不敢，后来听了你的话我就敢了。” 　　“嗯？”陆清欢和她聊过很多，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她指的是什么，面露疑惑。 　　“是你告诉我，有人骂说明我演得成功啊。”金熙若杏眼一瞪，表情夸张地说：“那些网友真的好执着啊，《前妻》去年就播出了，他们现在还在骂我！” 　　“是不是很气？” 　　“很生气！”金熙若拍自己大腿，说：“气得我差点扔手机。后来我想了个办法，就不气了。” 　　陆清欢饶有兴趣问：“什么办法？” 　　“我把骂我的那些全部举报了，然后骂角色的我就跟着他们一起骂，他们都说我疯了哈哈哈哈！” 　　陆清欢本来没觉得这有多好笑，倒是被她没心没肺的样子逗笑了，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没有你这么好的心态。” 　　金熙若知道她不是装老成，只是有些不服，说：“你年纪比我大，可是你出道时间没我早啊。我十五岁参加歌唱比赛，十六岁出道当练习生，我还是你前辈呢。” 　　陆清欢拍第一部作品是二十一岁，这么算的话，确实金熙若比她早出道一年。 　　一时间找不到话来反驳，陆清欢双手抱拳，说：“前辈你好，晚辈失礼了。” 　　“没事没事，前辈大度不跟你计较。”金熙若笑嘻嘻啃了口苹果，皱眉，说：“这苹果怎么越吃越酸。” 　　“你还吃，口红都粘到牙上了。”陆清欢指着她嘴巴说。 　　金熙若“啊”了一声，扭头去照镜子，看到门牙上有口红，她用舌头舔干净，砸吧砸吧嘴，说：“有点苦。” 　　陆清欢以为她会找纸巾，没想到她就这样吞掉了，揶揄道：“你是有多饿，口红也要吃。” 　　金熙若眼巴巴看着她：“早餐就一个苹果，肯定饿啊。” 　　女艺人为了减肥总是不择手段，陆清欢不置可否，下巴点了点她手上的苹果，说：“快吃吧。” 　　“不想吃了。”金熙若胃里有些泛酸，想等拍完定妆照继续吃。 　　她把没吃完的苹果给助理递过去，没注意到地上吹风机的线没拔，刚迈出一步，脚踝被线勾住，一个踉跄，眼看就要摔倒。 　　这变故发生太快了，陆清欢本能伸出双手扶住她，只是冲击力太强，被连带着后背撞到化妆台。 　　“唔——” 　　有东西从化妆台上掉下来，落在地上“啪”的一声响。 　　金熙若像是被人点了穴，她迷茫地瞪大双眼，看着眼前突然放大的脸，感受着嘴唇上传来的异样触感，脑子混沌，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偶像剧里经常会出现这样的桥段：女主不小心摔倒，男主及时伸出援手将女主抱住，两个人吻上。 　　金熙若拍的《前妻的诱惑》里面也有这样的剧情，拍的时候她在心里默默吐槽，编剧脑子是不是坏掉了，怎么会设计这么脑残的剧情，现实中哪有这么巧的事？ 　　然而，今天这一幕在她身上发生了！！！ 　　金熙若慢半拍反应过来，惊慌失措推开扶着她的人，惊魂未定：“我……” 　　陆清欢也没料到会发生这种意外，女人香而软的唇压在她唇上，粘了她的口红颜色，抹得并不均匀。 　　陆清欢脑子空白了几秒钟，忘了后腰被桌角撞到的疼，看着眼前涨红着脸，局促的金熙若，愣了愣。 　　“你们没事吧？”听到动静的陆清欢助理莎莎忙跑过来问。 　　金熙若助理捡起掉在地上的苹果，用韩语对金熙若说着什么。 　　金熙若像是没听到一样，讷讷地说：“对不起清欢，我……撞疼你了吗？” 　　这只是个意外。 　　陆清欢快速压下心底奇怪的情绪，故作淡定笑了笑，说：“没事。” 　　“咚咚咚——” 　　工作人员推门进来，说：“清欢姐，熙若，其他人都到了，导演让你们去棚里拍照。” 　　“知道了，我们马上去。”莎莎回了那人。 　　化妆师走过来说：“补下口红吧。” 　　金熙若下意识看向陆清欢，发现她嘴上的口红缺了一些，想到刚才那个意外的亲吻……尴尬不已。 　　撞上陆清欢温和的目光，她心里一突，像被什么烫到似的忙错开视线，说：“先给清欢补，我我我去洗个手。” 　　陆清欢目光不受控地从她饱满的嘴唇上扫过，淡淡“嗯”了一声。 　　金熙若几乎是落荒而逃。 　　嘴唇上有淡淡的苹果味，那份香甜久久挥之不去。看着她仓皇离去的背影，陆清欢心底那股奇怪的情绪再次涌上来，说不清，摸不透。 第101章 陆清欢X金熙若（3） 　　等金熙若洗完手出去时, 陆清欢已经不在了。 　　化妆师告诉她：“清欢姐先过去了。” 　　金熙若“哦”了一声，心想：为什么不等她？ 　　她没有时间想太多，补了口红, 和助理前往摄影棚。 　　路上助理用韩语悄悄问她：“和女人亲亲是什么感觉？” 　　金熙若脚步一顿。 　　化妆间亲嘴那一幕莎莎没看见，化妆师没看见，距离她最近的助理倒是看得真真切切。 　　金熙若本来已经忘了, 被助理一提又想起来, 抬手下意识要摸嘴唇，想到涂了口红又放下了。 　　……什么感觉？ 　　接触太短暂了, 她只记得很软, 很热，哪有心思去想其他？ 　　对上助理充满八卦的目光, 金熙若心里没来由心虚，清了清嗓子, 用韩语回她：“没感觉。” 　　拍照比演戏轻松多了, 只要摆摆造型，先是每个角色单独拍几张，最后合影拍几张。 　　合影时碰到陆清欢, 金熙若冲她笑笑。 　　陆清欢回她一笑。 　　两个人决口不提化妆间的事, 看起来一切如常。 　　一次意外而已，不值得放在心上。可是金熙若后来发现，自从那个意外的吻之后, 她变得好奇怪。 　　也不是一开始就奇怪, 是看到陆清欢和男主拍吻戏时, 她才发现自己似乎不对劲。 　　九月中旬开机, 陆清欢和金熙若一同进组。 　　女一和女二是大学同学，同寝室, 兼闺蜜，两个人大学还没毕业，有不少剧情是校园里发生的，比如男女主的初吻和结局最后一个吻，都是在校园里。 　　剧组特地找了个大学，趁周末学生放假时拍。 　　校园一角，男主把女主按在墙上亲，很唯美也很浪漫的剧情。 　　陆清欢出道至今六年，拍过的吻戏数不胜数，她以为很容易过，拍摄过程却不怎么顺利。 　　“咔——” 　　导演第五次喊“咔”，带了点不耐情绪说：“清欢你害羞一下就行了，不要老是躲。” 　　陆清欢鞠了个躬，说：“对不起导演，我下次注意。” 　　第六次终于过了。 　　“清欢，你状态不对啊，前面那场不是拍得挺好吗？”和她演对手戏的本剧男一周毅调侃地说：“跟我拍吻戏让你这么难受吗？” 　　陆清欢笑笑说：“哪有，只是很久没拍这种类型，有些不适应。” 　　周毅不疑有他，说：“那你要快点适应，等下还有一场呢。” 　　“嗯。” 　　下一场还是吻戏，导演喊化妆师过来给演员补妆。 　　内容和地点没变，只是角色的年龄变了，偏向成熟。补完妆后，化妆师把陆清欢的马尾解开。 　　有风吹来，头发挡住脸，陆清欢偏了偏头，不经意间，目光捕捉到休息区等戏的金熙若，表情一顿。 　　女二的戏已经拍完，金熙若为什么不上保姆车在这吹风？ 　　陆清欢不知道她看了多久，不动声色把头摆正。 　　“《他的荣光》第八场一次，开始！” 　　场记打完板子，下一秒，陆清欢把自己代入角色中，含情脉脉抬头仰望男主。 　　周毅一只手托起她下巴，温柔吻下来。 　　两场吻戏拍完，到了剧组放盒饭的时间。 　　外面风大，除了工作人员，演员都躲进保姆车里用餐，几个女演员挤在一辆车里，边吃边聊拍戏的趣事。 　　有个女演员叫刘欣悦，是北院的在读生，剧里演女一女二的同寝室饰演，算是女三号。 　　她是王晗的学生，也就是陆清欢的师妹，性格有些自来熟，老是喜欢跟在陆清欢屁股后面喊“师姐”。饭没吃几口，她按捺不住问陆清欢：“师姐，拍吻戏是什么感觉？” 　　金熙若往嘴里扒饭的动作一顿，倏地抬头，直直朝陆清欢看过去。 　　陆清欢出了名的没脾气，对于这种尴尬的问题来者不拒，说：“没什么感觉。” 　　刘欣悦将信将疑，小声说：“和一个陌生的男人拍吻戏，怎么会没感觉，就一点不排斥吗？” 　　“怎么说呢……”陆清欢略微沉吟，换了个说辞：“我第一部戏就有吻戏，怕自己演不好，那个时候除了紧张什么都记不得了。后来就麻木了。” 　　“拍吻戏还能麻木，那你肯定拍了不少。”刘欣悦捂嘴笑。 　　陆清欢笑而不语，眼眸流转，发现金熙若在看她。 　　女孩的眼睛很大很亮，里面不带一丝杂质，却又藏着某种她看不懂的情绪。 　　四目相接时，陆清欢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没来得及探究，脑子一抽，问：“你也拍过不少吻戏，你麻木了吗？” 　　金熙若目光躲闪不及，被问得一愣，咬着筷子，支支吾吾：“我……我哪有你拍的多！” 　　刘欣悦像是才发现第三个人的存在，目标转向金熙若，说：“我记得熙若你在《前妻的诱惑》里有好多吻戏，还有床戏，看你拍得好熟练。” 　　金熙若学了两年中文，口语日渐流利，只是对于某些词语理解不是很透彻。比如这个“熟练”，她懂是什么意思，当刘欣悦是夸她演技好，傻兮兮回了对方一个灿烂的笑容。 　　她却不知，这个词用在刚才那个语境里很容易让人误会。 　　什么叫拍床戏很熟练？陆清欢微不可查皱了皱眉，谴责地看了刘欣悦一眼，说：“别说这些了，先吃饭吧。” 　　吃完，金熙若想上厕所。 　　为了拍摄方便，剧组选的场地尽量偏僻，附近没有教学楼，公共厕所要走很久才到。 　　金熙若拍拍屁股，临走前象征性问：“你们还有谁要去？” 　　“我跟你一起。”陆清欢站起来说。 　　金熙若看着她，不语。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大姨妈快来了，金熙若今天心情特别乱，尤其是看到陆清欢和周毅拍吻戏的时候，明明跟她没有半毛钱关系，她在旁边越看越烦躁。 　　看到周毅摸陆清欢的脸她烦躁，看到周毅吻陆清欢她烦躁，听到导演一次次喊NG她更烦躁。 　　吃饭的时候，她像是中邪了一样，总是忍不住去偷看陆清欢嘴巴，然后鬼使神差想到那天化妆间里那个意外的吻，心乱如麻。 　　她后悔多嘴一问了。 　　两个女人一起去上厕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她心里有鬼，理不清道不明，突然就不想去了。 　　可是不去的话，等下还要拍戏，就更没时间去了。 　　金熙若心一横，说：“走吧。” 　　一定是憋尿憋太久了才会这样胡思乱想。金熙若一面安慰自己，一面没话找话和陆清欢聊接下来要拍的内容。 　　陆清欢与往常一样与她闲聊，看她嘻嘻哈哈，总觉得她今天有些反常。 　　每次说话，金熙若都会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她，今天却像是在故意躲避她的目光。而且，好像总是偷看她嘴巴？ 　　陆清欢以为是自己想多了，走着走着，金熙若突然冒出一句：“你嘴唇有点干。” 　　刚吃完东西陆清欢忘了抹唇膏，她抿了抿唇，说：“很干吗？” 　　“就……那个，皱纹有点多，回去记得擦唇膏。”金熙若磕磕巴巴说完，闪身进了女洗手间。 　　路过洗手池时，陆清欢照了下镜子，唇纹是有些明显。 　　金熙若是不知道有唇纹这个词吗？还说的皱纹，笑死人了。 　　陆清欢轻扯嘴角，笑意未达眼底，想到金熙若说那番话时别扭的神情，陷入沉思。 　　真的有点反常，是怎么了？ 　　休息时间没结束，从洗手间出来，两个人慢吞吞往片场走，当是散步。 　　“你记得你和姜思杰也有吻戏吧，是不是等下要拍？” 　　姜思杰在剧里饰演男二。 　　金熙若正低头出神，冷不丁听到这个问题，脑子没转过弯来，愣愣地看着陆清欢：“你说什么？” 　　陆清欢把刚才的问题问了一遍，看她神色不对，说：“你不舒服吗？” 　　“没有，我……”金熙若卡了壳 ，甩甩头，稳住情绪，语速飞快地说：“我们那个不算吻戏啦，就是亲一下脸蛋。” 　　陆清欢听她说话都流利了，以为她是害羞急的，笑笑说：“那是我记错了。” 　　金熙若烦躁地用手抓抓刘海，眼神乱瞟，看到不远处一对情侣坐在石凳上接吻，小声嘀咕了一句。 　　秋风飒飒吹来，把她的那句话吹散了，陆清欢没听清，侧身看她：“你说什么？” 　　“我说，我跟别人拍吻戏的时候感觉像是在啃猪脚。” 　　陆清欢反应过来她是在回答之前的问题，忍不住“噗嗤”笑出声，玩味地看着她：“啃猪脚？” 　　“对啊，就是那种油腻腻的猪脚。”金熙若看了看左右没有别人，继续道：“我不喜欢吃……总之就是恶心。” 　　陆清欢一噎。 　　其实可以理解。演对手戏的不是自己喜欢的人，还要接吻，正常人都会有些排斥吧？ 　　“刚才我没敢说。”金熙若不自在地扭了扭脖子，说：“你说你拍吻戏没感觉，能教教我是怎么做到的吗？” 　　陆清欢被问住了。 　　金熙若大眼睛忽闪忽闪，求知欲旺盛地看着她：“你肯定有什么技巧，快说快说。” 　　“咳——”凉风灌进胃里，陆清欢捂着嘴咳嗽一声，缓了缓，说：“我没有技巧。” 　　“啊？” 　　“我对男人没感觉，所以和他们拍吻戏也没感觉，仅此而已。” 第102章 陆清欢X金熙若（4） 　　灰尘落叶满天飞。 　　石凳上那对情侣离开了, 不知道是亲够了，还是嫌风太大找个隐蔽的地方继续亲。 　　金熙若脑子里一团浆糊，反复想着陆清欢说的话。 　　她觉得中文真的太难了, 这些句子单独拆开她都能听懂，可是放在一起似乎又不是很懂。 　　什么叫对男人没感觉？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金熙若舔了舔被风吹干的唇，不确定地重复她的话：“对男人没感觉？” 　　话已至此, 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陆清欢吁了口气，坦言：“我是个Les。” 　　金熙若嘴巴微张, 哑巴了。 　　她果然没有会错意。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陆清欢喜欢女人…… 　　和男人拍吻戏没感觉, 那和女人…… 　　和她…… 　　金熙若不合时宜想到了化妆间里那个意外的吻，心“突突”猛跳起来。 　　她一时半会儿搞不懂心跳为什么会加快, 傻了似的怔怔看着陆清欢，良久之后才重新找回声音：“为什么告诉我？” 　　这也是陆清欢迷惑的点。 　　关于性取向, 除了季浅凝, 陆清欢从来没有向其他人坦白过。可是刚才，当金熙若用那双又大又亮的眼睛看着她时，那些话脱口而出, 想收都收不回来。 　　“喜欢同性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吧？”陆清欢很快给自己找好了理由, 说：“而且我们是朋友，告诉你也没什么。” 　　全世界大部分的国家已经同性恋婚姻合法化，喜欢同性确实不是什么奇怪的现象。可是为什么要这个时候告诉她？害她心更乱了。 　　金熙若不想被看穿, 眼眸微闪, 呵呵干笑道：“原来是这样。那……那我学不来。” 　　学不来？是想表达她是异性恋吗？ 　　陆清欢深深看了她一眼, 什么也没说。 　　金熙若在情窦初开时, 曾经暗恋过隔壁班的校草，出道以后粉过男爱豆。要是放在以前, 如果有人问她，她是不是异性恋，她肯定毫不犹豫回答是。 　　自从化妆间那个意外的吻，在知道陆清欢的性取向后，她有点搞不懂自己了。 　　她对陆清欢的关注越来越多，多到她自己都没发现。 　　片场等戏时，她总是忍不住偷偷去看陆清欢和其他人对戏。看到陆清欢和周毅拍感情戏，她没什么感觉。看到刘欣悦一口一个“师姐”腻腻歪歪缠着陆清欢，她心里总有些不舒服。 　　金熙若来中国快三年了，认识的人不多，真正称得上是朋友只有季浅凝和陆清欢。 　　季浅凝结婚了她不好打扰，最近因为拍戏倒是经常和陆清欢联系。陆清欢是个很温柔很细致的人，和她相处让人觉得很舒心，她很喜欢和她待在一起。 　　陆清欢是她在中国为数不多的朋友，也是很重要的朋友，所以看到刘欣悦和陆清欢玩得好，她会吃味。 　　可能是女人间对于友情的占有欲作祟？ 　　金熙若觉得这样不行，这样太狭隘了，作为朋友，她没有权利干涉陆清欢去交其他朋友。 　　这种起起落落的复杂情绪一直困扰她，到她杀青。 　　金熙若在剧里演女二，戏份却不是很多，她和陆清欢同时进组，先陆清欢提前离开。 　　剧组贴心地为她准备了鲜花。 　　拍完可以休息了，金熙若却没有很开心。她抱着那束鲜花，和剧组告别，和陆清欢告别，转身离开时，心里空落落的。 　　她的下一部戏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在家里闲了几天，金熙若心情一天比一天苦闷。开始是心烦有没有人找她拍戏，后来经纪人从韩国飞过来找她，说有戏拍了，她还是烦。 　　经纪人看她灰头土脸，怕她抑郁，劝她多出去走走。 　　金熙若点头答应，实际不想动。 　　12月初，《他的荣光》全部杀青。 　　金熙若看到微信群里导演发的杀青红包，无聊抢了一个，慢吞吞打字。 　　中文打字她还不是很熟练，打了半天才打出“杀青万岁”四个字，发送出去。 　　眼前文字一闪，是一条跟她一模一样的消息。 　　看清消息发送者的头像，金熙若精神为之一振，多日来蒙住心的乌云统统不见了，她手指飞快打出六个字：“清欢你杀青了！” 　　陆清欢在群里回她：“是啊[微笑]” 　　金熙若跟打了鸡血似的，点开陆清欢的头像，切换到私聊，等不及给对方发语音：“你终于杀青了！我天天呆在家好无聊啊。” 　　陆清欢拍了一天戏疲惫不堪，听到她声音嘴角不自觉上扬，跟她语音聊了起来。 　　聊着聊着，金熙若突然说：“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来我家，我做饭给你吃。” 　　陆清欢每次拍完一部戏都会休整一段时间，想都没想，说：“明天吧。” 　　这个回答打了金熙若一个措手不及，一天时间很多东西来不及准备，可是她又怕错过这次，下一次就很难约到陆清欢。 　　明天还是个好日子。 　　思及此，金熙若痛快地说：“明天就明天，我住在……” 　　金熙若口头说了一遍地址，怕她找不到又发了定位过去。 　　…… 　　陆清欢如约而至。 　　“叮咚叮咚——” 　　“来了来了！”金熙若穿着拖鞋跑去开门。 　　门外站着陆清欢，素颜，长发，干净得像朵刚开苞的百合花。 　　金熙若看呆了一秒钟，侧身让她进来，指着她手上沉甸甸的袋子：“你买这么多水果做什么？” 　　“第一次来你家，总不好空手来。”陆清欢笑说：“这是中国人的礼数。” 　　“这是我租的房子，不是我家啊。下次别买了，买那么多重死了。” 　　“看你喜欢吃水果，所以才买那么多。” 　　金熙若心里一喜，示意她拖鞋在鞋柜上，接过水果袋子提进屋，边嚷嚷“哎呀我的鱼汤”边跑进厨房。 　　半个小时后，菜上桌。 　　很普通的三道家常菜，全是中国特色。 　　金熙若赧然地说：“本来是想给你做些韩国地道的菜的，就是没材料，而且时间也不够准备。” 　　“那就下次吧。”陆清欢对吃的不是很讲究，她经常做家务，只是不会做菜，看到这三道菜卖相不错，闻着也香，她尝了一口确实不错，竖起大拇指，说：“很棒，金大厨。” 　　金熙若帮她盛汤，说：“那你多吃点。” 　　拍戏时盒饭吃腻了，现在吃这些家常小菜，竟吃出了人间美味的错觉，陆清欢忘了要控制饮食，一口一口吃得津津有味。 　　金熙若看她吃得开心，自己更开心，说：“其实今天是我生日。” 　　陆清欢夹菜的动作顿住：“你生日不是五月吗？” 　　“不是啊。” 　　“我看你微博资料写的是五月。” 　　金熙若很少用微博，她都不记得自己微博资料写了些什么，说：“那个是假的，今天才是我生日。” 　　陆清欢讶然，忙放下筷子，说：“不好意思，我没给你准备礼物。” 　　“没事没事，你又不知道。”金熙若狡黠地眨了下眼睛，说：“下次记得补哦。” 　　陆清欢抿唇低笑，说：“好，下次补。生日快乐。” 　　“谢谢。” 　　礼物没买，蛋糕不能少，陆清欢拿起手机：“我给你定个蛋糕吧。” 　　“不要蛋糕。”金熙若阻止她，“我过生日从来不吃蛋糕的，因为我很容易胖，不敢吃。” 　　“那你过生日吃什么，泡菜吗？”陆清欢开玩笑地说。 　　“泡菜也有，但有一样东西绝对不能少。” 　　“什么东西？” 　　“你等我一下。” 　　金熙若一溜烟跑到卧室里，拿出一瓶印着韩文的酒，“嘭”地放到桌上，说：“这是我逛了好久才买到的，我们韩国牌子的酒，度数不高，比中国酿的啤酒好喝。” 　　陆清欢看了看洞开的卧室门，又看向那瓶明显开过封的酒，说：“你把酒放卧室？” 　　金熙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因为我爱喝酒，有时候失眠睡不着会喝一点，然后就可以一觉到天亮。” 　　陆清欢想象她半夜靠在床头独自喝闷酒的样子，总觉得她笑容背后隐藏了很多秘密，缓声说：“看不出来你是爱喝酒的人。” 　　“我们韩国人很爱喝酒的。”金熙若拍着胸脯自豪地说。 　　陆清欢忍俊不禁，说：“可惜我来那个，今天不能陪你喝酒。” 　　“这样啊……”金熙若有些遗憾，不过这种事不能勉强，忙问她：“你现在难受吗？” 　　陆清欢摇头，说：“没事。” 　　“那就好。”金熙若美滋滋说：“你喝汤好了，酒我可以自己喝。” 　　自己喝就没必要拿杯子了，金熙若举起酒瓶子和她的汤碗碰了一下，“咕嘟”灌下一口酒。 　　陆清欢看她眉头都不皱一下，好奇道：“你酒量很好？” 　　金熙若凝神想了想，说：“基本没喝醉过。” 　　“那也别喝太多，伤身体。” 　　金熙若手指在瓶身上比划了一下，说：“我喝一半，留一半，可以吧。” 　　留一半等睡不着的时候喝吗？陆清欢差一点问出口，想到今天是她生日，打住了，说：“喝吧。” 　　金熙若没有酒瘾，说好一半就只一半。她喝了不上头，就是最后情绪有些亢奋，嘴巴叭叭说个不停。 　　陆清欢聆听她说她在韩国混女团时候的趣事，看她说得有声有色，渐渐听入迷了。 　　说着说着，金熙若情绪低落下来，说：“在韩国的时候都是和粉丝一起过生日，热闹是热闹，但一点也不开心。” 　　“为什么？” 　　“我喜欢唱歌，可是我不喜欢公司给我安排的人设。”金熙若下巴垫在桌子上，手指一下一下敲着酒瓶，深深拧眉，“他们总想把我打造成性感女神。我不喜欢穿那些暴露的衣服在台上唱歌跳舞，我不喜欢对别人假笑，不想对粉丝撒谎。” 　　陆清欢原本是随意地坐着，闻言身体慢慢坐直，看着她头顶的旋儿，轻声：“所以，这才是你跨界演戏的原因？” 　　“嗯。”金熙若头点了两下，说：“拍戏可以演各种各样的角色，我喜欢这种放飞自我的感觉，很真实，很快乐。” 　　“上次我骗了你。我不想回韩国，是因为我有个弟弟，他还在上大学。我爸妈重男轻女，他们不喜欢我当明星，又希望我能给他们很多很多的钱。他们一点儿也不爱我。” 　　后面这番话有些语无伦次，但不妨碍陆清欢听懂。她没想到金熙若家人是这样，女孩最后的哽咽让她心头一震，想看看她是不是哭了。 　　金熙若猝不及防抬起头来，大而亮的杏眼红了一圈，里面没有泪光。 　　陆清欢微怔。 　　金熙若秀气的鼻子拱了拱，冲她咧嘴一笑，说：“放心，我都习惯了，我不会哭的。” 　　陆清欢：“……” 　　“我很坚强的，我才不会为他们哭。”像是怕她不信，金熙若又补了一句。 　　陆清欢不知道她是真坚强，还是假装坚强，听着心酸，张嘴欲言。 　　“你不用安慰我。”金熙若说：“我有自己的事业，有你们这些朋友就够了。” 　　更心酸了。 　　陆清欢轻叹一声，忍不住摸摸她的头，说：“以后有什么不开心的，可以找我聊。” 　　“我没有不开心啊，我每天都很开心。”金熙若仰着笑脸。 　　陆清欢觉得这笑容有些刺眼，想说点什么。 　　“喵——” 　　脚踝被什么毛茸茸的东西碰到，陆清欢本能地“啊”了一声，低头去看：“什么东西？” 　　“喵——” 　　一只胖乎乎的橘猫仰头打量她，嘴里不停“喵喵喵”，不知道是饿了，还是在跟她打招呼。 　　陆清欢欣喜道：“这是你养的猫？” 　　上次看金熙若发朋友圈她见过，进门时没发现，陆清欢忘了这茬。 　　金熙若把胖橘抱起来，抓着它两只前脚冲陆清欢招招手，说：“是啊，是我刚来中国的时候捡的，它叫小金。” 　　“黄色的毛，为什么叫小金？” 　　“跟我一个姓啊。” 　　陆清欢了然，笑了笑，伸手挠挠猫下巴，有些手痒：“我能抱抱吗？” 　　“可以，不过她很重，你小心点。”金熙若把小金放她手上。 　　“……好重！”陆清欢两条胳膊险些被压垮。 　　“喵——”小金像是不满别人说她胖，脑袋顶了顶陆清欢胸口。 　　“好可爱啊。”陆清欢爱不释手。 　　看到胖家伙趁机占陆清欢便宜，金熙若磨了磨牙，轻轻拍它脑袋，说：“喵什么喵，你要胖成猪了。以后叫你小猪……啊！” 　　不爽被人称作猪的小金伸出利爪挠人，在金熙若还没反应过来之前，麻溜地跳出陆清欢怀抱，转眼便钻进沙发底下不出来了。 　　金熙若气得半死，扬言要杀猪。 　　小金躲在沙发底下不敢出声。 　　“出血了！”陆清欢抓住她受伤的胳膊，“疼吗？” 　　不疼才怪呢，金熙若委屈地瘪嘴。 　　“要去打针吗？”陆清欢焦心不已。 　　“没事，我有定期给它打疫苗。” 　　三道抓痕只是擦破了点皮，看着可怕，并不严重。 　　陆清欢不忍，抽了张纸巾，轻柔地帮她压住伤口上渗出的血丝，说：“还好伤口不深，留疤就不好看了。” 　　金熙若想说她已经被抓习惯了，小金偶尔任性不敢对她下狠手。看到陆清欢写满心疼的专注侧脸，她心口怦然一跳，瞬间忘了要说什么。 　　陆清欢怕她疼，往她伤口上轻轻吹气。 　　皮肤一阵清凉，酥麻感如过电般从伤口蔓延至全身，金熙若狠狠打了个激灵。 　　陆清欢以为是弄疼了她，抬头，却撞上她小鹿一样慌乱的眼眸，心里突生一丝异样。 　　金熙若觉得自己一定是被猫抓傻了，她头脑一热，瞅准那微张的红唇，闭着眼大胆亲上去。 第103章 陆清欢X金熙若（5） 　　“啊啊啊啊我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季浅凝推开包间门, 看到一个疯子拼命拿头撞桌面，“咚咚咚”的撞击声听得人胆战心惊。 　　她以为自己走错了，下意识转身想走, 听声音熟悉又折了回来，试探道：“熙若？” 　　金熙若猛地抬头，头发散乱挡住了一张凄苦的脸, 嘴角耷拉, 楚楚可怜：“浅凝，救我。” 　　季浅凝被她样子吓一跳, 快步走近, 拨开她脸上的头发，问：“你怎么了, 生病了吗？” 　　“我……”金熙若嘴唇抖了抖，嗫嚅着：“我干了一件蠢事。” 　　“什么蠢事？” 　　“昨天晚上, 我吻了清欢。” 　　“什……么？？？” 　　“昨天我过生日, 清欢来我家玩，我给她做饭吃。然后我们撸猫，小金把我手挠伤了, 我就……就……就忍不住吻了清欢。” 　　这里面信息量太大了, 又是过生日又是撸猫，还有亲吻？小金是人还是猫？ 　　季浅凝思维有些混乱，她想不通猫挠伤了金熙若, 和她吻陆清欢有什么直接联系, 似懂非懂：“你吻了清欢姐？” 　　“嗯……”金熙若咬着下唇, 难为情地点点头。 　　季浅凝倒吸了口凉气, 又问：“你为什么要吻她？” 　　金熙若双手抱头，痛苦哀嚎：“我、不、知、道！我昨天没喝多少, 我真的没醉，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吻她。” 　　季浅凝听得云里雾里，看她一脸纠结懊悔，还提到了酒，说：“你喝的是假酒？” 　　金熙若眨巴眨巴眼，期期艾艾地说：“应该是的。” 　　“……” 　　“……” 　　季浅凝一大早被金熙若的夺命电话吵醒，听她语气很急，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匆匆赶来，听了半天愣是没听明白，收起玩笑的心情，说：“昨天发生了什么，你好好跟我说。” 　　金熙若稳住情绪，提了口气，说：“昨天清欢来我家……” 　　她巴拉巴拉说了十几分钟，事情的前因后果季浅凝总算理清了：金熙若被猫挠了，陆清欢帮她处理伤口。陆清欢太温柔，金熙若把持不住吻了她。 　　这……听起来好像还挺浪漫？ 　　说到最后，金熙若已是满面通红，不知是因为着急还是害羞，结结巴巴地说：“吻了她以后，我……我就傻掉了。清欢问我为什么要吻她，我说不知道。然后她就走了。你说，她是生气了吗？” 　　季浅凝：“……” 　　昨天是个好日子，她们两个人吃得很开心，聊得也很开心，最后全被金熙若一个吻给打乱了。 　　陆清欢真的太温柔了，每一个小动作，每一个呼吸都充满了诱惑，金熙若鬼使神差吻了她。 　　嘴唇碰撞时产生奇异的化学效果，金熙若有种快要被被融化的感觉，她浑身瘫软，唯有两片唇充满了力量，牢牢吸附着对方，蠢蠢欲动，想要进一步探索这片神奇的领域。 　　她舌头还没伸出去，被人推开了。 　　那种让人舒服又让人心慌的酥麻感消失了，她睁开眼睛。 　　陆清欢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熙若，你……” 　　金熙若如梦初醒，同样不可思议：“我……” 　　我到底干了些什么！ 　　那一刻，金熙若恨不得一巴掌抽死自己，她摸着自己微微跳动的嘴唇，看着陆清欢紧绷的嘴唇，大脑一片空白。 　　“为什么？”陆清欢声音轻而柔，眼睛里的惊惧被某种晦涩情绪取代，直直看过来，像是要把她看穿。 　　金熙若顿时心慌意乱，不经大脑地说：“我我我我不知道。” 　　“……你喝醉了。” 　　直到陆清欢走了，她都没能为自己辩解，她是真的没醉。 　　其实可以打电话，可以发微信解释，她没有那么做。 　　陆清欢善解人意为她找了一个很好的借口，只有喝醉了，才能解释清她为什么会做出那样反常的举动。 　　想起昨晚的事，金熙若又想死了，两只手“啪啪啪”抽自己耳光。 　　季浅凝看不下去了，按住她。 　　当时不在场，季浅凝不知道陆清欢到底有没有生气，从金熙若的表述和反应来看，她得出一个结论：“熙若，你喜欢她。” 　　金熙若从回忆中抽离，以为出现了幻听：“你说什么？” 　　“你喜欢清欢姐，所以才忍不住吻她。” 　　金熙若呼吸一滞，愕然不已：“我喜欢她？” 　　季浅凝被她傻呆呆的样子逗笑了，敛容正色道：“没错，你喜欢她。” 　　“不可能……”金熙若摇头不止，说：“我是异性恋，我怎么可能喜欢清欢？” 　　“你可能是双性恋，只是你以前没发现。” 　　“双性恋？” 　　“嗯。” 　　“……” 　　金熙若本来是找季浅凝排忧解难的，聊完她更纠结了。 　　好端端的，她怎么就变双性恋了？ 　　作为一个感情经验成熟的纯Les，季浅凝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她，渴望和对方肢体亲密接触，那就表明是喜欢，这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最直接有效的生理反应。 　　回去以后，金熙若坐在沙发上发呆，想她和陆清欢相处这段时间的点点滴滴。 　　她一直把陆清欢当好朋友，从不敢逾越半分，心里微妙的变化，是从化妆间里那个意外的吻开始的。 　　她开始不自觉关注陆清欢，拍戏时看她，等戏时看她，吃饭时看她……见不到的时候烦躁，见到了会很开心。 　　她以为这只是朋友之间的占有欲作祟。 　　季浅凝一句话便让她哑口无言：“你跟我也是好朋友，你会想吻我吗？” 　　……当然不会！ 　　她不可能吻季浅凝，可是她却吻了陆清欢。 　　如果昨晚陆清欢不推开她，她或许…… 　　或许会做出更大胆的举动。 　　夜幕降临。 　　金熙若懒得去开灯，她一动不动坐在沙发上，抱着小金，看着外面的万家灯火，听着小胖子均匀的呼噜声，前所有未觉得孤独和寂寞。 　　要是清欢在就好了。 　　这个想法冒出来时，金熙若心里开了一扇窗，豁然开朗。 　　她终于明白季浅凝说的意思。 　　她喜欢陆清欢！ 　　是比朋友更多的那种喜欢！ 　　她激动站起来，小金被重重摔在地上，撩起眼皮，懒散地冲她“喵”了一声。 　　金熙若蹲下去，在它圆乎乎的脑袋使劲一揉，声音里有藏不住的雀跃：“姐姐我现在要去干一件大事，你乖乖在家等我的好消息！” 　　“喵？” 　　金熙若抓起手机和车钥匙往外跑。 　　“嘟嘟嘟”的忙音穿透耳膜，一下一下打在她心口，她手心不停冒汗。 　　接电话接电话…… 　　对方像是听到了她的呼唤，忙音响了很久，最后“嘟”的一下，接通了。 　　“清、清欢。”金熙若声音不受控发起抖来，她舔了舔嘴唇，逼自己镇定，“你在家吗？我想过去找你。”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着，片刻的迟疑后，陆清欢说：“找我有事吗？” 　　“我有话想跟你说。” 　　…… 　　陆清欢倚在落地窗前，看着屏幕上那个只有十五秒钟的通话记录出神。 　　昨晚那一吻后，她带着满腹疑问离开，以为短时间内她们不会再有联系。 　　这么晚了来找她，金熙若要和她说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陆清欢悬着的一颗心，在听到“叮咚叮咚”的门铃声时停跳了半拍。 　　她走到门口，从监控上看到那张稚嫩的红扑扑的脸蛋，缓缓按下通话：“你来啦。” 　　熟悉的声音从门板上对讲窗里传出来，金熙若忙不迭点头，说：“我来了。” 　　陆清欢为她远程开了楼下的门。 　　两分钟后，隔着门板，听到“哒哒哒”轻快的脚步声，陆清欢打开房门。 　　金熙若兔子一样跑到她家门前，脸上挂着肆意张扬的笑，晃着了她眼睛。 　　“……进来再说吧。”陆清欢侧身让她进来。 　　进屋以后，金熙若像是变了个人，缩手缩脚，低垂着头，像个犯了错等待批评的小学生。 　　陆清欢心中隐隐有某种预感，又不是很确定，打破沉默说：“进去坐吧。” 　　“不、不用坐，我在这里说就行。”金熙若抓耳挠腮，目光转向她，嘴巴张了又开，开了又张，半天憋不住一个字。 　　陆清欢抓着门把的手收紧了些，望着她闪烁的眼眸，轻声：“说吧。” 　　金熙若双手紧贴着裤缝，仰头，深呼吸，说：“清欢，我喜欢你。” 　　“……” 　　“昨天我没有喝醉，你问我为什么吻你，是因为……因为我喜欢你。”憋了一晚上的话，终于说出口了。 　　“……” 　　原来表白不难，煎熬的是等待的过程。 　　房间里针落可闻，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像是一幅静止不动的画面。 　　除了自己雷鸣般的心跳声，金熙若什么也听不见了。她看到陆清欢眼眸里有流光闪动，如浩瀚苍穹，将渺小的她淹没其中。 　　那颗心像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她莫名不安，一只手按住起伏的胸口，鼓起勇气又说：“我喜欢你，不是朋友之间的那种喜欢，我想……想……” 　　“对不起。” 　　三个字汇成一记重锤，把女孩接下来想说的话锤散了。 　　金熙若惴惴地看着她：“你……你说什么？” 　　陆清欢垂下眼眸，一字一句艰难地说：“对不起，我一直把你当妹妹。” 第104章 陆清欢X金熙若（6） 　　“我一直把你当妹妹, 从来没有别的邪念。”陆清欢顿了顿，说：“我喜欢真诚待人，看你年纪小, 所以才多照顾你一些。也许……是我有些地方做得不太妥当，让你误会了。真的很对不起。” 　　金熙若犹如被人兜头泼了一盘冷水，浑身血液僵住。 　　她是被拒绝了吗？ 　　金熙若咬了咬舌头, 身形微晃, 她不想就这么放弃，说：“可是, 我不想当你妹妹。” 　　女孩眼眶红了, 却倔强没有挤出一点眼泪。陆清欢实在不忍，用力闭了闭眼, 说：“熙若，你很好, 很可爱也很有趣, 可是……我们两个不合适。” 　　“……” 　　要是换成经验丰富的人，这时候应该会逼问：“你没有试过，怎么知道我们不合适？” 　　金熙若到底是太嫩了, 被人拒绝, 除了难受，她只觉得羞愧。 　　她低下头，强颜欢笑说：“我来……只是想告诉你我昨天为什么吻你, 不要求你也喜欢我, 你不用说得这么直白的。” 　　陆清欢被她的笑容刺伤了眼睛, 喉咙一紧, 低低地说：“对不起。” 　　金熙若假装无所谓地摆摆手，说：“这种事不用道歉的, 你又没对我做什么，应该道歉的是我。我不应该吻你，是我冒犯了，对不起。” 　　她退后一步，深深鞠了个躬。 　　陆清欢：“……” 　　金熙若直起腰来，笑容僵硬地说：“该说的都说完了，我走了。拜拜。” 　　看到她仓促打开门转身跑掉，陆清欢慢半拍追出去，抓着她的手：“熙若。” 　　金熙若固执不肯转身，眼睛死死盯着闪烁的电梯面板，说：“还有事吗？” 　　陆清欢走到她面前，垂眸看她：“你没事吧？” 　　女孩鼻尖很红，眼睛水润，满脸堆笑，语气轻松：“没事啊，不就是表白被拒绝，没什么大不了的。” 　　是吗？陆清欢看着她又大又亮的双眸，总觉得她下一秒就要哭出来，心口微微揪疼。 　　“哎呀，你也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就当没事发生，好吧。” 　　明明被拒绝的人是她，却反过来安慰她。 　　陆清欢心情复杂，嘴唇微动：“我……” 　　“叮——” 　　电梯门开了。 　　金熙若宛如听到了救命的声音，她掰开陆清欢的手，不给对方开口的机会，用最快速度冲进电梯。 　　她背对着电梯门，不敢去看身后的人，直到电梯到达一楼。 　　外面天寒地冻，冷风飕飕，吹得她眼睛疼，鼻子疼，嗓子疼。 　　胸腔里像是被塞入了一个厚实的气球，她拼命挤压，怎么也挤不爆。 　　她仰头看着黑漆漆阴沉沉的夜空，吐出长长一口白气，自我安慰地说：“没关系。” 　　十五岁参加歌唱比赛，获得青少年组的第一名；十六岁被经纪公司看中，成为练习生；两年艰苦的学习，金熙若以优异的表现，成功以女团成员的身份出道。之后便是众星拱月，成为了百万粉丝追捧的性感女神。 　　二十岁以前，金熙若星途一片坦荡，在事业最顺遂的时候，她毅然决然来到了中国。 　　她举目无亲，没有人脉，没有朋友，全靠自己一个人打拼。她一次次试镜，一次次被拒绝，她早该习惯了。 　　表白被拒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不断安慰自己，可是越安慰越在意。 　　她把车停在路边，趴在方向盘上，想嚎啕大哭，可是哭不出来。 　　十六岁那年，被家里逼着辍学赚钱，她就再也没有哭过了。 　　可是真的好难受啊。 　　白色的东西打着旋落在挡风玻璃上，冷风从没关严实的缝隙里刮进来，夹着一片冰凉的东西。 　　金熙若抬手碰了碰脸颊，摸到细小的冰晶，抬头一看。 　　原来是下雪了。 　　她重新发动车子，慢悠悠回到了家。 　　“阿嚏——” 　　正在试图偷吃的小金被这突兀的喷嚏声惊得从桌上摔下来，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金熙若摸黑打开灯，与胖橘委屈的小眼神对上，她肩膀垮下来，疲惫地说：“姐姐我表白失败了。” 　　“喵？”小金走过来，亲昵地在她两腿之间蹭来蹭去。 　　金熙若把它抱起，忘了大橘笨重，狼狈地跌坐在地上。她挣扎了一下，力气全失，干脆放弃。 　　一人一猫相互取暖，相互依靠，就这么枯坐到天亮。 　　莹白的雪花将黑夜慢慢点亮，这座城市沉睡了，陆清欢失眠了。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雪，看着雪花一点点堆满窗外的边缘，陆清欢担忧地想：她到家了吗？ 　　活了二十七年，陆清欢从来没跟人红过脸。与人为善，不得罪人，不伤害人，这是她与人相处的信条。 　　可是就在一个小时前，她却深深伤害了那个单纯的女孩。 　　在剧组的时候，她就感觉金熙若不对劲了，只是她从来没往自己身上找原因。 　　化妆间里的吻是意外，生日那天的吻绝对不是。 　　她一直以为金熙若是异性恋，所以，后面这个吻，她只当是小妹妹好奇的试探。 　　她没想到金熙若会直接跑来跟她表白。 　　转变太快了，她一时难以接受。 　　表白应该只是一时冲动吧？等冷静下来，她会想明白的。 　　陆清欢拼命说服自己，还是睡不着。 　　夜深了。 　　她放心不下，发了条微信过去：“你到了吗？” 　　久久没人回。 　　她打电话过去，没人接，不知道是不是睡了。 　　后来看到金熙若几分钟前发的一条朋友圈，没有文字，只有橘猫睡着的照片，陆清欢松了口气，心却不定。 　　只要闭上眼，女孩强装无事，边假笑边反过来安慰她和她道歉的模样浮现眼前，陆清欢心脏被什么东西拉扯着，一阵阵抽疼。 　　金熙若还是睡着了。 　　没睡多久，她被“喵喵喵”的叫声吵醒，睁开眼，看到小金可怜兮兮的样子，摸了摸它圆滚滚的脑袋：“饿了是吗？” 　　“喵——”小金蹭她手心。 　　金熙若扶着墙壁站起来，找到猫粮，倒进猫碗里，看小金狼吞虎咽。 　　她不知道现在几点了，拿起手机看时间，看到一个未接来电，一条未读消息，都是来自陆清欢，心咯噔一跳。 　　以前看到这个名字，她内心欢喜不已。 　　现在…… 　　她想假装没看到，想关掉微信，手指还未动，看到《他的荣光》内部群里，导演助理@了所有人，说明天晚上在北市某酒店办杀青宴，希望所有人能到场。 　　去吗？ 　　陆清欢肯定会去，要不算了？ 　　可是不去的话，会不会被人看扁？ 　　她才不是输不起的胆小鬼，她不要逃避。 　　外面大雪纷飞，某五星级酒店豪华包厢里热火朝天，热闹非凡。 　　金熙若和助理赶到时，远远看到陆清欢和刘欣悦在说笑。 　　刘欣悦一口一个师姐叫得开心，陆清欢不厌其烦地回应她。两个人脑袋挨在一起，又是拍照，又是低头看什么东西。真亲密啊。 　　陆清欢好像对谁都这么好，她并不是例外。 　　金熙若鼻尖一阵酸涩，花了半分钟收拾好情绪，笑嘻嘻走过去和大家打招呼：“好久不见，我来了。” 　　其他人纷纷跟她打招呼。 　　目光与陆清欢的撞上，金熙若泰然自若地挥挥手，说：“清欢姐，好久不见。” 　　陆清欢：“……”明明前天才见过。 　　清欢姐？这陌生的称呼让陆清欢皱了皱眉。 　　金熙若年纪比她小很多，可这是她第一次听对方喊她姐。是因为那天拒绝她的时候自己说了把她当妹妹吗？ 　　女孩今天精心化了妆，轮廓分明的五官年轻又精致，笑靥如花，好像那天晚上的事没发生过一样，依旧笑得没心没肺。 　　陆清欢心口一滞，违心地说：“好久不见。” 　　金熙若跟她打完招呼就去找别人玩了。 　　陆清欢目光追随她，看她和别人嘻嘻哈哈，和别人玩自拍聊八卦，心里五味杂陈。 　　到底是真的没事，还是装的？ 　　看到女孩抱着酒瓶子满场乱窜，和这个喝完又和那个喝，陆清欢忍不住想去阻止，被人拦住了。 　　“清欢，我好哥们儿张昊来了，他也想找你拍他的戏，过去聊聊？”拦住她的是导演。 　　两个导演盛情邀请，陆清欢不好拒绝，笑笑说：“好啊。” 　　等她这边聊完，再去找金熙若时，已经看不到人了。 　　有人告诉她，金熙若去了洗手间。 　　陆清欢和那人道了谢，提着裙摆跑出去。 　　洗手间里没看到人，最后她在休息区看到了熟悉的人影。 　　金熙若喝得人事不省，倒在沙发上像是睡着了一样。 　　陆清欢拍她脸：“熙若？” 　　金熙若被吵醒，眼睛睁开一条缝，不耐烦地嘟囔：“小金，别叫。” 　　“……是我。” 　　金熙若身体一抖，眼睛一点点睁大，看清了眼前的人，傻笑起来：“是清欢啊。” 　　终于不叫她姐了。 　　陆清欢被浓烈的酒精味刺激得拧了拧眉，看她醉醺醺的脸，说：“你喝了多少？你助理呢？” 　　不是说酒量很好，怎么就醉了？ 　　金熙若不知道听没听懂，自顾自说：“不喝，嗝，我难受。” 　　“……” 　　金熙若攀着她一条手臂坐起来，眼神失焦，看不太清眼前人的五官，当自己是在做梦，喃喃：“我知道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你嫌我小，你觉得我幼稚。” 　　陆清欢看了看左右，时不时有人走动，怕有人过来，说：“我们先离开这里。” 　　“不，我不走。”金熙若两只手死死抓着沙发扶手，孩子气地看着她，“我才不幼稚。我十六岁就出来混了，我会自己洗衣服，自己做饭。别人都说……说我年纪轻轻就能养全家，他们说我好厉害的。” 　　“你真的很厉害。” 　　“我也以为自己好厉害，可是跟你一比，我算什么？我大学都没念过，我也没拿过‘最佳女主角’，我好垃圾。” 　　“……” 　　“我太垃圾了，所以你不喜欢我，很正常的。” 　　不是这样。 　　陆清欢从来没有看不起她，从没觉得她幼稚。 　　金熙若是她见过的很独立很有想法的一个女孩，换做是她，她做不到放弃一身的荣光，到一个陌生的国度，从零开始打拼。金熙若却做到了。 　　陆清欢想告诉她，她一直是欣赏她的。 　　没等开口—— 　　“&%#%&！”金熙若助理着急忙慌找了过来，叽里呱啦说了一串韩语。 　　陆清欢一句也没听懂。 　　助理要把金熙若扶起来，陆清欢伸手要帮忙，被推开了。 　　金熙若软软的手抵在她肩上，说：“不要对我那么好，我会误会的。” 　　陆清欢欲言又止，只好把手收回。 　　离开时，金熙若扭头看了她一眼，对她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清欢，再见了。” 第105章 陆清欢X金熙若（7） 　　陆清欢以为这句“再见”只是寻常打招呼, 直到某一天，看到季浅凝发的朋友圈，才后知后觉金熙若这句话暗藏深意。 　　刚拍完一部戏, 陆清欢原本想休息一段时间，可是最近心情比较烦，想找点事做, 于是和张昊导演谈好了下一部戏。 　　看剧本把作息搞乱了, 她经常半夜醒来，没有睡意, 独占玩手机, 翻翻微信列表，看着一个个熟悉的头像,不知道该找谁聊。 　　陆清欢是个慢热的人。她从不与人争抢，对谁都是和和气气, 和谁都能聊, 可是她自己明白，她这样的人很难与人交心。 　　她活得很谨慎，别人很难走进她内心。 　　她无聊刷起朋友圈, 无数的文字和图片从眼前掠过, 她看过就忘了。 　　没什么好刷的，她却一直翻，下意识想找某个人的头像, 翻了很久没有找到。 　　刷新, 一只熟悉的胖橘映入眼帘, 陆清欢手指顿住。 　　她以为是金熙若发的动态, 仔细一看，发胖橘照片的人居然是季浅凝？ 　　季浅凝是个基本不发动态的人, 五秒钟前她破天荒更新了一条：“家里多了一位新成员，大家好，我叫欢欢，喵~[图片]” 　　陆清欢放大那张猫片看了又看，怎么看都像是金熙若养的小金。 　　她百思不得其解，截图那条动态，私聊季浅凝：“这猫是你养的？[图片]” 　　自从表白被拒后，为了避嫌，陆清欢再也没有私下联系过季浅凝。两个人长达两年没聊，一上来就问这些奇怪的问题，唐突了些，可她实在好奇。 　　季浅凝：“是熙若让我帮她养的。” 　　果然是小金！ 　　等等，季浅凝怎么叫它欢欢？改名了？ 　　陆清欢乳名就叫欢欢……现在一只猫抢了她的名字。 　　这名字是金熙若改的？ 　　陆清欢压下心底的诧异，管不住好奇问：“为什么让你帮她养？” 　　这次等了很久，季浅凝才回复：“熙若要离开中国了，猫不好托运，所以抱来给我了。” 　　离开中国？猫不要了？ 　　陆清欢反复琢磨这两个信息，越想越心惊。她不敢胡乱揣测，又问：“她不回来了吗？” 　　季浅凝：“好像是不回来了。” 　　陆清欢：…… 　　陆清欢：“她什么时候走？” 　　季浅凝：“明天。” 　　陆清欢又失眠了。 　　上一次这样失眠，还是她被季浅凝拒绝之后，整个人浑浑噩噩，像是没了自我。 　　这次是因为金熙若。 　　从季浅凝那里得知金熙若明天要离开中国，她心就没静过。 　　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告诉她？ 　　金熙若应该是故意回避自己，就像当初她被季浅凝拒绝，尽量避开一切和季浅凝有关的东西一样。 　　可是又不完全一样。 　　金熙若让她别对她那样好，容易引起误会。所以庆功宴后，陆清欢和她断了联系。 　　虽不联系，陆清欢还是忍不住偷偷点开她头像，偷偷进她的朋友圈，想看看她最近有没有什么新动态。 　　她伤害了她，所以忍不住默默关心。陆清欢一直是这么认为。 　　辗转反侧了一夜，陆清欢迷迷糊糊醒来，看时间显示快十点半，她腾地坐起，手先于大脑做出反应，从通讯录里找到金熙若的号码打过去。 　　第一遍没人接。 　　第二遍终于打通了。 　　“清欢？” 　　女孩的声音穿透而来，猫爪子一样挠人耳朵。 　　没睡好，加上起得太猛，陆清欢耳朵嗡嗡响。她把手机换到另一边，哑声：“听说你要回韩国？” 　　金熙若“啊”了一声，反问她：“你怎么知道？” 　　“……浅凝告诉我的。” 　　接到她的电话金熙若倍感意外，只是很久没联系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回什么，淡淡“哦”了一声。 　　“亲爱的旅客朋友们，从北市飞往M城的航班即将起飞，请……” 　　广播声清晰传递过来，陆清欢忙问：“你在机场？” 　　“对啊，韩国那么远，要坐飞机回去的嘛。” 　　陆清欢当然知道要坐飞机，她尽量让自己语气和缓，又问：“还有多久？” 　　“我上次坐是两个多小时，很快的。” 　　“我问的是，还有多久登机。” 　　金熙若找出登机牌看了看，说：“十二点十分起飞。你问这个干什么？” 　　“……”陆清欢也不知道自己问来做什么，但就是想问。 　　左耳是播音员甜美的声音，右耳安安静静，静得金熙若怀疑是不是信号不好，拿开看了一眼，发现还是通话中。 　　她扯了扯脖子上的围巾，说：“你要来送我吗？” 　　…… 　　不堵车的话，从市区到机场最快也要半个小时。 　　陆清欢想过要坐地铁，又怕被人认出来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路上果然堵车了。 　　北市堵车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陆清欢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恨不得能插上翅膀，越过这长龙一样的车流，飞去机场。 　　前所未有的焦虑感让她坐立不安，她没有时间去理清这段时间纷乱的情绪，她只是迫切想见到金熙若，最起码也要道个别。 　　十一点半，陆清欢赶到机场，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流，不知道自己该往哪走。 　　这个时间，金熙若可能已经过安检。 　　她给金熙若打电话，开门见山说：“我到了，没看到你。” 　　金熙若没想到她真的会来，冲出贵宾室，说：“你在5号安检口等我，我马上出去。” 　　陆清欢来到安检口，等了几分钟，看到一个熟悉的娇小身影逆着人流走出来，脚步微动。 　　金熙若没戴口罩也没做任何掩饰，一路过来频频有人侧目看她，她浑然不觉，径直走到陆清欢面前：“你……” 　　你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金熙若尴尬地揪了揪头发，说：“你这个口罩在哪买的？” 　　陆清欢：“……” 　　她急匆匆赶来可不是为了和她讨论口罩的。 　　金熙若是标准的韩国人长相，她本来就好看，不化妆眉目也清晰，侧目的人越来越多，不知道是在窥探她的美貌，还是认出了她。 　　陆清欢看到有人举起手机对着她们这边拍照，抓着金熙若手腕，说：“我们去那边说。” 　　金熙若被她牵着走，脚步都飘了起来，没问她要带自己去哪儿。 　　就算是去天涯海角，她也愿意陪着她。 　　到了无人的地方，陆清欢放开她，偏头，正对上她直勾勾的目光，摘口罩的动作一顿。 　　金熙若意识到自己眼神太直接，假装去看路人。 　　陆清欢把口罩叠好放口袋里，看着她轮廓分明的侧颜，缓了口气，说：“要走了，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 　　金熙若把头转回来，看到她眼睛下重重的黑眼圈，怔了怔，说：“我以为你不想再见到我了。” 　　陆清欢一噎，说：“我们还是朋友。” 　　金熙若一针见血地说：“单恋被拒绝，这种很难再做朋友的。” 　　陆清欢无言以对。她懂，当初季浅凝拒绝她，她们的友情再也回不去了。 　　金熙若懊恼自己两句就把话聊死了，她重整心情，微笑说：“不管还能不能做朋友，你来送我，我真的很开心。” 　　陆清欢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有很多话想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想了想，打开包包拉链，拿出一个小礼盒，放进她手心，说：“欠你的生日礼物。” 　　礼物不重，金熙若却感觉手心沉甸甸，她手指微微蜷缩，一瞬不瞬看着那个小盒子，说：“我能现在拆吗？” 　　“随你。” 　　金熙若迫不及待拆开盒子，发现是一对海豚形状的钻石耳钉，她会心一笑，说：“好漂亮，我很喜欢。谢谢。” 　　“不客气。” 　　金熙若觉得自己像个贪心鬼，心思一转，说：“你能帮我戴上吗？” 　　被那水汪汪的大眼睛满怀希冀又小心翼翼望着，怎么忍心拒绝？ 　　陆清欢拿出耳钉为她戴上。 　　两片薄得透明的耳朵在她的触碰下慢慢染上粉色，陆清欢心里突然生出一丝歹念，想……捏一捏。 　　“亲爱的旅客朋友们……” 　　突兀的广播声及时阻止了她。 　　陆清欢强装淡定地帮她把两个耳钉戴好，淡定地帮她把头发挂到耳朵后面，端详了几秒钟，说：“很适合你。” 　　金熙若摸摸滚烫的耳朵，张嘴想说点什么，手机响了——助理打来的。 　　陆清欢听不懂韩语，只见她拧着眉稍显不耐烦，等她结束通话，问：“是不是要登机了？” 　　“是啊。”金熙若苦着脸，声音低迷：“我要走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说什么？好像都来不及了。 　　甜美的广播声听得人心里焦躁，陆清欢沉了口气，说：“以后不来中国了吗？” 　　“嗯？当然要来啊，我还要演戏呢。” 　　陆清欢一愣，说：“可是浅凝跟我说，你不会再回来了。” 　　“没有啊。”金熙若一脸懵逼，“经纪人帮我接了个广告代言，我只是回去几天，怎么会不会来？” 　　“既然还回来……为什么把小金送给浅凝？” 　　金熙若快速眨眨眼，说：“谁说我要送个她，我就是托她暂时帮我养几天。欢欢……小金我当妹妹养的，不回来我肯定要带它走啊！” 　　陆清欢也懵了，难道是浅凝骗她？ 　　陆清欢没工夫去计较这些，听到金熙若亲口承认不是走了不回来，她心里被巨大的欣喜填满，如释重负吐了口气，说：“那就好，我还以为……”以为再也见不到了。 　　金熙若歪了歪头，迷惑地看着她：“你是听说我再也不回来了，才来送我的吗？” 　　陆清欢迟疑地点了头。 　　“你希望我走吗？”金熙若咬了咬唇，上前一步逼近她，“如果我真的再也不回来了，你会想我吗？” 　　“……” 　　“你不会。”金熙若从她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退后一步，自我嘲讽地笑了笑，说：“你又不喜欢我，怎么会想我呢？” 　　“……” 　　“本来我打算拍完广告马上回来的，现在看来……”金熙若耸耸肩，说：“我还是多待一段时间吧，反正回不回来没有人在意。好了，谢谢你来送我，拜拜咯。” 　　在她迈开腿要离开时，陆清欢情急抓住她的手，把人拉了回来。 　　金熙若不放有他，身体转了个半圈，左脚绊到右脚，慌慌张张跌入一个柔软的怀抱。 　　四目相对。 　　静默无声。 　　金熙若心跳骤然加快，紧抿着唇，惴惴地看着眼前的人。 　　理智告诉陆清欢应该放手，可是两只手却不听使唤，反而收得更紧。 　　迎着她无暇的目光，陆清欢缓声说：“早点回来。” 　　“为什么？” 　　陆清欢一时半会儿搞不懂为什么要这样，她只知道，她不希望她离开，她想她待在中国，她想一直能看到她。 　　陆清欢咽了口唾沫，说：“我在意，所以你要早点回来。” 　　“……” 　　机场人来人往，一片嘈杂声中，金熙若仿佛听到了心底花开的声音。 　　搭在陆清欢肩膀上的手紧握成拳，她两只眼睛弯成了月牙弯，脆生生说：“好！” 第106章 终章 　　前世, 季浅凝婚后和莫菡没有度蜜月，这一世，她们在世界各地玩了整整三个月才回来, 吃得好睡得饱，季浅凝整个人圆润了一圈，最近在减肥。 　　今天家里来了客人, 季浅凝用她仅有的厨艺做了一大盘水果沙拉, 端到客人面前，说：“别客气, 吃吧。” 　　“又是水果啊？我都快吃吐了。”金熙若拉长脸说。 　　季浅凝用叉子叉了颗猕猴桃放进嘴里, 边嚼边说：“水果还能吃吐？” 　　“一日三餐都只吃水果不吃别的，你说吐不吐。” 　　“你也减肥？” 　　“是啊。” 　　季浅凝打量她, 无语道：“你又不胖。” 　　金熙若低头看了看某个地方，说：“我胸大, 想减胸。” 　　季浅凝喝了口蔬菜汁, 直直盯着她胸口，羡慕地说：“也不是很大，最多C吧？我想大还大不了呢, 你居然想减胸, 太招人恨了。” 　　金熙若细声细气地说：“她好像不喜欢这么大……” 　　季浅凝两只眼睛瞬间被八卦之光填满，冲她挤眉弄眼：“清欢姐不喜欢？” 　　金熙若脸微红，支吾着：“她说……说一只手抓不过来。” 　　“噗——”季浅凝一口口水喷出去。 　　金熙若抬眸抹脸, 羞愤地瞪她：“不准笑！” 　　“好好好, 我不笑。”季浅凝用手拉了拉嘴角的肉, 努力忍住不笑, 说：“你和清欢姐这么快就全垒打了？” 　　“什么是全垒打？” 　　季浅凝击了三次掌，一本正经地说：“就这个。” 　　金熙若脸顿时血红, 咬牙难堪地说：“差一点点就……” 　　“差一点？”季浅凝被她激起了好奇心，存心逗她，“进去了还是没进去？” 　　“哎呀！”金熙若双手捂脸，跺着脚着急道：“你不要说这么直白嘛！” 　　季浅凝无辜摊手：“是你自己先说月凶大抓不过来的。” 　　“……” 　　“好吧好吧，我不问了。”季浅凝美滋滋吃水果沙拉。 　　金熙若手慢慢放下来，脸上红晕未褪，她埋头吃了几口沙拉，时不时偷看季浅凝。 　　季浅凝逮到她窥探的目光，说：“看我干嘛，又没逼你吃。” 　　金熙若放下叉子，擦了擦嘴，说：“我想请教你一件事。” 　　“说吧。” 　　“就是……”金熙若犹犹豫豫，做贼似的，小声说：“是不是要戴指T啊？” 　　季浅凝手一抖，没叉中葡萄，叉中了一块苹果，抬眸，明知故问：“什么指T？” 　　“咳——”金熙若干咳一声，伸出食指，灵活动了动，说：“就是这个指T啊。” 　　季浅凝直想笑，要不是看她脸红得快要滴血了，还想逗她，定定神，面不改色地说：“最好戴，这样比较卫生。” 　　“那……你们一般买什么牌子的？” 　　季浅凝也是服了，这么私密的事，别人都羞于启齿，金熙若居然亲自跑来她家问她。在微信里说也行啊！ 　　要不是身体里住着三十五岁的灵魂，季浅凝还真没办法这么镇定自若坐在这里和她聊这些。 　　她拿起手机，登陆淘宝，从购物车里找到购买记录微信发过去。 　　其实这些都是莫菡用她账号买的，莫菡说她比较废指T，每次都买一大堆，季浅凝没留意过都有什么牌子。 　　金熙若抱着手机认真研究起来，看到其中一款，红着脸问她：“这个凸点的好用吗？” 　　季浅凝险些被葡萄噎死，拍拍胸口，说：“这个不适合你们新手。” 　　“为什么呀？”金熙若像个好奇宝宝。 　　季浅凝总不能告诉她，有凸点的太刺激容易pen……眼眸微闪，说：“不好用，别买。” 　　“哦。” 　　晚上莫菡回来，看到桌上剩了不少水果沙拉，问：“你给我做的？” 　　季浅凝懒懒瘫在沙发上敷面膜，声音含糊：“给熙若做的，她不喜欢吃。你吃吧，别浪费。” 　　莫菡边吃水果边问：“今天就待在家，没和她出去逛逛？” 　　“不到十分钟她就走了，应该是等不及回去做实验了。” 　　“什么实验？” 　　涉及别人隐私，季浅凝不方便说：“不告诉你。” 　　夜深了。 　　莫菡打开床头柜找指T，发现少了两个，匪夷所思看向床上躺着的女人：“你偷着玩了？” 　　季浅凝等得心焦如焚，细细喘息，说：“我哪有这么无聊。” 　　莫菡清点了一下，确实少了，其中凸点的就少了一个，她疑惑道：“那怎么少了两个？” 　　季浅凝：“……” 　　另外两个被金熙若拿走了。 　　两个小时后，筋疲力尽。 　　贤者时间，季浅凝侧躺着和莫菡闲聊：“阿姨说妈又病了，明天我回去陪陪她。” 　　莫菡最近在影视城拍戏，没有夜戏才会回来，明天一大早又要走，吻了吻她额头，说：“辛苦你了。” 　　“没事。” 　　薛嘉丽身体虚弱，一年到头总是生病，莫旭坤勒令不准她再拍戏，让她好好在家修养。 　　总闷在家属实无聊，薛嘉丽只好喊些富太太来家里玩。 　　今天来的是周太。 　　周太和薛嘉丽差不多年纪，孙子已经三岁了，又白又胖，看得薛嘉丽好不羡慕。 　　季浅凝进入莫宅，听到小孩哇哇大哭的声音，快步走进去：“小麟子又来啦？” 　　小麟子是周太孙子的乳名。 　　几个大人对着哭闹的小孩束手无策，越哄他哭得越大声。听到季浅凝的声音，小麟子湿漉漉的眼睛看过来，停了一秒钟。 　　“哇——”又开始放声大哭。 　　“这孩子今天怎么这么不听话，要不我带他回去吧，免得打扰你休息。”周太说。 　　薛嘉丽说：“你才刚来，沙发还没坐热。” 　　“周太，您陪我妈聊吧，我带小麟子出去玩会儿。”季浅凝蹲下来笑眯眯看着小孩，“小麟子，外面有个小可爱，我们一起去看看它好不好？” 　　小麟子哭声骤停，眼睛雪亮，说：“好哦！” 　　“走！”季浅凝一把抱起他往外走。 　　“小可爱好像躲起来了，我们把它找出来好不好？” 　　“好！” 　　躲猫猫、找东西这种小游戏小朋友最喜欢了，季浅凝连哄带骗，陪小麟子找了半个小时，总算找到了小可爱——一只蚂蚁。 　　小麟子开心得不行，还想再找其他小可爱。 　　屋里聊天的薛嘉丽和周太听到孩子清脆的笑声，好奇出来看。 　　“浅凝年纪轻轻的，没想到比我们还会带孩子。”周太欣慰地说。 　　“是啊。”薛嘉丽看着和小麟子玩得不亦乐乎的季浅凝，陷入沉思。 　　快下午三点的时候，周太说要回去了。小麟子很喜欢季浅凝，不舍得走。 　　季浅凝拉着他胖乎乎的小手说：“下次来阿姨再陪你玩。” 　　小麟子这才跟周太离开。 　　小孩子走了，房子也清净了。季浅凝扶薛嘉丽去午睡。 　　薛嘉丽在她的帮助下躺下，没有闭眼，握住她的手，说：“我看你好像很喜欢小孩。” 　　季浅凝莞尔，说：“小孩子可爱。” 　　“要不你和阿菡去国外领养一个？”薛嘉丽说：“如果不放心别人家的孩子，也可以让闻州以后生一个给你们养。” 　　季浅凝咋舌：“怎么突然说到养孩子？我和阿菡都没这么打算过。” 　　薛嘉丽重重叹了声气，说：“现在没有什么科技能让两个女人生孩子，我是怕你和阿菡老了以后孤单。” 　　季浅凝：“……” 　　在和莫菡结婚那天，薛嘉丽当着所有宾客的面和她道歉后，她们就冰释前嫌了。 　　婚后，薛嘉丽对她很好，好到像是在弥补以前的过错。季浅凝一直以为，薛嘉丽对她好只是因为愧疚，然而这番话分明也是疼她的。 　　怕她和莫菡老了孤独，甚至说出让自己宝贝儿子生孩子给她们养这种话。 　　季浅凝喉咙一哽，说：“等阿菡回来我问问她。” 　　莫菡的戏排得满满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杀青。等薛嘉丽身体恢复了些，季浅凝去剧组探班，说了养孩子事。 　　莫菡问她：“你想养吗？” 　　这个问题季浅凝早就想过，她和莫菡都是把演戏看得很重的人，如果身体允许，她们可能会演到老。她们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去抚养教育一个孩子。 　　“不想。”季浅凝斩钉截铁地说。 　　“那就不养。” 　　片场乱糟糟，她们沿着人工湖边走边聊，到了一个无人的凉亭，坐下休息。 　　“想什么？”莫菡看她发呆问。 　　湖对面是某个剧组在拍戏，一个老人拄着拐杖立在湖边，佝偻苍老，形单影只。 　　季浅凝心下触动，说：“你说，以后是我先死还是你先死？” 　　“……怎么问这种不吉利的问题？” 　　季浅凝脑袋枕在她肩膀上，望着湖对岸的老人，喃喃：“可是人会老，也会死。如果到了那一天，我希望我死在你前面，因为我不想一个人……唔？” 　　莫菡捂着她的嘴，怒瞪她，下巴点了点脏兮兮的湖水，说：“再敢乱说我就你把丢下去。” 　　“……”好凶。 　　季浅凝乖巧地眨眨眼睛，表示自己不再乱说。 　　莫菡把手拿开，拉她起来，拍了拍她裤子上的灰尘。 　　季浅凝怕耽误她拍戏，说：“回去吧。” 　　湖对面老人的独戏拍完了，换成一对年轻的情侣。 　　莫菡余光瞥见了，指给她看：“那才是我们。” 　　一男一女在湖边追逐打闹，拥吻。 　　虽然只是拍戏，隔着老远，季浅凝还是能看到他们脸上甜蜜的笑。 　　她会心一笑，说：“真好。” 　　夕阳把天空染成了粉红色，映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水天一色，美得像一幅画。 　　莫菡把她压到护栏上，附身深深吻住她。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