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尘乱》   作者:王租租   文案   乱世乱生乱心   魔君转世菜鸡道师x上仙转世凌尊首徒   前世,世人都以为天御宗仙祖叶小舟修成大道,升仙九霄。   却不知她早已为爱成魔,天殿一战身魂俱销,飞灰烟灭。   千年轮回,叶小舟前尘尽忘,终得转世。   显赫地位,高深功法,万人敬仰……全都不复存在。   她只是个被三脚猫师父坑惨的菜鸡江湖小道师。   见凌非焉的第一面,就因身带魔劫差点被废了仅有的一丁点道法。   为了保(jie)住(jin)修(nv)为(shen),只好随凌非焉西上紫麓山,重修“正道”。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不修真不修仙】【不修真不修仙】【不修真不修仙】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前世今生 阴差阳错   搜索关键字:主角:初一、凌非焉 ┃ 配角:凌非茗,南卿,非云,汤沐笙,汤沐冉 ┃ 其它:六界仙灵人妖魔鬼   一句话简介:乱世乱生乱心   立意:人一定要认清自己的内心勇敢面对 第1章 【紫麓仙缘】1   当州齐横镇罗村的雨已经阴阴绵绵的下了七八天。这雨时大时小,不曾断过。眼下正是收获后农闲的季节,可村子里却仿佛空了一样不见有人行走,街路两旁像遭遇了一场兵荒马乱,杂物散落遍地。天地间除了雨声只有一片死寂。   今晚,又将是个不敢安眠的夜。阴沉的天空被大团的乌云结结实实的笼罩着,压抑着让人窒息的绝望。罗村百姓至今也不知是怎么惹上了残暴的水妖,五天十二条人命,让这个本就人丁不旺的小村霎时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何况那十二人中,还有一位全村老少凑重金请来的除妖道师。   也正因此,村民们已万不敢单独躲在家中或是别处,全村七十几口人就这么硬生生的全部挤在罗家宗祠里,顺便祈求灵位上供奉的祖先庇佑他们渡过此道难关。可即使这样,外面哪怕稍有些风吹草动,他们也依然会惶惶不安,惊恐不已。   “杜保,你老实儿坐会!”老村长罗忠福受不了村中青壮杜保在眼前走来走去,晃得他心烦意乱,于是低声呵斥。   杜保哪里坐得住,七十几口人困在宗祠里已经五六天,村民进宗祠避难时各自带来的干粮水米早就见底儿了。他弟弟杜刚中午主动请缨,说出去给大家弄粮食,可现在夜幕渐晚,却还不见杜刚回来。   难道是被水妖抓去炼了人丹?这样的结果杜保连想都不敢想,只能时不时走到门口,再从门口晃到窗边,反反覆覆踱着步子,期待能第一时间看到弟弟归来的身影。   没想到走来走去又惹了村长嫌烦,他只好一屁股坐在木凳上,跟罗忠福搭话:“村长,你说大刚他没事儿吧?”   “没事儿,能有啥事儿?你不要总往坏了瞎想,大刚一会就回来了,啊。”罗忠福嘴上这样劝着杜保,自己心里却也没谱。   别说杜刚了,就连几天前派往天御宗求援的大田和二狗也是音信全无。要是他俩不能带回天御宗的上仙道师……罗忠福叹口气,那全村老少就算不被水妖抓去炼成人丹,也要活活饿死在宗祠里了。   正踌躇间,只听风雨中,罗家祠堂紧闭的大门被来人拍得啪啪作响。   “开门!!快开门!快开门啊!!!” 听声音正是杜刚。   杜保闻声呼一下跳起身奔到门前:“是大刚取粮回来了!大刚你等着,俺这就给你开门!”   还不等杜保伸手摸到木方门栓,罗忠福便一步抢上,硬生生把他拉住,道:“别开!”   这时,宗祠外面的人更加焦急了,分明听见有人应声却迟迟不见门开,于是将手掌换做拳头,咚咚的锤着祠堂大门:“保哥!开门呐!保哥!那妖怪快要追上来了!快让我进去啊!!!我给大伙带粮食来了!!!”   杜刚声声呼喊像利刃一样戳在杜保心上,手足兄弟只一门相隔,却不能开门相救,罗保心焦得不行,额上青筋毕现,追问道:“村,村长?!为什么不给大刚开门?!”   罗忠福将杜保推到一边没有理会,反将询问的目光投向屋内一个身着七星道袍的女子,拱手道:“小师父……令师灵犀子乃是道法高深的捉妖道师,现虽已不幸蒙难,但你追随他多年,一定是得了真传的。无奈水妖万般狡诈,还是劳烦小师父先开开法眼,看这门……是开得,还是开不得。”   只见这位身着七星道袍的女子正面向宗祠大门端坐在蒲团上。她的面前摆着一盏粗陶小碗。女道师剑眉深蹙,在眉心处拧成个疙瘩,如星瞳眸直直盯着碗中水面。   这水,是她跟村民一起躲进宗祠前在外面接的雨水。说也奇怪,宗祠房顶上明明没有任何东西滴落下来,碗中的水却是微微发着幽光,涟漪不断。起初村民们也对这异象恐慌不已,然而一同在祠堂里躲了七八天后,大家便都见怪不怪了。   女道师听到村长的请求,并不起身,只在蒲团上撇了撇嘴道:“依我看……”   可她刚一开口,就被杜保抢先拦在罗忠福面前截话道:“村长!那大道师已经死了,这小道姑懂什么?!要是她看走眼,岂不坏了我兄弟性命!还是快点开门,把大刚放进来!没听他说妖怪快要追上来了吗!救人要紧啊!!”   只因杜保焦急的语气中带着丝轻蔑,原本端坐不动的女道师突然来了脾气,腾的从蒲团上站起身,用力拍了拍袍袖上沾染到的尘土,恨不能让宗祠里所有避难村民都能听出她的不满。   罗忠福见女道师心生不悦,生怕得罪了眼前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耐烦的斥责杜保道:“瞎嚷嚷什么!小师父不懂你懂!阿牛和丽华怎么死的你忘了吗!!”   “我!……”杜保一怔,经村长这么一提,他不由得回想起前几天全村进宗祠避难时发生的事儿。   那时村民们雇来除妖的道师已然殒命,村内情况万分紧急。罗村百姓只能指望灵犀子的徒弟,也就是这身着七星道袍的女道师能够带他们逃出生天。可女道师却说这水妖颇有道行且残忍至极,以她一己之力尚不足以收服水妖,更别提带全村百姓逃出厄难。   好在这罗村有些历史,村民一向敬奉先祖,村中宗祠得祖德庇佑,女道师带村民们尽数避难其中,以封禁咒施加宗祠木门之上,暂且算是保住了村民性命。   然而当村民们鱼贯走入进宗祠时,女道师却唯独将阿牛和丽华夫妇拦在门外,任凭二人怎么哀求,也不应允。当时杜宝就因看不过去女道师对阿牛丽华冷漠绝情的态度,试图上前劝解。   不料拉扯中,上一秒还好端端的阿牛和丽华突然就在杜宝眼前爆裂成一滩沸水。那水中带着些血腥味,溅了杜宝一身一脸,惊得他一连几个趔趄,颓坐在地上,脸色惨白,说不出话来。   原来阿牛和丽华早已被水妖所害,变成了水妖的傀儡。   经这一事,村民们几乎都对这个年轻的女道师敬佩不已,惟命是从。同时,他们也惧怕再有水妖的傀儡装成村民模样混进宗祠,于是便有了刚刚那一幕。只要是有人想进宗祠,村长都会征询这女道师的意见。   想到这里,杜宝终于意识到若是这女道师不点头,他弟弟杜刚便进不来这祠堂大门。为了弟弟的安危,他只好忍气吞声向那女道师赔不是:“小师父,俺是粗人不会说话你别生气。还请小师父快些开开法眼,看门外是我弟弟杜刚,还是那妖怪操纵的水人……”   女道师见杜保嘴上服软,也不追究,接着刚刚的话说道:“依我看,根本没有开法眼的必要。门外说话的人是杜刚没错,可是门外妖气都直冲人脸了,说明水妖就在不远之处。我看它一定是故意留着杜刚性命,骗他叫门。不开这门,杜刚的命就没了,但若开了这门……结果无需多说……所以这门,开与不开,还是村长您老人家做决定吧。”   村长闻言,不由倒退两步,愁云满面的呢喃道:“若开了这门,只怕我罗村老老少少七十几口就要被那水妖抓走炼成人丹了……”   “哥!村长!!小师父!!!救我啊!!!!”宗祠外雨声大作,但杜刚凄厉的叫门声却不能再清晰的传到祠堂内所有人耳中,仿佛水妖已经悄然到了身后一样,绝望恐惧,光是听着,便叫人止不住的寒颤。   杜保听到村长的呢喃,心生不妙,他差不多知道村长已经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于是狠狠握紧手中长棍,激动万分的嚷道:“不能开?!!大刚可是为了咱们七十多口人的口粮才冒险出去的!!小师父也说了,门外的就是大刚!!村长,快给大刚开门啊!!开个门就屁大个功夫,不会出事的啊!!!”   “开什么开!没听见小师父说门外妖气冲天吗?!你想让大家都给大刚陪葬吗!”罗忠福咬着牙摇了摇头。   要说平日开门还真是屁大个功夫,手一推一拉就可以了。但今时不同往日,大刚出门取粮时,罗忠福眼看这女道师用了近半盏茶的时间解了门上原有的封印。待大刚出门后,她又用了半盏茶的时间才将宗祠大门重新封印好。   而且那时屋外雨淡风轻,想必是因为水妖不在附近,女道师才同意让大刚出去。可现在,门外狂风怒吼,大雨倾盆,这小小宗祠恐怕真的挺不过一盏茶的时间。   罗忠福嘴上发狠,说给杜保听,也是说给自己。杜保杜刚兄弟虽是外姓,却是从小便在村中长大,亲如同族。做出不开门的决定,让他万般为难,辛酸不已。   一想到其他故去村民确是被水妖所害,而杜刚却是因自己而亡,罗忠福那双因侧夜未眠而浑浊焦虑的双眼便更加红肿模糊了。可惜他是一村之长,终究不能拿全村人的性命冒险。   “大刚!!!”杜宝再次扑到门前,沉重的木门外就是他生死一线的弟弟。他不甘心,瞪大眼睛去看木门上那女道师画下的封印,只见那符咒暗暗闪烁着幽蓝色的光芒,蜿蜿蜒蜒,甚是神秘,任他这拍拍那打打,却没有丝毫变化。的确,对于封禁咒,杜保空有一身力气,却也无可奈何。   此时门外的风雨声更加急迫,村民们饥寒交加几乎已无力惶恐。   杜宝蹲在门前抱着头不说话,村长罗忠福背过身去拄额头不说话,着七星道袍的女道师也只盯着涟漪大作的水碗不说话,就连杜刚砰砰砰的敲门声也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宗祠里突然间安静得吓人。 第2章 【紫麓仙缘】2   意识到这突来的沉寂,杜保心头一震,难道是弟弟杜刚已经被水妖迫害了?他转头看向村长,刚好与罗忠福的视线撞个正着。   罗忠福也是满脸惊疑,不知所措,再次向女道师征询意见道:“小师父?这……?”   女道师神色凝重,显然也察觉到了门外异样。她走到门边,推开杜保道:“你走开,让我看看。”   女道师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透过门缝向外窥探。可外面哪还有杜刚的影子。倒是有人身着蓑衣斗笠伫立在外,雨水滴滴答答的从蓑衣上淋下来。斗笠压得很低,女道师看不出来者是何许人。不过从身形上看,像是个女子。   女道师心中泛起嘀咕,究竟是什么人敢在水妖横行时如此肆无忌惮的在外行走。正迟疑,门外的人先开了口。   “我等乃西岭天御宗弟子,贵村罗大田几日前上紫麓山求解水妖之厄。宗主明崖道尊派我等前来相助,还请屋内各位打开祠门。”外来人一说话,果然是个女子。   天御宗?女道师闻言转了转眼睛,问道:“天御宗?……你们来了几个人?”   屋外应声答道:“两人。”   “两人……”女道师陷入了思考。   依她判断,罗村这只水妖颇有道行,她和师父两人尚且不能将其降服。纵然天御宗弟子道法卓绝,可也不至于仅靠两人便可达成她和师父的未尽之事。如果是普通的天御宗弟子,至少需要五六人合力才行。可门外的女子却说此番只来了两人……唯有两种可能。   一,这定是狡诈的水妖故弄玄虚,想骗她们开门的把戏,二么,女道师觉得可能不大。毕竟只需五六个弟子便能收服的水妖,天御宗还不至于派出两名凌尊首徒……   女道师正沉思着,村长罗忠福听见屋外来人说是天御宗,兴奋得用右手拳锤了下左掌心,那块一直悬在心中的大石终于安稳落地。对他来说,天御宗来了,不但躲在宗祠里的七十几口村民有救了,他也无需再因不能给杜刚开门而愧对杜保了。   此刻,罗忠福终于可以跟杜保站在同一阵线,向女道师进言道:“看来是大田和二狗他们搬回救兵来了!还请小师父快快打开大门,将天御宗的上仙迎进来吧。”   杜保更是高兴得不得了,恨不得能立刻拉开宗祠大门,与杜刚兄弟团聚。只见他兴奋的挥舞双手,大声嚷嚷道:“对对对!快把上仙们请进来,我兄弟有救了,天御宗的上仙来救咱们大伙了!”   被杜保这一煽动,宗祠内的百姓们也纷纷站起身,原本灰暗的眼神中终于闪烁起希望的光芒。   “且慢!!!”就在大家都将视线集中在女道师身上,等待她颔首相许时,她竟还是低声喝止,不允开门。   杜保兴奋的表情瞬间凝固在脸上,很快又挂上了愤怒的神色。这次有了村长和门外天御宗弟子撑腰,早就对这女道师很有意见的他终于不再顾忌,大声质问道:“小师父!天御宗的上仙就在门外,你怎么还拦着不让开门呐?”   杜保像报复方才女道师推开他一样,反将女道师推开,伸手就要去动那木方门栓。   “哼。”女道师冷笑一声,任由杜保上前。毕竟这宗祠大门上的封禁咒是她亲自下的,岂是一介莽夫用蛮力就能打开?   “哎?!这门怎么打不开呀!!!”果然不出女道师所料,救弟心切的杜保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也动不了那门栓丝毫,反倒憋得自己头上根根青筋尽露。   杜保正无奈时,门外人又说起话来:“我看这宗祠大门是有道友上了封禁咒吧,请问屋内可有道师?”   杜保没好气的白了女道师一眼,酸酸的哼道:“有!有个不让人开门的小师父!”   门外来人轻声一笑:“还请那位……不让开门的小师父前来叙话。”   杜保闻言把女道师往门前一推,字字句句里透着不满道:“叫你呢!小师父!”   女道师白了杜保一眼,此刻并不想与他多争,只向村长轻声道:“阿牛丽华。”   罗忠福听见,心头一颤。难怪女道师不肯轻易开门,原是顾虑门外来人乃是水妖的圈套。于是他拍拍杜保,示意他不要焦躁,又对女道师说道:“小师父,那就烦劳您再开开法眼,看看门外来的是不是真的天御宗上仙。”   女道师得到村长的理解,略感欣慰。与村长相视点头后,她谨慎的回问门外:“本仙便是道师,你有什么要说?”   “哟,想不到不让开门的小师父原来就是刚才问话的女孩子呢。”门外来人说这话时声音小了很多,像是在回头跟别人讲话一样。   但屋内女道师还是听出了门外人语气里的惊讶。若不是这几日神经绷得太紧张了,仔细一品,那惊讶的语气里还能品出一丝愉快的意味。   宗祠里的村民们正全神贯注的倾听着攸关他们性命的交谈。本以为道师相遇,会说些玄妙莫测的对话。可没想到所谓天御宗弟子一开口,却是调侃他们小师父的性别。村民们不由得冒出丝丝冷汗,甚至开始与女道师有着同样的担心了。   毕竟,在普通百姓心中,闻名天下的天御宗是传承千年的修真诛魔正教。传说宗内道法高深的道师修行到一定境界,都是会升上天庭,位列仙班的。就算是普通的天御宗弟子,也个个是斩妖除魔的方外高人。   在他们不只一次的幻想里,被派来解救他们的弟子也应当是倾世脱俗,不怒自威的仙家道师,怎么这女弟子一开口,却是如此随性自由呢。   屋内女道师听见后也是心生不快,莫非门外来人是仗着天御宗弟子的身份看不起她?于是反声回呛道:“女的怎么了?你不也是女的么?难道堂堂天御宗还有性别歧视吗?!算了!废话少说!既然你们自称是天御宗弟子,总要拿出些证明来,不然别指望本仙给你们打开宗祠大门。”   门外来人顿了一下,又跟另外的人交谈起来:“师妹,不让开门的小师父跟我们要身份证明呐,你带籍册来了嘛?”   师妹?   女道师心中一惊,天御宗竟然派两个女子来应对如此凶险之境?!这始料不及的发展让她更加无法判断那两个揣测哪边的可能性更大。为了安全起见,她不得不慎之又慎,侧耳倾听另一个人的回答。   与前者言语中总带着些戏谑的口吻不同,只听一个清冷的女声严肃回应到:“师姐莫开玩笑,天御宗籍册岂容随意带出。”   想必这清冷的女声,便是门口女子的师妹了。   女道师不敢懈怠,细听端详。   门前女子又道:“唉哟,那可真是糟糕了,不能证明身份,宗祠里的小师父不给咱们开门呐,我们怎么办?”   这番话说得虽然为难,可语气中却没有丝毫为难的意味。与其说是说给她师妹听的,倒更像是在提点屋内的女道师。   女道师也是机警,立刻听懂了话里的弦外之音。门外这两人怕是拿不出什么证明,要破门而入了。于是她赶快暗暗运功,催动道法,以应突变。   果然,那清冷女声道了句:“区区封禁咒,何须师姐为难。”   话音刚落,宗祠内一干人等便看见宗祠巨大的木门突然闪起了白色光芒。那光芒走向曲曲折折,就像在门上画出符咒一样。白光走过的地方,原本幽蓝色的封禁咒先是渐渐暗淡,然后很快便随着白色光芒的侵袭彻底消失不见。   女道师见状大吃一惊!没想到屋外来人不能自证身份,反倒直接动手解了她的封印!   “大胆狂徒!竟敢毁我符咒!”女道师赶快施法,将真气凝聚指尖,试图修补被破坏的封禁咒。   但她很快便发现,门外施法之人的道法甚高,自己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女道师从使出五分力,到八分力再到十分力,可那解咒的白光就像是没有受到任何阻挡一样,飞快的摧毁着她的封禁咒。   几番抵抗下来,女道师便清清楚楚感受到了自己与门外人道法上的差距,心知不敌,虽有不甘却也因此松了口气。   她想,若此时在门外与她斗法的是水妖傀儡,那除非是水妖的妖力在短短几日内得到了飞升,否则它是绝没有如此本事,能压倒性的破坏封禁咒、闯进罗家宗祠的。若门外与她斗法的,不是水妖傀儡,那就一定是天御宗弟子没错了。   这样想着,女道师默默收了法力不再抵抗,黯黯然对罗忠福说道:“村长,这门我是守不住了。希望外面的人真的是天御宗弟子吧……”   女道师话音未落,宗祠大门上原本的幽蓝色封禁咒便被白色道法完全吞噬殆尽。随后一柄带着银色光芒的利剑从两扇门中的缝隙里伸进来,削铁如泥般的将那碗口粗的门栓断为两半。   女道师大惊,慌忙倒退几步以避免被银白色的剑气所伤。   “小师父当心!”罗忠福见状,快步上前扶住女道师。   这瞬间,宗祠大门便被屋外之人全然推开。冷风夹着雨丝冲面而来,也带来了阴郁沉闷的新鲜空气。村民们此刻聚得更紧了,仿佛生命到了最危急的时候便会迸发出无惧无畏的力量。如果闯进门来的真是水妖,总要奋力一搏!   女道师下意识的抬起手,挡住被风吹在脸上的雨滴,她依然能感觉到雨水中蔓延的妖气还是那么清晰。   待她定睛看时,只见宗祠门外走进两个身着蓑衣的人。前面的人正把手中利剑收回剑鞘之中。她的斗笠压得很低,看不到面容。后面那人,却是不慌不忙的摘下滴着雨水的斗笠,将目光锁定在屋内女道师身上,笑呵呵的问道:“小师父,你看我们可是水妖傀儡?”   仿佛被那笑意盈盈的人看穿了心思一样,面对天御宗弟子的笑问,屋内女道师只觉得羞愤难当。不过事已至此,她也终于放下心来。   毕竟无论是强行打开宗祠大门,还是骗开宗祠大门,只要是开了门,一心想炼人丹的水妖是绝不会有兴趣跟她开玩笑的。那面前这两人便是道法高深的天御宗弟子没错了。   想到自己差点把天御宗的人当做水妖同党,女道师尴尬的嘀咕道:“本仙……本仙是为了罗村百姓的安危才谨慎行事的,你们不要以为破了本仙的封禁咒就有什么了不起!”   “小师父考虑的极是。”天御宗女弟子莞尔回应,将身上湿淋淋的蓑衣也脱下来放置一旁。然后正了正神色道:“在下西岭紫麓山天御宗明心真人座下弟子,凌非茗。这位是我师妹,天御宗明陆真人座下弟子,凌非焉。”   自报山门后,她又转向女道师笑言道:“方才师妹强行破了小师父你的封禁咒,实是迫不得己,得罪之处还请海涵。   “凌……你说你们是凌……”女道师听出凌非茗致歉的言语中并无戏谑之意,又闻二人道号不免心生敬畏,一时语结。   凌非茗见状笑着对她点点头,以示肯定。随后恍然记起什么,对那个将木棍捏得咯咯作响,一直向门外张望的汉子说道:“哦对,门外还有一人。方才我们来时见他正在敲门,便上前与他说话,可谁知刚一开口他便昏了过去,大概是……”   “啊!大刚!!!”杜保闻言扔下棍子,匆匆出门将晕倒多时的杜刚拖进宗祠里。   “吓到他了吧……”凌非茗尴尬的撇撇嘴,将话说完。   看着杜保把杜刚安置好,罗忠福终于长舒了口气,如释重负。   这时,从进门开始便一言未发的凌非焉不知何时也已将斗笠蓑衣卸下,她走过去将宗祠的大门重新关闭起来。   宗祠里的光线再次暗了,风雨声也变得轻了。   确定暂无危险,女道师这才得空去仔细观察两位天御宗弟子。从进宗祠到关门,一直与他们对话的女弟子自称凌非茗。听声音,便是先前那个言有笑意的人。   蓑衣之下,凌非茗身着白莲青云袍,头戴上清芙蓉冠。眉如秋波,眼若桃花,许是常带笑意,她的嘴角边更有一抹梨涡若隐若现,甚是动人。   女道师心想,以凌非茗这般气质,若不是一袭羽衣,遁入仙门,定是富贵人家的名门闺丽。   见过凌非茗的容颜,女道师反而更想看清楚那叫凌非焉的人。毕竟就在刚刚的斗法中,她被凌非焉压制得毫无反击之力。混杂着不甘和钦佩的矛盾心情,同为道师的她对凌非焉泛起了不大不小好奇感。   终于,凌非焉关好门后,转过身来。 第3章 【紫麓仙缘】3   她与凌非茗穿着同样的白莲青云袍,带着相同的上清芙蓉冠。无需多说,便知两人系出同门。   但比起凌非茗的笑意盈面、满目柔和,凌非焉却是神色清冷、深瞳如夜。横卧羽玉眉,流波丹凤眼,轻薄姣好的朱唇始终轻抿着。   她也不像凌非茗那样将额前发丝尽数拢入冠内,而是任由几缕青丝垂落脸颊两侧。目光中的凛冽之威,也丝毫没有被发丝遮掩。   女道师看着看着,竟有些失神。恍惚间竟觉得,此刻若有画师能将凌非焉的身姿神.韵画成画作,再配上些穹霄玉宇,仙兽灵童什么的,大概真正的仙家真人也不过如此吧。   她不敢盯着凌非焉面容许久,便再向下看去。只见凌非焉手中那柄宝剑更是惹人注目。回想起方才凌非茗用宝剑削断门栓时,剑身泛着银白色的剑气之光,仅是一挥,清冷的剑气便直扑人面,让人抵御不得。   而此刻,那宝剑却安然的收在银色剑鞘之内。剑鞘上,仿佛浮动着一层缓缓流动的月华般的白色光辉,宁静而内敛。若不是亲眼见过,任谁也想不到宝剑出鞘后竟是那般犀锐。   女道师不由得深深点头,这宝剑定是天御宗的正宗仙家法器了。   猛的,由这宝剑做引,女道师又忆起件别的事来。   早些年她跟随师父闯荡江湖,有次师父喝得酩酊大醉,酒后好像说过他也曾是天御宗的弟子,还有一展叫做算天幡的法器。   她本以为天御宗出身、法器什么的是师父为了摆面子酒后胡言乱语的。可后来他们师徒二人特别穷困时,师父将那算天幡拿到当铺去当,还真的换了很多银子回来,够他们师徒足足吃喝用度了六月有余。   不过可惜,那算天幡一直被师父神神秘秘的用破旧道袍紧紧包裹着,女道师始终也没能见到算天幡的真实模样。如今想来,不知是不是也像凌非焉那柄宝剑一样,如此玄妙。   她还听师父说过,天御宗共有二十五件天下至尊、极具灵性的法器,那些法器甚至会自己挑选主人。所以即便是天御宗内道法精湛的弟子,也未必人人都能驾驭法器。如果今后行走江湖,遇到了持有法器的天御宗弟子,一定要三十六计,撒腿便跑。   至于为什么要跑,师父没有说。就像她总问师父为什么不好好呆在天御宗修真问道,非要下山给人捉妖谋生,师父也从没有回答过她一样。   可在这样一个小村,在这危急时刻,女道师着实没想到持有法器的天御宗弟子就这么硬生生的出现在面前。跑?那是不可能了。先不说现在开门跑出去,秒秒钟就会被水妖捉走炼成人丹。更令她在意的是,她发现自己并没有任何想逃走的念头。   凌非茗柔和的笑意,凌非焉高深的道法,自然而然的让她对天御宗产生了向往的情愫。这种感觉,就像从小流落在外的孩子遇到了久违亲人。她甚至想着,如果师父真的是师出天御宗,自己又是师父的徒弟,说不定收服水妖之后,还可以和这两人排资论辈,共诉同门之情呢。   见刚才还牙尖嘴利的与天御宗两位上仙斗嘴的小师父此刻却一言不发,只直勾勾的盯着凌非茗和凌非焉看,罗忠福干咳几声,上前叙话:“两位上仙远道而来一路辛苦,老朽罗忠福,是这罗村的村长,万分感谢天御宗在危难之际出手相救,罗村的安危就仰仗两位上仙了。”   凌非茗拱手回礼道:“水妖为害百姓,人人得而诛之,此乃天御宗分内之事,还请老村长不要客气。”   罗忠福又道:”还有一事,容老朽冒昧相问,不知……大田和二狗现在可好?”   凌非茗早已料到老村长会问起上山求助的二人,安抚道:“村长您放心,他二人现在我天御宗内做客,待我与师妹助罗村收服水妖,回山复命后他们便会回来了。”   罗忠福闻言,仿佛想说些什么,欲言又止。   凌非茗看了出来,微笑问道:“老村长还有什么顾虑?不妨说来。”   她本是好意,可这样一问,罗忠福反而不好再说,只见他连连摆手道:“罢罢罢,那两个小子留在天御宗,总比跟着回来犯险好。若我罗村此番真的过不了这个坎儿,至少还有两个罗姓子弟延续香火。老朽黄泉之下也对得起这满堂罗氏先祖。”   说完,罗忠福茫然的望着祠堂上的祖先牌位,浑浊焦虑的双眼里透着视死如归的释然。   凌非茗闻言摇摇头,聪慧如她已然读了懂罗忠福话语中的隐意,但却还是带着笑意道:“老村长多虑了,我和师妹一定会收服水妖,还罗村太平的。”   罗忠福发现凌非茗特意把“她和师妹将水妖收服”的话不轻不重的强调了一遍,便知那女子已察觉了他的顾虑,不免有些尴尬,正要开口缓解一番,却被那女道师先接了话茬。   “老村长,你可知天御宗入了籍和没入籍的弟子加起来人数甚众,却只有五人被称为凌尊首徒?”   “这……”女道师把罗忠福问得一愣,毕竟乡野村夫,只知道天御宗厉害,却哪里了解那么多。   但这意外发展的话题却让凌非茗颇感兴趣,她用手捏着下巴,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这个年轻的女道师。她虽然穿着一身土到家的七星道袍,但却是剑眉星目,玉面美颜,清爽中透着几分英气。   此刻面对天御宗弟子,她也是神色泰然,并无惶恐。尤其说起天御宗她不但没有潜逃的意思,反而还头头是道的跟村长聊起了凌尊首徒,言语中并无半点羞愧之情,看起来并不像是为非作歹之人。   见此情形,凌非茗进一步试探:“哟,看不出小师父对我们天御宗还挺了解。你说说,怎么个凌尊首徒?”   女道师也不怕有班门弄斧之嫌疑,便当着凌非茗和凌非焉这两个天御宗弟子的面侃侃而谈道:“方才你自我介绍说是天御宗明心真人座下弟子,叫凌非茗。你又说她……”   女道师说着,瞄了凌非焉一眼。果不其然,凌非焉清冷的脸庞上并无半点情绪,深眸中的寒冷吓得她赶紧挪开了视线:“说她是天御宗明陆真人座下弟子,叫凌非焉。”   “然后呢?”凌非茗乐呵呵的等着女道师说下文。   那女道师却是转向罗忠福,道:“老村长,你就别担心了。天御宗弟子的道号通常都是两个字,但唯独有五个人被冠以凌字尊称,在他们原本的道号前多加一个凌字。这五个拥有凌字尊称的人通常都是天御宗五宫最优异的弟子,因此也被称为凌尊首徒。你想啊,她俩刚才自我介绍的时候都说叫凌什么,说明这次天御宗真的把五个最强弟子中的两名都派到你们罗村来了。别说一个水妖,就是十几二十个水妖,也绝不是她们的对手,你说!罗村是不是有救了!”   罗忠福听女道师这么一说,顿感自己刚才对先祖排位发的那番感慨十分失言,马上向凌非茗和凌非焉拱手赔礼:“是是是,万没想到天御宗竟如此厚待罗村,派来二位凌尊仙子施加援手,都怪老朽眼拙,还请两位上仙见谅。”   “没事没事,老村长不必介怀。”凌非茗摆摆手示意罗村长无需在意。   听了女道师并无太大偏差的解释,凌非茗对这女道师的好奇之意又多了几分,她笑吟吟的对女道师说道:“承蒙小师父夸奖,我和师妹对付一个水妖虽然绰绰有余,但是十几二十个嘛,还是会有些吃力的。”   女道师向凌非茗拱手,回以道家之礼:“上仙就不要谦虚了。依我看,就是单凭凌非焉上仙手中那柄宝剑,随便一挥,就能轻而易举的斩杀七八个妖魔了吧。”   凌非茗看了看下意识握紧宝剑的凌非焉,不由嘴角微扬,向女道师道:“小师父好眼力,这就盯上我师妹的炎月剑啦。还不知小师父你身出何门,师承何人,尊姓大名,如何称呼啊?”   “我,我……”被凌非茗一问,女道师突然又想起师父往日的叮嘱……如果遇见持法器的天御宗弟子,务必尽快溜之大吉。   她不知道跟天御宗的人报上姓名会有什么结果,难道会因为师父卖掉了那展算天幡而被天御宗的弟子给当场击毙嘛?还是会被天御宗捉回去关起来,兴师问罪呢?   她也不是很明白,算天幡又不是她卖掉的,天御宗更不会随意杀生,自己也不是妖怪,到底为什么要拔腿就跑呢?   就在她支支吾吾,犹豫不决的时候,凌非茗清冷的声音再次幽幽响起:“师姐无需与她多言,正事要紧。”   “哎,你!”有道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本是一句普通的催促,在女道师听来却是那么刺耳。   她认为凌非焉的打断,就是因为凌非茗在问她的名字,而凌非焉却不耐烦听。或许这就是战败方的底线,女道师对凌非焉忽视她,不,应该说是几乎近于漠视她的态度十分不满。   而且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凌非茗打量她的眼神虽然别有意味,但却没有敌意。但凌非焉,她只与她对视了两次,便觉得凌非焉那看似毫无情绪的眼眸里,竟隐隐透露着肃杀之意。   女道师不觉得那股杀意是奔着水妖去的,凭直觉,她觉得那股杀意竟像是朝自己来的。难怪师父让她遇见带着法器的天御宗弟子就要快逃,或许……真有些什么原因吧。   女道师不由得瞄了一眼宗祠的大门,却看见持着炎月宝剑的凌非焉正伫立门边,只能彻底打消跑的念头。的确,与其跑出去被水妖炼成人丹,还不如就留下来当面相峙,看看遇见带着法器的天御宗弟子却没有逃跑的话,究竟能发生些什么事儿呢。   “你什么你,除掉水妖,再来收你。”面对女道师明显的不悦之情,凌非焉轻描淡写两句话便盖过了女道师的怒气。   女道师愣住了,不过凌非焉的话反倒引起罗村百姓的一阵小恐慌。有几个胆小的还登时离开女道师身边好远。村民们面露惊恐、议论纷纷。还是村长罗忠福壮着胆子,小心向凌非焉询问:“上仙何出此言?”难不成,小师父她也是……也是……妖怪操控的水人吗?”   “我呸!”女道师哪容别人这般没来由的冤枉自己,不等凌非焉回话,急忙报出师门,为自己辩白:“本仙乃灵犀子道师的关门弟子,初一道师!你们不要仗着自己是天御宗的高手,就胡言乱语诋毁本仙名誉!算起来,我也是天御宗……我……”   女道师初一话说一半,便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剩下半句戛然而止。   就在刚刚一瞬间,她看见当她提起自己跟天御宗有关的时候,那不苟言笑的凌非焉面色变得更加冷峻了。不安的警觉告诉她,这个节骨眼,面子和名誉什么的都不重要,赶快住口免生事端才是真的。   这样想着,女道师再看向凌非焉。她想透过凌非焉深冷的眼眸去确定自己的猜测。可目光一抬,却看见凌非焉也正冷冷的看着她。一时间,女道师倔强的目光与凌非焉凛冽的视线隔空相触,气氛竟是剑发弩张,万分紧张。   “初一。”好在凌非茗饶有兴致的重复了一遍女道师的名字,才将女道师的注意力从她与凌非焉的对视角逐中拉了回来。   凌非茗安抚蠢蠢欲动的村民道:“乡亲们不必紧张,我师妹开玩笑的。小师父不是水人傀儡,大家不用怕。”   “就是就是……小师父一直保护我们呢。”   “嗯嗯,还在门上做符咒帮我们挡了水妖呢。”   吃了凌非茗这颗定心丸,村民们才放下心来。但窃窃之声一时未绝,恼得初一牙痒。她心想,这些村民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求你们能不提封禁咒的事了么!一提起来,她就会无法控制的回想起刚才被凌非焉瞬间解除封禁咒的惨败经历。   初一不由得心生悲鸣,分明都是修道学法,这些年来也从未松散偷懒,怎么今日一比,竟与那凌非焉有着天壤之别的差距呢? 第4章 【紫麓仙缘】4   她心中虽然有所波动,但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毕竟初一也不知道凌非焉突然一句要收了她是什么意思。而凌非焉眼中的肃杀之意却又那么真切。   原本对凌非焉的仰慕之情,也因方才的对视急转直下。   唯有凌非茗还面带笑意,不停的在打探:“小师父,你是说你的名字就叫初一吗?”   初一面露难色,撇撇嘴才回应道:“对啊……”   看得出来,她对这名字真的不是很满意。   “谁给你起的名啊,太随意了吧。”一直没吭声的杜保此刻倒是机灵得很,抓住时机插嘴补刀。   初一无奈的瞪了杜保一眼,没好气的解释道:“还能有谁,我师父呗!他说当年受人所托到东海白浪村捉妖,在回去的路上捡到了我,那天正是大年初一,干脆就叫我初一了。”   “噗~”凌非茗闻言轻笑出声,转转眼睛道:“初为始,一为先,道家又以一为无极。虽说你师父与你恰好是在大年初一那天结了缘,但或许这初一二字未必是随意起的名字,里包含着对你的期待也尤未可知呢?”   “能有什么期待。”凌非茗的分析听起来玄之又玄,初一似乎并不相信。   而凌非茗也不较真儿,依然笑眯眯的说道:“哎哟哟,名字嘛,代号而已,小师父不要那么在意。你看我们天御宗的弟子,甭管原来姓氏名谁,只要入门,都要论辈排名。不但一个个相似雷同,还没什么创意。就说我吧,未及凌尊首徒前,我叫非茗,那是因为……”   “师姐。”清冷的声音打断了凌非茗即将开始的长篇阔论。   凌非茗一惊,发现自己话痨的毛病又犯了。这才不好意思的向凌非焉笑笑,心想也是,现在还真不是与这小道师闲拉家常的时候。   于是她思考须臾,向初一招手道:“小师父,今日要收服这罗村的水妖,还需请你帮个忙。”   听凌非茗说收服水妖还要初一帮忙,凌非焉不免有些意外。她之所以能容忍凌非茗与初一闲谈甚久,正是因为来时路上,她已经从雨水中蔓延的妖气判断出,罗村的这只水妖虽有些道行,但也只是她一招便可制服的水平,根本不需要这个不入流的乡野道师插手。师姐竟然要她帮忙,不知凌非茗葫芦里又卖得什么药。   果然,当她下意识去看初一时,就发现初一本人也正瞪大双眼,满脸不可置信的望着凌非茗。   “你是说让我帮忙?!”凌非茗刚说完话的瞬间,初一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回想起自己在道法上与凌非焉的天壤之别,收服水妖,哪里还需要自己献丑。她真怀疑凌非茗是不是因为破了她的封禁咒,让她难堪了,才故意说要她帮忙收服水妖,也好在罗村村民面前给她个台阶下。   于是,初一酸酸的应道:“这就不必了吧,有你们天御宗两大凌尊首徒出手,还需要本仙……呃,还需要我帮什么帮忙呢。”   道法低了,语气也弱了。初一瞄了眼暗暗散发着冷冷杀气的凌非焉,连本仙也不敢自称了。   “我是说真的,还请初一小师父不要推辞。”凌非茗对初一送上充满鼓励的笑容,请求之情竟也真切。   初一心想,那水妖于己有弑师之仇,本就该手刃了它,奈何道法尚浅不是对手。如今有天御宗上仙相助,又对自己如此盛情,如此器重,怎好推辞。加之凌非茗天生笑眼,梨涡动人,神情温柔,柔声细语,让初一如沐春风,倍感惬意,实是难以拒绝。于是她只好答应下来:“既然上仙诚意相邀,我定当倾尽全力!”   凌非焉听初一应下邀约,淡淡瞥了她一眼,对凌非茗冷言道:“恐怕她只能帮倒忙。师姐,你忘了村口祭坛……”   凌非焉正要继续说些什么,却看见凌非茗将食指放在唇边,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   凌非焉与凌非茗相识许久,知道凌非茗一向心思巧妙,此刻做出这番动作,大概是有了什么计策。凌非焉会意,便不再言语。   “村口的镇妖坛怎么了?!”初一道法虽然不济,但却足够精明,凌非焉只说了一半的话,便足够她隐约有所察觉。   她觉得,如果与她从无交集的凌非焉真的对她有敌意,那问题大概就是出在那镇妖坛上了,否则凌非焉也不会在这时突然提起来。   但她实在想不出,为什么凌非焉会因为一个普通的镇妖坛就对她有如此大的敌意。   “怎么了?”凌非焉眉毛一挑,脸色十分严峻:“我只问你,那坛是不是你设的?”   面对凌非焉单刀直入的询问,初一不甘示弱,也直接给了回答:“是我和师父为了镇住水妖元魂,共同所设!”   “你承认就好。”凌非焉冷冷抛下句话,再不多言。   “哎哎!你什么意思?!”显然初一对凌非焉总是把话说到一半的做法很不满意,她进一步追问道:“那镇妖坛怎么就让你如此在意?你倒是把话说清楚,别故弄玄虚搞得人云里雾里的!”   “哎呀师妹师妹,还有初一小师父。”凌非茗见凌非焉与初一间的矛盾大有升级趋势,赶紧上前化解:“你们看,罗村的百姓们已经在这宗祠里受了好些天的苦了,咱们就先去除水妖,还乡亲们太平后,再议那祭坛的事儿吧。”   说完,凌非茗又趁自己背对初一,向凌非焉投去颇有意味的一笑。   “罢了。”凌非焉碍于凌非茗的情面,不再作声。   要说这水妖,依前几日罗村上天御宗求救的大田和二狗所说,的确只需五个天御宗弟子,摆下天行五相阵便可轻松收服。但是当天御宗宗主明崖真人详细了解了罗村的情况后,还是决定将凌非茗、凌非焉二人唤到座前。让他做出如此慎重决定的原因,正是因为大田说到了捉妖道师灵犀子在村口设下的“镇妖坛”。   一碗黑色公羊血,九块黑色玄晶,十八展墨色道幡。虽然大田说听不懂道师在登坛时念的是什么咒决,但只需从祭品的种类与数量上,明崖真人便已知晓那绝不是镇妖的坛,而是祭妖的坛。   简单的说,正是因为设了这个坛,罗村才遭了水妖之灾。所以究其根本,设下水妖祭坛的人才是妖祸根源。   再者,普天之下,只有一部秘典记载着召唤和驭使妖魔的禁术——《御妖术真章》,这秘典的半部还在天御宗,而另一半……便是天御宗此番派出两名凌尊首徒亲到罗村的原因。   凌非焉不再言语,凌非茗转而走向初一,微笑问道:“小师父,你信得过我吗?”   初一撇撇嘴道:“有什么信不过,你们的道法我也见识过了,又双双顶着凌字尊称。你说吧,要我做什么?”   “好!初一小师父不愧是女中豪杰!”凌非茗略显夸张的拍拍初一的肩头,话锋一转:“稍后我会把宗祠大门打开,你只管大摇大摆的走出去。”   初一先是一愣,很快明白:“你是想要我做诱饵,引水妖现身吗?”   “算是吧……”凌非茗有些不好意思的皱皱眉:“委屈小师父你了,毕竟村民们都抵不过水妖,哪怕只是片刻也不好冒这个险。眼下除了我和师妹,也只有小师父你会些道法,只要你承得住水妖第一次攻击,我和师妹紧随其后,马上用降妖咒将它打回原形,保证小师父你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那……”初一思虑道:“既然你们两个这么厉害,为什么不直接出去将水妖擒住?”   凌非茗狡黠的眨眨眼道:“哎哟,小师父你都知道我和师妹这么厉害,若我跟师妹跳将出去,只怕等上七七四十九天,也等不到水妖傻呼呼的自己出来送死吧。”   初一这才恍然大悟,点点头道:“也对。”   凌非茗给初一简单的解释计划后,又与凌非焉耳语了几句。   虽然听不见两人在商量什么,但初一有绝对的理由怀疑凌非茗说的每句悄悄话都可能与她有关。因为在凌非茗耳语时,凌非焉严峻的视线始终都在看着她,那道冷冷的目光实在是盯得她浑身不自在。   于是她索性转过身去,观察起那碗涟漪不断的雨水。这是师父教她的:取因妖邪出没而产生的邪物为介质,借以探测妖邪所在之处。雨因水妖而来,雨水中必有妖气。涟漪大则水妖近,涟漪小则水妖远。   不过这只是初级道师的手段,真正能够自如操控道法的高阶道师,只需通过释放体内真气来试探空气中的妖力波动,就能精准判断妖物的存在。他们将整个空气都化作承载妖气的介质,也就不再需要实物了。   其实妖与妖之间,也可用释放妖气的方法相互知悉。譬如这片村子我承包了,妖友想杀人饮血,麻烦下个村子请。又或者两个大妖狭路相逢,未见其面,便以妖气在空气中斗过了几百回合。毕竟双方有的都是经过成百上千年辛苦修炼的妖元,倘若真刀真枪的拼个两败俱伤,也是没有任何益处的。   须臾,凌非茗对凌非焉交代完毕,凌非焉便持剑走向了宗祠大门。   凌非茗拉过初一也走到门边,最后嘱咐道:“水妖想炼人丹,一定会痛下杀手,还请小师父切莫轻敌,务必全力以赴!”   “哦,哦……”不知为什么,初一心中猛然涌起阵阵忐忑。   她很清楚这种不安的情绪不是来源于即将要独自面对水妖,而是因为她实在无法摆脱凌非焉一直紧盯着她的视线。仿佛凌非焉此次前来罗村的目标并不是水妖,而是她一样。   初一这样想着,强行安抚了不安的心绪,再次振作起来,对凌非茗郑重的点点头。   “那就拜托小师父了!”凌非茗见初一做好了准备,便示意凌非焉开门。   凌非焉会意,以右手双指凌空施法,解了她进宗祠时在门上留下的封印。 第5章 【紫麓仙缘】5   初一见状大吃一惊!   她只道先前凌非焉与她斗法时,那白色的道法光芒是解了她的封禁咒,可凌非焉竟然在解咒的同时,又下了新的封禁咒!不由得慨叹万分。   回想此生,若不是亲眼所见,自己便从不知这世上还有水妖这般强大的妖邪。若不是亲眼所见,自己也不知这世上,竟有凌非焉这般道法高强的道师。   回想方才,她与凌非焉隔着木门斗法,已是双手指掌并用拼尽全力,而凌非焉却只凭单手双指就能轻松运用封印之法实在是太夸张了!   震惊之余,初一不由得再次偷望凌非焉。只见白色的法力光晕闪闪烁烁映在凌非焉严肃清冷的面容上,她如瀑的长发从上清芙蓉冠中倾泻下来,轻披在肩。脸颊两侧垂下的发丝在法术之风的吹动下微微扬起。尽管自雨中而来,她的白莲青云袍却依然白皙得一尘不染。此刻专注于解咒的凌非焉,眼神里没有了对视初一时的杀伐之意,只剩下如深邃夜幕中星光似得璀璨斑斓。   如此容姿,如此道术,如此不怒自威的仙侠之气,不由得让初一再次出神。这不正是她追随师父学法修真多年来的理想形态嘛。她也不止一次幻想自己大道得成后威风凛凛的样子,幻想世人口中紫麓山上天御宗弟子的神采风姿。如今得见,果然……   “哎,小师父。”凌非茗拍拍失神中的初一道:“准备好了吗?”   初一一怔,才发现片刻间门上的禁咒已经解除完毕。凌非茗的手也已经扶在门上,只需轻轻一拉,她便要与那屠害了师父的水妖正面交锋了。   初一不禁深吸口气,平复思绪道:“可以了。”   “那,我开门了。”凌非茗手上用力,宗祠大门应声开启。她正要将门再开大些,却被初一突然按住。   凌非茗扭头一看,只见初一面露难色,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   凌非茗微笑道:“怎么?小师父害怕了吗?”   初一摇摇头道:“不是!就算没有两位上仙助阵,那水妖害了我师父性命,我迟早也要与它决一死战的!“   “那?”凌非茗思绪一转。   方才她见初一看凌非焉施法的样子看得出神,脸上竟情不自禁的露出些倾慕的神色,莫非此刻突然叫停是与师妹有关?于是她瞥了一眼凌非焉,又笑意绵绵的向初一问道:“小师父有什么想说的但说无妨。”   初一发现了凌非茗瞬间的视线转移,也跟着瞥了一眼凌非焉,那清冷的女子不知缘何,面容上似有微微怒色。初一赶快收回眼神,声音小的自己都快听不清了。   “我是想问,除掉水妖之后,能不能…… 让我跟你们一起……回天御宗……”   “……”没想到这女道师竟然提出同归天御宗的要求,凌非茗先是一愣,随即便颇有意味的笑了。“这倒也是个办法呢。”轻声呢喃中带着一股释然之意。   随后凌非茗将宗祠大门缓缓拉开仅够一人出入的宽度,凄风冷雨即刻灌了初一满面。初一下意识的边抬手遮挡风雨,边踏出门去。一步步慢慢的、警惕的向前走着。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只觉得如野兽低吼般的风雨声中夹杂着贪婪的嘶鸣。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衣服已经被雨水打湿,阵阵恶寒阴冷得直透身心。   初一忍不住回头看,她想确定凌非茗和凌非焉是否跟随在身后。但这一回头,却只看见罗家宗祠虚掩的大门,并无那二人身影。   大概是水妖不出现,那两人便不会现身吧。初一生这样想着,不由得在心中暗自叫苦。方才在宗祠中不觉怎样,可是现在真真切切的单独出来面对水妖,还是慌张得很。她甚至觉得即使在这样的狂风骤雨中,她也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宗祠外只有一小片空地,初一强行让自己平稳心绪,淋着雨向四周小心观望。   这种不知道敌人在哪,敌人却有可能随时出现的紧迫感让她几乎不敢呼吸,生怕一个闪失,以自己这点道法,还没等天御宗那两人赶来出手相助,便一命呜呼了。   初一越是紧张,越觉得脚下像灌了铅一般难以挪动步子。即使频频回头,却始终不见凌非茗和凌非焉的影子。初一开始觉得自己的腿脚已经吓得酸软了,有那么一瞬间,她真想大喊一声躲回宗祠里去。   就在她恍惚之时,雨好像突然大了起来。   “人…………人…………”低鸣嘶吼的声音近得就像在耳边呢喃。   “啊!!!!!!”初一猛的站在原地,忍不住大叫出声!再回头去看,罗家宗祠的大门却依然是微微虚掩的状态,根本看不到凌非茗和凌非焉一丝半点的身影。   “上,上仙!!!!”初一有些慌了,她不知道水妖会在哪个方向以怎样的方式出现。   “人…………丹…………”浓密的雨滴中有了点点不规则的轮廓,低鸣之音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初一这才发现那水的轮廓已经近得离她只有三尺不到的距离。她焦急的又看向宗祠大门,可天御宗的两人却依然没有丝毫动静!   “罢了!!!”初一咬紧牙关,她才不想就这么被水妖杀掉,炼成人丹!于是她调动体内真气,左右手臂先后在半空划了半圆,然后双手合掌于丹田,又反手推向身前,用最快的速度做了一个法力护阵,将自己罩在其中。   怎想护阵刚刚筑好,便有不下二十只水箭离弦而,全部激射在阵壁上,并在撞击阵壁的瞬间,全部崩碎成水滴,像雨水般落在地上。   “啧!”初一惊出一身虚汗,自言自语道:“关键时刻,师父教的王八壳还是很管用的啊!”   一击未成,尚未现身的水妖并不想给初一喘息的机会,又将从天而落的雨水混着风声化作三条高速旋动的龙吸水,再次向她奔袭而来。龙吸水所过之处,草木石子全部被卷入其中,想也不用想,若是被这龙吸水刮到,只怕皮开肉绽是难免的了。   初一见状,不敢怠慢,赶快使出师父传授过的轻功蛤(蟆)跳,步伐轻盈的闪过那三条来势汹汹的龙吸水。边躲还边朝宗祠那边大声喊叫:“救命呀!!快救我呀!!!”   然而凌非茗和凌非焉却像失踪了一样,始终没有从宗祠大门里出现。   “说好的我挡一招就立刻出来救我呢!!!”初一愤愤的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天御宗的两个人给骗了。突然,她想起了凌非焉眼神里一直以来的杀意,心头猛然打了个寒颤。   “莫非,她是想要借水妖之手置我于死地,然后再出来收了水妖?!”   这样想的时候,初一难免一阵失落。她宁愿相信是雨声淹没了她的呼救,或者是……她想不出什么理由,明明说好的,只要引出水妖,她们便会立刻出现的啊!   初一只觉得身上被雨水淋湿后的道袍变得好重,石板路的湿滑和长了眼睛一样紧紧跟着她的龙吸水,已经开始让她越来越力不从心。大量的体力消耗也让她开始喘起粗气。   “这样下去不行……我会死的。”   初一觉得自己绝不能再坐以待毙的等着天御宗的两人来出手救她,必须要自己想办法救自己了!可是四顾茫茫,水妖尚未显身,如果不把水妖逼出来,又何谈将其收服呢?当务之急,就是要先确定水妖的方位!   意识到了自身处境,也有了清晰的目的。初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即便打在脸上的雨水让她无法睁眼,她也强忍着,拼命的去寻找水妖的踪迹。   很快,初一微微一笑,呢喃道:“师父,徒儿没有给你丢脸。”只见她向后腾跳一段距离后,站定在原地,双手也松松的垂在两旁。   隐藏的水妖见猎物不再躲避龙吸水,便将三条龙吸水混成一条巨大的水柱向她侵袭而去。   地面上的积水因雨水的落下不停泛着涟漪。初一只盯着那些涟漪,双手渐渐泛起微蓝色的光芒。就在水柱完全耸立在她面前时,她猛的侧身一跃,同时将双手中凝聚的发法力狠狠掷向涟漪大而泛滥之处:“双!龙!戏!珠!!”   “嗷………………啊………………嘶…………………”连中四击,水妖悲鸣的声音像炸雷般响彻整个罗村。隐没在水中的身形也终于完全显现了出来。   那是个通体流动着深蓝色水流的庞然大物。   初一终于明白它为什么那么执着于修炼人丹。妖元是所有妖怪的能量所在,也是最大的弱点。这只巨大的水妖虽然已经将身体修炼成深蓝色,但水毕竟是水,它身体正中泛着昏暗红光的妖元还是能为人所见。它定是需要吞噬大量人丹来污浊身体,好让自己变得不再透明,借此掩盖妖元所在。   “哼!”初一不甘心的站起身来。毕竟之前的王八壳已经消耗了她很多法力,而拼尽全力的双龙戏珠却只是勉强将水妖打出原形。   此刻,她只能紧盯着水妖的举动,加快思索逃生的办法。可是,迫切想要人丹的水妖没想到勉强这个区区人类竟让它颇费功夫。只见它将两只水柱般的腿慢慢融合到地面上的积水中。   初一甚至能够用肉眼看清深蓝色的污浊水流正以水妖为起点开始迅速蔓延,并从四面八方向将她包围在一个深蓝色的水面上。   “啊!”初一意识到水妖此举是想要驱使所有变成深蓝色的水,在她身边形成一个囚笼。如果这样被水妖圈起来,就会瞬间被溺毙在水妖的身体里!然后水妖便可不费丝毫力气,吸收她的血液,将她练成人丹。   看破了水妖的阴谋,初一知道,想活命,就必须要马上逃离!但体力与法力的双衰竭让她虚弱得举步维艰。只见愤怒的水妖将双手锤向地面,溅起的水幕足有一人多高,将初一牢牢囚禁其中。水幕的上端也飞快的向穹顶汇合,滚滚水流倾泻而下,飞速逼近了她!   初一无奈,尽管她已经使出了最后的力气拼命撞向水墙,却是毫无效果。水瞬间便没到了她的胸口。   “上仙,上仙!!!!救……”初一在水球中拼命挣扎,大声呼喊,不可避免的吞下几口幽蓝浑浊,带着血腥之气的污水。   “救我……” 第6章 【紫麓仙缘】6   “人……丹……”   低低的只会说些简单的字句,但水妖很满意,毕竟上一个会点三脚猫功夫的道师,最终也是死在这招之下,变成了它身体里流动的污浊血液。   老实讲,水妖很喜欢这些有点法力修为的家伙。毕竟灵气、法力、妖气这些东西多少是有些相似相通的,炼个道师人丹得到的妖力抵得上炼制十个八个普通人呢。   终于,巨大的水球完全吞噬了初一。初一终因胸肺中充满了水而无法呼吸。她不由自主的瞪大眼睛,到死也不相信那两个道法高深,号称是天御宗凌字尊称的人,竟然真的骗自己给水妖送了死。   难道……她们两个真的是……水妖…………我是……   再无法思考。   初一感到自己身体沉沉的、沉沉的落在了幽蓝色水球的中心。   她最后望去的方向,是罗村宗祠的大门。   但却什么都看不清。   “师父……徒儿尽力……了……”   终于,浑浊黑暗侵蚀了最后一丝光明。   连绵的雨天过后,天空久违的放了晴。   害了当州齐横镇罗村十几条性命的水妖已经不复存在,躲在罗家宗祠里的村民们总算能安然回家了。然而罗桂嫂家西头的空屋里却还住着三位村外人。   傍晚时分,罗桂嫂的儿子铁蛋跑进屋里,看了看躺在床上陷入昏迷的女道师,对凌非茗发问:“上仙姐姐,初一师父已经昏睡两日了,她还能醒过来吗?”   小家伙本以为会是那个常把笑容挂在脸上,比较和蔼亲近的道师姐姐会回答他。不料笑眯眯的道师姐姐尚未开口,却是那个自从收了水妖后便一直冷着脸的道师姐姐接了话:“连我天御宗大补的九蜜润气丸也吃了,她敢不醒。”   “唉,上仙此言差矣啊。”说话间,罗桂嫂进了屋,走到床边来。   她关切的上前查看,却见初一还沉沉的睡着,不免心生怜悯,叹口气道:“初一小师父怎么说也是溺了水,还是溺在那水妖的邪水之中。我听说,人如果在水里憋太久,脑袋会变坏的。就算侥幸能醒过来,也可能会变得痴傻。还有的溺水昏过去,睡着睡着就死了。希望小师父她,吉人自有天相吧……”   说到这,罗桂嫂揉了揉微微泛红的眼睛,边出门边招呼:“唉,净顾着说这些,晚饭已经准备好了,还请两位上仙用饭吧。”   “叨扰罗桂嫂了。”凌非茗起身对罗桂嫂表示谢意,便要随罗桂嫂前去吃饭,却被凌非焉拉住了袖子。   凌非茗停下,凌非焉低声道:“师姐,等她醒来,要等到什么时候。既然水妖已除,我们应该尽快回去向明崖道尊复命才是。”   凌非茗闻言,撇撇嘴道:“可是师妹,你我这次出来,除水妖是应罗村相求,还有件明崖道尊交代的大事,你忘了吗?”   凌非焉冷冷的看了眼昏睡中的初一,又道:“不就是调查天御宗叛逃弟子的事么,我没忘。”   凌非茗拍拍凌非焉的手臂道:“对嘛。可她不醒,怎么调查?”   凌非焉闻言,据理力争道:“她的身法、道法你我都看见了,确实是出自天御宗。昨日师姐也跟村民核对过,她师父的年纪容貌都跟天御宗当年的叛逃弟子明犀对得上。既然他师父已经离世,我们只要把她的道法废掉,确保天御宗的御妖术不再为人乱用,就可以回去复命了。”   “可是她还没醒,咱们连解释的机会都没给,就废了人家修习多年的道法,怕是不太光明磊落吧?”凌非茗小声嘀咕,像是怕惊动初一样。   但凌非焉却严厉的朗声道:“她的道法本就不是光明磊落学来的,现在又私自设坛召唤水妖,导致罗村罹此大难。我现在只是废了她的道法,没把她送到官府去,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哎,话虽如此,但是师妹……”凌非茗正要说些什么,却听见初一发出了微弱的声音,于是赶快俯身到床前查看:“初一小师父,你醒了吗?能听见吗?”   “唔……”初一低吟着,只觉得脑里昏沉的很,迷迷蒙蒙中好像看见一个身着道袍的人,于是开口唤道:“师父……?”   见初一能够开口说话,凌非茗的笑意涌上脸颊:“师个头,你还没死呢。”   而此时,刚刚复醒的初一终于将模糊的双眼成功对焦,一睁眼却是看见那张将她骗得好惨的笑脸,顿时心生不悦,虚弱又恼怒的哼道:“是你!”便想挣扎起身。   凌非茗一看,初一虽然生气,但事情却还记得清楚,并没有像罗桂嫂说的那样痴傻失忆,不由得心中欢喜,逗她道:“哟,不叫我上仙了?”   “哼!”初一不想理凌非茗。她艰难的坐起身打量了一下房间,尽管头晕得很,但也大概明白了,自己最后应该还是被凌非茗和凌非焉给救下了。   于是她又只好主动向凌非茗询问:“这是哪,我睡了多久,水妖怎么样了?”   “这是罗村罗桂嫂的家,你昏迷了大概快两天吧,至于水妖嘛~让你见识见识。”凌非茗笑眯眯的的说着,把手伸进道袍的袍袖中去,像是要掏出些什么来。   “师姐。”凌非焉上前一步,挡在凌非茗与初一之间,制止道:“这怕是不妥吧。”   “哦?是吗?我还以为这玩意没什么大不了的。”凌非茗一脸无辜的又把手从袍袖中空空的拿了出来。   凌非焉只想快些解决任务也好回山复命,又道:“既然她醒了,我便可光,明,磊,落的废了她的道法。”   “这个……”凌非茗象征性的站起身来,对一脸茫然的初一挤了挤眼睛。   初一果然领悟了凌非茗的意思,一拍床铺,质问道:“什么?!废我的道法?!你凭什么要废我的道法?!”   “凭什么。”凌非焉淡淡数到:“凭你师父是20年前叛出天御宗的弟子。凭他出逃时盗走了天御宗半部《御妖术真章》和法器算天幡。凭他私自将天御宗的道法传给了你这个不在籍的弟子。凭你师徒二人竟以天御宗御妖之术行骗江湖,坑害百姓。随便以上哪一条罪状,我都可以废了你的道法。”   “你!!!”初一被凌非焉这套说辞惊得不知如何是好,脑海里不断回忆起往昔种种。   凌非焉说得是真的么?!难道灵犀子师父真的是天御宗的叛徒么?怪不得他一再告诫自己若是遇到天御宗弟子便一定要跑。可如果凌非焉说得不是真的,那,那师父当掉换钱的算天幡又是哪来的?   初一不敢相信一直带着自己行走江湖,斩妖除魔的师父,竟会是凌非焉口中那叛出师门,盗窃秘宝,用御妖术坑害百姓的坏人!!   刚刚从昏睡中醒来,便受此当头一喝,初一一时无法接受这乾坤颠倒的冲击,腾的从床上站起身大吼道:“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们!!!“   盛怒下,就连凌非茗也被她列入了不可相信的黑名单。两天前捉妖时,凌非茗对她的保证还历历在目!   初一愤怒的吼道:“在宗祠里,你们说好只要我挡住水妖第一次攻击便会出来收服水妖,但是我都快要被,不,我已经被水妖溺死了!!!你们却连个影子都没有!!!现在你们又跳出来凭空污蔑我的师父,还要废我的道法,我就是拼死,拼死也不会让你如愿的!!!”   凌非焉把初一的愤怒看在眼里,却没有丝毫的情绪。只是像例行公事,做个交代一样的解释道:“我们没有立刻救下你,就是为了让你多出几招,确定你的道法是不是源自天御宗,以免冤枉了你。”   初一争辩道:“哈?按您的意思,我还要感谢你们喽?也罢,那我的道法你都看见了!都是我师父自创的招式,与你们天御宗的破道法毫不相干!”   “不相干?“凌非焉哼道:“你那防了水箭的招数乃是我天御宗的地坤真元。”   初一不以为然道:“什么地,什么圆,那是我师父看到王八驼石碑得到灵感创出的招式,叫王八壳!”   “王八壳?!”凌非茗闻言,忍不住笑:“噗哈哈哈哈,这名字怕是要把天御宗开山祖师的胡子也气歪了。”   凌非焉又道:“你躲过龙吸水的轻功也是我天御宗的轻功纵云意。”   “不对不对。”初一摆摆手:“这招,我师父教我的时候说啦,那是他老人家路过一片荷塘,看到蛤-蟆在荷叶上跳来跳去领悟出的招式,所以叫蛤!蟆!跳!”   “蛤-蟆跳?!哈哈哈哈。”凌非茗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他们天御宗的弟子每次使出轻功时竟然是蛤-蟆跳,不由得感到十分好笑。   凌非茗觉得好笑,凌非焉可不觉得好笑。听到这些奇奇怪怪的名字,凌非焉几乎可以断定,这一定是初一的师父叛出天御宗后,随意给天御宗的武学道法起的名字了。加之眼前这私学了天御宗道法的女道师,竟还大逆不道的侃侃而论,以此辩解,不由得心生不快,喝止道:“休得无礼!”继而又问:“你那最后把水妖打到现形的一招,难道不是我天御宗的天乾四明吗?”   “呵呵,那也是我师父自创的。”初一傲慢的撇撇嘴,伸出两手食指慢悠悠的向凌非焉戳去:“叫双,龙,戏,珠!猪!呃!”   不愧是五位凌字首徒中最聪慧的一个,凌非茗瞬间便从初一特意加重的字眼里听出了什么,笑问道:“猪?”   然而还不等初一开口解释,凌非焉便毫不客气的将初一伸到眼前的手指用剑鞘拨开,略有嗔怒:“一派胡言!”   眼见凌非焉咄咄逼人,分秒间便要废去自己十几年苦心修习的道法,初一肯定不会轻易就如了凌非焉的意,在这乖乖束手就擒。   事已至此,她也终于明白师父为什么嘱咐她见到天御宗弟子就要开溜的原因了。不只因为她师父是从天御宗叛逃出来的弟子,也是怕她漏了道法路数,被天御宗纠察除清,废去道法。   现在,初一为了保住自己的道法,只能一边思绪着怎么脱身,一边试着转移凌非焉的注意力。   当她瞥到笑意盎然的凌非茗时,突然转念一想,有了主意,转而对凌非焉说道:“除水妖时,你看过了我的道法。便说我的道法全都是你们天御宗的什么圆什么真什么坤的。可是你有证据吗?我还没见过你也能使出这些招式呢。如果你会,倒是使出来让我看看一不一样啊!如果招招一模一样,我就承认,随你处置。” 第7章 【紫麓仙缘】7   不出所料,凌非焉果然对初一的提议不屑一顾,冷冷言道:“笑话,天御宗的招数我自是了然于心。况且,我只需看清你的招数便可,又何须证明给你看。”   “不给我看?那我可不认同你方才说的那些侮辱我师父的话。”初一斜了一眼凌非焉,继续又道:“我没有心服口服,你若废了我的道法,它日我宁可改行当个戏子,也要将你天御宗、凌非焉恃强凌弱,横行霸道的劣行公诸于世!让天下人全都知晓!”   “胡闹!”凌非焉闻言大为不悦,脸上神情愈加严肃,分分钟就要强行对初一动手。   初一与凌非焉相互争论时,凌非茗一直在旁笑而不语。此刻若再不出言,怕是凌非焉便真的对初一下手了。于是她轻拦住凌非焉,不知何故的说道:“师妹,你不妨就给她演示几招,也好让她心服口服。”   凌非焉全然没想到凌非茗在此事上会跟初一站在一边,略带讶异低斥道:“师姐,你怎么跟着她一起胡闹。”   突见有了“同盟”,初一马上来了劲儿:“来来来,就使那个王八壳,哦,你们叫地坤真元。”   凌非焉闻言,无奈的皱起了眉。她没想到这个女道师竟会如此厚颜抵赖,明明是偷学的道法却不肯束手就犯。可即便这样,凌非焉也不愿像初一说的那样,落个恃强凌弱的埋怨,辱了天御宗的名声。   师姐凌非茗又一直在旁怂恿,好像若真强行废了初一的道法,便是她的不是了。于是她只好平息了心绪,期待着要么自己使出道法后能让那个女道师折服,要么就是师姐凌非茗另有别的打算。   “好,就让你心服口服。”凌非焉话音刚落,瞬间,一个荧着白色微光的法力护罩便环绕在她的周身,将她完完全全的笼罩在内。   初一惊得睁大了眼睛,凌非焉太快了,她甚至都没看清楚凌非焉施法的动作。   只见凌非焉端端的站在地坤真元的中心,没好气的问:“信了吗?”   初一这才回了神。当她发现凌非焉那句“收了她”就是要废她道法的时候,她也明白了为什么先前凌非焉看她的眼神里带着肃杀之意。   眼看凌非焉的地坤真元分明就是师父传授给自己的道法,初一心中不免有些庆幸。若是那凌尊的二人不与她多言,直接动手,她也是没有半分抵抗之力的。   好在凌非茗看起来并没有非要废她的意思。初一本意觉得凌非焉十分冷峻孤傲,定然不会如她所愿给她展示道法,刚好可趁此怪责凌非焉,激得她无法出手。   可没想到,凌非焉竟然真的使出了地坤真元给她看。她只好继续扯无赖,拖延时间,好想脱身的办法。   “喔!!!上仙好法力。”初一拍拍手道:“只是一个法力罩,随便什么修法之人都会用的。况且你刚才做得那么快,我还没看清跟我师父教的王八壳是不是一样呢。”   “……”凌非焉没想到事实都已摆在眼前,初一竟然还要狡辩,她把袍袖一甩收回了法力,冷冷追问道:“那你还想怎样?”   初一被凌非焉问得心虚,不由自主退后了两步,才向凌非焉挤挤眼睛道:“嗯,我觉得上仙你到屋外去,把你们的什么纵云意轻功,还有天乾四明都完完整整,缓缓慢慢的使一使,让我仔细看看清楚。若真的跟我的功法一样,我便心甘情愿的任你处置!”   “你休要得寸进尺。”凌非焉觉得初一的提议简直就是无理取闹。   然而初一要的就是这般无理取闹的效果,只见她眉飞色舞的诡辩道:“怎么啦,你们不是要光明磊落的废了我的道法吗?我若是不情愿,你们强行出手,那就是绝对的以强凌弱啊!还叫什么天下修仙名门天御宗!不过,若是我看了你的演示,心服口服,那就另当别论了。”   “师妹呀,小师父既然执意要看……“凌非茗走到凌非焉身前,一边劝说一边颇有意味的将手按在凌非焉的肩上:“就给她看看正统的天御宗功法吧,也不枉她与我天御宗有段孽缘。”   “可是……”   凌非焉还想说些什么,凌非茗捏捏她的肩又道:“师妹还怕她趁你演法时溜了不成?放心,有我盯着她呢。”   “唉……”凌非焉叹了口气,走出屋去。   她也不是拗不过凌非茗。只是她从凌非茗的眼神里读出了已有计谋的神色。她顺从凌非茗的意愿,是因为凌非茗的思谋一向深远,而且正确。   屋外已是傍晚十分,此刻金乌西落,黄昏的光影中,凌非焉雪白的道袍也被染上一层夕阳的余晖。   同样的轻功,同样的招式,同样的道法,在凌非焉的演绎下如行云流水般畅快优美。初一不由得看呆了,再次被凌非焉高深莫测的道法深深折服。   回想起自己抛出四个法力球便已筋疲力尽,而凌非焉却好像只是热了个身。   “羡慕吗?”凌非茗幽幽的开了口。   “嗯?”初一一惊,她以为凌非茗要问的难道不该是[一样吗?]之类的问题。她想了想,虽然不情愿,但还是支支吾吾的回答:“嗯……羡慕。”   凌非茗又道:“如果只论对道法的天赋,非焉是我们同辈中最优的一个。而且是天差地别的优,就连同是凌尊首徒的师兄凌非川也难望师妹之项背。“   “哦。”初一不明白凌非茗为什么突然要向她夸赞凌非焉。   但凌非茗却将话锋一转,道:“其实那日与水妖之战,我在宗祠里细细观察过小师父的道法,此时你的道法虽是糟粕不堪,但天资却是十分拔萃。可惜你先前误入歧路,不得要领。若今后能得到名师指点,再勤加修炼。假以时日,或许能与非焉不相伯仲也未可知呀。”   “啊?!”初一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凌非茗这个猜想也太大胆了吧,她可是与凌非焉在罗村宗祠大门符印战中,秒秒钟就败下阵来的道法渣渣啊。   “哦对了。”凌非茗转过头对初一露出富含深意的笑容:“你之前说除了水妖后,想跟我们一起去天御宗,为什么?”   初一一愣,回想起与水妖对战前对凌非茗说过的话,不禁哑然失笑:“师父被水妖害了性命,我那时是想要到天御宗再拜名师,学好道法再去行走江湖、斩妖除魔,也算是继承了师父的遗志。可现在……”初一不免有些苦涩:“凌非焉上仙只当我是天御宗叛逃弟子的孽徒,一心想废了我的道法……”   “逝者已逝……”凌非茗说到这,停了下来。   “已逝……”初一心中一沉,思绪涌上心头。   那时说想去天御宗,是因当时还以为自己是斩妖除魔的道师。可没想到,以往竟都是师父自导自演的骗局。自己稀里糊涂的当了师父的帮凶不说,还自以为是在行侠仗义。现在想来,当真百感交集。   先前数次都还好,被他们召唤出来的小妖怪师父轻松就解决了,村民们顶多是受些惊吓,损失点财物。而这次罗村……不但师父搭上了性命,村民也死了十一人……   想到这儿,初一眼睛里的光华渐渐暗淡下去。许是饿了两天身体虚弱,许是刚从水妖那里捡回条性命体力不支,她颓然无力的从窗边又坐回床上,怅然若思。   此时,凌非焉也结束了道法演示,重新回到屋内。   一进门,看见初一正乖乖坐在床边,低头不语,万分神伤,整个人都没了方才汹涌的气势,只道是她已心服口服,在等待处置。再见凌非茗环抱着双臂,胸有成竹的微笑着。凌非焉猜想凌非茗定是跟初一说了什么,虽不知内容,但定是触到了初一的心弦。   凌非焉这才手持炎月剑,径直向初一走去。   初一低头不看凌非焉,她不知该如何面对。就算凌非焉不做最后的演示,她也心知自身的道法的确是出自天御宗。凌非焉要拿,便还给她,也没什么好说的。可正因为她看了凌非焉的演示,且看得真切,她便更是向往!她向往凌非焉精湛高深的道法,向往凌非焉翩然优雅的身姿,向往她冷峻犀利的神色,更向往她侠骨仙风的气质。   宗祠封禁咒之争,初一被凌非焉完克。倘若她从此认为自己的道法与凌非茗之间有着无法企及的差距,或许这份向往也就彻底作罢了。可偏偏凌非茗却说她与凌非焉有不相伯仲的天赋资质。若凌非茗不是扯谎逗她,她又怎能甘心只因人生境遇不同,便要被凌非焉生生夺去道法呢!   凌非焉越走越近,短短须臾,初一竟思考许多。待到凌非焉在她面前站定,她才终于抬起头来,隐忍着哀痛,向凌非焉尴尬的笑笑。   初一不再反抗,凌非焉反倒有些心软,道:“废除道法不过是封住你的气海,让你无法调动体内真气运功施法而已,又不是要你的命。”言语的内容虽然依旧严厉,但语气竟柔和了几分。   “可是……”初一不想放弃成为道师,尤其看过凌非焉的演示之后更加不想放弃!她想将最初的信念坚持下去!   凌非焉眼见初一面露悲戚,不由问道:“可是什么,难道你还没有心服么?”   “不是……”初一低声回答,沉默片刻,终于鼓起勇气,紧紧凝视着凌非焉冷峻秀美的脸庞,一字一句说出了内心所愿:“我不要被废道法,如果上仙你执意这么做的原因仅仅是因为我师门不正,那不如就给我一个成为真正天御宗弟子的机会!”   你……”不得不说,初一这个念头很是出乎凌非焉意料之外。下山以来,她只一心想着要为天御宗清理门户,却从没考虑过把这个利用天御宗道法来行骗江湖的小道师收于门下的可能性。   见凌非焉迟疑,凌非茗心中已然有数。于是趁机说道:“哎,师妹?小师父这个想法倒也是个新思路。”   “不行。”凌非焉虽然回绝的很快,但也是有所考虑。她认为罗村的水妖事件,无论初一是否知情,都已间接参与其中。天御宗决不会收伤人害命者为徒。   初一见凌非焉不允,赶快起身为自己争取:“上仙,都说上天有好生之德,我自幼向师父学斩妖除魔之道,并无其他谋生本领,若是今日被上仙废了道法,难免今后要流落街头,行乞度日……说不定,说不定……被财主恶霸刁难欺凌……”   初一边说边做出惊恐的样子,拉了拉凌非焉的袖口:“上仙,你忍心看我沦落至此吗?”   “胡说。”凌非焉抽回袍袖道:“若如你所言,难道这天下不会道法的女子都要被人欺负吗?你与你师父多行不义,我天御宗绝不收容伤天害理,贪婪行骗之人。”   初一示弱失败,偷看凌非茗,凌非茗却正忍着笑示意她继续。   于是初一又伸手拉了拉凌非焉的袖子,央求道:“可是上仙,所谓不知者不怪。我一直以为师父带我行走江湖是救万民苍生与水火,真的不知道那些阵法其实是召唤妖怪的啊。况且,我现在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回头想想,真的是很对不起之前叨扰过的村民,所以恳请上仙们带我回天御宗,拜入门下,学好道法,将来学成如上仙般厉害时,再下山行走江湖,为民除害,以弥补先前无知犯下的错误。这样不也很好嘛?”   临行前宗主师伯的确嘱咐过,若查清设坛唤妖危害百姓的人确实是天御宗的叛逃弟子,便将其道法废去,以清门户。可没想到,那昔日的天御宗逆徒竟然还有个徒弟。而这徒弟竟还照猫画虎的学了些天御宗的道法!本想将这个徒弟的道法废除,可她竟然还要厚颜无耻的央求加入天御宗。   “不行就是不行,懒得听你狡辩。”凌非焉冷冷抽回袖子,一时间,也不知自己该不该下手了。   凌非茗见凌非焉与初一间的气氛有些冷,眼珠一转,将凌非焉稍稍拉远一些,低声道:“师妹呀,确是不知者不怪嘛。再说,水妖一战,初一小师父也是不畏生死,挺身而出的。由此可以看出,她并不是本性大恶之人。即使她今日在此间行骗,追究到底还是被我们天御宗的叛徒给带上歧途的,我们为什么不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呢?” 第8章 【紫麓仙缘】8   凌非焉觉得凌非茗讲的道理好象哪里不对,却又不知如何辩解,只说道:“依师姐所言,她行骗害人还是天御宗的错了。”   凌非茗又道:“哎呀,现在不是,等她反应过来就变成天御宗的错了。你看,咱们天御宗入宗试典马上就要到了。三年一次唉,偏偏就这么巧被她赶上了,说明上天也在给她这个机会。我们不要违背天意嘛,就让她试一试咯……”   “可……”连凌非茗也替初一求情,凌非焉不禁有些许动摇。她嘴上不置可否,但原本严厉决绝的脸上却闪过一丝犹疑的神色。   虽然只是短短的瞬间,但也足够被凌非茗捕捉到,于是趁热打铁道:“没关系,没关系。如果初一小师父通得过我天御宗的入宗试典,刚好算她认祖归宗了;如果没通过,到时再废了她的道法也不迟啊。”   “这……”凌非焉转头望向初一。   从相遇以来,她还没有仔细端详过初一的样貌。许是先前在水球中溺水昏厥的原因,初一的脸色不是很好。毫无血色的皮肤显得她发丝愈黑,瞳色愈浓,干净的眉宇间夹杂对不明未来的忧虑。   凌非焉还发现,初一的忧虑中隐隐约约藏着一丝让她非常熟悉的味道——孤独。   而此刻,初一正用期盼万分的眼神与她紧紧相视。初一想入天御宗,凌非茗也同意带她去。凌非焉觉得自己瞬间便被推到了要去做出选择的位置,仿佛她就是那个即将决定初一命运转折的人。   她不喜欢这种负重,下意识的想去避开初一的眼神。   凌非茗看出了凌非焉的退缩,她太了解这个认真得有些执拗的师妹了。于是她轻轻揽着凌非焉的肩,低语道:“明陆道尊说过,这世间,最怕执着成魔。”   凌非焉闻言叹了口气,声音轻的几乎连身边的凌非茗都听不到。然后走向初一面前,正了正神色,朗朗说道:“好,你可以跟我们回天御宗。”   “真的?!”初一听凌非焉终于不再坚持要废她道法,不由得喜出望外。   “但是你听好了……”做出决定后,如释重负的凌非焉又回复了常态的冷峻面孔:“你的事情回山后我会如实向明崖道尊汇报。如果他允许你参加天御宗的入宗试典,我便不再为难你。但如果师伯不准或者你没有通过试典,到时,我依然会废去你的道法,别说天御宗没有给过你机会。”   “好啊,没问题!我同意!”初一确定自己的道法暂时不会遭到灭顶之灾,便一口答应下来。   此刻她心里的如意小算盘早已啪啦啪啦的打起来。虽说师门不正,但怎么说自己的道法也算是被天御宗弟子官方认证过了。天御宗的道法都能学会,难道还会通不过天御宗的入宗考试么!   于是初一信心满满的问道:“不知天御宗的入宗试典是在何时?”   “十日后。”凌非茗掐着手指数道:“从当州齐横镇到西岭紫麓山,快马加鞭的话,三四日就到了。小师父要是怕不认路,明早可与我们一同启程。”   初一像是想起些什么,思虑道:“上仙的好意我先谢过,不过……我能不能晚些启程?”   “哦?”凌非茗略有诧异,笑问:“难道小师父还想把我和师妹支开,私下跑走不成?”   初一连连摆手道:“怎么会,难得有机会可以随二位上仙共赴天御宗拜师学艺,我怎么舍得中途逃走呢。”   虽然凌非茗只是一句玩笑话,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凌非焉不免心生疑虑,严肃的对初一说道:“怎么不会?若你自认不能通过天御宗入宗试典,与其难逃道法被废,莫不如干脆逃走不来了。到时世界之大,人海茫茫,我们去哪里寻你。”   初一见凌非焉讲得认真,只好苦笑解释:“上仙误会了,我只是想多留一两日给师父料理身后事。回想这么多年来,我与师父四海漂泊,无依无靠,全靠师父养我成人,授我本领……”   说到本领,凌非焉不禁眉毛一竖,吓得初一赶快转移话题:“现在他身遭不测,我想为他选处墓冢,送他入土为安。”   凌非茗闻言道:“小师父所言极是。虽然你师父做了些不太好的事儿,但却不知何时积下了这份福祉,有你做他的弟子,才不至死后曝尸荒野。”   初一谦虚道:“上仙言重了,为人弟子,理应如此。”   正当初一与凌非茗二人四目相对,惺惺相惜时,凌非焉又不合时宜的打断了她们:“倘若料理完你师父的后事,你又不来呢?”   初一听了,心想这凌非焉是认准她要逃跑了,反问道:“上仙若是如此不相信我,那不如干脆也留下来,陪我葬了师父再一同出发?”   “不行。”正如初一所料,凌非焉想都没想就冷冷的拒绝了。   反正这也是句玩笑话,初一并没真的期望那两人能留下来,只是凌非焉对她的怀疑让她有些不快。那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呢,就像是拼命的想向那人证明自己,却始终得不到认可一样。   初一焦躁的往床上用力一坐,又不敢跟凌非焉吵闹,只能将满腔怨气发泄到枕头上,摔摔打打的嚷道:“又不许我自己留下,又不陪我留下,到底怎样才合上仙的心意。”   凌非茗慢悠悠踱到床边,将枕头救下,好言相劝道:“小师父不要急嘛,不是我们不愿多等你两日。你也知道,天御宗三年一次的入宗试典即将开始,到时天南海北不下千人,都会聚到紫麓山来。那些人里有来应试的,有来看热闹的,说不定还有来趁乱搞事的。所以我和师妹必须要尽快赶回天御宗进行试典筹备。这两日时间若在平常只是须臾,但是在试典之前,可就宝贵得很了。”   “啊,缘是如此。刚刚让上仙等我两日,是我唐突了。”初一闻言,恍然大悟。她很感谢凌非茗如此详尽的为她解说缘由,不像那个冷脸的凌非焉,只在数落她时才会舍得说话。于是她心头一热,言辞恳切道:“上仙放心,待我料理好师父的事,定当按时到天御宗……”   不等初一表完态,凌非焉也来到床前,没头没脑的对初一突然说道:“手。”   初一一怔:“手?!”   “手,伸出来。”凌非焉冷冷的再次重申,原本平静如水的瞳眸里竟有微澜闪过。不知怎的,她就是对这个土里土气的女道师耐不下心来。   “伸就伸!”初一嘴上说得轻巧,谁知她畏畏缩缩的刚伸出手就后悔了,又飞快的将手缩了回去。   凌非焉见状,耐心瞬间化作乌有,脸色阴沉得吓人。   初一不知凌非焉要做什么,越发怀疑,又不好忤逆凌非焉,只好不情不愿的再次把手伸了出来,问道:“伸手做什么?”   凌非焉没理她,将真气聚于指尖,右手也微微泛起白色光芒。初一一看,这分明是在运真气施道法啊!心中一慌,再次将手缩回,藏在身后,可怜凌非焉第二次扑了空。   一瞬间,凌非茗感觉罗桂嫂家的小屋里好像有阵寒风呼啸而过,整个气氛都冷得要结冰了。只见凌飞焉纤细修长的右手就这么尴尬的擎在半空中,她的右手还闪着道法的光芒,并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狠狠怒视着初一。   显然,初一也感觉到了面前的人从冰山变成了火山,而且随时会爆发。但事关重大,她只能不顾死活的向凌非焉追问:“你你你,你运功干什么?说好的不废我的道法呢!你不是反悔了吧?!怕我不去天御宗现在就要废了我吗?!你可是堂堂天御宗弟子,赫赫有名的凌尊首徒,你不能说话不算数啊!”   凌非焉将袍袖一甩,收回手去,强压怒火道:“你胡扯些什么,我说过的话,自然算数。”   此情此景,初一一脸茫然,凌非茗却是瞬间明了,转而对凌非焉道:“师妹你要与小师父结下锁魂咒么?”   “索!索!索!索什么魂?!”光是听这名字,初一便等不及凌非焉开口了:“我怎么听着比废我道法还吓人呢!”原来初一是把封锁的锁当做索命的索了。   凌非茗一笑,拍拍初一的手臂,示意她不必担心:“小师父莫怕,师妹不是要索你的魂。这个锁魂咒呢,是我们天御宗弟子互相感知方位的一种结界。结了锁魂咒的两个人,即使远隔千里,也能确定对方的基本方位。师妹大概是想让你留下给你师父善后,又怕你真的不来天御宗拿你没办法,才想跟你结下锁魂咒的吧。”   “这样啊……“听了凌非茗的解说,初一先是松了口气,随后又觉得自己刚才躲躲闪闪的样子似乎很丢人,于是她没好气的瞥了凌非焉一眼,忿忿不平的说道:”要我说你们天御宗给招数起的名字还真是不敢恭维,多亏了凌非茗上仙的耐心解释,不然普通人就是想破头,也猜不到这么吓人的名字居然是定位用的!”   凌非焉见初一故作张狂,也懒得多说。反正她的意图凌非茗已经代她表达得很清楚了。她再次站定在初一面前,凝心聚气,在右手上泛起光芒:“手。”音色也恢复了往昔的宁静,不带任何情绪。   “哦……”初一迟疑着,不再是因为担心被废了道法。而是当她抬起头想要伸出手去的瞬间,却发现眼前那人墨发白衣,神色清冷,在窗外月色的映衬下,凌非焉本是冷傲而不可攀的样子竟让她心头一颤。 第9章 【紫麓仙缘】9   凌非焉的锁魂咒跟初一想象中的不一样。她以为凌非焉会像画符一样在她伸出手上做些记号,类似指示方向的箭头什么的。然而锁魂咒似乎比这复杂得多。   凌非焉隔空操纵着法力,先在在初一的掌心旋转出一个同心圆,随后通过圆心蔓延出两道垂直相交的线,由法力汇成的线向圆周扩展,遇内圆的时候,便停了下了,与它融合。   初一面露惊异之色,怔怔的看着自己掌心里泛起的微光,像托着一捧流光溢彩的星芒。   她不知道这东西是怎样的原理,能让凌非焉在千里之外定位到她。但她知道,既然天御宗的弟子这么做了,就一定是行得通的。于是不免又对天御宗高深莫测的道法多了几分敬慕之情。   就在初一胡思乱想的时候,凌非焉已在自己的掌心中画好同样的符印,她将手掌摊开反转向下,凌空覆在了初一的手掌上,两人手心里的道法光芒便慢慢的氤氲在一处,将她们的掌心联系在一起。   这时,初一感到有股深邃而坚定的真气正沿着掌心中的符印光晕缓缓流淌。从没有人在自己手中结下符印,这种轻轻痒痒的感觉让初一觉得很新奇。   于是她不禁感叹万分,方才演法时,凌非焉使出的天乾四明铿锵有力,极具摧枯拉朽之势。而现在,她的真气却是徐徐细腻,并无丝毫难以承受之意。凌非焉竟能如此轻松的控制真气强弱,难怪年纪轻轻便是天御宗的凌尊首徒了。   只不过,凌非焉的真气虽然是丝丝绵绵的沁入掌心,却带着一股令人畏惧的清冽。修仙问道的人,醇厚真气的感觉不该是温暖柔和的么?初一举目看向凌非焉,凌非焉正神情专注的操控着道法为她们做下缔结,并没有留意到初一的脸色变化。   待到二人手中的符纹基本吻合后,凌非焉又缓缓将掌心旋转了九十度,加强了真气的力度。初一这才皱起眉头,清晰的感觉到凌非焉正在将试图她的真气注入她掌心中的符印里。   这种感觉与她早年修习道法遇到瓶颈时,师父为她传功、助她打通经脉时很像。但师父传功给她的真气,她都是徐徐接收后,立刻转化成由自己支配的内息。毕竟一个人的体内容不得他人的真气。   但这会儿,凌非焉渡过来的真气却不像方才那般柔和。它们一接触到初一的掌心,便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一样,想要肆无忌惮的四处游走,根本不受初一的控制。   这种感觉实在是让初一紧张不已!她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凌非焉的真气正通过手臂传动到肩头,又化作两股激流上下散开分别达到脑内和心间。   前几日与水妖搏斗,初一真气消耗巨大。如今凌非焉醇厚清冽的真气对于她枯竭的气海来说,就像是一股调皮的等待捕捉的醇厚力量,有着说不出的诱惑。   于是,初一几乎是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本能的提起虚弱身体内所剩不多的真气去回应凌非焉的真气,想要将它们就这样融合在体内,据为己有。   怎料,初一与凌非焉的真气在相遇的瞬间,她的脑海和心脏竟全部像被雷电击中一样猛然一颤!心跳的失衡也让她不由得捂住了胸口,甚至脚下一软,差点堆坐下去。   初一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或者说被凌非焉怎样了,她强忍着脑海瞬间空白的惊慌失措,向凌非焉投去了质疑的视线,却见凌非焉也微微按着胸口,似乎也有与她相似的状况。   毫无疑问,在她们目光交错的瞬间,凌非焉发现了初一的困惑,可她没有回应,只是冷着脸,低头摊手,检查起掌心中的锁魂咒印痕。   好像比起初一的不解,凌非焉更在意锁魂咒的效果。   初一没有办法,只好转而向相对友善的凌非茗寻求帮助。凌非茗也正着看她,微笑道:“锁魂咒很不可思议吧?”   “嗯……”初一点点头:“确实很……玄妙。”但她想问的不是这个。对于凌非茗的提问,她甚至觉得有些失望,聪慧的凌非茗一向能够准确的洞察她的心思,可为什么这次却猜错了呢?   “看看你的手心。”凌非茗察觉到初一的失落,只以为她是因为被打了印记而不愉快,于是想用锁魂咒的法迹来转移她的注意力。   “……”初一没有说话,像凌非焉一样缓缓舒展开微微颤抖着的手掌。   掌心中,她惊奇的发现,原本她与凌非焉手上同心圆里各自只有两条十字交叉的符印线,现在因为相互交织而变成了八条若隐若现的痕迹。先前空白的同心圆圆环中也多了些她看不懂的符文。   初一端详了一番,并不能看出什么门道,正想向凌非茗询问,却见掌心里的微光开始渐渐变弱了。   “这……”初一不知道眼前的现象是否正常,也不知这瞬间便淡得几乎要看不见的锁魂咒是不是真的成功了,于是她向凌非茗问道:“符印是要消失了吗?”   凌非茗打趣道:“怎么,舍不得啊?”   初一尴尬的看看凌非焉,撇撇嘴道:“才不是。”   凌非茗又道:“小师父放心,这就是锁魂咒的妙处啊。”   见凌非茗又要给她讲解天御宗的道法,初一顿时来了兴致:“上仙,这里有什么玄妙?”   不像凌非焉冷淡无趣,遇到初一凌非茗也算是话痨有了施展之处,双眼放光的说道:“你想啊,谁愿意平日里手掌闪闪发光的啊?这锁魂咒缔结成功之后,只有在一方使用道法确定另一方位置时,双方掌心里的定位符纹才会发出光来。”   “原来如此……”初一顿悟般的点点头,露出一脸不愧是上乘道法的表情来。   凌非茗正要再说话,但见初一突然双手来回舞弄,用没有被画过符咒的右手向画过符咒的左手做施法状,口中还哼哼有声,念念有词的反复叨咕道:“天御宗凌非焉在哪里,速速现身!天御宗凌非焉在哪里,速速现身!”   凌非茗被眼前的情形搞得错愕了几秒,再看凌非焉一副冰冷嫌弃的眼神,不禁哈哈大笑:“小师父,这样不行的。”   “不行?”初一停下怪异的举动,问道:“那我要怎么确定凌非焉……上仙的位置?”发现自己正被凌非焉盯着,她赶快又在称呼中加了上仙二字,并对凌非茗恳求道:“上仙,教教我。”   凌非茗摇摇头道:“这个我恐怕就帮不了你了。锁魂咒的原理就是通过道法共振,唤醒留在对方符印中自己的真气,然后确定伙伴的方位。你要是想用封禁咒找到我师妹,就必须要满足两个条件。第一,你学过天御宗的道法,第二,刚才结咒的时候,你也得把自己的真气置换到师妹掌心的符咒里。“   初一听得认真,凌非茗却话锋一转:”但是呢,第一点你还不是天御宗的弟子,我自然不能教你天御宗的道法。第二点,你刚才肯定不知道锁魂咒需要双方互相置留真气,只是被动接受了师妹的真气吧?”   眼看着凌非茗摊摊手,一副那就没办法了的样子,初一满心不甘的盯着什么也没有了的手掌,嘀咕道:“什么嘛!那岂不是只有你们能找到我啦!”   凌非茗眉飞色舞的安抚道:“那又怎样,反正天御宗又不会乱跑,只要你认识来西岭紫麓山的路,就能找到我们啊。”   “可……”初一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肚子传来的咕咕声打断了。也是,自从在水妖的浊水球中溺水到昏睡至今,她只是靠凌非茗带来的天御宗秘药保证了机体生存所必需的养分,胃里却是一直空空如也的。如今没了废除道法的焦虑,人类的第一大原始欲望便被无限放大了。   凌非茗盯着初一的肚子抿嘴一笑,道:“好了好了,小师父,罗桂嫂的晚饭早就做好多时了,咱们快去用饭吧。明天你要葬师父可是个体力活。”   “好吧,好吧……”初一知道自己想学锁魂咒的事儿这会儿是没戏了,便遵循了当下的第一需求,暂时忘了手上的符咒,与凌非茗一起向着满桌美味进发去了。   小村庄晴朗的夜晚尤其宁静,时节已近中秋,天高气爽的夜晚总是让人心旷神怡。初一因为身体虚弱,饭后不久便又躺回床上去睡了。凌非茗和凌非焉明早就要启程回天御宗,便趁着夜色未深加紧整理行装。   罗桂嫂家的马厩里,凌非茗满眼爱怜的给自己的枣红马添了把柔嫩松软的草料,看着它吃得欢快,不由得心中欣喜,目不转睛的边看着马儿边跟凌非焉闲聊:“难怪人都说马不吃夜草不肥……”   话音未落,却听见凌非焉的坐骑乌骓踏雪焦躁的踏着步子,时不时打起响鼻。   凌非茗扭头一看,只见凌非焉手中拿着草料,却只举在身前,可怜那俊美魁梧的乌骓踏雪见同伴吃得欢畅,瞬间化作委屈的可怜小马,盯着主人手里的草料干着急。   “师妹?”借着月色,凌非茗发现凌非焉好像是想什么事情想得入定了。她轻拍凌非焉的手臂,关切道:“有什么不对劲儿么?”凌非茗知道凌非焉不是那种会时常失神的人,她现在这般专注的出了神,一定是在想些不寻常的事情。   凌非焉回过神来,脸上挂着丝犹疑,淡淡说道:“她置换了真气。”   凌非茗听了有些错愕,随即便露出了欣慰的神情,笑问道:“什么时候?”   “与她结锁魂咒的时候……”凌非焉抬手凝视着掌心,低声道:“她的真气,残留了些在锁魂咒里。”   “真是后生可畏啊。”凌非茗笑着摇头:“亏我先前还说她不能与你置换真气呢……”   凌非焉一窘,抢白道:“我,我把她震回去了!”   凌非茗闻言眉毛一挑,笑意盈盈的盯着凌非焉。想不到这个孤傲清冷的师妹也有急着辩解的时候。   “难怪结咒时你俩都捂着胸口,原来是你硬生生顶了人家小师父,跟她用真气在奇经八脉里打了个交锋啊……”   说完这句话,凌非茗瞬间也明白当时初一面露失望是为何故了。   凌非焉放下手,轻叹道:“不知此番留下她的道法是对还是错……”   凌非茗却暗暗兴奋,道:“一切自有机缘定数,且行且看吧,师妹无需多虑了。” 第10章 【紫麓仙缘】10   语毕,凌非焉拾起脚边上好草料,给乌骓踏雪填了满满一槽。马儿终于有了足够的食物,欢快的埋头吃起来,脖颈上漂亮的鬃毛随着进食的动作轻轻松动。   凌非茗又爱怜的摸了摸乌骓踏雪,起身对凌非焉道:“要不,师妹权当她是误打误撞吧?假如初一小师父的天资当真如此之高,只怕日后入了我天御宗,不消数年,道法就会与你我相当了。”   凌非焉若闻言有所思,将手中剩下的草料尽数放进饲槽,淡淡回应道:“师姐说得好像她已经通过了入宗试典似的。”   凌非茗眉头上挑,笑问道:“怎么?师妹难道不是跟我一样确定,她能通过考试吗?”   “我?”凌非焉一愣。   这念头她倒是从没有过。不过经凌非茗这么一提,她想了想,若单从初一能跟水妖缠战几个回合的道法能力来看,通过天御宗的入门考试,该是足够了。   凌非茗又补充道:“是吧?师妹一定也是看出了那位小师父的天资特别好,所以才不忍废掉这百年难遇的道法奇才。不然呐,别说是我,就是非川师兄赶来求情,也未必能阻止师妹咯。”   “她的确颇有资质……”凌非茗忍不住又看了看掌心,然后握拳道:“但却非常危险。”   凌非茗疑惑问道:“师妹何出此言?”   凌非焉道:“师姐以为我与她结封禁咒时,为何要震回她的真气?”   凌非茗道:“为何?总不会是不想让她知晓你的方位吧?”   凌非焉道:“自然不是。这锁魂咒本就以结咒双方真气互换为佳,她有能力与我置换真气,我便接下也是无妨。只是她的真气唐突冲撞,忽虚忽实……”   凌非茗道:“唐突冲撞?那不恰是新修道法之人运气不得要领的体现么?她没有良师指点,估计也不会像我们天御宗弟子一样,入门先修两年气海,自然也就不懂得掌控真气,徐徐渡之了。”   “不,不是她与我真气冲撞。”凌非焉解释道:“在我准备接纳融合她的真气时,发现她的真气里竟有两股力量纠葛在一起。是她自己的真气在自我冲撞。”   “两股真气?”凌非茗满面惊讶:“虽说修法之人会因各种原因,与他人置换真气,但是将他人真气纳入体内后,务必要与自己的真气同顺合流,方能为己所用。若是不能完全融合,甚至相克相斥,那可是要气海崩盘,经脉寸断的啊!”   凌非焉百思不得其解,皱眉道:“这点我也不懂,她现在道法根基这么差,究竟是怎么承得住两股真气在体内冲撞相斥,还没有经脉寸断的呢。”   凌非茗听了,惊出一身冷汗:“如此说来,小师父的处境还真是很危险。走走走,我们得赶快告诉她,切不可再随意施法了。”   凌非焉又摇摇头道:“不是这样的危险。”   “还有?!”凌非茗瞪大了眼睛,她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女道师身上还有多少匪夷所思之事。   “嗯。”凌非焉点头道:“那股两股真气,一股似有我天御宗根基。”   凌非茗道:“想必,是她那师父传授于她的天御宗修真之法。”   “我原本也是这样以为。”凌非焉再道:“但这股真气甫一接触,便已甚弱。当我去追踪捕捉时,却又消匿无踪,隐藏极深。”   “隐藏至深?”凌非茗思虑着,道:“莫非这股真气不是来自她自身,而是别人置进去的?”   “不好说。但我担忧的是另一股真气。也是我不得不震开她的原因。”凌非焉说话,神色严峻起来:“另一股真气很清晰,也很强烈,带着魔劫。”   “魔劫……”凌非茗脸上的笑意不知何时已然消失不见,忧心忡忡的问道:“哪一种?”   凌非焉沉默片刻,开言轻语道:“执念……”   凌非茗也沉默了,但随即却炸开了银铃般的笑声:“我当是什么啊!师妹你可吓死我了!只要是凡人,哪个没有些执念啊?”   “师姐!”凌非焉不知该怎么跟凌非焉解释。   执念的确人人都有,她凌非焉也有,也知道执念是什么滋味。甚至就连天御宗的道灵真人也因破不了执念,至今无法超脱青玄之境。   可不知为何,她就是觉得初一真气里流露出的执念,绝不寻常。只一接触,便像有个深不见底的旋涡,拽着她往下沉。或许那旋涡的深处,便是初一的执念根源。   可惜凌非焉没兴趣进,也没兴趣看。她断定眼前这个人若不能放下这份执念,就一定会入魔,绝对。   “师妹你担心什么我知道。”凌非茗见凌非焉依然神色严峻,安慰道:“你怕她走不了修仙的路,怕留了她道法在,日后她一念成魔,反成祸患。可师妹你看,这样,我们就更应该将她带回天御宗去了。”   凌非焉不解,问道:“师姐此言何意?”   凌非茗微笑道:“先前我俩以为初一小师父只有一股真气,封了她的气海也就能除去她的道法。可没想到,小师父天赋异禀,体内竟有两股真气。其中还有一股还带着魔劫,这气海偏偏还就封不得了。若气海强行被封,她体内双重真气不能自由流通,魔劫强而天御宗根基弱,到时,小师父执念若起,只怕就是我俩亲手将她逼入魔道了。”   凌非焉闻言默许,又道:“师姐之意,与其封堵不如疏导。”   “没错。”凌非茗点头,道:“且先不论小师父的执念从何而来,竟至起了魔劫。若她能入我天御宗平心静气,潜心修法,看破执念,便可化解此劫于无形。这样的结果,于她于你我,皆好。”   凌非焉不再言语。   她知道,凌非茗的建议,或许就是眼前最好的解决办法。同时,也暗自定下主意:等到初一入了天御宗,不管拜入哪宫门下,她都要嘱咐师伯师叔谨慎观察,免生意外。   凌非茗见状,补充道:“放心吧师妹,初一小师父本性纯良,又天资聪颖,一定能顺利化解魔劫的。”说着,便拉起凌非焉走出了马厩。   二人并肩走向客房,月光温柔洒在她们端庄素雅的白莲青云袍上。凌非茗抬头观察天色,只见夜色中星空朗朗,璀璨异常,料想这几日必是好天气,回天御宗的路应该很顺利。   于是凌非焉忍不住与凌非焉搭话:“入宗试典的日子近了,不知今年会有哪些有趣的师弟师妹拜入师伯师叔们的门下呢?”   凌非焉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凌非茗又言:“宗主师伯的道仙宫是不收新丁徒弟的,而你师父嘛,这么多年也没见给你收个师弟师妹什么的,这次我看,也是不会破例了。况且……“   “况且什么?”提到自家师门天枢宫,凌非焉可算有了点回应。   凌非茗见凌非焉接了话,心中欢喜,笑眯眯的说道:“况且你们天枢宫整天守在闻圣阁,抄经书背秘籍,无聊死了。人丁嘛又只有你跟明陆师伯两个,冷清得不要不要的,鬼才喜欢去呢。”   凌非焉听了不以为然,相比其他师叔师伯门下子弟众多,人才济济的热闹气氛,她和师父反而都乐得清静。   凌非茗见凌非焉不上她的道儿,继续嘟囔道:”至于我师父嘛,她老人家倒是想再多收几个像我这样资质佳悟性高的好徒弟。不过不是我吹牛啊,我们青遥宫真不是一般人能进得来的。这样的话……”   凌非茗说着做出很苦恼的样子掰掰手指:“那岂不是又只剩下绎武宫明达师伯和涂明宫明海师叔争抢新弟子了~”   凌非茗滔滔不绝的把今年天御宗广收弟子的形式分析了一遍,却也没得来凌非焉的热情讨论。她明知道凌非焉不是那么爱八卦的人,但还是免不了有些扫兴,正准备抓住凌非焉的手臂表示抗议,却发现凌非焉始终脸色深沉。   她只好先放弃与凌非焉讨论入宗试典的事儿,又开口劝道:“师妹你不要再顾虑了。换个角度看,小师父虽有魔劫,却偏偏与我天御宗结下诸多缘分。善缘也好,孽缘也好,终究是缘,或许她早已命中注定是我天御宗的弟子呢?一切顺其自然吧。“   “是吧。”凌非焉向院中初一熟睡着的小房看了一眼,再无多言。   翌日,凌非焉与凌非茗打点完毕,别了罗桂嫂,便要上马出发。谁料村民们早已得知消息,纷纷拿出慰问酬劳的土特产品,沿路相赠相送。   凌非焉与凌非茗赶快下马步行,一一婉言谢绝。怎奈实在拗不过村民盛情,便留下几个多汁的嫩梨留着路上解渴。   送行的人群到了村口,村长罗忠福带着五男两女已等候多时。他见凌非焉与凌非茗二人牵马过来,呵呵笑着拱手迎上前去。   “二位上仙,今日便要启程返回紫麓仙山了,老夫再次代表罗村老少感谢天御宗仗义出手,拯救我等于危难之中。”   凌非焉与凌非茗亦拱手回礼,并由凌非茗上前回道:“老村长客气了。这初秋的早上朝露湿寒,有劳您亲自相送,实在是折煞我与师妹啦。”   “哎,不折不折。两位上仙是我们罗村的大救星,老夫自当亲来相送。”罗忠福说着,向身后七人招手,示意他们上前来,继续对凌非茗道:“上仙,老夫还有一事相求。”   凌非茗闻言,将罗忠福身后那七个体质健硕,精神飒爽的年轻人打量一番,心中略知一二。于是微笑道:“老村长敬请开言。”   罗忠福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像是在回忆些什么。只见他捻了捻胡须,悠悠说道:“不瞒上仙,经此水妖一役,罗村损失惨重。事后老夫召集村里几位掌事的讨论了下,如果村上有会道法之人,将来再有妖邪横行,便可立时免除大患,再不济也能减少损失……“   凌非茗附和着点点头,果然她的猜测八九不离十。   罗忠福见凌非茗并无表态,继续说道:“老夫听闻贵宗时下正在广收门徒,这几个年轻人,都是我们村里身体健康、头脑聪明的孩子,还请上仙不吝赐教,带他们去当今天下第一修真名门见见世面,学学本事。”   “嗯,这……”凌非茗刚想应下,并向罗忠福解释带他们几个去没问题,反正天御宗的入宗考试是面对天下人的。只是带去之后入不入得山门,就要看他们几个各自的能力和造化了。   大概罗忠福也知道自己的托付会让凌非茗起误会,赶忙追述到:“上仙不必为难,老夫只求您二位这一路带着他们平平安安到达紫麓山,别让他们贪玩误了考试时辰便好。至于能不能拜入天御宗门下就让他们各凭本事吧。” 第11章 【紫麓仙缘】11   “老村长放心,把他们带到天御宗还是没有问题的。”凌非茗微笑着向老村长拱拱手。   那七个年轻人见凌非茗应下了村长的嘱托,个个兴高采烈、摩拳擦掌,纷纷凑到凌非焉和凌非茗身边,牵马的牵马,执镫的执镫,一口一个上仙的叫着,弄得凌非茗和凌非焉反倒不好意思。   几个孩子的家长再上前依依不舍的嘱咐了一番,足足又耗了半柱香的功夫,这一行九人浩浩荡荡的队伍,终于在众人的目送中出了村子。   凌非茗起身上马,正要扬鞭催行,却瞥见凌非焉看似无意的向村中回头张望。她偷笑了一下,随后问道:“师妹,还在等什么人吗?”   “……”凌非焉并没有回应,转身一纵便轻快的翻上了乌骓踏雪,低低喝声:“驾。”只见那通体墨黑,四脚雪白如踏祥云般的矫骏马儿,霎时像向离弦的箭一般,风驰电掣而出,将那八人抛在原地。   凌非茗勒紧手中缰绳,也回头看了看村口,送行的人群中到底还是没见初一的身影。其实临行前,罗桂嫂已经告诉凌非茗,说初一一早便拿着罗盘,借了铁锸出门去了。大概是想好好给师父选个风水宝地入土为安吧。   [那就紫麓山天御宗见了,小师父。]凌非茗这样想着,笑了笑,双腿轻夹坐骑枣红马,飞驰而去。   再说罗村西北不远处的山坳里,一个清瘦的身影正一边拨开阻在面前的杂草艰难前行,一边举着什么东西探索。那身影时而仰头看看太阳,时而又沾湿手指感受风向,又或是在山坳中的土岗山包间用视线来回丈量。   最终,她选定了两座山中的一片空地,那是一块背靠大山,面临溪水,阳光充裕,植被繁盛的好地方。停当下来,她便用随身携带的铁锸一下下的挖起土来。   清晨出门,初一只带了些清水和前夜晚餐剩下的馒头,待她不休不止的掘好墓穴,时辰已近黄昏。初一舒了口气,把铁锸丢在脚边,随意在挖出的新土边席地而坐,一仰头,将皮囊中最后的清水吞饮殆尽。这时她才真切的感觉到周身安静的很,只有阵阵晚风在山林间轻抚而过,推动着绿叶渐黄的树冠发出了沙沙的轻鸣。   又是一个人了……   从幼时被师父从家乡救下,十数年来,一直都是与师父相依为命。想到师父也曾笑言过若是哪日她嫁了人去,便要一个人孤独终老了。却不想今日,她尚未嫁,他却已撒手人寰,消身殒命。   今后又是自己一个人了,该何去何从呢……   “才不要嫁人呢。”初一苦笑着摇摇头,将手摊开,下意识的寻找着锁魂咒的痕迹。然而她那因掘了许久泥土而微微泛红的手心里,依然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初一悻悻的运了运功,一边调动真气,一边揣摩凌非焉是如何在掌心聚出星光般的耀眼道法。   可谁知,她刚一运功,眼前便却突然浮现出凌非焉那张清冷而严厉的面孔!初一大惊,猛的站起身来,握紧拳心,再不敢多试。   回到村中时,已是皎月当空。   罗桂嫂将温热的、香喷喷的饭食端进房间,招呼道:“小师父饿坏了吧,快洗洗手吃饭吧。”   “多谢罗桂嫂,给您添麻烦了。”眼见着罗桂嫂将她如上宾般盛情款待,初一心中不免涌起万分愧疚。她想起凌非焉说的关于师父和村口镇妖坛的那番话,不禁忧心忡忡,口中美味饭菜竟似如鲠在喉,难以下咽。   罗桂嫂看出初一情绪不佳,关切的问道:“怎么了,饭菜口味不合小师父口味吗?”   还不及初一回答,罗桂嫂又不好意思的拍拍额头,满是歉意的说道:“哎呀,看我真是糊涂。不关饭菜的事儿,小师父今天进山去给师父寻墓穴,这会儿一定是为了师父的事儿伤神了……”   初一闻言,便知凌非焉、凌非茗二人并未将罗村水妖之祸的起因告知罗村中人,不由得更是内疚。她放下手中碗筷,怯生生的说道:“罗桂嫂,我想再出去一下。”   罗桂嫂纳闷这年轻的女道师明明刚过了鬼门关,又挖了一天的墓穴,怎么还有力气出去,于是不解的问道:“天都这么晚了,小师你还要去哪儿呀,你身体吃得消么?”   说到这儿,她赶快又从衣兜里摸出个小瓶子,塞到初一手中,道:“对对对,看我这记性。今早天御宗两位上仙临行时,听说你已经出门去了,便让我把这个九什么丸交给你,说是让你三日内早晚各吃一粒。”   “两位?”初一疑惑着接过药瓶,打开闻了闻,一股甜甜的药香马上扑鼻而来。   罗桂嫂补充道:“啊,就是那位总是笑眯眯的凌非茗上仙。”   初一闻言轻笑,将药瓶收进腰间。   这就对了,那个冷面的凌非焉才不会关心她的死活呢。   罗桂嫂又道:“凌非茗上仙还说,初一小师父你与水妖之战元气大伤。什么气不稳,什么海的动荡,你看我这还记不清了,总之就是托我嘱咐你,到达天御宗前,最好不要使用道法。”   “真气不稳?气海动荡?”初一猜想凌非茗大概是这个意思。   “对对对,上仙就是这么说的!”罗桂嫂如释重负,又劝道:“虽然我不明白真气啊气海啊什么的,但凌非茗上仙的意思就是想让小师父你好好休息,所以,小师父还是早些睡下,不要出去了吧。”   “罗桂嫂你放心,我就是去村口……”她想说去看看镇妖的祭坛,可心虚的感觉,让她硬生生的将已到嘴边的话压了回去。   初一转移了话题:“不,我是想去去看看……师父。”   “噫!”罗桂嫂一惊,胆怯怯的连说话声音都发抖了:“小,小师父,这黑灯瞎火的,你去看死……看他们……不害怕的吗?”   按罗村习俗,死去的人停尸数日后才会下葬。现在她师父的尸身依然与罗村不幸蒙难的村民一同停放在义庄之中。   十二条尸首,森森排成一列。这可是罗村百十年来从没遇到过的骇人之事。别说晚上,就是白天进去,也难免让人背后发凉。   “不怕……”初一话一出口,马上就后悔了。   还好罗桂嫂没有多想,只说:“好的吧,毕竟小师父不是寻常人,妖魔鬼怪不敢近身的。”   “嗯,呵呵,啊……是……”初一尴尬的笑笑,跟罗桂嫂借了盏灯笼,出门而去。   一路上,村中灯火点点,天色晚得有些人家都已熄灯入眠。许是刚经一劫,村民们都不愿在外滞留,路上空荡得很。初一从罗桂嫂家出来后,就一直都没遇到其他村民。也正因此,她那颗悬着的心也渐渐沉稳下来,还是就着月色来到了村口。   一块略微平坦的石板上,上清子当日摆下的镇妖坛还在,只是不像当初那样完整了。初一不想像凌非焉那样称它为祭妖坛,尽管她也已经相信了这个事实。   她蹲下身去,举着手中灯笼仔细观察,只见那个曾经盛着黑色公羊血的碗被反扣在石板上。九块黑色玄晶也完全不知去向,只在原来的位置留下了九个阴暗的痕迹。   她下意识的伸出手指去摸了摸,指尖上有些滑腻腻的感觉,这触感非常的不舒服,以至于初一马上把手缩了回来,又站起了身。   信步环顾四周,十八展墨色道幡已经全部都被折断。初一近前去瞧,只见原本撑着道幡的竹竿折断处平滑整齐,俨然是被利器拦腰砍断。   嗯……   她很快想到了凌非焉手中那柄仿佛流动着月色光华的法器——炎月剑。   只是将道幡放倒便能破这祭妖的法阵么?   初一思考着,随手捡起一块道幡。也不顾凌非茗不让她使用道法的嘱咐,就像布阵时那样试探着向幡上施了些法力。   很快,她便感觉到自己的法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隔了,再去细看那幽暗的墨色道幡,上面竟然幽幽的亮起些符印来。她越用力施法,那符印便越明显,她收了法力,那符印便也消失不见,道幡仿佛又变回一块黑色废弃的布料。   这就是天御宗的本事么……   初一慨叹着,不由得幻想了一番凌非焉是怎样对这些道幡施下封印,又是以怎样的身姿用手中仙家宝剑将道幡折断。   她把零落在地上的十八块黑色道幡一一拾起,又将石板上扣着的粗碗就地打碎,并与道幡一并收裹起来,打算明日再进山时,找个不起眼的地方掩埋处理掉。   一切收拾妥当后,初一抬眼望了望罗村义庄方向,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到底是个女子,就算有些道法本事在身,也还是本能的排斥那些无魂之物。   还是算了吧……天亮再去吧……   这样想着,初一夹起包裹着碎碗片的道幡往罗桂嫂家小跑而去。   她不想带着这些东西回去吓到罗桂嫂一家,便在进门前把道幡、碎碗什么的一股脑的藏在了罗桂嫂家外的草垛中。   刚弄好便看见罗桂嫂举着灯笼迎了出来:“哎哟,我说怎么听见家里的狗子一直叫唤,果然是小师父回来了。”罗桂嫂边说边上下打量初一:“小师父,你不会真的去……”   “没有没有。”初一连连摆手道:“我本来是想去看看师父的,但是刚走了一半就怕得后悔了。加上今夜月色不错,便在村中转了一圈散散步,透透气。”   听说初一没去义庄,罗桂嫂松了口气,接过初一手中蜡烛快要燃尽的灯笼,拉着她赶快进屋去:“没去就好,没去就好。那种地方,生人勿近啊。”   “嗯……”回应着,初一与罗桂嫂道过晚安,回到房间。   再躺在床上时,初一才发现身体已是十分疲惫,可脑内却毫无倦意。她侧身躺着思考起这几天发生的事,甚至想到如果一直以来,所有解决掉的妖患都是师父造成的……   那么那场几乎让她出生的小村几近灭绝的妖祸呢?   难道也是师父么……   意识到自己竟然猛然冒出这样可怕的想法,初一赶快停止思绪翻了个身。   怪就怪自己当时太过年幼,只模模糊糊记得仿佛在一个安静的月夜,杀戮和惨叫声满布村落,村民的血染红了海滩。   当她陷入极度恐惧中时,是一双冰冷却坚定的手将她拦在身后……   有时候初一会怀疑那个模糊的记忆可能只是一个梦。梦醒来的时候,就在师父身边了。   初一无声的自嘲着,可笑自己闯荡江湖之久,知晓天下之大,却连故乡在哪都不知道。而且从记事开始,就在跟着师父行走,明天去哪,要走什么方向,也从未考虑过。   好在这次,要走的方向,姑且算是明晰吧。   初一再次摊开手心,莫名的希望掌心中的符咒会突然亮起来。   因为这样,至少意味着这世界上,还有人记得她……   姑且不论,记挂的原因。   把身体蜷在松软的被子中,紧紧抱住自己,初一已经懒得去怀疑这令人窒息的孤独是眼下时局造成的,还是与生俱来、如影随形的。   反正,天明,就好了…… 第12章 【紫麓仙缘】12   翌日,天明。   压抑了数日的悲痛在清晨鸡鸣之前就爆发了,哀伤沮丧的气氛狠狠蹂lin着这个小小的村庄。痛失亲人的罗村百姓在这一天为永不能再见的家人集体发丧。   向祖坟进发的山路排成了长长的队伍,白色的灵幡在晨风中微微抖动,人们或嚎哭或低泣,甚至无暇摘去飞扬中落在身上的纸钱。   十二个灵柩的最后,是一口薄棺,由四个表情严肃的男人合力抬着,他们在山路上的一个岔路口脱离了队伍。   一路上,女道师初一只默默无语的走着。下了岔路,抬棺的中年汉子罗宏林对她说道:“小师父,下面就由你带路了。”   “嗯……”初一应着,牵起灰褐色的小毛驴绕到棺椁之前。这头小驴本是灵犀子的坐骑,方便行走江湖驮物乘坐,现在便顺理成章的归了初一了。   小灰驴背上搭着两个包裹结成的褡裢,一边装着够吃三四天的食物,另一边则装了灵犀子的遗物。初一还没有打开过那个包裹,她想呆会到了墓冢,便把那些遗物跟师父一起下葬。   一行五人在山中又行进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前日初一为灵犀子选好的墓址。   尽管太阳已经全然升起,天气也风和日丽的很舒服,但初一还是觉得那个新挖的穴坑就像等待吞噬师父遗骸的幽洞,森森散发着让人窒息的恐惧。   “就是这里,四位乡亲辛苦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初一说着,从荷包中拿出一两银子以示感谢。   四人以为灵犀子因水妖而亡,也算是为他们村子牺牲了性命,不肯收下。初一却心有愧疚,执意要给,于是那四人推辞一番,也就收下了。   罗宏林将银子放入腰间,拿出小锤和长钉,对初一说道:“小师父若是没有什么交代,我等便要给令师封棺下葬了。”   初一闻言,上前将小灰驴身上的包裹取下,转身道:“罗大叔还请稍等片刻,这里有些师父平日常用的物件,我想把它们放在棺木里跟师父一同下葬。”   “小师父请便。”四人退到一旁。   初一端着包裹,走近棺前。看着这口漆黑的木棺,竟有股抑制不住想哭的冲动。毕竟她对灵犀子恨不起来,就算灵犀子真的做了那些不可原谅的事,这么多年来,她与灵犀子之间的师徒情谊却依然历历在目。   [如果没有师父,我大概就死在了那场祸事中吧……]   这样想着,初一用力将眉毛扬了扬,忍回就要滴落的眼泪,深呼吸一口气后,抬手用力推开了棺盖。   棺中,灵犀子还穿着平素常着的道袍。只是他因被水妖吸干周身血液,炼成人丹而亡,所以,遗骸变得十分恐怖骇人。   原本五十盛年,身材魁梧的灵犀子,此刻看起来就像是被病魔消耗了所有精气一样枯瘦如柴,仅有枯萎的皮肉包覆在骨骼上,俨然如风烛残年的老人模样。   初一几乎不忍多看,她从包裹里拿出一个沉甸甸的物件,准备放在灵犀子合抱在胸部的手边,念道:“师父,这是你的罗盘。”   当她把罗盘放下时,却在灵犀子的道袍处触碰到了几页纸质触感的东西。初一下意识的将那些纸张拿出来察看,原来是一卷残破的书籍。粗略的翻了翻,只见那本残卷上很多墨迹已经模糊得晕成一片。初一心想,这应该是前些日与水妖缠斗时,被雨水打湿所致。   一想到数日前师父罹难时的场面,初一不由得心中骤紧,悲从中来。她再次深呼吸,强行稳了心绪,仔细分辨字迹,终于可以在残页中间较为干燥的地方隐约看得夜幽,仙魔,诸神,御妖之类不明其意的字眼。   “难道这就是……”   如果只看仙魔、诸神之类的字眼,初一许会将这残卷当做是普通的道法典籍,但里面赫然写着“御妖”二字,让她不得不回想起凌非焉指责过的灵犀子的罪行。她甚至怀疑这半部残卷就是凌非焉所说的师父私自带离天御宗的那半本《御妖术真章》。   初一拿着残卷的手迟疑了,这些残页被雨水淋湿模糊,已经无法再分辨。她不知道该把它带回天御宗完璧归赵,还是该让它从此就随着师父永眠地下。   “小师父。”罗宏林见初一满面踌躇,捧着几张皱皱巴巴的书页呆滞了好半天,他抬头看看太阳,好心提醒:“我看,还是快把令师下葬吧。眼瞅着要到正午了,到时候阳气太足,只怕对令尊不利啊。”   “是是……大叔说得对。”初一闻言恍然清醒,赶快重新拿起包裹,将其他灵犀子常用的物件一样样摆放棺中。   都放好后,初一起了身。可那些残卷却没有放进去,被她在手里攥得发皱。她想,如果这真是天御宗遗失的半部《御妖术真章》,就算已经模糊得无法阅读,还是该带回去物归原主吧,就算是为师父之前做出的不妥之事做个交代。   不过也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虽然一直等候在旁的罗宏林完全不知道初一为什么对这半本残破典籍如此纠结,但却从另一个角度给了她很好的答案:“小师父是想留个念想在身边吧?不如就拿着那本书吧。”   “念想……”初一想想也是,不如索性就这样。待到过几日到了天御宗,再让他们的人查看一下,如果是《御妖术真章》,就系数奉还。如果不是,就当是留个师父的念想。   打定主意,她便略带歉意的开口道:“那就烦劳罗大叔和几位,帮我安葬师父吧。”   锤子砰砰敲击铁钉的撞击声惊飞了林间的飞鸟,薄薄几寸黄土就此阻隔了两个世界。蜿蜒小路的下山小路的尽头,四位送行的人身影渐渐消失不见。初一在那新起的坟冢前拜了又拜,有那么一刹那,她觉得这广阔的天地间,仿佛只有她一个人。   好在,还有方向……吧。   初一默然的看看左手掌心,像是在对灵犀子呢喃,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就要去师父曾离开的地方了……”   小毛驴应时的叫了声将初一唤起身。她深吸口气,骑上小驴,最后回望了一眼山下那个来时与去日竟恍如隔世的小村,向着与当州齐横镇罗村相反的方向,徐徐离去。   一路沿着官路朝西北行进,眼看又要日落,初一在小灰驴上掐着手指算起时日。从凌非茗说天御宗入宗试典还有十天开始算起,安葬师父用了两日,路上又走了三日,已经过去五天时间。   她皱皱眉,轻轻拍拍□□小驴道:“想必那两位骑着高头大马的上仙此时已经到了天御宗喽。你也走了这么久了,反正时间还够,今晚就再让你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开始,可是要给我飞奔起来啦。”   话音未落,初一身后便有五六匹骏马疾驰而来。   马上的人似乎远远就看见了她,但却没有丝毫要减速的意思,只大声的呼喝着:“让开!让开!!”。   初一见状赶紧跳下小驴,牵着它闪身站到路旁。几骑快马便如箭般掠过她的身边,扬起一阵灰尘。初一抬起袍袖捂住口鼻,紧瞄着马上的人。   这群人颇有北地勇武之风,但却不像江湖人士。跑在最前的是一个体型壮硕的汉子,衣甲灼灼,甚是威武。他身后众人也都是男子,亦是布衣轻甲,穿带整齐。   来不及再看清什么,那几人便远得不见踪影。初一悻悻的骑回小灰驴背上,拍拍小驴继续出发。   这不是她今天第一次看见这种阵势了,离西岭地界越近,路上就越来越多的出现行色匆匆的人。或是三五成群,或是单枪匹马,有穿着道家服饰的道师,有普通百姓模样,也有侠客剑客般的,甚至还有些形骸古怪的方外之士。   虽然这些人各有不同,但他们的目的却是相同,跟初一一样:赶去西岭紫麓山的天御宗,参加入宗试典。   “还真的是广收天下门徒啊,什么人都来了。”初一慨叹着,用力拍拍小灰驴,那小驴便更卖力的跑了起来。   夜来的很快,天快黑下来时,初一差点没看清路旁界碑上赫然写着“西岭”二字。她松了口气,紧赶慢赶总算是进了西岭的地界。   这样的话,今夜休息一晚,明早启程再跑两天,第八日上午妥妥就能到达天御宗所在的紫麓山啦,比起考试日期还提前了两天呢。   想到这,她愉快的催动小驴快跑几步,赶快找到州界驿站,也好早些休息。   虽然因为师父的原因,初一从没来过西岭,但也是凭着她跟师父常年行走江湖的经验,她知道,通常在州界上经常有这样供行人暂做休整的小店。   不出所料,很快,初一便看到一处灯火灿灿的客栈。她跳下小驴走近前去,越是靠近,越是听到那客栈中传来阵阵交谈呼喝之声。   这简直是一定的了,眼下正值天御宗入宗考试之际,莫说就这一个客栈,就是再有两个三个,也会被前来参加考试的人住满。看着“客满”的牌子,她理所当然的点点头。但还是将小灰驴暂时拴在门口,决定进到客栈里去试试运气,因为她和它都实在太需要休息了。   抬脚走进客栈厅堂,立时便有小二迎上来招呼:“哎,这位……”小二上下打量着身着七星道袍的初一,最后还是决定稳妥些称呼:“客官,您打尖还是住店?”   初一应道:“我想住店。”   小二一听,为难道:“真不巧啊客官,小店已经客满,再无空房了。”   初一并不惊讶,只小心翼翼的环顾了一下厅堂,七八张小桌边都坐满了人。   不消说,自是各色人等皆而有之,就连不久前在她面前疾驰而过,险些撞到她的那伙人也正围在桌边,大声呼喝的吃菜饮酒。   其中一人还举着盛满的酒碗叫道:“喝喝喝!今晚咱哥几个一定要喝够本!来日进了天御宗,还不知道还有没有酒喝了!”   这声音初一认得,正是方才在马上大喊“让开让开”那人。她下意识的向那汉子投去了厌恶的眼神,却不想刚好与那汉子对上视线。   只见那汉子粗浓的眉毛陡然一竖,凶神恶煞般朝她就是一吼:“你瞅啥!” 第13章 【紫麓仙缘】13   这中气十足的一声喝,不仅惹得与壮汉同桌的几人转过头来,就连整个客栈厅堂里的其他人也纷纷侧目而视,疑惑的探寻着发生了什么情况。   初一本不想招是非,但众目睽睽之下,这一吼使得她顿感万分难堪,情急之下顶嘴道:“就你这副嘴脸,谁稀罕看你!”   “嘿!你这小妹子长得俊俊俏俏,嘴倒是刁蛮得很呐!”大汉拍桌而起,三步两步便抢到初一跟前:“爷爷我就喜欢够野的。”   初一平日与师父行走江湖,竟是受人尊敬,此刻哪受得了这粗鄙大汉的口头欺辱,剑眉倒竖,讥讽道:“承蒙夸奖,亏你穿得人模人样,没想到一开口,却是个畜生。”   话一出口,在场的人无不为初一捏把冷汗,屏声静气的注视着大汉的反应,料想这大汉一定是要暴跳如雷的给这女道师好看。甚至人群中几位心存正义的侠客已经把手按在剑柄刀鞘上了。   不料那大汉楞了一下,竟炸雷般哈哈的笑起来:“人模人样有什么好?虚伪!畜生又有什么不好?有什么说什么,想什么做什么!”   大汉这番话引起同行汉子们的一阵哄笑,初一却隐隐觉得大汉的话虽然听着很糙,但话里似乎还有些别样意味。   不过眼前的形势也容不得她过多思考,面对步步逼近的大汉,她后退几步摆出防御的姿态道:“呸!说你是畜生,你不以为耻,还反以为荣了!”   壮汉见这体格单薄、穿着道袍的小姑娘面对魁梧凶悍的自己竟能临危不惧,摆出架势,他虎目一转,咧嘴问道:“嗬!小姑娘也是要上天御宗的吗?”   初一警惕的回应:“是又怎样?!”   壮汉眼神一亮,笑道:“那就让爷爷来试试你的本事!”   话音未落,壮汉便当头一掌向初一劈来,手刀快而犀利。   初一几乎全靠本能举双手接下这一掌。两人力量上的差距几乎是压倒性的,大汉仅以一臂之力便压得初一身体不断后倾,几乎难以站立。   初一不得不再次将凌非茗的嘱咐抛诸脑后,调动体内真气,准备动用道法。   她料想大汉这一行人大概也是要去天御宗修学道法的,目前可能只会些外加功夫。所以如果她用些道法的话,应该可以扭转逆势。   怎奈她刚将蓝色的道法之力运到双手,那大汉却猛然把力道一收,双手在胸前交错挥动两下,双手之间瞬间便燃烧起一团熊熊火焰,初一甚至能感觉到那火焰的灼人温度。   “道法?!”初一心中一惊,没想到这看似鲁莽的大汉竟然也是精通道法的!而且看起来,他的修为甚至比自己还要强。   眼看大汉就要用那道法之火袭击自己,初一来不及多想,管她是乌龟壳,还是地坤真元,先挡下这一招再说。   一道长qiang般的火焰从大汉双手之间呼啸而出,宛如一条奔腾的火龙直指初一。   初一也已摆好架势,淡蓝色的道法屏障渐渐笼罩周身。她已经想好了御敌策略,先用三成法力做出屏障,再留下七成道法,等大汉的火焰之枪被挡下后,再用双龙戏珠反击。   只见熊熊火光呼啸而过,划破了客栈里的空气。当火龙撞击到法力屏障时,迸发出的闪光和巨大冲击波竟将整个客栈的人都震得一抖。   这时候若是有人能仔细观察,便会将每个人的实力了然于胸。那些道法高强的人可能只是被微微吹动了发丝,身体却岿然不动。道法中等的,或是抬起袍袖挡住光芒,或是轻微用手扣紧了桌子。而那些道法不济的,或者根本不会道法的人,基本便被吹的东倒西歪,摇摇晃晃了。   但一个关外大汉与一个女道师在斗法,谁又会有心去观察那些旁人,客栈里所有人的注意力,此刻都集中在了这两人身上。   可能是轻视了那薄薄一层的道法屏障,大汉意料之外的被弹得向后连连退了几步。明明只是道法上的交锋,他却感觉到虎口生生被震得生疼,就像是在战场上,敌人用千钧大锤硬砸在他的虎魂枪上了一样。   他不可置信的定睛看向初一,只见那层完整无损的道法屏障中,初一也正满面狐疑的盯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衣着素雅的俊朗青年,他身着淡紫内衫,外罩鎏金镶边紫袍。头发整齐的在头顶束了个髻,用一条镶了紫晶石的发带系着。   青年人背对着初一,她看不清他的容貌,却看到他手上持着一柄渐渐退去紫色光华的利剑。他就站在她的身前,为她挡下了大汉的那一记火龙之炎。   “臭小子,好个英雄救美!”大汉不甘心的揉了揉双手,一双虎目狠狠盯着紫衣青年。只刚才过了那一招,他便知道若真与那青年较真儿的话,必讨不到什么好处。   于是大汉哈哈笑着对初一说道:“既然有人挺身护佳人,我就不打扰了。”然后便在同桌人的哄笑声中坐回了桌边。   紫衣青年本以为要与那大汉拼搏一番,可没想到那大汉看似莽撞,但发现自己面对强敌之后,竟然很理性的知难而退了。他昂着头,又盯了一会,看那大汉作罢,回桌边重新喝酒去了,这才将宝剑收回剑鞘。   初一见了,忙上前开口道谢:“这位……少侠,方才真是多谢了。”她认为,无论自己需不需要帮忙,这位紫衣的青年能在别人都旁观时挺身而出,帮她解围,都是值得她感谢的。   紫衣青年闻言转过身来,把手一拱回礼到:“姑娘不必客气。”   初一还想再说几句客套话,却见那紫衣青年与小二一挥手,小儿便忙迎上前来:“赵公子,您有什么吩咐?”   紫衣青年道:“方才听见这位姑娘说要住店,我有些事情要提前启程,就把我那间房子让给这位姑娘吧。”言毕,他竟头也不回的踏出门去,只留下小二对着他的背影大声应到:“好嘞,您慢走。”   然后,小二转过身,对初一说道:“客官真是好运气呀,住宿一间,里面请。”   初一很感激那位赵公子,不但出手相助,还让了间客房给她,不然她今夜就要住进柴房马厩了。于是初一向小二问道:“小二哥,你叫他赵公子?你们认识?”   小二答道:“算是吧,赵公子近半年常来我这店里住,都很熟了。”   初一顺口问道:“常住?”   小二答道:“是啊,赵公子每隔七八日就来我这住两三天。这不前两天刚从西北山里回来,又付了三日房钱,还没住满,就走了。”   初一一愣:“你是说,他留给我的房间已经付完了房钱?”   小二答道:“付完了,客观您今晚就随意住下,再多住的,另付就是。”   初一心想,那赵公子刚刚帮她,就只道了声谢,哪能再平白受人家的恩惠,赶快追出门去。   “少侠!等等!”初一赶到马厩时,那紫衣的青年正牵出一匹小驴。   初一噗哧一笑,问道:“少侠如此潇洒倜傥,怎么不骑骏马,反而跟我一样,骑着头小毛驴呀?”   紫衣青年闻言,转过身,温和一笑,解释道:“我之所以急着走,就是因为要赶路,而且是赶山路。”   “哦~~”初一了然。虽说跑平路马匹比驴子快上很多,但如果爬山路的话,驴子反而耐力更强。   “姑娘若是别无他事,我这就启程了。” 说话间,紫衣青年已打点完毕,与初一告别。   “慢慢慢。”初一从钱袋里掏出三百文钱,递上前道:“我听小二说那间房子少侠已经给过钱了,呐,这是房钱。”   青年骑着小驴,笑着摆手:“说是让给你,就是让给你,房钱就不必给我了。“   “那怎么行!”初一又将拿着铜钱的手向前伸了伸,道:“少侠能把房子让给我,让我今夜免于睡在草房马厩什么的,我已经很感谢了,岂能再白住一场呢?”   紫衣青年看着初一一脸固执的神色,皱了皱眉又笑着说道:“姑娘不是要去天御宗参加考试吗?我也是。不如这样,若是五日后姑娘也能顺利通过考试的话,再还我不迟,如何?”   青年语毕,也不等初一置可否,便拍拍小驴扬长而去了。   “哎,少侠!!哎,你!!!”初一将手中铜钱塞回钱袋,望着青年远去的方向撇撇嘴道:“给钱都不要,真是怪人。”   再次走回客栈,初一向小二询问了紫衣青年留给自己的房间字号,又嘱咐小二帮忙照看好她的小驴,多添些料草,便要去休息。   谁知刚一抬脚,那个关外大汉又起身朝她过来了。   初一不耐烦的摆出架势,嘴上也没好气的嘀咕:“有完没完了,这店我是不能安心的住下了哈!”   可那大汉却没有什么动手挑衅的意思,他只是走近前来,附身盯着初一看了看,哼哼一笑道:“小姑娘,劝你别跟那小子走太近。”   大汉应该是很醉了,说话时身上的嘴里的酒气喷在面前,让初一厌恶不已的扇了又扇。   “不跟他走得近,难道跟你走得近!”大汉的醉话她也自然没有放在心上。   “哈哈哈,跟我走得近自然是好的很啊!”大汉放声大笑着。   初一白了大汉一眼:“既然不是要打架,就快让开,本姑娘要去休息了!”   初一不想与他们多有纠缠,抱紧行囊匆匆走回房间。大汉也歪歪斜斜的走回酒桌边,继续与同行的人畅快饮酒。   看起来这桌关外人,今晚怕是要喝个痛快了。   因为启程时耽误了两日,初一连续赶了几天路都是风餐露宿,生怕路上有什么意外之事,误了天御宗的考试。   若不是今夜见到了西岭的界碑,心中有谱,她也不敢如此舒适的在客栈中落脚休息。又如果没有房间,也可能今夜稍稍休整,明日天明鸡叫就会再次出发启程。   可偏巧有个紫衣的青年让了房间给她,躺在松软的床上,初一煞有介事的翻了翻那半本残卷,幻想着天御宗的入宗试典究竟是什么样子,没几时,便沉沉的进入了梦乡。   待到第二天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初一匆忙洗漱打点来到大堂,放眼一看,好嘛,现在还在客栈里悠哉哉等着吃午饭的,早就不是那些赶着要去天御宗的人了。 第14章 【紫麓仙缘】14   “哟客官,才起呀?”小二见初一出来迎上前叙话:“您内头小毛驴小的已经帮您喂得饱饱的了。容我多句嘴,昨儿听说您也是要上天御宗的,您还是快些启程吧。”   初一刚要答话,身后却传来一阵洪钟般的声音:“从来都是店家巴不得留客,你这小二怎么还往外赶人呐?”   初一皱皱眉,满脸触到霉头的表情。她转过身,果然是昨天那个关外大汉。   小二满脸赔笑道:“看您说的,我不是担心这位姑娘迟了天御宗的入宗试典嘛,不然姑娘想住几日便住几日,想住多久便住多久,小的怎么会往外撵客呢。”   大汉哼哼笑了几声,看也没看初一一眼,直呼道:“唉,都怪昨夜贪杯,起得晚了。快把俺们的马儿牵来,爷几个要奔天御宗去啦。”   小二应着,招呼小伙计带那一伙关外大汉出门去。   初一听到大汉说话,懊恼的直跺脚,大汉们起晚了有骏马赶路,她起晚了可是只有一头小毛驴啊。   “小驴……小驴……”她正心急怎么能让小驴跑得更快些,突然间想起了昨夜,那紫衣的赵公子不是说也要去天御宗考试,还急着赶路才走山路么?难道是有近路?   于是初一赶忙向小二询问:“小二哥,这里可有什么山路能就近到达天御宗的?”   小二不假思索,很快答道:“我们西岭呢,确实是山多路绕费工夫,不过从我这小店外的八莽山到天御宗所在的紫麓山还真是有条近路的。”   初一拱手道:“还请小二哥指点。”   小二将初一上下打量一番,心想,这女道师既身着道袍,必是修法之人,罗盘什么的应该常备,怕是不会轻易迷路。于是直言道:“客官从客栈出去,向西北方向一路深入八莽山,只要保持方向一直是向西北面直走,翻过三个山脊就能直接到达紫麓山,脚下。到那时,想必客官也无需再问路,便会看到很多前去应试的道友了。”   初一向小二道过谢,走去马厩。遇到刚才给大汉牵马的伙计,顺便也将她的小驴牵了出来,她便随手甩给伙计十枚铜板,骑上小驴直奔西北而去。   伙计望着初一渐远消失的背影,抓抓头走回大堂,一脸迷茫的向正在擦桌子的小二询问:“哥,那个女客官不是去天御宗么,怎么往西北山里去了?”   “哦,女客官说想要抄近路。我便告诉她从西北进山,即可提前到达。”小二边说边埋头继续擦着桌子。   “可是那山里……晚上……”小伙计一提到山里,打了个冷战。   “不碍事,她是道师。”小二擦好了桌子,站起身,脸上笑容消失无踪。   说是翻过三个山脊就可以到达天御宗,可没想到刚过第一个山脊,天就黑了。   初一现在卡在两道山脊间的山坳里,深一脚浅一脚的摸索着前行。天色已经黑了,手中的罗盘若不凑到眼前细瞧,怕是连方向都辨认不出来。原本乖顺的小灰驴也开始变得躁郁不安,喷着鼻子,不愿再走。   “哎哟,这到底是不是近路啊。”初一拽了拽小驴,沮丧的叹了口气,终于切身体会了什么叫欲速则不达。   只见这山间树林密布,越深越暗,参天古树的繁茂枝叶几乎将月光遮挡殆尽,仅有星星点点的暗光透到地上常年堆积的腐败落叶中。此时气候已近初秋,日落之后,这山坳里更是阵阵凉意袭来。   初一紧了紧身上的道袍,眼前越来越黑,走也不是,停也不是。她四下打量环境,不知为何,脑海里竟想起凌非焉那把流光奕奕的宝剑。假设若是凌非焉此刻身陷密林之中,只需把那法器一举,就可以照明了吧。   这样边胡思乱想,边摸黑向前趟了几步,初一手上的缰绳突然一紧,拽得她走不动了。她回头一看,却是那小灰驴怎么也不肯再向前。她又拽了拽,小驴倒像是来了犟脾气,不但不肯动,还四蹄发力,往后拽起她来。   初一只好近前安抚,抚摸着小驴头上的鬃毛,好言相劝道:“嗯,我知道路很黑你很怕,可我们不能在这停下呀。小灰你再坚持下下,等走到一个开阔点的地方,生堆火,安顿一下,就让你休息好不好?”   也不知小驴是否真的能听懂,它晃动着它的大耳朵摇了摇头,反正就是不肯再走一步。初一无奈企图使出蛮力又去拉它,不料那小驴反倒突然大叫起来,安静的树林突然间驴叫声大作。   初一心中一惊,若不是小驴嘶叫,她还没注意。这树林太安静了,走了许久,似乎都没有听到虫鸣鸟叫之声。就连小驴这般大叫,都没有一只飞鸟从树上惊得飞起……   这怎么可能呢?这样人迹罕至,林木丛生的山坳,不正是飞禽走兽们的宜居之地么?   除非,这林子没有一只鸟!   除非,这林子里……   没有任何活物!   想到这,小驴的反常现象也就不奇怪了。初一赶快确定自己腰间的匕首还是安好,才端起罗盘来仔细端详。可是罗盘上的刻度暗得很,根本无法辨明方向。她没有办法,只好催动真气,想聚集些道法的光芒来照亮罗盘,可没想到刚一提真气,罗盘上的指针就像被吹动的风车,由缓及快的转了起来。   “这!”从没见过如此异象,初一大惊,罗盘也噗的一声闷响,落在脚边残叶之上。   [难道这山坳之中,竟有邪魔妖物?以至于除了草木便再无生灵?可这不是离天御宗很近了么,怎么会有邪魔妖物敢在此处兴风作浪?罗盘那般转动又是什么回事……]   初一反复的思考着刚才的诡异现象,蹲下身去将罗盘捡起来,又持在手中提了提真气,那罗盘再一次呼呼的转了起来。初一赶忙又收了道法,屏住呼吸,细听声响。   片刻,四下里什么都没有发生,依然还是一片死寂。   [难道是罗盘坏了?还是此地的磁场异常,导致罗盘不能正常指示呢?]   初一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紧张过度了,她端起罗盘,敲敲打打,又原地转了转方向,这一次,却是感觉手中的罗盘安安静静的,并没有疯转。   她转念一想,又试着提起真气。果然,罗盘的指针便开始随着真气的催动呼呼动起来。收了真气,指针便又停了下来。   [到底是离天御宗越来越近,也不知这八莽山有什么古怪,竟对真气有反应……]初一叹了口气。不用真气吧,看不清罗盘。用真气吧,罗盘又失灵。加上小灰驴发犟不肯再走,摆明了今夜不能继续前行了。   正无奈中,初一突然灵光一闪。她看见离自己不远处就有一道月光透过枝叶的空隙洒下来,在那光里岂不是无需用道法便可看清罗盘指针啦?   于是她独自走到那道光线里,端起罗盘一看,正如她所想,罗盘的指针毫无异常,清晰的指出了方向。她又顺着西北方望去,偏差不大的地方又有一道光线。   如此这般,岂不是可以一直走下去?   初一觉得反正也只有一天的路,如果连夜行进,不到天明就能翻过第二道山脊了。顺利的话,明天中午即可走出八莽山,到达紫麓山脚下。这小驴不愿走,就不为难它了。总不能因为一口牲畜,耽误了大事吧。   于是她卸下小驴身上的褡裢背在身上,便拍拍小驴道:“你走吧,你自由啦。”   小驴竟像是听懂了话一样,沿着来时方向,匆匆离去。初一松口气,整整褡裢,一路借着月光向西北方前行。   八莽山里还是安静得很,有任何的声音。就这样时徐时疾的走了大约一个时辰,初一明显感觉到脚下的路已经由下坡转为上坡多时,想必现在已经将近第二道山脊之上。初一有些乏了,便在一道月光之中停下来,喝点水,稍作休息。然后,她再次端起罗盘确定了西北的方向,继续着她的夜行。   可这次,初一走了许久,都再不见有月光投下来。怎么办,若是走偏了方向,离天御宗越来越远,又放走了小驴,可是要坏事的呀!这时候,她有些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了。毕竟还有三天时间,就算每天只能走完一道山脊,也能在最后一天赶上天御宗的入宗试典,为什么偏要逞强连夜赶路呢!   但此刻,再怎么后悔,也是为时已晚。初一无奈的停下脚步,想要碰碰运气,期待着罗盘不会被真气搞得紊乱。只见她小心翼翼的拿捏着真气的尺度,生怕真气用得大了,那罗盘便会呼呼呼的转个没完。   很快初一掌心里泛起了莹莹的蓝色微光,可手中罗盘却不争气,虽没有疯转,却还是剧烈地抖动起来,基本无法准确辨识方向。   “竟然还是不行!!”初一心中躁怒,一下子真气便失了控,猛然倾泻而出。只听罗盘几声骤响,指针竟因剧烈旋转松动掉落了。地上落叶深厚,周遭又是一片昏暗,指针掉下去犹如银针入海,实在难寻。初一在这黑暗之中算是彻底没了办法,不由得一股怒火直冲脑顶,将罗盘猛抛出老远泄愤。   可谁知那罗盘竟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一样,被弹了回来。撞击之处还犹如雨夜闪电般,闪起一道淡紫色的强光!   “!!!”初一一惊,捡起罗盘,向那闪光之处奔走几步,小心探索。   她将罗盘再次抛过去,罗盘又像是撞到什么,弹落在地,紫色光芒也随之再次闪起。初一只觉得这道光的颜色十分眼熟。   就像是……像是……   “客栈里的赵少侠!!!”初一小声惊呼。   的确那紫衣的青年为他挡下大汉的龙炎时,确实也是闪过这样的紫色光芒。不过,此时初一并不相信这八莽山里的怪异之事会与那紫衣青年有关,毕竟他比她早启程了快一日,按说早该走出八莽山到达天御宗了,又怎么会在这空山的第一个山坳里停留。   初一走到罗盘掉落的地方,拾起罗盘,想看看究竟是什么将她抛出去的罗盘弹了回来,又是什么在发出紫色光芒。很快,她发现在厚厚的树叶之中,好像深埋着什么,忽明忽暗的闪着紫色幽光。若不是周围昏暗不明,若不是她蹲下身去捡罗盘,恐怕便看不到这莹莹微光了。   初一好奇心起,将落叶轻轻拨开想看个究竟,不想她的手指刚刚触碰到那微光,体内的真气便像是被磁石吸住的铁块一样,顺着手臂被吸出很多。那微光像是被加了油的油灯,却是更亮了。   初一大惊,赶快用力把手缩了回去。在真气与微光断开的瞬间,一股气浪将光芒上的落叶吹散四周,紫色的光芒暗淡了下去,光源却完整的展现在了初一的面前。   初一定睛一看,眼前出现的东西,霎时让她大吃一惊! 第15章 【紫麓仙缘】15   那是一个圆形的法阵,直径不过半臂之宽,但阵内绘制的符文却是繁密交错,万分复杂。隐隐闪烁着的道法之光,说明这个阵此刻的状态极不稳定。若不是布阵之人的道法不足以支撑这个阵,那便是布阵的人离阵太远,无法控制此阵。   初一虽看不懂法阵的用途,但她十分确定刚刚接触的瞬间,这法阵竟吸取了她的法力,邪邪的透着股怪异。想到这,初一猛然站起身,快步躲到暗处,小心观察四周。她担心布阵的人就在周围。毕竟会吸人真气的阵,主人也未必是什么好人。   但树林里寂静无声。等了许久,也再没有任何动静。   “没有人……”初一思考着,周边都没有人,那究竟是谁,或者是什么东西在控制着这个法阵。正疑惑间,却见林中地上,以法阵之处为圆心,三尺为半径,于法阵的东南到西南位之间,又出现了四圈光芒。   初一又静静观察片刻,确定依然没有人出现,她便走出树后,蹑手蹑脚来到新出现的光源处,用一截断枝小心拨开残叶,却发现那四处光源竟是四个新的法阵。   这四个新法阵里的符文没有先前那个复杂,大小也比第一个小了一圈。但可能是因为同时出现了五个法阵,它们的光芒都变得很弱。   这阵,不!这山!太奇怪了!一瞬间,初一只觉得自己千不该万不该进这八莽山。正懊恼着,地上的五个法阵骤然一闪,黑暗中一道强光划过,初一下意识抬手挡住眼睛,还来不及看清发生什么,这五个法阵的微光却是完全熄灭了。   而不远处的山坳里,却有一道亮光直冲云霄!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人凄烈的叫喊声。这光束在暗夜中是如此的刺眼,这惨叫声在寂静的深林里更传得清晰。但见那光束中有个人影,痛苦的挣扎着。   难道是被法阵吸取了真气?!初一想到刚刚自己被地上法阵吸取真气的过程,不由得联想到那光束中的人,或许也是与她相同,误触了法阵,又或者是布阵的人失败了,被阵法反噬了?   不,不会是赵少侠吧……初一想起那紫衣的青年先于自己进了八莽山,那惨叫之声又却是像是个年轻的男子,自然而然的便想到了曾对她出手相救过的紫衣青年。   那道光线持续了七八秒,就消失了。原本光柱里悬浮着的人想必也是重重摔落在地。整个夜空和森林又恢复到一片漆黑的状态。就连初一脚下曾闪着微光的五个法阵也失去了光芒,无从辨认。   地面上现在只有泥土和残叶,与周遭无异。初一试探性的伸手去触摸地面,也没有再被吸取真气。她拍拍手站起身,记得那冲天光柱的方向,正是脚下法阵最大圆阵所指的方向。   难道这个法阵与山坳里的光柱有关?从未见到这种异象,初一心中纠结,不知该不该下到山坳中去查看状况。这阵,她只碰了一下便被吸取真气,若那光柱中惨叫挣扎的人真的是赵少侠……岂不是命都要没了!   她思虑一番,又觉得如果真的是赵少侠,人家萍水相逢便对自己出手相救。如今他落了难,自己却唯恐避之不及,岂不是太无情义。反正自己也是要经过这第二道山坳,才能翻过第三道山脊,早晚要路过的,不如快些去看看发生了什么。若是赵少侠,刚好相救。若不是,小心些通过便是了。   打定主意,初一向山坳中跌跌撞撞走去。不知走了许久,也不知方向是否正确,总之凭借着脚下不断向下的倾斜度,初一觉得自己应该是到了八莽山的第二个山坳中了。只是这山坳中不但光线极弱,甚至还氤氲着些湿湿的雾气。   初一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趟着,心中反而有些放心。露水越积越多,看来不久就要天明了。天亮之后一切都好办,若是遇不到山坳中的人,便赶快攀过第三道山脊,直奔天御宗。   正想着,突然她脚下一绊,像是踢到了什么软而沉重的东西。   是人!!!初一心中一惊!忙蹲下身查看。果然是个仰卧在地的男子。   “喂。”初一小心的推推那个人,试图唤醒他。但那人却丝毫没有反应。   没有了罗盘,初一反倒不用忌讳使用真气。她想看一看地上的人是不是先前在客栈帮过他的赵少侠,于是便运了些道法,聚了个双龙戏珠的道法球在掌心,慢慢托到地上男子的面前。   这一照不打紧,还没等她看清地上人的面孔,便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猛然托举而起,一飞冲天。初以来不及反应,肩上的褡裢也被甩出去不见了踪影。   初一的周身强光四射,一根巨大的淡蓝色的光柱将她包围其中。她惊恐的向下看去,只见光柱腾起的地面上有个巨大的法阵,跟先前在第二道山脊上看见的十分相像。不同的是,这个法阵内的符文更复杂!而且这个法阵的四周虽然也有四个小阵。但这四个小阵却不在东南与西南之间,而是端端正正的分布在东南西北之方。   初一悬浮在空中,心中万分惶恐。现在她百分之百的确定被她踢到的人就是方才光柱中惨叫的人了,她赶快调整自己的身姿,试图冲破光柱的束缚,生怕自己也会被这诡异的光柱给吞噬掉。   然而当她提起真气的瞬间,那光柱中似有千万股道法之剑强烈的穿透了她的身体。初一只觉得全身像是要炸裂了一样难以承受!   “啊!!!!!!!!!!!!!!!!!!!!!!!!!!!”由不得自己的惨叫之声再次响彻森林,光柱随着初一失去的意识,也随之消失了。初一的身体由高处重重摔落在地,滚落在那男子身旁。   三年一度,天御宗的入宗试典明日即将举行。天下有修仙问道之愿的人士皆已在紫麓山天御宗的山门之前等候多时,只待巳时一到,传来准许登山的消息,便可进入这仙家圣地。   人群熙攘中,有首次来拜师应试的,也有数年前考试落榜想东山再起的。显然这些以往参加过考试的人,自然变成了新人打探消息的对象。   众人正翘首期盼,只见由山门内的青石阶上徐徐走下一位年约三十七八的道师,身着白莲青云袍,头戴上清芙蓉冠,举止庄重,神色凛然,颇有领袖风范。   他身后共跟随两列十二名年轻弟子,四人身着金绸炎火袍,头戴飞霞赤火冠,八人身着海青袍,头戴逍遥巾。看服饰便知这十二人在宗内有等阶之分,但却各个眉清目朗,神采翩然。   众人停下私语,专注来者。只见那道师立于山门石阶之上,开口道:“众位道友一路辛苦,我天御宗入宗试典将于明日辰时正式开始。家师有命,请各位道友入山,于进境峰客房安顿。”   众人闻言,均面露喜色,摩拳擦掌。   那道师又言:“我是天御宗宗主道仙宫明崖道尊座下首徒——凌非川,亦是今次入宗试典的主试。各位道友入山后有任何问题皆可与我联络。在正式成为我宗弟子前,各位可随意在进境峰走动。规矩只有一条,请勿擅入紫麓山其他山峰。如有违者,凌非川便免不了要失礼得罪了。”   凌非川说完拱拱手。众人一听这道师不但是凌尊首徒,还是天御宗宗主座下的大弟子,纷纷敬佩有加,直言定当遵守规则,绝不冒犯。   进境峰是紫麓七峰中最矮的一座,也是天御五宫中绎武宫的所在。此峰地势多平坦,建有绎武宫大殿,殿前设有巨大的青石道场,名曰:演武场,乃是天御宗初阶弟子平日修习筋骨之处。   众人随凌非川和八名弟子进了山门,一路沿着林间山路走了三千六百级石阶,终于到达一处开阔之处。仅是如此,应考的人群中便已有体弱者气喘吁吁,落在后面,被先前与凌非川随行的小道师一一记在心中。   其中一人见那身着海青袍的初阶小道师似乎正在观察他,便偷偷拉住小道师,问道:“敢问小师父,今日登山落后,可会影响明日考试成绩?”   小道师见这紫衣青年虽然面色憔悴,但却聪慧异常,竟能发现凌非川暗中交给他的任务,拱手回答道:“道友叫我非木就好。道友请放心,登山先后只是参考。毕竟入我天御宗,无论体质和天资如何,都是要修两年根骨和气海的。非川凌尊不会仅以此项决定道友的去留。”   紫衣青年闻言,脸上神色舒缓了些,对非木道:“谢谢非木小师父解答,其实平日我这身体健康得很,只是近日受了些内伤,所以有些体力不济,还望小师父届时能向凌非川上仙禀明此情。”   非木还礼道:“小道定当实言。”   片刻,众人均已齐聚集在演武场。凌非川登上演武台,宣布道:“此处便是天御宗的演武场,也是明日入宗试典的首试场地。下面就由十二位师弟师妹带各位道友去客房休息,明日再会。”   凌非川言毕,使出轻功扶摇升,纵身离去。其身姿飘然若羽,逍遥俊然,引得一众应考者惊叹不已。   十二位弟子正忙着将众人引领到各自的房间,演武场远处的绎武宫前,另两位身着白莲青云袍,头戴上清芙蓉冠的人正默默关注着来应考的人们。   “师妹,你可看见初一小师父了?”凌非茗转了转手中翠如青竹的朝凤笛,问身边的人。   “没有。”冷冷的声音,冷冷的神色。不需问,便是凌非焉了。只因并未在应考者中发现初一的身影,她脸上的寒意似乎更重了。   凌非茗笑意盈盈的摆弄起笛子上的金色流苏,又道:“难道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凌非焉冷言道:“有事?我看还是逃了吧!”   凌非茗笑道:“师妹不是跟小师父结锁魂咒了么,何不看看小师父如今身在何处呢?”   凌非焉冷冷哼了一声,抬手运功。只见她掌心中的符印渐渐浮现出来,随后只留下东南方向的符文线在忽明忽暗的闪烁。凌非焉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神情一怔,随后面向东南,闭上眼睛,仿佛在细细的感受。   这样的情况,凌非茗从未见过。她也不由得好奇的盯紧凌非焉。   “找到了。”片刻,凌非焉睁开眼,握紧手中炎月剑,道:“那人的确离我天御宗很近了,此刻大概在东南面的八莽山中。”   “还真是奇怪。” 凌非茗摸摸下巴,道:“从齐横镇罗村到天御宗,自有宽敞官道可走,小师父为什么要进那八莽山呢……”   “师姐觉得是因为什么?”凌非焉试探着询问。   “没什么。”凌非茗微微一笑,道:“应该只是路上贪玩,来得迟了,才冲进八莽山抄近路吧。”   凌非焉想了想,又道:“或许吧。”   凌非茗狡黠一笑,道:“既然小师父已经进了八莽山,不到入夜就该到天御宗了。师妹要不要亲自到山门迎接呐?”   “我?接她?!”凌非焉露出不可置信的惊讶表情,甩手离去。 第16章 【紫麓仙缘】16   亥时夜深,紫麓山的进境峰却还是灯火通明,好不热闹。演武场上,客房院落,到处都有应考者切磋道法,相谈阔论的身影。   凌非焉傲然独立在绎武宫殿前,神色清冷严峻。   这时,一个白色的身影悄然走到忧心忡忡的凌非焉身边,轻声道:“往年入宗试典,不到正式开始,师妹皆不现身。为何今年师妹对前来应考的道友却是十分上心啊?”   凌非焉头也没回,应道:“师姐明知故问。”   凌非茗笑道:“怎么样?小师父赶来了吗?”   凌非焉摇摇头。   凌非茗一愣,问道:“上午就在八莽山,这会儿早该到了呀。小师父古灵精怪的,不至于迷路吧,师妹你快再用锁魂咒看看她到哪了。”   “看过了。”凌非焉下意识的握了握拳,轻声道:“还在八莽山中,真气微微弱弱的。”   “微弱?”凌非茗略一思考,问道:“上午的时候怎样?”   凌非焉道:“上午……也是微微弱弱。”   “哎呀,她不会是……”凌非茗知道凌非焉为什么会特别上心这位“今年来应考的道友”了。此时,她也有了些不好的预感:“师妹,你说的微微弱弱是有多微弱?”   凌非焉支吾道:“大概就是若我不仔细分辨,便找寻不到的程度。”   “啊?!”凌非茗瞪大了眼睛:“那不是离死不远了?!”   凌非焉没做声,算是默许。   “哎哟我的天,小师父都快没命了,你还真稳得住。”凌非茗真是佩服极了凌非焉的冷静。“师妹,八莽山的来路你也清楚的。先不说山中不能随意使用真气,那小师父一届凡体肉胎,若是误打误撞被困在五行五色阵中,轻则元神被封,陷入永眠。重则可是要丢了性命的啊。”   “我知道。”凌非焉心中纠结。虽说她与初一相遇时,本意是要废去初一的道法,但那是因为要遵循师门之令。若是抛开此令不谈,她与初一毫无过节,自身也是除恶为善向道多年,怎的也不会忍心看见有人无端丢了性命。只能说她此刻纠结自有她的思量。   凌非焉清声问道:“师姐,你怀疑她真气微弱,人近濒死是被五色五行阵给慑住了?”   凌非茗被问的一怔,随即答道:“应该……是我多虑了……那五色五行阵乃是一千三百年前,天御宗二十五位开山仙祖得天御大神指点,联手封印银眼夜魔的大阵,岂是她一个道法浅薄的小道师轻易就能催动的。况且要发动五色五行阵,必要有夜……”   “那就是了。”凌非焉抢白一句:“我不相信那么重要的上古法宝会在她身上。”   凌非茗点点头,又道:“可就算没有,我们也得去看看吧,小师父真气微弱的都要没命了。”   凌非焉皱眉道:“她体内的真气本就两两相冲,虚实难测,说不定只是因为担心不能通过考试,徘徊着不敢前来呢。”   凌非茗见凌非焉犹豫不决,也猜到了凌非焉的心思,急言道:“凡事都有万一,师妹与其在此猜测,不如我陪你到八莽山中查看一番。小师父要是迷路了或者害怕了,我就帮你把她拽来!若是她真的有危险,还是要先把她救出来才是!”   “可……”凌非焉望向凌非茗,确定凌非茗是不是认真的。   “可什么呀,快走吧!”凌非茗拉着凌非焉的胳膊,使出天御宗轻功扶摇升,再接一套雪无痕,用行动给了凌非焉答案。   只见这二人白衣渺渺,仙姿轻盈,一前一后趁着月色扶摇而上,如两道白色练光,逐云而去。看得演武场上众人无不目瞪口呆,赞叹连连。   须臾,凌非焉与凌非茗到了八莽山。凌非焉再次催动锁魂咒,一点点向初一大概的方向靠近。凌非茗边走边道:“这八莽山不愧是肃杀之地,果然沉寂的吓人。”   凌非焉道:“师姐还怕安静么?”   凌非茗道:“怕啊,当然怕。我和我师父一样,最受不得清净。她老人家的青遥宫里若是一日无花无琴,便会闷得发慌。哪像你和你师父,你们那天枢宫本就空空荡荡没点生气儿,自然是不怕安静喽。”   凌非焉不语,拉住凌非茗指了指不远处。凌非茗定睛一看,那堆满落叶的地上,倒真像是躺着个人。   “小师父?”凌非茗与凌非焉确定。   凌非焉点点头。掌心中的锁魂咒符文告诉她,地上那人便是初一无误。   “小师父!!”凌非茗快步上前,将地上的人扶起靠在怀中。   凌非焉也靠近前来,借着手中炎月剑的流华之光一看,这面无血色,僵冷多时的人,正是初一。   “小师父,醒醒!”凌非茗用一只手扶稳初一,又空出只手来在她面前试了试鼻息,这才放下心来,言道:“难怪真气弱,可不真的跟死了一样。”   凌非焉道:“师姐怎么会以为她死了?死了哪来的真气让我追踪锁魂咒。”   凌非茗不好意思的笑笑:“哎呀,我这不是见她身体又凉又硬的,一时顺手嘛。还好我随身带着九草温血膏,来来来,快给小师父挖一块,含在口中。”   凌非焉从凌非茗的青囊中翻了翻,找出个小木盒,打开后,一股辛辣的味道直冲面门,凌非焉捂着鼻子,道:“师姐,真是难为你随身带这么多丹药,还能飞的起轻功。”   凌非茗笑道:“这回知道师姐我的轻功为什么总比你们慢些了吧。没办法呀,我师父说,不随身带着六六三十六种丹药,出门跟人打招呼别说自己是青遥宫的弟子。”   凌非焉在身旁草地选了一根叶片较宽的叶子,折下来当做调羹,在木盒中挖了一块药膏,道:“明心师叔这样做自有道理。若是青遥宫弟子不随身携带药物,一旦遇见像这种需要急救的,只怕是神仙也难活她的命了。”   凌非焉一边说,一边扶住初一的下巴,用力一捏,初一的嘴巴便微弱的张开了些,待她正要将草叶上的药膏尽数抹进初一口中时,却被凌非茗叫住。   “哎哎哎,你帮她温一下呀。药膏融化成汁液,才好吸收呀。”   “温一下?!怎么温!”凌非焉瞪大眼睛,道:“不会是要我先吞下再喂……”   这回轮到凌非茗一愣,等她反应过来凌非焉的意思,若不是此刻救命要紧,都要笑出声了。她对凌非焉道:“嗨,师妹你想什么呐!小师父身体冷得很,药效太慢。你将药膏放倒小师父的嘴里,再把手敷在她的脸上,让药膏快点融化呢。”   “……”凌非焉正懊恼自己怎么会突然有刚才的想法,被凌非茗一说,更是倍感尴尬,只得默不作声的把炎月剑放在身旁,双手抚上初一的面颊。   九草温血膏不愧是天御宗的灵丹妙药,在凌非焉掌心的温度下,片刻便融化成药汁,渐渐侵入初一的唇齿之间,初一原本冰冷的脸颊开始有了温度。   凌非焉感觉到了掌心里传来的淡淡温暖,便轻轻运功,想渡一些真气助初一运行周身气血。可她刚触到初一体内的真气,眼前便一阵恍惚,这场景竟似曾相识的仿佛发生过一样,细一看,却又模糊得沧桑千年。   “师妹,师妹?”凌非茗的呼叫声把凌非焉的思绪从新拉回到八莽山安静的树林中。   “嗯?”她怔了怔,手也抽离开初一的脸。   凌非茗发现凌非焉刚才的确是在发呆,没有听见她说的话,只好再次重复道:“我说,小师父的手也渐渐暖起来了,等会她的脚也暖起来,应该就会醒过来了。”   “哦。”凌非焉应着,心里还在想着刚才那股让她十分熟悉的感觉。   凌非茗也不知凌非焉为何突然心不在焉的,只得又道:“小师父怎么会一个人昏倒在这种地方,要说她也是够倒霉的,这才不到十日,她就两次险些丢了性命。”   凌非焉并不接凌非茗的话茬,她拿起炎月剑,起身道:“师姐可记得先前我说她体内有两股真气?”   凌非茗道:“记得。”   凌非焉道:“方才我给她渡气的时候,发现她体内只剩下一股真气了。”   凌非茗惊问道:“怎么会这样?人的真气怎么会无端消失呢?如果说在八莽山中,真气消失只有一种原因,就是被五行五色阵给封印了。可无色五行阵没有那法宝,是不可能发动的呀。”   凌非焉思虑了一下,低声道:“法宝被别人拿走了?或者,有人带着法宝发动了无色五行阵,她却误入其中,被封印了一股真气……”   凌非茗听完,点头道:“师妹说的情况都有可能。但无论是哪种可能,只怕那法宝重新现世后,天下,又要卷入一场浩劫了。”   凌非焉道:“毕竟是我天御宗的过失,该来的,躲不过。”   凌非茗叹了口气,突然又想起什么,问凌非焉道:“那,现在小师父体内留下的是天御宗的那股真气,还是有魔劫的真气?”   凌非焉正要回答,却见初一□□几声,渐渐醒转。   “啊……呸呸呸!!!”   刚刚清醒,初一便觉得自己嘴巴里火辣辣的灼热,就像不能吃辣的人误啃了朝天椒一样,撇着嘴吐舌头。   凌非茗看着,忍不住笑:“啊哟,什么时候我能将这九草温血膏的口感调制成跟九蜜润气丸一样甜滋滋的,师父大概就会把下任的青遥宫道尊之位传给我了吧。”   初一慢慢的聚焦着模糊的双眼,想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又是谁在说话。   “是你们……”须臾,她的记忆也慢慢舒醒过来,认出了说话的人正是凌非茗,而站在一旁的那个身影,虽看不清面孔,但是一看那人手中拿着的流光熠熠的法器宝剑,不用问,自然是凌非焉了。   “你们怎么在这?”初一边问,一边想要站起身。但她却发现自己周身乏力,腿脚就像是僵硬住了一样,根本不听使唤。先前在小驴身上卸下的装着衣物水米的褡裢此刻也不知所踪。   凌非焉并不回答,反而严肃反问道:“你又为什么在这?”   “我?”初一在凌非茗的搀扶下,努力站起身:“我当然是为了去天御宗参加考试啊。”   凌非焉又问:“那你为什么不走大路?却要跑到这八莽山中?”   “我在路上耽误了些时日,走大路怕来不及,听人说这八莽山有近路,这才进的山。”初一认真的解释着,对自己也有些懊恼:“谁知道这山诡异的很,我跟你们说……”   凌非焉正想听听初一口中这山怎么个诡异,想必就是她为什么昏倒在此的原因,谁知初一又转身向凌非茗念道:“啊,内个,上仙,你们随身带水了么?不知道为什么,我这嘴巴里火辣辣的着火了一样,但身体却是很冷,还一点力气都没有……”   “噗。”凌非茗一笑道:“别说没带,就是带了也不能给你喝。”   “噫!为什么?”初一没想到凌非茗会这么说。   “你嘴巴里的辣味是我给你服下的九草温血膏,喝水的话效果大打折扣。”   “温血膏?”初一紧了紧身上的衣衫,也不知自己在这森林之中晕倒了多久,身上的道袍都已经被露水打湿了,湿冷得很。想来,若不是凌非茗凌非焉二人来林中找到她,怕是今夜便要冻死在山里了。于是她向两人感激道:“是两位上仙救了我……”   “算是吧。”凌非茗随口应道。她一想到如果初一昏死山中差点丢了性命,是因为五色五行阵,那便不好说是天御宗救了她,还是害了她。   但现在原因还不明了,凌非茗并不打算给初一解释五色五行阵的事儿,只道:“明日就是我天御宗的入宗试典了,各路考生都已在紫麓山进境峰住下,师妹见你还没来,十分担心……”   初一闻言心中一怔,涌上丝丝温暖,怯怯问道:“凌,凌非焉上仙……担心我?”   不等凌非茗回复,凌非焉低声斥道:“师姐。”   凌非茗哈哈一笑,向初一说:“对,她担心你不守约定,不来天御宗应试,私下里逃跑了。”   “我就知道。”初一悻悻的又拉了拉衣服,寒意还是像团潮湿的气息,笼罩着她的身躯。   凌非茗又道:“于是师妹就用锁魂咒探了探你的方向,没想到你中午在八莽山,到了晚上还在八莽山。我便觉得你若不是迷路,那就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毕竟这八莽山……”   “诡异的很!”初一一听凌非茗言外之意也肯定这山有问题,登时来了精神,恨不得一股脑把之前在山中的所见所闻全都讲出来。   “是……”凌非茗眼中闪着讳莫如深的光芒,她就知道初一迟迟不来,绝不是逃避或者迷路。“不如小师父这就随我们回天御宗,再慢慢将这诡异之事细说于我听。” 第17章 【紫麓仙缘】17   初一听了,揉揉肚子,应到:“好是好……可……”   凌非茗见初一言语中略带难意,问道:“怎么,小师父有什么要说?”   初一小声道:“不知两位上仙……带吃的了么……”   嗯,算算时日,初一在这荒山之中少说也是昏迷了两日有余,滴米未进。如今醒转过来,倚着凌非茗对话还勉强,要走去天御宗,两条腿可就饿得发软了。   凌非茗闻言,忍不住笑:“也没有啊,吃药的话我这里倒是有一大包。”   初一一听,连连摆手:“可算了吧,吃了您这什么温血膏,现在嘴巴还火烧火燎的呢。”   凌非茗又道:“天御宗离这不远,我和师妹用轻功来只消半个时辰。不过我估计小师父……你现没有力气用轻功了吧?”   初一试着运了运气,只觉得身体里空空的,真气简直如游丝般,根本凝不起来。她只当是饿得无力,只好尴尬的揉揉肚子,道:“没,不但没有力气,还饿得连真气都提不起来了。”   凌非焉听初一这样说,心中一紧。她哪里是真气提不起来,而是少了股真气,身体还没适应。初一体内原本有两股交织的真气在相互压制,气海维持着危险却又相对稳定的平衡。现在,原本满盈的气海只剩下一半真气,就像一瓶水被倒掉一半,真气虚亏是必然的。但最令她担忧的是,她还没来得及告知凌非茗的事:初一的气海平衡已经被打破,她体内剩下的,却是那股有执念的真气……   “不行不行,真的是使不出来……”凌非焉想事的时候,初一又试了几次轻功,结果无一例外,全部失败。   “唉呀……”凌非茗捏着下巴沉思道:“不用轻功……我和师妹陪你走到天御宗的话,估计天就亮了。我和师妹还好说,不休息也罢。只是小师父你真……体力损耗太多,来不及休息的话,入宗试典可能会有些为难啊……”   “不行,她必须通过试典。”凌非焉看似轻描淡写抢白一句,语气却是斩钉截铁,让凌非茗不由一愣。   她还不知道凌非焉的担忧。   凌非焉怕初一体内没了天御宗那股正气,他日一旦陷入执念,必然成魔。莫不如趁着这股有魔劫的真气还不成气候,入天御宗潜心修真两年气海,静心化解。   “嗯,如果我们能尽早带小师父赶回天御宗,让她吃些粥米,然后睡上两个时辰,再在第二轮考试时求非川师兄给她安排一位道法偏低的小师弟做对手,小师父还有机会入门。”凌非茗脑筋转得飞快,想出不少帮初一通过考试的办法,但最后还是摇着头,道:“可惜依小师父现在的情况,只怕到了天御宗,就只够吃口早饭的时间,第二轮比试的通过率说二成都嫌多了。”   但凌非焉却不为所困,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凌非茗惊讶不已。   “我用炎月剑渡她。”   “炎月剑?!”凌非茗瞪大眼睛:“师妹!你,你要御剑?!”   凌非焉点头:“想一个时辰内带她回到天御宗,只能这样,别无它法。”   凌非茗吞了吞口水,不敢置信。   修道之人皆知,御剑是上上乘的道法,这世间能御剑的人少之又少,就连偌大的天御宗,也只有三、四人能为。只因御剑之术非常消耗真气,寻常道者莫说踏在剑上御风而行,仅仅让剑单独飞在空中,也不过撑个一盏茶的功夫。   凌非焉要御剑,还要在剑上乘着两个人……凌非茗不禁化讶异为敬佩,心中笑道,也只有凌非焉这种气海深不见底的“怪物”能做到了。   “御剑?!渡我?!”初一目瞪口呆,迟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道师尚且不能常见御剑之人,她这样的乡村小道,便只剩下在说书人的话本和师父的描绘中聆听御剑者翩然身姿的份儿了。此刻,初一的疲乏之意早被兴奋之情掩盖,迫不及待的想看凌非焉如何御剑。毕竟任何人生平能亲眼目睹高手御剑,就等于有了个可以吹一辈子牛的谈资,更别说凌非焉竟然说让她也乘上去了!   “是。”凌非焉懒得跟初一再重复一遍,只把手中炎月剑向上擎着,托在掌心。随着她慢慢催动体内真气,炎月剑渐渐浮起在半空中,剑身原本月华流动般的光芒变得更加璀璨,柔和的白色光芒映照在凌非焉神情专注的面庞上,将她清冷的五官刻画得愈加清晰。   初一撇撇嘴,还真应了她那句凌非焉的剑绝对能当灯照明。   初一正盯着凌非焉发呆,只见凌非焉脚尖点地,纵身轻然一跃,便轻盈的伫立在炎月剑之上,然后略俯身向她伸出手,道:“有力气跳上来吗?”   “这剑……”初一犹豫着不知该不该搭上手,怯怯的问道:“真的能站稳吗?”当然,她并不是质疑凌非焉的御剑术,而是怕自己没那个本事在这细细的剑身之上稳稳站定一个时辰。   凌非茗读懂初一的担忧,解释道:“非焉师妹可是天御宗有史以来唯一一个十几岁便掌握了御剑之术的高手。别说渡你,就是让她御着剑跟水妖大战300回合,她也不会从剑上落下来。小师父你要是怕摔下来抓紧她就行了。实在不行,就坐在剑上抱紧师妹的腿吧,哈哈哈。”   言毕,凌非茗也不管初一是否满脸尴尬,自顾自的笑着。   而凌非焉也不耐烦的再次伸手,向初一道:“无需多虑,你乘上来后扶紧我,不要乱动便是。”   “好。”初一伸出手搭上凌非焉的手,便被凌非焉轻轻握住。   初一不由心中一动,她还记得前些日凌非焉与她结锁魂咒时,两人的手掌并没有实际接触,却真切的感觉到了凌非焉真气里的清冽。她本以为凌非焉的手也该是冰冰冷冷,一如其人,孰料手被凌非焉握在掌中,那人的手指手心却是温软舒和的。初一不觉仰头凝望,只觉得凌非焉这人,或许并不是那么冷肃无情。   凌非焉见初一盯着自己愣着出神,问道:“怎么不动?怕我把你摔下来不成?”   “不是不是。”初一连连摇头。   “那是没力气跃上来咯?”凌非焉又问。   “我可以!”初一可不想被凌非焉看扁,握紧了凌非焉的手,以踩棉花般的腿脚用力蹬地,想要跳到炎月剑之上。   “……”可惜结果却不是那么令人满意,她只跳了一半高便落回地上,还拉得凌非焉也跟着晃了几晃。   初一略有尴尬的嘀咕道:“上仙,你就不能把炎月宝剑停的低些,让我一步迈就能乘上去,何必一定要跳的呢……”   凌非焉一听,额头上扯出几根黑线。   凌非茗见状顿觉好笑,尽情笑道:“哈哈哈哈,小师父说得有道理啊!师妹你这个死心眼,快降低些,别为难小师父了。”   凌非焉并没有降低炎月剑的高度,沉着脸道:“不需要。”然后固执的又向初一伸出手。   初一以为凌非焉不肯让她轻松跳上炎月剑,只好悻悻的拉住凌非焉,准备多酝酿些体力再试一下。可没想到她刚一起跳,就感到凌非焉轻轻一拽,她的身体便轻盈得像一羽鸿毛,翛然而起。随后,一股无法言喻的感觉由脚下传递而来,像是轻叶小舟飘零于细浪之中,又如朵朵白云游弋微风之下。待她回过神来,已是立于炎月剑上。   初一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凌非焉是要以内力助她登上炎月剑,而非成心刁难。初一暗笑自己是误了凌非焉的好意了。   感谢之余,初次御剑的新鲜感马上全面袭来。初一下意识向脚下看去。好嘛,已然离地五尺有余!要说这不看便罢,一看反而徒增恐惧。初一只觉得脚下的炎月剑细得像根牛毛,简直是挪动一寸就有掉下去危机。加之这剑又是腾在半空,悬悬浮浮,人站在上面实在是很难把握平衡。   “啊啊啊!!!要掉下去了!要掉下去了!好难站稳啊!!”初一大声惊呼,简直秒秒钟就要身子一歪,跌到地上。   “你鬼叫什么。”凌非茗虽然嘴上斥责初一,但擎着初一的手却还没有松开。她尽力的去帮初一保持平衡,说道:“不要向下看,御剑的诀窍就是让自己的真气跟剑的灵气融会贯通,以心念操控剑身,心随意动,剑随人动。”   “上仙……你现在跟我说这个……”初一一边前仰后合的控制着自己的平衡,一边死死抓住凌非焉的手,道:“我实在是做不到啊!”   “我知道。”凌非焉叹了口气:“你扶着我好了。”   初一先是一愣,随即大喊一声道:“那就多有冒犯啦!”然后便紧紧环住凌非焉的腰,熊抱着不动了。   “哎,你!”凌非焉被初一的动作吓了一跳,紧皱住眉。她让初一扶她,本意只是允许初一用双手扶着她的肩,能够顺利保持平衡就好。可没想到初一竟如此冒失的把她给抱在怀里,还死死抓着不肯松手。   凌非焉心中甚是不悦,从她有意识起,就没与人如此亲近接触过。即便是关系最为亲密的师姐凌非茗,也只是在年幼时牵过几次手,到了少年,便连挽臂同行都几乎没有了。这个方才相识的女道师,竟敢如此唐突!   “你松手。”凌非焉用力想拉开初一的手臂。   “不行啊,一松开,我就要掉下去了!”怎奈那人此刻正全神贯注的想要在炎月剑上平稳立足,把她当做救命稻草一般,抓得牢靠:“上仙你让我先靠一会,等我能站稳了,再松开啊!”   “你!”凌非焉知道自己纵有再强的真气,再深的内力,也分不开心同时操纵乘着两人的炎月剑。此刻若是强行去针对初一,结果估计就是两人双双跌落在地,摔个狗吃屎、嘴啃泥。   一想到此,凌非焉悔不当初,早知道她这么麻烦,还不如听天由命让她随便考考。考不过就让掌门师伯废了她的道法,一了百了。   “上仙,上仙。”   正懊恼着,背后又转来那个惹人厌的家伙的声音。   “我好像可以了,咱们出发吧。”   “可以了就给我放手。”凌非焉强压懊恼的情绪,道:“现在只是浮着未动,你都站不稳,一会御空而行起来,更加难以控制。到时你若摇晃,就扶着我的肩,不许再……再抱着我了!听见吗?!” 第18章 【紫麓仙缘】18   “哦。”初一刚刚站稳在炎月剑上的兴奋之情被凌非焉训斥得一扫而光。她也觉得这么死死抱着人家有点过分了,既然现在站稳了脚,她便听从凌非焉的指示,小心翼翼的将手穿过凌非焉漆黑顺滑的发丝,扶在凌非焉清瘦细致的双肩。   说是扶着,可炎月剑不过三尺长短,双人乘立其上,初一自是双臂难以伸展。她几乎是紧贴着凌非焉的脊背,炎月剑御空而行,凌非焉的发丝便被轻风缕缕拂起,若有似无的撩拨在初一的脸颊上。初一只觉得隐隐有清幽素雅的淡香丝丝沁入呼吸,让她不禁心驰神荡,整个人的意识都朦胧起来。   炎月剑下,八莽山的古森树林如滔滔波浪向后涌去。凌非茗在侧,以雪无痕相影随行。三人一路疾驰,没有了葱密树冠的遮挡,眼前一片豁然开朗。   凌非茗见暗蓝色天空中,繁星如雪,一轮金月甚是圆亮。加之初秋微风徐来,好不惬意。若在平日,这绝对是个举杯对月,赏星笙歌的良辰佳夜,忍不住道了句:“好月色!”   “嗯。”凌非焉简单附应,举目极望,判断着天御宗的方向。   而一向话多初一却是十分沉默。不是因为饥饿与劳累,也不是因为她不懂风月,只是此刻,她的注意力全部都在面前人的身上。   她与凌非焉相距如此之近,近的几乎就像是从背后将凌非焉揽在怀中。许是在林中昏迷许久,她还依然觉得寒冷,身体便无意识的想要趋近凌非焉温软的身体。她发现自己有一份渴望,她想除去与凌非焉之间的一掌之距。她也不懂为什么这片刻的神迷,竟让她涌起一股若不抓紧便会失去的情绪……   初一失神,不小心将脸颊轻触到了凌非焉的肩背,凌非焉淡淡体香传来,又惹得她胸口里漾起一阵莫名的悸动,细细感受,却又十分安心。   忽然,炎月剑沉了一下。   初一随之一惊,才发现自己竟是如此“放肆”。她忐忑如触电般慌忙与凌非焉拉开距离,生怕因此分了凌非焉的心,怕惹了凌非焉再恼,甚至怕自己身上曾沾过枯枝烂的衣服弄脏了凌非焉白衣胜雪的道袍……   短短瞬间,无数个念头。   初一从不知自己竟会如此瞻前顾后,思虑烦恼。好在凌非焉没有呵斥她什么,才让她窃窃放心,不至尴尬。   其实凌非焉的确是在专心御剑,并不知身后的人辗转反复,想了许多。她只觉得初一一直紧紧扶着她的手臂,搞得自己的胳膊都有些酸了。就连刚刚初一好像靠在她的背后,她也以为是初一第一次腾空而行,太过紧张,所以才靠她这么近,抓她这么紧,便没打算跟她过多计较。   只是初一贴到她时,凌非焉发现初一的身体好像僵僵的。她想到自己初习御剑时,身体也很僵硬。无非是因为不得要领又太过专注,生怕从剑上落下来出糗,所以就紧绷得不行。日后慢慢熟练起来,便就轻松如常了。   谁料,就这一分神的功夫,炎月剑竟然操控不稳,沉了一下。凌非焉察觉到初一猛的推了自己下,询问道:“还站得稳吗?”   初一正心虚方才的胡思乱想,突然听到凌非焉的声音,登时语塞,羞愧道:“唔……我……我还好。”   凌非焉只道初一如此无力,怕是体虚所致,又安抚道:“你我已御剑多时,天御宗旋即便到。你看左前方的灯火,就是天御宗的进境峰,再坚持须臾罢。”   “嗯。”初一应着,不敢多语。   有道是良言一句三冬暖,本以为凌非焉会训斥自己,没想到却是如此好言相慰,初一不禁感慨万分,只觉得方才是自己 “龌蹉”了,竟对天御宗上仙起了不清不楚的歪心邪念,实在是惭愧万分。   她深呼吸口气,让自己清醒,又强行忽视了鼻息中的清雅淡香,顺着凌非焉所说的方向望去。   只见远处月华之下,崇山起伏,峻岭逶迤。虽然只能看见影影绰绰的轮廓,可一眼就知道这群高低相照、错落有致的山势远比八莽山浩荡磅礴。初一不由得心中赞叹,不愧是天御宗所在的紫麓山,当真威严显赫!而那浓墨般的层峰之中,确有一处稍低的山头灯火斑斓。随着凌非焉越行越近,灯火中的建筑、景色,道者也越来越清晰。   终于,凌非焉操控着炎月剑缓缓徐停在进境峰的客房院落。待凌非茗伸手将初一扶将下来,凌非焉这才从炎月剑上轻跃而下,收了炎月剑拿在手中。   此时大概子时过半,许多道者已经歇息。但也有一些修月华精魄的道者尚在这大好月色中炼气潜修。于是便亲眼目睹了凌非焉御剑而行的飘逸仙姿。更向被两位“凌尊首徒”照拂的初一投去了震惊和艳羡的目光。   凌非茗见初一已平安到达天御宗,想少些不必要的耽搁,快些询问清楚,也快些让初一休息,便亲自将初一引到一间客房,又随手唤来两位值夜的天御宗弟子,一人去将凌非川师兄请来,一人去准备些清粥暖水。   初一走进屋内,四周环顾。这是一间十分简朴的小客房,家具么,仅有一桌两椅一个小柜一张木床。倒是墙壁上悬着一幅古古怪怪的墨宝,书曰:“持明”。初一歪头打量,这两字虽说刚劲有力,但却没甚么美感,也说不上来好看还是不好看。   凌非茗见初一盯着“持明”挂轴发呆,掩口一笑,问道:“好看吗?”   初一一愣:“什么?”   凌非茗又道:“我问你这字好看吗?”   初一心想,书画这种东西,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有写的端端正正,却被说太过拘泥,有写的乱如杂枝,却被赞为别具一格。这幅“持明”既然能挂在天御宗的客房之内,应该也是有些名气的人题写,凌非茗这般问她,莫非有什么玄机?现在到了天御宗的地界,可不能太过信口而言。   于是初一回道:“这持明二字落笔遒劲有力,虽无太多技法修饰,但却敞快直率,淳朴中透着浩然正气。”   “哟,你可真会说话!”凌非茗笑着看了眼一脸漠然凌非焉,道:“明达道尊要是知道有人这么夸他的字,一定会抢着把你收到他座下绎武宫的。”   “这,我,只是据实而言罢了,让上仙见笑了。”明达……初一并没听闻此人,但从凌非茗的话里,她也能猜个十之八九。想必对这“墨宝”的评价算是说对了。   她记得与凌非焉和凌非茗初次在罗村相遇,凌非茗说自己是明心座下弟子,说凌非焉是明陆道尊座下弟子,而现在的天御宗宗主明崖道尊声名远播天下,那这位凌非茗口中能把人收入绎武宫的明达道尊,应该就是与前面三位同辈,绎武宫的道尊了。   明崖、明陆、明达、明心……初一掐指一算,原本只能在江湖传闻中聆听赫赫威名的天御宗紫麓五仙,现在已经对号了四位,不知剩下的一位道尊又是何等高人呢?   一想到这儿,她又忍不住又环顾了下周身,不敢相信自己一届小道,如今真真的立身于天下修真名门——天御宗的山门之内,与天御宗弟子同室品评笑谈,比起先前浪荡江湖的日子,竟仿若隔世。初一心中不由得升腾起一股奋然之力,只愿明日之试能够顺利通关,名正言顺的成为天御宗弟子,与凌非焉……凌非茗一样,修法修真,伏魔卫道。   叩叩叩,初一正热血沸腾的幻想着自己未来的英姿,门外有人轻轻敲响了门扇,道:“非茗凌尊,非焉凌尊,非川凌尊到了。”   “师兄来了。”凌非焉打开门,拱手施礼,将一位神色凛然的男子迎进门来。凌非茗也恭恭敬敬的对那男子施了礼,口称师兄。   随凌非川进门来的,还有身后两个身着金绸炎火袍的男道师。想必明日就是大考之日,凌非川还在与同门师弟准备相应事宜,所以便一并来了。在他们之后,又跟进个身着海青袍的女道师,手中端着托盘,一壶温水,一盏浅杯置于盘中。她将托盘放在桌上便退门而出。   凌非川这才开口问道:“两师妹这么晚将我请到客房,所为何事?”他从一进门便注意到了站立屋内的初一,又道:“这位道友是?”   初一一怔,只见那凌非川面色冷峻,目光犀利。与凌非焉相比有过之无不及。如果说凌非焉的冷,是对凡事不甚关心的冷漠,那这凌非川的冷,便像能是透人心魂,看穿一切的冽寒。   初一不敢怠慢,拱手应道:“在下初一,是来参加贵宗明日入宗试典的道师。”   “哦?来参加考试的?”凌非川一边拱手回礼,一边上下打量初一。他知道这女道师确实没有骗他,但,只是来参加考试的话,又何须凌非茗、凌非焉两个人同时相陪,还神秘兮兮的把他也请来了。凌非川心知这女道师必有不同之处,于是转向凌非茗,问道:“说说吧,怎么回事。”   凌非茗明着向凌非川暗示道:“她就是前些日,在罗村的,道师初一。”   “是她?”凌非川双目一抬,显然注意力更加集中:“今年的入宗试典我是主考,所以你们从罗村回来后跟师尊禀报过的事,师尊同意了,也特别交代过我。说是若她通过考试则罢,若是不过,便要被废去道法。”   凌非川语毕,又盯紧初一道:“道友不会是想让两位师妹替你向我求情吧?”   “呃……不是不是。”初一抓抓头,尴尬自己刚刚在幻想中把自己成功晋级成天御宗弟子的英姿脑补得太早,却把考试不过的可能性忘得一干二净:“是这两位上仙把上仙您请来的,我并没有想求情什么的要烦劳上仙。其实我现在又饿又累,只想暖暖吃点东西,再好好睡一觉。明日考试,凭本事便是。”   “好!倒是诚实!”凌非川点头赞许,转向凌非茗,问道:“既不是为了试典之事,师妹还有什么要说?”   凌非茗走去桌边,倒了一杯暖暖的温水,将杯子递给向初一道:“小师父先暖暖身子,现在喝水已无大碍。”   “哦,谢谢上仙。”初一接过温水一饮而尽。   也不知是昏迷多日,甚是缺水,还是那口中劳什子温雪膏的辛辣余味未消,初一只觉得这口水简直像是甘露一般,又暖又润,喝下去五脏六腑都无比舒服。   “那么……”凌非茗不知何时笑容尽收,轻声道:“就请小师父将八莽山中的诡异之事一一详细道来吧。” 第19章 【紫麓仙缘】19   一盏茶间,初一将自己缘何走进八莽山,又是怎样发现罗盘异常,以及隐藏在枯叶中的法阵是如何模样,最后怎么被卷到空中失去意识直到被凌非茗的药膏给辣醒,原原本本、详详尽尽的描述了一遍。   此时不禁初一,就连凌非焉和凌非茗也都期待着满面严峻的凌非川会说些什么。不料他却只是从桌边的椅子上站起身,理理衣襟道:“想不到道友此番前来应试竟是如此波折,实是辛苦。不如浅润一口粥米,尽早休歇吧。待明日考试后,再来相叙。”   “啊?哦,好……好吧。”初一本以为凌非川会给她解释了这诸多谜团,可那人竟什么也都没说,便拱拱手出门去了。   “师兄?哎?师兄!”看得出,凌非茗也有些诧异,她奔向门口,似乎想要追凌非川出去,刚走了几步又转身回来,大概还是对初一放心不下,向初一解释道:“小师父,要不你先歇着。非川师兄就这样,又严厉又少言。他可能也是怕夜太深了,影响你的休息。”   初一笑笑道:“上仙客气了。”   两人正寒暄时,凌非焉走出门口,回首道:“既如此,我也回去了。”言毕便径直离去。   凌非茗一愣:“师妹,连你也走了?”转念一想也是,既然非川师兄都说明日再论,就别耽误小师父休息了。于是向初一道:“那,我也先回去吧。不过小师父你放心,刚回天御宗时,我已吩咐值夜的小师妹给你熬一碗温胃滋补的药粥,这会儿应该熬好送来了。你若是还有什么其他的需要,直接跟值夜的弟子言语就是,我交代过了,他们会帮你解决的。”   “好的好的。”凌非茗像大姐姐一样无微不至的关心,让初一心中很是温暖。不禁想着,如果日后能在天御宗修行,就算凌非川再严厉,凌非焉再高冷,有凌非茗这般照看帮扶,也是很幸运的了。   凌非茗离开初一的房间,准备回青遥宫安歇。却被端着暖粥前来的小师妹叫住。凌非茗一笑,道:“是给小师父送粥的吧,快去吧,她就在屋内。”   小师妹应道:“正是按非茗凌尊的嘱咐熬制的温胃滋补粥呢。”说完小师妹又近前一步,凑到凌非茗耳边,低声道:“非茗凌尊,非川凌尊在露潭观雨亭等您,请您即刻前往。”   “知道了。”凌非茗会意点头。   她琢磨着方才初一所讲之事实在是透着股邪气,师兄竟一言未发,实是可疑。眼下小师妹轻声细语,定是怕其他人听见。看来,师兄这是要约她去聊聊八莽山上的事了。   想到这,凌非茗轻功一点,直奔露潭。   紫麓山连绵起伏,共七座山峰,由西向东名唤青灵、望道、碧霄、进境、虚尘、小云、大云。若由高至低,则依次为青灵、大云、小云、碧霄、望道、虚尘、进境。群峰之间,青灵高耸入云,山顶之高常有积雪覆盖。大云峰次之,山顶冬季的积雪到了春夏秋时,便溶做溪流,沿大云峰小云峰交汇之处,倾泻而下,形成一道景致甚美的瀑布,这瀑布,名为清瀑。清瀑之流向西流经小云峰翠竹林,汇在虚尘峰下的深潭之中。这潭,便是露潭。   露潭有三至,至清至深至寒。平日在潭边放眼潭中,潭底的石子清晰得几乎可以一颗颗数清。但若是真的下潭去,才知那潭竟有千尺之深,哪怕是闭气的好手也难轻易触及潭底。露潭边有天御宗弟子经年所植翠竹环绕,少见天日,潭水又是高山雪水融化而成,自是冷得刺骨,深寒无边。   百年前,曾有天御宗先人欲以露潭清寒之气修清心之行,便在翠竹林就地取材,在潭边建了座竹制小亭。小亭落成之日,正巧细雨霏霏,先人便以观雨亭命名。   虚尘峰与进境峰相邻,凌非茗须臾便到了观雨亭。   “你来了。”凌非川用目光迎向凌非茗。   “嗯。“凌非茗拱手施礼,微微一笑道:”哟,师妹也在。”   其实她远远便见亭中除了师兄凌非川,还有一人。那人虽是背向,但一身胜雪白衣,映着手中月华流光的长剑,便知是凌非焉没错。   “师姐。”凌非焉听见凌非茗声音,转过身来。   凌非川神色严峻,清清嗓子开口道:“你们都来了,我就长话短说。那女道者所言八莽山中的法阵和光柱发出的异象,若是真的,便可以肯定,五色五行阵被人催动了。”   凌非茗闻言,皱眉道:“五色五行阵是上古银眼之祸时,天御宗开山仙祖二十五洞青玄真人镇压银眼夜魔所筑的古阵。想要发动五色五行阵,必需在五阵正中的阵眼之位,以天御大神的法宝——夜幽石为介质才行。可那夜幽石不是在27年前……?”凌非茗欲言又止,看向凌非川。   凌非川点头,道:“遗失了。”   “天御之殇……”凌非焉淡淡吐出这四个字。凌非川与凌非茗心中却是咯噔一下。   这是天御宗27年前的一场大劫,是天御宗上下不愿提起的灾难。   观雨亭内的三人沉默片刻,还是凌非茗先开了口:“当年银眼夜魔逃脱千年封印,趁道清仙尊、道灵仙尊破青玄之关,神游太虚之际,来封魔殿夺取夜幽石,重创天御宗,害我道韧师祖、道真师祖、道虚师祖血染紫麓,殒命封魔殿。幸得道韧师祖事先将夜幽石藏匿至民间,才不为银眼夜魔所得,免去人间一场灭顶之灾。”   凌非川接道:“可惜当道灵仙尊知此祸事,强行放弃将破青玄之关前去寻回夜幽石时,却发现道韧师祖的家人已为银眼夜魔所害,夜幽石也不知去向。”   凌非茗闻言,看向凌非焉道:“道灵仙尊就是因为内疚天御之殇时,自己没能与银眼夜魔交战,又自责没能寻回夜幽石,才一直在青灵峰的谪仙洞里面壁,不肯再破青玄之关,飞升登仙的吧。”   凌非焉没有回答。   道灵仙尊,她师父明陆道尊的师父,天枢宫上一任的道尊。从她有记忆起,便没见过这位师祖。她只知道,27年前,正是这位道灵仙尊在一个小镇上把尚在襁褓中的她带回了天御宗。   可她不知道,那个小镇,便是道韧道尊藏匿夜幽石的地方,全镇乡民都被银眼夜魔屠戮殆尽的,她的故乡。   凌非川又道:“眼下不是追忆往事的时候,如果五色五行阵被催动了,就代表夜幽石确确实实出现在了八莽山。夜幽石乃上古天神至宝,法力无边,若是落入邪魔妖鬼之手,后果不堪设想,这件事,必须马上向明崖道尊禀报。”   凌非茗道:“师兄所言极是。”   凌非川道:“眼下需要马上确定夜幽石是否在那女道者身上。”   “她?”凌非焉一愣,问道:“她不是说先看见有个男人在五阵正中出现么?如果是真的,夜幽石应该在她所说的男子身上。”   凌非茗闻言,点头表示赞同凌非焉的推论。   可凌非川却道:“你们可曾见过她所说的男子?”   凌非焉和凌非川双双摇头。   凌非川瞥了二人一眼,又道:“那便是了。这女道者本就是天御宗叛徒的弟子,或许多少知道些夜幽石的传闻。若她机缘巧合得了夜幽石,又不懂夜幽石的用法,便假借入我天御宗修习道法之名,实则动机不纯,想窥探夜幽石的秘密,那便危险了。”   关于凌非川的推论,凌非茗没有说话。她的直觉告诉她初一并非是那种城府心机极深的人。可她也不敢轻易否定凌非川,只能默不出声的等待凌非川做出决定。   倒是凌非焉听了凌非川的话,若有所思,开口道:“师兄所言……也有道理。”   “师妹?”凌非茗一愣,拉拉凌非焉的衣袖,小声道:“你也不相信小师父吗?”   凌非焉仿若心有所想,却不回答凌非茗。   得到凌非焉的回应,凌非川道:“既然非焉师妹与我有同样的疑虑,不如这样,我现在即刻去向师尊禀报。非茗非焉两位师妹,再去一趟那女道者的房中,确定夜幽石是否在她身上。”   “我不去,要去师兄你去。” 凌非茗本就不觉得夜幽石在初一身上,对于凌非川的吩咐,自然有些抵触。   凌非川眉头一竖,喝到:“胡闹!我身为男子,怎能三番两次的去女子的客房之中。若是夜幽石不在那那女道者身上,岂不是毁我天御宗的名声!”   凌非茗见凌非川动怒,只好又道:“行行行,我们去。不知师兄想我们怎么确定夜幽石在不在初一小师父身上,难道要强行搜她的身不成?”   凌非川皱着眉头道:“非茗师妹平日一向冰雪聪明,怎么确定,还要我教吗?还请两位师妹尽快前去,以免生变。须知夜幽石无论在不在那女道者身上,都离八莽山和天御宗不远了。我这就去向明崖道尊汇禀此事。两位师妹若有所得,便立刻将夜幽石护送至道仙宫来,切不可声张出错。”   “可是,哎,师兄!!!”还不等凌非茗再发牢骚,凌非川已使出轻功,直奔道仙宫所在的碧霄峰绝尘而去。   凌非茗悻悻的转过身,正对上凌非焉的视线。   凌非茗与她默默对视一番,猛然读懂了凌非焉眼神里的含义,忙开口道:“哎?非焉你这次可别指望我,是你赞成非川师兄的观点,又不是我,我不去。”   “知道师姐不愿去。”凌非焉道:“帮我出个能搜她身,又不为难的主意便罢。”   “唉……”凌非茗知道凌非焉言出必行,劝是劝不住了。转念一想,若是真的自己看走了眼,也是担不起这个责任,既然凌非焉愿意去,就助她一臂之力吧。   于是凌非茗想了想道:“小师父的衣物在八莽山中被寒露淋透,湿寒入体,你准备些干爽的衣物和暖身的药浴,以更衣盥洗为由,既能查看她旧有衣物中是否有夜幽石,也能趁她沐浴时窥看她是否将夜幽石带在身上。”   “这!“凌非焉面露难色:”师姐是要我伺候她沐浴更衣?”   凌非茗丢给凌非焉一个白眼,道:“这怎么叫伺候呢,你不是带着师兄交代的任务嘛,就委屈一下咯。不然你直接冲进去,把初一小师父死死按住,全身上下摸个遍,也能知道她身上有没有夜幽石,就怕摸不到夜幽石,小师父把你当……”   “快别说了。”凌非焉打断了凌非茗的揶揄:“就按师姐先前之计,我去准备衣物和药浴。” 第20章 【紫麓仙缘】20   初一吃下暖粥,很快便觉得全身上下,尤其是胃里舒坦了不少。不过她看看床铺又摸摸身上衣服,一股沮丧之情油然而生。想起她那装着衣物的褡裢此刻也不知落在何处。   “难道是被光柱卷起又落下时挂到哪颗树冠上了?”   初一正捏着下巴小声嘀咕,门外响起了轻轻的叩门声。随后有柔柔的女声询问道:“道友休息了么?”   “没,还没有。”初一拉开门扇,乃是一个清秀的女道者托着套天御宗初阶弟子所穿的海青袍站在门外。身后又有两名女弟子合力拉着个大木桶,再后面,又是四名女弟子拎着大大的水壶,壶嘴里还滋滋的冒着热气。   “这,这是?”初一满脸惊诧,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啊,看这阵仗明显是要给她准备沐浴更衣的。没想到天御宗对待前来应考的人也太客气了吧。   女道者回道:“非焉凌尊吩咐,让我们给道友准备沐浴和替换的衣物。”   “非焉凌尊?”初一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说这些是凌非焉让你们准备的?”   “正是。”女道者面露笑意,走进屋内。那几名女弟子也鱼贯而入,将大壶中的热水倒入木桶之中。霎时间,屋内便弥散起浓浓的药香。   初一闻到药香,便知这可能是凌非焉给她准备的药浴,心中很是意外。要说这药浴是凌非茗准备的,那就没什么奇怪。没想到总是对她毫不关心的凌非焉,竟也会做出关照她的事情。还专门差人为她准备了药浴。这凌非焉到底是怎么看待她的,她还是琢磨不透。   初一嗅嗅药香,闭上眼睛仔细感觉,只道是这药味阵阵熟悉,不由得想起些旧事。往昔随师父行走江湖,师父也给过她一个方子,为体虚之人配制巩固精髓的药浴。那味道正与天御宗的药浴味道如此相仿,想必该是师父尚在天御宗时习得的吧。   可惜今日,她即将参加天御宗的入宗试典,而师父却与她阴阳两隔……   女弟子见初一站着愣神,不知她在思量什么,催促道:“还请道友快些更衣沐浴,迟些水凉了,药效便弱了。”   “哦,好。好的。”初一回过神,走近前向桶中望去,却发现那桶中盛着的看起来只是寻常清水。她按照师父的配方配出的药浴,可是半浑浊的淡绿色啊。于是她向女道者询问:“这药浴为何如此清澈?”   女弟子以为初一猜疑,安慰道:“道友无需紧张,这是我天御宗固本归元的药浴,是用深度萃取好的药草精华融入露潭水中烹煮制成,本就清澈如此。还请道友速速更衣沐浴。”   “哦……”初一不知凌非焉给她准备沐浴更衣的真正目的,心中想着师父出逃时,只拿了半本《御妖术真章》,说不定这药浴的方子也只得了半个,所以才跟天御宗制出来的药浴颜色不一吧。看来将来入了天御宗,怕是连药浴也要重新学习一番了。   女弟子见初一面露疑色,也不肯入浴,心中甚是着急。她还等着完成凌非焉交给她的任务——将初一换下的衣物全部拿出来给她送去。   “道友,请吧。”女弟子又催促一遍。   “呃……”初一看看木桶,又看看女弟子。   “嗯?道友还有什么吩咐?”女弟子也笑眯眯的看着初一。   “呃……”初一解开衣服上的一颗纽襻,又看看女弟子。   “嗯?道友请沐浴。”女弟子依然笑眯眯。   “呃……”初一又解开一颗纽襻,再看看女弟子。   “嗯?道友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水凉了药效就弱了,请尽快沐浴吧。”女弟子脸上的笑容更胜了,再解开一颗,就可以拿到道袍了!   不过女弟子的盼望很快便落了空,初一停下手上动作,无奈的说道:“这位道师姐姐,你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可如果要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洗澡,在下实在,实在是觉得不太妥善……要不,道师姐姐你把那些新衣服留下,我自己洗完自己换上就好了。”   “这……”女弟子觉得初一说得也对,任谁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也不能若无事的泡起澡来。可要是等不道初一脱下衣服就出去的话,又不能将她的衣物交给在门外等候的凌非焉。   一时间,女弟子竟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而初一又是一幅她不出去就不洗了的神情,女弟子心想这般耗着这不是办法,不如先去与凌非焉说明情况,在做打算。   于是她对初一施礼道:“那我就不打扰道友沐浴了,换穿的衣服帮你放在椅子上。道友尽可放心洗浴,非寻和非容暂时就在门外等候,道友有什么需要,喊她们就是。”女弟子言毕,便带几人退出了初一的房间。   “古古怪怪。洗澡还要看着我。”初一把几位女弟子送出门去,小心翼翼的关好门,又把窗户也关上锁好。   四下确定安全无事,这才欣喜难耐的将身上那件染了露水、残叶、尘泥的道袍脱下来,丢在椅子上。   “还好我机智,没有将这半本已经看不清的残书放在褡裢里。不然连最后的拜山礼都没咯。”初一将怀中的半本残书小心翼翼的放在桌上。原来,她还想着一旦考试没有通过,就跟天御宗的宗主献上这半本书籍,来个将功补过,再讨一波机会呢。   入夜渐深,巡夜的弟子走过住满考生的客房,突然发现有个白色的身影,正贴在某间屋子的门外,似在偷听。轻步上前查看,却发现竟是他们宗内的凌尊首徒,凌非焉。   “非,非焉凌尊?您这是……”偷听这种事,若是凌非茗到不意外。可巡查弟子们谁也没想到,平日里高冷少言的凌非焉也会做出这种事。   “……”凌非焉像是有些羞恼,却只是将手指放在唇上,阻止巡查弟子继续出声说话。弟子们赶快用手捂住了嘴巴,满眼疑惑的等着凌非焉指示。凌非焉摆摆手,示意不用他们插手,然后又挥了挥手,让他们赶快离去。   弟子们得了命令,便继续巡夜去了。凌非焉又细耳倾听,屋内俨然已经响起水声,看来初一已经开始沐浴了。凌非焉轻推屋门,两扇门只往内动了丝毫便被门栓阻住了。   凌非焉心想那是自然。脚下轻点扶摇升,高高跃起,轻盈的落在屋顶之上。找准方位后,小心翼翼挪开一片屋瓦,向房中窥探而去。   只见初一此刻正浸在盛满药浴的木桶之中,她原本束起的长发此刻也散落开来,披散在身后倾泻而下,几缕不小心打湿的发丝则贴附在她的脸颊和锁骨边。或许因为此刻没有外人,或许是有了足够的安全感,初一脸上神情不同白日,少了几分英气,多了几分恬和。在桌上荧荧烛光映照下,又添几分柔美。   不过让凌非焉觉得有些好笑的是,初见时,她还以为初一的肤色是有些微微的麦色。现在她才发现,原来这家伙身上也是白得很,唯独脸、脖颈和手臂稍稍暗些。不用想,肯定是跟着她师父跑江湖风吹日晒弄的了。这样一看,她又觉得正认真交替用手捧起水清洗手臂的初一有点像小动物,蠢蠢的可爱。   初一如此模样,倒是凌非焉没有想到的。迟疑间,她突然发现自己倒真像是个窥人沐浴的怪人,明明只是来探查初一是否将夜幽石带在身上。于是她赶快收了乱七八糟的念头,定睛细看。   初一的双腕和踝上并无任何配饰,只在颈上挂了一个银质的长命锁。那长命锁的大小若是孩童佩戴则刚刚恰好,但带在一个成年女子身上,就显得有些小巧且怪异了。凌非焉心中默默思量:长命锁?那不是小孩子带的东西?成年就该摘下了,她怎么还带着?   但不管怎么说,凌非焉还是确定初一身上并没有夜幽石。她又将视线移到堆在椅子上的初一的旧衣服上。   会是在那些衣服里么?稍后她沐浴完毕,应该会换上给她准备得新衣服,如果夜幽石在,她也一定会拿出来,再藏到新衣服里。到时我再观察一下就有答案了。凌非焉想好计策,就准备将那片屋瓦暂时移回原位。可就在她即将收回视线的时候,她突然看到了小桌上的半本残书。   那不是?!凌非焉心中一惊,那半部残页她实在太熟悉了。只消看见扎书用的紫绸线就知道是天御宗为数不多的珍贵典籍。而她师父的天枢宫闻圣院里,唯一一本仅剩半部的至高秘典,只有《御妖术真章》。   真是踏破铁鞋无匿处,这遗失的半部残书都快成了她师父的心病了,没想到竟然就这么出现在初一手中,仿佛这《御妖术真章》有着自己的意志,冥冥中自己回到了天御宗。   “啊!!!淫贼!!!!!!!!!”   一声尖厉的叫声响彻进境峰,几乎所有在绎武场附近巡夜的弟子都听见了来自某间客房中充满愤慨的女子声音。   凌非焉一惊,拔腿而逃,身影晃了几晃便匿在了稍远处的黑暗里。她看见不少弟子已经举着火把在客房区一间间的查看,也有很多听到叫声的应考者打开门来一看究竟。   “竟然会被发现。”凌非焉轻轻喘息,试着调整呼吸。方才她的注意力都放在《御妖术真章》上,她没想到初一会察觉到她的存在,更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要在听见大叫声后,做贼心虚一样一路跑了这么远躲避。   她努力回想着初一尖叫时究竟有没有看清自己,毕竟房顶的那片屋瓦还没来得及放归原位。如果她没看清,让巡夜的弟子去哪里找个“流氓”破解此案。   如果她看清了自己……   凌非焉下意识的咬了咬嘴唇,   该怎么解释…… 第21章 【紫麓仙缘】21   房前聚集的人越来越多,目测至少十数人。凌非焉不想这件事情闹大,丢了天御宗的颜面。她静下心来想了想,走出了那片暗影。   刚来到人群外围,她便听到初一正在跟巡夜弟子讲述发生的事情。   “你们来的时候,真没有看见什么人吗?”   “这位道友,我等听见呼喊声,便立刻赶来。前后不过须臾,真的是一点人影都没有看见。你说的屋顶瓦片被人挪开,会不会是猫儿腾跃时,踏松了屋瓦呢?”   “猫?”初一的语气明显充满质疑:“怎么会,猫眼睛和人眼睛我还分得清。”   巡夜弟子又道:“客房屋顶近十尺之高,且夜色幽暗,道友仅凭火烛之光,或许未必看清。况且,明天是入宗试典大考之日,为防未然,非川凌尊已加派巡夜弟子密集巡查,以确保各位道友安全。我问过刚刚巡视过此处的师弟们,他们也并未看见任何可疑之人。会不会是道友看错了呢?”   初一有些无奈的叹气道:“真的是有人在屋顶上,我发现他之后,只一道白光闪过,那眼睛便不见了。等我急忙穿好衣服出来,你们就在门口了,想必是为时已晚,那淫贼早已消失无踪。”   “白光……”巡夜弟子似乎在思考什么,小声嘀咕道:“难道是只白猫……?”   “咳咳。”凌非焉清清嗓。   “非焉凌尊。”众人回头,但见是凌非焉,便闪开一条通路,将她迎上前来。   凌非焉冷冷扫视众人后,发现与初一对话的巡夜弟子正是刚刚遇见她在初一门外偷听的弟子,脸色一沉,问道:“如此深夜,你们聚集在此,议论何事?”   巡夜弟子不知凌非焉为何如此严峻,小心翼翼答道:“非焉凌尊,您还没休息。这位前来应试的道友说她在沐浴时,有人在屋顶上偷窥,便大声呼救。可是我等闻声即来,却并未看见任何人的踪影,我们想着是不是青遥宫明心道尊的那只小白猫误掀了屋顶瓦片引得道友误会。非焉凌尊您方才也在……”   “我知道了!”凌非焉一挥手,用犀利的眼神阻止了巡夜弟子的话语。   这弟子本以为初一口中的淫贼若真的存在,那也该是个身手矫健的高手,他们来不及看见,就在附近的凌非焉未必不能察觉。可没想到凌非焉竟面色冷峻,甚至还有些微微愠怒的截断了他的询问。这弟子虽想不明白为何,但慑于凌非焉的地位,立刻乖乖闭嘴。   凌非焉继续对他讲道:“试典在即,每年此时,都是进境峰最最人龙混杂之日。小师父口中的淫贼……或许是猫,或许是人。你们务必提起精神,小心巡夜,以保万无一失。况且你们都是男子,不便入女子房内探查,这件事儿交给我,你们去忙吧。”   “是!”巡夜弟子正愁不知如何解决,凌非焉便将这难题揽去,他们便喜滋滋的拱手施礼,各自离去。   凌非焉正目送诸位同门,突然又上前几步追上方才给初一送药浴温水的非寻,与她轻声耳语几句。只见非寻先是一愣,随后点头快步离去。   凌非焉这才转身又对剩下的好事应试道者道:“列位也请回吧,明日考试甚是艰辛,修养精神充足备战才是。”众人见再无甚热闹可看,纷纷悻悻散去。   直到众人尽数散去,凌非焉才对初一扬眉问道:“说吧,怎么回事?”   初一顿时难掩激动之情,恨不得一吐为快。毕竟从刚才开始,她就没想到凌非焉会来。现在她更没想到,凌非焉竟热心的接下此事,忙凑上前道:“上仙,是这样。刚才天御宗的道师姐姐给我送来一大桶暖呼呼的药浴……哦对,她们说是上仙你专门为我准备的,在下这厢先谢过上仙了。”   说着,初一诚心诚意的向凌非焉施了一礼。   许是心虚,凌非焉忙摆手回道:“不必客气。”   也是这时,她才借着月色和灯笼的火光,看见身边的初一正草草的穿着崭新的海青袍,乍看去,似与普通的天御宗弟子无异。想必她定是以最快的速度匆忙跑出来,发丝还在细微的向下滴水。就连她身上沾染的淡淡药香也还都不曾退去。   嗅到药香,凌非焉一个迟疑,脑海中竟瞬间闪过方才初一入浴的模样,不禁觉得尴尬万分,下意识后退几步,拉开了与初一的距离。   初一并未发觉凌非焉的异样,自顾自的继续道:“那个药浴真的是非常舒服,浸泡其中整个人又温暖又舒展,我就很是放松啊,本想仰头闭目养神,却猛然发现屋顶上竟有双眼睛在偷看我!”   “你……”凌非焉哭笑不得。本以为初一或是洞察力惊人或是直觉过人,才发觉屋顶上的她,原来只是因为泡澡泡得太舒服了,刚好仰头而已。这下她顿时镇定不少,暗讽道:“确定是在看你?”   “上仙这话什么意思?”初一一怔,问道:“偷看别人沐浴的淫贼不看我,难道是在看桌椅板凳吗?!”   凌非焉心中默道,还真就是在看桌椅板凳,不然看完你早就走了,还至于被发现吗!但她转念又想,这未尝不是个可以检查初一随身衣物,顺便要回那半部《御妖术真章》的好机会,于是她板起脸,又道:“既然小师父认定是有淫贼出没,可否让我进房中检查检查,看看是否有何端倪。”   初一不觉有诈,侧身抬手道:“上仙请。”   凌非焉踱进屋内,佯装四处观察。兜了一圈后,视线很快便落在初一放在椅子上的衣物上。只见那些旧衣似乎与方才相同,并没有移动过的痕迹。   凌非焉飞快思量:如果初一急于追赶淫……自己,直接抓过海青袍便穿上,没有动过旧衣,那旧衣中的物件应该还都在原位。她若真有夜幽石,此刻便在旧衣物中了。   “上仙?”初一见凌非焉一直低头沉思,有些不解,问道:“洞在屋顶上呢,上仙总低头看那些衣服干嘛呀?”   “……”凌非焉被问得一时语塞,正想着怎么忽略这个话题,不料初一自己倒是帮她解决了。   她略有顽皮的笑着挡在那些衣服前面,道:“哎呀,这些衣服在林中弄得甚是狼狈污秽,让上仙见笑了,回头我就把它们洗干净,还请上仙借块天御宗的宝地,让我晒干它们呐。”说着初一转身就要去收那些衣物。   “慢着。”被凌非焉一声喝止。   “?”初一不解凌非焉为什么不许她动自己的衣服,停下来转身看她。   凌非焉察觉到自己反应过度了,又缓和道:“你明天还要参加入宗试典,洗衣服这种事安排浣衣的师妹帮你清洗就是。”   初一闻言露出感激又欣喜的表情:“天御宗怎么这么好,还有负责浣衣的师妹!”   凌非焉撇撇嘴道:“你若通过考试,修行的第一年免不了也要成为浣衣的师妹。”   “啊?”初一愉快的神情一扫而空,原来高兴的太早了。   趁着初一失落的时候,凌非焉又踱步到小桌前,视线落在那半本残页上,近一打量,更加确定这就是天御宗的秘典没错。凌非焉伸出手,想要拿起这些残页进一步确定里面的内容,不料却被初一猛的一扑,躲过去藏在身后。   “你干什么?”凌非焉显然不悦:“你拿着的是你那师父从我们天御宗盗走的半部《御妖术真章》吧。”   初一心中暗叫不好,原本要当最后杀手锏用的残页,竟然被凌非焉发现了!眼见这秘密也是藏不住了,她只能怯怯懦懦的回答:“是……”   凌非焉眉头一竖:“既然承认是我们天御宗的典籍,还不快交还于我,藏在背后是又是何意?”   初一吞了下口水,试探道:“我把它带回来,就是想还给天御宗的,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看凌非焉的样子,若是初一没有合适的理由,她便要出手去夺了。   师父呀师父,你可别怪徒儿出卖你,不然凌非焉若是发现他们的宝贝儿《御妖术真章》已经面目全非,徒儿可能就要被这“穷凶极恶”凌非焉就地正fa了!   初一在心中跟师父道歉,将手中残页握了又握,紧张说道:“我只是负责带回来,可不保证它完好无损。盗书的是我师父,上仙你不能迁怒于我呀!”   “休要搞怪,快些拿来。”凌非焉隐隐感到初一说的不能完好无损是个不祥的预兆,一把夺过初一递来的残页,翻了几页心中一震:“这!竟然模糊成这个样子!你可知道这是紫绸线装订的珍贵秘籍,闻圣院全部七千二百万册藏书中,仅有的三十六部之一!”   “上仙……你……节哀……”初一见凌非焉脸色铁青,紧张得不知道用什么词好了。“这些残页是我从师父的尸身上拿回来的。想必他必是每日随身携带,才在跟罗村水妖相搏时,被污水打湿。”   凌非焉见初一面带悲容低下头去,无奈提起不愿回首的事情。而此刻,她发丝上的水分已然散尽,整张清秀的面庞都隐在了长发的阴影中,看起来是那么的哀伤无助。   凌非焉亦心知《御妖术真章》的事错不在初一,只得叹气道:“罢罢罢,如此重要的典籍,毁了也比落在邪魔外道手中好。我今日就将这些残页带回闻圣院,交给师父做个了结。”   语毕,她小心翼翼的将残页收好,正要再说些什么,忽然听闻屋外似有一颗小石子弹在门上。这声音极其微弱,若非事先知晓,决然不会留意。 第22章 【紫麓仙缘】22   这是凌非焉方才与非寻约好的暗号。凌非焉闻声,便知非寻已准备妥当。她抬头看了看屋顶,对初一道:“房中并无异样,待我去屋顶查看。”   “哦……?”初一若有所思的盯着凌非焉,点头道:“那就烦劳上仙了,我这身体还有些虚弱,就不攀高了。”   凌非焉拉开房门,正迎上非寻。非寻暗暗向凌非焉递了个眼色,凌非焉即朗声道:“非寻师妹,这位道友放在椅子上的旧衣物你帮她拿去浣衣坊,明日由浣衣的师妹清洗晾晒后再给她送回来吧。”   “是。”非寻得了凌非焉的授意,快步走进房中,直奔椅边。   凌非焉这时也不急着去屋顶,只站立在门边默默观察初一的反应。夜幽石不在便罢,若在衣物中,她一定会上前夺回。   “有劳道师姐姐。”谁知初一竟毫不在意被非寻全盘抱走的衣物。   这个结果让凌非焉稍有意外,但也算是在预料之中。毕竟是上古天神的至宝,怎么会偏偏就在她身上?可她形容的光柱和阵眼,分明就是五行五色阵开启的情形……她的真气也的确被封印了一股……如果不在初一身上,那会在哪儿呢……   “上仙,上仙?”初一伸手在陷入思绪的凌非焉面前晃了晃:“不是要到屋顶上探查么?”   凌非焉一怔,挥手将初一的爪子打开,道:“现在便去。”   当她背对初一与非寻擦肩而过时,对非寻微一颔首,非寻即心领神会,拿着初一的衣服去无人处仔细搜寻了。   这边厢,初一也跟在凌非茗身后走出房门。只见凌非焉轻功一点,利落的飞身到屋顶。初一小声拍掌赞到:“上仙果然好轻功,落到屋顶上竟一点声音都没有。”   凌非焉也不回应,直奔未归原位的屋瓦处寻找物件。很快,她便看到了非寻放在瓦边的东西。凌非焉俯身将那物件拿起,正准备将瓦片放归原位就离开,却听屋内传来初一的声音:“上仙,上仙,你试试从屋顶的洞看下来,好吗?”   难道她发现了什么?凌非焉对初一这个请求突然警觉,刚才她先说不上屋顶,又在门外赞我轻功轻盈无声,现在又想让我窥探屋顶的瓦洞……凌非焉不知初一因何怀疑,但一定是起了疑心了。但她绝不想答应初一的请求,将屋瓦推回原位,便轻功下了屋顶。   凌非焉脚刚落地,初一就迎了上来,神秘兮兮的问道:“上仙可发现了什么?”   “呐。”凌非焉将一缕白白柔柔的绒毛递到初一面前。   “这是……”初一伸手接过,迎着灯笼细细一看:“猫毛?!”   显然这东西出了初一的意料,却也让她更坚信自己的疑点。她嘴角微扬,将手中的猫毛捻了捻,握在掌心,突然逼近凌非焉的面前道:“巡夜弟子说有白猫,上仙就真的在屋顶上找到了猫毛。看来你们天御宗的人都不错,猫儿却是不太正经呢。”   凌非焉觉得初一的脸近在眼前,就好像是为了看清自己的神情,故意靠的这么近。但好在夜深烛淡,还不足以将她的神色显的那么了然。   面对初一话中有话的质问,凌非焉也不示弱,冷冷道:“既然巡夜弟子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我也在屋顶找到了白猫的绒毛。那就可以确定是猫儿经过踏松了你屋顶的瓦片。”   可是此刻,初一似乎也并不那么在意方才屋顶上的究竟是猫还是是人,她总觉得今夜的凌非焉似乎对她有些“殷切”过头了。“我听说上仙刚才也在这附近,你也没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人么?”说着,初一又向凌非焉逼近些,两人几乎已经是面对面的展开了一场双目凝视的视线交锋。   “没有。”即便不是理亏,凌非焉也不想于初一如此近距离的对视。可她刚将视线稍稍向下一挪,初一便像是断定了自己的猜想一般,扬着嘴角,无声轻笑起来。   “是你么?”   “这是什么?”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也同时向对方伸出了手。   “你说什么?”初一抓着凌非焉飘飘如雪的衣袖。   “回答我。”凌非焉捏住了初一胸前的长命锁。   被人拉住脖颈上带的饰物总归比被抓住衣袖难受,初一一惊,大概是海青袍穿得太松散,原本贴身带着的长命锁不知什么时候漏到衣服外面了。   “这是我……哎!!”初一正想将长命锁从凌非焉手中夺回来,没想到凌非焉攥着长命锁的手居然亮起了白色的光芒。“上仙,你动真气做什么!!”   凌非焉也不理她,一手紧紧拉住下意识往后躲的初一,一边静下心细细感应手中输出的真气是否有回应。   “放开呀!”初一奋力用双手推开凌非焉,按着胸口的长命锁踉踉跄跄躲回屋子,眼中似有又惊又怒的神情。   凌非焉见状,收了真气,也不解释,只冷冷丢下一句:“时间不早,你休息吧。” 便闪身离去。   初一将长命锁小心放回衣内,气呼呼的回到屋内,将房门关上锁好,躺到床上细心思量起心中的疑点。   起初大家都在时,凌非焉说自己先走,应该是回去休息了,可巡夜的弟子却说方才凌非焉就在附近,她在这附近干吗?给我准备药浴?看她不像是这么热心的人啊。而巡夜弟子刚开口,就被她立刻制止,她是不想让我知道她在附近?她在掩盖什么?后来凌非焉进屋来说是探查偷窥者动过的屋瓦,屋瓦明明在屋顶上,她却不抬头,一进门就是低头看桌椅,先说我的衣服,马上又收走了《御妖术真章》,感觉她就像是直奔着那些残卷来的。残卷一到手她立刻就判定屋内并无异样,可我还没指给她看屋顶的漏洞呢,她怎么一仰头立刻就知道瓦片移动的位置在哪?这还不蹊跷么?我不跟她上去,就是想在屋内看看是不是有人偷看,可惜凌非焉还挺狡猾,竟然不上我的当。不过当她拿下那些猫毛的时候,反而更可疑了。巡夜弟子说是猫,立刻就有猫毛。哪有猫儿会奔到在屋顶跑会被瓦片夹掉毛的,未免有些太欲盖弥彰了。   想到这,初一翻了个身,又想:如果刚才在屋顶的人就是凌非焉,那她究竟是想从我这知道什么?《御妖术真章》?不对,以她的性格,拿到手应该就会直接回去了。还留在这干什么?帮我破案?直接让非寻什么的师弟师妹上屋顶查看就是,她又何必亲自再去呢?她还有别的目标……   长命锁?这个长命锁怎么了?   初一将手按在胸口长命锁的位置,回想起凌非焉握紧长命锁时手中的真气光芒。她虽然不知道凌非焉的目的,但她确定凌非焉如此大费周章,应该就是奔着她来的。   奇怪的是,她想不通如果凌非焉正真的目标是长命锁,那为什么凌非焉问她这是什么,却没听到回答就走了呢……   凌非焉,究竟有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嗯,应该是得到了。那她究竟得到了什么答案呢?   “不在,没有。”凌非焉面无表情的摇摇头。   凌非川和凌非茗向明崖道尊汇报完毕,又从道仙宫折返到演武场附近。见凌非焉徐徐走来,两人便迎近前去询问结果。   “没有……”凌非川顿了顿,又道:“辛苦师妹,明日还要督考入宗试典,先去休息吧。”   “师兄。”凌非焉拿出那半部残页,叫住正要离开的凌非川:“夜幽石虽无踪迹,但被叛逃弟子盗走的《御妖术真章》在那女道师身上,我将它取回来了。”   凌非川接过残页,拿在手中草草端详了几眼,又递还给凌非焉:“也好。你将残卷带回天枢宫吧,明陆道尊一定很欣慰。明早见到师尊,我再把《御妖术真章》失而复得的好消息禀报他。”   “是。”凌非焉将半部《御妖术真章》小心收好,向凌非川施礼作别。   “啊~好困,回去睡觉咯。”凌非茗这时才伸了个懒腰,上前揽住凌非焉的肩,嘟囔着:“哎呀,这绎武宫离我青遥宫好远哟,不如今晚我去天枢宫陪师妹睡一晚吧?明早再来演武场也是近些。”   “我习惯一个人睡。”凌非焉淡淡回应。   凌非茗早就猜到凌非焉会拒绝她,悻悻的说道:“干嘛这么冷淡嘛,我只是想跟你聊聊小师父的事儿嘛。”   凌非焉将凌非茗搭在肩上的推掉,边走边道:“我没兴趣聊她。”   “哎哎哎?”凌非茗追到凌非茗前面,又道:“你还没告诉我小师父体内剩下的真气到底是哪一股呢?”   凌非焉停下来,清冷的瞳眸里闪过严峻之色。这句话,可是问到了凌非焉的敏感之处,这也是她为什么执意要确定初一身上是否有夜幽石的原因。   凌非茗见状,心中一怔,笑问道:“不会是……”   “有魔劫的……”凌非焉轻轻说出结果。   “什么?!”凌非茗方才的疑问是因为看见了凌非焉一脸严肃的表情故意往坏的一边猜的,可没想到答案竟然真的是这样。“这怎么会呢?五色五行阵可是天御宗封印邪魔的大阵,就是封了小师父的真气,也该封了她的魔劫,怎么还把天御宗的真气给封印了呢?”   “我也想不通。”凌非焉若有所思。   “难道根本就不是夜幽石催动了五色五行阵……可小师父口中描述的所见应该就是五色五行阵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凌非茗也拧紧了眉头。突然她猛地一抬头,对凌非焉道:“不如,今夜我到你天枢宫,秉烛夜谈,细细思虑一番吧?”   凌非焉一怔,还以为凌非茗得出了什么结论,却没想到她只是又想蹭到天枢宫去与她聊天,只好严肃道:“师姐明日还要以朝凤笛考验应试者,连夜不睡恐发挥欠佳,影响考试结果。”   凌非茗讪笑道:“随便吹它一曲就是,不重要的。反正天御宗又不是乐班。”   凌非焉见凌非茗这是要黏住她了,脚下不自觉的加快了步速:“我今日御剑许久,着实劳累,当真不能与师姐长聊了。”   凌非茗眼神一亮,道:“对对对,今晚去八莽山我也用了太多轻功,现在累得走都走不动了。回青遥宫又远,我怕走一半就睡着在路上了……”   凌非焉不可奈何道:“那师姐就在绎武宫弟子的宿房歇息了吧,明早都不用再赶来。”   凌非茗见凌非焉是铁了心不想跟她聊初一啊、五行五色阵、夜幽石啊什么的,只要撇撇嘴道:“好好好,我回我的青遥宫就是了。”语毕,点起轻功如白光炼影,夹杂着瓶瓶罐罐的清脆撞击声,飞也而去。   凌非焉望着凌非焉的身影摇摇头,她就知道凌非茗才不是往返一次八莽山就会累的虚脱的主儿。只是上次留她在天枢宫过夜,这个话痨硬是扯着她聊到天快亮。虽说她并不是真的因为御剑太久身体劳累,而是她的脑海中很多事情,很多感受都凌乱的纠葛在一起。与凌非茗聊,她不知从何说起。   山阶夜色凉如水,秋高月明映繁星。从进境峰绎武宫通向望道峰天枢宫的石路被月光照得荧荧发亮,渗透着石头特有的清冷。山林间薄薄的蒙上了一股雾气。凌非焉喜欢这种沁透心脾的凉意,她转身向天枢宫信步而行,徐徐思想着连日发生的一切。   诚然,那个女道师,确实让她有些在意…… 第23章 【紫麓仙缘】23   后夜,整个天御宗都沐浴在静谧的月色中。直自清晨,负责司晨的弟子敲响了悠扬的九响晨钟,紫麓山七峰五宫的弟子们便纷纷着衣系冠,汇聚在绎武宫演武场上,郑重迎来今年的入宗试典。   若说当今天下,如有修真问道之心或斩妖除魔之志者,无不向往道法大乘之教——天御宗。只是这天御宗的入宗试典,逢三年举行一次,开试之日皆为八月十二,连考三日后,第四日正赶上八月十五中秋佳节,入宗分宫的新弟子则换上崭新的海青袍,各认师尊,齐聚一堂,同歌共饮,从此便是手足同门。   27年前,天御宗曾罹过一场大难,宗内高手死伤折半。好在天御宗传承千年,根基深稳,终于在新任宗主明崖道尊的带领下,重归鼎盛。如今宗内尚有上代高人道清、道灵二位仙尊,又有明崖、明陆、明达、明心、明海五大道尊执掌五宫,座下凌非川、凌非焉、凌非茗、凌非潭、凌非墨五位凌尊首徒更是青年才俊,道法了得。   天御宗之所以能在重创后,迅速复兴,五宫上下人才济济,除了根基深稳,这27年三年一次共举九场的、经过明陆道尊改编设立的入宗试典,可以说功不可没。现今的试典除了依照往昔三考应试者道法根基之外,额外附加了翠竹林八门二十四局入虚境的机缘之试。而且这一试,便可决定应试者是去是留,分往哪宫。   辰时过半,凌非川将今年参与主试的同门召集在绎武宫大殿,进行试典开始前的训话。按例确定各场考试的人员安排,重申各场考试规则,并特别叮嘱负责防卫的弟子一定要打起精神,严加巡查,杜绝一切隐患。凌非川还专门强调了一点,就是在试典期间,天御宗无论任何阶品弟子,如若发现异常之事,皆需第一时间向他报告。   吩咐过后,凌非川严肃的扫视着殿上的同门,凛凛问道:“都清楚了吗?”   众人拱手:“谨记在心。”   也有些处事沉稳的弟子不免疑惑,思量着凌非川所说的异常是什么。前几次试典期间,有装作应试者的窃贼实则觊觎天御宗的法器;也有寻仇滋事者想在入虚境时,借虚境之力痛下杀手;还有些江湖上名不经传的仙道小教,试图盗窃天御宗的典籍,回去光大师门。可这些情况从没有一个主试官用异常来形容。到底凌非川口中的异常是什么呢?   凌非川再没有详细讲解给他们听,只宣布道:“如此,天治42年,西岭紫麓山天御宗第十场新试入宗试典,将于巳时正式开始,众位同门,请各就位。”众人领命散去。   凌非茗与凌非焉目光相视,心中有数。别人不知,她二人却十分清楚凌非川口中的异常正是夜幽石之事。于是二人也不敢懈怠,随同门共往演武场。   众人刚近演武场,便见场边一众人等正在吵嚷。凌非川疾步前去,分开人群,乃见一个紫衣青年跌坐在地,脸色苍白,表情痛苦的捂着胸口,看起来十分的不适。   青年的身旁站立着一位少女,她身着绣满奇纹的异族服饰,中等长度的头发在脑后梳起一个马尾辫,极具青春气息。额前头戴有一枚精致的红绒小冠,小冠周身缀着各色宝石拼成的花样,冠的尾处则高高耸起,顶端镶着一颗华美粲然的红珊瑚珠,又有四条珍珠长链分两侧从珊瑚处向下垂落。   少女肤色健康,似常被海风吹拂,有着健康的麦铜色。五官也算得上是标致可人。只是不知受了什么惊吓,眼神中还残留着未定的慌乱。   不过这少女也并非孤身一人,她身边还有另外是个穿着打扮相似,但却朴素很多的女子,从那四人面露羞愤,却依然纷纷守在少女身旁的架势来看,这四人应该是少女的家从或者仆婢。   但是将紫衣青年击倒在地的却不是这异族少女和她的奴婢,让异族少女受了惊吓的也不是气息微弱的紫衣青年。这两伙人的不远处,正有一身着海青袍的女子与个魁梧的大汉剑拔弩张,针锋相对。   凌非川见状,还以为自家弟子竟在开试前与应试者动武,大喝一声:“给我住手!”   身着海青袍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初一。她循声望去,见来人乃是昨夜那个满面严肃的凌非川。凌非川身后随行的还有四位同样衣着、白衣胜雪的道师。初一定睛一看,果然凌非茗与凌非焉身在其中,凌非茗还在冲她挤眼睛呢。她不由得心上一喜,暗自叹道,想必这就是天御宗的五位凌尊首徒,果然个个青年才俊,风姿卓越。   于是她无心恋战,向后避开大汉,直奔近前,拱手对凌非川道:“凌上仙,来的正好,快把这个无理莽汉逐出去,不要让这种人参加考试!”   “哈哈哈!”那大汉也不辩解,只猖狂道:“我看谁能把爷爷我逐出去!”   凌非川还来不及问话,便一眼认出眼前这个穿海青袍的女子正是昨夜见过的那个麻烦精,不由得眉头一皱,问道:“怎么又是你?说吧,怎么回事?”   凌非川这么一说,初一也有点不好意思。她好像最近的确卷进了太多事情。但是眼前这件事儿也实在是不能视而不见的啊!   初一上前一步,义愤填膺的指着大汉道:“这个死胖子,我在来天御宗的客栈就遇见过,常对女子言语轻浮,不甚尊重。没想到来到天御宗,他竟然色心不改,又调戏起别家妹妹来!”   凌非川脸色一冷,又问道:“然后呢?”   初一继续道:“然后小妹妹就非常害怕,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正无措间,这位紫衣的赵少侠就仗义出手,上前制止。然后这胖子就出手伤人,将赵少侠打伤在地。然后我就看不过去,跟这胖子理论,论着论着就动起手,然后,你们就来了。凌上仙,你说这种人怎么配修真入道!”   面对着初一的种种指责,那大汉竟不急着否认,反倒挑起无关轻重的话茬来:“小姑娘,你不要一口一个胖子的叫。爷爷这是壮,不是胖。”   这时人群中有的窃窃笑起来,有的则面露愠色,觉得这大汉果然厚颜至极。他们却不知道,此时反应,也都被天御宗的弟子一一记在心里。   现在,凌非川初步了解了事情经过,但他仔细端详了一下那位异族少女,又打量了一番趾高气昂、环臂而站的大汉,心中自有他意。于是他正色道:“凡事不可独听一家之言。”   “嘁。”初一只觉得这大汉已经如此明显的显露出了不端的品行,凌非川竟然还要故作公正,双方采证,十有八九是为了装装样子。不禁有些悻悻。   果然,凌非川向凌非茗耳语示意,凌非茗听完便点点头,又走到那异族女子身边,轻声细语。任凭初一如何翘着耳朵卖力倾听,也是没听到一个字。   凌非川也让另外两位男性凌尊首徒分别向大汉和紫衣青年问话。身后只留下了凌非焉伫立未动。初一听不见对话,忍不住望向凌非焉,内心暗暗觉得有趣:看吧,就是你平时凶巴巴的不爱言语,连你师兄都不派你去问话。   凌非焉竟像是读懂了初一的心语,突然转目怒视,与初一视线交锋一阵。这可把初一吓得心中一惊,赶忙朝凌非焉吐了吐舌头,扭过头去。   此间,三人纷纷问话完毕,一一低声回报给凌非川。凌非川听罢,袍袖一挥:“只是场误会,这位壮汉道友已经答应向这位异族姑娘道歉,紫衣道友也表示身体无碍,可以考试。那么巳时将近,列位道友,准备开始考试罢!”凌非川语毕,随他而来的主试们便依次落坐在绎武场边的坐席上。   “哎!喂!!!”初一似乎对这个结论有所不满,但见主试席上,已经落座的凌非茗向她暗暗摇头示意不要再说,她也只好咽下满腹疑惑,呆呆不知所以。   直到应试的众人也在道场边聚集完毕,她才匆匆随后,默不作声的混在人群中,仰望着高高在上的主试席上的凌非川等人。   “天治42年,西岭紫麓山天御宗第十场新试入宗试典,正式开始。本次试典,为期三日,首日,也就是今天将进行……”   凌非川的声音在耳边渐渐模糊,初一几乎无心去听。她想不通明明那大汉傲慢无礼,轻佻浮躁的品行已是人人得见,为什么号称修真正道的天御宗却没有将他除去应试资格。   难道凌非川对那大汉就像是凌非茗对她一样,尽管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做过错事,却也宽容的要给她一次投身天御宗,修身养性,改恶向善的机会么?   正出神间,一声响锣将她惊得回了神。原来,还不及初一细听考试规则,这入宗试典的第一轮考试就已经开始了。初一不敢再分心,若是不能通过考试,只怕要被逐出紫麓山的就不是那大汉,而是她了!   锣声过后,有天御宗初阶弟子将纸笔分发到众人手中。初一接过,心中不明,又不是考状元,难道还要文试不成?正疑惑着,方才那异族的少女不知何时已来到她身边,一开口,声音清脆得如风敲铜铃,愉快欢悦。   “一会儿他们会派出凌尊首徒演示招式,需要我们判断招式的虚实。你写下来,把纸交上去就好。”   “谢谢你。”初一非常感谢这位异族姑娘言简意赅的解释。   可是那女孩却是粲然一笑,爽朗的说:“是我该感谢你才对。还没请教小姐姐尊姓大名?”   初一答道:“初一。”   这异族姑娘竟没露出半点惊异,欣欣然就接受了初一这个颇有趣味的名字,然后回应道:“我叫汤沐笙,东海奈罗来的。”   “东海?!”初一瞪大了眼睛。   而汤沐笙却是嘻嘻一笑,示意她第一位凌尊首徒已经登上演武场,即将开始演示招式了。 第24章 【紫麓仙缘】24   先登台的,是一位俊雅青年,他身着白莲青云袍,头戴上清芙蓉冠。面若冠玉,目如朗星,器宇轩昂,神色翩翩。他手中也有一柄剑,剑身在阳光照耀下,点点洒洒,闪烁着宛若星辉的光芒。   初一一见,便知这剑与凌非焉手中的炎月一样,必是天御宗的又一尊法器。   那青年登台站定,拱手道:“在下涂明宫明海道尊座下弟子,凌非墨。下面我将演示五招剑式,这五招之内,有虚,有实;有运用真气的也有只靠架势的;有真气与招数结合正确的,也有不该与真气结合的。注意,按试典章法,所有招式只能演示一次。就请各位道友务必细心观察,仔细分辨了。”   “一次?”   “这么多变数?”   “太难了吧!”   果然不出凌非墨所料,他说完这番话,下面立刻开了锅一样议论纷纷。他也不介意,嘴角一扬:“是有点难吧?但是现在所有天御宗的在籍弟子无一不是通过这第一关的。要说难,下面两场才叫难呢!”   一边说着,他便将剑一持,使出招式。方才还喧闹着的人群顿时变得鸦雀无声,因为所有人都怕在说话的时候看漏了一招一式。   凌非墨的第一招,宝剑尚未出鞘。只见他左手持剑,连剑带鞘平平向身前一推,口中念道:“一。”随后,又潇洒利落的以剑鞘做锏,旋舞周身。众人只觉得凌非墨身上的白云青莲袍当真是天空中自在流动的行云,优雅舒畅。宝剑尚未出鞘,剑招就已如此引人瞩目,大多数应试者忍不住叫好赞叹,也有一部分不为所动的人默默在纸上写下了对第一招的见解。   “二。”随着利剑出鞘的清脆之音,凌飞墨的剑招进入了第二式。这一次,他用右手抽出鞘中宝剑,耀眼的光辉瞬间惹来一阵惊呼。只见那柄细剑银光如链,走势凌厉,每次刺出都像一位揽据星河的智者,描绘着夜空的星斗。不过也只有懂得天相的人,才能根据剑的行迹和落点判断出每一招是攻是守。常人大概只能看出这剑招如何恢宏华丽,剑气中洋溢着令人敬畏的浩瀚之威。   汤沐笙在纸上写道:第二招,虚。然后歪着头想了想,又补上一句:看似进攻,实则布阵为防。招与意悖,所以为虚,且无真气。不过她好像对自己的答案还不是很有把握。便睥睨向初一的纸上看去,却发现初一只是直盯盯的看着凌非墨,纸上并未有一笔半字。   “你怎么不写?”汤沐笙有些担心。其实她对这个爽朗有加,又在她为难时肯因她挺身而出的女道师很有好感。   先前汤沐笙介绍说自己是东海奈罗来的。奈罗国虽人口不及中原鼎盛,但姓氏也算繁复多样。不过众多姓氏中惟独俩个姓氏是极少且极尊的,那便是:“奈罗双王,皇肖祭汤”。这八字说的就是如今掌管奈罗的王族肖氏,以及奈罗国国教大祭司家族——汤氏。   而且,汤氏虽无王权,但究其根源,却在奈罗百姓心中比肖氏更胜一筹。毕竟肖氏还未统一群部建立奈罗时,汤氏就已经以海神大祭师的身份和趋吉避祸的预言能力被东海百姓尊崇着了。   此外,肖氏为王,王位以男系子孙传承。而汤氏大祭司之位则不然,汤氏那厚得于天的窥探未来的先察之力以血脉相传,虽男女无限,却并非人人都能继承。也就是说,奈罗国的大祭司之位是男是女,由不得自选,全凭汤家哪个孩子能够觉醒拥有那份神秘的力量。   奈罗国当下的大祭司正是汤沐笙的父亲汤铭,而她的两位兄长汤显汤赫则无一得此能力。不过汤沐笙也没有,她们这一代,只有她的姐姐汤沐冉觉醒了大祭司血脉的先察之力。如果不出意外,下一任的大祭司应该就是汤沐冉了。   也正是因为汤沐笙的父亲高居大祭司之位,两个儿子虽无神力却要帮忙处理各类事务。汤沐冉现在是奈罗国的继任大祭师,身负奈罗全国上下的厚望,自是不敢懈怠,每日忙于精修大祭司法力。唯独汤沐笙是汤家几个孩子中最小的,既无要务又无期待,落得清闲,但也难免要受些忽视冷落。   汤沐笙幼时,姐姐汤沐冉十分疼爱她,每当两个哥哥调皮欺负她时,都是汤沐冉出手解围。不过长大后,姐姐变成了人人尊崇的大祭司继承人,这也让心存卑微的她对姐姐顿生敬畏,不敢亲近。   今年,她已年满18,便极力说服父母从东海远赴西岭,来到姐姐曾修习过的地方——天御宗。纵然在神力上永生不能达到姐姐的高度,她也想见见让姐姐时常提起的修真名门,学学让姐姐受益匪浅的高深道法。   可她没想到,考试还没开始,便有一位莽汉与她搭话。更让她没想到的是,大汉刚开口,她还来不及回答,便有一位紫衣公子,与大汉打了起来,还被大汉一掌击倒在地,好在有这位叫做初一的女道师出手相救。   汤沐笙见初一比她略长几岁,小时候汤沐冉将她拦在身后,好好“教育”了汤家兄弟一顿的回忆顿时涌上心头。有那么一瞬间,她差点把这女道师认做汤沐冉,只觉得与初一甚是亲近。所以,她看到初一空空如也的试卷,不免有些担心,她可是真的舍不得初一考试落榜呢。   初一被汤沐笙询问,也不急着回应。只将手放在唇边轻声一嘘,视线都没有从凌非墨身上移走一时片刻。汤沐笙不好再打扰初一,也看回凌非墨。   只见这时,凌非墨又喝道:“三!”他手中的剑式更快了,急如雨打芭蕉,速如离弦之箭,疾疾间又有几式骤然变慢,纷纷点点,徐如落英缤纷。汤沐笙见状,赶忙又在纸上写到:第三招,先实后虚弱,虚招时融入真气,好看无用,因而不妥。   写好后,她又看了看身边的初一,初一依然没有落笔的意思,依然只顾盯着凌非墨。   果然,凌非墨的第四招很快便来了。这第四招更是不得了,只见他手中的剑不知何时已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辉光,凌非墨每挥动一次剑身,那金色的光晕就随着剑身流动游走,几式下来,整个演武场仿佛都被上午的阳光渡上了一层耀眼金色的琉璃。   剑身折射的光芒映得人快睁不开眼了,汤沐笙趁着低头写字的功夫避了避亮光,心想不禁大为赞叹:这般剑法若是在夜间操练,简直就是银河之星映照凡间的景象啊!不过呢,好看是好看,没什么用。于是她又落笔道:第四招,虚招,有真气。   汤沐笙刚写完,就听台上凌非墨大喝一声:“五!”众人见识过前几招行云流水中带着繁茂华丽的剑招,只道这压轴的第五招必是极致中的极致,个个顾不得凌非墨手中剑身光彩耀人,全都瞪大了眼睛准备目睹奇,可凌非墨却只脚尖轻点,凌空而起,将剑身所蕴群星之力如流星过际,尽数砸向地面。演武场的地面虽以山间巨石打磨铺设,却也难敌这万钧之力千百次的轰击。被剑意侵袭过的地方,深深浅浅留下了无数的坑洼痕迹。   “凌非墨!你又毁我演武场!!”一声带着懊恼愠怒的呼喝之声从主试席上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却是五位凌尊首徒中的一位三十几岁的男子。   “哈哈哈。”凌非墨笑着对台下应试者拱拱手,面带歉意却又甚是不以为意的对那男子道:“非潭师兄莫怪,回头小弟帮你再去山中取石便是。”   相比凌非川的威严,凌非焉的清冷,凌非茗的睿智和凌非墨的儒雅,这位被称为凌非潭的凌尊首徒却是五位凌尊里面相最为憨厚的一个。   言语间,凌非墨已拍拍衣衫落座在席,他又像众人朗声道:“五招我便演示完了,还请各位道友速速作答,下一场,将由青遥宫明心道尊座下弟子凌非茗师姐来考验大家。”   众人闻言,赶忙书写。因为汤沐笙是一招一记,所以五招过后,她已经写好所有答案。于是她忧心忡忡的看向初一,暗自担忧。她怎么一个都没写呀,该不会是一招都没看懂吧。不行,我得借她看看答案,不然她连试典第一关都过不去可怎么办呐。   “呐,初一姐姐啊……”正当汤沐笙准备把自己的答案借给初一“借鉴”时,初一却是笑呵呵的看着她,扭头问道:“你叫我姐姐?”   汤沐笙一愣,说道:“是,是啊。我今年18岁,你应该比我大的吧?”   初一脸上浮现一丝骄傲,说道:“比你大,大多啦。只是没想到你会叫我姐姐。我还……从没有过妹妹……吧……”   焦虑的汤沐笙没有看到初一脸上一闪而过的黯淡神色,她还担心着初一的考试成绩。于是她偷偷看了看负责巡查的天御宗弟子现在离她都比较远,便把手中答案向初一眼下挪了挪,小声道:“姐姐你是看不懂剑招么?我的答案给你抄,放心,肯定对。”   初一摇摇头,轻声道:“不是看不懂,只是这天御宗的剑法实在是太过精妙,我舍不得低头错过一招一式。多谢沐笙妹妹的好意啦~不如我先自己作答,然后我们互相对照一下?”   一声沐笙妹妹叫得汤沐笙心中暖暖的,她甚至开始幻想以后进到天御宗后,可以跟这位新姐姐共修真,同参法了呢。   初一语毕,在纸上飞快的写下第一招至第五招的虚实,攻守和动用真气与否。只见她才思敏捷,落笔如飞,转眼五招剑式的观感便详尽而出,一气呵成。   汤沐笙不可置信的将初一考试纸张上的答案于自己的答案对照起来,发现两人所写,竟完全一致。 第25章 【紫麓仙缘】25   汤沐笙这才舒了口气,笑盈盈的说:“原来你都知道,害我白担心。”   初一道:“沐笙妹妹也很厉害,小小年纪,对剑招竟这般了解。”   汤沐笙道:“嘻嘻,谁让我家有两个只会舞枪弄棒的哥哥呢。”   两人正寒暄时,只听一声锣响,演武场的主试席上又有一人起身。初一一看,心中甚是欢喜。原来正是凌非茗轻功一纵,站立台上。从罗村到现在,她与凌非茗也算有过多面之缘,但却没有见过凌非茗亮过招式,也不见凌非茗的法器。这第二场的考试既是凌非茗主试,初一便非常想见识见识凌非茗的厉道法了。   只见凌非茗脸上依旧梨窝浅浅,笑意盎然。她微微扫视一周台下的应试者,便在人群中发现了初一的所在,于是有意面相她言道:“方才非墨师弟介绍过了,入宗试典的第二场考试,由我,青遥宫明心真人座下弟子凌非茗来主试。我呢,将会为各位道友献上一首无名笛曲。你们在曲中听到什么,便在题纸上写下什么,就这么简单。”   “啊?听曲?!”众人还以为天御宗的入宗试典,应该都与道法相关,没想到竟然还有个听曲的环节。应试者中那些对音律一窍不通的人不免心生不满,很是焦虑。譬如那嚷声最大的壮汉便是典型的例子。   “听什么曲啊,爷爷我是来天御宗学道法的。要听曲子,我们安王府的乐班子什么曲不会,爷爷什么曲子没听过!”   凌非茗闻言也不气恼,只从白云青莲袍的袖筒间拿出一根翠绿欲滴的竹笛。那笛子旁人不知,实为上好冬竹所制,笛管滑腻温润,宛如碧玉,上有二十一道银白缠丝,两端以象牙镶口,笛尾无穗,仅有银丝吊挂一颗浑圆剔透的鸽血红宝石,红宝石上下又各有一颗细小的翡翠珠,仿若两颗子星守卫荧惑一般,简洁中充满大道之韵。   初一看了,并不知这笛子究竟是凌非茗的法器,还是只是她喜爱的乐器,便向汤沐笙询问道:“这笛子是法器么?”   汤沐笙点点头:“我听姐姐说,15年前她来天御宗修行时,宗内有一位智美绝伦,又擅音律的少女,常以笛声与她过招。姐姐已是加倍小心,却还是每每被笛声乱了心律,以致真气失调。后来没过三年,那少女便达慧悟之境,在升阶试典中得了天御宗二十五法器之一的朝凤笛。”   初一心中盘算,凌非茗现在看起来不过30左右,若是15年前就得了法器,那岂不是还不到20岁?她又想到自己6岁开始就跟着师父学道法,除妖魔,到现在也还没什么出息,不禁慨叹自己真是虚度了25载的年华。   汤沐笙见初一陷入沉思,以为她不知朝凤笛的厉害,赶忙又说:“我姐还说,那朝凤笛笛声起时,如百鸟朝凤,伴着异香,闻音律者只觉得眼前一点红光荧荧惑惑,忽明忽暗,稍不小心就跟失了魂一样。等反应过来,就会发现自己不是瘫坐在地,就是面露痴笑,抱着大树了,翩然起舞了,指不定在做什么尴尬的事。”   初一听汤沐笙这么形容,突然忍不住笑:“这倒是像凌非茗上仙的性格。想不到她除了爱给人灌药,竟还有这般本事!”   汤沐笙点头道:“所以呀,一会这位凌尊首徒演奏笛曲的时候,你可别傻傻的站着听。我姐说,这是天御宗故意设的局,能发现这其中奥秘,不被笛曲迷惑的人才可以通过第二关的。”汤沐笙一边说着,一边将早已准备好的两团棉絮塞进耳洞。这还不够,她还在外面用双手紧紧按住了自己的耳朵。   “啊?原来是要这样的么?”初一将信将疑的抬手捂住耳朵,又放下来。她也不知道汤沐笙说的是真是假,又怕漏听了凌非茗的笛音,又怕真的中了笛音的圈套。正犹豫,一声悠扬婉转的笛声轻轻响起,初一循声望去,凌非茗已经竹笛横吹,开始演奏了。   凌非茗的笛声起得轻灵柔和,仿似三五名豆蔻年华的少女,挎着小篮,嬉笑着行走于明媚的山林之间。沿路有条清澈凉爽的小溪,溪水轻快的流淌着,时而有小鱼啄吻水面,随波而行。   初一觉得此音甚妙,令听者舒心缓颜。她看看周围的人,除了什么都听不到,一脸茫然的汤沐笙,其他人大都与她同感,脸上露出了舒缓的神色。初一心想,凌非茗上仙的笛声好听得很呢,哪有汤沐笙说得那么吓人。   这时,凌非茗的笛声又缓缓起了变化。初一只觉得脑海中景象里的林间,微微吹起了阵阵清风,枝叶沙沙的摇摆,一阵清爽之意让人稍觉寒凉。先前嬉笑的少女们顿觉天色渐晚,纷纷加紧步伐。小溪的水流变得安静,鱼儿们也渐渐沉到深水之处,似要歇息。   初一下意识的拉近自己的衣服,看看汤沐笙,汤沐笙却是在面色焦急的示意她快些捂住耳朵。初一摇摇头,她很好奇这笛声究竟是怎么让听者在脑海中如此生动的演绎出一幅场景来,竟然细腻的连幻想中的一草一木一人一物的每一丝微动,都那么清晰。   初一再望向凌非茗,只见她亭亭立于高台之上,修长的手指灵巧的在笛身上跃动,那笛子因她白皙的手指更显碧玉,她的手也因翠绿的弟子愈发白皙。   突然,凌非茗正吹奏笛子的嘴角好似微微一扬,笛声便猛然变得急促,凌非茗的手在笛身上跳动得更快了,初一只觉得脑海中的场景霎时便不像方才那般怡人。好像在凉风的吹送下,天边绵厚乌云滚滚而来,一场急雨骤然倾盆,少女们在慌乱中四散奔走,躲进树林。可黑暗的林中,一双幽绿的野兽之瞳就这么直直的,直直的透过少女的眼睛,与她对视。   初一甚至听见了自己紧张的心跳声在跟着少女的心一起震动,每一次心跳,心脏都会狠狠地收缩,就像要把血管里的血液吸干,再将无边的恐惧扩散到全身。   忽然,她看见了汤沐笙提起的荧荧惑惑的红光,一明一暗的的闪烁着,愈来愈近。红光被幽绿的暗光夹在中间,好似野兽对人肉垂涎的血口。初一被这紧张的气氛压抑得呼吸都乱了节奏,心跳也不可控制的随着少女的心跳越来越快。   渐渐地初一觉得自己快要不行了,她的心脏根本无法跟得上如此密集的节拍。不久前还两次濒死的她,根本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初一只觉得这笛声逼人太甚,搅得她经脉里翻腾汹涌,憋闷的很,于是不由自主的深吸了口气,却发现口中随之便充满了血腥味。   “初一姐姐!”汤沐笙捂着耳朵,眼见初一的嘴角里涓涓地咳出口血来。她知道初一中招了,但没想到反应竟然会如此剧烈。这已经不是能不能通过考试的事儿了,这恐怕是初一道法根基太差,被笛音震得伤了经脉。   汤沐笙赶快伸手堵住初一的耳朵,初一这才一怔。刚才的瞬间,她觉得自己好像就是那个在躲避野兽的少女,正面临着生死的威胁。而此刻,她却清醒的透过少女的眼睛看清那两绿一红的光点不过是凌非茗笛尾上缀着的珠子。鸽血红红得通透,翡翠绿得醉人,随着凌非茗的吹奏摇摇曳曳的晃来晃去。   初一硬生生将口中鲜血吞下,皱着眉抹去了嘴角的血迹。没想到凌非茗的笛声竟然会趁人专注脑中幻想时,偷偷跟人体运行中的经脉产生共振。她有些后悔没听汤沐笙的劝,赶忙用双手堵住耳朵,顺便扫看其他应试者的情况。   果不其然,全场竟有三分之二的应试者面如土色,紧张的运功抵御笛声对静脉的侵袭。还有些体质差的、道法根基差的应试者跟初一一样,被震得口鼻出血。唯有寥寥数人,神色泰然,不为所动。想必那几人便是此次应试者中,道法出众的佼佼者了。   众人正苦于与笛声周旋,突然,笛声戛然而止。凌非茗将朝凤一收,微微一笑道:“演奏就到这儿,请大家把所闻所感写在题纸上。有觉得身体不舒服,筋脉不通顺的,可向我青遥宫弟子领取九露护心丹,不过只能一人一丸哦。”言毕,凌非茗向青遥宫的弟子招招手,弟子们便将早已准备好的药丸呈了上来。   凌非墨见凌非茗收了笛子,这才收了真气,对坐在身边的凌非潭笑道:“师兄要不要来一颗?我去帮你拿。”   凌非潭眉毛一竖,恼羞道:“好歹我也是凌尊首徒,不需要!”   凌非墨又笑:“是啊是啊,师兄上次与非茗师姐过招,只是大意了。”   凌非潭心知凌非墨故意惹他,假怒的哼了一声,便不再看他。   “给我一颗,给我一颗。”汤沐笙凑到发放九露护心丹的弟子身边,伸手便要拿上一粒。   “你也要?”凌非茗笑眯眯的打量着这个小姑娘,从她的装扮和样貌,便已心知几分。看来十数年前那人口中尚在牙牙学语的小妹妹已经长大啦。   “嗯,上仙的笛声甚是厉害,真的震得我心脉都要断了,就给我一颗仙药补补嘛。”汤沐笙边说边拉住凌非茗的衣袖摇了摇。只因她常从姐姐口中听说这位凌非茗姐姐,虽未见其人,却早已在心中将凌非茗当做熟识的故人一般。   凌非茗哈哈一笑:“给你一颗便是。”   “谢谢非茗姐……上仙~”汤沐笙小心的拿了,转身就跑。   凌非茗看着汤沐笙欣喜的跑到了初一的身边,默默颔首。方才她在演奏时,就已注意到这个小姑娘全程捂着耳朵,呆若木鸡。若不是有人怕她筋脉受损,偷偷告诉她笛声的秘密,这样一个小姑娘怎知以摒弃笛声来化解攻击。   她的经脉根本就没有受损,她来讨这颗药丸,是给别人的。   凌非茗笑着坐回主试席,呢喃道:“汤沐冉呀杨沐冉,你心疼妹妹不让她听笛声,看她怎么答这第二关的试题。” 第26章 【紫麓仙缘】26   “呐,初一姐姐,这个给你吃。”汤沐笙把九露护心丹递给初一,又神秘兮兮的凑到初一耳边:“不要咽下去,放在舌下含着,效果更好哟。”   初一被汤沐笙的样子逗笑,问道:“你还好吗?不需要吃吗?”   汤沐笙得意的拍拍身上装着棉絮团的小袋子:“没事没事,我可是什么都没听见。”   初一接过九露护心丹,再次拱手感谢:“好吧。那就谢谢沐笙妹妹帮我取药了。”   “初一姐姐别客气,你都伤了筋脉了,我哪忍心再让你跟那些人去挤着抢药呀。”汤沐笙摆摆手,又指指嘴巴,让初一赶快服下。   九露护心丹刚放入口中,初一觉得舌下有一丝清爽的苦辛味缓缓蔓延开,随后醇润的药味便侵袭了口腔里的每一个味蕾。她被这浓浓药味冲得挤眉皱眼,心想,我的天呐,天御宗的药就没一个味道正常的。   初一含着药,拿起题纸,想将刚刚想到的事情写上去。这时只听不远处那个壮汉的声音又嚷起来了:“这是什么邪门的曲子!听得爷爷心惊肉跳,胸口跟压了座大山似得,喷了满口老血。下场武试让爷爷怎么打!”   初一循声望去,只见那壮汉似乎也是受伤不轻,正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在题纸上写字。他身着的轻铠胸前,亦沾有斑斑血污,甚至还将题纸撕下一角揉软了,塞进还在渗血的鼻孔里。见此情形,初一不由心中暗爽,巴不得这鲁莽的汉子多吃点苦头。   突然,她因这汉子又想起另一个人,于是用目光在人群中搜寻,很快便发现了那个紫色的身影。但见那位赵少侠脸色虽是极其苍白,但神情却是自然放松,此刻正奋笔疾书的在题纸上作答。初一看他脸上似乎没有任何血迹,想必应该是成功的以真气稳住了凌非茗的琴声。   这样一来,初一不禁心生疑惑,这赵少侠在客栈帮她挡下壮汉的道法时,确实是真气十足。现在他也能在几乎不受损伤的情况下,听完凌非茗的笛声。那为什么刚才,壮汉只是随便一出手,便将他击飞数丈之远呢?   “初一姐姐,你看什么哪?你认识他?”汤沐笙在初一面前摆了摆手,将初一的思绪拉回到眼前。小姑娘愁眉苦脸的对着题纸发呆道:“哎哟,我虽然听姐姐的话没听笛声,可是现在也不知道写什么呀。早知道天御宗会发药丸,伤伤筋脉就伤伤筋脉嘛。”   初一觉得汤沐笙发呆的样子又可爱又可怜,于是悄声跟她说了自己听到笛声后脑海中的景象。不料汤沐笙却目瞪口呆的愣住了。初一不知何故,向她问道:“怎么,我听见的景象太夸张了?”   汤沐笙摆手道:“不是不是。”   初一又问:“那沐笙妹妹为何如此惊讶?”   汤沐笙小声道:“我不是没听笛声嘛,所以刚刚我偷看了一下身边一个看起来很厉害的人的答案,他跟初一姐姐你写的完全不一样!”   “不一样?”初一一怔,随后狡黠的笑道:“不一样就好办了。”   汤沐笙问:“为什么?”   初一一边写着自己的答案,一边说道:“这说明每个人心中的境界也不一样,所以每个人对凌非茗上仙的笛声领悟的不一样,所以每个人脑海中呈现的景象也不一样。这样的话,沐笙妹妹你随便写什么都好。不然直接交个白卷,就说凌非茗上仙你的笛声太难听了,我什么也没听出来。说不定也是另辟蹊径的答案呢~”说着初一对汤沐笙眨眨眼睛。   汤沐笙瞬间领悟,也笑了起来:“哈哈哈。初一姐姐真聪明。”   初一莞尔道:“最后一句是开玩笑的,不要真的写上去哟。”   两人答案刚刚写好,只听又一声锣响,主试席上的凌非川站起身,正色道:“第二场考试的答案都写好了吧,下面第三场,将由天枢宫明陆道尊座下弟子凌非焉主试。她将为列为道友演示我天御宗的本家道法,希望才识丰富或天赋异禀的道友,能将使用此道法招式时,真气在经脉里的运行走势一一书写出来。”   “这不可能啊,我们要是懂天御宗的招式,还来学什么呀。”   “真是一场比一场难,照这样下去,今天这数千名考生,最后能留下百十人就算多的了。”   果然凌非川宣布完第三场考试的内容,人群里又爆发了一阵议论。凌非川默默坐回椅子,向凌非焉微一颔首,凌非焉点头,以轻功飞跃至场内。   她也扫视了一周窃窃私语的应试者,但却不像凌非茗那样面带笑意。她黑色瞳眸中的清冷,竟像是一个深寒的水潭,波澜不惊中带着慑人的凉意。这一眼,台下原本你一言我一语的应试者竟纷纷收声,再不敢言语。   就连汤沐笙也捂住了嘴巴,心中嘀咕:这哪是姐姐口中那个不爱多言却十分别扭可爱的小姐姐?也太吓人了吧!   不知是故意,还是不经意,初一只觉得有那么一瞬间自己的视线与凌非焉对了个正着。她本想从凌非焉的眼神中去读懂些什么,可只是转瞬,凌非焉便已双手起势,掌心里幽幽的泛起了白色的光芒。   初一注意到凌非焉这次登台没有带她的炎月剑,孑然一身的她依旧如水中芙蓉般孤傲独立。虽说五位凌尊首徒都穿着一样的白莲青云袍,带着一般的上清芙蓉冠,可凌非川似威严的君子,凌非茗似端庄的闺秀,凌非潭似忠正的志士,凌非墨似优雅的公子。唯独凌非焉不同,初一怎样都是觉得凌非焉的气质较其他四人更为脱俗,更有那股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姿。   只见,凌非焉以轻羽之势使出一式轻功,瞬间她的身影便如踏云而行,纵意潇洒。凌非焉的动作很快,快得应试者的眼睛几乎难以捕捉到凌非焉的位置所在,但演武台上,却像是出现了多个凌非焉的虚幻之影,那些身影又仿若被放缓了动作,每一个转身,每一个回眸,甚至每一缕发丝的飘动都让人看得真真切切。   众人无不被凌非焉的身姿折服,有人倾倒她的道法,有人则暗涌起了内心的躁动。初一也很兴奋,内心的担忧一扫而尽。她原本担心凌非焉会使出些高深莫测的道法,没想到,这不就是灵犀子师父教过的轻功□□跳么!   这时,台下众人又是一声惊呼。原来,凌非焉跃升至半空时,流畅自如的转身向后腾起,同时又将先前蕴含在掌中的道法之力,化作四颗法力球,向地上某一点倾泻而下。随后凌非焉倾身笔直落地,双手交叉于身前,顺势合围,在周身凌空画出一个满圆,一个由道法而成的法力罩便将她稳稳笼在其中。还不呆众人看个仔细,凌非焉已然收了道法,向主试席走去。   短短须臾之间,凌非焉竟将三式道法完美演绎。虽不如凌非墨的剑招华丽,也不如凌非茗的笛声绵长,可是懂道法的人都知道,越是能高效快速的将道法运用自如的道师,越是气海深的可怕,道法高的骇人。   若是普通道师,别说将四颗威力惊人的道法弹打出后还能瞬时接上一个道法盾,单是第一招的轻功,想要在高速移动的同时,还能留下慢动作的影子,就要耗尽一身的真气了。   众人经过这三轮考试,真正见识到了天御宗凌尊首徒的高深道法,心中不由充满景仰与敬畏。在题纸上作答时,神情也加倍的凝重了。就连一向欢欣喜悦的汤沐笙也收了顽皮,认认真真的回味思考着凌非焉的每招每势。   数千应试者中唯独初一面露喜色,美滋滋的在题纸上飞快作答。不消说,当凌非焉紧接着□□跳后又使出双龙戏珠,再使出乌龟壳后,初一真心觉得这位凌非焉上仙一定是故意照拂自己!不然怎么演示的三招全都是她会用的,还不是第一次亲眼见凌非焉用过的!这明摆着就是怕她答不上来,故意放水给她的送分题啊!   她大笔一挥刷刷刷便将答案统统写完,又惊喜又感激的向主试席凌非焉的位置望去,希望能与凌非焉再对视上,表达一下自己的谢意。怎料凌非茗好像正在与凌非焉在对话,凌非焉根本没有往初一站立的人群方向看。   “师妹~~”凌非茗偷偷在桌下用手指戳了戳身边的凌非焉,讪笑道:“放心,我不说没人知道~~”   “……”凌非焉将凌非茗的手打开,扭过头去。   汤沐笙这次真的要对初一刮目相看了,她瞠目结舌的看着初一对这几招道法招式的“分析”,佩服得简直五体投地。汤沐笙小心翼翼的问道:“初一姐姐,你怎么连天御宗的本家道法都这么清楚,你身着的是天御宗的海青袍吧?你是不是之前学过天御宗的道法啊!还是跟天御宗的人有什么亲戚嘛?这些招数连我姐都没教过我,你怎么了解的这么透彻啊!”   “我……”初一沉默了。   不提学过天御宗的道法还好,不说跟天御宗的人有亲戚也还好,可就是这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的话,往往总是让人伪装的防线瞬间崩溃,让故意遗忘的记忆瞬间苏醒。   “没有,可能我……天赋异禀吧……”初一说着,又望向凌非焉。她多想这一刻,凌非焉能转过头来,对她对视。就算那眼神深如夜空,寒若冰潭,她也还能在那双瞳眸里,看见自己的影子,看见自己虽然卑微,却执着修真向道的决心。   她想跟凌非焉说,你会的,我也会!你强的,将来我要比你更强!   但凌非焉没有给初一这个机会,她只是微微的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掌心,又或许,只是在看炎月剑。 第27章 【紫麓仙缘】27   这时,凌非川又道:“三场功法考试已过,相信列位道友已各有答案。下面的考试,将对列为道友的感知能力加以考验。稍后演武场中央会有天御宗弟子呈上六颗纳魂珠,这六颗纳魂珠内分别注有仙、人、灵、妖、魔、鬼六魂之力,你们的任务就是要分辨出这六颗纳魂珠内注入的是哪一魂的元魂。”   “六魂!!!”众人闻言大声惊呼,刚刚经历了一场比一场精彩的功法考试,见识了天御宗弟子出神入化的道法,现在又要在感知考试中一睹六魂真颜?应试者们不由发自内心的折服于天御宗的厉害。毕竟普通的道师在平常有机会得见的基本只有人、妖、鬼的三魂。像天御宗这样六魂齐聚的入宗试典,即使不能通过,也绝对是大开眼界,不虚此行!   有人问,何为六魂?那便要说说这世间因各种天命机缘而存在的存在了。首先六魂乃是仙、人、灵、妖、魔、鬼的统称。其中最根本的,当属人。人即肉骨凡胎,生而为人。但人若能修真出世,却怀慈悲之心悯于世,则可于道法大成时,渡尔为仙。自有天地,虽有生于鸿蒙的天仙,但后世万年列位仙班的,大多还是由人得道飞升而成的人仙。   而人若在世,心有执念,无论贪、嗔、痴、慢、疑,一旦种下魔劫,人未死却心智失,必将沦化为魔。鬼与魔同,也是由人而来,只不过活人成魔,死人才会成鬼。凡人死后,本该身安黄土,魂归鸿蒙。若身死魂却不能安渡者,就会变成游荡幽冥的孤魂野鬼。   至于灵、妖,就简单很多。它们本质非人,它们是这世间万物除人以外的任何,无论草木石水、飞禽走兽,但凡有心向善,经年修真,皆可化为生灵,有思谋,富情感;反之若是心中向恶,怀着杀戮戾气,年久则化做妖邪,为祸作乱。   很快,六位身着金绸炎火袍,头戴飞霞赤火冠的高阶弟子鱼贯走上演武场,站成一排。只见他们目不转睛,各自以道法小心翼翼的控制着纳魂珠悬浮在双手间。他们每人的身后则各有一位身着海青袍,头戴逍遥巾的初阶弟子,手中持着写有甲、乙、丙、丁、戊、己六字的牌子,标示着每颗纳魂珠的序号。   一切准备妥当,凌非川道:“就请列位道友依序登台进行感知,并将答案写在题纸上,于下台时交到主试弟子手中。”众人闻言纷纷跃跃欲试,初一与汤沐笙也来到演武场边,排队等待登台。   汤沐笙对初一小声道:“初一姐姐,一会儿上交题纸前,我们两个偷偷再对照一下?”   初一道:“如此甚好,除了人类和妖邪,其他四魂我也不是有十足的把握。”   正言语间,已轮到初一和汤沐笙登台。汤沐笙先去,在弟子甲处伸手覆在纳魂珠上,她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志在必得的欣喜,回头向初一挤挤眼睛,便走向了弟子乙。   这时,初一也来到弟子甲面前。只见弟子甲手中的纳魂珠随着道法之力微微上下起伏。那是一颗成年男子拳头大小的圆球,准确的说更像一颗由道法之力筑成球壁的空心球。球的中心似有一颗用植物细叶织成的小球。初一虽是初见纳魂珠,但这植物细叶却不是第一次见。   原来是招魂草啊。初一瞬间明白了纳魂珠的原理。   招魂草是一种邪性极强的植物,常生长在日光难照,月光充足的地方,以吸收月华滋养茎叶。因而在夜间,它一丛丛的细叶会发出冥冥幽光,如同挥动招唤的手臂,吸引飘落世间的元魂聚拢。后来,有道师无意中发现此草竟有聚魂之效,便将它当成为散魂之人招回魂魄用的器物。   而天御宗的纳魂珠,便是将招魂草的细叶打成小结,将元魂聚拢其中,再以道法之力在外面附加一层球壁,借此禁锢被吸纳的元魂,防止其逸出散漏出去。   初一将手缓缓靠近第一颗纳魂珠,她感觉到这颗珠子的球壁中,元魂之力几乎虚弱无几,毫无生机。一股死气沉沉的哀殇之意缓缓笼罩了她的手掌,仿佛想将她一并缓缓扯入深深深深的幽冥。初一对这种绝望的气息并不陌生,以前行走江湖时,倘若偶遇哪家摊了横死的白事,整座府邸上笼罩的便都是这样的气息。   她把手收回来,默默将答案记在心中。再看汤沐笙,那小妮子已经感知完了第二颗纳魂珠,正走向第三颗。初一便紧跟着来到的弟子乙的面前。   这颗纳魂珠单从外观上看,与上一颗没有任何区别。初一心中很是敬佩。按理说六魂心性各不相同,元魂的颜色状态也该各有差异。但是天御宗弟子竟能通过在双手间以道法之力掩盖六魂本来的模样,让它们在视觉上保持相同,却又不影响它们的本质,这实在是超越寻常道师能力太多太多。况且,眼前操持纳魂珠的还只是天御宗的高阶弟子,真不知道那些凌尊首徒,五宫道尊的道法究竟会强到什么境界。   初一再次将手靠近纳魂珠,可就在她感受到这颗纳魂珠的瞬间,整个人都猛然一震,就像触电一般迅速将手缩了回来。那是个狂风怒吼,大雨滂沱的午后,风雨交加中,一声声“人丹……人丹……”的低喃夹杂着浑浊的污水渐渐侵袭了她的胸肺,她的意识。水妖梦魇一般的声音仿佛就在耳畔又响了起来。   死亡的恐惧再次支配了初一,她脸色惨白得就像罗村停放着十二具尸体的义庄里彻夜长明的白烛。   这,这是!!!不由得倒退几步,初一甚至有些微微的颤抖。她下意识的看向主试席,看向凌非焉和凌非茗。凌非茗这次没有让初一失望,她的目光与初一打了个照面。就好像她正等待着初一看她,视线相接的瞬间便对她轻轻一笑,点了点头。   这一笑,初一忽的想起在罗桂嫂家里,她曾问过凌非茗水妖怎样,哪里去了,凌非茗也是这样笑的。只不过当时凌非茗似乎想从袍袖中拿出些什么,却被凌非焉制止了。初一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感知,这颗纳魂珠或许是……不,这颗肯定就是当时凌非茗没有拿出来的禁锢了水妖元魂的纳魂珠。   原来,就算水妖已经不复存在,元魂也被囚禁在纳魂珠里,竟然还会让她在触碰的瞬间清晰记起濒死的痛苦。初一默默低下头,心中涌起一股连自己都觉得自作多情的思绪。会不会那时凌非焉不让凌非茗给我看纳魂珠,是不想让我再回忆起那份痛苦呢?这样想着,她又举目遥望向凌非焉。   可凌非焉漆黑的瞳眸,却依然只是毫无聚焦的平视着演武场上的人群,淡漠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初一只好苦笑着扬了下嘴角,深呼吸平复了心绪,走向弟子丙。   “呀,初一姐姐你来啦?先让我再感知一下这颗纳魂珠你再摸。”不知什么原因,已经走向第四颗纳魂珠的汤沐笙又折返回了弟子丙处,正遇上刚走来的初一。   初一问道:“沐笙妹妹?你怎么又回来了?”   汤沐笙皱眉道:“丙跟丁太像了,我有点分不清。”   初一道:“竟会这样?那你快仔细再感知一下。”   汤沐笙正要再说些什么,便被主试的弟子制止道:“两位道友还请各自感知,不要交流。”汤沐笙只好对主事弟子吐吐舌头,又伸出手去闭上眼睛,仔细的感受着第三颗纳魂珠的气息。   初一见汤沐笙的脸色变得十分严肃,不由得多了几分紧张和好奇。她独自盘算着元魂相似的可能性,猜想着一会自己能不能准确的区分出来。   元魂相像?大概应是仙灵难辨吧,毕竟这二者都是向善得道的仙家神灵,皆孕育于自然,又超脱自然。而且这两者,目前她连本尊都还没有遇见过,更别提见仙家或者灵物的元魂了。这样想着,初一竟也有些忐忑。   “道友,该你了。”主试的弟子见初一愣神,轻声提醒。初一回过神,但见第二次感知了这颗纳魂珠的汤沐笙却依然满面狐疑,依依不舍的走向弟子丁,便知她还是不能确定下来第三颗和第四颗纳魂珠的元魂。这便无形中给了初一十分沉重的精神压力,一时间,站定在第三颗纳魂珠前的她,甚至有些不敢出手了。   毫无疑问,第三颗纳魂珠的外观与前两颗依然一样。初一小心翼翼的将手覆在这颗纳魂珠上。意料之外的,这颗珠子并没有给她十分陌生的感觉。反而那珠子里的元魂生机勃勃,精神饱满,令她觉得好像人生一下充满了欢乐的欲望,意外的让人很是舒畅。纳魂珠里的元魂竟像个与她对话的老友,仿佛在告诉她如果遵循着自己的意志,忠实于内心的欲望,便会获得世间的一切幸福。   初一眯起眼睛,细细品味,甚至有些舍不得将手离开这颗让她感觉力量充沛的纳魂珠。   这种欲望和渴求决不该是无欲无求的仙家元魂,而前两颗纳魂珠内分别是鬼和妖的元魂,排除这三种,便只剩下人、魔、灵。可这生机勃勃的感觉也不像是行事极端的魔的元魂,是人?还是灵?   她快速的分析着,也明白为什么汤沐笙会返身回来再次感知。或许比起现在就确定答案,不如去感知一下第四颗纳魂珠再做定夺。 第28章 【紫麓仙缘】28   打定主意,初一快步来到弟子丁面前,她也无心去管第四颗纳魂珠的外貌,反正她非常确定这六颗纳魂珠绝对都“长得”一模一样。   与前三颗的小心翼翼不同,这次她倒是迫不及待的伸出手去感知纳魂珠,不出所料,这颗纳魂珠里的元魂也是蒸蒸向上,生机盎然。有欲望,也有欢乐。   初一心想,天御宗总不至于糊涂的拿出两个一样的纳魂珠吧。还是说,天御宗故意拿出两个一样的纳魂珠来迷惑应试者,在考验中又加了考验呢。想到这,她决定还是再仔细去感受一下两颗纳魂珠中元魂的为妙不同。   终于,她发现这第四颗纳魂珠中的元魂虽然快乐灿烂,但在她将手离开的瞬间,那元魂竟有一丝失落后的强留之意。这感觉只有短短一瞬间,快得几乎来不及反应。   初一大吃一惊,前面的元魂尽管各有感受,但也只不过是被囚禁在纳魂珠中没有生命的魂魄。可这颗纳魂珠里的元魂,却像是还残留着自己的意念一样,竟会主动去追求索取!这究竟是要怎样的执念,才会让已经一切都飞灰湮灭,只留元魂的存在,依然执迷。   初一又试了一次,依然如此。于是她便决定走向弟子戊。因为她觉得第四颗纳魂珠已无需反复确定,世人都知执念成魔,已化作元魂却还对欲望念念不忘,不是魔,还能是什么。   只是这种感觉让她很不舒服,她觉得自己好像不知什么时候,也曾经这样无助又绝望的去挽留,拉扯过什么……   第五颗纳魂珠里的元魂很平淡,平平淡淡又平平淡淡,平淡得初一感受不到任何其他情愫,仿佛大千世界,万般皆空,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像。如果说非要像点什么……   初一一愣,像凌非焉不说话不动身时的神情?   很快,她便忍不住自己笑了。她也不知道怎么会想出这样的念头,虽说凌非焉大部分时候是挺冷淡的,仿佛没有七情六欲的仙子,但毕竟已经好几次被她惹得面露愠怒呢。   在罗桂嫂家辩解功法套路的时候,在御剑而行被她熊抱的时候……   “初一姐姐?”汤沐笙见初一本是满面严肃的摸完第五颗纳魂珠,却突然咧嘴傻笑,一脸憨样,不知她又想到了什么,赶紧小声招呼她:“快来呀,我已经把六魂都感知完了,马上要交题纸啦。”   初一这才想起先前与汤沐笙说好的六魂全部确定之后,要偷偷对一对答案的约定。于是她快步走到弟子己面前,去感知最后一颗纳魂珠。   第六颗纳魂珠里的元魂,给初一的感觉是复杂而又简单,矛盾而又统一。她能感受到这元魂对自然的敬畏,对自身的谦卑,也能感受到它对愿望的渴求执着,也能感受到它对世界的随遇而安。在她的生命中,虽没有机缘见过任何生灵,但她却凭借着对灵的理解基本确定,这一颗,是灵的元魂。   至此,初一完成了感知考试,也完成了生平第一次将六魂全部感知的“壮举”。她将自己的答案“鬼、妖、人、魔、仙、灵”写在题纸上,与汤沐笙一对,两人竟又出奇的一致。于是便相视一笑,双双将题纸上交到了主试弟子的手中。   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所有应试者都完成了感知测试,将题纸上交完毕。凌非川看看时辰,已是午时过半,便起身宣布:“天治42年,西岭紫麓山天御宗第十场新试入宗试典,首日上午的考试到此结束。列位道友现在可到膳堂用饭,我已命主试弟子将上午第一场和第三考试的答案张贴在膳堂门口,五招六魂十一题,若是答错六题以上的道友,实话说能通过入宗试典的几率小之又小,我便不建议你们再参与下午有可能伤身动骨,自毁道行的气海之试了。”   应试者们一听,纷纷惊呼议论。   汤沐笙自觉考得不错,拉着初一随引路弟子往膳堂走去,边走还边开玩笑道:“哎哟,天御宗可真是厉害,大家紧张兮兮的考了一上午,终于盼到吃饭了,那个凌非川就要把答案贴在膳堂门口。那些成绩不佳的人肯定是心头添堵啊,还没进门就吃不下饭了。然后天御宗就能省下好几担米好几筐菜。”   初一心知,凌非川张贴答案肯定不是为了省饭菜,但还是觉得这汤沐笙小姑娘的思维挺可爱,就附和着说:“不知道咱俩答对了多少,不过就算是错得多了,我们也要化悲伤为食量,坚持吃个够本再走。”   汤沐笙非常开心初一能够配合她的玩笑,咯咯的笑着,一路来到了膳堂门口。果然,一张告示就张贴在膳堂门口的墙面上。告示前已经围了很多心急的应试者,从他们忧喜不同的脸上就能大概猜出他们的成绩如何。开开心心进去吃饭的,暗暗握拳欣喜的,与人拱手相贺的,想必就是成绩不错。而那些垂头丧气,黯然伤神,面露难色的,则不是错得太多失去资格,就是卡在标准线上下,不知如何是好的。   汤沐笙也拉着初一来到告示前,一个字一个字的仔细看着答案。每看一题,眉毛就扬起一分,满面写着“本姑娘真是太厉害了,又对答对了”的自豪之情。   可是当她看到六魂之试的答案时,眉头却陡然皱了起来。她望向初一,却见初一也正瞪大眼睛,盯着六魂中丙丁纳魂珠之处。   告示上赫然写着:丙,魔。丁,人。   怎么会这样?初一心中满是不解,为什么人类元魂的执念会比魔物还深!为什么魔物的元魂反倒让人充满喜悦和希望?!究竟是元魂本就如此,还是自己的感知出了问题?!   正在迷茫时,突然她又听见了熟悉的吵嚷声:“什么鸟六魂,除了丙丁,爷爷全答错了!多亏爷爷懂些功法道路,不然让爷爷打包回家,岂不是给那帮孙子看了笑话。”   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三番五次惹初一晦气的壮汉。但初一此刻听到大汉的言语,竟有几分震惊。她不相信将六魂里的四魂全部弄错的莽汉,竟会答对她答错的答案。或许,是蒙的吧……她这样开导自己,默默盯着大汉大摇大摆的走进膳堂。   “他能答对?”显然汤沐笙也听到了大汉的嚷嚷,一脸不屑的啐道:“肯定是瞎蒙的!”   初一无奈的笑着看了看汤沐笙,心想,这孩子无论答题还是骂人,倒是跟她出奇的一致。   汤沐笙见初一笑了,也缓和起来,拽着初一就往膳堂里走:“好啦,初一姐姐,我们只答错两题而已,别担心了,一定没问题!”   初一心想也是,这两题虽说错得蹊跷,但还不至于影响考试资格,先填饱肚子专心下面的考试才是上策。只要能入了天御宗,不愁没机会向凌非茗讨教个清楚。   两人正吃饭间,那大汉不知怎么就发现了她们,许是汤沐笙的那顶异族风情十足的帽子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吧。当大汉突然坐在她们左边时,着实把两人吓了一跳。   初一横眉怒视,正要发作,却见大汉跟汤沐笙拱拱手,道:“刚才洒家想跟小姑娘打个招呼,不想被那好管闲事的臭小子横插一杠。敢问姑娘可是东海奈罗汤氏族人?”   汤沐笙一怔,应道:“是,我是姓汤。请问你是……”   大汉咧嘴一笑:“汤姑娘可知我大炎安王府?”   汤沐笙眼前一亮,施礼道:“当然知道,安王爷乃是当今中土上国皇帝陛下的同胞御弟,虽贵为皇族,却一心修真向道。我小时候,父亲还亲去上国拜会过安王爷呢。”   大汉开心的又道:“是了,是了,当时我还是安王爷府里的一个毛头小伙子,汤大祭司和……和……汤大小姐来府上时,我,我就在堂下护卫。我叫图巴尔,现在是安王爷的侍卫统领。”   一直在旁边插不上话的初一,看着这个一言不合就开打的大汉竟能和人畜无害的小可爱汤沐笙相聊甚欢,不禁感到十分惊讶。同时她也从两人的对话中听出无论是图巴尔还是汤沐笙,他们的来历都不普通。一个是当朝王爷,皇上亲弟弟家的侍卫统领,一个的老爹是奈罗国的大祭司,初突然觉得这个桌上活该没她说话的份儿,不如挖个地缝钻进去算了。   不过呢,她也发现了很有趣的事,那边是图巴尔虽说是个面色黝黑的莽汉,但他刚刚提到汤家大小姐时,脸上竟流露出了一丝少年般的羞赧,惹得她十分想笑。于是她单手托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继续听着两人的对话。   “哎哟,原来图巴尔大统领还见过我姐姐。”一提到汤沐冉,汤沐笙更来了精神头:“那时候姐姐什么样?是不是特别美?”   图巴尔的黝黑的肤色泛起了暗色的红晕,眼睛里也满是纯真的光芒,憋了半天,狠狠的“嗯”了一声。   汤沐笙这时,也打开了话匣子:“父亲带姐姐去中原上国那年,姐姐刚满18岁的时候,要来天御宗修行道法。父亲不放心她一个人出远门,便亲自把她送到了大炎。大炎跟奈罗两国世代修好,安王爷也知道我奈罗汤氏大祭司一族的法力,便邀父亲和姐姐到府上交流论道。”   说到这,汤沐笙顿了一下,好像想起了什么,很兴奋的小声说道:“姐姐从大炎回来,说她遇见了一个很有趣的人,非常喜欢呢。”   图巴尔一听这话,更是涨红了脸,结结巴巴的问道:“谁?汤大小姐喜欢的人是,是谁?”他眼神里的期待清清楚楚写着,希望汤沐冉口中非常喜欢的、有趣的那个人就是他。   但汤沐笙却叹了口气道:“不知道,姐姐没说,我怎么问都不说。后来姐姐正式成为继任大祭司,我便不敢问了。” 第29章 【紫麓仙缘】29   听汤沐笙这么说,图巴尔整个人就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潮红的脸又变回了紫黑色。   初一看见图巴尔沮丧的样子,突然想起件事儿。想向他询问,又碍于先前与图巴尔之间的不快,不知如何开口。正犹疑着,图巴尔突然开口道:“这位姑娘有甚要说管说就是,为何吞吞吐吐?”   初一一愣,下意识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有话要说?”   图巴尔大声笑道:“爷……我在安王府当了这么多年侍卫,连点察言观色的本事都没有,脑袋岂不是早就搬了家?”初一闻言,心中点头称是。不料图巴尔又道:“倒是小姑娘你好像还涉世未深,时时以貌取人,怕是要吃大亏的。”   初一惊问:“图……图统领何出此言?”   图巴尔见初一不再称呼他无耻之徒、胖子之类的蔑称,心想这小姑娘倒也是个女中豪杰,爽快之人。便一拱手道:“今日我见汤家姑娘身着东海奈罗服饰,想是旧识,刚要上前招呼,就凭空冒出个紫衣小子,不由分说动起手来,爷爷怎受得这种鸟气?又怕在天御宗的入宗试典上闹事惹了麻烦。爷爷便忍住性子,只提了些许真气抵御攻击。怎想那小子竟自己跌出几丈开外。”   初一听图巴尔这么说,不免有些心虚。原来图巴尔凑近汤沐笙,只是为了打招呼,并不如她所想是在骚扰汤沐笙。于是她赶快继续听图巴尔说下去。   “这可就当真奇怪了,先前在西岭客栈……”提到西岭客栈,图巴尔又对初一咧嘴笑到:“在客栈是爷……是我酒醉口不择言,稍微,出言冒犯了姑娘。还请姑娘不要记在心上。姑娘可还记得当时那紫衣小子帮你挡了我一招赤焰枪?”   初一想起了那个道法光芒四溅和疾风拂人的场面,回道:“记得。”   图巴尔道:“当时紫衣小子真气十足,我自觉不是对手。可今日他出招虚飘,真气极弱,八成这几天里在哪损了真气。但这还不是最奇怪的。”   汤沐笙抢先问道:“还有什么奇怪之处?”   图巴尔道:“他本是道法精深之人,就算真气再弱,也不至于被我震飞那么远!况且,你们想过没有,他为什么众目睽睽之下,不问青红皂白就要对我出手?”   听图巴尔一说,初一也觉得奇怪。当她发现演武场边的骚动时,紫衣的赵少侠已经跌坐在地。她扭头看见受了惊吓的汤沐笙和一脸怒气的图巴尔,才以为是图巴尔又在骚扰小姑娘。这才出手拦在图巴尔面前,与他理论争斗。没想到事情原是这样的起因,当真是自己以貌取人了。   但初一还不是很死心,虽然这次是冤枉了图巴尔,但是在西岭客栈,图巴尔可是真真儿的对她出言不逊,所以,活该他这次被她误会。不过图巴尔的一席话也引起了初一的注意。   的确,在图巴尔的形容下,那紫衣的赵少侠不但不是在拯救汤沐笙,反而更像是在借机挑衅图巴尔出手,并且想让在场的人都看见是图巴尔出手伤了他。   “为什么?难道是因为你跟他在西岭客栈结下了梁子,他想借机让天御宗取消你的考试资格?”初一说出自己的猜测。   图巴尔不以为然,嗤笑道:“哈哈哈,爷爷的资格岂是他卖个弱就能取消的?所以,他要是不认识爷爷,爷爷姑且就这么认为了。否则,爷爷看那小子一副目光不定,心神不宁的样子,肯定是有什么猫腻,想借爷爷这一掌藏得深深的。”   听到这儿,初一跟汤沐笙两人纷纷点头,不由得佩服这个看似莽撞的大汉竟有如此独到的观察力和如此细腻的心思。而初一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间跟图巴尔打开了话匣子,也消除了大部分的敌意,那个想问的问题又浮到了嘴边。   “图统领,我再请教个问题。”   “请说。”   “方才六魂感知之试,你为何认定丙为魔魂,丁为人魂。分明人魂的执念更深,更强烈。”   图巴尔被初一这个问题问得愣住,满面不解的回答道:“对啊,不就是因为执念更强,所以是人魂么?”   原因一出,轮到初一和汤沐笙大为讶异,初一追问道:“为什么?”这时,图巴尔的脸上突然不见了平常的狂傲无理,竟仿佛看透人性般徐徐说道:“魔只有无尽欲望。而人,若非执念强烈,又何以成魔?”   初一大惊。想不到图巴尔的答案竟如此简单直接,又让人深感信服。   三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可谁也没想到,打破这份宁静的竟是先前话题的主人公,紫衣青年。   或许是巧合吧,他匆匆走进膳堂,本想找个角落默默进餐,却不偏不斜的落座在了初一三人的桌边。四人面面相觑,一阵尴尬。最后还是初一先开了口:“赵……少侠,之前在西岭客栈,你说在天御宗相遇就收下我的房钱。不过,我的行李包裹都丢了,暂时没钱还你了。”   紫衣青年瞥了一眼昂着头用鼻孔打量他的图巴尔,对初一摆摆手道:“姑娘客气了,你怎么知道我姓赵?”   初一支支吾吾的说道:“是客栈小二称呼你赵公子,所以……”   紫衣青年像是松了口气,拱手道:“在下赵青然,敢问两位姑娘芳名?”   “嘿!”图巴尔不满道:“这还一人呢!怎么不问爷爷的赫赫威名?”   赵青然轻蔑的瞥了图巴尔一眼,并不理会,又向初一和汤沐笙道:“两位姑娘相伴甚好,缘何与此粗鄙之人同桌进膳,又影响胃口,又扰了清雅。”   图巴尔闻言,拍案而起,大喝道:“呔!孙子!爷爷方才那掌打得轻了!!”   这声大吼果然引得众人纷纷侧目。初一见状,生怕再惹来凌非川“教育自己”,赶忙将图巴尔拉坐回位置,并向赵青然介绍道:“这位是东海奈罗国的汤沐笙妹妹,别看她年纪小,方才的考试可都是答得很好。而且家里也非常厉害哟。”   赵青然闻言向汤沐笙拱手:“果然是奈罗汤氏,失敬失敬。”显然,他对汤沐笙的家族也是有所了解,经过初一的介绍后,就更加笃定。然后初一转向图巴尔,继续介绍道:“这位是我们大炎安王府的侍卫统领,图巴尔。”   显然赵青然并没有对安王府有多畏惧,看都不看图巴尔一眼,傲然道:“我当是什么身份如此跋扈无礼,原来不过是景鉴年家的一条看门狗。”   图巴尔哪受得住这般侮辱,一桌盘碗眼看就要掀翻在地,亏得这次初一和汤沐笙双双将她按住,图巴尔这才咬牙切齿的狠狠说道:“爷爷不和你一般见识,免得让汤家二小姐不开心。明日八门二十四阵虚境之试,你小心别跟爷爷走到一个阵里!”   八门?二十四阵?虚境之试?初一虽然对图巴尔说的东西不明所以,但听起来好像挺玄乎的,料想应该就是天御宗入宗试典的一部分。她虽然对这个虚境之试很好奇,但也真有点担心,万一这两人要是遇到一起,指不定又要搞出什么乱子。   她跟汤沐笙对视一眼,汤沐笙好像正跟她有一样的顾虑,苦笑着对她摇摇头。初一又继续道:“我叫初一,没有这二位显赫的身世,只是个普通的道师。”   “身世?”赵青然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一瞬间掠过一丝不爽的神情:“人都说英雄不论出处。我觉得,没有什么身世反而更好。赵某祝两位姑娘接下来的考试一切顺利,先告辞了。”赵青然话一说完,也不等初一和汤沐笙回应,便起身离去,径直出了膳堂。   三人盯着赵青然的背影,各有所思。   汤沐笙道:“他饭还没吃哎。”   初一道:“赵少侠似有些古怪,房钱还是要想办法还他才是。”   图巴尔想得更简单:“奶奶的!爷爷非要找机会教训教训这个孙子!”   饭后又过了一个时辰,已是未时,得到充分休息的应试者们纷纷回到演武场边,等待下午的气海之试。此刻,正是一天中温度最高的时候。但好在秋分已过,阳光虽然强烈,却不至灼热。   图巴尔回去找同行的汉纸们,可能憋了一肚子气的他准备要和兄弟们联手“整治”赵青然一番。初一与汤沐笙则共同回到演武场。算是借了汤沐笙的光,原本四名负责陪伴伺候汤沐笙的女婢现在正有两人轻轻挥动着羽扇给初一纳凉。   很快,未时四刻到了,天御宗的五位凌尊首徒再次落座在主试席上。,应试者们都在观望,凌非茗、凌非墨、凌非焉已经主试过前几轮考试,接下来的气海之试是由天御宗的首座弟子凌非川主试,还是由那位一直没怎么吭声的凌非潭主试呢。   汤沐笙与初一言道:“气海之试,我没有什么把握。毕竟我家的法力主要来自血脉遗传,不似你们中原道法来自气海修炼。”   初一想起在罗村时,凌非焉瞬间就破了她的封禁咒,叹息道:“我也没什么信心。虽说先前的师父教过一些皮毛,但是比起天御宗的气海修炼,差得远了。”   汤沐笙又道:“因为我没有觉醒汤氏血脉的先察之力,所以只能炼气海以修道法。我家姐姐不是来天御宗修行过五年嘛,我的道法都是她回奈罗后教我的,也不知今日到了真正的天御宗,会不会闹出笑话。”   初一闻言,暗自苦笑:原来这还有一个跟我一样“误”学了天御宗道法的非天御宗弟子。难怪汤沐笙小小年纪就对天御宗的道法招数了如指掌。也不知一会的气海之试,万一汤沐笙露了天御宗道法的底子,会不会也被他们逼着要废去道法。   想到这,初一满眼踌躇的看了看认真的在担忧着的汤沐笙,沉默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第30章 【紫麓仙缘】30   当然,她心中更希望无论汤沐笙也好,自己也好,都能顺利通过入宗试典。这样就不用天御宗“费心”除去她二人的道法了。   这时,位于主试席上的凌非潭起身来到演武场上,看来这气海之试便是要由他主试了。果然,凌非潭在场中站定后,开口道:“欢迎各位道友来我天御宗拜山入试。我是绎武宫明达道尊座下弟子,凌非潭。下面的气海之试由我来主持。”   凌非潭的声音与他本人展现出的气质相同,中气十足,厚重沉稳。众人不禁想起上午凌非墨震坏演武场地面时,凌非潭那一声呵责也是如雷贯耳,霎时吸引全场人的注意。现在由他来主试气海,想必这位凌尊首徒的气海之渊深,真气之醇厚也是不容小觑。   不过,初一环顾演武场周围,除去答错六题以上失去资格的应试者,依旧还有三五百人。这凌非潭究竟是有多强的真气,能够与这么多人一一过招。   很快,初一的疑惑就有了答案。只见凌非潭向台下某处招了招手,便有每列二十五人,共两列五十名身着金绸炎火袍,头戴飞霞赤火冠的高阶弟子走上演武场,原来是由天御宗的弟子们与应试者过招。   凌非潭道:“气海乃是修真问道之根本,稍后天御宗弟子将对各位道友的真气造诣进行探视。虽然这是诸位首次与天御宗弟子交手,但是你们看到了,与各位过招的都是宗内的高阶弟子,出手必是不凡。所以还请诸位道友认真对待,务必全力以赴与之抗衡。否则不是吓唬你们,轻者震伤经脉,折损三年道法修行;重则累及气海,再难行道法之事。”   听完凌非潭这般言论,台下多数人都露出了担忧的神色。但总有些自觉真气深厚,无所畏惧的道师不以为然,向凌非潭问道:“若是我真气更胜一筹,反倒震伤了贵宗高阶弟子,怎么办?”凌非潭哈哈一笑:“那我便亲自与你较量一番。倘若真是可造之才,我保你入天御宗。”   汤沐笙顾不上凌非潭与那些人打趣,踮着脚尖仔细观察着场上的高阶弟子。她希望能从外貌上看出哪个弟子的真气稍微弱一些,以便自己多几分胜算。不过她所说的胜算绝不是能够在真气较量中战胜天御宗弟子,她只是想让自己的入宗试典成绩好一些,不至于被淘汰回家罢了。   终于,她将目光锁定在一个看起来很是柔弱,仿佛一阵微风吹来,就会将她拽走的女弟子身上,并小声对初一言道:“初一姐姐,你看那位道师姐姐,身形消瘦,气色虚亏,说不定真气会比别的身强体壮的道师们弱,一会我们就抢到那位道师姐姐面前,抗衡起来应该会容易许多。”   初一循着汤沐笙的手指望过去,只见那位女弟子看起来确实比其他人气色差了点,还时而用手掩住口鼻,像是在轻轻咳嗽。相信任何人都会觉得与她交手的话会比较容易应对吧。但初一转念一想,既然她是高阶弟子,又能成为气海之试的五十人之一,她的真气必然不是稀松平常的,如果真的与她交手,也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凌非潭宣布考试开始后,汤沐笙果真拉着初一直奔那瘦弱的女子弟子而去,不过却被凌非潭拦住。凌非潭问:“这位姑娘可是东海奈罗国汤氏族人?”   “我是,不知上仙唤我何事?”汤沐笙一边回应,一边紧盯着那虚弱的高阶女弟子。可能大家都觉得她那里比较好考,前面已经聚集了很多人。汤沐笙心中急切,呆会主试的凌非潭发现那边人多,定会把后来的人都分到别处。   谁料凌非潭好像看穿了汤沐笙的意图,直言道:“汤姑娘,你的气海资质由我亲自试探。”   汤沐笙瞪大眼睛,惊呼道:“啊?为什么呀?我……不是,凌非潭上仙,您,您让我找那位姐姐考试就好了,不用麻烦您亲自出手了嘛。”   凌非潭道:“汤姑娘不要避让了,这是非川师兄的吩咐。”   “可,可是……”汤沐笙还想再争辩几句,但见凌非潭满面严肃,毫无动摇之意,只好作罢。   凌非潭顺势又对初一道:“这位姑娘可是初一道师?”   “我是。”初一一愣,汤沐笙的身份她有所了解,凌非川专门指派凌非潭考究汤沐笙,也还说得过去。可为什么凌非潭突然问起自己?难道他也要亲自试探自己的气海?凌尊首徒的道法高深程度,她早已在凌非焉身上了解得非常清楚。如果真的是跟凌非潭交手,岂不是毫无胜算。   初一正在猜想凌非潭的意图,凌非潭却道:“你跟我来。”果然凌非潭走到那聚集多人的女弟子处,三言五语打发走一票人,只留下初一与那女弟子道:“非云,你且与这位初一道师推度真气,探之,悉之,缮之,固之。”   女弟子颔首道:“非云明白。”   初一与非云目送凌非潭带着汤沐笙离去,转过头来,两人四目甫一相对,还有几分尴尬。非云轻咳几声,先开口道:“我不知你是什么来路,竟能让凌尊首徒亲自照拂。咳咳……但你我同为道师,相信你自是明白探之,悉之,缮之,固之这八字的意义。咳咳……稍后我运行真气时,还请你尽力配合,不要抵御。”   与非云羸弱的形象相比,她的语气却是十分强硬,且带着一丝不快。初一一怔,凌非潭不是说气海之试一定要全力以赴,倾力相争么,怎么这女道师反而不让她抵御呢?还说什么探之,悉之,缮之,固之。说真的,她并不是很懂这八个字的内容,仅从字面理解的话,探之,悉之还比较像测试气海的词句,缮之,固之?修房子吗?   可非云并没给初一太多思考的机会,已将真气凝聚掌心使出道法。这是,初一又发现只是刚刚开始运气,非云的额头上就已渗出丝丝细汗,脸色也变得惨白,唇无血色,好像是要被这下午的太阳晒得快虚脱了一样。   初一不由得左右为难,她不知道自己是该伸出手去,与非云一较真气,还是该扶她去场边休息一下,纳个凉坐一坐。正迟疑间,非云气若游丝的说道:“愣着干嘛,提真气。”   “哦。”世人大多如此,难以选择的时候,就怕有人催促。常常别人一说,便就照做了。初一听到非云让她运功,也来不及多想,赶忙提了真气,双手迎上去。   这一接触,反倒让初一很是讶异。非云的真气既与她恹恹病弱的样子不同,也与她毫不客气的强势语气不同,那是一道温温润润,又徐徐绵绵的真气。初一只感觉非云的真气从一只掌心徐徐而入,在经脉中缓缓运行领略一周后,又从另一只手掌慢慢输出回收。就像她的经脉是家院,她的真气是主人,而非云的真气是登门拜访的客人。她那股微微弱弱,轻轻柔柔的真气就随着初一的真气在经脉中走了一个大周天,既有客随主便的顺从,又有揽奇纳胜的乖巧。   期间,当非云的真气行径丹田气海时,竟还在内循循徘徊,让初一顿感内息宽稳许多,再不像前夜刚从八莽山中走出时那般虚脆羸弱。这般神奇的道法,初一还是头次得见。都说一人体内不能有第二人之真气,可非云的真气却好像毫无存在感一般,并没有激起她体内原有真气的排斥反应。   这时,非云收了道法,轻咳数下,又抬手抹去额上汗珠,才幽幽开口道:“你的气海犹如羹匙,十分浅薄。可见先前的真气修炼形同虚设,毫无章法可言。咳咳……”   “我!”听闻自己气海浅薄,初一万分紧张,正要辨说几句好话,却被非云摆手制止。   非云继续道:“不过你天资甚佳,气海之域极为宽广,可纳骤然之力,承人所不能承之重。咳咳……气海深厚可以后天修炼,气海是否宽广只能看天生机缘。你不用开心,我不是在夸赞你,如实相告罢了。咳咳……”   “这……”初一心想,这些话到与那日在罗村时凌非茗与她说过的相似。   非云又道:“而且你近日受过内伤,气海动荡,真气折损严重。咳咳……也算是你有悟性,方才我巡游你周身经脉时,你拿捏得当,并未抗拒。所以,我已经将你经脉虬结之处疏通过了。咳咳……你现在觉得怎样?”   “呃……的确是感觉身体有精神了许多,多谢非云上仙……”初一越来越诧异,不是说这一轮是较量比试嘛?怎么自己却像是看了个郎中一样。她看看四周的其他应试者,无一不是拼了吃奶的力气在与天御宗弟子以真气相搏,有的甚至额头上都暴起了青筋。怎么自己什么都还没干呢,就稀里糊涂的拿捏得当,并未抗拒,让这个天御宗弟子给修缮了气海呢?何况,这位非云道师看起来比自己病得还严重好吗?于是她又怯怯问道:“上仙为什么要助我稳固气海呢?”   非云嘴角一撇,似是轻蔑冷笑道:“我只是听命行事罢了。”说着她向主试席望去,对某人点了点头。初一循着她的目光,也看向主试席,不出所料,正是凌非茗在向她们点头微笑。   原来,此番又是凌非茗专程嘱咐了自家师妹,同是青遥宫,尤擅长经脉调理的非云来给初一做气海之试,希望借着这场探究气海的机会,帮初一把受损的经脉气海夯实稳补,以便在来日至关重要的八门二十四阵虚境之试中不至惨遭淘汰。   但气海之试毕竟是由凌非潭主试,为什么一向爱认死理的凌非潭竟也同意了凌非茗这个明显对初一有偏颇的要求呢?原来,也是凌非茗跟凌非潭说在罗村对战水妖时是自己出手晚了,导致初一人近将死,真气大损,好说歹说,才说服了凌非潭同意由非云对初一进行气海探试。   初一虽不知凌非茗为她做过的一切,但她依然顿觉暖意融融。不管怎样,比起凌非焉对她一直捉摸不定的态度,凌非茗始终的关照和支持真的是让她倍感安定、窝心。   这么远不能与凌非茗对话,初一便再次对身边的非云表达谢意,可非云却像认定她在暗中用了什么手段一样,留下满眼不屑,拂袖离去。 第31章 【紫麓仙缘】31   初一默默退回场边,看看太阳已不知不觉中向西而去。   演武场上的应试者逐个完成了考验,留下的越来越少,的确如凌非潭所说,参试者众多,却鲜有人能够让他亲自出手。这场气海之试,算汤沐笙这个必定由他来试的友邦祭司族人在内,他只交手了五人。   凌非川心中有些不悦,只有四个气海深厚真气充沛的道师的话,搞不好会对三年才招收一次弟子的天御宗造成精英人才青黄不接的危机。好在五十名高阶弟子传回来的成绩让他颇有几分欣慰,综合这一整日的表现,他估计经这届能成栋梁的应试者几近百人。   所以,眼下最重要的就是甄选出可以参加明日八门二十四阵虚境之试的应试者。于是他宣布:“列位道友,今日的考试已全部结束。像中午一样,晚膳前,我会将通过今日考试的应试者名单张贴在膳堂门口。上榜者,明日辰时四刻在演武场集合。未上榜的道友抱歉了,就请回去勤加修炼,三年之后,有缘再来吧。”   汤沐笙在人群中找到初一,向她询问气海之试的结果。初一不好说自己受到了照拂,只说那柔弱的女弟子其实很强。汤沐笙又问她可有把握,初一摇摇头,反问汤沐笙与凌非潭交手如何。   汤沐笙吐吐舌头,露出得意的表情。只道平日与姐姐汤沐冉过招,虽不能胜,但也能勉强撑一阵子。凌非潭道法的深厚程度与汤沐冉相比算得上是旗鼓相当,不过却比汤沐冉少缺少几分变化多端的灵动,所以她应对起来竟出乎意料的顺利。   初一闻言既替汤沐笙高兴,又为自己担心。以至于从考试结束到晚膳之前,任凭汤沐笙怎么安慰劝解,她都无法控制的将忧心忡忡的神色挂在脸上。   其实天御宗的试典之于汤沐笙,无非就是让天御宗的人摸摸她的道法根基。毕竟他们奈罗汤家与天御宗之间有着不成文的合作协议,两家互通秘术、道法,定期互派弟子交流学习。所以无论汤沐笙入宗试典的成绩如何,最终都会进入天御宗修行。   但今年与汤沐笙一样有此般待遇的,还有一个人。不消说,正是那狂妄的大汉图巴尔。虽说天御宗乃是方外高人修真问道的桃源之地,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说到底天御宗还是要卖些面子与当今朝廷的。大炎的钦天监乃是皇家最高级星相术士的供职所在,又归在安王景鉴年的掌管之下,所以无论图巴尔资质如何,他有安王亲口向天御宗宗主明崖道尊打过招呼,才对入宗试典有恃无恐,丝毫不担心自己的言行会被剥夺考试资格。   这两人之外的其他人,就只能巴巴的等着膳堂放榜。所以不必等到开饭,绎武宫的膳堂门口就挤满了人,张榜的弟子一出现,立刻就被一拥而上的人群给淹没了。   初一在外围忐忑不安的踮脚张望,汤沐笙拽着她就要往前挤,却被初一生生拖住。初一只觉得心脏扑通通跳得飞快,都要蹦出嗓子眼儿了,甚至在罗村独自面对水妖时都没这么紧张。她按着胸口道:“要,要不……沐笙妹妹你先去看,我等人走散一些再去。”   汤沐笙心知自己必是榜上有名,但见初一紧张得要命,也不好强迫她,转念一想道:“也好,那我便替初一姐姐打个头阵。”语罢汤沐笙机灵的钻进人群,三下两下便寄到了人群里面,站到榜前。   待到抬眼看去,只见四张巨榜上写满名字,初步估算约有二百余人。汤沐笙一张一张由上至下的仔细观看,很快便在第一张纸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再往下不久也看到了图巴尔的名字。   到了第三张纸,又看到个很是眼熟的名字,赵青然。略顿几秒,她猛然想起赵青然不就是那位跟图巴尔斗气的紫衣青年。原来他也入围了呀,汤沐笙不敢想以后若是图巴尔和他在天御宗共同修习,又会闹出些什么乱子来。   眼看第三张榜纸也读完了,仍不见初一的名字,汤沐笙这时也开始有些小紧张了。她不由自主的想回头看看初一,却被密密的人群挡住了视线,于是只好作罢,转过头来深深的呼吸了一下,才将视线移到第四张榜纸上。   “有你!有你!!“汤沐笙奋力的挤出人群,冲着那个躲在远处原地打转,不敢近前看榜的人挥手呐喊:“初一姐姐你上榜了!你看!我就说你一定行吧!!!”   看着两人激动的挤进人群,再不见踪影。远处的凌非茗戳了戳身边的凌非焉道:“师妹,小师父已顺利晋级明日八门二十四阵之试,这回你可欠我们青遥宫一个人情咯。”   凌非焉淡然道:“是师姐自作主张请来非云师妹给她修缮经脉,稳固气海的,这人情为何算在我头上。”   凌非茗故作不满,惊叹道:“哎?不是师妹你细心想到小师父原有两股真气,现在少了一股,如果擅动真气容易气海崩盘,担心她明日不能用真气操控魂灯,无法通过虚境之试的吗?我就知道你说不出口请我家非云出手帮忙的话,聪慧如我才主动为师妹排忧解难哒。不然我犯得着冒着被宗主师伯惩罚的危险,去拜托凌非潭那个死木头松动一点吗?这人情不算在你头上算在谁头上?你可别想抵赖。”   凌非焉轻哼一声道:“等她能从八门二十四阵里走出来再说吧。”   凌非焉口中的八门二十四阵正是天御宗入宗试典的重要步骤,可以说是一锤定音之试。此阵由明陆道尊多年潜心研究奇门秘书,据八门遁甲之术铸就而成。布阵时,整个紫麓山小云峰的翠竹林都将被结界覆盖,结界内是一个机缘随心的虚境,应试者进入阵中会随因自身造化邂逅不同的生灵、事物、情景,当应试者做出应对和选择之时,就已在冥冥之中将自己引向了不同的结局。   八门二十四阵如其名字,从正北顺时针方向共有正北休门、东北生门、正东伤门、东南杜门、正南景门、西南死门、正西惊门以及西北开门次八门,阵中有二十四种不同机缘。应试者入阵前会被点燃一盏魂灯,应试者需将点燃的魂灯置于左肩之上,并以真气操控悬浮,保持魂灯不熄。   大阵中的二十四个机缘每个都有可能让应试者的魂灯熄灭,应试者只要在十八个时辰内保持魂灯不灭,并于景、开、休、生、杜五门中的任意一门走出大阵,即视为最终通过入宗试典,可成为天御宗弟子。   如果在阵中魂灯熄灭,应试者便无法走出大阵,则直接视其为考试失败,不能成为天御宗弟子。从余下三门走出者,惊门神伤、伤门体伤,无论哪种,即便魂灯未熄,亦不能通过考试。至于死门,从八门二十四阵设立至今,还从没有人能从死门走出来,所以也没有人知道如果从死门走出来结果会是怎样。   又或者,所有人都认为既然叫死门,就意味着那一门根本就是死路,不可能走出人来。既然走不出人来,自然就不存在是否能通过考试的结论了。   凌非茗见给初一稳固气海的事儿凌非焉不肯承情,便不再逗她,换个话题道:“明天八门二十四阵,我又是驻在生门。哎,你说非川师兄是不是被非潭师兄给带坏了,怎么越来越木头脑袋,从升凌开始,我都守了三次生门了。你呢?”   凌非焉摇头。   凌非茗无奈笑道:“又是驻在景门?”   凌非焉点头。   凌非茗叹息道:“有时候真想做回高阶弟子,跟青遥宫的师弟师妹们到惊门、伤门去,给那些伤身劳神的应试者疗疗伤,定定神。”   凌非焉道:“师姐别再乱想,今日早些休息吧,明日督阵可不轻松。”   凌非茗一听,上前挽住凌非焉的手臂:“那不如,今夜我便与师妹同归望道峰天枢……哎!师妹你飞哪去呀!哎!!凌非焉!!!!”眼见凌非焉一阵烟似得驾着轻功飞也离去,凌非茗噗嗤一笑,她最喜欢这样逗凌非焉了。   翌日,上榜之人如约聚集在绎武宫演武场上,再由数名高阶弟子带队,从进境峰越虚尘峰向小云峰出发。一行人沿着石路在山间行走,山中的空气十分清爽宜人,有些草尖叶梢还挂着来不及蒸发的晨露,微微清冷中折射着徐徐走过的人群。   出了平坦的进境峰,山路一下子变得难走了起来。天御宗的弟子解释道,与进境峰相邻的这座山峰叫虚尘峰,虽不险峭,但却蜿蜒。所以虚尘峰的山路就像盘在山峰上的蛇,也是曲折得很。   初一走着走着,视线总离不开山间一座被葱茏老树遮挡,若隐若现的建筑。那建筑由下至上一大半都埋在茂密的枝叶里,只露出了上面的屋顶,无法判断究竟有几层高。初一估算着,或许两三层,或许三四层。   这建筑之所以会引起初一的注意,正是因为它特别的屋顶颜色和造型。只见那建筑并非像普通大殿那般或是长方形或是正圆形。在蜿蜒的山路上走着,视角偶尔会转些方向,初一觉得那建筑的横截面好像是个五边形。它的宝顶如一座微缩的宝塔,玲珑五层,墨绿为身,塔上以金箔为雕纹,远看似有祥云、法器、莲花、海浪等图案。宝顶下的顶檐亦是分为五块,每块一色,对应五行。初一心想,寻常大殿多是金瓦红檐、灰瓦蓝檐、蓝瓦黄檐。如此这般花哨的道家大殿,倒是第一次见,不知是作何用处。   众人沿着蜿蜒山路走了近半个时辰,好像爬高了许多。回头望去,绎武宫和演武场已经可以鸟瞰全貌,尽收眼底。这时,领路的弟子停下了脚步,指着身边草丛里的一块毫不起眼的小石碑对应试者道:“从这再往前,就是小云峰了。小云峰上没有驻宫,漫山都是竹子,竹子最为集中之处,名曰:翠竹林,是我们天御宗弟子突破境界,领悟玄关的上佳去处。白天清幽雅致,晚上嘛……”弟子顿了顿,调皮道:“恐怕今晚你们中的绝大多数都要在翠竹林中过夜,我就不提前泄密了,到时你们自行体会。” 第32章 【紫麓仙缘】32   高阶弟子的小玩笑让一众谨慎的应试者泛起了微微的担心,自然还有一部分自信满满的人充分印证了“艺高人胆大”和“无知者无畏”这两句话。   人群正小声议论时,有人指向不远处的天边,大叫:“快看!”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五人身着白衣,凌空而来。正是凌非川、凌非潭、凌非茗、凌非焉、凌非墨几位凌尊首徒。   五人临近小云峰石碑,收了轻功轻盈着地,却是面色不改,气息不乱,仙风道骨,甚为潇洒。不知是谁看戏般叫了声“好!!!”一群人竟随之鼓起掌来。   凌非川见状眉头一竖,脸色严峻,吓得大家赶快收了声,不敢再造次。沉默片刻,他才开口道:“今日将进行天御宗入宗试典的最后一场考试,八门二十四阵机缘之试,考试的规矩你们听好了……”   凌非川细细将这一场的考试规则讲个通透,怕有应试者没听懂还专门给有疑问的应试者释疑。当他说到魂灯的时候,只见汤沐笙高高举起了手。凌非川向她道:“这位道友有何疑问?”   汤沐笙道:“上仙说进入八门二十四阵前要给我们点燃魂灯,如果熄灭便失去入宗资格?”   凌非川道:“正是。”   汤沐笙疑惑的问道:“魂灯不是人的三魂所聚么?若是头顶的魂灯熄了,人就会痴傻癫狂;若是肩上的魂灯熄灭,人就会昏迷不醒。若是三盏魂灯都熄了,这个人就死了呀!我是听闻过有人在这八门二十四阵的考试中失了智,但要是有人真的灭了全部魂灯,岂不是要丢了性命?”   凌非川闻言,嘴角一扬,解释道:“道友尽可放心,此魂灯非彼魂灯。天御宗所点魂灯乃是由我宗弟子将道友的三魂之力镜像折射在魂石上,魂石点亮后便由道友亲自操控悬浮于道友左肩。即便魂灯熄灭也是熄灭的魂石之光,于道友性命无妨。只不过……”   凌非川话锋一转,汤沐笙紧张得吞了吞口水。   凌非川继续道:“魂石之光毕竟来自于三魂之力,若是熄了,三魂亦会受到损伤,所以才会有应试的道友在八门二十四阵中失了心智。这点你们也无须担心,试后,我天御宗自会派出青遥宫高手,助失智者恢复心神。”   听到这,汤沐笙才放心的点点头。凌非川见其他人再无异议,正色才对人群道:“就请诸位道友依次上前,由我等五人为你们点燃魂灯。”   这五人不消说,自是五位凌尊首徒。想来人头顶、左肩、右肩的魂灯普通人平常无法得见,即使是天御宗的高阶弟子也难有将虚幻的魂灯实质化的本事,更别提用道法将三魂之力折射到魂石里。所以要想点燃魂灯,就必须由道法高深的凌尊首徒们亲自出手。   初一瞄了眼前面,只见应试者们为了快些轮到自己,已经均匀的站在不同的凌尊首徒面前。汤沐笙早就有了主意,轻快的跑去站在了凌非茗那一队。而由凌非焉点魂灯的队伍就在凌非茗的左边,右手边则是凌非潭负责的队伍。   初一也准备去站队,刚往前迈了一步,一愣,停了下来。犹豫了须臾,才默默站在了汤沐笙身后。不知为什么,她觉得自己其实是有点想站在凌非焉的队伍里,但真要往那边走,脚下却像灌了铅一样,怎么都迈不出那一步。   眼看凌尊首徒们一个一个为应试者点亮了魂灯,相比凌非茗和凌非潭的队伍,凌非焉负责的队伍很快的在向前移动。等轮到凌非茗给汤沐笙点魂灯时,她便距凌非焉很近很近了。   初一不确定凌非焉有没有看见她,因为凌非焉只不经意的往她这边瞥了一眼,就神情专注的开始为面前的应试者点魂灯。说看见吧,毕竟和她也算是“熟人”见面了,凌非焉却一点表情也没有;说没看见吧,她这么大个人杵在眼前这么近,看不见那凌非焉就是个睁眼瞎。   初一把手环在胸前,想想,一定是凌非焉不爱搭理她,看见也当没看见,说白了就是“视而不见”嘛。初一心中愤愤道:哼,早知道这样,不如就站在凌非焉那队,让她不看也得看。初一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想到能惹凌非焉不自在,就忍不住窃窃蠢动。   不过这些不着调的小心思很快就随着她对凌非焉的注视瞬间消失了。只见凌非焉从身旁高阶弟子托着的红木小盒中取出一颗如水晶般晶莹剔透的菱形晶石,将它托在左手掌心,晶石便随着道法的催动缓缓浮起于凌非焉的掌心中,然后凌非焉以右手双指凝聚道法,将应试者的头顶、双肩各做顶点,凌空勾勒出一个三角型的小型法阵,再将左手掌心中的魂石置于三角法阵的中心。   见魂石轻盈的悬浮在三角法阵的正中后,凌非焉轻轻闭上双眼,双手括托着法阵,口中像是念了些什么法诀,初一便看见那正在点魂灯的应试者头顶和双肩忽的一明一暗闪了起来。先是有三道莹莹微光从应试者的头顶双肩徐徐注入三角型法阵的顶点,然后光芒又由法阵的顶点快速通向法阵中心的魂石,迅速点亮整个法阵。很快,原本晶莹剔透的魂石闪烁起明亮的光芒,成为了一盏魂灯。   魂灯亮起来了,凌非焉也睁开眼,将手伸入法阵中,悬空托着魂灯,开口道:“你的魂灯已经点燃,与元魂相通。你可用真气与它接触,接纳操控,将它置于左肩之上,若魂灯悬浮不熄,即可准备入八门二十四阵做机缘之试了。”   那应试者毕恭毕敬道了声是,小心翼翼以道法之力悬空接过魂灯。初一只见凌非焉刚放下手去,那人刚刚接过的瞬间,那魂灯竟像火烛被风吹过,忽的一闪,险些黯淡,害得她不禁为那应试者捏了把冷汗。好在那人又稳住了真气,将悬浮的魂灯慢慢移在了肩上。凌非焉见他魂灯稳定下来,便道:“下一人。”   初一这次真真儿的看见凌非焉往自己这边瞥了一眼,可她还目瞪口呆的沉浸在凌非焉点魂灯的过程中,以至于等她反应过来,凌非焉又已专心为下一名应试者点魂灯去了。   “初一姐姐,你看,我的魂灯~”   初一闻声转回头,原来是排在自己前面的汤沐笙已经在凌非茗的指引下将点燃的魂灯置在了左肩上。“嗯,好看。活跃又明亮。”初一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点做贼心虚的感觉,就连别人的魂灯也要夸赞一下。   她正被自己蠢到,只听凌非茗笑意盈盈的声音调侃道:“咦?小师父排到我这里来啦?”   初一支吾道:“是,是呀,毕竟五位凌尊,我只跟非茗上仙您比较熟识。”   凌非茗闻言面露喜色,嘴角坏坏一扬,顺手指向凌非焉对初一道:“那我给你个机会跟非焉师妹熟悉熟悉,好不好。”说完也不等初一反应,朝着正在等候凌非焉点魂灯的应试者招招手,喊到了自己的面前。   “啊!这!”初一一脸尴尬的站在原地。凌非茗还故意装作要认真给别人点魂灯,你不要打扰我的样子,毫不留情把初一忘凌非焉那边推了推。   “可是,我……”她还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凌非焉正冷冷的看着她。她那副上刑场似的架势显然让凌非焉很不开心。初一没办法,心一横,锁魂咒也跟凌非焉结过,御剑也跟凌非焉共乘过,所幸这魂灯就让凌非焉点了吧!   站定在凌非焉面前,初一深呼吸一口气,想让自己看起来是很放松的样子。甚至还下意识的抬手理了理头发衣襟,正了正神色,清清嗓子,最后才用毅然决然的眼神与凌非焉视线相对,搞得好像要郑重的要迎接什么重大事情一样。   凌非焉冷冷的盯着初一做完一系列小动作,面无表情的从红木盒中拿出颗通透的魂石。看着魂石悬浮在凌非焉的掌心中,初一有点后悔刚才光顾着看凌非焉施法,也没来得及问问汤沐笙点魂灯是什么感觉,以至于现在轮到自己了,还有点小紧张呢。   凌非焉倒是很淡定,仿佛眼前的人跟别的应试弟子并没有什么不同。她将真气凝聚在右手双指,点在初一的头顶,左键、右肩,凌空勾勒出三角型的法阵。   初一意外地发现,这三角法阵一眼望过去,竟然像有一道深远的空间,里面混沌着幽幽暗暗的氤氲,像雾又像暗影。刚才怎么没有看到那人的三角型里有这种东西!她好奇的往前探了探头,想看看三角型的背面是不是真的延伸出了一段空间,可那三角型的法阵从侧面看细如发丝,只是一道光芒。三角型的背面什么也没有,它只是个浮在空中的平面。   初一瞪大眼睛,不知该用点头还是摇头来表达自己的惊叹。却听到凌非焉一声低喝:“别乱动。”于是她赶忙端正站好,一边由着凌非焉施法,一边盯紧三角法阵中的迷雾,看看能不能瞧出些端倪。   忽的,阵中心出现了一点漂浮着的光晕,初一定睛一看,原来是凌非焉已经把魂石浮在三角法阵正中。随后凌非焉边上眼睛,开始念动法诀。   渐渐的,初一看到阵中迷雾开始变得通透,悬浮着的光晕像黎明初升的太阳,迷雾被阳光散去,阵中似有清风拂过,发出沙沙声响,葱葱郁郁一阵清爽。初一细望去,原来是片繁茂的竹林,枝叶间斑驳洒落点点光晕。那颗散发着柔和明亮光芒的魂石,不知什么时候没了形状,但它的光芒却充盈了整个法阵中的世界,无处不在。   “你的魂灯已经点燃,与元魂相通。”凌非焉的声音在这时突然响起,将初一的注意力从法阵中唤回来。初一一看,凌非焉正悬空托着散发荧荧微光的魂石,告知的内容也与方才无异:“你可用真气与它接触,接纳操控,将它置于左肩之上,若魂灯悬浮不熄,即可准备入八门二十四阵做机缘之试了。” 第33章 【紫麓仙缘】33   初一听凌非焉的指示,试着调动体内真气与魂灯共鸣。这一试她便惊奇的发现,在八莽山昏迷后一直提不起真气的气海,被非云修缮之后竟然扎实了很多。真气稳稳缓缓的与魂灯联缔在一起,魂灯并没有像方才那人闪烁不定,很轻松的就被她操控着悬浮于左肩之上。   没想到一切竟然这么顺利,初一兴奋极了,下意识看向凌非焉,只见凌非焉的视线刚好也从专注魂灯转向了她。初一忙开口道:“多谢凌非焉上仙。”   凌非焉淡淡道:“不必,去备考吧,下一位。”   初一满腔的激动突然没了回应,愕然立在当场,但见凌非焉已唤了别的应试者上前,也不好再赖在这儿耽误时间,只好悻悻的转过身寻找汤沐笙,走去跟她汇合。   见初一和汤沐笙在场边互相查看着彼此的魂灯,凌非焉收回视线,连自己也没注意到的松了口气。凌非茗微笑着将凌非焉的反应看在眼里,轻轻吐出两个字:“金麟。”   “嗯?”凌非焉没听清凌非茗的话,或者说是没听懂她突然冒出的一句金麟。   凌非茗眯起眼睛,也看向仍然在跟汤沐笙兴奋交谈的初一,道:“魂灯毕竟是进出八门二十四阵虚境之门的灵钥,常人首次操控,魂灯或多或少都会闪烁不定。我看小师父从你手中接过魂灯时,沉稳顺畅、极是自然,魂灯光芒几无波动。想不到,她前些天还几近气海崩盘,短短数日竟恢复到如此状态,真是不容小觑。”   听这番话,凌非焉明白凌非茗方才是将初一比作池中金麟。她不否定初一的资质的确让人惊奇,只是她实在是太在意初一真气里的魔劫了,每多一次接触初一的真气,她就愈加担心。不知道当初一遇见属于她宿命中的那场风云,她觉醒而来的是不亚于自己的道法之力,还是会被无法操控的魔劫吞噬,堕入深渊……   “现在想那些,还太早了。”凌非茗仿佛看透了凌非焉的心思,开口安慰。她一直都知道,从相遇到现在,凌非焉对初一始终警惕而冷漠,是因为什么。   二百名左右的应试者在五位凌尊首徒的协力施法下,全部点亮了魂灯。凌非川再次询问是否有人还有什么疑问,得到否定的答案后,他向其他四位凌尊首徒点头示意,那四人便分别向不同的方向以轻功离去,留下凌非川左手呈道指之势,闭目静待。   片刻,凌非川睁开双目,陈姿运气。这也是此番考试中应试者们首次见到凌尊首徒之首的凌非川运功行法,只见他立身之基岿然如山,步伐行时翩然如徐风入林,道法疾时好似烈烈之火,仰向四方借天地之力,俯归乾坤于八门正中。众人不禁目瞪口呆,纷纷感受到左肩上的魂灯之光仿佛受到吸引召唤,正隐隐随之跃动。   忽的,凌非川大喝一声:“成!”便有一束强光于远方竹林中垂直而下,光线在接近竹林顶端时分散成八道,向八方而去。很快,光线消失了,凌非川的面前却凭空出现一道垂直于地面的三角型法阵。初一发现这个法阵的样式与方才点魂灯时面前悬浮的三角法阵一模一样,只不过这个法阵很大,足够让人从中通过。   如她所想,凌非川严肃道:“虚境已经结成,这个法阵就是八门二十四阵的入口,现在我请诸位道友仔细记住这虚境之门的样子,当你们在阵中的机缘造化到了,虚境之门就会再次开启。你们只要穿门而过,便会有天御宗弟子告知你由何门而出,除了伤门、惊门,皆为考试通过。再强调一次,你们的魂灯就是通过虚境之门的钥匙,只有魂灯亮着,才能走出小云峰翠竹林的虚境。十八个时辰,没有清水干粮,一切随缘,十八个时辰内尚不能走出虚境的,同样视为考试失败。”   初一闻言,深深吸了口气。汤沐笙也露出了敬畏的神色,不由自主的抓住初一的手臂,说道:“不知这门里的虚境是什么样子,天御宗的入宗试典弄得太玄乎了,搞得我好紧张啊,好吓人啊。初一姐姐,我想干脆就这样一直拉着你吧,进了虚境你去哪我去哪,咱俩一起走。”   初一将手按在汤沐笙的手臂上轻轻拍拍,道:“我也正有此意。”其实,此时初一心中也是忐忑万分,但一看到比她年纪小的汤沐笙充满依赖的眼神,她不得不让自己更加坚强稳重几分。   应试者们一个个鱼贯走进虚境之门,只是被一道光芒包裹了身形,人就像凭空消失一样,不知所踪。初一深呼吸,对汤沐笙道:“准备好了吗,拉紧我,要进了。”   汤沐笙已经紧张得说不出话来,初一感到她拉着她手臂的力道加重了,便知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屏住呼吸,抬脚迈进虚境之门。汤沐笙生怕与初一走散了,后一步便随之进入门中。   进入虚境的瞬间,一团耀眼的强光刺得初一睁不开眼,她下意识用没有被汤沐笙拉住的手臂挡住眼睛,等穿越了光芒,把手臂拿下一看,一时没了主意。汤沐笙也是一样,放下手臂的瞬间,差点忘了要抓住初一。   两人的面前空空如也,浑浑沌沌,隐隐暗暗,飘飘渺渺,除了几个先前进来的应试者,四周什么都没有,简直就像是平行于现实世界的另外的空间。初一看看其他人也是满面茫然不知所措,跟汤沐笙打趣道:“怪不得叫虚境,真是一片虚无啊。”   “哈,不愧是初一姐姐,那些人都在纠结困惑,你却还有雅趣开玩笑。”汤沐笙被初一的玩笑缓解了紧张的情绪,好奇的转动着眼珠观察周围的一切。她觉得天御宗才不会无缘无故把它们丢在一片混沌之中,这必是机缘的一种。   这时初一好像发现了什么,小声道:“沐笙妹妹,你觉得这片朦胧眼不眼熟?”   汤沐笙想了一下,很快应道:“好像点魂灯时,三角法阵里一开始的样子。”   初一道:“没错,后来魂灯亮了,混沌便散了。”   汤沐笙兴奋道:“想必这片虚无只是障眼之法,不如我们也试试以魂灯之光驱散阴霾。”   两人观点一拍即合,各自闭上眼睛细心感受真气与魂灯的缔结,想运用真气之力来操控魂灯。果然,当初一试着将魂灯光芒当做朝阳般缓缓升起的时候,她又听到了沙沙的声响,这次是真的有清风拂过,她清晰的感觉到飘动的发丝正在愉快的敲击脸颊。初一忍不住睁开眼,四周不知何时已经迷雾散尽,她与汤沐笙已经置身在一片竹林的边缘。   那竹林甚是繁茂,枝叶间斑驳洒落点点光晕,就跟在法阵中见到的一样。初一下意识的看看自己的左肩,魂灯还在,光芒充盈。   这时,拉着她手臂的汤沐笙嚷了起来:“咦?怎么是一片竹林?”   初一不解,问道:“三角阵中迷雾散去后,不就是片竹林嘛?”   汤沐笙摆手道:“不是不是,我看三角阵中迷雾散去后是一片汹涌大海,有只小独舟在巨浪中起起落落,随时都要被打翻似得,看得我急死了。”   这就奇怪了,难道每个人在三角阵中看到的东西还不一样么,那岂不是跟凌非茗上仙的笛声有异曲同工之处。初一很容易理解了这点,但却并无法想通另一个问题:“既然沐笙妹妹看到的是海,怎么随我到竹林里来了?”   汤沐笙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拉你拉得太紧啦?”   初一哈哈一笑,又道:“如果这就是机缘,那我岂不是误了你,强行把你带到我的机缘里来了?”   “管它呢,也许被初一姐姐带到你的机缘里就是我的机缘呢?咱们先进竹林里看看再说。”说完,汤沐笙顽皮的向初一眨眨眼睛,往竹林中跑去。   “沐笙妹妹跑慢点,不是说要一直抓着我胳膊的嘛?”初一原本因为自己可能影响了汤沐笙的机缘而心生内疚,但见小丫头年纪虽小,却是心胸豁达,随和开朗,心道异族女子果然性情自率,待人真诚,也便放下刚纠起来的小心结,快步跟上汤沐笙。   二人同行竹林之中,只觉凉风习习,阳光安好。走着走着整个人都心旷神怡起来。汤沐笙被风和日丽的景色消除了紧张,不再紧紧抓着初一,还顺手拿下片竹叶,衔在唇边吹起竹叶哨,兴起时不禁脱口而出道:“还好我跟着初一姐姐来到竹林,要是真把我一个人丢到波涛翻滚的大海上,还不知道要遭什么罪呢。”   听汤沐笙这么说,初一减少内疚几分,道:“你不怪我就好。放心,我会陪着你的。”她看着天真可爱的汤沐笙,不明白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这怎么会在三角法阵中看到那般凶险的景象。加之最近多次受凌非茗照拂,深切感受到身处危难时有人出手相助的温暖,自然而然的也想尽自己的能力多去帮助远离家乡、独赴西岭的汤沐笙。   两人边走边探索,竹林渐渐稀疏,出现一条若隐若现的小路。路边有用砍下的竹子修葺成的矮栅栏。初一与汤沐笙相视一看,看来不远处是要有人迹了。   果然,不久两人就沿着小路走出了竹林,来到一片被竹林环绕的空地。空地上有座离地架起的小竹屋,竹制屋门虚掩着,看不清屋内情况。屋外门廊上则歪歪扭扭、稀稀落落的堆着些空酒坛。   初一道:“很像隐士高人的居所啊,不知会遇到怎样的机缘。”   汤沐笙拉起初一的手臂,道:“走,进屋去看看!” 第34章 【紫麓仙缘】34   “有人吗?”汤沐笙小心翼翼的登上竹台阶,边轻声询问边向竹屋内窥探。初一及随其后,不时警惕着后方是否有突来的异动。   “有人在家吗?”尽管汤沐笙提高了音量,竹屋内却依然没有任何回应。   “嘘…”初一在嘴边竖起手指,压低声音笑道:“听,有人在打呼。”   汤沐笙学着初一的样子,把耳朵贴在竹屋墙上细听,果然屋内传来了不响也不弱的鼾声,看来这人是睡得很熟了。这回汤沐笙胆子就更大了,她将头偷偷探进门里向屋内张望。   小竹屋里简单的很,没有任何家具物件,就连在房里酒醉酣眠的人也是麻衣布履,席地而卧。虽背对屋门,但他满头银丝却极为明显。他手边、身边滚落许多开过封的空酒坛,不仅如此,连他头下枕着的也是圆滚滚的酒坛。   汤沐笙捂着鼻子挡住浓浓酒气,转头对初一轻声道:“是个鹤发老者,喝了很多酒睡着啦,我们怎么办?”   初一道:“那我们不要吵醒他。”   汤沐笙问:“走?”   初一坏坏一笑,摇头道:“偷偷进去看看。”   汤沐笙眼前一亮,玩心大作。她真是太喜欢这个跟她超级合拍的小姐姐了,自家那位亲姐以前倒是常常带着她调皮捣蛋,可自从汤沐冉十八岁去天御宗修行,二十三岁回奈罗当上继任大祭司,就再也没空陪她疯了。想不到此番自己来到天御宗,竟能遇到初一这么一个上天赐给她的“狐朋狗友”。   两人蹑手蹑脚,小心推开竹门,准备绕到老者面前去一探庐山真面目。因为太过紧张,汤沐笙还不小心踢到了一个酒坛,好在老者鼾声依旧,看来真的是醉得很沉。   初一转到正面,见那熟睡的老者彷如鹤发童颜的仙翁,银须银鬓,长眉凤眼,不知是精神矍铄,还是酒劲使然,熟睡的老者面色红润,脸颊微醺。见老者没有任何察觉,汤沐笙与初一相视一笑,摇头表示并没有什么发现,准备离开。   这时却见老者猛然睁开双目,直直盯紧两人。吓得初一大吃一惊,脱口大叫:“哎呀!”汤沐笙更是吓得差点跌坐,下意识的躲到初一身后去了。   “您,您好,我们是,我……”两人感到万分尴尬,不知如何是好,正想着怎么道歉解释,却听见老者鼾声依旧,除了眼睛一直看着她们,也没起身,也没换姿势,豪无睡醒的迹象。   见此诡异情形,初一又惊又怕,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她慢慢稳定情绪,试探性的左右走了几步,果然那老者依然鼾声均匀,沉沉入睡,眼珠却还是随着她的走动不停移动,一直盯着她。比起这个更骇人人的是,初一走动的时候,吓呆的汤沐笙没有动,那老者的双目眼球竟然是一颗盯着初一动来动去,另一颗盯着汤沐笙一动不动。   这下,初一可是连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汤沐笙也吓得够呛,把初一手臂抓得生疼。初一小声安慰汤沐笙道:“别,别怕,他不是没醒么,我们快溜。”   两人正要夺门而逃,却听一声洪钟大喝:“哪里走!”不喊便罢,这一喊,两人跑得更快了。可那竹屋小门突然紧紧闭上,啪啪几声,原本用竹子撑起的竹窗也纷纷落下,竹屋内霎时光线骤暗,两人肩上莹莹发光的魂灯简直明显得无以复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老者像是看到陷阱终于落进了猎物般,发出满足的笑声。   初一来了倔脾气,硬着头皮顶撞到:“笑!笑什么笑!既然把我们困在这里,要打就快出手,躺在那故弄玄虚算什么!”   “呼……咕咕咕……”老者听了初一的挑衅,也不起身,也不说话,好像还没睡醒似的,又打起了鼾。这下初一和汤沐笙懵了一脸,心想我们架势都摆好了,你给我打呼噜?   汤沐笙拽拽初一袖子,怯怯的问:“他醒了吗?他不是在说梦话吧?”   初一警惕的盯着老者道:“肯定醒了,或者根本就没睡。屋门和窗子就是他关上的。只是现在躺着不起来,也不知道是人是鬼,想干什么!”   说完,老者嘀嘀咕咕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在小竹子屋里回荡:“天地混沌。而先有道。道生一。一生二。大路通天?还是曲径通幽?天地混沌。而先有道。道生一。一生二。大路通天?还是曲径通幽?天地混沌。而先有道。道生一。一生二。大路通天?还是曲径通幽………………”   老者不断重复着同样的话,每念一遍就有个空酒坛凌空而起,浮在空中。那些酒坛本是空的,升起后坛口发着幽幽蓝光,竟然涓涓冒出酒来。席地而卧的老者像是闻到了酒香,缓缓站起身来,鼻子一嗅一嗅的追寻着酒坛的踪迹。   可即使是这样,初一注意到,那老者的眼睛却还是在紧盯着她和汤沐笙。她心生怀疑,却又无暇细想。因为那些酒坛不知为何突然向她们袭来,大有将她和汤沐笙包围之势。有些酒液溢出来溅到他们衣服上,还发出了滋滋的灼烧的声音。   汤沐笙躲避不及,一滴酒溅到了她左肩的魂灯上,魂灯的火苗登时就像风中火烛,猛烈摇曳起来。她大叫一声,急忙侧身护住魂灯,同时提醒初一小心那些酒坛。初一也快应付不来,坛子里的酒像突然有了思维一样,化作锋利的飞镖一样,嗖嗖侵袭而来。   这样还不算,那老者见美酒都从坛中飞了出去,就像被人抢走了挚爱,边歇斯底里的叫着:“我的酒!我的酒!”边挥舞着手臂向初一和汤沐笙扑来。   见此情形,初一把心一横,道声:“这就怪不得我了!”然后飞身跃起,用一记利落的连环踢将面前两个最近,也最疯狂的酒坛踹出老远。酒坛好像被什么力量控制着,虽然飞到了远处才停下,却没有落地打碎。不过这不碍事,那老者果然又扭曲着身体叫着:“我的酒!我的酒!”奔向了飞远的酒坛。   “啊啊啊!他不是人!不是人!!!”汤沐笙都快要吓哭了。   为什么说那老者是扭曲着身体,只因他跑走时,身体是奔向了酒坛,头却还不忘转过来盯着她俩,两颗极不协调的眼珠咕噜噜乱转,看酒坛,看她们,看魂灯。   “哼。”初一咧嘴一笑,来不及细想的事情得到了证实。于是她心生一计,将面前的酒坛用手肘击碎,泛着蓝光的酒液立刻倾洒在竹屋地面上,很快便要顺着竹排间的空隙渗透出去。果不其然,老者不顾一切,狂奔而回,跪在地上用手去拢那些流淌出的酒,俯身在地上用嘴吸吮酒液。打碎的酒坛划破了他的手,他却像没有自觉一样,全然不在意,任由血水和酒液混在一起,酒上的蓝光更加明亮了。   初一仔细盯着老者的面部,只见他的眼睛好像在极其用力的控制着什么,几乎在眉心处拧成青筋爆现的疙瘩。汤沐笙往后退了几步,避开流过来的酒。不解的问:“初一姐姐,这人究竟怎么回事?比起我们他好像更在意酒啊,那为什么要把我们关在屋里呢?”   初一顺手又敲碎两个酒坛,与汤沐笙道:“妹妹还没发现吗?他的身体不过是傀儡,条件反射的会对美酒做出反应。真正操控着身体的,是他的眼睛。只是那身体太执着于美酒,眼球控制不住,这才一直恶狠狠的盯着我们吧。”   汤沐笙顿悟:“难怪他睡着了还能睁眼看我们,听我们说话。”   初一又道:“他把我们关起来,肯定是有所求,我见他一直鬼鬼祟祟的盯着我们肩上的魂灯,想必是要夺我们的魂灯之光。”   汤沐笙道:“决不能给他,魂灯灭了我们可就出不去这八门二十四阵了。”   初一轻声一笑:“哎呀刚才太过紧张,差点忘了这是天御宗的入宗试典了。”趁着老者俯身拢酒的档儿,她与汤沐笙低声耳语几句,彼此使了个眼色,准备行动。   只见那老者如癫如狂的将地上美酒尽数吸吮进肚,才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酒嗝,揉着肚子站起身来。   初一嫌弃的撇撇嘴,开口问道:“老仙家,可是想要我们的魂灯?”   黑暗中,老者的容貌几乎辨认不清,只有双目幽幽闪着暗光,不过他酣睡的呼声也再次响起来。初一无奈的翻个白眼,心想这老者的身体酒量可真差,才喝几口酒就又睡过去了。   身体陷入沉睡,老者的双目又掌控回对身体的控制。只听老者的声音回荡的竹屋中:“天地混沌,而先有道……”   初一果断打断他:“道生一,一生二,大路通天,还是曲径通幽?老仙家你可是迷路了,要魂灯给你指路?”   老者的喉咙中发出咕咕咕的声音,似乎这个提议让他很满意,举着双手走向初一和汤沐笙。初一见他越走越近,暗中捏了一下汤沐笙的手,汤沐笙屏住呼吸,只待初一一声令下:“现在!”   二人猛然将真气尽数充入魂灯中,霎时间,强光猛刺老者双眼。只见他捂着眼睛痛苦哀嚎,身体也瞬间瘫软在地,彷如一堆醉泥。老者功法一泄,原本关闭的竹屋门吱呀一声开了个小缝儿,初一拽着汤沐笙就往门边跑。   可门一拉开,她们却惊呆在原地。小竹屋门外早已不是来时景色,摆在面前的,左手边是一条宽阔的大路,右手边却是一条蜿蜒小径。   初一不禁呢喃:“大路通天……还是曲径通幽……” 第35章 【紫麓仙缘】35   大路宽阔,光线明朗,路边还有笔直的树木,迎风摇曳,仿似端庄的卫兵沿路整装相迎。而曲径,藤蔓延展,繁花遍开,曲曲折折没在花丛草叶之后,闻听远处似有虫鸣鸟叫,清幽可人。   两人见此情形,一时间也没了主意。正待相互询问意见,那老者却突然立于她二人身后。初一和汤沐笙大惊,马上摆出防御架势。不过这次老者倒是没有对她们动手,只道:“两位道师,小灵且问,吾欲成仙,该往何方?”   初一听这老者说话有板有眼,不再似方才那般癫狂,定睛细看,话也的确是从嘴巴里讲出来,而且没有打呼声。最重要的是,老者那双诡异的眼睛也恢复了正常,不再有邪妄之气。看来他是醒了,不但酒醒了,人也醒了。   但初一还不敢完全放松警惕,小心问道:“敢问老仙家是哪路灵物?”   老者言道:“实不相瞒,吾乃屠苏酒坛。”   “酒坛?!噗哈哈哈哈哈哈哈。”汤沐笙闻言,开怀大笑:“怪不得这么爱喝酒!” 但初一却沉思不言,片刻,她伸手指向左边大路,对老者言道:“既如此,你走这边吧。”   老者一愣,随即拱手道:“就依这位道师。”语毕,老者徐徐走上大路,他脚下每走一步,那路便消失一分,待老者走得远了,大路便完全消失不见。   汤沐笙惊愕的向初一问道:“这就完啦?突然就走了?他成仙了吗?”   初一道:“或许吧。又或者,沐笙妹妹你也说过,这是八门二十四阵,他成仙与否,都是我们遇到的机缘罢了。”   汤沐笙道:“也是,这机缘看着像是我们给那老酒坛选了条路,其实,是给我们自己选了路。”   初一道:“沐笙妹妹此话怎讲?”   汤沐笙顽皮道:“他把那条大路走没了,我们就只能走这条曲径了啊。”   初一被汤沐笙顽皮的样子逗笑,笑眯眯拉着汤沐笙走下竹屋台阶,踏上那条蜿蜒小路,边走边说:“曲径好呀,有诗云,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我们又不急着成仙,何不由这曲径去赏一番山光花木,悦悦身心呢?”   汤沐笙顺手采起朵朵野花,好奇的问:“初一姐姐,你是随便给那老酒坛指了条路吗?”   初一的深色变得严肃,摇头道:“不是。”   汤沐笙问:“那为什么让他走大路?不会是因为神仙都住在天上,而大路通天,所以?”   初一道:“非也,起初我见那老者身体行动与眼睛所看之处各有方向,就怀疑他非我族类。再看他行为癫狂,却无杀戮之气;心念执着,却慈眉面善,所以我断定他是未得道的灵物,虽已幻化人形,但元魂还不能自由操控身体。这才有了身体不受控制的去追寻美酒,而元魂之窗眼睛却不停的盯着我们看的情况。以我多年行走江湖的经验来看,发生这种情况的原因多半就是他的元魂陷在突破决明前的黑暗里了。”   汤沐笙插嘴道:“哦~怪不得初一姐姐让我加大魂灯光芒晃他一下,我还以为你是想要刺瞎他的眼睛呢。”   初一哈哈大笑:“哎嗨嗨?我看起来像是一言不合就戳瞎人眼的人吗?”   汤沐笙吐吐舌头,头摇成拨浪鼓。初一又道:“果然我们以魂灯之光帮他驱除阴霾后,他的神智就清醒了。所以我问他是哪路灵物,他自称屠苏酒坛,且不论为什么不是桑洛,不是红曲,不是妙沁,而一定是屠苏酒坛,只说酒坛的话,就一个出口。”   汤沐笙顿悟,点头道:“他的元魂只要困在坛内,就会堕入黑暗,就难忍美酒诱惑,唯有从坛口一飞冲天,彻底摆脱禁锢,方能破决明,得道成仙。”   初一淡然道:“是了,大道,通天。”   汤沐笙略微思考,像是在消化屠苏酒坛的事情,须臾又道:“我还是很好奇,为什么一定是屠苏酒坛呢?”   初一不再作声,沉默片刻才摇头道:“我不知道,或许……呀!”她话还没说完,眼前小路突然闪过一道赤红色的光芒,好像是一团毛茸茸的什么东西,把她吓了一跳。她向汤沐笙问:“沐笙妹妹,你看到了吗?刚有一道红光蹿过去,还毛茸茸的。”   汤沐笙问:“松,松鼠?”   初一道:“大得多。”   汤沐笙道:“说不定是狐狸啦……呀啊!!!”   还没等两人看清那团红光是什么,突然又有一团白色的毛茸茸从两人脚边闪电般穿过,并朝着红色毛茸茸跑走的方向疾驰而去。这两位姑娘似乎也是忘了自己正在八门二十四阵中,还在考天御宗的入宗试典呢,异口同声道:“追!”   两人紧循着草地树丛上摇晃的枝叶判断那两只毛团出没的方向,果然没多久就听到了激烈的小动物撕咬声。初一和汤沐笙蹑手蹑脚躲在一丛灌木后面,偷瞄两只激战正酣的毛团。   好家伙,那果然是两只皮毛顺滑,体态丰润的大狐狸。其中一只浑身赤红,光泽诱人,像一团晚霞里的火烧云;另一只则是通体雪白,杂色全无,犹如天山之巅的蓬松积雪。两只狐狸纠缠在一块,它们眼露凶光,鼻子皱起,呲着尖牙,扑咬抓挠,打得难分难解,甚是尽力。可在初一和汤沐笙的眼中,两个小萌物的生死之战却像是在撕咬打闹,甚是可爱。   很快,白色那只雪狐似占了上风,将红色的赤狐压在身下,两只前脚死死按着赤狐的身躯,并想用嘴巴去抢夺赤狐口中之物。   汤沐笙一愣,慨叹道:“咦?真是人为财死,狐为食亡。看那两只狐狸这么漂亮,抢口吃的至于打得这么认真?”她这一说话不要紧,砰砰两声两只狐狸纷纷化为人形,惊得初一紧紧捂住自己差点叫出声音的嘴巴。   眼前的画面,实在是……   初一哪见过这般场景,只见一个年约十三四岁的豆蔻少女被个年约十五六的及笄少女压在身下。豆蔻少女身上的红色轻纱裙已然凌乱,露出半点瘦弱肩头,初现媚态的杏眼微张,迷离中含着莹莹泪珠。她的朱唇紧紧抿着,而白衣纱裙的少女眼神犀利,却也双颊微红,她的发丝垂在红衣少女的脸上,她的樱唇就贴在红衣少女的嘴边。   若不是刚刚看见它们激烈的战斗,初一还以为……   听见有人说话,两只狐狸幻化的女孩警惕的看向周围,白衣少女先站起身,手却紧紧卡着红衣少女的喉咙不肯松开。只见她扯着红衣女孩向初一和汤沐笙藏身的灌木丛越走越近,厉声问道:“谁在那边,出来!”   行踪已经败露,初一和汤沐笙也不再躲藏,她们从灌木后站起身,倒吓得两个女孩退了好几步。只听白衣少女嘀咕道:“竟然是两个人类,还以为是山野走兽。”   初一吞吞口水,一张嘴还有点结巴:“你,你们是谁,为什么在这……在这打架?”   白衣少女仰头一哼:“本仙乃是雪狐家的大小姐,700年修行的雪狐仙子,雪尽。这个偷果贼是赤狐家的女儿,只有500年道行的红琢。”雪尽说着,手上又一用力,顿时勒得红琢脸色通红,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滴落下来。   初一怕雪尽把红琢生生捏死,赶忙阻止道:“哎哟雪尽仙子,你先松手,有话好好说。”   雪尽眉头一挑,凶道:“松手?我一松手这个偷果贼就要把我100年挖坑,100年播种,100年浇水,100年开花,100年结果的500年仙果给吞下去了!”   汤沐笙闻言额头冒出丝丝黑线,这两只小狐狸,就算修了几百年的道,果然也还是在抢食物。初一也觉得好笑,难怪红琢嘴巴抿得紧紧的,腮帮子也鼓出一块。看来是偷了果子逃跑的过程中被道行更深的雪尽追上,情急之下塞进嘴里,却还来不及吞下,便被雪尽卡住了脖子。   不过她也很佩服红琢,这都快被勒的上不来气了,也不肯把那个所谓100年挖坑,100年播种,100年浇水,100年开花,100年结果的500年仙果给吐出来。到底是仙果重要还是命重要啊?她看那个雪尽可不像是在跟红琢开玩笑。   “哎哎哎,我看你们两位小仙子都是要修道成仙的,尤其雪尽仙子,这容姿,这道法,你若不说明是雪狐之女,我都把你当成是下凡的天仙了。可是……”初一话锋一转道: “雪尽仙子你要知道,万一红琢仙子脾气倔强不肯归还仙果,你又错手将她勒死的话,那你700年苦修的道行可就毁于一旦啦。”   “这……”雪尽闻言手上一抖,力道也松了一些。   初一见自己说服有效,又转向红琢道:“红琢仙子,你也先把仙果吐出来嘛。吃这500年的仙果无非是为了涨点道行早日修仙,可如果你真的强行把仙果给吞了,你觉得这位雪尽仙子会让你安心成仙嘛?”   红琢点点头,从口中吐出一颗青玉色晶莹剔透的小果子。雪尽虽是一脸嫌弃,却也马上拿在手里,同时松开了捏着红琢脖子的手。红琢这才深深透口气,咳咳的捂着脖子舒缓呼吸。   雪尽不理红琢,高傲的对初一说道:“想不到你这个人类还有点能耐,竟然说服了这只偷果贼,本仙暂且谢过。”语毕,转身便要离去。   没想到上一秒还是顺从样子的红琢,见雪尽要走便立刻追上去,紧紧抓住雪尽的衣袖,焦急的向初一埋怨道:“道师,你只让我将仙果还给雪尽,却不问我为何偷她仙果,也不问雪尽欠了我什么!” 第36章 【紫麓仙缘】36   初一见红琢面露委屈,又刚哭过,楚楚可怜,心想也是,总不能只听雪尽一人……狐之言,转而向红琢问道:“雪尽仙子欠了你什么?”   红琢这才强拉着雪尽向初一近前,控诉道:“500年前,我与雪尽在山谷中偶得一本仙书,上有修仙得道之术。雪尽与我约定,她先参看500年,再给我看500年。现在500年约期已到,我找雪尽要书,她却推辞说还没有悟透书中大意,要再看200年。这500年来我都是靠着自己修行,本来道行就比看了仙书的雪尽差很大一截,若是再给她多看200年,我怕是再也追不上雪尽了!”   汤沐笙闻言,恍然道:“哦~所以你才偷了雪尽的仙果。”   红琢红着脸,恼羞道:“是……是啊。吃了那颗500年的仙果少说也能增加300年道行。雪尽道行高,仙书她硬是不给我,我也抢不过她,所以我偷她的仙果不算对不起她……本来就是她欠我的……”   红琢的声音越来越小,显然雪尽犀利的眼神让她很是害怕。大概是刚才被雪尽压在身下,又险些被雪尽捏断喉咙的恐惧感还未曾消散。但尽管如此,红琢抓着雪尽衣袖的手却没有丝毫的放松。是看得出来,她虽然忌惮雪尽的厉害,却也是铁了心的一定要个结果。   雪尽对红琢的控诉不以为然,傲慢哼道:“那怎么办?仙书是我先看到的,也是我把它从深涯里叼上来的,本就与你无关,若不是我念在你赤狐家向我白狐家俯首称臣,你又与我一同长大,才说让你共享仙书,否则你连看仙书的机会都没有!”   汤沐笙又问:“那你们一起看仙书,一起修道就好了呀?为什么还要分先后呢?”   雪尽白了汤沐笙一眼,像是被小看了一样,嗤道:“同看?!500年前她红琢不过就是一只像尾巴一样粘着我的普通小狐狸,没有一分道行。所以我才说让她先修500年根基,我看500年仙书,这样等她能看仙书了,我也修成了大道,岂不是两全其美。”说着雪尽又瞟了红琢一眼,咬牙道:“没想到500年修行,你这不争气的小狐狸道法未精,却变成了偷果贼!”   眼见雪尽咄咄逼人,红琢又要哭出来,初一倒是没有说话,因为她知道,汤沐笙很快就会问出她想问的问题。果然,汤沐笙疑惑的向雪尽道:“500年了哎,红琢都能幻化成人形了,看仙书应该不成问题了吧?你到底因为什么不肯履行约定,把仙书给她呢?”   显然,雪尽被汤沐笙的质问激怒了,脸色涨得通红,低吼道:“这500年,我日夜沉迷仙书,一心向道,却始终不能领悟仙书大义。再给我200年,200年,我一定能破仙关,登仙境!现在把仙书给红琢,难道要我停下来硬生生等她500年之后,再去成仙吗?”   汤沐笙皱着眉头道:“既然是你非要再多看200年仙书,那红琢吃你颗仙果作为补偿也算情理之中,你何必逼她到如此地步?而且管它红的白的,你们不都是狐狸吗?你们两个还是一起长大的,如此这般同族相残,手足相伐,不合适吧?”   雪尽没吭声,只将仙果紧紧握在手中,仿佛那仙果如珍似宝,原本倔强的脸上竟也露出黯淡神色。初一登时察觉到雪尽神色有异,虽然雪尽一直气势汹汹,又总将700年道行挂在嘴边,自称本仙,但她化了人形也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女模样,想必也只还是个孩子。而她欲言又止隐忍的样子,让初一觉得事情好像远不止这两只小狐狸口中所说的那样。   因为雪尽的沉默,林中四人突然陷入了安静。半晌,是红琢先开了口,幽幽道:“这仙果的种子……是雪柔阿姨……”可还不等红琢说完,雪尽便像疯了一样捂住红琢的嘴巴,大叫道:“你住口!不许你提我娘!”   初一和汤沐笙相互对视,料知其中必有隐情,只是雪尽很激动,大概是不会给红琢机会讲出仙果的故事来了。看看天色,已近向晚,初一想起进虚境前天御宗弟子的玩笑,不禁对即将到来的夜晚腾起一丝顾虑。于是她清清嗓子道:“既然我与两位小仙子有此机缘在此相见,你们便听我一言。首先,约定就是约定,无论任何原因都不该毁约。”   初一这样说着,只觉得心弦像是不经意被扣动了一下。可她只是一愣神的功夫,那感觉却又像溜走了一样,刹那消失无踪。她撇撇嘴,觉得可能是自己敏感了,便没放在心上,继续道:“其次,雪尽不还红琢仙书,红琢就偷雪尽仙果,这逻辑看似有些道理,互相不亏。可是在错误的基础上又用错误的方式补偿,那错误只会越来越大,越来越偏离本心。你以为你们两个本是愿意共享仙书的好姐妹,现在却在这互相厮打,险些要了对方性命是因为什么?难道比起仙书仙果,你们姐妹之间几百年,甚至以后上千年,上万年的情谊就毫无意义了吗?”   听了初一的话,雪尽和红琢互相对视了一眼,纷纷低下头。红琢也默默收回了紧紧拽着雪尽衣袖的手。初一严肃的向两只小狐狸说出了自己的“审判”意见:“既然500年约期到了,雪尽你就该把仙书给红琢。而仙果是雪尽的就是雪尽的,红琢你不该偷。”   汤沐笙听了初一的结论有些诧异,没想到一向随和的初一此刻竟毫不通融,丁是丁卯是卯的要求两只狐狸各自恪守约定,互不相欠。甚至还想到了两只狐狸未来是否能还继续维持关系。想想方才自己默许雪尽再看200年仙书和红琢偷仙果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意见,倒是在是非面前太过含糊了。这结果看起来雪尽和红琢互相妥协,各让一步,可最终难免会在两只狐狸心中种下芥蒂吧。   显然雪尽对初一的结论很为难,她看看手中的仙果,又看看满脸哀怨的红琢,不甘心的说道:“好,若不是我执意再看200年,也不至惹出这些麻烦。”   语毕雪尽将手摊开,一卷仙书浮于手中,转而对红琢道:“琢儿,我有苦衷你知道。仙书你拿去吧,日后细细研读必有裨益,切莫辜负我。”   雪尽叮咛红琢,眼神里流露出一丝不易捕捉的疼惜。短短一瞬,却被初一看在眼里。她不懂为什么自己会遇到这样一段机缘,也不知雪尽为何会乖乖听她的指挥。她只看见红琢哭着将仙书接下,狠狠的点头,仿佛暗自下了什么决心。大概那就是雪尽和红琢之间的往昔吧。   正叹息间,雪尽忽向她与汤沐笙提问道:“人类,此番既是机缘注定与你相遇,我如了你愿。现在,你是否愿随我稍去片刻?”   初一看向汤沐笙,汤沐笙摊摊手表示无谓。初一便对雪尽道:“随你而去倒也无妨,只是不知雪尽仙子要我去做什……”   还不等初一问出雪尽要她去干什么,只听砰砰两声,雪尽与红琢再次化身为狐,白如雪,赤如火,白的在初一身边,红的去汤沐笙脚下,两团红白迷雾浓浓腾起,初一和汤沐笙脚下一松,便像落入了深坑一般急急下坠。初一只见周围恍恍惚惚、迷迷幻幻的变化着斑斓的光彩,突然困意袭来,眼皮便沉得如千钧之重,怎样也睁不开了。   不知过了许久,初一打了个哈欠,悠悠醒来,好像睡了很饱的一觉。突然她想起了自己的境地,猛然睁开双眼,却见自己身处一间极致奢华的卧室之内。   “我的天。”初一掀开身上盖着的冰蚕软丝羽被,起身走下吊着纱幔的圆床,却不见与她一同坠落的汤沐笙。于是她试着小声唤了几声:“沐笙妹妹?沐笙?你在吗?”没有汤沐笙的回应,却有两名小仆随着一位白衣少女走进屋来。   “雪尽?”初一认出了白衣的少女,她的脸上依然带着高傲的神色。   “你可真能睡啊。不是我说你,过个狐洞道就晕成这样的,我还是第一次见。也不知你的道法能不能……唉。” 果然,雪尽一开口便是大小姐颐指气使的范儿,言语中还透露着点对初一道行深度的轻微不屑。   初一闻言一惊,向左肩看去:“啊,魂灯,我的魂灯。” 还好那颗魂石还在散发幽幽光芒,她这才放下心,又问道:“这是哪儿,沐笙妹妹呢?”   雪尽随意坐在屋内的椅子上,应道:“这里是我家,狐族之主的宫殿白幻城。你那个同伴我让红琢带她走了,现在应该在赤狐族的乡间茅屋里吃糠咽菜吧。”   “哎?”初一被眼前事态的发展惊得一愣一愣,要不是左肩还亮着魂灯,她都快忘了自己是在天御宗的试炼里了。这超逼真的场景和感受真是让她不得不去想天御宗的虚境究竟是什么,这里面存在的一切到底是真实还是虚无?   “人类,没时间发呆了。”雪尽在初一脸前打了个响指,继续道:“说吧,你平日里都使些什么武器,无论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锏锤挝、镋棍槊棒拐,还是流星锤,我白幻城的武器库都能满足你。”   初一瞪大了双眼,她完全不知道雪尽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最后的记忆是雪尽问她愿不愿意随她稍去片刻,怎么突然就要选武器了?这是要去打架吗?   可说到武器,初一内心一阵苦笑,平时跟师父混江湖抓妖驱鬼的,也不知道那柄用来摆架势的桃木剑究竟该算武器还是道具。不过,她自己真正用来防身的倒是有把小匕首。只可惜那匕首放在褡裢里在八莽山的时候一起弄丢了。   “喂,人类,抓紧时间好吗。”雪尽又在催促。正想着匕首的初一把“匕首”两字脱口而出。   “匕首?”显然雪尽对初一的答案有些出乎意料,不过她略犹豫了一下,还是对身后小仆吩咐:“去把我母亲那柄凉玉牙取来。” 第37章 【紫麓仙缘】37   须臾,小仆捧着个托盘重新回到屋内。盘中有一柄通体幽寒的无鞘匕首,手柄翠绿如碧玉,匕身乳白似凝脂。雪尽将匕首拿起,眼含深情看了一周,转而推送到初一面前道:“这是我母亲的匕首。”   初一一时犹疑,不敢接过。   雪尽道:“不必纠结,拿着就是。”   初一见雪尽坚持,又不知为何要用到武器,只好先依她意,伸手将匕首握在手中。刚过手,初一便觉这匕首轻重甚佳,十分称手,只是握起来有些微凉,时刻让人警醒。   雪尽这时才道出为初一提供武器的原委。原来,数百年前雪尽尚未幻化人形,某日在山林中偶见一条巨蟒盘于草叶之中。巨蟒双目紧闭,一动不动,像是在休息,又像是已经死去。雪尽发现在巨蟒的头边,有一颗青翠欲滴的果子,晶莹剔透,甚是可爱。凭着多年随母亲一起修道的慧根,雪尽相信那一定是颗法力无边的仙果。   她偷偷观察了一阵,巨蟒依然无甚变化,甚至都察觉不到巨蟒的鼻孔里有气息呼出。雪尽非常开心,觉得一定是自己机缘巧合,注定要在一条死蛇身边捡到颗绝世宝贝,于是她头脑一热,跳出匿身之处,飞快冲向仙果。   谁料她的嘴巴刚衔起那颗仙果,背后便传来了撕裂心肺的痛。雪尽凄厉的叫声洞穿林间,仙果也滚落在地。原来那巨蟒并未死去,它甚至都没有任何虚弱的迹象。   它将雪尽咬在口中,昂起巨大身躯试图将猎物缠绕勒紧。雪尽顿时陷入在眩晕和惊恐之中,甚至能看见哒哒滴落在地面上的自己的鲜血。雪尽绝望极了,若不是今日贪玩,偷偷离开母亲身边,若不是方才贪心,看着仙果便失去了警惕,此刻哪会落入巨蟒之口,再难活命。   正在万念俱灰时,只见一道白色身影如离弦之箭直奔巨蟒。这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雪尽的母亲雪柔。雪尽不禁又惊又喜,又悲又惧。惊的是母亲的出现,喜的是自己性命尚有一丝余地,悲的是自己幼稚鲁莽将自己和母亲置于这般危险境地,惧得是她怕万一……万一母亲斗不过巨蟒……岂不是连累了……   雪尽不敢想,也无暇去想。失血、害怕和被巨蟒衔在口中已经让她脑海一片空白。   雪柔其时素衣胜雪,手持绿尾白身之匕与巨蟒缠斗在一起。那巨蟒虽有万钧之力,但却不如雪尽动作灵敏,扑了几番无果,便奋然将口中的雪尽重重摔在地上,想要专心对付雪柔。   雪尽躺在地上,靠着仅有的力气支撑眼皮,用目光追随母亲。看着雪柔在与巨蟒的激斗中渐渐占了上风,雪尽终于安心了些。但这份安心,很快就在她与巨蟒那两颗贼溜溜的眼睛四目相对时,被冲击粉碎。巨蟒突然盯住了动也不能动的雪尽,在躲过雪柔一招后,张开血口直冲雪尽。   雪柔一惊,想也不用想,反身便去回追巨蟒。谁知这巨蟒竟狡猾如此,它装出要袭击雪尽的样子,只是为了让雪柔分心,自暴颈背,见雪柔上当,它猛得将头身一转,利牙狠狠刺入雪柔身体之中。   但同时,巨蟒也猛然仰头啸叫,一张口,雪柔便跌落在草地上。巨蟒再低头时,雪尽看见母亲那柄凉玉牙正直直的插在巨蟒右侧眼中。   被匕首刺瞎了眼睛,巨蟒疯狂的甩动着头部,有时撞在林中大树之上,震得落叶飞舞。凉玉牙在几次激烈的撞击后,被甩得不知掉在何处,只留下巨蟒一边的盲眼,涌出些暗暗的浑红。   没了一边视力,巨蟒只能倾斜着头,用另一侧的眼睛狠狠盯着雪尽和雪柔,那居高临下,斜目而视,喷射出怒火的眼睛,更让雪尽觉得恐怖。   雪柔挣扎着站起来,护在雪尽身前。她轻轻闭上双眼,像是认了这场宿命,运起道法将自己的元丹调动出来。   雪尽倒在雪柔的背后,只见母亲原本胜雪的白衣已被鲜血淋湿,还黏上了枯叶尘土,她原本婀娜动人的身姿也因伤重还要勉强施法而剧烈的颤抖着。她知道母亲要放手做最后的生死一搏了,雪尽心中苦不堪言,仅有的理智终于被痛苦和懊恼吞噬殆尽。   雪尽昏了过去。   不知几许,雪尽迷迷蒙蒙中做了个梦,梦里她仿佛回到了自己还是只普通小狐狸的快乐时光。在外面玩闹得太开心了,把一身雪白的皮毛滚成个泥球。雪柔就会把她丢到清爽的山泉之中,冲干净后,再把她摊在被阳光晒得温暖的巨石上,一点点将她舔得重新蓬松。   真是幸福啊……雪尽眯着眼睛,随着意识渐渐清醒,那舒服的感觉慢慢变成了越来越清晰的疼痛。雪尽一惊,显然她想起了遇到巨蟒后发生的一切,她猛的睁开眼,看见母亲雪柔已化回狐型,正艰辛的,一下下为她舔舐着伤口。   雪尽说不出话,眼泪大颗大颗落在地上。她看见母亲雪柔被血染红的身体简直快要变成赤狐了,她想起身,将头埋在母亲的怀里,可是身体却依然动也动不了。   雪柔见雪尽醒来,目光里流露出疼惜的温柔。显然,无论用什么方式,雪柔击退了巨蟒,才换来在雪尽身旁的守候。   “母亲……”雪尽拼劲力气,才虚弱的吐出两个字。   “我没事。”雪柔在笑吧,应该是。   雪尽已经习惯了母亲化作人形的样子。她喜欢母亲幻化成人形的样子,她曾暗暗发誓,等到自己能幻成人形时,便要化作跟母亲一样的容貌。现在的母亲又变回了狐狸,一样如水的目光,一样温暖的笑容,可是却让雪尽忍不住的心酸落泪。   雪柔将雪尽揽在怀里,用脸贴在雪尽的脸颊,不知虚弱还是宠溺的轻声道:“雪尽,你认真听我说。那通天蟒狡诈善妒,我伤了它的眼睛,日后它必来报复。现在我身受重伤,恐怕回天乏力,若它来,定会取你性命。方才,我无力将它除去,只能耗尽真元将它的元神压抑了500年。这500年里,你一定要勤奋修道,增进功法。万一500年后通天蟒元神复苏回想起这段往事前来寻仇,你也可与之抗衡,保住性命。”   “不……我不……”雪尽听出了母亲话中的隐晦含义,什么与之抗衡,什么保住性命,雪尽都不要,她只想要母亲,她不要雪柔离她而去。   雪柔不理雪尽的哭闹,又缓缓将一颗青玉色晶莹剔透的小果子推到雪尽面前,爱怜的哄着雪尽道:“这颗仙果……那只傻蟒被弄懵后……走的时候忘记拿……”雪柔眉眼笑着,声音却越来越虚弱:“快吃掉……对你的伤……有好处……”   雪尽摇头,倔强的把嘴离远了那颗引发这一切不幸、沾染了雪柔血迹的仙果。她想让雪柔吃,如果这仙果真的那么神奇,对伤有好处,她想让雪柔吃!   雪柔知道女儿的意思,但却已没有时间包容她的任性。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仙果塞到雪尽嘴边,狐型的身躯终于失去了支撑,前爪戛然而落,不轻不重的搭在了雪尽的脸颊。   仙果触碰到雪尽的尖牙,戳破了一角,甘香清爽的汁液瞬间弥漫在雪尽的口腔中,甜得雪尽呜咽失声……   雪尽说完故事,神色依旧,眼睛里冷得像结了一层冰,牢牢冻结了她脆弱的感情。初一知道,这层坚冰一旦被敲破,雪尽的悔恨与创伤便会将她拖进刺骨的冰河深渊。   她沉默着,握紧了那柄凉玉牙。似乎也知道了自己将要面对什么。   果然,雪尽又开口道:“安葬母亲后我在林中找回了凉玉牙。而且,吃过仙果后我的身体不但好了,道法也的确精进很多,当年便修炼到可以幻化人形。所以我又用仙果的果核试着培育出新的仙果,就是红琢偷去的那颗。虽不知效果如何,但毕竟花了我500年的时间,应该也有些许奇效。”   初一想起那小仙果今日还被红琢含在口中过,不由得皱起眉头,向雪尽问道:“所以,现在是500年到了,你想在通天蟒来报剜眼之仇的时候反报你的弑母之仇吗?”   雪尽没有出声,她眼中的杀意清晰的证实了她的意图。   初一微笑又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执意要自己独自先看500年天书,是不想那小红狐学会高深道法,今日随你去送死吧?”   提到红琢时,雪尽冰冷的眼睛闪过一丝情愫。她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淡淡道:“斗巨蟒,红琢没那个本事。”   初一却道:“我看,是你不喜欢连累别人。”   雪尽微愠,怒道:“你话太多了,人类!”   初一握着匕首,双臂环在胸前,轻松笑道:“那就承蒙小仙子看得起我有斗巨蟒的本事。”又对雪尽挤挤眼睛道:“况且,我是个外人,不怕连累。”   雪尽一怔,原本紧张的神色终于变得释然,故意不甘示弱道:“要不是仙书启示,我遇见的第一个人类会助我了却陈怨,我才不会相信一个连过狐洞道都会晕倒的人能除掉巨蟒。”   初一讪笑道:“哎哟哟,我本来没这么弱的,只是最近遇见许多不凡之事,受了些小伤,一言难尽。不过你放心,只要我这魂灯还亮着,只要我还没出八门二十四阵虚境,我一定帮你帮到底!”   “魂灯?八门二十四阵?”雪尽不知初一在说什么,一脸茫然。   这回轮到初一愣住,看来雪尽并不知道自己是存在于八门二十四阵的机缘之中,也看不到她左肩上亮着魂灯。那这天御宗的虚境,究竟是怎样的存在?雪尽说所的,所经历过的一切,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幻……   初一回想起在早晨在紫麓山小云峰上,凌非焉亲手为她点亮魂灯的瞬间,不过短短一日,却恍如隔世。正发呆出神,雪尽突然压低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有人闯进了白幻城。” 第38章 【紫麓仙缘】38   初一闻言握紧凉玉牙,警惕的看了看四周,问道:“你怎么知道?”   雪尽不屑哼道:“白幻城是我家,家里来了不速之客,难道我还不知道么?”   果然,片刻之后便有一小仆敲门进屋来向雪尽禀报道:“主子,大堂上来了个中年男子,说是要与主子叙旧。”   “中年男子?”雪尽一怔,对小仆吩咐道:“知道了,你去取我的剑,在大殿外等我。”又转对初一道:“我还没去找他,他到先上门来了。人类,随我去会会他。”   初一紧跟雪尽走过玲珑炫美的连廊,来到间富丽堂皇的大殿前。雪尽接过小仆送来的宝剑,低声对初一道:“我先进去,你在外面观察形势,见机行事。如果一会儿打起来我道法不济斗他不过,你也好从暗处杀他个措手不及。”   初一点头,亦低声嘱咐道:“一切小心,切莫硬撑。”   雪尽不语,推门进殿。殿上背对门口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身着绛紫色绸缎华服,那衣料一看便是上等货色,暗藏在布料中的金丝线在大殿的灯火映照下闪着粼粼金光。   雪尽只是见他背影,一股毫不掩饰的仇恨之情便跃然脸上,冷冷开口道:“500年不见,你倒是变样了。”   那人听到雪尽说话,转过身来,先是被雪尽与雪柔几无二样的容貌惊得一怔,随后呵呵笑道:“500年不见,你也变了。”   此时初一在外,窥见男子右边眼睛上带着与衣裳同料的绛紫色眼罩,料想眼罩之下那只眼定是盲了。但男子的左眼却依然是目光灼灼,贼溜溜的打量着雪尽。他脸上其他五官则是背耳、小鼻、阔口,可以说相貌甚是古怪。她猜想这男子应该就是被雪柔废了一只眼的那条通天蟒,他与雪尽互相说对方变了样子,大概就是说如今他们都已幻化成人形了吧。   “少跟我套近乎!”面对男子的“寒暄”,雪尽并无“叙旧”之情。   男子继续笑道:“你生气的样子跟你母亲很像。不不,应该说你整个幻化的人形都跟她很像,只是比她年轻许多。”   雪尽听男子提到雪柔,顿时怒不可遏,抽出佩剑,脚下一点,直杀到男子面前,吼道:“你竟敢提起她!”   男子甚至都没有躲避,很轻松的以双指硬接了雪尽的剑锋,可见男子力气之大。随后他又借着雪尽的冲力反手一掌将雪尽震回老远。看着步伐踉跄的雪尽,男子调笑道:“小狐仙,看来这500年你还是道法未精啊,不会是把心思都用在模仿你母亲的模样上了吧?如此弱不禁风,让本座怎么忍心对你下手啊?要不,看在我们是老相识的份上,你今天把你娘从本座这偷走的仙果还回来,本座就饶你一命,如何?”   “呸!”雪尽啐了一口道:“什么仙果,你先把我娘的血债还来再说!”语毕,雪尽再次仗剑而出,以极快的速度连连出招。可那男子却像毫不在意雪尽的利剑一样,脚下几乎未动,便全部以蛮力将化解。   十几招下来,雪尽有些气喘,男子却依然笑容满面,仿佛是狩猎者在戏弄他的猎物,兴致盎然的等待着猎物自己一点点耗尽力气。男子趁着雪尽喘息的空,又道:“本座听闻小狐仙机缘巧合,得了本仙书。依你现在的道行定是不能理解其中大意,不如一并转送本座,省得烂在你这小妮子手中,暴殄天物。”   “做梦!”雪尽咬牙切齿的怒喝,手中的剑光飞舞得更快了。男子到底是巨蟒所化,力大无穷却敏捷不足,在雪尽咄咄逼人的招式下,他拆招的动作也不再像先前那般随意,渐渐有了认真的意味。两人缠斗在一起,大殿上白色与紫色的光华交织如炼,直看得初一眼睛都花了。   两人过招的间隙,男子压着雪尽的剑刃逼迫道:“小狐仙,你年纪尚轻,未来还有大好日子等着享受,何苦为了报仇送上性命!快把仙果和仙书交出来!”   雪尽则使出吃奶的劲儿抵挡着巨蟒施来的万钧之力,倔强道:“仙果早就被我吃了!仙书也送人了!别说我没有,就是有也不会给你!”   “吃了!!”男子闻言,左边眼睛闪起血红凶光,大叫道:“本座本想你交出仙果仙书,就留你性命。可你却不知天高地厚吃了本座的仙果!那就怪不得本座心狠手辣了!”   语毕,男子猛然腾起,在一阵紫色雾气中幻化出巨蟒原形。他身上的华服随着体型的变化被撕成丝丝碎片,绛紫色的眼罩也不知所踪,只剩下蟒头上一边空空的黑洞,另一边却是如殷红的灯笼,闪着贪婪凶残的幽光。   雪尽持长剑呈防守姿态,冷冷哼道:“怎么,变回原形想吃了我?”   巨蟒吐着猩红的蛇信,嗡嗡的声音震得大殿都似在动摇:“你吃了仙果,本座吃了你,效果一样,还白得你几百年的道行,岂不划算?”   雪尽仗剑一跃而起,喝道:“只怕你没那么大胃口!”   大殿上,一狐一蟒再次缠斗在一起,初一在殿外看得焦急,也不知什么时候才算雪尽所说见机行事的“机”,冰爽的凉玉牙在手里都被她握出汗来了。   不如直接冲进去算了!初一按耐不住,整个人都蠢蠢欲动。但她看着看着雪尽斗巨蟒的套路,忽然露出微笑暗暗赞许。这小妮子到底是狐狸,狡猾的很呐!   原来那巨蟒化做人形时,虽然右目缺失,到还有左眼能够正面视物。但他化为原形,双目分别在头的两侧,一边盲了,想看这边就必须要转头。   雪尽本就身姿矫捷,巨蟒又视物困难,雪尽就专挑巨蟒盲了的右目那边攻击,惹得巨蟒再没方才那般沉稳,渐渐变得焦急。狩猎的反被猎物戏弄,巨蟒当然不许。他突然停下扑咬雪尽的动作,从口中吐出一颗雪白晶亮的光球。向雪尽炫耀道:“小狐狸,你看这是什么?”   巨蟒刚开口时雪尽就被光球吸引了注意,待她定睛一看,登时泪涌满眶,颤抖着问:“这,这是我母亲的…”   巨蟒得意道:“没错,这就是你母亲拼劲全力用来压制我500年云魂的狐妖真元。当初她要不是舍了真元也不至于伤重而死。不过……”巨蟒话锋一转:“她若是不舍这真元,你也活不到今天!”   雪尽至此已是理智尽失,她像着了魔一样想要去夺那颗光球。她怎样也无法忍受母亲晶莹通透的真元被那巨蟒吞在腹中玷污!本是雪尽占了上风的局势突然急转直下,再次变回巨蟒将雪尽玩弄在股掌之中的情形。   果不其然,不待片刻,雪尽就因大意被巨蟒找到破绽,手中宝剑“当啷”飞出落地,她也被巨蟒抵在大殿的廊柱之上,她的身体再次感受到被巨蟒利牙穿透的疼痛。   可这次,雪尽虽已不是当初被吓破胆的小狐狸,却还是难免万念俱灰的哀伤。眼见巨蟒又挑衅般缓缓将雪柔的真元吞回喉咙里,雪尽伸出手想够到那光球,却只抓到了一片虚无。一瞬间,雪尽眼中仿佛失去了所有光华,连生存的欲望也黯淡下去。   “变成狐狸!”   就在巨蟒准备将放弃抵抗的雪尽一口吞下时,大殿之外猛然闯进个人影,大喊着“雪尽!快变成狐狸!!”   不消说这人就是终于等到“时机”的初一。而且什么“机”不“机”的,再不进来,雪尽就要变成巨蟒腹中的宵夜小点了。   “人类?!”巨蟒回头一望,甚是惊讶!殿外进来的不止是个人类,还是个穿着道袍的道师!是个道师就算了,她还!她还握着雪柔的匕首凉玉牙!   单是看那乳白色的刃锋,巨蟒空洞的右眼就一阵抽痛!可那人类竟然还将凉玉牙奋力向它投掷而来!投掷来就算了,还朝着他唯一仅剩的左眼!   巨蟒发出愤怒的嘶嘶声,用力将头一摆,把飞在半空的凉玉牙撞击出去,顺势猛扑向初一!初一眼见巨蟒黑影覆顶,赶忙就地腾挪侧闪,稳身后然后露出了狡黠的笑。   巨蟒扑了空,但见初一计划得逞的样子,还以为雪尽趁机变回回力溜走了,便赶快回头去看。这一看,巨蟒放下心,只见方才被他咬伤的雪尽没有听从初一的建议变回原形,而是颓然的倒在大殿立柱边。虽然身上染了鲜血,鼻孔里也还有气息,但却是睁着一双空洞失焦的眼睛,全无生机。   巨蟒迁怒初一打扰他吞噬雪尽,再次将身子高高昂起,俯视着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类,盘算着如果吃掉她虽然加不了多少功力,但至少可以果果腹。很快,巨蟒似乎发现了什么端倪,用左眼狠狠凝视着初一。确切的说,它在看她的左肩。   初一心中一怔,难道巨蟒可以看见魂灯?   果然那巨蟒像是见到了罕世的珍宝,低笑道:“哈哈,老狐狸毁我一只右眼,想不到小狐狸倒是给我送了份儿大礼!”   初一下意识向左偏偏身体,向巨蟒问道:“你说什么大礼?”   巨蟒道:“你左肩之上的元魂,有破阴霾、涤浊息之效,本座若将它夺来置于右眼之中,比原来的眼睛好上不止百十倍。你说,这还不是大礼嘛?”   初一本以为巨蟒只是对她的魂灯有所察觉,没想它竟连魂灯在左肩之上都看的一清二楚,看来巨蟒是真的能看见魂灯。不过她听巨蟒管她的魂灯叫元魂,便知巨蟒只知其形不知其实,一定以为左肩之上是真的元魂,而不知那其实是凌非焉为她亲手点燃的折射了元魂的魂灯而已。所以初一为了多拖延些时间想出对策,只好故作轻松的辩白道:“元魂?你想诈我?谁不知道人类的元魂平日根本看不见。”   巨蟒道:“难道你忘了蛇蟒在黑暗中只凭生灵散发出的温度便能感知定位,何况本座乃是通天神蟒,看见元魂又何须依靠区区肉眼?”   初一一惊,那方才雪尽故意在巨蟒右侧行刺,岂不是被巨蟒视为儿戏?难道它只是迷惑雪尽放松防备,再以雪柔的真元引诱扰乱雪尽的制敌思路,瓦解雪尽的意志?可它为什么要这么做?它的道法明明比雪尽高出一些,它到底是在贪图什么?仙书?   初一飞快的思考着巨蟒的意图,暗中捏了把汗。同时她也清醒的意识到,想要铲除这只狡诈的巨蟒,不做些牺牲是不行了。   这样想着,她似乎领会了500年前雪柔选择放弃真元来压制巨蟒的心情。 第39章 【紫麓仙缘】39   巨蟒不知初一所想, 只强烈觊觎着初一的魂灯之光,便迫不及待的扑向了面前那满目愁容的人类。   初一见状计上心来,既然巨蟒对她肩上魂灯有意,不如就利用这点渐渐引诱它暂时远离雪尽。于是脚下一点,故作不敌, 使出轻功左闪右晃的躲过巨蟒几招后, 便步步退向殿外   巨蟒只道她是心生恐惧, 紧逼而上。初一大声喝到:“我道行不济,不能与你抗衡, 但我绝不许你伤害我的朋友!大不了拼了这一身功力, 再封印你一次!”   “封印?!”巨蟒忍不住大笑,道:“以你这人类道师的功力,能封住本座半个时辰就算我输!”   初一做出大惊失色的表情, 在手掌中运功汇聚起道法之力,湛蓝色的光芒亦是徐徐弱弱, 轻薄寡淡。随后打出的四颗法力球击在巨蟒身上, 就像挠痒痒一样,连巨蟒的鳞片都没有伤到。   巨蟒一昂头, 不知这是初一故意而为之,嘲笑道:“也不知小狐狸从哪交了你这么个草包朋友,今天本座就送你们到黄泉之下义结金兰!”话音刚落, 巨蟒便张开血盆巨口, 袭向初一。   “雪尽!!!!!!”初一没有躲闪, 大声呼喊着。   当利齿触碰到那区区人类时, 巨蟒没有感受到熟悉的牙齿穿透血肉的满足感,但却嗅到了熟悉的血腥味。巨蟒艰难的斜着仅有的左眼看到自己口中发出幽幽蓝光,那蓝光像一层坚实的硬壳环绕着人类,它无法咬碎突破,而那人类就像石块卡在口中,毫发无伤。   巨蟒心生诧异,不是这人类受伤,血腥味哪里来的?!这思考只是一瞬间的,它便发现巨大的身体早就不听使唤,在一阵穿心的刺痛中轰然倒地。   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类撑开了他的嘴巴,从它口中爬起身来,一边擦着额头上的冷汗,又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恍惚间它好听见那人类在自言自语。   “哇,想不到道法之试时看凌非焉上仙演示天乾四明后直接接地坤真元的招式,竟然在这时候用上了。”初一摇摇头,心里还有一丝后怕:“若是没能顺利使出王八壳或者使晚了,这会我应该被你咬出几个血窟窿了吧!”   巨蟒的意识渐渐变得有点模糊,痛感却越来越清晰。它很生气,因为那区区人类竟然一边得意洋洋的自说自话,一边用脚踢它的脸。要知道他可是有近千年道行的通天神蟒,岂容一个凡人这样放肆……   可那人类不但没有收敛,还在跟什么人在说些什么,巨蟒再无法听清,唯一仅剩的左眼也像右眼一样失去了光明,原本那么锥心的痛也不知在什么时候消散无踪……   “雪尽,你做到了。”初一走到巨蟒的心脏处,那柄方才被巨蟒击飞的凉玉牙此刻正深深的插在巨蟒的心脏上。血腥的味道,正从刀刃上渗出的暗红血液向整个大殿弥散。   初一蹲下身去,将那个紧紧握着凉玉牙手柄,颤抖不止的小姑娘揽在怀中,轻拍着她的背柔声道:“那时,你道行不济,不能与它抗衡,救不下雪柔不是你的错。”   怀中的孩子像是被触到了心弦,将凉玉牙握得更紧了。于是初一稍加了力气拥住雪尽紧绷的身体,疼惜道:“别再怪责自己了。你看,你这不是成功除掉巨蟒,救下了我么?”   初一这句带着笑意的安慰,就像打开了雪尽情绪的开关,一直咬紧牙关屏气沉默的雪尽终于深深抽泣,发出了呜呜的悲恸,仿佛卸下了积郁500年的委屈,抱紧初一大哭出声。   初一任由雪尽释放着情绪,一边警惕巨蟒虽死未僵,一边在心中回想着方才的计划。如果雪尽没有听懂她话中的暗示;如果雪尽真的不在意她这个“朋友”;如果不是凉玉牙是把极寒的匕首才能避过巨蟒对热源的侦测,顺利刺进它的心脏;甚至如果不是自己无意中选了凉玉牙做武器……与巨蟒的战斗,最后又会变成怎样的结局。   很快,初一就发现她想不出每个如果的答案,因为正是这太多的如果在一步步左右着事态的发展。或者,本来那些已经发生了的事情,就不该有如果。   大概,这就是所谓机缘吧。   殿外天空已开始渐渐泛白,预示着黎明的到来。初一轻叹口气,没想到天御宗弟子口中所谓“不可说”的虚境之夜竟然就在与巨蟒的缠斗中稀里糊涂的过去了。   这样一来,她又猛然想起十八个时辰的考试规定,还有她的小姐妹汤沐笙。于是她松开情绪渐渐稳定下来的雪尽,打探道:“雪尽小仙子,恭喜你大仇得报,心愿已了。我还有重要的事,就不在白幻城叨扰你了,你能把我带回去么?”   “自然可以。”雪尽擦干残留在脸颊上的泪水,眼神恢复到先前那般平静,只是没了那股傲人的深怨:“我这就带你穿过狐洞道,回到我们相遇的树林中。”   初一笑着点头:“太好了,就去那个树林。”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赶忙补充道:“不要睡着的那种,我有点……赶时间。”   雪尽撇撇嘴,从衣带中拿出一个小小的盒子,打开取出颗碧绿滴翠的果子,递给初一道:“那你吃了它,能涨300年的功力,你就不会因为道行不够而睡着了。”   初一一愣,想问这是被红琢含在嘴里过的那颗吗?一开口却变成了:“这不是你100年挖坑,100年播种,100年浇水,100年开花,100年结果的那颗仙果么?”   雪尽强绷住想咬人的冲动,无奈道:“当然是,不然你以为种仙果像种葡萄一样,一结一大串吗?我辛辛苦苦种了500年,就只长出这么一个小果子。”   初一被雪尽有点小抓狂的样子逗笑,又问道:“仙果只有一颗,你舍得让我吃掉?”   雪尽“啧”了一声:“看在你帮我报了巨蟒弑母之仇的份儿上,让你吃你就吃吧。再推辞一会,我该舍不得给你了。”   “唉,你这孩子呀哪都好,就是不坦诚。明明是大仇得报,不急着长功力了,才舍得给我吃。”初一眉毛一挑,一边调笑一边将果子囫囵塞进嘴里,登时觉得口中清甜干爽,精神也为之一振,又调侃雪尽道:“那我就不客气了,这300年功力你不如跟红琢一起慢~慢~修习。”   雪尽闻言脸色一黑,才不想跟着初一的话题走。她见初一已经吃下仙果,就道:“我送你回去。”   初一笑着拉住转身要走的雪尽,道:“小仙子等等,还记得在林中与我同行的汤沐笙吗?之前你说让红琢把她带走了。”   雪尽道:“记得。”   初一道:“我现在跟你回森林,还要再麻烦雪尽小仙子知会红琢一声,麻烦她也把沐笙妹妹送回森林,我就在那儿等她。”   雪尽只道一声好,便拽着初一腾起团烟雾。   初一只觉脚下飘飘忽忽的,眼前景色又晕成一片模糊的炫彩,恍恍惚惚如穿行在十色斑斓的通道之内。只不过这次没有上次堕进来时的困倦感。她转过头想对雪尽说那颗仙果果然有奇效,一扭头才发现雪尽早已不在身旁。   “雪尽?!”初一大惊,还来不及反应,便像被人从狐洞道里丢出来一样,踉跄几步,回到了初遇雪尽和红琢的那个森林里。四周安静极了,只有微风吹动小灌木发出微弱的沙沙声。   “这也太绝情啦,都不把我送到门口。”初一嘀咕着,左肩的魂灯完好无损,只是不见汤沐笙的踪影。于是她百无聊赖的拽拽树叶,踢踢石子,一边在脑海里胡思乱想着究竟出阵的法门什么时候能出现,一边等着红琢把汤沐笙送回来。   半晌,伴着一嗓子大声惊呼,离初一不远的树林某处猛然惊起一群飞鸟。   “沐笙妹妹?!”初一只一迟疑,就马上奔向了尖叫声的方向。因为她听出了尖叫声的主人,正是她在等待的人。   待初一靠近汤沐笙的所在之处,却看见汤沐笙正被四根藤条缠住手脚,扯成个反了的大字形,倒掉在半空。她的身边还蹲着个身着素蓝袍,头戴小莲冠的道童。   小道童年约八、九,背对着初一,手中还托着个小巧的雕花铜丹炉。初一见那丹炉四周青烟缭绕,冉冉而起,甚觉怪异,待她定睛细看,不禁震叹咂舌。原来在小道童的掌心和丹炉底壁之间竟有股腾跃的火舌。   难怪丹炉边有烟雾升腾,那小道童竟然正在以道法之焰在掌中炼丹!   很快,小道童又从丹炉中取出颗乌漆嘛黑的药丸,好像要用蛮力把药丸塞进汤沐笙嘴里。如此强迫性的行为自然惹得汤沐笙一边扭动身体躲避药丸,一边尖叫呼救。   “啊!放我下来!!我不吃!!”   可小道童却是铁了心的要让汤沐笙吞下这颗乌黑的药丸,安抚道:“姐姐不用害怕啊,吃丹露的离魂丹,没有痛苦的。”   汤沐笙才不相信这孩子的鬼话,把头摇成拨浪鼓。   小道童见汤沐笙不肯乖乖就范,显然很生气,又道:“离魂丹是丹露亲手炼的仙丹,吃一颗,就可以魂游太虚,登天成仙,姐姐为什么不吃呢?”   汤沐笙挣扎道:“少骗我了,要是吃这离魂丹就能神游太虚,升格为仙,你自己怎么不吃?”   ※※※※※※※※※※※※※※※※※※※※   =O= 因为某些奇怪的原因   文文暂时改为晚上21点更新 第40章 【紫麓仙缘】40   “竟然被你看破了。”小道童嘻嘻笑道:“我的离魂丹要是炼成了, 的确能让人神魂与身体分离,然后魂升九天为仙,身堕黄土为尘。只是我练了七七四十九颗,也不知少了什么药材,还是没有拿捏对火候, 就是炼不成。那49个试药的人不是魂飞魄散变成活死人, 就是一命呜呼见了阎王。今天姐姐与我有缘, 落到了我的陷阱里,这新炼成的第五十颗离魂丹, 就请姐姐为我试药吧。”   汤沐笙一听这小道童的离魂丹吃了不是变成活死人就是变成真死人, 她更不能答应了。可惜手脚都不受控制,用尽力气在半空中挣扎也是无济于事。   眼看汤沐笙就要被逼吞下药丸,初一稳不住了, 大喝一声跳将出来:“你这小儿是何方妖孽!竟敢欺负我沐笙妹妹!”   “初一姐姐!”看到初一突然出现,汤沐笙心中一喜。   可那小道童却似乎被突然出现的初一吓了一跳, 手中小丹炉差点倾翻在地, 于是发起了孩子脾气,跺着脚指着初一嚷道:“我是炼仙药的童子, 我叫丹露!这是我的伙伴,丹炉!丹露不是妖孽!你是哪来的怪阿姨!竟然打扰丹露给姐姐试药!”   初一一听,被这熊孩子气得够呛, 怒道:“怪阿姨是吧!今天怪阿姨就替你爹娘好好教训教训你!”   嘴上说着要教训小道童, 但她毕竟不好把个小孩儿模样的人当成对手。于是初一只是对那小道童虚晃一招, 便奔着汤沐笙过去, 想快点把她从藤曼上解救下来。   不料小道童丹露虽是孩童外貌,动起手来却丝毫不亚于成年人。初一刚伸手拿起缠着汤沐笙的藤蔓,他便直奔近前,左手把小丹炉端起在面前,右手在嘴边阔成喇叭状,深吸口气后鼓起腮帮子一吹,那炉底的火焰便猛然喷出一团,若不是初一躲得快,怕是眉毛发丝都要被烧焦了。   眼见丹露得意洋洋的看着她,初一心里忍不住骂了句娘,这哪是个炼丹制药的小道童,这分明是个出手毒辣小妖怪!看他这手烧丹炉,口喷火球的架势,恐怕道行还不浅呢。初一不敢再掉以轻心,暗暗决定如果这小道童执意不肯乖乖放下汤沐笙,就要动真格的了。   丹露似乎也察觉到了初一的心境变化,他小心翼翼的挡着初一关注汤沐笙的视线,又将那颗乌漆嘛黑的离魂丹拿出来,对初一说道:“今日我丹露要跟姐姐试药,谁也别想阻止。如果怪阿姨不想让姐姐吃这离魂丹,那就由你来吃。反正离魂丹只有一颗,丹露只需要一个试药人。你若肯吃,我马上就放姐姐走。”   汤沐笙不想因为自己连累初一吃下离魂丹,焦急道:“初一姐姐别听他的,千万别吃他的药。”   初一向汤沐笙点点头,对丹露调侃道:“小朋友,你倒是会做生意。可我要是不买账呢!”   丹露得意的哼道:“那就一并把怪阿姨也抓了,试我第五十一颗药丸!”   许是小道童的嚣张气焰惹了初一哪处心弦,她去了笑容严厉道:“你这孩子虽说天资聪颖、颇有道行,但却行事乖戾,手段诡毒。我看在你尚且年幼,不忍伤你。现在我要把沐笙妹妹救下来,你切莫再捣乱阻拦。而且,你那个什么离魂丹也不要再炼了,总研究这些邪门歪道的东西,日久必然自毁根基,听见了吗?”   “啊!!!!!!!!”初一像个唠叨的老先生,劈头盖脸训了小道童一顿,把插不上嘴的丹露憋得从脸蛋红到了耳根。只见他大叫一声,将小丹炉摔在地上,双手汇聚起道法之光,俨然要跟掰道理的初一用拳头说话。   初一见丹露不肯听话,扬扬嘴角,也摆出架势喝道:“区区小娃,老娘可是斗过水妖、战过巨蟒的上仙道师,还怕你这个小妖童不……哎!哎哎哎?!!”   “小心!!!”汤沐笙提醒得晚了,初一话还没说完,就觉得有些什么东西迅速攀附到了她的脚踝上,不等她反应过来,就被脚上的东西提了起来,登时头重脚轻如倒栽葱般挂在半空。她看着眼前颠倒的世界,却莫名变成了正方向的汤沐笙,不由得羞恼万分。   “噗……”两人如此这般的对视,本来心中焦急的汤沐笙却忍不住笑出声。   “亏你还笑得出来,快想办法溜呀。”初一只怪自己一心把注意力放在小道童身上,以为他又会喷出火焰来攻击,却没想到这小道童竟然操控自然之力,用地上的藤蔓将她纠缠悬挂起来。   这回好了,上一秒她还大义凛然的教育小道童,下一秒就跟汤沐笙一样,被倒掉在半空中,忍人刀俎。初一挣扎着,想要挣脱,可那些藤蔓却像活的一样,不但越勒越紧,还蔓延到了她的手臂,最终将她固定的完全动弹不得。   见初一彻底成了她的手中猎物,小道童开心的拍着手将小丹炉捡起,又放回左手掌心烧灼。然后用右手捏着那颗乌漆嘛黑的离魂丹站定在初一面前,得意的问道:“你这怪阿姨,除了嘴巴厉害,没甚本事!丹露现在就去跟姐姐试药,你就安心的挂在这里看着吧。”   “哎哎哎,小妖怪!小朋友!!小仙童!!!你站住。”初一受制于人,小妖怪的称呼也上升成了小仙童。她可不想一直被倒吊在这等着吃什么第五十一颗离魂丹。况且为了先稳住小道童,救下汤沐笙和自己,她只好假装讨好道:“刚才你说的,如果我吃了这颗离魂丹,就放了沐笙妹妹,现在还有效吗?”   丹露一听露出诧异的神色,看看汤沐笙又看看初一,转转眼睛问道:“怪阿姨是要给丹露试药?”   初一见小道童只关心试药,怕这小屁孩避重就轻,再次强调道:“我是问你,若我吃了离魂丹,你放不放她!”   丹露嘟起嘴想了想,回应道:“可以呀,反正我炼成一颗离魂丹也要半个月,半月后我再抓个人来就是了。现在这颗你要是吃了,我就放她走呗。”   汤沐笙听初一说要以身试药,赶忙阻止:“初一姐姐,你别吃!要吃我吃!小道童,讲究先来后到是美德,对吧!”   初一抢白道:“刚才打你骂你还吓到你差点弄翻丹炉的人是我吧,小仙童你不想报仇让我吃药吗?”   汤沐笙又道:“初一姐姐你别跟我争,是我先掉进陷阱里的。况且我父亲和姐姐做祭祀的时候,好像就是神魂分离的,我还没试过呢,让我来吧!”   初一道:“不行!小仙童,你听我说我,她要是擅长神魂分离,你给她吃了离魂丹,怎么知道离魂丹有没有效果,万一是她自己离的魂呢,你还是给我……”   “啊啊啊!好啰嗦!!好吵啊!!!”实在听不下去初一和汤沐笙的互相“救赎”,丹露高声嚷着打断了二人的“争夺”,怒道:“你们说得好像这颗离魂丹就一定会失败一样!如果成功了,如果它成功了,吃下它的人就会魂游太虚,身体像死了一样,但灵魂却能看见或者是前世,或是今生,或是未来的事情。若服药之人意志坚强,甚至还能将已经离散身体的魂魄再次聚集回来,醒后与平日无异,却已于冥冥之中窥探了秘密和先机,岂不美哉?!”   初一闻言道:“还有找回魂魄的办法?你不早说,那就不要犹豫了,用我来试药吧。”说着她眉毛一挑,凶狠道:“不过你要是不放了沐笙妹妹,我就是变成活死人,也会阴魂不散缠着你!”   小道童似乎被初一的理由说服了,他也不想万一汤沐笙自身就会离魂之术,岂不是浪费了他的药丸,于是他将手中离魂丹就近往初一嘴巴前一凑,道:“呐,给你吃!”   初一四肢动弹不得,只能用“狰狞”的表情吓唬小道童:“我吃了,你必须放了那边的姐姐!”   小道童不耐烦的把药丸往初一嘴里一塞,说道:“我放就是了。”   吃下那颗药丸的瞬间,初一还不忘看向汤沐笙,但只是一瞬间,她就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山顶滚落的巨石砸中了一样,猛地收缩了一下,便再也感受不到任何知觉。   随后意识恍恍惚惚的抽离了身体,她好像从另外一个视角看到了自己毫无生气的缠在藤曼上的躯壳,看见小道童上前查看她的眼睛,看见旁边汤沐笙惊恐的眼神,看见渐渐远离越来越多的树林,她试了试想要用叫喊声引起汤沐笙的注意,但却发现自己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   初一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像漂浮在大海上的一片树叶,完全不受控制的升上了天空。   “哎哟,看来第五十颗药丸也失败了啊。”丹露翻了翻初一的眼睛,对那双正慢慢扩散的瞳孔摇了摇头。   汤沐笙听闻,大惊失色的问道:“这话什么意思!你把她怎么了!你快放我下来!!”   小道童也不回头,只用右手打了个响指,那些牵扯着初一和汤沐笙的藤蔓就像收到了信号,瞬间收回。汤沐笙不顾自己摔在地上的疼痛,马上奔到初一身前,却见初一双目涣散,四肢瘫软,无论是叫她还是摇晃她都毫无回应。   “别费劲儿了。”丹露撇撇嘴,道:“她现在正在魂游太虚,听不见的。”   汤沐笙焦急又生气的问道:“你不是说离魂丹失败了吗!她怎么还能魂游太虚!”   丹露又道:“失败的形式很多,吃了离魂丹没离魂直接死了的是一种,吃了之后突然癫狂失智的是一种,吃了以后毫无反应变成活死人的又是一种,怪阿姨现在的状态,像不像第三种?”   汤沐笙问:“那怎么办,她永远就是这样了?!”   丹露蹲在初一身边,右手托着下巴出神道:“我也不知道,在太虚之中一起都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若是她的元魂不能把飘散于太虚的三魂七魄找回来,那大概就永远这样了。除非……”   小道童欲言又止,汤沐笙见事情还有转机,一把抓住他厉声问道:“除非什么?!”   “除非,有人肯用心尖血点在她的三庭之上。”小道童阴阴一笑,看向汤沐笙:“姐姐,你要试试吗?” 第41章 【紫麓仙缘】41   “心尖血……”   从小在大祭司家长大, 汤沐笙对心尖血并不陌生,次数随然不多,但求神唤灵的仪式上偶会用到。   心尖血的确有凝人心神,防肉身腐朽之效,只是取血时要以中空的细长银针刺破胸膛, 直达心脏, 再将心头热血由中空处导出体外。血取了, 被取血的人却是必死无疑。   丹露见汤沐笙迟疑,嗤笑道:“怎么, 姐姐害怕了?那便不要救这怪阿姨, 自行离去吧。”   汤沐笙咬着嘴唇,思虑万千,虽说此时应该还是在天御宗的虚境之中, 但初一毕竟是为救她才吞了离魂丹,自己怎能一走了之。现在初一神游太虚, 不省人事, 若是考试的时限到了,初一尚不能回魂走出八门二十四阵, 考试便失败了。但与考试失败相比,万一到那时她仍不能找回魂魄,岂不是要昏睡一辈子。我必须趁着在阵中之时助她一臂之力, 大不了就是我自己考试失败, 总不至于要了我的命……吧。   小道童一边烧着他的小丹炉, 一边仰头打量着汤沐笙:“姐姐既不走, 也不愿取心尖之血,是要留下来等丹露练好第五十一颗离魂丹吗?”   “我取。”汤沐笙郑重的做出了决定。   “喔唷!”丹露一听,顿时兴奋起来:“姐姐和怪阿姨真是我见过的最~~好的朋友!不过取心尖血的后果姐姐可知道吗?”   汤沐笙凛然道:“我当然知道,莫要多说,动手吧。”   丹露笑嘻嘻的从身后的小背囊里取出一个皮质的套子,打开后露出了一根修长的银针。他将银针的一端拿在手中,对汤沐笙道:“姐姐想好了,这一针下去,可是要命的。”   汤沐笙皱皱眉,感觉心跳得紧。临行前姐姐汤沐冉从没说过八门二十四阵里竟然还有这种“要命”的机缘,只是嘱咐过她无论遇到什么事,遵从自己的内心做出选择就是了。   此时此刻,汤沐笙不否认自己对死亡充满了恐惧,但是比起转身跑掉,她宁愿带着点侥幸的心理,希望选择了取心尖血之后,会有别的峰回路转,而不是真的死在这里。   但不管因为什么,她终究还是做出了自己内心想要的决定。   “丹露……”当一个人真正要面对生死时,就好像会瞬间成熟一样,汤沐笙壮着胆子摸了摸小道童的头:“初一姐姐说得对,你是个有能力的孩子,不要再自己毁自己。如果你用我的心尖血救醒她,我就原谅你。”   丹露莫名其妙的看着汤沐笙,嘴里嘀咕着:“谁要你原谅,丹露又没做错什么。”但是他拿着银针的手,却微微颤抖起来。   胸口被修长的银针刺穿,疼得汤沐笙抓紧了手边的藤条草蔓。很快,她感觉到跳动着的心脏触到了锋利冰冷的尖锐,那一瞬间,疼痛像爆发了一样,轰炸着她全身的神经,侵袭了她所有的理智!   她疼得紧闭着眼睛,发出声嘶力竭的叫声,心脏,一声声,一下下的跳动,急促而慌张,恐惧又绝望。   咚咚。咚咚。咚咚。   汤沐笙听着自己的心跳声,感受着胸膛随着呼吸在起伏。死了么?她不敢睁开眼,生怕睁眼后看到的是一片阎罗地狱。但是周围很安静,没有草地上泥土的气息,没有心头上血腥的味道,没有小道童手中火焰的温度,也没有……没有利刃穿心的痛。   汤沐笙就这么静静的躺着,聆听自己的心跳声,当她确定自己的心脏正慢慢趋于正常平稳时,终于按耐不住紧张的情绪,偷偷睁开一只眼睛。   她看见头上不是天空,她坐起来,身边也不再是森林,她看看自己的胸口,被刺穿心脏流出的血渍也像从没有发生过一样!   “耶!!!啊!!!哈哈哈哈~~~”她兴奋的站起身,迫不及待的要试验自己的身体是不是一切完好无损,她在原地旋转,跳跃,又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劫后余生的兴奋让她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   这时,汤沐笙左肩上的魂灯发出了明亮的光彩,她的头顶、双肩亦各射出一道光芒,在她面前的不远处连成了一个金光闪闪的三角形法阵。法阵先是旋转了180度,成为双点在上,顶点在下的样子,继而又在不断的拉长扩大,直到变成一个可以让人通过的大小,便开始一闪一闪的与跳跃的魂灯之光相互呼应。   “这!这难道是!”汤沐笙有些不可置信的捂住了嘴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是走出八门二十四阵的虚境之门。她又兴奋又紧张的四处望了望,一片虚无中既看不到任何人,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她往前迈了一步,又停了下来,突然出现的法阵反倒让她有些犹豫了。   正纠结着,突然法阵之外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哎?小道友,你怎么不走出来?”   汤沐笙一听,这不是天御宗凌非茗的声音吗?她赶快往虚境之门里一瞧,果然跟凌非茗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只见凌非茗乐呵呵的笑着对她招手道:“哎哟,第一次见面就知道你跟我青遥宫有缘,你跟汤沐冉那个坏家伙不一样。还愣着干嘛,快走出来呀。”   汤沐笙在经历了几次虚境中的机缘后,突然可以回到现实,不由得万分激动,简直鼻子一酸就要哭出来了。面对着凌非茗的呼唤,她迫不及待的走近虚境之门,又突然停下,回头张望道:“可是我跟初一姐姐约好了要一起走完八门二十四阵的。现在我自己出去,万一她找不到我……”   凌非茗闻言朗声大笑:“啊哈哈?原来你一步一回头的不愿出来是为了等小师父啊?别傻啦,你机缘已到,虚境之门才会在你面前出现。小师父机缘未到,尚在试炼之中,是看不见虚境之门的。你不用等她了,快出来吧。”   “唔,这样啊。”听了凌非茗一席劝解,汤沐笙这才跨过虚境之门,来到凌非茗身边。   终于回到了现实的世界,汤沐笙发现自己置身在一片竹林之中。几名天御宗的弟子在此处临时支了几张小竹桌,摆了几把竹凳、竹椅。除了天御宗弟子,还有将近十人左右的应试者正围在桌边品茶闲聊,几人中男女皆有,无论年纪,各个神清气朗,面慈心善。   凌非茗示意汤沐笙也去桌边休息,很快便有天御宗弟子给她递上了清茶小点:“道友先吃些小食补补体力。且等考试结束,一并随非茗凌尊回去。”   “谢谢道友。”汤沐笙拱手谢过,又目送天御宗弟子回去法阵门前守候,才拿起个糯米团子塞进嘴里,边吃边偷听其他的应试者聊天。   “哎呀,这个八门二十四阵真是太厉害了。”   “可不是嘛,我竟然为了采一颗草药从山崖上摔下来了。”   “啊?摔下来之后呢?”   “说来惭愧,摔到半空我就昏过去了,醒来之后就看见了虚境之门。”   “道友谦虚了,你这是劫后余生呀。哪像我,帮一村子的人辨别了毒草和仙草,就突然看到了虚境之门。”   众人纷纷一笑,说他的机遇虽不是惊心动魄,但也是救了全村的人。这是大家看到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正坐在一边听他们闲聊,有好事者举起茶杯,向汤沐笙示意道:“小道友,看你年纪轻轻竟从生门而出,了不起呀,可否说说你的机遇,让我等见识见识?”   汤沐笙一怔,将口中糯米团子咽下,又吞了口茶,才瞪大了眼睛问道:“什么?!这是生门?!”   应试者道:“正是。”   汤沐笙不由得捂住胸口,慨叹道:“我为救初一姐姐被人取了心尖血,本以为必死无疑,想不到竟因此走出了生门。”   “心尖血?!”懂行的人听汤沐笙说到心尖血,不禁额头渗出冷汗,露出敬佩神色。“取心血乃是人间剧痛,九死一生。小姑娘小小年纪竟有如此侠肝义胆,英雄气魄,然当真令人佩服!”   汤沐笙摆摆手,什么侠肝义胆英雄气魄她觉得自己难以担当。毕竟方才取血时自己也是吓得要死,豁出去了而已。   倒是凌非茗远远听见,走近前来,将手搭在汤沐笙的肩上,轻慰道:“难为你了,如此无忧无虑的年纪竟会遇上生死抉择的机缘。你的选择很棒,汤沐冉会为你骄傲的。”   汤沐笙仰起头,看见凌非茗的温暖的笑容,顿觉窝心,局促得不知该如何回应:“我,我……”   凌非茗将压在汤沐笙肩上的手掌轻轻拍了拍她,又道:“只是今后若再遇见生死选择,务必慎重,思虑转机,切莫轻易就弃了自己的性命。”   汤沐笙仔细品味这几句话,似懂非懂。凌非茗见汤沐笙沉默,转而又问:“不知小师父遇到了什么危难,竟要你用心尖血来救命?”   “初一姐姐她……”   许是朔月,茫茫海上,昏暗无光。欲近岸边,喧闹之声渐盛,红灯爆竹,好不热闹。海边熙攘的渔村,在村中嬉笑打闹的渔家孩童,看来都是那么熟悉。   初一讶异自己为何是漂浮在空中,俯视着人间的一切。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出现在这,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干脆就任由潮湿寒冷的海风将她推着走。   随着气流,她经过渔村,攀附上海岸高高焦岩上的灯火辉煌之处。她越过这大户人家宏伟建筑的海蓝色大门,绕了一周庭院中茂盛殷红的珊瑚树,又随风穿过门庭,看着园中的人们行色匆匆,脸上洋溢着与祥和新年不符的紧张之情。   一扇屋门开了,有几个仆婢端着冒着热气的水盆跨进门去,初一便也随着风进了房。那房中华丽的床榻之上,有位年约二十五六的妇人正承受着痛并喜悦的生产之苦。   初一听见在旁服侍的嬷嬷斥责女婢将热水送的太慢了,也听见接生的稳婆在安慰即将临盆的妇人。   “王妃,不要紧张,调整呼吸,就快生了,快了!” 第42章 【紫麓仙缘】42   被唤作王妃的女人表情虽然痛苦的扭曲着, 但却不难看出平日里她定是个美人坯子。就连平日东海岸炽热的海风与骄阳都未能侵蚀她白皙的肌肤。   王妃紧紧握住嬷嬷的手,豆大的汗珠不停顺着额头和脸庞滑落。凌晨里羊水就破了,可现在已经入夜孩子却还没有出生来。如此情况连带着已为王族接生了一辈子的稳婆都有些慌了。   “王妃娘娘,这是您的第二个孩子了,这女人生孩子啊都是越生越顺溜的。您再加把劲儿, 马上就好了!”稳婆用尽语言去安抚王妃, 鼓励王妃, 生怕王妃万一难产丢了性命,可就不是一尸两命的问题, 说不定连带她和自家九族也要跟着陪葬了。   王妃自然是比谁都想把这个执拗的孩子带到人世间, 可现在,她已经被疼痛折磨得无比虚弱,整个世界在她眼中都恍惚得变了形。有那么一瞬间, 她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濒死不远,连灵魂都要出窍了。   突然, 她腹中一阵剧痛袭来, 王妃不由自主的瞪大了眼睛,瞳孔在火烛的映照之下不可思议的放大涣散, 她竟在混沌不清中瞥到了一抹人影。   那人就在忙着给她接生的人群后的角落,满目茫然的看着她,王妃的灵魂深深陷入了那人空洞眼瞳的深处, 强烈撞击着那里面暗涌着的东海怒涛般的复杂情愫。   两人对视的瞬间, 王妃好像忘记了所有的痛感, 就像察觉到宿命一般, 她知道不管她看见的女人是谁,这个让她等了许久的孩子终于来了。   王妃在剧痛的畅快中跌回床上,好像身体中的一块重负终于被抽离出去。“生了!生了!快去禀报王上!”身边的人都在激动的欢呼,而她扭过头去,却再也看不到刚刚人群后那个剑眉星目,却虚妄得如同一层薄雾般的女子。   是我的孩子么……王妃无声的呢喃着。   她能听见大年初一的夜晚,焦岩下村落里的爆竹声,孩子们嬉闹的欢笑声,能听见身边下人奔走相告的说话时,急切的脚步声,甚至能听到烛台上蜡炬低落的哒哒声。可她唯独听不到她刚刚出世的孩子的哭声。   王妃瘫软在床,心中悲怆不已,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她尽力挣扎起身想看看她的孩子,可身体里的力气却只够她声音嘶哑动动嘴巴:“我的女儿,她……怎么没有声音……她可安好?”   嬷嬷闻声凑上前来,脸上带着讶异的神色:“王妃怎知是个女儿?老身正想跟王妃道喜,恭祝您生了个小公主,咱们阿舸世子有妹妹啦。只是……”   “只是怎样?我女儿怎样了?”王妃心头一紧,生怕这千辛万苦生下的孩儿有甚差池。   嬷嬷皱眉道:“只是小公主她……不哭不闹,任稳婆捏拍都不出声。她的双眼乌黑乌黑的闪着星光,好像在看着我们……有点……有点……怕人呢……”   王妃闻言,心知此子必非凡物,紧忙问道:“孩子呢?快把她抱来。”   嬷嬷面带难色,回禀道:“您生产的时候,大祭司一直在外候着,孩子一生下来,他便让稳婆把孩子抱走了。”   “什么?大祭司他……抱走了我的孩子……”说了太多的话,王妃早已虚弱无力,再听孩子已被大祭司带走,心头一冷,昏厥过去。   初一本想再多看那被唤作王妃的女人几眼,置身在黑暗冰冷的虚无之中,她莫名贪恋起那女人眼中对她流露出的温柔亲切。让她十分懊恼的是,她身体完全不受控制,或者说,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身体。当稳婆打开房门,将王妃的孩子抱出房间时,她也只能随着风飘零而出。   门外等候的有两个年轻男人,一个衣着华丽,手上还牵着个三四岁的男童。小家伙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嘴里一直嚷着要见娘亲。另一个男人则穿着布满了异文符号的长袍,手持古朴的沉香木杖。   那木杖杖头处微微弯曲,卡着一颗硕大的海螺。海螺的内部早已剜空,嵌着一粒世所罕见的巨大的东海夜明珠,幽幽发着淡黄色的微光。海螺之下,杖头上缠着一圈由五色石串成的珠链,每颗坠着石头的红绳末端都系着一翎美丽的海鸟长羽。   初一对这个男人没什么好感,从他肃杀的神情上就感到了他对眼前婴儿的深深敌意。那男人对另一个男人谦卑的说道:“王上,这孩子降生前,海涛不惊,万物蛰伏,已是异象。何况她降生后身带魔劫,不哭不闹,绝非凡物,不可……”   被称为王上的男人听了这番话,露出了为难的神色。他从稳婆手中接过自己的女儿,抿着嘴吧注视半晌,才颤抖着开口问道:“大祭司,难道定要孤王亲手弑子么!”   祭司又道:“要王上舍弃亲子,的确残忍。但微臣已得先知预兆,此子与东海孽缘深重,定会为东海带来灭顶之灾。王上,东海万千百姓亦是王上子民,微臣只是依实进言,这孩子是除是留,还需王上定夺。”   王上抱着那安静的孩子,陷入了痛苦的抉择。他身边的男童不知父亲怀中的包袱里装是什么,好不好吃,见父亲一直盯着看,也吵着要见。王上拗不过,蹲下身将那小婴儿给儿子看,小家伙一见竟然是个小婴儿,也是面露惊喜,看得出,他对这个妹妹喜欢得紧。   “舸儿,你想要个妹妹嘛?”   小男孩不懂妹妹是什么,但见父亲询问,想也不想的就点头。王上见了这般情形,本就舍不得自己的孩子,现在更是狠不下心。于是他站起身将那婴儿护在身前,对祭司挥了挥手臂道:“我族世代守护东海,自问无愧沧海诸神,沧海决不会将祸患之根种在我的孩子身上。孤王要将孩子留下,若日后不幸真如大祭司所言,横生变故,孤王自会亲裁!”   祭司见王上这般决定也就不好再多进言,只道:“既如此,微臣这就回去了。待小公主百日时,微臣将为公主进献一份贺礼,望王上顾念东海万民生灵,务必让小公主随身戴之。”   王上允了祭司的进言,重整神色,带着一双儿女便要推门去见他的妻子。初一又想随着那祭司去看他要搞些什么事,又想随着王上进去再见一面他的王妃。可惜她没有控制身体的能力,只能任由海风来为她做决定。   幸运的是,风将她带向了王上推开的门。她随后飘然而至,进得门去,眼前却是灯火灿烂,金碧辉煌的大殿。殿上雅乐齐奏,歌舞升平。王上与王妃端坐正中,王上华服冠冕,器宇轩昂,王妃怀抱女儿,善目慈美,风韵更胜。众人把酒齐贺,口中念着小公主百日之喜,王上儿女双全,凑成好字,乃国之大喜。唯有那祭司面色冷峻,难以开怀。   王上见吉时将近,举杯道:“今孤王小女百日之喜,赐名为“歬”,止舟歬。愿小女一世安稳,不经骇浪,旧事尽忘,此生向前。”众位大臣闻言纷纷起身,举杯共贺。落座后,只留祭司一人仍在殿中。   王上一怔,想起小公主出生之日大祭司与他所言,担心他是想在众人面前揭露女儿的命格,赶忙出言打趣道:“大祭司为何不落座?孤王知道大祭司家中恰有两子,莫不是想跟孤王的小公主求一门娃娃亲?”   大祭司拱手道:“非也,王上忘了微臣于小公主出生时说过的百日之礼了吗?今天,臣将礼物带来了。”   王上面露犹豫,生怕大祭司拿出什么砍刀麻绳之类的,当面逼他赐死宝贝女儿。如果群臣都知道大祭司得到的关于女儿的先兆,恐怕他是怎样也保不住女儿的性命了。他紧张的看了看大祭司,又转头看看王妃怀中安睡的女儿,不知如何是好。王妃不知那日祭司所言,只道是稳婆将孩子带去与她的夫君相见,或是让大祭司批了命格,毕竟很快王上就带着孩子回到了她的身边,于是她对大祭司即将给予女儿的礼物更有几分期待。   “王上,大祭司给歬儿带了什么礼物?”   王上心中没底儿,吞吞吐吐道:“大祭司府上……稀奇之物甚多,孤王……也猜不到。”   再看殿下大祭司依然谦卑的在等着他应答,王上心一横,既然大祭司当日没有执意要小女性命,应该不至在这大喜之日改变主意,于大殿之上挑战孤王的权威,且允了他吧。于是挥手道:“就请大祭司呈上礼物。”   大祭司拱手行礼,从法袍里怀拿出个朱红小盒,缓缓打开。王上的心随着盒盖的缝隙越来越大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直到盒子完全打开,里面却是一把普普通通的银制长命锁。   王上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尴尬的笑道:“哎呀,原来是把长命锁。”   王妃也跟着温柔的笑:“王上还说大祭司家稀奇物件儿多,没想到却是送了歬儿一把普普通通的长命锁。”   大祭司近前一步,将装着长命锁的小盒举过头顶,一字一句的对王上说道:“请王上顾念东海百姓生灵,务必让小公主随身常佩此锁。”   王上怕众人听出大祭司话中有话,忙起身召唤侍从将长命锁从大祭司手中呈上来,并为了消除大祭司的顾虑,立时亲手将长命锁戴在了女儿的脖颈之上。   只见那长命锁挂在女婴胸前的瞬间,忽的闪了一下光芒,王上与王妃疑惑对视,再看那锁,却只是平平常常,并无异样。二人只道是殿上灯火辉煌,一时眼花,便没放在心上。   初一就站在殿上,目睹了一切,可是却没有任何人发现她的存在。直到大祭司拿出那把长命锁,她的心才猛然一震。可是心在哪呢……她看不见自己的身体,看不见自己的一切……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为什么在这,见证这一切……   她努力的回忆着,探寻着,想知道自己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孤魂?灵体?还是什么……但那女婴戴上长命锁的瞬间,长命锁发出的光竟将她深深吸入其中,像个漩涡一样,她无法摆脱。   长命锁中,殷红的鲜血染红了沧海,渔村里熊熊燃烧着的火光照亮了整个无月的夜空。上一秒祥和的气氛瞬间荡然无存,初一还来不及反应,无尽的恐惧感便毫无预警的将她吞没了。 第43章 【紫麓仙缘】43   海潮卷着红浪汹涌扑向岸边, 初一置身海岸礁石后,聆听四周传来的凄惨嘶叫。小渔村彷如遁入人间炼狱,业火之中恶鬼大军无处不在,残酷麻木的屠戮着所经之处,所有有生命的生灵:人、畜、禽甚至植被, 皆化为焦炭灰烬。   初一不由自主的颤栗, 她感觉不到身体, 却被殷红冰凉的海水冻得瑟瑟发抖。她没有形态,却被血腥混杂着焦糊的气息熏得阵阵作呕。当她面前突然出现一团巨大的黑色阴影时, 她的世界静止了。   那黑色巨影手中迅速落下的宽刃砍刀划过夜空, 在她眼中却慢得像挥动了一个世纪,她甚至能看见沾满鲜血的刀刃上反射出通向冥界的黄泉之路。   初一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代谁受过,要承受这样绝望的时刻。也不知自己是该闭上眼睛接受毁灭, 还是应该迎向刀口注视死亡。   正此时,不知何人从天而至拦在身前。初一仰头去看, 却只看到一片刺眼的空白。再睁眼时, 那骇人的场景已然消失不见。   “初一捡到的,就叫初一吧。”穿着道袍的中年男人把酒坛中的屠苏酒倒在碗中, 递给个五六岁小女孩,眉毛一挑,大咧咧的哼道:“喝了它。”   小女孩双手端着酒碗, 窗外的鞭炮声依然不绝于耳,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 突然把酒碗放在桌上, 登登登跑去窗边,推开窗,却看到远处蜿蜒曲折的山峦、郁郁葱葱的树林,有清风,有飞鸟,有明亮刺眼的太阳,就像刚刚那一阵渲染了世界的白。   她踮起脚,看到二层酒楼下红灯高挂的长街,琳琅的店铺,满目的繁华与喧嚣。卖冰糖葫芦、卖糖果、卖干果卖年货,若是到了入夜,不知又是怎样一番热闹景象。   那道人不耐烦的把小女孩拎回桌边,又把酒碗往小女孩怀里一推,吩咐到:“快点喝!小家伙喝完,我这个老家伙才能喝!”   小女孩怯生生的看看中年道人,又看看碗中琥珀色散着药香与酒精气息的屠苏酒,猛然一口吞下,登时被酒味激得剧烈咳嗽起来。道人见状却高兴得紧,哈哈笑着将整坛屠苏酒豪饮而尽,顺手把一个用桃木剑挑着的破包裹丢给小女孩,摇摇晃晃的站起身道:“以后跟着师父我行走天下,斩妖,除魔,卫道,当神仙!!”   “师父……”初一呢喃着这个字眼,目送着小女孩扛起比自己身高还长的桃木剑,挑着破包裹,随那道人下了酒楼。他们没有在繁华的小镇度过新岁,而是一前一后的走向了辽阔茂密的远山。   师父!!!   初一的眼前不断有个身影,轻盈缥缈,翩若惊鸿,舞剑,施法,御空而行,那人身形清冷,乌丝飘逸,断断续续,若隐若现的环绕在脑海之中,恍恍惚惚,仿如隔世……   师父……   不!她是谁?!   初一感受到虚空之中似有隐隐清香和淡淡温暖徐徐而来,仿佛轻柔的云将她轻轻托举漂浮,由她惬意随风而行,安心,放松、渴望……   “凌……非焉……?”   脑海中突然出现这三个字,是谁?什么人?!初一想追上去,叫住那个仙子般的人,或许这就是仙子的名字?她伸出意识的手想搭那人的肩,可那人的身影却越来越远。初一焦急万分,连自己都不知为什么要叫住那人,她只是想留住她,留她。   突来的坠落结束了漫长的漂浮旅程,初一觉得自己原本轻盈的身体……暂且这么叫吧,陡然变重,就像从九天之上被贬落凡尘一样,重重的,重重的,砸到了真实存在的血肉之躯里。所有猜不透的,疑惑的思绪尽数汇做一团火光,在左边脸颊不远处隐隐跳跃。   即使闭着眼睛,初一也能感受到这光亮得晃眼。她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看到左肩上散发着莹莹之光的魂灯,总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十分疲惫的梦,见了很多人,历了很多事。梦里有苦涩,有恐惧,有温暖,也有绝望。   她想仔细去回忆一下,无奈偏偏像一起床就记不得梦的内容了一样,除了头疼什么都想不起来。   “真是邪了门了!我这是吃了离魂丹灵魂出窍了吗。”初一揉着眉头站起身,四周既没有那个可恶的炼药小童子丹露的踪影,也不见汤沐笙的去向。   “看来,这又是一段机缘啊。”初一嘀嘀咕咕的看看天色,十八个时辰的考试时间所剩无多,不得要领的她不由得抱怨连连:“也不知我的虚境之门什么时候才能打开,赶快让我离开这个劳什子的八门二十四阵吧!”   不知所向,初一只能沮丧又盲目的走着,不知去哪里找寻汤沐笙,也不知怎样才能开启虚境之门走出这个诡异的大阵。果不其然,还没走多久,一直滴米未进的肚子就开始咕咕作响。初一没好气的骂了几句,将坏主意打在林中的野果上,谁叫不远处树枝上那串黄灿灿的小沙果一直在摇啊晃啊的诱惑她。   咦?初一警觉起来,天御宗的翠竹林不是应该只有竹子么,怎么会在她又饥又渴的时候恰好就冒出结着果子的果树呢。   咕……咕……   管它呢,反正这个阵里什么酒坛子精,什么狐狸,什么巨蟒,什么小道童这些不该存在的东西不都堂堂正正的出现了么。初一决定遵从人类生存第一需求,三步化作两步颠到树下,卯足全身力气踹了一脚果树,幻想美餐一顿落下的果子,咬开脆脆的外皮,咀嚼果子酸甜的汁液和脆脆沙沙的果肉。   可她这一脚下去,果子没落下来,倒是有一道细长的黑影从天而降。   “唉呀妈呀!”初一下意识护住脸,再细看地上,却有一条通体黝黑,眼睛血红,头上似长着犄角一样肉冠的小蛇,正盘在地上,怒气冲冲的盯着她。   别问她为什么觉得那小蛇是怒气冲冲,毕竟那蛇看起来下一秒就要扑上来狠狠咬她一口,以报初一将它从树上震落在地“奇耻大辱”。   初一往后退了几步,满脸晦气的嘀咕道:“我这是捅了蛇窝了么,刚遇了巨蟒,又看见条蛇。”牢骚归牢骚,她决定还是不叨扰地上的小家伙,果子也别吃了,上别处去再找找吧,于是转身离去。   谁知她刚走几步,长着小冠的小蛇竟然愤愤的快速游动到她的面前,再次拦住初一的去路,一双血红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焰来了。   初一不解,质问道:“小蛇,你干什么?我不惹你,你还反来要惹我嘛?”   果然那蛇也不是俗物,突然开口凶狠说道:“老夫在此修炼了1500年,历尽风雨坎坷,只道一期讨了封正,便可风云际会化身为龙!怎想!怎想!你!!你给我纳命来!!!”   面对自称老夫的小蛇,初一本来想笑。但是当那蛇露出毒牙直冲面门而来,初一便笑不出来了。她赶紧边躲闪边问:“不就是把你从树上踢下来了吗,干嘛发这么大火呀?!你再爬回去就是了呀。”   那蛇也不停下攻击,边咬边骂:“爬个屁!你这蠢货!一句话毁了老夫1500年道行,老夫今日要你的命啊!!!”   初一左躲右闪,途中还用轻功踏到了果树,震下几颗果子。但此刻此刻她却着实没时间去捡起果子,到山泉中洗一洗,或者干脆在衣服上擦一擦,爽爽的咬上一口。   “哎呀,你这不讲理的小蛇,你倒是把话说清楚,怎么摔一下1500年的道行就能摔没呢!你可不要讹我,本姑娘不吃这套!”   那蛇一听,怒气更盛:“我呸!你还敢管我叫小蛇!!老夫的道行就是这么没的!!!老夫改变主意了,与其让你痛快的死,不如让你生不如死!”   “哈?”初一不明所以,但见那蛇停下了攻击,重新盘踞在树枝高处,从双眼中不断放射出一圈接一圈的红色涟漪,初一猝不及防躲不开视线,只觉整个人都看得晕晕乎乎的,周围的环境也越来越暗,只剩下两圈圈套圈的红色波纹,不停的在眼前交汇……   她感到一阵干呕,捂着空空如也的胃部,连吐都吐不出东西来。明知道必须要避开这些红圈,可身体却变得越来越迟钝,更要命的是,那越来越大甚至要扩展到整个世界的红圈里,正有什么黑压压的东西,四肢着地,拖着腐朽的身躯,向她步步逼近。   像人,又像野兽。   待那些不明的黑影离得近了,初一看出他们的确是人,前前后后密密麻麻,至少有四五十人。只是,那些人的身体已经毫无生气,眼里却闪着饥饿的凶光。他们像看着猎物一样看着初一,仿佛僵尸嗅到了血腥。   初一不由自主的退后几步,跟他们打?这念头一出马上就被自己推翻,别扯了,单枪匹马跟这帮怪物打简直毫无胜算。于是她几乎是完全出于自然反应,大叫一声转身就跑。   后面那些暂且还称作是人的怪物们,就像捕食的猎犬一样依然以四肢着地的方式紧紧跟在初一身后,姿势虽然怪异,却跑得飞快。有几次初一松口气的功夫,就被他们的利爪撕破了海青袍后面的衣襟。初一再不敢松懈,漫无目的的在一片虚无中尽力狂奔,只为不被那些怪物撕成碎片,成为他们饱餐的美食。   “混账妖孽!再让我遇见你,老娘一定把你的七寸打八遍!”意识到自己中了那只不怀好意的小蛇的幻术,初一脑补出了100种蛇羹的吃法。   只一个胡思乱想的功夫,脚下慢了几步,初一猛然被人向后一拉,在地上滚了几滚。那个抓到她的妖物马上便扑上来将她死死按住,张开淌着口水和粘液的嘴巴就向她的脖颈咬来。初一吓得赶紧蜷住双腿,使出吃奶的劲儿狠狠踹向妖物的腹部,趁着妖物吃痛,顾不得多想又狠狠一拳打向妖物肋骨,才将那妖物从身上甩开。   眼见其他妖物即将蜂拥而上,初一一骨碌爬起身,手脚并用的踉跄跑出去几步,才狼狈不堪的又开始狂奔。“这要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她回头望了一眼,那群妖物越来越近,而她却是越来越体力不支。   渐渐的,不远处好像出现一处光芒。初一为之一振,猜想那里许是转机所在,赶忙向着光芒跑去。果不其然,再近一些,她终于看清那些光芒是来自一扇法阵之门。 第44章 【紫麓仙缘】44   可这法门跟进入虚境时由凌非川开启的法门并不相同。这扇门虽然散发着幽幽白光, 形状却不是倒三角形,而是与普通房屋的房门一样,是个长方形的法阵之门。   初一来至门前,不由迟疑,这恐怕并不是结束八门二十四阵考试的虚境之门。进还是不进?门里面, 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紧随初一而来的妖物却不容她认真思考, 数量众多的它们已将初一和那扇法门严密的围在逐渐缩小的包围圈中。它们和倍加渴望的活人血肉之间, 只差一个蜂拥而上的距离。   进去还有转机,留下只能是死!   初一心一横, 在妖物们扑上来的瞬间, 猛得冲进了法门之中。妖物不舍得到嘴的血肉就此消失,前仆后继随初一扎进法门,但却在穿越法门的瞬间, 被门上的符咒灼烧得飞灰湮灭。   初一惊恐的看着法门之外被付之一炬的妖物,庆幸自己竟无大碍, 连一丝头发都没有损坏, 看来走进法门是个正确的选择,至少能暂时避开妖物的袭击。   可能刚刚被妖物追得太紧, 又许久水米未尽,初一的身体有些疲累。但不知道是错觉还是怎么,她觉得自己肩上的魂灯好像也有些黯淡, 仔细看看, 又好像没什么变化。初一无心多想, 毕竟当下最重要的还是, 还是要尽快找到出路。如果十八个时辰耗尽还没有走出八门二十四阵,离了天御宗,又被废了道法,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但是当她转过身,准备在这法门之后的新世界认真探索一番时,却被眼前的景象深深震撼住。这是一个枯萎萧瑟的世界,满目凋敝的黑色与灰色压抑得让人透不过气。地上好像积了厚厚一层不知何物燃烧过后冷却的灰烬,每走一步,都会留下鲜明的脚印。   这个世界没有风,空气也格外安静得像凝固了一样,迷迷蒙蒙中飘散着许多灰尘颗粒。初一用手捂住口鼻,仔细环顾四周,看到尘霾中的不远处好像有几幢覆满灰尘的小屋,想来应该是个村子。于是她决定去小村看看有没有什么特别。   没走几步,尘霾中便好像有人向村外走来。面对突然出现的人影,初一又欣喜又谨慎,加快步伐小心翼翼迎上去。人影从轮廓渐渐清晰成人,初一却被惊得合不上嘴。   那大概已经不算是人了,虽然她还保持着人的样貌与形态,但却整个人都是深灰色的,就像一尊用燃尽的木炭雕刻而成的塑像。初一小心近前,那是一个面容充满恐惧的男人,正拼命的由村外方向向村中跑去。就好像身后有什么穷凶极恶的灾难在吞噬他一样。   初一不由想起方才自己被妖物追赶时是不是也是这般模样。她赶紧再往村中快走几步,没多远便又见到如此一尊深灰色人像,是个抱着孩子的女子,她的身体也是向着村中在奔跑,定格在了惊慌回头查看身后情形的瞬间。她衣裙上的飘带还保持着飘动的姿态,怀中婴儿大声哭闹的面容栩栩如生。   初一下意识伸出手去触碰那婴儿,谁知她颤抖的指尖刚刚接触到婴儿脸蛋的瞬间,那女人便连同她的孩子全部化作了灰色的粉尘灰烬,陡然落在地上,不复存在。只留下布满尘埃的地面上鼓起的一个灰烬堆儿。   初一着实被这意料之外的情形吓得不轻,慌得跌坐在地,因她腾起的灰烬缓缓升腾染在她的身上,手上,发丝上,她赶快站起身用力敲打,却也因此扬起了更多的灰烬。   初一大惊失色,不敢再理会那些灰尘。看雕像们对村外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初一也对自己的来路方向产生了未知的恐惧,潜移默化中开始向村中跑去。   一路上越来越多的深灰色人雕像,全部趋之若鹜的奔向村中。有时初一经过他们的身边近了,那些深灰色的人雕像便跑动带来的气流瞬间摧毁,扬起的尘霾便尽数落在地上,将初一来时留下的脚印再次覆盖。他们曾经站立的地方就像从来都是这般空旷,什么都没有存在过。   深灰色人雕像奔往的方向就像是给初一引路的路标,她一路沿着人们要去的方向疾走狂奔,穿过小村的街道,走过小村的窄巷,渐渐随着越来越汇聚的人雕像来到了村子的正中心。   看得出,所有的人雕像在他们还有生命的时候,应该都是想赶到村中心的这片空场来。可见这空场之上必有他们心心念着的救命之物。   初一刚到人雕像的外围,尚不能看不清空场之中的救命之物究竟为何,她只好小心翼翼穿过密集的人雕像,生怕再有任何的触碰便让那些横遭灾难的可怜人变成尸骨无存的尘埃。   她幻想了很多眼前可能出现的东西,可当她最终越过雕像群来到空场正中时,还是讶异不已。谁能想到这群人雕像争相投奔的救命之处,竟然是法门!   而且是两扇!   只见人群之中并排矗立着两扇发着幽幽白光的法阵之门,这法门与方才那扇法门完全相同,长方形,四周环绕着一闪一闪的不明符咒,与初一肩上荧荧的魂灯遥相呼应。   离这两扇法门最近的那个人雕像正保持着伸出右手的姿势,指尖与法门仅仅一寸之距。或许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能逃出生天,所以他脸上的神色是兴奋的释然,可他绝然没有想到,他的生命就此停格在了光明前最后的一刻黑暗。   见此情形,初一颓然得愣在好像凝固了一样的空气里。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好像也是这两扇法门前的一尊人雕像罢了。她不停的安抚自己静下来,静下来,这里既没有嗜血的妖物,这些一触即毁的雕像也不会对她产生威胁,不要慌,静下来仔细思考该怎么办。   她给自己想了两条路,不进法门留在这个凋敝的世界的话,大概只束手无策的等着考试结束,或者不知何时因何原因,自己也可能会变成一尊深灰色的人雕像;若是进法门,必然会像方才一样遇见别的机缘,只是这里有两扇法门,选哪个才好……   这般思考下,初一认定脱离这世界走进新洞天的玄机就在法门之上。两扇门里,定是一扇可以逃出生天,一扇通往万劫深渊,可千万不能选错啊!于是她深深呼吸,将焦急和恐惧暂时放逐出大脑,全神贯注的凝视着两扇法门,感受着魂灯与闪烁幽光的呼应。   当初一安静下来,这个寂静凋敝的世界里她唯一能听见的声音便是她自己的心跳。起初初一还觉得这恼人的心跳声有些扰她的思路,时时提醒她自己抑制不住的恐惧,突然,在这挥之不去的心跳声中她好像悟出了什么。每当第一心音响起,一扇法门就会亮一些,而第二心音响起时,那扇法门就暗淡了,另一扇法门又会随之变亮,如此交替往复,初一确定这两扇法门竟是随着她的心跳声在跃动。   这又是什么含义?!   尽管初一找到了这般规律,但一时还是不能理解其中奥义。她努力回忆着这多年来师父灵犀子传授与她的有关心脏的一切,可惜回想起来的都是些诛心的道法。初一不免泄气,总不能这个时候拿出来用,把自己的心给戳了吧。   这样想着,突然,她眼前一亮!六岁那年,灵犀子第一次教她修习道法,她清楚的记得灵犀子曾用一柄拂尘指着她的胸口道:“人心混沌,混沌生无极,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这两仪乃是阴阳……”   阴阳!   初一愉快的一拍手掌,是了!这两扇门各是阴阳!与第一心音附合的便是阳,与第二心音符合的便是阴。阳为生,阴为死,如此看来,自然是对应着阳的法门外可以逃出生天了!   困惑的问题如此豁然开朗,初一不由庆幸自己真不愧是冰雪聪明,智冠天下,甚至在脑海中做起白日梦来。她走到那扇选中的法门前,先把手缩进衣袖里用袖子伸到门里试了试,见袖子安然无恙,这才一边放心的迈了进去。   初一幻想着门的那边会有一扇倒三角形的虚境之门在等着她,幻想自己大摇大摆的穿越那道虚境之门后,就轻松走出了休,生,杜,景,开中的随便哪个门 ,然后就被天御宗的弟子们热烈的迎接回去,从此拜入天下第一修真大派天御宗的门下,开启人生的新巅峰,与凌非焉、凌非茗等一众上仙共习道法、斩妖除魔、普救众生,美好的都要笑出…………   “啊!!!”   白日梦总是那么容易,初一穿过法门只走了一步,思绪却飞出了十万八千里。但这梦真是来得快醒的也快,法门后面并没有她想象中的一切,刚买进来,她觉得脚下空空的,就像是踩落了悬崖一样猛然向下坠落,然后重重跌在了坚硬而冰冷的地面上,若不是她在落地前强行使出些轻功,这一摔全身的骨骼和五脏六腑定然要全部碎裂了。   “这到底!”初一连骂娘的心情都没有了,她发现自己落在了一个悬空的高台之上。台子由青岩铸就,一丈正圆。而那扇把她传送到这空间来的法门竟然在她的头顶正上方,两丈有余的高处。   虽然分不清方位,但暂且以方向为标的话,这青岩圆台的东南西北四面各有一扇长方形法门,法门四周环绕符文,闪着幽光,与先前的法门并无二致。如果硬要说有甚不同,那便是这四扇门的光芒不像先前的一扇和两扇法门那般光亮,而是混沌暗淡了许多。   初一望着那四扇法门,又焦躁又气恼,她顾不得身体一阵虚弱,在青岩圆台上踱来踱去,嚷道:“又有门!还是四扇!!这让我怎么过去!!!”   原来这空间里看似并无任何危险,但是想要从青岩圆台走到四扇法门跟前,却不是轻易就能到达的。 第45章 【紫麓仙缘】45   因为那四扇门距离初一所在的青岩圆台的距离有近有远, 有高亦有低。且不说这空间里,除了青岩圆台和承载着四扇门的石台能让人驻足,其它各处皆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单是通向那四扇门的“路”就足以让人望而却步。   一条,姑且叫它独木桥吧, 货真价实的独木,横架在与青岩圆台和与它同一高度的那扇法门间。此木仅有碗口粗, 因枝叶全部荡然无存, 已无法分辨出它原本是什么树木。唯一能确定的便是若想从它光溜溜滚圆圆的桥身走去法门之前,必然要万分小心的保持平衡,否则跌落深渊摔成粉身碎骨都是奢望,谁知道那黑漆漆的深渊低下究竟又隐藏着什么呢。   一条,仿佛是从地狱业火之中延伸出来的黄泉之路, 那法门高于初一所在的青岩圆台,礁岩形成的路曲曲折折向上攀升,却有滚烫鼎沸的岩浆由承载着法门的高台上倾泻而下,整条路面都被业火吞没其中, 时而还有满溢出来的岩浆带着团团火焰, 落进深渊。可即使这样,那火光很快就被深渊的黑暗吞没了。   一条,笔直, 尖利。初一瞪大眼睛不敢相信, 但那确确实实就一道足有十丈远的利刃向上的刀锋之路, 森森寒寒, 连接在青岩圆台和法门之间,刀锋尽头的法门亦是高于她现在所在的青岩圆台。这是要攀刀山吗?初一揪了根发丝松手让发丝落在刀锋之上试了试,发丝果然瞬间就断成两截。   一条,如履薄冰,确切的说,就是一层薄冰,初一甚至可以透过那层薄冰看到冰面下黑洞洞的无底深渊。初一探头看下去,腿脚都发软了。这层薄冰尽头的法门倒是比她所在的青岩圆台略低,只是那冰面虽薄,却依然寒气扑面,与对面的岩浆之路形成了冰火两重天的鲜明对比。   有了先前两门的铺垫,初一在这机缘中到不难理解其中内涵所在。很简单的两仪生四象嘛,四个门分别代表着四相中的少阳、太阳、少阴、太阴,看他们的表象,应该是对应着四季春夏秋冬,然后木路为春,火路为夏,刀路为秋,冰路为冬。唯一让她为难的是,不管想走哪个门,都很难走过去啊!   初一四向观察了会,觉得从道理上讲,春夏秋冬对应着生长老死,生是希望,最该走的应该是木之路。而且这个圆木虽然看起来难走,但若是用轻功经过,只在中途踩踏借几次力,应该是四个方向中最简单的。毕竟冰路可能一踏就碎了,刀路踩上去也难保不被削去几根脚趾半个脚掌什么的,至于那布满岩浆的火路就更没有希望,借力的脚一踏进去不瞬间熔化消失就怪了。   将四条路如此对比一番,初一打定主意,就走那条独木桥!她走到木路边,打量好自己与法门间的距离,估计以自己的轻功身法多则借力三次,少则两次即可到达。于是她扭扭肩膀,松松脚踝,脚下一点沿着独木的方向笔直飞出,在空中腾跃数丈,便去落下借力。   谁知她脚尖刚刚触到那根独木,力虽然借到了,但脚下却是咔嚓一声巨响,整棵独木轰然短为两截,连整枝带碎片尽数落进了无底深渊。初一没料到这独木外观看着完好,内里其实早已腐朽不堪,只受她一踏便损毁殆尽。此时她刚借完力向上凌跃,惊得冷汗都冒出来了,再往前飞跃的话,脚下空空如也无处借力,肯定到不了法门之前,就最终的下场就是和那朽木一样落进深渊。   情急之下,初一只好借着上升的力道强行转身向青岩圆台方向飞回去。怎奈她方才轻功起跳时一心向前,因而飞得较远,如今中途慌乱转身又要飞回去,难免因为措手不及而损耗气力,以至于她飞向青岩圆台时,竟然不及回到台子上身体便开始下落。   初一不想掉进台下的无底深坑,虽说这八门二十四阵之试本就是处处都有机缘,说不定掉落深渊也会有奇遇。但她想,既然已经在圆台之上悟出了两仪生四象的含义,说明自己正一步步向着正确的方向在破解虚境之试。如若此时掉下深渊,考试失败的可能性太大了,决不能冒这个险。   于是她在最大限度临近青岩圆台的边缘时,奋力向前伸出双手,好在飞回来的距离还够她紧紧扒住台子边缘,她没有继续下坠,但身体却没有那么幸运了,由着惯性重重的撞在了台下的石柱上,五脏六腑被狠狠震击的剧痛差点让她松了手,初一生生咬牙受住,艰难的牵引着身体,重新爬上圆台。   仰躺在冰凉的青岩圆台上,初一又回到了刚从法门中掉在台子上的状态。只是这次,她只剩半条命和三扇门可选了。她闭上眼睛,趁着身体缓疼痛的时间思量下一步该走哪边。   火路还是第一个就被排除,毕竟初一暂时找不出任何办法来顺利通过那些喷着火舌的炽热岩浆。而刀路,初一心想,若用轻功或许还有一丝机会,只是现在身体受了重创,到处都疼得紧,轻功怕是用不出来了。如果只靠平衡感走过去,一旦身体打晃不慎脱落,要么是自己被拦腰截断,落入深渊。要么像刚才抓台子一样抓住那道锋利的刀刃,然后手指被齐齐切断,落入深渊。   如此血淋淋的结果,初一不敢再想下去。   只剩下冰路了……   初一忍着疼痛艰难起身,走近薄冰的路边。森森的凌冰散发着白色的寒气,顿时让她清醒许多。她伸手摸摸薄冰,厚不过两寸。这样的冰层真的能够承受住一个成年人从上面走过去么?初一不确定,只好先小心翼翼踩一只脚上去,不出所料,薄冰层果然发出了清脆的咔咔声,仿佛只要再加一点力气,整条冰路就会龟裂成无数碎片,然后像那枯木一样,全部落入下面的无底巨坑中。   初一赶忙把脚缩回来,看来走太危险了,爬的话……虽然能分担些力量,但是,未免,太难看了!可是能怎么办呢,现在可不是顾及形象的时候,初一只能蹲下身去,慢慢伏在冰层之上,一点一点将身体向前移动。   说也奇怪,这冰层虽薄,但寒意却是异常深重。初一只在冰层上挪出半丈远的距离,手掌和膝盖便冷得刺骨。而且那冰路是低于青岩圆台的,越往下,寒意就越重。没过一会,初一的眉毛、睫毛和发梢上都凝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连她呼出的气息也有了白色的雾气。而那远在寒冰深处的法门,却还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终于战战兢兢的走过冰路,来到了法门跟前,初一已经冷得牙齿都在上下相扣,忍不住的打着寒颤。回望远处的青岩圆台,彷如一颗巨大石菇伫立在深渊之中,而她身在低位,已看不到青岩圆台的台面,那扇将她传送而来的法门,也已经远得像夜空中的孤星,只剩一丝光点。   初一不免怀疑自己的决定,选了冰路,就是选择了四象中的太阴,万物赴死的凋敝之冬。穿越这道门真的会有好的结果么?还是会有更残酷的抉择在等待着。但是既然已经走到这步,就再也没有退路了。   初一裹裹身上破败的道袍,向手心里呵呵暖气,又将冰冷的双手搓了搓,念道:“但愿这门后别是冰天雪地的极寒之地,否则我可真的撑不住了。沐笙妹妹这会儿应该走出阵去了吧,应该出去了,这么惨的机缘除了我应该不会有人再遇见了。”   她一边自我解嘲,一边在心中向各路神仙虔诚祈愿,然后以悲壮赴死的心情,默默走进了面前的法门之中。   穿过法门的时候,初一觉得肩上的魂灯像是被风猛然吹动了一下,光亮顿时黯淡了许多。身体里的气力也像是随之被法门抽走,整个人都打不起精神来,只能感到极大的虚弱。   初一就这样脚下一软,以单膝跪地的方式跌进了法门后的新的虚境。还来不及起身,她便发现自己正跪在一个三层八边形祭坛最顶层的中央,面前有张刷着黑漆的石头供桌,供桌子上别无他物,仅有一把架在银质刀架上的锋利匕首。而刀架的上方,当空悬着一颗黯淡无光的黑色粗石。   八边形祭坛的第二层,每边都有一尊石兽,分别为马、羊、雉、龙、鸡、猪、狗和牛。八边形祭坛最下面那一层,则对应着每种动物各有一道法门。不过这八道法门已是极为黯淡,也不再闪烁光芒。   初一认得这个布局,这是一个按照八卦方位布置而成的八兽血魂阵,极凶。早年与师父行走江湖时,师父也只用过一次。它可以将祭血人的灵魂传递到阴阳两界的边缘,见到身已死魂未尽灭的人。但也极易身陷其中,再难醒来。   开启此阵,则需要入阵之人以利器由掌心取血,并将热血滴于黑色粗石之上,再以道法注入黑色粗石,待到马首、羊口、雉目、龙足、鸡股、猪耳、狗手、牛腹全部得鲜血润养,便可开启血魂之门。   初一撑着漆黑的石头供桌站起身,取下剑架上的匕首。心道:自我进了虚境之试先先后后经历此多,一心想要破阵而出却如坠入五里雾中,以致步步为营,久久不得解脱。这八兽血魂阵如此凶险,万没想到也让我遇见。罢了,我若注定机缘如此,便随它又如何。   肌肤割裂的痛楚如此清晰,鲜血瞬间在掌心聚成了一汪赤红。初一把手握成拳让血滴在黑色粗石上,那石头竟像待哺的孩儿,立时贪婪的吸收起初一的血液。   随着血液的不断流出,初一觉得体内的生机仿佛也被抽干殆尽,肩上的魂灯也愈加黯淡,几乎与祭坛三层上那些昏暗的法门一样晦涩不明。但是,供桌上空的黑色粗石却是越来越明亮,红得瑰丽、通透。初一见时机差不多到了,咬咬牙,提起体内已十分虚弱的真气,凝聚在另一只手的食指和中指指尖,向着已变换成血晶石的黑色粗石缓缓注入道法之力。   ※※※※※※※※※※※※※※※※※※※※   TAT 亲们坚持住啊。   预计下一章wuli初一就能结束考试,滚去见面瘫焉焉了。   (凌非焉:王租租!你才面瘫!你全家都面瘫!) 第46章 【紫麓仙缘】46   血晶石饱含鲜血又受了道法之力, 红光更盛,散而分成八股分别注入到八方石兽所对应之处。待那八尊石兽亦发出暗暗的红光,石兽身后的法门这才依次浮现出咒文和八卦。初一盯着法门的变化,不确定哪扇门会为她开启,在那之前血和道法都不能停, 否则就会功亏一篑。   很快, 石马后的法门里出现了三连的卦印, 初一自顾念道:“乾。”但乾卦只持续了三秒便暗了下去。紧接着石羊后面的法门里又浮现了六断的卦印。“坤。”初一话音刚落,坤卦也消失了。如此连续了几门, 直到石猪后的法门出现了上下皆断唯有中满的坎卦, 那法门便忽明忽暗的闪光,卦印也不再消失。   “坎?!”初一心中一惊,又等了等, 却依然不见坎卦消失艮卦亮起,她只好收了道法, 随意从破烂的道袍上撕下片布条, 将祭血的手掌简单缠绕几圈,算是做了包扎。   随着初一撤去鲜血和道法, 血晶石又变回了普通的黑色粗石。祭坛第二层上,除了石猪以外的其他石兽也纷纷黯淡下去。   “竟然是坎。”初一语气中带有意外之意,心里却早已接受了这个结果。坎卦表象上就是二坎相重, 阳陷阴中, 有险陷之意。所谓天险、地险, 险上加险, 不正应了她此番入宗试典中危难重重,历尽曲折坎坷的宿命吗。   初一走下祭坛顶层,又下了祭坛第二层,来到第三层的坎门前。再不像先前那般多想,从容而入,迎接宿命。   坎门之中,又是一片混沌。初一还来不及细看,脑中一阵眩晕袭来,她竟站立不稳,跌倒在地,只觉体内生机又被法门抽离了大半,肩上的魂灯已黯淡得现了魂石的原形,如风中残烛般随时都会熄灭。   初一撑着手臂想要站起身,却发现身体早已使不出任何气力。这时她才猛然惊觉,每次穿过法门时身体都会渐渐失去生机,魂灯也会渐渐昏暗,这些法门并不是什么可以逃出生天的机缘,全部都是一步步置她于死地的陷阱!只是最初的时候没有那么明显,没有放在心上,现在察觉到了,却已经来不及了。   初一懊恼万分,伏在地上,强打起精神观察周身的一片黑暗。   “初一。”混沌中,竟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唤她的名字。   初一浑身汗毛倒竖,结结巴巴的试探着回应:“师,师父?”   “不肖逆徒!”灵犀子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师父,是你吗?师父?!”初一用力撑起身体,跪坐在地上,惊慌失措的打探着眼前的黑暗。   “我且问你!为何要来天御宗应试!”   “我……”初一知道师父一向厌恶天御宗,又从凌非焉那得知他竟是叛出师门的天御宗弟子,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灵犀子得不到初一的回应,满是愤怒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袭来:“天御宗有什么好,让你甘愿祭血八兽血魂阵,以致进了这万劫不复的阴阳边界。”   “师父,徒儿只是想修习正宗道法,来日斩妖除魔,匡扶正道,以洗脱先前我们……我们……”洗脱她与师父先前犯下的罪孽,这样的话到了嘴边,初一说不出口。毕竟她面对的,是从六岁起就一招一式一法一阵教她道法,养她长大的师父。   “正宗道法?哈哈哈哈哈!!!”灵犀子的声音狂笑起来,提到正宗道法时,充满了不屑。“你以为八门二十四阵的虚境之试为什么只有五门而出的弟子能够考入天御宗?你知道深陷惊门、伤门的应试者最终会落得怎样的下场?你又知道你现在已身处无尽循环的死门之中,等待你的只有神形俱损,永无出路!”   初一听闻竟落在了死门之中,不由得大惊失色,向灵犀辩解道:“可是,虚境不是由天御宗的凌尊首徒们撑起的结界吗?就算我走不出去,十八个时辰到了,结界解除之后,我便可以出去了呀!”   “愚蠢!”灵犀子的声音又愤怒起来:“难道你还没有觉悟吗!就是你口中的正宗道法将你引到这阴阳交界的混沌之中!现在你的身体,你的魂魄已经不在紫麓山翠竹林的结界里了!”   “什么?!”初一颓然瘫坐,弱弱的问道:“那,我在哪儿……”   “你发动了八兽血魂阵,把自己传送至此。现在你与为师一样,徘徊在混沌之中,游离在阴阳之外。”   “这,可是,我!”初一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突来的信息让她脑中混乱不堪,十分凌乱。   “痛苦吧,怨恨吧,看看周围这些法门,就是他们装出道貌岸然的样子,把你推落万劫不复的深渊。”灵犀子的声音越来越狰狞,渐渐变远。   初一捂着耳朵,拼命的摇头,她不愿相信灵犀子告诉她的话,也不愿相信这声音真的是来自师父灵犀子的亡魂。但她还是听从了灵犀子的引导,细看周围。   本以为落到这步境地,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惊吓到她。但初一这一看,还是一阵心悸。原来她周身的混沌之中,并非空无一物只有黑暗,而是潜藏着密密麻麻无数的法门。只是那些法门已经黯淡得几乎与黑暗混为一色,若不细看,真的难以注意。   初一大骇,周身所在竟然全是法门!这岂不是意味着,如果不能看见它们,那么每走一步都会误入其中一扇,然后再失去生机,再黯淡魂灯,直到孤独的死去??   这里!当真如师父灵犀子所说,是无尽往复的死门?!初一终于感到了绝望,她不想起身,也不想动,只怔怔的呆坐在地,放空了思绪。   “究竟,为什么要来天御宗呢……究竟,我要追求的道是什么呢……究竟,我的生死,有谁会在意呢……”   初一回想起罗村的那个雨天,回想起被水妖吞噬却不见凌非茗与凌非焉出现的慌乱,回想起凌非焉怒斥着她和师父“卑劣行径”时微微愠怒的神情,回想起凌非茗在阿桂嫂家窗前对她展露的富含深意的笑颜。   是这两个人,让我想来天御宗的吧……   一个说我是叛徒的徒弟,如果不进天御宗就要毁我的道法。一个说我天资拔萃,来天御宗修行便可一飞冲天。现在看怎么都像是在一唱一和的把我骗来这里的啊。   初一这样胡思乱想着,露出了一丝苦笑。她知道,凌非茗和凌非焉才不是那么无聊的人,千里迢迢骗她加入天御宗,实在是太扯了。不过,她转念又想,抛去因为师父的往事连累她不受凌非焉待见这事先不说,凌非茗从相识之日到入宗试典之时,一直都很照拂她。而那凌非焉,虽然总是一幅“你是死是活与我无关”的样子,但时而也会不经意的关照她。就说御剑把她带回天御宗的时候吧,初一不得不承认,与凌非焉共乘炎月剑的时候,前面那个人清冷的身姿反而让她很觉得安心。   一想到凌非焉,初顿时觉得非常的不甘心。先前不知几次在心中暗暗夸下海口,要学会凌非焉会的一切道法,还要比凌非焉用得更强!然而现在,还没等正式拜入天御宗门下,便像丧家犬一样倒在死门中回顾起往昔来了!   初一握紧拳头,狠狠的发泄懊恼的情绪,嘶吼道:“不!我怎么会落入死门!!不!!!”   掌心中传来一阵刺痛,让她突然清醒了许多。她摊开手掌,方才用匕首割血献祭的伤口因为握拳又渗出了不少血迹。初一怔怔的看着手心里鲜红色的轮廓在道袍布片上氤氲,扩散。   忽然,她想到了这样的场景,竟似曾相识!   初一在脑海中拼命地搜索着有关这一切的记忆。终于,她嘴角微微上扬,一个看似荒唐的计划渐渐成形,她将要做最后的一搏。   初一把手上的道袍布片一圈圈拆掉,并用它轻轻拭去了掌心中的血迹。又将体内仅存的真气汇聚在掌心之中,在脑海里反复的,深切的想着一个人的样子,念着一个人的名字。   片刻后,掌心中的安静让初一有些灰心,但她没有放弃,只轻轻的闭上了眼睛,将有关那人的一切慢慢回味,她漆黑的发丝,她深静的瞳眸,她不苟言笑的唇角,她清瘦的身体和她轻暖的体温……   终于,掌心中泛起了微微的蓝光,先浮现出了两个小巧的同心圆法阵。随后又从内圆的圆心向着右手边方向延伸出一道符文。初一睁开眼,轻微的转了转身体,那道符文也随着她的转动改变方向,但始终都是指向同一个方向。   初一向着符文所指的方向仔细观察,在纵横交错的黯淡法门之间,似有一个细微的空隙。那空隙虽不是法门,倒也恰好是个倒三角形。一时间,答案仿佛就在眼前,初一忍不住要嫌弃自己领悟得真是太晚了。   什么机缘,什么八门二十四阵,什么无限循环!“虚境”二字才是这场考试的关键。自从走进八门二十四阵,所有见到的一切人事都是虚妄,都是幻觉!难怪进门前凌非川就说得清楚,魂灯不灭走出虚境就算通过,就是暗示我们不要执迷眼前的幻象,要早些回到现实。我可倒好,不但没领悟虚境之虚,还执迷其中,越陷越深,活该在这死门里受罪!   初一站起身,用右手把左肩上即将覆灭的魂灯握在掌心,下定决心后,眉头一扬,呢喃道:“凌非焉。”然后便拖着疲惫的身躯,向那倒三角形的法门空隙中走去。   炫目的光,轻柔的将那饱受曲折却执着如斯的身影无声吞没。 第47章 【紫麓仙缘】47   从昨天上午就开始守在景门, 过了一夜,又到下午,凌非焉难免有些疲累。见她面露倦色,刚换班来陪同的天御宗弟子上前劝道:“非焉凌尊,您已经一天一夜未合眼了, 不如先休息一下, 这里我们看着。”   凌非焉转身微微点头, 走到旁边竹桌竹椅处坐下。心想:景门平平,十八个时辰所剩无多, 却没半个人从此走出。难道真应了非茗师姐说的, 天枢宫注定人丁稀少,冷冷清清。   有弟子给她倒了杯清茶,凌非焉谢过, 将香茗凑到嘴边,正待喝下, 突然背后似有光影闪现。凌非焉忙将茶盏放在桌上, 拿起炎月剑起身查看。但见一道白光之中走出个女子,摇摇晃晃的还没看清长相便扑倒在地。   凌非焉见那人身着本宗弟子的海青袍, 眉头一皱,近前查看。她蹲下身将那人翻转扶在怀中,照面一看, 这女子不是别个, 正是那时时惹她麻烦的小道师初一。   凌非焉看看景门方向, 又看看初一出现的地方, 心生疑窦:她并非从景门而出,怎么突然在这儿冒出来了。再细看去,只见初一衣着破烂,发丝凌乱,面容憔悴,左肩上并无魂灯之火。凌非焉不免有几分失望,本以为初一资质尚佳,有望同门,想不到她到底还是没能通过考试。   失望之余,凌非焉又觉得甚是怪异。魂灯熄灭是无法走出八门二十四阵的,眼下考试还没结束,她又是怎么走出虚境的呢?于是凌非焉便轻拍初一肩膀,唤道:“醒醒,喂…能听见吗?醒醒。”   初一仰在凌非焉怀中,毫无意识。   “茶。”凌非焉无奈,见怀中昏迷之人嘴唇干涩,恐是在虚境之中并未喝水,便抬手示意天御宗弟子将那盏还没来得及喝下的香茗拿来。弟子把茶盏交到凌非焉手中,凌非焉又将初一的身子扶起些,将茶盏置在初一嘴边,微微倾斜,让香茗缓缓流到初一唇边。   没想到,初一却是自己张开嘴巴,咕嘟嘟喝了几口。凌非焉先是惊得一愣,马上反应过来这家伙原来并未失去意识,只是故意装晕不理她。于是手一松,将初一重新摔回地上。   初一龇牙咧嘴的喊痛,笑着坐起身道:“这么绝情,没错了,定是真的凌非焉上仙。”   凌非焉冷冷站起身,也不看她,只道:“又在胡说什么!”   初一勉强站起来,将双手撑在膝盖上歇息片刻才道:“我刚从虚境出来就看见上仙身影,只是脚下绊到杂草不小心跌了一跤。没想到平时才不管我死活的凌非焉上仙竟会上前扶我,我怕又是幻境,因此打算静观其变一下。”   凌非焉觉得初一这理由又好气又可笑,回过身来,冷眼道:“还不确定是不是我,就敢喝我给的茶。你如此鲁莽,想必在虚境中吃了不少苦头吧,难怪落得这般狼狈。”   初一用左手理了理凌乱的发丝,不好意思的笑道:“我真的是太渴了嘛,况且你端来的茶又清香,又暖和……”   不待初一讲完,凌非焉见初一抬起左手,摇了摇头,严肃问道:“你的魂灯呢?考试开始之前师兄说得清楚,魂灯一旦熄灭,就不能入我天御宗。既然现在你魂灯已灭,你我之间的约定便要兑现。你暂且在这休息片刻,等考试结束,随我一起去见明崖道尊,废去道法后,你便……下山去吧。”   凌非焉语毕转过身去,向着景门的方向,不再看初一。毕竟她也觉得,她刚刚说的那些话就相当于下了逐客令,对于面前这个似乎在虚境中经历了很多挫折与痛苦的年轻道师来说,不免有些残忍。但是她能怎么办呢,门规森严,初一的魂灯灭了就是灭了,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恰好此时最符合凌非焉的心境。   初一听了凌非焉的话,也不争辩,只慢慢坐到小桌边,低头整理思绪。她发现当凌非焉说出让她下山去的时候,竟比听到要废除道法还难过几分。她不知凌非焉说话时最后的停顿,是不是也对她有所不舍,又或者,只是她作为高高在上的天御宗凌尊首徒,对一个即将被放逐江湖的人,微不足道的怜悯。   轻叹口气,初一将一直紧握着的右手抬起,向那清冷身影叫到:“凌非焉上仙。”   “怎么?”凌非焉略偏了偏头,却没转过身。   初一轻声道:“我的魂灯……尚未熄灭。”   “嗯?”看得出凌非焉顿了一下,却立刻转过身,向竹桌边走来。   初一向凌非焉缓缓摊开右手,一颗几无光华的魂石就静静躺在掌心之中。凌非焉近前查看,却见初一手中那颗魂石已露出了原本的形状,不但没有莹莹之光,还染着斑斑血迹。而且她注意到,初一的掌心中有道整齐的伤痕,可能是她摊开手掌的时候又牵动了伤口,魂石上的血迹便是由那伤口渗出的鲜血沾染而来。   “你的手怎么了?”凌非焉皱着眉,示意弟子去拿些金疮药来。初一见凌非焉第一时间关注的不是魂石却是她的伤势,不免心生欢喜,疼也不嫌疼了,美滋滋的回应道:“没什么,我在虚境中遇到了八兽血魂阵,为了祭血自己划破的。”   凌非焉闻言一怔:“你是说,八兽血魂阵?”   初一点头。   凌非焉注视着初一手中染血的魂石,神色愈加严峻:“看来你是由八兽血魂阵进了阴阳交界之处,三魂尽散,魂灯与你的元魂断了联系,故此变回魂石,没有半点光华。你说它未曾熄灭,只怕无人相信。”   初一闻言,面露难色,解释道:“真的没有熄灭,我现在依然能感觉到元魂与魂灯之间的联系。只是我为了启动八兽血魂阵,几乎耗尽了所有真气,又用了很多血,弄得身体虚弱,生机也差点被那些假的法门吸走了,所以才不能维持魂灯发出原本的光华。不如你稍等下,让我闭目休养片刻,我再将它弄亮些给你看。”   “好,我且信你。”凌非焉听初一这样说,将信将疑,若是魂灯当真熄灭,仅凭初一自己是决不能再次将它点亮的。既然她如此自信,倒不如就让她试试。   正巧此时弟子将金疮药和绷带拿来,初一见了眉眼一弯,对凌非焉客气道:“烦劳上仙了,还要亲自给我包扎伤口。”   凌非焉一挑眉,对身旁弟子吩咐道:“帮她把金疮药涂一涂,包扎好。”   原来不是凌非焉亲自动手,初一摸摸头掩饰尴尬。凌非焉倒也无心笑她,但见她双臂环抱,踱步走向初一突然出现之处,若有所思,不知在想些什么。   天御宗弟子奉了凌非焉的命来到桌边坐下,边给初一掌心涂药边与她聊道:“道友虽伤口不深,但身体却是受损极重呀。每届入宗试典,一般都是从伤门出来的应试者魂灯熄灭,受伤不愈。从景门里带着伤出来的,你是第一个。”   初一闻言,自觉惭愧,不好意思的问道:“道友是说,此处乃是景门?”   那弟子抹好了药,头也没抬拿起绷带,回道:“正是由非焉凌尊驻守的景门。”   初一回想起在阵中时,灵犀子师父说她已堕入死门之中,结果她却是在景门走了出来,心中一阵唏嘘,果然阵中所见的一切都是幻觉。于是她安心许多,考试前凌非川说得清楚,只要魂灯未灭,不从惊门伤门走出,就能通过考试,看来我入天御宗的事儿已是板上钉钉儿了。   于是她转念又一想,低声问道:“请教道友,考试之前我见五位凌尊首徒各自去了不同方向,是不是从哪位凌尊驻守的法门出来,就会被收入哪宫门下呀?”   上药的弟子边缠着绷带,边道:“通常是这样。但也不尽然,譬如非川凌尊虽是道仙宫明崖道尊座下的弟子,但道仙宫是不收刚入宗的新晋弟子的。弟子们入宗修习两年甚至更久,还要有慧根仙缘,才能入道仙宫随明崖道尊修仙向道。只不过,在入宗试典时就从非川凌尊驻守的休门出来的应试者,多半都是若干年后能入道仙宫的佼佼者。至于其它四门,基本便是随各自随驻守的凌尊首徒回宫拜会师父了。”   初一点点头,虽然遗憾自己没有能入道仙宫的慧根仙缘,但还是满心窃喜的偷瞄了眼凌非焉,低声问道:“那我从凌非焉上仙驻守的景门出来,是不是以后就要跟她一起去天枢宫啦?”   天御宗弟子嘴角一挑,也瞄了一眼凌非焉,压低声音道:“去天枢宫你还那么高兴,天枢宫又冷清又无趣,整日面对着跟紫麓山一样连绵不绝的道经书卷,别提多枯燥了。”   “啊?”初一不解,紧忙问道:“冷清?有多冷清?不瞒你说,以前我只是听闻天御宗乃天下第一修仙正宗,弟子千万。此番前来考试,两日里视线所及之处,皆有天御宗处处弟子修习行走。这才亲眼所见天御宗的鼎盛繁华。道友说天枢宫人少,那也该有千百弟子吧?何况……”初一把声音压得更低了:“天枢宫的凌尊首徒是那么厉害的人物,一定有很多道友对天枢宫趋之若鹜才对。”   包扎的弟子听了初一的分析,笑而不语,眼神里流露出“道友你对天枢宫一无所知”的神情。又见初一一心向往,满面期待,不忍瞒她,便将初一手上绷带打结系好,低声道:“我们天御宗有句话叫,天枢宫三大件,明陆非焉闻圣院。”   初一虽然不明其意,但觉得这句话听起来就很好笑,于是忍不住捂嘴问道:“这话听着像是在夸天枢宫呀,跟冷清怎样联系?”   那弟子挤挤眼睛,解释道:“就是说,天枢宫只有这三样,明陆道尊,非焉凌尊和堆~~满了经书秘卷的闻圣院。”   “噫!”初一好像领悟了什么,惊到:“没了?”   弟子面带同情,重重点头:“没了。” 第48章 【紫麓仙缘】48   “莫非, 道友你也不是天枢宫的?”初一询问给她包扎的弟子。   那弟子嘻嘻一笑道:“我是青遥宫的。我们非茗凌尊说了,非焉凌尊一个人守着景门太辛苦,便遣了我们几个来给非焉凌尊帮忙。”   初一听到青遥宫和凌非茗,眼睛一亮,道:“其实我跟你们青遥宫也挺有缘的, 我吃过你们的九蜜润气丸和九草温血膏、洗过你们的固本归元药浴、被你们非云师姐通过经脉……对对对!”初一又想到一件“深仇大恨”, 假愠道:“我还被你们非茗凌尊骗得死了一次!”   青遥弟子扑哧一笑, 只觉得与初一十分谈得来,太多的事情不知从何说起, 于是她也眉飞色舞的一一回应道:“啥?你吃过九草温血膏, 哈哈哈,是不是很遭罪?那个药虽有起死回生之效,但是辣爆了!记得非茗凌尊刚把九草温血膏研制出来那会儿, 是非云师姐第一个试的药,结果把嘴巴都辣肿了。”   初一捂着嘴巴, 不敢相信:“难怪非云师姐看起来那么虚弱, 一直在咳嗽,怕是被非茗凌尊给毒的哟!”   青遥弟子又道:“不不不, 非云师姐打出生心脉就有缺陷,家里本来送她来天御宗是想她跟明达道尊修持明,强身健体的。没想到非云师姐不习武还好, 一习武差点半条命都没了。”   初一本就对非云帮她稳固气海怀有感激之情, 现在听了非云的身世来历, 更是倍加感兴趣, 于是好奇问道:“所以她才转去了青遥宫由凌非茗上仙帮她诊治吗?”   那弟子撇给初一一个白眼,骄傲道:“你当我们青遥宫是医馆吗?非云师姐是在入宗试典里堂堂正正走出生门,考进我们青遥宫来的。想不到她虽然自己心脉天损,却因此能给别人修缮气海,当真也是一桩奇事。”   初一听了,真诚的点点头。毕竟那样羸弱的人竟能将真气渡入别人体内,使人收益,一定有她的天赋异禀之处。想到此,初一突然又好奇起另件事,问道:“道友,是不是你们青遥宫的弟子都擅长歧黄之术啊?”   青遥弟子得意道:“那是自然,我们青遥宫就是专注歧黄之术、炼丹制药的!跟妖邪打打杀杀那些事交给涂明宫的同门就好了。那,刚才给你涂的金创药就是我亲手调的,怎么样,伤口是不是一点都不疼了?”   青遥弟子没说初一还没注意,细细一感觉,掌心里还真的是轻轻痒痒,不像方才那般疼痛。于是她不吝赞美道:“真的哎,道友的金创药果然好用!”然后继续又问道:“涂明宫斩妖除魔,那我这将要去的天枢宫是干吗的呀?”   青遥弟子用手挡住嘴巴,小声道:“读经书,录密卷,观星辰,研道法,给书籍防虫除虫,给新晋弟子讲习道法理论……”   “啊!!!”初一大惊,这个未来发展好像跟预期的不一样啊,难道她千辛万苦考进天御宗就是为了当个足不出户的教书先生的?   于是她不甘心的追问:“可是,我看凌非焉上仙道法那般精湛,你又说青遥宫不负责除妖魔,那罗村的水妖应该就是凌非焉上仙一个人收服的,难道她仅仅在天枢宫读书看星星就看出了这般本事?!   青遥弟子把头摇成拨浪鼓,双眼茫然好像再回忆很远很模糊的事情,悠悠说道:“据说非焉凌尊出生不久尚在襁褓之中,就被他师父明陆道尊的师父道灵仙尊从那场天御宗弟子都不愿提起的浩劫中带回天御宗。所以她从小就在天枢宫长大,虽没修习道法,但却一直随着明陆道尊修经撰典,与经书为伴,几乎从不踏出闻圣院。到了非焉凌尊9岁那年,正好有入宗试典,明陆道尊就让她也跟着去历练历练,谁知她竟在应试的千人之中第一个走出虚境。要知道,现在天御宗最有可能成为下任宗主的人,道仙宫的凌尊首徒非川师兄,是14岁时通过入宗试典的,真是一时风光无两,名动天下。哪想到几年之后,非焉凌尊就破了他的先例。”   初一听了,突然陷入沉默。她与青遥弟子不约而同一起望向远处持剑沉思的凌非焉,心中敬慕不已。片刻,初一回过神,叹道:“难怪凌非焉上仙会从景门出来,她在天枢宫看了那么多年书,自是与天枢宫缘分匪浅。”   青遥弟子却道:“不,她是从开门出来的。”   初一一愣:“开门?那怎么?”   青遥弟子知道初一想问什么,提前回答道:“还是先前说的那般,开生休杜景只是最基础的估量。当时天御宗出了非焉凌尊这般千年不遇的异才,涂明宫的明海道尊确实很想把她收入门下。可天枢宫本就只有明陆道尊和她这么一个弟子,非焉凌尊要是去了涂明宫,真的就只剩下明陆道尊和满闻圣院的书了。不过明陆道尊虽然不舍,但也没有挽留。他是为了非焉凌尊考虑,想遵从非焉凌尊的天赐异能,放她去涂明宫精深道法。可是最后非焉凌尊还是选择留在了天枢宫。”   初一愕然道:“这样也行?她当时不是才9岁,天御宗各宫的道尊们怎么能同意一个小女孩为自己的将来做主呢!”   弟子微笑道:“天枢宫又怎样?可能道尊们都觉得以非焉凌尊的资质,在哪宫修习道法都没有区别吧。而且,现在她虽身在天枢,但如果哪天五位凌尊要是能比试一番的话,我绝对押非焉凌尊胜。”   初一听了,苦恼的扶着额头,哀叹道:“完了完了,我可没有非焉凌尊那么恐怖的天赋,这辈子怕是要烂在天枢宫,当个书虫了!”   “让你修养精神,你却聊得欢快。”凌非焉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突然出声。初一大惊,赶紧正襟危坐,装作闭眼调息。   青遥弟子吐了吐舌头,起身拱手失礼道:“非焉凌尊,我已经给这位道友包扎好了。”   凌非焉点头,道了句辛苦,又冷眼看向初一,言道:“不必苦恼了,你不会进天枢宫的。”   初一一听,只道凌非焉依然怀疑她魂灯已熄,忙睁开眼睛维护自己:“我方才虽然是在闲聊,但真气已经恢复了些,我这就把魂灯之光亮起来给你看。”语毕,初一把染着血的魂石在破烂的道袍袖子上擦干净,轻放在竹桌之上,稳住呼吸,平复心绪,调动体内真气细致感应魂石。   凌非焉见桌上暗淡的魂石果然渐渐亮起来,先如萤虫微光,后如火烛之焰,慢慢悬浮起来。虽不是很稳,但也波动不大,随着初一的操控,缓缓向左肩之上漂浮而去。   凌非焉又将视线从魂灯移向初一,但见她双目恳切,神情专注,心中不免讶异,又添几分释然。这半吊子的小道师方才还是真气耗尽,狼狈至极,休息片刻竟能恢复到重燃魂灯的地步,当真潜质非薄,也不算错看了她。   当魂灯又在肩头荧荧跃动,初一才松了口气,脸上专注一扫而光,喜滋滋的向凌非焉炫耀:“上仙请看,熊熊燃烧的魂灯,光芒万丈。”   “熊熊?……”凌非焉听了,差点忍不住一掌拍飞这个贫嘴的道师。她瞪了眼初一,言道:“这魂灯虽不似入阵前那般明亮安稳,但的确是没有熄灭。”   初一小声欢呼道:“那我是不是一会就可以跟你去天枢宫拜见师父啦?非焉师姐?”   凌非焉严肃道:“师姐?叫得太早了。我只怕你入不得天枢宫。”   初一反问道:“我从景门出来,不进天枢宫还能去哪?”   凌非焉道:“出景门,入天枢是没错。但你不是从景门出来的。”   直至上一秒,初一都沉浸在就要进天枢宫跟凌非焉一起修习道法的喜悦之中。凌非焉说她不是从景门而出就像是当头一棒,击碎了她所有的幻想。初一激动的站起身,撞得小竹桌上的茶壶茶盏摇摇晃晃,大惊问道:“怎?怎么会呢?刚刚的道友说你驻守景门,我也一出虚境就看见了你,你说我不是从景门出来,那我是从哪出来的?!”   凌非焉淡淡看着初一,嘴唇动了一下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却没有说出口。停顿片刻,她才说道:“方才我到你出现的地方细细探查了一番,虽然不能确定你从哪里出来,但绝不是景门。你随我来。”凌非焉将初一引到小竹桌不远处,指着块小空地道:“这里是虚境的景门出处。”又指着小竹桌另一端的略远处道:“那儿,是你出现的地方。两日里我一直盯着景门出处,你却是在我身后出现。所以,不是你与我同在此处,就代表你是由景门而出。”   初一闻言,顿时慌乱无措,呢喃道:“不是景门……那我……那……”   凌非焉见初一从满心欢喜到瞬间颓然失落,心中虽有同情却也无可奈何,只能不算安慰的安慰道:“一个时辰后,虚境之试就结束了,届时各位凌尊首徒会带着成功破阵的新晋弟子往天御神宫觐见各宫道尊,你也……与我一同前往,请示明崖道尊后,再做定夺吧。”   明明历尽千辛才走出虚境;明明为了保住魂灯不灭,才在最后的时刻把魂石放在手中,用尽真气护着魂灯;明明现在就身在景门之前;明明即将开始的未来与凌非焉离得那么近……   最终却全部化成了结局未定的脆弱不安。   初一苦苦一笑,好在这次凌非焉让她同去见明崖道尊没说是要废她的道法。或许,这是此次入宗试典后,唯一让她觉得安慰的变化了。   在翻来覆去的思虑中煎熬而过的最后一个时辰,彷如千年那般漫长。天色也从夕阳渐斜蒙上了冷冷的幽蓝。初一就这么沉默的坐在竹椅上混沌着思绪。时而,她也会看着持剑站在她看不见的景门前的凌非焉,那清冷的背影依然让她心生向往。凌非焉的炎月剑又在流动着银色的光华了,只是不知今日之后,她还有没资格将凌非焉唤作那声为时尚早的师姐。   不知许久,三道悠扬钟声响彻整个山麓,也震动了初一悬着的心。她惶然抬起头,见凌非焉正专注施法。一道倒三角形的虚境之门隐隐浮现后,凌非焉捏了解阵的指决在眉心处,轻盈凌空,将支撑着虚境之门的道法之力尽数散去。   只见法门点点白色余光霎时如漫天星斗,浪漫绚烂。凌非焉就置身在“星空”之中,如雪长袍随着她俊逸的身姿翩然而动,乌墨发丝亦被夜风轻轻吹拂,深深撩拨着初一惆怅的目光。   那就是景门么……如果我能从那里走出来,就可以跟她同入天枢,同门相谊了么……   可是现在,我又该去向何处呢……   视野中痴痴注视的人愈来愈近,初一回过神,凌非焉已近至身前,连空气中都能嗅到她淡雅的气息。初一一时尴尬失语凝噎,却在肩头被凌非焉轻轻按下。   “走吧。”淡淡两字,言尽了,肩上便也失了重。   初一抹抹眼睛站起身,左肩魂灯模糊得好像一颗暖暖的星。 第49章 【紫麓仙缘】49   入宗试典历时三日, 终于于八月十四定局落幕。共三百二十六名应试者魂灯未熄走出虚境。其中杜门绎武宫一百五十一人,人数最盛,景门天枢宫并无一人,人数最少。又有开门涂明宫九十二人、休门道仙宫五十一人、生门青遥宫三十一人,五宫总计三百二十五人, 额外那一人, 正是最后在虚境之试中不知所出, 无有所属的初一。   众人由各宫凌尊首徒带领,重聚于小云峰界碑处。凌非潭来得早,他身后所随新晋弟子人数众多, 阵势浩大。第二个到场的凌非墨惊慨叹一声,用胳膊肘怼怼凌非潭,故作不甘道:“唉, 今年也是师兄的绎武宫拔得头筹,揽了这么多厉害的道友。”   凌非潭嘿嘿一笑, 谦虚道:“师弟不必羡慕, 毕竟我绎武宫相较其他四宫门槛低些, 是该人多。倒是师弟所率众人皆是未来斩妖除魔的英雄豪杰, 涂明宫幸甚。”凌非墨听了, 愉快的向凌非潭拱拱手, 正要吹嘘,但见凌非川与凌非茗亦携各自的新晋弟子相继而来。   四人照面, 凌非川颇感意外, 问道:“怎么不见非焉?”   凌非茗、凌非潭、凌非墨三人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皆道不知。   原来,在近些年的天御宗入宗试典中,亦是无人从景门走出与天枢宫结缘。每次考试结束后,凌非焉都以轻功返回,第一个在小云峰界碑处等候。唯独这次四宫都已聚齐,她却迟迟没有出现,不禁引人生疑。   凌非墨向凌非茗调侃道:“莫非这次天枢宫也是空无一人,非焉师姐太过伤心,直接回望道峰了吧。”   “胡说八道,天枢宫就是再没人,非焉也要回来向非川师兄禀明情况的呀。”凌非茗暂时无心与凌非墨打趣,她更想知道那个小道师初一考入了哪宫门下。可她的视线遍寻各宫新晋弟子,却始终不见初一身影。   以她的估算,初一就算不在道仙和涂明,至少也该在绎武,怎么现在竟然连个人影儿都不见,让人担心。凌非茗微微皱眉,不敢相信初一竟然不能走出虚境之门。是我看漏了?还是没考过?总不会是……跟非焉一起在天枢那边么?!   与凌非茗同样忧虑的,还有紧随在她身后的汤沐笙。此刻,她也在急切的盼望着与初一的重逢。   等待凌非焉的时间,凌非潭向凌非川讲述着两天来杜门的情况,凌非茗怕自己看漏,又把各宫新晋弟子逐一扫视了一遍,依然不见她要找的人。倒是凌非墨眼尖,突然指着远处翠竹林,唤道:“看,非焉师姐回来了。”   三人循声望去,但见竹林间影影错错,确实有几人徐徐而来。那五人中有一人看似步履蹒跚,身形虚弱无力,想必凌非焉正是为了迁就她才未使轻功回来。   凌非墨与凌非茗对视,惊讶道:“不会吧?非焉师姐的天枢宫今年竟然收了五个人?!”   凌非茗仔细瞧了瞧着,撇嘴道:“什么五个人,你没看他们都穿着天御宗的海青袍嘛,那是我派去帮衬非焉的青遥宫弟子。不过……我只叫了四人,还有一个是谁?”   汤沐笙听了,翘着脚,瞪大眼睛使劲向那几人张望,猛然认出了第五个人,欢喜叫到:“是初一姐姐!!”   “啊,是她。”几人走得近了,凌非茗也看清了那步履蹒跚的人肩上亮着盏弱弱的魂灯,正是她遍寻不到的小道师初一,心里松了口气,脸上又重新浮现了笑容。   她往前迎了几步,笑眯眯的招呼初一道:“小师父,你怎么这么虚弱?受伤了吗?”   初一亦礼貌回以微笑,应道:“多谢非茗上仙关心,我在阵中失了些血,有些疲累罢了。”   凌非茗点点头,又与凌非焉调侃道:“我虽知小师父必不会入青遥,却没想到竟是你把小师父给领了回来,师妹与她~有缘哦。”   凌非焉心知不是这回事,但此时众人都在等候,她也不好与凌非茗详细解释,只能回道:“确是我把她领回来,可惜并非有缘。”便去向凌非川复命了。   凌非茗一愣,但见初一脸色难看,不知其意,追了上去:“哎?师妹此言何意?”   趁着五位凌尊首徒齐聚相谈,汤沐笙从青遥宫的新晋弟子队伍中跑到初一身边:“初一姐姐,你还好吗?你的脸色看起来很差。”   初一淡淡一笑,应道:“嗯,还好,就是……”   方才她见汤沐笙跟在凌非茗身后,便知这小妮子定是考试通过,要入青遥了,心中很是替她高兴,却又怕说出“就是不知会去向何处”惹小姑娘担心,于是生生把后半句改成了“就是耗了很多真气和体力,歇息些时日就能恢复了。”然后她打起精神,给了汤沐笙一个真诚的笑容,贺道:“恭喜沐笙妹妹入了青遥宫。”   “谢谢初一姐姐。”汤沐笙不知初一在景门的事,开心道:“沐笙也要恭喜初一姐姐呀!虽然我们在八门二十四阵中走散了,不能同入天枢或者青遥,但这并不妨碍我们成为天御宗的同门师姐妹,以后我要改口叫你初一师姐啦~”   “哦……嗯……”初一心中疾苦,汤沐笙这样一叫,更是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支支吾吾的敷衍过去。好在汤沐笙以为是初一身体不舒服,也没再多问。   那边厢四位凌尊首徒已将破阵的人数向本次入宗试典的主试凌非川汇报完毕,汤沐笙赶快跑回了青遥宫弟子的队伍中,以嘴型向初一无声呐喊:一会见~   初一挥挥手,目送凌非茗带青遥宫新晋弟子离去。随后绎武宫与涂明宫的新晋弟子们也相继向天御神宫出发。凌非焉这才与凌非川耳语了几句,初一看见凌非川露出惊讶的表情并看向了她,她不敢与凌非川对视,只得心虚的低下头去。   很快,由凌非川带着的新晋弟子也动身离去,方才还人头攒动的小云峰突然只剩下了初一、凌非焉和一轮几乎浑圆的满月。初一只觉得忽来的安静让她十分憋闷,那是一种大气也不敢出的焦虑,敏感得连凌非焉步步走回的脚步声都听得清晰。   “这是小云峰,和天御神宫所在的碧霄峰之间还隔着虚尘峰。你只从翠竹林走到这儿就要虚脱了,等你像其他人那样走到碧霄峰,只怕天都亮了。”   凌非焉这样说,语气淡得初一根本无法判断她话语里的感情色彩,是在嫌弃,在生气,还是在关心……她抬起头,凝视着月光下凌非焉愈加清灵的身姿,怯怯应道:“我可以跟上他们,我还能坚持……”   因为怕被厌弃,所以努力撑着,甚至是在逞强,但初一就不愿看见凌非焉对她露出失望的表情。可凌非焉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目光平淡如水。   许是她坚定的神情说服了凌非焉,凌非焉终于又开口道:“天御神宫在碧霄峰峰顶,从山门去要登上七千二百级仙阶,即使我们从虚尘峰折回进境峰绎武宫,也要在爬三千六百级仙阶,你有毅力走到明早,众位道尊可没有闲时等你到天亮。”   一时忘了考虑觐见各位道尊的事儿,初一垂头丧气的低下了头:“上仙说得对……是我唐突了。”   凌非焉无奈道:“而且入宗试典结束后的派宫仪式必须五宫齐聚才能举行,总不能让几百号人都等着你慢慢走去。”   或许是因为前路不明,去留未定带来的不安,初一总觉得凌非焉每句话都像是在斥责她。她被自己竟是这般多余无用的情绪充释了脑海,心火更旺,语气也些许激动起来:“上仙既这般说,便独自用轻功飞去吧。反正我也不是从五门里走出来的弟子,派宫仪式?到不到场都无所谓吧。”   “哦?”凌非焉没想到初一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眉头一皱,反问道:“你当真这么想?”   “我!”初一一抬头,正对上凌非焉清冷的视线,本就是无心气话,被凌非焉微有不悦的目光盯得顿时泄了气,委屈道:“我,我是不想连累上仙迟了派宫仪式……”   “休要多言。”凌非焉冷冷打断初一:“方才我说天御神宫距此甚远,是因你失过血、耗了真气,确实不能如期行至派宫仪式。我已跟非川师兄禀报过,他同意我等其他新晋弟子离去后,悄悄御剑载你抵达。怎料你竟不等我说话,只顾逞强,着实讨厌!”   初一本就是怕被凌非焉讨厌才倔强逞强,没想到反倒因此又惹了凌非焉不愉快,便不敢再多出声。   凌非焉见初一心事重重,诚惶诚恐又虚弱无助的样子,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竟说出了那般重话。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她的心中似乎也有些惴惴不安的情绪,原本只是深深的掩埋着,连自己都未曾察觉。可现在,却被眼前这个总是与常人有所不同的“异类”惹得现出了端倪。   只是短短的一瞬出神,凌非焉便又冷静如初。她不愿再去多想,只将炎月剑抛至身前轻点跃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初一,又好像想起些什么,便默默将炎月剑降低到紧贴地面的高度,轻声对初一道:“上来。”   初一明白,在八莽山中,凌非茗曾笑过凌非焉,小师父身体不佳,为什么不把炎月剑降低些。而现在,凌非焉,那个一边说着她着实讨厌,一边因她身体虚弱而降低了炎月剑高度的凌非焉,竟让她有种想抱住她大哭一场,来释放所有焦虑委屈和苦闷压抑的冲动。   可惜,凌非焉就是凌非焉,初一刚站到炎月剑上,她那清冷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手放肩上,不许抱我。”   “嗯。”初一苦笑。   炎月剑凌空而起的时候,初一觉得夜幕中那盏皓洁的满月就近在咫尺。仰起头,皎白的月光便充盈了双目。可如果伸出手去,却恍如隔着整个天涯。就像此刻,她与凌非焉的距离不过寸尺。可是到了天御神宫,一旦明崖道尊不允她入天御宗,会不会便从此与凌非焉相忘于偌大江湖。 第50章 【紫麓仙缘】50   明日便是八月十五, 天上人间,团圆之期。天御宗七千二百道仙阶沿途高高挂起宫灯,宛如金鳞游龙,蜿蜒山麓之间。   凌非焉以炎月剑渡初一来到碧霄峰,在离天御宗正殿天御神宫不远处将初一放下。此时其他各宫弟子尚未行至此处, 凌非焉便让初一静坐调息, 以等众人。   两人稍候片刻, 才见三百余名新晋弟子由凌尊首徒带着,从仙阶拾阶而上,陆续集在神宫大殿之前。凌非焉这才将初一唤起身,行至殿前。   初一立身殿前广场,仰头而望,只见苍夜辽阔, 星辉点点, 皓月之下,天御神宫青砖绿瓦, 雄雄三层,飞檐翔天, 瑞兽其上, 殿前八柱擎撑, 朱红雕漆,当真雄伟壮观。宫门正中门楣上端端正正题着“天御神宫”四个大字, 宫门两侧各有块长联牌匾, 上联“三千清静乾坤云息承紫意”, 下联“八方道明非常镜玄悟青灵”。初一看着,悟着,觉得这联中似有深意,但读起来又太拗口,实在晦涩,难明其就。   此时,凌非川朗声道:“天治42年,西岭紫麓山天御宗第十场新试入宗试典正式结束,尔等随我进天御神宫,谒见诸位道尊,行派宫仪式。”众人齐诺,浩荡而入。初一亦随凌非焉买入神宫正殿,心中忐忑,一时竟不敢抬头去看。只听闻凌非川毕恭毕敬向殿内上座之人奏报:“禀师尊,各位道尊师叔,弟子非川已将今次通过入宗试典的新晋弟子带至殿前,请师尊主持派宫仪式。”   一位声线沉稳的老者应道:“好。辛苦你们了。”几位凌尊首徒应声施礼,分列殿侧,只留凌非川与新晋弟子一同站在殿上。初一这才循声望去,但见大殿之上,火烛通明,两侧各十二盏铜雕仙鹤香炉散发着袅袅轻香。这香气似有提神醒脑之效,初一嗅入鼻息,但觉心肺甚是舒畅。   大殿尽头山墙之上,高高挂着端正潇洒的一个“御”字,仔细看去,那御字竟不是书墨提就,而是直接刻在墙上。初一虽不懂书法精要,却能看出那字刚劲不足,清灵有余,无睥睨尘世之傲,有情深绵长之姿。看手笔,像是出自女子之手,虽不知由何人所写,但可比绎武宫客房里那张“持明”好得多了。“御”字两侧,各悬十二幅仙人画像,男女皆有,且各个仙姿风雅,卓尔不群,想必定是天御宗以往的前辈高人,才能如此这般的尊享高位,被天御宗弟子供奉瞻仰。   山墙下有五把藤木裁雪椅呈半弧状排列,正中主位上端坐着位白须白髯,鹤发童颜的老者。他便是凌非川恭敬请出的师尊、天御宗现任宗主——道仙宫道尊明崖。   老仙家身着紫霄诸天法衣,头戴紫霄叠云法冠,手中持着柄雪白拂尘。虽已年近古稀,但却精神矍铄,目光如炬。脸上神情肃穆,道骨仙风中透着不怒自威的威严。   明崖两侧坐着其他四位天御宗道尊,他们同着紫霄诸天法衣,头顶紫霄叠云法冠,样貌气度却各有不同。左边第一人年及花甲,温文儒雅,睿智内敛,他便是创下八门二十四阵虚境的天枢宫道尊,明陆。右边第一人与明陆道尊气质区别极大,他不似常人眼中的修道之人,倒像是个练家子的武夫,法袍之内体格魁梧,面相亦是开朗喜悦,跟明崖明陆那些满面严峻的道人完全不同,此人便是绎武宫道尊,明达。   明崖右边第一位,乃是个眉目慈祥中年妇人,面有悲天悯人之色,眼含慈悲救世之光,虽已年过不惑,但却仙姿不消,清朗俊逸,她便是青遥宫道尊,明心。   巧的是,就像明陆与明达一文一武那般对比鲜明,明心道尊身旁端坐的乃是涂明宫道尊明海。此人面色肃杀,目隐凶光,双唇紧抿,眉梢深锁。好似殿下站立的众人不是他天御宗的新晋弟子,而是待他诛戮灭却的妖魔一般。他与明心相邻而坐,一生一杀,反差亦是十分巨大。   至此,初一终于一睹天御宗五位道尊的真容。首见凌尊首徒时,就已被那五人的风姿才俊折服,今日又见五位道尊,当真有种位列仙殿之感,不由心生敬仰,甚是尊崇。   此时,凌非川将五卷书卷呈至明崖道尊手中,上面分别记载着各门破阵弟子的姓名与三番测试之成绩。明崖道尊一一展开,将绎武宫、青遥宫、涂明宫三宫弟子按册划入,又将道仙宫册上五十一人按其机缘秉性暂且分入以上三宫历练。最后才将天枢宫名册拿在手中,向明陆言道:“沉寂多年,不想今日师弟的天枢宫要添新人了。”   原来,凌非焉带初一进门时,明崖就已看在眼中。每次试典都是独身一人归来的凌非焉,今次身后竟有一人,连身为天御宗宗主的明崖道尊都忍不住要多侧目相视几眼。   明陆向师兄拱拱手,言道:“也好也好。天枢多年只有非焉一人,怕她寂寞无趣,如今得个小师妹相伴,愿能见她多开心笑笑,我也好更安心于道法专研。”   明崖点头为是,缓缓打开天枢宫卷册,不料上面却是空无一字。明崖一愣,将卷册递与其他四位道尊传阅,并向凌非川问道:“非川,何以天枢宫卷册上空无一字,并无那位弟子姓名?”   凌非川恭敬道:“此事事出有因。那位道师能否成为天御宗弟子,还需由师尊与各位道尊商议定夺。”   五位道尊闻得此言,相视一望,不知凌非川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凌非川又言:“这位道师于景门处破阵,却非由景门而出。但她魂灯未熄,又不在惊伤二门,按规不在考试失败之列,因此不知该如何分配。非焉师妹驻守景门,就让她先随师妹前来,故而天枢宫卷册上并无她的姓名。”   “哦?”显然明崖对凌非川口中的描述颇有讶异,他与明陆相一对视,明陆暗暗点头,明崖便知其意,向初一问道:“道师,你姓甚名谁?”   猛然被天御宗宗主发问,初一受宠若惊,紧忙拱手行礼,恭敬回道:“晚辈名叫初一,自幼无亲,不知姓氏。”   “初一……”明崖听了,捻捻胡须,向凌非川确定道:“她便是你那日与我提起的道师,初一?”   凌非川点头道:“正是。”   明崖听了,身体微微前倾,细细打量着殿下站立的年轻女道师,脸上阴晴反复。片刻,起身挥袖道:“今日,新晋弟子且随各自首座回宫,更名入籍,领取道服,分付房间。待明日中秋佳节,齐来天御神宫殿前广场拜师入山,共享团圆盛宴。”   众人应了,纷纷退出殿外。凌非焉正要走出,却被明崖道尊叫住:“非焉,你且留下。”   凌非焉转身归来,静待明崖吩咐。   明崖坐回裁雪椅,详细询问凌非焉初一在景门出现时的情形,凌非焉一一如实叙述,众位道尊皆赞成凌非焉所言,初一确实未从景门而出。明崖对明陆道:“本以为你天枢宫要进新丁,现在却是未必了。八门二十四阵是师弟所创,依师弟之见,这位道师是从何处破阵而来呢?”   明陆略略思索,开言道:“如此情形实属少见。八门二十四阵自创造以来,向来只派五位凌尊弟子驻守开生休景杜五门,以两队普通弟子驻守惊伤两门,唯独死门不派人手,究其原因,并非宗内人手不够,而是连我也不知死门究竟开在何处,位向哪里。何况机缘之下,也从未有弟子由死门而出。依非焉所见之情形,只怕这位小师父乃是从死门而出。”   “死门?!”明达惊呼出声。   初一听八门二十四阵的创造者都说他是从死门而出,心中更加忐忑。殿上明崖陷入了沉思,而明海看着初一的眼神更加凶煞严厉,唯独明心倒是对初一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凌非焉也对师父明陆的判断有些诧异。她不知初一就算魂灯未熄走出虚境,但却从死门走出来究竟算不算通过考试,只好静待道尊们定夺。   “小师父,你且将入阵后的机缘与我详细说说。”显然,明陆对初一在阵中的经历十分感兴趣。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研究道法阵法的学究派,一切未知谜题的答案总是让他十分着迷。   此事关系自己未来的着落去处,初一不敢怠慢,详详实实将自己的所遇机缘与五位道尊讲述一遍,直听得明陆兴致盎然,时而点头称妙,时而摇头慨叹。   凌非焉知道师父明陆博学多才,经纶满腹,少见他与谁露出求知若渴的神情,不禁看向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讲述着自己经历的初一。想起那日在罗村,初一激她演示天御宗道法时曾说,若是废了她的道法就去当戏子,今日亲眼所见,初一这口才,就算入不了天御宗,到天桥底下说书也绝技是饿不死的。   不过她也确实被初一在阵中的奇妙机缘吸引,只因当初她凌非焉入宗试典时,仅仅一个时辰多些便从开门宗出来,哪见得这么多奇闻异事。不知不觉,她也专注到初一的故事中去了。   而初一之所以把自己在虚境中的经历讲得如此声形并茂,绘声绘色,无非是想让自己的经历显得更加辛苦艰难,以体现出她是如何历尽艰难,突破险阻才从那虚境之中走出来。言外之意,求求你们各位道尊大老爷,看在小道师我这般艰辛磨难,还一心向道的份儿上,收留我吧!   待初一讲到与阴阳交界之处,听到师父灵犀子的声音时,众位道尊脸上神色突然一变。一直沉默的明崖脸色变得阴沉,而方才兴致勃勃的明陆也想被人当头淋下一盆冷水,原本睿智深含的目光,竟呆滞了些许。初一暗叫不妙,讲得太过投入,忘了自家师父曾经是天御宗叛徒的事儿了。再看明达面有怒色,闷不吭声。而最边的明海,仿佛她再提一句灵犀子,就要拍案而起,将她逐出殿外去了。 第51章 【紫麓仙缘】51   明崖抬手示意众人不要激动, 且听初一把机缘讲完。初一赶忙将话题重心转向最后走出虚境的方式,谁知明陆听了竟哈哈大笑,笑得初一慌慌乱乱。   明陆起身踱步道:“真是九死一生,造化弄人。你竟与师弟明犀曾为师徒。”   初一心中一沉,但见这五位道尊的神色, 怕是因此要被拒之门外了。不过明陆道尊提到的师弟明犀, 莫非就是师父灵犀子?只是此刻她心中纵然有再多好奇, 也无法开口去问,只能静候五位道尊商讨出个结果之后再做打算。   明陆又道:“开生休景杜,三吉二平,此五阵中死伤皆为虚幻,出得阵来伤者自愈。而惊伤二门乃无福凶地,惊伤实时存在, 因此驻派青遥弟子助其凝神疗伤。唯独这死门, 横通阴阳,生死一线。你道法不深, 真气不稳,却能在最后时刻利用锁魂咒, 强锁非焉方位, 顿悟虚境大义, 由死门闯出阵来,确实机敏有佳。”   “您过奖了。”初一深深鞠躬施礼。听这话, 明陆道尊像是在夸她呀。可再看明崖和明海的脸色, 初一依然觉得前路未卜, 惴惴不安。   明崖问明陆道:“师弟所言之意,这位道师应否算作通过考试?”   明陆道:“以我所见,死门虽为大凶,若是出不来,自然就考试失败。但她既然能破死门而出,不如取其置之死地而后生之意,算她通过考试。”   初一一听,难掩心头喜悦,满带感激的望向明陆,又忍不住朝身旁凌非焉抿嘴而笑。凌非焉面上到没有什么大起大伏的表情,但却破天荒的向初一勾起嘴角,点了点头。初一这时,更如受到莫大鼓舞,原本暗淡的眼神终于再次闪烁着愉悦的光彩。   既然八门二十四阵的创立者算初一通过,明崖便点头道:“那将她派入哪宫修习为宜?置之死地而后生,生门属青遥,让她去明心那儿吗?”   明心听了,也起身来到殿前,脸色和蔼,殷殷浅笑道:“我看不妥。这小师父在虚境中的几番机缘抉择,都不是我青遥宫弟子行事所为。况且让这么一个天资聪颖,诛邪无道毫不逊色的道师入我青遥,只怕她耐不住药香炉火,没几日便要嚷着下山了。”   明崖、明陆和明达哈哈一笑,十分赞成明心的话。明崖接着又对明陆道:“药香炉火都耐不住,那就更耐不住你天枢宫里的经书秘卷了。天枢宫还是继续由你和非焉守着,这孩子就分到……”   “师兄,把她分到我绎武宫来!”还不等明崖说完,明达突然接了话茬。明崖看着明达,似乎在用眼神询问缘由。明达继续道:“这孩子为什么在阵中受了这么些苦头,就是因为她根基打的太差。我们修道之人就算再怎么天资聪慧,他根基不稳,也是很难突破境界的。”   明崖点头,却又说道:“根基固然重要,我天御宗无论哪宫弟子,入宗都要向你那修习两年的筑基之术。此番考试,你宫里已有许多新晋弟子,这孩子你就别抢了,我做主,就分到明海那儿。”   “我这儿?”一直默不作声的明海没想到师兄明崖会突然把这个身带奇异的女道师分到他涂明宫门下。要知他涂明宫每个弟子学成之后都要行走三界,斩妖除魔,过着几乎与修真向道完全相反的刀口舔血的日子。没有真本事,进了涂明就是送死。所以明海一直秉承着宁缺毋滥的原则招收徒弟,所以才有凌非墨每次“眼红”凌非潭的绎武宫门下总是能收罗那么多的新晋弟子。   初一这个人,就是他所认为的没有真才实学的人。除去她曾与叛徒明犀为伍,单是她擅动八兽血魂阵,不计后果拼一波生死的时候,他就认为这个人行事太过莽撞偏激。更何况明海毕生都在与妖邪鬼魔打交道,对妖气魔劫鬼瘴十分敏感。他虽不曾亲自试过初一的真气,却一直都觉得这个女道师自身气场有所迥异,这也是他为什么从初一进门来,就对她冷眼严观的原因。   原本明海不想同意初一通过考试,但八门二十四阵的创立者明陆已判定她合格,他便无话可说。至于派宫,他很赞成明陆或者明心把这女道师收入门下,毕竟这两宫相对来说更加修身养性,可以涤濯她身上的浑浊不明的戾气。最差入了明达的绎武宫,也可以习武明志,锤炼精神。   万万没想到,唯独他涂明宫不想要,宗主师兄却将她派到了自己的门下。明海不知这是明崖有所考量之后的决定,还是完全没有考量的决定,一时怔住竟忘了应声。   明崖见明海面露难色,开口问道:“怎么?师弟有什么要说?”   明海忙道:“此子与明犀有缘,又在景门附近破阵,又得明陆师兄青睐,就此派入天枢宫中,补天枢宫之缺,岂不正好?”   明陆不知明海心中所想,他一心觉得初一天资聪慧,若是加以锤炼,他日必成大器。还以为明海不愿收下初一是为了照拂他天枢宫人丁稀少,便耿直摆手道:“他日非焉当入你涂明宫,便没去得。此番得此资质甚佳人才,我怎好再夺人所好。师弟无需客气,收下她就是。”   明海对明陆这个终日埋在书堆里的“迂腐”师兄实在是没招,若不是他知道明陆是一番好意,早就气得七窍生烟了。他只好把希望都寄托在明崖身上,希望明崖能听出他话里的意思。   不料明崖也是缕缕胡子,道:“就涂明吧。”然后将他的拂尘一甩,向初一道:“小道师,还不快来拜见你明海师父。”   其实明海语气里和眼神中的厌弃之情,初一都清楚的感受到了。她在殿下听着几位道尊商讨着她的去处,心情也跟着起起伏伏。与明心师父制药虽然无聊,但能就此与凌非茗和汤沐笙同门,也是甚好。与明陆道尊一起守着经书秘卷也没什么大不了,毕竟身边就有个现成的高手凌非焉,有了同门之谊,她必不会向往昔那般冷酷无情,应该会对她提点有佳。那绎武宫听起来平平凡凡,不甚想去,若实在是被派了去,心里想着总比被逐出山门好,也就安慰许多。倒是涂明宫,是最初的斩妖除魔志向所在,无奈现在还未入得宫门,便被涂明道尊明海讨厌,初一只怕自己以后的日子没那么好过。   眼下初一顾不上想这许多,难得明陆道尊算她通过考试,明崖道尊也已为她主持派宫,若不马上应下,迟些怕再生变故。她料想明海对自己态度冷淡一定有所原因,日后悉知改了就好,先拜入天御宗门下才是正事。于是她赶忙拜在明海身前,口称:“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明海被明崖生生架到这步,也不好再与明崖推脱,只得冷冷应声:“起来吧。”初一这才起身站立一旁,心中一块巨石终于落地。   明崖见此番入宗试典事宜全部处理完毕,拂尘一甩便着殿上众人各自回宫,明日再来。明海却突然开口道:“众位师兄、师姐留步。”   明崖明陆、明达明心闻声驻足,不知明海将他们拦下所为何事。只听明海板着面孔道:“此子现虽在我门下,但未出虚境之时,却是以锁魂咒定了非焉的方位。明陆师兄只道此子机敏,可曾忘了锁魂咒乃我天御宗道法,此子未入我宗何以习得此法?”   “这……”明陆听了,皱起眉,明海所言不无道理。   凌非焉在殿下听了,懂了明海的责问,上前一步低头拱手道:“她的锁魂咒,是我结的。”   明海道:“当然是与你结的,否则她怎会锁了你的方位。非焉,你身为凌尊首徒,可知私自将天御宗道法授与他人是触犯门规之为?”   凌非焉无所反驳,恳认道:“弟子知错,请道尊责罚。”   明海看向明崖,又看了看明陆,显然那二人都没想到明海会突然向凌非焉发难,皆是一脸错愕。明海继续道:“就罚你上青灵峰谪仙洞面壁七日,反思过错吧。”   初一心中一惊,没想到因为自己用了锁魂咒竟连累凌非焉要遭面壁之罚。在凌非焉要开口应下之时,突然向明海进言道:“师父,锁魂咒的事不怪凌非焉上……师姐,是我当日在罗村不甘被废去道法,师姐为防止我潜逃躲避,这才与我结下锁魂咒。她并没有教我怎么用,也不曾……”   “住口!”初一正在为凌非焉解释,却被明海严厉打断:“这天御神宫殿上,哪有一个新晋弟子说话的资格!莫非你刚刚拜入我涂明宫,就要质疑我做出的决定吗?!”   “我……徒儿不敢……”初一心叫不好,太急于为凌非焉开脱,却又惹到了明海,只好忍气吞声道:“我只是想……”   明海也不等初一说完,厉声道:“够了,我不想知道你怎么想。你马上回涂明宫去,找凌非墨与你安排住处吧。”   “可……”初一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或者该不该再继续说话。但见明陆道尊向她微微摇头,她只好把话语吞回腹中,再不做声。   明海不再看她,将袍袖一拂向四位道尊拱手道:“师兄师姐,既然派宫仪式结束,我且先回虚尘峰去了。明日宫里有批弟子将赴坎城,急着去布局些事宜。”   明崖点头应允,几位道尊也各自归去,回了自己的驻宫。偌大的天御神宫大殿瞬间只剩明陆、凌非焉和初一三人。   明陆道尊走下主位,来到初一面前,感慨一笑,言道:“看不出你这小道师还挺仗义,敢在你师父面前为非焉求情。”   初一不好意思的赔笑道:“明陆道尊,我,我不是……”她想说我不奢求能为凌非焉求情,但是真的因为擅用锁魂咒连累了凌非焉而过意不去。但见凌非焉目光平淡,毫无情绪波澜,初一也不知凌非焉心里怪不怪她。   明陆却是哈哈一笑,走过初一身边。直踱道大殿门口才道:“非焉怪不怪你,你们路上自己说吧。”   “啊?”明陆的话让初一一愣。   再看身边凌非焉,脸上依然是那副静如止水的神情。 第52章 【紫麓仙缘】52   “路上?”又是两人独处, 刚害凌非焉领了七日紧闭的初一向凌非焉露出尴尬的笑容:“明陆道尊他,他说什么路上?”   凌非焉淡淡言道:“能有什么路上?你现在是涂明宫的弟子,当然是回涂明宫的路上。”   初一一拍额头,做醒悟状道:“对哈!我是天御宗的弟子了,幸福来的太突然, 我一时还反应不过来。”   “幸福?”凌非焉好像轻声嗤笑一声, 待初一细听, 她又只是冷冷言道:“走吧,今日我便好人做到底,送你回涂明。”语毕,凌非焉转身走出神宫大殿。   初一赶忙跟上去,她望着凌非焉的背影,心中踏实许多。终于可以安心的走在天御宗, 走在她身边, 不必再担心被废去道法,被放逐江湖。如果师父灵犀子真的是道尊们口中所说的明犀, 那也终于可以走在师父曾经修行过的地方。   只是不知道师父为什么会叛出天御宗,也不知道……   她不知道因为用锁魂咒连累凌非焉要在什么峰什么洞面壁七日, 凌非焉会不会怪罪她。明陆道尊说让她俩在路上自己说, 可凌非焉只是一言不发的沿着灯火通明的石阶走着, 初一一时心虚,也不敢上前搭话询问。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 默默下了三千六百级仙阶。凌非焉忽然停下脚步, 转身道:“那里你该认得, 绎武宫。”初一向山下望去,那片火烛通明的宽敞之处,正是演武场。凌非焉又道:“从这向东转去,就是涂明宫所在的虚尘峰。虚尘峰有座大殿,唤作封魔殿。你已入我天御宗门下,便不妨告与你知晓,那封魔殿中,原本封印着一件上古时代曾掀起三界血雨腥风的天界法宝,由历代凌尊首徒负责封印看守。”   “法宝?”初一很好奇究竟是怎样的法宝能扰得三界大乱。她没有生在上古诸神邪魔征战杀伐的年代,想象不出三界血战是怎样的一番惨烈景象。但她却对能够封印看守这件法宝的凌尊首徒们很有兴趣。   “上仙就是凌尊首徒,也就是说,你会常到虚尘峰来封印那件法宝喽?”   凌非焉又迈开步子,边走边道:“当现任的各宫道尊还是凌尊首徒的时候,确是由他们常在封魔殿封印看守。不过,我从没见过那法宝。”   虽然只是简单的停下聊了几句,初一便觉体力恢复些许。这才懂得原来凌非焉停下并不只是要给她介绍天御宗,更多的可能是想让她休息一下身体。想到此,初一心中温暖许多,她就知道如果不是要废了她的道法,凌非焉也绝不是那么不近人情。于是她紧跟上去,继续问道:“为什么上仙没有见过?”   凌非焉却换了话题,言道:“别上仙上仙的叫了,被同门听到惹人调笑。”   初一笑着应道:“好好好,非焉师姐。”   凌非焉又道:“你就不能与其他弟子同样称呼我么?方才在殿上就没大没小的跟明海道尊顶嘴,现在又要无视门规,藐视凌尊首徒了?”   初一明白凌非焉的苦心,定是怕她又坏了规矩惹明海师父责罚,赶快摆手解释:“不敢不敢,非焉凌尊在上,小道师有礼了。”   “唉,就是贫嘴厉害。”凌非焉叹口气:“明海道尊生平最厌没有真才实学之人,你再这般油嘴滑舌,入了涂明宫,有你罪受。”   说到受罪,连累凌非焉受罚的事情又浮上心头。初一也忘了问凌非焉为何不能守护那封魔殿里的法宝,快走几步赶在凌非焉身边,小心翼翼的问道:“非焉凌尊,我,我害你被罚在什么山什么洞的面壁七日,实在不是故意的。当时在阵中只想着如何能够走出来,却从没想过擅用天御宗道法会给你惹上麻烦这样的事……对,对不起……”   凌非焉沉默片刻,开言道:“与你结锁魂咒是我自己种的因,面壁七日也是我自己该受的果,与你无关。你用锁魂咒从阵中出来,亦是你的机敏造化,与我无关。不过,我希望你……”   初一见凌非焉虽言辞冷漠,却无半点怪责之意,心中更加愧疚,还想再说些抱歉的话。又见凌非焉似乎有话要叮嘱于她,正想细听,却看见山路石阶上迎面走来三名天御宗弟子,凌非焉话说一半,便没了下文。   那三人为首的正是涂明宫的凌非墨,身后两人则是提着灯笼的初阶弟子。凌非墨见了凌非焉颇有惊讶,迎上前拱手道:“竟是非焉师姐,师姐不向西回望道峰,却往东边而来,是要去哪儿呀?莫不是今次入宗试典天枢宫又无一人,太过冷清,想赴大云峰寻非茗师姐凑凑热闹?”   凌非焉真不知为何涂明宫明海道尊那般严厉的一个人,座下弟子却各个有条三寸不烂之舌。每次考试结束,凌非墨这个混小子总拿天枢宫无人来揶揄她,好在凌非焉已经听得耳朵长了茧子,懒得发作,只淡淡回道:“我去哪儿还要劳师弟操心了?倒是师弟宫中新晋弟子众多,此时不正该负责改名入籍、发放道服、分配房间,忙得焦头烂额么?怎么有此闲心在此散步观月?”   “观月?”凌非墨抬头看看月亮,确是又大又圆又亮,好看得紧,只是他有师命在身,走得匆忙,根本无心顾念。于是哈哈笑道:“呀呀呀,小弟哪有师姐好兴致,与道友赏灯、漫步、夜话。这不是师父从天御神宫回来,说明崖道尊又给我涂明批了一名新晋弟子,吩咐我来带她回去,我正赶着去天御神宫接她呢。”   凌非焉一听,言道:“那你不必去了,人我给你带来了。”   凌非墨疑惑道:“怎么?难道师父说的新晋弟子,就是这位……?”他借着山路上通明的灯火上下打量了一番破衣烂衫,面容憔悴的初一,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守了两年的虚境之试,哪个从开门走出来的道师不是毫发无伤,神采奕奕?他从没见过这副惨相能进涂明宫的。怪不得师父吩咐的时候,铁青着脸,似乎并不开心。   凌非焉见凌非墨张口瞪眼的样子,不耐烦道:“还愣着干什么,把人带回去吧。她在阵中受了伤,我也是奉师尊之命,送她回来。既然你是来接她的,人就交给你了,我还要去青灵峰,就不与你寒暄了,告辞。”   “非……非焉凌尊?”初一不敢相信凌非焉一路送她只是因为明陆道尊的吩咐,心中莫名冉起一阵失落。   但见凌非墨略一沉吟:“青灵峰?”   凌非焉并不多说,只对凌非墨淡淡道:“这位弟子在阵中受了伤,你且留心照看一下。”语毕,凌非焉以轻功凌空而起,转瞬便消失于眼帘之中。留下凌非墨一脸茫然,似向初一发问,又像是呢喃自语道:“非焉师姐去青灵峰干嘛……”   初一知道凌非焉是要去青灵峰领罪受罚的,但却羞于说出她之所以受罚是因被自己连累。只能支支吾吾的回道:“我刚来天御宗,不甚了解青……灵峰,所以师兄的问题,我不知该怎么回答。”   凌非墨转转眼睛,心道也是,于是又道:“那你便随我回去吧,哎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你是怎么在八门二十四阵里受的伤?我并没有在生门见你走出来,你是怎么被派到涂明宫的?对对对,你怎么还没入我天御宗就穿着天御宗的道袍啦?为什么明陆道尊会吩咐非焉师姐亲自送你?你们以前认识?哎哎……”   初一实在讶异,怎么说凌非墨也是个凌尊首徒,竟然连珠炮似得问了她这么多的问题,别说她自己都不知从何答起,就是一件件的与他说了,那也是要将上一天一夜的。   于是她只回了凌非墨的第一个问题:“我叫初一,烦劳非墨凌尊专程前来接我,真是辛苦了。”   凌非墨一听,大咧咧回道:“师妹不必客气,师妹也认得我?”   初一道:“入宗试典第一日,便在演武场见识过师兄的剑招。”   凌非墨兴致盎然,又问道:“怎么样?厉不厉害?犀不犀利?跟你说,那些都只是些表皮功夫,今后入了涂明宫,就跟师父他老人家好好学,他老人家的厉害之处你还没见过呢。”   初一嘴上应道是是是,一定勤加学习,刻苦修炼。心中却想,厉害之处?怎么没见过,放在在天御神宫的大殿上,就已经厉害得“教训”了我一波,要是搞不清明海师父为什么对我有意见,以后怕是要时时刻刻见识他的“厉害之处”了。   两人一路说着聊着,竟也很快便来到了虚尘峰的涂明宫。涂明宫不似天御神宫和绎武宫那般灯火辉煌,只幽幽的燃着些火烛。初一看不太清涂明宫的样子,只依稀觉得涂明宫的轮廓该是个双层大殿。   而且不及多看,凌非墨便将她引至了正殿之后的涂明宫弟子寝房。在那里,初一见到先前派入涂明宫门下的弟子们正在整理衣物,注册典籍。凌非墨招招手,便有一名女弟子走上前来,凌非墨向初一介绍道:“她叫非馨,与你一样是通过今次入宗试典的新晋弟子,刚改了道号入的籍。你们皆为女子,以后可以相互照应一些。”   那叫非馨的女子一见初一,忍不住捂嘴尖叫:“小师父!怎么是你!!”   初一一愣,问道:“你?认识我?”   非馨面露欣喜,雀跃道:“我是罗村来的,原本叫罗悦馨。水妖横行时,是小师父在罗村先封印宗祠保我全村上下七十几口性命,后又舍生忘死,与水妖决斗将其收服。当时我便觉得小师父英姿飒飒,心生敬慕,也想与小师父一样,当个威风凛凛的道师。后来听那两位上仙说天御宗正在招收弟子,这便跟着前来应试。没想到,今日竟能与小师父再次见面,还拜在同一师门之下,我实在是,实在是太激动了!” 第53章 【紫麓仙缘】53   听了非馨的介绍, 初一暗觉愧疚。此时看着非馨眼中的欣喜与志气,她是决计没有勇气承认罗村的水妖之祸乃是由她与灵犀子师徒二人而起,只得装作热情的赔笑道:“是啊,好巧。以后我们互相照应,互相照应……”   言语间, 初一见新晋弟子中有一抹紫色衣服的熟悉身影匆匆走过,心想, 莫非赵少侠也在涂明?也是, 回想起赵青然在小客栈展现出来的实力,入涂明宫只在情理之中。   凌非墨在愣神的初一面前摆摆手, 道:“小师妹,你既叫初一, 道号就依照门规取为非一了,我已将你的道号写在涂明宫籍册上, 以后你就正式拜在明海道尊门下。这是你的道服,初阶弟子海青袍三套,逍遥巾三条, 拿好了。天寒时还会再发一件披风御寒。记住,以后任何时刻都要穿着整洁,保持仪容, 切不可辱了我天御宗的形象。”   “非一?”初一对自己的新道号十分惊奇,双手接过三套新衣服, 与非馨相视一笑, 非馨更是“非一非一”的叫了几声, 惹的初一双颊微红,竟有些害羞。没想到上一秒还是个浪荡江湖的小道师,这一刻却已堂堂正正的与凌非焉、凌非茗一样,是天御宗非字辈的弟子了。   凌非墨不耐烦两个女弟子唧唧喳喳的雀跃,清清嗓子道:“非馨的房间在照影居七号房,非一在照影居九号房。你们拿了东西就回去休息吧。明晨卯时起床,卯时四刻涂明宫正殿集合,聆听明海师尊训教。”   两人应了,便拿起衣物随着引路的弟子向照影居而去。原来,涂明宫的弟子寝房分为两栋建筑。一栋稍大,房间也多,乃是男弟子所居的望月居。与望月居相对,稍小些的便是女弟子所居的照影居。虽说今夜月色皓洁,但涂明宫的灯火到底还是太暗淡,初一不能完全看清涂明宫寝房的环境与景致,只隐约觉得这里当是一处简约素朴的居所。   到了照影居,两人发现寝房的号码是按照奇偶顺序排列,七号与九号并不相隔,而是相邻。非馨自是兴奋的很,但初一却在心中隐隐不安。她只能祈祷记载着祭妖坛的《御妖术真章》真如凌非焉所说,是天御宗秘而不宣的秘典,秘到连本宗的弟子也永远不能看见。又想起师父灵犀子身上那半本残卷已经被水染得模糊成一片无法辨识的磨痕,初一又稍稍安稳了点。   推门进屋,整洁清静的房间与绎武宫的客房没甚不同,一桌两椅一个大柜一张木床。不过墙壁上倒是没有那幅古怪的“持明”墨宝。还额外多了个可供弟子们检查仪容的铜镜摆在一个勉强算做“梳妆台”的简单柜桌上。   桌上火烛散发着柔和温暖的光芒,许是绎武宫的师姐们知道今日将有新晋弟子到来,专程为每间房间点亮火烛,免得新人抹黑进门。初一对这小小的举动暖心一笑,将衣服暂时放在梳妆台上,然后走到窗边推开窗。   窗外月色甚佳,远处枝叶繁茂,在夜色下连成一片。初一惊奇的发现,在影影绰绰的枝叶后面,那座五边形的建筑赫然在目,被明亮的月华渡上一层银色的光辉。   “莫非,那就是凌非焉口中的封魔殿?”她不知里面所谓引起三界腥风血雨的上古法宝为何物,也不知凌非焉为什么没有机会守护那个法宝,更不知师父灵犀子曾经在此的陈年往事,她只觉得天御宗好像有很多很多的谜团,等着她去探索。好在,她现在已经是天御宗的弟子了,时间大把,慢慢来。   这般胡乱思想着,精神与身体均已疲乏多日的初一,终于可以踏踏实实的在床上安然睡去。   明日起,我便是非一了……   八月十五日清晨,天御宗醒晨的晨钟还未敲响,非馨便已穿着整齐,在照影居九号门前轻敲门板,口唤:“非一师姐,起床啦。”她见屋内没甚动静,手上与口里都加大了力度和声音:“非一师姐,起~床~啦~”非馨将耳朵贴在门上,但听屋内依然没有任何回应,又加了力气,咚咚敲着门板,开口正要大喊:“非……!”   小屋的门被人向内拉开,睡眼惺忪的初一探出头来,显然她实在是太疲累了,若不是非馨一直叨扰,她能就此睡到日上三竿去。非馨见她敬慕的非一师姐开了门,喜上眉梢。又见初一还只穿着睡觉的寝衣,赶忙催促道:“哎呀,非一师姐你怎么还没换好衣服,快快快,马上就要到大殿集合,聆听明海道尊的训教啦。”   “非一……”初一含含糊糊的念叨了一遍,猛然想起这是自己的道号,新名字。又听到明海道尊四个字,登时觉也醒了大半。她“砰”的将屋门关上,匆匆洗漱更衣,穿戴整齐,走出房门。但见院中除了非馨并无半个身影,惊问道:“其他人呢?不会已经去了大殿吧?”说着拔腿便要往外走。   非馨噗嗤一笑,将初一拉住,还不等说话,便听悠扬的晨钟之声响彻山麓。初一瞬间便明白了许多,不是她睡的太沉没有听到晨钟,而是这位非馨师妹实在兴奋,起得太早,又无人陪伴便将她唤醒。于是初一无奈的摇摇头,停下脚步。这时才听得其他房中渐渐开始有了响动,想必是其他师姐妹开始起床梳洗了。   在院中等候也是无聊,初一便与那非馨有一搭没一搭的闲叙,顺便趁着黎明之色打量了一番照影居的景致。这里果然如夜间所见,虽有修剪整齐的花草灌木,但风格却是简单至极,仿佛一花一草一树一木都有定数,增一株则多,减一枝又少。石板路也是铺得整整齐齐,不像那些极美的庭院中讲究蜿蜒有致,大概只取了个行走方便的功能。初一咂咂舌头,可见这涂明宫的道尊该是多么一丝不苟,严谨刻板之人。   这样看来,那座有着花花绿绿五色瓦顶的五边形大殿,反倒与一切都规规矩矩,井然有序的涂明宫有些格格不入了。   卯时四刻,涂明宫的所有弟子皆身着道衣,神采奕奕聚会在涂明宫的正殿上。初一亦是身着崭新海青袍,头戴逍遥巾位列其中。虽说这天御宗的道袍比她以前所着的七星道袍没好看到哪去,甚至从外观上看还朴实了不少,但她却是从心底往外的散发着喜悦之情。哪怕混在一众同样打扮的同们兄弟姐妹中,心情也是备感特别。   明海道尊莅位后,众人鞠躬拜称师父。他依然面目严肃,嗯了一声,便坐回主位。所谓的训导也是由凌非墨代为向新晋弟子宣读了天御宗几大门规,以及涂明宫自家的门规。内容么,无非都是些尊师重道、洁身自好、同门和睦、禁犯杀戮之类的寻常教条。初一边听着边偷偷打量身边新晋弟子,但见人群之中有个熟悉的面孔,正是她昨夜所见的赵青然。怎么说也算相识,便想与他打声招呼。   待明海道尊训话完毕,重门人出发前往天御神宫。初一快步上前,凑到正与新同门相谈而行赵青然身边,拱手道:“又见面了,赵少侠。”   赵青然见了面前之人似有一丝惊讶,初一只当是赵青然认出她的自然反应,也没多想。赵青然的讶异只持续了刹那,便客气的拱手回礼道:“原来你也入了涂明宫。既然我们互为同门,就叫我的道号非然吧。”   初一不好意思的笑笑,怪自己一时不能改口,重新招呼道:“是,非然师兄。”   赵青然又问道:“我该如何称呼你呢?”   初一正了正神色,一本正经的回道:“贫道法号非一。”   赵青然哈哈而笑,与身边两位师弟道:“这小师妹倒是有趣。”   初一也随之而笑,言道:“不知道天御宗给不给弟子发月钱,这回你我同在一门,待我凑够了钱财,就把先前欠你的房钱还上,你可不能再推了。”   赵青然收了笑容,彬彬应道:“好说。如今我已是一心向道的修真之人,钱财与我并无甚用。还与不还,但凭师妹心情。如果师妹实在觉得欠了份人情,待师妹银钱富余时,我收下便是。”   初一听了,觉得这位赵少侠不但相貌堂堂,志向高远,而且身上还有着股侠义之气,难怪只是第一天入涂明宫,便有几位小师弟围着他转。更让初一高看他几分的是,他竟能猜中她执意要还钱与他的初衷,看来也是位心智极高的人物。   赵青然似乎还有话要与同门师弟相谈,便对初一道:“非一师妹若无它事,我便与几位师弟先行一步。”   初一点头,与赵青然粘做辞别。非馨却是迎了过来,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怎样,惊喜中带着讶异,羡慕中又似有嫉妒。只听非馨探问道:“非一师姐,你与非然师兄曾是相识?”   初一觉得奇怪,不过是与赵青然搭了几句话,非馨为何这般在意,反问道:“你也与他相识?”   非馨失落的摇摇头,回道:“我哪有本事认识那么厉害的人。”   初一不解,与非馨并肩而行,边走边问道:“哦?他是怎样的厉害法?”   “咦?非一师姐你竟不知道么?”仿佛非馨就等着初一问她这句,立时打开话匣子,如数家珍道:“非然师兄是今年入宗试典第一个破虚境,走出八门二十四的弟子。虽然被派入我们涂明宫,但他可是从休门而出,将来要入道仙宫的青年才俊!据说非川凌尊还专门拜请咱们明海师尊对他多加历练培植呢。而且非然师兄不但道法精湛、待人谦和,关键是还生的风姿俊美,潇洒倜傥,玉树临风……”   “喂……”初一尴尬的撇撇嘴,看着视线一直追随在不远处赵青然身上的非馨,不禁心生无奈,这小妮子是来天御宗学道法来了,还是犯花痴来了。 第54章 【紫麓仙缘】54   天御神宫的中秋之庆着实热闹, 五宫弟子齐聚一堂,拜过五位道尊,便筹备起盛大宴席。中午开始,天御宗各宫同门便齐聚宴席之上纵横往来,相谈甚欢。   汤沐笙从人群中找到初一, 这些天都没来得及与她畅快的聊聊,可把她给憋坏了。“初一姐姐!”汤沐笙大声的挥着手臂招呼。   初一听见, 笑说道:“以后要叫非一啦。你呢?要叫你非笙吗?”   汤沐笙遗憾的摇头道:“不必的, 我没有入籍,还是汤沐笙。”   初一讶道:“为什么?你不是派在青遥宫门下吗?”   汤沐笙托着下巴道:“唉,我们家与天御宗也不知有什么交情,汤家的孩子十八岁时即可来天御宗修习,无论考试是否通过都可以留在天御宗。只是五年期满便要回去, 因此不入宗籍,也就无需改名了。”   “原来如此。”初一点点头,又道:“那便依然叫你沐笙妹妹吧。只是依你之意,五年后便要回东海奈罗去了?”   汤沐笙顽皮道:“怎么, 初……非一姐姐舍不得我?”   初一心想, 他日才与沐笙相识,今日才与沐笙同门,前后不到五日, 现在不舍是早了些。但是五年岁月匆匆, 真到了离别那天, 定是免不了要悲伤一番。但见汤沐笙眉眼笑意, 满面尽是同入天御宗的欣喜之色,便道:“只怕到时你舍不得我。”   两人聊着,初一一眼瞥见天枢宫的明陆道尊一人幽幽坐在案边,手中把持着茶盏,眉头紧锁,极为苦闷的情绪与满堂的欢愉气氛格格不入。初一心中一沉,此时,其他四宫的弟子皆环着各自宫中道尊,膝前椅后的“献殷勤”,唯独他天枢宫仅有一名弟子凌非焉,今日却自始至终都不曾在天御神宫出现。   初一料想,凌非焉这会儿该是在面壁思过了。本是团圆之日,却要独身一人与寂寞为伴,这种心情她比谁都懂。先前漂泊于江湖之中,这样的滋味她便没少尝。   于是她与汤沐笙一齐,凑到凌非茗身边,拉了拉凌非茗的的袍袖。凌非茗此刻正与非云举杯品茗,见初一到来,便招呼她一齐坐下,打趣道:“哎哟哟,看这是哪个神采飞扬,气宇轩昂的天御宗涂明宫弟子来了呀?!”   初一羞笑道:“非茗凌尊又开我玩笑。”   凌非茗见初一羞赧,入戏更深,故作惊讶捂嘴道:“哎呀!还学会叫非茗凌尊了,真是越来越像样子!明海道尊教徒严厉果真名不虚传。”   初一想想,嘱咐她好生称呼他人的还真不是明海师尊,正是她前来叨扰凌非茗所为的那个人。   凌非茗见初一似乎有些出神,还以为自己把初一揶揄得不知如何相处,便收了玩笑,殷切问道:“你身体可好些了?今天乃是团圆之日,天御宗上下皆大欢喜。你也不必那般拘谨,叫我声师姐,明海道尊不会知道的。”   初一点点头,凌非茗果然还是那般聪慧,一语便能道破别人心思。但凌非焉身旁的非云却将茶盏放下,不知是在驳斥凌非茗,还是在警示初一,柔柔弱弱的开口道:“修真之人,当求慎独,咳咳……”话语里的内容却是铿锵有力,让初一十分汗颜。   “是当慎独,多谢非云师姐教诲。”初一向非云郑重拱手施礼,谢道:“前日多谢非云师姐助我稳固气海,现非一已入涂明,不负师姐当日辛劳,今后非云师姐若是有甚需求,非一定当竭力相承。”   非云轻哼了一声,声音里依然带着些不屑。她不知初一如何来路,也不知她不用了什么方法让那些权贵才俊总围着她打转。奈罗汤氏的二小姐汤沐笙常与她相伴;狂傲跋扈的大炎安王府侍卫图巴尔与她同桌共食;就连在青遥宫师尊之下,众人之上的凌非茗也对她饶有兴致;而且听闻她明明不是从开门而出,却被宗主明崖道尊亲自派入涂明宫,更有一向不问杂务的明陆道尊也赞她机敏过人。   机敏?哼,我看这小道师倒是把她的机敏都用在巴结讨好有利可图的人身上了吧。   想到这儿,非云便觉得初一刚才说的那些客套话更像是在侮辱她,利用她。正是因为她帮初一稳固了气海,才有了她今日站在这里,说着日后相报的话。非云又气恼又些无奈。   我若不是看在非茗凌尊好言相托,明达道尊亦前来嘱咐。在我手下你便第一个不能通过气海之试!别搞得好像我也与你同流合污一样。我没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就算有,也绝不会求你来帮。   一口茶时间,非云想了这般许多,脸上自然是没有什么好颜色,向初一道:“怎敢烦劳非一……师妹,咳咳……”师妹两个字非云实在不想叫口,但又怕在凌非茗面前试了礼貌,顿了片刻还是叫了出来。   初一不明其就,只道:“非云师姐太客气了。”便忧心忡忡坐下,欲言又止向凌非茗道:“非茗师姐说天御宗上下皆大欢喜,我看,有人不大开心呀。”   非云心中一惊,这小道师竟敢当面挑衅于我!   凌非茗听了初一的话,眼睛一眯,心中有数。悠然问道:“你是说明陆道尊?”   初一点点头,非云这才把悬在嘴边的茶盏轻啜了一口。   凌非茗放下手中杯盏,笑言道:“你与明陆道尊又不相熟,也不是天枢宫的弟子。端的关心起他老人家开不开心,实在可疑。我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你非一心思不在明陆啊。说吧,又想干什么啦?”   初一的意图被凌非茗看了个通透,尴尬的抓抓头,凑道凌非茗近前,小声问道:“我……我连累非焉凌尊……被罚面壁,今天是中秋……”   “啊?!是你干的呀!!”凌非茗故意大声,吓得初一赶忙捂住凌非茗的嘴巴。谁知这动作又惹恼了非云,大声斥责道:“非一!不可对非茗凌尊造次!咳咳咳……”许是过于激动,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得非云快直不起身来。   初一见四周已有同门看过来,赶忙松手端坐回去。凌非茗以手掌轻轻帮非云顺了顺颈背,非云这才缓过一些。初一见非云本该涨红的脸颊却是惨白无色,不禁想起景门边那青遥弟子与她讲过非云天生经脉耗损的异疾,心中涌起几分同情。   凌非茗给非云满了杯茶,又给自己倒了一盏,言道:“我说师妹一向恪守门规,从未犯错,怎么突然就被罚到谪仙洞去面壁了。原来是你这害人精搞的鬼。你到底干了什么坏事儿让师妹受此大过?”   初一一听凌非焉以前从没被罚过,自己刚来天御宗就把人家害得去面壁,心情顿时从焦虑变得更加萎靡,弱弱答道:“昨日我在虚境之中实在是走投无路,就用锁魂咒定了非茗凌尊的位置,本来只想搏一搏的,没想到竟然真的走出了八门二十四阵。明海师尊听了,便责备非焉凌尊擅传天御宗道法与外人,也不许我解释,就将非焉凌尊罚去面壁了。比起明陆道尊一个人在这喝茶,照影对墙的非焉凌尊可能更不开心……”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凌非茗惊得眼睛都大了,听完之后忍不住放声而笑。初一只觉得那个平日里温婉可人,如大家闺秀般的凌非茗竟也有这么豪放的时候。须臾,凌非茗拍拍桌子道:“不愧是非一小师父,当真不知该从哪说你。你也不必如此内疚,锁魂咒本就是非焉擅自与你结下的,她以为你不会与她置换真气,也想不到你能在无人教导下又使了出来。本来就是铤而走险的行为,现在东窗事发,被罚面壁,也怪不得你。”   初一咕哝道:“非焉凌尊也这么讲,说与我无关,可,可是……”   非云在旁听凌非茗与初一聊天,大致听懂了凌非焉今日不在天御神宫的来龙去脉,既感到惊讶,又对初一更加厌恶。方才她举例那些人,汤沐笙,图巴尔,乃至于凌非茗、明崖道尊、明陆道尊,都是寻常会与他人打交道的人,看得见,接触得着。唯独凌非焉,那可是个冷漠到几乎“目中无人”的主儿。她除了宗内重要仪式或代明陆道尊授教道法时会出现,平日基本难见其面。她很少与人讲话,但她9岁便过入宗试典,同年升凌的传说却一直在江湖上流传。也因为年纪的原因,凌非焉在五位凌尊中排行第四,但若论道法之精深,却是五位凌尊中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如此这般冷若仙子,傲如冰霜的凌尊首徒,竟然会被这个无耻!圆滑!事故!的初阶道师给连累到青灵峰谪仙洞去面壁!还结了锁魂咒!!还说不怪她!!!   “咳咳咳咳咳……”这次非云什么也没说,自己就气得咳了起来。面对初一不知趣的投来的同情目光,她咳得更严重了。   凌非茗好奇道:“可是什么?明海道尊本就负责宗内清规持戒之事,他罚都罚了,你还想争辩不成?”   初一心虚,争辩这事儿她还真就干出来了。只是结果不乐观,不然也不用现在跑来找凌非茗支招了,她询问道:“不知非焉凌尊现在何处,是不是一个人,有没有吃喝。中秋佳节本该热闹相聚,我却害她独自受罚,心中十分过意不去。我想去探望她,与她致歉。”其实,初一还留下个小心思,她也想与凌非焉再聊几句,问问昨夜没有说完的那半句话。   “探望?”凌非茗呵呵笑道:“你当非焉是生病了,说去看她就去看她?你知道青灵峰谪仙洞是什么地方?”   “知道,今早问过涂明宫的师姐了。”初一低头应到:“是惩戒弟子的受罚之处。”   凌非茗又道:“知道?知道你还要去?紫麓山七座山峰中的六座,弟子们皆可随时来往。唯独青灵峰未经道尊允许,决不可进。”   初一思虑一番,开口道:“无事自然不可进,但这七天总会有人去给非焉凌尊送水送饭的吧?若能就此去与非茗凌尊见上一面,我也能……”   “了却内疚,寻得心安?”凌非茗将茶盏中的香茗饮尽,起身欲走,又回身道:“我劝你呀,别惹这个事端。别看今日宗内气氛欢愉,就以为天御宗的生活日日如此轻松。待明日真正开始修真学道,我保证苦得你根本没心思想这些有的没的。况且,你也说了师妹是面壁七日,又不是七月七年。有什么话,等她解禁之日,出来再说便是了。”   初一见平日最愿帮她的凌非茗此番也不愿相助,再看非云满面阴沉,只好笑笑,打消念头,口称:“是,非茗凌尊说的是。” 第55章 【紫麓仙缘】55   目送凌非茗与非云离去, 汤沐笙向愁眉不展的初一笑道:“好了,现在这皆大欢喜的日子又多了一个不开心的人。”   初一被汤沐笙冷不防的小幽默逗笑,心想去不得青灵峰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不然就如凌非茗所说,等上七天就是了。可一想到凌非茗说过的话, 她突然精神起来,问汤沐笙道:“方才非茗凌尊是不是说紫麓山七峰除了青灵峰其他六座都是可以自由往来?”   汤沐笙不知初一想干嘛, 但从她眼神里流露出的狡黠, 便知她又有了计划,于是照实点头。初一嘴角一扬,嚯的起身道:“走了,我去赏赏风景去。”   “赏风景?”汤沐笙不知初一又有什么鬼主意,也跟了出来。   离了天御神宫所在的碧霄峰, 初一便径直向西而行。汤沐笙跟在后面不解问道:“非一姐姐,我听说天御宗景致最美的露潭、清瀑、翠竹林,都在天御神宫的东面哎,你这是要去哪赏风景?”   初一头也不回, 反问道:“翠竹林?那地方你还想再去?我现在可是看见竹子就胆战心惊的。”   汤沐笙也紧忙摇头:“不想不想, 我连竹叶哨都不想吹了。哎?那不如我们去木连桥呀?那是座超长的木栈桥,从大云峰青遥台起连到小云峰峰顶,中间横跨清瀑、俯瞰露潭。桥上蒸腾的水汽在阳光下一照, 五光十色、七彩斑斓, 简直美得跟仙境一样。今晨我便是从那木连桥上过来的, 若不是有众多师兄师姐在旁, 我真以为自己是九天仙女了!”   初一羡道:“木连桥竟是那般美?”   “对呀对呀。”汤沐笙自豪的应着,又想起一处景致来,兴奋道:“还有啊,今早明心师尊□□时,给我们新晋弟子介绍青遥宫,说起青遥宫弟子有处种花种药的地方,就在大云峰山脚下,叫百芳海。听名字就知道定是个鸟语花香,百花盛放的妙处。师尊说的时候,我就特别想去那个百芳海看看,不如就趁现在?”   初一道:“如此妙处自然是要去的,不过,不是现在。”   汤沐笙见她推荐了这两个好地方,初一都不去,嘟着嘴问道:“非一师姐这也不去那也不去,只顾着往西边走。西边不就只有望道峰和青灵……”话说到这,汤沐笙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快步追上初一,紧张问道:“非一姐姐,你,你不会是要去闯青灵峰吧?”   初一神秘一笑:“闯?我可没那个胆子,我这叫探。”   汤沐笙道:“探也不行呀,你没听非茗凌尊说没有道尊允许,绝不准进吗?”   初一眉毛一扬,回道:“我并不想进青灵峰呀,我只是一个新晋弟子,贪恋山中景致,走着走着不小心迷路了,误入了青灵峰。”   “噫!”汤沐笙没想到初一竟是要以这般抵死不承认的方式“误入”天御宗的禁地,尽职尽责的劝道:“非一姐姐,还是不要了。万一被人发现,你也是要受责罚的。”   初一道:“今日天御宗所有弟子都在欢庆佳节,哪有时间来青灵峰发现我。不妨事的,待我前去看看情况,如果真的不好进,我便转身回来。”   “可,可是。”汤沐笙隐隐觉得此事还是不妥,不知不觉得放慢了脚步。   初一也停下来,转身把汤沐笙往回推道:“沐笙妹妹,你就别跟着我了,快回去。回去之后只管吃喝玩乐,不要与非茗凌尊提起我,也不要在她面前露出担忧的神色。不然非茗凌尊那么聪明,眼睛又那么毒,一下就猜到了。”   汤沐笙不情愿的往回走了几步,又走回来劝道:“你还是……也不要去了。”   初一见这小妮子陷入了与她一起上青灵峰怕被抓,不与她去又显得不仗义的纠结中,开怀笑道:“好啦好啦,做坏事不需要讲义气。你看我连累非焉凌尊被关禁闭都这么坐立难安。要是再连累沐笙妹妹你擅闯青灵峰被罚,我岂不是一死都难以谢罪了?”初一说了这般话,但见汤沐笙似有动摇,却还不走,又换个方式劝道:“而且我一个人有个风吹草动的,也好隐蔽。人多毕竟容易暴露,所以你就别再犹豫了,快回去吧!”   “这……我……”汤沐笙这回真的有些动摇。   初一趁热打铁道:“你要实在不放心,就在望道峰与青灵峰的交界处躲起来等一会。我应该不出一个时辰就能回来。期间要是有人来,你就学几声布谷鸟叫,我听见便躲起来。若是没人发现,我就速去速回,然后陪你去百芳海,怎么样?”   这好像是个非常不错的折衷的办法,既不用违背门规,也不用没义气的自己跑掉,还能在危机的时候,帮非一姐姐放风。汤沐笙点点,以示同意。   二人鬼鬼祟祟,也不敢走现成铺好的石板山路,只在林中穿梭而行,快步行至青灵峰下。这一看,初一傻了眼。先前是听说青灵峰乃是紫麓山七座山峰里最高的一座,但也没想到竟然高到如此程度。先前见青灵峰上白云皑皑,烟雾缭绕,只道是与大云峰差不多高度。没想到到了山脚之下才发现这青灵峰高得根本看不到顶,山尖已经插到云雾里去了。   “啊?青灵峰这么高啊!要不……”汤沐笙见此情景,又要劝初一回转。   但是以初一的执拗性格,她人已到山脚之下,就如开弓的箭,哪里还有“回头”两个字。再一想凌非焉此刻正孤苦伶仃的一个人埋在茫茫云层之中,与潮湿雾水为伴,更是坚定了决意。她对又打起退堂鼓的汤沐笙道:“要不沐笙妹妹,你就在这等吧。你是看青灵峰这么高又担心了吗?可是也没人说谪仙洞就在山顶呀?你想,谪仙谪仙,肯定是往下跌的,说不定谪仙洞就在半山腰,或者是个地洞也不一定呐。”   “啊?你连谪仙洞在哪都不知道,青灵峰这么大,你去哪里找?”汤沐笙虽然觉得初一说的有道理,但还是免不了操心。   初一却笑道:“妹妹这你就笨笨了,我们一路而来都有石板小路。料想谪仙洞随是惩戒之处,但也不至于开在荒僻之处。我便顺着石板路登山而上,相信很快就能找到的。”   “但愿如此,那,非一姐姐你快去吧,我就在这等你,你可千万要小心啊。”   “好咧。”初一假装拍拍胸脯,做出志在必得的样子,转身隐没在青灵峰茂密的丛林中。   她猜的没错,的确是沿着石板路就能找到谪仙洞,但却不是很快。   一路上,初一只将小路保持在视野所见范围,然后尽可能远的避开石板路。因为她知道,既然青灵峰没有道尊允许,不可私入,那么能进青灵峰的人便一定会正大光明的走在石板路上。离石板路远些,才能既不迷路,也不被发现。   就这样沿着小路兜兜转转的一路攀升,直到走得大汗淋漓,却也不见谪仙洞的踪影,倒是山上的风越来越清冷,冒出的汗被风一吹,竟隐隐感到一阵寒意。初一又向上攀爬了许多,不知不觉得周身已被迷雾笼罩,寒气越来越重,甚至像是跟山下暖意融融的仲秋划分了两个季节。她裹了裹身上单薄的海青袍,才发现自己的指尖都开始变凉了。   就这样又往上走了一盏茶的时间,初一终于看到石板路边有一块小小的石碑,她心头一震,莫非到了?!四下观察一会,发现山中甚是安静,毫无人迹,她便跳出林子,直奔石碑查探究竟。   “雪顶?”初一一怔,石碑上竟然只写着这么两个字。   待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脚下真的是有着一层薄薄的白色。说是雪吧,太薄,说是霜吧,又厚。初一心想,难怪气候越来越冷,原来在山下看到青灵峰顶的皑皑白色哪是什么云彩,分明是山上云雾凝结而成的细冰。   “莫非谪仙洞还要在这雪顶之上?”她叹了口气,竟在出边呼出白色的哈气,于是心中更加愧疚,念道:“这可真真儿的是身心双重惩罚,凌非焉上仙我对不起你……”   初一见石碑之后再无石板之路,而是冰霜愈重,厚积成雪,一时不知所向。她想了想,心一横咬一牙,走!又走过一炷香的时间,初一终于体会到雪顶地如其名,山间积雪渐深,已没脚踝,刺得她腿脚生疼。有那么一瞬间,她都想回转身子,下山去了。但就在她犹豫是否放弃的时候,远处山尖处隐隐约约浮现出一座高塔的轮廓。   初一一怔,怎么有座塔?然后在心中思虑道:天御宗一向乱起名,上次就差点被他们的锁魂咒骗了。莫非谪仙洞其实是座塔?也是,这雪冷寒深之地,在山洞里面壁不冻死也冻僵了。毕竟是面壁,也不是要命,关在塔里面壁也是一样的。   有了目的地,动力仿佛瞬间加满。初一提起精神向着高塔出发。可没一会,覆盖着积雪的山石便已陡峭得无法再向上攀登。初一向上仰望,塔还在触不可及的高处,脚下却已无路可走。不过沿着山崖倒是有几块满是积雪的巨石,层层级级,错落有致的盘旋而上。   想来这些巨石正是通向那高塔的唯一去路。可是那几块巨石之间的距离绝不是随便攀爬便能到达的。初一目测,想去峰顶高塔之处,只能使出轻功一级级跃上巨石。但这悬崖峭壁的,巨石上又布满积雪,若是脚下不稳跌落下去,必定摔个粉身碎骨。   初一犹豫了。若是往昔身体状况极佳之时,她倒还有点把握。可现在,在虚境中受的外伤内伤均未痊愈,一路攀上青灵峰又消耗了不少体力,还在雪顶之中冻得腿脚发麻。现在让她去跳这些滑溜溜的巨石,她不敢保证能成功到达塔下。 第56章 【紫麓仙缘】56   但是能怎样呢, 现在原路回去,自己都会嘲笑自己。先前还心心念念要去找凌非焉“说道说道”,现在连个人影都没看见就夹着尾巴回去啦?我初一才不是这种轻易退缩的人!   初一理理衣服,屏息静气,使出轻功, 一阶阶跃上巨石。脚下几次打滑的危险都被生存的欲望及时挽救回来。总共跳了七块覆满冰雪的石头,终于翻上了青灵峰的峰顶。峰顶面积不大, 那高塔却建在山顶突出于峭壁的地方。   初一定睛看了看, 塔前竟没有守卫的弟子,这才放心的在雪地上稍躺了会儿,缓些体力。然后,她爬起来,蹑手蹑脚的向高塔靠近, 生怕脚下吱吱作响的雪声会引起塔中人的注意。   青灵峰顶安静极了,空气中夹杂着干冷凌冽的气息。初一一步步靠近高塔,到了塔下,但见这塔纯为木制, 样式及其古朴简单, 毫无任何飞檐铃铛宝顶之类的装饰。高塔正门上悬着个落满积雪的匾额。初一凑过去细看,但见上书三个字:问天塔。   “问天塔……”初一斟酌这名字,难怪它盖在紫麓山最高峰的最高处, 还从峭壁之上跃然而出, 当真像是一个隐匿于此, 仰天而问的道家贤者。   初一把耳朵贴在塔门上听了听, 塔内寂静无声。她试着轻轻推推门,那门也是纹丝不动。此情此景,一阵失落感向她袭来。这山顶地界甚小,仅有一塔,名曰问天,有种豪气干云的孤傲感,而谪仙洞一听就让人感到十分挫败,这两者决计不会并存于小小的青灵峰顶。凌非焉一定不会被关在此处。   谪仙洞究竟在哪?是在来时的路上错过了?还是沿着石板路走的策略有问题?初一悻悻的走回巨石边,跳下去倒是比登上来省内力,但是脚下打滑却是丝毫未减。   初一小心翼翼的折返下去,一步步走回雪顶的界碑之处,正打算在下山的路上多留心留心石板路以外的地方,不料突然有一队身着金绸炎火袍,头戴飞霞赤火冠,身披暮火烟云斗篷的天御宗高阶弟子一拥而出,将她围在中间。   为首的大喝一声:“什么人!胆敢擅闯青灵峰?!”   初一大惊!呆愣在原地。心中大叫:完了!!!完了完了!!!!   原来这队天御宗弟子共计四人,分属道仙、绎武、青遥、涂明四宫,是今日负责巡卫青灵峰的弟子。四人走到雪顶,正要折回,却发见有行脚印深深浅浅的向上而去。   雪顶之上,乃是问天塔圣地,是宗内道清、道灵两位仙尊破青玄的闭关之处。天御宗门规有云:有达青玄境者,尊为仙尊,入问天塔,悟青玄之境,破境后,肉身羽化,飞升为仙。如此重地,自是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可前去叨扰。   四人面面相觑,今日竟不知何人大胆闯入,不由得紧张万分。若是有邪魔妖物潜入,坏了两位仙尊的修行,那可是弥天之灾!于是他们持起武器,正准备登上七段浮云梯去一探究竟,没想有个人晃晃悠悠的从山上自行下来了。   为首的道仙宫弟子定睛一看,却是个身着本宗海青袍的初阶弟子,不由得心生怒气,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弟子竟敢私闯青灵峰,来到此处!于是大喝一声跳将出去,将初一团团围住。   “我,我……”初一内心惶惶,头脑一片空白,连事先准备好的那套关于迷路走失的说辞都忘到了九霄云外。   道仙弟子对其他三人吩咐道:“把她拿下!”话音刚落,便有一名弟子将她双手反剪在背后,又以道法之力将她双手手腕和双脚脚踝紧束在一起。初一偷偷挣了挣,却是无能为力。   那道仙宫的弟子见她似有逃跑之意,迅速将利剑出鞘抵在初一颈下,责问道:“你是天御宗门下弟子?你叫什么?!你家师尊是哪位道尊?!!”   被剑锋的冰凉激得彻底清醒,初一心中叫苦不迭,这要是把明海道尊的名号报上去,都能想象到明海道尊知情后,恨不得一剑戳了她的表情。可是没办法啊,现在整个人都被巡卫的弟子紧紧扣住,跑是跑不掉了,只能支支吾吾道的答道:“我,我叫非一,师尊是涂、涂明宫的明海……道尊。”   报上了自己的山门名号,初一真正像个被霜打过的蔫茄子,又冷又怂,脸也冻紫了,弱弱的等着被人发落。   “明海道尊?”道仙宫弟子看了看队中来自涂明宫的弟子,那弟子立刻尴尬解释道:“我不认识她,不敢确定。许是昨日新派入宫的弟子,不懂规矩闯了青灵峰,我这就将她带去与非墨凌尊核对身份。”   道仙弟子点头道:“就这样,把她带下山去。”   可怜初一连凌非焉的发丝都没见到一根,便一路惴惴不安的被巡卫弟子押解到了凌非墨面前。   凌非墨一见,认道:“是我涂明宫的新晋弟子非一没错,不知小师妹犯了什么错,竟劳四位巡卫弟子将她送到我这儿。”   道仙宫弟子拱手道:“这位师妹不知何故,竟私自登到青灵峰顶问天塔下。涂明宫一向掌管天御宗清规持戒,所以我等将她从雪顶上带到此处,请非墨凌尊对此擅闯青灵峰的弟子依律责罚。”   “青灵峰!”凌非墨心中一惊,对初一露出:你竟然闯了青灵峰?还爬到了雪顶?把你给能的!你怎么没把问天塔给推倒了啊?!的表情,显然他已经意识到了问题严重性,这绝不是以一句:她是新人,诸多不懂,请勿见怪,给次机会,就能解决的了。   于是他对四位巡卫弟子道:“涂明宫弟子给诸位同门添麻烦了,我即刻将她去明海师尊座前,听候发落。”   四人得了凌尊首徒的承诺,拱手离去。凌非墨看着怂巴巴的初一,也是无奈,摇头道:“小师妹,知道为什么那四个巡卫弟子分属不同宫下?就是老祖宗为了防止巡卫弟子对犯错的同门护短包庇,这次才规定巡卫弟子必须各宫一人,相互监督。现在好了,四宫都知道你刚入天御宗便闯下这般大祸,不是师兄不关照你,而是着实护不住你,跟我去见师尊吧。”   “是。”初一哭丧着脸,心中一万个悔字也挽回不了现在的局面,只能硬着头皮与凌非墨一起前往明海道尊座前请罪。好在下山时并未看到汤沐笙,她只期望那小妮子见她被抓,赶紧安全的逃回青遥宫去吧。   “闯青灵峰?!上了雪顶?!”   果不其然,明海道尊的反应相当的“激烈”,初一眼见明海道尊差点将手中的拂尘折为两段,目光也怒射向放在剑架上的他的法宝——承阳剑。   初一心知不妙,马上跪在殿前,恳切道:“弟子鲁莽,弟子造次,不知入青灵峰竟是如此严重之过,请师尊重重责罚!”   明海将拂尘狠狠一甩,指着初一斥责道:“紫麓山六大山峰不够你走的,刚入门一天,便给我爬到青灵峰雪顶去了!如此顽劣,折我涂明宫颜面,让我脸上无光!你还知道让我罚你?当然要罚!”   初一自知理亏,不敢出声,只能静等发落。   须臾,明海似乎冷静了些,严厉道:“我问你,你上青灵峰干什么去了?”   初一不敢欺瞒明海,如实道:“弟子,弟子是想偷偷去谪仙洞,探望一下非焉凌尊。”   “探望?”明海犀利的目光扫过初一,又道:“那你为何不去谪仙洞,却越过雪顶到了问天塔?”   初一无望的答道:“弟子并不知谪仙洞在哪,便一路向上攀登,不小心就到了问天塔下。”   “不小心?!”明海仔细端详初一神色,见她不像说谎,便冷冷哼了一声,道:“好个不小心!既然你这么想知道谪仙洞在哪,又想探望凌非焉,我就成全了你!非墨,将她交与巡卫弟子,说我罚她在谪仙洞面壁三十天。三十天满后,每日去天枢宫手抄门规十遍,抄满整整百日,能将我宗门规倒背如流,发誓不再造次犯下任何错误,方可开始学《持明》之术!否则就继续抄,什么时候能背下来了,什么时候再来见我!”   “三十天……百日……”初一怔怔望着脸色铁青的明海,心想这下真的是闹过火了。原本明日新晋弟子就要开始修习天御宗的筑基功法《持明》。而我一个月后才能从谪仙洞出来,出来后还不能修习功法,只能去天枢宫抄门规。抄满百日也就是整整三个月零十天,到那时,同期派宫的同门早就拉下我四个月的修习,明海师父定不会从头教导于我,那我岂不是……   初一实在不甘如此落后于同门,想捞起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向明海道尊恳求道:“师尊,能不能念在我是新晋入门,无知初犯,饶我一次,从轻……”   “怎么?方才不是还请我重罚么?!”明海道尊不愿看见这个惹下大祸还想逃避惩罚的弟子,转身严厉道:“这已是念在你初入天御宗,不晓内情下的从轻发落。若是旧弟子如你这般闯入青灵峰,此刻早就被割出籍册,逐出宗门,哪有机会像你这般于我座前讨价还价的求饶!”   听到如此结果,初一心中苦不堪言。都怪自己在江湖中野惯了,一时不识规矩,任性行事,这般苦果也只能自行吃下。于是,她无话可说,只能听令认罚。毕竟没有被逐出宗门已是万幸,未来在天御宗的岁月还长,晚学四个月的道法,总有办法一点点追回来吧……她这样安慰着自己,向明海道尊揖拜道别后,便随凌非墨向青灵峰领罪去了。   这回,初一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走在青灵峰的石板路上,只是这石板路走起来,心情,真的,实在,太差。 第57章 【紫麓仙缘】57   一行人押着初一再次登到雪顶, 初一一愣,谪仙洞到底还是往这边走,但我刚才上来怎么没看见。正疑惑,巡卫的弟子从写着“雪顶”的石碑处向旁转去,原来谪仙洞不在雪顶之上, 而是在雪顶深处。   在无路的冰雪山石间又走了须臾, 四位弟子在一块较开阔的地方停下, 道仙弟子指着空地中心对初一道:“三十日内,每天中午会有人与你送些干粮。水, 没有, 就地取雪融化饮用便是。三十日期满,在谪仙洞入口处等候,我们会再接你上来。现在, 你站在此处。”   “哦,好。”初一不知巡卫弟子要干嘛, 只能乖乖听话站上去。只见那四人各向四方走了五六步, 一齐在周遭山石上扳动了隐藏起来的机关,初一还来不及反应, 便觉脚下一空,急急坠入了黑漆漆的深坑之中。   “啊!!!!”惊叫声的回音在耳边循环不绝,看来这坑还不浅。初一赶忙护住头, 以免在坚硬的山洞石壁上磕得头破血流。但是她暴露在外的手臂、手肘腰啊膝盖什么的就没那么幸运了, 尽管在下落过程中已经努力调整了姿势, 却还是免不了被岩石撞了数下, 疼得麻木。   随着脚下一阵重重挫痛,初一彻底跌落到了谪仙洞低。   洞低的光线十分昏暗,初一勉强站起来,向上仰望,那个可容一个人落下来的洞口已经远得只有碗口粗的光亮。想必是巡卫的弟子们又合上了机关,很快,那道远远的光线也随着洞口的关闭消失了。   “谪仙洞?哈?”初一悻悻的揉着身上撞伤摔痛的地方,嘟囔道:“原来谪仙洞不是山洞是地洞,还把洞口开在了地面上,难怪找了许久也找不到。”   在极度昏暗中摸索着洞壁站起身,初一向四处张望,却是除了黑暗什么也看不到。过了好一会,眼睛开始适应黑暗了,她也渐渐看出些端倪。觉得自己现在应该是置身于一个开口狭窄,底部宽阔的深坑之中,周身基本都是石壁,有几个遮挡之处,或许能通向别处。   “这可真是面壁思过,黑漆漆的只有山岩,不想看也得看。”   漆黑中,某个方向似乎比别处光线明亮些,初一心想,不妨前去看看,总比三十天都蹲在这个洞低等着上面投干粮好。况且,巡卫弟子说的取雪饮水,雪在哪里?还有她一直疑惑着的,凌非焉不是也在这谪仙洞中受罚嘛?肯定是也走去了别处,不然她在哪里?   初一向着微弱光亮的方向走去,果然越走越是宽敞,光线也渐渐明朗起来。曲曲折折转过一处石壁,猛然有个身影映入了眼帘。   没想到石壁之后竟然是个开阔的洞口,洞口外冷风习习,时有细雪飘落。而洞口边缘,那人肩披白色瑞雪芙蓉披风,背对初一,端坐在青石之上。   “凌……非焉上仙?”初一顿了一下,虽不见那人容颜,但应该不会认错。毕竟那人身着白衣,肯定是凌尊首徒,不正是被罚面壁的凌非焉么。于是她又走了几步近前,却见那洞口外峭壁嶙峋,寒意缭绕。看来这谪仙洞的确是个山洞,只是这洞口并不朝向石板路上山的那边,而是背向朝北。难怪要从雪顶上的大洞将受罚之人一头扔下来。   那人听到初一声音,转过头,显然初一的出现让她有些意外。   “你怎么在这?”   原来凌非焉早就听到脚步声,只以为是巡卫弟子前来查看,便专注静思没有回头。谁知身后来人一开口却是初一声音,她怎么也想不出初一出现在谪仙洞的理由,除非……   “你被罚下来了?”凌非焉上下打量着初一,眼神凌厉。   “我……”一下被凌非焉说到痛处,初一颓丧得像泄了气的皮球,老实承认:“是……”   “被罚的。”凌非焉在脑海中滤了一遍门规中能被罚入谪仙洞面壁的罪过,更加不解,严肃问道:“你犯了哪条门规?”   “我……入了青灵峰。”初一小声回答。   “你入了青灵峰?”凌非焉皱眉,擅入禁地,确实像这家伙能干出来的蠢事儿。   “上了雪顶……”初一更小声。   “你还上了雪顶?”凌非焉的声音不自觉大了些。   “推了问天塔的门……”初一更小小小小声。   “推问天塔的门?!”凌非焉声音更大了。   “嗯……”连凌非焉听了她的“英勇事迹”都是这般反应,初一此时更加真切的意识到自己的鲁莽行为是有多么盲目不计后果,羞愧得恨不能一路飞奔回谪仙洞坑底的黑暗中躲起来。   “你可真……”凌非焉不知该如何训责初一,但见她已领了惩罚,垂头丧气的被囚在谪仙洞中,再说什么也是多余,便叹口气转而问道:“明海道尊关你几日?”   初一喃喃道:“三十日。”说完,竟觉鼻子一酸,悲从心来。   凌非焉听了,朱唇微张,欲言又止,却终究没有说出什么。只是又在青石上端坐如初,视线虚虚望向洞外寒雾山雪,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半晌,才开口言道:“选处石壁,好生反省吧。”   初一没想凌非焉竟就这么将她晾在一旁,想再与她搭搭话,可一见凌非焉安静的面容和清冷的身影,便知凌非焉不再想说话了,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好如凌非焉所说,选个去处好生呆着。   她先看了看身后的山洞石壁,又看看凌非焉面前的风雪,心想,凌非焉上仙果然聪明,看石壁多无趣,看风雪才有意境,说不定还能从风雪变幻中悟出些道法来。戏文中那些高手不都是得天地启发、受自然点拨后成就的绝世武功嘛。   这样想着,初一便在洞口附近,离凌非焉身边不远处找了块稍平整的青石,将上面积雪拂去,学着凌非焉的样子端坐上去。谁知那青石久经风雪,寒意刺骨,没片刻,初一便被那透骨的寒凉刺得如坐针毡,扭捏不安,口中不时因寒冷发出丝丝哈哈的声音。   实在遭不住了,初一便睁开眼偷瞄身旁的凌非焉,但见凌非焉亦是坐在同样寒冷的青石上,却神色自若,稳如泰山,不由心生狐疑。于是忍不住又向凌非焉搭话:“上,上仙……为什么你……能坐在这么冷的石头上一动不动?”   凌非焉轻闭着眼睛,没有回答,眼球却是在眼皮之下微微抖动了下。   “上仙,你不冷么?”初一又挪了挪屁股,觉得自己腰部以下全部冻得又疼又痒。   可凌非焉依然没有出声。   “哎呀,不行不行。太寒了,太寒了。”初一嚷着,从石头上跳下来,没了知觉的腿脚一软,差点摔倒在地。于是她撑着青石,又与凌非焉瞎侃道:“上仙,你不会是冻得失去知觉,感觉不到冷了?快动动身子,看看屁股是不是跟青石冻在一起了。”   “住口!”凌非焉被聒噪的初一吵得忍无可忍,怒斥道:“谪仙洞是静思悔过之处,你这般聒噪,怎么静心悔错!”   初一见凌非焉被她惹得愠怒,有点想笑。她本就是耐不住安静,才故意与凌非焉找话说,现在终于逼得凌非焉开了口,马上又委屈说道:“上仙说得对,悔过是该安静些,可是这石头实在是太冷了,我坐不住呀。”   凌非焉听了,头也没回指向身后冷冷道:“嫌冷就去避风处面壁,又不是一定要坐在青石上!”   初一偷偷吐吐舌头往回走些,选了块背风之处面对墙壁抱拳站着。心想,我就是想跟你离得近些才坐在石头上的,滚到后面去面壁,冷是没那么冷,但是好无聊啊。   谪仙洞中无事可做,也没有什么声音,好不容易有个人陪着,但凌非焉却根本不说话,只顾对着风雪静思,初一只觉得往常瞬息而过的时间就像被拖拉得无限漫长。没一会,她就站不住了,将脸和身体贴在石壁上。又过会,她转了个身,将背靠在石壁上,脚下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霜雪尘土。再过会,她给自己找了个乐子,蹲在地上用小石块在霜雪上胡乱画起道道。   “好无聊啊!!!”终于,初一把手中的小石块一丢,奔向洞口,对着洞外峭壁放喊大喊。   “静,思!”凌非焉像是被初一突然的大喊吓了一跳,睁开眼睛,却见初一正怔怔的仰望着洞外天空,脸上露出迷茫的神色。她也下意识随初一望向高处,但见天色不知何时已经暗了。今日正是八月十五中秋之日,天上满月如盘,如此近人,而她们又在紫麓山青灵峰,云霄高处,月在咫尺,仿佛伸手就能触碰得到。   “天上圆月,山下灯火,洞中霜雪。”初一看着看着,没头没脑的冒出几句话。   凌非焉眉头一皱,问道:“什么?”   难得凌非焉答了她的话,初一转头看向凌非焉,面带笑颜道:“我从未见过这般景致。”   可这一笑,初一觉得自己的表情可能很不自然。没办法,身在寒处,直冻得脸颊也有些僵了。   凌非焉淡淡回道:“没见过?圆月,灯火,还是霜雪?”   初一摇摇头,又看回明月,道:“没在灯火斑斓的中秋之夜,于霜雪中看一轮满月。”   凌非焉听了,没再说话,却从青石之上起身走到初一身旁。不知为何,她觉得自己好像也从没在灯火斑斓的中秋之夜,于霜雪中看一轮满月。于是她放眼望去……   灯火繁华,秋夜乡思,明月动人。   可这一切,竟与我何干   凌非焉没想到这景致竟会在心头微微一触,让她无辜冒出些以前从不会有的念头。她闭上眼睛,断了心思,又睁开眼,道:“平平淡淡,无甚特别。”   她本是用这句话,来驱散脑海中瞬间的失神,却见初一正用惊奇万分的眼神盯着她,于是她转身走回青石之处再次坐下,以强势压倒心虚,反问道:“难道有什么特别吗?”   “原来上仙的屁股没有与青石冻在一处呀!”初一故意装傻说笑。   还以为初一会说些对灯火明月霜雪的独到见解来证明这景致的确不同寻常,谁知她却只是不正经的打了个趣。   “静!思!”凌非焉真后悔方才竟走去与初一同看风景。   “哦。”初一也不敢说出,凌非焉走来身边时,月色下她清冷孤寂、怅然若失的神情,美得惊为天人。 第58章 【紫麓仙缘】58   入夜深了, 初一与凌非焉两人都不再说话。而且从那之后,凌非焉便跟入定了一样,任凭初一再怎么折腾、搭讪也都不再理睬她,甚至连眼睛都不睁一下。   慢慢的,又寒又无趣的初一也就不再尝试与凌非焉交流, 只躲在背风处拉紧了衣服避寒, 时而望着洞内幽暗发呆, 昏昏沉沉,不理时间;时而看着凌非焉的背影, 过去未来, 胡思乱想。   好在每天午时前后,巡卫弟子都会上来雪顶,将两三个包裹好的馒头投入洞中。每每这时, 初一便会提前等在洞底接下从天而降的口粮。饿,是一方面。与人照上一面, 却是更重要的原因。毕竟谪仙洞内每天十二个时辰只有蹉跎, 这是唯一一次与人交流的机会。   哪怕这一丢一接不过短短须臾。   初一将馒头拿了,递凌非焉一个, 自己留下吃掉一个。如此,两三日里,专注于静思中的凌非焉更是连动都很少动, 只在吃饭时起身去掬一捧山雪, 补充水分。而初一就很少以雪为饮, 她宁可忍着口渴也不想吞下由山雪融化而成的冷水。本来饮食骤然减少, 每天靠着个馒头度日就让她倍感腹中空荡,虚弱无力,再喝下冷冷的雪水,当真是透着心的凉。谪仙洞里寒风瑟瑟、霜雪飘零,冰冷的空气早已穿割她的单衣,渗人了她的身体。她甚至都懒得去找更避风御寒的山岩,反正躲在哪都一样冻得刺骨。   不过她倒是很喜欢看山雪在凌非焉的唇与手中融化的瞬间,看凌非焉反手用手背轻轻擦拭嘴角的动作。因为这之后,凌非焉会对她帮她把馒头从洞口拿来的行为道声谢谢。   到了初一被关进来的第五日中午,巡卫弟子打开山上机关,将干粮投进谪仙洞内,那包裹却是闷声落在地上。   “师兄,今日非一怎么没在下面接着?”毕竟是自家同门,涂明宫弟子有些担心。   道仙弟子也猜不到原因,但见涂明弟子脸上忧虑,只道:“许是她今日不饿。师弟不必担心,谪仙洞中还有非焉凌尊,非一若是有事,凌尊定会告与我们知晓。”   涂明弟子点头,认为师兄说得有些道理,这才略微放心。   道仙弟子又道:“如此三十日少进饮食,说不定非一出关时,顺便把辟谷术也精进了几分。”   两人相谈的声音随着洞口光线渐渐黯淡而消失。   凌非焉这才从暗中走出来,拾起装着粮食的包裹,脸色阴沉,走回洞内,回到横卧在地的人身边。   初一不来,不是不饿。而是昨夜子时,轻合双目修养精神的凌非焉忽然听得初一的呼吸声越来越缓慢沉重。她曾试着唤了声,初一呢呢喃喃的回应了,但却仅仅像是对自己的名字有条件反射,而不是清醒的在与她应答。   于是凌非焉走下青石绕到山岩之后,见初一正窝在一处角落,整个人抓紧道袍蜷缩着,意识恍惚,睡意沉沉。凌非焉走近前去,将手背贴在初一脸颊上停留片刻,微热的温度告诉她,初一这是连日在谪仙洞内风吹冷浸,身体吃不消了。   察觉脸上有清凉之意,初一微睁了眼,忽见凌非焉来到身前,下意识在嘴角上勾出一丝笑容。凌非焉见了,忙将手抽回去,问道:“哪里不舒服?”   初一小声道:“身上酸软无力,头疼得紧。”这一开口,声音竟还有些沙哑。   凌非焉站起身,基本确定初一无甚大碍,只是惹了风寒。转身欲回,又见她衣衫单薄,瑟缩可怜。犹豫片刻,叹道:“你在谪仙洞中冻了五日,便蹉跎了五日,竟然直至受寒染病都未能领悟御寒之术,不求上进。”   “御寒术……?”初一就知道凌非焉不是白坐在青石上的,但现在困倦与病痛齐齐袭来,她打不起精神,只呢喃的回应道:“上仙说得对,是要领悟些御寒术……五日就快被冻成冰人,再来二十五天……未必能活着出去……”   凌非焉见初一此时正处于半睡半醒间,强挺着睡意与她交谈,想了想,突然问道:“你到底为何闯入青灵峰?”   昏昏沉沉的,初一也没多想,随口回道:“还不是为了……来看看上仙你……”   !!!   初一一怔,突然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猛的从困乏中清醒过来,尴尬对上凌非焉的视线。但见迷蒙之中,凌非焉神色清冷,目光如炬。   初一暗叫不好,怎么把实话给讲出来了。这岂不是像在跟凌非焉说,我被罚进谪仙洞,都是因为你。而且,我只是没想到擅闯青灵峰是这么严重的事,并不是为了探望你,宁可大破门规啊。   一瞬间想了好多,嘴上却支支吾吾的不知该如何解释。初一真怕凌非焉就着这个话茬再说下去,那可真是现找地缝钻都来不及了。   还好凌非焉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她抬手将身上的瑞雪芙蓉披风解下,丢在初一身上,淡淡道:“明日醒来,我传你些御寒之术。”   “上仙……”看着凌非焉离去的背影,初一将那还带着温暖的雪白披风覆住了身体。也不知是凌非焉的披风极度御寒,还是她心中涌起了暖意,她只觉得谪仙洞中风也小了,寒意也消了。她抱紧双腿,将头埋在披风之中,只觉得披风柔柔暖暖,竟似还有些凌非焉的气息。   “喂,醒醒。”凌非焉轻轻推了推依然昏沉的初一。说好明日醒来要传她些御寒之术,可是午时已过,初一却还没有醒来。   凌非焉心想道,今日已是面壁思过的第七日,明天一早我就会离开谪仙洞回天枢宫去,如果要传授她一些本事,便只剩下午和夜里的时间。   所以凌非焉犹豫了,是把初一叫醒,还是任由她再睡下去?   将刚拿到手的馒头放在一旁,凌非焉伸手再试初一脸颊,温度已经趋于正常,她不得不为初一野草般的恢复能力感叹不已。看来初一还睡着不醒,应该只是因为乏累。   “快起来!” 凌非焉拍拍初一的肩膀,既无大碍,她还是决定把初一弄醒。但那沉睡的家伙似乎并不知此时有人正在为她操心,完全无甚反应。   “不求上进,再睡,再睡怕是要冻死在这里。”凌非焉见初一整个人都卷在披风之下睡得香甜,一伸手一发力,硬是将披风从初一怀中抽了出来。   少了温暖的覆盖,初一悠悠醒来。显然她这一觉睡得很好,身上和头都轻松了许多。睁眼一看凌非焉正在面前,想起昨夜迷迷糊糊中与她说过的话,赶快坐起身。   凌非焉将披风穿回自己身上,又把馒头包裹往初一怀中丢去,道:“吃完来洞口青石处找我。”语毕便径自走回洞口悬崖,凭高远望。   初一起来活动活动身子,但见装着馒头包裹好像自投下来便未曾动过,于是打开拿出一个,将另外的又包好,走去凌非焉身边,道:“这是上仙的。”   凌非焉也不接,只道:“都留给你了。”   初一一愣:“都给我?上仙你呢?”   “我不饿。”凌非焉随便回了一句,转移了话题:“快吃,吃好了我传你些御寒之术。”   一听凌非焉要传她御寒的办法,初一登时来了精神。她匆匆将一个馒头吃下,又啃了几口山雪,然后理理衣服,规规矩矩的站在了凌非焉的面前。   “上仙,我吃好了!”   凌非焉先前懒得理睬初一,不管她叫什么喊什么也都无所谓,只当没听见。现在她已决定要以同门师姐的身份传授初一本门功法,便要正正“规矩”了。于是严厉道:“上什么仙,叫了这么多日也不知改。之前告诉你怎么叫都忘了吗?”   初一也不知为什么,她当然记得该怎么称呼,但是只要一照凌非焉的面,她就总是忍不住想唤声上仙。许是凌非焉几番给初一留下的印象过于深刻。   可是经过近七日的朝夕相处,初一从没有与凌非焉同在一起这么久。慢慢的,她终于对这个仿佛远在天边的人有了丝亲近的感觉。加之凌非焉也渐渐把初一当做师妹来对待,姿态上难免有些不易察觉的变化。这些改变都让初一万般受用,于是心甘情愿的改口道:“记得记得,叫你非焉凌尊。”   “好。”凌非焉点点头,指着前几日她坐着静思的那块青石,严肃道:“在上面坐好。”   初一听了走过去,只见那青石上覆着一层霜雪,并不像刚坐过人的样子,还以为凌非焉今日并未静思。但她急着要学御寒之术,无暇多想,转身端坐于青石之上。很快,透彻的寒意便从身下侵袭而来。   凌非焉见初一又坐不稳了,开口言道:“此时正值午时,阳气最旺,你且利取太阳之热,以固体内真元。提真气,依穴序游走任督二脉,行小周天,循环往复。”   初一听了,心道难怪凌非焉说她不求上进。几日来她竟从未想过要以体内真气循环来冲穴暖身,抵御外寒。于是她依照凌非焉的指示,调动真气,真气只走了两个周天,身体四肢便有了麻酥酥的知觉。五个周天下来,那青石便好像没那么凉了,她亦是可以稳坐其上,不再难熬。   凌非焉见状,继续道:“方才说的,只是粗略功法。你若想安坐于风雪之中,青石而上,则需依据自身体质,随晨昏之变化而变化,取自然阴阳为已所用,随时调整真气,使之与青石调和相融,保持一种外不燥,内不寒的平衡,如此你便不会寒冷,青石上的霜雪亦不会融化。”   “哦……”原来是这样。先前还以为青石上霜雪尚在是因为凌非焉没有静思。如此看来,却是凌非焉以游走的真气筑起屏障,将体温环在体内,将寒意隔绝在外。难怪她不冷,霜雪也不融化了。   如此这般,过了大约一个时辰光景,初一也能基本保持真气与青石的平衡和谐,她心中一喜,睁开眼睛对凌非焉道:“非焉凌尊,你这御寒术真的好用,掌握了这个办法,我觉得我可以纹丝不动的在这青石上坐完余下的二十几天!”   凌非焉见初一喜形于色,皱眉道:“刚过了一个时辰,你便踌躇自得,洋洋得意。如此心性不定,别说二十几日,只怕你都不能安然坐到今晚。”   “呃……”被凌非焉这么一说,初一赶快收了得意之色,重新运转起真气。   片刻,凌非焉开口道:“我传你一段心法,今日起,你在谪仙洞中每逢子卯午酉四大整时,必须于青石之上依此口诀修真气,筑根基,哪怕一日、一次都不可偷懒。”   初一一听,哇!凌非焉亲自传授的心法,定是上乘的道法之功。想不到我被罚面壁不能与同门一起修行,反而却因祸得福,受了凌尊首徒的指点。于是正襟正色道:“多谢非焉凌尊,非一定当谨记。” 第59章 【紫麓仙缘】59   “心守太虚, 意服气穴,不即不离,勿忘互助,寂而照,照而寂, 寐寐惺惺,永无昏沉, 微细相随, 绵绵若存。”   凌非焉将一段心法口诀悠悠念来,初一便用心记下。虽然一时不能参悟,但凌非焉既然说这段心法是每日四次修真气,筑根基时必须用到的,那便在修行时细细领会就是了。   酉时, 天御宗响起了报更的钟声。初一想起凌非焉的嘱咐,便依那套内功心法口诀,行真气于全身。静下来,真气在体内运行的感觉更加清晰, 初一小心感受, 细细揣摩,大约一个时辰下来,她只觉得这套心法并不是想象中那般神奇, 首次修炼完毕, 不但真气经脉没有畅快舒爽的感觉, 反而气海还空虚了很多, 腿脚也麻麻痒痒的。   初一不禁面露疑色,心道:非焉上仙传授与我修真筑基的内功心法,怎么越练越虚了呢?莫非是我参错了方向,适得其反?   她用手捏捏自己的腿部,感知迟钝钝的。想开口向凌非焉询问,又有些不好意思,生怕凌非焉知道她不能将心法修习明白,嫌她愚笨。于是只好将手握成拳,偷偷在腿上酸楚之处敲敲打打,以缓麻痹。   听见身后传来轻轻的砰砰声,一直在远望山外的凌非焉转过身来,但见初一脸上神情疑惑与辛苦混杂,抬头发现自己正看她,又马上慌张端坐如初,凌非焉就明白了那砰砰之声正是初一在捶腿放松。   她嘴角微动,像要说话。   初一以为凌非焉又要说她心神不稳擅自乱动,赶快主动承认错误道:“静思,静思,我知错了。”   没想到凌非焉却没有批评她,只带着一身霜雪之寒走回初一身边,问道:“练了一个时辰的内功心法,有何感觉?”   初一正愁不知该如何向凌非焉开口询问心法口诀的要领,恰好凌非焉开口来问,忙道:“不甚理解,懵懂而用,只觉得气海变得空虚,双腿涨麻酸痒,十分难受。”   凌非焉听了,点头道:“那便对了。”   初一一愣,对了?什么心法被练得气海空虚,双腿麻痹叫对了?于是疑惑道:“为什么对了?你不是说这是修气海,筑根基的心法吗?那我运功之后应该感到气海充实,血脉顺畅才是呀。”   面对初一的问题,凌非焉并不急着解释,只对她道:“你从青石上下来试试。”   初一一愣,觉得这心法修炼还有转机,即刻听从凌非焉吩咐想走下青石。谁知她刚要抬脚,就发现两只腿脚不自什么时候已经不听自己的使唤,竟要用手来帮忙,一点点把双腿挪下了青石。更惨的是,她好不容易挪完双腿,脚掌刚一触地,便被剧烈的刺痛酥麻的感觉从脚底直冲脑海。   那感觉真是又酸爽,又释放,又汹涌。   初一不懂,扶着青石稳住身体,道:“除了痛麻,基本没有别的感觉。”   凌非焉扶了下额头,无奈道:“你在青石之上从中午坐到傍晚,腿脚能不麻么?”   “啊?!”初一满面错愕,惊道:“难道仅仅是因为打坐太久影响了血液畅通,这才腿麻的吗?!”   凌非焉见初一不可置信的样子也是好笑,但碍于无暇与她详解,只简练说道:“水相同,入小瓶则溢,入大瓶则亏,气海亦如是。”   “什么大瓶小瓶?跟绕口令一样……”初一嘀咕嘀咕,转念又想,莫非凌非焉是想说我的气海变大了,体内原有真气不够充盈,这才会觉得空虚?可是我才刚刚炼了一次内功心法,怎会有如此明显的变化呢?   初一想不通,凌非焉也不解释,只道:“我再与你打套行功身法,以愈肢体麻痹,看仔细了。”言毕,凌非焉放松身体,起势而动。   只见她身姿轻盈,静动相宜,起时灵动飘逸,落时稳如磐石,一招一式虽轻缓延绵,却是柔中带劲。口中还随着招式变幻与初一传授功法重点。   “济阴,安、重、舒、徐;”   “济阳,轻、灵、松、静;”   “乾坤,阴、阳、横、落;”   “鹤,轻盈稳重,舒展自然;”   “龙,沸腾潜伏,变化莫测;”   “虎,静如山岳,动如雷霆;”   “鼍,浮游水面,翻江拨水;”   “扶摇,腾云,高昇,远游;”   “化形,入世,涤尘,聚神。”   这套功法没有丝毫杀意,似乎更重通利关节,活动筋骨,该是一套强身健体的行功,却被凌非焉演绎得柔时恰似仙娥漫舞,刚时宛若女将入阵,缓如轻风绕林,疾若野火燎原。但见她心正意正,神色凛然,目光时而凝聚,时而飘散,甚是入境。又在提点口诀时,沉沉看向初一,瞳眸深邃,目光灼灼,严如师,慈若姊。一套行功下来,凌非焉气不喘,心不乱,面色依然清冷娴静,看得初一人也呆了。   凌非焉见初一嘴巴微张,呆呆杵在原地,皱眉问道:“是这九式行功招式太多,没记下来吗?”   初一忙回神道:“不多,我记下了。只是非焉凌尊这套行功走得甚是优雅,不知我何时才能练到如此程度。”   凌非焉摇头言道:“行功与内功同,不讲急进,重在久持。从今天起,你每日将我传于你的内功心法和行功身法各修四次,久之必得受用。”   初一闻言拱手而揖,郑重道:“多些非焉凌尊提点,非一谨记,定会依时勤加修炼,必不敢松懈荒废。”   凌非焉点头无言,又望山外。   及子时,报更钟声再起,初一无需凌非焉敦促,自行于青石之上先修了个把时辰的内功。不过这次也没好哪去,依然觉得气海发虚,腿脚酸麻,于是她又走下青石来,以那套行功身法舒展筋骨。   凌非焉立于山洞边缘,目光严厉的看着初一运功行势。虽然她动作生涩也不连贯,时而还会停下来想想下个招式,但好歹算是练练停停的将整套功法都记下了。   凌非焉见了,面上无显,心中欣慰。看着初一歪头苦思,反复比划揣摩的样子,心道:她确是个修法的异才,愿她能妥善利用这三十日面壁的时间静心潜修,勤练《持明》,切莫因枯乏无味而心生燥火,偏离正经。   的确,在凌非焉看来,初一真气藏有魔劫,若能清心向道,时间久了或可压制化解。怎奈她偏偏是个惯走江湖的道师,一时难改旧时劣性。须知心性不定,极易分神乃是清心向道的最大障碍。   初一独自练了遍行功,虽不连贯,却也将四肢五体都拉抻了一遍,顿觉全身经脉甚是舒坦,猛见凌非焉正神色严峻的审视着她,以为方才的表现不如她意,便又拉开架势,想尽可能顺畅的将行功再打一遍。   谁知凌非焉挥手阻止道:“你若只是想做样子给我看,就不必急于表现了。说到底,精炼功法不是为了博取他人许可赞叹,是为了增持自身修业,重在……”   “久持。”初一笑着接了凌非焉的话。   “你知道便好。”凌非焉一怔,正担心初一心性灵顽,她就又来卖机灵。也不知她这狡黠乖张,惹人气恼无奈的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改。   见凌非焉并未苛责于她,初一紧绷的神情终得放松。从中午修习至夜深,又是风寒轻愈,打了个哈欠后身体开始困乏了。坐着坐着,初一便迷迷蒙蒙的睡了过去。   被投入谪仙洞的第六个清晨,卯时晨钟悠然而起响彻山麓。初一缓缓醒来,揉揉眼睛,突然想起是时候修气练功了,便一骨碌爬起身,却有件厚重柔暖之物从身上滑落在地。   初一一看,正是凌非焉先前身着的那件瑞雪芙蓉披风。她赶快将披风捡起来,在手中敲打掉粘在上面的霜华,然后四顾谪仙洞内各处,却哪里都不见那人身影。   “七日……这么快……”一股沉重的失落感瞬间袭来,初一不知所措的将那披风搭在手臂上,用手指轻轻拂过。昨日凌非焉与她展示行功的身姿还历历在目,不过数个时辰,一个朝夕,便又剩她独自一人,身陷囹圄。   寒冷的山风充释着凌冽的空气,孤寂,如此清晰。   初一走到洞口,想看看昨日凌非焉一直在看的山外究竟有何吸引。可惜视线所及之处,晨雾未散,一片迷蒙。   她想了想,俯身拾起块石子置于先前她坐过的那块青石上,再将凌非焉的披风抖展开来端端正正系在肩上,正襟走去打坐的青石,闭目端坐,静心慢想。   心守太虚,意服气穴,不即不离,勿忘互助,寂而照,照而寂,寐寐惺惺,永无昏沉,微细相随,绵绵若存。   …………   山中岁月,如苍茫云海,看似悠然,却又匆匆。那青石之上的石子每日增添四块,二十几日下来,已近将百。馒头依然觉得不够吃,但山雪却是再不感寒凉,多饮许多不说,甚至还品出些甘甜。   终于这日,道仙弟子在投下干粮后,向洞中喊道:“非一,明天便是你面壁三十日期满解禁出关之日,卯时在此等候,我们拉你上来。”   初一听了,心中一颤。过了半晌,才渐渐觉得兴奋。她道自己怕是在这山洞之中关傻了,听到可以出去了这样天大的好消息竟还迟疑半晌才开始开心。   随后,这喜悦就像是奔泻的山洪一般再难抑制阻拦。初一在山洞之中来来回回踱了几圈,激动得不知所以。直到“哗啦啦”几声石块坍塌的声音响起,她才发现是自己太过忘形,把青石上的石子尽数打翻,滑落在地。   初一怔怔的看着大颗小颗的石子有的在山洞中弹落,有的崩嵌在雪里,突然就愣住了。   石子是她一颗颗堆起来的,每日子卯午酉修炼功法之后便放上去一颗。初时只是为了标记,后来渐渐的,就好像是在完成一项庄重的仪式。如今这些仿佛象征着初一修真向道的石子轰然倾覆,初一心中的什么好像也随之倒塌了。   她将手中馒头置于一旁,缓缓上前将散落石子捡起,一颗,一颗,置回青石之上。   恍惚中,她好像听到了凌非焉的声音。   “此时正值午时,阳气最旺,你且利取太阳之热…………”   “非一谨记,定会依时勤加修炼,必不敢松懈荒废。”   她也听到了自己曾经信誓旦旦的声音在山洞里回荡。 第60章 【紫麓仙缘】60   “你……”明海端坐与涂明宫殿上, 面露讶异。   晨会,凌非墨上前禀报,说一月前被他裁去面壁的弟子非一受完惩罚,回来复命。   明海拂尘一挥让她进殿,却见大殿之上, 那弟子身姿稳重, 朗朗而行。及至近前, 又见她精神饱满,神采奕奕, 哪像是在谪仙洞中吃了三十天风霜, 不由得诧异万分。   “弟子非一,拜见明海师尊。”初一双手交叠抱于额前,深深鞠躬。   “嗯!”明海冷淡哼了一声, 问道:“你可认真反省了?”   初一道:“弟子每日于谪仙洞中静思悔过,深知先前行事鲁莽, 视门规如儿戏, 令师门蒙羞,懊悔万分, 现已知错。”   明海听初一说话的声音气息深厚,中气十足,愈加奇怪, 进而问道:“你这三十日在谪仙洞中是如何思过的?”   初一闻言, 心念一转, 上次说凌非焉与她结下锁魂咒, 便连累凌非焉受罚。今次若是再说面壁时每日修习凌非焉传授的内功和行功,不知又惹出什么麻烦,于是向明海回道:“回禀师尊,那谪仙洞终日冷风吹雪,弟子便时常选个避风之处,面对岩壁,静思己过。”   明海听了,颇有意味的追问:“你觉得……谪仙洞冷吗?”   初一道:“冷极了。”   明海道:“那你在洞中是如何御寒的?”   初一故作惭愧道:“弟子面壁的前六日,非焉凌尊也在洞中面……静思,她有一件瑞雪芙蓉披风,甚是厚软。第七日非焉凌尊离开谪仙洞时将披风留给了弟子,弟子终日以那披风御寒,因此无碍风雪。”   “披风……”明海抬手摸摸下巴上的短须,又问:“共处六日,你都与凌非焉聊些什么?”   初一面露难色道:“非焉凌尊极少开口。相处的前几日,她对我说得最多的便是静思二字。”当然,这是事实。“后来第五日,弟子身体不济,染了风寒,昏昏沉沉睡了许久,并未能与她交谈。”这也勉强是事实。“待到第六日弟子一觉睡醒,非焉凌尊已留下披风出了谪仙洞。”可这第五日与第六日之间,便忽略了很多“细节”。   初一心道,这样说应该没问题了。既讲出自己身染风寒,凌非焉留下披风照拂同门,合情合理。又凸显了凌非焉高冷难近,并不能与之相谈的遭遇处境。   明海点头,但目光里的怀疑之色却还未消,索性点破道:“我见你身姿体质与刚入涂明宫时大有不同,可是在闭关时做了什么调养?”   “是,是做了些。”初一大概明白了明海的意图,马上应道:“弟子初入涂明时乃是刚从虚境中负伤而出,真气和身体都受了伤损。这三十日每天面壁,不用做什么大动作,就顺便把他们都养好了。”   “呵。”明海脸上毫无笑意的干笑一声,言道:“如此甚好。”但见初一欲有所言,马上又道:“既如此,今日开始你便每天去天枢宫抄写门规吧。百日后若能心性稳定,六尘不扰,再由非墨传你本宗功法《持明》。”   “师,师尊?!”初一原想趁机再乞求一番,让明海道尊收回成命,许她早些修习道法,谁知明海并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直接就断了她的念头。不过此时,初一虽然心中失落,却已不像一月前那样因为不能修法而担忧万分。   去天枢宫抄门规,就意味着能见到凌非焉,能见到凌非焉嘛……她觉得既然凌非焉能在谪仙洞中传授她御寒术和九式行功,说不定也能在天枢宫教授她一些别的道法。   譬如,《持明》?   加之她也是真的不想再惹明海不快了,于是低眉拱手道:“弟子谨遵师命。”便暗暗欣喜的下殿去了。   这是初一第一次走进闻圣院,尽管先前听青遥弟子说闻圣院有成堆的书卷,但推开门的瞬间,她还是被震惊到了。   这座三层大殿视线所及之处无不布满书籍,大殿正中是一个从一层通到三层的开阔天井,当中整齐摆放着许多书案,想必是天御宗弟子研习道法,查阅典籍之处。   在这些书案的正对面,乃是一个檀木所制,造型古朴清奇的主位书案。桌面上陈着一架笔,一砚墨,一叠纸,一个香盏,便再无他物。   盖因主位正对殿门,初一进门便见到了欲见之人。她正焚了一缕香,轻倚桌案前。天井里洒下温暖阳光,柔和的拥揽着她清冷的身姿。初一看着她,那人,也向她投来平淡的目光。   很少有人这么早会来天枢宫,有人推门走进闻圣院时,凌非焉先是一愣,随后将手中书卷放下,向来人轻问道:“三十日尽了?”   初一向前颔首应道:“是。”   凌非焉看见初一手中端端捧着件衣物,以为初一前来交还披风,便道:“放在桌上吧。”然后将视线重新移回书卷之中,头也不抬的言道:“你气色不错,看来没有偷懒。”   初一微微一笑,应道:“每日四次,不敢懈怠。确如非焉凌尊所说,久之必然受益。”   凌非焉听了似乎很满意,又将书卷放下,言道:“既如此,便回涂明宫好生修习去吧。”   “呃……”初一揉揉头,支支吾吾道:“我还……不能回去。”   凌非焉道:“为何?”   初一道:“明海师父……还罚我每天在天枢宫……抄写门规十次。直到抄满百日,将门规倒背如流,才能回去。”   “每天抄十次。”凌非焉从书案后站起身,走下主位,向初一道:“你可知天御宗门规有多少?”   “不知。”初一见凌非焉这样问,心中一惊,弱弱向她打探道:“很,很多吗?”   “不多。”凌非焉走到离主位很近的一个书架边,抬手拂过摞放的书籍,拿出本不厚不薄的卷册,递给初一道:“正常书写,半个时辰一遍。后面背得熟了写得快了,一时辰大概可以抄完三遍。”   “啊?!那岂不是一天五个时辰都要消磨在抄门规中了?”明明只是一本不厚不薄的卷册,初一接过来拿在手中却是如她的心情一般,沉甸甸的。   原以为门规就是头天入涂明宫时,师兄凌非墨当众宣读的那十几二十条。没想到他不过是暂时捡了重点部分当众宣读,完整的版本还在天枢宫中安然摆放着呢。   “那边柜子里有笔墨纸砚,你且自行取用吧。”凌非焉语毕,又坐回书案边,再次沉浸在书卷中。   “是……”初一哭丧着脸,打开柜门拿了支笔,一方砚一块墨和一叠纸。转身想想,又回去多拿了一摞,选个离凌非焉不近也不远的书案坐下。   铺好纸研好墨,她这才第一次认真审视手中这本门规,只见封面上端端正正题着:《紫麓天御正道宗义》。   原来门规并不是简简单单的就叫门规啊。初一突然觉得手中的卷册神圣许多,不由瘪着嘴点头赞叹。打开卷册第一页,却见纸面右侧书写着两行字,字的内容很眼熟。   三千清静乾坤云息承紫意,八方道明非常镜玄悟青灵。   这不是天御神宫正门上的楹联么?   初一端详了一会门规,又看看埋首书卷的凌非焉,终于还是没忍住好奇,开口问道:“请教非焉凌尊,我见门规第一页的两行字也写在了天御神宫的正殿门口,究竟有什么深意?”   凌非焉听了,头也没抬,随口回道:“字辈。”   “字辈……?”初一一怔,还以为这二十二个看似有所关联,又无甚相干的字眼蕴含着修仙问道的大玄机,谁知道竟然只是字辈!细看之下,可不是么!明字之后是非字,不就是明海师尊和自己非一这两辈么!   于是她悻悻的翻开了门规的第二页,终于见到了真正的门规正文。这本《紫麓天御正道宗义》先是开宗明义的长篇论述了天御宗设立的初衷和处世的态度,后又就修道、诛魔、研法、济世、律己等几大方面进行了详细的规定和约束,每条之后还有与之对应的违规惩罚。   初一粗略翻翻,便见这门规洋洋洒洒,不下千条,心中叫苦不迭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将毛笔蘸饱了墨汁,从头抄起。   待到午时,报更钟声响起,初一还在奋笔疾书,凌非焉却是放下书本由书案后起身,向初一言道:“午时了。”   初一一愣,抬头疑惑的看着凌非焉。   凌非焉见初一木然无动,神情严肃道:“抄书便不需炼气了么?”   “哦,啊……”初一明白了凌非焉的意思。   她本以为凌非焉在谪仙洞中是怕她挨冻才传授与她御寒之术,没想到回到了山下凌非焉还会督促她练功,心想不如就趁此机会向凌非焉请教一下《持明》功法。   于是她放下手中毛笔,讨好道:“非焉凌尊传授与我的御寒术在雪顶上甚是好用,可现在正值秋末,山下也没那么冷了,不如,非焉凌尊再教我些别的功法,譬如……《持明》?”   凌非焉皱眉道:“《持明》?”   初一见凌非焉犹豫,以为有戏,继续道:“是啊是啊。”   凌非焉疑惑道:“你从谪仙洞出来,非墨师弟自会授你《持明》,何须我教。”   初一垂头丧气道:“别提了,明海道尊说我抄满百日门规,保证平心静气再不犯错,才准许非墨凌尊教我《持明》。”   凌非焉听了,略一思索,言道:“明海道尊言之有理,既然他不允你修习《持明》,我自然不会教你。况且……”   初一忙道:“况且什么?”   凌非焉道:“况且,就凭你明知明海道尊不允你修习《持明》,还要偷偷向我讨教,誊抄百日门规的惩戒罚的就不冤!”   “啊……”初一见如意算盘彻底落空,无精打采的瘫坐在椅子上。心中想想也是,到底自己三十日的面壁还是没有真正反省。直到现在都还想为了达到目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第61章 【紫麓仙缘】61   片刻, 初一又拿起毛笔,狠狠怼了怼墨汁,嘀咕道:“百日之后,我大概就是整个天御宗里最不济的弟子,凄惨到连《持明》都不会的弟子。”   “后悔了?”凌非焉见初一欲哭无泪的样子, 冷不防问了一句。   初一正烦闷, 只道凌非焉是问她是不是后悔犯了门规以至受罚至此, 未及多想,便道:“悔得肠子都青了。”   可话音刚落, 她突然又察觉到这句话似乎哪里说得不对, 于是抬头一看,正对上凌非焉似乎冷淡了许多的神色。她赶忙解释道:“不是,我不是说后悔去青灵峰看你, 我是后悔擅自进青灵峰,我……”   “行了, 不必多说了。”凌非焉将袍袖一挥, 向闻圣院外走去。   “非焉凌尊!我真的不是……”初一起身想追上去,却被凌非焉突然转身吓在原地。   “济于不济, 又要与人攀比,你到底何时能破了这患得患失的执念?我劝你有时间在这自怨自艾,不如子卯午酉找个无人之处, 认真修习我传……罢了。”凌非焉话只说一半便放弃了。   她拉开闻圣院的大门, 迈步出去, 正午明亮的阳光渐渐湮没了她一袭白衣。只留初一愣在原地, 手中毛笔的墨汁点点滴落在新抄了门规的宣纸上,晕成斑斑墨迹。   “非一姐姐!!”与初一莫名低落的心情形成鲜明对比的声音从闻圣院外愉悦的飘了进来。   未见其人,便闻其声。果然,霎那过后汤沐笙蹦蹦跳跳的从门外跑了进来。她一见初一,眼中便闪起烁烁光辉,热情迎上前拉住初一的手臂,欣喜叫道:“早上听说非一姐姐从谪仙洞出来,便迫不及待想看找你,不小心折了许多花草,被非云师姐好生教训!”   一月不见,初一见汤沐笙也有了些细微的变化,虽然还是那么活泼,但身上气场却与初见时满满的异域风情不同,举手投足间更添了几分文雅娟秀。   初一心道天御宗不愧名门正教,确有在潜移默化中净人心灵,引人向道的大家风范。于是她用手指点点汤沐笙的头,回道:“你个小精怪,还敢惹非云师姐生气。”   汤沐笙吐吐舌头,又道:“那日在青灵峰下,我见你久久不归正着急呢,忽然看见有队巡卫弟子走来要往青灵峰上去,我便像约好的那样学了布谷鸟叫,谁知刚叫一声就被人从身后堵住了嘴巴。”   初一也一直好奇那日不知去向的汤沐笙是如何了,有没有被巡卫弟子发现,受没受罚,于是她更专注聆听。   汤沐笙绘声绘色继续道:“当时我还以为被人发现了,超害怕的,谁知捂住我嘴巴的人却跟我说,快蹲下,别出声。我便赶忙蹲下去,那些巡卫弟子还真的向我藏身的地方盯了好一会儿呢。要不是那人即使出现,我肯定要被巡卫弟子发现了。非一姐姐,你猜,那人是谁?”   “是谁?”初一问道。   汤沐笙满脸敬慕道:“我当时虽然没敢回头,但一听声音就知道,是非茗凌尊!”   “是啊。”这答案不出初一意料,她点头道:”凌非茗那么聪明,一定是察觉到了端倪。”   汤沐笙道:“可不么,原来非茗凌尊很快就猜到我们可能会去闯青灵峰,马上一路赶来阻止。可惜她到时你已经进山去了。她不好破了门规进山寻你,又有巡卫弟子在前,只好先把我一人带青遥宫。后来我就听说非一姐姐你被罚进谪仙洞面壁三十天。到底你还是被那队巡卫弟子发现了啊。也不知谪仙洞里是怎样光景情形,只能每天算着时间,盼你出来呢!”   初一听了,微微苦笑,自嘲道:“哪是我们擅闯青灵峰,是我自己好吧。这次我鲁莽妄为,差点连累沐笙妹妹一起受罚,实在过意不去。多亏非茗凌尊及时赶到把你拦下,不然我得罪过可就大了。那谪仙洞不是什么好去处,先前我们以为青灵峰顶的白色是云雾,上去才知道那都终年不融的积雪,当真冷寒难挨!”   “哇!”汤沐笙惊讶得瞪大了眼睛,然后关切道:“那么冷?非一姐姐,你没冻坏吧?”   初一一笑,道:“你看我的样子像是冻坏了吗?”   汤沐笙也发现了,她的非一姐姐神色俱佳,丝毫没有她想象中受尽折磨的样子,不由感到十分神奇,于是答道:“嗯,确实不像。我早该想到非一姐姐这么厉害,就不用白担心一场了。”   初一叹道:“什么厉害,很快我就要变成天御宗最不济的一个弟子了。”   汤沐笙不懂,眨眨眼睛,单纯问道:“为什么呀?”   初一道:“你以为我在这天枢宫里干嘛?”   汤沐笙听了,见初一身边桌上堆了很多写满字的纸张,又有厚厚一摞没有写字的宣纸,扑哧一笑,逗趣道:“练字啊?”   “练什么字!”初一眉毛一挑,假怒道:“我是被明海师尊罚在这里抄门规,每天十次!连抄百日!要三个月之后才能开始学习《持明》!到了那时,一起入门的兄弟姐妹早就把《持明》练得炉火纯青了,你说我是不是天御宗最不济的一个弟子?!”   汤沐笙听了咯咯笑道:“哎哟,我看非一姐姐你是多虑了。”   这次轮到初一不懂,呆呆问道:“为什么呀?”   汤沐笙站起身,把手背在身后,也不知在学谁的样子,满面严肃边走边道:“《持明》,乃我天御宗筑基之法,所有弟子皆要修习掌握。但你们必须牢记,《持明》虽是入门道法,却是万法之基,众弟子需终生修行,不讲急进,重在……”   “久持,日久必得收益。”   “久持,日久必得收益……”初一听到不讲急进几个字,几乎是与汤沐笙同时说完下句,心中一震,连自己都没发现的紧紧握住了双拳。   汤沐笙演得入戏,十分开心的回到桌边,对初一眨眨眼道:“非一姐姐大可放心,依小妹愚见,就这种需要练一辈子的功法,莫说晚练三月,就是晚练三年,估计也没什么大不了。而且非一姐姐你天分这么高,很快就会追上来的。天御宗最不济的弟子是谁也不会是你呀,不要担心啦。”   汤沐笙在旁说了许多,初一却几乎一字一句都没听进去。她心中烦乱不已,不断回想在谪仙洞中凌非焉传授与她的“御寒术”。什么样的御寒术要用真气行任督二脉的小周天?什么样的健身行功要论到乾坤阴阳虎鹤龙鼍?凌非焉所谓的大瓶小瓶,现在想来,不正是加深气海,以真气充满,再加深气海,再以真气充满,长此以往,气海便会愈加深厚,真气也会愈加充沛的循环么!   难道在那时,凌非焉便已将《持明》传授与我了?!   初一又惊又喜,又感到不可置信,于是她又想起些什么,向汤沐笙问道:“沐笙妹妹,你可听过类似心守太虚,意服气穴,不即不离,勿忘互助这样的字句?”   汤沐笙嘟着嘴巴使劲想了一会,回道:“没有哎。”   “没有……”初一又愣住了,这不是配合凌非焉的“御寒术”的的心法口诀吗?如果非焉凌尊的“御寒术”就是《持明》,那沐笙妹妹怎么会没听过这段口诀呢?难道是我想多了,“御寒术”其实不是《持明》……   于是她又向汤沐笙细细问了真气周天行走的穴位顺序。汤沐笙只道初一好奇,便一一如实说了。初一一听,分明与凌非焉所传一模一样,于是更加迷茫。   当时在谪仙洞中,非焉凌尊并不知道明海师尊不许我学《持明》,她若有心传我,为什么不直接说呢?   如果“御寒术”是《持明》,那可决不是汤沐笙说的那样,晚学几月也无妨,因为她深知这一个月来,每日按时修习“御寒术”的内功心法与行功身法为她带来的变化。   从她每日与霜雪为伴,却从不寒冷战栗开始;从起初终日倍感体虚乏累、思绪烦乱,到后来却是目清神明,精力充沛开始;从她落入谪仙洞时笨拙转身,勉强落地,到她在出谪仙洞时,只借助一根青藤便身轻如燕的跃出身深坑开始,这一切不可思议的变化,都让她深深体会到《持明》绝对是早一刻领会早一刻受益,早一日修习早一日精神的筑基妙法。她简直不敢相信三个月后,修过《持明》的同门经过百日累积,气海会深厚于她几倍!   于是初一坐在书案前,沉默良久。   终于领会了凌非焉的苦心。   那日之后,初一也不与凌非焉问起《持明》之事,每日清晨随一众同门到涂明宫上与明海道尊问安点卯后,便到天枢宫中抱出笔墨纸砚抄写门规,门规还是那么多条门规,初一手上抄书的动作却不知不觉变得更快了。   汤沐笙赞她定是已将门规书记于心,马上就要变成天御宗的活门规了。但她自己清楚,抄得快些无非是为挤出更多的时间,能在子卯午酉躲回房间修习凌非焉传授她的内功和行功。   虽然凌非焉说过,济与不济不要与人攀比。虽然凌非焉还说过,如果练功只是想做给她看,就大可不必表现。但初一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就是忍不住想证明给凌非焉看。让她看见自己的努力,看见自己的进取。   或许,是因为初一无意中发现,每当她筑基更进一层时,凌非焉看她的眼神中,好像暗藏着一股让她按耐不住欣喜的鼓励。   ※※※※※※※※※※※※※※※※※※※※   =。=尴尬了 61没完结成   62章第一章 完结~嘻嘻嘻~ 第62章 【紫麓仙缘】62   书案上堆积的宣纸越来越厚, 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而天气却是越来越冷,拿着笔的手没抄三四行门规便要放在嘴边呵上几口暖气。   初一前几日刚从凌非墨那里领来了自己的御寒披风。一件朴素厚实的青蓝色披风,跟身上的海青袍甚是搭配。   趁着暖手呵期的空当,她偷偷瞄了眼倚在桌案边看书的凌非焉。只见凌非焉身上那件厚厚软软的瑞雪芙蓉披风正将她暖暖的围了起来,微微冻凉的脸颊和鼻尖从白皙的皮肤中透出一丝红晕。   一想到那件披风曾经是凌非焉在寒冷的谪仙洞中留给她的……御寒之物, 初一心里就莫名的感到一阵喜滋滋。   初一还注意到,凌非焉香盏里的熏香也换了些味道, 比起秋日里的清爽, 好像多了些甘甜。但她手中那本《上古诸神志编注》却是三个月来都没有读完。   正发呆。   “呵呵呵。”明陆道尊不知何时轻甩着拂尘站在了初一身后,和蔼笑出声来。   初一一惊, 忙起身拱手施礼道:“弟子非一见过明陆道尊。”   明陆抬手向下拍拍,示意初一不必拘谨, 坐下就是。然后又笑问道:“这是第几日了?”   初一恭敬道:“九十九日。”   明陆捋捋长须,故作欣赏道:“亏明海想得出这样的惩罚, 这三个月来,你不但把门规背下来了,字也练得差不多了。只怕再抄些时日, 我们天御宗就要生出个草书大家了!”   初一赶忙捂住自己手下的宣纸,憨笑道:“哎呀,明陆道尊您又消遣我。弟子是有些心急, 字迹潦草了些。”   “哎—“明陆摆摆手,道:“何谓潦草?这写字呢, 不能只观外在的形, 也要看内在的意。不是说写得端端正正的就都是好字, 好看。”   听明陆这样说,初一偶然想起当初刚到天御宗来参加入宗试典时,在绎武宫的客房中见到的那副刚劲有力的墨宝,于是狡黠一笑,与明陆道:“持明?”   明陆听了哈哈大笑,嘴上说着:“你这孩子。”脸上却露出了“正是”的表情。   许是见初一懂了他的意,明陆忽而起了兴致,与初一聊起来:“明达师弟为人踏实憨厚,乐观豁达,什么都好,就是不知怎么的,总爱与你师父较劲。要说你师父明海,当真是写得一手好字。哪一年来着?腊月二十九,天御神宫上要贴对子,明崖师兄便吩咐明海师弟代写一副,贴上之后,众人自是夸赞不已。谁知没几日后,绎武宫的弟子宿房,外客客房就都挂上了持明。”   “哈哈哈~”初一没想到那副被自己“大肆赞美”过的持明是这样来历,亦没想到明达道尊还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忍不住笑出声。   她又想起当时的自己只听闻过明崖、明陆、明达、明心四位道尊,还畅想过第五位道尊是何等尊容呢。   现在她算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第五位道尊的厉害了……   明陆见初一笑容骤减,猜想她是听到师父明海名讳,惹了心思。于是又继续道:“其实每个人行书运笔时,无意中都会把自己的性格、情绪包含其中。看你现在写的字,我便知你此刻的心境是又急切又愉悦,所以问你抄了几日门规?果然,明日再有一天,就可以回涂明宫去了吧。”   初一如实与明陆答道:“嗯,弟子确时是一想到明日抄完最后十遍门规就再也不用写字了,心中实在雀跃。不过,弟子却不是因为迫不及待的想回归涂明宫而急切。”   话音一落,这闻圣院中,与明陆同时提起注意力的还有一直在桌案后默默看书的凌非焉。   明陆和蔼问道:“听闻你志在除魔卫道,为何不想快些回去修习《持明》,再于你师父膝下精进《诛邪》之道呢?难道说,是在我这天枢宫中蹉跎百日后,安逸得不想走了吗?”   初一听了,忽然望向凌非焉。凌非焉躲避不及,两人视线遇了个正着。   于是这一望,便惹得初一眼神闪烁,欲言又止。凌非焉倒好,神色无恙的随意看回了《上古诸神志编注》。   初一愣了会才安定心神,悠悠回道:“弟子是志在除魔卫道,但是有魔要除,有道要卫的世间便是乱世。若这世间没有妖魔,也无伦人仙,我辈亦从来不需修《诛邪》之法,破《青玄》之关,那便在岁月静好中蹉跎一世,又有何妨。”   明陆没想到眼前这个从进宗门来连《持明》都还没开始修习的小道师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于是他才发现自己刚刚猜错了,初一急切的不是回归涂明的心,她喜悦的也不是即将到来的百日之期。   她迫不及待的想结束惩罚。   她喜悦的,却是在这天枢宫中的片刻安宁。   这样的心境……明陆道尊恍若经年,仿佛又回到那日9岁的凌非焉决定去留时,在天枢宫大殿上与他说过话语。   “你们两人……”明陆看看远处的凌非焉,又看看眼前的初一,只重重的点点头,又呵呵笑着摇摇头,转身离去。   闻圣院猛然见又回复了安静,安静得与孤寂百年的天枢宫一样,安静得与往昔也没什么两样。   安静之中,只有初一以笔蘸墨的声音,只有凌非焉翻动书卷的声音。安静之中,墨汁的味道混杂着熏香的气息,相互氤氲浸染,撩拨着两个安静的人。   “下雪啦!!下雪了啊!!!”冷不防的欢呼呐喊,从远远远远的地方传来。   初一手上一抖,抬眼看看凌非焉。凌非焉没什么触动,却也侧目望向了窗外。   初一犹豫了下,若无其事的开口打破了安静:“上次与非焉凌尊一同赏雪还是在谪仙洞里。”   凌非焉淡淡道:“哪是一同赏雪,分明是一同受罚。”   初一笑道:“那不如,现在去赏雪?”   凌非焉听了,不置可否。   初一悻悻,就知道凌非焉才不会答应,权当自己是随便说罢了,于是继续提笔刷刷刷抄了几行门规。   须臾,但听不远处,凌非焉合上了手中的书卷。   “也好。”   那人轻柔的声音,一字一字的重击着初一的心脏,拨乱了她的心弦。   拉开闻圣院大门,清冽的空气迎面而来,一股脑沁入了心脾。初一畅快的呼吸吐纳,感受着冬天的气息。凌非焉亦走到初一身边,立于屋檐之下,默默仰望天空中簌簌落下的雪花。   初一扭头看去,她觉得眼前的凌非焉似乎真的没有那么遥远了,尽管她的神情还是那般清冷,尽管她的容颜还是那么动人,但她此刻就这么真真切切的站在自己身边,她觉得有些话似乎可以说出口了。   她想跟凌非焉说,我知道你是怕我与同门差距太大,才把《持明》当作御寒术和九式行功偷偷教给我;她想跟凌非焉说,我知道你把别人学不到的独家心法毫无保留的传授给了我;她想说,我也知道你不仅是在离开时把披风留给了我,在那个骤感风寒的夜里,你也曾担心过我。   她更想对凌非焉说,那时我惊讶的,不是你没有被冻在青石上,而是……   正巧,有片雪花落在凌非焉的睫毛上,初一像是得到了一个无比合适的契机,突然开口道:“非焉凌尊,还记得在谪仙洞时,你问我那景致有何特别,我却开了个玩笑吗?”   “嗯?”凌非焉专注于纷落的雪花,有意无意的应了一声。   初一几乎不能分辨她是不记得,还是想问怎了么。方才的冲动忽然有些退缩,可是又不甘心话到嘴边,于是就当凌非焉是记得吧,初一再提些勇气,言道:“其实我本想说些别的。”   凌非焉这才悠悠转过视线来,看着初一道:“说什么?”   初一有些紧张,轻声道:“我想说你……”   四目相对时,天空中,雪骤然下得乱了。   “非一姐姐!!!”愉快的声音,活泼的语气。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只须臾,汤沐笙便雀跃进闻圣院的大门。凌非焉下意识的闻声看向来人。而初一却怔在原地,直到汤沐笙近至前来,才缓缓回过神。   “下雪了哎,好大的雪!我在东海从没见过如此大雪呢!”汤沐笙兴奋的用双手接着雪花。   初一不由自主的跟着点头。   “啊,非焉凌尊也在。”汤沐笙见凌非焉正淡淡的看着她,赶忙拱手施礼:“我是青遥宫的弟子,东海奈罗国汤家的女儿。”   “嗯。”凌非焉点点头,脸上漾过一丝特别的神色。   奈罗汤氏……   她想起许久之前,也有一个人来自东海奈罗,也是汤家的女儿,也是这般年纪,不过那人却没有因为第一次看见大雪兴奋成这个样子……   但是她没注意到,仅仅是这一瞬间念起故旧的神情,却被身边的人尽数收入了眼底。   这次,初一可是真的什么都不想说了,不只是因为有别人在,也不是因为没了勇气,而是因为她忽然觉得,与凌非焉之间的距离一瞬间又拉远了许多。这种感觉,让她十分不舒服,就好像刚才差点脱口而出的“真实心意”对于凌非焉来说 ,不过是个刚刚认识数月的同门师妹无关紧要的话语。   或许,凌非焉不是对谁都那么冷淡。初一止不住的胡乱思想着,甚至想到在谪仙洞时,凌非焉一直望向的不是群山,而是远方,或者是遥远的地方,一个什么人……   “哎哟哎哟,师妹与小师父,哦不不,非焉师妹与非一师妹真是好兴致呀?你们两个是在赏雪吗?”不等初一再与凌非焉有什么交流,那个唯恐天下不热闹的凌非茗也随后而至。见凌非焉竟与初一都在闻圣院外的门廊之下站着,凌非茗也有几分惊讶。   凌非焉见凌非茗刚来就调侃她,没好气的回道:“赏什么雪,正好出门遇见罢了。”   凌非茗哈哈笑着走上前,从随身装着药品的青囊中拿出几个桔子,递给凌非焉、初一和汤沐笙,高高兴兴又偷偷摸摸的小声道:“喏,这是师父她老人家要做陈皮的桔子,被我偷偷拿出来啦。应该甜的很,吃完皮不要扔啊!”   初一接过桔子剥开一片,清新的果香瞬间沁入鼻息,刚刚低落的心情立刻好了些许。她掰出一瓣桔子,尝在口中,果然甘甜。正要再吃一瓣,只听凌非焉小声叫道:“唔,好酸!”   她怔怔抬起头,发现凌非焉正紧皱着眉看她手中的桔子,忽然问道:“甜吗?”   初一呆呆点头,只觉手中一轻,却是凌非焉将她的桔子拿去吃了一瓣,紧蹙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   突如其来的小动作,竟让初一望着手中桔子不知如何是好。接着吃,还是送给凌非焉?这是个仅次于当真还是装傻的难题。   这时,喜悦劲儿过了大半的汤沐笙打了个冷战,嚷道:“大雪虽好,可是天气好冷呀,要不我们进屋喝点热茶再来赏雪吧。”   “冷么?”初一疑惑,看看抓紧了衣服的汤沐笙,又看看若无其事的凌非茗。的确是在风雪中站了有一会了,可她并不觉得冷呀。   汤沐笙见初一一脸茫然,问道:“非一姐姐,你不冷吗?”   初一摇摇头,道声:“不冷啊。”   语毕,她忽的发现凌非焉正看着她。   啊……   难怪,不觉冷呢。   持明。 第63章 【妙莲花殒】63   湖心月, 画舫船,微醺美酒卧蒲团。   十指扣,青黛散,秋波流转夜风暖。   多少红颜在苏南,意难迷, 情愫乱。   香闺难碍相思愿,遥当年, 道金兰。   这一场满怀心事的赏月之约, 是七月初一时南卿提起来的。她约陆念薇七月十六来湖心赏月,说是再下个月圆虽是八月十五正当时,但彼时陆念薇已为人妇,任月再明,夜再美, 也是要与新婚郎君把酒共赏了。   但这没来由的邀约却让陆念薇疑惑不已。莫非南卿这时相约别有用意?于是她慌,她窃喜。足足等了十五日,才等到满月之期,南卿姗姗来时。   这夜, 早些时侯, 晚风抚,柳微动,湖如镜, 波澜轻。偶有湖鱼吐出水泡, 戏弄涟漪。陆念薇的心, 便也随着起伏、荡漾。方寸小舟, 止不住莲步频乱。一会儿到船头望望远山小亭,一会儿在船尾看看寂落码头。一会儿问问贴身小鬟酒菜是否尚暖,一会儿,却又端起铜镜补起妆颜。   “小姐,你不是在等南卿姑娘嘛,怎么急切切的像是在等情郎啊?”   小鬟无心,一语成谶。   “休得胡言,要不是看你会划小船,便不带你出来!”陆念薇焦躁、羞赧,她用主子的威严蛮横掩饰:“待会儿南卿姑娘来了,你们两个结伴去状元巷随便买些青果糖人、胭脂水粉吧。”   拿出碎银子来的荷包上有陆念薇的名字,是昔日她独坐香闺时亲手绣的。这十五天,她又绣了一个香囊,采了开得正当时的桂花,风干、充满。上面娟秀秀一个“卿”字绣了许久。总是分心,总浮现那张摄人的笑颜。陆念薇想把它送给南卿,也好在她嫁入夫家后,南卿的身边能有件能让她想起自己的念相。   “若是小姐每次与南卿姑娘赏月我们都有银子拿,还真希望南卿姑娘以后多来找我们小姐玩呢~”小鬟不懂她家小姐对南卿情愫暗生,只道有糖果吃,有胭脂买,那南卿姑娘便是受欢迎的,管她是男子,还是女子。   南卿是女子。还是苏南府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女子。状元巷首,梧桐楼上,琴艺最佳的女子。   这夜,陆念薇初登船时月亮刚落梢头,待到月升穹顶时,南卿来了,轻衣罗衫,孤身一人。陆念薇赶忙起身迎出,凭栏招手。任锦袍衣袖欢快的滑下寸许,露出净藕般玉臂。   见她招手,南卿微微一笑,抬手回应。   画舫就停在妙莲湖中,不远不近。南卿足尖一点,轻凌碧波,恰如奔月的仙子,踩了些荷叶、踏了点湖水,转瞬便落在船上。   “好轻功!”陆念薇真心的赞着,轻拍手掌。   “好漂亮~”南卿玩味的笑着,握上她的玉手。   小鬟们见南卿终于到来,欢乐的领了赏银,解开画舫身后小舟上岸去了。   皓月星空,夜风垂柳,静逸湖心,轻纱幔帐,灯火美酒。   画舫中,只剩陆念薇和南卿两人。   数不清两人几番酌空手中的小酒盏,原本满满盛着西域葡萄美酒的羊脂玉珑瓶已然只剩浅浅三分。   “念薇呀,你今夜……”南卿轻松罗衫,斜倚小桌,欲语又止。将饮尽一空的琉璃酒盏置在桌上,有意无意的用手背掠过陆念薇的青丝,微微笑着。浅醉的眸子里不再映着天宫广寒,而是换做陆念薇略显惊讶的容颜。   “我,我今夜怎么了?南卿,你是不是醉了?”南卿摆弄着她的发丝,弄得陆念薇脸颊有些微微的痒,于是她佯作担心,将南卿的手挪开。这下脸颊不痒了,但胸口那股隐隐的悸动却让她更加心烦意乱。   陆念薇知道这样不好。她订了婚事的,父母媒妁已将她许配他人,只是婚期未到,月余后才能过门。而南卿,不过是相识数月的朋友,甚至是个从不在她交友范围里的存在。按理,她与南卿该是无从相识,哪怕今日能与南卿在画舫赏月,也只是她明知一错再错的固执。   但眼下,心中无法按捺、暗涌着的、暧昧不清的滋味,着实让陆念薇很伤神。她从没有对南卿表明过心迹,从发现自己在意她,喜欢她开始,她只是默默的把这份越了友谊之界的情意深埋在心底。   “往日的念薇神态悠悠,飒飒英姿,今夜嘛……”南卿见陆念薇正如她所愿的面露娇羞,便邪邪笑着凑近陆念薇面前,仿似要把她看个通透般,仔细端详。   她们之间很近,近得南卿的鼻尖快要碰到陆念薇的,近得陆念薇每一个不安的呼吸中,都充满了南卿身上更胜以往的幽香。   南卿的唇微微动了,却又拉开了距离。她抬手抚上陆念薇的脸颊,轻声道:“今夜的念薇,眼波流转,柔情款款,莫不是快要嫁作人妇,触了春情?”   “没有的事儿!”陆念薇脸上一红,扭开了头。但她私心里却是期望南卿微凉的指尖在自己灼热的脸颊上多停留片刻的。都怪南卿肆无忌惮的调戏,让她不得不打断,用完全没有发力的拳头打向她,以示不满。   “喔哟哟~”南卿笑着接下陆念薇的粉拳,顺势握在掌心道:“陆女侠,我可不是你未来的夫君,这般打情骂俏我消受不起。”   “女侠个头!”陆念薇心中一紧,抽回拳头,娇羞嗔道:“你还说我今夜不同,我看是你喝醉了妖性大发吧,手脚不老实,还竟口无遮拦的说些胡话!”   “妖性?”南卿修长慵懒的睡凤眼变得愈加迷离,玩味问道:“你不是还要与我同去天御宗修成对神仙眷侣么?如何又要嫁与他人了?”   “我……”陆念薇听了这话,几乎忍不住全身都在颤抖。她从没有向南卿透露过自己的心思,可眼前的南卿,却分明好像已经知晓了一切。   已经走到这一步,就是说破了,认下了又能怎样!大不了天各一方,江湖相忘!陆念薇觉得身体里所有的血液都冲向了大脑,她感到一阵晕眩,思路却又无比清晰:“南卿,如果八月前事情成了……你也愿与我一起离开苏南……我便逃了这婚,我们一起……一起……”   “你可真是喜欢她……”南卿倾身向前,双手紧抓住陆念薇的肩,如樱桃般小巧可爱的朱唇轻贴在陆念薇的脖颈之上,耳朵下面,温暖说道:“恨的味道太腥浓,慕而不得的哀愁,却是美妙……”   七月十六,朔望之夜。苏南府外落华林,三骑快马在茂密的香樟树间呼啸而过。林间小路的后面是远方,远方的尽头是她们的来处——西岭。而小路的朝向,正是苏南府。   月色下,三匹骏马奔驰如梭,前后不过相差半个身位。从她们清瘦雅逸的身姿可以轻易看出马上三人皆为女子。其中两人穿着相同的白云青莲袍,上清芙蓉冠外戴着同样的轻纱帷帽。另一个穿了身朴素的海青袍,虽然头上也戴着轻纱帷帽,但里面却只端正的围着一顶青蓝色的逍遥巾。   跑在最前面的女子坐骑乌骓踏雪,如踏祥云。其人青丝玉面,丹唇轻抿。一双黛玉微微蹙着,眉下深瞳如夜。神色虽然清冷,却难掩她绝世倾颜。   她不言语,只一路不断催鞭,疾驰。   凌非茗知道凌非焉必是急于赶到苏南。也知道今夜已是朔望,七月十六,极阴极凶之刻。但她就是急切不起来,眉头习惯性的舒展着,嘴角微扬。时而瞄瞄身前凌非焉屏气凝神专心策马的样子,甚至有些想笑。   尽管这样,她身下雄健的赤血枣红马却依然四蹄翻浪,跑得飞快。与凌非焉的乌骓踏雪始终保持半个马身的距离,不近,不远。   她也会时而看看身后,看看那个骑着匹乌云黑马,难掩兴奋的同门师妹。   两年持明,半载诛邪。当初新晋的弟子们皆已学有小成,陆续被明海道尊派往各处历练。初一自然也想下山来试试身手,毕竟入宗前最后一场与水妖的鏖战,她败得实在凄惨。   正巧,前几日有个苏南人氏来西岭拜山,说最近苏南府的地界上总有男女无恙而亡,甚是古怪。郎中仵作都看不出名堂,怕是惹了什么妖邪,找了些道师不是看不懂,就说降不住,万般无奈,只好前来天御宗祈求援助。   明崖道尊答应得痛快,让明海道尊派几名涂明弟子先去查探解决。熟料那人只是上前与明崖道尊耳语了几句,人选便换做凌非焉与凌非茗同去了。   初一听到这个消息,想起那日罗村水妖之患也是凌非焉与凌非茗同来,便“花言巧语”的哄着凌非茗帮她说情。最终烦不过凌非茗与初一俩人的六寸不烂之舌,明海道尊袍袖一挥,允了,这才换来了可贵的耳根子清静。   “驾!!”初一手中的马鞭举的高,落得轻。她目不转睛的盯着凌非焉与凌非茗,好在她二人的道袍都是清净洁白,不然在这夜间的树林中疾驰,还真容易跟丢了呢。   随着苏南府渐渐临近,凌非焉马蹄更急。   待入城门,只见这苏南府不愧是仅次于大炎都城开京的繁华之处。城中街巷处处灯火交织,酒肆客栈人声鼎沸;内城河道波光粼粼,偶有船夫晚归,撑篙而过,洞桥生姿,倒影流连。   三人终于放慢马蹄,端坐在马上徐徐走着。凌非焉冷峻的目光透过帷帽轻纱,历历扫过形迹可异之人,却始终没有任何动作。凌非茗仍然悠哉的策马随行,半个马身,不近,也不远。唯有初一难掩喜悦,东瞧瞧,西看看,这般喧嚣的尘世间,她已阔别了整整两年。   这趟来苏南,是要在这繁华的苏南府中找个素未蒙面的人,或者说……她们要找的并不是人。   看到苏南府如此欢乐祥和,歌舞升平的夜晚,初一不由感叹道:“真不敢相信,这样的繁华之处竟会有上古花妖躲藏。”   ※※※※※※※※※※※※※※※※※※※※   隆重感谢:   背对幸福大佬爷、越拾叁大佬爷在62章给宝宝投的地雷~   (づ ̄ 3 ̄)づ么么哒~ 第64章 【妙莲花殒】64   即便苏南府时常出现南来北往的奇人异士, 但这样三个骑着高头骏马的道家女子也难免不引人侧目。   凌非焉完全无意留心那些凡夫俗子,她相信她要找的“人”就在附近。甚至从湖面吹来的晚风中,都暗藏着一股诱人的幽香。几乎是同时,凌非茗也察觉到在那醉人幽香中有一丝邪戾之气正在迅速隐去。   初一隐隐觉得异样,却并不能判断出什么。或许这份异样只是她的心理作用。   “在湖上?”询问的瞬间, 凌非茗与转过头来同她确认情况的凌非焉四目相对,这让她更加笃定自己的判断。   “湖心。”凌非焉终于开口, 惜字如金。   “好像还是晚了。”凌非茗勒停马蹄, 向湖心的方向叹了口气。   湖上微有波澜,别无他船,只在湖心有一艘锦绣画舫。舫舷轻纱曼舞随夜风飘漾,舱廊荧荧烛火婆娑轻跃,影影绰绰中似有一女子身形, 凭栏而依,婀娜多姿。   “我去看。”话音还未落,凌非焉便轻拍马背,执剑纵身而起。   月满, 柔光如瀑, 凌非焉如翩翩仙子着霓裳羽衣,驭剑浮空,那身姿当真翩若惊鸿, 婉如游龙, 轻云蔽月, 回雪流风。   初一不由大为惊叹, 凌非焉御剑她曾见过两次,但两次都是与凌非焉共乘在炎月剑上,视线所及皆是风景。而今天,她第一次在旁观者的视角亲见凌非焉御剑,她的身影映在月前,恰似广寒宫下凡的仙子,清冷脱俗,不可方物。待初一想要定睛仔细看时,凌非焉却早已远去湖心,踪迹杳杳。   绕紫甫落岸边,已化回自己的模样。她邪笑着回望画舫,但见湖面不远处有人足踏飞剑,腾空而行。意犹未尽的啐了一口道:“来的可真快,还想与那小妮子多玩一会儿呢。”小心隐藏了妖气,她转身隐匿在繁华的夜色中。   凌非茗与初一将马匹拴在湖边树上,纷纷以轻功踏水过湖行至湖心画舫。但见凌非焉正站在船上,持着剑小心观察周围。   “天呐!她!她怎么了?!”来到船上,初一才发现那个从远处看像是凭栏而望的女子靠坐在画舫廊边,若不细看,还以为她是酒醉睡去。但她就那么沉沉的坐着,一动不动,甚至连胸口都没有一丝起伏。   凌非茗走近前,小心打量着那不幸的女子,又探探鼻息,对凌非焉道:“那上古花妖果然谨慎狡诈,她一定早就察觉到了我们。否则以她的道行,加害一个普通女子又何需如此大费周折。”   凌非焉严谨的将画舫中小桌蒲团、酒壶空盏扫视一遍,最终将视线落在陆念薇泪痕未干的脸庞上,冷冷应道:“她在赌。”   初一不解,问道:“赌什么?赌我们不能发现她?还是赌我们不是她的对手?”   “后者。”凌非焉语毕,手中炎月剑应声出鞘,剑锋泛起一道银白月光,直刺陆念薇心口。那光芒,是能将孤魂野鬼的精魄打到消散的伏鬼咒,天御宗门下但凡修习过《诛邪》的弟子皆通此咒。   “哎!慢着!”凌非茗心疼她的朝凤,但随身也没有其他物件能用来挡下凌非焉的利剑了,只能疼惜不已的嗔怪凌非焉道:“杀个死人你还这么用力!”   察觉到凌非茗突然出手阻止,凌非焉剑上的气劲收的还算及时。不然凌非茗那根青葱碧翠的朝凤早已被剑气断为两截。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将原本凝聚在剑锋的银白色真气渐渐散去。   初一愈加疑惑,虽然只修了半载《诛邪》,浅尝皮毛。但道理她还是懂的,《诛邪》之法中最核心的三大咒术乃是可将妖物打回原形的降妖咒、将魔族定魂灭魄的破魔咒,再就是方才凌非焉用出的能将恶鬼驱魂散魄伏鬼咒。   眼前女子身为人类,却被妖物所害,不得善终,其魂魄恐难入轮回。而她尸身死而不僵,乃是尸变之兆,若不以伏鬼咒驱散魂魄,久之必将生变,化为恶鬼。凌非焉的处理方式完全没错,可凌非茗为什么要阻止她呢?   凌非茗仿佛看透了初一的心思,转而问道:“非一师妹,想不通为什么吧?”   初一点点头。   凌非茗解释道:“ 若花妖只是取她性命,非焉毁她肉身防她尸变,我自不会拦。但是……“   借着月色和画舫灯火,凌非茗蹲在陆念薇身旁,仔细观察。片刻,悠悠念道:“不愧是上古花妖,实在狡猾,她到底还是想赌我们不能发现吧?”   凌非茗用指尖轻轻向下拉动陆念薇的左眼下眼睑,虽然很细微,但也足够初一看清楚。一颗如小痣般的黑点轻卧在陆念薇的眼窝中,就像河蚌中的珍珠。   “妖转!“初一见状,惊讶不已。   凌非茗点头,从随身的青囊中拿出小帕子擦了擦手,向初一道:“此番出来,不求你有多大建树,但要处处留心,多看多学,多长些经验,将来才能为独当一面的涂明弟子。”   的确,要不是此番随凌非焉与凌非茗出来,这两年来在闻圣院书中所学还不知哪日能亲眼得见。初一记得书中确是记载过花妖一脉有在人类眼中种下花种的邪术。通常被选为宿主的人在花妖种下种子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而且是身心俱灭的彻底死了。待花种吸收尸腐之气生根发芽后,便会从眼中向四处蔓延,上达脑部,侵入其中,下达心脏,缠绕其上,然后再全面侵袭全身。这时,已经死去的宿主便会产生一种复生的假象,能走,能言,还有个别宿主会残留几丝生前最重要的记忆。但实际上,这些妖转的尸身早已永失心智,实实在在的成为了花妖操纵的傀儡,毫无情感。   于是初一郑重道:“非茗凌尊说的极是。若不是非茗凌尊细心发现,我也会将她当做尸变的尸骸,以伏鬼咒除之。然而,伏鬼咒只适用于诛灭人类的魂魄,已开始妖转的宿主正处于半尸鬼半妖物状态,即便用伏鬼咒化其心头煞血,宿主也依然会复醒过来,化为妖身。”   “唉……”凌非茗叹口气道:“月圆月缺,周而复始;亡者五道,循序轮回。可惜这姑娘被花妖噬了魂魄,侵了身体,难免要沦为行尸走肉,再无转世,也不可安息了。“   凌非焉没有参与凌非茗与初一的讨论,默默转身看向湖中倒映的明月。   她思考着这女子的性命本就回天无术,又面临着妖转的结局,眼下她们能做的,唯有兵分两路。一路,在画舫之中耐心等候,待这女子复醒完全化为妖魔后,再以降妖咒除之。但要等上多久?她们都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花妖越厉害,妖转所需的时间就越短。宿主生时体质越好,妖转所需的时间就越长。如果非要用一句话来总结,那就是:随时随地,毫无预兆。   而另一路,则需尽快上岸。去那前来天御宗求救的人说的状元巷首、梧桐楼查探。按他所说,上古花妖就是隐了妖气在那里兴风作浪,谋人性命。   显然,凌非茗也想到了这点,她与凌非焉道:“本来到了苏南就准备直奔梧桐楼,没想到一进城就察觉这湖中有妖气弥漫,更没想到那花妖竟敢在你我眼皮底下害人,完全没把我们天御宗放在眼里,真是有够猖狂。可惜这么一位丽质佳人就此殒命,不如非焉我们兵分两路,一路在这船上守着,一路去那梧桐楼?”   凌非焉听闻,应道:“正有此意。”   凌非茗又道:“那是你往梧桐楼呢,还是我往梧桐楼呢?”   凌非焉脸色一沉,言道:“那样地方……自然是师姐去。”   凌非茗听了微微笑道:“怎么?我在师妹眼中竟是风流人士?”   凌非焉却道:“师姐风不风流我不知道,反正我不风流,应付不来那种场合。”   凌非茗摇摇头,不再与凌非焉扯嘴皮。她走出画舫,回头道:“那我便去探探那花妖的老巢。不过她们毕竟是上古妖物,我独自一人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此去我便只探虚实,尽量不打草惊蛇。两位师妹看好这女子尸身,她一复生,马上诛杀。至于花妖,待我打探回来,再从长计议。”   凌非焉点头,初一却跟到画舫外,追问道:“非茗凌尊,我呢?你一个人没有把握,不如带上我?反正区区一个妖转的傀儡,非焉凌尊动动手指就能轻松搞定。”   凌非茗扬了扬手中朝凤顶住初一的额头,略有笑意道:“你别以为我是去梧桐楼看热闹,要说这酒家乐楼天下间有的是,但妖转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遇到。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在这盯着,积累经验知道吗?积累经验!”   “哦。”初一悻悻的目送凌非茗以轻功离去,转回身。她不是不想留在画舫中见识上古花妖的花种宿主妖转的场面。只是单独与凌非焉在一起的话……   “怎么?与我在画舫中守着具尸体,太无趣是么?”凌非焉冷冷瞥了初一一眼,独自走去画舫廊边。   初一忙道:“不是不是,我是怕非茗凌尊遇到危险……”   凌非焉道:“你还是操心操心自己吧。你以为这尸身妖转复生后,能自己控制自己吗?”   初一道:“自然是要那上古花妖在不远处操纵。”   凌非焉听了,不悦哼道:“知道就好。”   初一这才反应过来,求援之人曾说,梧桐楼中有两只道行高深的上古花妖,所以明崖道尊才转派凌非焉与凌非茗出手。如果现在两只花妖都在梧桐楼中,凌非茗前去探查,只低调打探,该不会惹上麻烦暴露身份。而这边湖上,一但这女子妖转,那么操纵她的花妖必然会出现。到时若是打起来,凌非焉对付上古花妖,那这花妖的傀儡自然就是她的分内之事。   所以,无论从增长经验,还是实际需要,她都该留在画舫中才是最好。   ※※※※※※※※※※※※※※※※※※※※   隆重感谢:   背对幸福大佬爷在63章给宝宝投的地雷~   (づ ̄ 3 ̄)づ么么哒~ 第65章 【妙莲花殒】65   梧桐楼, 是酒家,亦不是酒家。它卖酒,且只卖上好的酒。上好的酒也只卖上等的人。至于梧桐楼老板娘俏玲珑眼中的上等人,可是达官贵人,可是富豪乡绅, 可是文人墨客,可是武林豪杰, 甚至是贩夫走卒, 绿林强盗,只要够本事辩得她出四方收集的美酒,听得出她精心挑选的音律曲调, 便可奉为梧桐楼的座上之宾。   当然,也要付得起她店中酒牌上价格不菲的银子。   原来,这梧桐楼是个饮酒听琴的风雅场所。   可,进梧桐楼难,出梧桐楼更难。美酒, 佳音,天人,但有其一,便可叫凡人欲罢不能。何况梧桐楼中,此三件世间难寻之物聚了在一块儿,那更是连仙人也是寸步难移了。   有常往来人为之题了首打油诗, 道是:凤凰栖梧桐, 天音沁琼浆, 苏南风尘月,醉里温柔乡。红颜俏婀娜,英雄铁骨荡,得闻月华曲,笑饮孟婆汤。   梧桐楼里的乐伶不比青楼俗粉只会搔首弄姿,翻云覆雨。都说乐伶清高不食人间烟火,却是妙目秋波摄人心魄;都说乐伶不过卑微戏子唾手可得,又仿似杯中烛影,见得喜得,却触不得,也饮不得。   梧桐楼的乐伶姿色自是不必多言,且各个明眸巧手,善工丝竹。琴瑟筑筝,箫龠笛篪无不精通。而其中琴艺最胜,风姿最雅的,又当属南卿。   凌非茗为免引起暗藏在梧桐楼中的花妖注意,于城中衣铺随意买了件绿色罗衫,简单打点,便信步来到状元巷。   只见这状元巷果然流光溢彩、人声鼎沸,好不热闹。尤其巷首一座灯火辉煌的三层建筑下更是众人云集,喧嚣不止。片刻,梧桐楼里的丫鬟霓儿羽儿走出来,将两盏红烛雀跃的六方走马宫灯挑上门廊,候在门外的才子骚客顿时摩拳擦掌,翘首期盼。   人群中不乏初次慕名而来,心急气躁者大声问道:“俏当家,今晚是什么开门曲啊?”   梧桐楼的主人俏玲珑站在二楼台阁之中,俯视人群。面前梵香一壶、古琴一柄,美酒一尊,全都静静恭候着有识之士品鉴,欣赏。   “俏当家,让南卿姑娘来弹奏吧!我等就是猜不出曲名,进不去你的梧桐楼,能听听南卿姑娘的琴声也是值得!”也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句,顿时得来一阵附和。   “好,正巧近日奴家得了新的琴谱,便让南卿来试试吧。”俏玲珑嘴角不屑的媚笑,开口只一句话,便惹得楼下登徒子骨头也酥了。   凌非茗挤在人群中,抬头仰望。只见那俏玲珑妆粉浓艳,目光灵浮,面上虽是极致媚态,但举手投足间却有着股贪婪冷酷的意味。   求救之人说的没错,这梧桐楼中确有妖气,不过却不在俏玲珑身上。要么她不是花妖,要么就是她太厉害,已能将妖气收放自如的全盘掩盖。但方才走出来上灯的两个小丫鬟到底还是道行浅薄,早已漏了马脚。   忽闻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雷动欢呼,还有人高喊着南卿的名字,凌非茗定睛细看,但见有一女子由二楼台阁中出来。她身着鹅黄色轻衫,头佩莹莹珠坠,身材略微娇小,反而更显可爱。   楼下的欢呼声更甚了,凌非茗不由得提神注意。只见那南卿姑娘不知为何在脸上戴着薄薄一层轻纱,只露出浅浅的柳叶弯眉和一双修长轻晗的睡凤眼,以至于无人能够看清她的容貌。但恰恰是这迷蒙的感觉更让那些所谓雅士们心如猫抓,蠢蠢欲动。   南卿款款落坐在琴边,随手试了几个音,又惹了一阵欢声雷动。待一切调试妥当,她看了看俏玲珑,俏玲珑也点了点头。南卿这才双手轻抚琴上,随着她指尖的腾动跳跃,那悦耳之音便醍醐灌顶般倾泻而来。   凌非茗听着,也很喜爱。这套琴谱不似显现世新作,因为时下乐师演奏多用五宫四调,技艺精湛些的便是七宫十二调。而南卿这一琴曲之中,乐调音律之多,变幻莫测。凌非焉数着数着,足有十二宫二十八调,当真惊讶不已。   技法之外,这琴声勾勒出的一幅绝美意境也着实让人心驰神往。凌非焉闻此谱,只觉奏得乃是一位隐仙居于险峰之上,把酒临风,揽看苍茫云海,浪涛翻卷的纵意豪情。狂时横贯九霄,上天遁地,神佛莫当。然此之后,孑然对影时却又是无尽孤寂,琴声点点,如雨打茅屋,深锁闲愁。   凌非茗心念一动,虽已身在道门,此刻却也羡慕起曲中隐仙活的酣畅淋漓,恣意快活!而此时,琴声阵阵,却是愈加独鸣甚孤。她下意识将朝凤凑到唇边,轻吐兰息,悠悠扬扬附和琴声而奏。南卿的琴声顿了一下,很快便又再响起来。琴邀着笛,笛伴着琴。素不相识的两人就此这般合奏起来,却是和谐相融,天籁自成。   一曲终了,凌非茗收了朝凤,却是嘴角带笑,十分想见见南卿了。可她抬头再看,方才还坐在琴边的南卿不知何时已经不见,梧桐楼二楼亭台之上只传来一人慢慢的鼓掌之声,凌非茗这才忽的惊觉,自己是来梧桐楼探花妖的,怎的差点被那琴声迷了心智。   楼上柔媚声音再起:“我道是哪家风雅的公子能以笛声合上南卿的琴曲,原来却是个标致的姑娘。”   凌非茗心想不妙,说好了低调探查不打草惊蛇的呢。现在自己妥妥的是被俏玲珑给盯上了。于是她故作腼腆,连平日里常用的拱手礼也不施了,只与寻常人家女子一样,道了个万福道:“我平日素喜音律,今日初到苏南游历,听到琴声实在精妙,一时冒昧同奏,真是班门弄斧献丑了。”   俏玲珑又道:“哎,姑娘客气了。你既能与南卿合奏此曲,想必也是乐中高人,梧桐楼本该将姑娘奉为上宾,迎进楼来。只是我这梧桐楼中向来少有女客,不知姑娘你……”   凌非茗心道,方才那一曲分明就是几近千年的一首绝唱。传说是由一位隐居山中的乐师沉吟十年,方才著成。只可惜岁月久远,那曲谱在世间早已失传许久。不过天御宗是什么地方,她师父明心道尊又是个爱乐如痴的人,这等上佳的曲谱自然是要寻到手,时长奏来鉴赏的。所以也难怪凌非茗对这曲子不陌生,持笛便可与之和鸣。   唯一让凌非茗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次来苏南竟然能听到师父以外的人演奏此曲,而且此人似乎比师父对这曲谱的理解更加细致入微,师父演奏时,琴音像是在揣摩。而这位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南卿姑娘,琴声却如主人一般在向人讲述。如何一个双十年华的小姑娘,心境竟有这般深沉?这更让凌非茗想探一探南卿的究竟了。   不过她按耐不住与南卿合奏,就算没暴露她天御宗弟子的身份也足以让俏玲珑起了疑心。凌非茗思虑着俏玲珑方才的一番话,是真的替她着想呢?还是是转着弯子不想让她进这梧桐楼呢?但她此来就是要进梧桐楼的,怎能让俏玲珑一句话就给打发走了,于是凌非焉微微一笑,应道:“不妨,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有道是好曲易得,知音难寻。我亦想与那位南卿姑娘见上一面。   俏玲珑畅快笑道:“姑娘说得好!那便请进吧。”   凌非茗被霓儿羽儿引着,信步踏进梧桐楼。一路走着一路若无其事的四周瞭望。只见梧桐楼内的正厅里端正落着一展流金溢彩的屏风,似以上等绸缎为底,七彩丝线刺绣其上,绘着一副美不胜收的凤凰栖梧桐之景。屏风之前木琴横陈,静待佳音。   凌非茗不由得用朝凤敲敲掌心,下意识点头。这梧桐楼还真不是想象中的污秽之地,也颇有几分味道。   穿过厅堂,转过楼阁,凌非茗拾级而上,来到梧桐楼的二层。二层上最打眼的便是南卿抚过琴的露天亭台。方才她从外面仰望这里,只看得到梧桐楼的匾额,和雕花精细的屋檐。现在她从内向外而望,却是另一方景致。繁华的街道流光溢彩,人声喧喧。再远望些,月色下波光粼粼的,却是今夜的来处,妙莲湖。   凌非茗一怔,停了脚步。两个小丫鬟便回过头来,霓儿问道:“姑娘为何停下?”   凌非茗一笑道:“没什么,我看看南卿姑娘的奏琴之处。”   羽儿又道:“姑娘误会了,亭台只是每日开门曲的演奏之处,并不是南卿姑娘的乐阁。姑娘要见南卿姑娘,随我们来就是了。”   凌非茗若无其事的点点头。边走边看,梧桐楼的二层的确如两位小姑娘所说,有着许多间不尽相同的房间。想必该是其他乐伶姑娘的演艺之所罢。   须臾,霓儿和羽儿在一扇门外停下,凌非茗细看门上有个小牌,娟秀写着月华流三字。于是问道:“便是此处?”   两个小丫鬟点头,推开房门,将凌非茗请入房中。凌非茗一进,倒是有些出乎意料。只因这屋内与梧桐楼内整体雕梁画柱,极尽奢华的风格完全不同。没有锦绣宝器,多得却是竹桌藤椅,绿叶香花。乍一看绝不是个双十年华的姑娘房间,倒像是误入了哪位老夫子的书房。环顾四壁,总让人觉得冷清清,凄凉凉,萧瑟瑟。   唯有琴案东首,铜銮香壶中梵香正浓,香味宜人。一柄木琴横置案上,空弦无音,寂寂待抚。至于那琴,什么木,什么底儿什么面儿,什么制的弦,离得太远,凌非茗看不清楚。   霓儿上前道:“姑娘且稍待片刻,南卿姑娘听闻今夜与她论乐的人是那位以笛声相和的姑娘,定要备壶好茶,马上就来。”   “好茶。”凌非茗微微一笑,心想这南卿姑娘有点意思。于是便坐在藤椅之上等候。只觉得这椅子有丝清凉,但倚靠其中,十分舒适。   目送凌非茗进了房间,绕紫在一间虚掩着房门的屋里转过身,向俏玲珑邪邪笑道:“姐姐,你不是一向以男子为食么?怎么今日改了兴致?”   俏玲珑亦怒亦笑道:“妹妹刚从外面回来,眼露满足之色,不知又是哪家女子着了你的道儿。”   绕紫嘿嘿一笑,转而看向在俏玲珑身边垂手而立的南卿,邪魅应道:“随便找了一个,还挺痴情。”   而南卿,却只是默默的站着,用力克制着眼神里的愤怒与鄙夷。   显然,她还能默默的站着,是因为她对于今夜妙莲湖上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   ※※※※※※※※※※※※※※※※※※※※   隆重感谢:   一位不知名的神秘大佬爷灌溉的营养液X1   么么哒(^з^)-☆ 第66章 【妙莲花殒】66   许是因为南卿是这间屋的主人, 她没有敲门,推门而入。   笑盈盈坐在藤椅上等候的人是女子,倒是头一次。   南卿见那人眉如秋波,眼若桃花,梨涡浅笑, 落落大方, 并不是想象中江湖中人那般流于世俗, 倒像是久居清林之中方踏尘世的隐者,心中好感更胜。于是她将一壶上好清茗呈在案前, 倒了一盏, 向凌非茗道:“不知姑娘怎样称呼?”   凌非茗心想,我是天御宗的凌非茗,便开口编了个假名:“姓田, 单字一个茗。”   南卿将茶盏双手奉到凌非茗面前,言道:“原来是田姑娘, 就请田姑娘先饮此茶, 润润喉。”   当南卿走到身前,凌非茗终于看清她的样貌。她依然穿着方才那件鹅黄轻衫, 却把面纱摘了去,露出真颜来。柳叶眉、睡凤眼,点点朱唇恰似饱满的红樱桃。最是特别之处, 还是她的头发。南卿的发丝不软, 但光泽诱人, 看起来有几分倔强, 却顺滑。她的发色也不像别的姑娘那样乌黑如墨,竟是极具异域风情的棕色,有光映照时,便透着金色的辉芒,让人忍不住想捧在手中仔细端详。   凌非茗只觉得这个小姑娘声娇体柔的,于近前看更显慵懒可爱。于是她接过茶盏,轻轻嗅了嗅茶香,凑到唇边欲喝未喝,抬眼看着南卿道:“这茶可是世间少有的极品月华雪中青,用来润喉真是可惜。到底是南卿姑娘太客气了,待我细细品味。”   南卿此刻也正打量着凌非茗,此人不过年近而立,竟和得上她的曲子,认得出她的茶,说自己是江湖行者,却无江湖之气,看来真如萦朱所说,此人来历不明,要多加些小心。   凌非茗饮下那盏淡绿香茶。霎时,舌尖温暖转动,味蕾还来不及捕捉那股细腻的苦涩,茉莉的淡香便侵袭而来。一口咽下,任谁都会情不自禁闭上双眼,静静回味。   “南卿姑娘的茶真是百转千回。”话很奇怪,甫一听叫人摸不到头脑,却是凌非茗发自内心的赞叹。   南卿开心微笑,将凌非茗的茶盏再次注满,道:“田姑娘夸人的方式当真特别。”   凌非茗道:“那是因为南卿姑娘的茶很特别。”   南卿笑笑,走到琴案边坐下,仰目道:“我还有柄琴,也很特比。用它奏出的琴曲,更特别。不知道田姑娘有没有兴致再听一曲?”   凌非茗放下茶盏也至案边,她见南卿手下古琴确是不同。打眼看去便知此琴制成年代久远,且用料异常考究稀有。琴上岳山高耸,龙龈内颔,工艺之湛令人惊叹。   凌非茗颇有兴趣,随口问道:“好琴都有名字,姑娘此琴世所罕见,不知叫甚雅名?有何来历?”   说到琴的名字,南卿顿了下,半晌开口才道:“它叫风木离,是我师父传给我的,没有什么来历。”   说完,南卿直盯盯的看着凌非茗的反应。她知道如果这位田姑娘来者不善,那么“风木离”三个字足以让她露出破绽。而这三个字是萦朱让她说的,南卿知道萦朱此刻就在门外窥听,只要田姑娘稍有一丝动作,萦朱马上就会把她擒获囚禁起来,毕竟有乔装打扮的道师找上门来,可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事。至于结果,无非就是被炼化成人丹,给萦朱和绕紫增进妖元。   所以南卿从心底是不愿顺萦朱的意的,她更希望眼前这位笑意盎然的女子无论是乔了装的道师也好,还是走江湖的乐者也好,都不要对这三个字有任何反应。只有这样,过了今夜,她或许还能尽全力护着这位不同常人的田姑娘从梧桐楼中安然的走出去。   可南卿没想到,田姑娘虽然没说风木离的事,却又提起件更把她自己置于危险中的事儿。   只见那不知自己已经一只脚踏进鬼门关的田姑娘还嘴角微扬,若有似无的笑问她道:“千年前,有位好音律、擅操琴的乐师,名唤南镜玄。南卿姑娘也姓南,也擅操琴,莫非……你们……”   南卿被凌非茗的话惊得瞪大了眼睛,她甚至听到门外枝叶蔓延的声音,再看这位田姑娘还不知死活的吟吟傻笑呢,赶忙说道:“南镜玄大师素有琴仙人之誉,而我只是一介卑微乐伶,哪里能与大师有什么干系。纵然有,也只是一片敬仰之心,众多大家乐谱之中更乐于临摹琴仙人的曲作罢了。”   “这样啊……”凌非茗颇有意味的点点头,脸上露出可惜了的神色,言道:“如果我没猜错,方才那首开门曲正是琴仙人所作的《九霄尘》,难怪南卿姑娘将此曲演奏得炉火纯青,如泣如诉,想来必是平日里没少下功夫。”   “嗯,正是。”还以为下一秒,这田姑娘就要毙命于眼前,没想到她自己又有意无意的把话圆了回来,南卿这才渐缓了些紧张之情。言道:“看来田姑娘对琴仙人的曲作也是相熟的很,不如我再抚琴一曲,田姑娘听听看,可有耳闻?”   凌非茗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月华流的门口,又转目向南卿道:“田茗洗耳恭听。”   清冷之夜斗转星移,湖岸上的灯火一盏盏暗去。一个时辰后,画舫中的灯盏也因无人添加灯油燃烧殆尽,只剩荧荧月光倾洒在陆念薇孤怨的尸身上。   凌非焉将炎月剑环抱胸前,倚着画舫的栏柱面西北而望,无甚表情。   初一却是神情紧张的坐在了桌边蒲团上,她没去想那里正是入夜时绕紫与陆念薇举杯进酒之处。许久,终于忍不住向凌非焉开口道:“非焉凌尊,你是在看天御宗的方向吗?我们从小榔村马不停蹄的奔了一天了,过来休息下吧。“   “那姑娘可是随时会醒。”像是预料到凌非焉并不会听从建议进来休息一样,初一又指指舱板上的陆念薇,以提醒凌非焉适当休息,养好体力。   “花妖傀儡。“凌非焉淡淡纠正初一,果然没动。   “是,是,是。”初一对这个少言寡语却偏偏认真得要命的同门师姐也是没辙,撇撇嘴念叨:“现在是姑娘,还是死掉的姑娘。醒来之后就是花妖傀儡了,还会引来上古花妖。非焉凌尊,你都知道这事儿的未来走向了,怎么还不进来休息下,也好保存体力。那花妖可是上古的妖怪啊,厉害得紧。要是那姑……花妖傀儡突然复醒,你刚好站着睡着了,那我道行这般浅薄可是收服不了它的。”   “我不累。“凌非焉坚定的摇摇头,这已经是她对聒噪的初一最大耐心程度的回应了。   初一知道凌非焉一向说一不二,也不再劝她。在这画舫中痴痴等待也是无聊,想起凌非茗临走时嘱咐她多看多学,初一干脆起身去看察丝毫没有动静的陆念薇,却对陆念薇紧握的右拳产生了兴趣。   露在外面的流苏有些散乱,桂香袭鼻。   初一试想打开陆念薇的拳头一探究竟,可她刚向那尸身伸出手,凌非焉便双目囧囧的投来了严峻的目光,初一只好作罢。如此一来二去,她到底也没有碰到陆念薇的右手。于是初一又坐回船舱的蒲团之上。   启明星就这样在漫长的等待中升起在遥远的天际,鸡鸣苏南府。   凌非焉走进船舱,轻拍初一肩膀。这下可好,吓得初一浑身一激灵,猛然站起大声吼道:“那姑娘复醒了?!!”   待她向舱板处定睛一看,松了口气,对着一脸铁青的凌非焉嘀咕:“非焉凌尊你吓死我了,那姑娘不是还好好的死在那里嘛。”   “……”凌非焉的脸色开始变得阴暗。   “哎呀好啦,我开玩笑的。一定是赶路走得太累,刚才我竟然小睡过去了!还好有非焉凌尊一直盯着,不然万一花妖傀儡突然复醒,正赶上我睡得香……”初一不好意思的笑笑,踢开脚边蒲团走到陆念薇尸身边缓解尴尬道:“唉,怎么说给她下了种子的花妖也是上古大妖,道行应该不低呀,怎么一夜都过去了,还没有复醒的迹象。难道说是这姑娘生前的体质实在太好了?”   “别出声。”凌非焉打断初一,用眼神示意她向岸边看。   岸边,一艘小舟已入水中,解开缆绳,有人正欲划动。   “来人了啊!!!”初一不太愉快了,那小舟虽然划的缓慢,但明显是直奔湖心而来。此情此景,即便陆念薇的尸身迟迟没有复醒,初一也知道她和凌非焉不能在这画肪上久留了,于是向凌非焉问道:“我们是不是要处回避一下,免得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凌非焉点头,两人从画舫背向小舟一侧同以轻功出船,在湖面晨雾的掩饰下,悄无痕迹的回到了妙莲湖岸,转身静静观察。待小舟靠近画舫后,湖心果然传来了大惊失色的呼叫声。   妙莲湖的安静就这样被打破,很快,衙役来了,捕快来了,半百老人来了,年轻的男子来了。   陆家三小姐死了。   死在船上,妙莲湖心,画舫。   两个丫鬟按小姐的意思,南卿姑娘到了就不要再来打扰,待天明,接她回府。天明,丫头们远远在岸边便看见画舫静静稳稳的停在湖中。   安静,湖上没有风。   陆念薇原本是个有分寸的人,只要不跟南卿有关。可一旦事关南卿,她就必会乱了分寸。于是昨夜,陆念薇第一次因南卿彻夜未归,便出了事儿,大事儿。大到两个丫头摇着小舟踏上画舫,看见辞别时还笑着赠与她们银两,此刻却香消玉殒的陆念薇时,先是大惊尖叫,随后大脑空白,双眼发黑,险些一头栽进湖里。   如何摇晃,怎么呼唤,陆念薇也不再应答。她涣散的双眸空洞的睁着,眼角似有泪痕。不见血,不见伤,身体也不僵硬,唯有右手是紧紧握着。   丫鬟不敢,也不必摊开她的手掌,便可嗅到弥漫在死亡气息里的淡雅桂花香。   壮起胆子向舱廊里探头察看,杯盏桌椅皆是如故,没有丝毫凌乱,也不见南卿,除了小姐魂断月夜,画舫平常得就像友人把酒言欢离去后的寂静。   华美依旧,却静得怕人。 第67章 【妙莲花殒】67   两个丫鬟不敢久留, 两人慌忙转头驾舟回岸。   很快,苏南府衙的官船停在了画舫边,和捕快、衙役、仵作一齐登上画舫的还有陆念薇的父亲陆起元。   最是难承生死别,最是萧瑟长送幼。   听丫鬟来报女儿出了事儿,陆起元起初无论如何都不信的。看到画舫就在湖心, 陆起元不信;看见衙门里捕快、衙役、仵作都来了, 陆起元还不信。只一遍又一遍的念叨薇儿不会有事, 一定是弄错了,薇儿好好的, 下月十五便要和李家公子成亲呢。   陆念薇的身体很冷。   陆起元抱着, 轻轻的,紧紧的。从小,他没哄过女儿睡觉, 那是奶妈下人做的事儿。此刻,女儿看着他, 大概是看着吧。他觉得自己该哄她入眠。   第一次, 也是最后一次。   不知女儿受了什么委屈,悲悯和错愕凝固在失了神色的眼睛里, 睡前好像伤心的哭过一场。陆起元缓缓轻抚陆念薇双眼,让她沉睡在自己不住颤抖的臂弯。至此,陆念薇双眼闭合的瞬间, 天人永隔的刺痛感才如此真实, 如此深刻。陆起元老泪众横、泣不成声。   悔不该应允陆念薇昨夜出来赏月。   可惜, 一切为时已晚。   衙役们皱着眉, 于见惯奸杀盗掠的他们来说,死掉个富家小姐真的没甚所谓。但既出人命,便有凶徒手上染了血。自古杀人偿命,这缉凶拿人之事落在身上,衙役们烦的是又要费番功夫了。   而邓仵作喜静,最讨厌验尸的时候有人在旁聒噪哭泣。这行当他已干了三十年,每每天明未起,入夜欲睡,饭好端碗,如厕解带时,总会有衙役擂鼓般敲他的门板,请他去看死人,令他不悦。   今天亦是如此。   好在尸体不会讲话,不会吵他,不会因为自己横死断命哭哭啼啼,发疯发癫。至于还活着的,就未必了。他瞥了眼哭天抢地的陆起潭和两个丫鬟,脸色阴沉,开始验尸。   陆念薇衣衫清整,并无被人轻薄迹象。这是陆起元在这次大不幸中唯一能感欣慰的。仵作既小心又用力摊开陆念薇紧握的手,散发着桂花香的香囊便无力滚落在船板上。仵作拿起,念到:“卿?”   “这是……小姐给……”丫鬟们抽泣,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说出南卿两个字。   “莫非是梧桐楼上的那个南卿?”赵捕头急忙接过仵作手中香囊,一看究竟。   早就说南卿在苏南府妇孺皆知,连这样的麻烦事儿赵捕头也会瞬间想到她。丫鬟们见隐瞒不住只能点头认可。赵捕头见了香囊,脸上漾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暗喜,将香囊收在怀中。   陆起元听到南卿名字,没想到女儿说去赏月是竟与她一起,颤巍巍呢喃道:“老夫早就说那南卿不是什么好东西,认识她之前,薇儿多么天真!就是那个妖女!成天勾着薇儿修道成仙!如今却害了我家薇儿性命!”   话到伤心处,又是一阵呜咽。   仵作见陆念薇尸身无恙,不由生疑,人人都说陆家小姐昨夜与南卿一起,如今她丢了性命,又毫无外伤,难道是南卿毒了陆念薇?   于是他拿出银针,细长的银针,刺进尸喉,取出,却无变色。仵作不甘,换针再刺胃部,结果依然。仵作无奈,不是毒死,却是如何?   细细的翻触尸身,仵作别无他想,断案而已。陆起元却是身为人父,见女儿死后亦被如此亵渎,难忍悲恸。   赵捕头见此情此景,即刻下令道:“去梧桐楼,带南卿回府衙,上堂问话!”   经过半夜笙歌,清晨的梧桐楼朱漆店门紧紧闭锁,两盏六方宫灯红烛已熄。凌非茗昨夜与南卿品茶听琴及至天色将明,两人非但相安无事,反而生出些惺惺相惜来。   只是天色愈渐明朗,南卿便是愈加困倦。凌非茗便想借此机会将南卿支开,自己也好在这梧桐楼中探查一番。熟料那南卿却像是识破了她的意图一般,怎样也不肯离开房间,定要天明后亲自将她送出楼去才肯罢休。凌非茗拗不过她,又觉南卿神情中似有担忧之色,便就随了她意。   于是卯时,当天色已经亮到清晰可见人影,南卿推窗向外看看梧桐楼的庭院,只见萦朱如往常般带着霓儿羽儿在花园中采露,这才轻声言道:“田姑娘……”   她转过身,想与凌非茗说:“你该走了。”可凌非茗不知何时悄然站在了她的身后,这一转身,南卿竟不小心撞在凌非茗怀上。   凌非茗微笑着把南卿扶住,也向外张望,若无其事道:“这夜与南卿姑娘相谈甚欢,我尚意犹未尽。没想到南卿姑娘却这么着急的要赶我走了。”   南卿欲言又止,又看看庭院中的人影,萦朱却好像感受到了两人目光一般,幽幽转过头来,吓得南卿赶忙把凌非茗拽回几步,远离窗口。   “你不要命了!”南卿压低了声音质问。   “什么?”凌非茗像是有些惊讶,又好像没听清。   “没,没什么……”南卿觉得自己好像失了言,将凌非茗请到门口,犹豫道:“我送你出去,你便就此远离梧桐楼,远离苏南更好。无论任何原因,任何目的,都不要再回来。这里不是你能……”   凌非茗听出南卿话中之意,试探道:“南卿姑娘此言何意呀?我不是和了你的琴曲,被你们俏当家请进梧桐楼与南卿姑娘品茶论琴的嘛?南卿姑娘怎么反来说我有目的呢?”   南卿无意与凌非茗纠缠,她怕萦朱忙完手上的事,就会出现在月华流的门口。于是她便更直白的说道:“进梧桐楼的道师,你不是第一个,但我希望你是第一个活着走出去的。”   凌非茗叹道:“你知道我是道师?”   南卿见凌非茗脸上并无惊异之色,却故作惊异之声,也无奈的笑了,言道:“但愿你精于道法也像精通音律一般。”   凌非茗心知南卿已看破她的道师身份便更加放松,畅快言道:“既知我身份,却不怕我,还与我论了一夜的琴,南卿姑娘好胆色。”   听闻此言,南卿反问道:“论胆色,田姑娘也不差啊。还是说,你是根本不知道这梧桐楼的主人是谁,所以才不知者无畏的?”   凌非茗笑道:“这我还真不知道。不知你们俏当家是何来路,竟让人如此畏惧啊?”   南卿稍顿片刻,轻言道:“萦朱。”   “萦朱……”凌非茗重复一遍这名字,呢喃道:“也是,既有风木离,又怎会不是萦朱。既有萦朱……”凌非茗一怔,忽然想到什么,也不等南卿再催,便道:“南卿姑娘,我还有些事急着先走一步。南卿的一番好意,我自是记在心中。但我不得不奉劝南卿姑娘一句,悬崖勒马,回头是岸。切莫越陷越深,毁了千年道行。”   “你!”南卿被凌非茗突然的态度转变说得一愣,尤其她最后那句话更是让南卿深深心惊。她猜想这女道师定是看出了什么端倪,她也不知为何要将梧桐楼的一切告诉这女道师,但她相信自己的直觉,这女道师似与寻常道师并不相同。   眼见着昨夜那个可疑的女子匆匆离开梧桐楼,绕紫转而来到庭院中。萦朱嗅到一袭浓郁的香气,头也不抬的怨责道:“不是说早上不要你来我的花园中么,这么浓的脂粉味儿,扰了我的花香。”   “清晨取花露,月下入人血,姐姐可真会保养,难怪几千年容颜不衰。”绕紫似真非真的赞叹着萦朱,随手拈了一朵带露珠的花儿,滴在口中,又将花瓣吞入粉紫色的唇间,缓缓咀嚼道:“怎么放那女道师走了?不合姐姐口味的话,留给我就是了。”   萦朱道:“南卿那小妮子斗胆护了她一夜,没找到好时机。”   绕紫不屑道:“姐姐行事,什么时候还要顾及那个低等劣妖了。”   萦朱道:“当然无需顾及她,那女道师不是平平之辈,我本以为她来者不善,以风木离三字试她,但她却无甚反应。如果她进梧桐楼只是好奇,或者真就是想与南卿弹弹琴、喝喝茶,那便罢了。她不找我的麻烦,我也不想惹她的麻烦。”   “是吗?”绕紫将口中花瓣啐道花间,冷哼道:“对了,忘记告诉姐姐件事儿。你那宝贝南卿数月前与苏南府一家女子勾结,想算计我们,暗中派人去西边搬了救兵。”   “西边?”萦朱手上一抖,神色凝重,不知道还以为她被花枝刺伤了手指。“此话当真?人来了没有?”   “千真万确。”绕紫嘴角一扬,得意道:“人嘛,可能昨夜就到了。幸好我发现得及时,略施小计牵扯了她们一阵。别说妹妹没提醒姐姐,你还是多管教管教那个劣妖吧,不然她早晚坏了我们的大事。实话跟姐姐说,要不是你几番拦着,我早就把她给杀了。”   萦朱听了,脸上染上一层愠怒,斥责道:“南卿如果真敢与别人里应外合来害我,我自然会给她些颜色,让她时刻记着她还有重要的东西在我手上。至于你,要是敢擅自动她一下,别怪我不念姐妹之情。”   显然,萦朱对南卿的“包庇”让绕紫十分不满,她恼怒言道:“好好,我不动她。想不到你我的姐妹情谊竟不敌一个劣妖,一个男人!”   萦朱没有再说话,她在想着绕紫方才说过的话。如果西边的人昨夜就来了,莫非就是那个与南卿独处一夜的女道师?可如果那女道师真是冲着我和绕紫来的,为什么只来了一个人?难道天御宗还不知道我这梧桐楼中做主的究竟是谁?还是说,那女道师昨夜只是来刺探情况的?   于是她又向绕紫问道:“你方才说,牵扯了谁?”   绕紫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又睁开眼睛邪笑道:“差不多快到时间了,我去会会她们。不给这些自以为是的人类些厉害瞧瞧,他们还真以为这花花世界是他们的天下了!”   ※※※※※※※※※※※※※※※※※※※※   隆重感谢:   背对幸福大佬爷灌溉的营养液X5   ====================   唉积分真的好难累积哦 拼命码字也没有很多分   所以超感谢各位大佬爷的地雷啦~营养液啦~什么的   (づ ̄ 3 ̄)づ谢谢谢谢,么么哒~ 第68章 【妙莲花殒】68   衙役们帮仵作把陆念薇的尸体简单装殓, 准备送去苏南府义庄。毕竟陆家小姐死的蹊跷, 疑犯南卿也将被带到堂上准备过审,所以这满是疑惑的尸身是不会被草草下棺入葬的。   不,对于常人来说, 那的确是一具刚死不久尚未僵硬的尸体。但对凌非焉和初一来说, 那死而未僵的身体, 透着隐隐苍白的清冷肤色,都是信号。是陆念薇被上古花妖种下花种的证据。尤其那股在桂花香囊掩盖下不易被察觉的邪魅香氛, 更是花妖留下的带着致命气息的妖气味道。   “明崖道尊让我们低调行事, 自是不能惊动官府的衙役。”初一站在妙莲湖边不远处, 幽幽看着陆念薇的尸身被衙役们送上河岸, 再抬上马车渐渐远去,撇撇嘴道:“看来,要走一趟义庄了,是吧非茗凌尊?”   凌非焉听罢也不言语,只微微颔首附和。   两人一路尾随马车,出了苏南府。衙役们将尸身停入城外义庄后, 便径自离去了。   初一拍拍海青袍上的浮尘, 用来监视苏南府义庄的隐蔽点离义庄还有段距离, 但她就是觉得自己身上已经沾染到了死人的气味。于是她想起些往事, 与凌非焉道:“唉, 我最讨厌放尸体的地方了。上次在罗村, 我本来想去义庄再看看师父, 可最后到底也是没敢进去。”   凌非焉没有回答, 深黑的瞳眸始终凝视着义庄的方向。   衙役们不知那是一具正在妖转中的尸体,他们将她运来后就随便的摆在了义庄里。仵作不甘心找不出死因,又对陆念薇的尸身刀切针刺的摆弄了一会,却也不见有任何变化。   许久,初一抬头看看天色,眯着眼睛道:“眼看就要午时了,天下阳气将达至盛,那上古花妖再厉害,她的傀儡也不会在这时复醒吧?”若不是要盯着劳什子的花妖傀儡,时刻提防上古花妖出现,她还真的很喜欢这暖洋洋的阳光呢。   “未必不会。”凌非焉淡淡吐出几字。她无所谓死人还是活人,月色还是阳光,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无趣。   初一听了,十分惊诧,言道:“啊?还有敢在午时烈日下妖转傀儡的花妖,我算是明白明崖道尊为什么让你和非茗凌尊两人……”初一话音未落,凌非焉猛的拍她手臂。   一股奇异幽香若有似无的传来,但足够天御宗这以“凌”字尊称的人发觉。   “复醒!”凌非焉的表情顿时严肃起来,脚下轻功雪无痕一纵,直奔义庄。初一来不及多言,也随之跟上。   花妖萦朱,常噬情场失意女子之魂,以花种宿其身,夺其记忆,杀其所爱,增其怨念,再将宿主元魂血肉炼作人丹,强其自身妖丹。   “南卿……”陆念薇坐起身,将仵作轻推,仵作便如失根之树,瘫倒在地。陆念薇见了,嘴角勾起一抹邪笑呢喃道:“等着我呀,南卿……”   义庄的门被人从内部慢悠悠拉开,初一警惕停下观察。很快有人从门内走出来,不待她反应,凌非焉抽剑而上直刺来人心口。   “女侠饶命!!”出门来的却是仵作。   “仵作?”凌非焉不禁狐疑与初一对视,随即闪身冲进义庄。   义庄里一切正常,安安静静,各具尸体均在原位。陆念薇的尸身也还躺在木台之上。   没醒?难道判断错了?凌非焉有些迟疑,刚刚的一霎那,她分明已经察觉到了妖气,绝然不会有误。怎么……   正纳闷,义庄门外响起一声闷闷的爆裂声,凌非焉回头看的功夫,异香袭鼻。果然还是来了。她迅速屏住呼吸,向后跃开。   “原来是天御宗。”不再是陆念薇的陆念薇笑着,似乎对面前的对手很满意。   “花妖傀儡。”凌非焉见这妖转之人终于复醒,握紧手中利剑,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花妖傀儡似乎毫无战意,她揉揉肩膀,扭扭脖子,像是在感受这个崭新的身体,张口以陆念薇之音传来绕紫的意:“早就知道你们要来苏南府,呵呵,天御宗还真是爱管闲事儿啊。不过你们两个比起本座见过的其他道师聪明多了,竟能发现本座用来妖转傀儡,还追到这儿来。”   “啰嗦!”凌非焉没有兴趣听花妖言语,提剑便袭。   “喔唷,小仙姑修行不错嘛。”明显感觉到对手不是普通级别的天御宗弟子,绕紫不敢怠慢。毕竟她的傀儡刚刚妖转醒来,宿主身体里还残余着最后一丝人气,此时又是人间至阳时刻,她不能随心所欲的操控妖气来抵御凌非焉剑锋里降妖咒的杀伤之力。所以便一边招架凌非焉犀利的攻势,一边往义庄门口的方向移动,她想让凌非焉看见屋外的情况:“不过,光凭你一己之力依然不是本座的对手,只可惜外面的小仙姑现在应该毒发身亡了。”   “非一。”凌非焉本也觉得奇怪,按初一那般急切心性,花妖傀儡妖转醒来,她早就该进来一探究竟了,为何却是迟迟没有动静。听花妖这么一说,凌非焉不免有些担心方才的爆裂声。   说话的功夫,绕紫已经到了门边,脚下一闪腾出屋去。凌非焉见状点地追击,跟出门外。   “非焉凌尊!!”屋外的情形有些出乎凌非焉意料。   只见初一单膝跪地,脸色暗青。身边地上一团夹杂着枯枝烂叶、血肉模糊的污秽之物几乎无法分辨是什么,她原本整洁干净的海青袍也染上了暗黑色的斑斑血迹。   凌非焉赶忙细看,发现地上的污秽中几缕藏蓝色的布片正好想是方才仵作的衣物之色。   “那仵作……”初一艰难的沉吸口气道:“好像也是……花妖的傀儡。”   “哈哈哈,人类的身体真是适合种下植物种子呢!”花妖傀儡大笑着凌空而起,对凌非焉狰狞道:“午时正旺,不利本座,待我将这傀儡炼成人丹,再与你计较!”   “非焉凌尊!快追她,别让她跑了!”初一终于明白为什么仵作带的毒只是让她无法行动,却不致死。绕紫就是知道此时不宜与她们纠缠,于是让她中上可解之毒来牵制凌非焉,然后为展示逃离争取时间。   “想逃!”凌非焉仰头怒视绕紫,脚下却无动作。   见凌非焉迟疑,初一大喝:“别犹豫了!快追上她!等到夜晚至阴,怨怒极盛,花妖再转妖丹,她的妖力又要强上一截了!”   “哈哈哈,那个小仙姑说得对。不过,你若是不救她,她可真的会死哦。”绕紫料定天御宗的人不会置同门于不顾,燃起暗紫妖气,遁散而去。   “去呀!快去呀!!”初一越是焦急,毒素在体内运转愈烈。   眼看初一脸色更暗,凌非焉全不理会她的催促,不由分说将初一扶好端坐,缓缓将真力经由掌心送入初一经脉为她驱毒。   “可恶……若不是……我对仵作轻心……”   “别说话。”凌非焉打断初一的自责。   她觉得此时没法怪责初一什么,毕竟仵作开门出来与她照面时,她也没注意到异样。看到初一被花毒所伤,她心中甚至还有些歉意。人是随她们出来历练的,她知道初一还从未面对过有千年道行的上古花妖,而自己却未能尽到保护之责。   “唉,非焉凌尊,你现在以真气给我驱毒,岂不是自损战力。”初一自责的摇摇头:“我真是……”   凌非焉却是不再言语,只专心驱毒。   凌非茗走后,南卿正欲休息。梧桐楼外,一队横眉立目的捕快已闯入大门,直奔内院,惊得百花叶颤,碎落满地。悉心采撷露珠的萦朱惊怒之余哪容得有人这般粗莽无理,紧忙上前阻拦。   来人虽是一队捕快,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锦衣锦帽贼眉鼠眼的赵捕头。萦朱顿时心生厌恶,却碍于眼前这般多的人在,不得不上前应承。   “总捕大人,各位差爷,一早便来闯我梧桐楼可是为何?听曲的话,小店酉时纳客。届时您若过了曲试和酒试,我俏玲珑必将奉您为上宾。”   他姓赵,叫赵卜柱。也算是苏南府数一数二的人物。风光时真的是全苏南没人不畏他三分颜面,无人不惧他七分脸色。不为别的,只因他有个全苏南府官儿最大的家主子——苏南知府陈定儒。   “听什么曲!赵爷我今日是来缉拿嫌犯的!还不速速让开?!””赵卜柱豆大的鼠眼上贼眉狠挑,语气刻薄。即便被俏玲珑这样风韵熟美的妇人叫一声总捕大人,也不显高兴。   其实,从萦朱的话里即可听出这位赵捕头是个听不懂韵律,嗅不出墨香的粗鄙之人,先前不知次吃了梧桐楼的闭门羹,所以才对萦朱恨得牙痒。所幸今日那摊了事儿的南卿正是她梧桐楼的人,赵捕头这才有了个千载难逢的硬闯梧桐楼的机会。如此,他怎能不志在必得非要踏进那梧桐楼去?一来能见见那些平素见不得面的乐伶找找乐子,而来还能发顿无赖杀杀俏玲珑目中无人的威风!   所以这世间大都不怕英雄落草,只怕小人得志。   萦朱在苏南府开店亦不是一朝一夕了,陈知府手下的总捕头赵卜柱她何止认得。他是小人,彻头彻尾的小。明明一介家奴,没什么兴风的本事,却总死不掉做浪的歹心。用一个字形容:坏得让人牙痒。如今赵卜柱竟敢闯上门来找晦气,萦朱怎能忍了他。   “嫌犯?什么嫌犯?梧桐楼里都是淑良姑娘。抓嫌犯,只怕总捕大人走错了地方!”   对于俏玲珑这样好似无甚靠山的烟尘女子为何敢对官家如此嚣张跋扈,赵卜柱一直摸不清套路。这女人时端庄时魅惑、时清冷时火辣。谁也不知她何时,怎么来的苏南。仿佛苏南状元巷首一夜间就开了个像妓院非妓院,似酒楼非酒楼的什么听琴赏酒的文雅窑子。里面满是如花似玉的姑娘,却又不让有大把银子的男人进。尤其是他赵总捕这样的身份也不让进,非要听得出破琴曲,尝得出黄粱汤才行,当真邪门至极。   妈的,整个苏南府还有我赵卜柱进不得的地方?!他早早憋着一口恶气。要不是知府大人挡着,怕俏玲珑背后有什么大来路,他早就把梧桐楼搅个天翻地覆了!   “什么嫌犯?” 赵卜柱阴阳怪气的用手指撵着一边胡须,贼眼转了又转。到现在他也还没探出俏玲珑生根苏南的幕后大主。所以说到底,他暂时还是不敢对梧桐楼有什么轻举妄动。于是他百般不甘的“哼”了一声,猛的向萦朱耳边恶狠狠喝道:“杀人犯!!”   ※※※※※※※※※※※※※※※※※※※※   隆重感谢:   品茗大佬爷在前面章节扔的地雷X2   (づ ̄ 3 ̄)づ么么哒哟~ 第69章 【妙莲花殒】69   “杀……人犯?”萦朱闻言, 目光迅速扫过霓儿和羽儿, 两个丫头见状,慌忙摇头。   萦朱也有些疑惑,她和绕紫在苏南府前后害了二十几条人命, 从没有被捕快找上门过啊。虽说这两个小丫头道行浅薄, 许会漏了马脚, 可她们是万不敢对她说谎的,难道……萦朱想到那个人, 但瞬间又收回了念头。   毕竟南卿随她多年, 从未主动害过一人。   萦朱只怕是赵卜柱以此为由想进栖凤楼, 那他可真是做了一场白日梦。于是她又扬扬眉毛, 对赵卜柱道:“赵总捕说笑吧,梧桐楼的柔弱姑娘只懂弹琴,哪有杀人的本事。”   不料赵捕头却对萦朱的回击不以为然,冷冷一声嗤笑,喝到:“哼,你梧桐楼的姑娘是不是个个淑良温顺, 大爷我今儿就挨个替你检查一遍!”   混乱的脚步声惊动了整个梧桐楼。门, 猛然而开。南卿正满怀心事, 准备休息, 突然间屋子里就涌入了五大三粗的几个人, 她自然很不愉快。愠怒道:“差爷们何故硬闯本姑娘的琴堂?若是无心, 向俏当家道个歉, 我为你们求情, 兴许这事便就了了。但若各位差爷是来找晦气的,那就要先问过本姑娘的心情!””   嘴上这样说,南卿自然知道捕快衙役们肯定不是真的摸错了门,且从他们一手紧捏刀鞘,一手抓牢刀柄的架势便知来者不善。   “你替我们向俏玲珑求情?”赵卜柱冷笑着拨开挡在身前的捕快,踱进南卿的门,站定在南卿面前:“我看,到是俏玲珑要替你向本大爷求情了!”   “哦,原来是陈知府家的奴才。”按说常人若是见了衙门捕快上门,大多心生惶恐,唯唯诺诺。不料南卿看清了来人之后,丝毫无所畏惧,反倒挂上一副厌弃神色。这样的举动,不仅因她生性讨厌势利粗鄙之人,也因为她知道,莫说是一班捕快跑来梧桐楼造次,就是苏南知府亲自来了,萦朱如果不想隐忍,便没有他们好果子吃。   可眼下,狗仗人势的赵卜柱不知有何居心,竟闯了她的琴堂,扰了她昏沉的倦意,南卿怎么能容。于是她毫不客气的向赵卜柱指点道:“看你双目如豆,猥猥琐琐,果然是有眼不识泰山的蠢物。本姑娘给你们指了一条活路,你不走……”   南卿正要对这班捕快下逐客令,却见赵卜柱下巴微动,对她一抬,屋内捕快便冷不防便一拥而上将南卿左右手向后绑起,不得动弹。   南卿厉声喝道: “你们什么意思?!”   赵卜柱一阵狂笑:“哈哈哈哈哈,小妞儿问的有趣,捕快拿人还能有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请她去下馆子?”南卿面露惊异的样子让真的赵卜柱很满足,于是他毫不掩饰、直抒胸臆道:“也对,大爷我现在的确是要请你吃饭,不知……馊馒头凉野菜的牢饭合不合小妞儿的口味,啊?哈哈哈哈!”   世间哪有这般道理,无缘无故的要被抓去坐牢。莫说是南卿,任谁也不能就这么糊里糊涂的跟着去了。眼下赵捕头强行要抓她走,南卿自是不甘如他的愿。   “请我吃牢饭?不如我先请你们吃点药!”   果然,抓着南卿右手臂的捕快突然左小腿一阵专心剧痛。却是南卿狠狠一脚踢下,可怜那捕快的小腿骨险些当场折断。   捕快吃痛,抚腿大叫。他松手的空档,南卿右手臂便得了自由。她合拢手掌,中指食指凸起,只刹那,左边的捕快喉头便遭了狠狠一拳。呵呵,喉头被戳可不是什么舒爽的好事。只见那高挑大汉瞬间被南卿一介女子伤得捂颈跌坐,几乎背过气去。   南卿偷击的突然,其他捕快一时反应不来。既已知道赵卜柱此来是针对自己,挣脱摆布的南卿便再不会给他们重来的机会。南卿心中也有自己的小算盘,反正她打了捕快,剩下的烂摊子交给萦朱接手就是了。   这可苦了赵卜柱。方才轻松拿下南卿,赵卜柱不禁在心中暗自盘算:稍后知府老爷升堂提审人犯,杀人之罪决计少不了要进死囚天牢的。天牢归他管着,想干什么,嘿嘿嘿……   当他正得意的笑着转身离开,却没料到一道黑影在背后闪袭而来。很快,耳边低低传来南卿的声音:“请我吃牢饭是吗?”   赵卜柱是个很会享受身份的人。即便他只是区区一介捕头,却很有官场气派,八字方步不比自家老爷相差分毫。翻滚这种动作,他没做过,这辈子也没做过。就连他家老爷也从没让他如此难堪过。   现在,他在滚动,翻天覆地、风起云涌的滚。从梧桐楼二层滚到一层。辨不清额头、脸颊、牙齿、手肘、屁股都撞在哪阶木质的楼梯上,只觉得脑袋里一片昏天暗地,金星萦绕,砰砰嗡嗡之声不绝于耳,真个是滚的潇洒,滚的彻底。   有些琴伶姑娘一早被粗鲁衙役惊动,走出房门来想看个究竟。却不想正撞见苏南府的总捕头被南卿一脚踢得欢欢喜喜滚下楼去。   “赵卜柱?”南卿信步走到楼梯边,倚在扶栏上轻笑,顺便拿赵捕头的名字打趣:“我看你是站不住!”引来姑娘们小声嗤嗤的笑。   “总捕大人!!”捕快们惊得目瞪口呆,回过神,一涌而出挤到赵卜柱身边将他扶起。也是,人都不傻。比起冒着腿脚骨折,喉头碎裂的危险去抓南卿,不如在受伤的赵捕头面前表现一下关心,少吃些苦头。   “啊……”全身爆痛的赵卜柱一张嘴,还是没忍住哀嚎。在众捕快的搀扶下刚站定,便恶狠狠的指着南卿开口大骂:“娘的,反了……你这个……杀人犯!你竟敢谋害朝廷命官!!”   “朝廷命官?你?”南卿笑容一收,不屑一顾道:“什么时候小小捕快也敢称朝廷命官了?不过本姑娘倒是很想知道,我怎么就成了杀人犯?莫非你们这群酒囊饭袋在哪发现了无名尸首,无能破案,想要栽到本姑娘身上?!”   “好个梧桐楼的丫头,竟放肆到本官头上了!!”赵卜柱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乐楼女子竟敢把他踹下楼梯,气急败坏大叫道:“快将这杀人重犯给本官抓起来,带回衙门大堂!”   赵卜柱一口一个杀人犯叫的南卿也十分疑惑。看他此番来势汹汹煞有介事的样子,难道自己真跟什么命案扯上了干系?南卿跟萦朱一样,先怀疑了霓儿羽儿,毕竟萦朱做事比较稳妥,而绕紫虽跳脱,但也从不至粗心到被人类官家发觉。很快她就否定了两个小丫鬟,如果是他们,此刻赵卜柱早就吵着嚷着去霓儿羽儿的门口闹了,怎么会在这咬着自己不放。   可这样一来,南卿就更纳闷了,虽然她自己每月也要以鲜血来养妖续元……可是她从没亲手去害过任何一个人啊……   于是南卿向赵卜柱问道:“你倒是把话说清楚,我究竟杀了什么人了!”   赵卜柱狰狞道:“你敢说妙莲湖心画舫中,陆家三小姐的死与你没有干系?!”   “你说,念薇,死了?!!!!”   脑海,刹那间空白了一下。   这样浑身无力的感觉,没想到过了千年,竟又体会到了。   晕晕的,好像浮在云上。   脚步,不知被谁推着在走。   远远的似乎传来萦朱的声音。她在说什么?   眼前断断续续的画面,却是相识以来,那姓陆的女子灵动活泼的样子。   亭亭玉立在苏南府城门,笑着,向她挥手作别。   太阳斜落,拉长影子。   有两人端坐于一处荒废的院落,第三人托着下巴在看天色。   凌非茗皱皱眉,幽幽开口道:“快日落了……”   “嗯。”凌非焉的额头上渗出细微的汗珠,真气在体内游走的畅快感让她的身体变得微微温暖。   “你真是个奇才。”凌非茗不由赞许。若是旁人一下午输出真气为他人驱毒,怕是早已体力不支。可眼前这个丫头,将真气源源不断的输送给初一,助她化解淤毒,自己竟然丝毫倦意都没有。   “师姐谬赞了。”凌非焉嘴角微动,一语置之。同门中时有羡嫉者私下说她是来历不明的怪物之类的闲言碎语,她也听到过。可不论何时,唯有凌非茗每次赞扬都是发自真心。   初一原本被花毒侵袭的青黑脸色已经好转许多,她愤愤道:“那花妖肯定想不到非焉凌尊有这等内功修为,现在我体内毒素基本已经除清,我们现在就去追她,或许赶得上在午夜前截杀她!”   凌非焉听了,像是考验初一一般,问道:“你知道去哪找得到她?”   “当然是去找那陆姓姑娘的钟爱之人啊!”初一立即回答。   凌非焉与凌非茗相视一看,心中有数。   原来,早晨凌非茗从南卿那得了俏玲珑的身份竟是上古花妖萦朱,顿时便匆匆离去赶来与凌非焉和初一汇合。   只因这萦朱并不是什么普通的修行久了的妖花,她正是上古神、人、灵、妖、鬼、魔六界混战时,妖族之王的王后。而当时号令妖族,横行下界,势头碾压鬼雄、魔君的妖王,正是风木离。   南卿的琴的名字,风木离。   风木离本是上古时期一株饱受月华浸染,又得万年修行的邪木之树。他的王后萦朱,更是花中之魁,风华绝代。而萦朱还有个妹妹,名唤绕紫,长随萦朱左右。   后来,鬼雄常与妖王风木离于堃山大战一场。不知为何,道法高于鬼王的风木离却战败了,在一场地狱业火中化为焦木。此后,萦朱与绕紫便也隐迹匿去,六界再无此二人音讯。   凌非茗得知俏玲珑就是萦朱后,料想那在湖心画舫胆敢与她三人暗中斗法的花妖必是绕紫,于是放心不下,赶快返来妙莲湖寻找。不想初一与凌非焉已不在湖边,待她又以锁魂咒出城到义庄找到凌非焉时,初一却已着了绕紫的道儿。   至于为什么绕紫没有急着与初一和凌非焉动手,经过她三人分析,该是绕紫已经知道了她们是天御宗的弟子,为保万全,还想将陆念薇的尸身进行二次妖转,以增妖力。   又或者……绕紫其实根本没将她三人放在眼中,而是还有更大的阴谋目的?   她们暂时猜不出。   但不管怎么说,她三人都觉得眼下第一要务,便是要在绕紫找到陆念薇的钟爱之人并将他杀死以增傀儡怨念之前,将绕紫拦住,诛杀。   凌非焉缓缓收回与初一送渡真气的双手,站起身来。凌非茗见了,又看初一,果然她眉宇间的阴霾已经尽数散去,与平时别无二致,便扬扬眉毛言道:“对,却是要找这姑娘的钟爱之人。至于那人是谁,稍后我们走趟陆家,一问便知。” 第70章 【妙莲花殒】70   若是往时, 状元巷南街陆家的药材店酉时还在营业中。可是今日,紧闭的门面依然挡不住街坊邻里交首相谈。   “可惜了陆家妮子,我是看着她从小长大的。”   “可不是嘛,下个月就嫁到李家去了,不曾想出了这事儿, 还没来得及享福人就没了。”   “我听说陆家小姐死的很蹊跷,连仵作都断不出原因。”   “对对对, 今儿知府大堂上还把梧桐楼那个南卿给拿了。”   “抓那小狐狸精干什么呀?”   “审问呐, 说是两人一起去湖上赏月,只有陆家小姐死了,不得先怀疑另一个嘛?”   “陆家小姐那么正派的人怎么会跟梧桐楼的琴女相识呢?”   “这年头,知人知面不知心啊。陆家私底下怎么回事也是不好说,那梧桐楼就更不……”   “这位大娘, 请问陆家小姐要嫁的李公子可是苏南府人士?”   “李家公子不就是……哎?你是谁呀?”陆家药材店对门瓷器铺老板的娘亲赵大娘被人轻轻拍了手臂,回过头,只见一个身着海青袍,头戴逍遥巾的陌生女道师正笑眯眯的对自己行礼。也不知这仙姑赶了多远的路, 原本整洁的长袍上竟染了些暗红的污尘, 隐隐透着些诡异。   她身后另外两位女道师倒是容姿俊逸,有如天仙下凡,直看得赵大娘想起了庙观里供着的仙家、菩萨。只见那两人身着白云青莲袍, 头戴上清芙蓉冠, 一个手持碧翠竹笛, 双眸明媚, 梨涡浅笑。另个青丝墨黛,玉颜乌瞳,双手环抱胸前,将一柄闪着银光的宝剑环揽在怀中。与笑眯眯的那位不同,这女子却是一副冷冷的神情,像是在警觉着什么,眼神尤其锐利吓人。   “我是……云游至贵宝地的普通女道师。”面前这个女道师做了“自我介绍”。   初一不说出她们的来处不是因为她有多谦虚,避而不提她们是天御宗弟子。而是整个大炎乃至外邦都流传着“凡有恶妖出没,必有天御宗弟子往而诛之。”的传言。总不能将“陆家三小姐的死是拜上古花妖所赐,而我和两位凌尊首徒的师姐奉宗主之命,下山诛杀花妖”的事儿告诉给一个看起来及其八卦的老妇人啊。   于是初一想也不用想的随便敷衍着赵大娘:“陆小姐遭此劫难,那李公子一定悲痛欲绝吧?”   略有顾忌的看了眼那个怕人的女道师,已经点燃的八卦魂给了赵大娘开口的无限动力:“哎哟,小仙姑也关心男女之事嘛?”说着还用手肘颇有意味的捅了捅初一。   凌非茗见了,暗暗偷笑。   初一为了套赵大娘的话,也只好尴尬的陪着大娘一起笑笑。   “我告诉你啊,陆家小姐和李家公子,一个药家之女,一个妙手神医,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赵大娘边说边摇头,毕竟是老邻居了,言语中透露着惋惜的情绪:“眼看一对璧人婚期将至,陆家小姐却无故丢了性命,这不陆家已经派了伙计去李家报信,上午便走了,应该下午就到了吧。”   “哦?”初一眼睛里闪着极有兴趣的光芒,鼓励赵大娘继续:“这么说,李公子并不在苏南府咯?”。   “不在,听说那位李公子是个得过仙人指点的大郎中,年纪轻轻的,医术十分了得,就住在咱们苏南府东面那座不林山的半山腰上。诺大个庄园,种满了奇珍药材……哎哎哎,小仙姑,我还没说完呢!你这是上哪去呀?!”   赵大娘这段“书”刚说到她加过油、添过醋的关于李公子和陆小姐天雷勾地火的世纪联姻,初一便被凌非焉强行拉出了人群。   “走。”凌非焉说着翻身上马。   “师妹去哪儿?”凌非茗也边上马边问。   “不林山。”凌非焉道。   “哦~”凌非茗狡黠一笑:“我当师妹对男男女女的事儿不感兴趣呢,原来也听得清楚。”   “……”凌非焉忍了口气,双腿狠狠一夹,乌骓踏雪飞驰而出。   枣红马和乌云黑马随后,半个马身,不近,也不远。   已近酉时还有人上山拜访,药童倒也不意外。病入膏肓的人时时都有,而他家公子又偏偏是世人眼中的神医,这通向李家玉草园的山路早已被昼夜不歇的访客踏得平整了。   但现在眼前这三位既然不是来问病的,他便很客气的推辞道:“我家公子今日刚得了未婚妻陆家小姐的死讯,心生烦恼,此刻正在……唉,公子他不便见客,三位既非问病,还是请回吧。”   只说一句了求见便吃个闭门羹,初一哪肯作罢,她拉住转身要走的药童故作神秘道:“我家两位师姐是你家公子的故交,今日惊闻你家公子未过门的妻子遭遇不测,特来探望于他。”   “可……我家公子平日素未与女道师有所来往啊。”听说是公子旧识,药童转身举起手中昏黄灯笼,小心翼翼的打量起近前的初一,谨慎的询问道:“三位是……”   “好吧,我等本是云游至贵宝地的普通女道……。”初一话还没说完,便被身后的凌非焉拉到一旁。   “天御宗弟子,引路。”凌非焉冷冷吩咐。   “天御宗!” 凌非焉发话的同时,药童也看清了凌非焉的衣着,竟不由得连连退了几步,手中灯火也忽明忽暗的闪。听得出来,药童的声音里满是惶恐,但也只能硬着头皮道:“既是天御宗上仙到来,小的自当带路,快请。”   进得玉草园,药童在前引路,初一与凌非焉、凌非与随后而行。凌非茗只得这园中泥土清新,种植着许多药草。只因天色已晚,并不能立刻分辨出是什么药材。踏着圆石小路急急行进,许是火房药炉就在不远处,总有煎熬着的苦涩药香隐约飘至。   “非焉凌尊。“初一拽拽凌非焉的袍袖:“下山时明崖道尊嘱咐我们低调行事,你怎么一上来就照实直说了啊!”   凌非焉回道:“没时间与它周旋。”   “看把那药童吓的。”凌非茗眯着眼睛暗笑:“我都不知道咱们天御宗有这么可怕?”   “正途自是无畏,宵小么……”凌非焉话说一半。   “师妹看这药童可是宵小……”凌非茗把朝凤笛在手中转了转,不待凌非焉回答,心中已有答案。   说话间药童将初一、凌非焉和凌非茗引到山间一处小亭,三人定睛看去,亭中正醉卧着个年轻的公子,背对亭口,面朝山外。有小鬟两名,着青衣的为他摇着罗扇,着粉衣的为他轻叩腿脚。仅是伫立厅外,便被公子一身的酒气压过了方才药香。   见此情形,初一和凌非焉都心生厌恶,凌非茗却是若有所思。   “公子,公子。”药童近前去,低声呼唤:“有几位道家仙姑请见。”   “不见,不见,老子心烦着呢!不想见什么道家……”公子不耐烦的挥挥手,好像猛然想到什么,腾的起身转来:“仙姑?你说仙姑?!”   “是……天御……”   不等药童开口介绍完,李存便一跃而起奔到初一、凌非焉和凌非茗面前,鞠躬施礼:“哎呀呀,三位仙姑远道而来,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初一与凌非焉没有答话,凌非茗则微笑回应道:“公子客气了。”   下午得了陆家小姐的噩耗,李存又是焦躁又是愤懑,尽管药童黄芪一再劝阻,却还是不管不顾的在半山小亭喝起闷酒。这时竟听说有仙姑寻上门来,顿时来了兴致。   “三位仙姑可是有什么疾症需要李某诊治?快请进亭来稍坐,待我为三位号脉查病。”李存见答话的女道师面露笑颜,竟装作请她进亭一般,色胆包天的想伸手去拉她手腕。结果只见一道绿光闪过,伸出去的手顿时疼痛不已:“哎哟!”   “还是公子先请。”果然是被凌非茗笑眯眯的用朝凤笛给打了回去。   初一随凌非茗、李存一起走进小亭,才发现他方才所看的景色的确醉人。李家玉草园身处不林山腰,这望尘小亭又建在一方妙处,周身置景考究,每块山石,每株花草也是精心点缀。门柱前两盏李字红灯笼轻轻摇曳,更让亭间风情影影绰绰,别有味道。再由亭中向山下极目而望,竟可尽览苏南府全貌。便是那妙莲湖,也如月下明镜般熠熠生辉。加之山间清宁,听不见苏南府尘俗喧嚣,只剩万家星火点点,流光溢彩的繁华美景。   初一身居西岭紫麓山两年余,此番光景自是看得心喜。但凌非焉的目光却是从见到李存那刻开始,便在他身上不停审视打量。   “师妹也进来吧,谁让他是陆家小姐的心上人呢。”凌非茗向不愿与李存同亭的凌非焉招招手,顺便小声嘀咕道: “今夜怕是要守着这酒色之徒以候绕紫了,还好有这番好景致为伴。”   “哼。”凌非焉冷哼一声走进亭去,却依然不愿坐下,只环抱着炎月剑依柱而站。   “仙姑说什么心上人?”这李存,别的没听清,心上人三字到听得真切。   把凌非茗弄得又好气又好笑,不耐烦的重复道:“我说李公子你是陆家小姐的心上人!”   “陆家小姐……”提到陆念薇,李存嘴巴瘪了瘪,露出些难过的样子:“别提了,本来下个月就可以将陆念薇娶过门来。谁知今天下午,陆家来人报信说她横死,真是可惜了念薇那般标致的美人儿。”   “李公子可是因此在这小亭之中醉酒消愁呢?”初一借机询问。   “怎能不愁,简直就痛啊!!“李存愤愤的拍拍石桌继续说道:“先父与陆家老爹因药结缘,本是挚友。几年前就给我和陆家小姐定了亲事。原本数月前我就该让她嫁过来的。怎料陆家小姐执意说要给亡母守孝满五年才肯过门。当时她娘去世四年多了,还剩不到半年的时间,我们两家便把婚期定在了今年八月。嘿!没想到这都到七月中了,那陆家小姐竟然被人害了性命!!”   “守孝?五年?”初一心下迟疑:“丧期不论婚嫁不是三年即可嘛?”   “对嘛!”李存继续道:“陆家老爹也是这么说的!但是据说陆家小姐执意要守满五年才肯出嫁,否则就要以死相逼。反正本公子也没所谓三年五年的,我身边也不缺女……咳咳……” 第71章 【妙莲花殒】71   “既不是三年丧期之内, 又有父母婚约,陆家小姐何须以死相逼推来脱婚期呢?”初一疑惑着,看向凌非茗。   凌非茗冲她微微摇头,虽然她也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但情感这东西, 她毕竟也说不准。   “算了算了,仙姑们还是别谈这晦气之事了。不知今夜到访, 是哪位身体不适啊?让小生快给仙姑们看看。”李存伸出手, 又想去抓凌非茗的手腕了。   “我们哪有身体不适,我怕一会绕紫来了公子你身体不适。”说着,凌非茗也站了起来,走到凌非焉身边耳语:“还真是个负心汉,未婚妻尸骨未寒便在这儿调戏起我们了。”   “仙姑说什么负心汉?” 李存这回别的没听清, 负心汉三字又听得真切。   倒是那药童听到绕紫二字后,紧皱的眉头才略微舒缓了下,但很快又拧起一个疙瘩。   “不是负心汉。”凌非茗见眼见李存如此不堪的样子,猛然想起陆念薇倒在船上时紧握的右手, 不由得心中一阵黯然:“我是说你这风景真好看。”   “是啊, 是啊,良辰美景,再加有几位仙姑为伴, 真是快活, 妙哉!今夜……”李存本已半醉, 似乎还要说些什么, 却突然一头趴在桌上。   “你……?!”初一看向一旁垂手而立的药童。   “请三位上仙不要误会,我只是点了他的穴位。”药童先将青衣和粉衣的两个小鬟收做绿树叶和粉花瓣,纳入手中,才再次对初一、凌非焉和凌非茗郑重的拱手施礼道:“小灵黄芪,方才听二位上仙提到绕紫,斗胆一问,可是那专噬失意女子魂魄的上古花妖绕紫?”   “哟,一介灵子知道的还不少呢,正是那个绕紫。”凌非茗饶有兴致的示意药童讲下去。   “既如此,想必陆小姐是被绕紫选作了妖转的宿主,几位上仙今夜此来是为保护“负心人”李公子,以防花妖傀儡二次妖转的吧?”   “不,我们只是来阻止花妖傀儡二次妖转的。”凌非茗看了看躺倒的李存,真是一点保护他的念头都提不起来啊。   “小灵感谢几位上仙手下留情,保我道行。小灵愿将所知之事,如实相告。”   凌非茗见黄芪说的真切,点头应允道:“我看你个不是害人性命的恶妖,暂不会断了你的修行。只是上仙就不必叫了,你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黄芪摇摇头道:“陆小姐与李公子有婚约不假,但那陆小姐的心上人,却未必是他。”   “不是他?!”初一心中一惊,凌非焉也下意识握紧了手中宝剑。   黄芪继续:“小灵在这不林山中潜修向道已有319年,从李家上一辈李天举在此修建玉草园种植药草,到李家独子李存出生,小灵都一一看在眼中。李家公子的身体天残有损,平日里很少走出庄园。他与陆家小姐的婚约,乃是两家父母所定。李公子也只在去年药王祭上,见过陆家小姐一面。我想,陆家小姐大概连李公子的样貌都未曾看清吧,又何谈是她的负心人呢。唉,说句不中听的话,那陆家小姐怕是早已心有所属,才一再推辞与李公子的婚约吧。”   “非焉!等等我!”   果然,黄芪话音刚落,凌非焉便立刻点起轻功,直奔玉草园外。初一和凌非茗也赶快随之而去。   三骑快马在夜色中沿下山之路绝尘而去。   苏南府繁华,可苏南府的官狱却不是什么好地方。南卿自打被从堂上收到监狱里,就焦焦躁躁的在巴掌大个小隔间里踱来踱去。到现在她依然无法相信陆念薇已经不在了,即使有赵捕头带来的噩耗、堂上看见的“证据”、悲痛难忍的陆起元,她依然觉得这一日内发生的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   南卿不断想起在苏南府县衙大堂上受审时的场景。   “大胆凶徒。“陈知府懒懒散散打了个哈欠,象征性的拍了怕惊堂木以正威严。上午有衙役来报,称怀疑梧桐楼的南卿杀了人,赵捕头已将嫌犯缉拿归案,即刻便可升堂问审。   陈定儒一听,登时暗感兴奋。原来这陈知府本在京中当差,还与朝中重臣颇有些来往。怎奈自家亲信犯了些事,栽在监察御史陆鲲的手里,连累他丢了京官,谪贬苏南。   可说是谪贬,这苏南府也是大炎繁华之地,又远离开京,陈定儒反倒如鱼得水,舒服自在。尤其那被他奉为头号大敌的陆鲲,不是别人,正是苏南药商陆起元的长子,陆鹏的长兄,陆念薇的哥哥。陈定儒一直想找个机会报报仇,解解恨,但却苦于没有机会。   而这陈定儒虽然才能平平,却又偏爱附庸风雅。梧桐楼在他苏南府开了若干年,他也没等猜中琴曲,尝出美酒。因此也就从未进得楼去。不过陈定儒想去梧桐楼倒不是为了南卿,那小丫头在他眼中青涩得跟个雏儿一样,他看上眼儿的,正是梧桐楼的当家俏玲珑。   如今陆家和梧桐楼扯上了恩怨,这可是可遇不可求的大好机会!陈定儒双目放光,马上咐下人伺候更衣,穿好官服,直奔苏南府大堂。   待他来到正厅,凳子还没坐稳就看见堂下站立之人果然是梧桐楼的丫头和陆家的人,陈定儒心中暗爽,坐上正中。突然身前一声大喝,把他吓了一激灵。原来是赵卜柱心切大喝:“还不跪下!“   陈定儒瞪了赵卜柱一眼,懒懒散散打了个哈欠,象征性的拍了怕惊堂木以正威严,道:“大胆凶徒,所害何人,因何害人,如何害人,从实招来。”   孰料堂下的丫头面带悲恸,对陈定儒的问话全然不顾理会。见陆起元由二子陆鹏扶着,站在府衙侧席,南卿便下意识的看过去,像在求证。但陆起元神色悲痛,泛红的双眼也紧盯着南卿,几乎要喷射出仇恨的怒火来。   此时此刻,陆起元恨不得生吃了这个害了她女儿的凶手。为什么明明两人同去赏月,南卿还好生生的活着,而自己的女儿却……只是这样而已,陆起元便深深的感到了命运的残酷与无奈。   “怎么会……”似乎从陆家人的表情中读出了事实,南卿不愿却也只能相信。纷乱的心绪让她一时难以理清陆念薇为何会惨遭毒手,究竟被谁所害,还有自己怎么会被当做凶手给拉到了府衙大堂上。但却忽然觉得腿上一疼,扑通跪倒在地。   原来陈定儒方才要南卿跪下她却无动于衷,于是心生恼怒,便命衙役用廷杖打在南卿膝盖后面。南卿哪里肯就,正要起身,背上却又狠狠挨了一杖。   其实南卿毕竟是有些道行的,衙役杖上的力度她只需提些内力,便可抵消十之八九。但她没有,她一心都在想着陆念薇的事儿。   念薇是真的……死了……啊……   这个噩耗狠狠冲击着南卿的心神,比背上的廷杖之痛火辣多了。   “陈知府,无凭无据你怎么敢断定南卿就是凶手。我劝你问话可以,休要再碰南卿一丝一毫。 ”   哎哟!竟然有人在知府衙门里威胁堂堂知府老爷?陈定儒循声望去,围观人群中一个风韵卓卓的身影映入眼帘。陈定儒万万没想到发声的人竟是梧桐楼当家俏玲珑。他本就对梧桐楼和俏玲珑心怀不满,现在这女人又当堂挑衅他知府老爷的权威,这让陈定儒顿感不悦,仿佛受了莫大侮辱般拍案大吼:“哪来的刁民,竟敢咆哮公堂!”   “刁民不敢当,梧桐楼当家,俏玲珑!”原来,萦朱早知南卿与陆念薇颇有交情,担心陆念薇的死讯让她承受不住,再如千年前南镜玄死时那般大闹一场,毁了她蛰伏此地以图大事的计划。   于是她也赶来府衙,正撞见衙役杖击南卿背部,不由心生担忧,出言警示。她嘴上回着赵卜柱的话,视线却一直停在南卿身上,满是暗示和隐忍。   “哼!青楼dang妇,安敢喧哗公堂顶撞本官!来人,给我拖出去!”陈定儒懒得跟俏玲珑纠缠,挥挥手让衙役解决问题。反正梧桐楼他也进不去,提审南卿再为难陆家才是紧要大事。   “南卿!”萦朱不见南卿回应,担心她把持不住坏了她的千年大计,却又被衙役推搡着往外走,微微有些焦急。想她俏玲珑几千年道行,莫说一个苏南府县衙她闯不得,就是整个苏南她想要,也能瞬间把这人间天堂化成地狱。只是听绕紫说天御宗的人已经潜进苏南来了,她只想带上南卿,或隐匿起来,或一走了之。若是大开杀戒,只怕天御宗倾巢而出,那便是给自己找了个天大的麻烦。   她不愿冒这个险。至少,不愿为了一个随时可以处死的小妖南卿冒这个险。   “我知道。”南卿听到萦朱叫她,转过头,看到萦朱被人拦在外面,正摇头暗示她不要轻举妄动。南卿明白萦朱的意思,答应着,让她放心。   于是乎,陈知府立刻进入正题,上任这么多年,还从没见他如此积极于办案。   “堂下之人,姓甚名谁!”   “南卿。”   “哦,南卿。本官再问你,陆家两个丫鬟说你昨夜与死者陆念薇同船赏月,可有此事?!”   “未有。”南卿非常讨厌陈定儒在念薇的名前加上死者两字,她对陈定儒的问话便是更加惊诧:“昨夜我一直在梧桐楼中,从未出门。”   “没出门?”陈定儒若有所思的看看似乎很惊讶的南卿,又看看满面愤恨的陆起元,又对南卿道:“陆家两个丫鬟可是亲眼看见你登上了死者陆念薇的画舫坐船,这你又该如何解释?” 第72章 【妙莲花殒】72   “必不是我, 昨日梧桐楼的开门曲由我负责,从下午我便在楼中准备。及开门时,又有一人识得我所弹奏的琴曲,便请上楼来,奏琴品茶几至天明。”   陈定儒又管陆念薇叫死者了, 南卿真的是感到气血上涌,恨不得冲上去抽歪他的嘴。但她还是很配合的回答了陈定儒的问题。毕竟她也想对陆念薇的案情提供些有用的线索, 省的这些昏官一直把她当作凶手, 反倒让真凶逍遥法外。   还有,南卿多少也知道些陈知府与陆家的过节,心知这陈知府未必能为陆念薇的事儿真心出力,所以,她其实已做好了私下自行调查的准备。   “如此, 着陆家两个丫鬟上前对质。”陈知府将两个丫鬟宣道堂前,惊堂木一拍,喝到:“你们两个,看看清楚, 昨夜与你家小姐同船赏月的, 可是此人!”   两个丫头本是很待见南卿的,毕竟以往南卿一来,小姐就会赏她们些时间和银子, 让她们去自行逛街玩耍。可现在, 南卿转眼变成了谋害小姐的杀人犯, 她们不禁惶恐起来, 匆匆瞥了一眼,便道:“回禀知府大老爷,是她,正是她。”   南卿心中疑惑,昨日分明没有出门,为什么两个丫头如此笃定,但见两个丫鬟虽然慌张,但却并无说谎神色,心中便更加狐疑。于是问道:“你们说是我与你家小姐赏月?那……之后可有其他人再次登船?”   陈定儒见南卿此言一出,萦朱和陆起元、陆鹏都露出了关注的神色,也随着问道:“你们两个,如实回答,南卿上船后,可有他人再来?”   “回禀知府老爷,我们……不知道……”小丫鬟抽抽泣泣的,实话实说了。   “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陈知府又问。   “因为小姐赏了我们一些银两,说南卿姑娘来后,我们就可以去状元巷买些胭脂水粉,天明再来接她。”一个丫鬟回答。   “对对对,然后,然后我们就放下小舟上岸去了。”另一个随声附和。   “陆念薇让你们走的?!”听到这样的回答,陈定儒有些出乎意料。如果小丫鬟说是南卿用银子买通她们下船,他便可以即刻定罪,都不用给南卿辩解的机会。   “嗯,是小姐让的……”说到这,小鬟想起陆念薇那时的甜羞笑容,不免垂泪。若是小姐当时没有让她们下船,也许今日就不会有这样的结果。   小鬟那边没得到什么有利的证据,陈定儒再次把注意力转回南卿,“你说你昨夜不在画舫,本官现在不仅有人证陆家丫鬟,更有物证证明你就在船上!”   “物证?”南卿不知陈定儒所说物证为何。   “呈上来!”陈定儒见南卿惊讶,心中喜悦。   衙役得令,将一个木盘送到陈定儒案前。陈定儒挥手道:“公示。”于是衙役又将那木盘双手托着绕场示众,最后停在南卿面前。   淡淡的桂香,南卿定睛一看,木盘中静静躺着一个精致的香包,娟秀的“卿“字绣于其上。   “这……”这香包南卿从未见过,但瞬间便明白些了什么。   “哼!死者陆念薇手中紧紧攥着的便是这个香包!若不是你加害于她,她为何在弥留之际将它夺走,握于手中!”   “这不是我的……香包……”南卿颓然的呢喃,苍白,而非辩解。   “不是你的?!你当本官不认识那个“卿”字!刁顽凶徒,看来不用些厉害,你是不肯如实招供了!来人……”陈定儒从签筒中抽出四根黑头签,言道:“疑犯南卿冥顽狡诈,杖责二十,再行问审!”   “大人……”   陈定儒正待将令签投下,赵卜柱不知何时凑到了他的身边,神色慌张,附耳低语,只听得陈定儒目瞪口呆,拿着令签的手也悬在了半空。   “竟有这种事……”陈定儒听罢露出不解又失望的表情。   也不知赵卜柱究竟说了什么,陈定儒轻蔑的扫了一眼堂下,正了正神色,庄严宣布:“陆念薇命案,因证据不足,不能即刻将嫌犯南卿定罪,着令府衙捕头赵卜柱增派人手,加快收集相关证据。至于疑凶南卿,虽不能证其有罪,但亦难洗嫌疑,暂时收监入狱,随时候审!”   “是。”赵卜柱得了令,却高兴不起来。   “退堂!”拍下惊堂木,陈定儒扔下破口大骂的陆起元拂袖而去。   今夜。萦朱向南卿摆了个口型,也随着散去的人群离开了知府大堂。   南卿大概明白萦朱该是今夜回来将她从狱中劫走。所以她也不是很关心为什么陈定儒忽然不对她用刑,只须安心等到夜深时萦朱前来即可从这场是非中抽身而去。   况且,比起自己的所谓牢狱之灾,她更在意陆念薇到底是为何人所害,为什么那两个丫头说她也在船上,还有那个绣着“卿”字的香包……   恍恍惚惚不知过了多久,赵卜柱带着几个衙役来到了牢门前,对狱卒哼道:“打开。”   南卿下意识向后退了几步,随即又恢复平常,问道:“赵卜柱!你想怎么样?!”   “怎样?小妞儿你不用担心,大爷我不是说过要请你吃牢饭么?这不就给你送饭来了。”牢门打开后,赵卜柱接过衙役手中的食盒慢悠悠的踱了进去,又随手示意衙役再将牢门锁好,毕竟经过上午在梧桐楼的那一场大闹,他也知道南卿还是会些拳脚功夫的,万一再被这小妮子使诈逃了出去,他可没法儿向知府大人交代。   南卿见进得牢房来的赵卜柱得意洋洋一脸小人像,不由心生厌恶,没好气的讽刺道:“我看总捕大人脚步蹒跚,可是今晨跌落楼梯的伤痛尚未尽去啊?”   “嘿!你个死丫头!死到临头了嘴上还不老实!”赵卜柱把食盒往地上一摔,食盒内却是空空如也,并无饭菜。   “说是送饭,饭呢?”南卿心生疑窦,不由得更加提防。   赵卜柱眼露凶光,大怒道:“真当我是来给你送饭的?大爷我是来送你上路的!“   南卿闻言,大声质问:“我从未认罪,没有供词,没有证据。难道你竟敢私下杀了我么!”   “杀了你,那是便宜了你!”赵卜柱阴阴一笑:“实话跟你说了吧!陆家大儿子陆鲲三年前抓了我们老爷内弟的把柄,把他发配到苦寒之地去做苦役,他小舅子是世家出身,哪受过那样的苦,竟落得个客死异乡的下场。”   “哈!”这段故事南卿听陆念薇说过,于是她学着陆念薇的口吻讥笑道:“那是他违法乱纪,咎由自取!”   赵卜柱不以为然道:“不过是占了几亩民田,错手杀了个蝇头百姓。钱也赔了,田也退了,那陆鲲竟还揪着不放。我们老爷为救内弟,屈尊拜托陆鲲宽容行便,只要不发配,必然督导内弟改过自新,还许诺陆家以后若有需,要定当相互照应。谁知陆鲲他不识抬举,竟在圣上面前参了我们老爷一本,累得我们老爷从天子脚下谪贬苏南!“   “呸,分明是陈定儒买通吏部,将他调职苏南的!”南卿握紧拳头。   赵卜柱一听,猖狂大笑道:“哈哈哈,不愧是那个死人陆念薇的狐朋狗友,连我们老爷究竟怎么来的苏南都知道啦?可惜陆家人一点不认你这个青楼琴女,还求着我给你点苦头吃吃。”   南卿听了,没有说话。赵卜柱说得没错,陆家长子乃是当朝御使,品级虽然不高,却有督察百官之权,且为人端耿直,乃陆家之傲。而次子陆鹏与其父陆起元常年经营药材,又与苏南神医李天举及其子李存悬壶济世,陆李两家两代不知拯救了多少苏南众生,深受苏南人士尊崇。   所以当陆家三小姐陆念薇与梧桐楼的南卿成为挚友后,南卿就从未被陆家人正式接纳过。这一点,南卿知道得很清楚。有时候,她也劝陆念薇,说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况且自己总有天要离开苏南的,让陆念薇就不要再坚持了吧。   但不知为何,陆念薇就是不听。   如果,陆念薇从了她的意……或许就不会有今日的殒身之灾了吧……   南卿想到这,心中一紧,没来由的猛然想到一个人。这样想念头像一把剪刀猛然撕开她记忆的封口。南卿只觉得身体变得好轻,灼热,一股对血腥的渴望在暗暗翻涌。   “南卿,你与她们不同……”南镜玄生命中最后的一句话,是南卿坚持了千年的执着。不然,她也不会沾染了无辜者的鲜血。不然,她也不会被萦朱如此摆布。   南卿又想到了风木离,想到那颗满怀悲悯的参天大树。慢慢的平息自己,平息思绪,也平息了本性。如果说这世间,一步步救赎她的人有三个,那便是风木离、南镜玄和她,陆念薇。   但是为什么,救赎她的人,却无一幸免,一个个的全部走向了万劫不复……   有时,南卿觉得自己的存在,根本就是一个诅咒。   来不及去想更多,赵卜柱那惹人厌的声音又响起来,只见他得意的笑着:“真是恶有恶报,陆家做梦也没想到他们家的宝贝女儿竟然会被自己的闺阁好友给谋杀了!本大爷有一事不明,想请问南卿姑娘,杀了陆念薇于你究竟有什么好处?!”   “我没有!”南卿大吼,又转为呢喃:“我没有杀害……念薇……”   赵卜柱似乎就是故意来刺激南卿的,也不理南卿的反应,只继续说道:“当初你们俏当家要是让大爷我进那梧桐楼,和那些如花似玉的姑娘们快活快活,眼下,不定大爷我还真是带着美酒佳肴来探望你呢!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陆念薇的尸身就躺在那,不由得你不认!”   “谁说……我躺在那儿呀……”   轻柔女声从地牢昏暗的甬道传过来,幽幽的,弱弱的。   却惊得赵卜柱和南卿两人一身凉意。 第73章 【妙莲花殒】73   待那人脚步缓缓的从阴暗中走到烛火下, 南卿不由得奔向牢门抓紧栏杆,想要看清她的脸孔,却总觉得眼睛被什么温暖的东西模糊了。   “你!你!!”赵卜柱可是亲眼见过陆念薇尸身的,然而徐徐走近的那个人不正是陆念薇吗!连身上那件仵作验尸时穿着的衣服都没换过!!他来不及思考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只能慌张的嘶吼着让牢门外的兵卒上前拦住“死而复生”的陆念薇。   然而, 陆念薇随手一挥,四名随从兵卒还来不及抽出佩刀, 便闷吭一声横死在地, 瞬间就将赵卜柱彻底丢进了绝望的深渊。   陆念薇走到牢门前,像是要抬手开门,却突然一手扶住牢门,一手紧紧按住了心口,眉头紧蹙的样子看起来很是痛苦。   “哼。”像是对傀儡身上传来的撕裂心扉的痛楚很是满意, 绕紫低低冷笑了,心道:这陆家小妮子还真对南卿那个小杂妖动了感情了。   初一、凌非焉和凌非茗打马下山再入苏南的时候,便是策马直奔陆家药铺的。三人再到状元巷南街陆家药材店门前,店门依然禁闭。初一老远便跳下马来, 三步并作两步急急上前叩门。   须臾, 店门打开,走出一位年轻的男子。来应门的,正是陆念薇的二哥陆鹏。   陆鹏拱手道:“三位仙姑失礼了, 家妹现不在家中驻灵, 几位请回吧。”   “陆公子误会, 我等并非来为你家小姐上门做法事, 只有一事相问。”初一来不及施礼,伸手拦住要被陆鹏关闭的店门。   “不知仙姑所问何事?”陆鹏回问。   “令妹……“初一也觉得自己将要出口的问题实在是唐突。但能怎么办呢?她着实没想到一个未婚女子的心上人竟不是她的未婚夫。午后与绕紫交手,那花妖摆明了要去杀陆念薇的心上人,上古花妖二次妖转可不是闹着玩的。   只一次妖转,绕紫便可将死人“复生”,受她操控。若是傀儡二次妖转,那被妖转的人类躯体将会变成绕紫随意转移灵魂意识的容器。换句话说,就等于这世上又多了一个道行没那么深,但思维却与绕紫无二的妖物。   所以,就算是再为难,初一也只能硬着头皮问出口:”令妹……除了未婚夫李公子,可有其他心爱之人?”   “住口!!“陆鹏本以为几个道师既不是来做法赚钱,许是问路、取药或其他,就打算做个顺水人情快些打发她们走。万没想到,这个看起来颇有正气的女道师竟问出这样不入流的话来,顿时恼火万分:”我不知道你们从哪得到家妹的信息,也不知道你们方外之人如此关心家妹有什么阴谋,但是我告诉你们,家妹薇薇生前身清玉洁,死后也不容你们这些妖道信口雌黄,横加侮辱!你们走吧,不送!!”   “喂!喂!!唉……”初一心有不甘的拍了怕紧闭的店门,叹了口气。她知道就算她把门板拍烂了,陆鹏也不会再出来回答她的问题了。   “怎么办……”初一看了看凌非茗,发现凌非茗也正看着她。   见此情形,凌非茗心知陆家是指望不上了,只好自己想法子。于是她将昨夜进了苏南府后的所遇所见又快速思考了一遍,忽然看见开在陆家药铺对面的瓷器铺,便有了主意,言道:“先前,非一与这家大娘打听消息时,我听说陆家小姐夜半湖心赏月是与另个人同去的。”   初一努力想想,回道:“大娘确是说了个人,不过我只注意她说陆家小姐要嫁的李公子,却没注意与陆家小姐赏月之人。”   “南卿。”凌非茗脸上浮现一丝笑意,言道:“与她赏月的人叫南卿。”   初一惊讶道:“非茗凌尊好听力,也是好记忆!”   凌非茗道:“没什么,正巧这名字比较熟悉,特别注意了些。”   初一道:“非茗凌尊认识那位南卿吗?”   凌非茗微笑道:“昨夜梧桐楼,有一曲之缘。”   凌非焉听闻,眉头微蹙,却没有说什么话来。初一倒是严肃思索道:“又跟梧桐楼有牵连,方才问话时我就该注意的,不想太执着于陆家小姐的婚约,被那不林山上的李公子耽误了太多时间。那,如果梧桐楼南卿姑娘是可以与陆家小姐共同赏月的密友,陆家小姐会不会把自己真正喜欢的人是谁告诉她呢?”   “或许。”凌非茗点头。   “我马上去梧桐楼找南卿!”初一拍手顿悟。   “听闻,那女子被苏南知府抓去过堂了。”凌非焉边说边翻身上马。   “嘿!你个凌非焉,想不到街头巷尾那些纷纷议论你都记得清楚!“凌非茗也跃上枣红马,腿下一夹马肚,轻笑道:”明崖道尊对不起,这回我们几个怕是低调不了了。苏南府衙,走吧!”   苏南府的夜深了,繁华过后迎来了酣沉的寂静。今夜的月色依然光亮皎洁,今夜的妙莲湖也依然平若明镜。只是苏南府衙的今夜,却注定不能安静的迎来黎明。   凌非茗先前在赵大娘那听说南卿被抓紧了苏南府的打牢,说实话她是有过一念间的担忧。但很快,她便放松了这个念头。因为她知道南卿是个至少有着千载年岁的妖族,与风木离、萦朱、绕紫和南镜玄都有些干系,而且还不是一点半点的复杂。她也知道,如果南卿想走,苏南府衙的大牢是决计拦不住她的,并不需她来担忧,更不需要她来搭救。所以,凌非茗这才急着与凌非焉前去不林山查探李家公子。可没想到转了一圈,到底还是要去趟苏南府的大牢,见一见南卿。   但在凌非茗心里,从听到南卿被抓上堂那刻起,她就不认为是南卿在画舫上谋害了陆念薇。因为画舫中将陆念薇变作妖转傀儡的花妖,妖气浓烈而有血腥,而南卿的妖气虽然也有血腥之息,但却不够浓烈。   这种感觉很熟悉,就像……非云受了天损的经脉。   三人来时路上还在商讨,南卿被抓进大牢,她们该如何与南卿照面。凌非焉说偷偷潜入便是,凌非茗说实在不行便与苏南知府说明情况再进去试探,而初一表示或者买通狱卒也不是不可。可当她们刚一临近苏南府衙,凌非焉和凌非茗就察觉到了不妥。那隐隐的妖气洋溢着鬼魅的幽香,分明就是……!   “绕紫?!”凌非茗勒住马蹄,聚精会神的感受着空气中的妖气流动:“她不会也是来找陆小姐的好友问心上人的吧?”   “师姐这时还开得玩笑!”凌非焉没好气的回了凌非茗一嘴。因为她们都知道,绕紫的花种侵占了宿主的身体,当枝叶蔓延到大脑中时,就会同时获取宿主的记忆。绕紫要找陆念薇的心上人,根本无需向任何人问询。   三人从马上下来,放轻脚步提高警觉,慢慢靠近暗处的府衙外墙。凌非茗低声道:“如果真是绕紫来了,很可能陆家小姐的心上人就在这府衙之中。”   凌非焉没有出声回答,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快!”凌非茗见凌非焉与她意见一致,脚下轻功扶摇升一纵,跃上围墙,向院中望去。这一看,却惊得她差点呼出声。   月光洒在宁静的府衙院落里,死一样的寂静。印着“苏南府衙”的红烛灯笼柔和得并不刺眼。刚刚绕开衙门正门时,门外值守的衙役似乎有些困倦了。而院内,却是在冷的月色与暖的烛火下,默默躺着十几具尸体,都是衙役。   只见那些衙役横七竖八的死在地上,不见伤口不见血色,只有一丝让人不安的幽香。凌非茗心中咯噔一紧,那股让人不得不在意的幽香到底还是克制住了她急着闯进大牢去的冲动。左右观察一番确定并无人在后,凌非茗绕到最近的一具尸体前俯身查看。   “这是……”她发现衙役们的确是中了植物的毒。只不过,这次不是让人难以行动的毒,而是足以使人暴毙而亡的毒。   凌非焉第二个跳下院墙,显然眼前的景象也让她十分惊诧。   初一随后而至,瞪大眼睛惊叹道:“绕紫干的?杀这么多人,也不知有没有下过种子。”一想起晨时从义庄里走出来就炸掉的仵作,她仍然心有余悸。要是这么多的衙役都突然起身再一个个爆炸的话……   那场面她实在不愿去想。   “在里面。”凌非焉握紧手中利剑,白色的光晕又在剑锋上微微流走。她口中的在里面,指的就是绕紫在大牢之中。   “走!”凌非茗也将朝凤笛捏在手里,第一个冲进去。她已经不知是急着去除掉绕紫,她的心头突然萦绕起一阵疑惑,迫切的想知道答案。   陆念薇与南卿同去赏月,陆念薇死了。但陆念薇实际死于绕紫之手,可绕紫又来找南卿。这三人之间,到底是怎样的关系。   “念薇!!!你,你没死?!”南卿将早已吓得腿软的赵卜柱推开一边,奔迎到牢门前。又见陆念薇似乎胸口不舒服,赶忙隔着牢门紧紧扶住陆念薇的手臂,确定她是真切的就在眼前。南卿怕她这一松手,陆念薇就会消失。   “怎么……”绕紫在暗中操纵着陆念薇的身体,冷冷一笑:“看见我还活着很惊讶吗?你是……希望我死啰?”   显然绕紫并不懂南卿与陆念薇的情谊。近千年来,萦朱每次侵袭的女子,大多都是被负心男子所伤。而这次的宿主喜欢的竟然是个女子,她读得懂陆念薇对南卿的牵挂与无奈,却猜不出南卿是如何负了陆念薇。   无非就是狠狠拒绝了陆家小妮子呗,南卿再弱也是妖族,怎么会与区区人类为伍。绕紫随便猜测着,毕竟南卿与陆念薇之间到底是怎样的情谊,对于她来说都没所谓,她只在乎自己的二次妖转能获得多大的能力。从这个宿主心痛的程度上看,如果杀了南卿的,妖力倒是可以再上几层。到时就算是以一己之力对付几个天御宗的弟子,也能胜券在握。说不定以后还能……   可恶,一想到萦朱,绕紫便又想起萦朱几次拦着不让她对南卿下手。可惜她现在还敌不过萦朱,只能乖乖听话。但若能不断吞噬宿主精炼妖丹,或者有朝一日找到那件宝贝……   绕紫眼珠转转,又有了别的主意。   ※※※※※※※※※※※※※※※※※※※※   隆重感谢:   页面找不到看官大佬爷灌溉的营养液X5   (づ ̄ 3 ̄)づ么么哒~ 第74章 【妙莲花殒】74   “念薇, 你说的是什么话!!”南卿不懂陆念薇为什么要这么说:“我怎么会希望你死!”   “是吗?”绕紫最爱这种“口蜜腹剑”的“负心人”,陆念薇身体里阵阵作痛的心脏让她兴奋得简直忍不住马上就想戳死南卿了。   “念薇,快,我们离开这儿,我有很多话要跟你说。”南卿打量着陆念薇身后死掉的衙役, 心头一紧:念薇竟然……瞬间杀了四个衙役!而且言语神态都十分诡异,她不得不怀疑眼前的陆念薇究竟是不是她认识的那个陆念薇, 或者还是不是人……   可南卿还是为了一丝仅存的希望, 明明知道眼前的陆念薇已经有所不同,却还硬装作无事。她希望,她奢求,陆念薇还有救。她害怕陆念薇又是因她而惨遭万劫不复。   “好呀,我这就救你出来。”陆念薇对心事重重的南卿笑着, 左手紧紧按住心脏,右手则握上牢门的门锁,轻轻一捏,门锁便应声落地。   “念薇你!”南卿一愣, 不由得退了几步:“这么大的指力……”   “呵呵, 比起你来还差远了。不是么?”陆念薇随手推开牢门,走进牢房内。看也不看赵卜柱一眼,只是慢慢踱近南卿, 然后把南卿的两只手腕牢牢握住, 将她拉近身前。瞬间, 陆念薇的瞳眸里再次映上了南卿姣好的面容。只是这一次, 陆念薇的瞳眸不再温柔,而是邪魅。   “你哭了……”陆念薇抬手摸去南卿脸颊上尚未干涸的泪痕,将眼泪更凶的南卿抱进怀里,然后微微闭上眼睛,细细品味着陆念薇胸膛里涌起的深深眷恋与绝望,一股厚重的怨怼之情也源源不断的从傀儡之身传入她的神识。   绕紫只觉得自己的妖元瞬间润泽倍增,酣畅饱满。她这招杀南卿不如折磨南卿,更能源源不断刺激陆念薇产生痛苦怨念的计策显然很有效。反正萦朱只说不许杀南卿,没说不让折磨她,只要还留着南卿一口气在就是了。绕紫打定主意,抱在南卿背后的指尖微微泛起紫色的光芒。   上次被陆念薇这样抱在怀中,还是个大雨滂沱的傍晚,在离苏南不远的不林山中。那时,她厌倦了唯有以鲜血滋养才能苟存的自己。说是千年道行,不过是千年残喘。“南卿,你与她们不同……”南镜玄遗言尚在耳边萦绕,可这般的自己,又与啖人肉饮人血的萦朱绕紫有何区别。   每个月初,当月华最暗淡的时候,她都要经历一场劫难般的痛苦。压抑不住的妖性若是得不到献血的安养,她的意识便要被体内汹涌翻滚的妖性吞噬。每一个新月如钩的夜,都是充满了血腥的痛苦经历。   南卿想要向善,她本是一株沐浴着月华的待宵草。风木离赋予了她230年的月光精华,南镜玄又教导她清心悟道。可这曾经美好的一切,却偏偏被萦朱摧毁殆尽。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像不林山中的小灵黄芪,慢慢的修行以增道法,悬壶济世以求功德。可惜,命不如意,那场九天九夜烧透了整座堃山的大火,就注定了她要背负起此生难去的沉重业障。   南卿记得那场大火中,堃山所有的草木走兽无一幸免。熊熊的地狱之火将一切生命都付之一炬。那时,她还尚未化作人形,只是一株即便化为尘埃也毫无知觉的山林小花。那夜,是她第一次的盛开,沐浴着月光,轻轻摇曳。可转眼间动天的厮杀声便荡遍山谷,火海中有个高大的身影轰然倒在一株黄色的花朵旁边。   那人的身上燃着火焰,发出噼啪的声音,可他却没有发出一声哀嚎,甚至脸上还带着一丝宽慰的笑意,就像是他终于了却了一件耿耿于怀的心事。或许是知道自己生命将尽,那人映着熊熊火焰的瞳孔渐渐暗淡下去。但就在他即将闭上双眼用黑暗来迎接几近万年的生命终将走到尽头时,他忽然看见了那株羸弱的小花。   那花娇嫩得很,在火海中已经卷曲了花瓣和叶片。他看得出,那是一株新开的花儿。隐隐得,他好像想起万年前,自己也曾是一颗枝丫稚嫩的小树,在晴朗的天空下晒着太阳,在漫天繁星中淋着月光。而今夜,他知道自己将永远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于是他伸出手,在焦土之上将手上的火焰敲打熄灭,才将那朵小花笼罩在宽大的手掌中。他将这一刻视为自己在世上最后的任务,他想保护这朵花儿不被烈火吞噬,想让它在这场劫难中生存下来,再迎着明晚的月光孤独绽放。   因为他曾是雄伟的妖王风木离。   与鬼王常这场毁了他根基、夺了他性命的恶战,说到底风木离并不后悔。他以生命的代价重创了鬼王常,保护了他麾下的妖族众生。   当那朵花儿再次沐浴银色的月华时,她很孤独。她看到周身都是黑色的尘埃,一段烧焦的粗壮树干横亘在身前。堃山迎来了一场雨,像是上天也在悲泣这场残忍的屠戮。可是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自己为什么站在这儿。   她的脑海中,只有一颗参天巨树为她撑起一片树荫。她坐在树下仰望星空,群星之间,月光柔和温暖,轻抚着她的面庞。   我是谁,我为什么在这儿。   少女一身鹅黄轻衣,如娇嫩绽放的花朵,却在凄风冷雨中,被四周的凋敝凄惨惊得瑟瑟发抖。   南镜玄匆匆走过山火方尽的堃山脚下,他没想到自己不过下山几日去会会琴友,曾经绿树如茵、郁郁葱葱的堃山就变成了寸草不生的焦土。可惜山中小屋里还有三五柄好琴,大概也随着山火付之一炬了。他本以为这堃山中再没任何活物,不想却看见个小姑娘抱着一段焦木,赤着脚,在雨中发呆。   堃山平日就是人迹罕至之地,现在遭了这样的天灾,怎么会突然有个小姑娘在呢?“你……还好吗?”虽然语气中带着犹疑,但南镜玄还是把伞撑在了小姑娘的头顶,他钟爱的琴便也因此淋在了雨中。   小姑娘点点头,又摇摇头。   “你叫什么?你怎么在这儿?你家人呢?”南镜玄将背上的琴取下,又脱了身上宽大的外袍,把被冷雨淋透的小姑娘包裹起来。   面对他一连串的问题,小姑娘张开了嘴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你……不会说话?”南镜玄有些惋惜,这么可爱的小姑娘竟是个失了声的哑者。但越是如此,便越激起了南镜玄的对她的怜惜。   他看着小姑娘紧紧抱着几乎与她同高的焦木的样子,就像一个乐者牢牢抱着心爱的琴,不禁露出一丝笑意,向小姑娘言道:“不管你是谁,为什么在这,这么大的雨,你一直站在这儿是不行的,先随我离开吧。”   小姑娘惊魂未定的双眼中涌出了温暖的泪水,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这叫做眼泪。   与南镜玄一起走了很远很久,直到南镜玄在另一座高耸入云的山中盖起了新的小屋。当然,小姑娘生平第一次,也有了自己的房间。   以前的琴都没了,最后的一把也淋了大雨变了形,南镜玄安顿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每日在山中寻找合适的木材,再筑新琴。而那小姑娘便相随在旁,看他敲打勘察那些树,眼神里带着异样的情绪。   南镜玄觉得小姑娘是不喜欢他去砍树做琴的,于是问她:“你不喜欢我伐木么?”   小姑娘点头。   南镜玄又问:“为什么?”   小姑娘却是不肯出声了。   于是南镜玄又试了几次,小姑娘总是跟在他的身后,用异样的眼神看他。南镜玄没办法,只好再拿出那柄变了形的琴,修修整整,竟将它修好了。   南镜玄奏琴,小姑娘便在旁听琴。听得开心了,便会眉眼舒展着笑,听得伤心,就皱着眉头伤神。南镜玄没来由的喜欢她,这孩子很有股灵气,除了从不与他说话,一切都很好。   一日,南镜玄见小姑娘听琴听得入神,便突然停下,小姑娘怔怔看着他。南镜玄起身道:“你这么喜欢听琴,我便来教你奏琴吧。若是有朝一日我不在了,你还可以奏与自己听。”   不知为何,南镜玄就是知道会有那么一天,这小姑娘会突然离去,就像她突然的出现。   而小姑娘听他这样说,转身便跑回房中。再回来时,怀中却是抱着那一段焦木。她将焦木塞在南镜玄手中,目光炯炯的看着他,像是做出了很大的决定。   南镜玄明白,既要学琴,自然要先有一柄琴。这孩子是要他以此焦木为基,给她做一柄琴。   但是这木头已经焦成这样……南镜玄疑惑的佛摸着这段焦木,体积大小倒是没问题,只是被火烧成这样,他怀疑木头的内里已经化作黑炭,根本无法制琴。   “要不我去山中伐一棵老杉木?”南镜玄试探着问:“就一棵?”   小姑娘阴沉执拗的脸色清晰的表达了她的态度。   南镜玄没办法,只好应着:“好好好,就用这段焦木行吧。”   当南镜玄除去焦木外面的炭化枯皮后,却被这木头的材质和文理深深的震撼了。这上等的材料他铸琴半生赏琴无数,竟也见所未见闻所未闻。饱满结实的木质就像有着生命一样,让南镜玄每一雕每一刻都小心翼翼。   小姑娘默默守候在旁,却让南镜玄更加紧张了。   数日之后,此琴制成。南镜玄把琴交给小姑娘的时候,她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欢欣雀跃,反而是郑重其事的双手接过,就像捧着比生命还珍贵的东西。那般凝重的神情,竟让南镜玄有些微微发酸。   不过很快,南镜玄就又高兴起来。与他预期的一样,小姑娘终日耳濡目染在他的琴声中,对韵律极是敏感,许多复杂的琴谱、指法,这孩子稍加练习,不久便能熟练掌握。没几年,就算是与南镜玄合奏或是斗琴,也不落下风了。   有次斗琴,南镜玄一时疏忽,小姑娘第一次取胜。南镜玄看她可爱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神情,不由得哈哈大笑,言道:“我南某人一生痴琴,从未想过会有徒弟或是子女,如今你我二人亦是师徒又如父女。终日群山之中,以琴为伴,相守相依,当真是卿须怜我我怜卿,今日起你便做我的义女,取名南卿吧。”   “南卿……”小姑娘呢喃这个名字,羞羞的笑了,像是很满意。   “你会说话啊?!”可南镜玄却是惊得瞪大了眼睛。 第75章 【妙莲花殒】75   如果萦朱没有出现, 南卿真以为自己会就此永远的安静生活下去。也不记得与南镜玄在山中过了多少年,那一日天色又下起雨。南卿讨厌雨天,雨天总会让她想到孤独。   清晨南镜玄顶着细雨下山去了,说是要赴个十年前的琴约,便留南卿独自在茅草亭中抚琴。   “就是你?”忽然被个红衣的女人挡在面前, 南卿抬头看了,见那女人脸上漾着似笑非笑的意味。   “姐姐。”庭外还有个紫衣的女人, 她周身似乎有一层无形的屏障, 雨滴落下来竟不能近她身。那女人的视线向南卿置在琴案上的木琴一扫,示意红衣的女人看过去。   果然红衣女人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但她还是尽量镇定的开了口:“听闻堃山那场大火生灵尽灭,唯独有个小姑娘活下来。我二十载遍寻无果,可是你么?”   “不, 不知这位大姐说什么。”南卿察觉到这女人绝非善类,避开了视线。   “哦?”红衣女人伸出手,轻抚在木琴之上,眼中情深。又道:“这琴……如何来的?”   “琴。”南卿起身将木琴抢回怀中抱着, 诓骗到:“在山中伐了棵老杉木, 自己做的。”   “老杉木……”红衣女人意味深长的盯着南卿。   那紫衣的却是直接冲进亭来一把揪住正要溜走的南卿,邪魅的恐吓道:“这哪里是杉木!分明就是妖王风木离的遗骸!小杂妖,你竟敢把万妖之王做成木琴, 我看你是活腻歪了!”说着紫衣女子扬起手掌便要向南卿的面门劈下。   “我, 我没有, 我不知道!!!”南卿下意识的抬起手去挡, 她的确不知道这段制琴的焦木是什么来历。她只知道她醒来时,这焦木就在身边的。她甚至都不知为什么自己在下堃山时,明明已经走出一段距离,却还是转头回去抱回了这段焦木。   “绕紫!”南卿命悬一线时,红衣女人喝住了紫衣女人,然后她走上前将手指戳在南卿的额头,一团血红的光芒便在南卿的面前划开,南卿顿时觉得恍恍惚惚的,却听见那女人说:“有意思。本以为这小妖只得了夫君的一丝元魂,没想到夫君竟将夜幽石230年的月魄精华也传给了她,难怪她浅浅20几年修行,就能化出人形。”   “我……”从红衣女人的话中,南卿似乎终于揭开了自己的身世之谜。难怪她只知道自己站在大雨中,醒来时周身就只有烧焦漆黑的死寂,却不知自己是谁,为什么在那。   原来,我只是一株得了妖王元魂和月魄精华的普通花草。   南卿笑笑,有些释然。   绕紫听萦朱说这个小妖身上竟有夜幽石的月魄精华,顿时来了兴致,上下打量着南卿道:“姐夫这招真是高明。现在月魄精华也有了,姐夫的元魂和遗骸也找到了。我们还等什么,赶快把她祭了,把姐夫复活吧。”   “不行。”萦朱再次拦住要对南卿动手的绕紫,继续道:“只有230年的月魄精华,是远不够复活夫君的。”   绕紫道:“为什么,那夜幽石原本不是仙霄上神天御大神用来构筑天庭的筑基石么?我听说它法力极强,得之者虽不能统辖六界,但是叱咤下三界却是绰绰有余。为何不能让姐夫起死回生。”   萦朱道:“夜幽石法力有多强,要看拿什么去滋养。天御大神将它做天庭筑基石,便是用九天银河水润养,年年岁岁,穷尽洪荒,此乃最上。后来天御大神在东海采集天庭筑基石的时候,不知为何,遗落了一颗。就是后世为下界妖魔鬼人灵五族共同追崇的这颗夜幽石。因此石多次辗转不同种族之手,也被尝试了很多不同的滋养方法。”   “哦?”绕紫眼中闪着贪婪的光芒,道:“愿闻其详。”   萦朱虽将绕紫的野心看在眼里,却笃定她并无翻天之力,随口解释道:“起初,夫君先得此石。那时他有心向善,便效仿夜幽石在东海未及开采时的自然环境,终日若以月华润养。发现210年乃是一周期,此时的夜幽石身泛蓝光,法力虽不甚强,但却醇厚绵长。夫君曾说此法有递增之效,等到八、九个周期后,法力不可估量。”   绕紫道:“这我倒是知道,别的润养方法呢?”   萦朱又道:“可惜夫君只炼了一个周期,那夜幽石便为奸人所盗,不知所向。但却听闻魔族曾以人血养,三百六十五天为一周期,周身红光,法力稍强。待到鬼王得手后,他竟以我妖族之血滋养,九九八十一天为一周期,周身血光,法力极强。”   绕紫道:“那要是想复活姐夫,需要把夜幽石润养多久?”   萦朱道:“无论哪种方式,十个周期。但是法力弱的润养就算满了十个周期,恐怕也是无效。”   绕紫咂咂嘴道:“也就是说这小妖体内的230年月魄精华才一个周期咯?”   萦朱点头。   绕紫面露难色道:“那就是说我们现在必须要找到夜幽石,再养九个周期,才能复活姐夫咯?可是夜幽石现在又不知去向,我们怎么办?”   萦朱道:“只能先留下这小丫头的性命,将她和这琴一并带走。她若死了,夫君最后一丝元魂散尽,日后即便你我寻回夜幽石,想复活夫君也是回天乏术。”   “带着她?!”绕紫很不爽的瞥了一眼惊恐的南卿,不屑道:“带着这么个拖油瓶怎么去找夜幽石?她乖乖听话还好,若是她不听话,偷偷逃跑或是坏了我们的好事……”   萦朱听罢,微微一笑道:“我自有办法驭她。”   “不不,我哪都不去!”南卿下意识的后退着:“我还要,我……”   南卿心中还惦念着南镜玄,她想她若就此音信全无的被带走了,南镜玄归来后寻她不到定然焦急伤心。南卿这样想着却不敢说出来,她觉得如果自己说出了南镜玄的名字,面前这两人一定会对他不利。   “你是怕与他不辞而别吗?”萦朱笑的明明很温和,却让南卿见了之后一阵阵的发冷。   果然,南卿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只见萦朱不知如何变化出朵红花托在掌中,那花上有三条水链交织在一起,于花朵之上形成了一个禁锢。花心的正中,一颗露珠般的水滴里囚禁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南卿瞪大眼睛仔细看了,正是南镜玄!   “南,南卿!不要跟这些妖怪走!!”南镜玄看到南卿,在水滴中大声疾呼。   “这些妖怪?”萦朱呵呵的笑道:“你不是不知道南卿什么来历吧?说起来,南卿与我们姐妹相同,倒是你这个渺小的人类,凭什么阻挠南卿归于同族?!”   “义父,你没事吧,义父!!你们!你们把义父怎样了!”南卿愤愤的看着萦朱,涨红了脸颊,却慌张得毫无办法。   毕竟她只是幻化作人形20几年的小妖,这20年来又从未经过人间世事。萦朱与绕紫是除南镜玄外她唯一接触过人,可惜她们的出现没有带给南卿任何喜悦,只有她未曾料想的漫漫千年的折磨与痛苦。   “没怎么,你看他不是好好的么。”萦朱把花朵托到眼前,鲜红的唇瓣动了动,言道:“今晨巧遇,我请这位琴仙人到我的花园做做客,你若是同我一起下山,我便放他出来。你若是不走么……”   萦朱瞄了南卿一眼,将手掌慢慢握紧了些。那花瓣中的空间随之被压迫,囚于其中的南镜玄亦是痛苦万分。   “下,下山,做什么……?”南卿的确不知道下山去能做什么。   “不知道,且行且看。”萦朱眉眼带笑,又将手掌松开些。   绕紫却道:“哼,看你一副傻兮兮的样子,身为妖族却认人做父,真是丢尽了妖族的脸。既然你有机缘化了人形,不如乖乖跟我们姐妹下山,花花世界,杀人喝血,炼化妖元,享一世风光。”   “杀人……”南卿心中一惊。   这是她从未想过的事。   可不待南卿反应,萦朱突然将另只手五指呈利爪状,扣在囚禁着南镜玄的花朵之上,五个指尖泛起幽幽红光,南镜玄便再次痛苦的嘶叫起来。那三条水链瞬间染上了血色,鲜红鲜红。   绕紫见了,明白萦朱的意图,上前将南卿按跪在地上,又扯着她的头发将南卿的头仰起来。萦朱将那三条血链用指尖一弹尽数注入南卿口中。   “啊!!!”浓烈的血腥味道冲击着南卿的味觉,鼻息。似乎她的心底也什么汹涌的感觉在蠢动。   绕紫松开南卿,见她恍惚颓然的样子,狂笑道:“怎么,心动了吗?你身为妖族,妖性天种,别以为在这深山老林吃了二十年的露水就能转灵成仙了。只有血的滋味,能让你感受到活着的意义!”   萦朱亦道:“此番不过只取了他心脉中一小碗的血。你若从此顺从于我,待我重寻夜幽石之日,就是你义父重归自由之时。你若不识时务,忤逆于我,我只需轻轻一捏,你义父南镜玄的元魂便从此飞灰湮灭,万劫不复。”   “我……”南卿思量着,嘴角还挂着一丝南镜玄的血。   结局已经很明显了,如果不走,义父必死无疑。如果走……   “南卿!南卿!!!”花朵中的南镜玄拼命的呼唤着,声音微弱得仿佛远在天边:“我南某人死不足惜!但你不要相信她们,只要你一心向善,你就能修成花灵,永离妖道!”   “永离妖道?”绕紫邪邪的嗤笑:“南卿已啖人血,洗不清了!”   “我……”南卿抹了下嘴角,手指上沾染的暗红让她茫然失措:“我随你们去就是……”   仿佛南镜玄早就知道南卿会做出怎样的选择,于是他奋力的吼叫着,希望南卿能听到他最后的嘱托:“记住!南卿!你与她们不同……”   “聒噪。”不待南镜玄讲完,萦朱便将那花朵的囚牢收了无踪。   ※※※※※※※※※※※※※※※※※※※※   隆重感谢:   背对幸福小仙女在74章扔的手6弹~   页面找不到大佬爷的营养液X10~   不可乎不可大佬爷的营养液X10~   (づ ̄ 3 ̄)づ么么哒~~ 耐你们哟 第76章 【妙莲花殒】76   与萦朱和绕紫在尘世浮沉了千年。   千年, 南卿早已不是当初山中未谙世事的小妖,可惜她的道行却无甚增长。萦朱怎会让一个心中怨恨自己的小妖修得千年道行,她留给她的只有得不到满足便会躁动的嗜血欲望。   每个新月如钩的夜,都是充满了血腥的痛苦经历。被人血侵蚀过的妖元若是得不到鲜血的安抚,南卿的意识便要被体内汹涌翻滚的妖性吞噬。她讨厌自己对人类产生恶念的瞬间, 她痛恨自己不愿亲手残害人类,却又要饮下萦朱像喂食野兽般给她端来的那碗鲜红。   这样蹉跎岁月苟且的活着, 南卿有时都忘了该怎么去获取自由。有时, 她会想如果那天就殒命在山火之中,零落入泥,就不会有今日这般纠缠于世的痛苦了吧。她也终于明白,那夜那场坐在参天大树下仰望星空的梦,正是风木离将它幻化成人的印象。轻抚脸庞的温柔月光, 便是那夜幽石230年的月魄精华。所以,她对风木离恨不起来。因为风木离给他的,是纯净的,未受沾染的慈爱。   可是萦朱, 尽管时常对她笑着, 许她演奏南镜玄的曲谱,许她继续将那柄古琴留在身边,从不曾为难她, 甚至在绕紫刁难她时为她解围。但, 南卿确信, 自己是恨她的。就像痛恨自己一样, 深深的痛恨萦朱。   找到夜幽石,复活风木离,解救南镜玄,然后结束自己。   这是南卿千年来,心中越来越清晰的目标。   直到,又是一个孤独绝望的雨天,她遇见了像南镜玄一样,明知她是异类却毫不在意的人类。   只不过这次,是个女子。   “你……还好吗?”雨伞撑在身上,一个女声疑惑的询问。   南卿无暇去理,任由自己躺在冰冷的雨水中,她的浑身都在颤抖,她仅存的理智已经微弱得如狂风中的烛火。今天是新月,她出离了萦朱在苏南府设下的乐楼,一路上跌跌撞撞穿过街巷,若不是冰冷雨水让她勉强保持清醒,她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瞬间扑到谁的身上去吸吮他们血管中的热血。   逃也似的闯进苏南府外的不林山中,南卿只想放弃一切,任由自己自生自灭。她相信,如果南镜玄知道,一定不会怪她。而且千年已逝,南卿真的不知道南镜玄是否还活着,他的元魂是不是还囚禁在萦朱手上的红花之中,他那普通人类的肉身是不是早已化作尘土。但是这一刻,被嗜血欲望和痛苦内疚吞噬的南卿什么都不愿再去想,她已经失了理智。   “不要管我,走……”南卿低低的声音。   “你是谁?你怎么在这?你家在哪?”那女子听了南卿的话回答不但没离开,反而不知死活的更上前了。   “走!!!”临近发狂的人用尽了清醒。   “算了,不管你是谁,在这干嘛,这么大的雨,你再淋下去怕是要生病的。”女子将伞换手拿了,准备将南卿扶起来。可是她刚将南卿揽在怀中,就被南卿灼热的体温吓了一跳,惊道:“你好热,难道已经病了?还好我认识个不错的郎中……啊!!!”   精致的油纸伞落在地上,南卿扭头看来,一双血红的眼睛吓得女子愣在原地,雨水淋湿了她的发丝。   “你……你……”   “我怎么?”南卿邪魅的笑着,扯住女子揽着她的手臂,狠狠咬了上去。   须臾,南卿略显慌乱的捡起雨伞,撑在女子头上。那女子却是呆坐在地上,兀自捏着手腕。鲜红的血迹一滴滴落在雨水中,晕成一片,南卿看了,感到阵阵作呕。她恢复了理智,她吸了这女子的血!她不知自己是不是再也不像南镜玄说的那样与萦朱和绕紫不同,她甚至看见了绕紫轻蔑又得意的嘲笑她的表情。   “还,还好……我认识个不错的郎中。”那女子像是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呢喃着。   “我……”南卿不知该怎么解释,只道:“对不起。”   “我要去……找他……包扎一下……”女子站起身,不小心与南卿对视,马上便移开了视线,怔怔向苏南府的方向走去。   “你的伞。”南卿追上几步。   女子转过身道:“哦,你,你留着吧,雨这么大……”   “我不需要。”南卿见女子已被大雨淋得通透,与方才的自己一样狼狈不堪,又像是十分惧怕她,心中实在内疚,情急之下竟又将那女子的手牵起,强行把雨伞塞进女子手中。   果然那女子被南卿拉起手时,禁不住颤抖了一下,她不敢与南卿多言,只拿了伞,便匆匆离去了。   南卿目送那女子走远,仰向天空,苦苦的笑了,又大声的哭了。   几日后,陆家药铺门口出现了一个鹅黄色的身影。看得出,陆念薇在见到这个个子不高的女子时,下意识的捂住了手臂还隐隐作痛的伤处。   “是你?!”陆念薇惊诧万分,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面前的女子,她看起来那么恬静,可爱。混杂着笑意和歉意的棕色眼眸再不是那般殷虹。“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郑重的与你道个歉。”南卿提起手中饼盒,尴尬的勾了勾嘴角。无论陆念薇接不接受,南卿都觉得自己有必要与她说清楚。   两人在房间里沉默许久,又同时开口。   “你……”   “你……”   “我……”   “我……”   “你先说。”南卿道。   “我先说。”陆念薇道。   “好,你先说。”南卿很久没有笑了。   陆念薇见了南卿的笑容,也莫名受了感染,虽然心情有些兴奋,但却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害怕,声音竟有些颤抖:“你是不是……”   南卿点头。   “我就知道你是!就知道你是!”明明得到了满意的答案,陆念薇却还是忍不住露出惊讶的表情,好奇道:“你叫什么名字?”   “南卿。”   “你是?”   “待宵花。”   “哇!”陆念薇双手不可思议的捂住嘴巴,然后又将手臂伸到南卿面前,小心问道:“有毒吗?”   南卿无奈的笑笑,反问道:“你不是认识个不错的郎中?包扎的时候没帮你看看伤口有没有毒呀。”   陆念薇不服气道:“我们家开药铺的,何止认识一个不错的郎中。只是这一排牙印让我怎么好意思去找他们,说我被一个小丫头咬了?”   南卿眉头一皱道:“对不起……”   陆念薇却道:“算啦。我看你现在娟娟秀秀,清丽可爱,也不像是个凶残的妖怪啊。你说,那日我好心救你,你为什么咬我?你是待宵花,又不是猪笼草,你是饿昏了想吃掉我吗?”   南卿道:“并不是,陆姑娘若真的愿听,我便如实相告。”   陆念薇捏捏下巴,道:“从小只在书里听说六界生灵,还没见过真的妖族。快,说来听听。”   南卿也不知道为何,许是那份内疚萦绕在心,便将自己的身世处境原原本本与陆念薇说了一遍。语毕见陆念薇眉头紧锁,仿佛陷入了沉思,再次抱歉道:“是我一时压抑多言,既然已与陆小姐说清,以后我再不会打扰你的生活,就此别过了。”   说着,南卿起身要走,却被陆念薇拉住,问道:“你……还要再回梧桐楼么?”   南卿回道:“我也不知该去哪。天地之大,竟无我容身之处。或许回去,或许找个深山,苦行静修,洗脱罪孽。”   陆念薇道:“就算你躲进深山,有朝一日她们找到了夜幽石,必然又会掘地三尺的把你挖出来祭了,到时你必在劫难逃。她们两个如此心狠手辣,不知又要贻害多少人。依我看,除非将那两个上古花妖除了,你才能真正得到安宁。”   “除去她们……”南卿沉思,下意识微望西北方,言道:“那恐怕只有……”   南卿远目的动作细微得身未动,头未倾,只有视线轻眺一徐,却被陆念薇尽数看在眼里。于是,陆念薇也跟着向西北而望。   这一望不打紧,南卿即刻发觉,先是怔住,随之会心一笑。怪不得她会与陆念薇坦承了一切,这个看似大咧咧的女子,竟是如此细腻敏感的人。于是,南卿满足的笑了,笑得陆念薇也跟着莫名其妙的笑。所谓心有灵犀,相视而笑,大概就是如此。   忽的,陆念薇恍然大悟道:“对啊!既然你有心向善,不如干脆就拜入天御宗门下,既可修真又可避难。我就不信那两个花妖还敢追到西岭紫麓山去找你麻烦。”   南卿听了苦笑着连连摆手道:“天御宗乃是天下修真正宗,哪里是我这种沾染过血腥的寻常小妖可去的地方。”   陆念薇却道:“既是渡人向善之处,又怎会将向善之人拒之门外。况且你染了血气也是被迫的,不然依你那日失控的程度,我早就没命了吧。”   南卿叹道:“若是天御宗的上仙们都如陆小姐一般想法便好了。有朝一日我得了道法,定叫萦朱和绕紫血债血偿。不过真要去了,只怕我还未进山门,便被道师们的降妖之术打得飞灰湮灭了。”   陆念薇见南卿沮丧的样子分明就是个可爱的女子,哪里像是个历经千年岁月的妖族,便笑道:“不然我与你同去,到时天御宗的上仙们要是打你,我就护在你的身前,保你平安。”   “那怎么行。”南卿只道陆念薇是在开玩笑,心中却是十分感动。   此后数月间,陆念薇常约南卿相谈。闲聊中南卿得知原来陆念薇并不是闲来乱讲,而是真的有上天御宗做道师的打算。究其原因,是说家中老早与她许了门亲事,她本就不想出阁,又听说那李公子是个不成器的烂人,便更想一走了之了。   南卿劝陆念薇不如独行,与她同去的话就算天御宗不为难她,只怕萦朱绕紫发现她不见了,一路追来,惹上麻烦。南镜玄的前车之鉴让南卿再不敢冒险。可陆念薇哪肯答应。显然,她已经把如何将南卿从萦朱绕紫的控制中拯救出来当做了她必达的使命。   南卿见陆念薇如此执着,愈加担心。而且与陆念薇越是相熟,这份担心便越加严重。如果说风木离给了她生命,南镜玄给了她关爱,那么陆念薇便给了她以心相待,坦诚相交的真挚友谊。   尽管,陆念薇不觉得自己对南卿是友谊,也许南卿隐隐也感到些不同。但她毕竟在妖性失控时险些发狂害了陆念薇的性命,对于陆念薇,南卿始终更胜内疚。 第77章 【妙莲花殒】77   上次被陆念薇这样抱在怀中, 还是个大雨滂沱的傍晚。那时南卿觉得陆念薇的身体微微凉爽,是因为她的妖性沸腾,狂得燥热。   现在,在苏南府的大牢中,陆念薇又揽住了她。南卿依然觉得陆念薇的身体微微凉寒, 只是这次,是真的凉寒。   被绕紫控制的傀儡指尖已经化作锋利的花枝, 那莹莹紫光越来越从背后靠近南卿的心脏。那里是她妖丹的位置, 也是230年月魄精华的核心。   “绕紫!!!”   凌非焉率先奔进牢内,以炎月剑的剑气击中花妖傀儡按在南卿背上的手,暂时缓解了南卿的危险。但那一嗓子脆亮的怒喝“绕紫”,却是初一喊出来的。   “别躲躲藏藏的,快出来受死!!!”初一边叫战, 一边打量着小小的牢房。只见这牢房中,除了已成花妖傀儡的陆念薇,便只有个倒在地上不知死活的男人,还有被花妖傀儡半揽在怀中的女人, “活”着的便再无他人。初一眉心一皱, 看了看凌非焉,凌非焉摇头。示意绕紫尚未二次妖转,否则也不需要掖着藏着不肯露面, 早就跳出来让她们这几个碍眼的道师吃吃苦头了。   见此情形, 初一又迅速思考了一番:如果南卿是与陆念薇同船赏月的好友, 而陆念薇的心上人也在天牢之中, 又没有死掉让她完成二次妖转。那难道是……下意识瞅瞅已经被吓得昏死过去的赵卜柱,初一对陆念薇的品味表示非常遗憾。   “南卿。”凌非茗认出那个鹅黄色的身影正是昨夜相识的人,尤其花妖傀儡也在,她就更加笃定。方才进牢中来时,她也看见了陆念薇手上的紫色妖光,她还纳闷南卿好歹也是妖族,怎么竟没发现呢?待到走得近了,她才看清南卿脸上漾着万念俱灰的哀伤,心中便知一二。   悲恸恍惚中,南卿听见有人叫她,循声望去,却见面前来得三人风姿卓雅,不落俗群。一个青袍青巾,星目剑眉,俊秀的面庞中透露着坚毅之色。一个白袍胜雪,面色清冷,手中宝剑寒芒闪烁,竟然让南卿暗暗的感到恐惧心惊。而第三个……正笑吟吟的望着她,身上还是那件浅绿轻衫,手中竹笛被白皙的肤色映衬得更加碧绿。   “田姑娘?!”南卿一怔,却觉得陆念薇将她揽得更紧了。   “哟,是你们啊。”绕紫没想到上午还寸步难行的初一竟然如此中气十足的出现了,借陆念薇之口半惊半笑道:“小仙姑中了我的毒,只过半天就这么有力气了?”她自己却依然躲在暗处不肯现身。   “哼!就凭你那点雕虫小技,还想伤我多久?”初一嘴上对绕紫强硬,心里却十分感念凌非焉一整个下午都在以真气为她驱毒的辛劳。又见绕紫人未现身却能洞观整个牢房的情况,便知这傀儡的五感是与绕紫息息相通,马上摆好了架势,以应突变。   就连一向喜爱轻松的凌非茗,神色也严肃许多,朝凤笛被她紧握在手中。   “怎么回事?田姑娘,你们……?”南卿见陆念薇开口与凌非茗三人叙话,言语中竟似已经交过手了。她知道所谓田姑娘是个道师,再看她的两位同伴,也都是高手模样,心中咯噔一下,不祥预感扑面而来。   “念薇,你先放手。” 南卿立刻想从陆念薇的怀中挣脱出来看个究竟,却发现竟怎么也扯不开。   先不说死而复生,只说瞬间秒杀四人,再到轻松捏碎门锁,南卿就发现眼前的陆念薇十分不对。她已经察觉到最坏的结果,但是,人人都说已经死了的陆念薇,就这么活生生的站在面前啊!她宁愿欺骗自己,也不愿去相信事实。她假装这一切异常只是一直吵着要做道师的陆念薇隐藏了自己的真正实力,现在为了闯天牢救她而爆发出来。   “你说什么她们中了你的毒?你对她们下毒了?念薇你什么时候会下毒了?为什么要毒她们啊?”南卿嘴上虽然质问着陆念薇,但她清晰的察觉到了白衣和青衣的两个人正对陆念薇充满敌意,甚至是杀意,身体便下意识的将陆念薇拦在身后。   “因为这两个天御宗的小仙姑……想要我死啊。”绕紫不想再拖,向背对着自己的南卿再次出手。   初一将花妖傀儡的动作看在眼中,一时不知为何绕紫不去杀那陆念薇的心上男子增强功力,却要对面前的女子下手。但她们既然赶来了,就不会允许绕紫再害人命。于是她与凌非焉飞身突进羁押着南卿的牢房,想要逼绕紫现身。   凌非焉向初一使了个眼色,自己挥起炎月剑刺向陆念薇,以免绕紫又借她作怪。而初一则是奔向赵卜柱,以防绕紫突然杀了他,完成二次妖转。   就在凌非焉足下轻点,仗剑近前时,南卿恍然间想到了什么,一边拦着陆念薇往后退一边指着凌非焉惊讶道:“你!你是?!天御宗的……道师?!”   凌非焉并不理睬南卿,她本以为南卿只是个无甚法力的小妖,除掉她还是留着她,等到击溃绕紫后再做考量。可这小妖竟像是有些痴傻,花妖傀儡尖利的手指都刺到她的后心了,她却还在护着那花妖的傀儡!于是凌非焉便自动将南卿与绕紫划为同党,只想尽快将妖转了的陆念薇和碍事的南卿一并诛杀了解,免生后患。   但凌非茗可不那么想,她见凌非焉剑锋里带着杀意,赶忙阻止,叫道:“师妹!莫要伤了南卿!”   凌非焉剑已杀到,却被凌非茗忽然阻止,她不知师姐有何打算,只好无奈又迅速的将炎月剑避开南卿。又在两人身体交错时,曲肘将南卿用真气向外侧震开,试图强行将她与陆念薇拉开距离,让她离开绕紫的控制范围。   “啊!”从早上折腾到此时,一直沉浸在陆念薇亡去的悲恸中,南卿已是筋疲力尽,又被凌非焉突然刺来的炎月剑惊吓得眼花,加之恍惚中被凌非焉大力一推,她只觉脚下仿佛瞬间离了地面,整个人都向后飞了出去。   就在南卿以为自己要狠狠飞撞到牢房墙壁上的时候,有人伸出手臂将她揽在怀中,微微后仰卸了冲击之力后,便将她扶稳站好了。   “田姑娘……”南卿一抬头,正迎上凌非茗松了口气的笑意。但她还来不及表达谢意,便见短短瞬间,那白衣渺渺、面色冷峻的女道师竟然与陆念薇短兵相接,过了好几招了。只见陆念薇赤手空拳,忙于招架,而那女道师却是咄咄逼人,招招致命。   “你要对念薇做什么?!”想到陆念薇可能就要毙命于这女道师剑下,南卿赶忙起身,就要冲上去帮陆念薇的忙。然而,她刚踉跄迈出一步,就被一杆翠绿的竹笛拦腰挡住。   “你别过去。”方才凌非茗趁陆念薇注意力在凌非焉身上,便去确定了赵卜柱只是昏死,又与初一将他拖到尽可能远离绕紫的牢房角落。转身的功夫,正看见南卿被凌非焉推过来。凌非茗嘴角微扬,就知道这个师妹冲动归冲动,但做事还是很稳妥的。于是她将南卿接下,又以朝凤笛拦住忍不住要加入战局的南卿,言道:“她不是你的朋友。”   “你胡说!!念薇怎么不是我朋友!!”南卿什么都知道,却还是无法眼睁睁看着陆念薇被那女道师步步威胁生命。她将凌非茗的朝凤笛拨开又要上前,当然又被凌非茗给拦住。南卿只觉由一股怒火直冲头顶,怒道:“她要杀念薇,你却拦着我!我们斗不过你们,你不如将我也一起杀了!”   “蠢!就说她不是你的朋友!!陆念薇已经死了!!“没来由的被南卿出招挑衅,凌非茗也有些焦急。她安顿好赵卜柱后,让初一在旁警惕照看。又担心绕紫突然出现凌非焉一人应顾不来,正准备与凌非焉联手速战速决击败陆念薇,可没想到南卿不帮忙就算了,竟还要梗在凌非焉与陆念薇之间,帮着绕紫对抗凌非焉。   凌非茗恨不得一笛子敲醒南卿,只得一边接下南卿胡乱的攻击一边吼着解释:“睁大你的漂亮眼睛仔细看看,哪个普通女子能跟天御宗的凌尊首徒缠斗这么久啊?她是花妖的傀儡,而且是你的主子上古花妖绕紫的傀儡呀!”   毕竟一个刚刚妖转的人类身体还是妖性不足,绕紫察觉到陆念薇与凌非焉的打斗渐渐落了下风,不由得想再去伤害南卿,也好一石二鸟,既增加了陆念薇的怨念之气,又给自己的妖元增法力。但见南卿每次想要近前都被凌非茗拦住,还被泄了身份的老底儿,于是眼珠一转,想趁着南卿还执迷在陆念薇“活着”的情绪里尽快达到目的,于是她便利用陆念薇的记忆,大声喊到:“南卿!还记得我说如果天御宗的人要杀你,我就拦在前面护着你吗?你快走,不要管我!”   “念薇!!!”这是陆念薇曾与她说过的玩笑,没想到,却是这样成真了。南卿心头一紧,虽然她已知道田姑娘方才那番话就是事实,但是……   真的就这样了么,念薇真的再也回不来了么……   南卿不肯相信,胡乱在脑海中搜索着能让陆念薇安然无恙的办法。她想到也许绕紫只是麻痹了念薇的意识,或许求求她,让她放过陆念薇,事情还有回转?也许,也许绕紫只是给念薇种下了侵蚀身体的花种,实在不行,用自己的妖元去净化也是可以的啊!哪怕,绕紫愿意放过陆念薇的话,就算是……帮她……与田姑娘为敌……也不是不可以……   陆念薇是,是唯一的,朋友啊。   这样想着,南卿心一横,无论在陆念薇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一定要亲自弄清楚。而在那之前,是绝不能让那女道师夺了陆念薇性命的!打定主意,南卿也不知哪来一股子狠劲,硬是拖着疲累的身体,生生与凌非茗过了数招。   凌非茗一边招架南卿,一边紧盯着赵卜柱,生怕陆念薇突然找到机会对他下手。但她此时最想做的,就是马上与凌非焉联手收服陆念薇,不然夜长梦多,谁知道这样僵持下去,尚未现身的绕紫又会在什么时候,以怎样的方式粉墨登场。   于是凌非茗默默凝起道法于右手中指食指,一边喝到:“我说你这小姑娘怎么这么冥顽不灵!”一边迅速凌空划了个定身咒,照着南卿额头就戳了上去。   若是普通道师来制她,南卿还有可能躲过这一招。然而与凌非茗高深道法上的巨大差距,让她分明看清了凌非茗的攻势,却不能及时躲避。   “你!!”中了招的南卿登时浑身僵硬,就像被几道粗绳牢牢捆住了身体,全身动弹不得。   凌非茗倒是如了意,便不再理会南卿,径直加入了凌非焉与陆念薇的战局。   “念薇……”南卿怎会就此甘心放弃,她努力挣扎着想要挣脱身上的禁锢。因为她看见,一步步被两个女道师逼到了绝路的陆念薇也依然在抵挡招式间向她投来急切的目光。   “念薇……”南卿摇摇晃晃微弱的挪动着身体,想要走向陆念薇的身边,却猛然感到一双如铁钳般的大手从背后紧紧锁住了她的喉咙。   “呃……”她想叫喊些什么,却窒息得发不出声音。   ※※※※※※※※※※※※※※※※※※※※   隆重感谢:   wom 大佬爷扔的手留弹~   wom 大佬爷灌溉的营养液X80~   ==========================   Σ( ° △°|||)︴哇!!! 第78章 【妙莲花殒】78   南卿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陆念薇与两个女道师的战局中, 直到猛然被人锁住喉咙,才惊觉这牢房内竟然还有人想要她的性命。她愈加想要挣扎,想用双手掰开狠狠捏在脖子上的冰冷僵硬的手,无奈被定身咒囚着,她却是一定也不能动。   无法呼吸, 眩晕的感觉随之侵袭而来。有那么一瞬间,南卿心头泛起一股很是难受的情绪。大概是绝望吧, 南卿只觉得这一天里突然发生的每件事情都好荒谬, 她觉得很累很累,甚至想要放弃了。   视野开始模糊,就像在每场大雨中看不清世界的朦胧。南卿艰难的最后向陆念薇望去。她好像看见陆念薇也在看她,笑着,看着她。   “念……薇……”轻唤其名, 已不成声。   南卿的手臂无力的垂着,她闭了眼睛,准备迎接命运的终结,却忽然感到脖子上的压力骤然消失了, 耳边随之响起低声的质问:“事已至此, 你还说她是你的朋友吗?”   听声音,是田姑娘。南卿大概明白,生死关头, 是她发觉她陷入危难, 救了她。   “唔……”身体重新获得了自由, 痛苦的蜷缩在牢房铺满草梗的地面上, 南卿几乎不能发出任何声音,深深呼吸时,胸腔里突然涌进大量的空气狠狠刺痛着肺腑五脏,痛侧心扉。缓解片刻,南卿才睁开眼睛,她艰难的坐起身,回首去看究竟是谁想要她的命。于是便看见先前已经死去的衙役横倒在身后,胸前爆裂的官服上似乎还蔓延着一些植物的枝叶。   难怪……那双手那么僵硬凉冷。一想到刚刚是被已死的人掐住了喉咙,南卿不由得打了个激灵。既然死掉的衙役都可以再来行凶杀人,那……   再去看陆念薇时,南卿登时大吃一惊。只见另外三个死掉的衙役正以僵硬诡异的姿势疯狂攻击着那个白衣的女道师。原本僵持的战局突然变得倾向陆念薇那一边。不知道为什么,南卿突然发现自己并不希望那女道师落在下风。很快,发现自己有这样的念头的南卿摇了摇头,陆念薇才是自己的朋友。才是……   矛盾的情绪让南卿痛苦愧疚不已。   “可恶。”早些时候眼见初一吃了傀儡仵作的亏,凌非焉便对那些僵硬的衙役很是厌烦,寒光灼灼的炎月剑上也浮起了一层莹莹月华。那是降妖咒的法力,被这样的炎月剑戳到胸口的两个衙役就像被利斧劈中的腐朽枯木,崩裂出些枝叶,应声倒地。   “师妹,小心!”凌非茗放下南卿这边,也以降妖咒击溃最后一个衙役傀儡。两人靠在一起,警惕四周。陆念薇之外,忽然又起了四个傀儡,想必绕紫该是忍不住要现身了。   “小道姑好身手!”绕紫见凌非焉和凌非茗顷刻间就毁了她四个傀儡,借着陆念薇假意赞美,心里却是恨得牙痒。眼前这几个牵制凌非焉的傀儡毁了就算了,可那个用来击伤南卿的傀儡也被除掉了,真是让她非常不爽!   按绕紫的估量,她上午给初一下毒的深浅程度足够拖延那两道师到第二日天明,她便可趁夜到苏南府大牢折磨南卿一番,刺激陆念薇产生巨大的不甘和怨念,以完成二次妖转。然而她没想到,那白衣道师竟能在短短一下午便为青衣道师驱毒完毕,入夜还与昨夜来梧桐楼打探过的绿衣道师一齐赶来苏南府大牢,阻着她妖转。   几番交手下,绕紫发觉此二人道法颇深,不容小觑,最初的计划也只好随之而变。按眼前的情形她必须要亲自出手了,否则不但不能保全用来二次妖转的傀儡陆念薇,恐怕自己本尊也要受些牵连。   凌非焉与凌非茗正一边防着陆念薇,一边警惕周遭,忽感牢中飘起浓香,媚人心性,赶快以真气屏住周身,提防神志遭浓香侵袭。初一和南卿也察觉到环境中有了异样,放眼看去,只见牢狱中有团紫色的迷雾缓缓腾起,浓香愈烈,那迷雾中更有个曼妙的身影缓缓浮现。   “绕紫。”南卿当先看清迷雾中的人。凌非茗听见,将竹笛横栏身前,小心防御。却见迷雾之中,绕紫一跃而出,直袭二人。又操纵陆念薇加以辅助,与凌非焉和凌非茗二对二的激斗起来。   先前不见绕紫,凌非焉与凌非茗尚有顾虑不敢将注意力全部投入战局。此时绕紫现了真身,她二人反倒松了口气,可以聚精会神与之一战。两人互相配合着与绕紫斗法过招,渐渐得又夺回了上风。   绕紫见二人对她与陆念薇步步紧逼,心中得意。时机一到,她便故意控制陆念薇将招式一乱,卖了个破绽给凌非焉。待凌非焉抓住时机突进攻击时,她本尊却是突然抬手一甩,将三道紫光由袖口直射疾出。只是这紫色的光芒不是奔着凌非焉和凌非茗,反而朝着南卿飞去。然后她便立刻又与陆念薇一起拦住凌非焉与凌非茗,不让她们有机会再救南卿。   事到如今,她最初只想折磨折磨南卿的计划,已经变成了杀招。反正萦朱留着南卿,也只是为了复活风木离。说到底,与她何干……   南卿刚从窒息带来的虚弱中稍稍恢复,正想着该怎样阻止这场战斗,能让绕紫好好的放过陆念薇,却见三道紫光直袭眼前,她下意识想抬起手臂去搪挡,可手臂沉重得根本不听使唤。   “啊……”条件反射般的闭上眼,南卿并没有感到自己身上有哪处被击中。她只觉得有阵微风急急拂面而过,睁眼一看,那青衣的女道师已近在身前。   只见青衣道师先用右手击落一道紫光,南卿面前那阵微风便是她挥动手臂带来的空气流动。然后那又迅速用左手双指夹住另一道紫光,待她站定时,那紫色的东西就停在南卿的面前。南卿甚至不能分辨出额头处传来的微痒是被绕紫丢出的暗器划破了皮肤,还是那青衣道师的手指轻触到了自己的眉心。   原来一进大牢凌非茗便让初一盯着那个昏死的男人,以防陆念薇偷袭。可她尽职尽责的守了这么久,却发现陆念薇根本没有对他动手的意思,反倒是所有的攻击都是奔着南卿去的。初一觉得奇怪,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前几次有凌非茗替南卿解围,她便没再去想。但这回绕紫亲自现身后,竟又趁着两人不备对南卿下手,初一来不及思考细节,本着“反正绕紫要干什么就偏不让她干”的宗旨,见萦朱奇袭南卿,便冲了出去,将绕紫掷向南卿的暗器一一化解。   徐徐间,南卿定睛发现那青衣道师双指间夹着的乃是一片紫色的花瓣,花瓣边缘甚至还有些细小尖锐的锯齿。她正要对那青衣道师说些什么,那人却是眉头一皱露出些许痛苦的表情。但很快,青衣道师便转身去了白衣道师和田姑娘的身边。   “师姐!”初一向正在与陆念薇和绕紫缠斗的两人叫道:“很奇怪啊!”   “是很奇怪!”凌非茗没空停下,只能边打边回应。显然她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与凌非焉道:“绕紫好像对那男人没什么兴趣,反倒是对南卿……”   凌非焉闻言一愣,不由得回头看向南卿,而南卿也正怔怔的看着她们。   见此情形,绕紫便以利爪为武器,邪笑着直奔南卿,道: “既然你们已经发现了我的目的,那就速战速决吧!”这次不是衙役傀儡也不是花瓣暗器,而是她亲自杀向了南卿。   凌非焉与凌非茗本来站在绕紫与南卿之间,她两人见绕紫亲自出击,相视点头,脚下一点便迎敌而上。可是到了绕紫近前,她们不但没有出手,却还略有后退的将绕紫和南卿之间让出一片毫无遮挡的空间,就像有意让绕紫刺死南卿一般。   绕紫见状,顿时心生犹豫,脚下却来不及停下!   “定!”凌非茗喝道。   话音未落,她以迅雷之速连将三道“定身咒”打入绕紫双肩及后背正中。   袭向南卿的绕紫顿时动弹不得,脸上露出了大惊失色的神情。   “哼哼。”凌非茗用朝凤笛拍拍手心,得意道:“就算是上古花妖那也是妖嘛,我这天御宗专治妖魔鬼怪的符咒还是挺管用的。”   “绕紫,你为祸世间害人性命,今日便替天行道,除去了你。”凌非焉将炎月剑以右手执起面前,左手二指凝真力横扫剑身,催动降妖咒,锋利的宝剑便再次浮现起盈盈光芒。   只要这一剑刺下去,绕紫也好,陆念薇也罢,便都会烟消云散了。   绕紫见状,心知自己大意让天御宗的道师将必胜之局转了战机。但她毕竟如凌非茗所说,是上古的花妖,不是吃素的花灵,哪肯就此被诛杀屠灭。虽然自己的身体不能动了,但以心念和妖气操控的陆念薇还能动啊。见凌非焉仗剑刺来,绕紫便用尽全力操控着陆念薇拦在身前。事已至此,她只能牺牲用来二次妖转的傀儡来拖延点时间,再图自保了。   随着凌非焉手腕一转,剑锋刺穿皮肤的声音像是被无限放大一样清晰刺耳,鲜红温暖的血液霎时柔软了凛冽的夜。   有人艰难,却坚定的哽咽道:“不要……伤害……念薇……”   “你!”凌非焉持剑的手有些轻微的颤抖,分不清是源于惊诧还是愤怒。这颤抖又从剑柄传至剑身,传到剑锋,再一下下磕撞着南卿的血肉。   “你是傻的吗!!!”凌非茗从不骂人的,一向悠哉的她声音里也有些慌乱。降妖咒,是妖族承受不了的伤害!   更严重的,南卿这样不计后果的挡在了凌非焉的剑下,最直接的后果只有一个……   “哈哈,哈哈哈哈!!!”绕紫轻轻,又疯狂的笑了。她又兴奋的将手抚在心脏上了。   然后南卿听见身后传来了陆念薇幽幽的声音:“南卿,你能抛却性命为我挡下一剑,为什么就不能喜欢我呢……”字字句句,让剧痛中的南卿根本无法分辨这究竟是不是真的陆念薇在问。   可是,血液的温暖与剑锋的冰冷,让筋疲力尽的南卿渐渐感觉到锁骨下胸口上传来的疼痛,她所仅有的力气只够她无奈的轻叹口气,再来不及说出只字片言。   南卿就这么跌落在地,昏了,或者死了。   绕紫身上环绕着的暗紫色妖气随之猛然陡增,双眼里跃动着血色的光芒。   “二次……妖转……?”初一瞪大了眼睛,与凌非茗、凌非焉相视。   此时此刻,天御宗的三人就算还不能确定绕紫是否已经完成了二次妖转,但却完全可以肯定一件事。   那就是陆念薇爱着的,竟是,这个,女人。 第79章 【妙莲花殒】79   绕紫喉咙里发出嘶嘶低吼, 傀儡陆念薇也不再攻击三人,在她的主人绕紫身边一并悬空浮起,周身亦被暗紫色的妖气笼罩。   凌非茗深感不妙,向凌非焉喊道:“快!最后的机会!赶快除掉她! ”   凌非焉不敢怠慢,凝心聚神诵降妖咒赋力于剑锋。但浓郁的紫色妖气迅速便将绕紫和陆念薇包裹其中, 已看不见二人身影。凌非焉果断提剑刺去,却是连人带剑一并穿过了那片紫色迷雾。惊异中回首再看, 紫色妖气略略散开, 哪里还有绕紫和陆念薇半点影子。   “怎么回事?!难道绕紫逃走了?!”初一很诧异。   “不是逃走。”凌非焉并未松懈,持着炎月剑警惕聆听四周的声音,感受着空气中的妖气波动。   凌非茗也握紧了朝凤笛,蹲去南卿身旁,小心言道:“南卿中剑, 陆念薇必然心碎,绕紫该是得到了巨大的怨念,躲去哪里二次妖转了。这麻烦可就大了,绕紫若是再来时, 已不是我和师妹二人能敌。除非……”   初一道:“除非什么?”   凌非茗道:“除非反噬。”   “反噬?”初一倒是在闻圣院收藏的古籍《异妖志》中略微看过这段记载。说是但凡有侵蚀操作宿主之技的妖族, 在极少数时候会遇见不能完全掌控的宿主,如果宿主残留的魂灵太强,执念太深, 在妖族与其神识相同时, 反而会在求生之欲的支撑下, 与妖夺魂, 伤其妖丹,反噬其力。   “唉。”凌非茗叹口气,继续道:“还是别想了,我看绕紫将陆家小姐控制得十分应手,该是没有这等好事。”   初一不甘心道:“绕紫那么狡猾,万一她是被陆念薇的魂灵反噬了,才在这小妖撞到非焉凌尊剑下送死时故意放出全部妖气,让我们以为她二次妖转了,然后再趁机逃走呢。”   “她走了。”凌非焉感觉到空气中的妖气已经淡若全无,将炎月剑收回了剑鞘。   凌非茗也暂时松口气,苦中做笑向初一道:“从认识你那天起,我就欣赏你这种盲目乐观的精神。”然后招手道:“来,帮我把她扶一下。”   “啊?还有救么?她不是被非焉凌尊的降妖咒给刺中了么?”初一见凌非茗似乎想对南卿施以救援,虽有不解但还是听命令行事。   “不是降妖咒。”凌非焉环着手臂,面无表情道:“只是普通的皮肉伤。”   初一想想也是,如果妖族中了降妖咒,早就被打回原形了。而南卿只是锁骨中剑处的衣服被血色晕染通透,身体却还好好的是人类模样。   凌非茗听了,似赞似怨道:“你非焉师姐什么都好,就是剑太快,一出手就来不及收。不过,你非焉师姐还有一点好,就是道法高深运用纯熟,所以这降妖咒才收得及时。”   “是,方才若是在我剑下,她早就一命呜呼了。”初一将南卿扶着坐起来,只见那小妖的脸惨白得快没血色了。   凌非茗用内力封了南卿伤口周围几处血脉穴位,又从随身的青囊中摸出一小瓶青遥宫用于失血后大补的液体药汁,强行滴进南卿口中。那血腥中带着甜蜜的味道,红润里透着幽紫的颜色让初一不禁皱起眉头。回想起自己两年前也不知如此这般的被凌非茗灌下多少稀奇古怪的药剂,仍然心有余悸。   “非茗凌尊,这又是是什么秘药?”初一见南卿像刚吐过血一样的殷红嘴巴,实在忍不住好奇。   “九果养血露。”凌非茗将药瓶往初一面前一比,神秘兮兮的小声道:“补血有奇效,每月……后也可以用的哦。”   “师姐!”初一脸上一红,将凌非茗手中小药瓶一把推开,嗔道:“还不知绕紫走没走远呢,你就有心思开玩笑!快想想办法,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凌非茗小心翼翼将药瓶收好,将南卿从初一怀中接过,让她依着自己,嘀咕道:“跟你学的呗,盲目乐观嘛。要是我愁眉苦脸的绕紫就不会再来了,那别说不开玩笑,就算让我哭我也可以哭给你看。”   “非一说得是。”难得凌非焉站在了初一这边,她无视掉初一投来的感激眼神,继续道:“绕紫已知我们的身份和目的,二次妖转愈加变强,一定会再来寻我们性命。当务之急,该想个制敌的对策。”   凌非茗听了,这才严肃些,看着怀中南卿,锁紧眉头思索起来。   中剑后南卿一直昏迷着,不过有了凌非茗的处置,该没有性命之忧。她身上穿着的还是昨夜见她时的那套鹅黄轻衫,几缕棕色的发丝在方才的纠葛中零散落下,又因吃痛时留下的冷汗而贴在了脸颊上。这时,凌非茗看到刚刚绕紫飞出的叶片虽然被初一接住,但却还是在南卿的眉心上划了一道细痕。伤痕很浅,浅得只流出了几滴血迹,不像她锁骨处那道剑伤,已殷湿一片鲜红。   南卿闭着双眼,眉心之间下意识的皱成一团。不知怎的,凌非茗忽然觉得眼前这张在牢房里沾了些尘污,又染了血渍的小脸,总让她有些微微的心疼。就像平日在山中,时而遇见些受伤的小鸟,她也会忍不住把它们小心捧回去治疗照顾。凌非茗这样想着,竟没发觉自己已经伸出手去,想要舒开那个眉心的紧皱。   “唔……”九果养血露起了效果,南卿发出的虽然是痛苦shen吟,但却能缓缓睁开眼睛了。看得出来,她对眼前的一幕有些迷茫。许是因为刚刚苏醒,尚不能回忆起发生的一切。又或许,南卿十分讶异自己正依在田姑娘的怀中,而那身为天御宗弟子的人,竟似乎正要抬起手抚摸自己的脸颊。   凌非茗见南卿睁眼醒来,眉头一扬收回了手,轻声问道:“你醒啦。”   南卿点头,竟不知自己怎么能在凌非焉的剑下捡回一命。   凌非茗又道:“衙门大牢出了这些人命已不宜久留,苏南府内又怕离梧桐楼太近,不如我们出城去不林山,也好方便部署。”   凌非焉听了点头,走出牢房。初一正想跟出去,又见凌非茗正扶着南卿,便支吾问道:“那,她……她怎么办?”   凌非茗白了初一一眼,言道:“当然是一起走啊,受了这么重的伤,丢在这里等死么?”   “我不是那个意思。”初一言解释道:“按师姐你说的,绕紫已经二转,那南卿姑娘应该没有性命之忧了。我们现在是去不林山避难,师姐你还扯着南卿姑娘,不是反而又把她拽到危险中了吗?”   凌非茗拿朝凤笛怼了初一一下,斥道:“就你话多想得周全,懒得跟你解释,快来帮忙,一会非焉等急了骂人,全都怪在你头上。”   “啊好好好。”两年多的相处,初一也知道凌非茗是个长思远虑的人,既然她坚持要带南卿一起走,那就听她的便是。于是初一帮凌非茗将南卿扶起来,又小心殿后,和他们一起离开了牢狱房间。   南卿随凌非茗走着,与其说是凌非茗扶着她,不如说是她整个人都倚在了凌非茗身上。全身虚脱的感觉让她实在是举步维艰,但凌非茗的搀扶却是十分可靠坚定。   “为什么救我……”南卿微微侧目,得知田姑娘是天御宗的道师,她有些不敢与她相视。   “现在别说那么多。”凌非茗将南卿没有受伤的那边手臂搭在自己肩上,以便南卿更好的借力。   “好。”南卿艰难的笑笑,报以感谢,便不在做声。   四人前前后后走出天牢大门来到院中,凌非焉先独自飞出院墙探了探四周动静。但见一切安全,便唤了其他人出来。初一与凌非茗一起将南卿架着,也跃出院子。待到四人来到马前,却突然发现了一个尴尬的问题。   “怎么骑?”初一看向凌非焉,暗笑道:“不然把我的小黑让给南卿姑娘,我跟非焉凌尊你挤一挤?”   “不行。”还不等凌非焉开口,凌非茗先否决了初一的提议:“南卿锁骨肩膀受伤,拉不住缰绳。还是我与她同乘,你自己骑小黑罢。”   “哦。”初一悻悻走回乌云黑马边,左脚踩上马镫,用力翻身上马。谁知这样一个普通动作下来,她的脊背上竟突然一阵剧痛,瞬间四肢就像失了知觉一样完全不受控制,噗通一声跌到马下。   “非一?”凌非茗刚刚上马将虚弱的南卿揽在怀中。听见闷响回头瞧去,见初一正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尴尬万分拍着衣上尘土。询问道:“你还好吗?怎么连小黑都上不去啦?那里受伤了吗?”   初一本想说刚才背疼的厉害,但细细一感觉,背上的痛感却完全消失了。于是摆摆手道:“没,没事儿。可能是天快亮了马镫上占了露水有些湿滑。”她狐疑着再次抓住缰绳,这次倒是顺利的上了马。又觉得可能是自己刚才上马的动作太大,扯到了筋骨,这才落马出丑罢。   “没事便好,我们走吧。”凌非茗轻抖马缰,枣红马便稳稳迈开步子,奔行而去。   “非,非焉凌尊?”初一正要紧随而去,却发现凌非焉一直端坐在乌骓踏雪上直盯着她,于是问道:“有什么不对的么?”   凌非焉淡淡道:“我还想问你,有什么不对吗?”   初一摇头道:“没有什么不对啊。快走吧,你看非茗凌尊都跑那么远了。”   凌非焉又细细盯着初一看了须臾,终于也没再追问,只道:“走吧。”便纵马扬鞭而去。 第80章 【妙莲花殒】80   南卿在凌非茗的马上昏昏沉沉, 颠簸中感受到背上传来的体温。她很惊异这种感觉,似与堃山大火那一夜风木离用宽厚手掌将它环绕其中般安稳。天御宗的道师本是妖魔鬼三族的生死宿敌,她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竟可与天御宗弟子同乘一骑。   她应该害怕吗?   不,当南卿真真切切的坐在了凌非茗的马背上,她发现自己竟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相反, 这么近距离的贴近凌非茗,她忽然觉得很紧张, 身后女道师给她的感觉, 像风木离宽厚的关爱,也像南镜玄的温柔。   不林山的夜色比苏南府中深沉得多,许是密林重重遮挡了天空,越入深处越是昏暗。三匹马还在奔行,初一渐渐落得稍远。她的视野有些恍惚, 只能靠着凌非焉的身影追寻方向。乌骓踏雪上,凌非焉的白莲青云袍霓裳翩翩,一盏轻纱帷帽轻挂背后,如瀑秀发轻轻舞动。初一能想象出她脸上略带凝重不苟言笑的神色, 愈显她的孤高冷傲。   “就在这吧, 再深了反而于我们不利。”凌非茗发现一处由两块山石错落而成的遮蔽之处,像山洞一样有穹顶却又两端通透。   凌非焉先下马,点了个火折先走进其中检视, 确定没有问题后便示意凌非茗进来。凌非茗将南卿扶着, 在靠近山洞另一端的出口处安顿下。等这一切都弄好了, 初一才刚刚赶到。她好像非常干渴, 下马走进洞中就一屁股坐在地上,举起从小黑身上拿下的水囊咕嘟嘟灌了几大口。   凌非茗见人已到齐,便将凌非焉和初一都唤到南卿面前,发问道:“南卿姑娘,你挨了我师妹一剑该清醒些了吧?陆念薇不是普通的傀儡,她已经被绕紫妖转了,只是一具没有意识不能自主的躯壳。即使她还残留着你们之间的记忆,那也只能被绕紫利用,成为让你上当的工具。知道刚才你替陆念薇挡下的一剑有多重要吗?那是降妖咒,降妖咒!若不是师妹收得及时,你早就飞灰湮灭了。现在好了,陆念薇没挨那一剑,反倒让绕紫捡个大便宜,死生逆转,跑去二次妖转了。”   “对不起……”南卿知道自己铸成大错,除了弱弱道歉外再不敢吭声。   凌非茗见南卿可怜,叹口气道:“行了,事已至此,也不需要你道歉。知道我们为什么大老远从西岭跑来苏南府,捉那两个上古花妖吗?”   南卿摇头。   凌非茗道:“就是因为陆念薇遣人来天御宗求救。说苏南府有两只花妖常年吸食人类血液精魄,还囚禁了她的朋友。既是上古花妖,天御宗自然不能置之不理。但是我们到苏南之后,发现事情好像远没这么简单。我猜你就是陆念薇口中那个被囚禁的朋友吧?”   南卿点头,一阵悲哀之情涌上心头。一月前陆念薇确与她说过不如请天御宗的人来收治萦朱和绕紫,这样便可将她解脱出来。当时她回应说:“若想收治萦朱绕紫的确非天御宗不可。”但她正要再说些为难不可之处时,陆念薇却突然被家中丫鬟叫走,说是亲家李家来人了,陆起元找不到陆念薇正在发脾气。陆念薇慌慌忙忙的走了,临出门只道:“改日见面接着说。”可这事儿后来也没了下文,因为陆念薇一回去就被关了禁闭,每天被二哥陆鲲或者家丁看着,闺房都走不出半步。   南卿没想到那竟是与陆念薇的最后一面,再见面时,两人已相隔阴阳。南卿更没想到,陆念薇自己都不能出门,却还差了人远赴天御宗求助,这一来一回的功夫,也是月余。看来陆念薇那日回去不久,便遣人去了。   凌非茗见南卿目光闪烁,脸上神情不定,似是陷入了回忆。但此时时间紧迫,她不得不打断南卿,言道:“我想你虽与萦朱绕紫同栖在梧桐楼,但应该不是与她们同路吧?否则前夜也不会担心我的安慰。现在我们要完成陆念薇的遗愿,想法将绕紫和萦朱全都收了,你不会再为她们挡剑了吧?”   南卿皱着眉,摇头道:“不会了,不敢再误上仙们的大事。”   凌非茗对南卿的回答很满意,终于又露出了笑容,言道:“现在便有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你要不要把握一下?”   南卿诚恳道:“上仙尽管吩咐。”   凌非茗见南卿突然对她毕恭毕敬的样子,还有些不习惯,看了眼初一又对南卿笑道:“你怎么跟当年的非一一样,一口一个上仙的叫。不叫我田姑娘了?”   好像对凌非茗故意隐瞒身份有些小意见,南卿弱弱的回嘴道:“你又不是真的田姑娘。”   “哈哈哈~”凌非茗听了开怀而笑,言道:“先办了正事再与你详细介绍。你与萦朱绕紫一起生活千年,一定对她们的道法、妖元、弱点有所了解,我将你带到这儿来,就是想让你将这些告知于我。还有我始终不明白她们囚着你一个道法不深的小妖是为何故?所以你若真心相助于我,便将你所知的一切尽数讲给我听。”   南卿闻言,轻咬嘴唇,须臾开口道:“好,我便一切如实相告。”   南卿又从堃山那场大火说起,说起风木离,说起自己幻化为人,说起南镜玄。说了萦朱绕紫不杀她的目的,也说到了与陆念薇的情谊。但在这曲折哀伤的千年中,一个字眼却猛然牵动了凌非焉与凌非茗的注意。她们相互对视,都没想到萦朱和绕紫竟然在打夜幽石的主意。   凌非茗难得皱了眉,言道:“原来她们囚着你,是要将你献祭给夜幽石,好复活妖王风木离。而你为了让萦朱释放不知死活的琴仙人南镜玄,就这么随着她们喝了一千年的人血。”   南卿听了,低下头,她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凌非茗。好在凌非茗那两句话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语,并非责问。不然,南卿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下去。   凌非茗思考了一番,终于有了些主意,开口言道:“陆念薇若是二次妖转,绕紫就等于多了一个灵魂容器。如果不彻底切断她们之间的联系,只怕到时绕紫将神识在两个身体上转来转去,我们拿她没有办法。不如我们就利用这个山洞,设下结界,将她或着陆念薇引入其中,来个瓮中捉鳖,再一一击破。”   凌非焉听了,问道:“若是绕紫与陆念薇同时进入山洞,可有办法破解?”   凌非茗狡黠一笑,道:“那就要看非一师妹的《诛邪》练得到不到家了。”   凌非焉道:“怎讲?”   凌非茗道:“如果能将绕紫和陆念薇两个都封印在阵中,便有山洞为上下左右之壁,我与非一只需将山洞两端筑起结界,师妹你便可将降妖咒注入结界之中。到时我俩再逐渐压缩结界空间,由你以降妖咒将她们一举歼灭。”   凌非焉点头,言道:“如此甚好。”然后又转向初一,问道:“非一,筑此结界你可有把握?”   本以为终于有机会可以证明自己的初一会兴高采烈的应下,可当凌非焉询问时,却发现初一正坐在暗处双手撑着地,姿势怪异,好像十分难受,却又隐忍不发。   “非一!”凌非焉马上走过去,一把抓住初一的手将她拉得仰起身,将火折的光应在初一面前。这一看,把凌非焉吓了一跳,但见初一脸上汗水淋漓,整个人像在笼屉里蒸过的馒头一样,满面潮红。“你到底怎么了?”   初一被凌非焉抓个正着,心知抵不过去了。而且她心中不好的预感也是越来越强烈,只怕再瞒着会惹大麻烦,便断断续续的说道:“方才在苏南府……监牢里……绕紫甩了三枚毒镖……我接了两个……还有一枚……还有一枚……”   凌非焉一怔,急问道:“打中你了?!”   初一道:“嗯……在背上……我看不到,但能感觉出毒镖上的毒素……与仵作身上的不同……好像,好像毒素在从中镖的地方……往经脉里钻,我一直在用内力顶着毒素侵袭……所以,所以才冒了这么多的汗……”   凌非焉听了,斥道:“你方才落马也是因为毒发难控吧!”   初一点点头,艰难的抬起手擦擦脸颊上的汗水,有几颗汗珠还落在了山洞的地上。   “你拿着,让我看看。”凌非焉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将火折塞进初一手中,便蹲下身将初一身上海青袍的纽襻解了几颗。   “非……非焉凌尊?”初一没想到凌非焉会突然解她的衣服,她与她十分相近,她上清芙蓉冠上的饰物几乎就轻轻的触碰到了她的脖颈。“你,你干嘛……”   初一心里一慌,抵御着毒素的内力也跟着波动,于是身体一个不稳,她更加恍惚了,险些就这么倒在凌非焉身上。   凌非焉察觉到初一痛苦难捱,将她扶稳,言道:“干嘛?检查你的伤口啊,在背后哪里?”   “可是,我……”初一下意识抓紧衣服,回道:“好像在……左面肩井穴……附近。”   “我看看。”凌非焉说着,已将初一的海青袍扯开半边,又要去掀她的内衬。   初一自是十分羞赧,惊慌抵抗道:“非焉凌尊……别,我……”   凌非焉亲眼见过绕紫能将活人和死人控为傀儡,而初一说是中了毒镖,方才用火折察看她时,却未见她脸上有中毒之色。而初一又说伤口处好像有东西在往经脉里钻,她不由得不往最坏的结果去想。   莫不是初一被绕紫下了花种?   仵作乃是常人,并无抵御之法,衙役们事先就已被陆念薇杀死,几具尸体更无抵抗之功,自然是轻松的便被绕紫操纵。唯独初一,她是个修了《持明》和《诛邪》,懂得操驭真气的道师,若被中了花种,虽能暂时以真气阻止花种蔓延,但真气耗尽的话……   凌非焉见初一大汗淋漓的样子,分明就是耗用大量真气而导致的虚弱,她怕她的猜测万一是真的,那初一岂不是也要沦为花妖的傀儡。   “都什么时候了!你躲什么!”初一莫名的抗拒让凌非焉有些失去理智。   ※※※※※※※※※※※※※※※※※※※※   隆重感谢:   不可乎不可大佬爷的营养液X10~   页面找不到大佬爷的营养液X5~   ====================   唉……(;`⌒`)   突然发现文文掉出了八仙自然榜   这下真的石沉大海了   有没有读者大佬爷知道怎么能让消失匿迹无人问津的文文重见天日的办法   求赐教 感激不尽/(ㄒoㄒ)/~~ 第81章 【妙莲花殒】81   “我……”初一十分虚弱, 根本无力与凌非焉争辩。但是就这么被凌非焉剥开衣衫瞧见肩颈,实在是很难为情。她知道凌非焉说得对,她也已经感觉到自己快抵御不住伤处诡异的侵蚀,但是这么突然就拉紧的距离,还是让她忍不住吞了口水。   “扭扭捏捏, 又不是没见过。”凌非焉一边动手掀开初一左边衣领, 一边若有似无的小声嘀咕。其实当她看到初一脖子上带着的银锁时, 忽然就想起当年初一刚到天御宗应试那夜,她的确已经在初一的屋顶上见过初一的身体。而且,那时看到的远比现在只露个肩颈多得多。但此时情况危急,凌非焉不似初一那般羞涩,只是心无旁骛的想检查初一的伤势。   “啊?…见过?”初一不知凌非焉是说见过她的身体,只道凌非焉在说自己也是女子, 当然见过女性身体, 于是便没再多想。   “扶着。”凌非焉发现自己失言,赶忙转了话题, 让初一自己把衣服抓紧露出伤口,又吩咐道:“火。”   初一乖乖把火折递过去, 凌非焉接了, 将火折凑近初一的伤口处, 只见初一肩背肌肤上确有个细细的伤痕,染了点血, 想来那花瓣镖应该很是锋利细薄。不同于毒镖的伤口大多淤血黑紫, 初一的皮肤依旧白皙如初, 并无中毒迹象。可这种情形凌非焉看了,反倒心中一沉。她又将火折凑近了些,人也凑近了些,这次她看见初一伤口周围的皮肤上微微有些叶脉状的延展,像是毛细血管充了血,又像是……   “呀。”初一禁不住抖了一下。本来被凌非焉这样看着,她就已经很紧张了,伤口周围灼热的皮肤上突然传来凌非焉指尖清凉的碰触,更是让她慌乱万分。   很快,清凉的感觉消失了。   “师姐,快来。”凌非焉忽然向凌非茗召唤:“你看非一是不是……”   凌非茗见凌非焉面色严峻,快步走到初一身边,也借着火折的光芒仔细查看。初一只觉得凌非茗和凌非焉一样,看了之后也在她的肩背上摸了摸,然后便起身直奔南卿而去。   “我……怎么了?”初一回头看向凌非焉,有些紧张。   “不太好。”凌非焉说着帮初一把海青袍暂时披在肩上。   初一听了,心中一沉。但凌非焉无意中帮她披起衣服的动作又让她觉得很窝心。她想起上次在谪仙洞生病的时候凌非焉也这样照看过她,心中不由万分矛盾。她既不想总是这么弱气拖凌非焉的后腿让她看扁,又很享受凌非焉默默照顾她的小小幸福感。   “南卿,现在有个问题非常严重,直接关系到我们刚才的计划能不能成功实施。”凌非茗与南卿说着,后半句放低了声音:“也关系到我师妹非一的……性命。”   南卿听了点头道:“我去看看。”   毕竟是花妖一脉,南卿无需上手触摸,只是用眼看了,便有了确切答案:“是傀儡的花种。”   “什么?……你说……傀儡?!”初一瞪大了眼睛,她不敢相信自己将会变成下一个陆念薇,惶恐问道:“我……我……我会变成陆念薇那样,被绕紫……操控的傀儡吗?!”   “也不是,念薇是……被妖转了……”南卿虽然已经接受了事实,但让她若无其事说出这些话还是非常的痛心,顿了顿,她继续道:仵作和衙役那种才是傀儡。”   “有什么分别……”初一听了南卿的解释,丝毫没觉得有什么安慰,反正都是一旦耗尽内力抵御不住花种的侵袭,便会变成受绕紫控制的傀儡。   但凌非茗看了凌非焉一眼,言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妖转是不可逆的,最后只能飞灰湮灭。但普通傀儡,只要能把花种从宿主血脉中拔除,然后再修养一段时日就可以完全复原。”   凌非焉接道:“这的确是唯一的办法。但必须要由花妖以妖元之力与花种融合,才能将花种逆炼回妖元。”   初一苦笑道:“绕紫应该……不会这么好心,帮我……把花种……拔出去吧。”   话一说完,山洞中忽然沉寂了片刻,那是一种无奈又绝望的沉默。   “我可以。”没想到,却是南卿第一个开了口。   “你?”凌非茗有些讶异,追问道:“这一千年多年萦朱不是什么道法都没让你学么?你怎么能……?”   南卿道:“你忘了,我的妖元里有230年的月魄精华。”   凌非茗道:“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你知道你如果用这230年的月魄精华给非一师妹拔除花种,你自己会有什么结果吗?你还愿意那么做么?”   “我知道。”南卿庄重的点点头,言道:“我与绕紫同为花妖,她向我丢出带有花种的花瓣暗镖本就没有道理。现在看到这场面我才明白,她一开始就算到只要她的目标是我,你们三个总会有人来救我。”   凌非茗点头道:“想不到绕紫心机这般深重,是我小看她了。”   南卿又道:“我弃了这230年的月魄精华,不过就是回到最初的样子。做一株不问世事没有哀愁的待宵花,夜夜向月,数载荣枯。比起挣扎在这劳心伤神的人世间,也好得多。况且,非一上仙因我而伤,我理应有所表示。”   “……”初一没想到有朝一日还有人叫她上仙,但现在着实不合美滋滋的时宜。她听说想要拔去花种,竟要南卿以幻化人形的道行来换,顿觉压力极大。她不想变成绕紫的傀儡,但更不想让南卿以性命相搏,于是虚弱言道:“这,恐怕不妥……我中镖不就是……为了救南卿姑娘吗……现在,又要把南卿姑娘……打回成一株花草……那……那我还不如当时……没有挡下这镖。”   南卿听后言道:“上仙慈悲,怜悯于我,小妖感激不尽。如今能以我一条贱命能救上仙于危难,也算是我南卿为这千年来犯下的罪孽赎罪了。”   “哎,非一。现在不是你推辞的时候。”凌非茗见初一还要说些什么,马上把她拦住,言道:“如果绕紫二转归来,你不能迎战出力,不仅是你一个人,连南卿,非焉和我全部都会死在那花妖手中。不是师姐我贪生怕死,你想想若是我们死了以后,好一点,绕紫把我们的尸体都弃在山中,也就算罢。如果她要是把我们几个都做成妖转的傀儡,那后果……”   听凌非茗这样讲,初一怔了一下,尽管再怎么觉得用南卿的命来换自己不妥,也不知该拿出什么理由来反驳,加上真气马上虚弱殆尽,初一只能眼睁睁看着南卿,面露愧疚悲伤。   凌非茗也叹了口气,轻拍南卿脊背,温柔言道:“南卿姑娘,委屈你了。形势所迫,我不得不如此抉择。但我凌非茗就此向你保证,待你为非一拔出花种化作待宵花后,我一定选个月色最纯最冽的灵养之处,把你好生安置,让你可洗净铅华,永沐月辉。”   南卿听了,轻勾嘴角,摇摇头,像是对凌非茗保证的那些事都不感兴趣,只对神情庄重严肃的凌非茗微笑道:“原来你叫凌非茗。”   凌非茗一愣,点点头。她知道,南卿这样岔开话题,便是她再说什么都是多余。只能在歉意上带着更深的歉意与南卿相望无语。初一这才发现,原来凌非茗不笑的时候,竟是这般多愁。   绕紫意外得了陆念薇的悲恸,二次妖转的十分畅快。不多时她便睁开双目,瞳孔中汹涌萦绕着紫红色的瑰丽光彩。而她的傀儡陆念薇面目亦是妖冶许多,许是与饶紫互通了神识,她原本清澈的眼神变得犀利而残忍。   饶紫没有给不林山上的几个人太多时间,就在她们商定好由南卿为初一拔出花种的时候她便寻着初一身体中花种的气息找到了那个通透的山洞。   “哈哈哈哈,不愧是天御宗的弟子,中了我的傀儡花种,还能坚持这么久!”   饶紫的声音伴随着弥散的紫色妖雾忽然出现,惊得山洞内几人愈加紧迫。   “她来了!”凌非焉将炎月剑仗在身前,护住初一和南卿,问到:“来得及给非一拔出花种吗?”   南卿道:“不行,拔花种需要凝神静气,运转妖元,即便无人打扰也需近半个时辰。现在我受了伤,恐怕还要更久。”   “那怎么办……”凌非焉没想到饶紫来的这么快,眼前这情形,她心知初一必将凶多吉少。所有的计划也被全盘打乱,如今只能靠她与凌非茗强撑着与饶紫相抗,即便胜率渺茫,也必须迎战了。   她与凌非茗相视,凌非茗也看着她,目光中透露着视死如归的坚定。   “非,非焉凌尊……”初一忽然叫了起来,身体诡异的扭曲着:“我的身体,身体不听使唤了!”   原来饶紫临近,初一所剩不多的真气已无法与二次妖转后的饶紫抗衡。那花种就像春雨过后的青草,一路疯狂滋长。她仅有的意识还想控制身体的行动,但实际上,她也只能因为身不对心的抵抗摆出别人眼中极度诡异扭曲的姿态。   “非一!”凌非焉见初一就快临近被饶紫侵袭的界点,赶忙调动真气为初一助力,初一神志稍缓,言道:“不然,还是……别管我,一剑……把我刺死吧。”   凌非焉眉头一皱,言道:“说什么傻话,你就是死了饶紫一样能控制你!”   正纠葛间,激烈的战斗声在不远处响起。却是凌非茗与陆念薇打了个照面便立时陷入恶斗。陆念薇的血脉已被浸血滋养的叶蔓充满,凌非茗的笛声对她无用。而她的十指也生出锋利指甲,散发着幽紫的毒雾,仿佛只要将凌非茗划伤一处,便可见血封喉。   “天御宗真是自大,陆念薇与南卿合谋害我,向你们求援。你们却只派三人前来送死,分明是不把我们姐妹放在眼里,今日我便让你们领教领教我饶紫的本事!”   见陆念薇与凌非茗胶着,饶紫现了身。起初凌非茗还能与陆念薇过个平手,可当饶紫也加入战局后,她便明显抵制不住,被步步紧逼得只能勉强招架保命。   “非焉师姐,快去帮非茗师姐…我还能再撑一会儿…”初一将凌非焉与她传渡真气的手臂推开,言道:“你们合力…一定能…将饶紫收服,我,我会撑到…你们结束…”   “好。”凌非焉面色严峻,像是下了决心,对初一认真道:“我信你一次,一定要撑住!”   凌非焉相信初一,也不知为什么,或许是因她在死门出来时未熄的魂灯,或许是因她在谪仙洞中不曾偷懒勤练《持明》的山中岁月,也可能是因她在紫麓山上时有调皮却心无旁骛的两度春秋。   凌非焉走出几步,又回头看看。见初一已闭合双眼努力沉下心境,从她咬紧的牙关可以看出情况并不乐观。她方才渡了些真气给初一,相信初一应该还能再撑一阵儿。但是不多,只有一阵儿。也不知够不够她和凌非茗与饶紫拼命。   “师妹!”凌非茗正在以一敌二苦战,忽然有道利剑应声出鞘为她挡下陆念薇的利爪,转眼一看果然是凌非焉杀到帮忙,忙问:“你来了非一南卿那边怎么办?”   凌非焉转了几招剑式成功将饶紫引为自己的对手,回道:“我不来你怎么办。非一还能再撑一会儿,我们速战速决!”   “速战速决?!”凌非茗苦中强笑道:“别不小心让饶紫把我们速战速决了!”   凌非焉撇嘴言道:总说非一盲目乐观,我看你才是什么时候都不忘开玩笑的那个!”   那边四人混战得激烈,初一这边却只能听见叶蔓在经脉血管中蔓延生长的声音,她奋力的克制着蠢蠢欲动的身体,甚至她的潜意识已经开始接收到来自饶紫的攻击凌非焉的指令。   ※※※※※※※※※※※※※※※※※※※※   隆重感谢:   背对幸福小仙女在80章投的地雷和营养液~   还有一位木有显示名字的神秘大佬爷的营养液x1   么么哒 第82章 【妙莲花殒】82   初一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明明凌非焉渡与她的真气已经消耗枯竭,意识也开始模糊,但原本沉重的身体却突然变得轻盈。肩背上那颗花妖的种子就像破土而出的枝丫,蕴含着巨大的力量,引导着她向上挺直身躯, 站直膝盖, 步伐轻快的向凌非焉奔去。   凌非焉正与绕紫互斗道法, 余光中见个身影飞快靠过来,她扭头一瞥,却是初一已至身前,迎面挡了她紧盯绕紫的视线。   “非一!”凌非焉一惊,把将出的剑招收了,言道:“你……”她下意识的相与初一说话, 却发现初一看她的眼神里闪烁着隐隐的杀意。一霎间, 凌非焉便意识到初一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眼前这个熟悉的家伙不说完完全全成了绕紫的傀儡, 也已失了十之八九的心性。   “非……啊!!!”初一好像是要低低呢喃凌非焉的名字,掌心却泛起了湛蓝的光彩。   凌非焉看了, 知道那是初一的道法之光, 心中更是一沉:她这是要与我动手了么?可还不及想完该如何应对“变节”的初一, 初一手中的蓝色道法之光便化作四颗慢吞吞,忽悠悠的法力球向她缓缓飘来。   凌非焉一怔, 看初一的架势, 分明是使出了天乾四明啊。可这软绵绵的道法是怎么回事?非一的功力什么时候这么不济了?凌非焉很随意便侧身躲过了四颗几近消失的法力球残骸。还是说, 她还有自己的意识,不想与我交手?   凌非焉这样想着,满带着希望再看初一,却发现初一盯着她的眼神并不友善。而且,陌生。就好像从来未与她相识过一样。   凌非焉忽然觉得很生气,哪怕当初在罗村初见时,初一看着她目光也不曾有过这般冷淡无礼。她很讶异自己心中为什么会涌起这股恼怒的情绪,却不像是怪责初一负了她的信任,没能撑到结束。   但是凌非焉来不及细细思量,情况不许,绕紫也不许。   “哎呀,天御宗的道法原来这么稀松。”绕紫似乎对初一的天乾四明很不满意,面带失望和不屑向凌非焉嘲讽道:“怎么样?被自己的同族背叛,是不是很恼火啊?我特别理解你的心情,我何尝不是被自己的同族给背叛了!”   虽然向着凌非焉,但这话绕紫也是说给南卿听的。   “绕紫!!!”凌非焉是很恼火,被绕紫这么一问,她反而找到了自己生气的根源:“你竟敢,利用我天御宗弟子!”   “哈?”绕紫故作惊讶道:“我管你是天御宗弟子还是贫民百姓,只要中了我的花种,我想怎么摆布就怎么摆布!况且你这同门小道姑的真气又浅又薄,亏我还期待她能成为得力助手,现在还真是不想用了!不如……把她炸掉怎么样?!”   “你敢!”凌非焉猛然想起苏南府义庄外炸裂的仵作,心头一紧,暗道无论如何决不能让初一落得那般下场!于是将炎月剑操起,不知不觉中已运上了许久不曾动用的深厚功力。   “有意思。”绕紫见凌非焉来势汹汹,也不忙着应招或者躲避,只见她嘴角一勾,邪邪的笑着,仿佛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儿。   果然,凌非焉一剑刺去,绕紫又是把初一控到自己身前。无力自主的初一既不接招也不躲避,就那么愣愣的直面凌非焉站着。凌非焉自是不能对初一下手,呼啸的剑锋擦过初一脸颊,几缕发丝翩然落下。   “卑鄙!!!”凌非焉险些伤到初一,却也只能无奈的收回炎月剑谴责绕紫。   绕紫见状得意得哈哈大笑,言道:“你下不去手伤她?可她下得去手杀你!”   绕紫话音一落,刚才还十分木讷的初一猛然腾身而起,招招直逼凌非焉。只不过这次没有用道法,而是直接以相当利落的拳脚功夫袭击凌非焉。可能是绕紫意识到了初一的真气早已在抵抗花种侵袭时用竭耗尽,所以才改为以这样的普通攻击。她此举别无他意,真的就只是想玩弄凌非焉一番,借以杀杀天御宗的威风。   不过还真被绕紫说中了,凌非焉的确下不去手伤初一。她闪身躲过初一几招,连连防御推挡,却不忍对初一出手。   绕紫见了,撇嘴发出啧啧之声,向稍远处重伤在地的南卿酸道:“你看,人类虽然愚蠢,却也蠢出些义气。反倒是你这小杂妖,千年来我不曾伤你一分一毫,你却要联合陆念薇找天御宗来取我性命,真是恩将仇报,狼心狗肺!好在那几日你与陆念薇来往甚密,惹得我心疑,一路跟着去查探,才发现你竟在与她商讨除去我和萦朱姐姐的毒计!哼!如果我不告诉你,你现在还不知道陆念薇究竟为何被我选为妖转的傀儡吧?今天你死到临头,不妨让你死个明白!”   “你杀了南卿,就不怕萦朱找你要人!”凌非茗与陆念薇连过数招,只觉二次妖转之后的陆念薇果然比在牢狱中时强劲许多。但或许这会儿绕紫的注意力都在控制初一攻击凌非焉和数落南卿身上,所以缠斗了几个回合,凌非茗已渐渐压制住陆念薇。上风中,她得空瞥见初一已化作绕紫傀儡,正在对凌非焉对峙,心中焦急万分,再听说绕紫还要取南卿性命,便赶忙以言语相责,以图变数。   果然绕紫听见后狡黠笑道:“怎么,那小杂妖连这些也与你说了?平日里我的确碍于姐妹情面不好对那小杂妖下手。但今天有你们在,我只消说南卿是死在天御宗手里,姐姐听了,只怕要将你们天御宗杀尽了与南卿陪葬!”   “竟说大话。”凌非茗反诘道:“你们若是有胆量和能力到天御宗造次,还用瑟缩在苏南府偷偷摸摸的害人性命以增功力?你也别做什么春秋大梦了,今夜咱们几个只有一人会在这儿丢了性命,那就是你!”   “哼!”绕紫听了凌非茗的话自是十分生气,她将初一攻击凌非焉的动作又加重了几分,像是证明自己一样,言道:“天御宗能力不过如此,以前没去找麻烦是我和姐姐高看了你们!”   凌非焉见初一来势愈加凶猛,心道不能再让绕紫这般为所欲为。她不仅担心拖久了,会对初一的身体造成怎样的伤害,更担心万一绕紫真的气急败坏将初一当作人体花毒zha弹给炸了,那岂不是……   于是她决定不再一味的忍让防御,反而将真气聚于炎月剑上,准备专心攻击绕紫。反正初一也好,陆念薇也好,都是绕紫控制的,正所谓擒贼先擒王,只要制服绕紫,一切问题也将迎刃而解。   凌非焉不想再被其他人和事情绕乱心神,于是向攻击过来的初一道声:“抱歉。”便以剑柄之处向初一肩颈狠很一凿,果然初一踉跄着被震飞出去。没有初一阻在她与绕紫之间,凌非焉便趁机仗剑直向绕紫。   先前已从南卿那里得知绕紫的妖元在腹部,她心生一计,先点地而起凌空以剑向绕紫脸上刺去。绕紫下意识后仰躲过剑锋,却正好让腰腹暴露于前,凌非焉迅速翻覆手腕,将炎月剑反转剑锋向下,冲绕紫妖元袭去。   就在炎月剑即将刺入绕紫皮肤时,初一突然又出现在绕紫身旁,闷声不吭的出手紧紧握在炎月剑剑格之处。凌非焉用力向下,她便用力向上。   “非一!!”凌非茗一愣,只僵持须臾,便卸了炎月剑上的道法与力。   “哈哈哈!”绕紫愉快的笑着,洋洋得意:“没想到这小道姑道法不济,身手倒是敏捷。没想到她能这么快赶过来吧?你那一击若是打在旁人身上的确是要晕个片刻,可惜这小道姑经脉内已布满我的滕蔓,你那一击打她如同搔痒!”   “可恶!”凌非焉心知偷袭绕紫妖元的计划曝光,绕紫必然会小心防备。而且她又时时以初一做挡箭牌,凌非焉有心投鼠,却又忌器,这一场仗打得当真憋屈。   “唔……”正在思索如何应对,凌非焉忽然感到初一闪到了她的身后,用手臂紧紧勒住了她的脖子。她本可以挣脱,但绕紫却道:“你敢动一下,我便立刻引爆小道姑体内花种,让你们一同归西!”   “卑鄙……”凌非焉被初一卡在怀中,心中纠结。不动吧,她无法忍受绕紫竟不出一招一式便将她限制得死死的。动吧,绕紫手段如此诡毒,万一真的将初一炸了……   绕紫见凌非焉方才还招式凌厉,转眼便软成无害小白兔,更是对自己的“计策”非常满意,又将注意力转向凌非茗。   凌非茗没听清绕紫如何威胁凌非焉,只远远看到凌非焉被初一贴身抱着,扼住脖颈,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便知凌非焉定是着了绕紫的道儿。   “师妹!你别急,我马上……”凌非茗还想说解决了陆念薇马上就去帮凌非焉,但眼前忽然变成了绕紫与陆念薇两个包夹她一人的形势,下半句话顿时说不出口。   很快,凌非茗便不敌两人猛烈攻击,一个不慎就被陆念薇手臂幻化而成的藤蔓缠捆住了身手。绕紫又以毒雾附着在藤蔓之上,凌非茗只觉一阵暗香氤氲,登时全身酸软无力。她赶忙屏住呼吸,以地坤真元将毒物摒弃在外。   须臾间绕紫便控制住了天御宗的三人,笑得更加猖狂。她本可以轻松将凌非焉、凌非茗和初一处死,但却一定要以这种方式慢慢折磨,慢慢取乐。究根到底,正是因为许久以来被萦朱管制得太压抑,她对这种将人玩弄于鼓掌中的快感根本无法抵抗。   “啧啧啧,真乖真听话啊。”绕紫又走回初一和凌非焉这边,将脸色阴沉的凌非焉上下审视了一番,又伸出手在凌非焉的雪白道袍上这摸摸,那拽拽,言道:“这就是天御宗的凌尊弟子?一动也不敢动的任由别人欺辱?”   “你!”凌非焉持剑的手下意识握紧一动。   “你动我就炸了她!”便被绕紫喝住。   “把你的脏手拿开!”凌非焉无奈,只能呵斥。   绕紫却因为她这一动,笑嘻嘻的想到了更好玩的招数。于是她竟以手指小心捏上着凌非焉手中的炎月剑,言道:“喔喔喔,早就听闻天御宗有25件上古法器,想必你这宝剑便是其中之一吧?看它历经千年却依然寒锋闪闪,也不知是用多少妖魔鬼怪的血魄润养而成。今天,我倒是很想看看用它杀人的效果!”   ※※※※※※※※※※※※※※※※※※※※   隆重感谢:   背对幸福小仙女在81章投的地雷X2~   梦伴大佬爷的地雷~   呆瓜大魔王 大佬爷的地雷~   还有   背对幸福小仙女的营养液X5 匿名营养液X1   sonder 大佬爷的营养液X1~   感谢你们,么么哒~ 第83章 【妙莲花殒】83   绕紫说着, 就拉着炎月剑的剑格,想将炎月剑拿到自己手中。凌非焉怎会放手,便紧紧握着,不肯松开。两人僵持须臾,绕紫眉头一皱, 不耐烦道:“我看你还没搞清楚状况吧?”   语毕, 绕紫松开了炎月剑。凌非焉正诧异绕紫怎么突然放弃了, 就见她抬手打了个响指,背后马上传来了一声闷响,脖颈上的压迫感也送了很多。   “非一!”这闷响凌非焉在义庄中听过,她心中一惊,马上转身察看。却见初一整个人蹲在地上,左边肩膀上的白色内衬爆裂出一个大洞, 血肉与藤蔓模糊成一片。   “唔……呃……”初一低低的、痛苦的声音传道凌非焉耳中, 点燃了她的内疚与愤怒。   “哼哼,认清情况了么?”绕紫掌心向上朝凌非焉伸出手, 挑眉道:“给我。”   “……”凌非焉右手握着炎月剑捏得格格响。自从她达慧悟境,得了法宝后, 炎月剑还从未离过她的手, 可如今却要就此拱手让人, 她觉得自己受到了从未受到过的屈辱。但再看看因受伤而缩成一团却神志不清,仿佛痛不知痛的初一, 凌非焉把心一横, 狠狠将炎月剑往绕紫手中一放, 便蹲下身去。   “非一,非一。” 初一低着头,凌非焉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出乎于本能的轻轻抚着初一的脊背,唤着她的名字,唤着她的意识。   “果然是把好剑。”绕紫将炎月剑在手中粗略把玩端详了一番,又与凌非焉道:“早点把它给我,小道姑何苦受这引爆种果之苦。知道我为什么只炸了她一只臂膀吗?”   凌非焉听了,抬头怒视着绕紫,根本不想与她多言语一句。   绕紫见凌非焉不搭话,只好自己又继续道:“因为我要留着她的另一只手臂来亲手给自己报仇啊!”   果然绕紫说完,初一便晃晃悠悠站起身走到绕紫面前,从绕紫手中接过炎月剑,松松提着,转向凌非焉。   “非一!”凌非焉一惊,虽然炎月剑在初一手中不再有月华银辉与持剑者人剑共鸣,但它依然是一把至锋至利的旷世好剑。   终于,初一抬起头,再次与凌非焉相对而视。凌非焉看见初一眼中涌动着荧荧的绿色幽光,嘴角邪邪笑着。明明是平日里那副熟悉的面孔,却陌生得骇人。尤其她左边受了伤的手臂无力垂在身旁,哪里还像是几天前与她同出紫麓山时那个神采飞扬的小道师。此情此景,凌非焉只觉得自己竟像从未认识过初一一样。   “杀了她。”绕紫似乎等不及看到最后的好戏,大喝一声指向凌非焉。初一就像得到军令的兵士,手臂一振,炎月剑锋利的剑锋便直直抵在了凌非焉的喉咙上。   初一的手臂在颤抖,她的眼神里也晃动着闪烁不定的阴晴。凌非焉更是面带愤懑的看着初一,眼神里,却流露出一丝无奈的柔和。   “杀了她!”绕紫歇斯底里的喊着。   初一的身体和持剑的手臂绷得更紧了,好像她的身体正在做着激烈的自我挣扎。越是这样,便愈加突显出她无力左臂的诡异。   炎月剑的剑锋就在这挣扎中又向前推进了几分,凌非焉没有退后,任由那沾染过无数妖孽血迹的利剑轻轻划破了皮肤。疼痛的滋味她很少体会,但现在,她已无所谓去关注这微不足道的官能感受。她只是默默的注视着初一,用平淡如水的目光,静静的,透过初一眼中的浑浊,直视初一的心魂。   初一手中的剑没有如绕紫期待的那样将凌非焉一剑封喉,反而却在她与凌非焉只见摆布不定。绕紫当然不喜欢不听话的傀儡,一边大吼着:“我让你杀了她!!”一边抢上前去,准备夺下初一手中的炎月剑,由自己亲手来给凌非焉一个痛快。   怎道她刚近初一身前,初一却忽然一动,向后缩回了持剑的手臂,仿佛蓄力作势要刺向凌非焉。绕紫还以为初一残留的意识终于消失殆尽,肯乖乖听话,稍愣神间,便觉得身腹被什么冰寒又灼热的东西猛然贯穿。   “你!”她惊慌失措的看了看凌非焉,凌非焉还好好的站在那,脸上带着冷冷的厌恶。再看初一,却是面对着她,双目瞳孔已经空洞得仿佛一潭死寂的湖水,漠漠映着她惊恐绝望的面容。   果然,肌肤撕裂的痛感便如突然崩塌的腐朽,迅速传遍全身。绕紫一手捂住插着利剑的腹部,一手猛抓紧尚在身前的初一。没有附着降妖咒,也未能与主人和鸣,炎月剑刺透的只是她的身体。这样的伤,还要不了绕紫的命,但却大大伤了她的元气。   初一稍有些意识,就像在恍惚中做了个梦,她只记得混沌中自己是要向凌非焉走去,但凌非焉却总是在身前不远不近的地方。她追上些,凌非焉就扯远些,她追近些,凌非焉便又走远些。   就这样又疲又累的追了许久,不知怎么,猛然一阵钻心刺痛让她来不及反应便瞬间跪倒在地。她只觉得自己周遭越来越暗,昏昏沉沉的极想睡去,可凌非焉的声音却又在呼唤她,于是抬头张望,便看见凌非焉的双眸,深邃宁静,平和安详。又有一道寒芒,刺得她眼睛微微的痛。   非焉……凌……尊。初一在心中无声呢喃,发现那寒芒竟是自己手中的一柄利刃,正抵在凌非焉的咽喉。她惊慌了,为什么是这样?为什么要与凌非焉为敌?初一想不起与凌非焉反目的原因,但她的脑海中却有个邪魅的声音在不停回荡催促。   杀了她,杀了她!!!   又来了!身体不受控制的诡异,初一焦急万分。她不愿伤害凌非焉,不,她绝不会伤害凌非焉!那剑锋正一丝丝一寸寸的向前侵袭,她看见凌非焉白皙的脖颈上渐渐滴落下一颗殷红的血珠来,落在她胜雪的白袍之上,是那么的醒目刺眼。   啊!!!!!!!初一无声的嘶吼着,怨怼自己怎么会对凌非焉下了杀手,也不知炎月剑是如何到了她的手中。   杀了她,杀了她!!!   那恼人心烦的声音更加急促,不依不饶不肯罢休,逼得初一头痛欲裂。她抗拒着,僵持着,想抬手堵住耳朵。可是左边的手臂抬不起,那声音也不知来自何处,反而更像是发自混战纷乱的脑海里。   绕紫!!!   初一在繁芜杂乱的记忆中猛然想起这声音的主人,一瞬间,便忽如大梦初醒!她认出手中那柄利刃正是凌非焉的炎月剑,虽然没有了如月华般流动的银色辉光,但它依然是一把至锋至利的旷世好剑。而这剑,正是诛杀一切邪魔的不二法宝!虽然初一想不通炎月剑究竟缘何落在了她的手中,但还是下意识紧紧握住炎月剑。   耳边有风声呼啸而至,初一愣神的功夫便看到绕紫狰狞的向她飞扑而来,显然绕紫很后悔让炎月剑又回到了天御宗的手里,她还想从初一的手中再将这件上古法器夺回去。   初一哪会放过这样的大好机会,炎月剑上凌非焉的一滴血,她要让绕紫千百倍来偿还!于是她一压手腕,将原本正持的利剑逆转了方向,狠狠的稳稳的握着,奔袭太快的绕紫猝不及防,便像是硬撞上来一样,任由她将锋利的剑锋推送进她千年来不曾受过伤害的身体。   绕紫着实震惊了,道法那般高强的凌非焉和凌非茗她都能轻松的限制约束住,却怎么也没料到竟会被自己志在必得的傀儡逆袭反噬。这口恶气她是无论如何不能咽的。   毕竟没有附着降妖咒,也未能与凌非焉人剑和鸣,炎月剑刺透的只是她的身体。她是上古大妖,这样的伤,还要不了她的命。但她绝不会放过初一了,她现在就要炸了,引爆蔓延在她经脉中每个穴位上的花种,让她以最惨烈最痛的方式去死!   初一给她的痛,她要让初一千万倍来赔!   于是她一手捂住插着利剑的腹部,一手猛抓紧尚在身前的初一,便要下出杀招。   然而,凌非焉是怎样的人。她那宁愿战死也不愿受辱的孤傲的性格早就压不住想把绕紫立时手刃的冲动。一见初一调转了剑锋,她便在电光火石间将今夜忍受的屈辱全部燃烧成了愤怒。   绕紫的手臂刚刚搭在初一的肩上想将她彻底爆毁,凌非焉便如一道白色的光影霎时杀到,在意识方醒的初一身后,抢一步伸手握在初一紧紧持着炎月剑的手上,只见白色的光芒瞬间骤起,几乎映亮了昏暗洞穴的每一个角落。   “啊!!!!!!!!!!!!!!!!!!!!!”   凄厉的啸叫声刺透了不林山刚刚迎来的黎明。那是妖元被诛灭的撕心裂肺声,是千年之妖彻底覆灭的绝望。   苏南府梧桐楼的院落里,那采撷了千年花朵露珠的人,第一次被花枝的尖刺刺破了手指。萦朱站起身,向着不林山的方向,眯起眼睛。   这夜,她本是要亲自去的。可绕紫让她等,她便依了她。没想到等了一夜,却是这种结果。萦朱心知要复活风木离,就一定会有人死。但她一直以为那个人将会是南卿,而不是绕紫。   “自负,狂妄。”凌非焉明亮的降妖咒光华正在剑锋上渐渐退去。她的脸色也由愤懑渐渐恢复平静。炎月剑也因回到主人手中,再次焕发流动着薄薄的银色流光。   剑下,却是一株枯萎的妖花残骸,化作了紫色的粉尘。   绕紫湮灭了,纠缠着凌非茗的陆念薇便也失了魂一样颓然落地。南卿挣扎起身想要近前,却来不及再见陆念薇一面,只跌倒在另一堆紫色的粉尘面前。   “唔……啊!!!”又有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正是初一紧紧捂着胸口,痛苦的蜷缩成一团。她身体里所有生长蔓延的藤蔓枝叶都在瞬间枯萎,紧紧收缩裹缚着她的五脏六腑、肌肉骨骼。   “非一!!!”凌非焉与凌非茗一齐扑上前去,紧急为初一渡去大股真气来抗衡枝叶藤蔓卷着初一一起死去。   然而,对于妖主已逝的花种,天御宗两大凌尊首徒却也只能徒劳无力。   ※※※※※※※※※※※※※※※※※※※※   隆重感谢:   呆瓜大魔王 大佬爷的营养液X10~   页面找不到大佬爷的营养液X3~   么么哒,耐你们哟~ 第84章 【妙莲花殒】84   “让我来吧。”   每个救赎过她的人, 都化作了尘埃。南卿在陆念薇的灰烬前无声告别后,撑起身子走到天御宗三人身边。   “南卿?”凌非茗望向她,,做最后的确定:“绕紫已经湮灭了,如果你……”   “我愿意。”南卿觉得这世界上似乎再无什么牵挂, 她端坐好在初一背后, 凝精聚神, 调息妖元,取代凌非焉与凌非茗向初一肩上的伤口处缓缓注入月华精魄。   果然,当南卿的真气与花种相触后,花种便渐渐停止了枯萎。初一终于神色稍缓,不再虬结。凌非茗见状松口气,又见南卿脸色渐渐暗淡, 又添别样心情。   慢慢, 朝阳初升,柔和的阳光撒入山洞, 微风送着空气带来了沁人心脾的清新。来自上古法宝夜幽石的能量果然非同小可,初一已经完全恢复了神志, 可以自主接纳南卿渡与她的月魄精华。原本被藤蔓侵袭的经脉也重获自由, 血气在四肢躯干里奔腾游走, 初一这才注意自己的左肩异常疼痛。她扭头看去,但见身上内衬早已破烂不堪, 肩头血肉模糊, 灼疼火热感觉与月魄精华带来的清凉净爽形成鲜明对比。   初一想试着抬起手, 左臂却毫无反应。她无奈的看向凌非焉,满眼委屈。心道这次下山历练出师不利,没立下什么功劳还被花妖控制,现在又搞残了胳膊,真是丢人到家了。   初一本来只是下意识的卖个惨,也没指望凌非焉真的能安慰她。谁知凌非焉一愣,竟转移了视线。须臾又好像意识到自己的反应不妥,转回头支吾道:“呃……你的肩只是皮外伤,一会让师姐给你包扎下……就好了。”   初一眉头一皱,心想凌非焉这个心虚的表情似乎有什么猫腻。但她又实在想不出凌非焉心虚的理由,也只能作罢。   但其实,就算被初一知道她肩上的伤是因为凌非焉拒绝将炎月剑交于绕紫之手而被警告引爆的,她也不会怪责凌非焉半分。只是凌非焉自己实在不愿再回想起被绕紫操控的屈辱,也不知该怎么面对因为自己的固执而受伤的同门。   “大概…快好了。”几近一个多时辰的融合与驱除,南卿周身萦绕着的淡黄色光彩渐渐黯淡下去。许是一直在坚持着,散去所有月魄精华的南卿刚收回手便瘫软在地上。   “南卿!”凌非茗上前扶起虚弱的小花妖,焦急而温柔。   “南卿姑娘……”初一转身,神色凄婉,低声言道:“我终究还是连累了你。”   “上仙哪里话……”南卿轻轻笑着,艰难道:“我自幼……寄在萦朱篱下,虽未亲手害过人命……却也啖过人血。能为上仙除去傀儡花种……也是我这一生……唯一做过的向善美事……我很开心……”   “是啊。”凌非茗不忍南卿如此虚弱还要与初一解释,插言道:“非一,你就别再把南卿姑娘的美意说成一桩祸事了。”   初一听了亦觉得很有道理。南卿已然为她付出了莫大的代价,又何苦将一个无私的给予者强行变成受害者呢。于是她郑重的点点头,言道:“如此,南卿姑娘此番情谊,非一永不相忘。”   “嗯……”南卿见初一终于放下,便笑着点头。惹得凌非茗心中一阵伤感。   “非……茗。”犹豫了一下,南卿还是斗胆直呼了凌非茗的名字,带着信赖与托付,与她言道:“南卿……还有一事相求。”   凌非茗楞了下,马上便回应道:“但说无妨,我一定尽力。”   南卿道:“我的义父南镜玄……千年前被萦朱困在了牡丹花境中。萦朱与绕紫乃为双生,现在绕紫已消……萦朱定会找上门来与你们讨命。你若是得有机缘……能将我义父从牡丹花境中救出,或是见他一面……就请您帮我转告义父,说南卿少不经事……误了他的嘱托,现已迷途知返,重归尘泥……感谢他的谆谆教导,南卿就此作别。”   “我记下了。”怀中的人越来越虚弱,凌非茗扶着南卿的手无意中更加用力不舍。   “谢谢你……”南卿对凌非茗柔和的笑着,试图用最后一点气力来缓解凌非茗的哀伤。她深深凝望着凌非茗笑意不在,愁云黯淡的脸庞,心中忽的泛起一丝不甘。   萦朱和绕紫口中的天御宗,是对妖族不差别诛灭屠杀的肃杀道者。若不是那夜在梧桐楼与这位“田茗姑娘”琴笛合奏,共论乐章,怕是残生都要陷在误解之中。   这样也好,亲眼见了,纵使落得飞灰湮灭,也算是知了真相,了却她也陆念薇的心愿。   南卿这样想着,像是自此了牵挂,慢慢阖上眼睛。三人只见南卿的腹部渐渐浮起颗浅黄透明的妖元,而她的身体便瞬间在凌非茗怀中消失不见,只化作一株残损揉杂的待宵花,躺在掌心,惹人生怜。   凌非茗将那株花儿捧起,神色凄婉。初一见了更是觉得鼻子一酸,险些流出眼泪来。   “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凌非焉拾起初一落在地上的海青袍,丢给初一,又拿出颗纳魂珠,将南卿将散的妖元吸纳其中。   凌非茗见了,感叹赞到:“还是师妹想得周全,且将南卿的妖元聚着,若是他日南卿再有因缘幻化成人,也好有上一世的记忆。”   凌非焉点点头,将聚好妖元的纳魂珠交到凌非茗手上。忽然凑近凌非茗耳边小声道:“师姐,我……帮你收了南卿的妖元。你也帮我……”说着凌非焉看了看初一。   “啊?喔……”凌非茗顺着凌非焉的目光看了看初一受伤的左臂,霎时明白。她将纳魂珠放进青囊,待宵花收在衣怀之中,又深深舒了口气,才将久违的轻松笑容再次映上脸庞,对初一道:“来,师姐给你看看皮,外,伤。”   初一本就觉得凌非焉有猫腻,又见她与凌非茗咬耳朵,更是狐疑,便小心翼翼的将背转过去,警惕问道:“非茗凌尊不会又研制了什么新药,和非焉凌尊一伙儿,骗我试药吧……?”   “没有!想什么呢。”凌非茗眉毛一挑,想不到自己爱拿人试药的“恶行”已经连初一都有所提防了,于是撇嘴道:“我是要看看你有没有伤到骨头。你也听到了,刚消了一个绕紫,后面还有个萦朱。现在我们必须赶快确定你的伤势,才好决定下一步対策。”   听说凌非茗不是要拿她试药,初一这才放心的让凌非茗为她查探伤口。凌非茗轻轻掀起初一肩部内衬,只见那伤口因爆裂而成,边缘及其混乱,但却没有像方才那样大量的出血。凌非茗很诧异,印象中初一的确是根骨优佳的体质,受些小伤会比寻常人恢复得快些。但这次她是被花妖从体内引爆了花种,竟然还能如此之快的愈合,也实在太夸张了。   凌非茗又仔细看看,但见初一伤口处暗暗有层缜密交织的、由真气凝结而成的细网,不由得感慨万分,抬手覆在怀中待宵草之处,叹息道:“有心了……南卿。”   原来南卿不仅为非一拔出了花种,还以真气将初一肩头的伤处血肉缔结在一起,既有效的止了血,又防止伤口撕裂牵连到手臂。凌非茗见状有喜有忧,喜的是南卿如此心细,即便最后时刻也还考虑得如此周全。忧得是南卿曾啖过人血,真气里暗含着血腥,初一的真气又带有魔劫,二者相融,以血见魔,魔性更胜。如果不快些帮她把污浊的血气驱逐出去,只怕横生变故。   凌非焉注意到凌非茗脸上的神色,与她投去疑问的视线。凌非茗摇摇头,表示此时不便开口,又轻扶起初一的胳膊,微抬转动。   初一吃痛,连连叫道:“疼疼疼疼疼。”   凌非茗便放手道:“好啦,别叫了。骨头没事,就是皮外伤,一会清洗下伤口,再涂些药就可以了。走吧,我们先离开这儿。”   凌非焉借机问道:“去哪里?师姐可有打算。”   凌非茗会意,言道:“怕是要去趟玉草园。”   “玉草园?”初一不解,想起玉草园中的李存心生厌恶,问道:“去玉草园干嘛?”转眼又看见地上陆念薇化作的灰烬,疑惑道:“就……就算……是要把陆家小姐送回去,也该是送到苏南府陆家吧。”   凌非茗被初一的想法惹得想笑,无奈言道:“去玉草园是给你讨药的!至于陆家小姐,已化作这般模样,就不要再带去陆家平添伤恼了。”   “哎?非茗凌尊你的青囊中不是什么药都有么,怎么这次竟要去别处讨药?”听说去玉草园是要给自己讨药,初一更纳闷了,言道: “我这伤口不就是皮外伤么,而且现在也不怎么流血了,怎么还要去讨药?而且师姐,万一我们在玉草园的时候萦朱来了,难免要恶战一场,倒是要是连累了毁了李家的大药园子,我们可赔不起……”   “我当你是不忍连累无辜,原来是怕赔不起!”凌非茗没时间听初一啰嗦下去,横加打断道:“让你去你就乖乖听话,否则回了天御宗,我便到明海道尊面前说你历练期间不服管教,表现极差……”   一听说凌非茗要跟明海道尊说自己的“坏话”,明海道尊如何责罚她的画面便马上在脑海中形成了真实的景象。初一赶快打消凌非茗的念头,边道:“好好好好好,一切都听非茗凌尊的就是。”边乖乖的披上海青袍,扶着手臂奔出山洞,找她的小黑去了。   凌非焉见初一离开,马上询问道:“师姐,非一的伤可有什么问题?”   凌非茗微微一笑,言道:“没什么大碍,南卿拔出花种时,以真气缔结了非一伤口处的血肉,助她回复。”   凌非焉道:“这不是很好么?南卿也算是尽力尽心了。”   凌非茗又道:“但是你知道非一的真气中带有魔劫。我怕南卿真气里的血污会刺激到非一的魔劫,诱出她的魔性。所以必须尽快让她服下清血污的药剂,再渡些真气与她助她稳固心性。”   “……”凌非焉听了,点头认同。   凌非茗又道:“能清血污,宁心神的草药极为珍贵,我这青囊之中也是没有。我师父那虽然珍藏了三五株,但现在回去拿恐怕是来不及的。所以我想那玉草园既然是苏南府最大的药园,应该会有一两株吧。”   “去看看吧。”凌非焉听了,转身向山洞外走去。   凌非茗跟着凌非焉来到山洞外拴马之处,见初一正望着自己的小黑发呆。凌非焉便利落的翻身上马,问道:“在发什么呆?还不快上马出发了。”   初一愁眉苦脸的指指自己的左臂,言道:“我这只胳膊疼得紧,一会跑起来,怕是拉不住缰绳哎。”她见凌非焉已端坐马上正盯着她,忽然忆起昨夜南卿负伤时正是与凌非茗同乘一骑来到此处,又不知方才凌非焉与凌非茗私下嘀咕什么,便讪讪向非焉道:“非焉凌尊,不然你带我共乘你的踏雪……”   凌非焉一听,打断道:“胡闹,左手不能动就用右手。”   初一又道:“那一只手不能上马。”   凌非焉道:“腿不是好好的,用轻功上马就是了。”   初一又要说些什么,凌非焉却是双脚一夹,拍马驰去。   “哈哈哈哈。”凌非茗在马上笑道:“每次我要与非焉亲近亲近,说去天枢宫同宿,都碰一鼻子灰,你还敢跟那个大冰块儿提出同乘一匹马?她要是能答应,那才是见了鬼了!快跟上来,走啦!”   “哼!”初一尴尬的用右手一抹鼻子,点起轻功稳稳落在小黑背上,嘀咕道:“共乘一匹马怎么了,我还跟非焉凌尊共御过一柄剑呢!”   ※※※※※※※※※※※※※※※※※※※※   隆重感谢:   背对幸福小仙女在83章投的地雷~   郑小boss 大佬爷灌溉的营养液X5~   么么哒,感谢你们哟~(づ ̄ 3 ̄)づ 第85章 【妙莲花殒】85   初一、凌非焉、凌非茗又到了玉草园, 黄芪认出她们正是昨夜来过的三位天御宗弟子,马上将她们迎进园子,招呼道:“三位上仙稍待片刻,小灵这就去通报我家少爷。”   凌非茗上前一步,拦住黄芪道:“不必叨扰你家少爷, 只需带我们去一处无人打扰的偏房, 越安静无人越好。然后再把你熬药的炉锅借我一用。”   黄芪拱手道:“一切都依上仙吩咐。”   三人随黄芪进了一处小院落, 看来像是玉草园药农们的居住之处。这时间,药农们都进山下地采药栽药去了,果然安静得很。黄芪把他们引到院内更深的一间屋前,推门向凌非茗道:“上仙看这间屋子可够清净?”   凌非茗向屋内探头一望,只见屋内简简单单,朴朴素素, 点头道:“不错, 就这里了。”她侧身将初一和凌非焉让进屋里,又对黄芪道:“你看, 我师妹的肩膀受了些伤,我再与你说几味药材, 烦劳灵子与煮药锅一并取来。”   黄芪道:“上仙您客气了, 这玉草园别的没有, 药材嘛,一应俱全。”   凌非茗眉毛一挑, 先是简单说了几种普通的配药, 随后话锋一转言道:“再来两朵甲子雪玉花。”   “甲子雪玉花?!”黄芪听了一惊, 面露难色,支吾道:“不瞒上仙,甲子雪玉花还真没……没有了……3年的也就只剩下一朵,上仙您看可以吗?”   “不会吧?你们玉草园号称苏南府第一大药园,连京中皇家都要从你们这儿采办药材,竟然没有甲子雪玉花?我还没要什么千年雪莲,万年龙胆呢。”凌非茗把从巷口大妈那听来的对玉草园的介绍一股脑都用在这儿了。   “真的没有了。”黄芪似乎很担心凌非茗误会他不肯拿出甲子雪玉花而被凌非茗当场击毙于掌下,赶忙解释道:“雪玉花本身不是什么名贵药材,只要肯花些银子便可在药铺买到,寻常人家小病用些3年的,大病用些5年的,但是上仙想要的60年的甲子雪玉花就十分珍贵稀少了,就连您说的皇宫御医院里也不过存着几十朵……”   “怎么?!”凌非茗猛的一拍桌子吓了初一和黄芪一跳:“你的意思是想让我花些银子咯?”   “哎呀,上仙误会了,小灵怎敢收上仙的银钱呀。”黄芪连连摆手道:“您忘了我家少爷了嘛?他那个身子骨气血淤积得很,雪玉花又是化血的良药,所以咱们园中的雪玉花早就悉数给我家少爷熬药用了。别说60年的,就是30年的,10年的,也都用尽啦。最近我都是……都是用3、5年的雪玉花给少爷熬药。少爷的身子也是越来越虚了……唉……”   虽说黄芪是与李家已故的老爷子李天举有交情,照料不成器的李存也只是因为李天举临终时的一句托付。但他毕竟与李存主仆相称多年,说着说着,还是不免难过。   “得了。“凌非茗听完黄芪的述说,不以为意道:”你们家李大少爷的体虚之症哪是气血淤积,让他少喝些酒少想些姑娘,不出半年他的身子骨就能好一半。我看你呀,就是舍不得把好东西拿出来。”   黄芪忙道:“哎哟,上仙您可大大的误会小灵了,真的是没有……”   凌非茗又打断黄芪道:“嗯,今天若要真白拿你两朵甲子雪玉花是有些过分。传出去还以为我凌非茗要好东西又不肯花银子,也是被你们这些小灵给看扁了。虽然明崖道尊经常教导我们修道者莫要染了世俗铜臭,但论起救人我们天御宗可是舍得下血本的……”   “啊呀!”凌非茗正在滔滔不绝,黄芪突然觉一道银光闪过,一颗硬物直袭胸口,他赶忙出手接下,那冰冷的东西力道还不小,硬是震得手心有些疼痛。黄芪张手一看,却是一锭不小的银子。   “这……”黄芪看向站在屋内的那位白衣的天御宗女道师,这锭沉甸甸的银子便是她掷过来的。   “拿去。”凌非焉没好气的白了一眼满脸讶异的凌非茗,看都没看黄芪。   可怜凌非茗看了眼黄芪手上的银子,不禁倒吸一口冷气,气急败坏的直奔凌非焉面前,压低了声音斥道:“师妹!你怎么把我们三人回程的盘缠都撇出去啦!你就不怕回去的路上我们要跟丐帮的朋友结伴而行了哈?!”   “哼。”凌非焉一声冷哼道:“明崖道尊教导我们莫要染了铜臭。”   凌非茗不服气道:“那也不用给那么多啊,五两银子哎,都购买棵上好的仙芝肉草了!”   凌非焉悠悠又道:“论救人,天御宗舍得下血本。”   “哎!你!”一直被凌非焉用自己的话反驳,凌非茗整个人也是不好了。   “噗……”眼见一向口舌灵分的凌非茗竟然在沉默寡语的凌非焉那讨不到口头便宜,初一忍不住轻笑出声。   “我说你个重伤患者你笑什么?”凌非茗可算找到了对凌非焉“不满”的发泄口:“也不看看非焉师妹一掷千金是为了给谁买药!笑笑笑,一会伤口笑裂了看你还笑得出来!”   “是是是,多谢两位师姐倾囊相救!”初一对凌非茗和凌非焉用极其江湖的方式拱了拱手,又将视线只落在凌非焉一个人身上,收了笑容认真道:“我知道非焉凌尊用光了盘缠是为了给我买药疗伤……只是,我觉得我的伤口还好呀,为什么要用这么贵重的药材?”   “行医我不懂。”似乎不习惯被初一用这般单纯又认真视线凝视,凌非焉下意识的避开了初一的眼眸,言道:“非茗说用就用吧。”   初一犹疑着摸了摸肩膀伤处,只觉得这伤来的蹊跷,又忆起被绕紫操控时那突来的剧痛,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我肩上的伤到底是怎么弄的?我被绕紫操控时发生了什么?我都做了些什么?”   “那个伤……是……”不知是出于内疚,还是对初一的提问有些莫名烦乱,凌非焉欲语还休,别过脸去不再看初一。但沉默片刻,她还是轻轻说出了那句耿耿于怀的:“一言难尽,总之,抱歉……”   初一本想问出答案,她记得自己刚刚恢复意识时,肩头便已受伤。而自己更是提着炎月剑,用犀利的剑锋指着凌非焉的脖颈。仔细看看,那道浅浅的血迹虽已被凌非焉擦拭干净,但红肿的伤痕却还刻在她白皙的脖颈上,在白莲青云袍的立式领口中若隐若现。   初一心中霎时也是充满内疚,见凌非焉似有难言之隐,料想自己肩上的伤许是自己被绕紫操控时,与凌非焉为敌所致。于是她意识到自己似乎失言了,便将猜测的神情化作柔和一笑,言道:“非焉凌尊言重了,我才应该抱歉,给两位师姐添了这么多麻烦。”   凌非焉听了初一的话,沉默不语。可怜这本就安静的小屋忽然陷入一片死寂。不过凌非茗可从没见凌非焉有这般别扭的时候,在天御宗这么多年,她凌非焉何曾犯过什么错误能让她如此低声下气的说出抱歉二字,这可真是百年不见的罕事啊!于是她秒秒钟好了刚才斗嘴不过凌非焉的伤疤,忍不住酸她道:“喔唷,怪不得非焉师妹出手这么阔绰大方,原来是误伤了人家心生愧疚啊!”   “……”凌非焉闻言肩头一抖。   眼看一层无形的阴霾气场将凌非焉清冷的背影笼罩在内,初一赶快发话圆场:“别别别,非茗师姐你也别担忧回程路费,我小黑的马鞍褡包里还有一贯钱,省省用的话,应该够我们回到紫麓山的。”   “嗨哟,想不到非一师妹你还存了私房钱!不过嘛,一贯……少是少了点,总比没有好,呆会儿都交出来……啊,不是……”凌非茗方才酸了凌非焉一个哑口无言,不禁得意忘形,话一出口才发现有些不妥,赶紧改口道:“唉,算了算了,你师姐我是修道之人,不取她人盈余之财,不染世俗铜臭……”   “呵~”这次是捧着银子不知所措的黄芪终于忍不住笑,结果正对上凌非茗幽怨的视线。他便火速低下眼眸,切断视线,避难般转移话题道:“上仙……上仙……上……”   “你怎么还在这?快去拿甲子雪玉花呀!”凌非茗气恼恼的不知黄芪为何还怔怔的站在屋里。   “不行呀,真的拿不来啊……”黄芪捧着那锭银子像是烫手一样面露难色,站立不安。   “怎么?不够?”这次是凌非焉发话。似乎她对一切阻碍给初一疗伤的事儿都特别敏感。   “都说那价钱足够买五朵了!”凌非茗没好气的吐了凌非焉一槽,继续问黄芪道:“到底要怎样,你才肯拿出甲子雪玉花来?”   “上仙,请听小灵解释。”黄芪做了一缉道:“上仙有所不知,并非是上仙给的银两不够,而是园中的甲子雪玉花真的早已用罄。而且整个苏南府的药材店基本都是从我们玉草园上货,玉草园没有甲子雪玉花,就约等于苏南府没有甲子雪玉花,无论上仙给小灵几倍几十倍的银两,小灵也是变不出甲子雪玉花来。”   凌非茗又道:“难道那些药铺就只在你玉草园一家进货吗?就不会刚好在别处购入了甲子雪玉花吗?”   黄芪道:“就算是哪家药店在别处收入了甲子雪玉花,小灵我为给少爷医病,也会定期去苏南各个药铺扫货……”   “然后呢?”凌非茗快要被黄芪拖得不耐烦了。   “上仙息怒!”黄芪也发现了凌非茗脸色欠佳,赶紧道:“然后,恰巧昨日我刚去扫过苏南所有的药铺,没有甲子雪玉花……”   “什么?!”凌非茗永不可置信的眼神打量着黄芪,握紧了桌上翠玉青葱的朝凤笛。   “但,但是!”黄芪还以为凌非茗这是要对他下狠手了,赶紧“将功补过”道:“但是小灵我上月已经飞书跟在京城当差的陆家大公子陆鲲约了三朵甲子雪玉花,本来陆大公子说好下月十五回家过中秋的时候一并带回来,现在陆家小姐出了这样的事儿,他或许会提前回来吧……说不定还记得那三朵甲子雪玉花的事儿……待陆家大公子一到苏南,我便立刻去把甲子雪玉花取来给这位上仙入药……”   黄芪说得轻松,凌非茗心知她们三人尤其是初一哪有时间在这宁静偏院中悠哉的等着陆鲲回来。眼见甲子雪玉花已是无望,她忍不住一拍桌子喝到:“嘿!真是邪门了!”   这一喝不要紧,吓得黄芪战战兢兢赶紧将手上银子放在桌上,退到一边等候吩咐。   ※※※※※※※※※※※※※※※※※※※※   隆重感谢:   呆瓜大魔王 大佬爷在84章投的地雷~   么么么哒~ (づ ̄ 3 ̄)づ 第86章 【妙莲花殒】86   初一见凌非焉神色愧疚, 凌非茗也是少有的不耐烦,实在不懂自己这伤究竟为何如此让两位师姐担忧。说真的她受了南卿230年的月魄精华之后,除了手臂上的硬伤无法恢复,但是经脉气海却是充沛有力,有种蠢蠢欲动, 焕然新生的畅快感。白话说, 就叫有劲儿没处使。甚至她觉得就算这时候萦朱来了, 她也是非常有信心能跟萦朱斗上个三百回合。   但初一对夜幽石的事儿知之甚少,毕竟“夜幽石”三个字在天御宗是个讳莫如深的话题,好像29年前震惊天下的“天御之殇”便是因这件上古法宝而起。每个经历过的人都不愿在忆起那段残酷血腥的往事。而夜幽石已经遗失的事情更是秘之又秘,不知情的人便罢。知情者,这不知所踪的夜幽石便宛若一块巨大的山石,梗压在知情者的心口。   夜幽石, 既是天御宗的宿命, 也是天御宗的心病。   初一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与夜幽石搭上干系。她觉得自己不过是一介普通道师,天御宗里刚刚修到诛邪的初阶弟子, 有幸与两位凌尊首徒出山历练,才从南卿那了解了一些夜幽石的往事, 但这些只言片语却是怎么都构不成一个完整的关于夜幽石的故事。   所以起初, 初一并未将夜幽石放在心上。关于夜幽石强大的法力, 能将上古妖王风木离复活的神奇,她也只是当作一段异事。但当她切身实际的从南卿渡来的真气中感受到夜幽石凌冽却又汹涌的能量, 她才真正的, 深深的为之震撼。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别的妖灵想要修成人形需要经过上千年的苦炼渡劫, 而南卿却在短短的一夜之间从普通的花草幻化成人。   仅仅230年的月华之力,便可抵御千年修行,这便是夜幽石的法力,这便是魔妖鬼灵人五界为之疯狂的原因。   所以初一不明白,她被种下花种的伤明明已经在夜幽石月魄精华的治愈下全部清除,凌非茗为何还这么执着于什么甲子雪玉花,所以这个甲子雪玉花究竟是什么功效,为什么自己一定需要?于是她怯怯开口,问道:“两位凌尊师姐,如果没有甲子雪玉花,我会怎样?”   “不会怎样。”知道了一时半会儿也是弄不到甲子雪玉花,凌非茗便不再强求,但又不好对初一讲出她真气中暗藏魔劫的事儿,转念道:“毕竟南卿啖过人血,我怕你染了她真气中的血腥,将来误了慧悟境的修行。”   “慧悟境?”初一点点头,又摇摇头,言道:“再有一月,我便入天御宗整整两年,不过才修了两年持明,半年诛邪,达慧悟境可是高阶弟子的水平,怎么也要个三年五载的吧。非茗凌尊,你担心得太早了啦。”   “嗯啊。是有些早了哈。”凌非茗心虚的拍拍手中竹笛,又对黄芪吩咐道:“那,没有60年的,3、5年的也凑合吧。你们玉草园里有几朵尽管拿几朵来,这种便宜货你也别收我们银子了,回头我给你家少爷瞧瞧病状,写副药方抵了吧。”   黄芪一听天御宗青遥宫的凌尊首徒要给自己少爷诊病,自是感恩戴德,连忙道谢:“是是是,上仙大恩,小灵感激不尽。小灵这就去与上仙拿药草和药锅来。”   黄芪转身离去,凌非茗将桌上银两拿在手中掂了掂,连着瓶从青囊中拿出的药剂一并丢还给凌非焉,得意言道:“别傻愣着了,一会我去屋外给非一熬副凝神的汤药,再制个外敷的膏贴,师妹趁这功夫,帮我将她的伤口清洗清洗,去去血污。回头贴了膏贴便包扎起来。”说完又对初一道:“你要是不想废了这条胳膊,痊愈之前就不要乱动了。”   “哦……”初一心不在焉的应着,她正想着凌非茗让凌非焉帮她清理伤口的事儿。回想起在山洞中,凌非焉要查看伤口时,就差点裸着肩背被看光,现在又要清洗,岂不是更……   “我?”但还不等初一发表意见,凌非焉倒是先提出了异议:“我也不是青遥宫的弟子,清理伤口……还是师姐你来吧。”   凌非茗一见凌非焉言辞闪烁的样子,便知她是心虚,不怀好意道:“我来?啊,我来给非一清伤口,你去配药生火熬药制膏贴嘛?”   “我!”凌非焉理亏吃瘪只得作罢,瞥了眼满面羞涩的初一应道:“我清便是。”   凌非茗见状,笑道:“要快啊,萦朱不等人。”   “知道了。”凌非焉脸色一沉,操起屋内木盆,出门打水去了。   凌非茗笑眯眯的正要出门去,初一开口叫住了她,言道:“唉,我现在这个样子实在拖累,又要非茗凌尊制药,又得非焉凌尊清伤口,若是等到萦朱来了,也不知还会再给你们添些什么乱子。反正我现在除了胳膊不太听使唤,也没什么异样,不如我这伤晚些再疗,你们先专注研讨下怎么对付萦朱吧?”   “哎,那不行。”凌非茗连连摆手道:“我不知道萦朱什么时候来,来了会怎样。但是我知道,你这伤啊要现在不马上治,你当道师修道法的路啊便算是走到尽头了。”   “可是……”初一还要反驳。   凌非茗已经踏出屋门,只留下一句:“别可是了,我是青遥宫首徒,你必须听我的。”   “哦。”初一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左肩,再抬头正迎上凌非焉端着盆清水,拿了块干爽的布巾走进屋来。   “非焉……凌尊……”初一心中一紧,瞬间局促起来。   “坐好。”看得出来,凌非焉整个人也正笼罩在尴尬中,她将水盆放在桌面,把布巾在水中浸湿又拧干,示意初一坐到椅子上。   “哦。”除了哦,初一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她走过去,直挺挺坐在椅子上,感觉到凌非焉走到身后,抬手将她的头发绾了起来。偶尔,凌非焉的衣袖擦过脖颈,初一竟觉得心中暗暗有股莫名的悸动。   “脱下来。”凌非焉的声音听着冷冷稳稳的,很随意,却是刻意压制着。   “哦。”除了哦,初一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不敢回头去看凌非焉,也不敢再扭捏着惹凌非焉生厌,只得小心地解开内衬,将半边肩背裸.露出来。还好凌非焉站在身后,看不到她羞红了的脸,只有水盆中散发出的淡淡药味萦绕在两人之间。   凌非焉见初一好似落落大方的便解开了衣衫,反而觉得是自己尴尬得有些矫情了。于是她振振精神,拿起清爽的布巾,小心凑到初一伤处,言道:“我要擦了,若是痛,便忍着点。”   “嗯……”随着凌非焉话音一落,初一忽的感觉到凌非焉微暖的手指轻轻覆在了她肩头的肌肤之上,那种温暖细腻的触感是一种说不出的,从未有过的感受。她知道凌非焉是要一手扶住她的肩膀,才好用另一只手来帮她清理伤口。但她就是不知为什么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把注意力集中在伤口的痛楚上。由肩上传来的柔暖的触感已经完全夺取了她全部的心绪。   凌非焉先清净了伤口周围的血渍,那些暗红色的结痂显然与初一白皙的肩背格格不入。然后她又将布巾在盆中简单清洗,拧除水分,小心翼翼,轻轻的向着伤口中心进发。   “嘶……”初一一震,倒吸口气,看来是伤口的痛楚终于将她纷乱的心绪给唤醒回来。   “疼吗?”凌非焉下意识的问出口,一瞬间又有些后悔。   初一回道:“嗯,也不知这水中加得是非茗凌尊的什么灵丹妙药,杀得伤处超疼。”   凌非焉没有应答,她不是那种像凌非茗一样,在这种时候会说些窝心话或是玩笑话来安慰别人的人,但初一却很明显的感觉到凌非焉与她擦拭伤口的动作变得更加谨慎轻柔了。   如此这般,初一反到觉得自己又给凌非焉添了压力和麻烦,于是她沉默须臾,便想将刚才开始就想说给凌非焉听的心里话讲出来。   “你怎么还带着小孩子的长命锁?”   初一一怔,想不到却是凌非焉先抢了白。   原来,自从那次在绎武宫的客房见过初一的银锁,凌非焉心中便一直存着这么个疑惑。她记得在客房门外,她曾扯住了初一的银锁,并对它施以真气试探,虽当时并没感应到类似夜幽石散发的强大法力能量,但却隐隐觉得这银锁并非凡物。   凌非焉发现在初一的银锁之上似乎附着克制心脉的咒术,但施咒的手法却并非道师之术。虽然只有短短片刻的接触,却足够凌非焉察觉,如果一定要给银锁之上的咒术做个判断,她不陌生,当年东海奈罗国汤沐冉所用之术,便是这般。   换句话说,这是奈罗汤氏的施咒手法。凌非焉想不通的也正是这里,为什么像初一这样靠云游四海,行骗江湖的小道师,会随身带着一件奈罗国大祭司施过咒术的物件呢?又或者,难道这银锁本就是初一的,银锁上面的咒术也本就是为了压制初一而施加的呢?   其实,凌非焉心中倒是有个不敢肯定的答案,想到初遇时,就发现初一的真气里带着魔劫,或许,这把银锁就是为了压制她的魔劫才存在的。   不过,这些都只是凌非焉的猜测。平日里没有机会,她便一直把这事放在心里。直到今天又如此相近的见了这把银质长命锁,凌非焉便顺水推舟的问了出口。   “哦,这个。”初一下意识用右手握住银锁,又松开,漫不经心的应道:“说出来非焉凌尊可能不信,其实被师父捡到之前的事情我都记不清了,甚至连我爹娘的音容笑貌都记不得了。师父说我得了场大病,失了记忆。但我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儿,有时候睡着了,童年往事模模糊糊的就会出现在梦里。睡醒了,梦便散了,我还是什么都记不起。所以小时候跟着师父跑江湖觉感觉自己就像是飘荡在风雨中的浮萍,不知归期,没有来处。唯独这把银锁,我虽然也不记得它的来历,但师父跟我说,他捡到我的时候就已经带着了,想必该是我爹娘留给我的吧。所以这么多年,我便一直戴着,每夜独自孤眠时,也只有它能告诉我,这世上,我也曾是有家的人。”   一口气说了太多,初一忽然意识到身后的凌非焉已经沉默许久。她猛然想起在天枢宫抄门规的日子她曾听明陆道尊提过,凌非焉的境况有些许与她相似。同样的不知父母,同样的不知前路。唯一的区别就是凌非焉自幼便入了天御宗,而她流落在江湖。   “非焉凌尊,我……是不是说了什么让你伤心的话……”初一不知凌非焉问起长命锁的原因,只道是同样不如意的身世触了凌非焉的心弦。   凌非焉却只是从初一肩上收回手,幽幽开口轻道:“这件内衬已经破了,还染了血污,换下吧。” 第87章 【妙莲花殒】87   初一感觉到肩上失去了那阵柔暖, 心里涌起一丝失落。许是忆起不明身世的苦楚,许是舍不得凌非焉难得亲近的触碰……她下意识拉起褪在半身的内衬,应道:“嗯,稍后敷了药便换。”   “你自便吧。”凌非焉借着端水出去的由头,离开了这间让她实在尴尬的房间, 也避开了那个让她心绪复杂的人。   待到一个时辰之后, 凌非茗精心调制的清血之药已然完工。热乎乎还烫着手呢就被她盛在碗里拿进屋来, 一进门便嚷道:“非一呀,师姐尽力了。喝下这碗药,之后就看你的造化啦。”   “唔……?”初一倚着桌子睁开眼,一时间有些迷茫。原来昨晚与绕紫战了一夜,她早已疲累劳乏到了极点。这会儿趁着凌非焉与凌非茗都不在的功夫,她便单手撑在小桌上睡着了。   比起凌非茗的呼唤声, 那浓郁热烫的药味儿更加让她醒神。初一刚睁眼恢复了神智, 就被凑到嘴边来的药汤呛得直瘪嘴,忍不住捂着鼻子大叫:“非茗凌尊, 你这又是什么要命的毒剂啊,味道好奇怪啊, 能不能不喝呀?”   凌非茗一听初一管她的宝贝汤药叫毒剂, 眉毛上挑, 责道:“吼!亏我和非焉跑前跑后的伺候你,你可倒好, 自己在这偷空补觉, 还敢管我青遥宫的清血奇方一花三虫五草汤叫毒剂!看我不给你整碗灌下去!”   凌非茗说着, 一个箭步上前将要起身逃走的初一按在椅子上,一手端着汤药做强行逼喝状。这时门声响动,凌非焉也进了屋来。她见凌非茗与初一两人正闹成一团,不由眉头微皱,冷静言道:“你们两个还有心打闹,不知道萦朱随时会来么?”   凌非茗却道:“正是这样,才要非一快点把这一花三虫五草汤喝下去啊。”   光是听这药名,初一就连尝都不想尝了。一花大概就是先前说的雪玉花,没有60年的可能是3、5年的吧。五草虽不知道是什么草,但也还好说,毕竟是草药能奇怪到哪儿去,关键就是那三虫?什么虫?甲壳的还是肉肉的?怎么做成药的?碾成粉的还是活着煮熟的?   呕……   初一不敢再往下想了,那药碗简直就像是个酿了诡异发酵物的毒源,让她唯恐避之不及。好在她虽是一边手臂受伤只能单手抵抗凌非茗,但凌非茗也因为端着药碗只能用一只手压制她,初一这才没被凌非茗把这碗“毒剂”给强行灌下去。   正巧凌非焉进来,初一赶忙向凌非焉赞同讨好,并投去求救的目光,哀怨道:“对,对,非焉凌尊说得对!我现在感觉身体非常有力量,精力充沛得不行,这碗药就别喝了,我们快点商讨一下怎么对付萦朱吧。”   凌非焉看了初一一眼,又看看凌非茗正挤眉弄眼的示意她过去帮忙压住初一,她便边说着:“师姐你怎么也像小孩子一样,与非一胡闹。”边走到两人身前,一把夺走凌非茗手中盛着汤药的碗,在凌非茗一脸“你竟然帮非一不帮我”的震惊中和初一满眼“就知道非焉凌尊你对我最好了”的喜悦下,话锋一转,向初一言道:“让你喝你就喝。”   “啊……”初一一阵哀嚎,这回可是被腾出双手来的凌非茗给牢牢按住了。   但是凌非焉竟然没有立刻把药拿来给她服下,而是在拿到药碗的瞬间神情一怔,随即立刻把碗放在了小桌上,并且条件反射的捏了捏自己的耳朵。   初一见状,心中大爽,贱笑道:“烫手啦?”   “哼!”凌非焉马上把手拿下来,对凌非茗道:“师姐,清血的药适宜温服,放放再让她喝吧。”   凌非茗这才把按着初一的手松开,撇嘴言道:“我自是知道清血的药适宜温服,都是非一这小妮子污蔑我的药是毒剂,我才忍不住吓唬吓唬她。”说着还朝初一投去个恶狠狠的眼神。但是碍于凌非茗天生长得笑眉笑眼的容貌,这恶狠狠的样子并没有对初一起到多大的震慑作用。   凌非焉又道:“药可以等会喝,先把膏贴敷上。敷完便换上新衣新袍,免得这副衣冠不整的样子,毁我天御宗的形象。”   “哦。”初一与凌非茗双双应声。   于是凌非茗又拿出些绷带和药膏,对凌非焉道:“这是膏贴的药剂,我做哒。这是绷带,跟黄芪要哒,师妹你只要……”   还不等凌非茗说完,凌非焉转身便走。凌非茗不知凌非焉为何如此反应,只懵懵举着膏贴与绷带看着。眼见凌非焉几步退到门边,才对凌非茗言道:“刚刚我在屋外小院探得个易守难攻之局,进来知会一声,现在就去详勘一番。”说完也不等凌非茗回应,便推门而去。   “哎!哎哎!!凌非焉!!!”凌非茗这才发现凌非焉早就识破了她的意图。   留下听凌非茗讲解完,然后再给半裸的非一涂药缠绷带?与其面对那么尴尬的局面,凌非焉宁愿去单挑萦朱。   凌非焉走到小屋门外,才不理凌非茗在屋内气急败坏的喊她名字。她从不是青遥宫的弟子,医病疗伤的事她做不来。更何况,那人身上的伤竟是因她而来。她不知道自己一见初一心中便纠结着的是内疚还是担忧,也不知向来在斩妖除魔时快意潇洒的自己竟也有细细轻手为人清理伤口的时候。   她讨厌这种感觉,讨厌心中没来由的烦乱,甚至开始怀疑和讥讽自己。凌非焉,你什么时候变成多愁善感的人了?亏你还是达了鹤宇境,淡了七番情的人。大敌当前还有心思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凌非焉深吸口气,仰头看看天空。孟秋七月的艳阳甚是明朗毒辣,山林中的蝉鸣亦是喋喋不休十分恼人。她暗自说服自己这些烦乱与初一无关,大概是这样的天气容易让人生燥罢了。于是便将手中炎月剑紧紧一握,细探小院格局去了。   屋内凌非茗与初一两人面面相觑,半晌,凌非茗清了清嗓子,换上副严肃的神情,对初一言道:“还愣着干什么,来吧。”   “哦。”初一又尴尬万分的端坐回椅子上,心中把临阵逃脱的凌非焉怨了九九八十一遍。这次倒不是她贪恋与凌非焉亲近,而是她竟要在一下午的时间里被两个人看见裸.露的肩背,真的是羞愧得恨不能化作一条青虫,钻进门外菜园里去。   “哎哟,啧啧啧。”   初一都露好了伤处,凌非茗却拿着药膏只顾端详,并不动手,还发出了莫名的啧啧声。初一不知缘故,懵懂问道:“怎么了?是我的伤口怎么了嘛?”   凌非茗听了,将药膏往初一肩上一拍,言道:“行啊这个凌非焉,伤口清理得很细致嘛,快赶上我们非云的手法了。”   “啊呀!疼!非茗凌尊你下手轻点呀~”初一嘴上喊痛,心中却是一暖,回想起方才凌非焉的手指落在肩头的柔和,忍不住勾起嘴角偷偷笑起来。忽的又想起刚刚凌非焉被药碗烫到的窘样,顿觉可爱,便与凌非茗闲聊道:“非茗凌尊,为什么你拿着药碗不烫手,非焉凌尊却不行呢?”   “她当然不行。”仿佛被初一问到了得意之处,凌非茗骄傲万分的言道:“我们青遥宫的弟子常与丹炉、炉火为伍,很多刚熬好的药剂就是要趁着热出炉装罐,所以个个都比寻常人耐热。哪像那个凌非焉,每天冷得跟冰块似的,拿着个法宝还是寒光闪闪的炎月剑,她不烫手就怪了。”凌非茗吐槽过瘾,转而又道:“不过她倒是耐寒,记得你们上次一同罚在雪顶谪仙洞,听说你都冻病了,她是不是跟没事儿人一样?”   “啊~还真是那样。”初一听了,更觉得凌非焉被烫吃痛的样子好笑,没想到无意中还得了个凌非焉怕热的弱点,于是又问道:“既然非焉凌尊的炎月剑是寒冷之物,为什么叫炎月呢?那炎字由何而来?”   “哎,这你就不知道了,非焉师妹的炎月剑是我们天御宗25位开山仙祖留下的25件上古法器之一,这把剑呀……”凌非茗一边给初一追忆往昔,讲起炎月剑为什么叫炎月剑,一边给初一包扎伤口。初一听得入神,连凌非茗是怎么帮她涂好药,又包扎好伤口都没注意到。   “喂,傻呼呼的想什么呢?”凌非茗自是有办法将出神的初一给拉回现实,她又将那碗“毒剂”端在了初一面前。   “啊……真的要喝啊?”初一面露难色。   “喝!”凌非茗把药碗又往前一推,言道:“毒不死你呀,快点喝了换好衣服,出去找非焉了。”   “好吧……”初一接过药碗凑到鼻子边闻了闻,说也奇怪,这一花三虫五草汤放温了之后竟然没有那么大的怪味儿了。她知道今天要是不喝了这碗药凌非茗是不会放她走的,只好视死如归的将那包含着各种不可描述底料和凌非茗万般苦心的青遥宫秘药仰头灌下。   “还有呢。”凌非茗见初一放下的碗中还有些剩余,严肃吩咐:“喝光。这可不是药渣,是三虫的精华,我跟你说,这三种虫是……”   “停停停,快别说了!”初一见凌非茗要给她讲解三虫了,惊恐的端起药碗,大喝一声:“干!”便将碗中残余尽数吞下。   “乖。”凌非茗紧盯着初一将碗中残药全部服了,这才眉开眼笑的塞给初一一团东西,言道:“小黑的包包我帮你取来了,你自己换不了衣服吧,不如我帮你……”   “我自己来我自己来。”初一腾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把凌非茗推到门口,又道:“多亏非茗凌尊的灵丹妙药,我这手臂忽然好像就能动了,您先在门外稍待一会,我换好衣服马上就出来。”   “哈哈哈,逞强。”凌非茗笑着,推门出去。初一刚转身,她又把门打开探头进来道:“要是不行就喊我帮忙,师姐就在门口哦。”   “知道啦知道啦。真的不劳您操心啦。”初一赶忙又推辞了,将凌非茗推出去。   结果可想而知,初一说着可以,但毕竟受了伤的手臂还是行动不便。花了好阵功夫她才忍着疼痛换好了新的内衬和海青袍。当她整顿停当推门而出,凌非茗果然守在门外。   见初一出来,凌非茗笑眯眯的迎上来,将初一打量一番,满意的点点头道:“别说,表面上还真看不出来是受了伤的,也能骗骗萦朱了。”   凌非茗这话一说,初一顿时想起初次相逢时的事儿,警惕道:“非茗凌尊?你不会又想拿我当诱饵,引萦朱上当吧?上次……”   凌非茗知道初一要说什么,马上截住话茬,言道:“哎,此时非彼时。你现在是我天御宗正式在籍的弟子,就算让你去引萦朱,那也叫战术配合,怎么能叫诱饵呢?”   “哼,还不是一样。”初一撇撇嘴,心中憋闷。其实她倒不是气恼凌非茗让她做诱饵,而是气恼自己实力不济,不能与两位师姐并肩而战,还总是受伤拖累她们分心照顾自己。这样的自己,与两年前不在籍册时又有什么分别?   正闲聊着,院落西处忽然传来凌非焉的信号声,初一与凌非茗相视一看,立时前往而去。   ※※※※※※※※※※※※※※※※※※※※   隆重感谢:   背对幸福小仙女的火箭炮X1(美滋滋 飞上天-//v//-)   别太当真大佬爷的地雷X1 么么哒~   郑小boss 大佬爷的营养液X10瓶~ 么么哒~   耐你们哟(*  ̄3)(ε ̄ *) 第88章 【妙莲花殒】88   两人来到凌非焉所在之处, 但见凌非焉正从一间小屋的房顶上轻然跃下,翩翩行至两人近前。   凌非茗见了,低声问道:“什么格局?”   凌非焉道:“外卦兑,缺;内卦坎,水。”   凌非茗听了, 面露喜色, 愉快道:“好呀, 泽中无水,水漏泽枯,此乃困境。”   而初一下山不久前方才初学诛邪,还不太懂凌非焉和凌非茗所谈路数,疑惑问道:“既是困境,两位凌尊师姐为何如此开心?”   凌非茗道:“此困境非是我们的困境, 而是……”   “哦~”虽然不懂, 但却不笨,凌非茗话说一半, 初一便明了,言道:“是困住萦朱的困境。”   “对了。”凌非茗拿着朝凤笛拍拍掌心, 眯起眼睛观测着周遭的格局, 很快便选定几处适宜布阵之处, 便向凌非焉征询意见:“怎么样,师妹想用什么方式布这陷阱?”   这日天刚亮, 苏南府衙就乱成了一锅粥。来接早班的衙役刚下大牢, 便被吓得哭爹喊娘, 屁滚尿流。地上横躺竖卧的尸体让他们心生余悸,每个人都在想若是昨夜是自己当班值守,是不是也已经如此凄惨的暴毙归西。   情况汇报到陈定儒那里,这位知府老爷震惊之下也立刻赶到了现场。但见牢狱之中衙役们都已尽数死去,唯有一人失了魂般蜷缩在监牢一角。   “赵捕头。”有衙役想要上前拉起赵卜柱,赵卜柱却突然像见了鬼一样惊恐大叫,更加紧躲在角落之中,口中还含糊不清念着:“有妖怪,有妖怪,好香,好香的花啊,不!妖怪!妖怪!!!”   陈定儒一见,也不知赵卜柱这是中了哪般邪。昨晚赵卜柱与他请示,说要来天牢给那梧桐楼的人犯南卿些厉害瞧瞧。陈定儒应允后等了两个时辰也不见赵卜柱有所回报,还以为他是要天明再来。谁知天明却等来了大牢被劫,衙役尽亡,人犯不知所向的消息。   “赵卜柱!你醒醒!大牢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陈定儒暗中叫苦,摊上这样的大事,若是传到上面只怕难逃被定罪谪贬。   “不不!我不是!!别杀我!!!炸了,他们都爆炸了!!活人都死了,死人却活了,哈哈哈……啊!!!!”然而惊吓过度的赵卜柱早就认不清眼前的人是他的知府大老爷。别说是个人,哪怕是个影子声响,也足以让他惊恐万分。   陈定儒见此情形,也知再与赵卜柱问下去也是没有结果。为今之计只能马上封锁消息,尽快补救。于是他转向随行衙役吩咐道:“大牢所见,任何人不得说出去一字一句。但有一点消息泄露,本官便将你们所有人治罪。”   众人听了,赶忙应道:“是是,我们一定守口如瓶,滴水不漏。”   陈定儒又道:“你们两个,将赵捕头带到我府衙偏房休歇养神。在他恢复神智前,就给我守在门口,任何人不得进入,他也不能出来。一旦他清醒了,便立刻来禀报于我。”   两名被指定的衙役应道:“是!”便走上前去,将拼命抵抗的赵卜柱架住,强行拖出牢房。赵卜柱便像是要被送上屠宰台的牲畜,发出了杀猪般的恐惧叫声。   陈定儒见状不耐烦的挥挥手,两名衙役会意,由其中一人狠狠一记老拳打在脸上,赵卜柱的头立时无力垂下去,也不再乱叫了。   陈定儒像是还不放心,再吩咐道:“到了偏房便把他困在床上,嘴也堵严实了,让本官听见他一丝声音,就割了你俩的舌头。”   二人忙应着,将赵卜柱拖出大牢之外。   陈定儒这才得空看了看空空的牢房,下了个简单直接的命令:“人犯南卿越狱,必有同伙相助。给本官上梧桐楼,把那个老鸨子俏玲珑给我提来府衙大堂……不。”陈定儒眼珠一转,又道:“悄悄地去,把她押到内衙来见本官。”   四名捕快得令而行,直奔状元巷首。   可这状元巷首的俏玲珑岂是四名捕快便能带走的人物。他们自以为无人知晓的摸进了静谧异常的梧桐楼大院,穿过那片暗香盈盈的花圃,蹑手蹑脚的逼近梧桐楼阁,但在楼中合目而坐,气行周天的人却早就察觉了花枝轻微的摇曳。   “一群蝼蚁。”那双妖冶殷红的唇瓣轻启,抿下口清晨方撷的露珠,带着丝自己的血腥:“就拿你们的血气给本座践行!”   “啊呀。”前三名捕快都已走出花圃,就在最后一个捕快也要踏出去时,只觉得脚下一绊,像是被什么拉住了脚踝。他在踉跄中低头一望,却是被花枝勾住了腿脚。眼见三名同僚对他露出责备神色,他只想尽快把脚弄出来跟上队伍。   然而,那花枝却突然间像有了生命一样迅猛生长,将那捕快的腿脚死死缠住,枝蔓上的尖刺更是狠狠刺进了他的血肉之中,疼得他忍不住叫出声来。   “嘘……”那三人见这捕快情况有异,正要示意他轻声而行,却猛的看见他只一瞬间便被蜂拥而上的花枝藤蔓满满裹覆成一个人肉粽子,只有一根手臂因为挣扎露在外面。   三人虽是讶异,倒也并未畏惧,立刻持刀反冲回去想要助那人解围。不料救人未果,反被溅了一脸温热,有人抬手一摸,满手鲜红。却是那名同僚竟被吃人的藤蔓活生生勒碎成了肉汁。   三人瞪大眼睛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有那么一瞬间他们好像明白了赵卜柱疯言疯语中的花香、妖怪究竟是看见了什么。但他们来不及确定是不是真的有妖怪,也永远没有机会向陈定儒汇报梧桐楼中的异象,更不可能完成此行的任务——将俏玲珑带回苏南府衙。因为下一秒,他们便与先走一步的同僚落了同样的境地。   花圃中原本浅□□红的花儿得了人血的滋润,刹那饱满绽放,一片嫣红姹紫。萦朱落落走出梧桐楼,于血红花海前振臂凝气,如君临万花的女王,将滚热的人血精气尽数吸纳于妖元之中。   再睁双目时,她的双瞳便如唇瓣般妖魅殷红。转而,萦朱衣袖一挥,化作团血红之雾,直向不林山而去。   小丫鬟霓儿望着萦朱远去的虚幻,若有所思的向身边伙伴问道:“羽儿你说,主人能胜过害了二主子的道师吗?”   羽儿听了,似乎心事更重,虚言应道:“当然能了,主子不比二主子那么容易冲动轻敌。”   霓儿点头道:“是吧。不然主子回不来,我们该怎么办呢。”   萦朱不知两个小丫鬟在她离去后竟有如此猜测,她一心奔着绕紫殒灭之处,须臾便到了不林山中。可当她真正置身山林间,想要具体找寻出天御宗道师们的藏身之处,却发现绕紫林中所留的气息几乎消失殆尽了。萦朱十分惊诧,清晨时分她察觉绕紫殒灭时,明明清晰的感受到尚有带着绕紫气息的花种存活在宿主的身体中,为什么现在却追踪不到了呢?   正迟疑,山林中似有微动。萦朱循声而望,却是一道身影出现在林木之后。那身影悉悉索索的躲在枝叶深处意欲向前,又踌躇不进。萦朱不耐烦的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出来!”   那身影停了响动,开口言道:“您可是妖王风木离的夫人,萦朱妖后?”   “正是本后。”萦朱应着,暗中以妖气向林木之后探测。很快,她便了然躲在那里的人是其族类,于是收了悄然捏在指尖的殷红花瓣,问道:“你是何人?”   “小妖黄芪,乃是在这不林山中修炼人形的寻常药草。”那身影说着,慢慢由林木之后走出来,边向萦朱抱拳施礼,边寒暄道:“妖后果然好风采,今日得见实乃万幸。”   萦朱微扬着下巴,对这不起眼的小妖并不放在眼中,只冷哼道:“少来与本座亲近,本座有仇要寻,你若无要事便速速滚开。”   黄芪又上前一步,更加谦卑道:“小妖此来,正是为妖后寻仇之事。”   萦朱听了,眯起眼睛细细打量着黄芪,须臾开口道:“你知道我有什么仇,就敢说为我寻仇之事而来?”   黄芪道:“小妖不知仇之缘故,但知妖后仇家所在之处。”   萦朱双目一闪,急道:“你且说来。”   “上午小妖玉草园中来了三位不速之客,其中一人受了重伤,同行的另一人颇懂医术,与小妖讨了些草药,开口便要甲子雪玉花,后又让小要将他们引至僻静之处不许打扰,想必定是要为她受伤的同伙清血疗伤。”   黄芪一口气将初一等人的情况与萦朱讲完,萦朱又道:“本座知道你那玉草园乃是苏南府最大的药园,又有神医李公子坐诊,名声甚大。仅仅三个讨药之人,你又如何知道她们就是本座要找的仇人?”   黄芪似乎早就知道萦朱要有此问,立刻应对道:“那三人有位一身白衣的,乃是天御宗道师打扮,受伤的主儿亦是道师样貌,至于那个与小妖讨药的人穿着件黄黄绿绿的衣衫,我听见她在熬药时与那白衣道师说起什么花种,什么血污,什么绕紫,萦朱……啊。”黄芪说着,假势打了自己一个嘴巴继续道:“小妖只是学舌,冒犯了妖后名讳,还请妖后饶恕。”   萦朱听了黄芪所说,哪有心思发火,只隐忍道:“无妨,你继续说下去。”   黄芪见萦朱并不怪罪,便谄媚言道:“然后她们便在我玉草园中的一处偏院里设了个法阵结界,小妖被阻在外,并不得进。那黄绿衣衫的便在屋内与受伤的疗伤,那白衣的道师提着柄寒光湛湛的宝剑于屋外戒守。”   “法阵结界……”萦朱细细的听着,将黄芪话中的重点一一记在心中。   “是呀。”黄芪忽然露出一点敬畏与忌惮的神情,言道:“那法阵也是神奇,我被赶出院落后,竟不能感受道那三人的点点气息,她们就好像被隔离在外,消失了一样。”   “哦?想不到天御宗的法术还有这等妙处。”萦朱似乎明白为什么自己忽的追寻不到绕紫花种的残余之息。但又突然问道:“她们既是天御宗的道师,为何没将你诛戮殒灭,却容你逃将出来与我说了这些?” 第89章 【妙莲花殒】89   “这……”黄芪挠了挠头, 猜测道:“许是我在玉草园这些年,替李家公子行医救人累了些所谓功德,那些道师故作仁义,才没杀我罢。”   萦朱道:“那你向本座卖了她们行踪,就不怕她们杀了你么?”   黄芪的脸上掠过一丝惊恐神色, 如实言道:“怕。但我毕竟与妖后同族, 岂有助人类与妖族为敌之理。”   萦朱将信将疑道:“方才你还说这些年行医救了许多人命, 岂不是自相矛盾。”   “唉。”黄芪听了,苦叹一声,恳切言道:“妖后有所不知,小妖此行实属无奈。我本是不林山中一株潜心修炼的药草,正值幻化之际却被那李家上任家主李天举给挖了出来,要制成药材。可惜小的800年道行损失大半, 只剩下300多年功法, 只能勉强维持人形。更甚的是,李天举发现小的熟悉医术, 竟将小的叶首割下幽藏起来,并以此要挟, 将我囚禁在玉草园中为其牛马, 与人探病, 永不得脱。所以今日小的得知妖后您许会驾临玉草园中,特来相告邀功。不为别的, 只求妖后诛了天御宗道师后, 能救小的于苦海之中。小妖愿此生追随妖后, 以报大恩!”   萦朱听了点点头,回道:“你的要求很简单。如果你所言属实,本座不妨就遂了你的心愿,你且将天御宗道师所置法阵布局细细描述,事成之后,本座定不食言。”   “小的叩谢妖后大恩!”黄芪五体投地的对萦朱拜了又拜,这才凑上前去,将小院中的法阵格局一一讲给萦朱听。   凌非焉守在院落中,端正的闭目而站,细心感受着空气中的妖气波动。很快,她忽的睁开眼睛,手中炎月剑也霍然出鞘,迅捷凌厉的挥动着。只听当当当三声响过,她便以剑刃挡去了萦朱由暗处掷出的飞叶。   “好身手。”随着赞叹声起,凌非焉眼前渐浓的邪红妖雾迅速化成一道人形,并现出了萦朱的真身。这妖冶的女人上下打量着凌非焉,见面前女道师神色虽冷却眼含怒涛,便笑言道:“能收了我家绕紫妹妹,果然是个厉害人物。”   凌非焉并不为萦朱笑颜所动,冷冷责道:“怎么?你们姐妹都喜欢用毒镖伤人么?”   萦朱听了,媚笑道:“随便丢丢咯,万一投中了直接引爆送你归西,岂不省去大战一场的麻烦。”   凌非焉不屑道:“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语毕,她便仗剑而上,直刺萦朱。萦朱立即一甩手,以衣袖缠住凌非焉的利剑,叫声:“竖子无理,你既如此着急送死,本座便成全你,为我绕紫姐妹报仇!”   凌非焉与萦朱一言不合,两人登时激烈相斗在一起。只见原本宁静的小院落里武器与道法交织,拳脚与法术往来,须臾便被牵连得狼藉一片。   斗着斗着,萦朱便觉得眼前这女道师并未受她多大牵制,却在慢慢败退。好像是一步步的在引着她去向何处。于是她放慢攻击节奏,分出心来观察院中格局,只见一切果然如黄芪说所说,院内铁锨、柴门、水井、药炉四处皆隐隐有道法之光微微闪烁,而这女道师正欲将她带至石碾之处。   萦朱心道:怕是那石碾便是阵眼所在,一旦我近前触动法阵,不是受制于她,也要暂落下风。难怪这道师节节败退却不慌不乱,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本座。好在本座事先得知她的诡计,不如将计就计摆她一道。   凌非焉见萦朱如愿向她袭来,嘴角微扬,以道法凝聚在指尖附在炎月剑上,转而迎向萦朱,只待萦朱踏入天门五象阵阵眼中,便将她禁锢住。孰料萦朱突至石碾前,脚下竟猛然一收,转而侧身让过凌非焉如此凌非焉的背部便完全暴露给了萦朱。   “不过如此。”萦朱红唇微启,轻描淡写的吐出一句讥讽,手上却是下了重招。她将指甲化作锋利的尖刺,照准凌非焉后心狠狠一爪下去。好在凌非焉反应够快,才没被萦朱在背上开几个血窟窿,但却免不了被抓破了衣衫的后襟。   “……”凌非焉有些吃惊,忙调转体内真气,回手一掌将萦朱震开。   萦朱借势后退,也不急着再攻凌非焉,而是在指尖旋出四片红色花瓣一一掷到铁锨、柴门、水井、药炉四处,将凌非焉暗藏的法阵阵脚切割了联系,这才又转向凌非焉。   凌非焉见萦朱破了她的法阵,面露不悦,重新调整姿态,却是由攻入守。   萦朱见了,得意笑道:“怎么?很意外?”   凌非焉冷漠道:“与你无甚可说。”   萦朱又道:“难怪你区区一介人类道师竟敢单枪匹马与本座应战。你不齿本座好以暗器伤人,可你这暗藏阵法,引君入瓮的行径也没比本座高尚到哪儿去啊。”   “一派胡言。”凌非焉回击道:“你这种残害生灵、嗜血为乐的妖邪根本不配谈高尚。”   萦朱道:“好,本座不与你谈高尚,本座就与你说血债血偿!”   萦朱话音一落,便以妖力操控周遭草枝藤蔓迅速疯长逼近凌非焉。凌非焉困她不成,她反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但凌非焉毕竟不是苏南府衙的普通捕快,她见枝蔓来势汹涌,顷刻间便无落脚之地,便点起轻功扶摇升,原地凌空腾起,又将炎月剑入鞘抛出立身其上,同时以天乾四明击溃几枝向上捉她的枝蔓。   萦朱极讨厌凌非焉这般居高临下的看她,便也轻身跃在巨大的枝蔓上,与凌非焉再次平行,并操控着几股藤蔓迅猛袭向凌非焉。   凌非焉一边闪身躲避,一边小心的在炎月剑上保持平衡,亦想伺机找到萦朱的破绽。但萦朱以妖力操控的藤蔓乃是由土地中勃发而出,本就有所生命。而炎月剑却无根无依,全部依赖凌非焉的真气行动。几番来回,凌非焉便似支撑不住,行动开始变得迟缓。   萦朱察觉到凌非焉渐渐只顾抵挡,心中得意,便道:“几千年来,你已是与本座过招最久的人类,以你的资质来日必能破青玄之境,登仙临阁。只可惜你与本座结下血仇,便没有来日了!”   萦朱说罢以指为向,一条枝蔓便如离弦之箭直奔凌非焉而去。凌非焉刚在炎月剑上侧身躲过,便觉脚下忽然一空,她竟从炎月剑上跌落下来。原来这条藤蔓乃是萦朱虚晃一招,声东击西之术。表面看着像是超凌非焉本人去的,但实际确是要将承载着凌非焉的炎月剑困住,给她来个釜底抽薪。   凌非焉面露惊色,她不愿再将炎月剑被她人夺去,便在跌落的瞬间一把抓住了炎月剑。而炎月剑又被萦朱的藤蔓牢牢缠住,凌非焉便像狂风中的草芥一般,被猛然甩得头昏眼晕。   “与这世界告别吧。”萦朱随便打个响指,凌非焉便被吞没在了疯长的藤蔓之中。   从藤蔓的枝茎里传来了鲜血的味道,萦朱贪婪的吸收着。凌非焉鹤宇之境的甘冽血气乃是她从未尝过的美味,萦朱不由自主的闭上眼睛,只觉得一道汹涌直冲脑海,她忽然有种醍醐灌顶的酣畅快感。   须臾,萦朱缓缓睁开眼睛,原本殷红的同眸已然亮的通透。愉快的呢喃道:“呵,以前也啖过道师,怎么没一个像这丫头这般鲜美的。”   萦朱理理衣衫,忆起黄芪所说的小屋。没了凌非焉的阻挡,那小屋子就在面前,仅仅几步之遥。她靠近过去,静听无声,不由得暗感蹊跷。按人类所谓的仁义友爱,怎么她与凌非焉战了这么久,却无人出来支援,就让那道师轻易送了死呢?   萦朱立在小屋门外,想要推门。刚伸出手去,却又犹豫了。转手捏出一朵花瓣掷在门上,那花瓣便如飞蛾撞进火焰,瞬间飞灰湮灭。她也在那瞬间看见小屋之上竟然还笼罩着另外的封禁。   “呵呵,有意思。”萦朱后退几步,思量着:看来,不是里面的人不出来帮忙,而是里面的人有什么原因不能出来,这才将她一个留在外面拖延时间。而那道师明知不敌于我,只好悄悄布下法阵寄希望于奇袭一招制敌,却没想到我早就从黄芪那儿得到了法阵的消息,白白送了性命。   萦朱又想到黄芪所说的三人,方才与她战斗的是白衣道师,那屋内应该就是重伤者和黄绿色衣服的人。同时,她也认定那重伤的人必是受了绕紫花种的人,也正是因为这间小屋外的封禁咒挡了她的感应,她才不能追踪伤者所在。   可是依黄芪所说,她们想疗伤拔去花种,除非……   那黄绿色衣服的人,难道是南卿?!萦朱心中涌起些不妙的预感。她知道南卿与她同族,又被她软禁了千年,自是知道该如何去除花种。但她也知道自己从未教习过南卿何道法,南卿应该没有与她人拔除花种的能力。   可是……   萦朱又转了念头。   那妮子有230的月魄精华,难道她……   不,她怎么舍得自己的道行,再化原型,堕入尘泥之中。   萦朱反复揣测着一切可能,完全不相信南卿会将支撑自己保持人形的月魄精华用来挽救妖族的死敌——人类道师。她更不愿接受附着于月华精魄中的风木离元魂会随着南卿的殒灭一起消散。   还是说,黄绿色衣服……另有其人?   只因南卿平素爱穿鹅黄色,萦朱听了黄芪的话第一时间只想到南卿。可是她与凌非焉激斗过后,忽的又想起那日来梧桐楼中探查的女道师也着的普通绿杉。她想,可能黄芪分辨不出那绿衣的女子也是天御宗弟子,只当是常人罢了。   可如果是这样,南卿又去向了何处?!   萦朱想了许多,终于失去了耐心。只道所有答案都在小屋之内,何必在外妄自猜测,白费心神呢。   于是她将从凌非焉气血中汲取的道法之力混在自己的妖力中,又将这股强劲的力量凝聚在右手食指指尖,那指尖便闪着通透红光犹如锋利锐器,所到之处立时将屋外覆着的封禁咒切割开来。很快原本坚不可摧的封禁咒就不复存在了,单薄的小屋就像待宰的羔羊,luo露在萦朱跃跃难隐的杀欲之下。   “嗯,解铃还须系铃人,这道师的血还真是好用。”萦朱很满意的收了手上妖法,推门而入。 第90章 【妙莲花殒】90   “南卿?”萦朱走进小屋, 但见一个熟悉身影,正在为另个人疗伤。那人听见呼唤,转过头来,面露讶异。   萦朱再看受了伤的人也不陌生,正是前日来过梧桐楼的女道师田茗, 便走上前去一把将南卿拉回身边, 斥道:“你可是在予她除去花种!”   南卿支吾道:“是……”   “长能耐了!”萦朱想也没想, 一掌抽在南卿脸颊,怒道:“你哪有道行可以除去花种,难道你要用月魄精华救她!”   南卿挨了这一掌显得非常震惊,捂着脸颊顶撞道:“对,我就是要用月魄精华给……田姑娘拔除花种!”   萦朱听了更加生气,言道:“月魄精华虽然是风木离倾注与你的, 但他若是活着, 也是绝不会让你拿它去救人类道师!尤其这两个道师还坏了绕紫的性命,她们就是万死也不足以泄我心头之恨!你知道不知道, 一旦你用月魄精华救了这女道师,你也会散尽妖元, 现回原形!千年修行毁于一旦!而且, 没有了那230年的月魄精华, 我日后怎么复活风木离?!”   “千年?修行?”南卿一笑:“我哪有千年修行,不过是被你囚在身边, 受了一千年的苦行!”   “你……”萦朱似乎对南卿突然嚣张起来的态度有了些犹疑, 她眯起眼睛打量着眼前的丫头, 似觉哪里不同,又说不出不同。   凌非茗见南卿被萦朱刁难,捂着胸口艰难起身,反诘道:“风木离的确没有让南卿拿月魄精华救我,但他也没说让你牺牲南卿的性命来复活他吧!”   萦朱怒道:“我想怎么用月华精魄、怎么处置南卿,做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凌非茗嘴角一扬,讪笑道:“都说人死不能复生。风木离已然陨逝,何必浪费夜幽石的精华,不如留给我续半生残命,我便开开恩,与你勾销绕紫伤我的代价!”   “哼,你可真是多话。”萦朱不屑道:“身体被种下花种的痛苦还不能让你少说几句。也不知道南卿中了你的什么邪,险些被骗得连命都不要了,还好我来得及时,才救了这傻丫头一命。”   说着萦朱压去怒气,向南卿投去温柔的笑容,就像千年前,她把南卿从南镜玄身边带走时一样。但是南卿却不买账,只道:“是不是在你看来,只要把我从人类身边带走,就算是对我的救赎?不管你将我置于何地,怎样的处境,与你一样啖人血,噬人灵,再在找到夜幽石后,把我献祭给风木离的复活仪式,便是我漫漫此生的意义了?!”   萦朱似乎从未想过一向顺从,至少是表面顺从的南卿竟会这样与她据理力争,她认定了南卿这些胡来狗屁想法都是天御宗的这个不叫绝不叫田茗的田茗姑娘教唆出来的,于是她对南卿露出“你冒犯我但我不怪你”的宽容神色,转而对凌非茗道:“想不到田姑娘乐韵了得,洗脑功夫更是厉害,就是不知你道法如何!”   话音刚落,萦朱便以毒叶飞花当作暗器直掷凌非茗,凌非茗闪身躲过两三片,又以朝凤笛挡掉几片。萦朱趁此机会,忽然逼近凌非茗身前,伸出右手利爪狠狠钳住凌非茗的喉咙,只需用些妖力便可将凌非茗双脚凌空提起来。   “唔……你……”凌非茗想抬手扳开,却因为虚弱而无能为力,只能苦苦挣扎。   萦朱见状,得意言道:“嘴上厉害,比外面那个还不如。定是用了什么诡计,绕紫大意,才被你们这群蝼蚁害了性命!我这就送你与同门一起下去陪绕紫!”   “你杀了非……门外的道师?!”南卿闻听萦朱之言,略显激动,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柄小匕首,抵在自己的心头,大声喝道:“快放了她,不然我就自尽在你面前,你永远也别想得到月魄精华!”   “哦?”萦朱内心有点紧张,南卿这妮子不是第一次有自尽的心思,但表面却做出淡定的样子,问道:“曾经你为了苟全南镜玄性命同我出山入尘世。昨天,听说你为陆念薇自愿受了天御宗一剑降妖咒。现在,你又要为这道师以死相求。南卿啊南卿,你虽是妖族出身,却总与人类纠葛撇不清干系,终会走上穷途末路。你想清楚了,如果你现在自裁,我虽不能复活夫君,但夫君毕竟已仙逝千年,我只当千年来做了一场梦!不过,我本来答应你将南镜玄囚到夫君复生之日,既然夫君永无复生之望,我与你的约定也就失效了。现在,我就要杀了南镜玄,还要将他的魂魄散尽,永世不得转生!”   “你还敢提义……义父!”南卿涌上一股愤怒的神情,责问道:“这一千年来你从未让我见过义父一面!或许……或许义父肉体凡胎,不耐岁月,早就死在你的牡丹花境中了!”   萦朱听了南卿的顾虑,微然一笑,言道:“牡丹花境乃是我以妖心炼化的平行仙境,里面无岁无月,无生无死,无忧无愁,乃是修真研法的上佳之处。起初是我将南镜玄囚在里面,但到后来,就是他自己不想出去了呢。”   “我不信!!!”南卿激动的将匕首又向自己的脖颈压迫了几分,大吼道:“除非你今日马上让我见到义父!!!否则,我不信!!!”   “这……”萦朱皱起眉头犹豫了一下,见南卿神情坚定,便道:“好吧,我可以如你的愿。但你见到南镜玄后,必须立刻与我回去。”   “行!”南卿应下,看了一眼依然被萦朱捏在利爪中的凌非茗。   凌非茗已说不出话来,只眨了下眼睛。   萦朱将凌非茗一藤蔓捆了,才把掌心向上,在红色的妖气中托出一朵朱红的花朵来。花朵之上有三条水链交织流动,便是由萦朱千年不辍,每日清晨采撷的露珠聚集而成,着实是股非常深厚的妖灵之力。   花心正中,一颗露珠样的水滴里慢慢展现出一个人的身影轮廓。那人茫然的站着,萦朱叫了声:“南镜玄。”他便缓缓转过身来,透着水滴,向外张望这平行世界。   “南……卿……”水滴中,南镜玄许是在寂静虚空中困了千年,一张口,已不太会发音讲。   “义……父……”南卿走近前,双眼泛红,欲言无语,只反复念道:“你还活着,你还活着……”   “不要相信她!”凌非茗在藤蔓中大声疾呼道:“萦朱擅幻术,制幻境,她给你看的都是假的!是幻觉!你快清醒些啊!”   “假的?”南卿面带疑色,看向萦朱。   萦朱无奈道:“愚蠢的人类,我本想赐你痛快一死。既然你对牡丹胜境如此偏激误解,不如我送你进去看一看。”说着她又转向南卿道:“如此我既没杀了她,你也不必寻死觅活的做戏给我看。”   南卿听了,惊呼道:“不要!!!”   可惜为时已晚,像是受了重创的凌非茗没有太多的抵抗便被吸入花朵中,花朵上的水链随之也氤氲上了殷虹的血色。   “不!!!”   南卿绝望的呼叫,而萦朱却只微笑的看着。从最初,她就没把南卿的乞求放在眼里,她对南卿的所谓护佑也不过与她对南卿展露出的笑容一样,仅是虚伪。她将南卿的手臂强行拉着,言道:“南镜玄你也见过了,托你的福,他还有了个新朋友。你立刻跟我回去,我与你的约定依然作数。如果你还不学乖,再有与人勾结叛逃之举,我便杀了南镜玄和天御宗道师中的一个,至于杀哪个,我自有办法让你亲自做出决定!”   南卿似乎没有预料到事情竟然是这样的结果,她握紧了拳头,双目怒视着萦朱,却也毫无办法,只能任由萦朱将她拉扯到小屋门口。   萦朱将房门打开的瞬间,忽然一道寒光迎面闪过。萦朱吃了一惊,但却还是凭借敏捷的反应侧身躲过。还不及反应,接连几道银白色的光芒疾疾袭来,萦朱不得不松开南卿,专注招架。   几招过后萦朱略稳住了阵脚,才看强眼前忽然袭击她的不是别人,正是方才守在院中的女道师。   “你!怎么?!”眼见面前凌非焉白衣胜雪,面色冷峻,眼神中透着决绝的杀戮之意,身上并无半点伤痕,萦朱着实惊讶,明明已经将她勒在荆棘中,吸过她的鲜血,此刻她早就该化作一具仅有皮囊包裹的枯骨,万万不可能活着脱身而出的啊!   “非焉凌尊!!!”南卿见了凌非焉,惊喜万分,又好像早就知道凌非焉必没有那么容易被妖族杀害。   “你叫她什么!你什么时候与天御宗的道师这么亲近了?!”萦朱越发感到情况不对劲儿,那股从刚才开始就觉得诡异又找不到原因的感觉在她见到“死而复生”的凌非焉的瞬间爆发到了极点。她怕南卿又要借此逃脱,赶忙又将她抓住。   而此刻的南卿仿若有了靠山一般,语气又硬朗起来:“哼!我一直与她很亲近!”说着还将萦朱拉着她的手臂狠狠一甩,又道:“亏你还是擅长幻术的上古巨妖,中了我非焉凌尊的幻术还不自知!!!”   “什么!!!”萦朱强压着情绪未露出惊慌之色,只见身边的“南卿”恍恍惚惚慢慢变了样子。“你!你不是南卿!!你身上为什么有月魄精华!!!南卿呢?!!!”   假冒的南卿沉默须臾,言道:“的确有人被绕紫种了花种,不过不是非茗凌尊,是我。”   “非茗……凌……”萦朱闻言,似乎知道这个假南卿说的人是谁,心中一震:“她没有被种下花种……你们,你们如此合谋起来骗我究竟有什么目的?!”   “目的?”凌非焉冷冷言道:“我的目的不过是诛杀你。”   萦朱叹道:“既然你有如此道法,能令我中了幻境。为什么不在院中与我痛快战一场,却要如此大费周章,步步为营!”   “当然是为了见识见识你的的牡丹花境。直接诛杀你,非茗凌尊还怎么进到你的牡丹花境之中?”初一嘴角一扬,这场由凌非茗编排的大戏,她演得着实过瘾。   ※※※※※※※※※※※※※※※※※※※※   隆重感谢:   背对幸福小仙女在89章投的地雷X1   背对幸福小仙女的营养液X1瓶   emmm……   亲,你说你是不是看营养液是单数,犯了强迫症,给宝宝凑了个整啊。   是吧,是吧,是的吧? 第91章 【妙莲花殒】91   “哈?”萦朱有些不解, 笑问道:“我活了这么久,人人都畏惧我的牡丹花境,想不到今天,还有个费尽心思想要到花境一游的道师!只怕她进得去,却再也出不来!”   凌非茗进到牡丹花境之中, 哪里还见得南镜玄半点影子。“果然是萦朱造的幻像。”她将朝凤笛握紧在手中, 四处打量花境内的情形。   只见这花境之内确如仙境般飘邈俊秀, 奇相异生。花境中的天空是淡玫色的,就像傍晚初现的晚霞。天空中三道水流如银河般交错有致,水色红得通透晶莹。凌非茗立身天河之下,只听得水声潺潺,却不见有一颗水珠滴落。   花境的陆地则由五瓣花瓣组成,鸟瞰仿似朵盛放的牡丹花。凌非茗微微走了几步, 脚下顿时百草成荫, 百花成林,每落脚处便会生出朵花来托住行人足尖, 着实有种登临仙境的超然之感。   凌非茗远远的看着,但见那三道天河的交汇之处恰与花境地面上的花心之处垂直重叠, 一道涓涓细流由天上直坠地面。她走近前去, 发现地面的花心处有座小的祭坛, 坛上置着朵红玛瑙般的剔透牡丹花。那道从天而降的红色细流便是灌注在这朵牡丹花上。   说也奇怪,凌非茗发现小祭坛四周并无排水之处, 可那源源不断的天河之水落在玛瑙牡丹上后, 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她试着以朝凤笛戳了戳那朵玛瑙牡丹, 那牡丹花却是纹丝未动。   于是她又运了些道法在指尖,以道法之光阻断了天河垂下来的水流。孰料只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那原本红色的玛瑙牡丹竟然立刻褪色成了透明水晶样,就像引发了一场猛烈的地震,整个牡丹花境也随着牡丹花的变色动荡颠簸起来。原本暖粉色的天空瞬间变得殷红如血,血色的天河水也像瓢泼大雨一般倾泻而下,脚下的地面亦是随之震动开裂。   凌非茗可不想还没搞清牡丹花境的究竟就这么被埋葬在一个幻境之中。她赶快收手停了道法,让天河的细流再次浇灌在玛瑙牡丹上。果然,那透明的水晶牡丹花就像贪婪吸吮着鲜血的活物一样立时变回了通透的红玛瑙色。牡丹花境的震动也停下来了,再次被滋润的玛瑙牡丹闪着饱满的光辉,将刚刚整个牡丹花境里塌毁的一切恢复到了原状。   “不愧是上古花妖,到底是个幻境高手。”凌非茗见自己衣衫上被刚才落下的天河之水染红的地方也慢慢消去,微微一笑。原来造幻境的最高境界不是让入境的人不知所见所感乃是幻觉,而是要让入境人明知眼的所有一切都是幻觉,却还是忍不住要把一切都当真。   衣服如果染了颜色,又怎会轻易消失去除。可现在凌非茗身上的衣服整洁如初,说明方才倾落在身上的血色天河之水只是幻觉而已。凌非茗甚至有些怀疑那一场地动山摇的震动是不是也是幻觉。可她却不敢冒那个险,毕竟那天崩地裂的坍塌实在是太真实骇人。   如此,凌非茗决定暂时不动这朵诡异的牡丹和血红天河之间的联系,因为她费尽心思进到萦朱牡丹花境中一来是为了完成南卿的心愿,试试看能不能见到囚禁其中的南镜玄。同时也是来探探究竟,看看这花境之中是什么样子,除了南镜玄以外,还有没有其他罹难的人。   不过凌非茗原以为萦朱这种靠吞噬人血来增强妖力的妖族幻境里会是一片狰狞血腥,进来之前已经做好了恶心一场的心理准备。没想到这牡丹花境倒还称得上景致瑰丽,也果真如萦朱所说无岁无月,那粉色的天空上根本没有阳光星辰,所以整个花境既不能判断时辰,也辨别不出方向。   凌非茗漫无目的的将五块花瓣形的陆地都走了一遍,小心仔细的查探,终于在草深花茂之处发现了一个低垂着头,坐在地上的男人。那人怀中紧紧抱着件衣物,像是他的外袍。   “你是……”凌非茗试探着打了声招呼,暗中运好内力,若是那人有任何异动,便可及时应对。   但那男子听了凌非茗的呼唤却依然坐在地上,并无半点反应。凌非茗又近前些,再次问道:“请问阁下是……”   “南镜玄。”   一个温和中带着沧桑的男声忽然在凌非茗身后响起,吓了凌非茗一跳。她忙转身看去,只见一个与坐在地上的男子几乎完全相同的人正注视着她。   “这,这是怎么回事?”凌非茗看看眼前的人,又看看地上坐着的男子,虽然她知道自己身处萦朱的环境之中,看见任何不可思议的事情都不需要理由,但她还是对面前出现两个一抹一样的人感到发懵。   那男子看出了凌非茗的疑惑,淡然解释道:“我是南镜玄,地上坐着的那个也是。只不过很久很久以前我就死了。身体就那么坐在那,没日没月的也不知死了多久,只剩最后一丝残存的魂魄,游游荡荡,不消不长,不知所归。”   “原来您就是琴仙人南镜玄,失敬。”凌非茗闻言一怔,不知该不该相信眼前男子所说的话。她见此人儒雅稳重,眼神虽有茫然却不乏睿智,便打算继续听听他怎样说再做决定。   可南镜玄的魂魄并没有继续再说自己,而是反问凌非茗道:“你是何人,为何也落入此间。”   凌非茗回道:“晚辈乃西岭紫麓山天御宗的道师,受故友所托,前来寻人。”   南镜玄的魂魄听了,满目茫然,呢喃道:“天御宗?道师?不曾听过。你说你是来寻人的,你要的是找什么人?这里空空寂寂,毫无生灵。我来时没有,我来后,你便是第二个来此的人。”   “不知琴仙人可还记得……”凌非茗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南卿。”   “南卿!”显然这个名字足以对这个徘徊了千年的灵魂产生巨大震动,南镜玄的魂魄变得有些躁动,他上前一步想要抓住凌非茗的双臂,却只能透过凌非茗的手臂,抓了个空,于是他更加急切的问道:“你怎么知道南卿!她现在在哪?!她还好吗?!她被那个妖女带走了吗?!还是……”   南镜玄问了一连串的问题,忽然想起凌非茗说的那句“故友”,猛的颓然下去。这女道师说是受“故友”所托前来寻人,可这花境中只有他南镜玄一人,难道这女道师是受了南卿的恳请,专程来寻他的。   可这“故友”二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早就相识的朋友,还是故去的……   南镜玄不敢再想,他只知道自己被囚禁在这里度过了漫长的时间,甚至已经遗忘了生死。可一听到南卿的名字,他就像再次被点燃了生存的信念,又体会到了唯有人类才具备的复杂情绪,唯独这“故友”二字,让他既盼着凌非茗的回答,又怕听到不愿听的答案。   “晚辈与南卿有缘相识,是她让我来寻您。”凌非茗顿了顿又道:“她现在已经不在花妖萦朱的身边了。琴仙人不知,自她与您分别时起,世上已过千年。”   “千年……”南镜玄的灵魂呢喃着,苦涩的笑了,又问道:“南卿她可安好?”   “她……”凌非茗下意识的按住衣怀中小心包着的那株待宵花,轻言道:“她很好,只是在历经一场大劫。渡了这场劫,她便会铅华重塑,再放光彩。所以她托晚辈与您道声……”凌非茗想说离别,想了想,却又改口道:“道声感谢。这千年来她始终记得您的教诲,并未为恶。哦,对了,南卿的琴弹得很棒。”   “嗯……”南镜玄的灵魂若有所思样子,像是想起那些年隐居山林教导南卿识谱抚琴的静好岁月,满意的点点头,言道:“那便好,那便好。”说着,他扬首仰望淡粉色天空中的绯红天河,叹息道:“可惜我再也离不开这里,若是姑娘你能出去,再见到南卿,便告诉她,世人都以为我南镜玄以琴艺曲谱为傲,但其实,我此生最以为傲的,便是有她这个女儿。”   凌非茗听了,郑重承诺道:“琴仙人放心,我一定将您的话转到。”   像是了却了一宗牵挂,南镜玄的灵魂又静淡下来。他指了指坐在地上的自己的身躯,言道:“方才我见你手中持着一杆漂亮的青翠竹笛,想必也是个爱乐之人。自从被困在此间,漫漫时光无以寂寥,我便作了一首曲谱,但苦于没有乐器一直未能演奏,不如姑娘你替我将这曲谱吹奏出来,就当是我这个老前辈的不情之请吧。”   凌非茗拱手道:“琴仙人客气了,能演奏琴仙人的曲谱是晚辈的荣幸。”   南镜玄的灵魂道:“曲谱就在那件外袍上,你去看。”   凌非茗走上前,从坐在地上的南镜玄的尸身怀抱中抽出那件外袍,展开一看,乐谱却是南镜玄以血痕筑就其上。历经千年,血痕已经干涸斑驳,深深的浸染在衣袍的纤维上。   凌非茗细细的看着曲谱,慢慢的,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她转头对南镜玄的灵魂问道:“晚辈愚钝,前辈,这,这可是……?”   “正是。”南镜玄的灵魂狡黠的点头眨眨眼。   “噗。”凌非茗忍不住被这位千年前的琴乐大师逗笑,她将竹笛凑到唇边,悠扬有致的奏起南镜玄的曲谱。只见随着笛声传遍幻境之中,这牡丹花境也渐渐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粉色的天空似乎褪去了些颜色,潺潺流动的天河之水也好像缓慢了许多。   南镜玄的灵魂笑盈盈的看着凌非茗,称赞道:“姑娘的笛声与南卿的琴艺有过之而无不及,难怪你们有缘做了朋友。”   凌非茗不能停下演奏,只以眼神谢过南镜玄的夸奖,但却看见南镜玄的魂魄越来越淡薄,几乎透明得她可以透过南镜玄的魂魄看到他身后的风景。如此,她便十分诧异,就想停下来去问原因。   南镜玄看出凌非焉的心思,微笑着对凌非茗摇手道:“不必担心,我本就是一丝残存的灵魂,附着在那乐谱的血气之上。现在,你将它演奏出来,我心愿已了,也该散去了。”   凌非茗听了,心中感伤,也知道若是此刻停下演奏,便是拂了南镜玄的心意。只得强忍着悲恸,继续吹奏竹笛。   “机缘已至,一切只待造化,再见了,道师小友。”南镜玄说着,话音还未落尽,灵魂便已消失无踪。   “非茗凌尊!!!”   “师姐!”   凌非茗在笛声中听到有人呼唤,那声音,正是她熟悉的两个人。   ※※※※※※※※※※※※※※※※※※※※   隆重感谢   页面找不到大佬爷的营养液X5瓶~   么么哒~ 第92章 【妙莲花殒】92   透过已经很淡薄的粉色天空, 凌非茗看到凌非焉正在与萦朱缠斗。而初一则比较专注于她所在的牡丹花境。她向初一点点头,看来很快就能离开这里了。于是她更加聚精会神,徐疾交织的美妙笛声贯彻整个花境。   笛声之中,那朵玛瑙牡丹发出清亮一声脆响,剔透花瓣随之布满龟裂, 天河的水仿佛与花朵失去联系, 又像失去了控制, 化作一场滂沱大雨,纷然落下,却又滴滴悬浮半空。凌非茗看到每颗水珠中都折射着一张面孔,男女老幼,一晃而逝。她心中一震,料想这些必是千万年来为萦朱手所害者的无辜亡魂。   有一颗悬在面前的, 展露出的是南镜玄的笑颜。他像是在赞许, 又像是无憾。凌非茗顿时感慨至深,寥寥千年, 转瞬即逝,芸芸众生, 生亦何哀, 死亦何苦。牡丹花境又震动起来, 这一次,五瓣陆地与玛瑙牡丹所在的中心地区断裂开来, 就像花朵凋零花瓣零落尘泥。原本茂盛的繁花百草纷纷退去了美丽的幻境外装, 终于露出了原本白骨森森, 血流成河的破败之相。   凌非茗见状,并不意外。本来她想象中的牡丹花境也是如此模样,而且她也更加确定南镜玄留下的曲谱就是破除牡丹花境的利器。她坚持着将那曲谱演奏完毕,随着最后一个音阶结束,玛瑙牡丹便完全碎裂成了一摊黑紫色的碎末。那件以鲜血写就曲谱的外袍也如燃烧殆尽般变成了腐朽飞灰。   凌非茗只觉得一阵眩晕,再定心神时就发现自己已经重新立于玉草园的小屋之内。她赶快去看萦朱,只见萦朱的耳眼鼻口都渗出了殷红的鲜血。萦朱托在掌心的花朵正被凌非焉的炎月剑刺穿,花瓣飘然而落,未及落地便消失无踪。   “非茗凌尊!”初一迎上来,欣喜中带着担忧。   “怎么……会……”萦朱狰狞的捂着胸口,脸上满是经脉寸断的不甘与痛楚。   “呵。”凌非茗持着朝凤笛,上前一步道:“你的确聪明,竟将妖元藏在掌上牡丹之中,以幻境相连。这样你的敌人纵使伤遍你的全身,也难伤你的根本。可惜你千不该万不该将琴仙人囚在你的幻境中。你也想不到他肉身已灭,却留下一缕灵魂窥悟了你妖元的秘密!”   “是他……是他!!”萦朱弄不明白南镜玄一介凡夫俗子是怎么发现了她的致命弱点,怪只怪自己太过托大,为了安抚南卿没有第一时间将他杀了!如今一切懊悔都成枉然,萦朱的妖元被凌非茗和凌非焉里应外合的诛杀而灭,她也将面临着与绕紫一般的结局。   “什么时候……告诉我,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中了你的幻术?!”自知死期将至,萦朱向凌非焉提出最后的问题。   凌非焉抽回炎月剑,转身走到凌非茗和初一身边。萦朱还以为她不愿相告,正要认命,却听那冷冷声音轻言道:“你吸血时。”   “啊……那时……”萦朱忆起方才捕获凌非焉时那阵醍醐灌顶的舒爽竟是溃败的开始,不由苦笑,然后朱唇轻抿、闭上眼睛,吐出最后的呢喃:“夫君,久等了……”   幽幽暗香中,萦朱化作了缤纷散落的花瓣,与她早已破碎的妖元一般,尚未落地便消失殆尽。   上古花妖萦朱绕紫姐妹双双殒落,初一、凌非焉和凌非茗终于可以真正的舒口气。初一向凌非茗道:“非茗凌尊真是妙计连环,步步将萦朱诱入圈套,你怎么知道萦朱一定会上当呢?”   凌非茗微笑道:“南卿与我说过萦朱一向自负,她最擅幻术,决计不会想到别人敢在她面前班门弄斧,以幻术攻之,自然就掉以轻心啦。”   初一又道:“可是我们天御宗最擅幻术的人不是非茗凌尊你么,为什么却让非焉凌尊对萦朱施术?”   凌非焉听了初一的话,瞪了初一一眼,淡淡道:“怎么?依你之言是怕我的幻术不精,毁了师姐的妙计咯?”   初一赶忙摆手言道:“不是不是,我是好奇嘛。”   凌非茗笑着接道:“我见你身上有月华精魄,想着把你幻化成南卿的样子,定可迷惑萦朱。只是天御宗并不以幻术见长,萦朱又是幻术高手,稍有差池,就会露出破绽。但是我又想,萦朱嗜血,对非焉的鹤宇之血肯定毫无抵抗之力,自然就会放松警惕。所以,我就明智的决定把向萦朱施加血蛊幻术这个艰巨又光荣的任务交给非焉啦。”   “什么嘛,非茗凌尊也是鹤宇境啊,肯定也是鹤宇之血。”初一撇撇嘴,表示对凌非茗的解释不认同:“是不是非茗凌尊害怕被萦朱困在荆棘里吸血,就把这个苦差事丢给非焉凌尊了?”   凌非茗一听,收了笑容假愠道:“好你个非一,我凌非茗是贪生怕疼的人吗?”   “那是因为什么?”初一发现凌非茗的眼神中划过一丝羞赧,料定这事儿有料可挖,果断打破砂锅问到底。   “因为,因为……”凌非茗似乎很纠结要不要说出实情。   “师姐不会血蛊幻术。”凌非焉淡然一望,将几近“石化”的凌非茗彻底击碎。   “哎?”初一很是意外,凌非茗是天御宗幻术第一的高手,竟然有凌非焉会她却不会的幻术,这是怎么回事?而且她在天御宗也快两年了,从没听说天御宗有以血为媒的幻术呀。于是初一又问道:“什么是血蛊幻术?怎么听起来怎么有点邪邪的,怪吓人呢。”   仿佛看穿了初一的疑惑,凌非茗从“僵直”中恢复过来,故作轻松笑道:“啊哈哈哈,这个血蛊幻术嘛是东海奈罗汤氏的幻术绝技。施术者以自身鲜血喂养受术者,就像喂养蛊虫一般。随着施术者的鲜血融入受术者体内,受术者就会看见施术者想让她看见的景象。普通幻术是施术者造出幻境诱人上当,这血蛊幻术真就真在中幻术的人是主动看见幻觉,除非施术者死去或者为受术者解除幻术,否则受术者几乎终身不能发觉。哎哟,总之,这是一种极其古老神秘又高深莫测幻术,知晓的人都寥寥无几,更别提能学会掌握了。你回去问问汤沐笙,她准保知道的更详细。”   如此话痨般的详细解释了一阵,凌非茗成功化解了她不会血蛊幻术的尴尬。大有一种“不会用怎么了,至少我懂得这高端幻术的原理。”的骄傲感。   “噫!”初一一愣,猛然想起她还在跑江湖的时候,汤沐笙的姐姐汤沐冉早就来过天御宗交流修行。可能凌非焉就是那时与汤沐冉学的血蛊幻术吧。没想到凌非茗这样的幻术高手都不能学会,凌非焉却可以在与上古花妖的战斗中以此术一招制敌,初一偷偷瞄了瞄若无其事的凌非焉,心中赞叹不已,敬慕之情油然而生。   愣了一会,她忽然又想起些什么,向凌非焉道:“既是以血为媒,非焉凌尊可……可曾伤到何处……”明明只是正常的关心之情,初一也不知为什么自己一开口却突然结巴起来。   或许是三人终于平安完成了此行苏南的任务,凌非焉心情略好,竟也与初一多言了几句,一本正经道:“还好,在萦朱荆棘袭来前,我以地坤真元护住了身体,并未受伤。所谓血蛊,也不过是用炎月剑的侧锋割破指尖,献了些许血液出去,不碍事。”   初一本以为凌非焉只会淡淡回给她一句“无妨”,却没想到凌非焉竟如此认真的给了回应。如此一来,她本想再问一句“疼吗”就憋在喉咙,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凌非茗趁初一和凌非焉说话的功夫,从青囊中扯出条纱布来,笑眯眯向凌非焉言道:“方才给非一制的伤药还没用完,别浪费了,来,我给师妹也抱扎一下。”   “呃……”凌非焉眉头一皱,摆手道:“我伤口不深,还是不用了,留着给非一换药用吧。多谢师姐,我出去看看外面情况。”   语毕,凌非焉几步就走出门去。凌非茗见凌非焉脚下逃也似的快的离谱,简直怀疑她怕是连轻功也用上了。于是满目不解的转向初一问道:“非焉刚才是不是用了轻功?是不是?你也看见了吧!”   初一尴尬的揉揉后脑勺,支吾道:“看步伐,像雪无痕。”   凌非茗找到认同,一拍桌子,愤愤道:“干嘛呀!涂个药有这么可怕嘛!”   初一摸摸自己的左肩,欲言又止。   凌非茗见了,换上深明大义,克求真理的表情,严肃道:“非一,我制的药除了非云,属你用得最多。你说句公道话,我的药是不是立竿见效!”   初一万分同情非云师姐,也深深的心疼自己,但见凌非茗期待的神色,只能重重点头夸赞道:“非茗凌尊的灵丹妙药,的确是效果显著,药到病除!”   就是味道再普通点就好了。看着凌非茗满意、得意的笑容,这句话便只能在心中默默补上了。   再说黄芪远远发现玉草园结界已除,忙赶回来查探究竟。见天御宗三人正在整备马匹,便试探问道:“几位上仙,大计可成?”   其实黄芪见初一、凌非焉和凌非茗安然无恙就已对战果略知一二。只是他实在害怕若是萦朱尚在,天御宗的道师一走,他可就惨了。这一问,他就是想确定自己冒死欺骗萦朱,是不是有后顾之忧和生命危险。   凌非茗言道:“放心,萦朱已经湮灭,从此六界再无上古牡丹花妖。”   黄芪点点头,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在地上。脸上却露出一阵迷茫神色。   凌非茗见了,微笑道:“小灵童不必多想。你生以日月为华,并非妖族异类。又一心向善,有行医救世功德。此番助我等除去啖人血害人命的花妖,乃是天行正道,莫再纠结了。”   黄芪听了,这才露出会心的灿烂笑容,深深一稽道:“多谢上仙点拨,解我心中郁结。”   凌非茗回之一笑,翻身上马。正欲扬鞭,又被黄芪拦住。   “上,上仙。”黄芪支吾道:“先前上仙所说,赐我医治公子的药方……”   凌非茗向黄芪挤挤眼睛,神秘道:“我不是告诉你了?”   黄芪疑惑道:“……少喝酒少想姑娘?”   凌非茗点点头,又道:“还有你的叶首,待你家李公子百年入土,三个月后,便去他坟上取回吧。”   黄芪惊道:“上仙是说……小灵还能寻回叶首?!”   凌非焉道:“善有善报。”   这次黄芪真的是要感激涕零了。原来黄芪的叶首被李天举拿去是确有其事,只不过不是李家老爷子强取,而是他为续李存之命自愿献出来的。像黄芪这样已幻化人形的灵族没了叶首虽不至影响寿命,但却是再怎么修炼也无法进阶登仙了。凌非茗一席话,无疑是给了黄芪重生再造般的希望。   三骑快马由不林山飞驰而下,苏南府又迎来了新的夜晚。妙莲湖上画舫游弋、笙歌曼舞。苏南城中依然灯火辉煌,人声鼎沸。众多骚人墨客依然聚在状元巷首,却不见梧桐楼上妩媚娇艳的俏玲珑,亦不闻南卿悠扬动人的琴声。人们踮脚伸头张望,只见朱漆店门上的白色封条格外刺眼。谁也不知道似乎在一夜间就开起来的梧桐楼怎么忽的在一夜间便人去楼空。   “报——”一名捕快飞奔到新头儿面前,抱拳道:“蔡捕头,方才有个白衣的蒙面女子,闯进梧桐楼调查现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我们在这儿折了四个兄弟才来,还神神秘秘的蒙着面,小的们认为她一定与兄弟们的命案有关系。不过……”   蔡捕头听了摸摸嘴边一撇小胡子,傲慢道:“不过什么,继续说。”   捕快支吾道:“不过那女子武功实在高强,弟兄们招架不住,被她走脱了。”   新捕头掸掸崭新衣袍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轻蔑道:“没用的东西,十几个兄弟还打不过一个娘们儿。那娘们儿到梧桐楼干了什么?”   捕快被新头儿骂了,垂头丧气,如实回禀道:“她盗了一柄木琴,就走了。” 第93章 【竹林慧悟】93   三骑快马飞驰至紫麓山天御宗的山门下, 马上人翻身下来,将缰绳递与上前迎接的初阶弟子。身着海青袍的道师足足的伸了个懒腰,却扯得左臂一阵隐痛。   凌非茗见了笑道:“马上颠簸数日,还是要当心,省的落下病根儿以后不能持你们涂明宫那些诛邪的利剑。”   初一知凌非茗是好心, 也笑道:“多谢非茗凌尊关心, 可我是惯用右手的~”说着, 还用右手装模作样的比划了几下。   凌非茗打住初一,言道:“行啦行啦,你这三脚猫的架势若被明海道尊看见,怕是又要罚你练功。快随我们一起上天御神宫与几位道尊复命,然后回去你的照影居好好休养吧。”   “哦。”初一悻悻应着,十分不舍。   平日里两位凌尊首徒忙于事务, 初一也要与同期的师兄弟姐妹勤修基础, 难得相见接触。趁着这趟下山历练几近一个月的时间,她才又与凌非焉和凌非茗两人同仇敌忾、共战强敌, 更在疗伤时与凌非焉“亲近”了许多。可一回到天御宗,便又要分宫而居, 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像这样再聚在一起。   “师妹, 你发什么呆?”   凌非茗这样问, 初一一怔,还以为是在问她, 正要回答, 却见一直没有说话的凌非焉正警惕的环顾着四周, 好像发现了什么。于是她也好奇的循着凌非焉的视线望过去,却只看见山中树木,并无异常。   “没什么。”凌非焉好像也不确定,收回了视线。言道:“下马后便觉得有人在窥探。”   凌非茗讶异道:“竟有这种事?还是师妹足够敏锐,我可是光顾着跟非一胡扯,什么都没注意到。”   凌非焉又道:“许是我多心了。”   “未必。”凌菲名眯起眼睛也向四周扫视,言道:“天御宗乃是世人皆知的修真之地,在外人眼中也算个神秘之处,常有人好奇又不敢近前,便远远的观瞻一番。说不定师妹察觉到的窥探感就是这么来的。师妹不必担心……”说着凌非茗提高了些音量,道:“还没哪个歹心之人有到天御宗造次的能耐!”   “师姐说得对。”凌非焉理理身上衣衫,言道:“我们走吧,别让几位道尊等久了。”   语毕,凌非焉与凌非茗相继转身,沿七千二百仙阶拾级而上。两个白衣飘飘、威风凛凛的凌尊首徒一路引来诸多初高阶弟子敬慕的眼光,众人纷纷拱手施礼,只盼能得到凌尊首徒的相视一笑,互相道声问候。当然,这笑容多半是凌非茗的。凌非焉?他们不敢奢求,能得到凌非焉点点头,便是很满足了。   初一跟在两人后面,走几步便四顾望望。本来凌非焉不说窥探的事儿她也没放在心上,但是凌非焉一说到有窥视的感觉,她也觉得有些浑身不自在。那种被人用“热辣”眼光凝视的感觉并没有随着她们走进天御宗山门而消失,初一隐隐觉得,如果真有人在窥视,那人肯定也不是像凌非茗说的那样是个好奇天御宗又不敢近前的寻常百姓。   可是她就这么一步三回头的登上碧霄峰来到了天御神宫正殿前,也没有发现什么端倪。凌非茗见初一一路神经兮兮,怕她在列位道尊面前失了礼数,忙拍拍她的手臂提醒。初一忽的又觉得那道视线消失了,只好归咎于是自己的心理作用,规规矩矩的随着凌非焉和凌非茗走进天御神宫大殿。   正殿通路两侧的十二盏铜雕仙鹤香炉依然熏燃着袅袅轻香,这熟悉的味道让风尘仆仆,大战归来的三人感到非常安心。初一向殿上望去,五位道尊皆在巨大的“御”字下列席而坐,其余三位凌尊首徒也尽数立在堂前。   明陆和明心两位道尊见自己的爱徒归来,纷纷面露欣然喜色,颔首而笑。初一见了心中一暖,怯怯看向自家师父明海。果然,明海道尊还是那副不苟言笑的严肃面庞,就连脸上深刻的法令纹都仿佛在质问她这趟下山有没有给两位凌尊首徒添乱子惹麻烦。   初一赶忙低头避开视线,忽然又觉得这样的动作好像有些心虚,于是只好故作镇定的再抬起头来,却把视线的焦点聚在了与她无害的明崖道尊身上。毕竟看着那位坐在大殿正中的老仙家,才能让她的视线不倾不斜,端端正正的向着前方。   “列位道尊,非茗与非焉、非一两位师妹从苏南府回来复命了。关于上古花妖萦朱和绕紫在苏南府……”凌非茗一扫往日笑容常在的样子,认真向道尊们汇报起此行的情况。   凌非茗汇报得详细,初一全程经历过事情始末,早知结果。所以她一开始还听得进去,慢慢的大脑一恍惚就放起空来,视线也开始到处游离。从只看着明崖道尊扩散到看起五位道尊,又从那五人面容看到衣着服饰。初一发现那五人虽然都带着拂尘,但持拿的方式却不尽相同。于是她有饶有兴致的研究起来:明崖道尊最为端正,以右手持着拂尘柄,将拂尘鬃搭在了右臂上;明陆道尊虽以单手拿着,却喜好用另只手把拂尘鬃捋来捋去。而明达道尊的拂尘根本就没在手里,许是这位好武的道者嫌拂尘麻烦又碍于道尊身份不得不持吧,他竟将好好一柄拂尘插在了背后腰带之中。明心道尊就更随意了,将拂尘柄上的绳环套在手腕上,任由拂尘随随意意的向下坠着。到是她自家师父明海道尊,却是将法器承阳剑和拂尘一并环在怀里,一副拒人千里的感觉。   明海发现初一正在走神,趁初一看过来的功夫递出个怒视,吓得初一一激灵,赶快集中精力。可细听之下,发现凌非茗才说到绕紫陨灭,于是没过一会她又开始走神了。这回她将视线落在了几位道尊身后悬挂的仙人画像之上。以前没有长时间在天御神宫的正殿上停留过,所以也没留意。但现在时间充裕的很,她终于可以细细打量那些画中的人物。忽然,初一觉得“御”字左边第一副画像中,那位名为江判的仙祖手中拿着的宝剑十分相熟。她直直看着,又看了看凌非焉手中的炎月剑,再瞅瞅仙祖江判的佩剑,又瞧瞧炎月剑,忽的,初一捂住嘴巴瞪大了眼睛,好像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如果画中仙祖江判的剑能够发光,简直就跟凌非焉的炎月剑一模一样!   初一循着自己的猜测,在其他画像中搜索,很快她又在御字右边第五幅仙祖王远遥的画像中看到了凌非茗的法宝朝凤笛。这下初一更加坚定她的揣测,又将24幅画像全部浏览一遍,果然,每幅画中的开山仙祖都持着一件法器,想来就是名闻天下的天御宗上古法宝了!   初一一件件的看着,赞叹不已。不过有个疑惑始终萦绕在心头,明明这些画像上都写着“天御宗二十五洞青玄真人,某某某”,而且一直以来流传的都是天御宗有25件上古法宝。为什么画像却只有二十四幅呢?究竟第25位开山仙祖是什么人?那不见真容的第二十五件法宝又是什么罕世的宝贝呢?   “事情就是这样。”初一胡思乱想的功夫,凌非茗已汇报完苏南之行的情况。   “哦呵呵。”明崖道尊慈祥笑着,道声:“我已知晓,你们辛苦了。回去各宫休歇吧。”   “是。”凌非茗和凌非焉拱手施礼。   “诶?啊,是……”初一没有跟上节奏,兀自的应答显得十分突兀。   明海见了眉毛一竖正要训斥,明崖却是甩了下拂尘,言道:“非一,此番与两位凌尊首徒同行想必受益匪浅吧?”   初一见明崖道尊问话,赶忙施礼回道:“确如宗主道尊所说,非一受益良多。”   明崖关切道:“听闻你受了花种之伤,险为花妖傀儡。却也因祸得福,得了夜幽石230年月华精魄。”   初一听了,皱眉道:“嗨,什么因祸得福呀。花种的事儿是弟子笨,着了绕紫的道儿。但是那230年的月华精魄却是南卿……”提到南卿,初一还是万分内疚:“反正,弟子不觉得这是什么福分。如果能让南卿无恙,弟子宁可把这230年的月华精魄还回去。”   “哈哈哈。”明崖听了初一的回话开怀而笑,点头道:“非一小徒,倒是实在。你可知这夜幽石的法力乃是五界无不向往的至宝。”   “算是知道吧,但是……”初一抓抓头,言道:“我还是更希望我没有被种下花种,南卿也不必幻回原型。”   明崖挥手言道:“一切皆是机缘所致,你也不必太过自责,就此回去休整吧,几日后慧悟之试期待你的表现。”   “是!”初一拱手一稽,虽然对于明崖道尊口中的慧悟之试还有些懵懂,但明崖道尊殷切的期待还是让她十分受用。于是她不由得挺起胸脯,宛如受到了褒奖一般自豪起来。   可惜这份自豪的喜悦太短暂,刚出天御神宫的大门便被凌非焉与凌非茗作别的话语迎头泼下一盆冷水。   “离开天枢宫多日,想必有很多事情等着处理。非焉就此暂别,回望道峰去了。”   凌非茗笑道:“你们天枢宫能有什么事呀,何况这会儿明陆道尊还在天御神宫里。你回去也是自己一个人,不如跟我去大云峰坐坐,要不我陪你回望道峰也行。”   初一觉得凌非茗说的非常对,但又不好在这时附合,只能默默赞同。   凌非焉见凌非茗又要蹭去她的天枢宫,忙道:“师姐没听明崖道尊说慧悟之试在即么?”   “是啊,所以呢?”凌非茗一脸无辜的问,初一也一脸无辜的配合着点头。   凌非焉无奈皱眉道:“慧悟之试后,达慧悟境的弟子都有机会试法宝。”   “然后呢?”凌非茗继续追问,初一继续配合点头。   “然后,法宝又不是摆在大街上任人挑选,都在我们天枢宫的琅法阁里摆着呢呀。”凌非焉被凌非茗明知故问惹得无奈,语气也躁起来:“我得快些回去清整梳理。”   “好好好。”凌非茗见凌非焉又被她惹到,狡黠一笑,言道:“那你快回去忙吧,我带非一师妹去大云峰喝茶洗尘咯。”   “诶?”还不等初一反应过来,便被凌非茗勾住脖子拉出几步远。   “非焉凌尊。”初一挣扎着回头,向已经踏着轻功离去的凌非焉的背影嘀咕道:“就此别过。”   凌非茗这才将初一松开,撇嘴道:“行啦,别依依不舍的,这么小声师妹可听不到啊。”   初一嘟着嘴,言道:“还不是非茗凌尊你突然拉我走,都没能跟非焉凌尊好好道个别。”   凌非茗忽然拉开与初一的距离,上下打量着初一,言道:“什么情况?师妹不就是回天枢宫去了,干嘛要好好道别。你想见她直接去天枢宫就好了呀。”   “呃……”初一被问得一愣,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在意没能与凌非焉道声别。可是她更不明白为什么此刻要被凌非茗架着往大云峰去啊。于是她学着凌非焉的语气,转移话题道:“离开涂明宫多日,想必有很多事情等着处理。非一就此暂别,回虚尘峰去了。”   “呸。”凌非茗白了初一一眼,不屑道:“你们涂明宫事儿是挺多,不过还轮不到你操心。你以为我真是要带你去大云峰喝茶啊,我是带你去喝药的好吗?玉草园那种三年五载的雪玉花恐怕药效不佳,记得师尊的甲子雪玉花还有存货~”凌非茗换上副贼贼的又很得意的表情坏笑道:“不如非一你今晚就住在大云峰,喝完药好好睡一觉,回头我让非寻去跟非墨师弟给你请个假~”   “噫!”初一只觉得胃中一阵天旋地转,让她再喝一遍那个什么一花三虫……,呕……   远远盯着初一被凌非茗拉着不情不愿的向大云峰而去,暗处里的人紧紧握住了拳头。手中利刃被火红的夕阳镀上了一道瑰丽之光,宛如血色。   ※※※※※※※※※※※※※※※※※※※※   隆重感谢:   呆瓜大魔王 大佬爷在92章投的地雷   背对幸福小仙女在92章投的地雷 第94章 【竹林慧悟】94   没想到凌非茗还真的劳非寻去往涂明宫跟凌非墨说了情, 只道初一花种之伤尚未脱险,还需在青遥宫服药调养几日。得了凌非墨的允许,初一便在大云峰住了三日,这可喜坏了一直盼着初一回来的汤沐笙。   这青遥宫真是不住不知道,一住不想走。因为明心道尊说好心情有益于血气通行。三日来, 初一除了每天清晨随着非云与青遥宫同门练习呼吸吐纳之术, 便是陪着明心道尊在青瑶台上听琴赏花撸猫。没错, 听琴赏花撸猫。   要说这大云峰乃是紫麓七峰中第二高的山峰,高低温度落差极大,所以山中景致也是尽揽四季、奇美瑰丽。山顶微寒,植有松梅,可赏可用。山下湿暖,百花盛放, 姹紫千红。但青遥宫正殿所在之处则是潮暖适宜, 处处花团锦簇,鸟语花香。仿若仙境。初一一见就羡慕的紧, 哪像她们涂明宫,完全就是清修的道观。   而明心最喜欢休歇的青遥台就在清瀑附近, 乃是一块宽阔的大青石。她将屏风、琴台、茶桌、花卉布置其上, 终日在此奏琴赏花听瀑, 与那团雪白柔软的小猫逗趣。   初一恍然忆起初刚到天御宗时,有人在客房屋顶偷窥, 凌非焉便说是这只雪白猫儿。向明心问了, 才知这猫儿还颇有些来历。   这是一只五岁的波图白猫, 还是幼崽时,就被明心救治过的波图人亲自送来当做酬谢之礼。恰逢明心正在山顶赏梅,小猫的脚印踩在薄雪之上恰似梅花点点,明心便以此为名,取名梅朵。   不过短短三日,初一发现梅朵一个有趣之处,就是这只猫儿似乎与所有人都非常和善,哪怕对于大云峰来说算是陌生人的初一,相识片刻也可以将它抱在怀中抚摸。唯独非寻一来,梅朵便弓起身子,呲牙哈气,好像有多大仇恨似得。惹得初一一边调侃非寻没有猫缘,一边纳闷这么温顺慵懒的猫儿到底是怎么在那夜从大云峰远远跑去了进境峰绎武宫的。   但其实,那日汇报完毕从天御神宫回到青遥宫,凌非茗做第一件事还真不是给初一找甲子雪玉花,而是寻了个朴素的花盆,将南卿幻化的待宵花植入其中,并折了根竹签小心的撑着那虚软的花枝。   初一见了亦是十分心酸,默默的陪着凌非茗。待到忙完,夜色也已降临,凌非茗将那花盆带到青遥台边沐浴月辉。恰逢明心道尊从天御神宫归来,一见便猜了个大概,于是上前问道:“待宵花?这莫非是……”   凌非茗和初一忙施了礼,凌非茗忐忑回话道:“是……”   不想明心道尊一反平日慈祥面容,忽的严肃起来,言道:“方才听你说它献了夜幽石230年月华精魄来救非一,因此幻回原型,虽说算得上是个义妖,但它毕竟啖过人血,行了邪路,天御宗乃清正之地,你怎么将它带回来了。”   凌非茗道:“徒儿本也未曾想要隐瞒师尊。师尊有所不知,南卿从恶实在是萦朱以南卿义父的生命所迫。南卿本质不坏,如果不是历了这千年梦魇,我想她在琴仙人的教导下早该修成花灵。所以徒儿承诺南卿,待她化作待宵花,便选个月色清纯凛冽之处,让她洗尽铅华,再铸来生。”   “琴仙人?”凌非茗说了那么多,明心关注的点却好像有些不对。   初一一愣,忽向明心进言道:“对,就是那个琴仙人。叫南……南什么……”   “南镜玄?!”明心一下说出名字,眼神里还闪烁起不可置信的光芒。   “对对对!”凌非茗猛然领悟,继续道:“正是那位千年前的传奇乐师。在苏南时,徒儿曾与南卿一夜论琴,谈到师尊您最喜爱的谱子,求不到的谱子,南卿居然都会哎。所以,徒儿猜想那些琴仙人谱写的过却秘而不传的曲谱,或者日久失传的曲谱,南卿应该都在琴仙人那得了真传。”   “此言当真?!”嗜琴如痴的明心被凌非茗抓住了软肋。   凌非茗见明心动摇,趁热打铁道:“徒儿自是不敢欺骗师父。师父更不必担忧南卿的身份,虽说我天御宗是清正之地,但徒儿记得门规有云,天御宗行包容大善之道,天下间只要是有心向道的生灵,皆予接纳。徒儿愿以性命担保,南卿绝非妖邪。”   明心听了,将拂尘甩了甩,露出欣喜表情,言道:“也罢。反正它现在也只是一株待宵花,有没有造化再筑肉身还是未知。”说着明心单手笼在那株萎靡的待宵花边,微微调动内力,将掌心中柔和的绿色光华包含在花叶之上。片刻,目光又暗淡下去,皱眉惋惜道:“可惜它魂魄已散,现在只是一株普通的花儿。我纵是有心帮它,也是回天无力。我怕是也等不到她幻回人形,与我论琴的那一天了。”   凌非茗一听,忙从青囊中拿出颗纳魂珠,言道:“不然。徒儿将南卿的元魂聚在此间,不知师父所言有心帮它是……”   明心将凌非茗手中的纳魂珠拿去,眉毛一挑,神秘道;“那就不便与你细说了。”随后将那盆待宵花也端起来,笑眯眯的回去她的住处琴芳斋了。   凌非茗目送明心走远,转来用手肘戳了下初一,喜笑颜开说道:“行啊,真有你的。一下就抓住师尊的死穴了啊,我都没想到呢!”   初一笑道:“非茗凌尊平日常说明心道尊喜琴爱花,南卿又会弹琴又是琴仙人的义女,还是朵待宵花,明心道尊没理由不喜欢它啊。我看师姐你一定是太紧张南卿姑娘,一时没想起来。”   凌非茗一排额头,恍然大悟道:“对对对,就是这样!是我太紧张南卿姑娘了!”说完凌非茗突然又一愣,又自言自语道:“我为什么这么紧张南卿姑娘?”   初一抓住了好机会,学着凌非茗方才揶揄她的样子,拉开点与凌非茗的距离,上下打量道:“什么情况?才见几面就这么在意南卿姑娘?”   “嘿!谁给你的胆子跟我造次!”凌非茗见初一学她学得甚像,笑着捏了她一把言道:“今次你保护南卿有功,走!师姐好好犒劳犒劳你,给你熬一碗浓浓热热的一花三虫五草汤!”   “唔啊!!!!!!”没想到自己给自己挖了这么大一个坑,初一哭丧着脸,被凌非茗拉去了炼药房。   好在时间匆匆,三日易过。一花三虫无草汤喝得多了倒也不再觉得难以下咽,药效也显露出来。初一渐渐觉得身体里气血通畅,神清气爽,再配合青遥宫的呼吸吐纳之术,简直宛若新生。就连肩臂上的伤处也去了纱布,无需再用外药。   第四日清晨刚刚响过晨钟,便有涂明宫弟子前来喊初一回去。说是明海道尊有要事宣布,涂明宫弟子务必全员聆听。初一便辞别了明心道尊、凌非茗和汤沐笙。不过在与非云道别时,又被非云给白了一眼。   “哼,偷学了三日凝气决就回去了。咳咳……希望你日后也能勤加练习,别辱了我青遥宫的功法。咳咳……”   初一莞尔一笑,施礼道:“是是是,一定不负非云师姐悉心教导。”   “谁悉心教导你了,咳咳咳……”非云十分严肃道:“我是怕你根基太差,以后再给非茗凌尊添麻烦,咳咳……”   “还是非云师妹关心我,谢谢你啦。”凌非茗十分顺手的拍了拍非云的手臂,帮初一解了围,却惹的非云苍白的脸上淡淡涌起些粉晕。   晨间,山中雾气还重,初一走过连接着大云峰和小云峰的木连桥,不由得被直坠九天的清瀑震撼。只听隆隆水声伴着清澈飞流就在身边迅驰疾下,落入山下深深露潭。初一向桥下望去,茫茫竹林如一片碧波翠海,连绵无际。她记得入宗试典的虚境之试便是以这片竹林为结界,当时身在竹林中,只觉得那些翠竹笔直参天。而今日在高高的木连桥上鸟瞰,那些参天的青竹又细细小小的彷如种在地上的青草。可见木连桥之高之险,更让人惊叹的是这木连桥只有桥板,没有护栏,若是有畏高者只怕走不了几步便会浑身酸软了。   “我的个乖乖,这就是沐笙说的木连桥景色可美了?”初一嘀咕着,不敢再向下看,只专心走过桥去,下了小云峰,穿过晨风习习的翠竹林,回虚尘峰去了。   过了早课与早饭,涂明弟子尽数云集在涂明宫正殿,不苟言笑的明海道尊端坐正中,与往常一样一甩拂尘,凌非墨便代表师尊出来讲话了。初一站在队列之中,只觉得那股“热辣”的眼神又照射在了她的脊背上。她很纳闷,涂明宫正殿里只有师兄弟姐妹,为什么这种奇怪的感觉又涌上来?可是碍于明海道尊严峻的目光,她也不敢在这时四处张望。只能硬着头皮,顶着这股不舒服的感觉,静听凌非墨宣布要事。   “嗯咳。”凌非墨清了清嗓子,开言道:“众位同门,三日后,即是我天御宗的慧悟之试。所谓《慧悟》,乃是吾等修真弟子于《持明》、《诛邪》之上的上层境界。不达慧悟,纵能持明,无以贯通;不达慧悟,纵可诛邪,无以至臻。最重要的是,不达慧悟,便不能操持法器。你们都知道我天御宗有25件上古法宝,须知只有达慧悟境,才能拥有参加法宝之试的资格!依照天御宗门规,三日后,凡及诛邪境的弟子皆可参与慧悟之试。慧悟之试不比入宗试典那般繁复,只有两场考核,第一场:铃之试;第二场,镜之试。各中细则,《紫麓天御正道宗义》中有详细记载,我就不在此赘述了。需要提醒各位同门的是,慧悟境不比持明和诛邪,可由师尊传授教习。慧悟慧悟,靠的更多的是你们个人的修行与领悟。所以我希望各位涂明弟子在慧悟之试中,能够认真对待,竭尽全力,为自己提升造诣,亦是为我涂明争光添彩。”   众弟子听了,面露坚毅之色,齐齐拱手称是。   凌非墨点头又道:“至于法宝之试,我们涂明宫的五件法宝除了师尊的承阳剑、我的辉星剑,以及在天枢宫凌非焉手中的炎月剑,还有觅影剑和泪时剑空寂待主,但愿在你们中间能有人脱颖而出,再与上古神器互通心脉,得法宝而归!”   “是!!!”提到这25件上古法器,殿下立时群情高涨,众弟子纷纷摩拳擦掌,仿佛一定要成为两柄神剑的主人一般。   初一被这奋发的气氛鼓舞,也跟着振臂而呼。她一幻想自己威风凛凛的持着觅影剑或者泪时剑,凌非焉向她投来赞许目光的样子,就对这八字还没一撇的美事开心得合不拢嘴了。   只是人群中,有人见初一越是笑得开心,就越是咬紧了牙关。铃之试,那人狠狠的下了决心,一定在那时,让她一切痛苦的根源死在复仇的利刃之下。 第95章 【竹林慧悟】95   宣布完毕慧悟之试的相关事宜, 明海便准一众弟子自行散去筹备应试。初一转过身,在人群中寻找诡异窥视感的来处,却恰好与立在人群后稍远处的罗悦馨的视线撞个正着。   她知道罗悦馨在她去苏南前便与赵青然一起随着凌非墨下山历练去了。她还知道凌非墨本来只需要带一个人走,罗悦馨听说之后,马上跑去向凌非墨毛遂自荐, 凌非墨这才答应也带上她。出发前, 罗悦馨还专门到她那儿辞别, 一副眉飞色舞满目喜悦的样子初一也是记得真切。   说起来,在天御宗的两年, 罗悦馨的道法修为当真是进步飞快, 就连明海道尊都常夸她聪颖又刻苦。初一全程见证着罗悦馨的成长,时常感叹这个天资极佳的姑娘若没有那场水妖劫难,恐怕永远也不会走上道师这条路。可每每这时, 初一又宁愿罗悦馨永远都是那个生长在小村庄里的普通姑娘,从没经历过家破人亡的人间祸事。   出神的功夫, 初一便与罗悦馨这样互相远远望着。   “非馨。”很快, 初一回过神,在脸上扬起笑容, 挥着手准备上前与这位涂明宫的近邻好友分享彼此下山历练的遭遇。   不过她刚迈出一步就被人拦在了身前,那人拱着手打了个招呼,道声:“非一。”   初一一看, 也拱手道:“哦, 是非然师兄啊。”   赵青然淡淡一笑, 言道:“听非墨师兄说, 你此番苏南之行受益匪浅。”   初一有些纳闷,赵青然不会是突然要与她“分享”历练经验吧?要知道自从入了天御宗,赵青然就是涂明宫新晋弟子中道法最精湛的,平时多得是向他讨教道法的同期弟子。甚至有时,一些师兄师姐也要与他切磋论道呢。他为什么要专程来与自己相谈呢?   显然赵青然读懂了初一疑惑的眼神,他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邀约初一到涂明宫正殿外详谈。初一迷茫的应了,点点头,一边随着赵青然走出殿门外,一边回头看了看依然立在人群之后的罗悦馨。罗悦馨也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看得初一很不舒服。   若是平时,非馨见了我和非然师兄,早就凑上前来了,为什么这次却……初一想着,心中一惊:难道罗村水妖的事情她已经知道了?   但赵青然并不给初一思考的机会,刚到殿外他便拉回了初一的注意力,开口言道:“怎么样,上古花妖很难应对吧。你体内的花种可清除干净了?”   初一撇撇嘴,对赵青然突然的关心有些无所适从。显然她在苏南发生的这些事多半是凌非墨告诉他的,但她还是如实回答道:“多谢非然师兄关心,我的身体已无大碍。不过那上古花妖姐妹还真是很难对付,妹妹绕紫擅长傀儡术,我啊险些成了花妖傀儡呢。姐姐萦朱擅长幻术,她幻化的那个牡丹花境不知道吞噬了多少人命。不过你绝想不到的是,咱们非焉凌尊竟然技高一筹,竟然用血蛊幻术把萦朱给歼灭了!”   一提到凌非焉的“英姿”,初一忽然就打开了话匣子,正要再夸下去,却被赵青然巧妙接了话题:“是吗?想不到非焉凌尊还会奈罗汤氏的秘术。”   初一眯起眼睛,惊讶道:“非然师兄也知道血蛊幻术是奈罗汤氏的幻术?”   赵青然一愣,含糊道:“嗯……啊,我平日喜欢专研各类道法,对幻术也有涉猎,略有知晓。然后又转移话题道:“对了,我看《异妖志》上记载,说是花妖的种子只有花妖同类方能去除,否则宿主必死无疑。想不到师妹你吉人天相,竟有花妖肯为人类舍弃妖元,以命相救。”   “这……”提到这件事,初一心中就漾起阵阵哀伤,于是言道:“是啊,南卿倾尽一切为我去除花种,自己却化回一株普通花草。”   赵青然认真听着,见初一难过,抬手在初一肩上拍了拍,安抚道:“师妹平安无事便好。”   初一一怔,没想到赵青然会突然做出与她接触的动作,正不知如何应对,恰好凌非墨一出涂明宫大殿便直直向这边走来,还大声唤道:“非然,我当你去哪了,一转头人就不在了。师尊正要找你。”   赵青然听见呼唤声看向凌非墨,又看看初一,似乎还有没说完的话,但还是转身向凌非墨应道:“不知师尊唤我何事?”   凌非墨故作不悦道:“什么事儿?自然是你小子转入道仙宫的事儿啊。跟着我在涂明宫混了两年,现在要丢下涂明宫的师兄弟,自个儿去道仙宫成仙儿了哈!”   初一听了,也想起当日入宗试典时赵青然确实是由休门破阵的。按照门规,两年后便可转入明崖道尊的道仙宫下正式开始行修真之道。她忽然明白为什么罗悦馨对赵青然如此倾心,她也觉得赵青然虽然年纪轻轻,但却神姿俊朗,道法精湛,而且待人谦和,处事稳重。或许跟明崖道尊潜心向道后,天御宗又会多出位风骨鹤鹤的上仙高人也不一定。   被凌非墨揶揄,赵青然只歉然一笑,拱手道:“非墨师兄哪里话,我这就随你去见明海师尊。”说完还不忘与初一道别道:“师妹,我先失陪了。”   “哦。”初一一头雾水的望着赵青然与凌非墨走进大殿,完全不知赵青然忽然与她“闲谈”几句的目的何在。难道就是为了……安慰她?!   初一拍拍刚在被赵青然碰过的肩头,不以为然的抖了抖手臂。只觉得那句[师妹平安无事便好]简直麻得她鸡皮疙瘩都要掉下来了。忽的,她又想起在玉草园的小屋中,凌非焉柔软温暖的手指抚在她肩头的感觉,不由得心中一暖,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起来。   须臾,初一突然发现自己站在涂明宫正殿前傻笑的样子有些失态,赶忙正了正神色。然后想起方才还没与罗悦馨说话就被打断了,便想再进大殿寻罗悦馨,却见正有弟子将殿门关闭退了出来。   初一上前打探道:“小师兄,殿里没人了吗?”   那弟子应道:“只有师尊、非墨凌尊和非然。”   初一又问:“师兄可曾看见非馨?也不在殿内了吗?”   “非馨?”那弟子想了想言道:“不在,她刚才就离开了。殿内那三位好像有要事相谈,专门嘱咐我关闭殿门。非一师妹你也别在这逗留了,快些回去筹备慧悟之试吧。”   “哦……好。”初一拱拱手,转身离去。边走边思虑一趟下山历练回来,罗悦馨为什么突然对她这般冷淡。又想着或许罗悦馨已经先回照影居去了,不如干脆去找她问个清楚,若是真的因为她知晓了罗村水妖之事,那便诚诚恳恳的正式向她道歉,至于结果如何……初一想不出该怎么才能弥补罗悦馨。或者说,事已至此,无论怎样都弥补不了自己铸下的大错了。   这样想着,初一的心情沉重起来,几乎是一步步挨着挪到照影居的。可是到了照影居七号门前,她呆呆站了半天,准备了好多种开口方式,最后终于鼓起勇气敲门,却发现屋内无人回应,罗悦馨根本就没有回来。   “不在啊……只好晚点再说了。”初一嘀咕着,转身回去自己的房间。   打开屋门的瞬间,熟悉的味道和环境终于让她一直悬着的心舒缓下来。几乎一个月的时间未归,屋子里还是她离开时的样子。初一关上房门,迫不及待的摊在了自己的木床上,身心放松的感觉真是舒畅极了。已经在天御宗住了两年时间,她早已习惯了紫麓山上的一切,并且安逸得像从未经历过那些居无定所,风餐露宿的江湖生涯一样。   很快,放松中的初一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突然响起敲门的声音,还夹着一声声叫着“非一姐姐,非一姐姐你在不在?非一姐姐开门呀。”初一睁开惺忪睡眼,仔细听了听,原来不是做梦是真的是有人敲门,这才懒懒起身走下床去。打开门,汤沐笙便像一条欢快的小鱼滋溜“游”进了初一的房中。   “唔……”初一揉揉眼睛伸了个懒腰,问道:“什么时辰了?你怎么跑来涂明宫了?”   汤沐笙道:“快到酉时啦。”   初一疑惑道:“酉时?酉时你们青遥宫不是要众习喜夜的花草,你怎么偷偷溜出来找我?”   汤沐笙调皮道:“想不到非一姐姐在青遥宫小住三日,就把青遥宫的日程记得这么清楚。但是先说好,人家才不是溜出来的。三天之后不是要举行慧悟之试嘛,明心师尊让我们暂时随心而行,以备应试。”   初一恍然道:“哦对对,你们青遥宫也要进行慧悟之试的。”   汤沐笙听了故意板起脸道:“怎么?难道非一姐姐身在斩妖除魔的涂明宫,就看不起我们炼丹制药的青遥宫啦?”   初一笑道:“怎么会。我这次去苏南受了些伤,还是多亏你们青遥宫非茗凌尊的灵丹妙药……呕……才医好的。我怎么会小看你们青遥宫呢。所以沐笙妹妹是来……?”   汤沐笙知道初一这三日在青遥宫是吃尽了一花三虫五草汤的苦头,先是一阵窃笑。听得初一问她来由,忽又叹气道:“就是为了慧悟之试的事呗。想当年我家姐姐在天御宗时可是达了鹤宇境的。”提到汤沐冉,汤沐笙忍不住满面自豪:“鹤宇,知道吧?就是跟那几位凌尊首徒一样厉害的鹤宇境。而我呢,在天御宗也是满满修行了两年,虽然比姐姐还差得很远,但若是连慧悟境都达不到的话,就真的无颜回去见东海父老了。”   “所以呢?”初一笑眯眯的问着,心中却对汤沐笙的姐姐起了几分敬意。   别看慧悟境上便是鹤宇境,但是慧悟与鹤宇之间却是有着极大的鸿沟。持明境与诛邪境,常人勤修苦练基本即可达到。慧悟境便是需要极高的悟性才能达到,通常一百人中也不过十数人可成。而鹤宇境则是人间少至的上乘境界,数千修道者中,也不过二三人可达了。   这汤沐笙口中的姐姐汤沐冉,既天赋异禀的觉醒了汤氏大祭司一族的先察之力,又达了道法修为中的鹤宇境,想必与凌非焉相比,应该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凌非焉的厉害,初一几番见识。   而这位汤沐冉……   初一想起那年冬日,凌非焉初见汤沐笙听她提起奈罗汤氏时的神情,不由得心中一酸。她几乎可以断定凌非焉与汤沐冉一定相识,甚至已经在脑海中幻想出两人年少时论道紫麓山颠的飒飒仙姿。而如今,两人一个是凌尊首徒,一个是继任大祭司。唯有自己……初一将自己这种酸酸楚楚的别扭心情归结为艳羡别人,怒己不争,于是暗暗握紧拳头,更加坚定了要在慧悟之试中大显身手的决心。   汤沐笙也正沉浸在对慧悟之试的紧张中,并没有注意到初一凛然的神色,自顾自回答道:“所以,非茗凌尊说慧悟之试的详细内容都记录在《紫麓天御正道宗义》里,我想拉非一姐姐陪我去天枢宫闻圣院看看。”   初一本想说《紫麓天御正道宗义》就是她每日十次抄了百日的门规,简直倒背如流。但转念一想,如果陪着汤沐笙去天枢宫,便可以见到那个人……   “好,我陪你去。”她就愉快的答应了。   ※※※※※※※※※※※※※※※※※※※※   隆重感谢:   页面找不到大佬爷的营养液X10瓶 第96章 【竹林慧悟】96   两人来到天枢宫闻圣院, 发现今日来此研书的同门比往日多了许多,而且几乎都是清一色的青云袍。初一与汤沐笙对视一眼,看来众多初阶弟子都想抓住机会在慧悟之试上突破自我。   汤沐笙在初一的指点下,很快找到了《紫麓天御正道宗义》,又觅了个座位拉初一一起坐下。汤沐笙落座后便翻开门规仔细查看慧悟之试的要求, 初一的目光却不断在闻圣院中游移, 寻找着那一抹白色身影。不知为什么, 她就是很期待见到凌非焉。   然而巡视的结果让她有些失望,凌非焉不在闻圣院中。忆起三日前道别那天凌非焉说要去琅法阁整理上古法宝,初一胡思乱想道:莫非那些法宝年久无人问津,件件都布满灰尘需要洗刷清理?她又幻想起凌非焉一个人在琅法阁院里打几桶清水,挽起袖子,埋首盆中卖力洗刷法宝的样子, 不由得噗哧笑出声。   汤沐笙疑惑的抬起头, 看着目光涣散兀自傻笑的初一,问道:“非一姐姐想到什么有趣的事儿了?慧悟之试你有把握吗?”   初一扭头与汤沐笙道:“当然有啊~我可是与非焉凌尊、非茗凌尊一起大战过上古花妖的天御宗正牌道师!而且……”初一放低了声音, 用手挡着嘴巴凑到汤沐笙耳边,小声道:“我还得了夜幽石230年的月魄精华。”   “啊?!夜幽……”汤沐笙瞪大眼睛, 惊讶出声。   “嘘……小声小声啊。”却被初一迅速捂住嘴巴。   近二十几年, 夜幽石虽然是天御宗避讳之词, 但对于从东海奈罗来的汤沐笙却不陌生。毕竟在上古时代,天御大神就是在东海畔采集一种黑色神石作为天庭筑基石的。据传说, 这块被世人称作夜幽石的上古至宝, 就是天御大神流落在人间的一块天庭筑基石碎片, 有着神秘而强大的能量。   况且,汤氏大祭司族的秘典里也有关于夜幽石的记载,汤沐笙自然知道夜幽石的厉害。听闻初一竟然得了夜幽石230年的能量,还是月魄精华,她当然是又惊讶又不可置信。   “是真的么?!”汤沐笙捂着嘴巴小声询问,眼神里却闪着奕奕光彩。   初一点点头,然后伸出右手,稍稍静心后在掌心托出一团清蓝透彻的道法之光。言道:“看,以前我的道法光芒从不能如此清澈饱满。而且也不能轻松掌握。但现在我却感觉气海里像是蕴含着无穷的力量,只要我想,就可以随心所欲的操控它。”   汤沐笙仔细看着初一掌心中的清蓝色道法之光,那团光芒的实体的确是个清澈湛蓝的法力球,充满活力的悦动着,并随着初一的操控不时变换着形状,时而像云朵,时而像苹果,时而像小兔,时而又像人形。   初一和汤沐笙只顾玩的开心,都没注意身边已经围了一圈被初一的道法之光吸引的同门弟子。忽然一道清冷严厉的声音传来:“闻圣院是读书研法之处,练道法就去绎武场。”   “啊。”初一听到这声音,吓得一个激灵收了道法。   众弟子见凌非焉归来,霎时纷纷做鸟兽散,逃回书架书桌边捧起书本掩盖心虚,使得初一瞬间便和凌非焉直直打了个照面。初一惶惶从桌边站起,尴尬的支吾道:“非……非焉凌尊。你回来了。”   那白衣的人手执炎月剑,还拿着封书札从门外徐徐走近,袅袅身姿轻盈矫健,完全不像是在琅法阁洗刷了好多天法宝的样子。   “我再不回来,你怕是要把闻圣院的房顶戳个窟窿。”凌非焉没好气的斥了初一一句,然后走到她常坐的木桌边坐下,给自己到了杯清茶。   初一坐回凳上,偷偷瞥了凌非焉一眼,发现凌非焉并无心与她多说。只轻启朱唇在茶盏上浅尝一口,便翻开书札,认真审读起来。读信的时候,凌非焉神色多是清正安静,时有眉头微蹙的细小变化,想必是信中提到了什么让她在意的事情。看着看着,初一忽然就忘了来闻圣院是陪汤沐笙研究慧悟之试的,就这么一直盯着凌非焉阅完整封书札,又拿起墨块,一手捻着雪白的衣袖,一手在砚台中轻轻研磨,然后微微墨香伴着袅袅熏香又传到了她的鼻息之中。   初一看着凌非焉拿出张崭新的信笺,舒展铺在桌上。初一看着凌非焉由笔架上取下只狼毫小楷,在砚台中蘸了墨汁。初一看着凌非焉略思索一下,便提笔在纸上顺畅书写。初一看着凌非焉每一笔每一划的动作,看着她每次蘸墨,每次落笔,只觉得刚进闻圣院时的失望情绪早就一扫而光了。就算方才被凌非焉训了一句,但心里却反而是喜滋滋的。   “喂~~”   直到汤沐笙的手在她眼前晃了又晃,阻了她“窥视”凌非焉的视线,初一这才回过神,问道:“啊?怎了?”   汤沐笙看向凌非焉那边又看看初一,疑惑道:“非一姐姐你看什么呢?眼神都涣散了。”   初一一怔,哪好意思说自己是在莫名其妙的盯着凌非焉发呆,忙打开手中的《紫麓天御正道宗义》言道:“没看什么啊。我是在想那个镜之试,到底是怎么让自己跟自己过招的。”   汤沐笙撇嘴道:“这有什么好想,门规上不是说得清楚,我们只需站在离界镜前跟自己的幻像过招么。你想啊,了解对手虽然难,但是这个对手是自己的话,岂不是了如指掌?”   初一道:“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吧?轻轻松松就能过关的话,镜之试也不会成为慧悟之试的考核了。”   汤沐笙不以为然道:“道法也好,武法也好,甚至人生的至高境界不都是追求物我两忘么?有时候越是在意越是深陷。镜之试时,非一姐姐你不妨就当镜界里的自己不是对手,她即是你,你即是她,二而为一,和谐通融。我相信以非一姐姐的资质一定会悟到新境界,顺利达慧悟的。”   “哇,醍醐灌顶啊!”对于汤沐笙的观点,初一倒是很赞成,向小丫头竖起了大拇指。   汤沐笙嘻嘻笑着,又托着腮嘀咕道:“倒是铃之试,也不知会与哪位同门的心铃共响。抽到道法修为差不多的还能尽力一搏。要是抽到远高与自己的,恐怕就要陷入苦战了吧。而且谁要是抽到了你们涂明宫的非然,那恐怕是连参加镜之试的机会都没有了。”   初一听了噗嗤一笑,摆手道:“铃之试让我们斗法又不是让我们搏命,非然师兄虽然道法精湛,但他是个谦谦君子,决计不会把同门打到那种程度的。”   “是吗?”汤沐笙眯起眼睛,似乎并不认同初一对赵青然的看法。   初一又道:“哎?沐笙妹妹,你这个神态语气,怎么跟图巴尔似得,简直如出一辙。”   汤沐笙道:“还是初一姐姐厉害,这些话就是图巴尔与我讲的。你不知道,你还在苏南的时候,非墨凌尊就带着非然和非馨从外面回来了。图巴尔和我一样一直留在山上,有天夜里他嫌天热睡不着,就起来到进境峰周边的林中瞎转悠,结果怎么着,他说他看见个黑影从虚尘峰那边出现,三下两下就晃进暗处。图巴尔好奇跟了几步,可那黑影越过进境峰后,直入了望道峰。”   “然后呢?!”初一听到这等事情,马上警觉起来。听说天御宗内有神秘黑影出没,她不禁想起从苏南回来就有的被窥视的感觉,不知是否与图巴尔所说的黑影有关。   “然后?”汤沐笙泄气道:“然后图巴尔就跟丢了。”   “啊?”初一也泄了气,言道:“那这又跟非然师兄有什么关系呢?”   汤沐笙道:“但是图巴尔说,虽然他跟丢了,但是他与非然交过手,他说他认得非然的身法。”   初一思虑道:“可是天那么黑,我们天御宗弟子师承一派,步伐身法应该相差不大,图巴尔怎么确定就是非然师兄呢。”   汤沐笙道:“他说虚尘峰是涂明宫所在,非然是涂明宫的人,涂明宫弟子又属他最惹人厌,大半夜鬼鬼祟祟跑去望道峰,不是他还能有谁!”   初一一愣,随即笑道:“这是什么理由呀,太牵强了。再说,就算是非然师兄,难道就许图巴尔半夜睡不着出来闲逛,不许非然师兄闲逛嘛?沐笙妹妹,你知道图巴尔先前受过非然师兄的气,一直看他不顺眼,我看非然师兄在同门中声望还挺高的,咱们也没什么证据,不要乱传闲话啦。”   “可是……”汤沐笙咬了咬嘴唇,欲言又止,终于,还是没有再说什么。   “别可是啦。望道峰是天枢宫的地盘,有非焉凌尊看着,非然师兄就是再厉害也厉害不过非焉凌尊嘛。”初一安抚着汤沐笙,却是三句话不离凌非焉。   这时凌非焉也已写好书信,取了贴信封装在里面,又在封口处滴上烛泪。初一忽然好奇,凌非焉素来喜静,少于人来往。最多与凌非茗相熟,到底是什么人给凌非焉寄来信件,信里又说了些什么,凌非焉的信又回了些什么内容呢?   然而这一切,她只能远远望着,终究无从知晓。   凌非焉拿起炎月剑和两封书信,起身准备离开。初一犹豫了下,眼见凌非焉将要走出闻圣院殿门,才追上前开口道:“你……要回去了?”   凌非焉回身道:“怎么?你有事?”   初一道:“没,我没事,我能有什么事。”   凌非焉听了转身又要出门,却被人拉住衣袖,她略显诧异的再回过头,向拽着她衣袖的初一问道:“既然没事,为何又要拦我?”   初一忙将手中白色袍袖放开,支吾道:“那天,从苏南回来,还……没有好好与你道别。”   凌非焉淡淡道:“所以你现在拉住我,是要与我道别?”   初一只觉凌非焉的乌黑眼眸是那么的沉静安然,但却因为映着闻圣院中闪闪烁跃的烛火,而令人心荡却又只能隐忍。   “我……不是,我……”初一被凌非焉问得语噎,顿觉理智瞬间回归大脑,不禁责怪自己太冲动了,才造成如此尴尬的局面。   但是她也不知为什么,只要一看见凌非焉离去的背影就会觉得十分哀伤,那滋味就像是凌非焉这样转身一别就再也见不到了似得。而且无论是在入宗试典的虚境中,还是在现实的日常里,她总是害怕见到凌非焉的背影,这种奇怪的感觉让她十分不安,也是她自认为的总是莫名其妙盼着念着想要见到凌非焉的原因。 第97章 【竹林慧悟】97   凌非焉见初一支吾, 也不为难她,只道:“在青遥宫闲住三日,肩上的伤都好了吧。”   忽然被凌非焉关心,初一眼神一亮,又觉自己总是受伤实在丢人, 便腼腆着问道:“非焉凌尊怎么知道?”   凌非焉没有回答, 反问道:“知道你闲了三日?还是知道你伤好了?”   初一一愣, 没想到凌非焉竟会与她开起玩笑,忽然不知怎么回答。   凌非焉见初一呆呆的样子也觉得奇怪,平日这家伙不是挺机灵能言的,怎么这会儿迟迟钝钝的,于是继续又道:“方才见你掌中道法之光清澈饱满,操控随心, 料想气海经脉已然无恙。至于皮肉之伤, 若三日还未能愈,岂不是砸了青遥宫的招牌?”凌非焉说着, 将视线越过初一的肩头,看了眼闻圣院中还在仔细研读门规的汤沐笙, 又看回初一, 轻启朱唇, 问道:“慧悟之试,可有把握?”   眼看凌非焉没有急于离开的样子, 初一忍不住平添几分欣喜, 没想到刚才自己制造出那么尴尬的局面, 凌非焉不但没有拂袖而去,竟然还与她闲聊起来。尤其当凌非焉关心起她慧悟之试的情况,初一更是莫名的紧张不已。   “嗯。”初一吞了下口水,点点头回道:“我觉应该可以。”   “好。”凌非焉说着一脚迈出闻圣院,头也没回,留下一句:“镜之试,不可大意。”便翩然离去了。   “诶?”可怜初一刚准备好与凌非焉攀谈一番,转眼就只剩下自己矗立在闻圣院门前了。   她望着凌非焉渐行远去的白色身影叹了口气,发现不知何时天色都暗下来了。   于是初一走回殿中,没来由的颓丧坐回木凳上,胡乱翻了翻天御宗门规,就像是在发泄那些窝在嘴边没能与凌非焉交谈而出的话语一样。   “怎么了?”汤沐笙从《紫麓天御正道宗义》中探出头来,不知初一为什么跟门规过不去。小丫头看看闻圣院大门前凌非焉已经不在,便好奇向初一问道:“非一姐姐刚才跟非焉凌尊说些什么悄悄话?”   初一几乎不可察觉的羞赧道:“哪有说悄悄话,只是从苏南回来第一次与她见面,上前打个招呼罢了。”   不过经由汤沐笙一问初一倒是注意到了什么,回想凌非焉临行前与她说的话,便向汤沐笙疑惑言道:“刚才与非焉凌尊跟我说镜之试不可大意,似乎与沐笙妹妹的推论不太一致呀。”   “啊?!”汤沐笙显然十分吃惊。因为她刚刚与初一发表过镜之试是与自己的幻像过招,何止是知己知彼,简直就是知己知己那么简单。可凌非焉却说镜之试不可大意,她是凌尊首徒,她说的话,自然可信度更高些。听初一这么说,汤沐笙难免也跟着动摇,分分钟怀疑起自己的推论了。   初一怕汤沐笙迷惘,爽朗道:“哎,管它镜之试难还是铃之试难,我们只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尽全力去应对就好了”。   然后初一将手中门规合上,起身道:“你们青遥宫真好,可以自行自便。不像我们涂明宫,戌时还要集体修一场诛邪。外面天色已暗,沐笙妹妹,不如我们今日先回去吧?”   汤沐笙仰起头看着初一,摇头回绝道:“我还想再看看别的书中关于镜之试的相关记载,非一姐姐有夜修的话就快些回去吧。”   “也好吧。”初一起身把自己看的那本门规放归原位,与汤沐笙拱手道别后独自出了闻圣院。   出得门来,初一边走边回味方才与凌非焉的短暂交谈。一会因凌非焉突然的关心喜悦,一会又因凌非焉对镜之试的警告担忧,然后又漫无目的的在脑海中规划着怎么才能胜过自己幻像,然后从到慧悟之试又想到法宝之试。   想到法宝,初一下意识停下脚步举目回望,将视线坐落在闻圣院后面那座五层的高阁上,那便是望道峰上除天枢宫和闻圣院以外唯一的一处建筑,收藏着天御宗25件上古法宝的所在——琅法阁。   五层高阁中,一层本是藏着绎武宫的守纲锏、御殿刀、震雷环、丈海尺、啸沙枪五件法宝。其中守纲锏和震雷环分别为绎武宫道尊明达和凌尊首徒凌非潭所持。因此还剩下御殿刀、丈海尺、啸沙枪三件法宝静待其主。   二层本是藏着青遥宫的悯世铃、织梦琴、朝凤笛、青萤囊、素手针五件法宝。其中悯世铃、朝凤笛和素手针分别为青遥宫道尊明心、凌尊首徒凌非茗和高阶弟子非云所持。因此便只剩下织梦琴与青萤囊两件法宝静待其主。   三层乃是藏着涂明宫承阳剑、炎月剑、辉星剑、觅影剑、泪时剑五件法宝。其中承阳剑、炎月剑、辉星剑分别为涂明宫道尊明海、天枢宫凌尊首徒凌非焉和涂明宫凌尊首徒凌非墨所持。因此,也只剩下觅影剑和泪时剑两件法宝。   琅法阁第四层,原本藏着天枢宫机玄书、算天幡、歌风扇、儒墨笔、两界棋五件法宝法。但天枢宫的法宝十分特别,机玄书为仙尊道灵所持,儒墨笔为天枢宫道尊明陆所持。而算天幡就是被叛宗而逃的明犀带出天御宗后便不知所踪的法器。剩下两件法宝中又以歌风扇最为神秘。   此扇本是天御宗25位开山仙祖之一叶小舟的法宝,但据天御宗的史录《天御年纪详实》记载,仙祖叶小舟越鹤宇境及青玄关时,并未入问天塔破青玄,而是将歌风扇留在天御宗,一身布衣孑然离去。后世皆以叶小舟道法高深莫测,定是另寻佳处羽化登仙。反倒是她留下的这把歌风扇,从她之后1300年间再无人能持。   更有传言,叶小舟乃是25位开山仙祖中唯一亲得天御大神真传的仙子。仙隐前,她曾将毕生凝思化作十六字真言,书与扇面之上,后世能阅此扇者可顿悟大道。   但这终究不过是传言罢了,因为1300年始终无人能持此扇,无人能展开此扇,所以1300多年过去了,也就始终无人能知叶小舟究竟在歌风扇上题下了什么。   这样算来,天枢宫的法宝看似还剩下歌风扇与两界棋两件,但其实,大概也只有两界棋还有机会再觅新主了。   至于琅法阁的最上一层第五层,则是藏着道仙宫的封仙印、祭灵符、破魔镜、克妖盘、镇鬼钟五件法宝。其中封仙印本为仙尊道清所持。但有一日,巡卫青灵峰的弟子发现封仙印端端正正的以封禁咒封印在问天塔前。是明崖和明陆两位道尊合力才解了这道封禁咒,将封仙印请回琅法阁。想必乃是道清仙尊已越了青玄之境,登仙而去。   五件法器中的祭灵符则为道仙宫道尊明崖所持,破魔镜乃是道仙宫凌尊首徒凌非川的法宝,所以道仙宫此番便有封仙印、克妖盘和镇鬼钟三件法宝静待新主。   至于为什么天枢宫的凌非焉却持着涂明宫的法器炎月剑,说起来原因不过有二。其一,这25件上古法宝本非凡物,唯有能以真气与法宝共鸣者方可操持。所以世间才会广为流传天御宗的上古法宝会自己挑选主人的讹说。其二,凌非焉在入宗试典时,本就是从将入涂明宫的开门走出来的,所以她持了涂明宫的炎月剑,天御宗上下并无异议。   初一远远望着琅法阁,不知自己三天后是否能通过慧悟之试,从此脱下这身初阶弟子的海青袍,像其他达了慧悟境的高阶弟子一样穿上火红的金绸炎火袍,戴上威风的飞霞赤火冠。更不知还有没有更大的荣幸,能唤醒一柄流光闪闪的涂明宫宝剑。   一阵夜风吹过,深晚夜空中,细如弯钩的下弦峨眉晦涩不明。望道峰的林木甚是茂盛,走着走着,路便越来越暗。初一也觉得越来越不舒服,那股让她如坐针毡的窥视感又来了。她不敢稍停,边走边四下张望,却是黑漆嘛乌的什么都看不清。周围只有影影绰绰的树林叶影,越看越是怕人。初一只好加快脚下步伐,恨不得一步迈进灯火通明的绎武宫地界。   忽然,林中有惊鸟飞起。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初一顿感身后一冷,心中念道:这个时间,鸟儿都该蛰休了,怎么会……当她下意识向鸟儿飞起的方向望去,却见一柄生冷的利剑直刺眉心而来。   “啊!”初一大惊,完全凭借着对危险的本能反应躲过了这一剑。但剑的后面还跟着个身着漆黑夜行服,以黑纱掩面的黑衣人呢。只见那人运着道法连出几招全部招呼到了毫无防备的初一身上。   猝不及防中了几掌,初一只觉得这黑衣人像是与她有着血海深仇一般,每一掌都铆住了全力,打的她七荤八素的,差点把五脏六腑都给吐出来。   “你是谁!为什么鬼鬼祟祟的潜在这里埋伏我!”初一哪肯吃这种亏,紧忙脚下一点,使出轻功向后拉开距离。摆出招架之势后,才得空仔细观察面前持着利剑的黑衣人。只见那黑衣人并不魁梧也不高大,想必是个女子。   其实,从苏南回来后这种时有时无的窥视感就让初一非常在意,尤其找不到视线的来由更是令她恼火。现在黑衣人终于现身了,初一反倒觉得可以松口气。同时,她也很奇怪,是什么人敢跑到天御宗来搞偷袭。而且她尤其不明白,这黑衣人为什么是针对她的。试问这两年来她一直都在紫麓山中规规矩矩的修法向道,从没得罪过什么人。就算是在苏南,也只是随着凌非焉、凌非茗惹了两个花妖而已。不过,她们都已经殒灭了啊!   初一想知道这黑衣女子究竟为什么找上她,但那人却并无与初一交谈的意愿。那人见初一挨了几掌竟无大碍,又将利剑一抖,向初一刺去。   这次初一可是有了准备,她连连避开黑衣女子数招。虽然方才被打得全身生疼,但在道法上初一感觉自己并不落在黑衣女子之下。只是初一手中没有武器,那黑衣女子在道法之外又时时以利剑刺杀她的要害,却是让她十分掣肘施展不开。于是初一决定扬长避短,转以道法制敌,慢慢将黑衣女子压至了下风。   黑衣女子招架了十几招下来,初一很快又发现那人的实力应该不止如此。只是不知为何原因,黑衣女子一直不肯用出上层功夫,仅以最基本的点、崩、撩、劈、刺等剑法来袭击她,道法也不过是在掌上蕴了真气内力,毫无高端咒术可言。若不是那黑衣女子招招都带着杀意直取要害,初一还以为这人是哪个同门扮来捉弄她的。   既然黑衣女子技不如她,又不肯使出真本领。初一便不想与她多做纠缠,只想尽快结束这场战斗,揭穿黑衣女子的真实面目。于是她抓住黑衣女子持剑袭来的一次破绽,侧身让过剑锋,将真气凝聚在手指之上,紧紧扣住黑衣女子手腕上的脉门,用力一捏。   只听当啷一声,黑衣女子手中利剑应声落地。趁她吃惊的瞬间,初一迅速逼近黑衣女子身前,以另只手将黑衣女子的面纱一把扯下。   月色昏暗,却足以让初一看清黑衣之下那双满含恨意的血红双眼。黑衣女子紧紧咬着牙齿,眼中喷出的愤怒火焰狠狠灼烧在初一的脸颊。   “非馨……”初一手中黑色面纱轻然落在地上,渐渐被夜风吹得不知去向。   ※※※※※※※※※※※※※※※※※※※※   隆重感谢:   品茗大佬爷的地雷X2   品茗大佬爷的营养液X20瓶   么么哒,谢谢亲呦~~ 第98章 【竹林慧悟】98   罗悦馨脸上神情复杂, 揉杂了愤恨与懊恼,与往昔黏在初一身边充满敬羡的样子完全不同。   初一见了便知清楚,亦是十分愧疚哀伤,轻声问道:“你知道了。”   罗悦馨决绝道:“是!”   “也罢,纸终究包不住火。”初一叹口气, 深呼吸道:“我一直害怕这一天, 也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谅, 但必须要与你正式道歉。水妖……的确是我与师父召唤出来的,没想到师父也因此身殒。我将要说的绝不是为自己开脱,或许你不相信,但是当时我是真的不知情。如果我知道村口那个祭坛是召唤水妖所用,我一定会劝阻师父,不让祸事发生。可惜现在, 说什么都晚了……对于水妖带给你和你的家人, 乃至对整个罗村带来的灾难,我真的只能深深的道歉。非馨……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能让我的祖父、父母和妹妹再重新活过来么!!!”初一的道歉罗悦馨不为所动, 她的脑海已被仇恨充释。她恼怒自己有眼无珠,引来水妖害她家破人亡的仇人就在她的面前, 她却将她当做好友甚至是罗村的救星一样, 相邻共处了两年!   罗悦馨越是懊恼自己的愚蠢便越是憎恨眼前的初一, 她见初一心生愧疚与她恳谈,便趁机捡起落在地上的长剑重新握在手中, 咬牙切齿道:“你说得对,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你师父的死真是老天有眼, 罪有应得。现在,我不想听你道歉,我只想要你给我一家四口偿命!!!”   “非馨!”初一知道罗悦馨说得对,若是换做她,她也一样会把给全家带来灭顶之灾的仇人全部杀之而后快。但是面对唯有一死才能让罗悦馨彻底释然的抉择,初一心里总有一丝不甘。都说不知者不怪,水妖乃至水妖之前的每一次讹骗,她真的真的都是毫不知情。而且,初一不想死,她不想在这时在这里就这么的为人偿命死去。   可是她的身体却僵住了,强烈的愧疚让她的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甚至当罗悦馨的剑锋就着昏暗月色直袭心口时,初一只能缓缓闭上眼睛。   整个世界都静了下来,再没有夜风,也没有枝叶沙沙作响。有的只是初一脑海中不断浮现的一幕幕画面。宗祠的大门打开了,那人手中的利剑闪着银色的辉光,她的蓑衣向下淌着雨水,点点滴滴都看得那么真切。她清冷的眼神,她乌黑如瀑的长发,她掌心中幽幽燃起的锁魂咒法阵……还有寒冷谪仙洞中她修长手指触碰脸颊时的清凉,苏南府上她柔软指尖按在肩头的温暖,还有雪花纷飞时手中那颗被她吃去一瓣的桔子。初一现在都不知为何后来怎么都尝不出剩下几瓣桔子的味道,它们究竟是甜或是不甜……   这是什么啊……初一问自己。难道是人近将死就会看到的人生走马灯么?   “非一!非一!!你还好吗?”   那些美好的回忆随着一阵剧烈晃动裂得粉碎。有人正在唤她,摇着她的肩头让她清醒过来。   初一睁开眼睛,四周还是漆漆黑黑。还在望道峰,还在小路上。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胸口,蓝色的海青袍全然无损。初一这才恍过神来,罗悦馨的剑并没有刺穿她的心脏夺去她的性命。她还活着。   于是初一抬头去看,发现不知时何罗悦馨已被定在原地。她手中的利剑生生停滞在空中,脸上的表情除了愤恨、懊恼,还添了几分羞愧。   摇醒初一的人正关切的看着她,见她从恍惚中清醒过来,才转身向罗悦馨严厉斥道:“天御宗门规严禁同门相残!非馨,你何以向非一下此狠手!”   “啊!!!!!!”罗悦馨声嘶力竭的一声大叫,迸发了她的仇恨与压抑。   那人见罗悦馨大叫,担心惹来他人注意,紧忙上前连罗悦馨的哑穴也给点了。   初一见状拉住那人,内疚道:“非然师兄,非馨她有苦衷。这条命确实是我欠她……”   赵青然打断初一道:“你欠她什么要用命来抵还!”   初一犹豫片刻,终于还是说出缘由:“我在江湖时,曾与一位道师师父路经罗村,也就是非馨的故乡。不巧我们到罗村的第二日,村中便出现一只为祸村民的水妖。”   “水妖?”赵青然略一思虑,似乎想到些什么。   初一继续道:“当时师父承诺以一两黄金的辛苦费帮罗村村民制服水妖。谁知他老人家不是那水妖的对手,水妖接连害了十几条性命,其中就有非馨的家人。而师父也……死在了水妖的手里。于是我便带着村民们躲进宗祠之内,以道法护着宗祠不被水妖入侵。一直撑到非焉凌尊和非茗凌尊来了,才将水妖收复。”   赵青然忽然很是好奇,向初一问道:“什么水妖这么厉害,竟需两位凌尊合力出击?”   初一摇头道:“虽然当时我不是水妖的对手,但那水妖其实不算特别厉害,不过是非焉凌尊一个人就可以轻易收复十几个的中等妖怪。我也不知天御宗为何会派出双凌阵容,但多亏她们,我们才能活着从被困多日的罗家宗祠里走出来。”   赵青然疑惑道:“即如此,罗村也好非馨也好,应该感谢你拖住时间,为大家争取宝贵生机才对,非馨却为何这般对你?”   “如果那只水妖……不是师父从祭妖坛召唤出来的……就好了。”初一黯然道:“可惜我当时道法不济,并不知道师父口中的镇妖坛竟是祭妖坛。”   “啊?!”赵青然似乎也没想到罗悦馨一心想要诛杀初一竟是这般缘由。一时间他也不知该怎样安抚应对非一和非馨两个师妹,只好将矛头引向自己,懊恼言道:“若是这么说,此事因我而起。好在我来得及时,不然你今日若命丧非馨之手,恐怕我也要自刎谢罪了。”   “你?!”初一不知她与罗悦馨的恩怨与赵青然何干。   赵青然解释道:“你与非馨平日素来交好,我亦不知你们尚有水妖之祸梗在中间。此番与非馨同去历练,无意中接触唤妖祭坛,非馨问起,我便与她多讲了几句。哪知你们……”   初一听了,摇头苦笑道:“不知者不怪,这怎么能怪非然师兄。”   “既是不知者不怪……”赵青然转身向罗悦馨道:“非一师妹不知情况,便不能将这场祸事全盘怪在她的头上。何况非一的师父已经身殒,逝者已逝,非馨师妹也该放下仇恨,莫要执念成魔。”   罗悦馨并不想听赵青然的劝解,显然家仇大恨怎么是说放就能放的。   赵青然见状,只好又道:“还好我正要回涂明宫去,无意拦下你们。若是你们这般厮杀被其他几宫的弟子见了,你们怎么向明海师尊交代?!还是你们无惧违背门规被双双扫地出门?!”   罗悦馨不能说话,眼神却是急切而羞愤。初一被赵青然喝训也是说不出话来。其实她心中非常庆幸,庆幸赵青然及时出现帮她化解了罗悦馨的复仇,否则她实在是找不出贪生怕死的理由去躲开这一剑。   赵青然见初一低头垂手,万分沮丧,也不再多说追问,只道:“马上就要戌时了,非一师妹你快回涂明宫去,莫晚了夜课持明。”   初一应下,又不放心的问道:“非馨师妹……她……”   赵青然挥挥衣袖,言道:“她对同门骤起杀心,实难原谅。我这就带她去明海师尊那里领罪,回头给你一个交代。”   初一连连摆手道:“这样不妥。原本我在罗村所为便是对非馨有所亏欠。如果非然师兄你带她去师尊那里领罪,师尊严厉,一定会将非馨逐出师门,那我就更对不起非馨了。这种结果,于她于我都是一种煎熬。不如这次就放了非馨,也算是放过了我。”   赵青然听了,犹豫片刻才抬起手将罗悦馨的穴道解了。可刚刚重新获得自由,罗悦馨便又要以剑刺袭初一。只是赵青然就在身旁,一招便将罗悦馨的长剑夺下,顺便又将她手臂反剪。   “放开我!”罗悦馨挣扎着,却像是被老虎衔在口中的野兔,毫无作用,只能用言语表达她强烈的不满:“我要杀了她啊!放开我!!”   赵青然将罗悦馨牢牢钳住,向初一道:“你快走吧,一会来了别人,就算我有心替你们隐瞒也瞒不住了。”   “好,好……”初一应着,总觉得就这么仓皇离开有种落荒而逃的挫败感。但是她能怎么办呢?她真的不想就这么死了。面对一心想要她性命的罗悦馨,她也只能选择暂时避开,并寄希望于赵青然能够暂时安抚住罗悦馨,毕竟他是她中意的人。他说的话,或许罗悦馨能听进去几分。   初一走了,三步并作两步逃也去了,留下赵青然与罗悦馨两人。赵青然将罗悦馨拉到漆黑暗处,冷冷言道:“我与你讲了祭妖坛,不是让你去杀人报仇的!”   罗悦馨想起初一刚回涂明宫,就在殿外得赵青然搭肩相聊,更是杀意难忍,妒恨道:“她害我众亲亡故,为何杀不得!”   赵青然为初一辩解道:“她又不知那妖坛是可以唤出妖怪的祭妖坛,她的师父也已经自食恶果,你何必还苦苦纠缠,非要将一份生死大仇加在她的身上?杀了她对于你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我已经失去父母,失去亲人,失去了一切,试问这天下间,我还需要什么意义?” 罗悦馨激动道: “一想到我竟与不共戴天的仇人做了两年姐妹,我便懊悔得想一剑戳死自己,再到九泉之下向冤死的父母亲人谢罪。可是这样她便会继续活着,在这世界上苟且的活着。应该去死的人不是我,是她!是她才对!!!”   “好了!”赵青然突然大喝住罗悦馨歇斯底里的控诉,又强压怒气以尽量平静的声音言道:“总之,你不要再试图找非一报仇。在涂明宫一日我便盯着你一日。你若再敢轻举妄动,对她有一丝一毫歹心,休怪我翻脸无情!”   “你!!!”没想到赵青然竟然这般护着初一,罗悦馨心中对初一的恨意陡然而升。可是她又不愿拂了赵青然的意,方才嚷着在这世间已经无父无母无亲无故再无意义时,她知道自己是说了谎的。面前这个彬然如玉的男子,不知何时已悄悄重燃了她曾如死灰般冰凉的心。   罗悦馨不想被逐出师门,不想远离这个让她着迷的人。否则她在偷袭初一时,也不必担心万一敌不过初一,被初一认出她的天御宗功法套路来。又或许,正是她强行为自己留下的这条后路,才毁了她报仇雪恨,手刃仇敌的机会。   不过罗悦馨并不气馁,虽然暗箭被初一躲了过去,但明枪却未必那么好防!本来罗悦馨最初就打算在铃之试时对初一下手,只是赵青然在涂明宫殿外忽然对初一亲近,才激怒她有了今夜的突袭。   她亦在心中盘算,尽管今夜被初一识破身份,可从初一的反应和态度来看是不会跑去向明海告她一状的。不过赵青然却为此说了她的不是,这是罗悦馨决计不能忍的,于是她更加坚定了决心。   罗悦馨,可能是整个天御宗里最盼望慧悟之试快些到来的人。   ※※※※※※※※※※※※※※※※※※※※   隆重感谢:   呆瓜大魔王 大佬爷的营养液X10   背对幸福小仙女的营养液X3   (づ ̄ 3 ̄)づ么么哒~耐你们哟~ 第99章 【竹林慧悟】99   许是因赵青然与罗悦馨的那番交谈, 这几日,涂明宫弟子集体修行时罗悦馨看初一的眼神虽不友好,但总不至与她刀剑相向了。当然,罗悦馨从那之后也再没与初一说过只言片语。   罗悦馨所住的照影居七号,房门亦是时常紧紧闭合, 到了夜晚, 也不见烛火燃起。初一原以为道过歉或许能解开心结, 可惜事不如愿,每次见到罗悦馨或是路过她的门前,初一依然深觉愧疚未散。   就这样别扭的过了三日,两人在赶赴进境峰绎武场参加慧悟之试的清晨不期而遇了。   几乎是同时出了房间,初一刚跨出门槛一步,便看见相邻的罗悦馨也从屋中走出来。四目相对的瞬间, 初一愣在原地, 尴尬的招呼道:“早。”   罗悦馨并不领情,与初一怒目而视片刻, 便关好房门转身离去。初一只好悻悻的走在罗悦馨的后面。恰好有几个师姐妹看见罗悦馨也招呼着迎上去,罗悦馨便笑着与她们回应结伴而行。   到了进境峰, 初一低落的心情很快就被绎武场上紧张的气氛取代。原来慧悟之试不像入宗试典只由凌尊首徒主持即可, 今日绎武场边, 五张裁雪椅上端端坐着的却是明崖、明陆、明达、明心和明海五人。   五宫道尊齐聚一堂,自然会给前来应试的各宫弟子带来莫大的压力。但也有胸有成竹的弟子想在道尊面前展露实力, 反而露出了志在必得的气势。五位凌尊首徒也各自立于属宫弟子之前。涂明宫前站的自然是目如朗星、意气风发的凌非墨。但凌非墨身后, 初一的视线却还是落在白衣飘飘的凌非焉身上。   天枢宫没有其他弟子, 初一只觉得凌非焉孑然一人持着炎月剑的背影看起来既孤高冷傲,又有几分……怎么说,寂寞?   或许是凌非焉对于视线的敏感不比初一弱,她忽然微微侧过头向涂明弟子的人群中看来。初一一见忙垂下眼神。其实她知道今日涂明宫来了不下四五十人,她又埋在人群中间,凌非焉未必能发现她。她这么紧张,只是自己心虚罢了。   初一整理好情绪,抬头望向绎武场,却是明心从座位上缓缓站起,走到中央。没想到慧悟之试竟是由青遥宫的道尊亲自主持。   只见明心轻声道:“慧悟之试即将开始,考试规则相信各宫首徒已经向各位传达清楚了,这里我便不再多说。预祝大家都能顺利达慧悟境。”   简简单单几句话,明心说得随意,偌大的绎武场上却是人人听得清晰。初一暗暗赞叹,别看明心道尊平日只喜欢听琴赏花逗梅朵,几句话的功夫就将她深厚的内力造诣显露无疑。   明心话音刚落,八名青遥宫的男弟子便将四个箱子抬到了绎武场边。虽然每个应试弟子都知道箱子里装的是铃之试将要用到择决铃,但还是忍不住向那边张望。随后,各宫凌尊首徒除了凌非焉,都带着两个高阶弟子上前,把帖子自己属宫字样的箱子抬了回来。各宫打开箱子后,即将应试的弟子们便每人从中取出一个颜色暗沉的铜铃来。   初一将铜铃拿在手中端详:这铃儿约有巴掌大,铃壁很薄,难怪这么一大箱理应很重,却只需两人便能抬动。铜铃外壁上面镌刻着一些稀奇古怪的图案。初一心想,既然这铃儿是法器,这些图案说不定又是些什么奇怪的法阵底纹。她又将铃儿翻转过来,不禁心生疑惑,说它是铃吧还不如说它是小钟,因为这铜铃里面竟然空空如也,没有铜舌。   “这要怎么响起来。”初一忍不住卷起手指在铃壁上弹了弹,那铃儿便发出了细小的金属声,远没有想象中清脆可人。   很快,绎武场上处处都响起了这样的敲击声。初一偷偷一笑,看来很多她与一样首次参加慧悟之试的人,都与她有着同样的疑惑。只怪那《紫麓天御正道宗义》中只说“以择决铃选定”对手,却未说具体怎样选定对手。   “好啦,都别敲了。”明心见大部分人都在研究择决铃,挥了挥拂尘,言道:“铃之试考验的是你们是否已经熟练掌握了持明和诛邪,不是考验你们敲铃铛。”   场下弟子们闻言,轰然一笑。   明心又道:“想必你们都发现这择决铃并没有铃舌,所以想要让它响起来,就需要你们以真气控驭铜铃,幻化出铃舌了。这样,当一个持铃的人震响铃声时,他的对手的铜铃亦会随之呼应,响动起来。”   弟子们听了纷纷觉得十分新鲜,跃跃欲试的运起道法来。很快大多数人手中的铜铃便在道法的催动下焕发出金红的铜色,再不像刚拿在手中时那般暗淡。   初一也将道法之力注入铜铃之中,果然铃壁上的那些纹理由下至上慢慢亮起来,光芒汇聚在铜铃顶端,然后又由上至下向铜铃内里传导,最后慢慢幻化出一个道法具象而成的铃舌来。   初一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心想择决铃果然只是个过场道具,幻化出铃舌并不需太费力气。殊不知,此刻有些弟子却还在焦急的摆弄着择决铃。   “嗯……”明心用拂尘指了指几个方向,言道:“尚不能幻化出铃舌的弟子今次就不要勉强了,好生刻苦修习领悟下次再参与吧。”   初一一怔,想不到考试还没开始,就有人失败了。不过也是,过了慧悟之试才能行法宝之试。连择决铃这种普通的法器都控驭不了,还怎么操控上古法宝啊。   这样想着,初一忽然珍惜起手中闪闪发光的铜铃来。她晃了晃手中铜铃,却发现铃舌虽然有了但这铜铃却还是发不出声音。她楞了一瞬,忽然明白,明心道尊都说了,只有互为对手的人晃动铜铃,另一个铜铃才会响起来。   我会与谁同台较量呢?初一很好奇,她打量着绎武上的应试弟子,期待中带着紧张。   明心见应试弟子都将择决铃准备完毕,又嘱咐道:“天御宗慧悟之试首场铃之试,取胜规则只有一条,先以道法将对方囚住动弹不得者,即可获胜。比试虽无限制,但你们仍要切记,相争两人虽是对手,亦是同门,决不可手足相残,伤人性命。”   众人齐齐称是,明心便抬手向空中抛出件金光灿灿的物件。弟子们仰头一望,原来是明心的法宝悯世铃。只见那铃儿通体青蓝,上面缀着两圈细小的绿色晶石,铃身顶上三个方向各有一个金色的小环,铃柄亦是青蓝之色,柄端嵌着一颗硕大的绿色晶石。铃身内却是如珠坠一般悬着金色的铃舌。   悯世铃一升到空中,便悠悠的旋转起来。一个清冷的声音也随之响起:“绎武宫初阶弟子非原,上前择决。”   初一闻声为之一振,方才只顾关注择决铃,竟没发现凌非焉何时已立在明心身边。   原来,其他各宫皆有弟子应试,凌尊首徒皆要负责相应事宜。唯有天枢宫旗下无人,明心要操控悯世铃,便请凌非焉代为点选。只见凌非焉手捧一卷应试弟子名录,神色凛凛,透着威严,叫出了第一位登台的弟子名号。   听到自己名字,一个体型健硕的小伙子三步两步上前,嗖一下便跃上绎武场,引来台下一阵叫好之声。就连凌非墨也津津乐道的与身边的赵青然言道:“绎武宫的弟子,就是身手矫捷。”   那位名唤非原的弟子上台后向五位道尊拱手深揖,便听凌非焉吩咐道:“可将择决铃悬于悯世铃下,静心以真气震动铃舌。”   非原依法照办,只见悯世铃的铃舌向择决铃延展出一道光芒,将择决铃整个包含其中,非原努力以道法震动择决铃的铃舌,用力之下额头上还暴起几根青筋来。   凌非墨见了,掩着嘴巴又与赵青然道:“看见没,绎武宫的弟子,就是身手矫捷。”   同样的内容,不同的语气,赵青然一下便听出凌非墨在揶揄绎武宫道法不济。于是低声回应道:“是啊,只是震响择决铃便如此费力,如果他的对手不是绎武宫同门,多半就要输了吧。”   凌非墨笑而不语,又看向台上。   只见非原千辛万苦的弄响择决铃后,悬浮于空中的悯世铃无声一震,台下弟子们的择决铃亦开始随之微微震动。于是每个应试弟子都万分紧张,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手中的择决铃。有人羞涩,盼着自己的铜铃不要响起,也好玩些上台。有人料定非原不济,反而盼着自己的铃声响起,也好一举成功。   终于,绎武场上的某处,某个人的择决铃响起了清脆的回应之声。那人便在众人投来的同情的、羡慕的,各种复杂的目光中,登上了斗台。   报上属宫名号后,凌非焉将后一位应试者的名字从候选名册中划去。一声锣响,台上顿时剑拔弩张,二人迅速缠斗在一起,你来我往,使出看家本事想尽办法制敌。   可惜,非原的对手是青遥宫的一位男弟子。很快他便如赵青然所说,被那青遥宫的弟子以竹针灸住几处穴位,全身麻痹瘫倒在地,败下阵来。   凌非焉宣布青遥宫的男弟子胜出后,他便向倒在地上的非原拱手言道:“道友放心,我只是暂时封了你几处穴位,半个时辰左右知觉就会恢复。一个时辰左右你便可行动自如,恢复如初了。”   第一场比试就这么恐怖,初一一见那么健硕的非原却被瘦弱的对手制得极其凄惨,到最后还得绎武宫的几位师兄弟把他给抬了下去,不禁冒出一身冷汗。敢情这铃之试要是输了,不禁输了道法还十分的丢面儿啊。   在凌非焉几次点名之下,陆陆续续又有十数人登台。每一场比试双方无不各尽全力,因此战况亦是十分精彩。渐渐的,众人不再像刚开始时那么紧张,反而更专注与各宫各人的道法,对精妙之招边学习借鉴,边揣摩破解。想必这个过程,对在场众人来说亦是个精进的过程。   终于,在一场比试结束后,初一从凌非焉口中听到了熟悉的名字。   “绎武宫初阶弟子图巴尔,上前择决。”   ※※※※※※※※※※※※※※※※※※※※   隆重感谢:   背对幸福小仙女的地雷X1   诶!是我大佬爷的地雷X1   EVA 大佬爷的营养液X5   (づ ̄ 3 ̄)づ谢谢你们,耐你们哟~~ 第100章 【竹林慧悟】100   不知他在绎武宫精进得如何。初一目送着图巴尔跳上绎武场, 回想当年在小客栈中,他曾以一道道法之力凝聚而成的火龙之炎与赵青然交锋,显然图巴尔道的法根基并不弱。而且这两年他又在天御宗得名师指点,想必过铃之试应该很容易。   初一专注看着图巴尔轻松催动手中择决铃与悬浮在空中的悯世铃共鸣, 寻思着不知哪个倒霉的家伙要跟图巴尔过招了。谁知那清脆的铃声竟然就在身边附近响起。初一一愣,却见凌非墨身边一道身影潇洒伶俐的跃上绎武场。   “涂明宫非然。”赵青然上台后向凌非焉拱手,报上属宫道号。台下立时传来一阵惊叹, 其中还夹杂着不少尚未上台之人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非然师兄!”初一亦是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这可不是什么倒霉的家伙,与赵青然过招,显然图巴尔才是那个衰到家了的倒霉蛋儿。   台上的图巴尔看见自己的对手是竟然是赵青然, 不但无所畏惧, 反倒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大笑道:“哈哈哈,本来爷……我当用铃儿选对手实在好笑,没想到这铜铃还挺通人性。臭小子, 我早就想跟你痛快的过过招了!”   图巴尔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 就算这两年赵青然在天御宗新晋弟子中声望甚高,但他根本就没放在心上。显然赵青然对图巴尔的挑衅根本不屑一顾,冷峻的脸上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图巴尔!不可乱语!”凌非潭见列位道尊都在, 图巴尔言语粗鲁着实有些粗鲁,有损绎武宫形象, 赶忙出言呵止。   “是是是。”图巴尔双手抱拳, 捏得手指关节咔咔作响。待到凌非焉下令开始, 他便立时如下山之猛虎, 直扑赵青然。   赵青然也不急着与图巴尔过招,他见图巴尔的出招并未使出道法,便只身轻如燕的来回躲避图巴尔的攻势。图巴尔打得认真,拳拳生风,若是被打中一拳恐怕就要断几根骨头。但赵青然每每都在图巴尔即将近身之时巧妙躲开,既给图巴尔一种差点就可以打到他,又让台下众人看得大呼惊险刺激。   很快,图巴尔发现赵青然似乎有意如此戏弄于他,不动声色的让他出丑。于是他停下攻势,抹了一把额头汗珠,咧嘴笑道:“行啊,小兔崽子戏弄爷爷不是?看来得跟你动真格的了!”   赵青然不以为意,嘴角冷冷一嗤。这样的反应显然激怒了图巴尔,只见图巴尔大喝一声,双拳漾起火红的道法之光。他口中叫着:“受我炎龙之枪!!!”便在双拳之中幻化出一柄灼灼凶猛,如燃烧烈焰一般的道法之枪直袭赵青然。   台下众人见图巴尔这招来势凶猛,直接承下定会震伤经脉,猜测赵青然一定会先地坤真元护住身体,卸挡一部分冲击,然后图巴尔已经冲至身前来不及远离,即可再图变式。就连图巴尔自己也是这么打算的。   图巴尔想等赵青然使出地坤真元后再行反击之时,便抓住赵青然道法守攻转换的瞬间,以普通格斗技将赵青然身体囚住。这样的话,只要死死钳住赵青然的一两个要穴,就算赵青然道法再强,也是经脉受阻,使不出来了。   打定主意,图巴尔一道刚猛的火焰枪直击赵青然而去,谁知赵青然不但没有使出地坤真元,反而只在左手之上镀了一层紫色的道法,便迎上前去正面接下了图巴尔的火焰之枪。   道法高低在这一刻瞬间即见分晓。只见图巴尔的火焰枪虽如一条生猛的火焰之龙,但赵青然手掌呈虎爪状,他掌心里的道法就像是个深不见底的深洞,顿时将图巴尔的火焰之枪吞噬进去。整个场面就像是苍龙入水、巨蟒归洞般自然,赵青然毫不费力就化解了图巴尔的蓄力之击。   图巴尔一愣,身体却如预期中一样冲到了赵青然面前。他想马上跳过诱敌的步骤,直接以体技攻击赵青然,但赵青然的虎爪却在他的火焰之枪被完全吞没后紧紧抓住了他的拳头。   图巴尔只觉得自己被赵青然猛然一拽,还不及反应,胸口便像迎面撞上一堵石墙,心脏瞬间如爆裂一般痛苦。   “哇啊!!”图巴尔不由自主的大叫一声,摔出数丈之远。“小兔崽子,你……”图巴尔骂骂咧咧的还想站起身来跟赵青然战个痛快,然而他站起一条腿,整个身体便像被天雷劈中了一样,疼得他双眼模糊,台上赵青然从一个变成了两三个。   “你……你……”图巴尔捂着胸口,又跌坐在地,兀自瞪大了眼睛大口的喘着粗气,却是怎么都再站不起来了。   台下众人本以为可以观看一番激斗,却没想到赵青然轻松一击便胜了铃之试,不由得一阵感叹。   初一也是半晌才合上嘴巴,感叹幸亏不是抽中自己与赵青然比试。同时也深切的同情起被师兄弟扶下场去,嘴里却还不依不饶的图巴尔来。   这时,凌非焉的声音再次响起:“绎武宫初阶弟子非馨,上前择决。”   初一听见罗悦馨的名字,心中咯噔一震。也顾不上倒霉的图巴尔,忙看向台上,心中微微担忧。前两日她刚与罗悦馨交过手,虽然说罗悦馨当时有所保留,但以初一的感觉,罗悦馨的道法尚不及她。   其实初一还是希望罗悦馨能够顺利通过慧悟之试的,毕竟她对罗悦馨有种愧疚之情,这种期盼就好像是罗悦馨如果能变得更好,她就会更释然些一样。   不过初一转念一想,罗悦馨可是平日明海师尊一直在夸奖的弟子,这次较量,她怎么会与自己相差这么多?难道是……初一看看自己的掌心,漾起一丝清澈微蓝。   难道是夜幽石的力量让我变强了?   “叮铃铃……”清脆的铃声忽然在掌心响起,吓了初一一跳。她好像还没意识到自己的择决铃已经在悯世铃的召唤下发生了共鸣。赶快将择决铃握紧在手中向周边的同门尴尬的笑笑。   “呃……”当她发现所有人的视线都击中在她身上,而拳心中的择决铃还在发出闷闷的声响时,她终于反应过来。   到我了?   非馨的对手,是我?!!!!   初一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怔怔望着绎武场上的罗悦馨。罗悦馨也正持着那柄随身利剑,表情复杂的狠狠盯着她。   这是什么鬼择决铃,是故意给人寻仇报复用的吗!图巴尔摊上了赵青然,而她又摊上了罗悦馨。初一张开手,掌心中的铜铃还在雀跃着叮咚叮铃响个不停,催人上前。可初一脚下却是迟迟不愿移步。   忽然有人从初一手中拿走了择决铃,并低声安慰道:“没关系,去吧。她不会了……”   初一抬头一看,却是刚从场上下来的赵青然。于是她勉强在嘴角扯出个干巴巴的笑意,硬着头皮登上了绎武场。   “涂明宫……非一……”初一向凌非焉走形式报上属宫道号。心事重重的神情很快便向凌非焉出卖了她的焦虑。   凌非焉迟疑片刻没有立刻落笔,以她估算,初一此时的道法造诣在同期弟子中该属中上水平,而且以初一的性格,连面对上古花妖时都不显畏惧,此刻对手再怎样强也不至于让她在铃之试中露出这么怯懦的神色啊。   于是凌非焉转而又细看了看初一的对手,认出她原来正是两年前自当州齐横镇罗村带回来那个女子,顿然而悟。罗村是她亲自去的,罗村水妖之厄是怎么来的,凌非焉自是一清二楚。再看罗悦馨对初一无法掩饰的愤恨之情和初一愧疚难当的神色,凌非焉便猜到一二。   不过她也知道设下水妖祭妖坛的是灵犀子,初一并不知情。在她看来,罗悦馨对初一的仇恨之情不过是对灵犀子的迁怒罢了。于是她向初一略一颔首,投去个清正凛然的眼神。至于初一能不能自行领悟,突破心结,那便全赖她自己的性格和胸怀了。   初一见凌非焉向她点头,看似冷淡的视线中却好像杂糅着别的什么讯息,她虽一时不能解读,但燥虑的心情却因略微稳静下来。心道赵青然虽说罗悦馨不会再对她起杀心,但从罗悦馨的反应来看她并没有真的放下彼此间的芥蒂。说不定这劳什子的择决铃把她俩凑在一起,就是要让她们明刀明枪的来个了断呢。于是初一深呼吸一口气,向罗悦馨拱手道:“非馨……你尽全力吧。”   在初一看来,这或许是最好的办法。罗悦馨尽了全力,如果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战胜自己,或许能消消她的心头恨意。而对于初一来说,万一罗悦馨仍然一门心思想置她于死地,那也只有在罗悦馨尽了全力但却仍然敌不过她的情况下,初一才会甘心情愿死于罗悦馨的剑下。   不过……初一又看向凌非焉站立的方向。凌非焉已经举起手臂,当她放下手臂的时候,比试即将开始。初一总觉得凌非焉清静的神情与往昔不同,那是种洞察了一切之后,对结局了如指掌的安稳。   初一心头一动,回想起南卿以命相救,回想起明崖道尊说过期待她的表现,回想起自己曾夸下的要超越凌非焉的海口。她发现自己真的不想死在罗悦馨的剑下,不想就此结束在天御宗的生活。   她呆呆望着凌非焉,发现自己不想放弃的东西实在太多了。而凌非焉此刻也望着她,像是在做最后的确定。   初一也微微颔首,心道:或许,非焉凌尊不希望我输吧。   不及多想,凌非焉一声开始,罗悦馨便仗剑而出。初一眉头一皱,虽说涂明宫以剑术见长,她也非常羡慕凌非焉使得一手好剑,但初一自己却并不擅长用剑。平时凌非墨带领众人习剑时,她就觉得长剑操持起来没有直接用道法或是匕首来得灵动。但铃之试乃是对天御宗初阶功法持明和诛邪的综合考察,剑术是涂明宫代表性的一环,初一是必须以长剑应战的,所以她今日也是提了长而剑来的。   见罗悦馨直袭面前,初一也立刻拔剑出鞘。刹那间绎武场上两柄利剑短兵相接,锵锵喨喨,声声作响。其实初一与罗悦馨两人皆属涂明宫下,道法剑法修习相差无几,对方出什么招怎样拆招都很清楚。两人又都是全力以赴,以至于最初三十几式快招你来我往都没有任何结果。   但台下却依然爆发出了阵阵唏嘘声。这种叹息不似先前对赵青然一招制敌的惊羡,而是对罗悦馨招招出手狠重直取要害的犀利而惊叹。   罗悦馨也听到场下的议论之声,她用余光瞥了一眼脸色阴沉的赵青然,转念一想,若此刻对初一太咄咄逼人,就算赢了也会惹怒赵青然,甚至会因她蓄意伤害同门而招来门规责罚。她也十分清楚初一此刻守大于攻完全是因为内疚未消。于是她暂时停下攻势,想诱初一主动出击。便在初一连退数步以避她剑锋锋芒的时候,忽然将进攻节奏拉缓,一边使着初一能够化解的招数,一边轻声挑衅道:“在天御宗习了两年剑法还是这般不济,也难怪你和那妖道只能落魄江湖招摇撞骗。可笑我年幼无知,竟还敬仰过你。”   “我……”初一握紧手中长剑,强迫自己与罗悦馨对视。弱声言道:“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那祭坛是……”   “够了!”罗悦馨低声怒吼:“你的对不起在我父母亲人的性命面前一文不值!”罗悦馨说着在招式的空档,以利剑指着绎武场外恨恨而言道:“听到台下的嘘声了么?她们不是在嘲笑你的无能,是在鄙夷我非馨出招凶狠毒辣。想不到你在罗村毁了我的家,又想在天御宗装无辜卖可怜,毁我名誉!”   “毁你名誉?”初一一愣。   罗悦馨眉头一挑,咬牙道:“难道不是么,开局让我使出全力,自己却畏畏缩缩不肯出手。大家不明就里,只道我非馨心狠手辣!”   “不是那样啊!”初一一怔,罗悦馨所说确是她没想到的。   ※※※※※※※※※※※※※※※※※※※※   100章了哎~YEAH YEAH~ 第101章 【竹林慧悟】101   “不是?不是就给我像点样子!”罗悦馨说着, 将道法之力倾注在手中长剑之上。此时,这长剑便不再是普通的冷兵器,而是一柄可以以道法剑气伤人经脉的道家法器。   初一见了,明白罗悦馨已经厌烦了她拖泥带水的愧疚和毫无意义的道歉。对于罗悦馨来说,或许痛痛快快的一战才是最大的发泄和解脱。   初一也察觉到自己的内心鲜明的对立成了两面。一面, 觉得自己相欠于罗悦馨, 无法再对她出手。另一面, 却是几乎按耐不住的想要试试夜幽石之力究竟有多强。她想以那股清澈湛蓝的道法之光证明自己的能力,把水妖给与她的痛苦,把花妖带给她的屈辱,全部全部,洗劫一空。   于是初一犹豫着望向场边,下意识想从旁人的视线中找到答案。哪怕任何一个人投来一丝鼓励的眼神, 都可能让初一心中举棋不定的抉择发生倾斜。   而绎武场周围, 仅有的几位知晓初一与罗悦馨之间纠葛的人,对这场暗含着恩怨之争的战斗各持不同态度。涂明宫道尊明海面无颜色, 场上两个都是自己的徒弟,他希望这两个弟子能够展露出最完美的表现, 不没涂明宫威名。   天枢宫道尊明陆则略显焦急, 他虽然常伴书卷, 但还是轻易就察觉到了罗悦馨刻意隐藏着的杀意。同门屠戮,这是天御宗门规中的大禁。于是他既为初一的安全焦虑, 也为罗悦馨的偏执惋惜, 生怕她走错一步, 便不能回头。   青遥宫道尊明心与初一相处过三日,难免对这个聪敏的弟子略有好感。当她发现初一在战斗中略处下风时,不禁心生疑惑,怀疑是不是伤情未愈对初一有所影响。   绎武宫明达道尊显然不太开心,他们绎武宫已经有多位弟子在铃之试中失利,场上斗得激烈的又是他假想宿敌明海的两位弟子,他便只是虎着脸暗自憋着口气,看都不想看了。但其实明达如此随意的态度,只是因为他心思粗犷,懒记繁事。此时的他,恐怕早就忘了场上两个涂明宫的女弟子谁是谁了。   五位道尊之中,只有天御宗的宗主明崖道尊一直笑而不语,饶有兴致的在捋着胡子观战。他说过期待初一的表现,他也期待看见罗悦馨的抉择。悯世铃无形中造就出的修罗场,就注定了这是初一和罗悦馨两人谁都无法回避的战斗。所以他更想看到这两个年轻人究竟会挣脱执念,还是会堕入深渊。   至于凌非茗,脸上微微挂着笑容。初一看向她时,凌非茗甚至还向她举起小臂振了振握着的拳头。凌非茗当然愿意给初一加油,毕竟她与初一更加熟识。而且不可否认的,凌非茗的助威中还带着点私心。   你可是南卿用夜幽石230年月华精魄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人,连个铃之试都过不去的话,以后不要说我认识你。   初一从凌非茗的笑容中清晰读懂这样的无声“威胁”,尴尬的撇撇嘴角,自己为回了凌非茗一个笑意。可惜凌非茗却只看到她像吃了苦瓜一样的正衰表情。   短短须臾,初一飞快的将绎武场扫了一周。可是与她初衷不同的是,明明凌非茗已经很明显的在鼓励她与罗悦馨奋然一战,她却发现自己没有如期得到答案。   没办法,初一最后还是望向了那个她既渴望看见,又有些不敢面对的人。   凌非焉见初一已经陷在罗悦馨暴风骤雨般的攻势中却还是摇摆不决,甚至因此犹豫走神,只道初一并未能领悟最初她想传达的心意,便将炎月剑持起环在怀中,冷冷凝视,眼神中涌起一丝失望神色。   这是初一最怕见到的凌非焉的样子。每次当她想要更接近凌非焉一些的时候,总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惹得凌非焉对她产生厌弃。她想要缩短与凌非焉之间的距离,从道法上也好,从交情上也是。她再不想当危难来临时,或是并肩而战时,她帮不上凌非焉的忙,却还要凌非焉反来照看自己。   初一想起闻圣院前,凌非焉与她说的镜之试不可大意。镜之试明明就在铃之试之后,如果自己连铃之试都过不去,还谈什么镜之试大不大意!   这样想着,初一忽然注意到凌非焉看似不经意的一个细微动作。凌非焉本是以右手持着炎月剑环在怀中,但却以右手拇指将剑身从剑鞘中向上推出了一些。如果不是阳光刚好照在炎月剑微微露出的寸许剑身之上又折射到了初一脸上,初一可能就要忽略掉凌非焉这个动作了。   这样被强光一晃,初一下意识抬手遮挡阳光时突然明白了什么。她将抬到半空中的手猛然向下一挥,手上顿时燃起了涌动的道法之光。那是一团透彻冰冷的蓝,与罗悦馨倾注在剑锋上炽热跃动的橘色道法形成鲜明对。   “来吧,非馨!”初一说着,将那团凛冽的蓝色倾注在手中剑锋之上,大声道:“我们,做个了结!”   两柄燃烧着道法之光的利剑时而近身相搏,撞击出强烈的轰鸣;时而遥相以剑气互掠,掀动起道法之风。很快,初一剑法上的弱势便被道法上的优势弥补回来。   罗悦馨察觉自己正由上风转到下风,心中不甘。虽然她嘴上说着让初一倾尽全力,但是当初一开始以道法压制她的时候,她心中的愤怒还是被仇恨点燃了。   凭什么这个杀人凶手可以得到夜幽石的月华精魄?!凭什么她可以享受非然师兄的青睐?!!凭什么她隐瞒欺骗我这么久之后还敢与我同在天御宗绎武场上争个胜负!   罗悦馨越是为自己不值,越是憎恨初一。既然初一的道法已经跃然于她之上,罗悦馨决定借力打力,以计取胜。或者说,取胜根本就不是她真正的目的。这样想着,罗悦馨的眼眸中熄灭了最后一丝理智。   在绎武场的五宫弟子并不知罗悦馨目的,只看见在初一的凌厉攻势之下罗悦馨节节败退,于是他们又因场上形势逆转赞叹起来。罗悦馨听了,怒不可遏。趁着跳转躲避的空档,她忽然看到赵青然正直直看着初一,仿佛对初一迸发出来的潜力十分有兴趣。   罗悦馨的情绪终于达到了极致的爆发点,她持起橘光闪烁的利剑凌空跃起劈向初一。初一见状,手持湛蓝长剑向上抵御,身体却向后仰倒后又以鲤鱼打挺迅速起身,闪到了罗悦馨的身后。   只要控制住对手不能动,就赢了!初一这样想着,将利剑翻转,以道法之力汇于指尖迅速勾勒出一个定身咒。这等手法,正是她在苏南时眼见凌非茗对绕紫施展,便记下学来。   此招一出,场下众人无不讶异。在行动中施咒,乃是上层功法,施咒之人不但要对咒术掌握纯熟,还要有深厚的道法根基。众人见初一不过一届初阶弟子,竟能以此制敌,自是惊叹。若此咒能成,说明初一现在的能力达慧悟之境几乎可成定局。   可初一施咒动作再快,也不及罗悦馨转身快速。罗悦馨回身一见初一手中道法闪闪,心中大惊。她断没想到初一会在此须臾间便画出定身咒来,若是被此咒戳中,岂不是立刻就会被困在术中,全盘皆输。   一时间,罗悦馨求胜心切,也因慌乱失去了理智。她以长剑直刺初一咽喉要害,想以此逼退初一。但长剑一出,她忽然意识到初一以手臂向她施咒,她却持着长剑刺向初一,两人交锋时,必是初一鞭长莫及,被利剑贯穿喉咙。   罗悦馨心中一抖,措手不及,刀剑无眼,这是多么好的借口。一瞬间,邪念涌上心头,罗悦馨在最后来得及收手的刹那反而握紧了利剑,只待剑锋穿越血肉,她便可完成夙愿。   初一画好定身咒,见罗悦馨乱了分寸不知所措。嘴角微微一笑,心道这定身咒之计果然成了,只待将它打在罗悦馨身上,便可一击制胜。不料罗悦馨犹豫一下,竟以长剑直刺咽喉而来。   虽说铃之试不允伤及同门性命,但初一心知罗悦馨与她已不再是手足情深。若对手是她人,初一定会将这道直奔要害的利刃当做是逼她收手的权宜之策。但是对手是罗悦馨,初一从她眼中读出了杀之而后快的复仇之意。   这下,轮到初一慌乱起来。不收手吧,怕是要被罗悦馨的剑在脖子上穿出两个血窟窿。收手吧,来不及了……   全场惊呼声中,罗悦馨与初一两人相撞在一起,道法撞击的光芒渐渐散去,两人却依然久久未动。所有人都瞪大眼睛,屏住呼吸,不知场上结果如何。   只听当啷一声,一柄利剑锵然落地。众人不由踮起脚尖,急切去看。   “唔……啊……”随着什么碎裂的声音,却是初一一手按着脖颈,身子一歪,倒在地上。众人看得清楚,她另外一只手中早已没了长剑,空空如也。   而罗悦馨却是依旧持着那柄利剑,保持着最后一击的样子,稳稳站在场中。   “非一!!!”凌非茗焦急万分,恨不得立刻上台去查看初一伤势如何。但她是青遥宫人,早已有涂明弟子冲上绎武场,直奔初一。   显然这个结果也非常出乎凌非焉的意料。凌非焉知道单以道法来说,初一在罗悦馨之上,胜算极大。唯一能限制初一发挥的,便是她的心结。好不容易初一终于放下内疚肯与罗悦馨全力一战,却没想到罗悦馨竟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不顾一切对初一下了杀手。   罗悦馨这般行为自会因违背门规而被处以惩罚。但,就算罚了罗悦馨又能怎样,初一已经……   凌非焉眉头紧皱,不知何时已紧紧握住了拳头。   ※※※※※※※※※※※※※※※※※※※※   隆重感谢:   叫什么名好大佬爷的地雷X2   深蓝幻想大佬爷的地雷X1   (;???Д??`) 大佬爷的营养液X10   EVA 大佬爷的营养液X5   叫什么名好大佬爷的营养液X1   谢谢你们爱你们哟么么哒   (*  ̄3)(ε ̄ *) 第102章 【竹林慧悟】102   “本场铃之试, 胜出者,涂明宫……”镜之试主试者明心道尊即将宣布比试结果。因为初一和罗悦馨均是涂明宫弟子,明心这样不知是否故意的停顿更让场下众人蜚语纷纷。   “看也知道,非一非死即伤,胜出的一定是非馨。”   “唉, 非馨这样是犯了门规吧?明心道尊要是判她胜出, 我可不服。”   凌非焉亦听得台下议论, 也赞同非馨触犯门规,即便取胜亦不该作数。于是她转而看向明心,却发现明心道尊面色平和,与其他人或焦急或疑惑或气愤的情绪截然不同。似乎明心并不担心初一的安危。   凌非焉心生疑惑,随着明心的视线细看场上究竟。忽的,她终于明白明心道尊为何这般淡定, 紧握的拳头也缓缓松开了。   “非一。”果然, 明心道尊朗声道出的是初一的名字。   这下,台下更是炸开了锅一样。有弟子向身边同门问道:“非馨的确下手过于狠毒, 但非一都被击倒在地动弹不得,是怎么胜出的?”   “该不会是明心道尊同情初一才让她获胜吧?”   “同情也没用啊, 就算让非一过了这铃之试, 恐怕也过不去镜之试。”   “还什么镜之试, 你看非馨那把剑,非一被开了喉咙能不能活下去还不知道呢。”   “真是两败俱伤。涂明宫明海道尊尤以严厉著称, 非馨下这么狠的杀手, 肯定是要被重罚了。可惜了两个好端端的师妹, 道法都那么俊俏,涂明宫一下折了两名人才,明海道尊肯定是心疼得要命。”   正如众人所说,明海道尊从椅子上起身,拂尘一甩,向明崖道尊严肃道:“明海教徒无方,纵容弟子同门相残,自请罚七日天御神宫清扫洁役。孽徒非馨,心生邪念,出手恶毒,罚入谪仙洞面壁三月,以正心境,再观后效。”   明崖点头道:“师弟量罚从不偏颇,就依你言。”然后又向场中和蔼道:“非一啊,你若是也动弹不得,可就判你未通过了。”   众人一愣,不知明崖道尊为何这般说话。却见场中倒在地上的初一缓缓举起只手臂,痛苦支吾道:“弟……弟子还能动。”然后便在大家惊诧的目光中,拾起手边长剑,由两位同门扶着,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   起身后,她又与身边二人说些什么,那二人才带着犹豫的神色,一步三回头的退到了场下。没了搀扶,初一还是站立不稳,于是她不得不蹲下身去,倚着长剑单手支撑身体,另只手按在脖子前挨了罗悦馨一剑的地方。   但罗悦馨自打刺出那一剑后,就一直保持着最后的姿势,仗剑而立,纹丝不动,也不言语。起初大家还以为她是尚未收招,或是因为错手伤了初一而愣住。可是这么久过去,明海道尊也已经对她做出了惩罚,她却还是一动不动,活如一尊雕像,众人这才醒悟过来。   原来二人最后的交锋中,初一看似负伤,却不知如何避过了那致命的一剑。而罗悦馨看似击中初一,却在不知不觉中中了初一的定身咒。   正如铃之试的规矩,只要一方能将对方困住不动,便可获胜。于是,明心道尊判定初一胜了。   须臾,初一勉强自己站起身来,也放下了捂在脖子前面的那只手。眼尖的弟子可以清楚看到初一锁骨之间的位置,海青袍上确有被利剑刺穿的口子。看来罗悦馨那一剑着实是刺中了初一的。至于为什么没有刺穿她的皮肉,大家开始猜测是不是初一有什么可以护体的招数,或是穿了金丝软甲之类的抵御服饰。   “非馨师妹,我以天御宗定身咒困住了你,解咒的方法,我想你一定知道。”   语毕,初一到提着长剑,向非馨郑重拱手施礼。这一揖饱含着初一所有的内疚与歉意,当她再抬起头时,凝视着非馨的炯炯目光似乎再不向往日那般沉重。初一又看了看自己领口处被利剑戳烂的衣襟,叹息道:“我知道师妹一心想要我性命,可惜天不遂人愿。经此一劫,我与师妹再不相欠。世事苍茫,来日方长,愿师妹能在谪仙洞中解脱心结,不再为仇怨所累,痛苦一世。”   罗悦馨行为败露,自知难容于天御宗,更对初一的规劝完全听不进去。她不懂自己明明已经刺到了初一的喉颈,为什么却被她侥幸躲过。她只记得剑锋戳到初一时,好像抵到了一个坚硬之物。只那一迟疑的功夫,自己便动弹不得了。   或许这就是初一说的天不遂人愿?或许,这就是自己的宿命和最终的结局?   在凌非墨登上绎武场为她解开定身咒之前,全然不能行动的罗悦馨只能端端的举着那柄早已没有橘色道法环绕的利剑,任由眼泪默默流下来。   罗悦馨一下绎武场便被巡卫弟子带往了青灵峰。她多希望走过赵青然身边时赵青然能看她一眼,哪怕是失望的眼神,哪怕是愤怒的脸色,都将是她在白雪皑皑的谪仙洞中渡过漫漫三月的一点色彩。   可惜,赵青然的视线始终落在台上,落在那个毁了她一切的人身上。   初一虽然侥幸未死,但以血肉之躯挡下罗悦馨饱含道法的一剑,还是让她经脉有些受损动荡。她脚下步伐微显踉跄,但神色却非常轻松,笑呵呵的向负责记录比试成绩的凌非焉走来,按规矩报上名号。   “涂明宫,非一,定身咒。”   凌非焉皱起眉,离得近了,海青袍上利剑留下的破洞就越是清晰。于是她持起笔,在名册上胜方那栏写下[涂明宫,非一,定身咒。]的字样。   初一好奇的凑上前去,心生欢喜,她喜欢极了凌非焉娟秀写下的她的名字。   眼见刚经历了生死攸关的家伙跟没事儿人一样凑在身边傻笑,凌非焉可以肯定初一该是没有性命之忧了,不露声色的松了口气。不过她也很纳闷初一究竟是怎么化解了罗悦馨那犀利的一剑,又不好在此时细问,只低声道:“若是作弊,可是不作数的。”   初一一听,瞪大眼睛解释道:“我可没作弊,这绝对就是天意。本来我自己也觉得躲不过那一剑,小命肯定是要玩儿完了。以后都不能跟非焉凌尊一起叱咤江湖,斩妖除魔了。”   “胡说什么。”凌非焉瞪了初一一眼,又道:“你究竟是如何躲过去的?”   “其实不是我躲过的。”初一悻悻道:“只是非馨那一剑不偏不斜正好刺在我胸前的银锁上,我趁她诧异愣神的功夫忍痛反击,才把她给定住了。”   “银锁?”凌非焉一怔,她知道初一说的银锁是什么。   但初一尚不知此间轻重,兀自嘀咕道:“或许那锁儿是我娘给的,冥冥中救了我一命。只可惜它现在好像被劈成两截了……”   说着初一还极不舒服的按了按身前的衣衫,向凌非焉窃笑道:“我就不在这打扰非焉凌尊主持铃之试了,得赶快找个人少的地方去把断了的银锁取出来,硌得我胸口难受咧。”   “非一!”凌非焉担忧之色漾上眉梢,想喊住初一再问些什么。但初一却挤挤眼睛,捂着胸口下台去了。   台下正候着因为担心初一安危,专程从青遥宫队伍里溜出来的汤沐笙。汤沐笙见初一带伤归来,便立刻迎上去,上上下下、从头到脚的到处询问初一有没有哪里疼了。初一便笑着与她逞强装大,说自己简直毫发未损。   眼见初一和汤沐笙两人说说笑笑的隐没在众多应试弟子当中,凌非焉心中暗暗涌起一丝不安。她知道初一经脉中带着魔劫,而那个银锁又附着着东海奈罗国大祭司一族的安魂术。所以,她更无法说服自己一个真气有魔劫的人戴着附着着安魂术银锁的人只是一场巧合。   现在银锁碎了,如果银锁是用来压制初一的魔劫的?   会怎样?!   凌非焉忧虑的望着涂明宫的方向,却看不见初一的身影。心道初一定是拉着汤沐笙一起找个僻静的地方去取下断开的银锁了。   好在就目前看来,初一除了经脉受创基本没有其他异常。凌非焉在心中盘算,等铃之试结束,再去找初一问个仔细。现在,也只能暂时将这份忧虑暗藏心中,整理好情绪继续协助明心道尊进行铃之试了。   又过了个把时辰,今次所有参与铃之试的弟子全部比试完毕。众中选优,凌非焉手中名册上记录了约八、九十名可参与镜之试的弟子。但却唯独那一个简单的名字让她倍感心忧。   各宫弟子渐渐散去,镜之试明日才会开始,今夜便是留给他们好好休整以备再战的。   见其他四位道尊也相继离席,凌非茗这才登上绎武场,向明心道尊问候道:“师尊今日主持铃之试辛苦了,许久未见师尊出手,您的悯世铃还是那么犀利,徒儿真是大开眼界哟。”   明心道尊会心一笑,言道:“你啊,又来逗我开心。在这主持了一天铃之试,花也没得,茶也没得,琴曲也没得。我要赶快回青遥宫去喂梅朵了,你走不走?”   凌非茗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凌非焉,向明心拱手道:“徒儿还有些事与非焉相谈,迟些再回去陪您听琴。”   “也罢。”明心道尊点点头,言道:“那孩子方才开始便心事重重的,她天枢宫下也没有同门,你去关切关切,看看她怎么了。”   凌非茗得令,轻手蹑脚悄然靠近凌非焉,忽的大声问道:“师妹!发什么呆呢!”吓了凌非焉一跳,险些把手中名册也掉了。   凌非焉白了凌非茗一眼,言道:“都说道仙尚道,天枢尚法、涂明尚剑,绎武尚气,我看你们青遥宫啊,不是尚药。”   凌非茗好奇道:“那我们尚什么?”   凌非焉道:“尚轻功呗。”   凌非茗听了哈哈哈大笑,随即又问道:“你还没回答我呢,在这看着名册发什么呆呢?”   凌非焉听了,神情凝重,向凌非茗道:“师姐可记得非一有件随身佩戴的长命银锁?”   凌非茗忆起与初一施药时,初一脖颈上确实带着一把银锁,便道:“记得。先前入宗试典时你便提起过,后来在苏南我也见过。那锁怎么了?”   凌非焉正要开口,凌非茗忽然好似想到什么,惊叹道:“哎呀不会吧!我说那家伙是怎么躲过非馨那夺喉一剑的,不会是刚好刺在银锁上吧?哎哟这家伙,运气太好了啊!”   凌非茗正对初一的运气赞叹不已,却见凌非焉始终愁眉不展,又疑惑道:“非一有如此运气是好事呀,不然她就毙命在非馨的剑下了。师妹为何还忧心忡忡的,总不会是觉得非一胜得不漂亮吧?这一点师妹完全不用担心,其实大家都能看出来,非一道法远在非馨之上,若不是非馨行此凶招,非一应该能赢得更好看些。”   凌非焉摇头道:“我不是担心她赢得不漂亮,我是担心那把锁。不知师姐可听说过东海奈罗有件法器,叫渔歌安魂锁?”   “渔歌……安魂锁……?”   凌非茗听了这五个字,脸上笑容霎时消失殆尽。   ※※※※※※※※※※※※※※※※※※※※   隆重感谢:   背对幸福小仙女的地雷X1   (;???Д??`) 大佬爷的营养液X10   tpasta 大佬爷的营养液X10   谢谢你们哟,耐你们~~(づ ̄ 3 ̄)づ   ==============================   对啦 各位读者大大   租租最近跟编编大人约了下   近期可能会入V   因为之前小文文一直石沉大海有点灰心   后来才知道要签约入V才能有更多的机会曝光   所以所以……   100多章以来衷心感谢大家的支持   但愿某天入V之后大家也不会抛弃租租^-^   鞠躬再次感谢各位真的真的^-^ 第103章 【竹林慧悟】103   凌非焉解释道:“师姐猜对了, 非馨的剑的确刺在了非一的银锁上。而且据非一说,那银锁已经碎了。”   “你是说,非一戴着的长命锁是渔歌镇魂锁?!还被弄碎了?!”凌非茗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凌非焉又道:“我曾试探过,锁上确有东海奈罗国祭司一族施过咒术的气息。”   凌非茗皱起眉头, 面露难色, 缓缓言道:“渔歌安魂锁可是用来克制压抑魔性的啊……”   “这就说得通了。”凌非焉点头道:“当初我们刚与非一相识时, 便知她真气暗藏魔劫。但她的性情依旧率真正直,似乎并未受魔劫影响。想来,正是得益于这把安魂锁的镇克吧。”   凌非茗道:“也就是说非一出生时,便有人发现她身负魔劫,给她戴上了这把银锁。”   凌非焉见凌非茗所想与她一致,终于提起问题的核心:“师姐再想, 什么人一出生就能得到奈罗过大祭司族的关注呢?”   “王族肖氏。”凌非茗说完一愣, 不可置信的张开嘴巴,半晌才讶异笑道:“师妹想说非一那家伙是奈罗王族后人?这……不太可能吧?我知奈罗王族肖家有一长子, 名唤肖舸,乃是奈罗世子。有一公主名唤肖艆, 成年后便已远嫁他方。至此奈罗王再无其他子嗣呀。”   凌非焉道:“我对奈罗所知与师姐大略相同。”   凌非茗道:“要不我回去问问汤沐笙, 那孩子是奈罗人, 应该比咱们清楚。”刚说完,凌非茗自己又皱眉道:“不过以那孩子的年岁, 她出生前的事儿, 如果不是人尽皆知, 恐怕她也说不清楚,不如……”   凌非焉知道凌非茗要说什么,淡淡道:“我已与她写了封信,询问此事。”   凌非茗先是一愣,随即点头温柔笑道:“她收到你的信一定很开心。”   凌非焉听了,漆黑深邃的双眸净如止水,半晌才道:“她应该很忙,希望没打扰她。”   “怎么会,她在天御宗时,最喜欢你了。”凌非茗上前一步,拍拍凌非焉的手臂,言道:“录了一天的铃之试,你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沐笙那边我先去问问,明日告诉你结果。”   “烦劳师姐了。”凌非焉点头答应,却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只说回去,却不见要走。   凌非茗知她还不放心,便道:“要不,非一那边你再去确定一下,这事可大可小,你要是实在担心,就去看看吧。”   “好……吧。”得了凌非茗的支持,凌非焉这才转身向虚尘峰涂明宫方向急急而去。   凌非茗远远望着凌非焉渐渐消失的背影,嘴角浮上一丝笑容。虽然她也意识到初一身上似乎隐藏着许多谜团,但比起那个本来就不寻常的家伙,她更乐于看到朝夕相处这么久都一成不变的凌非焉忽然有了变化。   临近涂明宫,凌非焉放慢了脚步,姿态优雅孤傲,如往昔一般。她的出现果然引来一众弟子的惊羡之声。   毕竟凌非焉本来该入涂明宫是天御宗人尽皆知的旧事,她随身带着的那把流光熠熠的炎月剑也是涂明宫的法宝,她最擅长的道法也是涂明宫的诛邪之术,以斩妖除魔为己任的涂明宫弟子几乎无人不景仰羡慕凌非焉的道法造诣。况且天枢宫又没有别的弟子,所以有时候涂明宫弟子会自动将凌非焉当作是涂明宫“过继”给天枢宫的弟子,每每见到她,虽不敢近前,却也暗自添了几分亲切。   至于弟子们不敢近前的原因,无非是因为凌非焉平日只在天御神宫大殿或天枢宫闻圣院中现身。出现时不是高高在上、遥不可及,就是一副冷若冰霜、别来扰我的脸庞。哪像今日,传说中不食人间烟火的凌非焉竟然来到了弟子们居住生活的照影居!   于是,凌非焉还未及踏进照影居院门便被好奇的师姐师妹凑上前来团团围住,更有大胆者鼓起勇气向她热情询问道:“非焉凌尊,您亲来照影居所为何事呀?”   凌非焉被这突如其来的“盛大阵仗”惊到,礼貌颔首回道:“找人。”   “呀~~~”仅仅两个字便让那刚与凌非焉搭上话的小师妹兴奋得忘了要继续说什么了。好在还有另一位年长些的师姐接过话题,又问道:“凌尊想要寻谁?我去帮你把她叫来。”   凌非焉不擅与这许多人近距离相处,忙拱手道:“不劳师姐了,我自过去寻她。”   “那,凌尊是要找哪位师姐妹?我帮你指指方向。”师姐妹们一听凌非焉这么说,各个兴奋中带着期待,不知哪个姐妹这般幸运,竟得凌非焉垂青。   凌非焉被众人簇拥着,眼见一双双闪亮的眼睛巴巴望着她,心知她若不说出个名字来,众人是不会散去了,只好支吾道:“非一。”   “噫!”众人听到这名字,想起今日绎武场上初一与罗悦馨那场生死之战,似乎也明白了凌非焉的来意。   年长的师姐挥挥手,驱散了环着凌非焉的同门姐妹,向凌非焉道:“非一的房间在照影居九号,凌尊移步过去就是。只是……”   凌非焉眉头一挑,问道:“只是什么?”   年长师姐叹气道:“只是非一好像情绪十分低落,从绎武场回来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有担心她伤势的姐妹去探望,也被她婉拒了。”   “我知道了。”凌非焉向那师姐拱手道:“多谢师姐相告。”   相对于其他房间烛火通明,照影居七号和九号两间相邻的房间却是漆黑一片。七号是罗悦馨的屋子,此刻罗悦馨该是被投在谪仙洞中面壁思过了。凌非焉走到九号房前,犹豫片刻,还是抬手叩响房门。   没有回应,她加重力道又扣了扣。   房间里终于传来低低一声应答:“我的伤没事,让我安静休息下就好了。”   凌非焉听了,沉默片刻,冷静道:“我不是来探望伤势的。”   “非……焉凌尊?”听得出屋内的人很惊讶,一阵下床的脚步过后,照影居九号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来。初一探头一看,门外立着的果然是凌非焉,又惊又喜,不由问道:“你怎么来了?”   “找你。”凌非焉见初一脸上强打笑容,露出与方才低落声音不符的神色,心头一软,不等初一请她,自行走进了初一的房间。   初一很诧异,她从没想过凌非焉会亲自跑到自己的房中来,一时呆站在门口,望着凌非焉的背影不知所措。   凌非焉进得屋内,随意看了看,转身言道:“关门,有话与你说。”   “哦,哦……”初一听从凌非焉的吩咐,将房门关上。   忽然之间,小小的房间又陷入漆黑一片。   黑暗中,两人都沉默着。   初一只觉得整个人都紧张万分,仿佛能听见自己清晰的心跳声。她不知凌非焉要说什么,要做什么,也就不知自己该说什么,做什么。   “你先……”须臾,黑暗中凌非焉清了清嗓子,终于先开了口。初一马上认真听着,凌非焉却道:“点个火烛。”   “啊对对对。”初一一拍额头,边去拿火折,边解释:“铃之试非馨下手太重,把我打傻了不是。”   凌非焉默默听着初一的碎碎念,淡看着温暖燃起的烛火映照在初一的脸庞上,摇曳火光将她清至俊秀的轮廓缓缓勾勒得十分美好,只是往昔总是神采飞扬的瞳眸里笼上了一抹薄薄寂寞的哀伤之色。   凌非焉熟悉这种寂寞。那是不知来处,孑然一身的孤寂。   被罗悦馨戳破的海青袍随意搭在椅子上,凌非焉走近时,初一赶快拿起抓在手中,笑对凌非焉道:“你坐你坐,我给你倒杯水。”   凌非焉在椅子上落坐,道声:“不必麻烦,只与你简单谈谈。”   初一听了,便抱着衣服在桌子另边坐下,等候凌非焉开言。   “我知你与青遥宫的汤沐笙,或者说是东海奈罗汤氏的汤沐笙相熟,不知你可认识汤氏其他族人?”凌非焉一开口便直入正题。   “奈罗……汤氏?”初一不知凌非焉所闻为何,仔细想了想,摇头道:“我只认识沐笙妹妹一个。”   凌非焉略一思考,又问道:“从未见过大祭司汤铭,或继任祭司……汤沐冉?”   汤沐冉……初一听见这名字,忽然漾起一丝酸意。汤沐冉不就是汤沐笙一提起来就敬仰万分的姐姐,凌非茗一提起就会盛赞不已的厉害角色?就连凌非焉的血蛊幻术都是跟她学的……   不知为何,初一不但不想回答凌非焉的问题,反倒试探着向凌非焉问起:“非焉凌尊……与汤沐冉大祭司很相熟么?”   凌非焉也没想到初一会突然问她,又是提起那人,先是一怔,继而淡然道:“算是熟络。”   初一听了,有几分失落。她本以为凌非焉那么孤冷的人,应该不会与他人相熟,却没料到凌非焉毫不掩饰的就承认了与汤沐冉相识匪浅。于是嘟起嘴,莫名负气道:“是吗?我可从没听你提起过她呢。”   凌非焉白了初一一眼,故意道:“那可能是因为我们不熟?”   “啊!!”初一给自己挖了个大坑,小声吵嚷道:“我们怎么不熟啦,我们可是一起出生入死,斗过上古花妖的患难之交!又是同门之谊,将来也是要一起斩妖除魔,扶危救难,拯救苍生的。再说汤沐冉大祭司远在东海奈罗,她……”   “行啦。”凌非焉环起双臂,觉得初一莫名激动的样子有点烦人又有点有趣,正了正神色,严肃道:“到底见没见过那两位大祭司?”   初一撇嘴哼着回到:“没有。”   “真没有?”凌非焉见初一也没认真思考,怕她是赌气乱说,又倾身向前,追问了一次。   这一倾身,初一忽然嗅到几缕凌非焉身上散发出淡雅香气,回忆恍然涌上脑海。八莽山林海之上携她御剑之时,玉草园小屋中与她清伤之刻,凌非焉轻如兰麝的气息就环在她的周围,幽醉、诱人。那之后,她再未与凌非焉离得这般相近。   “真的……没有。”初一不觉,脸颊已是渡上一抹飞霞。她不敢正视凌非焉的深眸,欲盖弥彰的掩饰着自己的局促:“他们……都是奈罗国教的大祭司,我只是,只是一介小民,哪儿见得到嘛。”   ※※※※※※※※※※※※※※※※※※※※   隆重感谢:   背对幸福小仙女的火箭炮X1   (;???Д??`) 大佬爷的地雷X1   随意大佬爷的营养液X30   背对幸福小仙女的营养液X10   谢谢你们耐你们哟~ 第104章 【竹林慧悟】104   凌非焉不明初一为何突然羞涩, 只道她感伤于自己的身世,便想不如趁机机会,正好提起。于是向初一问道:“我记得在罗村时,你曾说自己是被师父从东海捡来,你可记得是在东海何处?”   “白浪村呀。”   说到汤沐冉时, 初一别别扭扭, 可一说到自己的故乡, 初一却很快答了出来。   凌非焉有些意外,不禁想道,难道是自己猜错了,初一看起来并不像在为身世难过,那她这满面的惆怅哀婉又是为何?于是凌非焉随口与初一言道:“你对父母身世并无记忆,对故乡倒是记得清楚。”   “哪儿啊, 本来我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都是听我师父说的。”初一见凌非焉问起,认真解释道:“小时候我总问师父, 我家在哪儿,的父母双亲姓氏名谁。他呢就跟我说遇到我的那天正值年关, 白浪村有户村民拜托师父摆祭海坛求平安, 他刚登上海崖, 就看见大海里有个人影随着海浪飘啊飘啊,像是溺水了。于是赶紧趁着海浪把我推到岸边时, 把我给捞起来了。当时我是昏着的, 后来醒了, 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记不起来了。郎中说,许是落入海中惊吓过度,失了记忆。师父就带着我挨家挨户的找,结果问遍白浪村,也没有哪家丢了孩子。于是师父就非说我是大海赐给他的弟子,给我取个初一的名字,让我喝了碗拜师酒。随他行走江湖了。”   初一一口气说了许多,凌非焉却只专注的听着,并不答话。初一怕凌非焉不耐烦,偷看她的脸色。凌非焉却是点点头,示意她但说无妨,想讲便讲下去。   初一叹息一声,拿起竹签拨了拨火烛。跳动得烛影撩拨着她不安的心弦,触动着压抑在心中多年的沉情。她还从未与谁这般细致的说起过自己的身世。   少时,当她扛着桃木剑,背着蓝布包裹过州穿府与人捉妖时,便总爱盯着集市上那些环在父母身边嚷着买这买那的孩子,艳羡之情溢于言表,连师父都总笑她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年长后,她走惯了江湖,也学会了隐藏情绪。甚至有时会笑着与流浪的乞儿买些吃玩,带他们高歌起舞,开开心心闹上一阵儿。   但她的心中,却从未放下这个结。一直希望有一天,能再回东海,再细细的寻觅……   可惜,灵犀子却带她越行越向西北,终究是离海越来越远。   今日,凌非焉忽然与她说起过去。初一虽不知缘由,却见凌非焉言语柔和,神情关切,心道或许是因凌非焉与她一样也不知身世故乡,不由惺惺相惜,仿佛与她道尽心中旧怨才能释怀。   叹息过后,初一放下竹签,无奈道:“所以,虽然我一直把白浪村当做故乡,但其实那里并没有我的父母。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他们姓什么,叫什么,长什么样子,是做什么的。也不知道家里还有没有兄弟姐妹……唉……”   仅仅是对亲人和身世的幻想,便让初一时而幸福时而失落。她眼神里的光彩又暗了下去,回望着床边小柜,难掩哀伤的与凌非焉说道:“可惜现在银锁也碎了。本来银锁上有个浅浅的安字,你说,我会不会是姓安呀……”   凌非焉循着初一视线看去,只见那断为两截的银锁正孤单放在小柜之上。凌非焉轻启朱唇,张口欲言,却没有说出任何话来。   安慰的话,她实不擅长。   初一看着银锁发呆,忽的回神,想起自己还在与凌非焉交谈,忙转回视线,却刚好看见凌非焉欲言又止的样子。四目相对时,没想到竟是凌非焉一愣,先转移了视线。   虽然屋里光线暗淡,虽然凌非焉脸颊边垂下的发丝挡住了她的神情,但初一还是在她们视线相接的短短瞬间捕捉到了凌非焉的一丝羞赧。   非焉凌尊她……   初一脑海中乱乱的,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心神骤然一荡,赶忙慌张提起桌上小壶,往杯盏里倒去,边倒还边岔开话题道:“哎呀,瞧我说了这么多,要不非焉凌尊,咱们还是喝点……咦?”   小壶倒了又倒,只落下几滴冷水。初一这才记起铃之试回来胸口闷得紧,壶中水早就被她咕嘟咕嘟灌下几杯,通通喝光了。于是她抓着小壶腾的站起身,尴尬言道:“没,没水了。我……再去烧些。”   不料,初一只顾着去拿水壶,却松开了手中的海青袍。这一起身,放在膝盖上的海青袍便翛然滑落,掉在地上。初一一愣,又慌忙弯身去捡,没想却被凌非焉抢了先。   “不必了。”凌非焉拾起海青袍,拒绝了初一的提议,但语气却是十分柔和。她也没有把手中海青袍还给初一,而是展开来看了看领口附近的衣襟。那里,还残留着利剑穿过的痕迹,凌非焉的眉头又微微皱了起来。   初一就这么怔怔站着,拎着小壶。凌非焉果然不是来探望她的,进屋到现在,她都没问过一句自己的伤势,只与她有得没得聊着奈罗国,聊着东海,聊着过去。   现在,她又,她又……   被凌非焉拿着自己的衣衫,初一实在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好像凌非焉端详着的不是她的海青袍,而是在看着她……身体?这难道不是很亲近很亲近的人才能有的举动嘛?初一也不知道怎么了,明明凌非焉看着的只是件衣服,初一却觉得简直比清理伤口时被凌非焉看到赤luo的肩膀时还要难堪。   于是她一刻也无法再等,忙扑上前去,用力扯回自己的衣服。胡乱卷了卷藏在身后。   手中之物被突然抽走,凌非焉明显不是很开心,盯着初一的眼神中透着微微不满。   初一被凌非焉的眼神威慑到,心虚的退了几步,好在凌非焉没有继续逼迫她的意思,很快就转过头去,恢复了清冷的声音,向她询问道:“我能……看看那把锁么?”   “你,你看就是。”初一为了分散凌非焉的注意力,马上应下。   得了的初一同意,凌非焉立刻走向床边小柜,背对初一将两瓣银锁拿起。仿佛怕引起初一怀疑一样,她还略略调整身姿,试图挡住初一的视线。然后才在掌心中微微运起道法,细心感受着银锁的回应。   可惜,两瓣残锁却只如普通银片,毫无咒法气息。这与她初次将银锁握在手中,以道法试探时的感应完全不同。她不甘心,又将两瓣残锁勉强拼在一起,再以道法相试。可惜银锁被毁严重,别说依然对道法毫无反应,就是想将锁上的“安”字重新再现,也变成奢望。   凌非焉心中一震,失效了!这把渔歌安魂锁已经测底失效了!它再也不能守护镇克……   “看不清吧?我帮你照……啊!”   凌非焉正一心沉浸在对渔歌安魂锁的担忧中,却没注意初一已然举着烛火来到身边,直到初一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她才慌忙收了道法,猛然转身。没想到这一转,险些撞到初一手中火烛。   初一怕烛火燃到凌非焉衣袖,下意识向后躲闪。谁料小柜与床太近,凌非焉一转身又将她夹在自己和木床中间,初一膝盖后面正磕到床沿,瞬间站立不稳向后倒去。   “啊!火,火!!啊!烫!烫烫!!”初一大叫,生怕火烛落在床上。这要是不小心走水把照影居九号给烧了,明海道尊不得把她投进谪仙洞跟非馨来个喜相逢啊!   可是身体失去平衡,手中蜡烛也就随着摇晃倾斜,蜡烛一倾斜,烛泪便一滴滴流落下来,灼烫着她持着火烛的手。初一死活不敢松手,只能大声疾呼。   凌非焉见了,马上放下两片残锁,伸手去拉初一。   孰料凌非焉手刚伸出一半,就见初一端端坐在床边,用惊魂未定的语气抱怨道:“哎哟,烫死我了。”然后一抬眼见凌非焉正向她伸着手,便笑盈盈的将烛火塞进凌非焉手中,得意道:“还好我身手敏捷,呐,你拿着烛火看就清楚了……”   “鬼叫什么。”凌非焉狠狠收回手,将不得不接过来的烛火丢放在床边小柜上,冷道:“吓我一跳。”   她的确是有些不快,不过不是因为初一的忽然出现,而是怪自己怎么就没沉住气,上了初一得当。烫手又怎样,反正她也不敢松手。撞到床沿又怎样,她身后又不是万丈悬崖,跌下去不过就是刚好坐在床上。不过也罢,既然已经确定残锁失效,那就必须得看看初一的真气有没有发生变化了。   于是凌非焉狠狠盯着不明所以的初一,向前走了一步。   “啊?”初一正要起身,却发现凌非焉的情绪有些不悦,她不知道自己好心给凌非焉送火烛照明,怎么就惹她不爽了。   等等,她这股要吞了自己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愣神的功夫,凌非焉已经立在初一面前。她隐约觉得凌非焉的膝盖几乎抵在了自己的腿上。低头确定的须臾,凌非焉又向她压近了些。   初一只觉得凌非焉微微一俯身,那张俊冷清颜便忽然临在眼前。太近了!太近了!凌非焉的瞳眸里好像都清晰的映出了她窘迫的表情。初一怔怔坐着,心跳却乱如雨打芭蕉。她想拉开与凌非焉的距离,在脑海中胡乱思索着,怎么拉?向前?那哪是拉开距离,岂不成了投怀送抱?不行不行,太奇怪了。向后?倒在床上?再向旁边滚开?不行不行,太奇怪了。要不直接往旁边挪开?嗯,这个好这个好,就这么办!   初一打定主意,也不敢再抬头去看凌非焉,微微抬起坐在床上的屁股,双手慢撑床沿,就想依计行事,往旁边挪开。   谁料凌非焉一下便发现了她的企图,忽然伸出手来,按住初一右肩,将她压在原地,冷冷言道:“给我看看你的伤处。”   “啊?”初一下意识用右手摸摸左肩,结结巴巴道:“肩,肩上的伤,已,已经好了。”   凌非焉好像低低啧了一声,立目道:“今日的!”   “啊?”这下初一左手也抬了起来,仿佛要护住自己的贞洁一样交叉在胸前,死死按着衣领,摇头道:“不行不行,啊,不是不是,今日,今日没受伤。”   “真是啰嗦。”凌非焉见初一扭扭捏捏,无心与她拖延,又不想跟初一说出真实原因,免得初一多心多想。右手一抬,便要强行扯开初一的领口,察看伤处。   “呀————啊————!”   初一又发出两年前发现屋顶有人偷窥洗澡时的尖叫,只是这次那句“淫贼”没有喊出口。   ※※※※※※※※※※※※※※※※※※※※   隆重感谢:   Belle 大佬爷扔了1个地雷~   (づ ̄ 3 ̄)づ么么哒,耐你哟~ 第105章 【竹林慧悟】105   初一下意识的抗拒让凌非焉不得不放弃强行扯开她衣领的计划, 改为抬手覆上初一的嘴巴。   “别乱叫。”凌非焉低声命令道:“叫来了别人你我都难堪。”   初一没料到凌非焉竟会忽然这般,只觉得凌非焉的手微微用力捏着她的脸颊,她的双唇也紧紧触在了凌非焉柔暖的掌心。虽有被强迫之嫌,但初一确是还未与谁如此亲近过。   非焉凌尊今日怎么了?为何突然这样对我……?!初一想不通,只觉得心中愈加慌乱, 连手脚都像是多余的, 不知安放在哪才好。   但不得不说, 凌非焉这招确实很有效。初一万分紧张的同时,也不再喊叫,她瞪大了眼睛,向凌非焉点点头,意思就是,我不叫了, 你快把手松开吧。   凌非焉这才把手松开, 好像没意识到初一的心境变化,又不想初一再阻拦她的试探, 随口编了个理由道:“非馨那一剑饱含道法,你应对又不充分。我猜, 你虽无性命之忧, 但皮肉经脉恐怕受损了吧?”   初一懵懂点头, 心道,非焉凌尊怎么又开始关心起我的伤势了?忆起在玉草园小屋中, 凌非茗说过凌非焉不善与人表达, 初一心中窃窃一喜, 该不会方才那些闲聊都是想来问候我的铺垫吧?   于是她的窘迫终于放松一些,回应凌非焉道:“嗯,经脉确实受了震荡,胸口也疼得很。而且……”   “而且?”凌非焉眉头一竖,仿佛十分关切。   初一见了,更是开心,便道:“而且吧……我觉得,从南卿那得来的月华精魄好像变得激烈许多,总觉得血气冲顶,不好控制,从刚才开始就心神不宁的……”   “这样么。”凌非焉思虑了一下,又抬起手,刚到半空她忽然想起什么,放缓声音道:“你想通过镜之试吗?”   初一疑惑道:“当然想啊。我不但要通过镜之试,我还要得一柄涂明法宝之剑!”   “呵,口气还不小。”凌非焉见初一上钩,扬眉言道:“那便让我看看你经脉受损的程度。镜之试不像你想的那般容易,若是经脉受伤严重,只怕难以通过。”   “啊……还是要看啊。”初一皱皱眉,好在检查经脉无需被扯衣衫,她虽然羞于被凌非焉“看透”,但是却很享受被凌非焉关心的感觉。于是她乖乖伸出双手,掌心向上,等着凌非焉给她“检查”经脉。   谁知凌非焉竟然对她的双手视而不见,直接便抬手又向领口边袭来。   “呀,非焉……”初一一慌,下意识又要闪避。   “别躲。”   凌非焉唇边淡淡吐出两个字,手指已趁初一不备,灵巧拨开初一一边领口,俯身看去,初一脖颈处被道法灼伤的伤痕瞬间呈现眼前。   “……凌尊。”锁骨间传来一丝凉意,就像脑海中突来的一片空白。初一不知那引得她全身毛孔一骤一舒的清凉,是因为凌非焉的手指触到了自己的身体,还是忽来的空气拂过了她温热的皮肤。勉强念完对凌非焉的称呼,她便彻底僵在原处,仿佛凌非焉那句“别躲”是对她下了定身咒。   非焉凌尊,到底是为何而来?   初一不知道。   她只知道,这间烛火昏黄的小房间因为凌非焉的到来,忽然变得微微暖暖。   烛光中那一袭白衣之人就在身前。很近,近得局促的鼻息中满满都是凌非焉身上自然散发的淡香。近得那人的柔和的呼吸仿佛就吐息在她的脖颈之间,又轻又痒。近得她只是想仰起头略微向后拉开点距离,却无意中向凌非焉暴露出更多赤LUO肌肤。   凌非焉专注的查看着初一的伤处,初一的心思却早已涣散无形。烛火欢快的悦动着,凌非焉的瞳孔微微震颤着,初一的心跳也急促的鼓动着。   “就知道你又在逞强。”半晌,凌非焉抬起身,终于结束了初一紧张又无措的煎熬。   “严,严重么……”初一迷茫扩散的瞳孔慢慢聚焦回来,强迫自己若无其事的将视线聚在凌非焉的脸上。   那是一个以银锁为中心向周围蔓延的灼痕,锁骨附近的皮肤被非馨的道法侵袭,隐隐闪动微光。若不细看,倒很像是被热气灼伤的样子。伤处的皮肤变得薄而透明,微微红肿着,看似不重,但其实痛得钻心。   凌非焉轻叹一声,言道:“到底是用尽全力的一击,你的皮肤被道法灼伤了,恐怕会留些疤痕。经脉情况如何还需进一步探查。”正说着,忽见初一面色绯红,她不明就里,疑惑道:“你……不舒服么?脸色如此潮红,可是真气紊乱了?”   初一一听,忙用双手摸摸自己的脸颊,是有点烫手呢。不过她知道这回脸红可不是因为真气不受控制,而是因为凌非焉她方才……   唉,眼见凌非焉关心询问时满面正义凛然的样子,再对比自己满脑子胡思乱想的念头,初一顿感惭秽,只能就势闭上眼睛,狠狠摇摇头,懊恼羞怯道:“或,或许是吧。”   凌非焉见初一神情痛苦,只道她实在难受,担心是她的真气没了安魂锁的镇克,魔劫突生变化,立刻吩咐道:“手伸出来。”   初一嘟囔道:“又伸,刚才伸出来,你都没看。”   凌非焉严肃道:“这次不诓你。”   “哦。”初一只好又伸出手。   凌非焉也伸出双手,掌心向下泛起白色微光,悬空覆在初一手上,轻道:“轻微运些真气,与我呼应。”   “嗯。”初一应着,调动些幽蓝的真气聚在掌心中。   凌非焉发现初一的道法之光不似前几日在闻圣院中卖弄时那般清澈,反倒恢复到最初相见时的颜色,甚至比那时更加暗蓝。   道法之光的颜色,很大程度上是道师经脉与心性的体现。修真界有这么一条不成文的俗称约定,一个道师的道法之光越是清澈空澄,这个人的修为和品行很可能就越超然。越是混沌不清,这个道师的修为和品行就越是晦涩不正。   此刻,初一掌心中的幽蓝色道法之光缓缓流动着,看起来疲惫又羸弱。凌非焉只道是初一经脉受损,难以聚汇充沛道法,对此到不是特别忧虑。她真正担心的是,没了安魂锁的镇克,初一的魔劫便会苏醒扩散,慢慢蚕食影响初一的心性。   现在一见,初一的道法之光果然已起了变化,凌非焉实在不愿初一是如自己猜测那样,已经开始魔化。于是她赶快以掌中明亮的白色道法与初一的幽蓝道法试探接触。不料两道道法互相触碰的瞬间,初一掌心的那蓝色道法并不像它晦涩不明的光芒一样虚弱,反而极具冲击力和攻击性 。掌心传来的强有力的侵略性让始料未及的凌非焉十分错愕。   “呃……”凌非焉双手一抖,稳了稳道:“我与你又没深仇,不必这么用力。”   “对不起。”初一一愣,她怎么会大力与凌非焉对峙真气呢,明明就只是微微施了点真气,怎么真气好像自己活了起来,不是很受控制了。   难道是非馨把我的气海震崩盘了?不行啊,我还要参加镜之试呢!身为道师却不能自如控制真气的话,想破慧悟境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这样想着初一不免有些慌张,她压了压气息,小心翼翼的协调着真气在经脉中游走。可是她的真气就像是在与她的意念在经脉里捉迷藏,她刚要将气息控在一个气穴,真气便忽然溜走。她便又以意念随之追寻,真气便又四散到更多的气穴上去。初一运筹来运筹去也不得要领,实在是难以捕捉驾驭。   短短须臾,初一的额头上便渗出了细微的汗珠,心中更是焦急万分。   自打从镜之试归来,还没动过真气。与非馨比试时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不行了呢!尤其还是在凌非焉面前,这,这……   凌非焉发现初一面露慌张之色,脸色由红润转为虚白,还有滴汗珠顺着脸颊轻轻滑落,便知她正在努力控制真气却不得要领,忙开口道:“静心勿燥!行气最忌操之过急。强行越限不但不能掌控,反而会走火……”凌非焉一怔意识到了什么,后面的话,她怎么都说不出口。   “走火入魔吗?”初一皱着眉,咬紧牙关。却还故作轻松的与凌非焉勾唇一笑,她不愿凌非焉看见她道法不济的样子,也不愿凌非焉总是为她操心伤神。   “别胡说。”凌非焉用严厉的眼神制止了初一不合时宜的玩笑。手上道法却不再悬空而行,而是缓缓向下,与初一的掌心柔柔贴合在一起。   “非焉凌尊……”初一手臂一抖,想说些什么,却被凌非焉摇头示意不要再说话。   随后,凌非焉闭上了眼睛,专注的感受着初一经脉里的汹涌玄妙。初一也闭上了眼睛,却再也不能平静心绪。   凌非焉说让初一与她呼应,可控制不好真气的初一却能清晰的感觉到,凌非焉在不断调整着自己的真气与她配合。每一丝每一缕,都小心翼翼,轻轻缓缓,生怕拿捏不好尺度,再给她受了损伤的经脉雪上加霜。   如果说那时非云与她修缮气海的真气像一位严谨检阅的医者,那此刻凌非焉随她意念而行的真气便像是个苦难同行,不离不弃的挚友。这股稳稳传来的真气不疾不徐,不强不弱,将初一四处逃散的真气牵引寻回,环绕在气穴之上。   得凌非焉相助,初一慢慢恢复了对真气的操持,脸色渐渐恢复了血色。她松了口气,偷偷睁开一点眼睛,正看见她与凌非焉两两相叠的双手,刚刚平复的心跳又漏慢了一拍。   这算不算是……牵手啊……   不用摸,又开始胡思乱想的初一就知道自己的脸一定又红起来了,连手臂上的肌肉都紧张得酸酸软软的。她发现自己克制不住的想要望着凌非焉,看她微蹙的眉头,看她闭起的眼睛,看她轻轻抿着的嘴角。她觉得烛光下专心施法的凌非焉依然是那么孤傲卓群,却又如此令人倍感安心。   咕噜,初一吞了口水。   凌非焉察觉到初一刚刚稳定下来的心脉又动荡起来,无需睁眼便知定是初一的注意力又没专注在经脉气海上了,于是低声道:“静心。”   怎么静心呢?   如今,凌非焉淡然依旧的声音,在初一听来却仿佛充满了低迷的魅力,让她怦然心动。 第106章 【竹林慧悟】106   心驰神荡不知许久, 初一恍然发觉凌非焉收了道法,也收回了与她轻覆的双手,初一心中失落,却做出无辜神色,向凌非焉问道:“如何?”   凌非焉淡然道:“你气海充盈, 经脉通畅, 只是受了些轻微损伤, 于道法修行并不碍事。”   初一听凌非焉这么说,面露喜色,忽然从床上站起身来,双手拉住凌非焉的手腕,开心道:“多谢非焉凌尊为我诊察!”   凌非焉微一惊讶,立刻将手臂从初一手中抽回。初一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在心中自行拉近了与凌非焉的亲密度, 做了出格的举动, 马上抱歉道:“呃,是我太开心, 冒犯非焉凌尊了。”   凌非焉挥手表示作罢,又正色言道:“但你近日最好量力而行, 不要过度调用真气。”   初一疑惑道:“为什么?不是说我是小伤, 于道法修行无碍吗?”   凌非焉道:“可记得当初非云说过你气海如何?”   初一想了想, 回道:“非云师姐曾说我气海虽广,却很浅薄。”   凌非焉点头, 转身走出几步, 言道:“南卿与你的230年月魄精华乃是极致上乘的道法之力, 需要深厚的气海调和运转。你气海浅则无力存固,气海广则难以调度。虽说在天御宗修了两年持明,气海变得深厚了些,可惜被非馨一震又损伤不少,你感到真气难以控制就是这个原因。说它小伤,是因为它目前还可以为你所用。如果你不能把气海修炼得更深厚些,今后就说不准了。”   “呃……”凌非焉说了这许多,初一似懂非懂,但却很敏锐的察觉到了凌非焉话中的疑点,于是问道:“凌尊说月魄精华目前可以为我所用,难道,它还会消失或者被别人夺走么?”   “不只。”凌非焉目光突然凌厉起来,言道:“夜幽石的力量虽是极致上乘,但若驾驭不善,定会遭其反噬。”   “反噬?!”初一听了十分吃惊。夜幽石的月魄精华的确让她的道法之力忽然攀升一截,好像时刻都精力充沛,道法无穷。但她并没感觉到凌非焉说的那种被反噬的滋味呀,于是皱眉问道:“按非焉凌尊的意思,我的真气忽然不太受控制,就是反噬开始的征兆吗?”   “不是。”凌非焉轻一摇头,言道:“刚才我说过了,它现在还可为你所用。但明日镜之试,你务必量力而行,成败随缘,切不可为追求胜果太过执着,在气海不稳的情况下强行超负荷运行真气,否则……”   “否则?”初一被凌非焉吓得急切想知道强用真气的后果。   凌非焉沉默片刻,走到房间门口,方才言道:“轻者,经脉寸断,道法尽废。”   “重者呢?”初一颤颤的问。   “七窍喷血,立时暴毙。”凌非焉丢下这句话,匆匆出门而去。   这只是紫麓山颠一个寻常之夜,风轻夜静,或许会因进行了一半的慧悟之试平添几分紧张,亦或会因即将到来的法宝之试而多些期待。许多的人,有许多的心思。依然在月色下舞剑的赵青然也好,早就呼呼酣睡的图巴尔也好,想给姐姐写信又将信纸揉成一团的汤沐笙也好,闭目端坐在冰雪寒冷的谪仙洞里,胸中却燃烧着一团火焰的罗悦馨也好,甚至倒在床上,一会想想凌非焉,一会担忧自己,辗转难眠的初一也好,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迎接着未知的明天。   只有一个人不想拖到明日,驾着缥缈流畅的轻功,由虚尘峰翻过小云峰,落步在大云峰青遥宫弟子们的住处琴芳斋。果然那个夜猫子的房间里还闪着微弱的烛火。   叩叩叩,这一夜,凌非焉再次敲响了别人的房门。   “哎哟,是哪个小妮子这么晚还来扰我……”凌非茗笑呵呵的打开门,看到眼前的白衣之人,眼睛瞬间瞪得老大。   “干嘛?”凌非焉又不等人家请她,往屋里一进,自顾言道:“上次在蛇儿山遇见三世鬼也没见你瞪这么大眼睛。”   凌非茗听了嘴角一弯,关好门,笑眯眯道:“那当然啦,在我门前看见你非焉凌尊可比走夜路撞到鬼难多了!”   凌非焉撇撇嘴巴,拱手道:“这么晚,打扰师姐了。”   “不碍事,我还没睡。”凌非茗将凌非焉拉到桌边,让她坐下,顺手提起茶壶与凌非焉倒了杯暖暖香茶,问道:“师妹深夜造访,有何要紧事?”   凌非焉方才与初一讲了许久话,又运了道法施了轻功正觉口干,难抵凌非茗送上的香茗诱惑,便接过茶盏,凑到嘴边轻呷。   凌非茗亦坐在桌边,单手拄着下巴,笑意盎然的看着凌非焉小心翼翼怕被烫到的样子,然后调侃道:“平日约师妹秉烛夜谈,共度良宵,请都请不到。今夜却主动敲门前来,怕是……”   凌非焉正喝着茶,不及回话,便抬起眼眸细听凌非茗下面言语。   谁知凌非茗想也没想就蹦出一句:“想我了?”   凌非焉一口暖茶差点呛到,忙放下茶盏,解释道:“是有要事相谈。”   凌非茗见凌非焉中招的反应果然如她所想一样,这才开心的问道:“非一的事?”   凌非焉点点头,言道:“我去探过了,非一经脉的异象很是奇怪,实在是等不及明日,便来找师姐商讨应变。”   凌非茗这时已不再是玩笑神色,皱眉回应道:“究竟怎么个怪异法,竟让师妹连夜来寻我商讨对策。”   凌非焉将方才探到的初一经脉的情况与凌非茗详细说了。   凌非茗全神贯注聆听着,把她对初一的所有了解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才与凌非焉分析道:“依师妹所言,现在的情况就是非馨那一剑凶猛攻势只对非一造成些皮肉之伤,并未伤及经脉根本。渔歌安魂锁碎裂失效后,非一真气中魔劫依旧,却不知什么原因没有被吞噬魔化。”   凌非焉点头道:“是这样。所以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非一暗藏魔劫的真气既没有了天御宗真气牵制,也没有渔歌安魂锁镇克,就像在万丈深渊边独自行走的盲人,稍有不慎,她就会魔劫攻心,堕入魔道。   “师妹当初就是怕她为魔劫所累遁入魔道,才坚持让非一入天御宗修行。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非一先是失了股真气,又被毁了镇克,还是难逃魔劫之难。”凌非茗咬着嘴唇,思考道:“不过师妹也别担心太早,月魄是圣洁之力,或许正是那230年的月魄精华在维持着这份脆弱的平衡,暂时护着初一没有堕落魔化。”   凌非焉忧心道:“所以一旦非一真气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凌非茗点头赞同凌非焉所言。她们俩都清楚,夜幽石虽是至宝,却非善恶分明之物。月魄虽然圣洁,但初一的230年月魄精华乃是南卿所赠,啖过血腥,实是祸福未知。   两人相顾沉默了会,凌非茗又给凌非焉添了盏茶,关切道:“非一知道自己真气中存有魔劫了吗?毕竟现在这个情况,她绝对不能再超负荷运行道法了。而慧悟之试又是破境之关,正是要突破自我界限的,她要是不管不顾的一心求胜,岂不是很危险?”   凌非焉无心品茶,低言道:“镜之试非一要么破关大成,达慧悟境。要么破关失败魔劫迸发,被反噬魔化。现在她已经难以控制真气,我担心与她说了实情,她反而背上心结,加重压力,胜算更低。所以我只与她说了表象,让她暂以为是自己气海广薄,又受了损伤,才不能顺利驾驭月魄精华之力。”   “唉,师妹的考量也不无道理。”凌非茗叹口气,又道:“可是那家伙执念亦重,说白了就是好强争胜。你不告诉她,就怕她镜之试时不知节制,勉强而行,反受所累。”   凌非焉道:“正因如此,我才拿不定主意,必须赶在明日镜之试前与师姐商量。”   “好吧。”凌非茗思考片刻,作出决定:“明日非一镜之试时,我与你全程盯着她,只要发现一丝不祥端倪,我们就立刻截封了她的经脉。宁可让她在床上躺个一年半载,也不能铤而走险。达不到慧悟境总比变成个神志不清嗜血而狂的魔头好。”   凌非焉略一思虑,点头同意:“就依师姐所言。”   凌非茗又想了想,向凌非焉问道:“总这么瞒着她也不是办法,不知师妹打算什么时候告诉非一她经脉暗藏魔劫的真相?”   “再迟些吧。”凌非焉眯起眼睛,幽幽言道:“待她道法再精进些,气海再稳固些。或者等她不像现时这般活脱,心性再淡些的时候。   “也好。”凌非茗微然一笑,向凌非焉眨眨眼睛,颇有意味言道:“不过我倒是希望非一的心性不要变淡呢。”   凌非焉一愣,疑惑道:“为何?心性净淡不是我等修真之人的要义么?”   这次凌非茗没有正经回答,呵呵的笑言道:“修真修真,那家伙不像你,成日仙儿仙儿的不食人间烟火,要那么淡的心性干嘛?再说,他们涂明宫弟子跟妖邪鬼魅砍杀起来,各个都凶神恶煞似的,哪个心性淡得了?唉?不对呀,你当初也该进涂明宫的,你怎么心性就这么淡啊?还是说……你这孤高冷傲都是装出来的?!”   “嗯……”凌非焉见凌非茗又开启了午夜话痨模式,赶快起身拱手道:“时候不早了,非焉多有叨扰,师姐早点休息吧,我回去了。”   一见凌非焉要走,凌非茗马上也起身跟到门口,热情道:“哎哎哎,师妹别走呀,来都来了就留下嘛。你看我的床多大,足够我俩同塌而眠。而且你运气好赶得巧,今日浣衣师妹刚送来晒得松松软软的新被子,不如我给你找个枕头……”   凌非焉一听,道声:“告辞。”就迈出了凌非茗的门口。   凌非茗只得依着门边,故作委屈道:“唉哟,师妹真是心性淡啊。”   凌非焉听了,忽然转身来。凌非茗眼睛一亮,道是凌非焉回心转意同意留宿,眉开眼笑道:“不走啦?太好了快进来,我们可以畅聊一整夜怎么才能帮助非一渡过这场魔劫!”   可凌非焉却是站在原地未动,只轻声问道:“她怎样?”   “谁?”凌非茗一愣,不知被她说心性淡的凌非焉忽然就关心起谁来了。   凌非焉用视线越过凌非茗身后,大致指向屋内某处位置。凌非茗回过头,顺着凌非焉的视线一看,原来是在指她的书案。   刚刚凌非焉敲门时她正坐在案边研读,上面扣放着翻了一半儿的书——《草本作物耕略》,想必凌非焉进屋后便看见了。   就知道这个冷冰冰的师妹才不是真的心性淡,一丝暖意浮上心头,凌非茗回给凌非焉一个温柔的笑容,朗声道:“师尊护着呢,长出了一对新叶子。” 第107章 【竹林慧悟】107   月夜后半, 天御宗终于真正归于平静。待到第二日天明,参与镜之试的弟子们纷纷聚集到绎武场上。众人盼看着,五位道尊不久也相继前来。四人就座后,唯有天枢宫的明陆道尊走到了绎武场上。   “诸宫弟子,慧悟之试第二场的镜之试, 就由我来主持了。”明陆道尊将拂尘换到左手, 右手及腰间抽出一杆二尺长、一寸粗的玄铁重笔。此笔以黑色玄铁为杆, 雪白笔毫,笔端和笔梢各镶了一圈凝脂白玉。笔梢上缀有两缕流苏,一缕白色,一缕墨色。整只笔简洁利落甚是儒雅,却又一看即知绝非凡物。   新晋弟子从未见明陆道尊用过这只笔,但早些入宗的弟子都知道, 这便是明陆道尊的法器, 天御宗25件上古法宝之一,儒墨笔。   明陆道尊话不多说, 道声:“我与地上布两个法阵,一红一蓝, 你们可随心自选, 站立其上。待两个法阵之间升起离界镜, 你们就会看到要迎战的敌人了。”说着明陆将儒墨笔悬空托在掌心中,以道法之力徐徐旋转, 悠然笑道:“我保证, 他将是你们这辈子再也不想对战的人。”   众弟子听了, 各自心中忐忑,点头称是。明陆道尊说的没错,谁愿意与自己为敌呢?尤其还是离界镜幻化出来的自己,打伤他或者被他打伤,好像都不太对劲儿啊。还有那个红蓝法阵自行选择是怎么回事,有什么不同,为什么《紫麓天御正道宗义》上从来没有记载过呢?   正疑惑,明陆道尊已抓紧儒墨笔一跃凌空,于绎武场上方踏空而行。明明脚下空无一物,身姿却像是踩着透明的梅花桩一般儒雅沉稳。众人一声惊呼,没想到平日埋头在闻圣院书山墨海中的明陆道尊竟有这般厉害身手。   只见明陆以道法之力凝聚手上,稳稳握住儒墨笔,原本雪白的笔毫锋处瞬间便像蘸饱了墨汁,整只笔都闪着白色的辉光。明陆道尊洋洋洒洒,挥毫泼墨,以地为纸筑下个直径五尺有余的蓝色法阵。随后,明陆又凌厉的将儒墨笔在自己左手食指一点,眉头微皱的瞬间,笔锋上的乌黑墨色便尽数退去,重新染上一层血红之色。   新晋弟子纷纷惊叹不已,初一更是瞪大了眼睛,这难道就是法宝的血魂共映?!   她记得在苏南玉草园小屋中,她曾向凌非茗询问过,为什么凌非焉的佩剑明明是一把银色利刃,也是闪着银色的月华流光,却取名为炎月剑。凌非茗解释说,天御宗的25件上古法宝不如普通法器,除了可以用道法御控,还有一层更高深的御控方式,便是以自身鲜血混合道法与法宝共振,谓之血魂共映。这种方式能在短时间内让法宝爆发出数倍甚至数十倍的能量,凌非焉的炎月剑之所以叫炎月剑,正是因为当她以鲜血混合道法御控此剑时,炎月剑的剑身就会变得通体鲜红,如血月之色。   于是初一更加好奇,紧紧盯着明陆道尊用笔锋殷红的儒墨笔在又刻画出一个与蓝色法阵等大的红色法阵。两个法阵相邻不近亦不远,阵内的符咒亦不相同,各自闪烁着红蓝色的光芒。   随后,明陆信手将巨笔一挥,两个法阵之间的地面上便出现了一条墨痕般的浅浅界限。整个施法布阵的过程如行云流水般舒展顺畅,毫无冗繁。刻画完毕,明陆道尊徐徐落下场中,将儒墨笔上的道法退去后又插回了腰间。然后以拂尘一挥,言道:“离界镜阵已就,镜之试开始。”   “涂明宫,非光,入阵。”清冷的声音淡淡宣布。   初一循声望去,今日辅助明陆道尊主持镜之试的依旧是白衣胜雪,手持宝剑的凌非焉。于是她揉了揉有些干涩浮肿的眼睛,嘴角却不由自主往上扬。   凌非焉昨夜突然造访,害她辗转反复胡思乱想,一夜都没睡得安稳,直到天色将明才昏昏睡去。可是晨钟刚响,她就一骨碌爬起床,草草盥洗后便迫不及待的来到了绎武场上。   起先,初一还以为自己步伐轻快,心情迫切是想早些来这儿参加镜之试。可一到绎武场,她的视线就开始在人群中寻找那个白色的身影。当她看到面色清冷,黛发深眸,傲然立于绎武场上的凌非焉时,心中忽的一喜,便再也不想挪开视线了。   可不知为何,凌非焉今日好像还挺关注涂明宫这边。初一盯着凌非焉还没回过神,凌非焉突然也转过视线看向了她。   “早……”初一尴尬的抬手打了个招呼,声音轻得连身边的同门都听不清。   凌非焉向她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仅仅如此,却也足以让初一开心的不行。她呆呆发现自己的心头好像涌起股甜甜的滋味。   “怎么了怎么了……我这是怎么了。”初一用双手挤了挤自己的脸,深呼吸安抚自己道:“不行不行,静心,静心。不然真气又要不稳了……静心,静心。”   好在明陆道尊很快便以离界镜阵吸引了初一的注意力。但越是亲见明陆道尊以血魂与儒墨笔共映后,初一越忍不住幻想起凌非焉若以血魂与炎月剑共映时,该是怎样一番风采。直到涂明宫的同门非光第一个被唤上绎武场,初一才真正的将心思集中在了镜之试上。   非光登上绎武场后,稍稍犹疑片刻才下了决定,提剑站在了红色的法阵上。明陆道尊见了,用右手持着拂尘,以左臂擎着右手,闭上眼睛念转法咒。   只见场上两个法阵之间的地面上,那道墨痕处瞬间升起一片薄薄的幕墙,荧荧闪着道法之光。墙面有如光滑的明镜,非光的身影映照其上,便在对面的蓝色法阵上幻化出一个样貌体型姿态都完全一样的自己来。   众弟子纷纷称叹,原来这道薄墙便是镜之试的关键所在——离界镜。   看着一模一样的自己,非光有些紧张,抬手抹了抹额头上的细汗。谁知对面的自己也丝毫不差的照着他的动作抹了抹额头。非光见了更加慌乱,不由捏紧手中长剑。于是,对面的自己也因此捏紧了长剑。   待到明陆向凌非焉点头示意,凌非焉朗声宣布:“开始!”非光便像自我鼓舞一般,持着长剑大声吼着,一跃穿过离界镜。   他必须要小心不能踏入蓝色法阵半步,否则就会被判失败。同时他还要想尽办法将离界镜幻化出的自己扯进红色法阵中,这样才能胜出。而幻化出的非光与他有着同样的目的,也在想尽办法将他拉进蓝色法阵中。   台下众人见两个一模一样的非光在台上斗得难解难分。明明就是同一个人,自己习惯怎么出招,怎么衔接,怎么思考都毫无隐瞒的被对方知晓。百十招下来,非光毫无建树。他平日便是个急性子,如此久攻不下,比起道法上的消耗殆尽,非光的心理防线先崩溃了。   “啊!!!!!!”非光被自己的幻象逼迫得实在无奈,双目泛红,仰天长啸。   结果嘶叫之下,那幻化出的非光先是狠狠抓着头发,跟着大叫,然后便忽然暴裂消散了。偌大的绎武场上,瞬间只剩下两个空空的法阵,闪着荧光的离界镜和颓坐在地上的非光本人。   “失败。”明陆道尊将拂尘一收,离界镜也消失了,再化为地上一道浅浅墨痕。   非光听了,以长剑撑着站起身,呵呵冷笑了几下,又大声狂笑着下了绎武台。   第一场比试就以失败告终,看着平日里桀骜不羁的非光神智恍惚的黯然离开绎武场,台下众人顿时陷入了死寂的沉默中。   初一在心中叹息到,没想到镜之试竟是这般不易。人的一生或许会遇见这样那样的对手,狡诈的阴谋者也好,悍世的强敌也罢,我们都会想办法去应对去战胜。但很少有人会思考哪怕一次怎么打败自己吧?人怎么会与自己为敌呢?   可惜,镜之试就是这样一场与自己为敌的战争。   接连许多场下来,每十人中也不过仅有一两人能成功的将幻象扯入自己选择的法阵之中。而这些成功者中,有人选了蓝色法阵而站,有人选了红色法阵,丝毫不能给还未上台的应试弟子提供任何有价值的参考。   待到汤沐笙被叫到名字,她亦是选了蓝色那边。当红色法阵中出现了另一个自己时,汤沐笙却是既不动也不言语,只透过离界镜直直的凝视着对面自己的眼睛。   “沐笙妹妹!加油啊!”初一暗暗握紧拳头为汤沐笙加油,又见她一动不动,非常担心汤沐笙是不是被吓呆了,愣在那不知该如何是好。   可场上情况却并非如初一所想。两个汤沐笙对视片刻,那幻化出的汤沐笙竟然在众人的惊叹声中径直走过离界镜,踏入汤沐笙站立的蓝色法阵中。只须臾,两人便合二为一重叠在一起。最终场上就只剩下汤沐笙一人,笑眯眯的望向明陆。   “通过。”明陆道尊停了拂尘上的施法,满意的点点头。其余四位道尊亦露出赞美之色。   “哇!沐笙妹妹神了啊!!”初一也跟着众人拍掌叫好。先前上台的应试弟子无一不是陷入苦战,像汤沐笙这般不废丝毫气力,甚至连脚步都没挪动一下便轻松取胜的情况,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汤沐笙愉快的向四周拱拱手,跳下绎武台。这回,她终于可以放心的给姐姐写封“捷报”了。   凌非焉目送汤沐笙回去青遥宫的队伍,看她欢欣雀跃的向凌非茗讨夸奖。这种不需动手只以瞳术通过镜之试的情形,许久之前她曾见过。   仿佛与凌非焉有同样的心情,凌非茗亦是很默契的抬起头来与凌非焉相对而视,笑着微微摇头,好像在说,认了吧,这可是她们姐妹俩祖传的伎俩。   凌非焉收了凌非茗的无声回应,抿了下嘴唇,低头翻动手中名册到下一页,排在上面的名字正是……   她又抬起视线,神色凝重几分。   凌非茗见了,以口型问道:非一?   凌非焉点点头,转而看向那个等候在涂明宫弟子中,还在为汤沐笙轻松取胜而高兴的人,郑重道:“涂明宫,非一,入阵。”   ※※※※※※※※※※※※※※※※※※※※   隆重感谢:   品茗大佬爷灌溉的营养液X10   (;???Д??`)大佬爷灌溉的营养液X10   谢谢你们,耐你们哟~ 第108章 【竹林慧悟】108   听到凌非焉唤她, 初一赶忙理理衣服,抖擞精神,跃上绎武场。一红一蓝两个法阵,站在哪边便是迎头而来的第一个问题。   她本是倾向蓝色法阵,在她心中, 道法高深的道师常年炼气, 道法之光多为清冷颜色。反倒是那些妖邪时常炼血, 道法才会闪烁殷红之光。所以一抬脚便向蓝色法阵走去。   不过刚迈出一步,初一就停了下来,思虑着:离界镜阵是由明陆道尊所筑,幻化出来的幻像说不定也是靠着明陆道尊的道法才有了形影。而红色法阵又是明陆道尊以血魂共映筑下,这样的话,红色法阵产生的幻像岂不是要比蓝色法阵产生的幻像厉害得多?或者, 我如果站在红色那边, 也能跟着增长些道法?   这样想着,初一的心又偏向了红色法阵。   凌非焉见初一最后选择站在红色法阵之中, 与凌非茗相视摇头。其实这法阵站红站蓝,区别并不很大。无非就是站在蓝色法阵, 离界镜开始折射幻化的时候会与红色法阵中的幻像增加几分攻击意识, 应试弟子需要更加小心谨慎。站在红色法阵时则刚好相反, 蓝色法阵中的幻像会比较偏向于防御守护,应试弟子想要取胜就要更加主动些。   凌非焉和凌非茗都觉得初一决定站在红色那边, 对于她来说未必个好选择。蓝色法阵产生的幻像易守难攻, 以她现在经脉脆弱的程度, 纵然红色法阵能与她多增些道法,她却不能轻易运用,实数徒劳无功。   不过比试尚未开始,凌非焉又觉得既然初一能在入宗试典时能创出死门致胜的奇遇,这场镜之试,也许还是个未知数。   初一在红色法阵中站好,随着明陆道尊持起拂尘开始施法,离界镜便在初一面前升起扩展开来,光滑明亮。初一看见镜中出现自己模样,真的是一模一样,甚至比在铜镜中看见的自己还要清晰。   镜中的初一也在看着她,两人相视凝神,初一忽然被自己的幻想盯得心中发毛。她隐隐可以察觉到自己的幻像在想什么,但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镜中自己的眼神似乎并不与她相同,志在必得中还带着一股……戾气?!   初一沉住心绪,心道既然沐笙妹妹纹丝不动就让幻像自行走了过去,一定是以心念与幻像互通,然后劝说幻像,都是为了自己好么,就不要自相残杀了,赶快过来吧。不如我也先试试能不能与她,哦不,与自己交流一下,也好少动些真气,毕竟非焉凌尊嘱咐我不可过度运行道法。   于是初一便轻轻运转真气,与脚下法阵相通,并将劝解之意通过心念传递过去。谁知对面的自己竟毫无沟通意图,她的心念就像撞到离界镜上被弹回来一样,根本没有传达过去。初一又试着去感受幻像的内心想法,却发现幻像求胜的欲望很强,甚至有一种绝不容任何人阻挡在胜利面前的偏执。   初一被离界镜中的自己吓到了,这是我么?难道我竟是个这样的人?   可惜,还不及她品味清楚,凌非焉一声令下,比试开始了。   这次初一没有带着武器,毕竟是与“自己”过招,她实在觉得对“自己”兵刃相向有些古怪。武功套路上她对自己有信心,这么多年江湖可不是白跑的。   但凌非焉话音刚落,还没等她拉开架势,一道墨蓝的道法之光便迎面袭来。初一一愣,狼狈躲过,却见对面的自己早已越出蓝色法阵,双手闪着深暗的道法之光,向她直袭而来。   凌非焉和凌非茗见此情形,亦是十分吃惊。幻像明明由蓝色法阵生成,为什么攻势竟如此主动。   幻像见初一还站在法阵之中,好像十分不耐烦,顿时使出天乾四明,照准初一双腿下盘轰去。初一只好连连躲避,四颗法力弹过后,幻像嘴角一勾,露出抹邪笑,猛然向前突进。   初一低头一看,自己脚下为了躲避天乾四明已经退出了红色法阵之外。也就是说方才幻像不能入阵,抓不到她,就把她给逼出来了。然后凶神恶煞的扑过来,想要把她抓回蓝色法阵那边。   这下可把初一气得不行,心道,好啊,我俩本为同一个人,你却来算计我!   初一啰嗦的功夫,幻像却像幽灵一般忽然闪到她的身后。台下众人不禁一阵惊呼。连凌非焉也皱起了眉头。这样的手法她很熟悉,在苏南府初一被绕紫操控时,也是这般闪到了她的身后,锁了她的喉。   不过初一却没中招,毕竟自己的身手自己心中有数。她忽然蹲下躲过锁喉,顺势朝着幻像来了个扫堂腿。幻像仿佛也将初一的套路了然于心,一跃起身,轻松躲过。   初一就势向上一看,那家伙居然在跳起的同时又在双手积满了道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凌空再朝她甩下个杀伤力满满的天乾四明。   “可恶!”初一从没这般讨厌自己,忙把内力一提,以地坤真元护住身体。   谁料只是微微一用道法,初一便觉得经脉中的真气犹如奔腾呼啸的洪水,简直要冲破气海满溢而出了。她被汹涌的真气冲得一阵头晕,抬手紧紧按住心脉,担忧的看向凌非焉。   好在凌非焉也在看着她,可初一却发现凌非焉一向清冷的神情竟也蒙上了一层担忧之色。   凌非焉向初一摇摇头。   初一见了,点点头。   正沟通时,幻像却突然出现在她与凌非焉之间,阻断了她的视线。初一抬眼一望,但见幻像剑眉低蹙,深压星目,微带笑意的嘴角勾勒出一丝轻蔑神情。幻像身上的海青袍随两手间的道法之风摇摆鼓动,但她混沌黝黯的眼神中却透露出狠狠的坚定。   初一在幻像出手抓向她左肩之前,奋然跃起,连点轻功向后拉出段距离。心中颇不是滋味,朝自己的幻像啐道:真想不到我还是个攻人伤处的卑鄙小人。   幻像好像知道了初一在想什么,得意的笑着,将双手燃满道法之力,步步逼近。   初一很快也知道了幻想在想什么,心道,好啊混蛋,知道我不能多用道法,非要用道法逼我。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还真不知谁是本尊谁是幻像了!这样想着,初一将双手向身体两侧一挥,掌心中立时也燃起两股幽蓝的道法之光。   凌非焉一见,下意识向前迈出一步,却被身后之人拉住手臂。她转头一看,凌非茗不知何时已来到了身边。   凌非焉忧虑道:“我就知道非一不会乖乖听话,等到真气无法御控就来不及了。”   凌非茗撇撇嘴,安抚道:“你还不了解她?不让她尽力她是不会死心的。”   “正因如此……”凌非焉叹息道:“我才不想让她尽力。”   凌非茗疑惑道:“怎么?你不想非一通过镜之试,达慧悟境么。”   凌非焉道:“当然不是。只是你看……”   凌非茗顺着凌非焉的视线望去,发现凌非焉指向的并不是初一,而是初一的幻像。   “这样啊……”凌非茗将朝凤笛在手中敲了敲,神色变得与凌非焉一般担忧。   凌非茗知道离界镜幻化出来的幻像虽然是虚无的存在,但却是幻像本尊某种意义上的真实写照。因为离界镜在幻化时,会将阵中人的理智与伪装尽数褪去,生成了一个再纯粹不过的“自己”。   初一的幻像,她与凌非焉看得清楚,举手投足间的邪魅神色和疯狂执着的欲求心念,无一不是初一魔劫爆发后将要变成的样子。   凌非茗只好又拍拍凌非焉的手臂,叹息道:“好吧,就如我们昨夜说好那样,一旦发现不对,立刻出手阻止。”   凌非焉轻声道:“只能如此。”   还不知凌非焉和凌非茗有过什么约定,绎武场上,初一和自己的幻像正以道法之力相互牵制纠缠,你来我往斗得激烈。只见幻像咄咄紧逼,出招毫不拖延迟疑,牵、扯、推、拉,步步为营,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将初一拽进蓝色法阵中。   初一也不含糊,她虽然小心谨慎的在与幻像过招斗法,但却根本不往蓝色法阵那边靠近,始终围着红色法阵转圈,想着一旦幻像有什么破绽之处,她便上前施展一套。   功夫不负有心人,初一发现在她的斡旋之下幻像好像开始变得急躁了。趁着幻像朝她猛攻过来,她闪身躲过,忽觉得有机可乘,便朝幻想背后狠击一掌,想借着幻像本身的冲力将她打入红色法阵之中。   幻像似乎来不及防备,挨了初一一掌之后,瞬间跌向红色法阵。初一心中一喜,只待幻像落入阵中,她便可以取胜。   谁知幻像摇摇晃晃,明明只差一步便会跌入法阵,却在法阵边缘猛然停住了。   初一一愣,这是她没想到的。她隐隐感觉幻像这般行迹似乎有所图谋,直觉告诉她不要靠近为好。但潜意识却在诱惑她,这是个绝佳的机会,只有一步之遥便可以获胜了。   初一心道自己不能大强度使用道法,长时间耗下去对她十分不利。好机会又是转瞬即逝,错过只怕结果难料。于是终于禁不住胜利的诱惑,脚下一点冲击上前,准备补上一掌彻底结束与“自己”的这场战斗。   不料初一的预感果然应验了,幻像竟然也是虚晃一招,试图险中求胜。在初一临近身后时,忽然在手中聚满道法,迅速转身与初一硬碰硬对上一掌。   初一不敢大动真气,又只想补掌,因此掌上所附道法之力甚少。幻像早有所谋,手上满载道法,两人手掌触碰的瞬间,初一便毫无意外的被击飞出老远,重重摔在地上。   场边众人一阵惊呼,待初一挣扎起身,早已被震得经脉大伤,强忍片刻,口中一咸,溢出口血来。   “非一!!”凌非茗担心出声。   凌非焉也握紧了炎月剑。   初一却只将手背于嘴上一抹,捂着心脉向着幻像大怒道:“我知道你想赢!因为我也想赢啊!!可是你难道为了获胜,不惜要杀了我吗?!”   幻像听了,褪去掌上染满的墨蓝色道法之光,一步步走近虚弱的初一面前,手指一勾,抹了丝初一嘴边温热未干的血迹。   “你干什么!”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冒犯,初一毫不客气的把“自己”的贱手打开。   幻像轻薄工整的嘴角邪邪扬了起来。将沾着鲜血的手指凑在嘴边用舌尖轻舔入口,然后缓缓闭上眼睛,细细品尝起来。   “啊!这,这什么啊!!” 竟然被“自己”“调戏”了?初一被自己幻像的行为惊得呆在原处。   很快幻像又缓缓睁开了双眼,紧紧的盯着她。   初一不懂,为什么“自己”明明是在嘲讽般的笑着,眼神中却透露出一股让她心如死灰的绝望。仿佛与自己的幻想感同身受一般,初一被这股万念俱灰的感觉带得阵阵哀伤,眼框莫名一热,竟落下串眼泪来。   ※※※※※※※※※※※※※※※※※※※※   隆重感谢:   背对幸福小仙女扔了1个火箭炮   千矢大佬爷灌溉营养液X10   谢谢你们,耐你们哟~   (づ ̄ 3 ̄)づ 第109章 【竹林慧悟】109   这是怎么回事……   初一不可置信的抬起手, 拂去脸颊边的泪水,手背上的血迹还历历在目。   被花妖操控时,自己是毫无意识的。可这次,明明不是被幻像操控了身体, 却像是被她摄住了心神。正是那股激烈的绝望与痛苦的哀伤,才让她在不知不觉间落下泪来。   “非一这是被打哭了?”凌非茗对初一的状况很是担心,于是越紧张就越忍不住开起玩笑来缓解。   凌非焉却是无暇说她, 只道:“非一经脉已受创伤,又被幻像啖血共鸣,心神也受了动摇,绝对不可再动道法了!”   凌非茗皱眉道:“看非一平日大大咧咧, 乐观纯良, 没想到她骨子里竟有这般邪狂模样!”   两人犹豫着要不要冲上前去,强行阻止这场隐患颇深的……考试。嗯,其实这本来真的只是一场普通的镜之试, 却因为初一暗含魔劫的真气而变得险象环生。   再看绎武场上, 初一可以拭去莫名留下的泪水,可以强忍住心头无妄而来的悲伤,但却无法忽略经脉震荡带来的痛楚。体内奔涌的真气仿佛就在决堤的边缘, 稍有不慎,便会撕裂她的经脉, 摧毁她的气海。   经脉寸断, 道法尽废!   凌非焉的警告依稀在耳边徘徊, 初一不敢冒这个险。迟疑的功夫, 幻像却重新将双手燃起墨蓝道法,于初一胸口前呈虎爪之势,向后牵拉。初一只觉得自己像被幻像死死揪住了领口一样,双脚未动,整个人却不受控制的向前移动。那幻像竟以道法之力将她牢牢吸在掌中!   初一大惊,方才幻像早有图谋,一掌将她击至蓝色法阵附近,如今又以强大的道法之力将她掌控得动弹不得。如果不以相当的道法予以回击,是绝不能摆脱控制的,恐怕就要被她扯进蓝色法阵之中。   可是!经脉寸断怎么办!重伤暴毙怎么办!   初一左右为难的时候,幻像却未停下脚步,拖着她步步逼近蓝色法阵。   不!不能就这么认输!   初一恐怕是误读了凌非焉和凌非茗的焦虑神色,以为她们担心自己过不去镜之试。想想也是,汤沐笙动也没动就轻松通过考试,达了慧悟境。而自己居然苦战到经脉受损吐出血来,还要被幻像扯进法阵之中,落魄败北?!不行!初一决不许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当一个畏首畏尾,不战而败的懦夫。   留着气海里汹涌翻腾的真气不用,却要成为鱼肉任人宰割,那我来参加慧悟之试的意义何在?本来就是要熟练操控真气才能通过的慧悟之试,我却不能用真气,岂不是本末倒置?!   初一这样想着,脑中血性更胜,稍一释放,双手上幽蓝色的道法便如熊熊燃起的冷焰,向上蔓延到了整只手臂。她隐忍着经脉传来的痛楚,抬手抓住幻像扯着她的手臂,想打断幻像的控制。   幻像见初一终于使出道法,嘴角一扬,手上一振也加大了道法力度。如此,初一依然不能摆脱幻像的控制,终于被拽到了蓝色法阵前。幻像已经完全站入了蓝色法阵之内,初一的脚尖就抵在蓝色法阵的边缘。再往前一点点,她就输掉这场比试了。   “休……想!!”初一咬紧牙关,体内气海已经随着她猛力输出真气而剧烈颤动。   “……”似乎幻像不能说话,但却用一种分不清是挑衅还是期待的眼神深深凝视着初一,手上的力度又加了几分。   “啊!!!!!!”初一一声嘶吼,理智好像瞬间被什么夺走了。只感到充沛真气奔腾在体内急速游走,带来一股被力量充释的欢快满足感。初一借着这股强大的力量,奋力向幻像致以猛烈一击。幻像躲避不及,被击得粉碎。初一霎时感到一股巨大的空虚由身体里骤然传来,仿佛要将她完全吞没。视线模糊的瞬间,初一看见幻像虽然正在破碎消散,却向她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非焉!快!!!”凌非茗大喝一声,脚下轻功一点。身边凌非焉却早已越出在前,直奔场上。   仿佛沉沉睡了一觉,初一缓缓睁眼醒转过来。   “非一姐姐。”有人立刻迎在床前,脸上神色转忧为喜。   “是沐笙啊……”初一向着小姑娘笑笑,却发现她早已换上火红的金绸炎火袍,带着鲜艳的飞霞赤火冠。初一懵了片刻,忽然从床上坐起身,指着汤沐笙,半晌才说出话来:“你……高阶……慧悟……”   汤沐笙点点头,言道:“嗯,达了慧悟,升为高阶弟子了。”   初一点点头,向汤沐笙道:“恭喜沐笙妹妹。”然后又满面疑惑道:“我怎么在房间里?我的镜之试怎么样了?”   汤沐笙听了,欣喜的脸色黯淡下去,既怕初一知道实情后心里难过,却又不得不说,只好支吾道:“那天,你可把我们吓坏了。”   “那天?!”初一一愣:“你是说镜之试那天?!现在是什么时日?镜之试结束了?!”   汤沐笙吞吞吐吐道:“是的,镜之试已经过去三日了。”   “什么!!”初一不可置信的跳下床,推开房门。只见门外星高气朗,月色灼灼,早已不是那个与幻像苦战的下午。   “这……”初一转过身,从汤沐笙的表情里她已经读懂了结果。于是颓丧的靠在门边,苦笑道:“我失败了是么?到底还是那混蛋被拉进蓝色法阵里了是么?”   “是没通过。”汤沐笙遗憾的点点头,见初一满面失落,忙摇头解释道:“不过不是因为被幻像拉进了蓝色法阵里,而是……”   结果已经有了,因为什么似乎并不重要。初一提不起精神,也懒得再问,便走回屋子边呢喃自语道:“我真是没用……算什么天御宗道师……”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想聚些道法在掌心中。   可提了真气后,掌心中却是空无一物,再不见幽蓝色的光芒。   “我的道法!!!”初一大惊,才发现她的气海里仿佛空无一物,哪里还有真气来给她聚成道法。   “我的道法哪去了?!”初一失了神色,该不会自己在镜之试上强行使用道法,真的经脉寸断,道法尽废了吧!!!她反复试了又试,始终感受不到任何真气。   “沐笙!完蛋了,沐笙!”初一激动地抓住汤沐笙的胳膊,懊恼道:“我怕是不能再做道师了!”   “现在知道后悔了,咳咳……”冷冷的声音由门口传来。初一扭头一看,却是青遥宫的非云。   汤沐笙一见非云,顿感来了救兵,终于不用自己亲口把坏消息告诉初一了,于是热情招呼道:“非云师姐你来啦!”   非云点点头,将初一从汤沐笙身边拉开,按在椅子上,不悦道:“当初在场上非要逞强……咳咳咳……”   “我没……”初一话说一半,就心虚的说不下去了。   非云白了初一一眼,往小桌上丢了个脉枕,言道:“还敢说没有?咳咳……要不是非茗凌尊和非焉凌尊及时封了你的两条主经脉,咳咳……你怕是早就气海尽碎,一命呜呼了。手伸出来,我与你看看脉象,咳……”   “封了经脉?”初一听了非云的话,稍稍明白一些。她本来也觉得自己的经脉气海似乎很古怪,再怎么受伤也不至于一点真气都没有了呀。但一听说是被凌非焉和凌非茗给封了经脉,也就不奇怪了。   初一乖乖把手臂伸出去,让非云诊察,心里却无奈至极。两年前凌非焉就要封她经脉废她道法,她非要跟着来天御宗修真学法,以逃避道法尽失的命运。结果折腾来折腾去,到头来还是被她给封了经脉。这算什么啊?一瞬间,初一真怀疑是不是命运在开她的玩笑。   眼见非云面色凝重,初一更是忐忑不已,怯怯问道:“非云师姐……你看我这个被封的经脉还能解开吗?我还能当道师用道法嘛?”   非云听了反问道:“怎么,还嫌自己命长?”   初一尴尬道:“当然不是。可是我要是不能做道师,真的不知道还能干什么……”一想到自己可能就此就要离开天御宗,离开师尊同门,再见不到……凌非焉,初一心中顿时低落万分。   非云见初一着实难过,也叹了口气,难得安慰初一道:“行了,你不用哭丧着个脸,咳咳……我不是说了么,非茗凌尊和咳咳……非焉凌尊封得及时,你的气海是保住了。只是她们加在你二条主脉上的封印现在绝不能轻易解开。在你昏迷的时候,我已经将你被震碎的其他脉络修缮好了,咳咳……你若想再用道法,就只能先以旁门分支经脉将气海修炼得足够深厚,等到你可以完美沉淀被封印在两条主经脉中的真气时,便是水到渠成,两条主经脉自然就会开通了。”   “是吗?!我还可以当道师?!”非云的一席话对于初一来说无疑是黑暗中的一道希望之光,把初一从颓丧的泥沼中拉了出来。于是她紧忙问道:“我该怎么修炼气海?”   “怎么修?”非云眉头一竖,没好气道:“《持明》呗!咳咳……试问天下间还有什么心法能比天御宗的《持明》更适合修气海吗?”   “啊!”初一拍拍额头,做恍然大悟状,言道:“对对,非云师姐说得对。”   “唉,要是你其他能力都跟你这讨厌的恢复能力一样夸张就好了,咳咳……”非云白了初一一眼,起身将脉枕收回随身青囊中,边向门口走边道:“好了,你的身体基本已无大碍。好生休息吧。咳咳……我看也无需嘱咐你暂时不要用道法,你就是想用咳咳……也用不出来。”   “噗~~哈哈哈哈~~~”听非云说初一的道师之路还没有完全堵死,汤沐笙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又见初一被非云揶揄,忍不住笑出声。   “是……”初一丧着个脸恭恭敬敬将非云送至门口,拱手道别:“烦劳非云师姐费心了。”   非云挥手而去,头也不回道:“不必客气,要谢就谢非焉凌尊吧。”   “非焉凌尊?”初一一愣,难道不是非茗凌尊么?非云师姐是口误了吗?   她摇摇头,转身回去。汤沐笙立刻迎上来,欢喜道:“太好了!非一姐姐没事就好,吓死我了。你不知道那天在绎武场上,真的是太可怕了!”   初一看着全身穿得红彤彤的汤沐笙,心中忽然一阵释然。慧悟之试结束了,自己终究是失败了。虽然经脉被封暂不能使用道法,变得跟普通人一样,但比起从此卷铺盖离开天御宗,还有重头再来的机会也不算不能接受吧。   于是她反而好奇起来,向汤沐笙道:“那天后来到底怎么了?我什么都记不清了,不如沐笙妹妹讲给我听听吧。”   ※※※※※※※※※※※※※※※※※※※※   隆重感谢:   背对幸福小仙女投了一颗地雷。   Σ( ° △°|||)原来还能给作者投雷,才发现,好神奇呀。   谢谢亲,耐你哟,么么哒~ 第110章 【竹林慧悟】110   汤沐笙倒也不急着讲述, 将初一的海青袍丢给她愉快道:“睡了三天一定饿了,我陪你去吃些东西,咱们边吃边聊。”   二人一同走出照影居九号,沿途所遇天御宗弟子皆对初一侧目而视,颇有避让之嫌。   我究竟做了什么?初一不解, 但相信一定与那日镜之试相关。   待她们来到膳堂, 弄了吃的坐下。不等汤沐笙开讲, 便听见隔壁桌上有弟子在闲聊议论。   “这涂明宫的非然真是厉害,达了慧悟就算了,竟还得了件上古法宝。”   “可不嘛,不过你说他一个涂明宫的弟子,怎么得了绎武宫的法宝御殿刀啊?”   “这没什么稀奇,那25件上古法宝本就是认人不认宫的, 你看天枢宫的非焉凌尊不也拿着涂明宫的炎月剑呢么?”   “非焉凌尊~”提到凌非焉, 桌上三人六目放空,暂停了对赵青然的议论陷入憧憬之中。   初一正偷听得专注, 啪的轻拍桌子,低声道:“这帮登徒子。”   汤沐笙见状扑哧一笑。   初一惊诧问道:“我睡这三日, 连法宝之试都结束了?”   汤沐笙双手托腮, 嘟嘴道:“是啊。”   像喝闷酒似的, 初一将桌上暖茶一口干掉,懊恼道:“我这次真的亏大了, 慧悟也没过, 上古法宝也没见着。”   不及初一再问, 邻桌几人已从对凌非焉的各种幻想中回过神来,又开始了对赵青然的品头论足。初一自然也竖直耳朵继续窃听起来。   其中一人叹道:“也不知那非然是怎么想的,慧悟之后升了高阶,道仙宫非川凌尊已向他发出入宫邀约,你猜怎么着,他竟然拒绝了!”   另外两人讶异道:“为什么呀?天底下有多少道师想入道仙宫都没门路,他有这大好机会怎么就白白放弃了!”   那弟子道:“听说非然是这么跟非川凌尊说的:我素不羡上人飞升人仙,平生志愿就是除魔卫道,斩妖屠鬼。因此,想留在涂明宫专注诛邪之道。”   “啧啧啧,看看人家的觉悟。”一人赞道。   另一人又道:“当年非焉凌尊也是拒绝了涂明宫的邀约,留在天枢宫与明陆道尊为伴。是不是高手都这么洒脱随性啊?”   “非焉凌尊~”一提到凌非焉,三人又陷入了胡乱的憧憬。   “哼!”初一将筷子拍在桌上。   汤沐笙不解问道:“吃饱啦?”   “没有!”初一气哄哄的把筷子拿起来狠夹几口菜,塞在口中狠狠嚼了咽下,才道:“沐笙妹妹……不不,你已经是高阶弟子了,我还是个初阶小海青,总叫妹妹不合适。”说着初一端正神色向汤沐笙拱手道:“以后叫你沐笙师妹。”   汤沐笙笑道:“就改了一个字。”   初一道:“嗯,就是这一个字,更显正式许多。”   汤沐笙又道:“方才在你房中,不是叫我沐笙了吗?”   “对哦。”初一满意的笑笑,言道:“沐笙也不错,又显尊重,又显亲切。”   汤沐笙似乎并不在意初一怎样叫她,笑吟吟的看着初一。   初一这才继续与她攀谈:“沐,沐笙,我见你那日镜之试赢得甚是漂亮,轻松达了慧悟。后来你有没有得什么法宝呀?”   汤沐笙嘟嘴道:“没有。你以为上古法宝那么好得的呀,这次除了你们涂明宫的非然,便再无他人唤醒上古法宝了。”   “这样啊……”听汤沐笙如此说,初一觉得自己错过法宝之试也没那么遗憾了。不过她又仔细端详一阵汤沐笙身上崭新的高阶弟子道袍,说不在意,心中其实却是十分酸楚。   没能达慧悟境,到底还是辜负了明崖道尊的期望,对不起师父明海道尊的教诲,更无颜去见非焉凌尊……   于是初一叹口气,鼓起勇气向汤沐笙道:“沐笙,镜之试那日,我到底怎么败的?”   汤沐笙放空了眼神的聚焦,思绪回到那日下午。   初一双臂燃起熊熊幽蓝色道法,引得台下一阵惊呼。这般汹涌的浓烈真气,纵然是高阶弟子也难寻一二。大家都没想到初一一届初阶弟子,平日亦中规中矩不曾显露头角,竟然暗藏这般实力。   而她的幻像更加令人畏惧,这“非一”无论思谋,魄力,决绝和道法俨然都凌驾于诸多高阶弟子之上。都说幻象是本尊的真实写照,众人从这幻像的表现不禁对初一也刮目相看几分。   场上幻像以道法之力牵扯着初一,将她拖到蓝色法阵的边缘。初一仅以双臂之力依然不能拜托幻像的控制,众人无不紧紧盯着初一的脚尖,为她捏了一把汗。   但听初一大吼一声,犹如一团绽放的蓝色怒焰,全身都燃起了道法之光。她的幻像亦是释放出全部道法,通体上下顿时染上一片墨蓝。被道法笼罩其中的两人,犹如光明与黑暗对立,相生相杀的双子,彷佛都将“灭却”对方作为唯一目的。只是幻像脸上展露出的愉快神情,与初一愤然狰狞的面孔形成了鲜明对比。   众人第一次见初一露出如此可怖神情,甚至怕一眨眼的功夫就再难分清她与幻像哪个才算“正义光明”。他们也不敢想象“两人”如此倾尽全力的终极一击会在绎武场上掀起怎么的飓风狂澜,但他们知道这绝对是今次镜之试上最残酷的“生死之战”!   “你们快看!!”就在众人既担心又期待初一与幻像呈上最后的激烈交锋时,忽然从场边急进两道白色身影,一人瞬间撑起地坤真元将初一笼罩其中,另一人则直奔初一,众人还来不及看清她对初一做了什么,便见初一瞬间瘫软在那人怀中。   如此情形,场下一片震动。连明海、明心、明达几位道尊也不由自主站起了身。   两团汹涌的道法之光骤然褪去,绎武场上,再不见幻像的影子,只剩初一一人失去意识,晕在凌非焉怀中。   凌非茗收了地坤真元,回头向凌非焉急切问道:“如何?”   凌非焉点头道:“算是及时,封了她两条主经脉。”   凌非茗俯身帮凌非焉一起将初一架到场边,才双双上前与几位道尊简要说明情况。众位道尊先前已知晓初一真气暗藏魔劫之事,如今又听说她还碎了渔歌安魂锁,不由得面面相觑,甚是愕然。   明心既怜惜又惋惜,轻叹道:“难怪她的幻像这般邪性,真不知这孩子身上还背负着什么秘密。”   明崖道尊却捋捋胡子,悠然道:“万般磨难,皆是天意。”   明达见初一暂时无事,忽的想到些什么,大声道:“师兄你总说些不疼不痒的话。”又向凌非焉和凌非茗道:“你们两个怕非一走火入魔,对她的镜之试强加阻止,到可理解。不过现在这个情况,怎么判?算她过还是不过?   “自然不能过!”明海道尊严肃下了定论,丝毫不因初一刚经历过一场残酷的酣战而偏袒。   明达笑道:“嘿哟师弟,非一身带魔劫又不是她的错。况且刚才那阵势咱们都看见了,咱们宗里达了慧悟的高阶弟子也没几个有这般本事的。你就是让她过,我们也不会说你护犊子。”   明海眉头一竖,拿明达没办法。也不知这个师兄平时挺通情达理的,怎么一到他发表意见,就非喜欢与他对着来。于是明海义正言辞道:“师兄此言差矣!首先,我明海从不护犊子。第二,慧悟之试本就是考究弟子能否熟练掌握道法,初一这场比试看似波澜壮阔,甚是惊险,但她真气失控险些入魔,多亏两位凌尊首徒及时封住经脉,才免于自毁。我判她不过,还有什么异议么?”   除了明达,几位道尊都对明海的解释十分赞同。明达没有办法,只能悻悻道:“行行行,你总是有理。也不知非一是哪宫高徒,搞的好像是我明达护犊子一样。”   明心笑道:“师兄这就说对了,你还真挺护犊子的。”   明崖听了,装作捋胡子的样子暗暗一笑,甩甩拂尘吩咐道:“就依明海师弟所言,安排非一回去好生休养吧。”   “噫!”初一听了汤沐笙绘声绘色的形容,惊讶道:“你知道得还挺清楚,连道尊们打趣的话都知道。”   汤沐笙得意道:“那当然,非茗凌尊亲口与我讲的。”   “嗯……这我就非常相信了。”以凌非茗的话痨程度,初一非常相信她恨不得连每位道尊脸上细微的表情都给汤沐笙讲清楚。   只不过,她不知道凌非茗与汤沐笙讲述时,丝毫未提魔劫之事,只以她经脉受损又过度使用真气导致气海崩盘代替。所以此刻,初一也好,汤沐笙也好,对魔劫之事皆一无所知。   “非一姐姐。”汤沐笙顿了顿,小心问道:“你现在是一点点道法都用不出了吗?   “唉……”初一叹口气,看着空空的掌心,叹息自嘲道:“用不出,跟街上那些阿猫阿狗没区别。”   汤沐笙有些忧虑,本以为初一肯定能通过慧悟之试,没想到半路出了这样的岔子,只好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初一谈谈手,无奈道:“只能重新开始了。”   离开膳堂时,初一下意识向望道峰望了望。可惜天高夜黑,除了苍茫夜色,什么都看不见。   也罢……初一心中一沉。哪有颜面见她……   回到虚尘峰涂明宫,初一先去向师父明海道尊请了安。明海道尊虽然严肃依旧,先是教训了她一顿,说她身为道师对道法要操持有度。说她任何时候都要量力而行,不该求胜心切。说涂明宫常与妖魔为战,时刻都在生死边缘,要顾全大局,绝可不意气用事。说她这,说她那,初一都一一应下,坦言知错。但当初一要拜退出去时,明海道尊却破天荒的给了她一个不算肯定的肯定。   “此番若非你……经脉有伤在前,我涂明宫又可新增一名高阶弟子。你也不必气馁,回去勤修《持明》,他日卷土重来,前途犹未可知。”   初一闻言一震,悲喜交加,抿紧嘴唇,深深稽首道:“弟子谨遵师尊教诲!”   许是受了明海道尊的鼓舞,许是连睡三天再不想躺在床上。夜已至深,初一却是双目圆如铜铃,毫无倦意。憋在屋中来回辗转也是难熬,索性穿好衣衫,拉开房门来到室外,想趁着月高人静找个清心之处,修修子时大刻。   出了照影居,初一向虚尘峰山林中走去。正行间,忽见远处山林中似有黑色人影闪过。初一心中疑惑,难道还有别的同门夜半出来修习?   忽然,她想起汤沐笙与她说过,图巴尔曾在虚尘峰见过一个神秘的黑衣人,还说怀疑是赵青然。当时她只以为是图巴尔胡乱猜想,并未放在心上,如今自己也亲眼所见,确有黑衣人出现在虚尘峰,那就不能视而不见了。   于是她小心向黑影出没的方向随行而去,心道:管他什么人,夜半穿着黑衣在天御宗鬼鬼祟祟的,定没安什么好心。就算是非然师兄,我也要看看他不好好睡觉,在搞什么名堂!   ※※※※※※※※※※※※※※※※※※※※   隆重感谢:   →_→大佬爷扔了1个地雷(顺便教会我原来作者也能被扔雷~ ⊙▽⊙还能被浇灌?!!!)   不可乎不可大佬爷灌溉营养液X20   →_→大佬爷灌溉营养液X3(⊙▽⊙所以这3瓶是浇在租租我的头上了嘛?)   谢谢你们,耐你们哟~~ 第111章 【竹林慧悟】111   黑衣人在前飞速奔走, 初一在后紧随不舍。那人像是对天御宗还算熟识,选择的路线都巧妙避开了易被人发现行踪又甚是难行的山路。   初一心中暗道:不会真是非然师兄吧。于是她愈加好奇,非然师兄如今是天御宗赫赫有名的新秀,想去哪里直行便是,何须黑衣夜行。   许是初一身着海青袍在夜色中较为明显, 因而跟得略远, 许是那黑衣人十分专注于自己的目标, 一心向前,初一一路跟着黑衣人走出虚尘峰,行过进境峰,直入了望道峰也没有被发现行踪。倒是近了天枢宫后,初一不由放慢了脚步。   天枢宫,凌非焉所在之处。   万一被她看见, 我该说些什么?   不会, 这么晚,她该休歇了。   可是万一她也在修子时大刻, 还没睡呢?   不不,她是鹤宇境, 应该不需如此苦修持明。   哎?那黑衣人不会是来对非焉凌尊……   想起在膳堂时那几个弟子一提到凌非焉各个魂不守舍的样子, 初一莫名的担心起来。可是当她想了这许多再抬目远望的时候, 哪里还有黑衣人的影子!   不好,跟丢了!初一心中懊恼却不敢作声。她望了望月色中清冷宏伟的天枢宫, 又看看灯火全无的闻圣院, 一时不知该往哪去。   却说那黑衣人来到一座楼阁之前, 这楼阁与上次前来探查并无二致,既无人看守也没有上锁。黑衣人心知此间藏有众多宝物,守备却如此松懈定然有诈,但是无奈落了把柄在人手中,只能硬着头皮闯一闯了。   黑衣人轻步上前,将楼阁大门向内微推,木制的大门吱吖一声应声而开。黑衣人稍待片刻,谨慎的向四周看了看,确定周围只有微微夜风,低低虫吟,阁内也没有箭矢暗器飞射出来,这才如鬼魅一般闪身入内。   孰不知,青灵峰上,一位闭目修神的老者已忽然睁开双眼。尽管问天塔的塔门依然紧闭,雪顶的皑皑白雪之上也并未显露任何踪迹,却有一道青灰色的身影由塔中腾出凌空而去。   这时,跟丢了黑衣人的初一正站在天枢宫前踌躇去向。忽然,她发现闻圣院后面的琅法阁上似乎闪起星点火光。要不是她一路跟来,这细微的光亮隐没在茫茫夜色和枝繁叶茂的树林之间,还真是难以发现。   初一恍然大悟,天枢宫正殿上什么都没有,闻圣院里除了书就是书,就算是有些秘籍,又哪里有琅法阁中随便哪件上古法宝珍贵!   会不会是哪个弟子没得到法宝想来盗窃?还是非然师兄不喜欢绎武宫的御殿刀,偷偷来换涂明宝剑的!还是,遭了贼了!!   初一随便设想了几个理由,都觉得刻不容缓,必须前去确认。她和灵犀子弄丢了上古法宝算天幡的往事还像巨石一样压在心头,如今琅法阁里的法宝们正面临着贼人的觊觎,她怎能坐视不理。   初一心道,现在跑去喊人肯定来不及了,说不定搬来救兵时黑衣人早就得手把琅法阁给搬空了。于是她抱着先护法宝,再将功补过,再不济还能见识见识法宝的目的,蹑手蹑脚向琅法阁悄悄进发,决定先去捉贼捉赃。   来到琅法阁门前,初一见琅法阁周围空无一人,大门也微微虚掩着,心中暗道,这么重要的地方都没人看守的,难怪被贼盯上了。于是她屏住呼吸,贴近门边仔细倾听,确定阁内一楼并无声响,又回想那光亮隐约是在三层左右,这才轻推阁门,迈入阁内。   琅法阁一层伸手不见五指,漆黑一片。别说初一没带火折,就是带了,也是怕打草惊蛇不敢点燃的。而她又从未进过琅法阁,漆黑中不知通往上层的楼梯在哪,于是只能默默蹲在黑暗中,等待眼睛稍稍适应了黑暗,才慢慢摸索着找到了上楼的楼梯。   到了二层,依然是黑黑暗暗,看来那黑衣人在更上面。已经找到楼梯所在,初一很轻松便摸到了三层。虽然方才火光是在三层,但现在三层却是暗了下来,想来那黑衣人这会儿又上了一层。   初一轻轻的挪到楼梯口,再细细倾听,果然在四层传来了细微翻动的声音,看来那贼人是在四层没错了!就要与黑衣人正面交锋了,初一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若是往日有道法在身,她还能更有信心些。偏巧现在被封了经脉,道法全无。只能靠拳脚了,希望楼上的家伙是个不经事的小毛贼!   初一在心中随便祈祷了一下,又冷静冷静头脑,屏住呼吸,沿楼梯拾阶而上。   渐渐的,小小火折发出的微弱光亮出现在初一的视野中。火折微光照到的方寸范围内,映着一个身着黑色夜行衣的人。从他的肩廓身形来看,应该是个男子。初一仔细看了看,那人似乎正在专心翻找着什么。   很快,他找到一个长方形的盒子,打开后用火折照着看了看,便将盒中物件取出,又迅速把盒子盖上。看来他找到了要找的东西,转身便向楼梯走来。   初一握紧拳头做好准备,只待黑衣人走来,便打他个措手不及。   黑衣人见自己竟平安无事的轻松达成了目的,心中喜悦,只想迅速离去,不知不觉便放松了警惕,直到走到楼梯前都没发现楼梯转角的暗处还藏着一个人。   黑衣人刚向楼梯迈出一步,用来照亮脚下的微微火光中便突然袭来一记老拳,端端正正打在他胸口之上。   这一拳虽说也有力度,但毕竟不是致命。只是忽然受了惊吓,黑衣人手中火折掉落在地上,摔出几个火星后,便昏暗得奄奄一息,再起不到什么照明作用。   黑衣人吓了一跳,连连后退几步,又回到琅法阁四层之中,攥紧手中盗来之物。一直有火折照明的他忽然陷入黑暗,眼睛还来不及适应,只觉得身边呼呼生风,连连挨了好几拳。   黑衣人忽然冷冷哼了一声,言道:“这点力道不是没吃饱饭,就是个女人!”   黑衣人的声音甚是陌生,初一便知他不是赵青然,至少不是她认识的天御宗弟子。而且听他的语气似乎对二人的实力已有判断,好像他赢定了似得。初一心道,他若是会用道法,算我认栽。如果只靠拳脚,谁说力气大的就一定会赢。   趁着黑衣人还没看清周围,初一又轻跃而起。这一次她手到之处瞄准了黑衣人的关节和喉咙等要害之处。果然不出所料,黑衣人被初一的“阴招”打得连连吃亏,眼睛被杵得直冒金星,脖子上挨了一记手刀,脚也被跺得生疼,胳膊更仿佛要被掰断了一样。   直到初一将他扭得动弹不得,就快拿不住手中攥着的物件,黑衣人忽然怪叫一声,卯足力气,连带着钳制着他的初一狠狠撞了出去。   “唔……”初一没料到黑衣人竟以蛮力来克制她的擒术,被黑衣人在琅法阁内推出甚远,轰然撞倒不知何物,稀里哗啦声散落一地。初一背后立时传来一阵剧痛,手上一松,那黑衣人便趁机摆脱了她的控制。   折腾这许久,黑衣人也已渐渐适应了阁内黑暗。他看清来碍他大事的人果然身形瘦小,于是狂傲道:“果然是个娘们儿,真是不自量力来管大爷的闲事!”   初一见黑衣人已看透了自己的来路,只好严厉问道:“你是什么人!胆敢夜闯琅法阁!”   黑衣人只道:“大爷急着交货先走一步,不然可以陪小娘子好好玩玩。”说着,便向楼梯走去。   “休想逃!”初一坐在地上,还没缓过痛来,见黑衣人举步要走,也不管刚才散落在手边的是什么了,随意抓起几颗圆滚滚,凉冰冰的“暗器”,嗖嗖嗖全部向黑衣人掷去。   黑衣人听见有暗器飞来的声音,又看见空中几道白色影子,忙挥舞手中之物抵挡,拦住几颗落在地上,却还是有几个打在身上和脸上,甚是疼痛。   此时初一已站起身来,心道:坏了,刚才不知把什么柜子撞翻了,琅法阁里都是宝物,被明海师父知道免不了又要进谪仙洞。一想起谪仙洞中还有非馨,初一决定死也不能让这黑衣人跑走。这是她将功补过的唯一机会!   于是她趁着黑衣人吃痛的空档,腾起身姿一套连环脚踢将过去,将黑衣人踹了个五迷三道,人也飞出去甚远。而且其中一脚踏在黑衣人手臂上时,果然啪嗒一声暗响,黑衣人手中物件应声而落。   初一心中一喜,盯准那物件一个鹞子翻身轻盈将它拾起。拿在手中的瞬间,初一忽然觉得心中没来由一阵悸动,掌心传来温润如玉的清凉感,尚不知这物件为何,便觉大小重量十分称手。   初一好奇的将那物件凑在眼前,原来是柄奇特的折扇。   这是法宝么?!   初一随手将扇子拉开,前后翻了翻,借着扇面发出的荧荧微光,她看到扇子上一面绘着浪花翻涌如雪的大海,一面空无一物,整片寂白。   回想起凌非焉的炎月剑用起来也是流光闪烁的,初一心道或许这也是件法宝。不然怎么会被那黑衣人惦记。于是她将那扇子收了拿在手中,思量着东西算是暂时保住了,下面就要思考怎么能把黑衣人制服,交给道尊们处置。可惜她没有道法,只拼拳脚又是灵活有余而力道不足。   初一正快速想着御敌的办法,那黑衣人眼见到手的东西没了,不禁恼羞大怒,吼道:“看来老子今日不把你给办了,你是打算纠缠到底了!”于是他盯准初一的位置,从身上小囊中偷偷摸出两只粹了毒的细针。然后趁初一翻看折扇的功夫,故意隐没在更暗的黑暗中。   黑衣人心道,本以为已经得手盗了那扇子。没想到半路竟杀出个碍事的。这娘们手脚麻利一时不好对付,好在她没有道法不然还要栽在她手里。再跟这娘们纠缠下去,只怕夜长梦多引来他人。要怪就怪你时运不济,非要多管闲事前来送死吧!   咻,咻两声,黑衣人左右开弓,一手掷出一根细针。两只牛毛一样纤细的毒针一先一后直奔初一而去,大有你躲得过第一只,定躲不过第二只的毒辣之势。   初一只觉得一愣神的功夫,那黑衣人便消失不见,又隐没在了暗处。她隐隐预感到黑衣人没有得手不是逃走了,而是在暗中要搞些事情。她也有心想要提防,怎奈竟阁中光亮全无她又没了道法,于是便顿生一种明明两人都在暗中,却宛如敌人在暗,自己在明的被动感。   初一小心的洞察着四周,阁内却好像只剩下她一人那般安静。   忽然!初一听到两丝细微的声音及至眼前!想躲,已是来不及了! 第112章 【竹林慧悟】112   琅法阁中, 有道极光骤然亮起。一位老者不知从何处忽而现身,只向那黑衣人一指,便以道法将他捆束囚禁。而那两根毒针亦是在这道法之中燃烧殆尽。   强光中,化险为夷的初一见老者仿佛身着海青袍,头戴逍遥巾, 不由惊诧疑惑, 天御宗还有这等年纪的初阶弟子?但从老人至深莫测的道法来看, 又料定他必不是非凡之人。   刹那光芒散去,琅法阁内又是万分昏暗,唯独能看到被囚了的黑衣人身体和双脚之上各缠着一圈闪烁不定的道法“绳索”。   老者又以指尖凝聚道法点了几点,琅法阁四层便登时灯火全明,火烛灯笼交相辉映,将四周全然照亮。   初一抬手挡挡眼睛, 终于看清面前老者容颜, 此人足有期颐之寿,鹤发长眉, 鬓染皆白,面色清朗, 双目藏锋, 果然是个仙风道骨的隐者模样。于是初一恭敬行礼道:“多谢老仙家出手相助, 请问您是……”   老者和蔼道:“老道我是谁不重要,倒是小道友是哪宫门下弟子?”   初一一愣, 心道, 老仙家既然不愿透露身份肯定是有原因, 还是不要再问了,便如实回答:“晚辈涂明宫弟子,非一。”   “涂明宫……非一。”老者重复了一遍,似喃喃自语道:“跟焉儿同辈呐。”   “焉儿?”初一心下一笑,这老仙家说的莫不是非焉凌尊吧?他叫她焉儿,应该跟非焉凌尊很熟,我得对他更乖点,于是又拱手道:“是了,晚辈正是非焉凌尊的师妹。”   老人看见初一作揖时手中持着扇子,便饶有兴致问道:“你可知手中拿的是什么?”   “哦,是那黑衣人想盗的折扇。”初一答了才想起自己还拿着从黑衣人那抢回来的扇子。刚才光线昏暗只看了个大概,现在四周火烛通明,她便又将手中折扇仔细翻看一番,才发现这扇子当真是十分特别。   折扇扇骨虽为竹制,却是乌黑墨色。要知寻常竹子皆是青翠之色,墨竹这种珍稀材料世间罕见,怕是只有仙山蓬岛才会有。光是扇骨材质就已令人瞠目,扇子的两片外骨上还嵌着凤尾形的华丽金箔,既显美观又适当增加了握扇时的阻力,想必就是方才清凉手感所在。而扇骨顶端,一边平直一边则打磨得犀薄尖锐,当扇子合拢时便更像是把锋利的匕首,暗暗彰显着此扇并非全是风雅之物,亦是嗜血的武器。   折扇外观独特,扇面亦是了得。空白的那面虽无所奇,但另一面所绘的海景却是栩栩如生。只见滔滔海水在烛火的映照之下闪烁着碧蓝鎏光,初一看着看着,思绪便像是透过扇面亲临到了细波卷涌的沧海岸边,甚至仿佛听见了流入耳畔的轻柔海风之声。   初一惊奇的看着老者,兴奋道:“这不会是上古的法宝吧?!”   “呵呵呵呵呵。”老者捋着胡子笑道:“听到海风的声音了吗?”   初一点点头,将这神奇的扇子翻来覆去的看了又看。   老者笑道:“那就对了,这把扇子正是我天御宗25位开山仙祖之一,叶小舟真人的法宝,歌风扇。”   “妙啊!果然是上古法宝,真是令人眼界大开。”初一发自内心的赞叹着,赶快将扇子折好合上,看看那倒在地上的黑衣人还想挣扎逃走,不屑哼道:“贼人竟敢觊觎我天御宗的法宝,还好被发现了!”   言罢,初一准备将歌风扇放归原处,一转身才得空看到琅法阁四层已被她和黑衣人的打斗弄得十分狼藉。几处摆放物件的矮架翻倒在地,地板上还七零八散的落着许多棋子。   回想方才顺手操起的圆形暗器原来就是这些黑白的棋子,初一忽然记起天御神宫正殿的画像上好像是有一位半卧在棋盘边的先祖,不由得心中一惊。天哪,我刚才不是把上古法宝当成石子丢来丢去的吧?被师父知道可不得了。于是她吞吐问道:“老仙家,这些棋子……也是法器么?”   “是……”老者弯腰信手拾起一颗,像是在怀念许久许久之前的往事,悠悠言道:“这是两界棋,开山仙祖白暗真人的法宝,也是老道我太师尊八文仙尊用过的法宝。”   “呃……那我还是先把棋子都找回来吧。”初一听了,顾不上把扇子放回原处,赶忙一颗颗的去找回散落的两界棋棋子。   那老者也颇有兴致,帮着初一慢慢捡拾棋子边询问道:“小道友,我见你方才与他相斗,若用道法便可轻松取胜,却为何只以拳脚相搏啊?”   初一撇撇嘴,言道:“老仙家有所不知,前些日我经脉受了损伤,镜之试又太过求胜险些崩了气海。非焉凌尊为了救我,迫不得已封了我两条经脉。所以……不是晚辈不想用道法,是实在用不出来。”   老者听了,将手中所拾棋子放进棋壶中,思虑片刻,语重心长道:“小道友不畏凶险,护下我天枢宫的法宝,又于我天枢宫结下深缘,老道我有套可深铸气海的心法,今日便将它传授与你,希望你能早日打通二脉,终为我天御宗栋梁之才。”   初一听了,受宠若惊,忙施礼道:“晚辈受之有愧,捉贼护宝这事儿要不是老仙家及时出手,晚辈可能就栽在这家伙手里了。况且琅法阁被窃,但凡天御宗弟子都会出手卫护,晚辈哪敢妄谈结缘……”   老者听了含蓄笑道:“哎,我可不是说护下天枢宫的法宝就叫与天枢宫结缘,我是说那把歌风扇。”   “歌风扇?”初一不解,看看手中扇子,正要再问究竟,却听琅法阁的楼梯上传来登楼之声。   难道这窃贼还有帮手?!初一迅速站起身到楼梯口处欲探究竟,却见转上来的两人十分相熟,一照面,正是明陆和凌非焉二人。   两人先看见了初一,不由面露讶异。尤其是凌非焉,双目冷冷的责问之色瞪得初一都不敢直视了。   明陆道尊眉头一皱,疑惑问道:“怎么是你?这么晚了,你在琅法阁做什么?”   “我……”   初一正要解释,明陆已迈上琅法阁四层,看到了那位身着海青袍的老者。只见明陆原本满面焦虑的神色立刻转做惊喜,夺步上前,大叫一声:“师尊?!您来了!”   凌非焉见了老者亦是非常惊讶,待明陆与老者打过招呼后,也拱手深揖,口称:“太师尊。”   “我不来?就你们两这个反应速度,我若是再迟些只怕琅法阁都被人搬空了!”那老者语气虽然严厉,但眼睛却笑得弯弯的,尤其打量着凌非焉的时候,眼神里还流露着欣慰的目光。   明陆道尊抓抓头,不好意思笑道:“师尊教训的是。虽然我与非焉一感应到琅法阁的封禁咒有异动,就匆匆赶来了,没想到还是比师尊慢了许多。不过师尊设下的封禁咒只能进不能出,贼人怕是拿得到宝物,也出不去这阁楼。”   初一听了暗暗点头,怪不得琅法阁放着这么多宝物却没人看守,原来是等着瓮中捉鳖呢。不过这样的话……我跑进来捉贼,岂不是多此一举了?!   老者听了明陆的话,又道:“嗯,我在这黑暗中看了许久,听到有人摸进门来,还以为是你们谁呢,却原来是这涂明宫的小道友。”   明陆转而向初一笑道:“行啊,小非一,你不会也是感受到琅法阁的封禁咒被人动了,才跑来捉贼的吧?”   “没有没有,弟子从不知琅法阁上竟有这般封禁,只是误打误撞闯进来了。”   初一将自己夜半难眠,偶遇黑衣人行踪便一路跟来的所行所想简单讲述一遍,明陆和老者纷纷点头,慨叹事之凑巧。   初一这便又向老者拱手道:“没想到老仙家竟是天枢宫的道灵仙尊,晚辈失礼了。”   道灵不以为意的挥挥手,又与明陆道:“方才与贼人相斗,我见这孩子思维敏捷,身姿轻灵,是个当涂明道师的好苗子。可惜被焉儿封了两条经脉,恐怕没个三年五载再难持道法。所以我有意将《炼海决》传授于她,你来得正好,《炼海决》便由你代我教授吧。”   明陆拱手称是,但凌非焉却微微皱起了眉头。   道灵察觉到凌非焉的神情,悠然问道:“怎么?焉儿有话要说?”   凌非焉犹豫着开口道:“太师尊,《炼海决》是上乘心法,修习者要达鹤宇境才能窥透一二。非一她尚未及慧悟,修此心法怕是揠苗助长,气海暂受不起。”   道灵听了,微微眯起眼睛,须臾言道:“焉儿所言极是。不过,这次听我的便是。”   “是……太师尊。”凌非焉本是为初一考虑,怕她越级强修适得其反。但既然太师尊道灵如此坚持,她便再无异议。   道灵见了,转而对初一言道:“方才我说你与天枢宫结缘甚深,便是说天枢宫那把歌风扇归你了。”   “啊?!”   “啊?!”   明陆与初一纷纷惊得瞪大眼睛,凌非焉也是忽的专注起来。   道灵捋捋胡子,向初一悠悠笑道:“1300年了,托你的福,让老道我有幸见识到我天枢宫最引以为傲的法宝歌风扇的真面目。”   “仙尊?您是说我,这法宝,歌风扇?我有法宝了?!”突来的幸福让初一一时语噎,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组织不好语言。   “对,就是你。”道灵点了点头,肯定,且坚定。   ※※※※※※※※※※※※※※※※※※※※   隆重感谢:   Belle 大佬爷扔了1个地雷   EVA 大佬爷灌溉营养液X5   谢谢你们耐你们哟~⊙▽⊙ 第113章 【竹林慧悟】113   明陆不知道灵为何突然做主把歌风扇赠与初一, 向道灵问道:“师尊,歌风扇乃是法器,不可随意赠人啊。还是说非一她……?”   道灵道:“你我除了在《廿五青玄志》上读过歌风扇样貌,可曾一睹歌风扇真颜?”   明陆摇头。   道灵道:“非一呀,让他看看。”   初一不明就里, 心道这扇子每天都放在琅法阁中, 明陆道尊想看来看便是, 为何二人都说不曾见过它的真颜。在道灵的吩咐下,她又将歌风扇展开,将那栩栩如生的沧海之景展现在明陆与凌非焉面前。   “这!”明陆看着扇面上的流光,惊讶不已。   “还不信?”道灵道:“非一,给他拿着好好看看。”   明陆接过歌风扇,只见扇子离开初一手中的瞬间, 扇面上的流光便黯然淡去消失不见了。此时的歌风扇除了造型特别与普通折扇并无二致。明陆将歌风扇合上, 再想展开时,歌风扇却像是卡住一样纹丝不动了。   明陆露出讶异神色, 又将扇子递给凌非焉。凌非焉试了试,也是不能打开歌风扇, 便将扇子交还给初一。   初一眼见这两人竟然打不开歌风扇, 十分好奇。于是她拿回歌风扇后又上手一甩, 扇子不但唰啦一下应声而开,并且又在周身流动起幽蓝色的光华。初一不禁满心欢喜还带着点小自豪, 对歌风扇更加爱不释手了。   明陆与凌非焉不由相互对视。片刻, 明陆已然接受这尘封了1300年的上古法宝终于为自己觅了新主的事实, 慨叹道:“真是天意。”   道灵这才捋着白须与明陆吩咐道:“明日去将歌风扇的事与小崖子说了。再把那个蟊贼扔到小海子那儿问问缘由。”   明陆拱手称是。   一想到平日道骨仙风的明崖道尊和不苟言笑的明海师尊在道灵仙尊口中都变成了小崖子小海子,初一忍住笑,心道,这老仙家不仅道法高深,人还有趣得紧。   道灵转而在凌非焉的肩上轻轻拍拍,言道:“山中不知岁月,塔里莫晓乾坤,与你初见时你尚在襁褓,转眼已是凌尊加身,一表人才。”   凌非焉拱手道:“太师尊过奖了。”   道灵又向明陆道:“天御宗这些徒子徒孙们,论斩妖除魔都是个中好手,但论仙资,我可只看好焉儿。根骨佳,资质高,性子淡,欲念安,比老道我不知强过多少倍。可笑老道我放不下的还是放不下,达青玄却不能破青玄,空在塔中蹉跎百年。”   凌非焉听了,安慰道灵道:“太师尊心系之事,几位道尊一直都放在心上。两年前,坎城那边似乎有些端倪,明海道尊已遣同门前去探查了。”   “唉。”道灵叹气道:“只怕又是捕风捉影。”说着,一层哀伤之色油然而生,毫不避讳的浮在脸上。   初一不知道灵为何伤神,凌非焉和明陆却知道灵定是想起了29年前的那场天御之殇。   道灵放不下的,是道虚、道真、道韧三位师弟师妹与银眼夜魔血战殒命时,他却没能与他们并肩而战的愧疚。道灵放不下的,是妖邪鬼魔对失了天御宗封印还不知所向的夜幽石的觊觎。道灵放不下的,还有那不知隐没在何处,却蠢蠢欲动伺机屠戮人间的上古邪魔银眼夜魔。   琅法阁中,四人陷入了沉默。片刻,凌非焉开口道:“太师尊和师尊稍待,我先将这里整理一下。”然后向初一眨眨眼睛。   初一马上领悟,应道:“我也去帮非焉凌尊收拾。”   两人将翻倒的矮架扶起,趁着一起找寻两界棋棋子的空儿,初一低声向凌非焉道:“非焉凌尊,谢谢你。”   凌非焉专注的捡着棋子,淡淡应道:“谢我什么。”   初一道:“镜之试发生的事儿我听非云师姐说过了,谢谢你及时封了我的经脉,不然,我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凌非焉捡拾棋子的动作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应。   初一一愣,觉得自己一定是得了法宝高兴傻了,怎么没过大脑就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赶忙改口道:“我的意思是……就没脸面来见你了。”   凌非焉听了,竟似有意调侃道:“怎么,现在得了法宝歌风扇,便有底气来见我了?”   初一窃笑道:“是啊,我听说法宝之试只有非然师兄得了把御殿刀。这就说明想唤醒25件上古法宝是非常不容易的。现在我也是有法宝的道师了,而且刚才太师尊是不是说,歌风扇是我们天枢宫最引以为傲的法宝吗,你说,这歌风扇怎么就选中我了?”   凌非焉白了初一一眼,冷道:“你们天枢宫?”   “哎呀,嘿嘿。”初一抓抓头,将歌风扇拿在手中看了又看,与凌非焉美滋滋道:“难怪我刚拿起它时就觉得十分趁手,特别的喜欢,原来它也喜欢我。”   凌非焉淡淡道:“师尊说了,是天意吧。记得我初得炎月剑时,亦是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像……”凌非焉忽然想说像是相熟多年的老朋友,可又觉这话说起来很是矫情,便忽然止住了。   “像是相熟多年的老朋友?”没想到初一却突然说中了她心中所想。   凌非焉惊讶的看着初一,忽然觉得面前这个家伙好像已与当年在罗村初见时大有不同了。   初一不知凌非焉为何满目讶异的盯她这么久,被看的不好意思便疑惑笑问道:“我说错了?那非焉凌尊觉得像什么?”   凌非焉将最后一颗棋子放回棋壶,起身道:“没什么。太师尊和师尊似乎已经聊完了,我们回去吧。”   初一听了,郑重的把原本装着歌风扇的盒子放归原位,又将歌风扇牢牢握在手中。   道灵见两人已将琅法阁四层整理妥当,言道:“我走了,若有夜幽石的消息,便来寻我。”   明陆提了黑衣人起来,与初一和凌非焉一起将道灵送至琅法阁外。道灵将琅法阁大门关闭后再次施了封禁咒,便与明陆、凌非焉、初一道别归去。   三人目送道灵踏着纵云意逍遥而去,明陆转而对凌非焉道:“非一现在身无道法,我怕这黑衣小子半路耍什么花样她不好应对,你便与非一一同将他带去涂明宫吧。”   凌非焉口中称是,接了黑衣人正要走,明陆道尊忽然又想起什么,嘱咐道:“对了,师尊要传授非一《炼海决》,可为师近日正为囚魔阵伤神空不出时间。非焉你《炼海决》悟得比为师深,待我明日跟明海师弟打过招呼,你便代替为师教导非一修习《炼海决》吧。”   “我?”凌非焉一楞。   初一却是喜上眉头,心道,今夜既得了法宝歌风扇,又能得非焉凌尊亲授上乘心法,真是走了大运了,马上回道:“是!弟子一定跟非焉凌尊认真修习《炼海决》!”   凌非焉见初一已经应下了,明陆又等着他回答,只好也跟着答应。待她与初一同行回到涂明宫,将黑衣人交与执法弟子后,便与初一辞别道:“我回去了,明日午时前你到小云峰界碑处等我。”   “是。”初一喜滋滋的拱手。尽管明日即可再与凌非焉见面,却仍然有股依依不舍的情愫萦绕心头,想想又向凌非焉道:“我送送凌尊。”   凌非焉挥手道:“不用了,你早些休息吧。”便以轻功离去。   躺回床上,初一只觉得方才发生的许多事情仿佛做了一场梦。她在手中摆弄着歌风扇,感受着折扇上涌动的流光,倾听着若有似无的海风浪潮之声,任由思绪漫无目的的扩散。   仙祖叶小舟……天御宗开山仙祖明明是二十五位青玄真人,为何天御神宫正殿上只有二十四张挂像,唯独没有她的容貌呢……她是个怎样的人,怎么用歌风扇的……歌风扇虽然好看又趁手,可我没了道法,又该怎么用它呢。非焉凌尊好像说《炼海决》要达鹤宇境才能窥知一二,我连慧悟都没到,道灵仙尊为何执意要我修习呢……   胡思乱想中,疲累的初一缓缓睡去了。   果然第二日,明陆早早便登门来到涂明宫。明海听说初一竟得了上古法宝,亦是十分难以置信。明陆便效仿道灵,让初一向明海道尊展示歌风扇模样,又让明海试试看的确非初一不能打开歌风扇,明海这才难掩骄傲笑意,赞叹道:“不愧是我涂明弟子,各个都是人中翘楚。非然刚得了御殿刀,非一便又取了歌风扇,这一届新晋弟子人才济济,真是我涂明之幸!”   明陆向明海开玩笑道:“若不是当年我舍不得非焉,硬从你涂明占了一名弟子,你涂明宫怕是更加威风。”   凌非墨听了,忙与明陆讪笑道:“嘿嘿,多亏明陆道尊把非焉师姐给留下了,不然我这辈子都当不上涂明宫的凌尊首徒了。”   明海甩甩拂尘对凌非墨道:“你这孩子整日嘻嘻哈哈,也没个凌尊首徒的正经样子,看看你的师弟师妹,你再不努力可是要被非然和非一追过了。”   凌非墨向明海拱手道:“弟子知道啦。不过弟子可是自幼便随着师尊勤学苦修了十几年,哪能被这两个刚入门的家伙轻易追上。是不是,非然?”   说着,凌非墨朝立身在涂明宫殿上的赵青然挤挤眼。已着了金绸炎火袍,戴上飞霞赤火冠的赵青然闻言一怔,好像猛然从什么思绪中回过神来,随即应道:“非墨师……凌尊说得对。况且我这御殿刀是绎武宫的法宝,远不及非一师妹的歌风扇犀利。”言毕,他又将视线落在初一和她手中的歌风扇上,双目灼灼间竟似露出一丝羡妒之色。   明陆闻言,捋着胡须悠悠言道:“法宝即是法宝,本身并无上下高低之说。能发挥多大功效,皆取决于控驭法宝之人道法与心境的造诣。”   赵青然忙道:“明陆道尊说得极是。弟子平日擅常用剑,如今初得御殿刀,忽然不知该如何是好,才说出这样幼稚的话来,让两位道尊、非墨凌尊和各位同门见笑了。”   明陆挥挥拂尘,又向明海打趣道:“师弟你看哈,早些年我座下小徒拿了你涂明宫的炎月剑,今日你涂明宫弟子又得了我天枢宫的歌风扇,这么一来,我俩算是两清了吧?”   看来明海心情该是极好,朗声笑着与明陆计较道:“什么两清,你还欠我个鹤宇境的弟子呢!”   “哈哈哈哈。”明陆也愉快的笑着,言道:“那我还你一个便是。”   于是明陆又将道灵要传授初一《炼海决》之事与明海讲了,明海听过后不由得摸着下巴,紧盯着初一的目光再不似往昔那般严厉,半晌才郑重言道:“好。既然你有这份机缘唤醒歌风扇,又得道灵仙尊提携,即日起你便与非焉好生修习吧。争取早日习出些名堂来,莫辜负了仙尊的期待和涂明的名声。”   初一听了,亦郑重拱手深揖,向明海道声:“谨遵师尊之命。”   凌非墨又趁机插嘴向初一逗趣道:“非一呀非一,你完喽。别说师兄没提醒你,非焉师姐可是出了名的又冷傲又严厉,你想偷懒怕是没门儿了。”   可惜初一并不是这般感觉。一想到稍后与凌非焉的小云峰之约,初一心中就抑制不住的窃窃欣喜雀跃。于是她向凌非墨狡黠一笑:“多谢师兄提醒,不过师兄多虑了,我就没想过偷懒。”   赵青然听说初一竟要向凌非焉求学《炼海决》,心中不由半分羡慕半分失落。但却只能将情绪小心藏着,转身向初一恭贺道:“真是恭喜非一师妹了。我曾担心你被封了经脉不知何时才能再行道法,没想到师妹却是因祸得福,既得了至宝歌风扇又将修习上乘心法,真是羡煞旁人。看来我也要勤加修炼刀法,来日好与师妹切磋切磋,见识一下歌风扇的妙处。”   初一眉头一扬,意气风发道:“没问题,就与非然师兄说定了!”   殿上几人相谈甚欢,执法弟子大声来报,说昨夜的黑衣人他们问了许久也不肯透露半点目的,定要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去了,答应了他的条件,才肯说明盗宝缘由。   明陆听了,起身向明海道:“师弟,询问黑衣人就交给你了。我这再去趟道仙宫,与明崖师兄再说说歌风扇的事儿。”   明海点头答应,将明陆送到涂明宫正殿门外。归来时神色霎时严峻许多,将眉头一皱,吩咐道:“非墨,你去瞅瞅怎么回事。”   凌非墨拱手称是,走出大殿。   没过一会儿,赵青然便从后面追赶上来与他言道:“师兄,我也与你同去看看。”   ※※※※※※※※※※※※※※※※※※※※   隆重感谢:   七芯篖大佬爷灌溉营养液X10   页面找不到大佬爷灌溉营养液X5   谢谢你们,耐你们哟~   (づ ̄ 3 ̄)づ么么哒~ 第114章 【竹林慧悟】114   午时将近, 初一早已在小云峰界碑处等候多时。漫山遍野的竹林依然翠翠葱葱,她的心境却与两年前在此等候开启八门二十四阵时完全不同。彼时曾是心中忐忑,惊惶不知未来。今日却是意气风发,泰然自若。   天气微热,拿在手中的歌风扇此时便派上了用处。初一正一边扇着风, 一边向凌非焉可能出现的方向张望, 便远远看见一道雪白身影款步而来。初一赶忙摸摸头发, 理理衣衫,喜悦神情瞬间挂在脸上。   “非焉凌尊,你来了。”待到凌非焉行至小云峰界碑,初一笑容满满的向凌非焉打了个招呼。   凌非焉手中提着炎月剑和一个三层的食篮,亦向初一点头问道:“歌风扇可够凉爽?”   初一嘿嘿一笑,不好意思的回应道:“还好还好。”   凌非焉将食篮往初一怀中一塞, 淡淡说了句:“一会有你凉的。”便起步向竹林中走去。   初一接过扣得紧紧的篮子, 掂了掂还有点重。心道,这可不止是一顿午饭的份量, 是要修炼很长时间么?   一想到要跟凌非焉想处许久,或许还要一起……过夜?初一便光顾着开心, 根本没听清凌非焉方才说了。又见凌非焉没有再解释的意思, 她只好提着篮子快步跟上去, 二人径直走进了竹林之中。   左转右绕,片刻, 凌非焉将初一引至个清灵静谧之处。初一放眼一看, 不禁叫绝, 原来凌非焉带她来到了观雨亭边。这观雨亭背依竹林万亩,面向清澈露潭,近有竹枝摇曳,凉风习习,远有清瀑坠落,水声潺潺,当真是个悟天地之道,寻心凝神的上佳之处。   凌非焉率先走进亭中将炎月剑放在竹桌之上。初一随后,一走上小亭,才发现这亭子竟是悬在露潭水上,人一走进亭中瞬间凉爽许多。   初一将食盒放在竹桌之上,凌非焉示意她打开来看。   初一笑道:“非焉凌尊还没吃午饭吗?”   凌非焉冷道:“就知道吃。”   初一打开食盒的盖子,发现食盒的第一层有只小壶,两个杯子和一罐茶叶。再下两层没放隔层,摞了几本书。   “最上面那本是给你看的。”   “给我的?”初一拿出第一本不厚不薄的书籍来,一看名字正是昨夜道灵提过的那本《廿五青玄志》。   凌非焉向初一道:“关于歌风扇的记载和传说这书上记载得很清楚。你既然得了歌风扇,总该了解一下。”   “唔……”初一看着凌非焉,她身后露潭水波粼粼,折射出星星点点的光辉,落在她被微风吹动的乌墨浸染般的发丝上。不知为何,初一只觉一阵心潮澎湃,赶快低下头去翻开《廿五青玄志》。   这是一本记录着天御宗二十五位开山仙祖的秘典。初一在天御神宫的大殿上只见过二十四位先祖的挂像,如今这书中更是对二十五位先祖的姓氏,属宫、法宝、擅长皆有极其详细的记载。就连她在殿上从未见过的叶小舟亦是赫然在列。   “哇!”初一又惊又喜,眉飞色舞的向凌非焉道:“这位叶小舟先祖在第一页哎!”   “是的。”   凌非焉近前一步,也看着初一手中的秘典欲向初一解释。但初一却因为凌非焉忽然的临近,心跳愈加不安。习习微风中,凌非焉身上淡雅的香氛伴着露潭清凉的水气沁进鼻息,甚是宜人。   初一忍不住以余光偷瞄凌非焉清冷寂寥的脸庞,越是如此之近,她越是清晰的感觉到凌非焉的皮肤白皙温润,清洁无瑕,竟如浩雪凝脂般通透柔嫩。而她专注的看着书本时,低垂的睫毛便轻轻遮住了她的深邃双眼,将瞳孔中那捧洒满辉光的深眸蒙上了一层诱人的朦胧。   凌非焉没发现初一正在开小差,认真解释道:“《廿五青玄志》并非按照属宫顺序来记录二十五位青玄真人,而是按照他们的道法造诣高低来排位的。”   她本来还想说,这顺序也是二十五位仙祖在五色五行阵中的阵眼位置。但转念一想此时与初一讲五色五行阵似乎为时过早,便没再说下去。   初一恍然回过神,听了凌非焉的介绍,心中不由满溢喜悦,仿佛她得了叶小舟的法宝,就象征着她与叶小舟同样厉害一般,充满了自豪感:“那,叶小舟先祖岂不是很厉害?”   “可以这么说。”凌非焉点点头。   《廿五青玄志》她得炎月剑后,便已熟读在心。虽然每位先祖都是青玄造诣,是携手击退银眼夜魔的当世人仙,但她亦是对这位天枢宫的先辈十分好奇,想知道为何1300年来都无人能展开的歌风扇的秘密,想一睹叶小舟的仙姿真颜。想知道叶小舟留下个风扇出走天御宗后究竟归期何处。   虽然昨夜意外借初一的光见了歌风扇的神奇,但可惜天御神宫正殿没有叶小舟的挂像,《廿五青玄志》上亦没有。而关于叶小舟最后的去向,也只记录在某一年的冬月她素衣而去后,便再无考证。   初一想了想,又问道:“叶小舟仙祖能在《廿五青玄志》上排在首位,却为何天御神宫的正殿上没有她的挂像呢?”   “这我也无从知晓。”凌非焉道:“《廿五青玄志》上对此毫无记载。”   “这样……”初一有些失落。   凌非焉见了,又补充道:“不过,神宫正殿上那个“御”字可以确定是叶小舟仙祖亲笔所书,而且是她亲手刻上去的。”说着凌非焉瞄了瞄初一手中的歌风扇,露出猜测的神色,道:“不知道是不是用这把歌风扇刻上去的。”   “啊?”初一“心疼”的看看歌风扇锋利的扇首,半信半疑。歌风扇毕竟是把竹扇子,不似刀剑那般削铁如泥。但谁能保证以叶小舟在《廿五青玄志》排名首位的道法造诣,不能用这把竹扇在石壁上刻下个“御”字来呢。   说到削铁如泥,初一忽的想到凌非焉那把曾在罗村瞬间将木方门栓削为两截的炎月剑。于是她顺着目录又看了看,向凌非焉道:“非焉凌尊这把炎月剑曾经的主人是江判仙祖吧?好像也厉害得紧啊,就排在叶小舟先祖后面呢,《廿五青玄志》第二位。”   凌非焉下意识将手按在炎月剑上,言道:“江判先祖曾是天御宗第一任宗主。”   初一瞪大眼睛,讶异道:“《廿五青玄志》上可是叶小舟仙祖排在第一位,怎么不是由叶小舟仙祖来当道尊呢?”   凌非焉道:“后面有详细记载,你看过便知。”   初一听了翻过目录,看到记载着叶小舟的页面,似乎发现了新东西,叹道:“呀,叶小舟仙祖和我们一样,是个女子呢。”   “是,玄妙的事情还多着呢。”凌非焉向初一言道:“你先看着吧,我去取些竹叶烹茶。待我回来便正式开始教授你修习《炼海决》。”   “好好。”初一先是开心应下,忽又为难道:“那我没看完怎么办?”   凌非焉走向观雨亭外,言道:“你若对《廿五青玄志》有兴趣,修习的空余再去研读就是。”说着脚下一点,如白鸟翔空入云,腾入翠竹之间,在竹与竹之间辗转飘行,时而伸手撷取,将看中的鲜嫩竹叶握在手中。   初一呆呆的看这凌非焉流风回雪,翩若惊鸿的身姿,连《廿五青玄志》也忘了读了。   须臾,凌非焉采够了竹叶,白衣飘飘凌空而归,见初一站在观雨亭边发呆,便侧目而问:“看好了?”   初一忽的回过神来,抓抓头道:“还是,还是晚点再慢慢研读吧。”   “也好。”凌非焉将手中竹叶放在竹桌上,用食盒的盖子盖上。又提起桌上炎月剑,道:“稍待片刻,我再去取些竹片燃火。”   初一想起曾经与师父行走江湖时也曾取过竹片生火,刚好可以与凌非焉同去,便道:“取竹片我懂,我来帮你。”   “你会?”凌非焉一听,忽道:“那便由你去吧。”   “啊?”初一没想到凌非焉居然来这么一招,话都说出去了,只好应道:“好,那非焉凌尊稍等,我去去就回。”   说着初一走到观雨亭边,一想方才凌非焉采竹叶时使出了那般俊俏的轻功,自己虽然没了真气使不出像样的轻功,但也不能太寒碜不是,于是一咬牙,脚下一点,一溜烟跑进了竹林中。   敲敲打打选了颗没水的竹子,初一这时还真是有点相信叶小舟是用歌风扇在墙上刻的字。方才只顾着献殷勤,忘了自己根本没有炎月剑那般劈砍竹子的利器,全身上下,就歌风扇有半边利刃。   “好吧,就来个以竹制竹!”初一这样决定着,挥舞着歌风扇,向青竹砍去。孰料啪的一声响震得初一虎口发麻,歌风扇却只在那竹筒上留下一丝浅痕。   “不行啊……”初一想了想,又将歌风扇锋利之初像是锯子一般再竹子的浅痕上拉来拉去,收效亦是甚微。   这可怎么办,已经跟凌非焉接了任务,说这竹片我来砍……   初一正愁,忽然身后传来凌非焉的声音:“还是我来吧。”   “非焉凌尊?”初一心中一喜,起身但见凌非焉由剑鞘中抽出炎月剑,向她选中的那颗竹子走近,她便乖乖的让到了一边。   凌非焉轻跃而起,凌空挥动炎月剑,几道清冷犀利的剑影过后,那根翠竹便化作截截竹筒,散落在地。   凌非焉收剑回鞘,满意道:“够用了,把它们抱到观雨亭来。”   初一拾起地上竹筒,捧到观雨亭前。断开的竹筒有了顺茬,即便是歌风扇也能轻易将竹筒劈成竹片。初一与凌非焉两人一人用剑一人用扇,还没开始修习《炼海决》,先劈起竹筒来。   连着劈了几个竹筒,初一忽然说道:“我们好像寻常人家过日子劈材一样。你说,要是被仙祖们知道我俩用他们的法宝劈竹子,鼻子会不会气歪了?”   “寻常人家……”凌非焉想了想,幽幽言道:“我不知道寻常人家怎样生活。”   初一道:“嗨,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嘛?寻常人家平日里都是要积攒很多柴火,每日生火做饭。一到饭时,户户炊烟袅袅,其乐融融,温馨热闹。”   凌非焉停下手中动作,看着初一,厌弃道:“你还吃过猪肉?修真不禁口舌之欲,难怪道法不精。”   初一嗔道:“哎?非焉凌尊你这重点抓的不对呀!我是想说炊烟袅袅,其乐融融的啊。”   凌非焉不理她,起身在露潭边寻了几块大些的石块,于观雨亭前垒成一个简单小灶。   “生火会吗?”凌非焉拿起一段细长的竹管,打量着初一。   “会”初一知趣的接过竹管,心道,毕竟凌非焉看上去仙里仙气的,生火再弄脏了她那一袭白衣。得,这种人间之事还是我来吧。   凌非焉又扔了个火折给初一,便将小壶拿了,在清瀑之下盛些清凉甘甜的潭水。此时初一用歌风扇在竹片上刮下些丝屑,以火折点燃。待凌非焉打水归来,她已经麻利的点燃了一个小小火堆。   凌非焉随口赞道:“不错么。”将小壶放在灶上,又道:“清瀑之水奇寒无比,想要煮沸需比平时多些功夫,这壶么……”   初一不等凌非焉说完,挥手道:“不就是烧个水么,你坐着等会儿,我来就是。”   凌非焉听了,犹豫片刻,道声:“好吧。”便坐进观雨亭中,随手拿起食盒中的书籍悠哉阅读起来。   ※※※※※※※※※※※※※※※※※※※※   隆重感谢:   我不吃你大佬爷扔了1个地雷   拉B拉B 大佬爷灌溉营养液X1   背对幸福小仙女灌溉营养液X2   谢谢你们,耐你们哟~ 第115章 【竹林慧悟】115   清瀑声声, 直落九天,如翔龙之身。露潭水曳,波光粼粼,恰银鱼之腹。仙子伊人,端坐亭中, 静享安然。此情此景, 若没有观雨亭外一个抹着汗珠急切的以竹管向火堆中吹风的家伙煞风景, 那当真是幅如画般静谧安好的时光。   “非焉凌尊,我都添了几次竹片了,这水怎么还不见沸?”可怜初一急着修习《炼海决》,却久久不能烧开这壶水。   凌非焉将视线从书本中移到初一身上,悠然道:“不是说就是烧水而已,让我坐着等么?”   初一不服气道:“若是普通的水, 烧了这许久早就滚沸了, 我看不是我烧的不好,是这清瀑之水有古怪。”   “水没什么古怪。”凌非焉放下书本, 起身道:“壶才是古怪。”   “壶?”初一一愣,不知凌非焉说言何意。   凌非焉走近前来, 向初一道:“你摸摸看。”   “我不要。”初一一听赶忙摆手:“在火上烧了这么久, 摸上去怕是要烫成烧猪蹄。”   “啧。”凌非焉眉头一皱:“怎么总惦记猪肉猪蹄的, 你已经没了道法,我还能再害你自残双手不成。”说着凌非焉将手轻抚在小壶之上, 挑眉道:“看到了吗?”   初一一见平时那般怕热的凌非焉竟丝毫没有痛苦的样子, 将信将疑的也伸出手, 小心翼翼触了下小壶便闪电般的缩了回去。确定指尖传来的是凉腻的感觉,这才放心的将整只手放在壶上,惊讶问道:“非焉凌尊,这又是什么法器?”   “冰心玉壶。”凌非焉又道:“它倒不是什么法器,不过制壶的材料乃是幽北奇寒之地的一种被称为“千年冰”的珍奇玉石。盛在壶中的果蔬即使存放半月亦不会腐烂,食之亦是新鲜依旧。”   “这么稀罕?”初一将那小壶提起看了又看,若不是亲眼所见,她才不会相信凌非焉说的那番话。   凌非焉继续解释道:“所以,如果想用冰心玉壶煮沸清瀑之水,就不能只用寻常人家的火焰。”   “那……?”初一脑中闪过什么,但一时想不起来,又问道:“该用什么火焰?”   “道法之焰。”凌非焉轻声说着,在掌心中燃起银白色的道法之光,倾注在竹片燃烧的火焰之中。   只片刻,初一便感觉到那只小壶上传来了微微暖意,又过一会儿,壶中冰冷的清水也开始蒸腾起小小水泡了。   见了这一幕,初一终于想起方才闪过脑海的念头。还记得在八门二十四阵中,她也曾见过以道法在掌中燃起火焰炼药的小童子丹露。初一不禁思虑,难道八门二十四阵中的所见,不仅仅是阵中的机缘幻像,而是些启示么……?   正想着,冰心玉壶中的水在凌非焉的操持下咕嘟嘟沸腾起来。   初一眼前一亮,不吝赞美道:“非焉凌尊真是好深的真气!”话一出口又忽觉哪里不对,嗔怪道:“不对呀,既然这冰心玉壶只能用道法烧水,非焉凌尊明知道我此时没有道法,怎么在我自告奋勇说要烧水时不阻止我呢。”   “……”凌非焉也不知自己刚才为何一时兴起,她本不想捉弄初一,阻止的话也是到了嘴边,但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顿了下,她才想了个理由,一本正经言道:“我就是专程让你吃些苦头,改改你那不求甚解,急于求成的毛病。这性情,亦是修真炼气的大忌。”   初一听了觉得凌非焉说的有道理,只好老实回道:“是,我知道了。”   仰头看看天色,与初一砍竹子烧沸水折腾这会儿已是午时过半,骄阳正当空。凌非焉提起小壶走进观雨亭,将方才取来的竹叶从食盒盖子中拿出来放在手上,向初一道:“看好,记住。”   初一朝凌非焉手中一瞧,约有三十几片清脆鲜嫩的竹叶。凌非焉便将那些竹叶向上一抛,又以真气控住竹叶悬在掌心之上,竹叶们被凌非焉凌空理成整齐划一的姿态,从横向片片竖起,又一叶叶飘向冰心玉壶中。直到最后一片叶子也落入滚烫水中,凌非焉才将带来的新茶一并投了进去,盖上盖子闷了起来。不到一刻钟,茶叶的郁香和竹叶的清香瞬间溢满整座小亭。   凌非焉将两个茶盏都斟上新煮的竹叶茶,拿起一个茶盏与初一言道:“尝一尝。什么时候你能从采撷竹叶开始,如法炮制一盏一模一样一般味道的竹叶茶来,便是初窥到《炼海决》的门径了。”   “啊?!”初一正要喝茶,却被凌非焉一席话惊到。难怪凌非焉喝个茶还要大费周章,原来这这儿等着她呢。   于是她将竹叶茶喝下,细品口中清香味道,记下那先苦回甘的口感,暗在心中立下决心,一定会煮出同样的竹叶茶来给凌非焉。   一杯清热去火的竹叶茶下肚,初一顿感神清气爽。仿佛炎热的骄阳和烧水时沾染的热气都被祛除得干干净净,就连整个人的思绪也清减许多。   凌非焉见初一微微眯起眼睛,似乎终与周遭山水竹林和谐统一了心境,便道:“《炼海决》乃是以至寒生至热,以细浅扩广深的心法秘行。所以我将你带到这风凉水寒之处,又饮下清热解暑的竹叶茶。接下来,你可能要受些苦寒了。”   初一欣然道:“没关系,如果历些苦寒能让我重掌道法,就算是冻成冰人我也不怕的。”   “好。”凌非焉眼眸一闪,走出观雨亭。   她向露潭中抛去两截竹管,随后轻跃而出,立身其中一只竹管上,向初一道:“露潭水寒,若是站立不稳跌进水中,可是与谪仙洞同样寒冷。”   初一嘴角一扬,亦是轻盈跃身,立在另只竹管上,自信道:“无妨,道法没了,身法还有。”   “如此甚好。”凌非焉扬眉道:“立刻浸在露潭中怕你承受不来,先在水面上感受一下被寒意慢慢侵袭的滋味。我虽然封了你的两条主经脉,但你可以试着调息血脉之气游走分支经脉,慢慢汇聚在气海之中。一来运转气海,二来抵御寒冷。”   “嗯。”初一点头应着,又问:“《炼海决》怎么跟非焉凌尊在谪仙洞中教我的“御寒”方式很相似?”   凌非焉解释道:“《持明》与《炼海决》皆为修炼气海的心法,某些方面确有异曲同工之处。只不过《持明》是人人皆可修习的初阶心法,重在清心筑基,《炼海决》乃是上层心法,重在突破限界。”   “如此。”初一点头。   凌非焉又道:“先依我说的,你若能在竹管之上保持半个时辰不冷不僵,就可以开始下一步的修习。”   初一问道:“我若是没保持住,落入潭中怎么办?”   “爬上来重新再站一个时辰。”凌非焉举头看看太阳,言道:“半个时辰后阳光甚好,你若不慎落入潭中,还来得及晒干衣服暖暖身子再试一次。若是连续失败两次的话,只怕金乌西落气温变冷,体力消耗越来越多,便要明日再试了。”   “好,我明白了。”初一点点头,目送凌非焉轻点水波再回观雨亭中。   一开始,初一还不觉得寒凉,只将注意力集中在了保持平衡上。如此浮在柔柔清波之上,她忽然有个奇怪的念头,不知道凌非焉御剑时是不是也是这种感受。   但只过了一刻钟,初一便下意识吸了口气,尽管头上骄阳似火,却还是开始觉得身上的海青袍似乎有些单薄了。她赶快依凌非焉的话静心感受血液在身体中的流动,从血脉中提出精气,游走分支经脉,这才稍稍有了些暖意。   又过了一刻钟,清瀑源源不断落下高山雪水,扬起阵阵寒意随风吹在身上却是只增不减。任凭初一努力调息,她的脸色还是开始变得苍白,原本红润的嘴唇也褪了一层血色。   凌非焉从书本中抬起头,远远望见初一立在竹筒之上的身姿摇摇晃晃,不再从容,便提醒道:“小心了。”   “啊!!!好凉啊!!!!!!”凌非焉话音刚落,初一的哀嚎声便打破了露潭仅有水声风声的自然之静,直冲天际。   尽管在凌非焉的提醒下,她对露潭的寒冷已有所准备。但跌入潭水中时还是被刺骨的水温惊得忍不住大叫。多一秒也不想泡在潭水中,初一咬着牙奋力游到岸边。   “冷吧。”等在潭边的凌非焉轻描淡写的问。   初一哭丧着脸,颤抖着狠狠点头。   “去火边暖暖吧。”说着,凌非焉向初一伸出了手。   初一一愣,但是透侧心扉的寒意实在让她无心多想,赶忙搭上凌非焉的手。接触的瞬间,凌非焉掌心中的温暖和寒冷的露潭之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初一倍感向往。可惜凌非焉将她拉上来后,便松了手。   顾不上身上还落着水滴,初一快步走向火堆,边走边将进了水分而变得沉重的海青袍脱下,用先前砍下的竹子前端挑起架在了阳光下。   脊背被阳光炙烤,面前是炎炎火焰,靠近火堆的温暖让初一稍稍缓和了些。这才止住了牙齿打颤,开口道:“天哪,非焉凌尊,你也在这冰冷的潭子里浸过水么?”   凌非焉点头道:“浸过,不过不是跌进去的。”   初一苦着脸,言道:“若我尚有道法,应该也不会这么狼狈。”   凌非焉道:“不要总是执迷道法,真气乃道法之基。气海不筑,真气不存,道法何来?”   初一点头称是,又道:“方才依非焉凌尊所言调息血脉,确实与往昔只调动真气有不同的感受。只觉得经脉中真气虽弱,却是十分温暖。”   凌非焉道:“初次尝试便能在露潭之上撑过两刻钟,亦是不错。稍事休息,再试试吧。”   得益于阳光与火堆的双重加持,片刻过后,初一身上的衣衫便尽数干透。她站起身活动活动筋骨,便向露潭边走去。   “非一。”凌非焉把她叫住,指着她的海青袍问道:“外衫不穿了?多件衣服多暖些便多撑一会儿。”   初一摆摆手,轻身跃上竹筒,应道:“不穿了,免得落入潭中再淋湿。” 第116章 【竹林慧悟】116   却说涂明宫执法堂内, 黑衣人身上道法困锁虽然已经除出,但在执法弟子的监守下,亦是插翅难飞。   他焦虑的在房间中走来走去,像是非常忧心。忽听到有人推门进来,便立刻转头去看。一个白衣青年与个红衣青年一并走进屋来, 直觉告诉他这白衣的青年必是与众不同, 于是他向前一步急切问道:“你可是主事的?”   凌非墨正欲回答, 赵青然抢先一步,向黑衣人一字一句介绍道:“他是我们涂明宫的凌尊首徒,有什么话,你可放心与他说。”   这黑衣人听了赵青然的声音,恍然一震,不由自主向后退了几步, 口中支吾, 目光闪烁,像是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   凌非墨见黑衣人忽然由焦急转为犹豫, 眼神中似有恐惧之色,不由生疑, 询问道:“非然师弟说得没错, 你究竟为何来我天御宗行窃, 若有苦衷不妨说来。”   “说呀!”   赵青然紧紧盯着黑衣人,忽然一声大喝, 吓得黑衣人一抖, 丧着脸结巴道:“苦衷?什么苦衷……老, 老子不过是行窃为生,听说你们天御宗有些上古的宝贝,寻思着摸几件出去卖个好价钱。”   “呵,卖个好价钱。你还挺有眼光的,都偷到我们天御宗来了。”凌非墨打量着唯唯诺诺的黑衣人,又质问道:“那你为何进了琅法阁不盗一层,不盗二层,却是直奔四层,只取了歌风扇?说,是不是背后人有主使授意,专门要你去盗那把扇子?!”   见黑衣人张口欲言,赵青然将手中御殿刀提起握紧,严厉道:“老老实实的说,不然有你后悔。”   黑衣人眼神愈加惶恐。   凌非墨抬手将赵青然向后拦了拦言道:“非然师弟,这么凶干嘛,我们又不是官衙捕快,不兴屈打成招那一套,看把这厮吓得脸都白了。”   赵青然闻言,将持着御殿刀的手臂放下,向后退了一步,双目却依然紧紧盯着黑衣人。   “没,没有……”黑衣人沉默半晌,终于吐出点声音。   凌非墨听了,嘴角一扬,故作神秘向前一步与黑衣人小声道:“老哥别怕,我这师弟一向嫉恶如仇,眼里揉不得沙子。不像我,性格随和好说话。你若当真为人所使,告诉我上家是谁,我保证既往不咎立马放你走。”   凌非墨一席话说得黑衣人有些动心,但是一见赵青然紧紧盯着他的眼神,又退缩许多。   凌非墨见了,回头看看赵青然,挥手道:“哎哎哎,非然你转过去,别总用那吃人的眼神看着他。”   “是。”赵青然听了,不情愿的转过身去。   凌非墨正要再问,却见那黑衣人大吼起来:“没有!我说没有就没有!我李千手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杀要剐随你们便!!他们要是有事,我做鬼也不会……”   “喂,喂!!!”凌非墨没料到那黑衣人话还没说完,就忽然这么在面前跌坐下去,浑身抽搐蜷缩成了弓形,痛苦万状的暴毙而亡。   “这怎么还死了呢?”凌非墨小心翼翼的察看了一下黑衣人的鼻息和脉搏,确定这个方才还安然无恙的彪形大汉已经没了性命。   “许是他做贼心虚,无颜苟活。”赵青然环抱着御殿刀的手臂放松了些,随便应着。   凌非墨起身示意执法弟子将黑衣人的尸体抬出房间,又与赵青然颇有意味的道:“怕是被师弟吓死了吧?”   赵青然闻言一怔,眼球微颤,反问道:“师兄此言何意?”   凌非墨却是拍拍赵青然,狡黠笑道:“师弟别紧张,开个玩笑而已。我方才看了,这黑衣人是咬破口中暗藏的毒丸中毒而亡。不过他昨日被捕尚未自裁,却是撑到此时忽然寻死,也是蹊跷。”   赵青然尴尬道:“师兄又消遣小弟。如今黑衣人死无对证,师兄要如何向师尊回复。”   “死无对证……对呀,死无对证。”凌非墨呢喃着点点头,背着手看了看赵青然,又道:“只能向师尊如实回复了。这黑衣人吞药吞的突然,师尊应该不会怪我什么都没问出来。再说了,反正歌风扇也没丢,回头将那黑衣人好生葬了也算是我天御宗以德报怨,厚待了他。”   赵青然应了,拱手道:“师兄好胸襟,小弟受益匪浅。”   随即,凌非墨哈哈笑着转身出门,可脸上笑容却是顷刻间荡然无存。赵青然跟在凌非墨的身后,并没有看见凌非墨的神色变化,但亦是看着面前白色身影,暗藏心事。   露潭上,扑通一声,真是应了初一自己说的,她又落进了水中。而且,这回比第一次坚持的时间还短。   凌非焉再将初一从水中拉上来,言道:“快去取暖吧,今日便到此了。”   初一有些不甘心,奈何她尚未掌握诀窍,只好乖乖蹲在火堆边享受温暖。待身上衣物再次烘干后,才发现先前砍下的一根竹子几乎已经烧尽了。   走进观雨亭,初一将海青袍穿了,沮丧的坐在亭中望着露潭发呆。   凌非焉却道:“你不必无精打采,抵御露潭之寒绝非一日可就。明日再来便是。”   初一转头问道:“今日不可再试了么。”   “循序渐进,仅此二次。”凌非焉又道:“别忘了,除了露潭还有竹叶。”   “竹叶。”回想起方才凌非焉将竹叶操控在手中的情形,初一点点头,起身去竹林中随意取下二三十片竹叶回到亭中,摊开掌心向凌非焉询问:“将它们浮起来,再调整成竖立的样子,然后投到冰心玉壶中去吗?”   “是。”凌非焉看着初一,眉头微动。   初一闭上眼睛,像是在凝聚真气,随即猛一用力,结果掌中竹叶却仅是微微鼓动,似有颤抖之意,却无浮起之效。   “呃……”初一又闭上眼睛,一想到前几天还能在掌中随心所欲的操控道法之力,现在却宛如初生学步的蹒跚小儿,不由心中凄苦,只好再接再厉重头开始。   正努力的“发功”,初一忽然感到手中传来一丝微微轻痒的触感,好似有什么人正用手指划过她的掌心。她惊讶的睁开眼睛,却见是凌非焉正抬手从她手中拿去许多竹叶。她那白皙修长的手指在拿捏薄薄竹叶时,若有似无的搔动着初一的手掌,惹得初一心中阵阵悸动。   “怎么?”凌非焉眉头一抬,见初一正瞪大眼睛满目讶异的看着她,又捻动手指拿掉几片竹叶,只留了一片给初一道:“俗话怎么说?贪多嚼不烂。你先以一片竹叶修习,然后再三片五片十片二十片。这样一股脑的都放在手里,能浮起来就怪了。”   “嗯。”初一将拳头紧紧握起来,手心里的微痒才得以稍稍缓解。   她小心的控制着那唯一的一片竹叶,果然轻松浮起寸许。初一心中一喜,又试着将竹叶立起来,但没想到这看着容易的动作实际操作起来却是有些难度。竖立起来的叶片被掌中细微真气感应到的面积实在太小,真气略有不稳便捕捉不到,叶子也就落下来了。   初一小心翼翼的试探着,感受着,琢磨着,不知不觉个把时辰悄然过去,却依然屡屡不能成功。   终于,凌非焉放下书本,向初一道:“竹叶看似轻薄,可是想要以道法随心所欲的控制它,却需要万钧之力。如今你两条主经脉被封,不得已以分支经脉修炼气海,已属兵行奇招。望你多感多悟,切莫急于求成。”   初一将竹叶拿在手中,扬起嘴角道:“嗯,我记下了。”   “回去吧,明日再来。”凌非焉站起身,将茶壶茶盏,书本收回食盒。   初一亦随凌非焉起身,将即将燃尽的火堆熄了,又跑上前拉过凌非焉提着的食盒,言道:“我来帮你提。”   凌非焉道:“不必,几本书,我提得动。”   初一又道:“今日扯着非焉凌尊陪我修习了一下午,帮凌尊做点事,凌尊就不要客气了。”说着不由分说的抢过食盒,走着走着又道:“明日,我带些普通的茶杯茶盏来。”   凌非焉问:“为何?”   初一解释道:“我看我一时半会儿是烧不出与非焉凌尊一模一样的竹叶茶来。这冰心玉壶烧水又实在耗力,带些普通的茶壶茶盏,方便你喝茶。”   凌非焉沉默了一会,应道:“也好。等你准备好了,我再带冰心玉壶来。”   虽然只是普通的闲聊,凌非焉也不过是答应了一件煮水喝茶的小事,初一却像是与凌非焉做了什么不得了的约定一般,心中喜悦莫名。   带着这份喜悦和对明天的期待,初一躺回床上时还点起荧荧火烛,勤学上进的翻阅起《廿五青玄志》来。虽然其他仙祖的生平她也大略的翻了翻,但更多的注意力还是集中在了叶小舟和她的歌风扇上。   但是让初一琢磨不透的是,为何记载上说,歌风扇上著有叶小舟毕生凝思的十六字真言,但她却只看到扇面一面是海景,一面是空白。别说十六个字,整把歌风扇上哪里有半点字样呢。   看到这,初一放下《廿五青玄志》,又将歌风扇拿来细心观看。看着看着,她的思绪仿佛再次落入那片波澜不惊的苍茫海岸。恍惚中,她看到皎洁的月光洒落在海面上,耳畔海风轻柔醉人,她好像赤着脚走在凉软的沙滩上,如雪浪花轻拍她的脚踝,微寒却很宜人。终于她不得不停下脚步,因为心中突然涌起的一股绝望般的哀伤,像把锋利的刀刃猛然将她刺得好痛。   “唔……”初一捂住胸口,蹲在地上直不起身。脚边涌来的浪涛似乎也不再平静,在转为怒吼的海风中狂暴拍向海岸。   “在哪?我在哪?”初一抬头四顾,周身除了茫茫沧海,再无他物。明月不知何时也被乌云遮蔽,晦涩不明的闪烁着幽暗之光。   很冷,初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忽然便漂浮在海上的。身体四肢早已被刺骨海水冻得麻木。唯一的知觉便是心中那抹挥之不去,怅然若失的痛苦哀伤。唯一的温度,便是脸颊上滑落流下的温暖泪珠。   “你在哪……”   像是在潜意识中拒绝这痛彻心扉的绝望,初一惊醒过来,心跳得发慌。   谁?!谁在哪?!   意识还没清晰时,初一记得刚才自己好像在寻找什么人。待恢复神智后,才发现原来自己只是不小心睡着了。   歌风扇本来落在脸上,忽然一起身,便掉在了地上。初一下意识擦擦脸颊,动作却好像是在抹去泪水。正要伸手去捡歌风扇,便忽然怔住了。   我为什么要擦眼泪?   我做了个什么梦……   初一拾起歌风扇,在床边小柜上放好,又将几近燃尽的蜡烛吹熄,平躺回床上。   脑海乱乱的,头亦有些微微的疼。初一心道,莫非是在露潭中着了凉,又上岸烤火,惹了疾寒。   可,如果这片混乱不安不是因为方才的梦境,那……   这股抑郁在胸口的万念俱灰的绝望感,又是怎么回事。 第117章 【竹林慧悟】117   看似安宁的夜, 这一家老小却惴惴不安,睡意全无。黑衣的人提着长剑在他们面前踱来踱去,剑锋不时在月光下闪烁着怕人的寒光。   他们没想到把他们一家逼上绝路的人竟不是凶神恶煞模样,而是一个温文俊雅的青年。他们更不知道黑衣人手中那把利刃会先割破谁的喉咙,但他们却都隐隐察觉到, 今夜恐怕大劫难逃。   “哼。”黑衣人不屑哼了一声, 冷道:“想不到江湖人称千手盗鬼的李千手不过是徒有虚名。我让他盗的东西没拿着, 还陪了性命进去。”   “唔?!!呜呜……呜!!”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老妇和女人,听说李千手的死讯激动不已。奈何手脚被缚嘴巴被封,只能泪目相对呜咽哭泣。   女人身边还有个六七岁的男童也被捆绑结实,虽然年幼尚不知生死为何物,但却被眼前的情形吓得不知所措,在懵懂恐惧中与母亲和奶奶哭作一团。   黑衣人看见这般场面, 面露厌恶神色, 不耐烦道:“你们哭也没用。李千手是我从官衙大牢中捞出来的,本就欠我一份大情。我知道他已无心江湖, 有意成全,约好他帮我拿到想要的东西, 我给他五十两黄金助他携家带眷远走高飞。”   一边说着, 黑衣人的剑还在老妇、女人和孩童的身上比来比去。剑锋每换到一人身上, 便吓得三人战战兢兢。黑衣人似乎很享受这种左右他人生死的感觉,继续道:“怎奈李千手得了自由居然反悔不认账, 带着你们全家连夜逃走害我找了许久。这等恩将仇报之为, 实在是让我很痛心啊。”   黑衣人故作哀伤模样, 用剑柄戳了戳自己的心窝处,又换上惋惜的笑容继续道:“你们不要怪我,我绑了你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不过是想‘督促’李千手完成约定而已。”   “唔唔!!唔唔唔唔!!!!”老妇瞪大了眼睛,怒视着眼前的黑衣人,似有话要说。   “哦?”黑衣人用剑将老妇人口中塞住的烂布挑出来,问道:“老夫人想说什么?”   老妇嘴巴得了自由,立即破口大骂:“你这杀千刀的魔头!我儿刑期本就将满,一家人只等他归来后平平淡淡好好过日子。你却强行将他劫出大牢!还杀了两个狱卒,害他成了被官府通缉的逃犯!处处贴着告示,明晃晃写着无需抓捕,见之即可击毙!他实在没了退路才应下你那要命的买卖!你现在,你现在怎敢以救命恩人的姿态与我们夸夸其谈!!!”   “哈哈哈。”黑衣人笑着,一剑划开老妇人的喉咙。   “唔!!……”女子见婆婆上一秒还在讲话,下一秒便瞬间毙命,双眼一黑,身子登时软成一滩泥。或许是担心儿子的精神力支撑着她,才没让她就此昏死过去。   黑衣人把染了血的剑尖在老妇人的衣服上反复揩了揩,擦得铮亮,满意道:“你的命捏在我手里,我想以什么姿态讲话,就用什么姿态。”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女子见黑衣人毫不犹豫便开了杀戒,心知事情该是再无回转余地,不由心中悲切,拼命想让黑衣人能让她说几句话。   黑衣人又将利剑放在女人喉咙上,玩弄般问道:“你怕死?”   女人听了,急切的疯狂摇头,直甩得脸颊上的泪水都落在了黑衣人的剑上、地上。   黑衣人才笑着一挥剑,将女人口中的布团也挑开,柔和言道:“别急,我让你说。”   女人顾不上抽泣,忙道:“婆婆丈夫都已亡故,妾身心知自己亦是在劫难逃,妾身愿就此随他们而去。只是我儿年纪还小,他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求你,求你放过他!!!”   “放过他……”黑衣人看了看孩子,那孩童正靠在母亲身上,哭得脸都花了。见黑衣人看他,也怔怔的看回黑衣人。   女人见黑衣人似有所犹豫,赶忙又道:“你就,你就把他丢在这山中,若是被豺狼虎豹吃了,活该他命薄。若是他有命活下去,也算是上天眷顾!您大人海量,别跟一个无辜的孩子过不去……”   “无辜的孩子……”黑人像是想到些什么,忽然沉默。   女人紧忙又向孩子嘱咐:“儿啊,记住娘亲的话,把今夜发生的一切都忘了,能活着便好。将来长大了勤恳做人,娶妻生子,踏踏实实过日子。逢年过节往风中烧几个纸钱,念叨一声,为娘的泉下便有知了。”   “唔……呜呜……”孩童不知母亲说出这般难懂的话究竟是何意义,但是母亲在哭,他便像受了感染一般也哭个不停。   “真是啰嗦。”黑衣人从失神中回过神来,反手一剑,喷涌的鲜血霎时迎面溅了那孩童一身一脸,女子来不及再吭一声便栽倒在地上。   孩童一颤,从他抖动的身体来看他哭得更凶了。   黑衣人蹲下身,将小孩子口中的布条用手扯出来,柔声问道:“小朋友,叔叔杀了你的奶奶和娘亲,你长大了想报仇吗?”   小孩子不停的流着眼泪,却在摇头。   黑衣人一愣,又问:“你不恨叔叔吗?”   “恨!但是……”小孩子奶声奶气的回答,眼睛虽然哭得红肿,眼神却是清澈无比:“娘亲要我忘了这些事,我会听娘亲的话……”   “你为什么要听她的话……为什不来找我报仇?!!”黑衣人捏着孩童双肩的手越抓越紧,疼得这孩子又开始大声哭起来。   黑衣人不管不顾,只恨恨言道:“灭门的血海深仇你不放在心上,却只想一世苟活当个懦弱愚昧的米虫!”   “叔叔……那我该找你报仇么……”小孩仰起头盯着黑衣人,清澈的眼神中渐渐蒙上一层恨意。   “当然该。”黑衣人揪着小孩的发髻,慢慢用利刃割开了他的喉咙,呢喃道:“可惜叔叔不想给你报仇的机会……”   黑衣人拿出个小瓶凑在小孩的脖颈处,接下不断流出的鲜血,直到小孩停止了挣扎,他才起身离开三具尸体。   山间小溪涓涓流动,许是有人在上游沾染,溪水忽然带了几丝血色,转而又恢复了清澈。   黑衣人洗去手上血迹,望着被溪间小石割裂得支离破碎的溪水,看得见天上皓月的倒影,却看不清自己冷俊无情的面容。这一次,他没有蒙面,因为他早就知道不需要。   暗夜终去,阳光又临。   初一提着壶壶碗碗,早早来到观雨亭,歌风扇别好放在腰间,手里却多了把普通柴刀。这是她从膳堂借来的,虽然不能像凌非焉那般飘逸的腾空跃起就砍好一颗竹子,但有了柴刀,无论是砍青竹还是劈竹筒都得心应手多了。一切准备妥当,凌非焉亦是一手炎月剑一手书本如约而来。   从午时开始,二人便如昨日那般,初一在潭上修习加取竹叶操控,凌非焉则在亭中读书喝茶。如此这般,过了七八日,初一终于能在竹筒上稳稳站满半个时辰不会再落入潭中了。   “非焉凌尊!我成功啦!!”初一满心喜悦向观雨亭中呼喊。   凌非焉听了放下书本,投出炎月剑,脚下一点凌身其上,嘴上说着:“不错。”手中却是道法一闪,突然向初一掷出一击。   初一凭本能仰身躲过道法突袭,脚下却是站立不稳,噗通一声又落入潭中。许是已经习惯潭水的温度,初一浮上水面抹了抹脸上水珠,向凌非焉嗔责道:“非焉凌尊你这是干嘛?”   凌非焉傲然立身炎月剑上,向水中的初一淡然道:“既然你已不再落入水中,《炼海诀》的修习自然是要更进一步。”   初一游到岸边跑去火堆边,边烤火边道:“凌尊是要与我在水面上过招了?”   凌非焉也回到岸上,环着炎月剑道:“是,什么时候,你能逼我长剑出鞘,便算你过了此关。”   “有意思,非焉凌尊的修习方式不但有效还很有趣么。”初一饶有兴致的看着凌非焉,言道:“短短数日,我已觉得气海深厚许多,料想逼迫凌尊你长剑出鞘之日也不会太远。”   凌非焉听了,轻哼一声,不置可否。   此后十几二十日间,初一与凌非焉每每在露潭之上相互过招,从两三招便被凌非焉打落水中,再到撑个十招八招才摔成落汤鸡,再到后来能与凌非焉你来我往招呼个三五十招,初一虽然一次未能逼凌非焉拔剑出鞘,但真气却在不知不觉中强劲不少。因此,她对竹叶的操控也精进许多,不但能同时浮起十五六片竹叶,还能将它们稳稳竖起后投入壶中。   但凌非焉也没让初一好过,除了在水上找她的茬,又开始在她操控竹叶时与她较力。几片竹叶在二人掌中以道法抢来夺去,争得不亦乐乎。托凌非焉的“福”,初一为了能牢牢控制将竹叶投入小壶而不被凌非焉半途“吸”走或失控散落满桌,每次不但要使出九牛二虎之力,还要合理分配道法强度,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斗智斗勇了。   对于凌非焉尽职尽责骚扰她修习的行为,有时初一会突然怀疑,怀疑凌非焉不仅是在增加她修习的难度,而是真的童心未泯,单纯在享受“捣乱”的愉悦。毕竟,一向冷若冰霜的凌非焉在“捣乱”时,那副清冷静淡的容颜竟好像隐隐露出些柔和笑意。   可每当初一分神想去确认那笑意时,便被凌非焉趁机得了胜。自然,那笑意就好像只存在于她的臆想中一样,从未捕捉成功。   岁月易过,初一不觉,无论水上过招还是争夺竹叶,她虽从未胜过凌非焉,但长时间与道法造诣甚高的凌非焉过招,她的道法亦是突飞猛进,早已胜过先前巅峰期许多。   凌非焉将初一的进步看在眼里,口上虽很少夸奖,却也不由赞叹,心道,此子两条主经脉尚未打通便已至此境界,他日若冲破封印,气海经脉融会贯通,实力不容小觑。若再借露潭寒修稳下灼热魔劫,造诣必不可限量。   待到观雨亭不远处竹林中被砍断的竹子足有七八十几根,天气也随着季节轮换冷了下来。农历十月余,一场薄雪飘飘洒洒漫在紫麓山巅,空气愈显安静。   这日,初一披上青蓝披风,提前来到观雨亭。选中一颗青竹后便持着柴刀观察须臾,随后凝神聚力凌空而起,唰唰几下手起刀落,青翠的竹筒便一节节落在皑皑雪地之上。   初一正要拾起,身后忽传来轻轻掌声。回头一看,却是凌非焉一袭白衣,肩批瑞雪芙蓉披风婷婷立于细雪之中。晶莹雪花飘散飞落,将这粉雕玉砌的人衬托得愈加仙姿从容。   “非焉凌尊来了。”初一脸上红晕微漾,就像被冷风冻红的鼻尖。   凌非焉点点头,与初一一同拾起地上竹筒,边向观雨亭走边道:“今日天气甚是寒冷,你若再落入露潭之中恐对身体有损,所以即日起便不在露潭修习《炼海诀》了。”   “不修了?”初一将竹筒丢在小灶边,满心不舍这几月与凌非焉在竹林间愉快相处的时光,开口却变成:“你看,我竹子都砍了,要不今天再练一日吧。”   “不妨。你已勤修数月不曾倦怠,今天权当小休一日。”说着,凌非焉从潭边青石上取些白雪投入壶中,话锋一转,轻又言道:“砍好的竹子燃了它,你我今日温雪烹茶,静赏初雪就是。”   ※※※※※※※※※※※※※※※※※※※※   隆重感谢:   神秘的没有名字的“”读者大佬爷灌溉营养液X5   页面找不到读者大佬爷灌溉营养液X3   谢谢你们,耐你们哟,么么哒~ 第118章 【竹林慧悟】118   能与凌非焉在观雨亭中喝茶赏景, 初一心道这可是难得的机会,于是便依凌非焉所言将竹火点燃煮起茶来。   两人边等着水沸边在亭中闲坐。初一趁机向凌非焉提出心中疑惑:“非焉凌尊,《廿五青玄志》上记载,说仙祖叶小舟曾在歌风扇上题过毕生凝思的十六字真言,可我看扇子上除了绘着沧海之外, 根本没有半点字迹啊。”   说着她将扇子展开, 递给凌非焉。   凌非焉接过, 亦是仔细看了看,琢磨道:“想要上古法器发挥奇效需以道法控驭,许是你经脉未通,尚不能将歌风扇完全激活。”   初一将扇子拿回手中,数月修习下来她的真气已是十分充盈,道法早已更胜当初。听了凌非焉的分析, 她决定以道法之力与歌风扇共鸣一番, 看看能不能出现些奇迹。   于是她将歌风扇端正持在手中,将空白一面面向自己, 屏息静气缓缓汇聚道法与掌心,让真气慢慢缓缓流淌在歌风扇上。   凌非焉坐在初一对面, 绘有沧海的一面正对着她。起初她并没有过多注意, 但随着初一不断以道法倾入歌风扇, 她亦被栩栩如生的海浪翻涌吸引了视线,并且好像真的在耳畔听到了徐徐海风之声。   只见扇中浪花闪着琳琅之光, 悠悠然然, 不断冲刷着海岸。意识稍一恍惚, 便向是跌进了月与海中间的虚空。凌非焉发现自己似乎在以一种居高临下的视角俯瞰这片海,或者说,更开阔的区域。仿佛只要她想,便可穷目所及之处。她很满意这种于至高处睥睨下界的感觉,任由思绪放肆扩张漫延,极大的自由感让她的意念宛如穿云过海,恣意逍遥。   “凌……”   嗯?凌非焉似乎觉得有人在呼唤她,但当她向四周望去时,原本开阔的视野忽然变成混沌一片,她想将在云端漂浮的身姿再向下些,却彷如坠入迷雾之中,有一道无形的界限阻隔了天与海。   “凌尊,非焉凌尊?”   凌非焉面前一闪,出现了初一的面孔。   原来初一以真气与扇子互动许久,也未见空白扇面上有什么字迹浮现,便放下了扇,却发现凌非焉正在出神。   “嗯。”凌非焉心不在焉的应着。虽然同为上古法宝,她却觉得这千年未现的歌风扇竟有些摄人心魄的奇邪之气。   “还是看不到十六字真言。”初一沮丧的合起扇子,自言自语道:“或许只是传说。”但她眼眸一转好像想到了什么,又向凌非焉问道:“要不我也试试血魂共映?”   凌非焉听了摇摇头,言道:“血魂共映确能与法宝深度共鸣,但你现在初得法宝尚不能纯熟驾驭,若强与歌风扇血魂共映,不仅难有成效且恐有危险。我建议你还是先解开被封印的经脉,等道法造诣臻临鹤宇境时再试吧。”   “就依非焉凌尊所言。”初一点头道称是,转头看看庭外瑞雪竹林,起身道:“我去与灶上添些火。”   “好。”凌非焉目送初一出去,忍不住回想方才凝视歌风扇时的幻象。   亭外雪声簌簌,不远竹林中似传来竹枝摇曳的声音。凌非焉忽感有阵阵敌意夹着凉风向她袭来,冷哼一声,头也没回,抬手便以双指夹住一片竹叶。指尖触到叶片时,她甚至还能感觉到叶片上残留着微弱的真气。   “你……”凌非焉想问初一要干什么。嗖嗖嗖,又是三片竹叶袭到耳畔。凌非焉侧头躲过一片,以左右手各弹飞一片,转身刚要开口说话,又被七八片紧随而至的竹叶闪在面前。   “非一!”凌非焉操起炎月剑,以剑鞘迅速挥挡拦住初一的竹叶攻势。   “哈哈哈。”初一见凌非焉被她惹得起了身,开怀一笑,又拿出更多竹叶汇聚在双手掌心中,以真气悬空揉成一个大团子。向凌非焉挑衅道:“非焉凌尊,拔剑吧!”   凌非焉见初一这般架势,忽想起数月前曾说过如果初一能逼她长剑出鞘,便算是小有所成。看来初一是想趁着今日最后在露潭修习试试成果了。于是也起了几分兴致,嘴角微扬道:“就凭这个?”   初一对凌非焉的“鄙视”不以为意,大声道:“看竹叶!”话音方落便将那颗由真气操控的巨大竹叶团尽力向凌非焉丢去。   竹叶在半空中缓缓散开,于初一面前空中形成一堵叶子列成的“墙”,每片叶子的尖端都向着凌非焉,在初一战意满满的真气控制下蠢蠢欲动。   这阵势若是旁人看了,该是心生畏惧,但凌非焉并不紧张,她只是持好炎月剑,淡然等候初一发起攻势。   只见那些竹叶如同蓄过力道,骤然一动,便在霎时间飞出十几二十片。凌非焉轻身腾跃,轻松躲过。初一不甘,再将大量竹叶倾力相袭。凌非焉见这次竹叶数量来势甚多倒也不躲了,她以左手持剑,右手掌中道法浮现,万支箭雨般刺来的竹叶就势被她全盘接下,揽在道法之力控制的范围内。   凑够了叶子,凌非焉也手中托起个竹叶汇成的法力球,数十上百的竹叶在她掌心中悬浮飘动。   初一没料到凌非焉竟将她的“暗器”归于己用,两人相视一看,顿时将手上竹叶全部朝对方掷出。   白色与蓝色的道法光球卷杂着片片竹叶在观雨亭外的竹林空地间激烈碰撞,又剧烈爆开,将初一与凌非焉二人冲击得各向后滑退出去。   没了道法的加持,竹叶震上天空后便与细雪一起缤纷飘下,宛如盛放一树的花瓣经秋雨洗礼后落英满地,流华静美。   初一与凌非焉就在这雪与竹之间疾疾出招拆招,她拈一片竹叶飞去,她展一方折扇挡却,她提几指掠击险穴,她便柔转身姿化解。风雪间,白袍与青衣交叠,长剑与短扇相缠,如仙子与道者争锋论剑,恰惊鸿与游龙相得益彰。   可惜,无论初一怎么相逼引诱,凌非焉都不为所动,一柄炎月剑始终紧扣在剑鞘中,全无出鞘之意。   初一心道,非焉凌尊道法造诣本就在我之上,若想让她感到困扰,就必须要倾尽全力了。   于是她脚下一点,将歌风扇合了,化作惯用匕首之状,又将道法倾注其上,利用自己身手矫健敏捷的长处,向凌非焉近身发起更加刁钻难缠的攻势。   凌非焉被初一在身边缠得不好应付,亦是暗暗赞叹,不过数月时间初一的进步竟如此神速,快得宛如脱胎换骨。   初一的攻势虽不至她需以剑相御,但不得不说,今日在竹林间与初一过招确是场她许久未曾经历的酣畅之斗。   凌非焉甚至有些期待初一解开经脉一飞冲天的那天了。   只一分心的功夫,初一忽然欺身近前,抓住凌非焉持剑的手臂,满眼笑意向凌非焉问道:“非焉凌尊,你在笑什么?”   凌非焉一怔,将手臂挣脱出来顺势又向初一袭去,口中应着:“我什么时候笑了。”   初一连连接招,又道:“眉眼弯弯,唇角上扬,不是笑是什么?”   凌非焉没好气道:“别说我没笑,就是笑也是笑你。如此雕虫小技逼我出剑,怕是痴心妄想。”   “哈哈哈,痴心妄想又如何?”初一笑着再次临近凌非焉,偷了个空隙,像是欲说秘密一样,凑在凌非焉耳边低声道:“你……笑起来还挺好看的。”   “……”凌非焉没想到初一忽然这般夸她,又觉初一离得太近,下意识想将她推远,便以持剑的手拦在她和初一之间,另只手朝初一肩头蓄力一击。   也不知是初一没料到她会突然出手,还是初一实在来不及避开这一掌,只听噗通一声,飞跌出去的初一应声落入身后露潭之中。   凌非焉不禁愣在原地,有些疚于自己出手重了,这般天气落入冰冷的露潭之中初一怕是难以承受。   露潭上,由初一落水处向四周漾起一圈圈的涟漪。须臾,潭水渐渐趋于平缓,但却不见初一浮上水面。   “非一?”凌非焉心中疑惑:平日跌进潭中,她都是马上叫冷恨不得立刻上岸,今次却毫无声响,莫不是被冷水激了心脉溺在水中了?   于是凌非焉脚下一点落至潭边,向潭中望去。只见清澈透底的露潭中,初一面部向上以平躺的姿态张开手臂,一动不动的渐渐向潭底落去。   “非一!”凌非焉隐约看见初一迷蒙睁着眼睛,却似失了焦。她又唤了几声初一名字,初一依然毫无反应。凌非焉心道不好,立刻解开肩上瑞雪芙蓉披风,投身露潭之中。   顾不上被冰冷透骨的潭水瞬间吞没的刺痛,凌非焉尽快向下潜着,并伸出手臂想去抓住初一。   越是临近,凌非焉越觉得初一的神色安静得诡异,并非溺水。只见初一瞳眸中漾着水面折射来的粼粼光芒,表情木讷,既像陷入迷茫又像是失了意识,但紧紧闭着的嘴巴却若有似无的挂着一丝惬意笑意。   终于,凌非焉赶到初一身边,双手托住初一腰身让她不再下沉。她闭着口气,在寒冷的水中用力摇了摇初一企图唤醒初一的神智,但初一却依然是那副恍惚模样。凌非焉无奈,只得快速一手将初一揽在怀中一手划水,用力向水面游去。   潭水极寒,凌非焉却发现初一紧贴着她的身体竟是温热灼人。正疑惑,初一好像回复了意识,在她面前精神奕奕的睁开了双眼。让凌非焉不可置信的是,落入水中许久,方才已是面色苍白的初一,此刻脸上竟然血色依旧,甚至有些红润喜人。   凌非焉讶异不已,又不觉初一是在戏弄她。只见初一忽然扯开嘴角向她愉悦一笑,登时从嘴边冒出几个水泡泡。她忙以眼色示意初一不可泄气,孰料初一却是以单手拦腰抱紧凌非焉,猛一发力,便如出水蛟龙,将凌非焉一起带着横空跃出水面,落在潭边。   “你方才……”凌非焉一边调息体内真气御寒,一边询问初一:“是怎么了?”   初一亦是运行真气止住寒冷,其实她并不觉得十分寒冷,甚至还有些兴奋燥热。她也发现了自己身体里的变化,向凌非焉道:“我也说不好。刚落入潭中时,我只觉得水冷得厉害,便调息真气来御寒。谁知真气与寒意相互抗拒渗透时,经脉里的真气竟然倒灌回气海,卡得我一时气闷,头脑发昏,迷蒙中四肢僵硬动弹不得。”   凌非焉听了,心道这或许就是她看见的初一瞳眸散漫无神,唤之不应的时候。继而又问道:“后来又如何了?”   “后来。”初一眼神中闪着愉快的光辉,言道:“我就感觉真气全部汇聚到了气海中,然后就像汹涌的潮水一样一浪又一浪的冲击着我的奇经八脉。忽的一下,真气好像冲开了先前被凌尊你封住的两条主经脉,在全身中融会贯通,整个人顿感酣畅无比,精神一振,好像有使不完的精力和真气。”   凌非焉心道:看来非一这是无心成巧,竟借露潭的寒意把真气逼在气海中,她又要散发真气以御寒冷的矛盾,冲破了主经脉上的封印。方才还在猜想初一哪日能破了封印,一振飞天,没想到竟是今日片刻须臾便达成了期许。   于是凌非焉向初一伸出双手,吩咐道:“你不是有使不完的精力和真气吗,全力使出来与我的真气抗衡。”   初一料到凌非焉这是为了确定她是否已经冲破经脉封印,顺便试探她道法造诣是否因此有所提升改变,于是将双手燃起幽兰色的道法,向凌非焉掌中银白色的光芒靠近。   初一的真气冷冷的,凌非焉忽然感到一丝凉意。但令她倍感欣慰的是,初一真气中的魔劫亦是像被冰封了一样,弱了许多,几乎微不可寻。   也许这就是太师尊让非一修《炼海决》的原因吧。   凌非焉这样想着,越发感到掌心中传来的真气深重醇厚,坚实有力。她抬起眼眸,凝视初一的目光中充满肯定和赞许。   如此这般造诣,已是越过慧悟之境了。 第119章 【王府梦沉】119   天气愈寒, 时至年关。瑞雪过后,大炎都城开京一派银装素裹,热闹祥和。   散了朝,大炎之主景崇历专门留下安王景鉴年谈叙闲情。他边向偏殿书房走去,边和颜道:“朕许久未与你同去与拜谒母后了, 不如腊月二十三你携王妃同来, 我们兄弟俩先去母后那儿过个小年。”   景鉴年听了, 恭敬道:“皇上孝诚仁厚又深念同胞之情,臣许久未与母后请安,亦甚是思念,二十三日定当如约而来。”   “安王不必拘谨。”景崇历抬手轻搭景鉴年肩头以示亲近,言道:“父皇子女虽多,可就咱们俩是打一个娘胎里出来的, 安王与朕可是一家人。况且这么多年来, 朕在朝堂运筹江山,你掌星象为国祈运。我们兄弟俩守着这大炎天下, 共保四海升平,何尝不是势也, 运也。”   景鉴年听了谦逊道:“大炎疆域辽远, 民富物丰皆乃皇兄圣明英武, 励精图治所得。臣弟不过是痴迷星象玄数,妄窥天机而已, 怎么能与皇兄相提而论呢。皇兄真是折煞臣弟了。”   “哈哈哈。”景崇历用力拍了拍景鉴年的肩膀, 大声笑道:“你也知道自己是痴迷。若不是你一门心思就往那道家玄黄, 星象仙术上扑,以你的聪慧才干,早就该藩镇一方为国效力了。你看看人家代王、肃王、燕王、郢王……”   “皇兄过奖了。”景鉴年见景崇历又念起他的不是,略显尴尬的打断景崇历,陪笑道:“臣弟这个安字就是安安分分的安,可不是定国安邦的安啊。而且,臣弟也没有那么大的心思抱负,还是留在钦天监里看星星吧。不过皇兄,臣弟最近与星相术士夜观天象,倒是发现些怪异之事,不知……”   “哦?”景崇历嘴上称景鉴年在钦天监不务正事,但一听说天象有异马上就专注起来,向景鉴年道:“可是我大炎景家有何动荡?”   景鉴年摇头道:“倒不是景氏有甚厄困。只是前些日,西域方向夜有妖星流过。妖星乃是五星之余气,殊形异状,所现之处必有灾害凶多吉少。”   “如此……”景崇历眉头皱起,又问道:“不知臣弟所说西域方向是为何处?可在我大炎境内?”   “在。”景鉴年点头,神色凝重道:“这些日臣弟与钦天监的星相术士们谨慎推演,算得该是在坎城。”   “坎城……”景崇历捻着胡须,陷入几分思虑。   景鉴年见状又进言道:“那妖星过空后化而为云,谓之大滑,乃流血积骨之象。”   景崇历听了神色愈加不安,转身道:“坎城乃边陲重镇,与西域诸藩往来密切,亦是我大炎西陲防线。向来为波图夷国所觊觎,坎城若是出事,只怕边陲不稳。不知如此恶象,安王可知如何能够化解?”   景鉴年不加思考,言道:“流血积骨,非魔即鬼。臣弟建议遣派道法高深的道师前往修斋建醮,通天临人,防范未然。若实在难敌妖星煞气,则就地飨慰恶灵。”   “罢了。”景崇历虽有安邦济世之才却不通晓玄黄之事,但见景鉴年说得严肃,亦不敢有所怠慢陷而坎城于血光之灾,于是郑重道:“此事朕便交与安王全权处理,你可以朕之口谕调遣防护所需兵马和钦天监星相术士。但切记,决不可张扬其外,以免人心惶惶,未有祸事而世治先乱。”   “臣谨遵圣命。” 景鉴年拱手应下,却依旧面露难色。   景崇历察觉他神色有异,便又问道:“安王还有什么要讲,但说无妨。”   景鉴年听了,脸色这才缓了些,进言道:“此番坎城恶兆,恐怕非钦天监星相术士可解,臣可能……可能要借些民间之力。”   “民间?”景崇历眉头一皱,不明所以。   “天御宗。”   景鉴年一字一字吐出的名字又哪里是普普通通的民间道派。只是此次妖星之兆实在极恶穷凶,他能想到可与之抗衡,也是唯一能与之抗衡的,便只有深居紫麓山颠却闻名天下的天御宗的道师们了。   “好,你安排就是,有什么情况随时与朕汇报。”显然这个坏消息影响了景崇历的心情,他向景鉴年挥挥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在景鉴年走到书房门口时,又补了句:“别忘了腊月二十三同朕去谒见母后。”   “臣记下了。”景鉴年拜别景崇历后直出了宫门,准备乘轿前往钦天监,忽有等候多时的小仆安家急匆匆上前拦在轿前。   “王爷!王爷!!”安家口中疾呼。   景鉴年瞪了安家一眼,斥责道:“皇宫之外怎可喧哗!平日教你的礼数都吃到肚子去了?何事如此惊慌?”   安家被景鉴年教训,再不敢大声,但脸上慌乱神色却是有增无减:“禀王爷,昨夜您留宿钦天监,王妃便早早睡下了。可今天早晨,颜如、舜华、佩玉、琼琚去服侍王妃起床,却发现王妃迟迟未起。丫鬟们还以为是天寒人倦,王妃想多睡一会儿,就退了出去。谁知到了早饭时分王妃还在睡,小的们不敢叨扰又等了许久,直到午饭口再去唤王妃起床用膳,却发现王妃越睡越沉,无论丫鬟们怎样呼唤摇晃亦是不能醒来!王爷!你快回去看看啊!”   “竟有这样的事儿?!”景鉴年听说王妃忽然有恙,一把抢过安家的马匹翻身上去,急问道:“请太医看过了吗?!”   安家忙把马鞭递给景鉴年,回应道:“请了!安乐跟小的一齐出的门,我来找您,安乐去请蔡太医,想必这会儿已经到府上了!”   景鉴年听了不再多说,双腿一夹,策马直奔安王府而归。   此时紫麓山大云峰上,也有个人与景鉴年一样内心焦虑,惴惴不安。   “非焉非焉,你说师尊真的能成功吗?”   凌非焉从《前朝轶事杂拾》里抬起头,将面带渴求交流之色的凌非茗往旁边推了推,幽幽道:“六十七。”   凌非茗一愣,问道:“什么六十七?”   凌非焉指了指闻圣院大门,清冷道:“从你迈进闻圣院,已经问了我六十七遍明心道尊能不能成功了。”   “哎?凌非焉,你可真够闲的,还一次次数着啊?”凌非茗没好气的白了凌非焉一眼,不服气道:“我当你对我不理不睬的是在专心看书,其实看书是个幌子,你就是不想理我是吧?!”   “冤枉。”凌非焉“毫无诚意”的吐出两个字,又道:“你问到第六次的时候我还与你说,明心道尊是青遥宫的道尊,普天下最擅回魂续命、起死回生的医者。不管什么样的人多重的病,她说没救了也有三分希望,她若是说有希望,那便一定能把人给从鬼门关上拉回来,所以你不用这么焦虑,等好消息就是了。”   “嗯你说的有道理。”凌非茗认真的点点头,又向凌非焉道:“那你说,师尊能成功吗?”   “啧。”凌非焉将《前朝轶事杂拾》往桌上一放,劝慰道:“我相信明心道尊一定能成功。师姐你就安心的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待到七日后明心道尊为南卿重塑肉身,我陪你到青遥台等着便是。”   “好吧。眼看年关将至,我也没什么好忙的。还是在你这儿多翻翻书吧。”凌非茗应着,又换了个书架漫无目的却又严肃认真的搜索着她想寻找的典籍。   虽然她知道明心一直将南卿化成的待宵花照顾得甚是周到,可当明心与她说要给南卿重塑肉身时还是惊讶得不行。南卿为救初一散尽的是夜幽石的230年月华精魄,她实在不懂明心要以什么方式让南卿在短短数月间便可再现人形。   可惜明心说过之后就抱着那盆待宵花闭关准备去了。凌非茗只好直奔闻圣院,企图向学识渊博的明陆道尊那问出些端倪,孰料明陆道尊亦是忙着钻研囚魔阵并不在天枢宫中。她只好一边在满院的书经典籍中寻找答案,一边不停“叨扰”在院中看书的凌非焉。   “对了,师姐。”提到年关,凌非焉想起些什么,向凌非茗确定道:“涂明宫的非馨是不是快从谪仙洞中出来了?”   “是吧。”凌非茗随口应着:“师妹怎么忽然关心起她来?”   “不算关心。”凌非焉淡淡道:“只是想起那日你我从罗村归来时,老村长殷殷嘱托,望天御宗将那几个年轻人教导成才。谁知七八人中只留下一个,却还生了这般仇怨嗔恨,未免可惜。”   “没看出来,师妹你还挺有责任感的。”凌非茗停下手上翻书动作,饶有兴致的笑着看向凌非焉道:“没办法,谁叫你偏心,连续三个月只教了一个人。不过那一个也勉强算是罗村带回来的吧?”   “哼。”凌非焉把《前朝轶事杂拾》往面前一举,挡住了凌非茗的讪笑。   夜色渐深,安王府中虽已点燃琳琅华灯,却还难掩焦虑愁云。除了今日在皇宫当值的李太医未到,太医院其他御医都尽数聚齐在安王府中。   焦急的景鉴年甚至顾不上男女授受不亲的教条,准许太医们亲入王妃寝殿之中为昏睡不醒的王妃诊病。然而十几个太医无论年长还是年轻,都面面相觑对安王妃突然陷入昏睡的情况说不出个所以然。   怪就怪在几位太医是分别为王妃看诊,又是各自向景鉴年汇报,反馈的情况却是出人意料的一致。众人只道王妃脉象平稳,呼吸均匀,气色饱满,精力润沛,经络通顺,并无病象。若不是亲眼见证王妃一直寐而不醒,那便就是与普通入睡并无二致。   唯有一位章老太医多说了句:“王妃眼球时而颤动,眉头微有蹙张,似在梦中。”   但景鉴年并没放在心上,王妃本就是沉睡不醒,做不做梦的又能怎样。 第120章 【王府梦沉】120   如此又过两日, 任凭太医们开出各种醒神香、醒神汤、醒神浴,安王妃依然昏睡在床。只是多日不曾起来活动,王妃原本通畅的血脉开始郁结,脸色也转为凄白。眼瞅着腊月二十三临近,别说景鉴年不能带着王妃去赴景崇历的宴, 就是想让王妃再与他说几句话, 唠唠嗑都是奢望了。   数日后, 四骑快马卷着泥雪驰至紫麓山天御宗山门之下。凌非川带几位高阶弟子迎了出来,道声:“诸位远途而来,且请入山小憩。家师日前已收到安王爷密信,正在绎武宫等候诸位。”   几人翻下马来,为首的与凌非川简单寒暄几句,便随凌非川沿三千六百级仙阶登山觐见。待到了绎武宫前, 四人已是气喘吁吁。凌非川将四人引进绎武宫正殿, 明崖、明达、明海三人正等候在堂。   四人落座后有初阶弟子奉上清茶。明崖道尊于首座之上向四人拱手道:“张监副远从都城开京而来,一路劳顿, 且尝尝我这山野清泉烹制的粗茶。”   钦天监监副张呈瑞亦拱手回礼道:“明崖真人客气了,早就听闻您这紫麓山有七千二百级仙阶直通天御神宫, 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只是老夫常驻钦天监, 疏于锻炼, 走起来着实体力不支。得亏您在这绎武宫中与我等会见,只走了一半路程, 真是体恤老夫了。”说着端起茶盏美美的呷上一口清茶, 这才觉得倒过些气儿来。   “哈哈哈, 哪里哪里。”明崖道尊爽朗一笑,又继续道:“张监副精神矍铄,鹤骨丹颜,乃非凡资。大概是连日纵马颠簸过于劳累,这才不胜体力吧。”   “不赶不行啊。老夫此次前来西岭拜谒,实是有紧急要事相商。”张呈瑞将茶盏放在桌上,叹气道:“原本王爷打算亲来紫麓山拜会诸位真人,只是临行前王爷府上王妃忽患怪疾,王爷放心不下,只好派我等先来与诸位真人会晤。”   明崖道尊听了,摆手道:“无妨。我等不过是普通修道之人,王爷无需如此持重厚待。王爷挂念之事,我与几位师弟已从信使带来的密信中了知一二。实不相瞒,天御宗自两年前也已察觉到坎城似有异象,一直有遣派弟子密切关注其动向端倪。近日坎城上空有妖星过境,贫道以为,怕是离动变不远了。”   张呈瑞点头道:“不愧是天御宗,两年前就注意到坎城异事了。前些日钦天监测得天象大凶,恐坎城有血光之灾,圣上忧心坎城万民安危,特许安王全权办理此事。王爷深知此时绝非水火天灾,恐为……恐为……”   明崖见张呈瑞犹疑,便补充道:“魔患鬼祸。”   “正是。”郑呈瑞面色凝重,点头道:“观星卜运是我钦天监之所长,但伏魔镇鬼天下当属天御宗最胜。所以此番我等受王爷之重托,恳请天御宗诸位真人能悲天悯人,念苍生万灵,广施援手向坎城派遣精锐道师,助我等拯救坎城万民于灾难之中。”   明崖道尊郑重道:“张监副言重了,伏魔卫道乃我天御宗立派之本。坎城凶兆,纵然安王不邀,我等亦会不请自到。尚请张监副回禀安王,便说天御宗将密切关注坎城异动,不日之内就向西陲增发人手,以待万一。”   “如此甚好!”张监副说着起身向明崖道尊拱手深揖道:“老夫便代安王与坎城百姓谢过诸位真人了。”   “张监副太客气。”明崖道尊亦是起身应道:“贫道这便安排下去,诸位一路舟车劳顿,先行休歇吧。”   四人谢过明崖道尊,便随在凌非川和凌飞潭的陪同下来到绎武宫客房。还未及进院,便有一大汉兴冲冲奔走上前,口中大叫:“张监副!你怎么来了?!”   张呈瑞定睛一看,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两年前被安王爷送来天御宗修真学法的安王府侍卫统领图巴尔。于是他停下脚步,拱手道:“原来是图统领。老夫受王爷所托前来与天御宗明崖道尊会晤,相商要事。”   “要事?”图巴尔热情的将张呈瑞迎进客房。   凌非川与凌非潭见张呈瑞与图巴尔故人相见,便道了几句客套话,转身离去。   图巴尔给张呈瑞倒了一杯盏,满心欢喜的问道:“王爷怎样?许久未见,也不知王爷现下如何,把我忘了没有。”   张呈瑞回道:“图统领多虑了,王爷一切安好,前些日还念叨着希望图统领在天御宗道法大成,早日回去与他演练演练呢。”   “嘿嘿,那就好那就好。”图巴尔听了憨然一笑,又问道:“不知王爷有何要事,将张监副亲自遣来西岭,面见明崖道尊?”   “这……”张呈瑞想了想,虽然安王嘱咐他坎城之事务必要秘密进行,但图巴尔并非外人。他现在身在天御宗,早晚也要回到安王身边,怎样都难免与坎城之事扯上关系,于是便将坎城妖星过境,恐有魔鬼祸患,血骨之灾的事与图巴尔说了。   图巴尔听完神色亦是凝重,须臾狠狠言道:“老子在这山中憋闷了两年,若是坎城当真有此劫难,我便第一个杀将过去,让王爷看看这一身道法能否让他满意。”   张呈瑞听了,拱手道:“图统领真乃义气之士,人中豪杰。”   一句话把图巴尔夸得还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他又向张呈瑞打听道:“方才张监副说王爷本欲亲来天御宗,却因王妃突患怪病才让张监副代劳。不知王妃患了何等病症?我跟您说,天御宗青遥宫的明心道尊可是当今在世一等一的医仙儿,有活死人肉白骨的本事。既然皇上的御医都瞧不出什么门道,赶巧您来这趟,不如我给您引荐引荐,您向明心道尊说说王妃的情况,让她给断断病情?”   “哎呀,图统领所言甚是!”张呈瑞双手一拍,没想到图巴尔这看似粗犷的兵头子还有这么细腻的心思,顿时对图巴尔的印象加分不少。   图巴尔呲牙一笑,言道:“那我不打扰张监副休息了,您先歇着,我去与明达师尊通报一声,过午膳后再来与您同去会见明心道尊。”   可惜午膳过后,两人却未能得到满意的结果。   “啥?!明心道尊闭关了?!”图巴尔在青遥宫前瞪大了眼睛。几乎是卖了老命爬上紫麓山第二高峰大云峰的张呈瑞已经脸色惨白,说不出话来。   非云瞥了图巴尔一眼,解释道:“师尊明夜要与……南卿咳咳……重塑肉身……若要见她,可在三日日再来……咳咳。”   “后天?”图巴尔紧皱着眉头,向张呈瑞道:“张监副今晚就要连夜赶回开京了吧?”   张呈瑞还没缓过来,只能点点头。   非云见图巴尔称那人为监副,又知明崖道尊今日确有来自钦天监的客人,心道或许他们前来寻明心道尊是有要事,便又问道:“你寻师尊何事?”   图巴尔道:“我们安王府安王爷的王妃得了场怪病,除了怎么睡都睡不醒之外啥毛病没有。这一没毛病,太医院那帮庸医就看不懂了。听说王妃都睡了六七天了,他们也没一个能把王妃给唤醒的。张监副听闻你们明心道尊是当世医仙,医道精湛高深,特来请明心道尊指点,救救王妃的命呐。”   “一切正常又昏睡不醒的病……咳咳……”非云听了,忽而陷入沉默,半晌又开口道:“王妃可有眼球微动,面带笑意,咳咳……似在梦中的迹象?”   “听,听太医院的章院使说,是那样的。”张呈瑞终于歇缓过来,一听非云所提现象正与王妃正吻合,马上来了精神。   非云又问:“那是否……咳咳……越是呼唤王妃醒来,王妃便是越是呼吸急促,面色焦虑?”   “对对对!”张呈瑞急道:“章院使向安王爷呈报时,确说过此种情形!姑娘,你可知道王妃所害何病?!”   “依我看你们安王妃并非害病……咳咳……”非云思量着,谨慎道:“有可能是……被梦魇缠在梦境……着了魔道,咳咳……”   “啊?!”   “啊?!”   图巴尔和张呈瑞听了,面面相觑,既不可置信又不得不信。尤其图巴尔在天御宗两年,深知非云的厉害。   据说以非云的能力本可胜任青遥宫凌尊首徒之位,只因身体状况不允,她才放弃与凌非茗比试,直接弃了升凌的机会。就连她所持的法宝素手针在《廿五青玄志》中也是排在凌非茗的朝凤笛之前的。况且,天御宗人尽皆知,非云擅医,凌非茗擅药。所以非云对安王妃“病情”作出的判断,实难让人怀疑。   仿若没见到图巴尔与张呈瑞惊诧的样子,非云又幽幽言道:“世上梦魇众多,且不知囚住安王妃的……咳咳,魔道是否高深。你不妨向明海道尊说明情况……咳咳……请他遣个女弟子前去查探。”   “明海道尊?女弟子?”图巴尔一脸茫然,不解道:“为什么要请明海道尊?难道不是青遥宫遣弟子为王妃诊治么?”   非云略有不耐烦的竖起眉毛,声音却还是十分轻柔:“咳咳……都说了安王妃可能不是害病是着了魔道,咳咳……既然不是生病就不需要青遥宫去人,除魔当然是……咳咳……涂明宫遣人比较适合。”   “哦~有道理有道理,非云姑娘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图巴尔向非云深深拱手一稽,拉着张呈瑞出了青遥宫,又直奔涂明宫去。   ※※※※※※※※※※※※※※※※※※※※   隆重感谢:   ====================   夏夏扔了1个地雷   ====================   “页面找不到” 灌溉营养液 +2   ====================   谢谢你们~耐你们哟~ 第121章 【王府梦沉】121   “王妃着了魇魔?”明海道尊摸摸下巴上的短须, 向图巴尔和张呈瑞解释道:“《常魔志》有云,梦魇乃为魔,分男女,皆喜入异性梦,苟与交合, 食梦主精气而活。寻常魇魔主梦则入, 梦醒而出, 若不驱之,被魇者数月间精气渐弱终枯竭而亡。而大魇甚厉,常困人于床第,呼唤不醒,梦主日渐消瘦,月余沉眠而终。”   “啊?”张呈瑞听了, 面露难色:“这么说, 安王妃摊上的还是个大魇。”   明海道:“如张监副形容,想必是了。”   张呈瑞忙道:“安王爷与王妃青梅竹马, 伉俪情深,是皇家难觅的一对忠贞佳偶。还望明海道尊怜悯, 遣贵宗一名得道弟子随我回开京与王妃救命。老夫来时王妃已昏睡二三日, 路上跑了五七天, 回去又是五七天,若真如道尊所言被大魇缠上就会月余而终, 王妃所剩的时间不多了。”   “那还真需要个道法精深的女弟子……”明海思虑片刻向凌非墨道:“去天枢宫, 把你非焉师姐请来。”   “这……”张呈瑞一听明海要向别宫调人, 小声与图巴尔嘀咕道:“天御宗是不是不想管王妃的事儿啊,怎么把咱们跟球一样踢来踢去。从青遥宫踢到涂明宫,这又要去什么什么天枢宫请人。”   图巴尔忙拉了拉张呈瑞的衣服,小声道:“张监副可别乱说,明海道尊要请的凌非焉可是天御宗一等一的高手。她若能走趟安王府,王妃肯定就有救了!”   “哦,这样啊。”张呈瑞听了才放下心来,小声陪笑到:“老夫不懂道师们的资质高下,险些误了明海道尊的一番好意。”   须臾,凌非焉来到涂明宫殿前。   张呈瑞侧目一看,此人白衣飘飘胜阑珊幽雪,目光灼灼点清冷星辉,手中长剑流月华之彩,亭亭神态携九霄之姿,果然是个非凡人物,不由在心中暗叹。   “明海道尊,唤非焉有何吩咐。”凌非焉拱手施礼。   “非焉,这位是开京钦天监的张监副。”明海先向凌非焉介绍了一下张呈瑞。   “张监副,幸会。”凌非焉转身向张呈瑞答话。   一瞬间张呈瑞竟有些恍惚,彷如画中仙子现身眼前。他赶忙拱手回礼,一激动心里话也个给说出来了:“哎呀,仙子有礼,幸会幸会!”   凌非焉略一皱眉,又看向明海。   “据张监副说,钦天监监正也就是当今皇上的胞弟安王爷,他的夫人安王妃似乎被只大魇囚在了梦中,已昏睡十数日。此番请你来,便是想遣你与张监副同赴开京,前往安王府救安王妃一命。”   “魇魔?”凌非焉低眸下眼眸轻声重复,似在思量。   明海道尊见凌非焉未曾应下,以为她有什么要说,便又解释道:“此事本该我涂明宫遣派人手,只是近日坎城情况危急,明日涂明宫所有慧悟以上的弟子都将到坎城布防。剩下的女弟子道法资质恐难应对大魇,所以此番想劳烦非焉你走一趟。”   凌非焉听了忙拱手道:“道尊折煞非焉了。非焉是天御宗弟子,自当听从道尊调遣。何况斩妖除魔是我天御宗弟子本分,非焉义不容辞。”   明海满意道:“甚好。你只管安心去,待你师父研成阵法出关时,我亲自知会他。”   “那就有劳师尊了。”凌非焉拱手称谢,迟疑片刻忽向明海问道:“道尊,非焉冒昧请问,明日非一可往坎城?”   明海道:“非一虽得法宝,又一直得你提点,但终究未过慧悟之试,故而此行未曾安排。”   “那……”凌非焉犹豫着说出自己的请求:“可否请道尊应允非一与我同往开京,助我驱逐魇魔。”   “呵呵呵。”明海道尊笑笑,大方言道:“那有何不可。上次跟你跑趟苏南非一也是长了不少见识。如今天御宗正值用人之际,你肯带她出去历练亦是她的福气。非墨啊,去通知非一,让她即刻打点行装,稍后与非焉同行。”   “哎?!去开京?!和非焉凌尊一起?!”正在认真揣摩扇子招数的初一马上收了歌风扇,开心得瞪大了眼睛。   “擒个魇魔至于高兴成这样吗?”凌非墨不知初一兴奋得双目放光是为哪般,仿佛不甘心般言道:“师兄明天可是要赴坎城筑阵御魔的!知道这次师尊把涂明宫精锐尽数调往坎城是要防什么吗?”   “防什么?”初一嘴上顺着凌非墨的话往下聊,心里却早就开始上演与凌非焉在新年之际策马共游都城繁华的大戏了。   凌非墨不知初一心不在焉,几分得意,几分神秘的向初一低声道:“绝密消息,听钦天监来的人说坎城上空有妖星过境,兆象大凶,有血骨之灾。这与我们两年前在坎城发现的异动十分相符,恐怕是银眼夜魔要现世了!”   “银眼夜魔?”初通过这个魔号,只是一时未敢相信。   入天御宗前她确对夜幽石天御之殇等事不尽了解。但入宗后,她便从典籍上和前辈口中基本了解了29年前那场上古邪魔重创天御宗的惨烈祸事。当时银眼夜魔大屠天御宗,遍寻夜幽石不得,又碍于已达青玄境的道清与道灵联手压制和天御宗上下奋而反抗,才忽又匿迹。如今邪魔蠢蠢欲动,难道是夜幽石已经重现世间?   想到此,初一向凌非墨确定道:“是……天御之殇的银眼夜魔?”   “正是那厮!”凌非墨踌躇满志的握紧手中辉星剑。   初一担忧道:“银眼夜魔乃是上古邪魔,连我天御宗都是25位仙祖为御此魔而立。银眼夜魔每次现世都会给人间带来一场血雨腥风。其实生灵涂炭,尸横遍野。师兄啊,他可不是一般的小妖小怪,你们此行危险重重,九死一生,师兄怎么这么兴奋?”   “兴奋?”凌非墨眉毛一竖,严肃道:“我这是愤怒!非一你等着看,师兄我定要亲手用这利剑刺穿那魔物的心脏,用它污浊的魔血祭奠天御之殇中故去的先辈和被他无情屠戮的生灵!”   “嗯!”初一听凌非墨一番慷慨陈词,心中油然腾起股凛凛正义之感。只道:“明日师兄先行一步,待我与非焉凌尊驱了缠着安王妃的魇魔,便去坎城与你和涂明同门并肩而战!”   “你?”凌非墨用他的辉星剑怼了怼初一手中的小歌风扇,调侃道:“真以为自己拿了法宝就了不起啦?想战上古邪魔,先达了慧悟,把一身青衣换了红皮再说吧。”说着凌非墨还专门抖了抖他身上雪白的衣衫。   初一也不生气,笑着回应:“师兄此言差矣啊,你可以看不起我,但是看不起歌风扇就不对了。当初25位仙祖封印银眼夜魔的五行五色阵,还就是用我这把歌风扇占了大阵正中,其他24个阵眼向心呼应呢!”   其实初一知道凌非墨并不是真的看不起她。如果坎城凶兆真是因银眼夜魔而起,那么即使坎城不变成人间炼狱,前去抵御的涂明弟子能全身而退的也该是寥寥无几。凌非墨这么说只是出于对同门师妹的爱护,不愿初一前去险地妄送了性命。   “好好好,师兄知道你有本事。”凌非墨知道初一懂他,柔和一笑,道别道:“好好跟着非焉凌尊历练吧,说不定再见面时,你还真就与我不相上下了。”   “是,非一谨遵师兄教诲。”初一笑着拱手施礼。   凌非墨亦是挥手而去。   是日,涂明宫望月居和照影居内诸多弟子都在整理行囊。初一较之其他人还要再快些,毕竟赴坎城的同门是明晨出发,她却是即刻就要启程。   装好背囊,初一推门走出门口,忽以余光扫见身边似有一人!转头一看,不由愣在原地。   非馨。   初一微微张开嘴巴,却没有招呼出声。   正要开门进入照影居七号的罗悦馨也没想到会与出门的初一撞个正着。两人四目相望的瞬间,凝在她们咫尺间的空气简直比寒冷的天气还要冷冽。   三月不见,罗悦馨清减许多,整个人消瘦了一圈不说,原本红润的脸颊也因清苦的洞中岁月变得肌骨毕现。尤其是她那双本来光彩熠熠的明眸此刻已深陷在泛着黑晕的眼窝中,一看便是在凄冷的谪仙洞中尝尽辛酸折磨。   看见罗悦馨落得这般境地,初一难免有些许痛心。但让初一心头寒凉,始终无法开口与罗悦馨搭话的却是罗悦馨眼中满含着且毫无遮掩的恨意。   是了,初一纵然有千般不计夺命之仇的和好之意,罗悦馨却绝无一丝忘却灭门之恨的释怀之心。   两人就这样相持着,仿佛谁先移走视线或是挪动步伐便是自认心虚,以至于短短数秒时间在两人的视线交锋中却彷如一个时辰那么漫长。   盯着盯着,初一竟从罗悦馨打量她的眼神中读到些鄙视嘲笑之意。初一一愣,随即也猜到几分,一定是罗悦馨在铃之试结束后就被关进了谪仙洞,不知她最终是否过了慧悟之试。现在见她依然身着海青袍,系着青蓝披风,也没有持着涂明的法宝长剑,便难掩心中快活。   想到这,初一将下巴微微抬起些,手也不自觉的按在腰间。那里,歌风扇盖正在披风之下。   初一心道:非馨只道我没达慧悟升高阶,却不知我已得了上古法宝。看她在谪仙洞面壁三月有余却还难去怨念戾气,若是知晓我有法宝难免又要激起不快,还是暂时别再惹她了。多亏明海师尊遣我与非焉凌尊同去开京,不然真不知该如何与她相处,能避一时是一时,先走为妙。   于是初一小心拉紧披风,不再与罗悦馨相持,匆匆离去。   ※※※※※※※※※※※※※※※※※※※※   隆重感谢:   夏夏扔了1个地雷~   “下雨要打伞”,灌溉营养液 1   “页面找不到”,灌溉营养液 2   “不想取名字”,灌溉营养液 2   ====================   谢谢你们~耐你们哟~   (づ ̄ 3 ̄)づ~~~ 第122章 【王府梦沉】122   到了绎武宫, 凌非焉已等在演武场上。明崖、明达、明海正在送别张呈瑞一行四人。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图巴尔也在。   初一只道图巴尔是来为故人旧识送行,也没在意,径直走去凌非焉身边,小声招呼道:“非焉凌尊。”   凌非焉应道:“来了。”   “耽误了些。”初一解释道:“刚才我出门时, 看到非馨回来了。”   “是么?”凌非焉随口问道:“她怎样?”   初一摇摇头, 回道:“瘦了许多, 气色很差,但还没放下仇恨。”   “谈何容易。”凌非焉淡淡道:“求不得,放不下,皆是世人心魔。”   初一若有所思道:“我希望非馨能放下不是为自己开脱,只是不愿她永远陷在仇恨中,抑郁一生。”   凌非焉轻道:“多给她些时间吧。”   初一忽然想到什么, 些许失落向凌非焉道:“非焉凌尊, 你不会是怕我与非馨都去不得坎城,又相邻尴尬, 才跟师尊请求带我同去安王府的吧。”   凌非焉反问:“怎么?不合你心意?”   “合是合。”初一丧着脸,嘟囔道;“我还以为你是看我道法进展有佳, 愿与我搭档同行呢。”   凌非焉听了不置可否, 刚巧那边道尊们已与张呈瑞辞别。她二人便随着张呈瑞一行下到山门前。有初阶弟子牵来七只马匹, 初一才明白原来图巴尔也是要随他们同往安王府的。   于是几人翻身上马,东去开京。星夜兼程跑了六日余, 终于到了京畿。   景鉴年先收到张呈瑞的信鸽, 得知此番于天御宗谋求协助竟还带回王妃有救的佳讯, 不禁喜出望外,早早亲候在十里长亭迎接天御宗道师的到来。   远远望见几骑骏马踏雪而来,安家赶忙给景鉴年系好披风,随着景鉴年迎出门外。   “王爷!王爷!我回来看你啦!”图巴尔看到景鉴年身影,顾不得停稳马匹便跳下马来直奔景鉴年大叫着:“两年未见,想煞我也!王爷可一切安好?!”   景鉴年和蔼笑着,宛如图巴尔是自家兄弟一般,拍着他的肩膀调侃道:“本王就是安王,可不就一切安好呢。”   图巴尔咧嘴爽朗笑着,还没进城呢,他感觉自己就已经闻到开京城酒肆林立,菜肉飘香的繁华味道了。   这时,张呈瑞也已至近前,下马后即刻上前向景鉴年招呼:“王爷,下官回来复命了。”   景鉴年略有感慨激动,重重按着张呈瑞手臂,应道:“张监副此行辛苦,既为坎城百姓搬了救兵,又与王妃寻得良医,当真是劳苦功高!”   张呈瑞谦虚道:“下官只是奉王爷之命行事,安敢居功。至于寻得良医,下官给王爷引荐一下……”说着张呈瑞将凌非焉与初一让在身前,一一介绍道:“这位是天御宗天枢宫的凌尊首徒凌非焉,这位是天御宗涂明宫的非一道师。”   “见过安王。”凌非焉不卑不亢,拱手持剑施礼,初一亦随之抱拳致意。   “二位上仙远途而来,一路辛苦了。”景鉴年将目光逐一扫过凌非焉和初一。   他虽见多识广,对天御宗有一定的了解,也知道凌尊首徒于天御宗的能力地位,但却没想到以修书著典闻名的天枢宫的凌尊首徒竟是如此一位仙姿卓越的妙龄女子。景鉴年注意到凌非焉手中所持宝剑流光回转,精工不凡,更料定那必是件上古法宝,不由得暗中赞叹。   再看那以斩妖诛邪闻名的涂明宫的弟子,虽着着初阶弟子的海青袍但却眉朗目清,精神奕奕,很有道师风骨。不过景鉴年还是在心中泛起了嘀咕:张呈瑞说她是涂明宫的弟子,她的长剑呢?就算没有法宝涂明宫弟子不都是以长剑为武器么。或许,她是给那位凌尊首徒打下手帮忙的吧。   景鉴年没见到初一还在披风中的歌风扇,兀自给初一找了个“不厉害”的理由。   “王爷客气了,上仙愧不敢当。”凌非焉与景鉴年续话道:“除妖驱魔是我天御宗弟子本分。王爷屈尊亲临十里长亭相迎,我与师妹荣幸至极。”   景鉴年忙摆手道:“二位此行颠簸数日,皆为内子安危所累。且上仙在信中嘱咐务必遣一心腹在十里亭等候,本王合计着既然此事事关内子生死,不如本王亲自相迎,一来略备薄茶为两位上仙接风,二来聊表本王挚诚感激之情,二位驿馆中请。”   “多谢王爷美意。”凌非焉拱手致谢。   一行人与王爷一主一仆进到小亭馆驿。待图巴尔小心探查无甚异样,凌非焉才与景鉴年解释道:“魇魔乃是魔物,其神魂潜入梦主梦境,啖精气,耗生命。但魇魔入梦时必不会离梦主过远,否则梦主惊醒,魇魔神魂不及出梦,于其魔魄有反噬之伤。所以,如果王妃自沉睡以来从未苏醒,那便可以料定潜入王妃梦境的魇魔必藏匿于王府附近。”   景鉴年点头道:“依上仙所言,可有擒获魇魔之妙计?”   凌非焉摆手道:“欲救王妃,擒获魇魔并非唯一要务。”   景鉴年疑惑道:“上仙此言何意?”   凌非焉转目望向初一,轻言道:“非一,你是涂明宫弟子,降妖除魔你在行,便给安王爷说说魇魔性情吧。”   没想到凌非焉会将她推到人前,初一先是一愣,随即领悟凌非焉不仅是不喜与人多言,也是想借着给安王介绍情况的机会顺便考验她,心下不禁暗喜道:还好我读过《常魔志》,不然还给涂明宫丢了脸面。   于是初一清清嗓子正襟危坐,神色严肃道:“普通魇魔魔功浅薄,无力筑梦,只能借着梦主的梦夜入昼出,梦主做什么梦,他便入什么梦。人的梦境本就怪诞百出,加之梦醒之后又难记起,被普通魇魔缠上的梦主只会隐有乏累之感,几乎难察端倪。但大魇魔功深厚,有造梦之力,此类梦魇入梦后,就会在梦中筑出与梦主平素生活环境几无二致的梦境,迷惑梦主沉于梦境而不自知。如果梦主未醒,我们即便先找到魇魔真身将其擒获,他的神识只要还赖在梦主梦中,便可弃了肉身反侵梦主之身,我们依然也拿他没有办法。”   景鉴年听了不住点头,他可不想自己的王妃一觉醒来变成魇魔邪物,忙又问道:“那该怎么办?”   初一继续道:“通常大魇为了防止梦主神识逃出梦中,会在梦境边缘设下结界。这样,只要梦境有所异常,大魇即可立时知晓,进可攻退可守,实在难缠。所以拯救王妃最好的方法就是由两名道师以神识潜入王妃梦境,让王妃的神识察觉到自己正处于虚假梦中,然后一人将王妃的神识带出梦境结界,一人将魇魔困禁在梦境结界,待王妃醒来后,另一人便将梦境结界中的梦魇神识灭却。同时再由一队人马将梦魔真身诛杀,大功既成。所以,我们确实需要一队人马寻到魇魔真身所在,但却不是唯一要务。”   初一一口气说完,侧身悄声向凌非焉挤挤眼睛问道:“我说的还对吧?”   凌非焉并未理她,但却轻轻颔首。   “原来如此,本王真是受教了。”景鉴年亦是大声称赞,不由对初一也改观了印象。于是他看看面前这两个由天御宗前来的道者,再算上图巴尔,忽然顿悟道:“如此便是二位上仙负责潜入内子梦中,图巴尔负责追寻魇魔真身了?”   初一语塞,她倒还真没想到这一层。她以为图巴尔本就是安王府的侍卫统领,这次刚好来开京安王府上,便一同跟着回来“探亲”了。至于她自己,难道不是凌非焉怕她与非馨双双留在照影居相对尴尬才被带出来的吗?   所以当安王问起,初一也只能用询问的眼神望向凌非焉。   “正是如此。”凌非焉果然忽视掉初一疑惑中带着点期许的视线,淡淡应答道:“魇魔将王妃囚于王府床第,那么他幻筑的梦境也该与王府周围相同。我想图统领对这附近该是极为熟悉,当此重任非他莫属。”   “厉害呀……非焉凌尊。”初一听了小声向凌非焉称赞。心道,凌尊首徒果然不同,人尚未出紫麓山,便已经想好了到达开京后的每步应对。非墨师兄诚不欺我,跟着非焉凌尊多历练真是受益匪浅。   “既如此,营救内子之事,一切但听上仙调遣。” 景鉴年说着,向安家招招手,吩咐道:“把上仙信上让咱们准备的东西拿来。”   “是。”安家应着解下身上背囊,打开后里面乃是两套衣衫,   “这是……”初一凑近些,只觉这些服饰看着华华丽丽的,好似官服。   景鉴年拿起件胸前背后皆绣着猛虎的衣服,向初一解释道:“此乃六品宦官朝服。”   “宦,宦官?!”初一眼前一亮,纵然她入天御宗前也算是熟悉走江湖了,但还真没见过宦官的朝服。于是她拿起一顶巧士冠在手中好奇盘看,并不解问道:“安王爷,这是非焉凌尊让您准备的?”   “正是。”景鉴年捋捋胡须,应答初一道:“一式两套,禀明过皇兄在尚衣监新拿的,不知合不合两位上仙身。”   “啊?!”初一瞪大眼睛,惊诧道:“给我们穿的?!!” 第123章 【王府梦沉】123   景鉴年笑道:“凌非焉上仙让本王为二位安排一个既不是王府中人, 又能合理出入王府寝殿,且不引嫌疑的身份。本王思来想去內侍甚好,所以便擅自做主准备了两套內侍朝服。至于凌非焉上仙托本王准备的东西,其实是[开京街巷详图]。也一并在此了。”说着景鉴年从衣怀中抽出一张折了几折的皮质地图,递给初一。   “內侍甚好?”初一一时不知如何接话下去, 她哭笑不得的看向凌非焉,发现凌非焉脸上的神色也很微妙。只好进一步询问:“敢问王爷是想让我们以什么理由进到王府中呢?”   景鉴年道:“府内家眷仆役皆知圣上将于腊月二十三赐宴本王和内子, 届时非一上仙与凌非焉上仙可提前一日装作司礼监內侍前来府圣上传口谕, 我便说王妃抱恙恐难受旨,二位即可以亲见证实为名入内院寝殿。”   “如此……也罢……”初一想了想,或许王侯将相之府,内眷妻妾之室确实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说进便进得去的,王爷既然这么安排一定有王爷的道理, 于是便点头应下。   接受了要乔装成宦官的事实,初一看着两套描金绣银的六品朝服,不禁玩心大起,心道:男装也好, 还没见过非焉凌尊着男装的样子呢。   凌非焉似乎对扮作什么身份没那么在意, 她示意初一将朝服和地图收好,又向景鉴年拱手道:“既如此,王爷今日可及早归去。我与师妹、图巴尔稍后便进开京城内安排布置。待到腊月二十二日酉时, 我们王府再见。”   “一切都依上仙。”景鉴年说着起身拱手告辞。刚走到驿馆门口, 他又转身向凌非焉问道:“这几日本王需在府上作何应对来配合上仙吗?”   凌非焉微微摇头道:“王爷什么都不需做, 一切照旧便是。在图巴尔未寻得魇魔真身之前, 越平常越好,以免魇魔察觉异样于王妃不利。我们这边如果需要联络王爷,便会寻张监副以钦天监公事为由与王爷联络。”   “好,本王知道了。”景鉴年点点头,又向凌非焉与初一拱手辞别,这才带着安家与张呈瑞走出驿馆。   图巴尔亲手将景鉴年扶上八人官轿,张呈瑞亦是弃马上了顶二人小轿。景鉴年对外只宣称此行十里亭是为张呈瑞接风,留下初一、凌非焉和图巴尔回京去了。   景鉴年离去后,图巴尔再回到驿馆中,初一已将[开京街巷详图]铺展在桌面上,见他进来便向他招手道:“快来,帮我们指指安王府在哪?”   图巴尔凑上前,无需多看便在图上一指,道声:“这了。”   凌非焉看了,以安王府为起始,向北约半里外点出一处道:“北去智。”向南约半里外道:“南迷心。”向西约半里道:“西消魂。”向东半里道:“东惑意。此四点连线的菱形区域内即是魇魔的梦境结界。未做好完全准备之前切莫贸然进入,以免打草惊蛇。”   初一与图巴尔一同点头。   凌非焉继续道:“无论入梦境还是觅真身,我们都必须先在此四点连线的中段,也就是王府的西北、东北、西南、东南四处布设阵眼,借以阻断魇魔的结界,使其失效。图统领你对开京最为熟悉,入城后就由你先行带路吧。”   图巴尔拱手道:“非焉凌尊放心,开京城我熟的很,无论你想去哪我闭着眼都能找到,且随我来就是!”   凌非焉点头又道:“临行前,我本意是让我们三人隐藏道师身份先入开京城查寻魇魔真身所在,没想到王爷给我们安排的是內侍身份。这身份过于特殊,虽方便进入王府,却不宜走街串巷。看来我们还需要个另外的身份。一会儿进了开京城,图统领可引我们先去结界之外的服裳铺买两件寻常衣衫,也好再图后事。”   图巴尔道:“方才王爷归去时留了些银两与我,不如我们买了衣衫,寻个结界之外的客栈歇下,再详谈驱除魇魔之事?”   “让王爷破费了。”凌非焉拱手谢过,言道:“事不宜迟,出发吧。”   打定主意,三人轻骑而行入了大炎都城。随在图巴尔身后,初一与凌非焉策马行过热闹街市,但见开京城内街道宽阔,楼阁鳞次,宏伟壮阔中洋溢着森罗万象之息。许是年关将至,目之所及尽是飞檐酒招,车马人行。集市上摊贩相邻,店面栉比,采买置办的人家各个面露悦色,精挑细选,手提车载,好不热闹。   初一不由感叹:开京城不愧是上国之都,同为繁华之地,却比温软秀美的苏南府顿生许多恢宏大度之气。   在图巴尔的带领下,三人入了间名唤“霓裳庄”的服裳铺。小店不大,衣物倒是华丽美观。初一见了,小声向凌非焉道:“非焉凌尊,我们如何乔装?”   凌非焉略一思量,低声道:“就作北来探亲的南客吧。”   “嗯嗯,那我来选。”初一调皮的向凌非焉眨眨眼。与店家掌柜要了套深蓝色清致高贵的外服,又与她拿了件有罩帽的披风,顺势披在凌非焉肩头,言道:“北地寒凉,大小姐莫冻坏了。”   “大小姐?”凌非焉一怔,随即明白,淡言道:“别只顾演得开心,切记得我们身负要事。”   “知道了,大小姐。”初一眉头一挑讪讪笑着,又去选了件红色的普通外服,满意道:“我就这件了。”   图巴尔见了面露嫌弃,毫不客气的放声大笑道:“你这个衣品也太……俗了吧。我看你给非……大小姐选的衣服还不错,怎么给自己拿了这么件鲜艳张扬的衣裳。这一架上挂的可都是些丫鬟下人的装束呐,要不你再换换?”   初一亦笑道:“俗就对了,谁家大小姐外出行走没个贴身丫鬟跟着啊。何况我们林府上冰雪慧智,貌若天仙的林焉焉大小姐,只有我一个小丫头陪着,也是委屈她了。”   林焉焉?凌非焉眉头一皱,心道初一这家伙名字都给她取好了。于是向初一道:“那请问这位小丫头,怎么称呼呐?”   初一假做崇敬之色,施个万福之礼,一本正经应道:“回大小姐的话,奴婢小一。”   “得咧,我还小二呢。”图巴尔揶揄道:“我说小一啊,你看这件绿的,这件紫的,不都挺好的吗?你干嘛偏选个大红色的把自己弄得跟个大红灯笼似的,可倒是给年关应景。”   “啧。”初一撇撇嘴推了图巴尔一把,低声假嗔道:“我就想提前试试高阶……的衣服不行吗?!”   “哎,好好好,我说不过你。”图巴尔摆摆手不再与初一闲扯,自拿了套深灰色的普通服饰,言道:“一个大小姐,一个小丫鬟,再来个家丁保镖狗腿子,齐活儿。”   初一噗嗤一笑,用手肘怼怼图巴尔揶揄道:“你给自己的定位还挺合适的。”   “嘶!”图巴尔瞪了初一一眼,向掌柜问了价格付好银钱,三人便离开服裳铺直奔客栈。   须臾,图巴尔将她们带到附近一间名为隆昇的普通客栈。   “哟,几位客官住店吗?”掌柜见三人进来,满面笑意迎上前。   图巴尔走在前面,向掌柜道:“开三间客房,相邻的。”   掌柜皱眉道:“嗨,不瞒您说,最近临近年关,都城大集甚是热闹,十里八村进京来赶集的人实在太多了,莫说相邻的,就是空房也所剩无几。小店三间客房倒是有,就是互相不挨着,您看行吗?”   图巴尔听了没做决定,转头看向凌非焉。   凌非焉点点头,言道:“无妨。”   图巴尔这才拿出些银两,交与客栈掌柜道:“那就来这三间。”   三间客房,图巴尔住在一楼,初一与凌非焉住在二层,而且还是上了楼梯左右各一间。与其说是互不相邻,还不如叫简直不能再分散。   三人各自回到房间,约好换了衣服便到图巴尔房中集合。初一进屋后先将那两套內侍朝服放在了房中的小柜里,又把柜门锁起揣好钥匙,才拿出在霓裳庄买来的衣衫换上。   对着镜子照了照,初一偷偷露出些笑容。自从上了紫麓山终日穿来换去的都是那几件一模一样的海青袍。她记得最后一次穿有颜色的衣服还是在罗村时身上那件俗气的七星道袍呢。   打量着镜中的自己,初一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这两年不在江湖风吹日晒过苦日子,肤色好像白皙细嫩了许多。加上被这红色布衣一映衬,更显得白里透红,惹人喜爱。   哎呀,若是不做道师,我也是个标志的姑娘呢。   正胡思乱想,初一只听门外响起叩门之声,正是凌非焉:“还没换好吗?”   “啊,好了好了。”初一急忙应着,拉开房门。   门外,凌非焉已换好那件由她亲选的深蓝色华服。只见那衣袍之上大气京绣跃然眼帘,金丝银线暗藏其间,再加上肩上端端围着的嵌着一圈裘毛的披风,开门的瞬间,初一只感到一股富贵之息扑面而来,面前的凌非焉已与往昔亦仙亦灵的清雅气质大相径庭,唯有手中炎月剑还是一如既往的流光熠熠。   “换个衣服要这许久。”凌非焉似乎也不是很满意自己这“雍容华贵”的装扮,语气里带着点“怨气”走进了初一的房间,口称:“你给我选的服饰是不是太浮华了。”   “不浮华不浮华。”初一见凌非焉质疑,忙关了房间门将凌非焉让进屋子,解释道:“咱们要的就是这华贵中不失典雅,奢侈里带着孤高的劲儿。你想啊,开京乃是天子脚下,达官显贵云集扎堆儿的地儿,一会咱们出去走街串巷的找魇魔真身,穿得光鲜点,被人高看几眼,可是有许多方便呢。”   凌非焉也不知初一是真的这般考虑,还是随便找了个托词哄她,穿都穿了,也没心思再与初一多问,只道:“罢了。要说浮华这衣服勉强还好,可我这炎月剑……”   的确,凌非焉的炎月剑在她手中不断泛着银色流光,即便在常现奇珍异宝的京城亦是十分引人注目。   初一想了想,又将锁好的柜子打开,取出包裹着內侍朝服的青蓝布片,与凌非焉道:“不如凌尊先用它覆在剑上,以避耳目吧。” 第124章 【王府梦沉】124   图巴尔衣服换的快, 等了一会也不见初一和凌非焉前来,心道:“这娘们儿家家的,换个衣服就是慢。”   于是他推门出去,趁着问小二要壶暖茶的时候向二楼张望。说来也巧,茶来了初一与凌非焉也来了。小二懂事, 又添了两个杯子,三人前前后后进了图巴尔的房间。   “非焉凌尊, 你这是……”图巴尔瞄着凌非焉手中那根三尺来长短蓝布包裹着的长物, 也算猜到一二。   “炎月剑。”凌非焉淡淡道:“带着太明显,不带又不妥帖。”   图巴尔皱了皱眉,言道:“这么裹着倒是看不出来是件上古法器。不过你穿上这身衣服可就是大家闺秀啦,手里拿着这么个奇怪东西走街串巷的,怕是不合适吧。依我看, 让丫鬟替你拿着才对。”   “我?”初一一怔,她与凌非焉只想到自己的法器拿在她人手中既无效应也不便使用,却没想到旁人看着如何去想。图巴尔如此一说,初一也觉得很有道理, 于是伸手去拿凌非焉手中炎月剑, 却见凌非焉稍显迟疑。   莫不是非焉凌尊想起在苏南府时……   初一也想起那时她被绕紫控制,持着炎月剑,剑锋抵着凌非焉, 还将她脖颈划出血丝的往事。   两人相视一望, 心照不宣。但凌非焉还是将炎月剑放在初一手中, 道声:“那便辛苦你了。”   初一接过忙应着:“不辛苦。非焉凌尊放心, 我不会离你太远。如果你有需要,保证第一时间就能拿到炎月剑。”   凌非焉向初一微微扬了扬嘴角,将[开京街巷详图]展开在桌上。指出四点道:“我预计魇魔结界的四个阵眼大概在这四个方位,稍后我们先去这四处周围寻查,找到阵眼后就在地图上标示出来。然后再将四个阵眼相连,如果没有判断错误,在它们相交的地方会有镜花水月,魇魔真身必藏匿在此。”   “镜花水月?”图巴尔不太懂,问道:“什么是镜花水月?”   “可能任何什么都是。”初一知道凌非焉口中说的镜花水月乃是布下梦境结界的幻术核心。而且无论道师还是魇魔,只要想要造出梦境,就必须以镜花水月作为幻术的支点。而镜花水月又只是一切虚妄的代名词,并非真的就是镜中花,水中月而已。所以要想找到一个梦境的镜花水月,少不了破境人敏锐的洞察和极高的领悟。   “任何什么都是?那怎么找啊?”图巴尔不太理解初一的话,只觉得涂明宫除魔诛邪的玄法道术真是太难懂了,远不及他们绎武宫武武刀枪,修修心性来得爽快。   “镜花水月由我来寻。”凌非焉淡淡一句话定了图巴尔的军心。顿了下,凌非焉继续又道:“寻找镜花水月时,我们会进到魇魔的梦境结界中。为了避免惊动魇魔,我们尚不能催动阻隔梦境结界的新结界。所以在不知魇魔身为何人,匿在何处前,我们在结界中的一切行动都要慎之又慎。否则,恐于王妃不利。”   几次听凌非焉嘱咐切莫惊动魇魔,图巴尔不禁好奇,问道:“若是惊动了魇魔,王妃会怎样?”   初一拍了拍图巴尔的肩,故作凝重道:“王妃被魇魔纠缠便被摄了神魄,如果魇魔弃结界而逃不再复来算是好的,王妃或许能从梦中醒来,精心调理之后,顶多落下个精神恍惚的癔病。这种情况呢,怕就怕魇魔趁我们回了天御宗又再复来,那时王妃可就等不到我们再来了。”   “癔症?”图巴尔瞪大眼睛,就算魇魔不再来,王妃变成成日精神恍惚的癫狂之人也不行啊。于是他又问道:“如果魇魔没逃呢?”   “没逃……”初一手臂抱怀,捏着自己的下巴皱眉道:“明知有道师破梦境结界却不匿逃的魇魔,要么是就是有十足把握,能将潜入梦境的道师神识也一并困在梦境中。要么就是打算在最后时刻自毁梦境结界,和梦境中人闹个鱼死网破。这种情况,前者就是我和非焉凌尊一起陪着王妃昏睡不醒,后者就是我们三人和魇魔一起,立时暴毙。”   “太可恶了!”图巴尔握紧拳头,原来擒个魇魔居然有这么多投鼠忌器的限制,难怪凌非焉一再强调要小心行动,不要暴露行迹。   “好了,计划周全我们就出发吧。越迟越易横生变故。”凌非焉站起身,将[开京街巷详图]收在身上,初一与图巴尔随之走出门去。   隆昇客栈位于王府西北方向,三人出门后,便先往北处的梦境结界点徒步而去。   渐渐走着,初一便发现越向北去都城的繁华便愈见消散。富贵褪去,不和谐的破败之息便渐渐显露出来。显然,即便是天子脚下也依然存在着勉强维持生计的市井小民。贫与富的差距历朝历代都无可避免。   城北处的街巷显然不如先前所见的宽敞,不经意间便能瞥见些逼逼仄仄的小巷,幽暗的角落。身着华服沿街而过,凌非焉一行人自是引来无数狐疑的注视目光。   “这就是你说的衣着光鲜,被人高看一眼?”凌非焉被盯得不自在,低声“责问”初一。   初一挠挠头,陪笑道:“意外意外,怪我没想到大炎都城里还有贫穷的百姓。”   凌非焉随口道:“亏你以前还是惯走江湖的。”   初一尴尬道:“没办法嘛,先前师父是哪里偏僻就带我去哪里。不瞒凌尊,我也是第一次来开京。”   “嗯。”凌非焉皱眉道:“看你和你师父那点道法根基,也只能去穷乡僻壤糊弄些淳朴善良、轻易信人的乡民了。”   初一哭丧着脸求饶道:“非焉凌尊,咱们能换个话题吗?”   “有人盯着咱们。”凌非焉淡淡道。   “呃,这衣服是有点华丽了。“初一看了看周围,无奈道:“我都承认失误了嘛,让凌尊换个话题怎么又说我一遍。”   凌非焉见初一没领悟,不由得皱眉放慢脚步,低声道:“不是百姓,暗中还有。”   被凌非焉这么一说,初一和图巴尔都警觉起来。很快,初一也察觉到暗巷中确有些不怀好意的视线正随着她们前行而行。   “什么人?”图巴尔低声问:“魇魔的同伙?”   初一摇头道:“魇魔都是单独行动,没有同伙。况且我们也没进入他的结界,不至于这么快就被发现。”   “那是什么来路?不然老子去抓几个来审审。”图巴尔脚下一顿,就要往暗巷里钻。   “图统领,别冲动。”凌非焉低声制止道:“许是我们穿着华贵,惹了毛贼,看看再说。”   “好,非焉凌尊说了算。”图巴尔又怒目圆瞪瞅了瞅暗处。说话的功夫,那暗处的人却已隐匿不见。图巴尔摇头道:“爷才去天御宗两年,巡城御史那老小子就玩忽职守成这样了?”   三人走着,凌非焉停下脚步。初一顺凌非焉视线方向望去,不远处乃是间酒肆。只见那酒肆面向街路,门楣上挂个粗木牌匾,题着“巷子深”三个字。门脸不大,只两扇木门。木门上挂着匹厚厚的棉布帘子,阻挡着街面寒气的入侵。有人开门时,便从屋内腾出些白色的蒸汽,给人一种小店内十分暖和的感觉。在这寒冬数九的季节,更让人忍不住想进去歇歇。   “非焉凌尊?”初一下意识抱紧怀中的炎月剑。   凌非焉微微眯着双目,盯着酒肆二楼窗外探出的酒旗,轻声道:“这酒肆店招无风而动,酒客迷蒙而入,浑噩而出,看似贫人买醉之处,却透着股魔障之气。若不是魇魔梦境阵眼所在,亦另有蹊跷。”   “嘿,真邪了门了。”图巴尔一听,盯着酒招看了片刻。果然时而寒风未起时,那酒招也微微摇晃着。看着看着,竟像只手臂在唤人入内畅饮大醉快活。图巴尔揉揉眼睛甩甩头,低声咒骂道:“妈的,险些勾了老子的魂。走!进去瞧瞧!”   凌非焉默默点头,图巴尔便一马当先掀开了小酒肆的门帘,推门而入。   “来啦!”酒肆小二听见门声响动,尚未转身便热情招呼起来。但回头一看却发现进门来的三人衣着华贵,面相生疏,不由一愣,随即小心翼翼问道:“几位是……?”   “喝酒!”图巴尔双目一瞪,正想找个位置坐下,却发现店堂内已是桌桌满员,只得又低嚷道:“愣着干什么,不想招待我们啊?快去给我家大小姐找个空桌子!”   “呃……开门做生意的,进门便是客,岂有不迎之礼。”小二搓搓手,客客气气道:“只是小店深居巷尾,时常来的都是熟客,又多是附近的穷街坊,还从没接待过您这般富态的客人呢。所以小的才一时错愕怠慢您几位了。”   小二讲得合理,图巴尔也不好再说什么。   初一听了嘴角微扬,开口道:“怪不得你这店名唤作巷子深,那我们更要尝尝你这儿的酒够不够香了?”   小二忙道:“别的不敢吹,这酒么,包您满意。”说着小二向四周看了看,又满脸歉意道:“不知您几位是否愿意稍等一下,眼下实在是没有空张的桌子。您看西边第三桌,那人叫刘二狗,他总来,我知道他就一壶的量。今儿他已经喝了一会儿了,壶里的酒不出三盅必然见底儿。等他一喝完,我马上把他送到门口,再给您几位把桌子抹得干净儿的,您看怎样?等候的时间,小的做主,白送您一盘爽口下酒菜!”   “什么?一盘下酒菜就想打发爷?!”图巴尔做出不满的样子,又看了一周小店,忽然发现这酒肆二楼虽无桌椅,却有一个小间儿。于是又蛮横问道:“小二,楼上那屋子可是个雅间儿?”   小二也往上看了一眼,为难道:“原本倒是……像我们这种粗鄙小店,主顾之间也都是些邻里,客人更喜欢叫些酒菜在厅堂里边喝边互相聊侃,很少有人会点雅间儿。”   “嗯……”图巴尔冷着脸,似以鼻孔看着小二,傲慢道:“那正好,今天爷就给我家小姐包下那间小屋了。”说着图巴尔便作势将凌非焉往二楼请。   小二一见,赶忙挡在前面,面露恐慌之色,阻拦道:“大爷,不行啊,不行!!” 第125章 【王府梦沉】125   “不行?”图巴尔粗眉一竖, 低喝道:“刚才还说来得都是客,没有不迎的道理。怎么现在就不让我们上去了!”   小二急忙解释道:“几位客官,那房间已经被人包下了。”   图巴尔看了一眼凌非焉,凌非焉亦示意他继续问下去。于是图巴尔又逼近一步,再问道:“什么人包的?多少钱?爷出双倍!”   小二听了, 脸色有些泛白,支支吾吾道:“小的, 小的其实也不知是什么人包下的。但是那人出手实在阔绰, 给了足足十两金子,说是要包那房间月余,我看他气度不凡,像是极有背景的。您说这皇城之内,天子脚下, 说不定就是哪个达官贵人低调出行,小的只是一介草民,实不敢惹。”说着小二望了望厅堂,忽然松口气, 忙道:“几位您看, 刘二狗喝完了,小的这就去给您收拾收拾桌子!”   初一凌与非焉、图巴尔相视一看,更是心生怀疑。   图巴尔诧异道:“十两黄金包这小店一间屋子?哪有什么达官贵人会上这儿来喝酒?除非是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方才图巴尔与小二讲话, 初一也在旁一直观察, 此刻她便说出自己所见, 与两人言道:“这小二虽神色稍差, 但目光尚且清澈,倒不像坏人。”   凌非焉点头又道:“月余正是大魇噬人心神之期,未免太过巧合。”   图巴尔象征性的撸了几下袖子,又向凌非焉询问道:“咱们怎么着?非焉凌尊,硬闯嘛?”   凌非焉摇摇头,言道:“不必大动干戈动,只要能上去确定一下屋内是否有魇魔结界就好了,反正我们也不是真的需要那间房子或者是一张桌子来坐下喝酒。”   “啊?不喝呀……”图巴尔悻悻嘟囔。   初一调侃道:“图巴尔,你不会真以为我们要在这儿喝酒吃肉吧?”   图巴尔撇了撇嘴,不爽道:“在天御宗吃了两年素,都快忘了肉什么味儿了!”   见图巴尔如此所言,凌非焉露出了不悦神态,初一赶忙低声制止道:“好了好了,待到三年之后,你重归安王府时再提酒肉之欲罢。”   凌非焉见初一所言并非完全是她所想,小声补充道:“你们两个,再休提天御宗和安王府。”   初一一怔,捂住嘴巴。   “图……”凌非焉张口,欲言又止。   图巴尔忙道:“叫我老图就行,嘿嘿。”   “老……图。”凌非焉道:“一会且给那小二二两银子,就说我们也不为难他,不去那间屋子喝酒了。只让他把那金主如何包下房间的情形与我们细说,再让我们进那屋中看一圈便可。若他仍然不愿……”   凌非焉顿住,看向初一,初一领悟道:“哈哈,我知道该怎么唬他。他若不愿,让我来说。”   打定主意,小二也已将那张桌子擦得干净,正要过来请她们。图巴尔便依凌非焉吩咐,掏出二两银子,向小二一丢,言道:“小子,这是我们家大小姐赏你的。大小姐心肠慈善不愿为难你。但是她也不是好欺负的主儿。这钱,就当买你个口风,你且将包下雅间之人的来龙去脉与我家小姐详细说说。”   “哎呀,这赏钱太大了。您看,您也不上二楼了,小的拿这钱……实在是无功受禄啊。”小二嘴上说着,手上却是欢欢喜喜将二两银钱掂了掂,放进怀里。   初一瞥了一眼,推波助澜道:“就当给我们家小姐讲个故事解闷儿,逗得小姐开心,不就有功好受禄了。”   小二忙点头,将初一、凌非焉与图巴尔三人恭恭敬敬请到空桌上坐下,又端来壶温热的酒和一盘牛肉片,向三人道:“小的方才说送您三位一道下酒菜,这壶酒算小的孝敬三位的。”   图巴尔看着面前的美酒好肉,忍不住双目放光。凌非焉无奈,点点头也就默许了。究其根本,天御宗并未完全禁酒禁肉,甚至有些场合还需要些酒酿牲畜做祭祀之用。只是饮酒食肉毕竟于清修毕竟不利,所以天御宗上下除特殊之需,不倡酒肉,弟子们便也自觉不用,以致素食之习蔚然成风。况且图巴尔与汤沐笙一样,并非天御宗弟子,只要不做出有损天御宗名声之事,也无需以天御宗教条要求。   图巴尔得了允许,喜滋滋的将酒杯斟满。迫不及待一杯下肚,忍不住叫好。小二得了夸奖亦是高兴,又得了整整二两银子,便与三人娓娓道来。   “前些日刚入腊月,有天晚上客人都散的差不多了,小的打点好了厅堂,就坐在柜台后面等着刘二狗醒酒回家,便可打烊。那刘二狗呀,就是一壶的量,那天也不知是怎么走了狗屎运,在南市赌坊赢了点小钱,非要喝两壶。小的开店谋生,哪有有钱不赚的道理,我就给他拿了两壶,他喝呀喝呀就醉成摊烂泥了。我是左等右等,等到店里客人都走光了他也没醒。腊月里嘛,火又烧的暖,小的就在柜台后面打起了瞌睡。谁知道忽然有人进店来,一阵冷风吹得我一个激灵就醒了。醒了一看,面前站着个人。那人跟我说这一个月里要招待个朋友,但是不知朋友具体哪日进京,所以想包下楼上雅间儿,这一个月都不要再让别人进去。你说,我这小店雅间本来就没人用,现在有人要包,还是一个月,我当然高兴啊。谁知道更让人高兴的还在后面呢,我跟那人说包一个月没问题啊,但是要先交钱。就算一天六百文,三十天一万八千文,可是四两半金子呐。谁知那人竟然掏出两锭金灿灿的五两金元宝,跟我说,只要把这个房间给他留住一个月,这十两金元宝就是我的了。但若是被他知道我让别的客人进去喝了酒,绝对让我有命拿钱没命花。唉,虽然这位爷恐吓得挺吓人的,但也不是很难做到嘛,反正那房间平日里也不会有人点,我就应下了啊。”   三人听着,互相看了看。初一问道:“你可看清那人样貌,衣着怎样,如何来路?”   “奇怪就奇怪在这儿。”小二挠了挠头,四处看了看,放低声音道:“您问的这一切,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图巴尔诧异道:“不记得了?怎么回事?那人给了你十两金子,这才一月不到你就记不住他的样貌?”   “真的是不记得啊。”小二急切道:“我拿了那两锭金子,肯定是要看看真假,等我仔细看好确是真金,又放在衣怀里藏好,再抬头时那人却已经不见了。我正纳闷,就听见刘二狗迷迷糊糊的喊人,说小二!再来一壶!小二再来一壶!我一个激灵,就好像做了个梦一样从柜台后面惊醒。再看这厅堂中并没有什么人呐,只有那稍稍醒酒的刘二狗在吵着要酒。我只当自己是做了个美梦,哪有这好事有人花十两金子包那二楼雅间。心想刚到手十两金子还没来得及笑呢,就被刘二狗给喊醒了,一赌气呀就想给刘二狗撵走。等我站起来一摸衣怀,你猜怎么着?硬邦邦的两锭金子就在怀里揣着呢!你们说怪不怪,反正我是真的记不清那人的样子了,但要是他再来,或许我还能认出来他。”   听到此处,初一、凌非焉和图巴尔心中早有定数。这小二定是被魇魔入梦了,所以才在梦醒之后记不清楚魇魔相貌,但却耿耿记得魇魔交代之事。想来那二楼雅间之内,必有蹊跷。   于是初一如先前所约,向小二道:“小二哥,听你这么一说,我们还挺好奇的,不知你那雅间有什么特别竟让人出手如此阔绰。你看,我家大小姐由西南之地进京游玩,为的就是一睹京城之珍,猎市井之奇。既然有缘让我们听到你这小酒家的神奇之事,不如就让我们上去看看那价值十两黄金的小屋吧?”   “哎呀,这怕是不行呀。”小二皱眉道:“若是被那包下房间的客人知道我带人进去,真的丢了性命可不值得。况且那小屋子内并无奇特,就是一张桌子,几把椅子,一些酒坛子,哪里值得看呀。”   早知小二要推辞,初一马上眉头一竖,将手中炎月剑露出一角剑柄,低声威逼道:“你只道包下房间之人能取你性命,却不知我们也能立时让你……”   只因炎月剑在初一手中,便褪去了流动的月华光彩。这样一看,倒像是把普通利剑。小二不由一抖,眼前一主一仆两个女子还好说,旁边那个喝酒吃肉的汉子,虎目如铃的,怎么看也不像个善茬子。   初一见小二心生畏惧,又将炎月剑包好转成笑容,利诱道:“那人只说不让你再放人进去喝酒,我们不喝酒,只是进去看看。况且他也不知朋友何时进京,未必恰好今日就来,我们只进去看一眼,短短须臾,不会那么巧正被撞见。你要是实在害怕,可以在我们进去看时就站在酒肆门口。若是那人来了,你大喊一声,我们便马上出来,绝不会让你吃了亏的。要知道,你可是拿了我们家大小姐二两银子的,可不能就请我们吃一壶酒罢?”   “这……”小二听了,心有所动。   初一趁热打铁:“我们大小姐为了猎奇就舍得花银子,你让我们进去,便再给你一两银子。”   图巴尔喝得兴起也跟着配合,吹胡瞪眼道:“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话,爷爷便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哎,好好好,就看一眼啊,看一眼就快些出来。”小二点点头,双手合拢伸向图巴尔。   图巴尔又将一两银子拍在小二手里,还顺便捏住小二手腕,狠狠扣了下小二的脉门,疼得小二呲牙咧嘴却不敢做声。   好不容易从图巴尔铁钳一般的手中解脱出来,小二赶忙把银子揣进囊中,又小声道:“小的还有个不情之请,既然是大小姐想要观赏雅间,那便由您的丫鬟陪着两人上去就好了,这位爷让他在楼下陪我守着吧,若是那金主真来了,也好帮我挡阵。我这就再给他拿壶酒去。”   小二算计着两个女人上去看看必不能兴起什么风浪。这莽夫大汉,还是留在下面稳妥些。   而凌非焉与初一都知图巴尔即便不去也没什么影响,于是欣然同意。   图巴尔更是开心,又白得一壶酒。别说这小店还真对得起“巷子深”的名头。 第126章 【王府梦沉】126   初一取了只火烛, 与凌非焉一前一后上了楼梯。   打开雅间儿小门,只见屋内确如小二所说清清冷冷,一张桌子,几把椅子,没甚特别。初一以手上烛火点燃屋内几只残烛, 小屋里才稍稍有了些暖色。   凌非焉向初一使了个眼色,初一便将雅间儿房门虚掩关上。随后凌非焉轻动道法, 将白色光芒聚于指尖, 轻扫房间。   这时,初一仿佛看到与凌非焉初见时的画面。罗村宗祠的木门上,她筑下的封禁咒在凌非焉的道法侵蚀下原形毕现。如今在这透着寒意的昏黄小屋中,那张斑驳老旧的陈木圆桌下,一个晦暗不明的法阵又在凌非焉的道法试探下时隐时现。只是这次, 初一不在置身木门的另一边,而是亲眼见到凌非焉是怎样轻而易举就探知了别人的法阵。   “果然在这儿。”初一眼眸中映着法阵暗光,不由赞叹凌非焉对魔息精准敏感的直觉。   “记下此处。”凌非焉收了道法,与初一关上雅间儿小门, 不露声色的下了楼去。   “姑娘看好了?”小二见她们很快出来, 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立刻迎上前去,殷勤道:“那屋子真就普普通通的,姑娘为看一眼也赏了小的不少银子。现在看也看过了, 就请姑娘入座尝尝小店的招牌老酒, 口碑好菜吧。”   凌非焉摆摆手, 淡道:“多谢小二好意, 酒菜便不尝了。”   初一知凌非焉急着向下一处梦境结界阵眼进发,忙向图巴尔招手低声道:“老图,老图,走了,别喝了,嘿!”   “好了好了,就来!”图巴尔一边站起身,还不忘往嘴里塞了两片牛肉,又拎着尚未喝完的第二壶酒,向小二道:“小二,我们大小姐赏了你那多银子,爷爷拿你个酒壶就不还了。”   “不妨事,客官拿着就是。小店的壶盏并不贵重,常有醉酒的客人打破三两个呢。”小二客气的应着,将这一行也不吃酒只顾赏钱的奇怪客人送到门口,躬身道别:“几位客官慢走,若对小店二楼雅间儿实在有意,年后到了时日,小的打扫干净,静候再来。”   初一向小二扬扬眉头,笑言道:“不来了,年后我们大小姐就就回西南老家啦。”   “好好,那几位贵客慢走。”小二也露出一丝笑意,目送三人远去,轻喃道:“不来,不来,有缘再见。”   “哎?他说什么?”初一怼了怼仰头喝酒的图巴尔,皱眉道: “我没听错吧?是说有缘再见?”回头再望,却见小二早已转身回入店中。   “见什么见,再见也是三年之后爷回了开京,再来喝酒!”图巴尔大大咧咧的将酒壶中最后几滴美酒抖进口中,依依不舍的摇了摇,实在是一滴不剩了才随手将酒壶扔在窄巷暗处。   如此,初一只当自己听错,抱着炎月剑快走几步,跟上凌非焉脚步。   三人午后入京,又在小酒肆耽搁片刻。冬来夜长,不知不觉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   按计划,三人此刻将要向梦境结界的东缘行进。城东建筑多是学馆画院书堂此类文化之地,到了夜间便显安宁。三人随意而行,灯火悠悠,匾额历历,满目尽是书卷墨香之意。   初一见凌非焉神情专注,双目警惕,亦不甘落后,遂低声与凌非焉言道:“怎么说我也是得了法宝的涂明宫弟子,此处人迹相少,不如就来与非焉凌尊来比比谁先找到东缘结界阵眼吧?”   凌非焉似乎对初一的提议很有兴趣,眉目轻扬道:“你有此志自甚好。那我们就以此为始分头寻找,先寻到东缘结界阵眼的人以锁魂咒为号呼唤对方,再集合聚首。”   “好!”初一信心满满露出笑容,向凌非焉摊开手掌。   凌非焉看见初一的手心中亮起些荧荧微光,锁魂咒阵中法术亮起的方向正指着她呢。   “快收了道法。”凌非焉怕初一肆无忌惮忽运道法横生枝节,下意识伸手将初一的五指推握合拢。   手上传来指掌的温暖,初一心头微动,抬目正对上凌非焉的视线。   看着初一眼角的笑意,凌非焉好像也意识到了什么,赶快把手抽了回去:“我去这边。”言罢便匆匆选了个方向快步离去。   望着凌非焉逃也似的离去的身影,初一不由得痴痴然兀自呢喃道:“那我只能去这边了。”   “哎?哎!你们怎么都走啦?!”熏熏酒劲儿刚涌上头,图巴尔正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的功夫,却发现那两人竟然一左一右分头离去,把他丢在路中彷如空气一样。   别了凌非焉,初一才发现凌非焉的炎月剑还在自己手中。不禁担心起来,万一凌非焉要用时自己却不在身边怎么办。但转念一想,以凌非焉的道法修为,只要不是上古妖邪,纵然不用炎月剑也足以应对。于是她又紧紧握好炎月剑,免有闪失不好与凌非焉交代。   因为与初一打了赌,凌非焉下意识的尽快赶往先前预测的结界阵眼所在的范围。她虽不是极其争强好胜之人,但却不知为何,就是不想被初一抢了先。   小心的探查着周围的异动,凌非焉发现城北巷中那些跟踪她们的人又出现在了附近。只是这次,那些人离得更近了。   不知对方什么来路,凌非焉谨慎地放慢了脚步。但空气中越来越近的却是隐隐带着血腥气息的幽幽魔意。   魔?   凌非焉心下一怔。她们仅是初入开京,怎么这么快就被魔物盯上了。难道真与魇魔有关?凌非焉飞快思索着,又推翻了自己的假设。不应该。魇魔好用幻术,喜精魄厌血污,且独行索居鲜有同伙。眼下围过来的魔物身带血腥之气,该是深堕魔道又嗜血残暴的低级魔物。   魔物与道师乃是宿敌,避之不及,这些魔物怎会无故跟踪道师?   凌非焉这样想着,脚下一转走进条昏暗寂静的巷子,边走边留意身后的动静。果不其然那几条黑影也渐渐跟了上来。凌非焉嘴角一扬,继续不紧不慢的往巷子深处走去。   待到身后浓郁的血腥魔气愈来愈重,凌非焉终于停下脚步。转身静看,但见身后足足跟了五道高矮胖瘦体形各异的身影。五人唯一相同的便是他们殷殷血红,凶光毕露的眼睛。   “你们可知我是什么人?”凌非焉脸色清冷,淡然质问。   “道……师……”一个身材高大却瘦骨嶙峋的邪魔用嘶哑的声音回应着。   凌非焉冷冷嗤道:“既知我是道师,还送上门来尾随于我。若是迷途知返想要解脱,我倒是义不容辞。但恐怕你们没那个觉悟。说吧,你们有什么目的?”   “宝……贝……”那个高大的邪魔说着,向凌非焉逼近一步。   借着月光,凌非焉见那邪魔形容枯槁,眼窝深陷,面色苍白,眼睛却红如注血,几乎可以确定这一伙无异于行尸走肉的魔物已失了人性,却又被什么咒术诱惑着,支配着,只剩疯狂,忘了畏惧。   那魔物此刻也正贪婪的盯着凌非焉,体内翻滚着的秒秒钟便要失控的魔性让他几乎忍不住想扑上去,撕开眼前人的血管,疯狂吸吮那温暖鲜腥的人血。他之所以还用仅有的意识克制着疯狂的魔性,皆因求生的欲望让他不得不乖乖执行那人的命令,从道师那拿到一件宝贝。   那是一个人,一个比一切妖、鬼、魔甚至道师还令他们感到恐惧的人。他穿着漆黑的衣衫,带着漆黑的面具,用十五寸长的玄铁粗钉将他们钉在至阴的老槐之上,割破他们的手腕脚踝,让老槐慢慢吸吮他们的魔血,在他们快要散尽精魄流尽魔血时,又以生鲜的人血将他们润养成活,让他们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他们也试过摆脱这个恶魔,但断断续续的五年里,无论他们蛰伏在何处,那人却总是能带着寒冷的笑意寻到他们。那人说,只要他们帮他找到一个魔物,就放他们自由。可是,银眼夜魔,那个以一己之力乱了六界数千年的上古邪魔,岂是他们这些魔界底层蝼蚁能寻得到的。   好在近两年,那个恶魔般的人类很少再来折磨他们。但忽然间,那人却又传来一条消息:近日有两个女道师将赴开京,一个持剑,一个持扇。持剑的你们五个加起来也不是对手,避开她。持扇的你们五个找机会围而攻之,尚能取胜。她的扇子是一件撼世至宝,你们只要把她的扇子给我拿来,同样可放你们自由。   这五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饱受折磨的魔物一听说不用去寻银眼夜魔,只要干掉一个道师就能永远摆脱这黑衣人的控制,顿时兴奋得不能自已。于是他们悉数潜伏在开京城中,每到天色昏暗,便乘着夜色在城中各处游荡找寻。今日,伏在城北街巷中的两个魔物果然发现有道师以真气探寻四周空气,便立刻暗中跟踪行迹。   只见那一行中虽有三人,但却刚好是两名女子。其中一个怀中正抱着一只三尺长的物件,大小形状恰是长剑。而扇子短小,可藏于衣衫之中。另个女道师亦是手中无物,想必就是他们的目标,那持扇的了。   于是他俩个听从黑衣人的吩咐,顾忌持剑之人,不敢贸然攻击。待与其他几个邪魔汇在一起后,才一边继续尾随,一边等待着两人落单的时机。   谁知这两人走到城东说了几句话,竟然自行分开了!   五只邪魔喜不胜收,匆匆跟上空着手的女道师,随她走进暗巷,满心以为终于可以完成那恶魔之人的任务,却不想凌非焉才是那持剑之人。   “宝贝。”凌非焉心生怀疑,冷声喝道:“什么时候低等魔物还敢问道师宝贝了?”   “把你的扇子……”邪魔们早已按耐不住对自由和鲜血的渴望,嘶吼着扑上去,疯狂叫道:“交出来……!!!”   ※※※※※※※※※※※※※※※※※※※※   隆重感谢:   ==============   夏夏扔了1个地雷   夏夏扔了1个地雷   二百五不找扔了1个地雷   2017-12-07 09:16:55   ==============   “越拾叁”,灌溉营养液 +1   “昵称”,灌溉营养液 +10   2017-12-07 15:53:31   ==============   谢谢你们,耐你们哟~~   (*  ̄3)(ε ̄ *) 第127章 【王府梦沉】127   立志先于凌非焉寻到东缘结界法阵, 初一在城东街路细致观察而行。须臾,她来到一处开阔广场,只见这里仿若道场模样,场中地面以青石白石铺就太极阴阳,四象八卦, 场周则竖着黑红白黄各四支一共十六展布幡。   初一有心留意此处,行走近前更觉异常。按说道场乃是清流直畅之地, 可当她立身场中却隐隐感到有股污浊之气盘旋其上。于是她效仿凌非焉之术, 以道法缓缓掠过道场中的阴阳之图,只见地面上果然若隐若现的浮现出一个灰暗的法阵来。   初一嘴角一扬,当即以真气催动锁魂咒与凌非焉共鸣。   须臾,凌非焉翩然而至,面色清淡, 启唇问道:“你寻到了?”   初一得意的指指广场正中阴阳图,又以道法轻试,忽明忽暗的法阵随即便映衬在凌非焉平静的瞳眸中。   “确是梦境结界的法阵。”凌非焉点点头,边走边道:“记好位置, 寻了图巴尔我们去城南。”   “啊?”凌非焉的反应跟初一预计的不太一样, 她赶忙快走几步追上凌非焉,试探问道:“我先找到的。”   “嗯。”凌非焉随意应着。   初一不甘心,又说清楚些:“我们不是打赌看谁能先找到么?”   “我们是打赌了。”凌非焉瞥了初一一眼, 淡然道:“可是我们说输赢怎样了么?”   “呃……”初一一怔, 还真是没与凌非焉约过谁先找到法阵之后要怎样。   其实, 初一并不是真的想与凌非焉赌些什么, 无非就是想在凌非焉面前“彰显”一下自己的能力,讨几句夸奖罢了。但见凌非焉眉头微蹙似有不悦,她也不敢再多说些什么。   两人一前一后的沉默行走片刻,凌非焉言道:“剩下的两个结界法阵我们不要分开行动了。”   “喔……”初一下意识的应着。忽然觉得刚才没受到凌非焉夸奖虽然可惜,但现在这里绝对有话可聊,于是又向凌非焉调侃道:“怎么?没有我在旁陪伴,非焉凌尊一个人无聊吗?”   回想起方才那五只邪魔,凌非焉眉头一蹙,向初一道:“我无聊?我是怕你有危险。”   初一疑惑,问道:“我有什么危险?”   凌非焉道:“你的歌风扇呢?”   初一拍拍腰间,小声道:“在这儿。”   凌非焉又道:“炎月剑依然由你拿着,但歌风扇你务必小心隐藏收好,不要轻易显露。”   听凌非焉这样说,初一突然意识到什么,追问道:“凌尊忽然这样讲,可是方才分开时遇到什么事情?”   凌非焉想了想,也不必瞒着她,以免魔物再有后援初一却措手不及。于是她放慢脚步等初一走到并肩,低声道:“可记得在城北时暗巷中有人跟踪我们?”   初一点头。   凌非焉继续道:“那些不是人,是魔。刚才他们把我认作你,跟我照了一面。”   “啊?!怎么会这样?”没想到与凌非焉分开的短短片刻,凌非焉竟然与魔物交过手了。初一想起炎月剑一直在她手上,还承诺过凌非焉需要时一定会拿到,不由得十分内疚。又听凌非焉一直说他们他们,忧心问道:“他们?非焉凌尊遇到几只魔物?你可一切安好,受伤了么?”   凌非焉淡道:“五个,都是有点道行的血魔。不过无妨,在我天御宗的降魔咒下血魔不过是不堪一击的普通魔物,我已经将他们诛灭解脱了。但我发现他们目标清晰,目的明确,就是想要你手上的歌风扇。”   “我的歌风扇……”初一下意识按紧腰间,认真道:“为什么魔物会觊觎歌风扇呢……?”   凌非焉也摇头,猜测道:“歌风扇乃是我天御宗世代相传的上古法器,魔物根本无法操持。况且他们明知我是道师也不走避,宁愿飞灰湮灭也要试着来抢夺,想必是情有所迫。”   “会是什么人在幕后驱使他们?”初一向凌非焉征询意见。   凌非焉思量道:“1300年前,天御宗25位仙祖联手封印银眼夜魔,居五行五色阵主阵正中的正是持歌风扇的仙祖叶小舟。那时叶小舟以法阵为基,以夜幽石为源,以歌风扇为介,聚25人道法之力将银眼夜魔封印在八莽山中。可惜29年前银眼夜魔挣脱封印,欲夺夜幽石而铸下天御之殇。夜幽石也因此流落世间,下落不明。如今,坎城恶兆骤起,很可能是银眼夜魔将再现世。若他知晓能催动夜幽石之力的歌风扇已再认新主,必然不会放任此等隐患不管。”   初一听了,神色瞬间凝重,问道:“凌尊是说,银眼夜魔盯上我了?”   凌非焉也是随意猜测,只得如实道:“我没有确凿证据,但愿不是。”   初一丧着脸,沮丧道:“如果是该怎么办?25位青玄真人联手才能封印的银眼夜魔唉,我一个还没达慧悟境的小道师……肯定不是他的对手。”   凌非焉见方才还因率先找到结界法阵而意气风发的初一,忽然被她一番随心的猜想打击得像被霜雪虐过的茄子,也有些过意不去。于是她近前一步,犹豫几分,还是抬起手轻按初一肩头,轻道:“不必担忧,若真如此,天……天御宗不会让你独自面对。”   这大概是凌非焉第一次正式安慰人,虽然讲到一半险些说不出口,但从初一的反应看来,效果还不错。   “非焉凌尊……”初一抿着嘴点头,不免讶异。   银眼夜魔可能的确是个恐怖的存在,但对于初一来说其实并没有什么明确概念。她之所以丧着脸,多半却是故意做出来想惹凌非焉同情,那一丁点的担忧与之相比简直微不足道。本以为凌非焉也会像往常那样冷着脸随便说些什么。但没想到凌非焉竟破天荒的主动拉近了与她的距离……   肩上传来手掌重量,明明稳稳的让人心安,初一的心却不由自主的开始慌乱。眼眸再也不能平静盛下凌非焉坚定淡然的神色,初一局促的抬起手,却按着微微起伏胸口埋下头去。   “哎!你们把我老图丢在那……”可算找到了初一与凌非焉的踪迹,图巴尔大声招呼着快步近前,却见凌非焉与初一站得十分近亲,一个低头垂目,状似羞赧,一个轻拍肩背,大有怜惜。图巴尔还以为自己酒意未消,用力揉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心道:这两人不是打赌看谁先找着法阵结界么,现在这是什么情况?于是他醉眼朦胧的指了指两人,追问道:“你们……在干嘛?这是……”   “没什么。”凌非焉镇定收回手,与初一拉开些距离,悠悠道:“我先找到了东缘法阵,非一难过,我安慰几句罢了。”   “是我先……”初一刚从心猿意马中回过神想争辩几句,可一对上凌非焉的眼睛,心中便又被一阵不可抑止的喜悦侵袭,话说一半心就软了。   “哈哈哈,我就说嘛,就你那两下子还敢跟非焉凌尊打赌。”图巴尔爽朗笑着,用力拍了初一肩头一掌,以示安慰。这样的结果他简直就预料到了。   “你,看不起我!”初一假意嗔怒,将图巴尔的手臂打回去。   “走了走了,去城南。”得知二人已经找到东缘法阵,图巴尔也不再逗笑初一,转过身摇摇晃晃的在前面带路。   初一与凌非焉随在图巴尔身后,默默行走。   除了探寻魇魔的梦境结界,凌非焉在自己的留意事项中又添一笔:防止魔物偷袭初一抢劫歌风扇。而初一也加了一项,她更加留意凌非焉了。留意她一蹙眉,一眨眼,一思虑,一呼吸,甚至每一个细微神情,她都忍不住偷偷窥视。   凌非焉察觉到初一的异样,不免疑虑,只道初一还放心不下银眼夜魔的事情想与她确定。但她只要一看过去,初一就会立刻转移视线看向别处,这就让凌非焉十分不解了。于是她索性也时时盯着初一,待初一又来偷窥,便将两人视线对个正着。   初一一惊,正想解释。   凌非焉却轻声先道:“一直没有告诉你,其实在竹林露潭中,你已过慧悟之境了,对自己更自信些吧。银眼夜魔也不是可战胜,天御宗能封印他一次,就能封印他第二次。况且歌风扇在你手中,说不定这次,你就是五色五行阵主阵阵眼中那个诛邪魔,救乱世的人。”   “我……”得到凌非焉的亲口承认,是多么梦寐以求的事。   或许这承认中有安慰的意味,或许这只是凌非焉故意说来给她鼓气的话语。但对于入天御宗两年有余的初一来说,直到这一刻,她才切切实实感到自己真正成为了一名天御宗弟子。   初一何尝不想对自己更自信些,但不是对银眼夜魔,而是对凌非焉。坚定的点头,初一既激动,又释然。现在,她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站在凌非焉身边,与她并肩而战了。   见初一还是目光闪烁,心事重重,凌非焉难得弯起嘴角,向初一郑重道:“好了,无论怎样,法阵是你先找到的,我输了。”   初一听了惊得忘了脚下步履,愣在原地。   不因凌非焉居然认输,也不为凌非焉忽然哄她,而是她看见凌非焉褪去清冷之色的脸颊上,竟露出一抹她从未见过的柔和笑意。   初一讶异着,心底里不可控制的升腾起一股悸动难安的情愫。她只觉得,在这月色之下,在她眉目之间,那曾经孤冷遥远仿若凌霄仙子的人,或许终于触手可及。   而比凌非焉的笑容更让她震惊的是,初一终于清楚的意识到,一直以来自己对凌非焉怀有的所谓敬慕之情是什么了。 第128章 【王府梦沉】128   城南比城东繁华许多, 也比城北贵气许多。凌非焉这一身华服终于走到了比较相搭的环境里。根据她的预测,魇魔梦境结界南缘的阵眼就在这片市集之中。   “原来是铜臭淤积之地。”凌非焉眉头微蹙环顾四周。   这是一条到了夜里不但不静,反而愈加喧嚣的集市,街面上商贾互邻,店铺相对, 大有东西奇珍南北异宝争相云集之意。乘着夜兴前来采买挑选货品之人也多是身着貂裘绸缎的贵客,行有椅轿, 驮有车马, 前后丫鬟仆从相拥,排场一个大过一个。   我喜欢她……我是喜欢她?!我怎么会……难道我真的是喜欢她……?!从城东而来,初一的心思便反复不停,脸上神情也随之瞬息万变。   凌非焉看在眼里,却以为初一或许还没摆脱银眼夜魔的恐慑, 一个平日那般多话的人现在竟忧心得一言不发十分沉默。但凌非焉觉得自己打赌也认输了,言语也安慰了,夸奖也夸过了,实在是不知还能以怎样的方式让初一打起精神来。   何况, 算上今夜, 离腊月二十二也不过仅有两日,比起远在坎城又情况未明的银眼夜魔,凌非焉更在意怎么能先将眼前的魇魔之事完美解决。于是她觉得不能再顺着非一的情绪去担忧尚未发生的事情了, 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梦境结界上才是头等要事。   这可怎么办?我竟然喜欢上非焉凌尊了?初一跟凌非焉一样, 也皱着眉, 但脑袋里想的却是完全不同的事。她是我的师姐……而且我们都是女的, 我若真的喜欢她,她断然不能回应……我该怎么办?偷偷爱慕着,还是……?   抬起眼眸偷偷瞄了身前的人,虽然凌非焉换了衣衫,但她优雅的身姿,如瀑的黑发,清冷的脸庞却依然如故。快速跳动的心脏和只是一见便雀跃不已的心情让初一实在是无法反驳自己对凌非焉的爱慕之情。她忙收了视线,在脑海中胡乱盘算对凌非焉这份“非分之想”的可能性。   凌非焉于市集之间慢走细看,凛冽寒意丝毫不掩街巷上的热闹气息。忽而心念骤动,一股邪佞之气吸引了她的注意。凝目望去,却是一间张灯结彩,门庭大开的门市。   那门市装潢看似古色古香,可又贴金镀铜满是财气之色。门市六扇大门向内而开,穿门而过者络绎不绝,且只见进的少见出的。偶有几人稀落而出,无不垂头丧气面如土色。   抬头而望,门市上挂着红色锦簇花团的玄色牌匾上,以金漆刻着四个俗不可耐的大字“长胜赌坊”。   “怎么?凌……焉焉大小姐,觉得这里有问题?”那酒肆老酒果然厉害,图巴尔不但酒意未消却晕得更厉害了。不过眼前这地儿他倒不陌生,在安王府当差时,手下有几个好赌的兄弟领了月钱时常会来这儿爽几把手气。只可惜,长胜,长胜,口彩虽好,但常赌之人却没几个是长胜的。   图巴尔清楚记得三年前有个兄弟来赌大小,一出手就输光了一家老小整月的家用。兄弟不服,说赌场出千下套坑钱财,结果不但没争来公道,还被胁迫再赌着又输了许多银两。最后还是他掏钱给补了窟窿才把那兄弟从长胜赌场里给捞出来。所以图巴尔对这长胜赌坊的印象也不是很好。如果凌非焉怀疑这里有问题,那他可一点都不意外。   “是了。”凌非焉打量着长胜赌坊,想从门外向里面再看清些,然而目光所及之处并无什么收获,于是她又向初一和图巴尔道:“进去看看。”   “好咧!”仿佛有人撑腰要来寻仇一般,图巴尔一听要进赌场,登时来了精神,骂咧道:“这赌场黑了爷爷十五两金子的旧账还没算呢!”   凌非焉听了皱眉轻道:“图统领不要冲动,我们进去是寻找阵眼,不可赌钱误事。”   “知道了!知道了!”图巴尔撸撸袖子,一头便钻进了长胜赌坊。   “咳咳……”看着从方才开始就一直在出神发呆的初一,凌非焉清了清嗓子,轻声询问:“还在想银眼夜魔的事?”   “啊?没有……我不是……”初一避开凌非焉的视线,支吾道:“我们在这儿站着干嘛?接下来要去哪儿了?城南……对城南。”说着迈步就要往北而去。   “你回来。”凌非焉无奈的拉住初一的手臂,又惹得初一一阵紧张。松了手她才严肃向初一“警告”道:“银眼夜魔的事你不要再想了,就是天塌下来也不会砸在你非一一个人头上。你给我清醒点,我们马上要应对的是缠着安王妃的魇魔。你再这样神色恍惚,莫怪我将你禁足在客栈里。若是误了王妃性命,回去还要奏请明海道尊把你在谪仙洞再关上个一年半载。”   “是……我知道了……”初一低着头,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任由凌非焉批评。心道自己虽然不是因为银眼夜魔的事心不在焉,但凌非焉说得没错,一直这样恍恍惚惚的,难免要误大事。要知道魇魔狡诈残忍,如果出了差池,可不只是她初一一人性命堪忧,连着王妃、凌非焉一起都会危及生命。而且,突然发现自己喜欢凌非焉确实是件大苦恼大忧烦,但现在就算再怎么反复揣测,一时间也想不清楚什么,反而越想越乱,不如暂且放下,待到独自一人安静时再去细细思量。   于是初一强行切断一切关于凌非焉的思绪,强迫自己将乱糟糟的思路一股脑清出大脑,深吸口气,让自己堂堂正正的再去正视那个已是意义不同的人。   “我们……现在去哪儿?”这是确定心意后,第一句与凌非焉四目相对的正式交谈。问出这句话时,初一发现自己的声音都有些微微颤抖了。   好在凌非焉没有留意,只叹了口气,又与她解释道:“这赌坊中似有蹊跷,图巴尔已先进去了。我们也进去看看里面有没有梦境结界的法阵。”   “好。”初一理理衣衫,也理理情绪,随凌非焉走进赌坊大门。   “哎呦!!!图统领久不登门,一来手气就这么旺啊!!!”   刚进赌坊还来不及四处打量,初一与凌非焉便听见阵阵喝彩之声。定睛一瞧却见那醉醺醺的图巴尔已站在大小点的赌桌边往面前搂碎银子了。   原来,图巴尔虽然穿着粗布衣裳,但这赌场庄家却是因三年前他在这里折了十五两金子救兄弟的事儿而认得他的。庄家知他背景,也知他脾气秉性,所以他刚坐在赌桌前赌一局便被庄家盯上了。   图巴尔!凌非焉在心中咒了一声,却也无可奈何,他赌都赌起来了,还被认出了身份,她便不好再上前去阻拦。于是她与初一小声道:“盯着图巴尔别让他闹出什么乱子,我先探探阵眼。”   “好。”初一嘴上应着,心里才不想去管图巴尔,于公于私,这会儿她都更想跟着凌非焉一起寻找法阵。但既然凌非焉吩咐了,她只好乖乖听话转到图巴尔身后,视线却时不时的随着凌非焉的身影移动。   “大!大!!大!!!”   “小!小!!小!!!”   赌徒们大声嘶吼着自己押下钱财的点数。赌大小该是每个赌场中最简单易懂好上手的戏码了,毕竟这一个色盅三个色子的玩法可以说是毫无技巧可言,全赖运气。当然,这得是正经八百的庄家正经的摇色子正经扣盅。若是遇上些暗中操控的台面,那要靠的可就不只是运气了。   “啊哈哈哈哈,又赢了!!!”图巴尔愉快的欢呼着,将五两银子的本钱和赢来的五两银子一共两个银元宝抓回在手中。   “图子,老图……”初一低低叫了两声,又踢踢图巴尔的后脚跟,劝诫道:“别赌了……”   “不赌?老子运气正旺,看爷爷我把那十五两黄金给赢回来!”图巴尔说着,从衣怀中拿出钱袋,掏出三锭更大的银元宝,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   众人一看,纷纷惊呼:“三十两!三十两银子哎!!!”   又有好事者帮图巴尔算道:“十五两黄金就是六十两银子,图统领这次要是赢了,那十五金子可就回来一半了!”   “哈哈哈!借你吉言!老子要是赢了,就把刚才赢的五两银子赏了给你!”说着图巴尔大手一挥,将三锭十两银锭往桌上小字那边推推。想了想,又推到了大字上,这次满意的点点头,嚷道:“摇摇摇!!!”   “老图,老图,你是不是喝醉了?”初一见图巴尔迷迷蒙蒙的,竟将整整三十两银子拍在赌桌上,不由担心。再见那持盅的庄家眼神飘忽转动,与认出图巴尔的巡场庄家暗递神色,便知图巴尔要被人坑了。   可图巴尔正赢得兴起,哪里听得进初一的劝告。初一没有办法,只好盯紧桌上庄家,以防他们捣鬼。又时时望向凌非焉,想知她那边寻阵结果如何。   凌非焉不知图巴尔已赌得这般大,正微微仰着头,赌坊高处供着的一对翡翠貔貅引了她的注意。世人皆知貔貅本是贪吞之物,有嘴无肛,纳食四方而不泄。可这对显然经过道法加持的貔貅却在吞纳赌坊中财气的同时暗暗向四周扩散着氤氲的气息。凌非焉断定如此反常的现象必有诡异,可惜场内人数众多,她实在不好公然以道法之力探寻究竟。   正思量间,图巴尔赌大小的台面上又传来雷鸣般的欢呼震动。   “三十两!!三十两啊!!!”围观的赌徒忍不住大叫。   图巴尔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这般走运,连连大胜。他将连本带利的六十量银子揽在面前,虽然激动,却也如约将那五两银子甩给了方才为他口出吉言的赌客,喜得那人连连道谢。   “恭喜恭喜,图统领真是气势如虹,运不可挡。”巡场的庄家瞄着图巴尔的钱袋,也皮肉未动的假意笑着恭贺,话锋一转又劝道:“几年前撂在小店的十五两金子顷刻间便拿回一半了。现在你面前就有整整六十两银子,图统领何不乘着运势搏一搏,把那十五两金子都拿回去,再赚三十两银子的利息呢?”   “见好就收吧,老图。”初一拉了拉图巴尔的衣襟。   图巴尔是怎样赢了这三十两银子别人不知道,她却看的一清二楚。原来初一自幼随灵犀子行走江湖,大至赌坊骗术小至江湖伎俩她没少见过,尤其玩色子赌大小她更是十分精通。   就这局,图巴尔压得大,但那色盅停止时,初一便听出盅内的色子停在小上。她本以为方才赌坊已经给图巴尔三两五两的赢了几把,这次三十两大数该要收网了。没想到,那巡场的庄家竟在开盅前以手掌按在台案上,生生将一颗两点的色子震到四点。   起初初一不懂庄家为什么要这么做,可当她看到那巡场庄家一直盯着图巴尔手中的钱袋,便知他这次故意输给图巴尔原来是看上图巴尔钱袋中那张若隐若现的百两银票了。   ※※※※※※※※※※※※※※※※※※※※   隆重感谢:   ===================   夏夏扔了1个地雷   背对幸福扔了1个手榴弹   夏夏扔了1个手榴弹   二百五不找扔了1个地雷   2017-12-09 01:37:45   ===================   “ 人心太拥挤 ”,灌溉营养液 +50   “页面找不到”,灌溉营养液 +6   2017-12-09 09:31:46   ===================   谢谢你们,耐你们哟~   (*  ̄3)(ε ̄ *) 第129章 【王府梦沉】129   那庄家既然敢输给图巴尔三十两银子, 就笃定了图巴尔一定禁不住诱惑要赌这六十两。果不其然,图巴尔按着六锭银元宝的手松开又握紧,两条粗眉扭成个疙瘩,一看就是在进行激烈的心理斗争。   “老图,这局真不能赌了。”初一猜测这次赌坊一定会将图巴尔的六十两银子全部赢过去, 图巴尔恼怒不甘之下就会拿出那张百两银票翻盘,然后赌坊自然就会再将那一百两银子赢过手, 图巴尔瞬间就会被洗劫一空。   然而赌坊庄家见图巴尔赌兴已起却还犹豫, 也看到他身边有个红衣的小丫头一直在劝阻,那巡场庄家便向坊内武丁使了个眼色。顿时两三个彪形大汉应命而来,横在图巴尔与初一之间,将她与图巴尔分开些距离。   初一明白这几个大汉的来路,心道与其当场闹事, 不如暗中助图巴尔一臂之力。但她刚打定主意,就看见人群中凌非焉正向她招手,初一放心不下,又与图巴尔道:“老图, 大小姐喊我, 你切莫再赌了。”   把初一唤来身边,凌非焉低声道:“梦境结界的法阵很可能就在高处那对翡翠貔貅处,只是现在人多眼杂, 我不好以道法试阵, 你可有什么办法吸引些注意?尤其那几个巡场的赌坊武丁。”   “办法么……”初一想了想, 向凌非焉道:“办法我倒是有, 就是冒险些。”   “冒险?”凌非焉皱眉,既不解初一之意也担忧所犯之险。   初一领悟,解释道:“倒不是什么生命危险,就是可能要破破财。”   凌非焉听了点头道:“寻阵事大,舍些钱财便舍吧。”   得了凌非焉应允,初一释然一笑,向凌非焉保证道:“那就请凌尊稍等片刻,待一会坊内轰动,赌客聚在赌桌前,武丁也前来护场时,凌尊尽管出手试探就是。”   凌非焉见初一颇有自信,眉宇间笑意深深,不由顾虑问道:“我怎么听你这架势不是要破财,是要打架呢?”   初一莞尔一笑,由着让凌非焉宽慰的心情,抬手在凌非焉的手臂上轻搭片刻,言道:“放心,我有分寸。”   “好……”手臂传来些许重量,凌非焉应着,视线向下扫了眼初一的手,又抬眸注视初一满含意味的目光,心中狐疑。   除了带初一御剑时她曾以手搭过她的肩头,初一再没有主动接触过她,为何现在……   等等,我在想什么。   凌非焉很快意识到自己此刻所想之事与魇魔法阵毫无干系,自责间初一已收回了手,向赌桌走去。   “怎么?六十两没了?”眼见图巴尔惨白脸色,方才春风得意的神色早已飞灰湮灭,不复存在,初一就知道她离开的这会儿功夫图巴尔就着了赌坊的道儿了。   果然那庄家正狞笑着将那六锭银元宝规整摆放在木盘上,挥挥手让武丁送往账房。当然,这六十两里有一半是他们赌坊的钱,庄家哪会就此满足,他的目标始终是图巴尔钱袋里的那张银票。于是他故意又对图巴尔言道:“常言道,风水轮流转,这一局可是小店转了运了。图统领看开些吧,不过就是又折了三十两银子,您省吃俭用小半年就攒回来了。”   “你!!!”图巴尔输了钱又被奚落,狠狠一拳锤在赌案上,悔不该方才没听初一的话见好就收。眼下将荷包中王爷给的银锭输得一干二净,心中懊恼又丧气,转身便要离开赌桌。但着实又不甘心就这么被长胜赌坊拿了三十两银子,还得受尽讥讽夹着尾巴溜走。   就在这欲走还留之间,图巴尔便被庄家看透了心思。那巡场庄家见时机刚好立刻以言语挑衅道:“哎哟,图统领要走啦?也罢也罢,兜里一个铜板都没有了还留在赌坊里也是没趣味。那就麻烦您快着点,让出桌子,给旁边那位刚来的爷腾腾地地方。”   眼见这庄家又是一副欺贫捧富的嘴脸,图巴尔的火气更不打一处来,又转身推搡开身边的人,大叫道:“你说谁没钱了?!爷爷没钱?爷爷身上的钱够那些平头百姓辛苦一年的!”   庄家见图巴尔上钩,继续激他:“哦对,图统领还有个五两的银锭呢,哈哈哈哈哈!”   “放你奶奶的罗圈屁!!”图巴尔猛一锤桌子,将那张百两银票拍在赌桌上,额头青筋都爆了出来,吼道:“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什么!!!”   “哦,银票啊。”庄家满意的眯着眼睛,明明已是奸计得逞,却还装作无心无意的样子,问道:“怎么,图统领拿出这一百两银票来是要再赌一局吗?”   图巴尔听了也有些犹豫。身旁的赌徒亦是议论纷纷,有不怕事儿大就爱看热闹的说赌,有吃过赌坊亏心疼这一百两银子的就劝图巴尔不要冲动。   “我……”图巴尔支支吾吾,捏着银票还下不去决心了。拿回去吧,往桌上拍银票时跟豁了脸面一样;不拿吧,万一这银票也输了跟王爷怎么交代?   “图统领,赌还是不赌啊?”庄家扬着眉毛催促:“若是拿出来给爷们看银票就不用了,我们长胜赌坊多大的银票没见过,区区一百两没什么新鲜!”   “奶奶的!”图巴尔把银票往前一推,狠狠道:“赌!!!”   初一见图巴尔做出继续赌的决定并不阻拦,毕竟她现在也是站在不怕事儿大的那一边。   果不其然,那百两银票眨眼的功夫便被庄家收入囊中。这回图巴尔真的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就算庄家再怎么讥讽他也拿不出半分银子了。   而且在众人的嘘声之中,图巴尔的酒终于醒了,他悔恨万分的锤着自己的脑袋,跟初一嚷道:“怎么办?我把王爷给的用度钱都输光了……我真是混账!!唉,你说刚才你怎么不拦着我了,唉……”   初一没好气的用炎月剑挡住图巴尔锤头的手,言道:“我怎么没拦着你,我也得拦得住啊。行了行了,你别敲你这颗猪头了,你就是把它敲烂了你的银票也回不来了。”   “我的银票啊……”图巴尔丧着脸,眼睁睁看着庄家又把那张银票送往账房。   初一暂不去理他,越过人群向凌非焉投去视线示意,凌非焉看到点头回应,初一这才又向图巴尔问道:“想不想来一票大的翻本儿报仇?”   图巴尔丧气道:“当然想啊,可惜爷就剩这五两银子,这几天我们还要用度,说什么也不能再输了。”   初一轻蔑一笑,言道:“靠你那五两银子叫什么玩大的。”于是她往赌桌前一站,向那个正要离开的巡场庄家朗声道:“嘿,庄家,你且留步。方才我听说你们赌坊多大的银票都见过,那我冒昧的问问,你们这店里可开得起白银千两的赌局?”   “千两?”庄家本没将一个小丫头放在眼里,但听初一开口便是千两,又见她似与图巴尔相识,只道初一也是安王府中的什么人,于是转回身来,双手撑着赌台,饶有兴致道:“小丫头口气不小。我长胜赌坊在开京南市口也算是个有口皆碑的老店了,多少有头有脸的人物那也是来小店中玩过几把的。莫说白银千两的赌局,就是黄金千两的赌局,只要你带得起本钱来,我长胜赌坊就做得起这个庄!”   “好!”初一将炎月剑拍在桌面上,高昂道:“白银万两我是没有,今天我就与你来赌盘白银千两的局!”   庄家听了眉开眼笑道:“千两也好啊,不知小姑娘带的是哪家票号的银票啊?”   图巴尔没想到初一竟夸下这般海口,愣着拉了拉初一,急切道:“哎哎哎,才劝我别赌,你怎么还赌起来了。而且咱们拿什么做赌本?”说着瞥了一眼台面上被蓝色粗布包裹的炎月剑,又忍不住惊诧道:“你不是要把咱们……焉焉大小姐的剑给当了吧?”   初一满不在乎的把图巴尔的手一甩,狡黠向他眨眼,小声道:“我哪敢打大小姐宝剑的主意。”随后将手向衣怀腰间一摸,拿出歌风扇来,又向庄家眉飞色舞的言道:“银票我是没有,不过我这有个宝贝,可不只白银千两的价格。”   “扇子。”庄家眯起眼睛,打量着初一手中之物,将信将疑道:“小姑娘可不要把我长胜赌坊当成撒泼闹笑的地方,区区一柄扇子何值千两白银?”   “区区一柄扇子?”初一不屑的嘁了一声,故作高傲道:“睁开你那寸光的鼠目看清了,这可是隐居在南海婆娑国逍遥岛上的仙人手持的宝扇。是我们家大小姐的珍藏之物,指尖血,心头好!有市无价的宝贝!要不是怕你赌不起,我能只开出一千两白银的低价便宜你?!”   “哈哈哈哈哈!”庄家肆意的笑着:“且不说这扇子是不是真值这个价儿,单说这么宝贵的东西,能由你一个小丫头做主说赌就赌了?况且我看这扇子除了造型别致些,也没什么特别。放到当铺能卖二两银子就算多给你了。”   “哈哈哈哈哈。”除了图巴尔赌客们也都跟着哄笑。初一却是趁机又向凌非焉投去视线,眼神中满是“准备动手”的提示。   凌非焉本以为初一是想借着图巴尔输了银票的事要大闹一番来吸引赌客武丁注意,却没想她竟然开了个赌局,还二话不说就把歌风扇给摸了出来,一阵无奈顿时涌上心头,在城东让她把歌风扇好生隐藏的嘱咐算是白说了。   凌非焉赶紧向初一皱眉摇头,示意她快别张扬了。但初一明明收到了她的暗示,却也向她摇头,一脸自信满满的样子还真是讨打欠揍。凌非焉不由得心生怀疑,看样子,那家伙根本就不是因为害怕银眼夜魔才一路沉默不语,忧心忡忡。   “二两?”初一嘴角一扬,也不跟庄家生气,只暗暗调度真气,慢慢缓缓将歌风扇展开。   霎时间,赌坊中赌大小这一桌边的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正如庄家所说,他开了这多年的赌坊,见了许多的银票宝贝,但这样一柄整个扇身都泛着荧荧流光,扇面上所绘大海图案栩栩如生,幻幻然清波慢送,海浪轻涌,让人如亲临海岸的神异扇子,他却是从未见过。   有幸见到这般宝贝,回过神来的赌徒们正要惊呼。   “嘘……”初一又故弄玄虚的将手指竖在唇上,拿着扇子在众人耳边走了一圈,最后停在庄家身旁,神秘道:“听见海风的声音了么?”   “这……”庄家瞪大了眼睛,耳畔内果然有悠悠海风吹动海浪的声音传来。他这才相信这扇子果然是个奇珍异物,不由得在心中慨叹,小妮子开价一千两,确实便宜了。   庄家下意识想要将那扇子拿在手中细看端详,初一却是机灵的一转身,将歌风扇合了,大声道:“怎么样赌不赌?!”   庄家吞了吞口水,转转眼睛,又再问道:“如此宝贝,你一个小丫头当真可以做主?”   “自是得了我家小姐同意的。”初一笑着,又望了望凌非焉。见凌非焉皱着眉摇头,初一马上又转回去向庄家得意道:“赌不赌,给个痛快话儿!”   “好!!!”庄家一拍桌子,向武丁耳语几句,那武丁便立刻从账房中取来一张千两银票。   “爽快!”初一拍拍手,又将歌风扇展开,向赌坊内朗声道:“各位老少爷们,大哥小弟,小女子现在要跟长胜赌坊赌一千两银子,就用这柄宝扇做抵押。请大家给小女子做个见证!若是她们输了欺负我女人家家不给钱,还请大家帮小女子讨个公道!”   众人一听有女子邀请见证,还是用旷世奇宝赌千两白银,一个个都围了过来。   庄家虽觊觎初一手中的宝扇,但见她这般自信又唤了众人来看,也怕她有什么阴谋诡计,于是心生谨慎向坊内武丁示意。那些武丁便出去几个守着门口,剩下的尽数凑到了赌大小的桌台附近。 第130章 【王府梦沉】130   “哈哈哈, 有各位老少爷们作证也不错,免得小姑娘一会输了扇子哭鼻子赖账。” 庄家半真半假的开着玩笑,将那一千两银票放在桌上,故作大度询问初一道:“小姑娘,你想怎么赌?”其实庄家心中有数, 这赌场当中无论初一选择哪种方式,他都能将那柄宝扇赢到手。   “就玩这个吧。”初一机智一笑:“不过……我要色盅落桌才押大小。”   “好, 就依你!”那巡场庄家见初一的要求于他作弊改变色子方向毫无阻碍, 立刻应下。反正只要在开盅前确保色子的点数与她的猜测相反就好了。   于是乎,赌项决定,赌资到位,那巡场庄家亲便自站到赌桌前,将色盅摇动得上下翻飞。盅内三颗色子不断碰撞发出轻盈的敲击之声, 初一与庄家都仔细聆听着盅内响声,随着庄家猛然将色盅往桌面一扣,两人心里都有了答案。   “小姑娘,请押吧。”庄家笃定盅内点数是大, 就看初一如何猜。若是猜错, 便立刻掀开盅子直接晓。若是猜对,就轻敲桌底震翻一颗色子便是。   初一也知盅内点数是大,为了逼庄家动手脚耗些时间, 她便狡黠笑道:“大吉大利, 我押大。”   嘿!庄家既意外又失落, 没想到这小妮子运气不错, 竟然被她给蒙对了!于是便反手扶在桌面下,必须在开盅之前搞搞小动作了。   “想好了?”庄家企图以说话声来掩盖盅内色子翻动的微弱声响。   “想好了,就押大。”初一笑着,手上内力一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庄家皱眉低语,就此又将色子翻了回去,并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瞧着初一。   经过两次在色子大小上的较量,庄家才忽然发现这个丫鬟模样的女子并不是靠运气猜中了点数。他着实没想到初一不但能听出色子细微的翻动声,竟然还能不动声色的以内力操控色子,且内力之精深许在自己之上。若不是他一直细心留意着,险些听不到初一翻动色子的声音。由此看来这女子定是有备而来,如今骑虎难下,先不说那把宝扇能不能入手,就是面前这一千两银票只怕也有失手的危险。   初一看见庄家的脸色阴晴不定,心中得意,再向前探身将色子震到大,笑道:“你这庄家真是奇怪,我已押了大你却迟迟不肯开盅。你们平日里不是总教人起手无悔吗?现在怎么反来劝我更改。”   “好啊,小姑娘原来也是此道中人,怪不得口气这么大!”庄家察觉到盅内色子又有变化,故作激动状又一拍赌桌震动色子翻到小点,道声:“那就开了!”   “开!”赶在庄家的手刚触到色盅时,初一也就势狠狠一锤赌桌,色子又滚了回去。   这一滚不要紧,庄家本已经将色盅揭开一丝小缝隙,却突然停在那里不敢再动。只见庄家的眼角不由自主的抽动着,看来是陷入了十分为难的抉择。若是就此打开,色子数值为大,一千两银票就没了。若是不开,色盅已经开启,断然没有再盖回去的道理。若是再去震动色子?现在三颗色子已经微微显露出来,一旦被人看见色子无端自行翻滚?岂不是自己砸了场子招牌。   “开呀!开呀!!”赌徒们早就看得焦急,大声的催促着。那些武丁仿佛也看出了庄家的无奈,专注的警惕着随时将要发生的变动。   凌非焉见赌坊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聚在赌桌之上,立刻起手施法,以道法之光扫过高处翡翠貔貅。不出所料,那貔貅的法座之下果然是魇魔梦境的结界阵眼。随即,一阵爆炸的般呼唤声轰然传来,凌非焉赶快收了道法转头望去。   原来是众目睽睽之下,庄家迫不得已只能硬着头皮揭开色盅。众人一见三粒色子乃是四四五点数大,不禁为初一漂亮赢下一千两银子而大声疾呼。   “发财咯。”初一坏坏笑着,将那张被庄家死死按着的银票拽到手自己中,又假装察看银票真假的样子故意翻来抖去的吸引众人注意。   直到凌非焉走过来向她低声道:“走了。”   初一便知凌非焉那边已有结果,这才将千两银票折好放进衣怀,笑盈盈的拿上炎月剑,又拽着满脸惊讶、似在梦中的图巴尔就要离开。   “慢着,赢一局就要走了?”先前坑了图巴尔的庄家见初一赢了他们二当家千两银票就想扬长而去,马上拦在初一面前。几名武丁也齐齐拥上前来,挡住初一去路,   初一也不紧张,只扬眉问道:“怎么?有这么多老少爷们见证,你们长胜赌坊还要赖账不成?”   那普通庄家恨恨道:“赖账?姑娘太小看我们了。千两的银票于我们长胜赌坊不过九牛一毛,只是不知姑娘还有没有兴趣再赌几局。”   “再赌几局?”初一笑呵呵道:“让你们把这一千两赢回去,再把我的宝扇赢走?我才不像老图那么傻呢。”   “哎!你说谁傻呢?!”图巴尔嘴上怒斥,脸上却是傻乎乎的笑着。毕竟初一刚赢了一千两的银票,他正想着一会讨讨好蹭个一百两,把王爷给的用度钱补回来。   “就算我想继续赌,我家大小姐也不许呀。”初一得意的将面前武丁推开,快步跟上凌非焉。   武丁正要再上前,那折了千两银票的赌坊二当家却是抬手制止了。他亲自走到赌坊门口,待凌非焉初一和图巴尔三人走远,便向身边武丁耳语吩咐几句后,青黑着脸回去内堂了。   按着衣怀里那一千两银票,初一边走向凌非焉问道:“非焉凌尊,你说这一千两我们怎么花?”   凌非焉未答,图巴尔马上笑吟吟的搓着手,开腔道:“非一小仙家,你看……能不能赏俺老图一百两,我这……输了王爷给的银票……”   初一有心逗趣图巴尔,便将脸色一冷,哼道:“不行!凌尊不让你赌你非要赌,输了一百两就当给你个教训。再说这一千两是我凭本事赢的,为什么要分给你?”   吃了闭门羹,图巴尔也不气馁,继续道:“哎哟,非一上仙,怎么说我们也是从未入天御宗时就相识的旧友吧。你不念故情不赏也行,就当借给兄弟的,日后兄弟攒够了银钱再还给你嘛。”   “不行不行不行,不给,一两也不给。”初一连连摆手。急的图巴尔只能抓耳挠腮,搜肠刮肚的想词儿来讨好初一。   “好了。”凌非焉见两人只顾嬉笑,严肃道:“你们两个随我出来,不卖力寻找法阵,关心王妃生死,一个喝酒,一个赌博,现在又在这里吵嚷,成何体统?”   “哼!”被凌非焉数落,初一向图巴尔吐吐舌头,假愠言道:“看你这么可怜,就给你一百两吧。等找到了魇魔真身,你可得多卖点力气。”   “好咧!!!”一听说初一愿意帮他堵上百两银票的亏空,图巴尔马上来了精神,拍着胸脯打起包票。   初一也赶快向凌非焉表态:“这银钱我也不打算私留的。数年前我和师父在罗村做的孽事总要有些弥补。我想,等这边了结了缠着王妃的魇魔,回去路上我便走趟罗村,再见见老村长,让他分给着了水妖侵害的乡亲。”   凌非焉虽不关心初一要如何处理赢来的银票,但还真没想到她还惦记着自己在罗村犯下的过错。于是轻轻叹气点头,心道罗村水妖之祸不仅是罗悦馨永难愈合的伤痛,又何尝不是初一再难解开的心结。   以为凌非焉的叹气是因为她太贪玩,初一赶忙关心起魇魔结界的事来,向凌非焉问道:“那赌坊中果然有结界阵眼吧?”   “有。”凌非焉颔首。   “如此一来,只剩城西未去了。”初一算计着结界四缘法阵已经找到三个,只要再找到城西的法阵,八字便有了一撇。   “城西呀……”图巴尔想起凌非焉在[开京街巷全图]上大概指出的位置,不由得面露花痴之相。   待到三人穿街过巷来到城西预测的范围,初一不禁瞪大眼睛,凌非焉亦是面露尴尬。   “大爷~~进来坐坐,喝喝酒,品品茶,揉揉背,捏捏肩,快活快活,解解乏啊~”   “公子~~多日不见又生得俊俏了,我们红留啊一直念叨你呢~”   “官人~~西楼的词牌子上新了,唱班子新来的黄枫啊绿意啊嗓子甜着呢,赏赏光来听首小曲儿看看姑娘啦。”   满巷的胭脂之气,满目的桃柳莺红,满耳的靡靡之音,不想这城西小巷竟是堪比南市喧嚣的烟花之地。   凌非焉不禁摇头失望,世人耽于qing色竟至如斯。即便是寒冬数九的腊月,也挡不住纨绔子弟,富商豪绅,公子官人的郁郁“雅兴”。   不过凌非焉倒也因此领悟些什么,在心中盘算:这魇魔梦境结界居城北为酒肆,酒香夺志;居城东为道场,气断江山,居城南为赌坊,财迷心窍……凌非焉兀自点头,心中有数,想必魇魔设下的是人生四戒之局。那既然酒色财气中酒财气都有了,这梦境结界的西缘自然就是个色满销魂之地了。   于是她强忍心中不快依然细心打量周遭。初一则紧随其后,四处张望。三人之中唯独图巴尔喜不胜收,大饱眼福。天御宗虽然也有不少女弟子,但一个个衣着素雅,言行端庄,哪得青楼中女子这般妩媚风情,图巴尔一双色眼简直无处安放。   行行走走,寻寻看看,初一忽觉一小楼二层窗外的灯笼有些不妥。只见那盏红灯之外以乌墨题着“春宵楼”三字。按说这红灯黄烛即便在此深寒之夜也该是让人见之骤起暖意之物,可初一总觉得那抹隐藏在灯笼纸内的烛火泛着荧荧冷光,风起时便幽然而动,乱人心魂。   见此异象怎能不心生怀疑,初一忙与凌非焉通报,却见凌非焉刚好回过头来与她对望。两人相视点头,彼此明了。   “凌尊要……进这家春宵楼?”初一从凌非焉的眼中读出这样的意思。   凌非焉无奈道:“我纵不愿,也只能如此。”   图巴尔听说凌非焉要进春宵楼,不禁失声而笑道:“哎哈哈哈,凌尊说笑了,这灯红酒绿之地向来都是男子寻欢作乐的场所,哪有良家女子逛窑……咳咳咳……”图巴尔自知言语有失,又改口道:“我是说此等污浊之地不宜凌尊和非一进去,不然就由我老图代劳吧?”   初一听图巴尔这样说,睥睨问道:“不是我说你,老图你会寻法阵吗?”   图巴尔不服气道:“先前你们寻那三个法阵,都是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弄的,谁知道怎么寻啊?”   初一道:“不会寻法阵还争着要去,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哎你个小初一,怎么说我老图也是寄在天御宗绎武宫篱下的人,多少算半个天御宗弟子,王妃又是我们安王府的主母,我老图只是想为寻找魇魔结界法阵尽份力量,怎么到你嘴里变得这么龌龊了。”图巴尔越说越亢奋,大声道:“我告诉你,你现在不许我进,一会你还得求着我进呢。知道为什么吗?这春宵楼自打开张儿那天起就没接待过女宾。”   “嘁。”初一狡黠的扬扬眉毛,按紧衣怀之处,自信道:“我自有办法让那春宵楼的妈妈笑脸相迎,将非焉凌尊与我请进门去。”   图巴尔才不相信初一的说辞,正要挤兑,凌非焉开口道:“图统领,寻阵之法很简单,只需在异样之处以道法轻扫,若有法阵自会隐隐发光。”   图巴尔听了以为凌非焉许他进去便将寻阵的办法传授与他,刚想保证自己能完成任务,却听凌非焉话锋一转道:“不过,只怕图统领一进了春宵楼便会被烟花女子团团围住,哪里还有机会去施法寻阵。莫不如我与非一想些法子进去,那些女子与我们无意,反倒自在。”   “这……”图巴尔觉得凌非焉所言很有道理,自己又孔武有力又年富力强又英姿伟岸的,肯定是深受姑娘们眷顾追捧啊。到时陷在温柔乡里,哪还顾得上探查什么鸟法阵。于是他心虚道:“那依凌尊之计,该如何是好?”   凌非焉向初一道:“你的入门妙计可是那怀中之物?”   初一见凌非焉知她心事,不由欣喜,立刻应道:“正是如此。”   凌非焉便点头道:“果是财迷心窍,就用她吧。” 第131章 【王府梦沉】131   凌非焉与初一来到春宵楼前, 方才说着不去不行、肯定能进去的是她俩,现在在门口踌躇不前的也是她们两个。图巴尔站在后面环着手臂哧哧的笑,就说凌非焉与初一擒妖捉怪从不见畏惧,如今要进这男欢女爱之所却把她俩为难住了。奈何凌非焉偏偏不准他一同进去,他也只能悻悻的在此等待。   而春宵楼前, 今日轮到轻歌和曼舞在门前招揽生意,一想到其他姐妹都在楼里伴着大爷公子饮酒作乐, 自己却要在这天寒夜深的街面上卖力招喊, 两人心中都不情不愿的憋着一口气。忽见不知从哪来了两个年轻女人,就在楼外不远处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犹犹豫豫的,像是要进来又不敢来。   轻歌不屑的白了一眼,向曼舞哼道:“姐妹儿,瞧见没?又来个拴不住自家男人还要追到这儿来闹事儿的。”   曼舞也看了初一和凌非焉有一会了, 便随意言道:“那女的一身华丽衣着,长得还不错,只可惜面相太冷,不招人亲近, 难怪男人对她没兴致。”   轻歌轻浮笑道:“想必就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 从小没受过气,男人出来野就沉不住气了。又总觉得自己高我们一等,不屑与我们受同檐之辱。不然都带着丫鬟家丁寻到这儿来了, 还不敢进来?”   曼舞摆手道:“你呀也别期待她进来, 要是真的大闹一场, 妈妈一准儿怪我俩没看好门。坏了今晚的生意我俩就是白白辛苦整月也还不清的。得, 你去劝劝,给那位大小姐请走吧。”   凌非焉与初一正想着怎样进去,怎样指定要进那窗外挂着红灯的房间,忽见一袅娜女子荡漾而来,开口便道:“哎哟哟,这位少奶奶,您这一直朝我们春宵楼里瞧啊望啊的,是要找人呢还是想参观呐?”   “少奶奶?”初一听了扑哧一笑,与凌非焉道:“大小姐,她管你叫少奶奶呢。”   凌非焉没好气的瞪了初一一眼,向轻歌问道:“怎么,你们这里还能参观?”   “能~不过得是男人,你们嘛,不行。”轻歌呵呵呵的用条手帕捂着嘴巴笑道:“我劝这位少奶奶还是回去吧。反正男人在外面野够了自己就回去了,你越是看得这般紧,就越会把他们逼出来逍遥的不是。”   初一见轻歌对凌非焉过于无礼,上前打断道:“呸,你哪来的这般歪道理,分明是那些男人生性顽劣,贪恋女色,却怎得说成女子之错!我惜你同为女人,敬你三分,望你自尊自重,莫再胡言乱语羞辱我家大小姐。她尚未婚配,哪是什么少奶奶!”   轻歌虽是一介娼妓,但平日里也是被些男人们哄着的,哪里忍得了一个小丫鬟当头喝骂,本就心气儿不顺的她也不甘示弱的向初一嚷道:“我若能像你家大小姐这般好命生来就在富贵人家,用得着在这儿花街之上搔首弄姿,乞讨生活吗?你这没管教的野丫头也比我好不到哪去,姑奶奶轮得着你敬我三分?既然你们家小姐不是来找自家男人的,那我也劝你们自尊自重,少在我们春宵楼门口张张望望的,也不怕被人当成楼里的姑娘!走走走走走!”   本是来撒怨气的,结果又惹了一肚子火,轻歌懒得再说转身便要回去。初一亦是不满,正要回嘴再说道几句,却被凌非焉伸手拦住。   “你若与她相争,便与她没甚不同。”凌非焉说着,又指指初一的衣怀,言道:“况且还没试过,怎知进不进得。”   初一点头,与凌非焉一齐走到春宵楼门口。   轻歌一转身,见这两人不但没有退去反倒跟到面前来了,不耐烦道:“怎么还不走?难不成还真想到春宵楼里与我们做个姐妹?”   “嘿你这口无遮拦的荡fu!”初一一步踏上春宵楼门前台阶,恨不得揪住轻歌撕开她的臭嘴。虽说自己在走江湖时见多了轻视鄙夷,但现在她决不允许别人诋毁凌非焉一分一毫。   凌非焉倒是不气也不恼,仿佛丝毫没将轻歌的言语放在心上,只道:“罢了。”   而那轻歌不过就是嘴上厉害,看见初一忽的欺上来,整个人吓得一激灵便躲到曼舞身后去了。曼舞见状将轻歌挡在身后,向凌非焉道:“阿姐快人快语但是心肠不坏,姑娘不要见怪。不知姑娘一直望着春宵楼,可有什么事么?”   凌非焉道:“我想进楼看看。”   曼舞先是露出一丝讶异的神色,继而又道:“我听姑娘口音不是京城人吧,你知道春宵楼是什么地方吗?”   凌非焉淡道:“我知道。”   曼舞又微笑道:“那姑娘还执意想要进来?不是我们春宵楼不接待姑娘,实在是……你知道的里面都是男人和姑娘们……”   正说话间,又有男宾到来。那已是半醉的公子哥走过门口时还不忘在轻歌的脸蛋上捏上一把,又用狐疑的目光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凌非焉和初一,才在轻歌的搀扶下迈进门槛里去。   “是吧?”曼舞就这样笑意吟吟的看着凌非焉,言道:“姑娘还是请回吧。”   “走吧!”轻歌也跟着搭腔。   凌非焉听了淡然又道:“春宵楼,可是春宵一刻值千金?若我身有千金,不知可否进得?”   说着凌非焉一扬手,初一立刻从怀中掏出那张刚赢来的千两银票,以双手拽着在两个小娼面前炫耀了一番。   千两银票!!!   真金白银面前,轻歌不得不放低了傲气。毕竟与春宵楼里头牌姑娘温存一夜便需十两银子的价格已是极其昂贵,这不知哪来的富家小姐竟然眉头都不眨的就掏出一千两银子来。一千两啊!按三百两一人的价码这富小姐马上就能将三个姐妹赎回自由之身。轻歌不禁幻想,若是能到这富户人家去当个丫头,不知比成日在这春宵楼中被男人玩弄糟蹋还要歌舞献媚好上多少倍啊!   曼舞亦是呆愣片刻才缓过神来,吃惊问道:“姑娘你……”   凌非焉面无表情,淡然道:“能进么?”   曼舞欠身施礼道:“容我,容我通禀妈妈。”说着便捅捅还沉浸在对美好未来幻想中的轻歌:“快去,跟妈妈知会。”   “啊?哦,好好。”轻歌转身快步向楼中走去。   没一会儿,便有一面上油腻脂粉也难掩刁媚神态的中年妇女被轻歌拉扯而来。边走口中还念叨着:“死丫头你是不是眼拙看错了,哪里会有什么富家小姐带着千两银票硬要逛窑子的。”   于是初一又端端的举好那张千两银票,往凌非焉身边一站,朗声道:“还真有了,就是我们家林焉焉大小姐。”   “林……”老鸨皱着眉,心思却不在初一给凌非焉起的假名上。她那双只识钱财的眼珠早就落在初一手中那张银票上挪都挪不开了。   “呦呵,还真是张千两银票哦。”待老鸨看清票号、银钱和印戳,顿时眉开眼笑,笑嘻嘻的伸出手去便要拿。   初一赶忙缩回手来,这银票是要给罗村百姓的,哪能就这么被春宵楼的老鸨摸了去。   老鸨扑了个空,忙向凌非焉甩着手帕道:“嘿哟,不知今儿什么风吹来您这样一位特殊的贵客,快请进来。”   “嗯。”凌非焉点点头,随老鸨迈进春宵楼,初一小心收好银票也跟了进来。   虽说在江湖漂泊多年,打过架喝过酒赌过钱,但初一还真就从没进过青楼。但见春宵楼内并不像她想象那般处处可见厮混的男女,也没有一桌桌的奢靡酒宴,只在厅堂之内陈着几张铺了锦绣布面的桌几。大厅正中的一处高台上有身段婀娜、面容娇美的乐伶在演奏着诱人心动的琴瑟之声。   老鸨先将凌非焉引到一张桌边坐下,随即便有小鬟送上热茶。初一嗅了嗅,只觉这茶无论从颜色还是香氛上都是十分的特别。她小心呷了一口,味道更是独特难言,茶香中有着药味,微微辛辣中带着回甘。于是初一又喝下一口,想细细品味一番。   老鸨见初一饮下此茶,笑而不语,继续向凌非焉道:“不知姑娘执意要来春宵楼,究竟所为何事?”   “我是……”凌非焉犹疑须臾,像是在心中做了些思想斗争后终于作出决定,开口道:“不瞒妈妈,我……喜欢女子。”   噗!!!!!有道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初一有点喝上瘾的怪茶还来不及咽下便喷出口来。   凌非焉见初一有失形态,淡淡看向她,眉宇间似有轻微责怪。   因那一句话猛然触动心弦,初一赶忙擦擦嘴角,却不敢再与凌非焉对视。下意识低头摸着自己的脸面时,便觉得双颊之上竟微微红热起来。   老鸨没去理睬初一,只挑起眉毛饶有兴致的看着凌非焉,忽然觉得那千两银票似乎有机会赚进荷包,于是颇有意味的笑道:“姑娘倒是爽快。说起来这档子事儿也没什么大不了,自古以来,男有断袖分桃,女有磨镜自梳。姑娘若是喜爱女子,只要价钱给到位,我这春宵楼里的丫头姑娘自选便是。”   磨……自……连连听到这些禁忌的词汇,初一觉得自己深埋着的头好像忽然重如石墨铁锤,怎么都抬不起来了。她又尴尬的闷头喝了口怪茶,脸上温度在那一直萦绕耳边的琴瑟中越来越烫。   大概,现在,一定像个熟透的大红苹果。不,大红萝卜。   初一胡乱猜测着自己此刻的脸色,面红耳赤,口干舌燥,又主动给自己倒了杯那让人上瘾的怪茶。 第132章 【王府梦沉】132   见老鸨上钩, 凌非焉便道:“那就不啰嗦了,方才我在巷内见二楼有扇窗外挂了盏红灯,就选那间屋里的姑娘吧。”   “挂灯笼的……”老鸨听了想了想,忆起窗外有灯的是谁,言道:“姑娘还真会挑选, 那房中住着的乃是我春宵楼四大头牌之一的慕霜姑娘。我看姑娘你雍容端庄,面色冷俊, 虽贵气袭人却不庸俗, 又有仙姿仙容惊为天人。我们慕霜呢也是一等一的冰山美人儿,虽不及姑娘你六七分气质,但也是京城里众多公子难求一见的佳人呢。我看慕霜与你在一起呀还挺般配的。”   老鸨为了讨好凌非焉,不遗余力的褒奖了一番凌非焉。又怕凌非焉看不上慕霜,也添油加醋的夸了一波慕霜。谁知凌非焉并不在意, 旁边倒是有人又愤愤喝下一杯怪茶。   般配?呸呸呸!我们非焉凌尊是高雅清冷,仙姿卓群没错,但你们那个什么慕霜不过一介青楼娼女,怎么就跟我们天御宗的凌尊首徒般配了?!   初一七个不满八个不忿的盯着老鸨, 早就将刚才与轻歌争论时那套互相尊重的论调丢到爪哇国去了。   凌非焉急着去寻法阵, 根本没搭这个话茬,只起身道:“那便有劳带路,引我去见慕霜姑娘。”   老鸨也起了身, 不过脸上却有些为难之色, 像有什么放不下心。   初一正值敏感之际, 即刻细心察觉, 酸酸问道:“怎么?慕霜姑娘不近女色?”   老鸨只好向凌非焉解释道:“银子面前她不近也得近,这个姑娘你放心。只是近一月来,慕霜那妮子也不知被什么迷了心窍,总念叨说有位青衫公子乘月而来,许她白首,她便使起性子百般刁难别的客人,总把人往外推。我这个人呀心软,要不是宠着她们四个头牌姑娘,早打断她的腿了。”   “哼,打断腿还怎么跟我们大小姐般配。”初一只顾小声叽咕。   凌非焉却听出老鸨话中端倪,怀疑慕霜并非真正遇到什么青衫公子,而是被魇魔入了梦境,便假意问道:“可是哪家公子要与她赎身,我此去岂不冒犯?”   果然老鸨嘴巴一撇,不屑道:“哪有什么公子赎她,天天的痴人说梦。京里的公子哥们一个比一个穿得华丽,满身朱紫的。就算真有着青衫的,也都是些连春宵楼大门都进不来的穷酸书生。”老鸨话一出口就发现凌非焉也穿着蓝色的衣袍,马上转移话题道:“所以待会儿姑娘上去,若是慕霜那妮子实在怠慢,你就跟我说,我唤抚风啊、敲雨啊、奏雪啊轮着给姑娘看看,都是头牌的丫头,姿色才艺好着呢,包姑娘满意。”   “好,那便上去吧。”经老鸨坐实并无青衫公子,凌非焉更加笃定猜测,于是提起衣摆拾阶而上,随老鸨走向慕霜房间。   初一赶忙也拿好炎月剑起身,却不知为何总觉得口干舌燥,内火旺盛,惹得她直想抽出歌风扇摇摇凉。   待老鸨推开慕霜房门将凌非焉请进屋中,初一正要跟随而进,却被老鸨拦在慕霜门外。   “哎哎哎,你这个小丫头干嘛呀?”   “我……?”初一一怔,回道:“我干嘛?当然是陪着我家大小姐啊。”   老鸨白了初一一眼,半真半假的训斥道:“你这丫鬟怎么当的,如此不解风情?你们家大小姐要和慕霜寻开心,你跟这儿添什么堵,碍什么事儿呀。”   “我!”初一被老鸨说得吃瘪,一时语塞。虽说她明知道凌非焉不会真与那个慕霜姑娘怎样,说不定一照面便会将慕霜定在原处动弹不得,但她就是听不得老鸨总讲什么凌非焉要与别人寻开心的话。   许是初一脸上尴尬失落的神色被一览无遗,凌非焉竟向老鸨淡然开口道:“没关系。她是我的贴身丫头,让她进来,无妨。”   “贴身……”老鸨听闻眼中一亮,口中啧啧有音,心道:这有钱人的嗜好真是……罢了,人家自己都不介意我跟着瞎操什么心,早点让这大小姐玩开心,乖乖把那张银票掏出来孝敬老娘才是。于是她眉头一弯,笑颜如花的向凌非焉和初一道:“好好好,是老身多虑了。小丫头,进来吧。”   初一和凌非焉哪知老鸨想了什么龌龊事,毫无知觉的双双迈进房间。甫一进门,两人便不约而同的皱起眉头,屋子里悄无声息的也没有通明灯火。唯独两处微弱烛光倾斜摇曳,一支在门口矮柜,一支在雕花木屏风后面。   房中令人不适的气场比先前三处都要严重许多,就连毫无道法的老鸨也下意识换了神色,不悦道:“慕霜啊,别愣着了。今夜有贵客指名邀你相伴,你可好生伺候着,切莫怠慢。再惹恼了客人别怪妈妈我不念往日旧情。”   “妈妈。”淡冷憔悴的女声由屏风之后传来:“我不是以私钱跟你买下月余闲假了么,你怎么又带客人来,慕霜说过,除了青衫的公子慕霜一概不见。”   “私钱?你有什么私钱,你人都是我的,我让你什么时候接客就得什么时候接!”老鸨见慕霜又要撵客,也不知为何一股怒火蹭的就窜起来了,严厉道:“再说你那点私钱只够十几日休歇,早就超了日子。今天这位客人你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不然我即刻就把你的头牌下了,让你和新来的贱丫头一样,每天接那些下三流的粗莽汉子!看你那心心念念的青衫公子还会不会来与你赎身!”   凌非焉与初一相视尴尬,这老鸨还说什么心软旧情,即便是头牌姑娘若是不能为她赚钱,立刻就会被弃为草芥。但两人又都不好多说些什么,凌非焉只想让老鸨和慕霜都出去,别挡着她寻找法阵才好。至于初一,她只觉得双眼越来越是迷蒙,越看凌非焉越是心猿意马。   “好……我接便是。”屏风之后那瘦弱的身体下意识用双手环抱起自己,违心之言让人听来十分怜惜。   老鸨一听,顿时露出欢颜,向凌非焉道:“贵客,请吧。”   凌非焉点点头,示意老鸨可以出门去了,便转过屏风向慕霜踱去。   老鸨见状退到门外,又道:“稍待片刻,我再差人送些茶酒来与贵客助兴。”   初一一看老鸨卖力撮合凌非焉与慕霜的样子就横生闷气,把房门一拉便要关上,嘴里不耐烦道:“送什么茶酒,不需要,没有我的呼唤你不用派人来,你自己也别来。”   老鸨斜嘴一笑,伸出手向初一道:“也好,反正茶你也喝了。那银票……”   初一不解道:“什么银票,喝你口怪茶还要银子的?”   老鸨道:“茶当然是不要钱了,我是要你们小姐与慕霜姑娘欢好的宿夜银子。”   初一一听,不快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小姐跟慕霜欢好了!银子就先等等吧,万一小姐不喜欢慕霜再换别的姑娘呢?而且我家小姐为人信义又腰缠万贯,还能赖你的账不成?想要银子天明再来,说不定大小姐一开心呐还能多赏你一些呢。”   “这……”老鸨眼珠转了转,心道自己这春宵楼也是养了许多打手护卫的,还从没有什么人敢玩她的霸王姑娘。再说量这两个女子也没什么本事造次,便应着下去了。   初一这才小心关了房门,转身进屋。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只见屏风之后,那方才还口口声声非青衫公子不见的慕霜此刻整个人都埋靠在凌非焉的怀中,紧紧抱着凌非焉哭做一个泪人。口中还如泣如诉的抽噎着:“公子,公子,你终于来了!怎么让我等了许久,我以为你再不回来了。”   凌非焉亦是一手拦在慕霜的腰处,一手轻抚她的肩背,柔声道:“让你久等,委屈你了。”   如此场景,初一真是看在眼中惊在心里,自己刚刚说过的话霎时如轰鸣的三月春雷隆隆炸裂在脑袋里,并且循环反复,经久不息。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小姐跟慕霜欢好了!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小姐跟慕霜欢好了!!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小姐跟慕霜欢好了!!!   好了,这回她自己的两只眼睛全都看见了。于是初一怔怔的看着窗边相拥相依的两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这哪是老鸨说的头牌冰霜美人啊?!这架势分明是投怀送抱恨不得吃了非焉凌尊啊!非焉凌尊怎么也抱着她?一定是故意的,一定是!那姑娘竟然抱这么久这么紧!不会真的好女色吧?不会吧?唉……要是凌尊这样抱着的人是我……呔!你这大胆小娼竟敢对我非焉凌尊如此无礼!吃我一记定身咒!!!   尽管一瞬间初一脑海中呼啸奔腾而过无数的念头,但她脚下却是一步都迈不出去。眼看着凌非焉与其他女人相拥而抱,任凭脑海再乱,她明明一片空白的心头却生生闷得难受。五味陈杂的情绪让她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手中炎月剑,而凌非焉对慕霜流露出的关切神情,又让她忍不住苦笑摇头。   “凌……”初一踌躇,向前迈出一步。刚开口,便被慕霜怒目而瞪。   “你是谁?!”慕霜生气的看着初一,又从凌非焉怀中抽身出来,指着初一向凌非焉质问道:“她是谁?!你有了别的女人?!”   “她……”凌非焉望着初一。   初一也看着凌非焉,忽然间她发自己竟然很期待凌非焉的回答。   可惜未等凌非焉开口,慕霜便又捶打着凌非焉哭道:“你!难怪你许久不来!今夜是不是因为有了别的女人,才来与我做别的?!不!!!”慕霜自顾自的说着梦呓般的话语,狠狠将凌非焉推开,自己却因过于虚弱跌坐在床边,口中依然哭叫着:“不!!!你答应过我,要与我白首携老!!!我们……我们……那夜……你……”   凌非焉趁慕霜自顾自话的时候向初一递去个警示的眼神,初一这才抹抹额头细汗,努力集中注意力观察慕霜。   只见慕霜身形枯瘦,言行夸张又神志不清近乎癫狂,口中直呼凌非焉为公子,看来必是着过魇魔的道被魇魔障了神志,因青衫公子而痴智,所以一见到凌非焉身上青蓝色衣物便触了囚魂的忆点。   于是初一立刻便明白为何凌非焉没有单纯将这姑娘击晕或定住身。凌非焉一定是想救下这姑娘的性命。毕竟,若是她们不理慕霜,即便魇魔被诛灭了,她的魂魄也会日渐散失,她的生命也会在对青衫公子的日夜思恋中枯槁而亡。   于是初一对凌非焉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她的用意。凌非焉见初一理解,便小心挥手示意初一躲回屏风后面去,免得再惹慕霜激动。   初一虽心有不甘,却也只能依计行事,透过屏风上雕花的镂空之处,眼巴巴看着凌非焉轻步走过坐在床边,又将慕霜揽在怀中。 第133章 【王府梦沉】133   初一快把屏风抓得咯咯响, 眼见慕霜又靠在凌非焉肩头,却只能隐忍作罢。   凌非焉则趁此机会以右手微起道法, 于慕霜头顶及双肩轻勾法阵。初一见这三角形法阵似与入宗试典时点燃魂灯的法阵相同, 心里便知一二。   果然,三角法阵筑成后, 慕霜双肩之上还有萤火微光,而头顶魂灯却是晦涩不明。人之三魂失顶魂则痴,失肩魂则瘫。这便是为什么慕霜会变得时醒时痴, 阵阵癫狂。   “公子, 这是什么?好美呀。”慕霜隐约感到身后有盈盈光芒,转头看去,却在三角法阵中见到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色。十里长亭外, 有青衫棕马之人风发其上, 笑颜灼灼, 欠身伸手, 欲将她拉上马来远走高飞。   “是梦吧。”凌非焉轻道, 以定魂咒点在慕霜眉心。   慕霜中咒, 脸上还带着欣喜笑容便昏昏然闭上双眼沉沉睡去。凌非焉早有准备,伸手拦住慕霜肩背, 将她安放在床榻之上。   初一这才由屏风之后走近床边,向凌非焉道:“她三魂中顶魂已经失,肩魂也在不停流散, 难怪痴痴恍惚, 又体虚气弱的。”   凌非焉起身道:“定是被魇魔囚了心魂, 趁她熟睡先寻梦境结界法阵,她的神魂或许也困在阵中。”   初一听罢,临近窗边,以道法汇聚指尖轻轻扫过,慕霜房间的地面之上便有忽明忽暗的法阵显现出来。   “在这。”初一收了道法,只觉得这一提真气,血脉里就有股蒸腾的气血直往上涌,像一股冲动的力量和蠢蠢的欲望正待喷薄欲出。而且这感觉又与道法充沛时的神清气爽完全不同,这是一种明明很饱满,但却十分空虚渴求的滋味,非常不舒服,又十分诱人。   初一下意识看了看凌非焉,那欲望忽的更强烈,以至于她拿着歌风扇的手都变得燥热不安。于是她赶快转移了视线,抬手擦擦脸颊,强行转移注意力道:“可是……阵里并没有慕霜的心魂。”   凌非焉好似并未注意到初一刻意隐瞒的异样,只盯着法阵思虑须臾,边走到窗边推开窗户,边言道:“灯笼灯笼,魂灯囚笼。”   夜风由窗外吹来,凛冽刺在脸颊,初一稍稍清醒些。只见那盏写着“春宵楼”的红灯正在冷风吹拂下微微摇动。   初一为求褪去脸上燥热自报奋勇探身将灯笼取下。谁知在窗边与凌非焉擦身而过时,那些许轻触,氤氲淡香却让她更加灼热难耐。好在红灯在冬夜中悬挂多时,握住寒凉手柄的瞬间躁动之情又觉丝丝缓和。   几番如此,初一已察觉到自己的异常反应。心道:断然是明晰了自己对凌非焉的情愫,也不该这般没克制的心驰神荡。身在此烟花之地,又无故春欲大盛,定是喝了那许多怪茶!于是她不由懊恼方才太过随意,竟让自己落得这般尴尬。在窗边吹吹冷风不过才得片刻缓解,初一只能暗中希望这难捱的感觉尽快过去。   愣神的功夫,余光一瞥,初一看到等候在巷中的图巴尔正哆哆嗦嗦的抬头往上张望。初一便摆摆手,示意图巴尔她们已经找到法阵,很快就下楼去。图巴尔见状也拉拉衣服,做了个好冷的动作。初一笑笑,把窗户关好,将灯笼拿进屋子提在凌非焉面前,自己却不敢再动真气。   “还请凌尊看看慕霜的心魂在不在这灯笼之中。”   显然凌非焉有些狐疑,以初一的性格早就该迫不及待的亲自试探了,为何这次这么乖顺?映着荧荧烛火,凌非焉只见初一额头微微渗着细汗,脸颊红润,目光迷离,心神也似恍惚不定。她边将双手溢满道法光芒覆在灯笼两侧,边轻问道:“你可有什么不舒服之处?”   “我?”   凌非焉的声音平淡如水,却又如魅惑烛火般勾动心弦。初一一怔,提着灯笼的手随着抖了一下,难道自己魂不守舍的样子被凌非焉发现了?于是支吾道:“没有……只是有些虚热。”   凌非焉随口回道:“这样冷的天气,你却虚热浮汗,莫不是持明运得急了?”   没有被凌非焉看穿心思,初一本该庆幸,可真听凌非焉这样说,初一反而又有些失落了,只好接着凌非焉的话茬道:“好像是……我没想到开京这般寒冷,一时应激,提了太多真气。”   “你现在虽无慧悟之名却已达慧悟之境,经脉与气海也是今非昔比,提控真气理应操控自如。我看,你怕是因何事分心了吧?”也不知凌非焉出于何意,刚给初一个台阶下,忽然又戳中初一心事。   初一不知如何回答,但见与凌非焉闲聊的功夫,那盏红灯之上已沿着根根龙骨浮现出纵横交错的法阵模样,于是转移话题道:“这灯笼果然是囚魂所在。”然后埋首向灯笼里望去。   谁知凌非焉刚好也在此刻低下头,两人的额头不轻不重的贴碰在一起,鼻尖险些相触。凌非焉眉头一皱向后躲开,初一也尴尬万分的拉开距离,心中却是为那刚刚蜻蜓点水般的肌肤相接躁动狂欢。   凌非焉不知初一心中所感,见她面露歉意只顾揉头掩鼻,便又将注意力集中在灯笼底座里燃着的蜡烛上。   以道法剥离幻像后的烛火显露了它的本质,凌非焉清清楚楚看见那蜡烛上燃着的哪里是烛油火光,分明就是人类的元魂。烛捻之上虚弱摇动的正是慕霜的顶魂,环绕周边的细微魂魄则是慕霜尚未散尽的肩魂。这蜡烛,这灯笼早已不是一盏普通的红灯,而是一盏消耗着慕霜生命之息的“魂灯”。   凌非焉不由叹口气。   初一怯怯相询:“凌尊何以叹息,慕霜还……有救么?”   “有救。”凌非焉先答了慕霜的性命之忧,又道:“我叹这魇魔如此心冷狡诈。若没猜错,此魇魔该是先入慕霜夜梦,诱与交合后噬其精魄。然后再将她的心魂囚在灯中,与她相约燃灯再见。慕霜不知,越是心甘情愿痴痴等候,越是以思慕之心为魇魔入梦时的真身固泽精魄。”   “这样啊……那我懂了。”初一点头道:“想那魇魔有心营造一个大梦将王妃长禁其中,定会在外窃取精魄为真身续元,如果大梦之境面临危机,他的真身也不至严重反噬受损,尚有一丝退路。”   凌非焉点头,不得不说初一对魇魔的了解程度还是过关的。   “哼。”初一愤愤道:“原本以为最差的结果无非就是魇魔与我们同归于尽,看来还是我轻敌了,那魇魔才不想跟我们一起死呢。”   “既然被我们找到此灯,他的如意算盘就算是落空了。”凌非焉说着,从随身小囊中取出一个物件。   “魂石?”初一认得这东西,入虚境时她左肩上悬着的便是这玩意。   如此她便大抵明白凌非焉拿出魂石来的用意。如果现在直接将灯笼中慕霜的心魂收回慕头顶肩上,那魇魔断了续元精魄定会察觉。但若是用魂石将慕霜的心魂折射其上,便能用魂灯代替心魂继续燃烧灯笼中的火烛。如此魇魔既不会有所发现,也能让慕霜的三魂归位了。   “可是,慕霜姑娘本是凡人,又昏睡过去了,怎能操控魂石呢?”初一还是有不解之处。   “无妨。”凌非焉像是早有办法,以指尖燃起道法迅速点了三点,在灯笼之上勾勒出三角型的法阵,再将魂石浮在正中,然后轻轻闭上双眼念动法诀。   初一小心的举着灯笼,只见那灯笼中的顶魂之光缓缓升起,尽数投射在了三角法阵的顶点之处。虚境之试时,初一已见过如何点燃魂灯,心道,接下来该是将慕霜左右两处肩魂也投在法阵顶点之上,然后便可尽数充盈在魂石中,将魂石点燃为魂灯。谁知念头未尽,竟忽见凌非焉双肩微明,瞬息间便有两道微光融入法阵顶端。   “非焉凌尊?”初一正要开口询问,但见凌非焉眉头深锁,像是在很谨慎的施以道术,便强忍了疑虑。   很快,原本晶莹剔透的魂石便闪烁起了柔弱的光芒,变成了一盏魂灯。凌非焉缓缓睁开双眼,以指尖为向,操控着道法将那魂灯稳稳置在烛火中央。   烛火猛然一亮,便又恢复到最初摇摇曳曳的样子。   凌非焉又以道法为径,以掌为护,将慕霜的顶魂和肩魂慢慢引导出灯笼囚牢,然后尽数归回在床榻上昏睡中的慕霜的三魂之处。   “凌尊?”初一没想到凌非焉方才竟以自己双肩上的心魂混入慕霜的魂灯,不免担心询问:“你可是以自己的肩魂替代了慕霜的肩魂?这会不会有什么不妥?”   “一丝一缕,没甚不妥。”凌非焉摆摆手。   怎么会没影响呢,那可是三魂中的两魂啊。初一心中反驳,却没有言语出声,只半信半疑的盯紧凌非焉。她担心凌非焉以自己的心魂混入魂灯,会被魇魔吸去固泽真身,于她不利。   凌非焉发现初一脸上的神情写满不信和忧虑,又补充道:“你也知道,魇魔固泽真身所需心魂以顶魂为主。这魂灯中的顶魂乃是慕霜顶魂的投射,只要慕霜性命无忧便不会用尽。顶魂不尽,便燃不到我的肩魂,也就不会被魇魔发现。我还能以此操控魂灯,两全其美,有何不妥?”   “我不是说这个不妥……”初一恍然,原来凌非焉误会了她“不妥”的意思。   凌非焉以为初一担心混了她肩魂的魂灯会被魇魔发觉。但初一却是在担心她的安危。   见凌非焉误解,初一犹豫片刻,欲言又止,担心凌非焉的话竟然怎样也说不出口。对于怎样蒙混过关,凌非焉早已计算周全,此刻若再说出担忧的话,只会显得自己过于杞人忧天,小看了凌非焉,既失礼,又莽撞。   “你们入虚境时将三魂尽数投在魂石之上也无不妥,我只投了两魂,不必担心。”没想到,凌非焉淡淡一句话,竟解开了初一的所有纠结。   “哎?”初一皱着眉,盯着凌非焉走向慕霜的背影,真的开始怀疑这个总是“避重就轻”、“顾左右言它”的人是不是其实早就敏感的将一切都了然于心,什么都知道。   那她是不是也察觉到…… 第134章 【王府梦沉】134   凌非焉近前查看了一下渐渐睡得踏实安详的慕霜, 与初一道:“现在她的三魂已全部归位,定魂咒失效后便会自然醒来,那时便能一切如常了。”   因灯笼中的魂灯里投着凌非焉的肩魂,初一提着灯笼愈加小心了。她向凌非焉问道:“那……现在法阵四缘都已寻到了,我们还去哪里?”   “回客栈。”凌非焉再次走到窗边, 推开窗户简单观察一番,又与初一言道:“把这灯笼带着。”言罢轻身一跃由窗户飞临隐蔽巷中。   如此, 明知魂灯并不会被风吹熄, 但初一还是下意识的背对窗户小心挡着夜风,然后提着灯笼跃在窗外屋檐之上,反手将窗户关好,才跳落在等候她的凌非焉与图巴尔身边。   一着地面,她立刻又用右手提着灯笼, 以将粗布包裹的炎月剑握在左手,然后抬起左手衣袖精心护着灯笼。   凌非焉见了,拿过炎月剑道:“法阵都已寻到,无需再掩人耳目。炎月剑我自己来拿, 有劳你了。”   初一忙道:“不打紧。”   这时图巴尔看见初一提着的灯笼并不寻常, 又忍不住笑道:“非一呀,你提着这个怕是不好吧?”   初一边走便问:“怎么不好?”   图巴尔大咧咧笑道:“上面写着春宵楼呢。”   “就你识字!”初一心焦气燥,低声怒嗔道:“你这么识字怎么不去与人代写书信!”   图巴尔哈哈笑着, 仿佛在巷中苦等冻了许久的委屈都烟消云散了。   没多时, 三人便走回了下榻的小客栈中。此时已是夜深, 推开客栈之门, 只见厅堂中正坐着一桌客人不紧不慢的在喝着茶水嗑着盘西瓜子。   闻听有人进来,桌边几人亦是回过头,面露讶异之色,将初一、凌非焉、图巴尔三人上下打量一番后,便带着奇异的笑容又转回身去继续细语谈天。   凌非焉犹豫须臾,总觉这一桌几人眼神不善,但一时又理不出原因,便与初一先去了一楼的图巴尔房中。进门前,她向小二吩咐:“店家,劳烦帮我们送壶热茶来。”   “得咧!”小二殷勤应着,果然片刻便敲门送上。   图巴尔接过茶盘,刚要关门,凌非焉却道:“让他进来,我有几句话要问。”   小二听了走进房间。   “店家,大堂正厅中闲坐吃茶的是什么人?”原来凌非焉借口要喝茶是想趁机询问几人来路。   小二楞了一下,随即道:“啊,这不是小店最后三个房间给您几位住下了吗?后来你们出去后又来了那一行四人,说是要住店。可是我们这儿已经没有房间了,小的劝他们去别家店里看看,他们就说天寒夜冻不走了,让他们在大厅里过上一夜便好。我合计着也是,连我们这偏僻小店都客满了,再让他们去别处恐怕也寻不到住地儿。反正他们留在厅堂里也是给钱的,大冷天儿的,我就把他们留下了。”   “这样。”凌非焉点点头,示意小二可以回去了。   关好房门后,初一将那盏灯笼置在桌上。三人取出[开京街巷详图],将确定准确的魇魔梦境结界四缘法阵勾画出来,又以笔墨相连。但见这不规则矩形的两条对角线的交叉处乃是京中供监生就读的监书院。   三人不禁相顾而视,没想到魇魔竟然藏身在如此庄正儒雅之处。   初一捂着脸颊,像是想到什么,提醒道:“春宵楼那老鸨的确说过……穿青衫的都是进不去春宵楼的穷酸书生。”   图巴尔不以为然道:“那不是废话么,监书院里多的就是穷酸书生,个个都着青衫,万八千的人数,一个个瞧着找也要看上三四天吧?”   刚才在路上还好,回到屋中暖意一来,初一又觉阵阵迷离躁动,只得强打精神道:“书生是书生,可并不都穷啊。”   图巴尔皱眉到:“什么意思?”   心神愈加难安,初一微微喘息轻声道:“我听说监生也分贡生和荫生……荫生是在世家,有举荐,托关系,捐银子才进的监书院……并不是普通的穷酸秀才。”   “行啊,看不出来你懂得还挺多。”图巴尔眼睛一亮,一拳拍在掌心道:“那便先将大半的贡生排除出去了。”   按着起伏不定的胸口,初一只觉得那讨厌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为了不让凌非焉和图巴尔发现自己的异样,她只得用最后的意识坚持分析道:“付得起……十两金子包下小酒肆,又……入得起春宵楼……那魇魔的真身必不是穷白之人。而且,他还有机会得见安王妃……囚王妃于梦境,想必也是近得王爷身边……我们只要明天向安王询问大约一月前,他与王妃可否见过哪位身为监生的官宦子弟或朝臣学生,大概……就能……”   初一背过身,手颤颤的,倒了一杯小二送来的暖茶,话也没说完,便一饮而尽。全身的燥热之息让她不由得扯开了紧封的领口。   图巴尔听了,点头道:“这个没问题,天明我便立刻去寻王爷汇报此事。一有消息,我立刻就带人去监书院把那王八羔子揪出来。”   “如此甚好。但图统领只需暗中盯着他便是,切莫惊扰。”说着,凌非焉起身拿起那盏灯笼,言道:“今日一入开京便寻了四处法阵,大家劳顿辛苦,夜已深,早些休歇吧。”   “那我……”初一几乎是夺门而出的:“我就先回去了。”   凌非焉也走出图巴尔门外,但见厅堂中那一伙四人已有两人倒在桌上打起瞌睡,只剩两人瓜子也不嗑了,还在轻谈。   她正要走,又被送到门口的图巴尔喊住,询问道:“非焉凌尊,我有一事想不太明白。”   凌非焉停下脚步,轻答:“图统领但问无妨。”   图巴尔道:“为什么巷子深酒肆里的小二记不清魇魔丝毫模样,那春宵楼的娼妓却记得他是身着青衫的公子样貌呢?”   凌非焉顿了一下,魇魔性淫,那店小二是男子,自然不愿与小二留下容貌,以免后患。而慕霜是女子,他在梦中与慕霜鱼水欢好过的,不现出些模糊形象来,又怎能让慕霜心心相念。   而且不止这只魇魔如此,所有入梦淫邪的魇魔都会以或倜傥俊朗或婀娜妩媚的形象蛊惑梦主心神。   但凌非焉实在不好开口与图巴尔大谈魇魔的淫性。于是片刻,凌非焉才想出个答非所问的回答,低声言道:“大概是那魇魔狡诈,以华服入春宵楼,又以青衫入慕霜夜梦,借以迷惑众人吧。”   “嗯?……哦。”图巴尔似懂非懂,总觉得凌非焉好像在糊弄她,但又觉得凌非焉说得有道理,他也无处反驳,只能抓抓头辞别回去房间了。   凌非焉则是一手持剑一手挑灯,穿过客栈厅堂,路过那一桌异客身边,走向通往二层的木楼梯。未睡的两人再次停下聊天打量了她许久,但终究也是再无下文。   凌非焉暂时不顾他们,上了楼梯后朝初一所在房间幽幽凝望。须臾,她还是走到那扇紧闭的房门前,抬起手……   黑暗房间中,那件火红的外套早已零散褪下,从它们被随意丢弃在桌椅之上样子便可以看出衣装的主人将它们脱下时是如何的迫不可及。就连平日里倍加珍惜的歌风扇也被随意搁置在旁,整日间无人问津的寒凉床榻如今却成为那具火热身体的降温圣物。   初一仅着着贴身的内衬,全身瘫软无力斜卧在床。此刻,她已无心去想春宵楼里的怪茶究竟是为何物。因为她不得不集中马上就要溃散的思绪,克制自己横来的欲望。   视野迷蒙,她却不敢闭上眼睛,只要合上双目,满脑海里侵袭而来的便都是凌非焉的样子。   发丝,眉宇,深眸,双唇。   她将一袭薄被狠狠揽在怀中,按在身体里。在阵阵心乱中感受温暖的刺痛慢慢遍布整个身躯。仿佛突然之间,她的每一寸感官都被剧烈放大变得敏感,让她愈加清晰的无法逃避自己对凌非焉的极度渴求。   她幻想着凌非焉发丝的柔软,渴望将双手穿过那如墨青丝中,将它们捧在掌心轻嗅淡香;她想要轻抚凌非焉的脸颊,以指尖轻触她的眉头眉梢,一分分一寸寸的探索,猜测那隐匿在清冷容颜下的情愫;她也想静静的凝望,哪怕就此跌落进深如星河的凌非焉的眼眸,她多么希望凌非焉从此注视她的眼神里再没有凉薄,而是满溢着信任与欣赏的光芒;她甚至更想深深的亲吻,品尝凌非焉诱人朱唇的味道,想知道它们是否如她幻想的那般柔软,是温暖,或者清甜。   那是一壶配方来自神秘遥远国度莫哈尔的催情香茶。这混合着肉桂、香姜、茴香、公丁香还有小豆蔻等催情之物的上好红茶就这样轻易又汹涌的点燃了初一从未曾燃烧的欲望,并一发不可收的在她的血液里、思绪里扩散翻涌,吞噬了她所有的自制与抵御。   初一的脑海中几不可控的反复重现着慕霜紧紧拥着凌非焉的话面,求而不得的羡慕与嫉妒生生将她吞没,将朦胧燥热的她丢进熊熊的情yu中焚烧殆尽,令她在渐渐变暖的床榻上每一个辗转都是无比难捱煎熬。   迷蒙之中,不知时光。初一只觉自己好似十分疲累已昏昏然睡去,但意识却又不停在脑海中追逐纠缠着驱之不散的凌非焉的音容样貌。耳畔四周明明只有自己起伏不定的沉重呼吸,却好像总是听见些绵延不绝的虚幻之声。   初一再受不了自己这般浑浑噩噩魂不守舍的样子,想起身来喝些清水聊解燥热抑闷。心道刚好下午入住时的热水放到此时早该凉得透心,喝上一口定然冰爽。   怎奈她刚一睁眼,却见床边正有一道提着红灯的身影立在面前。   “非……焉……凌尊?”   初一无力惊叹,身体虽然还是瘫软,神识却在混沌中既微醒了几分,又更沉沦几分。 第135章 【王府梦沉】135   凌非焉以手指竖在唇边, 示意初一不要大声。她将那红灯放在桌上,萤火映着暗淡如常的歌风扇,却显得扇柄上的金箔更加流金溢彩。   “你……怎么来了……”初一轻声问候,像是朦胧呓语。她想撑着身子坐起来,可手臂却像失了骨一般软弱无力。   与这身体上的无力激烈相对的是她汹涌澎湃的心绪。凌非焉就在眼前, 但现在初一却连只是望着她都变成了一种艰难。她感到了深深的懊恼和绝望,那些令她魂不守舍又羞愧难当的念头, 在凌非焉清冷依然的面容之前显得如此卑微不堪。   凌非焉望着略有狼狈的初一似有所言, 但还是先走去窗边将窗子微微掀开一条缝隙,向外观望须臾,低声道:“有人要来寻你了。”   楼下巷中正有一伙人在暗处相谈。凌非焉以目光初步扫过,大约有十一、二个。那几人好像在密谋什么,只是距离稍远声音又小, 凌非焉并不能听清。只见他们商谈片刻便分作三伙,每伙四人,又进了隆昇客栈。   “谁?谁要来……?”初一皱眉,强欠起身子, 她也想知道凌非焉在窗外看到了什么人, 但却不敢轻易靠近凌非焉。不仅因为此刻她身无寸力又所着甚少,更因为她怕自己一但靠近凌非焉,便会不由自主的将她脑海中对凌非焉产生的强烈想法付诸行动。   凌非焉见初一神似克制, 像在强忍身体不适, 盯着初一的眼神中不由多了分同情。虽然她不想打扰初一休息, 但来自不只一方的不速之客让她不得不强入了初一的房间。   原来, 方才从图巴尔的房间出来,凌非焉曾想过到初一房中探视一下她,可房间里却是静悄悄的毫无声息。她想着是不是太冷太累初一已经睡下了,又道自己也无甚要事,便打消念头转身回去房间。   路过客栈厅堂时,凌非焉又下意识瞥看了一眼堂中几人,但见那醒着的两人也在窥视于她。视线相对的尴尬都没能让那两人别过头去,她不得不在心中添了几分警惕。   于是回到房中后凌非焉没有和衣而眠,而是将灯笼和炎月剑都放置在桌上,一边运转真气,行经通络闭目修持,一边聆听细微声响,静待变动。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之久,更夫打过丑时,整个开京城已完全沉浸在夜深人静的祥和之中。凌非焉睁开了双眼,因为她发现屋外走廊中悉索的脚步声越来越是靠近。听得出来,那人一步一探走得很是小心,怎奈有些年头的木质楼板再怎样轻踩细踏也难免还有吱吖之声。   片刻,脚步声在门外停下了。总不会刚好是别的住客夜半起床又走错了房间。凌非焉笃定门外定是不善来者在偷偷探听屋内动静。于是她起身拿了炎月剑,提起轻功纵云意,以极轻的步伐和身法瞬间立身门口阴暗不易为人察觉之处。   有那么一瞬间,房间里面和房间外面出奇一致的安静。凌非焉目不转睛的盯着房门,很快便有根细细的带着回勾的铁线从门缝中插了进来,向上揽住卡着房门的门栓后又伸出门外。又是须臾安静,想必门外人已将铁线拧紧将门栓紧紧捆住。   凌非焉不动声色,静待门外人用一片薄铁匕首将门栓轻轻挑开,那根被铁丝绑好的门栓无需落在地上发出声响,房门便轻声而开。凌非焉心道,这不是毛贼的入室手法么,若是睡得沉稳些的人此刻怕是已经着了道了。   果不其然,一个全身穿着黑色夜行服的精瘦之人蹑手蹑脚的踏进了房间。进屋后,黑衣人回手将房门关好却迟疑了一下,显然他对房间里那盏燃着的灯笼有些忌惮,毕竟昏暗的环境更利于他的行动。于是黑衣人第一时间想去床前查看屋内的人是不是已经陷入熟睡,却看到床榻上空空如也并没有任何人。   “你在找我么?”凌非焉确定这黑衣人只是孤身一人,已悄然立于身后。   忽然传来的冷淡责问声惊得那黑衣人全身一抖,下意识转过身来还不等有任何反应,便被凌非焉一记定身咒按在额头,动弹不得。   凌非焉冷着脸,以炎月剑拨下黑衣人蒙面的黑布。   “是你?”借着幽暗的烛火,凌非焉认出面前这人不就是酒肆巷子深的小二。   “是我……是我……”小二完全没听到任何声音,身后突然就出现一个女人,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他本以为晚那位傍由丫鬟家丁陪着来到店中的女子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富家小姐,却没想到她竟会这等厉害的妖法邪术,只在他头上点了一下就浑身动弹不得了。心慌的小二随口应着,心里却像是擂鼓一般突突的跳动起来。恐惧之情瞬间侵袭而来,他害怕的不是被抓了正着要被送官,而是因为凌非焉房间中那盏萤火幽幽的灯笼实在是太渗人了!   小二不由得在心中把各路神仙佛祖都喊了一遍,心道普通人谁会在房间里点一盏瞅起来戚戚冷冷的红灯笼啊?尤其上面还写着“春宵楼”三个字,那种莺莺燕燕之处最容易惹到不净之物。况且前些日他刚在自家酒肆听酒客说起过春宵楼的头牌慕霜不知招了哪路邪魔,已经丢了魂似的痴痴傻傻的,连春宵楼的生意都受到波及冷清了许多。这等人人都唯恐避之不及的祸事,没想到他竟然亲自把自己送到女魔头的门上来了!   傍晚初见时,这小二就暗中惊叹凌非焉容貌清幽姣好不似凡人,现在又凭空出现在自己身后使出“定身妖法”,还以为这次真的是遇上邪物了,难怪他一开口就是惶恐求饶道:“大神,大仙儿,妖精奶奶饶命啊……”   “满口胡言。”凌非焉皱着眉头制止道:“小声些莫要乱嚷。你夜半深更潜入我的房间所为何事?如实招来。”   “好好好,我说我都说。”小二一边应着,一边乖乖压低了声音。他实在懊恼自己怎么就一时贪念骤起,自寻死路来了。但只要能活下去,莫说是让他说实话,就是让他管凌非焉叫亲妈都行啊!   于是小二丧着脸怯怯道:“前些日小的不是收了那人包下小店雅间的十两金子,一时手痒去长胜赌坊玩了几手。可惜一个子儿没赚到不说,还把十两金子都赔进去了,最后还欠了它们不少银钱。我见你们来到店里时出手十分阔绰,只是看看房间就赏了许多银子。你那丫鬟又拿着一把绝世好剑,我就想着……想把它偷来,再顺便摸些银钱……于是让小伙计远远跟着,打听到你们在隆昇住着,这不就趁着夜黑风高从走廊窗子翻进店里来……妖姑奶奶上神大仙儿饶了我吧。”   “偷剑?你倒是识货。”凌非焉冷哼一声,将信将疑的进一步逼问道:“炎月剑那时在非……小一丫头手中,你怎么摸到我的房间来了!”   “我去过了啊!我去了你那丫鬟的房间。”小二认真解释道:“本来我收到消息说你们住得相距甚远,心中欢喜着呢。于是就先去了丫头的房间想偷那把剑嘛。谁知我在门外窥听许久,房间里一直传来隐隐约约的辗转翻身声和蒙蒙梦话声,什么零啊,什么烟的……我也听不懂。既然她没睡踏实,小的自然是不敢贸然闯入嘛,就想着先来你这边看看,毕竟大小姐身上也应该有许多贵重之物不是?结果你这房间里虽然有些微光但却安静的很,我道是富家小姐一人入眠害怕,点根蜡烛壮壮胆,没想到却是……却是……”   小二说着,又瞄了一眼那个怪异的灯笼。总觉得那灯笼看多了人就有些恍惚,这滋味与那包下他店中二楼雅间的人出现时仿若相同,于是他不禁更害怕了。   听了小二侃大山一般的长篇解释,凌非焉怕他胡扯瞎说,便将炎月剑出了些鞘架在小二脖子边一推,严声责问道:“只是来行窃的?!”   小二立时惶恐不已,若不是被定身咒定着,早就双腿筛糠瘫软倒地了,口中忙焦急呼号:“是啊是啊,就是想贪些银钱!!!哪敢还有别的想法呀,妖姑奶奶,饶命饶命啊!”慌乱中小二想到说书的常会讲些魅人女鬼的故事,便将心一横又哀求道:“如果一定要杀了小的,求你不要把小的剥皮喝血,可以让小的,让小的精尽……”   “啧!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凌非焉眉头一竖,不待小二说完,狠狠将一记定魂咒怼在小二头上。可怜小二面上还带着惶恐之色,噗通一声倒在地上,再不动了。   从小二口中听说初一似乎难以安眠,凌非焉回忆起初一的确从春宵楼出来后就一直面露惴惴不安之色,言辞闪烁又有身体不适之样。心道这小二只是看了几两银子和暗淡无华的炎月剑便寻上门来,那在长胜赌场中,非一赢了千两银票又露了歌风扇的瑰丽,岂不是更危险?既然小二说已经去过初一门外,为防万一还是去查看一番比较稳妥,顺便也可再看看厅堂中的几人是否有什么异动。   想到这儿,凌非焉持了炎月剑又提了那春宵楼的灯笼出了房门。   果然,再路过厅堂时,那四人早已不知去向。凌非焉心中一沉,快步来到初一房前。好在细听之下,房内确如小二所说时而有辗转反侧之声。她抬手轻声敲门,无人应答,房门却应声而动。   门也没锁的?   凌非焉眉头微皱,上手一推房门竟真的开了。于是她走入房中,借着灯笼烛光便见屋内由门口向里一路延伸着被随意丢弃的衣服,直到挂在椅子上的白色内衬也赫然映入眼帘,略显沉重的急促呼吸声和着微微呢喃传入耳中,凌非焉不由心头一动:难怪非一逃也似得离了图巴尔的房间,房门也没锁,看来她真的是有“恙”在身了。   眼见床榻上,那平日里神气十足的人已蜷缩成一团,昏昏然抱着薄被迷蒙不醒呓语连连,她便提着灯笼站到床前,刚想开口呼唤,却见那人悠悠醒来。   “非……焉……凌尊?”初一的声音毫无昔日精气,软绵得像是轻风一吹便会散了的九霄浮云。   “你……怎么来了……”灯火荧光之下,初一涣散的眼神里闪着愉悦的光辉,分明是茫然无措的神情却满溢着坚定的渴求,那因讶异而微张的双唇重重呼吸着,勾勒出一道清浅却甜美的笑意。   凌非焉迟疑了,她觉得自己竟在初一如酗酒般微醺泛红的面庞上见到一丝从所未有的……   媚态?!   凌非焉的内心被这个字眼重重戳了一下,她真纳闷自己怎么会用上这个词来形容初一,以至于她张口欲言却一时不知该从哪件事开始说起。   问她为什么没锁门?为什么丢乱了衣衫?还是问她身体哪里不适,还是跟她说她有危险……   是的,凌非焉从未丢失她的理智。只停顿刹那她便做好了决定。当她微微掀开窗户看到窗外巷中密谋着的人群时,她很庆幸自己来到了初一的房间,不至于让她以这般姿态独自面对。 第136章 【王府梦沉】136   “有人要来寻你了。”凌非焉下意识握紧手中炎月剑, 低声与初一知晓。   初一不知凌非焉所言何人,疑惑问道:“谁?谁要来……?”   “许是长胜赌坊的人,许是……”凌非焉话尚未尽,但见初一只是欠身起来便好像用足了气力,不由疑虑, 心道:非一这是怎么了,别是染了恶疾。   或许一个偷儿故意放轻脚步的声音不易被人察觉, 但若四五名壮汉同时踏上楼来, 就算脚下再小心翼翼也难免不发出声响惊动旁人。凌非焉来不及与初一细说,只听那些凌乱步伐急急近前马上就要闯入门来,只得将初一往床上一按,扯过薄被将她盖好,嘱咐声:“躺好别动。”   话音未落, 已有四、五人闯入房间。凌非焉立刻横剑立于初一床前,以身躯挡住初一并向不速之客质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想要干什么?”   凌非焉不知道,当她的手指触碰到初一肩头luo露的肌肤时,初一的整个身躯都在为之颤栗, 那种亦张亦弛的纯粹的来自感官的兴奋感让初一忍不住心驰神荡。凌非焉指尖的温度不冷, 却宛如一道细腻清泉凉爽浇灌在她燥热不堪的心田上。刚刚得救须臾的来自肌肤相亲的渴求,瞬间又被耳边那句低沉叮咛点燃。初一侧目看着凌非焉的背影,觉得自己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绪都快要烧起来了, 她抓紧了被子的两侧, 可越挣扎便越无力。   “哟呵, 你们这主仆关系好得很嘛, 竟然被堵在一张床上,省了哥几个不少麻烦!” 来的人并不回答凌非焉的问题,只是饶有兴致的打量着眼前的情况,向身边手下吩咐道:“你,去把二楼那几个兄弟叫过来。”   原来,这一伙凶徒本来定好进了隆昇客栈便兵分三路,一路守着图巴尔的门,一路守着小姐房间,最重要的一路就是来丫鬟房间抢扇子拿银票。没想到他们刚冲进屋子,便看见主仆二人同在一室之中,而且眼前场景还颇有些香艳……   这首领模样的人眯着眼睛,用手中弯刀挑起件初一甩在地上的衣物凑到鼻子边闻了闻,猥琐道:“小娘子衣衫香得紧,寒冷之夜脱成这样,怕是动了春情想汉子了吧!”   身后的凶徒也跟着嘻嘻的yin笑,初一听了既羞愤又无奈。虽说她不是在想汉子,但是动了春情……却是实实被戳中心事。   凌非焉闻听自是十分恼怒,哪怕初一不是天御宗的弟子只是个普通姑娘,也绝不许一帮歹人这般恣意侮辱。于是她以尚未解开包覆的炎月剑指向凶徒首领,严厉道:“夜闯睡房又口出妄言,我看再无需与你多言了,受擒吧!!!”   正说着,门外又赶来四、五个大汉,想必是去凌非焉房间的人被叫了过来。凶徒首领更加得意,狞笑道:“受擒?我倒要看看你们两个软娇娘怎么擒下我们兄弟!!”   凶徒首领手一挥,那几个大汉便凶神恶煞的扑上前来。凌非焉虽不将他们放在眼里,却也有所顾忌。如果说现在面对的不是八、九个帮凶狗腿的人类而是八、九个十恶不赦的妖邪魔物,那便是须臾即可解决的小事,毕竟斩妖除魔无需多想只要直取要害尽数诛灭即可。可一旦对手是人类,就不好随心处置了。天御宗门规有定,天御宗弟子绝不可仗势凌人妄开杀戒,所以对于这等听命行事的普通蝼蚁总是要留下他们性命给与机会的。   对方八、九个人一起扑上,任凌非焉施法再快也不能瞬间每人点上一道定身咒,就别提更复杂的定魂咒了。于是她尽力以武功招式化解对方的袭击,尽可能快的施划定身咒,来来回回四五招内便成功定住三、四人。   凌非焉左手拿着炎月剑不断格挡,只为抵御敌方砍来的弯刀。她的注意力多半集中在施咒的右手上。当她正要再去定住一个凶徒时,背后忽然传来初一虚弱的呼唤。   “非焉……凌尊……”   凌非焉稍稍分心侧头而望,但听初一柔声提醒:“歌风扇……”   歌风扇?   凌非焉听了登时往小桌望去,但见那凶徒首领已经悄然走到桌边。红灯之下,歌风扇自是十分明显,一眼便被他看见了。   “还以为小娘子会将这等宝扇藏的严严实实,正想抓了好好搜身呢。谁知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凶徒首领得意洋洋的拿起歌风扇,借着烛光欣赏着扇柄上的华美工艺。   凌非焉见状,脚下马上一点直奔桌边想夺回歌风扇。剩下的能动的四五个凶徒自是不想让她如意,可又拦住不凌非焉,只得脑筋一转,举刀便向躺卧在床的初一砍去。   初一见那弯刀寒芒直面而来,心道:趁我虚弱混沌便想偷袭我?未免也太小看我这个天御宗的涂明弟子……于是她强运道法,在身周起了层不甚稳定的地坤真元以应袭击。不料那炽热的真气竟就此沿着经脉游走全身,身体顿时如在烈焰上灼烤一般,尤其小腹丹田之处,忽的涌出一股热潮……   初一被身体里的异样惊住了,一时愣在当处,地坤真元瞬间溃散,连斩来的弯刀都忘了躲避。   “非一!”凌非焉见初一呆滞在床上,目光涣散,原本遮挡着身躯的薄被也滑落下来,若不是屋内光线昏暗,只怕她的肩背都要被那般凶徒看个彻底。于是她不得不放弃夺回歌风扇,脚下急转一个回马枪又杀回来。左手以炎月剑推挡几柄弯刀,右手飞快解开身上披风,用力一展,将初一牢牢裹在其中窝进怀里。又背对袭来的凶徒施出坚实稳固的地坤真元,尽数挡住了弯刀劈斩。   不知是过于担心,还是在千钧一发中没有拿捏好道法力度,凌非焉原本只想挡下刀剑的地坤真元竟将那四五名大汉反震得丢盔卸甲,狠狠撞在墙壁之上,为这次交锋赢来片刻喘息。   凌非焉只觉得怀中人颤抖得十分厉害。当初一的下巴无力倚在她的肩头,温热的吐息轻抚着她的耳廓时,她才发现初一的身体已经软如春泥。初一竟至如此无力反击之境是凌非焉没有料到的,她忽而对怀中之人然起一丝疼惜之意,但又深知此时战局未尽不便多言,便将初一稍稍推开些距离,柔声道:“没事了,是我疏忽了。”   初一从没意料道她幻想中的与凌非焉的亲密接触来得这样快,危急时刻又这般情深意重的与她凝视安慰,心中那份情感与身体上的渴望便瞬间摧毁了理智的闸口,任由欲望倾泻而出。不知是释放心欲的愉快是情感宣泄的淋漓还是凌非焉抽离双手的怅然若失,猝不及防袭来的孤独感竟让她莫名难过快要的哭出来。   凌非焉只见初一的眼神愈加涣散无力,又似默默红了眼眶,只得快速将围住初一的披风理好,又将薄被给她盖在身上,再将初一稳妥的斜倚在床边,这才带着隐隐怒意,转身向那些凶徒寻战。   那几个撞在墙上的大汉此时也站起身来,不爽的活动着撞疼的地方。而那凶徒首领正在努力的想展开歌风扇来,瞧瞧扇面上是不是像晚上初一给他们展示时有着流光熠熠的大海图案。许是不懂为什么自己都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却还是打不开一把扇子,凶徒首领的脸上露出了焦急暴躁的神色。   “别费力了。”凌非焉沉着脸,神色比往日更加冷冽。   话音刚落,她右手上的道法之光便瞬间映亮了整间屋子。   被天乾四明击中的凶徒们闷吭一声痛苦的捂着胸口倒了下去,手中的刀刃也乒乒乓乓落在地上。这一次,凌非焉的道法拿捏得恰到好处,这攻击虽不至要了他们的性命,但没个五月半载的他们是甭想下床走路了。   而凶徒首领那边几乎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见在亮光一闪之后便有道冰冷的利剑紧紧贴在了喉咙之上。   “放下扇子。”低而决绝的声音命令着。   脖颈上,那柄无华的利剑便像是有了生命一般,闪烁起如月华光辉般的银色流光。   “好,我放,我放!”凶徒首领这才意识到这柄宝剑也与那宝扇一样不是凡物。这两个女子,也不是什么俗类。看来二当家这次惹上不该惹的人物了。   凶徒首领将歌风扇小心放回在桌面上。红灯旁,荧火映着暗淡如常的歌风扇,却显得扇柄上的金箔更加流金溢彩。他依然不懂,为什么曾经缥缈灵动的歌风扇此刻宛如陷入沉眠,而那柄无常之剑却又变得熠熠生辉,宛若仙器。   但这些本就不需要他来思考不是么?一阵昏沉睡意猛然袭来,凶徒首领便在定魂咒的影响下瘫倒在地,昏沉睡去了。   “非一。”凌非焉回到床边,轻轻扶起初一,唤了唤她的名字。   “嗯……”初一含糊应着,此刻的她筋疲力尽,只想昏然入眠。   “我们离开这儿,你能走么?”说着,凌非焉抬起手用手背贴在初一的额头上,灼热的温度让她很是惊诧。   “嗯……我能……”初一混沌着支撑起瘫软的身体,想去拾她的衣衫。   “小心。”凌非焉见她摇摇晃晃,总是在踉跄与跌倒的边缘,下意识向伸手去扶,却被初一拒绝了。   “我可以,凌尊别……不用管我……”初一知道自己行动很慢,也知道自己思路不清,但她实在不敢再让凌非焉亲近她,也不敢让自己再靠近凌非焉。   鬼知道为什么明明已经疲倦的动也不想动的身体,竟因凌非焉的手背放在额头上瞬间又被唤醒。随着身体提一起被唤醒的,还有……还有……   初一倔强的喘息着,忍耐着丹田里流动着的暖意,走向放置着海青袍和內侍朝服的小柜。那些被丢在地上,被凶徒拿去嗅过的衣服她是不想再要了。但身上这件凌非焉亲手围在她肩头的披风,她好想再穿一会儿,再多穿一会儿。   凌非焉不知初一为什么突然这么固执。许是自尊作祟吧,她了解初一不愿服输的性格,也只能由她作罢。于是她去收了歌风扇,提了灯笼,又将炎月剑拿好,走到窗边向外打量一番,确定这帮凶徒暂无援手,才向初一道:“叫上图巴尔,我带你去看郎中。” 第137章 【王府梦沉】137   “郎中?”初一心头一紧, 若是看了郎中,被凌非焉知道自己是喝了春宵楼催情的香茶才这般狼狈,岂不是既尴尬又颜面全无,以后该怎么面对她。   于是初一赶忙打起精神,将自己的海青袍披在身上, 向凌非焉道:“这么晚了……我们人生地不熟又被恶人盯上,再去寻郎中更是十分不便。况且……郎中应该也都睡下了, 我觉得自己已经好了许多, 就别……别去了。”   “人生地不熟不是问题,让图巴尔带路就是。再不济还有张开京街巷图呢。”说着,凌非焉推开房门向走廊中望了望。说也奇怪,方才那般打斗虽不算激烈但也是铿锵有声,此刻走廊中竟无一人出来查看。凌非焉摇摇头, 心道大概是没人愿意在异乡卷入无端的争斗吧。不过这样也好,倒是省却了很多麻烦。   再回身的功夫,初一已将海青袍穿好,手中也提上了那两套內侍朝服。显然催情之茶的效果还没有完全褪去, 平日里轻松便可背起的包裹此时似有千钧之重, 压得初一微微弯了腰。   凌非焉似笑非笑盯了眼初一。她已经见过几次这家伙死要面子活受罪的逞强方式,知道若是开口询问初一一定又会拒绝,便直接抬手拉过那个包裹背在自己的肩头, 又伸出手去准备扶稳彷如脚踏棉花蹒跚移动的初一。   “我自己走, 我自己……走。”初一一见凌非焉那双揽过她身体抚过她额头的芊芊素手, 就不由得惶恐摇头, 她尚且郁热的身体实在不能再靠近凌非焉了。而且海青袍上也再难承受更多衣物,既然凌非焉伸过手来……   初一顺势装了个傻,纵有万般不舍,还是将凌非焉的披风往上一搭,然后在凌非焉略微错愕的神情中扶着墙壁慢慢迈出了房门。   “你……”凌非焉一头雾水的收回挂着件披风的手臂。她伸手去是要扶着初一的,并不是向初一索要披风的呀。凌非焉有些不解,长这么大除了妖邪魔物还没有谁像躲避瘟疫一样“嫌弃”她呢。怎么初一宁肯病恹恹的走几步就要停下喘喘也不让她搀扶呢?这是要闹哪出儿啊?   “非焉凌尊!非一!!”两人没走几步,图巴尔从楼下噔噔噔大踏步跑上楼来,急切切的也顾不上掩护身份直接喊道:“你们没事儿吧?!”   “没事儿。”凌非焉摇摇头,又用手指了指前面身体弯成软脚虾一般的初一,言道:“非一怕是病了,你带路,送她去看郎中。”   “病了?!好好的怎么病了呢?”图巴尔看看初一虚弱的样子,又往里看看凌非焉的身后,再瞅瞅楼下,想要说的事儿太多了,一时间不知该从哪里说起。   “别听非焉凌尊的……我不要找郎中。”也不知是时间久了药效渐消,还是出来透气清爽许多,又或者实在担心凌非焉会强行把她带到郎中面前,初一竟然觉得自己的情况好了一些。   “你们有没有被人袭击?方才有四个不知死活的王八羔子潜进老子房间不知道要干什么,都让老子给料理了!”图巴尔见初一还能应对答话,这才问出最关心的事情,顺便又向初一问道:“非一啊,你不是着了歹人的暗算吧?伤到哪儿了没?这附近还真有个医馆,我带你过去。”   “说了不去的。”初一气急败坏的摇头,恨不得脚下立刻长出双翅膀来赶快躲凌非焉和图巴尔远一点。去医馆?去医馆还不如让她找个安静的地方,自己呆着冷静一下。   冷静?!   对啊!   初一忽然想到每次吹到冷风感受到凉意都会让她燥热的心脉稍稍稳定些,反正现在是寒冬数九的日子,街巷里冷得很,不如出去试试。   “非焉凌尊,我们是要离开这客栈吧……那我……先到门外等你们了。”丢下一句话,初一也顾不上凌非焉是否回答,踉跄奔向楼下。   “非一,你去哪呀?小心点啊,非一!”眼看初一脚下一软险些跌落楼梯,图巴尔还有点不知该不该去追了。   凌非焉亦是眯着眼睛望着初一急急离去的背影,挽了下肩头的包裹,扬眉道:“又使孩童性子,烫得那样厉害,还不想看郎中。”   “烫?那可能是染了温病。走,我带你们去医馆揪个郎中起来,熬副药吃了就好了。”图巴尔随心做了个“诊断”,边走边与凌非焉询问:“凌尊,刚才到底有没有人去找你们的麻烦啊?”   “有。”凌非焉回着。   图巴尔又问:“可知是什么人,为何而来?”   凌非焉道:“没有细问,奔着非一的歌风扇来的。我猜是长胜赌坊的人。”   图巴尔听了吹眉瞪眼道:“这帮孙子,在赌坊里豪取暗夺还不够,胆子大到开始明抢了。等明天我跟王爷说说,找个借口掀了他们的老巢。”   凌非焉听了,又道:“这几人出师未捷无功而返,只怕长胜赌坊不甘心,明日会有更大的麻烦。客栈我们再住不得,图统领可尽快前往安王府与王爷知会魇魔之事,后天便是腊月二十二,我们需在此之前将擒魔之事准备妥当。”   图巴尔应道:“好,凌尊放心。一会把非一送到医馆,我也不等天明了这就找王爷去。”   两人谈着已至客栈中厅,厅堂中黑暗暗的极是安静。凌非焉提着灯笼照了照,那一桌四人果然不知去向,只剩下守夜的店小二扑在桌上,不知是已丢了性命还是昏死过去。   凌非焉示意图巴尔看看情况。图巴尔上前推了推,小二却是全无反应。他又用手指凑在小二鼻下,这才感觉到弱弱的呼吸之气,于是他向凌非焉点点头,回道:“晕过去了,还活着呢。”   凌非焉又借着火光看了看桌边四处,终于想到一直觉得这四人不妥之处是因为什么了。说是来住宿的,却无一人携带行李,哪里是什么旅人身份。   凌非焉有些懊恼先前自己的注意力太集中在魇魔法阵之上,竟然忽略了这么明显的破绽。好在她及时发现异样,才没让初一着了他们的道儿。   凌非焉再不想掉以轻心,为防万一,她还是来到了图巴尔的房间。举灯一照,但见倒在房中的四人的确是先前厅中那桌边四人,于是稍稍放心,以定魂咒将四人全部击昏入眠,这才退出图巴尔的房间,闭好房门。   待她与图巴尔来到隆昇客栈门外,见初一正专心致志的在街边店铺外的搁架上收捧积雪。她一边挖出干净的清雪,一边拍在自己的额头、太阳穴和脸颊,不过瘾时还要将被积雪冰凉了的手掌贴抚在脖颈的动脉之处。   “非一,你这是干嘛?”图巴尔凑过去,半开玩笑半关切的问道:“不是烧得糊涂发了颠吧?害了温病可不好再着凉的。你穿的又少,万一再混了风寒怕是吃不消啊。得,你呀,赶快跟我去医馆吧。”   多亏穿的少又得了霜雪之寒,初一已觉神志清醒许多。被催情茶惹起的情yu已然成功冷却,她也终于不再昏沉迷蒙。虽说全身筋骨宛如发过一场大汗般酸麻难受,但总比瘫软无力来得好。   没办法,谁让那催情之茶最好的消解办法便是与欢爱之人来一场酣畅淋漓的缠绵纠葛,而不是硬生生用残霜积雪冰镇降温来解脱呢。   “老图你别说了,我没发颠,不需要去医馆。”初一用衣袖擦擦额头,体温降下来后寒凉夜风吹来,她还微微的有些清冷。   “先把这个披上。”一直打量着初一的凌非焉终于走上前来,将灯笼交与图巴尔,再将手中披风递给初一。   初一一愣,方才换上海青袍时,她是为了躲避来扶她的凌非焉才将披风还了回去,现在又接过来的话……正迟疑着,眼前忽然一黑,一团柔软之物随之迎面覆来。初一抓下来一看,却是那凌非焉竟将披风直接丢在了她的脸上。   “非焉凌尊……”这回初一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了。她本想再客气一下让凌非焉自己穿着,但见凌非焉面露不悦神情,不由得低下头去,到了嘴边的话支吾着不好再开口。   “用积雪降温倒是个办法。”   忽然,额头上无端传来一阵温暖,初一惊得睁大眼睛。原来是凌非焉见她仿佛恢复了精神,又以手背试探她的体温。先前身体燥热时,凌非焉的手凉爽怡人。现在额头刚被冰雪镇过,却又觉得凌非焉的手是温暖的了。   “体温好像也降下来了,若你实在不愿去医馆,便不去了。”凌非焉淡淡说着收回了手,转身言道:“走吧,去酒肆巷子深。”   转身后,凌非焉从图巴尔那提回春宵楼的红灯,信步而行。   初一怔怔望着月色中凌非焉的清幽背影,不由得将怀中披风抱紧了些。想起方才床榻之上,凌非焉用这披风将她围在怀中的欣喜悸动,她那埋在披风里呼吸着凌非焉气息的嘴角不由露出了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甜甜笑意。   “真的不用去医馆吗?”图巴尔小心翼翼的又问初一。   “不去。”初一惶然回神,朝图巴尔眨眨眼睛,神秘笑道:“我真的好了。”   “好了?嘿,这积雪还能治病了?”图巴尔不明所以,顺手也搂了一小捧残雪抹在额头,结果冰冷刺骨的寒意让他连连打了几个哆嗦。   跟到凌非焉身后,初一扯了扯凌非焉身上的包裹。凌非焉也不与她争让,取下包裹递给她,等初一把包裹背在肩上,又从衣怀中取出歌风扇交还给初一。   初一压了欲念激情却抑不住满目爱意,从凌非焉手里接下歌风扇后小心放回腰间,抬眼中饱含柔情轻声言道:“谢谢。”   “客气了……”对视的瞬间,凌非焉以为自己看错了。她发现初一望向自己的眼神似与往日不尽相同,直接、羞涩,焕动着谨慎又难掩的光彩。   刹那的迟疑,让凌非焉和初一之间突来迎来片刻凝视。凌非焉想去确定自己的猜想,初一却彷如抓住了瞬间机会成功移开了视线。   断了双眸间的牵扯,凌非焉的猜测也便再无迹可寻。她收了忽来的好奇,只当是夜色昏暗火光晦涩带来的错觉罢了。   夜风拂过,两人又默默的行走在安静的街巷中。   开京城的夜亦如那些无法开口的千千心结一样,沉默,温柔。 第138章 【王府梦沉】138   图巴尔小跑几步追上初一与凌非焉。他不知凌非焉为什么现在要去酒肆, 而且先前已经约好将初一送到医馆后便要去寻安王。现在既然不去医馆了,他便要与初一和凌非焉分道扬镳了。   “凌尊,你们要去酒肆吗?那我这就去寻王爷了。”   “嗯。”凌非焉点头答应,嘱咐道:“图统领若得知魇魔真身,切不可擅自抓捕, 务必先回转酒肆与我知晓。”   图巴尔拍拍胸脯,保证道:“凌尊尽可放心, 我老图不是那种莽撞人, 王妃的性命要紧。”   “好,你快去吧。”凌非焉与图巴尔挥挥手,三人便就此分为两路,各自行事。   待初一与凌非焉来到酒肆前,但见那高挂的酒招依然在幽幽摆动, 恰与凌非焉手中火烛荧跃的红色灯笼遥相呼应,初一不由得眉头微蹙起来。她还是很担心凌非焉将自己的肩魂混在灯中给魇魔供应心魂的行为。   “今夜暂且就在这儿简单歇了吧。”语毕,凌非焉脚下轻点,腾在酒肆二楼小台。   “在这儿?”初一也随身而上, 眼见凌非焉抽出炎月剑, 插进窗边向上一挑,便轻松向外拉开了窗子。   两人先后跳进屋内,凌非焉将红灯置在窗边, 回手将窗户关好。   初一借着火光只觉这间小屋十分眼熟:老木圆桌, 几把椅子, 一些酒坛……   “这不是……?”初一认出这里便是她们先前来过的二楼雅间。   “没错。”凌非焉将红色灯笼提着, 远离了桌下魇魔结界的法阵。   初一拉过两把椅子,一个给了凌非焉,一个放了背上包裹,向凌非焉道:“酒肆小二不愿让人进这房间,却想不到今夜我们要在此过夜,要是被他发现一定气得鼻子也歪了。”   “他不会发现。”凌非焉轻合双眼,再进修持前又补充道:“至少今夜不会。”   “我就坐在门口,他就是发现了也不让他进来。”初一不知酒肆小二此刻正中了定魂咒倒在隆昇客栈凌非焉的房间里,随口开着玩笑,随手又给自己也拽过一把椅子,靠在门边坐了下去。   凌非焉无心睡眠,只沉沉闭着双目,不断在经脉中运行真气,游走周天来调息气海。初一却是不安分的把双脚踩在椅子边缘,抱着双腿蜷身坐着。这样便既可以把自己完整裹在凌非焉的披风中,又能趁着凌非焉闭目修持,借着微弱烛火偷偷看她了。   很快,时至卯时过半,长夜已去,天色渐明。   初一悠悠醒转,但见凌非焉正立身于窗边窥探街巷,却不知自己何时入眠。她站起身,用力舒展了一下身体,庆幸自己终于熬过了那催情茶的折磨,与往日无异。   “你醒了。”凌非焉听到身后声音,并未回头,只轻淡与初一打了个招呼。   初一瞧了眼被放在房间角落的红色灯笼依然幽幽燃着,只是天色明亮后火光不再那么明显。她也绕过法阵附近来到窗边,一边解下披风,一边与凌非焉道:“嗯,醒了。昨夜……昨夜……让凌尊见笑了。”说着埋头将披风递向凌非焉。   凌非焉这才转过身将披风接了,问道:“何出此言?”   初一羞涩道:“昨夜不知误食了什么,身体燥热虚汗,腿脚软弱无力,若不是凌尊及时赶到,也不知要被那一伙歹人怎样。”   “误食?”凌非焉饶有兴致的看着初一,嘴角微扬道:“原来你知道自己因何抱恙,怪不得不肯去见郎中。”   初一一怔,尴尬道:“啊……是,呃……我胡乱猜的。不管怎样,现在已经痊愈无恙了!”   “无恙便好。”凌非焉又将视线移到窗外街巷,回道:“现在开始我们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待图巴尔带消息回来,便要与魇魔正式交锋了。”   “是,我知道了。”初一谨慎应着,不想自己再有一丝一毫的疏忽让凌非焉操心。   没几时,凌非焉远远望见酒肆小二慌慌张张由巷口往店里跑来,不时还向后回望,好像怕被什么人追来一样。于是她将窗户关好,提着灯笼与初一下了酒肆二楼,坐在堂中等候。   一阵稀里哗啦的开锁声后,小二急急推门进了酒肆,像是松了口气。但一转身便望见端坐在堂中的凌非焉,又惊吓得眼珠差点掉在地上。   “鬼……鬼……鬼啊!!!”小二大叫着,转身便要往门外再跑出去。   原来他一早悠悠醒来,发现那个忽然出现在身后的富家小姐早已不见了去向,那盏骇人的红灯也没了踪影。若不是自己还倒在隆昇客栈的房间中,昨夜的所见所行真倒是像一场梦了。   小二不知自己夜半彷如遇了女妖女鬼,现在是死活,便狠狠一巴掌抽在自己脸上,直到真切确定自己还活着,也没有在做梦,不禁在心中又把各路神仙都谢过一遍。然后一低头,恍然发现自己还穿着夜行衣,为了避免遭人猜忌连忙遁出凌非焉的房间,翻出客栈走廊窗户,趁着天色微亮不明,捡了条人迹稀少的隐蔽小路逃回酒肆。   本以为到家了就没事了,谁知一开门,竟赫然看见那富家小姐挑着红灯就坐在堂上,真是好不容易捡回来的魂儿又吓得散了一半,手抖腿抖的,连开门逃跑都不利索了。   “鬼?”初一小声与凌非焉嘀咕:“就算我们是不速之客吧,这小二反应也太过了。”她不知昨夜小二与凌非焉早有交锋,还被凌非焉吓破了胆,所以也不知小二为何这般惶恐模样。   “站住。”凌非焉冷冷呵止,又以指尖轻弹一袭道法击在小二猛拉住门栓的手边。   “大仙,上神!!妖精奶奶饶命啊!!!”小二抱头蹲下,又是害怕又是因为双腿早就不听使唤的瘫软了。   “胡说什么呢?什么妖精奶奶?”初一纳闷这小二怎么回事,走上前去将小二拉起来。   小二起初没注意,但见扶她的人正是那天富家小姐身边着红色衣物的丫鬟,现在却换上了一身尤似道袍的青衫,不由得更加惶恐。   小姐不是小姐……丫鬟也不是丫鬟……   一定是自己平日做了见不得光的偷盗勾当,才惹了这么两个春宵楼的女鬼……这次小二两眼一黑,自己主动晕过去了。   “怎么晕了?!”初一尴尬的看着瘫在地上的小二,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又向凌非焉道:“凌尊可听他嚷着什么鬼什么妖精的,该不会也是被魇魔障了神志吧?”   凌非焉摇头道:“他不是被魇魔障了神志,他是被贪念迷了心智。不用管他,等他自己醒转便是。”   “好。”初一用脚尖碰了碰小二,听话走回凌非焉身边。   凌非焉瞥了一眼小二,给初一解释道:“他是个偷儿,昨日我们在他面前露了财,晚上便摸到我的房间偷东西来了。给他吃了记定魂咒,估计是吓坏了。”   “哈哈哈,怪不得他一见非焉凌尊的面就大叫饶命呢。”初一这才知道小二如此恐惧凌非焉的缘由,于是挑眉道:“那他这双狗眼看人也是够低了,非焉凌尊明明是九霄之姿、冷颜绝色,他却口口声声女鬼妖精的叫着,活该晕倒,就在冷地面上躺着吧。”   奚落小二的话音刚落,初一忽然发现凌非焉正用一种审视的眼神看着她。被凌非焉盯得实在紧张,初一赶快回忆是不是自己刚才那句话哪里欠妥。思来想去终于找到端倪,紧忙检讨道:“呃,我不该冷言冷语说他活该的,实在有悖天御宗宽德谦逊的宗义,折损了天御宗声誉。”   “无妨。”凌非焉见初一没有说中她的关注点,便转过头去轻抚红灯,淡淡言道:“天御宗一向秉持正道,虽不恃强凌弱,也无需以德报怨。”   非焉凌尊好似有些失落?   细心察觉到凌非焉的情绪上的细微浮动,初一又将自己方才的话语过了一遍脑海……   难道?!!   初一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可能是第一次当着凌非焉的面直接把赞美凌非焉的溢美之词说出了口。   完了……好尴尬啊……   初一下意识抬手轻按住嘴巴,再看向凌非焉,果然凌非焉正别着头像是漫不经心的在查看灯笼火烛,却不再与她言语。   两人沉默着,直等到小二也慢慢醒转过来,初一这才抓住打破沉寂的机会,走到小二身边向小二道:“听着,我们不是什么妖精女鬼,你莫要害怕,也不要再胡言乱语了。”   “是……是……”小二将信将疑,心道也是,这两个厉害主儿若真是妖精女鬼什么的自己怕是早就没了性命,哪还能三番五次醒转过来活到现在。于是又怯怯向初一问道:“那,那两位女仙是……”   “哎,你不用管我们是干嘛的,少知道些对你有好处。”初一拉了小二一把将他扶起来,又道:“我们要在你的店里等个朋友,能烦劳你去煮一壶热茶,给我们家小姐润润喉暖暖身子?”   小二听了,捣蒜般点头道:“这个没问题没问题的,莫说是热茶,就是要温酒小的也马上端来!”   大概是被春宵楼的茶喝出了阴影,初一拉住转身要走的小二,逼近他身边故作低声道:“我已经知道昨夜你去了哪想干什么。劝你去煮茶时不要耍花样,否则……”   初一又做了个利剑封喉的姿势,吓得小二连滚带爬的跑回后厨伙房烧水去了。   果然这小二只是个投机取巧偷儿,没一会便老老实实将一壶好茶奉在凌非焉面前,口称:“小的有眼不识真仙,小的给仙姑奶奶谢罪了。还请仙姑奶奶喝了这壶茶原谅小的一时混账。”   凌非焉轻啜一口香茶,暖暖得心情松缓许多,眉头也舒展开了。初一在旁偷偷见了也微微露出笑容。   凌非焉将茶盏放回茶盘中,向小二言道:“罢了,我非是官府中人,你也没盗得我的财物,此番便不与你计较。”   小二正要感谢,凌非焉又补充道:“但我会将你的劣迹告知一位做官的朋友。日后若有再犯,我保你数罪并罚。”   “不敢不敢,小的从今以后就守着这巷子深老老实实的卖酒,必不敢再动歪念,去干那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小二虽然对凌非焉的宽纵谢了又谢,但还是想找个借口赶快溜之大吉,便客气道:“那两位仙姑奶奶先在小店里歇着,小的去准备今日开业的酒品菜肴去了。”   “去吧去吧。”初一挥挥手,将小二打发走。   “非一。”凌非焉忽然唤她。   初一一慌,又赶快镇定问道:“凌尊叫我何事?”   “坐来,吃茶。” 第139章 【王府梦沉】139   两人时而沉静不语, 时而闲叙几句,享受着大战开始前的最后宁静。忽而店门被人推开,两人转目看去,却是那好酒的张二狗一早便来买醉。初一向凌非焉相视摊手,还以为是图巴尔来了。   又过一刻钟, 图巴尔终于匆匆而至。进门将目光扫了一遍酒肆厅堂,果见初一与凌非焉坐在角落桌边, 初一向他招了招手。   “凌尊, 非一,我回来了。”图巴尔坐到桌边,初一帮他倒了盏茶。   “如何?”凌非焉探问。   图巴尔将暖茶一饮而尽,搓搓冰冷的双手,低声道:“问到了!我回去把情况跟王爷一说, 王爷回忆着月前曾至监学院与监生共论星图,闲歇时不知谁提起开京四大美妇,有人便说开京四大美妇不是空有姿色的愚昧妇人便是品行端淑却了无情趣的命妇,倒是才貌兼备的安王妃才称得上是真正的美妇。王爷听了只道是监生们拍他的马屁一笑置之。现在想想, 说那话的好像是礼南郡王彭让在京的质子彭新。”   “质子?”初一皱眉, 这身份倒是符合对魇魔真身是个无所事事的纨绔公子的猜想。   图巴尔继续道:“真是不查不知道,彭新此人生得丰神俊朗,自幼智冠众人, 乃是礼南郡王的心头肉, 十五六岁时被当今皇上钦点进京入监学院供读。怎奈到了开京这花花世界, 彭新却成了个不求上进的酒色之徒, 赖在监学院七八年了,一事无成,终日缩在监学院的别院中喝酒睡觉。”   “终日睡觉,呵呵,这就对了。”初一点点头,向图巴尔道:“一个魇魔,不睡觉怎么入梦。”   图巴尔向凌非焉询问道:“凌尊可还需要亲到监学馆去确定一下?”   “要的。”凌非焉道:“此番行事必须确保万无一失,否则入梦将成大患。”   图巴尔道:“好,那我这就带你们到钦天监与王爷商议怎样进监书院探查。”   “有劳。”凌非焉起身,提起春宵楼红灯。   图巴尔一愣,抓抓头,半晌才开口道:“呃……凌尊,这春宵楼的灯笼……你提了一晚上了。现在外面天都亮了,咱们又要去钦天监,这灯笼就别带着了吧。”   初一听了,解释道:“不成。这灯笼可不是普通的红灯,这是……非常重要的红灯。”   图巴尔不明所以,又道:“明明就是个普通的红灯,还写着春宵楼呢。”   初一觉得从头给图巴尔讲清红灯的来龙去脉实在麻烦,只能摆手道:“不行,总之这盏灯离了人不行。”   凌非焉觉得图巴尔说的也有道理,自己一个女子,光天化日提着春宵楼的灯笼走去大炎皇家的钦天监的确不妥。可她一时也没想出什么好的办法,这灯笼务必要随时关注着,以免在擒拿魇魔前有所闪失被魇魔发觉。   初一想了想,建议道:“不如非焉凌尊与图巴尔同去监书院,我便留在这酒肆中守着灯笼。等你们确定好魇魔真身,再来与我汇合,另谋下一步计划。”   凌非焉沉默片刻,将灯笼递给初一,言道:“如此也好。这灯……便拜托你了。”   初一接过灯笼,如有千钧,仿佛手中提着的不仅仅是一盏灯,更是凌非焉的信任与托付。   别了初一,凌非焉与图巴尔直奔钦天监。   景鉴年早已等候多时,见到凌非焉便将她与图巴尔引入内室面详机宜。景鉴年先与凌非焉客套几句昨日连夜探查十分辛劳,便直入主题询问魇魔真身之事。凌非焉俱如实告知。闻听凌非焉要亲入监书院查验,又需低调行事,景鉴年便从钦天监内选了四个心腹与凌非焉、图巴尔一起换做书生青衫,由他带着向监书院进发。   一行七人走过幢一间二柱三楼的庄正门楼便进了大炎的最高学府监学院的地界。只见监学院内粗壮古树林林而立,枯叶尽落却不掩傲然凌霜之雄姿。桥廊山石交织成景,萧瑟中蕴含着春来后的明媚。圣人雕像与皇家御笔相映成辉,满目书香浓墨之意更染大国栋梁之才气。尽管寒冬冷日,院中亦是学正、学录授业之声绕梁不绝,监生朗朗书读移步不断。   得知安王亲临,监书院祭酒柯良携两位司业迎将出来。柯良向景鉴年施礼恭敬道:“不知安王殿下驾临,有失候迓。”   景鉴年抬手道:“柯祭酒无需多礼,是本王忽来兴致,叨扰了。”   柯良想将景鉴年引入堂内,便招呼道:“不知殿下此来有何要事,还请殿下屋内上座。”   景鉴年摸摸胡须,若无其事道:“祭酒不必拘礼,本王此来也没甚要事。这不本王府上有几个不成器的小子,灌了几年的墨汁儿心气儿高起来了,一个二个嚷着要入监学院供读,将来也好报效我大炎社稷。本王曾应下带他们来监学院见见世面,今日得空,便顺路来你这儿看看。”   柯良看看景鉴年身后几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面露和蔼之色,言道:“年轻人有志于国家大业着实值得栽培,能得安王殿下亲自□□更是他们的福分。下官这就差人引他们在监学院中参观参观,不知殿下是否愿赏光入堂来尝尝下官的薄茶?”   “哈哈哈。早就听说你柯祭酒官至祭酒,却是个有名的茶痴!走走,进去把你的好茶拿出来让本王品鉴品鉴。”景鉴年装作与“监生”们夸奖柯良,趁机向凌非焉使了个眼色。   见置身几人之间的凌非焉微微摇头回应,景鉴年会意,转身作急切状扯着柯良就往屋里走。边走还边“不耐烦”的向那几个“监生”挥手道:“本王都带你们来监书院了,你们还杵在这干什么?哪来那么大架子真要祭酒大人遣人带你们舒舒坦坦的游玩一圈不成?赶紧自己到处转转便罢。待本王与柯祭酒喝两三盏茶,你们便回来此处等我。”   柯良一愣,显然景鉴年的话已是明显又委婉的拒绝了他安排人陪同的提议。不过柯良也不在意,他本就是看在这几个后生是安王亲自带来的人,为对安王表示尊敬才要遣人与他们相伴。既然安王说不需要,那便不必多虑了。于是他推开堂门,向安王随心笑道:“哈哈哈,安王殿下何至为几个小子如此操心,快快请进。”   见景鉴年与柯良、两位司业进了屋去,图巴尔这才与凌非焉开口道:“凌尊,咱们走吧。”   凌非焉点头,几人神色轻松,这看看那点点,貌似随意而行,却直奔监学院深处。   不久,凌非焉在一处有着小池的别院边停下脚步。本来她只是随意往院中看了一眼,恍惚中却见本该凛冬萧瑟的园中似有隐隐春意。再定睛时,却又是草木皆枯积雪云集的景象。   此等异事她自然立刻警惕,再看身边众人却是毫无察觉的样子。于是她向图巴尔道:“此间别院很有蹊跷,我且进入勘察,你们在此望风,若有人来小声与我知晓。”   图巴尔点头,与众人在庭院门前小心守候。   凌非焉步入院中,但见院内布局精细,别有用心。不难想到此处若是夏日草木繁盛池水浅浅之时定是个雅致之处。她轻轻走过院中夹着积雪的碎石小路,来到屋檐之下侧耳倾听,房间里倒是有些酣睡之音。   凌非焉没有轻易出手触碰房门,此时若真是魇魔真身藏匿其中,一定会在门外设下法阵结界,稍稍接触便会被魇魔察觉。可是不进去试探的话又不能确凿证实屋内之人是否为魇魔真身。凌非焉立在房前廊下思虑片刻,忽而直接推开房门迈步进去。   许是门扇开启之声扰了屋内之人的清梦,有人穿上鞋子哒哒跑来门口。凌非焉一见,却是个普通书童。   那书童睡眼惺忪,还未看清来人口中便嚷着:“少爷,少爷我知错了,再也不敢偷睡了。”但见进门来的是个面相陌生,神色冷峻的“公子”,小书童使劲揉了揉眼睛,疑惑问道:“你是谁呀?怎么进到这儿来了?!”   “我……”凌非焉故意压低声音,不多言语,以防声线太柔不似男子引得小书童起疑,但视线却是快速在房间内扫了一周。   这屋子乃是个三间通房。一入门便是个小小厅堂,迎面一套古色古香的迎客桌椅,抬头嵌一张墨宝,书曰:“云生礼南”,落款印着礼南郡王彭让的篆章。见字如人,凌非焉微微点头,此四字飘逸不羁又彬然有礼,想必那礼南郡王彭让也该是个风雅儒士。   房间右侧以一展屏风将东首划为内卧。凌非焉看不清里面端倪,但细看屏风上雕刻的纹样却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虽说这屏风雕工精湛有如鬼斧,但那上面姿态各异的男女合欢纹样却着实让她不堪入目。   凌非焉即刻侧目避而不视,心道:如此淫邪之事竟堂而皇之刻于屏风之上现在广众面前,这房间的主人不是嗜色成性的魇魔还能是谁。   再看房间左侧西首乃是一间书房。书房门楣上端端刻着一块木匾,金字题写“功名”二字,倒是读书人所求之物。贴墙壁立着一个诺大的书架,上面有不少古籍书卷,见识过房间主人屏风的品位,凌非焉实在对那些书籍的内容提不起兴趣。再看书房之中,一展木案上零散放着些笔墨纸砚,那木案之后倒也挂着幅墨字,书曰:亦幻亦真。没有落款。   凌非焉不由低头沉思。   那小书童见此人奇奇怪怪,进门来又不说话也不理人,便不耐烦起来,将凌非焉往屋外撵去:“你到底是谁呀?我们少爷到堂上听书去了,你若寻他便报上名来,待少爷回来我与他知会。”   “呵,想不到我这小院冬意萧索,也能引得这么多友人前来拜访。”不及凌非焉回应,一道轻浮男声由屋外传来。   小书童一听,忙急急把凌非焉推出屋子,关了房门向院门外的人垂手请安:“公子,你回来了。”   凌非焉循声望去,但见图巴尔等人正围着一名年轻男子。那人身着青衫青袍,年岁初逾弱冠,面如温玉,五官俊美,本该是个倜傥青年,却在眉宇之间却满溢着邪魅妖冶之息。见人如字,凌非焉几乎可以确定那飘忽不恭的“亦幻亦真”四字该是出于此人之手。   “侍月,如何这般怠慢客人?平日我怎样与你说的,即便不请自来,相逢也是萍水之缘。”男子开口斥责小书童,话里却是对这一群陌生的书生充满敌意。   图巴尔听出男子话中弦外之音,心有不快,开口便道:“足下可是礼南郡王世子彭新?”   ※※※※※※※※※※※※※※※※※※※※   感谢:   ===================   夏小幺扔了1个地雷 (⊙▽⊙夏小幺……噗)   2017-12-27 23:30:36 第140章 【王府梦沉】140   青衫男子面带笑意, 客气拱手应道:“在下正是彭新,不知几位高足是谁人门下,师从何者,又为何来到此处?本世子忝居监学院七年有余,何以从未曾见过几位?”   “我们是……”图巴尔没了刚才的气势, 尚不知彭新是否就是魇魔,安王两字还是说不得。   彭新见方才还气势汹汹的图巴尔忽然支吾, 便将他细长的凤目微瞥而顾, 似笑非笑道:“可是安王门下?”   “你怎么知道??”一下就被彭新拆穿身份,图巴尔又惊诧又不安的看向凌非焉。   凌非焉忙向图巴尔摇头,边暗示他不要再多言,边往图巴尔几人身边走回来。   彭新亦向院中走去,不忘邪魅嗤笑道:“回来路上听说安王殿下来与柯老祭酒品茶, 还带了几个小子游览监学院,想必就是你们吧?监学院乃是庄肃安然之处,若没个高位之人做后台,你们又怎敢像没头苍蝇一样在监学院中乱打乱撞, 还闯到本世子的别院中来了?”   凌非焉与彭新皆缓缓走过院落, 凌非焉始终目视前方镇定如常,彭新却是边斥责图巴尔边将视线落在凌非焉身上。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彭新就势眯起眼睛细细打量凌非焉, 直觉告诉他, 这位身姿清逸容貌隽美的书生并不是个普通男子。   错身的瞬间, 彭新忽然伸出手来拦在凌非焉面前, 图巴尔见了不由紧张得向前迈了一步,凌非焉却是默默停下脚步,以不卑不亢的视线回望彭新。   “啧啧啧。”彭新舔着嘴唇,绕着凌非焉周身转了一圈,又做闻嗅状在凌非焉肩头闭眼品味片刻,睁目道:“兄台好样貌,若是个女子,本世子真要聘逑一番了。”   闻听彭新将“女子”二字加重了语气,凌非焉也不回应,微微侧身避过彭新挡在面前的身躯,走出别院之外。   彭新回到廊下,却还忍不住回头而望,面上神色意犹未尽。   出了别院,凌非焉微以手势示意图巴尔等人随她离开,几人便将凌非焉掩在身前,隔绝了彭新审视的视线。   彭新勾起嘴角,心中已有所感。   今日并无钦天监与监学院的联课,景鉴年何故无端带着一帮子人来监学院闲逛?而且这些人偏偏这不去那不去非要聚到他的别院中来?尤其这几个所谓学子,他彭新阅人无数还看不出端倪么?别的不说就那个傻乎乎的大块头,一看就是个鲁莽武夫,毫无书生之气。剩下几人虽是舞文弄墨的主儿,但也尽是拘谨之色,并无年轻人随性洒脱的天性,八成都是钦天监里供职的文官。   至于那个身娇貌美的……   彭新正想再细看看同样回望他的凌非焉,却忽然一阵眩晕,险站不稳。   “少爷,你怎么了?”小书童搭了把手扶着,彭新这才立稳身子。再抬头看时,那一行几人已渐行远去。   “侍月,关门。”彭新面色严峻,急迈进房门,冷冷吩咐。   离了别院,凌非焉与图巴尔等人回到监学院祭酒的堂前,景鉴年在屋内听得,便告辞而出。柯良毕恭毕敬直将景鉴年送到监学院牌楼外才驻足而返。   初一此时正在巷子深酒肆里等得发闷,忽听店门开启,却是身着青衫的图巴尔走进来了。初一精神一振,起身来以期盼的目光向图巴尔身后望去,果然她欲见之人也走了进来。   初一不由一怔,凌非焉竟也穿着简练的学士青衫,还将如瀑青丝尽数绾在小冠之中,露出整张清冷隽秀的面庞。如此精明干练英姿勃发的样子却是她从未见过的凌非焉。   凌非焉之后,安王景鉴年也亲临酒肆,紧随其后的便是那四个易了装的钦天监官员。不过初一早已默默将他们忽略了,她的视线始终充满新奇与欣喜,只投在心好之人身上。   “几位……客官……”没想到时辰刚至午后,却忽然来了许多客人,小二刚要迎上,便被图巴尔拦在一旁。   “这位爷不用你招呼,去烹些好茶来。再把那个闲杂人等给我撵出去。”图巴尔指指堂中一桌。   “这……”小二为难的看看又醉在桌边的张二狗。   图巴尔见了,眉毛一竖眼睛一瞪,喝道:“快点!送完茶,你也一起滚蛋。”   小二见那众人簇拥着的中年男子身带祥贵之姿,眼含不怒自威之色,衣着华丽不说腰间还坠着块世间罕见价值连城的翡翠玉佩,碧绿通透中隐隐似有龙纹镌刻其上,不由得咂舌,心道这位爷可真不是普通的主儿,非王即贵,惹不起惹不起。   再看那不知来由不论仙鬼的女子立于中年男子身边,却也神色淡然。其他几人对那中年男子尚且面露畏色,举手投足间满是恭敬。但这中年男子却好像对那女子更要敬重几分,无论进门还是就坐竟频频以她为先,小二不禁又暗叹道:此女子若不是妖怪,那便只能是天仙下凡了。   况且这几个身着青衫的人与那包下二楼雅间的青衫客十分相似,是忤逆他们还是赶走刘二狗简直不需要思考,于是小二赶忙识相应道:“哎,哎,小的这就去办。”   见小二端上热茶又拽着刘二狗出了店门,景鉴年才将凌非焉与初一让在桌边坐下,并向凌非焉问道:“不知上仙在监学院探查可有收获?”   景鉴年所提也正是初一关心的问题。   “王爷所疑没错。”凌非焉淡道:“礼南王世子彭新便是囚了王妃心魂的魇魔。”   “这……”景鉴年心头一沉。回想彭新幼时,礼南郡王来京朝见天子景崇历,他还曾与彭让赞过彭新机敏聪慧。如今彭新出落成人,虽然纨绔懒散但也并无大错。怎么就……怎么就变成囚禁王妃心魂,害她长眠不醒的魇魔了呢!   凌非焉似看透景鉴年心中愤慨与惋惜,解释道:“王爷放心,我觉无看错。”   景鉴年一愣,随即回道:“上仙多虑了,本王并非质疑上仙判断。只是没想到彭新那孩子本是人中翘楚,终究竟成了害人的魔物。”   凌非焉淡道:“魔本为人,误入歧途则执念成灾。王爷不必太过同情,彭新此时早已不是昔时纯真少年,而是个走火入魔的邪魔罢了。”   “走火入魔?”景鉴年一怔,随即问道:“那他可是修了什么邪功才遁入魔道?”   “亦幻亦真,不提也罢。”凌非焉摆摆手。   道家六十四术,彭新究竟修习哪种功法而走火入魔,她尚不确定。但是会沦为淫YU大盛痴迷男欢女爱的魇魔,十之八.九是错修了那被世人误解的房中之术。不过此等言语,凌非焉不好讲出口,即便讲了也只会给景鉴年徒增烦恼,别无他益。   景鉴年听了,捋捋短须,言道:“既如此,那明日午后本王便在府中恭候二位上仙到来,王妃安危就全仰仗二位上仙了!本王在此先行谢过,待擒了魇魔王妃醒来,本王再设厚宴与王妃一齐向两位郑重致谢。”   “王爷客气了。”初一与凌非焉共同起身向景鉴年道别。   几位钦天监官员随景鉴年离去,凌非焉又将如何在彭新别院周围布防的要点与图巴尔细说了,图巴尔一一记在心中,领命而去。   一切准备停当,小酒肆中只剩下初一与凌非焉两人。小二讨好般为她们,专门奉上素面。凌非焉劳碌许久腹中略感饥饿,吃了几口。初一却是面露担忧之色,无心饭食。   “紧张?”凌非焉放下筷子,向初一询问。   初一摇头,言道:“担心。”   “有何担心?”凌非焉淡然询问。   初一低声又急切道:“上午你与图巴尔去了监书院,我便专心守着这红灯。起初一切都好,可在你们回来不久前,这灯忽的骤然闪烁。我往灯中望去,却见那慕霜心魂投射的主焰极其虚弱,而凌尊你的肩魂之光愈明,我怕是……是……”   凌非焉嘴角微扬,轻道:“你怕什么?”   “怕你……”   着青衫小冠的凌非焉五官尽露,脸上神色更加明晰。初一明知此时不该动情,却又忍不住心驰,说起话来越是吞吐。   “怕我……有危险?”凌非焉随口一问,却问到重点。   “嗯。”初一下意识回应,可话一脱口便后悔了。   凌非焉乃是堂堂的凌尊首徒,若不是顾及王妃性命,怎会不敌一介魇魔。倒是自己,不知从何时开始总是为凌非焉担心。回想在罗村水妖面前,她可是将凌非焉当做道法高深到遥不可及的正教道师来崇敬的。怎么现在越是了解凌非焉的厉害,却越是要担心她的安危。   难道,是感情在作祟,乱了心绪?   初一摇摇头。情未起时,她是个局外人,看得清凌非焉的一切,却与已无关。可惜一朝情深,便从此置身其中,纵然凌非焉有出神登仙之法,她也再难逃心牵神念的法咒了。   “别担心。”凌非焉见初一面上愁云漫布亦忧亦叹,甚是有趣,便与她解释道:“肩魂骤明是我故意而为之。”   “你故意的?”初一听了,有些不解:“不是说尽量不被魇魔察觉才好么?”   “话是如此没错。”凌非焉回忆道:“但我在监学院中寻到彭新所住别院时,曾听到房中有酣睡之声。起初以为是彭新在房内入梦,便思考如何能潜进房间却不触到他的结界。”   “是了。”初一也好奇起来:“凌尊是如何进了屋子却不被彭新怀疑的呢?”   凌非焉顿了下,才道:“我也是鲁莽了一次,直接推开门便进去了。”   “直接进去了?”初一讶异道:“那彭新是何反应?凌尊暴露身份了吗?”   “许是幸运吧,屋内休憩的人不是彭新。”凌非焉摇头又道:“我本是屏住经脉不露丝毫道法才推门而入,为的便是如果屋内之人真是魇魔彭新,我便一口咬定伪装身份,只道他的别院布局别致与监书院浩然风貌大有不同,才好奇进来扰看,以此蒙混过关。”   “那真是太险了,然后呢?”这次没能陪同凌非焉前去监学院,初一自是十分盼望了解更多凌非焉寻到魇魔真身的过程。   “好在房内只有一个小书童,我便趁机将彭新的房屋扫视了一番。”凌非焉完全不想讲那盏屏风上的所见,只说起几副字画,轻咪双目,言道:“房中有几处墨宝,乃是:云生礼南,功名,亦幻亦真。”   “云生礼南,功名,亦幻亦真……”初一略略思考,似有所悟,言道:“都是些无妄之物啊,这可是彭新心中的镜花水月?”   凌非焉点头道:“正是。”   初一道:“凌尊便是这样确定彭新就是魇魔的?”   凌非焉未答,反问道:“若是你见了这些,会下定断么?”   初一摇头道:“不会。未见其人只凭自心臆断,不甚稳妥。”   凌非焉眉毛一扬,言道:“你既知道还来问我。”   初一双目微瞪,脸上又浮现出期盼与担忧混合糅杂的神色,问道:“凌尊到底还是与彭新打了照面?”   这时,凌非焉少有的露出一丝犹疑神色,沉吟道:“众人皆说彭新聪敏果然不假,无论他在怀疑什么都已对我起了疑心。所以我必须在那时确定他是否就是魇魔,否则我们将十分被动。”   初一慎重点头,听凌非焉这样一说,又觉得自己对凌非焉的担忧似乎也没有那么一厢情愿了。   凌非焉继续道:“王妃未醒,梦境便在。如果彭新是魇魔且不在梦境之中,那便会依靠灯中慕霜心魂为他支撑梦境。所以我走出别院范围后以肩魂之力压制了慕霜的心魂,导致囚禁王妃的梦境结界动荡不稳。魇魔没有防备,定要猛耗心力来维持。”   “然后彭新就睡着了?”初一仿佛能想象到彭新当时便跌倒在地猛然酣睡归入梦境的场面。   “只是微微眩晕。”凌非焉的脸色愈加沉重,严肃道:“明日入王妃梦境切不可轻敌。这彭新虽是邪魔,但心性却远比上古花妖萦朱绕紫来得险诈,且魔功亦是不俗,但有一丝一毫的破绽都将陷你我和王妃于万劫不复。”   “好……”初一轻声应着,不知是不是因为她从未见凌非焉如此谨慎,愁情渲染中,她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   隆重感谢:   =====================   夏小幺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7-12-29 02:26:03   二百五不找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12-29 07:58:39   背对幸福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12-29 19:48:20   =====================   谢谢你们! 第141章 【王府梦沉】141   凌非焉见初一被自己说得情绪低落, 本想结束对话各自休养生息以备大战。但一想到此行确是凶险异常,士气十分重要,便放松语气又与初一道:“入梦之法你在涂明宫应有修习,还需我与你细说讲解么?”   初一听闻,面色微红, 回应道:“我是知晓,无需凌尊再多讲解。”   凌非焉见初一面色羞赧, 不由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话题, 也略显尴尬继续道:“那入梦后,便由我负责牵制魇魔,你寻得机会带王妃由梦境结界东缘逃脱。”   “凌尊。”担忧之情再次代替涩之色,初一皱眉试探问道:“可否让我来牵制魇魔?”   凌非焉微讶,继而摇头言道:“不可。并非我小瞧于你, 你可知梦境之中逃脱容易,牵制却是难上加难?我看彭新乃是狂妄自信之辈,梦境里面又是他的地界,若最终真的不能顺利诛杀, 只怕他会选择玉石俱焚的结果。到时……”   凌非焉说到此忽然停顿下来, 审视着初一的神色,心道:这些道理非一应该都懂,难道她提出要与我调换, 却是早已想到一旦出现最差的结果, 便替我去死……?!   初一见凌非焉忽然沉默, 摇摇头, 轻道:“我知非焉凌尊不是小看我,只是……”   凌非焉冷下脸色,不待初一说完便摆手道:“不行,此事绝无商量。”   “可……”初一还想争取,但凌非焉瞬间严肃起来的神色让她不敢再去多言。   初一只得在心中说服自己,或许真的是她多虑了。如果魇魔彭新果真如凌非焉说的那么魔功高深又阴险狡诈,一旦自己不是彭新对手,那便是好心办坏事,将凌非焉和王妃还有自己的性命全都置放在岌岌可危的位置。   如此,初一只能默许了凌非焉的决定,但心中却是五味陈杂。既然当初选择入天御宗成为一个斩妖除魔的道师,以后这样直面生死的时候怕是少不了的。一想到每次都是眼睁睁看着凌非焉顶在凶险之前,自己不添麻烦就是给凌非焉的最大帮助,初一的心情便再也无法平静。   “好了。”连一向淡然自若的凌非焉也被初一散发出来的哀怨情绪侵袭,挑眉问道:“你为何这般担忧,莫非你觉得我斗不过魇魔?”   “不,不是!”初一马上否认。   “那就行了。”凌非焉站起身,抬手轻按在初一肩头,言道:“犹犹豫豫,畏畏缩缩,不像你。”   “凌尊……”肩上失去微弱却安心的力量,初一回目凝望凌非焉走向酒馆二楼的身影,不由握紧了拳头。   腊月二十二日,确定彭新不曾走出监学院,图巴尔率三百兵丁于监学院四周乔装埋伏,又携五十精锐于监学院内彭新别院附近小心待命。   景鉴年则暗中遣人抬了两顶小骄,将已穿好內侍朝服的初一和凌非焉接到安王府。落轿后,凌非焉手中托着货真价实的圣旨,初一手里提着个密封严实的木盒,两人纷纷化作传旨太监径直进了安王府邸。一切皆依照与景鉴年在驿馆中商定的步骤有序进行。   果然不出凌非焉所料,她们才进王府宣读圣旨没须臾,便由王府下房方向府外飞出一只信鸽。想来彭新虽未亲自潜藏在王府之中,却也是派了耳目在此监视。但凡有王府之外的陌生人进入府里,便以此相告。只可惜下房偏远,这信鸽飞出府去,却无人看见。   随后,凌非焉与初一假借探查王妃昏睡虚实来到内堂王妃寝殿,景鉴年便招来平日服侍王妃的四个贴身丫鬟陪候,又派府兵五十全副武装暗藏在寝殿两侧房间,以护初一凌非焉安全。   初一随凌非焉进了房屋,将手中木盒置在桌几之上。掀开盒盖,从中取出的却是那盏春宵楼的红灯。四个小丫鬟见了不由面面相觑,但又知这两人便是王爷请来为王妃施法回魂的世外高人,只能暗中赞叹高人行事果然令人匪夷。   初一站在灯笼边,细心观察灯烛火焰。只见火光平稳,慕霜心魂明亮,于是摇头向凌非焉轻道:“看来彭新此刻正在王妃梦境之中。”   凌非焉平淡道:“他若不在,尚可潜进梦境去试试唤醒王妃,让她自然醒来。现在只能以硬碰硬了。”   四个小丫鬟听不懂初一与凌非焉在说什么,只记得景鉴年吩咐她们进入寝殿后,立刻就要给两位上仙奉上安神助眠的药汤,于是每人盛了一盏递给初一和凌非焉。   初一接过,吹了吹,正待暖暖喝下。   凌非焉却抬手捏住初一手中汤盏,阻止道:“这是让王爷给我准备的,你入梦不久便要醒来,无需喝了。”   初一闻言一怔,心间涌起忧虑之情,问道:“凌尊也是要与我一同醒来的,为何要饮此汤?”   凌非焉边拿过初一手中药盏,边道:“我平日睡意轻淡,若是入梦境后不慎醒来,恐误了大事。”   初一见凌非焉嘴上说的云淡风轻,却知她心中一定是抱了与魇魔牵制缠斗到底的决心,不由得更加担忧。   凌非焉趁此间将安神汤一饮而尽,又有小丫鬟立刻奉上块儿清洁帕子供她轻拭嘴角。随后,凌非焉抬手将头上乌纱描金曲脚帽取下,又拔了束着青丝的发簪,任凭如墨发丝倾泻而下。只是漫不经心随手理了理发丝,却立刻由精明俊美的男侍化作如水轻柔的女子样子。   这一次初一实在是担心凌非焉即将面对的凶险,纵然觉得面前凌非焉散发未妆的模样别有风情,却也无心犯痴。倒是那几个小丫鬟,见常了王家贵妇雍容华贵的容貌,登时被凌非焉清浅冷寂的模样惊得停驻了视线。   凌非焉已做好准备,初一只能随她而行。她也将头上帽冠取下放散了发丝,又提起那盏红灯,向四个小丫鬟嘱咐:“我们即刻便要进入王妃梦境,这灯就放在王妃床榻前的桌几上,你们四人且紧紧盯着灯火,如果这烛火猛烈摇曳将将欲熄,你们便立刻到门外让王爷发出信号。切记!一刻也不可怠慢,否则你们的王妃日后就算能够醒来,恐怕也会沦为癔症缠身的痴子。”   四个小丫鬟见初一说的紧切,必不敢怠慢,忙郑重应了下来。   一切吩咐妥当,几人便绕过寝殿中的屏风来到王妃床前。初一刚把灯笼放好,几个小丫鬟就似如临大敌一般将红灯团团围住,专注得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漏看了烛火变化。   初一与凌非焉共至王妃面前,但见王妃不过年愈而立模样,面色虽显苍白,却衬得她蛾眉细目,靡颜腻理愈加静美。料想王妃平日里再施粉黛,定如彭新所说是个百般风韵,明艳动人的高贵美妇。可惜此刻,她只能身着殷红如花的丝绸睡袍安然睡着,且在眉目微蹙间经历着一场尚不自知的梦魇。   初一与凌非焉都看得出王妃的情况已是十分虚弱危急,两人相顾而视,做最后的确认。   凌非焉轻道:“入梦后,若现在不同地点,便第一时间到结界东缘法阵处汇合,切不可孤身贸然靠近安王府邸。”   初一慎重应道:“谨遵凌尊吩咐。”   此时便知为何张呈瑞在天御宗求助时,明海道尊一定遣了两名女弟子前来擒魔。只因入他人梦境之术,需与梦主同床共卧,交发而眠。王妃乃是女子,自是不可遣派男弟子了。   眼下初一与凌非焉都要解履登榻,分卧在王妃两侧。好在安王妃的卧床乃是一张较之寻常人家更宽敞些的架子床,卧下三人倒还不显拥挤。因为入梦后凌非焉要与魇魔多些僵持,便决定由初一躺在外侧,方便她待会儿从梦中醒来出门去与景鉴年通讯。   要说这王妃的床榻也不是一件凡物,此床乃是由上好的黄花梨木制成,四周床栏皆以精致木工镂刻着花好月圆、福寿呈祥的吉祥图案。门围两侧挂着薄纱与丝绸相叠的双重床幔,不仅有藏风聚气之功,更有摇曳生姿之效。整张木床绝对称得上选材考究,雕工精湛,华丽中不乏雅致风骨,实用中又带万千风情,可谓珍品中的珍品。   不过这般奢侈之物,本就不入心性淡泊的修真之人的法眼,此时将临大敌的初一和凌非焉更是无心欣赏。于是凌非焉先进了床榻,初一亦随之而上。两人将王妃的发丝向左右各铺展些许,便躺下身去将自己的发丝与王妃的发丝交叠在一起。   发丝由头脑而生,乃藏精纳神之处。若道师与梦主将发丝交织相叠再施以入梦之术,即可入其梦中与其相见。   此时,初一躺在罗床之上,只觉亢奋难眠。忽的,床幔深处悠悠传来凌非焉轻细声音:“非一,静下心绪。我要施入梦之术了,咱们梦境东缘见。”   “好。”初一应着,发现自己身旁躺卧的虽是王妃,但以余光微瞥的话,还能稍稍微看见些凌非焉的身体。不过当她闭上眼睛,却意外的更强烈的感觉到了凌非焉近在咫尺的存在。   是啊,我到底在担忧什么。   犹犹豫豫,畏畏缩缩,不像你。   凌非焉的话也仿佛又在耳边清晰回响。初一深吸口气清空了思绪,也凝聚心神施展起入梦之术,恍惚坠入梦里。 第142章 【王府梦沉】142   须臾, 初一只觉耳边传来嘈杂的细语之声,像有千百人同时在低吟讲述。那些声音里男女老幼不同音色皆而有之,她仿佛能听见每个人说话的内容,但细听之下又会忽然变得十分安静。   于是初一缓缓睁开双眼,但见面前是一个寂静万分的世界。一街一巷, 一屋一瓦,一廊一柱都与开京城没甚区别。唯独没有人迹, 更不知先前那些话音来自何处。   而她自己身上却是穿回了天御宗弟子的海青袍, 抬手摸摸头顶,明明入梦前已将帽冠取下散了头发,现在却是端正围着逍遥巾,俨然平日在天御宗的模样。再探腰间歌风扇也陪伴在侧,初一更觉得安心许多。   梦境中天色似与外界相同, 都是傍晚时刻。初一细细向四周打量,很快便确定自己就在梦境结界东缘附近,于是她立刻凭着记忆中的路线赶往那个道场。   谁知刚刚疾行几步,原本安静的世界便忽然又吵杂起来。初一不断看到街道上时而有模糊的人影浮现出来又消失下去, 那些纷嚷的声音就是这些人影发出来的。   每走一步, 都有不同的一个或几个人如昙花般瞬间呈现,再像焰火那样刹那消逝。那些人说笑着交谈着,动作表情皆栩栩如生, 有的在走路, 有的在售卖, 有与街坊招呼的住客, 有骑着高头大马的云侠,有结队而行的巡兵,也有拉着父母的孩童,完全就是一派繁华的开京城。   初一小心行走其中,以余光警惕观察周围。那些细碎难辨的语声着实让初一倍感忐忑不安,因为那些人虽然在浮现出来时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但在消失前却都无一例外的停下动作,并用怀疑的目光紧紧盯着初一。   这种既不友善又放肆直接的打量,让初一甚至开始怀疑身在光怪陆离的梦境中,自己脸上是不是化出了四只眼睛两张嘴。   此番乃是初一第一次进入他人梦境,关于入梦之法和梦境中的一切讯息她虽然都了然于心,但那毕竟是从天御宗典籍上掌握的学理。眼下真真实实的走在魇魔筑就的梦境结界中,初一才真切的感受到这种一丝一毫都要小心翼翼,连呼吸都不能掉以轻心的紧迫感。   那些虚幻的人影,她知道,每一个都是与魇魔心念互通的梦媒。一旦他们发现任何异常,都会即时传达到魇魔脑内被魇魔知晓。所以就算再急着与凌非焉汇合,初一也不得不放慢脚步,徐徐而行。   果然,脚步慢下来后,那些人便不再出现,偌大的世界又安静得仿佛只有她一个人。初一稍稍松了口气,就是这种内心火上房一样焦急,却不得不慢慢迈着方步,四平八稳走向目的地的方式实在是让她哭笑不得。   等初一“悠哉悠哉”踱到梦境东缘的道场,但见一个白衣袅袅的身影正站道场边的白色布幡之下。时有冷风徐来吹动白色衣襟翩然而动,被同样鼓动的白色布幡映衬得十分孤寒寂寥。   那人背对着初一来的方向,手中提了一柄三尺长剑。尽管长剑没有光辉,却难掩上古法宝的凛冽气魄。料想定是凌非焉屏息了真气以免引起魇魔注意,所以炎月剑才黯然消了流华。   初一心头一动迎上前去,轻道声:“我来了。”   凌非焉转过身,又是往昔目光朗朗,神色夭夭的逸仙模样。   “比我想象中快许多。”凌非焉似在夸奖初一。   “让凌尊久等了。”初一却又为自己的迟来自责。   好在凌非焉并不觉初一十分迟缓,她与初一道:“这道场周围黑红白黄布幡皆而有之,五行之中唯独欠缺绿色。绿色属木,木乃为生处,这十六展布幡亦是对应着五大方位排布,想来东方欠缺之处便是此梦境结界中所囚心魂的唯一出口,你需牢记此处。”   初一点头道:“凌尊放心,我已记下。”   凌非焉又道:“走吧,我们先去结界四边中点设下禁心阵,然后即可向王府进发。”   两人由结界东缘道场出发,向结界东南、西南、西北、东北四个方向的边缘顶点徐徐而行。每到一处,便由初一负责警守是否有魇魔的梦媒浮现在旁,然后由凌非焉在安稳之机迅速以道法筑下禁心阵。   当四处禁心阵全部画刻完毕,初一与凌非焉只要在面对魇魔时启动此阵,便可最大程度的将魇魔囚在其中,以防魇魔相斗不过逃脱藏匿。   至此,擒拿囚困王妃心魂的魇魔之事终于到了最后一步,与魇魔正面交锋。   两人一路从容前往安王府邸,行走之中,任凭她们的步伐多么稳重缓健,但路上的虚幻之人却仍然渐渐变得多起来。而且他们显现的时间也不再是忽隐忽现那么短暂,周遭的一切仿佛都开始变得真实。   初一略在凌非焉身侧不露声色的警惕四周,并小声与凌非焉道:“凌尊,越近安王府这些梦媒就越来越逼真。我们以这副模样走去恐怕不妥。”   凌非焉亦低声道:“梦是王妃的,梦境却被魇魔劫持,平添许多梦媒混淆王妃视听,又可为其所用。”   初一道:“现在我们怎么办?”   凌非焉道:“尚不知彭新心魂潜藏在梦中何处,不若直奔王妃身旁守株待兔。”   两人做好决定,那些不再迅速隐去的梦媒反倒好应付许多。初一与凌非焉只需尽量避开梦媒,就像在现实中避开众人耳目一样,便可黯然潜伏到安王府附近。   此时天色已晚,两人轻身跃进王府暗处。但见府内早已升起华灯,庭院之中时而有家丁丫鬟行走。初一与凌非焉避开几个梦媒,再往王府深处寻去。   忽的,初一拉了拉凌非焉。原来她看到一间屋内走出了四个丫鬟,无论年纪装扮样貌皆与为她们守着春宵楼红灯的四人相似。凌非焉抬目一望,果然那四人出来的房间便是王妃的寝殿,想来王妃该身在其中。   待那四个丫鬟走到远处又慢慢消失,凌非焉这才与初一走出暗处,双双起身轻跃在王妃寝殿的屋檐上。凌非焉利落抬手揭开一片屋瓦,立时有灯火之光从房间里投射出来,正要向内窥探,忽见初一正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她。   “干嘛?”被看得不舒服,凌非焉眉头一皱向初一轻声淡闻。   “没什么。”初一低声嘀咕:“就是想起我初来天御宗那夜,也有人在屋檐上掀了瓦片窥看于我。”   “啧。”凌非焉轻斥一声没接初一的话,俯身向寝殿内看去,但见殿中果有个身影置身在屏风之后。她想找个好的角度观察那人,却又觉背后的视线实在讨厌,便头也不回的低言道:“我不是帮你找到罪魁祸首了,是明心道尊的梅朵。”   初一听了撇撇嘴,低声道:“那时我不知梅朵是明心道尊的小宠,也不知明心道尊居住在大云峰上的青遥台,后来便把这事儿给忘了。直到从苏南回来我才亲眼见了梅朵。凌尊,你说,那团软糯慵懒的白胖子每天除了躺着睡觉就是睡醒了躺着,怎么会不辞辛苦跑下大云峰,越过小云峰,又穿过虚尘峰,最后跑到进境峰,踢开了我屋顶上的瓦片呢?”   凌非焉的肩头微微一动,半晌,不知是心虚还是怕被屋内之人听到声息,用很轻很轻的声音回问道:“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初一捏着下巴,满目认真道:“说也奇怪,梅朵对谁都很温顺,唯独对非寻十分警惕。”   “所以……?”凌非焉试探着问。   “所以,那夜非寻也曾与我照过面,还给我送来了暖身的药浴。莫非那屋顶的猫毛是非寻她从梅朵身上拔下来,放在我的房檐……”   “嘘……”   还不等初一推理完毕,凌非焉忽然回手拍了拍初一手臂。初一马上不再作声,看来寝殿里是有情况了。于是她也与凌非焉有样学样,轻轻抽去一块屋瓦,向房中看去。   但见王妃高大华贵的寝殿中有人推门而入,便是安王景鉴年。初一微微蹙眉,只觉王妃梦中的安王似与她在现实中见过的景鉴年略有不同,但匆匆一目又看不出什么端倪。   随即,屏风之后走出个金钗云鬓,锦服华彩,莲步生辉的女子。及至景鉴年身边那女子便稍稍驻足而待,景鉴年则是凤目满含柔情,抬手揽上女子肩头。女子微微颔首转过身,与景鉴年一同行往寝殿内堂。   这时,初一与凌非焉便在高处看得清楚,这女子正是先前沉眠于床榻上昏睡不醒的王妃。   “果然是个风韵多姿的贵妇人。”初一小声赞叹,越是亲眼见到王妃此时音容笑貌一颦一笑皆生动鲜活,便越是可惜此等佳人竟被魇魔囚困在床榻之上。   凌非焉没有说话,视线全部集中在王妃身边的景鉴年身上。可惜王妃夫妇很快走入了屏风之后,再难窥探清晰。   初一略有失望,向凌非焉轻声而道:“王妃梦境看似如常,难怪她身在梦中却浑然不觉。不知那魇魔身在何处,何时才会出现。”   凌非焉犹疑轻道:“你可发现安王有何不妥?”   初一尴尬轻道:“没有,我方才见到活生生下地走动的王妃,便只顾盯着她了……”   凌非焉冷冷轻道:“我看那魇魔已经来了。”   初一虽未关注景鉴年,但一联想凌非焉上下两句话,便也猜到几分,略微讶异轻声问道:“莫非……他化成了安王爷的样貌?”   凌非焉点点头,心道,若不化成安王模样又如何与王妃行床笫之事……但是这样的话,她看了看尚未想到那么深远的初一,还是选择了沉默。   果然没片刻,寝殿中便传来了男女欢乐嬉笑之音。似有男子哄逗与女子娇嗔之声。初一又将视线投进寝殿之内,可惜那盏阻在床前的屏风前着实挡了她们不少视野。影影绰绰中,只能模糊看到安王与王妃的动作轮廓。   忽然一件华服由屏风后被人投掷出来,初一一怔,不就是王妃方才身上穿着那件?   随即但听王妃娇弱喘息道:“妾身与王爷都是老夫老妻了,为何这一月有余王爷兴致如此高昂?”   又听景鉴年道:“冬意寒冷,叫本王怎能不对温香软玉的爱妃爱不释手?”   随后屋内沉默片刻,又是悉悉索索的男女亲昵相接之声。初一透过屏风看个朦胧,那对璧人却是已交滚在床榻之上。景鉴年将王妃压在身下一阵忘情亲吻后,手也迫不期待的再解开件王妃内衬放置一旁。   王妃微微推开景鉴年,又道:“我知王爷怜爱妾身,可是妾身只怕连月欢纵,王爷身子吃不消。”   景鉴年却颇有意味的笑道:“爱妃哪里话,正是与你连月欢愉,本王的身子才越来越好啊。”   语罢,景鉴年又埋下头去,寸寸亲吻王妃已袒露在面前的雪白脖颈。很快王妃便动情得不由自主从喉咙中发出含含糊糊的靡靡之音。   “嗯……”初一不经意吞了口水,立刻将视线从寝殿中移了出来。   下意识摸摸脸上,只觉两颊也微微醺热起来。更尴尬的是……   初一看了看身边的白衣之人,方才那一幕,凌非焉一定也看在了眼中。 第143章 【王府梦沉】143   片刻, 凌非焉抬起视线。确有些许迟疑才与初一言道:“房中术……天枢宫闻圣院里有些此类书籍。”   “嗯……” 初一默默点头,不好接话。   “此术甚是难修,大多修习者都不能把握采补与淫乐的尺度,稍有纵容立时入魔。”凌非焉解释道。   “嗯……”初一又应下,不好接话。   “所, 所以,天御宗严令不倡修习此术。师尊已将相关书籍尽数封装, 不得擅阅。”凌非焉又解释道。   “嗯……”初一再次应下, 不好接话。   “彭新每采补一次,魔功就会强大许多,王妃的心神也会消耗许多。” 凌非焉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要一直给初一讲解与房中术相关的问题,在初一几番沉默中,她意识道自己好像有点反应过度了, 于是持起炎月剑,轻道声:“走,趁魇魔再次精进前,将它诛灭!”   “是。”终于从尴尬的氛围中摆脱出来, 初一握紧歌风扇与凌非焉一起从房檐上跳落到寝殿门前。   “彭新!!!”凌非焉大喝一声, 破门而入冲进王妃的寝殿。   “啊!!!大胆!!你们是什么人!”第一个开口说话的不是床榻上眼角略带得意笑容的景鉴年,倒是衣衫不整的王妃忽然坐起身,又扯住锦被挡住半裸身体, 眉目嗔怒的责问着两个不速之客。   “我们是唤醒王妃长眠迷梦的道师。”凌非焉也算报上名号, 但却只字未提天御宗。   王妃一见凌非焉手中闪着流光的利剑, 还以为他们是刺客, 厉声道:“什么迷梦!我看你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闯入安王府中行刺王爷!来人!!”   王妃正要唤府兵捉拿凌非焉与初一,却被景鉴年伸手阻拦。   “噢噢噢。”景鉴年以右手拇指轻轻滑过自己的嘴角,凤目一扬,哼笑道:“我当是谁,这不是那日闯入别院的俊俏小生么?那日我便知你不是什么游览监学院的普通监生,想不到你竟有来到此间的能耐。”   王妃听景鉴年与凌非焉对话的内容,仿佛两人曾是相识,于是隐在景鉴年身后犹疑问道:“王爷可曾与她们相识?她们是什么人?”   景鉴年起身,将王妃身上的衣衫小心理理,柔声道:“爱妃莫惊,我与这位姑娘仅有一面之缘,可惜各为其主,有些过节。”   “既如此,王爷也不要与她们多言,来……”王妃眉头一皱,又要叫府兵了。   景鉴年俯身以手指在王妃唇上轻按一下,又道:“拿了她一个,她的主子还会派别个再来。不如就此化干戈为玉帛,待我与她说个清楚,让她回去给主子带个话。”   王妃听了点头道:“一切由王爷做主。”   于是景鉴年转身走下床榻,整整身上衣衫,与凌非焉轻浮笑道:“不如两位随本王到院中细说清楚?”   凌非焉却义正言辞道:“我与你这等惑人心魂,囚人于梦的魇魔无甚可说!想必自初堕魔道到修得如此境界,你手上至少也该染了百十条无辜性命吧!今日我便将你这邪魔除去,以正天道!”   言毕,凌非焉仗剑便向景鉴年刺去。谁知王妃却忽然也奔下床来,直指着凌非焉大声斥骂道:“你这妖妇,从进门来就疯疯癫癫的在胡说些什么?!我不管你的主子是谁,跟王爷有什么恩怨!现在王爷愿屈尊与你化解恩仇,你却不识抬举与王爷兵戎相见!不拿了你让你吃些苦头,你真当这安王府是任由你撒泼打野的地儿了!”   凌非焉自是不能伤到王妃的心魂,见此情形,也只能暂时将剑上攻势收了,转与初一言道:“王妃交给你了。”   “好!”初一立刻应下。   凌非焉这便再次举剑,向景鉴年与王妃之间空隙刺去。初一趁机利用王妃下意识闪躲的动作一把将王妃扯离了景鉴年身边。然后道声:“王妃,得罪了。”便将王妃反剪了一边手臂。   可怜王妃平日习惯了养尊处优,即便是梦中心魂也无甚反击之能,哪敌得了已越了慧悟之境的初一的攻势,瞬间就只有破口大骂的心,而无扰乱凌非焉向景鉴年发起攻击的力了。   景鉴年见这入梦来的两人好似思路清晰且分工有序,心中颇有隐隐兴奋之意,笑言道:“我知你们来者不善,但既然来了……不妨如实报上身份名号,也好彼此玩得尽兴些?”   凌非焉无心与魇魔再有多言,只仗剑而上与景鉴年缠斗在一块儿。   “大胆!你们!!来人啊,快来人!!!”王妃大喊声叫着府兵。在她心中,她的夫君是一个儒雅博识的学客,可以说是上通星象玄学下晓八方异闻,这世间之事除了官场上的谋斗倾轧和战场上的刀光剑影,就没有景鉴年不知道的。   眼下这莫名闯进府中的女人不由分说便持剑刺杀景鉴年,她怎能不心生焦急。如果能,她宁愿自己扑到景鉴年身前去,去帮他挡下那白衣女人的利剑。但是让她非常无奈又抓狂的是,莫说她丝毫不能帮到景鉴年的忙,就是摆脱自己身边的那个女子让自己获得自由,她也是无能为力。   “王妃莫急,且看仔细。”初一并不急着劝解王妃,只紧紧牵扯着王妃,等待合适的时机。   “看什么仔细?!你要我看什么?!”王妃绝望中也不忘努力挣扎,哪怕有一线生机她也要为之尝试。   其实无需初一提醒,王妃也会目不转睛的盯着与凌非焉斗在一处的景鉴年,毕竟心爱之人陷入险境,怎样也做不到视之无睹。   很快,王妃便意识到身边女子的提醒到底是何意思。但见那持剑的白衣女子招招凶险,原本不通拳脚的景鉴年却有如神助,不但没有立时毙命于白衣女子剑下,反倒还能应下许多招数,目前为止虽在缠斗中处于下风,却也毫发无伤。   “王爷……?”王妃不知景鉴年何时开始竟有了这样一身利落武艺,一时间也呆愣在那。   初一感觉到王妃停下了挣扎的动作,知道时机差不多了,便低声问道:“王妃是否觉得眼前的安王与往昔有所不同?”   王妃听了,心头一动。显然这女人说的话着实触到了她内心一直暗藏的疑虑。这一个月来,她确实察觉到景鉴年有些微妙的变化。无论是他说话行事的风格,神色颦笑上的微异,还是在床笫之间忽然浓郁的兴致……   王妃心中惶惶,这一月来她见到的景鉴年虽无什么大异,但就好像是在安王的身躯里住进了另外一个人的灵魂。她也曾将这疑惑小心试探着与四个小丫鬟询问,结果四个丫鬟都说是她休息不佳,过于劳累,才有了异样感觉。   王妃听了,便也心虚。连月里除了月事几夜,景鉴年总来与她求讨欢好。她虽纳闷自己明明每次都尽兴沉浸其中,身体却无什么疲累之感。但经过小丫鬟一说,她就认为疲累其实还是有的,只是作用在精神上了,所以才对景鉴年的细微不同产生了过度敏感。   但今日,王妃亲眼所见毫无武功的景鉴年竟在凌厉招式之下应对自如,又有不摄于王府权贵的局外之人这样一提醒,便彻底唤醒了心中的犹疑。   “有什么不同……王爷就是王爷。”王妃内心虽已认同,但面上却还放不下反抗。   初一又道:“王妃难道就不觉得这位安王爷,徒有安王之形,却无安王之魂?”   “你此言何以?!”被初一一言击中心思,王妃杏目圆瞪,像是愤怒却满是期待初一给她一个清晰的答案。   “王妃,你此刻乃是身在梦中。”初一等待的时机来临了,她以尽量平静的语气向王妃解释道:“这个安王不是真正的安王爷,是将你囚在梦境之中的魇魔幻化而成。”   “什么……?魇魔……?”王妃满目茫然,却不由点头。她惶惶看了看还在与凌非焉交手的景鉴年,又盯紧初一的双眸。此时,就算初一不再紧紧拉扯着她,她也再不会想要挣脱出去拦在景鉴年与凌非焉之间。   或许这就是女人,对爱成痴,但却不傻。   见王妃已开始对自己坚信的事情摇摆不定,初一立时真诚向王妃劝解道:“如果王妃愿意相信我和非焉凌尊,我们便带你逃出这梦境,重归王爷身边。安王他……”初一顿了顿,深沉又道:“一直在等你醒来。”   “我……”王妃心头一抖,她不知该不该相信这两个上一秒还被她当做前来行刺的癫狂刺客。   魇魔?是什么?逃?逃去哪里?王爷……他在等我?可面前的夫君……当真不是他?   王妃尚难抉择,那假的景鉴年却也因此听到初一话语。他眉头微扬,向凌非焉确认道:“凌尊?她这般称呼你?”   “怎样?”凌非焉将炎月剑横在身前,警惕。   假的景鉴年眯起凤目,又惊讶又亢奋的笑道:“这道中不是只有天御宗才有凌尊称呼?我彭新区区小魇,何德何能竟引得天御宗的凌尊首徒亲自造访?”   凌非焉淡道:“既知我等身份,何不束手就擒,免去一场苦战。”   假的景鉴年却道:“束手就擒岂不无趣?若知天御宗的凌尊首徒都是这般标致又厉害的美娇娘,我早该去尔等梦中拜会拜会。”   “无耻。”凌非焉瞥见初一向她使眼色,便知王妃已对这假的景鉴年心生怀疑。于是她冷目一瞥,抬手以迅雷之势将炎月剑化作一道白色闪电,疾驰刺进这景鉴年心窝。   原来刚才那么久的招数往来,只是凌非焉与初一配合演给王妃的一场戏。 第144章 【王府梦沉】144   “啊啊啊啊啊啊!!!!!!!”尽管心生怀疑, 但景鉴年就这么在面前被利剑刺穿身体,还是太冲击了。王妃惊吓得连连后退数步,腿上一软就要瘫倒在地。   “带王妃走。”凌非焉与初一吩咐。   初一即刻上前将王妃扶着,安抚道:“王妃莫惊,那不是王爷, 你且上前细看便知。”   王妃在震惊中带着绝望,神色怆然, 一步一顿在初一的搀扶下来到凌非焉身边。小心翼翼胆胆怯怯低头一看, 但见倒在凌非焉剑下的人已不再是景鉴年的模样,而是一个五官俊朗面如冠玉的青年男子。   “他?他是……?!那我……”王妃心中震撼万分又五味杂陈。   被刺死的人不是安王,是她的一丝欣慰喜悦。但很快愤怒便满溢而来,这不知是谁的年轻人怎敢冒充王爷骗她许久!终于,尚且来不及平息的愤怒还是被一阵莫大的悲哀无情侵袭。   想她名门之女, 幼配良姻,又与景鉴年两情相悦,心心相许,万没料到连月来竟会与陌生男子夜夜欢好……如此悲愤羞赧之事让她此情何堪?!!   “我……王爷……我……”两行悔恨懊恼的清泪滚滚而下, 烫灼着王妃的脸颊。   如此一来, 逃与不逃又有什么分别!   “王妃,走吧。”初一或许能理解王妃的心绪,但此时的情况却不允许她们再多停留。   魇魔在凌非焉的剑下只是暂时失去除去了幻术, 毕竟凌非焉不能在初一和王妃的心魂尚在梦境中时就诛杀魇魔的心魂。先破除魇魔的幻术, 一来可以让王妃彻底意识到自己身在梦境, 二来也可以为初一和王妃逃离梦境争取些时间。   “二位姑娘……”王妃怔怔看着倒在地上的陌生男子, 忽而抬手擦擦眼泪,目光中透露出一丝决绝的坚毅。   初一对这种眼神也不算陌生。当时罗村水妖之祸超出控制时,师父灵犀子最后与水妖交战前也对她展露过如此神色。那是一种放弃挣扎决意赴死的无奈决心。终然还有千般不舍,也只能不得已而为之。   果然,不待初一开口,王妃便走回床塌之前将零落衣衫穿回身上,细细整理端庄。可惜她眼中如何都整理不清的肃穆哀婉却着实令人神伤。   “感谢你们帮我摆脱这虚伪的幻境……让我在背负王爷的绝路上迷途知返。”王妃淡淡笑着,却止不住又落下泪来:“可惜,我已经回不去了……”她扬起失了神色的双目,苦笑道:“或许我该恨你们?何不就让我一世坠在梦中,永不知这痛若剜心的不堪?”   王妃语毕,梦境忽然一颤,犹如地动震摇。初一心知这是王妃有意放弃再醒,若是王妃就此动了了却残生的念头,只怕这梦境便会随之消散,而梦境中一切来不及退出的心魂终将被永困混冥。   “王妃,你不要这样想。”初一赶忙安抚王妃,劝解道:“这一切不过是场幻梦!待你醒来便会忘记,你又何苦耿耿介怀。”   王妃颓然坐在床上,凄婉道:“纵是幻梦,我亦无法开解……”   初一心中忧虑梦境结界,正要再行劝解,凌非焉却忽然向王妃冷冷开口问道:“王妃可是想结果性命,以死明志?”   王妃微微一愣,许是没想到这女子竟会如此直截了当的向她询问。虽然这问题又犀利又冷酷,字字句句带着让她无法回避的痛楚,但却真的说中了她的意图。   于是王妃点头道:“确有此意,王爷越是待我情深义重,我便越是无颜面对。”   “好,我成全你。”凌非焉话音一落,举剑便刺透王妃心间。流动着华光的炎月剑熠熠生辉映在王妃充满错愕的失色花容上。猝不及防的动作和淡若无事的声音,好像她只是轻折了一段枯枝。   “凌尊!这!”显然初一也没料到凌非焉这一步动作。   “谢谢……你……”王妃紧紧盯着凌非焉,抬手覆在剑身上,嘴角流露出一丝无憾笑意。   随后,王妃缓缓闭上眼睛准备迎接死亡,然而她竟生生感觉到凌非焉的利剑正在一寸寸从身体中抽离出去。王妃眉头微蹙,没想到即将停止跳动的心脏还会有这般细腻感受。   须臾,那女人淡然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不过一场春梦,何来背负之言?我已将你心魂与梦境的忆点斩断。醒来后,你什么都不记得。”   “什么……?”王妃睁开双眼,但见自己明明被凌非焉刺穿了胸口,现在利剑已被凌非焉拔了出去持在手中,自己却是好端端的能说能动,就像从未受过那致命的伤害一样。至此,王妃终于诚恳相信自己确是身在梦中。   于是她又为难嗫喏道:“那王爷他知不知我在梦中……”   初一忙道:“王妃大可放心,你的身体一直在安王府寝殿的床榻上躺着,绝无任何人染指。王爷疼惜你,定然不会因一场幻梦而咎责你。况且,你亦是为魇魔所害。就算你不相信我们,难道还不相信王爷待你的真情么?”   王妃听了,怅然若失的点头。一想到景鉴年还在府中苦苦守候,想到那么多年两人携手与共相濡以沫走过的岁月,她的心就这么软了下来。她还是想见他。她还是不甘心就这样长眠在梦中。   有了求生的欲望,王妃的目光再次燃起希望的神采。初一见了,即刻将王妃牵起,准备带她前往梦境结界的东缘。谁知整个梦境忽然又剧烈震动起来,寝殿之上也有细碎瓦片哩哩啦啦掉落下来。   初一几乎站立不稳,与凌非焉相视一顾,疑惑道:“王妃不是决定与我们出逃了,为何这梦境又开始摇动不止?”   眼见地上景鉴年的“尸体”慢慢淡化消失,化作一团黑雾蒸腾蔓延,凌非焉赶快推开寝殿大门,策应初一与王妃跑出地面也开始崩裂的安王府,才与初一快言道:“许是魇魔知晓我等身份后不愿冒险与我正面较量,想以心魂构筑结界把我们全部囚在此间。”   初一恍然而悟,惊叹道:“所以他尽数收了梦境中的建筑房屋街巷人群,既省下心力来构筑结界,又能让我们无从寻路,迷失在昏暗梦境之中!”   初一话音刚落,梦境动荡愈烈,周遭的一切开始不断消失!   凌非焉见状大声与初一道:“既然知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结界东缘,务必带着王妃一起逃离梦境!!!”   “好!!”初一听了拉着王妃抬脚便跑。但只跑出几步,她便停下了脚步。   “凌尊,你怎么不走?!”看着身后稍远处在震荡中岿然不动的凌非焉,初一无比焦急。   此时,凌非焉还回望着几乎坍塌殆尽的安王府,手中炎月剑的流光在漫天尘埃中愈加耀眼。   “魇魔要来了。”凌非焉冷静观察着四周的迷茫混沌,并在手中燃起道法之光,看来她随时都有可能启动先前埋下的禁心阵。   初一知道禁心阵的作用,当凌非焉启动禁心阵,便可在魇魔结界中切割出一个全新的能够将魇魔囚禁在其中的结界。并且,王妃梦境的唯一出口位于禁心阵范围之外,如果魇魔被凌非焉牵制住,她们便可以安然到达魇魔法阵东缘的道场,成功逃离梦境。   届时,王妃和她都可以安然醒来,只是凌非焉……   初一不敢去想。   王妃醒了,这梦境便不存在了,梦境中的一切也会随之消失,包括梦境中凌非焉的心魂。所以眼下最好的结果,便是凌非焉能够在梦境完全消失殆尽之前将魇魔诛灭,再快速由东缘道场离开梦境。   而最坏的打算,便是凌非焉不能摆脱魇魔或是要牵制有可能想要匿逃的魇魔,那她的心魂就会在梦境消失时与魇魔的心魂一同覆灭。此种结果,虽然先行醒来的初一仍可以通知景鉴年发送信号,由图巴尔将魇魔的真身彭新诛杀彻底灭却此魔。但凌非焉恐怕就会与先前的王妃一样陷入失了心魂的永恒沉眠,且再无梦境可寻。   “怎么还不走?!快带王妃走!”凌非焉不知初一又在迟疑什么,暂缓了禁心阵的启动,蹙眉催促怔怔望着她的初一。   看到了,绝对看到了!那决绝的眼神,只是一瞬间,也在凌非焉的暗暗深眸中一掠而过。   “非焉凌尊……”脚下不由自主的,逆着求生的方向向凌非焉走去。   “你……”猛然被人紧紧拥在怀中,凌非焉一时竟有些彷徨。   回过神,她才意识到初一手臂上的力度几乎有些失控,仿佛要将她狠狠按进胸怀深处。凌非焉微张开双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一张口却又发现自己好像并不想打断初一这突来的情感宣泄。   肩头之上,那人的声音颤抖着,几乎微带着哭腔。   “非焉凌尊……你不要睡太久……等你醒来,我们还要一起去罗村……”   “嗯。”凌非焉淡淡回应着。   凌非焉不知这是怎么了,只是一场普通的擒魔之战,却让忧伤的情绪与初一的双臂一样深深拉扯着心绪。本以为应下初一一起去罗村的约定就会让初一松开紧拥的手臂。   初一与王妃必须要走了!!!   可初一却好像因为得了这个约定将而她拥得更紧,仿佛一松手就会永远失去。那混杂了绝望的不舍,就这样透过突来的令人窒息的拥抱,清晰传达到了凌非焉思绪中的每一处意识。   这种感觉,无奈,哀伤,似曾相识。   尚存的理智让凌非焉抬起手想将初一推离。可惜,混乱的心绪却让她做出了完全不同的回应。   初一一怔,迷蒙欲泪的眼睛骤然聚了焦,又缓缓放空。凌非焉下意识环在她腰际的双手让她昏然欲绝的心脏再次开始重重跳击。两人就这样沉默了片刻须臾,在一片动荡之中却仿如过了千年岁月。   凌非焉将双唇凑在初一耳边,轻声低语,留下一段讯息。   初一恍惚,只觉得被凌非焉推开的力度,轻柔得有如千钧。   终于,面对那一袭白衣微勾唇角的人,初一缓缓退后几步,也扬起了嘴角。梦境之内,一切都开始虚幻动摇,宛若天崩地裂之势。初一走了,拉着王妃头也不回的奔向了永夜一般的黑暗迷雾中。   凌非焉收回如水目光,神色瞬间凛然清肃。她终于催动起禁心阵,皎洁明亮的道法之光霎时在黑暗里交织成一道隔绝了梦与醒的界限。 第145章 【王府梦沉】145   “老实点!别乱动!!”图巴尔将虎钳一样的双手紧紧按在小书童身上, 横眉竖目大声叱喝道:“落在爷爷手里还想逃脱不成!”   “放开我,快放开我,你们凭什么抓我!”小书童侍月焦急呼唤,目光一直落在图巴尔的腰间。因为那里藏着他要传达给彭新的信息,而这信息正是这大汉硬生生从他手中抢夺过去的。可惜因为嘴巴被一团碎布塞得严实, 侍月愤怒的呼喊在别人听来不过是一阵含糊不清的呜呜声。   侍月心中惶恐,此番怕是要坏大事。公子彭新曾吩咐过, 在他闭关修行时如果有信鸽归来, 必须立时拿到窗前与他颂上三遍。傍晚十分,候在王府的信鸽飞来了。侍月即刻取下信鸽脚上的纸条,打开一看,但见上面写着:申末,宫中二宦至府宣旨, 帝邀王与妃……   可还不等他把下面的内容看完,便被人从背后猛然按住了口鼻。侍月大惊之余本能的奋力反抗挣扎,但背后之人却使出一股蛮力将他打横抬起,直接扛出了别院之外。   待到他被丢进监学院中的一处房间, 又被人严严实实封了嘴巴, 他才看清抓住他的人正是前两日来别院“参观游玩”的书生中那个最壮硕粗犷的。而今天,像他一样粗犷的壮汉这屋里还有十几个。   侍月常伴在面貌俊美的彭新身边,平日所见也都是监学院中那些儒雅书生, 猛然落入这般凶神恶煞之人手里, 难得他瑟瑟发抖之余还不忘坚贞不屈的妄图争取自由。不过一切努力最终都是徒劳。很快, 那壮汉只是轻轻一捏, 便将侍月紧紧攥着的拳头尽数掰开。那张被他揉成纸团握在手里的信笺应声滚落在地。   图巴尔拾起来,展开看看纸上内容,又折好放回腰间衣带内。心道:怪不得彭新能在王妃的梦中赖了将近月余都安然无恙。原来王爷府上有什么风吹草动早就被他知晓了。好在这次张监副在商谈坎城之事时顺便向天御宗求了救,不然错过时间王妃可真是要凶多吉少。   随即,图巴尔眉头拧成个疙瘩,思虑着光是抓了这书童还不算完,待凌非焉与初一诛灭魇魔,回到王爷府上还要将那放出信鸽的细作也揪出来才是。   于是他又推开房间小窗,一边观察着彭新所在的别院,一边留心漆黑夜空中王府的方向是否有信号升起。巧就巧在这儿,远来的信鸽便是这么被他发现的。   同样守望着一片漆黑视野的人,还有在梦境结界中拉着王妃急急奔跑的初一。当禁心阵的光影仿如一道无形幕墙隔绝了魇魔的梦境结界,她和凌非焉便都没了退路。   禁心阵里,凌非焉将会有怎样一场凶险难料的恶斗,初一不猜也知。好在禁心阵外还是王妃摇摇欲坠的梦境,开京城坍塌的断壁残垣中还留有些许蛛丝马迹,能让她须循着直觉向梦境东缘的道场狂奔疾走。   初一与王妃在黑暗中的每一个转弯,每一步方向都必须精准无错,否则稍有偏差便会迷失出口的所在之处。可即使这样,初一也不敢有片刻停留。哪怕越靠近法阵东缘的结界,她就会离凌非焉越来越远,她也只能这样争分夺秒的去寻找梦境结界的出口,去争取生机,争取不只她和王妃的生机,更是凌非焉的生机。   这一次,她决不允许自己有任何闪失。   王妃被初一拖着跑了许久,若不是在梦境之中,她恐怕早就气喘吁吁再难挪动半步。但此刻不知是对生的渴望,还是全心全意想送还等待之人一场重聚,她毅然决然的跟随者初一的步伐。   她相信这个青衣的女子一定会带她找到梦境的出口,将她带回景鉴年的身边。因为她从青衣女子与白衣女子相视的眼眸中读到了与她一样的坚毅和深情。无论这青衣女子对那白衣女子怀着的是一份怎样的情意,她都相信真挚的情感终会予人带来非凡的力量。   果然,空旷的视野中渐渐浮现出一个泛着微光的阴阳之阵。阵边除了十六展布幡一切都淹没在尘埃之中。初一见了,鼻子一酸,眼眶不由得微微润热。   这是道场,是梦境结界东缘的道场。   顺利到达目的地不是初一瞬间想落下泪来的原因。   那十六展屹立不倒的道幡,此刻正忽明忽暗的闪耀着银色的光辉。初一的眼前甚至可以浮现出刚入梦时,凌非焉为每一展布幡加持道法的身影。   原来在那时,凌非焉便为她备好了安全的退路。   初一狠狠抽了下鼻子,又扬起下巴不让自己的情绪失控,留给她冷静下来的时间不过深深吸口气的瞬间。   “王妃,你且……站在此处。”声音微微哽咽了,调理却依然清晰。   初一知道,这真的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好。”王妃站在了凌非焉先前布好的东方木属法阵上。   初一亦站到阵里,在手中闪起蓝色的道法之光,与王妃郑重言道:“现在我便将王妃带出梦境,请王妃闭上双眼,尽量放空思绪,幻想着自己将要昏昏入睡,再翩然醒来。”   听着初一强忍悲恸的涩涩声音,王妃亦是苦笑着,抬手握住初一泛着光芒的双手,轻道:“她会醒来的。”然后慢慢闭上了双眼。   “嗯。”感受到王妃真心实意的关怀于她,初一紧皱的心脏才略略松缓。   是呢,她会醒来的。   回目再望向那早已看不到任何痕迹的无边漆黑,初一别无他选,只能低吟起出梦的道咒。   仿佛做了一场疲劳的长梦,王妃睁开双眼,却发现自己完全无力抬手去撑起身子。   “来……人……来人。”就连呼唤下人的声息也气若游丝。   四个小丫鬟盯着烛火焉焉欲熄的灯笼紧张万分,正准备奔去门外呼唤景鉴年,猛然听到身后一阵熟悉的呼唤,大惊之下转过头去,却见竟是王妃在床帐之中缓缓而动。   “王妃?!!王妃你醒了!!你终于醒了!!!”四人急扑到榻前,眼泪顿时打湿眼眶。   “我这是怎么了……”王妃懵懂的看着四周,床是她的床,房也是她的房,只是身边的人……   “她们是谁……?怎么在……我的床上?”王妃看着身边的两个穿着內侍朝服,披散发丝的女人,脸色震惊之余还带着微微的愠怒。   “王妃你长梦方醒不宜多言!稍后王爷自会与你解释!!”初一随之醒来,听见王妃正在质问,便知王妃已将梦境中的一切尽数忘却。但她此刻实在没时间与王妃详细解释。王妃已经醒了,那梦境即刻便会消失,凌非焉能不能逃离梦境,全赖她最后的拼试了!   “你竟敢这样……与我说话……”王妃瞪着杏目,在小丫鬟的搀扶下坐起身。不解的看看初一又看看床榻深处安静躺卧着的仿若沉睡的女子。   初一早已一骨碌翻身下床,三步化作两步奔在春宵楼的红灯前。向灯中一望,只见那魂石投射的慕霜心魂早已消失殆尽,凌非焉果然已将魇魔退路截断。但没了心魂支撑,凌非焉两道肩魂之光在魂石上便是附着不住,虚虚脱脱的便要向别处游离。   初一慌忙伸手去握紧那已经褪了光芒要变回通透的魂石,疾步将它拿到床上,跪坐在凌非焉的身边。   “你这两个无礼之人怎敢,怎敢……哎哟!”被焦急的初一鲁莽挤到床边,王妃只能虚弱的扶着床榻,目瞪口呆看着初一和那个沉睡的女子,气的说不出话来。   只见初一在右手指尖聚起幽蓝色的道法之光,低目凝神,于凌非焉眉心双肩之间,勾勒出一个三角型的法阵。然后将握着魂石的手掌张开,以道法之力浮起魂石置在法阵之中。   “拜托了……拜托……非焉凌尊……”初一颤抖着声音,甚至没有意识到因为潜意识里对自己没有信心,才会下意识将希望寄托在凌非焉身上。   如果她能成功将凌非焉的心魂从梦境中呼唤归来,再与那两点肩魂一起聚在魂石之上,那么就算梦境不复存在,也可以让凌非焉的三魂尽数归位。   可惜这方式虽与点魂灯相似,却又不完全等同于点魂灯折射三魂。因为点魂灯时,人的顶魄还在自己的头顶,而现在,凌非焉的心魂却是囚在梦境中。这就是完完全全的唤魂之术,难于点魂灯,也险于点魂灯。   此时的魂石,不过只是个承载心魂的器具。   这样的咒术平日只有道法高深的凌尊首徒们才能行得顺利。可现在却要毫无经验的自己来施术,且是对爱慕之人……初一不禁万分难为。   若不是凌非焉那句耳语让她失了心神,若不是那时凌非焉轻揽在腰间的双手给了她莫名的勇气,初一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应下凌非焉的要求。她知道,机会只有一次,时间也只有一瞬间。如果不成,她将会成为陷凌非焉于永眠的罪人。   那恍如千年的缓慢时光中,初一迷迷蒙蒙,只想将凌非焉拥得紧些,再紧些。她不愿别离,好像吃过这种苦头,一松手让凌非焉走了便再也没将她等回来。   或许凌非焉也感觉到了初一的无奈与哀伤,埋下头来,在她耳边轻语。   “我要你……”轻轻的吐息,却重重击打着初一的心绪,“为我点一次魂灯。”   被凌非焉轻推开距离,她的手却依然在腰际停留片刻才缓缓收回。   “我……?”一瞬间,初一的留恋与不舍都化作不可置信的惊愕。她已经领会了凌非焉的意图,但却怎么也不敢相信凌非焉竟会与她下了这样大的重托。   她将她的心魂,神识托付给了她。   她……   初一痴痴望着凌非焉嘴角漾起的笑意,有信任,有鼓励。就像她千百次幻想中的那样,对她柔情似水,却又坚定无比。   于是初一也笑了,她知道,凌非焉这样的托付是怎样也拒绝不了了。   更何况这时,除了她,孤寂的留在梦境之中的凌非焉还能依靠谁呢……   这不是优柔寡断的时候,这真的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凌非焉的睡颜并不痛苦,淡然得完全不像正在梦中经历凶险和生死。初一凝望着,注视着,用饱含着道法之光的右手指尖在凌非焉眉间轻点,深深回忆起入宗试典时凌非焉唤取她顶魂时的感觉,努力去给凌非焉营造同样的感受。   唤魂的三角法阵成了,魂石也悬浮起来了。   心魂,拜托了,非焉……   非焉!!!   初一睁开双眼,怔怔望着悬浮在空中暗淡的法阵。泪水止不住从眼中滑落,她不敢出声抽泣也顾不上擦拭,她能做的都做完了,剩下的真的只能靠祈祷了。可凌非焉就这么静静的安躺着,仿佛没有听到她心底里声嘶力竭的呼唤。   三角法阵环绕着魂石,静的怕人,并没有心魂从凌非焉头顶浮现出来。 第146章 【王府梦沉】146   “非焉凌尊……”初一轻声呼唤安静躺着的凌非焉, 三角法阵中的魂石已愈来愈渐透明,原本环绕其上的两道肩魂也开始暗淡扩散。   “不行,不可以!不可以再睡下去了,快醒来啊!”说不出是惊慌还是恐惧,初一不甘心也不相信凌非焉会这样从此沉沉睡去。她再次将道法聚在掌心中, 又抬手在三角法阵周围营造出一个小小的结界,想将凌非焉的肩魂阻在其中。   尽管没有任何理论能支持她这个想法, 但她还是出于本能的这样做了。好在那两道肩魂脱离三角法阵后, 还真的游离在她双手间的结界里。   “凌尊……”初一见这法子暂且有效,能为凌非焉守住两道肩魂,绝望的情绪中终于燃起一丝微微的希望。   “这,这是什么妖法……究竟,究竟发生了什么?”王妃被初一一系列的举动惊得不清, 她有些微微恐惧,但更多的却是满心的疑惑。   “王妃,他们二位是王爷请来救你的高人。”小丫鬟见王妃已然醒来,两个道师却是一个醒来一个尚在梦中。虽然她不懂这入梦之法的凶险, 但从初一焦急落泪的神色上便也读了懂一二, 隐隐感到那依然沉睡着的道师恐怕凶多吉少。于是她扶过王妃,与姐妹们使了个眼色,道声:“舜华, 快去请王爷来, 便说王妃已经醒了。”   另个丫鬟听了, 即刻应下, 推门而去。   那丫鬟又向另两个丫鬟道:“佩玉、琼琚,快去为王妃准备温水新衣和流质暖食。”   两个丫鬟相视一看,也领命出去。   王妃听了,心知事情许不简单。只见那悲恸得泪流满面的女道师全然不顾一切,只拼命坚持着那个闪着蔚蓝色光芒的道法结界。她不知沉睡中的女道师为何迟迟不能醒来,但她可以确定的是,这个正在施法的道师真的很怕唤不醒她的同伴。出于女子的敏感,她能从那道师不住涌出温暖眼泪的双目中看到一份至真至深的情愫,让她动容。   “颜如……扶我下床。”王妃向身边的小丫鬟伸出手,又道:“那道师若真是因我沉眠,那我方才也是冒犯了。”   小丫鬟扶着腿脚虚软的王妃,言道:“王妃不是常与我们说不知不怪的么,您也是刚从睡梦中苏醒,不要这样责备自己。”   “毕竟我还是醒了,她……”王妃叹了口气,不忍再去看初一和凌非焉。   景鉴年在寝殿门外兜兜转转盼了许久,但见小丫鬟推门出来,马上迎上前急迫问道:“怎么样?!王妃可醒来了?!”   小丫鬟边施礼边道:“回王爷,王妃醒来了,差我来唤您进房。”   “爱妃!爱妃你醒了!”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适?!景鉴年一听,顾不上别的,一边大声问候着一边急匆匆扎进寝殿之内。眼见结发之妻活生生好端端的就在面前,不由得心头一酸,堂堂七尺男儿险些落下泪来。   “王爷……妾身并无大碍,只是有些虚弱疲累。”王妃亦是微步上前依在景鉴年怀中。如果先前王妃还搞不清状况,但景鉴年的情感她却是最了解。她见景鉴年疾奔进寝殿,一见到她神色便从焦虑担忧变得欣喜欣慰,她立刻就确信了小丫鬟口中所说的两个道师真的是景鉴年请来相救于她的。而她,一定是陷入了什么让景鉴年束手无策的困境,才让景鉴年露出了失而复得的狂喜情绪。   王妃本就是通情达理心慈善软之人,如此一来,她不禁也开始担忧起尚未醒来的凌非焉。   显然景鉴年也发现了初一趋于绝望的神色,他揽着王妃,趋于床榻之前,和蔼向初一问道:“非一上仙,凌非焉上仙怎样?”   初一听了,不敢对三角法阵和手中结界掉以轻心,虽不情愿却也只能摇头,抽咽回道:“我尽力了,我尽力了……”   景鉴年闻言心头一震,不由面露敬佩哀伤之色,心道:这道师怕是以身犯险换来王妃无恙,自己却再难醒转。于是他想起入梦前凌非焉与他的嘱托,便向初一问道:“那……本王是否要向图巴尔发送信号,诛灭那魇魔真身?也算是为凌非焉上仙……报此大仇。”   “诛灭真身……”初一早已模糊的双眼快要看不清面前的三角法阵和通透的魂石,甚至看不清在手中结界里游荡的那两道凌非焉微弱的肩魂,但她却字字清晰的听到了安王的询问。   春宵楼的魂灯灭了,魇魔的退路便没了。王妃的梦醒了,梦境便荡然无存了。无论怎样,凌非焉已经如约将魇魔的心魂困在梦境中,与消失的梦境一同消失。现在只要一刀结果了沉睡中彭新的性命,这只魇魔从此便再也不会存在于这世界之上。   可现在,如果梦境还在?   如果凌非焉还在摇荡的梦境中与魇魔缠斗。   如果……   初一在脑海中设想着完全不存在的可能性。理智告诉她,她的所有的犹豫无非都来自于对唤醒凌非焉的强烈渴盼。而事实就是,是否即可诛杀彭新真身与能否唤醒凌非焉毫无关系。   能唤醒凌非焉的,除了她勾勒起的法阵,除了她浮起的魂石,除了她第一次施咒便是对此挚爱之人的唤魂术,再无它法。   我要你,为我点一次魂灯……   凌非焉的声音,曾经那般轻柔坚定。可现在,她却沉默安静得如同寂静深海,酩酊永夜。   “请王爷……发送信号吧。”初一闭上眼睛,颤抖的声音淡然而无奈。   “好。”景鉴年应着,在初一肩头轻拍一下。这是他此刻唯一能做的既不打扰初一维持法阵又能仅仅给与的一丝安慰了。   寝殿外,如烟火般的信号冲破云霄升上如墨浸染的夜空,绚丽绽放的瞬间虽然短暂却美得炫目。   “非焉凌尊……!!!”初一恨不能将气海中的真气全数注入在三角法阵和掌心结界之中,只要能唤醒凌非焉,便是用尽真气,像春宵楼的红灯一样燃烧殆尽也没关系,像封了两条主经脉那样再不能使用道法也没关系!   “凌尊……你快醒来啊……不是让我为你点亮魂灯么……是我,是我的道法修为不够你看不到我的法阵……还是我不够虔诚,你听不到我的声音……凌尊!!!非焉!!!……啊啊啊!!!”   过于执拗的坚持让初一平白消耗了许多真气,她有些眩晕了,毕竟同时撑着三角法阵和掌心结界已大大超出了她所能承受的负荷,况且现在的她还是如此心力交瘁。   “非焉……非焉……”初一摇了摇因为哭泣缺氧而混沌的头,却空不出手去擦拭泪痕模糊的脸颊。   距离王妃醒来已过了近一刻钟的时间。   梦境早该不复存在了。   初一的心情从焦急期待,痛苦煎熬慢慢变的灰心绝望。   是了,一定是自己道法不精,终究没有为凌非焉点起魂灯。   是自己的错,是自己的无能,终究害了凌非焉的性命。   如果这次是非茗凌尊与非焉凌尊同来,一定不会是这般光景。   恍惚中,初一甚至想到抽出歌风扇,用那最尖锐的扇顶剑锋刺穿自己的喉咙向凌非焉谢罪。   可是不行啊,不是现在……   初一哽咽着,任由滚烫的泪水颗颗落下,滴在身着的华服上,滴在床榻锦被上,滴在凌非焉安然的脸颊上。如果不是要用尽最后一丝真气撑着法阵和结界,她也不知道即堕入万念俱灰的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   图巴尔不知安王府中是何情况,只道烟火升起时便是彭新殒命日。于是他挥手带领早已埋伏好的安王府兵冲进别院。心魂已失的彭新根本不能再保持房间外的魔功结界,图巴尔轻易便踹开了房屋的大门,将睡榻上的彭新一刀断了头。   诛了此魔,众人心中大快。不过可惜,却也因此疏忽了小童侍月。待图巴尔提着彭新人头再来寻时,却见那小童早已逃匿无踪。图巴尔一拍大腿懊恼万分,便即刻遣人再去追寻,自己则骑上快马疾疾回王府复命去了。   王府中,安王已让下人小心将王妃送在自己房里精心侍候。王妃的寝殿便留了给两位天御宗道师。他知道,若是凌非焉不能醒来,初一是决计不会离开那间屋子。   而对于初一来说,这一刻钟绝对是有生以来最艰难漫长的一刻钟。渐渐的,她终于空了气海,失了气力。若想维持三角法阵,她不得不放弃掌心中的结界。   碧蓝色结界消失的瞬间,两缕肩魂便向更远的地方扩散而去。   “非焉,非焉……不要,不要离开……”连呼唤的声音都变得虚弱,初一从没这样绝望过,哪怕是自己身陷在水妖混沌的水球之中,也不过是瞬间的恐惧。可这越来越无望的等待着凌非焉醒来的煎熬惶恐,简直快要将她折磨得心神具碎了。   迷蒙而绝望的望着那两道就要远去的肩魂,初一下意识闭上了眼睛。短暂的漆黑的片刻却忽然十分安慰。初一在自己的脑海中仿佛看到一丝光芒,那光芒温暖而明亮,也像是在找寻着她,让她不由自主的想要迎上前去。   “非焉……”初一猛然睁开眼,但见那光芒并不只存在于自己的脑海之中,而是实实在在的就在面前。   “凌尊……非焉凌尊!!!”初一激动得几乎撑不住身子,三角法阵之中,那通透的魂石不知何时已经灼灼点亮!变成了一盏光明耀眼的魂灯!   初一脑海中、心潮里的所有阴霾顿时一扫而空,仿佛失去的呼吸和力气全部都回到了身体里。魂灯亮了!这是她想要的结果,可没想到真正看到时,却激动得几乎不敢相信!!!   几乎是颤抖着,哭泣着诵完了归魂的道咒。当凌非焉的双目微微轻启时,初一已不知如何表达满溢心房的言语,只木然的呆呆望着凌非焉惊诧的表情笑了又哭,哭了又笑。 第147章 【王府梦沉】147   “你在……哭什么?”凌非焉想要起身, 却发现身体异常疲累。   “唔……啊……!”听到凌非焉的声音,初一的情绪终于再也无法抑制的完全崩溃了,她瘫倒扑在凌非焉身上,因为安心释放而哭出声。   那颗悬浮在半空的魂石已经变得晶莹剔透,随着三角法阵的消失掉落在凌非焉身上。凌非焉感受着俯在自己身上宛如受伤的小兽一样呜咽着的初一, 又试着动了动自己迟缓的身体,好像领会到了什么。   “别哭了, 没出息的样子。”凌非焉努力抬起手拍了拍初一, 动作与声音一样轻柔。果然肩魂在外游荡得太久,身体有些不听使唤了。   “是,是我没出息……我施的唤魂咒糟透了,我还以为……以为……”初一将脸埋在凌非焉身上抽泣,自觉没有颜面, 甚至不好意思去与凌非焉对视。这份羞赧无措不仅因为她刚刚哭得十分狼狈,也是因为她想到凌非焉陷在沉睡中时自己束手无策的样子。   “你以为我醒不来了?”凌非焉轻声一笑,忽觉自己脸上也有湿润。抬手摸摸,竟是初一的眼泪。于是她勉强撑着身体半坐起身, 轻依在床边, 与初一故作斥责道:“是挺糟糕的。你和王妃离去后,我与彭新的心魂僵持而斗,他几番想要逃脱都被我拦了下来。后来我见梦境渐渐消失, 便知王妃该是醒了, 正想夸赞你呢, 谁知诛灭彭新后我在这混沌梦中寻了许久, 都不闻唤魂术的召唤。”   初一听了愈加自责,低下头去,喃喃致歉道:“对不起……”   凌非焉心知以初一的性格,若不先损她几句只与她客气,她怕是不知要内疚到什么时候。见初一已然懊悔,便即刻改口道:“好了,我这不是醒了么,你无需再道歉了。”   “对不起……”初一本不想拂凌非焉的意,可一开口,又是句对不起。   “不要再道歉!或许……我也欠你一句抱歉……”凌非焉沉默须臾,又轻言道:“点魂灯,唤魂术,本就不是你该做的。那时时间紧迫,我未及与你相说,如果你失败了……”   初一听凌非焉这样说,心中一紧,抬目凝望,想知却又怕知凌非焉将要说些什么。   凌非焉却是将视线放了空,轻道:“恐怕便是我累你再结下个心结吧。”   初一一怔,随即亦陷入了沉默。明明是凌非焉将心魂神识都托付给了她,一旦施术失败,她最担心的却不是自己的性命安危,而是她的心结!   心结?比起凌非焉的心魂神识,自己的心结算什么尘埃!!!初一轻声的笑了,好像一切都释然了。难怪她会喜欢凌非焉,凌非焉这个人啊……真是让她捉摸不透,却又莫名安心。   “凌尊……”渐渐稳定了情绪,初一不好意思的擦擦脸颊,假愠嗔问道:“你明知道我从没为谁点过魂灯,怎么还敢把自己的性命这样重托与我。说什么担心我结下心结,根本就是哄骗我的!”   凌非焉见初一好似恢复了心绪正要试着下床去,没想到那家伙居然倒打一耙怪起她来,于是眉头一皱,反问道:“当初锁魂咒我也没教你怎么使,你不是也自己用出来了?点魂灯你可是亲眼见过,也在闻圣院的典籍中学过,你又达了慧悟之境,有什么理由说自己用不出来?”   初一听了,不服气道:“既然凌尊觉得我可以点亮魂灯,那为何不早些让我知晓这样的计划,害我如此担心,你知道我看你许久不醒都要!都要……”   “都要什么啊?”凌非焉递给初一一个标准的白眼,冷哼道:“我要是早告诉你这一步,你还不得紧张得连魂石都浮不起来。像你这种不稳定的初阶道师,不逼迫一下就发挥不出来出应有的能力!若是非茗师姐在此,还需要我沉睡这么久,肩魂都……唉……”   凌非焉无奈的叹口气,暗中又试了试挪到身体,却依然沉重得如同灌了铅一般。   “是,是。我这种不稳定的初阶道师是没有非茗凌尊那么可靠。”初一羞愤道:“那你也不能用自己的神识性命来逼迫我啊!你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我还有什么脸面回天御宗,还怎么……”   “事实证明,逼迫你还是行之有效的。”凌非焉懒得再与初一斗嘴,推开锦被想下床去,身形却远不如平日麻利。   “好好,是我多虑了,小看了凌尊大人的厉害。”初一嘴上还在顶嘴,但见凌非焉好似行动有所迟钝,又赶忙伸手去扶,并关切问道:“凌尊,你不舒服?”   凌非焉无可奈何道:“托你的福,肩魂险些散了,身体变得跟你一样笨。”   “噫!”初一瞪大眼睛,本想搀扶凌非焉起床的她,忽将凌非焉往床上一按,大声道:“若不是我拼命撑着结界,您这种道法深厚又稳定的凌尊大人,那两缕肩魂可真不知要散到哪里去了!”   “你干什么!”被初一压在身下却无力反抗,凌非焉竟忽然涌上一种比被妖魔压制还难以容忍的屈辱。   “干什么?”初一假怒道:“虚弱成这样还不好好休息,凌尊想去哪儿啊?”   “我……”凌非焉别过头去,支吾道:“我去与王爷复命……”   不知为何,被初一散落的垂下来的发丝若有似无的触碰着脸颊,凌非焉前所未有的感到一种被世人称作难为情的羞涩。笼罩在发丝的阴影中,仰视着初一得意洋洋的“狞笑”,若不是身体实在无力,凌非焉简直要拔剑了。   好在初一适时起了身,凌非焉这才松口气。谁知初一又忽然给她盖上了锦被,从没被谁如此照看,凌非焉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应对,只默默听着初一在旁嘀咕。   “王爷说,王妃今夜宿在他的寝殿。待凌尊醒来,让我们放心在此休歇。”   “我不累,不想睡。”一瞬间,凌非焉忽然发现,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跟初一一样,成了个爱逞强的人?   “三魂游荡了那么久,怎么会不累呢。”初一再次抬手将想要起身的凌非焉缓缓按在床榻之上,满目深情,柔声轻道:“从相识的罗村到今夜的魇魔梦境,以前那么久时间那么多次履险,我知晓的我不知的,都是非焉凌尊你在保护我照顾我。可这次,你却让我尝到了用尽真气,流尽眼泪也无能为力的无助痛苦。这滋味才是糟透了,比我那三脚猫的唤魂咒还糟糕。所以今后啊,就算你是达鹤宇的凌尊首徒,我只是个道法不稳的初阶弟子,我也再不会给你这样抛下我任我焦急无奈的机会了。”   “你……”凌非焉不知该怎么回应初一忽来的严肃认真。她所习惯的是那个颇有“不济”却一点就通讪讪笑着的初一,那时她的眼中闪烁的是耍耍小聪明的狡黠。而此刻,她那双因为经过一场痛哭而泛着红肿的眼睛里,那满映着自己容颜样貌的深邃瞳眸,真的变得不同了。   显然,初一也从凌非焉注视的目光中读出些猜测意味,她怕聪明敏锐的凌非焉察觉了她的心思,赶忙再将锦被与凌非焉盖好,故作严肃吩咐道:“好好睡觉,现在开始我哪也不去就在这儿看着你。不到明天巳时,不许起来。”   “……”凌非焉还不习惯初一突然这样与她讲话,好像往日里初一对她那份敬而远之的谦卑谨恪一并随着她的肩魂飘散了一样。不过,她倒是挺喜欢初一有些“强势”的样子,毕竟对她唯命是从嗫嗫喏喏的人实在太多。纵然此生,能与她放下拘谨平待相交的朋友不过凌非茗与汤沐冉两人。如果初一愿意,她也不介意在再多一个。   不过……   一刻钟还不到,口口声声哪也不去就在这儿看着凌非焉的初一便昏然入睡了。凌非焉无奈的瞅瞅初一还揽着自己的手臂,试着挣脱几次,却因始终被初一紧紧拉着而告失败。终于,凌非焉放弃了挣扎,也为初一盖上一角锦被,露出丝苦笑来。   有番话她没有与初一说,也永远不会跟初一说。那时她只让初一筑起三角法阵为她点燃魂灯,可没让她做什么结界把法阵和肩魂都圈禁起来啊。   难道这傻瓜就没想到结界能阻止肩魂飞散,也能阻止心魂聚来吗?还好这笨蛋最后用尽了力气撑不住结界,不然从梦境中飞离出来的心魂一直徘徊在外,自己就算不长眠在梦中也要变成个傻子了。不过话说回来,能同时撑着三角法阵和结界那么久,这家伙也真是不容小觑。但愿她真的能如她所说所那样,从此再不给我孤注一掷的机会……   看着睡着的初一,凌非焉领了她的好意,又有些心疼她浮肿的眼睛,下意识抬手去,却在半空僵住片刻。终于,凌非焉还是将手轻轻放在初一头上,试着抚摸她柔软的发丝。只见那家伙疲累中睡得深沉,却面带安然坚毅。凌非焉一怔,骤然收回手来,将被子一拉,躺下身去。   算了,任她去吧。   翌日,天明。   寒冷明亮的光线照进窗间。初一翻了个身,只觉这床榻软软陷陷甚是舒服。行走江湖这么久还从未睡过这么得劲儿的床呢,就连天御宗的硬木板床也比不上啊。   咦?天御宗!不对!!我已经不是走江湖的小道师了!!!   初一猛然睁开眼睛,明明没有做梦,却不知为何在半睡半醒间涌上那许多散碎的思绪。眼见周遭的床榻风格古朴却极尽奢华,自己的眼睛又酸酸肿肿实在难受,昨夜身在安王府中与魇魔相斗,为凌非焉痛哭而泣的回忆瞬间苏醒。   初一一骨碌翻过身,却发现床榻之上早就没了凌非焉的身影。她顺手摸了摸凌非焉躺过的地方,尚有余温。   这怕是……与凌非焉共眠了一夜?   不可置信的捂着嘴巴,初一坐起身来痴痴的笑着。虽然没有任何记忆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但就是按耐不住心底那点小兴奋。   于是她赶快下床来将头发整理束起,正有小鬟进来,为她送上洗漱用具和整理清洁的海青袍,初一匆忙用了又穿好衣裳,询问道:“非焉凌尊呢?”   小鬟知她问谁,礼貌应道:“那位上仙在庭院里练功。”   “练功?”初一眉头一挑,来到院中。   只见已换回白莲青云袍的凌非焉果然持着尚未出鞘的炎月剑在缓缓行着拳脚,一招一式都标准的彷如天御宗典籍上的图示。初一认得那些招数,那可是她在天御宗习了整整两年的功法。   “持明。”初一走到院中,一见凌非焉便难忍心中喜悦,向凌非焉调笑道:“凌尊可是昨夜被我压在床上动弹不得,今晨便早早起来修习持明,强身健体啊?”   “哼。”凌非焉冷哼一声并不接初一的话,只忽然抽出炎月剑转身便凌厉刺向初一,看来她的身体经过一夜休养已是完全恢复了。   初一猝不及防断了几根发丝,忙由腰间扯出歌风扇起势接招。两人如在紫麓山翠竹林中对决时那样,你来我往斗了个酣畅。   初一虽稍落下风却也不挡笑意,又与凌非焉道:“哦哟,换诛邪了!非焉凌尊这是要拿我当妖魔打么?好歹我们也是百年修得共枕眠的……师姐妹呀!”   不说还好,初一这样一提,凌非焉又想起昨夜初一紧紧揽着她睡了一夜沉熟,却害得她整夜未眠,顿时脸颊微红,道声:“讨打!”手上攻势又犀利了几分。   趁初一闪身夺剑的功夫,凌非焉一掌将她打翻在地上。   “哇,凌尊,你来真的。”初一一手撑着地,一手捏着半合半拢的歌风扇揉揉肩头。别说,睡眠充足心情喜悦的清晨,能与心中之人这样斗斗嘴动动手,还真是件十分惬意的事情。   凌非焉才不理初一假装的痛苦,把炎月剑收进剑鞘,正要商讨启程回天御宗的事,却见图巴尔匆匆而来。   “非焉凌尊!非一!!坎城出事了!!!”图巴尔又拿着信鸽带来的小块儿信纸,不过这次的讯息却是由前些日奔赴坎城的天御宗弟子通过钦天监信鸽专程给凌非焉和初一发来的。   “坎城怎么了?”凌非焉接过纸条。   初一也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起来,凑在凌非焉身边阅读纸条上的字迹。   “看来,暂不能与你同去罗村了。”凌非焉脸色沉重,将纸条递给初一。   初一看了,亦是面露震惊。   不到午时,安王府便已为初一、凌非焉和图巴尔备好了粮水,牵来了他们的马匹。她们终究没有吃上景鉴年承诺的那顿谢宴,三骑快马离了安王府,直出开京城西门,绝尘而去。   身上染着同门鲜血的信鸽带回的信纸上,端端写着:   西陲,坎城,已成人间炼狱。   请非焉凌尊与非一速来汇合。 第148章 【坎城夜战】148   “非一!!!非一……”凌非焉将跌落下的初一接在怀中, 伤处的剧痛让她几乎拥不住初一的身体。随着寸不离手的炎月剑锵然掉落在混着斑驳血迹的冻土之上,她不得不跪坐在寒冷刺骨的夜风中,或许只有这样的姿势,才能将怀中的傻瓜抱得更稳些。   而初一整只右臂都被魔焰焚烫得血肉模糊,越来越暗的视野逐渐吞噬着趋于扩散的瞳孔。已经快看不清凌非焉悲戚的容颜了, 但她能感觉到凌非焉沉稳用力的温暖怀抱和急切的带着愤怒埋怨的心痛。   初一想着,如果能就这么死在凌非焉的怀里, 或许也死亡不是什么坏事儿。   右手仿佛还在灼烧, 身魂俱碎的痛楚让她实在忍不住全身颤抖,但是她还是紧紧握着歌风扇,微微牵动嘴角,勉强对那不知还有没有机会说出心思的人得意轻笑。   这一次,她终于做了凌非焉的英雄。   “谁叫你过来的!你逞什么强!!我的阵眼我自己守不住么要你插手!!!”凌非焉痛骂着初一, 但却更像在痛骂自己的不济。   那阵眼,她真的守不住了。如果不是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硬生生替她挡了那道无法回避的魔焰,恐怕,她凌非焉早已被银眼夜魔的烈焰撕得粉碎。   距离上次银眼夜魔险些将天御宗摧毁殆尽已过了三十年。那一场浩劫中天御宗故去了三位近青玄境的道尊, 五个凌尊首徒全部战亡, 高阶弟子死伤无数,整个天御宗都摇摇欲坠几近倾覆。   而现在,凌非焉的心就像被无数箭矢反复刺中, 强大的不可阻挡的残酷现实狠狠蹂lin着她全然轰塌的精神信念。她无法相信当自己站在囚魔阵中心阵眼的时候, 竟然是对上古邪魔那么的无力无知。在那轰然喷发于眼前的魔焰中, 她也只能一次又一次的责问自己:凌非焉你不过是个鹤宇境的凌尊首徒, 有什么资格不惭不愧的忝站在这中心之中,却又连累他人,殃及同门?!   所以此时此刻,凌非焉目之所及之处仅有一片哀鸿遍野的凄厉绝望,燃烧的魔焰映亮了伤亡惨重的战场,累累白骨,殷殷暗血,冷冷刀剑遍布眼帘,天御宗弟子与邪魔和鬼奴的尸体交织相叠,狰狞可怖。   凌非川和凌非潭尚能行动,两人痛苦捂着伤处,在布满断肢残臂的战场上寻找幸存的天御宗弟子。所有在喘息中打扫着战场的天御宗弟子都沉闷着不出声,哪怕是忍不住眼泪的女弟子也只是默默的抽泣。他们互相搀扶着,翻动着一具具被魔焰灼焦的尸体,如果还能辨出是同门,便将他们抬到别处列在一起。   “我不是……逞强……”如果不是舍不下凌非焉泛红的深眸,初一可能会选择就此昏睡来放弃与疼痛的较量。但她实在不忍凌非焉独自承受那些自我责难,她看得出来,她从凌非焉倔强的紧紧抿着的薄唇上,从她虬结在一起的眉宇间看得出来。凌非焉在怪责自己,她将这场苦战失利的一切因由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不是逞强是什么!明明你守好自己的阵眼就可以!!非要来我这边!!!”凌非焉最讨厌初一逞强了,尤其是逞强来救她。   “我说过……”初一想开口,却痛得倒吸冷气。   右边手臂上的魔焰好像顺着皮肤钻到了经脉和血管中一样,混着血液和真气在身体里剧烈燃烧。初一的意识开始不受控制的模糊了,看着凌非焉许是因为羞愤许是被魔焰映红的脸颊,迷蒙中,她眼前的一切仿佛又回到数日前安王府中床榻之上将凌非焉压在身下的瞬间。   “我说过……我再也不会给你……离开我的机会……”   【四个月前】   这一年法宝之试的结果着实是让涂明宫明海道尊十分满意的。那日清晨,待明陆与初一同来向他知会歌风扇之事后,他便一人坐在涂明宫中徐徐慢思。   多少年来都没几个弟子能顺利得到上古法宝,他涂明宫今试一举便拿了两件,风头直压道仙宫不止一点半点。   尤其是小徒非一,平日里虽然有些狡黠调皮,道法也不过中上,没想到竟十分给他挣面的唤醒了一千三百多年都没人能持的法宝歌风扇,这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难怪明崖和明陆师兄一直对她有所偏护。明海不由得也对初一高看了几分,心道:若此番非一与凌非焉修习《炼海决》能获精进,达慧悟升高阶那必是指日可待。   捋捋胡须,明海又想到另个他一直相视甚高的弟子非然。   若说赵青然顺利升为高阶弟子且得了上古法宝的结果,倒是完全是在他预料之内。只是让他颇为惊讶的是,赵青然资质甚优,明明入道仙宫也无可厚非,却为何没能拿到涂明宫的两把宝剑,只得了绎武宫的御殿刀呢?   虽然方才涂明宫殿上明陆说过法宝即是法宝,没有上下高低之说。但是任何一个天御宗人都知道,如果抛却操持法宝之人造诣高深的因素,法宝本身也还是有强弱之分的。   道仙宫法宝发挥极致可通五界封仙镇邪,最强。天枢宫法宝发挥极致能晓天地窥未来,次强。其次便是他涂明宫法宝,五柄利剑个顶个是斩妖除魔灭鬼的利器,十分了得。就连天御宗的首任宗主江判也是持着涂明宫的炎月剑啊!   所以,这正是明海最不甘心的地方。虽然千年来天御宗渐渐由斩妖除魔变得更加倾向修真向道,涂明宫的声势也较之最初有些没落。但仍然是紧随在天枢宫之后,排行第三的属宫。   可轮到他执掌涂明,就因为他是明达的小师弟,上一代道字辈的师父师叔们总是习惯先提明达,反倒把他的涂明宫给排在最后了。偏偏明达那个蛮大个好像也不服气明海明明是师弟却总不将他放在眼里,日渐变得爱与明海争高低。于是才导致两人就这么明争暗斗的较量了许多年。   有时想想,或许如果没有这茬子不算事情的事情,明海应该不会变成一个极要面子的人。   那么接下来排在第四位的便是可以活死人医白骨的青遥宫法宝,最后才是善于守御的绎武宫法宝。   所以如果一定要什么都不计的给法宝排名的话,赵青然拿了绎武宫的御殿刀,可以说是极差的一个结果了。让一个有道仙宫资质的弟子拿一把仅善于抵御外敌的绎武宫法宝,就好像让个治世能臣去教黄口小儿读书一样不相协调。也难怪赵青然看到初一拿到歌风扇之后,竟难以掩饰的露出了嫉妒神色。   但是没办法,上古法宝就是这样认人,又不认人的。   不过让明海有些介怀的是,虽然他很赏识赵青然的道法资质,也知他在涂明宫中总以谦和上进之姿待人处事,但他却几次在这青年人眼中察觉到一丝被刻意隐藏着的愤争之色。以此,明海猜想过是不是赵青然未入天御宗前历过什么悲愤屈辱之事,才会让他这般渴望力量。   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如果赵青然真有这样的执念,还将这执念藏匿起来,那就说明他不但对自己的执念自知,且又不愿自拔。如此下去,只怕在强大的力量面前赵青然便会极易沉沦深陷迷失自我。   如此,明海又觉得赵青然拿了御殿刀未必不是好事,希望具有守御之力的御殿刀能给予他一些端重沉稳的力量,缓和他的阴霾戾气,让他真正成为一个匡扶危倾行道济世的天御宗弟子。   “师尊。”凌非墨的到来打断了明海的思绪。   “何事?”明海甩了下拂尘,振作精神。   凌非墨拱手道:“弟子由执法堂来,昨夜擒下的黑衣人他……”   明海身体微微前倾,询问道:“他可供认是何人遣他来我天御宗盗窃法宝?”   凌非墨遗憾摇头道:“那黑衣人在弟子的劝导之下本有招供之意,不过可惜,最后一刻却是咬破口中药丸,服毒自尽了。”   “嗯……?”明海捋着胡子眯起眼睛,凌非墨这一段回复中包含许多信息让明海一时难以理清脉络,于是他又严峻抬目与凌非墨道:“且将问询之事一一与我详说。”   凌非墨心中本就有所猜疑,便将出了涂明宫后赵青然主动要求与他同去以及后面在执法堂中发生的一切如实向明海重复一番。   “非然竟是这般……”听了凌非墨的讲述,加之方才自己的随想,明海愈加觉得这黑衣人来盗歌风扇的事情似乎并不简单。   不知为何他眼前忽而回现出赵青然初见初一拿出歌风扇来的神情。那看似羡慕实则嫉妒的神色之后,竟还掠过一丝坚定。明海心中一沉,想不到这年轻人竟有这许多重心思。   常人若只看到羡慕之色,便会以为他十分谦和大度。即便眼光毒些看到那份微弱的嫉妒之意,也不过会理解为人之常情。倒是那深藏在暗处的莫名坚定……想来不禁令人脊背寒凉。   思虑许久,明海站起身将拂尘环在怀中,又与凌非墨言道:“非然不是常与你说想去坎城勘察么?去与他说,我准了。” 第149章 【坎城夜战】149   【三个月前】   坎城的深秋素与深掩在西岭茂密山林中的天御宗大有不同。极目远眺, 一片浩瀚苍茫。大块的如金色层峦般的枫林簇拥着辽阔的草海,扑面而来满是大开大合的边陲之息。天高气爽时,占据了半边天空的云朵变幻翻涌着,竟显得那矫健翱翔的雄鹰仿如南地振翅初飞的幼小雏鸟。   赵青然终于来到坎城,自从两年前在天御宗得知此境许有他心心牵挂的找寻, 他便一直在争取亲来坎城勘察的机会。可如今真的放马在这水草丰美秋意浓郁的边陲之城,他心里反而涌起了愤怒和悲哀。   坎城不大, 没有开京肃穆也没有苏南繁华。它更像是个硕大的商镇, 南来北往的多得是服饰各色容貌有异的胡客。白天走在坎城街巷,随处可见他们操着带有异域口音的话语与坎城的客商易物贸货,用丰腴的牛羊马匹从大炎带走精致瓷器和药品。到了夜里,阵阵胡琴悠扬,酒声酣畅, 还倒有些反客为主,让坎城的大炎百姓误有种旅居异乡的感觉了。   坎城也不小,屋连屋,楼连楼, 大大小小三万六千栋建筑, 多多少少十四万四千人口。最高的一座圆塔楼上迎风猎猎飞扬着大炎的旗帜,那里不是坎城的府衙,却是坎城商会的总阀, 更显出商贾买卖在坎城的所占之重。   赵青然与其他天御宗弟子一样, 未及坎城便已换作普通衣裳。时隔两年再穿上那套入天御宗前的紫色衣装, 他却依然丰神俊朗不改当初模样。   一入坎城市镇, 赵青然便明白为何银眼夜魔会选在这样的地方蛰伏。如此鱼龙混杂之地四处都隐隐浮现着魔息,莫说那些常将防风兜帽戴在头上的胡商,便是装扮隐蔽的大炎人氏也都行事神秘另人生疑。此处又是远离中原的“法外之地”,少有道师来临,即便是两年前开始关注坎城的天御宗也不过是易服而行暗中调查,未有任何行动。   银眼夜魔毕竟是上古邪魔,如果真的藏匿在此,断然能够将自己的魔息隐藏得不留一丝痕迹。这也是为何天御宗寻了他两年,却收效甚微的原因。   赵青然走在坎城街中,随处打量,同时也有许多目光向他们一行四人望来。忽然,街边有个衣着清简的老算子手持一杆布幡快步跟到赵青然身边,向他笑道:“少侠,暂且留步。”   赵青然停下脚步,但见那算子发丝凌乱,银灰发色似染风霜,脸上皱纹密布宛如沟壑,但精气神儿却是很足,说起话来气息充沛并无半点颓意,一时间竟难辨年岁。说是古稀杖朝吧,许得。说是耄耋期颐吧,也许得。唯独鹤眉之下有只眼睛不知何故失去了眼球,只留下一片混沌眼白。   赵青然拱手向算子问道:“老人家何事?”   老算子用仅有的右边眼睛看了看赵青然手中的御殿刀,大声叹道:“好刀!”   赵青然见这老算子叫住他不过是为了夸奖他的法宝,便从怀中取出四十文钱,交与算子,言道:“老人家好眼力,这些可够你一副卦钱?”   谁知那老算子并无离去之意,只捻须笑道:“够也不够。”   赵青然本是想打发老算子,但见他话中有话,又问道:“老人家此言何意?”   老算子却是绕着赵青然走了一周,神叨叨的东抓一把,西拿一下,口中亦是叽叽咕咕念念有词。忽然,老算子猛一伸手点向赵青然胸口正中。赵青然顿时提刀格挡,将老算子的手拦在胸口尺寸之外。   老算子双指没触到赵青然身体,生生点在御殿刀上,却也眉头一皱,那只浑浊的眼睛微微震动,须臾竟嘴角微提隐有笑意。   两人僵持片刻,赵青然脸色严峻,严肃开口问道:“老人家,这是何意?”   老算子闻言收了手,呵呵一笑。那独眼中柔慈的目光忽然犀利起来,幽幽言道:“普通灾厄我老算子不过开口之劳,这一把年岁也不怕泄天机折寿命。倒是你们四个小伙子年纪轻轻,四条性命,这四十文钱……”   与赵青然同行的涂明宫弟子非鹏一连听了三个与“死”相谐的“四”字,隐有不详之感,按耐不住上前插嘴与老算子道:“老人家是说我们有血光之灾吗?”   老算子又摇头笑道:“也是也不是。”   赵青然听了再拿出二两银锭来,与老算子道:“还请老人家指点。”   也不接下银钱,老算子单指着赵青然面色忽而狰狞,冷道:“血光之灾你有。他们么……”又以手指一一点过非鹏三人,阴沉笑道:“陪葬。”   言罢,老算子扔下错愕四人,持着布幡转身便没入街巷人群之中。几步过后,居然再难觅踪迹。   “哇,那老算子说什么?非然有性命之灾?我们也要陪葬?他算得准不准啊?说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非鹏抱紧手中长剑,一想到那老算子那只苍白盲瞳扫过他们时的阴冷诡异,不由得又打了个冷颤。   “呸呸呸,管他算得准不准,关键是这话听着晦气啊。”非成摇头叹息道:“刚入坎城便遇上个胡言乱语的瞎算子,早知道我就跟非墨凌尊申请去砍冬柴了。”   非策拍了拍非成,淡定劝解道:“我看那老算子十之八.九是故弄玄虚随便说的,我们好端端的哪来什么血光之灾。就算有,难道咱们手上的长剑和一身的道法是摆样子的吗?”   非策转目,又见赵青然依旧沉默不语,便也拍拍他的肩,安抚道:“非然师弟也别往心里去了,那老算子银子也没拿就走了,怕是嫌弃先前给的钱少,故意说些恶语报复我们,给我们添堵的。”   赵青然听了,只得点头道:“老算子看似疯癫,实则诡异,他那番话不可尽信也不可不信。但如果真是我非然惹上什么要命的事端,还请几位师兄师弟切莫与我一同受难,及时走避才是。”   “哈哈哈。”非策大笑道:“师弟,你说话怎么跟那老算子似的?”   非鹏亦道:“非然师弟说这话就是小瞧我们了吧?你要是真有什么危难,我们定然不会袖手旁观,更不会溜之大吉啊。”   “对对对!”非成也被非策和非鹏的浩然正气感染,大声道:“咱们涂明弟子都是一家人一条心!俗话说得好,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我倒要看看什么邪魔外道敢惹咱们!”   “好啦,你小声点。”非策用剑柄怼在非成的肚子上,低斥道:“没发现这里魔息弥漫的吗?喊来喊去的,生怕那些邪魔歪道不知道你的身份!”   非成笑着揉揉肚子,不再言语。四人在一家客栈落了脚,约好夜里子时魔息浓郁难以抑制之时再外出探查。可到了夜里,坎城的气温陡然下降许多,与中午那般火热相比竟像是换了个季节。   赵青然等不及子时,早已整理好衣装拿上御殿刀来到客栈之外,坎城商会高高的圆形塔楼很快便引起了他的注意。找了个四下无人的暗处,赵青然起身凌跃轻落在商会偌大的圆顶之上。这时旁人若是在地上便怎样也发现不了塔楼上面还有个人呢。   坎城的夜空清朗璀璨,繁星点点闪烁辉映。凉寒的夜风中传来阵阵胡琴胡笛,商旅之人的曲乐中无论欢快还是悲凉,总是透着些思乡的情绪。   思乡……   赵青然站在微微鼓动的大炎旗帜下眯起眼睛,向东南而望。很远很远的地方,曾是他的家乡。那里有青翠的竹林,有连片的河流与荷塘,那里的人们好喝酒更会酿酒,父亲时常会到河边钓回一篓子不大不小的鲫鱼,再由娘亲笑呵呵的接过,晚饭桌上就会端上鲜美的河鱼汤来。喝过一碗,娘亲会再盛一碗。可若是想喝第三碗,便会被娘亲敲着额头说他是小馋猫。   可惜这些点滴的小事永远只能浮现在记忆里。他必须每夜都去回想一次家乡的山水、父母的容颜还有鱼汤的滋味,否则那些记忆就会渐渐的淡去。   赵青然将这一切美好的破碎都归咎于那个人的突然出现。他恨那个人,却再也不能找那人复仇。所以他将满腔的怨恨转嫁到一切与那人有关的人和事上,所以他入了天御宗。   还有与母亲的最后一眼相望,只有午夜梦回时他不得不回忆的场面。那是撕心裂肺的痛,那是哪怕让他搭上性命,也要与银眼夜魔清算的账。所以,他来到了坎城。   夜,更深了。   胡琴与胡笛不知何时也已渐远渐消,坎城终于陷入寒冷与沉寂。城外辽阔的草海之间,分不清是薄雾还是寒霜的白色雾气开始幽幽蔓延,魔意也愈加浓重。   “非然,干嘛呢?快下来呀。”非鹏将手卷在嘴边,压低了声音唤着。   子时了?   赵青然回复思绪,下意识摸了摸胸口正中。这东西到底该怎样才能发挥出它的无穷力量?是五色五行阵?是歌风扇?是鲜血?还是我?   “来了。”他将握紧在胸口的手轻轻放开,跃下高高的商会塔楼,正了正神色向三位同门言道:“城外东南五里之内,魔息甚重,我们可前去查探。” 第150章 【坎城夜战】150   四人出了坎城, 在冷夜的刺骨迷雾中谨慎而行。走了大约两三里便见远处乱草丛中凄独孤立的支出一个茅草小棚的顶盖来。小茅棚的下端则尽数深掩在草海之中,看不清端倪。   从顶盖上看那茅棚不大,估计就算是歇脚也仅够一人容身。而茅棚之外好像还靠着个类似旗幡什么的东西,无奈茅棚周围杂草甚高迷雾愈浓,四人一时难以看清。   见此情形, 非鹏与非成刚好对视,非成忙摇头又摆手。   非鹏见了, 轻蔑的低声笑道:“我说非成啊, 你胆子怎么这么小?”   非成不服气的握紧长剑,紧张道:“师兄你胆子大,你先上。”   “先上就先上。”非鹏嘴里说着自己先上,脚下却没动分毫,到底还是又看了看非策和赵青然的脸色。   非策凝神细细看了看小茅屋, 又静心感受着雾气中的魔息流动,片刻与赵青然道:“师弟,方圆数里就那茅棚之处魔息最重,想必棚之下必有魔物。”   赵青然亦点头道:“师兄所言极是, 不过不知师兄可有察觉, 那茅棚周围隐有鬼煞之气,恐怕棚下栖歇的不只魔物那么简单。”   非策听了微微一怔,随即道:“非然师弟不愧是得了上古法宝的道法异才, 果然比我等洞察灵犀。”   赵青然拱手谦道:“师兄过奖了。”   非策又道:“虽说深夜子时是入魔之人心神最薄, 魔意难控之时, 但若是银眼夜魔那等上古邪魔, 还是能将魔息压制平稳,不露痕迹的。既然这茅棚周围魔息这般厚重,我猜棚下面应该不是什么魔功高深的角色。”   非成听了,小心问道:“按两位师兄说的,那茅棚周围中又有魔息又有鬼煞,该不会是哪个入了魔的家伙刚杀了人,在棚里炼内丹吧?”   经由非成这么一推测,非鹏也忍不住接言道:“虽说我们出来时师尊嘱咐过要小心探查,除了搜寻银眼夜魔的踪迹任何事情都不要轻举妄动。但如果那棚里真有个杀了人的魔物,我们身为涂明弟子也是决计不可袖手旁观的!”   非策思虑片刻,作出决定,轻言道:“小心再走近些,探清楚再做决定。”   四人又在几乎齐腰高的草丛中秘密穿行,借着风声拨动草枝沙沙摇动。离那小棚子只有数步之遥时,非策做了个手势,四人缓缓散开以扇形向小棚包围。   “那!那不是!!!”非成眼尖,月光下他一眼便认出小茅棚边上的旗幡正是今日在坎城街上将他们拦下的那个老算子手中所持的布幡。   又走几步非鹏也认了出来,向非成摇头叹道:“不会是那老算子泄露天机,让邪魔炼成人丹了吧?”   非策见那布幡在夜风之中阵阵鼓动,撑起布幡的竹竿乃是稳稳插进泥土之中。心道:布幡直立,定是老算子有心而为。现在茅棚里魔息鬼煞俱在,除非是那老算子先在棚下休息后被邪魔残害,魔息是邪魔的,鬼煞是老算子横死不散的。否则那老算子便是邪魔……而鬼煞……”   非策一番想法把自己惊住,回想老算子对他们几个指指点点那些话语,不由得脸色一沉,下意识向赵青然对视。   显然赵青然与他想法相同,已将御殿刀提起在身前。   四人又渐渐向前及至茅棚附近,才看见茅棚之下空空荡荡,哪有什么邪魔鬼厉。非鹏诧异的抓抓头,颇有种虚惊一场的感觉。   “没有人?什么都没有。”非成也将原本呈防御姿态的长剑放下,在茅棚之下转了转,又靠近那布幡仔细瞧了瞧,抬手便想将它从泥里ba出来。   “呵呵呵呵。”   非成的手刚触到布幡,四周茂密辽阔的草海中突然便传来低冷的笑声。明明没有什么可以产生回音的阻挡,四人却听见一连串一样声调却越来越远越微弱的呵呵笑声。   “妈呀!”非成吓了一跳,迅速把手缩回来。被他ba出来的布幡也落在了地上。   可那布幡落地之后竟忽然泛起幽幽绿光,还在诡异可怖的笑声中飘飘悠悠悬浮起来,一直升到与茅草棚屋顶齐高才停住,然后便忽明忽暗的荧荧闪动。   那带着三四层回声的话音又响起来:“老算子算得你们几个即将命赴黄泉,你们不去躲避,反倒走进这苍茫草海送上门来!”   “哼!”非鹏本还有些许惊忧,但听这古怪是那老算子搞出来的,顿时又冒出一股火气,大骂道:“妖道!别躲在暗处故弄玄虚,快快现身,痛快一战!”   “你说什么?!妖道?!!”那声音好似非常不悦,怒吼道:“老算子我活了一千五百年,最恨的就是妖和道师!!你竟敢说我是妖道!!!”   非鹏见这老算子只躲在暗处不肯现身,便想骂阵激他出来,于是又大声道:“吹什么牛,活了一千五百年还不是妖道?难道是个鳖精?”   “竖子!!”   那愤怒的声音刚一落下,非鹏便觉有道锋利如丝的不知什么飞快划过喉咙,用手一摸却是根草海中的细长草叶。于是他将那草叶往地上狠狠一掷,叫道:“老鳖精,你没别的本事吗?弄根草梗来……”   非鹏话音未落,噗呲一声闷响,颈间鲜血瞬间喷薄而出。那一颗还不及闭上嘴巴合上眼睛的头颅扑落落便滚进了地上的草稞之中。   “师,师兄……”眼见非鹏的无首之躯在面前轰然倒下,非成一时错愕得舌头都打了结。但这恐惧没有持续很久,那细致微凉的痛感就像在虚尘峰望月居的庭院中纳凉时被蚊子叮了一下。   这次,非策倒是看见一丝绿色向非成颈部闪去,立刻脚下一点,持着长剑箭步上前想要阻拦。但任凭他反应再快,却也敌不过那锋利的草叶。   “非成!!!”非策绝望的呼唤着,他多想伸手去扶住这个有点胆小又十分开朗的小师弟。但他硬是不敢碰他,他怕一点点的外力都会让非成的头与身体分离开来。   “我,我以为坎城的,异域风情是极美的……”非成试着动动嘴角,却不断有血从脖颈喷出来,从口中涌出来。   “非成……”一瞬间,两个活生生的同门师弟突然就丢了性命,非策已近崩溃。   “早知道坎城这……这么恐怖……我应该……跟非墨凌尊申请……砍冬……”   非策没有碰非成,但非成自己的双腿却已无力再撑住身体。他的头颅随着扑倒的身体一起滑落在地,扑簌一声扎在草里。顿时,草海中开始弥漫起浓郁的血腥味道,那些霜白的雾气也渐渐变得红润。   “啊!啊啊啊!!!!!!”非策夹杂愤怒和恐惧的情绪失了控,他挥动着手中长剑疯狂抡砍周边的野草,大叫着:“老算子!你出来!!出来啊!!!”   赵青然见状,心中亦是十分恐慌。这老算子视人命如草芥的残忍,那寸草伤人于无形的阴诡毒辣手段,那没有眼球却比明目还犀利的浊白独眼,还有他……方才说过的,活了一千五百年……   握着御殿刀的手止不住的颤抖着,赵青然分不清自己是兴奋还是恐惧。   银眼夜魔……   这老算子,就是银眼夜魔!!!   一瞬间,家乡的风景父母的音容全部涌进脑海,甚至漫布草海的血腥之息都像是父亲刚钓会来的那桶小鲫鱼的味道。赵青然也想像非策一样狠狠挥动长刀,将银眼夜魔砍个粉碎。但是他动不了,双腿就像在草海上生了根一样,寸步难移。   “非然……走……快走!!”非策把葬身草海前的最后话语留给了赵青然。他一点也不怪赵青然身为拿着上古法宝的高阶弟子,却在面临强敌之时竟然一动不动的看着三个同门凄惨死去。   他知道,无论这老算子是什么来头都太强了,他们四人加起来在那老算子面前也都连蝼蚁都还不如。如果赵青然能够成功逃脱回天御宗去那便是最最最万幸的事了。但他也知道,这应该只是他此生最后的痴心妄想。   寒夜里,半空中悬浮着的布幡绿光更胜。忽然间有个银发的老者彷如从天而临一般双足踏在布幡双肩,用仅有的一只眼睛睥睨着赵青然。赵青然也看着他,握紧了刀,却说不出话来。   那老算子抬手又抽起一根草叶捏在指尖,冷笑道:“陪葬的先下去了,你也上路吧。”   “哼。”赵青然终于调动真气,御殿刀亦随之放出紫色的光芒,照亮了周身的草海。他将长刀挡在身前胸口正中,低声却凛厉言道:“今夜谁死,尚未可知!”   老算子听了呵呵一笑,又道:“勇气可嘉,可惜,妄自尊大。”话音一落,他便将手中草叶轻轻一弹,那草叶竟像是离弦的利箭,直击赵青然眉心。   赵青然登时筑起地坤真元以御强袭,怎奈那地坤真元在老算子的草叶面前竟脆得像一层薄薄的窗户纸,相接的刹那便被草叶戳得粉碎。   赵青然赶忙翻转刀身,以上古法器再拦草叶。御殿刀到底是善于抵御的上古法器,老算子的草叶打在御殿刀上终于失了气力缓缓落下。   但赵青然这一转刀胸前便露出了空隙,那老算子几乎是与草叶同时临在他的身前,伸手一抓就准准捏住了赵青然的胸前之物。   “你!!!”赵青然一惊,再去拦护却已然不及。   老算子将赵青然踩向脚下的瞬间,又伸出像是忽然长出了利爪的手指,把赵青然胸前的衣衫一并撕破,将那颗两寸许的小石攥在了掌心。另只手又顺手捻来一根草叶抵在了赵青然的喉咙之前。   摊开掌心,老算子眯起眼睛打量着手中泛着微微红光的石头,似有惊讶之色,又恍然点头,然后看着被他踩在脚下的赵青然颇有意味的笑了,开口道:“我认得你这刀,也认得这块石头,还认得几个人与你长得有几分相似的人。”   赵青然无心与老算子对话,大声怒喝:“杀了我!!!”   从一个人孤独的离开家乡起,赵青然三十年苦心经营,刻苦修炼,没有一天不在幻想与银眼夜魔相对时的场景。可今天,他忽然很后悔。如果能够再晚些,如果自己可以再强大些,如果能在给他足够的时间让他彻底洞察夜幽石的秘密,或许,今夜就不会如此屈辱的死在这里。   可是,哪有那么多如果。   或许,那一年家破人亡时,自己就不该苟活在这世上。   老算子踏着他,依然笑得诡异。赵青然看到眼前闪过一道绿色光芒,他不愿闭上眼睛,不想去逃避死亡。于是他在这道绿光之中看到了父母的面孔。 第151章 【坎城夜战】151   绿光过后, 赵青然发现自己的心脏还在跳动,头颅也没有与肩膀分离开来。不知银眼夜魔只瞬间就要了三位同门的性命,却没有连他一并杀掉。于是赵青然从草地上翻身而起,与那老算子持刀相峙。   老算子并不理会赵青然,只一手拿着从赵青然身上夺走的石头, 一手在血红的雾气中微微搅动,那些刚刚死去的天御宗弟子尚还温热的赤血便涓涓吸附在小石之上。待小石尽数吸收了人血, 老算子发动魔息催动小石共鸣, 小石便开始闪烁起殷红的光芒。   “把它还给我!!!”赵青然提刀向前紫色的刀锋划破了血红的雾色。   夜幽石,一件五界同求的上古遗宝,随了他三十年,也累了他三十年。若果没有它,他的父母不会横死离世, 他也无需隐姓埋名行走江湖,他的长剑甚至也无需沾染上那多鲜血。   他还清楚记得那人将这颗泛着微蓝光芒的小石交给他时所说的话语,字字句句,铭记在心。   “然儿, 爷爷与你说六个字, 你一定牢牢记在心中,也烂在心中。”   “呜呜……爷爷,我的肩好疼啊。”五岁的赵青然惶恐的看着面前的陌生老人, 肩膀被捏得生疼, 他又惊又痛, 忍不住哭泣起来。   “哭什么!赵家的汉子哪个有你这样熊蛋!!给我听好记住了!!!”那老者虽眉目凶悍声色严厉, 但却难掩心疼之意。若不是邪魔当道乱世将倾,他又怎么舍得将自己初次谋面的孙儿扯进这场浩劫之中。   “呜呜呜……”赵青然哭着,他委屈极了。为什么这凶巴巴的老头子把他一个人关进屋子,平时将他时若掌上明珠的父亲和母亲这次却没有护着他呢。   道韧却真的顾不及将赵青然哄逗平复,他还惦念着天御宗里与银眼夜魔纠葛缠斗的同门,于是他狠狠摇晃着赵青然稚嫩的肩膀,一字一句嘱咐道:“记得,夜幽石,天御宗。”   “啊啊啊……”本就害怕委屈,被道韧这样一晃,赵青然嘴巴一撇,哭得更大声了。   道韧实在应付不来小孩子的哭闹,急切的斥责道:“别哭了!!!给我重复一遍,记住了吗?!!!”   “呜啊……夜幽……呜呜呜……”赵青然抽泣着,又疼又怕,话也说不清楚。   “你必须记住,一字不差的给我记住!”道韧真的没有再多时间停留,盯着赵青然的眼睛快要喷出火来。   “夜幽石……天御……宗……”许是出于对道韧和疼痛的恐惧,尽管年幼的赵青然尚不理解道韧所说的究竟是什么,又是哪几个字,他只是从发音上永远记住了那六个字。   道韧听了,这才舒展开眉头,将赵青然一把揽进怀里,紧紧的抱了片刻,轻声道:“好,乖孩子,从此这就是我们爷孙之间的秘密了。不要告诉任何人,知道吗?哪怕是你的爹娘也决不能说。”   “说了会怎样?”赵青然被老人家抱得生疼,努力挣脱出来,泪痕未干的脸上一片茫然。   谁知道韧刚刚缓和下来的神色又凝重起来,悲恸言道:“你若说出去,他们都会死。”   “死?”赵青然揉了揉哭痛的眼睛,隐约觉得死这个字眼不是什么好事,于是转而又向老人问道:“你是我的爷爷么?”   “我……”道韧张口欲言,停顿片刻才站起身,一甩衣袖冷淡道:“我不是你爷爷,你没有爷爷。”   没有爷爷?赵青然当时不解,为什么道韧这样说。但正是他牢记的那六个字,让他越来越明白道韧这句话。是啊,没有爷爷。他怎么会把一个亲手葬送了他全家性命和全部幸福快乐的人认作爷爷。   道韧,和银眼夜魔一样,都是他的仇人。   赵青然对道韧的恨意不比直接屠戮他全家全村的银眼夜魔少一分一毫。   “还给你?”老算子不屑的看着赵青然,笑道:“这夜幽石本就是天御宗从我手中夺去的,我现在只不过是取回属于我的东西,何来还你一说呢?”   其实老算子这样说,赵青然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世人皆知天御宗本就是因二十五洞青玄真人联手封印银眼夜魔和夜幽石而成。那之前,夜幽石也确实落在银眼夜魔手中许久。但这许多年,赵青然通过多方查证以及这两年在天御宗闻圣院中考籍,早已将夜幽石的来龙去脉弄得清楚。   于是他向那老算子反驳道:“夜幽石本是天御大神遗留人间的至宝,后来不幸落入尔等宵小之手,更被你邪魔据为己有。我们天御宗乃是天御大神亲手扶植建立,为的就是封印你等邪魔鬼道!你这番话与别人说去或许还能蒙骗三分,但在我天御宗面前就别妄图混淆视听了!”   “哟呵。”老算子饶有兴致的看着赵青然,笑道:“你这个年轻人死到临头还敢与我讲道理?一千三百年了,你们天御宗还是这么喜欢自诩正义。大到当年叶小舟,小到如今你这可怜的蝼蚁,明明自己都是心魔难灭的魔种,却还要口口声声与天下人讲人间正道。”   “哈哈哈。”赵青然忽而也大声笑着:“死到临头?若是你想杀我,刚才我便已经死了不是么?昔日曾震动五界的银眼夜魔哪会与我这区区蝼蚁多费唇舌?”   “不错,算你小子识相,认得出老夫!”老算子捋捋胡须,满意地点点头,又与赵青然道:“我是不想杀你,你与我送来夜幽石这份厚礼我怎么舍得杀了你?而且,我不但不杀你还要与你做笔交易。我知道这几年天御宗一直在追寻我的行踪,在坎城也暗访了两三年,如今我大局已成,又重寻夜幽石,一切有如天助。此番我饶你性命,你且回去将天御宗的什么道尊首徒尽数诱到坎城来,待我将他们屠戮殆尽时,可留你一条性命。”   “要我与你做交易?简直是痴心妄想!”赵青然愤然道:“我与你有不共戴天之仇,你今日不杀我,终有一日我会杀了你!”   “呵呵呵,老夫就喜欢你这样的魔种。”银眼夜魔的轻笑渐渐变成大笑,一伸手,那展漂浮在半空中的布幡便落在他的手中,又与赵青然道:“你身为天御宗弟子,明知老夫要将天御宗碾碎踏平,言语里却无半分牵挂,心心念念只记得自己的仇怨。好吧,你不说我倒还忘了,你愿不愿与老夫合作且先与他们见个面在做定夺。”   语毕,银眼夜魔将布幡一振,顿时有绿色光芒汇聚其上,旷野草海中亦隐隐响起百鬼夜哭般的幽怨之声,赵青然眼见不远处薄雾中浮现出众多影影绰绰的身影。银眼夜魔口中不断低吟念诵着魔偈一般的咒语,那些似人似鬼的身影便飘飘忽忽向赵青然靠近而来。   待那些身影离得近了,阴森的鬼煞之气亦是浓重不堪,赵青然这才看清这些身影果然不是人类。银眼夜魔竟招魂唤魄般将大量的尸鬼冤魂召集而来!赵青然不禁心生愕然,就算银眼夜魔的魔功再怎样厉害,到底还是魔族中人,他怎么能驱动归于鬼雄麾下的尸鬼之魂呢?!   然而更令他惊诧不已甚至是痛心疾首的还在后面。只见那一群尸鬼冤魂中有一男一女两人缓缓上前,在离赵青然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下。赵青然定睛一看顿觉气血上涌,整个人犹如五雷轰顶般僵立原处,双手颤抖不已……   “爹……娘……”赵青然奔上前去,不由自主的跪在草地上,。他张开双手想要抱紧他们,却只透过薄雾抱住一片虚无。   “爹!娘!!是你们吗?!!!”赵青然绝望的呼唤着,但那两个尸魂却只是满目陌然,对他的声音不闻不理。   赵青然的心中虽然还支撑着最后一丝理智,让他记得小心防范银眼夜魔的圈套。但面前这两张熟悉的面孔,却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再保持镇定。   “是他们。”银眼夜魔见赵青然的执念果然是来自对父母的思念,得意的扬起嘴角,他的计划,想来是要成功了。于是他又向赵青然言道:“你不必呼唤他们。他们现在不过是由我驾驭的鬼奴,承受着身虽已死魂却难安的颠沛痛苦。这样的他们既不算活人也不算死人,不能转生投胎也无法再世为人。但如果你愿意与我合作的话……”   “你!!!我杀了你!!!!!”赵青然一听,自己深深思念的父母本就是惨死在银眼夜魔手中,如今他们魂魄却又被银眼夜魔操控奴役不得解脱,顿时怒不可遏,顾不得什么力量悬殊毫无胜算之类的事情,持起刀便是一顿疯砍。   而银眼夜魔全然不费力气,随随便便几次闪身便避开赵青然的攻击。尤其最后一次,他竟然连躲都不躲,只将赵青然父母的尸魂往自己面前一挡,赵青然用尽力气劈下的御殿刀顿时停在半空,僵持片刻,连人带刀一齐跌落在地上。   赵青然忍不住呜咽,又不愿银眼夜魔看见他狼狈的样子。终于他埋着头呵呵呵的笑了,再抬起头时,他泛着血红的双眼紧紧凝视着与他陌然相视的父母。   “然儿,快把鱼给你娘亲拿去,鲜着呢。”   “然儿,再吃一碗饭,将来比你爹长得还要高!”   “然儿,别出声!看见什么都不要发出声音!!”   “然儿,活下去……”   “然儿……”   明明那两道尸魂都只是面无表情的沉默着,可往昔那些音容笑貌却不停在赵青然的眼前和耳边回荡。赵青然知道,今夜随了他三十年的夜幽石是夺不回来了。除此之外,他大概没有再能什么失去了吧。如果能让父母的尸魂获得安息,付出些无干人士的性命又如何呢。   “好……我答应你……”   “很好,那我便送你个礼物,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赵青然的妥协银眼夜魔一点也不意外,从他把夜幽石从赵青然身上夺来时他就知道这个青年与宁死不屈的道韧不同,因为夜幽石上的红色微光足以说明一切。这三十年来,这个年轻人为了探寻夜幽石的秘密早已入了魔,他的手上有同类的鲜血,他早就是个魔劫深种的邪魔,只要轻轻推他一把,他便会跌落万劫不复的深渊。   而银眼夜魔非常乐意这样做。   银眼夜魔上前抓起赵青然的右手,他的手掌里燃烧起熊熊的魔焰,将赵青然灼烧得痛不欲生。那魔焰就像是有了生命,顺着他的皮肤钻进经脉和血管中,混合着血液和真气在身体里汹涌燃烧。   “这是冥火赤焰妖的妖炎。”说着,银眼夜魔松了手,任凭赵青然痛苦倒在地上,继续又道:“你若有造化能像我一样将这妖炎驯服,便可将其留为己用。要是连这妖炎也控制不了嘛,那你也不配与我银眼夜魔合作了,自己找个地方等死便是。”   “唔……”赵青然终于忍不住哼出声,经脉的灼烧和右臂的剧痛让他几乎神志不清了。   银眼夜魔又将一根草叶捻在手中,向赵青然背上随意一掷,轻道:“带些伤回去,天御宗那些蠢货不会怀疑你。”   “啊啊啊!!!!!!!”痛苦的嘶叫响彻荒野,绝望凄厉。   深秋,坎城之外,草海中薄雾愈浓,又有三道尸魂浮离身体,随银眼夜魔的布幡一并消失在血红的雾色里。 第152章 【坎城夜战】152   【十五日前】   正月, 大年初四。初一与凌非焉、图巴尔别了开京安王府,一路直赴坎城,快马加鞭颠簸了十数日终于进了坎城地界。   早就听闻坎城乃是一片广阔草场,到了冬日百草尽枯,放眼望去正该是天高云远的塞外风情。可惜一场风雪过后, 风冷得透骨,三人目之所及之处皆为萧瑟破败的景象, 满眼尽是荒凉。   临近坎城城镇, 远远便可望见那座已被魔焰屠烧殆尽的孤城,零落的残垣断壁中甚至还升腾着尚未燃尽的浓烟。坎城之外,一处草场里扎着许多临时行帐,那本是异域商队在行商路上常用的临时住所,如今却住满了从城中逃脱而出的幸存的百姓。草场外围迎风飘扬着一展被魔焰灼烧破烂的布幡, 三人认出那布幡正是天御宗的旗号,随即策马而去。   “非焉凌尊,你来了!!!非一,图巴尔, 你们也来了!”早有负责戒卫的天御宗弟子看见初一和凌非焉的身影, 急忙迎上前去。   “非玉师姐,你受伤了?”初一下了马来,认出守卫的女弟子。这位身着红色金绸炎火袍、头戴飞霞赤火冠的高阶弟子正是她涂明宫的师姐。   非玉下意识扶着自己带受伤的手臂, 面带愧色应声道:“一言难尽, 快到帐中与几位凌尊汇合再言吧。”   “几位?凌尊们竟都来了。”初一听了向凌非焉望去。   凌非焉亦是神色凝重, 沉言道:“坎城形势不容乐观。”   三人别了非玉急急走入草场行帐之中, 双目所见皆是负伤严重的天御宗弟子,耳之所闻尽是呻YIN哀嚎的百姓叹息。其艰辛凄惨之状无异于国战厮杀过后的修罗战场,就连军旅出身的图巴尔也不禁被眼前境况深深震撼,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好战血气与悲怆之情交织胸怀,憋闷至极。   而天御宗弟子见到凌非焉的到来,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眸也纷纷燃起些亮色。初一将他们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叹在心中。她知道在这些同门的心里凌非焉是怎样至高至利的存在。   其实单论道法而言,凌非焉确实天赋异禀。她虽身居凌尊首徒之位,但实力却远远高于凌非川和凌非墨。而她之所以能在道法上有如此之高的造诣,也因她一点异于常人之处,那便是道法的根本——真气。   或许整个天御宗除了问天塔中的道灵仙尊和道仙宫的明崖道尊,便数凌非焉的气海境界最为深厚。这一点仅从在苏南府初一身中绕紫花毒时,凌非焉以自身真气连续为她调息一下午却毫无倦怠便可印证。   所以大多数天御宗弟子都坚信着凌非焉是个以一己之力便可将一切邪魔恶鬼飞灰湮灭的道中异者。只要她来,便没有收不住的妖魔鬼怪。而初一本身又何尝不是与其他人一样敬佩着这个行事安稳、道法精深的人。只是这敬重中,她又私心的更添了几分爱慕。   三人走进天御宗指挥大帐,但见大帐正中伏案苦思的人正是道仙宫首徒凌非川,凌非川身边站立着环剑锁眉的涂明宫首徒凌非墨,在帐中不住走来走去却一言不发的是绎武宫首徒凌非潭,而坐在侧面小墩上的女子便是青遥宫首徒凌非茗了。   众人见是凌非焉一行人进了帐来,立时停下原本动作,纷纷起身招呼,却被凌非焉抢了先。   “非川师兄,非潭师兄,非茗师姐,非墨师弟,久等了。”凌非焉向四人一一拱手。   四人亦是拱手回礼,凌非川继续道:“非焉一路远来车马劳顿,本该让你先事休歇,但坎战况危急,恐怕要先与你说道说道了。”   凌非焉摆手道:“师兄尽管吩咐便是。”   凌非川想了想,又向凌非焉身后言道:“非一与图巴尔也辛苦了,你们先行休歇去吧。稍后免不了要打一场硬仗,养精修元亦是重要。”   图巴尔应声回礼,他也不想留在此间拘谨的听几位凌尊首徒商议什么战事策略,想了解坎城的情况,他更愿意出去外面与营帐中的同门们肆无忌惮的聊一聊。   于是他与凌非川拱手而出,正想拉着初一一起出去,但是初一眼尖,进门时便一眼看到凌非茗身边还有个身着海青袍头戴逍遥巾,背上背着一柄典雅古琴的女子。   只见那女子生的两道柳叶弯眉,一双睡凤媚眼,饱满红润的樱桃小口紧紧抿着,虽然也是面露悲愤,但却难掩甜美样貌。尤其她利落拢在逍遥巾下的发丝竟微微闪着棕色光泽,若不是天御宗弟子打扮,在坎城地界还真的会被误认为是异域国度的姑娘。   “南……南卿!”初一小声惊呼。   那女子亦是向初一眨眨眼睛,算是与她相认。这样一来一往,一时间念起南卿的活命之恩,初一内心里竟十分的感怀激动。那女子似乎也有话语要与初一倾言,拍了拍凌非茗的肩。   “非茗,我与非一出去小叙。”南卿叫着凌非茗的道号,在凌非茗耳边轻声言语,看来她已经彻底知道凌非茗不是什么田茗姑娘了。   凌非茗听了,面露不舍,却也点头道:“坎城战况凶险,形势瞬息万变,南……你们可要注意安全。”   南卿闻言莞尔一笑,应道:“我就在天御宗行营之中,有你们五位凌尊在,还怕有事么?”   凌非茗听了,微微撇嘴道:“我是怕把你带来坎城,要是有什么闪失,师尊可不会轻饶我。”   南卿闻言收了笑容,认真道:“是我自愿来的,师尊怎会怪你。而且那银眼夜魔与往昔妖王风木离遗失夜幽石也有许多纠葛,此行若能相见或许有些收获。”   “好好好,都依你。”凌非茗向南卿无奈笑笑,眼中满含宠溺。然后她又转身饶有兴致的将初一上下打量一番,若有所指道:“不过月余未见,你这眸子倒是清朗许多。”   “师姐又消遣我。既然几位凌尊还要商讨机宜,非一便先行退下了。”初一有些疑惑,不知凌非茗忽然所言何事。但她得了南卿邀约,也很想知道南卿究竟是怎样起死回生再幻人形,便含糊应着,与南卿出了大帐。   此时帐中只剩下五位凌尊首徒,凌非川便主持道:“既然我们五人都已到齐,我便与各位着重细说此番坎城之势。”   四人闻言纷纷凝神而听。虽然他们几人早先也知道两年前涂明宫便开始持续监察坎城日益加重的魔息,但具体是怎样情况却一直被涂明宫的寻息堂列为机密。如今由道仙宫的凌非川亲自解说,想必这机密已经到了不得不公开的地步。   凌非川清了清嗓子,继续道:“两年前天御宗收到线报,说坎城魔息异动,有与日加重之势。明海道尊命寻息堂持续探查,每次皆以四人为伍私服暗访,所幸履行任务的弟子从未暴露过行踪。或者即便反馈回来说探查时恐引起魔人怀疑的也从未发生过任何正面冲突。几位道尊推算或许此间魔息日重,只是因为坎城远离中远,少有道师前来,因此才会招来众多邪魔蛰伏于此,或修魔攻或避诛伐。魔族不与我天御宗弟子冲突亦是不想惹起纷争,引火烧身。直到去年秋月,涂明宫再派非策、非鹏、非然、非成四人前来坎城探查,却忽然落得三人殒命,一人重创的结果。据唯一幸存的非然所忆,他们几人曾在到达坎城的当夜,便在坎城之外的草场之上被邪魔伏击。只因那魔物魔攻甚强,三人来不及抵挡,当场毙命。而非然彼时已是天御宗高阶弟子又有上古法宝御殿刀护卫,才侥幸得以苟活。但亦是在背上被那不明邪魔横劈纵斩,身躯险些断为两截。最为诡异的是,那三名弟子的尸首竟无端消失再难觅踪迹。驱鬼走尸这种手段可不似邪魔之技,唯鬼雄的驭鬼术能将亡灵尸魂抽离尸体,化作鬼奴。此间能同时行此二事之人,恐怕便是……”   “银眼夜魔。”凌非焉淡道,却握紧了手中的炎月剑。   凌非潭、凌非茗与凌非墨三人面面相觑,心道难怪这次明崖道尊将他们五人都派到了坎城来。难怪原本欣欣向荣的坎城顷刻间便化成一片被魔焰吞噬的炼狱火海。   凌非川面色愈加沉重,继续道:“月余前,开京钦天监也亦发现坎城天相骤变,有血光之灾,曾到我天御宗求援。这次出师众位皆有所知,涂明宫慧悟之上弟子由非墨师弟带领尽数前来。可惜当日便惨遭屠戮,损失大半,余下的亦是重伤难抵。按说与邪魔征战,胜负伤亡在所难免,可怪就怪在这坎城一片血雾,众人身陷其中,夺命而亡却不知死于何因。如此可怖之事,怕不是仅靠涂明弟子能扛下来的。所以,师尊收到坎城来的急报后便将五宫精锐悉数遣出,为的就是务必将此事探查清楚再行应对。若伏在坎城血雾中杀人于无形的邪魔正是那银眼夜魔,恐怕,我们此行的所有人都要有决然赴死的决心了!”   凌非墨听了,进言道:“师兄所言极是。若不探清城中到底是何妖孽作祟,我们决计不能再茫然调遣同门进那血雾之中去送死。”   凌非潭叹道:“凌非墨你说得容易,这几日各宫亦陆续有许多机敏的弟子入了那血雾之中,不都是有去无回,死生难辨么?说探查容易,可到底怎么探才能活着探出些消息来。”   似乎对三人关于探查的话题不是十分关注,凌非茗思绪一转,疑惑道:“我总觉得虽然血雾诡异,但那邪魔的意图似乎也很难测啊。”   凌非川听了,心头一怔,点头道:“非茗你说下去。”   凌非茗继续道:“按说如果城中邪魔真是银眼夜魔,我们在城外备战多日,以他的魔功修为为何不趁夜而来将我们一网打尽,却只守着那尸横遍野血雾弥漫的死亡之城等我们不断集结同门?他就不怕天御宗来得人多了愈加难敌?” 第153章 【坎城夜战】153   凌非潭点头道:“非茗说的有道理, 恐怕城中作怪的另有其人。”   怎知凌非茗眉头一挑,向凌非潭反问道:“哎?我什么时候说另有其人了?”   “你不是说,要是银眼夜魔,就该趁夜来将我们一网打尽吗?”凌非潭不懂,凌非茗那一串的疑问不就是对城中邪魔身份的怀疑吗, 怎么转眼就不认账了。于是他怔怔的望着凌非茗,又不知该怎么反驳。   “师姐想说若真城中蛰伏的确是银眼夜魔, 他又不来趁夜屠戮, 便是嫌我们人来得少了。那邪魔恐怕是在放长线钓大鱼,等着天御宗满门尽数到来,再将我们悉数诛灭。”凌非焉淡淡说出心中所想,却惊得其他几人皆陷入沉默。   半晌,凌非川终于开了口, 沉言道:“蛰伏在坎城里的究竟是不是银眼夜魔,我们也无需再费心猜测了,这次无论如何也要将城中实情探察清楚。既然寻常弟子一进那血雾之中便难再归来,这次便由凌尊首徒亲去城中探探吧。”   “我去!”凌非川话音刚落, 凌非墨第一个叫出声。   说来也是, 自月前到达坎城,伤亡最为惨重的皆是涂明宫弟子,若不是还要留在城外指挥大局, 凌非墨早就冲进城去与那邪魔正面一战。好不容易盼来了几位凌尊的师兄师姐, 他终可以卸去控局大任, 自是按耐不住立刻便要奔赴前线。   “师弟你可不行。”凌非茗摇头道:“去探查可以, 但要选个机灵的。”   “为什么我不行?”凌非墨眉头一竖,不服气道:“我还不够机灵么?要我看,咱们五个数我最机灵。”   凌非茗正要说话,凌非川先向凌非墨道:“你不是不机灵,而是太冲动。依你这个性子,进了坎城哪还等得及刺探消息出来通报?早就在城中与邪魔厮杀起来了。”   “我!”凌非墨还要辩解,却被凌非川用犀利的眼神严肃瞪了回去。   一见凌非墨碰了钉子,凌非潭忙往前站出,拍着胸脯向凌非川请命道:“还是我去吧!”   凌非川又摇头道:“非潭师弟倒是沉稳,但也是太沉稳了,难于应变,所以你也去不得。”   凌非茗听闻,向二人微微笑道:“非川师兄说得对,你们两个啊精得太精稳得太稳,还是我稳中有细又处乱不惊,做探子最适合不过,当然是由我去了。”   凌非川依然摇头,否决道:“眼下门中弟子伤重者甚多,哪能让你堂堂青遥宫的首徒去做刺探的事,医治之事更需要你。”   凌非墨与凌非潭刚被凌非茗“嗤笑”便见她也碰了一鼻子灰,双双对视,忍不住撇嘴偷笑   “可是,我……”凌非茗哪受得了被这两个家伙嘲笑,急向凌非川道:“师兄,哎!师兄你再考虑一下啊!我真的很适合的!”   凌非川无心与凌非茗多言,严肃道:“你们都别争了,此番探查确实凶险,就由我亲自进去。待我出发后,帐中一切事宜交与非茗全权处理。你们且先各自回去安排准备,等我探查归来再行下步计划。”   众人见凌非川已经连他进坎城后的指挥权都安排好了,便都不再做声,唯独一人却幽幽开口。   “师兄。”凌非焉轻声唤起凌非川注意。   凌非川问道:“非焉还有什么要说?”   凌非焉拱手道:“师兄虽为道仙首徒亦是五凌之首,但这许多年来都在为明崖道尊分理宗内机要事务,只怕也未必是深入魔穴探查邪魔讯息的上佳人选。”   “噫!”听了凌非焉的“狂言”,凌非墨不由得啧啧咋舌。他可真是服了凌非焉,竟然敢当面“忤逆”连他都不敢拂意的凌非川。   眼见凌非川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其余三人便不约而同的望着凌非川,想看他会怎样斥回凌非焉。   果然凌非川一脸不悦,反问道:“怎么?非焉师妹是想说自己才是那入坎城探查的上佳人选了?”   凌非焉也不矫情,直言道:“非我莫属。”   “哈,好个非你莫属。”凌非川随口笑叹,却严肃道:“师妹道法高强心思缜密又常与妖邪相较,确是探察之事的不二人选。但这次你便不要去了。”   “为何?”凌非焉不解。   凌非川背起手,与凌非焉道:“与非茗一样,自有它处需你出力,不可冒此之险。”随即又从袖中拿出他的法宝,向众人展示道:“平日我虽忙于宗内事物,但你们别忘了,我这法宝却是最适于今次探查的利器。”   “破魔镜。”凌非茗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的确,此镜之下,任何邪魔皆会难隐魔息,踪迹必现。   如此,凌非焉也不好再坚持,只道:“还是师兄考虑周全,非焉无礼了。”   凌非川知道凌非焉亦是为他安危考虑,自不怪罪,只将破魔镜收入袖中,吩咐道:“等到午时我便入坎城去,如若子时前尚未归来,你们也不要进去寻我,立时率同门与百姓大幅后撤远离坎城,同时飞鸽传书与明崖道尊,亲请指示。”   凌非川此般决定不无道理。夜深之时乃是魔息与鬼煞极重之刻,不宜生人行动。而午时天下间阳气正旺,邪魔鬼怪皆喜蛰伏,正是埋伏刺探的好时机。   可如果坎城真是个连道仙宫凌尊首徒进了都出不来的险地,那天御宗便只能祭出最高等级的应对,筑杀阵强攻坎城了。而此等杀阵过境之处,必会万灵尽灭寸草不生,实乃与邪魔残忍手段不相上下的凶恶之招,所以一定要征得天御宗几位道尊全部同意,才能运用。   众人见凌非川决意已定,便纷纷应下,走出大帐。   帐外,初一已在与南卿的简单相谈中知晓明心道尊是如何将南卿再塑人形的过程。原来明心道尊将那株待宵花植入盆中之后便每夜将它置在月色最清冽的地方吸收月华,同时以自身真气滋养纳魂珠中南卿的妖元。   不出两月,那待宵花果然渐渐起了变化,枝叶委婉婀娜,似少女盈盈身姿。到了第三月初,绿叶之间竟结出一一簇含苞待放的花蕾来。青翠中透着娇黄之色,甚是惹人喜爱。虽然天色愈冷,但在明心道尊的精细呵护下,这一株过了花期的待宵花不但没有枯萎,反而更加亭亭玉立。   不过明心道尊的最终目的可不是将南卿养作一盆花来欣赏,她还惦记着南卿的身份,想亲耳听听琴仙人南镜玄唯一传人的优美琴声。而且似乎每个医术精湛的医者都从骨子里有种不服输的精神。让一个被打回原形的小妖再现人形,还能保持妖元中的原有记忆!光是想一想成功之后的成就感,明心道尊就按耐不住心中的兴奋了。   于是她又拿出今年新集的春雨、夏溪、秋露来,待到入冬下了第一场雪,便将那三样天赐之水与融化的初雪一起,每日按旦慧、昼安、夕加、夜甚四时,或浇灌在待宵花的土壤里,或蒸腾成水雾氤氲在空气中,或润在叶片间,或淋在花蕾上,每每步骤无不精心侍弄。   直到初一与凌非焉启程前往安王府那日,正是腊月十四,不久即将月圆,月华最盛。那待宵花的花蕾眼看就要绽放,明心为南卿实施的幻化之术也随之到了最终也是最紧要的阶段。她要在花蕾绽放的一夜之间,将润养好的妖元缓缓注入待宵花中。如果此术得成,那么天明南卿便可再化人形,重归人世。   显然,明心道尊成功了。南卿就在眼前,眉宇神色间与在苏南府时无甚两样。初一望着她,与她说些发自内心的感激的话语。   南卿却是摇头,含笑道:“是我该感谢你们。如果没有你们,我怎会重获新生。”   初一知南卿所指为何,感叹道:“我亦觉南卿姑娘神清气朗,想必再无需沾染血污。”   南卿点头道:“如此于我,乃是最大解脱。”   初一又道:“那二百三十年的月华精魄,我该还你。”   “不需要了。”南卿抬手轻摇,诚恳道:“彼时若没那月华精魄我便难保身形。如今没有它,我却也能好好的站在这儿。因为明心道尊与我所施的幻化之术,并不是单纯给我筑身之气,她还传了我一套驭气之术,练来十分受用。”   “凝气决。”初一嘴角微扬,回想起自己赖在青遥宫那三日,也因此受益不少。   “哈,想来非一也是习过。”南卿见初一也知道凝气决,顿时弯起眉眼,两人相视一望便心有灵犀的一起笑了。   南卿又怕初一还与她客气,继而言道:“义父曾说过救人者终将自救,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千年来,我从未感觉活着是这般美好,如今我心淡如水,心明若镜,月华精魄于我已无必要。非一常与邪魔恶鬼为战,这月华精魄便当是我与你的支持了。”   “这……”初一还想再说些什么。   “哟,你们两个在聊什么啊?”凌非茗搓着微凉的双手寻到了她们。   当然,凌非茗的身侧还跟着提着炎月剑的人。   “非茗凌尊,非焉凌尊。”初一向凌非茗和凌非焉拱手施礼。   南卿也与凌非焉致谢道:“南卿听说了,那日是非焉凌尊与我留下妖元,南卿重生后才有此记忆。凌尊大恩,南卿深念。”   凌非焉拱手道:“举手之劳,与姑娘大义相救我天御宗同门之举相比,实不足挂齿。”   “哎,你们就别互相客气了。”凌非茗打断两人的客套话,站到南卿身边,关切询问道:“冷不冷?有没有冻坏了?哎哟穿得这么少还在外面站这么久,你们怎么不进帐中去聊。”   “……”   不想凌非茗连珠炮似得的关切却只换来南卿一个白眼。   “非茗,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这般啰嗦。”   “嘿,我关心你你还嫌麻烦了?要不是师父千叮咛万嘱咐说你刚化身形尚还脆弱,让我务必小心侍弄……不是,小心照顾。你信不信我立刻遣人把你这朵不知天高地厚不惧天寒地冻的小傻花送回大云峰的暖房里去!”   “好啦。”南卿扯扯凌非茗的袖子,看似服软却又极其挑衅道:“我知道你关心我,但你能不能别总拿明心道尊做挡箭牌。”   这回轮到凌非茗不服气,将双手环在胸前不屑道:“哼,有意思。谁不知道天御宗道师与妖邪乃是死敌!我堂堂天御宗道师,关心你一个寄在我青遥宫篱下的小花妖干什么?”   “呃……”初一望向凌非焉,一段凌非茗与南卿猝不及防的斗嘴让她不由心生疑窦,这两人的关系怎么好似忽然亲近许多?   但凌非焉只是默默的看着,并未流露出一丝情绪。她也为南卿再幻人形暗中高兴,同时又觉凌非茗这种大难临头也还能保持轻松愉快的性格,的确能感染得周围人一起放松了些。   若是以往,可能初一的犹疑就此便罢了。但此间,初一已初懂爱慕,也经历过对凌非焉的牵挂和不舍,忽然便对凌非茗几难察觉的变化敏感起来。   莫不是……   突然发现初一一直怪怪的盯着她,凌非茗不甘示弱,反目也打量起初一来。须臾,她邪邪笑着,夸赞道:“不错嘛,看起来不一样了。”   初一一愣,随即问道:“非茗凌尊总说我不一样,到底哪里不一样?”   凌非茗依然笑着,半真半假道:“有言道,心迷茫则目光飘忽,心神定则眸目清朗。我虽不知你动了哪般心思,但我敢保证你已经确定了自己心意。”   “这……”初一心头一动,视线下意识瞥向凌非焉。但她马上就意识到以凌非茗的机敏,这暴露心绪的小动作一定会被发现,又赶快在一闭一合的眨眼间转回了目光。   果然,凌非茗也顺着初一的视线看向了满面肃然的凌非焉,继而上前将手臂环在初一肩上,把她往前拉出几步,小声道:“非焉可不好追。”   “什,什么……”初一闻言心中顿时慌乱,脚下步伐都不稳了,一边被凌非茗揽着脖子胡乱向前走,一边在心中快速盘算应对。   非茗凌尊为何这样说。难道我对非焉凌尊的心思被非茗凌尊看出来了?怎么办,我该如何回答?非茗凌尊目光可真够毒辣,我不过是略略怀疑一下她与南卿的关系,她竟就把我对非焉凌尊的心思给看透了!   初一在心中叫了一百遍的苦,也没想出该如何应答。谁知凌非茗却又若无其事的向她笑道:“别看非焉名头上是达鹤宇的凌尊首徒,那家伙要是认真起来也是个近青玄境的主儿。你是不是把非焉当做目标了?想追上她,不容易。”   哦……这样啊,原来是说道法。初一下意识抚抚自己的胸口,松了口气。   “非焉凌尊自是道法高深,令人仰止。不过……”初一心虚得声音还有些微微颤抖,但她必须故作镇定来掩饰她的真实心意,于是又与凌非茗道:“记得当日在罗村初见,非茗凌尊可是赞过我天资拔萃,若得名师指点,再勤加修炼,假以时日,便可与非焉凌尊不相伯仲吧?”   “哈哈哈。”凌非茗愉快笑着,叹道:“你这机灵鬼,夸你的话倒是字字记得清楚。”   初一故作得意样,言道:“现在我不但有明海道尊这般名师,还得了非焉凌尊的指点,每日也都勤加修炼不曾懈怠,想来追上非焉凌尊也就是个一年半载的事儿吧。”   “嘿,怎么不吹牛吹到天上去?”凌非茗知道初一在与她打趣,便也笑着揶揄几句,又忽而收了笑容,轻与初一言道:“方才我不好大声所言,其实我早知你会有此心思,也主张一切随缘。但是你要切记,任何事都不可执迷太深,否则再好的事情也会变成误人陷己的魔劫。”   初一闻言不由一怔愣在原处,她总觉得凌非茗最后一番话似有所指,但又不知是不是真的如她所想,只得应声道:“非茗凌尊说的是……非一记下了……”   ※※※※※※※※※※※※※※※※※※※※   隆重感谢:   =============   二百五不找扔了1个地雷   2018-01-16 07:25:50   =============   “品茗”,灌溉营养液 +10   2018-01-16 09:37:23   =============   谢谢二百五不找萌主大人~和小茗茗的灌溉~   (づ ̄ 3 ̄)づ 第154章 【坎城夜战】154   南卿见凌非茗与初一在不远处嘀嘀咕咕聊了许久, 自己与沉默寡言的凌非焉尴尬等候许久,只好开口呼唤道:“真的很冷哎,非茗你不是要去探非然的伤势么?我与你同去。”   初一闻听,略有吃惊,向凌非茗询问道:“非然师兄也受伤了?”   “伤得还挺重, 背上三道伤痕深入骨肉,整个人险些被邪魔撕成碎片。若不是恰巧有个胡医将他捡回去, 缝缝补补赚回条命来, 只怕也与非策、非鹏、非成一样,命殒草海了。“凌非茗似是开着玩笑,言语间却充满哀叹苦涩。   “竟是这般严重?还有三位师兄也……”显然赵青然的伤势和几位师兄的遭遇都出了初一的意料。   从入坎城之境,尚未遇见一魔一鬼,便接连被凋敝荒凉之色、烟雾缭绕之城和同门苦难之伤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着这场战事的凄惨无情。初一满只感到心忧虑悲愤, 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凌非茗见初一神色凝重,拍拍她的肩,轻道:“放心吧,那已是三月前的事了。如今他在坎城养了快三个月, 也算有些起色。”   “三月前……”初一沉思, 那不正是她与凌非焉在竹林修习的时候。想不到自己还碌碌无为的时候,非然师兄已经在坎城与邪魔为战了。于是与凌非茗道:“非然师兄与我同为涂明弟子,如今他受了重伤, 我该随你去探望探望。”   凌非茗笑笑, 又见凌非焉虽未言语, 但并无离去之意, 便一并说道:“你们想去的话,就一起来吧。”   初一随凌非茗来到一群帐前,只见帐外空地一排起着几个炉灶,都咕嘟咕嘟煮着苦味逼人的汤药,许多青遥宫弟子正在忙进忙出。看见凌非茗和凌非焉来了,他们便停下手上工作唤声“凌尊”,然后继续忙碌,想必照看伤员的任务是容不得片刻怠慢。   凌非茗走去其中一顶营帐,问声:“非然,今日感觉可好?”便掀开帐门移步进去。   “烦劳凌尊又来探问,非然该是痊愈了。”赵青然听见凌非茗的声音即刻起身拱手迎接。但见凌非茗身后除了南卿还跟着两人,举目望去,不免露出讶异神色。   凌非焉将这一份讶异看在眼中,却不表现在面上。   初一一见赵青然,便发现他确实一幅大病初愈的颓弱模样,眼光里没了飞扬的神采,原本挺拔的身躯也微微佝偻着。初一猜想或许是他背上那三道深入骨肉的伤处所致,若是挺直腰板便会伤痛难忍吧。不由慨叹曾经那般一个玉树临风的俊朗之人竟变得如此萎靡龙钟。   好在赵青然的面色还不错,脸颊上轻轻透着红光。见到初一与凌非焉马上露出温和沧桑的笑容,拱手道:“非焉凌尊和非一师妹也来了,非然幸甚。”   初一亦拱手向赵青然招呼道:“一别三月,不想非然师兄却受了如此重创,也不知是何妖魔竟伤非然师兄至此。”   “师妹不必挂念,我的伤都好了。”赵青然说着,专门挺了挺身子以示证明,忽换了话题向初一道:“听闻师妹此行乃是从开京远赴坎城而来,想必在安王府与魇魔之战也是凶险万分,真是辛苦师妹才出修罗城,又要入地狱场了。”   初一叹道:“师兄哪里话。修罗城也好,地狱场也罢,不正是天御宗弟子的归宿么。尤其是我等斩妖除魔的涂明弟子,世间既有妖魔作乱,更是义不容辞了。”   “哎,这可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凌非茗见赵青然确实已无大碍,松了口气,转与初一调侃:“这话听着很深刻很有道理,可怎么从我们非一嘴巴里讲出来,就显得……”   “显得什么?”初一白了凌非茗一眼,就知凌非茗又要调笑她。   “显得……”凌非茗细心观察着初一的神色。但见初一眼中瞬时闪过许多情绪,似有不舍,有期待,有无奈,亦有决然。然而这一系列情绪的最终落点,都在看似不经意的一瞥中放在了凌非焉身上。于是她摇摇头,随口道:“显得特别格格不入。”   “格格不入?”初一不解,追问道:“怎么格格不入了,跟什么格格不入了。”   “好啦。”凌非茗说着便往帐外走去,边走边道:“非然大伤初愈适宜静养,不宜喧闹。你若想拉家常我们出去聊个够。”   几人出了赵青然的营帐,忽闻天空有飞鸟经过,纷纷举目去望,却见是乌云般的一群寒鸦。初一感言道:“乌鸦喜食腐肉,此间结队向坎城飞去,城中定是尸骸遍地。”   凌非茗正要答话,却见青灰色天空中,那一轮凉冷的太阳已趋于天顶,与凌非焉相视一望的功夫果然有涂明宫巡卫弟子非婉前来通报道。   “二位凌尊,非川凌尊已备好马匹准备出发,非墨凌尊唤您二位到大营门前一同相送。”   “好,我们这就过去。”凌非茗应下,拉上南卿便走。   初一正想也随着凌非焉去看看,却被非婉拽住,微笑道:“非一你就别去了,非墨师兄嘱咐我给你安排个营帐,让你好好休息。”   初一有些受宠若惊,言道:“我自己去领顶帐子就好,怎么还烦劳非墨凌尊操心这样的小事。”   非婉上前挽住初一的胳膊,言道:“非一师妹今夕不同往日,非墨凌尊当然重视你啊。”   初一疑惑道:“哪有什么不一样的。”   非婉边拉着初一走去边陈述道:“你看我们涂明宫,除了明海师尊和非墨凌尊,就只有你和非然能持拿上古法宝。如今非然身负重伤,即便痊愈了道法也是大不如前。而你就不同了,几次得非焉凌尊亲自教导,又常与她同出任务。我听说,这次去开京还是非焉凌尊亲口点名要你同行,想来一定是非常认可你的能力。非墨凌尊那么机敏,肯定也发现你是可塑之才,指着你在坎城大显身手呢。所以专门嘱咐我给你安排个清净的营帐,让你务必好好休息。”   “呃……师姐过奖了,非一惭愧。”初一心道自己还是个一身海青袍的初阶弟子却被非婉这样的高阶弟子夸赞,顿觉万分汗颜。但转念想来,又觉得这也是凌非墨的一番心意,看似特殊照看,其实更多的是殷切期盼。   初一知道,自打她拿了这歌风扇,除了能以真气与之共鸣让那千年宝扇重焕光彩,还从未探明过歌风扇究竟该怎样使用才能发挥出它深藏的潜力。如今强敌当前,无论赵青然是否受伤,自己都该尽快的进入临战状态。且不说拯救万民苍生,即便仅仅是为了不负手中歌风扇,也是自己必须强大起来的理由。   须臾,非婉将初一引至一顶帐前,言道:“这里便是了,进去看看。”   初一点头,掀开帐门走进其中,放眼一看不由惊诧。这帐中还算宽敞,该是四人行营,就算挤一挤住下五人也没什么问题。但地上却只铺了两张毡毯,那便显得十分宽敞了。   非婉在帐中走了几步,对自己的“杰作”很是自信,忍不住自夸道:“这营帐既离大帐不远又仅有二人居住,可谓出则喧入则安,堪称闹中取静的典范。非墨凌尊准是知道我办事利落才交代我来办理此事。怎么样非一,你还满意吧?”   没想到非婉为她的住处还挺费心思,初一诚恳与非婉拱手相谢道:“非婉师姐考虑周详,非一万言难谢。”而后她又看见那两张相距略近的毡毯,随口问道:“不知此处谁将与我同宿?”   “这我就不知道了。”非婉撇撇嘴,凑上前小声道:“其实啊,咱们这次扎营的大帐只有非川凌尊是单人帐。你说,我总不能给你搭个与非川凌尊同样的单人帐吧?”   “哈,那倒是。”初一也轻笑道:“非一一介初阶弟子,哪里敢跟非川凌尊住同样的规格。”   非婉狡黠的眨眨眼睛,又道:“不过你放心,这次飞鸽求援你是最后一批来坎城的。若是不再有人住进来,便跟单人帐没甚区别。”   初一道:“嗨,我哪里那么怕吵。大战当前气氛压抑得很,若是有人住来相伴,倒也能解解忧闷。”   “嘿嘿,那就好那就好。”非婉指指帐中器物,与初一辞别道:“日常用具都在那边,你自用便是。我不打扰你了,快休歇吧,我回去与非墨凌尊复命了。”   “嗯,多谢非婉师姐,我送你。”将非婉送出帐外,初一转回帐中。就像她自己说的,她哪是个怕吵的人。忽然一个人孤单留在帐里还真有些无趣。好在星夜兼程数日身体已十分疲倦,既然可以偷闲片刻,不如睡一会养养精神。于是初一将随身的包裹随意丢在一张毡毯之上,枕着包裹简单睡去了。   再说天御宗营地门前,有人已为凌非川备好马匹。那是一匹棕红色的良马,有些年岁却依然健壮。这马儿本是被天御宗救下的坎城百姓所有,听闻又有天御宗弟子要入城探查,那百姓便牵了这马来。说是有句古话叫做老马识途,但愿这马儿不但能乘他穿越血雾潜入坎城,也能带他平安回营。   拗不过百姓好意,凌非川接下马缰谢了又谢。再与凌非茗殷切嘱咐:“我走后,一切更要小心谨慎,万不可掉以轻心。而且务必谨记时辰,一旦子时我尚未归来,绝不要有半点犹豫,马上后撤,远离坎城!”   “是,非茗牢记在心,必不敢丝毫怠慢。”凌非茗郑重拱手应着,又深切道:“还望师兄速去早归,我们等你好消息。”   “望师兄速去早归。”其他几人也顺着凌非茗的话,端端的与凌非川辞别。即便那一骑单马已在茫茫荒草之间消失多时也久久不愿移步。旷野冷风阵阵鼓动几位凌尊首徒清冷的白色衣袂,宛如添在沉闷天空下的淡淡愁云。就连凌非川自己也十分清楚,这一去,便真的是生死未卜了。   待到一觉醒来,日已西沉。初一没想到自己竟睡了这么久,以至于寒风侵袭,身体微凉。她起身来活动活动筋骨,心道,天寒地冻的,先喝些热水暖暖身子。打定主意,便提着小铜壶出帐去。   寻了个青遥宫弟子煮药的小炉,征得同意,初一取些清净积雪填在壶内,一边烤火烹水,一边取出歌风扇反复观察摆弄。   自从得到歌风扇,初一一直有种奇怪的感觉,那便是歌风扇虽然能以她的意志驱使,但又像还有自己的意识一般,对她的真气欲迎还拒。并且一旦她长时间凝望扇面上的沧海,神识就会渐渐模糊,仿佛歌风扇要将她引向一个未知的时空和年代,给她展现一幅令人悲伤的画面。   很多时候,初一都能在恍惚中看到一个孤寂的身影,感受到那人的无望徘徊和痛苦祈盼。可每当她想再走得近些再看得清晰些,那些幻像便会忽然化作虚无,让她眼角带着泪痕从失神中醒来。   “非一。”   不过这次打断初一思绪的不是悲伤,而是别人的呼唤。   “非然师兄?”初一站起身,拱手招呼道:“师兄怎么来了,上午非茗凌尊还嘱咐你大伤初愈,适宜静养。”   “哎,那是非茗凌尊多虑了。”赵青然无奈的笑笑,继续道:“从我不幸受伤到今日已在床榻之上躺了三月有余,再养下去啊,怕是真的变成废人了。不如出来运动运动,呼吸些清冽的空气,更舒服些。”   “也是。”初一听了微微一笑,关心道:“不过这旷野风凉,师兄可裹紧披风,别沾染了寒疾。”   “多谢师妹挂念。”赵青然象征性的将身上的金绸炎火袍紧了紧,视线始终落在初一手中的歌风扇上。   初一察觉却又不解,开口道:“非然师兄……”   赵青然见初一生疑,忙道:“今日在营中看见师妹,我是颇有些诧异的。这次坎城生变,宗内遣来的都是慧悟以上的高阶弟子,没想到师妹竟也来了此地。眼下战势一触即发,城内邪魔凶险至极,万望师妹一切小心。”   初一点头,但见赵青然看似十分羸弱,紧裹着披风又以御殿刀撑着身体,却依然挂心于她,不由辛酸。心道,自己虽无慧悟之名,但已有慧悟之能。坎城如此境况,只要是天御宗弟子,无论初阶还是高阶都该尽心而战。于是她将歌风扇一扬,回道:“怎样也好,我既机缘巧合拿了天御宗的法宝,便当与同门同仇敌忾,又何必在意慧悟与否呢。不过师兄的关照非一领会了。”   “呵呵呵,非一这样说倒显得师兄我狭隘了。”赵青然扯扯嘴角,不以为意的自嘲着,转而又问道:“歌风扇乃是天御宗最神秘难持的上古法宝,不知师妹是否已经与歌风扇心神合一,窥其奥秘,操控自如了呢?”   赵青然的问题正中了初一此刻的心结,于是她为难的摇摇头,回道:“说来惭愧,师兄所问正是我在这把玩歌风扇的原因。”   赵青然似有失落,叹气道:“难怪师妹满面愁云的望着歌风扇独自发呆,许是真正的机缘尚未至来吧。”   “真正的机缘?”初一不知赵青然此言何意,迷茫看向赵青然。   赵青然亦盯紧她,轻吟道:“净君扫浮尘,凉友招清风。倘若无孽火,何须扇歌风?”   “师兄此言……”闻听赵青然话语,初一不由心头一震,这几句话绝不简单,细细品来甚至有些骇人。   若无孽火之虑,何须歌风之扇?难道说歌风扇本是件诛心之器?!且诛得不是强敌之心,而是持扇之人的孽心?!   离奇的念头一旦被勾起来,初一便忍不住顺着这个想法往下猜。是不是因为自己并无甚怨孽魔障,所以歌风扇也一直仅此普通。难道想要完全参透歌风扇的秘密和潜力,就必须以心魔相探么?可是,我又怎么会为了唤醒歌风扇而放任心魔滋生横长呢?那不是本末完全倒置了么。   见初一陷入片刻迷懵,赵青然更加压低了声音,从披风中缓缓伸出手来,以及其恳切的声音言道:“不知师妹可否将歌风扇与我一看。或许,我能帮师妹参一参这扇中潜藏的秘密呢。”   “唔……”初一犹疑着,显然她还陷在方才的思考中,与赵青然的应对便也因此迟钝了许多。   一瞬间,星光暗淡的营地忽而好似陷入漫长的沉默。炉火上,小壶中的融雪已渐渐开始沸腾,咕嘟嘟的声音不合时宜的提醒着它变得炽热的温度。   或许,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非然师兄所说的这一层含义,便是我从没思虑过的。沸水急躁的翻滚声好似也在催促初一对赵青然的请求做出回应。她不由自主的将歌风扇展开,翻转扇身,缓缓递将出去。却突然被一堵巨大的身躯拦在面前。   那人大喝一声:“非一,别听那孙子满口胡言!”   “老图?”初一一怔,收了歌风扇,惊道:“你从哪冒出来的?”   显然赵青然对坏了他计划的图巴尔十分不悦,不甘的将手收回披风中,冷哼道:“我当是谁,想不到这营中皆是高阶弟子,竟混进个鲁莽匹夫。”   图巴尔闻听赵青然对他的讥讽,将手中长.枪一挥,怒道:“我呸!你个半残之人还敢狗眼看人低!尝尝我虎魂枪的厉害!”   初一只道图巴尔说说而已,没想到图巴尔话音一落,竟真的持枪戳向赵青然,且有招有式全不放水,赶忙劝道:“老图,非然师兄大伤初愈,你别跟他闹。”   “老子才没心思跟他闹!老子就是看不上他那一脸假仁假义的样子!”图巴尔说着,攒足力气连扫带劈带刺的又向赵青然来了一套猛击。   赵青然也不示弱,提起御殿刀,连连搪下虎魂枪的同时,还能抽出空隙以刀劈砍反击。   “啧……”初一摇摇头,心中无奈道,这两人啊,八成上辈子就是冤家,所有解不开的深仇大恨都带到这辈子来了。不然怎么一见面就一定要从唇枪舌战升级到真刀真枪的械斗呢!   然而出乎初一意料的是赵青然身形虽不如往日凌厉,但却依然能抵挡住图巴尔暴风骤雨般的攻势。而且图巴尔打得认真,下手并没留情,她反而有些看不透所谓伤重几亡的赵青然了。可无论怎样,也不能让这两人在这样的节骨眼这样的场合继续殴斗下去了。   “好了,你们别……”初一正欲上前阻止,又有人走来。   “你们在干什么?”这位青遥宫的弟子本是来取药的,远远就见两个身影在过招。起初还以为是有邪魔潜进了营地,走近才发现竟是赵青然和图巴尔。   初一转头与那青遥宫弟子拱手,正待开口说话,却听赵青然一声闷吭,竟被图巴尔击飞丈远,跌坐在砖瓦草梗之中。   “非然师兄!”初一一惊,明明处在上风的赵青然被图巴尔打败了,这又是她没想到的。   那青遥弟子见了,忙走上前去将赵青然扶起来,口中怪责道:“非茗凌尊让你静养,你怎么出来动武!也不怕扯坏伤口落了残废。”   “唔,师姐教训的是,我这便回去躺着。”赵青然撑着御殿刀站起身,以手掌捂住被图巴尔击中之处,狠狠盯着图巴尔。   图巴尔自是不示弱的狠狠瞪了回去。然而赵青然却不再理会图巴尔,转而与初一道:“非一师妹,我说的话你可细细思量,如想再谈改日可来我帐中详叙。”   “好。多谢非然师兄提点,我会认真揣摩的。”初一拱手感谢,却总有些耿耿于怀的不自在。   非然师兄对歌风扇……是不是有点……过于关切了。   目送青遥弟子取了药与赵青然一同离去,初一也提起小壶准备回到帐中。图巴尔却追上来,与初一道:“非一,赵青然那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的歌风扇千万不要给他看。”   初一本就生疑,但见图巴尔也这样讲,不由停下脚步好奇道:“方才我与非然师兄说起我对歌风扇的操持还是不够融洽纯熟,他便想帮我看看歌风扇上有没有什么我没发现的秘密,老图你匆匆而来尚不知原委,却为何这样说?”   图巴尔抓抓头,将虎魂枪背在身后,嘟囔道:“先不说我一看那小子就莫名的生气,单是他盯着歌风扇的眼神就让我不舒服。”   “眼神?”初一一愣,方才赵青然说话时,她的注意几乎都落在歌风扇上,还真没注意赵青然是个怎样的眼神。   “嗯。那小子看着歌风扇的样子,简直就像你再不把扇子递给他,他就会立刻从你手中夺过去一样。”图巴尔眯起眼睛像是在回忆什么,继而又道:“快喷出火来的视线就跟开京长胜赌坊里那个想要赢你这把扇子的庄家一模一样。亏他小子平时自视清高,想不到见了别人的法宝也是一脸贪婪模样!”   “竟是这样……?”尽管图巴尔还在絮絮叨叨的数落着对赵青然的敌意鄙视和不满,初一却不由心慌。如若图巴尔说的都是真的,那可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了,而这当局者依然是自己,局外人也依然是赵青然,只是此局却非彼局了。   图巴尔见初一好像听进了他的劝告,又低声道:“方才你是不是当我无理取闹,与个半残的病人出手相斗?”   “呃……”初一意外发现图巴尔对赵青然的“敌意”或许不是毫无缘由,一时竟也说不出口个“是”字,只好反问道:“难道……不是?”   图巴尔不爽道:“当然不是了!看在你和非焉凌尊曾舍命救过我们王妃的恩情上,我与你实说了吧。至今为止我与那赵青然那小子多多少少也过了三四次招。第一次在西岭小客栈,你也在场。当时那小子多嚣张,道法一用出来我根本无力抵挡。可以说当时我与他毫无瓜葛,他根本无需与我周旋,多半都是未经掩饰的真正实力。”   “嗯。”初一点头,又道:“然后呢?”   图巴尔道:“第二次在入宗试典前,那孙子弱的跟什么一样,被我一巴掌拍飞老远。”   初一又道:“这个我记得,那日在膳堂里你就说非然师兄在应试前无故向你出手,像是故意挑唆你出手伤他。”   “哼。”图巴尔冷哼道:“当时我还怀疑那小子又来跟我演戏,意图毁我脸面。谁知一出手他还真是真气大伤。”   “你是说……”初一回想了那时情形,疑惑道:“非然师兄在那之前已经受过内伤,却想装作被你所伤来掩饰真实伤情?”   “谁知道呢?总之很奇怪就是了。”关于这一点图巴尔好像也不太确定,然后又道:“后来铃之试,那小子几下就把我收拾了。想来在天御宗修习两年时间,他的真气早已恢复。但是刚才,他的真气又有些不同了。”   初一眉头一皱,问道:“这次怎样?”   图巴尔幽幽道:“按说他一个差点死了的人,就算养了三个月也该是元气大伤,提不起多少气来。所以我步步紧逼,暗中在虎魂枪上也用了不少真气,就想试试他还有多少能耐。谁知他与我过招却并非只是摆着功夫架子,我能感觉出来,他在极力克制着什么。我本想再出点杀招细细究探,怎料那青遥弟子前来打断,他便又趁机示弱跌出老远。”   初一亦觉得赵青然忽然落败得蹊跷,但不得不谨慎假设道:“会不会是青遥宫医术高超,非然师兄的真气也随身体康复恢复了许多?”   图巴尔听了初一的假设不像往日被人不解便会焦躁,只问道:“上次你被花妖重伤很快就复原了真气,可是得益于青遥宫高超的医术?”   初一道:“不完全是。青遥宫主要在调养,而保住性命护住真气的多半是南卿与我的二百三十年夜幽石月魄精华。”   图巴尔又问道:“青遥宫的医术与月魄精华相比,可更犀利些?”   初一回道:“自然是夜幽石的月魄精华更具效力。”   图巴尔道:“那就是了。下午我打听了一圈,得知此番赵青然伤得比你重多了,让胡医捡回去的时候就吊着最后一口气了。仅在青遥宫数月诊治下,不可能恢复得比你还快。方才我以全力击他,他却要强行克制着真气,甚至找机会装作落败来避开。你不觉得这其中很有蹊跷?”   听图巴尔这样讲,初一不禁点头道:“一切若全如你所说那样,还真有些奇怪。”   图巴尔终于将心中怀疑一吐而快,总结道:“不管那小子在盘算什么,他几次三番隐藏自己的实力,肯定没安什么好心。我劝你不要把歌风扇给他看,也不要跟他走得太近。”   “嗯,我知道了。”初一叹了口气,与图巴尔道:“多谢老图这些推心置腹的说话,今夜我便先回去了,你也好好休息。大敌当前,我们还是先把注意力集中在坎城。”   “好咧,那我也回去了。”图巴尔摆摆手转身走去,边走还边嘱咐着:“切记啊,不要相信那小子。”   “记下了。”初一笑着挥手辞别图巴尔。再提着小壶回到帐前,却见帐子里隐隐透出些烛火之光。   初一不由生疑,心道,方才出门时并没燃起蜡烛,难道是有人来了? 第155章 【坎城夜战】155   午时离了营帐, 棕红色的马儿便宛如一道风驰电掣的离弦之箭潜行在血红色的迷雾中,可这支忘乎生死的孤寂快箭也有强弩之末的时候。越近坎城,隐约可见斑驳的染着灰烬的城墙时,那马儿便越是焦躁的打着响鼻说什么也不肯再向前了。   “罢了,你就在这等我吧。”凌非川翻身下马, 并没有将马缰系在路边枯树上。这样万一等不得他归来,马儿也不至就此困死在这里。   轻身几跃, 凌非川便沿着残垣断壁进入了不复往昔的坎城。血雾中能见度很低, 血腥之气混合着焦炭味道熏呛逼人。凌非川不得不扯下一块衣袖围在口鼻之上,并将破魔镜持在手中小心行走在瓦砾间。这是他到达坎城地域后第一次进入坎城镇内,早听闻坎城小镇乃是边陲商贾云集的繁华之地,从城中尚存的残垣来看这小镇也确有一定规模。   只是……走了许久,却至始至终未见一具尸体。凌非川不由在脑内盘算, 以小镇之大,逃脱到城外营帐中的流民不过是五分之一的镇民,剩下的镇民都去哪了?这种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怪异让他充满了不祥预感。   渐渐的,浓郁血雾中出现一座高耸的圆顶塔楼, 塔楼之上几近燃烧殆尽的破烂旗帜只剩些许旗身挂在一片颓败中低垂不动。凌非川仿佛听见些低沉的悲鸣, 似有窃窃哭泣混杂着痛苦呢喃。又靠近些,那令人心生恐惧的声音果然愈加清晰。凌非川不禁放轻脚步,谨慎的靠近那幢建筑。当他将耳朵贴在那建筑的木门上时, 便完全可以确定先前的哭泣和哀号声就是由此门内传来。   凌非川心头一震, 手中破魔镜亦在不安躁动着。他小心的将破魔镜藏在宽敞的袍袖中, 低头望去, 但见忽明忽暗的镜面里正幻化着血红与污黑的颜色。一切表现都在说明眼前的建筑中就有邪魔存在,而且魔性十分强烈!   凌非川想抬头看看天色,天空却早已被血雾笼罩,他只能粗略算算,想必此刻应该尚未到申时,邪魔也应该还在蛰伏。于是他便沿着塔楼的墙面向侧处走走,寻到一扇窗边戳开窗纸向屋内观望。   这一看,着实把凌非川惊住了。但见这圆形塔楼的一层,乃是个宽敞的大厅,由四根粗壮的基柱稳稳撑起棚顶的“井”字大梁。可那房梁之上竟悬着许多人,从衣着上看,百姓也好,商人也好,大炎子民也好,胡人异客也好,都无甚差别的被头朝下脚朝上的倒吊着。他们的手臂或脖颈正滴滴哒哒向下沥着血,血流的速度不快也不缓,他们也因此既不能少受折磨迅速死去,也不能逃脱血尽身亡的悲惨宿命。   除了被倒吊起来放血的人,屋内各处还有许多紧紧挨挤着的百姓。他们亦是不论身份,不管男女,无论老幼,不辨属国的全部奄奄一息昏昏噩噩的倾轧在一起。那些痛苦的呢喃,那些悲惨的抽泣,便是这些不幸者在万般惊恐绝望中尚能发出的唯一慰藉。   凌非川终于知道为何已成空城的坎城街巷中却无一具尸首,所有未及逃出的人应该都被什么人集中在这了。想到此,他心中不由猛然一震,这建筑尚不只一层,或许二层、三层、四层也都挤满了等待赴死的难民。有那么一瞬间,凌非川觉得自己也克制不住的想要冲进这圆顶的塔楼中,将那些一息尚存的受难者救出坎城,带他们永远逃离这恐怖的人间炼狱!   然而他注意到塔楼大厅的地上早已是一片血腥,凝固的黑色污血上叠加着粘腻的暗红血浆,胶稠之上又是刚落下便由温热转为寒凉的新鲜血液。这一整间屋子汇成的血海仿佛被什么邪法操控着,汇成八注血雾,宛如一簇火焰将一颗红得发亮的小石环绕其中。   夜幽石!!!   凌非川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天御宗三十年遍寻无果的夜幽石竟然就在眼前!而且还在被人用人血润养!!如果真的是银眼夜魔在控制这一切,那坎城这场厄困就必须要请天御宗的各位道尊尽数前来增援!!!   正忧虑,空中忽然传来一声凄厉鸦叫,凌非川不由一惊,怕是自己太过专注夜幽石而忽略周身处境,引来魔物发觉。于是他利落收回视线,谨慎查探周围,确定并无异样,才再次将视线投回窗上小洞。谁料,这一看窗内却不再是屋中情形,而是一只浑浊泛白的眼球正透过纸洞来回盯着他。   糟了!!!   凌非川心中大撼,知道自己已暴露了行踪。还来不及反应,那只苍白眼球一闪消失,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只指爪犀利的手臂,凶狠突破窗户向他抓来。凌非川急忙向后躲避,虽没被那凶猛利爪在头上戳五个血窟窿,却也免不了划伤了面颊。   脸上的皮肤好像已经翻裂开来,流淌出的血液霎时污浊了整张面庞。凌非川只觉那三道血痕火辣辣的痛,好在血痕在他挡住口鼻的布巾处便戛然而止了。布巾被利爪抓了去,他也躲过了被剖开整张脸的劫。显然利爪的主人也很意外这一抓竟抓来一块布团,于是从那破碎的窗中狠狠将布巾抛出来,自己也随之纵身一跃破窗而出。   凌非川抬起雪白袍袖擦去挡住视线的血液,鲜血霎时染红了衣袂。定睛看去,面前只是个身着粗布道衣的普通老者。鹤发白须,面容安然。只是他长眉之下一只浊白的独眼着实令人不寒而栗。   “小子,身手不错,躲得过老夫这一掌。”那老者似笑非笑的夸赞着凌非川,也打量着凌非川,很快他的视线落在了凌非川手中的破魔镜上,恍然悟道:“怪不得,原来也是个人物。”   凌非川不敢轻敌,纵然来时已做好殒命的准备。可是当他真正与只在书上出现过的上古邪魔正面对峙,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压迫感还是令他既亢奋又紧张。   “银眼夜魔!”凌非川的口气像是确定,也像是询问,但破魔镜的灵息却早已翻卷云涌。   银眼夜魔才不回答,略显失望的向四周看看,随口问道:“只来了你一个人?”   “是又怎样。”凌非川敏锐的从银眼夜魔眼中读到那份失意,又想起先前凌非焉与凌非茗的推理,心道可能她们确是猜中了银眼夜魔的心思,不由得焦心万分。   彼时尚不知蛰伏在坎城中的就是银眼夜魔,更不知银眼夜魔手上竟还有上古至宝夜幽石。这两种无论哪个都足够牵扯天御宗大半精力,如今却偏偏凑在了一起!   凌非川飞快的思虑着,探到这样的信息,此行就算是成功了一半。但若不能活着把消息带回去,这一半的成功又全无意义。   显然,银眼夜魔轻松便看透了凌非川的心思。虽然前些时候来此探查的天御宗弟子都被他尽数诛杀,但对于这个识得银眼夜魔和夜幽石的道师,他并未起杀心。毕竟,认不出他的人又怎会将天御宗的那些个大小道师尽数招揽至此呢。不过他也不想轻松的就放凌非川走,尤其这道师手上还持着让他恨得牙痒的曾封印过他的上古法宝。   “一个人死的话,是有点寂寞了。”银眼夜魔说着,将魔息聚在指尖,瞬间便有魔焰燃着在手掌。他轻蔑的笑着,用令人绝望的语气向凌非川道:“不过没关系,当你流尽身体里的鲜血润养了夜幽石,我便赏赐你化为我的鬼奴,这样,你死后就不会孤单了。”   话音一落,银眼夜魔便如鬼魅一般忽然临在凌非川面前。   凌非川一惊,都怪银眼夜魔那淡泊无求的龙钟老态,竟让他忽略了银眼夜魔身手敏捷的程度。眼见银眼夜魔燃着魔焰的利爪就要灼在心房之处,凌非川立时提起真气,将破魔镜挡在胸口。或许护心镜一词就是这么来的?银眼夜魔的魔焰烧灼在破魔镜光滑的玉质表面上竟也暗淡许多。   对此,银眼夜魔并不在意。他突然对凌非川出狠招无非是想试探天御宗现在的凌尊首徒是怎么个程度。回想三十年前刚从五色五行阵中出来时,天御宗那五个白衣的凌尊首徒也是过了百招才毙命在他手下。现在经过三十年蛰伏静修,他非常自信百招之内必可取凌非川性命。   凌非川这边亦是对银眼夜魔有了高下判断,仅此一招就知道自己绝不能与银眼夜魔再行纠缠,否则全身而退便是毫无希望。于是他脚下轻功急点转身匿进血雾之中,一边持起破魔镜观察玉面上的光彩变化,一边凭来时的借印象向城外驰去。   让他没想到的是,银眼夜魔似乎并无意追杀他,只是借着这障眼的血雾与他玩起了猫鼠游戏。无论他怎样摆脱,银眼夜魔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却一直响在耳畔,若隐若现的身影也如鬼魅般萦绕在旁。   “呵呵呵,害怕了?想逃走吗?”   “那房中倒吊的人你都看见了,你若是留下,我便放几个孩童出城活命去,怎么样?”   “哈哈哈哈……你愿不愿意?还是更想自己活下去?”   凌非川将手中破魔镜狠狠握着,脚下的步伐不知不觉变得慢了,原本一心想要逃离此处回去营帐中的念头忽然就被这简单的一个交易给动摇了。紧蹙的眉头牵动了眉间的伤痕,鲜血颗颗低落在白色衣襟上,再被凛冽寒风凝固,彷如散落在白雪上的腊梅之花。   可是,银眼夜魔的话能信么?!从上古至今,所有的记载都是他铸下的血海滔天的凶祸,这样的邪魔又何尝对任何人仁慈过半分呢!夜幽石不知何时落入他的手中,也不知已润养过几个周期。如果我不赶回去通报,只怕这邪魔恢复魔功出城之日,便是世间苍生再遭屠戮之时啊!   “怎么,不愿意?看来天御宗的满口天道正义,在自己的性命面通通都是假仁假义罢了。”银眼夜魔的声音继续低沉嘲笑着,字字句句敲打着凌非川混乱的心神。   “叔叔……救我们呢……救救我们……”   “叔叔……你怎么走了……”   “不要走,叔叔……救救我们……”   血雾之中,影影绰绰浮现出许多小孩子的身形。他们或向凌非川伸出手臂,或匍匐在地上想要紧紧拽住凌非川的鞋靴。任凭凌非川怎样以破魔镜挣脱挥散,那些虚幻的影子却始终此起彼伏的不断出现。   如此,凌非川愈加坚信银眼夜魔绝不会实现承诺。他之所以开出那个交易,无非是为了扰乱他的神智,给他种下愧疚的心魔。   可惜,银眼夜魔的诡计还是成功了。   尽管凌非川仍保持着坚定的信念奋力去摆脱缠绕周身魔影鬼魂,但心底深处却凭空冒出一个声音在隐隐质问,倘若数个孩童的性命真的可以因此获救,我还应该走么……   看见棕红马的瞬间,凌非川全然没有终于从坎城中逃脱出来的释然。他这一生都没有感到如此的失败屈辱。甚至在催马疾驰的时候,他也觉得乘在马背上的不过是他空虚的身体,而他的灵魂却被永远留在了坎城,锁在那间圆顶塔楼中,亲眼注视着年幼的孩子们绝望的看着他,终于流尽了身体里的最后一滴血。   清冷的风扫过坎城的萧瑟,血雾迷蒙的夜再不见月明。   非婉说我是最后一批来到营地的人,怎会又有人住进来,还是有人来寻我?   初一疑惑着掀开营帐的布门,眼前一亮,欣喜道:“非焉凌尊?你怎么在?”   那一袭白衣的人本在闭目打坐,听见有人进来便睁开眼睛,向初一点头轻道:“我本与非茗师姐同帐,但有个百姓抱了女儿来说烧得厉害,师姐便把那孩子留在帐中亲自观察照看。听闻你这里还有空余,我便来了。怎么,扰了你一个人清净,不欢迎?”   “哎,怎么不欢迎。”初一不自觉的笑着,提了提手中小壶,愉快道:“知道凌尊要来,热水都烹好了。可惜现在正临大敌没有心思喝茶,便要委屈凌尊了。”   “得了。”凌非焉故作冷淡,拆穿初一道:“若不是遇到非婉,我亦不知自己会来此处。你倒是料得先机,水都为我准备好了。”   “嘿嘿,自是胡说的。”初一笑吟吟的走进帐来。尽管账外冷风肆意,却觉帐中缓缓轻动的黄色烛光十分温暖。   与凌非焉和自己各倒了一碗热水,捧在手中喝上几口,既暖了掌心也温了肠胃。两人纷纷感到十分惬意,凌非焉竟破天荒的先与初一攀谈起来。   “方才听见帐外吵闹,你刚进来,可知发生什么?”   初一应道:“哦,是老图那家伙跟非然师兄又动起手来了。”   好像赵青然的名字引起了凌非焉的注意,她放下手中水碗,又问道:“他们为何动手?”   初一心道,既然非焉凌问起,莫不如把歌风扇之事与她说说。毕竟论起操持法宝,年岁尚幼便得了炎月剑的凌非焉自是十分在行的,也省得自己苦心思虑,却反复不得要领。   于是初一将她与赵青然谈论歌风扇,赵青然想要借扇却被图巴尔阻止,两人因此又出手过招,乃至后来图巴尔与她说的那些关于赵青然的怀疑都与凌非焉讲了一遍。   怎料凌非焉听着听着,脸上却渐渐蒙上一层疑色,引得初一也动了猜忌,小心询问道:“凌尊可是想到什么?”   凌非焉摇摇头,随意道:“上午初见时,我见他看你的神色颇为惊异。”   初一道:“这点非然师兄到是提起过,说是以为我未及慧悟,没料到我会出现在坎城,因而讶异。”   凌非焉道:“天御宗人人皆知你拿了歌风扇,为何别人见你来了皆是恍然之色,唯独他要惊异?”   初一想不到原因,只能沉默不语。   凌非焉继而又道:“从黑衣人夜盗歌风扇,再到开京邪魔觊觎,现在又多了个涂明宫非然,这些意外也好巧合也罢,都说明有人在打歌风扇的主意。而且你的直觉也没错,歌风扇上确有没被发掘出的秘密和潜在力量。”   在凌非焉口中坐实了自己的猜测,初一不由心生兴奋,探身追问道:“凌尊可知是何秘密,我又该怎样探寻?”   凌非焉眯起眼睛,似乎在搜索记忆,徐徐言道:“都说当年仙祖叶小舟是因得了天御大神真传,才置身在五色五行大阵正中。但师尊一直怀疑决定叶小舟立身大阵正中的原因其实是她所持的歌风扇。所以我想,歌风扇的潜在力量应该与夜幽石相关。至于它的秘密,最明显不过了。”   初一一怔,试探问道:“是……十六字箴言?”   凌非焉点点头,又好像也不是很肯定,继续言道:“既然有这样的传说,想必就有这样的真实。一千三百年无人能持歌风扇,就没有机会去证实,歌风扇的秘密和力量也因此无法探寻。所以我只是结合史实和传言凭空猜测,我想那尚未浮现的十六字箴言或许就是开启歌风扇潜在力量的关键。”   初一听了,颓丧言道:“可是无论我怎样与歌风扇去共鸣,以神识潜入扇中世界,却始终不得要领,只看得见一个清冷孤寂的身影,听到的也只有惨淡的海风。”   “身影?”凌非焉对初一所言倒也觉得新鲜,但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只得安慰初一道:“凡事欲速则不达。法宝之事本就看机缘造化,你既与歌风扇有缘想必参悟其中奥秘只是时机问题。反倒是你不要太过心急焦虑,须知执念越重,越易与本心背道而驰。”   “嗯。”闻听凌非焉的推测,初一更深觉歌风扇是件非凡器物。可是机缘这么缥缈的东西实在是无解,初一不免又感到失望自责。大敌当前,自己竟不知何时才能参悟法宝之力,实在无能。   许是这份不甘菲薄明晰的显在了脸上,凌非焉见了也轻叹口气,语重心长道:“或许图巴尔的怀疑不是捕风捉影。歌风扇选择了你,你便要对它警惕珍惜,切不可掉以轻心。”   初一听了心中一沉,下意识摸摸歌风扇,郑重点头道:“非一定当谨记。”   结束了关于歌风扇的话题,凌非焉拉紧肩上披风,尽管看不到帐外天色,却还是向帐门望去,似与初一呢喃道:“外面天色晚了吧。”   初一回道:“刚过戌时。”   凌非焉听闻微皱眉头,轻道:“若你还觉疲乏,便再休歇一会。倘若子时非川师兄不能归来……”没想到正说着让初一休息她自己却被一阵倦意袭来,忍不住抬起衣袖挡住面颊打了个小呵欠。   难得一向仙姿卓约的凌非焉也有睡眼惺忪的样子,初一看在眼里暗中一笑,与凌非焉道:“我下午才睡了许久,现在精神得很。倒是非焉凌尊你连日未歇,不如趁暴风骤雨未至,小寐片刻?”   “不行,现在形势混沌未朗,坎城邪魔随时都有倾巢而出……”话还未说完,凌非焉又以衣袖挡住面颊,须臾才眼角泛泪站起身来醒了醒神,继续言道:“我必须……哎?你干嘛?”   初一才懒得跟凌非焉争辩。在她看来,既然凌非川前去探查尚未归来,眼前也没有什么邪魔前来滋事,帐外又有巡卫弟子和大量的天御宗道师,再怎样也不差凌非焉这一时片刻的休息。   于是她也随着凌非焉站起身,不由分说的将凌非焉推到一块毡毯前面,又从凌非焉手中夺下炎月剑,半严肃半诚恳的劝道:“让你睡一会儿你就睡一会儿,难道偏偏在你休息的时候天就会塌下来么?”   许是神情恍惚竟然脱手了炎月剑,凌非焉有些不悦,回应道:“天是不会塌下来,只怕突生什么意外,来不及应对。”   初一无奈道:“可是你倦成这样,就算真的生了意外也是力不从心。你不疼惜自己……”原本初一话到嘴边,想说“却惹我心疼于你”,但见凌非焉坦荡与她相视的瞳眸,只得生生改作“到时与邪魔相斗乏力,岂不懊恼后悔。”   或许真的是太过劳累,或许觉得初一所言也有几分道理,凌非焉犹豫片刻,退一步道:“也罢,那我便继续闭目养神,也好随机应变。”   “你啊,就好好睡下吧。”初一叹口气,将走向小墩的凌非焉拽回毡毯前,带着点怪责的口吻重声道:“你即便睡熟了也不会怎样。万一真有什么意外,不是还有我……在你身边么……”   话说到此,初一的声音忽然低柔了许多。等她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语言,无论音色还是内容都好像带着些含糊不清的暧昧,将她想要守护在凌非焉身边,伴随她安睡的心思暴露得一览无遗时,凌非焉便已经在轻抬眼眸凝视着她了。   昏黄小烛映照着空荡的营帐,初一尴尬万分的移开了视线,并缩回了拉着凌非焉手臂的手。   她……察觉了?这样的话语是不是让她感到不舒服了……   凌非焉一刻沉默着不置回答。初一便一刻不敢抬眸去看凌非焉,只能默默低头硬扛着帐内诡异的安静气氛。   忽然,一只因为微冷而略有苍白的芊芊素手出现在初一的视野里。凌非焉终于还是先开了口,声音很清淡,没有一丝半点能让初一捕捉凌非焉心思的情绪。   “好,我依你。但是,你把炎月剑给我。”   “嗯……”初一轻声诺着,将炎月剑放还在凌非焉手中。   凌非焉什么都没有再说,在毡毯上侧身卧下,怀中环抱着的便是她的炎月剑。初一见凌非焉睡了,便轻声走去一旁坐在小墩上。没几秒,就忍不住侧目偷看向凌非焉的背影。   望着望着,初一的思绪也漫无目的的扩散开来。想到如果此时不在坎城的生死边缘,或许凌非焉就不用抱着炎月剑睡去,她就撇着嘴心疼。想到凌非焉可能比她想象中更信任她,不然怎么会乖乖接受她的建议,心里又是一阵窃喜。想到方才凌非焉满面困倦,忍不住呵欠几乎眼角带泪的样子,又顿觉十分可爱。   忽然,初一又想到凌非焉那么执拗,会不会是嫌她啰嗦才假装躺下,其实并没有真的睡着,还在睁着眼睛小心戒备?于是她从小墩上站起身,想走去看看。待她蹑手蹑脚轻轻缓缓转到凌非焉身前,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凌非焉轻合双目,呼吸安稳,想来是真的太累已经安然入睡了。   初一看着凌非焉淡淡的容颜,微扯起嘴角,心底里莫名涌起丝满足感。正想转身离去,忽又想到什么,便将肩上披风轻解,小心拿着蹲在凌非焉身边。   不知那时在谪仙洞中凌非焉是以怎样的心情为她盖上了披风,但此刻,满心爱怜的初一只想将披风下覆着的这个沉睡的人暖暖揽入怀中。忍不住伸手轻触凌非焉的发丝,初一甚至都不知自己想要做什么便已俯下了身。凌非焉安静散发出的气息氤氲在寒凉的空气中,初一仿佛从中嗅到一阵清冽的甜蜜。如墨的发色,白皙的肌肤,红润的双唇都在向她展示着凌非焉不容叨扰的美好。可越是这样,初一便越想偷偷去招惹对她毫不设防的凌非焉。   终于,理性在唇角轻触到凌非焉的脸颊时瞬间回归了!百般思绪在脑海中疯狂爆裂,惊得初一猛然站起身,甚至顾不得这样大的动作会不会吵醒凌非焉的清梦,她像逃命一般跑出了只有她和凌非焉两人的营帐。   帐外,深夜的寒风一股脑灌在了单薄的衣衫上,初一却只觉得自己的脸上,身体,乃至深到血脉里都燃起了熊熊的炙热火焰。恍惚中便亲吻了凌非焉的事实让她对凌非焉的欲念猛然间就像离了弦的快箭,再也无法回头了。   这一瞬间,隐藏着不安的夜、满目疮痍的坎城、远处营地里传来的凄婉胡琴声,还有身后账内那个心心爱恋的人,仿佛都融化成了初一心头上既狂喜又自责的复杂情绪。   她鄙夷自己在这样危急的时刻竟还做出这样自私的事来,但这分愧疚却像无根的浮萍,转眼便被汹涌决堤的情愫淹没了。初一弓起手指,贴在自己刚刚犯下大错的双唇上,拳心却握得紧紧的。   不可以!绝不可以再这么乱来了!!!   她狠狠的告诫着自己,严厉的警告着自己,奈何眼前却全都是凌非焉安然熟睡的样子。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夜的浓雾中渐渐靠近。巡卫弟子扬起灯笼出鞘了利剑,向马蹄来的方向凝望。那一道白色的身影让他们放心了许多,直到马儿跑得近了,他们才欢跃着向营内传递令人欣喜的讯息。   “非川凌尊回来了!!!”   凌非潭迎上来的时候,凌非川一度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活着回到了营地,也不确定跳下马来的人还是不是原来的那个自己。他把马缰交给巡卫弟子,不愿开口说一句话,只埋着头向大帐走去。   而天御宗的弟子见凌非川成功探查归来无不欣喜万分,但又见他面上带伤,神色苍凉,不由得担心忧虑。可越是这样,凌非川心中的愧疚便越是蒸腾难捱。终于他将这股难忍的滋味化作了无边的愤怒,脸上三道血淋淋的伤痕也因紧皱的眉头而愈加狰狞。   大帐中凌非茗正在代行其位,听闻凌非川归来心中喜悦,立即起身相迎。怎奈刚要开口问候,便被那三道触目惊心的伤痕惊得失声哑言。凌非茗心中咯噔一下,无比心酸。凌非川往日是何等庄重何等风采,怎么仅仅一次坎城之行就变成了这般面目全非的模样。但与那些有去无回命殒血雾中的弟子相比,凌非川只身犯险尚能全身而退,便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非茗,即刻命人飞鸽天御宗,向道灵仙尊和明崖道尊禀报坎城之魔确系银眼夜魔。且,夜幽石亦在……” 凌非川握紧拳头,声音微微颤抖道:“更以人血……润养,不知……几时。”   凌非茗听出凌非川情绪中的异样,但不知道银眼夜魔曾以那虚假的交易羞辱过他,只道凌非川是对银眼夜魔与夜幽石一同现世动了心火,立刻应道:“我马上去办,师兄脸上的伤……”   凌非茗对他脸上的伤势说了些什么,凌非川都没有听在心上。他只觉得耳边好像还在回荡着那些孩童凄厉的呼救声。凌非川深知,若想赢下这场胜负未卜的战役,自己便决不能凭空起了心魔。于是他强行端正姿势,静心而坐,稳了稳情绪又与凌非茗吩咐道:“速将非潭、非焉、非墨一并唤来帐中,商议对策。”   ※※※※※※※※※※※※※※※※※※※※   隆重感谢:   ==============   背对幸福扔了1个地雷   二百五不找扔了1个地雷   夏夏君扔了1个地雷   背对幸福扔了1个地雷   2018-01-30 20:57:46   ==============   “printer”,灌溉营养液 20   “品茗”,灌溉营养液 10   “六月ヽ”,灌溉营养液 10   2018-01-31 10:21:40   ==============   谢谢你们~爱你们哟~~ 第156章 【坎城夜战】156   【三日前】   天御宗的信鸽终于在众人的殷切期盼下平安到达了坎城, 也带来了道灵仙尊的亲谕。除明心道尊留守紫麓山外,他与明崖、明陆、明达、明海将即刻启程赶赴坎城,同时涂明宫外的慧悟以上弟子也将尽数前来。不过信上道灵仙尊给出的制服银眼夜魔的对策,倒颇让众人感到意外。   “仙尊要在坎城重筑五色五行阵?”凌非潭环抱着他的法宝震雷环,不敢相信道灵竟做出这样的决定。   “仙尊确是这样打算。”此时的凌非川声线低沉, 情绪平稳。只看背影的话依然还是那个庄重威严的道仙宫凌尊首徒。只是他面上那三条深痕被凌非茗以桑皮线缝合之后,陡然一看却像是在脸上爬了三条多足的蜈蚣, 甚是骇人。   凌非茗担心凌非川伤处受风, 托付南卿以细软羊皮给凌非川做了件足够覆盖半张脸孔的面具带上。这回伤痕是看不见了,不过凌非川的样子也因此变得十分古怪。如若不知他身份的人第一眼见面,定会以为他是个江湖中的豪客怪杰。是啊,谁会想到一个仙风道骨的道师会是这般打扮呢。   凌非墨倒是对五色五行阵很感兴趣,这也是他唯一所知能够镇压银眼夜魔的法阵。不过他对将要参与布阵的人选还有些迟疑, 只见他捏着光洁无须的下巴,向凌非川问道:“当年二十五位开山仙祖手持二十五件上古法宝合力封印了银眼夜魔。可如今这二十五件法宝尚有数件还沉寂在琅法阁中,即便我们如法炮制出与八莽山中一模一样的五色五行阵,又有足够的把握能够封印此魔吗?”   凌非川思虑一番, 回答道:“以我所见, 道灵仙尊必不会做没把握的决定。遥想一千三百年前,虽然布下五色五行阵的二十五位仙祖皆为道法精湛高深之人,但大家别忘了, 那时的银眼夜魔亦是魔功正盛的时候。而且那时他持着的夜幽石是经过妖血润养过无数周期的至邪之物, 说他有纵横五界灭世之能也绝不是夸大之词。所以想要封印那般悍魔自然要二十五位一等一的高手。”   众人听了, 无不脸色深沉, 只待凌非川继续说下去。   凌非川将压抑着怒涛的目光透过羊皮面具,一一扫过大帐中的同门,继续解释道:“而今,他从八莽山的五色五行阵中逃脱出来不过三十年,魔功也大打折扣。遗失多年的夜幽石虽然又落在他手中,往多了猜也就是三十年光阴。我见他在坎城中吊人放血的样子,便知他如今已没有杀妖取血的能耐,况且以人血润养的夜幽石邪能也没有以妖血润养来得凶猛。”   “对啊!师兄说得太对了!”听了凌非川这一席分析,凌非潭一直虎着的脸终于露出些畅快释然,手中双环因他握拳敲击的动作碰撞出铿锵之声。   凌非墨也挑起眉毛,兴奋道:“以师兄的意思,此番道灵仙尊亲自出山,居在五色五行阵正中,再由四位道尊分为阵眼。其他四个副阵由我等首徒为阵眼,其他但凡持了上古法宝的弟子均为助力。余下空位则甄选道法极佳的弟子补位,对付这个半残的银眼夜魔,胜算还是极大的!”   “正是如此。”凌非川点头应着。道灵飞鸽传来的信上并提及这么多的计划,方才那一番话都是他的猜测。不过看见大家原本低落的情绪能因此振奋起来,他也轻松了口气。于是他又转头望向帐中除了凌尊首徒之外的另外两个人,以期许鼓励的口吻向那二人言道:“所以这也是我将非然和非一你们两个一并请来商议的原因。”   刚进大帐时,初一就已经为自己能列席凌尊首徒的议事会而感到荣幸了。在听过凌非川对对战银眼夜魔的分析后,便更加深刻的意识到自己即将以天御宗精英弟子的身份位列五色五行阵中。回想起三五年前,自己不过是个游走江湖,招摇撞骗的小道师,如今却真真切切的在为了天下苍生与上古邪魔二斗,顿时感慨万分。   “一切任凭非川凌尊调遣,非一万死莫辞。”心中的豪情壮志仿佛瞬间便被点燃起来,初一拱手施礼,昂然立誓。虽然她也觉得自己这句话听起来好像十分矫情,但她确确实实就是这样想的,便这样说出了口。   赵青然见初一郑重的表了态,也拱手道:“非然不才,前些日子险些毙命银眼夜魔之手,道法也深受重创。庸碌如我,不敢忝谈天下苍生,但就算为了坎城万千蒙难受苦的百姓,为了无辜殒命的非策、非鹏、非成和我天御宗无数弟子,哪怕仅仅为了我自己背上和非川凌尊脸上的伤痕,非然纵然经脉寸断在五色五行阵中,也决不惜半分力气!”   “好!有志气!”凌非川赞许的点点头。大战当前士气最重,无论初一简短的承诺还是赵青然的长篇而论,都说出了天御宗弟子的风姿傲骨。但赵青然的话多多少少还是戳到了凌非川的痛处,不是为他脸上的伤,而是触到了他在坎城中受过的那份无法为外人道来的屈辱。   但凌非川还是不漏声色的吩咐道:“不出意外,仙尊与道尊们三日后即将到达坎城。这些天银眼夜魔之所以一直蛰伏不动,想必正在加紧时间润养夜幽石以增魔功。但此魔素来狡诈奸邪,你们绝不可大意,不但要加紧巡防,更不可将天御宗将在坎城重筑五色五行阵的消息泄露半分!知道了么?”   “是!”众人郑重向凌非川拱手允诺。   “大家分头准备吧,但有任何异动,随时来议。”凌非川点点头,面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疼,累得他头疼不已,于是便挥挥衣袖示意众人可以散去。   出得大帐来,众人纷纷驻足相视,重筑五色五行阵的压力更是彼此皆心照不宣。   眼见凌非潭满面凝重,凌非墨深吸口气,随即露出个爽朗笑容,用手肘怼怼凌非潭道:“怎么啦?平日里总爱使些蛮力,现在到了考验道法的时候,师兄心虚啦?”   “唉……”凌非潭叹口气,点了点头。   没想到凌非潭竟然老实就承认了,这反应倒是十分出乎凌非墨的意料。如此一来他不但不能像往日那样与凌非潭开开玩笑,相互损损来“增进感情”,反而还因为无意伤了凌非潭的颜面而懊恼。于是他只好也一反往日的安抚凌非潭道:“我觉得非川师兄分析得很有道理,无论邪魔怎样,我们全力以赴就是。”   “唉……算了。”凌非潭又重重的叹口气,嘟囔道:“我还是找个地方再修修气海,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凌非茗见凌非潭确实忧心,故作不悦向凌非潭言道:“师兄,你这样说我就不高兴了啊。我们五个里除了非焉,就属非潭师兄你气海最深真气最厚。你都这般没自信,让非川师兄、非墨师弟和我如何自处啊?”   被凌非茗这样一说,凌非潭顿时愣在原地,半晌才道:“呃……非茗师妹,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看着凌非潭磕磕巴巴又急着解释的样子,凌非茗便知这招还是奏效了。她知道,以凌非潭的性格就算是直接鼓励他,他也没那份自信。不像凌非墨和初一那两个家伙,稍微夸夸就会干劲儿十足的把尾巴翘上天。所以她故意反其道而行之,让凌非潭觉得他的话伤害到了别人,他便会更客观的去评价自己了。   果然,不善言辞的凌非潭支吾半天也没想道怎么去解释自己的“无心之言”,只好放弃道:“罢了,我知道我的气海和真气还算可以,就是忍不住嘟囔两句,你们别往心里去。反正我再去练练总是好的,我先告辞了!”   看着凌非潭急急远去的背影,凌非墨恍然大悟的朝凌非茗挤挤眼睛,佩服道:“非茗师姐厉害啊,小弟受教了。”   “行啦,你小子若是不会哄人,以后就少跟非潭师兄斗嘴吧。”凌非茗笑着摆摆手,也告辞道:“帐中还有些受伤的同门需要照看,我也回去了。”   凌非墨亦向凌非茗和凌非焉拱手道:“那我便去巡卫了。”   原本账外数人片刻便只剩下了初一、凌非焉和赵青然。目送走凌非茗,初一一转头正对上凌非焉的视线。前些日子对熟睡的凌非焉做过的事瞬间又浮上脑海。   “呃,我……我去与南卿聊聊夜幽石的月华精魄。”随便找了借口初一便要开溜。   要说那天偷吻过凌非焉的脸颊之后,这几日每个与凌非焉独处的时光都让初一无法集中心绪精进道法。明明一次又一次的警告自己绝不可就此沉沦下去,但只要是看见凌非焉的身影,听到凌非焉的声音,她的视线都会不由自主的去追寻那个人。   只要轻嗅,她的鼻子就会清晰记起凌非焉熟睡时散发出的清冽的甜蜜气息。只要轻触,她的唇边就会暖暖唤醒与凌非焉两颊轻触时的柔软。每个与凌非焉相距不远相背而眠的夜晚,只要闭上眼睛,她的思绪就会漫无目的的胡思乱想,甚至凌非焉轻轻起伏的呼吸对她来说,都是邪恶的诱惑她失眠许久的根源。   那日后来,尽管身着单衣寒风凛冽,但凌非焉一刻未醒初一便只敢默默守在帐外。好在不久便传来凌非川由坎城打探归来召集凌尊首徒前去商议的消息,初一这才有了正当的理由,终于鼓起勇气掀开营帐布门,轻声去唤凌非焉。   “非焉……”初一极尽轻柔的唤着凌非焉的名字,只是唤着她的名字。   很快,初一便惊奇的发现凌非焉真的睡得很熟,即便这样唤她,她却没能立刻醒来。看着凌非焉清淡无辜的睡颜,初一终于松了口气。   她不知道吧……睡得这样沉,应该没发现……   于是初一又提高些声音,却还是很轻柔的言道:“非川凌尊回来了。”   她不愿大声呼喝,怕突然的惊醒会让难得沉睡的凌非焉惊了心魂。她甚至不舍得用手去触碰凌非焉,因为她不愿是自己亲手扰了凌非焉的清梦。但凌非川由坎城探察归来是十分重要的事情,她实在不能擅自做主让凌非焉迟了召唤。   于是初一只好带着些窃喜的私心,又以公事说服自己,缓缓伸出手去,轻搭在凌非焉的手臂上微施力气,再道声:“非焉。”   这一次凌非焉终于有了反应,缓缓睁开眼睛。   初一见了赶忙补上“凌尊”二字,言道:“凌尊,非川凌尊回来了。”然后收回手,向凌非焉递去个微笑。   这时,初一只觉得这个微笑可以让忽然被叫醒的凌非焉放心些,并不是外面发生了什么意外才来吵她。但初一却没发现这个微笑也是她对自己方才所做之事下意识的掩盖。   听到凌非川归来了,凌非焉坐起身。许是初一唤醒她的方式真的很轻柔,这一眠醒来,凌非焉颇觉心神和身体都舒畅许多。很快她便发现自己身上还覆着一层青蓝色的披风,难怪睡眠中亦觉得十分温暖。   凌非焉抬眼一望,果然不出所料,初一身上只穿着那件单薄的海青袍。看着初一已经泛着微红的鼻尖和双耳,谢意与愧意一齐漾上了凌非焉的心间。她不知初一何时为自己加上这件衣物,以至于竟被冻得那般寒凉。   “谢谢……你。”凌非焉一言不发的站起身来,却还是将谢意说出口,然后将那件还带着暖意的披风递还给初一,连自己也不知为什么的别过了视线,轻声道:“快穿上吧,还……还是暖的……”   “没,凌尊别客气。”初一接过披风。比凌非焉还要心虚的她只顾着低头,就这么错过了凌非焉的羞赧神色。把披风系回身上,受冷许久的初一顿时觉得自己又被涓涓的暖意包围了。   果然如凌非焉说的,那披风还是暖的。   是非焉凌尊的体温吧……初一这样想着。   不过,凌非焉的羞赧并不是来自初一那唐突的亲吻。那一刻,她真的睡着了,沉沉的,一无所知。所以,她的羞赧也正是来源于此。   被初一唤醒的时候,凌非焉有那么片刻瞬间是忘了自己身在何处的。直到她看清了初一的笑容,看清营帐里的陈设,她才猛然忆起自己此刻正身在坎城郊外。   她不敢置信,自己竟然睡着了,在这样大敌当前的时候昏沉的睡着了。连这些年在天御宗无忧无患的日子,她的睡眠都是那么轻浅,怎么偏偏这时会……   ※※※※※※※※※※※※※※※※※※※※   隆重感谢:   ==============   夏夏君扔了1个手榴弹   二百五不找扔了1个地雷   夏夏君扔了1个地雷   2018-02-02 00:01:54   (^-^幸福你在一心夙愿投的雷雷我也看见啦,在这里一起么么哒哟~)   ==============   “二百五不找”,灌溉营养液 30   “printer”,灌溉营养液 10   2018-02-01 07:37:32   ==============   哎哟,最近不勤奋,还没有榜,呼呼掉收藏~   多亏几位读者大佬爷不离不弃养育我,呜呜~   一定会为了你们乖乖的,好好的写好,直到完结那天!   谢谢你们,真的很精神力!~ 第157章 【坎城夜战】157   后来, 凌非焉每日如常静修,时而也会与涂明弟子一起巡卫营地。只是每当与初一同处账内或在营中不期而遇时,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初一较之以往好像安静了许多,似乎还对她有些闪躲的意味。   凌非焉想着, 或许是连日同住看久生厌,初一才会这般反应罢。但一来二去被初一躲得急了, 凌非焉也莫名腾起一股执拗, 有几次想趁着夜深人静无事叨扰的时候便直接开口问个清楚。可那家伙不是抱着毡毯要睡,就是说要静修道法以应强敌。几番如此,凌非焉亦被初一搞得无奈,反而怀疑是自己太过敏感了。   但现在,凌非川与他们提起重筑五色五行阵的事, 初一又持着至关重要的法器歌风扇,她不与自己相谈此事,却无端要去找南卿讲夜幽石的月华精魄,实在可疑。凌非焉本想趁现在向初一问个清楚, 但她视线微微倾瞥, 但见身旁不远还有个身影,便改了念头。   “非一,你站住。”凌非焉轻身低喝, 将已走出几步远的初一喊停。   “凌尊……唤我何事?”初一怯怯应着, 想要转身心中却是万般忐忑。   回想起这几天凌非焉对她严谨审视的目光, 她就不免紧张。原本坚信凌非焉并未发现自己曾偷偷亲吻过她的信心也开始动摇起来。尤其是她察觉到凌非焉似乎有好几次想要与她郑重的说些什么, 她就更害怕一旦凌非焉提起那件事,自己真不知该怎么回答怎么面对。   “南卿那边晚些再去,现在与我同回帐中,我有些话与你说。”凌非焉用不可置疑的口吻淡淡吩咐,言毕,便转身径自向营帐走去。   “可……”初一心中一震,她不知回到帐中后凌非焉将会与她说些什么,但凌非焉已经如此直接的邀约,怎样也是躲不掉了。初一只好硬着头皮又走回来。   经过赵青然身边时,初一才想起这位师兄一直都在旁看着。虽然她明知赵青然是绝对不会知晓她对凌非焉的情愫,但却还是有种被人目睹了“jian情”的心慌感。于是她向赵青然仓促拱手道:“非然师兄,非一告辞了。”   “嗯。”赵青然提着御殿刀拱手回礼,有意无意的提醒初一道:“非焉凌尊是持法宝的高手,师妹若是对歌风扇不甚了解,一会儿可向她多多讨教,定会有醍醐灌顶之功效。”   “多谢非然师兄提醒,我……”初一点头应下,正要说已经向凌非焉询问过了,但却被走远许多后又停下来的凌非焉突然打断。   凌非焉转过身,见初一正在与赵青然言语,眉头微蹙,严厉道:“快些来,别磨蹭了。”   “来了!!!”初一大声答应着,尴尬的笑着向赵青然指了指凌非焉,便快步追了上去。   哼。赵青然望着两人远去的身影,冷冷放下了一直拱着的手。   回到帐中,凌非焉随意坐在小墩上,目光灼灼的望着初一。初一顿感局促不安,这看看那望望,又搓了搓微凉的双手,等着凌非焉开口的每一刹那都像万年光阴那般难熬。可凌非焉却只是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像是在等待什么,完全没有方才叫她回来谈话时那种郑重紧迫的感觉。   “要不……我去烧壶热水来,凌尊你暖暖身子再……”初一借着去拿小壶的动作成功避开了凌非焉的视线。   “只说几句,讲完再喝也不迟。”凌非焉终于开了口。可她嘴上虽然说得轻松,脚下却是无声轻点,以极快的速度从小墩上起身,抬手拦在了初一面前。   初一不知凌非焉这是何意,但见凌非焉面上神色严肃,又将食指放在唇边,以眼神示意她不要出声,初一霎时领悟,也放下了悬着的心。看来凌非焉要与她说的并不是那件事,于是她将小壶放回原处,应道:“那样也好,不知凌尊有何吩咐?”   凌非焉见初一反应还算机敏,嘴角微扬,坐回小墩,郑重道:“坎城天寒,御寒极耗真气,我等不日便将面对强敌。你成日不安心在帐中与我修习《炼海决》,不是嚷着困倦只知睡觉便是往他处乱跑,可是要荒废道法根基么?那些高阶弟子敬你持了法宝不好说你,难道你自己心里没点自知之明么?”   “啊?”初一一怔,不明白凌非焉忽来的训斥是为哪般。又听她责备自己成日到处往外乱跑,不由暗中叫苦。心道:我往外跑还不是因为不敢面对你。出去了,我就算对着寒意瘆人的苍茫草海也能修个一时片刻的道法,与你同在帐中才是一丝一臾都静不下心来!   但这些话初一又不能对凌非焉如实托出,只好无奈的认下。毕竟比起凌非焉只是在责备她没有用心修习,总比质问她做出那样出格的事好应对多了。于是初一点头道:“凌尊教训得是,是非一疏于精修了。此番承蒙非川凌尊委以重任,我哪也不去了,这就安心在帐中修习《炼海决》,还请凌尊不要动怒。”   “知道就好。”凌非焉的语气柔和了些,吩咐道:“那就从第一式开始修习,每个时辰更进一式吧。”   “是……”初一虽心生疑惑,却也还是顺着凌非焉的话应了下来。   想来那《炼海决》的第一式不过是个双手抬起的简单动作,无论怎样也不需练一个时辰那么久。初一将凌非焉这般莫名其妙的话语和方才的诡异动作联系在一起,不由微微猜中凌非焉的意图。她见凌非焉似乎在静听帐外声音,便也以眼神示意询问,是不是怀疑帐外有人。   凌非焉用一种“算你机灵”的眼神回应着点头。   初一忙挤挤眼睛,“询问”道:那怎么办?   谁知凌非焉却故意咳了咳,提起小壶道:“说了太多有些口渴,你自己先练着吧,我去煮水。”言毕,还不等初一反应过来,凌非焉便掀开帐门走了出去。   “啊,凌尊,你……亲自烧水么?”正经过两人帐前的赵青然好像与凌非焉不期而遇的打了个照面,便停下脚步与她拱手施礼。   凌非焉淡淡反问道:“不然呢?有手有脚的,还等着别人伺候么。”   赵青然闻言,露出一丝尴尬笑容。他知道凌非焉的脾气一向孤傲冷淡,所以也无法从凌非焉这样不喜不怒的语气中听出些什么,只好自嘲道:“是非然失言了,那我不打扰凌尊了。”   “请。”凌非焉依然冷淡而言,却故意将手指向了赵青然来的方向。   赵青然一愣,倒还是往反方向走远了。凌非焉立在帐外目送赵青然离去,便围着营帐走了一圈,好像若无其事的在寻着清净的积雪。   这时,初一也来到了帐外,随在凌非焉身后,轻声问道:“可是非然师兄?”   凌非焉指着地上一处道:“怕就是他了。”   初一低头一看,地上草稞积雪之上微微留着半个鞋印,顿时明白为何凌非焉忽然出了帐门。她并不是真的要去煮水,只是想让帐外偷听的人迫于无奈必须立刻离开。   然后,如果是邪魔潜入了营地,一定会选择向远离营地的方向逃匿。相反若是天御宗的人在外偷听,就只能连足迹也来不及清除的回到营帐前的小路上,以此来避免怀疑了。如此,联系赵青然方才让她向凌非焉询问关于歌风扇的嘱咐,初一便更加理解凌非焉为什么忽然与她讲那些无关紧要的话语。   凌非焉在怀疑赵青然,所以故意在赵青然面前说要与自己回帐相谈要事。加之她们刚从凌非川那得知要参与五色五行阵的布阵,赵青然自会以为凌非焉要与初一讲歌风扇的事。而且就算凌非焉不主动讲,经过他的“提醒”,初一也有可能向凌非焉问起来。   所以无论怎样,只要跟着她们在帐外偷听的话,就有很大机会能了解到歌风扇不为人知的秘密。谁料凌非焉竟怀疑赵青然在前,不但没有让他得逞,还将计就计的逼他露了破绽。   初一不由钦佩凌非焉的洞察之力,甚至还赞叹了一下平日看起来那么鲁莽却早就怀疑赵青然的图巴尔。随即,初一向凌非焉言道:“不管是什么原因,躲在帐外窥听都不是君子所为。非然师兄这般做法,细想起来还真是令人不寒而栗。”   谁知凌非焉的神色不但没有求证怀疑后的释然,反而更加低沉严重了。只听她放低了声音,与初一轻道:“随我进来,现在要与你说的才是极严重的。”   “好。”初一听了,心中一紧。从凌非焉的面色判断,应该不是那件事。但是能让凌非焉露出担忧之色的事件,却也惹得她一并漾起了犹疑不安。   两人再回帐中,凌非焉下意识紧了紧身上披风。初一也微微打了个冷战,心道,不过仅仅出去片刻,帐外寒风便阴冷透人。但很快,她脑海中嗖的闪过一幕画面,顿时警觉起来。   凌非焉见初一好像也发现了异样,便以目光示意初一讲出来。   初一得了凌非焉的暗示,便低声询问道:“这样寒冷的天气,非然师兄近却来好像只穿着金绸炎火袍,连宗内与高阶弟子发下的金丝火麟披风都未曾系得。”   “哼。”凌非焉冷哼一声,幽幽言道:“他身受重伤几近殒命,口口声声说自己元气大伤,却比我们以真气御寒的人更加不畏寒冷。真是了不得啊。”   初一点头,但一时想不到赵青然如此耐寒的原因,便问凌非焉道:“以凌尊之意,非然师兄这等异常之像是何原因?”   谁知凌非焉只是摇摇头,回应道:“我又不是医者,也没什么借口去探他的经脉。料想他被青遥宫弟子治疗许久也无人起疑,要么是真的无恙,要么便是隐藏极深。看来只有等那人到了坎城才能断出一二。”   “非云师姐。”初一知道凌非焉说的是谁。偌大的天御宗,人才济济的青遥宫,也只有这一人可以在他人经脉中游刃有余,究根问底了。   两人沉默片刻,初一忽然想起什么,便又向凌非焉问道:“凌尊是如何开始怀疑非然师兄的呢?”   听闻初一提及于此,凌非焉便不想再隐瞒初一。起初她没有与初一讲出她的所见,是因为她自己也还在猜测阶段,不好妄下定论。但经过方才一试,赵青然盯上初一手中歌风扇的猜疑便是确定无误了。越早让初一知晓赵青然的隐秘,就越有利于初一保护歌风扇和自己。于是凌非焉压低了声音,说出这几日夜里她无意中发现的“巧合”。   “夜深时,我常见营地上空有乌鸦飞过。起初我并不以为意,只道是营中时有流民伤重而亡,乌鸦乃为食腐而来。但是……”   初一闻言心中一紧,那日初来坎城,她也见过许多乌鸦由营地向坎城飞去,亦与凌非焉有同样想法。但没想到凌非焉竟会因此怀疑赵青然,于是谨慎问道:“凌尊可见到什么怪异?”   凌非焉见初一仿佛也有同感,便神色严峻,低声言道:“寻常乌鸦乃是黑羽青眼,但我细看之下,那鸦群中好似混着几只墨羽赤眼的血鸦。”   “血鸦……”初一的神色也严肃起来,不可置信道:“那不是魔族以魔血饲养的信禽?!”   凌非焉眉头一挑,颇有意外的赞许道:“不错,你尚知道血鸦是什么。”   初一撇撇嘴,没想到凌非焉这时还忽然打趣于她,只好如实说出自己了解血鸦的原因。   “以前跟着灵犀子师父走江湖的时候,茶余饭后听师父讲过的。”   好像对灵犀子三个字还有些反感,但为了照顾初一的情绪,已皱起眉头来的凌非焉还是淡淡言出了初一一直不太了解的灵犀子叛逃出天御宗的原因。   ※※※※※※※※※※※※※※※※※※※※   隆重感谢:   ============   背对幸福扔了1个地雷   二百五不找扔了1个地雷   夏夏君扔了1个地雷   夏夏君扔了1个地雷   夏夏君扔了1个地雷   2018-02-02 11:50:30   ============   “二百五不找”,灌溉营养液 +20   “页面找不到”,灌溉营养液 +7   2018-02-02 11:29:21   ============   谢谢你们,爱你们哟~ 第158章 【坎城夜战】158   “明犀道人本来也是太师尊的徒弟, 对法阵的痴迷程度不亚于师尊。可惜他天赋有限,道法实在普通,修行许久也不过初达慧悟的水准,更别提操持任何上古法宝了。”   初一听了,点头苦笑。若非如此, 灵犀子师父也不至殒命在水妖手中。只是现在看来,当初那只令她和灵犀子束手无策的水妖并非是怎样厉害的妖邪。要怪, 便只能怪自己那时道法不精, 害己祸人。   凌非焉见初一听得认真,继续道:“后来,明犀道人为求速进动了歪念,偷偷俢研禁术邪法,道清仙尊得知后十分震怒, 欲他罚入谪仙洞幽闭三十年。谁知明犀道人不愿在山中面壁思过虚度光阴,表面幡然认错,借口回天枢宫打点后就会自行去青灵峰受罚,然后就从闻圣院和琅法阁中盗取秘籍《御妖术真章》及法宝算天幡, 便乘夜逃匿下山了。”   “竟是如此。”初一叹气, 早就知道师父灵犀子是个心气高傲不甘被人小觑的人,难怪一直不肯与她讲起离开天御宗的原因。   初一不由得为灵犀子师父惋惜,他竟不能意识到他的平庸不是因为所习阵法不够犀利, 而是他的资质本身就与上等道师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若他能清晰认知自我, 放弃争夺那些不切实际的虚名, 潜心道法史籍, 深究修真学问,每日守着闻圣院那么大的道法秘典书库,还怕难成学富五车的一代宗师么。再怎样,也不至落到背负逆徒恶名又葬身水妖之腹的凄凉下场。   不过现在斯人已逝,再说什么也是徒劳枉然。初一沉默片刻,与凌非焉道:“灵犀子师父说,魔族以自身血肉饲养的血鸦可代之为眼,飞出探查的血鸦回到饲主身边时,就会将看到的景象传达给饲主知晓。”   凌非焉点头道:“确是如此。”   初一疑惑问道:“那凌尊是怎么从发现血鸦联想到非然师兄有问题的?”   “呵,那还真是巧合了。”凌非焉微微皱眉,与初一说起自己所见。   回想前几天夜里,每当鸦群飞过不久,她便会在营中某处看到赵青然的身影。凌非焉不禁心中猜疑,赵青然大伤初愈少有夜间巡卫的任务,也不是在哪处静修打坐养神,更不是持刀习武舒展身体,何以屡次在次夜深人静的时候于营中四处游走呢。直到有天夜里,凌非焉听到鸦声飞过便悄然出账暗中观察,果然远远被她看见赵青然正与一群乌鸦面对相视。   那些黑羽的乌鸦落七零八落的立在营地边缘一棵小树的枯枝上,有的在整理羽翼,有的在凄然鸣叫。其中有一只明显异于其他乌鸦的血鸦正歪着头盯紧赵青然,它血红色的圆眼睛里闪着贪婪诡异的光芒,当真让人惊异区区禽鸟怎会有这般阴诡狡黠的感觉。那只血鸦大部分时间都在盯着赵青然看,时而也会仰起头望向远方和四周,好像在谨慎审视周遭环境。   面对血鸦,赵青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在手上做了些细微的动作。凌非焉看不清却也不敢再近前去,她怕自己不小心出现在血鸦的视野里被邪魔发觉,也不想这么早就打草惊蛇戳穿赵青然在谋划的不知什么阴谋。   听了凌非焉的叙述,初一心中暗惊,低声道:“如此说,非然师兄难道与邪魔有所勾结?”   凌非焉道:“如今已经确定坎城邪魔乃是持着夜幽石的银眼夜魔,非然又会参与五色五行阵的重筑,如果他真与此魔有所往来,只怕会是极大的隐患。”   初一不解,低喃道:“非然师兄险些丧命在银眼夜魔手下,他对银眼夜魔的恨意并不虚假。到底是什么原因,竟让他要与银眼夜魔勾结呢……”   凌非焉亦是摇头,轻道:“我也是猜不到原因,所以才一直没有向任何人告知此事,以免引起不必要的动荡。太师尊和师尊很快便会到达坎城,倒时我自会禀报他们知晓。今日提前与你说了,就是要提醒你千万注意非然,弄清楚原因之前不可相信他说的任何话语,更不可将歌风扇交给他查看。”   “让凌尊忧心了。”初一拱手致谢。   不知不觉与凌非焉说了这么久的话,反倒让初一忘了先前面对凌非焉时的局促不安。她还是喜欢与凌非焉这般随意相处的感觉,尽管凌非焉此刻就在身边,她渴望与凌非焉更加亲近些念头也从未泯灭,但是不顾一切任由欲念恣意行事后的内疚与不安,实在是太难忍受。   初一开始明白凌非茗与她说过的话,果然执迷太深,再美好的事也会变成误人误己的魔劫。一时情迷偷偷亲吻了凌非焉,落得的结果却是数日不敢与她相视接近,还不如就这样安安静静平平淡淡的敬着慕着,还能与凌非焉坦然相处。   【是夜】   自那次在凌非焉在帐前尴尬相遇,赵青然这三日的行踪倒是出奇“规律”。既要安稳在帐中减少不必要的行动,又要按时出去转转以免忽然反常引人怀疑。他人不知内情也看不出什么端倪,但在初一和凌非焉的眼中,便觉得十分好笑了。   好巧不巧,今日负责安排巡卫人员的凌非墨竟将初一与赵青然编在一组。两人领命,一早便在大帐前集合同行,但接下来这“漫长”相处的一天里,两人之间的尴尬气氛几乎可想而知。   一路上,他们必须在面上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赵青然讲讲秋天里在坎城的那场劫难,初一聊聊在安王府怎样诛杀了魇魔,但心里却又各怀心事。直到夜幕降临轮换了巡卫,初一这才匆匆赶回账内。   “如何?”凌非焉知道初一今日与谁共执巡卫任务,三分担忧七分同情。   初一坐到小墩前,喝了口凌非焉递来的温水。托着下巴与凌非焉道:“看起来没什么不对劲儿的,对银眼夜魔的厌恶也是十分真切。若不是凌尊亲眼见他做出那些令人生疑的事,是怎样也想不到非然师兄会与邪魔暗有所联的。”   凌非焉淡然道:“他越是这样深沉,便越是危险。”   初一点头,又庆幸道:“好在明日太师尊和道尊们就到坎城了。到时由道灵仙尊亲自坐镇,又有四位道尊共主大局,银眼夜魔尚难自保,非然师兄定然也难兴波浪。凌尊放心,过了这一夜,一切就好办了。”   “过了这一夜……”凌非焉听着初一随口说出的话,陷入了沉默。   初一看着凌非焉依旧严峻的神色,有些不解。眼看半月来一直胶着不明的状态终于有明朗好转的趋势,凌非焉为何却更加忧心了。于是她也在脑海中反复思量着这些日来的各种事件,尽力的去回忆有哪些被遗忘了的细节。   半晌,凌非焉好像确定了什么,将炎月剑紧紧握在手中站起身,终于开口道:“就是今夜!”   “今夜?”初一仰头望着凌非焉。   凌非焉的神色有些焦虑,快速言道:“本来我与你也有相同念头,想着过了今夜一切都会好起来,便在心中松了口气。可是连我们两个对非然有怀疑的人都这么认为,想必其他不知情的同门更会因明日仙尊、道尊和大批同门的到来而放松警惕。假如非然通过血鸦向银眼夜魔通报营中情况,假如银眼夜魔已知晓天御宗援手即将到达坎城,甚至他也知道了我们要重筑五色五行阵再次将他封印,那他一定不会等到我们集齐人手,变得难以应对!如果你是银眼夜魔,你怎么办?”   初一被凌非焉问得一愣,细一思量不由得也站起身,向凌非焉道:“我会在援手到达之前先袭击营中弟子,除去一半阻力。再埋伏起来静待援军到达,杀一个措手不及。”   “是了。”凌非焉点头道:“难怪银眼夜魔一直蛰伏不动,一来自是在城中加紧以人血润养夜幽石。二来也是要迷惑我们,让我们误以为他不会跑出城来,便可安然在此静待援军。”   “没错。”初一颇有所感,赞同道:“莫说在此驻扎许久的同门已习以为常。我到坎城不过十数日,起初几天尚能日夜警惕,少休轻眠,可近几天竟也松懈许多。隐隐觉得坎城易守难攻,银眼夜魔可能想借着血雾魔障等我们去送死,而不会弃易就难来营中与我们硬拼。”   凌非焉严峻道:“越平静,越凶险。我们的猜测已到了宁可猜错也决不可忽略的地步。今夜无事便好,若有事,就是我凌非焉玩忽大意铸下的过错!等不得明日了,快,我们分头去叫上非潭、非茗和非墨,随我一起到非川师兄帐中!”   “是!”初一应着与凌非焉匆匆出了营帐。   可是两人刚出帐外,便发现今夜营中已与往昔大有不同。蒙蒙巨雾宛如翻滚着的浪涛,无声无息的穿梭流动在营地中。平日清晰可见的一个个营帐,如今远些的已完全浸没在雾气中难觅踪影,近些的也只能勉强看见些帐顶。恰好有队巡卫弟子从此经过,迷雾中看不清是哪几个人,只听见他们也在抱怨这场大雾。   “怎么忽然起雾了?”   “起雾不奇怪,但是今夜的雾是不是有点太大了?你若走得快些,我便看不见你了。”   “就是啊,刚才还好好呢。坎城这鬼天气真邪门了,这雾来得又突然又浓重,咱们还是多加小心。”   巡卫弟子的声音渐渐远去,初一与凌非焉刚走出门离得还近,相视一望尚能看清彼此神色。两人甫一对视,更觉情况不妙,于是片刻也不敢耽搁,直向几位凌尊首徒的帐中行去。   此时凌非川也在帐外对着迷雾细心思量,但见雾中隐隐浮现出两个身影不由皱起眉头仔细去辨认,待到两人从雾气中走得近了才看出来是凌非焉与凌非茗。正要开口问话,却见又有三人匆匆而来,及近面前原来是凌非潭、凌非墨和初一。   凌非墨向凌非川一拱手,面露疑色道:“非川师兄,这雾来得怪啊。”   凌非川应道:“是,我亦正在观察。”   凌非潭皱眉问询道:“非一来找我,说非焉有要事相商,可是与此雾有关?”   凌非焉即刻回道:“还请几位帐中叙话,非焉确有紧急要事。”   凌非川本就觉得此雾来得甚是诡异,所以才来到帐外细细品味着雾中的气息。只片刻,他便发现这雾虽然看上去是雪白颜色与寒霜雾气没甚两样,但却过于浓郁亦十分汹涌。而且他是整个营中唯一一个从坎城血雾中走过一遭又活着归来的人,他能察觉出这雾不似坎城中的红色迷雾充满血腥气息,但也一样暗暗隐藏着一股令人不安的熟悉味道。   当营中几个持着上古法宝的同门几乎同时来到他的帐前,凌非川便更加确定自己的判断。心道,如此也好,一人乱猜不如众人一起商议,一旦有什么变动也好及时应对。   只是众人之中唯独少了一个人,于是凌非川疑惑问道:“既如此,怎么不见非然师弟?我叫人把他一起唤来。”   “师兄。”凌非茗低声阻止了凌非川,轻道:“这事儿还真不能叫上非然了。”   “怎么?”凌非川不解。   “走,进去说。”凌非茗招呼着大家赶快进入营帐中,不仅是因为帐外阴冷的天气,更是那雾气着实让她很不舒服。   听凌非焉说出所有的怀疑后,凌非川终于明白为什么凌非茗故意要给赵青然安排了一场略微耗时的针灸。他从没想到被涂明宫乃至天御宗寄予厚望的赵青然竟会做出这许多可疑之事。凌非潭亦与凌非川同样诧异,狠狠捏着手中的震雷环不知该说些什么。   倒是凌非墨好像一幅不出意料的样子,不过他的神色却是十分愤怒。低声咒骂着,不知非策非鹏非成三人的血债是不是也该在赵青然头上记上一笔。   凌非茗虽有错愕,却还理智清醒,与凌非墨道:“银眼夜魔取你涂明宫三个弟子的性命根本不需要与非然联手。他自己不是也险些丧命在银眼夜魔手里么,就算别的都是假的,他身上的伤都是实实在在的。如此看来,银眼夜魔没有一起杀了他,不是他道法高运气好,而是银眼夜魔根本就没想杀他。既然你们都觉得非然对银眼夜魔的仇恨不假,不妨假设正是那次交锋,非然被银眼夜魔拿下什么把柄或是遭了胁迫,才不得不与那邪魔暗结关联。”   凌非川赞同道:“非茗所说不无道理。非然与银眼夜魔素无纠葛,必不至诚心迫害同门。但非焉所说亦不得不防,尤其今夜浓雾骤起,只怕真要出些什么事情。”   凌非潭叹了口气,直肠子的他只顾焦虑,脱口便道:“嗨,我说非焉你可真沉得住气,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来与非川师兄说呢,搞的我们现在措手不及的,仙尊和道尊们还在路上,要是今夜银眼夜魔真的来了,可怎么办呢?”   “我……”凌非焉欲言又止,终于还是沉默了。   初一看着平日素有自信的凌非焉此刻脸上满布自责神色,心中亦十分难受。但她知道,无论她现在有多想帮凌非焉解释几句,但在众位凌尊首徒面前,只是初阶弟子的她公然顶撞凌非潭便是件十分失礼且不妥的事情。莫说此情此景她根本就没有开口争辩的资格,就算她不管不顾的强行去维护凌非焉,反倒会像是在给凌非焉找借口推卸责任。到时凌非焉将会更加难为,她一定不希望自己这么做。于是初一只好以求救的目光看向凌非茗,她知道,凌非茗才是有资格开口,而且知道该怎么帮凌非焉说话的人。   果然,凌非茗即刻领悟,微微瞪了凌非潭一眼,轻言道:“非焉行事一向谨慎,她没说出来一定有她的理由。而且若不是非焉敏锐察觉血鸦和非然的破绽,今日今时我们还不是被非然蒙在鼓里。早知晚知总比不知好。”   凌非川听了两人牢骚,将眉头拧成个疙瘩,一拂衣袖严厉道:“行了!现在不是讨论说早说晚的时候!便如非焉所说,如果银眼夜魔今夜现身营中,我们该怎样应对?!靠嘴皮子功夫把他骂回去吗?!眼下,我们必须马上找出对策!”   原定好的由道灵为首,以二十五人之力重筑五色五行阵封印银眼夜魔的计划突然就失了效用,众人一时都不知想不出别的办法来压制这个上古邪魔,纷纷沉默下去。   “师兄……”缄声许久的凌非焉终于在让人压抑的沉寂中开了口,轻声却坚定道:“我有一阵,可冒险一试。”   ※※※※※※※※※※※※※※※※※※※※   隆重感谢:   ============   夏夏君扔了1个地雷   A.Lina 扔了1个地雷   背对幸福扔了1个地雷 3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   二百五不找扔了1个地雷   2018-02-03 09:29:27   ============   “背对幸福”,灌溉营养液 10   2018-02-03 02:29:51   ============   谢谢你们,爱你们哟~ღ( ´・ᴗ・` )比心 第159章 【坎城夜战】159   凌非川抬目道:“你且说来。”   凌非焉以食指在账内案上草草勾勒出一个法阵的草图。众人围上前来, 但见这阵法彷如五色五行阵的微缩版本。凌非焉将原本每五人成一阵的规格将至一人成一阵,再由这五人分别以五色五行阵的方位依次站在一主四辅的阵眼上。   不及凌非焉绘完,凌非茗便最先点头,理解了凌非焉的意图。   待凌非焉将此阵绘制完毕,开口解释道:“五色五行阵可集二十五人之力将银眼夜魔镇压封印, 如今时间紧迫我们也缺少人手,可以此阵暂时牵制银眼夜魔, 目的不在求胜, 但为争取时间。”   凌非茗亦道:“我赞成非焉的想法。就算银眼夜魔现在大不如前,恐怕也不是我们几人能降服的。但若能在太师尊和道尊们到来之前最大程度的限制银眼夜魔的行动,不但可以减少伤亡,还可在援军到达时一举反击致胜。”   “好,就依非焉之计。”凌非川快速想了想此阵的可行性, 决定照办。   对于五色五行阵凌非川还算明了,但他却从不知晓五色五行阵竟然还能缩减人手降效使用。但眼前形势紧迫,若无其他办法便只能按凌非焉的提议试试看。再说明陆道尊终年在天枢宫内研习典籍开创阵法,凌非焉是他的弟子, 对阵法的理解一定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偏差。   见凌非川点头首肯, 其他人也纷纷应下。   众人都没有了异议,凌非川指着案上法阵安排道:“届时若与银眼夜魔照面,我便立时起阵, 自居中心阵眼之位。非墨于青龙位, 非焉于白虎位, 非茗于朱雀位, 非潭于玄武位。由我正面直承银眼夜魔之击,众师弟师妹为我助力。此役必是艰险异常,但无论形式如何变化,银眼夜魔怎样反应,我们五人绝不可擅乱阵角,务须实时恪守本位,以维持法阵之法力。”   “不妥。”   几人都已拱手领命,但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凌非焉果然还是提出了异议。凌非茗与初一对视一眼摇摇头,笑吟吟的等着看凌非焉又要说什么。   就连凌非川也觉得不打断他的凌非焉一定不是真的凌非焉,于是他带着几分焦急带着几分无奈,转向凌非焉问道:“师妹觉得哪里不妥?”   “中心阵眼不能由非川师兄来站。”时间紧迫,凌非焉略过客套语气,直言不讳。   “我就知道你要这么说!”凌非川虽然知道凌非焉必不是藐视他的道法修为,但这么直接的被凌非焉否决中心阵眼之位,到底还是有点挂不住面子。   “师兄别误会。”显然凌非焉已从那冰冷的张羊皮面具后读到了凌非川尴尬不悦的眼神,赶忙解释道:“中心阵眼需与银眼夜魔直击交锋,所承伤害乃是其他四个辅助阵眼的百十倍。辅阵眼若受损伤此阵便会动荡不稳。主阵眼更不能有丝毫差池,否者此阵便会顷刻崩塌!非焉此间出言顶撞并非为了自夸,但五人之中恐怕属我真气最厚,宜担中心之位,还请非川师兄许我造次,以策万全。”   凌非川深知凌非焉所言不假,无论真气还是道法造诣,身在天枢宫的凌非焉却偏偏比他们四人都强上许多许多。他将自己放在中心阵眼的初衷,本是出于自身职责的考量。天御宗里,他是道仙宫的凌尊首徒;坎城之境,他又是营内最高决策,如此危险重任他必须身先士卒,做出表率。   但现在,是他们面对成败定生死的时候,营内所有天御宗弟子,无数坎城流亡百姓万万经不起半点差错!凌非川深知这点,沉默片刻终于点头应下。   “好,就由非焉在中心阵眼,我站白虎位。”   听了凌非川的决定,凌非焉微微松了口气,随即脸上浮现出毅然决然的神色。初一看在眼中不由感到紧张难过。她知道凌非焉正对自己“知情不报”的选择心怀愧疚,所以如愿站在中心阵眼后,凌非焉一定会舍生忘死的坚守法阵挽回损失。   初一虽然也心系同门性命、百姓安危,但当大阵中心那个必须直面银眼夜魔的人换做了凌非焉,她便难免私心骤起,开始为凌非焉担忧了。   几人定好计划,鱼贯走出去帐外去观察形势。可一出帐门,众人无不惊讶万分。方才还浓郁不明四溢弥漫的大雾此刻竟淡的如同凭空消散了一般。营地中依然还有浅浅的一层薄雾在贴着地面流动,但那些曾隐匿不见的一座座营帐。此刻又都清晰的浮现出来。   “怪了,这雾来的快去的也快,竟是一场虚惊啊!”凌非潭四处张望,说话的时候口中和鼻下都喷着一层白雾。   “哼,没与银眼夜魔战死,倒是要先被这天气给吓死了。”凌非墨也抽抽鼻子,只觉阴冷之意较先前更甚。   “啊……好冷,今夜似乎特别的冷。”凌非茗裹紧身上瑞雪芙蓉披风,先看看凌非焉又看看初一,似乎想与她俩征询同为女子的直觉。她亦觉得这场大雾的来与散都十分蹊跷,但始终让她感到十分不舒服的,却是自入夜以来便好像骤降许多的气温。   初一见到凌非茗面上的猜疑,不由点头赞同。这种阴冷凄寒的感受她好像在哪儿经历过。初一飞快在脑海中搜索往昔的记忆,回味着这种透骨的寒凉。不是谪仙洞中,也不是露潭潭底,更不是翠竹林中的风雪……   “初一……”   有人在叫她,这声音既熟悉又陌生,让初一的心头猛然一震。她下意识抬起头来,眼前却只有几位凌尊首徒,且无人唤她。   “不肖逆徒……你竟与天御宗为伍……”   “灵犀子师父??”初一有些惊慌,为什么会忽然听见灵犀子的声音?她再次看向几个凌尊首徒试图求证,然而那几位却丝毫没有听见任何声音的迹象。   瞬间,初一终于忆起第一次感受到这股阴冷寒凉之意是在何时。入宗试典的虚境之试,自己曾不慎由八兽血魂阵跌入死门中,游离在阴阳边界。那时周身便是同样的凄冷,让人心生无望恐惧的深寒。   难道这次又是!!!   “快看那边!”初一正要向几位凌尊首徒说明怀疑,但凌非墨眼尖,忽然发现什么,抬手指向某个方向。   众人循声望去,但见营地之外不远处,似有地面薄雾折射了昏暗月光,由下向上散发着幽幽的白色光芒。光芒之中影影绰绰有低矮连绵的山影,山前却是一条水波沉沉的浊黄之河。营地里那些轻盈流动的薄雾宛,此刻如化作地面上铺设的蜿蜒小路,曲曲折折通向河边,连着一座木桥。   然而,从天御宗营地里蔓延出的薄雾却不是唯一一条通往河边的小路。在坎城之外的旷野上,这条路就像一颗参天大树埋没在黄土之下的须根,发散成细细密密,成千上万条分支。   细看之下,更是让人不寒而栗,他们每个人脚下都有那样一缕白色薄雾,环绕在脚踝之上,将他们与那条通往河川的路联系起来。冥冥中,竟有一股神秘的力量诱惑,吸引着他们走上那条薄雾之路,走向那远处的河川木桥。   “这是什么?!这怎么回事!”凌非墨讶异的看着环绕在自己脚上的薄雾,简单粗暴的用辉星剑将那缕薄雾搅散切断。然而只是须臾,薄雾便如同黏上了他一样,又恢复了原状,攀爬上了他的脚踝。   凌非潭也跺了跺脚,环着他的雾气亦是散了又聚。倒是不疼不痒,只是被环住的那只脚踝明显能感觉到寒凉。他不耐烦的嚷道:“我去查探一番,看看到底是甚妖邪敢在此兴风作怪!”   “哎!非潭师兄你不能去!”凌非茗出手拉住凌非潭,劝道:“现在形势不明,万一银眼夜魔突然出现你又不在,我们如何施展牵制邪魔的阵法?”   “那怎么办?就这么看着,被这邪雾给牵扯着?”凌非潭嘴上说着,到底还是打消了独自离群的念头,只将满腔愤懑都撒在脚踝的雾气上,重重的跺脚将雾气驱散,又无可奈何的看着那雾气不紧不缓的再次恢复原样。   众人不敢贸然行动,却见营地之中,渐渐从各自账内走出许多出来察看雾色的天御宗弟子和镇民。弟子们到还还好些,被细雾牵扯之下,只有少数人走向了蜿蜒曲折的白雾之路。但是坎城的那些百姓却彷如着了魔一般,大多都眼含泪水,面带异色,神色或喜或悲,任由脚踝细雾牵引着,纷纷沿着白雾之路向营地之外踉跄行去。   “娘亲,娘亲!你去哪儿呀?”   一阵稚嫩的童声正泣唤着他的母亲,但那年轻的妇人却彷如充耳不闻,只茫然的在白雾之路上幽幽走着。她的眼神里焕发着愉快的光彩,口中喃喃念着一个男子的名字。   “娘亲,你不要奇儿了吗,娘亲!”小男孩惊恐的追赶着母亲,细瘦的脚踝上也牵着道诡异的细雾。很快他便踢到雪地里的枯草绊倒在女子面前,被遗弃的恐惧和摔倒的疼痛一并袭来,小男孩终于忍不住大声哭了起来。   “奇儿……”仿佛儿子的哭声终于换回了女子的神识,她的眉目清朗须臾,便蹲下身去将孩子抱在怀中又站了起来,用微凉的手掌轻轻安抚孩童道:“奇儿不哭……你看,爹爹就在河对岸等我们呢……我们去找爹爹好不好……”说话的时候,女子的目光又渐渐的涣散了。   初一怔怔立在原地,脑海中灵犀子的声音仍未消散。斥责她怎可违背了自己的意愿与天御宗同流,并不停的唤她回到自己身边。初一抬目去看时,仿佛在那地上散发出的白色光芒中瞧见了灵犀子的身影。但她深知入天御宗是乃自己从无后悔的郑重抉择,与灵犀子一起铸下的大错尚未尽数弥补,又怎会半途动摇,再归歧途。   尤其在天御宗内,自己身旁,还有那样一个想要追随守候的人……   “非焉凌尊……”初一摇摇头,将脑海中的声音置之于后。她发现凌非焉的神色也有些许茫然,于是开口问道:“凌尊可是也听见什么或看到了什么?”   “没有。”凌非焉淡淡的回应着,面上神情却不似口吻那般轻松。   她明明一出大帐就看见营内许多百姓和些许天御宗弟子的行迹十分诡异,都在不由自主的往同一个方向或行走或眺望。但当她随之望去的时候,目光所及之处除了已经变得清淡的雾气,却看不见任何异常,唯有深夜笼罩下的旷野操持和令人不安的无际黑暗。   初一见凌非焉的神情十分认真,不由感到惊异,即刻问道:“凌尊没有看到远处白色雾光中的山河木桥?没有听到任何亡者的声音?”   “没有。”凌非焉又重复了一遍。随即好像意思到了什么,严谨的瞳眸里忽然划过一丝失落之意,顿了顿才转向初一低声问道:“你……从那边……看见什么?”   初一一愣,但却十分确定无论是什么原因,凌非焉并不能看见远处的诡异景象。于是她低声问道:“凌尊可见得脚踝上环绕的薄雾?”   “嗯,看得见。”这次凌非焉点了头。   “当真奇怪啊……”初一实在不解为什么凌非焉能看到细雾却看不到那么明显的异象,便快速向凌非焉简单形容远处所见,随即又问:“凌尊可知这是什么情况?”   凌非焉努力在脑海中搜寻往昔在天御宗翻阅过的典籍,却从未见过哪本书上有初一描述的这般记载,只能不甘的向初一摇了摇头。   初一见状叹了口气,立时在心中做了个决定,向凌非川开口道:“非焉凌尊,非一冒昧。眼前情形着实诡异,我们万不能看着同门和百姓随着白雾之路走到那阴冷的邪雾中去。既然五位凌尊不适宜分开行动,不如由我前去看看究竟吧。”   “你?”凌非川眉头一挑。   的确,眼前的初一道法修为已强过许多高阶弟子,又有法宝在身,只是前去探查的话可以说是完全胜任的。况且她又无需参与到牵制银眼夜魔的五人阵中,行动自如,当然是眼下去查探的最佳人选。   “好。”凌非川点头,应道:“我即刻安排神识清晰的弟子去拦下那些被邪雾迷惑的百姓和同门。那山河木桥到底是为何物,就有劳非一师妹走一趟了。”   “是!”   没想到只是试探性的请命,竟然得下凌非川的同意。以前总被凌非川轻视的初一心中自是十分欣喜,尤其凌非川不经意在她的道号之后加上师妹二字,更让她感到自己已经得到了凌非川的认可。   于是初一扬起嘴角,转头看向凌非焉,她的每一分努力每一点进展都想与那人分享。但出乎意料的,凌非焉回应过来的目光却是十分不悦。   “那……我便去了。”原本欢欣的心情瞬间跌到谷底,初一不由怀疑是不是凌非焉又觉得她在逞强了。可当她转身辞别,正要点起轻功时,凌非焉忽然叫住了她。   “非一。”   “嗯……?”初一停下来,回头望着面色依旧不佳的凌非焉,怯懦问道:“凌尊还有什么吩咐。”   “独自小心。”   当凌非焉轻轻的声音随着夜风流荡到初一的耳畔,她不由懊恼自己为何这般小气,竟错怪了凌非焉对她的关心。   ※※※※※※※※※※※※※※※※※※※※   隆重感谢:   ===============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   夏夏君扔了1个地雷   二百五不找扔了1个地雷   2018-02-04 09:13:13   ===============   作者脑内的小剧场:   为什么初一非焉每天都在烧热水?   俩人见面第一件事就是烧热水   出门之前喝一碗进屋之后喝一碗   出了大事喝一碗压压惊   没啥大事喝一碗提提神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那句名言——多喝热水?!   NO NO NO   这其实是租租我的日常折射在文中了啊   喝碗热水什么苦恼都不是事儿   苦恼?什么苦恼?   不能说矫情   好啦 感谢各位读者大老爷的阅读~   多喝热水 ?( ????` )比心 第160章 【坎城夜战】160   初一别了众人, 沿着白雾之路急速前行。只觉得越靠近那凭空出现的河流与木桥,周身的寒意便愈加沉重。不过,耳畔中灵犀子的声音倒是越来越欣喜,好像对初一远离天御宗弟子的行动十分满意。   “非茗!可找到你了!”五位凌尊首徒正在营中组织人手拦截不断增多向营地外走去的人,南卿却抱着古琴风木离匆匆前来。   凌非茗闻声转身, 但见神色焦急的南卿只穿着单薄衣衫就跑了出来,便随手拉下自己的瑞雪芙蓉披风, 将向她奔来的南卿顺势裹在披风中, 半忧半嗔道:“你怎么出来了?这怪雾暗藏凶险,你快躲回营帐里去,若是……”   南卿摇摇头,同样的旷野,同样的不安, 凌非茗自然而然的关切却让她仿佛回到那夜。肩上多得也不过是件普通的御寒披风,竟与风木离予她生命时的月华精魄一样,温暖安心。   但,眼下绝不是恍然念旧的时候, 南卿急忙打断凌非茗的“唠叨”, 紧张道:“鬼蜃!这是鬼蜃!”   “鬼蜃?”凌非茗闻言一愣,没想到南卿竟知道这怪雾的来历,紧忙问道:“南卿对此可知一二?”   “嗯, 略知一些。”南卿点头。本想集中注意力安心讲述, 却因肩上的力道有些分心。要说那凌非茗给南卿披上披风就算了, 但却一直没有松开揽着南卿的手。南卿有些过意不去, 以为凌非茗担心披风系得不紧才一直帮忙拉着,于是她赶忙自己抬手抓住披风,也好解放凌非茗帮她拽着披风的手。谁知她一手去拉披风,单手便持不住风木离,南卿惊叹一声,眼见风木离就要脱手坠地,却是凌非茗以脚尖垫了一下,又瞬间躬身捞住那柄古琴,随之双手奉还交与南卿。   “啊,谢谢你,非茗。”南卿接过风木离,面露释然之色,较之方才抱得更稳了。   “哎哟,跟我还客气什么。”凌非茗撇撇嘴,倒吸一口冷气,随即赶快道:“你快说说这鬼蜃是怎么回事?”   南卿紧忙应道:“千年前,鬼蜃之雾我曾亲身经历过一次。那时妖王离与鬼雄常于堃山大战,鬼军佯装不敌退入堃山,引妖族深入密林,鬼雄常便伺机扬起鬼蜃,大量燃着地狱业火的鬼兵由雾中汹涌而出,妖王离受焚而亡,妖族亦自此一蹶不振。这鬼蜃,便是人间通往黄泉鬼狱的阴境之门!”   “什么?!那这白雾蜿蜒的道路岂不就是黄泉之路?!!”不远处的凌非潭听到南卿的讲述,围上前来。   凌非川和凌非焉听到,即刻意识到事态的复杂严重,赶快聚回在一起。   凌非川已顾不得与南卿拱手,急问道:“南卿姑娘的意思,这雾不是银眼夜魔所起,乃是鬼族所为?”   南卿点头回道:“可以这样说,能驾驭鬼兵的鬼族便能开启鬼狱之门。我只知道鬼雄常有御鬼之能,所以对今日这场鬼蜃并不敢妄下断定。”   凌非川正欲再问,很少抢人话茬的凌非焉却突然开口道:“敢问南卿姑娘,众人足上的白雾是何作用,为什么唯独我的足上没有环绕?”   原本营中地上就有薄雾流动,加上天色幽暗,凌非焉若不说众人还没注意。听她这样一说,众人齐齐望去,果然凌非焉两只脚踝上都是空空如也,仿佛这场沾染了所有人的鬼蜃单单与她无关。   南卿摇头,回应道:“这……我也不懂为何。我只知众生有灵有魂,众位足踝上扯着的白雾便是被黄泉鬼狱牵通了灵魂。灵魂在阳间,人便活着,灵魂若被白雾扯着过了那黄泉忘川,人也就死了。如此那开启鬼蜃的御鬼之人便又多了新的鬼兵。”   “初一……”凌非焉听了心头一沉,想起方才自报奋勇的那个家伙怕是要亲手自己把性命送到奈何桥前了,脚下一转便要离去。   凌非茗赶忙出手抓住凌非焉衣袖,急道:“我知你担心她,但眼下银眼夜魔未至,却又凭空来个能扬鬼蜃开鬼狱的鬼兵头子,你有没有想过,万一银眼夜魔与这鬼兵头子联起手来而你却不在,叫我们四人如何撑起你设的那个法阵!”   “是我……唐突了。”凌非焉怔了一下,意识到自己是有几分冲动失态。可只要一想到初一竟毫不知情的独自去向了黄泉鬼狱的边缘,她便不由自主的涌上几分愧疚之意。不知是心酸方才初一请命成功时的欣喜样子,还是因为初一望向她时她没有阻止却与初一说了那句独自小心。   凌非茗大概猜到了凌非焉忽然冲动的原因,安慰道:“非一不会有事的。她本就是个聪敏狡黠的孩子,几番遇事都能化险为夷。如今她性子更比以前沉稳,道法也是今非昔比,还有歌风扇护身,你为何反倒担心起她了?”   “我不是担心她。”说这话的时候,不光凌非茗用质疑的眼神看着凌非焉,就连凌非焉自己也有些心虚。她本想找个别的词代替担心再搪塞一下。可思量之下,除了担心一时也想不出别的借口来,只好无奈作罢。   凌非焉十分厌恶这种被未知笼罩的感觉,好像原本尽在天御宗掌握的事态正在渐渐变得失控。她下意识握紧了炎月剑,眼下时局紧迫,纵然再顾虑初一安危,她也只能以大局为重,皱眉望向初一远去的方向,然后寸步难离的坚守在营中。   可没想到南卿忽然问起的一句话,竟惹得几人全部惊出一身冷汗。   “我们四人?撑起法阵?”南卿看着凌非茗、凌非焉、凌非潭和凌非川,疑惑道:“奏琴我在行,突然让我撑法阵什么的,我实是不会的呀。”   “非墨呢!!!”显然几人都意识到大事不妙了!凌非川几乎以震怒的语气在喊着凌非墨的名字。几人往四周近处巡视而望,在忙着阻拦被牵了心魂的弟子和百姓的人中根本就不见凌非墨的身影。   “他不会是出营地了吧?!!”凌非潭不可置信的猜测着最坏的结果。   “快去寻他!!”凌非川没想到千防万防五人不要离散,却到底少了一人。   面对此等情况凌非茗也有些沉不住气了,她刚拦下凌非焉让她顾全大局别要去找初一,就被无故失踪的凌非墨给扫了颜面。如此不仅她在凌非焉面前唱的白脸骤然全无了意义,还很可能因此错害了初一性命。   于是凌非茗只能折中争取道:“现下我们四人再不可走散了。而且如果我们出营去寻非墨,便也该一起寻非一回来。如此只求我们出营后,邪魔不会前来偷袭。还是说我们笃信非墨只是去阻拦远处的人走出营地,等等看他是否会尽快归来?”   “嗨!怎么是他!这小子怎么偏偏在此时这样的不争气!!他若是出去寻人还好,怕就怕他也是被这鬼蜃勾了魂!!!”凌非川一想到如此疏忽便万分的气恼,不但语气躁怒还狠狠握着拳头,竟怒得全无平日端重模样。   南卿听了,把古琴风木离置在身旁一块较平缓的巨石上,将身上披风一抖和膝坐在琴前,才仰头与凌非川道:“非川凌尊先别动怒,南卿幼时曾与义父南镜玄习过一首安魂的曲子,名唤《十安》。既然那些弟子和百姓是被白雾扯了灵魂,不妨让南卿一试可否以《十安》唤醒那些中了蜃气的人。如此,无论非墨凌尊是去阻拦还是中了蜃气,都可不寻自返。”   “小妖花,你这个有效嘛?”凌非茗看了一眼怒气冲冲的凌非川,料想在那羊皮面具之下,凌非川一定已是满面铁青了。她怕南卿突发奇想的念头不起作用再延迟了寻找凌非墨的时机,到时凌非川怪罪南卿时就免不了要与凌非川顶嘴了。于是她连着向南卿使劲递了几个眼色探问道:“事关重大可不能胡来的哦。”   南卿见凌非茗面露疑色,不服气道:“有用没用我还没奏怎么知道?再说,我也没让你在这傻站着听我弹琴啊?你若是怕《十安》无效大可留我在这弹奏,你们四人一齐出去寻人就是了。”   “行!”凌非潭一拍拳头。   “不行!”凌非茗连连摆手。   两人尴尬对视,凌非潭不解先道:“南卿姑娘说的在理,有什么不行?”   凌非茗没好气嗔道:“师兄你不知道我师尊用了多少心血才把这朵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妖花幻出人形,万一我们出了营地邪魔趁虚而入,辣手摧花把南卿给毁了,你叫我回去怎么跟师尊交代?!你上哪赔我一朵会弹琴仙人全部琴曲的小妖花来?!”   闻听凌非茗心急之下口无遮拦的控诉,南卿狠狠瞪了她一眼,不满道:“呸!凌非茗,你咒谁辣手摧花呢!真是吐不出象牙来!”   “你!!!”凌非潭更是恼火,明知凌非茗说的不对却又说不过她,只得转向凌非川求援,怒声道:“师兄,你听非茗这一派胡言,你说说她!”   凌非川本就被无辜消失的凌非墨气得要命,这两人居然在这时又争辩起来,便惹得他更加不悦,直道:“南卿姑娘既知我们皆不知晓的鬼蜃,她说的办法就未必无效,让她试试也无妨!都别在这愣着了,快去寻了非墨再寻非一!!不知道夜长梦多吗?!”   “可是,师兄!!师兄!!!”凌非茗还想与凌非川再求求情,怎奈凌非川根本不理她,转身便走。凌非茗又要快步跟上凌非川、凌非潭和凌非焉,又放不下独自留下的南卿,只能一步三回头的转头望去,却又看到南卿正一脸得意的向她摆手辞别,不由得丧着脸,真是两厢难为。   “师姐。”很少与她主动亲近的凌非焉忽以手臂抵住凌非茗背心,微微施力将凌非茗往前推着,有意无意开口道:“南卿姑娘不会有事的。她本就是历过千年的花妖,堃山业火都能化险为夷。如今她以月华再转于世,又得明心道尊真气照拂,还有琴仙人的《十安》曲镇人心魂,你为何反倒担心起她了?”   “凌非焉!!!”凌非茗听了这番话,虽知凌非焉并无恶意却也无可奈何。毕竟凌非焉只是以揶揄的方式也提点她此刻需以大局为重,但到底还是让她尝到于人轻松于已难的滋味了。   凌非茗心道,罢了,既然凌非焉都能顾全大局不寻初一,自己身为师姐格局也不好太狭隘,只得任由南卿独自留在营中抚琴。不过一向自诩口尖舌锐伶牙俐齿的她怎忍得了凌非焉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的“羞辱”,遂将凌非焉按在她背上的手臂用力挣脱,涨红了脸颊,边走边嗔道:“你这人怎么这般记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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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却忽然全都停了下来。其中一人言道:“是非墨凌尊啊,看来这偌大的天御宗,只有凌尊一个人记得我们了。”听得出,说话的人正是非策。   “胡说八道,涂明的兄弟姐妹们都以为你们仨死了,伤心着呢!”凌非墨听到非策的声音,松了口气,一边以开玩笑的口吻斥责着,一边趁机赶上前去。   “我们是死了啊,凌尊!”非策猛然转过身,嘴角刚扯出一丝笑容,整颗头便因转过身体的惯性从脖颈上滚落下来。   “啊!!!”凌非墨毫无准备,被突出其来的景象吓了一跳,甚至条件反射的抽出了半截辉星剑。但他毕竟也是降魔无数的涂明宫凌尊首徒,很快就恢复了冷静,继而又道:“非鹏、非成你们也……”   那两人听了也默默转过身,非鹏没有出声,只用自己的手将自己的头颅轻轻托起。凌非墨心中一凛,再看非成却是满眼饱含泪水,凄惨泣述道:“非墨凌尊……我想去砍冬柴,你让我去砍冬柴好不好……”说着抬起手臂去抹着眼泪,却将自己的头从脖颈给推落了下去。   “是谁害了你们?!告诉我,我凌非墨一定给你们报仇!”凌非墨急切的询问着,昔日同门的惨状让他备受煎熬的心仿如刀割。如今三人这幅末样决计已不再是生人,凌非墨想着或许是这三人冤死的魂魄还徘徊在苍茫草海,才趁着今夜至阴时刻于浓雾中现身诉苦。   但非策和非鹏的脖颈上已是空空如也,他们什么都没有再说。凌非墨只看见那二人无头的躯体再次转身背向着他,如疾如徐的向远方飘然离去。而非成的身体却是一边随着二人走远,一边慌慌张张的在沿途杂草中摸索寻找着。以至于阴冷风中,凌非墨的耳中不断传来非成哭泣着的急切声音:“我的头呢,我的头呢……”   “你们……你们去哪?把话说清楚了再走啊!”凌非墨焦急的抬步就追,边追还大声吼问着他心中的怀疑:“是不是非然?!是不是他害了你们?!!”   但那三人离去的速度比起初更快了,转眼功夫就要隐没在无边的黑暗中。凌非墨不甘心就此放弃,正要加快步伐再追,却被忽然出现在面前的人惊得一震。   “非墨凌尊,你怎么也来了?”赵青然笑着询问。   “你竟问我?我还想问你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凌非墨对赵青然脸上的笑意十分不满。那是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笑看别人无措的得意。他将辉星剑抽出剑鞘,直指赵青然,怒喝道:“说!你与银眼夜魔有甚勾当?!今夜的大雾可是那邪魔所为?!”   “凌尊,你在说什么?”赵青然脸上的笑意似有消散,声音好像也与什么其他声音混合在一起,变得诡异难辨。   “少给我装糊涂!你拦在面前阻我去寻非策非鹏与非成,不是心中有鬼又是什么?!”凌非墨心下一沉,莫非非然真是银眼夜魔的同谋?!眼见那三个同门已消失无踪再难寻觅,他将怒气全部撒在眼前赵青然身上,手腕一抖,提着辉星剑便向赵青然刺去。   “非策、非鹏、非成……?”急急躲避凌非墨攻势的人轻念三人名字,却不屑应道:“他们都已命陨坎城,非墨凌尊要到何处去寻?”   “是啊!你告诉我,该到何处去寻?!”凌非墨一想起方才所见三人的惨状,郁愤之情就不打一处来,手上攻势也凌厉许多。   可出乎凌非墨意料的是,他本以为赵青然大伤初愈,很快便可将他擒下回去交与凌非川处置。怎奈那赵青然虽不积极迎战却能屡屡避开他的攻击,这就让他十分的恼火了。   而且那赵青然好像对他使了什么幻术一般,他越想看清,便越觉得面前一片混沌。他越想听清,耳中就越是一阵低鸣。以至于他不但觉得赵青然的声音中时时夹杂着别人的声线,就连赵青然的样貌也恍恍惚惚的仿若要变化成他人的样子。   几番过招均无结果,凌非墨实在听不到赵青然在与他说些什么,又只能看见赵青然狰狞扭曲的样子,终于爆发大怒,与赵青然大喝道:“大胆非然!还不随我回去与非川师兄说个清楚!”   “非然?非墨凌尊,我是非一啊!”初一迟疑片刻,终于明白为何她将独身一人的凌非墨拦下后,凌非墨却是竟与她说些不着边际的话语,原来他是将她错认做赵青然了。   方才与凌非焉辞别,初一便离开营地向那凭空出现的河川一路探查。沿途但见许多镇民与弟子皆是神色恍惚,口中念念有词,由脚踝上的雾气牵扯着走向白雾汇成的冥冥之路。她虽有心阻止却也无可奈何,才唤住一个醒了神,转身再去阻拦别个时这人便又再次失神踏回雾气形成的道路。真的是拦了这个就松了那个,不但应顾不暇,也根本就是徒劳无功。   初一正打算索性不理这些人,去那木桥边寻求问题根源,却猛然看见白雾冥路上竟出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平日里她见得最多的一袭白衣之人便是几位凌尊首徒,但她实在不敢相信凌尊首徒各个都是道法精湛高深之人,竟然也会中这怪雾的招。因为她自己的耳边就一直有灵犀子的声音在怂恿召唤,她觉得自己在这种情况下尚能始终保持理智,意志坚定的凌尊首徒们就更不会被邪雾迷惑了。   于是初一快步走向那道白色身影,想去确认白衣之人的身份。没想到离得近了看得清了,那白衣之人还真是一位凌尊首徒。   “非墨凌尊,你怎么也来了?”初一有些担心,眼见凌非墨一副失了神志的样子与那些弟子镇民并无不同,她便知凌非墨是真的被这邪雾或者说是被心中的什么纠葛给障了心神。   初一急切问着又向凌非墨身后望望,说好了今夜五位凌尊首徒不可分开太远才由她出来打探,眼下不见其他四位凌尊,只有凌非墨一人,如若真有银眼夜魔忽然来袭,所有的天御宗弟子和坎城镇民岂不要大难临头。   但凌非墨不但没有回应她的询问,反而还莫名向她质问起来: “你竟问我?我还想问你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初一眼见凌非墨眼含愤怒之色,对他的态度亦是十分冷淡,便知凌非墨还在心神恍惚之中,正欲上前解释呼唤,不料凌非墨竟忽然抽出辉星剑指向自己,初一不知凌非墨陷入如何心境,亦不想贸然激怒于他,只好作罢后退再求他法。   没想到凌非墨却主动向她发难,大声呵斥道:“说!你与银眼夜魔有甚勾当?!今夜的大雾可是那邪魔所为?!”   初一听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先前众人怀疑与银眼夜魔有所牵连的人是赵青然,为何凌非墨会忽然这样质问自己。于是她脱口问道:“凌尊,你在说什么?”   “少给我装糊涂!你拦在面前阻我去寻非策非鹏与非成,不是心中有鬼又是什么?!”果然理智全无的凌非墨依然十分愤怒,初一眼见他一言不合便提着辉星剑向自己袭来。   “非策、非鹏、非成……?”初一急忙避开凌非墨的攻势,不过凌非墨提到的三位故去同门的名字倒是给了她一些提示。初一心道,难道让非墨凌尊着魔失神的是这三位同门横死之事,于是提点凌非墨道:“他们都已命陨坎城,非墨凌尊要到何处去寻?”   “是啊!你告诉我,该到何处去寻?!”凌非墨的语气虽然已是认可了三人已然殒命,但他剑上愈加凌厉的攻势却丝毫没有回神之兆。   初一无奈,只得一边小心躲避凌非墨的攻击,一边不停呼唤凌非墨的名字,期盼他能尽快回过心神。好在数招过后凌非墨终于开始对她的声音有些反应了,凌非墨的眉头紧蹙着,仿佛在内心在脑海都在进行着一场激烈的抗争。然而他最终喝斥还是让初一有些失望。   “大胆非然!还不随我回去与非川师兄说个清楚!”凌非墨一手持着辉星剑指向她,一手却是痛苦的按着自己的头,眼前赵青然的身影重叠着别人的模样,赵青然的声音混合着别人的呼唤。这一切诡异的景象让他十分不适。   那人是谁?很眼熟,声音也不陌生!纠结是谁!谁在呼唤我?还是说这些幻觉都是非然和银眼夜魔来迷惑我的把戏!   凌非墨暗暗感觉到了自己的异样,好像从弄掉了自己头颅的非策还能转身行走那一刻开始一切就有些不对劲儿了。但他依然不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好像要寻找什么,却又不知要寻找什么。   “非然?”初一听到凌非墨对自己的称呼,终于明白凌非墨为什么竟与她说些不着边际的话语了。显然他是将她错认做赵青然了。于是她大声提点道:“非墨凌尊,我是非一啊!”   “非一……”凌非墨默念着初一的名字,恍然若梦。他的眼神里虽然闪烁着激烈的阴晴,但却依然不能回过心神认出眼前的人来。不过凌非墨也不再用辉星剑攻击初一,只是痛苦又迷茫的捂着头,沿着白雾冥路再向河川和木桥徐徐走去。   初一见了,心知凌非墨亦如那些人一样,在短暂的回神之后又陷入了失神。可她深知凌非墨在今夜守卫战中的重要性,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走到那满是鬼狱气息的冥地里去。   “凌尊!非墨凌尊!你不能再往前走了!”   顾不得与凌非墨大动干戈的可能,初一在手上汇聚真气追上前去做最后的争取。她决定,如果凌非墨还不能回过心神,她便要在她涂明宫凌尊首徒的身上试试定身咒的效果了。   与凌非墨短短数步之距,却让初一骤感坎城原本杀意四伏的夜色忽然寂静下来,静得连荒原草海里悉索的脚步声和众生呢喃的轻语声都让人止不住的无助恐惧。   ※※※※※※※※※※※※※※※※※※※※   隆重感谢:   ===========   →_→扔了1个地雷   二百五不找扔了1个地雷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   夏夏君扔了1个地雷   我不吃你扔了1个地雷   018-02-07 22:52:33   ===========   “小腹黑”,灌溉营养液 +10   “错错”,灌溉营养液 +10   “sonder”,灌溉营养液 +10   “昵称”,灌溉营养液 +20   “夏夏君”,灌溉营养液 +10   “夏夏君”,灌溉营养液 +20   “红酒冲雪碧”,灌溉营养液 +10   2018-02-13 22:32:52   ===========   谢谢大家,爱你们哟,祝情人节快乐~ 第162章 【坎城夜战】162   “非一?!”   初一正要对凌非墨出手, 忽然有人叫住了她。循声望去,但见四道白色身影一一前来,走在最前喊她名字的却是凌非潭。   “各位凌尊,你们……”初一招呼着,视线自然而然的在四人中寻找, 当她看见凌非焉后,心情不由释然许多。又见凌非焉手中隐约有道法之光正在淡去, 猜想她一定是用锁魂咒才来此寻到自己。   不料凌非潭却道:“非墨在这儿!他好像也中了鬼蜃, 快拦住他!”   初一闻听看向非潭手中,果然也有道法之光消散的痕迹,这才意识到原来凌非潭与凌非墨也曾结下过锁魂咒。这四人是来寻凌非墨的,难怪凌非潭走在最前面。再想到自己方才竟误以为凌非焉是来寻自己的,顿时感到万分尴尬。   凌非川来时正看到初一要对凌非墨出手, 心中半忧半疑,一边示意众人上前拦住凌非墨,一边向初一发问道:“非一,你刚才是要做什么?”   初一急忙应道:“我见前面河桥凶险诡异, 又劝不住非墨凌尊, 正想试试能不能以定身咒暂时限制他的行动,刚好你们就赶来了。”   初一说话时凌非潭已将凌非墨挡下,显然凌非墨的心神还没有尽数恢复, 神情亦是浑浑噩噩不知所在。   凌非茗摇头道:“定身咒虽然能止住非墨的步伐, 却不能唤醒她的神志。”   初一无奈道:“若不能靠自己的意志抵御迷惑, 我也不知有什么办法。”   果然凌非墨再次受阻又持着辉星剑与凌非潭动起手来。凌非川见状算是明白初一为何会想到对凌非墨施以定身咒了, 他赶忙飞身而至将凌非墨的辉星剑夺下,如此凌非潭就能以他健硕的身躯强行将凌非墨控制住。   眼看凌非墨不停挣扎的样子,凌非川失望的直摇头。他真不知此刻若是银眼夜魔忽然出现,他们几人该如何布阵迎战。   众人无奈时,凌非焉轻至初一身边,低声道:“我虽然看不到异象,但却能感觉到夜色里的杀机。那场大雾和那些幻象南卿在千年前见过,说是鬼蜃,是人间通往黄泉的鬼狱之门。”   初一听了,并不惊讶,谨慎回道:“确实与我在虚境死门中的感受十分相似,不如我再近前些探看探看。”   凌非焉阻止道:“非川师兄本想先将五个首徒汇在一起,寻到非墨再去唤你回来。既然你也在,就不要独自再去犯险了,与我们一同回营罢。”   “嗯……”初一应着,心中缓和许多。原来她没看错,凌非焉的确是以锁魂咒寻了她的。所以尽管脑海中灵犀子的声音又变得愤怒起来,但初一却完全不想理会,她只想再与凌非焉说些什么。   可惜凌非焉警惕的沉默着,再没开口。她深邃瞳眸如夜一般深冷,紧紧的凝视着远方的黑暗。初一不敢打扰,循着凌非焉视线的方向遥望,那正是河川上木桥的位置,于是更加敬佩起凌非焉的直觉。   营地何处,微弱响起了古琴之音。那令人莫名恬淡下来的乐曲断断续续传入耳畔,竟像一双温暖的手掌缓缓拨开了心头阴霾。灵犀子的声音消散了,就连抗拒着控制的凌非墨也逐渐镇定下来。   “凌非潭?!你,你抱着我干什么!!”清醒过来的凌非墨一把推开用双臂揽着他的凌非潭,又见其他几位凌尊首徒都在,便隐约知晓自己是怎么回事,面上不由蒙上一层愧色。   初一见状与凌非焉对视,言道:“非墨凌尊好像恢复神智了。”   凌非茗亦是十分欣喜,面露得意之色,骄傲道:“想不到小妖花还挺有两下子。”   但众人很快发现,除了少部分修为相对较高的天御宗弟子能够在琴曲中恢复神智,大部分百姓与部分弟子依然还在呢喃行走着。显然琴声离的太远,对他们不起到作用。   凌非川见状,将手中辉星剑掷还给凌非墨,命令道:“都先退回营中,再做打算。”   六人快速归还营地,同路已有十数人陆续回到营中。琴声未断,凌非茗倒不担心南卿安危,但她还是快步奔到南卿身边,本想夸赞南卿几句,可抚着琴曲的南卿已是面露难色。仔细看来,南卿正十分艰辛的咬紧牙关,这般寒冷之夜,她的额头却微微渗出些细汗来了。   “南卿!”凌非茗立时皱起眉头,询问道:“可是哪里不适?”   南卿略略分心,将注意力从琴弦移至凌非茗一些,勉强应道:“《十安》曲谱对魂陷鬼蜃之人确有效果,可惜我千年无为道行浅薄,实在无力抵御如此广大的鬼蜃之力。”   仅仅说了几句话的功夫,琴声弱了些,便又有些百姓起身欲行。南卿见了心焦如焚,再不敢与凌非茗多言,只得强行平静心气专注于抚琴。   如此模样凌非茗看在眼中急在心里,抖着衣袍便要坐下与南卿传渡些真气,却被初一伸手住手。   “你干嘛?”凌非茗此刻实在无意与初一玩笑。   初一认真解释道:“非茗凌尊听我一言。凌尊你真气纵然再厚,传至南卿体内亦要平白损失一两层。加之南卿此刻更要用心抚琴,必是无暇转化凌尊助来的真气,如此一来凌尊与她渡气不但无助反而成了南卿的负担。况且琴音再厉亦不如笛声清透广远,凌尊真气醇和又深谙音律,何不……”   “啊,行了别说了。”凌非茗听罢恍然大悟,起身抽出翠绿欲滴的朝凤笛向初一道:“你看我真是急糊涂了!这次回去一定要给非一记个大功!”   “非茗凌尊客气了。”初一拱手,转身却与凌非焉的视线撞个正着。   凌非焉只是看着她什么也没说,但眼眸里的神色却是暗含着些别样的意味。她既没想到一向聪慧多谋的凌非茗竟然也会冲动行事,也没想到一向冲动行事的初一会在这时清醒的保持理智。就连凌非墨都着了鬼蜃的道儿,初一却能对鬼狱的迷惑召唤视若无物,凌非焉不禁由此联想到许多。   如此情形之下,能做到这般理性的人不是无情便是执着。而初一不是个无情的人,那便是极度坚持着的。这两点,若在旁人身上自是后者好些。但在身负魔劫又碎了渔歌安魂锁的初一身上,那便不知是福运还是祸端了。   须臾,清亮的笛声和着古朴琴音穿透沉重的夜色,悠扬远播茫茫草场。凌非茗果如初一设想,只听了两遍便将《十安》曲谱尽数记下,第三次时便可奏笛附和了。令人赞叹的是,凌非茗与南卿的同奏明明毫无预演,但却相谐得宛如多年乐友一般,默契祥和。   得凌非茗相助,南卿抚琴演奏的压力缓解不少。她终于可以抬起眼眸回应凌非茗关切的神色,并在嘴角上露出一丝让凌非茗安心的笑容。   凌非茗的眼神里也在诉说一种感慨,恍惚中带着对命运的叹息。   南卿读懂了凌非茗的意思,她想说半年前,两人于苏南府梧桐楼合奏那首孤傲潇洒的《九霄尘》时,一个在阁楼之上,一个在朱门之外。一个是沾染了鲜血的妖族,一个却是诛妖灭魔的道师。相视时,满目惺惺相惜。琴音外,又是夜色璀璨,繁华斑斓。   而如今,两人第二次合奏却是一曲镇魂留魄的《十安》。一个在青石之上,另个就在咫尺身边。一个依然是妖族却已脱胎换骨戾气不在。另个也依然是诛妖灭魔的道师,唯独面前这朵妖花或许永不在列。相视时,相惜依旧,只是笛声外,却是黄泉鬼狱,死生难测。   《十安》奏了效,营地中上至凌非川等凌尊首徒,下至普通坎城镇民无不信心大振。怎料那白色冥路尽头的幽光与河川忽而不见,天地骤然重归于黑暗。众人正错愕相望,但见山河桥处幽光猛然再起,却是鲜红如血。地上白色冥路亦不复存在,从那突陷如深渊的红光里迸发出来的,是连片的喧天烈焰,铺展成一条血与火相燃的冥路,直向营地席卷而来!   冥路燃烧着灼灼烈焰,所到之处即刻化为一片灰烬。冥路上嘶吼汹涌着的狰狞身影,都是来自黄泉鬼狱的怨灵。万千鬼军的凄厉悲鸣,深深撼动着被火光染红的荒野夜空。   众人见状无不惊声大骇,偏偏在这震天颤地的巨响中却有道低沉沙哑的声音是那么清晰,清晰到足以让这茫茫草海上的每一个人都听见了他似笑非笑的话语。   “呵呵呵,好曲,好琴,好笛声!”   这声音不疾不徐,似由半空里传来。众人皆仰头而望,但却除了滔天火光不见任何。凌非川闻声一震,这声音他听过,正是坎城中那独眼老者的声线。   “是银眼夜魔!”凌非川警示着身边几位凌尊首徒,同时大声令道:“快布阵!!”   凌非焉得令,即刻提起全部精神。因为她位在阵眼正中无需关注他人,只要盯紧银眼夜魔即可,所以她依旧凝视着夜空中的可疑之处。其他四人则立刻围至凌非焉身边,以备随时与她助力。   怎料片刻即有巡卫的弟子踉跄而来,向凌非川大声呼救道:“凌尊!不好了!!笛声一停不但有许多百姓和弟子发狂了一样狂奔入烈焰之中,焚烧后的躯体竟然,竟然……从火焰中爬起来,转身便倒戈攻击起我们了!”   凌非川闻言,心头一紧。他看向凌非茗,但见凌非茗亦是十分为难。继续吹奏《十安》吧,银眼夜魔已至法阵却无人可承。留在凌非焉身边助力法阵吧,不但越来越多的镇民和弟子会失神抓狂自我毁灭,南卿也是一个人势单力薄,根本负担不起血红鬼蜃的侵袭。   如此两难的局势摆在面前,无论是那脸上布满焦灰尘埃却难掩惧色的巡卫弟子,还是几个已布好阵法的凌尊首徒都在等候凌非川作出决定。   凌非川忽然觉得自己数十年的修行仿佛在一瞬间化为无有。他实在无法保持镇静理智,心中焦灼有如滚水,又煎熬又难决。让凌非茗留下,他不知道当所有人全部变成鬼军麾下亡灵时,他们的坚持是否还有意义。让凌非茗走,不成法阵的四人又实不能抵御银眼夜魔,最后结果只怕依然是全军覆没。   鬼军愈来愈近,邪焰灼烧着生灵的浓烈丧息飘荡在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绝望。那巡卫弟子焦急的看了看身后,再向凌非川请求道:“凌尊!怎么办?!”   “怎么办……”一瞬间,凌非川倒是十分感谢南卿与他做了这么一件羊皮的面具,让他可以将茫然纠结的神情遮蔽其后。但他清楚知道,留给他作出决定的时间不多,每一个犹豫的刹那都有弟子和镇民葬身火海。然后,再以另一种形态从火海中毁灭、复生。   “让我来吧。”初一站到凌非茗身边时,苦思对策的众人都没有注意。但是当她说出这句话来,所有凌尊首徒的视线顿时全聚焦在了她的身上。   “非一,你是说你要替非茗站朱雀位的阵眼?”凌非川不可置信的询问着,面具后惊诧的眼神暴露了他满是犹疑的情绪。这确是他没有考虑过的解决方式,但也未必……不可行……   显然凌非焉听到初一要求入阵的时候,也有瞬间惊讶。但很快她便释然了。筑起这法阵又不是非凌尊首徒不可,如今初一真气不弱,又有法宝在手,站辅阵眼为她助力该是绰绰有余。于是她便趁着凌非川以目光询问众人意见时,向凌非川轻轻点头表示赞同。   凌非墨已知方才自己被鬼蜃迷惑时,幸得初一阻拦才没堕入鬼狱深渊,便知初一修为当真不浅,自是没有意见。凌非茗原就倾向由自己再去演奏笛曲以保众生安危,此时初一主动提出替她战阵,更觉此法不失为一个两全其美的解决方案,也立刻应声同意。而凌非潭本就是没什么主见的人,但见其他几人都颔首同意,便也随声附和没问题。   初一见了,不待凌非川发话便故意上前一步将凌非茗撞开,自己则站在了凌非茗的位置上,向众人拱手郑重道:“那非一便狂妄了。”   “这里就有劳非一师妹了。”凌非茗亦郑重应着,可话音尚还未落,她便已离开法阵直奔南卿去了。   悠扬琴声再次与清亮竹笛交相映和,如果四周不是这般炼狱景象,初一相信视野中那个仰望着夜空的白衣之人应该会更显清逸吧。   但是这样也好。   初一暗中调动起体内汹涌振奋的真气,她准备好了,时刻都能将自己的真气全力倾注给凌非焉。   现在不就是她一直幻想的时刻么,虽然来得仓促无奈,但她终于可以与凌非焉一起并肩而战了,不是么?   ※※※※※※※※※※※※※※※※※※※※   隆重感谢:   ===============   二百五不找扔了1个地雷   夏夏君扔了1个地雷   背对幸福扔了1个地雷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2-15 20:03:07   ===============   “二百五不找”,灌溉营养液 +70   2018-02-15 03:43:46   ===============   感谢大家不离不弃的支持~~   祝大家新年快乐~~狗年旺旺!! 第163章 【坎城夜战】163   初一抖擞精神, 誓要在今夜将些许年的抱负一展而后快。   苍茫草海在魔焰的灼烧下迅速燃烧起来,大批鬼兵汹涌袭来,涂明宫的弟子立刻持剑迎战。方才还白雾缭绕的静谧之夜瞬间便沦为魔道混战、血肉横飞的人间炼狱。武器与白骨激烈碰撞,乐韵与血腥格交织起舞,绝望中带着令人凄婉的悲怆感。   再道五人阵中, 原本凝神注视夜空的凌非焉忽将炎月剑铿锵出鞘,众人还不及看清楚发生了什么, 只见一道白色明光闪过, 凌非焉便持剑与不知从何处骤来的墨绿色魔息交了第一锋。   显然那魔息不过是试探而已。魔息刚逝,又是嗖的一声,但见一展布幡彷如被人以千钧之力由半空中掷下,深深钉入凌非焉脚边的泥土之中。   凌非焉利落的闪身躲过,正要挥剑斩断布幡的木杆, 却有数十根密如牛毛的草针向她袭来。凌非焉不得已只能转攻为守,单手挥划出个地坤真元罩在自身,脚下一点,再持炎月剑继续挥斩。   电光火石间, 凌非焉就完成了攻击到防守再到攻击的转换, 初一与几个凌尊首徒不由看得瞠目。   地坤真元乃是守招,讲求镇定沉稳。初阶弟子是要扎起马步固了根基才使得出来,高阶弟子用时倒是无需扎马步, 却也要凝神伫立双手抡圆才撑得起一个完美的真气护罩。   凌非焉本就道法甚高又喜攻厌守, 加之诛邪破魔时, 很少有什么邪魔能让她用出此招, 所以天御宗弟子几乎没人见过凌非焉的地坤真元。   倒是在罗村时,她抵不过初一耍赖和凌非茗怂恿,随手演示过一次。当时凌非焉的轻松举止已让初一赞叹不已,而此刻,凌非焉竟能在移动中以单手施展地坤真元并且威效不减,如此亦攻亦守、相洽融合的道法运用,着实让人望而兴叹。   不过,更让他们忧心忡忡的是,这银眼夜魔尚未现身便逼凌非焉使出了守招,可见其魔攻虽有耗损,却仍然有不容小觑之强能。   凌非焉剑锋瞬间即至,忽感剑上重如镇山。猛一定睛,乃见一老者正单足点落在炎月剑上,似笑非笑的俯视着她。老者双目一只独明,映衬着血红的夜色。另一只却是混浊不清的白色盲眼,咕噜噜的转动着,既恐怖又诡异。   “银眼夜魔……”不待凌非川指认,凌非焉一见此人便认定他就是这场战役中的宿敌银眼夜魔。于是她将炎月剑向下一沉,翻转手腕竖起剑锋,大声喝道:“起阵!!”   “呵哈哈,好招,好剑,好气势!”银眼夜魔低声笑着,由凌非焉的剑上跳落地下。   众人见这老者身形瘦弱又是其貌不扬,远看像个叫花子,近看像个穷算子,若不是凌非川和凌非焉都认定他就是银眼夜魔,任谁也不会想到这样一个仿若风烛残年的老者竟就是祸患千年的上古邪魔!   初一与凌非川、凌非潭、凌非墨得了凌非焉之令立刻调起真气,以各自双手为介点平展双臂,连起一个结界将银眼夜魔囚在其中,只待凌非焉与银眼夜魔交战起来便联手御敌。   银眼夜魔见了这阵仗,竟有几分遗憾样子,咂舌道:“啧啧啧,当年天御大神为了擒下老夫,集结二十五位一等一的道师与我在八莽山战得天昏地暗。想不到短短千年光阴,你们天御宗就狂傲成这般模样?”   众人不知银眼夜魔忽然讲起旧事是要如何,皆不敢掉掉以轻心大意妄动,只摆好架势以应万变,却无人与他答话。   “这才几个人呐,配得上老夫以万千鬼奴招呼吗”银眼夜魔面露失落之情,从草地上拔起那展破布幡,指着阵中几人煞有介事的数道:“一、二、三……四、五?就凭你们五个乳臭未干的后生也想擒下老夫?”   凌非墨受了鬼蜃的侮辱,又与银眼夜魔有残害同门之仇,第一个气不过,大声斥责道:“老匹夫休要多言!我们五个擒不擒得下你,交过手再说!!”   “吼,我当是谁。”银眼夜魔用那只浊白盲眼朝凌非墨看了看,抬手指着自己的头嘲笑道:“你那小师弟滚落在草丛中的脑袋可寻到没有?”   “你!!!”凌非墨被激大怒,抬手将辉星剑指向银眼夜魔的功夫,囚禁银眼夜魔的法阵便露出一个缺口。   凌非川见状急忙喝止道:“非墨不可冲动!莫中了邪魔的诡计!!”   “哈哈哈!”银眼夜魔爽朗的笑着,又将笑声猛然收起,身未动头却几乎转到了背后,用那盲眼紧紧盯着凌非川,挑衅道:“这面具倒是不错,可惜挡得了面上伤疤,却掩不住你心中的鬼!”   “我心中……”凌非川闻言手上一震,就连手中破墨镜的光华也黯淡了一瞬,随即又咬牙凛然道:“我心中,坦坦荡荡!何来有鬼!!邪魔休想乱我心志!!!”   “呵呵呵,是么?那就让老算子我给你们算算吧。”说着,银眼夜魔持起那展破布幡,浊白的盲眼中幽幽翻动起墨绿色魔息。他将视线快速扫过布阵的五人,便缓缓摇头道:“五个里有四个各怀心事。唯独那一个坦荡清明,却是没有心的。一群乌合之众,是老夫高看你们了。”   语毕,银眼夜魔将视线锁在凌非焉身上,又饶有兴致道:“难怪你不受鬼蜃迷惑,也不被黄泉牵扯,更能暗查老夫行迹。老夫这一只银眼可勘破红尘众生却读不透你,小姑娘可是个不凡之人。”   众人闻言,齐齐惊看向凌非焉。凌非焉却丝毫不为所动,将炎月剑一持,道声:“故弄玄虚!邪魔看剑!”便主动向银眼夜魔袭去。   许是对凌非焉的身份有了些怀疑,银眼夜魔没有接下凌非焉的攻势,反倒向后疾退几步。他虽不觉这五人硬凑起来的法阵能奈他何,但却因为筑阵的人中有个意想不到的非凡之人而起了几分警惕。   凌非焉这一动,初一等其余四人亦随之而动。银眼夜魔趁机仔细探看众人手中法器,以判众人道法深浅。凌非川与凌非墨的法器他先前见过,不过是破魔镜和辉星剑,银眼夜魔对此并不在意。至于那个粗壮些的汉子手中那对玄铁重环他更不放在眼里。   五人中唯独凌非焉所持的宝剑尚能让他心有些余悸。这剑银眼夜魔着实不陌生,他两根锁骨下前后四个难愈的疤痕,就是当年江判用这把剑生生戳进戳出留下来的。   而另外一个女道师却是两手空空不见任何。银眼夜魔想了想,那二十五件法宝之中是有些小巧可藏的,但这女弟子一身初阶弟子道袍,应该持不得法器啊。还是说,眼下众多高阶弟子皆在坎城,她却能以初阶弟子的身份位列阵中与凌尊首徒并肩共战,难道这女道师的身上也有着不为人知的过人之处?   这样想着,除了对他步步紧逼的凌非焉,银眼夜魔对初一也略略上心了些。只待她拿出法宝时再做定夺。   五人与银眼夜魔相斗片刻,银眼夜魔渐渐发现了端倪。无论他想攻击何处何人,凌非焉都会第一时间接替迎上,让他始终与炎月剑纠缠,其他四人则是不停调整方位配合凌非焉限制他的活动范围。原来这几人筑下法阵的目的并不是擒拿他,而是要囚禁他。   银眼夜魔停下漫不经心的攻击,显然小觑了五人法阵的后果就是让他今夜的突袭毫无成果可言。他持着破布幡环看四周,视野所及之处那些鬼奴少了他的控制战力大减,已有许多被天御宗涂明宫的高阶弟子砍翻在地。   凌非茗的笛声与南卿的琴曲亦是声声入耳,细细听来,那镇魂的《十安》曲谱已不知何时在凌非茗的变奏之下变得催人奋进。天御宗弟子群情激昂,多日来在营地中因未知和等待而产生的恐惧焦虑,反倒在明晃晃的摆在台面上以后全部烟消云散。   银眼夜魔见此情形,自然不能坐看胜势变成颓势。于是他左手以布幡木杆在草地上猛然横扫,割断许多草叶浮起在周身半空,又在右手掌心之中点燃魔焰,反手一燎便将干枯的草叶全部点燃。   凌非潭见状,瞪大了眼睛。只见无数草叶之上,都包裹着暗红的邪魔火焰,但草叶本身却未被烧成灰烬。这样一来千百根草叶便宛如千百根火箭,银眼夜魔大力将手中布幡向天空掷起,双手趁机交叉胸前蓄力再一挥开,这无数的草针火箭便劈头盖脸的向阵中五人袭来。   五人可不想变成全身扎满草针的火刺猬,即刻一一撑起地坤真元抵御。不料带着魔焰的草针刺在真气护罩上,却瞬间燃烧成点点灰烬,几乎毫无攻击力可言。   众人十分错愕,没想到狡猾的银眼夜魔居然虚晃一枪,摆了个花把式。再看银眼夜魔却是嘴角一提,脚尖点地凌空拔起,抬手接住落下的布幡,手中幽暗绿光骤起,魔息之风吹动他的白发白须在夜空中剧烈飞扬。   “破——!!!”低沉却洪亮的一声大喝,只见银眼夜魔手中那展布幡登时熊熊燃烧起来,一块块烧焦的布料从半空落尽数在地上。   众人正诧异银眼夜魔为何自毁武器,却看那布幡本身也起了变化。原本腐朽的木杆化作黄绿相间的金镶玉竹,幡上的布料也不再是脏兮兮破烂烂的粗布,而是一面红底绣着银线白边的锦缎,上面又以乌黑墨色题着两个大字——算天。   ※※※※※※※※※※※※※※※※※※※※   新年忽然受到“万千宠爱”,真的是受宠若惊。可笑我平时写文啰哩吧嗦,一到了真格的时候反而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汇和语言才能表达心中的莫大感触和深深谢意。想说大千网络茫茫文海,能与各位一直支持租鼓励租的读者大老爷们相遇真的很不容易。但就是这么随机的萍水相逢,你们却用包容和期盼一次次在租矫情造作灰心丧气的时候让我重新振作。常言道: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王租租一届还没火过就过气了的18线苦逼小写手(注:这是背对幸福赐予的称号)无以为报,能做的便是好好写文,认真更新,再惨再掉收再无人问津,有你们,我就值了!   这大半年来,租租的小群里陆陆续续来了几位好盆友。像是还没跟租说过一句话就开始为租推文,只要租不更新就各种脑补租一定是被人按在床上花样摩擦起不来的幸福啦;像是把文买了却一眼没看就是来聊天,结果从明明有御姐潜质的少萝活生生变成口嫌体正直的蠢夏啦;像是时差党总错过聊天只能组成一个人乐队尤其喜欢带着墨镜拉二胡的瓜瓜了;像是祖国的好少年总是在深夜猛写作业第二天还能跑完五公里,动不动就蓄谋把租胳膊腿脑壳全部敲骨折的离离啦;像是先喷了一波租文女主角好蠢然后加群害我以为她要来喷喷租蠢,结果进群就很少再说话的花花啦?恩就叫她花花吧。像是第一眼觉得租很惨没想到两个月之后再看租依然很惨于是自己开文收获大批粉丝忽然觉得租真的很惨,然后专门深夜加群甩红包安慰租的作者大大包包啦;像是加群不说话先望风望了三五天当我们以为她是小号来占坑的时候忽然就打开话匣子结果跟蠢夏一样是个小傲娇的白白啦;像是租等啊盼啊终于出现一个无论兴趣爱好语言逻辑思维甚至恶趣味都十分投缘的你怎么才来啊算了晚来总比不来好的嗖妹特大暖鹅啦。   真的这个群人少的除去QQ小冰和从不说话的两只,总人数两只手就数的过来。但却能造成吃口饭就有99+聊天内容的“火爆”效果是我们没有想到的……吧。从只能斗地主的三个人,变成可以打麻将的四个人,再到五个,六个……每次有人敲门,群里人都会像被人突袭了没收拾好的家一样惊讶逃窜,一边喊着:妈耶!来人了!!一边甩出那张让人没眼看的“萌新必读”。还能说什么呢,谢谢你们,谢谢你们夸租捧租,酸租怼租,(怎么没有人调戏租?)这些之于想要写文成名赚钱的话算是艰难的点滴,但若只论相处,这该是租租近几年来最快乐的八个月的时光。真的谢谢你们。   还有就是租一定要诚恳感谢的一个人,那就是萌主大人:二百五不找。记得你的第一次留言,字里行间留给租的感觉就像是租本是个被弃如草履的人,却忽然被人视若珍宝。(妈耶,这样形容有点怪怪的,但这个意思我想你一定懂我。)浅水深水说到做到,干脆得一度让租以为你是个随手撒钱的土豪大佬。然而当租发现其实你是真心实意的在捧租鼓励租,用你的方式用你的态度勉励租,我真的是特别……怎么说呢,就是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值得让素未相识的人如此器重。(噗,千万别是因为租可怜吧。)所以无论是你豪气干云一掷千金的深水鱼雷,还是你细心入微手打强推的66个雷,亦或是你深切勉励殷殷祝福的大段留言,我都会铭记在心。前路漫漫,初心不忘,曾经有人这样真诚支持甚至是扶持(PIN)过我,何等幸甚。常言又道了: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而你,萌主大老爷,你是真的无论言语还是投雷都捧足了租的场。万言难尽,汇作一句感恩。   再就是各位在文下刷雷留言灌溉的读者大老爷们,虽然租讲不出太多与你们的故事,但是你们的支持和鼓励租租都记在本本上了!谢谢你们!   最后,感谢我的“经纪人”蠢蠢,你若不说,我就不写。我若不写,就没有这文,没有王租租,没有这些故事,也没了这些朋友。   嘛,还说自己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洋洋洒洒一大篇快赶上一章文。要是写文的时候也能这么“行云流水”就好了,我就能日更万字报答大家了。那今天初五,租租给大家再拜个晚年吧,祝大家新年快乐,顺利开心,天天有好文看,还日日都是万字更新。而租租呢新的一年也一定会努力更新的,希望大家哦不要再抛弃租租了,掉收掉的怀疑人生啊喂。你说,万一租租有天火了,就租租这个好品德那也是“狗富贵,务相旺”的嘛~(咦,好像哪里不对。-。)   以上,2018戊戌年新春。   王租租 第164章 【坎城夜战】164   “算天幡?!”凌非焉眉头一蹙, 没想到天御宗遗失许久的上古法器竟会在这这时出现,而且还在银眼夜魔手中。   初一听了亦是十分震惊,先前夜色黑暗并未看清银眼夜魔的布幡是不是灵犀子曾经拿过的那一展。但其时初一年幼,就算看清了她也未必认得出来。不过令初一十分不解的是,灵犀子的算天幡被典当后怎么会落入银眼夜魔的手中?而且好像还认了银眼夜魔的操控?!   凌非川见此幡神色亦是非常严峻, 确定道:“此幡赤黄白绿黑五色俱全,又是稀世之物, 该是算天幡无疑了!”   眼看那布幡与银眼夜魔的魔息相呼而应, 凌非墨诧异道:“算天幡不是咱们天御宗名门正派的法宝吗?怎么会认这残暴嗜血的邪魔做主呢?!”   银眼夜魔听见,呵呵低笑道:“早就说你们天御宗假借天道正义之名却行私之事,一群道貌岸然的贪婪之徒与我等邪魔又有什么分别?凭什么你们使得法宝,老夫就使不得?”   凌非墨大怒道:“无耻邪魔!我等天御宗弟子一向尊天地之道,卫万民苍生, 与你这杀人不眨眼的狂徒怎会相同!”   “无礼后生,那老夫便让你知道知道这算天幡的由来。”银眼夜魔笑吟吟的扫过其余四人,又向凌非墨随意道:“此幡本就是老夫世家之宝,可惜老夫少时轻信友人, 算天幡被那不义之徒巧取豪夺而去。若老夫没记错的话, 被你们称为开山仙祖的二十五人中可有个名唤张由的?”   几位凌尊首徒听说算天幡竟是银眼夜魔之物,而且这算天幡也的确是仙祖张由的法器,不由得面面相觑。不信吧, 实难解释为何算天幡会认此邪魔为主。信吧, 便好像是隐隐默认了银眼夜魔口中所称的天御宗乃是道貌岸然之辈。所以面对银眼夜魔指名道姓提出了仙祖张由, 四人皆沉默不应, 只待银眼夜魔再说下去。   银眼夜魔见四人尴尬谨慎的模样,笑容更甚,得意道:“早料到你们会有这般反应。实话告诉你们,老夫那见利忘义的友人便是张由的远祖。”   凌非墨听到此,似松了口气,大声喝道:“张由仙祖的远祖就算与你有任何恩怨,那也是千百年前的前尘旧事!如何说是天御宗弟子虚伪贪婪?!况且这算天幡也是认了张由仙祖的!可笑你成魔数百年都寻不回算天幡,还让它成了我天御宗的法宝,只怕是这算天幡自有灵意,不愿为虎作伥,弃暗投明了吧!”   “哈哈哈,小后生,牙尖嘴利的很。这算天幡有窥天机、预阴阳之能,落在你们天御宗的道师手里便是珍宝蒙尘,将不逢时!唯有在老夫手中才能发挥出它的真正效力,助老夫重铸世间秩序,除尽天下蝼蚁!”银眼夜魔说着将手中振天幡一振,那布幡顿时便在骤起的夜风中猎猎飘展起来。   几人不敢掉以轻心,即刻凝神固持法阵,以应银眼夜魔以算天幡为战。可银眼夜魔话锋一转却又言道:“若说张由的远祖你们不服气,近来便说说那为老夫盗回此幡的明犀道人,如何?”   “师父?!”初一闻听银眼夜魔提到灵犀子名号,心头一震。就连凌非焉也下意识看向了初一。   “你说是灵犀子师父帮你盗出了算天幡?!”初一刚从凌非焉那听说灵犀子是因为修习邪法禁术被发现,为了躲避惩罚才叛逃出了天御宗,顺便夺走了算天幡与《御妖术真章》。可按银眼夜魔的说法,灵犀子岂不是早在许多年前就与上古邪魔暗通往来了?   “哦……”银眼夜魔听这女道师管灵犀子叫师父,便转过来细细打量初一,恍然言道:“难怪老夫一直觉得你有些眼熟,老夫记得了,你便是那时明犀道人身边的小丫头。奇怪了,你身为灵犀道人的弟子怎么与天御宗人混在一起?”   初一不记得自己何时与银眼夜魔会过面。往昔走江湖时,像银眼夜魔伪装后那样的算命先生多了去了。她见过许多,却并未挂在心里。而银眼夜魔认出了初一的身份,便对初一露出个颇有期待的笑容。若不是今夜漫天血腥火光,耳畔厮杀铮鸣,他这笑意却仿佛街坊邻居家的老爷爷一样和蔼慈祥了。   银眼夜魔笑得初一不寒而栗,但他却似与初一十分亲切,竟再向初一言起旧事道:“你可记得那时你尚年幼,灵犀道人带你去当铺典当一杆旧布幡。他进屋后留你在当铺门外候着,有个路过的老算子送了你一颗桃子?”   “桃子……”初一回想着,记忆在银眼夜魔的循循诱导下打开了闸门。   那时灵犀子虽已收她为徒,却经常带她行走在穷乡僻壤之地,像是在躲避什么。直到后来两人生活拮据到了举步维艰的境地,灵犀子才带她进了一个小镇去当算天幡。其日正值鲜桃成熟之时,去当铺的路上她也的确盯着一个小朋友手中的桃子看得入神。直到灵犀子进了当铺将她留在门外等候,初一都还在幻想自己咬下一口鲜嫩多汁的鲜桃会是什么滋味。   就在这时,眼前忽然凭空出现了一个粉嘟嘟的大水蜜桃。小初一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吧,清香的桃子气息简直被扩大了几倍几十倍,放肆的撩拨着她的味蕾。初一试探着伸出手去,却结结实实的真的拿到了桃子。于是她又拽了拽,可桃子没有动,抬头望去,原来这桃子正被别人紧紧拿在手里。   “小丫头,刚才进去的是你什么人?”那老人和蔼的笑着,晃了晃粉色的大桃子。言外之意好像只要小初一回答,这颗桃子就会成为属于她的奖励。   不管是桃子的诱惑太大,还是她觉得就算告知老者她与灵犀子的关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小初一如实答道:“他是我师父。”   “师父……”银眼夜魔眯起眼睛。   他在八莽山中被封印了许多年,也尽力去迷惑鼓说千年来所见到的仅仅十数人,但唯一被他那双浊白盲眼看到内心存有强烈渴望与不甘的,便是与明陆同来探看五色五行阵的明犀。那时,尚在封印之下的银眼夜魔便知道,这人终将成为他东山再起的一颗棋子。   后来,银眼夜魔趁天御宗两大道尊闭关之机挣脱五色五行阵,为重取夜幽石和算天幡不得不以微弱魔息强撑着闯入紫麓山。没想到当他一路杀到封魔殿后,才发现夜幽石早已不知去向。万般无奈,他只得转路直奔琅法阁去取算天幡。   及至琅法阁前,有一道师在清扫落尘。银眼夜魔见这道师手中只得一根扫把再无其他武器,便要对其痛下杀手。熟料那道师却好似预感到了危险突然转过头来,这一转,正看见本该封印在八莽山中的上古邪魔就在眼前,道师大吃一惊,顿时错愕的不知该如何反应。   银眼夜魔此时也认出了此人便是明犀,又闻身后追兵已至,他知道自己再恋战多留定是必败无疑,便将扬起的手掌收回,向惶恐颤抖的明犀言道:“我现在若是杀你简直易如反掌,但你身上有我年少时的影子。我亦懂得空怀一身抱负却苦不得志受尽嘲笑欺凌的屈辱。我奉劝你一句,你若继续留在天御宗修习这虚伪的道法,恐怕永无出头之日。当真渴望力量的话,一年后便带着这琅法阁中的算天幡到华城惜时楼相见。”   明犀不知银眼夜魔为何对他说出此般话来,但却隐隐被这些话语触动了某根心弦。再后来,暗中蛰伏的银眼夜魔屏了魔息,扮作老算子模样,隐于华城悄然等待。可惜一年后,他终究还是没有等来那个道师。   起初,银眼夜魔也有些诧异,还以为是自己看走了眼,那明犀或许最终还是选择了留在天御宗继续当个窝囊废。但是十年之后,银眼夜魔却无意中在某个小镇上瞥见了熟悉的身影。   样貌还是明犀的样貌,神态却比在天御宗时沧桑许多。银眼夜魔见他手中持着柄破布幡,身边还跟着个小丫头,两人急匆匆在街上走过。小丫头紧紧盯着别人手中的桃子,双目放了光出来,明犀却不为所动,径直走进一家当铺。于是他从水果摊上拿来一颗粉嫩饱满的水蜜桃,向小丫头走去。   得知这丫头竟是明犀的徒弟,银眼夜魔眉头微皱,眯起眼睛,心中思虑道:明犀道人混得如此落魄自己都要靠典当度日,如何还养得起一个弟子?莫非这孩子有甚蹊跷?于是他侧目打量起初一,当他那只白色盲眼与初一的墨色瞳眸对视在一起,银眼夜魔心中猛然一颤,一阵仿似恐惧的寒意油然而生,却又瞬间消逝。   银牙夜魔十分诧异,如何一个小姑娘竟能让他这曾经纵横五界的大魔产生这般不爽之觉。他将手中桃子递了过去,趁着小丫头欢天喜地接下时一把握住初一手腕,扣紧脉门,将魔息一振,试起她的经脉来。   不料,小丫头手腕忽然被擒得生疼,即刻下意识甩动手臂挣脱。但银眼夜魔还是清晰探到了有两股真气在小丫头的经脉中冲突共生。一股来自天御宗的炼气之术,另一股该是经脉原生,却暗含着魔劫。   可若只是寻常魔劫,银眼夜魔并不至放在心上。不过这一试探,他倒是找出了他先前感觉不快的原因。小丫头真气中那股被安稳镇克的魔劫与他太像了。看似势弱屈服,却执着的像有了自己的意志,所有的隐忍蛰伏都在等待觉醒的时机。而且那魔劫有着与小丫头的年纪全不相符的深远古老,宛如有只与他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上古邪魔沉睡在这稚嫩的身体中。   银眼夜魔轻叹一声,难怪明犀道人出尔反尔不赴华城之约,还将这么个黄毛丫头带在身边。这孩子她日若堕入魔道,必有乱仙尘两世之能,覆天下万灵之才!如此之人要是能为己所用,再寻得夜幽石傍身,何愁不能踏上九霄天宫做做这六界之主?   银眼夜魔没想到明犀道人自身资质平庸稀松,却得了这么个稀世“宝贝”。如此好事怎能让他独占了便宜,于是邪念顿起想将她掠走。而那小丫头趁他愣神的功夫,忽然抽出手拿起桃子就跑走了。   银眼夜魔一怔,也懒得去追,只撇嘴一笑,推开当铺大门走了进去。 第165章 【坎城夜战】165   初一不知灵犀子与银眼夜魔达成了怎样的协议, 甚至不止自己那般年幼时就已在遁入魔道的边缘走过一遭。她只记得灵犀子从当铺里慌慌张张的,出来四处张望着找她。也记得她躲在小巷口向灵犀子小声喊着师父挥手后,灵犀子箭步而来,少有的拽着她的手,逃也似得离开了小镇。   原来, 那年时节吃过最甜的桃子竟是银眼夜魔给的。   “是你?!!”初一终于将幼时的记忆碎片拼成了完整的画面,震叹不已。没想到这段记忆里的重点不该是美味的蜜桃, 却是那个老算子。   银眼夜魔从初一的表情上判断出她已经回想起了一切, 便向初一言道:“当时老夫已看过你的资质,小姑娘天生身带魔劫,日后逃不过因缘际会,注定成魔。我本想那时就把你带在身边,助你早动魔心入我魔族。奈何老夫初得算天幡, 不得不耗些时日闭起关来把它重炼成大杀四方的血器,因而留下灵犀道人一命,替老夫先教养着你。”   “身带……魔劫……?!”银眼夜魔的话,字字句句敲打在初一心上。今夜是她第一次获得几位凌尊首徒的承认, 与凌非焉并肩而战担起护卫黎民的重任, 怎么忽然就成了银眼夜魔口中身带魔劫,天生为魔的魔种了。   她看向凌非焉,亦看过其他几个凌尊首徒, 除了凌非潭与她同样惊异, 凌非焉、凌非川和凌非墨却好像并不感到突然。初一心有寸乱, 胡乱猜想着难道他们几人早已知晓此事?凌非焉与她互换真气结过锁魂咒, 非云师姐亦是在她的经脉中走过一遭,如果银眼夜魔那时仅仅扣了手腕脉门便能知晓自己的魔劫,她们也早该知道!   可是,为什么她们没有如实告诉我呢……   “非一。”凌非焉见初一神色有异,目光晃动不再似方才那般坚定,怕她被银眼夜魔以旧事蛊惑乱了心绪,低声唤她道:“邪魔狡诈,胡言诓你,意在乱心,切莫中计。你想知道什么,等结果了此魔我会全部告知与你。”   “嗯……”纵然初一再想理清银眼夜魔与她和灵犀子之间早已被时间冲淡的联系,还有银眼夜魔所说自己身上暗藏魔劫的事,可眼前战事紧迫,她实在不能安心的清理思绪。好在凌非焉镇定沉稳中透露着关切之意的声音,倒是她不用刻意去寻便能感受到的安心。于是她向凌非焉点头,示意凌非焉不必担心。   “呵。”银眼夜魔闻言嗤笑一声,并不理会凌非焉,又向初一道:“想必这些年来,你从灵犀道人身上也该学到不少御妖兽积人魂的本事吧?如今他身殒入尘魂入鬼狱,你不来寻我便罢,怎么还自甘堕落留在天御宗里?看你这身打扮,不过是一届初阶弟子,若今夜你即刻入了老夫麾下,老夫保你不出数年便在我魔族享有一席之地。顺便老夫再送你个人情,黄泉路上,赏你师父灵犀道人一个安稳。”   说着,银眼夜魔手持算天幡,向初一逼近几步。凌非焉见了,即刻调整身姿阻在初一和银眼夜魔中间。这虽然是一开始就制定好的战术,无论银眼夜魔攻击何处何人,都会由居于阵眼中心的凌非焉来承接面对。但在初一看来,帮她挡住银眼夜魔阴诡视线的凌非焉却像是在替她直面危险。   初一不愿自己一直都是个被人保护的角色,尤其是对峙银眼夜魔这样的劲敌,她更愿意自己能与凌非焉,与凌尊首徒们,与天御宗所有的弟子一样,是个可以昂首战斗,纵死不屈的道师。   于是她暗将手上筑起法阵的真气又加强许多,一字一句道:“昔日灵犀子师父叛离天御宗,盗走算天幡,与你做下约定,都是他的选择,我无力改变。如今留在天御宗,初阶也好高阶也罢,斩妖除魔与你为敌,是我自己的选择!你也别煞费苦心妄图改变了,我对你魔族的一席之地不感兴趣!”   “痴子不知好歹!”银眼夜魔大喝一声,手中算天幡幽光更烈。他将算天幡往空中一抛,整个人瞬间没了踪影,又瞬间在半空中浮现。银眼夜魔俯视着初一,摇头道:“你以为你选择当个道师就能消了你的魔劫?你是天生的魔种,注定要成大魔。今日你身边每个与你一起并肩为战的天御宗弟子,未来都将是与你刀兵相向的仇人。待到他们要将你赶尽杀绝的那天,你再后悔却不知来不来得及了!”   “你省省口水吧!!!”初一只道银眼夜魔劝她不成,折了面子故作狠语。又见他腾空而起俨然是劝说无效立刻就要开打的样子,便故意讥讽银眼夜魔道:“当年我吃你一颗桃子,来日在你坟前植棵桃树还你就是。只是不知你这邪魔在魂飞魄散后有没有人与你筑坟!”   “哈哈哈哈哈!!!”银眼夜魔放声狂笑,嗔怒道:“老夫予你机会你自不拾取,留下你命将来必成祸患。既然你执意要与天御宗同门情深,今夜老夫就将你们一并葬送,添做我鬼奴中的一员!”   银眼夜魔话音刚落,便在掌中积满墨绿色的魔息,浓厚魔息化作幽冥之焰包裹在算天幡上,旷野中顿时响起一片孤鬼悲鸣之声。无数魂灵由那喷射着烈焰的鬼狱深渊中被算天幡召唤而来,在银眼夜魔周围凝结成一团恨怨满满的恐怖能量。   凌非川等人亦打起十二分精神,随时做好将禁锢之式化作抵御之式的准备,以便在银眼夜魔展开攻击时给予凌非焉最及时的支持。   “百鬼啸夜!!!”银眼夜魔大喝着,将那巨大的怨恨之力倾数向下掼掷在凌非焉身上。   凌非焉心知决不能站在地面上强行接下这一击,即刻跃起以真气相迎。虽然她早已做好了承受猛烈冲击的准备,却还是在真气与魔息碰撞时被银眼夜魔强劲的魔息震得经脉尽颤。   巨大的冲击将凌非焉从半空狠狠推向地面。如果就这么着地的话,纵使凌非焉是个鹤宇境的道师,当血肉之躯与旷野冻土相触的时刻也定然会摔得粉身碎骨。   四个副阵上的人见状,即刻以道法之力撑在凌非焉背后,为她缓冲下落的速度。但无形中也给凌非焉形成了前有银眼夜魔魔息压迫,后有天御宗同门真气相推的前后夹击感。凌非焉十分不适,只觉得经脉与身体一并承受着寸寸碎裂的巨大痛苦。   终于,凌非焉落在地上,立刻定身稳住心脉。随即便调出更多真气汇在炎月剑上。她们的目的虽然是牵制住银眼夜魔就好,但凌非焉并不打算就这么一直被动承受。银眼夜魔不是普通魔怪,主动权掌握在银眼夜魔手中,只会让他们更加疲于应对,从而更易产生纰漏。于是凌非焉持起长剑再与银眼夜魔正面交锋,以犀利的攻势尽力去压制银眼夜魔。   这倒是有些作用,银眼夜魔顿觉自己方才是小看了这年轻的女道师。想当年江判可是天御宗的首任宗主,能持他佩剑的人怎么说也不会是平庸角色。加之灵犀道人身边的女童如今也已长大成人,更有不俗之姿,原本以为举手之劳便能悠哉取胜的银眼夜魔下意识认真了许多。   受他操控的鬼奴大军感受到主人的意志,愈加凶狠残暴。天御宗弟子若不是有凌非茗和南卿共奏的《十安》曲撑着,恐怕早已伤亡殆尽。但现在战况亦是不容乐观,那鬼军数量众多,正源源不断的从鬼狱深渊中汹涌而来,而天御宗的弟子却是一个接一个的在负伤,甚至亡去。   凌非茗实在不知这些本该归在鬼王麾下的亡魂,为什么会被银眼夜魔操控驱使,她没有任何办法阻止,也没有能力改变,只能与南卿尽力维持琴声不停笛曲不断。   银眼夜魔又与凌非焉互过了三五次狠招,以一敌五的他虽然占在上风,却不能将这几人痛快的一击而杀。银眼夜魔失了耐性,时间正在刻刻流逝,过了子丑两个时辰鬼军的战力就会锐减,若是拖延到卯时,只怕晨光一起,黄泉关鬼狱闭,万千鬼军将在启明的星辉照耀下飞灰湮灭。   浊白盲眼中不时传来血鸦视野,天御宗大军正以飞驰之速行近坎城。为首老道穿着一袭海青长袍俯身马上,银眼夜魔认出那老道即是当年为了擒他重归八莽山,不惜弃青玄羽化之机,破问天塔而出的道灵道人。   若论单打独斗,天御宗任何一人都未必是银眼夜魔的对手,但他却深知天御宗擒魔阵法的厉害。眼前五人的法阵尚能令他束手束脚不得施展,一旦拖到道灵等人率众前来,鬼军却随光溃散,那还真说不好这场战役最终将鹿死谁手,谁胜谁败了!   于是银眼夜魔不想再继续浪费时间,他将真气抽离算天幡,口中低声念起邪令咒语。只见那些已经凝固在草地上的天御宗弟子和百姓的鲜血在魔焰的炙烤下瞬间蒸腾起来,草海方圆百里顿时弥漫起腥味刺鼻的血雾。   还不待众人猜出银眼夜魔扬起漫天血雾的目的,又见他将算天幡悬浮直立于掌中。幡上锦布再次无端鼓起猎猎之风,搅动空气中的血雾旋转交织着尽数归依在布幡之上。   吸饱了人血的算天幡再不是赤黄白绿黑五色皆存,而是通体变成了刺目的血红色,闪闪烁烁放射着邪恶的气息。幡上“算天”二字颜色兀自更深,宛如骷髅头骨上的两个黑色空洞,用死亡之眼在凝视着命如草芥的芸芸众生。   “这是……血魂共映?!”初一眼见银眼夜魔以血液操持算天幡的方式正是血魂共映,但却不知用别人的血来融合法器竟然也有效果。   凌非焉却道:“是血魂共映没错,但银眼夜魔能以他人之血强浸自身法宝,说明算天幡已被他炼化为至邪之物,再不是我天御宗传承千年的诛邪之器了!”   凌非焉话音未落,银眼夜魔即刻又将算天幡一振一抛,口中念道:“一世宿命三生尽,九霄天上前尘冷,不若地狱十八层!”那算天幡便应声于空中由一展化为三展,三展又再各出三展是为九展,九展再各自一分为二,直至变化出十八展血红的算天幡来,反将筑阵禁锢银眼夜魔的天御宗五人圈禁其中。   初一见状急道:“算天幡血魂共映威力剧增!银眼夜魔怕是要下杀招了,非焉凌尊请务必小心!”   ※※※※※※※※※※※※※※※※※※※※   隆重感谢:   ============   二百五不找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2-23 16:35:36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2-23 18:29:16   背对幸福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2-23 18:42:49   夏夏君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2-23 22:42:41   ============   “”,灌溉营养液 +20 2018-02-24 10:08:08   咦?又是哪位大佬爷灌溉了营养液,但是没显示出名字。   ============   谢谢大家,谢谢你们~ 第166章 【坎城夜战】166   越来越多的算天幡出现在周围, 银眼夜魔穿梭在十八展算天幡之间,不断变幻着自身的位置。一瞬间,仿佛每个算天幡都成了银眼夜魔的藏身之处,五人的法阵因此失去了禁锢作用。   银眼夜魔见机以每两展算天幡攻击一个辅阵上的天御宗弟子,余下四展一展被他拿在手中, 另外三展则是全力向凌非焉袭去。   四人被两展算天幡夹击得无法专注为凌非焉助力,凌非焉亦感到同门正在腹背受敌, 于是在持剑与三展算天幡缠斗时, 大声提醒道:“我尚能抵御,诸位不必护我,可先击落算天幡再重筑法阵!”   四人得了凌非焉允诺,转而专心应对算天幡。每人皆以法宝与算天幡所散魔焰相击。初一亦抽出并未展开的歌风扇,一手以道法真气抵御魔焰, 一手以扇骨锋处做匕首削砍算天幡。   银眼夜魔不料这五人竟都不弱,转眼间已有数展算天幡被击毁陨落。掉在地上的算天幡没有残骸,只化作一摊灰烬便散入枯草不见痕迹。   凌非焉见了,心有所悟。她虽以一敌三, 但却不再与这三展算天幡纠缠, 只以道法之力将三展算天幡暂时击开五尺以外,趁银眼夜魔兼顾攻击他人之时,仗剑直击他拿在手中的那柄算天幡。   原来, 凌非焉发现这十八展算天幡虽然皆有魔息魔焰, 但掉落后却无实体, 想来它们只是银眼夜魔的以血魂共映幻化而成, 真正的算天幡便是他手中的那个。   稍分心的功夫凌非焉已至面前,只见面前寒光一闪,闪烁着月华之光的利剑便险些削去他半截鼻子。银眼夜魔吓了一跳,本能的向后仰头躲过,却忽然觉得脖子上又是一凉,银眼夜魔不由大惊!   “啊!!!”他还以为自己的喉咙被这个女道师割破了,赶忙伸手去摸,却发现他原来还是躲避的挺及时,脖子没事,只是下颌上的胡须被尽数斩断了。那阵凉意不是炎月剑扫过的剑气便是夜风忽然吹在脖子上的冷意。   银眼夜魔捋了一把胡茬参差的下巴,又羞愧又恼怒,向凌非焉咆哮道:“竖子无礼!!安敢对老夫如此不敬!!!”   是啊,他最恨别人对他不敬了。就像他与明犀说过的那样,他的确尝过受尽嘲笑与屈辱欺凌的滋味。不过那时,他还只是个普通的人类,有师长,有同门,也有名字。   时光追溯至一千年三百年前,华城佟家的家主佟文冠乃是陪着当朝开国皇帝打下江山的阴阳谋士,官封护国玄师。要说佟玄师的厉害之处,便是他凭着一展测古今开阴阳的算天幡运筹谋划过数百场大小战役,却场场占尽天时地利无一败绩。   世人皆言与佟玄师习谋略之经可入世为相,与佟玄师修阴阳之道可出世为仙。于是,每日登门拜求入其门下的弟子可谓踏破了玄师府的门槛。   可惜虎父却生犬子。   佟文冠少时未及出山曾在家乡与发妻生有一子,名唤佟书堂。后来战乱骤起,佟文冠随主征战四方不久故乡亦染战火,发妻为寻佟文冠不幸卒于流亡路上。佟书堂经由乡人帮衬,百般辗转才重归佟文冠身边。   妻离子散,佟文冠心有愧疚,对亡妻的歉意在见到佟书堂的那一刻更化作了无限的偏爱与宠溺,久而久之竟将佟书堂养成了骄纵纨绔的顽劣性格。待到佟文冠身居高位官拜玄师,佟书堂更是穷极享受不思进取,空有道法之才,却对其父所传阴阳之术丝毫不感兴趣。   可惜了佟文冠道法高深,佟书堂充其量也不过学了千分之一的皮毛。   而且佟书堂常以嫡子身份自居,呼喝蔑视佟文冠座下其他弟子。众弟子知道佟文冠万分宠溺佟书堂,为求本事,纵然心生愤怒也只能忍气吞声。   起初,佟文冠还严加提点佟书堂,怎奈恨铁不成钢,佟书堂注定是个道法经纶两不精通的主儿。渐渐的,佟文冠也懒得再去逼他,只盼众多弟子中能出个可心的人继承衣钵,将他毕生所学传承下去。   恰好,还真有这么个人机缘巧合的入了佟文冠的法眼。此人名唤佟书楼,一看便知是佟家与佟书堂同辈的兄弟。年幼时,两人还常玩在一起。后来,佟书楼亦在战乱中失了家人,待到新君平定天下,老家已经举目无亲的佟书楼得知佟文冠正广招门徒,便来投奔。   幸运的是,佟书楼到玄师府不久佟文冠便对他青睐有加。不只因为佟书楼也是佟家的血脉,还因他道法资质虽然平庸但却非常机敏好学。仅此一点就比自家那混小子让佟文冠欣慰太多了。而且佟书楼打娘胎里生出来就盲了一只眼睛,这在别人看来十分不幸的天残霉运反倒成了佟文冠更加同情关照佟书楼的原因。   佟书楼也没有让佟文冠失望。碍于资质,他在阴阳道法上虽不是最优,但却以细腻聪颖的心思于战略经纶上十分精通。佟文冠对此很是满意,常以佟书楼做榜样训斥佟书堂。哪知佟书堂当面不敢顶嘴,口称一定会向佟书楼学习,心里却开始对佟书楼厌恶非常。   眼见父亲越来越器重佟书楼,佟书堂便越来愈加不满。每次佟文冠一夸佟书楼,他就背后纠结些狐朋狗友来对佟书楼横加欺凌。拳打脚踢都不打在脸上,还要附带些言语侮辱。说他癞HA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入主佟家。说他道法稀烂不济,还觊觎法宝算天幡。甚至连佟书楼最忌讳的,幼时村人与他起的外号“佟瞎子”也叫了出来。   面对佟书堂习以为常的无礼谩骂和殴打,佟书楼都闷不吭声的默默忍下了。佟文冠的另个弟子也是佟书楼的朋友张子原看不过去了,一边与他涂药一边劝他向佟文冠吿佟书堂的状。佟书楼却道:“血浓于水,向父亲吿儿子的状有什么用?何况玄师大人若不姑息亲子,书堂兄长亦不至桀骜如此。”   此言不知如何传到佟书堂耳中,佟书楼免不了又遭一番奚落毒打。佟书堂道他吃穿用度皆是佟家供养,所受课业皆是父亲所传,他竟还对佟文冠心生怨怼,实在可恶。佟书楼有口难辩只能尽数应下。事后虽然更对佟书堂低眉屈膝,却发了狠一样向佟文冠努力求学经论道法。佟书堂因此判断佟书楼极其懦弱,变本加厉不将他看在眼里,终日以他ling辱取乐。   及至佟文冠大限,将书堂书楼招致榻前,向二人嘱咐道:“老夫前半生征战无数,杀业甚重,自知绝无升仙造化,今大寿将尽,吾儿书堂才学不济,特将法宝算天幡与所著谋略经书传与书楼贤侄。望你继承老夫衣钵,将此至宝与治世才学发扬光大。”   佟书楼千恩万谢感激涕零的受了,以为自己终于苦尽甘来可为人上之人。怎知造化弄人,当夜,他听闻佟书堂在佟文冠榻前为算天幡之事吵闹,便与张子原同去探看。   两人来到佟文冠房外,听得佟书堂正在质问:“父亲,你将谋略经书传与佟瞎子便罢,为何明知那瞎子阴阳道法远不及我,却连算天幡也一并给了他?”   此一言正问到了佟书楼的心坎里,他也不太理解何佟文冠将算天幡传给他的用意。于是他拦住抬手要敲门的张子原,将耳朵贴在窗外细闻。   只听房内佟文冠的气息已是十分微弱,但仍勉强言道:“算天幡随为父筑下杀孽,邪性极重,堂儿你定力薄弱,留算天幡在身边只怕会入魔成灾,痛苦无尽。”   佟书堂声音一惊,继而问道:“难道佟瞎子拿了算天幡就不会入魔吗?”   佟文冠喘了口气,解释道:“管不得那么多了,我儿无恙便好。何况佟书楼资质平庸,就算拿了算天幡也难与之共鸣,倒是个封印此幡的合适人器。为父西去后,你且安心修习阴阳之术,多添福寿,就此离算天幡远远的,莫再相近。”   佟书堂在屋内点头,佟书楼在屋外闻得,默默握紧了拳头。张子原尴尬的看向佟书楼正要说些什么,佟书楼却挣脱了张子原的拉拽,转头跑出了院落。   那一夜佟书楼回到房间与刚拿到手的算天幡相对独坐到了天明,他感到血脉中有一股难以压抑的冲动在喧嚣鼓噪,可他没有像往日那般去克制,而是任由恨意在思绪里疯狂滋长。   第二日,佟文冠与佟书堂被人双双刺死在房中,不知凶手与他们有多大深仇,竟以利刃将他们的尸首戳得血肉模糊。何况佟文冠已是连三日都撑不过的将死之人,究竟怎样的怨恨才会如此迫不及待的结果他的性命。   家主与少主一夜之间离奇殒命,玄师府上下顿时乱作一团。众人即刻想到请佟书楼出来主持事理,却发现佟书楼并不在府中。张子原最先来到佟书楼房间寻他,但见佟文冠赠与的谋略经书都完完好好的摆在桌案上,唯独找遍整间屋子都不见算天幡踪影。   “糊涂啊!!!”张子原隐约已猜到凶手是谁因何行凶,不由愤懑拍案。想不到一向忍辱负重的佟书楼并不是他和佟文冠以为的那样是个宽宏海量的君子。   而如今大祸已酿,再怎样也无法挽回。   十数载春秋岁月,阅尽佟书楼所留谋略经书的张子原已是朝中重臣天子钦差。微服巡查的路上,他在轿中远远瞧见个落魄的算子正在街边行走。别的不说,只那算子手中的布幡便让他心头一震,心底里永远未得平息的记忆瞬间翻涌而来。   张子原连忙从轿中跨出来,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去一把抓住那落魄算子。算子似呼吓了一跳,回头相望。两人各见熟悉面孔,纷纷呆立许久。   “子原兄。”佟书楼拱拱手,向张子原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苦笑。   张子原却道:“是你吧!害了玄师大人和书堂少主性命的凶徒,是你吧!”   佟书楼听了,白色的盲眼微微颤动,却又从黑色的那只眼睛里流露出恨恨之意,笑意一收,不悦道:“你我兄弟多年未见,怎的一见面便谈这些不快之事!”   张子原见佟书楼的神情便知自己所猜无误,只是他未曾听得佟书楼亲口承认,这多年耿耿于怀的积郁便难肃清。于是他提高音量,愤怒道:“玄师大人待你不薄,将毕生所学和法宝秘籍都传给了你,你怎能如此恩将仇报!!”   “恩将仇报?!”佟书楼眯起眼睛,看了看手中算天幡,似快意又似痛苦道:“给佟书堂做替死鬼算哪门子的恩情。他给我最大的恩情,不过是让我看透我佟书楼此生便是个天大的笑话。”   张子原就知道佟书楼是为此事耿耿于怀,懊恼道:“我原以为你是个心胸开阔的人。可恨你如此聪颖,怎么就偏偏不懂玄师大人的良苦用心!”   佟书楼愤恨道:“他的用心不是已经明明白白的说出来了?子原兄与我同在门外听的清楚!”   张子原亦大怒道:“以佟书堂的德行,玄师大人若不那般哄骗彻底打消他的念头,你以为以凭你小子稀烂的道行能斗得过佟书堂?!留得住算天幡?!!”   “我!!”佟书楼心中一颤。自出生开始就深陷卑微屈辱的他从未想过会有人处心积虑为他谋划些什么好处。所以当他无意听到佟文冠与佟书堂的对话时,早就被强烈的背叛和巨大的羞辱蒙蔽了理智。   可惜佟文冠十分了解自己的儿子佟书堂却算错了佟书楼的性格。又或是天意弄人,若那时佟书楼不在窗外窥听,大概就不会横生这许多不该发生的悲哀。   张子原所言,佟书楼未必尽信却又十分震动。他不愿承认是自己疯狂失控的情绪残害了这世上唯一赏识过他的人。他宁肯相信自己亲耳听到的话语,笃定是佟文冠利用他在先,也不愿因张子原的一席“猜测”就为佟文冠在内心里平反。   多少年,他都过不去心中这道坎。一旦相信张子原,就意味着要背叛自己这么多年坚持的信念。而他之所以留下谋略经书却拿走了算天幡,不正是因为他一直不甘被佟文冠烙下“资质平庸,难持算天幡”的烙印么!   张子原从佟书楼的独眼中看到了翻滚的情绪,他既知佟书楼并非云淡风轻之人,便知算天幡在他手中的危害,于是试探道:“书楼贤弟,有一件事玄师大人所言不虚。算天幡的确杀孽深重,你若不能安守镇克,反倒会受其所累遭其反噬。今日我与你再逢他乡,想来必是因缘际会。你信兄长一言,将这算天幡葬在玄师墓旁,与他老人家稽首认错,莫再执着下去了。”   “稽首认错?”佟书楼向后退了几步,忽然咧开嘴笑了起来:“为什么是我的错?为什么又是我的错?!!”再想到张子原说算天幡会反噬他,便将算天幡猛的向张子原一掷,大声叫道:“我不去玄师墓前!我不要看他!!要去你去!!!这柄破布幡你若喜欢,我就把他送给你了好吗?我不要了!!我不要了!!!”   “书楼贤弟!”张子原猝不及防抱住算天幡,隐约已察觉到算天幡上萦绕着一股邪佞之气。他不敢怠慢,忙提些真气护住心脉。待他再抬头去看佟书楼时,却见佟书楼已抱着头疯癫逃远。   张子原将算天幡带回华城,本想葬在佟文冠墓旁,又担心哪日被心术不正之人发掘贻害人间,于是令后代永世净化守护,以求还此不世法宝一个清朗之身。   直至三百年光阴飞逝,张家后裔有名为张由者,享历代先祖之荫,自身又得道法之大成,终将算天幡化作无上法宝,使之重见天日。而佟书楼自从那次与张子原不期而遇后,世间便再无此人音讯。倒是三百年后,五界忽然出了个独眼的大魔,掀起天下一片腥风血雨。   ※※※※※※※※※※※※※※※※※※※※   啊……(一口丧气)   本来想激烈的来一波打斗戏,结果回手就是一记回忆杀。   嘛算了,好歹也是个中级BOSS,再不给银老头一个隆重介绍,只怕以后还没机会了。   下一章应该能拐回正路写到初一被打趴下了吧。(初一:喂!哪里不对啊!)   好啦,感谢大家耐心阅读。(讲真这一章自己写的都心急,摊手。)   那么,以下隆重感谢:   ==============   夏夏君扔了1个手榴弹   fghj扔了1个地雷   fghj扔了1个地雷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   夜半更声扔了1个地雷   二百五不找扔了1个地雷   二百五不找扔了1个地雷   二百五不找扔了1个地雷   背对幸福扔了1个地雷   夏夏君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2-25 15:21:31   ==============   “夜半更声”,灌溉营养液 +10   “不想取名字”,灌溉营养液 +40   2018-02-25 09:58:26   ==============   谢谢你们,爱你们哟~ 第167章 【坎城夜战】167   如今的银眼夜魔早已不记得曾经的名字, 甚至哪怕有一丝与那些屈辱相关的记忆他都要刻意去忘记。毕竟,对羞辱的憎恨便是他成魔的执因。   而这千百年来,他竭尽全力去维系的东西不过是脆弱不堪一击的虚荣。包括他为人时的弱点,那只盲眼,都在成魔后被他重新赋予了别样的含义。世人只道“银眼夜魔”那只灰白盲眼是一颗可以看穿阴阳的邪眼。但其实, 那不过是内心挥不去卑微的“佟瞎子”给自己贴上的金装罢了。   成魔以后,他更是习惯了五界生灵对他的恐惧敬畏, 就连被天御宗二十五洞青玄真人联手封印时, 他也不曾挫了自己的“傲骨”。只道是自己一时时运不济,待到他日劈开封印再获自由,他定会把八莽山中的屈辱十倍百倍的给天御宗还回去。   然而今夜,年轻的女道师与他近在咫尺,他却从她眼中读不到一丝惧色。凌非焉看着银眼夜魔, 就好像看着罗村的水妖,苏南的花妖或是开京的魇魔。银眼夜魔没有从她的目光里感受到分毫尊重,这种无差别的蔑视让他怒不可遏到了极点。   此时辅阵上的四人除了凌非潭,其他三人都成功击落了围攻自己的算天幡。三人即刻上前一人一展招架住被凌非焉震开的三展算天幡。如此一来, 凌非焉便真的再无后顾之忧, 只见她左手凌空划出破魔咒,以真气直击推进,将破魔咒向银眼夜魔压迫而去。   银眼夜魔不敢怠慢, 以手中算天幡的魔焰迎击。这破魔咒接了, 拼的是他的魔息和凌非焉的真气哪个更胜一筹。不接的话, 就等于坐以待毙白白被道师压制一波心魂, 却是大大的不划算了。况且银眼夜魔觉得,以凌非焉的年纪纵然真气再强也深不过人间三十年修为,与她一对一拼魔息,当然是胜率十足。   可银眼夜魔没想到的是,凌非焉见他举起了算天幡,却将左手里的破魔咒往右手炎月剑上迅速潇洒抚过。只见她手到之处,本就流光溢彩的炎月剑顿时由剑格向剑身顶端漫延起灼眼的银色光辉。   银眼夜魔一愣,这女道师竟然破魔咒覆在了武器上!   不待他反应过来,凌非焉又在手掌到剑锋尖处时以手指往那最锐利的地方轻轻一点,赤红的鲜血便冲破她白皙的手指滴落在了炎月剑上。刹那间,炎月剑双侧剑脊顿时化做剑身上两道鲜红血痕,然后剑从也化作鲜亮红色,再然后剑刃也红了起来。   眨眼的功夫,炎月剑的整个剑身就全部变成了饱满的鲜红色,被凌非焉握紧在手中,殷红得宛如染了血色的满月。   初一虽然从凌非茗口中听过炎月剑血魂共映后的模样,但如今亲眼所见,却还是被剑上强烈的杀意惊得瞪大了眼睛。   只见凌非焉言无二话,足下一点凌空而起。暗夜,血雾,白衣,赤剑,决然神色凝视着浑浊盲眼。那一道划亮夜空震慑百鬼的赤炎与魔焰的撞击,仿佛瞬间停滞了所有人的动作与呼吸。   回过神来,映入众人眼帘的便是赤色的炎月剑正带着决杀的气势紧紧压迫着猎猎灼烧的算天幡。辅阵四人见状,即刻重筑真气助凌非焉一臂之力。   银眼夜魔被凌非焉由上而下迎面劈砍,惊诧中忙以算天幡的金镶玉竹抵住炎月剑。可剑毕竟是剑,竹也毕竟是竹,别看炎月剑与算天幡都是开启了血魂共映的上古法器,当它们以这种最原始的方式硬碰硬的磕在一起,金克木的道理就开始适用了。   华美的金镶玉竹渐渐被炎月剑锋利的剑刃刻出深痕。银眼夜魔看在眼中,急在心里。只听他眉头一皱,低喝道:“道师,你就不怕将这算天幡给毁了?”   凌非焉闻言,冷哼一声,手上力道却未减一分。   “非焉……”倒是凌非川被银眼夜魔的话语影响,显得有些迟疑。他无意识松了几分真气,向凌非焉言道:“你师父明陆道尊不是一直想将算天幡追回天御宗么。”   凌非墨感受到刚刚重建起来的法阵又开始不稳,急忙为凌非焉多增几分力度,同时劝言道:“师兄,你别被那邪魔给唬了!他还能有替我们天御宗着想的好心么!”   银眼夜魔听到凌非川的话,嘴角一咧,故作轻松向凌非焉笑道:“对啊,开山祖师留下的上古法宝被自家弟子盗走在先,又被自家弟子亲手毁了在后,此事若传了出去,无疑就是一桩遗笑六界的笑话。”   初一也不知凌非焉会如何抉择,只专注的与凌非焉渡气。无论凌非焉最终会收剑还是继续施压,她知道自己唯一该做的,便是为凌非焉提供最大最及时的助力。   果然,凌非焉将按在右手之上的左手又加重了些力道,轻描淡写却决绝非常的启唇言道:“如此嗜血邪器,天御宗不要也罢。”   语毕,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展经历了千百年风霜雨雪,辗转数代道师为之驱邪净化的神器算天幡,便在银眼夜魔的手中从此一分为二,断作两截。   “啊!!!!!!!”银眼夜魔发出愤怒且绝望的怒吼。那些原本与天御宗弟子疯狂血战的鬼奴大军忽然像丢了魂一样,战斗力陡然下降许多,但却愈加恐怖狰狞。   而算天幡上本就附着滔天血气,如今忽然断裂,巨大的怨灵之念便尽数反噬到银眼夜魔的心脉上。他连连向后仓惶退了数步,右手还握着半截金镶玉竹就不得不即刻捂住胸口急促调息。   凌非墨见凌非焉一出手,方才还不可一世的银眼夜魔就被打得狼狈不堪,顿觉十分解气,不由哈哈大笑。   银眼魔哪受得了这般屈辱嘲笑,气得他将手中两段算天幡狠狠掼在地上,一边咒骂凌非焉居然敢击毁算天幡实在造次无礼,一手却装作抚按心脉的样子偷偷摸进了道袍里怀。   眼见银眼夜魔开始渐渐变得势弱,凌非川、凌非潭、凌非墨表面上没有显露,心中却都欢喜万分。他们觉得只要能将这股对银眼夜魔的压制力保持住,并坚持到道灵仙尊率众前来,坎城之战天御宗便可稳操胜券了。   或许这就是男性与女性的区别。在三个男道师为大局已经扭转而暗中兴奋的时候,初一和凌非焉却几乎同时发现了银眼夜魔手上的小动作。   初一隐约瞥见银眼夜魔胸口怀中红光一闪,自己的心脏便也随之猛然收缩抽搐。她下意识想调动真气去镇守心脉,却痛得险些跪在地上!刹那间,初一只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被万千利刃刺穿撕裂了!   可初一的思绪却清晰得很,她回想起这痛不欲生的滋味她以前曾切切实实的亲身经历过。就是她赴天御宗入宗试典的那夜!就在八莽山中!就是那个神秘法阵上升腾起的将她抛在半空中的淡蓝色光柱!   可叹初一当时不晓得那神秘的法阵是作何用途。而如今,她不但知晓那便是封印过银眼夜魔的五色五行阵大阵,竟还身临其境亲身面对着那个十恶不赦的上古大魔!   初一没来由的感受到了巨大危机,她急向凌非焉望去,但见凌非焉已持炎月剑做出了御敌的姿态。银眼夜魔则是邪佞狂笑,将伸进衣怀中的那只手抽了出来,两臂一展,紧握着拳头的双手便燃起了熊熊魔焰。   四道炙热燃烧着的魔焰径自猛击向初一、凌非川、凌非潭和凌非墨。与先前不同,此次魔焰中的魔息十分汹涌,直有崩天裂地之能。初一早有戒备居然闪身躲过,其他三人就没那么幸运了,被炽热魔焰狠狠撞在胸口,一个个的白色衣衫顿时被烧出大片痕烬。   “唔啊……”凌非墨最疏防范,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震荡得寸断碎裂,噗通一声单膝跪地,只能以辉星剑撑起身体。   凌非川和凌非潭也不得不调动内息稳固心脉,这股魔焰实在邪门,中招之后,竟好像从身体到经脉到心境都被灼烧震动得惶恐不安。   初一愈加感到不安,躲过魔焰后即刻转头观望银眼夜魔。但见他已是脚下腾移,如鬼魅般直袭凌非焉面前。如此方式与刚才凌非焉近身压制他时几乎完全相同,初一一愣,猜想这是不是银眼夜魔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报复方式。可此等行为莫说对于一个千年大魔来说是十分孩子气的表现,纵使是常人怕也是带着赌气的色彩。银眼夜魔诡计多端老谋深算,应该不会这么幼稚!   果然,银眼夜魔压在凌非焉的面前后,便张开了紧握的左手。被他托在手中的正是那颗如玛瑙般殷红剔透的夜幽石!   显然凌非焉也没想到银眼夜魔竟会以此上古至宝来对付她,不由万分讶异。此刻的夜幽石炼红如血,缭绕着至邪之气。莫说她不能抵御,试问这天下间又有谁能单枪匹马一人,以区区肉体凡胎,这么近距离的接下来自夜幽石的重击呢?   银眼夜魔笑意更甚,无论白色的盲眼还是那颗已浑浊发灰的明眼,都透过夜幽石绽放的红光清晰看到了凌非焉神色中的震惊与失措。   这就对了。他要的就是这种别人对他恐惧臣服的感觉。尤其能让方才对他轻蔑无视的凌非焉面露愧色,银眼夜魔那虚妄空洞的自尊在这一刻得到了莫可名状的巨大满足,浑身上下的每一处都洋溢着大仇得报的极致快感。   “去死吧。”银眼夜魔低哑的声音咕哝在因为兴奋都有些哽咽的喉咙里。时隔千年,他终于失而复得,再次尽情享受着夜幽石强大能量在经脉中游走而带来的酣畅冲击。   忍不住将自身的魔息都释放出来,银眼夜魔的右手在魔焰剧烈的燃烧下迅速皲裂开。仿佛皮肤就是糙厚嶙峋的岩石,血脉则是翻滚沸腾的熔岩,强悍饱满的魔息如暴风一般从银眼夜魔的右手喷射而出,化作汹涌炙热的魔焰尽数喷打在小小的红色夜幽石上。瞬间,至邪的夜幽石便将这股魔焰折射为数十倍强千百倍烈的滔天业火,尽数向凌非焉席卷而去。   来不及了,做怎样的抵御也来不及了!凌非焉握紧了炎月剑,第一次尝到了无力的滋味。莫说此时此刻火克金否,只说二十五件法器再强亦不过人间圣物,而那夜幽石却是天神遗失的仙霄之宝。仅此一点,凌非焉想以炎月剑之力御夜幽石之攻,结果如何便只能听天由命了。   此时的凌非焉就像万丈火海中的一颗尘埃,命运留给她的选择仿佛只剩熊熊燃烧后的覆灭。当她清晰意识到自己的渺小后,却忽然好像释然许多。魔焰近在咫尺,炽热火光映红了凌非焉清冷的面颊。她举剑挡住夜幽石喷射而来的烈焰,终被烈焰瞬间吞没。   凌非焉无憾自己的选择,这样一场实力悬殊的战斗或许慷慨赴死注定是她的归宿吧。   天边的启明星即将升起,承受着魔息与烈焰焚烤撕裂身体经脉的剧痛,凌非焉到底还是漾起一丝不甘。她希望道灵仙尊能够即刻赶来降服银眼夜魔,她也希望这满目疮痍的颓败战事还有转机。她更希望从此世间不再有邪魔恶鬼残害众生万灵,不再有无辜道师凄然殒命。   但不知为何,她最后透过周身烈焰转头望去时,却是看向了那个人。   ※※※※※※※※※※※※※※※※※※※※   隆重感谢:   =============   夏夏君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2-26 21:09:42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2-27 01:05:00   二百五不找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2-27 01:24:16   二百五不找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2-27 01:24:21   二百五不找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2-27 01:25:17   一朵干花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2-27 22:35:42   =============   “akbdasuki”,灌溉营养液 +20   “一朵干花”,灌溉营养液 +10   “fghj”,灌溉营养液 +40   2018-02-28 12:13:32   =============   谢谢你们~真的十分感谢~ 第168章 【坎城夜战】168   “非一!!!”   凌非焉非常确定自己看向初一的目光是饱含着寄托与辞别的涵义。她心知自己不能再替她看守魔劫, 唯愿初一能在今后的道师生涯里继之大任,莫忘初心。可没想到那家伙居然奋身一跃,自投罗网一样冲了上来。   原来,初一避过银眼夜魔的魔焰,再转头去, 却见凌非焉即将葬身火海。她不由得错愕万分,根本无暇去想这世上、天御宗乃至她身边从此不再有凌非焉这样一人会是怎样。   霎时, 初一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那滔天的魔焰绝不会是凌非焉的命劫!!!   从未试过血魂共映的初一决定赌上一把,就算不成功,大不了与凌非焉共赴生死,十八年转生再世重走一遭!   于是,初一将掌心往扇骨锋利处一划, 握紧歌风扇的同时鲜血便从掌中殷殷渗出。骤然感到歌风扇对真气的需求变得极其渴望,她立刻毫无保留的将气海里的真气尽数注入歌风扇上。   突破魔焰,展开歌风扇,初一顾不得经脉里万刃穿身的痛楚, 以爆发着清蓝色光辉的扇中之海挥向夜幽石喷射出的烈火。   “蝼蚁!!自取灭亡!!!”银眼夜魔将初一奋不顾身护在凌非焉身前的愚蠢行为看在眼中, 轻蔑的笑着。但只一瞬间,他的笑容便愕然凝结在皱纹虬结的脸上。   冷风顿起,尽管银眼夜魔还在向夜幽石持续注入魔息, 但夜幽石上爆发的魔焰却顷刻消失殆尽。方才还有烧破夜空穹顶之势的鬼域业火宛如被轻柔坚韧的清风徐徐引导, 尽数化作细微火舌, 旋转着没入歌风扇上的茫茫沧海, 再不见踪影。   而歌风扇本是虚无空白的那一面,如今不知是因为流动着初一的殷殷热血,还是吸收了赤红的魔焰,竟清晰的变成了一片瑰丽的鲜红色。   “是歌风扇!!!你!!!”银眼夜魔认出这把扇子的来历,他着实没想到这身着初阶道袍的女道师持着的法宝竟然是歌风扇!千年前被封印时的心有余悸顿时涌上心头!   银眼夜魔下意识的逃避,他想停下魔息的输出,也想握紧拳头收回夜幽石。然而歌风扇却像是有着强力磁场的风暴中心,疾风搅动着狂浪,扇中沧海咆哮怒吼着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将银眼夜魔的魔息,将他手中的夜幽石死死牵拽,让他毫无挣脱之力。   初一也没料到如何歌风扇竟有这般强大的法力,连凌非焉都抵御不了的夜幽石也能克制。又惊又喜间她只想转而查探凌非焉安危,然而歌风扇却牵着她丝毫动弹不得,她的身体竟不再听从心绪的调遣。   初一的惊喜陡然化作惊恐,歌风扇又像那时一样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将它从银眼夜魔和夜幽石那攫取而来的巨大能量一股脑的往初一的经脉气海里汹涌灌输!   初一只觉得自己持着歌风扇的右臂宛如一条细小的河流,而歌风扇带来的力量却是决堤倒灌的万丈海潮。这力量是她心脉不能承受的剧烈,右臂在经过撕裂般的疼痛后越来越麻木,继而彻底失去了知觉。   歌风扇的另一边,银眼夜魔几近疯狂的挣扎着。但却分不清是神识还是身体,还是神识与身体全部都跌向了沧海漩涡的深处!那漩涡中心深处正有个青衣青带的女子背向而立。   谁?!!   银眼夜魔止不住的颤栗,一股强烈的魔息交织着深刻的怨念由那女子周身散发出来。那是一种不容置疑的绝对力量,足以将他的神识瞬间打得魂飞魄散,足以将他的身体摧毁撕碎到飞灰湮灭。   终于,那青衣青带的女子缓缓转过身来。剑眉星目巍然一睁,嘴角却扬起凛冽决断的微笑杀意。   “叶,叶小舟!!!”   银眼夜魔脸色惨白,如何也料想不到昔日那女童如今这女道师,体内沉眠暗藏的魔劫竟是叶小舟的魔心!!!   难怪这女道师持的起歌风扇,难怪她……   眼见叶小舟轻轻抬起手臂,银眼夜魔再不及多想,若不在最后一刻逃脱出歌风扇的漩涡,只怕他的神识将会被叶小舟永远扼杀在这虚无的扇中沧海里。   右臂已经完全没有知觉,但那股巨大的力量却依然在澎湃鼓动着仿佛一触即碎的心脉。   “非焉……”   初一不由自主呢喃那个牵挂在心的名字,想再看一眼她是否安好却做不到任何,只能兀自在脑海中浮现凌非焉的样子。心脏骤然猛力震动,初一觉得自己的快要窒息了,她用模糊的双眼望向手中血色汹涌的歌风扇。   聆……   不知何人呼唤,耳畔萦绕起轻言低语,切切情深,凄婉哀伤,再去细辨时却又静而无声。   就是这股觅而不见、求而不得的绝望,寂寞得令人发狂。初一不只数次在睡梦朦胧中徜临在歌风扇里的沧海之畔,看到那个清冷身影,听见这道熟悉声音,唤着的寻着的就是这个名字。   究竟歌风扇里的人是谁!!!究竟它要告诉我什么!!!   凌非焉在震惊中以炎月剑吃力的撑起身体,抬眸展望初一和银眼夜魔僵持在半空的对决。只见红色的歌风扇与红色的夜幽石两件法宝相持不下,但初一和银眼夜魔的却都是一幅目光涣散迷茫模样。   凌非焉心中懔然,这两人怕不是入了神识之境在以心魂相斗?!如何炎月剑敌不过夜幽石一击,歌风扇却能将夜幽石全盘牵制?!难道这才是当年仙祖叶小舟得以取代仙祖江判之席,位列五色五行阵正中的原因?!   可是,非一她……!!!   凌非焉满心焦虑,忧心忡忡。以初一初达慧悟的资质强启法宝血魂共映已是破格犯险,现在她竟还遁入神魂之境,那可是稍有差池便会魂飞魄散永无转生的轮回灭却啊!   她感念初一不畏生死的将她护下,但却不忍初一替她赴死。眼看初一右边手臂正熊熊燃起烈焰,凌非焉不顾自身经脉为夜幽石所伤,提剑再向银眼夜魔而去。   神识之境里,银眼夜魔被叶小舟牢牢控住。介乎于他和叶小舟之间的夜幽石宛如沧海之上浩瀚夜空中的赤色妖星,贪婪吸纳着他的魔息。   叶小舟笑意冷冷,眉目间神色淡漠、决绝无情。银眼夜魔不知叶小舟为何如此魔意深重,千年前的清朗浩正之气竟已荡然无存。   更让银眼夜魔绝望的是,任他如何想要摆脱叶小舟的禁锢却都不能如愿。他的神识正一步步滑向沧海漩涡,很快他的心魂便将永眠在歌风扇内的深海,而他的身体也将化作一具枯槁的躯壳,被天御宗弟子割头剖心,永无轮回。   忽然,叶小舟微微一怔,一个模糊的影子与她魂牵梦萦的身姿重叠在一起。   聆?!!!   强烈的求生欲望怎能让银眼夜魔错过这万分之一的机会,他感到叶小舟囚在自己神识上的引力突然弱了,凉与痛的感觉一并随之而来。银眼夜魔忍不住狂喜,这是来自外界的体感!歌风扇的禁锢不知被谁给破掉了,他就要自由了!!!   于是银眼夜魔奋力凝聚心神,终于在一阵恍惚中猛然收缩瞳孔,再次看清眼前的一切,那凉与痛的滋味却是凌非焉的炎月剑刺进了他的身体!   银眼夜魔大呼惊险,在晚一步的话,只怕自己就再难活在世间了。魔息被夜幽石全部耗尽,他再无力支撑自己浮在半空,坠落时狠狠踏向初一一脚,借力向后急急躲避,并趁此将身体从凌非焉的剑上抽离。原本被银眼夜魔拿在手中的夜幽石也因此失了平衡,滚落在枯草雪泥之中,幽红更甚。   凌非焉见了,脑海中闪过该去夺回夜幽石的念头。她虽不知初一与银眼夜魔在神识之境里发生什么,但夜幽石的赤红之色变得比先前更加深润就说明它的邪性更趋严重了。一旦夜幽石再入银眼夜魔之手,恐怕再没第二个人能像初一一样拦下银眼夜魔的第二次攻击。   然而,初一就那么闷声不吭的从半空中直坠而下,凌非焉觉得自己一定是方才被银眼夜魔用夜幽石给打傻了,明知道夜幽石绝不可再入银眼夜魔之手,她却拼尽全身力气迎向那个奋不顾身斩断魔焰救下她,救下了所有人的家伙。   “非一!!!”   凌非焉不懂,平日初一的身姿看起来明明是标致纤瘦的,为什么撞在怀中时却是这般沉重。以至于她完全无法承受初一跌落的力量,经脉受创的伤痛让她双膝一软跪坐在地。   魔焰散尽,寒冷刺骨的夜风愈加恣意张狂的撩拨着上清芙蓉冠下她的发丝,凌非焉不介意。往昔寸不离手的炎月剑锵然掉落在混着斑驳血迹的冻土上,凌非焉不在意。甚至银眼夜魔邪性不改再将魔爪伸向草中的夜幽石,凌非焉也有些心灰意懒,忽然不想去理。   她倒是觉得此刻怀中的人体温有些灼烫,身体也如无骨之物瘫软低垂着,于是凌非焉下意识将初一抱稳些再抱稳些,却不知也因此将她抱得更紧。   “啊!!!!邪魔受死啊!!!!!”   还以为即将取胜,可眨眼间凌非焉与初一就都被银眼夜魔重伤。凌非墨眼见他又要去夺掉落在地上的夜幽石,登时发了疯一样举起辉星剑扑上前疯狂乱斩。   被凌非墨的嘶吼惊醒,凌非川与凌非潭也反应过来,群起而上直奔夜幽石。凌非潭扑身将银眼夜魔抓着夜幽石的手臂狠狠压在身下,凌非川则持着破魔镜径直朝银眼夜魔的头上用力猛砸。   若不是亲眼所见,谁会想到这三个昔日威风凛凛的天御宗凌尊首徒,竟会以如此狼狈的方式对待一个如此狼狈的上古大魔。可人类不就是这样么,真正徘徊在生死与崩溃的边缘,一切复杂纷繁的形式都将回归到最本真直接的方式。   可怜此时银眼夜魔魔息消失殆尽,不过是个苟延千年的邪魔,再无心力与三个疯狂暴怒的道师纠缠。辉星剑利刃劈下,生生将他那只没有化作熔岩的苍老手臂砍断在枯草之间。冰冷的魔血顿时喷溅在凌非潭的衣衫上、凌非墨的脸上和凌非川的羊皮面具上,银眼夜魔愤怒痛苦的吼叫声随即震动了整个荒野草原。   “非一……”   而凌非焉唤着怀中人的声音却轻缓万分,她甚至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清冷的声音里也会噙着几分温柔。可是当怀中的人悠悠张开双眼,凌非焉的愤怒、凌非焉的怨怼竟一股脑的涌了出来。   尤其那个人还在笑着,明明整只右臂都被魔焰焚烫得血肉模糊,却还故意若无其事的向她露出了笑容。   凌非焉很气,她讨厌初一自以为笑得云淡风轻,但其实每一寸微微牵动的嘴角都透露着艰难和痛楚的笑容。她也真的很气自己挡不下夜幽石喷射的魔焰,连累了这个本可以笑得更加明媚的人。   “谁叫你过来的!你逞什么强!!我的阵眼我自己守不住么要你插手!!!”   不可抑制的将胸口那股积郁愤懑吼出来,可话一出口,凌非焉就后悔了。她发誓她满心充溢都是对自己的疚责和对初一的心疼,但她却不知自己为什么是这么差劲的人,连一句好好的安慰和感谢都说不出口。   “我不是……逞强……”初一的声音轻哑虚浮,却坚定快乐。   不知怎的,凌非焉甚至没听清初说了什么内容,只是那熟悉的声线一动就好像碰触到了心中某处,将她伪装起来的倔强和坚强尽数绕过,就此留在她最不愿人被发现的脆弱地方。   凌非焉觉得自己的眼眶酸酸软软的,有些温暖又有些微凉。她紧紧抿着双唇,紧皱的眉头更加纠结。她想将那股莫名悲伤的情绪甩开,再次挣扎道:“不是逞强是什么!明明你守好自己的阵眼就可以!!非要来我这边!!!”   然而,凌非焉的努力再次徒劳了。   “我说过……”   初一柔和开口,虽然痛得倒吸冷气,但却依然深深凝望着凌非焉的双眸,让凌非焉在她眼中清晰看见自己潸然欲泪的倒影。忽然间,两人都沉默了,仿佛因为初一没见过这样的凌非焉,凌非焉也没见过如此的自己。   右边手臂上的魔焰好像顺着皮肤钻到了经脉和血管中,混着血液和真气在身体里剧烈燃烧。初一舍不得这样凌非焉,奈何意识却开始不受控制。迷蒙中,初一只觉周身的凄冷和喧嚣都在渐渐离她远去,眼前只有注视着自己的凌非焉和凌非焉怀抱中的清淡温柔。   “我再也不会给你……离开我的机会……”   初一安心牵动嘴角,笑意暖暖,数日前在安王府床榻上向凌非焉许下的诺言,今夜,便是第一次兑现了。   ※※※※※※※※※※※※※※※※※※※※   隆重感谢:   =============   一朵干花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2-28 15:37:40   fghj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2-28 16:14:55   夏夏君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2-28 17:34:51   fghj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2-28 18:07:05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火箭炮投掷时间:2018-02-28 19:06:30   二百五不找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2-28 20:39:57   二百五不找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2-28 20:40:08   红酒冲雪碧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3-01 10:33:51   朝左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3-01 22:45:08   朝左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3-01 22:49:42   =============   “二百五不找”,灌溉营养液 +100 2018-03-01 21:54:14   “页面找不到”,灌溉营养液 +13 2018-02-28 21:43:20   “一朵干花”,灌溉营养液 +10 2018-02-28 16:02:38   =============   谢谢大家,鞠躬~~ 第169章 【坎城夜战】169   银眼夜魔顾不得自己的手臂和断肢中紧握的夜幽石, 好不容易从那女道师的神识之境中挣脱出来,再不走可就连命一起交待在这儿了。于是他搜刮起经脉中仅剩的点滴魔息,奋力挥开凌非川与凌非墨,迅速隐没进夜色,逃命去了。   凌非墨持着辉星剑往银眼夜魔遁去的方向追了数步, 却是伤痛难忍,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再去寻时银眼夜魔早已难觅踪影。凌非墨这才抬手一抹脸上的血痕, 愤而大吼道:“可恶!竟让那邪魔跑走了!!!”   凌非川扶起凌非潭,满脸厌恶的将银眼夜魔的残臂拨开,取出断手里的夜幽石。只见夜幽石闪着幽幽红光,极致邪魅。凌非川不禁叹息,难怪它是五界共逐的至宝, 他不过刚将夜幽石拿在手中,就已感受到它令人向往心醉的能量,这种诱人心魄的法力寻常之人怎么抵御得了。   凌非川不敢掉以轻心,即刻吩咐道:“非墨!银眼夜魔势弱, 跑不了多远, 组织人手速去追击!非潭清点战场,即刻联络非茗给负伤的弟子疗伤,非焉非一随我将夜幽石护送至大帐, 非焉……”   没有得到凌非焉的回应, 凌非川回望过去, 但见凌非焉正怀抱初一跪坐在地。他知初一方才与银眼夜魔的神识之斗必是凶险异常, 赶忙迎上前去查探究竟。   初一卧在凌非焉怀中,双目紧合,已然是昏死过去。她右臂上的魔焰熄灭了,但衣袖却被焚烧殆尽,露出手臂上焦黑里泛着暗红的诡异花纹。来不及合拢的歌风扇还在初一手中,扇面也恢复了一片空白。   “非一伤得怎样?”凌非川俯身在初一身边,视线不由落在初一的右臂上。   “还活着。其他的……”凌非焉摇摇头,轻声皱眉道:“不清楚……”   凌非川眼见初一一幅奄奄一息的模样,又见凌非焉少见露出痛心神色,也叹了口气,起身道:“这次多亏非一,不然我们恐怕都已凶多吉少。你别担心,我马上去唤非茗来看看。”   担心……   凌非川匆匆离去,凌非焉垂眸凝望初一犹带笑意的昏沉脸庞,总觉得这种忧虑哀伤的情绪仿佛似曾相识,却又淡薄得缥缈虚妄。   此时,营地边缘的一顶营帐中,赵青然终于回复了知觉。他没想到凌非茗方才让青遥弟子给他施以针灸却是直接将他刺入昏睡。而醒来后明明听得帐外刀剑声起呼喝喧天,自己却被封了穴道丝毫动弹不得。   待到他终于冲破穴道能够起身行走,帐外之斗已近尾声。随便拦住个弟子询问战况,得知初一竟以歌风扇压制了持有夜幽石的银眼夜魔。赵青然惊骇之余更挂心银眼夜魔的去向。   那边,凌非墨按凌非川的吩咐迅速组织起二十几个伤势较轻无甚大碍的涂明弟子,与他们把追击银眼夜魔的任务说了,几人便两人一组迅速散去。   凌非墨亦提着辉星剑准备去寻银眼夜魔的踪迹,晃眼间却见靠近营地边缘的营帐后有个熟悉的身影鬼鬼祟祟隐没在了黑暗中。   非然?!他要干什么?!   先前就已经对赵青然产生巨大的怀疑,如今又撞见他独自一人趁乱遁出营地,凌非墨不知赵青然又要施什么诡计,脚下轻点转而跟了上去。   赵青然出了营地走进荒草之中,似左顾右盼并无目的,但只须臾就会匆匆奔向某个方向,好像又有了目标。如此循环往复片刻,赵青然在一块不起眼的岩石之后停了下来。   凌非墨悄悄跟上前,隐约听见赵青然在与人交谈,他又小心翼翼的往前靠近几许,仔细窥视着赵青然的举动。   但见赵青然向岩石之后不知什么人情绪激动的质问着:“你果然在此!”   “呵呵,想不到让你寻到这儿来。”虚弱回应着的却是银眼夜魔的声音。   凌非墨一怔,正要冲出去将那邪魔捉拿回去。但他转念一想,邪魔羸弱,不如趁此机会探探赵青然的虚实,再将他拿下不迟。于是他握紧辉星剑,不动声色的继续探听起来。   赵青然愤恨道:“若不是我跟随这两位鬼奴寻得你的踪迹,只怕你此番遁去又要藏匿十数百年!我赵家灭门之仇可等不得那么许久!”   银眼夜魔断了一臂还折了算天幡模样已是十分狼狈,但他方才在战场上没有见到赵青然身影,料想赵青然或许不知自己已是魔息殆尽,于是故作镇定回应道:“是么?这两个鬼奴老夫已驭数十年年,用得甚是习惯,原来是赵公子的双亲父母。”   赵青然被银眼夜魔言语中的轻蔑激得愤怒,大声喝道:“邪魔休要多言!快把我父母魂魄还给他们,让他们从此安息九泉!!否则,我立刻杀了你!!!”   “哈哈哈,赵公子。”银眼夜魔笑着,独眼忽露狡黠之色。虽然赵青然来势汹汹情绪激动,仿佛手中提着的御殿刀秒秒钟就会砍断他的脖子。但他一听到赵青然的来意,便知这年轻的后生并不能阻止他的逃离。   银眼夜魔将那一男一女两个鬼奴往赵青然面前一挡,他们竟向赵青然流露出了凄婉的神色。   “然……儿……”   女鬼奴嘴巴未张,艰难吐出两个含糊的字来。但赵青然听得清楚,也仅仅是这两个字便让刚刚还怒不可遏的他浑身一震,眼眶顿时一阵温热。他明知道这不过是银眼夜魔使出的把戏,鬼奴就是鬼奴,是绝无感情的傀儡,但却依然不能抵抗母亲呼唤之声,手中刀刃亦止不住微微颤抖。   “赵公子思亲心切,为何还要杀了老夫呢?”银眼夜魔见赵青然的样子,便知大事已成,继续道:“先些日子老夫与你约定,只要你将天御宗的行事决策知会老夫,老夫便还你父母魂魄。可你千不该万不该,没将歌风扇已认新主之事报备老夫,害老夫今夜之战功亏一篑! 所以老夫改变主意了,这两个鬼奴老夫还要再用一阵子。”   赵青然闻言心中暗有感触,数年来他一心想得歌风扇,无非是听闻歌风扇上有成大道的十六字箴言,或有助力夜幽石法力之能。但以银眼夜魔所言之意,只怕这歌风扇却是夜幽石的克星了。   可他听说银眼夜魔逼他出卖师门后又要改变主意,顿时愤恨不已提起御殿刀架在银眼夜魔的脖颈之上,怒斥道:“眼下天御宗弟子都在寻你,恨不得将你杀之而后快。你若不想熬过千百年岁月却一朝死在坎城,就快把我父母的魂魄交出来!否则……”   赵青然将御殿刀往银眼夜魔的脖子上压得更紧,威胁道:“否则,我这就杀了你,回去领功!”   “呵呵呵,杀了我?”银眼夜魔向赵青然笑道:“别人都能杀我,唯独你不行!”   “你试试我能不能?!”御殿刀的利刃割破了银眼夜魔的脖子,幽凉魔血顺着刀刃滑落下来,赵青然却始终不能真的下手结果这邪魔的性命。   银眼夜魔抬起仅剩的一只手,在御殿刀的刀刃上抹了些自己的魔血,凑在嘴边用舌头舔抵,轻蔑道:“难道你不知我若死了,这两个鬼奴就会变成孤魂野鬼,永世不宁,永无来生?你现在让老夫走,老夫便答应你,三个月后老夫重新换批鬼奴,就把这两个老东西还给你!”   “你……”赵青然犹豫了。   凌非墨听到这里,再也忍耐不住,持着辉星剑跳将出来,大喝道:“非然切莫信他,你怎可糊涂到出卖同门与邪魔做出交易!”   赵青然被忽然出现的凌非墨吓了一跳,银眼夜魔亦是紧皱眉头。一个被他拿了把柄的赵青然尚好控制,可这凌非墨与他只有深仇,十难驾驭。   赵青然不知凌非墨亦有重伤,急切道:“非墨师兄有所不知,非然与银眼夜魔约定相通,实有苦衷!”   凌非墨怒道:“苦衷?!多大的苦衷值得你牺牲同门性命,出卖自己的品格与邪魔为伍!我看你是被执念蒙蔽了双眼,自甘堕落!”   凌非墨说着,操起辉星剑便要上前。赵青然来不及思考提刀挡住凌非墨长剑,口中劝道:“师兄!我与银眼夜魔也有不共戴天的深仇!!可若是现在就把他杀了,那我此生坚持的一切就都没了意义!!!”   凌非墨万没想到赵青然竟如此直接与他兵刃相向,登时恼火,一剑挥开赵青然的御殿刀,怒喝道:“你别叫我师兄!天御宗没有你这样魔心深重的弟子!待我诛杀此魔再将你绑回去到师尊面前问罪!”   “师兄你听我解释!师兄!!让他把我父母的魂魄还来之后,再杀此魔也不迟啊!!!”   赵青然急切呼唤,凌非墨却充耳不闻。但见凌非墨舞动辉星剑步步杀招,银眼夜魔单臂无力只能拼死相抵,须臾功夫身上就被凌非墨多戳了许多血窟窿。   赵青然眼见银眼夜魔不敌凌非墨攻势,被一脚踹翻在地。凌非墨双手紧握辉星剑剑柄,只要这一剑贯刺下去,这曾经纵横五界的上古大魔终将就此殒灭。   “邪魔!受死!!!”凌非墨仿佛看到银眼夜魔那只浊白的盲眼失去了光彩,另只眼中浮现出绝望的神色。他感到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想不到他凌非墨自幼入涂明,斩妖邪,今日竟能亲手结果银眼夜魔。这于一个道师来说是何等的功勋与荣耀!   “啊!!!!!!”   可惜他还没来得及看到这荣耀的光芒,便被一阵剧痛击打得跌落在无尽的黑暗中。内脏仿佛被魔焰燃烧吞噬,凌非墨手中辉星剑掉了下去,他整个人也随之倒下去。   银眼夜魔惊魂未安,越过压在自己身上的凌非墨的肩膀,他看到夜色下逆光的赵青然宛如一尊漆黑的雕像纹丝不动的站着。掌心中未消的魔焰还在跃动着殷红的光线。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银眼夜魔放肆笑着,吃力的将凌非墨沉重的身躯推开又踹到一边。   站起身后,他象征性的掸了掸身上尘土,缓缓走向肃然静止的赵青然,用那只残存手臂按在赵青然的肩膀,似笑似叹道:“想不到我送你冥火赤炎妖的妖炎,你却用在这里!可惜了你这位师兄大成大败一瞬间,却再没机会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语毕,银眼夜魔收回手臂抚着胸口,转向苍茫夜色即将离去。   赵青然忽而开口,低声问道:“可是……真的……?”   银眼夜魔没有回头,停下脚步低声回问道:“什么?”   赵青然颤抖道:“三月之后,将我父母的魂魄还来。否则,否则我赵青然不惜任何代价,也要将你……”   “小子,后会有期。”银眼夜魔打断赵青然,对他的问题也不置可否,只将两个鬼奴唤在身边,很快便在草海中隐没无踪。   天色已渐微青,启明星熠熠升起。这一场仿佛煎熬了数年之久的生死之战终于尘埃落定。   银眼夜魔魔息全无,反倒难寻,几队出去追踪探寻的弟子皆没有收获,唯有两人在枯草寒泥中发现了凌非墨毫无声息的身体。   ※※※※※※※※※※※※※※※※※※※※   隆重感谢:   ============   二百五不找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3-02 00:12:15   二百五不找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3-02 00:12:19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3-02 00:20:36   逼死强迫症之有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3-02 01:44:16   一朵干花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3-02 01:47:06   fghj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3-02 09:32:59   背对幸福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3-03 03:16:07   ============   谢谢大家,鞠躬~   第五大章(应该是)结束了~   感谢各位读者大老爷的阅读~   咱们第六大章见~ 第170章 【云城寻冰】170   由两骑快马牵引着的马车在颠簸的林间小路上匆匆而行, 车上笛声轻扬,穿透阵阵凉意,一路向南而去。   “怎样,非茗,这首《雁南飞》我吹得可好?”一曲终了, 南卿将手中由苦竹制成的竹笛一收,笑眯眯看向身边的凌非茗。   凌非茗正专心驾着马车, 随口敷衍道:“有形无神。《雁南飞》讲的是凛冬将至, 北雁南飞,背井离乡,其心凄凄,其鸣哀哀。你可好,吹得欢欣雀跃, 活像树杈上一群吃饱了谷子晒暖了太阳唧唧喳喳唠家常的麻雀。”   “凌非茗!注意你跟我说话的语气态度!”南卿听了凌非茗的嘲笑,用苦竹笛戳了凌非茗一下,不服气道:“笛子我才学了几天,哪像你这种能把大蒜瓣吹成水仙花的高手?再说了, 我若是吹得不好, 那便是你教的太差。我还没说你,你倒嫌弃起我来了!”   凌非茗一听南卿又唤她的全名,忍不住噗呲一笑, 继续逗她道:“我的语气态度怎么了, 你不会真想我把你当成一千多岁的老祖宗尊着敬着吧。小妖花我告诉你, 要不是师尊宠着你, 我凌非茗堂堂天御宗道师,早把你……”   “师姐。”   凌非茗话音未落,身后马车车舆内传来一声低唤。凌非茗听得立刻缓缓勒紧缰绳让马车慢慢停稳,这才回头关切道:“如何?非一手臂上的魔焰又不安分了?”   南卿将车舆木门打开俯身进去,但见初一昏昏沉沉靠在车厢一角,身上的海青袍和蓝色粗布披风外还披覆着一袭雪白的瑞雪芙蓉披风。初一呼吸十分急促,抖动得白色披风也随之剧烈起伏,一看便知她此刻正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舆外传来凉风,初一下意识动了动,那只被魔焰灼烧过的手臂便从披风中luo露出来,红色的魔焰暗纹让人触目惊心,而那些暗纹不断向肩上漫延的势头更是让人焦虑不已。   南卿用手背试试初一额头的温度,还是那么滚烫难忍。许是她在车外刚进来,手上凉意让全身燥热灼烧的初一恍惚感到一阵清爽。   迷蒙中初一双唇微张,发出几声轻吟,脸色涨得绯红,却没有一滴汗。   “非茗快来,非一好烫了。”南卿收回手转头呼唤凌非茗,自己快速从车舆中退出来给凌非茗让了个位置。   这会儿凌非茗已将马车彻底停好,闻听南卿呼唤,便将马缰往南卿手里一塞,即刻来到初一身边。   “比上次发作更快了。”凌非焉与凌非茗相视而言,墨色瞳眸中流露出忧心忡忡的神色。   “是啊,急匆匆赶了十几天的路,气候越来越暖,非一经脉里的魔焰之火也发作的越来越频繁。再这样下去,我们俩怕是要一刻不离的给她镇克心脉了。”凌非茗看似“抱怨”,眉目间却满是心疼。   凌非焉没在言语,伸手绕过初一肩背,揽着她稍稍坐起身,又在另只手的指尖汇集道法真气,锁住初一上臂三处经脉穴道。凌非茗随后从青囊中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以真气附着针上,将初一的手臂抬起,看准穴道刺了下去。   只见那些银针细如牛毛,一根根刺进初一的皮肤里就好像触到了炙热的炉火,从穴位中慢慢蒸腾出白色的雾气,再沿着银针盘旋而上,将淤积在经脉中的魔焰高温尽数释放出来。   六根针行毕,初一神色缓和许多。须臾,她殷红的脸庞便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呼吸也随着变得镇定平稳多了。   凌非茗见状松了口气,将银针取下放回针囊,向凌非焉道:“暂时止住了。也不知是我灸术不精还是非一发作太快,要是非云师妹能随行而来或许效果会更好些。”   凌非焉将初一小心扶着靠回车舆中的软枕上,才发现自己的胳膊也有些刺痛。原来她方才一直揽着初一由凌非茗刺灸穴位,不经意间自己的手臂被压得麻木了却还不自知。   凌非焉微皱眉头,把初一的手臂放回披风之内小心盖好。又从袖中取出手帕,将初一额头细汗小心拭去,这才与凌非茗回道:“非墨师兄伤得比非一重,更需要非云师姐照看。非一有你……我,该就够了。”   凌非茗讶异凌非焉竟会如此细致照料他人,正想说些什么。但转念一想,如果直接问起这嘴硬的师妹,她一定说是内疚初一为救她所伤所以才如此尽心,便打消了念头。反正凌非焉的语气可不像字面上表达的那么“大度”。   若在平时,凌非茗看到凌非焉如此模样早忍不住尽情揶揄了,可现在她只能又觉好笑又觉悲伤,无奈扬起嘴角露出个抚慰笑容,拍着凌非焉的手臂安抚道:“放心吧,马上就到云城了。到时与仙火教拿了冰冰花,非一就有救了。”   凌非焉的注意力都在初一紧扣的双目上,不知凌非茗因她自然而然的动作凭空想了许多,点头言道:“那我们即刻出发吧。”   “好。”凌非茗应着正要出去,却见凌非焉好像与往昔有些不同,她眯起眼睛打量了凌非焉片刻,才轻言道:“师妹,是山路崎岖我马车驾得不稳么?你这些天都没好好休息一会,累得眼圈都泛黑了。”说着凌非茗故意瞟了一眼初一,向凌非焉打趣道:“看看人家非一,睡的多香。”   南卿在车舆外听了,皱眉道:“凌非茗啊凌非茗,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非一那是睡得香么!快别耽误时间,出来驾车了。”   凌非焉为让凌非茗放心,也回应道:“好,我这就小憩片刻。师姐连日驾车十分辛劳,待我醒来替你一段路,你与南卿也稍事休息才好。”   “都依师妹。”凌非茗嘴角一弯,笑着退出车舆。   皮鞭在空中震响,马儿惊动,八蹄翻走,欢快的《雁南飞》再次传遍山林。日落将西,南疆的冬季就是比北地时日要短,愈渐茂密的滕林已开始吐露新绿嫩芽,或许这隐藏在凋敝中的盎然生机正与车中之人的境遇相同罢。   那日坎城,启明星升起之时道灵率天御宗众人终于如约赶到。可惜,战事已近终结,精锐大军毫无用武之地,兴师动众却落得一场徒劳。   不过道灵并不惋惜这场徒劳,更在赞叹之余心怀许多慰藉。没想到几个凌尊弟子竟靠五人之力便御下了银眼夜魔的袭击,还将遗失许久的夜幽石夺了回来。这不仅了却了他个人耿耿于心的挂念,更圆满了整个天御宗的夙愿。若说唯一遗憾,便只有法宝算天幡折为两段,自此不复存在。   除去那些宏观的宗内要务,最让几位道尊挂心的便是初一与凌非墨的伤势。凌非墨被弟子们寻回营中时,已是奄奄一息只吊着最后一口气。凌非茗与非云各种方法都试过了,全然不能唤醒凌非墨的意识。   非云无奈只得强行以真气介入凌非墨迟滞的经脉,发现他全身的经脉都已被魔焰全部劫持。这股魔焰侵略性极强又十分罕见,非云回想许久,亦不敢确定。按说银眼夜魔乃是大魔,如果凌非墨是在追击银眼夜魔时被银眼夜魔所伤,那他体内的魔焰为何满溢着妖火之息?   再去看初一伤势,非云从凌非焉口中得知初一被灼伤的手臂乃是与银眼夜魔正面直击所致。以真气试探时,也是很明显的满溢着强烈魔息。   “他们怎样?”道灵向收回真气的非云询问。   非云皱眉,向道灵解释道:“回禀仙尊,按伤重,非墨凌尊更甚。咳咳……若不能查探清楚非墨凌尊所中妖火为何,就不能对症解除邪火。咳咳……邪火不除,非墨凌尊便醒不过来。时日久了身体禁不住妖火侵袭,只怕……咳咳……”   “非一怎样?”   道灵正要再问,却被凌非焉抢了先。惹得道灵、明陆和凌非茗几个平日与凌非焉相熟的人十分诧异,忍不住侧目相视。凌非焉自知自己有些失态,犹豫着要不要解释自己无礼插言的原因。   “我……非一是为了替我拦下……才……”凌非焉像是在为自己辩解,声音却小得只有自己能听清楚。   “若论症急,非一更甚。”好在非云及时开言,无意中帮她解了围。   “哦?”道灵一怔,原本这个得了歌风扇的弟子就让他非常器重,如今在坎城之战中初一更没有辜负他的期望起了制胜的决定作用,他自是十分关心初一的安危,急切问道:“小徒此言何意?”   非云道:“汹涌魔焰由非一手臂灌入心脉,成业火攻心之势。咳咳……若不能尽快将魔焰悉数扑灭驱除,待魔焰经心脉漫延到心脏……非一承受不了这般强大的魔焰之火,便会立刻心脏爆裂而亡。”   “这!!!”道灵闻言心头一震,怒道:“无耻邪魔!竟对小辈下此狠手!”   明陆听闻亦面露忧色,叹息道:“师尊不必动怒,那邪魔本就残忍无情,他双手尽染鲜血、造下冤魂无数。如今两个徒儿都还一息尚存,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嗯,是老道我性子太燥,难怪破不得青玄之境。徒儿说的是。”道灵缓了缓情绪,又向非云问道:“以你之见,该如何救治他们两个。”   非云由随身小囊中拿出自己的法宝,乃是天御宗二十五件上古法器之一的素手针。边在针尖汇聚真气,边道:“探清非墨凌尊所中妖火找到对策之前,咳咳……需每日两次以真气助他行走经脉。如此凌尊虽不能醒也不至丢了性命。咳咳……非一则需时刻关注手臂上魔焰侵袭的变动,咳咳……我先以银针封其心脉,遏阻魔焰势头。但这只是权宜之计,撑不了许久。咳咳……她必须尽快以冰冰花的花瓣附在心口,入冷泉之中,再由一内力深厚之人助她逆转心脉,咳咳……将魔焰由心脏向掌心逼出体外,方可消尽业火再回往昔……咳咳,咳咳咳咳咳……”   一口气说了许多,非云的气息有些紊乱,脸色骤然苍白起来。凌非茗见了,赶忙上前一步将非云扶稳,轻道:“还好有你在,如此远途颠簸,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非云白如薄纸的脸上翛然扬起一丝红晕,再将真气聚在素手针上,与凌非茗道:“多谢凌尊关心,非云无事。咳咳……还请凌尊封住非一右臂极泉、青灵、少海三处穴道。”   凌非茗听了,如非云吩咐一一点住初一右臂手少阴心经的上个三穴位。   非云持起素手针,面上已是严谨神色,轻声与凌非茗道:“冰冰花本是幽北雪域中冰冰灵族的圣物,后被南疆仙火教掠走藏在咳咳……仙火教的陨山禁地。可惜南疆路途遥远,非云需护送非墨凌尊回紫麓山请师尊详究邪火,咳咳……所以沿途为非一镇克心脉之术,便要由师姐代劳了……咳咳……师姐且看仔细。”   凌非茗闻听,打起精神。做药她在行,但是论起行针灸病倒是非云更胜一筹。只见非云以六只银针依次刺入初一灵道、通里、阴郄、神门、少府、少冲六个穴位,银针之上即刻蒸腾起白色雾气,初一满面的赤红之色便立刻消去许多。   “多谢非云师姐。非一无能,又让师姐操劳了……”被魔焰焚烤的滋味骤然消减大半,初一感到舒畅许多,这才有气力徐徐开口向非云致歉致谢。   非云撇撇嘴,亦如往常瞪了初一一眼,却柔和言道:“别客气了,咳咳咳……你切记今次心脉安危至关重要。师姐不能护你去到南疆,你坚强些……咳咳咳……师姐在青遥台上等你回来,咳咳……”   ※※※※※※※※※※※※※※※※※※※※   隆重感谢:   ==============   一朵干花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3-05 10:10:55   一朵干花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3-05 10:10:41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3-05 07:42:48   二百五不找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3-05 00:25:42   撞南墙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8-03-05 00:21:21   朝左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3-04 23:27:00   fghj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3-04 23:21:05   ==============   “品茗”,灌溉营养液 10 2018-03-05 10:13:33   ==============   新的一章开始啦,据说这是苏苏的一章~   (害羞脸)苏苏什么的,人家不太会写啊~~~(捂脸)   希望各位读者大老爷多多支持哦~ 第171章 【云城寻冰】171   车快风轻, 林间空气虽然凌冽却也清新无比。   凌非茗行针已过半个时辰,初一觉得身体来了些气力,缓缓睁开眼睛,却见身边人合目点头,摇摇晃晃, 原本清冷严肃的神情配上乏得昏沉的样子倒是十分可爱。   初一心知凌非焉辛苦,亦不出声打扰。只觉这小小车舆之中只有她二人相距甚近的同车而行已是莫大幸福。尤其这许多日来凌非焉对她照料极其细心, 平日威风凛凛的样子也蒙上了几分憔悴倦色, 初一看在眼中感在心里。意识稍清时,难免又会动起心中念头,幻想着如果凌非焉知晓她的心思,会是怎样反应。   痴痴望着凌非焉正入神,忽然车轮压过一块石头, 车身震动将凌非焉猛然一颠,困倦中的凌非焉毫无防备,只听砰的一声,凌非焉的头便撞在了车舆壁上。   这下只怕撞得不轻, 连初一都讶异得瞪大了眼睛。不料凌非焉却是神色紧张, 下意识抓紧炎月剑戒备。瞬间清醒后才发现马车内外一切如常,只是自己碰到了头,尴尬之色瞬间划过眼眸。   初一被凌非焉一系列与平日反差极大的反应逗得想笑, 又怕凌非焉知道自己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会难为情, 赶忙趁凌非焉转头查看自己之前闭上了眼睛。   果然, 凌非焉确定周遭无碍后便为初一盖好身上披风。初一心中温暖, 双眼轻合之下忍不住微微颤抖。怎料凌非焉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担心初一手上魔焰有所反复,又近身过来查看她的手臂。   此时初一已是完全清醒,凌非焉凑在身前极致相近,近到她鼻息间呼吸吐纳尽是凌非焉身上熟悉的盈盈清香。凌非焉的发丝若有似无的碰触着她的鼻尖,惹得初一轻痒难耐却又不好乱动。趁着凌非焉低头注视自己的手臂,初一偷偷微睁眼睛,只见凌非焉玉颜近在咫尺,回想起坎城那夜自己曾亲吻过这般美好的脸庞,胸腔里那颗不安躁动的心脏便忍不住加速了跳动。   凌非焉仿佛察觉到初一的呼吸比先前更为急促,她以为自己刚才看漏了魔焰情况,重新又去探察。直到再三确认初一经脉中的魔焰被凌非茗克制的很好,赤色纹理黯淡消沉,这才微微放心。   魔焰无碍,为何非一的呼吸这般沉重起伏?凌非焉百思不解,抬目观察初一面色。   不敢与凌非焉这般相近的双目对视,初一无奈闭紧双眼任由凌非焉探看自己。心中却没来由的万分紧张,就好像凌非焉有什么本事能从她假装从容的脸上看穿她悸动不已的内心一样。   凌非焉皱起眉头,只见初一面色淡然绯红,不像被魔焰灼烧时那般炽热,亦不像无病无灾时清爽,疑惑中忍不住抬手轻抚在初一额头上,正觉温度也无甚异常,那昏沉中的人却忽然开口说话了。   “凌尊……我没事。”   初一再不忍心“欺骗”凌非焉,轻声开口。凌非焉好像吓了一跳,迟疑了一下才收回手来。初一见了尴尬笑笑,做好凌非焉会故作冷淡坐回去的准备。谁知凌非焉好像松了口气,竟笑意淡然的对她微扬起嘴角,轻道了一声:“你无恙便好。”   “非……”   凌非焉声线清淡,却字字撩拨心弦,初一心神震动,一声“非焉”情不自禁便要挣脱出口。但见凌非焉顾盼自己双眸清澈,满含关切,又觉自己心中欲想实在对她冒犯,便硬生生将那名字埋在沉默之中。   想想方才凌非焉正在困睡,必是极致劳累,如果总是担心自己,便又不得安睡。于是初一转移话题向凌非焉言道:“非茗凌尊的针术真是厉害,我现在舒服多了。非焉凌尊不必挂怀,再休歇片刻吧。”   凌非焉见初一精神颇佳,心气尚足,这才坐回车舆另边,向初一言道:“你心脉生危,非云师妹嘱咐过,要你话语莫多,静养得安。”   初一无奈,明明是她在劝凌非焉休息,怎么被凌非焉几句轻言淡语就转成了要她好生静养。转念想想也是,凌非焉本就是担忧自己才不肯放心安眠,那让她休歇的最好办法只能是自己先睡为敬了,于是向凌非焉点头道:“我听凌尊的便是。”   初一刚刚醒来不久难再入眠,凌非焉倒是困倦依旧,两人各自沉默片刻,凌非焉便重坠了梦乡。初一担心车马摇晃再度惊扰凌非焉,轻声撑起身子小心翼翼向凌非焉身边挪了挪,让凌非焉若即若离的轻靠在自己左边肩上。   或许凌非焉真的很乏累,渐渐的,初一感到肩上传来的重量越来越重,那必是凌非焉越来越多的依偎着她了。   初一有些不安,她甚至都不敢向左转头去看凌非焉。说不定稍稍一动凌非焉就会醒来,然后她清香柔软的身体就会与她拉开距离。说不定稍稍一转头,她的嘴角就会擦过凌非焉额头,让她忍不住会再将双唇深深印刻上去。   初一的右手除了炽热灼痛没有别的知觉,但完好的左手却像是从身体上多余出来,上下求索,无处安放。想微微扶着凌非焉的身体,想轻轻揽在凌非焉的肩头,又想将凌非焉就势揽进怀中,偷尝在背后环抱心爱之人的窃喜。   暂时被封禁住的魔焰依然在心脉中嗫喏啃噬,初一的身体久经灼烧早已虚弱不堪。为了能让凌非焉多依靠片刻多休息须臾,最终,初一还是选择乖乖用左手坚持撑着身体。   车马仿佛行到平坦路上,也许有了较为舒适的托衬和初一的体温,凌非焉难得睡满了将近半个时辰。初一感到马车渐渐缓慢下来,随后厢门微动,是南卿将木门拉开了一道小缝儿。   然后南卿向内窥看,初一向外打探,两人视线相遇,瞬间都有些惊异,但很快便各自明白。   南卿亦不想打扰沉眠的凌非焉,声音轻得几乎只有嘴型在动,与初一道:“我们到南疆地界了。”   初一颔首报以微笑,亦以嘴型回道:“辛苦了。”   南卿十分好奇,不知初一明明身负魔焰之火本该备受煎熬痛苦不堪,却为何能流露出安然愉快的神情来。她摇摇头,示意并不辛苦,便转回身去再将车舆木门关好。   不过,尽管初一与南卿再怎样轻声细语的交流,也还是将凌非焉从沉睡唤至浅眠。木门闭合时啪嗒声响,凌非焉听得便彻底醒转过来。   触感迅速回复,凌非焉忽觉自己背后所依并不是冰冷生硬的车舆厢板,而是温温软软的……身体?!她急忙转头去看,但见初一正歪着头靠在车厢中睡得昏沉。那温软支撑自己的不是别个,正是这被魔焰之火折磨煎熬的家伙。   凌非焉心中一怔,不知自己方才依偎在初一身上睡了多久,不由得面露愧色赶忙起身,再将初一身上凌乱滑下的披风又掖掖盖盖的处理妥当,这才推开车舆木门。   初一偷偷睁开一只眼睛,望着面前凌非焉的背影,心里又幸福又失落。她多希望凌非焉晚一些再晚一些醒来,或者这马车干脆不要停下,永远也跑不到南疆云城,这样她就能和凌非焉一直这样相依相拥,许久许久。   “师姐、南卿,我休息好了,换我来驾车吧。”凌非焉感到自己精力恢复饱满,如约来换凌非茗的班。但其实,她亦发现自己有些遏制不住的奇怪念头正在不断的冒出来,她想赶快到车舆外面去呼吸些清冷空气来清清脑海。   初一听到凌非焉要去驾车,失落更甚,但也深知不能自私挽留。凌非茗与南卿这一路亦是辛苦非常,同样需要休憩。于是她开口唤道:“非焉凌尊。”   凌非焉还没得到凌非茗回应,却听身后有人呼唤,转头道:“吵醒你了?”   初一摇摇头,向凌非焉露出掩饰过宠溺之情的笑容,招手道:“你来。”   凌非焉不知初一此意为何,面露疑惑又俯身返到初一身边。初一却是用左手扯下身上的瑞雪芙蓉披风,抬手搭在凌非焉肩头又勉强展了展,皱眉轻道:“车外还是寒凉,凌尊带上披风吧。”   凌非焉心知初一做出这样的抬手动作,该是十分疼痛难捱,即刻按住肩上瑞雪芙蓉披风,口中婉拒道:“我的持明可不是白修的。披风你留着,车舆四处时有寒风侵入,你心脉受损难驭真气,别中了邪火又遭邪风。”   “哪有。”初一拦住凌非焉将要扯下披风的手臂,劝道:“这魔焰烧得我整个人都热得发昏,凉爽些也好醒醒神。披风还是凌尊你带着。”   “让你盖好你就盖好,虚弱成这个样子还要顶嘴。”凌非焉将初一的手臂推开,就把披风拿下来往初一身上招呼。   此时凌非茗已将马车停稳多时,早就跳下车来凑在车舆边,环起手臂笑眯眯的看着初一与凌非焉为一件披风谦让来谦让去。终于她受不了这两人各自执拗不肯让步的“幼稚”行为,将凌非焉一把拽出车舆,自己跳上车去。又扯下凌非焉强行盖在初一身上的瑞雪芙蓉披风往凌非焉怀里一丢,嗤笑道:“不就是一件披风嘛,谁没有呀,用我的!”   凌非焉尴尬的站在车马边上,眼看凌非茗从身上解下披风给初一盖好,只得将她那件披风展开系回肩头。南卿走来将长鞭递在凌非焉手中,眼含笑意,半真半假的玩笑道:“非茗驾车的技术真是不敢恭维,一路颠簸得我全身骨头都要散了。”   凌非茗刚在车舆中坐稳就听南卿在讲她“坏话”,即刻反驳道:“哎你这小妖花,别变着法儿的污蔑我好嘛。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全身只有经脉和藤蔓,哪来的骨头可散啊!”   “我就散了怎么着?”南卿故作气愤,踏进车舆狠怼了凌非茗一肘,不服气道:“不信你问非焉凌尊和非一啊,是不是撴的屁股疼。”   有道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南卿本是随意发些牢骚,却被凌非焉全部听在耳中。心里念到,先前颠簸一下撞到头自己便忽然醒来,可后面竟能睡得那般深熟,莫不是全赖……非一……   回想起自己醒来时依靠着的温暖柔软,凌非焉赫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开始竟对初一越来越放下心防。早些时日,任谁也想不到她凌非焉会与任何人相依而眠。不然也不会有凌非茗时不时变以各种理由央求着要去天枢宫与她“秉烛夜谈”。   凌非焉忍不住猜想,是什么让这看似蠢笨却又资质非常的家伙一点点侵入了她的内心。是竹林间她眉飞色舞的得意模样,还是安王府中她泪痕满面的忧伤,亦或是坎城草海里她奋不顾身挡在魔焰前的身影,还是那句昏沉前笑着说出的有些过格的诺言。   或许什么都不是。仅仅是因为别人都对她敬之远之时,偏偏是她总要粘着自己?   凌非焉给自己的心境变化随便找了个借口,下意识望向车舆之内。但见初一远在闹做一团的南卿和凌非茗之后,好像也在回望着她。凌非焉思绪一阵恍惚,忙收了视线,脚下轻点跃上马车正中,挥鞭而行。   马车再度行驶起来,车舆之内由两人的沉默化作三人的热闹。当然,这热闹的气氛绝不是初一造出来的,莫说她无力插嘴,即便她能保持神志清醒,也要默默忍受魔焰炙烤经脉的煎熬,更别提她想开口时,凌非茗竟也搬出非云要她少说话的嘱咐来堵她的口。   初一乖乖的沉默着,懒懒靠在厢板上。好在凌非茗与南卿的斗嘴着实可爱又好笑,让她能借此分分心不再那么惦念车舆之外的人。   颊边发丝微动,果然有凉风从木板的缝隙中透了进来。初一感叹凌非焉对她细心的照料,又忍不住向凌非茗道:“非茗凌尊,不然你还是把披风拿回去吧。”   凌非茗一愣,豪气挥手道:“没事儿,我的持明也不是……白修的呀。”   到底是骤冷忽来,凌非茗话音未落条件反射的先打了个哆嗦,然后才在南卿与初一的哄笑中说出了下半句。未料自己逞强未果还显得如此不济,凌非茗自己也哈哈的笑了。   南卿抓住凌非茗的把柄,大笑道:“嗯,这持明可真是没白修啊!”   随即又是两人闹做一团的声音。   车舆之外,凌非焉侧耳倾听身后欢笑之声,无奈的摇摇头,嘴角却不觉向上轻扬起来。手上缰绳一抖,两骑骏马即刻飞驰入夜。   ※※※※※※※※※※※※※※※※※※※※   隆重感谢:   ============   A.Lina 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3-06 17:30:47   二百五不找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3-06 17:43:44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3-06 20:28:09   八月夏恩扔了1个火箭炮投掷时间:2018-03-07 00:22:15   ============   “朝左”,灌溉营养液 +20 2018-03-06 23:40:17   “十里平湖那只鹅”,灌溉营养液 +20 2018-03-06 20:27:53   “二百五不找”,灌溉营养液 +40 2018-03-06 17:47:16   ============   感谢大家,耐你们哟~ 第172章 【云城寻冰】172   临近云城, 凌非焉忽感官路后方有隆隆马蹄之声,正准备缓行察看,便有一骑快马上前呼喝避让。   凌非焉见马上之人仿似朝廷侍卫,未有多言只将马车减缓速度向路边让了让,转眼果有一队兵士席卷而过。   凌非茗见凌非焉停车又有人在外吵嚷, 推开车舆木门,探问道:“师妹, 有什么事吗?”   凌非焉摇头, 淡道:“无事,只是一队官军向云城行去。”   “官军?”凌非茗说着从车舆中钻出来,与凌非焉并肩而乘,猜测道:“官军临近夜晚还跑的这么急,不知云城又有甚变动。”   凌非焉闻言望向远方, 心中略有沉吟。果然凌非茗遇事想得更为周详,若是她,官军过便过了再不会去考虑太多。而凌非茗却会延伸想到官军行事匆匆,莫非云城有所变动。   凌非焉暗中摇头, 好像从坎城开始自己的心绪就变得浮躁许多。很多该思虑的事情仿若视而不见, 很多不该有的念头却又不断涌现。她轻叹口气,或许是近日来一连串的变故让人生焦。   夜幽石被魔意浸染严重,已由道灵仙尊和几位道尊护送回涂明宫封魔殿内重新净化。而算天幡折断就此消陨, 虽然明陆道尊再怎样安抚说天御宗弟子性命面前自然是要舍了算天幡的, 但它毕竟是天枢宫的法宝, 二十五件上古法器之一, 凌非焉还是能从明陆道尊的目光中读出几分失落之色。而这,又是自己亲手造成的。   凌非茗瞥见凌非焉面色低沉仿佛心事重重,以为她又在担心初一,便向她“汇报”道:“非一虚弱,又昏沉睡去了。不过你放心,她的魔焰倒是无恙,想来还能撑到晚上。”   凌非焉一愣,明白凌非茗意图,半掩饰半认真的回应道:“除了非一的伤情,我还有件事一直挂在心上。”   的伤势凌非茗听了顿时来了兴致,她还以为凌非焉要讲些自己与初一的事,斜笑道:“师妹在想什么?”   凌非焉不觉,缓缓言道:“非墨师弟伤势严重,可他所中妖火的来因却晦涩不明。我担心回了天御宗,大家都把精力放在查明妖火上,却忽略去查是谁对非墨师弟下的毒手。”   凌非茗扫了兴,但也认真点头,继续道:“银眼夜魔那时早就没了兴风作浪的气力,非云也说非墨中的是妖火没有魔息,应当不是他。可当天草海大营那一战,除了南卿那小妖花就再没任何妖族出现了啊。不行,我得去问问她。”   凌非焉拉住故作起身的凌非茗,淡言道:“师姐别开玩笑,南卿姑娘乃是花木之妖,怎么能练出妖火之功。”   凌非茗故作惊诧道:“怎么不能?木生火啊!”   凌非焉见凌非茗分明是在逗她,冷脸白了凌非茗一眼,反讥道:“怕是要拿命去生了。”   “哎哈哈。”凌非茗见凌非焉也开始与她打趣,开心笑道:“我是看你闷闷不乐与你瞎说的。你看我们四个马上就要进云城了,离天御宗远得不能再远,宗内事务早已鞭长莫及。况且宗主道尊、你师尊我师尊还有非一的师尊,加上非川师兄哪个不是精明的很。要我说,你就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我……”   凌非焉正要再解释一番自己所忧之事并非细碎小事,凌非茗却将眼睛一瞪打断了她。   “你怎么不想想那南疆仙火教五毒俱全、蛊术骇人,全天下出了名的邪性。可不是你递个拜帖打出天御宗名号就能给你沏茶倒水相聊甚欢的名门正道儿啊。咱们想要他们的冰冰花花瓣?指不定要废多少精力呢。这,才是你现在该操心的。”   凌非焉虽然赞同凌非茗此番言语,但还是忍不住争辩道:“非云师妹不是说,明心道尊早年与仙火教木长老有救命之恩,如今我们只求一瓣冰冰花应该不会太过为难吧。”   “救命之恩?师尊那次也是凑巧。”凌非茗哼了一声,不屑道:“这事儿我听她老人家说起过,早年师父来南疆陨山采寻奇药,恰巧遇见个南疆汉子中了毒倒在山中,恰巧师尊就打那经过给他解了毒,恰巧那汉子就是仙火教的木长老,恰巧那木长老一眼就看上我那年轻时明眸皓齿、貌美如花的师尊了……咳咳咳。”   凌非焉正听得仔细,忽闻凌非茗提起男女情爱之事,不由一愣。   凌非茗见状偷偷微笑,继续讲道:“其实啊,仙火教本来就是每天跟毒蛇蝎子蜘蛛蜈蚣蟾蜍什么的打交道,什么毒不会解?我看那木长老就是想跟我师尊套近乎,故意让师尊帮她解了这场毒。你说,这能算救命之恩吗?”   凌非焉撇撇嘴,忽然问道:“既然木长老每天跟毒yao打交道,对毒yao和毒性应该都十分了解,十分敏感,怎么自己还中了毒呢?”   凌非茗双目一亮,大赞道:“嗨呀!到底是我冰雪聪明的非焉师妹!一下子就被你问到重点了!要说木长老的毒不是别人下的,正是他自己!”   凌非焉疑惑道:“他为什么给自己下毒?”   凌非茗往事讲了上瘾,卖好关子就等凌非焉问呢,果然凌非焉话音一落,她马上继续道:“要不怎么说这仙火教的人没道理的邪性凶狠,炼起蛊来无所不用其极。听师尊说那木长老本意是要拿自己的身体化毒炼蛊。怎料那日在陨山修炼,也不知是没把握好毒素还是没控制好火候,硬生生把自己给毒翻了。该着我师尊救他救的及时,毒功也没折损太多。不然等他自己爬去解毒,不多,也就白白被毒虫子咬了三十年。”   凌非茗说着,伸出三根手指在凌非焉眼前晃了晃。   “三十年……”凌非焉默默重复。   凌非茗不解,问道:“师妹念叨什么呢?”   凌非焉略一思虑,回话应道:“即便这毒木长老自己能解,却也要损失三十年修为。就算明心道尊不是救他性命,但对于堂堂仙火教长老来说,助他保住三十年毒攻也算是极大的恩情。我想木长老应该不会不念旧情吧。”   凌非焉故意将旧情二字说得沉重,好像在暗示什么。   凌非茗听懂却又不说破,故意含糊道:“世间诸事皆有定数,唯独一个情字最是难料。”   这回轮到凌非焉不再言语。   情字?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仿佛这个字眼自始至终与自己无关。难怪天御宗上下无人不说她凌非焉终将是要破青玄羽化为仙的。毕竟他人登仙路上总有万般情感需要割离舍弃。而她,却好像生来就凉薄得没有情字可言。   凌非焉也不知这样是幸还是不幸。或许她没有答案是因为她从来都没有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   正迟疑,凌非茗忽然让她将车速慢下。凌非焉勒紧马缰张目而望,原来前面有个老翁不知为何跌坐路边,还有个小童弯着身子在路边拾捡什么。凌非焉又仔细瞧瞧,终于看清那些黄澄澄圆溜溜散落满地的却是许多橘子。   “老人家,你可安好?”凌非茗柔和笑着上前向老人探问。她远远在车上看见老者捂着腰腿,模样十分难受,猜想他是不是受了什么伤。   老汉正在叹息,见一白衣白袍仙子模样的女子突来向她问候,疑惑的揉了揉眼睛。确定面前的确有这么个仙姑在与自己搭话,这才回应道:“唉……多谢仙子关心。刚才有队军爷策马驰过,老拙年老体慢又挑着两担橘子,躲避不及,被匹大马剐翻在地。”   凌非茗向四周看看,老翁身边果然有条挑担,两端各系着个竹筐。如今竹筐皆尽打翻,大半的橘子都已滚落在地。   “爷爷,有许多橘子被马儿踏烂了。”说话间,那小童怀里捧着些橘子回到老翁身旁,一边将竹筐翻转过来把怀中橘子放进去,一边跟爷爷将起橘子们的不幸惨状。   “算了,坏了的就不要了。”老者腰腿尚有疼痛,自己试了下实难起身,向小孙子求助道:鲤火来,扶爷爷起来。”   “啊?不要了?”小童很乖巧的扶着老者起身,脸上写满失望神色,委屈道:“那就剩下这点橘子,也不能去明日云城里的集市上卖钱了。”   老者拍拍身上尘土,将挑担再抗在肩头,对小童道:“不碍事,这次赶不上爷爷下次带你去。”   小童面色凝重,嘟嘴道:“鲤火不逛市集没关系,可是卖不到钱咱们拿什么给奶奶换药啊?”   “唉……”老者闻言无奈笑笑,摸摸小孙子的头,慈祥道:“奶奶的病是老毛病了,吃了不知多少药也没什么效果,少吃一副两副不碍事的。”   “哦。”小孙子将信将疑。但既然爷爷这么说,他便不再异议,只专心扶着老者仰头问道:“那爷爷你没事吧?”   “没事,爷爷身子骨硬朗着呢。”老者一边回应着,一边向凌非茗点点头,算是对她的关心予以感谢。   祖孙两人重新挑起担子,装着仅剩不多的橘子掉转方向,逆着云城徐徐走去。   “老人家,稍等。”   凌非茗先是观察了一会老人走路的姿势,确定老人腰腿骨头无恙,只是跌打损伤在肌肉上,这才开口叫住老者。   老者缓缓回身,眯起眼睛询问道:“仙子还有何事?”   凌非茗快步近前,同时从腰间荷包里取出一锭五两的银锭,递与老人道:“老人家这钱你收下。虽不知道大娘身患何疾,但我也算略懂医术。如果大娘吃了许久的药都不见效,要么是药不对症,你且拿这钱带大娘去寻个好的郎中仔细瞧瞧,换副药吃。如果不是药的问题,那很可能是服药的分量和时机出了差错。再者就是病程越长的慢性疾病治疗起来就越缓慢,既然您说大娘已经病了好多年,那您就更要有些耐心啦。总之,您先带着大娘再好好看看,切不可临时断药,以免前功尽弃。”   凌非茗噼里啪啦说了一堆,老汉早就被那硬塞在自己手中的五两银锭惊呆了,凌非茗的话他也是记下一半听漏了一半。   好在小孙子鲤火够机灵,眉开眼笑向凌非茗鼓掌到道:“哇!姐姐好厉害啊!姐姐不会是天上的仙子下凡来救奶奶的吧?”   都说童言无忌,最是真诚。凌非茗被小童夸做仙子亦是十分开心,抬手在小童的鼻子上轻轻一刮,笑道:“不是天上的,是天御宗的。”   “天御宗……?”小童不知那是何处,但打心里觉得那里一定都是善良厉害的人,于是又毫不掩饰的露出了羡慕向往的神情。   老汉却将那银锭推辞道:“哎,不可不可。老拙与仙子素不相识,怎能平白收此重金。”   凌非茗心知不一次说服老者他必又推回,让来让去也是麻烦,于是想了想与那老者道:“不碍事,我等修真之人不重钱财但重机缘。若不是我那马车之内还有个急着救命的同门,说不定我还要去您家里给大娘诊诊病呢。既然我此番不能前去就等于见难不救,要损修为的。您也算帮帮我,收下我的心意。若这银子能帮大娘去病回春,您就是帮我大忙了,绝不是白受恩惠。”   “这……”老汉被凌非茗饶来绕去说得发懵,总觉得这白衣仙子虽然说得头头是道,但归根结底还是他什么也没做白拿人家五两银子。   凌非茗见老汉还在犹豫,转而又对小童道:“小朋友,你说姐姐说的对吧?无论书本还是戏文,你可听说过仙子要用银子买东西的?”   小童听了,认真思虑一番,忽而兴奋的捂住嘴巴,目光闪闪道:“仙子都是用法术变东西的!姐姐你是仙子吗?”   小童这样问,倒是给凌非茗提了个醒。凌非茗神秘一笑,反问道:“你看姐姐是嘛?”然后暗将真气一提汇在指尖,于空中点了几点,勾画出一只小小翠鸟模样。最后翻手一挥,那小鸟便闪着绿色莹光,衬着渐渐昏暗的天色翩然飞去。   小童见状惊讶的瞪大眼睛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那老者不由也愣在了原地。凌非茗一看,知道这事儿成了。果然,老者须臾回神过来,放下挑担便要对凌非茗鞠躬行礼,凌非茗赶忙将老者扶住,把银子放进他的手中。   老者千恩万谢收了银子,说什么也要将筐中的橘子赠与凌非茗。说是仙子不爱钱财,但总是喜欢瓜果芬香的。这是他们自家精心栽培的橘子树结出的果子,甜的很,请凌非茗务必收下。   凌非茗拗不过,拿了七八个,乐呵呵回到了马车上。   ※※※※※※※※※※※※※※※※※※※※   隆重感谢:   ============   二百五不找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3-07 16:50:04   二百五不找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3-07 16:49:56   二百五不找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3-07 16:49:49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3-07 13:35:21   ============   谢谢大家,非常感谢!!! 第173章 【云城寻冰】173   “南卿, 有橘子吃啦,你要不要?”轻扣车舆木门,凌非茗把南卿唤出来。   南卿惊喜接过,剥开一瓣放在口中,甜得满意, 愉快言道:“我说你怎么又停车,原来是嘴馋买橘子去了。”   “不是嘴馋是心善。”凌非茗白了南卿一眼, 随后又给凌非焉分了四颗橘子, 微笑道:“我就不进去了,师妹给非一拿两个尝尝鲜。”   言毕,凌非焉向南卿使使眼色,故意道:“小妖花愣着干嘛,快出来陪我吹笛子。”   “哦……”南卿不知凌非茗平白无故使得什么眼色, 正巧也在车中坐了许久有些乏味,便即刻钻出车舆给凌非焉腾出一大块空间。   凌非焉一怔,她本想多驾会马车,也好在外面吹吹凉风理清思绪, 没料到凌非茗一句话就把她给支回了车里。眼看车舆木门大敞, 凉风吹得初一几声昏沉轻咳,她只好拿着那四个橘子快速进到车内,然后关紧了木门。   “凌尊……咳咳……你回来了。”   初一缓缓睁开眼睛, 扯出笑意向凌非焉问候。经脉里的魔焰似乎又开始燥热起来, 烧得她口舌发干、喉咙微痒。但见守护身边的又换回了心仪之人, 她的目光便忍不住绽出了欣喜的辉光。   凌非焉听出初一声音晦涩, 犹豫一下又瞬间做出决定。把橘子暂放在车舆中后,她忽然欺身上前,几乎整个上半身都覆在了初一身上。   初一一愣,随即又惊又喜。她不知凌非焉要做什么,但却十分乐意凌非焉如此之近的对她做出任何事情。凌非焉则是将手臂穿过初一的脖颈,揽住了她的肩膀,稍一用力便将躺卧的初一扶着坐了起来。   初一无力,随着惯性跌进凌非焉怀中,下巴也越过了凌非焉的肩头,整个人都紧密的与凌非焉贴合在一起,她甚至能感觉胸口处碰触到的柔软。   “唔……”脑海猛然眩晕非常,一股莫名的悸动由大脑迅速传遍身体。还不及反应,初一便觉得自己全身都漾起了阵阵酥软酸麻的感觉。   忽来的亲近和魔焰的炙烤让初一有些意乱情迷了,欲望压抑许久,终究抵不过这般诱惑。她下意识抬起仅受控制的左手,紧紧拥向凌非焉清瘦的肩背,将凌非焉用力揽向自己的身体。   这滋味美妙极了。平日里凌非焉的身子看起来那么飒爽俊秀,想不到相拥而触时竟是这般柔软。初一深深的呼吸着,明明凌非焉周身散发出的都是高冷孤傲的清冽香气,为什么到了她的鼻息间就变成了芬芳花蕊一样甜蜜。   凌非焉亦是惊讶不已,她原是想扶初一起来喝水的,没想到却被初一忽然紧紧拥住,一时间愣在原处,进退无度。耳边暗暗传来初一灼热的气息,鬓角发丝亦被微微拂动,凌非焉心念骤动,恍然无措。   本以为初一抱着她只是因为身体虚弱,想顺势攀得更牢些。她正要再去扶稳初一,却明显感到初一的情绪也有了异样。霎时,凌非焉脑中忽然闪过许多往事,那些她曾经不以为意的默默相处,那些初一凝望着她的流转目光,那些初一为她散落的涓涓泪水,还有那道以命相搏的誓言……   非一她……   !!!   猛然被凌非焉用双手推着双臂拉开了距离,又对上凌非焉震惊微愠的视线,初一不由大骇。   是自己一时忘情,做出如此出格之事冒犯了凌非焉?还是她本就不喜与人亲近,更别提与人有这般近密的身体之触??难道,是自己忘记隐藏的倾慕之意被凌非焉察觉到了???要知道此番唐突之举若在男女间早与示爱无异了!   初一目含惊恐,猜不透凌非焉的心思让她仓惶畏惧不敢出声,甚至还怯懦的低下头去,心乱如麻的盘算着。如果凌非焉不知她的心意,那便是厌恶她的亲近。可若是察觉了尚还动怒,那岂不是……以后都无望向她示爱了!   初一垂首低目,静静等着凌非焉开口,精神上的压力瞬间压过了魔焰的煎熬。随着车马微微晃动,先前放在车舆中的四个橘子慢慢徐徐的滚动散开。   片刻而已,却仿佛漫长时间。凌非焉终于将她轻靠在车舆壁上,才松开了扶着她双臂的手。不过凌非焉什么都没说,也不看她,只默默将装着清水的皮囊取下塞子,递在她的手中。初一一愣,怯怯接过,口渴的感觉早就被吓到九霄云外了。   “谢谢……”清凉甘甜的山泉水让初一精神一振,也愈加清醒懊悔。   “那个……”凌非焉几乎与初一同时开了口,下意识抬目望了眼初一,见她已喝完了水,便暂时停下话题拿回水囊把塞子重新塞好。   初一看在眼中,感念凌非焉知她单手行动不便,竟细致体贴如斯,强行平静下来的心湖不禁又漾起点点涟漪。   凌非焉俯身将滚散的橘子取回,轻道:“方才师姐买了几颗橘子,让我拿来给你尝尝。”   “谢谢非焉凌尊……”   初一无力笑笑。凌非焉避而不提方才之事只说橘子,倒是松了口气。但从凌非焉略有做作的神色上看,她知道,凌非焉对方才的紧密相拥必不是完全无动于衷的。至于她那时瞬间的震惊之情到底是动怒,是厌恶还是察觉,她猜不到,也不敢猜。如果一定要期待,她更希望是被凌非焉察觉了心思……   橘子的清香侵入鼻息,断了初一的思绪。凌非焉专注的低头剥着橘子,在那橙红色橘皮和甜嫩果肉之间轻盈游走的手指更显修长白皙。初一虚弱靠在车舆壁上,被那双纤纤玉手牵着视线,痴痴看完凌非焉将橘子剥成莲花模样。薄薄橘皮衬着饱满橘瓣,无论酸甜,都惹人生津。   而这时,凌非焉抬起了眼眸。初一竟不知是被那柔和视线动了心弦,还是被她低迷之音撩了心念,只听凌非焉轻缓言道:“记得你入天御宗那年,冬日初雪,我吃了你一瓣师姐带来的橘子。”   “呃……嗯……是啊。”初一瞠目微笑,往昔场景历历在目。原来,这些小事凌非焉也还记得,心中更是喜悦温暖。   凌非焉顿了顿,因为初一眼中的讶异之情已经溢于言表了。这让她很是羞恼,初一的眼神分明就是在控诉她啊。难道她凌非焉在别人眼中就是个凉薄无情到什么都不会放在心中的人么?   初一很快就发现了凌非焉的情绪波动,马上转口道:“想不到到了今日,才有机会再与非焉凌尊一起吃橘子。”   凌非焉撇撇嘴,她本也没想与初一计较,思来想去,或许真的是自己太过冷淡漠然,才忽略了许多与人相处的世间清欢。她默默望着初一,只见初一虽然备受魔焰煎熬,却依然强撑着与她露出明朗笑颜。那张年轻脸庞上洋溢着的随性洒脱与她时刻谨制的性格完全相反,却总能让她在生厌动怒后不自觉的被感染。   凌非焉有些忧心了,初一身为天御宗的道师,每每这样随心境、不止情,于修真来说正是大忌。可到底是什么,是什么让经脉里藏着深重魔劫的她在近乎倔强的执着中,仍然能保持着灵魂清净而不被魔意侵浸呢。   “凌尊……在想什么?”初一斜倚着身体,无力起身也无处躲避,就这样被凌非焉目不转睛的看到内心慌乱不已,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凌非焉。   凌非焉一怔,回过神来。为掩尴尬忙将手中的剥好的橘子塞进初一左手里,道声:“没想什么,吃橘子吧。”   初一看着手中橘子,试试抬动手臂却是徒劳。本来已有复苏迹象的魔焰就像被大动的欲念陡然点燃了一样,极其炽热难捱。初一觉得自己很快就要被那魔焰燃尽吞没了。   努力克制着,尽力用身体挡住右臂,初一不想被凌非焉看见正在暗中疯长的火舌。她还没吃到凌非焉亲手给她剥开的橘子,她还没与凌非焉再叙一叙那年初雪时的点滴往事,情急之下便无意识的咬紧牙关,皱着眉头强撑起身子。   凌非焉注意到初一神情为难,以为她是不方便吃那橘子,也没多想,边道:“算了,好人做到底。”边将初一手中橘子拿了回来,然后取下一瓣橘肉送到了初一唇边。   初一见了,惊愕不已。   凌非焉这是……在亲手……喂她吃东西?!!   本就迷蒙的思绪更加混乱了。初一实在不敢相信,也无法不去在意。凌非焉如此举动与她方才不顾一切紧拥凌非焉的行为根本没什么两样啊!!   换做是凌非茗,是汤沐笙,哪怕是南卿,初一都不会浮想出什么不该想的。可偏偏是凌非焉!!!那个不苟言笑难与人近的凌非焉竟会亲手喂她吃东西!   不知是魔焰灼烧难熬必须张开些嘴巴呼吸,还是有香甜诱人的橘瓣凑在嘴边,条件反射的就微启了双唇。初一就以这样羞涩的姿态犹豫着,陷入了两难之境。   吃吧,真是难为情。橘瓣就被凌非焉白皙的手指轻轻捏着,咬上去的时候,万一要是……只是设想了一下双唇触碰不小心到凌非焉手指的情景,初一的脸瞬间就涨成一片绯红。   不吃吧,无论什么原因凌非焉能这般待她,至少在递来橘瓣的瞬间是将她视作了亲近之人。不接受这瓣橘肉不仅会拂了凌非焉的好意,而且很可能会触到凌非焉的防备之心,将她再逼回冷漠淡然中去。   如此,那便必须要吃了!   打定主意,初一抬眸扬唇迎近前去,但见凌非焉目光闪烁,好像也有了退缩之意,当即心下一横,瞧准橘瓣,张口……   “啊……”车马摇晃,凌非焉一声轻吟,缩回手去。   初一虚弱不稳,径直扑在凌非焉双膝之上。口中橘瓣磕碰在唇齿间,蜜汁四溢,敲打味蕾,甘甜非常。   “你的手……魔焰怎么这么快就发作了?!”凌非焉来不及细思方才指尖上扫过的一阵温湿柔软,很快发现初一右手臂上那些汹涌的火舌纹理已燃过少海,直逼青灵!   坎城临行时,非云曾数次嘱咐过,魔焰火舌越近心房越是凶险。须知心经下臂有六个穴道,层层关护,可控魔焰于安稳中。而上臂只有少海、青灵、极泉三个穴位,每失守一个,危险都会成倍增长。所以想让初一平安无恙的活到入手冰冰花彻底驱除邪火,就务必要时刻将魔焰控制在灵道穴以下。   而现在,魔焰已突破少海,青灵也马上将要失守,可以说初一的性命已在旦夕之间!   “我没事……”初一还内疚着又让凌非焉为她担心了,又说不出别的安慰。   凌非焉却根本不能再多理会初一,她着实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第一时间向车舆之外高声呼唤:“非茗师姐!非茗!!快!!!魔焰燃过少海了!!!”   ※※※※※※※※※※※※※※※※※※※※   隆重感谢:   ===============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3-09 18:57:30   夏夏君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3-09 20:40:14   夏夏君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3-09 20:40:21   夏夏君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3-09 20:40:27   夏夏君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3-09 20:40:33   夏夏君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3-09 20:40:38   夏夏君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3-09 20:40:57   二百五不找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3-09 20:57:29   背对幸福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3-10 18:39:52   ===============   “背对幸福”,灌溉营养液 +20 2018-03-10 18:39:53   “夏夏君”,灌溉营养液 +30 2018-03-09 20:40:57   ===============   谢谢你们,非常感谢!!! 第174章 【云城寻冰】174   凌非茗踏进车内, 但见初一情况危急,即刻令凌非焉封住初一右臂极泉、青灵两穴,并迅速取出银针以大量内力汇聚针上直刺少海穴。   只见银针入进皮肤,却并无先前那般雾气蒸腾的效果,魔焰依旧张狂难控。凌非茗不由皱眉, 又拿出一根银针递给凌非焉,急切道:“非一手上魔焰极盛, 而我的内力又太过温和镇克不住, 还请师妹在这银针之上附些至寒之力。”   凌非焉一怔,没想到这么多年在露潭苦修凝海决,真气饱染寒意,竟在此时派上了用场。于是她接过银针,将真气尽附其上。霎时间, 小小银针宛如渡上一层银色霜华,微微透着冷色。   凌非茗满意取回,重新灸刺少海穴,这才见一丝细微的白色雾气缭绕着银针缓缓透出。凌非茗即以手指加大力度捻动银针, 深入刺激被邪火侵染的穴位助初一泻火。   如此下来, 明明比往时六个穴位只多灸了一个穴位,凌非焉与凌非茗两人竭力配合,也足足折腾了快一个时辰才将初一的魔焰稳定下来。   凌非茗见初一此番额上滚落的汗珠早不似先前那般细密, 而是豆大有余, 不由感叹非云所言果然不假, 心有余悸的向凌非焉言道:“真是失守一个穴位就加了几倍的凶险啊!按说这魔焰先前还好好的呢, 怎么忽然就烧得这么厉害?非一刚才做了什么?”   凌非焉闻言心虚,支吾道:“没做什么,我扶她起来喝了点水,又把你给的橘子给她剥了一瓣……吃。”   “就这些?”凌非茗疑惑的看看滚落在车舆中的缺了一瓣的橘子,总觉得凌非焉说得稀松平常。可初一绝不会因为这么稀松平常的两件事就让魔焰突破重重关护直接燃到了少海穴。   “就这些……”凌非焉避开凌非茗质询的眼神,掏出手帕将初一额头的汗滴轻轻拭去,转移话题道:“出了这场大汗想必非一的衣衫亦会浸透,等我们到了云城可先找个客栈落脚,给她换件干爽舒适的衣衫。”   “哼。”凌非茗酸酸的哼了一声,自己抬手抹去额头细汗,故作不快道:“非一可真幸福,光是躺在那儿就有人给抹汗更衣的。可怜我为她忙活了一个时辰,累得满头臭汗却是无人问津。”   “师姐!”   凌非茗话里意味太多,凌非焉听了竟无从驳斥,只好先叫声师姐堵了凌非茗的嘴。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凌非茗有点好奇凌非焉的语气和反应了。若在往日凌非焉听她这般言语,无非就是根本不予理睬,或者丢句“又在胡言”淡淡了事。今次这声师姐唤得嗔怒中带着娇羞,却是缘何而起啊?   如果这时没有望着初一,凌非焉应该会发现凌非茗面带坏笑的神情。但她就是在注视着初一的面色和呼吸,只分了些许注意力给凌非茗,所以不知不觉便落入了凌非茗的“反问圈套”。   “第一,非一正受着魔焰的煎熬,哪来幸福可言?第二,非一此伤因我而起,我细心照料她自是理所当然。第三,宗主师伯亲自派遣师姐此行南疆,就是要你负责保障非一周全。莫说一个时辰,就是一天,一月,一年,师姐也不该牢骚。第四,师姐辛苦我亦感激,可是师姐有手有脚,能动能料,怎么也需要别人来擦汗么?”   “啊……凌非焉,你这是心虚啊。”凌非茗被凌非焉连珠炮的反驳说得惊讶,但却笑意更盛,直凑到凌非焉面前,眯起眼睛向凌非焉道:“说吧,你方才与初一到底做了什么?”   “虚……心虚什么……我,我们什么都没做!师姐为什么这么说!”凌非焉向后躲了躲,又避开了凌非茗“不怀好意”的视线。但转念一想,这样明显的回避不正显得心虚了么,又强行用“镇定”的眼神狠狠望回了凌非茗以证清白,但左手却不自觉的握住了自己的右手指尖。   那时,她本是单纯递过一瓣橘肉,可伸出手后她便后悔了。眼前初一面色绯红目光迷离双唇轻启的望着她,她竟有些微微触动。   那半睁半含的墨色瞳眸里好似氤氲起一层迷蒙的薄雾,宛如灿烂星河流动着明朗辉光,又像薄薄细雨浸染了湖光山色。凌非焉从未如此相近仔细的观察过初一的眼睛,一瞬间她当真十分好奇,究竟是怎样的情愫才能将一个人的目色变得这般璀璨深邃而又温婉多情。   凌非焉想望得深些,她觉得或许在那星河尽头在细雨落后就会有她想寻的答案。可是她又不愿再深,她怕在辉光中在山河里出现的是只是她自己的倒影。   这样的神色,这样的渴望,甚至在期盼中微透着一丝哀求的目光让凌非焉震动非常,亦带惶恐。她确定此生绝对没有任何人这样凝望过她,可她又十分笃定一定在何时在何处见过这样的神情。那种彷如遗忘了沧桑千年的感觉在这目光中由朦胧变得清晰。   讶异中心绪百转,凌非焉再回神时,却见初一的双唇已渐渐靠近手边。她擎着橘瓣的素手不由微微颤抖,脑海中悄无声息却汹涌闪过一段虚无的流光剪影。有张同样面容,有个同样场景,有种同样感受正浮在恍如隔世的潮水上,一浪又一浪冲刷向她全部记忆的尽头。   来不及确认任何,那微弱模糊的影像便被马车的震动打得飞散无踪。凌非焉只觉指尖上少了橘瓣的重量,却扫过一阵温暖湿润的柔软。她惊讶的睁大眼睛,十分确定自己的手指是被初一的舌头轻触舔过了!   很快,指尖上的触感变作另一种柔软细腻,附着着轻轻的吸吮感将她的指尖包含其中,好似难再抽离,却又只是一缩手便得了自由。凌非焉明白,第二份便柔软是初一的双唇,可她不知自己的指尖何时变得如此敏感,竟能将一瞬间的触碰分辨得如此清楚。   可惜,细微轻触之后便是初一跌落在双膝怀中的重量。触目惊心的魔焰火舌让凌非焉登时将方才那些婉转心思尽数抛却在九霄之外。直到此刻被凌非茗问起,她才将那悸动的感觉,那模糊的记忆和那湿软的碰触再度回溯起来。   凌非茗见凌非焉生生盯着她,面色倔强目光却是闪烁不定,便更加笃定凌非焉心中有鬼了。不过她也知道凌非焉嘴硬得很,既然能从凌非焉的反应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又何必一定逼她说出口呢。于是她拾起那个缺了一瓣的橘子,站起身来斜斜笑道:“为什么这么说?因为你只有心虚的时候话才会变多。”   “我!”凌非焉还想再挣扎辩解一下,可一想到凌非茗刚说完她心虚话多,再解释岂不是越描越黑了,只好吃瘪坐回车舆中,狠盯着凌非茗无声抗议。   翌日辰时,一行四人终到云城。临近城郭,却见数队官兵分列城门两侧,对进出行人严加盘查。看这阵仗,若不是城门匾额上用斗大的字端正题着“云城”,还让人误以为是到了帝都开京了。   凌非茗心中诧异,转与身边凌非焉道:“昨夜才遇官军直奔云城,今早便见他们在这盘查往来,只怕云城里还真是要起些风波啊。”   凌非焉眯起眼睛观察前方情况,淡然应道:“云城偏远盗寇猖獗,许是闹了什么重案在此戒严吧。师姐切莫好奇乱去招惹他们,官家的事就让官家去理,我们只管寻冰冰花就是了。”   “嘿,谁说我要去管官家的闲事儿了。我当然把挽救非一的重任放在首位啊。”说到初一的名字凌非茗故意加重了语气,然后缓缓驱赶马车走向城门,一边又叹息道:“我是想说这南疆往昔之时确是个蛮夷之地,后来南疆王彭让受封礼南郡王,励精图治,教化民众。数十载下来莫说云城,整个南疆的民风都从彪悍阔辣变得开明祥和许多。如今一看这般景象,倒是又让人心中暗有不安。”   “礼南郡王?彭让?!”凌非焉听到这名字忽然警觉起来,低声念道:“险些忘了,这云城竟是他的封地。”   “嗨,对啊。”凌非茗一拍拳头,恍然大悟,小声道:“师妹年前与非一赴京师为安王妃驱除的大魇梦魔,可不就是礼南郡王的世子么!我说怎么越近云城便越是阵阵忧心,原来我们几个是千里迢迢的把自己送到仇家门口了。”   凌非焉骤起眉头,按住凌非茗扯着马缰的手臂,轻道:“师姐,且来车舆内详说仔细。”   初一和南卿正在车舆中休歇,忽见凌非茗勒停马匹停稳马车,与凌非焉两人一起勉强挤进车舆,不由疑惑万分。待听说这云城便是礼南郡王的封地后,亦有担忧之情浮上面容。   见此情形,初一先低声开口道:“依我看,大家不必太过紧张。非焉凌尊与彭新之战乃是在王妃寝殿之内入梦而行,但他早已飞灰湮灭,云城之内该不会再有人识得我们。”   凌非焉亦道:“我们在此将道服换下,稍后入城盘问时,只道家中小妹病重,进云城是为求医的。”   凌非茗闻言,向南卿扬扬眉目,调皮笑道:“那我便又是田茗了。小妖花,你是想继续叫南卿呢?还是想随我一起叫田南卿啊?”   “田茗……”再次听到凌非茗的化名,南卿忽的就想起那时苏南府与凌非茗共同度过的一夜,琴笛合鸣,欢乐畅然,却不过是风雨骤来前偷得的偏安。只因凌非茗是道师,自己是妖族。而如今,她终于可以褪尽铅华安然于世,亦多亏与这道师相逢。或许,这便世人所称的运命吧。   “田南卿?”凌非茗见南卿面露严肃神色,略有担心,小声唤她。   南卿一怔,发现凌非茗正半忧半疑的看着她,也觉得自从被明心道尊重塑真身之后自己的性格无端开朗许多,所以、可能方才片刻的愁绪在凌非茗看来倒像是很严重的事了。于是她换上笑容否定道:“我就不用换名字了吧,再说你这个田难种田难耕什么的实在是不好听。”   “是田,南,卿!唉,随你去吧。”凌非茗撇撇嘴,转向凌非焉坏笑道:“师妹自然是要随我叫田焉的吼。”   不及凌非焉回应,初一噗嗤笑出声,随口道:“非焉凌尊在开京时可是叫林焉焉的。林是凌的谐音。焉焉,可爱中还带着些小姐脾气,很适合吧?我起的。”   “嗯,有那么点意思。”凌非茗见初一专门在话尾补上一句她起的,便颇有意味的看着初一,想了想又道:“既然你们早就起过化名了,非一你叫什么?”   “我嘛……”初一不好意思道:“我当时是冒充林焉焉大小姐的丫鬟,没什么姓氏,就叫小一。”   凌非茗听了,大笑道:“妥了,这次本凌尊就赐你个姓氏,唤做田一。”   初一一愣,这名字虽然有了姓氏,但怎么听也都还是个丫鬟啊。   南卿也在旁帮腔道:“什么田一田鸡的,太难听了!凌非茗,你怎么这么不会取名啊?”   凌非茗不服气的环起手臂,向南卿嘀咕道:“当初你不是觉得田茗还挺好听的。”   南卿没好气的白了凌非茗一眼,驳斥道:“那也不代表田一就好听啊。”   两人互相杠起了兴致,你一言我一嘴又互相斗起唇舌来。   凌非焉见状轻声打断道:“我看,就叫林依依吧。”   三人一同望向凌非焉,凌非焉一愣,忙又解释道:“不是说进云城给妹妹看病么,就与我同姓林,名为人衣依。”   南卿闻言拍手赞道:“哦~宫调曲牌有歌云,花开焉焉,洛水依依。这两个名字做姐妹到是非常相宜。”   凌非茗亦是眉开眼笑,赞成道:“这个好这个好,看来我们非焉每天坐在天枢宫里啃书堆到底不是白啃的。只是这花开焉焉,洛水依依我没记错的话是歌颂爱情的呀,怎么就变成做姐妹相宜了?”   凌非焉与初一听见下意识对视一眼,但见对方也正看向自己,目色微惊,又即刻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转回头去。   “啧。”南卿忽然感到小车舆中荡漾起一丝尴尬气氛,也不知凌非茗是装糊涂还是真糊涂,紧忙咂咂嘴,示意凌非不要再乱挑刺了。   可谁知凌非茗明明看到了她的眼色却还不依不饶的逗趣道:“再说,我都是姓田的,非一又不是凌尊首徒,随你姓什么林嘛~不如就……啊!小妖花你造反啦,敢袭击天御宗道师!”   南卿得意的收回捏在凌非茗手臂上的手指,又将包裹丢在凌非茗身上,催促道:“就你话多,快些换了衣服出去赶车。”   ※※※※※※※※※※※※※※※※※※※※   隆重感谢:   =============   二百五不找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3-11 08:04:41   二百五不找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3-11 08:0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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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非茗陪笑道:“这位官爷好生有趣,我们是表姐妹,自然不同姓氏。”   “表姐妹……?”   兵士半信半疑间,有个穿挂藤甲军官模样的人亦上前开口道:“放她们过吧,后面等着进城的人快排到开京了。真不知四个女子能翻出怎样的浪来?一群女人家家的还查这么仔细,未免太不相信我们云城守备军了。”   兵士闻言面色铁青,驳斥道:“邪教教众甚多,女子亦不在少数。仔细些探错了没关系,但若是探漏了,只怕廖参将担不起失职之罪。”   显然那云城守备廖参将并不买账,从言语到表情都毫不忌惮的显露着不满。大声嘀咕道:“官军可真是威武,才来云城不到半月就搅得城内鸡飞狗跳,难怪皇帝连日里又派钦差来与礼南郡王说道。”   “哼!本将懒得与你多言。”那官军果然不再与廖参将多说,随即向凌非茗挥挥手,示意她们准予通过。   凌非茗将两人所言听在耳中,心道怪不得城门守军穿着两种军服。想来披着藤甲手持长矛的才是云城本地官兵,而那身穿铠甲手持长刀盘问她们的,便是开京来的官军了。   不过从这两人的言语中可以确定,官军早在半月前就已入了云城,看来是奔着什么邪教而来。只是不知如何原因,昨夜又有钦差专程从开京赴了礼南郡王府。   凌菲茗这次倒是听话,既被放行,她也懒得多想,持起缰绳便将马车赶进了云城。可谁知刚进了云城,气氛即刻就变得诡异紧张起来。南卿被眼前恐怖景象惊得的捂住了嘴巴,连凌非茗也不得不转过身去敲了敲车舆,将凌非焉从车中唤出来。   凌非焉跳下马车,但见云城城门两侧各耸着一排丈把高碗口粗的木桩,由近及远少说二十多根。每一根木桩上都吊着具早没了人形的身体。这些人男女都有,一看便是受过极刑,全部血迹斑斑、伤痕累累的看不出死活来。   凌非焉又看了看四周,往来民众亦是目光谨慎,根本不敢往木桩上看。偶有些与她们一样为之惊叹的人,无不是衣着与南疆百姓大为不同的外乡人。显然,云城的百姓都知道木桩上吊着的是谁,而且绝不想因为视线落在那些人身上而引来官军的注意。   “师姐,这不会就是你说的礼南郡王教化百姓的手段吧?”出于对生命的尊重,凌非焉皱起眉头,单纯猜测这些囚徒到底是做了怎样穷凶恶极的事,才会被残忍的挂在此处示众。   凌非茗也没想到非云口中云如游龙、景珍异秀的故乡云城竟是以这样的血腥场面迎接她们的到来,只能板着脸愤懑道:“这哪是教化,这分明是警慑。而且完全不像大炎官军的行事作风,可真是邪门。”   南卿望着柱子,小声道:“非茗你看,木桩上有字。”   凌非茗顾看左右没有兵士注意她,便定睛向木桩上细细看去。原来那柱上不知是用朱砂还是血迹所写的却是“仙火邪教、以儆效尤”八个字,错愕叹气道:“这下完了,怕是不想惹是非也难了。”   正此间,凌非焉忽然扯了扯凌非茗的衣袖,低声催促道:“快走,城门守军望着我们呢。”   几人急急驱车向城中奔去,恰有个年轻小童从马车边经过。小童继续往前走了几步,又好似猛然想起什么,即刻转身紧随马车之后,一路跟到了她们下榻的彩云客栈。   林非茗让小二帮忙把马车赶去马厩停靠,在彩云客栈要了两间客房落脚。南卿与凌非焉将初一扶近一间屋子,留下凌非茗与客栈掌柜攀谈。   凌非茗装作对仙火教不甚了解的语气,询问道:“掌柜的,我们是外乡人。进城时看见城门两侧吊着许多囚犯,好怕人的。他们可是犯了什么重罪么?”   掌柜见个笑意温婉的女子主动与自己说话,自是很愿意的放下手上账务,详尽回应道:“姑娘有所不知,那些都是仙火教的教众。年前京里传来消息说咱们礼南王的世子暴病而亡,皇帝怕老郡王伤心,专程派了一位王爷护送灵柩归来云城,算是对老郡王的尊重和抚恤。怎知那位王爷到了云城也忽然暴毙身亡。皇帝得知消息后十分震怒,只道是郡王爷对世子之死心怀不满,故意挑衅圣威。一怒之下便派了不少官军来云城,明面上说是调查王爷死因,暗中却是想探老郡王的底呢。”   凌非茗听了点点头,又问道:“这不是官家与礼南郡王府间的纠葛么,与仙火教又有何干?掌柜可知薨在云城的是哪位王爷?”   掌柜眯起眼睛,神秘道:“死的好像是……靖阳王,对,叫景匡恒。谁说不是官家和郡王府的事儿呢。可是那靖阳王死得蹊跷,死因难辨。官家不知从哪请来个道师,硬说靖阳王死于仙火教的巫蛊之术,仙火教因此受了牵连。”   凌非茗面露惋惜,叹气道:“一人之死,便要屠戮许多人,实在残忍。礼南郡王就这样任由官军残害人命而坐视不理么?”   掌柜也跟着叹气道:“姑娘可小声些,坊间都传皇帝早就怀疑老郡王心有异志,如今世子身亡,郡王爷更是无所顾忌。那死在云城的靖阳王在皇帝来看就是个信号,他把仙火教判为邪教,根本就是借着剿灭邪教的借口先遣军士进云城试探老郡王。郡王爷莫说插手去管,就是他稍有微词,马上就会被扣上谋反的帽子。到时,哼……”   “哎呀,那可就不得了了。”凌非茗故作惊讶。   掌柜亦道:“都说老郡王是为了云城百姓安危才忍气吞声的。谁让云城百姓都安逸惯了,生怕横遭战火毁了家园。别的不说,就是我这家小客栈也是几代人的心血,真要打起仗来我也舍不得啊。所以云城从官到民再有不满不甘,也只能盼着明日官军将仙火教长老和圣火使枭首示众后,速速离开云城吧。”   凌非茗闻言一惊道:“什么?官军把仙火教的长老抓住了?”   掌柜轻蔑道:“那就不知道了。大家都觉得仙火教一向神秘莫测,怎能轻易就让官军抓了长老和圣火使。可能只是找些无辜的替死鬼杀给老郡王看的吧。”   “竟是这样。”凌非茗大概明白为何官军要把仙火教众挂在城门边了。她向掌柜道了谢,顺便多与掌柜些铜钱,只说小妹病得严重还请掌柜多多照应。   掌柜见此女子不仅貌美还很大方,自是乐呵呵的应下。   来到初一所在房中,凌非茗将方才所闻与几人分享。头头是道的分析道:“官军在云城境内这般横行,无非就是想激怒礼南郡王彭让。看来开京那位圣上也不是吃素的主,当年初登大宝人弱势微时便架走彭新在京作质子,如今羽翼丰满大权在握立刻就找借口除掉隐患。难怪你们救安王妃要动彭新性命,皇上明知他是礼南郡王世子还能应允。”   南卿叹道:“我还以为是皇上与安王爷手足情深,不惜冒犯礼南郡王呢。”   凌非茗道:“尤其还派了一位王爷亲自护送灵柩到云城,旁人看来可谓是圣恩极隆了。”   初一倚着木床边,轻接道:“可惜派来的不过是个双字王,名号好听人人尊一声王爷,在皇族中的地位却远不及单字王显赫。”   凌非焉环着手,显然有点介意自己和初一无意中成了皇帝铲除礼南郡王的棋子,不快却冷静道:“自古权力之争残酷堪比妖鬼邪魔,道听途说更要且信且疑。眼下云城形势虽比预期复杂许多,我们更该尽快去仙火教设在云城的秘堂亲探实情,再做定夺。”   凌非茗应道:“师妹说的是。那咱们就趁着非一魔焰尚还稳定,同去仙火教拜访。非一行动不便,就让卿儿留下照看吧。”   “哎!”南卿又听凌非茗叫她卿儿,这才想起城门口猝不及防就被降级成了小奴,向凌非茗抗议。   “同去?”凌非焉一愣,似乎有些不放心。   凌非茗无奈笑道:“仙火教正在遭劫,我怕我一个人去,万一横生什么枝节应付不来啊。这客栈还算安全,掌柜那边我也打点好了,咱们速去速回就是。”   凌非焉点点头,但忧虑神色始终泛在眼里。   “卿儿,可要尽心照看好依依小妹。不然回来罚你不许吃饭。”凌非茗丢给南卿一个斜斜的笑意,便出了门去。   凌非焉亦转身欲走,但却向初一投去目光,好像要说些什么终是沉默须臾没有说出口。   初一见了,会心弯起嘴角,向凌非焉轻声道:“我会照看好自己的。”   南卿亦道:“非焉凌尊放心,有我呢。”   这次凌非焉依然没有言语,却好像尴尬被人看穿了心思,即刻转身避出了房门。结果刚一出门就见凌非茗靠在门边笑意盈盈的望着她。   “干嘛?”凌非焉瞥回凌非茗。   凌非茗将手搭在凌非焉的肩上,坏笑道:“什么时候咱们雷厉风行的非焉凌尊也变得婆婆妈妈的了?”   凌非焉听了,眼眸轻颤,随即用伪装成画卷的炎月剑一推,将凌非茗丢在身后,径直出了客栈大门。凌非茗也笑眯眯的追了上去。   这时,尾随他们到彩云客栈厅堂中的小童已十分确定,刚才出门去的两人中正有一个是他怀疑的人,也不动声色的起身离开了客栈。   片刻,小童来到礼南郡王府,匆匆直奔彭让所在的府中正厅。管家彭展拦住小童,轻呵道:“侍月你干什么去?王爷正与钦差大人在厅中叙话,不得叨扰。”   小童侍月听了忙缩回手来,脸上焦急的顾看左右后,上前一步在彭展耳边低言道:“大管家,烦劳你前去禀报郡王爷,就说害死世子和弄星的仇人来云城了!”   ※※※※※※※※※※※※※※※※※※※※   (尴尬)   本文实在缺乏积分,听说回复可以加积分。   恳求各位看文的读者大老爷,顺手的话,回复个“花花”也是好的。   租租在这里十分感谢了~~(鞠躬)   隆重感谢:   ============   朝左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3-12 10:26:35   fghj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3-12 12:51:29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3-12 18:24:37   二百五不找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3-12 18:32:29   二百五不找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3-12 18:33:07   撞南墙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3-12 22:15:10   夏夏君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3-13 14:03:22   ============   “二百五不找”,灌溉营养液 40 2018-03-14 11:10:42   “夏夏君”,灌溉营养液 10 2018-03-13 14:03:23   “撞南墙”,灌溉营养液 1 2018-03-12 22:23:00   ============   谢谢你们,十分感谢。 第176章 【云城寻冰】176   “你说什么?!你可看仔细了?”彭展听了侍月的话十分惊讶。   世子彭新的尸身被送回云城时已是身首异处的模样, 简直是瞎子都能看出来此中必有蹊跷。而官家却只给礼南王府一个暴毙的解释,显然不能服众。不过这也正是官家的目的所在,所以官家并不在意这理由多么拙劣,反而有点越荒唐越好的意味。   彭展跟在礼南王身边多年,深知彭让秉性。他知道彭让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如今不清不楚的远死他乡, 无论什么原因什么人下的杀手, 礼南王一定会倾尽心力查个水落石出,为子报仇。只不过现在礼南王还没有做好充足准备,所以才对官军的步步紧逼一忍再忍。   “看仔细了。”侍月用力点头,咬牙仇恨道:“在监学院的世子别院,我与那人打过照面,她的音容样貌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彭展眯起眼睛摸摸短而整齐的胡须, 细长的眼睛盯紧侍月, 低声道:“眼下郡王府形势微妙,与官军的对峙一触即发。你可知道你若看错了, 会给王爷带来怎样的牵连?!”   “知……道。”侍月被彭展吓得心慌,但仍然坚持到:“起初我也不相信她残害了世子竟然还敢踏进云城来, 怕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就一路随她跟到了彩云客栈, 又辨了好一会,千真万确就是那个人!”   彭展见侍月说得真切, 心道世子罹难前夕, 唯有侍月陪在世子身边, 如果是侍月十分肯定看见了杀害世子的仇人,那便是极有可能的了。于是他将侍月拉在一旁,低声道:“你且在此等候,我即刻入内与王爷通报。”   “哎!”侍月应着,这才松了口气,用袖子擦擦一路跑来的细汗,然后立刻又焦急的盯着厅堂的大门盼看。   礼南郡王彭让此刻正在与钦差赵苑相谈。但见他身着墨蓝为底镶嵌暗金图纹的郡王华服,冠帽之下须发墨色居多,双鬓却微泛灰白。打眼看来大概到了知天命之岁,但却依然精神矍铄,端庄儒雅。许是商榷到了让他很不开心的话题,彭让的脸上始终挂着隐隐怒色。   再看钦差赵苑,青袍乌纱,粗眉赤面。不过是个而立之年的青年人,面对威严赫赫的彭让倒也不虚阵势,稳稳妥妥的坐在椅子上端着云城的茗茶,只嗅其香却不品尝。   彭让见了,强忍不悦,冷言道:“赵钦差何不饮茶?”   赵苑闻言,随意回道:“本将十二参军,十五出阵,数征沙场死里求生,喝惯的是成坛的烈酒,舔惯的是刀尖的鲜血。郡王爷这浓茶虽香,于本将来说还是太淡了,不适口。”   彭让听了,微微一笑,看似客气却以言语轻讽道:“那倒是本王招待不周了?不如本王即刻命人给将军备酒?”   “哈哈哈!”赵苑朗声笑道:“老郡王的好意末将心领了。若是平日郡王爷请末将饮酒,末将定感三生有幸!只是今日么……”说着赵苑瞥了眼被他一进门便奉在桌案高处的长剑,目光一凛,严肃道:“本将乃是奉天子之命来云城剿灭仙火邪教,持的是尚方宝剑,代的是天子言行。郡王爷若是真心赏酒,便等明日斩了那仙火教一干人等,本将功成身退以自己的身份再陪郡王爷把酒痛饮吧!”   “好。那便明日再摆酒席,给将军庆功!”彭让故作爽快的应着,亦把目光落在那柄华丽长剑上。   只见那宝剑剑鞘由精钢与赤金混合制成,其雕工精致旷世罕见,纹理清晰栩栩如生,一面刻着蛟龙腾飞于九天,一面刻着凤凰展翅于寰宇,鞘身上还镶嵌着七颗宝石,成北斗之势排列连横。至于剑身是何模样,恐怕只有死在剑下的人才见识过。   这御赐宝剑的作用自是不言而喻,也难怪赵苑区区一介青袍武官面对位高权重的礼南郡王彭让,亦能如此有恃无恐。   赵苑见彭让虽然努力保持着翩翩风度,实则面色已然不悦,心中不由得意,更进一步道:“那明日法场之上便劳烦郡王爷亲自开斩,本将就在旁给王爷做个督斩官吧。虽说本将是个钦差,但云城毕竟是郡王爷的地面,本将怎么好夺了郡王爷的威风呢。”   彭让亦察觉到赵苑愈加放肆的在激怒他,楞了一下便将态度扭转,再以儒雅之意缓和笑道:“赵将军客气了,既是钦差身份有如圣驾亲临,钦差之意等同圣意,本王定当遵从。”   几番言语,彭让终于知道京中那么多大小官员,皇帝为何偏偏选了赵苑做这棘手的钦差。   仙火教在江湖上虽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但在南疆却是个传承许久的大教宗。加之南疆民风本就悍畅直爽,若拿官军和仙火教相比,南疆民众反而与仙火教更加亲近,说不定谁家的哪个就是仙火教教众呢。   而如今赵苑要在云城当众枭首仙火教众,彭让本以为赵苑乃是武夫,凡事靠惯了蛮横,定会抢着做这主审问斩的差事,一来彰显官家厉害,二来也好赚些功绩回京去请赏。他亦想趁此机会让云城乃至南疆的民众愈加憎恨大炎官家,没想到赵苑却一边说着敬重他一边将他推上了围剿仙火教的正位,使出个折他羽翼、毁他名望、逼他怒反的三雕之计来。   彭让心中不快又不好失态,不自觉中紧紧握住了座椅扶手上的虎头。赵苑也不言语,只自顾自的摆弄着手中茶盏,望着浓不见底的茶水似笑非笑。   礼南王府的正厅也因此忽然陷入沉默,好在彭展由内厅端着热水走进了来,向彭让请示道:“王爷,钦差大人,茶凉了,我来给您二位添些热水。”   一说茶水,彭让难掩失落,挥手道:“不必了,礼南王府的粗茶钦差大人喝不惯。”   “这……”彭展本就是借着添水的借口来找彭让的,听彭让这样说,即刻不管什么茶水不茶水的,俯身在彭让耳边低声道:“王爷,小童弄星今早打扫您的书房,不慎将您最爱的那幅墨宝“云生礼南”给弄污了,现在正害怕的说要以死谢罪呢。您……去看看吗?”   彭让听了眉头一挑,疑惑的看向彭展。但见彭展面色淡定,一幅煞有其事的样子,想了想便有意朝赵苑愠怒道:“这点破事也敢叨扰本王与钦差大人议事!他要死就让他去死。”   须知礼南郡王虽足不出南疆,人常在云城,但他谦和有礼平易近人的形象早已远传京城。如今却忽然怒喝让人去死,此言一出,赵苑即刻便看出了彭让想要离席的意愿,于是也借机将茶盏放在桌上,起身拱手道:“哎?郡王爷息怒,小童的命虽然轻贱,但也是条人命呐。郡王爷对朝廷忠心耿耿,郡王府家眷的性命自然不能像那些仙火邪徒一般死有余辜,该救还是要救的。本将就此告辞了,郡王爷,来日法场见。”   赵苑这一番话让彭让和彭展不禁双双惊讶。尤其彭展更是惊出一身汗来,没想到他那般小声的言语赵苑竟完完全全听得清楚。好在他留了一手,没有依实而言。   “如此,钦差大人慢走,本王就不远送了。”彭让站起身来,将赵苑送到厅堂门口。一开门便看到在庭院不远处来回徘徊的侍月,心中更是疑惑。   侍月盼望许久,终于听到堂上有响动,急切万分却又不敢直接冲撞上去。不仅因为礼南王彭让面色阴沉,更因为那年轻的钦差也注意到了他,那谨慎审视的眼神实在令他感到害怕。直到偷偷窥看着赵苑恭恭敬敬捧着尚方宝剑出门而去,他才赶忙跑到了彭让身边。   彭让将侍月和彭展一并唤入大厅,示意彭展将房门关好后,坐定问道:“说吧,怎么回事儿。”   他知道小童弄星和侍月一样,都是在开京侍奉彭新的侍童。只不过弄星在彭新殒命时也一并逝去了。而那所谓被弄污的“云生礼南”的确是他珍爱的墨宝,却是彭新在幼时入京时就赠与彭新带入开京的。所以弄星弄污“云生礼南”的事儿根本不可能在今早的郡王府书房里发生。加之管家彭展素来行事稳妥,能让彭展失礼打断他与钦差会面,又有这般奇怪说辞的事情定是不可为外人所知的重要之事。   这时,彭展向侍月使了个眼色,侍月便立刻上前将他在云城城门和彩云客栈所见之人与彭让讲了一遍,并以性命起誓自己绝无看错!   彭让听闻,神情愈加沉重。侍月刚逃回云城时,就与他讲起过彭新遇害前曾有几个扮作监生的人来世子别院探查。而当日那亲手带兵阻了弄星通报危险的信鸽、又将侍月囚禁,更将彭新诛杀的兵士亦在假扮监生的数人之中。   那时,彭让只道彭新是被皇帝不容,再由安王暗下杀手迫害而亡,若想为彭新报仇只能将这笔帐算在皇帝景崇历和安王景鉴年的头上。可惜这两个人无论他想要谁的命,哪怕只是想向他们问清彭新的真正死因,都是个再无退路甚至天下大乱的念头。   谁知今天竟然有个杀子仇人送上门来了!这真是半个月来唯一一个令他为之振奋的好消息!彭让忽的站起身,将赵苑始终不肯喝下的茶水一饮而尽,随即吩咐道:“即刻由侍月引路,将那女子抓到王府来!”   “是。”彭展得令,继而又进言道:“王爷,恕彭展多言,世子的命案与皇帝和安王府有关,那女子既参与其中,想必也一定与他们有所瓜葛。如今官军正盯着我们不放,有道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王爷还需谨慎行事。”   彭让听了,冷声道:“本王若不是过于谨慎,何至今日痛失爱子又被人从京城欺压到了云城?!”   彭展心中一凛,自知失言,即刻请罪道:“属下多虑了,这便去办。”   ※※※※※※※※※※※※※※※※※※※※   哇!十分感谢上一章撒花加分的小天使们!   请继续!!!(^o^)/~   隆重感谢:   ============   野有蔓草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3-14 16:53:44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3-14 18:31:51   从无到有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3-14 21:39:48   朝左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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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非茗被凌非焉拽着,不情愿的挪动脚步,但嘴上却又很兴奋的跟凌非焉解释道:“我方才说的几味药材毒性甚大,拿捏不好可是要人命的。这南疆的医者真是艺高人胆大,药术亦是如此险辣!令人佩服!”   此言一出,那本来对凌非茗起了些疑心的小伙计仿似十分受用,楞了一下,眉头舒展开来又坐回小竹凳,更加精心的摆弄那些药罐了。   两人进得店门,凌非焉略一扫视,便见另个年龄大些的伙计提着小秤在药柜前称量草药。又有麻色须发五十几岁的老丈,身着粗蓝色紫纹理衣装,轻倚在桌案边打瞌睡。桌上有号脉用的软竹小枕一方,几根压舌竹片,外加些药书纸笔。凌非焉判断,这老丈该就是半山堂的医者了。   而凌非茗一进门满眼中便只看到许多奇珍药材,什么墙角笼子里鼓着腮帮子的金王蟾蜍,什么台面上活生生吐着信子的四足火蛇,一大摊拱在高处软乎乎的肉灵芝,长得跟冬笋一样粗不知什么动物的犄角,还有箱十二格的各色结晶粉末,以及等等等等。总之就是平日少见的奇葩药材在这小店之中简直就是琳琅满目、目不暇接、接连不断,断……   哎呦,这把凌非茗给喜欢的哟,一阵伤心之色顿时浮上脸颊,懊恼的看了一眼冷冷望着她的凌非焉,叹气道:“要是与我同来的是非云,是南卿,哪怕是小沐笙呢……也比非焉这个不识人间药材的庸人好。”   “师姐!”凌非焉虽然遗憾自己没有与凌非茗同样的兴趣能对那些古怪药材兴致勃勃,但凌非茗这般当面揶揄她,她既不想默默容忍又懒得发作,只好低嗔一声表达不满。   此时,那老丈已经醒来。显然他是见过许多人经过很多世面的角色,对店中忽然来了两位精神奕奕的异乡女子并不诧异,只淡然问道:“两位是求医还是问药?”   凌非焉回道:“既不寻医也不问药。”   老丈神秘笑道:“姑娘,半山堂只有医药,你既不寻医也不问药,便请离去吧。”   凌非焉拱手回道:“人已经到了半山,怎舍半途而归,还请老人家助我上山。”   老丈悠然道:“上得哪座山?”   凌非焉道:“仙山。”   老丈又道:“可为仙人备下什么馈礼?”   凌非焉道:“圣火。”   老丈闻言,从桌子后面走出来,向凌非焉拱了拱手,客气道:“不知姑娘何人引荐,欲见哪位仙人?”   凌非焉道:“引荐人乃是生于云城的一位友人,我们要拜会的是……师姐……师姐!”   “哦哦。”凌非茗听到凌非焉急着唤她,赶快松开四足火龙尖利的小爪,来到凌非焉和老丈身边,并从怀中拿出一块形状特殊的铜质令牌,双手递给老丈道:“还请老人家过目。”   老人还没接过令牌,目光先是一亮,待他将那令牌捧在手中仔细观看后,便点点头又摇摇头。   这一会儿肯定一会儿否定的动作让凌非焉和凌非茗心里很是没底。她们互相对视一下,还是将目光齐齐落回在老人身上。   老丈叹口气,把令牌还给凌非茗,缓缓言道:“这确是我教的半块恩字令,而且还是木教主的亲令,当真珍贵。”说着老丈一改方才恬淡样子,郑重的向凌非焉与凌非茗施礼道:“想不到两位年纪轻轻,竟是有恩于我教教主,实在失敬。”   凌非焉与凌非茗即刻郑重还礼。凌非茗再向老人解释道:“老丈客气了,这令牌乃是家师之物,后交由我那位生在云城的师妹随身携带,愿她对家乡有个念想。今日我们能寻到此间来,也是多亏那位师妹指点。”   凌非焉也问道:“方才见老人家面露难色,可是为何?”   老丈听了,又叹口气,继续道:“十五年前,你们要寻的木长老继承我教教主之位,随后只在总坛呆了六年便外出云游,时至今日亦未曾归来。我想你们此行怕是见不到木教主了。”   “外出云游?”凌非茗一愣,来之前她想到过仙火教可能会不认令牌,想到过木长老或许会不愿帮忙,还想到过她们要的是仙火教千辛万苦夺来的冰冰花花瓣,仙火教可能会与天御宗谈些苛刻条件来交换,但是木长老已经当了教主,还云游在外多年未归,这可真是她没想到的。   老丈见眼两个女子一个神色失望,一个面露焦急,劝言道:“二位姑娘不必忧急,我仙火教虽不是所谓名门正派,但亦是有恩必报,有仇必报的江湖世家。既然你们拿着木教主的恩字令找上门来,老朽自当尽力相助。”   凌非焉听说事情还有回转,即刻拱手道:“还请老人家指点。”   老丈想了想,回应道:“教主不在总坛,目前教中事务皆归由长老代决。你们拿着的是教主的恩字令,论起来老朽也该为二位引见与由长老相谈。可惜我教近日时运不济横遭祸事,想必两位入云城时也看到了。官军跋扈,甚至连我教陨山总坛此刻也被围得水泄不通。老朽先提醒一句,二位若执意在此时与我教往来,只怕会惹祸上身。”   凌非焉听了,坚定言道:“我与师姐此番前来确有人命关天的要事。老人家的担忧和好意我们心怀感激,但还请老人家务必帮忙引见由长老。”   凌非茗亦附和道:“我们不怕惹上官家,就请老人家出手相助!”   老人见两人不似江湖骗徒,又是十分坚决,犹豫片刻,终于答应道:“那二位留下下榻地址就先请回吧,老朽即刻遣人通报由长老。如果长老有意相见,今夜就会有人持另一半恩字令依址前去邀约。”   凌非茗听了,以目光询问凌非焉意见。见凌非焉点头赞同,凌非茗便道:“我们暂时住在云城的彩云客栈,你们来了便问店小二打听,说今日里住下来给妹妹看病的,就是我们了。”   老人听闻,提笔在纸上写了些奇奇怪怪的文字,烧蜡封好。将凌非茗和凌非焉送到半山堂门外,拱手道:“二位放心,老朽定当传到。”   凌非茗走了几步,又回头道:“老人家,若是今夜没消息,明天我们还会再来哦。”   老人闻言呵呵笑着,也不说由长老一定会来或者不能来,只摆摆手便回屋去了。   再说彩云客栈中,初一魔焰正弱,因此精神也振作了许多。她甚至从床上下到地上,又走到了窗边向外观望。   但见云城静谧,阳光和暖,天空又高又远,朵朵白云悠然流动,看似不变,须臾却又形态万千。初一心中慨叹,云城当真不负其名,与坎城那层叠密布的阴云相比真是天差地别。   贪恋片刻轻松,初一觉得就连手臂上的痛楚也随着心情缓而减轻了。她一会看看浮云,一会想想此行路上与凌非焉的点滴,不知不觉露出些憨傻笑容。好在陪在她身边的是南卿,若是凌非茗早就笑她一百次了。   “啊……”与初一不同,南卿本是朵待宵花,越是晴空万里大太阳她便越是没精神。如今云城天气大好又近正午,南卿却已被晒得昏昏欲睡开始打蔫了。但凌非茗临行前嘱咐她务必照看好初一,她也知道自己是对凌非焉打过包票的,于是赶忙抻个懒腰抖擞精神,嘟囔道:“南疆的天气可真怪,早晚冻得不行,中午却又这么暖和,把人烤得懒洋洋。”   初一回眸,见南卿强撑颓意的样子十分有趣,轻笑道:“这么好的天气,若不是我有伤在身,真想出去尽情游览,赏遍云城的山水祥云。”   “呵……”南卿的哈欠一个接着一个,半个身子都堆偎在小桌上,视线却不理初一,困倦道:“这么好的天气,正适合……呵……睡觉。”   初一见南卿这般疲累,想了想,许是这一路赶来大家轮番照看她都耗费了许多精力,犯困已不止是南卿的习性问题了。于是她走回桌边,劝说道:“这会儿魔焰还算老实,南卿你先休息片刻,我哪也不去,不会有事的。”   南卿听了,用双手撑开自己沉重的眼皮,强行坐直身子,拒绝道:“不行!”然后又瘫回在桌上,断断续续的说着:“我不睡……我不能睡……”   “南卿,南卿?”初一半笑半怜的看着呼吸变重的南卿,摇了摇头。她知道自己现下实在无力将南卿扶到床上好好休息,只能走去床边取来自己的披风给南卿盖在身上。可这样一盖,南卿便睡得更暖更熟了。   南卿睡了,初一也开始渐渐无聊。她又走去窗边继续向外探看,只是这次她的注意力渐渐不在云上,而是开始期盼街巷的道路上何时才能归来那道熟悉的身影。   看着看着,初一也开始困了。双目合合睁睁,睁睁合合,终于慢慢变成了合合合合。   ※※※※※※※※※※※※※※※※※※※※   我说更新,你说花~   更新……!!!   艾维巴蒂黑喂狗~   小伙伴们,让我看到你们撒花的小手~   隆重感谢:   ==============   朝左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3-18 23:40:14   二百五不找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3-19 04:57:18   二百五不找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3-19 05:00:38   夏夏君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3-19 14:52:39   夏夏君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3-19 17:09:45   ==============   “朝左”,灌溉营养液 10 2018-03-18 23:35:51   ==============   谢谢大家,十分感谢! 第178章 【云城寻冰】178   “大管家的魂虫果然厉害, 不费一兵一卒就迷到了她们。”侍月听到屋内有人跌倒的声音,不由小声赞叹。正要推门,又被彭展拦住。   “小心。”彭展说着,细心探听,确定房间里再无声息, 这才准许侍月撬门。   若在往日, 这般伎俩初一和南卿都能察觉一二。但今日该是彭展运气好, 初一重伤在身功力比平日里差了许多。而南卿正直中午昏沉,对小小蚊虫并未在意,这才让彭展轻松的了手。   侍月先进屋子,看看桌边睡着的南卿,又随意用脚踢踢昏倒在地的初一,向彭展发问道:“大管家, 这两个都不是害死世子的那个女人, 我们要抓她们么?”   彭展神秘一笑,从怀中掏出个小瓶, 手指在瓶口搓了几下,一阵幽香传来, 便有两只小虫从初一和南卿的耳后飞来, 落在瓶口后缓缓钻进了瓶子里。   “反正她们都是一伙的, 多抓几个给世子陪葬不好么?”彭展将瓶子小心盖好放回怀中,向侍月道:“没有我的解药她们暂时醒不过来。既然害死世子的凶手还没回来, 我们就在此埋伏, 来个守株待兔。”   “是。”侍月应着, 将床单拿来扯了几条把初一和南卿的手脚捆绑结实。虽然彭展说初一和南卿不会很快醒,但侍月依然担心万一她们突然恢复意识,坏了计划岂不徒增麻烦,还是绑起来有备无患。再来,侍月在监学院时曾被图巴尔捆的结实,现在仇敌就在眼前,他所受的屈辱下意识促使他想将这种囚禁的滋味报复在仇家身上。   这功夫,彭展又拿出个别的瓶子在门口磕了几下。须臾,瓶中骤然腾出一只通体金红的多足蜈蚣。只见那蜈蚣出了瓶口后,立刻就拱起身子发出细弱却凶狠的嘶嘶声,仰着头,一副见人便要扑上去狠咬的架势。   彭展则不紧不慢的闭上眼睛,提起蜃气,口中振振有词。那蜈蚣即刻扭成一团不停挣扎着,好像很痛苦的样子,身体肢节间慢慢渗透出紫色的细雾。片刻,原本金红色的蜈蚣居然整只都变成了绛紫色,宛如利剑淬了剧毒一般。   彭展对蜈蚣激发出来的毒素很满意,点点头,以手指汇聚蜃气指向门楣。只见那蜈蚣弓起身子猛然一跃跳上了房门,嗖嗖嗖几下就爬到门框上的暗处藏匿起来。   不到半个时辰,门外传来脚步声。侍月紧张得吞了吞口水,偷瞄见彭展一幅志在必得的样子才稍稍镇定些。随着木门被人推动,侍月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儿。   门开了,但人却没有踏进屋来。推门的人好像也很诧异,手上保持着敲门的姿势向屋内问道:“怎么门都没……?啊!!!”   凌非茗正诧异为何初一与南卿并不锁门,还不等迈进屋子,便见一条黑影迎面而来。她下意识向后闪身躲过,定睛一看,竟是条黑黄相间的金环猛蛇。   凌非茗这一闪身,正让侍月看清她身后的凌非焉,于是他立刻指着凌非焉向彭展通报道:“就是她!就是她!!”   可那蛇一击扑空,瞬间便转身又来。这次凌非茗有了准备,即刻操起朝凤笛,一手防御,一手向随身青囊中摸索,准备拿出些雄黄粉来制服此虫。   “师姐,小心!”凌非焉抽出炎月剑在凌非茗背后闪身而出,准备将那剧毒的环蛇一刀斩断,孰料门上忽然有团绛紫色的东西落在肩上。凌非焉不及侧目观看那团绛紫究是何物,只觉颈部左边一阵钻心刺痛,随即头晕脚软一并袭来,险些跌倒。   “哼哼哼,妖女,还不束手就擒!”彭展奸计得逞,十分得意的从旁出跳将出来,从袖口拿出一只小小骨埙举在嘴边吹奏。靡靡之音响起,那毒蛇再对凌非茗张开大口,露出毒牙。   “你管谁叫妖女呢!”凌非茗听见这二字不由皱起眉头。她虽不知这中年男人是谁因何找上门来,但见他出手既是毒蛇张嘴便信口辱人,便知他绝不是什么正派之士,于是把手中摸到的雄黄粉取出,奋力朝那金环蛇一撒。   金环毒蛇被雄黄味道激得向后躲闪,却听当啷一声,有块重物随着凌非茗撒雄黄粉时挥动的手臂一起落在地上。彭展循声望去,但见那重物却是块铜制的异形令牌,上面铸着个“仙”字。   彭展一怔,手中埙声微停。等他反应过来,已被一股腥臭的蛇血喷在脸上。身边侍月亦是捂着面部嗷嗷直叫,没叫几声便噗通倒在地上,直挺挺的再也不动了。   原来,凌非焉看准彭展发呆的刹那,提剑便朝要害将之处那金环蛇断为两截。想来这环蛇必是彭展以毒虫喂养多时,蛇血亦是剧毒无比,她与凌非茗及时用衣袖遮住了飞溅的蛇血,可怜侍月毫无准备亦毫无内功,当场便毙了命。   “侍月!!!”彭展瞥了一眼刹那归西的侍月心中大惊,难怪世子会死在这女人手里!旁人若是被紫金蜈蚣咬了,登时即会四肢麻痹瘫倒在地。可这女人不但毫无反应,竟还顺手劈死了他的金环毒蛇,实力当真不容小觑。还是说方才紫金蜈蚣那一袭失了手,没咬到她?!   “你!你怎么没事!!”彭展指着凌非焉,眼中流露出慌张之色,下意识抬手抹去脸上蛇血。他脸上被蛇血溅到的地方本就起了黑紫的水泡,这样一抹即刻溃烂开来,十分痛楚。   但这已是不幸中的万幸,多亏这条金环蛇是他亲自养的,他每日微量服食此蛇毒液,持续多年不断,才对这条蛇的毒素有所免疫。不然,他早就跟侍月一样一命呜呼了。   面对彭展的疑问,凌非焉淡然挑眉,抖抖衣领,一条僵硬的蜈蚣便落在了地上。   “雕虫小技,妄想伤我。”   凌非焉清冷的目光和淡定的口吻让彭展心中骇然恐惧。无论他怎样偷偷调动蜃气去驱动,他心爱的紫金蜈蚣都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那些密密麻麻的爪子蜷缩在一起,显然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你们!!”可怜彭展七岁开始炼蛊,耗尽三十八年光阴才成三个,其中紫金蜈蚣最厉、金环毒蛇其次、迷魂飞虫第三。可一转眼功夫就被这女人毁之殆尽,不禁唏嘘嚎啕,双眼瞪得血丝爆胀,怒吼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凌非焉并不回答,脚下轻点急速近身彭展面前,将寒光森森的炎月剑架在彭展喉咙前,又以目光暗示凌非茗。   凌非茗即刻快步走到桌边和窗边,一边唤着南卿和初一的名字,一边解开捆绑查看两人情况。但见两人面色平缓也都还有呼吸,算是先松了口气。然后她将初一扶在床上,给初一按按脉象,探看手臂上的魔焰,又回去南卿身边细细感受南卿妖魂,直到确定二人一切安然无恙后才回到凌非焉面前,摇头道:“看不出什么问题,倒像是睡着了,但却唤不醒。”   凌非焉听了也松口气,眼神中尚有犹疑。凌非茗看见,即刻读懂了凌非焉的意图,为确保万无一失,她少有的换上了严肃表情,生气的向彭展问道:“你对她们做了什么!”   “哈哈哈。”彭展自知不是凌非焉和凌非茗的对手,如今落在两人手中必是凶多吉少,反倒不在乎了,狰狞自嘲道:“怪我多事,想把她们活着献给我家主人,才留了她们性命!不然正好扯上两个垫背的,二换二,就不亏了!!!”   凌非焉见彭展已成阶下囚却还是死鸭子嘴硬,将炎月剑又逼近几分,割得彭展脖颈流出血来,口中言道:“说出实话,我且饶你一命。”   “饶我一命?”彭展想起被凌非焉一刀斩断的金环蛇,还有那甚至不知道怎么就死了的紫金蜈蚣,再看看地上已经溃烂得面目全非的侍月,愤慨道:“毒虫再毒也是生灵,你这妖女说杀就杀当真冷血!再说,我活了大半辈子虽死无憾,可这孩子不过十五六岁年纪,你却痛下狠手将他残忍杀害!!还跟我说什么饶命,我凭什么信你!!!”   彭展明明就是自己害人在前,却来个恶人先告状反咬凌非焉一口。凌非茗听了气不过,正要开言斥责,却见凌非焉手上剑光一闪,伴着彭展的痛苦大叫,一个小瓶子落在了地上。   凌非茗低头看去,好在那瓶子足够结实没有破碎,不知瓶中有什么东西正在急躁的撞击着瓶壁。而这时,凌非焉的长剑又已快速回到彭展的脖颈上了。   原来,凌非焉发现彭展的手偷偷缩紧袖口,知他必是为了保命而要耍些花招。不待彭展有所行动,即刻以长剑之锋逼彭展松手,断了彭展的念头。   凌非茗就着一次弯腰,将仙火教的恩字令和那个小瓶一并捡起来。这时她注意到彭展的视线落在小瓶和令牌之间摇摆不定,心中不由狐疑。   一来她怀疑这瓶中装着的乃是彭展的救命之物,或许又是其他毒虫,否则他不会在命悬一线时仍要以此负隅顽抗。二来,她怀疑彭展也认得仙火教的令牌,否则他应该一心纠结在那小瓶上,而不是去关注这块无法救他性命的令牌。   这男人是个会控虫使蛊的人,又认得仙火教令牌,莫非他是仙火教徒?   凌非茗思虑再转,眼下南卿和初一昏睡不醒,不知是中毒还是中蛊,需要向这男人问个清楚,不好将他逼得太紧,免得激他起鱼死网破之心。而稍后,她们还要向仙火教索求冰冰花花瓣,万一这人真是仙火教徒,不好大事未成先与仙火教结下梁子。于是她除去怒颜,故意将小瓶凑到耳边听了听,又举在彭展面前摇了摇,嘴角一扬,假意笑问道:“这里……是什么?”   彭展不知凌非茗为何忽然转变态度,亦陪着诡异笑容,神秘道:“想知道?打开看看呀。”   凌非茗笑道:“你拿它出来不就是想对付我们的?结果你没成功,却要我帮你打开?你是傻到把我想的太傻了吧?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句实话,我这个冷血的师妹没什么优点,就是说话算数说到做到。你若老老实实说出对我那两位师妹做了什么,我保你活着离开这间客栈。”   彭展听了,眼珠一转,原来这两人迟迟不将他一剑戳死,是在担心床上那两人的性命,便在心中盘算:我若实话说她们无碍,她们没了担忧就难再留我性命。我若说是中了毒,她们欲求解药,我便有了活命的筹码。只要能活着出去,就好将这两人的实力汇报王爷清楚,新仇旧怨,秋后算账!   于是彭展咧嘴一笑,假意投诚道:“有道是好汉不吃眼前亏,今天我技不如人落在两位女侠手中,我无话可说,认栽。但愿两位女侠一言九鼎,看在我并未伤害那两位女侠的份上,留我一条性命。”   凌非茗不知这两人身份,但见彭展有服软之意,满意道:“既如此,你便说吧,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到此加害我两位师妹,你到底对她们做了什么?”   ※※※※※※※※※※※※※※※※※※※※   隆重感谢:   ==========   二百五不找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3-21 06:24:16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3-21 12:37:51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3-21 12:38:44   朝左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3-21 13:07:54   背对幸福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3-24 20:56:51   ==========   “一五”,灌溉营养液 +10 2018-03-23 00:55:17   “”,灌溉营养液 +1 2018-03-24 16:51:44 (很遗憾这位读者大佬爷的ID没有显示)   ==========   谢谢你们,谢谢大家~ 第179章 【云城寻冰】179   “我是……”彭展正在思虑编个怎样的身份和理由更容易让这两人信服, 但却被持剑胁迫他的人抢了先。   “他是彭新的侍童,我在监学院见过。”凌非焉示意地上尸体,原来她一早便认出了侍月,只是方才情况紧迫未及出口。   “礼南王的人?”凌非茗点头回想,难怪刚进门时那小童便指着凌非焉大叫。但她依然很在意彭展盯着仙火令牌的眼神, 心道:既然那小童认出了非焉师妹, 礼南王差人来找麻烦似乎也在情理之中。可礼南王府的人为何如此在意仙火令?同时凌非茗的心里还蒙上另一层阴霾, 既然来的是礼南王府的人,只怕他们要为彭新报仇,对初一和南卿下了既不致命又不好解的奇毒。   彭展这时也在飞速思考,自身来处已被戳破,倒不好再胡说是别人,空引猜疑。但他又不愿全盘托出实情, 便依凌非焉的话编造道:“我确是礼南郡王聘请的刺客, 来此袭击几位不过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赚些喝酒快活的银钱。我也的确对那两位女侠下了些小毒, 只是郡王爷指名要活口,所以这毒虽暂时对性命无碍, 但若没有我的解药, 她们也醒不过来。毒嘛, 女侠你知道,在血脉里留得久了对身体有什么贻害, 那也是说不准的。”   “刺客?看来礼南郡王识人的眼光也不怎么样。”凌非茗将信将疑打量着彭展, 忍不住嘲讽又命令道:“既然你承认下毒, 就将解药拿出来吧。”   “解药?”彭展不甘心的笑道:“你不是拿着呢么。”   “这是解药?”凌非茗又看看手中盖得紧紧的小瓶,她能感觉到瓶中似有细微响动,猜得着里面关着的定是些活物。但在南疆,用毒就像半山堂那位老南医开的方子一样,说不上哪种见血封喉的毒物就是另外一种毒物的克星。所以彭展这样一说,她也吃不准了。   “是解药。”彭展一口咬定。   凌非焉听了,向凌非茗摇头。她知道方才彭展掏那小瓶时目光中瞬间流露的杀意,她也正是凭着这股杀意迅速拆穿了彭展的意图。所以当彭展说瓶中装着的是解药时,凌非焉是完全不信的。   好在凌非茗并不是冒失到一听说是解药就会立刻打开瓶子的人。既然彭展亲口承认礼南王要留活口,她也确实查探过初一和南卿并无大碍,她便不急着解毒,决定再试探一番。   “那这解药我便先收下了。”凌非茗将小瓶转手,又将仙火教的恩字令牌拿在彭展面前,随意问道:“你可知这是什么?”   彭展见凌非茗又来试他,佯装仔细观看却在急速思索,然后回应道:“这是仙火教的东西。”   凌非茗一愣,见彭展认得此令乃是仙火教之物,却又不识此乃仙火教赠予恩人的恩字令,便眯起眼睛打量着彭展的神色,又再问道:“你不是仙火教徒?”   彭展故作诧异道:“眼下时节,官军和郡王府都在对仙火教大肆追杀围剿,谁会说自己是仙火教徒?两位可真是女中豪杰,还敢拿着仙火令招摇过市。”   凌非茗笑道:“你这可不算回答。”   彭展冷哼道:“我当然不是仙火教徒。若仙火教想来劫人,这会儿的阶下囚还不一定是谁呢。”可他话音刚落就见凌非茗又皱起眉头,忽觉自己失言,话锋一转道:“在南疆混江湖,谁不知道想保命保平安不认得天王老子没关系,不认识仙火教的招牌只有死路一条。”   “有些道理。”凌非茗收了仙火令,在掌心颠着那个小瓶,便觉得瓶中撞击更加剧烈了。不过没一会,瓶中就再没了声息。凌非茗心道,这瓶中的毒虫怕是被她晃晕了。但她依然没有打开瓶子的意图,只暗暗琢磨着彭展真假莫辨的话。   礼南郡王府参与围剿仙火教,郡王府和官军自然会对仙火教十分敏感。而江湖人士忌惮仙火教势力,平日要对仙火教避让三分,如今要与仙火教划清距离,怎样都不会对仙火教掉以轻心。所以无论这刺客本身就是郡王府的人,还是如他所说只是个江湖杀手,只要断定他不是仙火教的人,他对仙火令的关注也就不重要了。   “暂且信你。”想到这儿,凌非茗又将那小瓶在彭展面前晃晃,问道:“我师妹们中的毒该怎么解?”   彭展见了,心中恼怒。那魂虫能至人昏睡于无形,但薄翼却脆弱无比。方才落地摔那一下想必已是伤得不轻,而凌非茗三番五次摇来晃去,只怕瓶中四五只小虫早就尽数折断翅膀,再无飞行之力。至此,他指望凌非茗打开瓶子,再以魂虫迷倒她们的计划也无从实现了。   苦心炼制多年的三件蛊虫全部折在此处,为保性命彭展不得不放弃挣扎,但求争取个逃脱的机会。于是他忍住怒气做出遗憾神色,向凌非茗实言道:“这瓶中乃是南疆陨山特有的食菌虫,母的好食毒菇,公的喜食鲜菇。人被母虫咬过便会陷入昏睡,若想解毒,只需把公虫碾成汁液,涂在昏睡之人的鼻下即可使之醒来。可惜仙虫脆弱,女侠方才一直摇晃小瓶,虫儿该被你蹂lin致死。公虫与母虫尸体混在一处,毒素和解毒的效用相互抵消,就作用全无了。”   彭展的话印证了凌非茗的猜想,瓶中的确装的是虫子。但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万一解药真被自己亲手弄死了,那可就万分尴尬了。于是凌非茗不再晃那瓶子,抱歉的望向凌非焉。   凌非焉本就不懂医术,对彭展这番毒啊虫啊的解释更是难辨真假。但她仍然不信彭展,只冷言道:“搜他的身,看解药是否另有他物,或者他是否将解毒的公虫装在别的瓶中。”   “搜身?!!”凌非茗闻言瞠目结舌,惊讶万分。她才不想去摸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尤其还是个用毒控虫的人,万一摸出些……百虫齐发的场景,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头皮发麻了。   “公虫与母虫若是这么容易便能互解毒素,又怎会将它们装在一个瓶里。”凌非焉依照彭展的逻辑随口说出自己的怀疑。   彭展见自己说了实话也不得信任,哭丧脸道:“女侠有所不知,食菌虫若是公母单独放置,很快就会死去的呀。”   “嗯……”凌非茗点头,又看向凌非焉。   凌非焉没出声,但她盯着凌非茗的目光却清晰写着:虫子是师姐晃死的,师姐不愿碰他也要碰,不想搜身也要搜!   “啊,好好好!把你的剑鞘给我。”凌非茗自觉理亏,只好应下凌非焉的要求。但她实在不想接触彭展,也不想自己心爱的朝凤笛受此苦难,便不由分说的把凌非焉的炎月剑鞘夺来代劳。   也算凌非茗对得起凌非焉,“祸害”炎月剑鞘之前先用从南卿手上解下的床单缠了几缠,这才拿去在彭展身上抽抽打打,掀掀衣襟,捅捅胸怀,确定再没瓶瓶罐罐的撞击声,也没什么古怪的东西掉出来,便把剑鞘还给凌非焉,“复命”道:“嗯,真没有了。”   “算了。”凌非焉接过剑鞘哭笑不得,甚至觉得自己被气得头脑发晕,恍然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面的懊恼。冷静片刻,凌非焉又道:“我在云城的行迹已经暴露,礼南王一次寻仇不成必来二次。彩云客栈不宜久留,在礼南王派人增援之前我们尽快离去才是。”   “那我们和山里人的约定……”凌非茗暗示凌非焉,她们还要在此等候仙火教的回复。   凌非焉却道:“那处怎么说都是医馆药铺,现在我们有两个病人,又能寻医又可问药,还能顺便等人,岂不正好?”   “也罢。”凌非茗看了看彭展,问凌非焉道:“他怎么办?”   凌非焉冷道:“谁知他说的真假,一并带着定在马车中。若非一和南卿有什么异样,正好拿他是问。”   彭展听凌非焉出尔反尔,不但不打算放他还要将他带走,立时心急紧忙应道:“我若是两位女侠,与其浪费时间去医馆寻医,不如趁着天色尚明速进陨山去寻公虫解毒。等到夕阳落山这虫可就万分难寻了。”   凌非焉不屑道:“我们又不知你说的食菌虫长得什么模样。就算现在进山去捉虫也得带着你啊。况且两位师妹一刻未醒你就别想离去,什么时候她们醒了,我便信守诺言还你自由。”   “唔……”凌非焉说话间,南卿美美伸了个懒腰醒转过来。看来这一觉睡得不错,她睡眼未睁的脸上还挂着满足笑容。显然,对屋内发生了什么也全不知情。   “呀!!!非一!!!!”但很快,地上面目全非的尸体便将南卿整个人惊得睡意全无,她尖叫着跳将起来,还以为自己贪睡坏了大事。不过她一扬头就看见凌非焉正持剑挟持个陌生的男子,而凌非茗则是满眼错愕的看着她,表情十分复杂。   “小妖花……你跟这刺客是一伙的吧?”南卿在这个节骨眼忽然醒来,真是让凌非茗又惊又喜,又好气又好笑。   “他们是谁?发生了什么?”南卿心虚,赶忙起身躲去凌非茗身边。转头看见初一还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躺着,又立刻过去探看。   凌非茗无奈道:“是刺客,不过已经被师妹制服了。”   听凌非茗这样说,南卿心中更是焦急,生怕因为自己的疏忽让初一再受什么伤害,于是一边摇晃一边急切呼唤道:“非一,非一,你醒醒。”   孰料南卿这样一摇,初一还真的醒来了,呢喃道:“啊,头好昏沉。我什么时候睡着的……”然后便跟刚刚醒转的南卿一样,被眼前情形吓了一跳。   “这!这……!”彭展见南卿与初一竟在没有解药的情况下相继醒转,不由得震撼万分。他炼的魂虫能迷倒二百多斤壮汉,不给解药更要一天一夜才能自行醒来。可这两个弱不禁风的小丫头竟然不到一个时辰就醒了,这简直是从未发生过的不可能的事情!   彭展心知这次他算是惹到棘手人物了,是生是死,只能交给运气。于是他尴尬的咧嘴一笑,又怕惹恼凌非焉,又不得不为自己求情道:“女侠,你看……你这两位师妹都已经醒来,是不是可以放我……走了……”   凌非茗将初一和南卿聚在一处,谨慎询问可有异常。听闻两人都表无恙,凌非焉才将炎月剑放下,向凌非茗道:“既然非一和南卿安然醒来,再带着他倒是累赘。我去院中备车,烦劳师姐以定身咒禁锢他一段时间,以免我们刚走他便去向礼南王府通风报信。”   凌非茗手起道法,以定身咒将彭展定在屋内,随口又向凌非焉问道:“师妹为何不亲手施咒?”   “我不想碰他。”凌非焉丢下一句冷淡言语,推门而去。   待到四人离开客栈一个时辰,彭展四肢终于恢复了行动。他顾不上死去的侍月、蜈蚣、环蛇和魂虫,甚至顾不上自己脸上渗着血色的伤口,跌跌撞撞跑回礼南郡王府。   彭让此时正在书房中阅看一纸信笺,忽闻院中彭展惊慌失措大呼王爷随即又滚进屋来,便将信笺翻转扣在桌面,不悦道:“何事惊慌,如此狼狈成何体统!让你去抓的人给本王带回来了?”   彭展一抬头,面目全非血肉模糊,彭让没有准备差点呼叫出声,急问道:“你,你这脸是怎么了?”   “唉!!!”彭展一声长叹,泣诉道:“回禀王爷,属下无能,那几个妖女实在太厉害,属下不但没有抓到他们,还折了全部蛊虫。侍月他也,也……”   礼南王从彭展的惨状隐约猜到了侍月的结果,将手中信笺握紧,怒色腾上面容,低声狠问道:“侍月如何?”   “也被她们狠心杀死了!!!”彭展见到彭让便觉终于有了靠山,一想到自己今日的凄惨遭遇,简直要落下泪来。于是又请命道:“属下没有完成王爷交代的任务,自觉愧对王爷本想以死谢罪。但又怕那些妖女身手不凡,王爷若是不备白白吃亏,这才拼死逃出彩云客栈,回来给王爷通风报信!那些妖女不知什么来路,会用些让人动弹不得的咒术,属下三路蛊虫皆难伤她们皮毛。而且她们还拿着仙火教的令牌,说和山里人作了约定,急匆匆要去医馆药铺!王爷,属下恳请王爷派出暗堂高手,趁着她们尚未走远,随我再去抓她们回来!”   彭让听了彭展一席话,缓缓坐回椅中,又将手中信笺翻回来,深思道:“你说……她们住在彩云客栈,还拿着仙火教的令牌?”   彭展点头如捣蒜道:“确是仙火教令牌,虽然属下只看到一面,但觉无看错!”   彭让嘴角微扬,冷笑道:“行了,你下去疗伤吧。”   “王爷!!!”彭展见彭让不允他的请求,以为彭让责怪他办事不利在生他的气,又再请求道:“求王爷派几名暗堂高手,给属下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彭让盯着彭展,目光阴沉却又难掩笑意,挥手道:“不必去了,她们自会送上门来。”   ※※※※※※※※※※※※※※※※※※※※   隆重感谢:   =============   二百五不找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3-24 23:17:30   背对幸福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3-25 00:15:21   品茗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3-25 16:54:42   品茗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3-25 17:27:09   品茗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3-25 20:08:02   =============   “straying”,灌溉营养液 +30 2018-03-25 13:46:19   =============   感谢各位小天使,大佬爷,么么哒~   (づ ̄ 3 ̄)づ~~~??? 第180章 【云城寻冰】180   再次来到半山堂, 老南医已不在店中。称药的伙计迎上来,说老南医正是为她们的事通报由长老去了。凌非焉谢过,便回去马车边守护车中初一和南卿,凌非茗则凑到煮药的小伙计身边叙话。   许是同样擅长制药,凌非茗几句话就与小伙计聊开了。她先是讲些世间奇药引起小伙计的兴趣, 又赞叹小伙计如此年轻便能熟练熬制毒性甚烈的良药, 直夸得小伙计眉开眼笑飘飘然然, 随后再以讨教的口吻向小伙计详细询问彭展所说的那种奇异的食菌虫。   小伙计哪像凌非茗这般老江湖,毫不设防的便一五一十把那小虫的秉性药效和毒性解法全部说出来了。   凌非茗听小伙计与彭展所说基本相同,终于放了心。   不过小伙计又说,操控食菌虫人致昏睡既是毒术又是蛊术,但无论用什么方式,只要能让昏睡之人在六个时辰之内醒来, 那人便无甚大碍, 顶多头昏脑胀两三日,并不会对身体留下严重贻害。这点虽说与彭展所言有些出入, 但却是更好的消息了。   至于如何不用解药便能快速苏醒,小伙计也不敢确定。只道无论什么药和毒, 自来有因人而异一说, 譬如有些人天生对某种药物无感, 又或者有些人哪怕只是吃了再寻常不过的花生坚果也会呜呼毙命。   不过,凌非茗却从小伙计所言中暗暗寻到初一和南卿自行醒来的原因。小伙计说食菌虫喜潮湿怕燥热, 而初一正被魔火侵进经脉, 血管里的血液都快燃着了。那小虫的毒素进到体内没多时便受热挥发, 逐渐弱去,直到不复存在,于是初一很快便自己醒了。至于南卿,她本就非人,或许彭展炼来制人的蛊虫用到花妖身上,效果也因此大打折扣了吧。   凌非茗迫不及待的把这好消息带回给凌非焉,希望就此抵了她晃死母虫的“过”。凌非焉听闻,心中舒朗许多,但却依然皱着眉头,好似高度戒备的样子。   凌非茗亦察觉凌非焉有些异样,又不知她是为何,便试探着问询道:“师妹可是在担心什么?怎么总是惴惴不安的样子。”   凌非焉一怔,定了定神色,轻道:“只是担心那刺客贼心不死,回去与礼南王报信,再来找我们的麻烦。”   凌非茗又道:“如此,师妹为何不亲自给他下定魂咒,让他昏到明日再醒来呢?”   “我……”凌非焉望了一眼凌非茗,又看看初一,幽幽道:“我不知以冰冰花为非一驱除魔火需要多少真气,想尽量保留实力而已。”   “如此。”凌非茗沉默片刻,心道以凌非焉的真气之深厚,施展一道定魂咒根本谈不上消耗。若凌非焉若不这样说她还放心些,可凌非焉这样一找借口,她反而更怀疑了。   “哎?你们几位怎么回来此处了?”老南医从外归来,打断凌非茗的问话。   凌非焉起身,少见的主动回应道:“不瞒老人家,我们几个行事莽撞。方才在云城惹了些麻烦,不敢留在彩云客栈了,还请老人家暂时收留。”   老南医捋捋胡子,皱眉道:“那倒是没问题。冲着几位的恩字令,莫说是收留,就是窝藏,老朽也定当尽力。”   凌非茗闻言爽朗一笑道:“老人家这是拿我们当朝廷钦犯了。”   老南医亦陪笑道:“说笑的,说笑的。只是老朽已向由长老传了消息,说你们在彩云客栈等候。如今你们躲到半山堂来,我他们怕到时在彩云客栈寻不到你们啊。”   凌非焉拱手抱歉道:“那就……烦劳老丈再行通报一次吧。”   老南医听凌非焉说话自然看向凌非焉,不过他忽然面露狐疑之色,好像发现了什么端倪。凌非焉见老南医只看着她不说话,也望回起老南医。两人对视须臾,老南医到底没说别的,只兀自摇了摇头,仿佛在承认是自己看走眼了一样。   老南医回复道:“不麻烦的,待我再去写张信笺,转交长老信使便是。”   凌非茗讶异道:“信使?原来不是老人家亲自去见由长老?”   老南医摆手笑道:“老朽只是仙教堂口的一介小小接引人,职位卑微的很。而由长老代行教主之职,位高权重身份诡秘,自是难得一见的。我们街面堂口想给长老递消息,往来要经过两位甚至更多的信使呢。”   凌非茗点点头,看来这仙火教虽然给世人下了不逊规矩的印象,但教规严格起来比天下各宗门派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第二封信笺出去,老南医再归来时天色已渐昏暗。凌非茗与初一吃了些自带的干粮,凌非焉和南卿却只喝了点清水。没一会,半山堂也要像寻常小店那样该打烊了。老南医怕夜色寒凉,便招呼四人进屋等候。凌非焉与南卿将初一从车中扶出来,老南医才算第一次看到了初一。   初一下了车,有意将右边手臂藏在袖中,又将披风裹好身体。但老南医借着灯火还是看出初一的面色十分红润。   “这位女侠……?”老南医思量片刻,小心问道:“我观你面色赤红却又双目炯炯,虽能自如行动却又动作慎缓似在忍受痛苦。不知女侠是否有急火在身,可介意老朽为女侠问问脉象?”   “这……”初一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不愿将自己满是魔焰邪纹的手臂被老南医看见。   其他几人也有此意,凌非茗便上前解围道:“老人家费心了,我这师妹自幼便是火气太盛,以致伤了经脉,所以常年虚弱似病。其实她就是这幅样子,不碍事的。”   老南医心道奇怪,说不碍事这女子看来懂些医药,却硬说那业火攻心的女子无病。那两人明明都有隐疾在身,又都遮遮掩掩不肯吐露,也不知是唱的哪出戏。不过老南医疑归疑,到底还是个知事理明规矩的人,既然她们与木教主的贵人有渊源,便也不再坚持为难她们。   又过了两炷香的功夫,半山堂门外传来有节奏的仿佛火石相击的敲打声。老南医仔细听着,以指节计数,好像在辨别敲击的节奏和次数,随即眼睛一亮,向四人道:“恭喜众位,是由长老的卫使来了。”   果然,小伙计打开半山堂的屋门,便有个身着罩帽斗篷的人走进屋子。那斗篷对外的一面乌黑如墨,内里却是鲜红如火。   老南医见卫使进来紧忙上前,双手各竖起拇指中指和小指,交叉在胸前弯腰施礼。那卫使以同样手势回礼却并未弯下腰去,看来这卫使在教中的地位该比老南医要高。初一瞧他们双手形状宛如燃烧的火焰,料想这便是仙火教的会面结印了。   那卫使先环视半山堂一周,才将视线落在初一四人身上,低声问道:“就是你们拿了木教主的恩字令,前来求见由长老?”   凌非茗从青囊中取出恩字令,郑重交与卫使道:“正是。”   卫使接过,也从腰怀间摸出半块恩字令来。随即双手将两块令牌往一处合并,刚好组成了一团火焰模样。众人见状皆是欣喜,心中大石暂且落地。   卫使将令牌收下,与众人道:“确是木教主的恩字令牌,如此,便请几位贵客随我去见由长老。”   出了半山堂,凌非焉正想让初一登上马车,卫使却以马车太过招摇且山路难行为由拒绝。四人无奈,只得在卫使的带领下由一处隐蔽之地溜出云城,径直向城外陨山出发。   待到陨山脚下,已是朗月高悬群星璀璨的深夜时刻。   凌非焉见初一走得疲累,便向卫使询问:“敢问卫使,由长老现在何处?我师妹身负伤情,一路走来甚是勉强。”   卫使边走边微微回头道:“不瞒几位,由长老尚在总坛秘处。”   凌非茗疑道:“听半山堂的老人家说,仙火教的陨山总坛已被官军围住,形势这般危急,由长老为何还在总坛之中?”   卫使低声笑道:“不是说最危险的地方最为安全么。官军的确已围困总坛半月有余,可他们迟迟近不得总坛也是有原因的。”   几人为避官军耳目走得都是偏僻小路,既劳乏又无趣,忽闻卫使说起官军久围仙火教却攻之不下,不禁十分好奇想听来解闷,于是凌非茗向那卫使回道:“愿闻其详。”   卫使也不避讳,徐徐言道:“这陨山原是数万乃至数十万年前,由天外飞铁撞击而成。山中能量奇异,地势复杂。有的地方奇热无比,从地下喷涌出的滚烫熔岩焚人噬骨都不见踪影。有的地方又是极度深寒,南疆从未见雪,可听说那奇寒之地竟有一眼冰湖,周遭树木遍布雾凇,景致美得跟琉璃仙宫一样。”   凌非焉闻听此言与凌非茗相视,还记得非云所说为初一除去魔火的步骤,便是要得了冰冰花之后,入冰湖之中施加内力。看来这办法不是非云自己想出来的,而是她幼年在家乡时便知悉的了。   确定陨山中有极寒冰湖,几人更加放心。凌非茗想侧面询问冰湖方位,便又试探问道:“卫使真有眼福,竟赏过如此美景,不知我们可否有幸得见。”   卫使遗憾道:“那处奇寒之地名曰仙冷湖,是本教的圣地。仙冷湖隐藏在熔火洞中,洞内道路曲折宛如迷宫,仙冷湖的位置只有教主知道,那景致也只有教主见过。我们寻常弟子根本不许近前,那般美景我们也是听由长老说的。恕我直言,几位纵然是本教贵客,应该也无缘赏看。”   凌非焉在心中思量,冰冰花乃是幽北之物,理应喜寒厌暖。既然冰冰花被仙火教掠至南疆,也会将其放置在寒冷之处。依卫使所说陨山之内竟有这么一个罕见的寒地,又是对教众都不公布的秘处,想来便是冰冰花的藏身所在了。但如果仙冷湖的位置只有教主知道,而木教主不巧又在外出云游中,稍后见过由长老又该如何去寻冰冰花呢?   凌非茗与凌非焉想到一块儿,便带些玩笑口吻再向卫使问道:“啊?你们是听由长老说的啊。那由长老是亲眼见的仙冷湖景致吗?他不会是听木教主说完又编给你们听的吧?”   “哎。”卫使笃定道:“我教常设三位长老,长老们虽说不能进入圣地,但教主进入圣地时,长老们是有护卫之责的。加之仙冷湖周遭也无甚遮挡,长老们只需站在远处,便能将仙冷湖的景致尽收眼底了。”   “原来是这样。”凌非茗与凌非焉对视,看来方才白担心了,那由长老也是知道仙冷湖所在的。于是她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是过于关注仙冷湖的方位,便向卫使转移话题道:“不过卫使若想见雪景,日后不妨来我西岭紫麓山做客。我们那儿的雪景不稀罕,到了冬天大雪纷扬,松松厚厚的,任君饱赏。”   “贵客客气了,在下并非未见过雪景。”卫使虽然驳回了凌非茗的盛情,但声音听起来十分欣悦,继续又道:“在下也曾到幽北出使任务,见过那漫天席卷的鹅毛大雪。之所以对仙冷湖的景致十分盼望,也还是因为陨山内的特殊地貌。贵客可知那仙冷湖的雾凇从何而来?”   “从何而来?”凌非茗十分配合。   “听由长老说,仙冷湖在熔火洞深处,极寒。仙冷湖的外围便是滚沸的熔火,极热。熔火发出的热气将仙冷湖的湖水蒸腾起来,飘荡在湖岸周围。待到夜间温度骤降,那些水汽便附着在植株之上形成雾凇,处处银装素裹,宛如雪国仙境。天明之后温度升高,雾凇便融化散去,植株再现葱然绿叶,似锦繁花,又好比灵山花苑。那时再看仙冷湖周围可就是另一番景致了。”   凌非茗听了,点头称赞道:“怪不得卫使如此心念仙冷湖景色,光是听卫使描述,便能在脑中畅想出一幅冰火相依,冬夏相映的绝美景致来!”   卫使见凌非茗懂他脑中所想,爽朗笑道:“哈哈哈,贵客果然也是雅人!而我仙火教总坛便依在那溶洞外缘沿地势修建,讲求迷局天成,易守难攻。坛外方圆百里更有毒虫群生的仙虫林和毒草遍布的仙蔓沼,旁人莫说进得总坛,便是连总坛“仙火洞天”的石匾也看不见一眼。”   ※※※※※※※※※※※※※※※※※※※※   隆重感谢:   ===============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3-25 22:46:57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3-25 22:47:18   二百五不找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3-25 22:59:58   夏夏君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8-03-26 15:55:19   朝左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3-26 16:40:11   朝左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3-27 15:55:30   ===============   “二百五不找”,灌溉营养液 +30 2018-03-29 02:38:17   ===============   么么哒~谢谢大家~~~ 第181章 【云城寻冰】181   一行人越往山中深处, 光线越是昏暗,有些树木茂密之地已是月光难现。卫使熟知总坛所在,便无需点燃火把空引封山官军注意。但天御宗四人对陨山全然未知,走的又是毒草遍布和毒虫四伏的偏僻小径,各个举步维艰。   凌非焉本想走在另外三人前面, 也好用炎月剑帮忙开路。卫使却阻止道, 山中毒草毒虫甚多, 不可忙盲目乱斩,以免误伤引来麻烦。随后,他放出数只尾部发光的夜照流萤给四人引路,那光亮十分微弱,只够隐约看清脚下。如此,凌非焉反倒退回到四人最后, 持剑殿后去了。   初一不能调动体内真气助力, 难免越走越疲劳,时而步伐沉重有所磕绊时, 便总得凌非焉及时搀扶。起初初一还客气的与凌非焉道谢,但一来二去次数多了, 便惹得初一情不自禁的心有所待。   她盼望凌非焉干脆就挽着她的手臂, 伴着宁静夜色声声虫鸣与她相依而行。管它鸣叫的是毒虫还是好虫, 管它仙火教总坛还有多远。有了这样的念头,或许初一自己没意识到, 却被凌非焉发现她总是回头探看。   于是凌非焉在初一再次转头时, 故意迎上初一的视线, 轻声道:“后面有我照看,你多注意脚下。”   “呃……是……”初一心中一惊,却舍不得收回视线。她对凌非焉深陷爱慕,凌非焉对她一丝一毫的好意都会被她无端放大百倍。加之凌非焉如今对她的态度已不是冷若霜雪,她便更觉凌非焉此刻望着她的眼眸淡若静水,在流萤微光的映衬下,点点氤氲,极致亲昵柔软。如此,初一又是一阵悸动恍惚,仿佛方才心中所想未必只是奢望。   不过凌非焉并未让初一如愿,再将搀扶初一的手收回,只关心道:“发什么呆?可是手臂上又不舒服了?”   “没有,我很好,让凌尊担心了。”初一摇头,尴尬笑笑,到底还是自己想多了。于是她深吸口气转身继续前行,虽不敢再频频回首,但只聆听着身后轻稳的脚步声,便足够她暗自甜蜜安心许久。而且为了不让凌非焉再无故担心她,初一连脚下步伐也走得更加小心了。   不多时,卫使放缓脚步把流萤收了回去。他埋伏在灌木林从中,指向某处与四人道:“那山坳里的光亮处就是官军的封锁线,也是我教陨山总坛的山门。”   四人循着卫使所指的方向望去,山间果然有片林木稍稀的地方闪烁着熊熊火把,算不上灯火通明却也足够明朗,火光中还能看到值夜军士的身影在营地中巡逻行走。   卫使望着官军大营,憎恶之情油然而生,冷声哼道:“若不是由长老下令不许与滥杀无辜,他们敢在陨山总坛前面驻营,早就化作我仙火教蛊虫的盘中餐了!”   凌非茗道:“我等入云城时见官军对贵教教众施以极刑,想不到你们由长老倒是胸怀广阔,以德报怨,大度沉稳得很。”   卫使愤慨道:“以德报怨?我仙火教立足南疆数百年,教义向来讲求爱憎分明,恩当涌泉相还,仇便睚眦必报。今日遭此祸患,若是木教主亲在,哪怕与官军拼个鱼死网破,也决计不会任由旁人把兄弟们高悬在街巷上流血受辱!”   南卿与凌非茗对视,开口插言道:“若木教主带贵教弟子与官军强拼死活,虽气概可嘉,但官军毕竟坐拥天下,实力雄厚,贵教难免元气大伤有覆教之危。由长老这般决定或许只是为了保护更多的教众,而非懦弱无能呢?”   卫使听了更加激动,眼中闪烁着仇恨,低声怒道:“不知由长老是怎般考虑,也不知玉长老和黎长老为什么都没有异议!我等身为下属只能听命行事,但我教行事素来刚烈不羁,这样不做任何抵抗任人宰割的滋味实在叫人难以忍受!”   凌非茗见状将南卿拦在身后,拱手叹气道:“我们外人不好对贵教事务过多妄言,都说苍天有好生之德,唯愿贵教早日散尽风波,再回安好。”   卫使点点头,算是感谢凌非茗的祝福,转而言道:“官军死伤无数才趟过仙虫林和仙蔓沼在那山坳中安营扎寨,而我教最后的颜面便是将他们抵御在山门之外。若让官军踏进总坛一步,日后仙火教在江湖中决然声望尽失彻底沦为笑柄。”   凌非茗道:“那我们该怎样进到贵教总坛面见由长老?”   卫使道:“贵客放心,由长老吩咐说今夜将有贵客前来,已命人在密道守候,本使这便为几位引路至密道入口。”   四人放轻脚步随卫使走进月光照射不到、藤蔓密集的暗处。七转八折之后,果见前方有个身着同样墨色长袍的人正在等候。远观之下,只见那人的黑袍与卫使有所不同,在几乎垂近地面的下摆上绣着一圈暗红色的火焰,便知此人身份定是与众不同。   待到走近,更见那袍上绣着烈焰的人脸上还带着一幅闪着铜质光芒的火焰形面具。他的眉眼尽数被铜焰面具遮挡,露出下半张脸上灰白相间的半长胡须,想来该是个中老年的男子。   凌非茗小声问卫使道:“那位可是由长老?”   卫使摇头道:“看见他袍子上的火焰了吗?他是我教的圣火使。”   话音刚落,几人便来到那人面前。卫使先以火焰结印躬身行礼,汇报道:“圣使,属下已将长老的贵客带到。”   圣火使并未还礼,只抬手向卫使吩咐道:“此行辛苦,下去吧。”   初一闻听圣火使的声音极其深稳沉重,既有岁月轮回的沧桑亦有流年不惊的坚定,不怒自威中便能让人感到莫名的敬畏,不由慨叹仙火教的圣火使尚且如此有压迫力,若一会见了代行教主之职的由长老,开口就跟人家要冰冰花,还真不知该有多难说话。   “属下告退。”一路护送四人到此的卫使得令后便退后远去。   凌非茗看着卫使离去的背影,心道,难怪那老南医给由长老传个消息都要历经数人,她们不过是想求见由长老一面,却弄得像被牙人辗转贩卖了一样,几易其手。好在现在终于到了仙火教总坛附近,也见到了圣火使,想来圣火使和长老之间该不会再有其他层级了吧。   许是光线昏暗又或者别有心思,那圣火使眯起薄铜面具后细长的眼睛费力打量着四人,眼角也因此堆起道道皱纹。片刻,他开门见山道:“诸位所持恩字令乃是我教木教主初为长老时赠与西岭天御宗一位友人的证物。不知几位姑娘与木教主的恩人是何关系?你们……可是天御宗的道师?”   四人相互望望,到了这般地步倒也无妨再隐瞒身份,毕竟有求于人,如实报出身份也是常理。于是凌非茗向圣火使拱手道:“在下天御宗青遥宫首徒,凌非茗。这几位皆是我的师妹。圣使方才所问木教主的友人正是家师。”   “哦……原来是天御宗……”那圣火使摸摸短须,口中呢喃,若有所指。   凌非茗听了不禁心生疑窦,她明明一并报上了师门和属宫还有和明心道尊的关系,但不知为何圣火使却只重复了天御宗的名号。而且先前她已跟老南医提起过她们持有此块令牌的渊源,圣火使既知道令牌是送给了天御宗的人,便能以此推论出她们也是天御宗的人。现在又问一边,倒有多此一举之嫌。不过,这圣火使若就想多问一次确定清楚也可以理解,但为什么听他的语气倒像是印证了什么与此无关的猜想。   显然,圣火使这句话让其他人也感到了隐隐的不安,初一望向凌非焉,凌非焉亦是面露谨慎防备之色。但不及四人再多思虑,那圣火使便拨开身后一片乱枝,露出一扇极其隐蔽的石门。   圣火使向四人道:“由长老已在总坛密室恭候多时,几位从密道进去,只需记住右、左、右、左、左、右、右、左即可到达密室。记住了,是右、左、右、左、左、右、右、左。几位贵客别怪本使没有提醒,密道里机关密布危机四伏,走错一步便会落入刀山火海万刃穿心之境。本使可不想长老等了一夜,等来的却是几位贵客已殒命密道洞中,万劫不复的消息。”   凌非茗总觉得这圣火使话中有话,脸上笑意渐无,只拱手严肃道:“有劳圣使指点,非茗谢过了。”   圣火使也不应声,从怀中拿出一块奇异铜牌扣在石门边的机关上,左右旋转几番,那石门便传来厚重开启之声。   “请吧。”圣火使将铜牌收起,漠然向洞口做了个手势。   凌非焉快步走在前面,由洞口向洞内张望。只见洞中昏昏暗暗,唯有几点烛光迎风摇曳。洞中除了低吟呼啸的风声竟还传出阵阵潮湿腥腻的气味。凌非茗此时也凑到洞边,结果刚一探头,便赶忙捂住了鼻子。   凌非焉顿时警觉,拦住初一南卿,向圣火使问道:“敢问圣使,这是何意?”   “何意?你们不是要求见由长老么?本使已专程为你打开通往总坛密室的密道。你们这样疑问有又是何意?难道是在质疑本使么!”不知为何,这圣火使对凌非焉的态度十分强硬,不但言辞激烈,说话间更是没来由的带着厌恶和怒气。   凌非茗只以为仙火教徒向来脾气乖戾,此人又是圣火使,一定是平日受惯了教众的尊崇才会对凌非焉的质疑心生不满,赶忙代为解释道:“圣使不必动怒,师妹只是奇怪为何贵教通往总坛的密道如此阴暗凋敝。”   圣火使冷冷哼道:“既是密道,自然不会像山门正路那般宽敞。若是把密道里点满灯笼火烛,岂不是向官军自暴了踪迹?至于气味儿么,那是密道中用于防卫的蛊物散发出来的,就不好一一坦诚相告了。况且本使方才担心你们走错方向葬身密道,已将通路口诀如实传诵,你们却不知好歹,在怀疑什么?!”   凌非焉闻听圣火使所言,始终没有出声。虽然圣火使的话语看似有几分道理,但圣火使的语气和眼神却始终让她很不舒服。   凌非茗将此情此景看在眼中,又知晓凌非焉脾气,便上前一步由她来说服软的话,向圣火使道:“是我们失礼多心了。只是那口诀十分难记,非茗有个不情之请,圣使熟知密道通路,不知圣使能否为我等引路,送我们平安见到由长老?”   “哼!!!”圣火使甩动长袍,不悦道:“你们四个年轻有为的天御宗道师,怎么连简单的口诀都记不住!”   凌非茗见圣火使不接她的话茬,便拽拽凌非焉的衣袖。凌非焉不情愿,凌非茗又拽了拽,凌非焉才勉强开口道:“还望圣使帮衬。”   南卿见状,不确定凌非茗到底是真没记住还是别有动机,便偷偷凑在凌非茗耳边,轻声道:“非茗,那口诀我记得。”   凌非茗低声道:“傻瓜,这会儿不是你聪明的时候。”   南卿即刻领悟,也退回初一身边,不再言语。   几人沉默片刻,那圣火使见四人都僵持在原地不动,便消些怒气,换做遗憾口吻道:“并非本使不愿为几位带路,只是由长老亲口吩咐今夜只请贵客单独前来,本使不敢违背长老命令。而且不瞒几位贵客,明日官军即将当街枭首我教教众,本使还要连夜去筹集准备营救之事,实在是抽不得身。几位是我教贵客,有恩无仇,难道还怕我教对几位贵客设下陷阱,横加伤害不成?”   圣火使这番话说得还算恳切,凌非茗也不好再多坚持。她见凌非焉也不愿低头求人,心想,别说圣火使不肯带路,就是到时由长老不肯给冰冰花,那也是免不了要大战一场的。既然做好了战斗的准备,有凌非焉道法高深又有自己心思缜密,区区密道机关该是难不住她们。更何况人家还给了通过密道的口诀,无事便好,有事便凭本事逢凶化吉吧。   于是凌非焉拱手道:“圣使言重了,非茗绝无此意。既然圣使赶着救命,我等便自行去见由长老了。”   圣火使闻言,嘴角微扬,又向密道抬手示意道:“那几位便快入内吧,别让长老久等了。”   凌非茗开头,南卿初一随后,凌非焉走在最后。带四人鱼贯走进密道,那圣火使便又拿出怀中铜牌,向转身看他的凌非焉言道:“祝几位顺利见到由长老,为免官军发现,本使便将这石门关闭了。”   凌非焉心有不安,但也无可奈何,只能看着石门逐渐关闭。   石门关闭后,密道中便只剩下昏暗烛光,可须臾功夫那光芒竟也散得暗了。   黑暗中,初一向凌非焉身边靠了靠。她并不是害怕,可能在未知的环境中向信任的人靠近只是一种本能。但凌非焉似乎感觉到身边的人是初一,便无声息的轻揽着她,又拍拍她的手臂,既像在确定她是否无碍,又像是安抚她不必担心。   方才期待忽然成真,初一竟霎时不知所措,反而拘谨起来,一动不动的不知如何自处。   凌非茗在青囊中摸出火折点亮微弱火光。她本想取下蜡烛后点燃也好拿着行走,怎料火折照在方才的光亮之处,才发现那里根本没有蜡烛。墙壁上只留下一道灰白的痕迹,彷如磷火残余。   凌非茗无奈牢骚道:“好个劳什子的圣火使,就这么把我们丢下不管了。”   ※※※※※※※※※※※※※※※※※※※※   隆重感谢:   ================   二百五不找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3-29 23:33:42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8-03-30 07:50:45   夏夏君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3-30 08:4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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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南卿摇头又仔细听听,便拽住了凌非茗的衣袖,紧张道:“嘶鸣,低吟,好像……野兽?”   “也许真的有野兽。”凌非茗用火折照在南卿略有惊慌的脸上,莞尔笑道:“你要是记错了口诀,说不定就能见到了。”   “凌非茗,我没跟你开玩笑。”南卿不服气的松开凌非茗,但心中还是不安,只好双手环抱自己寻求些微弱的安全感。不知为何另外三人都听不到那阵阵若隐若现的的悉索之音。南卿猜想,许是因为四人中只有她不是人类吧。   正忧虑时,凌非茗提醒她们已经走到了密道的第一个岔路。四人停下来细看,但见这岔路并不是她们想象中非左即右的两条通道,而是三个在岩壁上开凿出的深洞。洞内依然漆黑一片,只不过每个洞口处都有只磷火油灯。莹莹磷光泛着冷森森的光芒,宛如黑暗中野兽贪婪的眼睛,不但起不到照明作用,反而愈加凄孤瘆人。   凌非茗忍不住揶揄道:“这仙火教还是挺贴心的,至少还燃起三盏鬼火告诉我们这儿有三个山洞呢。”   南卿小心问道:“怎么走?圣火使说第一次右转,可信吗?”   凌非茗眯起眼睛打量着左边和中间的山洞,犹豫道:“不好说,你们等着,我去探看一下。”   “师姐。”凌非焉叫住凌非茗,嘱咐道:“千万小心。”   凌非茗先是一怔,随即挑眉道:“还以为你要替我去探险。”   凌非焉像是十分内疚,又似有难言之隐,支吾道:“我……”   凌非茗见状,轻笑道:“行了,你好生盯着非一吧。”   语毕,凌非茗将南卿往凌非焉和初一身边推推,自行走到左边洞口向内张望。无奈洞中太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凌非茗将真气集在手掌以备不时之需,又壮着胆子往里深走了几步。   还不到十个数的功夫,凌非茗便折返回来,满面无奈道:“这是个很浅的死胡同,尽头只有碎石,像是没挖完就废弃了的洞穴分支。”   三人听闻松了口气,或许这密道原本没有想象中那么凶险。凌非焉再走进中间洞口时亦比先前安心了些。然而很快,凌非茗的尖叫声便从洞中传出来,紧接着她人也匆匆跑了出来。   “哎哟我的天,吓我一跳。”凌非茗抚着胸口,面上惊色未消。   “怎么了?里面是什么?”南卿关切迎上前。   凌非茗正正神色,咬牙道:“这个洞也不深,本以为也是废弃的分支。谁知道我光顾盯着岩壁看,竟然有只老鼠从我脚上跑了过去!”   “噗……”初一听闻忍不住笑,她以前以为凌非茗喜欢梅朵是因为梅朵可爱。但其实,可能是别有隐情啊。   “咳咳。”凌非茗清清嗓子,郑重道:“如此还真如那圣火使说的,只能右转了。”   也不知是掩饰自己害怕老鼠的尴尬,还是想快些走到密道的尽头,凌非茗招招手,率先走进右手边的山洞。   “啊!!!!!”不过三五步的时间,凌非茗又大叫出声。而且好像她还在说些什么,声音却迅速变远再听不清。   南卿以为凌非茗怕羞自己捂住了嘴巴,轻笑道:“这次又是什么?凌非茗,看你平日威风的很,没想到胆子这么小的!”   初一也望着第三个山洞,想等凌非茗再跑出来说说洞中情形,但凌非茗却没有再走出那个山洞。凌非焉即刻察觉情况不对,提起炎月剑疾走进了最右首的山洞。   “别过来……!!!”洞内又传来了凌非焉的惊叹声。然后,她的声音也迅速变远,霎时就安静得仿佛刚才根本不在这里一样。   这下初一和南卿慌了神,不知洞中到底埋伏着什么,竟连续吞了两个凌尊首徒,甚至让她们都来不及再说第二句话。   “非,非一……怎么办?”南卿恨不得马上奔进去看个究竟,但凌非焉却说不许她们近前。   “走!我们进去看看!”初一握紧拳头,并不打算听凌非焉的话。   能怎么办?凌非茗和凌非焉都瞬间消失在山洞中,想知道她们遭遇了什么,唯有自己也跟进去。再说,凌非焉和凌非茗还有南卿本就是为救她才来闯这仙火教密道,难道现在两个凌尊首徒遭遇危险,她难道要带着南卿扭头逃走么!况且洞中若是有什么妖邪鬼怪,那便更要进去鼎力相助了!   “好!我们一起去!”南卿十分满意初一的决定,两人一拍即合,并肩跑进山洞。   “啊!!!!!!!!!!!!”   黑漆漆的山洞跑了不到三步,两人脚下忽然踩空,径直跌下无底深坑。这回初一可知道为什么凌非茗、凌非焉都来不及再说第二句就消失无踪了。   这是一条陡峭且曲折的洞道。急速滑落中,初一和南卿都本能的想要抓住洞壁停止下坠,然而洞壁上滑腻潮湿的不知苔藓还是什么让她们根本就无处借力,只能在磕磕碰碰中一直落到坑底。   意外的这坑底并未有什么尖刀倒刺,而是一处开阔的空间。可惜光线十分昏暗,全靠分散在各处的点点磷火看个大概。   初一从洞道摔出来一头扑在地上,算是“因祸得福”,那条被魔焰侵蚀的右臂也是疼得不知再疼了。还来不及起身,随后落下的南卿又跌坐在她的身上。   “谢……谢了。”南卿尴尬的吐吐舌头。   初一摔得七荤八素的,也顾不上南卿谢什么,随口回应道:“别……别客气。”   “还好你本是花草,身子轻的很,不然非一的后半辈子怕是要躺在床榻上度过了。”凌非茗已在洞口等候多时,她就知道这几个师妹一定会一个个都掉下来,于是边开着玩笑边伸手将南卿和初一拉起来。   然后凌非茗又转对凌非焉道:“那洞壁虽然滑腻,但稍用些真气便能安然落下。非一用不得真气,南卿初化人形真气不足,她们两摔得惨还情有可原,非焉你怎么也摔得这么狼狈?”   初一闻言,顾不上身上疼痛地方赶快望向凌非焉。但见凌非焉立在一旁黑着脸不说话,不敢相信凌非焉也会毫无防备的跌落下来。   “大家无事便好。”凌非焉对凌非茗的质问不做任何解释,自顾往周围走动探查。很快,她在洞道的左边发现了一处暗道,也是此间唯一的出路,便停下来细心观察。   这暗道一人来高,狭细无比,仅能容纳一人通过。暗道内昏暗漆黑,不知有多远也不知尽头会有什么,唯有不安的风声夹杂着野兽般的怒吼从里面呼啸传来,让人毛骨悚然。   凌非焉转向三人道:“方才南卿说的怪异声音,应该是从暗道深处传来的。”   确定不是自己幻听,南卿愈加皱眉道:“这暗道方位与口诀相同,在左边没错。可这里只有一条路,不想往左也只能往左啊。”   凌非茗冷哼道:“那圣火使是在戏耍我们吧。还说什么天御宗与仙火教有恩无仇,他们便是这样对待恩人的。”   凌非焉似乎从那怪异的声音中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但她们再难从落下来的曲折洞道退回上面,想离开便只能向前。于是她提起炎月剑,严肃道:“这次我走前面。”   南卿扶着初一跟在凌非焉之后,与走在最后的凌非茗言道:“所以刚才,我们就算是第一次右转咯?现在是左转,然后该右转……”   凌非茗看南卿还在认真的背诵口诀,无奈道:“小妖花你是摔傻了嘛,还相信那个圣使?”   初一苦笑道:“细思起来圣火使也没骗我们。方才左中山洞都是死路,只有右边的能……摔下来。现在也是,想走就只能左转。”   “竟胡扯。”凌非茗故作愠怒,又压低声音与初一道:“与其强行帮圣火使说好话,你还不如帮我想想非焉师妹到底在隐藏什么秘密。”   “秘密?”初一小小心慌,不知凌非茗说的秘密是指什么。   凌非茗摸着下巴,盯着凌非焉的背影,低声道:“你不觉得师妹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一直不肯调用真气了么?”   凌非茗不说初一倒没注意,但凌非茗一说,初一回想起今日自从离开彩云客栈,凌非焉的确一直未动真气。对刺客的定身咒她让凌非茗代为施咒。这般黑暗的密道她也不曾以真气与炎月剑呼应,用炎月剑的流华之光来照明。甚至跌落那样曲折的深坑她都没有提起真气来护御自己。如此想来,还真是有几分令人生疑。   有了正大光明窥看凌非焉的机会,初一稍稍快走几步跟在凌非焉身后观察。可惜心中情愫作怪,没一会儿,初一看着凌非焉纤瘦俊逸的腰身,便想到方才凌非焉若即若离揽着她时的柔软身段。凌非茗怀疑的凌非焉的秘密没看出来,倒是看出凌非焉对她愈加熟稔亲切了。   几人沿着唯一的通路向越来越暗的山洞深处进发。起初时而起伏的嘶吼鸣叫声也越来越清晰。须臾,凌非焉停下脚步,放轻声音道:“前面好像有打斗的声音,而且听起来不下熟人。”   初一回道:“是官军突进来了?”   凌非焉摇头道:“官军应该到不了这么隐秘的地方。况且前面一片黑暗,若真是官军应该会燃起火把。”   凌非茗亦猜测道:“难道在我们之前还有别人也落进了密道?”   凌非焉无从判断,只能持起炎月剑,轻声道:“小心行事。”   屏声前行,痛苦绝望的凄厉叫喊声声刺在每个人紧绷的神经上。凌非焉感觉这狭窄的密道已走到了尽头,再出去便会迎面撞见那不知何人在相互混战的场面。于是她聚起精神将炎月剑横在身前,正要闪身出去一看究竟,却忽然从阴暗中腾出个黑影直扑身前!   ※※※※※※※※※※※※※※※※※※※※   隆重感谢:   ===============   夏夏君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3-30 22:24:06   二百五不找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3-31 02:36:29   背对幸福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3-31 16:42:23   ===============   “页面找不到”,灌溉营养液 +5 2018-03-31 08:09:15   “二百五不找”,灌溉营养液 +10 2018-03-31 20:47:01   ===============   感谢各位读者大老爷,好希望有一天能用成绩回报你们的期待和认可。   谢谢你们的不离不弃的支持,多事之秋,莫名敏感,嘤嘤嘤。 第183章 【云城寻冰】183   凌非焉虽有准备, 但还是吓了一跳。正要反应,那黑影却重重跌落下去。凌非焉低头一看,竟是个血肉模糊的人。   “放我出去……放我出……”那人仿佛用尽了身体里所有的力气,声嘶力竭的呼叫着。可若不是她们几人不得已闯进来,这深暗的地洞密道中又有谁能听见。   凌非焉弯下身, 想将那人扶起来。可那人忽然就被什么巨大的力量迅速向后拉扯。那人惊恐至极, 求生的欲望让他在被黑暗吞噬的最后瞬间想要拽住凌非焉的腿脚。   “救我!救我!!它们要吃了我!!!”那双沾满青苔和血污的手只在凌非焉的鞋靴上留下几道脏痕, 那人便立刻消失在了黑暗里。   凌非焉伸手想要抓住那人却抓了个空,黑暗中传来急促细碎的啜食声,仿佛千万的毒虫正在啃噬鲜活躯体的骨肉。伴随这令人不寒而栗的声音,整个狭窄压抑的地下密道都充满了浓重刺鼻的血腥味道。   南卿恐惧道:“刚才的是什么?!难道我们走错方向落进了陷阱?!”   凌非茗见凌非焉似乎要走去黑暗中一探究竟,急忙将她拉住,劝阻道:“师妹别急, 先看看。”   凌非茗用力将手中火折抛进黑暗, 但见微弱火光划过之处恰巧映照出一双血红色的眼睛。眼睛的主人正捧着先前捉住的人吃肉啖血,它好像不太适应突来的光芒, 发出被刺痛的怒吼。火折落在地上弹出几颗火星便熄灭了,但那双殷红的眼睛却随之望向了火光来的方向。   “小心!!!”凌非焉顿觉面前一阵腥风骤来, 她不得不调转炎月剑即刻撑起地坤真元, 将四人全部罩在法盾之内。   初一还来不及慨叹凌非焉竟能瞬间撑起足以容纳四人的强大法盾, 便被如密集雨点一般撞击在地坤真元上的小虫惊得说不出话。凌非焉的地坤真元闪烁着银白色的朦胧光芒,透过法盾可以清晰看见成百上千的小虫从黑暗中飞扑出来, 冲撞在法盾上后被焚得飞灰湮灭。   “原来师妹安好。”凌非茗见凌非焉不但肯用真气使出道法, 还一用就这么大, 也算松了口气。谁知她话音刚落,便有个高大黑影高举利爪猛击在地坤真元上。   初一临近看得真切,只见那黑影的双眼泛着森森血色,怒吼的血盆大口中竟似长着尖长獠牙,嘴巴里不停流出混合着血水的口涎。   这黑影似人非人,虽有人形轮廓却好像不只有两条胳膊。而它也没料到地坤真元竟不能一击劈开,被凌非焉强大法盾的反弹之力弹出老远。怪物不甘,翻身猛扑举爪又击。凌非焉亦咬着牙,猛然加强真气稳固地坤真元,直震得怪物头晕爪麻嗷嗷怪叫。   很快,那怪物不再蛮击,而是转动着血红眼睛盯着法盾中的四人。忽然,怪物仰头嘶鸣,张口便向法盾用力喷射。霎时间,又有万千毒虫从怪兽口中喷涌而出。这批毒虫周身镀着一圈暗紫色的光华,它们并不猛冲自取灭亡,而是轻轻缓缓密密麻麻的落在法盾上,张开口器贪婪吸食着形成法盾的真气。   凌非焉见这毒虫似有夺人真气之能,如此只守不攻不是致胜之计,便向凌非茗道:“烦劳师姐照看非一南卿!”   “师妹放心!”凌非茗将初一和南卿拉倒身边相近距离,在凌非焉的地坤真元中另起一道法盾。   凌非焉这才将地坤真元收了,催动真气灌注剑身,燃起炎月剑月华流光,将迎面扑来的飞虫尽数挥斩。不待怪物反应,又以剑锋刺击怪物眉心。怪物被炎月剑的流光刺得睁不开眼,抬起一只腐烂手臂遮挡,亦被凌非焉翻转手腕直接削断,怪物吃痛吼叫着向后退入暗中。   凌非焉正要再进一步攻击,忽然不知被何物拽住脚腕。向下一看,却是那怪物的断臂在拉扯着她。凌非焉几分惊诧,没想到怪物的残肢离了身体竟然还能活动!她欲以炎月剑将残肢斩为肉泥,那残肢却在剑锋扫来时散成一团迷雾。剑锋过后,细雾又变成回爪模样,随即往上撕向凌非焉喉咙。   凌非焉反应极快,横剑挥散残爪。脚下一点急急后撤,直退到凌非茗身边,挤进地坤真元仅剩的空间里。那残肢利爪被挡在法盾之外,只抓到了凌非焉的衣摆,瞬间将布料撕为细碎布片。   而此刻,凌非茗的地坤真元笼罩三人已是趋于满载,凌非焉站进来后便愈加拥挤。初一被迫与凌非焉相对而立,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咫尺。初一眼见那怪物残肢还在地法盾之外狰狞试探,担心凌非焉为其所害,下意识伸手环在凌非焉的腰间将她揽近自己。   凌非焉正凝聚精神想封住左肩经脉,忽感被人拥进怀中,不由一怔。她抬眸望去,但见初一目光忧虑只望着远处黑暗,似乎并未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什么。于是她轻轻推开初一,转过身去背对初一而立。   被凌非焉挣脱,初一后知后觉。想不到平日没有勇气靠近凌非焉,所有对她的幻想不过脑中奢望,可如此危急时刻,却自然而然的如愿将她拥抱入怀,不由又欣喜又慌乱。这一阵突来的心动,惹来手上魔焰也随之蠢蠢欲动。初一赶忙冷静,不敢深想。   南卿躲在最后,见凌非焉居然败撤,焦急道:“这是什么怪物?非妖非鬼,非人非魔,非生非死的!”   凌非茗也觉得奇怪,虽然不知黑暗藏着的到底是个什么怪物,但方才凌非焉与怪物过招时明明占了上风,可她为什么没有乘胜追击,却躲回了法盾之下呢?   “该是蛊虫为人所控化作的残形。”凌非焉低声回答南卿。她早就有所怀疑,与怪物过了几招后便基本确定了。   凌非茗听闻,言道:“师妹是说,那怪物是个蛊师?他那怪异的身躯可是万千蛊虫覆盖在身体沙上,又添加了一层形骸?!”   凌非焉道:“恐怕是这样。”   “天呐!好恶心!!!”许是本身便是花草对昆虫更多几分厌恶,南卿听了凌非茗和凌非焉的对话,简直反感到了极点。   凌非茗撑了许久地坤真元,喘了口气,回应道:“如此倒好。”   南卿惴惴道:“怎么好?”   凌非茗应道:“虽然为中蛊的人解蛊纷繁复杂,但是对付给人下蛊的蛊师,却难不倒天御宗弟子。”   听凌非茗这样一说,初一想到答案,恍然道:“定魂咒。”   “没错。”凌非茗猜想或许凌非焉方才躲回法盾之中不是避而不战,而是试探虚实,便微扬嘴角道:“只要那怪物还算是人,以非焉的道法,少则三道多则九道定魂咒,定叫他乖乖俯首!”   初一心知凌非茗所说没错,却见凌非焉手中炎月剑又暗了光华,莫名生出担心怀疑。既然凌非焉已经发现那怪物很可能是个人类蛊师,又有绝对的制敌之力,为何不直接将它击溃,却先挤回这小小的法盾来给她们解释。   而且非焉凌尊看起来……   此时,凌非焉虽然背对着初一,但与初一亦是相距甚近。初一只觉身前人虽凌厉如往昔,但举手投足间却十足小心,好像一直在顾忌什么。   “非焉凌尊……”初一轻声,本想嘱咐凌非焉如果真有为难之处便说出来,不要一个人独自承受。   谁知她们离得太近,凌非焉忽感左肩耳后传来语丝暖意,竟持起炎月剑直接冲出了凌非茗的地坤真元。   初一诧异,愣在原处。心道是自己看错了么,刚才一瞬间凌非焉好似扯起衣领在遮挡什么。如此明显动作对于战斗来说显然是多余的,难道凌非焉那刻意的动作只是为了避开她?!   初一不知道,她在昏睡时凌非焉曾被彭展的紫金蜈蚣偷袭。她也不知道凌非焉那时专注救护凌非茗,猝不及防被那蜈蚣咬在脖颈之上。   凌非焉亦在发觉自己中招后,第一时间以至寒内力封了住伤口处的经脉,强行限制了毒素的侵蚀。所以彭展才会误以为她并未被蜈蚣咬中。她也因此一直不愿为无谓之事打通经脉调用真气,以免加快毒素在体内运行的速度。可惜后来形势紧迫,她无暇将自己的伤势说与凌非茗听。况且她实在不允许自己在拿到冰冰花救下初一之前,再因小伤凭添纷乱。   眼前情况着实诡异,凌非焉始终不信那圣火使是真心实意为她们指路。这一路有去无回的处境怎么看都是圣火使故意而为之。加之方才那个只呼救几声便被吞噬的无名之人,凌非焉隐隐觉得这个黑暗潮湿的地洞并不是什么通往仙火教总坛的密道。如果硬要说这步步深陷处处血腥的所在是个什么地方,凌非焉更觉它像是南疆人用来炼蛊的地下蛊坑。而且没猜错的话,筑此蛊坑的蛊师还在用活人献祭喂养蛊虫!   如果说南疆人人皆蛊可能是危言耸听,但仙火教尤擅异蛊便绝不是夸大其词了!   凌非焉心中凛然。若那怪物便是在此炼蛊的蛊师,先不论此坑有进无退处难见天日,单说它只见一丝微光便痛苦不堪,那它又是怎么上到地面将活人拖回坑中来喂养蛊虫的?还是说,那些被吞噬的人跟她们一样,也是被圣火使骗进密道,自行走到蛊坑中送上门来的!   那岂不是意味着,在蛊坑之外另有他人在喂养这怪物和蛊虫?   难道这怪物不仅自身是个蛊师,还是被其他蛊师豢养起来的人蛊?!怪不得它已与毒虫融为一体又以活人血肉为食!!   想到此处,凌非焉顿感三分气愤七分庆幸。她气愤仙火教不但残忍恶毒到以活人炼蛊,居然还把前来求助的她们也投进蛊坑之中!她也庆幸这具人蛊尚未炼成。如果不是被她们误打误撞的遇上,将来蛊师将它炼成出关后,光是这人蛊控着的千万毒虫,便可瞬间将一个村庄的人噬成白骨。至此,凌非焉打定主意,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将这怪物彻底除去!   怪物察觉到凌非焉不似往昔的“食物”那般懦弱无能,反倒是个杀意大盛的狠角色,便狡诈的躲向深暗之处,试图避开凌非焉的锋芒再以大量蛊虫消耗取胜。   凌非焉纵然不会让蛊虫近了身,她以左手在周身撑起地坤真元。只护着自己的话确轻松很多,可惜紫金蜈蚣正咬在她脖颈左侧,凌非焉稍解经脉调用真气,就感觉到从脖颈到手臂到身体再到腿脚的麻木感又开始氤氲扩散。她知道自己若想取胜就不能与无穷无尽的蛊虫过多纠结,必须速速求成。于是凌非焉将更多的真气灌注在右手炎月剑上,以凌厉之姿再向怪物杀去。   怪物长处黑暗,在暗中更是机敏狡诈。他虽畏光,却又以光之所在判断凌非焉的位置,然后一边以蛊虫纠缠骚扰一边四处闪躲拖延。渐渐的,怪物发现凌非焉脚下步伐开始迟缓蹒跚,整个人也摇摇晃晃似难再用出更多真气,他那双埋在蛊虫深处的血红眼睛便开始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兴奋。   初一紧握着拳头,一直注视着忽明忽暗中的凌非焉。她看出凌非焉绝对有问题,但却不知该怎么去帮凌非焉的忙。她也试过提起真气,她也想操起歌风扇冲到凌非焉身边。但她知道,一旦自己强用真气将魔焰勾起,唯一的结果就是让凌非焉和凌非茗全部陷入两难的危险之中。   正纠结时,只见凌非焉周身忽然光芒全无。除了凌非茗撑起的地坤真元还有些微光,四周洞即刻陷入一片无边黑暗。洞壁上的磷火根本无济于事,蛊洞瞬间安静极了,安静得只听能到她们自己紧张的呼吸声。   “非焉凌尊!!!”初一大声呼唤,却无人回应。   ※※※※※※※※※※※※※※※※※※※※   隆重感谢:   ============   夏夏君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3-30 22:24:06   二百五不找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3-31 02:36:29   背对幸福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3-31 16:42:23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3-31 23:16:31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8-03-31 23:17:18   朝左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4-01 06:35:30   夏夏君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4-01 17:57:11   ============   “页面找不到”,灌溉营养液 +5 2018-03-31 08:09:15   “十里平湖那只鹅”,灌溉营养液 +30 2018-03-31 23:57:06   “十里平湖那只鹅”,灌溉营养液 +20 2018-03-31 23:18:01   “二百五不找”,灌溉营养液 +10 2018-03-31 20:47:01   “夏夏君”,灌溉营养液 +90 2018-04-02 23:04:01   “页面找不到”,灌溉营养液 +10 2018-04-02 08:14:38   ============   感谢各位读者大老爷,万分感谢!!   尤其群里几位挂念租租死活,给租支持打气的亲们,租对你们真是爱爱爱爱爱不完~ 第184章 【云城寻冰】184   怪物忽然不见目标却并不慌张, 它的眼睛早已习惯黑暗,很快就寻到凌非焉踪迹。它以为凌非焉拿它无奈,几番较量后终于落在下风,便兴奋的疾步上前,准备撕裂那鲜嫩血肉飨食蛊虫。   凌非焉单膝触地俯身蹲下, 一边缓解方才调用真气带来的不适, 一边闭上眼睛静听暗中声音。反正睁着眼也看不清黑暗中的变化, 强用炎月剑不但需要真气,流华的光芒还给怪物定了她的方向。凌非焉为破此敌打定主意,索性以身为饵引那怪物自行来到面前。   怪物的脚步声和血腥之气愈来愈重,虽然只是刹那时间,凌非焉紧紧抓住机会在怪物奔到眼前时一跃而起,手中凌空速画定魂之咒直接打入怪物额头。   怪物一惊, 心知自己上当即刻又要逃走。凌非焉哪能放过这般机会, 左右手连续刻画定魂咒追击迎上。怪物猝不及防,被凌非焉步步击退, 每中一道定魂咒便从身上落下许多蛊虫,身体和灵魂骤然连续遭受痛苦让它的身体疯狂扭曲, 发出了凄厉的悲鸣嚎叫。   凌非焉见定魂咒对怪物行之有效, 即断定这怪物到底还是个人类, 只道胜算在握,降服此人便只需看他承得住几道定魂咒。但凌非焉依然隐隐不悦, 如此, 只怕仙火教有人在炼人蛊的猜想也要随之落实了。   初一本来为凌非焉捏了把汗, 但见凌非焉极速扭转形势,眼看就要一锤定音,不禁十分欣喜,甚至还暗中埋怨自己竟因私情而小觑了凌非焉的实力。   怪物终于承受不住一连三十六道定魂咒的强烈克制,被凌非焉击飞狠狠撞在洞壁上。跌落下来时他已经落尽一身蛊虫形骸,重归人形。凌非焉不给那人喘息机会,调转手中炎月剑踏步上前举剑便刺。可那人却忽然开了口,不是疯狂嘶鸣也不是凄厉哀嚎,却是沧桑晦涩,满含懊恼悔恨的声线   “这是……天御宗……的招式。”说到天御宗三个字的时候,那人竟有几分哽咽。   炎月剑已刺进那人心口些许,凌非焉听他提起天御宗便不得不强停下来,真气骤然回流,又惹得身中蝎毒的她全身阵阵不适。虽说这怪物在定魂咒的作用下已恢复了人性,但凌非焉却并未掉以轻心,剑锋依然停留在那人心脏前并不ba出来,便是向那人说,想耍花样的话,只要她再将利剑向前推进一寸,就能立刻要了他的命。   “你怎么知道?你是谁?”凌非焉凛然相问。   “我?我是谁?对啊,我是谁……?”那人倚着洞壁挣扎起身,如癫似狂的自言自语,继而又恍然道:“我是长老,我是仙火教的长老。”   初一担心凌非焉,凑近前来正听到变回人形的怪物说出自己身份,不由诧异道:“你是仙火教的长老?”   跟来的凌非茗也惊疑道:“难道,你是由长老?”   “由长老……”那人沉默片刻,忽而又憎恨又惊恐的大叫道:“我不是他!我不是他!!别提那个恶魔!!!”   “那……”凌非茗回想卫使带她们来时曾提起过仙火教现有三位长老,既然他说不是由长老,便又问道:“那可是玉长老或者黎长老?”   “玉长老黎长老……”那人听闻这两个名字眼光一亮,口中低喃道:“都不是,都不是……我是……木长老。”   “木长老?!!!”天御宗几人面面相觑,惊讶出声。   那人好像终于想起自己的身份,微微有了些笑意,忽然又道:“不对,我也不是长老了,我是教主,我是教主!你们要叫我木教主。”   初一望向凌非焉,见凌非焉没有抽回炎月剑便知她并不相信。也是,在阴暗蛊洞中落得这般凄惨模样的人说他是仙火教的教主,任谁也无法相信。但唯一可以确定的便是这人若不在此间受难,定是个厉害人物,毕竟凌非焉足足打了三十六道定魂咒才将他彻底制服。   凌非茗再从青囊中掏出个火折点燃,那人虽然很不适应,却只抬手挡了挡眼睛,没有更加过激的反应。   几人趁着微弱的火光终于看清方才那怪物的庐山真面目。这是一个瘦骨嶙峋的男人,或许只有甲子年岁,但因为长期在潮湿的地洞中勉强生存明显苍老许多。他的皮肤泛隐约泛着金色,双目瞳眸微白,像是在黑色的瞳孔上长出一层白膜,而眼白处却是赤红如血。仔细看时,偶尔还会有些小虫在他身上爬过。   南卿忌惮那些小虫,惊声道:“呀!!!他身上还有虫子!!”   那人似有歉意,艰难道:“不碍事,这是我自己的蛊虫,没有我的控制不会袭击人。”   凌非茗将信将疑,试探道:“听说仙火教的木教主外出云游,九年未归,你……”   “九年了?已经九年了吗……九年了!哈哈哈哈!!!”那人听了凌非茗但话未先回答,而是先呢喃着逝去的时间,然后狂笑起来。   凌非焉知他受了不少折磨,怕他承受不起忽又入魔,便将手上炎月剑再推进分毫。果然那人在剧痛中清醒过来,抬手握上凌非焉的利剑,甚至不惜被锋利的剑锋割出鲜血。显然他也想以疼痛来保持难得的理智。   那人苦笑道:“是啊,他是教中地位仅次于教主的长老,他说我去云游,众人便以为我去云游。有谁知道我落在此间半人半鬼半生半死受尽屈辱,昏昏沉沉间外面已是九年春秋。”那人说着,抬起视线打量着面前四人,似有快意道:“没想到我木清酌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天御宗的姑娘。”   “再见?你先前还曾见过天御宗人?”凌非茗见此人最后一言似有轻浮之意,但念及他在黑暗中遭了许久的罪又一再提到天御宗,心道或许他真有什么来由,便要给他个讲述的机会。   凌非焉听闻暂且将炎月剑收了,方才连续打出三十六道定魂咒真气运行剧烈,正好趁此时机镇克体内毒素。木清酌对凌非焉给予的信任投以感谢目光,但他尚未动弹,瞬间便有许多小虫汇聚在胸口剑伤处,不过须臾那伤口便愈合如初,连流出的血液也被小虫吸吮殆尽。   初一不禁感到惊诧,人类怎么会拥有如此诡异的愈合能力!可如果他不是人类,定魂咒便不可能对他起作用,这人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   木清酌察觉到众人的疑惑,缓缓言道:“见过。犹记当年木某刚及而立之岁,初为圣教长老。在陨山炼蛊时不幸自中其毒,恰巧有位天御宗的仙子行经此处将我救下。那女子既活泼又恬淡,既美艳又静雅,似南疆女子热情却比南疆女子温柔。怎奈我对她有襄王之意,她却是仙女无心,口口声声要摒情yu修仙道,不愿与我留在陨山云城做对鸳鸯眷侣。许是我追得太急逼得太紧,那女子匆匆离去再归西岭,木某不及挽留也没准备礼物与她辞行,便硬塞给她半块恩字令。唯愿有朝一日她故地重游再来云城,我仙火教上下定将她奉若上宾,极尽恭迎。”   凌非茗闻言与南卿相视,木清酌口中所称神女不就是她们的师尊明心道尊么。于是凌非茗向木清酌道:“家师确有一块从南疆带回的仙火教恩字令牌,说是南疆一位木姓友人相赠。可惜令牌在我们进这密道前被仙火教的圣火使取走了。”   “你师父?”木清酌惊喜道:“你是,你是明心的徒弟?!”   凌非茗见此人熟知师父与木长老的过往,又能直接说出师父道号,对他所言之事添了几分信任,态度也有所转变,回应木清酌道:“在下正是天御宗青遥宫明心道尊座下首徒,凌非茗。”   “你师父,她还好么……”木清酌听到明心的名字,脸上浮现向往之意,瞬间又紧张起来:“你们拿着她的令牌前来,可是她有什么不测?!你们怎么也落到这蛊坑中来了?!是不是那由长老把你们诓进来的?!”   凌非茗回道:“木教主放心,师尊无事。我们此番持恩字令前来,皆因宗内一位师妹深受魔焰侵害,非贵教圣物冰冰花花瓣不能褪其业火。师尊怜悯,料想木教主念在故旧之情的份上定能出手相救,没想到您……”   木清酌领会凌非茗意思,也随之叹气。自从那日与明心别离,数年来心心念念她会在哪天持着恩字令再来相见。可没想到如今她亲遣弟子前来求助,自己却落在自身难保的境地,不由得羞愤交织,心中凄苦悔恨之意莫可名状。   凌非茗又道:“是不是由长老诓我们入这密道还不敢确定,一路寻来,半山堂的老南医将我们托付给卫使带进陨山深处,卫使又把我们带到密道石门前交给圣火使,最后圣火使说按照右、左、右、左、左、右、右、左的口诀走到密道尽头便可到达仙火教总坛密室,由长老便在那里等候我们。可谁知这密道又阴暗又凶险,进来没走几步便跌到这深坑中来了。”   木清酌闻言,无奈笑道:“费这么大心机把你们骗下来喂蛊,也只有由长老做得出来。这里是他专门为我挖的蛊坑,只有一条通到这来的路,哪有什么右左左右,尽是谎言!”   凌非焉听闻不禁握紧炎月剑,往最好的方向试探道:“木教主之意可是说你在此以人炼蛊,由长老在外为你寻觅活人做蛊虫的饵料?”   “他哪有那般好心?”木清酌不屑哀叹道:“既到如此地步,我也不瞒几位,木某便是由长老炼制的人蛊!”   “果然如此。”凌非焉见自己所疑之事得到证实,不得不再起诛灭木清酌之念。这会在定魂咒的作用下木清酌暂且能恢复些理智,可他既然已为人蛊,待到下蛊之人前来之时那便是怎样也控制不了的了。   木清酌隐约感到凌非焉的杀意,宛如认命一般,毫不避讳的直言道:“如今我这副模样,再无见天之日,也不求苟延残喘于世间。只是仙火圣教百年根基却在我手中为外贼所劫,木某死后实在无颜与历代教主相见。木某须趁清醒之时将所知隐情尽数讲出,万望几位逃出生天后还我仙火教一个真相。如此大恩无以为报,既然几位此行是为冰冰花而来,木某愿详细告知冰冰花所在之处。”   天御宗几人坐实自己已落入圈套,又见木清酌说得恳切,无论是为助初一谋得冰冰花,还是帮仙火教揭露真相,都该应下木清酌的请求。   凌非焉便道:“木教主请说。”   木清酌嘴角微扬,点头致谢。他的视线也渐渐随之失焦,好似陷入回忆中,哀伤言道:“十五年前,仙火教前任教主年事已高,于陨山总坛逊位于我。木某就位未及三日,忽有信使来报,说礼南郡王恭贺木某一统圣教,在郡王府设宴款待。仙火教与郡王府素来无甚交集,木某本想推辞了之,孰料那礼南郡王彭让却亲笔书了封信笺于我。内容大概是说他多么尊崇贤能异士,仙火教在南疆的地位和影响如何深厚,木某若是不去便是寒了他结交能人的拳拳之心。还说仙火教本就是南疆百姓心向往之的本土宗派,木某若因他的身份而将他拒之门外,岂不是将仙火教隔绝于尘世,也断了俗世人向往仙教的念头。”   初一听到彭让二字与凌非焉相视,一种不祥的预感萦上心头,口中厌恶道:“又是礼南王。”   凌非焉亦感不妥,点头后再将视线放回木清酌身上。   木清酌继续道:“后来木某与玉长老和黎长老商榷此事,两位长老都觉得礼南王的信笺话中有话。木某若爽了此约,只怕礼南王将会以镇压邪教之名苛难仙火教。木某当时颇为自负,心想不就是一场酒宴去又如何。木某如约入了礼南王府,礼南王设下的不是酒宴而是一场茶席。不得不说,席间礼南王高谈阔论,对修道,御敌,炼蛊,甚至治国之术都有许多精辟见解,让木某甚为钦佩。一时间,木某还以为是仙火教以小人之心度了他礼南王的君子之腹。怎料,噩梦便是从木某饮下的一杯香茶而起。”   ※※※※※※※※※※※※※※※※※※※※   隆重感谢:   ============   朝左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4-03 22:30:11   夏夏君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4-04 17:52:35   二百五不找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4-05 17:10:28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4-05 22:37:31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4-05 22:37:47   ============   “夏夏君”,灌溉营养液 10 2018-04-04 17:52:46   ============   谢谢大家。 第185章 【云城寻冰】185   木清酌眉头紧蹙, 想来将要说起的事情让他十分神殇。   初一探问道:“礼南郡王在茶中动了什么手脚?”   木清酌不齿道:“他给我下了蛊!”   众人听闻面面相觑,初一心中震叹,天下皆知南疆盛行炼蛊,而仙火教又是万蛊之王,想给仙火教的教主下蛊无异于班门弄斧自取其辱。可没想到礼南王却偏偏利用这点和自己的官家身份让木教主放松戒备, 此人城府之深实在令人畏惧。或许木清酌当时也是这般心情, 才疏于防备让礼南王得了逞。   木清酌愤慨道:“若是寻常蛊毒, 木某不出数日便能发觉,不出月余便能化解。可礼南王在茶中埋下的是他以世间十二种极其罕见的毒虫炼制而成的金蚕蛊。此蛊无色无形潜伏至深,待蛊毒发作之时,已是茶宴过后整整三年。三年间,他与我称兄道弟相谈甚欢,更诓我帮他隐瞒身份, 常以教主友人的身份出入陨山总坛。教中长老圣火使看我薄面亦对他十分敬重。待到我身上的金蚕蛊一夕发作, 他早已与教中兄弟相交熟识。可叹那夜我万虫噬心,他竟还在我身旁作出一副忧心匆匆的样子!现在想来, 那晚他借口有奇异蛊术邀我秉烛夜谈,不过是想亲眼见到我蛊毒发作的样子!”   初一既同情木清酌的遭遇又疑惑彭让的动机, 疑惑道:“如木教主所说, 仙火教与郡王府素无往来, 礼南王为什么要如此残害木教主?”   “为何?哼!”木清酌冷笑一声,目光忽然凛然起来, 言道:“他炼的是金蚕蛊, 乃是万般蛊术之中最为凶险阴毒的一种, 稍有不当便会反噬其身。但这世间若有一物可解去所有毒蛊业火,你说,这种好东西,哪个炼蛊之人不想拥有?”   初一惊道:“木教主是说,冰冰花?”   “正是。”木清酌恨恨道:“礼南王想将他的金蚕蛊精进至金蚕皇蛊,又忌惮炼制失败反受其害,早就打起了冰冰花的主意。而冰冰花深藏陨山熔火洞中的仙冷湖禁地,唯有本教教主和长老才知其方位。礼南王将冰冰花据为己有,竟苦心经营数年布下这盘大棋。”   凌非茗闻言问道:“既然冰冰花可以驱出所有毒蛊,木教主何不以冰冰花除去礼南王的金蚕蛊呢?”   木清酌无奈道:“你以为我不想?起初三年,金蚕蛊尚潜伏在木某体内,每日以木某身体为食。而我体内长生蛊修复能力极强,金蚕蛊消耗一些长生蛊便恢复一些,如此夜食昼长,不知不觉间我体内的五脏六腑、器官精血早已被蛊虫们侵蚀得千疮百孔破败不堪。待到三年后蛊毒爆发,我的功力已去九分,活着尚属苟且,何谈以至强真气用冰冰花为自己疗伤。”   初一想到此行若寻到冰冰花也是凌非焉以自身真气为她驱除业火,而不是自己亲自运功逼毒,疑惑道:“木教主何不请一位功力深厚的长老代为驱蛊?”   “长老?哈哈哈!”木清酌的狂笑声渐渐转为绝望,幽幽道:“木某即教主位后,三长老之位空余一席。按教规本该在十二圣火使中甄选一位升为长老。不知那礼南王用了怎样的手段,竟让教众纷纷尊他上了长老之位。从此我仙火教便多了这么一位上挟教主下令教众的由自来,由长老!”   什么?!礼南王便是仙火教的由长老?!!!   众人听闻这般秘情不由震惊万分,难怪那圣火使会将他们引入蛊坑中来喂人蛊,原来她们逃离彩云客栈只是避开了礼南王从郡王府派出来的杀手,却不知又在半山堂将行踪暴露给了同样是礼南王的由长老。   而礼南王彭让得知杀害儿子彭新的仇家即将送上门来,便立刻命令郡王府人收手不再追杀凌非焉等人。毕竟这几人是天御宗的弟子,他思量着若以郡王府为世子复仇的名义向她们下杀手,日后难免跟天御宗结下仇怨。天御宗不但与开京安王府有所往来,又在坎城妖星之祸时为官家出了不少力,今次若因此与天御宗交恶,只怕将来谋大业时天御宗会与官军结盟。天御宗的弟子都是道法高手,一旦郡王府的蛊军被其克制蛊术,己方战事必将大为不利。倒不如就像现在这样,始终让天御宗背负着杀害礼南王世子的愧疚,将来战事骤起,只要天御宗保持中立不参与,胜算便可牢牢握在郡王府军手中。何况仙火教现在被官军打压得摇摇欲坠,不过是手中一颗将弃之子,何不顺水推舟将这四条人命的账算在仙火教头上。待到仙火教被官军围剿覆灭,天御宗便是遣人来寻仇也寻不到了。   如此,彭让便亲自寻来圣火使长袍,唤卫使将四人引到陨山蛊坑入口前。为使四人深信不疑,还专程嘱咐卫使那四人乃是仙火教贵客,途中若有任何疑问务必如实详尽解释。又道如今圣教罹难,自己身负代教主之责,也不可对忽来之客掉以轻心,所以要装扮成圣火使的样子在山中相迎。卫使对彭让的说辞没有丝毫怀疑,一路将天御宗四人引上陨山。   木清酌继续道:“礼南王当了长老后,便与教中兄弟说已取了一枚冰冰花花瓣,要闭关为我去蛊疗伤。可笑那时我还对他尚存一丝希望,怎料他闭关后就将冰冰花瓣据为己有,开始炼制金蚕皇蛊。而我!仿如一堆腐肉草芥被他囚在禁地溶洞深处,任凭我日夜承受金蚕蛊的啃噬,痛苦万状,他竟无一丝一毫的怜悯之心!”   众人不敢想象木清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只看昔日堂堂仙火教教主也被它折磨成了失心无意的癫狂怪物,便知那金蚕皇蛊绝对称得上这世间数一数二恐怖残忍的蛊术。   凌非焉发现木清酌的情绪又激动起来,冷声提示道:“木教主可冷静些,小心再失心智。”   木清酌握紧拳头,剧烈起伏着呼吸,眼睛睁得大大的,血色更深,仿佛意志正在与体内的阴暗之识奋力抗争。这片刻的清醒对于他来说是多么弥足珍贵,他再也不想变回那个不辨是非只嗜血腥的人蛊。   凌非茗见状先是犹豫几分,但又念起青遥宫医者之约,便伸出双手握住木清酌的两只手腕轻轻将柔和的真气渡给木清酌一些,助他挣脱金蚕皇蛊的摆布,也好重归理智。须臾,木清酌眼中血色减淡终于平复下来。   “谢谢,你们天御宗的医术真是……一言难尽……”木清酌向凌非茗道谢,淡红的眼睛里闪着别样神采。   “木教主过奖。”凌非茗即刻松开手,她总觉得木清酌境遇虽惨,却时不时透露出一丝令人不安的气息。   木清酌似乎并未意识到凌非茗的戒备,只正色道:“如今除了我,仙火教中再无人知晓由长老就是礼南郡王彭让,郡王府中也无人知晓彭让在仙火教还有长老身份。木某所托几位之事,便是将此实情告知仙火教玉长老和黎长老,切莫让礼南王毁了整个仙火教!”   众人应下,木清酌亦以双手结做出火焰结印,深深鞠躬表示感恩之情。随后木清酌如约向四人道出仙冷湖的所在。   说来也巧,陨山之大,礼南王彭让偏偏择在此处挖坑炼蛊,为的便是一旦出了什么差错可就近再取冰冰花祛毒。所以,这蛊坑距仙冷湖竟是十分相近。   木清酌带四人在坑洞中一处洞壁前站定,抬手摩抚洞壁,徐徐道:“这洞壁之后有一条细路通往溶火洞,溶火洞的尽头便是仙冷湖。仙冷湖正中有朵晶莹剔透的冰晶之花,冷如水仙,娇若芙蓉,周身寒气逼人,常人仅是靠近也会瞬间化为冰雕,那便是冰冰花了。你们得了冰冰花之后,可在仙冷湖周围仔细观察,两颗参天古松之间就是通往仙火教总坛的出口。总坛每天都会有一位长老座坛执教,你们若从那里出去遇见玉长老或是黎长老,便将我所托之事讲给他们听。如果恰是由长老执教,也无须惧怕,木某这就送你们个制胜法宝。”   凌非茗闻言道:“木教主何不与我们同行出去,待寻得冰冰花后,托一可靠之人为你去除蛊毒?”   “来不及了。”木清酌苦笑道:“你知道,炼制金蚕蛊需将十二种毒虫投入同一瓮中,让它们互相残杀,彼此为食。一年之后唯一存活的那只周身泛着金色的毒虫便是至毒蛊王。金蚕皇蛊较之更甚,却又是如何炼制而成?”   “难道……”初一回想方才木清酌尚未怪物之时正在啃食一个可怜之人,而凌非茗点燃火折后,又见木清酌双眼血红肤色泛金,不由骇然,猜测道:“难道……木教主你便是……金蚕皇蛊的蛊王?”   木清酌点点头,痛苦道:“没错。金蚕皇蛊便是以身负蛊术之人代替毒虫,以人炼蛊的禁术!初入蛊坑时木某尚有意识,曾计算过每隔九日礼南王便会投下九个中了金蚕蛊的人来让我们互相厮杀。那些人自然不是寻常无能的普通百姓,每个都是我仙火教中制蛊炼蛊的弟子。起初木某对教中兄弟下不去杀手,唯愿尽力帮他们保留理智。然而时日长了,木某看他们忍受金蚕蛊折磨的痛苦样子,便觉得让他们活着还不如给他们速求一死来的痛快!”   凌非焉皱眉道:“所以你便将这九年来被投进蛊坑的弟子尽数杀了?”   木清酌听了脸上神情暗淡下去,片刻,又咬紧牙齿,狠狠道:“木某不杀他们,他们也会失去理智互相厮杀!他们没有长生蛊修复被蚕食啃噬的身体,只能等着被蛊虫喝光精血,吃成白骨!我是教主!我是他们的教主!!我不能带他们逍遥于世,只能送他们体面的去死!!!”   凌非焉见木清酌的目色又泛起红色,即刻感到这金蚕皇蛊的力量当真十分邪佞,如果木清酌再激动下去,定魂咒或许要失效了。于是她即刻安抚道:“在下所言并非责怪木教主,万望木教主不要误会。”   初一心道,难怪木教主尚不知礼南王已将仙火教出卖给官军,便拜托她们从彭让手中拯救仙火教。原来就算没有官军围剿,以彭让平均每天残害一个教众的速度,仙火教的人丁也是要快速消亡了。   木清酌急切道:“九年了,你们说已经九年了!现在外面是什么时节?”   “天治四十五年春,三月。”凌非焉回道。   木清酌思虑一番,放声笑道:“那岂不就是最近……?他要炼成了!哈哈哈哈,天意啊,真是天意!!!”   众人猜想木清酌大概是在说礼南王即将炼成金蚕皇蛊,可却不知礼南王即将炼成禁忌蛊术他为什么还笑得出来。   木清酌大笑一番后,依旧难掩得意之色向四人道:“炼蛊之人最怕为外人知晓自己所炼何蛊。木某就是不知怎么被彭让老贼得知我炼的乃是长生蛊,才被他以金蚕皇蛊来克我修行。可叹木某倾尽一生功力终于炼成长生蛊,到头来竟成了金蚕皇蛊取之不尽食之不绝的新鲜饲料!有道是天道好轮回,今日他将你们投进蛊坑中,定是看中你们身负天御宗道法真气,想给他的金蚕皇蛊多些加持。怎料到你们四个丫头却偏偏坏了他的好事,将木某唤回神识!彭让老贼这次可真是离死不远了,木某真想看看他被金蚕皇蛊疯狂反噬,气急败坏痛苦而亡的样子!!!”   四人闻言,直在心中打起寒噤。南疆之人当真是亦正亦邪,对仇家之人务必抽筋剥骨噬肉啖血才感痛快尽兴。   凌非茗试探道:“敢问木教主我们该如何做,才能尽数破了礼南王的金蚕皇蛊?”   木清酌一字一句道:“简单,杀了我。”   “杀了你?”凌非茗与凌非焉面面相觑,但见凌非焉亦下意识握紧炎月剑。   木清酌解释道:“你们虽唤回我的神识,但我毕竟已是礼南王即将炼成的人蛊。一旦他明日来蛊坑探查情况,木某难免再失理智为他操控。木某预料不出半月此金蚕皇蛊便会大功告成,到时礼南王的金蚕皇蛊与木某的长生蛊合二为一,礼南王恐将修成金刚不坏之身,世人再想伤他可谓难上加难。”   凌非茗听闻,轻叹道:“怪不得礼南王面对官军打压始终隐忍,原来他是在等金蚕皇蛊修成之日。木教主说的对,待到那时不只仙火教和南疆,只怕皇城开京乃至大炎天下都将陷入战乱之中。”   木清酌从凌非茗的话中听出些端倪,皱眉问道:“女侠方才说官军打压仙火教,是何原因?”   凌非茗不好隐瞒,便将彭新成魔为安王所诛,礼南王怒斩来使,皇帝借机发难礼南王,礼南王便将仙火教推出去做挡箭牌的事与木清酌简单讲述。   木清酌听罢,含笑叹道:“终究是蛊道无情,难逃因果。”   众人不解其意,木清酌又解释道:“金蚕皇蛊至厉,修炼之人须在孤、贫、夭三种结局中抉择其一,礼南王野心甚大妄图天下,想来定是选了孤局吧。”   初一不齿道:“这么说,世子彭新入魔伏诛就是他强炼禁术金蚕皇蛊的冥冥报应了。”   南卿叹道:“儿子都没了,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坐拥天下又有什么意义?”   木清酌道:“权利的诱惑小姑娘你不懂。况且以礼南王不安天命的性格,他觉得自己有足够的能耐可逆天而行也犹未可知。”   四人各自沉默片刻,初一只觉木清酌这番话好像隐隐暗含着更深的意味。她抬眸望向凌非焉,那份不该有的情愫早已深种心湖。所谓不安天命逆天而行,有朝一日会应在她与凌非焉之间么。   ※※※※※※※※※※※※※※※※※※※※   隆重感谢:   ==============   朝左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4-06 23:07:03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4-06 23:45:42   二百五不找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4-07 01:01:29   红酒冲雪碧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4-07 10:24:43   背对幸福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4-07 15:22:46   ==============   “二百五不找”,灌溉营养液 +10 2018-04-07 01:01:29   ==============   感谢亲们~嘤嘤嘤   好饿好饿好饿,我真的好饿~~ 第186章 【云城寻冰】186   暗中, 凌非焉并未注意初一神色。她用炎月剑敲敲木清酌所指洞壁,果然发出了“通通”的空洞之声。凌非焉便以天乾四明将洞壁震开。洞壁应声坍塌,碎石刚落,洞壁后便有股燥热气浪扑面而来,阴暗蛊洞中终于透入一线光亮。四人这才看清不曾走到过的远处角落竟累着一座层层叠叠的白骨之山, 想来定是数年来枉死在洞中的仙火教弟子。   凌非焉从蛊洞中向外探头察看, 洞外确实有条蜿蜒伸展向远方的小道。但与其称之为路, 倒不如说是冷却后依附在高耸岩壁底部的熔岩。只见这条残路曲曲折折断断续续,高低不平还十分狭窄。最要命的是小道下方就是滚烫沸腾的岩浆,在粘稠的中散发出直炙人面的热量。这可真比架在湍急河流上的独木桥还险,一旦失足落下去瞬间便会尸骨无存。   木清酌心知自己命数将近,催动蜃气从口中吐出一颗牙齿大的紫色晶石,又在自己褴褛衣衫上小心擦了擦, 向凌非茗道:“到总坛后, 你们可以此物向玉长老或黎长老证明你们的确见过木某。然后请小仙师务必再将此物转交令师明心,只说这是木某一生炼蛊所聚精华, 作为最后的馈礼赠送于她。至于此物有何妙用,我先卖个关子不说, 让明心猜上一猜也好。我相信你师父冰雪聪明一定能破解其中的奥秘。木某此举别无他意, 唯愿木某死后她能多念起木某片刻, 也算了了木某这一生求而不得的哀怨。”   初一但见木清酌怔怔将那圆润沉暗的紫色晶石在掌心擎着,就仿佛看见深忆旧情的木教主明知与明心道尊此生无望, 却依然固执的想将思慕之意传达出去, 暗中慨叹生命走到尽头便会消失无形, 而眷眷深情却可在爱人心中得到延续,长存世间。   “木教主放心,非茗若归天御宗,一定将此物带到。”凌非茗说着伸出手去接过紫色晶石。   可木清酌竟将紫色晶石和凌非茗的手一并握在他双手之间,并深深凝视着凌非茗略显错愕的眼睛,低声缓道:“好,好。”   凌非茗闻声忽觉恍惚,下意识摇摇头,那阵微弱的低迷又消失不见了。她赶忙握紧紫色晶石,将自己的手从木清酌手中抽回来。   说也奇怪,这木教主亦正亦邪的感觉实在令人不安,但若细究起来又不知哪里不对。凌非茗思虑着这份反感或许是因为木清酌对陌生女子的言行稍有那么一丝不矜持,但又不知是不是南疆民风直爽,男女间不似中原那般拘束,不然也不会有木教主追求得太过热烈,直接把明心吓回西岭的事儿了。   木清酌将要事托付完毕再无牵挂,便将身上那件破衣取下在熔岩边缘点燃,然后走回角落尸骨堆前盘腿坐下,又将燃烧的衣服置在身前,向凌非言道:“圣火焚躯,魂归仙极,壮哉,妙哉!想不到我木清酌还能受此荣耀,当真无憾!只是木某长生蛊已成,纵是烈火亦难燃尽体内蛊巢,若长生蛊巢被礼南王寻去终究又成祸害。我见你手中利剑乃是罕世法宝,待木某残躯只剩枯骨,你可以此剑将木某的心肺尽数捣灭,戳为灰烬。自此,木某便再无分毫存留世间。   南卿虽然一直忌惮木清酌周身蛊虫,但听他给自己选了一个这么残酷的死法,倒有些于心不忍。在凌非焉尚未应答木清酌之前小声问道:“现在冰冰花就在眼前,木教主不如随我们一同出去,待取了冰冰花后便将体内蛊毒尽数祛除,为什么一定要如此痛苦的死在洞中?”   “小姑娘心意木某领了。”木清酌摇摇头,在嘴角扯出一丝艰难笑意,沧桑道:“木某沦为人蛊十数年,身躯早如枯木蛀满虫蠹,纵然以冰冰花强驱蛊毒,势必将维持木某性命的长生蛊一并除去,到时木某亦是难逃一死。如此苟活数日于木某毫无疑义,不如就陪着我仙火教枉死的兄弟一起长眠总坛地下。更总要的是,现在彭让老贼正处于金蚕皇蛊即将炼成的关键时刻,我这人蛊骤然而亡他必受致命反噬,不死也要剥下层皮来!你们说,如此快哉之事木某岂能因片刻贪生而放弃掉?”   语毕,木清酌将那燃烧的衣物扯在自己身上,双手做火焰结印交叉胸前,在烈火焚烧中放声狂笑傲然而逝。四人默默相视,心知木清酌一心求死,就像对待身后那些累累白骨一样,如今终于轮到他给自己寻了了结。但四人心中皆有不快,她们虽能在斩妖除魔时毫无顾忌的手起刀落,却不知这样眼睁睁注视着一个饱受过折磨的人了却自我,却没有出手阻止,算不算铸下了罪业。   待炽焰燃烧殆尽,凌非焉上前查看,果见木清酌的遗骨残骸中尚有心肺两具器官攀附在骨架之上。心肺虽已烧成焦炭模样却并未消散,上面布满疮孔,宛如枯萎的蜂窝。凌非焉犹豫一下,到底还是让众人捂住口鼻,持剑将那心肺捣为飞灰。   四人由蛊洞钻出来,凌非茗看看前方熔岩又细细打量狭细小道,向三人言道:“这火上之路对于常人来说还真是个考验。不过对于天御宗弟子,只要轻功纵云意过得去,应该不是问题。”   初一懊丧道:“原本纵云意、扶摇升和雪无痕里我最擅长的便是纵云意,怎奈现在用不得真气,我只能像常人那样一步步挨过去了。”   凌非茗向凌非焉眨眨眼睛,狡黠笑道:“有非焉师妹的御剑术在,还能让非一吃那般苦头?”   凌非焉犹豫着没应声,她倒不是怕金蝎毒素蔓延害了自己,而是怕万一御剑时忽来眩晕连累初一同她一并跌入岩浆里。   初一见凌非茗如此直言之下凌非焉还会迟疑,料定凌非焉定有隐情。于是干脆向凌非焉挑明问道:“非焉凌尊可是有什么隐情不能自如使用真气?不妨和我们说出来,千万别自己……”   “无碍。”凌非焉不待初一说完,将炎月剑抛在半空轻身跃上。一阵轻眩即刻袭来,她以右手微抚左边肩颈,镇定片刻,便降低炎月剑向初一伸出手,轻声道:“不过一小段距离,我渡你便是。”   “可是……”初一听凌非焉并未否定而说无碍,便知凌非焉确有难言之隐。凌非焉抚肩的动作被她看在眼中,她抬起头,用恳求的目光望向凌非焉,却见凌非焉眼中投射出不容置喙的坚定。初一心疼凌非焉以大量真气凌空御剑的每一秒,只得先握住凌非焉的手站上炎月剑。   凌非焉微微转头提醒道:“你以前乘过炎月剑,知道怎样能立得稳。”   初一又担忧又无奈,苦苦玩笑道:“知道。只能扶你的肩,不许抱你的腰。”   “这次……你便……”凌非焉低下头,用轻得几乎快听不见的声音轻声道:“抱着我吧……”   “诶?”初一一怔,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刚向凌非焉肩头伸出去的手也僵在了半空。   凌非茗亦是目光一闪,嘴角浮现出不易察觉的玩味。   “让你抱你就抱!”凌非焉不愿被初一发现肩上的伤处,咬紧牙关催促初一,但却觉得脑海迷迷茫茫,脸上热得发烫。等候初一的时间好像忽然变长了,长得让她瞬间冒出许多不合时宜的念头。   可恶,毒素已经在尽力克制了,为什么还会有虚弱慌乱的感觉。熔岩的温度太高了,真的很危险。不能用真气真是太麻烦,一定要尽快拿到冰冰,把非一的魔焰去掉,然后……   凌非焉的思绪被从背后将她环在怀中的双臂打断了。明明面前熔岩的温度更加灼热炙烤,可她却真真切切感受到来自身后轻软身体的温度。尺寸炎月剑上,初一不安份的心跳仿佛在与她的呼吸共鸣,愈加让她困扰烦乱。   凌非焉觉得这会儿不得不小心调用真气的自己一定狼狈极了,因为害怕被身旁凌非茗和南卿看见自己尴尬的神色,她甚至下意识的颔首垂目不敢抬头。也因为低着头,凌非焉的余光刚好扫在腰际上初一轻揽着她的纤瘦手臂,恍惚间,她竟觉得这种感觉微微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只可惜这念头稍纵即逝,取而代之的便是对初一右手蠢蠢欲动的魔焰的担心。   “失礼了……”初一将林非焉轻拥在怀,声音抑制不住变得晦涩暧昧。   “没……事。”凌非焉深深呼吸,不敢再分心。不长不短的距离她行得极为小心,却不知火光映照下,对她起了疑心的初一早已看见她雪白脖颈上氤氲而上的青紫色。   “凌尊你……”初一一惊,下意识以左手去触碰查看。   凌非焉本想极尽隐瞒,不料还是被初一发现伤处,心中一紧真气猛然紊乱,炎月剑便骤然失控大幅摇摆,初一也随之失衡,顿时坠下炎月剑去。   凌非焉大惊失色,生怕初一掉进熔岩中烧成灰烬,紧忙扑身去救。好在两人方才已到小路尽头,纷纷跌落在溶洞外的岩石上,才免去焚身厄运。   “唔……”初一肩背吃痛,正要吭声,但见凌非焉紧紧压在自己身上,已到嘴边的话生生都吞了回去。   “你没事吧?”凌非焉来不及起身,只撑起手臂便向初一询问,眼中满是自责神色。   “嗯……”初一羞涩回应,却更惦念凌非焉脖颈上的伤处,轻声道:“你受伤了。”   凌非焉见初一凝视她的目光温柔流转,羞赧中带着疼惜,又似要抬起手来抚摸查看她的伤处,立刻意识到她二人现在的姿势一定十分不妥,于是马上站起身避开初一的问询,掉头去将落在一旁的炎月剑拾起。   再回来时,初一已起走站来在身后。凌非焉也不知自己在介意什么,竟不肯再去面对初一。   初一不知,依然询问道:“凌尊何时受的伤,可是怕耽搁寻找冰冰花的事才一直隐瞒。”   “一点小伤,不碍事。”凌非焉下意识拉拉衣领,但见小路对面凌非茗也以轻功助南卿向这边行来,便背对初一道:“冰冰花就在咫尺,我的事稍后再说,今夜一切以你为重。”   初一感念凌非焉为她默默承受伤情却不免担忧,又再劝道:“小伤怎么会让凌尊如此谨慎的控制真气?非茗凌尊医术可嘉,青囊中也带着许多妙药,凌尊何不让非茗凌尊看看伤处?”   凌非焉眼见凌非茗和南卿已到岩崖边,略带愠恼道:“我说不必。”   初一亦急切道:“凌尊何苦这么固执?!”   “非焉又固执什么了?”凌非茗脚刚沾地便听初一在说凌非焉,故意板着脸道:“还有你,什么时候敢这样跟非焉讲话啦?”   “我……”被凌非茗一说,初一也觉得自己方才语气是有些急躁。   可不等她解释,凌非茗却把话锋一转道:“但是你说得没错,不固执她就不是凌非焉。”   初一被凌非茗大喘气的说话方式惹得哭笑不得,不过她灵机一动,既然自己说不动凌非焉,不如带上凌非茗一起劝她,她总不能连师姐的面也拂了吧。于是初一向凌非茗开口“告状”道:“非焉凌尊她……唔,唔唔唔!唔!!”   凌非焉见初一要泄她的秘,嗖的转过身,毫不客气抬手便把初一嘴巴按住,硬是将她满腔控诉尽数憋回了嘴巴。初一被凌非焉的手指覆在唇上,登时软下去没了脾气。   “哟,你们这打情骂俏似的,是演哪出儿啊?”凌非茗噗嗤一笑,眼看两个师妹都已身陷这般境地,还能生龙活虎的打闹,心上倒是放松许多。   凌非焉也不解释,只道:“我们已在溶火洞的边缘,再往深处去便是仙冷湖所在。但不知是不是我多虑,方才我俯身拾起炎月剑时,好像看到那边有什么东西隐匿到黑暗中去了。”   南卿皱眉道:“又有东西?不会还有别的人蛊吧?”   凌非茗道:“炼蛊是绝密的事情,听木教主的意思溶火洞是允许弟子行走的,应该不会有人在这儿炼蛊。”   南卿又道:“那就是刚好行走到这儿的仙火教弟子咯?”   凌非茗笑道:“若是仙火教的弟子遇见外人侵入总坛,早就现身出来责问了,怎么会躲起来呢?”   南卿嘀咕道:“我就是顺着你的话随便说说,你怎么傻到当真了。”   凌非茗无奈道:“哎你这小妖花胆子大了敢说本凌尊傻,你故意卖傻的行为才是可耻的,知道么?”   “哼。”南卿摊摊手,不再跟凌非茗争论。   凌非焉见两人终于都不吭声了,才继续道:“那东西很小,像是猫或松鼠之类的小动物。而且行动十分敏捷,只一晃眼就不见了。”   “算了。”凌非茗道:“先前卫使说过,这陨山之中满是奇异灵物,便是有些什么古怪,只要不挡着我们取冰冰花,暂且就不需在意吧。”   几人趁着夜深人稀步步深入溶火洞深处,不多时便觉周身空气越来越凉。而且先前脚下多为被熔岩高温炙烤过后寸草不生的岩地,现在却是越走越松软,慢慢的四周竟已是植株繁密的灌木林地了。   “看。”走在前面的凌非焉停下脚步,她抬手触碰一株闪着银白色光辉的矮枝,那枝叶上的霜雪瞬时融化成晶莹水滴落在凌非焉手中。   “雾凇!”初一凑在凌非焉身边,不由得被眼前壮观的景致深深震撼。   没想到这狭隘小路竟引导他们走入一处环形山的中心,一直都逼逼仄仄的视野顿时开阔起来。只见此间山壁高耸直参云天,向上望去却能看到很大一方挂满繁星的夜空。山中奇木林立,环拥着一潭湛蓝剔透的静水。那些茂盛的树冠都挂满了银色冰霜,在月色的映照下与清冷水光交相辉映,静谧中透露着令人肃然起敬的凛冽气氛。   四人走近湖边,但见湖中心浮着一块巨大的半径六尺有余的浮冰。可浮冰之上却是一目了然的空空如也,哪有木清酌口中所说冰冰花那冷如水仙、娇若芙蓉的影子。   ※※※※※※※※※※※※※※※※※※※※   隆重感谢:   ==========   朝左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4-08 23:57:10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4-09 08:01:32   24955557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4-10 22:31:24   ==========   感谢大家,么么哒~   每天都想发奋图强日更一发,结果总是隔日更,噗。 第187章 【云城寻冰】187   “冰冰花呢?”南卿疑惑的向湖心浮冰张望。   凌非茗亦不知怎样回答, 与凌非茗相一对视。一路走来木清酌并未欺骗她们,怎么到了仙冷湖畔反而不见冰冰花踪影,该不会又中了什么圈套?   凌非焉仔细探看湖心,忽而皱起眉头,与众人道:“你们在此等候, 我去冰上看个究竟。”   “非焉凌尊……”初一张口挽留, 又觉似乎多此一举。   凌非焉微微回眸, 不经意轻扬嘴角,应道:“我会小心。”   初一见凌非焉已经看破她的意图,羞赧无语,只点了点头。   凌非焉踏起轻功向湖心飞去,宁静湖水在她轻盈足尖下泛起圈圈涟漪漾向湖岸。仙冷湖散发出极冷寒气缓缓笼罩在凌非焉周身,她可以清晰察觉到仙冷湖的水温该比翠竹林的寒潭还要寒凉。非云说得没错, 这里的确是祛除魔焰的不二之地。   稳稳落在浮冰上, 凌非焉一边保持平衡一边轻移脚步。很快,她看到浮冰正中有个拳头大的冰窟窿, 里面赫然嵌着朵晶莹剔透的洁白花朵。难怪从远处看不到冰冰花的影子,原来它竟深藏在冰层之中。   可让凌非焉没想到的是冰冰花早已残缺不全, 整朵花盘只剩两枚花瓣。看来, 自从它被劫来南疆后, 已经有人用它驱毒去蛊了。   凌非焉心中暗叹,还好来得及时, 也还好只需一瓣。于是她蹲下身想再取下一瓣给初一驱火, 但手边忽然银光一闪, 嗖嗖飞过两道小小身影。林非焉缩手回来,只见面前有两只与松鼠相似的小兽正挡在冰冰花前,凶狠的呲着牙齿盯她,又从嘴巴和鼻孔里喷出细微的寒气。   凌非焉仔细看看,只见小兽周身绒毛柔顺雪白,黄豆大的眼睛宛如两颗碧蓝宝石清澈闪亮,两只前脚探出利爪紧紧勾在冰面上,蓬松的大尾巴高高竖起,预示着全然备战的信息。可它们虽然作出这副凶残无比的样子,甚至小小鼻头都皱出了皱纹,但却因为体形太过娇小外貌又十分可爱而毫无震慑力。   凌非焉心道这两个小家伙貌似凶悍却并无邪气,想来该是护着冰冰花的灵兽。方才看冰冰花的花盘大概能容九枚花瓣,如今却仅剩两片,难怪它们如此警觉一副誓死守卫的样子。于它们面前再拿一片冰冰花,凌非焉也是心有不忍,但为了救初一性命只能再求一片了。   不知小兽有何道行,凌非焉小心再向冰冰花伸手。小兽便低低呜咽似在警告,见凌非焉并不退后足下一蹬奋起扑上。然而小兽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能耐,转眼便被凌非焉一手一个轻捏脖子握在手里。   “冰!!!!”小兽一边挣扎一边发出奇怪的叫声。   “非焉,怎么了?”凌非茗见凌非焉在浮冰上与什么东西过了一招便又站定下来,也起身跃在浮冰之上。   凌非焉转过身,将两个小东西往凌非茗面前一送,言道:“这两个家伙阻我去拿冰冰花,师姐帮我看住它们。”   凌非茗惊喜道:“哎呀,好可爱的小动物!这是什么?”   凌非焉面无表情道:“雪松鼠。”   凌非茗接过两个还在拼命挣扎的小家伙,爱不释手的笑道:“师妹也学会爱玩笑了,世上哪有雪松鼠。”   凌非焉忍住笑意,倒转炎月剑敲碎覆在冰洞上的一薄冰层。寒气溢出来,顿时将剑柄镀上一层冷霜。凌非焉把剑放在一旁,凝神提起真气,小心将手探进冰洞。尽管做好了准备,但指尖触到冰冰花的刹那还是被凛冽的寒气刺痛了手指。   一只小兽在凌非茗的手中挣扎更甚,但另一只却萎靡了许多。凌非茗不知为何也没有太放在心上。但见凌非焉取好一瓣冰冰花托在掌心,便与她一前一后飞离浮冰回到了岸边。   “拿到了?”南卿迎上来。   “嗯。”凌非焉向南卿点头,又向初一扬起嘴角。   “这是什么?好可爱!”很快,南卿也看到被凌非茗紧紧抱在怀中的两只小兽。   “雪松鼠。”凌非茗调皮应道。   “我还从没见过雪松鼠呢。”南卿信以为真,伸手去摸。   “冰!!!!!冰冰!!!”那只力气尚足的小兽又尖叫起来,向南卿伸来的手指凶狠呲牙。奈何它小巧的身体被凌非茗死死搂在怀中,只能任凭南卿摸了它的头却无计可施。   凌非茗笑了笑,忽觉另只小兽气息微弱好像没了响动。她这次将那虚弱的小兽微微举起,却见不过短短功夫,那小兽竟已瘫软身体,双目痛苦的紧闭在一起,几乎奄奄一息。   “喂,你怎么了?”凌非茗摇摇那只小兽,小兽却全无反应。凌非茗狐疑道:“怎么回事,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瞬间就不行了。”   “冰……冰……”另只小兽趁凌非茗迟疑,挣脱凌非茗的怀抱。但是它也不逃,只向着凌非焉手中的冰冰花瓣声声呜咽,仔细看去,它那湛蓝的眼睛竟然流下了湿润的泪水。   凌非焉见了心中愧疚,想来那小兽既是灵物定与冰冰花有所联系。怕不是采一片花瓣下来就会有一只小兽因此殒命?凌非焉心头骤软,擎着冰冰花不知如何是好。初一不能不救,小兽泪眼婆娑又着实可怜。   正此时,南卿忽然开口道:“它说你们害死了它在世上的最后一个同伴。”   三人一怔,凌非茗急道:“你怎么知道?”   “我也不知为什么,方才抚摸它后,忽然就能听懂它的叫声。”南卿与那垂泪的小兽四目相对,悠悠言道:“或许我与它为同类,才有此感应?”   凌非茗叹到:“真是机缘,师尊将你重塑真身,竟也助你脱离妖运走入灵道。”   凌非焉紧忙问道:“南卿姑娘可问它这只小兽为何忽然垂死?”   南卿看向地上那只小兽,小兽声声呜咽悲鸣哀婉。南卿也随之皱起眉头细听感受,半晌又道:“它说它们是冰冰花托生而出的冰冰灵,原本有九只,但现在只剩他们两个。冰冰花的花瓣是它们的命源,一旦有花瓣离开花朵,守护那朵花瓣的冰冰灵就会随之魂消形散。”   凌非焉不想自己竟猜中了缘由,众人闻言皆尽沉默。   南卿又道:“它还说可恶的人类将冰冰花劫到这里,周围都是溶火烈焰,害它们灵力尽失,只能眼睁睁看着冰冰花一瓣又一瓣被取下,同伴一个又一个的死去。”   初一闻听,关切道:“非云师姐说冰冰花乃是绵延数千年的神物,救过无数人的性命,难道是牺牲了无数冰冰灵的性命?还是说有什么取其花瓣而不连累冰冰灵殒命的办法?”   “冰!!!冰冰冰冰!!冰冰冰!”最后一只冰冰灵听了初一的问询,情绪更加激动,一边叫着一边在原地转圈,好似十分气愤。   三人一齐望向南卿,南卿应道:“它说冰冰花本来生在幽北神山雪脉之中,只要花盘尚在,每落一瓣花瓣都可依靠千年霜雪历时三年再生出来。因花瓣掉落而散形的冰冰灵也会将灵魂寄托在花盘中,待花瓣长出来便可随之重生。所以才在数千年间救下许多生命。而现在,这里又无霜雪又炙烤难耐,近一百年过去了,被折断的花瓣再也没有长出来,死去的伙伴也没法复生!”   南卿话音刚落,凌非茗手中捧着的小兽彻底失去了活力,头一歪便再也不动了。它小巧雪白的身躯随之化作晶莹的霜雪冰晶,缤纷而落。并在落下的冰晶中腾起一点湛蓝色的盈盈微光,晃晃摇摇向湖心冰洞飘去,然后一闪便消失了踪影。   “冰……”地上小兽直立起身子,遥遥望着冰冰灵魂灵飘去的方向,蓝色眼睛与仙冷湖水一样漾起哀伤的波澜。随即它转过身,三下五下跳在凌非焉面前,又冰冰的叫了数声。   凌非焉望向南卿,南卿解释道:“它说方才嗅到魔焰的味道便知又要有人来取冰冰花,怎奈灵力尽失根本不是人类的对手。如今冰冰花只剩最后一瓣,花瓣落尽之日便是冰冰花消失于世之时。人类如此愚昧贪婪,不循生生不息之理,终将步向灭亡。”   “原来在溶洞边便是它在窥看。”凌非焉表情忽然渡上冷色,步步逼近冰冰灵。   小兽落了单,既丧士气又心生恐惧,慢慢退后,转身便要逃走。   凌非焉箭步上前将那冰冰灵擒住,任凭小兽挣扎也不松手,一字一句道:“恶人若循天道,也不会将冰冰花掠入南疆。我天御宗立宗千年,事事顺生灵天性而行,不需你这小灵来教训。”   “冰……”小兽被凌非焉严厉的口吻吓得缩了缩头,但见凌非焉目光如炬,又十分惧怕,索性闭上蓝蓝的眼睛,摆出一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既落君手任君处置的样子。   “非焉凌尊……”初一也觉这番有些绝情的言语不似凌非焉性格,担心的凑上前。   凌非焉却继续道:“方才不知冰冰花尚且关乎冰冰灵性命,误伤你的同伴实属意外。今日我凌非焉用你一片冰冰花瓣来救命,就此承诺明日定将冰冰花盘带出溶火洞,与你一同送回幽北,还你八片花瓣和你八个同伴的性命来。”   “冰!!!”小兽闻听,猛然睁开眼睛,瞬时来了精神,不停的向凌非焉挥舞两只小爪。   南卿亦心生感动,却不得不如实转达小兽的质疑,向凌非焉解释道:“凌尊,它说它不信,说人类太坏了,当初就是被骗出了幽北再也回不去。”   “随它信不信。”凌非焉将冰冰灵放下,向南卿道:“我即刻给非一驱除魔焰,南卿姑娘帮我向它回答吧。”   “好。”南卿应着,与小兽心神交流。   凌非茗向凌非焉和初一道:“非焉非一,仙冷湖深冷,你们务必要小心操控真气。我和南卿在周围帮你们警戒,你们尽管安心疗伤。虽说此处是仙火教禁地轻易不会有人来打扰,但万一有什么异动,师姐一定护你们周全。”   “烦劳师姐。”凌非焉向凌非茗投以信任目光,凌非茗点头应下。   “多谢非茗凌尊。”初一也向凌非茗郑重拱手,凌非茗则笑着拍拍初一,给予她莫大鼓励。   南卿还在现身说法向冰冰灵讲述自己是怎么从一个嗜血的小妖被这两人救了性命重反正途;天御宗又是如何如何与仙火教不同,并不是只求自身利害而罔顾苍生命数的邪佞之流,凌非茗便拉起南卿,又将那将信将疑的冰冰灵抱起来,拽着她们一起探看四周去了。   凌非焉心知凌非茗定是怕打扰她们驱除魔焰,也是怕她们难为情才走得远了,转身再看,静谧的仙冷湖畔便只剩下她与初一两人。   凌非焉深吸口气,将手中托着的冰冰花花瓣暂时放在初一面前,与初一道:“为防万一,我去周围做个小的结界。你……你先脱下……外面长袍,以免浸满寒冷湖水……太过沉重。”   凌非焉的舌头好像打了结,甚至觉得自己越解释的详细越有心虚嫌疑。于是她不等初一回应便转身自顾走向湖岸。之前一心念着寻到冰冰花便可为初一驱除业火,却没有深想非云嘱咐的以花瓣紧贴胸口施以真气的操作。如今冰冰花花瓣在手,凌非焉第一次认真在脑海中过了一遍驱除魔焰的流程,顿时便被这过于亲昵的动作惊住了。   初一一时也没反应过来,只觉得凌非焉说的有道理。加之已不是第一次被凌非焉看见luo露的肩背,她倒是没有太过拘泥,随意把外袍脱下拿在手里。许是体内魔焰作祟,在这异寒之地除去件衣裳,她竟也不觉寒冷。   不远处,凌非焉在湖岸边选中一个灌木繁多相对隐蔽的地方,小心施加一道道法屏障。虽然没有用太多真气,但足够在危机时抵御一次外来攻击,让她们来得及应对。   凌非焉布置好一切走回初一身边,见初一已是只穿白色内衬在等候她,不禁又想到待会儿将要为初一驱除魔焰的样子,立时羞涩几分,强转话题道:“冷么?”   初一摇头。   凌非焉也不知还能再说什么,只好俯身拾起冰冰花的花瓣,与初一道:“那便与我一同进入结界吧。”   ※※※※※※※※※※※※※※※※※※※※   隆重感谢:   ============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8-04-10 23:47:34   朝左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4-11 08:34:38   二百五不找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4-12 06:28:07   二百五不找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4-12 06:28:33   ============   读者“九行”,灌溉营养液 +10 2018-04-12 23:19:59   读者“页面找不到”,灌溉营养液 +5 2018-04-11 19:16:13   读者“”,灌溉营养液 +1 2018-04-11 06:21:42(emmm 这个没显示名字)   ============   感谢大家!!!(鞠躬!) 第188章 【云城寻冰】188   初一跟在凌非焉身后来到结界之内, 将外袍挂在旁边灌木丛上。但见凌非焉也背对她缓缓解开长袍,初一脸上霎时漾起红晕再不敢直视,转身步入仙冷湖中。   湖水冰冷刺骨,初一尚不能调用真气御寒,顿时被寒意冷得环抱双臂皱起眉头, 即便蜷缩起身体也还是冷得颤抖不已。初一索性深吸口气闭上双眼将自己完全浸在寒凉湖水中, 迫使全部身体尽快熟悉这股寒冷。   黑暗和深冷顿时湮没了她的身体和神识, 寒意穿透她薄薄的衣衫渗进皮肤,肆无忌惮的刺激着她几乎僵冷失控的身体。   初一发现自己非常厌恶这种被冷水淹没的感觉,这让她隐约想起自己以前似乎有过类似的经历。虽然记不起任何与明犀子相遇前的回忆,但明犀子确确实实说过她是他从海边捡回来的。想来,这讨厌的感觉一定是在水中罹难时留下的,幼时的记忆大概也是在那时遗失的, 但孤独绝望的感觉直到现在都被身体清晰记得。   所以, 我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落入大海中的……?   初一猛然浮出水面,深深呼吸, 无论窒息还是被混乱思绪灌满脑海的感觉都太差了。   湖岸传来轻轻水波之声,初一抬手捋捋浸湿的发丝, 但见凌非焉亦身着白色单衣走进湖中。她手中托着那片晶莹剔透泛着丝丝寒气的花瓣, 用略带疑惑的目光打量着自己。   初一尴尬笑笑, 只觉得到底还是白色的衣装适合凌非焉。   凌非焉来到初一身边,两人沉默相视, 连呼吸都变成清晰可见的白雾。水波荡漾在两人之间, 渐渐由浮动变得平缓。   终于, 凌非焉先开了口。   “很冷吧,我马上就为你驱除魔焰。当你感觉到冰冰花的寒意透进心脉时,就可以释放真气将魔焰驱散出身体,倾泻在湖水中了。”   “冷,不过撑得住。”初一说着又将视线落在凌非焉的左边脖颈上,没有了外袍的掩盖,凌非焉伤处的青黑色便愈加明显的映入眼帘。这样的凌非焉真的可以调用真气为她疗伤么?比起自己的处境,初一更担心凌非焉的安危。   凌非焉注意到初一的视线,明明看不到脖颈伤处,却也下意识低头看看自己的左肩。然后态度坚决的向初一言道:“不碍事,若是重伤我也撑不到此时。”   初一知道凌非焉既然这么说了,便是自己怎样劝解也起不到作用,只能应声道:“好,我相信凌尊。但一会去了我的魔焰,凌尊必须马上让非茗凌尊知晓你的伤情。”   凌非焉犹豫一下,回道:“我答应你。”   初一点头,只见凌非焉的神色好似有些踌躇,但仅仅瞬间便又变得坚定。她还以为凌非焉是在思虑自己的伤情,却不知凌非焉正在为如何将手中花瓣推到她的心脏前而为难。   “我……要开始了。”凌非焉下定决心,虽然言语还有些迟疑,目光却已沉稳镇定。   “嗯,来吧。”初一应声,看凌非焉用纤细的手指捏着花瓣朝自己胸前伸来,她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然而一切都不及反悔了。   冰冰花瓣贴在胸口,如利刃一般寒冷锋利的刺痛感也随之袭来。如果说这种感觉初一尚且可以坚强忍受,但凌非焉用三根手指将薄薄一片冰晶花瓣按在她心头的触感却让她忍不住轻吭出声。   凌非焉亦感到自己的指尖轻触到了前所未有的柔软。   这是……非一的……   !!!   她微微抬起眼眸,但见初一却是低垂着脸颊。她的颜面因寒冷而泛着微白,被湖水淋湿的头发零落下几缕撩在墨色眉眼之前,双唇却因此而更显朱红。   凌非焉看着,有一丝出神。   没想到平日活泼顽皮的初一变成这幅病弱的样子竟然如此惹人心疼。如此,她更不愿初一多吃苦头,将真气一松,化指为掌轻覆在初一胸口,醇厚的真气便从掌心缓缓流出,缠卷着冰冰花瓣的寒意慢慢渗透进初一的心房。   冷,血脉仿佛都要霜冻成冰的冷。初一的身体几乎不受控制的在颤抖着,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牙齿都在上下磕碰的打颤。此时她已经顾不得害羞凌非焉轻抚在胸前柔软的纤纤素手,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已经结上了一层冰,冻得快要停止跳动。   但初一也知道,这份深寒正是凌非焉以真气和冰冰花的寒意为她驱除魔焰的开始。她将那寒意全盘接下,自坎城受了银眼夜魔的重创后,终于可肆无忌惮的释放出囚禁在气海许久的真气。沸腾的魔焰霎时由手臂直冲心头,与汹涌而来的寒意在心脉里打了照面,冰火相交,激烈撞击,初一咬紧牙关忍受着炙热与极寒的双重煎熬。   魔焰被带着寒意的真气步步逼迫,逐渐由初一右手掌心蔓延到冰冷湖水中,微微翻起的气泡打破了仙冷湖原本的宁静。   凌非焉见初一的表情十分痛苦,发梢和眉头竟像岸边那些晶莹的雾凇一样生生镀上了一层冰霜。她担心是自己给的真气太过强烈,初一不能快速接纳化解才让寒意侵袭了身体,便略微削弱了手上真气的力度。可这一收不要紧,初一经脉里的魔焰顿时暴裂逆袭,剧烈震荡着本就因伤情而极度脆弱的心脉。   初一只觉胸口宛如被人用石锤重重打了一记,若不是及时抵御便要心肺俱伤登时毙命,但却忍不住从嘴角涌出口鲜血来。出于条件反射,她紧忙抬手按住剧痛的心口,不想正将凌非焉的手一起压在了自己的胸前。   凌非焉一惊,下意识想收回手,但却被初一就势紧紧握在掌心。   “你……?”凌非焉不知所以,一向冷静的她竟因为初一唇边挂着的血痕有些慌乱。   初一仍然没有松开握着凌非焉的手,艰难道:“魔焰反噬的厉害……冰冰花寒气又重……难怪非云师姐说此招凶险异常……我若平衡不好……只怕今夜心房不是被魔焰灼烧殆尽……便是被寒冰冻为霜雪……”   “不会的,你别说话,我们集中精神,一定可以成功。”凌非焉用鼓励的目光回应初一,不知是忘记了还是放弃了,她竟没有收回手。   初一像是用力克制了一下失控的魔焰,又艰难道:“非焉凌尊……木教主只见了明心道尊一面……就情根深种……你相信这世上有一见钟情的人么……”   凌非焉闻言一怔,焦虑怪罪道:“这种时候,说这些无关的事干什么。”   初一没有吭声,只微微扬起嘴角,像是在等凌非焉回答。   凌非焉见初一面露期盼之色又十分坚定,心道这家伙怎么回事,偏偏这种紧要的时候问这些有的没。但转念又想着干脆回答她算了,也好让她赶快断了奇怪的念头,集中精力专心驱除魔焰,便回应道:“万般情愫皆是缘,木教主与明心道尊之间,或许是段求不得的孽缘。”   “这样啊……”初一颇有意味的苦笑道:“就算是孽缘……我也觉得挺好的……”   凌非焉无心与初一再多攀谈,在她看来眼前情形十分急迫,真的不能被漫无目的的闲聊耽误时间了。于是她再不顾及初一感受,强行用行动不便的左手推开初一握着她的手臂。   看得出来,初一有几分失落。但凌非焉全然顾不上了,她再次将真气集结在右手掌心,倾力猛烈的融化着冰冰花的花瓣,却细细绵绵的注入了初一的胸口。   凌非焉关切的神色近在咫尺,她小心翼翼所做的一切努力,初一都在用直通心脏的经脉清晰承受着。初一被面前的人深深感动、强烈吸引着。尤其因为两人的动作而上下浮动的湖水宛如调皮灵巧的手指,不知何时已将凌非焉白色的衣装偷偷漾开了些许间隙。这样衣衫松散,黛发濡湿,肩颈微露的凌非焉,更是让初一借着魔焰的业火腾起无限的疯狂欲望。   “非焉凌尊……”初一哑了声音,呼吸吐出的白雾甚至模糊了凌非焉如月清冷如玉凉润的容颜,她万分羞赧却又抑制不住兴奋的嗫喏道:“你有……喜欢的人么……”   凌非焉一愣,她着实没料到初一会这样问,却不自觉给出了回答。   “没有。”   凌非焉不知为什么初一听她说没有的时候,眉宇间似乎闪过一种喜悦与失望交织的复杂情绪。她也不知对这突如其来的唐突话题还能不能,或者说还该不该再继续谈论下去。   “我有哦……”   初一却深情望着她,轻道出一句让她心跳忽然漏了一拍的话语。   凌非焉深邃的瞳眸忽然闪烁起来,显然她自己也意识到了,不得不立刻避开初一的目光,将视线投在自己按着冰冰花的手上。那枚小小花瓣早已被她醇厚的真气蒸腾得薄如蝉翼,初一躁动的心脏仿佛就这么轻软而鲜活的落在她的掌心中,不安的鼓动着,将她呼吸的节奏也一并打乱了。   左边肩颈忽来的疼痛连带周身一阵微麻,非常及时的提醒凌非焉是时候保持清醒了。她知道自己不能再由着初一把这越来越敏感的话题继续下去,便强行镇定道:“你喜欢谁与我无关,我不想听。”   果然初一对凌非焉忽然冷淡起来的态度失望极了,但她却没有气馁,一边接受着凌非焉源源不断渡来的清冽真气,一边呢喃道:“如果哪天我身将死……我也要像木教主那样……把心中的情感传达给日夜思慕的人……”   凌非焉发现自己无法制止初一的胡言乱语,她甚至快分不清那剧烈的心跳是来自初一还是自己的。但理智告诉她,必须制止初一越来越放肆危险的神识。再这样下去,不等她将魔焰尽数驱除出初一的身体,一旦情丝骤乱,初一非走火入魔不可!   “别废话!我不会让你死的!”顾不上思量用怎样的措辞制止初一才算妥当,凌非焉情急之下大概直接说出了此刻内心最直接的想法。   初一也不知到底是被凌非焉哪句话给震慑了,只望着凌非焉看似坚毅冷漠却摇摆不定的醉人眼眸,苦笑道:“你就这么……不关心我……喜欢谁……”   凌非焉早打定了主意,她不再理会初一。既不是真气失控,也不是鲁莽行事,她猛然把手臂一震,将冰冰花最后仅存的一丝花瓣全部蒸腾碾碎,混着强大的真气尽数打进了初一的胸口。   “啊!!!!!!!!!!!!”初一只觉得心脏骤然剧烈收缩,寒意顷刻间贯穿整个心脉直冲到全身里,以至于她的身体再承受不住如此剧烈的冰与火的汹涌撞击,终于痛苦的大叫出声。   “这么惨烈?”凌非茗闻声停下巡视脚步,回头望向湖边。   ※※※※※※※※※※※※※※※※※※※※   隆重感谢:   ============   背对幸福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4-14 16:52:18   朝左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4-14 19:03:32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4-15 00:51:57   二百五不找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4-16 04:04:54   ============   读者“”,灌溉营养液 +1 2018-04-16 13:28:17   读者“conyhe”,灌溉营养液 +1 2018-04-14 15:38:52   读者“”,灌溉营养液 +1 2018-04-14 15:22:50   (这就很尴尬了,两个大大都没显示名字呢,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人~)   ============   谢谢大家,谢谢你们!!! 第189章 【云城寻冰】189   凌非焉虽心有准备, 但还是略有忐忑的看着眼前的人。初一周身为薄冰所覆,已名副其实的变成了一尊“冰雕”。就连她痛苦的神色都还驻留在脸庞上,被栩栩如生的封在了寒冰之中。   凌非焉知道她能做的已经全部做完了,现在正是紧要时刻,初一到底是将体内魔焰尽数爆发突破冰层重获新生, 还是就此心脉寸断永远化作一座冰晶塑像, 只能看初一自己的能力和意志了。   凌非茗但闻一声嘶喊过后湖边便没了动静, 担心的带着南卿和冰冰灵往湖岸赶去。还不及到达,就听滚滚水声隆隆震响,地面亦似微微震颤。凌非茗一怔,又加快步伐,怎料刚看到湖中两人身影便听湖中宛如有千钧之物崩坏炸裂,滔天水浪扬起数丈, 向四周飞散后扑面而来。   “我的天。”凌非茗一把将南卿拉倒身前, 撑起地坤真元,将泼洒过来的夹杂着碎冰碴的寒冷湖水尽数挡住。   待水浪落尽, 凌非茗定睛望向湖中,只见初一正用左手端着右臂查看, 脸上露出些颇有意外之意的欣喜神色。再看凌非焉亦是面带安慰, 若不是只见其侧颜不敢确定, 她还觉得凌非焉面上隐有几分惊诧神情。   “看来,非一无事了。”凌非茗与南卿相思一看, 准备上前关护一番。怎料她忽然又见初一在水中走向凌非焉身边, 抬起右手, 好似,好似捧起了凌非焉的脸颊?!!   “嘘……停停停停,先别动。”凌非茗将南卿拦在身后,目光炯炯的盯着湖中两人,甚至还将身体小心的隐蔽在了灌木之后。   “那边怎么啦?”南卿低声询问,她还没来得及看见湖岸便被凌非茗挡住,又见凌非茗一幅小心翼翼生怕打草惊蛇的样子,不禁心生好奇。   凌非茗扬着嘴角坏笑道:“妥了,这下有人要应劫喽。”   “应劫?应什么劫?”南卿不知凌非茗没头没脑的来这么一句事出何因,便也想凑到凌非茗身边往湖边看,谁知却被凌非茗抬手捂住眼睛。   凌非茗笑吟吟道:“小妖花,非礼勿视啊。”   “非礼?!”南卿更闹不清状况,急忙去拉凌非茗的手,口中还不忘问道:“湖中不是非焉凌尊和非一嘛?谁非礼谁呀?”   谁非礼谁?   凌非焉将那一股极寒的真气强灌给初一后,初一一时难以承受,由心脏到经脉,由血液到躯体全部像坠入了深冷无际的海水之中。   那股恼人的绝望感又汹涌袭来,她只觉得面前凌非焉的样子越来越模糊,骤然凝固的薄冰仿佛将她与凌非焉隔绝在了两个世界。她想伸出手,却动弹不得。她想大声呼唤,却发不出声音。那清冷的面庞越来越远,唯一的知觉便是自己正在漆黑寒冷的水中飘摇,恐惧和失落席卷而来。   我为什么害怕……   我究竟失去了什么……   初一凝视着面前空洞中的黑暗,黑暗中仿佛也有目光在凝视着她。   是谁……   黑暗中的视线合上又睁开,合上又睁开,仿佛夜空中闪烁的繁星。   不是一个人!黑暗中的视线,不只一个人!   初一说不清是自己真的看见了,还是这些都是出现在她潜意识中的幻像。她觉得周身竟有无数道视线在冷漠的审视着她,眼睁睁看着她越坠越深,越坠越深,却始终一言不发。   她的意识越来越混乱模糊,可那些视线却愈加专注。它们就好像在安心等候一个结果,等待她永远合上双眼,永远沉眠。仿佛见证她的覆灭死亡就是它们的最终目标。   终于,一切都安静了。所有的思绪和感觉也如它们所愿一丝丝剥离了身体。初一再不想挣扎,只默默的享受着这片宁静,彷如悠然躺在静谧梦乡之中。   可是,忽然有只手狠狠探入了她的心脏,拉扯着她剧烈的疼痛起来,所有失去的感官瞬间被再次激活!原来,生的欲望从来都是与无尽的痛苦强烈混杂在一起!   初一睁开双眼,但见那眼前人的面容依然清冷,瞳眸里却满含懊悔与伤痛!   非焉凌尊?   初一为这隐忍的神色莫名心疼,却不知为何,愁怨中竟带着一丝淡淡恨意。   为什么……   仅仅是这瞬间的仇恨之情,便让初一惊诧不已。她怎么会恨她?她怎么会对心心念念,舍去自己安危也要救她性命的凌非焉产生仇恨思绪?!   不!那不是凌非焉!!!   她是谁?!   是谁!   那副面孔快速的消散淡去了,任凭初一如何想要看清,终于彻底消失不见了。初一再次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但却好像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身体,神识,思绪,都被一层紧紧的包裹束缚着。初一有个强烈的感觉,答案和失去的记忆就在束缚之外!必须要冲破它,必须要再见一见那个人!!!   燥热的欲望由心脏深处彻底爆发,那是对生的渴望,对命运的探知,甚至仅仅是对爱意尚不能传达给凌非焉知晓的不甘之情。初一放肆将滚烫的魔焰之火尽情燃烧,她要将这残酷的束缚焚烧殆尽!要将深远的黑暗燃照通明!她更要将这刺骨的深寒尽数驱散!   说来也怪,一直试图吞噬她的魔焰竟在此时变成为她所用的强大利器。当澎湃的水浪夹杂着碎冰由空中倾泻而落,初一霎时感到全身的经脉都升起了醍醐灌顶的畅快感。她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右手,真气毫不费力便随心所欲在掌心轻缓弥漫。而且那是一股清澈透明灵动不已的饱满能量,只不过颜色由先前的澄清湛蓝变成了神秘瑰丽的浅淡紫色。   凌非焉放下遮挡水浪的手臂,也看到了初一真气的变化,不由惊诧万分。   坎城临行前,非云曾将她偷偷拉在一旁说了些不便为初一知道的秘密。道是魔焰致邪,驱除魔焰时初一的心脉处于毫无镇克的状态,如果不能顺利将魔焰导入湖中极易走火入魔。此刻不可强行再试,务必当机立断借冰冰花之力将初一的神识和身体彻底冰封其中。如此,初一便可避开失心入魔,只需面临生死考验。只要她能凭一己之力破冰而出,就说明魔焰已与冰冰花相互抵消两不存在,初一也将平安的恢复如常。   只不过这是一招胜负立判的险棋,一旦失败,迸发的魔焰无处可散,立时就会将初一吞噬焚灭,徒留一尊中空的透明冰雕塑像。   凌非焉那时应下非云,以为凭初一和自己的修为定力,只要小心行事好好配合,必不至到此一步。没想到驱火之时,初一竟为木教主与明心道尊之间的旧情所染,与她说了那么多妄动欲念的话语。   凌非焉眼见初一眼中情yu更盛,心道当初执意将初一带回天御宗,就是怕她哪日魔劫骤起遁入魔道,若在这时眼睁睁放她乱情入魔,岂不功亏一篑。作出决定的那一刻,凌非焉也不知到底是自己太执着,不愿放弃初衷,还是她执着的相信,相信初一一定可以冲破难关安然归来。   眼看方才还含情脉脉与她相望的人渐渐被冰层封印了所有声息,凌非焉只觉自己的心也被悬在了进退两难的煎熬中。悔意最先涌上心头,如果失败了,便是她亲手夺了初一性命。但这分情绪瞬间而过,凌非焉责怪自己,不正是因为相信初一才做出这个决定么,如何又反来怀疑她不能成功呢?   就算非云说初一在冰封中是感觉不到外界任何讯息的,凌非焉也不想初一察觉她心有虚亏的样子。于是凌非焉屏住呼吸,忘了寒冷,忘了肩伤,只默默凝视着被剔透冰层覆盖的初一,她希望自己的疼惜和鼓励能够透过无论什么,传达到初一的心里。   好在初一不负所望,终于破冰而出。凌非焉霎时欣喜,正要上前关切,却见初一神情间浮起一丝茫然。她止步未动,只见初一忽然作势在手中运转真气,却是腾起一道淡紫色的清澈光芒。   这是!!!   凌非焉心生疑惑,真气的颜色虽是百般皆有,因人而异。但她修道多年,却从未听说道师的真气还会能变换颜色。   正迟疑,初一像是彻底恢复了神志,将手中的道法收了,转向她来。凌非焉与初一四目相对,竟然感觉自己有丝丝紧张,她很怕初一又与她再提方才所言之事。   “非焉凌尊……谢谢你。”好在初一只是对她表达了谢意。   “你感觉……好些了?”凌非焉应着,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又在躲避初一的视线。   “嗯,没事了。果然身为道师就是要真气畅通才能神清气爽。”初一若无其事的说着,却步步逼近凌非焉。   “没事就好,快上岸吧,湖中太冷没有魔焰你承受不了多久。”凌非焉说着,下意识退后几步,正要转身,却被初一突然用左手拉住右臂,凌非焉一惊,叹道:“你干什么……”   初一抬起右手,凌非焉用余光可以清晰看见她的右臂已如往昔一样清白细腻,再无魔焰斑纹。然而,正是那只右手竟放肆的掠过了她的脸庞,带着丝丝凉意落在她左肩的伤处附近。   “你的伤……”初一呢喃,神情专注的盯着凌非焉的伤处。   凌非焉能感觉到初一的手指在轻轻抚摸她的脖颈,这让人不安的感觉让她全身都在微微颤栗。尽管初一刚刚从生死边缘走了一遭归来,凌非焉却再也无法忍受初一的胆大妄为。右手被初一拉住,她只能猛抬起左手紧紧抓住了初一抚摸她的手臂,然后咬牙将初一甩开道:“非一,不可越距!”   “凌尊?”眼看凌非焉似乎气鼓鼓的转身踏上湖岸,留下初一还站在湖中发懵。她哪里是想越距,她只是看见凌非焉的伤情似乎愈加严重,担心之下自然而然的伸手探看。   但是凌非焉说越距?初一低头看看自己的手,仿佛感到凌非焉柔滑肌肤的细腻触感还残留在指尖。不由得难忍暗暗笑意。   “哎哟哎哟,我刚才听非一叫得那个惨呦!”凌非茗见湖中二人依次上岸,这才从灌木后现身出来,走到湖边调笑凌非焉道:“师妹你究竟对非一下了多重的手啊?怎么说非一也是小师妹,你倒是怜香惜玉些。”   凌非焉听了凌非茗的调侃没有作声,但却一边拉紧衣服,一边狠狠怼了凌非茗一记眼神杀。这可把凌非茗吓了一跳,也不知是寒冷还是生气,凌非焉那个脸色啊真是又青又白的森森吓人。   初一走来凌非茗身边,全身还向外散着白气。凌非茗上下打量一遍初一焕然一新的精气神,笑咪咪道:“效果不错嘛,以你这个进度,不消一刻钟身上的衣服就能被内力烘干了。”   初一顾不上玩笑,低声向凌非茗道:“非茗凌尊,非焉凌尊她……”说着她还望了一下旁边的凌非焉,但见凌非焉正坐在一块覆盖着冰霜的石头上默默低着头,才又放心道:“她受了伤,在左边的脖颈上。”   “受伤?”凌非茗一愣,随即又有几分自责。明明是她先发现凌非焉不对头,怎么到后来反倒忽视了。于是她赶快奔到凌非焉面前,不容分手抬手扯开凌非焉紧拽着的衣领。   凌非焉一愣,凌非茗更是瞪大了眼睛。那青紫色的伤处因为方才大量使用真气,已经蔓延得更深了。凌非茗大怒道:“凌非焉!你怎么敢这样逞强!!!”   “我……”听得出来,凌非焉的声音有些打颤。她已经感觉到蝎毒的蔓延,所以她甚至没有去运功驱散衣衫里的水气。而且,还因为越来越重的麻痹感不得不坐在冰冷的石头上休息。通体寒意已经让她不由自主的在颤抖了。   “是被彩云客栈那刺客的毒蜈蚣刺伤了吧?我赶快给你封住穴道,还好青囊中带了消除蛇蝎鼠蚁毒素的药丸,马上吃两颗。再给我喝水,大量的喝水!还要记着蝎毒消散干净之前就是天塌下来也不许再用真气!不行不行,也不知那金蝎是普通毒物还是特殊的蛊虫,咱们马上离开这儿,去找那仙火教的什么玉长老黎长老给你看看才好放心!”凌非茗絮絮叨叨的数落着凌非焉,手上动作却是十分麻利,封穴塞药灌水一气呵成。   凌非焉摇头道:“师姐,我无大碍,休息片刻也就好了。”   凌非茗听了,眉头一竖,责备道:“无碍?无碍你再折腾也折腾成有碍了!若是普通蝎毒还好,大不了多啃些清毒的药丸把毒素逼出去。要是中了蛊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发作,怎么发作,到时候有你受的!”   凌非焉拉住衣服,挡挡自己的脖颈,为难道:“伤在此处,让什么玉长老黎长老怎么看。”   “嘿哟,性命关天了,你还在乎……”凌非茗话说一半,想想也是,转口道:“好你个凌非焉,受了伤硬挺着不吭声,不会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那万一那仙火教的玉长老或者黎长老是女长老呢?再说医者父母心,在我们行医人眼中只有病患,哪有男女。”   ※※※※※※※※※※※※※※※※※※※※   隆重感谢:   ============   红酒冲雪碧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4-17 12:26:56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8-04-17 12:51:30   二百五不找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4-18 05:20: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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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非茗把冰冰灵往初一怀中一塞,笑道:“想的美,你也不怕吸了毒素嘴巴肿起来。我是要你帮忙照看周围。方才非焉给你驱除魔焰的时候,师姐我可是尽心尽责的给你们把守呢。”   “呃……是是,包在我身上。”初一偷瞄了一眼凌非焉,自知误会了凌非茗的意思,赶忙抱着冰冰灵向远处走去。   没走几步,初一又忍不住回头探看。但见凌非茗已将凌非焉的领口打开半边,初一试想了一下凌非茗此时所见,心跳骤然加速,不得不深深呼吸平静心绪,然后干脆转头不再看了。   “冰!”许是感到初一的体温略有升高,冰冰灵不悦的哼了一声。   初一无聊,便将那可爱的小兽捧在面前,与它说话道:“小家伙,多亏有你们的冰冰花才救了我的性命。你放心,非焉凌尊是我见过最厉害的道师。她说要把你们送回幽北,就一定会把你们送回去。到时冰冰花重新长出花瓣来,你就可以再见到朋友们了。”   “冰!冰冰。”小兽眯着湛蓝的眼睛看着初一,像是犹疑不信,又好像有许多期待。   初一也觉得冰冰灵十分可爱,正要再抚弄抚弄,那小兽却突然圆眼一瞪,厉声尖叫起来。初一纳闷为何冰冰灵忽然变了性情,那小兽猛然跳下初一掌心,先是立着双脚向某个方向顾看,随即三下两下跳进周遭灌木,疾速向仙冷湖跑去。   “哎!”初一怕小兽扰乱凌非茗给凌非焉驱毒,抬步要追。可她转念一想,方才小兽便是在溶洞边感受到她们的魔焰,才快速躲回仙冷湖心戒备。此刻又是受了惊吓模样,莫非它又预感到了什么?   初一也望向小兽侦测的方向,但见远处正有两颗参天古松笔直挺立。想到木清酌曾经提过古松所在之处便是通往仙火教总坛的出口,初一不禁也警惕起来。难道是仙火教的人来了?   把身子隐没在灌木丛中,初一小心摸向古松附近。但见那两颗古松就植在环形山的山壁边,山壁被人开凿出一个方方正正的石洞当作大门,门边点着熊熊火把,将石门周围映照得灯火通明。但因为此间乃是禁地,初一并未在洞口内外看见有什么仙火教的守卫。   又盯了须臾,石洞边也没有什么动静。初一撇撇嘴,以为是自己多心了,正要潜身回去凌非焉那边确认情况,忽闻石门之外有踉跄脚步声。初一停下来,埋低身子再细观察。很快,果然有个身着火红长袍,双手提着三股钢叉的人急急走进石门。   初一见那人赤红长袍的底襟绣着墨色火焰,比先前圣火使所着更加华丽尊贵,便道此人一定不是低俗之辈。她在心中猜测来者身份,是仙火教的长老?不该,依卫使所言,仙冷湖乃是禁地,即便是长老也只能止步在石门之外。此人胆敢长驱直入擅自闯进来,说不定便是代行教主之权的由长老。那岂不就是礼南郡王彭让亲自来了?!   想到此,初一赶快向湖岸返回。好在那红袍之人手捂胸口神色痛苦,急虽急却不及神清气爽的初一步伐灵快,到底还是被初一领先许多先见到了凌非焉等人。   “非茗凌尊!”初一穿过灌木直来到正在驱毒的两人面前,小声呼唤道:“有仙火教的人来了……”   “谁来了?”凌非茗从凌非焉身后探出头,但是她正双手叠在凌非焉左肩后面为她祛毒,显然不能再分心去顾别的事。   初一正要回应,一抬眸便发现自己与凌非焉正对着打了个照面。此时的凌非焉衣衫零散,面色虚白,几缕墨色发丝挽落在细腻的锁骨之上,与往日整齐利落的样子相比反有别番风情。眼见自己整个肩颈都被初一看光,凌非焉眼眸中闪过一丝既羞又怒的讶异神色。   初一收了视线,只道:“有个穿着红袍绣着黑色火焰的人闯进仙冷湖来了。他好像还受了伤,应该马上就到这儿了!”   凌非茗急切道:“非焉体内确有蜈蚣毒,再有一刻尚能全清。眼下顾不得别的,不管来的是谁,就靠非一你了!”   “好!”初一将歌风扇操在手中,这熟悉的手感让她倍感安心。自坎城负伤之后,她还没有机会再以真气与歌风扇共鸣御敌。加之从仙冷湖破冰而出后,她更是莫名觉得经脉淋漓通畅,真气醇足的很,眼下要战与她来说简直就是个舒展筋骨的好时机。   此时,那红袍之人已至湖边。没想到湖边竟有数人在此,红袍之人先是一怔,随即即刻举起三股钢叉作势要斗。   初一见了,将凌非焉挂在灌木丛上的外袍取下往南卿怀中一丢,叮嘱道:“凌尊之躯便劳姑娘保护周全。”   南卿点点头,跑到凌非焉身边,将那外袍持在凌非焉身前,将她luo露的肩颈尽数遮挡严实。而初一那边已和红袍之人战在一处。   借着月色映照湖面又折返在周遭霜雪上的冷光,初一看到这红袍之人乃是个五六十岁的老者。其人面容沧桑,目光凶狠但又不乏睿智威严,尤其他下巴上泛着灰白的胡须更是十分眼熟。   “哼,想不到你们还有能耐活着来到此处!”红袍人一开口,声音即刻暴露了他的身份。   “你是那圣火使!”初一恍然,果然那带着面具的圣火使不是普通人物。   红袍人将钢叉直袭向初一面门,冷道:“或者你也可以叫我由长老!”   “果然是你!”听红袍人这样说初一并不惊讶,毕竟她早在木清酌那得知了由长老便是礼南郡王彭让。但一想到彭让一心想要林非焉性命,初一便更加谨慎。   但礼南郡王好像并想与初一恋战,甚至无心对暂无还手之力的凌非焉痛下杀手。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仙冷湖心那块浮冰上。果然,冲初一虚晃几叉后,他便大踏步助力起身跃向湖心。   初一心道,莫非我们毁了木教主的心肺蛊巢,礼南王已被金蚕皇蛊反噬,现在急着去取冰冰花瓣驱蛊?可冰冰花只剩最后一瓣,再折下的话这稀罕之物将从此消失于世。况且就算不为冰冰花喝冰冰灵打算,也绝不能让彭让这满手鲜血草菅人命的恶人再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如此,初一探了一眼凌非焉和凌非茗。只见凌非茗紧闭双目,眉头紧锁,看来已是在运功逼毒的紧要时刻。凌非焉却是与她相视点头,初一嘴角微扬,立时持起歌风扇跟进到湖心浮冰上。   那只小兽冰冰灵早已护在冰冰花前,焦急的在冰洞边走来转去,对步步逼近的礼南郡王露出凶狠模样。礼南王理也未理,抬脚便将可怜的小家伙踢出很远直落进冰冷湖中,可想而知他应该早就知道这些小兽根本不足为惧。   彭让将三股叉丢在脚边,附身要去取冰洞中的冰冰花。但见冰洞中冰冰花虽然尚在却仅剩一瓣,便知道天御宗这四人已得了手。看来,金蚕皇忽然反噬也是这几人搞的鬼!此时彭让纵然如何懊恼自己一招行错引火烧身,体内剧烈反噬的蛊毒也让他根本无法分心追究。   距凌非焉取走冰冰花瓣不过半个时辰,冰洞上被敲碎的冰层又重新凝结起来。礼南王顾不上其他,直接用拳头击碎了薄薄冰层。正要探手去拿,忽然一道银色光芒闪过,礼南王只觉手上一疼,鲜血随之滴滴答答落在冰面上。定睛一看,原来是小兽冰冰灵狠狠咬在了他的虎口。   “畜牲!”礼南王下意识先甩甩手,但冰冰灵紧紧咬着并不松口。于是彭让便顺势握紧手掌,那虎口便如一把牢固的铁钳紧紧卡住小兽的脖子。短短瞬间,小兽便不得不张开嘴巴拼命呼吸。   “放开它!”初一见小兽实在痛苦,持起合拢的歌风扇直击礼南王背后。   礼南王闪身躲过再去够冰冰花,初一即刻以歌风扇阻拦。礼南王情急之下抬臂举搪,却刚好将冰冰灵送上前,初一怕伤到小兽急忙收了歌风扇锋利。礼南王见初一在意这小兽性命,得意一笑,一手紧紧卡着小兽喉咙,一手慢慢探进冰洞中。   初一心道万不能让礼南王如愿,即刻力发气海,淡紫色的真气瞬间洋溢掌心。天乾四明用起来也比往昔顺畅许多,呼啸着直奔礼南王而去。礼南王手指刚碰到冰冰花,但见眼前紫光闪烁,巨大的真气之力扑面而来。若是不行躲避被打中在身上,只怕登时便要失去一只臂膀。   红色的身影向侧旁闪开,紫色天乾四明尽数砸在浮冰之上,只见真气所击之处冰花四溅,霜雪飞扬,洞中的冰冰花也被碎冰埋没其中。礼南郡王没想到此人看似平常,随手而出的道法真气竟是如此强劲。待他反身归来,冰冰花被冰雪掩盖已无法准确寻觅方向。   礼南王越是心生焦急,金蚕皇蛊反噬愈是强烈。仿佛不受控制一般,他红色的长袍中忽然迸发出浓郁的赤褐色蜃气,小兽在他手中吸入蜃气只挣扎几下便不再动了,被他狠狠掼在地上。他的双眼泛起暗暗猩红直愣愣盯着初一,他的头他的肩他的手时不时的抽搐着,面貌因此既狰狞又诡异。   初一牵挂冰冰灵安危,却被礼南王阻在中间不得近前。忧心之下但见小兽虽瘫在地上一动不动,肚皮却还有微弱起伏,似乎并未断了呼吸,这才稍稍放些心。于是初一也不妄动,只将歌风扇横在身前静静打量,谁知礼南王却突然与她开口说话了。   “妖女!夺了我儿性命又来盗窃本教至宝,速速就擒,本王便饶你免受蛊毒之苦!”语毕,礼南王忽然十分痛苦的捂住胸口,转而又疯狂的锤向自己的头。原本梳理整理的发丝顿时被他自己抓得凌乱不堪。   初一见礼南王不但身体正在遭受反噬之痛,就连神智也开始恍惚,故意试探激怒他道:“由长老你语无伦次的说些什么,我们什么时候害过你儿子彭新的性命了?”   “新儿,新儿!!!”礼南王一听彭新名字,更加痛心疾首,揉着头顶穴位,癫狂吼道:“啊……好痛!该死的虫子!!!你们不听话,待我取了这帮妖女性命,再将你们一个个杀掉,全部杀掉!!”   话音刚落,礼南王振臂一挥,他那赤红的长袍忽然从下摆开始燃起火焰。礼南王将赤褐色的蜃气混在手中与火焰一触,他的双手顿时化作染着烈焰的利爪。袍袖中又徐徐爬出许多奇形怪状的金色毒虫,像蝎像蚁像蜂,似是而非的叫不上名字。小虫如飞蛾扑火一般涌进礼南王手中,不但没有烧成灰烬,反而周身也燃起了火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果然真金不怕火炼!!”礼南王看着一团团燃烧着的毒虫,满意地笑着。忽然他剧烈的摇着头,然后愤怒起来,大叫道:“本长老金蚕皇蛊即刻炼成,你们却毁了我的人蛊!我要你们给新儿偿命!!不,不不!”礼南王痛苦的抬手抓住自己的头,受伤的烈焰将他的发丝也点灼烧点燃起来,他呢喃道:“我要你们……要你们……做人蛊,不,我要你们死……!!!”   眼看礼南王的神智越来越混乱,初一真怀疑是不是寄生在他体内的蛊虫把他的大脑给啃掉了。不过礼南王虽然嘴上说不清楚,但手上动作可是一点没差,完全就是按照下死手的程度,嘶吼着奔初一招呼而来。   ※※※※※※※※※※※※※※※※※※※※   隆重感谢:   ===========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4-18 17:32:52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4-18 17:33:04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4-18 17:33:28   朝左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4-18 22:48:12   ===========   读者“页面找不到”,灌溉营养液 +10 2018-04-20 15:44:47   读者“徐久安”,灌溉营养液 +1 2018-04-18 23:14:13   读者“”,灌溉营养液 +1 2018-04-18 19:10:25   ===========   感谢亲们的支持!!! 第191章 【云城寻冰】191   初一展开歌风扇将毒虫全部挥开, 想起凌非焉制服木清酌的办法,又觉以自己现在的真气完全可以连续打出十几二十道定魂咒来摆平礼南王,便决意效仿而为之。   待礼南王踉跄而来,初一即刻左右手连续绘咒。气海源源不断涌动而出的真气让她施起咒来十分得心应手,翻飞施咒的身姿亦如行云流水般翩然顺畅。相比之下, 被金蚕皇蛊反噬困扰的礼南王就显得极其笨重迟缓, 被初一将十八道定魂咒尽数打在眉心。   礼南王周身蜃气渐消渐淡, 双膝一软扑通跪在浮冰之上,头亦低垂下去再无声息。初一不知礼南王情况如何,不知他是被定魂咒封了心魂还是吃不消金蚕皇蛊反噬在舒缓,遂不敢贸然上前查探,只小心翼翼靠近礼南王身边,用歌风扇将礼南王的头颅抬起些许。   但见礼南王双目轻合, 嘴角却挂着笑意。初一一愣, 礼南王忽从口中吐出一股赤褐色的浓雾,初一躲避不及被那蜃雾熏在脸上, 双眼登时火辣难忍,不见事物。   “唔啊, 卑鄙!”初一以歌风扇扇开蜃气, 凭感觉向后跃出些许, 拉开安全的距离。   “哼哼,区区几道符咒便想止住本王, 天真!”礼南王得意的站起身, 趁初一视线受阻反身急去冰洞处, 双手并用拨开覆盖在冰冰花周围的霜雪。   “非一!!!冰冰花!!!”南卿一直在岸边关注初一和礼南王过招,见初一忽然着了道,礼南王又要去拿冰冰花,不由得紧张呼叫。   凌非茗闻声亦微微扭头探看,随即将蠢蠢欲动的凌非焉紧紧按住,故作镇定道:“她没事,你想帮她就集中精力尽快把毒素逼出去。”   凌非焉感受到凌非茗言语中的命令之意,又道此时动身不但驱毒之事功亏一篑,连着凌非茗与她驱毒的真气也都将付之东流,只好打消即刻起身的念头专心配合凌非茗驱除蝎毒。   初一经南卿提醒,努力睁开眼睛,模糊中看见一个赤红色的身影正在浮冰上埋身挖掘,便以双手用力揉揉眼睛希望能看得再清晰些。怎料她越是揉搓眼睛,双目便越是火辣难当,甚至刺痛得簌簌流出眼泪来。   初一不敢再动眼睛,只能握紧歌风扇,急切的想着办法。再看礼南王好似已寻到冰冰花踪迹,已俯身去拿。她也顾不上眼痛难忍,足下轻点奋身扑进。那边礼南王手指刚碰到冰冰花,胳膊便被人强行打开。礼南王抬头一看,又是那双目周围泛着乌黑的女道师。   礼南王怒吼道:“你双目尽染恶蛊,半个时辰不解便要眼球溃烂生出虫来,那些虫子不消一盏茶的功夫就会将你的大脑吃得干干净净!”   初一闻听毁了她眼睛的原来是蛊,忽然有了主意,便捂着眼睛假装惊恐道:“可真是歹毒!”   礼南王见初一害怕,明知她可能看不清楚也还是作出诱惑神色,向初一假意安抚道:“不过你不用怕,本王有解蛊的办法。你先让开,乖乖让本王拿了东西,本王稍后自会给你解蛊!”   初一扬扬眉毛,丝毫没有躲开的意思,就连刚才故作的惊恐也一扫而光,反问礼南王道:“哈,礼南郡王不会以为我不知道这冰冰花可以驱万般毒解万种蛊吧?这等圣物就在面前,我干嘛不自己取用,却要等着求你来驱蛊!”   礼南王见初一双目即将失明却仍无惧色,不由恼羞成怒,拾起脚边双叉高高跃起又狠狠刺下。初一眼睛疼痛跟不上礼南王的动作,干脆闭上了眼睛。往昔与凌非焉在露潭边修习,凌非焉曾在风雪中瞬发千百片竹叶袭击她。那时虽有些叶片避之不及刺进了衣袍中,但与细小竹叶相比礼南王的身躯简直可以用庞大来形容,初一不但可以轻松避开,甚至还能反手给予还击。   果然,礼南王不但双叉扑空尽数刺进冰面,还被轻越跃而起的初一双脚踩在肩背上。礼南王身份尊贵何时受过这般屈辱,不禁狂怒的撑着双叉想要挣扎起身。初一突来调皮,故意气聚双腿向下施力重坠。   礼南王本就没有初一内力深厚,又被蛊毒反噬所扰,渐渐支撑不住,双叉向冰中越扎越深。只听“咔嚓”一声,双叉着冰处忽然向四周裂开道长长的裂痕。初一心道不妙,怕是几番较劲之下,湖心的浮冰承受不住了。   很快,浮冰由中间断成两块,吃重的地方开始倾斜。许多冰雪亦随之落入冰冷湖中,瞬间着水融化。初一努力看看四周,好像在寻找什么。终于,一团毛绒绒的即将滑进水里的小东西出现在模糊视野里,初一便蹬了礼南王一脚,轻身跃去,一把将小兽抱在怀中。   等初一稳定了脚下的半块浮冰扭头再看,得了自由的礼南王已跳到冰冰花所在的半片浮冰上。初一摇头,对毫无知觉的小兽轻道:“别怕,他拿不到你的冰冰花。”然后将小兽放在浮冰正中,脚下轻点翻跃而出,并顺势将乘着小兽的浮冰向湖岸方向用力推去。   借着腾空的重力,初一落定在另一半浮冰的边缘,浮冰即刻随之翘起,礼南王刚要到手的冰冰花连同花盘一并从冰洞中弹出来,滑向了初一那边。礼南王站立不稳也要落进湖中,马上伸手挂在浮冰边缘才免成落汤鸡。   初一得意,伸手去接冰冰花花盘。怎奈视野模糊,伸手之处有所偏差,冰冰花擦着指尖一滑而过向仙冷湖中掉落而去。初一大惊,即刻轻跃起身让浮冰恢复平衡,好在冰冰花摇摇晃晃停稳在浮冰边缘,可算没落进湖中化作仙冷湖水。   礼南王盯准冰冰花位置,扑身而去。初一感到礼南王的动静,也赶快翻滚过去。两人都想将冰冰花抢在手中,但见浮冰之上,初一与礼南王各自紧紧拽着冰冰花花盘的一端,真气与蜃气互相牵制,两不相让。   而花盘之上,那一枚仅存的冰冰花瓣便在真气和蜃气的僵持中微微震动,仿佛随时都会凋零脱落,让这朵神奇的千年之花永久消失于世。   礼南王见初一时刻紧闭双目小心聆听,尤其双目眼窝的黑色已经蔓延成一大片乌青,狞笑道:“妖女,看不见了吧?头开始疼了吧?便是这样僵持着,本王也撑得比你久!”   初一倔强的撇嘴道:“看不见也好,我才不想见你那张惹人厌烦的嘴脸。”   “放肆!你敢对本王如此无礼!啊……啊……!!!”礼南王咬紧牙关,又从身体里搜刮些蜃气顶在手上。他虽然嘴上诓着初一,但其实也被金蚕皇蛊反噬得够呛。想到自己眼看霸业将兴,却无端落入这般狼狈境地,礼南王实在难压心中怒火,再向初一愤恨咒骂道:“妖女!妖女!!”   “呸!”初一不屑道:“我乃堂堂西岭天御宗的道师,你少一口一个妖女的胡咧咧!不小心毁了你金蚕皇蛊的本道师颇有内疚,不妨送个人情让知道你儿子彭新是怎么死的?本道师也不怕告诉你,那小魔头便是被我这斩妖除魔的涂明宫道师亲手诛灭的!”   初一字字句句都说在礼南王的痛处,甚至冒领诛杀魇魔彭新的功劳,无非是想激怒礼南王自乱分寸,也好行自己的计策。   “你!!你……”果然礼南王听后大动肝火,声音怒中夹杂几分哽咽,随即又强硬道:“好!好!!是你最好!!!本王今日便亲手杀了你为新儿报仇!”   “报仇?”初一双目一张,狡黠道:“大魔头想的美,吃我定魂咒!”   礼南王不知初一做了什么,只觉面前紫光大盛,将他的蜃气吞没殆尽。一股深深的寒意从双臂传来,手臂直至肩膀瞬间就没了知觉。冰冰花盘脱手而出的瞬间,火红长袍中大量赤褐色的飞虫随之喷涌而出。   原来,礼南王体内从木清酌那窃来的长生蛊虽未练成,但也初具功效。听初一说要用定魂咒,他只在脑内闪过一个自保的念头,蛊虫便自行奋起抵御,汇聚在他眉心之前。   怎料初一并未打出定魂咒,而是以真气融化些许冰冰花花瓣,将至寒至冷的真气猛烈灌入礼南王的经脉中。礼南王体内可没有魔焰之火与之相抗,霎时间长袍发丝胡须全部染上白色霜雪。冰凌由脚下向上筑起,渐渐吞没他的双脚、膝盖、腰际、胸口。   “木清酌!!!你这个废物!!!”礼南王只觉心冰如石血冷如粥,自知在劫难逃,不由绝望的放声嘶吼:“本王长生金蚕皇蛊即将大成!你却吞噬不掉几个妖女!!!毁了本王……一世……心……血……”   礼南王话音未落,身体已被寒冰完全覆盖,化做一尊人形冰雕,连他褐色的眼瞳也结晶成了深蓝色的冰珠。   初一见状马上收了加在冰冰花上的真气,冰冰花花盘向下坠落后被她接在手中。但见那最后一瓣冰冰花瓣虽然变薄了几分,却还稳稳留在花盘之上。   先前汇聚在礼南王面前的蛊虫没了操控者,奋然向初一双眼发起最后一击。初一将歌风扇一展,反手挥开。也不知是蛊虫剧烈撞击在扇面真气上,还是歌风扇自己燃起了紫色的火焰,那些蛊虫好似扑火的飞蛾尽数化作灰烬,尚未落在浮冰上便没了踪迹。   确定再无蛊虫,初一将歌风扇于眼前缓缓挪开。但见扇面之后,其人面颊清润有如温玉,双眸明亮仿若朗星,礼南王染在她眉目间的毒蛊早已不复存在。   “胜了!!非一胜了!!!”南卿远远见着,第一时间向身后还在运功驱毒的两人汇报喜讯。   凌非茗闻言与南卿相视一笑,手上真气流动愈加专心。凌非焉虽未作声,紧皱的眉头也终于舒缓开来。   初一轻点浮冰,落在漂近湖岸的另一块浮冰上。受伤的小兽似乎已经悠悠醒转,看见初一手中托着冰冰花花盘,发出了微弱的“冰冰”叫声。   初一上前将小兽揽在怀中,不好意思道:“薄是比先前薄了点,不过好歹还在嘛。”   小兽伸出两只小爪紧紧抱住花盘,依偎其上,湛蓝色的眼睛既欣喜又哀婉。   初一带着小兽一齐回到岸边,南卿迎上来。初一看看凌非焉和凌非茗,轻问道:“两位凌尊可好?”   “很顺利。”南卿应着,又小心问道:“礼南王呢?他是死……死了吗?”   初一道:“如果烈焰焚身是仙火教最高的荣誉,这位由长老怕是因为他手上的累累血债落了个最不光荣的结果,冻成冰了。”   “噗。”凌非茗忍不住笑,双手由凌非焉肩头轮回胸前,收了真气,起身道:“没想到一场单打独斗下来,非一风趣了许多。”   初一笑道:“走江湖的时候比现在还要皮呢。自从入了天御宗,师尊师兄师姐们整天都板着脸,我才不敢胡乱打趣的。”   一个清冷的声音接话道:“倒是天御宗把你天桥说书的才能给埋没了。”   初一听见凌非焉声音,将视线落在凌非焉身上。凌非焉的衣衫已至干爽,她正将原本披在身前的外袍穿回去,不经意扯动领口,可见伤处的青黑色已然褪去,脸上气色也一如往常。   初一放了心,笑着向凌非焉摆手道:“没有没有,说书哪有当道师好。”   凌非焉似乎还有些担忧,抬目向湖心望去,但见湖中浮冰上一尊冰雕还保持着抢夺的姿态,却再也没有任何声息,叹了口气,便转向初一道:“方才与礼南王过招,你可觉气海和真气有什么异常不适?”   初一故意皱眉做思考状,为难道:“嗯,有的。我的真气不知为何化作淡紫颜色,异常充沛,经脉异常顺畅,忽然之间收放太过自如,还真有点不适应。”   “休要贫嘴。”凌非焉白了初一一眼,冷道:“说你胖还喘起来了。常人哪有真气变了颜色还不忧不虑的,你倒有心玩笑。”   初一忙道:“回禀非焉凌尊,非一气海和真气均无异样,而且调用起来得心应手许多。”   凌非焉见初一又在逗她,只好应道:“那便暂且这样。待回到天御宗让列位道尊和非云师姐给你仔细诊看再说。”   初一点头。   凌非焉又见初一怀中抱着伤痕累累的冰冰灵,走去初一身边,抬手轻轻抚摸,向初一询问道:“它怎样?”   初一少见凌非焉如此温柔模样,亦轻柔回道:“方才被礼南王狠狠掼在地上,不知摔断骨头没。”   凌非焉喃喃道:“我答应带它回幽北。”   初一道:“凌尊有心了。小家伙与我一样,不幸中的万幸便是遇见你。”   凌非焉听了,手微微停滞在小兽身上,继而又收了回去,没有再回应初一。   “你们两个卿卿我我的说什么呢?”凌非茗凑上前来,双手带着柔和的绿色真气舒展小兽的四肢,想帮小兽看看伤情。然而这冰冰灵全身上下并无骨骼,也无甚经脉,反倒让凌非茗有些不知从哪开始下手了。   “冰冰……冰……”小兽吃痛,不安的扭动娇小可爱的身躯,但并不剧烈,看来是没伤到要害。   南卿插言道:“冰冰灵说它没事,只要属于它的那瓣冰冰花瓣尚在,它就会慢慢恢复的。”   凌非茗讶异叹道:“到底是灵物,没有骨骼没有经脉,却能如此灵动坚韧。”   初一恍然大悟道:“怪不得被礼南王狠狠摔在冰上,也能逃了死劫。换做真的松鼠,恐怕早就筋骨寸断了。”   凌非茗盯着初一手中的花盘,饶有兴致的询问道:“这便是那神奇的冰冰花?”   初一应道:“嗯。”   凌非茗忍不住伸手触碰,指尖瞬间便渡上一层寒霜。凌非茗赶忙收了手,将真气在手上滚了又滚,惊叹道:“早听说它极致寒凉,没想到竟是这般刺骨冰冷,亏你在怀里抱了这么久!”   南卿不信也伸手去摸,亦如凌非茗一样,立刻就尖叫着缩回手去。   初一见凌非茗和南卿对她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纳闷道:“没有那么冷吧?”   凌非焉闻言,提起银白色的真气轻轻触碰冰冰花盘,只觉那寒意较之冰冰花花瓣有过之无不及。她又将真气收了再去接触,那深冷的刺痛感果然瞬间染上指尖。   凌非焉不由得也惊讶看向初一托着冰冰花花盘的手。要知道无论蓝色还是紫色,初一的手上可是一点真气流动的迹象也没有啊!   她竟然不用真气之力便抵御了冰冰花盘的奇寒!!!   凌非焉脑海中忽然猜想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   隆重感谢:   ==========   二百五大老爷的一餐饭!租活下来了!!!   二百五大老爷的“只有1元”以及“还是一元”。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4-20 17:42:21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4-20 17:42:39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4-20 17:43:03   朝左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4-20 18:25:23   夏夏君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4-20 23:25:19   夏夏君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4-20 23:25:48   夏夏君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4-20 23:26:22   夏夏君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4-20 23:26:36   夏夏君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4-20 23:27:07   夏夏君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4-20 23:27:19   夏夏君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4-20 23:27:58   背对幸福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4-21 17:17:45   ==========   读者“背对幸福”,灌溉营养液 +9 2018-04-21 17:17:46   读者“”,灌溉营养液 +1 2018-04-20 18:43:47   ==========   感谢大家的支持!!!   噗,感谢浪浪微博的复制黏贴,感谢幸福福的凑整大法,感谢夏夏的复活,感谢鹅鹅的三连击,感谢左左(emmm 未经授权先这么叫叫)的连续补分,感谢你们爱的雷雷~   这一章比较皮,什么奇怪的语言都出来了。算是个no作no带的小玩笑吧,希望不要太出戏,噗。 第192章 【云城寻冰】192   难道非一的魔焰没有被驱除出去, 反而与冰冰花的寒意一起在静脉内中和了,所以才让她的真气发生了变化?   凌非焉望着初一,从相见的时候她的经脉就异于常人,竟有两股真气在气海内相生共存。如今却是越发古怪,还只是慧悟境就出了这么多奇事, 不知再修更高境界时她身上还会再发生多少“意外”。   初一被凌非焉盯得羞涩, 忙开口道:“既然非焉凌尊已无大碍, 我的魔焰也已得解,不如早些离开此处。方才我在那边寻到了位于两棵古松之间的出口,我给你们带路。”   凌非茗应道:“是非之地,走为上策。”   几人随初一向环形山外走去,不知是冰冰花所剩无几还是被带离了仙冷湖畔,众人过处, 身后霜雪渐渐消融。灌木藤蔓, 高树枝叶皆微微显露出本来的绿色。   待众人七转九回摸到仙火教总坛出口,却见总坛之上空空荡荡并无一人。几人面面相觑, 这该如何向玉长老或黎长老转达木清酌的托付呢。迟疑间,但听总坛厅外有吵嚷之声, 细听下却是官军高喊着要攻进总坛, 杀光仙火邪徒的口号。   凌非茗思虑道:“看来官军在山谷中作围困之势只是装装样子, 恐怕他们早就计划好要在今夜突然来场袭击。”   初一环视四周,言道:“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说不定是官军的计划被仙火教提起知晓, 早就躲避出去了。”   凌非焉异议道:“记得卫使曾说仙火教总坛是他们最后的颜面所在, 仙火教人又是那般心高气傲,即便官军强攻也会选择以身战死,该不会人去楼空任人侵略。”   凌非茗道:“师妹所言有理。先前与彩云客栈的掌柜攀谈时,听说钦差明日要在法场处决仙火教徒。而官军今夜又将兵力尽数部署在此,想来关押仙火教徒的牢狱难免会因此松懈。那两位长老会不会利用这一点去劫狱?总坛被破虽然有失颜面,但若能一举掀了云城大牢,可是桩震荡朝堂的大案。”   南卿听了,十分赞成的点头。   四人正在推论眼前情况,但听总坛厅堂又厚又高的沉香木门被人在外猛烈撞击。呐喊声,号子声,破门声声声入耳。   凌非茗忙道:“仙火教的人去哪了不好说,现在可以确定的是,再不溜走我们就要被当作仙火教徒给官军抓走了!”   南卿见凌非茗绘声绘色的做出惊恐样子,忍不住笑道:“我才不信你堂堂青遥宫凌尊首徒能被一群凡夫擒下。”   凌非茗眉毛一提,讪笑道:“毕竟是大炎的官军,基本的尊重还是要有的。”   南卿眼珠一转,又向凌非茗道:“方才出蛊洞时你硬要说我轻功不济,非要拉着我走,不如趁此机会我们来比试比试?”   凌非茗闻言脸色忽然一窘,争辩道:“我不是怕你这朵小妖花不小心失足落进熔岩中,干柴烈火的烧个枝叶全无,回了天御宗我没法跟师尊交待嘛。”   南卿不服气道:“哪来那么多借口,就问你比不比?”   凌非茗一口回绝道:“不比。不但不比,一会我还要继续拉着你。你看官军凶神恶煞的样子,万一你轻功不济落在地上又被官军抓了去……”   “哼。”南卿不爽打断道:“啰哩啰嗦,我看是某人怕落在我后面折了面子。”   “什么?我会落在你后面?!”凌非茗指着自己,又被南卿脸上“此地无人三百两”的表情气得赶快把手放下,假装嗔怒道:“比就比,你若输了看我怎么奚落你。”   南卿听凌非茗同意她的提议,自信笑道:“落地之时,还不知是谁奚落谁呢。”   凌非茗亦笑道:“只有我们两个比没意思,非焉非一你们来不来?”   初一闻言眼睛一亮,转头望向凌非焉,眼中洋溢着小小的乞求之情。凌非焉见之一愣,犹豫下也与她了点头。   凌非茗将凌非焉的神色看在眼中,饶有意味的笑意漾上嘴角,悠悠言道:“那今夜我们就先回去,木教主所托之事明天去趟半山堂再做打算。比轻功嘛,云城门外为终点,最后一名可是要给前三名奉上一杯香茶,一人叫声好姐姐来听。”   凌非茗心中的算盘是这样敲打的,这轻功比试第一名肯定是凌非焉莫属了,最后一名当然是南卿。所以她与初一谁第二谁第三都不重要,反正南卿这声好姐姐她是听定了。   南卿本来还挺有气势,但听输了的惩罚这般令人羞耻,不禁跺脚道:“凌非茗,你这也太……”   初一好像也察觉了凌非茗的意图,忽然冒出个令她瞬间红了脸颊的念头。心道,她若是故意落在最后的话……岂不是可以向凌非焉……   四人都无异议,相互看看,便不约而同凑在总坛大门不远处。待官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大门撞开,轰然倒塌尘埃四起间,只见四道轻灵身影争先恐后的跃然飞过头顶。官军还来不及看清四人模样,那些身影便在纵跃之间翩然而去,转眼消失在视野之外。   “快派人去追!!!钦差大人有令,一个仙火教的邪徒也不能放走了!!!”不知是哪个喊了一嗓子,但只是徒劳罢了。   凌非焉落在云城外不远处,默默在心里数了三十几个数,初一也出现在身后。   要说没出仙火教总坛的时候,初一是想过假意落败好趁机再亲近亲近凌非焉。可是一出大门,但见凌非焉凌空之姿翩如鸿轻若燕,宛如一道流光在九天之上逐云而行,她便一心只想随在其后,甚至恨不得能与凌非焉并翼而行,哪里还顾得上落败后那一碗清茶一声昵称。   落地后,初一收了真气平息喘息,向凌非焉赞道:“凌尊果然好身手,起初我还能望见你的身影。路程过半后,渐渐便只能勉强看到你的轮廓了。”   凌非焉面色淡然依旧,双手环着炎月剑向初一道:“你亦精进不少,一路带着冰冰花和小家伙却只落我须臾,已是十分了得。”   初一被凌非焉夸奖,心中骤然喜悦甜蜜。小兽察觉到初一的心绪波动和体温微微升高,不舒服的从初一衣怀中挣扎出来。显然有了冰冰花的护佑,小兽的精神头较之先前好多了。   两人默默伫立片刻,也不见远方再有来人。初一心生疑惑,原以为自己的轻功与凌非茗大概不相上下,怎的竟忽然领先这么多?于是她更加确定一点,自打凌非焉用冰冰花为她驱除魔焰,气海与真气仿佛又提了一个档次,实在叫她受用的很。   不过初一转念又道,凌非焉说没有什么道师的真气会忽然转变颜色,看凌非焉担忧的神色,她也有些害怕自己身上又起了什么奇怪的变化。与凌非焉一起在天御宗门下斩妖除魔的日子虽然说不上平淡,但却是她此时最不希望改变的平静生活。过了今夜,好不容易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扭转,初一再不想横生额外的枝节了。   忽然,初一想到在仙冷湖中,当自己的心脏冰封到极点时,她曾害怕来不及把自己的心意给凌非焉知晓,险些就讲自己爱慕她的话说出口。如今风波已过,再回想起来却是无比羞赧。   糟了,那时表现的那么明显,也不知非焉凌尊察觉到没有。   初一偷偷瞄了眼凌非焉,但见凌非焉静静望着远处。她想说些什么解释解释那时的唐突,但又怕越描越黑再引凌非焉注意,只好随意向凌非焉开口道:“凌尊……你猜下一个来的是非茗凌尊还是南卿?”   凌非焉的心情好似还不错,缓缓应道:“南卿虽有明心道尊的真气加持,可她毕竟千年空白,根基还是差些,该是师姐先来……”   正巧,凌非焉话音未落,不远处便有个身影急急奔来。   “嘻嘻嘻,臭凌非茗,待会儿听你一声好姐姐可真消气!”南卿一路笑意难掩,拍马杀到。   “噫!”初一未料到竟是南卿先来,咂着嘴看向凌非焉。   凌非焉未料自己竟然猜错,将头扭到向一旁,装作没看见。   初一偷偷一笑,走到南卿身边,讶异道:“南卿姑娘先来了,非茗凌尊这次可给自己挖了个大坑,我们三个哪个也担不起她叫声姐姐呀。”   南卿得意道:“你们俩嘛,是有占她便宜的嫌疑。不过,我可是走过千年岁月的人,绝对担得起。”   初一觉得南卿是千年花妖,硬要这么说也有些道理。可转念一想又疑惑道:“非茗凌尊虽然带着不少瓶瓶罐罐,但今日也太慢了。我们都说了这么久的话,她怎么还没来?”   南卿听初一这么说也泛起怀疑,嘀咕道:“也是,非茗平日没有这般不济。难道遇到什么事儿了?”   初一忧虑道:“可别真的……哎,往好处想想,万一非茗凌尊只是夜黑路生迷了方向呢。”   两人正胡乱猜测,不远处一道身影渐渐近前。三人定睛一看正是凌非茗,刚悬起的心又放了下来。   凌非茗来到几人面前,又惊讶又尴尬的笑道:“哎呀你们都到了,看来是我要给你们一一斟茶了。”   南卿迎上前,关切道:“你怎么来这么晚,可是遇见什么事?如果有,打赌可以不做数的。”   “哪有什么事。”凌非茗故作轻松看向初一和凌非焉道:“她们两个真气那么深厚,我自是赶不上的。至于你这小妖花,到底得了师尊多少加持?怪我平日沉迷药学疏于持明和凝气决,今晚输得心服口服。”   “真的假的。”南卿将信将疑的看着凌非茗。   凌非茗向南卿弯起眉眼,笑言道:“你不是想证明自己轻功了得嘛?怎么真的赢过我反倒还不自信了?”   南卿围着凌非茗转了一圈,上下打量着端详须臾,可又看不出什么异样,只得嘟起嘴巴摇了摇头。   凌非茗一把拽住南卿,言道:“好啦,不要走马灯一样转得我头晕。既然大家都来了,我们赶快潜进城中到半山堂走一趟。”说完凌非茗转身先向云城行去。   凌非焉快步跟上前去,轻声道:“师姐,真的没事?”   “嗨,怎么你也不信。”凌非茗无奈道:“你以为我是你么,有什么事自己闷着不吭声。”   凌非焉又道:“可以师姐的修为,再怎样也不至落在最后。”   凌非茗神色颇有茫然,停下步伐捏着下巴犹豫道:“我也不知为何就落在最后面。从仙火教总坛出来不久我的速度还与非一差不多,继而便离她越来越远。我道是非一驱除魔焰后真气大盛也没有在意,谁知来到云城门外你们三个便都在这儿了。你说,一路上我从没放松过步伐,结果还是这样,除了是我个人修为不济还有别的原因吗?”   凌非焉摇摇头,也不知怎么回事。初一真气变化明显,确有可能胜过凌非茗。至于南卿,她被明心道尊转生之后还从未展露过身手,谁也不知她究竟得了明心道尊多少加持。而且看凌非茗的样子的确没有隐瞒迹象,或许真如凌非茗所说事情就是这般情况。   眼看天色渐明,城门和城内的守卫又将增多变严,四人暂且放下比试之事,齐齐奔到城墙外围。此时的四人都已身无所累,轻松便越过了高墙,避开巡卫兵士,潜回了云城之中。   ※※※※※※※※※※※※※※※※※※※※   隆重感谢:   ==========   二百五不找的红包包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8-04-22 07:45:54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4-22 07:46:22   straying扔了1个火箭炮 投掷时间:2018-04-22 10:23:30   朝左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4-22 18:46:40   夏夏君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4-23 22:15:33   局中对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4-25 22:12:03   ==========   读者“错错”,灌溉营养液 +10 2018-04-24 19:58:01   读者“人民多少”,灌溉营养液 +10 2018-04-24 13:52:54   读者“夏夏君”,灌溉营养液 +10 2018-04-23 22:14:19   读者“二百五不找”,灌溉营养液 +10 2018-04-22 06:38:01   ==========   超感谢大家的支持~   什么手榴弹,什么火箭炮,什么地雷雷,什么营养液的,最喜欢了!   emmm……不不不,最感谢了!!(戏精,泥垢了~)   噗不开玩笑了,给大家鞠躬~ 第193章 【云城寻冰】193   城门处悬挂的仙火教徒已被官军放下来, 装进了竹制的囚车里待斩。大路两旁只剩下光秃秃染着斑驳血迹的粗木柱子,兀自伫立在泛起鱼肚之白的黎明晴空中。   四人心中都有感慨,寻冰驱火之事已圆满达成,再向仙火教长老传达木教主所托机密之后,便算是履行了约定可以返还天御宗了。但到那时, 这些被礼南王弃之不顾的仙火教徒必然已丢了性命。天御宗虽以斩妖除魔为已任, 归根到底也是见不得无辜之人白白枉死。   初一看向凌非焉, 但见凌非焉目光平静如常却缓了了脚步,便知她心中所想与自己一样。于是转向凌非茗询问道:“非茗凌尊,那些仙火教的人,我们是不是……”   凌非茗翻翻眼睛,低声道:“问你的非焉凌尊去,进城时她可警告过我, 不许管官家的闲事。”   凌非焉闻言, 怔道:“彼时非一性命堪忧,我也不知木柱之上是什么人犯了什么罪事才那般说。现在非一无恙, 又知仙火教徒是被礼南王当了棋子,自然是要把他们救下的。”   凌非茗撇嘴笑道:“那时不要管闲事的是你, 现在要管闲事的还是你。”   凌非焉不服气道:“众生性命皆该珍惜, 我们救人乃是道义, 怎么叫闲事。”   凌非茗笑吟吟道:“哎哟,什么时候师妹心中的道义是按非一性命的紧急程度做评判了。”   “师姐你!”凌非焉发现凌非茗好像在故意找茬儿逗她说话, 便放弃了与她争辩。转头再看初一, 但见初一正面露喜色望着她, 心道师姐口无遮拦,又把她给卖了,忙快步走了出去。   凌非茗不依不饶,在后面略微放大声音,向凌非焉背影言道:“好啦好啦,人当然是要救的,不过不是现在。”   凌非焉也不理睬继续向前走,凌非茗见状用手肘怼怼初一,笑道:“还不快追。”   三人快步跟上凌非焉,再向半山堂行去。未到药店门前,醇厚的药味便已飘入鼻息。凌非茗闭上眼睛嗅了嗅,一夜未眠的疲劳顿时一扫而光。   到了半山堂前,也不知小伙计起的多早,正坐在一长排炉火兴旺的灶前扇着蒲扇。   凌非茗边走边赞道:“良药知冷暖,晨煎午制夜熬各有妙处。”   小伙计闻言,起身向凌非茗招呼道:“几位回来了,可顺利见得由长老?”   “这个……嗯……”凌非茗心道这小伙计在教中地位低微,又似只对炼药有兴趣,必不知仙火教总坛昨夜变动,顿了顿回应道:“多谢你们掌柜引荐,我们见到由长老了。”   “那便好。”小伙计应着,忽然匆忙掀开一个药罐的盖子丢了些什么进去,这才放心与凌非茗攀问道:“几位如何又回来半山堂,可是还有什么其他事情?”   “还真有了。”凌非茗顺着小伙计的话茬应道:“这次也是想麻烦你们掌柜给引荐引荐,我们想拜谒你们的玉长老和黎长老。”   “哎呀,那可不巧了。”小伙计闻言遗憾皱眉道:“掌柜的昨夜出去了,还说今日要是不回,就说不好哪日才能回来,嘱咐我好好守着半山堂……”   讲到此,小伙计脸上的神色黯淡下去,下意识望向云城某个方向,眼中蒙上一层担忧之色。显然掌柜虽然没有说明去向,他也猜到了一二。   凌非茗与初一、凌非焉初一相望,几人自是心照不宣。   凌非茗眨眨眼睛,向小伙计狡黠言道:“不过这次我们没有恩字令,想求见两位长老便要给仙火教帮一桩大忙了。”   小伙计不知凌非茗所言何意,也不知自己的猜测对不对,只道眼前形势下人人对仙火教唯恐避之不及,这几人不但敢三番五次前来,还要给仙火教帮忙,顿时万分感动,起身以仙火教火焰结印交叉胸前深深鞠躬,诚恳言道:“掌柜怕我们暴露身份,平时不许我对外人施此礼节。但几位女侠若是……若是要去……小人在此千恩万谢!”   小伙计终究没有把“劫法场”三个谋反作乱掉脑袋的字说出口。先前四人来时,他见凌非焉沉默少言印堂隐有暗色,现在已是神清气爽面色泰然。又见来时病卧在车中奄奄一息的主儿,如今也身姿挺拔,神采飞扬的环手而立,眼中更有星辰之光炯炯闪烁,便知这四人都不是一般角色。此一去必将力挽狂澜,化腐朽为神奇。   凌非茗看破小伙计心事,莞尔一笑柔和道:“你快安心炼药吧,若是分心加错了药材,掌柜今晚归来怕是要责罚你了。”   “哎!”小伙计听凌非茗这样说,心中更是有底。看着四人离去的身影,不知是炉火熏人还是什么原因,小伙计抬手抹了抹眼泪,将手中蒲扇扇得更卖力了。   没有礼南王再派人来袭击,伪装了身份的四人终于可以堂堂正正走在云城街巷,一边佯装游看,一边留意匆匆行人和官军的行迹。要说这几天乃是云城的集市之日,本该人潮接踵货品琳琅,怎奈一场即将到来的屠杀惹得城中气氛萧瑟肃杀,哪里还有商贩敢大声吆喝买卖。   得知昨夜云城大牢安然无恙,凌非茗猜测仙火教众人应该是不甘心只将被囚教众救出,而是将目标定在今日法场,毕竟今日礼南王彭让和钦差赵苑都会亲自到场监斩。如此,凌非焉和初一则像比赛一样,一路又各自点出许多伪装成百姓的仙火教徒。   待到凑到法场附近,几人见围观的人群中果然有不下数十人神色谨慎,时而相互眉目传讯。被囚在笼中、按在断头台上的仙火教徒眼中也不见绝望之色,反而个个坚定无比。甚至有些人还露出了按耐不住的激动。   南卿眼尖,忽在人群中索见老南医的身影。她拽拽凌非茗,凌非茗循着南卿指的方向看去,恰好与老南医对上视线。凌非茗向老南医递了个眼色,老南医先是一惊,随即摇头示意凌非茗不要冒险插手。   凌非茗转过身来与凌非焉道:“我去与那老南医说说。”   凌非焉亦与凌非茗低声耳语,凌非茗点头赞同,凌非焉便闪身消失在人群外围。   初一目送凌非焉离去,转来抬头望向监斩台上的官家钦差。只见那青年官员身着青色官袍,身体虽正襟而坐却将一只手臂置在台案之上。离手不远处便是个雕工精致的金质剑架,架上赫然横着一柄华贵异常的赤金精钢宝剑。他身后的卫兵也全部都是魁梧之士,穿盔戴甲,持刀荷剑,好不威风。   初一发现那钦差大部分时间都是低垂着眼眸,时而抬目望望场边日晷,看似悠然等待,目光却也时时落在一些伪装成普通百姓的仙火教众身上。初一心道:难怪此人被选为钦差派来云城,论洞察,法场周围风吹草动皆落眼底;论胆色,明知将有一场恶战却能云淡风轻不露声色,堪称青年才俊智勇双全了。   忽然,赵苑向初一这边看来。初一不想被他发现端倪,转而看向别处。这时,不知凌非茗与老南医说了什么,胸有成竹的走了回来。须臾,凌非焉也从人群外归来,带回了探查到的讯息。   “附近巷中果有重甲伏兵,屋顶高处亦设了精弓强弩。蛊术乃是慢攻,仙火教此番人数虽众,但是一旦动起手来,只怕要吃亏。”   初一点头,心道:这便是那钦差泰然对敌的信心所在了。   南卿忧虑道:“法场周围数十个囚笼,救人出来也要好一阵。只怕我们还来不及打开锁头他们就已经被官军的乱箭射成刺猬了。”   凌非茗闻言,低声笑道:“谁说劫法场就一定要劫犯人。”   “你是说……”南卿闻言一愣,随即捂住了嘴巴。   初一领会凌非茗的意思,亦狡黠一笑,低声道:“包在我身上。”   午时渐渐临近,法场始终不见礼南王身影。赵苑终于开始动摇,手指在桌上一下一下的点动,折射出他内心的狐疑。原本因畏惧而鸦雀无声的场下围观百姓也忍不住纷纷起了议论,就连乔装打扮等待动手的仙火教众也互相不知缘由,只得小心寻找行事之机。唯有天御宗四人心中有数,礼南王肯定是来不了了,就看那钦差大人怎样反应。   午时三刻愈加逼近,刽子手宽阔的寒刀染上了一层烈日的灼辉,闪闪映照在围观者的脸上,让人心生畏惧。随着赵苑忽然的起身,场周之人情不自禁低声惊呼。   只见赵苑一拂衣袖,心中举棋不定。今日礼南郡王主斩却迟迟不肯露面,要么是故意将他晒在此处做给云城百姓看,要么便是出了什么实在难以到来的大事。可无论哪种原因,都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很快,人群外快步跑来一个传令兵士,登登登攀上高台,向赵苑轻声言语。台下众人越是什么都听不见,便越是翘首相望,聚精会神的凝视着台上变化。   初一见赵苑脸上神情疑惑中带着讶异,心道那传令兵该是到礼南王府上去请彭让,却发现彭让根本不在府中,甚至完全不知去向,钦差立刻便要做出决定了。果然传令兵退下后,赵苑微微皱眉犹豫几分,便伸手摸向了岸上装满令牌的签筒。   初一与凌非茗凌非焉相一对视,得到回应后脚下轻一点踏便飞身至了高台之上。   “什么人!”荷甲的卫兵刚将长刀抽出刀鞘,便见忽来的身影已将钦差掌控在手。   “钦差大人,得罪了。”初一以手为刀,断下赵苑去抓尚方宝剑的手。随即将尚方宝剑抢在手中,宝剑在阳光照射下金光一闪,锋利的剑刃瞬间便刺在了赵苑的咽喉前。   赵苑本以为是仙火教众开始行动,待他定睛一看,万军丛中袭上台来的竟是个年轻女子,不由几分惊讶。再见此女子口音打扮并非南疆人士,更是狐疑不已。但他却依然冷静喝道:“大胆女子,法场肃严,岂容你撒泼造次。来人,把她拿下!”   兵士得了钦差命令,持刀而上。初一以尚方宝剑挡下一轮攻击,眼见凌非焉也跃上高台,便将宝剑插回剑鞘,抓住赵苑一只手臂。凌非焉快步上前抓住赵苑另只手臂,两人一起用力使出轻功,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强行把钦差给劫出了法场。   “放箭!快放箭!!”赵苑的卫兵大声命令。   “不可!不可!!”那原本守备在城门的廖参将担心乱箭会误伤台下百姓,连连挥手阻止。   卫兵大怒道:“不放箭误了钦差大人性命,上面怪罪下来,你们全都要陪葬!”   廖参将得意道:“我等区区贱命,死也能拉个皇帝的钦差当垫背,岂不痛快!”   卫兵无奈,心知礼南王不在钦差也不在,云城守备军是决计不会听命行事了,只得纷纷跳下高台,向初一和凌非焉离去的方向追击。但还不及走出几步,法场四周呼喝之声骤然而起,却是仙火教众见官军群龙无首,即刻蜂拥而上。凌非茗见状嘴角微扬,凑向老南医身旁。   再说初一和凌非焉将赵苑劫持到云城之外,寻到与凌非茗约定的隐蔽之处,又以定身咒限制了赵苑的行动,才将赵苑松开。   赵苑怎么说也是堂堂钦差,忽然成了别人的阶下之囚自是十分气愤。但他这人向来冷静,方才便觉得这两名女子武功极致高超,又能使出限制自己行动的咒术,便知此二人绝不简单。于是他向二人询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可是仙火教徒?将本官劫至此处,所欲为何?”   凌非焉闻言,将炎月剑环在怀中没有应声。   初一一边欣赏着手中尚方宝剑的精湛雕工,一边与赵苑道:“钦差大人别管我们是谁,将你带到此处是想让你去见一个人。”   赵苑疑惑道:“见谁?”   初一道:“法场上,你在等的人。”   “礼南郡王!”赵苑一惊,难怪方才左等右等不见礼南王踪影,这两人在戒备森严的法场中将他劫到城外有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想礼南郡王也是着了这两女子的道了。于是赵苑竖眉怒道:“你们这般胆大妄为,接二连三劫持朝廷命官,可知犯得是掉脑袋的大罪,你们究竟有什么目的!”   初一摇摇头,遗憾道:“礼南郡王可不是被劫持了,他已经死了。”   ※※※※※※※※※※※※※※※※※※※※   隆重感谢: 第194章 【云城寻冰】194   “什么?!”赵苑大惊, 随即露出并不相信的表情,质疑道:“方才还说让我去见礼南郡王,现在又说郡王爷已经过世。二位可是想要本官性命?那为何不在法场动手,偏要大费周章的将本官劫到此处!”   凌非焉闻言,懒得再与赵苑周旋, 冷淡道:“坊间传言钦差大人携尚方宝剑由京而来并不是为了清剿仙火教众, 我亦觉此言有理。这柄御赐之剑最让人生畏之处, 便是有如皇上亲临,莫说百官,便是贵如王侯的礼南郡王也抵不过它先斩后奏之权。而仙火教势力再大,不过地头之蛇,官家若只是想铲除一方教派又何须动用此剑?”   赵苑盯紧初一,想来这女子对大炎皇家、礼南郡王府和仙火教之间的纠葛很有了解。但他又不愿就此承认此行的目的被外人道出, 便又试探道:“那姑娘认为本官所为是为何啊?”   凌非焉道:“有道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钦差大人将那许多无辜之人绑在法场,不过是为了逼迫礼南郡王一人。从今日大人在法场周围广布伏兵的策略来看, 想必这云城周围亦是埋伏了不少官军吧?只待礼南郡王按耐不住稍有妄动,便可即刻治个拥兵谋逆之罪, 杀之而后快。”   “哈哈哈。”被凌非焉说中计谋, 赵苑干笑几声道:“姑娘心思缜密, 赵某佩服。”   凌非焉无心陪笑,冷道:“如今礼南郡王已死, 我等将钦差请到此间, 无非是想劝大人念及苍生性命, 莫再伤害仙火教无辜之人。”   赵苑亦冷道:“好一个请来劝说。且不说你们仗着本官不擅仙法道术,横以武功邪术强迫本官放过仙火邪徒。便是只凭你们两人信口说来,本官又怎会相信堂堂礼南郡王已经故去不在世上?!”   “哟,钦差大人这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呀。”带着一丝笑意的女声由身后传来。   初一与凌非焉转头一看,果然是凌非茗赶来汇合。但见凌非茗身后除了南卿,还跟着一男一女两位中年商贾打扮的人。不过从那两人眼中凛凛的神采来看便知他们不是好染铜臭之人。   凌非茗与凌非焉一点头,走到她身边在凌非焉耳边轻道:“那位女长者便是玉长老,你应过我的事可不得抵赖,礼南王的事交给我吧。”   “师姐你还真……”凌非焉警惕的看向玉长老。   两位长老来时路上不但听凌非茗转述了木教主所言,亦听了凌非焉被毒蜈蚣所伤之事。偏巧玉长老正是位擅蛊的女性,便一口应下了凌非茗的拜请。   玉长老先向凌非焉微微一笑以示礼貌,便以南疆人特有的“泼辣”不容分说将凌非焉拉到旁处,细心为她查探可有蛊毒残留体内。   凌非茗含笑目送,转向赵苑介绍那位男长者道:“常言道不打不相识,钦差大人,这位便是仙火教的黎长老。”又向黎长老道:“黎长老,这位官老爷不消说,便是钦差大人了。”   黎长老憎恶官军近半月来对仙火教的迫害,冷冷哼了一声,并未理睬。赵苑虽被定身咒囚住,但他始终是钦差身份,亦不屑与邪教长老招呼。一时间两人只顾互相仇视,倔强的谁也不肯开口出声。   凌非茗见状,缓和道:“钦差大人,我师妹应该与你说过礼南郡王已经毙命归天的消息。官军与仙火教本无仇怨,现在大人你需要确定礼南郡王是不是真的死了,黎长老需要确定死掉的礼南郡王是不是他们的由长老。既然如此,我便将黎长老请来,让他带钦差大人你到仙火教总坛走一趟,一起看看仙冷湖畔那具尸首是不是能解开官军与仙火教死局的人。至于后面的事,两位皆是通明事理的当世人杰,在下便不失礼置喙了。”   初一看看手中尚方宝剑,向钦差补充道:“礼南王不在,云城大局自然要由大人主持。这柄尚方宝剑我先拿在手里,若大人肯高抬贵手放过无辜教徒,十日后自会有人前去送还,也省的大人丢了尚方宝剑不好回京交差。”   凌非茗会意,朝初一一笑,若有所指道:“钦差大人年纪轻轻便可身居高位,如今又破了礼南郡王蓄意谋反之案,未来仕途必定通畅发达。又怎会顶着滥杀无辜的恶名,冒险遗失尚方宝剑自毁前途呢?”   赵苑听了并未做声,却已明白初一和凌非焉的暗示。   凌非茗又向黎长老道:“无论怎样,礼南王死在仙火教总坛,于仙火教都十分不利。我想十日之期该够贵教上下退风避浪销声匿迹。贵教元气有伤,在下同为江湖中人,谨劝两位长老切莫心急,待日后南疆局势平稳再图东山而起吧。黎长老万不可对钦差大人妄动杀心,云城之内皆是你南疆同胞,城外官军若是三日等不来主帅消息,只怕要将云城掀个底朝天了。”   “女侠所言极是,仙教已多遭变故,黎某自不会再平添困扰。”言毕,黎长老以火焰结印置在胸前,向凌非茗初一南卿致谢。待凌非茗解开赵苑的定身咒,便扯着赵苑向陨山而去。   那边玉长老也带来好消息,凌非焉身上并未被蛊毒侵袭。四人与之施礼辞别,至此,云城之事终于彻底告下段落。   为免再入云城多惹麻烦,几人也懒得去半山堂找回马车。反正各个神清气爽身轻如燕,索性沿来路往回步行。春光十里,沿途景致如画,四人边行边赏倒也乐呵。待到就近发现小村,买几匹骏马驰回西岭便是。   傍晚时分,橘林远处升起袅袅炊烟,四人正好有些累乏,便穿过橘林直奔村落而去。及进村中,才发现这小村实在太小不过寥寥人家,根本没有客栈,想落脚过夜怕是没望了。   凌非焉道:“不然就寻几户人家,买下马匹,连夜赶路吧。”   初一心疼道:“大家为我远途奔波,又一夜未眠,今日走了这么远的路还不能好好休息,真是太辛劳了。”   凌非茗揉揉肚子,皱眉道:“每到这个时候我就很羡慕非川师兄辟谷术炼得造极。困乏还好,肚子空空可真是难受。”   南卿道:“要说你们人类就是麻烦,看我们花妖,多喝些清水多照照月光,什么不舒服马上都好了。”   “照月光?”凌非茗无奈笑道:“别的花朵都喜日光,偏偏你这家伙做妖都要与人不同。”   南卿调皮笑道:“行啦行啦,你虚得说话都没底气了还要教训我。你们在这里等会儿,我去向村民问问马匹,讨些吃的。”   凌非茗闻言,放松坐在树下大石上,喜笑颜开道:“嗨哟,不枉我养花千日,终于到了用花之时。”   南卿瞪了凌非茗一眼,转身离去。   初一摸摸怀中冰冷之处,那只冰冰灵便从她的衣襟中探出头来。警惕耸动着小鼻子嗅了嗅周围,又十分不舒服的缩了回去。   初一笑道:“怎么,你不喜欢俗世炊烟?”   “冰!”小兽像是被说中心事,不悦的闭上了它蓝蓝的眼睛。   正要再逗它,眼前忽然出现一个水囊。初一抬头,却是凌非焉递来的。初一心中又悲又喜,从仙冷湖出来后,凌非焉不但一直对湖中所言避而不提,而且淡然得好像根本没将她的暗示放在心上。可这会她又主动为她递来水囊,初一真有些猜不透凌非焉的心思了。   “谢谢凌尊……”初一抬手接过水囊。   凌非焉却道:“天气炙热燥气未消,给小家伙喝些水。”   “哦……”初一悻悻应着,原来凌非焉是来关心冰冰灵的。   初一把清水倒在掌心,凑道到冰冰灵面前。小兽嗅了嗅,伸出舌头淅沥淅沥的舔起来。初一看着小兽满足的眯着眼睛,舌头一下下舔在手心,忽然莫名发酸,用手指轻点小兽后脑勺,小声嘀咕道:“你可真幸福,有凌尊惦念着呢。”   小兽听初一念叨停下喝水动作,歪着头用蓝色眼睛向初一探看,那无辜可爱的样子瞬间便让初一转念为笑,心道自己可真是没出息,竟还为了凌非焉吃起一只小灵的醋来了。   小兽喝了清水,神色更好许多,从初一怀中挣出来,三下两下跳到了凌非焉的肩头。初一正要走去把水囊还给凌非焉,却见凌非焉目露温柔神色,歪着头轻轻蹭了蹭毛茸茸的小兽。初一不由停下脚步,如此这般怡然之境,她反倒不愿去打扰了。   没过一会,村中似有脚步和马蹄声渐近。三人举目望去,果然有个农夫牵着两匹良马向她们走来。旁边得意洋洋挥着手的正是自报奋勇前去“讨饭”的南卿。南卿旁边的马上还坐着个小孩子。   “仙子姐姐?!!”那小童远远望见凌非茗,忽然欢欣雀跃,吓得小兽瞬间躲到凌非焉肩后。   “你是……”凌非茗迎上前,用力想了想,成功记起小童名字,愉快道:“你是跟爷爷一起去卖橘子的鲤火!”   “是我是我。”小童迫不及待的跳下马来,扑到凌非茗怀中,仰头道:“仙子姐姐你怎么来咱们村子啦?!”   南卿见小童与凌非茗很是熟络,讶异道:“你们……认识?”   凌非茗笑道:“来时路上,咱们吃的橘子便是鲤火家的。”   初一听说橘子,顿时想起那时在车舆中凌非焉对她的百般照料,心中不由一暖。再看凌非焉,好像也忆起什么心事,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鲤火还在仰头期盼凌非茗的回答。凌非茗转转眼睛,抚摸着小童黑亮的头发,笑眯眯道:“姐姐来……来看看鲤火奶奶的病好没好呀。”   小童喜悦惊呼道:“真的嘛?那可太好了!仙子姐姐神通广大,施施仙法奶奶就会好起来,父亲也不用卖掉家中的马儿了。”   农夫闻听儿子一直管凌非茗仙子仙子的叫,想来便是那日老父亲带儿子去云城卖橘时遇到的贵人。于是快步上前招呼道:“仙子可是前些日里在云城路上馈赠家父五两银子的大善人?”   凌非茗连连摆手道:“兄长快别这么叫,江湖儿女行善助人乃是本分。”   鲤火听了,撅起嘴巴摇着农夫的手臂嚷道:“姐姐才不是江湖儿女!姐姐是仙子,我亲眼见她变出一只小鸟飞走的。”   凌非茗闻言会意,向农夫道:“在下师从道门,确是会些雕虫小技、障眼法什么的,称不上仙法。”   农夫尴尬的抓抓头,向凌非茗解释道:“仙子别误会,小儿向来顽皮,那日与我说有人凭空变出一只鸟儿还能飞走,我当他又是神怪故事听多了,与我胡言的。”   鲤火见凌非茗替他撑腰,更加得意的挺胸昂头,下巴都要翘到天上去。农夫又疼爱又无奈的朝鲤火道:“好好,爹相信你,爹以后什么都信你。快别撒娇了,让仙子姐姐看了羞不羞。”   鲤火顽皮的嘻嘻笑着,拉着凌非茗的衣袖不肯松开。   凌非茗也不介意,向农夫询问道:“听闻令堂身有旧疾,可曾治愈?”   “唉……”农夫叹了口气,摇头道:“老母若是痊愈,我也不会将家中唯一值钱的两匹良马牵来变卖了。”   凌非茗闻言,与南卿道:“小……呃,南卿,这两匹马儿你与人家许了多少银子?”   南卿皱眉道:“我亦不知你们先前相识,看了牙口的,公道价,十五两一匹。”   “噗。”凌非茗忍不住笑道:“你还会看牙口?可别是胡乱开价让兄长吃了亏。”   农夫忙道:“没有没有,这位姑娘给得很多。前日有马贩十两收购我险些就给卖了。如今既是贵人需要,也算作十两一匹给你们拿去吧。”   凌非茗上前拍拍马儿,又想了想,转与农夫言道:“兄长不得已出售马匹也是为了换钱给令堂治病。在下颇通医术,不如烦劳兄长引路,容我先给令堂看看病情,再说马匹的事儿。” 第195章 【云城寻冰】195   农夫闻言, 十分欢喜的将四人引至家中。那老丈再见凌非茗亦是热情相迎。得知几人正在寻宿打尖,即刻将四人拉在桌边就席。   凌非茗还道先给老妇人诊病,老人家却道这病也不是一日两日得的,不差这一顿饭的功夫。四人坚持不过,连日来, 终于安安稳稳吃了一顿餐饭。   餐后, 凌非茗如约为老妇人切脉断病。原来老人素来体虚, 气血流动滞缓以致多年淤积成疾,寻常药剂只除其标不能尽本,这才导致病症反复发作久治不愈。   如此情形,凌非茗心中有谱,只需花两三个时辰的时间以真气为老人家疏通周身经络,再留下些她独门秘制的奇药, 老人家的顽疾便可迎刃而解了。   于是凌非茗向老丈道:“老人家并无大碍, 老丈尽可放心。不过待会我需要耗些功夫与老人家运功行气,想来今晚便要与师妹几人在村中叨扰一夜了, 还请老丈指点何处可以安顿歇脚?”   老丈闻言,回应道:“我们这个小村里住着的都是些种橘子的农户, 平日少有外人到来, 故而并无客栈。倒是橘子熟时会有果商前来收货, 他们要是当日来不及赶回去,就在各个农户家住下了。小老儿家中也有间空房, 今晚就让山海带着媳妇儿和鲤火住进去。仙子们若不嫌弃, 便请在山海的西房里落脚吧。”   农夫听说凌非茗可以将母亲的病情治愈, 十分感激,即刻答应道:“对对!我这就去收拾屋子,给仙子们准备准备。”   凌非茗急忙阻止道:“快别麻烦了,修道之人乐享清苦,棚屋硬床亦是修行。老丈为我们提供一间空房落脚,让我们师姐妹不至露宿街头便是很好了。”   老丈感叹道:“仙子总是这般会说话。”   凌非茗笑道:“您家这两匹马儿呀我们也要了。烦劳山海大哥再去村中问问,可有别人愿再售二骑良马,我想二十两一匹的价格应该没人舍得拒绝吧?”   “二十两?!”农夫惊叹道:“二十两银子可以买一匹膘肥体壮的军马了!我家这两匹马儿只是运送橘子的寻常货马,不值的不值的。”   凌非茗摆手道:“怎么不值?只要能把我们姐妹几个一路驮回师门就是好马。大哥要是觉得不值,就把多余的银子当做我们今夜的宿费。反正住店也要花钱的,不如大哥拿着给老妈妈买些补气血的药材,或者再多添几匹货马来运橘子。”   与凌非茗扯道理,农夫山海也败下阵来。于是他招呼妻子快去将空房收拾整齐,点起灯盏,供初一凌非焉和南卿休息。凌非茗则留在东屋给老妇人运功行气。   几人稍后来到偏房,但见空房虽久无人住也还保持着清爽干燥。木门吱呀,让初一霎时怀念起自己在虚尘峰上照影居里的那间小屋。又觉下山以来,从年关赴京到早春三月的云城,不过百余天匆匆时光,却好像比走过十数年江湖的日子还要漫长。   偏房之内,缓缓氤氲着古朴的竹木之香和柑橘荷包的清新之气,旅途颠簸的疲倦和劫后余生的懈怠也在不经意间侵袭而来。初一将包裹紧密的尚方宝剑置在桌上,又取出冰冰花的花盘与尚方宝剑放在一起。   小兽方才一直躲在凌非焉身边,这会儿见了冰冰花立刻跳在桌上,用小爪子抱住冰冷花盘细细感受花盘散发的凉意,一双清澈蓝眼慢慢眯在一起,满面皆是舒坦的表情。   南卿见初一和小兽都对花盘无甚反应,又用手指触了触冰冰花盘,但见花盘寒意依旧,转而不可置信的盯着初一,实不知初一是怎么将它简单包裹后便一路若无其事揣在怀中的。   初一尴尬的笑笑,正要说些什么,小童鲤火提着一壶热茶和几个杯子走来,还未进门便兴奋嚷道:“三位仙子姐姐,娘亲怕打扰你们休息,差我送完茶就赶快回去。还让我跟姐姐们说,若有是什么需要只管招呼他们就是……哇!雪松鼠!!”   刚将茶壶放在桌上,鲤火的视线便被那雪白色毛茸茸的小兽吸引了,恨不得马上把它抱进怀里。冰冰灵因为厌恶茶壶散发的蒸腾热气,也顺便厌恶起带来热茶壶的鲤火,满目敌意的朝着鲤火呲起牙齿。谁想鲤火却是对小兽这幅凶狠的模样更加喜爱了。   “哈!”南卿忍不住笑出声,与初一道:“初见冰冰灵时,凌非茗也是这么说的,管它叫雪松鼠。”   “所以呢?”初一不知南卿的笑点在哪,有些摸不到头脑。   一直默默倚在门边的凌非焉也竖起了耳朵,等待南卿继续说下去。   南卿不知雪松鼠原是凌非焉说来逗凌非茗的,只道是凌非茗一时兴起所言,便与初一笑道:“所以,你们天御宗堂堂青遥首徒凌非茗的心性,原来跟小孩子是一样的。”   “哈哈哈哈,那非茗凌尊可真是童,心,未,泯。”初一也不知原话是凌非焉说的,跟着南卿笑起来。   “咳咳。”凌非焉清了清嗓子走到桌边,把被揉搓得快要咬人的冰冰灵从鲤火手中解救出来,又一本正经的与鲤火道:“它是千年奇花冰冰花的附生兽,叫冰冰灵。”   “哇!!!”鲤火眨着毛嘟嘟的眼睛张大了嘴巴惊呼。凌非焉说的什么花什么兽的他虽然不懂,但光是千年,奇花,附生,冰灵这几个在小孩子眼中玄乎其玄的字眼,就足以让这个莫名痴迷仙法道术的小男孩震惊不已了。   凌非焉似乎对自己睿智的表现很满意,又默默退回门边。冰冰灵也顺势攀附在凌非焉的肩头远离了桌上的万恶热源,茶壶。   鲤火转头又对南卿和初一道:“你们也像给奶奶看病的那位仙子姐姐一样会仙法吗?也会从手中变出小鸟来嘛?”   “小鸟算什么,你看这个。”南卿来了兴致,与初一相视一笑,将掌心摊在鲤火面前。很快便有几枝嫩绿的藤蔓沿着南卿的指间慢慢生长出来,小小的叶子从卷曲到舒展,带出许多花苞,最终绽放成五六朵黄色的花朵。   “哇!!!”鲤火拍着手掌。   南卿笑眯眯道:“闻闻香不香?”   鲤火将鼻子凑在花前嗅了嗅,开心赞道:“嗯嗯,有甜甜的香味儿。”   南卿随即将手掌握成拳头,掌中的花朵也立刻消失不见,只留下一缕若隐若现的余香萦绕在前。鲤火又是一阵惊呼,然后将期待的目光落在初一身上。   初一皱皱眉,不知该给小家伙表演点什么好。她本想向南卿询询意见,但一看向南卿,忽然就想起她初得夜幽石二百三十年月魄精华时,曾在闻圣院中给汤沐笙展示真气变幻。赶上这会儿她自觉气海饱满真气旺盛,便想故技重施来逗鲤火开心。   而且这次,初一还多了个心思。她知道鲤火喜欢神怪异闻,就将掌上紫色的真气变换成各类妖鬼灵怪的样子,惹得鲤火又惊怕又好奇又忍不住想要多看些。看来遇见南卿和初一,这个“哇”字注定是小家伙今晚叫得最多的字眼。   鲤火开心,初一的心情也跟着爽朗起来。看着鲤火甚至舍不得眨眼认真观看的样子,她忽然觉得眼前这温馨愉快的场面好像在哪里经历过。只不过那时欢笑着与她展示新奇的人究竟是什么样子,她却怎样也忆不起来。   是灵犀子师父?还是早已没了印象的娘亲……或者是别的什么人……   初一没有留意,思绪却漫无目的扩散开来。   那个人,笑着,目光中的柔和与眉眼间的笑意让她感到阵阵安心。   她也曾像鲤火扑进凌非茗怀中那样缠着那人撒娇,她也曾如鲤火这般为那人的道法之力欢呼雀跃,她也曾……   小舟。   初一凝聚精神,好像听到一声清冷呼唤,像是在耳畔唤她,却又全然与她无关。再细细倾听,那人依旧疼惜的唤着,好像终于寻到她,从背后将纤细手指搭在了她的肩头。   初一有种预感,只要现在转过头,就一定能看见那人的样子!而且这女子,便是歌风扇中那落寞身影一直求而难见的人!   如此笃定过后,巨大的紧张感瞬间笼罩在初一的心头,让她窘迫得快要窒息。   “非一!”   初一已下定决心要回过头去探寻这奇怪的幻想,却被凌非焉一声呼喝惊醒。待她回过神来定睛一看,眼前哪还有对她充满崇拜之情的鲤火。到是面前紫光灼灼,掌心中如烈火般熊熊灼烧的真气之焰刺得她自己都睁不开眼睛。   “我……这是……”初一慌忙收了道法,这才发现鲤火早就躲到南卿身后去了,现在正探出头来惊恐地看着她呢。   南卿尴尬的安抚鲤火道:“不怕不怕,非一姐姐跟你开玩笑呢。这位姐姐的仙法可厉害了,是打败过银眼大魔头的高手哦。好啦天色晚了,姐姐送你回去睡觉。”   初一闻言,心知可能自己刚才分心一下子让真气失了控,赶忙对鲤火陪笑道:“姐姐厉,厉害吧?若是鲤火将来也修道法,说不定会比姐姐更厉害。”   鲤火听了,将信将疑的从南卿身后走出来,想了想什么又露出笑容,回应初一道:“虽然姐姐刚才有点吓人,不过我想了想,如果仙子都是不吓人的又怎么能降服妖魔呢。所以我相信你!”   “好,小鲤火说的有道理!”初一继续笑着,但看凌非焉面色严峻,隐隐欲言待发,不由担心自己失控时的样子并非像南卿轻描淡写的那么普通,便顺着南卿的话茬道:“快让南卿姐姐送你回去吧,晚了你的母亲可要找来了。”   “嗯嗯,鲤火明早再来拜见仙子姐姐们。”小童说着,依依不舍的望望凌非焉肩头的冰冰灵,向小兽摆手道:“我走啦,雪松鼠!”   凌非焉扯扯嘴角,算是与鲤火辞别。   待南卿与鲤火走远,初一心中虽然忐忑,却也即刻向凌非焉询问方才的情形。   凌非焉面色依旧冷峻,严肃与初一道:“你刚才神志涣散,瞳眸之内紫光暗耀,显然是神魂失守导致了真气失控。与我说说,你看到了什么?听见了什么还是感到了什么?”   初一闻言心下一惊,颓然坐在椅子上,毕竟修道之人瞳孔里有暗光闪耀可不是什么好事。道法有言,入道门者心清目明、神朗气定是为万法之基。她这一阵心乱冲目,神燥气嚣的恶象,说轻了便是犯了连普通道人都不会犯的大错,说重了,便是每个入魔之人失控前的不详先兆。   可是初一也不知为什么,自从得了歌风扇,她总会无缘无故的听见看见感觉到一些幻像。而且只要她想要深究其意时,便会难以控制自己的思绪,情绪甚至真气。莫名的悲伤,莫名的流泪,莫名的苦痛,她总觉得自己好像被投射在另一个人的不幸命运里,让无力抗争和求而不得的绝望深深压抑着支离破碎的灵魂。   然而,就算凌非焉认真的问起来,这些莫须有的离奇感受又该怎么与凌非焉说出口。   凌非焉见初一怔在那里说不出话,难免心生急躁,但又怕初一因此担上心事而不忍苛责,只得换个语气,劝解言道:“别不吭声啊,你真气本就有变,一时难以掌控也是情有可原。但你此时若不究清原因,日久终要生患的。”   初一闻言,抬起眼眸凝望凌非焉。犹豫片刻,还是挨不过凌非焉严厉目光中杂糅的宽厚与坚定。终于她轻启双唇,匪夷所思也罢,神志错乱也罢,她还是想把自己所知所感的一切说给凌非焉知晓。毕竟凌非焉可能是这世界上为数不多真正关心自己的人了。   “我曾在歌风扇中见到一个人……”   朱唇轻启,一直藏在心中的秘密就这样说出了口。初一下意识握紧歌风扇,不知凌非焉听了会有怎样反应。 第196章 【云城寻冰】196   南卿将鲤火送回西屋, 转头一望,但见东屋竹床上凌非茗还在用心为老妇人运功通络。老妇人面色安详,头顶微微浮现白色雾气。凌非茗则是闭合双目,凝神静气,一丝不苟的认真模样与往日满面嬉笑玩味的神色大有不同。   南卿停下脚步, 在门外静静看着。遥记当年初遇, 凌非茗便是在梧桐楼下以清丽出尘的笛声和了她一首世人罕知的《九霄尘》, 二人才得以相识。不知当年繁华无双的状元巷没了梧桐楼如今已是怎样光景,也不知何时还能再见那个奏笛时淡如清风、疾如骤雨,绝顶雅致的凌非茗。   想到这,南卿叹了口气,那时只道凌非茗是个爱笑的人,没想到接触久了才发现她原来是个爱开玩笑的人。偏偏自己又宿在明心道尊门下, 便被那没正经的家伙近水楼台加倍逗弄。南卿一向自认恬淡乖巧, 细腻沉稳,到头来却被凌非茗恼成了一点就着, 非要争出个胜负的小气鬼。   “哼。”想着想着,南卿又气起来, 忍不出哼出声。   没想到屋内凌非茗竟然察觉到, 抬起眼眸朝这边望来。但见是南卿在门外看着她, 便向南卿弯目一笑。南卿一见凌非茗这幅得意神色,就知她要不是运功中不方便行动说话, 早就走来笑问些“是不是想她啦?”“你这小妖花真是没出息, 一会不见本师姐就迫不及待的找来啦?”“还是一个人无聊要与本师姐消遣时光啦?”之类的浑话。于是南卿扬起下巴, 也不理凌非茗,扭头便走出了屋子。   院中的早春夜色虽有微凉,但却十分清爽宜人。南卿举目望向天空,只见月色如瀑,满溢倾泻。被这样温柔的晚风徐徐轻拂,又有如此凛冽的清辉沐浴周身,南卿不由得深深呼吸,畅享在这醉人的舒畅里。   待她回到旧屋门外,正要推门而入,却听屋内凌非焉与初一似在严肃商讨什么事情。南卿心道,方才初一真气失控,眼睛里紫光闪耀宛如魔物,想来这会必是凌非焉在训责她。如果现在进去处在她们之间,难免三人都要尴尬。不如趁着月色大好,在外面晒晒月光,修修元神。于是南卿在院落中的老橘树旁寻了个月色充沛又不引人注意的好位置,置身月中后便安心的通行起经络来。   不知过了几时,南卿饱饱吸收了月华的光辉,只觉精力充沛、身心俱爽。正如她说的,她本是喜夜的花朵,只要晒够月光饮足清水便可大大恢复精气神。想来这么长时间过去,凌非焉与初一应该相谈完毕,南卿亦想回屋去喝些茶水,于是她收了真气转过身来,却见身后橘子树旁不知何时立了个人影。   “呀!”南卿吓了一跳,轻声惊呼。   那人却没有出声,只冲她露出熟悉的笑容。   南卿借着月色看清那人不是别个,正是最爱作弄她的凌非茗。心中霎时腾一起股恼火,白了凌非茗一眼,怪责道:“凌非茗你有意思吗,为了吓我不知蹑手蹑脚在这杵了多久。”   凌非茗也不吭声,走出橘树的阴影,默默向南卿凑过来。   “鲤火奶奶的病瞧好了?”南卿也没在意,随口向凌非茗问话。   凌非茗依然没有回答,只眼含笑意的盯着她。   “问你话呢,怎么不答我。”南卿这时才开始觉得凌非茗有些怪怪的,以为凌非茗又要做弄她,警惕的伸出手推在凌非茗的手臂上,阻止她近前道:“你这满脸的讪笑……不不,你这一副恶心的yin笑是怎么回事?”   凌非茗听南卿这样说她,干脆抬手抓住南卿伸来的手,拉在自己的鼻下轻轻嗅了嗅,又以近乎邪魅的声音轻吟道:“真香。”   南卿被凌非茗忽来的动作惊得呆住,还来不及反应,便见凌非茗似乎又要牵着她的手凑到唇边亲吻。   “呀!!你!!!”南卿顾不得问清凌非茗究竟是发什么神经,猛的向后缩手。趁着凌非茗愣神的功夫,转身飞速跑回旧屋门口,也顾不得凌非焉与初一谈得怎样,推开门便一头扎进屋去了。   “南卿姑娘,你回来……”初一见南卿进来,正要招呼,却见南卿慌慌张张奔到窗边向外张望,又好像看见了什么怕人的东西,转身跑回竹床边坐在那生闷气。   凌非焉立刻警惕的走去窗边,却见窗外院中只有凌非茗朝她招了招手,正往旧屋走来。   “发生什么了?”初一询问。   南卿想了想欲言又止,脸上却染上一层红色。   凌非焉见状,试探问道:“非茗师姐又逗你生气了?”   南卿摇头,又点头,弄的凌非焉和初一两人面面相觑不知缘由。   “啊,真是累死本凌尊了。”说话间,凌非茗伸着懒腰从门外迈进屋来。但见屋内三人气氛诡异的一同盯着她,满脸懵懵的放下手臂,询问道:“你们看着我干嘛?那朵小妖花,还不快给本凌尊倒杯热茶来润润喉。想不到我还真是轻看了老妇人的病症,足足多花了一个时辰才将她经脉彻底打通,再久一点可就把真气给耗尽了。”   南卿见凌非茗此番说话的语气与平日口吻无甚异常,不由得瞪大眼睛。她怎可在院中那般对待自己后,摇身一变便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不给倒就不给倒,干嘛恶狠狠的瞪着我。”凌非茗也不知南卿哪来的一股恨意,自己走到桌边倒了杯尚未凉透的香茶,美美喝上一口,又与凌非焉和初一道:“一张竹床,两把竹椅,四个人,今夜怎么睡?我看那竹床挤一挤到是可以睡下两个人。”   凌非焉闻言,抢先道:“我在竹椅上修歇便好。”   初一早知凌非焉会避开与她同枕的机会,却还难免失落,无奈回应道:“那我也睡竹椅。”   凌非茗闻言,放下茶杯走向床边,笑道:“你们两个真是谦让,有床不睡却抢着要睡竹椅呢。”   凌非焉正色道:“师姐前日与我驱毒,今夜又为老妇人疏通经脉,真气消耗许多,理应在竹床上好好休息。”   凌非茗闻言,笑着向南卿道:“那就便宜我和小妖花一起睡竹床喽。”   “我,我也睡竹椅!”南卿见凌非茗坐在了自己身边,腾的站起身来。可这没头没脑的话一出口,另外三人便都向她投来了疑惑的目光。南卿心道,现在凌非茗看似一切如常,倒显得她有些怪异了,于是只好尴尬的坐回去,口中嘀咕道:“大不了不睡了。”   凌非茗也不知南卿为何看起来心神不宁的,忍不住又要逗她,只道:“这屋中哪还有第三把竹椅给你睡。你若不愿与我同睡竹床,那就别怪今夜我一个人独占大床,睡得香香。”   南卿自觉在院中被凌非茗欺负,现在她却若无其事的装作好人,实在是又委屈又气恼。但见凌非茗被她恶狠狠的盯着也没什么心虚模样,实在搞不清状况,心中不由一阵胡猜乱想。   难道凌非茗真的对方才之事全然无知?还是我自己月光晒得太投入产生了幻觉?   初一察觉到南卿对凌非茗隐隐的小敌意与平日吵架斗嘴有所不同,再向凌非茗问道:“非茗凌尊,刚才南卿送鲤火回去,你又惹她不开心了?”   凌非茗不客气的往竹床上一躺,不以为然道:“惹她?她在门外那会儿,我连张口说话的时机都没有,哪有时间惹她生气。许是小妖花又想起什么说不过我的旧日仇怨,在乱发脾气吧。”   凌非茗倒打一耙,南卿更是气恼,回嘴道:“你胡说,我是那么记仇的人么?!”   凌非茗莞尔一笑,避而不战道:“好累哦,反正,你不睡我可先睡了。”   “哼!”南卿见凌非茗真的转过身去和衣卧下,心中越来越狐疑,难道凌非茗“轻薄”她的事儿竟是自己小题大做了?   许是真的很疲乏,没过一会竹床里面便传来凌非茗平稳的呼吸声,想来她已沉沉进入梦乡。南卿无奈,见初一和凌非焉两人皆端坐在竹椅上,双目闭合,似在宁心持明,又似已入定养神,转眼这屋中好像就只剩下她一人还醒着。   南卿从没这么苦恼过自己在夜晚异常精神的习性,兀自在床边裹紧身体,背对着凌非茗躺下,不断在脑海中回忆方才院中发生的事情。   凌非茗无辜的样子实在不像装出来的,可她牵手亲吻的样子也不像是假的……怎么转眼间就像失忆了一样不承认了呢。她不是还说……还说……   南卿将自己给鲤火看过待宵花开的那只手,也是被凌非茗轻嗅过的那只手凑在自己的鼻尖,果然指间还萦绕着淡淡的香味。   明明她就是……   一想到这,南卿心中不禁羞愤,甚至想转身狠捶熟睡中的凌非茗一记拳头。但很快,她就分不清自己这股莫名的业火究竟是气凌非茗对她轻薄过了度,还是恼她明明有意为之却又拒不认账了。   夜色漫然,恍恍惚惚,小村不似大城有更夫唱时,思绪反复中南卿不知何时居然昏昏睡去了。直到天色渐亮有鸡啼之声传来,她才猛然醒来,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一袭白色披风。而床的内侧,早已不见凌非茗身影,竹椅之上亦不见了初一与凌非焉。   南卿抱着那披风起身下床,打着呵欠向窗外望去。但见院落之中凌非茗正与农夫海山相谈,手中还牵着两黑一红一黄四匹良马,看来二十两的价格真的很诱人。院中橘树旁,初一则在凌非焉的监督下认真修习着什么功法。南卿心道,定是昨夜初一真气失控被凌尊斥责,现在要加倍操练她了。可她又见凌非焉肩上披着与自己手中一模一样的白色披风,便知盖在身上这件是凌非茗的了。   南卿再把视线移回凌非茗身上,却捂着嘴巴又打了个哈欠。越是天明越是没精神的待宵花本性还是难移,不然她也不会渐渐熟睡到凌非茗什么时候从她身上经过走到床下去也不知道了。   从身上……经过?!   南卿忍不住想到凌非茗贴伏在她身体上与她相近摩挲的样子,顿时怔在窗口。好巧不巧凌非茗这时也发现了立在窗边的人,便向她招手投来元气满满的爽朗笑容,仿佛两人昨夜置的气斗的嘴都烟消云散了一样。   南卿不想理她,抱着披风躲回屋里,一个人坐在竹椅上发呆。后来还是鲤火来唤她去用早饭,她才将那披风丢在竹床上走了出去。   早饭过后,无暇多留,几人在旧屋内打点好行装,辞别老丈一家,各自上马踏上归途。   渐往西北,虽是早春但天气依然寒凉,冰冰灵自是十分开心。不知为何,尽管冰冰花盘一直被初一带在身上,但这小兽却更喜欢黏在凌非焉身旁。因此一路上没少被初一玩笑,说它怕不是雪松鼠而是个白眼狼。   每到这时,南卿又会像报复被凌非茗“欺负”的仇一样,嘲笑凌非茗心性幼稚。起初凌非茗还不知怎么回事,待她细问清楚后也不生气,反而更开心的朝凌非焉笑起来。于是,便轮到凌非焉用马镫敲着马肚,一溜烟跑到前面去了。   四人一路说说笑笑打打闹闹跑了几天,这日天色已渐黄昏,终于回到了阔别许久的紫麓山。几人将马匹交与山门的迎客弟子,便踏上七千二百仙阶直奔天御神宫向明崖道尊复命。明崖见初一安然归来十分欣喜,但又得知初一真气有变亦有些许不安,吩咐初一尽快去青遥宫请明心和非云诊看。   初一乖乖应下,再向明崖请示冰冰灵之事。明崖道尊思虑片刻,言道夜幽石重归天御宗,各宫首徒亦要准备封印净化之事,幽北之行不妨由明海道尊再行安排。   几人辞别明崖道尊退出天御神宫大殿。门外,凌非茗亦与初一和凌非焉告别道:“如此,我先回青遥宫,将木教主托付的东西给师尊送去。”   凌非焉拱手道:“好,那我也回天枢宫了。师尊负责夜幽石封印净化之事,应该需要我来辅助。”   初一不舍道:“那我便回涂明去寻明海道师尊,问他怎样安排冰冰灵。”语毕,她朝凌非焉肩头小兽招招手,打趣道:“别黏着凌尊了,跟我走吧。”小兽闻言在凌非焉脸颊蹭蹭,依依不舍的跳回初一身上。   如此,凌非茗便向南卿道:“走了,小妖花,跟我回青遥宫。”   南卿想了想,回绝道:“我看你们都听不懂冰冰灵的意思,一会明海道尊也不好与它沟通,不如我跟非一一起走趟涂明宫。” 第197章 【云城寻冰】197   凌非茗想想, 南卿说得也有道理,便别了凌非焉与初一南卿同行至虚尘峰。待两人由岔路口往涂明宫离去,凌非茗这才独自一人继续向大云峰青遥台回归。   途径木连桥,小云峰和大云峰上堆积了整整一冬天的积雪初见消融,化作涓涓清流由两山之间倾泻落下汇入露潭。凌非茗刚踏上桥首便见桥中央立着个朱红色的身影, 尽管清瀑声声震耳欲聋, 但足下桥板的震动还是让那人发现了凌非茗。   “咳咳……”非云收回手中汲取清瀑飞水的小瓶, 转头望去,遥见桥上步态悠然走来一位身着白衣的人,从那身姿轮廓便知是凌非茗归来了。   “师姐。”非云唤了一声,移步迎去。   朦胧水雾沾湿夜色,非云看不清凌非茗脸上神情,却道她一定如往昔那般在向她微笑。可越离得近了, 越见凌非茗蹙眉凝眸, 温存目光中带着无尽暧昧。   非云一时迷茫,只道夜色深邃看晃了眼, 又或者多日未见,凌非茗亦如她一样心中也有思念, 便涩涩道了声:“师姐, 你回来了。”   “嗯。”凌非茗淡淡应了一声, 这样淡漠的反应竟让非云不知该如何去接下面的话。   非云身体欠佳,很少有机会外出任务。凌非茗知她羡慕, 所以每次外出归来都会把所见所闻事无巨细绘声绘色的讲给非云听。有时为了逗非云开心, 还会刻意加油添醋讲得愈加夸张, 非云也不打断,反而听得开心。可以说寻遍整个紫麓山,除了非云,再没有第二个能受得了凌非茗的话唠,还乐在其中的人。   显然,这次凌非茗的反应实在是让一向被动的非云不知怎么适应。两人默默对视须臾,凌非茗依然不肯再出声,非云难忍尴尬,硬着头皮开口道:“师姐怎的这般沉默,咳咳……可是此次云城之行有什么……不遂心的困扰?”   “没有。”凌非茗摇着头,饱含深情的目光依然灼灼望着非云。   非云几乎从未听过凌非茗用这样低哑的声线与她说话,想不到仅仅两个简单的字眼竟被凌非茗言得那般邪魅迷人,非云心头骤然一紧,眩晕感随之而来,她下意识抬手按住胸口,抑制不住的咳嗽起来。   木连桥只有桥板没有护栏,身体的不适让非云在桥板上渐渐失了平衡。凌非茗见状向她伸出手,紧紧牵起非云素白纤瘦微有寒凉的玉手,顺势将她揽进怀中。   “你还好?”凌非茗轻轻抱住非云,手臂的力量慢慢加重。   “我……咳咳……”非云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就这样贴靠在了凌非茗的脖颈间,凌非茗肌肤温暖的温度像在她的心上点燃了一把火,本就羸弱的心脏瞬间超负荷的剧烈跳动起来,非云却只能尽量咬紧嘴唇不让自己喘息出声。一双无力的拳头矛盾不安的紧紧握着,非云也想就此拥上凌非茗静秀的肩背,可又完全不敢那般亲密的触碰凌非茗的身体,于是她只能无措的垂着手臂,方才那装满清瀑之水的小瓶来不及盖紧,采集许久的瓶中清水就这样尽数流了出去。   “非茗……你……咳咳咳……”心脏快要炸裂的感觉实在难捱,非云的额头甚至开始渗出阵阵冷汗。她用出全部力气,虚弱抬起双手将凌非茗推开些许,口中不知怎的却连一声师姐也忘了叫。显然她还想再对凌非茗说些什么,却是一阵天旋地转身子一栽跌下了木连桥。   “小心!”凌非茗一声惊呼,随之飞身跃下,将非云拦腰截住抱在怀中。非云是个身子极瘦极轻的人,凌非茗很轻松便踏着山石将非云送到了清瀑岸边。   “非云,非云,醒醒。”   非云听到有人唤她,悠悠醒转,还不及睁眼便嗅到一阵刺鼻的药味,恶心得猛一呼吸,瞪大了眼睛细看究竟。   “你醒啦?哎哟,怎么这么不小心跌到木连桥下去了。”凌非茗笑眯眯的看着非云,将一个小罐罐盖好放进青囊中,面上神色惊诧中带着心疼,却还忍不住戏谑道:“怕是见到本凌尊归来,开心得忘了看脚下了?多亏我身手敏捷又有妙药,不然你在这个季节落入寒潭中,便是攻心魔焰也暖不回来了。”   “多,多谢非……咳咳咳,多谢师姐。”非云疑惑的感谢着凌非茗又改了口。她注意到此时凌非茗虽然见她虚弱还扶着她,却仅仅是以手掌小心托着她的手臂,并不像方才那样将她揽进怀中,不由纳闷,怎么转眼间的功夫凌非茗便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不,非云心道,与其说是换了一个人,不如说这才是平日的凌非茗。那方才木连桥上,究竟是……怎么回事?   凌非茗趁着非云发呆,又拉着非云的手腕简单探探脉象,只道非云脸色虽然欠佳但人无大碍,想来是由高处落下惊吓到了,便与非云道:“师妹且先回去休息,待我去青遥台面见师尊再来与你讲述此行云城的惊险之事。”   “嗯……”非云犹疑应下,目送凌非茗轻身离去,皱起了眉头。   再说那边,初一与南卿齐到涂明宫正殿,却不见明海道尊。向值守门外的弟子询问,得知各宫道尊联手封印夜幽石后,各宫凌尊便要继续联手净化夜幽石。可凌非墨自坎城重伤归来至今未醒,明海道尊心有所忧,每日定去望月居探看,想必此时就在凌非墨房中。   初一听闻,想起那日赴京前,她曾与将赴坎城的凌非墨相互勉励,凌非墨精神奕奕的神态还历历在目,谁料坎城战事将尽他却突然受了绝命的重伤,忍不住心生悲凉。于是初一和南卿决定立刻就去凌非墨床前看看,哪怕他看不见听不着,也想探探他的伤情与他说上几句鼓励的话。   两人到了涂明弟子宿处,确定明海道尊果然在凌非墨房中。经男弟子前去通报后,两人进了望月居来到凌非墨的房间。不过让初一十分惊讶的是,那赵青然竟也持着御殿刀伴在明海道尊身旁。见初一与南卿进来,赵青然即满面关切的与她点头招呼。   初一尴尬的扯扯嘴角,先向明海道尊施礼。明海既高兴又感慨,叹息道:“非一无恙便好,坎城一战你表现出色,不但临危受命战出了涂明弟子的气魄,更扭转大局救坎城乃至天下于危难,实在值得褒奖。只可惜你非墨师兄本为少年豪杰,前途无量,却不想落得如此境地。”   初一亦是伤心难忍,自从入了涂明,无论她闯下大祸之时还是道法不济之日,凌非墨一向待她热情真挚,对她照拂有加。如今这样一声不吭躺在床榻之上,实在安静得怕人。尤其他原本白皙如玉的俊朗面貌也因妖火侵袭变得赤红灼热,如果不是他的胸口还剧烈的起伏着,这幅凄惨模样简直就像是被沸水滚过的尸体一样。   南卿甚至不忍再看,眼噙泪水,默默退在门边。初一近前去想与凌非墨说些什么,却觉怀中一阵扭动,原来是小兽冰冰灵十分不悦的探出头来,又跳在凌非墨的床沿警惕的细细嗅闻。   明海道尊感受到小兽并无邪气该是什么灵物,便看向初一等她解释。初一只道此行望月居除了探望凌非墨,也想顺便向明海道尊请示护送冰冰灵回幽北的事宜,就将冰冰花冰冰灵的相关一切与明海道尊细说分明。明海道尊听了,言说今夜已晚,容他思虑个适合的人选,明日清晨答复。   初一应下,准备辞别,便呼唤小兽归来身边。可那小兽不但不听反而面露凶相,向病榻上的凌非墨呲起牙齿,连全身的绒毛都炸了起来,一时间像极了大大的白色毛球。   初一很是纳闷,即便在仙火洞中面对盗窃冰冰花的她们,冰冰灵也没有这样气恼,为何现在却是这般如临大敌的模样?于是她向小兽伸出手,想安抚安抚它,再将它带走。   “冰!冰!!冰!!!冰!!!!”谁知小兽忽然厉声尖叫起来,短促似惊恐,长音如震慑。   初一满面错愕的看着冰冰灵,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南卿幽幽言道:“它说这里有冰冰灵的死敌冥火赤炎妖的味道。”   “冥火赤炎妖?!”明海闻言,猛的从椅子上站起身,恍然大悟道:“是了!就是冥火赤炎妖!!”   “冥火……赤炎妖。”赵青然亦是默默重复一遍,神色不安握紧了手中的御殿刀,便不再说话。   初一十分疑惑,冥火赤炎妖?她倒是第一次听说,于是试探问道:“小家伙是说,非墨凌尊所中的妖火是冥火……什么妖的妖炎?”   明海面露喜色,竟耐心与初一解释道:“是冥火赤炎妖。传说中蛰伏在鬼域深处能够吞吐冥界业火的小妖。因其胆小势弱少现尘世,所见者甚寥,各类典籍亦鲜有记载。近千年来更是近乎绝迹,所以渐渐被道门给遗忘了。我听说那夜你们与银眼夜魔交战,坎城之外鬼域大开,想不到非墨竟是被这妖邪趁机害了性命!”   初一点头道:“那冥火赤炎妖既是冰冰灵的死敌,总不能只有它克冰冰灵,却不能被冰冰灵反克吧?”   南卿听闻望向冰冰灵,小兽与她眨眨蓝眼睛,在凌非墨的心口处跳了跳。南卿便道:“它说论打架它们打不过冥火赤炎妖,妖火一喷它们就得四处逃命。但是只要给它们足够的时间,它们就能把冥火赤炎妖留在别处的妖炎冷却消除。”   初一一听,惊叹道:“那岂不是说,非墨师兄有救了!!!”   小兽闻言,立起身体,将两只小爪环在胸前,一副得意的样子。这回初一也不用南卿翻译,一把将小兽抱在怀中狠狠亲了亲,欢喜道:“小家伙真有你的,不枉我千里迢迢忍着寒冷把你带回来!等你救醒非墨师兄,我一定央求师尊派最厉害的师兄师姐风风光光把你送回幽北!”   小兽嫌弃的从初一的怀中挤出来,重新落回凌非墨身上,闭上眼睛,两只小爪在面前搓了搓,竟然有微微蓝光亮起来。初一南卿乃至明海道尊都被这突来的喜讯惊呆了,紧张的不敢出声,全神贯注看着小兽似要施法的样子。   赵青然也是默不作声,狠狠盯着冰冰灵,不过他心中所想可与其他三人完全不一样。如果这松鼠一样的东西真的能消解冥火赤炎妖的妖炎,将凌非墨唤醒,那自己打伤凌非墨,放走银眼夜魔的事岂不就要暴露了?!不行,好不容易才在各大道尊面前洗清了与银眼夜魔勾结的罪行,父母的心魂也还未得解脱,绝不能让这臭松鼠毁了一切!!!   赵青然握紧御殿刀,脑中不停的思虑着怎么解决这突来的威胁。南卿不足为惧,但明海初一都在,断不能当着他们的面弄死臭松鼠。可一旦凌非墨醒来……怎么办……   不过让赵青然松了口气的是,还不等他想出对策来,那蓝蓝微光便熄灭了,小兽也瘫倒在了凌非墨的胸口,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它怎么了?”这一次,明海比初一还心急,急急望向南卿问道:“不会被非墨的妖炎伤到了吧?”   “冰…………”小兽无力的哀鸣一声。   南卿帮忙解释道:“没事没事,它说因为冰冰花剩下太少,它又远离家乡,所以使不出更多的灵力,只能勉强先帮非墨凌尊驱除部分妖炎。现在非墨凌尊妖火已趋于冷静没有性命之忧,要想驱除全部妖炎让凌尊醒转过来,便要送它回到幽北雪山安然修养。待到今年冬月,再来为非墨凌尊驱炎一次即可。”   明海上前探看,果见凌非墨脸上赤红之色已经褪去,呼吸也平稳顺畅许多,这才松开紧皱的眉头,遗憾道:“既如此,也别为难……”   “冰冰灵。”初一插嘴。   明海点头道:“那……容我想想遣谁将此冰冰灵安全护送回幽北吧。”   “师尊,弟子愿往。”赵青然闻言,即刻向明海拱手请命。 第198章 【云城寻冰】198   未进青遥宫, 但闻古琴之声悠悠传来。凌非茗停下脚步仔细聆听,此等迷蒙似雾又清晰如风的弦音,唯有她的师父明心道尊那一双回春妙手才能信手奏来。   凌非茗微微一笑,足下轻点来到青遥宫门前。守卫弟子见首徒归来纷纷施礼,知道她要去面见道尊便要先行通报。凌非茗道声“莫扰了师尊琴兴”, 便将师妹拦下径直入了青遥宫大门。   青遥宫正殿焚着今冬腊梅特制的熏香, 清冽可人。明心道尊置身殿中桃木案后, 一双素手在古琴之上轻盈跃动又似着力千钧,指法刚绵并济,落处柔韧相间,进而划动琴弦悦音振振,入耳皆是曼妙天籁。   再看明心其人,一身紫霄诸天法衣如夕阳薄霞环绕周身, 叠云冠下发丝依然墨黛。岁月的痕迹仿佛遗漏了这个静慧雅致的女人, 才让她在天命之年依旧光彩照人。凌非茗便在廊下如此静静望着,既似在品味琴曲, 又似在欣赏那人。   须臾,明心在琴曲中抬起头, 柔和笑着与凌非茗对上眼眸, 又低头重归旋律之中。从凌非茗进门来的刹那她便已经察觉, 只是她们师徒间有个无需挑明的暗约,便是在抚琴奏笛时, 若无紧急的重大事件, 她们定然不会打断对方, 万事只待一曲终了再言不迟。   最后的余音依稀还在青遥殿上萦绕,明心已经款款走下殿来。   “好琴。”凌非茗目色欣喜,仿佛有股压抑许久的激情在胸怀中迸发出来。她快步向前迎到明心面前,不等明心开口便将明心道尊猛然抱紧。   明心一愣,随即笑着嗔责道:“你可多大年岁了,怎的今日还像小时与非云争宠那样抱起本尊来了。”   凌非茗并不回答,反而将明心抱得更紧,那力道强烈的仿佛若是松手,怀中之人便会消失不见一样。   “非茗?怎么了?”明心道尊察觉到凌非茗的异样,这个徒儿平日一向心思淡泊,天性乐观。自从长大羞于与她撒娇后,还从未见她这般模样。   明心想了想,莫不是这徒弟在云城受了什么委屈?便抬起手来轻抚凌非茗的脊背以示安慰。又道她方才赞叹琴曲时并无为难之色,突然如此亲昵可是为了哪般?   于是明心道尊试图将凌非茗推开问个明白,但凌非茗却似十分抗拒,她只好由着凌非茗多抱一会,询问道:“云城偏远,南疆凶险,可是你平日悠哉惯了,吃了什么亏……”   “明心……”凌非茗轻声低喃,饱满朱唇凑近明心耳边,温热吐息甚至微微吹动了明心耳垂上的珠坠。   “你叫我什么!”明心道尊一愣,万分惊诧的将凌非茗推开。就算再怎样缅怀小非茗小非云环膝邀宠的旧时光,她也实在不能忍受凌非茗对她如此放肆。   被推离的凌非茗怔怔望着她,一时无语,眼中却是泛起微红,在灯火之下映着莹莹水波,一幅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明心愈加惊诧,但不得不板起面孔,严肃道:“胆子大了,竟敢直呼本尊道号!逆徒若再不说明为何如此无礼,休怪本尊论你目无尊长之罪,将你罚去谪……”   凌非茗似乎并不为责罚所动,不等明心说完又再向前想拉起明心道尊的手。此时明心已有准备,闪身躲过。凌非茗见状,情绪万分激动,口中不断念着明心名字又欲再来。   明心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在青遥大殿上与自己的得意首徒动起手来。可凌非茗又似十分笨拙,虽有咄咄逼人之势,但却用不出半分真气道法,只是胡乱的想要与她亲近。   明心不忍心向自己的徒儿下手,一边躲闪格挡一边仔细观察。但见凌非茗平日眼眸轻灵聪慧,现在却是呆滞空洞,平日多语善言,现在却低暧含糊。无论与她说什么她都置若罔闻,却又偏偏对自己万分执着。如此异于往常之态,怕是在南疆着了什么道儿。   两人往来间,青遥宫殿上又赶来一人。明心侧首一瞥,但见是个气喘吁吁的红色身影,于是唤道:“非云来得正好,快看看你师姐发什么疯。”   非云急急跑来实在太累,只能扶着殿中雕花立柱喘息点头。须臾才道:“回禀师尊,方才咳咳……弟子在木连桥遇到师姐,发现师姐与往日大不相同,徒儿觉得她好像不对劲儿特来查看。咳咳……想她刚从南疆仙火教归来,我怕是……咳咳……怕是……”   “中了蛊了!”明心不料聪慧如凌非茗也会大意中蛊,又恨又怜的暗中责骂凌非茗几句,等不及非云咳喘,兀自猜出下半句。同时心中十分纳闷,这逆徒倒是遭了什么邪蛊,竟还对自家师父师妹轻薄起来了?   非云闻言连连点头。如此,明心有了分寸,便将道法聚于指尖,朝凌非茗眉心打去。不过三五道定魂咒,凌非茗顿时安静许多,也不乱呼明心名字,也不放肆的对明心动手动脚了。只是她好像失了方才的神识,怔怔立在殿中,用手按在眉心,努力回想着什么。   虚尘峰望月居的凌非墨房中,空气安静得可以用尴尬来形容。赵青然请命的手迟迟没有放下,明海道尊却是对此一言不发。   初一因坎城之事对赵青然充满猜疑,第一个不愿由赵青然护送冰冰灵。但见明海久不发话,马上应道:“是弟子把它从南疆带回来的,不然还是由弟子把它送回幽北去吧。”   明海道尊想了想,示意两人都将手放下,正色道:“你们都别争了,遣谁前去本尊自有安排。今日天色已晚,多亏灵兽相救非墨得以好转,就让你们的师兄好好休息。为师回去了,你们也各自散去吧。”   “是,师尊。”赵青然一计未成,悻悻应下。但见事情还有转机,便也不再坚持。只要凌非墨不在此刻醒来让他无从下手,他就还有时间思考解脱之道。   初一也放下手臂,将冰冰灵抱回怀中。小兽乖乖的依偎着初一,昏昏然竟像是随时都能睡着一样。模样虽然可爱,但初一知道,小兽必是报答她们搭救之恩用尽力气为凌非墨驱除妖炎,才会累到如此疲乏。   出了凌非墨的房门,三人恭送明海道尊先行离去。赵青然假意送初一到望月居门口,与初一攀谈道:“见非一师妹安然归来,师兄我心中悬着的石头便终于落地了。”   初一亦客气道:“多谢师兄挂怀。”   赵青然笑道:“师妹别客气。你我本就有缘,未入天御宗便在西岭小酒馆相逢一见,如今又是系出同门,师从一人,自当相互照拂。”   初一不知赵青然无端扯这又远又空的同门情谊是何用意,也不知该说什么,随便支吾几声应付了事。   谁知赵青然又道:“坎城一战,可惜我身有旧疾不能应战,累及非墨师兄和非一师妹受了重伤,实在惭愧。”   “我等伤势与师兄无关,是银眼夜魔造的业。”初一淡淡回应,随即话锋一转,半真半假的向赵青然笑问道:“非然师兄的伤不也是拜银眼夜魔所赐么?怎的魔头那般偏心,只把我和非墨凌尊灼得够呛?”   赵青然闻言,尴尬笑笑,回道:“许是我命不该绝。可怜与我同去的三位同门都遭了毒手。想来师妹与非墨师兄虽受业火之苦,尚都还有回天之术。若是那次魔头下手再重些许,师兄我也就不能站在这里与你聊天了。”   初一陪笑道:“师兄这样一说,我怎么更加觉得银眼夜魔对非然师兄手下留情了呢?”   “哎,这样的话师妹可别乱说。”赵青然一脸严肃的摆摆手,向初一道:“银眼夜魔是我天御宗立派死敌,除之尚不可及,哪能受他的照拂。”   “师兄说的是。”初一应着,极目望望前面,与赵青然道:“再往前就是照影居了,师兄留步吧。”   “哦……好。”赵青然有些不舍,想来客套话说的多了还没说到要事。但见初一与南卿将要离去,又张口道:“非一,那个……”   “非然师兄还有何事?”初一不耐烦地停下,转回身来。   赵青然皱眉,像是在思考挽留初一的借口,但见初一怀中小兽昏昏欲睡,随即道:“方才我听师妹说这冰冰灵喜寒恶暖,要在幽北雪山才能恢复精气。你看它现在萎靡不振的样子甚是可怜,不如与师尊说说,今夜将它送到青灵峰雪顶之上修养,如何?”   “雪顶?”初一心中一动,她在谪仙洞中受过处罚,也在雪顶之上踏过风雪,那里的确是个至寒之处,于小兽来说倒是十分受用。况且青灵峰禁地守卫森严,更能保障小兽安全,的确是整个紫麓山最适合冰冰灵休憩的地方了。   但这话若是从别人口中讲出来,初一也就应下了。不知为什么,被赵青然这么一说,初一反而不放心起来。纵然她并不知晓凌非墨就是被赵青然所伤,她也依然觉得赵青然对冰冰灵的关注有些唐突。   于是初一抱紧怀中小兽,与赵青然道:“师兄好意非一记下了,只是我刚从云城归来尚未安顿,容我先回房整理一下,再给冰冰灵找个好去处。”   “如此也好。”赵青然想说的话终于说了出口,向初一拱拱手,拂袖离去。   南卿亦与初一作别。回到阔别已久的照影居小屋,初一将冰冰花盘置在桌上,又将小兽放在花盘边。此时小兽已经呼呼睡着,初一摸了摸它毛茸茸的小身体,便去为自己准备沐浴清水和干净衣裳。   除去风尘仆仆的海青袍,又脱下贴身的白色内衬,初一没有束缚的身体没入水中,尽情享受着温水拥抱疲累肌肤的舒缓感。终于不再是冰冷刺骨的仙冷湖水,也终于没有了炽热魔焰的折磨炙烤,初一撩起清水抚过自己受过不少苦难的手臂,用手指一点点轻轻慢慢的向上揉捏,逐个掠过凌非茗为她灸刺过的穴位,还有肩处附近凌非焉为她封止过的穴道。回想起在马车中昏昏沉沉的时光虽然苦痛难熬,却也留下了与凌非焉相互依偎,共食柑橘的羞涩回忆。   想着想着,初一突然又笑起自己,与凌非焉分开不过片刻,怎的又被她的音容样貌充满了脑海。于是初一再向身上撩撩清水,手掌也由肩头滑向了身前,仿佛左边心口的柔软处还残余着凌非焉掌心轻覆其上的力度。她也不懂,明明冰冰花的花瓣那样寒冷冻人,为什么凌非焉手心里的温暖却还是越过了肌肤,透进了心里。甚至这股暖流现在还在,混合着她无奈压抑的心绪,在周身的血脉中发酵沸腾。   欲望。   初一将头仰在木盆的边缘,身体却尽可能的深埋在水中。她的意识里自然而然的浮现出这个修道之人必须克制的字眼。水越是轻柔,水越是温暖,她便越无法控制从身体里氤氲而出融进了水中的欲望。寒冷军帐中那个忘情之处的轻吻,此时竟像是逃不开的罪孽,一遍遍在眼前重现。   为什么,为什么……   初一的呼吸渐渐沉重,身体也渐渐升温发烫。她抬起手,捧着自己灼热的脸颊,不断幻想如果那时真的会被冻成冰人再不能活在这世上,到底会不会将喜欢两个字向凌非焉说出口。   可是,她活着回来了。   可是,凌非焉并不想听。   可是,又哪有那么多的可是。   睁开眼睛,烛火之下,小屋中的一切似乎都被情yu渡上了醉人的迷朦。初一不想放任自己继续沉浸在无解的欲望中,亦不想苦苦思索凌非焉为何不愿听她述出衷肠,便起身披上薄衣走出了木盆。   桌边小兽依然睡得酣畅,初一抬手轻抚,落指之处极尽爱怜,不单怕惊扰了它的清梦,又似将满心无处寄托的相思找了个宣泄之处。   沐浴之后,换上新的衣袍,初一的困乏亦随之一扫而光。看看天色,不过才到亥时。推窗而望,紫麓山层峦叠嶂,庄严肃穆。初一深深呼吸着初春夜色里的清冽空气,心情片刻释然。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在宏大泰然的天地之间,自己那点不足为外人道出甚至竟遭自己厌恶的欲望又能算做什么。   只是今夜的月色尤其明亮,便如那年中秋,与凌非焉同在谪仙洞中赏过的清雪。小小房间被挥不开化不淡的厚重思念悄然充释,反向心头弥漫满溢。初一到底还是耐不住自己的思绪,推门出来。   “是了,天地不仁,我便是那不值一提的刍狗。”初一苦笑着呢喃。仰头天际,但见夜幕深邃无穷,繁星流淌如波。那浑圆皎洁的月色不似阳光暖人肺腑,却以粼粼清辉涤荡人心。初一怔怔望着远方,一时间有太多心绪争先恐后的涌出来,她却一个都不想去细细思量。   忽而,她想起赵青然的提醒。心道青灵峰虽是至寒,但毕竟是山门禁地,送冰冰灵进去上要请示道尊师长,下要知会巡卫弟子,实在繁复的很。天御宗内不还有一处地方又凉又冷,却比雪顶易去多了。打定主意,初一转回屋中,抱起熟睡的小兽又将冰冰花盘纳入怀中,出了房间。   风声习习,竹叶沙沙。初一轻盈走在万里竹涛间,心心念着那个好去处。片刻,一盏竹制小亭呈现眼前。初一扬唇一笑,环顾四周,但见林中空地宁谧清凉,月光之下竹影摇曳,露潭岸边水光微明,阵阵晚风袭来实在是清爽宜人的很。   原来初一想到露潭之水便是山上积雪所融,寒气亦甚。哪怕不及雪顶千年霜雪寒凉,也比让冰冰灵呆在她的房中过夜好得多。况且她也需要让自己“冷静”一下。云城外的小村中,南卿送鲤火回去时,凌非焉曾严厉要求她日后务必加倍勤修持明以固根基。而自己方才又动了欲念,带小兽来此处过夜,它睡觉,自己修持明,可谓是一举两得了。   踏进观雨亭,恍惚中,初一只觉得昔日与凌非焉在风雪中煮茶论剑的过往仿佛就在昨天。不自禁的伸手去触摸凌非焉曾持着书卷专心研读的桌案,那时凌非焉低垂眉目,嘴角微抿,安好侧颜就那么自然的在她眼中融入了怡然景致。   微风骤起,初一一怔,收回手来,将冰冰花和冰冰灵小心放在桌上,轻声道:“小家伙,今夜你就在这儿睡吧,我陪着你。”   小兽感到凉意,睡得更加舒心。初一在竹林边缘以歌风扇随手砍下段竹筒来,再回到露潭边。只见这一池清澈净水微微向岸边漾着寒意,水面之上却平静得宛如光滑铜镜。完美映照而出的凛冽圆月与天空蟾宫遥相呼应。   初一慨叹此间美景依然,将手中竹筒投入潭中。水面圆月顿时碎裂成繁星点点,回波流转,绮丽万分。初一脚下轻点,稳稳置身在竹筒之上。想不到那时百般落水倍感困难的招式如今却是如此轻松。她甚至可以闭上双眼不以视线判断平衡,仅以体内真气流动形成的气场便能安然处之。   很快,露潭水面上重现出一轮饱满的圆月。只是这月色不再空旷,它的光辉中,孑然立着一个身姿卓然的侠韵佳人,凉暖的月色将她温柔拥抱,在她周身渡上一层浅浅金边。   近有竹叶轻喧,远闻清瀑潺潺,可夜却依然静谧。这样的夜色里,是谁的脚步,谁的气息在悠然临近?忘却时间的初一神识倍加遥远,凉风带来的讯息被她清晰捕捉。竹林中有人在靠近,初一睁开眼睛向迷蒙中望去。忽而手上微光一闪,许久未见的锁魂咒幽幽浮现出来。   她?!   露潭中宁静的满月随着心念震动一圈圈向外泛起涟漪。冰冷的露潭水趁机微微沾湿了鞋尖。初一低头重踏翠竹,再抬头时,那人已伫身潭前岸边,白衣袭袭,发丝如黛。   “凌尊……?”初一惊诧未几,笑容又在不经意间浮上眉眼。   “非一。”凌非焉用淡如夜风的声音唤她。   初一立刻归来岸边,喜悦中带着羞赧,轻问道:“非焉凌尊怎么来了?”   “找你。”凌非焉扬扬手中物件。   “找我?”初一凝目一看,但见凌非焉手中拿着的正是昔日与她在竹林中修习时用来煮茶的冰心玉壶,于是疑惑问道:“凌尊深夜带冰心玉壶找我……”   凌非焉将视线投在亭中小兽身上,徐徐言道:“傍晚回到天枢宫,我与师尊说起冰冰灵。师尊说天气渐暖,幽北路途遥远,只怕冰冰花渐渐融化亦累及小灵。我想这冰心玉壶同出幽北,乃以至寒奇石千年冰制成,想来将冰冰花盘置入其中该能妥善保存。”   初一闻言,面露欣喜,接过冰心玉壶,称赞道:“非焉凌尊果然聪颖心细,这办法妙极了。”   凌非焉淡然一笑,又道:“本是去照影居寻你,但见你房中黑暗敲门不应,还以为你旅途劳累已经睡下,没想到却是独自跑到露潭清凉来了。”   初一心道,难怪方才手上锁魂咒闪烁,原来是凌非焉寻她不见才以此定了她的方位一路寻来。可……   好不容易平息的心绪又如碎乱的露潭之水一样泛起了波澜。初一忍不住思量,明海师尊连送小兽回归幽北的人选还未定下,凌非焉何至连夜找出冰心玉壶且要亲自送来?而且第一次寻她不到大可等到明日天明再说,怎的竟又专程寻到此间……   难道她,也……   初一并不奢求凌非焉做出这许多意外之为,仅仅是为了想要再见自己一面。或许她只是单纯的关怀冰冰灵,毕竟她一直都对冰冰灵……   “壶送到了,我……我便回去了。”凌非焉见初一愣在原地一言不发,先开了口。   “嗯……”初一应着,失落,甚至是悲伤瞬间涌上心头。到底还是自己想多了。凌非焉便是这样的凌非焉,她所做的便是她想的,根本就不需要费心去琢磨思量。   凌非焉说要离去,却又站在原地未动。她的眼眸在月光的映照下闪动着迎避不定的光辉,明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却又只静静凝视着初一。初一害怕被凌非焉看透心事,心中已是波涛暗涌却又竭尽全力故作着平静。   两人便这样在夜风中,月光下,露潭边,默默相视许久。   终于凌非焉一言不发的转了身。雪白道靴踩在竹叶之上,吞没了她渐行离去的足迹之音。不过三五步远的距离,初一望着凌非焉寂然如雪的背影,心中悲伤竟已蔓延成了虬结的痛苦。不知是泪水还是什么,凌非焉的身姿轮廓模糊得怎样也再看不清。   “是谁?”淡然的声音,清晰无比的拨触了心弦。   “什么……?”初一的声音有些哽咽。   “你喜欢的人,是谁?”淡然的声音被那阵含糊哽咽卸去了伪装,也在微微颤抖着。   初一惊恐的睁大眼睛,喉咙却像被这世间最烈的毒yao剧烈灼烧,发不出声音。   凌非焉的名字已在脑海中激烈碰撞,她却懦弱得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罢了。”凌非焉的声音重归平静,像她来时唤的那句“非一”一样虚轻。   凌非焉离去了,真的离去了。青色的鞋靴仿如后知后觉的野兽,狼狈踏乱厚软竹叶。没有魔焰纠缠的手掌对肌肤的触觉竟是如此深刻入心,初一猛然牵住凌非焉的手腕,所有的力量,所有的勇气都在怂恿她将凌非焉挽留下来。   理智倔强不过,情YU终究占了上风。   凌非焉被突来的牵扯骤然转身,她不知道,她惊诧的容颜是那样令初一完全无法抗拒,甚至更加倍了她的迷乱。   这样柔软,这样细腻,这样芳香甜蜜的,便是凌非焉的唇吧……   那么,如此滚烫滴落在两人唇间的湿润,又是什么呢……   紫麓山的夜总是宁静安详。   今夜,问天塔的风声终于不再凄厉。赵青然的自白终于能够让道灵暂时告慰师弟道韧的在天之灵。愧疚,便是人的执念。   今夜,天枢宫依旧灯火通明。夜幽石失而复得,清而又浊,浊而再清。千年轮回封印净化,许是明陆逃不脱的宿命。责任,也是人的执念。   今夜,数匹骏马已经背驰天御宗太远太远。四名红衣婢女护着汤沐笙急归东海,纵然再想与朋友欢颜相谈,家,亦是逃不过的执念。   今夜,青遥宫中,明心无心赏花,南卿不得奏琴,非云耗尽心力,却皆为一人。情义也罢,情谊也罢,情意也罢,哪个不是执念。   今夜,望月居两间宿房,凌非墨终得安睡,赵青然却在床上反复无眠。生或死,杀或留,对错因果皆在一念之间。仇恨,注定是执念。   今夜,满月亦如昨夜饱满。   明天,竹林中紧紧相依的两人是否还会再如从前。   “冰……”小兽舒服的呜咽,睁开眼睛,圆月便温柔的投射在清澈湛蓝中。   蜷蜷身体卷起尾巴,再闭上眼,月色依然。 第199章 【前尘骤起】199   “小舟……你……醉了。”   聆的眼眸闪烁不定, 叶小舟落在脸颊上的吻着实有些意外,但也在她意料之中。十年来,叶小舟对她的单纯依赖早已化作更深刻更激烈的情感,可她却从未给予过一丝一毫的回应。否则,一向敬她爱她的叶小舟也不会在今夜借着酒意如此失控。   青石桌上, 桂花雪的小酒坛空了两三个。粗陶酒盏中, 尚未饮尽的琥珀色琼浆映照着广袤夜空, 又在里面浅浅盛着一轮浑圆满月,仿佛每酌一口都是在畅饮带着桂香的凉风与秋月。   酒,是三年前的中秋聆亲手酿下的,采了正当时的桂花,取了最清冽的寒潭水。叶小舟记得那时山中月桂飘香,一树花瓣银白淡黄, 散落风中便如八月飞雪, 端的美丽。所以聆邀叶小舟给她酿的美酒起个名字,叶小舟便叫它桂花雪。   聆没有意见, 只要叶小舟喜欢,她便喜欢。   可是今夜, 叶小舟真的醉了, 八月的桂花雪绵醇柔和, 唇齿留香,仿如心爱之人似水的眼眸, 暖暖烫在胸口, 燃烧着灼不可耐的缠绵欲望。她将盏中淡淡琥珀色的桂花雪一饮而尽, 口中便满溢着桂花的香芬,酒的浓烈,夹杂着一丝隐隐的甘甜。   叶小舟觉得这酒是聆酿的,味道也一定像极了聆。她亦无数次想亲口品尝聆的诱人味道,然而聆却总是将她若即若离的置在身外。所以今夜叶小舟故意喝得醉了,她心中切切的只有一个念头,她要让那该死的只知逃避的人正视欲望。她要让聆真切意识到她口中的所谓怜爱都是胡扯!她要让聆清清楚楚的明白她爱自己,跟自己满是欲望的爱着她没什么不同。   “小舟,停下来,你这样会……”聆低声阻止着用鼻尖与她厮磨耳鬓的人,却做不出任何拒绝反应,甚至还被叶小舟呼在耳边的温度熏释得迷迷梦蒙。聆有些懊恼了,不过是把酒赏月后的暂卧小憩,怎的却被栖身而来的叶小舟趁了良机。   “我会怎样……”叶小舟低哑的声音已经满是掠夺与索取,张开薄唇在聆的耳边柔声呢喃,然后用舌尖轻轻舔抵着聆小巧圆润的耳珠,再将它浅含在唇边温柔吸吮,细细感受着聆原本微凉的耳垂在自己的舌尖上缓缓变暖。   “如此擅动欲念……你会走火入魔……”聆断断续续的说着,不知道几乎轻吟出声的自己还有什么立场对叶小舟说教欲望。但她知道,今夜此时,擅动欲念的人不只叶小舟一个。她也知道这十年,将守御之情变了味道的,亦不只叶小舟一人。   叶小舟闻言,依依不舍的松了口中柔软。聆道她终于恢复理智,谁知叶小舟却将狷狂深邃的眼眸凝视在聆的眼前,嘴角微扬与聆笑道:“那又何妨?”   聆惊骇的抬起眼眸,但见眼前叶小舟早已不是昔日渔家小女模样。人间十年匆匆弹指,现在在她面前,这个正将修长手指掠过她的发丝并轻轻抚慰着她微烫脸颊的人,已在时光的雕琢下出落成了眉目清秀、情关初萌的青涩少女。   聆又用爱怜的目光看着叶小舟了,看她如墨般深浓的发丝像绸缎一般顺滑,每一寸都发着青春的光亮,看她细腻柔软仿似无暇白玉的脸颊,被半酣醉意和漫溢情yu染上一阵绯红。而最让聆无法直视的,便是叶小舟深深凝望她的眼睛。   她知道,叶小舟眸子里宛如星辉一样清澈却又氤氲流转着的脉脉春情,必将成为一场浩大的劫难。是她的,也是叶小舟的,避不开的劫难。   好在聆还能避开叶小舟的眉眼,将她的视线自然而然的垂落在叶小舟樱红色的双唇上。小舟的唇很薄,但唇线却是曲伏别致,十分玩味耐看。聆不由想起昔日,无论何时,只要她与叶小舟相视,小舟就会不自觉的向她勾起惹人怜爱的浅浅微笑。   是了,就是怜爱这个词。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只要她这样说,就会惹恼小舟。   譬如今夜,譬如方才。   回想至此,聆懊恼更甚。叶小舟是个极具仙姿道骨的人,稍稍加以点拨,日后必成问天大道。只是没想到短短十年时光,竟因自己的宽纵让她起了不该起的情愫。对此,聆亦觉得自己难辞其咎。毕竟她一次次想过就此悄然离去,留下叶小舟一个人慢慢淡忘。可惜时至今日,她却都还留在叶小舟身边。   “小舟!”聆强迫自己静下心,她想回到淡如止水的自己,便刻意加大些声音,握住叶小舟抚着她脸颊的手指,与叶小舟缓缓言道:“小舟你听我说,与你十年时光我亦感念良多。但宿命不允,我们便把彼此的心意了却在凡尘里,不好么?你是个有仙机的人,我不愿你因我误入歧途。”   “了却?”叶小舟苦苦笑着,把手指从聆的掌心里抽出来,随后欺身在竹榻之上,将聆压在身下,一字一句反问道:“若是情愫无奈,仅仅了却二字便可消解,这世间万般苦恼又是从何而来?”   “万般苦恼……”聆从没有过万般苦恼。九世修行,千年得道,洪荒仙境,消减往来。她一向都是淡若止水,从未惹过一丝一毫的尘埃。仙霄诸神对她羡慕有加,六界生灵对她陡生敬畏。便是那万象峻酷之年便即了六界共主之位的仙帝启亦亲口赞过,说九霄六界之间,唯有天御大神聆是唯一一位永世不历劫难的尊神。   永世不历劫难。聆也苦苦的笑了。   那夜东海边,被小姑娘牵上手指的瞬间劫难不就开始了?总算熬过十年时光,等到缠人的家伙长大了。聆觉得这聪颖伶俐的小姑娘应该在自己的教导下悟得大道,然后像自己一样修行几世,终得履入仙境。   可怎的这小家伙竟从缠人的孩子变成了难缠的……   “小舟!”聆继续制止着叶小舟用舌尖在她耳周的放肆探索,身体却没能挣脱叶小舟的控制。桂花雪还没有名字时,她便酿了千年也饮了千年,酒与她一直相安无事。为何偏偏叶小舟给它起了名字后的第一次浅酌,竟就醉得如此深沉。   避开叶小舟的眼神,聆用一种近乎心虚的语气反驳道:“万般苦恼源起执念,你现在这样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小舟你为什么不肯听我的话静修仙道?难道她日你登九霄之上,看世界亘古之时,我岂不依然与你同在?不要再执迷不悟了,我不能……我们不能……”   叶小舟见惯了聆脸上的为难神色。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只要她对聆轻笑,聆就会不经意露出这样的神色。这种仿佛要将她拒之千里之外的闪避让她抑制不住的恼怒,凭什么只许聆对她温柔相待,却不得她向聆报以深情。   于是,就像一场幼稚的报复,聆越是为难,叶小舟便越想让她为难。哪怕此刻,聆已经将这份为难开口说出,叶小舟也再不想顾及。她将邪致魅人的薄唇覆在聆的嘴角,以相差须臾的距离逼迫聆接受自己的说辞。   “聆,你已是九霄之上的天御大神,你该比我更清楚欲临仙道终需忘情。可惜我对你已然情起,便再无同登九霄之日了。”   小舟的唇带着桂花的甜香轻轻摩擦在聆的唇边,聆仿佛更醉几分。那片片落在唇上的轻吻如同八月暖风中散下的清香花瓣,用情至深却又极致细腻。聆默默的感受着丝毫不敢回应,她怕自己禁不住诱惑微微开口,小舟的吻便会疯狂侵略了她的牙关。   然而,即使是这样的拒绝,叶小舟也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吻得越来越重、越来越缠绵。油然而生的心痛在聆的胸口蔓延,她察觉到小舟小心隐藏在蛮横渴求中的恐惧,那是透露着求而不得的深切卑微。   叶小舟在害怕,害怕聆对她的吻毫不抗拒却又无动于衷。她害怕聆的心里就像她说的那样,没有,也不会对她产生感情。所以聆才会这样任由她摆布,让她清楚看见自己的执拗和愚蠢。   但是聆的身体诚实的出卖了她。这个面对世间妖邪,鬼域魔怪从未皱过一丝眉头的九霄上仙,却在一个凡人小姑娘几近绝望的索求亲吻中微微颤抖着。聆知道不能再任由小舟如此沉溺下去,否则叶小舟必会带她走向万劫不复的境地。   聆要推开叶小舟,小舟却像猜到她的所想,用手肘微微撑起身子,双手压着聆的手腕扣在了聆的双耳边。聆不知小舟在想什么,她的注意力忽然都集中在失去小舟身体重量的空虚感中。明明叶小舟停下亲吻就是她要的结果,可为什么在她与叶小舟相距不远的身体罅隙间会悄然滋生起怅然若失的滋味。   叶小舟就这么静静的端详着身下人的容颜。她静时,淡如月色,她笑时,恬如花开。就是这副容颜让叶小舟安心平静,也让她痴迷疯狂进退失据。   终于,叶小舟松开了聆的手腕,将手臂环在聆的脑后,撩乱了她的发丝,也扰乱了她的心海。吻,愈加笃定霸道,却也更加暧昧诱惑。聆沉重的呼吸着,小舟轻软贴近了羞涩的九霄上仙,灼热温度缓缓突破轻薄衣袍,烫得骇人。   聆喜欢被这样的温暖环绕,喜欢叶小舟身上带着酒意的桂香将她全然笼罩。尽管身体承受着避无可避的重量,让却她舒服的眯起了眼睛。双手重获自由便像有了自己的意志,背弃她被缠绵轻吻摧毁殆尽的理智擅自揽上了叶小舟的纤瘦肩背。沉重又清晰的满足感猛烈冲击着她混乱的脑海时,也立刻填补了聆心坎里所有的渴望与空虚。   感受到聆轻轻抓紧了自己的衣袍,指尖漫溢着欲推欲就予取予求的矛盾,小舟的吻因此怔住片刻。随即,她发现自己的舌尖骤然深陷,温暖触碰到一片极致温润的柔软。聆的唇舌终于不再将她远拒千里,微微张开的齿尖空隙便是聆鼓起所有勇气准许小舟继续向她侵略的动情邀约。   叶小舟欣喜若狂,仿佛渐已苍白的心脏瞬间涌上鲜红的血液,再次有了剧烈跳动的意义。她的灵舌忽然变得虔诚,在聆晦涩的接纳中谦卑追寻着爱的信仰。纠缠由舌尖蔓延到舌根,莫名的甜意随之在两人唇齿相依中飞扬激荡。   聆紧紧拥起小舟,身体在紧密的缠绵交叠中被唤醒了尘封千年的官感。尚带着怯懦的试探吮吻,脱口而出的灼热呼吸,都混作遥远模糊而又紧绷明晰的震动,传遍整个鲜活敏感的血肉之躯。   耳畔,抑或是神识边缘骤然响起一阵剧烈的轰鸣。闭紧眼睛,聆听见自己曾经永不历劫的荣耀在渐渐不堪的身体中轰然倒塌的声音。   原来这便是欲望,原来这便是她要历的劫难。   ※※※※※※※※※※※※※※※※※※※※   啊啊啊!!可把纯情的宝宝憋坏了~   O口O,4天啊!!难产一样的4天啊!!!   言归正传,隆重感谢:   ==================   二百五不找大佬爷的红包包~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8-05-08 00:05:59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5-08 00:06:27   逼死强迫症之有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5-08 00:22:19   夏夏君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5-08 07:20:32   24955557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5-11 09:32:42   朝左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5-11 20:08:25   ==================   读者“逼死强迫症之有”,灌溉营养液 +40 2018-05-08 00:22:19   读者“”,灌溉营养液 +20 2018-05-08 01:06:15   读者“雨季的朦胧月光”,灌溉营养液 +5 2018-05-08 20:13:20   读者“”,灌溉营养液 +1 2018-05-09 07:38:02   读者“”,灌溉营养液 +1 2018-05-11 09:35:27   读者“页面找不到”,灌溉营养液 +15 2018-05-12 09:57:32   ==================   哇,连续三位大老爷的名字都没有显示,好像是数字的名字都会被空白呢。   但是租租在留言里看到了,感谢你们哟~么么么么哒!   愉快的第七章 开始了,还请各位读者大老爷继续支持~(鞠躬) 第200章 【前尘骤起】200   在忘情的窒息中醒来, 叶小舟依依不舍停下了亲吻。虽然唇边传来麻木引起的丝丝刺痛,但却是令人欲罢不能的幸福感觉。她满目的爱意就这样流淌在聆紧闭双眼的面颊上,并饶有兴致的用自己鼓动不安的身躯感受着聆刻意压抑的情yu。   雪白轻衣下,九霄上仙的心房剧烈起伏着,身体犹如被海水淋湿的细沙般瘫软无力。这一具在星河之上轻如浮羽的道骨仙躯终于狠狠坠入了红尘, 心不甘情不愿的染上了世俗欢愉的污浊之气。   “嗯……”断了小舟的亲吻, 娇柔的喘息声竟脱口而出。迷朦万分的聆猛然惊醒, 缓缓睁开眼睛,正对上叶小舟满含怜爱的笑意。   “聆。”小舟笑着,轻唤她名字。   她听见了!自己羞耻的声音……   意识到欲望的失控,聆竟羞得无措,欲盖弥彰的抬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百般滋味顿时交集心海,她最怕的, 便是以后再难平静面对这仙姿盈盈却又邪魅如魔的人间少女。   可聆不知道, 她合目蹙眉、手足难安的样子在叶小舟眼里是怎样的诱惑迷人。难得叶小舟竟能按耐住想要狂风暴雨般喧泄在聆身上的思慕之情,只用带着敬意的双唇细心平抚聆的情绪。吻处处落下, 印在聆的眉心、眼角、鼻尖、脸颊,宛如细雨滋润春田, 缓慢, 轻柔, 却带来焕发新生的坚定力量。   聆的眉心终于舒展开来,不知不觉间便落入了叶小舟的深宠。小舟的吻沿着聆优雅的脸颊曲线向下游移, 发丝香氛带领她的唇走进聆柔滑脖颈间, 轻轻吸吮混杂重重亲吻, 在聆白皙发烫的肌肤上留下爱的痕迹。离开时,便有丝丝凉意提醒着聆又一寸理智失守,被叶小舟侵袭殆尽。   叶小舟感到聆的身体烫得快要烧起来,她知道,衣领,衫带,一切阻碍欲望的邪魔在此刻都不该存在。她的手指动作灵巧,目的清晰,大胆探进了挂在聆肩头的薄纱白袍。触指可弹的细腻触感让她感动得鼻子发酸,永弃仙身也好,遁入魔道也罢,那些仙尘两界的千年是非和终与爱慕之人肌肤相亲的瞬息相比,根本渺小的不值一提。   “小舟……别……”聆的身体散发着极难煎熬的热量,尽管叶小舟的双手十分温暖,却也让她清晰无比的感受到了指尖上凉意带来的剧烈刺激。   一想起那是小舟年幼时自己曾牵起过的手,一想起那是小舟第一次持剑时自己曾紧握过的手,一想起那是小舟撒娇喊冷时自己曾捧在掌心呵气的手,现在却满带爱念,深情切切游弋在她的心湖,她的心巅,聆就羞愧脆弱得想要哭出来。   更要命的是,矜持之下,她的恬淡淡早已起悄然了变化。聆不明白,浑海妖鲲几近撕裂肌肤的伤痛都不曾令她皱过眉头,为何叶小舟丝丝的轻微触碰却能让她忍不住想要轻吟出声。   …………   “不……小舟……唔……”聆绝望的呼叫,声音却轻得一出了唇边便化作轻声呢喃。   “不?”叶小舟的手腕被聆无力握住,勉强拉出松散宽袍之外。指尖忽然失去凝脂般柔腻的触感,欲望四起的叶小舟自是十分不满。既然聆不许她触碰,那她便偏要享受个痛快。于是叶小舟直起身子,顺势甩开身上似有千钧之重的轻薄青色外袍,几乎强行推开了聆的抵抗,再次附身压了下去。   …………   叶小舟用最原始的方式愉快探索着九霄上仙隐藏在清冷背后的秘密,感受聆倔强的身体和无畏的抗拒全部在她狂热的眷爱中融化成脉脉春水。   肌肤上一波又一波的侵袭实在剧烈,聆的拒绝毫无效果。她不想再发出羞耻声音激得叶小舟情yu更盛,便微微咬紧下唇向后仰起头,脸上露出了介乎痛苦与渴望之间的媚色。曾经清澈深邃的双眼如今浅显得迷离不堪,晕开了叶小舟的笑颜,混沌承受着叶小舟对她做出的一切。   …………   小舟抬眸,一边欣赏着挚爱之人美丽的胴体,一边轻声问道:“世人皆想得道飞升,可是做了九霄的上仙,身体该与俗世凡夫有何不同?”   有何不同。聆断断续续的倾听着叶小舟的问询,想像往昔那般细致讲给叶小舟听。   她想与叶小舟说凡夫的七情六欲九霄上仙一分不缺,正因为如若无情,又何来断情忘情,超脱俗尘。她也想与叶小舟说凡夫的血肉精骨九霄上仙亦是一毫不少,否则又怎会有凡心大动触了天条的芸芸谪仙。   可此时此刻,叶小舟不是那个好奇的孩子,她也不是心如止水的自己。只能任由思绪胡乱翻飞应付着脑海,太多只言片语根本连不成句子。叶小舟得不到回应,决心亲寻答案。反正这静谧茅屋中、方寸竹榻上、两情相悦间刚好有一个九霄上仙和一个红尘凡人。   …………   聆惊恐的顾虑着,将修长的双腿微微交叠。可惜叶小舟太敏锐了,轻易便读懂聆忽然紧绷身体带来的信号。她惊异而又感恩的勾起迷人嘴角,今夜趁着浓重酒意对聆作出的出格冒犯总算有所释然。虽然她心心念念的便是让聆正视自己的情感,她步步逼迫所为的也不过是想听聆对自己说一句喜欢,可她年轻的饱含着激情的身体又怎能在这样的纠葛缱倦中淡然无感。   “聆也是这样便好了,聆和我一样就好了……”   一瞬间,叶小舟的心底竟莫名涌上一阵悲哀,她甚至忽然不敢去验证期待的结果,生怕即便是这样的唇齿相接,浓情痴缠也只有她一个人全情全身全身的投入。如果真的那样,她叶小舟岂不成了这浩然天地之间最最寂寞的人。   “和你,哪样……相同……?”聆见叶小舟面露凄然,放松了警惕。   …………   “我……”叶小舟钝下唇上的亲吻,手指轻攀在软裤的边缘,嗫喏着向聆乞求道:“聆,我想要你……”   聆被叶小舟的直白震撼。如果叶小舟不说出来,或许她再沉溺几分欲望就会遂了叶小舟的心愿。可如今叶小舟这般询问,反倒将她从情yu的海洋中打捞而起,让她有了重新审视自己的间隙。   “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聆挣扎着坐起身,将散开的白袍裹紧炽热的身体。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叶小舟摇着头,再次贴近聆,眼框微红快要泛出泪水。   聆最看不得小舟委屈的样子,轻将叶小舟拥揽入怀。这一瞬间,仿佛一切都回到了从前。但这次,聆终于深切清晰的体会到了她和叶小舟已经走到了人似情非的尽头,再无退路可言。   …………   于是聆既心疼又痛心的向叶小舟决然征询道:“小舟,你难道宁愿你我仙尘永别,也要与我……与我……”   后面的话,聆说不出口。不只因为羞涩,更因她实在对自己失望。仙尘永别,难道十年前救下叶小舟之后自己不就应该即刻离去么,怎的现在又把它变成了对叶小舟的威胁。尤其尚还温热未熄的欲望依然在怕被叶小舟发现的渴望之处涓涓暗涌,难道这句话不也是对自己故犯红尘徒生情感的无情拷问么?   “我不信。”叶小舟哭着,笑着,亲吻着,也拒绝着。“我不信聆会离开我,我的心中有你,你的心中一定也有我。”   这句看似蛮不讲理的宣言似乎正正戳中了聆心中的某处禁忌,她放空了视线,无奈叹息道:“有或没有,又能怎样。见与不见,万般随缘。”   叶小舟无心思考聆的话语是想表达什么,她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慌。她觉得自己要失去聆了,如果再不抓紧她就再也看不到聆的面容,听不到聆的声音,触不到聆的身体。如果不是这份不安从相逢之日便隐隐萦绕在心头,如果不是每一个突然惊醒的夜晚都能在聆的温柔安抚下重新入眠,叶小舟或许不会这么偏执的一定要侵略了聆,占有了聆。   叶小舟何尝不曾压抑过自己的爱慕和欲念,畅想过与聆同步九霄时共享天地亘古的时光。可惜,她终究没有抵过一个情字。也可惜她真的敏锐,竟然暗暗察觉到聆隐藏极深的情愫。如果聆没对她乱心动念,她也决计不敢横下心来将冷傲孤高的上仙逼到如此狼狈境处。   “好……我给你一个答案。”聆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竟然真的把这种话说出了口。她是真把叶小舟当作无法逃避的劫难了?还是终于等到叶小舟强行击碎了她的一切伪装,让她彻底看清自己的真实。   聆不知道,她只知道,她也想拥抱叶小舟,超越安抚和怜爱的深切相拥。不只此时,不只此刻,否则她不会莫名贪恋俗世的缓慢时光,看叶小舟满慢慢长大,授她仙术道法,更不会为小舟酿下甘甜清冽的桂花酒。   月桂树,便是月老之树。千年来桂花酒只是好喝,但三年前,桂花雪却是她不着痕迹私向小舟流露的心迹。   可没想到叶小舟读懂了,于是她便怕了。面对叶小舟越来越明显的试探,她的刻意回避却越来越尴尬明显。如果不是今夜身体的反应如此激烈真实,她还真不知要躲到什么时候。   就算是个了结吧。   小舟说的对,只要有这份不该有的情愫梗在心间,她便再无飞升仙霄之日。   可平步九霄这样的期许,难道不是自己为了与小舟长相永好才诞生的自私产物么?   或许小舟是对的,或许她万般不顾,唯愿追寻本性本心的简单执着才是对的……   不然,为何世间所谓两心相倾的美事竟会如此痛苦。   在叶小舟的殷殷注视下,聆终究还是被自己说服了。她郑重松开按压着叶小舟的手,给予了叶小舟全部自由的莫大权利。   叶小舟万般珍惜,聆的存在没有任何时候比这一刻更加真实,她感恩她爱慕着的聆为她放下所有禁锢,不再是高高在上不可亵渎的九霄上仙。她感激她迷恋着的聆为她将自己屈尊成了有血有肉有情愫也有欲望的红尘凡子。叶小舟迫不及待的想要探索拥有,她的身体也在欢呼雀跃着要在这朦胧月色中得偿夙愿,与聆交融一体。   终于叶小舟向聆大肆进攻了,她的身体向前倾压着将聆抵在床第深处。白色纱袍摊落在翠色青竹之上,向叶小舟呈现出一具完美动人的身躯。小舟的吻倾如雨下,聆亦胆怯的勾起手臂深拥着欲望带来的眩晕。两人交叠的身影在月辉和灯盏的柔光中尽情缠绵,唇齿依依,无声却激烈的彼此述说着暗藏心许。   …………   叶小舟的手上浸满了光亮,幽幽散发着qing色之息。聆如此热情的回应当真让她万分欣喜,她终于确定自己不是个孤独的求索者,聆对她的欲望与她别无二致,她的身体里汹涌的爱念亦与聆一样,湿暖泛滥。   …………   “小舟,小舟!”骤来的痛感忽然取代了一切快乐,聆喘息着向后躲避,衣衫万般凌乱也再顾不得,只紧紧抓住了叶小舟马上便要铸下大错的手指。   滑润的感觉在叶小舟与聆的指尖传递,聆非常清楚那是什么,她羞怯的几乎不敢与叶小舟对视,却能努力平息着自己的欲望与声音。   ※※※※※※※※※※※※※※※※※※※※   这一章吧其实还有些“…………”的剧情,不发出来影响讲述故事。   发吧,不和规矩。   所以就用“…………”表示吧,委屈大家脑补下。   我们有缘见~   隆重感谢:   ================   背对幸福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5-12 13:44:56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8-05-12 14:26:50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5-12 14:27:10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5-12 14:27:15   夏夏君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5-12 14:46:36   胡言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5-12 15:02:35   一朵干花扔了1个火箭炮投掷时间:2018-05-12 17:08:20   fghj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5-12 17:25:35   fghj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5-12 19:39:31   fghj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5-12 21:32:21   陌阡云扔了1个火箭炮投掷时间:2018-05-12 23:55:29   陌阡云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8-05-12 23:55:56   陌阡云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5-12 23:56:00   ================   读者“”,灌溉营养液 +1 2018-05-11 09:35:27   读者“页面找不到”,灌溉营养液 +15 2018-05-12 09:57:32   读者“陌阡云”,灌溉营养液 +70 2018-05-12 23:55:29   读者“fghj”,灌溉营养液 +20 2018-05-12 21:37:38   读者“二百五不找”,灌溉营养液 +120 2018-05-12 21:28:43   读者“”,灌溉营养液 +10 2018-05-12 20:38:19   读者“一朵干花”,灌溉营养液 +30 2018-05-12 17:08:20   读者“TheElderSun”,灌溉营养液 +10 2018-05-12 15:09:05   读者“背对幸福”,灌溉营养液 +10 2018-05-12 13:44:56   ================   谢谢大家,实在不好意思。 第201章 【前尘骤起】201   “小舟, 我心中有你。”聆的喘息沉重,一字一句却讲得清晰。   “嗯。”叶小舟深缓的点头。此间这样,终然聆不说出口,她也不会再怀疑。   “红尘苦短,无论时间还是情字都叫人不得不珍惜贪念。”聆叹了口气, 低垂着眼眸, 轻柔再道:“不知若在九世之前与你相遇, 我还会不会修了这无欲无求的九霄仙道。”   叶小舟闻听,心中怜爱不已。不知怎的,当聆向她卸下心墙之后,她便觉得她们之间的关系仿佛全然调转相反。聆忽然变得迷茫脆弱,而她却一夜成熟,有了将聆的心思苦恼全部承担起来的勇气和力量。   “今世相逢亦不恨晚, 能与聆相知相守便是我三生有幸。”无处发泄的情yu混着敬慕珍惜之情, 叶小舟再按耐不住对聆的深切重爱,轻声细语的呢喃着贴近了聆的身体, 她想让这桂香酒浓的夜更加圆满,她想趁着月色朦胧完成两人心心相许间的最终结合。   可聆却摇着头, 在指尖燃起银白色的辉光。   “来不及了……小舟……”聆的眼中映出叶小舟惊诧的神色, 指尖轻轻触在叶小舟额头眉心, 微微肿胀的朱唇轻启叹道:“来不及了。”   慕爱之情深尚不及在叶小舟脸上消去,叶小舟便发现自己再难动弹。聆居然对她用了定身咒!叶小舟不知缘由, 更因试着挣脱涨红了脸。然而她使出的真气内力对聆的青玄道术毫无效果, 这让叶小舟十分沮丧不安又万分感恩慨叹。原来这就是九霄上仙与凡人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巨壑, 原来从一开始聆想阻止她的“冒犯”竟是如此简单。   聆从竹榻起身,终然欲huo难消她亦几度深深呼吸冷静了下来。   “聆……?聆,这是为什么?你要做什么?”叶小舟焦急的询问着,因为聆尚未顾及自己却已先细致将她的衣衫穿戴整齐,又将她躺放在余温尚存的竹床之上。   聆不理会叶小舟,脸上展露着压抑过的无奈神情,直到她将自己的薄纱白袍重新穿好在身上,再现了往昔仙姿飘摇的清冷模样,才终于开口与叶小舟道:“如果没有今夜,我尚能与你在人间窃偷岁月,十年二十年,五十年亦或更久,淡享浮世清欢。可惜你我终究都没能抵过这一场情劫,也就注定了要在此际离别。”   “离别?!”叶小舟终于从聆的口中听见了最害怕听见的两个字,心脏剧烈的颤抖着。骤然而降的震惊痛苦迅速席卷了方才的幸福,她拼命的想要起身去抓紧聆,想询问聆执意离开的理由,想问是不是因为今夜酒后的放纵让聆再难自处。但任凭叶小舟怎样拼命挣扎,她不受控制的身体都像失去了生气的皮囊,再也做不出一丝反应。   眼泪沿着脸颊大颗大颗的滑落在竹榻上,沾湿了叶小舟乌黑的发丝。她知道聆必是下定了决心不给她纠缠的机会,才会这样决绝的将她封禁起来。   “聆,别走……不要离开我……”叶小舟呜咽着恳求。此时此刻,她能做的只有如此绝望卑微的哀求。   聆立在屋中月色里,深深望着竹榻上的叶小舟。犹豫片刻,终于还是禁不住心中疼惜,俯身在榻前与叶小舟轻道:“小舟,听我说,十年前我擅落凡尘伴你长大,已是许久未归仙庭复命。今夜我若与你……”   一想起方才两人在床第间的忘情沉溺,聆的心中便又漾起阵阵悸动。但她不得不让自己冷静下来,既然不能与叶小舟讲明必须强行断了欲望复归仙庭利害缘由,总要给叶小舟一个可以乖乖接受的理由。   于是聆顿了顿,继续道:“我不走,只是回仙庭复命,很快便会回来。不过你要答应我,在我离去的时间里,你需将我昔日授与你的道术和阵法牢记在心。夜幽石散落人间久寻未归,鬼雄协同魔君蠢蠢欲动,料想人世仙霄不久将逢大难。那时你一定要不负我的期望,纵然你不修仙道不羡仙身,就算只为了我,也要及时化解这场大难,莫让万灵浴血苍生涂炭。”   “我记得,我记得,聆教我的一切我都习得很好。可是聆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叶小舟急切的应着,却还是止不住的流泪。   尽管聆说只是暂时离去,可知仙庭一日凡尘一年,聆说的很快即归,叶小舟不知自己将会苦苦等待多久。就算岁月易过,可相思难熬。一想到今夜之后便要孑然一身,思念聆的时候也只能仰望苍穹,盼归盼期,叶小舟的心就痛苦的仿如窒息。   聆微微笑着,又怜爱的看着叶小舟,将小舟眼鬓的泪痕拭干,轻轻吻了吻叶小舟的唇角,故作轻松道:“三坛桂花雪被你喝了两坛,醉得不轻。今夜月色清凉,好好睡一觉,明早醒来就能动了。我……走了。”   “聆……”叶小舟绝望的唤着起身的人,刚被温柔拭去的眼泪又再落下来。   聆阵阵心痛,却终于狠下心,收回想要抚向叶小舟的手,转身离开了山间竹屋。   “聆,聆!!!聆!!!!!!”声声悲鸣唤不回失去挚爱之痛,仅仅须臾便被满月映照下的潇潇树影和瑟瑟微风吞没殆尽。   凌霄而去,聆只觉自己的身体渐渐沉重不堪。无论是满载了对叶小舟的牵挂,还是沾惹了俗世的尘埃,她知道,仙庭云界外的忘尘河她怕是没那么容易过了。她甚至已经看到自己在九霄诸仙惊异视线注视下的狼狈样子。   聆,你可真蠢。   九世修行,千年问道,就这么栽在了一个放肆妄为的小姑娘手里。   聆苦苦的笑着,惊鸿如雪的身姿扶摇直上,将熠熠星辉散落身后,化作一片银河渺茫。   层层叠云之上,飘渺虚无之境,有凡仙万里之遥便察觉到了归来之人的气息。   那小仙将号旗持着,临在断念宫大殿外向内禀报道:“上仙,天御大神归来了。”   “知道了。”天察大神俅闻听聆终于归反,理理随云飘逸的衣装,踱步到了断念宫外,与那小仙问道:“天御此番去了多久?”   小仙回禀道:“仙庭十日,人间十年。”   俅皱起眉头,嘀咕道:“往昔她少在凡世流连,如何此次耽搁这般许久。十年……哼哼,莫不是那传言是真的……”   小仙见主神面露得意之色,好奇的上前打探道:“上仙,天御大神有什么传言?”   “多嘴!不该问的别问。”天察大神俅不耐烦地挥挥手,冷冷吩咐道:“走,随本尊到忘尘星河前给天御接风,洗尘。”   两人先后刚到忘尘河前,便见一袭清冷身姿在星河对畔傲然而立。其人霓裳腾云,羽衣翻雪,墨色发丝如青山雨后染黛,恬淡面颊胜似梨花缤纷落英。尤其她微微抬起的澈眸满含灼然笃定之色,单是叫人望上一眼便会心生畏慕。   持旗小仙忍不住赞叹,直道:“天御大神当真卓然不群。”   天察大神不屑的低声哼了一声,便向忘尘河对岸的聆朗声招呼道:“天御大神采石辛苦,怎么不快过得河来,前去与仙帝复命?”   聆闻听俅的呼唤,虽然面上无恙,心中却是极为忐忑。   要说这忘尘之河,乃是环着九天仙霄的一道星河。无论破青玄之境初登仙境之人,还是九霄上仙行走凡间归来,若入仙庭必经此河。   而此河并无其他特殊,只有一个奇效,那就是了却尘缘之人皆可身轻如羽行走其上,无舟自渡。而沾染红尘孽缘之辈,踏足河中则如身挂重石,负量万钧,不出数步就会溺入河中。轻则葬落河底,需得天察大神俅亲以束神钩吊起才能浮出河面。重则就此跌落凡尘,粉身碎骨,仙籍自除。   若在往昔,区区忘尘星河聆根本无需多虑,不过莲步轻盈便可凌波而过。但现在,她只能沉默不语,犹豫不前。竹榻之上,她之所以万般沉溺也不得不制止叶小舟最后的占有,便是怕在此时一旦迈步出去,她在俗世沾染的红尘便要尽数暴露,就此坠入忘尘河中万劫不复。   但现在,聆亦没有十足把握。终然她未与小舟燃尽欲huo,可惜情关已动,这忘尘星河便不可能轻易行过了。   先前她也想仗着自己九世根基千年道行,拼一拼还有可能熬到对岸。可现在天察大神就在对岸盯着,这一步迈出去,哪怕些靴上染了一滴星河之水,必将难逃法眼,惨遭仙律谴责。聆万分苦恼也只能认命,怪只怪自己去了这么许久,惹来天察大神亲迎“关照”。   可聆越是迟疑不动,俅便越是怀疑。他斜着眼睛,好像真的期待起来了。看来下界某人给他捎来消息不假,不枉他遣人守在这星河之畔专程等待聆的归来。   于是俅又向河岸对面大声唤道: “聆,怎么还愣着?还不过来!”   罢了。   聆知道自己铸下的错事终须要承担起责任。哪怕此事无关小舟,也早晚要向仙帝禀明。于是她抬起脚步,凛然踏入了滚滚星河。   ※※※※※※※※※※※※※※※※※※※※   剧情还有很多,故事也有很多。   感谢大老爷们的阅读和支持,也欢迎大家耐心的一步步揭开各个谜底。   俗话说,心急吃不了热租租……呃,咳咳,豆腐。   那么,隆重感谢:   ============   二百五不找大老爷闪闪发光的红包包   夏夏君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5-13 23:01:12   fghj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5-13 23:38:06   陌阡云扔了1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8-05-13 23:58:29   陌阡云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5-13 23:58:44   陌阡云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5-13 23:58:51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8-05-14 00:26:25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5-14 00:26:50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5-14 00:27:16   胡言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5-14 01:30:11   金雕大王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5-14 23:35:52   ============   读者“朝左”,灌溉营养液 20 2018-05-14 18:27:49   读者“”,灌溉营养液 10 2018-05-14 08:39:10   读者“胡言”,灌溉营养液 10 2018-05-14 01:55:53   ============   感谢各位大老爷的支持,谢谢你们~ 第202章 【前尘骤起】202   不必想, 持旗小仙瞠目结舌震惊的神情即刻传达出天御大神行走在忘尘河上的艰辛。   白色鞋靴一步步落入星河之中,覆盖了她的脚面,吞没了她的脚踝。聆想起在尘世间曾与叶小舟在清澈小溪中赤足行走的清凉欢畅。那时小舟眼中骄阳闪烁,远比这忘尘河的星辉更加耀眼万分。   天察大神脸上的神情亦由笑意盎然渐渐变得严峻,纵然下界那人早与他说过天御触了红尘, 俅也有意想看看所谓永不历劫的天御大神会遭什么劫难。但在内心深处, 俅似乎并不相信会有什么人什么事能让孤高冷傲的聆恻动凡念。   可现在, 历历在眼前的聆的狼狈模样,曾经不惹尘埃的霓裳云袍浸湿了星河之水,曾经轻如飞羽的皎洁身姿在滚滚暗涛中踉跄难拔,曾经淡漠清冷的面容不得不露出痛苦隐忍的神色,这一切的一切,都无可辩驳的证明着天御大神聆真的深染了红尘!   终于, 俅的震动之色渐渐退去, 面上扬起玩味的笑意。九天仙霄沉寂许久,小事不足为提。如今大事出在天御身上, 可有好戏看了。于是他做出关切模样,向忘尘河中举步维艰的聆叹道:“天御你……你这是为了什么呀?怎舍得把自己累得如此难堪, 可是何苦?”   若问同为九霄上仙, 天察大神为何见聆如此蒙难不但不为之惋惜, 反倒暗暗有几分心灾乐祸之意呢?说起来只因云界仙霄之上,六界共主的仙帝身旁虽有天权、天御、天斗、天察四位位高望重的仙神, 可他天察大神俅却是四位仙神中心气儿最傲但能力最弱的一个。   论起四仙神, 首位, 天权大神纲,持神镣,掌擢谪。三世登临仙霄,其人刚正不阿,不徇丝毫之情。所以有时候,比起仙帝启,那些触了天条的仙霄诛仙甚至更惧怕这位白眉鹤发目光凛然的尊神。   次位,天御大神聆,持神剑,掌防固。即便于九天仙霄之中亦是孤高冷傲不可近前的存在。仙霄亘古安稳皆是天御之功,天御本人亦在仙帝的赞许之下获羡无数。所以无论从任何角度评判,天御大神聆在九霄诛仙的心目中俨然是无懈可击的尊神上仙。   三位,天斗大神昀,持神戟,掌战事。这一位尊神不过十二三岁少年模样,却是十一世罡星转生。其人道法天成,刚猛非常,十世皆以七八岁年纪战遍六界凶顽,终在十一世之初得成杀罗大道,登履仙霄。但因为他的模样实在太像邻家小童,常在仙霄中被各路神仙当做孩童莫名宠爱。不想这份尴尬竟变成了这位六界鲜有敌手的尊神十分苦恼的事情。倒是聆认为昀比她更少二世修行便临青玄上境,对他尊重有加。于是天御与天斗这一静一动,一冷一热,一攻一守,完全不同的两人反倒意外的相处融洽。   末位,天察大神俅,持神钩,掌星河。他可能是四仙神中最为平常无奇的一位尊神。最普通的十八世圆满得成大道,机缘巧合下入主忘尘河断念宫,成了监察众仙尘缘去留的天察大神。但其实际厉害之处不过忘尘星河自身异能,还有他手中那根由玄天陨铁打造而成的束神钩。相较之下自是没有天权、天御、天斗三人威风。甚至他还在下界那人口中听过,每当六界论起仙霄之时,皆惧天权之威严,叹天御之泰若,赞天斗之锋猛,唯独只笑天察不知所谓,宛如云界边缘一条栓着锁链的看门狗。而所谓锁链,大概便是他那根引以为傲的束神钩了吧。   俅既已登临仙霄,怎么说也是出离俗世烦忧的上仙。起初他对于这些冒犯中伤并不介怀。怎奈在忘尘河畔呆的久了,见得堕落多了,听得流言久了,便也渐渐在意起来。   再说人间东海奇石百年更生。天御大神每百仙日便往人间东海采集奇石以做仙霄筑基之石。如此往来反复,聆便常与俅有所以接触,也早就看透了俅唯恐天下不乱,方有表现之机的阴暗心思。但她亦知俅不过是些许失落胡思乱想,并没有掀起风波的能耐,便也无心过问,尽由他去了。   谁知今日却是自己落下把柄被俅看了笑话,聆纵然万般不甘也只能咬牙承担。于是她凛然向俅回应道:“此番沾染红尘,我自知在劫难逃。但现在我有关乎仙尘两界安危的要事向仙帝禀报,还望……”   聆不想乞求,但以动念之身陷在忘尘之河,每走一步都是前途未料。沉默须臾她终于还是开了口,向巴巴望着她服软的俅低声道:“还望天察大神多多照拂,若我沉入忘尘星河……请你……请你务必以束神钩……拉我出来。”   “聆,你这是说哪里话。你我同列九天仙霄,总有同道之谊。只要你不是直落到下界摔个魂飞魄散,我就一定把你送到仙帝和天权老兄面前,好吧?”俅看似安慰着聆,却早已将束神钩亮出来拿在手中。俨然只等聆在忘尘河底浸得狼狈,便可在众仙注视之下将往昔高高在上的天御大神捆到云霄天殿受罚遭谴。   “谢了。”聆听出俅话中的得意与戏谑,当即羞愤万分,但她只能违心说着感谢,一切只待集中精力过了这忘尘河再说。没错,能够自己走到星河对岸便是聆最后的尊严,否则一旦彻底落入河底,便只能由着俅以束神钩将自己拉出离星河。那架势就像贪食的鱼儿咬上了致命金钩,满是羞辱,恨不得死。   星河之水翻卷涌动,已至双膝深处。近处河岸,俅手中束神钩上的光芒清晰可见。可在寸步难行的聆眼中,仙霄之境却彷如尚有十万八千里之遥,她真怕自己再坚持不到对岸。   有那么一瞬间聆甚至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早些归来,在东海之畔救下叶小舟之后便回来复命,然后再重归人间去寻遗落的筑基石。这样,就不会有彼时桂香中的纵情迷乱,也不会有此刻忘尘河中的ling辱难堪。   可是一想到叶小舟,聆便忍不住回想起与那年轻柔软的身躯共卧竹榻交叠缠绵的极致温存,也开始挂念起叶小舟声嘶力竭中涌出眼角的殇神泪痕。如此这一哀思心绪,聆脚下一震又陷落几分,忘尘河水吞没了聆的腰际,她如瀑青丝的发梢亦微微浮在水面之上,随着滚滚波澜动荡飘摇。   “聆。”像是怕聆听不清一样,俅专门将手放在嘴边,向河中大声喊道:“若只是沾湿鞋靴,看在你我往昔相熟,我或许就睁一只眼闭一眼放你进去了。但是你这……你这陷得也太深了吧?”   是啊,陷得太深了。   聆无奈的苦笑。纵然如此,也绝不需他人来假意怜悯。于是她静下心来,暂将人间十年光阴与小舟音容笑貌屏在思绪之外,聚气海深醇之力提身前行,终于一步步捱到了忘尘河的岸边。上得岸来,聆只觉身体终于轻了许多。忘尘河中的万钧之重实在让她万分疲累,千年修行的气海真气几近为此消去了一半。   俅见聆露出倦色,久立岸边休歇未动,便伸出手去做搀扶状,酸酸与聆言道:“不愧是天御大神,已陷得那般深沉,竟还能自行走过忘尘星河,看来我这束神钩是多余了。不过看你如此仙缘大伤的样子,亦是再难多行,不如本尊扶你去谒见仙帝。”   “不必。”聆冷冷挥开俅的手臂。没有忘尘河彷如要将红尘孽缘尽数吞没的暗流旋涡,仙霄云界对她来说依然是可以随心而行的地界。聆重抖精神,不再理会俅,昂然决绝的向云霄天殿行去。   “嘁。”碰了一鼻子灰的俅不爽的拂了衣袖,向聆匆匆而去的背影兀自低声咒道:“也不知在花花人间做了什么恬不知耻的苟且之事,险些溺死在忘尘河中还非要端架子。一会到了天殿上,待本尊向仙帝参你一本,到时看你怎么向天权老儿解释。”   “上仙……都说天御大神永不历劫,那,那刚才……天御大神是真的……动了凡念了吗……”持旗的小仙似乎还没在震惊中回过神,怎样也不相信方才在忘尘河中苦苦挣扎的竟会是那一尘不染的天御大神。   “住嘴!”俅又向小仙呵斥,但却笑着继续言道:“哪有什么永不历劫,不过是时辰未到。”   俅远远随着聆来到云霄天殿,将方才星河岸边之事一一向上禀报。果然,仙帝启闻听聆竟难渡忘尘河的消息,震惊至极,错愕间甚至不知不觉中站起了身。直到几度听聆亲口承认后,才颓然坐回玉座之上,半晌说不出话来。   “聆……聆……”天斗大神昀的眉头拧成了疙瘩,小声呼唤着跪在殿上云霞中的聆。一见聆微微侧目,便焦急的向她问道:“怎么会这样……?现在可怎么办……?”   聆并未言语,只向昀柔和笑笑,便又垂下了眼眸。犯下如此滔天大错却又如此默无辩解,不知聆究竟是太过淡然还是实在冷漠,殿上诸仙忍不住一阵低声议论。   “咳咳。”许是再看不下去眼前的尴尬场面,天权大神纲清了清嗓子,提醒仙帝作出定夺。   可如果殿下跪着的是小仙便罢,亦或聆犯下的是小错也可,但偏偏铸下天谴大错的人竟是他一向赞赏有加的天御大神,启纵然不会徇私,一时也亲自难开口处罚。刚好天权大神纲出声示意,仙帝便揉揉额头,将难题抛给了纲。   “天权,依你之见,天御的错该怎么罚?”   天权大神眯起眼睛,只以严峻的目光将聆打量片刻,便用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沉稳郑重的宣布道:“天御遗失神石,下界追寻未果,以致六界祸患深埋,万千生灵横遭蒙难,此大罪在前。后又擅留人间,私传道术,更与凡人沉溺情yu,自毁仙缘,此深孽在后。纵然方才依仗自身撼世之能强渡了忘尘河,按律,亦难逃逐落九天仙霄、重入轮回之罚。”   听闻天权大神的判处,云殿之上霎时鸦雀无声,安静万分。   ※※※※※※※※※※※※※※※※※※※※   忘尘河水吞没了聆的腰际,她如瀑青丝的发梢亦微微浮在水面之上,像一棵海草海草,海草海草,随波飘摇!   (聆:O皿O 深井冰呀!我不要面子的啊!!!)   好啦,言归正传,隆重感谢:   =====================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8-05-15 07:57:26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5-15 07:57:51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5-15 07:58:16   夏夏君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5-15 08:15:06   陌阡云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8-05-15 13:26:02   陌阡云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5-15 13:26:06   陌阡云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5-15 13:26:12   fghj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5-15 13:31:54   朝左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5-15 21:06:01   =====================   读者“sonder”,灌溉营养液 +30 2018-05-15 00:58:12   =====================   谢谢大家~(鞠躬) 第203章 【前尘骤起】203   聆似乎早已预料会有此种结果, 依然缄默着不出声。   “不行!!”终于有人在殿上大声提出异议。众仙望去,果是天斗大神昀。是了,除了他还有谁敢这般当众反对天权大神。   天察见状,不冷不热的递话道:“昀呐,平时撒娇就算了。可现在你要看清场合, 怎么能随意就使孩童性子, 违逆天权仙神的判罚。”   不过仙帝启倒是因此松了口气, 抬手向俅示意不要责备昀,缓声言道:“且听听天斗有什么要说。”   显然,天权大神对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也微有不满,冷声向昀问道:“天斗可是觉得老夫对天御的判处有何不妥之处?!”   “呵。”昀撇嘴笑了一声,环着手臂向纲回应道:“老仙家的判处倒是没什么不妥,只是判处的时候不对啊。”   被一个孩童挑了毛病, 纲冷峻的脸上蒙上一层不易察觉的阴影。但见昀用自信又挑衅的目光看着自己, 又有仙帝支持要他讲话,纲只好耐着性子, 漠然问道:“时候怎样不对?!”   昀闻言向前走出站到聆的身边,也不理纲, 只向仙帝和满殿仙家进言道:“方才聆已经说了, 鬼雄正在下届大肆杀伐纠集鬼军, 又心怀暗谋欲与魔君勾结图谋不轨,你们不会天真的以为他的目标仅仅是雄霸下界吧?天权老仙家执意要在这个节骨眼把护佑仙霄安危的天御大神投到凡尘里去轮回转世, 回头鬼雄、魔君和妖王串通一气, 一并打上云霄天殿来, 你们可别指望我一个小,孩,子能把这祸事拦下来!”   昀用自己的方式为聆求着情,也趁机给自己出了口气。心道,叫那些一无是处只会安享岁月的庸仙动不动就把自己当成小孩,看见聆出事又个个像缩头乌龟一样不敢出声。这回可是要给聆和自己好好争口气。   仙帝启微微点头看向纲,淡淡流露出为难的样子,脸上神情拿捏得恰到好处,既让纲能领会他的意图,又不至十分明显的表现出自己想为聆徇私轻罚的心思。毕竟别人不知鬼雄常的根底,仙帝启可是清楚得很。   洪荒之年,他与常还在尚未得大道的肉体凡胎之时便已相识。常虽然生得一幅穷凶极恶的鬼煞之容,却是杀伐果断、嫉恶如仇的道中异才。尤其擅除魔驱鬼之术,行走天地山海,诛灭妖邪无数,一世未有情yu纠葛,虎头环刀满浸殷血却更助他增添道业。   而启则与常完全相反,天生目含慈悲,面彰道相,气有威严,身现端庄。但启年轻时已有家室,尝过情爱之欢。时值洪荒之年,魔灵妖鬼皆无所敛,人族势弱深受其害。启心怀悲天悯人之大愿,终弃了红尘之情悟得天道,并以之教化世人,芸芸众生始窥登仙之径。   后曾有妖兽魔犀贪食灵气,困启与弟子于堃山之中,数百性命危在旦夕。机缘之下得常相助,足足砍下三千六百刀将魔犀击毙,启亦因受常之恩惠得以活命。二人共以大道为念,生杀虽异,但却殊途同归。遂惺惺相惜结为兄弟,同游九州,布道诛邪,终得功成,双双登临九天仙霄。   其时仙帝为元,始于混沌。以启广布仙道有济世之德,擢为九霄上仙,掌天下兴。又因常杀伐气重有震慑之威,立为下界雄首,掌天下亡。可所谓“下界雄首,掌天下亡事”听着玄乎,实际上不过是幽冥鬼域之主,终日与业火亡灵为伴。   而六界之中,仙无殇死,不入鬼界。灵、妖无形,灭而神消魂散,亦不入鬼界。唯有人、魔死后才会遁入鬼地归其管辖。偏偏人魔皆贪生惧死,以至鬼域明明是人魔转世再生的轮回重地,却反被人魔两界介怀禁忌。常身为鬼雄,更被渡上穷凶极恶,夺命鬼煞的死冥之色。   至此,常与启,昔年同生共死,一期天地有别。纵无任何仇怨,兄弟罅隙亦悄然滋生,不复从前。及至启即仙帝位君临六界,常曾以恭贺之名于忘尘河外来与他见上一面。也不知是常天生面貌可怖,还是在绵长的人间岁月中染了鬼域戾气,启尚未来得及看清常眼中闪烁的暗红之光,常便低声道了句“恭喜”,然后卷起黑色的衣袍黯然离去。   沧桑万年,天地巨变,仙帝启与鬼雄常再未谋面。可鬼雄常欲篡仙帝之位的传言却在六界悠悠流传起来。仙帝从未对此流言予以回应,一来顾念与鬼雄的昔日情谊,不愿增大罅隙摩擦。再来他亦十分清楚,鬼域中的怨念与浊气十分厚重,鬼军登临九天仙霄已是万般艰难,何谈与天兵尽力一战。而单凭一己之力,鬼雄常绝无逆天之能,实在无须在意。   但如果这次聆带回的消息属实,鬼雄与魔君、妖王联起手来,倒是有了与仙霄一战的资本。可一旦事情真的演变到那个地步,莫说仙尘两世,便是苍生六界亦将尽数席卷入大乱之中。启实在不愿相信常竟会亲手扬起这样一场毁天灭地的风波,却又不得不有所防备。昀看似任性的求情也在提醒着他天御大神在此一役中的重要作用。然而天权秉性刚直,让他律下开恩,恐怕几率甚小。   果然纲对昀的理由不屑一顾,竖眉立目的向昀喝道:“与邪魔交战,岂不是你天斗的责任?!怎的推脱到天御身上!再者,鬼雄屠万千生灵滋养筑基石化做夜幽邪石,本就是天御起的祸端!若不是她一时失察亦是了筑基神石,又怎会被鬼雄夺去加以利用!此间枉死的六界性命该有一半罪业算在天御头上。光凭这一点,老夫除她仙籍便不为过!”   昀不耐烦的皱眉,燥脾气上来语气也差了很多,又不知怎么说服纲,便只能强行与纲争辩道:“老仙家,我不是说了,你判的没错,但是时机不对!如果你一定要将聆贬下凡尘,你可以晚一些,或者,或者……”   仙帝见昀一时想不出什么有力之词,适时补充道:“或者让天御将功补过,寻回筑基石,化解下界密谋之后再行论罚?”   “哼!”纲叹了口气,将眼睛一闭,冷哼道:“仙帝莫不是忘了,昔日仙帝元君是如何葬身红尘,直落星河而去的?如今天御不过上仙之位,怎可因尚未许有的战事便为她纵容破例。”   “这……”启没想到纲竟搬出仙帝元魂落凡尘的憾事来堵他的口,一时哽住无语。   昀愈加气恼,大声道:“聆不是自己走过忘尘河没掉下去么?!怎能与元君九天倾落相提并论!!”   纲亦不落下风,怒斥道:“天御与凡人沉溺私情,纵然我不罚她,她亦已失仙格,忘尘星河于她有如夺命泥沼,试问不能往来仙霄人世采石筑基的天御大神还有什么资格在此仙神之位,受天地之恩,领诸仙敬仰?!”   昀反驳道:“仙帝元君尚且不防红尘,聆肯定是一时糊涂受了凡人的蛊惑才会染了情爱。既然你也说忘尘星河如夺命泥沼,那么聆能走过来,便说明她已经迷途知返!启君都说要给聆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你竟然连仙帝的意思也不放在眼里!老仙家每日只知仙律教条,且不知宽仁恕饶亦是天道,实在迂腐!!”   纲道自己不过秉公无私决判聆的过错,却被昀指着鼻子骂迂腐,亦是十分无奈,冷向昀怒道:“竖子无礼!”   “老头儿迂腐!”昀最讨厌别人当他是孩童,马上顶嘴回去。   两人吹眉瞪眼,口沫横飞,你一言我一语据理力争着。一时间,万世静安、宽恒淡好的云霄天殿忽然宛如人世间争辩是非的吵架现场,让满殿早就忘了七情六欲是何滋味的众仙纷纷想起尘世时光,各个尴尬万分,哭笑不得。   仙帝启闷不出声,有意纵容昀推翻纲的判决。不过他并非像昀那般单纯只为要将聆留在仙霄,仙帝之位亦有更替,天御大神之位便也不是非聆不可。只是眼下形势颇为紧迫,如果仓促将聆谪贬下界,实在难有与聆能力相当之人可继其位,一力担起守御仙霄的重任。权衡之下,他更愿先解决鬼雄联合魔君妖王作乱之事,再来谈天御大神的去留。   眼看纲与昀吵成这样,启却不加阻止,俅不愧为天察之名,很快便悟出了仙帝的心思,更怕纲就此向昀的激烈和启的沉默妥协,赶快笑着将纲与昀隔开,先与纲劝解道:“天权仙神消消气,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然后又向恨不得一戟下去戳他三个窟窿的昀挑眉道:“天斗,我知你与天御一向交好,但以你之狂傲设想天御之孤高,你这般强留天御在九霄之上,时时遭人议论,处处被人诋毁,可知她又需忍受多少屈辱煎熬?天斗啊天斗,莫将一片好心做了坏事,越是护她越是害她。”   “我!!!”纲那些铮铮铁理都没能动摇昀维护聆的决心,可俅只一句话便让昀为难起来。聆确在红尘染了情yu,这要是被那些一天闲到双手放空,双目放空,连神识都无限放空的庸仙们谈论起来,可真不知要津津有味的把聆说成什么样子。   一想到那净如琉璃无垢,冷如霜雪无瑕的天御仙神要被人说出不堪入耳的话来,昀便难过得不行。于是他不再与纲争辩,回身蹲在聆的身前,哀声与聆道:“聆,你说说话啊,怎么办?你若是不想落入凡尘,我天斗第一个保你。放心,要是那般庸仙谁敢说你的坏话,哪怕一个不字,我天斗也绝不绕他!可你若是……若是……”   昀说不出聆想离开的话,因为他实在想象不到聆会弃离仙霄,葬落凡尘。甚至在他看来,千万年前聆擢升仙霄的日子仿佛就在昨天。   “昀。”沉默太久的聆终于出了声,可是却笑着打破了昀的设想,与昀轻道:“谢谢你维护我,但我大错已成,哪有还有选择去留的权利。”   随即聆的目光渐渐坚定起来,与仙帝启和天权大神纲坚定回应道:“天御愿受仙律责罚,悉听启君与天权仙神处置。纵然永落凡尘,亦无异议。”   ※※※※※※※※※※※※※※※※※※※※   这是话痨作者不得不说憋着难受的碎碎念一章,   也是启常两兄弟基里基气的一章,噗~   隆重感谢:   ==================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8-05-16 00:02:33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5-16 00:02:46   fghj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5-16 06:29:22   陌阡云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5-16 08:20:37   陌阡云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5-16 08:20:43   红酒冲雪碧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5-16 09:30:50   夏夏君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5-16 11:35:55   陌阡云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5-16 21:48:21   ==================   读者“fghj”,灌溉营养液 20 2018-05-16 16:05:41   ==================   谢谢大家~~ 第204章 【前尘骤起】204   天权大神纲点了点头, 对聆的表态尚感欣慰。于是他示意殿上仙卫上前,将聆带下云霄天殿。   九霄仙卫往昔俱归天御大神麾下,对聆爱戴有加,不想今日竟要将自己的主神押往下界,个个相顾无语踌躇不前。   天察见状, 哼声提醒道:“天权大神的命令没听到么?怎么还不动手?”   “是……”仙卫无奈, 只好应声来到聆的面前。   见仙卫伸手来拉天御, 天斗猛然起身,将战戟横在身前,大声喝道:“我看谁敢动聆!”   天察斥道:“你干什么?!天殿之上,安敢操戈?!”   “天斗!”天权亦怒目视道:“若再妄为,本尊可要向你追讨罪责了!”   昀听此言,并未被纲吓退, 反而不屑道:“好啊, 有能耐你就先把聆投进蚀神井,再把我也关进净灵垣!到时天下大乱, 没了天斗和天御,看谁救得了你们这班不近情理, 只会拿仙律压人的蠢神仙!”   “放肆!!!”仙律的权威一再被质疑, 天权的忍耐将近尽头。他白色的须眉皆已浮起, 竟因隐忍着怒气而散发出微弱的光辉。   眼看天斗真有与天权相争到底的决心,再闹下去只怕这件本就动荡不小的事情将会引发更大的危机, 仙帝知道自己绝不能再保持缄默了, 必须给出一锤定音的决断。   不过方才无人激烈反对时, 仙帝若直接拂了天权的意,便是他在仙律面前有失偏颇。但现在天权怒不可遏,天斗持戟要战,恰恰正是折中的最好时机,既能牵制天权和天斗两方势力,又可不显袒护的将天御暂留仙霄。何况昀的一番气话还提醒了启,仙帝顿时有了主意,故意凝聚真气在掌中,用力往玉案上一拍,站起身来。   轰鸣声中,众仙只觉云霄天殿一阵摇晃,缭绕的祥云如蒸腾雾气骤然而起,又向广袤四际喷薄而去。殿上的争辩与议论终于彻底安静下来,想来启也不是仅凭着所谓悲天悯人的宽忍胸怀才坐上这仙帝的玉椅。   “够了!下界尚未乱上九霄,你们倒是要自己先翻了这云霄天殿!”启严肃呵止殿中闹剧,丹目睥睨,轻扫众仙,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宣布道:“天御铸下大错,危累六界,就这么把她投进蚀神井落到人间去转世,对眼前事态亦是于事无补!天斗,你刚才不是提到了净灵垣?本君就依你的意思给天御一个松缓。”   听到仙帝竟要依昀的意思重新处置于她,聆的心中反而一震,急切的仰起头来注视着殿上的六界共主,生怕仙帝将她罚进那再难得脱的囚灵之地。   然而,仙帝就是这样打算的,一字一句正色言道:“来呀,先将天御锁进净灵垣中,仙尘不乱,永不允出。天斗藐视仙律,云殿弄戟,亦该当罚。着其即刻下界,将天御遗失的筑基神石寻回销毁。”   “是!”尽管被罚,天斗还是喜笑颜开的应了下来,只要能将聆留在仙霄,就算遣他去寻夜幽石也无甚大碍。况且下界鬼雄早有异心,或许用不了多久聆就会被放出净灵垣,将功补过之后重归仙神之位,这样的结果岂不美哉。   殊不知天斗甚为满意的结果对于聆来说实在是痛苦至极。她之所以不怕永堕凡尘转世为人,乃是因为当年她救下叶小舟时曾以自身真气灌入小舟经脉之中。只要叶小舟继续修习她授的心法,凝炼她加持的真气,哪怕她就此化作肉体凡胎,亦能在芸芸众生中再与小舟蓦然相遇。   可净灵垣是什么地方,那是个越活的长久越洪荒孤寂的历难之处。净灵垣中根本就不存在所谓的时间,有的只是无尽的虚无。失了仙格亦不过罚去下界轮回为人,唯有犯下滔天大业的凶邪异兽或是连转世轮回都不配的极恶堕仙才会被锁入其中,饱受无生无死,无视无听,无神无意,无尽无穷的折磨。   仙尘不乱,永不允出……   聆的脑海中不断回响着这简短的话语,就算她禁得起净灵垣中亘古漫长的缥缈时光,耐得住相思杳长的痛苦煎熬。但,凡世人间里的叶小舟真真的等不得啊!莫说她不能故意盼着自己的脱身之时也就是仙尘大乱之日,便是那一天真的来临,又要多久?须知仙日百天,地上百年,彼时小舟早已寿尽身亡,葬入尘土。   到那时自己才走出这净灵垣中,重归天御之位,采石筑基,往来仙霄东海,周而复始,荏苒万年,重复这一切的重复,却仿佛叶小舟这个名字,这个人不过浮世一颗尘埃,无声消散得如同从未存在过一样?   聆不禁怆然质问自己,她九世修行,千年得道,登临九霄的意义到底是什么?!亦忽然想起她在第九世修行悟道前,曾在东海之畔遇见过一个精神矍铄的老渔翁。犹记那日沧海怒涛翻滚,风鸣电吼,巨浪震震怕打礁岩,几有天崩地裂之势,可老翁却安然临坐在海崖之上,眯眼轻歌,极其的悠然自得。   聆知老渔翁必是世外高人,立身远处驻足观仰。凝神中且听老翁于如雪沧浪中哼着小曲,那曲词便是这样:   断情方能破青玄,动情便又落云霄,   人世缠绵时日短,仙境悠远空寂寥。   无情多情皆烦恼,情愫易起更难消,   可笑羡仙不羡鸳,何为仙来何为道?   不如随心自逍遥!   如此小调让一心修行九霄仙道的聆不禁皱起眉头。本来她觉得老渔翁能有此谈笑间搏击沧海的修为,必然也是个将近青玄的同道中人。可这曲词分明字字句句都在颂唱沉溺尘缘随心妄为的不羁洒脱,哪有半点问天登仙脱世离俗的意味。他亦原是个随心而活的俗世隐者。   于是聆决定不再打扰老翁,兀自离开便是。谁知那老翁竟像忽然发现了她的立身之处,微微侧头露出了玩味的笑意。聆愈加惊诧,老翁却缓缓摇着头,转目望回了沧海。   “老头子!不要命了!这样天气还来钓鱼!!!”疾步离去时,又有披着蓑衣的老妪冒风雨赶来。   聆与她擦肩,即便如此骤雨交织,那老妪望向老翁的眼目深情依然被聆看得清楚。聆轻扬嘴角,心道,世人便是耽于此情,方才痴痴的白首无悔,无缘仙道。   “孩子们明日才回,今夜不差一条鱼开饭!快回来吧!!喂,喊你呢!老头子,聋啦!!汤元!!!!!!!!!”老妪虽然大声的呼喝着老翁,还咒他耳聋,却让闻者生生感到两人携手风雨,岁月相依的淡淡幸福。   汤圆?聆轻声一笑,只道老翁名字意外的可爱,便悠悠离去在风雨之中。   直至今日,聆才真切的将那普通的人世一幕联想在自己身上。那东海岸的老者难道不就是过不得忘尘星河直落了凡尘的仙帝元?!那老妪该就是曾经的六界共主心心念着,弃舍不下,愿弃仙尊的挚爱之人!原来那时,元便已经看透她终将会与他一样落入红尘?可惜,自己竟然丝毫未觉。若是早些,再早些领悟,或许便不会是这元与挚爱逍遥自在相守白头,自己却只能与小舟仙尘永离的黯然结果。   但此时,一切皆已不及。她之所以带着疚意重归仙庭,便是想将自己铸下的大错做个了结。聆深知以天权秉性断然会将她判入红尘,如此了无牵挂的决然而去自然很好。又或者判她担下遗落筑基石之过,给她一个赎罪的机会。待她寻回夜幽石化解六界危机,再自沉蚀神井重入轮回亦是不错。   怎料仙帝竟因昀的无意提及将她囚入了无尽虚空的净灵垣,这真是聆万万没想到的结果。所以有情不能长相守,无情不能御九霄。本是天御之职,最终却要为了重获自由而开始期待仙尘大乱?这到底是个什么劳什子的结果?   然而,天权似乎对仙帝的判罚仍有不满。罚入净灵垣不过是变相将天御留在了仙霄之上,为天御找了个回旋的余地。法不容情,依律办事便是他天权立身仙霄的根本,仙帝如此这般偏护有过之人,实在让他难以自处。   于是纲张口欲言,想劝诫仙帝有一便会生二,切莫破此先例。可仙帝早就知道纲不会善罢甘休,将眉毛一横,又朗声言道:“至于天权,秉公不阿,维护纲纪,既是本分亦该褒奖。但因其肆意与天斗争辩,嗔怒失态,实在有失仙律庄严,故而两相抵消。望尔日后更慎自身,以为九天率表!”   “是……”天权一楞,这仙帝先是震撼天殿在前,又故意责备自己在后,便是怎样也不肯按律责罚天御了。而且天权又知自己本就因与天斗争辩才受的斥责,难道还要冒着大不敬的名头继续论下去,再与仙帝争个胜负么?既然怎样规劝也依然无用,天权只好先垂手应下仙帝的说教,心中暗暗想到了仙律上的秘处。   仙帝不知天权心思,挥袖离去,向殿中道:“好了,今日便到此。诸仙按令行事吧。”   “不,不行!!我不能进净灵垣!!!”聆在怔然中猛回过神,第一次在众仙面前失声疾呼。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到不顾一切的,挥开所有阻拦,就这么冲出云霄天殿,直入红尘。   可天权哪里肯给聆这般机会,即刻向天察施以眼色命令道:“将天御拿下!”   天察遂掏出锁神钩,登时将天御困了个结实。虽说锁神钩不是什么至宝法器,寻常小仙易能轻易解脱。但对于染了红尘的堕仙来说,便是深陷筋骨,再难开解的致命束缚。   聆在第一次体会欢愉之情过后,又第一次尝到了绝望的味道。她无力的挣扎着,向仙帝离去的背影放声乞求:“帝君,若无需我再去寻回夜幽石,便请逐我下凡吧!!!”   可仙帝虽然止住脚步,却并未转身。天权不能拂他的意,天御便也不能!所以即使他听出聆恳求中的绝望音色,亦只微微停留片刻,终于还是翩然离去。   聆又陷入了沉默,仿佛她所有的声音,思绪,甚至生机都被圈禁在了锁神钩冰冷的陨铁链里,任凭天察将她如囚徒一样牵着走着,像那些悠闲的庸仙一样,放空了目光,放空了神识,也放空了一切。就连曾经深谙脑海,历历在心的叶小舟也渐渐消散一空,难觅踪影。   ※※※※※※※※※※※※※※※※※※※※   隆重感谢:   ==============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8-05-17 07:39:22   夏夏君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5-17 07:40:10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5-17 07:40:28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5-17 07:50:51   fghj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5-17 09:54:49   陌阡云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5-17 18:36:29   陌阡云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5-17 18:36:34   ==============   读者“一五”,灌溉营养液 +20 2018-05-17 00:29:38   读者“TheElderSun”,灌溉营养液 +10 2018-05-17 13:58:21   ==============   感谢各位读者大老爷的支持,谢谢你们!   鞠躬~ 第205章 【前尘骤起】205   临破青玄之关, 神识倍加混沌,如陷丝茧,亟待涅槃。但俗身却是轻如鸿毛,大有就此便可登云飞去的轻快感,即使不用御剑之术亦能自由凌空往来。可囚在净灵垣中则完全相反。神识清晰无比, 每一个无法忘却的念头, 每一个细微的回忆都被无限放大。只要惦念一毫, 便有刺骨蚀心般的咒击之痛经受由四肢猛然传便全身。   聆的两只手腕,两边脚踝皆环绕着与锁神钩同质陨铁铸就的镣铐,将她牢牢悬在虚空之中,又沉重不堪的向下垂着她的身体。而聆的眼前除了一片白色迷雾再看不到任何事物,时时有凄厉的悲鸣声传入神识,或是堕仙疯癫的狂放笑声, 或是妖兽绝望的喷怒嘶吼, 有的近在耳畔之边,有些恍如隔世。   这片混沌的苍白里便是这样无昼无夜, 无时无感。放空思绪,就会涌上比死亡还荒凉的空寂。若要想思想些什么, 便免不了触到锁神镣的禁力, 再被撕裂身体乃至神识的剧烈痛楚惊醒。   聆在苍白中咬紧牙关, 不肯向痛苦发出一丝屈服的声音。无论出于任何原因,她都还念着叶小舟。念着小舟被鬼煞侵袭过身体是不是已经可以自行运气调息, 念着她对小舟留下那句很快回来的约定是否还能兑现, 念着如果人世间蒙了厄难叶小舟能否能够安然, 也念着竹榻之上那再无从觅寻的悱恻缠绵。   聆紧紧闭着眼睛,心中悲怆不已。如果逃离无尽痛楚的办法只有忘却那人间十年的一切,她宁愿就这样一直默默的承受。可笑曾经沧桑千年亦觉不过转瞬弹指,如今短短数日却漫长的像亘古万年。   就这样在辗转反复的思绪和随时侵袭而来的痛苦中隐约捱过两三日时间,疲惫不堪的聆忽然感到有轻巧小兽越上了肩头,毛绒绒的小家伙正在轻嗅她的脸颊,与她亲昵至极。聆无力睁开眼睛,但见可爱小兽正是昔日伴在天御大神恒留宫中的小灵,雪松鼠。   “凝凝……”聆面露惊喜,继而又诧异问道:“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咛~”这一身雪白绒毛的小兽似受了万般委屈,低声呜咽着依偎在了许久未见的主神颈边。   “是我偷偷带它来的。”清脆的童声在迷雾中传来。   “昀?”聆愈加惊讶,循着声音的方向忘去,却只看见一片混白迷雾。聆担忧她被关押之后昀是不是又惹恼了天权大神或者仙帝,也被罚来净灵垣,忙问道:“是昀么?你如何也进了这净灵垣?”   “我是来找聆的。”童声的主人在迷雾中慢慢浮现。许是怪罪自己无心之言却连累聆在此受苦,昀面带愧疚神色低着头不敢与聆对视,搓着手中战戟嗫嚅道:“帝君命我下界寻找筑基石,准我先来向聆询问相关事宜。我怕……我怕聆在净灵垣中寂寞,偷偷去你恒留宫中将凝凝带来陪你。”   “谢谢你。”身心俱疲的聆勉强打起精神,与昀露出了淡然的笑容。她知道,这孩子与她交好又重情谊,若不让他放心,昀定要在心中留下执念。   终于,昀还是忍不住偷瞄向聆,但见聆正对他柔和笑着,稍稍松了口气。心中万幸,果然带凝凝来是没错的,聆好像开心了些。于是昀又试探着向聆询问道:“聆你一向小心谨慎,怎么这次竟然大意遗落了筑基石,还与人……与人……唉,以至走到这般无可挽回的境地。   “采石的时候被浑海妖鲲偷袭了,想来该是那孽畜吞了一颗筑基石我却未察吧。”聆轻描淡写仅以一言带过,却惊得昀半晌说不出话来。   浑海妖鲲乃是上古传说中的深水妖鱼,即便骁勇如昀,也不敢保证单枪匹马与它一战的话还能不能活着归来。昀暗中乍舌,心道,难怪聆那次下界采石却伤是受伤归来,原来竟是与浑海妖鲲交了手。那就怪不得聆没有察觉遗失了一块筑基石,单是能保住性命就已是一场奇迹。   感觉到了事情的棘手,昀皱起眉头,向聆问道:“那,筑基石现在还在浑海妖鲲腹中么?”   “不在。”聆摇摇头,与昀道:“摆脱浑海妖鲲的纠缠后,我在海边宿了几夜安养疗伤。待伤势恢复便返回了仙霄。”   “那聆是怎么知道筑基石不在妖鲲腹中?”昀再向聆打探。   聆眯起眼睛,嘴角微微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但很快便痛苦的闭上眼睛,身体剧烈的抖动着,像是在忍受着巨大的痛楚。下唇先是被她咬紧失去血色变得冷白,随即竟涌出一抹鲜红,殷殷渗在朱唇之上。   昀见之一怔,见聆手腕脚踝上的锁神镣在暗暗闪烁着金色的光芒,方知聆刚才一定是想到了心中所爱之人才被神咒无情撕扯了身体摧残着神识。于是他万分心疼的奔向聆的身边,想也没想便以战戟击向锁神镣,试图击毁锁神镣为聆减轻些痛苦。怎料战戟所中之处铿锵巨响蹦出道闪电火光,反将他重重弹飞出去,力量之大竟将昀的虎口震得发麻,直将战戟脱手落在了虚空中。   聆见此情形,摇头清醒神识,忧心忡忡的向昀言道:“锁神镣上有天权大神的加持,外力越重反噬越重,昀且莫再勉强乱为伤及自己。”   “可恶!!!”昀不甘心,拾回战戟放轻些力气又去撬压锁神镣。这次倒是没有被立时击飞。但却是做了许多无用功,根本无济于事。直到聆又劝了数句,昀才悻悻的打消了这突来的单纯念头。   聆又将话题转回筑基石的去向,与昀道:“那之后的七百年间,人世并未有何动荡变化,我数次往来人世仙霄,亦不知有筑基石遗落之事。直到七百年后我再临东海取石,亲眼目睹一场因筑基石引起的肆虐屠杀,曾经静谧安好的小渔村业火熊熊,遍地焦骨,魂魄流离,恶鬼夜行,凄惨之至宛若人间炼狱,我才知道因为自己的疏忽酿下了怎样的错事。”   说着,聆的目光变得虚散悠远,闪灼着不堪回首的幽亮。   那夜,火光映满晚空,鲜血染红沧海。渔村里熊熊燃烧着火焰狰狞跃动在聆的眼眸。海潮卷着红色的海浪扑向岸边,村民惊声惨叫不绝于耳。业火之中,恶鬼大军无处不在,残酷麻木的屠戮着所经之处,所有的生灵皆在须臾之间化为焦炭灰烬。   震动之余,聆看见那些死去生灵的魂魄染着极重的怨气化作鬼军一员,死而又生,再向他们曾经的家人、邻里、亲友痛下杀手。   聆立时明白,村民的魂魄被奴役了,变成了失去魂灵死了肉体的鬼奴。而六界之内,唯有下界雄首鬼雄常能使御鬼之术。聆瞬间警惕起来,鬼雄常这般疯狂屠杀大肆扩充鬼军,究竟有何目的?   但眼前血色滔天血息漫溢的境况让聆来不及细思,她必须去阻止屠杀,挽救无辜生灵,这是她义无反顾的责任。月色晦涩不明,一袭如雪身姿凌厉穿梭血与火之间,长剑所到之处鬼军飞灰湮灭。可惜她终究来的晚了,待到恶鬼除尽时,村落中亦已无任何生机。聆颓然仗剑于重云之下,痛心随呜咽的海风缓缓蔓延。   忽而,苍冷月色艰难透过云层,将海岸闪动的寒光投进了聆严峻的深眸。聆侧目而望,却是落网的三五鬼军追至海岸礁岩。那光便是鬼奴手中宽刃砍刀的森森杀意!他们正要结束这场劫难幸存者的草芥之命。   聆即刻飞身而至。   但见礁石之后的冰冷海水中,正有个极致惊恐的小姑娘捂着嘴巴不敢出声。被海水浸湿的头发贴在小姑娘的额头和脸颊上,小姑娘的手和鼻尖都已冷得发红,但那双布满恐惧的眼睛却依然清澈明亮。   鬼奴的巨刃高高举着,刀口流着鲜血点点滴落海中。命在旦夕的小姑娘全身都在战栗,却又昂着头,没有落泪,没有退缩,彷似做好了坚毅面对覆灭的决心。而鬼奴根本没有怜惜这个微小倔强的生命,巨刃挥砍而下,它们只想舔舐小姑娘温烫的鲜血,囚禁小姑娘无助的灵魂。   但,聆决不允许!   她挥洒长剑阻下沉重巨刃,银白色的辉光骤然闪烁四起。小姑娘下意识挡住眼睛,须臾之间耳边便安静得只有风与海潮之声。小姑娘将手指打开一道小缝再去看时,身周已没了黑暗高大的鬼影,只有一个仙子般的白衣之人向她走来。   “……没事了。”聆用尽量柔和的声音试着向小姑娘露出自觉亲切的笑容。   难以柔和,是因为在这人世间,聆唯对这每百年一见的东海小村心怀喜悦。如今小村在她的眼前横遭灭顶之祸,她的心早已梗如磐石。而难以亲切,却是淡了心绪的她在登临九霄后,便已不知不觉将所谓笑意尽数忘却。   “唔……啊!!!!”死生转瞬,这个面对狰狞邪鬼都不曾显露脆弱的小姑娘,竟然在聆的一句淡淡安抚下,鼻子一皱,嘴巴一撇,哭了出来。   “你……”被湿漉漉的小姑娘扑进怀中,紧紧抱住腰际大声嚎哭,尚还提着手中长剑的聆有些不知所措。她微微皱起眉,感到小姑娘的抽泣正在震震蹭动她沉静的身体,小姑娘瘦弱的双臂亦环着她,双手紧扣不肯松开,甚至还狠狠拽到了她飘逸的白色衣襟。   “唉……”聆叹了口气,迟疑着抬起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她以为这应该很是很安心的抚慰了,可谁知,小姑娘却哭得更凶了。   ※※※※※※※※※※※※※※※※※※※※   哇!!!今天520!!!   各位支持租租看租文给租投弹的读者大老爷们,租租爱你们哟~   隆重感谢:   =================   夏夏君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5-18 12:11:09   朝左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5-18 12:39:43   fghj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5-18 18:51:54   fghj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5-18 18:52:15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8-05-18 20:04:52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5-18 20:05:18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5-18 20:05:25   24955557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5-19 22:16:09   =================   读者“页面找不到”,灌溉营养液 10 2018-05-19 00:09:33   读者“十里平湖那只鹅”,灌溉营养液 30 2018-05-18 20:06:31   读者“”,灌溉营养液 10 2018-05-19 22:16:10   读者“”,灌溉营养液 10 2018-05-19 22:15:01   (经过宝宝的观察,好像id是数字的亲灌溉营养液都不能显示,好可惜哦,租租不能提名感谢了。但是你们要知道,租租是超感谢的!)   =================   谢谢大家,鞠躬~ 第206章 【前尘骤起】206   过了许久, 小姑娘宣泄尽了恐惧和委屈终于停下哭泣,也松开了拽着聆的手,自己擦拭起泪痕一塌糊涂的脸颊。   聆悲悯不已,将小姑娘拉开一点距离,俯身与小姑娘道:“你的家……”   小姑娘闻言, 望向业火未熄的远处村庄, 抽噎道:“恶鬼来时, 爹和哥哥拦在前面,娘护着我和妹妹跑出院子,可是还没逃出村子娘和妹妹也……也死了……”   显然,再次忆起噩梦般的瞬间小姑娘依然惊魂未安。不过细细打量之下,聆却发现小姑娘似乎面露青暗之色隐隐散发出沉重的死亡之息。   这是……鬼煞之气?聆心中一怔,又推翻了自己的猜想。只因鬼煞之气乃是恶鬼由鬼域深处带来的深重怨毒, 哪怕是青壮之人沾染鬼煞之气也决计活不过半个时辰, 一个小孩子又怎么能负着鬼煞之气撑这许久呢?聆觉得必是自己多虑了,这小姑娘能成为村中唯一的幸存者, 定是因为她没有染到鬼煞之气。   顾不得多想,小姑娘明亮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 怯懦着向聆问道:“姐姐从村里来么?看到我爹和哥哥么?”   “姐姐……”聆顿了顿, 不忍心与小姑娘道出实情。恶鬼屠戮之下, 村中哪里还有活口。何况小姑娘口中的父母兄姐很可能早就化作鬼奴,被她方才赶去挥剑斩绝。于是聆摇摇头, 与小姑娘道:“姐姐没看见你的父亲和兄长, 或许他们逃到别处与你走散了。”   “真的么?!”小姑娘闻言神色稍燃惊喜。这么厉害的人说父兄可能去了别处, 她自是十分相信。又怕父兄就此逃远再难相见,即刻与聆鞠躬道:“谢谢姐姐的救命之恩,我得去找爹和哥哥了。”   语毕,小姑娘像是怕再被恶鬼发现一样,一路寻着礁岩、渔船、破屋等遮蔽物煞有介事的隐藏着小小身躯,踉跄却谨慎的向村中跑去。   一时间,聆生出几分惊诧,默默起身立在海滩上。但见那小姑娘不过六七岁年纪,竟有如此无畏胆识和细腻心思,不由愈感悲凉。小姑娘这样当真了根本不存在的破碎希望,不知她走进那空寂得没有活人,没有尸体,甚至连道鬼影都没有的渔村时,又该会陷入怎样的失落恐惧。   聆亦很清楚,此时村中冤魂恶鬼尽已消却,再没有任何能伤害小姑娘的邪灵妖物,她大可以就此离去了。但她却怎么也移不动脚步,视线一路牵挂在小心翼翼渐渐行远的小姑娘身上。终于,聆实在不忍这样乖巧聪颖的小姑娘在劫后余生后,还要再次蒙受残酷现实的更深打击,她脚下轻轻一点,流风回雪间便又拦在了小姑娘的面前。   “别去。”聆将撞进她怀中的小姑娘紧紧揽着。   小姑娘仰起头,与聆对上眼眸,脸色已经全然青黑,迷茫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聆还没想好怎样回答才不会对这孩子太过残忍,小姑娘却是身躯一软,整个人都在聆的怀抱中昏厥过去。   聆忙蹲下身,仔细查看小姑娘情况。但见小姑娘原本苍白的脸色蔓延着墨黑之色,双唇乌青可怖,双目紧闭神情痛苦,气息极致微弱,很快便只有出气没了进气,呼出最后一声哑音后,头一歪就死在了聆的怀中。   “小姑娘?”聆一怔,只觉心头骤然一阵紧缩。她的剑下夺去许多妖鬼邪魔的性命,但却从未亲手捧过一具流尽生命的孩童躯体。眼看小姑娘的额头之上缓缓涌出一团黑色的浓雾,即刻便要化作迷茫怨灵归向鬼域。聆急将真气汇聚在手指,触进黑雾之中,挽转缠绕,把那一团黑色的怨气强行留在指尖,然后按住小姑娘的眉心硬打进去。   小姑娘娇弱的身躯微微颤动,长长吐出一口墨色的呼气,胸口又恢复了起伏。聆一直紧皱的心脏也才跟着舒缓了一些。   鬼煞!绝对是鬼煞之气!   小姑娘已近往死,聆不敢怠慢,将小姑娘身上染着斑驳血迹的短衫扯开寻觅,果见小姑娘左背心口处印着一团浓重的黑色淤青,定是鬼煞的入侵之处了。   此情此景,聆既内疚自己方才太过疏忽,又庆幸自己没有一走了之,但更奇怪怎么这孩子被鬼煞染在心脉重处,却竟撑了这么许久。   或许这便是机缘吧,她命数当有此劫,亦该得我相助。   聆叹息着,抱起小姑娘寻到一处背风的海礁下,快速设起结界后匿身其中为小姑娘延生续命。小姑娘心脉虽险,但聆之道法何其高深,真气何等深醇,急急徐徐,刚刚绵绵,整整耗了三日三夜时间为小姑娘重筑了经脉,生生将一个必死之人从鬼门关口给拉了回来。   海涛声声入耳,小姑娘算是暂时脱离危险,睡得昏沉却又怡静安恬。聆收了真气,默默注视着小姑娘稚嫩的脸庞,思量着这与世无争的小渔村到底是遭了什么天灾大劫,竟至转瞬之间只剩小姑娘孑然一人。   许是在做梦吧,小姑娘长长的睫毛随着微微转动的眼睛轻然抖动。聆怕她梦中恐慌,忍不住勾起手指,用手背贴附在小姑娘的脸颊上轻轻抚触。显然小姑娘察觉到了令她安心的力量,重归平和。聆见了亦不自所知的露出了淡然笑意。   不愿打扰小姑娘的养息之眠,聆收回手,只以柔和目光关护着小姑娘。望着望着,心中又涌来一阵怜惜。聆忽然愣住,发现不过与小姑娘短短相处三天,自己的心境竟与往昔有许多异样,似乎动了太多的俗世恻隐,她不得不在心中盘算接下来该怎么做。   小姑娘刚刚重铸筋脉死而复生,又被鬼煞缠身命在旦夕,如果撒手不管即刻离开,小姑娘则必死无疑。但若想让小姑娘顺利活下去,就必须每月为她稳固一次经脉,直到她的经脉能够独立抵挡鬼煞侵袭,并将体内鬼煞尽数驱除干净。   如此,聆就要继续留在尘世,教习小姑娘学会筑起气海修缮经脉的道法。少则五六年,多则十几二十年。可聆有点畏惧,才短短三日她就开始为一条俗世性命耿耿挂心,待那么久的话,真不知要怎么耽于凡情。   正思虑,聆忽感海礁附近渐渐隐来一阵死灵之息。她立时清空脑中辗转持剑起身,心道小村已无活口,怎的鬼军卷土又来?   很快,一袭白衣瞬间闪现在海礁暗处,长剑出鞘,映着寒光架在黑袍之人的喉前。可那黑袍之人也不是庸凡之辈,只徒手便稳稳捏住了聆的剑刃,以极大的压迫之力阻断聆的攻势。   聆见此人长袍墨如深空,直垂在地,不知是被海风吹动还是为他自身气场鼓动,猎猎招摇,十分威风。而他的煞气极其深厚,甚至重得现了实形,化做浓郁黑雾环绕其身。而聆的长剑上本流动着银色的月华,这人手指拿处,月华竟然难抵煞气浸染,晕开一团墨色。   聆道此高深莫测必非常人,又将容貌尽数藏在罩帽之中难断身份,便迅速在脑中猜测来者身份,究竟是妖是魔还是鬼。   可那人似乎并不介意暴露身份,摘下罩帽,露出一看便是身经百战留下满面创疤的沧桑脸孔,低哑笑道:“我说世间怎有起死回生之力,原来是九霄上仙天御大神要从我鬼域强夺魂灵。”   “鬼雄?!”聆凛然一惊,没想到竟是匿迹万年的下界雄首鬼雄常亲自找上她来。而所谓的强夺灵魂,大概就是她救下的小姑娘性命吧。   听闻聆叫出他的尊号,常反倒有些许诧异,随即仰望海上苍空,寂寥道:“天御大神好眼力,如今那上面可没有几个庸仙能认出本尊来了。”   算是对聆认出他的一丝礼遇,鬼雄常松开了捏着长剑的手。   聆便将长剑收回,又向鬼雄责问道:“小村鬼祸,生灵涂炭,鬼雄何以下此毒手!”   “凡人性命有如草芥,你竟觉本尊会做出此等屠戮蝼蚁的无能之举?”鬼雄常不以为意的向聆走近几步,冷哼道:“看来是我高看了你,天御大神也是在仙霄之上呆的太久,根本不察凡间生死,出了祸事便往本尊身上一推。然后怎么着?是要将本尊擒去仙庭于那……仙帝面前问罪吗?”   聆拱手冷道:“纵然仙君乃下界雄首,但若如此残害无辜生灵,亦难逃仙律责罚!”   “别叫我仙君!我不是什么神仙!!!”鬼雄大声吼叫着,周身煞气剧烈涌动。但很快他就冷静了情绪,咬牙切齿道:“本尊此生最憎背叛,这渔村之灾不过是一个背叛本尊的叛徒造的孽事。而且莫说一个小小渔村,便是更大的镇子更大的城郭他也血洗过了。本尊今日前来,便是想劝天御大神在这人世上遍走一遭,随便找个蝼蚁问问银眼之祸是怎么回事吧。”   “银眼之祸……”聆在心中默念一遍,又向鬼雄道:“既是鬼雄手下叛徒所为,鬼雄亦难辞其咎,如何不出面制止解决!”   鬼雄呵呵的笑起来,毫无生气的黑色眼窝里泛起了隐晦的杀机,向聆道:“天御大神说笑了,银眼夜魔是魔,并非我鬼域之奴。魔君筑尚未过问,本尊又何必屈驾插手去管?”   魔君筑,聆知道,他是个因仇失心的大魔,数百年来心思都在精进魔功以求复仇上,所以他虽为魔首却很少在人世为非作歹兴风作浪。没想到久不涉世,人间何时多出这样一个草菅人命,血杀无辜的银眼夜魔来。   常见聆陷入思虑,故弄玄虚的神秘低问道:“天御大神一定在想银眼夜魔为何要大肆屠杀凡人吧?”   想起海礁之下的小姑娘便是在这场杀戮之下失去了一切,聆眉毛一凛,问道:“听鬼雄的语气,倒是知道缘由了?”   鬼雄点点头,咧着嘴角邪佞笑着。   聆专注问道:“究竟为何?”   鬼雄放声笑道:“便是为了以人血滋养你遗落的仙霄筑基石啊!”   “我……遗落的……筑基石……”鬼雄的话语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凿在聆的脑海和神识上,她顿时懵在原地,甚至因为过于震惊而难发一言。   “姐姐……”小姑娘不知什么时候醒来,竟从结界中走了出来,由背后握住了聆的手指。   聆的心头猛然一颤,下意识将小姑娘拦在身后。   小姑娘疑惑的探出头,稚嫩懵懂,仰头问道:“姐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发呆?”   一个人……   聆定了定神,再看面前,哪里还有鬼雄常那如深渊一般昏暗的黑色身影。   ※※※※※※※※※※※※※※※※※※※※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   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亦,亲你这一波真的厉害,99.5%跟我的设定初衷相同。   真没想到能有人会想到这么多我想过的桥段个彼此的关联。   就像我写很多很多的字7、80万甚至以后还有更多章节就是为了解释这些。   但却突然有个人说:啊,我懂了。   这感觉真是……一言难尽,太棒了!   反正,这波回复我给82分,剩下的18分,请允许我为你call个666!   ==============   隆重感谢:   ==============   二百五不找大老爷的红包包   背对幸福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5-19 23:59:56   品茗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5-20 00:15:41   夏夏君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5-20 00:20:32   fghj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5-20 00:23:55   品茗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5-20 00:33:08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8-05-20 13:59:47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5-20 14:00:12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5-20 14:00:22   品茗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5-20 20:38:39   品茗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5-20 21:27:22   朝左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5-20 22:34:32   ==============   读者“nora”,灌溉营养液 +10 2018-05-21 09:31:33   读者“二百五不找”,灌溉营养液 +50 2018-05-21 04:24:51   读者“TheElderSun”,灌溉营养液 +10 2018-05-20 10:43:39   读者“”,灌溉营养液 +40 2018-05-20 01:29:20   读者“夏夏君”,灌溉营养液 +10 2018-05-20 00:25:20   读者“背对幸福”,灌溉营养液 +10 2018-05-19 23:59:56   ==============   谢谢大家,谢谢你们!!! 第207章 【前尘骤起】207   “怎么是一个人, 不是还有你在么。”聆呢喃着,回应了小姑娘握着她的力量。她将小姑娘的手牵起来做出决定,向小姑娘柔和言道:“现在开始,你跟姐姐一起走,姐姐陪你去找爹爹和哥哥好不好?”   小姑娘十分惊讶, 愉快的瞪大眼睛点头道:“嗯!”   “你叫什么名字?”聆问。   “小舟, 我叫叶小舟。”小姑娘回答。   “我叫聆。”聆淡淡介绍自己, 又道:“我教你一些功夫好不好?”   叶小舟歪着头,疑惑道:“是姐姐用来打败那些恶鬼的功夫吗?”   “也是也不是。”聆想了想,牵着小舟边走边道:“小舟想要斩妖除魔么?那首先要学些让身体变得强起来的基本道法。等你学会了持明术,我就会再教你习诛邪术。”   “嗯嗯,我学我学。”聆的话小舟似懂非懂,倒是很乖巧的马上改了口, 仰头向聆问道:“可是聆师父, 什么是持明啊?”   聆满是怜爱的在叶小舟头上摸了摸,心道这孩子达鹤宇境之日, 便是能自行肃清体内鬼煞之时。既然自己难在人世长留,又何必与她欠下师徒之羁, 将来分别时徒惹她心酸难过, 于是便向小舟温柔笑道:“你我便算有缘, 不必叫我师父。”   可叶小舟却十分认真的与聆答道:“姐姐要教小舟功夫,小舟便是姐姐的弟子, 自然要叫师父的。”   聆听了, 扬眉笑道:“这不是还叫我姐姐呢?”   小舟一愣, 慌忙解释道:“是弟子还没习惯改口,聆师父莫怪。”   “随你叫吧。”聆将手揽在小舟肩头,无奈道:“我不认就是了。”   “啊?聆师父不认小舟怎么行啊?”叶小舟拽着聆的胳膊摇晃,又沾沾自喜道:“聆师父这么厉害,以后还会收别的弟子嘛?不过没关系,就算有我也是聆师父的首徒大弟子,他们都要叫我师姐的!”   “你这小家伙,想得倒比我还深远。”聆被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逗笑,也懒得与小孩子争辩,便故意严肃神色摆出当师父的样子,谆谆教诲道:“你不是想知道持明是什么吗?师……姐姐给你讲解,你要记好,持明啊,就是……”   海滩细沙,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手牵着手渐渐行远。涌上岸边的浪花随在身后,反复抚摸着那串深深浅浅的足迹,将它们揉进了悠悠岁月沧桑里。   不过这许多细节聆都没有与昀讲出来,她只是忍着神咒的痛击告知昀那块遗落的筑基石现在该是在人间的一个大魔手上。又道大魔狡猾,隐匿至深。筑基石已在尘世历经七百多年的血色洗礼,邪气深重,让昀找寻之时切莫掉以轻心。   昀点点头,转身离去。刚走了两三步又停下来,回问聆道:“聆在此处不知要关许久,人世时日如白驹过隙,只你回来的这两三天下界就已过了两三载寒暑。我此去,聆可有,可有……什么话要我向什么人传达……”   聆见昀欲语又休,暗有所指,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淡淡的摇了摇头。如今的处境,她不想让叶小舟知晓。她宁愿叶小舟就抱着一丝期望安然度过数年,然后在失望中淡了对她的念想,最后再将她遗忘在时光里。   昀见聆手腕脚踝上的锁神镣又泛起了光芒,知她定是想起了尘世里让她挂心的人。昀叹了口气,他算是知道聆并非为谁蛊惑,而是真的倾心于人了。不然聆怎么会在目光中流露出既留恋又决绝的矛盾神情,嘴角却依然微微笑着,那样无憾,那么满足。   “他……很好么?”昀试探询问,为聆沦落红尘而惋惜。   聆没有回应,身体微微颤抖着,神咒的痛击让她再次咬紧牙关皱起了眉头。直到灵魂与身体稍稍缓和之后,聆才又柔柔注视着昀,轻轻点头。   昀怔住了,随即回以聆一个释然明朗的笑意,离开了这片苍白的禁锢。   竹屋一别,又是十年。与聆一起走过山川湖海的十年光阴好像从茂密竹叶中漏下的斑斓光影,清晰又遥远,璀璨又虚无。而聆不在的十年,叶小舟便只看得到这世界黑白模糊的轮廓。   多少个夜晚,她宁愿蜷缩在风卷残叶的竹林间,也不愿再躺上那席浸满泪痕碎了情梦的竹榻。又有多少个夜晚,经不住思念的叶小舟还是在久久伫立后推开了竹屋的房门。   屋中的一切都没有变,只要点起灯盏亮起火光,她就能在泪痕模糊中看到聆与她在榻间耳鬓厮磨、灼躯交缠的往昔旧影。甚至用力捂上耳朵,亦能听见脑海耳畔中声声回响的低迷喘息。   聆说过她不会走,很快就会回来。   可是,十年了......   叶小舟淡然的笑着,饮尽手中琥珀色的桂花雪。也许十年该还不算久吧,不然怎么与聆相伴的十年就宛如转瞬的烟火,匆匆得还来不及珍惜品味就消散得无影无踪了呢。   现在喝的几坛桂花雪是叶小舟亲手酿的。从十年前开始,每年都要采正当时的桂花,取最凌冽的寒潭水,一坛又一坛的酿下。谁知道聆什么时候会突然归来,却没有桂花雪与她洗尘呢?   可若超过三年,桂花的香气就差了。叶小舟又要把尘封太久的桂花雪打开,一个人对着满月无言语酌饮,任思绪漫无目的的回溯在与聆一同走过的丛峻高山,行过的汹涌海洋,入过的纷乱尘世,亦或是剑扇共鸣将邪魔妖鬼之血染在利刃上。   但她最念的,始终都是此间安然。在人迹罕至的紫麓山中,一从竹屋,一颗老树,一轮明月,还有月色辉光中那个刺在心尖上的人。   这竹屋正是十年前搭起来的,叶小舟于此竹林间达了慧悟,聆便说这山甚有灵气,日后必是人间仙境,执意要在此处住下。   于是叶小舟攀上了白雪皑皑的山岭最高处,向下瞧了风水,回来直与聆摇头,说这山七峰争秀,足林丰水,好是好,只可惜旁边还横卧着八莽山的三道坚脊,宛如三柄凶刃时刻悬在身侧,实在是怒涛暗藏的肃杀之象,不如另寻别处。   聆却笑着不允,只道肃杀是劫,仙不应劫何以问道,人不历劫何以登仙,魔不遭劫何以覆灭。世人只知修仙好,却不知意欲为仙必先历难。如此生杀相间之地,岂不正是仙人魔三界相接的渡口,更易参透鹤宇之境,再达青玄?   叶小舟辨不过聆。纵然能辨,只要聆向她投来温和坚定的目光,她便会立时放弃一切立场笑着妥协了。   劫难。   叶小舟眯着眼睛望向夜空,思量着埋藏心中许久的疑问。如果七岁那年业火染红夜空,鬼煞血洗渔村的灾祸便是她此生最大的劫难,偏偏为何又是因此与聆相见?然后,再将残酷的相逢化作残忍的离别。   又或者,遇见她,才是此生渡不过的劫。   叶小舟有些醉了,八月的桂花雪绵醇柔和,唇齿留香,仿如心爱之人消散指尖的温暖,微醺在双眸,撩拨着潸然欲落的刻骨相思。   如果十年前的中秋,她没有达了鹤宇之境聆便不会以桂花雪与她相庆。她也没有借着酒意缓缓临近醉卧榻上的聆,那么今日是否就不会只有自己一人在此照影独饮?   可惜,这些假设全部都不会再有答案。就像聆也不曾知晓若九世修行之前便遇了小舟,自己会在仙凡之间怎样取舍。   又是一年中秋月圆,如今的紫麓山已不像十年前那样寂寥。点点灯盏,漫漫星辉,依稀可闻的笑言和冲天而起的烟火声皆是天御宗弟子和乐欢宴的热闹气氛。   莫看此时小舟淡享安然,这十年间世事也曾动荡。聆离去后,叶小舟循着聆的嘱咐,清净自身鬼煞,苦修道法,钻研咒阵,终与二十四位道法高深之人携手将银眼夜魔封印在八莽山中,彻底终结了贻害天下苍生的“银眼之祸”。   其后,这二十五人为了稳固五色五行阵的封禁,便长留紫麓山中修法问道,谁知竟引来许多慧根深厚道骨俊逸的贤能异士前来求学。列位真人亦愿将所负之能传与世人,纷纷倾囊相授,如此,便有更多人前来拜谒。直至后来,来的人多了,竟成宗派。   那日,二十四人皆道叶小舟曾得天御大神亲传道法最高,封印银眼夜魔之役又身在主阵正中,直击夜幽邪石,实在居功至伟,一致推举小舟坐这宗主之位。小舟却道自己年纪尚轻,不及而立,若是传弟子些驱魔斩鬼的本事到无妨,但要她去理宗派事宜那便是真的为难了。   众人拗不过小舟几番推辞,只好再奉人称“荡魔道人”的江判为首,是为一宗之主。至于宗派名号,小舟直言“天御”二字,众人皆无异意。这世间大难得以平息,全仗天御大神所遗奇阵,天御之名该当为世人铭记。   “聆……”   竹屋门外,青石桌边,叶小舟试着张开哑言的双唇,轻呼那个久抑在心却没有机会再唤出口的名字,瞬间便被骤然涌出的熟悉和陌生哽住了喉咙。   夜空墨蓝,满月清冷。那遥远星河的深邃之处,便是尘世之人世代敬畏在心却又万分向往的仙霄胜境,更是小舟所思之人不得不归去的来处。她兀自向星夜伸出手去,像是以掌心索取,亦像是以手背轻抚,怎奈指隙之间既望不见聆的容颜也触不到聆的温暖。只有夜风带着清冷寂寥纠缠手指,迟迟停在半空。   “师姐,你去嘛。”青衣的小师妹推了推身边的小师姐。   “还是师妹去。”小师姐摆摆手,扯着小师妹往前。   “我?”小师妹躲在大树后面,为难道:“我可不敢打扰叶真人,你看她又喝醉了,好像很不开心。”   小师姐叹了口气,小声道:“师尊不是说咱们修道之人不宜饮酒么?怎么叶真人每年中秋都要躲到这小竹屋来喝酒。”   小师妹一脸懵懂,她只知道叶真人是个名闻天下的了不起的人物。而且叶真人平日虽然少问宗内事务,但教习她们道法时,目光却是温柔至极的。她还记得那日叶真人第一次来道场授业,淡淡说起持明的样子。   你们要记好,持明啊,就是……   那一刻,徐徐清风之下,叶小舟眉目净朗,青襟飞扬,似有淡淡哀愁,却又隐忍从容。   小姑娘仰慕观望,只觉得此刻谁要是跟她说这位仙姿俊逸的叶真人是天上下凡来的神仙,她也是相信的。但正是这位好似尘世一切繁芜都不在心的叶真人为什么每年都要来此饮酒大醉,她却是一点都摸不到头脑。   小师姐见小师妹踌躇不前,急道:“师尊还等着叶真人给神宫大殿的山墙题字呢,要不咱们一起去请她?”   小师妹点点头,一被小师姐牵了手,她好像忽然就有了前去打扰叶小舟的勇气。   ※※※※※※※※※※※※※※※※※※※※   隆重感谢:   ============   fghj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5-21 22:49:06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8-05-21 23:17:35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5-21 23:21:13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5-21 23:21:53   亦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5-22 00:32:55   ============   读者“页面找不到”,灌溉营养液 +10 2018-05-23 09:39:40   读者“TheElderSun”,灌溉营养液 +10 2018-05-22 14:28:52   ============   感谢大家~鞠躬~ 第208章 【前尘骤起】208   喝彩声中, 叶小舟由半空盈盈而落,收了手中道法。歌风扇的利锋在天御神宫正殿的山墙上留下了一个轻灵洒脱的“御”字。众人只道叶真人道法了得,没想到书法也是深有造诣。倒是荡魔道人江判望着叶小舟的墨宝,读出其中意味,默默捻起了胡须。   叶小舟不愿自己一身酒气双颊绯红的样子给天御宗门人留下不当表率, 寥寥寒暄几句, 便摇起歌风扇信步出天御神宫殿门。   “小舟。”江判跟在后面, 追出殿外。   叶小舟微微踉跄转身,轻向江判歉意笑道:“小舟酒后失态了,宗主尽管责怪就是。”   江判摇头道:“叶真人误会了,老朽并非为指责真人饮酒而来。”   叶小舟疑惑道:“哦?那宗主唤住小舟所为何事?”   江判犹豫道:“有些老朽许不该过问的事却让老朽实在心忧,存了几句冒昧的话不知与叶真人当讲不当讲。”   叶小舟闻言先是一愣,随即随和笑道:“但请宗主直言。”   江判走上前, 与叶小舟边走边聊, 缓缓言道:“叶真人方才以宝扇做铜笔,以真气代香墨, 行文走字间皆透着道骨仙姿。况且山墙坚硬高大甚难篆刻,叶真人却也一气呵成, 潇洒利落, 着实令老朽佩服。但真人所书之字么……”   “是了, 可惜我是个女子,没有雄瞻天下的霸气。今日偏又醉成只软脚虾, 所书之字刚劲不足, 毫无风骨, 真是惭愧。”叶小舟亦知道自己笔下问题,不待江判指出自己先道出来。   “叶真人言重了。”江判却是叹了口气,低与叶小舟道:“真人所书御字虽然略欠刚猛,但亦不失轻婉灵动,极有仙韵。许是老朽多虑,方才我见真人行笔之时面上神情悲伤黯然,字里画间亦镌着深思酌念。联想真人每逢中秋必于山间独自愁饮,老朽不该多嘴,可又实在挂心不得不问,真人可是有什么未了之事亦或是牵念之人……抑郁在心?”   “我……”本想避开记忆的突袭,却被聆的容颜瞬间充满脑海。叶小舟顿了顿,合上手中折扇,下意识轻柔抚摸着扇柄。须臾才与江判道:“是有些未了的人和事,但不算抑郁,劳宗主费心了。”   江判一生阅人无数,什么人鬼妖魔的障眼伎俩他没见过,叶小舟的反应与回答实在不符,他哪里会信。不过他也没有立时拆穿叶小舟,借着月色与灯火,江判仔细端详着叶小舟闪烁的神色,人在醉态之下情绪愈易显露难盖,所以不过数目之间,江判便读懂了叶小舟早有青玄之资却始终难破青玄之关的原因。   江判见叶小舟刻意回避,语重心长道:“叶真人仙姿卓群实乃当世奇人,年纪轻轻便有如此造诣,又曾得天御大神亲传,想必他日登临九霄不过是水到渠成之事。”   叶小舟闻言,心有亏虚,兀自摆手道:“宗主谬赞,小舟凡心难静,青玄之关始终难悟,何谈一步登天。”   江判听了,切切言道:“所以,老朽实在不忍真人为俗世陈情牵扰,误了大道之机,这才唐突出口相劝。万望真人莫要执于心念,当逝者便随其去,需知道与缘皆是越强求越是难上加难。”   听江判这样一席话语,叶小舟怔怔立在原地。她手中的歌风扇虽无甚变化,但扇坠上吊着的一颗赤色小石却泛起了幽幽红光。   江判见状,更加忧心,与叶小舟道:“叶真人,这夜幽石实乃邪物,你这样总是随身带着难免会影响你的心绪。不如暂将它置在神宫大殿上,由我等二十五位道友轮流护看?”   “不妥。”叶小舟轻声回绝,纵然仍有醉意,却十分清晰的与江判言道:“聆……天御大神归返仙霄之前曾嘱咐我,邪魔乱世之时务必尽力平息祸乱。我等与银眼夜魔苦战之下方知人世三百余年血雨腥风生灵涂炭,竟是邪魔之辈争夺此石种下的祸根。如今局势方安,天御宗也是初建,难保有什么妖邪还在觊觎此物,我又怎能在陈真人,何真人、孟真人和连真人研习出净化夜幽石的阵法前将它随意置在众目睽睽之下。”   江判为难道:“封魔殿尚未建成,确是没有个好的去处安置夜幽石。”   叶小舟道:“宗主也说这石头至邪,易扰人心性。那便还是由我一人先行持着,待到封魔殿建成,封魔阵筑就,再将它放去净化,也免了殃及其他道友。”   其实叶小舟执意自己留着夜幽石不过两点原因。第一正如她所说,七百年邪血滋养夜幽石已然魔气深重,如果没有极深的定力和道法造诣,难免受其纯粹强大的力量侵袭诱惑,不知不觉间便已走火入魔。叶小舟深知自己为情所困难破青玄,便也无所谓修道受阻反为其堕了。不如就由自己将夜幽石带着,让那其他二十四人能够静心修行早登仙霄。   至于第二点原因,即便别人不晓,叶小舟却知道这夜幽石乃是天御大神聆的遗落之物。哪怕仅是私心,叶小舟也想将它留在自己身边。   江判不知叶小舟心思,但却知道叶小舟决定的事情便再难动摇,只好沉默着点头。   叶小舟又道:“青灵峰雪顶上的问天塔已然落成,明日我便带着夜幽石入问天塔闭关。一来于高远之处监察八莽山的封印,二来么……”叶小舟朝江判莞尔一笑,难得调皮道:“小舟就按宗主的意思,关起门来静静心。”   许是叶小舟觉得江判的年岁与该是她的父亲相当,江判又不像其他道友那般对她或敬或畏,而是常以长者之情关怀小舟。这份情谊,叶小舟虽不言明,但也欣然接受。毕竟从聆决然离去,便再无人再将她当做受了伤痛的孩子看待。一切离别的委屈,一切痛失所爱的迷茫,一年年漫长煎熬的岁月,都在逼迫着叶小舟不得不用坚强来伪装自己。或许叶小舟早就忘了怎么向人撒娇,但亦父亦友的江判总会让她稍稍放下些心防,流露些不足为外人道来的情绪。   江判听闻叶小舟的决定虽还有担忧,却被叶小舟满满自信的神色说服。这样的表情与银眼夜魔大战时他也见过一次。那时叶小舟于主阵正中一跃而起,迎着夜幽石迸发的邪恶凶光直击而上,仿佛从未将那具有摧毁一切生灵之力的邪物放在眼里。众人只道叶小舟自视甚高无所畏惧,唯有江判发现叶小舟深眸之后暗藏的诀别之情。只可惜不能知晓是何情愫困扰了这个年轻的道师,才让她如此毫无留恋的舍得性命。   翌日天明,叶小舟酒醉已醒,便与数位道友辞别,青衣宝扇独身进了问天塔中。   岁月孤寂,餐风宿雪。青玄关前,总有一袭白衣身影,柔眉灵目,一笑一颦牵动人心。不知许久时光,叶小舟再次由青玄境的临界点败落回鹤宇境。索性淡漠卧在霜雪之中,任由冰冷寒意侵袭炙热的身体,昏昏沉沉,怅然若失。   手中歌风扇轻躺掌心,小舟没有去看,但那颗红色扇坠暗暗闪烁的幽光却似乎更胜从前。谁会想到纵然没有鲜血润养,夜幽石亦能与人之哀怨暗中gong鸣。叶小舟感受着来自背上的清冷,这样的寒意对常人来说片刻都难以忍受,但对于叶小舟却是十分享受。   犹记尚未达鹤宇境时,残留体内的鬼煞之气还需聆为她修缮经脉才能摒弃舒缓。那时,聆温柔素手抚按在胸口脊背上,清冽的真气便由聆的掌心缓缓渡来,清爽,温醇。   叶小舟随手操起一撮积雪融在手心,想起自己七、八岁年纪时亦是心如白雪,何其清净洁纯。每每修缮经脉都是自己乖乖解下外衣,任由聆的双手在她身上抚按。还一心想着只是在与聆师父练功修道,从未动过什么杂乱心念。   到了九、十岁年纪,叶小舟又调皮得紧,一到修缮经脉时便四处跑走乐与聆捉迷藏,结果每次都是被聆点了定身咒强行揪回去输入真气。那时的她也是极为坦荡,虽会扭扭捏捏脱下外袍,但在聆伸手过来时还是会不服气的挺起胸膛直迎上去。   一想到儿时自己那无情便也无谓的样子,叶小舟摊在皑皑白雪之上,忍不住无声的笑了笑。   再到了十二、三岁年纪,叶小舟倒是不跑了,反而像换了个人一样,只是默默脱下外袍,默默的背对着聆,一声不吭,也不怎么与聆对视。便是那段时间,叶小舟发现了自己的变化,无论身体还是心境都与往日再不相同。   她会下意识的将自己的发丝梳得与聆相似,也会趁聆不注意时偷偷按按自己胸前慢慢隆起的青涩弧度,更知自己明明不善用剑却总要拿着聆的长剑像模像样的模仿聆的身姿。   她还发现往昔与聆一起修习道法行走天下时,她常被壮观的景致或热闹的街市吸引。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的视线便总是追寻的聆的身影。明明呆在聆身边的每一天都十分快乐,却又像在心头抑了许多无法诉说的莫名烦恼。   然而到了十六七岁的年纪,叶小舟早已清楚自己为什么烦恼,也知道自己对聆究竟起了怎样的情愫。也正是那次修缮经脉让叶小舟发现聆或许对她也有同样的心情,才促使她下定决心去要证实聆的心意。   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一次行功筑基,叶小舟面对聆,心脏却剧烈的跳动着,目光亦闪烁着难以平息的异样神采。   “聆……”叶小舟试探着呼唤。   “怎么?”聆望向叶小舟,几分疑惑道:“如何不叫我师父了?”   叶小舟扬起嘴角,用不以为然的样子掩饰着内心的悸动,故意道:“记得初与聆相见时,聆说我可以不叫你师父的。”   “我是说过……那,那便随你吧。”聆未及多想,心道也是,那时自己确实说过这样的话,只是这许多年被叫惯了师父,叶小舟忽然改口有些突然罢了。于是她照寻常那样端坐榻上,准备为叶小舟修筑经脉。   叶小舟见聆已然就绪,便也轻身坐上榻沿,将外袍缓缓脱去。此时正值秋爽季节,午后虽热但日落西山后暑气便也渐渐消去。所以叶小舟的身体带着灼热气息缓缓靠近过来,终于引起了聆的注意。   “小舟?”聆见叶小舟并不坐好,而是目光灼灼的望着她,下意识皱起眉。   叶小舟扬起嘴角,找了个拙劣的借口,低哑笑道:“聆,天气好热,我……我多脱一件衣袍,可好?”   “热……?”聆闻言一怔,暗自嘀咕,明明她与叶小舟修缮经脉所提的都是清冽之质的真气,小舟怎么会觉得热,莫不是鬼煞之气在小舟体内起了什么异变……   但很快,聆便发现自己担忧错了问题。叶小舟在她迟疑之时已将贴身的白衣轻轻落下。此时此刻,与聆咫尺之间,举手可触的便是叶小舟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光洁身躯。   薄薄夕暮,小屋之内尚点起灯火。以至于光线昏暗不堪中,若不仔细,聆便只看得清叶小舟起伏初现的身体轮廓。叶小舟抬手将发髻松下,顺滑长发瞬间随意散下,落在她极富弹性的肌肤上,若有似无的挡住了聆刻意避开视线的柔软之处。   “小,小舟……”聆不知自己为什么要吞了口水,尴尬的别开眼神,结巴道:“你,你不再是个小姑娘了。”   “是啊……”叶小舟轻然一笑,忍了许久的赞美终于有机会说出口。她近前一些,像儿时那样牵起聆的手,却以细瘦的手指缓缓伸进聆的指间,与那人十指相扣着低喃道:“但聆……却从未改变,总像是落下凡尘的仙子。”   ※※※※※※※※※※※※※※※※※※※※   隆重感谢:   ==============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8-05-22 23:59:43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5-23 00:00:19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5-23 00:00:33   fghj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5-23 00:36:54   朝左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5-24 12:14:34   朝左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5-24 12:18:11   29283218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5-24 12:42:40   29283218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5-24 12:42:58   29283218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5-24 12:43:13   29283218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8-05-24 12:43:39   ==============   噗,这次没有营养液。   不过租租依然在各位读者大佬爷的爱的“滋润”下茁壮的成长着!   (茁壮?是体重吗喂?)   ==============   谢谢大家~~鞠躬!!! 第209章 【前尘骤起】209   “我……”聆的心头猛然紧皱, 叶小舟提醒了她,她确是九天仙霄之人,怎可,怎可与凡人这般……   于是聆用另只手将叶小舟扣着她的手推开,故正神色道:“我的意思是说, 你的鬼煞之气已然淡去许多, 真气也精进不少。下次不要再……这样来找我修缮经脉, 你可以……”   “我可以怎样……?”叶小舟觉得聆明明很是为难却要故作镇定的反应十分有趣,反而更加近前。看起来一幅毫不在意自己的身体暴露在聆眼前的样子,但其实她亦何尝不是早已臊红了脸颊。好在昏暗的光线完全将她的脸庞藏匿在了阴影中,才让她的兴奋之情在惴惴不安里找到了一个安全的隐蔽之处。   果然,聆的声音愈加局促起来,有些哑然的回应道:“你可以自己试着调息, 以自身能力渐渐驱除煞气……我, 我又不能跟着照顾你一辈子……”   突来的话语惊醒了沉迷在情愫中的叶小舟,这个抛去矜持只为与心仪之人亲近再亲近几分的少女忽然意识到她和聆之间还有“别离”二字。像是与至亲家人的别离, 与故乡渔村的别离,原来总有一天, 她亦会与聆别离。   “聆要离开?你要去哪?为什么不能带我一起去?”叶小舟的声音不受控制的增大了, 带着不可置信的颤抖。   聆闻言一怔, 后悔自己竟在无心之间把一直不忍说出口的事实讲了出来。虽然她深知迟早会告知叶小舟自己终将离去,但却从没想过会是这种契机, 这种方式。   倒是叶小舟一天天长大, 早就明白了聆当初说带她去寻父兄不过是一句善意的谎言。那种灾祸, 那种惨境,就连被聆救下的她也要每年每月修缮经脉驱除鬼煞才能得以续命,怎么可能还有人幸存而活。所以叶小舟也猜到了聆那日决定将她带在身边的原因,无非就是动了恻隐之心,不忍见她被鬼煞侵袭而亡。   而现在,叶小舟从聆无心脱口的话语中忽又察觉了聆授她持明之术的本愿,原来不过是想她有朝一日能够自行修缮经脉,便可再无牵挂的离她而去。这让从未想过与聆分别,甚至还想再进一步与聆相知相惜的叶小舟很是震动,仿佛满腔炽热的情感猛然受到寒霜冷雨的洗礼摧残。一时间,百般委屈羞愧尽数涌上心头。   聆见叶小舟愣愣的坐在榻上再不言语,便知自己千躲万避还是惹了叶小舟伤心,将原本弥散在两人之间的暧昧气息瞬间化作了凝重的空气。心酸骤起,聆犹豫片刻,俯身拉住叶小舟褪在手腕腰际的贴身白衣,前倾的身子也因此尽数贴在了叶小舟的身前。   少女青涩的身躯宛若回风青柳,淡香柔软,散发着诱人拥抱的温热。叶小舟的肩头就那么若有似无的依在自己的锁骨边,恍惚之间,聆发现自己险些就要心疼的将叶小舟揽进怀中。叶小舟不过微微一点触动,便让她脑中警钟大作,甚至还胡乱想出些温柔乡英雄冢之类的夸张字眼。   于是聆赶快收拾了不安的心绪,将那柔软的白衣轻轻拉回少女肩上。手指小心翼翼的从领口掠过胸前再到腰侧,像叶小舟小时候那样一颗颗为她系上纽襻,并用淡而忧伤的口吻轻责道:“都说你不是个小姑娘了……可要矜持些才行……”   而那个失神的少女现下亦是心有百味。聆这般动作忽然与她十分相近,叶小舟心中又悲又喜,真想就这么扑进聆的怀中撒泼打滚的哭一场,要她答应自己不会走。   但叶小舟知道自己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更不想聆再把她当做一个孩子。她怕,甚至是有些恼羞成怒,怕聆只是为了给她修经脉续残命才把她带在身边,更恼怒自己竟不争气的用羞耻情意回应了人家的无私情义。   初萌的春情就这么与莫名的自尊别扭的纠结在一起,直教叶小舟实在禁不住聆在说出残忍话语后又给予的温柔,嗒嗒落下泪来,却倔强的不肯吭出一声呜咽。   许是眼泪起了作用,这次聆没有将不知所措的叶小舟拒绝推远。叶小舟终于如愿以偿的被聆揽在怀中轻轻安抚,她松口气,悄悄放弃了因为过于羞耻难以面对而想夺门而逃的决定。   聆见叶小舟止了眼泪也平复了情绪,又柔和道:“从那年东海初遇,再没见过你哭鼻子。今日都是个大姑娘了,怎么还落起泪来。”   这一问,叶小舟更是羞赧,将脸深埋在聆的肩头,低声道:“还不是聆说要离开……我,我才……”   聆轻笑拍拍叶小舟的肩背,无奈道:“又不是现在立刻就要走。万一你资质驽钝久久不能达慧悟破鹤宇,我怕不知要被你牵扯许多年。”   “什么啊,我才不驽钝呢。”叶小舟依依不舍的挣脱出聆的温柔,再在那人怀中多呆一秒,她都怕自己忍不住对聆净腻白皙的脖颈做出些什么出格的事。   “不过要是达不到慧悟之境聆就会一直留在我身边的话,那我便不达慧悟了。”叶小舟故作轻松的开着玩笑,虽然忍住了吻上聆的欲望,却怎么也按不下眼眸中的爱慕之情,她凝视聆的目光依然那么灼热。   “小舟,我有些事要与你说。”聆望着叶小舟的眼神渐渐严肃起来。她知道关于自己的身份,关于夜幽石,关于她留在人世间的原因,可以让叶小舟知晓了。   …………   今日不同往时,比起第一次听说聆是九霄上仙时的震惊,如今回忆中更让叶小舟一想起来就羞愧到满面绯红的,却是她年少时在情爱面前勇敢无畏的莽莽撞撞。谁会想到天御宗里那淡看万物似无欲求的叶真人十几岁时,竟是个喜欢人家就想解下衣服直接扑进人家怀里的怀春少女呀。   “唉……”叶小舟叹了口气,缓缓睁开眼睛望着从问天塔外吹落进窗来的霜雪,不服气的把自己的年少荒唐都怪在了聆的身上。   都怪聆竟然真的是个淡性子的神仙,才把初尝爱恋滋味的她逼得那么主动狼狈。   可比起现在只能一人独守回忆的隐忍,叶小舟还真怀念那时不顾一切的痛快。   如今沧桑十年,叶小舟知道,虽然自己在期待空望中流去了十年韶华,但对于重返仙霄的聆来说,不过是短短十日时间。叶小舟时常在心中为聆找些理由,许是遗落夜幽石兹事体大,一时难以脱身。许是又有别的什么要事耽搁了。再者说,就算人世间远行的凡人回乡探亲,十日也不算多啊。但无论怎样原因,叶小舟都十分笃定,聆答应她很快回来,就一定会尽最快的速度归来。   于是叶小舟坐起身,静静思绪又重新入定再攻青玄。   若问叶小舟明知自己为情所困难破青玄之关,为什么还要在这问天塔里一次次的去闯青玄境?因为叶小舟私心里也还有些别的担心。   有道是桂花酒好酿,聆归来便有。可青春易逝,转眼便是十年。万一聆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后才能归返,她叶小舟岂不是变成了半老徐娘亦或风烛残年?到时聆还是九霄上仙俊逸模样,自己可是情何以堪……   一想到此,叶小舟便忽然也有了破青玄之关求不老仙躯的动力。   身静如龟息,神游遨太虚。入定后,叶小舟的神识渐渐混沌,身体亦渐有飘然感觉。可忽然,叶小舟骤感胸口一阵剧烈跳动,夜幽石的邪能像是沿着手中的歌风扇传到了掌心,并且蠢蠢脉动着,就像是在试探敲击着她的经脉,一旦寻到了入口便要向她侵袭。   叶小舟猛然从青玄关前抽离回来,经脉汹涌逆动着带走了她脸上的红润。她脸色惨白的将手按在胸口,胸腔中心脏跳动的速度实在有些过快,让她感到几乎无法控制的心慌意乱。   “又来了。”叶小舟咬紧牙关,将歌风扇展开抛在空中,同时将真气汇聚指尖,一手托住手腕将真气倾力灌注在夜幽石上,压制着石头不停鼓动的魔息。   悬着的夜幽石在冷空气中微微震动,红光幽幽,忽明忽暗。自从将夜幽石带回天御宗,叶小舟只觉得越来越难以以一己之力镇克它。夜幽石就像个深暗无尽的旋涡,不但贪婪吞噬着她的真气,还将她步步扯向漩涡之中。   叶小舟不敢怠慢,提高十二分的警惕认真对待。有几次镇克夜幽石的时候,她不过微微动了索性随魔息到漩涡中心深探看看的念头,当即便被魔息侵袭了魂识。若不是她极力挣扎,强行稳定心绪,只怕早就走火入魔好多次了。   这次依然如此,叶小舟与夜幽石僵持了将近一刻钟的时间,才勉强让夜幽石的红光沉黯下去。红色的魔息被歌风扇清冽湛蓝的光芒吞没,仿佛这块来自东海的邪石遇到扇中波澜不惊的海洋便渐渐收敛了狂妄的嗜血锋芒。   叶小舟将歌风扇拿回手中。摸摸额头,这样寒冷的从窗外透进风雪来的问天塔中,自己却渗出了细微的汗珠。   “呵呵呵,想不到这世间还有能抵住夜幽石诱惑的凡夫草芥。”一道低哑得让人倍感压抑绝望的沧桑声音穿透了冰冷的空气,在问天塔顶幽幽响起。   “谁?!”叶小舟大惊。   不知是自己方才太过专注镇克夜幽石,还是这不速之客的修为实在太过高深,塔顶之上何时来了人,来了多久,都看到了什么,她竟完全没有察觉!   ※※※※※※※※※※※※※※※※※※※※   感谢大家的支持~~   也不知道前世的故事看起来腻不腻~   嗯……预计再有几章就可以接到现世了~~   (初一:emmm,大家还记得我吗?)   感谢各位读者大佬爷一直以来的支持~   下面,隆重感谢:   =============   感谢幸福宝宝的红包包~木啊!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8-05-24 23:44:19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5-24 23:44:29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5-24 23:45:05   小慕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5-24 23:46:48   亦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5-25 01:0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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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袍人怔了一下,终于把注意力放回在叶小舟身上。等叶小舟的真气闪烁起来, 黑袍人忽然低低的笑出声, 并且将手指一张, 自己松开了叶小舟的手腕。   还不及挣扎便得了自由,叶小舟也有些茫然,不知为何这黑袍人忽然对她失去了敌意。但见他方才对夜幽石兴致盎然的样子,叶小舟反倒不想将歌风扇作为武器展现在黑袍人的面前了。   “你是……她身边的小姑娘。”黑袍人打量着叶小舟,声音里带着一丝愉快。   “谁?!”听见“她身边”“小姑娘”这样的字眼,叶小舟即刻想到了聆,但又不愿自己先把聆说出口。   “天御大神,聆。”黑袍人轻蔑吐出了叶小舟既想听见又怕听见的名字。   那是一个消失了十年,毫无音讯的人。若不是今日忽然再从他人口中听见、证实,无处诉说钟情衷情的叶小舟都要怀疑曾经一切的美好是不是都是自己十年前做过的一场大梦。直到那日从竹屋竹榻上醒来,梦便散了。   “你究竟是什么人?!你怎么知道……聆……”叶小舟问着,心中却有了一个等待确定答案的猜测。   从黑袍人闪进塔来,叶小舟就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黑袍人的周身洋溢着的黑雾便是曾经让她痛不欲生的鬼煞之气。叶小舟知道这世上绝不会有被如此浓重鬼煞之气侵染还能活下来的人类,更何况他还有着深不可测的修为。而他又知道筑基石和聆,又有以妖血润养夜幽石的能力,如此推测,他难道便是传说中的……   黑袍人似乎没有兴趣回应叶小舟的猜测,反倒转过身从问天塔向窗外八莽山的方向望去,好像根本不介意叶小舟会趁机偷袭一样,自说自话道:“人类真是有趣,又渺小,又贪婪,又自私,又脆弱。”   叶小舟凛然道:“无论你是谁,究竟为何而来,若只是想与我说这些毫无意义的话语,便请离开吧!”   黑袍人依然不理会叶小舟,伸出手在空气中描绘着八莽山的轮廓,低声笑道:“天御大神到底是天御大神,竟在人间寻到这么个降龙伏虎的好地方。可惜,却用来镇着个难成大事的佟瞎子。”   叶小舟实在无心与这故弄玄虚的人周旋。黑袍人既不与她说话,又赖着不走,还总要带些嘲笑之意提起聆来,实在是令她恼火。于是叶小舟顾不得黑袍人对夜幽石的心思,决定以武逐客。   闪着湛蓝色光华的歌风扇直袭黑袍人背后,到底是有青玄之资的人,叶小舟虽不能登临九霄,但却早已是人世间精擅道术的佼佼者,若是旁人断然不能接下叶小舟这样的会心一击。   但黑袍人依然不以为意,嘴角微扬间便以竹节般的手握上了歌风扇的利刃。扇柄上的锋利根本不能伤害黑衣人丝毫,他掌中氤氲出的黑雾汹涌滚动着,充释在他的手心和歌风扇之间,松软又柔韧的将叶小舟的凌厉攻势尽数化解。   叶小舟眼看自己湛蓝色的真气被那黑雾侵袭,心中更是愤懑。谁知黑袍人再次松开了手,仿佛根本不将叶小舟放在眼里。不过这次他终于肯与叶小舟面对面说些话来。   “天御将你教得不错,今夜又救了你一命。”   叶小舟心知不是此人对手,暗惊问道:“你是来杀我的?”   “哈,本尊怎会专程来除去一根草芥?”黑袍人不屑道:“佟瞎子无能,不配拥有至高的力量,本尊此来是为了取回夜幽石的。”   叶小舟闻言,将夜幽石与歌风扇一并握在掌心,凛然道:“夜幽石是聆的东西,绝不会交给你!”   黑袍人对叶小舟不假思索说出的理由十分诧异,忍不住从鼻息中发出了嘲笑之音。   叶小舟赶忙又道:“就算与聆无关,夜幽石乃是殃及苍生的至邪之物!天御宗已决议将其封印净化。你若执意要夺,我等上下纵舍性命亦会拼死抵护!”   “你这语气跟天御还真像。”黑袍人环着手臂,低幽开口到:“本尊不杀你,也不夺你的夜幽石。夜幽石辗转尘世七百,从来只有它诱惑侵袭于人,没想到你竟能反来影响夜幽石。依本尊看,夜幽石若能为你所用,你与它都将功力大增,能效百倍。你何不放弃将夜幽石视作邪物的念头,试着接受它、驾驭它呢?”   叶小舟不知黑袍人此言何意,但却知道他绝无好心,严厉道:“你当我傻么?别说接受夜幽石的邪恶力量会立时堕入魔道深渊,哪怕只放松一丝对它的抵抗,也会跌进走火入魔的旋涡再难自拔!我堂堂天御宗道师怎会为了区区一股邪能自甘堕落!你不要再说了,既然不杀我也不夺夜幽石,还是请你离开吧!”   黑袍人笑道:“本尊见你与夜幽石相抗相争实在辛苦,迟早落得两败俱伤的结果,好心出言指点,你可是不领情呢。这一点,怕是天御把你教坏了。”   叶小舟气恼黑袍人话里话外总要提起聆,抑制不住怒火,斥责道:“天御大神仙姿卓群,正气浩然,岂容你这般畏首畏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宵小随意出口妄论!”   谁知那黑袍人忽然笑得大声,鬼魅般低哑的声音卷着周身煞气云涌翻腾。叶小舟不知黑袍人又要怎样作怪,紧紧捏着夜幽石和歌风扇不敢怠慢。   “哈哈哈哈,你说天御仙姿卓群,正气浩然?”黑袍人止住笑声,似有得意似有遗憾道:“看来你还不知道啊,如今仙霄之上哪还有什么永不历劫的天御大神?”   叶小舟一惊,追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黑袍人瞥了眼叶小舟手中微微泛起的红光,继续道:“好吧,怎么说天御也算是你的师父,本尊便卖个人情,让你知晓天御如今所在的之处。”   “聆她……她在哪?”叶小舟闻言怔在原地,她已经十年没有听过任何关于聆的音讯。只因俗世之人就算与天御大神蒙面亦不知聆真实身份,至于不习仙道的常人便只将九霄诸仙当做上古流下的传说。聆若不亲自归来,叶小舟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得知她的消息。现在这黑袍人居然知道聆的去处!叶小舟纵然明知他绝非善类,但却实在忍不住急切渴望,脸上神情瞬间便出卖了她的心思。   黑袍人眼见夜幽石红光更甚,便知这女道师定与天御大神交情极深,距他达成目的更进一步。于是愉快的向叶小舟讲述了聆因遗落夜幽石又与凡人动了私情被囚在净灵垣的始末。尤其关于净灵垣是个怎样的存在更是不厌其烦的用上了许多令人绝望的修辞。   “你住口!我不信!聆只是回去复命,她已经选择了回去,怎么还会被责罚!我不信……”没想到再次听到聆的消息竟是她已经身陷囹圄受尽煎熬的噩耗,叶小舟下意识的拒绝接受,但却没法说服自己。   如果只是安然复命,何须十年未返。   叶小舟既知自己与聆动情便难破青玄之关,又何尝不知聆与她动情便也难逃些仙霄责罚。所以她为聆的迟归找过许多理由却从未去想聆是否遭受了责罚,还不就是她一厢情愿的不愿也不敢往这上去想。如今有人如此清楚的告知于她,叶小舟便觉得好像是自己纵欲妄为连累聆骤失仙格的大错终于被无情揭发出来,让她躲无可躲避无可避,既内疚又羞愤。   黑袍人闻言,步步向叶小舟临近,周身翻涌的浓郁鬼煞几乎快将叶小舟尽数笼罩进去。黑袍人提高些声音,言辞里充满逼迫之意,故意叹道:“可惜了,小姑娘资质极佳却不肯遵从本心意愿,硬要自毁修为。你看那夜幽石可比你自己更知你的心意!它的主神在仙霄受难,它在呼唤你哀求你去救出天御!它愿意将自己的一切力量都赋予给你,可你却将它当做仇敌一样镇克压制!为什么?!难道你已不再顾惜当初天御在东海边耗了三日三才夜将你从鬼门关拉回来的恩情?难道你忘了被鬼煞侵袭的痛苦滋味,更记不起是谁日夜将你带在身旁,教你养你,才让你有了今天这般模样?还是说,如今你已至人间高处,便再无所谓天御落得怎样下场?纵然此生与她再不相见,天御是死是活,是苦是痛都再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住口,住口!别再说了!!”叶小舟握紧了拳头,赤红色的光芒却怎样也按压不住,顺着她手指的缝隙甚至透过她的血肉放射出来,映红了她的眼睛。   “对……就是这样……”黑袍人殷殷的笑着,叶小舟蒙上一层赤色红光的瞳眸令他感到十分满意。他知道这个女道师虽然不好驯服,但若能将她扯入魔道,她的执念,她蕴含的力量一旦爆发出来,可比那独眼的佟书楼要恐怖多了。   “我是要再见到聆……我也一定会见到她……”叶小舟呢喃着将掌心摊开,但见夜幽石已然红得发亮。确如黑袍人所说,接受这股力量比镇克这股力量轻松太多。   一瞬间,叶小舟的信念忽然动摇起来,她发现自己内心深处其实并不在意究竟是成仙还是入魔。只要能寻回聆,再见到聆,她根本就不在乎自己是如何身份如何角色。她之所以拒绝夜幽石的力量,一次次溃败在青玄关前,无非就是怕自己让聆失望,怕她不择手段得到了可临仙霄与聆相见的能力,却辜负了聆的期许,再无颜面与聆相对。   于是叶小舟又向往常一样,再次调用真气努力镇克着夜幽石的侵袭,向那黑袍人艰难言道:“可惜这一切……与你无关!”   黑袍人见夜幽石的红光慢慢暗淡下去,叶小舟几乎失去理智的眼眸又渐渐变得清朗,失望道:“你以为凭你现在的修为能够踏上九天仙霄去见天御大神吗?本尊告诉你,你只有大量汲取夜幽石的力量,再与本尊联手才能……”   “痴心妄想!”叶小舟打断黑袍人,凛然道:“我不知你极力劝我成魔有何目的……但,我绝不会让你如愿的!你走吧!”   “哼,草芥不识抬举!”黑袍人似被叶小舟的固执激怒,闪现在叶小舟面前,将浓重的鬼煞之气汇聚利爪之上,直向叶小舟打来,并大声叫道:“那本尊便助你一臂之力!”   叶小舟见状,急忙展开歌风扇应对。谁知黑袍人并不是真的要击打她,而是在触到歌风扇前将手收了回去,只留下一团浓重的黑雾被歌风扇挥散开来,然后便与黑袍人的身影一起消散不见了。   叶小舟诧异之下四顾去寻,却未留意有丝缕黑雾已悄然依附在暗淡的夜幽石上,彷如融进深谙旋涡的细流,旋转着消失殆尽。   “小姑娘,我在东海等你。”冷风中的空远之处传来一声低吟,便是那黑袍人的声音。   ※※※※※※※※※※※※※※※※※※※※   掐指一算,还得两章,噗~   隆重感谢:   ================   二百五不找大佬爷的红包包   29283218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8-05-27 22:12:55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8-05-27 23:41:20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5-27 23:41:39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5-27 23:41:59   陌阡云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5-28 00:14:01   陌阡云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5-28 22:54:22   ================   读者“Death”,灌溉营养液 +10 2018-05-29 12:02:12   读者“小树”,灌溉营养液 +80 2018-05-28 23:52:34   (租:哇!O口O,80,80,80~)   (迷音:这位租,你是黄大锤吗?)   ================   感谢大家的支持,谢谢你们~~ 第211章 【前尘骤起】211   黑袍人离去后, 叶小舟的心绪久久不能平静。思来想去,她觉得自己真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的等下去了。无论黑袍人所言真假,既然聆久久不曾归来,与其自怨自哀的凄苦煎熬,不如奋力一搏!反正每次都是在青玄之关的临界点徘徊, 说不定再努力一下就能通达大成了呢。   一不做,二不休, 叶小舟打定主意重新端坐回去, 将歌风扇放在身侧,闭上双目清净心思。   也许得知了聆在蒙受苦难的消息,叶小舟发现自己此番在混沌中探寻破关契机的心境竟与往常有所不同。她终于不只沉湎于与聆的一己私情中,想着聆与她说过的天下苍生,想着聆对她的期望与托付, 她的神识越来越轻松的向上蒸腾,仿佛终于脱去了尘世凡情的沉重束缚,终于可以凌跃翱翔在九天之上。往昔难以穿透的总是迷失其中的浓厚迷雾也渐渐变得清朗。   叶小舟心中一喜,难道说青玄的奥义竟是这般简单?只需将私情小爱化作人间大爱便算作摒弃情yu却又不失悲天悯人的情怀?   “小舟。”熟悉的声音又迷雾内悠悠传来。   “聆?”叶小舟禁不住笑意, 穷目向雾气中寻找。   果然, 穿过迷雾之后,远处便慢慢浮现出影影绰绰的宫宇楼阁。再近些,原本缠绕周身的迷雾便尽数化作了朵朵祥云, 簇簇重重的烘托着金碧辉煌的仙霄大殿。赤紫云霞中亦有凭空而落的无根净水, 闪闪耀耀, 缤纷有声。旁处生满曼妙仙芝, 处处皆是神果灵兽,云朵中时有轻灵仙子悠然而过,笑意盎然。直看得叶小舟难以置信,目不暇接。   “以前总是被那迷雾挡住落回鹤宇境,想不到迷雾之后竟是这般光景。”叶小舟感万分,一边叹息着一边到处探望。她还记得刚才的声音,那是聆在呼唤她。   问天塔中,黑色煞气交织着红色邪能被人类的欲望唤醒,悄悄氤氲出扇坠小石,盘旋在清冷空气中寻找猎物。很快,它轻易便寻到了一具灵魂虚离的身体。那是一副充满渴望和不安的灵魂,萦绕在头顶和双肩之上的三魂剧烈摇动着,写满深刻执念。   于是黑色煞气缓缓扩散成可怖的乌云,将那具端坐中的躯体吞没。蕴含其中的红色邪能终于找到了可乘之机,即刻侵袭而上。仿如微小火星燃起燎原之势,一寸寸试探灼烧着那毫无防备的脆弱灵魂。   “小舟,你来了。”聆的声音忽而在身后响起。   叶小舟猛然转身,眼眸里终于深刻清晰的映上了的那人的容貌。这一瞥,十年光阴。那人盈盈笑着,身姿如雪,流风翩然。   “聆……”叶小舟鼻子微酸,眼眶瞬间被积累了十年的委屈痛苦攻陷,红着泛起了眼泪。   “小舟,不可以。”聆柔和笑着,却摇着头。   “什么?什么不可以?”叶小舟想要走上前去,将那日夜思念了三千六百多天的人狠狠抱进怀中。但她只是迈出一步,脚下都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不堪。   聆见了,轻声言道:“仙霄之上不容私情,你需克制,否则便要跌落下去了。”   叶小舟闻言,心头一颤,好不容易才得再与聆相见,怎能就这样功亏一篑!于是她赶忙仰起头,抑制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也强行冷静着自己激动的情绪。   仿佛过了漫长时间,叶小舟才终于稳定下来,她哽咽着与聆问道:“所以,我现在算是破了青玄之关,终于能与你同在仙霄了?”   聆依然摇着头,走近叶小舟面前,向叶小舟温柔道:“你现在是在青玄关前,仙尘两界之间尚有一道看不见的心墙。你若能放下一切情yu便可自在走来,登临仙霄,与我常在。”   说着,聆抬起手,抚向叶小舟的脸颊。叶小舟便清楚看见聆的手好像在她面前穿透了一层可触却不可见的虚无。聆手腕上的肌肤与那层所谓心墙相触的地方微微泛起光芒,证实着聆与她之间确实存在着一层最后的阻隔。   可聆的指尖带来的触感又是那么真实,叶小舟忍不住抬起手将聆的手心轻轻按在自己的脸庞上。这样安心的感觉简直要将她好不容易冷却下来的情绪瞬间击溃,让她的所有理智顷刻崩塌。   问天塔里,黑色煞气中延伸出一缕浓重氤氲缭绕在叶小舟的侧颜,与她白皙的脸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分不出是煞气自有思绪,还是完全由着叶小舟的心意筑型行事,那黑色的迷雾竟更诱惑几分,抚上了叶小舟单薄的双唇。   “聆……”叶小舟惊愕不已,微微颤抖着。聆的手指由脸颊划过嘴角,用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唇瓣。她不知聆究竟是何用意,一面警示着她仙霄不容私情,一边又这样若有似无的撩拨着她的克制。   原本便是十年苦候的隐忍,原本就是想将这人深吻进无尽的爱意。如今久违再会,叶小舟根本没法对于聆的亲昵无动于衷。于是她张开双唇,将聆的手指轻轻含在唇间,并用牙齿微微咬下,就像是在埋怨聆抛给她的相思之苦。   于是,那塔中的黑色煞气便在叶小舟微微张开嘴唇的瞬间幽幽沁入了她心脾。   “小舟,我该走了。”聆将手收回去,依然笑着。   “不要!别走!!聆!!!别再留下我一个人!!!”叶小舟受够了一个人孤苦等待,好不容易才能与聆再见,她怎会轻易再放聆一个人独去。于是叶小舟顾不上脚下沉重奋力向聆奔去,果然面前那道看不见也越不过的心墙将她牢牢摒弃在了仙霄之外。   “小舟,不要勉强自己,不忘俗情你是走不过这道心墙的。”聆心疼。   “我可以!我可以!!聆,你先别走,等等我!!!”叶小舟的心更疼。   于是她疯狂的试探着,撞击着,却怎么也寻不到一个可以突破心墙的办法。   为什么聆可以伸过手来抚摸她?自己却无法越过心墙一丝一毫?!难道聆已经放下了她,不再对她怀有别样情愫?!   想到此,叶小舟忽然一怔,随即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若是聆已经不在意她,怎么会迎在这里与她相见,怎么会对她温柔,为她心痛。   眼看聆的背影越来越遥远,叶小舟的焦急渐渐化作躁怒。绝望的滋味她不想再尝第二次,小竹屋那一场离别过后她就立过誓言,此生若能再见,便永不再与聆分别!于是叶小舟想到了自己的道法,想到了自己的力量,她不知在神识中运行真气是否有效,但只要有一丝留在聆身边的机会她都要去尝试。   湛蓝色的光芒瞬间在掌心熊熊燃起,叶小舟似乎一出手就没打算遗下余力。五根手指狠狠凿在屏障之上,把心墙灼开了五个闪着光芒的窟窿。见此情形,叶小舟嘴角一扬,握掌成拳,生生将这看不见的屏障掏出了一个大洞。   明明聆轻松便能伸手过来,但她却要如此费尽心力。叶小舟不但不觉沮丧,反倒喜悦万分。她把另只手也燃起蓝色的真气,探进了心墙上的大洞里。   只要,只要将这看不见的屏障撕开一道裂缝,再挤身过去,就可以追上聆了……   叶小舟这样想着,恨不得收刮用尽身体里的每一丝真气。但那看不见的屏障出乎她意料的坚韧,叶小舟只挣进半个身子便要被那无形之墙逼压得快要窒息。   而塔中,原本缭绕在空气中的黑色煞气此时已尽数缠绕在叶小舟的喉咙和胸前,宛如一只正在渐渐收紧身躯的巨蟒将叶小舟紧紧束缚勒紧。叶小舟的脸色愈加苍白,红色邪能终于放肆扑上叶小舟的三魂,将剧烈震动的魂魄尽数吞没。   “小舟……”聆回眸,笑着。   恍惚中,叶小舟却好像看到聆清淡静好的面颊上正闪灼着一串诀别的眼泪。   “聆!!!!!”叶小舟哪里见过聆的哭泣,只觉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又被利刃无情戳割,疼惜与倔强霎时翻滚着涌上心头。一股莫明的力量顿时充实了气海,再由经脉向全身爆发喷涌!叶小舟察觉到这股力量的强大,便知这力量一定能突破心墙的束缚,助她到达聆的身边!   问天塔中,叶小舟身旁,歌风扇的扇坠猛然迸发出滔天红光,从问天塔的窗口投向了满星夜空,也冲进了叶小舟的身体,将那缠绕着的黑色煞气驱逐殆尽。待走在山间的巡卫弟子转头看去,红光却又骤然消失不见了。弟子还以为是自己一时眼花看错了什么,却不知问天塔中,那颗邪气满溢的夜幽石却已彻底失去光华,化作一块暗沉斑驳的普通海石。   “聆?!”叶小舟终于将整片心墙撕成了碎片,冲破了一切阻碍到达了仙尘两界的另一边。然而,她的面前哪里还有聆的半分影子。   这是一个只有无尽鲜红的世界,混着浓烈血腥和深厚怨气。茫茫血河之中,浮浮沉沉浸淫着所有被夜幽石吸吮过鲜血的人、妖、魔的亡魂。叶小舟怔怔立着,双手还汹涌着紫色的真气,许久许久不曾说出话来。   她只是想将那人稳稳拥进怀中,她只是想轻柔拭去聆眼角的泪痕。可现在,由聆脸颊边滑落而下的湿润却清晰滚烫的灼在了她的脸上。叶小舟缓缓抬手擦抹,掌心手背一片殷红,尽是邪血的气息。   “聆!!!!!我……!!!呜啊!!!!!!!!!!”   撕心裂肺的吼叫声被滚滚林涛无声吞没,没有人知道在这平静安宁的夜声色里,世间又有一人难抵相思,执念成魔。   “叶小舟……你干了什么……”   恐惧和震惊将问天塔中的人从入神识的噩梦中拉回现实。颤抖着持起歌风扇,叶小舟只觉得自己的思绪纷乱难清却又空白无措。此时,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气海和经脉里到处都充满了强劲躁动的力量,让她无比期待宣泄与释放。她也发现平日里自己极力压抑的情感和欲望都被无限扩大了,仅仅是与聆相见的渴望便骤然从欢悦的溪流变成了汹涌的大海,更别提她想拥抱聆,占有聆的灼热欲念。更可怕的是,她发现自己竟然对这难以启齿的情愫再无掩饰之意,她的心中脑中断然只剩下一个念头,清晰,明确。   叶小舟要见聆,不管聆在仙霄之上,在人间尘世,哪怕是在妖冥鬼域,她也要见到聆!   “但是,我这个样子,会让聆失望吧……”眼看天色将明,默默在问天塔中独坐许久的叶小舟叹了口气。她将夜幽石从歌风扇上解下来,又缓缓展开歌风扇,往昔历历在目。   “小舟不擅长剑,便用此扇做武器吧。”聆从背后拿出一柄精致的宝扇,唰的一声抖开,扇面上波澜流动的沧海让叶小舟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这是送我的?”叶小舟奔上前去,从聆手中接过扇子,大海却再不动了。小舟赶忙反复看看扇子,却找不出任何能让大海重新流动的机关。于是她急忙向聆问道:“聆师父,扇子里的大海怎么不动了?”   聆坐在石凳上,笑言道:“你用真气与它呼应试试,若还是不动,那便是这扇子不认你做主人呢。”   叶小舟闻言不服气的调动起真气,果然扇中沧海再次波光粼粼,浪涛习习。于是她得意的坐到聆的对面,笑嘻嘻显摆道:“你听你听,这里面有海风的声音。”   聆微微笑着,甚是欣慰,叶小舟果然没有让她失望。   须臾,叶小舟像是又想起什么,向聆问道:“聆师父,这宝扇可有名字?”   聆摇头,轻言道:“它既然认你做了主人,你便给它取个名字吧。”   叶小舟歪头想了一会,点头道:“就叫歌风。”   聆呷了口淡茶,疑惑道:“歌风?”   “对。”叶小舟将扇子一展,起身以双手环在聆的脖颈间,撒娇道:“吾歌沧海于轻风,愿淡浮华与卿共聆听。”   聆一怔,耳边确有轻盈风声拨动心绪。   “谢谢聆师父啦!”但叶小舟却在她的脸颊上用力亲了一下,咯咯笑着跑开了。   “吾歌沧海于轻风……”叶小舟呢喃着,笑了笑,心中绝望道:对不起,聆。怪我此生终究不能淡看浮华,所以便注定无缘与你共赏轻风。此一去,业果不言自现,轮回却未可知。万一我忘了你,也忘了自己,万一你还记得曾与我有相见之约,便让这片海风为我们再续前缘吧。”   语毕,叶小舟咬破指尖,以血滴混入紫色真气,反转歌风扇,在沧海背后的空白处灼灼写下了十六个字。然后又将扇子合闭,以真气融进手上鲜血,绕着扇子环涂一周,结下封印。   等到血色渐渐侵入歌风扇的乌墨扇骨,再看不见,叶小舟便起身下到了问天塔的最低处。推开塔门,雪顶寒风冷雪即刻迎面而来。叶小舟随意抬起衣袖遮挡,眷恋不舍的俯身将歌风扇端端放好在问天塔的门口。   “小舟!”正欲离去,忽然有人叫住了她,原来是江判匆匆攀上雪顶来。   “宗……宗主。”叶小舟拱手向江判施礼,却一直低垂着头,不肯与江判对视。   “巡卫弟子大意,今早才来与我相报,说昨夜好像看到问天塔上泛有红光。想到小舟你与夜幽石独在塔中,老朽怕是你有甚差池,马上赶来探看。”江判一眼瞥见叶小舟放在地上的歌风扇,即刻发现夜幽石已不在其上,又向叶小舟问道:“这……小舟,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这又是何意?”   叶小舟无奈,低声道:“昨夜小舟欲破青玄之关,可惜一时忘情筑下大错。今自知无颜再留天御宗,唯愿就此离去,还请宗主勿念。”   “你是在与老朽说笑么?”江判闻言十分震动,惊问道:“什么大错不能挽回,还需你背离山门躲去遮羞避难?”   叶小舟听了也不解释,缓缓抬起头来,与江判视线相接。但见叶小舟双目红光灼灼,魔气大盛。江判还来不及再多言语,叶小舟轻易便又在掌心燃起一团紫色真气。莹莹紫光与叶小舟邪魅的眼瞳交相辉映,往昔一身清朗之气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则是猎猎滚动的汹涌魔息。   “小舟!!!”江判大惊,即刻知道叶小舟口中大错便是她已堕入魔道,执念成魔。   若是旁的邪魔立在身前,“荡魔道人”哪里会给它生存的机会。但面对曾经并肩而战的叶小舟,江判却不忍抽出手中的炎月剑,只哀痛劝解道:“小舟,这不是你的错!夜幽石至邪无比,你只是受了它的影响!你别怕,老朽这便去唤其他二十三人过来,我们携手为你驱净魔息,一定能把你拉回来的!而且,我们就在这雪顶之上默默进行,封山封塔,绝无外人知晓!到时你脱去魔息,依然还是天御宗最受敬仰的叶真人!老朽请你千万不要自寻末路,一去不归啊!!!”   叶小舟很是感谢江判对她的宽容,但魔心既起便再无旁骛。她轻轻摇了摇头,幽幽言道:“宗主所言确有可能。但可惜,小舟有一人要见,不得不去。宗主驱魔之意小舟心领,但恕小舟实难从命。哪里是夜幽石影响,宗主便当我是自甘堕落罢,不必再为我费心了。”   “小舟!!!你怎么这么固执!!!”江判有些生气了,气叶小舟的主动放弃,更气自己早知夜幽石如此凶险,叶小舟心有情劫又过于偏执,竟然还答应她独自镇守这块邪佞的石头。   叶小舟收了手中真气,无奈笑笑,又与江判道:“宗主放心,小舟虽已成魔但亦不会忘却曾为天御宗人,自不会残害无辜生灵。不过……倘若小舟真有神魂尽失无法自控的一天,宗主大可不必姑息,立时斩我于炎月剑下便是,权当是减我罪业。”   “叶小舟!!!”江判见叶小舟目视它处,已生去意,心内百感焦灼。他下意识握紧炎月剑,与其等叶小舟失了心魂将她斩杀,莫不如趁现在强行将她留下。便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不能让叶小舟步步走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叶小舟已然看透江判心思,警惕着又向江判道:“世人皆知这歌风扇是我叶小舟的法器,如今我这般模样虽不忌惮他人评说,但却不愿给天御宗和天御大神名号抹黑。我将此扇留在天御宗,内书十六字心言,后世之人若有机缘便可打开此扇了我心结。至于夜幽石……”   叶小舟说着,慢慢向后退了几步,继续道:“我先借它一用,他日定当亲自奉还。”   “叶小舟!你哪也别想去!!”江判才不理叶小舟说些什么辞别的嘱咐,他早就打定主意要将叶小舟强行留下。   怎奈叶小舟饱饮夜幽石七百多年二千二百三十多个周期的人血润养之力,已是修为大增。江判步伐虽快,却连叶小舟的衣角都没扯到,只能眼睁睁看着叶小舟凌然而去。   “劫数……劫数啊!!!”江判怔怔持着已然出鞘的炎月剑,将那柄染了霜雪的歌风扇拾起,兀自在风雪中伫立许久,许久。   ※※※※※※※※※※※※※※※※※※※※   嗨呀,越写越多呀,哈哈哈~   不过比起其他章节都是20几章甚至30章。   这个第七章 才10几章,算是快的啦~   (狡辩!都是狡辩!我们不听!!!)   咳咳咳,所以,隆重感谢:   ============   陌阡云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5-29 18:56:17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8-05-29 21:02:14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5-29 21:02:36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5-29 21:02:52   29283218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8-05-30 12:36:53   ============   读者“页面找不到”,灌溉营养液 +10 2018-05-30 08:24:19   读者“”,灌溉营养液 +1 2018-05-29 19:08:16   ============   谢谢大家~鞠躬~~   嗨呀,好想快点完结啊~   这么后面的隐蔽的牢骚,一定没人看见~   嗯,一定! 第212章 【前尘骤起】212   也许这就是入魔的滋味?心底里最真实的渴求被无限放大数百倍, 怎么都难以摆脱。独自行在东海岸边,叶小舟满眼满脑都是那切切思念的身影。   夜色中,浪涛清浅。曾经便是在这样的冷月之下与聆相遇,却如今只剩自己一人,魔念萦心, 孤身照月。   正行间,叶小舟忽感周遭杀意渐浓, 海潮亦渐渐汹涌急拍礁岩。她下意识摸向腰际, 才发现歌风扇早已不在身边。于是她又暗中调起真气以备应战,那些侵入体内的邪气霎时间充盈欲出,再次让叶小舟感到万分震动。怪不得世人难抵入魔诱惑,原来魔息澎湃竟是这般饱满畅快!   很快,一个手持长戟的少年不知由何处横杀出来, 拦在叶小舟面前。叶小舟一怔,少年岁约十二三岁,目光沉静冷淡,周身杀意甚重却又全无凶邪戾气, 倒是端端凛然的很。   叶小舟将魔息收敛几分, 向那少年问道:“小兄弟,何以阻在在下路前?”   持戟的少年眉头一竖,厉声喝道:“邪魔多此一问!交出筑基石, 速速就地伏法!”   叶小舟闻言, 心中纳闷, 不知这是哪家修真的少年, 不但口气狂妄知她身上带着夜幽石,而且还知道夜幽石本是仙庭的筑基石。合着自己也是倒霉,才刚入魔便要被昔日的同道捉拿追杀么?或者说这少年亦与聆一样,乃是仙霄之人?   但无论少年什么身份,叶小舟都不打算将夜幽石交付出去。想要从她叶小舟的手里抢东西,便要看那少年有没有留人的本事。   于是叶小舟向少年问道:“不知小兄弟师从何门何派,要取夜……筑基石作何用途?”   “你哪来这许多问题!”少年傲然应道:“本尊是何人你一介邪魔无需知晓!夜幽石本就不该为尘世所有,本尊取回来当然是要送它去它该在的地方。”   叶小舟原就是个固执的人,着了魔道之后就更加懒得抑制自己的心性。但见她嘴角轻扬,微微一笑,与那少年道:“我若是不给呢。”   “不给?!”少年长戟一撑,周身瞬间放射出耀眼的金色黄辉。大声喝道:“本尊座前,容不得你不给!”   叶小舟微低眉目避开光芒,少年却是趁此机会仗戟杀来。叶小舟即刻轻身闪过,继而将紫色魔息燃在掌心,与少年缠斗起来。   交手间,叶小舟明显感到夜幽石邪能为她带来的强大力量。甚至十几回合之后,叶小舟已经开始暗暗庆幸多亏有了夜幽石的加持。否则,少年不是俗人,她恐怕根本撑不过这许多招,早就毙命在长戟之下。但再继续相持下去的话,叶小舟心知自己必不是少年对手。   叶小舟有些焦急了,她断然不许自己就这么不清不楚的死在一个少年的手中。于是此役她不再求胜,转而思量起能够保全性命全身而退的计策。   不过这时少年也放缓了攻势,最后干脆将长戟之锋指向沙岸,警惕的与叶小舟询问道:“为什么你的功法套路与天御大神十分相似?”   “聆……?”叶小舟正专注应战,忽然听到聆的尊号,双目红光骤然闪烁,一时怔住。   少年见叶小舟猛的魔息大作更是怀疑。他虽有意询问,但又怕叶小舟有什么动作,便将长戟指向叶小舟喉咙,再次厉声询问道:“说!你与天御大神究竟有何渊源,怎的会用她的功法!”   这时叶小舟也已反应过来,她先前从气场上便已感觉到这少年与黑袍人的不同。少年有杀意却无戾气,道法高深莫测可能与聆亦在伯仲之间。加之他对邪魔不容置留的强烈态度,想必该与聆一样也是仙霄之上的尊神。   如此一来,终然有逃命的办法叶小舟也顾不上再想。如果少年真的来自九天仙霄,她倒是要向少年问一问聆的行踪。毕竟少年找上她的目的十分明确,意图也极其清晰,那就是要取她性命夺回夜幽石。所以关于聆的事情应该不至骗她什么。不像那黑袍人既不取命也不夺石反倒另有他谋,所言之事也便无法令人信服。   叶小舟打定主意,小心向少年询问道:“你也是仙霄上仙?你认识聆对不对?她现在怎样?她在哪里?她可曾安然返回仙霄之上?”   持戟的少年并非别个,正是受仙帝之命下界来寻夜幽石的天斗大神昀。听闻叶小舟一连串的询问,昀稍稍愣住。心中嘀咕道,若说此魔招招式式与聆相同是因为她与聆交过手暗自学去的,那也不该精致准确到如此地步啊。况且此魔修为深甚,与他相抗十几个回合依然无恙,必已将聆的功法修习多年许久。但若不是偷学,聆又怎么会向魔道中人倾囊相授自身功法呢?   百思不得其解,昀只好再次将叶小舟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遍。他好不容意按聆说的寻到了持着筑基石的人间大魔,没想到这所谓的大魔言语之间竟对聆充满关念之情,看来其中必有些别的隐情。于是昀疑惑的向叶小舟警告道:“本尊确是仙霄天斗大神,你可速速道明身份,别想耍花样欺瞒本尊!需知你怎样挣扎也是逃不出本尊的手心!”   叶小舟见昀承认身份,心中暗喜,与昀拱手道:“原来是天斗大神,在下失敬了。不瞒小仙君,在下本是聆……天御大神的弟子,所习功法皆是聆师父亲自传授。二十年前,聆师父在东海岸边救我于鬼祸之中。怎奈我被鬼煞侵袭命悬一线,聆师父为与我续命从此便将我带在身旁,教我修习功法,一来斩妖除魔救济天下苍生,二来强健自身抵御鬼煞之气。”   昀点了点头,这倒是与聆说的一样,转而又问道:“天御大神既是教你斩妖除魔,你如何自入了魔道?变成这般模样岂不惹聆伤心!”   叶小舟闻言,神色失落,面露难堪。她自然不能向昀道出引她入魔的真正原因,还不确定聆如今在仙霄之上是何情况,哪能让人知道她与聆之间的红尘私情。况且不提这些也有足够令人信服的理由,何必为聆多惹麻烦。于是叶小舟又与昀道:“皆因家师十年前重返仙霄复命,临行嘱咐我务必寻回夜幽石,以解天下之乱。在下幸不辱命,将夜幽石从残虐无度的银眼夜魔手中夺回。可我又怕再有他人觊觎此石,便想将其封印净化。怎奈修为不精,竟被夜幽石诱惑滋扰,这才误入岐途。在下自知无颜苟活,所以还请小仙君明示,家师现在身在何处?在下愿求与家师再见一面,亲手将夜幽石交还给聆师父,并向她自裁谢罪。”   昀听叶小舟所言,想起聆在净灵垣中的凄苦,黯然与叶小舟道:“你见不到她了。”   “为什么?聆怎么了?……师父她怎么了?!”叶小舟的心咯噔一下,难道黑袍人并未骗她?   昀知道自己本不该与凡人诉说仙霄之事,何况还是个入了魔的凡人。但叶小舟哀婉的神色实在令他动容。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在叶小舟的眼眸里读到与聆一样决绝悲恸的神色,让他实在不忍隐瞒。于是昀叹了口气,与叶小舟道:“既然你是聆的弟子,本尊也可将实情说给你听。但是你已经入魔便再无回头之路,本尊实在留不得你。临终让你得知聆的消息死个明白,就算是本尊的一丝怜悯吧。至于夜幽石,本尊会替你带回仙霄,便说是聆的徒弟完成了她的心愿。而你遁入魔道的憾事,本尊便绝口不提,无谓徒惹聆伤心。如此,你可愿意?”   “这……”听闻昀依然有将她诛杀的意愿,叶小舟不得不在心中暗自思量。她如今落得这般模样,可不是仅仅为了完成聆的心愿。她是要见聆的,她是要与聆兑现约定的!可为了让昀开口与她讲出实情,叶小舟不得不作出既为难又无悔的样子,假意应下。   “怎么?你不情愿?”昀对叶小舟的沉默有些不满。   “好……”叶小舟深吸口气,决绝道:“我愿意。”   昀见叶小舟缓缓拿出夜幽石,托在掌心,似有交付的诚意,便与叶小舟道:“聆遗失此筑基石铸下大错,以致天下祸乱丛生生灵涂炭,又与凡人涉有私情自毁仙格,本被天权大神判罚推落凡尘转生再世。谁知仙帝怜悯,将她锁入净灵垣中,唯愿她有朝一日能够忘却尘情,将功补过,重归神位。”   “原来……真是这样……” 叶小舟闻言,只觉脑中空白,腿下酸软,不由后退几步,口中呢喃。   “你说什么?”昀没听清,隐约觉得叶小舟好像并不惊诧,反而是一副早知如此的样子。但他不觉还能有什么人能将此天机泄给一个入了魔的凡人听,便也没有多想。只道自己已将聆的去处告知叶小舟,便可取回夜幽石断灭叶小舟性命,返去仙庭复命了。   “仙君,且等一下。”察觉到命在旦夕的危险,叶小舟强忍心中慌乱从悲痛中回过神来,低沉着向昀询问,或者说是确定道:“敢问仙君……怎样才算将功补过,能使聆脱离苦海,重见天日?”   昀不能再答,冷道:“此事关乎天地之机,你不必知晓。”   “哦?天机?”叶小舟灼灼盯着昀,将夜幽石握紧,从牙齿间狠狠挤出几个字眼,一字一句问道:“可是仙尘不乱,永不允出……?”   “你!你怎么知道?!”昀闻言一惊,下意识将长戟一振。叶小舟的眼眶愈加血红可不止是因为饱含泪水,他能清晰感觉到叶小舟全身上下都满溢着怒火和怨气,她的魔息比方才更加汹涌,而且更失理智。   “那便是了。”锐薄的双唇泛起清冷决绝的笑意,叶小舟知道,这次她是彻底的要让聆失望了。   ※※※※※※※※※※※※※※※※※※※※   哇哈哈哈,收不住收不住啊!   各位大朋友小朋友六一节快乐~~   隆重感谢:   ================   小慕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5-30 22:39:35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8-05-30 23:16:19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5-30 23:22:43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5-30 23:23:16   陌阡云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5-30 23:26:50   二百五不找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5-31 08:21:48   夏夏君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5-31 10:50:24   夏夏君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5-31 10:50:34   夏夏君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5-31 10:50:45   夏夏君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5-31 10:52:06   夏夏君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5-31 10:52:12   夏夏君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5-31 10:52:23   夏夏君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5-31 10:5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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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不是天斗大神的对手, 再不速速脱身,只怕便要命丧于此。   正迟疑,昀的长戟比方才更快, 呼啸而来。叶小舟手无寸铁无力招架, 暗呼不妙。难道今日真的在劫难逃?还是说她命中注定就是要断魂在东海岸边?那日聆从鬼门关抢回来的性命, 在苟延馋喘了二十年之后终究还是要还回去。   烈焰长戟直击叶小舟胸前, 侧身已来不及,叶小舟只得徒手握紧神戟的矛锋,不让它刺进自己的胸膛。切肤之痛钻心而来,双手上紫色的魔息霎时被金色烈焰吞噬,殷红鲜血汩汩沿着神戟低落在柔细的白沙上。   昀对一个出尔反尔的邪魔毫无怜悯,他见叶小舟已被克制,便旋转着手腕加重加深长戟向叶小舟刺杀的力道。   叶小舟不由自主的被昀向后推行,踉跄脚步在沙滩上留下两道混乱足迹,鲜血也拉成一条刺眼的红,慢慢渗进沙中。而叶小舟的身后便是一块巨大礁岩,若是在撞上礁岩之前还不能逃脱,她的身体便要被天斗大神的长戟彻底贯穿,最终被钉死在礁岩上!   可纵有万般不甘,叶小舟也实在无能为力。世人常道莫陷执念,莫争浮名,莫求千金,莫羡力量乃是修身养性的上佳境界。可又有谁知道,有些事情到了关键之时,权钱名望又或者无上的绝对力量竟才是制胜的法宝。   昀与聆实力相近,只因聆从未对叶小舟有过丝毫杀意,叶小舟便徒知自己的道法修为与聆差异甚大,却毫无威胁紧迫之感。所以现在强手在前,是生是死,是亡是活,自己全无选择,仿如一颗草芥任人宰割。一想到自己还曾恬不自知的与聆说些“干脆不要达慧悟了”的昏话,叶小舟就羞愧懊悔得将近绝望。   礁岩越来越近,叶小舟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命数已尽。她微微松了手上力量,抬头仰望深远夜空,心如死灰。   既然如此,既然终究要死,为什么那时要救下我呢……   为什么要我饱尝喜悦、痛苦、悲哀、还有刻骨相思之后,再绝望的死去呢……   聆……对不起,你不能再来见我,我却也再不能去见你了……   身体重重撞在礁石上,神戟的锋利刺破叶小舟的衣衫,缓缓扎进她的心口。叶小舟闭上眼睛,感觉似乎也没那么疼。是啊,对于已经放弃生死的人,对于再不得见挚爱的人,还有什么会比求而不得更痛苦的呢。   但叶小舟没有等来最后那一刻解脱,长戟不知被什么力量阻下,不但没有撕裂她的心脏,反而一点点被扯离了身体。   一阵浓烈的鬼煞之气萦绕在叶小舟周围,比与她相见时还强悍得多。   是黑袍人?!   叶小舟捂着胸口,睁开眼睛。果然那如深墨一样黑暗的身影就在她的身前。   一瞬间,叶小舟竟然有些想笑,这场景可真是似曾相识。上次要杀她的人浑身鬼煞,而救下她的人仙姿卓约,一袭白衣。叶小舟谢她,敬她,更对她爱得深沉。可这次,要杀她的是正气浩然的九霄上仙,她却被个鬼煞滔天,敌我难分的黑袍人救下。叶小舟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虽说这条命可能是保住了,但她总觉得好像也不该向黑袍人道谢。   再看那黑袍人毫不吝惜自己的鬼煞之气,一出手便给予了昀极大的尊重,显然他是知晓昀的身份的。昀也十分吃惊,方才太过专注与叶小舟交战,被这等煞气深重的人靠近前来,自己竟然没有察觉。   黑袍人将昀的神戟握在骨节嶙峋的手中,与昀相持不下。昀立刻便知这黑袍人虽自鬼域而来,但决不是普通恶鬼。如今下界能与九霄上仙分庭抗礼的,便只有鬼雄常了!   “你是……鬼雄!”昀暂将长戟收回,与黑袍人对话时还不忘盯着靠在礁岩上喘息的叶小舟。   “天斗大神也认得本尊。”黑袍人将头上罩帽退下,露出布满伤痕的沧桑脸孔。   昀警惕的拱手道:“仙君威名赫赫,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不过鬼雄仙君乃是下界雄首,亦是位在仙霄的上仙,何故阻我诛灭此魔?”   一听仙君、上仙这样的字字,鬼雄眼中即刻划过一丝不快。但他不屑在一个少年面前发作,只隐忍道:“她这条命二十年前便已魂归鬼域。不巧天御路过东海,强行救她复生。本尊有意卖天御个人情,便宜她又苟活了这许多年。怎么现在本尊要将这条命收回来,天斗大神却又要再无端横夺一次么?”   昀无辜言道:“鬼雄言重了,天斗怎敢在仙君手下夺人。只是本尊将她诛灭在神戟之下,她的魂魄不也一样会归在仙君的鬼域中么?”   鬼雄常闻言道:“反正怎么都要归在我鬼域之中,就不劳天斗大神出手了吧。”   昀转转眼睛,但觉鬼雄本就将叶小舟救下,又执意不许他出手伤害叶小舟性命,分明就是不想让这邪魔送死。又道仙尘两界皆传鬼雄与魔君有所密谋,如今竟然亲自现身保全魔道中人,一定是想将这邪魔和筑基石一并带走,再图不轨之事!   但昀又知鬼雄的道法之力深不可测,毕竟常启共掌九界,上古二圣仙尊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曾经称霸下界的妖王离何等威风,不也是一夜之间便被常烧死在了堃山上。所以与鬼雄硬碰硬斗个两败俱伤绝对是下策,若是能借口取回筑基石,再趁机结果叶小舟性命才是上上策。更何况鬼域多添十个八个冤魂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哪比得上放过深得天御大神真传的邪魔更有隐患。不然手握不计其数鬼奴大军的鬼雄,又怎么会处心积虑屈尊降贵的去跟魔君联手呢。   于是昀向鬼雄试探道:“那不然,待本尊取回她手上拿的仙霄筑基石,再将她交由仙君处理?”   “天斗!”鬼雄眉头一皱,不屑道:“别以为你是十一世罡星转世,就有本事与本尊讲条件。本尊不管别的庸仙是不是把你当个人物,但本尊可以告诉你,你在本尊面前就是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少来给本尊耍这等拙劣的把戏!”   “仙君这样讲话……实在是……欺人太甚!”昀最讨厌别人说他是小孩子,尤其这话从上古圣仙鬼雄常的口中讲出来,他还全无反驳之地。但他也因此知道鬼雄常早就就看穿了他的心思,看来要想拿到筑基石再取叶小舟性命,就免不了要与鬼雄常交手了。   于是昀也不再与鬼雄多言,长戟一振,拍马杀到。鬼雄斜斜一笑,轻松应下。金色的仙魂与墨色的鬼煞激烈相撞,交织往来,缠斗不休。两个九霄上仙之间的战斗直搅得风云因其汹涌,海天随之变色。   叶小舟倚在礁岩上,怔怔盯着这场远在凡人能力之上的上仙之争。回想起她天御宗最引以为傲的二十五人与银眼夜魔那一场大战也算是极致惨烈,却不及这仙霄少年与下界雄首二人的交战激烈半分。再想想方才的自己,无能到只得屈辱放弃生命,叶小舟心中一阵绞痛翻涌。   忽明忽暗的光芒映在叶小舟不知不觉淡漠起来的脸庞上,她从衣怀中取出黯淡无光的夜幽石,紧紧握在手中。被神戟割裂的伤口太深太痛,尚未干涸的鲜血瞬间便将那颗普通小石包裹吞没。   又得了魔血的润养,夜幽石仿如得了春雨滋润的嫩芽从隆冬中骤然苏醒。暗红色光芒越来越加闪亮,叶小舟的双眼亦蒙上了前所未有猩红之光。   聆给予的爱,她自会百般回馈。   但在那之前,昀给的屈辱,她要他万般来偿!   昀与鬼雄相斗,渐落下风。他心中第一次感到慌乱,亏得鬼雄只能独登仙霄,再怎样也难以一己之力挑翻仙霄诸仙,才一直匿在下界难兴祸事。若是仙尘两界在下界开战,或许还真不知最终将胜负谁属。   分心时,鬼雄已将他的长戟就势夺来。并借着飞起的惯力一脚踏在昀的胸口,将昀重重踢落在沙滩上。昀又羞又恼,正要起身,忽又被人狠狠踩回沙中。   昀一怔,鬼雄不是还悬在半空,怎的又有人……定睛一看,却是那方才侥幸未死的邪魔不知何时已近至身前。   “你!!!”被上古圣仙打落在地便算了,昀哪里受过下界魔物这般侮辱。他暴怒的将手撑在沙上,便要腾起身来将叶小舟一掌击毙。   谁知鬼雄常竟也飞快落在他的身前,将他自己的长戟矛锋刺在了他的喉咙前,还将神戟交在了叶小舟的手里。   “杀了他。”常低沉沙哑的声音像是怂恿,更像是命令。   ※※※※※※※※※※※※※※※※※※※※   隆重感谢:   ===============   背对幸福宝宝的红包包~   陌阡云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6-01 22:40:42   夏夏君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6-01 22:47:50   fghj扔了1个火箭炮 投掷时间:2018-06-02 00:01:48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火箭炮 投掷时间:2018-06-02 00:26:42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6-02 00:27:23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6-02 00:27:48   小慕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6-02 02:49:30   不落白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6-02 23:56:40   不落白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6-02 23:56:48   不落白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6-02 23:56:55   不落白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6-02 23:57:02   夏夏君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6-03 00:02:46   ===============   读者“”,灌溉营养液 +1 2018-06-03 00:24:26   读者“不落白”,灌溉营养液 +1 2018-06-03 00:05:21   读者“徐久安”,灌溉营养液 +1 2018-06-02 17:38:04   读者“”,灌溉营养液 +1 2018-06-01 23:30:15   (好像数字的id都不能显示出来,好可惜哦。)   ===============   谢谢大家的支持,谢谢~~ 第214章 【前尘骤起】214   叶小舟一手紧握着夜幽石, 一手将那锋利的神戟持在手中。此时神戟虽失去了烈焰之光,在月色的映照下显得更加凛冽寒冷。   “唔……!!”昀皱着眉头,强烈的自尊让他在被长戟贯穿血肉时也不过闷闷的低哼了一声。   叶小舟并没有刺穿昀的喉咙,而是举起戟来狠狠扎进了昀的肩头,然后又转动手腕将昀的伤口横向搅开。待到她把长戟矛锋拔出时, 鲜血便从昀的肩处汩汩流出。一切动作,都与方才昀想将长戟戳进她的心脏时一样。   “你在干什么!本尊让你杀了他!!”鬼雄对叶小舟无端的拖延十分不满, 一边死死控制着奋力挣扎的昀, 一边向叶小舟吼道:“他是仙霄的天斗大神,也是我们冲上仙霄的拦路猛虎!难得在他下界落单栽进我们手里,你现在不除掉他,便是放虎归山!”   “哼。”叶小舟冷哼一声,并不理会鬼雄的质问。她将那杆染了血的长戟丢在沙滩上, 又在手中燃起紫色道法,忽明忽暗的夜幽石缓缓悬浮于叶小舟的掌心中。   叶小舟知道鬼雄必不会让昀有反抗之力,于是她安然凝聚心绪,用另只手的手指搅动魔息, 把昀伤口中涌出的鲜血汇作一道殷红血团, 血团蒸腾而起,被贪婪的夜幽石尽数吸收。只见夜幽石就像被添了大把干柴的火堆,霎时辉光冲天。原本暗红的幽光亦化明亮耀眼的鲜红, 并在中心处透放射出炽热的橘色光华!   “大, 大胆!!!邪魔怎敢……窃取本尊的仙血!!!”昀没想到叶小舟竟敢用他的血液来润养夜幽石, 顿时又辱又恼。   “哦……?!妙啊!!!”鬼雄常也对叶小舟突来的想法惊叹不已。   回溯夜幽石流落尘世的七百年, 最初在浑海妖鲲的腹中沉寂度过了一百一十年时光。当时正值妖族之主妖王离有向善之心,率妖部绞杀兴风作浪的浑海妖鲲时,发现妖鲲腹部隐约有荧光闪烁。妖王以为那是妖鲲的妖丹所在,便与族下数员猛将合力剖了妖鲲的肚腹,取出一块红光暗耀的小石头。谁知这竟是一块可将吸收的精魄化作巨大能量的瑰宝,至此,夜幽石才始入下五界视野。   妖王离得夜幽石后,先以月华润养此石二百二十年,汲取一周期的月华精魄,便使妖力大增。遂又将此石曝在月光之下,凝练下一周期以求更进。   时人间有一独眼小魔,无德无能常为同族魔道耻笑,遂转投妖王麾下,欲求庇护。妖王悯其可悲,收其容身。怎奈此魔并不安分修炼魔息,一心央求妖王帮其向魔族复仇。妖王根本无心与魔族相斗,便没应允。不想此魔闻听夜幽石奇效,竟处心积虑,趁妖族不备将夜幽石盗走离去。   然后这独眼的小魔便持着夜幽石潜回魔坳,想借夜幽石之力向昔日侮辱嘲笑过他的诸魔复仇。但此时夜幽石不过刚晒了三十年的月华,其蕴含之能对于小魔来说不过杯水车薪之功。也该天意如此,正值小魔沮丧之时,恰逢鬼雄常亲临魔坳与魔君筑谋面。小魔极擅察言观色,但见鬼雄不快离开,便知与魔君相谈不畅。于是他自上前去将此石献于鬼雄,乞求鬼雄将他收下。   鬼雄正为魔君不愿与他合谋而为难,但见此石,又洞察小魔执念复仇,心道此魔虽龌龊无信,却有可用之处,便将这独眼小魔收在座下,授其驾驭鬼奴之术,并将此夜幽石赏赐小魔精进修为所用。   起初,小魔能力尚弱,仅有驾驭三、四只鬼奴之力,每日仅能取来三、五生人之血润养夜幽石。而且以人血润养的夜幽石虽有较强功效,但要花上三百六十五天才能满一周期。小魔想在魔功上有所见树,少说亦需百个周期。鬼雄嫌弃独眼小魔提升太慢,便大肆屠戮妖族助其以妖血润养夜幽石。   妖血润养,八十一日便是一个周期,且效果数倍于人血。以致妖族一众大小妖类皆惶惶终日,唯恐哪天被鬼雄抓去放血。任妖王再有止戈之心,亦无法放任族群为人迫害。无奈之下,妖王离只好再开杀戒,相约堃山向鬼雄常宣战。   不想此堃山一役,妖军尽数覆灭,妖族深受重创。而妖王离自身亦被鬼雄以鬼域业火焚尽性命,怆然逝去。二虎相斗必有一伤,但另一只也好不到哪去。鬼雄常修为再盛,亦在数十万妖军的舍命围攻下大伤元气。   堃山大战后再看下界五族形势,鬼族鬼雄需闭关隐修三百年,此间,独眼小魔已将鬼雄传授的驭鬼之术修炼纯熟,成为鬼雄之外天下唯一能使驭鬼术者,因此鬼域大军多半落入此魔掌控。而妖族式微几近消亡,自是匿在暗处繁衍生息,再难造次。灵族心求安宁之道,不愿招惹是非,向来对此魔敬而远之。魔族则一反前态对此魔恭顺有加,甚至一直觊觎夜幽石之能却无力掠夺的魔君筑亦愿屈尊与其称兄道弟。种种因果交织,唯有毫无庇佑的人族再次成为此魔润养夜幽石的血能之源。   至此,此魔终于从数世压抑中扬眉吐气,一举成名。因其常在夜中驾驭鬼雄横扫村城,又以自己那只曾被人讥笑的白色盲眼为名,自号“银眼夜魔”。   银眼夜魔得了夜幽石的好处,为求永立不败之巅,愈加变本加厉屠戮人族,取血养石,亲手掀起对天下苍生长达三百余年的血腥屠杀,史称“银眼之祸”。   三百余年后,鬼雄常重新归来,见昔日小魔如今也算成了气候,内心十分欣喜,感觉所图之事预期不远。所以那日银眼夜魔驱使鬼军大杀渔村,鬼雄察觉天御之息,便暗临东海边去见了天御大神。   不过鬼雄的目的并不是向天御解释那场祸事不是由他所为,他也并不关心天御从他鬼域中夺回了一条微不足道的性命。他只是想借机向聆说出人世间三百年凄惨祸事缘由。他知道,以天御的性格,在得知这一切的罪孽起源都是因为她的疏忽,她一定会自行回返仙庭请罪,或者便会强留人间追查夜幽石下落。   鬼雄打着他的如意算盘,天御回去请罪自然是最好的,有天权那老顽固在,天御必被逐落凡尘。而没有了天御的仙庭,便宛如毒舌失去尖牙,猛虎失去利爪,消了大半的威胁。若天御选择留在人间追查,事情可能会有些未知的变数。但那样也是不错,要知道就算是九霄上仙在俗世留的久了,心境便说不定会暗中起些怎样的变化,结下什么心结,由此带来的影响或许更加深远重大。   关于这一点,鬼雄甚至无需参考在仙霄呆得好好的非要落凡尘历人世最后遁入红尘的仙帝元,便是看看他自己就是最好的证明了。他本该也是九霄之上无尘无浊仙的上神,怎奈落下人间做了这下界雄首,纵然全无情关之扰却也恨妒难消。时日漫长,岁月悠悠,压抑许久的不甘终于化作想要颠覆天地的怨气,再难回头。   又或者哪日天御一时不慎,便可趁其疏忽夺其性命。   但他没想到一度被他看好的“银眼夜魔”佟瞎子,就在他小憩休养的短短二十年间竟然被一群人类给封印在八莽山大阵之中。鬼雄十分懊恼,却并未动过一丝一毫将那佟瞎子从五色五行阵给捞救出来的念头。在他看来,如此不堪一击的渣滓怎配当他鬼雄的奴仆?   不过鬼雄亦清楚的知道,纵然自己再强也无法独战仙霄,他必须再去寻个强魔做他的垫脚石挡箭牌,而这强魔也需要夜幽石的力量来迅速强化壮大。所以他寻到了紫麓山青灵峰的问天塔上,遇见了叶小舟。   察觉到这女道师是那时天御救下的孩子,鬼雄自然不会对叶小舟下手。他欣赏叶小舟的能力,更看中叶小舟心中暗藏魔劫,有着无需他多说便会心甘情愿打上仙霄的难捱痛楚。只可惜这孩子被天御教了许多固执观念,他唯一要做的便是推叶小舟一把,让她步入只渴望内心渴望,只追求欲望追求的魔道深渊。如此,叶小舟必将成为他击开九天仙霄大门锋刃利器!   于是,鬼雄趁叶小舟不备,在离开问天塔前向夜幽石中留下了迷雾鬼煞。他只要安稳等着叶小舟再次入定潜修,那鬼煞之气便可捕捉到叶小舟因探寻青玄之关而巡浮出体窍的三魂,然后再趁虚而入,让叶小舟产生内心深处最求而不得幻觉,让她为了汲取更大的力量不知不觉彻底沦陷成魔。   果然,鬼雄的目的顺利达成了。而且出乎他意料的是,竟然这么快。更让他震惊的是,叶小舟居然并不满足以人血润养过的夜幽石之力,甚至想到用九霄上仙的仙血来继续滋养,这可是真是连他都从未设想过的大胆尝试!   鬼雄常满意的点着头,甚至未曾察觉自己心中已悄然对叶小舟泛起了一丝微微惧意。仿佛叶小舟是个天生的魔种,他还以为这兴奋到不安的感觉只是被叶小舟的表现惊艳,他还以这难抑的颤抖不过是因为看到自己端坐在九霄玉椅之上睥睨众生的样子而产生的快感。   夜幽石在叶小舟手中闪烁着从未有过的金色光芒,至强的能量仿佛饱满得随时都能炸裂一样。可它却还像个无底的深洞,不休不止的吸纳着昀的仙血。   昀的脸色愈加苍白起来,气息也越来越弱。   鬼雄见状高兴的叫道:“天斗,若是今天你死了魂魄落到我鬼域中来,本尊便给你安排个好的轮回,来世当个普通的农家少年,莫再打打杀杀管这仙尘之事。”   “呸!”昀依然挣扎着,他的仙元和身体虽遭鬼雄克制,但他的傲气决不允许自己向邪魔妖鬼示弱。   鬼雄对昀的傲骨十分不屑,撇着嘴巴故意遗憾道:“哦对,本尊忘了,你是得了大道的仙体之躯。本该不老不死永恒生存的啊,若是忽然就这么死了,那可是要魂归太虚化作星辰,再不用遭轮回之苦的,倒也用不上本尊这一番好意了。”   “奸佞!身为仙君……竟,竟与邪魔为伍!”昀艰难的斥责鬼雄道:“我天斗不求永生,只恨临死未能将她这邪魔铲除!更不能将你预谋不轨的邪念回报仙霄帝君!!!”   “哈哈哈哈!!!!”昀的几句话都说在了鬼雄的心坎里,他也不再与昀多言,得意的放声大笑起来。只待叶小舟将昀的仙血沥干,让夜幽石吸纳饱满,便一掌结束他的性命。   可忽然,那道耀眼的金光突然爆裂开来。鬼雄常没有防备,猛的被震出好远。待他回过神来,却见沙滩之上倒是还倒着一个身影,但却不是天斗,而是好像已经昏死过去的叶小舟。   显然昀逃得十分匆忙,就连长戟也还落在沙上未曾来得及拾走。鬼雄赶紧三步化作两步奔回叶小舟身边查探夜幽石下落。但见叶小舟双目紧闭,右手也紧紧的握着,他便用力想掰开叶小舟的手指确定夜幽石是否还在。   他怕昀趁着叶小舟昏死之机宁可舍弃长戟也要将夜幽石带走,若是失去这个能从六族鲜血中汲取能量的至邪之器,将叶小舟淬炼成可崩天地的大魔便不知又要延长许久。而天斗此番逃回仙庭,必会将他在下界的一切行动目的汇报给仙帝启。启得了确凿的消息,便绝对不会给他准备充足一举成事的机会……   可叶小舟的手握得实在太紧,普通的掰弄竟不能打开她一根手指。鬼雄正要催生些鬼煞来强行对叶小舟动手,叶小舟却是猛的睁开了眼睛。鬼雄被叶小舟的瞳眸吓了一跳,不是因为她忽然醒来,而是叶小舟的眼眸如今竟变成了一幅实在至邪至魔的样子。   那是一双炯炯燃着杀伐和怒火的眼睛,原本棕色的眼球已然化作鲜红,原来漆黑的瞳孔竟然泛着金色的光辉。叶小舟嘴角微扬,露出一个怕人的冷笑。随即便轻身跃起立足在沙滩上,又将掌心摊开向上轻扬。那夜幽石便轻盈转动在她的手中,与叶小舟红金相环的眼眸交相辉映。   鬼雄常注意到叶小舟手上的伤早已愈合,现在连他也不知这个汇聚了人族真气,魔族魔息、鬼族鬼煞和仙族仙元于一身的女子将会为他,为仙霄,甚至为六界带来怎样一场风暴。但是,他终于意识到,这个叶小舟绝对是个不得不小心提防的存在。   ※※※※※※※※※※※※※※※※※※※※   X-X(叹气)   为了故事的完整性,还是要写啊~   然后就是   6月7日就是发文一周年了   租租换了一些晋江币币   当天回复租租的读者大老爷租租有小红包发   噗本来跟小伙伴说前100名都发   结果盆友说你想多了然而并没有100人   哈哈哈管它呢~   就想多就想多,还不让租臭表脸啊?   吹你家牛(哔——此处已消音)了嘛~~   下面隆重感谢:   ============   朝左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6-03 10:29:29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8-06-03 12:14:03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6-03 12:18:49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6-03 12:19:18   Lyyy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6-03 17:16:49   Lyyy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6-03 17:16:52   Lyyy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6-03 17:16:58   ============   读者“”,灌溉营养液 +10 2018-06-04 21:01:57   读者“Lyyy”,灌溉营养液 +3 2018-06-03 17:16:45   读者“TheElderSun”,灌溉营养液 +10 2018-06-03 07:19:58   ============   谢谢大家,谢谢~~ 第215章 【前尘骤起】215   “你怎么将天斗放走了!你可知道这会为来日踏上仙霄增添多少不必要的麻烦!”鬼雄有些生气, 如果不能将天斗诛灭,他宁愿不要打草惊蛇。   但叶小舟并不理会鬼雄的质问,只是缓缓走去将昀的长戟捡起来,用她金色的瞳眸打量着长戟的矛锋,似乎有了新的想法。   天御和天斗都不会对他如此无礼, 一个刚入魔道的小魔竟然对他这般无视,鬼雄自是十分不快, 正要发作, 却见叶小舟忽然转过身来。   “你果然是鬼雄。”叶小舟确定了黑袍人的身份,终然百般无奈,也不得不接受必须与他联手才能将聆从净灵垣中释救出来的事实。于是她再次将夜幽石收进怀中,向鬼雄言道:“说吧,我该怎么做。”   鬼雄意外的撇撇嘴, 上次在问天塔中叶小舟断然拒绝了他的合作邀请,他还以为这次叶小舟又会说些道貌岸然的天道大义来。没想到叶小舟竟然这么爽快的就应下了,常很是满意,一个既听话又有潜力的傀儡纵然犯下些错误也还是值得原谅的。   于是鬼雄常与叶小舟道:“现在的你仅有与九霄上仙抗衡须臾的本事, 实在挡不住一场声势浩大的仙魔鏖战。若想在九霄诸仙面前有一骑当千的本事, 你必须尽用魔族的力量。”   叶小舟眯起金色的眼睛,冷冷问道:“如何用?”   常心中暗道,魔君筑与花妖绕紫有杀妻之仇, 一心只想诛灭绕紫为妻还命。可惜他魔攻修至大成之日妖族却日渐式微尽数隐去, 以致魔君筑空有满腔魔息却无处释放。既然魔君有此修为却又不愿为他所用, 倒不如让叶小舟占下这天大的便宜。若叶小舟能与魔君相斗取胜, 便说明他鬼雄这次没看错人选。若是叶小舟战败了,便当她与佟瞎子一样,是个无用的弃子。再趁她与魔君两败俱伤时将此二魔双双除去,以免无穷后患。   打定主意,常故作玄虚道:“魔坳之中有个旷世大魔,被魔族奉为魔君,其名为筑。虽说魔血对夜幽石的加成不及妖血痛快,但此魔却是除外。你若能将他铲除并且取而代之,一来你自身魔息可陡然精进,二来顺势将天下魔者尽归麾下,成为你登上九天仙霄的踏脚云梯,岂不美哉?”   “除魔君……”叶小舟闻言有些踌躇。   离开天御宗时她曾向宗主江判承诺他日不会伤害无辜生灵,而此代魔君恰好醉心潜修并未铸下什么杀业,一时间叶小舟也不知该不该将他算作无辜之人。但鬼雄常所言却是不假,她未破青玄不能自行飞升,若没有千万魔军作为垫脚之石,又该怎么升临九霄呢。   思来想去,叶小舟只好在心中说服自己,魔族多为嗜血好杀之徒,诛杀和利用魔族或许并不算是伤天害理的大过。何况她自己此时也是魔道中人,本就要行些逆天祸界的乱事,还有什么脸面恬谈正道。   想到此,叶小舟心中一沉。果然道德束人紧,守道卫道难上加难。纵性而为虽多遭谴责,却又偏偏轻松许多。可惜她为得见聆之一面,不得不在苦苦挣扎和重认自我之间做出取舍。   终于,叶小舟闷闷不快的向鬼雄常应道:“好,我便走一趟魔坳。不过有件事还需向鬼雄请教请教。”   常不知叶小舟又有什么计划,饶有兴致向叶小舟询问道:“你说。”   叶小舟把昀的长戟递在常的面前,幽幽言道:“此器乃九霄神兵,想来必不能融于尘世烟火或伤于尘世刀刃,不知鬼雄可知怎样能将它折下一段?”   “折断?”鬼雄先是一愣,随即想到叶小舟的确没有什么兵刃在手,先前她用来坠着夜幽石的那把扇子明明是个神兵,现在也不知何故不在她的身边。于是他明白了叶小舟的意图,愈加讶异于这女道师机敏细腻的心思,试探问道:“你是想将天斗的长戟为己所用?”   “是。”叶小舟点头道:“我想将这矛锋之处锻成一柄匕首。”   常眼睛一亮,轻击掌心道:“好!如此一来便是折了天斗的羽翼添在你的身上!”   叶小舟不再言语,她还是不喜欢鬼雄把她的心思说得如此直白,这会让她看起来真真切切的便是个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的邪魔。   鬼雄见叶小舟眼光闪烁面露难色,反倒十分享受叶小舟正在经历矛盾煎熬的感觉。于是又向叶小舟道:“此事不难,交给本尊。十五日后,还是这里,你来取便是。”   “好。”叶小舟将长戟交在鬼雄手中,又道:“那便烦劳鬼雄再为在下指点魔坳所在。”   鬼雄疑问道:“你现在就要去与魔君对决?”   叶小舟扬唇道:“我与魔君素未蒙面,不知其根底,怎么会如此鲁莽。十五日内,我先假意顺从,于魔坳中观察打探。待鬼雄为我炼制好不世之兵再伺机动手,岂不更加稳妥?”   “嗯……不愧是天御教出来弟子,当真有勇有谋。不像天斗只知硬碰硬。”鬼雄常面上笑着对叶小舟赞赏,待叶小舟一转身,便立刻冷了笑容。他无法不怀疑叶小舟态度大转,步步配合于他,可能也只是暂时的假意顺从。   十五日后,叶小舟如约回到东海岸边,已不是青衣青袍道师模样。这身姿消瘦的女子穿着一件墨蓝色长袍,戴着一顶阔檐的灰蓝色帷帽。帽檐垂下及颈的灰色薄绢,将她清冷的面孔尽数隐藏在阴影之中。如果不是薄绢在海风的吹拂下微微舞动,若隐若现出女子赤金相环的眼睛,宣示着她已是魔道中人的身份,她便像个略带愁绪行走天涯的普通旅人。   “叶小舟。”鬼雄低声一唤。   那女子闻声一动,在夜色下转过身来,面色淡然,全无表情。   “试试可否称手?”鬼雄由黑色的衣袍中拿出一柄墨色手柄、金色刀刃的锋利匕首来。   叶小舟接过匕首,只觉这匕首无论样貌手感都有着十分熟悉的感觉。忍不住将匕首在手中把玩运用一番,竟是意外的合手,于是更加诧异。   鬼雄见叶小舟喜欢,环起手臂,自豪言道:“想不到你这双眼睛还挺识货。天斗的斩神戟与天御的镇神剑、天权的锁神镣、天察的束神钩皆为玄天陨铁打造。这世上唯一能熔断玄天陨铁的烈火便存于本尊的鬼域之中,所以六界破不得的神器也唯有本尊便能破!”   叶小舟暗暗点头,原来是与聆的长剑同质,怪不得手所及处会有些亲切感觉。那日一定是被手中鲜血模糊了知觉,才没能在长戟上寻味到这份感觉吧。而且这匕首与墨竹为骨、金丝点缀的歌风扇配色相近,更让她十分怀念那柄聆亲手赠与她的宝扇。   出于礼貌,她本想破例向鬼雄道声谢,但一抬眸便见鬼雄得意洋洋地样子,顿时又为自己亲手毁了天斗大神的法器而心生自责,只好改口附和道:“总不会是鬼域的业火。”   鬼雄并未留心叶小舟的语气,安然笑道:“自然不是,若是鬼域业火便能摧毁四大仙神的法器,本尊早就将这四根眼中钉肉中刺尽数拔出了。而是这天下有一种叫做冥火赤炎妖的小妖,它们本身虽然极致脆弱,但喷吐出的妖炎却是十分炽热神奇。既然本尊长许它们匿身在鬼域之中,它们便也该为本尊回报些价值。”   叶小舟闻言,心中一凛,原来鬼雄亦想过取聆的性命,如此一切便更要小心行事了。   又是安然数月,距东海与昀一战又快一个寒暑,鬼雄常并未从九霄之上得到什么关于天斗已经归位复命的消息。想来天斗负伤甚重,亦不知隐在哪处修养。如此常到松了口气,他已将鬼奴大军整备完毕,就等叶小舟那边速速行事,便可一夕而起,将这鬼域业火燃上九霄。   再过数日,鬼雄常终于感到魔坳之向凶煞骤起,似有异动,便自行前往探看。可当他到达时,怪石嶙峋的山坳中虽然魔息弥漫杀意甚重,但却没有丝毫动静,安静的极其诡异。   常随意走动观察,只见许多邪魔都已尸横在地,断头戳心割喉切腹,下刀无不清晰利落,周身不见第二道伤处。又有许多狰狞张狂的魔物虽然作出攻击的样子,却被不知为何一动不动的只能定在原处。   常心生疑惑,上前细看,但见魔物的眼睛还能在眼眶中转动着盯着他看。常愣了一下,很快便知发生了什么,忍不住低声笑道:“叶小舟,事到如今,你还当自己是个道师么?”   原来,这些邪魔是被叶小舟以定身咒限制了行动。   鬼雄常笑容刚落,忽然又像是想到什么。于是退回几步,在每个被定身和被杀死的邪魔之间重新走过一遍,细细回溯感受叶小舟杀进此间的走位身姿和出招手段,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背着双手信步踏进了魔坳深处。   越进深处,死去的邪魔便是越少,被定身的逐渐增多。鬼雄心道,这叶小舟道还算聪明,若将大魔杀得尽了,攻上仙霄之时又该拿谁来做挡箭牌呢。这样实实在在的让他们感受自己的性命就在她的一念之间,反而更能震慑这些不可一世的妖魔悉听她的命令。   “恭喜,贺喜。”鬼雄一个人情冷缓慢的掌声在众多邪魔耳中听来是那么的尖锐刺耳。   不过魔君筑倒是毫不在意,因为他正被叶小舟那柄闪着金色光芒的匕首刺在心口。他的愤怒和怨恨被一股脑的笼罩在错愕不甘与绝望恐惧中,再也没有机会表达别的情绪了。   鬼雄看着叶小舟的背影,她已经将匕首从魔君筑的心窝中抽出来。殷红的魔血随着刀刃的抽离喷薄而出,溅落四周。而叶小舟似乎早有准备,只以一层魔息摒在身前挡住飞溅的血液。   转过身来,这个几乎屠戮了整个魔坳的女子浅带笑意的脸上竟是纤尘不染。此时,叶小舟的魔息也不再是当初的单一颜色,而是缓缓的在深蓝绛紫和墨黑之间幽幽变换,将她的周身渡上了一层既恐怖又诡丽的氤氲。   鬼雄常不知短短不到一年的间,叶小舟又以夜幽石做了什么,竟在自身经脉里杂糅了这许多真元和煞气。本来她还对叶小舟有那么一丝顾忌,如今倒是可以安下心来。显然叶小舟已经不能稳定控制体内的多种气息,她为了有登临仙霄与众仙之一战的能力,如此不计后果的大肆扩张自己的气海无异于剜肉补疮,饮鸩止渴!   所以鬼雄心中暗道,只要在叶小舟过度追求力量带来的反噬发作之前,利用叶小舟助他完成大业,到时根本无需他再多出手,叶小舟便会自食恶果,筋脉寸断爆裂身亡。   “恭喜魔坳再迎新君,本尊该是来得巧了,刚好讨杯庆功酒喝?”鬼雄终于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随意调侃着走到叶小舟身边。   叶小舟回眸与鬼雄对视一下,算是象征性打过招呼。然乎将夜幽石取出浮在掌心,调动魔息翻卷魔坳中的沉闷气流。霎时间,从魔君筑的尸体上,从死去的群魔身边,饱含鲜血的猩红雾气缓缓蒸腾而起,从四面八方汇进魔台中,流入夜幽石因急速旋转而荡出的无尽漩涡里。   鬼雄常笑吟吟的看着,不发一言。而那些被定身咒定在原地动弹不得的群魔本就对诛杀了魔君的叶小舟心生畏惧,如今看到叶小舟手持下界邪宝夜幽石且有鬼雄仙君为其撑腰,无一不浮现惊慌之色。比起那些已成为夜幽石血能之源的供给者,现在还能活着感受恐惧的他们实在是幸运多了。   须臾,当夜幽石再次饱尝魔血的滋润后,叶小舟便将夜幽石握在手中,顺势反手一挥解除了所有限制邪魔行动的定身咒。得了自由的众魔纷纷涌在叶小舟立身的魔台之下,欲供奉新主。   可笑的是,这新主来得突然,尽管他们已经见识过叶小舟的厉害,却不知叶小舟姓氏名谁,为何入魔,如今又该怎样称呼。一时间,个个面面相觑,皆不知如何是好。   鬼雄见状,开口圆场道:“叶……”   叶小舟不愿鬼雄喊出她的名字,即刻高声打断并循着鬼雄的话音道:“也无需改朝换代!名号不过是个称呼,筑这名字他叫我叫都无甚所谓。你们今后仍呼……本座为魔君筑,一切行动既听本座调遣!”   “是……”众魔摸不到头脑,但见新君说得严肃,便都唯诺应下。   鬼雄微扬嘴角,心道,叶小舟等二十五人联手封印银眼夜魔的功绩不仅盛传人间,便是在魔界亦有赫赫威名,想来她尚且顾忌天御大神和天御宗的颜面,无法以自己的名头坐这魔君之位。很好,只要她还有所顾忌便有软肋和把柄,就不愁她不听话,也不怕不能将她牢牢掌控在手中。   于是鬼雄眉头一挑,转与叶小舟道:“恭贺筑君雄霸魔坳。那么,本尊与筑君相约之事是不是也该提上日程了?”   叶小舟闻言,双目赤金辉映,仿佛将字字句句从牙齿间狠狠挤出来一样,冷冷言道:“本座何尝不是等候多时,每一秒都度日如年般倍受煎熬。”   ※※※※※※※※※※※※※※※※※※※※   6月7日了!一周年!一 周年!yeah~撒花!!!   所以,只要在6月7日0:00-24:00期间回复租租的读者大老爷,租租都会送上小红包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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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小舟又是一阵恐慌。她会,她一定会。那夜聆执意抛下她重返仙霄便已让她久久不能释怀,何况就此一去不返让她牵挂一世呢。她非常确定这份戛然而止的感情已经让她变得既盲目又疯狂, 不然, 她也不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叶小舟仰头再饮, 驱散恐惧。她不害怕将要犯下的天谴之罪, 而是怕自己如果不曾得知聆的困境,竟会就此对牵念动心的人由爱生恨。但这一切,却非聆的本愿。   夜风微暖,树影摇曳,有人正缓缓的走向这里。叶小舟感受了一下来人的气息,便将头上墨色帷帽的绢纱放下遮挡住自己的面容。   今日天御宗齐聚一堂,难免说起叶小舟。众人都知她入问天塔中是为破青玄之关,后来又有宗主江判亲自将叶真人的歌风扇奉入琅法阁中,大家都以为叶小舟定是羽化登仙而去,纷纷赞叹羡慕。   但叶小舟不慎遁入魔道因而黯然离去的实情唯有江判一人知晓,他却选择了向所有人隐瞒。或许在江判的内心深处还抱着一丝希望,他总觉得叶小舟会回来,无论她的人还是她的心魂,都会摒弃魔道再入浩然。   其实,江判也一直在期待着中秋之日。即便不知缘由,他也看得出中秋于叶小舟来说是个极其重要而又特别的日子。尤其这间小竹屋一定残留着叶小舟挥之不去的珍贵记忆。珍贵到叶小舟极有可能会在今夜归来,回来再看看昔日的紫麓山,饮饮她酿下的桂花雪。   所以今夜,江判离了天御神宫的大殿,来到此间碰碰运气。果然,月色下那个提着小酒坛的身影看来是那么熟悉。   “小……小舟?”设想突然应验,倒是引得江判哑然愣住。   “宗主。”叶小舟低声回应。   “小舟……你回来了。”江判的问候中带着无奈和感伤。尽管叶小舟尽力克制着魔息,他还是轻易就察觉出面前的叶小舟早已不是初入魔时那般迷茫不定。他知道这份坚定不仅源于叶小舟心中的执念,更源于叶小舟对魔攻修为的自信,看来这一年之间叶小舟已提升许多。   再与江判重逢,叶小舟心中一软。她本想与江判说些什么,但又觉多说无益何必让他徒增失望,于是从墨色的衣袍中取出一颗小石,轻丢给江判。   “这是……夜幽石?”江判接下石头,发现夜幽石魔性不强,已是十分暗淡的普通样子。他心中疑惑,下意识向叶小舟问道:“你是怎么驱除了夜幽石的邪气?”   “我……”叶小舟一怔,她没法向江判说夜幽石的邪能不是被她除去,而是被她尽数吸收。于是她逃避江判的询问,转而言道:“我说过会把夜幽石归还天御宗,今天便把它带来了。”   “小舟,你还要走么?”江判将夜幽石握在掌中,向前走了几步。   叶小舟抬起手臂,示意江判不要再进前,也不理江判的问话,只道:“宗主听小舟一言,这夜幽石本无正邪,月养则清,血养则浊。请宗主将此石封于封魔殿中,尽收凛月精华强其能量,且告诫后人若有亟需之时当用则用,不必忌惮它的力量。况且仙尘两界不久恐将……”   叶小舟顿了顿,转头望向夜空。只见明月已渐中天,与鬼雄约定的时辰将到,魔坳中万千魔军只等魔君一声令下,便要涌上九霄,展开一场痛快厮杀。   “恐将什么?”江判亦随叶小舟仰望月光。这样温暖祥和的夜色,真的令人心醉,也令人心碎。   叶小舟转过神,决然道:“恐将动荡。”   江判心头一凛,猛然想到什么,急切问到:“小舟,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叶小舟摇头。   可她越是这样,江判越是感到不安,不顾叶小舟的阻拦又上前数步与叶小舟道:“叶小舟!难道是你要做些什么?!”   叶小舟依然摇头。   江判见叶小舟执意不肯说出实情,只好直入主题,焦急言道:“近日魔坳变动甚大,宗内弟子从擒住的邪魔口中得知了一些惊人的秘密。是说魔君名义上还以筑为名号,其实早已换做他人。而且那新君登顶之时曾以夜幽石尽饮魔血……”   话说到此,江判的目光渐渐由疑惑变得笃定。他凛然的凝视着叶小舟,虽然他看不见绢纱之后叶小舟的神情,但他知道叶小舟一定看得清他严峻的神色。   “可是小舟,夜幽石不是……一直在你手中么?”江判一字一句的说出了令叶小舟无法回避的问题。   叶小舟自知难以隐瞒,却又无心再听江判劝阻,只轻声道:“对不起,宗主,小舟只能言尽于此。夜幽石留在天御宗,留在宗主手中,小舟最是放心。”   “小舟!”江判上前,想要拉住叶小舟,却被叶小舟突然爆出的魔息震开,只得痛心又道:“你当真要执迷不悟吗?!”   叶小舟无奈苦笑,哽咽道:“歌风扇……还好?”   江判本就为叶小舟沉溺执念而失望难过,一时气恼斥责道:“你既决定弃它而去,还挂念着它做什么!”   “是啊……我还念着它做什么……”叶小舟闻言,呢喃着退后几步,化作一团黑雾骤然散去。   鬼雄说得没错,如果没有大量的垫脚石,登临仙霄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便是那一条星辉滚滚的忘尘星河就足以吞没一切沉重的俗世之念。眼前正是无数鬼奴在鬼雄的驱使下以身当桥,前仆后继涌入忘尘河中,才能任由叶小舟和她的魔军则跃身其上,踏渡过河。   可惜鬼奴残躯不比得道上仙,它们落入河中之后便没有葬身河底或是直落九霄的机会,而是在星河的燎灼之下渐渐化作气雾尘埃,至此不复存在。叶小舟终于明白鬼雄为何一直想要拉拢魔君,甚至不惜将至宝夜幽石都交与他看中的大魔利用。   原来不知何时,鬼雄亦是再难独自行过这忘尘星河。而鬼奴大军也仅能以自取灭亡的方式助他到达河对岸的九天仙霄,到头来他不得不独自应对天斗、天御两员悍将,更别提还有兵精将强的满天诸仙。   但现在,天斗大伤,天御被囚,又有叶小舟麾下魔军与牵扯诸仙,鬼雄与叶小舟只需应对不善征战的天察与天权,便能直捣仙霄天殿将仙帝启从玉椅上扯下来。如此千万年难得一次的良机,鬼雄又怎么会在意无数鬼奴的不安魂灵,更不会吝惜一块夜幽石的能量。   忘尘河那边,持旗小仙遥见浓浓魔息鬼煞冲天而起,顿觉不妙,急向天察大神的断念宫报去。俅闻鬼雄与魔君挥军同上九霄,倒也不甚大惊,遣持旗小仙速向九霄天殿上报,自己则持起束神钩出了宫门,直奔星河而去。   可待他到时,鬼雄与叶小舟早已安然过了忘尘星河。仍在河中浮沉挣扎的便只有万千鬼奴与修为不精的邪魔。眼见大量邪魔业已踏过星河涌入仙霄,俅亦无可抵挡,只向鬼雄道声:“仙君来得可真快啊。”   鬼雄冷哼道:“是啊,本尊自行渡了这忘尘河,便不劳烦天察大神用那束神钩将本尊从河底拉上来!”   天察陪笑着,狡黠言道:“仙君哪里话。只是星河易过,天殿难往。我已命人奏报仙帝,相信九天诸仙即刻将达,仙君可就不好应对了!”   鬼雄闻言,挥袖不屑道:“那有甚么可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叶小舟听着鬼雄常与天察大神俅的对话,总觉两人言语之间看似对立,却又透着股莫名的玄机。似乎他们早已有所约定,天察大神与鬼雄的说话亦像是在暗中提点一样。   果然,天察又似话中有话,与鬼雄言道:“仙君此番与魔族联手来势汹汹,却也莫小看了九霄诸仙。仙帝曾许天御仙尘大乱之日便是她出净灵垣之时。天御的本事六界共知,仙君便有通天本事,也未必是天御的对手!”   “天御?”鬼雄微微一笑,瞥了一眼叶小舟,与天察道:“本尊恰好带了一位天御的老朋友,来与她叙叙旧。”   “老朋友?”天察循着鬼雄的目光看向叶小舟,但见叶小舟墨衣黑帽遮得严实,只见其人身型纤瘦却难辩其人样貌。他知天御在人间曾乱私情,鬼雄话中意味让他一时以为此人正是天御的相好,不由得暗暗吃惊。   天御与魔君起了私情,这可了得。她本就无心再在仙霄,现在她的老相好也打上天来,如此仙帝将天御放出净灵垣后,怎保天御不会当庭倒戈,反与鬼雄魔君走在一路。   再想起前些时日他曾与天权一起逼迫天御,天察背上一阵寒凉,于是愈加打定主意,一旦启帝位不保,便要紧紧抱住鬼雄的大腿,图个安稳。   正此间,天察闻听身后人声滚滚,杀伐呼号。回头望时,但见祥云之中旌旗飞扬,盔明甲亮,戈戟生辉,诸天仙神皆踏云而来。天察见状,立刻抖开束神钩冲进魔军阵仗,挥抡劈斩,大有一夫当关之势。实则却是避重就轻,只砍杀些弱势小魔,并不与棘手大魔强行相战。   再看众仙那边,为首的乃是白发白须,鹰目豹颜的天权大神纲。原来仙帝闻听鬼雄作乱,左右又无天斗天御为之分忧,便以天权代之,由他调遣九天仙将前来应战。天权远远望见忘尘河边一片乌黑业障,及到岸边更见下界群魔狰狞模样,心中顿时恼怒,与鬼雄大声斥道:“鬼雄仙君乃下界雄首,又与仙帝同掌六界,已是尊贵至极,如何还要做这祸乱天下的逆事?!”   “同掌六界?”鬼雄淡淡笑着,也懒得给天权解释,冷声道:“若本尊不愿同掌,只想独尊呢?”   ※※※※※※※※※※※※※※※※※※※※   隆重感谢:   =========   背对幸福宝宝的红包包~   Lyyy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6-06 21:58:36   胡言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6-06 23:31:28   背对幸福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6-07 01:12:35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火箭炮 投掷时间:2018-06-07 01:18:35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8-06-07 01:19:01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6-07 01:19:20   夏夏君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6-07 01:25:41   亦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6-07 10:03:18   陌阡云扔了1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8-06-08 08:06:06   Rain water扔了1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8-06-09 20:46:55   Lyyy扔了1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8-06-09 20:48:43   一筐橘子一只狗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6-10 00:08:37   一筐橘子一只狗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6-10 00:08:43   一筐橘子一只狗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6-10 00:08:51   一筐橘子一只狗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6-10 00:08:57   一筐橘子一只狗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6-10 00:09:02   一筐橘子一只狗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6-10 00:09:12   =========   读者“Lyyy”,灌溉营养液 +2 2018-06-09 20:48:46   读者“朝左”,灌溉营养液 +20 2018-06-08 16:54:20   读者“背对幸福”,灌溉营养液 +10 2018-06-07 01:12:35   读者“Lyyy”,灌溉营养液 +1 2018-06-06 21:58:12   =========   谢谢大家,十分感谢!!! 第217章 【前尘骤起】217   天权闻听鬼雄意愿如此明晰, 亦无须再多言语,将手中令旗一挥,仙军得令即刻与魔军厮杀在一起。   这鬼雄本就是个大杀四方的主,先拥上来的几个仙家轻松便被他挫败,又有六七个仙将同时向他围攻, 却也难敌其手。他就这样三拳五掌,虎虎生风的愈向仙霄深处攻去。   叶小舟紧随在鬼雄身后, 亦是战得亢奋, 强烈的负罪让她根本无法思考。事已至此哪里还顾得对错生死,只能竭尽全力向前,去寻那净灵垣究竟在哪,然后将日思夜想的人解救出来。   二人挥军近至天殿之前,但见一位九霄上神在众神的簇拥下走出殿来。其人冠镌飞龙, 衣描云雾,眉目庄重,不怒自威。即便面对此间场面,亦是泰然自若并无半点慌乱。   但当那人看清杀阵中的鬼雄常后, 眉头不由微蹙, 开口宛如龙吟,于震慑中带着失望道:“常兄,何故如此!”   鬼雄闻声, 搪飞身前几个仙兵回望那人, 扯嘴笑道:“我当是谁, 原来是启帝啊。愚兄正要进殿拜会, 怎劳您屈驾亲迎出来了。”   仙帝启见鬼雄常还与他假意客套,便顺常的话茬道:“常兄既还叫我一声兄弟,有什么话不能像往昔一样把酒而谈,定要大动干戈兵戎相见呢?”   鬼雄不屑道:“那你可误会了,我叫的是仙帝的帝,不是兄弟的弟!”   启闻听此言黯然摇头,看来常早已不念旧情。就算启还记挂着常曾经的救命之恩,不愿与常血刃相杀,但亦知此时必须以大局为重。仙霄如若动荡,诸天仙君伤损耗元,必将引起下界风云变色,序乱飘摇。他现在需要护下的不仅是他的仙帝之位,更是九霄众仙的周全和天下苍生的安危。   于是启冷下脸色,拂袖令道:“众仙听令,鬼雄仙君目无纲法,触犯仙律,伙同魔族祸乱九霄,贻害六界,速将其捉拿定罪!其余群魔妖邪就地正法!”   众仙得了仙帝号令愈加奋勇,魔军性命攸关亦抵死相拼,一时间鬼煞魔息仙元在九天之上混沌交织,直战得天昏地暗,电闪雷鸣。   下界人间因此缘故,连日来数地皆现异象。只见沧海狂卷怒涛,江河震动泛滥,山摇地动,日月不明,时有陨星火球由密布的乌云间呼啸而落,点燃万里山林化作炼狱火海。   东海之岸,祭祀汤秀匆匆而来,眼见那少年一次次向高空跃起又跌落海中,然后被巨浪掀得老高再狠狠抛回沙滩上。   “少年,少年!”汤秀一手持着魔螺飞鸟杖,一手扯住起身便要再往海上奔去的少年。   昀焦急万分,明知此异象乃是九霄生变所致,他却怎样也提不起仙元重踏云端,无能为力的感觉快让他崩溃了,但汤秀的到来还是让他冷静了几分。   那日与鬼雄和叶小舟交战,昀趁叶小舟难控夜幽石之能侥幸逃脱一命,后来便是被这青年祭司带回族寨救治,才免去仙血尽失陨做星河尘埃的厄运。现在大祭司亲自前来寻他,他只好停下尝试,焦急与汤秀道:“大祭司你不知,本尊……我,我必须回去!”   汤秀闻言,也不急着劝阻,亦抬头仰望迷雾重重的天空,片刻才与昀道:“汤某知少年并非寻常少年,少年可知汤某亦非普通祀者?”   昀愣了一下,应道:“大祭司能救我于弥留,定是隐世高人。”   汤秀笑着,缓缓摆手道:“哎,汤某不是来讨夸奖的。少年既是九霄之人,汤某族内这保守许久的秘密便也不瞒少年了。”   昀听此人间祭司竟说出这般话来,想来他必不只是隐世高人,立时打起精神,与汤秀拱手道:“还请大祭司明示。”   汤秀蹙眉道:“汤祖元君亦曾驾临九霄之上,后遁入红尘衍我汤氏一族。族内血亲代有仙元相传,可窥后世之机。汤某有幸得先祖眷顾承此祭司之职,小有预兆之能。那日于海滩救下少年之时便得一启示,乃见群魔与众仙鏖战之中,少年力挽狂澜将魔君斩落戟下。汤某便知少年绝非凡子,因而愈加悉心照看。本愿你安心静养,待仙元重生再回全盛便可凌霄而去。可没想到劫难来的这般突然,你仙血损耗太多,所剩仙元不足以让你有再登九霄之力,才会一次次跌落海中。”   原本昀以为汤秀只是人间大贤,没想到他竟是仙帝元的后人,震惊之余不忘躬身施礼,凝重道:“大祭司身份如此贵重,是昀失敬了。那大祭司一定知道此人间异象皆为仙霄震动并联所致,可恨我天斗纵有满腔壮志,却不能重归九霄与邪魔痛快一战!大祭司可否为昀指点一二?”   汤秀点头道:“汤某正是为此而来。”   昀听了,眼中一亮,急道:“大祭司有什么办法?”   汤秀道:“汤某血中传有元君仙元,如今便要以此助天斗仙君一臂之力!”   昀又惊又疑,听说汤秀竟要以自己的鲜血助他重返仙霄,不解问道:“大祭司此言何意?”   汤秀道:“先祖虽堕红尘却从不曾忘却护佑苍生之心,汤某身为元君后人,天下大乱之时便是我辈献身之日。汤某有意将体内鲜血凝做元丹,仙君只需服下即可再拥回天神力!”   昀闻此言,大呼拒绝道:“大祭司不可,如此舍命之助昀实难接受!”   汤秀朗朗笑道:“天斗仙君放心,汤某只是竭尽全力多流些血,并不致死啊。”   昀依然摇头,脸色骤然变得惨白。   汤秀又劝道:“前些时日,仙君流去那许多仙血,不也被汤某救下来了?炼血之事汤某自有分寸,况且还有族人为汤某救急,一切无需仙君担忧。”   “不!不行!!”昀一想到自己竟然也要啖入他人之血来增强自身修为,腹中一顿作呕。即便此举是汤秀自愿而为,即便他是为了苍生大义,可这又与邪魔有什么两样?   汤秀看出昀难过心中那道坎儿,将手按在昀的肩头,凛然道:“仙君,汤某的启示不会错。此仙魔之役仙君便是胜负关键。若仙君此时不能舍弃心中执念,忘虚名吞苦果,那这世间六界将何去何从,存在还是覆灭,汤某便怎样也预料不到了。”   昀怔怔的望着汤秀,霎时无言,仿佛一瞬间六界的生灭都压在了他的肩上,只在他的一念之间。   汤秀见状,知道昀已有所动摇,再进言道:“异象已有数日,想来仙霄已经鏖战多时,仙君再犹豫下去,只怕来不及了!”   “我……”昀刚一张口,妥协的语气便出卖了他的决定。   他当然想护住六界,他当然想再拥神力,他当然想杀回九天将鬼雄与叶小舟给的耻辱洗刷殆尽!尽管他一直无法说服自己吞服以汤秀的鲜血炼制的元丹,但却已无数次在脑海中幻想扶大厦之将倾,将魔君斩落九霄的画面!   而九霄之上,叶小舟的疯狂屠戮愈加剧烈。她知道如果不让仙帝感到威胁,他便不会将聆从净灵垣中放出来。可她每砍杀一个仙者便将自身的罪孽加深一重,她已经完全不敢去想当聆现身面前时,她该怎样去面对。   她的衣袍,她的双手,她的利刃,全部全部浸满了仙界的血腥。如果不是将夜幽石留在了天御宗,在这样滔天的血息中,她真怕自己不能操控夜幽石的贪婪,且与之一并失去心性。叶小舟宁肯魔息尽灭力竭战死在这里,也决不允许当聆站在她面前时她却变成一个认不出爱人的失心狂魔。   这是鬼雄的背水一战,叶小舟更是毫无退路,两人已将心神中的穷凶极恶尽数发挥。浴血之中,长期安逸度日的仙军已然逐渐势弱,转眼间鬼雄身边便只剩两三个仙将在苦苦支撑。鬼雄嘴角微扬,仙帝启就在殿前,离他只有一步之遥地方。可他为了这一步之遥等了太久,也压抑了太久。   启见常正用恶狠狠的眼神瞪着自己,仿佛他是曾经被常斩杀的邪魔妖鬼一样。启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几步,如果此刻是两人初登九霄之时,如果他能预知今日会有这样的结果,那么身后殿中的位置便是给常来坐也未尝不可。   但现在,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常走进大殿。眼看一派祥和的九天仙霄霎时狼烟四起,眼看又有仙将奋力跃在他的面前,为他阻挡鬼雄的攻击,然后被鬼雄毫不留情的摧残击溃。启觉得自己好像真真切切的遁入了一个轮回,又回到了那个洪荒千古的年代。死亡的恐惧,生命的珍贵,一件件一种种都在胸腔脑海中复苏觉醒。   常握紧了拳头隐忍欲发,此时,他已不是高高在上的早就对一切都寡淡麻木了的九霄仙帝,他觉得自己也是个有愤怒,有悔恨,有血气,有信念的凡人!曾经他以为自己对常的宽容是一种仁慈,现在他才知道这无异于推波助澜,为虎作伥!飞灰湮灭在鬼雄手中的众仙虽然不是他亲手杀死,却是因他的无所作为而惨痛消亡!甚至,启开始庆幸那时殿上多亏有天斗不惜冒犯天权来保下天御,才让他在此紧要关头不至无将可用。   “去……”仙帝启双目炯炯,映衬着血色横飞的无尽厮杀,终于一字一句向身旁人吩咐道:“去净灵垣,传天御来。”   一句简单的话语,在震天动地的嘶喊声中却是那么清晰的传达到两人的耳中。鬼雄眯起眼睛,舔了舔手背上的淋漓鲜血,邪谑一笑。要来的终究会来,他早就做好与天御殊死一战的准备。而另一个人,却在为这个名字浑身颤抖。   说不清是恐惧还是兴奋,叶小舟持着匕首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她不知那日夜思暮整整十年的人会从哪里走来,如今已是什么模样。她也不知当聆真的现身在此时,这样的自己又该怎样去面对。   终于,远远云雾中飘渺浮来一个熟悉得已近陌生的清冷身影。叶小舟怔在原处,十年相处,十年分别,所有的回忆情愫如潮水般汹涌袭来,恍如隔世般的感觉竟让她忍不住鼻子发酸,眼睛胀烫。   她是镇压了旷世大魔的风云道师又如何?她是天下敬仰的天御宗叶真人又如何?她是一夜席卷魔坳君临魔界的狷狂新君又如何?在聆的面前,叶小舟只愿自己是那个在东海边紧紧抱着聆不肯松手的小姑娘,或是与聆行走天涯修道习武却别扭的不肯叫她一声师父的懵懂少女,又或者仅仅是那夜竹榻之上与聆缠绵相拥尽享人间至幸的叶小舟而已。   那身影徐徐临近,在叶小舟看来却是既漫长又遥远。长到足够叶小舟慌张拉低帷帽的绢纱挡住了自己血目金瞳的魔邪样貌。如果不能躲在这道阴影后面,叶小舟一定不敢如此痴痴望着那深深刺在心尖的人。   仿如死灰的心脏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剧烈的跳动,终于看清聆的瞬间,叶小舟的心脏为那永恒静美的容颜猛然缩紧僵硬。聆的发丝依然墨黑顺滑,聆的衣袍依然素白飘逸,可她的面上却弥散着令人心碎的淡漠神情,黯然失神中揉杂着不易察觉的凄婉哀伤。   叶小舟猜想聆定是在那尽是虚无的净灵垣中饱受折磨,僵硬得几乎停顿的心脏竟是被一阵剧烈的心痛给缓解过来。她多想不顾一切的扑拥上去,将聆狠狠抱在怀中。她要控诉这十年的相思之苦,她要讲述这十年的风雪春秋,她更要此生永远牵住聆的手再也不放开。   但是,聆长剑出鞘的凌厉身姿打断了叶小舟一切的臆想,她只能默默站在原地,条件反射般挡住仙兵的攻击,然后看着聆甚至不曾看她一眼便仗剑向鬼雄直刺而去。   这样也好……   聆能离开净灵垣便好了。   就这样吧。   能再见到聆就很好了……   叶小舟怯懦了,她终究还是害怕被聆看见这样的自己,她觉她根本无法直视聆失望的神情。   顾盼不安中,叶小舟的身手迟缓下来,视线也只随着那一人而动,全然没有注意一道杀气腾腾的气息正悄然临近了九霄天殿。   ※※※※※※※※※※※※※※※※※※※※   隆重感谢:   ==========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6-11 22:27:07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8-06-11 22:29:07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6-11 22:30:01   fghj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6-11 22:44:08   夏夏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6-12 00:50:18   陌阡云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6-12 21:07:34   ==========   读者“逼死强迫症之有”,灌溉营养液 20 2018-06-12 00:27:11   读者“TheElderSun”,灌溉营养液 10 2018-06-11 21:52:29   ==========   感谢大家~谢谢~(鞠躬) 第218章 【前尘骤起】218   而那边, 鬼雄徒手接下聆的长剑。尽管在净灵垣中闭锁多时,但聆依然是聆,这位天御大神一旦认真起来,鬼雄即刻便感到了不小的压力。   白色的身姿与墨色的身影攻守往来,招招凶险, 步步惊心,直看得叶小舟心中焦急, 实在想上前与聆并肩而战。鬼雄亦不想再多拖延, 好在天斗不在,他单与天御相战看似平分秋色,实则是站在了上风,他想趁此机会速战速决,以免迟则生变。   于是鬼雄抓住一个仙将挡住聆视野的时机, 在右手汇聚了大量的鬼煞之气,又用左手将那仙将牢牢擒住当作盾牌限制聆的剑锋,只为将这一记重击砸在聆的胸口将聆的经脉尽数震断。如此,聆必是非死即伤再无还手之力。   果然, 聆为避免误伤被擒仙将不得不更改进攻路线, 偶有破绽露出,鬼雄即刻跃起攻之。叶小舟一直心系于聆,但见鬼雄欲使暗招聆又不妨, 她实在忧心聆为其所伤, 也顾不上羞于相见登时飞身向聆身前扑去。   此时, 天殿门外急急奔来一个金盔金甲手持赤金长戟的少年。少年横目一扫殿上形势, 正看见鬼煞与魔君齐向天御袭去,如此以二打一的场面与那日海滩之上鬼雄和叶小舟一起苛难他的情况如出一辙,惹得少年心中愈加气恼。   但是,他想亲身赶赴战局相助于聆已然是来不及了,于是少年反握手中长戟,高高举起蓄满力气,如投千钧一般将长戟向那邪魔凶狠掷去。   既然大祭司说是他将邪魔斩于戟下,那就一定是这一击了!   长戟卷着杀意呼啸在天殿之中,迅如疾风,厉如惊雷。黑衣邪魔忽然梗在自己与鬼雄之间引起了聆的注意,她下意识向后闪避并以长剑转指那邪魔。怎料还不等她刺伤此魔,却见黑衣邪魔腰腹之处突然破膛而出一道染着鲜血的金属寒光。   “唔……”叶小舟忍痛低吟,失措的向腹部探看,但见这筋肉尽断的痛楚来源竟是长戟矛锋由背后贯穿了她的身体。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突然得叶小舟、聆和鬼雄都来不及反应。鬼雄掌上的鬼煞也不及收回,在叶小舟迟疑痛楚的刹那狠狠击在她背上心口正中。   “啊!!!”叶小舟终是承受不住如此满力的双重重击,齿关一松,痛苦失声。巨大的力量将叶小舟击飞丈远,她忽然觉得眼前一亮,原来是头上的帏帽掉落地上。没有了绢纱的遮挡,叶小舟惨白的脸色全然暴露在了聆的视线里。   “小……舟……?!”聆刚一听见邪魔的呼声便已怔住,她不敢置信这个与鬼雄一起乱上仙霄的邪魔会是那个让她纵落九天亦不言悔的人。可她立刻就意识到,方才邪魔飞扑而来的姿态并不是要与鬼雄一起夹击她,而是为了替她挡下这致命的一掌。能为她这样不顾一切的人,除了叶小舟,还会有谁……   聆持着长剑的手微微颤抖着,她闪烁不定的瞳眸紧紧盯住不远处那个因为剧痛而匍匐在地的墨色身影。破乱的满是血迹的黑袍无法掩盖那人纤瘦的身躯,那邪魔紧紧握着滴血匕首的手指如同染了梅红的清雪,让她不由自主的回想起被叶小舟温柔素手轻抚脸庞的深隽爱意。   聆想看清她,她想去看清那个剧烈颤抖着的人。可是那人却始终深埋着头,仿佛卑微得如同一颗尘埃,宁肯屈辱的伏在地上也不与她相视一眼。聆生气极了,她忽然只有一个念头,她要快步上前强行将那邪魔的脸庞抬起来看。如果,如果此魔不是叶小舟便罢!   但如果是她……   聆的脚步又慢下来。   如果真的是叶小舟,她真的……   不知自己该怎么办……   “聆!!小心!!!” 此时,昀已赶至殿中,但见聆不知为何竟在此紧要关头失心出神,全然未顾身后鬼雄一击未成又要再来,只好先大声呼唤提醒。   而鬼雄见叶小舟已然倒戈护在聆的身前,就知叶小舟已不再是其助力。他立刻想到聆与叶小舟昔日素有交情必会为之分心,便想利用此机速速解决聆,然后再转与天斗相峙。毕竟单与天斗和天御哪一个交手他都占在上风,但若天斗与天御联手,再没了叶小舟牵制众仙,他自知虽有撼天之能也无力应对敌我势力过于悬殊的战局。   昀怎会任由鬼雄向聆下手,他飞临叶小舟身边,踏着叶小舟的身体握紧戟杆猛力一提,生生将那铸有倒钩的矛锋从叶小舟的血肉中扯了出来,然后挥舞着长戟再向鬼雄战去。   叶小舟忍不住五脏六腑被搅刺撕裂的巨痛,身体不由自主的仰起头来凄声惨呼。她原本清秀的面容已被痛楚扭曲得失去了往昔清朗,倒涌的鲜血不断从她咬紧牙关的口中流淌出来。   叶小舟从未感觉自己离死亡如此之近,回想这坎坷短暂的一生,能够数次绝处逢生已是奇迹。莫说运气早已用尽,便是今日造下的杀业也一定会让她葬身在此。但叶小舟接受了这样的结局,她那染满血红的单薄双唇也因此微微笑着,凄苦又满足。   聆已从净灵垣中出来,天斗也已回归仙霄,仙军一定会在聆与天斗的护佑下最终取胜。如此,聆便可“将功补过”,再做回她的天御大神。而她叶小舟,就这样化作烟尘从此消散也是很好。没有她,聆便不会再惹红尘,也不用与她一样,受这相思之苦。   叶小舟这样想着,终于鼓起勇气,抬头去看心爱的人。反正就快死了,还在乎什么难以面对无法表达呢。她只想将聆的容颜深深印在眼眸中,心海里,然后眷着她挚爱的样子,默默死去。   叶小舟抬眸的刹那,聆终于看清了面前的人,眼中顿时映满了心心牵念之人的容颜。她的心脏与双手都在难以抑制的颤抖,混乱得无法分辨是在为叶小舟堕落成魔而错愕震惊,还是在心疼叶小舟即将濒死的生命。   “聆……”叶小舟低声温柔的轻喃,唇边浮现出让聆难以抗拒的恬淡笑颜。   这一次,她终于不再是对着虚无的夜空独自呼唤聆的名字。聆真真切切的就在眼前,仿佛时光从未曾将她们分别,叶小舟动情的凝视着聆,金色眼眸中再次闪烁起欢欣动人的光彩。只是她一开口牵动了气息,便又有破碎内脏的鲜血从嘴角大口汹涌出来。   聆不知自己的心何时变得这般坚硬,明明以为永世不得再见的人就在眼前,明明她只想立刻将伤重的小舟揽进怀中。什么天地,仙尘,什么苍生,鬼雄,她统统都不想再去在意。她就只想把这个痴痴对自己笑着的混蛋紧紧拥起再不放开。   可惜,她什么都做不到,甚至不能向叶小舟迈近一步。她只是提着长剑怆然伫立,微微震动着朱唇说不出一句话来。聆是绝望的,她被脑中一片慌乱却想不出任何办法,只能任由叶小舟就此逝去的绝望感深深挫败了。   十年岁月,叶小舟已不是她离开时的少女模样。尽管眼前的叶小舟已经是个血目金瞳,手染血罪的邪魔,但她眉目间对自己的那份坚定执着却从未改变。聆讨厌叶小舟这样眷着自己,更恼怒她用自己的性命来护着自己。   “你为什么……要这样……?”终于,聆握紧了她的长剑,目光灼灼的回应着叶小舟的视线,看似冷静却一开口就露了哽咽。   叶小舟闻听聆的声音愈加心酸难忍,瞬间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只想放声大哭一场。但她快要流尽鲜血的身体根本无力宣泄这样强烈的情绪,她只能艰难的,虚弱的,柔声回应道:“我……想见你……”   “只是……为了见我?”聆一阵恍惚,脚下微微踉跄。叶小舟怎么这么糊涂,以这种自取灭亡的方式做出如此天人共愤的错事,竟就只是任性的想要再见自己一面?!   “我听说……聆……被关在永恒的虚无中……”叶小舟无奈的笑笑,鲜血一滴滴落在云霄,却仍然坚持言道:“我想……我便是在紫麓山穷尽一生……也,也等不到你了,所以……”   “所以你就负了我期待,忘了我的嘱托,入魔道,杀仙君,反到九霄来了?!”聆不可抑制的激动着,像是在教训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心中却宛如被利刃反复屠戮宰割一样剧痛不已。   她根本不想叶小舟为她入魔,为她癫狂,为她送了性命。她只想叶小舟能够彻底忘却了她,然后安然的淡享平生。又或者叶小舟能够历经转世得成大道,哪怕那时她依然被关在净灵垣中,亦可知叶小舟身在仙霄一方全然安好。既难相濡以沫便相忘于江湖不好么?既不能长厢厮守便心怀爱意珍于记忆不好么?为什么一定要拼得命星陨落万劫不复呢!   叶小舟被聆质斥责得无言以对,又见聆的目光渐露失望之色,那双雀跃的金色眼眸缓缓黯淡下去。   “小舟……”聆看在眼中,痛在心头。这不是她的本意,如果这世界上只有一件她不愿的事,便是不愿叶小舟伤心绝望。可偏偏像是被命运无情作弄了一样,那夜缠绵之中弃叶小舟而去的人是她,今日将死之时还在无情苛责叶小舟的人也是她。   聆向前一步去趋近那个孑然无助的羸弱身躯,她对自己的憎恶快要到达极点。她谴责自己拖泥带水欲拒还迎的情感终于还是牵连了始终坚定如一的叶小舟。她厌恶自己的懦弱和虚伪让她在此时亦不能遵循内心的强烈意愿去拥紧深爱的人,然后还要将这一切归咎于是叶小舟遁入魔道令她失望。她甚至憎恨自己明明已幻想过无数次与叶小舟共赴天涯生死相依的人间岁月,却又在叶小舟无畏生死只为完成她那不能履行的约定时,这般冷漠的对待那本该得到热切回应的人。   “对不起……对不起,聆……我只是……想再见一见你……”叶小舟伏在地上,轻声呜咽,殷红的鲜血已经扩散开来,浸湿了她的衣袍。许是在哭泣吧,又或是难忍疼痛,叶小舟曾经满是活力的身体此刻正在渐渐失去生机,如同在冷风中萧然零落的秋叶,瑟瑟发抖,飘摇无依。   “我……我也……” 聆不由自主地摇着头,泪水氤氲了叶小舟低微忏悔的模样。她握紧手中长剑仰起头,很快又为这样不堪的自己感到万分羞耻。聆对自己失望透顶,事已至此,她竟还想抑制住濒临失控情绪,她怎会这样不敢让叶小舟清晰自己的心意!她到底在怕什么,她到底在坚持什么,到底在犹豫什么!!!   “聆!!聆!!!!”昀声嘶力竭的呼喊着救援,单与鬼雄僵持许久他也落在了下风。   聆怔怔的循声望去,胜负只悬一线的鬼雄已经杀红了眼。如果现在她去为昀助阵,局势必将瞬间改变,胜利将就此倾向仙霄。   天下苍生,大道正义,这些沉甸甸的字眼曾是她的信仰,更是她的职责。   可眼前,身边,脚下,那个为情痴狂成魔又即将死去的渺小凡人,却是她的爱。   “天御!!!速助天斗将鬼雄拿下!!!”就连仙帝启亦在严厉召唤,毕竟他“宽厚仁德”的将天御放出净灵垣可不是让她莫名杵在原地对着一个邪魔发呆的。   聆在不断传来的催促中动摇着,大义与私心取舍交锋堪比一场默然无声却凄厉万分的血腥厮杀!正此时,叶小舟右手忽然一松,紧握的匕首缓缓滚落身旁。聆见了,瞳孔猛然放大,又骤然缩紧,心中不知什么脆弱的东西轰然崩溃殆尽。   ※※※※※※※※※※※※※※※※※※※※   隆重感谢:   =============   Lyyy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6-12 22:49:30   Lyyy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6-12 22:49:39   夏夏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6-12 23:09:27   逼死强迫症之有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6-12 23:09:43   fghj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6-12 23:36:30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8-06-13 02:31:34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6-13 02:32:00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8-06-13 02:33:02   24955557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6-13 08:04:18   =============   读者“夏夏”,灌溉营养液 10 2018-06-13 10:33:47   读者“”,灌溉营养液 8 2018-06-13 08:04:18   =============   谢谢大家~~(鞠躬!) 第219章 【前尘骤起】219   “小舟……小舟?”聆试探的轻唤化作失声呼喊, 叶小舟却已无甚反应。   懊悔与恨意瞬间汹涌而来,席卷了理智和脑海。分不清是耳内在啸叫嘶鸣,还是长剑划破空气的震动之音,天殿中一袭白色身影再次燃起血腥之息,以无情的杀戮疯狂宣泄着失控的情绪。   仙霄众仙从未见过天御如此失常之态, 闷声不吭中已利落解决十数残余邪魔,又以长剑直挑鬼雄而去。鬼雄在聆与昀的激烈攻势下逐步被压制, 诸部仙将又见天御与天斗携手同战顿时军心大振, 缩小包围将鬼雄围困其中。鬼雄眼见大势已去,再也无心恋战,寻个仙兵薄弱之处化作一团黑雾冲出包围,落荒而去。   突然之间没了攻击的目标,聆顿感一阵虚脱空白, 茫然提着长剑立身殿上。像叶小舟起初不敢与她相视一样,现在聆也不敢去看叶小舟的生死。她怕叶小舟的双目已经永远闭合,怕她曾经温暖柔滑的身体已经冰冷无息,怕叶小舟再也听不到她那句说了一半却因怯懦而未能言尽的话语。   但是, 聆又不得不去面对。她的使命已经尽了, 被理智挟持了九生九世的爱意仿佛获得了最终的解脱,她终于可以像个普通的凡人一样去触碰心爱的人了。聆踉跄着,一步步向地上的人摇晃而去。   “小舟。”   “小舟……”   温柔的呢喃混合着温暖的眼泪碎乱了聆的世界。   “叶小舟?她是叶小舟?!!”昀本就不解聆为何如此失常, 但闻她口中一直唤着叶小舟的名字, 才意识到那个令聆茫然失措的邪魔竟是险将他仙血耗尽致他身亡的叶小舟!昀即刻追近前去, 用长戟挑着邪魔黑色的衣袍将伏在地上的人翻转身体细看周详。   如此, 叶小舟宛如一根贱弱的草芥,被昀毫不吝惜的拨弄过来。她的气息已经极致虚弱,仅仅是微微睁开眼睛便已耗尽力气。鲜血亦由身体上的血肉窟窿大量流失,嘴角边的血渍早就凝固干涸,徒留斑驳痕迹。但她仍不愿放弃用那暗淡了金色光华的眼睛在模糊的视野里吃力寻视她深深依恋的身影。   忽见叶小舟尚有一丝游息,聆已经瘫软成泥的心脏猛然跳动起来。她从没有感受过被泪水夺眶而出的喜悦,也没有放肆的为什么人什么事这般放纵眼泪。一瞬间,聆觉得自己才像是个重获至宝的孩童,没出息的为失而复得的狂喜默默哭了又笑了。   但喜悦是那么短暂。但诸天众仙都向这唯一还没化作灰烬的邪魔围拢过来,聆便立刻意识到叶小舟活不成了。莽莽撞撞的乱上九天来,又斩杀那许多仙君仙将,便是她怎样向仙帝启请求恳求哀求,甚至不惜以自己的性命去做交换,她也知道,叶小舟这条命她救不下了。   更令人窒息绝望的是,哪怕她现在立刻马上带着叶小舟冲出九霄,直落星河,双双坠入尘间,叶小舟将死的残躯也捱不过忘尘河的烧灼。等待叶小舟的不是转世轮回,她只会化作万丈星空中的沧海尘埃,就这样永远消逝,再也不复存在。   不!小舟不该这样,她不该因我承受这样的结果!   聆握紧长剑,理智在左右为难的绝境中一点点回归脑海。现在不是混乱无措的时候,聆强行冷静告诫自己,此时此刻只有她能为叶小舟争取希望,如果她也放弃了,叶小舟就真的只能走向彻底覆灭。于是聆看似平静的拭去了脸颊的泪水,却在脑中近乎疯狂的思考着回转之机。   “邪魔果然是你!那日侥幸让你得逞,还不及寻你报仇,今日你却跑来九霄送死!!现在还有什么话说,纳命来吧!!!”昀认出了叶小舟的模样,屈辱和愤怒一并涌上心头。再见叶小舟身旁血泊中的匕首十分相熟,细看之下竟是他的神戟矛锋,顿时杀意大盛,燃起红色的仙元,在崭新的赤金长戟上烧起熊熊火焰,便要那将一息弥留的叶小舟戳个身心俱损,神魂尽散。   “住手!!!”一声震喝让昀为之一颤。长戟之锋已近叶小舟心口,生生被巨大的力量弹飞出去。昀不料叶小舟会有如此力量,定睛一看竟是聆的长剑死死抵住他的戟锋。   “聆!!”昀觉聆为叶小舟挡了这一剑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于是他微皱眉头为难的向聆言道:“聆……我知道你和此魔的关系,但是她罪孽深重,你不能……”   聆闻昀所言,手上一震,犹疑问道:“你……你知道……”   叶小舟亦微微睁大眼睛望向聆,心中却偷偷泛起一丝苦涩的甜意。   昀叹气道:“她是叶小舟,说是聆在尘间收在身边的亲传徒弟。我知道你们有十几年的师徒之情,可是她这次闯下滔天大祸,罪该当诛,聆你保不住她的!”   “师徒……之情……么……”聆低声重复昀的言语,也苦苦的笑了。她将哀婉的视线柔和落在叶小舟的面容之上,与叶小舟盈盈闪烁的目光缠绵相接,流转动情。   狗屁的师徒,叶小舟咧开嘴巴吃力笑出声。她读懂了聆的心意,那是与自己一样炙热的深情挚爱,才不是什么师徒之情。   九霄众仙未料这魔头还与那犯了红尘情戒的天御大神有这样一层师徒关系,齐将目光聚在聆的身上。仿佛这次走出净灵垣来,便是她洗心革面,斩断一切尘缘的大好良机,他们这次是真的发自肺腑的,愿这力挽狂澜护下九天仙霄的天御大神能够重归仙位。   聆环顾四周,所有人都在等她给出一个顺应浩然天道的清凛回应。刀剑枪戟紧握在手的仙将亦面露殷切期盼,天御大神是他们的正宫主神,千万年来,他们都在聆的麾下庇佑着仙霄安危,他们不相信聆会为这仅仅相识十数年却斩杀了无数仙僚的邪魔求情留命。   “不必说了,让我来……”   昀还在喋喋不休的控诉着叶小舟必需死的原因,聆却打断了他,持剑的手终于向仰躺在血泊中的叶小舟缓缓抬起。   众仙纷纷屏住呼吸,天殿之上陡然静的可怕。   剑锋之下,叶小舟并不惊讶,她已知自己必死无疑。或许聆这样做只是不想让她死在别人手上。徒然拖着一口气苟活片刻却换来心爱之人亲手为自己送葬,岂不快哉。   这样想着,叶小舟狠狠按住腹部剧痛的伤处撑着坐起身,将自己的胸口迎在了聆的剑尖上。她不害怕死亡,也不怪罪聆,她只是淡淡的笑着,用笃定的目光告诉聆她知道她的心意,感谢聆没有让她死在昀的戟下。   叶小舟这般主动,众目睽睽的注目再次转到聆的身上。聆却眉头紧蹙,像一团化不开的痛楚萦绕在她的心海。她已经打定主意,她会亲手杀死叶小舟,但却迟迟下不去手。兀自僵持在半空的长剑微微颤抖着,有如千钧之重,怎样也无法将那逼人的锋利推进叶小舟半凉无力的心脏。已经收回的眼泪又悄无声息的从脸颊滑落,颗颗滚落在九霄云间。   “聆……”叶小舟不忍看到聆如此为难,聆满含泪水隐忍痛楚的神色让她的心也跟着碎成了无数的残片。早就没有任何力气的身体如此沉重不堪,她还是咬紧牙关摇晃着奇迹般的站了起来。   聆再抑制不住眼眶中汹涌的温暖,只能狠狠咬住牙关不让自己哭泣出声。长剑的锐锋紧随着微弱跳动的心尖,伴着叶小舟徐徐起身而缓慢上移。明明就是一柄夺命的利器,却被聆迟疑得像是爱意缠绵的温柔手指,在距离叶小舟肌肤的尺寸间微微轻触,却不曾落下一丝伤害。   “聆师父……我……”叶小舟终于站定了身躯,颤抖的声音坚定无比。   这一瞬间,聆发现叶小舟真的不再是那个十七八岁为爱无畏的少女了。叶小舟真的不是任性而为堕入魔道乱上九天,而是认真做出了舍弃性命的决定,只为将她从虚无的囚禁中解救出来。甚至在这垂死之际,叶小舟还在护着自己的颜面,久违的叫她一声聆师父,不让她为爱难堪。这就是叶小舟的方式,不确定时笨拙得只会用强势来索取。一定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便又卑微得愿意付出一切来奉献。与瞻前顾后畏首畏尾的自己相比,叶小舟似乎更加快意潇洒,强过她这个连自己的真情实感都不敢正视面对的懦夫不知多少倍。   明明叶小舟虚弱的都已站不安稳,却是聆先模糊了视野,在婆娑泪光中渐渐看不清叶小舟的样子。她能感觉到自己指尖握紧得快要扣陷到剑柄中去了,因为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长剑上,生怕一丝疏忽便夺了小舟的性命。   忽然,那因为长久紧握已渐麻木的手上粘腻覆上一层冰冷的温暖。粘腻是因为染满了鲜血。但熟悉的触感却让聆全身为之一震。还来不及反应,聆的手臂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向前去。随后,她整个身体都紧紧的贴附在了叶小舟柔软的身躯上。她就这么毫无预兆的被叶小舟拥进了怀中,像她想要拥抱叶小舟那样,被叶小舟紧紧揽在胸怀之间。   可……   可是!!!   聆怔住了,梗在她和叶小舟之间的剑柄生生硌痛了她的心口,让她被一阵巨大的恐慌疯狂侵袭。   “聆……我好想你……”叶小舟低沉呢喃,深情在聆的耳边呼出了最后的温暖。   “小……舟……?”聆不知所措,空下的那只手下意识揽上叶小舟的腰背,却被那里血肉的模糊伤口染红了素手白袖。长剑的利锋还是穿透了叶小舟残破不堪的身躯,将那颗只为聆温柔跳动的心脏斩为枯竭无力的两瓣碎片。   叶小舟的身体渐渐向下滑落,邪魔的心尖被九霄上仙的神剑刺穿,只需片刻便会魂飞魄散化为乌有。聆不敢置信叶小舟竟自己撞向了她手中的剑锋!!!却又在最后凝望她时露出了喜悦的表情。   没错,终于再次触碰到了聆,终于能再将她拥入怀中,叶小舟怎么还会再有遗憾。她的身体渐渐开始变得虚无,甚至能感觉自己的元魂正在从慢慢消散的身躯里飘脱出去。但叶小舟却依然倔强贪婪的用最后的意识凝望着聆,紧紧握着聆颤抖的手不愿松开。   就像那年东海之滨她牵起了白衣仙子的手。   就像那个炎热的夏日午后,她调皮的将责备她修习偷懒的严厉师父拉进了清凉小溪。   就像春心初萌时,她臊红了双颊,将手指探进聆的指间与她十指相扣的难言悸动。   就像聆踏着小梯采满一篮桂花时,她牵着聆的手目含笑意的将她扶了下来。   就像…………   就像……   来不及再回想起许许多多让她深念深依恋的小小幸福,叶小舟的身体终于完全消失在聆的手臂之间再也不见。   世界骤然平静下来,安然得就想这场骚动和叶小舟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长剑没了阻隔,锵然落地,清脆的声音刺激着众人的鼓膜,也击碎了聆的一切。   鬼雄已经逃去下界,只能日后再去缉捕。所以叶小舟死在众目睽睽之下顺理成章就变成了这场天地劫难彻底终结的标志。历经了生死浩劫的众仙们终于松了口气,挥舞着兵器发出振聋发聩的胜利吼声,也淹没了聆决绝的痛苦呢喃。   “小舟……我也很想你……”   终于说出口的告白又变成了再也不能被听见的告别,聆在叶小舟消散而去的那片虚无中握紧了拳头,久久没有松开。   ※※※※※※※※※※※※※※※※※※※※   租:等下一世的小伙伴,咱们220章见~   ==百合仙侠剧《仙尘乱》片场==   初一(气鼓鼓):租导演,这次是真的吧,不会再鸽我了吧?我档期很满的,你都骗我两次了。   租(心虚):一定一定。   凌非焉(只顾逗冰冰灵玩):冰冰,冰~   叶小舟(擦着手上的假血浆):我杀青了啊,盒饭能给我加个鸡腿伐?昀那一脚踩的太疼了啊。   昀(吐舌头陪笑):哎呀,舟姐不好意思,租导让效果逼真点。我那有跌打药,要不睡晚上让聆姐给你擦擦?   聆(还没擦干泪痕,惊慌):小孩子别乱讲话,你聆姐我可是钢铁直女!从来不碰女性身体的!尤其叶小舟那种敏感的一碰就笑成狗的货,真是太烦人了!!   叶小舟(脸红):那什么,就不麻烦聆了吧,让焉焉帮我擦就好了。   凌非焉(手一紧卡得冰冰灵冰冰猛叫):o口o!!!   初一(猛然起身剧本一摔):叶小舟,你信不信我一扇子扇飞你丫的?   叶小舟(躲开初一奔向王租租):租导演,这里能改一下么,我就不转世了,我觉得直接消散挺好的。你顺便把标签改成be,反正80w字了也还这点收藏,还一更新就掉收,赶紧完结开新文写强强吧,《仙尘乱》都让这个又怂又蠢的主角给演糟了。   租(哭丧脸):叶小舟你不是反派怎么话还这么多!!!   吃瓜群众(众脸懵逼):什么鬼,散了散了,洗洗碎了。   ===================   反正就是,要是觉得看憋屈了的小伙伴可以在这里画风突变一下。   但其实,噗,这真的是一篇很正经的文文啊,上面后台里的扯淡都是幻觉。   不存在的,嗯,根本不存在的。 第220章 【前尘骤起】220   记不得仙帝说些什么天权又如何评判, 聆只知此役倒是如了叶小舟的愿,她已获准重归天御之位。   仙霄动荡既了,众仙便开始清点伤损,重稳六界秩序。聆不愿在天殿伤心之处多留,拾起长剑匆匆直归恒留宫。她的拳心紧紧握着, 从叶小舟消散的瞬间就不曾张开。急切步伐行过缥缈流云,走过仙苑回廊, 直到奔进恒留宫中挥袖关了大殿的朱门, 这才缓缓将握成拳的左手舒展开来。   但见拳心之中,仍有一缕晦涩的微光幽幽闪动。聆终于松了口气,一直紧绷着故作冷静的情绪终于忍不瞬间住崩溃。涟涟泪水汹涌而落却又不得不保持清醒的感觉实在太糟糕。叶小舟的逝去已经寸寸撕碎了聆的心神,她却不能恣意陷入哀伤,她必须提起仙元在手中造出个中空的小结界, 将那丝冥冥微光环束起来。哪怕稍有差池,这光就会在指尖偷偷溜走。然后,她在千钧一发时苦想出的微弱可能就会功亏一篑再也不会发生。   因为这缕微光不是别的,那是叶小舟濒临消散时涣出身体的元魂。是叶小舟渐渐化作虚无却依然紧紧攀着牵着她的手时, 她暗暗握进掌心里的最后希望。尽管天殿众仙面前, 聆根本不确定是否成功捕捉到这一丝游魂,却要为了避开耳目而不敢张开手心来察看。所以她才一路暗中祈祷,一路步履匆匆的赶回恒留宫, 又在这静无他人的所在, 为掌中如愿浮现起的微光安心又无助的痛哭。   当然, 这就是为什么聆根本下不去手却坚持要亲自杀死叶小舟的原因。她十分清楚小舟若死在他人手中, 必定魂飞魄散再无转世之机。唯有如此强行留下叶小舟的一缕微弱元魂,再小心束护着放入凡间,或许十年,或许百年,或许千年,只要这缕元魂在漫漫岁月中没有败落,叶小舟便还有再生之日最终转世为人。   可惜的是,叶小舟大部分元魂都已消散殆尽只剩这一缕游丝,所以即便这缕游魂能够熬到顺利转世,下世的叶小舟将如他人,再也记不得前生的种种往事了。   但那又如何?比起带着深深的执念永远逝去,聆宁愿叶小舟下一世会是个无忧无虑,畅笑一生的普通人。再不受相思煎熬,再没有分别之苦,更无需为一个求而不得的人平白舍了生命。   这样想着,聆终于能慢慢将叶小舟浑身浴血颤抖落泪的样子一点点从脑海中驱散。取而代之的是那仰着笑脸望向她的孩子,是叶小舟在舞剑挥扇震落桂花如雪的俊逸身姿,是豆蔻少女欢欣时明亮无邪的笑容,还有心爱之人动情时流波辉闪的脉脉眼眸。   至此,聆扭曲僵硬许久的心脏忽然渐渐松软。她已经做出了让自己彻底释然的决定。与叶小舟许下的重逢她还是想亲自去履行,叶小舟付出的深情她亦想真真切切的去回应。尽管聆深知想实现这愿望必要得极大的天地造化,凑极巧的尘世机缘,简直比九世修行青玄飞升还要难上加难,但只要想起叶小舟于她的坚定执着,聆便也再无畏惧。   “咛……”雪白绒毛的松鼠沿着聆的身侧攀上肩头。   “凝凝。”聆小心将左手合上,轻轻的也重重的,生怕伤了那缕脆弱的魂灵,更怕它像穿过指间的流沙,一不经意便随风而去。   雪松鼠甚有灵性,又与聆在恒留宫相伴多年。主神的情绪很快便被小家伙感应到,它依依不舍的盘卧在聆的脖颈之间,用小爪紧紧抱着聆的素雪长袍,低声呜咽。   聆举手抚摸雪白小兽,有那么一瞬间,小兽柔软的皮毛竟让她想起叶小舟儿时柔软顺滑的发丝。怔了怔,聆向雪松鼠叹息道:“人间不比净灵垣,真的不能带你去。你不是一直喜欢天斗大神景曜宫中的那株离桑树么,便到他那里去吧。”   “咛,咛!!!”雪松鼠摇摆着蓬松的尾巴拨动聆的发丝,似乎对聆的安排并不满意。   聆淡淡笑了,可真是躲不过这一劫啊,怎么看什么听什么见什么都会想到叶小舟。连雪松鼠闹小脾气的样子都会让她想起儿时的叶小舟。于是聆满是爱怜的轻责小兽道:“怎么像她小时一样,真会撒娇。”   雪松鼠在聆的肩头转过身去,用圆滚滚的脊背对着聆,像是生气的样子。   聆将雪松鼠从肩上托在另只手中,无奈道:“我就要走了,你还要与我闹脾气?这么不乖,不如我把你送到天权大神的肃律宫去学学规矩?”   “咛!!”雪松鼠惊恐的睁大眼睛,拼命摇头,三步两步又跃回聆的肩头表示妥协。   聆小心珍藏着那颗闪着幽光的束魂珠,信步走到恒留宫殿门,回眸扫视这恬淡生活了千万年的楼阁宫宇,由心发出苦苦一笑。料想不到有朝一日,她竟会因为贪恋尘世的姻缘而厌倦了此间的孤僻清冷。若究其因,又说不清楚,只能道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罢。   天御大神将仙身作流星,落忘尘河而去的消息震动了九霄天殿。显然,仙帝启和天权大神纲虽已双双准允聆回归神位,但她却始终没有放下心中欲情,仍然难渡那忘尘星河。如此荒唐之事,既拂了仙帝的面子,又丢了仙霄的尊严。所以很快便与鬼雄常魔君筑祸乱仙霄的大逆一样,成了众仙三缄其口不愿再提及的禁忌。   没人知道天御大神会在何时何地转世在什么人身上,唯一能确定的便是,天御此番落去必受情劫考验。若能堪破,或可化茧成蝶再归仙宇。但若依旧执迷不悟深陷其中,便只能堕作凡夫俗子蹉跎残生,永受轮回之苦。   静谧尘世,浩瀚星空。谁知那辽远星河中的哪一点闪烁是与何人在几世前的深念纠葛幻化而成呢?不然又是为什么,人总会在冥冥中抬起头来去仰望那漫天的繁星呢?   而流火妖星之所以被论为不详,大概便是它们实在无法承载巨大的哀怨凄苦,堕入尘世后终将卷起世世风雨。许是新生,许是毁灭,莫道天机难算,无非皆是前生之因后世之果。   明月遍洒柔光抚沐竹林,投下细碎轻影随风摇曳。   凌非焉万分震惊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慌乱,远处那道划过宁静夜空的流星像极了她此刻难辨是非的混乱心情。太多的思绪闪烁而过,细去捕捉时却又转瞬即逝了。   她没想到自己竟真的将那愚蠢的问题问出了口,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想听到初一的答案。她只知道自己着实没有做好初一突然这般与她拉近距离的准备,于是凌非焉只能默默的站在轻软的竹叶之间,怔然任由初一将她猛扯进怀中。   所以,凌非焉有些生气,明明是初一不由分说便夺走了她的唇瓣和她的思绪,为什么初一却无声的哭泣起来?满面委屈的样子好像她凌非焉才是那个做了出格坏事的负罪之人。   但凌非焉更加惊恐害怕,因为她发现在自己的内心深处,竟不意外初一给出的答案。甚至被同为女子的初一吻上唇来,她慌了乱了,却并不觉讨厌。   这是怎么了……   怎么会这样……   在对自己的强烈怀疑和惊诧震动中,凌非焉回了神,缓缓抬手握上了初一的双臂,将那眼含不安面露悲乞的人轻轻推开,自己却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一步,两步,凌非焉再不敢面对初一凝望她时予取予求又深刻炽烈的目光,终于转过身去飞也似得逃离了这片竹林,逃离了那个总是令她心烦意乱的人。   “非……焉……”这一次,初一扰乱轻尘竹叶追出数步,终究还是停下了来。   是啊,追上去又能怎样呢?该与凌非焉说些什么作何解释呢?初一懊恼自己情难自抑不顾凌非焉的感受便做出如此亲昵之事,断然是没法再在凌非焉面前好好的说出什么话来。   又或者初一其实是真的胆怯了。不比往昔芳心暗许时她还能假装泰然的与凌非焉亲近相处,这下,她对凌非焉的爱慕之情可是一览无余的被凌非焉尽数知晓了。再怎么懊悔也都没了退路,来不及回旋了。结果怎样,是气恼她,冷落她,斥责她还是回避她,只能任由凌非焉做出决定了。   或者……她会喜欢我么?   下意识的抚摸着自己的唇角,初一不敢相信自己刚才竟然真的吻上了凌非焉的双唇。如果不是那真切的想让她无尽厮磨的柔腻触感,如果不是那令她沉迷沉醉的兰麝香气,如果不是那微微磕动齿关的诱人颤抖,初一一定会怀疑刚才那几乎令心脏都要停跳的轻然一吻是场惊醒的醉梦。   一时间,甜蜜,羞愧,懊悔,忐忑,种种情愫全部涌上心头。初一那还有心再立潭水上去修什么持明,便是勉强走向观雨亭双腿都松软得宛如酥了骨头。   “冰冰灵……我该怎么办?我……非焉凌尊会不会永远都不理我了……”就像慌不择路饥不择食的人,病急乱投医的初一瘫坐在亭中桌边,丧着脸向那呼呼而睡的小兽喃喃自语,这一刻她多想跟这无忧无虑的小家伙调换调换,来度过这注定难捱的夜晚。   ※※※※※※※※※※※※※※※※※※※※   隆重感谢:   ============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8-06-13 23:56:37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6-13 23:57:05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6-13 23:58:43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8-06-14 01:13:48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6-14 01:14:22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6-14 01:14:43   夏夏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6-14 07:07:49   小慕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6-14 09:25:36   徐久安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6-14 12:21:00   错错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6-15 14:03:36   背对幸福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6-15 22:15:47   小阿扔了1个深水鱼雷投掷时间:2018-06-16 10:31:08   朝左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6-16 11:06:37   朝左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6-16 11:06:43   夏夏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6-16 12:54:49   (O口O 哇!人生第一个长评~还有深水□□,猴嗨森~么么哒~)   ============   读者“页面找不到”,灌溉营养液 +10 2018-06-15 08:42:22   读者“Rorschach”,灌溉营养液 +90 2018-06-14 12:16:05   读者“欲醉饮桃夭”,灌溉营养液 +120 2018-06-14 07:32:00   (O口O 哇!超多营养液~猴嗨森~么么哒)   ============   谢谢大家~~~鞠躬! 第221章 【前尘骤起】221   晨光熹微, 冰冰灵美美睡饱悠然醒转,但见寒水潭边竹林碧翠景致十分优美,便眨巴着湛蓝的大眼睛好奇的打量四周。   初一见小兽醒来,凑上前道:“好羡慕你呀,一觉睡到天明。我这就带你去见师尊, 看师尊遣了哪位师兄师姐送你回幽北。”   小兽发现了更有趣的东西,不理初一, 只围着桌上的冰心玉壶冰冰叫, 继而伸出小爪抱上去,清凉的感觉让它十分受用。   初一见状,伸手去拿冰心玉壶。小兽不舍的向后躲躲,还以为初一要将那壶拿走,谁知初一却笑着向它摇摇冰心玉壶道:“知道你喜欢, 非焉……凌尊昨夜专程给你送来的,快进来吧。”   小兽似懂初一意思,愉快的跳进壶中,毛茸茸的尾巴也随之缩了进去, 转而便扒着壶沿愉快的探出头来。   初一双手将冰心玉壶捧在胸前, 心道就算此刻没法不去乱想自己与凌非焉之间发生的一切,也不能不顾正事呀,还是赶快把冰冰灵送去给师尊安排才是。于是她深呼吸一口林间新鲜空气, 静静心绪便往涂明宫归去。   及至涂明宫前, 非玉见初一归来, 远远便道:“非一师妹你去哪了, 让师姐我寻你许久。”   初一心生疑惑,一大早的非玉为何急着寻她,便与非玉拱手道:“不知师姐寻非一有什么要事?”   非玉道:“不是我找你,是明海师尊在天御神宫传下话来,要你带着冰冰灵即刻过去呢。”   “师尊寻我?”初一闻言,料想是明海要在天御神宫当众告知护送冰冰灵的人选,马上应道:“嗯,我立刻就去。”   与非玉一同来到殿上,但见五宫道尊皆端坐在堂,身着白衣的凌尊首徒却只到了三人。涂明凌非墨身负重伤自是不能前来,青遥凌非茗不知何故竟也未能到场。   除了这几位道尊、首徒,殿上还站着些许他人。初一仔细看去,左手边除了青遥宫的非云和南卿外,还有个头戴飞霞赤火冠身着金绸炎火袍的高阶男弟子,正是涂明宫赵青然。   他怎么也来了!   不知何故,一见此人初一心中便是一凛,更下意识将那冰心玉壶往怀中抱紧许多。   赵青然却似十分坦然,与初一微笑做招呼。初一只好也点头回应,随即立刻将视线转向大殿右侧。又见殿上右边伫立三人,各是白衣胜雪,亭亭俊然。便是道仙宫凌非川、天枢宫凌非焉和绎武宫凌非潭三位凌尊首徒了。   初一匆匆扫过其他两人,终于还是将视线落在凌非焉身上。不想凌非焉却是神情清冷,眼眸低垂,微微颔首看向地面。既像是心有所思沉陷其中,又像是心不在焉正在放空。那双原本深邃有神的瞳眸正懒懒虚散了焦点,并未因初一的到来而有所触动。   尤其此时初一刚进殿来,其他人闻听声响便齐齐望向了她,在一双双期待目光的注视下,凌非焉的埋头不理就愈显突出了。初一心中不由失落,亦小有安心。只道凌非焉不看她也罢,万一与她尴尬对上视线,还真不知该用怎样的表情去回应。   非玉将初一带上殿来,向五位道尊禀报之后便列身在赵青然身侧。想来凌非墨不在时,便是这位性格沉稳行事冷静的师姐代行了上传下达之事。   初一静静心思,向五位道尊施礼道:“涂明弟子非一给诸位道尊请安,不知师尊们召非一前来有何吩咐?”   明海闻言,起身挥手与初一道:“今天倒也不是单传你一人,你先站到非玉身旁,垂手静听吧。”   初一喏下,怀抱冰心玉壶立于非玉和赵青然身旁,却总忍不住去偷望凌非焉,心中又喜又怕,既期盼凌非焉抬眸时能有片刻相视,又惶恐被凌非焉察觉她贪恋的目光。   可那冰心玉壶中,冰冰灵不停的发出低声呜咽,好似十分焦虑不不安。初一只好收了偷瞄凌非焉的视线,低声轻嘘,希望那小兽能在师尊讲话时安静一些。   明海清了清嗓子与殿上众人道:“坎城一战,天御宗浴血奋战,虽伤损较重,却也击退了银眼夜魔寻回了夜幽石,暂时化解了人间一场血雨腥风。但此魔侥幸逃脱,难免日后再生祸端,我等必不可大意,需未雨绸缪,早做应对。”   众人闻言,默默点头。但见明海目光微微跃动,黯然又道:“此役……我涂明弟子伤亡尤甚,横遭许多变故。便是老夫座下首徒非墨……亦不幸被鬼域业火焚身,至今昏沉难醒生死未卜。”   众人想起凌非墨之惨状,有人面露惋惜,有人低沉叹息,亦有人握拳愤恨,似要与银眼夜魔抵死拼命一样,以至于天御神宫大殿上的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半晌,明海振作精神,打破了这令人倍感压抑的气氛,又鼓舞道:“好在我天御宗人才辈出,后继有人!这一战虽折损许多旧人,亦涌现出不少新晋豪杰,实乃不幸中的万幸!若非字辈弟子再多几人如此,那便更是我天御宗之大幸!”   听明海这样一说,大家都知他口中的新晋豪杰便是几乎以一己之力,持法宝歌风扇接下银眼夜魔绝命一击的初一了。于是大家纷纷望向初一,倒看得初一十分不好意思。她赶忙以微笑一一回礼众人赞许的目光,可唯独她最最想见的凌非焉却依然低着头没有看她。   “非一。”明海朗声唤她。   “是,师尊。”初一赶快稳下心思,拱手殿中等候吩咐。   明海难得面露欣慰之色,与初一道:“为师与宗主和其他几位道尊商议过了,知你修为早已过慧悟之关将临鹤宇之境,又在坎城立下奇功,便想免去应试,破格擢升你为本宗高阶弟子,以表你在坎城之战无畏险恶,舍己为公的出色表现!”   “高阶弟子?!”初一闻言实是震惊。本以为师尊叫她带冰冰灵前来是为此事,没想到突然竟将她提为高阶弟子,此等无上荣耀当真让她喜出望外,以至于呆呆立身殿中,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明崖见状,捻捻胡须慈祥笑道:“非一,今日起,你便要更加严于律己,谨言慎行,时刻心怀大义,为天御宗诸多心怀高远志向的弟子做出表率,且不可再像刚入宗来便一头闯进青灵峰禁地那般胡来了。”   正在欣喜之时却又被宗主提起难堪往事,初一羞愧得哭笑不得,忙向殿上五位道尊郑重施礼道:“多谢宗主与各位道尊赏识,非一一定恪守门规,谨遵师命!再不,再不敢乱来了。”   五位道尊相视笑笑,挥手让她归回涂明宫列。想这孩子初来天御宗时身上是带着些令人不解的谜团。但数年下来,在天御宗师长和前辈的教导之下终于慢慢走上正轨,也将自身深含的潜力发挥出来,愈加绽放光辉。如此她的未来自是令人十分期待。   初一难掩喜色,快步站回非玉身旁,非玉则低声与她道了恭喜。那边非云虽神色凝重但亦与她点头称赞,初一便更加开怀。尤其看到赵青然似笑非笑极不自然的神色,可真是莫名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不由自主连腰杆都挺得更直了。   想不到今日之后,自己也可以脱下海青袍,换上威风凛凛的高阶弟子装束,初一只觉心中振奋无比!亦知自己从招摇街头的小道师步步走向天御宗的高阶弟子,此间成就决离不开那人亦师亦友般的信任与教诲,所以这一刻的愉悦心情,她也心心念着愿与那人一起分享。   而那人,凌非焉,就在咫尺之距,本该如其他人一样与她点头相庆,却因她昨夜的冲动,因为那悸动难忍的唐突一吻而彷如相隔天涯之遥。就连普通的一声问候,简单的一个对视都变得艰难起来。   初一再鼓起勇气向凌非焉望去,怎知凌非焉这次竟真的抬眸望了过来。两人的视线就这样毫无预兆的骤然相接。初一猛然一怔,心都缩在了一起。可惜,还不及她做出任何神情,凌非焉便别过头去,望向殿上又开口问话的明崖道尊去了。   “唉……”初一怔怔望着凌非焉,暗自叹气,晋升为高阶弟子的喜悦之情瞬间散了大半。   不想明崖道尊正是与她二人说话,悠悠询道:“非焉非一,我听说你们此行在南疆寻回了原产于幽北的奇珍冰冰花,还救下一只冰冰花的灵兽冰冰灵?可是非一怀里抱着的那只?”   凌非焉闻言,下意识回眸看了一眼初一,初一即刻将那冰心玉壶捧着,与明崖道尊道:“回禀宗主道尊,冰冰花只剩一瓣薄弱花瓣,极致珍贵,与花盘一起在这冰心玉壶中。冰冰灵么,就是这小家伙没错了。”   明崖向前嵌着身子望了望,转与明心和明海道:“听闻昨日这灵兽与非墨疗伤效果甚佳,想来非墨也是有救了。”   明心回应道:“嗯,多亏南卿姑娘妖性尽脱,已近灵族,又与冰冰花同属花类,许与冰冰灵灵犀相通,转了冰冰灵的话来是这么说的。可真是给我和明海师弟吃下一颗定心丸呢。只是此灵兽久离幽北自身亦是虚弱至极,想要完全治愈非墨还需回归幽北雪山休歇半年,待冬日寒冷之时再来西岭为非墨驱除业火。届时,非墨便可彻底醒转。”   “哦……”明崖道尊捻着胡须,点头领悟。又见明海神情复杂似有话要说,便道:“师弟有甚要讲,但说无妨。”   明海道尊为难道:“此花救下非一,此兽又能救治非墨,实在是时也命也。我等本该感念,尽心送它们回归幽北。但幽北路途遥远,若现在将它们送回去待冬日再迎回西岭,这一来一回的实在太过奔波辛苦,中间再出什么差错,可是连着此花此兽和非墨的性命一并闪失了。依我看,咱们紫麓山青灵峰的雪顶之上亦是终年极寒,不如将它们送在禁地好生护卫照看。等到冬日不过一年时间,到时候给非墨驱了业火,再安安全全的把它们送归幽北可好?”   “这……”明崖听了觉着明海的话也不无道理。他将视线扫过几位道尊,似乎在征求意见。   但此时,初一却是背上一冷。昨日明海师尊明明已经答应要派人护送冰冰花和冰冰灵回去,怎的突然又改变主意想将他们留在紫麓山。况且这一计策与赵青然昨夜与她所荐一模一样。初一即刻以质问的眼神看向赵青然,赵青然却将嘴角微微一勾,大有欲盖拟彰的与我无关的意味。   初一心道,一定是这赵青然唆使自己不成,便又去说服明海师尊。自从她发现赵青然与银眼夜魔有所勾结,还在帐外偷听她与凌非焉的谈话后,便对赵青然产生了极度的怀疑和不信任。所以当她察觉赵青然似乎十分强烈的想要将冰冰灵留在紫麓山上,便觉得他一定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打着不知怎样的坏主意。   眼看怀中冰冰灵愈加躁动不安,初一决计不能让赵青然得逞,她想向明海道尊说些什么来劝阻,但一时又没想到合适的理由。   这时凌非焉虽有犹豫,但还是抢先一步,拱手与明崖道尊道:“禀宗主,明海道尊。在南疆时,非焉曾允诺冰冰灵定会将它和冰冰花一并送归幽北,今日怎可以……奔波辛苦路有艰险为由而食言不去。况且青灵峰上虽是寒冷,但终究不是此花此兽的故乡。冰冰灵亦不是仅此一只,它还有……”   “哎,非焉凌尊多虑了。”不待凌非焉说完,赵青然抓个时机像是为自家师父说一般,话忽然插嘴道:“师尊并未说不送此花此兽归去,只是晚个半年时间。师尊也是为它们着想,这天气已然越来越热,路上若是出了问题又该如何是好?反之青灵峰乃是天御宗禁地安全得很,将它们暂时留下未尝不是个好办法。”   凌非焉与初一一样极度怀疑厌恶赵青然,他竟还如此公然驳斥于她,自是惹得凌非焉十分不满,冷冷应道:“我并非质疑明海道尊好意,你又何需这般急着言语!”   ※※※※※※※※※※※※※※※※※※※※   虽然已经过完了   但是还是祝大家端午节安康!   (不到最后一刻不知道更新的租真是对自己绝望了TAT)   隆重感谢:   ==============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8-06-16 13:39:15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6-16 13:40:19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6-16 13:41:05   夏夏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6-16 14:18:08   亦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6-16 17:28:19   背对幸福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6-18 14:21:30   亦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6-18 22:52:00   ==============   读者“夏夏”,灌溉营养液 5 2018-06-17 11:00:47   ==============   感谢大家,么么哒~ 第222章 【前尘骤起】222   赵青然想说的话已经说完, 便闭了嘴不再多言。初一怀中小兽却因此更加挣扎,直接从冰心玉壶中跳在地上,挥舞小爪冰冰乱叫。   “这是……”明崖一楞,向南卿道:“它在说什么?”   初一急忙向南卿使去眼色,南卿会意, 即与明崖施礼道:“回禀明崖宗主,冰冰灵说青灵峰冷是冷, 但离了幽北千年寒冰冰冰花是长不出花瓣的。莫说把它强留在紫麓山一年, 就是三年五年,也只能保持现在的样子,并不会让花盘再度丰满,也不会让冰冰灵重拥力量。”   南卿讲完,冰冰灵亦是频频点头。   明崖闻言, 捻着胡须望向明海。   明海沉默片刻,终于开口道:“我……我也是一番好意。既然如此为难此兽,那便还是送它回去吧。”   “师尊!”赵青然一听,忽不见了方才得意神色, 想再争取一下。   明海沉下脸色挥了挥手, 与赵青然道:“万物有灵,各守其道。该有终有,切莫强求。”然后又皱起眉头, 为难道:“如此没有准备, 遣谁去送也并未想好人选。坎城之战涂明宫折了不少人手, 此时事关系重大, 得选派些得力的弟子才好。”   “宗主,师尊,咳咳……列位道尊。”殿下伫立的人群中,有一人幽幽开口,请命道:“非云愿往。”   “非云?!你怎么?你要去?”明心道尊见这主动请缨的人竟是自己座下那身子骨柔弱到了极点的弟子,不由得大吃一惊,急忙询问道:“你不是开玩笑吧?幽北那样的奇寒之地,你的身体能行么?”   身体……   非云最不喜欢的便是这有如桎梏的虚弱身体,小时就不能与同龄人一样欢笑玩耍,都说云城的山美云美,可她只能躺在青竹床上,探望窗外的一小方天空,终日与苦口汤药为伴。   终得一日父母为她穿上斑斓衣装,带她走出小小房间,乘上马车行出云城。那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外面的广阔世界,当时兴奋雀跃的心情,非云至今都还记得。   只不过那次远行真的太远了,远到那一离开便再也没有回去过。就连看了许多年的窗外景致也渐渐变得模糊不清,甚至习惯了被叫做非云都陌生了自己本来的名字。   非云也曾怨过为什么偏偏是自己天生心脉有恙,父母为续她性命,忍着骨肉相离之痛,跨越迢迢千里之距,将她送到当世医仙明心道人的门下,即是半个病患,又算半个弟子。茫茫大云峰,高高青遥台,一住便是二十载。命算是保下了,却也将她想要恣意飞翔的心神囚在了孱弱的躯壳间。更令非云心寒的是,直到现在囚困也依然还在继续,不过是从云城家中的小小房间转移到了西岭的紫麓山。   若不是前些日坎城形势实在凶险,终得一次机会再次走出山外,非云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早已不是不堪一击的累赘。虽不能与其他同门一样威风骑着高头大马,但在车舆之中,她亦能对急急行军的漫长路途应对自如。   至此,非云才真正顿悟。如果一个人一直把自己定位成弱者,无论你多么向往与人相同,能得到的无非只有鄙夷、同情、呵护。但如果从此不再自怨自艾慨叹命运的不公,而是真正去做一个强者该做的事,就会越来越靠近自己想要的结果。无论成与不成,都不会在懊恼悔恨中终此残生。   她再也不想做那个巴巴等在青遥台上,盼着凌非茗带回新奇故事哄她开心的小姑娘了!被命运无形牵制太久,非云决意要用自己步伐去丈量紫麓山外的大千世界,用自己的双眼去看遍这世间的万种风情。或许这也是对明心道尊高超医术的最好报答吧。   想到此,非云再向明心躬身施礼,决然道:“请师尊放心,咳咳……非云定不辱命!”   “好!就让她去吧。”不及明心决定,明崖突然应允,又与明海道:“非云这孩子处事冷静,心思细腻,她去我放心。你再从你们涂明宫中选派几个高阶弟子伴着,此行便该万无一失了。”   明海也无甚异议,应道:“谨遵宗主之命。”   “可是……”明崖与明海突然就将人选定下,明心还有些担心。那么远的路,那么冷的地界,比起其他早已冲入碧空振翅翱翔的弟子,她虽知非云早已羽翼丰满,但当这最羸弱的孩子终于要试着独自走出家巢,明心还是难抑舍不得女儿出去受苦的老母亲心情,难免更添几分心疼。   一直说不上话的明达这会儿也开口劝道:“师妹,你就让她去锻炼锻炼吧。明陆师兄的天枢宫下就非焉一个弟子,也没像你这样呵着护着的呀。青遥宫里那么多弟子,你护得过来么?你再看明海师弟把小非一随便往什么苏南、开京、坎城那么一扔,哎,初阶弟子出去高阶弟子回来,成长得多迅速啊!”   “那怎么一样?”明心被明达说得无奈,叹了口气,小声嘀咕道:“我就这么呵着护着,非茗那傻丫头还在云城遭了道儿呢。非云她自小就没离开过我身边,我怕她……我……”   “师尊,咳咳……您不会是忘了我与非茗师姐一样,也是持着上古法器的弟子呢?咳咳……若不是我主动弃权,说不定早就以首徒之位出了不知多少次任务了。况且,咳咳……我也没有非茗师姐那样……好骗……您就放心吧。”非云开着玩笑向明心会心一笑,自信坚定的神采着实令人无法拒绝。   明心终于忍不住非云央求,点了点头,又向那鹅黄衣衫棕红头发的女子试探问道:“不知南卿姑娘可愿与非云一同前往?”   南卿闻言即刻领悟,与明心道尊言道:“南卿略通小兽心意,一同前去做个传话之人最是适合不过。况且道尊有恩与我,道尊差遣,南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明达见状,开怀言道:“嘿哟,你们可别赴汤蹈火了,都平平安安的吧。”又向对面明海揶揄道:“明海,这次由青遥宫两位女弟子亲赴幽北,你可千万遣些精明强干的弟子同去啊。要是照护不周,以后青遥宫怕要向你们涂明宫收取诊钱药费了。”   明海无端被明达逗趣,大殿之上又不好与明达一般见识相互斗嘴,只好闷声应下,与明心道:“师姐放心,此行亦牵扯灵兽和小徒非墨性命,明海必保万无一失。”   赵青然见此事已定,想来在雪顶之上暗害冰冰灵的计划已是落空,即刻做出郑重样子,与明海道尊请命道:“师尊,非然愿护非云师姐前往幽北。”   初一一听,哪能让赵青然靠近冰冰灵,赶忙也申请道:“师尊,让非一去吧!”   明海道尊一挥拂尘,不耐烦道:“你们两个昨日就在非墨房中争着说要去幽北,今天怎么还夺到神宫大殿上来了!都死了这条心,统统给我在宗内,还有其他要事等着你们做!一个二个的别想溜出去撒欢!”   初一与赵青然都见明海着实严厉,不敢再多言造次,纷纷站了回去。   明崖则起身道:“明海师弟说得对,今日我将列位持有上古法器的天御宗人齐召在大殿上,为的就是探讨净化夜幽石一事。此事本该由各宫首徒执行,怎奈涂明凌非墨伤重未醒,想来要尽快在涂明宫中暂选一修为资质皆能担此重任的弟子暂代其位。所以,这选拔之事就交由明海在涂明宫内主持实行。”   明海起身庄重应道:“谨遵宗主之命。”   明崖点头,又向明心道:“青遥凌非茗情况如何?”   初一闻听宗主提到非茗师姐,立刻打起十二分注意。只听明心缓缓言道:“小徒非茗在南疆误中情蛊,现已得解,并无大碍。但恐怕要静心休歇三五日,方得回复如初。”   情蛊……?初一捂住嘴巴,暗中吃惊。但见凌非焉面露恍然大悟之色,心道,难道非焉凌尊知道非茗凌尊中蛊之事?可非茗凌尊是什么时候中的蛊?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是谁给她下的蛊,目的又是什么呢?一时间,初一脑海中蹦出许多没有答案的问题,最终她决定还是等此间散了之后亲去探望凌非茗时再问清楚,于是又将注意力放回殿上。   明崖听了明心的解释,略一思索,继而言道:“三五日无妨,正好等涂明宫甄选人手。”   赵青然听闻选中之人即可参与夜幽石的净化之事,心中不由暗喜。天御宗一心只想诛灭银眼夜魔,到时,他父母的魂魄也必将随之飞灰湮灭。而他赵青然想要的可不只是银眼夜魔的命,他想牵制此魔俯首听命,乖乖释放他父母的魂魄,就必须拥有至强无上的力量。   夜幽石的威力他早已知晓,只是迟迟不得将那力量转化更大的要领。本以为此石被银眼夜魔夺走后便会就此失去,没想到几番峰回路转,夜幽石又重归在天御宗。这般近水楼台之机,他绝不想轻易放弃,所以他现在巴不得不去幽北送什么冰冰灵,接近夜幽石再次将它据为己有才是正经要事。   如此,众人对今日商讨的三件要事皆无异议,明崖便宣布各宫人员可自归去行当做之事。初一见几位道尊依次离席后,凌非焉、凌非川和凌非潭也陆续走出殿外,心中不免有些焦急。   她想去向凌非川问问清楚,为何在坎城已是那般怀疑赵青然与银眼夜魔暗通往来,归来后不但不对他进行惩处,竟还允许他参与这般重要的议事。她更想追上凌非焉,认认真真的向她表明心迹。哪怕最后要为那一吻而道歉,甚至受到凌非焉的斥责,在受过一整夜的思虑煎熬后,初一再也不想这么独自胡乱猜想下去了。   “咳咳,非一。”非云将向殿外张望的初一唤回神,向她做出伸手索要的样子。   “哦对,该交给非云师姐了。”初一忙将手中冰心玉壶奉上前,匆匆与非云说了些为什么冰冰花会在冰心玉壶中的原因,又与被南卿抱在怀中的小兽道别道:“你乖乖的,等出发时我再去送你。”   一路从南疆陨山仙火洞相伴到了西岭,忽然便要分开,小兽对初一耸动着鼻子“冰冰”不舍。初一也不忍弃它,但着实放不下心中之事,只好再摸摸小兽的头,踌躇着准备离去。   非云见了,将初一缓缓推开,假意恼道:“行了,别搞得像除了你谁都照顾不好这小家伙一样,咳咳……你该干嘛干嘛去。”   “嗯。”初一一怔,与非云拱手道:“那我先便行一步,待非云师姐和南卿姑娘赴幽北前,再来给你们践行。”   别了非云、南卿和冰冰灵,初一只消数步便奔到天御神宫殿外。心道耽误这片刻时间,无论凌非川还是凌非焉都该走得远了。谁知刚出殿门,便看见凌非焉与凌非川二人立在不远处的廊下低声攀谈。   初一犹豫不知该不该上前,凌非川刚好抬目看到初一向这边看,便抬手让初一过来。初一松了口气,快步走到两人身边。   从坎城归来有些时日,凌非川面上的伤势已经愈合,只是留下几道触目惊心的伤疤,虽然掩盖在面具之下却也隐隐约约能看见些痕迹,提醒着世人这是一位曾单枪匹马深入血雾与银眼夜魔有过殊死一搏的勇武道师。   “非川凌尊,非焉……凌尊……”初一见过两人,向凌非川施礼,更试探性向凌非焉打起招呼。   凌非川应道:“师妹晋升高阶弟子,真是实至名归,可喜可贺。”   凌非焉却没有出声回应,只扫了初一一眼便避开了视线。   初一心中忐忑,凌非焉就在身边如此相近,她甚至能微微嗅到凌非焉发丝间散发出的轻柔香气。可凌非川也在,她只能硬顶着尴尬的气氛先与凌非川说起正事。   “打扰二位凌尊相谈了,非一此来是想与非川凌尊细问一件事情。为什么……”   “你也是想问非然的事吧?”凌非川嘴角一扬,抢白初一道:“非焉也是为此而来,你们两个倒是很有默契,我便一同给你们解释了。”   初一闻言愈加尴尬,只好憨笑应付,却不知此刻凌非焉心中又是怎样想法。   ※※※※※※※※※※※※※※※※※※※※   天呐!!!   一更新就掉收,这是为什么……   1600怕是个坎儿吧T-T   偏不信邪,再来更新一章试试还掉不。   哭唧唧也要隆重感谢:   ============   Lyyy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6-19 00:47:51   Lyyy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6-19 00:47:58   小慕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6-19 01:30:07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8-06-19 08:52:52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6-19 08:53:12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8-06-19 08:53:48   ============   谢谢大家~~哭唧唧的鞠躬 第223章 【前尘骤起】223   凌非川不觉二人心思, 给初一和凌非焉讲起为何赵青然被免了责罚的原因。   原来,在初一凌非焉等人远赴云城时,天御宗大队人马回归紫麓山上,凌非川确向道灵仙尊及五位道尊禀报了赵青然与银眼夜魔相通之事。怎料,面对仙尊和道尊的问责赵青然却并未抵赖, 而是直接将这罪过认下。并借此机会道出了自己的身世,哭诉这许多年流落江湖, 忍辱负重, 只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寻入天御宗,解救被银眼夜魔奴役的父母灵魂。没想到在坎城勘察时,被银眼夜魔强夺了夜幽石,又被威胁挥散父母亡魂,这才一时糊涂, 被迫屈服,做了错事。   五位道尊闻听赵青然竟是绎武宫前任道尊道韧仙尊的孙子,均是十分意外。同时也明白了为何赵青然身在涂明宫却唤醒了绎武宫的御殿刀。想来道韧与银眼夜魔浴血奋战之时,曾以自身鲜血与那柄朱红长刀产生血魂共映, 而赵青然与道韧血出一脉, 御殿刀便将他奉做了新主。   而赵青然这一招以退为进实在有效,始终一言未发的道灵仙尊亲自开口原谅了赵青然的过错。道是当年他与道清皆入问天塔破青玄之关,银眼夜魔趁机兴乱, 多亏道韧、道真、道虚三人携宗内弟子抵死相抗, 这才免去天御宗被邪魔覆灭的厄运。尤其道韧竟不惜牺牲俗世家人性命来藏匿夜幽石, 如此累得赵家家破人亡, 赵青然父母殒命,便是天御宗亏欠了赵家。如今怎好将自身之过再加到赵氏后人身上,就算赵青然复仇心切被恨意迷了心智,追其根底天御宗亦难辞其咎。   赵青然一听道灵深有袒护自己之意,即刻痛哭流涕做懊恼悔悟状,先把自己狠狠数落了一遍。又道先前夜幽石之事一直隐藏于心,自己亦是十分焦灼难安。今日错便是错了,却也因此却了心事,终于不用再违心隐匿秘密,可以堂堂正正做一名天御宗弟子,为宗门尽忠,为赵家尽孝。   五位道尊皆知道灵已有青玄之资却迟迟不能羽化登仙的原因,所以也就理解道灵为何执意不愿处罚赵青然。那年银眼夜魔掀起“天御之殇”之日正是道灵闭关破青玄时,道灵一直都在自责未能及时阻止这场大乱,以至天御宗损失惨重,夜幽石下落不明。   这是道灵心中的一道坎,也是他的执念。   如今夜幽石重归天御宗,赵青然承了道韧的御殿刀,在道灵看来,便是天道冥冥中给天御宗的安排,更是给他的一个救赎。所以几位道尊亦不愿再让道灵为难,各个默认下道灵的决议,唯盼赵青然能如其自己所说,痛改前非,来日再以上佳表现弥补过错。   初一得知此间缘由,虽对赵青然多了几分同情但亦难消怒火,叹气道:“真是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俗话说已所不欲勿施于人,非然师兄怎可将自己受过的离伤再强加到天御宗同门身上。”   凌非川亦恼恨银眼夜魔带来的灾难,下意识摸了摸脸上的面具,明知有些话说了也是徒劳,但还是不吐不快,严峻道:“道韧仙尊的确忠烈大义,值得天御宗弟子感念。但非然此举实在是……罢了,这毕竟是道灵仙尊的意思,希望非然今后好自为之吧。此事未在宗内公开宣布也是道灵玄尊怕他今后难以自处,所以命我将此事完整传达给各宫凌尊首徒知晓。一来对非然在坎城的不当行为有个解释,二来也是警示非然天御宗虽未对他进行惩罚,可不是将他的过错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   初一点点头,既然从道尊到凌尊都已对赵青然有所戒备,她便知不是只有自己对他多疑,也算消去许多顾虑,于是松了口气与凌非川道:“那我还是个刚升至高阶的弟子,唐突探听了凌尊首徒才能知晓的机密,是不是有些僭越啊?”   凌非川就知初一是故意讨巧,就算没被升为高阶,以她的个性也一定会缠着自己把赵青然的事情问个清楚。于是白了初一一眼,随口道:“你这非一,升了高阶心里美着呢吧,还在我们面前卖起乖来了。”   初一被凌非川戳穿心思,不好意思的陪了个顽皮笑容。   凌非川又正色道:“如此也能解释天治四十二年八莽山中五色五行法阵的异动了。”   天治四十二年?初一在脑中回想,那不正是她赶赴天御宗参加入宗试典的那一年么。难道说那夜山林中冲天的紫色光柱和她在林中看见的昏迷倒地的人果然是赵青然?   这时凌非焉终于开了口,初一赶快细听。   但闻凌非焉冷淡言道:“难怪入宗当日他脸色惨白真气虚弱,倒是真受了些伤。不过那伤不是图巴尔打的,而是触动五色五行法阵被封印了许多真气,又怕被我等察觉,所以故意激怒图巴尔出手,再拿他做挡箭牌罢了。”   凌非川不屑道:“可真是演了一场好戏!我看他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将夜幽石交还给天御宗!”   凌非焉亦沉重道:“此人心机颇深恨意又烈,夜幽石之事虽了,但他父母的魂魄尚困在银眼夜魔手中,恐怕再有机会他仍然会一意孤行做出不仁不义的事来。就算道灵仙尊此次不责罚他,可他毕竟是个持着上古法器的高阶弟子,我想日后对他多加些防范应该不算多虑。”   凌非川点头道:“我与师妹意见相同。”   初一闻言,暗暗发冷,想不到那时在小店帮她拦下图巴尔“骚扰”的翩然君子竟是一直隐藏着阴暗秘密的虚伪之人,而看似粗鄙无礼的图巴尔反来竟是个值得信任的朋友,这可真是应了那句人不可貌相的古话。   “如此,就等非茗醒转之后再与她说说吧。道仙宫还有些事情,我先告辞了。”凌非川与初一凌非焉说完所有相关,也确定了她们对赵青然的态度,便拱手先行离去,回廊之下登时只剩下初一和凌非焉两人。   初一只觉先前稍稍平静下的心绪又陡然紧张起来,四周别无他人,似乎正是个与凌非焉好好谈谈的上好良机。   “非……”只是一开口,初一的气势就弱了好几分。   “恭喜你了。”凌非焉倒是很淡然的样子,终于将视线与初一相对。她平淡如水的眼眸里虽然满满映着初一的模样,却没有一丝情绪波动。仿佛那句恭喜也只是例行问候,并不像初一所期待那样,是看着她一步步成长晋升后而发出的由衷喜悦。   “谢谢。”初一低声应着,顾不上感伤,忐忑的心情在这一刻达到了极点。凌非焉不愠不怒亦无喜色的样子,让她实在看不出凌非焉对昨夜之事有什么想法,持什么态度。   “凌尊,昨夜我……” 初一决定索性向凌非焉说清楚问明白。   但凌非焉却打断了她,忽然提高声音道:“涂明宫要选优异弟子净化夜幽石,你应该会参与吧。天枢宫只有我一人,我,我要回去准备了,就此告辞。”   “非焉!非焉凌尊!!”眼看凌非焉连轻功都用了出来,头也不回的就此离去,初一明白凌非焉此时并不想与她多言,所以才生生将她鼓起勇气的告白给憋了回去,也害她不得不再次落入只能自己路乱猜想的境地。   若说凌非焉生气了,她刚刚还亲口恭贺自己擢升高阶弟子,关心自己是否会参与甄选净化夜幽石。若说没生气吧,匆匆离去连个开口解释的机会都不给自己的样子,着实不像并不在意。也是,自己从未向凌非焉表露心迹,却直接吻上了她的双唇。如此冲击想来非焉凌尊还需一些时间缓解,或许现在强行逼迫凌非焉面对自己的感情实在是太过急躁了。   这样想着,初一发现好像从昨夜开始就一直只考虑自己的感受,从未站在凌非焉的角度体会过凌非焉的心情。果然,想和凌非焉好好相谈的话,只能再捱上几日,等凌非焉亦有意沟通之时,再去细说了。   又过两日,晚灯初上。涂明宫四位高阶弟子整装待发,即将与非云和南卿一起前往幽北,送冰冰灵和冰冰花回归故乡。这次任务独特选在晚上出发不得不说是个巧合,非云喜欢夜色静谧,冰冰灵喜欢晚风凉爽,南卿作为一朵待宵花更是喜欢饱满的月华。两人一兽一拍即合,决定日落之后再行出发。   初一得了消息,与那四名高阶弟子同赴山门。约好与非云南卿和冰冰灵辞行,可不能食言的。而且这金绸炎火袍配上飞霞赤火冠当真威风十足,初一和四名高阶弟子从虚尘峰上一同施展轻功飞赴山门,便宛如迟了落日的五团暮霞,浮动翻涌,争相交织,实在赏心悦目令人酣畅。   及至天御宗山门前,遥遥便见一顶马车,几匹骏马已在候待。初一不由想起前些日自己深受业火侵袭,一路在车舆中颠簸到云城的苦闷。心道,马车该是给非云师姐备的吧,但愿非云师姐此番能够涅槃蜕变,畅享旅程,不受身弱体虚之累才好。   马车侧旁还立着三五个人,天色稍暗,隐隐只能看清他们衣着颜色和身形轮廓。红衣的许是非云,鹅黄的该是南卿。那……那白袍的女子却又是谁?!   条件反射一般,初一一见白色身影,心中猛然一震。   是非焉?   不不,她那般孤高冷傲,怎会专程来送其他弟子出行任务。   该是非茗凌尊。此行幽北由青遥宫带队,去的又是她最亲近的师妹非云和南卿姑娘,非茗凌尊无论以青遥首徒身份还是作为挚友之情,都会来为她们送行的。看来非茗凌尊的情蛊之伤已经痊愈,刚好与她寒暄一番。   初一这样想着,满怀欣喜的点落在山门之前。还未凑上前,便已扬手与“凌非茗”打起招呼道:“非……”   那白衣的人怀中抱着冰冰灵,闻听呼声下意识转头看来,却惊得初一呆愣原地。   “非焉,凌尊……”   这白衣的人,竟是她时时刻刻想了两日念了两日,又要强忍着不许自己去念想的人。   ※※※※※※※※※※※※※※※※※※※※   QAQ,租服了。   这次真的真的服气了。(跪在地上)   昨天试试更新会不会掉收,还真的掉了。   回想这一周经过租的4次更新,成功掉了10个收藏。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嘤嘤嘤,不来了不来了。   掉者已掉,只能祈求还在看文的大老爷们不要抛弃租了,呜呜呜~   Orz跪着感谢一波不但没取消收藏还投雷灌溉的大老爷们   ================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8-06-19 23:33:52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6-19 23:35:00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6-19 23:36:18   Lyyy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6-20 00:13:36   Lyyy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6-20 00:13:44   Lyyy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6-20 00:13:47   小慕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6-20 00:36:57   ================   读者“straying”,灌溉营养液 +30 2018-06-19 23:32:58   ================   谢谢大家~ 第224章 【前尘骤起】224   没想到凌非焉真的前来为非云送行, 初一心中十分意外,忍不住暗自猜想凌非焉现身于此的缘由。   或许是她舍不下小兽冰冰灵特来探送,可那日神宫大殿,她一定听到自己说会来为非云南卿辞行。前几日凌非焉一直避着自己,难道说今夜……非焉凌尊是为了见她才……这样一想, 刚才还惊愕不安的初一又隐隐喜悦起来。   冰冰灵见初一到来,从凌非焉怀中跃下, 三步两步跃上初一肩头, 亲昵蹭着初一的脸颊。没想到短短一段相处时光,小兽竟与初一和凌非焉结下了深厚的交情,从不愿亲近人类的冰冰灵也有对人依依不舍的时候。   初一抬手抚摸冰冰灵,宠溺道:“回去幽北可要努力守护冰冰花呐,期待你与兄弟姐妹再次团聚的日子。”   “冰~~”小兽愉快回应, 显然心情很棒。   初一亦喜悦笑道:“瞧把你高兴的,今冬还要回来给非墨凌尊驱除妖焰,可别赖在幽北不舍得回来了。”   “冰!”小兽从初一的肩头跑在初一手臂上,眨眨湛蓝的大眼睛, 一幅本灵兽说过的承诺就一定作数的样子。   初一被冰冰灵可爱的认真模样逗笑, 也向它露出笑容。而这一切自然的举动,都被那白衣之人默默看在眼中。   冰冰灵突然跑来亲近让初一分了心,如今道别完毕, 她忽然意识到凌非焉就在身旁, 当即抱着冰冰灵愣在原地。小心翼翼试着抬眸去看凌非焉吧, 却在余光中发现凌非焉好像也是刚刚别过头去。   难道刚才, 非焉凌尊一直在看着自己?   初一心中有些小小慌乱,赶忙将冰冰灵抱着送到非云面前,尴尬道:“非云师姐,这小家伙就拜托你了。”   非云微微扬起下巴,冷傲道:“放心,你我都是持法器的高阶弟子,你能把它从云城平安带回西岭,我就能把它从西岭安全送至幽北。”   初一知道这是非云一贯的说话方式,并未有所误会,甚至还读懂了非云言语间暗暗夸赞自己的意思,与非云会心一笑。又见非云除了腰间悬着青遥宫弟子必备的青囊外,背上还被着一个看起来很是厚软的大背包,与非云平日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形象相去甚远。初一想了想,近前一步与非云轻松玩笑道:“作为有着丰富马车出行经验的天御宗高阶弟子,非一有必要也有义务提醒非云师姐,那个车舆呀真不比马鞍舒服多少。不过依我看,非云师姐应该是准备的十分妥当了~”   “啰嗦。”非云苍白的脸上微微一红,下意识扶了扶里面装着两三个蒲团软垫的包裹,又把初一往旁边上一推,正色道:“大家上马吧,咳咳……该出发了!”   一名弟子登上车前持长鞭准备驾车,南卿与另外三名弟子翻身上马,挑起“天御”灯笼先行开路。初一乖巧的将怀抱着冰心玉壶的非云扶上马车,又帮非云关好车舆木门。落座车中的非云即刻打开车舆小窗与众人挥手辞别,冰冰灵也扒在窗口,闪动着晶莹剔透的大眼睛与初一和凌非焉惜别。   “一路顺风。”凌非焉轻声应和,将雪白衣袖轻轻一挥,以内力点燃马车前挑起的灯盏。荧荧火光霎时为凉夜增添几分暖色,宛如指路斗星陪伴在侧,庇佑北行之人万里平安。   送走一行六人,青遥宫的弟子向凌非焉问安后先行退去。静谧晚风微微拂过紫麓山脚的葱郁树林,叶片沙沙声响就像骚动人心的靡靡之音,令心怀忐忑的人愈加躁动不安。   凌非焉转身回返,一阶阶踏上青石铺就的山间台阶。她心中亦有许多烦乱,静了两日也不得解。那些从前并未在意的与初一相处的点滴都在竹林一吻后变得不寻常起来。   独坐天枢宫时,她会想起初一被罚来抄写门规的安然之日;寻观琅法阁时,她又想起竹林中与初一剑扇相斗的快意时光;或者与明陆道尊研谈阵法时,她的脑海不觉便会倒映出与初一同战花妖共斗梦魇,乃至坎城旷野上被初一奋不顾身挡在身前的幕幕往昔;待到她在镜中端详着已经不像自己的自己时,她又会忍不住抬手去触碰被初一亲吻过的嘴唇。但即便是眼前这双曾几何时只识划符持剑的纤纤素手,也在无意间被初一舔吮过手指,挽扣过掌心,更别提在那刺骨冰湖中,仅隔一层轻衫触碰初一胸前柔软的清晰回忆。   可为什么这些事情,以前的自己都不曾在意过?还是说初一的心思,其实她早就懂了。一而再再而三的下意识忽视不过是因为她根本不知该怎样去面对?   是啊,该怎么面对。   接受?听起来实在荒谬。不接受?既然明知不能也不该接受,又为何要为此百般苦恼,伤神累心。   七千二百级仙阶,凌非焉想了许多,走得缓慢。想来这便是仙阶修筑者最初的苦心,让每个决意修真向道的人在登上紫麓山时有足够的时间去静思去忘却,去攘除内心纷扰,步步超脱凡尘。   初一默默跟在凌非焉身后,心中愈加喜悦。又是两人独处,凌非焉这次没有驾着轻功逃也而去,果然是在暗示自己主动与她说些什么吧。   偏巧夜风阵阵,总是将布满暧昧与苦涩的气息吹送而来,抬眸望向那清冷中暗增几分期许的背影,所有那些按耐不住的话语又冲到了初一的唇齿关前。   “凌尊……”初一张口唤住前面的人。   凌非焉没有回应,却是身体微微一震,停下了脚步。   初一见了,便知自己猜得没错。凌非焉在等她开口,凌非焉终于也想听她讲明一切了。如此一来,初一心中反倒坦然许多。且不说像人固有一死那么昂然无畏,怎么说也是有了破釜沉舟的气概。   又登几级台阶来到凌非焉面前,第一时间初一却是沉默了。没想到两天内幻想了无数种与凌非焉坦露心迹的措辞和方式,到了真正要说出口的时候,却还是跟毫无演练一样紧张无措。   凌非焉更是倔强的强迫自己必须盯着初一的眼睛,她怕自己一低下头去就在气势上落了下风。本来就是初一擅自亲吻冒犯了她,她怎能再让自己的羞赧拉低了自己的傲气。   “非焉……”初一深吸口气,尽管凌非焉脸上微漾着怒色。但只要多看一会凌非焉那张令她心驰神荡的容颜,她很快就难以自抑的再次沉浸到欢满心爱慕中了。于是初一开口向凌非焉问道:“那天的事……你生我的气了么……”   凌非焉闻言,眉头一皱。心道,这算什么问题,这要怎么回答。难道说生气便是自己小气了。说不生气的话,却是要让初一欢喜得意了?一想到此,强烈的羞恼之情顿时涌上心头,凌非焉反而不去回答,连珠炮似得冷冷向初一质问道:“你为什么要那么做?你可知你此举是何等荒唐无礼?!往日我与你较之其他同门是亲近些,也算与你有过共历过生死的同门情谊,但那并不是你可以僭越其上,任性妄为,冒犯我……”   “非焉!”初一忽然打断凌非焉,将含情脉脉的眼眸满映了凌非焉有些惊虚的神情。   被凌非焉这般无情的斥责,初一本以为自己会选择怯懦认错。便说那时是自己一时冲动,或用自感平日与凌非焉十分亲昵,其实乃是无心之为来为自己开脱。大概短则几月,长着数年,凌非焉也就原谅她了。可一旦真要去凑道歉的词,初一却发现自己根本不想再唯唯诺诺的向凌非焉隐藏心事。   情动了便是动了,正因为心中有情,所以才从心而吻。分明就是几近虔诚的爱意,哪里是什么一时糊涂冲动,僭越同门之情,任性妄为的呢!若是仅仅因为一场训斥,便立刻为求讨好而否定自己的心意,那岂不就真正坐实了凌非焉口中的“冒犯”二字。   “我……喜欢你。”壮起胆子将凌非焉的双手牵在掌心,满溢心间的话语微微胆怯着自然流露出来。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明知自己对这突来表白就该像对那突然的吻一样完全不该意外,奈何胸腔之中剧烈跳动的心脏却还是不受控制的砰砰作响。凌非焉忍不住羞恼,低声斥责着初一,又紧张顾看向四周,像是怕被什么旁人听到这令人羞耻万分的爱意一样。然而山道中,仙阶上,除了她与初一两人便安静的只有夜风。凌非焉不知自己的脸颊早已漾起一丝红晕,情难之下,被初一牵起的手也忘了收回来。   “我知道。”初一深情凝望凌非焉,声音有些颤抖却很坚定。原来将心中浓情传达给爱慕之人是这样幸福的事。有那么一瞬间,初一多想时光就此停留,能让她一直牵着凌非焉的手,看她羞赧中透着几分惶恐的可爱模样。   “别,别再乱说了……”凌非焉一怔,终于想起抽回双手。再握成拳时,却发现空空的两手中竟塞满了怅然若失的感觉。凌非焉实在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慌张解决的办法竟是别过头去不再看向初一。   初一见状,也没有再强迫凌非焉,将同样失落的双手垂在身侧,挽住夜风。毕竟凌非焉能够听她说完这冒昧的表白,却没有抽出炎月剑来劈她几剑已是实属不易。更何况,那平日里孤高冷傲的人还出乎意料的露出了羞涩神情,更是让她心中喜上加喜。像是受到了莫名鼓励,前一秒还担心凌非焉会生气的初一,这会儿竟更进一步的大胆想象起来。   难道,非焉也……喜欢自己……?   一厢情愿的念头只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初一便兴奋得双目都闪烁着喜悦的光芒,于是她又与凌非焉小心言道:“不是乱说的。自罗村与凌尊初遇相逢,再到入天御宗与凌尊相识至今,一直得凌尊悉心照拂,与凌尊甚觉亲近。原本,我也以为这股难言情愫不过是对凌尊的敬羡仰慕,可自从开京同床共枕,坎城生死相扶,再到云城同车相乘,我已真切知悉自己对凌尊的情意早已超脱同门之谊,是真的……”   说到此,初一的声音下意识低弱下去。就像人在避过最险之处后会幡然后怕一样,凌非焉一直静闻其言未发一声,反倒让初一渐褪兴奋再染不安。   两人因此又陷入了彼此注视的沉默。谁知须臾之后,竟又是凌非焉先动摇起来。   只不过这次凌非焉索性转过身去,一边再向上攀着青石台阶一边与初一决绝道:“不行,你不能这样错下去。修真之人最忌妄动情念,你我皆是为破青玄出俗世而在此修行的道者,怎可自乱心智,自毁修为。况且当初在罗村我不忍除去你的道法将你带回天御宗来,便是希望有朝一日你能得成大道直登九霄。再不济,你得天御宗多年教诲也可做个行侠济世安护一方的道师,你怎么能耽于儿女私情,满脑子……想这些……”   凌非焉训斥着初一,竟说得自己也有些语结。这两日来她何尝不是也满脑子想起这些有的没的,心虚之下她没有继续再言,只希望初一能够听她的劝,识趣自知,迷途折返。   岂料初一随在凌非焉身侧,默默听凌非焉与她讲了这许多大义道理后,却忽然开口问道:“凌尊只说为了修真问道才需得舍去心中感情,那如果不为这些所碍,凌尊可会……接受我的情意……”   凌非焉没想到初一不但不思悔改,反而另辟蹊径找了这么个刁钻的角度试探她的心意,心中直呼大意。当下断然是不能让初一知晓自己也有乱心之忧,否则还怎么与初一正义凛然的讲规矩说道理。于是她赶快清了清思绪,又与初一道:“就算没有那些所碍,你我皆为女子……又怎能……总之,你不要再想这些不该有的情愫了!”   “嗯,我知道了。”方才还字字情深句句意浓,现在却忽然干脆应下,初一倒弄得凌非焉十分错愕。   “你?你又知道什么了?说来我听。”凌非焉不放心的问道,生怕初一曲解了她的意思,又生出些别的古怪想法。   初一一见凌非焉神色紧张,浅浅笑道:“从天地大道到同为女子,凌尊说了许多借口来拒绝我,却在言语间……并无厌恶之情,想来非焉凌尊或许对我……也还有些许好感的吧。那么要怪,便只能怪这苍天捉弄,让你我均要行修真大道难提尘情。还要怪这命运不济,把我们错生两个女儿之身,无端断了你情我悦的期许。”   言毕,初一摇摇头,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好在凌非焉被说中心事脸颊骤然绯红的窘样还能让她平添几分心安,否则,她真是要被心中五味陈杂的滋味给吞没了。而这番似真似假又似玩笑的话语,就当是今夜将一切难言之语尽数讲出后,她给凌非焉也是给自己留了个台阶下吧。   初一还能要求什么呢,凌非焉没有生气就好,不会将她拒之千里就好。今日过后,依然能与她坦然相见便好。即便得不到同心同情的回应,总比就此生了罅隙渐行渐远要好。纵然内心里再怎样期待与凌非焉更近一步,可如果凌非焉真的真的对自己全无那般心意。这冗长岁月,漫漫人生,既为凌非焉一人倾心,便以同门之谊长伴左右,也算是心有所寄,情有所依了。   可不知为何,凌非焉却被她这番话怔在了原地。深邃眼眸中似有千般思虑翻涌而过,半晌才过回神来,幽幽与初一言道:“前面便是演武场,你我就此分道而行,各自回去休歇吧。”   初一闻言,仰头一瞧,那辉煌宏武的大殿可不就是进境峰上的绎武宫么,不远处已看得到仗剑值夜的守卫弟子了。方才只顾与凌非焉且言且行,平日要走上许久的三千六百级仙阶竟就这么须臾而过。初一轻叹口气,要说这世上最不解人意的就是时间流逝,总是相处恨短,相思恨长,半点由不得人。   “好吧,那我便东回虚尘峰……”初一苦苦一笑,凝视凌非焉的眼中满含不舍。说也奇怪,自打与凌非焉表白了情愫,她反而能够更加坦诚的面对凌非焉了。   倒是凌非焉愈加不敢语与初一正视,她转过身去,轻声辞别道:“听闻明日涂明宫便要进行一场比试来甄选优异弟子参与夜幽石净化之事……你可尽力争取……”   “嗯。”初一应着,心上一暖,鼻子却有些微微的酸了。   ※※※※※※※※※※※※※※※※※※※※   睡了一觉醒来,突然收藏激增!真是吓屎租租了。   这简直比在榜单上榜涨的还迅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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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一行完早修,亦走上前去环着双臂猜想。今日便是甄选之日,男弟子们不好好早修, 一个个交头接耳的在谈论什么?难道那边出了什么事情?   正疑惑间,便见明海道尊急急而来。涂明宫众弟子即刻抱拳与自家师尊请安, 但明海却是脸色青黑一言不发, 直奔望月居而入。没多时明心道尊也匆匆而至,涂明宫弟子非玉就随在明心身后,该是她亲去大云峰青遥宫将明心道尊请来的。   初一不由怔住,望月居内需要明心道尊亲自来见的,不就只有一人?是非墨凌尊怎么了吗?!!怎奈没有道尊也没有首徒应允, 初一纵然再心急,也只能在望月居外徒等消息。   几近半个时辰过去,明海和明心才从望月居中出来。两人皆是面色哀婉,神情沉重。众人皆以期盼目光希望明海道尊能示下望月居内究竟有何事发生。却见明海与明心低声道谢过后, 明心更以手轻拍明海手臂, 低声安慰几句后又面带遗憾而去。   初一心中咯噔一下,两位道尊如此神色,想来非墨凌尊的伤情一定是加重了。这就很奇怪了, 前些日经过冰冰灵的净化后, 非墨凌尊的妖炎之伤明明大有好转, 怎么一夜之间就严重了呢?   这时, 明海清了清嗓子似要说些什么,众人即刻屏住声音,静听明海所言。   只听明海郑重道:“涂明弟子听命,今日甄选之试暂时取消。巳时,一应弟子全部到涂明宫大殿集合。”   语毕,他又一改往昔庄重而行的模样,足下一点,以轻功直飞去。看方向,是朝着碧霄峰去的。众人也隐隐猜到是凌非墨出了事情,却不知究竟如何事情竟至师尊明海要取消甄选之试,且亲赴道仙宫与宗主相谈。   “恭送师尊!”弟子们齐声应下,目送明海远去却不免面面相觑。   待明海离去后,非玉依明海之命选留四位男弟子随她行事。又安排八人守在望月居门口当值,不许任何人进出。其他男弟子则全部暂时请出望月居外,到涂明宫大殿等候巳时。   女弟子们也无心再在照影居中停留,一并来到大殿之上。初一列位在高阶弟子中,倚着殿柱,偷偷观察大家神色。尤其便对那被众人环起来的赵青然十分关注。果然除了凌尊首徒和她之外,其他弟子尚都不知赵青然在坎城所犯之过,依然对他十分敬慕。初一无奈的撇撇嘴角,纵有万般不愿,也只能遵守道灵之命保守秘密。   但见众人都以谨慎之色小声谈论所猜所想。有说夜半听到凌非墨房中有声音的,有说看见凌非墨房中有微光闪烁的,还有说看见什么瞧见黑衣身影的。也不知谁忽然说了句“非墨凌尊不会已经……不在了吧?”   原本低声唏嘘的人群霎时安静下来,众人纷纷面带愠怒循声望来,就像要揪出是哪个乌鸦嘴一般的家伙在诅咒本宫首徒一样。但很快,大殿上的气氛便逐渐凝重起来。可能很多人早已在心中设想过这样的结果,这句看似无心的不详之言只不过是道出了大家敢想却不敢言的猜测。有人将此戳破后,大家反倒不得不去认真面对了。   初一也随之陷入了深思,这念头她也不是没有想过。毕竟明海道尊和明心道尊从望月居中出来时面上皆挂着悲恸中带着绝望的神色。如果凌非墨只是伤情加重,明海应该会即刻命人趁着非云一行人尚未行远去将冰冰灵追回来再看究竟。而他没有这么做,只是命人守住了望月居的门口,又令所有弟子前来大殿听候吩咐。尽管心中不愿,但无论直觉还是推论,初一都更倾向方才那弟子所言的不祥预感。   殿上气氛愈加默然,忽然有人开口道:“诸位道友不必垂头丧气,非墨凌尊吉人天相必无大碍,一切且等师尊归来再做定论吧。”   初一闻言皱起眉头,这样的话从赵青然口中讲出,总是让她感到隐隐不适。又见赵青然神情凛然,俨然大义,心中不禁泛起嘀咕,赵青然几番欲留冰冰灵在紫麓山,自己皆是强行阻止。如今非墨凌尊真要有个三长两短,那岂不是自己耽误了非墨凌尊的救治时机铸下大错了?   仿佛察觉了初一的担忧和内疚,赵青然语毕竟望向初一,与她窥自己的视线针锋相对。初一一惊,带着几分心虚望向了别处。   短短半个时辰又如熬过许久时间,好不容易等来明海的身影出现在绎武宫外,众人忙停了议论,抖擞精神,整齐列队恭迎道尊归来。明海直入大殿上首,也不落座,张口欲言却又有些哽咽。弟子们见了更加揪心,看来师尊将要宣布的准不是什么好事了。   果然,明海理理情绪,低沉而又凝重道:“本宫首徒凌非墨,昨夜妖炎突烈,竟至急火攻心,已经……逝去了。”   “啊?!”   “怎么会这样?!”   “非墨凌尊他真的……!!!”   明海下句已是哀伤难言,殿上却是惊呼一片。方才虽有这般猜想,但未及证实之前,人人都还抱着一丝希望。如今从师尊明海口中坐实,却是再无转机,只能愕然接受。   初一更像是在心中打翻了五味瓶,自江湖师父灵犀子葬身罗村,她已许久未历相熟之人殒命人寰,如今对他关照有加的凌尊首徒不幸故去,实在让她难忍哀伤。加之凌非墨正是因妖火突烈而被侵了心脉,如此业火攻心的苦难她亲身遭过,越是尝过其中痛楚,便越是悔恨自己执意要将冰冰灵送走的决定。   再看殿上其他人等,情感脆弱的女弟子已有落泪轻哭者,坚强些的男弟子亦是握紧拳头,咬紧牙关,红了眼眶。不知为何,初一又想去看赵青然反应,却见赵青然以衣袖掩在面前,埋头垂首,并未如她所愿让她看得清楚。初一无奈只得收回视线,却发现眼眶中已微微噙着泪水。   从惊诧到悲惋,哀伤之情像肆虐的瘟疫在涂明宫大殿上飞速扩散,侵袭了所有人的心间。半晌,明海道尊抬手示意众人莫再言论。众人见了,纵有万般感伤,也都渐渐收了声听候明海教诲。   明海道:“天命如此,逝者已逝,生者还当继续前行。非墨所持辉星剑业已送归琅法阁,诸生当化悲愤为力量,日夜修炼,勤加操持。待到来年法宝之试,望尔等之间能再有唤醒上古法器者,承非墨之才,光耀我涂明门楣。”   众人闻言皆齐声称是。   明海顿了顿,又继续言道:“自夜幽石重归天御宗,净化一事迟迟未动。原本今日便要甄选出优异弟子参与此事,怎料非墨突生变故。既如此,本尊与宗主商议过了,就着甄选优异弟子之机便将涂明宫新一任凌尊首徒的人选定下了吧。”   “啊?”   “选首徒……?”   “好突然啊!”   “可现在涂明宫持有法器的弟子就只有……”   众人小声议论着,将视线落在初一与赵青然身上。初一起初还没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但当她被师兄师姐们投以百样目光时,忽然怔住了。   凌尊首徒……那岂不是与非焉……   初一心上一抖,昨日才想过凌非焉既一心向道,那便能与她长伴相守也算无憾,今日就突然就有了更进一步相处的契机,实在令她措手不及。回想与凌非焉和凌非茗初遇时,白衣飘飘的凌尊首徒于她来说是那样仰望难求的高岭之花般的存在,如今若能因此机缘坐上涂明凌尊首徒之位,既不枉凌非焉的一番期待,更能与她……   而赵青然似乎另有所想,面对他人艳羡的目光虽是波澜不惊模样,心中也早有万般念头。当首徒,参与净化,再次靠近夜幽石,更深一层去了解夜幽石蕴含的能量秘密。这对一心追求力量的他来说实在是大好良机!   明海目光严炯,扫看台下众弟子,正色言道:“坎城一战涂明折损许多优异弟子实在可惜,但你们都是我明海的弟子,你们的实力潜能本尊皆期许有加。上古神器乃是个人机缘,并不是凌尊首徒的判定认可。纵览天御宗千年之史,亦不乏未曾持得上古法器的凌尊乃至道尊。所以明日凡宫内高阶弟子皆准参与首徒之试。”   众弟子听闻,齐齐拱手喏下。明海道尊心中悲伤,无意久留,便就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午后,涂明宫弟子得了明海允许纷纷前去望月居凌非墨房中吊唁。一切治丧事宜皆由非玉带人打点完毕,房中已不见凌非墨遗体,空有一尊简单的灵牌置在桌上。前来祭奠的弟子只能在那牌位前点上几缕清香暗寄哀思。   初一触景生情默默垂泪,诸多回忆涌上心头。凌非墨亲将自己迎入照影居的回忆仿佛就在昨天,还有上次她远赴开京,凌非墨还约了坎城归来要与她切磋道法,如今却都成过眼云烟,青年早逝,人去楼空,再无相逢,怎能不叫人痛心。   祭奠完毕,初一踏出房门,正遇见赵青然与几位男弟子一同前来。两人目光骤然相对,初一莫名心生不甘,急忙擦干泪痕。赵青然却并未向她言语,只是微微一笑,便与初一擦身而过径直走进屋内。   这一笑是在笑她执意送走冰冰灵殃及凌非墨性命,还是在与她暗示明日首徒之试再见分晓?   初一被笑得实在很不舒服,闷闷不乐回了照影居的房间,无力躺倒在木床上。心中不由百感交集思虑反复,只觉得人生苦短,世事难料。像凌非墨这般突然离世,纵有再多期许抱负也再难实。不知怎的,原本唯愿常伴凌非焉左右便算满足的心态也渐渐动摇起来。   待到第二日,涂明弟子郑重整装,纷赴进境峰绎武场。比起天御宗其他试典的复杂难行,各宫首徒之试却意外的朴实,没有什么花招噱头,只是实打实的实力相争。有资格参与的红衣高阶弟子们无论男女皆两两为战,胜出者便可进入下轮比赛。如此一直到最后一名胜出者产生,便为本宫首徒。   此法虽是简单倒也令人信服,亦不必担心有行为不端不能成表率者凭凶悍实力强登凌尊之位,毕竟身犯大过者各宫道尊一早便会暗中禁止其参与比试。   譬如曾与银眼夜魔相通的赵青然,便是再有资质也难担首徒之位。昨日涂明宫集会散去,明海便遣非玉将赵青然单独唤在座前,令其自行弃权。赵青然纵有万般不愿,亦不能违抗明海之命,不得不愤愤应下,还要为赢得明海信任,在表面上摆出自己也正有此意的样子。   果然今日,赵青然便未现身在绎武场上。明海以赵青然在坎城身受重伤未曾痊愈主动弃权为由一语带过。其他弟子皆为赵青然惋惜,唯有初一暗知其中缘由,心道赵青然犯下如此大过,天御宗亦是给足了他颜面。如果他没有一念之差行了错事,以赵青然的修为资质,说不定这涂明宫凌尊之位他还真能纳入囊中。但可惜,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在初一心中,赵青然今日之失皆是自食其果,并不值同情。   比试即将开始,再次来到绎武场边,恍惚间,初一眼前仿佛重现出当年入宗试典时凌非墨曾以星光点点的辉星剑为应试弟子展现虚实相间的精妙剑法,顿时感伤难忍红了眼眶。可此时将临大战,毕竟不是悲痛之时,初一只得打起精神,向四周探看分散些哀伤之情。   但见涂明首徒之试除涂明弟子尽数到场外,还吸引了许多别宫弟子前来观战。有绎武宫弟子就近前来看个热闹的,有青遥宫弟子带着灵丹妙药来备不时之需的,有道仙宫弟子淡然前来观摩涂明道法的,唯独……   天枢宫只有弟子一人,寻遍场中却并未见那白衣女子的窈窕身影。   初一心中不免失落。今日涂明甄选首徒,天御宗人尽皆知。凌非焉知她定会参与却不曾前来。难道,她依然介意前些日的表白,还在刻意躲避自己?   可越是这样,初一就越不甘心,对凌尊之名也更是渴望。如果凌非焉以后一直这样逃避下去,那她便只有努力登上这凌尊之位,才能更近凌非焉的身边。   带着此间纠结和无限期待,暗暗憋了口气的初一使出浑身解数,全情投入到了选拔凌尊首徒的比试之中。   ※※※※※※※※※※※※※※※※※※※※   隆重感谢:   ================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8-06-23 14:39:34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6-23 14:41:48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6-23 14:43:10   夏夏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6-24 15:50:20   夏夏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6-24 15:50:46   夏夏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6-24 15:50:54   夏夏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6-24 15:51:36   ================   读者“一世无忧”,灌溉营养液 +10 2018-06-25 00:07:52   读者“夏夏”,灌溉营养液 +1 2018-06-24 16:44:52   读者“胡言”,灌溉营养液 +10 2018-06-24 16:09:35   读者“背对幸福”,灌溉营养液 +4 2018-06-24 15:54:14   读者“背对幸福”,灌溉营养液 +2 2018-06-24 15:53:36   读者“一世无忧”,灌溉营养液 +20 2018-06-24 03:5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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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凌非茗眉毛一挑,凑热闹她最喜欢了。   可小师妹却有些为难,神色黯淡下来,轻声道:“涂明宫的高阶弟子正在演武场上举行首徒之试,同门们今日不在便是前去观战了。”   “首徒之试?!”显然凌非茗听到这个消息比听说非云南卿同去幽北还要震惊,她不可置信的试探问道:“非墨他……难道……”   小师妹点点头,回应道:“便是昨日清晨,涂明宫传来的消息,非墨凌尊他妖火突烈,心脉尽断,没能撑得过去。师尊她……”   “什么情况?我才不过睡了几日,怎么就发生了这样的大事!我先走一趟进境峰,谢谢你啦。”凌非茗不等小师妹说完,匆匆道谢离去。   踏着轻功雪无痕,凌非茗直奔绎武宫外的演武场。未进前时便见演武场边人头传动,场上人影翻飞,道法灼灼。天御宗就属涂明弟子尤擅道法之战,想来已是斗得十分激烈。   凌非茗正要近前,却见远离演武场的高处树下有一道熟悉的身影。那人手持长剑,孑然而立,一袭白衣被林间微风轻轻拂起,宛如落在人间的仙霄清云。凌非茗嘴角一扬,也不急着近前。场上激斗中的都是涂明弟子,她且要先偷偷观察一阵,看那躲在高处偷偷窥看的家伙目光到底落在何处。不,该是落在何人身上。   谁知她还没看清那人的视线落点,那人便忽然转头过来。凌非茗一愣,这家伙到底是天御宗数一数二的高手,没那么容易蒙混偷看。于是她带上尴尬笑意,向那人立身的树下凌身飞去,与那人招呼道:“涂明宫首徒之试历来最是精彩,师妹如何在此远眺,却不近前去看?”   凌非焉闻言,面露难色,显然她并没料到会有人发现她在高处暗中观察场上形势。还好来的是凌非茗,才不致过于难堪,于是她轻描淡写的回应道:“我从封魔殿过来正要回闻圣院,行经此间,偶然驻足罢了。”   “偶然驻足……”凌非茗饶有兴致的盯着凌非焉的面庞,煞有介事道:“我观师妹面染绯红,神情娇羞,眼含桃花,可是……”   凌非焉闻言眉头一皱,即刻打断道:“师姐怕是情蛊中得深了还未尽解,看谁都含情脉脉吧!”   “哈哈哈,没有没有,我与师妹说笑的。”凌非茗摇摇头,与凌非焉开几句玩笑心情倒是没那么苦涩了。想起山下首徒之试的缘由,又与凌非焉道:“非墨他到底还是……没捱过去?”   凌非焉沉默不语,只点了点头。   凌非茗见状,叹了口气,轻声道:“死生有命,奈何不得。综观天御宗五宫弟子,尤属涂明最为凶险,日日刀口舔血,年年妖鬼为战。非墨也好普通弟子也好,即入此道,便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不知哪日遇上怎样的大妖邪魔,便将这一腔热血浸染了大义之道。”   凌非焉闻听此言,竟怔怔凝视凌非茗许久。起初凌非茗以为她是难抑哀伤一时语噎,但忽然想起初一亦在涂明宫内,心头一动,正要说些什么,但听山下演武场中忽然欢声雷动,叫好声声。   两人齐将视线投向场中,但见一红衣弟子身姿轻盈如惊鸿掠空,道法淡紫若云霞漫天。招式往来间,气聚则犹深潭冷水浑厚,气散则似片片竹叶犀利,不但轻松将对手击败,更胜得行云流水漂亮俐落,难怪引来众人称赞惊呼。   凌非茗凝目定睛细看那人,随即笑道:“我说堂堂非焉凌尊宁可屈尊就卑的躲在山上偷瞧,也不肯前去演武场边安稳观看呢,原来是怕自己去了让非一分心啊。”   凌非茗并不知初一已向凌非焉表明心迹,还若无其事的开着玩笑。殊不知这几句话字字戳在凌非焉的心坎上,惹得凌非焉愈加羞赧难堪。   凌非焉急忙撇清道:“都说我只是偶然路过随意看了一眼。算了,反正是涂明宫的首徒,谁做都一样,不看也罢,我回去了。”   凌非茗见凌非焉扭头要走,一把拉住凌非焉的手臂,挽留道:“哎哎哎,师妹留步,我随便说说而已,你怎么总是当真嘛,真是的。”   凌非焉却像吓了一跳,猛然将手臂缩了回去。这反应也让凌非茗一愣,虽然凌非焉一向不喜与人亲近,但从来也没对她的接触如此敏感呀。或者说……凌非茗打量着凌非焉,总觉得凌非焉看似冷静的神情下在刻意掩饰什么,但她下意识躲避与人相视的眼神早就出卖了她恍惚难安的心境。   于是凌非茗又道:“你我当初果然没有看错非一,我不过昏睡几天,一觉醒来她不但已经升为高阶弟子,还在参与首徒之试了!非焉,你能想象当年那个为了不被你除去道法,千方百计油嘴滑舌哄你手下留情的江湖小道师,如今就要身着白袍与你我比肩了吗?”   “比肩……?”凌非焉闻言,心中喜忧参半,低声冷道:“等她穿得上那身白莲青云袍再说吧。”   话虽这样,但凌非焉心中何尝不是期望初一能在道法修为上更上层楼,也期待她就此蜕变成令人信赖大有担当的天御宗弟子,可她……   凌非焉望着山下英姿飒飒,持扇如月,挥手点星的人,下意识将手指抚在唇间,百感交集。   如果那个小道师只安心向道就好了。   如果她没有说出那些话,做出……那件事……就好了。   须臾,许是发现自己的视线在初一身上停留得太久,凌非焉蓦然回神,向笑意盈盈望着她的凌非茗尴尬启齿道:“师,师姐所中的蛊毒可全部都清除了?”   凌非茗点头,露出个轻柔笑容让凌非焉安心。   凌非焉疑惑又道:“南疆蛊术真是防不胜防,这次我们实在大意,竟不知是什么人什么时候用什么手法给师姐下的蛊。”   凌非茗叹气道:“是木长老。”   凌非焉闻言一怔,惊讶道:“我们与木长老素无冤仇,还将他从痛苦中解救出来,她为什么要这么对师姐?而且我们与他只相处短短片刻,并未见他做过什么法事,他是怎么下的蛊?”   “谁让我是师尊的徒弟呢。”凌非茗环起手臂,满脸无辜道:“你还记得木长老在临终之前曾托我带给师尊带的一颗紫色晶石么?”   “记得。”凌非焉点头,又再问道:“莫非此物便是蛊毒?师姐一直随身带着,便中了他的蛊?”   凌非茗笑笑,淡定言道:“那恰恰是解蛊的东西,也说明他并不是真心想加害于我。只是木长老将此物交在我手中时道了几声好,便是以此法将蛊毒转嫁到了我的体内。想来他自知再难见天日,又对师尊思念至深,得知我是师尊的徒弟后,就趁机将一缕残魂混入蛊中,假托我的身体来见师尊一面吧。”   凌非焉闻言,若有所思的呢喃道:“想不到木长老一代枭雄,亦难过情字一关。”   “师妹说的是。”这次凌非茗倒没再开凌非焉的玩笑,亦随之叹息道:“情蛊发作时,我虽不能控制自己的意识和行动,但木长老的所思所觉我却能感同身受。明有眷眷情深却无人与之述说,相思刻骨长念心间却又要忍天涯远隔永世难见之苦。这种滋味真是让人若痴若狂,怅然如失,难受得紧。”   凌非焉从未见凌非茗这般严肃深沉,一时也难懂凌非茗所说的相思感觉。但她却意外发现,自己对这所谓若痴若狂怅然若失的滋味有几分好奇,或者说,竟是几分期许?凌非焉当即意识到大事不妙,自己怎么也跟着那胡言乱来的家伙擅动起心志了,看来今夜必须要将持明再多修上十周天二十周天才好!   正此时,山下又是一阵呼喝之声,将沉默中的凌非焉和凌非茗双双唤醒。两人共向演武场注目,但见最后一轮比试已然结束,涂明宫新晋凌尊首徒之位已有所属!   ※※※※※※※※※※※※※※※※※※※※   隆重感谢:   ===========   夏夏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6-25 15:14: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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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性全力加强法剑力度,只要能穿破摧毁初一的地坤真元,她便可以绝地反杀,一击制胜。   而初一面对“万刃齐鸣”的应对虽然出乎非玉的预料,但她使出的又何尝不是从凌非焉那现学现卖来的招式。既要保持自身的快速移动,又要撑稳地坤真元抵抗万柄法刃,初一就必须也小心权衡她的注意力和真气分配。   眼看十分密集却愈加犀利的法刃不断冲击着自己的法盾,初一心念一转,倒是真气一收将地坤真元忽然减弱许多。很快,稀薄了的法盾便在万刃攻击之下灼烧破碎,几乎要被撕裂开来。待初一冲临在非玉面前,两人擦身的瞬间,地坤真元已经完全消散。   可初一身后,早已锁定目标的法刃随之呼啸而至。非玉大吃一惊,这样的话,铆足全力使出的万柄法剑岂不全部都要招呼在自己身上了?!但此时收招已是来不及了,脚下又为求稳仿如生根,动弹不得!非玉绝望的闭上眼睛,这回可真是要“自讨苦吃”了。   盖因这招数若是直直打在同门身上,非玉尚可安然操纵力度避免伤人。但这法剑对着自己来了,收招就来不及逃走,必定受伤。不收招又动不了,还是受伤。两厢选来皆无拆解,想来胜负已定,非玉此时唯求自己身子硬朗点,也好少受些苦头。   已经做好承受“万刃齐鸣”的准备,却迟迟没有等来“万剑穿心”的剧痛。非玉疑惑的微睁开眼,但眼前紫光闪烁,橙光缭乱,宛如绚烂烟火绽放眼前。万柄剑刃就在自己咫尺之距四射纷飞,竟成了一幅罕见的奇美画面。   有一层温暖浑厚的道法真气将非玉安然笼罩其中,身后施法的人张开双臂,几乎半拥半揽着把她圈在怀中,释放出如此惊人的地坤真元之式,既将非玉的招式尽数化为无形,又稳妥保全了她的安危。   场外众人无不为此震撼一绝的画面所惊叹,此起彼伏的呼声直惊动了远处山崖上的两名白衣凌尊。   “哟,非一这几招可是眼熟。不是咱们俩在陨山仙火洞中用出来的吗?”凌非茗摸着下巴,回想起她的双人地坤真元和凌非焉的移动地坤真元,笑意盈盈称赞道:“这孩子倒是精灵的很,总能把别人的招式巧妙用来,还借,题,发,挥的不错。”   显然,凌非茗所指的借题发挥是在揶揄初一在人身后半揽着非玉的施招姿态。毕竟在她和凌非焉的角度来看,初一可真是把人家非玉给抱在怀里了。   凌非焉当然也真切的看到了这一幕,一张口就做出了并不由衷的评价,不屑道:“什么借题发挥?不过是投机取巧,尽耍些小聪明罢了!”   也不知怎么,尽管初一赢得漂亮,既避免非云受到伤害又成功制约了对手,但凌非焉忽然就是不想夸赞她,甚至还莫名的有点生气。   凌非茗也不言明,窃窃笑道:“现在真应了师妹的话,那家伙明天便要穿上白莲青云袍与你我比肩喽。走吧,我们也去场下看看。”   凌非焉衣袖一甩,冷道:“话是师姐你说的,莫带上我。涂明首徒既已产生,净化夜幽石之事便已不远,我要回去准备了!”   “哎!师妹!你不去跟她道贺,叫声凌非一来逗逗她吗?”许是知道要错过一出好戏,凌非茗满面失落,朝暗中微愠已然走远的凌非焉呼唤挽留。   “不去!”出乎意料的,凌非焉竟还一边离去一边回应了她。   “嘿,别走呀,喂!!!”凌非茗早觉凌非焉态度有异,见此情形不免又确定几分。既然喊不回来那别扭的主儿,凌非茗也不强求,脚下一转,自己一人下山去了。   “师尊!”众人将初一簇拥到明海面前,初一拱手向明海失礼,脸上洋溢着既不可置信又十分喜悦的神采。   一开始她还惦念着这是首徒之试,行招十分拘谨。但涂明的弟子各个都是人中龙凤,道法系出一脉却各有各的领悟造诣。同样的招式每人使出皆有千般新意万种变化。而高手过招,攻防只在须臾,胜负悬于一念。初一斗得投入了,便渐渐放松了心态,痴迷接招拆招再去思虑克敌之法的紧张刺激,反而越战越勇愈加酣畅淋漓了。   直到与非玉一战胜出,她才发现非玉师姐已是最后一个对手,再没下个弟子应战。想不到艳羡许久的首徒之名竟然真的被自己纳入囊中,一时间,初一还兴奋得无措起来。   明海看出初一心思,点头言道:“非一,你入我门下时日颇短,又有许多师兄师姐闻道在前,但却仍能一力克之,夺下这道法最盛的首徒之位,在为师看来亦不算意外,你可知这是为何?”   初一闻言,眼前一亮,朗声道:“愿闻师尊教诲。”   明海从木椅上站起身,将一众涂明弟子召在身前,朗声道:“非一早有慧根,生而经脉自存道息,已有仙缘。后得法宝亲睐,能开一千三百年无人可持之歌风扇。再者夜幽石万年贻害,唯有二百三十年的纯净月华,亦为其所用。更将邪魔妖炎之业火与幽北奇花之冰寒相容体内,助其气海至臻醇厚真气良善异变。不得不说,此子今日得涂明首徒之位既是她自身能力也是万般机缘所至。而我等所奉之天行大道,又何尝不在机缘之中?现在,我宣布:即日起,涂明宫高阶弟子非一擢升本宫首徒之位,道号前缀凌字,称凌非一,以为众人尊崇典范!”   众人闻言,齐声道贺。如心有灵犀,共语唱道:“恭贺非一凌尊即首徒之位!!!”   “诸位师兄师姐,客气了!”初一立在明海身边,向四周拱手回敬涂明弟子。忽登首徒之位时她的思绪还有些飘忽,但在众人难却的盛情中便回过神来。此位位高权重又担着许多责任,只怕自己资历尚浅行起事来不尽人意。   明海道尊亦将初一面上难色看在眼中,小声为其解围道:“徒儿不必惶恐,在凌尊之位便是本宫弟子之首,当要有临危不惧,处乱不惊的姿态气概。若是忧心首徒之务尚不熟悉,可让非玉先行与你辅助几日,待到后面得心应手之时,自然便有了自信。”   初一闻言,心中又惊又暖。回想初派宫时,因从死门出来被宗主强行塞入涂明宫还被明海师尊嫌弃过,后来又因触犯门规被师尊罚进谪仙洞吃了一个月的风霜雨雪。她一直以为明海是个极其严厉绝无温情的人,没想到今日竟数次看透她的忧虑,处处安慰鼓励,实在让初一感激万分。思来想去,初一倒也悟出个道理,若是没有真才实学只识一意孤行妄自胡来,又何德何能配得上他人的尊重和护爱呢。   至此,初一心中愈加凛然,荣誉与责任的双重重量让她更有进击之力。她与明海郑重施礼,朗声应道:“徒儿谨遵师尊所言!定不负师尊厚爱与同门期待!!”同时,亦在心中暗下了决心,既然已在其职,便要尽自身全力,兢业笃行,但求才德配位,不负众望!   非玉与初一的首徒之战败得心服口服,加之坎城那夜她更是亲眼目睹初一奋力迎战银眼夜魔护下凌非焉的无私无畏,便觉今日这小师妹得了凌尊之号大有破茧而生绚烂成蝶的意味,心中也是欢喜欣慰。便趁着师尊吩咐上前拱手与初一道:“师妹,呃不,非一凌尊,首徒之务有什么疑惑尽管问我便是,师姐近几个月来一直代为处理比较相熟,你想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初一不好意思的笑笑,与非玉道:“那非一便先谢过非玉师姐了,近些日免不了叨扰你。”   非玉闻言狡黠笑道:“凌尊客气了,何谈叨扰呢。倒是凌尊有空的话,不妨与我再切磋一番,也好助我改进这招万刃齐鸣。”   初一欣然道:“责无旁贷!”   “啧啧啧,虽然还穿着红袍,说起话来像模像样的,倒是有几分凌尊的架子了。”   初一与非玉相谈正欢,忽然有人笑呵呵的插言而来。两人转头一望,却是个白衣的天御宗弟子。   初一见她,眉头一喜,惊讶道:“非茗凌尊!你醒了?不不,瞧我说的,你人都来了当然是醒了。听闻凌尊你在南疆中了蛊毒,现在可是痊愈了?从云城回来之后我就一直想去探望你,但是守在你们琴芳斋门外的弟子说你不能见风,不能见光,不能听声响,还不能被打扰,可惜我连去了三四次去都是铩羽而归。”   一连串的问题凌非茗还来不及回应,非玉便趁机向初一和来人拱手道:“那……两位凌尊先聊,非玉手上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就先告辞了。”   两人与非玉辞别,凌非茗又笑吟吟的打量着初一,又与初一言道:“劳你费心三番五次的跑来看我,我中的蛊毒已经无碍。倒是你升了首徒,按规矩就不必再称我凌尊了,叫声师姐便好。”   “非茗师姐~”初一笑着回应,刚想撒娇讨个夸奖,忽然想起自己已经身居“高位”是涂明宫弟子的表率了,赶紧板住脸色,正经道:“非一尚有诸多不懂之处,以后就要请非茗师姐和各宫首徒的师兄师姐们多多提携了。”   凌非茗拍了拍初一的手臂,淡定道:“你我既是同宗又为同袍,生死也一起历得,早就是过命的交情,还需说这般话吗?”   初一不好意思的笑笑,凌非茗如此说倒显得她的诚恳有些刻意了。两人如此沉默须臾,初一将视线投向四周,像是在人群中寻找着什么人。她心中猜想,涂明宫甄选首徒也算宗内一件大事,既然凌非茗都来了,或许凌非焉也会来吧。   但凌非茗随着初一的视线四处观望后,忽然言道:“别找啦,她回天枢宫去了。”   “回?”没想到只是看了看别处便被凌非茗猜中了心事,初一先是脸上一红,随即又有些惊喜。凌非茗说凌非焉是回去了而不是没来,那就说明凌非焉已经来过,只是自己没发现而已。   这样推理着,初一心中舒坦许多。最初失落于凌非焉缺席观战的心情立刻就被“她还是关心在意自己”的喜悦给取代了。   此时甄选已毕,弟子们三三两两的散归虚尘峰。明海道尊亦要离去,临行前与初一道:“非一啊,首徒日常之务你可在日后慢慢学来,但净化夜幽石刻不容缓。为师这便去道仙宫与宗主禀明,你也回去准备准备,明日辰时便到封魔殿来。非茗的蛊毒已经清除,届时五宫首徒齐聚封魔殿,正式为夜幽石行净化之事。”   “是,师尊!”初一郑重应下。   升任凌尊的第一个重要任务便是净化夜幽石,初一顿时感到了沉甸甸的责任感。可再想到接下来漫长的净化时间都能与凌非焉同殿相处,初一又盼望着恨不得立刻就到明日辰时。   ※※※※※※※※※※※※※※※※※※※※   隆重感谢:   ============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8-06-27 00:02:33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6-27 00:02:52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6-27 00:03:17   fghj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6-27 00:12:15   朝左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6-27 07:02:28   朝左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6-27 07:07:12   钢索M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6-27 14:28:42   小声bb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6-29 23:09:31   ============   读者“straying”,灌溉营养液 20 2018-06-28 01:06:30   读者“”,灌溉营养液 1 2018-06-27 18:56:56   ============   谢谢大家~十分感谢~ 第228章 【前尘骤起】228   封魔殿就在虚尘峰, 又是自己身为首徒第一日走马上任,初一早早便来到封魔殿外等候。很快,绎武首徒凌非潭、青遥首徒凌非茗、道仙首徒凌飞川也相继前来。   趁着凌非潭与凌非川谈话的功夫,凌非茗朝初一挤挤眼睛,揶揄道:“都是凌尊首徒了, 怎么还穿着高阶弟子的服饰?”   初一应道:“哦,是我刚升了首徒之位宗内没有准备。不过, 昨日已有宗务堂的师姐来量过尺寸, 说不消三日便能赶制出合我身的白云青莲袍来。上清芙蓉冠倒是有,留了一顶在我的房间。我不好混着穿戴首徒衣饰和高阶弟子衣饰,所以就还是先穿这身来了。”   凌非茗道:“还没习惯你这一身红衣,他日便要见你再换白衣了。”   初一不好意思的笑笑,心中颇有感慨。近些时日, 她不但经历了自己的宿命生死,也目睹了他人的轮回荣枯。无论登上凌尊之位,还是与凌非焉走出再无退路的一步,这一切都像是命运的巨手在无形中推波助澜, 让人拒无可拒, 唯有接受。   这时,石阶不处徐徐出现两道身影。众人望去,但见天枢宫道尊明陆正向此走来。明陆身后随着最后到场的天枢首徒凌非焉。   初一念了一日终又见她, 欣笑之意漾上眉梢。谁知凌非焉也望向了她, 脸上神色淡漠得很。初一一怔, 非焉前几日还羞羞涩涩的, 怎么今日却像闹了情绪。自信近日都未曾跟她见面,一定不是自己惹得,心里这才踏实了些。   明陆来到封魔殿前,诸位首徒与之行礼问候完毕,就随他走进了尘封许久的封魔殿。往昔除了明陆进过这封魔殿,其他人都只是远远望过还从未走进其中,今日得有机会进内一探究竟,众人虽未言表却也都暗暗兴奋。   封魔殿是一座足有三层楼高的五边型建筑,外观雄伟壮阔,又因极其少见的五色瓦顶透着神秘气息。但这座偌大高阁的内部却是中空结构,没有一二三层之分。红绿黑黄白五色巨柱撑起高大穹顶,再向大殿正中延展出五道五色屋梁。穹顶正中不知用什么珍惜材料制成,在外看来五光十色的琉璃瓦片在内却是极其剔透,昼能见阳光普照玲珑宝顶,暮能看夜色幽幽月朗星稀。   大殿正中有个注满清水的五边形浅池,池中水上落着四个木莲花座,分布于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象之位。池心正中立着一根玄铁柱,此柱犹如一根三叉戟,两边矮些的是分别雕刻着阴阳之纹的小台,上面各嵌着无光的魂石。玄铁柱的正中则是一个小小圆台,圆台上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唯有殿顶倾泻而下一道柔暖光芒直直射在圆台上,想来这里就是放置夜幽石的地方了。   举目望去,圆台与玲珑宝顶刚好垂直相应,这光便是宝顶吸收了朝阳的清辉聚射而来。只见光柱中暖阳流动,绚烂多姿,宛如七宝琉璃之光落下九宵映彻了整间大殿。初一心道,没想到玲珑宝顶还有这般神通,白日尚且如此,若是夜间满天星斗星辉灿灿,便如万千星河映照在五彩穹顶之上,不知该有多美。   明陆笑吟吟的捻着胡须,任由弟子们对封魔殿内的异景详看究竟。毕竟当初道灵初带他来此地时他也是这般惊讶。   “咳咳。”须臾,道灵清了清嗓子,悠悠言道:“净化夜幽石绝非一朝一夕之功。今后你们耗在此间可能三年,或许五载。到时,纵然那七宝琉璃宝顶能幻化出万般变化,也会有看腻的那天。”   “三年五载这么久……”凌非茗闻言偷偷咂舌,难道以后每日都要朝来封魔殿来点卯,夕归大云峰睡觉?那这枯燥乏味的生活可真是无趣到了极点。但见身旁初一满目期待跃跃欲试的样子,便将自己的无奈假借在初一身上,悄与初一言道:“我说你个凌非一,傻乐呵什么呢?三五年不能下山快意江湖你忍得住吗?不过也是,我们五人中属你心性最为不定,这回关在封魔殿里净化夜幽石,正好好好淡淡你的性子。”   初一听了并不服气,低应道:“师姐小看我,我现在可不是当初跑江湖时那个轻狂浮躁的小道师了。”   “不是?加了个凌字还把性情都变啦?连全天御宗最耐得住孤寂的明陆道尊都说净化夜幽石是件枯燥的事,你还……”凌非茗正想揶揄初一莫名的自信,却发现初一说话时眼神不经意瞥向了凌非焉,忽然便明了,狡黠笑道:“嗯……你的确与那时不一样了。”   初一故作满意状,言道:“师姐谬赞。”   凌非茗神秘一笑,也看了看凌非焉,凑在初一耳前俯首低语道:“身旁傍有赏心悦目者又何愁岁月浅淡?难怪前人有诗云,万鸟飞尽去,孤云独坐闲,相看两不厌,唯有……凌,非,焉~”   “师姐,你说什么呢。”初一听到凌非茗窜改了诗句的最后几字,大吃一惊,脸上霎时漾起两片绯红。这分明就是把她对凌非焉的心思完全看穿了,若是什么时候凌非茗认真问起来该怎么启齿呢。   那边厢,凌非焉虽然一直站在明陆身边未动,却早就注意到凌非茗在与初一耳语。不知那两人对着自己又看又瞧,指指点点的在打什么歪主意,不禁微皱起眉头。再看凌非茗脸上那颇有内涵的笑意 ,初一又红着脸连连摆手,她的心中也是忽然一紧。   相识多年,凌非焉实在知道凌非茗聪明得紧。无论什么事,只要被她捕捉到一丝端倪,就会顺藤摸瓜弄个水落石出。一想到她与初一之间生出的孽缘许是被凌非茗发现了,凌非焉的脸瞬间就红过了初一。于是凌非焉下意识往明陆身后躲去,想避凌非茗和初一“不怀好意”的视线,倒也无意中提醒明陆该做正事了。   明陆信步走到浅池边,从怀中拿出个贴着封印的小盒,朗声与五人道:“这盒中便是夜幽石,稍后我将此石置在园台上。再由天枢、涂明、青遥、绎武四宫首徒各居其位合力克制夜幽石的戾气,道仙首徒远控玲珑宝顶之机关,将日月光华导入其中。若你们心有灵犀配合默契,他日此石必将褪去妖邪之性,再为无上灵物。”   众人听闻一一点头,尚不知该如何就位。只听明陆口中念念有词道:“东方青龙,腾起水翔,望展涂明,大忌枯情。西方白虎,气势着力,静怀天枢,最忌立尾。南方朱雀,清新宽广,青遥直上,犹忌狭细。北方玄武,静默背实,则当绎武,切忌薄急。”   待明陆调运真气朗诵术咒,众人才见浅池中的四张莲座上隐约浮现起法阵一样的图案。观其形状正与四象相应,便一一按照各自属宫的位置跳跃上去。初一在青龙之阵站定,抬头一望心下一惊,正对面白虎阵中的人不就是凌非焉么。凌非焉与初一对视也有些诧异,随即便将视线转去了他处。   初一无奈,又见朱雀阵中的凌非茗正捂着嘴巴微微耸动肩膀,显然是在窃笑,心中不由羞涩暗恼,原来凌非茗早就料到此情此景,就等着看她的笑话呢。   明陆见弟子们很有灵性各归其位,满意的点点头,又以真气解去手中小盒的封禁,取夜幽石落在园台之上。当夜幽石落在光柱正中时,原本斑斓祥和的柔光即刻化为血红之色,剧烈摇曳着满溢了封魔殿,映衬得白衣宛如染上赤霞,红衣更是殷红如血。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明陆却道:“无妨,你们只需凝聚心神,排除杂念,便可安稳将其净化而不受其侵袭。”   众人依言,稳坐木莲座上渐渐入定,刚以真气与夜幽石相接,便立刻感受到石中饱含的血腥之息,浓浓中透着股诱人心魄的邪劲儿。初一曾在坎城与夜幽石直面相对,知其厉害,不敢怠慢,静下心来稳稳操控真气与夜幽石的邪气纠缠周旋。另外四人亦很快入境,殿内红光渐渐趋于稳定。   明陆见状,取出法器儒墨笔在不断往浅池中注入清水的小台中沾了沾,又燃起真气在笔锋处向夜幽石两侧的魂石台点了两点,两颗魂石即刻亮起幽幽火光。   明陆道:“此乃阴阳相交水火相融之相,更是融会贯通万物我用之道。先祖叶小舟曾有言训,云夜幽石本无正邪,天御宗弟子实有所用时亦可善加取之。千年来,我宗先贤在代代相传的净化之术中亦悟出许多镇克之道。上者,可将邪能化敌为友强固自身,得修为大增之益。平者,尽力与之相抗相消,各自为安。下者,则反受其扰折损心魂,需远离此石终身不得再近,以免神志难清走火入魔。”   众人仔细听取,各自点头。   明陆又道:“如今银眼夜魔负伤而逃,他日必将卷土重来再为祸害。你们五个是各宫弟子中的佼佼者,理应将夜幽石之能化为己用以备不时之需。这两颗魂石,一阴一阳,一正一邪。魂石火光相互制约稳定时,你们便试着将转化后的夜幽石之力据为己有。一旦此光剧烈摇动或是奄奄将息,就必须立刻停止吸取,直到将魂石之火控制稳定后方可再行转化之事。”   初一有些不明,疑惑向明陆问道:“道尊,这两颗魂石一正一邪,邪能之力盛时是该努力将其镇克。为什么正气之光盛时也要停下来让它们恢复平衡,难道邪能之火熄灭了不是更好吗?”   明陆闻言,呵呵笑道:“这问题以前也有人问过,所以密卷中有所记载。道是有光之处必有其影,世间万物过强过弱、过正过邪皆不是上等之道。方才你自己也说了,平衡,这才是万物生生相息,亘古循环的天道呐。而且,即便不讲大道理只说转化之事,若正能之火过于旺盛,邪能必退归暗影之中。你们此时修为皆未达青玄上境,当然承不住如此炽烈的力量,到时不得其益反受其害,可是追悔莫及了。”   “多谢道尊教诲,非一知道了。”初一与明陆道谢,再将注意力转回夜幽石上。一边以真气与夜幽石的邪能相接,一边仔细观察两颗魂石的光芒,在心中反复琢磨明陆道尊给予的启示。如此快到一个时辰,她竟觉夜幽石的邪能似乎没有最初接触时那么激烈,而是缓缓与她变得熟识,愿向她敞开自己的秘密一样,在邀请她更深一步入去洞察知晓。   初一心道,难道这就是明陆道尊所说的平衡?夜幽石可是要与自己做朋友么?但转念又道,此石甚邪怎会有亲切之感,万一是诱人堕落的把戏,一旦轻信岂不着了它的道儿。   于是,初一打算看看其他几人情况如何,便微微侧目观瞧。左面凌非茗面露轻松之色,尚有微微笑意挂在嘴边。右边凌非潭则是面无表情,认认真真,看不出什么端倪。   初一叹了口气,终将视线落向心许之人。但见凌非焉与她之间隔着薄薄一层魂石弥散在空气中的荧火之光。这光与玲珑宝顶透下的光柱浅浅相接、淡淡浸透,时而还隐约变换着明暗,许是天上流云恰好行经此处留下的行迹,正应了明陆那句光影相随。而这氤氲光影之后,凌非焉不知何故,黛眉浅蹙,双眸闭合,面带哀婉。夜幽石绽放的红光映在她白皙的面庞上更是别有一番风情,可谓清冷犹不消减,却添几分怜柔。   初一看着看着几乎忘了起初偷瞧凌非焉的初衷,一不经心,那魂石之光便大幅摆动起来。凌非焉即刻察觉,睁开双目,不想刚好透过魂石火光与初一视线相接。   凌非焉微微一怔,她本该怒视初一把她“瞪”回去安心净化。可不知为何,此情此景却好像在哪时哪里经过历过。吹雪拍岸的海崖,桂花纷飞的青山,烛影摇曳的月夜,甚至霭云缭绕的九霄,总有人用这样的神情这样的双眸凝望自己。恍惚间,许多纷乱细碎的情感骤然涌上心头,又如烟火流星转瞬即逝再难细寻。面前清晰所剩的唯有初一满含敬慕的深情注视,让她惶然不安,不但无法直视还莫名冒出些愧疚之意来。   我是怎么了?   凌非焉心下暗道,这本就是不该有的情愫,所以也不该有所回应。莫说现在只把那些荒唐错事当作并未发生,依旧与初一如常相处,便是断然拒绝,再不与她往来亦是无可厚非。根本无需时时觉得亏欠,处处反来避让。   可惜,虽然凌非焉心里这样想,却还是下意识撤开视线,将目光聚焦在愈摇愈烈的魂石之光上。   毕竟,现在已不是初一一人私心难安,以至魂石光芒摇曳不定。   她凌非焉的心也实在是乱了。   ※※※※※※※※※※※※※※※※※※※※   那首“先人的诗”本为诗仙李白所著。   这里因为本文是架空时代,所以拿来引用时稍稍窜改了几个字,请勿见怪。   隆重感谢:   ===============   背对幸福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6-30 08:37:36   钢索M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6-30 12:23:46   夏夏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6-30 13:47:25   夏夏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6-30 13:47:42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火箭炮投掷时间:2018-06-30 22:12:04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8-06-30 22:12:46   ===============   读者“天天向上”,灌溉营养液+1 2018-07-02 11:48:46   读者“”,灌溉营养液+1 2018-06-30 22:38:24   读者“”,灌溉营养液+1 2018-06-30 22:37:34   读者“”,灌溉营养液+1 2018-06-30 22:37:12   读者“夏夏”,灌溉营养液+5 2018-06-30 13:47:25   读者“recode”,灌溉营养液+10 2018-06-30 13:19:01   读者“”,灌溉营养液+1 2018-06-30 10:00:47   ===============   谢谢大家~么么哒~ 第229章 【前尘骤起】229   待到正午时分, 明陆前来唤停净化让首徒们稍作休息。非玉已细心命涂明弟子为诸位首徒备好香茶果点,众人便到封魔殿外的凉亭中落座品用。   席间,五人谈及上午净化夜幽石有何感受,凌非潭道是并无甚特别感受。只是不疾不徐按部就班的将引在掌中的夜幽石邪能化作乌有。   凌非茗闻言,给凌非潭递去一块儿云片糕、轻笑道:“师兄这情况怕是明陆道尊口中的平者啊。来来来, 多吃些云片糕,讨个好彩头, 祝师兄直达青玄, 早登九霄,苍云为伴,天……”   “可别说了,越说越玄。”不等凌非茗说完,凌非潭将那云片糕往嘴里一塞, 向凌非茗道:“师妹说我是平者,怎么,你有什么上者的感悟说来与我们分享分享?”   凌非茗闻言眯起眼睛扫视一周,与众人神秘笑道:“快把你们嘴里的茶呀糕呀都咽下去, 免得听完我的奇妙感知, 惊得喷了茶噎了糕可是难受。”   “哦?”凌非川闻言,将手中茶盏放下,淡然道:“什么玄机如此惊人?”   凌非焉也发现净化夜幽石之际凌非茗一直面露笑意, 不知是什么感觉能让她如此心生喜悦。自己以真气与夜幽石相接时, 分明就只有浓浓的悲惋之意从石中传来, 情不自禁, 催人落泪。仿佛就像是深埋在心底里的情愫被石中邪能发掘勾起,步步引导她去直面接受。   越是回想起方才的感觉,凌非焉越是不快。那股怅然若失的失落感总是萦绕在脑海心头挥之不去。她茫然所思的伸手拿起桌上茶盏想喝口香茗来静静心,可茶盏凑到了嘴边才发现盏内之茶方才就被自己饮空了,哪里还有一滴茶水。   凌非焉无奈的瞥瞥嘴角,近日真是太不像话,怎的只知胡思乱想竟到了有茶无茶都不知晓的浑噩地步。于是她想给盏中再添些差来,谁知还不等她伸手,便有一截红色衣袖先于她提起茶壶,帮她将盏内缓缓斟了八分香茗。   凌非焉一怔,抬起眼眸。初一已将茶壶放回桌上,正欣然向她微笑。便是这样的场景、这样的笑容又让凌非焉心口阵阵发紧,泛起了让她难以理解的莫名感受。这种在平淡中带着喜悦,在喜悦中又藏着哀伤的滋味到底是什么情愫,直叫人懊恼无措却又难忍再尝。   那边厢,凌非茗正口若悬河的讲着自己的净化所悟,初一给凌非焉倒好了茶水,便再去聆听凌非茗的讲述。唯独剩下凌非焉还怔怔的望着初一,努力探求导致自己突然性情大变的缘由。   正此时,非玉亲自来到亭外,见凌非茗正在讲话不好打扰,便满面笑意的朝初一悄悄招手。初一看见,与众人示意后便离席走去与非玉相谈。   非玉……?   凌非焉忽然想起这个非玉不就是昨日与初一最后争夺首徒之位,被初一揽在怀中的高阶弟子么。忍不住在心中冷哼初一道,用些小聪明也就罢了,还将地坤真元使出那般失庄失雅的体势,真是肤浅儿戏。然后便将初一给自己斟的茶一饮而尽,重重落在桌上,虽然有几分气恼,却没意识到自己的视线已随着初一移至了厅外。   非玉手中提着个包装严实的包裹,方方正正、扁扁的像个小盒,郑重交给初一后又说了些什么。初一立刻展露出喜悦神色,两人眉开眼笑,低声细语许久,直到最后非玉已经离去,初一还将那小盒子紧紧抱在怀中,宝贝得紧。   哼,已为涂明首徒还如此喜形于色,真是心性浮躁,难当大任。眼看喜滋滋的初一就要回到亭中,凌非焉用厌弃的目光狠狠挤兑了初一一眼,便匆匆转过头去。   凌非茗见初一归来,招呼她道:“非一快来,我和非潭师兄都已说过净化感受,轮到你了。”   “我?”初一坐回亭中桌边,将那小盒子按在手下,为难道:“听非潭师兄和非茗师姐所言,我总觉得自己还未能与夜幽石有所共鸣。”   凌非川闻言一愣,惊诧道:“怎么?你竟想与夜幽石共鸣?”   初一听凌非川语气严肃,心中凛然,怯怯道:“我以真气与夜幽石相接,先前是觉得仿佛陷入一团血腥般的迷雾。但真气在其中行得时间长了,反倒像找到了通幽的曲径。如果沿着这种感觉走下去,我想或许能步步走进驾驭夜幽石之能的桃花秘源。不过我担心这也是夜幽石的狡诈之处,万一曲径尽头却是万丈深渊引我入魔呢,我便在半途徘徊了许久,未敢近前。”   此言一出,众人皆陷入沉默。初一见了,以为是自己过于谨慎落后于人,尴尬道:“非,非一学艺未精,浅薄拙见还请各位师兄师姐指点迷津。”   凌非潭闻听此言与凌飞川面面相觑,他们也是第一次净化夜幽石,并没有什么经验能够提点初一。倒是久未开口的凌非焉将视线从初一手中的小盒上扬起,幽幽开口道:“我与……非一,所感相近。只是我并未在曲径之外往复徘徊,而是长驱直入窥看了一番。”   凌非茗插嘴笑道:“非焉可真是艺高人胆大。但此上古邪石还真难免伏有危机,所以这次我赞成非一谨慎行事。”   初一听了,赶忙不好意思的摆手。   凌非茗向初一狡黠笑笑,又问凌非焉道:“师妹可曾看到什么?”   凌非焉冷冷瞧了初一一眼,继续言道:“我看见许多混乱的幻境,既细碎又难以捉摸,细要端详时便会消失无踪。许是我首窥夜幽石之秘,尚未找到法门。好在时日方长,能容我再慢慢摸索。”   凌非焉没有将那伤感哀婉的情绪说与众人,这等动心动念的禁忌她着实不愿为外人道来。   凌非川、凌非墨、凌非茗三人见凌非焉与初一感悟相似,便也不再怀疑。这两人一个天赋异禀,一个机缘甚妙,如此天作之合皆言夜幽石有所机密,那就一定没错了。   须臾,凌非川笑了笑,慨叹道:“初与夜幽石相接,我们都在想怎样将接收而来的夜幽石能量化为已用。没想到你们俩却想着要入夜幽石之心一探究竟。非一也别再说拙见浅薄了,这次怕是你给师兄师姐们指点迷津了。”   “我,我没这么……”忽然受到褒奖,初一一愣。这些在凌非川口中显得自己十分超然的见解是她完全没想到的。尤其明陆道尊与凌非川所言的转化邪能之事,起初她的确也有此想法,但与夜幽石接触后便渐渐淡忘了这个念头。   不知为何,夜幽石的力量对她来说竟然十分熟悉,仿佛只要她想,便能即刻将其为已所用。所以相比这股“手到擒来”的力量,她更好奇夜幽石的深处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凌非茗思虑片刻,也笑道:“有点意思。下午再去净化时我也试试寻觅一下非焉、非一说的曲径通幽,看看这夜幽石究竟有什么妙处!”   茶也喝了,话也聊了,看看时辰差不多,凌非川带头与凌非潭一起回赴封魔殿。凌非茗本想等候凌非焉与初一,但见初一坐在桌边迟迟不动,霎时明白,叫了声“师兄等我!”便快步追上非川非潭,独留初一与凌非焉还在亭中。   凌非焉见状,也便起身要走。   “非焉!”初一却是拿起桌上小盒将凌非焉衣袖扯住,低唤一声蓄谋已久的称呼。   “你,你干什么。”凌非焉又下意识的向四周张望,抽回衣袖窘迫道:“快放开,涂明宫许多弟子往来,拉拉扯扯的被人瞧见了成何体统。”   但初一心中却是极美,当上凌尊首徒别的好处不说,便是可以去掉令人敬畏生疏的“凌尊”二字,可直呼凌非焉道号,这倍加亲昵的感觉也足以让她窃喜许久。   “我这里有点小东西,想送给你。”初一说着,羞涩将那非玉带来小盒递在凌非焉面前。   “给我的?”凌非焉眉头微扬,目光闪烁。心头压着的一口“恶气”忽然消散而去,宛如阴霾化作晴空,莫名的焦虑也化作了甜蜜喜悦。原来不是初一收了非玉的礼物,倒是自己错怪了初一的好意,于是她不好意思的问道:“是什么?”   初一道:“上次在坎城,非玉师姐无意提起她老乡在湖城,不知湖城的特产非焉师姐可否知晓?”   “湖城?”凌非焉犹疑片刻,不可置信道:“难道这里面是落雪桂花糕么?”   眼见凌非焉少有的露出了喜悦的神色,初一便知这次示好定是大获成功了。心道这落雪桂花糕来的可真是时候,当初只是单纯想给凌非焉买些东西,没想到关键时刻,竟成了扭转她与凌非焉关系越加尴尬的制胜法宝。   “正是。”初一再将小盒往凌非焉手中推推。   “你怎知我……喜欢……落雪桂花糕?”这次凌非焉只犹豫须臾便接过了盒子,心中又惊又喜更有几分感动。她原本就不重口腹之欲,唯一谈得上喜欢的食物便只有桂花清肴。可这世上,知道她喜食桂花清肴的人只有太师尊道灵和汤沐笙的姐姐汤沐冉。道灵常在问天塔中,汤沐冉更是远在东海奈罗,这两人皆不得见,初一是怎么猜到自己所好的呢?   初一见凌非焉又露出羞涩模样,愈加心驰神荡。但凌非焉问起缘由,她却只能如实道来。   “在江湖时,我曾与灵犀子师父到过湖城。那日只了吃一块落雪桂花糕,便对这清甜又不腻人,细腻却不失醇厚的口感念念不忘。当时我年纪尚小,还傻傻的与师父说,这糕如此美味说不定九霄之上的仙子也会偷落凡间来尝上一口呢。后来无意中听非玉师姐说她是湖城人,近日又有同乡要来寻她,便拜托她带来一盒,想让……非焉也……尝尝……”   “多谢你的好意。”凌非焉听了初一的解释,不知为何竟有几分失落。原来初一不过是碰巧撞到自己的喜好,若是……若……   想到此,凌非焉拿着糕点的手微微一抖,暗中嗔责自己道,凌非焉呀凌非焉,你怎么会期待起她是了解你才会专程买来落雪桂花糕了。你什么时候竟变成了一个贪得无厌的人?便是非一只有这份惦念着你的心意不就已经足够了么。   初一像是察觉到了凌非焉的纠结,浅笑道:“非焉师姐别客气,师兄师姐们都回去了,我们也走吧。”   “好。”凌非焉松了口气,随初一走出小亭。   凉亭距离封魔殿不远,不过几步就到了殿前。信步走行短短路程,相识数载凌非焉却是第一次有机会静静端详初一背影,以至于明明是熟悉之人竟觉些许陌生。她掂了掂手中的落雪桂花糕黯然慨叹,往昔都是非一跟在自己的身后,自己也从未认真审视过她,只当她是个需受关护和鞭策的师妹。直到今日,凌非焉才忽然惊觉,初一若不是随自己进了紫麓山做了道师,在尘世间也该是善于处事、善察人心,生活得如鱼得水、快快乐乐。然而到了天御宗,她却只能在唯论道法高低的环境里上下求索,又有数次徘徊在生死之间。   如此,凌非焉倒不知当初自己一意孤行以防止初一入魔为由,将她扯进这万般凶险之中究竟是对还是错了。有那么一瞬间,凌非焉脑海中忽然闪过个念头,也许真的是自己错看了初一。终然身负魔劫她却依然能保明朗之心,若就此下去,长留尘世无忧无虑,她或许就不会平白承受许多生死煎熬,也不会因为自己的不可回应而黯然垂泪。那么她的笑容也会更加清久吧……   “咦?”凌非茗等在封魔殿门前,但见初一与凌非焉归来,凌非焉手上拿着的东西很是眼熟,便笑眯眯问道:“非焉,手上拿的什么?”   “没什么。”凌非焉将眉毛一挑,把落雪桂花糕藏在身后,迈进殿去。   “是什么?是什么是什么?”凌非茗故意用肩膀撞撞初一,笑看初一狼狈的逃回了青龙木莲座上。   接下来的数日,经凌非焉与初一提点,众人像是真的找到了窥探夜幽石之力的法门,更无需以双目监控魂石之光,哪怕闭上眼睛凝紧心神,也可通过空气中的火光波动感知清楚。原来一心镇克倒不如就势疏导,如此一来,五人修为不知不觉中又增进许多。   又一日下午,初一正以真气与夜幽石相应,忽觉心脉陡然一震,一股强大的力量随之直袭而来。初一来不及反应,胸口宛如被千钧重锤击中,只觉头昏眼花呼吸困难,险些歪倒在木莲座上。她赶忙用手捂住心口,但见凌非川、凌非茗、凌非潭都未曾察觉,唯有凌非焉透过荧荧火光投来了关切的目光。初一心中自然温暖非常,未免凌非焉担心,她一边坐正身体一边向凌非焉摇头暗示自己没事。   凌非焉将信将疑,又盯了片刻,直到初一闭上眼睛重归净化,她才也合上双目再次入定。   但初一却再难稳固心神,偷偷又睁开眼睛,怔怔望着对面凌非焉出神。回想方才转化邪能之时,眼前骤然闪过一的那幕场景,竟是凌非焉将长剑直刺进了她的心脏,这才惹得她心神具乱,险些断了心脉。 第230章 【前尘骤起】230   下午的幻像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自己会被非焉刺死?   当日净化散去后,初一回到房中躺在床上暗自思量。那画面一闪而过,虽不清晰,却足以看清凌非焉和自己的脸。那时的自己黑衣黑袍,却是双目赤金, 俨然凶神恶煞模样。而凌非焉却依旧白衣飘渺,仙姿清冷, 脸上……脸上……好似是在哭泣?   被利剑穿透心窝得瞬间, 剧烈的痛楚仿佛将身体寸寸撕裂,几乎分不清那是幻想还是现实。好在她愣了片刻之后才发现身体完全无恙,不过是那一幕太过逼真让她感同身受罢了。   烦闷的翻了个身,初一将头埋在自己的臂弯中。待明日去封魔殿时定要细心再探,如有机缘重现那幕场景, 她倒是要看看自己为何是一幅邪魔模样,被凌非焉斩于剑下。   是夜,紫麓山静谧安然。封魔殿中,月辉透过七宝琉璃宝顶折射而下, 映照在被凌尊首徒们倾心净化过的夜幽石上。白昼被吸取许多邪能, 夜里,凛冽月华柔柔洒下便将此石润养起来。   数队守卫弟子彻夜不眠,精神抖擞的巡视在封魔殿周围。   “谁?!”忽有一弟子眼尖, 望见暗中有黑影晃动。   弟子们不敢怠慢, 包抄过去查探, 却未看见任何人。   一弟子道:“是不是看走了眼?”   那弟子回道:“宁可看错, 不可误过。”   众人皆道此言有理,围着封魔殿周围仔仔细细检查一遍,但见一切正常,这才放心。   照影居中,初一想得乱了,不知不觉浅浅坠入梦中,尽情神游。   遥见风雪中有一座危耸入云的高塔,塔顶黑雾缭绕,塔内却是红光闪灼灼。她好奇的飘临过去,但见塔中模模糊糊有一青衣女子,端坐在蒲团之上像在潜心修行。初一看不清那人容貌,只瞧见那人身旁有一柄精美独特的折扇,扇坠是颗红色小石,正悠悠摇晃着,透出一缕红光。   初一看了一会,但觉无聊便要离去。谁知那小石之中忽然冒出一股黑色煞气,将那女子吞没其中。而女子却是入定太深全然不觉。初一心道不妙,便想上前护住女子。可她终究只是一股神识,难敌黑雾侵袭。即便想要出声呼唤,也始终不达目的。   黑雾越来越重,终于将那女子尽数吞没。初一震惊不已,不知该如何是好。忽闻那女子大声惊呼,好像在嘶吼呼唤着什么人。可惜她的意识渐渐模糊,那绝望的嘶吼在她听来竟然轻得如同日出前最后一抹薄雾淡而无形。初一甚至听不清那人口中的名字。   倒是那女子沿着脸庞滴下的一滴清泪,落地成海。而那海,便是女子手上扇中之海。初一不由大惊,还来不及确定那女子手中所持是不是就是她的歌风扇,又见那女子咬破指尖,以血滴混入紫色真气在扇子背面的空白处写上了十六个殷红血字:遥遥九霄,卿何归期,若思若见,如歌如泣。   初一呢喃着,惊慌望去,却见那女子正将扇身合拢,缓缓抬起头来!   我!!!   初一猛然惊醒,坐起在床榻上。尽管她惊慌的抚住了胸口,心脏却依然在怦怦作响。身上轻柔软被不知何时已被踢落脚畔,亦无暇再去顾及。这次,她终于看得真切,那双目殷红魔息大盛的女子竟与自己有着一般无二的面孔。   “紫色真气!血魂共应!”像是想到什么,初一一骨碌跃下床去,点燃火烛,操起桌上歌风扇仔细端详。   片刻,初一下定了决心,将手指凑在歌风扇的锋利之处,将指尖划破一丝伤口,落下滴滴鲜血再以真气相和,绕着歌风扇的扇脊涂抹上去,在心中默默期许后,缓缓展开了扇面。   歌风扇上,一面苍海波涛依旧。待初一缓缓翻转,却见原本空无一字的扇面上隐隐浮现出十六个娟秀的小字。   “遥遥九霄,卿何归期,若思若见,如歌,如泣……”   初一低声诵读,不知缘何,短短十六个字念罢,却已是泪流满面。   这一夜再难成眠,无论是这梦中之事,梦中之人,还是自己忽然就看到了歌风扇上隐藏的所谓十六字箴言,她都觉得茫然无措,不知怎么办才好。想着待到天明时,又该与谁说起此事?是最想亲近的凌非焉?善解人意的凌非茗?还是师尊明海,抑或是歌风扇原本属宫天枢宫的明陆道尊?   最终,初一还是决定去向明陆道尊打探周详。歌风扇是天枢宫的法宝,叶小舟也是天枢宫的人,这些事情到底还是天枢宫的道尊最为清楚吧。更何况,那人也会在天枢宫出现。   直熬到东方渐白,初一便匆匆洗漱穿戴。桌上整齐放着的正是暂新的白云青莲袍与上清芙蓉冠,今日是她能着首徒服饰的第一天,她本想威威风风,庄庄正正的在众人注视下走去封魔殿,没想到最终却是推开房门,如一阵疾风掠过虚尘风的清晨,急向天枢宫而去。   天色虽早,明陆却已经带着凌非焉在天枢宫殿外修习持明。二人但见一道白色身影飞奔而来,不由得万般诧异,等看清来人正是初一便更加惊奇了。   初一收了轻功落在地上,向明陆拱手道:“非一给明陆道尊请安!”   明陆见初一远途而来,落地之后气息仍稳竟无喘息,和蔼笑道:“嗬,非一小道精气神好得很呐。一大早不在涂明宫等着,跑到来天枢宫干什么?”   “道尊,你看,你快看!”初一也来不及详细解释,将歌风扇展开,把浮现出十六字箴言的一面拿给明陆看。   明陆接过扇字细看端详,却发现那扇面上依然是一片空白并无异样。于是又将歌风扇翻来覆去的仔细瞧瞧,疑惑问道:“这扇子怎么了?”   初一见状,将扇子拿回瞅了又瞅,惊呼道:“怎么没了,夜里我还看见的,现在怎么没有了。”   凌非焉正想说初一穿了首徒服饰还这般不沉稳,但听初一言语中的意思是已经看见了传说中歌风扇上隐藏的十六个字,便忍住训责,关切道:“你是怎么看到的,扇上写了什么?”   初一将作昨夜梦中所见以及如何得见歌风扇上的题字与明陆和凌非焉复述一遍。明陆慨叹道:“冥冥之中似有天意,可这十六字却并不像得悟大道的箴言,反倒……”   明陆说到此间沉默起来。已尝情思滋味的初一心中自然明了,踌躇着不敢将“诽谤”仙祖叶小舟似有红尘之恼的话说出口。倒是凌非焉太过耿直,并未多想,开口便道:“听着像首情诗。”   初一闻言,脸上一红,轻轻点头。明陆捻捻胡须,随即呵呵笑了起来,与初一道:“或许我们三人修行未臻道行尚浅,看不出仙祖诗中暗含端倪。歌风扇乃是我天枢宫至宝,既然扇中字迹要以血魂共映方能得见,不如你们两个一起随我去见道灵仙尊。”   “去见太师尊?”凌非焉微微一怔,虽然这许多年她早已习惯自己无从所来的身份,也淡去了追寻自己身世的念头,但整个天御宗,甚至这世上,唯有将她带回天御宗的道灵或许知道她究竟是姓氏名谁,生于何家,为何至此。偏偏道灵将她托付给明陆为徒后就直入问天塔中不再出来,待到年纪稍长过了对自身来历好奇的年纪,凌非焉便渐渐淡了这份悬疑,只将它埋在心底,即便偶有机会与道灵相见,也再难开口向道灵问起。   初一不知凌非焉心思,与明陆道尊道:“道灵仙尊不是在青灵峰雪顶上的问天塔中?”   “正是。”明陆甩动浮尘,扬眉道:“记得那时你初入天御宗便冒冒失失闯到了雪顶去,被你师父罚在谪仙洞整整三十日。”   “唉。”初一偷瞄了一眼凌非焉,沮丧的摇头道:“道尊快别取笑我了,现在想来那时的自己真是带着一身的江湖流气,顽劣的很。”   明陆再将一袭白衣手持歌风扇的初一仔细打量一番,缓缓摆手道:“心有道,行不拘,为有限,意无疆。不可估量,不可估量。”   初一一时不明明陆所言,却也认认真真的将这几句话默默记下。   晨风爽朗,山间空气清新,本就令人心旷神怡。明陆又见面前两个凌尊弟子仙姿卓约,意气风发,霎时间也来了兴致。将脚下轻功一点飞跃而起,须臾便绝尘而去甚远。只听得远处隐约传来一句邀约声道:“最后到青灵峰山脚下的人,今晚到闻圣院帮我整理古籍!”   “什么?”初一没想到明陆道尊突然与她们打赌,下意识看向凌非焉想要确定。谁知凌非焉却是嘴角一扬,瞬间便如离弦的快箭向青灵峰方向凌空而去。   “啊!狡猾!”初一闪身跟上。   两道白色流光先后落在青灵峰前,明陆惊叹道:“非焉已近青玄,这般速度不出意料。非一竟也不差分毫,莫非已有鹤宇之资?”   凌非焉道:“非一修为确有精进。我们在云城也曾比试过轻功,那时她与我还差些距离,今日倒只相距咫尺了。”   明陆道:“想来你们五人之中最得夜幽石造诣的便是非一小道了。”   初一赶忙谦虚道:“道尊,师姐谬赞了。夜幽石邪能太盛,连日来都是随着性子试探,怕只是误打误撞先得了些偏得。待师兄师姐们掌握了法门,便也能大受其益了。”   明陆听了,呵呵笑道:“你呀,若是初进山时便这般乖巧,还至于被你家明海道尊关进谪仙洞中思过?今日上雪顶到闻天塔,路过那儿你也算是故地重游了。”   初一朝凌非焉笑道:“师姐,你家道尊又打趣我。难怪天枢宫就只有你一人也不觉无聊,原来明陆道尊风趣的紧。”   凌非焉听了,尴尬的瞧瞧师尊明陆,不知该说些什么。   明陆却向初一假愠道:“好你个伶牙俐齿的小道师,可是连老道我和你非焉师姐一并揶揄了!走吧,随我上山去。”   青灵峰越攀越高,山上的温度也越来越低。松枝间凛冽的霜雪寒意真真切切勾起了初一的回忆,与凌非焉在谪仙洞中初学持明的短暂时光仿佛就在昨天,谁料想转眼间修为尚不能达慧悟的自己如今已是云袍加身莲冠戴顶,而这一切所得皆离不开身旁那人默默的关护与教导。初一越是感念凌非焉便越是无法笃定。要说凌非焉对她毫无心思,怎么天御宗千万名弟子她偏偏唯独对自己这般好。   “啊。”正偷瞄身旁凌非焉,初一一时不察踏上块染了冰霜的圆石,脚下顿时失了平衡,身体一晃便要跌倒。   凌非焉听到初一小声惊呼又见初一狼狈模样,刹那间来不及多想,即刻伸出手去抓住初一,生生将那险些滑倒的人拉紧拽了回来。   初一心中暗喜,凌非焉何曾这般紧紧握过她的掌心,正要开口道谢,凌非焉却也发现自己无意中竟与初一双手紧扣,紧忙将初一的手甩开,尴尬道:“枉费师尊方才夸你,此间山路不过微滑,你就连脚都站不稳了。”   “呃……”失了凌非焉温软柔荑,初一的手仿佛还意犹未尽似的悬在半空。若在平时,以她的身手绝不至这般丢人。可惜她方才分心想事,只能由凌非焉“万般嫌弃”却无法回嘴辩解。   眼见初一双眸中又透出那种混杂着失落委屈之意的柔柔深情,凌非焉心头骤然一紧,只觉又怜又悔。既怜初一的惆怅落寞,又悔自己不该“恶言相向”,于是她不忍再与初一更多相视,转身又向雪顶攀去。   到了雪顶三人发现道灵已立身在问天塔外,不消说,定时老仙尊早就察觉三人真气出来等候了。三人行上前去施礼,道灵亦对初一所着服饰微微惊讶,但很快,他便也念着胡须悠悠言道:“昔日青衫小道,今日涂明之首,后生可畏呀。”   初一闻言,稽首更深。道灵轻叹一声,想来亦是因此联想到凌非墨令人遗憾的结局。塔前四人陷入短暂沉默,心照不宣的向凌非墨送上了静默的哀思。   片刻,道灵向明陆询问道:“你带这两个后生上问天塔来,可是宗内发生什么重大之事?”   明陆道:“今日贸然打扰师尊确有要事,虽不至影响天御宗上下,却也是我天枢宫的大事。”   “天枢宫……”道灵闻言,再次将目光落在四人中唯一不是天枢宫弟子的初一身上,慈祥笑道:“那一定是跟歌风扇相关了。” 第231章 【前尘骤起】231   “正是。”明陆应着, 向初一示意。   初一将歌风扇展开,呈在道灵面前,与道灵道:“太师尊,非一昨夜偶得一梦,见一青衣女子身在塔中, 有歌风扇相伴……”   初一又将梦境内容与道灵详述一遍,只见道灵脸上神色愈加严肃。须臾, 道灵转身向问天塔走去, 并与初一道:“非一,且随我来。”   明陆见道灵要带初一进塔,不由一愣,疑惑道:“师尊,问天塔可是临青玄之境的弟子才能进的……”   道灵摇摇头, 挥手道:“此事干系重大,无需拘泥。”   初一也未料到道灵竟会带她进入问天塔中,既好奇又紧张,隐隐觉得那场梦境或许隐藏着什么秘密, 唯有进到塔中才能一探究竟。她下意识的与凌非焉对视, 凌非焉便向她微微颔首。不过是个细微的动作,却让初一深受鼓舞倍感安心。   随后,道灵带领初一走进问天塔中, 只见塔中一层与寻常房屋无甚区别。桌椅床榻字画一应俱全, 不过比寻常房间清朴些。   待初一将四周打量完毕, 道灵言道:“九重塔, 九重天。未临青玄层层险,登尽九层方为仙。”   初一听得似懂非懂,疑惑道:“弟子驽钝,不知太师尊所言何意,还望太师尊明示。”   道灵道:“昨夜你梦中所见可还记得清楚?”   初一道:“历历在目。”   道灵道:“好,那现在我便一层层引你登临上去,你且留意梦中女子可是身处问天塔的某一层中。”   “是。”初一应着,心道道灵仙尊这般口吻,或许已对梦中女子的身份有所指向。于是她再随明陆沿着塔梯攀升而上,逐层谨慎观察,生怕看走眼错过些许细节。可前五层下来,初一都觉不是梦中所见。   来到问天塔六层,道灵口中虽未言明,却明显比先前更加专注。他小心与初一攀谈道:“夜幽石重归天御宗,明陆携五宫首徒封印多日,老夫见你身着白莲青云之袍,该是五人中的一位吧。”   初一拱手道:“涂明首徒之试,非一侥幸胜出,确是参与了封印之事。”   道灵眯起眼睛,继续道:“明陆可否传授你们如何将夜幽石邪能化为己所用的方法?”   初一答道:“传了的。”   道灵又问道:“你又是如何做的?”   初一闻言,便将她的感受与道灵一一说来。道灵听着,时而点头,时而摇头,面上神色渐渐混杂了思虑和担忧。待初一讲完,道灵沉默片刻,重重叹了口气,直惹得初一一阵紧张,不知是不是自己哪里没得要领让道灵感到失望了。   道灵却与初一道:“对于寻常人来说,夜幽石就像个能够吸纳天地灵息或者鲜血邪气容器。这力量十分强大,甚至能让孱弱之人在瞬息间化做至尊强者。更可怕的是,它还会将人心中的欲望增强千百万倍,哪怕是埋藏在心底深处的秘密,抑或是缥缈于意识之外的潜藏心念,都会清晰的展现在面前。如此一来,心性不坚定的人在贪婪攫取力量的同时便会渐渐丧失理智,极有入魔之险。可惜呀,这世间但凡因此入魔之人都说是这石头太邪太魔,却从未问过自己的本心。”   初一闻言,思虑道:“可是太师尊,净化夜幽石的时候,我并未觉得这石头的强大力量十分诱惑,反倒觉得它十分亲切,那些力量好像不需要我去获取,只要去了解它深入它,那力量便自己而然的化归气海为我所用了,这……是不是……”   道灵苦笑道:“你不求力量,便不觉力量难求,自然也就不会被力量吸引。但你的梦境可不是凭空白来的,你说你看见歌风扇上的十六字箴言,做了一场破塔成魔的噩梦,那不正是夜幽石的力量在引导你去窥探自己的内心么?”   “我的内心……”初一暗中思虑,若说只是一场梦,为何梦中的十六字箴言竟与扇上所书分毫不差。但若依道灵所言,这不是梦而是自己内心深处隐藏的秘密,那塔中女子化魔之事岂不是……!!!   这样一想,初一更是惊骇,那女子可是有着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孔,自己真气颜色也是阴错阳差的变得与她相同,那女子封了歌风扇自己却能打开歌风扇,那女子以血魂共映题了扇上的字,自己又能以血魂共映重现扇上字眼!所以,自己与那女子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联系?!   “为什么我的心中会隐藏着这些我从未知晓的事……”初一低声呢喃,迫切想知道问题的答案。她隐约   道灵闻言,面上神色愈加严肃,与初一道:“梦中谜还需梦中解。”   “梦中?”初一疑惑道:“难道我要回去继续睡觉么?”   “非也。”道灵淡然一笑,缓缓言道:“寻常梦境不过都是些支离破碎的残念,唯有青玄大梦方能纵览前世今生。梦里悟道则羽化而去,梦醒如初者便重归凡尘。”   “青玄大梦?那不是……?!”初一闻言,惊诧万分。青玄大梦乃是临青玄者于问天塔中最后的修行,正如道灵所言,如果在青玄梦中悟了真谛便可羽化为仙直登九霄。这是世间万千修仙之人梦寐以求的境界,道灵仙尊怎么忽然向她提起来了。要知道她虽然登了涂明宫的首徒之位,但到底还是个将近鹤宇之境的道师,哪里有得入青玄大梦的修为。   道灵将初一的疑惑与惊诧看在眼中,安抚道:“以你现在的修为强入青玄梦境,无异于自断经脉自乱其心。虽说隐藏了千年的天枢歌风扇之谜或许只有你能解开,但老夫劝你在达鹤宇境前还是要安下心来好好修行,待时机成熟之后方可再行试探。”   “仙尊所言极是。”初一应下,却将手中歌风扇握得更紧了。   待到两人聊完这番话题,道灵心知该问的终需要问,也不再回避,犹豫道:“这一层,可与你梦中相同?”   初一再次环顾问天塔六层,毫不犹豫的摇头道:“不同,不是这里。”   “不是?!”道灵闻言,露出十分惊讶的表情。随即便抬手掐起手指不知在算什么,口中也微微呢喃起来。   初一仔细聆听,但闻道灵好像在念些喜怒哀乐什么的,她不敢打扰,乖乖恭立在旁等候。   须臾,道灵抬起头来,目光中带着不可置信的神情,怔怔言道:“难道,仙祖叶真人终未能过的,竟是情关?”   情关……   许是自己也正深陷情场不能自拔,初一闻听这个字眼自是十分心虚,心头骤然一紧。心道道灵口中的叶真人不就是歌风扇最初的主人叶小舟么。可《廿五青玄志》明明记载着叶小舟将歌风扇留在问天塔前青衣而去。难道这里的离去并不是羽化飞升,而是真的离去了?离去的原因竟然还是未过情关?   不知道灵如何得出这样结论,但因自己也对凌非焉有着难以灭却的深邃情愫,初一仿如对叶小舟难过情关的猜测感同身受,不由急切向道灵问道:“太师尊,为何这样说?”   “你……再随我来吧。”道灵并未即刻回答,欲引初一再上层楼。可他故作镇定的声音中却微微带着颤抖,将这百岁老者淡看风雨的沉静尽数打破。   两人各带心事踏入问天塔七层,还不及仔细观瞧,便有股压抑的气氛扑面而来。初一下意识捂住沉闷的胸口,举目望去却更让她心惊。   “太……太师尊,是这层,就是这层。那女子,就是在这儿……”前几层都是仔细观瞧过才作出否定,可到了问天塔第七层,初一甚至无需四处打量便可确定!她脚下略微踉跄,步步走进塔中,这里所有的布局都与梦中完全相同,甚至那女子打坐过的地方仿佛还氤氲缭绕着令人倍感恐惧的黑雾。   此时此刻,初一心中满是惊骇,她不知为什么自己从未进过问天塔,却在梦中清晰预见了将这里的一切。一想到因为羞于启齿,而未将梦中女子与自己拥有一样脸孔的事告诉任何人,她就更加惶恐。这塔,这扇,那颗红色小石,那入了魔的女子,究竟与自己有着怎样的联系!   道灵不知初一心中所想,他亦有着自己的思量。遥想那年汤家姑娘初来紫麓山,一席淡如清风却重若万钧的言语如今将要应验,哪怕是这位紫麓山上修为至深,最为睿智的仙尊,也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起来。   一时间,初一与道灵都陷入了死寂的沉默。直到一阵风雪吹动沟高塔窗棱发出咯㘄㘄的响声,才将思绪万千的两人唤回了神。   道灵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缓了缓情绪,叹息着与初一道:“想来你还不知。这问天塔共有九层,名曰凡、喜、怒、哀、惧、恶、爱、欲、离。历代达青玄之境的天御宗弟子皆要进此塔中入青玄大梦,方可忘七情离凡尘临仙境。”   初一若有所思点头,难怪塔中一层看似与寻常房间无异,再往上却是每层各有千秋,原来第一层便是凡层。而道灵垣本最为担忧的第六层该就是恶层。没错,“恶”意的确是天御宗道师最难破的关。恶生灵涂炭,恶苍生未安,尤其常与邪魔为战的弟子,哪个长剑在手时不是“恶”向胆边生,否则又怎会有杀伐屠戮的勇气。   “可你梦中,仙祖叶真人竟是在爱意之关沦落……成魔……”道灵的目光渐渐变得空洞,似乎他的信念他的信仰正在承受着剧烈的冲击,以至于一时语噎,不知该继续说些什么才好。   如此,初一不禁回想起自从得了歌风扇后,便常常在扇中幻境里见到一个青衣身影,孑然一人于沧海边默默独行。仿佛歌风扇里囚禁了一个即将相思成魔的灵魂,那人声声的呼唤随海风飘渺摇曳,却又永无回应。   难道,那便是随着仙祖叶小舟的魔血封印在歌风扇中的魔心?!所以她才在歌风扇上题下了殇心泣血的绝望之偈?   初一步步推论,越想越是揪心。   ※※※※※※※※※※※※※※※※※※※※   妈耶写多了~   八成还得写232才能完结第七大章。   最近有些很耗时间事情(不能说不能说)   所以更新慢了,抱歉抱歉。   会渐渐多更新起来的。   (毕竟很想快些完结,武侠心蠢蠢欲动啊!)   下面,隆重感谢:   ===========   钢索M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7-17 11:47:40   今天下雨了吗?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7-18 09:38:49   recode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7-20 15:53:10   ===========   读者“老咸鱼”,灌溉营养液 50 2018-07-20 22:36:36   ===========   谢谢大家~~ 第232章 【前尘骤起】232   “罢了。”道灵一声叹息, 向初一露出前所未有的严峻表情,正色道:“此事关乎天御宗仙祖清誉,未弄清真相之前绝对不要向任何人提起,记下了吗?”   “是。”初一诺下。   道灵相信这样的理由和命令口吻足以让初一对此事守口如瓶,但其实那年汤沐冉与他所言却并不只如此。他永远忘不掉汤沐冉与他说过的那些骇人话语, 尤其在这位年纪轻轻就已是东海奈罗国继任大祭师的女孩面前,已过耄耋之年的道灵丝毫觉察不到她的青涩懵懂。那女孩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从容睿智, 微带笑意, 淡定坦然,口中讲述的却是仙尘大乱之灾,说起叶小舟堕落成魔的迷踪,说起乱上仙霄魔君筑的身份,甚至说起天御大神虽亲手将魔君叶小舟毙于剑下, 但却不知为何本该神魂俱散的叶小舟竟得转世重生再归人间。   回想当时,尽管道灵对汤沐冉的话还将信将疑,却早就被汤沐冉仿佛洞悉一切的强大气场深深折服。他还记得自己思虑许久才与汤沐冉道:“汤氏一族承天意眷佑,有料察天机之力, 少祭师此言老夫定当铭记在心并力求印证。只不过……”   汤沐冉闻言, 淡然应道:“我知道老仙家想说什么。察事吐实虽是我汤氏一族的使命,但天御宗风风雨雨屹立千年,除妖斩魔济世苍生的赫赫威名皆是代代天御宗弟子舍生忘死浴血而战换回来的, 我又怎会无端将贵宗仙祖的隐秘旧事往尘世间随意乱说呢。”   道灵略略欠身, 感谢道:“多谢少祭师体谅。”   汤沐冉却是眉头一扬, 继续道:“若不是大祭师十分笃定魔君筑已转世再生, 我今日也不会与老仙家提起此事。天御宗藏有二十五件上古法器,其中歌风扇正是叶小舟的法宝。他日叶小舟魔魂复醒定会归来重寻此物,到时必将又是场人间浩劫。”   道灵闻言,心生凛然,与汤沐冉道:“原来少祭师是要提醒天御宗早做准备,老夫详备记下了。”   汤沐冉瞥了道灵一眼,见他面上内疚神色愈加严重,又若无其事的目视远方道:“老仙家不必自责,天御宗遗失夜幽石恐引六界血光之灾实属无奈。可我汤家本已将魔君元魂封印,却因一念之差未能将其扼杀。他日魔君重临东海仙尘再乱,汤家恐怕才是难辞其咎的千古罪人。”   仙尘再乱……   不知为何,道灵的脑海中不停萦绕着当日汤沐冉的警告。汤氏预言千年未错,依汤沐冉所说,大祭司汤铭既然敢断定魔君已经转世,便是有了确凿的证据。如若不是,为何歌风扇一千三百年无人能动却忽然寻了新主,定是扇中元魂与转世魔君遥相呼应!而这个被它选中的新主,又在接近夜幽石后坠落梦魇窥得仙祖入魔之机。这种种机缘混在一起,莫非……   道灵将严厉的视线落在初一身上,审视许久,直看得初一莫名紧张阵阵发毛,这才叹口气道:“最近几日你不要再去封魔殿净化夜幽石了。”   “嗯?”初一一愣,没想到道灵竟会这样吩咐。   “这也是为了你好。”道灵拜拜手,示意初一下塔,边走边道:“你虽登了涂明首徒之位,可深究起来不过才在天御宗修习了三四年而已。终有其他天纵之才凌于人上,但要论起持明根基却还远不及其他四人,甚至尚不如那些修习了十年二十年的高阶弟子深稳。此时夜幽石刚离魔窟不久,沾染了太多太多血腥邪气,一旦在净化与转化间稍有拿捏不当,你便会反受其害走火入魔。方才你自己也说过,心中从未知晓却目睹了梦中的一切,那不正说明夜幽石已经对你产生了不良影响吗。”   “竟是这样。”初一黯然点头,嘀咕道:“还以为我终于可以为净化夜幽石出份力,没想到却还是抵不过它的侵袭。”   道灵道:“随我出去吧,切记你我塔中所言万不可与他人提起,便是门外那两人也要暂时保密。还有歌风扇,如非必要也别再与它血魂共映。归去后你要勤修持明,什么时候能够连续三月无梦,再来问天塔找我。得了我的允许后,方可再去封魔殿尝试封印夜幽石。”   “三个月无梦?太师尊,这太难了呀。”初一只觉梦乃人入睡后自然而生控制不得。道灵要她连续三个月不能做梦才能再进封魔殿,着实是为难人。   道灵却意味深长的摇头道:“梦中事,梦中解。倘若入不得梦,那还不如无梦。你且听我的便是。”   “哦。”初一不敢质疑道灵的决定,只好不太情愿的应下。本以为看见歌风扇上的字迹是自己修为高升的结果,谁料到却无端牵扯到仙祖成魔的秘密过往,还累得自己不能再与凌非焉一起净化夜幽石。而且不能去封魔殿便罢了,又不能把真正的原因说出去,岂不更显的自己这个新晋首徒徒有其名而无其能了?初一只觉这次自己可真是亏大了。   两人出了问天塔外,明陆和凌非焉皆对道灵拱手相迎。道灵向初一点点头,初一便垂着头走到了凌非焉身边。   凌非焉见状不明所以,怎的方才还兴冲冲进去,现在却像是被霜打过的茄子垂头丧气的回来,道灵太师尊究竟在塔中与她说了什么?   明陆也注意到初一情绪变得十分低落,正要与道灵询问,道灵捋捋胡须,与明陆道:“非一入门未久持明根基尚浅,夜幽石至邪,不知不觉间已侵袭了她的心神扰了她的修行。你且回去在涂明宫另择一心性沉稳的弟子接替非一,暂行净化之事。至于非一何时能够再进封魔殿由我来决定。雪顶天寒地冻,不宜久留,你们下去吧。”   “……是。”看得出来明陆心中还有疑虑,但见明陆态度坚决且并无多言之意,也不好多问下去,只得带着初一与凌非焉下山去了。   路上明陆问起塔中情形,初一想起道灵嘱咐,只好说是自己修为不精,梦也好,扇也好,都是受夜幽石影响心念动荡的产物,要修到三月无梦才能再进封魔殿。   明陆听了,也察觉不出什么异样,毕竟问天塔乃是天御宗历代青玄真人飞升九霄的圣地,在塔中成魔这种匪夷所思的事,可能真的就是一场无来由的睡梦而已。况且歌风扇乃是仙祖叶小舟的法宝,又怎么会在上面题一首那么露骨的情诗呢。而且早晨初一来时他还检查过,扇上并无字迹。定是初一小徒连日净化夜幽石耗了太多心神,将梦境混作了现实。最重要的是,师尊道灵也认为是初一受夜幽石侵袭乱了心念,那这一切看似巧合,其实不过是虚惊一场吧。至于暂代初一行净化之事的人选不消说,定是在首徒之战中一招惜败的高阶弟子非玉了。   忽然不必再去封魔殿,初一霎时悠闲许多。但她还是会每日在封魔殿前目送各位首徒进殿,中午也会像非玉那般为大家备好茶点。美其名曰诸宫首徒来涂明地界行事,她作为涂明首徒自然是要尽好地主之谊。这话一出,其他几人不知内情,只道初一可真逗趣,七峰五宫千年来都同属西岭紫麓,到她当了首徒还给分出宾主来了,唯有凌非茗暗知原因笑而不语。而凌非焉则是默默的饮茶吃糕,时而漫不经心的瞥看瞥看初一,要是被初一发现,便就若无其事的望向别处去了。   待到晚上,明陆又邀初一到天枢宫闻圣院帮忙整理古籍,说是那日轻功输了须要兑现。初一欣然应下,一来在浩瀚书海中整理头绪的难事可助她磨练心性,二来枯燥的事做得多了夜里岂不更好入眠。三来么……   初一从高高的书架上抽出几卷典籍,透过书间空隙偷望殿中桌案后的人。书案边,凌非焉正捧着本杂书看得入神。这半月来,任凭初一如何勤修持明却最多也就三日无梦。远离夜幽石后倒是不怎么梦见问天塔、叶小舟、歌风扇那些事情了,没想到凌非焉的身影倒成了入梦常客,每每让她在梦中欣喜无比,醒来却又无奈万分。   看看手中的《息梦术》,初一本想与凌非焉讨教一番,却又不忍打扰那沉迷书中的人。加之此刻闻圣院中还有许多晚读的弟子,初一更是心虚,生怕自己近了凌非焉的身一时忘情,被人发现什么端倪。   正此间,忽然有人从殿外进来。凌非焉与初一同时望去,但见是一名传讯弟子紧随着凌非茗来到了闻圣院。不等传讯弟子出声,凌非茗扬了扬手中信函,与凌非焉大声道:“非焉!看,是她的信!”   “嘘……”眼间殿中读书的弟子都被凌非茗吸引了注意,凌非焉将食指放在唇边,示意凌非茗不要在闻圣院中大声呼喝。   凌非茗不好意思的笑笑,便将那信函上的三颗红色珊瑚薄片指给凌非焉看。凌非焉见了,猛然站起身来,急步向凌非茗走去。   她?她是谁?初一将凌非焉急切的样子看在眼中,心里忽然不是滋味。也不知是谁的来信竟让一向沉稳的凌非焉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向那个小小的信函。   “可是少祭师的信到了?”凌非焉的声音有些微微沙哑,透露着紧张的情绪。   “三颗红珊瑚,不是奈罗汤氏还有谁。”凌非茗故意捉弄凌非焉,将那信封往凌非焉面前递去,又在凌非焉伸手来拿的瞬间把信抽了回去。   “呃……”传讯弟子面露尴尬,不好打断凌非茗逗弄凌非焉的“雅兴”,只得小声道:“非,非茗凌尊,能让我……我亲手把信传给非焉凌尊吗?”   凌非茗闻言,眉头一挑,拍了拍那传讯弟子的肩头,大咧咧道:“嗨,你传我传不都一样嘛。而且你现在也亲眼看我把信传给非焉了,总该放心了吧?”   传讯弟子面露难色,支吾道:“若是普通信件,偶遇凌尊便由凌尊带来也是无妨。可这是封蓝螺封印的汤氏密信,若我不能亲手将它交给非焉令尊,便是失职……”   “师姐,别为难她了。”凌非焉闻听此信竟是蓝螺封印,更是焦虑无比,再没心思陪凌非茗玩笑,即刻站在了传讯弟子这边。   少祭师?红珊瑚?奈罗汤氏?蓝螺封印?   初一不知何时偷偷潜在了三人附近,将几人的对话听的清楚。虽然她并不清晰知晓三人对话的内容,但也大概猜到这是一封来自东海奈罗汤氏的重要信件。奈罗的大祭司是汤铭,少祭师不就是……汤沐冉?!   一想到这个名字,初一就莫名涌起阵阵混乱酸楚。凌非焉也好,凌非茗也好,甚至连她的亲妹妹汤沐笙还有图巴尔那个大老粗都对这个神秘的女子充满仰慕之情。尤其一涉及到与汤沐冉相关的话题,凌非焉马上就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这感觉,怎么说呢,就像当初自己偷偷爱慕凌非焉又不敢表明时一模一样。   难道!初一心中一震,非焉不能回应我的感情,不会是她早已心有所属!而那个人就是汤沐冉吧?!   强烈的挫败感忽然侵袭了初一的脑海,想想汤沐冉与凌非焉年少相识,朝夕相处了五载青梅时光,又是东海奈落的少祭司,精通各种咒术道术灵术鬼术,还有万民尊崇的先察天机之力。虽然不知长相如何,但根据汤沐笙那伶俐可人的样貌来看,定然也是个标致的美人。而自己却是个成日只顾没出息的做着春梦,进封魔殿净化夜幽石不几日便被赶出来的天御宗史上最丢人首徒……换做自己是凌非焉,当然也选汤沐冉啊!   如此比较过后,初一哭丧着脸,恨不得把手中的《息梦术》撕成碎片全部吞下去,也好快速“消化”掉书中那些晦涩难懂的复杂道术。   “好好好,给你。”凌非茗也知蓝螺封印的急切和重要,将那信函交还传讯弟子。   传讯弟子即刻郑重的将那信函递在凌非焉手中,严肃道:“非焉凌尊,今日戌时快马送达一封东海奈罗汤氏的蓝螺封印信函,请收讫。”   “辛苦你了。”凌非焉将信件紧紧拿在手中,与那本来不及放下的杂书捏在一起。空出右手来将真气凝聚在食指指尖,在传讯弟子的信函清单上留下印记。   待传讯弟子放心离去,凌非焉立刻匆匆赶回桌案,小心以道法开启信函上的蓝螺封印。   蓝螺封印是奈罗汤家的特殊封禁之术。此咒从外观上看圈圈环绕,泛着蓝色幽光,宛如一枚蓝色的海螺,所以才被称为蓝螺封印。想要解开蓝螺封印需得汤家亲传的施咒口诀才行,否则一旦行差就错,蓝螺封印就会将封禁之物尽数焚毁。而这口诀早在汤沐冉求学天御宗时便已私授给凌非焉了,所以凌非焉此刻只顾专心解咒,暂时无暇与凌非茗交谈。   凌非茗四顾无聊,随手拿起凌非焉方才在读的杂书,但见那书的装帧纸张稍显古旧,但里面书页却是十分整齐。闻圣阁藏书万卷,总有些著就多年却鲜有人问津的书。看来这本名为《大雪满凉州》的杂书便是不幸沦为其中的一本。   “年妆,你总说那年冬月大雪落了满园,皑皑银装,白的素洁。想不到今日满园皆红,艳得炽烈,却是为你送嫁的风光。”凌非茗随手翻了一页,下意识读出声。   “师姐,你怎么!”刚解开蓝螺封印的凌非焉一声惊呼,把书夺了回去。   “哟。”凌非茗面带狡黠笑意,盯着凌非焉打趣道:“还以为师妹书不离手的在刻苦专研道法,原来竟是在看这并裙之好……”   “并,并,并什么!我可没看。”凌非焉白皙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匆匆将那书压在一叠纸下,辩解道:“是昨日整理旧书偶然发现,随手翻了几下,正要放归高阁。”   凌非茗一见凌非焉急着撇清的样子,心中有数,既坐实了凌非焉就是在看这本闲书,她也不再取笑凌非焉,凑上前去询问道:“这信上说些什么?”   凌非焉闻言,脸色一沉,将那信件递给凌非茗。凌非茗接过匆匆看了,亦是笑意渐消。两人几乎同时将视线投向初一,而初一正躲在不远的书架旁偷偷向这边看瞧。   如此一来,三人目光便毫无预兆的骤然相视了。 第233章 【东海定情】233   越近东海, 初一越是忐忑。   与灵犀子师父相识前的记忆早已不复存在,拜入灵犀子门下后更是越来越远离东海再没机会回来。但灵犀子既然说自己是在东海边捡回来的,初一心中便一直将东海将当做了故乡。如今只身一人再临东海,难免会莫涌出些“近乡情怯”的情愫来。   奈罗古国与沧海为邻,城邦风情独特。高大椰树遍布街巷, 各色奇异海物点缀其中,尤其奈罗百姓身上的衣着更是与中原褂衫大有不同。初一先前只在汤沐笙初来天御宗时见过她与婢女所着的鲜艳服饰, 等到今日实地置身奈罗王城之中, 才亲眼目睹了人人身上皆精致,满目到处尽斑斓的盛况。   而初一仍是首徒之装,一袭素白。高坐骏马之上的她虽被轻纱纬帽的垂纱挡住了面庞,但却难掩俊逸侠气,一路纵马而来引得不少奈罗百姓注目相望。   及至奈罗大祭司汤氏的府邸前, 初一才明白奈罗王城为何满城都洋溢着浓郁的喜庆气息。只见汤宅门前朱色宫灯高高悬起,红绸扎成的绣球花团锦簇,五色彩带千条万缕系满门前古树,更有各色贝壳制成精美悬钟随风而动奏响叮咚。   最引人瞩目的, 当属那宫灯上, 花团上,彩带上,悬钟上无处不见的双喜字样, 想来汤家必是刚刚迎来一桩人间至喜, 且因家族在奈罗国的地位, 引得全城皆与同欢共乐。   难怪沐笙师妹急急赶回家中, 原来是家中有顿喜酒要喝。初一嘴角一扬下得马来,心道,昔日沐笙师妹曾说家中有二兄一姐,不知这盛大婚事的主角属于其中哪位。   除了这些喜庆装饰,汤宅门前尚有一物引起了初一的注意。那是个造型别致半人多高的古木架子,也不知是由什么树种制成,通体光滑没有一星疤节,寻遍周身也不见一处榫子。乍一看像是立在地上,仔细观瞧又好像是从土里直接长出来,变成了一个天然的托架。   木架之上,拧成粗粗一股的五色彩绳牢牢捆着个硕大的蓝色海螺,有着坚硬凸起的螺壳上镶嵌了许多红色珊瑚颗粒,组成的奇妙图腾图案让这颗罕见的巨螺变得愈加神秘。再看螺身之内已被清理中空,伴着时而送来的海风发出呜呜回响。   初一从未见过这么大的海螺,加之刚听说汤氏蓝螺封印的由来,便对这彷如被供奉起来的螺壳十分好奇。不过还没等她凑近前去再多看上几眼,便有身着蓝色服饰的小厮上前饶了兴致。   小厮向中原来客施礼道:“这位姑娘,您可是来汤府上拜访哪位主人的?”   初一闻言,小心取出怀中信笺,递与小厮道:“正是。我乃大炎人氏,紫麓山天御宗的道师,奉宗主之命前来拜会汤沐冉祭师。”   小厮闻听此人乃是天御宗的道师,双手将那信件恭敬接过,与初一道:“请贵客先随小的到门厅饮杯淡茶,容小的向少祭师大人通禀知会。”   初一将马儿交与其他小厮,随蓝衫小厮进了汤氏的宅邸。蓝衫小厮将初一安顿在门厅之内,又唤了个丫鬟给初一奉茶,自己便急匆匆向内院走去。   风尘仆仆赶了几日的路,终于可以稍作歇脚,初一捧起香氛诱人的茗茶连饮数口,顿觉神清气爽,大缓口舌之燥。小鬟见了,上前为初一斟满茶盏。初一又饮而尽,小鬟正要再添,初一却将茶盏挡住,忍不住问道:“我见府上红灯高挂,满贴双喜,不知是谁的婚事如此隆重?”   小鬟闻听,眉目间洋溢起敬慕神色,与初一道:“是我家少祭师大人新婚之喜。”   “汤沐冉?!”初一一时讶异,将那备受尊敬名号脱口而出,小鬟脸上顿时蒙上一层不悦,初一赶快改口道:“原来是少祭师新婚,恭喜恭喜。”   小鬟这才柔和了神色,打量着初一,忽然小声问道:“看贵客这身装扮,可是天御宗的凌尊首徒?”   初一闻言,十分意外,想不到汤家一个看起来足不出户的奉茶小鬟竟能从衣着上认出她的身份,于是好奇道:“你见过天御宗的首徒?”   小鬟笑道:“我一个小小奴婢哪里见得神仙一样的人。倒是少祭师大人的书房中有副挂画,画上绘着个与你穿着相似的仙子呢。今日亲眼看见,一时想起胡乱猜问罢了。”   说着,小鬟又将初一的茶盏斟满。   “这样啊……嗯,呵呵……那……”初一支吾应着,不知该说些什么。   方才听到汤府大婚的人是汤沐冉,初一还暗暗笑了自己太小气,一直以来竟将汤沐冉当做了情场对手,没想到人家少祭师大人已经嫁做人妇,或许她想像中那些汤沐冉与凌非焉之间的暧昧往事都是她自己杜撰出来的。然而小鬟无心提起书房中的挂画,霎时便将她那短暂的释然之情击得粉碎。这回轮到初一不快,捧起杯子闷闷饮茶。   正尴尬间,蓝衫小厮回报道:“贵客请移步,少祭师大人已在书房等候。”   “书,书房……”初一怔怔站起身,一想到马上就要亲眼面见在他人言中口口相传的汤沐冉,竟无端腾起几分紧张。   待到穿过庭廊来到书房,蓝衫小厮便立在门外向内通报道:“少祭师大人,天御宗的贵客到了。”   初一闻言,下意识将身上衣袍理理工整,又正了正头上的上清芙蓉冠,昂首挺胸做出器宇轩昂的姿态。一来于公,她代表着天御宗的形象。二来于私,自己也不好在情敌面前泄了威风。   “请她进来。”房内沉默片刻,幽然传来一声低低回应。   初一心中一凛,这女子清冷从容的声音中透着一丝低哑邪魅,尚未谋面便已让人陡升敬畏之心。细品之下,却又十分想与之亲近。   果然了得,果然了得,初一心中大呼不妙,若不是此行必须要见汤沐冉,她真有点想要扭头就走的念头。而蓝衫小厮听命行事,已将书房门内推开,示意初一可以进去。初一没有退路,略一犹豫,便硬着头皮迈进屋中。   一进书房,初一也不好与汤沐冉直目相对,只向前低头拱手道:“汤少祭师幸会,我是天御宗涂明宫明海道尊座下首徒凌非一。今日奉宗主之命,前来拜会少祭师……大人。”   初一学得可快,见小厮丫鬟口中都如此称呼汤沐冉,自己便也加上了“大人”二字,以示友好。   “宗主之命?”自报山门后初一正等汤沐冉回应,谁知那人声音却从身旁后侧传来。   初一略微一惊,扭头察看,但见门口花木架旁立着一道女子身影。还来不及看清此人样貌,那女子便出手向她袭来,初一顾不得寒暄细问,急忙接招。   只见那女子的攻击并无杀意,也不是大开大合,而是在这书房有限的空间中招招伶俐刁钻,指尖掌心皆带内力,每个落点都瞄准了道者运气的重要穴关,无论被那女子点中哪处,都免不了便要僵倒在地大出其丑的。初一心知这女子是要试她的功法修为,自然不敢怠慢,使出浑身解数小心与那女子周旋。   起初以招式相拼,两人还有势均力敌之势。谁知十几招过后那女子不再袭击初一穴位,反倒将攻势一转,猛然提起真气,暗金色的真气霎时便充盈满溢在女子掌心。初一在天御宗见过许多同门各有不同颜色的真气,但却从未见过谁能使出这般华贵中透着威严的金色真气。   而那金色的真气不只炫目耀眼,更是十分犀利。女子以真气相逼,单掌骤至,初一亦以右手提起紫色真气迎掌相击。女子感受到初一充沛的内劲从容一笑,微微震动手腕愈向初一施加压力。初一心中略难,恐觉渐渐将会支撑不住。可她就站在书房门口,要是这样败下阵来,岂不是连人带门都要被这女子强大的真气给震到庭院中去?   为免此尴尬,初一顾不得太多,不由得将左手也运起真气覆在右手上面,以双手之功抵御女子的单手之力。只愿女子快快点到为止,不要再与她拼争下去了。也正是这时,她才有机会看清眼前女子的真正模样。   这女子一身素蓝青衣甚是静雅,面色亦不像寻常沿海女子常受风光吹晒变得金中泛铜,而是有着不输中原女子的白润凝脂。较好面庞上两道小山淡眉写满隐愁,桃花双目横摆卧蚕,泛着波澜不惊的聪颖光辉。挺翘鼻峰下一抹粉黛轻唇微抿笑意,与她双耳上摇摇摆动的红色珊瑚珠耳环两相呼应。   此人细看之下确与汤沐笙有几分相像,但端庄成熟的气质若却是更胜一筹。若不是眉心一点旋转环绕的的独特朱砂印记提点出她乃是部族儿女身份,以她此刻样貌定会误将她当成开京皇都里达官贵胄家的闺秀。   她就是奈罗国的少祭师汤沐冉吗?难怪令许多人如此敬慕。   初一惊讶不已,只不过刚与汤沐冉打了个照面,便觉这女子竟将清冷与亲切,灵动与从容,坦然与神秘这些相互矛盾的气息完美融合,汇聚在了她一人的身上。单是这种致命的吸引力便足以让人为她倾倒,更何况她还是个有着强大能力的汤氏祭师,如何不叫人赞叹折服。   汤沐冉在初一眼中窥到一丝退缩之意,嘴角微微扬起,似有几分不屑。初一察觉,顿时消去颓意再运真气顶上。汤沐冉便笑着将手掌一震,以巨大的能量将初一渐渐向后推去。初一实难抵挡,双脚即刻便要离开地面飞身摔跌出去。   好在汤沐冉并不是有意想要初一难堪,但见初一已然落败,便将真气一收,化掌为握,一把拉住初一的手腕,将初一突然拽在身前。初一来不及反应,怔怔嗅到一股奇异幽香,才发现自己已站定在汤沐冉面前咫尺距离,木木然不知汤沐冉如此这般究竟是何用心。   “还算是个人物。”汤沐冉随口说着,又将朱唇凑在初一耳边,幽幽言道:“非焉在信上托我护你周全。”   “非焉……”初一只觉头脑昏沉,不由呢喃。   汤沐冉却已在指尖聚起金色真气,抬手轻触在初一眉心,淡然道:“可惜你有些秘密她并不知道,便由我来替她探看吧。” 第234章 【东海定情】234   一阵恍惚, 好像万般念头都从脑海中被抽离。初一只觉眼前泛起些光怪陆离的混沌幻影,头脑里却空白的彻底。即使汤沐冉已将手指落下,她却依然伫立在原地,直到汤沐冉亲疏难辨的声音再次响起。   “非一凌尊远路而来实在辛苦,还愣在门口干嘛, 请上座吧。”   “少祭师……客气了。”初一这才如梦初醒, 恍然回神。她知道自己一定被汤沐冉算计了什么, 甚至还在意识刚刚恢复时看见了汤沐冉迅速隐藏起来的异样神色,一股不祥预感顿时漾上心头。   汤沐冉却是换上了亲切的笑意,抬手示意座椅方向。初一想了想,谨慎坐下。汤沐冉却没有回到自己的桌案边,而是来到初一旁边坐下,与她相邻而谈。   “方才与凌尊唐突出手真是失礼了。昔年, 汤某曾在天御宗修习道法, 对贵宗道术十分着迷,常拉着非焉……非茗钻研切磋。”汤沐冉柔声慢语提起凌非焉名字, 又故作掩盖般加上凌非茗,说话间眉眼却一直若有似无的看着初一神色。   初一嘴上未言半字, 心中自是介意, 陪给汤沐冉一个干巴巴的笑意。忽然想起奉茶小鬟说的画轴, 即刻环顾书房墙壁,果见离书案主位极近的地方挂着一副墨画。画中所绘的确是个仙姿飘逸的女道师, 衣装也真切与首徒装扮十分相似。可惜画上并没有描绘出女子的样貌, 那被轻云缭绕着的仅仅是个引人遐思的窈窕背影。   如此, 初一更加闷闷不乐。这汤沐冉实在讨厌,刚与她见面没有片刻,话也才说不过两句,酸心飞醋倒是无端喝了不少。   汤沐冉注意到初一的视线瞥在挂画上,她却并未打断,自顾继续道:“想必凌尊还不清楚此番前来东海的目的吧。”   “确实不知。”初一闻言,收了视线。向汤沐冉拱手道:“宗主道尊只说此行干系重大,却又不是斩妖除魔之事,因此只需我一人只身前来即可。说到了东海,奈罗汤氏自有安排。”   汤沐冉微微眯上眼睛,双唇微张,像是在思考什么,又像是在斟酌语言。须臾,汤沐冉站起身,从桌案上拿起一封打开的信,开口言道:“你说的是你们宗主道尊明崖真人所说,不过你带来的信上,非焉却不是那般招呼。”   初一不知凌非焉在信上写了什么,回想那日临行之前,凌非焉竟一直相送到紫麓山下。甚至于山门外别离时,她还在凌非焉的脸上读出几分隐藏的忧虑神色。初一想问问清楚是不是有什么顾虑之事,凌非焉又说没有。害她还沾沾自喜了片刻,以为凌非焉也不愿她独自远赴东海呢。   眼看扬鞭欲行,凌非焉终于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来。愣神的功夫,凌非焉却是支吾言道:“把这封信小心收着,到了奈罗交给汤……少祭师。”   “哦。”初一悻悻接过信来,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此去东海不知所为,不知归期,本就对凌非焉恋恋不舍,想不到还要给凌非焉和汤沐冉当只鸿雁传书的小信鸽。   凌非焉将初一不太情愿的神色看在眼中,略有焦急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现在不是……不是任性的时候。此去东海一定牢记我的话,到了奈罗务必先将此信交给少祭师,切不可怠慢。”   “我知道了,你放心。”初一将那薄薄的一纸信封贴身收好,瞧凌非焉那紧张凝重的样子,也不知她在这封同样上了蓝螺封印的信上给汤沐冉写了些什么。   “非焉……她怎么说?”既然汤沐冉提起,初一顺水推舟便向汤沐冉问来。   汤沐冉洞察初一心迹,嘴角漾起一丝笑意,轻声道:“非焉夸你品性纯良,意志坚定,纵然身负魔劫亦不是无可挽回。”   “魔劫,原来我身上真的带有魔劫。”初一低声呢喃,想起坎城鏖战之夜银眼夜魔的确说过她是天生的魔种,而那是几位首徒的表现也确有知情之嫌。如今凌非焉与汤沐冉的信更是直接印证了这个事实,一时间初一竟不知该如何言语只觉十分无措。   汤沐冉又道:“非焉还说,净化夜幽石并非一朝一夕之功,恐怕近几年内都难以脱身远行,更无法亲来东海陪你渡此魔劫。所以当你了却魔劫后,如果选择永留东海,便要我代她督促你勤修道法。当然,如果你不愿再行道师之事,她便祝你从此平安,一世静好。”   “什么?我是天御宗弟子,了却魔劫之后自然是要回天御宗去的,为什么要永留东海?”汤沐冉口中凌非焉的信上倒是句句对她关切挂心,但信的内容却让初一愈加不安。尽管汤沐冉在用平淡的语气复述,她还是听出了凌非焉字里行间的惜别之意。   汤沐冉将凌非焉的信件精心折好,收进桌上一个精致的小木盒里。木盒打开的瞬间,可以见到里面还有寥寥数张相同的信笺。汤沐冉指尖金光微明,在盒上落好封印后,这才轻描淡写的与初一道:“因为你是奈罗王的女儿啊,肖歬公主。”   “我,我?你说什么?我是……奈罗王的女儿?”魔劫,离情,身世。这些过去二十几年未曾触及的密情就这么毫无预兆的被汤沐冉一股脑迎头抛来。初一只觉脑袋里突然轰鸣作响,像是被人用重锤狠狠凿了一下,纵然有千百个念头猛然袭上心头,也完全不知该从哪里开始下手缕清。   汤沐冉又在书案上拿起个看来有些年头的小卷轴,丢给初一道:“打开看看,是不是与你幼时佩戴的银锁相同。”   初一不由自主的听从着汤沐冉的吩咐,双手微微颤抖着展开了卷轴。但见其上详细绘着一副银锁,无论形状、图纹、字样都与自己戴过的银锁完全相同。于是初一应道:“这,这确是……我的长命锁。可惜那锁已经被天御宗的师妹击碎了。”   “与其说是长命锁,倒不如说是安魂锁。”汤沐冉的语气隐隐带上一丝遗憾,她宁愿初一说卷轴中的安魂锁与她的长命锁不同。   “原来,这是渔歌安魂锁。”初一将卷轴上对这银锁的注释念出声,心情愈加沉重。她原本对自己的身世毫无头绪,只以为这锁是出生时家人的赠予。没想到这锁并不简单,竟是奈罗汤氏亲制的镇克魔劫的魂器。   汤沐冉悠悠又道:“公主生而蒙难,身负魔劫,恐有成魔之患。大祭师依照祖制,请求王上将公主即刻赐死海葬。”   “赐死……海葬?”初一大惊,自己可不就是在海中被灵犀子师父寻到的么。而且师父也说那时自己差点溺死了,救回来的时候吐了好些的海水呢。她也曾幻想过无数种与家人流离失散的原因,却从未想过竟是这种原因。   按说终于知晓自己的身世该是可喜可贺的好事,然而初一心中不但全无半分喜悦,反而黯然涌上一阵悲怆。究竟是什么人定下这般残忍的祖制。婴孩无辜,怎可因为身带魔劫,便要将她扼杀在襁褓之中。   反观凌非焉,早知她的魔劫,哪怕初识之际尚不知她的秉性为人,也不过是要将她的道法尽数除去,却从未有过将她斩在剑下一了百了的念头。此后数年,自己得入天御宗门下,凌非焉待她更是亦师亦友,循循善诱,教授她静心持明,引导她凝神慧悟,全无半点介怀厌弃。   本以为这一切都是凌非焉愿她道法有成,没想到点点滴滴都暗含这般深意,正是为助她清心正气,远离魔劫。如此说来,奈罗王肖祭汤的无情与凌非焉不离不舍的厚谊,两情相较,孰恩义谁决绝已是泾渭分明。   汤沐冉眼见初一面露凄苦神色,料她定是想起写什么不堪回首的旧事,似是安抚却又直言道:“不过王上护子心切不允大祭师所请,且亲口向大祭师许诺,如若公主日后有魔化之嫌,定会亲手处死以绝后患。大祭师虽知王上此举有违天意,却也不忍拂王上之意,特制了这副渔歌安魂锁暂将公主魔劫镇克内体。”   初一怔怔望着汤沐冉,低声问道:“既如此,为何我却还是落入海中,险失性命?”   汤沐冉再次眯起眼睛,仿佛在回忆许久之前的事情。片刻才与初一言道:“肖氏由海上而来,全族向海而生。但凡肖氏子孙年满六岁,无一例外皆要登船入海,首沐沧海恩泽。还要上隐仙岛,于仙祖碑前滴血融神,唯有如此才能得肖氏先祖庇佑,纵罹风浪亦可平安。肖歬公主六岁生辰当日,王上便以御驾座船亲送公主出海沐恩,大祭师亦同船而行,欲在滴血融神后为公主再探命格。”   “大祭师?那不就是少祭师……你的父亲。”初一一直纳闷汤沐冉为何总是将汤铭称作大祭师却从未唤过一声父亲。如此生疏的称呼不得不让她怀疑起汤沐冉与汤铭这对父女之间是否有什么不愉快的隔阂。尤其依汤沐冉方才所说,从她一生下来大祭师汤铭就向奈罗王请命将她赐死,使得她莫名对汤铭涌起阵阵敌意。这汤沐冉既是凌非焉信任交好的朋友,又是能通览前世今生的神人,应该也个是悲天悯人的贤者,并不认同汤铭的行事所为。否则,汤沐冉又怎会将这些为父亲招惹仇恨的陈年往事如实说与她听呢。   “是家父。” 汤沐冉随口应着,平淡的语气就像口中说起的是个陌生人。而且她也只说了这三个字,便不再对汤铭有更多说辞,继续与初一讲起那日海上之事,不疾不徐道:“那日说来也怪,王上的座船出港时,海上尚且风和日丽,安泰祥和。小公主一路行舟祭拜亦是安安稳稳,无甚异样。怎知由隐仙岛返航不久,海上忽然邪风骤起,厚重乌云随之而来,将王上座船汹涌包围。那乌云彷如团团黑雾,低得快要将座船桅杆压断了一样。”   ※※※※※※※※※※※※※※※※※※※※   各位读者大老爷,久等了~   最近真是不像话,实在是有些事情要忙。   啊啊啊,再不快点写,连租自己都要忘记前面的剧情了。   隆重感谢:   ============   recode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7-29 09:28:02   钢索M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7-29 09:58:48   朝左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7-29 10:41:53   夏夏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7-29 11:25:18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8-07-30 09:32:39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7-30 17:24:02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7-30 17:24:31   晋江城主彦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8-01 16:56:56   ============   读者“朝左”,灌溉营养液 10 2018-08-01 16:05:59   读者“杨_”,灌溉营养液 10 2018-07-31 20:57:49   读者“阿諾”,灌溉营养液 3 2018-07-29 09:13:47   ============   谢谢大家的支持,谢谢~ 第235章 【东海定情】235   许是对这段幼年的离奇经历毫无记忆, 汤沐冉口中的肖歬公主对于初一来说就如同另外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偏偏这往事里的每一个转折又都关乎着她的人生和命运,所以在强行接受汤沐冉“赋予”她的新身份后,初一还是屏住了呼吸,静待汤沐冉为她揭晓谜底。   “大祭师说这黑雾来得诡异,必有魔物出没。”说到此, 汤沐冉将眉头微微一挑, 瞥向初一, 亦像是在与她谈论他人道:“你猜,王上座船本来行得安稳,为何无端引来魔物聚集?”   “我?我不知道。”初一被汤沐冉分明很是柔和却让人无法直视的目光逼退。她的确对这段出海祭拜先祖的往事没有一丝一毫的记忆,更不可能知道魔物为什么会盯上奈罗王的座船。她之所以避开了汤沐冉的视线,是因为汤沐冉那种明知故问的神情让她觉得魔物聚集而来的原因就出在了她的身上。   “没错。”汤沐冉看穿初一心思,恬淡一笑, 踱步来到初一面前, 俯身将初一的右手牵起,一边仔细打量着初一的无名指尖, 一边悠悠言道:“正是小公主顽皮,在船舷边欣赏海上风景时不小心又弄破了滴血融神的手指伤处, 才让自身鲜血落入海中。”   初一闻言一惊, 下意识将手抽了回来。低头看去, 右手无名指还不是好端端的,哪有什么滴血融神留下的疤结。想来也是, 就算六岁时真的划破过手指, 那时正值身体成长的年纪, 一点小伤断然不会在成年后还留下痕迹。可汤沐冉突然来牵她手,这番动作实在多余,不知汤沐冉究竟是何用意。   而且两人明明是在回溯初一的曲折身世多难命运,可汤沐冉却总是一副不惊不急闲话叙旧的模样,反倒惹得初一越来越焦虑不安,实在是让初一心中不快。   汤沐冉将初一的不悦看在眼中,却是毫不在意,继续与初一道:“魔物攀上座船大开杀戒,王上侍卫不过凡夫俗子,面对凶神恶煞的魔物纵有一身武艺也是来不及施展的,顷刻间便毙命在魔物手中。王上座船本有四艘护卫船只随行,怎奈浓雾一起他们便失了方向,根本无法靠近救援。”   初一听着汤沐冉的讲述,面色越来越差,下意识搓着右手无名指,低声质问道:“船上不是还有大祭师在,他应该……应该能抵御魔物侵袭,护住众人才是。”   “他?”这次汤沐冉倒是轻叹一声,眯起眼睛,幽幽道:“看来凌尊……哦,还是该叫你公主呢?”   初一连连摆手道:“叫我非一就好。”   汤沐冉莞尔一笑,继续道:“看来非一凌尊对奈罗国的大祭师有些误解。”   初一闻言,沉默不语。她不愿承认自己对奈罗汤氏知之甚少,唯一知情的却又是她一出生,那所谓的奈罗国大祭师便将她判了死刑。   看出初一愤懑,汤沐冉柔声缓和道:“贵派天御宗以斩妖除魔立教,宗内道师个个都是伏魔的精锐。可惜我汤氏一族虽得先祖遗恩,能勘前后千年世事,亦擅长控制精神的咒术与幻术,但若论及与妖邪交手乃至将其降服,倒是十分无力的了。所以,这也是近几十年,我族年满十八岁觉醒先察之力的孩子都会去天御宗求学的原因。”   怎料初一听了这番言语,心中更加不是滋味。汤氏擅长精神控制的咒术和幻术,那渔歌安魂锁又是为了镇克自己体内的魔劫而制,岂不是也附着了压制心魂的咒术?亏得这么多年来,她一直以为那银锁是父母馈赠的宝物,心心念念,小心珍惜。没想到竟然是一直活在了欲夺自己性命的汤氏咒术之下。   忽然间,初一又记起在苏南府与上古花妖萦朱大战时凌非焉就曾以幻术与萦朱过招。而那幻术不过是汤沐冉幼时传与凌非焉的一些皮毛,就能骗得同样精于幻术的上古花妖上了当。如今汤沐冉本人就在面前,她实在是怕自己什么时候被汤沐冉这样深不可测的高手迷了心智都不知道。更不知方才进门时,汤沐冉将手指按在自己头上时的那阵恍惚,是不是就已经着了她的道儿。   于是初一悻悻道:“少祭师幻术高明,在下早有听闻。但不知不擅诛魔的大祭师在……奈罗王的座船上又是怎样御敌。”   汤沐冉闻言,垂下眉目。停顿片刻再抬起眼眸时,她先前目光中的柔和已尽数化做犀利。不过她的语气依然平和,淡与初一道:“大祭师倾尽全力,亦只能保全王上一人。”   初一听了虽感委屈,心中倒也明白大祭师为何这般选择。自己是个身带魔劫的魔种,大祭师只能救下一人的话当然会去保护奈罗王,怎么会顾及自己这个本就该被处死的孩子呢。于是她心酸的向汤沐冉求证道:“所以,我是被魔物卷入海中的?”   不料汤沐冉却是决绝否定,朗声言道:“不,你是被王上亲手投入了海中。”   “什么?!怎么……会是这样?!”还来不及为自己多舛的命运伤心难过,初一便因汤沐冉毫不避讳而告知的实情震惊当场。她从椅子上猛然站起,错愕得语无伦次,惊声问道:“是王上?他,亲手将我投入海中的……?可当初不就是奈罗王向大祭师求情,才留了我的性命么?怎的……怎的这时却又反悔了?”   汤沐冉淡然道:“你忘了王上与大祭师的约定?”   “对啊……”初一颓然坐回椅子,呢喃道:“若有魔化之兆,便会亲手……了结……我的性命。”   汤沐冉拍拍初一的肩头,轻声道:“包围王上座船的魔物乃是海中嗜食魔血的妖鲛,如果小公主不是魔劫未清怎会引来妖鲛袭击。”   初一闻言,失声控诉道:“依少祭师所言,大祭师给的渔歌安魂锁我寸不离身戴到六岁,却还是因为一滴血就引来了妖鲛,那这锁头岂不是丝毫未起作用?既然王上与大祭师当初同意留了我的性命,怎可因这一次危难就又要将我抛入海中?!”   汤沐冉听了,正色道:“此事与渔歌安魂锁无关。渔歌安魂锁你戴了不只六年,若不是在天御宗慧悟之试上被人击碎恐怕你现在还戴在颈上。凭心而言,渔歌安魂锁完好存在的那些年,你可觉得体内魔劫有何不妥?”   “这……”初一一怔,回想起来自身经脉气海多有变化的确是从渔歌安魂锁破碎之后才屡次发生,加之汤沐冉的质问并无偏袒汤铭的语气,初一只好颓丧的如实回答道:“没有……我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体内藏有魔劫。”   汤沐冉严肃又道:“如果仅仅是一滴血引来了妖鲛,王上爱女心切,定然还会再次保全于你。只可惜,那时小公主她……”   初一闻言,眼中闪烁,眉头快拧成一个疙瘩,紧紧盯着汤沐冉。她倒要看看汤沐冉会说出些什么,她只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让那高高在上的奈罗王上也无力保住自己的女儿,到底是什么理由会让自己的生身父亲将她亲手投入了妖鲛环伺的大之海中。   可是说到这儿,汤沐冉也犹豫起来。她原本淡然的神情里蒙上了一丝无奈,仿佛即将道来的原因对于初一来说不但不会是个释然的结果,反而会让她更加痛苦难过。两人就这样默然的相互凝视着,墨香盎然的静谧书房忽然紧张得令人无意间便绷紧了每一寸神经。   “少祭师大人,您与贵客需要添些新茶么?”小鬟突然的问候本是那么平常,此刻却惊得初一手上发抖,猛一激灵。   “好,你进来吧。”汤沐冉嘴角微扬,欣然允诺。示意小鬟添茶时余光亦悄然瞥向初一,但见初一默然坐在椅上,双拳紧握不松,目光却是空洞涣散。想来是正在急切之时被人打断了期盼,一时难以清醒思绪吧。   汤沐冉轻呷一口新茶,微微点头。心道,被这匪夷所思的真相一股脑袭来,这位已经没了渔歌安魂锁镇克魔劫的肖歬公主倒还沉得住气。不知当她得知往事的全部真相之后,她还能否像现在这样稳稳坐在椅子上,而不是冲出院子跑去找大祭师汤铭拼命。   “非一凌尊,喝茶。”待小鬟走出书房关了屋门,汤沐冉柔声唤醒沉浸在思虑中的初一。   “不,不喝了。”小鬟添茶的工夫,初一胡乱想了许多。隐隐觉得自从进了书房便一直被汤沐冉牵着话题走,听她说了这许多难辨真假的身世往事,却还不曾明晰自己此行东海的真正目的。   假如汤沐冉所说都是事实,那大祭师汤铭本来就想置她于死地,无论是什么原因奈罗王终究也还是亲手将她投进了海里。好不容易她大难不死被灵犀子师父从海边救回一条命,如今却自投罗网傻乎乎的白送上门来,这岂不是又给了汤铭一次诛杀自己的机会?再说,虽然非焉信中语气像是知她来此是为了除去魔劫。但非焉收的信是汤沐冉写的,明崖道尊收到的信是汤铭写的,谁知他们父女俩是不是合伙蒙骗了非焉和宗主道尊,好把她诓骗回东海,再偷偷要了她的性命!   想到此,初一赶忙起身推辞道:“难怪宗主道尊说我此行来到东海,汤家自有安排,原来是要借少祭师之口了却了我的身世之谜。不怕少祭师笑话,从前我跟着灵犀子师父行走江湖,闲云野鹤自在惯了。如今更是觅得良宿,也乐得一辈子在天御宗当个普通道师。此行东海若是没有他务,便请少祭师代为回报大祭师,就说非一也好,肖……歬也好,前尘旧事一笔勾销,我便不在此叨扰,即刻回天御宗去了。”   初一言毕,转身便要离了汤沐冉的书房。仿佛这偌大的汤氏府邸就像个危机四伏的龙潭虎穴,再多留片刻便有性命之忧。要知道这汤沐冉可不像她自己说的,什么汤氏祭师不擅打斗,那是汤沐笙、汤显、汤赫那些别的姓汤的,她汤沐冉可是厉害得紧呢!   可惜初一刚推开书房大门准备脚底抹油溜之大吉,那书房门就像有了自己的意识,啪嗒一声紧紧闭合起来,还险些拍到将要匆匆出门的初一额头。   初一心中一惊,回头探看。但见汤沐冉正稳稳坐在桌边,一手端着新茶,一手刚退了金色之光。   “汤!”初一本想大呼汤沐冉名字,但想了想刚进门与汤沐冉过招时那敌强我弱的残酷事实,顿了一下谨慎改口道:“少祭师这是何意,客人要走,汤府还有强留之理?”   汤沐冉嘴角微扬,步步向初一踱去,口中淡淡言道:“你的茶没喝完,我的故事也还没讲完,非一凌尊怎么就要匆匆要回天御宗去。”   “我……”初一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汤沐冉逐渐逼近的脚步上,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好。   终于,汤沐冉离略有慌乱的初一仅仅一步之遥,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奇异清香愈加让初一感到惶恐不安。初一只能将脊背紧紧靠在怎样也打不开的书房门上,不知汤沐冉又要将她如何处置。   汤沐冉倒是微微一笑,向初一低语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知道……你知道什么……”初一只觉得自己好像又被那股无法控制的恍惚感觉侵袭了大脑,汤沐冉清美的面孔在眼前渐渐变得模糊,但耳边却清晰听见了汤沐冉仿似毫无感情,却又细语得百转千回的轻喃。   “你不相信我,还不相信非焉么……”   ※※※※※※※※※※※※※※※※※※※※   昨天,谢谢大家的祝福~   努力码字回报!!!   隆重感谢:   ============   recode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8-08-07 17:25:07   recode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8-07 17:55:28   朝左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8-07 18:06:06   小慕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8-07 19:32:28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8-08-07 23:44:52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8-07 23:46:11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8-07 23:46:26   夏夏扔了1个火箭炮投掷时间:2018-08-08 00:47:29   钢索M扔了1个火箭炮投掷时间:2018-08-08 01:00:39   recode扔了1个火箭炮投掷时间:2018-08-08 11:22:00   胡言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8-08 14:45:31   ============   读者“夏夏”,灌溉营养液 +70 2018-08-08 00:47:30   夏夏你总是要攒100个,每次都差几个忍不住撇出来。   噗噗,怎么这么可爱的~谢谢你哟!   ============   努力努力!奋斗奋斗!!   不能日更也要隔日更!!!   这是一个勤奋的好租的小目标!!!   (只怕你搬了这块儿大石要砸jio~) 第236章 【东海定情】236   昏昏沉沉, 不知许久。初一只觉自己仿佛遁入了一场千年大梦,在梦中把叶小舟从生在渔村,与天御大神结缘,到因情入魔,最后魂散九霄的短暂一生看了个通透。   更让她倍感揪心的是, 这梦中, 叶小舟的喜悲愤怨竟与她五感相连, 休戚与共。竹屋中,两躯交缠的喜悦能令她心驰神荡爱意满怀。天殿上,那一杆赤金战戟戳进身体的痛楚亦会让她血肉崩裂痛不欲生。   起初,初一还以为这一切不过是自己在梦中替叶小舟受过。但是当天御大神的长剑穿透了她的胸膛,那深深的眷恋和绝望的别离瞬间吞没了她的所有情绪,使她再也无法承受, 只想疯狂着嘶吼发泄, 却又被魂魄尽散的虚无压抑得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初一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恐惧,她感到自己虚弱, 渺小,又遁入了无边的黑暗。可她竟至始至终都无法看清那个让她遭受这般痛苦的人, 天御大神, 聆的容颜。   徘徊在无边的黑暗中, 她只记得聆每一次触摸叶小舟的感觉,怜惜、爱意、决别都在那温暖却又微凉的指尖传递过来。她也清晰的读知了叶小舟临终之际的深情、悲凄、懊悔。然而, 那两人之间纠葛不得的情愫就像催发她直视自己内心欲望的导索, 让她不可避免的直视着自己对凌非焉的思慕、渴求与无望。   “知晓自己的魔劫所在, 心情如何?”在这样的绝望中,连汤沐冉的声音都令初一感到几分安慰。   “我在哪?我看到的究竟是什么?”初一循声望去,小心问道:“这,这是我的魔劫?”   “此乃探人前生的心照幻境,你看见的便是你魔劫的缘起之处。”黑暗中渐渐有一丝金色的光辉亮起,虽不见汤沐冉模样,却是勾勒出了她的轮廓。汤沐冉徐徐缓言却又毫不留情,冷峻道:“叶小舟爱而不得,执着成魔。天御大神爱而不取,留她余念。说你是叶小舟的转世也好,说你受前世所累也罢,你的魔劫是前世种下的因,不了了前世心愿,这魔劫此生难解。此生不解,又要遗到来世去,以至生生困情,世世为魔。怎么说叶小舟也是世人敬仰的天御宗立派仙祖,竟因一己私欲祸乱仙尘贻害不浅,还惹得天御大神也随她落了凡尘重历情劫。现如今九霄之上没了天御大神护佑,天斗大神又受了伤,若是鬼雄再来发难,仙霄岌岌可危。”   初一正陷在叶小舟与聆的残情中不得开解,又因自己也有同样苦闷十分理解叶小舟的苦楚。她是从心底里钦佩叶小舟为爱无畏,痴恋成魔的。换做自己,若是凌非焉被困虚无,少不了也要拼尽全力舍命相救。可在汤沐冉口中,叶小舟却成了只为私情贻害苍生的罪魁,若是此事被天下人知晓,更要累得天御宗为人耻笑。初一心中不服,暗生气愤,与汤沐冉道:“奈罗汤氏尤擅幻术,我怎知这是不是你设下来乱我心智的幻境。”   “乱你心智?”汤沐冉轻笑道:“非一凌尊多虑了。汤氏先祖虽制出了重伤叶小舟的神戟,扭转仙尘之战的乾坤。但最近数十年,汤家与天御宗还是颇有交情。而且凌尊这一世转生得好,降在奈罗王族肖氏,汤家是肖家的臣属,所以无论于公于私,我都该助你了却残念除去魔劫。”   初一听闻,将信将疑。   汤沐冉见状,顿了顿,蹙眉低喃道:“况且,非焉嘱咐我护你……”   “也是。”初一一听汤沐冉口中念出凌非焉的名字就不自在,赶忙打断道:“你我本来素不相识,你也……没必要害我。是我多心了,少祭师莫怪。”   口上虽然这样说,但初一心中依然忐忑,明明凌非焉都能放心的将自己托付给汤沐冉,为什么自己却始终对汤沐冉放不下戒备。尤其这幻境所见,也着实让她乱了心绪。   先前在天御宗的夜梦,初一只当是自己得了叶小舟的歌风扇,才能在机缘巧合之下窥探叶小舟的过往旧事。而现在汤沐冉却以心照幻境坐实她便是叶小舟的转世,自身所带魔劫竟是叶小舟对天御大神的爱意执念。就算汤沐冉说要帮她清心净魔,可她自己的感情尚且无处安放,又该怎么去化解这一段亘古遗憾的千年残情呢。   正迟疑,汤沐冉的虚像又开口道:“眼下时间紧迫,你且静下心来,在心照幻境寻找天御大神落入凡间后的历劫之处。我已在书房的偏厅设下了结界,寻常人纵然进了房间也不能看见你的身形,我也会伴在你的身边以应不测。”   “多谢少祭师相助。”初一拱手行礼,转念一想,忽又问道:“不知少祭师所言时间紧迫又是为何?”   汤沐冉一怔,未料初一竟是如此敏锐,不过随口一言就让她察觉到了。但她自是不能与初一实话实说,便淡然笑道:“心照幻境极耗心神,说时间紧迫便是怕你在里面耽搁久了心神溃散。”   初一眉头一皱,试探道:“那会怎样?”   汤沐冉道:“轻则魂游太虚长眠不醒,重则神形俱损就此寂灭。”   初一苦笑道:“死了?那岂不如少祭师方才说的,又把魔劫带到下一世去了。”   “不。”汤沐冉的声音忽然冰冷起来,一字一句与初一道:“心照幻境宛如前生,神形寂灭在其中别说没有来世,便是此间的你也会与叶小舟最后的下场一样,凭空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一样。”   “什么?!”初一闻言,阵阵恐慌。便是此刻昏躺在偏厅青榻上她的身体,额角也滑落了一颗冷汗。   这次奈罗之行,诸多似真似假匪夷所思的讯息不断纷至沓来,一次又一次冲击着初一的神经。从跳下马来走进汤氏府邸,到被告知王家身份,继而游离前生,直到命悬一线直面生死,前前后后尚且不过两时辰。   与其说初一害怕,倒不如说她后悔了。什么前世,什么魔劫,如果是为凌非焉飞身赴死,她可能不会皱皱眉头。可要是为了破除叶小舟留下的残情魔劫,就要面临形神寂灭再见不到凌非焉的结果,初一宁愿带着这个魔劫苟且活着。   汤沐冉仿佛看透了初一的心思,不轻不重的向初一道:“说也奇怪,如此凶险之举,非焉却只在信中提起你除了魔劫后的去留,全然不担心你会寂灭在心照幻境中,好像笃定了你一定能成功摆脱魔劫似的。”   初一目光一动,眷恋道:“非焉她真这样说……?”   “是。”汤沐冉微笑点头,温柔得令人不安。   带着魔劫苟且存活,不过是悔意上头一时的任性想法罢了。其实初一心中也十分清楚,体内魔劫日渐汹涌,若是有朝一日控制不得,真的堕入魔道,又哪里还有立场再与凌非焉相随相伴。或许凌非焉也是想到以后长远,才让她来到汤家寻求解脱。   可是……   非焉那份信任,真的是信任自己么?又或者,其实非焉信任的人是汤沐冉吧。非焉深深笃定的是道法高深的汤沐冉必可救她于将死挽她于水火。   “姐,阿姐!”年轻女子一阵风似得跑过院落,无意间听来的消息让这久未与朋友相见的人实在开心。   “沐笙。”素衣女子从桌案间抬起头,眉间带着宠爱的笑意,若无其事将那封读过数次的信笺又放归木盒之内。   “阿姐!”汤沐笙顾不上向汤沐冉施礼,凑上前去兴奋询问道:“听说天御宗来人了,真的是非一师姐吗?她在哪?我好久不见她了!”   汤沐冉轻柔道:“沐笙怎知是天御宗非一凌尊来了?”   汤沐笙闻言瞪大了眼睛,惊叹道:“什么!我这才回来多久啊,非一师姐已经当上凌尊首徒了?!”转而想到凌非墨到底还是没抵过业火英年早逝,神情瞬间暗淡许多。   汤沐冉淡淡看着汤沐笙,轻扬嘴角道:“看你急切的样子,想来与她颇为熟识。”   “嗯,非一师姐是我在天御宗最好的朋友。”汤沐笙想了想,回忆道:“第一日到天御宗我便与非一师姐相识了。说来也怪,不过是第一见面,我就觉得她十分亲切,好像不知什么时候也不知在哪与她见过一样。”   汤沐冉微笑道:“我也有同感。”   汤沐笙惊讶道:“姐姐也觉得非一姐姐面熟?”   汤沐冉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将书房窗户推开眺向远方,像是在想着什么故人,又像是在暗暗提示,与汤沐笙轻声道:“你与肖艆公主年纪相仿,自幼熟识,此去西岭三四年,公主时长念起。那日婚礼匆匆相见未能尽言,今日公主传信过来,邀你到公主府上小聚片刻。”   “公主?”汤沐笙恍然大悟道:“对啊,非一姐姐的眉眼与肖艆公主好像啊!”   汤沐冉却是眯起眼睛,轻声道:“依我看,与王妃更似几分。”   “王妃娘娘鲜少露面,我不像阿姐有少祭师之职,偶尔还能见上一见,都快不记得王妃长什么样子了。”汤沐笙咯咯笑着,忽又想起什么,追问道:“说了这么半天,非一师姐在哪?”   汤沐冉向汤沐笙宠溺道:“小调皮,真当那凌非一是来奈罗游玩的?她有要事在身,已经去拜谒大祭师了。你且先去公主府赴约,莫让公主久候。待晚间归来,便可与你的非一师姐叙旧了呢。”   汤沐笙闻言,弯起眉毛愉快笑着,辞别汤沐冉喜滋滋出门去了。而汤沐冉目送汤沐笙离去的目光中却是淡淡染上一层歉意。   ※※※※※※※※※※※※※※※※※※※※   我隔日……啪啪啪!   (捂着被打肿的脸狼狈跑远。)   隆重感谢:   ==================   夏夏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8-09 08:35:13   钢索M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8-09 08:36:21   fghj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8-09 18:11:29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8-08-09 18:29:24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8-09 18:40:17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8-09 18:41:05   recode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8-24 00:16:21   ==================   读者“谢主隆恩”,灌溉营养液 50 2018-08-24 12:46:47   读者“夏夏”,灌溉营养液 20 2018-08-23 23:01:05   读者“阿諾”,灌溉营养液 17 2018-08-19 20:21:23   读者“老咸鱼”,灌溉营养液 20 2018-08-14 17:25:54   读者“阿諾”,灌溉营养液 10 2018-08-12 23:55:27   读者“一世无忧”,灌溉营养液 5 2018-08-12 00:24:25   ==================   感谢各位读者大老爷~~么么哒~~谢谢你们~ 第237章 【东海定情】237   待汤沐笙走得不见踪影, 汤沐冉小心闭合书斋房门,来到内厅。但见初一平卧塌上,眉头略蹙,闭合的双眼时而可见眼球在微微转动。样子就像是在梦中着了魇,想睡不得, 想醒也不得。   汤沐冉仔细端详着初一, 越看越与王妃相似。只是王妃面上常带愁容, 与这来时意气风发的道师完全不同。难怪她总觉得王妃沈珊珊对肖艆公主极尽宠溺,却又常在不经意间望着公主露出怅然若失的神情,想来眼前这年轻的女子便是王妃深埋的缘愁所在了。   便是整个奈罗国,整个肖氏,整个汤家都装作这个背负着魔劫的孩子早已不复存在。但沈珊珊是她的母亲,对于这个夭折在茫茫沧海中的女儿, 她一刻也未曾停止过哀思。   可是, 能怎么办呢。若不是在幻境中看得真切,她也不会相信这样一个仙家名门的弟子上一世竟是乱过九霄天殿的群魔之首。若不是前世的过错, 又怎会注定了此生的悲剧。   想到这里,汤沐冉忽然心头一震。她好像骤然明白了凌非焉恳求她务必助初一开解魔劫的用心。   “原来你也是悟了前世因果, 倒是我被心结所扰狭隘了。”汤沐冉勾起嘴角, 不动声色的叹了口气, 将目光由初一身上移向书房墙壁挂着的画轴,缓缓踱步在那白衣背影前站定, 心中多年未曾开解的谜局又深沉了许多。   汤沐冉想不通, 她的心照幻境见过世人前后千年无数张面孔。便是初一这魔君转世的命环也逃不过她的洞悉, 为何独独看不进那人前尘里的一丝一毫呢。   “非是九天,焉何不见……”汤沐冉轻声呢喃着,映着白衣身影的目光柔和得如同春水一般。   她少有的忘了情绪忘了压抑,情不自禁伸出手来想要去触碰那画中人的如黛青丝。却在最后的咫尺间忽然想到了什么,就像即将要碰触的是绝不可及的禁忌一样,汤沐冉的手指终于还是怔怔悬在了半空,思绪也远向了多年前紫麓山上与那人初见的凉爽秋天。   “少祭师大人!”门外,小鬟略显急切的呼声惊醒了片刻出神的汤沐冉。   汤沐冉很快恢复了理智,震惊道:“这么快?是大祭师回来了?!”   话音尚还未落,加了禁咒的书房门依然被人由外向内轰然推开。汤沐冉一见那急匆匆踏进屋子里的中年男人,心中就不由得腾起阵阵烦乱。她可以淡看天下万事,漠然一切纷繁,却唯独不能对这个男人保持平静。   “你们都退下。”男子挥了挥手,屏退自己的随从和给汤沐冉报信的小鬟,只留汤沐冉与他两人留在房中。   只见那中年男人黑发长须,目光如炬。深深刻在脸颊上的法令纹让他看起来极为严肃刻板又凛然而不可冒犯。他身上穿着件宽大的祭师法袍,法袍上布满五彩丝线绣出的奇异符号。更令人瞩目的是他手中那柄名唤“魔螺飞鸟”的沉香望海杖,硕大的深海夜明珠嵌在蔚蓝海螺中幽幽散着淡黄色的微光,五色神石与飞鸟长羽缤纷辉映,一看便是件神秘莫测的上古法器。上好落水沉香打制的杖身历经数代大祭师的把持已经变得十分光滑。   这法杖是奈罗汤氏最高的荣耀,可汤沐冉却不喜欢魔螺飞鸟。一想到将来的某天自己终将要持起这柄法杖,穿上那负重千钧的祭师法袍,她的心便悲伤得几近苍白。   在汤沐冉心中,夜明珠再贵重却不如永藏深山安宁,碧海魔螺再稀有亦不如常游深海畅快,飞鸟彩翎再锦绣也不如插在鸟儿身上随它远走高飞来得自在。她汤沐冉又何尝不是如此,纵然再有稀世神力通天道法,也宁愿自己只是个潇洒自由的女子。   而那中年男子最讨厌的,便是汤沐冉明知自己集众望期许于一身却总是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神情。他先是环顾了一下书房,随后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汤沐冉,不悦问道:“光天化日下总在书房门上做禁咒,你在防些什么,可是防着老夫么?”   汤沐冉眉头一沉,谨慎却又弦外有音的反问道:“我还有什么可防着大祭师大人的。”   汤沐冉一口一个大祭师,毕恭毕敬的叫着大人,语气着实让身居位奈罗国大祭师高位的汤铭很不舒服。他也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和汤沐冉之间便生起了一层难以消除的隔阂。不是常常被他训斥的汤显、汤赫或者汤沐笙。是汤沐冉,是那个曾经天赋异禀又顺从听话,最让他引以为傲的女儿汤沐冉。   汤铭紧皱着眉头,习惯性的将魔螺飞鸟紧紧握着,将汤沐冉目光中混杂着抗争与妥协的矛盾看得一清二楚。这几年他们父女间的明里争吵、暗中较量似乎都是以他取胜告终。但他清楚的很,只要汤沐冉眼神里还有不甘,她便是从未打心底里对他认同。汤沐冉的遵从不过是屈服,她的淡然也不过是曾经的炽热追求在面对将死之哀。   汤铭不希望这样,他何尝不愿最优秀的女儿拥有最快乐的人生。可惜,错就错在汤沐冉生在了奈罗汤家。幸运又是不幸,四个孩子里仅有她一人觉醒了先察之力。所以,汤沐冉的身上不仅承载着奈罗国从王室到百姓的厚望,更背负着汤氏一族的荣辱兴衰。汤铭只能这么做,哪怕女儿怨他恨他,也只能这么无情的逼迫她。为国也好为家也罢,唯独没有为汤沐冉和他自己。   “不是防我?那老夫授与你的咒术便是这样无端随意用的?”汤铭又扫视了一周书房,忽向偏厅望去,捻着胡须问道:“下人来潮生宫禀报,说西岭来了个女道师求见。老夫算着该是渔歌安魂锁的主子到了。可老夫急急赶回府上,不见贵客在正厅等候,听说进了你的书房喝茶,不知她人现在何处啊?”   “她……”汤沐冉顿了顿,心中十分为难。她早就知道汤铭叮嘱家丁在肖歬公主抵达汤府后便第一时间便去潮生宫禀报,也知道汤铭得知消息后将会怎么处理这位魔君转世的公主。但她却没想到这道师来时竟带着一封凌非焉的亲笔信,更没想到凌非焉会在信中向她有所请求。   这份托付和信任正是汤沐冉无论如何也不能拒绝的诱惑,所以她才会急切的想赶在汤铭得到消息之前将初一投进心照幻境中。刚入门时几番试探初一的道法身手压迫初一的心理感受,无非是想看看这位肖歬公主到底有没有些真本事,能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便去承受心照幻境凶险。可惜又没有太多时间去解释,情急之下才使出了极为冒犯的杀招。   但是汤铭说得很对,她的咒术再高也都是汤铭亲手教的。虽然这些年汤沐冉的咒术愈加精深,造诣早已在汤铭之上。可是只要施咒必会留下痕迹,她瞒得过别人却始终难逃汤铭的法眼。   于是汤沐冉故作轻松,含糊言道:“说来也巧,沐笙在西岭修习时与那女道师颇有交情。听闻故人来访,大祭师又不在府上,沐笙……便与故人相约观海叙旧去了。”   “呵,少跟老夫玩文字游戏。”汤铭眉毛一挑,冷哼道:“你妹妹是去跟故人叙旧没错,不过那故人不是西岭的故人,而是肖艆公主。至于你那空无一人的偏厅床上,老夫若是打一杖下去,怕是另外一位故人便要殒命在结界中了吧?”   汤沐冉闻言,心知再难掩饰,低声道:“大祭师既已看破,我也不再隐瞒。天御宗的凌非一道师,或者说是奈罗国的肖歬公主的确正在偏厅结界之中。我已施术助她进入心照幻境,至于她能不能在幻境中觅得前尘魔劫今世所在,便要看她的造化了。”   汤铭听了,嘴角微微一扬,似笑非笑道:“汤沐冉,你素来自命清高,自诩不凡,与老夫明谋暗取时从不屑使用任何下作伎俩,唯一一次蹩脚的谎言便是昔日护着天御宗那女道师。老夫倒是好奇,你与肖歬公主素未蒙面,今天怎的为她又再破了例?”   汤沐冉像是被汤铭说中了心事,不愿继续这话题。沉默片刻只与汤铭道:“心照幻境之法我是师承于大祭师,但论纯熟运用自觉更胜大祭师一筹。肖歬公主回归东海本就是为消除魔劫而来,大祭师不在府上,我已先行接手,就不劳烦大祭师操心了。大祭师公事繁忙,还是请回潮生宫吧。”   “放肆!”汤铭听了汤沐冉的一席话,懒得再与汤沐冉周旋,怒气冲冲道:“肖歬公主是魔君转世,她的魔劫是跟天御大神结下的!她还是个六岁小童时,老夫就未能成功解了她的魔劫,还险些折了自己的性命!你!你哪来的自信敢解她的魔劫?!你就不怕……”   汤铭正说着,偏厅的结界忽然泛起一阵震动。前尘凶险,灵魂脆弱,心照幻境中的人越是想要挣脱梦魇,铸阵人便越难维持幻境。现下这程度的动荡对于汤沐冉来说不算大事,但她深记得凌非焉信中的寥寥字句,依然未有丝毫怠慢,即刻凝神贯注提起些真气去稳定结界。   汤铭看着汤沐冉手燃起的纯正金色真气,不由得摇头叹息。回想自己年少觉醒先察之力,苦心修炼到不惑之年,真气还不过是略微泛着金光的淡黄色,与长女汤沐冉相差实在甚远,至于父辈祖辈更是比自己还不及。   而此刻专心维系着心照幻境结界的汤沐冉没有留意到汤铭眼中流露出的自豪和失望。就这样,汤铭越是觉得汤沐冉优异非凡,就愈加固执的认定自己为汤沐冉做出的决定是正确的。哪怕现在他们父女之间的情谊因此有了裂痕,但总有一天,汤沐冉回望当初一定会理解他的苦心。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女儿与他越走越远?   趁着汤沐冉稳定心照幻境的功夫,汤铭再次细细观察这间许久以来都不曾走进的熟悉又陌生的书房。   汤沐冉幼年时,他还常常来此陪伴汤沐冉读书,教习汤沐冉咒法,给她讲他所知晓的岁月轮回中的点滴趣事。可不知从哪天起,当他从潮生宫返回府上再想来看看掌灯夜读的汤沐冉时,却发现汤沐冉已在书房门上布下了“闲人免进”的禁咒。   这禁咒汤铭虽然轻松便能解开,但他却从来没有去解过。因为他知道,汤沐冉的心思根本不是想用这一解便破的禁咒将他阻在门外,而这是在向自己宣告。宣告她的独立,也宣告了他的不受欢迎。今天,倒是门上有了禁咒后他第一次强行闯进书房来。   女儿房间里的陈设与早些年并无二致,就连幼时喜爱的那块莲花砚台也还是老样子老位置摆在案头上。汤铭的心狠狠沉了一下,这方砚是他送给汤沐冉的开蒙礼,如今女儿与他有了这般隔阂也并未将之遗弃,足见汤沐冉那云淡风轻的外表下定是深藏着一颗深念旧情的心。   可,一块旧砚尚且如此,何况是一个人。   汤铭回过身,便赫然看见原本挂在墙壁上他亲笔写下的“潮生”二字不知何时被替换成了一幅画卷。无需细看,从这细腻的笔触便可断定此画正是汤沐冉亲笔绘成。   画中人的装束汤铭也是认得,少时在天御宗的道友明崖、明陆跻身首徒之位时,着的便是这身袍冠。但见画中女子亦是天御宗首徒模样。其背影孤寂,身形清傲,周身青雾缭绕,月辉映衬,宛如流连云水之间,又似神游太虚之境。寻常人见了,只道满卷尽是道骨仙风。阅得深了,却读出一阵透骨的思慕衷情。   “非是九天,焉何不见。非,焉……”在画卷最不起眼的地方,淡淡隐含着八个娟秀小字。汤铭眉头紧锁,读了一读即刻看出端倪,顿时怒火中烧。   是了,就是这个名字!如果一定要为他们父女失和的不幸找个端源,那大概就是因为这个让汤沐冉不惜说谎,不惜忤逆自己也要维护的女道师!对,就是那个时候!汤沐冉就是从天御宗修习归来之后才开始在房门上加起禁咒来!   懊恼与震怒一并袭向脑海。汤铭一生雷厉风行,行事从不后悔。唯一让他悔不当初的便是那年亲自送汤沐冉去天御宗修习的决定。以汤沐冉的天资即使不学道法,也依然会成为前后五百年无出其右、注定名留青史的奈罗大祭师。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给了她与那叫凌非焉的女道师相识的机遇。或者,两人若仅是相识也就罢了,可这不争气的女儿竟然,竟还……!!!   所以,这画中画的什么人,那几行小字写的什么意,别人不懂,汤铭一看便知。他愤怒的抬起手,一股冲动便想将那画卷狠狠撕下,掼在地上踩个污烂。   是啊,一去西岭春秋五载,汤沐冉是学了不少道法回来,却将懵懂初绽的心绪永远落在了紫麓山颠,再不曾归来。   “大祭师大人。”汤沐冉淡然唤了一声。   一道不轻不重的力量在汤铭夺到画轴前握住了他的手腕。汤铭将视线由画上转向汤沐冉,愈加愤怒。又是这样,又是这不温不火的态度,不屈服顺从也不再激烈对峙。自从向汤铭清晰表明了自己属意何人,又接受了汤铭强加而来的婚事,汤沐冉便不再抗争。她只是默默无声的用伤害自己和抑郁难欢来折磨汤铭的“好意”。   你说这一切安排都是为了我好,可惜我并不觉得快乐幸福。   汤铭深深记得大婚那日,汤沐冉朱红双唇间一字一句吐出的决别。她是在向活着的自己告别,也是在向死去的心告别。汤沐冉那时静如止水的目光与现在冷淡望看自己的眼神何其相似。   汤铭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将高举的手臂颓然落下。今天不是来与汤沐冉惹气的,他转身走向书房的偏厅,正在看似空空如也的床上游离心照幻境的女道师才是他今日闯进汤沐冉书房里的目的。   汤铭斜斜扯起嘴角,复仇的快意混合着压抑的怒火疯狂席卷脑海。   为什么总是天御宗的女道师让他汤氏陷入难为之境?   这一定是沧海天意,终于让这前世重创汤氏仙元根基的魔头落在了汤氏后人的手里!   ※※※※※※※※※※※※※※※※※※※※   多余的话就不说了   (其实是没脸说QAQ)   隆重感谢:   ====================   夏夏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8-24 19:07:50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8-08-25 00:10:25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8-25 00:12:14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8-25 00:13:14   钢索M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8-25 00:37:00   小慕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8-25 09:04:35   阿諾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9-05 02:29:59   阿諾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9-09 03:18:53   ====================   读者“Z”,灌溉营养液 +3 2018-09-09 19:31:07   读者“谢主隆恩”,灌溉营养液 +10 2018-09-08 00:44:05   读者“页面找不到”,灌溉营养液 +4 2018-08-31 22:42:01   读者“金雕大王”,灌溉营养液 +10 2018-08-31 21:10:30   读者“”,灌溉营养液 +1 2018-08-29 18:26:08   读者“recode”,灌溉营养液 +5 2018-08-28 18:29:29   读者“凛”,灌溉营养液 +40 2018-08-26 12:44:58   读者“十里平湖那只鹅”,灌溉营养液 +10 2018-08-24 17:19:31   读者“二百五不找”,灌溉营养液 +50 2018-08-24 17:15:00   ====================   谢谢大家~~~ 第238章 【东海定情】238   汤沐冉察觉到汤铭身上散发出的杀意, 抢先一步拦在汤铭面前,与汤铭道:“肖歬公主如今已是天御宗的凌尊首徒,自是心性纯正意志坚定之人,所以虽有魔劫在身却并没有即刻迸发的迹象。如果她能在心照幻境中寻到魔劫所在,再由我助她加以镇克, 也不是没有回旋的余地。大祭师何必一定要抹去她的生机, 置她于死地?”   “你来帮她镇克回旋?”汤沐冉又一次的忤逆之举既在汤铭意料之外也在预料之中。他强压着怒火与汤沐冉道:“我再说一次!肖歬公主是魔君转世, 从出生的一刻就带着注定成魔的先兆!没有人也没有办法救得了她!你这个危险的念头不仅会让汤氏先祖九泉寒骨,更会将天下苍生置于万劫不复!”   汤铭说的道理汤沐冉如何不懂。可桌案上的小盒中,那一纸薄薄信笺上的托付,有时候就会突然占据全部理智,变得比万钧还重。   “倘若……我一定要救呢?”汤沐冉语气清淡却十分坚定,手上微微泛起金色, 仿佛已经做好了与汤铭硬碰硬的决定。   汤铭不由一怔, 握紧了魔螺飞鸟,也停下了脚步。他没想到自己的女儿竟会为了这个女道师与自己兵戈相向, 况且这女道师还是千年前间接毁损了汤氏一族的魔君叶小舟转世。   汤铭用深深的呼吸来平复情绪,他猛的意识到汤沐冉如此这般维护与她从未蒙面也素无来往的肖歬公主一定别有原因。这世上能让心如死灰的汤沐冉忽然又有了抗争意识的人, 不也同肖歬公主一样, 是天御宗的道师么?难道, 肖歬公主的事,那凌非焉也参与其中了?   “冉儿……”想到这, 汤铭紧锁眉头, 犹豫了一下, 终于还是用许久都没有再叫的昵称唤出口。   汤沐冉没有应下,但汤铭却看到汤沐冉目光中的轻微晃动。于是他语重心长的向汤沐冉诉说道:“你可还记得昔日我们父女和乐融融的怡然时光。我汤铭一生以你为傲,你受委屈过得痛苦为父心中何尝不是心如刀割。如果再有别的选择,你那两个弟弟汤显汤赫,或者是笙儿,哪怕再有一个孩子觉醒了先察之力,为父也不会强迫你继承大祭师之职,更不会逼你……逼你……”   汤沐冉知道汤铭欲说还休讲不出口的是什么。她苦笑着摇头,冷冷的反问道:“可你还是逼我嫁人,结婚生子。如果一个孩子不能觉醒先察之力,还要再生第二个,第三个,直到有人来继承汤家的血脉。想想真是可笑,人人都说我汤沐冉是天之骄子,谪落凡尘的仙人。可这就是我汤沐冉活在世界上的意义?这就是大祭师你所谓的见不得我委屈痛苦?这种一意孤行用女儿的人生来兑换亲族延续的牺牲就是你为人父亲的心如刀割?!”   “对!!!”汤铭大喝一声,只觉心中苦闷无处宣泄述说。如果汤沐冉不是对那凌非焉动了不该有的心念,结婚生子这样顺其自然的事情又怎会成为他们父女失和的导火suo。汤铭甚至不知在寻常人家看来那么容易的事情为何在他汤家就变成了一场虚幻的泡影。但是他依然认定自己的决定没有错,这种不该产生的感情就不应该有任何结果。   面对汤沐冉的质问和怨念凝视,汤铭只软下一刻的心又坚硬起来。他用魔螺飞鸟指着空空如也的偏厅小床,恨恨道:“我汤氏一族乃是仙帝后裔,半神血脉!可你知不知道曾经汤氏仙祖历代子孙,只要降生人世便是人人皆有先察之力。为什么汤氏后人要靠机缘和命来运觉醒先察之力?对,就是因为她!就是拜她所赐!当年叶小舟在东海岸边重伤了天斗仙君,我汤氏先祖以仙元之血为天斗仙君疗伤续命,又将鲜血和神元融入赤金之中助天斗仙君重铸神戟,这才重创了半神血脉,使得我族仙元微弱,再出生的大部分婴孩都没有了天赐神力!否则,我汤氏一族又怎会需要用多生多养来维系兴衰不定的族群命运!!”   汤铭的一席话让汤沐冉陷入了沉默,她转过头去,也看着空空的床榻,只觉得虽有百般复杂滋味涌上心头,自己的心却也像那床榻一样空寂荒凉。   汤铭见汤沐冉有所动摇,转念又道:“如果不是叶小舟毁了汤家的根基,传承先察之力的使命又怎会只落在你的身上。如果不是只有你能才延续汤家的先察之力,为父怎会逼你成婚。如果你无需成婚,为父又怎会不允你常驻西岭修仙问道。所以你到底清不清楚,你现在不惜与为父作对全力维护的人,正是你一切不幸的罪魁祸首,万恶的源头!”   汤沐冉继续沉默着,她知道若是真的争斗起来,汤铭绝不是她的对手,所以汤铭不过是想用言语来说动她。不允常驻西岭,被迫与人成婚,自己的人生之所以走向了这样的结局,除了汤铭的逼迫,更大的原因不正是因为自己最后选择了屈从么。这才是她痛苦的源头,汤沐冉发现自己一直怨着恨着的或许不是汤铭的强迫,而是自己从未真正的去抗争。   “一个从未相识的人怎会成为我所有不幸的源头。”汤沐冉轻声笑了笑,抬起眼眸,缓缓与汤铭道:“我已对自己的本心失了约,再不会对她失信了。”   “她?”汤铭敏锐发现汤沐冉目光中一瞬间亮起又黯淡下去的光华,带着些气恼怒喝道:“果然又是凌非焉!老夫就知道那没有命环不知所出的妖女不是盏省油的灯!”   “不要这样说非焉……不要说她……是我的错,是我……”汤沐冉有些失控的呢喃着,脸上露出了既心痛又悲切的神色。因为自己的私心,因为自己的钟爱,却让心中那一缕最不染尘的高洁纯在被汤铭无情诋毁。汤沐冉曾经所有的淡然与骄傲都因这无望而又难言的爱念化作了尘埃,如今她早已深沉封印起的心海已经脆弱得再容不得任何摧残。   “好,为父不说她。”所以说,知女莫过父。汤铭总是知道怎样能抓住汤沐冉的软肋一击即中。想让她愤怒,让她疯狂,甚至把她摧毁,便只需提起那个人来。尽管凌非焉三个字跟叶小舟一样也是汤铭的憎恶,但他却十分乐意用凌非焉的名字来制衡咒术造诣远在自己之上的汤沐冉。   趁着汤沐冉恍然失神,汤铭抬起袍袖掩在口边,暗暗催动真气,口中默念了一套复杂的咒语,然后用力咬破虎口。刹那间,只见魔螺飞鸟法杖上的光滑杖身忽然闪亮起来,鲜红血色混着暗金的纹理一圈圈盘扎着向上升起。飞鸟长羽也悬浮起来,伴随着幽幽闪烁光芒的五色神石怒气腾腾向四周伸张。那颗蔚蓝魔螺中衔着的夜明珠不再是皓月之色,而是发散着赤红金黄的光辉。   “大祭师你!”汤沐冉忽然发现自己的行动受到了限制,就像有一双无形的巨手将她牢牢握在其中。莫说身体动弹不得,就连紧急调动真气也变得十分艰难。   “这是我与魔螺飞鸟血魂共映施下的魔螺禁咒,不过以你的咒术造诣很快就能解开了吧。”汤铭面露难色,言语中颇有些苍凉的意味。他曾用这道禁咒囚限过许多邪魔,却没想今天竟将这道终极禁咒之术用在了自己的女儿身上。可如果不全力使出雷霆手段,他又怎么能从汤沐冉眼皮底下打破结界,再从她手中夺走神游在心照幻境中的人呢。   眼看汤沐冉已合上双眼尝试破咒,汤铭赶快将书房偏厅的结界破了。待到安躺在床上的女道师嫌显了身形,她便小心翼翼的将心照幻境接驳过来,以防初一半途苏醒。   “进来吧!”稍稍稳定了局势,汤铭向门外大声招呼,便有两个年轻的男子走进屋来。   两人一进书房先是看见了合目立在原地的汤沐冉,不由得面面相觑。其中年幼些的先回了神,向汤铭道:“父亲,沐冉阿姐这是怎么了?”   汤铭挥挥手,略显焦急道:“不要问些没用的闲话,速与你兄长一起将这女子抬到车上,送到潮生宫去。”   汤显正纳闷汤沐冉为何屹立无声,仿佛根本不知周围发生了什么。若不是她还有均匀的呼吸吐纳,简直与一尊雕像没有两样。听到汤铭吩咐,他又注意到汤铭鲜血淋漓的右手,立刻关切道:“父亲,你受伤了?姐姐怎么了?这女人是谁啊?这,这里到底怎么了?”   汤铭顾不得与这两个不争气的儿子解释,汤沐冉努力破咒的强大气息一浪又一浪的不断从碧蓝魔螺中传递到杖身,又侵袭到他依然溢着血液的手上。想来汤沐冉解开这魔螺禁咒的时间远比他预想的要快。   汤铭一边巩固着魔螺禁咒,一边几近恼怒的大声喝道:“快按我吩咐的去办!以后再给你们解释!”   “是!”汤显和汤赫不敢违逆汤铭的命令,马上走到床边将那好像陷入熟睡中的女子抬了出去。   心照幻境之术,入梦者务必要与施术者保持勾连。汤铭不敢离初一太远,紧随两个儿子走出书房。可刚走出几步,他又转回身来,向依然沉默闭着双眼的汤沐冉低声告别道:“涤玄真境隐匿于沧海碧涛之间,虚无缥缈,无踪无迹。你寻不到,也不必来寻。只待为父归来之日便是尘埃落定之时。至于你,时刻都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和肩上的责任。等你破开魔螺禁咒,便速速换去这一身不伦不类的大炎服饰,安安分分做好你的奈罗国少祭师。至于其他的事……你……好自为之吧。”   所谓其他的事,汤铭侧目再看了看墙上那副来不及撕毁的挂画,阴沉着脸色退出了汤沐冉的书房。当他亲手关闭房门,又在门上重新铸上一道新的禁咒时,那一瞬间,汤铭知道,他终将要与汤沐冉越走越远。   ※※※※※※※※※※※※※※※※※※※※   隆重感谢:   =================   钢索M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9-10 22:33:39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9-10 23:44:57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9-10 23:46:51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9-10 23:47:28   =================   谢谢大家~ 第239章 【东海定情】239   汤沐笙那日从肖艆公主府上做客归来就没看见初一。再想去寻姐姐汤沐冉问问初一去处, 却发现汤沐冉也不在府中了。奇怪的是,汤府上下家丁皆对天御宗来的女道师闭口不言,仿佛这个人从没进过汤府的门一样。   汤沐笙琢磨着,家仆这样统一口径,必是父亲亲自下的禁口命令, 从下人身上定是问不出一二。也不知非一师姐这次来东海奈罗所为何事, 竟然要这般保密。   耐着性子又等了两日, 汤府上的一切事宜都如常照旧的进行着。唯独不见汤铭和汤沐冉再回到家中。汤沐冉实在忍不住焦虑,心道,问不出非一师姐的所在,我还问不得亲姐姐的去向了?   于是汤沐笙跑到汤府门口,扯住个门房小厮,严肃道:“我问你, 阿姐这几日可曾回来过?”   蓝衣小厮见是汤沐笙, 紧忙应道:“回二小姐,少祭师大人几日前离开府上便未曾归来。”   “真的一次没回来?”汤沐笙皱着眉, 嘀咕道:“这都两三天了,会去哪呢。”   小厮听闻, 狡黠一笑, 小声向汤沐笙提醒道:“二小姐您忘啦?少祭师大人新婚燕尔, 说不定这些天回了姑爷府上……”   “姐,姐夫?”一时间汤沐笙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脸上陡然绯红。   正此间, 一眉目清朗的年轻公子策马而来。利落的飞身下马后便假意用马鞭向那蓝衣小厮一挥, 怒嗔道:“你这口无遮拦的小家奴,下次再敢对少祭师不敬,还与笙妹说这样的龌龊话,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蓝衣小厮接住马鞭,惶恐道:“二少爷恕罪,小的知错了。”   “我还要出去,马儿不必牵去马厩,就在这儿等着吧。”那公子本就是警告一番,也不想再多追究,将缰绳交给小厮后笑眯眯的向汤沐笙道:“笙妹你别听下人乱嚼口舌。最近父亲大人耽于要务,阿姐连着几日都在潮生宫代行其职,实在忙得抽不出身。”   “要务?”汤沐笙眯起眼睛,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汤赫。二哥若说别的衙门口公务繁忙,她又不懂政事八成就信了。可潮生宫是个观星望海测运的清闲地儿,哪有什么活计会让大祭师和少祭师两个人都忙得家也回不上啊。   “呃……嗯……”汤赫一时失言,才发现出门历练数年后的汤沐笙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一哄就上当的小女孩了。他想解释解释,又怕越描越黑,这一迟疑,汤沐笙反而更加怀疑了。   “二哥。”汤沐笙严肃起来。   “嗯?啊?怎么?”汤赫尴尬的笑笑,心虚至极。   “二哥,父亲和阿姐在潮生宫忙什么?”汤沐笙眉毛一耸,故意学着汤沐冉幼时“教训”汤显汤赫时的眼神,近前一步抓住汤赫的手臂,逼问道:“是不是在跟天御宗来的非一凌尊谋划什么惊天大事?”   “什,什么天御宗凌尊,没有的。”汤赫被那于汤沐冉足有六分相似的眼神吓得心有余悸,连忙摆手道:“大哥让我回来取东西,我还要马上赶回去。不,不陪你闹了。”   汤沐笙闻言,嘴角一弯,即刻道:“那你还不快去拿,我要跟你一块儿去潮生宫。”   “不行!”汤赫想都不想的立刻拒绝了汤沐笙,但一见汤沐笙那夹杂着微怒的委屈神情,又软了口气,无奈道:“这次父亲真的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你呀,就老老实实的在府里呆着,千万……千万别跟去添乱了。”   汤沐笙见汤赫说这话时神情着实为难,又道姐姐汤沐冉早与父亲关系疏远,加之两人都已数日未归,心下不由重重一沉。不知汤赫口中的大事是不是父亲与姐姐闹翻了,或者是否与多日未见人人闭口不提的初一有所相关。   虽然只是完全没来由的胡乱猜想,汤沐笙还是隐隐觉得事情好像没有那么简单了。于是她转了转眼睛,露出毫不在乎的模样,与汤赫道:“哼!不去就不去,谁稀罕去潮生宫那么闷的地方!”   汤赫见汤沐笙终于肯改口,松了口气,笑眯眯道:“这就对了嘛,过几天你就要回紫麓山去了,还不趁机多游玩游玩,莫要管潮生宫的事啦。等笙妹出发的时候,二哥亲自去送你。阿姐应该……也会来的。”   “嗯,好。”汤沐笙轻声应着,走回汤府门中。   等到汤赫急匆匆向汤铭的书房奔去,汤沐笙便又闪身出来,快步来到汤府门口,向那牵着马匹等候的小厮吩咐道:“我还有话要跟二哥讲,你去做你的事儿,马儿我帮他牵着。”   “这……”小厮刚被汤赫训斥,也听到了方才汤沐笙和汤赫的对话,有些迟疑。   汤沐笙不耐烦道:“这什么这。你若不听我的,小心我把你刚才的龌龊话告诉阿姐。”   小厮闻言愈加惶恐,被汤沐冉知道自己说的那番浑话可就没有汤赫这么好说话了。再说汤沐笙虽然是府上的千金二小姐,那也是使得道法驭得骏马的女中豪杰,不似别家娇滴滴的小姐碰不得马匹,让她牵牵缰绳也不能把马儿而弄丢了不是。   于是蓝衣小厮赶忙双手将缰绳递给汤沐笙,口中告饶道:“二小姐恕罪,都是小的平日口无遮拦惯了,您就当小的什么都没说,您也什么都没听见,千万别告诉少祭师大……哎?!二小姐!!!二小姐您这是去哪?!二小姐!!!!”   眼看汤沐笙接过缰绳,连马鞭都不取,便翻身上马绝尘而去,小厮这才发现自己着了汤沐笙的道儿。对啊,她可是个驭得骏马的女中豪杰啊……小厮懊恼的拍头跺脚,也只能望着汤沐笙越来越远的身影大声叹息。   潮生宫建在东海岸边最高的海岩上。平素风平浪静时,由观澜台向东海望去,目之所及尽是万里无云、碧波轻澜的开阔景色。可若到了风雨交织的时日,那便又是风卷云涌、怒涛拍岸的另一番景象了。   汤沐笙催马来到潮生宫外,只见潮生宫与往日相比没有什么不同,连值守的祭师也还是那般寥寥数人,完全没有汤赫所说的有什么大事发生的模样。汤沐笙心中犯了嘀咕,一时不知该凭着自己的身份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进去,还是应该避免打草惊蛇偷偷的溜进去。   正犹豫时,大哥汤显远远听到马蹄声,急急从潮生门中走了出来。边走边道:“怎么是沐笙来了?还骑着汤赫的马,那小子又跑去哪了?莫不是路上出了什么事?”   汤沐笙急忙迎上前,咯咯笑道:“大哥放心,二哥没事儿。是小妹过几天就要回紫麓山继续修道,左等右等也不见父亲、阿姐和大哥二哥回府来理睬我。听二哥说你们都在潮生宫,我便骑了二哥的马儿来看你们咯。”   “嗨,胡闹。”汤显随口斥了汤沐笙一句,依旧向汤沐笙身后张望,就好像汤赫能从后面忽然出现一样。也不知他让汤赫去取的东西是什么,让他这般急切期待。   汤沐笙见汤显没有阻拦她的意思,便假装无事的样子往潮生宫中走去,边走边问道:“大哥,阿姐呢?那日肖艆公主与我叙旧,说起姐姐大婚后还没跟姐姐见过面,想约姐姐……和姐夫一并到府上小聚呢,我得给阿姐传个话。”   肖艆公主与汤沐笙年纪相仿,自然熟络。但汤沐冉不同,且不说汤沐冉比肖艆年长,便是汤沐冉平素里清淡寡欢的性子便与肖艆和汤沐笙两个调皮鬼玩不到一起去。肖艆公主约汤沐冉小聚?除非是奈罗王亲自下旨把她们绑到一块儿,否则肖艆才不会自找这个没趣。   汤沐笙的小借口汤显一听便知了破绽,不屑道:“阿姐在观澜台闭关望海,你别去打扰她。”   汤沐冉也吐吐舌头,羞嗔道:“原来大哥根本没打算拦我。”   汤显道:“好端端的,我拦你做什么。再说阿姐在观澜台布下了结界,你就是去了也进不去望海阁的门。”   “是是。”汤沐笙笑着回应。心中却道,既然好端端的,阿姐为什么要在观澜台布结界。二哥煞有介事的说父亲和阿姐在潮生宫里有要事办,大哥却又故作轻松只说无事,这两相矛盾间唯一保持一致的便是两人都对非一师姐闭口不谈,想来那观澜台的结界里一定有猫腻,非一师姐说不定就在其中。   强烈的好奇心与微微的沉重感不断驱使汤沐笙产生一定要去观澜台上看个究竟的念头。好在汤显说不拦她便真的丢下她不管,趁着汤显在潮生宫门前的台阶上来回踱步等待汤赫归来的功夫,汤沐笙便轻车熟路的溜向了望海阁。   越向观澜台走,值守的祭师也越来越少,但汤沐笙却更加相信二哥汤赫的说法了。这看似平静的望海阁里莫名令人不安,仿佛空气中湿润的水汽都凝结了暗藏的杀机。待到汤沐笙来到望海阁门前,这种紧张的感觉便达到了极点。   门里便是观澜台,只要推门进去便能见到汤沐冉,或许父亲和非一师姐也在里面。汤沐笙蹑手蹑脚凑上前去,屏息静气想听听门内是否有什么声音,可除了自己紧张的心跳声,再听不到别的任何动静。明知道姐姐汤沐冉给观澜台加了结界,她还是下意识的伸手去触碰阁门。果然,手指所到之处便幽幽闪烁起金色的光芒,这便是汤沐冉布下的结界。   汤沐笙缩回手,不甘心的抱起手臂,捏着下巴。忽然间,汤沐笙想到了什么,又试探着接触阁门。果然,她发现汤沐冉的结界虽然是以奈罗的咒术构成,但却在其中混杂了几道天御宗的道术。如此一来,潮生宫上上下下只会咒术却从未修习过道术的祭师们自然是无从破解。   汤沐笙得意的笑笑,大哥这次可真是吃了“不学无术”的亏了。既然看不出阿姐结界的门道,又怎会料到她汤沐笙偏偏能窥探一二呢。   如此,汤沐笙照猫画虎的在望海阁门外为自己筑了个咒术和道术混杂的小结界将自己笼罩其中,以防两兄长追来扰了她的施法。然后又用从天御宗学来的道法之术轻扣汤沐冉结界中的道法法门。   几番小心翼翼的试探,汤沐笙终于寻到望海阁结界上的一点薄弱之处。如果就此全盘入侵,必将引起汤沐冉的注意。汤沐笙不敢造次,微微提起一丝神识,悄悄摸摸游走在结界边缘。   只要能偷偷听看到观澜台上的动静便好了,汤沐笙这样想着。   “你没有那个勇气,你也不配去爱人!你的能力远在为父之上,倘若你铁了心要为凌非焉救下这女道师的性命,那就从为父的尸体上踩过去!”   却不想结界内,汤铭对汤沐冉的训斥声吓得汤沐笙再难小心拿捏分寸。只一分心,汤沐冉的结界便在一瞬间将汤沐笙的神识牢牢锁定禁锢住了。   ※※※※※※※※※※※※※※※※※※※※   隆重感谢:   ================   朝左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9-11 21:03:52   recode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9-11 21:5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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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沐笙将信将疑的走进门内。果然, 观澜台上除了汤沐冉便再没有任何人。初一不在,就连方才争执中与汤沐冉势同水火的汤铭也不在。   那观澜台是从一道从望海阁室内向海面延伸出去的石台,边缘已是高高悬空在海面之上。观澜台的尽头置着一张雕刻繁杂花纹的石案,名唤审浪矶。   相传筑成审浪矶的石料与天御大神在东海采取的天庭筑基石乃是一脉相承,都是天生的灵慧之物。只不过天御大神采回筑基石后还会以自身仙元加以萃取,是以威力巨大。而审浪矶只得汤氏后人精心护养,虽然深具灵性,到底还是仙尘有别,能量较之筑基石尚且遥不可及。   若说此矶神奇之处,便是可与沧海碧波遥相呼应,将整个海域都投射到观海祭师的心绪中。只要观海的祭师修为够深,哪怕是万里之外的一个小小波澜,也能拨动祭师的心弦,为他带来海潮中暗藏的诸多讯息。   汤沐笙注意到审浪矶的周遭正微微泛着金色光芒,一定是姐姐汤沐冉刚以此矶寻测过遥遥沧海。想来父亲汤铭此时应该是在海上某处,方才那训斥之声便是通过审浪矶投射到了汤沐冉的心绪中。自己又刚好在用神识勾连汤沐冉的结界,便也一并将父亲与姐姐的心神交流给窃听去了。   可是,想通了这些,也依然不能解释姐姐与父亲的矛盾,还有初一的去向安危。汤沐笙只好一脸茫然的回望汤沐冉,希望汤沐冉能给她一个确切的答案。   汤沐冉读懂汤沐笙心思,平静应道:“凌非一身负魔劫,乃千年魔君转世,大祭师已将她锁进涤玄真境,再难觅其踪迹。你我在此也是徒劳,回去吧。”   “什么?非一师姐是……魔君转世?涤玄真境不是……!”汤沐笙闻听汤沐冉的解释,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回想起与初一相识相交相处的数载时光,她从未觉得初一与那些或贪婪或凶残或阴险邪恶难以自控的妖邪有一丁一点的相同,她甚至怀疑得出这样的结论是不是父亲和姐姐弄错了什么。   “我不信,非一师姐怎么会是妖邪!”汤沐笙拒绝相信汤沐冉的说辞,反驳道:“我不回去,一定是哪里弄错了!要是徒劳,阿姐为什么不走?阿姐刚才是在观澜台用审浪矶投射沧海吧?难道不是在探寻涤玄真境的位置,查找非一师姐的去向吗?”   “我是在寻。”汤沐冉微微苦笑,抬眸望向茫茫大海。不知何时开始,海上波澜已经开始变得越来越急,一波未平一波又至推打着观澜台下的海岩,彷如也敲打在她的心上。   汤沐笙紧张问道:“那阿姐寻到了么?阿姐天资非凡,审浪矶又是海天灵物,涤玄真境再无影踪,阿姐也一定能觅到些痕迹吧?”   汤沐冉淡淡皱起眉头,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寻到了又能怎样。”   汤沐笙闻听,急切道:“寻到了当然是把非一师姐救回来呀!阿姐,你还不了解父亲么?他虽然明辨是非爱憎分明,但就是太顽固了,还对身负魔劫的人一向不够宽仁。要我说,前世的事情何必强加在今人身上。非一师姐不是邪魔,数月前坎城那场道魔大战便是她力挽狂澜拯救了无数苍生性命。这样一个为了天道正义不惜舍生忘死的人,怎么会堕入魔道沦为邪佞呢?就算……就算非一师姐身负魔劫,那也只是生得不巧运气差了些。阿姐不是用心照幻境帮许多负有魔劫的人了却了前尘孽缘吗?你也帮帮非一师姐吧,千万别让父亲伤害她,夺了她的……性命。”   汤沐笙越是说着越是意识到了什么,鼻子忽然一酸,恳求的声音不由得哽咽起来。   她知道,并非是汤沐冉对初一见死不救,汤沐冉既然在审浪矶前窥观沧海,便是在尽力为初一找寻求生机。可汤铭竟不惜以涤玄真境来诛杀初一的身心元魂,那就是铁了心要让初一从此飞灰湮灭永无今生来世。这样的决定,或许汤沐冉再有神通再想改变,只怕也是有心无力。就像她在结界中听到的那样,即使汤沐冉能在万里缥缈中寻到了涤玄真境的所在,又真的会为了救下初一而与亲生父亲兵戈相见么?   汤沐冉摇摇头,叹息道:“前世因,后世果。前尘、今缘、后世,哪能如你说的泾渭分明毫无牵扯。你没有先察之力,也从未入过心照幻境见过那许许多多的尘缘纠葛,自是体会不到这其中的万般苦恼煎熬。”   汤沐笙闻言陷入片刻沉默。总觉得汤沐冉说得对,也说的不对。她一面理解着汤沐冉的为难,一面又抑制不住自己的想法。于是她犹豫着,向汤沐冉质问道:“阿姐,我是没有先察之力,也没入过心照幻境。可难道,阿姐和父亲能提前预知来世充满苦难,就要放弃现世的挣扎再不争取?我们普通人没有见过前世万般煎熬,就不能珍惜现世的所爱所有?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倒很庆幸自己没有先察之力看不到前尘来世。反正我是个不喜欢左思右虑瞻前顾后的人,我只知道眼前什么重要!我想救非一师姐,我一定要救她出来!”   汤沐笙一番言语讲得痛快,落了铿锵话音才发现自己对于涤玄真境根本束手无策,想要救下初一的决定也完全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入手。她愣愣的站在观澜台上,深切感觉到在无边的大海面前自己是多么的渺小。   “沐笙。”汤沐冉却是欣慰一笑,柔和向汤沐笙道:“小姑娘终于长大了。”   汤沐笙先是一愣,难掩面上羞涩喜悦,忽然又懊恼道:“阿姐!干嘛在这种时候突然夸我!到底该怎么办啊,想救非一师姐就要找到父亲设下的涤玄真境。可是,别说涤玄真境,我就是连这审浪矶也不会用啊!”   一边抱怨着,汤沐笙还赌气的踢了那无辜的石桌一脚。   “凌非一前世已是逆天,今生又要改命。可惜,仙尘之事岂是你我又或者整个汤氏能够左右。”汤沐冉片刻轻松的心情终于又化做沉重,抬手缕了缕汤沐笙被海风吹乱的发丝,轻声道:“三日了,起风了,回去吧。”   “起风……”汤沐笙立身在观澜台上,感受凛凛海风拂过面庞,呢喃汤沐冉似有所指的话语,忽而想到什么,惊醒道:“一日无痕,三日风起,九日涛生……阿姐,我先走了!”   目送汤沐笙仿如有所领悟急急离去,汤沐冉这才松了一口气,抬手按住胸口,本就苍白的脸色愈加难看。谁叫她刚破了魔螺禁咒,便在短短三日内以审浪矶遍寻东海。如此艰难凶险之为,纵有深厚造诣也难免会伤及元神。   只可惜,汤沐冉耗费大量真元终在万顷波涛之间察到一丝蛛迹,却依然无功而返。皆因涤玄真境天生隐秘,汤铭身处真境之内又有魔螺飞鸟加持。而汤沐冉这边却远在观澜台上,还需分神分力去操控审浪矶。所以她与汤铭这场神识之间的凭空对峙相斗,到底还是落了下风。   汤沐冉的确做不到踩着父亲的尸身去挽救初一的性命,她也实在不愿就此放弃辜负了凌非焉的托付。可是让汤沐冉如此难下决心,想救又不想救下初一的原因,终究还是两人初见面时那一刹的先察之视。   虽然受了凌非焉的嘱托,汤沐冉却与初一素不相识,她当然想知道这个身负魔劫的人是否值得她冒险挽救。所以那时汤沐冉将初一逼迫在书房门前,第一次看的不是初一的前尘而是她的未来。   但这一看的结果却让汤沐冉十分失望甚至震惊。她不能从凌非焉的身上看到一丝影像,却在初一的未来幻象中瞥见了凌非焉的身影。   幻像中凌非焉奄奄一息,雪白的衣衫已被鲜血浸染,宛如无瑕雪枝上绽放的斑斑冬梅,红得触目惊心。而初一,凝视凌非焉的眉目间杀意汹涌,俨然经过恶斗而破碎的衣衫在森森邪气中飞扬。那是恶魔才有的狂傲放纵,那是不再克制嗜血而爆发的压抑。   那一刻,汤沐冉意识到汤铭笃定初一必将成魔并不是偏执。那一瞬间,她甚至对幻想中横抱起凌非焉残躯渐渐远去的初一产生了莫名的恨意。   汤沐冉强行将自己的意识从那可怖的幻想中剥离,视线恍惚落在桌上的信笺。若不是凌非焉那封信,她真想立刻就将这个注定成魔的女道师送到汤铭面前。可就是这封信,让她深深陷入了摇摆不定,左右为难。   如果非焉知道这样的结果,还会不会要我救她……   汤沐冉蹙眉苦笑,勉强提起真气将望海阁的结界重新构好,若想再寻再闯涤玄真境,免不了要闭关七日回复真元。然而她人虽静坐在观澜台上,心中却是思虑万千。   既然幻像必将成真,凌非一注定不会陨灭在涤玄真境中。父亲只道我这般坚持违逆是因为私情难了许诺了非焉。却不曾想过一旦凌非一堕化成魔,铸下涤玄真境的他也必将难逃灭顶之灾。   汤沐冉本愿尽力一试,逆天改命。毕竟在心照幻境中助初一化解魔劫,便是保全初一性命,了却凌非焉心愿,护卫汤铭安危,三全其美的最好结果。可惜事与愿违,固执的汤铭亲手毁去了这个唯一的挽救机会。   还有希望么……   还有别的解决办法么……   沐笙,姐姐唯诺,你会帮姐姐做出决定么……   ※※※※※※※※※※※※※※※※※※※※   “起风……”汤沐笙立身在观澜台上,感受凛凛海风拂过面庞,呢喃汤沐冉似有所指的话语,忽而想到什么,惊醒道:“一日无痕,三日风起,九日涛生……阿姐,我想救非一师姐!”   “不,你不想。”   ……   “起风……”汤沐笙立身在观澜台上,感受凛凛海风拂过面庞,呢喃汤沐冉似有所指的话语,忽而想到什么,惊醒道:“一日无痕,三日风起,九日涛生……阿姐,我有办法了!”   “不,你没有。”   ……   好吧好吧。   收到大家的喜爱,非焉焉决定下一章就出场了~   (非焉:王租租,锅不要乱甩。)   隆重感谢:   ===============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8-09-14 19:16:28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9-14 19:16:56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9-14 19:17:12   311与629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9-14 22:50:19   阿諾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9-14 23:43:17   钢索M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9-15 09:32:23   阿諾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9-16 00:51:58   recode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9-16 02:15:16   ===============   读者“recode”,灌溉营养液 +1 2018-09-16 02:15:16   读者“你的胖次我穿过”,灌溉营养液 +10 2018-09-15 19:39:44   读者“”,灌溉营养液 +1 2018-09-15 11:42:49   读者“亦”,灌溉营养液 +10 2018-09-14 23:31:50   ===============   谢谢大家~~ 第241章 【东海定情】241   “一日无痕, 三日风起,九日涛生,十二云涌,廿四雷动,卅六雨滂, 卌九魂灭, 死生俱寂……这是什么意思?”凌非茗从凌非焉手中接过奈罗来的急信, 刚看几行便读出声音,一时又不能尽解其中含义。   “是涤玄真境。”凌非焉眉头紧蹙,下意识握紧拳头。手边信封上那三颗红色的珊瑚薄片在摇曳的灯火下显得十分刺眼,而信中的内容更是深深撼动着她心中的许多旧识与新知。   凌非焉知道千年前天御宗仙祖叶小舟忽然隐踪匿迹离开天御宗,却没想道她不是飞天擢仙,而是堕入魔道化身魔君筑, 与鬼雄常一同乱上九霄仙界。   凌非焉知道初一身负魔劫, 却没想到这魔心的缘起便是叶小舟的泯灭。初见时险些被她废了一身修为的少女,恰就是这天御宗的仙祖转世。   凌非焉也知道, 当今世上唯有奈罗汤氏能以心照幻境助人寻到前世生劫之时,以解现世魔心。但她更没想到的是, 奈罗大祭师汤铭跟本没想给初一留下生机。竟是自己亲手把初一送到了神魂俱灭的绝路上。   凌非焉沉默的坐在椅子上, 紧密的思考着。她想快速缕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初一前世身份和此刻危难处境带来的冲击,着实让她的脑海中既是一团混乱, 又是一片空白。   先前凌非焉曾写信向汤沐冉询问渔歌安魂锁事宜, 可肖歬公主出生时汤沐冉尚且年幼, 对肖歬公主之事知之甚寥。收到凌非焉的信函,汤沐冉便向汤铭求证渔歌安魂锁是否真的存在。而汤铭却只与汤沐冉说渔歌安魂锁的主人便是奈罗王肖浪的长女,生带魔劫,因而佩戴渔歌安魂锁加以镇克。后公主与父亲同船出海沐恩,中途不幸坠海,生死未卜。如今公主既然安在,渔歌安魂锁又已破碎,理应让公主早日回归奈罗认祖归宗,并解魔劫。   如此,汤沐冉便将汤铭的回复如实转达给了凌非焉。凌非焉曾念初一与自己同难相怜,世界之大既无归期亦无来处。如今得知初一乃是王家出身,地位尊贵,只是不幸落难江湖,明珠蒙尘,自然是为她高兴的。   不过凌非焉读了这封信后,只向宗主明崖道禀报说明,恳请明崖道尊准许初一前往东海化解魔劫,并未将信中内容全部转告初一。所以才有初一与汤沐冉初见时说的,到了东海奈罗汤氏自有安排。   那日,明崖道尊当场就问过凌非焉为何不将实情即刻告诉初一。凌非焉顿了一下,只道渔歌安魂锁本是初一的私人之物,她却私下向汤氏查询,即刻告知便有探查同门之嫌,似乎不妥。不如就让奈罗王肖祭汤两家亲自解决吧。   被凌非焉这样一说,明崖道尊亦觉得天御宗似乎不该插手奈罗肖氏和汤氏之间的国事家事,更不好替初一做出什么决定,便允了凌非焉的请求。   可当凌非焉辞别明崖道尊走出天御神宫,却不由得为自己的谎言感到万分羞愧。明明为初一高兴却不愿亲口告知初一真相原因,凌非焉自己也不敢较真深究。因为她越是去想这件事,就越是清晰的看见自己心底里悄然滋长的一丝私心。   若是她归去便不再回来……   初一有心相送的落雪桂花糕还剩最后一块,汤沐冉亲笔写下的蓝螺密信又看了数遍。夜色安宁,凌非焉却难抑心中怅然,不由轻叹。没想到不过弹丸小国的东海奈罗,竟要有两个让她深心记念的人。   一个敬慕着,一个么……   不,不会!   凌非焉不敢再由着自己的心思胡乱猜想下去,匆匆将落雪桂花糕和蓝螺密信收到柜子深处。不曾想,也因此打翻了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真实期愿。   她不想初一离开,她不想天御宗从此再不见那个人。   可现在,无论去而复返还是再无归期,初一竟都已身不由己。   “我的天呐,非一她,她竟然是仙祖叶小舟的转世!叶仙祖竟然就是魔君筑!乖乖,我早就说小非一不是池中物吧,汤沐冉上封信说她是奈罗国的公主就让我大吃一惊了,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劲爆的前世魔劫,惹得奈罗大祭师要动用涤玄真境要诛杀她!乖乖!”此时凌非茗已全盘读完汤沐笙发来的求救信,亦是惊叹不已。眼看凌非焉只皱着眉头坐在那一声不吭,她又犯了越是激动越爱开玩笑的老毛病,与凌非焉道:“师妹,怎么办?汤沐笙信上说只有你能救非一。哦不,只有你救咱们天御宗的祖师爷了,师妹可有什么计划?”   “祖师爷?”凌非焉怔了一下,随即便知凌非茗在消遣初一的前世身份,无奈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凌非茗见凌非焉神色凝重,试探问道:“你是顾忌若去东海抢人,难免要与大祭师起冲突,于汤沐冉和汤沐笙为难吗?”   凌非焉闻言点了点头,但跃跃起身的姿态和频频望向炎月剑的目光却出卖了她心中的真实念头。   凌非茗将一切看在眼中,笑道:“汤沐笙亲自请你相助的求救信都到了,你还犹豫什么。”   凌非焉终于按耐不住站起身来,走向窗边望向天空明月,又转身向凌非茗道:“为什么信不是她亲自写来的。她是不是不想让我去……没有她的支持,我绝无可能寻到涤玄真境。非一她也就……”   “嗨呀师妹,你都在在意些什么啊?”凌非茗走上前去,将手臂搭在凌非焉的肩上,故作轻松道:“难道你还怀疑是汤沐冉故意把非一骗进了龙潭虎穴不成?”   凌非焉闻言,即刻道:“我当然相信她,她不是那样的人。”   凌非茗又道:“那不就得了,汤沐笙信上也说了,汤沐冉在观澜台以审浪矶寻到过涤玄真境的蛛丝马迹。但毕竟势单力薄,就等你去助那一臂之力了。”   “可……”凌非茗的话让凌非焉心有所动,也让她更加为难。   “可什么可。”凌非茗用不耐烦的口气急切道:“汤沐笙信上说的还不够明白吗?她写信之日已是三日风起,送到天御宗便已过了十二云涌之期。待你快马赶到,早说廿四雷动,迟了便是卅六雨滂,非一的处境一天比一天凶险。你再犹豫下去,等到卌九魂灭,死生俱寂,也是真的不用去了。你真的不担心非一吗?你忘了是谁在坎城奋不顾身替你当下重创,又是谁千里迢迢给你求来桂花糕。再说,你我都是天御宗的弟子,现在咱们的祖师爷有难,你怎么能投鼠忌器视而不见……”   “师姐!”凌非焉本就心绪混乱,凌非茗这时候故意用各种正经的不正经的理由、恰当不恰当的词语激她,更让她难以冷静思考。于是凌非焉走回桌前,将手按在炎月剑上,隐忍道:“非一处境凶险命悬一线我怎不挂心,但实在是沐冉阿姐……已经这般助我,我又怎能再让她跟我一起与生父为敌。”   沐冉阿姐,这么多年终于再从凌非焉口中如此称呼汤沐冉,凌非茗苦苦轻笑道:“你可真是不知她对你的心思。”   是啊,那个与她同叫凌非焉师妹的人对待凌非焉的态度却是与她大有不同。即便别人不知,她凌非茗也看得清楚。   在天御宗的五载春秋或许是汤沐冉这一生中最没负担最为轻松甚至说是最为幸福的一段时光。那时候,她常喜欢白天拽着凌非焉一起修行,不但要强行教习凌非焉咒术,还强行要凌非焉教她道法。其实那些道法凌非焉只演示一次她便能心领神会精准贯通,甚至实际操练起来还要比凌非焉犀利数倍。但她却总是说自己没看懂,硬要凌非焉陪着她,两人相互过招再习上许多遍。   当然,凌非焉很快就发现了汤沐冉的作弄,但她却依然愿意陪着汤沐冉“做戏”,因为她知道这是汤沐冉有心提点她。两人对招之际,汤沐冉看似无心的变招往往都能助她解开尚未运用纯熟的道法玄机,使她受益匪浅。可以说,正是汤沐冉在天御宗的五年间,凌非焉道法修为愈加至臻,一跃成为了天御宗数一数二的高手。   反之,汤沐冉也十分喜爱凌非焉冰雪聪明一点就透的默契,每当凌非焉修为更进一层向她投来敬慕目光的时候,她便笑得愈加欣慰温柔。   起初,汤沐冉三番五次去“招惹”凌非焉的原因,不过是想让这个有着与年纪不符的冷淡性格的孩子更开朗些。渐渐的,汤沐冉才明白,凌非焉的淡冷不是一朝一夕或是旁人欢笑便能驱除的浅情。   那是一种深深刻印在骨髓里的空寂,就好像与生俱来便缺失了几片灵魂。那是一片充满期待的虚无,是仿佛已经安于现实却又永远不会甘心的隐隐矛盾。那是一种对命运和人生的质疑,是从未拥有过爱也从未付出过爱的寂寞。   这样的寂寞,让从小深受父亲宠爱,被王室看重,被国民期待的汤沐冉感到无比寒冷。尤其每到佳节欢庆,天御宗弟子越是欢歌笑语,凌非焉便越是的淡然的表情更是让她感到心痛。汤沐冉不可抑制的想要向凌非焉付出些关怀,付出温暖,甚至默默付出了她炽烈的感情。   如果已被安排注定的人生是一条风尘仆仆的阳关正道,那么安逸的时光就像偏离了正路风光旖旎的通幽小径让人流连忘返。来到天御宗的第四年,汤沐冉终于想起了她终将要回归东海奈罗,持起魔螺飞鸟即位成为大祭师的命运。   她第一次失了耐心,她不想再去猜测结果,也不愿再去幻想未来。汤沐冉想要亲眼看一看凌非焉的未来到底会不会有自己的存在。可惜,当她的指尖触在凌非焉的额头上时,除了柔顺刘海在冷风吹拂下不停拨弄她的心弦外,她什么都没看见。   凌非焉的前尘与未来都虚无得只有一片空白,仿佛眼前的山雪一样。   “沐冉阿姐……?”凌非焉淡然唤醒了陷入彷徨讶异的汤沐冉。   “明年,我就回奈罗了。”汤沐冉知道自己该将唐突伸出却无功而返的手指收回来,却又忍不住想将温暖的掌心贴附在凌非焉看起来有些冰冷的脸颊上。但凌非焉清冷依旧的视线终于还是让她冷静着将悬着的手臂落下。   “回去……”凌非焉微微一怔,她似乎也习惯了汤沐冉常在西岭的时光。沉默片刻,目向远方又再启齿,轻声道:“我,会去看望你。”   汤沐冉的心骤然紧缩,鼻子里第一次有了酸酸的感觉。这或许,是她有生以来听过最让她期待也最让她绝望的话语吧。不是承诺,甚至连约定都算不上。   紫麓山巅,一阵冷风呼号,碎雪霎时模糊了汤沐冉的视野,也乱了汤沐冉的心绪。   她没有察觉吗?   她不知道我在窥探她的心意,期许她的未来吗?   如果凉风真的有信,可曾向她传达我的心思么……   “什么心思。”凌非焉不知凌非茗为何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忧心之间也未多考虑,随口一应。   凌非茗摇摇头,将故人怅然若失的神情由脑海中挥散而去,深沉应道:“去吧,去了就知道了。”   “好。我去向师尊和宗主道尊禀明事情,即刻就出发。”凌非焉终于将炎月剑牢牢握在手中,再看向凌非茗时,目光已是十分坚定了。   ※※※※※※※※※※※※※※※※※※※※   扶我起来,我还能写!   明天还能再更新!QAQ   隆重感谢:   ============   fghj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9-16 18:41:27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8-09-16 22:31:43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9-16 22:32:51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9-16 22:33:29   钢索M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9-17 23:51:47   recode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9-18 00:33:11   朝左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9-18 22:49:39   ============   读者“”,灌溉营养液 +1 2018-09-17 12:46:47   ============   谢谢大家~~~~ 第242章 【东海定情】242   明崖明陆知悉此事, 亦觉十分震惊。   明崖道初一虽是仙祖叶小舟转世,可前世毕竟是霍乱仙霄的魔君,天御宗若是出手相救难免有包庇之嫌,日后该怎么向天下苍生自立自处。而奈罗汤氏乃是半神血脉,千年前仙尘大乱时便助天斗仙君一戟定下乾坤。如今既坐实魔君筑是我天御宗的仙祖, 天御宗已是万分理亏, 怎还好再去横加阻挠, 于情于理都不如由汤氏牵头处置。   明陆却道仙祖叶小舟率众封印银眼夜魔拯救苍生在先,又创天御宗布修真大道在后。便是堕入魔道,亦是因其一人独自承受夜幽石邪能所致。如今仙祖前生魔劫未休,转世又再蒙难,我等后人深受师门之恩,岂有不思助其勘破魔劫, 反要袖手旁观之理。我等常行斩妖除魔之事本就行走在人魔边缘, 稍有不慎便遭沾染。试想,若是连曾经心怀天下苍生的一代道法宗师为免她人受染而独自成魔都要被世人质疑, 被门下后世弟子摒弃,最终落得神魂俱灭的黯然下场, 势必会寒了天下修道人的热忱之心。   虽然明崖也赞同明陆的观点, 但如果他现在还是当年的道仙宫首徒身份, 不消明陆这般说辞,他也愿意第一个到那涤玄真境中走一遭。可现在他既然身在天御宗宗主之位, 就不免要为天御宗的声名考虑, 为门下万千弟子的颜面着想。况且涤玄真境藏匿沧海之间, 踪迹难寻,境中又是凶险异常,七七四十九日便可将一个人永远从命运轮回中抹煞干净。天御宗若想从中救出人来,岂是凌非焉孤身一人前去东海便能达成的,所以他才迟迟不肯轻易准允凌非焉的请命。   凌非焉见明崖与明陆意见相左,僵持不下,心中更是忧急,直想着时间不等人,干脆就这么夺门出去,先到东海了解情况再说。   正胶着时,凌非茗伴着道灵仙尊急急赶来。   “让非焉去。”道灵来了什么也没问,只一句话便为这场争执定了音。   凌非焉闻言眼前一亮,以目光向凌非茗投去谢意。   凌非茗则借机凑到凌非焉身边,小声得意说道:“你们天枢宫的人都是死脑筋,认准了一件事儿就不会再顾其他,简直傻的可爱。我早就猜到宗主道尊没那么容易同意你的请求,所以你前脚来了道仙宫,我就赶快去问天塔请道灵仙尊来给你助阵了。”   凌非焉有些诧异,轻声道:“师姐怎知太师尊会准我去东海?”   凌非茗挤挤眼睛,小声笑道:“你忘啦,道灵仙尊也是你们天枢宫的呀,傻得……呸呸,差点目无尊长。”   明崖见道灵是凌非茗请来的,也不知道灵仙尊是否已经详细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怕是被凌非茗那个机灵鬼忽悠着做出了决定,再提醒道:“仙尊,这……恐怕不妥。非焉虽然资质出众,但仅以一人之力是绝无可能闯进涤玄真境的。这一去,于天御宗于她自身都不是最好的结果。恳请师尊容我等思虑周祥,再做定夺。”   “不必了,就让她去。”道灵将青衫袍袖一挥,面上展露出沧桑慨叹的神情。   “仙尊!”明崖还想试着阻止,但见道灵已转过身去,便知多说无用,只好向凌非焉嘱咐道:“非焉,此去凶险,量力而行。需知前尘旧事终已逝去,万事当以大局为念。”   “是。”凌非焉闻言,深深呼吸,郑重拱手施礼,向殿上三人道:“仙尊、宗主、师尊,弟子这便启程了。”   “我送你。”凌非茗心知道灵仙尊未与明崖道尊解释,又无离去之意,肯定还有话语要向明崖与明陆相叙,便主动与凌非焉一同离开了天御神宫的大殿。   果然,道灵仙尊见非焉非茗二人离去后,又转过身来,长叹一声,与明崖和明陆道:“执意让非焉前去东海并非是我道灵老朽偏袒天枢宫人,也不单单是身为天御宗弟子见不得仙祖转世蒙难。盖因此乃非焉宿命所致。”   明陆闻言一怔,疑惑道:“非焉的宿命?”   “该来的终究会来……”道灵捻着雪白的胡须,眯起眼睛,思绪仿佛回到许久许久的时光之前。   那时天御宗尚陷在“天御之殇”的重创中未曾恢复,夜幽石流落在外成了道灵最为挂念的心事。因此,他更是暂停闭关问道,由问天塔出来一路沿着道韧可能到过的去处仔细探寻。   待道灵来到道韧的故乡赵家集,这个曾经渔歌阵阵稻米飘香的祥和小村已化作满目疮痍,到处都是被魔物业火焚烧的残垣断壁,满耳尽是凄惨号泣之声。没有寻到道韧的后人,也无夜幽石踪迹,心知赵家集横来之灾皆因天御宗失了夜幽石而起,道灵更是悲情切切心神难安。   不知去留之际,忽有一十二三岁的少年怀抱婴儿立在身前。道灵只道是自己太过心伤,并未注意少年来时动向。又道少年是这赵家集的村民在魔难中失去了家人,便向那少年关切询道:“孩子,你的家人也罹难了么?”   少年摇头道:“是她从此无依。”   “她?”道灵意识到少年所指便是怀中的孩子,又以为这少年与这婴孩或许不是一家,一想到这孩子尚在襁褓便已失去至亲,不由叹息道:“唉,无妄之难累及苍生,皆是我等过错……”   谁知少年却冷冷言道:“不过是自种孽因,自食其果罢了。”   没料到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竟会说出这般话来,道灵心头一震,正要仔细端详少年,却被少年将那婴孩塞在怀中。道灵下意识接下孩子,正要询问。少年脚下轻点便已退开很远,唇齿未动,清亮的声音就阵阵传入道灵脑海。   “她与天御宗有缘,你且精心将她抚养长大。有朝一日魔君现世之日便是她此生历劫之时,只管让她去就是了。”话音未落,少年便像忽然来时那样不见了踪影。   道灵怔怔抱着怀中婴孩,若不是那孩子的重量就在臂上,他真怀疑方才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幻觉。然而襁褓中的孩子睡得甜稳安详,仿佛这世间的一切动荡纷扰都与她的清梦毫无相联。道灵不由得将怀中孩子抱紧,愈加心疼感慨。   究竟是怎样的宿命,才会让一个刚刚出世的孩子去承受魔君现世才能渡破的劫难啊。   将婴孩带回天御宗后,道灵为她取名非焉,便是因此一问。非焉是个女孩,就此托给明心照看。待到非焉又长大些,才转回天枢宫拜在明陆道尊座下。   往后的岁月,非焉尽如少年所言与天御宗道缘不浅。幼时通过入宗试典,少时又得上古法器,年纪轻轻便达鹤宇之境,更是五宫首徒中的佼佼者。只是凌非焉面颊上时常带着清冷,目光中也难掩彷徨迷茫,好像她本不属于此间,也不属于这个世界。   凌非焉成长出众让道灵心中甚慰,也愈加不安。夜幽石尚未寻回,银眼夜魔亦未捕获,不知何时魔君也将重现于世。那少年所言,隐隐有仙尘再乱之兆。凌非焉的劫,将对这一切有怎样的影响?而那神秘的少年到底是什么人……   道灵深藏心中的所有疑惑,终于在凌非茗带来的消息中迎来了解答之期。魔君转世之人竟是门下弟子,凌非焉从不知少年所言便自求前去化解,整个事情的发生和发展就像冥冥中已经写就的故事,让道灵不得不遵从少年的指示,放凌非焉去面对此生的命劫。又或者,是因为道灵发现他允准凌非焉请求的瞬间,她眼中的坚定终于驱散了的曾经迷茫,焕发着生命鲜活的神采。   而此时,东海的沧浪怒涛中正有另一道灵魂在混沌中饱受煎熬。初一不知自己被囚禁在前尘的幻境中过了多久,但她十分清楚自己早已不在汤沐冉的心照幻境中了。   汤沐冉引导她回溯的前世,充释着温暖、幸福、悲切与哀伤。她的神识仿佛与叶小舟合为一体,由生至灭,每一丝的情绪,每一寸的感觉都是那么真实。   初一发现叶小舟是心甘情愿死在天御大神的剑下,甚至于她觉得那一瞬间就是自己亲手将利刃引进了身体。她能理解那份心情,那种只要靠近所爱之人一分一寸,生死便也无谓的情愁。   当叶小舟的魂魄尽数散去后,初一也随之落入了一片漆黑的虚无。她觉得自己的意识越来越加淡薄,仿佛就要消散于这个世界。但很快,在这冰冷的黑暗中,有一只温暖的手轻轻将她最后一丝神识环绕在内,将她从绝望中挽救回来。初一感到安心极了,那人掌心里传来的珍惜让她倍感亲切,甚至那人手指尖微微脉动的心跳都在传递着对她的依依留恋。   初一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为何天御大神宁愿亲手刺死叶小舟,也不愿叶小舟被九霄仙将捕捉拿下。如果叶小舟落在他人手中,必是飞灰湮灭,永无来生。而天御大神终究是深深眷着叶小舟的,不舍叶小舟因她湮灭陨落,此举定是想许她转世再生,重续前缘。所以天御大神才会亲自动手,又在最后一刹偷偷留下了叶小舟的一缕元魂。   然后,便有了叶小舟的转世,也就是我么……   可是,仙祖的天御大神此刻又再哪里?她,还在九霄之上么……   初一迷迷蒙蒙的思虑着,忽然感到一阵急剧的坠落。不知何故,那只小心翼翼环着她的手逐渐变得松散,初一虽然没有将要消散的恐惧,却知道那双手从此再不能护着她了。   “小舟,这一世是我累你因情成魔。如今你我皆入尘缘,愿来生可再相逢,不负相思。”   初一终于再听到天御大神的声音,温柔,坚定。她心中霎时涌起万般滋味,委屈,酸楚,更混杂着无怨无恨亦无悔的幸福。   随着那人的五指逐渐张开,初一的周遭不再是一片无尽的黑暗。她发觉自己正在穿越浩瀚缥缈的星河,与漫天繁星擦肩而过。辉光中,初一几乎就快看清那双手的主人,就要亲眼目睹天御大神的容颜了。   原来这就是汤沐冉心照幻境的妙处,原来天御大神已与叶小舟一同落入凡间转世为人。初一赶快凝聚精神,唯愿深深记下天御大神的模样,再循天御大神的命星轨迹找到她的转世之处,彻底了却了叶小舟的魔心。   怎料,环绕天御大神周身的星光尚未明朗,骤然间,眼前的一切幻象便尽遁入了无边黑暗。初一听到耳边传来阵阵海潮之声,本来只是一团神识的自己也化回了往昔的模样。还未来得及去观察这突来的变化,便有淡黄色的浅光如绳索般将她的手脚向四周束起,好像将她悬空吊在了某处。   初一拼命挣扎着,却是丝毫不能挣脱。肃肃杀机吞没了心照幻境的柔和,呼啸海风席卷着轰鸣巨浪猛烈摧残着她的身体。   海风中,有人低沉冷道:“肖歬公主,我们又见面了。”   “谁?!什么人!!”初一环顾四周,周遭亦渐渐幻化出一些视野。她果然被人悬在两道石柱之间,两根仿佛高耸入云的海礁上刻满诡异的符号。符号忽明忽暗的闪着淡黄色光芒,甚是眼熟。   “你前世以仙血滋养夜幽邪石,险谋九霄天斗大神性命。后与鬼雄勾结,为害天下,大乱仙尘。今世出生,便身带魔劫。六岁时,又以一滴魔血引来妖蛟侵袭王上座船,祸及无数士兵性命。如今,你打破渔歌安魂锁,再起魔心……”那声音透过黑暗逐步靠近,一字一句历数着初一,或者说是奈罗国公主肖歬所谓的罪过。   “天道昭彰,因果轮回,今日你既再归东海,老夫便留你不得!”片刻之后,黑暗中浮现出一个中年男人的身影。那人神情凝重,脸色阴郁。手中一柄长杖与身上的法袍将他衬托得愈加威严。   ※※※※※※※※※※※※※※※※※※※※   别问租为什么突然这么勤奋   全都是眼泪~   PS:囧囧,你今晚怕是要全部看完吗?   如果是时差党OK   要是跟租一样在熬夜   那还是赶快一起睡吧   健康要紧嘤嘤   隆重感谢:   ===============   fghj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9-19 09:19:46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8-09-19 09:45:44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9-19 09:46:47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9-19 09:49:10   recode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9-19 20:34:47   钢索M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9-19 21:39:05   ===============   读者“”,灌溉营养液 +1 2018-09-19 00:12:41   (哇ID是数字的大老爷,系统不给显示哎~但是还请收下租租的感谢~)   ===============   么么哒,谢谢大家~ 第243章 【东海定情】243   初一从这中年男子的话语中意识到他就是奈罗国的大祭师汤铭, 也便明白了汤沐冉所言的时间紧迫。可惜她眼看就能追寻着天御大神聆的命星轨迹探查到聆今世的转生所在,竟就这么被汤铭横加打断了。   而汤铭又挑明了目的就是要置她于死地,初一哪肯就此任人鱼肉。她暗中调动真气,想拖延些时间去试探一下石柱的禁锢,便向汤铭回斥道:“大祭司好没道理, 自顾自说了这许多不知真假的事情, 又全盘推在我的身上。本来我可以在少祭师的心照幻境中断一断真假, 可惜还什么都没看见就被你拽了出来,现在你还要强行将我的神识囚禁起来,如此行为岂是君子所为?既然你说的那些大罪不是君子所言,我便万万不会认下的!”   “哼。”汤铭闻言,冷冷一笑。他以真气将那石柱上的禁锢又加固些,与初一回道:“死到临头还要浪费口舌, 你以为老夫没察觉你正试图挣脱断魂柱的禁锢吗?你前世今生的罪恶早已清清楚楚的印刻在你的命环中, 老夫替天行道除去邪魔自是问心无愧,何须你来认罪!”   清晰感觉到手脚上的禁锢愈加拘紧, 初一也不想再与汤铭做无谓的周旋,她到宁愿先挣脱这个幻境, 将神识回归身体再与汤铭真刀真枪的做些计较。   汤铭似乎早已经料到初一的目的, 轻蔑道:“还妄想挣脱, 真是魔心不灭。老夫不妨告诉你,这涤玄真境不比心照幻境, 此时绑在断魂柱上的不是你的神识, 而是你活生生的身体!虽说七七四十九日便可将你的今生与未来彻底从命环中抹去, 但这四十九日之内你却要承受前世魔劫的无尽痛苦。那些痛苦将会一刻不停的摧残你的身体,摧毁你的意志,让你饱尝落入地狱深渊的滋味。甚至无需四十九日期满,你便要求着老夫早些了解你的性命,助你脱离苦海!”   “涤……玄……真境……”初闻这个字眼,初一尚不能即刻了解它的功用,但汤铭的接下来的解释却让她渐渐增添惶恐。如果只是神识被困,尚且有机会以真身与之一搏。如今却是真身被囚,若不能挣脱,岂不真的要陨灭在这什么真境之中了!   不,不行……我不能陨灭在这里。   仙祖叶小舟的心结尚未开解,天御大神的转世也还没寻到。   还有……非焉……非焉……   汤铭不知初一想到什么,只觉她充沛的真气忽然为之一振,随之便开始猛烈冲击着断魂柱上的束缚。他即刻施展真气,口诵咒言,在涤玄真境中又加了许多厉害,正义凛然的开启了这场迟到多年的诛魔之事。   连月来,东海上的天色愈来愈加恶劣,狂风席卷着深深沉沉的墨色乌云低低压在巨浪翻滚的海面上。常人只道海上定有飓风来袭,但稍有些修为的人便可清楚获悉浓厚云层中密布着令人窒息的肃肃杀机。   汤沐笙焦急的在潮生宫外走来走去,时而翘首期望,时而顿足叹息。汤显不知她在等候什么,问了也不说,赶了也不走。汤显为难的抓抓头,父亲汤铭闭关前只道若汤沐冉有所异行便以某物制之,却没说要是汤沐笙起了幺蛾子的话该怎么应对。看来汤铭也未料到这素来贪玩最不愿理潮生宫事务的小女儿今日却成了最大的不定因素。   “笙笙,回去吧。你看天阴得这么厉害,很快便要下雨了。”汤显好意相劝。   “下雨?!”汤沐笙却是毫不领情,眉头一竖,激动道:“这才二十几日,还没落雷怎么能下雨呢!”   “云低成这个样子,伸手就能碰到似的,可不就快下雨了。”汤显嘀咕着,底气虚了几分。自父亲和姐姐相继闭关之后,海上的天气就显得异常诡异。眼看着风起云涌,巨浪滔天,人人都以为将要迎来一场暴风骤雨。谁知老天就像是在吊着大家的胃口一样,硬是拖了十几日也未见一滴雨水。   汤显见自己劝不动汤沐笙,用手捅了捅汤赫,谁让汤赫从小就比他会哄这个妹妹呢。   汤赫受意,马上附和道:“阿姐从那天闭关开始,就一直没从观海阁出来,笙妹你是不是在担心阿姐呀?”   “阿姐……”汤赫的话显然触动了汤沐笙,她停下脚步,忧心忡忡回望望海阁的方向。   那日回去府上给凌非焉写罢求援信,汤沐笙想起自己尚不知如何操控审浪矶,便顺便去家中的纳籍堂猛翻了一阵有关审浪矶的书册,这才知道汤沐冉三日之内以审浪矶巡遍沧海会耗损多少内力真元。   可是不知便罢,知道了真相汤沐笙又有些内疚。那时不知审浪矶是这么费心费力的东西,本来是她一心要去营救初一,却因自己实力不济让姐姐汤沐冉为之代劳受难。如今汤沐冉已在望海阁闭关二十余日,也不知到底是先前的损耗太重还没恢复,还是恢复之后又已探寻多次,陷入了不断损耗心力的循环复始。   汤赫在旁,小心读取着汤沐笙脸上从担忧到愧疚,从坚持到自责的复杂神色,又劝解道:“笙妹到底在担心什么?就算阿姐闭关再久,有我们兄弟照看着你还不放心吗?你看你这几日跟我们风餐露宿窝在潮生宫,连个好觉都没睡上。再瞧这原本娇嫩的小脸,都被海风吹粗糙了。不如笙妹现在就回府上歇歇去,等天气转好了再来嘛。”   “我不回去。”汤沐笙一边拒绝一边用手摸着自己的脸颊,懊恼道:“人命关天的时候还顾及什么脸蛋呀。”   “什么人命关天,你胡说些什么。” 汤显闻言心中一怔,不由怀疑汤沐笙已经知道父亲将她的天御宗道友卷来潮生宫,关进涤玄真境彻底抹煞的事了。   汤赫与汤显相互一望,暗暗摇头,又向汤沐笙笑道:“笙妹,阿姐在望海阁内闭关,但我看你这几日却一直在潮生宫外晃悠。其实你并不是来陪阿姐的吧?先说好,潮生宫乃是奈罗国大祭师的观海重地,你要是约了什么朋友来参观,我是不会放你带他们进去的。”   “不放?”眼看云层低沉得就像汤显说的那样几乎触手可及,汤沐笙心中愈加焦急,也没有仔细思量汤赫看似玩笑的话语是不是在试探什么,便随口回应道:“我这朋友若是来了,可不是你们两个拦得住的。”   汤沐笙此言一出,汤显与汤赫的脸色都沉了下来,看来汤沐笙的确不知请了什么人来帮忙。可汤沐笙平日除了与肖艆公主还算交好,便从未见她再与哪些精通咒术的高人来往。况且奈罗国上下能与父亲汤铭一较高下的人只有姐姐汤沐冉了。如今汤沐笙满口尽是自信之意,也不知她会请来何方神圣硬闯潮生宫。   两人正猜测时,天空骤然一声巨响,一道响雷霹雳而下,将猝不及防的三人都吓了一跳。随后又有许多沉闷雷声滚滚而来,仿佛在这浓厚的云层中正有千军万马呼啸而过。   汤显仰头望看天空,又与汤沐笙道:“看吧,雷都来了,真的快下雨了,笙笙你快回去吧。”   汤沐笙不为汤显所动,惊慌道:“打雷了!廿四雷动……信已经发了这么多天,怎么还不来?怎么还不来啊!”   汤赫见状,故意隐去心思情绪,适时追问道:“谁没来呀?笙妹你到底在等谁呀?”   汤沐笙也没有回应汤赫,兀自呢喃道:“难道是信没有送到?还是说……非焉凌尊也不愿意来救救非一师姐?糟了,我得去见阿姐。”   想到此间,汤沐笙再顾不上四处张望,匆匆跑进潮生宫内。   汤显听见汤沐笙说什么非什么凌的字眼,顿时领悟。想她汤沐笙在天御宗修习了三四年,能搬来有本事闯涤玄真境的救兵可不就是天御宗的人么。况且,父亲将要在涤玄真境中抹煞的人本就与天御宗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难保天御宗不会为了此人前来阻挠。   汤显忙向汤赫使眼色,汤赫即刻转身追去,便追边道:“笙妹,阿姐在闭关啊,你别去打扰!这雷声本就扰得人心神不定,你这样冒失闯进去,害阿姐分心怎么办?!”   汤沐笙一听,更向望海阁内急行,她心中还惦念着久无音讯的汤沐冉呢。   眼见用言语拦不住汤沐笙,汤赫心急之下不由得使出些招式。汤沐笙也不示弱,这几年在天御宗学的本事此时不用更待何时。招式上不是汤赫的对手,便用道术压制他几分。两人就这样你一招我一招,掌来手往的一直争执到了望海阁的门前。   汤赫脚下一点闪身拦在汤沐笙与望海阁的大门之间,汤沐笙情急之下手上道法失了些深浅,竟将汤赫重重震撞到了门上。   “二哥!你没事吧!”汤沐笙慌忙收了真气,奔上前去。   “我……唉……”汤赫捂着胸口缓了须臾,心知此事再无隐瞒汤沐笙的必要。与其一味阻止伤了他与汤沐笙的兄妹情谊,不如与她说明期中利害,让她心甘情愿的放弃才是上策。于是汤赫顾不得胸背闷痛,勉强开口叹道:“笙妹,父你可知道亲为除去魔君转世拯救苍生,要在涤玄真境中与那邪魔鏖战七七四十九天。阿姐心软,不能助父亲一臂之力已让父亲落入只身犯险如临深渊的凶险境地。同为汤氏后人,只恨我和大哥未有高深修为不能入真境之中尽一份心力。可你空有一身道法,怎么这么糊涂?不但不帮我和大哥守好潮生宫,竟要与天御宗里应外合,为了一个外人给父亲凭空添乱,与父亲为敌呢!你忘了父亲对你……”   显然汤沐笙也被这一番话影响了情绪,怔怔望着汤赫。虽然汤赫所言看似有理,可她却并不认同,也不知该从哪里反驳。   “汤赫。”不等汤赫说完,一道清淡中暗藏着威仪的女声便打断了他。   “阿姐……”汤沐笙闻听,眼中漾起一丝希望。   “阿姐。”汤赫也站起身,向拉开望海阁门的女子躬身施礼。   汤沐冉点了点头,向汤赫道:“沐笙已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是非曲直,青红皂白,她心中有自己的度量。沐笙进来,你退下吧。”   “阿姐!是……”汤赫知道在这潮生宫中,大祭师不在一切事务就交由少祭师主持,此时的汤沐冉便是发号施令一言九鼎的存在。况且汤沐冉虽然说着汤沐笙的私事,但口气却分明不是阿姐的身份。他没有立场阻止,更没有能力阻止,只得懊恼应下。   可仅仅行出几步,汤赫就心有不甘,宁愿冒犯汤沐冉也还是回头重申道:“方才我说的话阿姐一定听到了,那我干脆就直说了。小弟那番言语并不完全是说给笙妹听的。小弟自知人微言轻,不敢妄言。唯望阿姐……不!”说着,汤赫向汤沐冉深深施礼,提高了音量,郑重道:“汤赫万望少祭师就算不为大祭师着想、不为奈罗汤氏和这代代相承的潮生宫着想,也请少祭师大人为天下苍生,万物生灵多思虑几分,莫因此魔负了……负了……王家、百姓、族人和大祭师的殷切期望,别忘了少祭师身上可是流淌着汤氏一族的半神血脉!”   汤沐笙隐隐觉得汤赫的话语说得有些重了,她怔怔立在汤沐冉身旁不敢出声,只用余光偷偷观望汤沐冉的神色。但见汤沐冉面色平淡如常,既不驳斥汤赫也不应允,只是将望海阁的大门再次闭合,将汤赫灼灼凝望的眼神挡在了门外。   “阿姐。”汤沐笙随着汤沐冉走向审浪矶,心中惴惴不安。凌非焉能不能赶来救下初一,或者说凌非焉到底会不会来,她心中都没有十足的把握,到底最后的希望还是只能寄托在汤沐冉身上。   “沐笙啊……”汤沐冉一身素衣,愁眉未舒,轻声呼唤中带着似已看透又不确信的杂糅情绪。   “嗯。”汤沐笙停下脚步,怯怯应着。许是有了茫茫沧海的对比吧,她忽然觉此时汤沐冉青丝拂动的背影看起来竟深有百年孤寂的味道。   “你将涤玄真境的消息传给了天御宗的什么人?”风声呼啸,海浪拍岸,汤沐冉的声音听起来淡然得没有一丝破绽,但那双明明映衬着沉闷乌云的深邃眼眸中却悄然划过了一点光彩。   “对不起,阿姐。”汤沐笙也不知自己此举是对是错,尤其被汤赫“教训”了一顿之后,更是心生忐忑。心道,如果当初只是一心央求阿姐去救非一师姐就好了。如果非焉凌尊没来,或者道尊们不许她来,又或者天御宗派了许多人来,到时引起奈罗汤氏与天御宗矛盾不合,然后矛盾又演变成冲突……汤沐笙想着想着,就快在脑海中幻想出潮生宫与天御宗决一死斗,双方都损失惨重的旷世之战了。   “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你只是依着自己的本心做事罢了。”汤沐冉平静开解着汤沐笙,心中却是一阵酸楚。   依从本心,如此简单,如此奢望。   汤沐笙小心嗫喏道:“天御宗的非焉凌尊造诣高深,又与非一师姐共过生死,我……我就是向非焉凌尊传了消息,请她……请她来救。”   根本无需知晓汤沐冉与凌非焉的过往,也不必洞察汤沐冉对凌非焉的心思,单是见汤沐冉听了这个名字便忽然轻声笑起来,汤沐笙就知道自己若不是选对了人,那就是闯了大祸了。   “呵呵呵呵,共过……生死……便是这个理由么?”汤沐冉话音方落,天空又是一道电闪雷鸣,瞬间照亮了布满阴霾的沧海上空。   汤沐冉不知想到什么,笑得淡然,也笑得悲伤。   ※※※※※※※※※※※※※※※※※※※※   中秋节快乐!!!不,安康!!   (皱眉)不不,牛比?   emmm……还是拜个早年……   (可是更新的时候,中秋节已经过了不是吗?)   ====尴尬的分割线====   隆重感谢:   fghj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9-20 01:20:13   钢索M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9-20 08:55:05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8-09-20 09:12:08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9-20 09:14:42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9-20 09:19:32   Z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9-20 11:41:36   阿諾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9-21 01:12:30   囧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9-23 16:14:01   囧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9-24 01:38:36   夏夏扔了1个火箭炮投掷时间:2018-09-24 11:38:29   recode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9-24 21:43:32   =============   读者“夏夏”,灌溉营养液 +27 2018-09-24 11:38:29   读者“卡卡”,灌溉营养液 +1 2018-09-24 01:44:18   读者“囧”,灌溉营养液 +10 2018-09-23 16:15:43   读者“”,灌溉营养液 +1 2018-09-22 12:51:17   读者“小树”,灌溉营养液 +40 2018-09-20 11:53:00   =============   谢谢大家,么么哒~~~ 第244章 【东海定情】244   乌骓踏雪纵是良马, 接连不断的跑了许多天也已力不从心,直喘粗气。凌非焉心疼爱驹,寻了个大间的客栈将马儿暂寄马厩,给足小二银钱约好日后来取。自己则简单打点,一路轻功疾走, 甚至到了夜深人静之时, 更以炎月剑相乘御空而行。   越近东海, 云层便愈加厚重。沉闷雷声不时由远方天际传入耳畔,空气中渐渐有了湿冷咸腥的大海气息。凌非焉千里奔袭疲惫万分,终于入了奈罗境内,却发现光天化日之下奈罗的王都竟是人迹稀疏,满目清冷,一派萧瑟。许多店铺都已关门闭户, 偶有行人走过亦是行色匆匆。全城上下俨然一副如临大敌的防御模样, 完全没有少时汤沐冉与她讲过的那样繁华生动。   凌非焉凭着直觉向海的方向靠近,她注意到王都街巷各处张贴着许多相同的告示。出于谨慎, 也想尽快了解奈罗国的诡异状况,凌非焉驻足在一块告示板前详查, 发现那告示正是奈罗国的潮生宫发布出来的。   告示写道:即日起至两月内, 天象生有异乱, 殃及东海。时海潮无常,飓风雷电豪雨相继而至, 海况万分凶险。望国民百姓储备粮食家用, 藏匿家中, 切莫出海,以策万全。   告示下方,落款时间与初一抵达奈罗的时日十分相近,凌非焉读罢告示,不由得握紧手中炎月剑。心下一沉,思虑道,大祭师汤铭远在海上铸阵,却仍需奈罗全民如此警觉戒备。到底是涤玄真境太过肃杀,还是非一她的情况已严重到再无挽回……   抬眸远望天边,云层中时而闪烁轰鸣的雷电声光越来越密集。凌非焉来不及思考太多,她必须即刻赶去与汤沐冉会面。不过汤沐笙虽然已在信上写明请她一到奈罗便速来王都的潮生宫相见,可她毕竟初来东海,人生地不熟的并不知潮生宫究竟建在何处。   正犹豫时,忽有路人怀中抱着鼓鼓的布袋在不远处急急走过,凌非焉脚下轻点如一道白色辉光,闪身拦在那人面前。路人起初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孤身出来屯粮不幸遇了趁火打劫的匪人。定睛一看却见面前之人乃是一身中原道家弟子打扮,且气质清冷,身姿不凡,宛如九霄仙子凌落人间,这路人便打消了起初的恐惧,又起了几分敬畏之心。   凌非焉向他询问潮生宫的去路,路人便仔细向她说了清楚,凌非焉拱手谢过。那路人正想抱着粮袋抽身离开,却见这女子忽然将手中长剑向空中抛去,剑身腾起后就那么凭空悬浮起来也不落地,周身还泛起了寒意逼人的灼灼白光。路人正诧异这女子使得什么戏法,又见她足下一点,整个人就轻盈起身立在了三尺剑身之上。   路人已有不惑年岁,却从未见过这般本事,登时目瞪口呆下意识抱紧了怀中布袋。不等他回过神来,那女道师已在瞬息之间乘着寒光闪闪的宝剑行得无影无踪。路人揉揉眼睛,又捏捏自己的脸,简直怀疑刚才那不可思议的一幕是场幻觉。   滚滚雷声中,望海阁的深处却悠悠传来了悠扬的古琴之声。细听之下,琴音徐徐,如上善之水,柔而不争。可听琴的人却不似奏琴人那般安详,汤沐笙在观澜台上走来踱去,一会望望沧海,一会看看云层,一会试着以真气催动审浪矶,一会又奔到阁内跪坐在汤沐冉面前哀求,活脱像只爬上了热锅的蚂蚁。   “阿姐,阿姐你怎么还有心思弹琴啊!”汤沐笙忍不住摇晃汤沐冉的手臂,将汤沐冉的琴曲扰乱了几音。   “不弹琴,我还能做些什么。”汤沐冉笑着回应着,却用凌厉的眼神将汤沐笙吓得乖乖坐了回去。   汤沐笙撇撇嘴,心中犯了嘀咕,自从那日汤沐冉知道她将消息报给了凌非焉,便不再用审浪矶搜寻东海,也不再闭关修养真气。只是把这柄古琴取了出来,沐浴焚香,换上青衣,终日在这里弹奏些让人昏昏欲睡的琴曲。   有时候,汤沐笙甚至不知汤沐冉到底还会不会帮她去救非一师姐。憋得急了,她就直接追问。大多数时候汤沐冉都避而不答。若是汤沐笙问得凶了,汤沐冉也不说救还是不救,只道:“你不是搬了救兵么,等她来了再说。”   可是凌非焉什么时候来,或者会不会来,汤沐笙信里根本就没有谱,否则她也不用在这观澜台上不停来回了。思考片刻也没个结果,反倒将心绪越想越乱。汤沐笙忍不住心中猜忌,沮丧道:“阿姐,你说非焉凌尊能来吗?”   “她会来。”汤沐冉目光不离琴弦,却又弦外有音。   汤沐笙精神一振,又似乎想到什么,疑惑道:“阿姐为何如此笃定?”   汤沐冉笑而未答,反问道:“你猜我会不会帮她?”   汤沐笙一跃起身,信心满满的回答道:“自然会!”   汤沐冉笑意更浓,再问道:“你又为何如此笃定?”   汤沐笙想了想答案,机灵道:“当然是同门情谊呀!阿姐你看,我去天御宗修习结识了非一师姐,便不能对她见死不救。当年阿姐去天御宗修习也结识了非焉凌尊,怎会对她有求无应呢?”   “好一个有求无应。”汤沐冉无奈的摇摇头,似有所指的言道:“可惜,我与凌非焉和你与凌非一……不同。”   汤沐笙一愣,随口道:“怎么不同?不都是同门学艺,手足情深么。”   话音方落,望海阁的琴声也随之骤然息宁。汤沐笙眼见汤沐冉将修长的手指紧紧覆在琴弦上,看力度汤沐笙真担心那纤细紧绷的琴弦会割伤汤沐冉的手指。   沉默须臾,却仿佛过了良久,汤沐冉终于缓缓吐出一句话,轻声道:“我没与她共过生死……”   “生死?”汤沐笙不明汤沐冉此言就里,回想起这句话不是那日她描述非焉凌尊与非一师姐的言词么,阿姐怎么牵扯到自己身上了。于是她小声嘀咕道:“一定要共过生死才算手足情深么,我也没与非一师姐共过生死呀。”   汤沐冉眼眸微挑,跃动手指,望海阁琴声又起。她就在那依旧如水的琴声中向汤沐笙悠悠笑道:“现在,不就是么。”   汤沐笙闻言,怔在原地。她似乎感触到了什么,也顿悟了什么。纵然观海阁外依旧风气云涌雷声轰鸣,她却发现自己的心境不知何时已变得平稳许多,汤沐冉悠长轻缓的琴声听起来也不再那么烦闷枯燥了。   比起观海阁中渐渐趋于恬淡的氛围,涤玄真境中的两人早已陷入抵死相拼的胶着。   汤铭庆幸自己没有小瞧这个从不曾弱小过的对手,二十几日过去了,那个已经在混沌的心照幻境中被天御大神亲手诛杀过无数次的魔头竟还没放弃挣扎。   断魂柱上的淡黄色光芒暗淡许多。汤铭未料到公主肖歬那年从他手中死里逃生后竟辗转入了天御宗,修为和内力都激增到如此深厚的程度,远比他想象中棘手得多。所以汤铭比预期中消耗了更多的真气来坚固断魂柱上的束缚。他甚至怀疑如果没有上古神器魔螺飞鸟的加持,仅凭自己的话他还能不能将公主肖歬在断魂柱上钉满四十九天。   此时的初一依然被淡黄色的咒术光芒牵扯着四肢,高高悬起在海潮之间。她的头沉沉低着,曾经梳理整齐的发丝已是凌乱不堪。她的手脚仿佛失了生气,松散垂下,除了偶尔会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动,便与一具被吊起的死尸相差不多。她身上的白色衣袍早就被汹涌的海潮浸透撕碎,沉重压抑着她胸口上艰难起伏的微弱呼吸。比起这些真实呈现在眼前的,初一身上还有两处无法以肉眼相见伤处正在承受着被雷电击打的剧痛。   魔心,便是执念。执念不消,魔就难除。为了彻底摧毁初一的心念,初一刚被囚在断魂柱上时汤铭就在涤玄真境中又筑起一方心照幻境,将初一的灵魂投入其中,强迫她不停经历与聆相知相守的幸福缠绵,以及被天斗战戟洞穿和被天御长剑诛心的痛楚。待到每次初一前世命绝之时,汤铭便在心照幻境之外从魔螺飞鸟的夜明珠中引出雷霆霹雳,反复狠狠洞穿她胸口和腹背的伤处,让她的神识与身体同时清晰再尝身心俱裂万念俱焚的痛苦滋味。   初一仿佛就这样被汤铭彻底封印了灵魂,一直浑浑噩噩的沉眠着。任由汤铭一次又一次的伤害,哪怕胸口是她前世的魔劫,腹背却是前世汤氏对叶小舟的恨仇。然而即便如此,汤铭的神色却是越来越沉重。因为汤铭发现,初一看似正在他冷酷建立的心照幻境中饱受折磨,却总是在被天御大神一剑寂灭元魂后留有一丝余息。然后这一丝余息便宛如死而不僵的亡魂,在无边的漆黑痛苦中奋力挣扎。   “邪魔!淫心不灭!!自身已是难保,竟还想去寻那不配为神的天御转世!!!”对此,汤铭更是怒火满腔,愤愤不已。以前他只当魔君与鬼雄常沆瀣一气反上九霄,只是为了从仙帝启的手中谋下统御六界的至尊大权。却没想到那一场仙尘浩劫的起因,竟是天御大神与这凡间女子动了情念。就像他从未料到最为骄傲的女儿竟会向一个天御宗的女道师错付情衷。   心结深埋的汤铭打心底里不认同这种所谓离经叛道的情愫,并对此羞愤至极。于是他越是在心照幻境中感受到叶小舟与天御大神相互间的情深意重,他便越是发了狠的以沧海雷霆击打向初一身上的伤处。无数次反复间,汤铭都觉得自己此举不过是在为战死天殿的九霄诸仙,为真元俱损的汤氏先祖,为那些在仙尘大乱中被邪魔恶鬼吞噬了灵魂的万千黎民惩戒邪魔,讨回公道,却从未意识到他已经在无形中开启了一场疯狂的迁怒报复。   如果那时天御大神能够悬崖勒马将叶小舟彻底诛杀,而不是不知羞耻的留下邪魔一丝元魂,那这魔君转世的肖歬公主又怎有机会在经历神魂俱灭的绝望后,还要一次次再去试探寻找天御大神的转世去处!!!   这就是汤铭神智心绪悄然失控的原因。   这也是初一默默承受一次又一次失去挚爱,洞穿身体,神识俱灭,落入黑暗却依然坚持的理由。   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近一些,再靠近一些,让她能够看清漫天星光背后那张怨恋了千年的容颜。   汤铭没想到,身体被束缚的恐惧只在初一脑海中停留片刻就已尽数消散。汤铭也没猜透,为何初一会在重新落入心照幻境中的瞬间暗暗扬起了嘴角。因为初一知道,再残酷的心照幻境本质上仍是可以窥看前世魔劫的心照幻境,只要她的神识不断徘徊其中,就还有机会再去找寻解除她此生魔劫的真相。   “前世……便是堕入魔道,连累聆……坠落九霄……”   汤铭刚赶在叶小舟最后的元魂奔向星辉的瞬间将初一的神识从心照幻境中剥离出来,便听见初一正声音虚弱,断断续续的呢喃着什么。他仰头望向断魂柱上,却见初一依然低垂着头,身体亦是毫无生息,并无任何苏醒过的迹象。   “今生……又怎能再……因此……负她……”   那声音又幽幽的呢喃起来,仿佛远在虚空又似近在耳旁。汤铭不由大惊,握紧手中魔螺飞鸟。莫名压迫的气息忽然向他袭来,这感觉让他既熟悉又恐惧。回想昔年他也曾在东海浪涛之间有过绝望之念,那时周身笼罩着的便是这种巨大又骇人的压抑滋味。   “谁?!是谁!!是谁在说话!!!!” 汤铭警惕的向四周观察,暗涌真气。他终于意识到,他必须做好准备,去正视此生使命中注定要再相逢的宿敌了。   ※※※※※※※※※※※※※※※※※※※※   (擦擦嘴边的鲜血)扶租起来,租还能写!   (爬到电脑边)今天还能更新2章!或者1章!   (哭丧脸)天呐,榜单还差6500字!!!   (哇又是一口鲜血……)   隆重感谢:   =============   囧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9-25 03:28:45   囧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9-25 03:31:03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火箭炮投掷时间:2018-09-25 07:51:45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火箭炮投掷时间:2018-09-25 07:52:47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火箭炮投掷时间:2018-09-25 07:53:39   钢索M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9-25 12:31:27   囧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9-25 18:49:47   recode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9-25 18:59:35   =============   读者“囧”,灌溉营养液 +10 2018-09-25 03:29:51   =============   谢谢大家~~(唔……吐血……-皿-) 第245章 【东海定情】245   从长剑上落身走到面前来的人, 让汤显和汤赫不由得紧张的吞了吞口水。那女子神色静肃,目光凝重,只是步步逼近过来便莫名的让人心生畏惧。尤其她身上所着的素白长袍与被父亲汤铭锁进涤玄真境里的女道师别无二致,不知为何穿在她的身上,却显得格外清冽翩然。   汤显与汤赫面面相觑, 心道, 坏了, 那女道师的同门找上门来了!   眼见女子已至身前,汤显自知无处可避, 硬着头皮向前招呼道:“阁下是……”   “西岭天御宗, 凌非焉。”凌非焉简略应答。她本无心示威,不过是刚好持着炎月剑拱手致礼,正巧云中忽有惊雷之声霹雳作响, 便把那两个心中有“鬼”的“显赫”兄弟吓得往后躲了数步。   凌非焉眉头微皱,稍起疑心, 又再言道:“烦请通报沐……笙姑娘, 说我来得迟了。”   “这……”汤显细细观察凌非焉,心道原来她便是天御宗的凌非焉。怪不得天下修道之人每每提起这个名号无不面露神往之色, 此人果然如传闻所言那般与我等凡夫有着云泥之别。且不说孤身前来潮生宫救援的自信气魄,便是那一身自如御剑的功夫也不知她的真气究竟有多深厚。   虽说阿姐汤沐冉的实力不在此人之下,但阿姐给人的感觉却是十分淡然, 除去不怒自威的威仪, 时而也会展露柔和笑容, 平添几分令人想要亲近的舒缓。可眼前的女子, 真真儿的由内向外散发着孤傲冷漠的气息,纵然再有声名让人向往,真正见了面却只会望而却步黯然兴叹。   如今她来了张口便要寻汤沐笙相见,恐怕就是汤沐笙久候方至的救兵了。也难怪汤沐笙说他和汤赫两个都拦不住那位朋友,的确,要与天御宗的凌尊首徒为难,不调动潮生宫的大半咒师前来阻止是不可能牵制住她的。况且调人前来之前,这凌非焉说不定早就闯到观海阁门前去了。   汤显正不知该怎样应对回答,汤赫也意识到与凌非焉硬碰硬不是上策办法。他轻咳一声,清清嗓子,施礼道:“非焉上仙远途而来十分辛苦,本该请您入潮生宫中饮杯热茶洗洗风尘。不过笙妹她……昨日回府上去了,此刻已不在潮生宫内。”   “不在……?”凌非焉并不相信,又见汤赫言犹未尽的样子,便暂且耐着性子等他说完,看他还有什么话语。   汤赫抬手指指天空,煞有介事道:“上仙一路应该看到潮生宫贴出的告示了,近月来奈罗天象异常,恐有大难。大祭师和少祭师统领潮生宫上下咒师闭关施法抵御。此乃我潮生宫内务,上仙是远来贵客,流连在此唯恐宫人招待不周失了礼数,便请屈尊移步汤府与我家沐笙小妹面晤吧。”   谁知汤赫话音刚落,好巧不巧又是一道惊雷迎头劈下,吓得汤赫赶紧缩回指着天空的手指,脸色也由红开始泛白。   凌非焉见了嘴角微撇,不动声色,侧耳倾听须臾,便道:“多谢足下好意。”   汤显汤赫见凌非焉似有退意,彼此相望松了口气。不料凌非焉转身走出几步之后,便将长剑一抛立身其上,凭空拔地而起直冲九霄,向那建筑在海岩最高处的望海阁观澜台疾驰而去。   汤显大惊,向汤赫道:“你,你说漏了什么马脚?”   汤赫茫然道:“我没有啊,还是那女仙儿听到什么了?”   两人想起凌非焉方才目光的确瞥向过望海阁的方向,似乎察觉那里有什么响动,这才御剑前去。于是他们也学着凌非焉的样子仔细倾听,可听了半天,除了海风呼啸和闷雷滚滚便再听不出其他玄机。   汤赫懊恼道:“不愧是天御宗的凌尊弟子,当真一个比一个棘手。”   汤显猛然想到了什么,一拍大腿道:“二弟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准备父亲嘱托你取来的东西。我去召集人手,若是那凌非焉见了阿姐和笙笙后有什么异动,我们兄弟便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替父亲分忧解难!”   从望海阁传来的琴音是凌非焉许久以前曾听人奏起过的琴曲。此曲名唤《凌水辞》,本是琴师行于幽谷河边,见一清丽少女撑篙放舟悠然而来所起灵感而著。   早年还在天御宗时,汤沐冉从明心道尊那习得此曲,并于露潭观雨亭中亲手奏给凌非焉和凌非茗听。恰逢那日凌非茗在潭边取水制丹,凌非焉则立于水上闭目潜修,三人既是各行各事,亦被这悠悠琴曲相互牵连。   曲终,汤沐冉问起琴音传达何情何景。凌非焉如实回应,只道:“沐冉阿姐的琴声虽然轻缓宜人,恬静悦耳。可惜《凌水辞》间未见窈窕少女,唯水波之音,又太显温柔汹涌,恐有喧宾夺主之嫌。”   “哦?”汤沐冉听了也不沮丧,反倒边笑边摇头,将目光转向凌非茗,期待道:“非茗向擅音律,不似非焉只懂刀剑,你也觉得我这一曲中水波喧宾夺主了吗?”   凌非茗摆摆手,一边捣着她那石臼里的不知什么怪药,一边朝足尖踏着翠绿竹筒亭亭立身露潭粼粼水光中的凌非焉暗暗笑道:“我倒觉得沐冉此曲奏得甚妙。谁说辞间没有少女了?那少女……不就在水上吗?”   语毕,凌非茗狡黠与汤沐冉相互一望,两人心照不宣,掩着嘴巴嗤嗤笑出了声。   “在水上……?”凌非焉略一思考,幡然醒悟,登时羞得脸颊漾起一片红晕。   凌非茗见状笑得更欢,便是连以袖掩面的矜持也不要了。   而汤沐冉则兴致盎然的望着水波之上愤然转过身去的伊人,如果真有那么一叶小舟能乘着她悠然驶向自己的心海,彼时彼景,大概就是她此生最为动人的静好时刻了吧。   凌非焉不知汤沐冉当年非要教她学习咒术是不是就为了今日这天。她在观澜台外远远望见望海阁中似有人影,但总有一层如雾如烟的阻碍挡在眼前,不但遮挡了她的视野也让她不能轻易近前。   凌非焉提起真气稍一试探,便知是有人在观海阁外布下了结界。至于结界的解法,对她来说既算陌生又很熟悉。陌生,是因为她自从学会汤沐冉灌输而来的咒术之后便一直没有什么用武之地。熟悉,却是因为这种咒术与道法相斥又相生的奇特结界,正是她和汤沐冉在百般切磋中一起创想而来。   所以,凌非焉轻而易举便找到了破界的阵眼,落身在观澜台上。   “你来了。”轻柔女声混着悠然琴音,随意得就像在招呼着一个常常得见的人。   “沐……”凌非焉下意识开口,但见汤沐冉并没有抬头看她,而是依然全神贯注的在奏着她的琴曲,凌非焉微微一怔,改口道:“少祭师,非焉冒昧前来,叨扰了。”   “无妨。”琴声随着汤沐冉手上动作的骤停戛然而止,但她却没有站起身,也没有抬起头。   凌非焉不知道,她刚刚冲破结界的瞬间,便也将汤沐冉苦心修筑多年的心底防线一并击溃了。   她奏琴,不是因为她随和她释然,而是为了掩饰那一阵从心底里向周身疯狂蔓延的无措慌张。凌非焉的语气比少时更加沉稳清冷了,仅仅是听到她的声音,汤沐冉就避不过头皮一阵酥麻,手上顿时无力。那琴曲若再弹奏下去,琴音里的破绽免不了就要被凌非焉察觉。   汤沐冉不去看凌非焉,也是不是因为她无谓她坦然。汤沐冉在害怕,她以为自己对凌非焉的炽烈情意早已磨灭在漫长无望的年岁中。怎料凌非焉尚与她还有数步之遥,她就已经无法克制凌非焉的气息为她骤然复苏的灵魂带来的兴奋颤栗了。   可是,她不能就这样一直僵着,她必须要去面对。她终将要再去凝视那双平淡如水的深眸。汤沐冉轻握拳头,仿佛在给自己鼓起勇气。她站起身来,缓缓走向凌非焉,每一步,都将那魂牵梦绕的人看得更加清晰。   汤沐冉细细品味着凌非焉的相同和不同,数载岁月,凌非焉真的成熟许多,如今的她不再是那时惹人怜爱的青葱少女。许是经过无数大战的磨砺,体味过几番生死的沧桑,眼前的人较之少时愈加傲然清冷,绝世独立。但目光却不似往昔迷茫,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倍感安心的决然和坚定。   对此,汤沐冉既是欣慰又有黯然。她不知是什么事或是什么人渐渐改变了凌非焉,了却了她想做却未尽的心愿。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个人不是自己。就像好像某日里凌非焉真的乘上小船驶向了某片心湖,而她却永远只是留在观雨亭中哭笑望看凌非焉离去时皎然背影的人。   终于,汤沐冉站定在了凌非焉的面前。汤沐冉本以为凌非焉会是那个先绷不住情绪的人。可当她与凌非焉四目相对时,凌非焉局促扬起的嘴角反倒让她忍不住想笑。   “虽然不是来看我,但你还是来了。”一张口,汤沐冉所有的深切思念便都轻描淡写的化做了一句玩笑。   “少祭师……”汤沐冉还记得许多年前风雪中的相约凌非焉并不意外,但汤沐冉在此时忽然提起来,还用来揶揄她更让凌非焉倍感愧疚。毕竟汤沐冉回归奈罗之后她便从未踏足东海已有食言之嫌疑,而此行的要事更难免要将汤沐冉置于两难境地之中。   就这样,两人各自只说了一句话,又陷入了相互凝望的沉默。汤沐笙不知姐姐和凌非焉在打什么哑谜,心中急切,奔到凌非焉身边,抓住凌非焉的手臂大声道:“太好了,这么久都没消息,我还以为凌尊你不会来救非一师姐了呢!”   “非一……”凌非焉呢喃一声,下意识握紧炎月剑,又向汤沐冉道:“她情况怎样?”   “凌非一。”汤沐冉好像故意在学着凌非焉的样子,重复了一遍初一的名字,然后错过凌非焉的身边走到观澜台的审浪矶前,并未回眸,随口回应道:“她还没死,不过快了。”   ※※※※※※※※※※※※※※※※※※※※   隆重感谢:   ============   钢索M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9-26 02:40:08   fghj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9-26 08:56:26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9-26 09:55:42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8-09-26 09:56:40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9-26 09:59:52   囧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9-26 11:23:10   囧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9-26 11:26:13   囧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9-26 11:37:35   recode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9-26 12:20:36   Z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9-26 19:44:52   ============   谢谢大家~ 第246章 【东海定情】246   “快死了?”凌非焉心中咯噔一下, 若是旁人与她这样说,她未必会放在心上。但如果这话是从汤沐冉口中讲出来的,那初一便真的是危在旦夕了。   凌非焉即刻快步走向审浪矶前,向汤沐冉道:“非一前世的身份天御宗道灵仙尊和掌门宗主明崖道尊皆已知晓,她身上的魔劫天御宗也已仔细探过清楚。不过, 请少祭师相信天御宗, 天御宗不会错看她的为人。此人与我宗门深有渊源, 若还有一线生机,万望少祭师看在潮生宫与天御宗世代交好的情分上出手一助。”   汤沐冉闻言, 轻轻一笑, 不置可否。   凌非焉见汤沐冉神情淡漠,只道汤沐冉想到了为难之处,又补充道:“我知道, 大祭师既已将非一投入涤玄真境便是不想再给非一活命机会,如此唐突的请求必将陷少祭师于为难之中。但少祭师昔日来我天御宗修习道法之时, 曾对天御宗普渡众生, 尽修善果的宗义十分赞同。如今非焉亦不愿少祭师与大祭师反目操戈,便是只为非焉指点一处方向, 助我救下非一师妹残命,我……我天御宗定当常念此情,感恩不尽。”   汤沐冉听了, 饶有兴致的盯着凌非焉, 直到把凌非焉看得有些不自在了, 才开口道:“非焉……凌尊, 你何时说起话来也是这般客套了。”   汤沐冉本想唤她非焉,但一想到凌非焉来了没一刻便口口声声称她为少祭师,隐隐气得牙痒。于是她也作出云淡风轻状,故意唤她凌尊,给她点脸色看。   果然汤沐冉这样一称呼,凌非焉顿觉万分无措。只觉得汤沐冉好似心情不佳,并不似汤沐笙所言正在全力援救初一,只等她来助那一臂之力。   “少……少祭师,玩笑了。”凌非焉顿了顿,小心又道:“此事关系重大,少祭师立场又属特殊。我,我不是有意客套,实在是不好……”   “不好央求我?”汤沐冉发现她与凌非焉多年未见,竟还是改不掉那个恶趣味。明明不愿凌非焉受到一点委屈,却偏偏最喜欢自己欺负她。   “嗯。”凌非焉不知是圈套,握了握拳又松开。反正自己的心思在汤沐冉面前从来都没能成功隐藏住,索性就不遮掩了吧。   显然,凌非焉左右为难最后只好放弃抵抗的反应让汤沐冉很是满意,她抿着嘴角暗自笑了片刻,便用淡然的表情替换了笑意,轻声道:“也是,所以凌尊这次不要求我最好。”   凌非焉听出汤沐冉语气中的拒绝之意,忽然一怔,急问道:“少祭师此言何意?”   “凌非焉,你听好。”汤沐冉的目光忽然灼烈起来,盯紧凌非焉忧心忡忡的容颜,一字一句道:“我不会帮你救凌非一。”   “为什么?!!!”问出这句话的不是凌非焉,却是一直守在旁边的汤沐笙。一直以来,汤沐笙都在担心凌非焉不知何时能够到达东海,却从未想过凌非焉终于来了,汤沐冉竟一口回绝不愿出手。   不知凌非焉对这答案是否感到意外,她不自觉的皱紧眉头,注视汤沐冉的目光中满是失落和不解。她也想知道汤沐冉拒绝了她的原因,但是她问不出口。她只觉得自己的胸口猛然漾起一阵沉闷,甚至鼻腔里也有些微酸。这份莫名酸楚不是为即将殒命的初一悲怆,而是为心中那份猝然死去的由衷信任在默默哀悼。   到底,汤沐冉还是受不得凌非焉悲伤的神色。哪怕她乐于欺负凌非焉的原因不过是想看凌非焉清冷淡漠的情绪会因她有所起伏。可那绝不是以伤害凌非焉为代价的!不然,为何她现在十分笃定凌非焉眼中的哀伤神色正是因为自己却没有丝毫欣喜之情,甚至她自己心中的痛楚比起毫不知情的凌非焉还要疼得更甚呢。   “救她……就会害死你。”汤沐冉软了语气,她无法再用决然的目光继续刺痛凌非焉,此言一出,心疼的神情瞬间便取代了方才强作的冷酷。骤然而起的雷声更是随着汤沐冉的惊人言语猛烈震慑着凌非焉和汤沐笙的心神。   “我?”凌非焉几乎冷却的心渐渐恢复了温暖,如果汤沐冉只是为了保护自己才拒绝拯救初一,那汤沐冉的拒绝便不是触及到她信任原则的问题。于是她坦然向汤沐冉道:“凌非一与我同宗修道,情同手足。虽然她拜入门下不过数年,却也数次不顾生死救我于危难。如果有朝一日我真的殇在她的手中,就当是我今生还她的命债吧。”   “你胡说什么!!”汤沐冉下意识伸出手想覆在凌非焉的唇上,手到半空又颓然放下,转身拂袖,严厉道:“不行,我不允!”   汤沐笙也被汤沐冉的话语惊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怯怯问道:“救下非一师姐为什么会连累非焉凌尊?难道凌尊会在涤玄真境中与父亲争斗而致死伤?!”   “不是大祭师。”汤沐冉摇头,将手重重按在审浪矶上,仰望天空沉绵乌云,无奈道:“逆天改命的最佳时机已经错过了,凌非一注定成魔,到时父亲也难免就难。初见时我曾以先察之力探过凌非一的未来,不知是不是命运作弄,在那满是魔息与血腥未来里,除了凌非一入魔的幻象,还有非焉……”   汤沐冉顿了顿,如今凌非焉就在面前,那一幕凌非焉满身血迹奄奄一息的残酷画面便愈加真实。凌非焉越是步步靠近初一,就越像是在步步验证幻象的预言。汤沐冉紧紧闭上眼睛,实在不敢想象幻境一旦成真的自己话该怎么面对。如果不是理智还在,她真想将面前这个随口便要为了偿还命债而慨然赴死的傻丫头紧紧抱在怀中。   汤沐冉能强迫自己放弃感情,放弃自由,放弃一切悲喜,但她却做不到坐视不理,让凌非焉的生命从指缝中流走,更不能接受在未来的某天,凌非焉这个人竟会烟消云散从此不在于世。   “父亲会死吗??非焉凌尊她怎么了?阿姐你别吊着我们呀,你快说呀。”汤沐笙摇晃着汤沐冉,让她从那可怖的幻象中清醒过来。   “父亲的安危,我再想办法。”汤沐冉拍了拍汤沐笙的手臂,转过眼眸,满是爱惜的凝望着凌非焉,轻柔却又恳切的劝言道:“可是非焉,你真的不要再靠近凌非一了。我从未忘记天御宗普渡众生尽修善果的宗义,唯独这个人,我救不了也不想救。我不怕你怪我,怨我、质疑我。毕竟我汤沐冉并不是什么天之骄子半神存在,不过是个压抑了七情六欲的懦弱凡人,甚至更可悲些。天道大义之上,我……也有私心。”   终于一口气将郁结在心中的话语都向她期待倾听的人吐了出来,汤沐冉不觉轻松,反而瞬间懊恼悔恨起来。尤其当她看到凌非焉眼中一闪而过的诧异神色和那微微震惊的容颜,更让汤沐冉羞愧得无颜面对。   汤沐冉明知自己可以假意帮凌非焉催动审浪矶,假装帮她寻遍东海,让凌非焉信任自己,感激自己,最后便说未能寻得涤玄真境,待凌非一陨灭其中一切也就随之尘埃落定。但她却不知凌非焉到底有什么魔力,哪怕只是一个合眸一个蹙眉,都让她恨不得将一腔真心剖开来给凌非焉看。汤沐冉甚至有一点微微的恨意,恨这个从未将自己放在心上的人却让她变得越来越变不像自己。   “沐冉……阿姐……”从未见过恬淡悠然的汤沐冉流露如此脆弱的神情,凌非焉的心狠狠坠了一下。想不到那个总是引领着她,鼓励着她,笑得明媚让她深深信赖的沐冉阿姐,竟也在心底里压抑了如此哀伤的情绪。   汤沐冉的私心是什么?她不愿搭救初一的理由又是什么?身为大祭师子女的忠孝?还是那幻象中我的生死?   我的……生……死……   想到了生死,凌非焉也终于察觉。初一对她的情意,她早在那夜突来的一吻中彻底了然理解。所以此时,汤沐冉的脆弱,汤沐冉的决绝,汤沐冉的霸道和汤沐冉的卑微,与那时的初一没有任何分别。平时未曾留意便罢,可是每每生死攸关之际,那份情意便愈加凸显,让她清晰直面,避无可避。   原来,汤沐冉的私心真的是自己。是她的流水无意将那周身散发着太阳般耀眼辉光的人扯进了漫长孤寂的荒冬,宛如跌入万丈深渊想要大声呼唤却豪无回应,甚至都听不见自己绝望的回音。   凌非焉不敢再想下去,低压的云层中滚滚雷声愈响愈烈,观澜台上的三个人就这样陷入了各自的沉默。   “少祭师。”良久之后,凌非焉终于开了口,她回避着不去望看汤沐冉的眼睛,只想问一个答案。尽力的将声线控制平稳,凌非焉郑重道:“如果不是顾忌我的生死,你会救非一么?”   “会。”汤沐冉亦是郑重回应。   她感谢凌非焉打破了这段恐怖的宁静,这一次凌非焉口中的少祭师在她听来竟是那么欣慰。因为汤沐冉知道,凌非焉先前明明已经脱口叫过她一声阿姐,却又在她显露脆弱之后换回了少祭师的称呼,无非就是在帮陷入自我否定中的她找回尊严,让汤沐冉知道她是少祭师,是奈罗国的尊崇,是潮生宫的未来,更是她凌非焉心中永远的敬爱。   谁说这孩子不解温柔?汤沐冉苦苦一笑,这不就她的方式。   “我知道了,谢谢你……”凌非焉向汤沐冉深深施礼,意味深长的致谢。   “非焉……”汤沐冉听着凌非焉的谢意心中万分忐忑。莫不是有意无意间,非焉已经知道了什么?   “非一的事,给少祭师添烦了。”凌非焉却只是匆匆告别,没有再多言语,转身抛出长剑凌尘而去。   既然汤沐冉对自己别有情意,她便无论如何也不能仗着这份厚爱再去央求汤沐冉来救初一的命了。况且,当她知道自己竟是汤沐冉不愿去救非一的阻碍,如果还赖在观澜台上踌躇徘徊,除了徒然加深自己与汤沐冉之间的尴尬气氛外,对于深陷涤玄真境中的初一来说更是百害而无一利。所以当下之急,还是要先想办法寻到涤玄真境的所在才是。   “非焉!!!”汤沐冉向观澜台追出数步,眼见凌非焉就这样失意而去,为了拒绝凌非焉而坚硬凛冽起来的决心又化成了一滩软泥。凭她对凌非焉的了解,这丫头绝不会就此作罢,她不再央求自己又匆匆离去,唯一的目标,定是亲临东海去寻凌非一了。   “哥,那女道师走了啊,我们准备的东西还用不用拿去给阿姐啊?”汤赫抬手遮在眼前,以目光追随天空中凌非焉的身影向海边疾驰而去,直至不见踪影。   “那还拿什么,收好收好。”汤显挥挥手,吩咐随行的小祭师将那两个托盘小心放了回去。   ※※※※※※※※※※※※※※※※※※※※   我的妈耶,不试试就不知道日万总是有可能的。   (吐血……)   熬夜实在是太疲劳了,今天就先把文文放上,然后滚去补觉了。   热情的给读者大老爷们回复的仪式,就放到明天起床之后开启吧!   顺便说,下一章,我们的11和00就会不负众望的重逢了!   也可能……是再下一章,啊哈哈哈哈哈哈~~~(笑得过猛吐血)   好了好了,狗命要紧,不嘚瑟了,溜了溜了~ 第247章 【东海定情】247   “非焉凌尊!”汤沐笙本是随在汤沐冉身后来到东海沙滩, 却在看见凌非焉的瞬间快步跑上前去。   听见呼声凌非焉没有起身,只转头向汤沐笙点头示意。此刻,她正端坐在一块被风的海岩下休养精神,数日来一直在广阔的海面上御剑而行并探寻涤玄真境着实耗费了她不少真气。而且,这种漫无目的又时间紧迫的搜寻更加让人感到沮丧无力, 即便心性淡如凌非焉也难免时刻紧锁眉头心中如灼如焚。   眼看凌非焉的气色比刚来时憔悴许多, 曾经清朗的明眸中也暗暗浮起血丝, 汤沐冉难掩心疼,向凌非焉递过盛满清水的琉璃水瓶, 无奈道:“涤玄真境是没办法用眼睛寻找的。”   “嗯, 我知道。”凌非焉接过水瓶浅饮一口,带着谢意淡然应道:“我用了真气。”   汤沐冉闻言更是悲伤。前两三日她还常趁着凌非焉回到海岸休歇时来劝凌非焉放弃,可惜凌非焉谢过她的关心之后便拒绝了。汤沐冉见自己劝阻不动索性赌气回了望海阁, 想着也许凌非焉次次无功而返就会自动放弃。谁知又过了许多日,那傻丫头竟然还不分昼夜的在海上奔波, 大有救不回凌非一便一同葬身沧海的气势。如此汤沐冉再也按耐不住, 从审浪矶中探知凌非焉已经回到海岸,便带着琉璃水瓶又来看她。   “这样下去, 你的身体会吃不消。”尽管汤沐冉心中再想向凌非焉伸出手,将她牵起来带她回潮生宫去,但却只能环着双臂抱住自己抱住寂寞。   凌非焉摇头, 轻道:“劳少祭师忧心了, 非焉心中有数。”   “我看你没有。”汤沐冉苦笑着伸出手像是要取回凌非焉手中的琉璃水瓶, 在凌非焉抬起手臂的时候忽然握住了凌非焉的手腕。   “少……”凌非焉皱眉, 汤沐冉的手指紧紧扣在脉门之处,嘴上再怎么掩饰,身体的实际情况是瞒不过汤沐冉的。   果然,汤沐冉强行探过凌非焉的脉象后叹了口气,微微愠怒责备道:“气海空茫,心脉焦虚,要不是你天赋异于常人,这会儿怕是话都说不出来了。”   凌非焉无法反驳,只好转移话题,一边想将手腕从汤沐冉的手中挣脱出来,一边言道:“我只是耗费些真气,可非一她命在旦夕。只要有一线希望,我就……”   汤沐冉闻言,少见的打断了别人的话语,生气道:“凌非一命在旦夕?你知不知道,再这样毫无节制的透支真气,没等找到涤玄真境你自己就先一命呜呼了!”   “我知道……我……”凌非焉低声回应,声音轻得仿佛是在呢喃。不知为何自己拿着琉璃水瓶的手正在渐渐无力,她疑惑的抬起眼眸,视野却模糊得连汤沐冉忧心忡忡的容颜也看不清了。   天空骤然雷声大作,通透的琉璃水瓶忽从凌非焉的手中滑落到海岩上,传来清脆的破碎之音,尚未饮尽的清水瞬间流之殆尽。   “非焉凌尊!!!”汤沐笙一声惊呼,急忙奔上前去查看已然晕倒的凌非焉。   “她没事。”汤沐冉拉住汤沐笙,自己俯下身去将凌非焉扶起依偎在身上。   “阿姐……”汤沐笙似乎意识到什么,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汤沐冉淡然道:“她不肯听我的话又实在需要休息,你说我该怎么办?”   汤沐笙猛然一怔,惊讶的捂住嘴巴,惊呼道:“阿姐,你不会是用了愁眠水吧?!”   汤沐冉笑笑,不知可否。一只手臂环在凌非焉的背上,另只手臂越过她的膝盖,稍稍用力便将凌非焉整个人横抱起来。   汤沐冉终于能够将凌非焉拥在怀中,却没想到是用这种方式。也好,也有只这样她才能坦然面对这沉沉睡去的人。从海岸回潮生宫的路,汤沐冉步步走得漫长,仿佛手中捧着的便是她全部易碎的幸福。怀中身躯如此轻盈柔软,汤沐冉的私心早已坠得沉重。   她比初一更早与凌非焉相识。   她比初一更早向凌非焉倾心。   她在幻想中看见初一正是这样将凌非焉抱起。于是,她便要比初一更早一步将凌非焉拥在怀中。   况且,私心之外,汤沐冉也为自己准备了更堂皇的说辞。   汤沐笙从未料到姐姐会用出在水中下药的低级手段,所以她十分理解为何一向机警谨慎的凌非焉毫无防备就中了招。默默跟在汤沐冉身后,汤沐笙心中隐隐不安。   非焉凌尊的确不能再这样消耗自己,但是阿姐用这样的方式真的好么?等到非焉凌尊醒来,阿姐又该怎么向她解释呢?而且……   汤沐笙的心中还惦念着另一个人,她频频回头望向东海。   愁眠水无色无味,极稳心神增补真气。唯一特别之处便是常人服下后美美睡个两三日即可醒来,反倒越是修为至深的修道者,越要等到气海重新充盈后才会失去药效。   一想到此,汤沐笙就愈加惶恐。   要是非焉凌尊一下子睡个六七天,非一师姐岂不……   绵绵雨声淅淅沥沥的敲打在青岩和耳畔,就像山雨阵阵洒落露潭,清爽阴凉的微风拂过观雨亭也抚过面庞。凌非焉觉得自己飘飘荡荡仿如悬在云端,又似恍恍惚惚浮于水面。   下雨了……?   凌非焉猛然睁开双眼,窗外雨声骤然倾盆。   “醒了。”几乎是凌非焉睁开眼睛的同时,房间暗处便传来了汤沐冉淡然的声音。   凌非焉从床榻上坐起身,发现自己正置身在一间光线昏暗的房间里。看看身上,白色的外袍也不知被何人脱下置于何处。凌非焉一怔,赶快从床上起身下来。   “比我预想的还要迟些。想不到数年不见,你已将气海修得这般深广。”汤沐冉一边赞许,一边从暗处走上前来。   “是少祭师那瓶水。”凌非焉看见汤沐冉手中持着的白色衣物正是她的青云白莲袍,便明了了自己身在此处的原因。于是她伸出手去想要拿回衣物,怎料汤沐冉却又忽然向后闪了闪身让她扑了个空。   窗外雨声不断,凌非焉不用问也知自己定是在此睡了许久。汤沐冉不愿帮忙便罢,但如此一再阻拦便让凌非焉实在按耐不住心中的焦急。她隐忍的向汤沐冉发问道:“少祭师,此事你当真要与我相逆么?”   汤沐冉听出凌非焉语气中隐藏的怒色,料想她定是在气自己将她弄昏的无赖手段。于是莞尔一笑,淡然回应道:“是。”   凌非焉本也没期待汤沐冉会改变主意,这样的回答算是在她意料之中。她知道就算那时汤沐冉不用那瓶水,硬要动手将她掠回潮生宫,她也没有绝对的胜算能够抵挡得住。   可现在涤玄真境雨势已动,她等不得,初一更等不得。如果汤沐冉执意不允她离开,她就只能拼力搏个机会,只要趁汤沐冉不备夺了衣服逃出房间去,到时天高海阔汤沐冉便难再控制。   于是凌非焉瞄了眼被汤沐冉放在桌上的炎月剑,又看了看似乎毫无戒备的汤沐冉,暗暗调动真气。谁知气海刚一用力,她便发现经脉之内真气已是极致充沛汹涌不绝。不但连日来损耗虚亏的真气完全复愈,好像还较之先前更加充盈饱满了。   惊讶之余,凌非焉暗暗落下了真气。虽然不知汤沐冉给她喝的是什么,但可以确定的是,真气忽然剧增到如此程度十有八九便是那瓶水的功效。想想自己光是寻找涤玄真境便已快耗尽真气,就算能够找到初一也未必再有气力相救。汤沐冉虽然嘴上不愿帮她,但此举出于为她着想,激增的真气更无异于为她探寻东海再造羽翼,便觉得汤沐冉在水中下药的手段也没有那么“可恶”了。   汤沐冉见凌非焉的神情渐渐缓和,便知她已懂自己使用愁眠水并无恶意。于是将手中白袍展开走到凌非焉的面前,示意凌非焉来穿。   凌非焉将信将疑的将伸手臂伸进衣袖,这次汤沐冉倒没骗她,不过在凌非焉已经穿上衣服后汤沐冉却依然没有收手,反而细心的开始帮她整理纽襻。   如此亲昵之举,汤沐冉在凌非焉昏睡之时便已在脑海中预演千遍。怎知真的做起来,竟还是能听见自己清晰的心跳声。许是心虚作祟,为了掩盖这令人羞愧的跃动,汤沐冉只得强作淡定,与凌非焉缓缓言道:“是汤氏的养气圣物愁眠水,三十年方能酿得小小一瓶。怕你功力深,用了阿祖年轻时酿的那瓶。你感觉怎样,是不是……”   “少祭师好意,非焉心领。”不及汤沐冉说完,凌非焉急急向后退去数步,言语间已匆匆将剩下的几枚纽扣系好。她本就不善与人亲近,猜测过汤沐冉对自己的心思后,就更不好接受汤沐冉这过于亲切的举动。   手还悬在半空,汤沐冉的心便被凌非焉刻意回避的反应狠狠刺痛。她庆幸此刻房间之内光线昏沉晦暗,才不会被凌非焉发现自己眼中经久未散的失落。沉默须臾,汤沐冉到底还是转过身去,向着窗户的方向,淡然道:“雨已经下了两日。”   凌非焉闻言,即刻提起桌上炎月剑直奔门口。正要拉开房门,却被脚下急点而至的汤沐冉在背后将房门紧紧按住。两人间的距离被骤然拉近,近得凌非焉背上能清晰感受到汤沐冉胸口的温暖。凌非焉只好僵僵的站着不敢转身,只怕一转过去鼻尖便会撞上汤沐冉近在咫尺的容颜。   “非焉……此事你也当真要与我相逆么?”汤沐冉声音很轻,仿佛唇角就在耳畔,把凌非焉诘问她的话语原封不动的还给了凌非焉。   凌非焉依样回敬道:“是。”   汤沐冉低声追问道:“你不惜为天下苍生埋下隐患,不顾与昔日挚友反目成敌,甚至明知能力不足可为却也还要为之,如此固执坚持的去拯救注定成魔的凌非一,又有几分是出于同门之谊手足情深?难道你就没有一分一毫的私心?”   “私心?我没有私心。”凌非焉握紧炎月剑,不知汤沐冉所指为何,但她自己却在刹那间想到许多。   多得不是与初一一起经历过的那些苦难生死,眼前一幕幕回溯闪过的,是天枢宫中一个整理典籍一个看些闲书的安然,是涂明宫外小憩时一个端茶倒水一个静享清点的悠闲,是观雨亭内与她同沐的畅爽微风,是翠竹林里二人共赏的盈盈初雪,是那人一颦一笑时眉宇间浮现的欢愉清朗,是月色下被那人吻上双唇时心中骤然荡起的阵阵悸动。   凌非焉忽然意识到一个比初一向她表明爱慕心意还让她震惊的问题。   “你……是不是喜欢她……”还不及凌非焉去自我确定,汤沐冉略带低哑的声音便毫不留情的狠狠问在了凌非焉的心坎上。   ※※※※※※※※※※※※※※※※※※※※   话不多说,00和11下章见面。   (主动交代是怕挨打啊,嘤嘤。)   本来昨天就想更新,结果黑灯瞎火,人生地不熟发生些意外,啊哈哈~   就拖到今天了~(呸你看看距离上次更新多久了!)   咳咳,下面,隆重感谢~   ================   fghj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9-26 23:17:02   囧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9-27 00:08:01   囧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9-27 00:09:02   钢索M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9-27 00:09:44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9-27 00:13:09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8-09-27 00:14:17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9-27 00:16:26   钢索M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9-27 00:19:20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8-09-27 00:27:33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8-09-27 00:28:40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9-27 00:32:53   311与629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9-27 00:36:54   阿諾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9-29 18:15:27   一筐橘子一只狗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9-30 06:28:19   夏夏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8-10-01 13:48:58   recode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0-01 16:42:02   ================   读者“砚深沉”,灌溉营养液 28 2018-10-01 11:59:09   读者“页面找不到”,灌溉营养液 5 2018-09-30 23:53:52   读者“25778752”,灌溉营养液 20 2018-09-29 19:33:54   读者“311与629”,灌溉营养液 40 2018-09-27 00:36:54   读者“一世无忧”,灌溉营养液 35 2018-09-26 22:59:42   ================   谢谢大家~~   祝大家国庆节假期快乐~~   祖国棒棒哒~~ 第248章 【东海定情】248   “少祭师, 请让我离开。”沉默过后,凌非焉没有回答汤沐冉的问题。   汤沐冉了解凌非焉的性格,她虽未承认却也没有否认,问题的答案自然不言而喻。所以当凌非焉用力推开她的手臂时,她终于没有再去阻拦。   汤沐冉的忽然放弃让凌非焉不由自主的怔了一下, 但也只是一瞬, 凌非焉便知或许是汤沐冉猜到了她的心意。可她没有办法也没有合适的理由向汤沐冉解释什么, 在这样的“私心”下,无论说出怎样的言语都是对汤沐冉的刺痛伤害。何况, 此时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心乱如麻。   凌非焉默不作声的拉开房门, 晦暗的光纤夹着海潮气息迎面而来,沙沙作响的雨声更似焦急催促她的呼救之音。   “凌非焉!!!”汤沐冉大声呼唤,悲切中带着挽留之意。她郁郁望着长廊中凌非焉匆匆离去的背影, 曾经照亮心中灰色的最后一缕明媚也终于消失吞没在了黑暗里。   而凌非焉听到汤沐冉的呼唤,只是脚下迟疑了几分, 便又再向着长廊的尽头奔去。   汤沐冉见此不禁握紧了拳头, 仿佛整个人都要堕入绝望的漩涡。人越是在绝望的时候便越想抓住些什么,哪怕是一根根本负担不起期望之重的稻草, 也想要紧紧攥在掌心里。   一道金色的辉光瞬间照亮昏暗长廊,凌非焉回眸的刹那汤沐冉又已追至身后。凌非焉心中一惊,还以为汤沐冉再次改变主意, 终究容不得她去挽救那个陷在涤玄真境中生死难料的人。   而汤沐冉却在手中汇聚了耀眼的金色光芒, 赶在凌非焉招架之前将凌非焉锁在了禁锢咒术中。凌非焉想问汤沐冉这是为何, 却发现自己张了开口却几乎发不出任何声音。她与汤沐冉之间仿佛恍恍惚惚的隔绝着一层看不见的屏障, 将近在咫尺的两个人分离在不同的世界。   什么……凌非焉努力辨别着汤沐冉遥远的声音和模糊的口型。   汤沐冉满心怜惜的望着凌非焉,那副清雅容颜上的讶异神色着实让她于心不忍。但她还是苦苦向凌非焉劝道:“在你昏昏沉睡的时候,叶小舟的魔心已然苏醒。这份执念积怨千年极其深重,必将席卷摧毁凌非一的心志。当叶小舟的魔心完全吞噬凌非一的意识后,凌非一只会带着叶小舟的怨念步步走向天御大神聆,再记不得今生任何,更不会知你又是谁。我想……那幻象中令你受伤……殒命的,便是已化做叶小舟的凌非一吧。”   凌非焉闻听此言,心中涌起难掩的复杂情愫。比起初一也可能不及化身成魔便会被大祭师汤铭驱散魂魄毙命在涤玄真境的危急,她脑海中浮现的画面竟是那个总对她露出会心笑意的人瞳眸中再没了自己的身影。她无法想象初一表情淡漠的看着她然后转身离去,最终将那曾经温柔执着的心意和明朗笑颜全部奉送给了另外一个人,也终于回想起曾经牢牢囚困着自己的孤寂孑然的滋味。   凌非焉这才发觉,初一其实并不是扰乱她宁静心湖的罪魁祸首。初一的心意是一道无畏挫折与回避的光,愿意拨开层层厚重云雾,驱散她灰白世界中的阴霾。初一的情思是一片辽阔无垠又浓重深厚的海,以谦逊和忠诚承受包涵着她的踌躇迷茫。面对这不知该有抑或不该的情愫,初一一直都在言行一致的付出着守候着。相较之下,她却从不敢直面哪怕一次自己那早已压抑不住的真情实感。   那些假设的分别、平淡的往昔统统在脑海中化作斑驳混沌的色彩,朦胧中,凌非焉第一次想要把什么紧紧抓在手中,第一次想将一个人深深拥抱在怀里,第一次想去回应一份让她期待让她惶恐让她不知所措的情感。   “少祭……师……怎知叶小舟……魔心已起……”再与汤沐冉艰难相询的时候凌非焉不经意间露出一丝苦笑。她知道,从现在起她可能也要重蹈仙祖叶小舟的覆辙了。   凌非焉的神色变化被汤沐冉一一看在眼中,尽管心脏又开始钝钝的痛了起来,汤沐冉还是很轻柔的回应道:“你睡着时,我又用审浪矶巡过。涤玄真境中叶小舟魔心大盛,大祭师必是消耗许多真气与那魔心周旋,无暇顾及涤玄真境的隐匿才被我定了方位……”   “少祭师,你,找……到了……”凌非焉闻言眼中一亮,但汤沐冉却像故意报复她的期望一样,忽然在禁锢上又加重了咒术,让她实在难以摆脱,神识也愈加恍惚。   感受到凌非焉正在奋力抵抗她的控制,汤沐冉冷淡道:“找到了又怎样?你救不了她,她也不值得你如此牺牲。”   “我……我不要再睡了!”凌非焉周身泛起白色辉光,那是她顽强坚韧的深厚真气,大有挣脱禁锢之力。但凌非焉一张口,汤沐冉却又听到她近乎哀求的声音恳切道:“沐冉阿姐……放开我,让我去……让我去!!”   不知是气对初一如此执着的凌非焉,还是气明知凌非焉流水无意却又拿得起放不下的自己。汤沐冉眉头紧锁,愠怒道:“去?!你去干什么?!大祭师在涤玄真境中又设了一层心照幻境,将凌非一的神识从身体中完全剥离,只要她的神识灭却在心照幻境,身体也必将随之消散在涤玄真境中!又或者,涤玄真境中叶小舟的魔心占了上风,凌非一纵然身躯不死留下残命从此失心化魔,便又是那个乱上九霄,屠天戮的地魔君筑叶小舟了!她的眼中心中从今以后只识得天御大神,与你再无半分干系!你又何必……何必……”   汤沐冉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说不下去了。眼前这个极力劝说凌非焉莫对无心之人牵挂付出的自己,又何尝不是在为一个对自己无心的人拼命周旋呢。   “罢了。”汤沐冉苦苦笑了,所有的纠结惆怅哀怨一瞬间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她也不知道是自己的心彻底死了,还是牵着凌非焉的那根弦终于断了。她只知道如此这般阻拦着凌非焉,令这世上最清淡的人露出悲伤神色,让这人间最孤傲的人发出凄悲的声音,这般既违逆自己本心又蛮横下作的种种行为都让自己压抑得透不过气来。汤沐冉发现肆无忌惮去伤害心头上的人远比遥遥的思念,求而不得的失落更加痛苦。   于是汤沐冉缓缓言道:“我与你看些东西。看过之后,你若还是执意要去,我便由你。”   “看什么……?”凌非焉疑惑着,重新燃起希望。   汤沐冉却是绝望的闭上眼睛,在指尖燃起金色光芒,温柔触在凌非焉的额头上,轻喃道:“前世。”   雨,在此间更为瓢泼。汤铭没有多余的气力和心思再去顾及浸湿了雨水的厚重衣衫。又要操控断魂柱对初一的束缚,又要维系心照幻境中的雷霆,更要分出大半的精力去应对猝不及防的意外,汤铭真的狼狈极了,甚至那悬吊在断魂柱上一动不动的受难之人都比他显得更加体面。   断魂柱下的海岩上,有一个物件正忽明忽暗的闪烁着邪魅的紫色光芒,光的源头便是一柄华丽特俗的折扇。他知道,这是初一在天御宗做了道师后所持的法宝,为了防止她用这扇子做什么挣扎,汤铭将初一绑上断魂柱前就将这扇子取下置在石上,并且做了简单的封印。   可惜汤铭千算万算,只算出叶小舟残存的魔魂转世在了初一的身上,还以为只要将她赶尽杀绝便可除此大魔。没想到叶小舟成魔之夜便已就着炽热的魔血将一丝魔心深深存封在了歌风扇中。结果,汤铭用来摧毁初一意志的心照幻境,就这样成了歌风扇中叶小舟魔心与初一身体里叶小舟魔魂二者相互共鸣、合而为一的连接点。直到一股巨大的能量突然冲破歌风扇的封印汹涌爆发出来,汤铭才恍然发觉扇中蕴藏的力量竟然如此横行无忌,霸道嗜杀得令人心生畏惧。   紫色的怨念魔息一从歌风扇中升腾出来,便荧荧附着在魔螺飞鸟法杖的杖头处,汤铭霎时便觉自身的雷霆之力被削弱了许多,让他无法再对初一的神识和身体处以雷击之罚。   而叶小舟的魔心与魔魂像是被分割许久许久的命运共同体终于寻到了完整的彼此,心魂相融才能获得重生的渴求在雨声中凄厉呼啸着,甚至不在乎初一的神识还在心照幻境的边缘苦苦挣扎探索,便向禁锢在断魂柱上的躯体大肆侵略。它们想要合二为一,叶小舟混沌疯狂的魔息一心想要鼓动那具几近僵死的身体重新苏醒过来。   汤铭对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毫无准备,数十天巨大的真气消耗更让他再难掌控涤玄真境中的主动权。无论是涤玄真境即将崩塌的失控感还是魔君筑叶小舟即将要觉醒的危机感,都让他惶恐不已。有那么一瞬间,汤铭终于开始自我怀疑,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坚持唤醒了这个沉睡中的邪魔。   断魂柱间,那身体上一直垂着的头颅忽然缓缓抬起头来,苍白唇角悠悠扬着邪佞的笑容。   心照幻境里,那饱经摧残的痛苦灵魂又一次飘散在利剑下,在繁星坠落的星空中,亘古不变的相逢了那张模糊了千年的容颜。   这便是……非一的……前世……   凌非焉不知自己是以谁人的视角,陪着叶小舟走过岁月匆匆却又情路苦长的一生时光。   妖火肆虐了小渔村她心生悲悯,溪水潺潺跃过山林她舒眉悠然;叶小舟笨拙习剑她满心期待,叶小舟褪去罗衫她触了心弦;叶小舟入魔忘道她愧疚悲切,叶小舟魂断九霄她心如死灰。   这幻境中的缓缓流淌的每一寸光阴,醇熟在槐树下的每一坛美酒,映照在紫麓山颠的每一轮明月,叶小舟展露的每一个欢笑,落下的每一颗眼泪,亲吻中的每一丝缠绵,诀别时的每一分凝望都让凌非焉的心颤抖不已。   凌非焉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仿佛胸腔里满满压抑着一触即发的情愫,却又无处发泄。汤沐冉开启心照幻境前已与她说过给她看的是初一的前世,是叶小舟与天御大神的情劫。但她却总有一种恍惚的错觉,好像自己看到的那个与初一有着同样容貌却又大不相同的人根本不是叶小舟,而是在当州齐横镇罗村与她相识之前的初一。这个为情痴苦一生,为爱入魔又为爱陨落的人,就是那个在月色下牵起她的手,凝视她的眼眸,对她说出倾心爱慕的人。   当叶小舟终于如她所忧的那样寂灭于天御大神的三尺长剑之下。她染血的双手迎来了叶小舟最后的触碰,她的身体紧紧贴附着那具渐渐失去生机的身躯,她的耳畔清晰倾听着叶小舟低声的呢喃,凌非焉发现自己的视野模糊了,心空虚得仿佛所有心心念念筑起的千钧之力都在瞬间骤然失重,消散得好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我也……很想你……   凌非焉恍恍惚惚,说着这样的话,回应着什么人。却不知转眼星海漫天,这孤独的倾述被浩瀚无垠淹没后,终究有谁能够听见……   凌非焉沉默了,多多少少猜到汤沐冉与她看这前尘的目的。无非是想让她亲眼目睹初一的前世,让她知道就算她不顾一切的将初一从涤玄真境中拯救出来,魔心已动的初一也会与她越走越远,直到寻到天御大神的转世,然后此生与她再无相连。   情劫么……   凌非焉微微扬起唇角,笑聆,笑叶小舟,笑汤沐冉,也笑自己。笑意未消,脸颊却又划落一丝温暖。她怔怔的抬起手想要拭去从眼眶中涌出的陌生的不争气的东西,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手已紧紧握成了拳。   凌非焉紧闭双眼断去眼泪的来源,将拳头握得更狠。心烦意乱的她恨不得立刻就从这令人绝望的心照幻境中逃离出去。可悲恸中,忽然有一股极其虚弱却又极致强大的平和力量从胸怀中缓缓升起,周身也有渐渐明亮起来的银色光辉将她环绕轻托。她清晰的感受到那股力量正在为她冰冷孤寂的殇心注入充沛活力,把她从燥郁带入宁静由绝望引向新生。   “愿来生,可再相逢……不负相思……”   耳边响起切切叮咛之音,温柔、坚定,如沐春风。凌非焉终于能够缓缓松开双手,仿佛释然。   一寸心,一颗星,漫天中星光点点便是尘世间的心灯盏盏。繁星的迷离斑斓中,凌非焉模糊的视野里,似有一道熟悉身影渐渐浮现。   “非一……?”凌非焉莫名感到一阵委屈,虚无的空心却立刻重新充释了色彩。   “非……焉……”而初一那饱受折磨,不断在心照幻境中迷茫漂泊着的灵魂也终于找到了虔诚皈依。   尘世仙霄,几世轮回,她们终于穿越千年,拨开混沌,看清了对方的容颜,也将心中那盏只属于彼此的心灯再次燃点起来。   ※※※※※※※※※※※※※※※※※※※※   或许许多读者大老爷都听过《世末歌者》。   汤沐冉与凌非焉的线写到这里有几句歌词想和大家分享一下。   或许实际生活中就有这样的情况,也可以说文何尝不是现实生活的映射。   歌词:   【等待着谁能够将我的心房轻轻叩击】   【即使是你也仅仅驻足了片刻便离去】   我觉得,人生并不会一直孤独,再怎样孤单的人也会遇见走近自己的人。于是那个时刻那个人俨然成了最重要的最特别的,甚至暗暗发誓想要把那个人狠狠珍惜下去,觉得她绝不是过客,她会是永远。然而,直到这样一个熟悉亲近信任的人终于远去,只留下抓也抓不住的背影,和一段自己都开始怀疑是不是真的发生存在过的回忆,才会幡然觉悟原来那样特别的人终究也是过客。   以及   【今天的你是否会留意并尝试去靠近】   【因为或许下个路口仍是同样的结局】   有过上诉的经历,人或许还会小心翼翼的期待着真正的永远,但却不再义无反顾。怕受伤?怕再失望?怕重新堕入孤寂?还是怕再错付了情衷又迎来同样的结局?   以及   【曲终之时你是否便会回应我的心音】   【将颤抖的双手牵起迎来每个人的结局】   这里,我最感慨的是救赎的滋味吧。救赎的人或许尚不自知自己做了什么,但被救赎的人真的有可能是就此获得重生。没有被救赎过的人永远无法知道在黑暗无助孤独中被一双手牵起的力量是多么震撼。但是,真的感谢每一个有意无意救赎过脆弱灵魂的人。   所以,其实这些想法只是我个人的碎碎念,与汤沐冉和凌非焉之间没有对应关系。   如果一定要有,那也仅仅是汤沐冉的发乎情,止于礼。仅仅是凌非焉将汤沐冉当做一个特别的人,是汤沐冉在凌非焉最初的孤寂之时给予她心心相照的信任,成了那个特别,但却注定不能陪伴凌非焉度过整个生命时光。   如果没有前世,如果没有家族命运,如果可以一直相知相守,谁知道初一能不能刚赢大汤呢。   当然,这个假设绝对不成立~0~   说了太多,有点憋久了就一股脑全说出来的感觉,谁让人类就是到了晚上就爱啰嗦的生物。   说不定明早一看,我的妈耶好矫情好做作,一定会后悔到想要删除的。   PS:在心照幻境中相遇也算见面的啦~   PPS:如果大老爷们实在不买账,那后面真人也很快就相遇的啦!   PPPS:到时候,你们懂的……//.//   好啦,隆重感谢:   ===========   囧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0-04 22:02:09   fghj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0-04 23:13:04   夏夏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0-04 23:13:17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8-10-04 23:46:09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0-04 23:47:56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0-04 23:49:27   钢索M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0-05 00:06:01   recode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0-05 16:43:41   阿諾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0-09 01:36:13   阿諾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0-09 01:37:06   阿諾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0-09 01:47:20   ===========   读者“南无”,灌溉营养液 20 2018-10-10 22:54:38   读者“AKE”,灌溉营养液 1 2018-10-09 21:11:06   读者“AKE”,灌溉营养液 1 2018-10-09 21:11:06   读者“AKE”,灌溉营养液 1 2018-10-09 21:11:03   读者“AKE”,灌溉营养液 1 2018-10-09 21:11:01   读者“金雕大王”,灌溉营养液 20 2018-10-09 13:03:24   读者“囧”,灌溉营养液 5 2018-10-04 22:21:08   ===========   谢谢大家~~ 第249章 【东海定情】249   凌非焉从心照幻境中醒来, 脸颊上还残留着温暖的感觉,原来是眼泪不知何时划落脸颊,郁郁悲伤叫人不敢回首,却又章章幕幕刻骨铭心。   “难怪往昔看不进你的前尘,九霄天机又怎是凡人可得妄窥。”汤沐冉苦苦笑了, 不甘。又深深叹息, 释然。   “少祭师的意思……我是……”凌非焉尚未适应眼眶湿润的感觉, 局促的用手背轻拭泪水,向汤沐冉确定猜测的语气也并不自信。   “你是。”汤沐冉无奈摇头, 口吻肯定, 不容置疑。   凌非焉脸上浮现出不可思议的讶异神色,汤沐冉却从凌非焉的深眸中读出些欣慰的味道。她知道,这定是凌非焉得知与凌非一的今生情愫再不会被凌非一前世情劫所阻, 心底里那一抹喜悦欣然忘加了掩饰。   但很快,凌非焉便理智收敛了自己的情思。回想心照幻境中, 自己应着天御大神聆的心音, 亲口向叶小舟许诺了轮回之约,她终肯认下这场逃不脱的宿命, 郑重向汤沐冉道:“前世如梦,恍然若真。前尘里是我惹下难渡情劫,负了一场守候, 让她空望期待, 疯魔相思。仙霄一战就此魂断便罢, 既许此生, 唯有生死相赴,了了两心。纵是仙尘殊途,但求与她相偕同归。”   汤沐冉闻言,蹙眉凝思。想不到凌非焉竟就是天御大神转世,料不及聆情意未尽叶小舟魔心未息,两人兜兜转转寻寻觅觅,冥冥中却早已在尘世相逢相伴而不自知。如此宿命,她们两个眼中又哪会入得旁人的爱慕流连。   犹豫须臾,汤沐冉终是朗声叹道:“好个殊途同归,倒也洒脱痛快!所谓魔劫无非是个情字,既于我无关,也便与我相干了。”   语毕,汤沐冉振臂推开望海阁长廊尽头的大门,亲自将凌非焉扯进风雨中。   “少祭师。”再次被汤沐冉牵起,掌心里传来谦和轻柔若即若离的力量。凌非焉忆起少时汤沐冉也曾这般牵过她的手,原来那就是汤沐冉于她发乎情止于礼的隐忍。   是啊,汤沐冉除了选择放弃还能怎样呢。凌非焉的情字注定与她无关,但也一并消去她阻拦凌非焉去寻初一的理由。她从不愿像父亲汤铭那样对别人的命运横加干涉。如果能,她最大的期望便是左右自己的人生吧。   地坤真元本是天御宗弟子在酣战中自我保护的道术,此刻却被汤沐冉用得极尽温柔。从凌非焉走进雨中的瞬间,金色微光便轻盈笼罩在她的周身,任凭骤雨由空中倾盆跌落迸溅四散,宛如汤沐冉被猝然揉碎成千丝万缕的情愁,却小心得没有沁湿凌非焉一分一寸的雪白衣衫。   “囚着凌非一的方位,我示于你看。”汤沐冉语气平和,甚至还带着一丝轻松,仿佛前几日的拒绝和阻拦都不曾发生过。或许,这才是凌非焉启齿相求时她最真实最从心的回应。无需羡慕,汤沐冉终于感受到从心而行的痛快。   歌风扇迸发出强大力量,摧枯拉朽般击毁了汤铭苦苦支撑的涤玄真境。巨大的反噬之力瞬间将汤铭狠狠撞向柱身的残垣,伴随五脏六腑几近崩碎的痛楚,汤铭只觉口中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味直冲脑海。可他根本顾不得身体上的重创,眼看一股紫色的魔息从放置扇子的海岩上猛然腾起,急速冲进断魂柱轰然倒塌溅起的狂浪中。   待飞溅极高的白浪层层退去,那具在断魂柱上锁了三十几日的身影究竟还是得了自由,踏着海潮徐徐行来。曾经肆虐呼啸向她的豪雨和狂浪如今竟为她让出一条风雨全无的真空之径,反而将汤铭的衣袍彻底尽淋浸透。不知是寒冷是虚弱还是难以克制恐惧,汤铭紧握魔螺飞鸟的手微微颤抖着。他清晰意识到迎面而来的人再不是那个被他锁上断魂柱的女道师了。   “呵……”女道师手中紫气氤氲,那是歌风扇再与主人真气共鸣而烁起的兴奋光辉。她闭着双眼,仿佛在细细体会与尘世久违的真实感,就连不经意的轻叹声中都带着极大的满足。   “魔物!!”汤铭挣扎起身,用魔螺飞鸟支撑着筋骨寸断的身躯,一声呵斥仿佛惊动了那个刚刚苏醒的混沌灵魂。   女道师闻声,缓缓睁开双目,却惊得汤铭瞠目结舌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眼中曾经清朗坚定早已不复存在。紧皱的剑眉下,一只眼眸如墨漆黑,茫然仿如空洞。另一只却是化作暗金之色,隐藏在濡湿的发丝后,灼灼透着狠戾残酷。   被那只金色眸子盯住的瞬间,汤铭即刻就感觉道一股席卷全身的汹涌杀意。他慌忙调动气海里残存不多的所有真气,在嘴角抹了一把自己的鲜血,催动起魔螺飞鸟想驱散这挥不去的魔魇。谁知那紫色的光影只是骤然一闪,女道师便已临至在他身前了。   清脆的破碎之音在汤铭耳畔响起,锋锐棱角狠狠划过他面庞上深刻的法令纹,留下一道横贯面颊的血色伤痕。汤铭侧目一望,竟是女道师手起扇落,以歌风扇的刀锋将法杖上的巨螺击穿得支离破碎。他脸上的刺痛便是尖锐螺壳的碎片在爆裂中割开了主人的血肉。   而女道师似乎对这肆意的破坏还不满足,又用那只金色眼睛向戳在扇锋上的夜明珠瞧了瞧,懒懒抬起手将硕大的珠子从扇尖上拔下来,捏在指尖意犹未尽的把弄着。   “不,不!!”汤铭看见女道师扯起嘴角邪邪一笑,不详预感猛然袭上心头。果然一声闷响过后,那颗沾染着殷殷血迹来不及完成血魂共映的稀世明珠便化作细碎珠粉,从女道师的指缝间飘散零落湮入海潮。   只顷刻间,汤氏一族世代传承的法杖便毁于一旦,震惊和愤怒一度压过对这邪魔的痛恨和恐惧。汤铭双眼涨得血红,将手中残存的沉香木仗狠狠一掼燃起必死之心,便是搏了性命也势要与此魔玉石俱焚同归于尽!   “魔……魔物……唔……啊啊啊啊!!!”熟料那女道师纤细冰冷的手指只是锁在他的喉间稍一用力,鲜血便从汤铭的口中喷薄而出,令他再无抵抗之力。   窒息让汤铭开始晕眩,他尚不甘屈服,勉强睁开双眼。此时此刻,他也只能用仇视的目光来洗刷陷入敌手却无法挣脱的屈辱。   视野中,女道师容颜未变,神情却极其冷漠。尤其她周身散发出来的魔息根本毫无理智情感,甚至混沌疯狂。汤铭无法判断眼前的人究竟是谁,是魔魂复生的叶小舟,还是遁入魔道的凌非一。他只知道,女道师的身体里定有两道灵魂此消彼长。金瞳在渴望鲜血,生生活着。墨瞳在渐渐死去,遁入虚无。   与此同时,他自己的生命也正在女道师越来越扣紧的指尖下走向尽头。到底,汤铭还是愤怒而绝望的闭上了眼睛,脑海里抑制不住的浮现出种种往昔。汤显虽大器不成但也算忠孝正直可托要事。汤赫狡黠难驯的劣性如今看来无非就是爱耍些无伤大雅的小聪明。汤沐笙或许也不是碌碌平庸可有可无,只是被过于耀眼的光辉掩盖了自身的璞玉之光。而汤沐冉……   一想到这个他最重视最珍视的孩子,汤铭的胸口便紧紧抽痛起来,疼得深入心扉。甚至比女道师即将夺走他的呼吸,杀戮他的性命还要痛楚。   汤铭懊恼极了,为什么自己要在弥留之际忽然脆弱起来,竟觉往日总是令他失望的几个孩子亦是那么可爱珍贵。如果能再多给他几分几秒的生命,他会不会想到更多美好。   骤起的留恋让汤铭再难慷慨赴死,可惜那女道师并不想多赋予他生存的权利。汤铭感到自己的神识迅速模糊下去,没一会便走到了生死的临界点。   汤铭灰了心,准备迎接死亡的到来,可不知为何,狠狠卡在喉咙上的力量突然消失了!大量空气瞬极具涌入僵死的胸肺,让他在得到救赎的瞬间也愈加痛苦。   汤铭惊恐睁开眼睛,但见那女道师正怔怔望着左手发呆。她左手掌心中有一片忽明忽暗的湛蓝微光在缓缓闪烁。那光芒温和柔暖,与环绕在女道师周身的紫色魔息格格不入,便是这道光将他从死亡边缘救了回来。   不过汤铭的筋骨在撞向断魂柱时便已尽数伤断,真气也早就在最后一次与魔螺飞鸟血魂共应时消耗殆空。所以此时,无论是趁女道师混沌失神时给予她致命一击,还是保全自己的性命起身仓皇而逃,汤铭都办不到。他只能无力的依在海岩上吊着最后一口气苟延馋喘。莫说命运,就连生死都左右在别人手中。   “唔……啊啊……啊啊啊啊!!!”女道师狰狞了面容,口中近乎嘶吼。右手紧握着的歌风扇寒锋堪比一剑封喉的匕首。而左手掌心里的蓝色光芒却又仿佛微风轻漾的东海细浪。   害怕自己目不转睛的注视会激怒这个混沌不清的邪魔,汤铭下意识避开与女道师四目相对。低下头颅的瞬间汤铭忽然感到一阵悲哀,他从未想过自己原来竟也是个“贪生怕死”之徒。但究其缘由,他却是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是在贪恋什么,才让他那么想那么想回到潮生宫,想回去再看一看孩子们的笑容。   不知被闪电雷霆一次次击穿身躯和灵魂是怎样死不如生的痛苦滋味,是不是也像被锋利扇锋刺进皮肤血肉那样寒冷无助。汤铭所有的期望和失望混杂着清晰的模糊的痛楚扭曲成一片深邃幽暗,这世界留给他的最后一丝光明中,他看见的却是那女道师忽然警觉起来,又匆匆逃离的仓促背影。   我死了么……?   黑暗,窸窸窣窣缭扰耳畔的像雨声,像哭泣,又像絮絮呢喃。   还是得救了……   瞳孔隔着眼皮先一步感受到光线的刺激,汤铭在潜意识里睁开双眼,便真的睁开了眼睛。   “父亲!”呼号着最先扑近塌前来的便是那几个不成器的孩子。   没有见到他们的笑容有些可惜,汤铭皱了皱眉,心中念着再不济也都是奈罗汤氏一族的后人,一个个哭成这个样子成何体统。可他干涩的嘴角却不自觉的艰难向上扬了起来。   汤铭这实在不算微笑的微笑,惹得汤显汤赫和汤沐笙哭得更凶。汤铭无奈至极,想要摇头,奈何身体丝毫动弹不得,喉咙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得悻悻作罢。   汤铭舒了口气,这是潮生宫,不管怎样这条命算是活下来了。性命之后他即刻想起什么,努力转动眼球将有限的视线和余光越过围在床前的三个儿女,搜寻着那个总与他有所隔阂的身影。   汤沐冉不在。   汤铭郁郁合上双目,失落万分。   那孩子到底还是不能理解……   想到此,汤铭心中凛然一震,从不曾有过的念头骤然涌进脑海,于是他自我纠正了念头。   那孩子……到底还不肯原谅……我啊……   汤显汤赫见父亲醒而又眠,还当他再度昏死过去,又是扯着衣被呼唤又是捶着床榻号哭。唯有汤沐笙噙着眼泪向父亲方才所视方向望了望,转与汤铭轻声道:“父亲伤重命悬一线,是阿姐和天御宗的非焉凌尊将父亲带了回潮生宫,阿姐还为父亲渡了许多真气续命疗伤。她方才也在房中,此时正为非……非一师姐的事与非焉凌尊相谈。   汤铭闻言,默默睁开双眼,又再合上。淡的欣喜与深的愧疚纠结着取代了沉重失落感。   “对不起,我若能再早半刻校准涤玄真境的位置,事情或许不至于此。”汤沐冉端坐在三个托盘前,目光聚焦在其中盛着残损魔螺碎片的那个托盘上,与凌非焉致歉的语气却又十分诚恳。   “少祭师已是倾尽全力,切莫自责。”凌非焉安抚着汤沐冉亦不免深切忧虑。临近涤玄真境时,她曾数次以锁魂咒探寻初一方位,怎奈还是晚了一步。当她和汤沐冉赶到时,破碎真境里紫色的魔息尚未完全褪去,茫茫四顾又皆无初一踪影,唯有汤铭独自躺在血泊中人事不省。   这股魔息两人都不陌生。凌非焉与初一相识时在初一的经脉中察觉过,汤沐冉入初一的心照幻境时在叶小舟的残象中感受过。但她们却想象不出汤铭究竟在涤玄真境和心照幻境中将初一残害到如何程度,才会将心性那般坚韧的人逼迫到邪心大起终遁魔道。   然而,命运终究是命运,凌非焉和汤沐冉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若不是始终坚信着初一绝不会被魔心侵蚀沦落成魔,凌非焉也不会在残境中伫立许久,脑海里突然空白得没了办法主意。最终,还是汤沐冉借口要她帮忙援救汤铭,才将凌非焉拽回潮生宫从长计议。   汤沐冉见凌非焉从残境归来便一直紧锁着眉头,不由叹息道:“早知大祭师有此命劫,如今虽伤势沉重,总算还留下了性命。倒是凌非一她……”   闻听初一名字,凌非焉又是一阵怆然。   汤沐冉不忍凌非焉伤神,小心问道:“你可是在为难凌非一已然成魔,与她的前世情劫和今生情缘便也随之付诸东流,再无可能?”   凌非焉心弦振动,若是旁人这般直白相询,她断然不会理睬。可是在洞悉一切的汤沐冉面前,她终究无法隐瞒。羞愧的言语说不出口,她便点点头默认了答案。   汤沐冉对凌非焉的回应早有准备,却还是沉默了片刻才开口言道:“我总觉得事情还有转机。”   凌非焉凝眉道:“如何转机?”   汤沐冉道:“入魔之人虽行事张狂但却理智尚存不至失控。我与凌非一有过一面之缘也看过她的前尘。和你一样,我也相信她不会轻易入魔,更不会是个嗜血的狂徒。以她对大祭师所下重手的程度不像入魔,更像是……失心。”   “失心?”凌非焉抬起眼眸。   “嗯。”汤沐冉应着,手中颇有意味的摆弄着魔螺飞鸟的碎片,悠悠言道:“且不论凌非一下不下得杀手,只说她对你两世倾心情根深种,若是成魔,无论化作叶小舟或者依然是凌非一,满心满眼心心念念的还不都是你,寻你都来不及,岂有背你而去落荒而逃的道理?”   ※※※※※※※※※※※※※※※※※※※※   西湖美景,三……十月天内~   秋雨如酒,桂花香内~   好吧,在火车上用手机码了一章,请各位看官大老爷先行享用。   暂时没法隆重感谢了,回去摸到电脑再补上。   这几天租出去浪了,更新慢点。   谜音:呸你平时不出去浪更新也不快啊!   租:那还是要跟大老爷们请加说一声的嘛。   PS,前章收到了重要的留言,租要在时间充裕时郑重回复。请稍等待呢。 第250章 【东海定情】250   凌非焉闻言未语, 默默颔首。   汤沐冉却是愁上眉头,忧心道:“我知你这便要去寻她,也知凌非一虽已混沌成魔,你却不会将她如寻常魔物般就此诛杀。然而失心再醒已是极难,我怕她失心之下难辨故人, 对你……”   显然, 在初一身上看到的先察之兆正在一一应验, 到头来汤沐冉最忌惮的还是凌非焉重伤在初一手中生死未卜的那一幕幻象。   “沐冉阿姐。”凌非焉猜到沐冉的顾虑,犹豫片刻, 还是主动将汤沐冉的手按在自己的掌心, 目光灼灼似有所言。   这称呼让汤沐冉心头一紧。   凌非焉随即慨然轻笑,一字一句道:“情劫已深,仙道渐远, 我既如此,死生之时不过早晚。唯有一事拜托阿姐, 若我此去唤不回非一, 且应了先兆之机殇于她手,到时还请阿姐勿要心软, 将她灭却便是。以阿姐所能,诛伏非一不过反掌易事。权当是我的私心吧,是我不愿她荼毒生灵血染双手, 妄自定下她的生死。”   时常数落初一任性妄为, 这一刻凌非焉发现自己又何尝不是个对错由它恣意随心的人。那一世, 九霄上, 她便擅自留了叶小舟一缕魂魄许她来生。今夕又是如此,若不能同生,那便共死。   “非焉……”凌非焉加在手上的重量渐沉,汤沐冉心中悲哀顿起。   原来凌非焉已做好最坏打算,要向她托付未尽之事。以往无论凌非焉说些什么,她都盼凌非焉说得久些再久些。没想到有朝一日,她竟也有不想听凌非焉继续说下去哪怕再多一个字眼的时候。   “如果能……”凌非焉顿了顿,言犹未尽继续道:“便将我们一起……葬在白浪村吧。”   汤沐冉久久未言,凌非焉便当她是默许。收回手时,她的掌中已泛起白色微光,确定方向后,终于转身离去。   望海阁的桌案上,置着三个托盘。一个盛着鲜红的凤冠霞帔,那是奈罗国少祭师风光大婚时的嫁衣。一个盛着金丝细绣缀满珠贝的神秘服饰,那是奈罗国少祭师莅临沧海时的法袍。这便是汤铭入涤玄真境前嘱咐汤显备下的物件。他知道这两件衣饰定能警醒汤沐冉时刻牢记自己的身份和命运。   “我答应你。”汤沐冉望着凌非焉离去的背影在视野中彻底消失不见,这才把手中魔螺飞鸟的残片放在第三个托盘中,起身从望海阁走上了观澜台。   再没有大祭师与失心邪魔的搏命相争,东海上空的乌云已尽数散去。被雨水冲刷过的天空映衬着清澈的海水尤显明朗高远,悠悠沧海波澜不兴,湛蓝得如同一块沉静的蓝色宝石。汤沐冉深深呼吸着沁人心脾的新鲜空气,鼻腔中霎时漾满了久违熟悉的味道。那是幼年无忧无虑时对生命的向往,也是如今断舍离后重获的心念自由。   审浪矶上还残留水滴,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耀眼光芒。很快它们就将蒸腾散去,消失得仿佛那一场云暗风惊的漫天骤雨从未存在过一样。滴滴答答是水滴从审浪矶边缘低落在地的声音,汤沐冉紧锁的眉心亦随着水滴之声渐渐舒展开来,口中轻轻哼起那首《凌水辞》。   她到底是水,向善不争,所以她的命运便注定要浮起小舟,载着少女,渐行渐远。   银眼夜魔从未料到坎城一战竟会成为他的梦魇,歌风扇暗藏叶小舟的魔心,吸去他许多魔息。炎月剑下,凌非焉不惜毁掉千年法宝也要折了他的算天幡。志在必得的一仗不但没将天御宗的道师们一网打尽,反倒被那群蝼蚁生生断了条手臂。若不是还以驭鬼术囚着姓赵那小子的父母亡魂,戳了他的反骨,怕是连这条千年未亡的性命也要搭在天御宗道师手里。   这仇,银眼夜魔发了毒誓必定要报。不过以他现在的修为,充其量只能勉强与三五个初阶道师或是一两个高阶道师周旋。再想像当初那样血洗天御宗,或者以一己之力周旋五个凌尊首徒还绰绰有余,已是绝无可能。   而且银眼夜魔深知若无夜幽石助力,他就毫无希望东山再起。怎奈夜幽石已被天御宗带回西岭紫麓山重新封印,所以他从坎城逃命出来便径直奔向了东海白浪村。既然天御大神每过百年便下落尘间于此处采集天庭筑基石,那这里就一定还有灵性独具的海礁岩石能成为第二块夜幽石。   白浪村离奈罗王都不远,停了肆虐数日的暴风骤雨,愁眉不展的渔民们顿时来了干劲儿,备网扬帆,着手出海。家家户户的主妇都在为急着登船的汉子们赶制食粮,所以尽管不是饭时村中亦是处处炊烟袅袅一片盎然。顽童们更是连日闷在家中早就憋坏了,一开家门便跑了出去,三五成群的在村中笑闹撒野。   白浪村外稍远处的海岩中,独臂的老者将头上斗笠向下拉了拉。他不喜欢热闹,也不喜欢小孩,更不喜欢总有拾贝的孩子没完没了的问他是在黑黢黢的海岩中找什么宝贝。   宝贝?这独臂独眼的老者的确在寻找着罕世宝贝。他敲敲打打,挖挖凿凿,痴痴在岩石中仔细寻觅着。时而还将小瓶中暗红色的黏腻液体滴在选中的岩石上。每当腥臭的血液尽数渗入海岩,老者仅有的一只独眼中就会闪烁起期待的光芒。可惜,他的每一次希望换来的都是失望,没有一块礁石会像夜幽石那样,在吸收血液后绽放出诱人的魅惑红光。   “可恶!可恶!!可恶!!!”独臂老者愤怒的将手中还剩许多人血的小瓶掼碎在海岩上,歇斯底里般狂啸数声来发泄心中的焦躁。   忽然,老者眉头一动,好像察觉到什么,赶快收了声息小心躲到岩石后面。浑浊独眼在眼眶中紧张的转动着,他感到一股强大的魔息正在渐渐靠近,可细看之下周围却又寂静无声荒无一人。老者心中一凛,如此身尚未至魔息便已侵袭的大魔实属罕见,便是他登峰造极之时也未能达此造诣。待他细细感知,竟发现这股魔息甚为熟悉。   那不就是歌风扇中叶小舟的魔心!!是叶小舟转世成魔了吗?她怎么也来了白浪村?!   面对“旧相识”的突然造访,独臂老者顾不上探寻筑基石,匆匆赶向村中以探究竟。   白浪村很少有外人造访,所以比起数月前出现在村中的独臂独眼的老叟,这个衣衫褴褛脚步踉跄的女子更让村民们感到惊异。   只见女子身上衣装破烂不堪,还带着片片陈旧血污。她始终低着头,散乱发丝垂在眼前将面颊遮挡得严严实实,让人无法看清她的容貌。更让人心生畏惧的是,这女子周身散发着的恐怖气息。村民们虽说不出到底是怎样的异样,但就是惶恐不安不敢近前。   好在那女子并不与人交谈,只默默的缓缓的行走着。看样子是想穿过村子向海岸的方向行进。所过之处,正在搓绳织网晾晒陈杂的村民们都停下了手上的劳作,警惕的盯着这个不速之客。倒是孩子们初生牛犊不怕虎,对这个怪女人十分好奇,三三五五尾随上来围在女子的周围胡乱打量,做起鬼脸。   “疯婆娘!哈哈哈,来了个疯婆娘。”不知是哪个孩子起头嘲笑起来,带着其他孩子也跟着拍手叫嚷。   “疯婆娘,没心肠,夜不睡,想情郎!”   “疯婆娘,没心肠,夜不睡,想情郎!”   如此这般一阵吵嚷,那女子终于有所动摇,忽然停下脚步。孩子们见了先是吓得往后退了几步,但见那女人愣愣的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反应,胆子又大了起来。带头的顽劣小童更是拾起一块石头奋力朝女子丢去,口中大喊道:“打跑你这个疯婆娘!”   其他孩子见状也拾石子想依样效仿,谁料那石头刚至女子面前,就像嵌入了看不见的棉花堆里,戛然悬浮在半空之中。孩子们一阵惊呼,那女子却是缓缓转过头来,透过凌乱发丝狠狠望向朝她投掷石子的孩子。   “啊……妖,妖怪!!!”可怜那孩子一眼便看到女子两只眼窝中的眼球竟是不一样的颜色,着实吓得不清,连连后退一屁股跌坐在地。   其他孩子看到自己的“大王”被这疯女人吓坏了,下意识将手中石子纷纷投向女子为“大王”报仇。不出所料,那些四面八方而来的石子也如先前一般悬浮在女子的周围。只见那女子微微扬手,石子的周围立刻包裹上一层紫色的幽光,仿佛瞬间燃起了紫色的火焰。   女子步步逼近那个坐在地上的孩子,浮动在她手上的石子蠢蠢欲动,仿佛将要尽数打在他的身上。渔村小童平日再皮再闹不过就是挨顿竹板,哪见过这般厉害,顿时吓得嚎哭起来。其他孩子见状,也哭叫着轰然四散。   恐惧的哭声即刻惊醒了未及反应的村民。他们虽知这世上确有掌控仙法之人,譬如他们奈罗国的大祭司和少祭师,但他们更知道正道仙长绝不会以仙法向孩子们动手,这个可怖的女子绝不是善类!   维护孩童的本能霎时盖过了对女子的畏惧,村民们快速操起鱼叉扁担之类的趁手物什将女子团团围住。对此,女子似乎并不在意。她好像发现了什么,抬手一挥,那些石子便如离弦之箭擦过某个男村民的身旁,蹿出了人群。   “啊!!!”那不幸的村民惊声大叫,手中鱼叉当啷一声落在地上,双手拼命拍打着自己的头脸。灼热的温度生生炙烤着他的皮肤,让他误以为石子掠过脸颊时将他的头发和衣衫给烧着了。   眼见这女子竟敢“出手伤人”,愤怒的村民们决定群起攻之,挥舞着手中“武器”向被他们包围的女子发起进攻。怎料一道紫色光芒可速闪过,鱼叉扁担铁锨锄头便全都扑空锤在地上。定睛一看,包围圈中哪还有女子的影子。   村民们不由得面面相觑,四处张望寻找女子的去向,却见那女子正伫立在村中不远处,周身紫色幽光大盛。而另一个他们起初并未在意的身影也出现在了视野中。   原来女子早就发现了独眼老者的存在,那些飞出去的石子便是招呼他的。之前白浪村的村民还当那独眼独臂的老者不过是个落魄的乞丐,谁知老者也非等闲之辈。他只是一抬手遍用那只独臂接下了所有的石子,轻轻一握便熄灭了石子上的紫色烈焰。   距离不远,老者足以看清女子的样貌。他脸上肌肉下意识抽动着,低哑言道:“许久不见,老夫该称你道师,还是叶小舟。”   也不知女子是没有听清老者所言,还是干脆不想理会。她没有回应老者的“问候”,金色的眼眸中却燃起了灼灼杀机。   “不,你都不是!”显然那老者也意识到了女子的杀意,警惕的打量着步步逼近的女子,又再问道:“你是谁!!”   “我……是谁……?”女子呢喃的声音十分迟缓,脚下只一点就闪身在了老者面前。她眯起迷茫的双眸,盯着老者浑浊的银白色眼睛,启齿问道:“你……是谁……?”   “老……老夫是……”果然老者也被女子异色的眼眸惊住了。一瞬间,他竟觉得女子这一金一墨的眼睛似乎与自己一白一黑的盲眼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老者很确定眼前的女子便是坎城一战中持着歌风扇的女道师,也十分确定这女子周身环绕着的魔息便是歌风扇中潜藏的叶小舟魔心。但他却不知为何这女子的意识为何如失心无忆般空洞混沌,好像她既不再是那天御宗的女道师,也不是曾经的叶小舟。   可惜那女子并未给老者自我介绍的机会,当老者还想报上往昔令尘魔两界闻风丧胆的名号时,才发现自己的喉咙早已被冰冷的利刃刺穿。女子面无表情的将深入血肉的歌风扇抽回来,殷红魔血便从老者脖颈的伤口中喷射出来,四处溅落,将女子本就脏污的衣袍再染血腥。   “你……!!!”老者惊恐的用独臂捂住喉咙,匆匆提起魔息想要封住伤口。谁知女子却将她未持扇的左手牢牢按在了他的喉咙上,让汩汩涌出的鲜血满满浸透了她的手掌和指间。这熟悉的动作让老者顿时失去了全部气力和生存希望,回想他萃取人类和魔族之血增添自身魔息时便是这般所为,他也就意识到女子正在对他做什么。   老者本以为这次与女子相遇是千年宿敌的转世重逢,他与她之间将会有一场不相伯仲的殊死搏斗。却不想寥寥数月,两者之间的魔息竟已相差如此悬殊,让他还来不及出手便瞬灭在她的手里。此时此刻,无论他提起多少魔息都无法拯救自己,甚至连挣扎都没有任何意义。他所有的魔息,他千年的魔血都最终都将被这女子吸收殆尽,流入她深厚的气海之中。   又是那一抹神秘的蓝色,又在掌心之中盈盈闪烁。   女道师松开紧扣老者的左手,任凭那具枯萎空虚的邪魔躯壳坠跌在地面尘土中,从衣袋中散落出许多大大小小黑色的礁石。她只是迷茫的望着掌心中隐隐浮现出的小巧的咒术法阵,那一只沉寂许久的黑眸也终于被这蓝色清光映上了一丝微芒。   是什么……要来了……   谁……在接近……   女道师默默抬起头,望向令她躁动不安的方向。混沌让她无法思考,无心让她愤恨焦虑。是留下来等待出现,还是该即刻离去,她竟没有能够做出抉择的清晰意识。   “杀!!杀人啦!!!!!!!!!!”村民见那可怜的独臂老者未有任何施展便横死在女子利刃之下,宛如惊弓之鸟顿时惊慌奔逃。   很近了……就在……   咫尺……   手中蓝光愈加明晰,女子来不及犹豫。她还是想去她在寻找的地方,那在个心底里冥冥召唤着她的海的方向。   于是她转过身,在混乱的人群中逆向而行。   ※※※※※※※※※※※※※※※※※※※※   木哈哈哈哈,我租汉三又回来啦!   好吧,还是别嘚瑟了=。=   各位读者大老爷久等了,浪了太多日,实在不好意思。   下面隆重感谢……   (./.喂!就想这么混过去吗?)   (TAT实在没脸说解(jiao)释(bian)话嘛。)   所,所以,隆重感谢:   ======================   钢索M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0-11 02:17:50   夏夏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0-11 08:20:05   fghj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0-11 08:52:22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8-10-11 14:07:24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0-11 14:08:28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0-11 14:08:46   recode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8-10-11 17:48:08   紅葉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0-11 19:54:44   囧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0-11 23:38:06   夏夏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0-16 08:28:17   fghj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0-16 08:53:56   阿諾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0-16 14:00:39   阿諾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0-16 14:03:16   阿諾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0-16 16:40:10   钢索M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0-16 23:06:45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8-10-16 23:32:45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0-16 23:33:28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0-16 23:34:35   阿諾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0-19 00:43:44   阿諾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0-19 00:44:56   阿諾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0-19 02:00:32   recode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0-30 20:32:50   ======================   读者“夏夏”,灌溉营养液 +8 2018-10-30 19:27:43   读者“”,灌溉营养液 +20 2018-10-30 19:10:28   读者“囧”,灌溉营养液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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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常暴露了身份,便是普通的道师方士也能轻易寻其踪迹。可白浪村中这滔天的魔息已决然不是粗浅程度,真不知初一到底心神迷失到了何等地步,竟至于不能收敛魔息隐藏身份。   还是说,她根本就无意于此?   凌非焉心下一凛,锁魂咒显示她寻了许久的人就在咫尺之距。她无暇多想,立即催动炎月剑直奔白浪村而去。待入了小村,凌非焉便察得更清。细辨之下,她忽然发觉在初一深厚魔息的掩盖下隐约还有另一股魔意正在渐渐消散,想来已有其他魔物先她一步与初一打了照面。   这正是凌非焉对初一入魔的担忧之一。千年来,天御宗弟子诛灭收服邪魔无数,魔族忌惮天御宗道法精深犀利大多未敢报复。可现在恰恰是天御宗的弟子入了魔化做魔道中人,那就说不好对天御宗心存仇恨的魔族何时何地会与初一“冤家路窄”“狭路相逢”了。   好在这只邪魔与初一交手的结果不言而喻,凌非焉略略放心。但她总觉得这股即将消散的魔意似曾相识,一定在哪儿交过手。可惜它已细若游丝,宛如凋零秋叶被冷风拂去了所有生的气息,实在无法确定了。   正迟疑,村中忽然传出阵阵惊呼。村民们也不知见了什么鬼,口中疾呼着杀人啦,一边仓皇四散。   杀人?!   凌非焉心中一沉,这更是她对初一入魔的最大担忧。如果初一入魔后只是失心无忆再不认得她那便罢了,她愿意久久相伴感之化之,以求某天可令初一回转心神。可此番初一若是变成嗜血好杀的狂魔,眼中再无万物生灵,手上浸染无辜之血。那时,在天地道义与念念深情之中,她又该如何取舍?难道还要像前世九霄天殿中那般,再将无情利刃刺入挚爱之心?   回想起先前决绝一幕,凌非焉难忍悲恸哀婉,由炎月剑跳下落在地上,便将那柄利剑在手中握得更紧了。   短短须臾,村民已尽数散去。方才还一派生机盎然的白浪村瞬间又冷清寂寥下来。凌非焉远远望见一具尸身倒在地上,疾驰几步奔上前去,定睛一看,霎时又惊又喜。   难怪那魔息似曾相识,这银眼独臂的尸首不就是从坎城逃脱了的银眼夜魔吗!想不到数月前天御宗精锐尽出也未能将其诛杀,今日他却一命呜呼横死在此,真是令人意外。   很快,凌非焉也注意到银眼夜魔身边散落的许多黑色石子,略加思量,她便猜到了银眼夜魔销声匿迹躲到东海之滨的原因。凌非焉轻声慨叹,所谓执念大抵就是如此吧,哪怕已知再无可能,却仍然盲目相信,要再一试。   邪魔之血流之殆尽,血肉模糊的脖颈上利刃割喉的伤痕清晰可见。那伤口极其之深,即便是银眼夜魔这样皮枯肉薄的腐朽之躯也是皮翻肉绽的十分可怖,一看便知下手之人刀速之快杀心之狠。   凌非焉心头一震,相较平日的温和谦逊,如此杀伐果决的初一着实令她涌起了陌生的感觉。她恍然想起慧悟之试上,初一于蓝色法阵中幻化出的幻像何尝不是这般凶煞异常,只怪当时她与凌非茗都只顾担心初一的经脉之伤,未曾留心此等隐患早已显露端倪。   确定了银眼夜魔魂飞魄灭,凌非焉不再逗留,又再催动锁魂咒,点起轻功循着符咒指引的方向急急寻去。她还以为方才在银眼夜魔尸身边耽搁许久初一已退离得很远了,没想到刚出小村绕过一从枝繁叶茂的红树丛,便一眼望见了那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非一!”这名字竟像脱口而出一般,从凌非焉的唇齿间呼唤出来。凌非焉从未想到有朝一日会如此迫切的想要那人回应自己,看她笑笑的转过身来,应一声凌尊。   可惜那人终究还是不为所动,一边怔怔向海边走去,一边抬起左手,凝望着掌心里的蓝色光芒。那人右手中紧紧握着的歌风扇上,还赫然染着银眼夜魔尚未完全干涸的斑斑血迹。   “非一……”凌非焉鼻腔微酸,无法相信那曾经明朗清澈的人如何变成了这般混沌落魄的模样。她本就清瘦的身躯在饱受摧残之后更显疲惫单薄,她踉跄摇摆的步伐仿佛随时都有栽倒在沙滩上的可能。她身上昔日神采奕奕器宇轩昂的首徒白袍亦变得褴褴褛褛,肮脏不堪,便是被水妖狼狈困在当州齐横镇罗村的宗祠里数日之久也不曾有过这般狼狈惨状。   凌非焉再忍不住心中疼惜,数步上前拦在初一身前,哽咽再唤道:“非一。”   去路被挡,那环着一身暗紫色魔息的人终于抬起头,恨恨打量着胆敢阻她寻找皈依之处的人。   分别不过一月,这一霎的四目相对却像是穷尽了千年的时光。   凌非焉不可置信的凝望着初一半金半墨的眼睛,那金眸中的恨意和黑眸中的迷茫,就这样击碎了她心中最脆弱的地方。   回想汤沐冉所言,初一在心照幻境中必是一次又一次经历着濒死的梦魇,神识也就随之变得脆弱不堪。当她的神魂从身体中被驱逐出来就会被断魂柱牢牢禁锢,然后再由大祭师汤铭以魔螺雷击尽数寂灭,这样初一的身躯慢慢就会变成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待到最后一缕心神也消失殆尽,只需将初一的残躯以烈焰焚毁,那这世上便从此再无此人痕迹了。   而初一失心成魔的原因,也一定是她不甘就此陨灭,所以当她的神识越来越弱几近消失的时候,潜藏在歌风扇中的叶小舟魔心便趁虚而入彻底催开了她的魔劫,夺了初一的身体。只不过无论是扇中历经千年的魔血,还是天御大神聆拼命护下的那一缕微弱魔魂,都不足以将这具空虚的身体复生成当年的叶小舟。所以才生生将初一变成了一个混沌不清,意识难辨的失心之魔。   可现在真正与初一面对面相见,凌非焉心中又有了更深的领悟。初一周身虽然魔息大盛,但掌中锁魂咒的辉光却还是清澈的冷蓝。也就是说初一其实并未彻底魔化,在她的内心深处仍有一息清念尚存。而初一化做金瞳的眼睛就好比妖兽的妖元,正是她魔化后的核心所在。待那金眸重归明朗之日便是初一涤去心魔复归人道之时。   但此时此刻,比起那只金眸,凌非焉更在意的却是初一那只依然沉静如墨的黑眸。从第一道目光相触,她便从那讳莫如深的漆黑中寻到一丝欣喜。那微弱得几乎转瞬即逝的光亮,却有着让她在忧心忡忡中也能轻松舒展眉头的魔力。所以凌非焉即刻确定无比,那道光一定是被过于强大的魔魂禁锢在失心魔躯中的初一的心神。   她还认得她,她还是那个一见她便会扬起嘴角,难掩笑意的小道师。   “非一……是我……”声音微微颤抖着,凌非焉小心向那失心的人伸出手去。   前世中,叶小舟弥留之际便曾紧紧扣着聆的手,聆却只能沉默决绝,无法回应。而现在,凌非焉想要消除那份距离,若不是怕突来的临近会惊到这深陷混沌的人,凌非焉发现自己竟有种抛却矜持不顾也想将眼前人紧紧揽进怀中的冲动。   可惜,那失心的人并不能领会凌非焉的满腔爱怜和深邃悲悯。她下意识的向后躲去,再次拉开了与凌非焉的距离,并用溢散在空气中的魔息警惕试探着凌非焉的真气,然后发现自己掌心里那抹蓝色光芒闪烁着的频率恰与这白衣女子的呼吸相谐一气。   如此,失心的人更加迷茫。她好像察觉到自己对白衣女子伸出来的纤纤素手根本无法抗拒。仿佛那女子掌心中的白色光辉与她手中的蓝色符印本就是通同心一体的存在,在经历了漫长遥远的分离之后终于又能合而为一。于是,失心的人也抬起手来,在白衣女子期待且肯定的目光中,向那只温暖的素手牵绊而去。   凌非焉绝不知此时自己目光中流露出的是怎样的温柔,因为她从未曾意识到自己会是这样一个迸发情感后便再难压抑的人。眼看初一即便陷入混沌亦对她如此眷恋,凌非焉的心头愈加挫痛,甚至也渴望着再次牵起初一的手来。此番若能与斯人十指相环,两心相映,便是沧海化做桑田,九霄直落尘埃,也再不要和她寥如参商相隔山海。   耳畔传来细沙被凌乱步伐踢散的窸窣声,失心人的手没有如凌非焉所愿扣在她的掌心。但见初一猛然缩手,掌心蓝光骤然消散,刹那间便闪身离开凌非焉数丈之远,飞身立在了海岩高处。   凌非焉旋即轻扫四周,又抬眸仰望傲然立在青黑色焦岩上的人,心中陡添懊恼。原来海岩暗处不知何时竟悄然摸来许多祭师,看装扮该是潮生宫的人。凌非焉只怪自己方才过于专注,注意力都在落在初一身上,却没想到潮生宫的人会来得这么突然。   潮生宫的祭师从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既然那失心狂魔已然察觉他们的行踪,祭师们也不再徒劳隐蔽,纷纷跃将出来将初一立身的海岩团团围住,摆起了架势。   祭师当中又有一人走出人群,象征性的朝凌非焉作了一揖,便扯着嗓子向初一叫道:“邪魔妖女!!!还不速速就死!!!”   ※※※※※※※※※※※※※※※※※※※※   隆重感谢:   ==================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8-11-03 00:44:33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1-03 00:48:52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1-03 00:49:35   recode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8-11-03 09:21:39   钢索M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1-03 10:34:56   钢索M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1-03 10:35:13   夏夏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1-03 21:40:35   阿諾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1-07 02:15:28   fghj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1-07 15:03:15   ==================   读者“朝左”,灌溉营养液 +10 2018-11-04 08:11:41   ==================   谢谢大家~~~ 第252章 【东海定情】252   失心人傲然挺立在海岩上, 低垂眼眸冷冷注视着潮生宫的祭师,就像在睥睨一群脆弱可悲的蝼蚁。她不知那些人为何明知修为与自己相差甚远,却依然要对自己燃起杀意。到底是什么信念支撑着他们,让他们面对魂飞破灭的结果也依然如飞蛾扑火般执着。   凌非焉亦不明潮生宫此举出于何意。她离开望海阁时大祭师汤铭尚还伤重未醒,汤沐冉更不会出尔反尔再派人来抓捕初一, 究竟这队潮生宫的祭师是奉何人之命来的白浪村?初一现在的状态极不稳定, 他们这般挑衅无异于触了失心人的逆鳞, 简直是性命已在旦夕却还不自知。   凌非焉仔细打量带头向初一呼喝的人,只见他虽与祭师同行穿着打扮却又不似祭师, 音容样貌十分眼熟。细想之下忽然忆起那日她初到潮生宫便是在宫门前被此人拦住去路, 尤其提起汤沐笙时他还称呼汤沐笙为笙妹,想来此人该是汤家那两兄弟之一。   于是凌非焉拱手还礼道:“阁下可是汤家公子,在下天御宗凌非焉。”   汤赫见凌非焉认出了他, 只好回应道:“凌尊好记忆,在下奈罗国大祭师之子, 汤赫。”   凌非焉又道:“不瞒汤公子, 海岩上的人乃是我宗弟子凌非一,她生而不幸身负魔劫, 此行东海便是为破除魔劫而来。可惜天不遂人愿,如今她虽有失心入魔之兆,但潮生宫汤沐冉少祭师已允我将她带回天御宗自行处置, 请问阁下为何又携众多祭师到此为难?”   汤赫听凌非焉这般说, 一边示意众祭师小心应对, 一边回应道:“为难?凌尊言重了。大祭师不在时, 我等行事当奉少祭师之命。但现在大祭师平安归来,我等自然惟大祭师之命是从。加之此魔魔心深重魔息至强,大祭师怕凌尊你一人难以将其驯服。何况东海与西岭远隔千里之遥,凌尊要将此魔带回天御宗难免会出些纰漏引发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大祭师命我等将其就地诛杀以免后患。在下理解凌尊曾与此魔系出同门手足情深,可眼下形势着实容不得私情,还请凌尊为天地苍生福祉谋想,莫要与我等为难才是。”   凌非焉闻言心中有数,看来是大祭师汤铭已经醒转,见少祭师放走她与初一这才急调人手追踪至此。只是没想到汤铭在涤玄真境中险被初一重伤致死,醒来竟还不肯放弃。又或者,正是濒死的恐惧让他深刻意识到初一的可怖,才叫他宁可牺牲潮生宫弟子乃至亲生儿子的性命也要将初一诛杀彻底。   明显感到海岩上传来的魔息忽然汹涌浓烈起来,凌非焉抬眸再望,但见那失心人的周身已经腾起了紫色魔焰。她知道潮生宫的祭师本就不擅伏魔诛邪,而初一平日修为就已是达慧悟近鹤宇之境,眼下这区区二十几人,初一不过三五步轻功便可尽数取其首级。如此,真正需要凌非焉忧虑的反倒是这群以卵击石的祭师了。   为防初一在混沌中出手伤人,凌非焉朝海岩上的失心人摆摆手,希望那失心人能“看在她的薄面”上暂缓出手,转而急向潮生宫来人劝阻道:“我……师妹她现在被魔魂侵袭失了本心,没有明晰的判断之力,你们如此杀意灼灼只会更加激怒她,恐怕二十几条性命顷刻间就会毙命于此。还请汤公子听我一言,快快退去!”   汤赫见凌非焉言辞恳切并不像故意夸大其词只为诓他离去,又想起父亲汤铭从涤玄真境回归时的凄惨模样,不由得吞了吞口水。但一想起父亲开口能说的第一句话便是“不诛此魔死不瞑目”,他还是硬着头皮回应道:“凌尊此言,恕,恕难从命。”   语毕,汤赫扬扬手,祭师们即刻调动真气排兵布阵。此番先行来到白浪村的已是潮生宫中最擅长道法的祭师,平日里他们便是由汤沐冉亲自调jiao的精锐。也正因如此,凌非焉一眼就认出祭师们所结的阵法竟是天御宗的乾天伏魔之阵。她无奈的摇了摇头,邪魔外道不懂道法此阵威力甚大,可初一便是天御宗弟子出身又怎会不知阵眼所在。对她用些别的阵法说不定还能周旋几招,此阵一出简直就是不堪一击。   果然,失心人嘴角微微上扬,露出轻蔑笑意。她足尖轻轻一点微浮空中,右手所持歌风扇上霎时燃起紫色魔焰。凌非焉心中一凛,为什么非一已经发现自己所立之位便是乾天伏魔阵的囚位阵眼却丝毫没有要离开阵眼的意思?她不但不走还反而故意立身其中,就好像在等待着祭师们的群起攻之,她要干什么……?   “阵起!诛魔!”汤赫一声令下,潮生宫祭师便以失心人脚下海岩为阵眼将真气倾泻而出。二十几道汹涌的真气借着乾天伏魔阵的神通交织成极致细密的囚魔网锁,铺天盖地向那失心人疾驰而去。   祭师们的真气分做三股势力,一股化做弥天巨网,将初一笼罩其中,并以初一为中心不断向内缩紧,最终将成为难以挣脱的囚笼将初一禁锢其中。一股攀上了黑色的海岩,牵扯住初一浮空而起的腿脚和她持着歌风扇的手臂,让她无法采取任何行动。第三股则由数人的真气旋转纠结在一起,拧成一道气箭。只见那气箭箭身粗壮有力,箭锋犀利无比,以摧枯拉朽之势直取初一右眼金眸而去。   见此阵势,凌非焉心道这些祭师倒也不是无故前来送死,原来已得了汤铭指点深知初一魔心所在。可惜他们策略虽优,但毕竟双方修为悬殊太大,祭师们仍然不是非一的对手。而非一尚为婴孩时汤铭就笃定她身带魔劫不愿放她一条生路,此役若再折了潮生宫二十几条高手和他亲生儿子的性命,恐怕汤铭便是倾尽潮生宫的人手也要追杀非一到天涯海角了。   让凌非焉担心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初一明知身处阵眼囚位却依然不肯离去,还任由祭师们将真气攀锁在她的身上,果然是另有目的。只见那失心人轻抖手腕唰的一声展开手中歌风扇,四溢的魔息顷刻见便满布了天空,原本晴朗的天色陡然黯淡下来,扇中海风呼啸而出将铸阵的祭师们向后推去。   祭师们见自己逐渐被推离阵位正在失去对法阵的控制,紧忙多使出许多气力迎风向前,以求回归各自的阵位。谁料那失心人又将手腕一翻,本是迎面平吹的海风忽然便转做了旋转的飓风。可怜祭师们本就以数倍的力量向着阵中心发力,风向如此一转便等于失心人借着他们自身的力气轻松将那二十几人尽数卷进了乾天伏魔阵中。祭师们再想断开真气囚锁摆脱失心人的钳制,却发现他们的真气早已不受自己控制,正源源不断的从气海中被吸纳进漩涡的中心。   “非一!!!”凌非焉已然察觉初一此番欲擒故纵的目的。她竟是要将困阵倒转成杀阵将这二十几人锁进阵眼,取其真气为己所用!   就像,就像村中那具银眼夜魔的尸体!!!   打第一眼看见,凌非焉早就怀疑那尸体为何枯萎得毫无生气。就算是银眼夜魔受了重创苍老体弱也绝不至枯槁到那等地步,想来也是被初一吸收了一身魔息所致。她无暇猜测初一为何不分妖邪魔息或道者真气的要吸纳这许多能量,她只知道无论出于什么原因,这种贪婪的恶行与天下间诛之不尽的低级嗜血邪魔没有任何不同!凌非焉绝不允许初一堕落至此,她别无选择,为了初一,也为了这二十几条无辜的性命,她只得握紧手中炎月剑跃进乾天伏魔阵中。   锋利冷刃闪烁着银白色的辉光,宛如繁星划过昏暗夜空,须臾间便伶俐斩断数人与初一之间的真气联系。倘若换做他人定要对这碍事的女道师深恶痛绝大下杀手,可失心人却似乎并不迁怒那持剑的人。她只是幽幽的望着白衣的女子,仿佛眼前这一幕画面在何时何处也曾发生上演。无论白衣人轻凌飘逸的身姿,还是她清冷隐忍的容颜,抑或她眉宇间沾染着的那一缕化不开的忧愁,都在震动着失心人混沌的思潮。   “聆……”失心人不知自己呢喃着的是什么,可那却是她此时此刻唯一能发出的声音。这声音脱口而出,在她的脑海中经久回荡,带着一股无可回避的颤栗炸裂了她的头脑,让她在混沌之中燃起了痛不欲生的悲伤!记忆中,也曾有这样一个人于云雾缥缈中绝尘而来,挥长剑,斩邪魔,让她不可抑制的渴望近前,却又只能远远的钟情凝望,心如死灰。   谁!!!是谁!!!!!!到底是谁!!!!!!!   失心人右手捏紧歌风扇,左手狠狠扣住自己的额头。她不住的质问自己,向混沌的记忆索要答案,可回想起来的却只有一场腥风血雨的厮杀屠戮。   潮生宫祭师橙底镶金的布袍来源于汤氏一族的半神血脉,与汤氏后人的金色真气一样象征着至高的荣耀,谁知这在失心人眼中却成了致命的杀机。心神恍惚的失心人此刻眼中看到的尽是云霄之上身着金盔金甲的兵将。他们与这班祭师一样,横眉竖目呼啸着要诛杀什么邪魔妖鬼。失心人从不认为自己便是他们口中十恶不赦罪该万死的邪魔,她不过是想要得到强大更强大的力量,这样才能见到她心心念念想见一面的人,只是这样而已。   但如果那些金盔金甲金色布袍的人执意阻拦,那他们便只能,死。   得出阻拦者都要死的结论,失心人金瞳杀意大盛。她并不在意那几条被切断的真气,反而自己将折扇一合,把刚刚吸取的大量真气经由折扇尽数纳入经脉气海。随后,失心人由高处快速翱翔而下,歌风扇最锋利处亦熊熊燃起紫色魔息,直奔潮生宫祭师刺去。   凌非焉见状,手疾眼快纵身上前,以手臂搪住初一胳膊救下祭师一命。失心人一击不成反手再寻另个目标,凌非焉也不懈怠急转脚踝反身贴近,单手环住初一持扇的手腕向内一折,让初一施展不得。这招虽然很是奏效,却无意中让凌非焉整个人突然靠在了初一胸前。担心初一再伤他人,凌非焉正要挣脱,谁知那失心人却用力将她一拽,把她彻底揽在了怀中。   未料激战之中竟有突来的亲近,凌非焉不明所以心中却悸动难忍。纵是初一此刻失心成魔,但到底还是那熟悉的样貌,熟悉的气息,如此亲昵之举叫她怎能无动于衷。倒是那失心人并无他意,金瞳中黠光一闪,便忽然将那紧闭的歌风扇展开,扇中疾风冷雨骤然倾盆而出,迎面就向凌非焉直袭来。   被初一这般戏弄,凌非焉又羞又愤。她的左手还被那失心人紧紧扣着,便下意识抬起持剑的右手,以炎月剑身为介质将真气出路扩大数倍,白光一闪护住了自己的身躯。   扇中风雨尽数迸溅在凌非焉急速撑起的真气护盾上,也淋落在失心人的发丝上。失心人猛然一怔,好似想起些什么。凌非焉便趁着她失神的功夫轻松脱身。   “地坤……真……剑,剑!!!”失心人痛苦的捂紧头部,白衣女子手持利刃的画面如无情水火般冲刷焚烧着她混沌的记忆。那里有一柄闪烁着决绝之光的凶刃,有一双带着失望与哀怨的眼睛。那是一阵撕裂心扉的刺痛,那便也是她疯狂至此的原因。   白衣的女子,银白色的利剑,曾经杀了她。   对,就是她杀了自己!   是那白衣的人在九霄之上,睽睽众目中用利刃刺穿了她炽热的心房!   可为什么!!   为什么她却还是自己不顾一切想见的,想要的那个人!!!   脑海中的纠葛愈演愈劣,仿佛有两股力量正在疯狂厮杀。失心人无法分辨思考,她瞪大眼睛狠狠盯紧凌非焉手中的利剑,揣测着自己是否应该杀了那个白衣的女人,却又无法克制的柔情似水的凝望向那双与她一样涌起凄婉神色的眼睛。   初一的呢喃含糊不清,凌非焉却清晰听见了地坤真元几个字。如此,凌非焉不禁欣喜万分而又酸楚无比。她喜的是初一果然没有让她失望,能够让这失心人忆起地坤真元,就说明她并没有堕落放弃,她一定是在墨瞳的最深处与千年魔魂拼命抗争着,想要夺回自己的意识。而心酸的,便是她对那些羸弱的哪怕构不成一丝威胁的祭师们也会痛下杀手,却始终对自己这样强劲的对手没有一点点敌意。   或许,这就是初一对她付诸的执着与深情?或许这就是叶小舟的魔心魔魂经历千年却依然会为找寻聆的所在而生生不息的原因?   凌非焉沉默了,面对着陷入混沌痛苦的失心人彻底的沦落了。便是天御大神被囚在净灵垣的虚无中时,心里想过念过的何尝不是弃了这段情缘来换叶小舟的一世平安。可一世平安真的是叶小舟想要的结局么?与眼前这痛苦灵魂迸发出的坚定执着相比,那所谓的自我牺牲又何尝不是擅作主张的决绝呢。   聆曾经问过自己一个问题,如果入道之前便逢小舟,她会不会抛却九霄眷恋红尘。现在,凌非焉有了答案。   遇了便是遇了,哪需分辨九霄还是红尘。   潮生宫的祭师见那失心邪魔在凌非焉的几番阻拦下似乎陷入了自我崩溃的状态,她将信将疑呢喃呓语的样子无异于破绽百出,正是一举诛灭此魔的大好机会。于是祭师们纷纷将视线集在汤赫身上,等待着一个决定。   汤赫犹豫须臾,还是把心一横,却明显没了最初的气势,虚声令道:“众人铸阵,诛魔……”   ※※※※※※※※※※※※※※※※※※※※   隆重感谢:   ==============   夏夏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1-07 20:42:45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8-11-07 22:33:04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1-07 22:34:08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1-07 22:34:42   钢索M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1-07 23:27:06   ==============   谢谢大家~ 第253章 【东海定情】253   祭师们的真气再次凝结在一起, 将那明显陷入混乱中的人再次禁锢。方才交过一次手,他们对初一的厉害大有知晓,这次更是铆足气力不敢小觑。   耳边杀声四起,道法光芒由四面八方投射而来,灼灼晃晃, 令那失心的人更加狂躁不安, 九霄仙将将她重重围困的幻像再次喧嚣浮现眼前。失心人的喉咙里发出了愤怒的嘶吼声, 双手挥斥的瞬间便向那二十几人迸射出数道灼热燃烧魔焰,仿佛要将阻在她面前的一切障碍燃烧殆尽。   “非一!!不可!!!”可惜, 凌非焉的喝止已然迟了。   眼看那二十几人顷刻便要化做焦黑灰烬, 凌非焉顾不得许多挺身而出拦在祭师们身前,倾尽真气撑起一道宏大的地坤真元护盾将失心人的魔焰摒在盾外。巨大的真气屏障由凌非焉的双臂向四面飞速扩展,从海滩向天空快速蔓延, 魔焰强烈撞击其上溅射出耀眼光芒掀起灼热气浪。   祭师们从未见过如此强大的两股力量相互较量,仿佛周身白沙和海浪都在为之震动, 激烈碰撞涌来的气流鼓动他们金色的衣袍在风中狂舞飘扬。辉光迸发的瞬间他们还以为自己决计是没了活路, 直到在辉光中看见凌非焉坚定毅然的背影,他们才怔怔站立原地, 惊魂未定中感念着天御宗凌尊首徒的救命之情。并且他们再也不想与那失心的狂魔交手了,甚至多一秒都不想留在这片有死无生的海岸上。   失心人见白衣女道师神通实在广大,仅凭一己之力便护下二十几人性命。她像是发现了有趣猎物的捕猎者顿时来了兴致, 右手手腕翻转甩开折扇, 左手又捏了许多法诀, 将扇中蕴含的魔息全力袭出, 向那白衣道师继续施压。   凌非焉似乎也没想到初一失了心志无法控制自我后,竟能迸发出如此强大的魔息。方才救人心切她不敢怠慢,瞬时便爆发了大量真气铸就法盾,现在初一又愈加咄咄逼人,凌非焉不禁皱起眉头,只觉丹田之内忽然一阵空虚十分乏力。她只想喘息一瞬重新聚力,好与初一再做计较。否则一旦她撑不住这巨大的护盾,那二十几条好不容易救下的性命就又要在魔焰中付之一炬了。   可这喘息的时机该怎样抉择才好。若在平时,凌非焉自然会选择将已经激发出来的真气一鼓作气还击过去,即便不能瞬杀破敌,也可趁着敌人防御的时机重新聚气。但现在站在她对面的敌人不是别个,却是她前世护了千年,如今心心相念的故人。   不知初一在涤玄真境中受了汤铭多少折磨,吃尽多少苦头,便是她现在这幅失心落魄的模样已经让凌非焉心疼不已,凌非焉还怎么忍心再去亲手伤她分毫。所以凌非焉决定收回护盾,在那一瞬间重新聚气。   于是凌非焉转过头去,向汤赫急切道:“还不快走!”   汤赫从前哪曾亲临过如此道魔酣战的惨烈现场,只有当他真切目睹魔心的杀戮无忌和人命的脆弱卑微之后,他才开悟再不能固执的以卵击石,平白让那二十几个潮生宫同袍枉送性命。   “撤,撤退……”汤赫缓缓向后退着,生怕每一步的移动都会激怒那失心的狂魔。   而在生死边缘逃过一劫的祭师们得到罢战的指示就像得到了特赦般的救赎,哪里还顾得上其他,转身便向来路溃散而去。   凌非焉见祭师们尽数退到了相对安全的地方,余光瞄准一块嶙峋海岩,猛然收了真气,也闪身腾跃而去。   强大屏障骤然消失,失心人的魔焰尽数轰击在沙滩上,扬起无数被海水浸湿的细沙,又像细雨般纷纷落下。蝼蚁们性命无虞显然是托这女道师福,失心人最憎别人阻她欲行之事。于是她金色的眼眸瞬间便追寻着白色的身影聚焦在了海岩上,又以歌风扇反手一扬,激出道狂烈魔息直击那断她杀伐的女道师。   凌非焉回避途中已觉背后有魔息腾腾杀来,想着踏上海岩借力后再向别处闪躲。谁知她足尖刚刚踏上黑石,忽见海岩之后竟藏着个瑟瑟发抖的渔家孩童!少有慌乱的凌非焉也被这突然发现的孩子惊得瞪大了眼睛。   那孩子身上斜背着个小挎篓,不消说里面一定是装了鲜美的海味。可他微微泛红的小脸早已被鼻涕眼泪染得一塌糊涂,两只脏兮兮的小手拼命按住嘴巴,用力得指尖都变得苍白了。显然这孩子正像平日一样在海滩上挖掘贝壳螃蟹,定是目睹了方才那一场道魔激战才被吓得躲在此间不敢出来。   渔家孩子看到凌非焉忽然飞来自己头顶的海岩上,惶恐绝望的眼中竟漾起一丝期望,就像断定了这一袭白衣彷如仙子般的姐姐一定能打败那可怕的邪魔,把他救回村去。   与那孩子四目相对的瞬间,凌非焉的心口忽然一阵收缩紧蹙。仿佛是命运与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凌非焉无奈的扬起嘴角苦苦笑了。她知道,这回便是有十足的把握全身而退,她也不能再去另寻一块海岩落脚了。便是来不及重新聚气防御要被激射而来的魔息焚毁殆尽,她也必须亲身以血肉之躯全力承受了。   气海里的真气正在重新缓缓聚拢,那温暖的感觉总会让人充满力量。凌非焉张开双臂,希望能将这份安稳和无畏传达给被她牢牢拥进怀中的孩子,让他不再因为孤独和恐惧而强忍哭泣。   或许,千年前聆在邪魔手中救下年幼的叶小舟时也是这般心情吧。   只是那时的天御大神手起剑落潇利的很,哪像自己此时这般狼狈。   凌非焉仓促撑起的地坤真元薄如纸张,瞬间被失心人的强大魔息撞击得支离破碎。凌非焉只觉背后轰然一阵钝痛立刻又向全身侵袭,仿佛身体里的每一寸血肉,每一丝气息都随着地坤真元一起也被震碎了。   海岩崩裂散落后,世界骤然安静下来。渔家孩子感到自己的额头,眼睛,脸颊上正有许多黏腻温暖的液体滴滴答答的落下来。他试探着睁开眼睛去窥看,却只看到一片血红。孩子惊恐的仰起头,才发现那是别人的血染红了自己的视野。   “对……不起……” 不过简单三个字,凌非焉微一张口便难以抑制的从嘴角涌出更多鲜血如注流下。   她轻声的呢喃像是在对怀中的孩子道歉,抱歉她无意间暴露了孩子的藏身之处,将他陷于危险之中。也抱歉她已倾尽全力想护他周全,却不能再保他平安了。   抑或,凌非焉是想遥向汤沐冉抱歉,抱歉她早已警示这场天定悲剧,自己却还要赴汤蹈火逆而为之。   又或者,凌非焉是在向那藏匿在墨色深眸后的心中人致歉,抱歉自己虽已对她暗诺此生,却终究不能亲口向她述说,不能重逢,也不能回应。   “姐姐……姐姐!!”孩子低声的呼唤,又焦急又恐惧。   凌非焉却是缓缓合上了双目,身体瘫软在海岩的残垣上,再没了声息。   痛苦,神识渐弱。凌非焉能感觉到的只有痛苦,身体里传来的痛楚和心底里翻涌的悲苦。她不知这样身心俱陨的钝痛与叶小舟被利刃穿心的锐痛相比,哪个会更疼一些。汤沐冉的预言到底还是应验了,唯一能让凌非焉在迷离意识中驱散痛苦的,便只有她脑海中不断模糊浮现的一幕画面。   那是汤沐冉说过的,初一会抱起她,由这东海岸边,渐行渐远。   ………………   自从上次在安王府陷入梦魇中,凌非焉从未沉睡过这么许久。   她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漫长的大梦。梦中没有光,没有声音,就连神识也像是被无形的梦魇深深压制万籁俱寂中,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便是曾经关押过天御大神的净灵垣也比这片无尽的黑暗让人心安。   这里距离现世有多辽远?   这黑暗是下一场轮回的开始还是宿命的永恒终结?   从知晓前世身份的那一刻起,凌非焉就知道自己纵然死去魂魄也不会落入鬼域之中。可身负仙缘的人陨灭后神识到底会流向何方,却是千万年来都没人能够真正说明白的天玄之机。所以她觉得,或许这片漆黑的虚无可能就是她最终的归宿了吧。   那渔家的孩子可还安好。   这样的结局是不是让沐冉阿姐失望伤心了。   凌非焉零零散散的回忆着,重温着记忆里东海岸边的最后几幕剪影,也便无可避免的想到了那最让她牵念的人。   非一她……   念起这个名字,凌非焉的心口又狠狠痛了一阵。她想抬起手臂按住胸口,却发现在这虚无的黑暗中自己哪来的手臂。当然,更没有心了。   没有心?这痛楚的滋味,倒是从何而来……   凌非焉苦苦想笑,眼前却突然划过非一凌乱发丝后的墨色深眸,仿佛埋藏其中的最后一抹希冀之光正在渐渐黯淡下去。   非一!   凌非焉急切呼唤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眼眸里的光辉越来越暗,很快便要被周遭的黑暗完全吞没。   凌非焉忽然意识到一个让她让悲恸万分的事实。初一已经入魔,若汤沐冉在她陨去之后如约将初一灭却,那初一的魂魄就会落入黄泉鬼域,从此与她两厢殊途,再无相逢。   这暗去的光,难道就是初一在与她决别?!   一想到此,凌非焉更加懊恼自责。前一生就算叶小舟荡尽九霄罪大至极,尚有天御大神拼命护下叶小舟一缕魔魂,与她共入尘世轮回。而此生初一依然心系于己,执着情深,自己竟未曾认认真真付过她一段两心相许的静好时光。   说不清是悔恨,是不甘,还是真的心念大动,凌非焉越发想要在那黑眸中的光辉彻底消失前伸出手去挽留,就越是痛恨混沌中的自己根本一无所有。以至于她终于再捱不住揪心的凄婉悲切,想在这无人所见的漆黑中放声大哭,却也因为没有眼睛而流不出半颗泪水。   又是不知何时,又过了不知许久。凌非焉忽然感到漆黑中有股缓缓凉意在轻柔流淌。那感觉就像一道涓涓小溪,细腻轻快,令人欣然。比起不知要在黑暗空寂中囚禁到什么时候,凌非焉自是迫不及待愿去试探这忽来的变化。   奇怪的是,当她小心翼翼用意识去接近小溪时,发现那小溪好像也在调皮的用水花试探着她。如果用言语来形容,凌非焉觉得这是一道明朗醇和的溪水,不深不浊,清澈见底。如果它流在山中,定会有许多鸟兽常到此涧饮水。如果它淌在田边,一定是农樵耕者畅饮解乏的清凉之源。   凌非焉也很喜爱这条小溪,当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在用神识与小溪激起的碎浪亲昵嬉戏了。尽管此时她依然没有真正的双足,却能清晰感到小溪正轻盈的簇拥着她的脚踝,想要引领她走向某处。   凌非焉就这样被小溪牵着步伐在黑暗中轻快前行。仿佛她脚下就是踏实厚重的大地,她周身便是凉风徐徐的山林,小溪辗转迂回轻起直落,凌非焉便也随着它婉转反复跌宕起伏。   愉快的奔驰须臾,凌非焉忽发现自己本来虚无不实的身体忽然热了起来。这感觉很像在霜雪飘零的谪仙洞中行了几个周天的持明之功,又像在寒潭边上与初一酣畅淋漓斗法过后腾出了微微细汗。   正诧异时,小溪停止了流动。好像它带凌非焉沿着什么轨迹奔行一圈后又回到了起点,正等默默等待着凌非焉的察觉。凌非焉细细品味慢慢琢磨,陷入黑暗中的她感官本是钝了许多,这样走了一遭以后,她那死寂无应的身体霎时又鲜活起来!凌非焉终于意识到小溪行走的轨迹正是贯穿了她全身的经络重穴!没想到那小溪竟是在引领她的神识细致勾勒出周天经脉的脉络!   凌非焉不禁为之一振!或许她没有死去?那小溪便是懂得道法的医者在以真气在为她重续断脉?   这人是谁?   她的真气这般清凉柔和,定是个心如澈水,磐稳深睿的高人。   是沐冉阿姐么?   非云?还是非茗师姐,或者明心道尊?   不,凌非焉很快就否定了全部猜测。小溪牵扯纠缠着她的感觉乃是极致亲昵紧密,轻盈水花环绕着她的神识仿佛若即若离的轻吻浅啄。先前想到的几人虽有再续断脉的修为,却不会与她如此亲近。   而这小溪……   凌非焉心中一荡,她早就发现这小溪似乎对她情深意重,却又只敢羞涩试探轻扣心弦。能对她如此笨拙执着的人,天底下不就只有……   嘴角微扬,凌非焉眼前浮现出那夜在清风微拂的山林石阶上,那人便是这般怯怯的牵起了她的双手,向她述说着苦藏心中的情愫。若不是当时自己确是被初一的陈白震动,她又怎会猛然抽回手来。但那时凌非焉便也清晰知晓,自己心中真正回响的哪是口中的天道大义同为女子,不过也是窃窃难掩的喜悦罢了。   难道,以清凉真气与她携手行走周天经脉的人会是非一?   她这是摆脱魔劫了么?   尽管凌非焉的理智还在思虑初一由邪魔归转人道的可能性,但那股清流温柔的触碰和醇厚的承载,都在向她证实这次的猜测绝对是正确的。   是她!就是她了……   凌非焉百感交集的情绪无以言表。她只知道如果再被那人牵起双手,她不会再慌张收回。她也会向那人投去温柔视线,会与她扣紧十指,会贴近她的呼吸,会……   小溪又再轻扣凌非焉的心门,打断了凌非焉的兀自幻想。凌非焉有点犹豫,如果就这样允了,那小溪身后的人便会全盘读懂她的心思,知晓她的爱念,明晰她的情意。一想到此,凌非焉便禁不住的万分羞赧。但终于,她还是毫无保留的向小溪敞开了心扉。   得到凌非焉的回应,那小溪电光火石间便沸腾了起来。更多更多温醇清爽的真气宛如从天而降的骤雨甘霖,满溢小溪,汇做江河,奔涌着将凌非焉枯竭的心田气海滋润灌溉。   饱满的力量在凌非焉的经脉中循环游走,每一次巡回都会更强烈的点燃她身体发肤的知觉。凌非焉开始真实的感受到痛楚,那是被魔焰击中后的钝痛,由背上正中向四肢末梢蔓延。但凌非焉无所畏惧,甚至有些享受这样的苦痛。   因为她知道,当这痛楚的感觉达到顶峰之日,便是这场混沌大梦的醒来之时。   ※※※※※※※※※※※※※※※※※※※※   好久不见,久等久等~   因为这几章的剧情比较重要,会牵扯到第九章 的剧情。   所以花了一段时间把第九章 的大纲厘清,终于可以没有顾忌的继续写下去啦~   (多么冠冕堂皇的脱更借口。当然了,真实性还是在85%以上的。)   下面隆重感谢:   ================   阿諾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1-10 05:51:10   阿諾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1-10 07:46:31   夏夏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1-10 08:22:20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8-11-10 09:22:22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1-10 09:23:48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1-10 09:24:55   你的胖次我穿过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1-10 13:35:51   fghj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1-10 20:34:39   阿諾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1-11 13:52:08   recode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1-12 14:14:17   老咸鱼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1-19 00:36:08   老咸鱼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8-11-19 00:37:55   recode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1-22 20:06:12   ================   读者“老咸鱼”,灌溉营养液 +20 2018-11-19 00:35:14   读者“你的胖次我穿过”,灌溉营养液 +1 2018-11-18 12:10:56   读者“亦”,灌溉营养液 +20 2018-11-17 06:53:50   读者“recode”,灌溉营养液 +5 2018-11-12 14:14:18   ================   谢谢大家~~~ 第254章 【东海定情】254   在小溪助凌非焉重新贯通全身经脉后, 那“高人”依然常来与她渡入真气。清凉甘甜的真气缓缓缠绵,轻轻抚慰着她背上的蚀骨疼痛,却又只在脉络中运行个两三周天后便依依不舍的离去。   凌非焉意识到这股真气并不是单纯的想要灌满她的气海。被初一打伤时她的真气还很充盈,只是来不及重新汇集便被巨大的魔息震断了。那真气似乎很了解她的伤情,每每细心巡看她经脉中的虬结之处再一一化解。如此, “小溪”未来时凌非焉便也可自行运转真气恢复气力。   领悟之后, 凌非焉更加勤修不辍。渐渐的她的身体再次充满了生气, 彷如在泥土之下藏了太久的种子,只想即刻冲出土壤突破黑暗直向阳光和蓝天。   很快, 小溪也察觉到凌非焉已经准备好迎接苏醒。再来的时候, 它带来了两道让凌非焉等待许久的光芒。凌非焉知道那便是自己险些散去的三魂之二,只要将它们归于原位她就可以真正离开这片无尽的虚无。于是她抖擞精神,凛然上前, 沐浴进柔柔辉光之中。   耀眼的光芒对于久处黑暗中的人来说实在是太刺眼了,凌非焉眼中一阵刺痛, 想抬起手臂遮挡光线, 却发现手臂沉重有如万钧,她却虚弱得只能勉强动动手指。   看来, 这是真的醒来回到现世了。   凌非焉不甘心的重新合上双目避开强光,又倔强的微微睁开一丝缝隙偷偷瞥望。她想看看“小溪”的主人究竟是谁,她迫不及待想要印证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非焉……凌尊……”还不及凌非焉看清, 已有熟悉声音哽咽着轻呼她的名字。   凌非焉尚且虚弱的心脏禁不住为这低涩的声线怦然而动。待她的眼睛适应了光亮之后, 浮现在尚未明朗视野中的果然是那道熟悉身形。   她的发丝, 她的眉眼, 她挺直的鼻子,她纤薄的嘴唇,此时在凌非焉的眼中还都只是模糊的轮廓。但凌非焉却无比确定。她就是初一。   “你醒了。”初一低声的问候微微颤抖,显然是刻意压抑了许多情绪所致。   “嗯……”凌非焉轻声回应,心中七分喜悦三分酸楚。她刚从死生之境沉沉归来,若在他日这家伙绝对会激动得扑上来问前问后。可现在却如此小心翼翼,仿佛做了错事的孩童,既想上前关切又不敢直目面对,一定是在内疚自己竟将她伤得这么重。   于是凌非焉尽力扬起嘴角向初一露出微笑。这笑容清清淡淡,从容随和,不仅想平复初一愧疚的心绪,也更是因为无论什么原因初一竟已恢复理智逃离魔心控制,如此意外之喜着实让凌非焉很是欣悦。但当凌非焉能够看得再清晰些,便发现这结论似乎下得为时过早了。   眼前,初一正侧身坐在床边怯怯偷望凌非焉,兴奋中暗藏沮丧,喜悦里带着忧伤。不知是涤玄真境中的磨难还是这场混沌魔劫的神殇,又或是亲手将凌非焉推进生死边缘的噩梦,她原本清朗明快的神情一夕之间沧桑许多。尤其凌非焉难得向她露出笑容,她不但没有多言几句,反而不自然的向床外的方向别了别头,好像在逃避什么。   凌非焉见状愈加疑惑。她看到初一已经换上一身普通的粗布青袍,却梳着与往日不同的发型。几缕刘海斜斜挡在脸颊,将右边眼睛隐约藏在发丝后面,心中不由咯噔一下。初一这般躲她,莫非与那只金眸相干?   自知大梦方醒气息尚且虚弱,凌非焉急切想知答案便也不与初一多做周旋,直接问道:“非一……你的魔劫……可是去了?”   听闻凌非焉伤重初愈最先关心的是自己,初一心中又是甜蜜又是感激,但凌非焉的问题却令她猛然一震。她下意识抬手捂住眼睛,唏嘘应道:“不是去了,少祭师说,入魔便是入魔……再无回头路了……”   “没有回头路……”许是脑海中的片刻空白让凌非焉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呢喃着重复了一遍初一的说辞。忽的,凌非焉终于清醒意识到所谓没有回头路究竟意味着什么,她的瞳眸也因为极度震惊而霎时扩大许多。   “让我……看看你。”顾不得腹背上的剧痛,凌非焉勉强便要起身。   “凌尊,别……!”初一见凌非焉一动,急从床边站起身走出几步。失去心智时,她可是与凌非焉两厢对峙大打出手过的。但现在,初一却不敢转过身,甚至不敢让深深爱慕的人多看她一眸一眼。   “让我看看……”凌非焉俯身在床边,低声重复着自己的要求。或许初一听不出来,但凌非焉自己清楚,她看似命令的语气里竟还夹杂些祈求的意味。因为她不知自己究竟在床上躺了多久,伤有多重。好像方才那个起身竟用光了全身力气,以至于现在想走下床去拉住逃开她的初一,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法挪动软弱无骨的双腿。   “我……”初一踌躇着,犹豫不决。凌非焉陷入昏沉半月有余,这些日子她每时每刻都在盼望凌非焉快些醒来。可现在凌非焉真的醒了,她却生生不敢近前。明明站在离床榻不过一臂之隔的距离,却又遥远得让凌非焉实在触碰不到。   凌非焉对初一的反应有些羞怒,这不是大梦之中她幻想过的与初一久别重逢的样子。从前世到今生,她与初一都经历了太多的克制隐忍和退让。如今终于冲破迷障,两情相悦,此后无论再有如何风雨波折,便该是两人携手相持,休戚与共。凌非焉已下定决心绝不再负初一,怎的初一反在这时对她闪闪躲躲,唯恐避之不及呢!   “让我看看你!……咳咳……咳……”凌非焉的语气严厉起来,惹得身体隐隐作痛,禁不住闷咳几声。   初一听见,一阵心疼,便再也绷不住对凌非焉的怜惜和痴爱,转身奔在床前将凌非焉扶坐起来。她用左边左手臂小心揽着凌非焉纤弱的背,右手将那虚弱的人轻轻环抱,如此若即若离的将凌非焉拥在怀中,就连使出的力气都那么谨慎,生怕弄痛这尚有伤患在身的人。   凌非焉一向独立,很少受人这般照顾。依她性格,此时若能自己起身便绝不会接受他人照拂。但这次她没有再固执的坚持自己的清冷倔强。她知道自己可以坐起身来,但她就是想让初一靠近她,拥着她,触碰她。待到初一将她安稳靠在床边又想回避时,她便将本该用在起身上的气力用在了手臂上。   凌非焉抬手拨开初一刻意遮挡在眼前的几缕刘海,那一金一墨的眼眸便真切映在了她的眼中。这样的结果凌非焉早已有所准备,所以她并未有太多讶异。她只是细细凝望着初一,体会着终于可以与心系之人两两相视的欣悦。   视线相触得如此猝不及防,初一还来不及防备便被凌非焉柔情似水的目光柔软了心墙。凌非焉的目光中有温情有心酸有疼惜,或许还有许多其他复杂情绪,但却唯独没有怪责与失望。只可惜凌非焉越是宽容厚爱,初一便越是难以原谅自己,终于还是避开了凌非焉的眼眸,黯然埋下头去。   “非一……”凌非焉不喜欢初一如此谨小慎微的样子,呼唤声中带着决然的鼓励。不知是伤处疼痛使然还是选择遵从内心渴望的自我突破,她的手微微颤抖着抚上了初一的脸颊,不自觉蹙起的眉宇间顷刻便满溢了一触即发的情愫。凌非焉的声音也哽咽起来,千百年前世今生的絮絮相思竟只凝作一句简单的词汇。   “是我……让你受苦了……”   便是这简单的一句话,瞬间让初一彻底红了眼眶。许是经脉闭合太久,凌非焉贴覆在她脸庞上的手指略显微凉。初一记得凌非焉的掌心曾是那么舒和温暖,让她那么留恋向往。她也曾无数次幻想某年某月,某日某时,凌非焉会接纳了她心意,再用这双温暖的手将她牵起。可现在,凌非焉终于终于向她敞开了心扉,她却已与凌非焉人魔殊途,再没资格接受这迟来的柔情了。   “凌尊……对不起……”初一哽住喉咙,抬手覆在凌非焉抚着自己脸颊的手上,轻压着凌非焉的手指,放任自己用肌肤奢侈感受凌非焉指尖带来的触感。   凌非焉疼惜不已,由着初一牵扣自己的手掌抚过初一的面庞。哪怕她的手指正被缓缓带向初一的唇边,须臾便要触到曾瑟瑟亲吻过她的双唇,凌非焉也没有一丝想要收回手去的念头。她想细细去感受那微微启齿却欲言又止的柔软,她想在这不知身在何处的小小房间中,在与她牵缠纠葛数世轮回的人面前彼此倾坦心迹。她愿初一那迷茫清冷的金色眼眸也好,还是水雾氤氲的墨色瞳眸也罢,都永远永远清晰映上她的容颜。   而此时,初一已将凌非焉轻软的素手紧紧盈握。无论眼前人默默无言的许可,还是心境中凌非焉向她毫无保留的呈现,她都已知晓且确定了凌非焉的心意。初一知道,即便现在就这么深深的将亲吻落在凌非焉的指尖,凌非焉也不会再与她说些什么天道大义同为女子的话来为难她了。   然而,凌非焉毕竟还是凌非焉,是天御宗的凌尊首徒,是在人间历此情劫的天御大神。凌非焉越是对初一的情愫给予回应,初一便越是懊恨前世叶小舟如何那般霸道强扯着聆沦入情殇,更悔责今生自己为何没抵挡住涤玄真境中的折磨,以至于心魔终起重蹈覆辙。   仙与人,人与魔,便是情起至深,也终将无果么?   若我落入魔坳永世沉沦,就此断去一切情愫纠葛,是否能助非焉凌尊勘破情劫,重归九霄再续仙缘呢……   想到此间种种,初一牵着凌非焉的手怔怔停在半空。她禁不住抬起眼眸去望那心爱到痛的人,但见凌非焉也正深深回望着她,目光里压抑着幽幽而动的期待,初一终究还是心下一横,将那微凉的掌心拉离了自己面庞。   不敢亲近又不舍远离,初一难掩悲哀颓丧,欠了欠身,留给凌非焉一个孤寂中透露着无助的背影。耳畔却又小心翼翼的倾听着,唯恐一个恍惚便错过了凌非焉的声音。   可惜,房中就此陷入了真空般的沉默,安静得凌非焉竟好像隐隐能听到些海浪懒懒拍打海岩的声音。   须臾,初一在这片漫长的安静中平复了汹涌混乱的情绪,一启齿又难忍悲怆,低声道:“我或许,从今以后再不能随凌尊一起回到西岭紫麓山……再不是天御宗涂明宫的凌非一了。如今这幅模样,既不能如凌尊期许得成大道直登九霄,也不能安安稳稳的做个行侠济世安护一方的道师,我应该……让非焉凌尊彻底的失望了吧……”   凌非焉闻言微微一怔,继而便忆起这段话正是初一在紫麓山青石台阶上向她表白心迹时,她对初一说过的话语。凌非焉苦苦而笑,当初那么大义凛然的劝解如今看来竟都成了口是心非的笑话。因为她发现现在的自己既不在意初一能不能继续去当道师,也不愿初一修成大道直上九霄做什么劳什子的仙人。她这堂堂天御宗天枢宫的凌尊首徒,那个冷情寡欲的凌非焉,竟俗气到想要的不过是与眼前这个人一起安然度过未来的缓缓时光罢了。   而这刻,初一尚未料凌非焉会为她动了弃去修真问道的念头,还陷在深切的怨艾中。忽而背后传来凌非焉的声音,令她全身为之颤栗不已。   “你是怎样,与我都是相同。”凌非焉顿了顿,向前俯身,唇齿几乎凑在了初一的耳边,一字一句郑重再道:“你只说,对我的……心意……可与往昔有所不同。”   凌非焉柔软身体带来的触感让初一的神识漾起一阵不可抑制的恍惚,但她依然清醒深知凌非焉口中的“心意”所指为何。初一无法对凌非焉隐藏,也无法对凌非焉说谎。她禁不住轻微抖动的肩头,便是她在努力的克制着自己。否则她可能会猛然转过身去将凌非焉狠狠拥入怀中,用她全部的身心去向凌非焉证明她对凌非焉的爱念一分一毫都未曾改变。   “没有不同,我依然……”初一苦涩的告白尚未及说完,便惊愕的睁大了眼睛。凌非焉的双手就这么毫无预警的环上了她的腰际,温暖怀抱由背后轻轻拥来,又深深将她陷入其中。   “没有便好,这样就好……”凌非焉轻靠在初一背上,柔柔呢喃。   初一无奈的闭上眼睛,一直酸在鼻息里的温热险些就此滚落。直到此刻她才幡然醒悟,刚才时时躲避凌非焉的自己是做了怎样的愚蠢决定。便是在涤玄真境中千万次的死去也未能杀灭叶小舟穷尽全力去追寻聆的痴心,怎的她心心爱恋的凌非焉终于予她回应不再遥不可及,她却轻易的就想到了放弃。   从错愕和觉悟中回过神,初一抬手覆上凌非焉环拥着她的手臂。像是在心中做了新的抉择,亦随之应道:“是啊……这样就好了……”   凌非焉感到自己微凉的手指正在初一缓缓握紧的掌心里渐渐温暖起来,心下释然。又怕初一再因伤她之事与她疏离,便继续拥着初一柔声抚慰道:“少祭师虽说入魔便没回路,可她也说过我会陨在你的手中。但是你看,现在我也还好好的。咳咳……所以说凡事未必没有转机,你不要灰心。今后无论怎样,有我与你一起,再不会让你独自面对……”   凌非焉这样一说,初一一下便意识到自凌非焉从昏沉中醒来,一直念着说着的不是她的伤情,而是关切自己入魔的种种,不由得满心心疼愧疚。尽管十分不舍,她还是将凌非焉环在身上的双手轻轻分开,转过身轻缓扶着凌非焉躺回在床榻上。   “我的事以后再说。”看着凌非焉略不甘心微微惊讶的样子,初一终于忍不住露出浅淡笑意,补充道:“现在最重要的,便是养好凌尊的伤。”   ※※※※※※※※※※※※※※※※※※※※   最近风声异动,编辑大大提倡文明写文。   那租租必须要响应号召什么的,咳咳咳……   (车技不好的租忽然获得救赎)   隆重感谢:   ==============   fghj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1-27 16:55:49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8-11-27 18:44:18   夏夏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1-27 19:15:27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1-27 20:14:30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1-27 20:14:52   recode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1-30 19:52:57   ==============   读者“recode”,灌溉营养液 10 2018-11-30 19:53:05   ==============   谢谢大家,我们有缘再兜风~ 第255章 【东海定情】255   说到伤势凌非焉不免有许多疑问, 也还想与初一再多问些她是怎么摆脱心魔重归清宁的。初一却道凌非焉刚刚醒来身体犹弱,等她多恢复些气力再与她细说。   凌非焉不愿初一将她当做虚弱病患,卧在床榻又想起身。初一无奈浅笑,比凌非焉还先从床榻边站起,与凌非焉道:“凌尊想问些什么我自是知无不言, 只是少祭师嘱咐过, 凌尊若是醒来便即刻知会于她, 所以我现在要先去院中发送信号。而且凌尊昏睡许久一定饿得无力,你且在榻上稍憩片刻, 我去给凌尊取些清水盥洗, 再做些清淡食物,咱们边等少祭师边慢慢再聊。”   “嗯……也好。”凌非焉闻言,眉头微蹙, 怔怔望着初一出门而去。她总觉得由混沌心魔中回转归来的初一与往日有许多不同。也不知是初一魔劫未散还蕴藏在金眸之中而受到影响,还是堕落成魔的怨艾, 又或者是击伤自己的愧疚让她心境大变。她虽然还是那个对自己许许情深的初一, 但较之先前明快爽朗的性格如今似乎沉静了许多。   初一出门不久,院落中便响起三声焰火腾空而起的爆裂声。凌非焉下意识循声而望, 猜测着此处大概离潮生宫不远,而汤沐冉也一定有要事在身,所以才约了这样简单实用的方式联络。   每每想到这两人, 凌非焉心中就会漾起止不住温暖。她嘴角微扬, 笑自己还说别人有所改变。无论是遵从内心也好, 还是形势所迫也罢, 自从放下那许多顾虑,自己又何尝不是变了个人一样。   片刻失神,凌非焉正了正神色,暗中提醒自己以后可千万要小心,决不能不经意就露出痴痴的傻笑模样。若被初一看见倒还无妨,万一要是让凌非茗瞧见了,定会将她笑个痛快才会罢休。   提起凌非茗,凌非焉又想到别的心事。离宗月余,也不知紫麓山上夜幽石净化得如何。更不知初一已入魔道还愿不愿,或者说还能不能随她回西岭去。若是回去,又该怎样与太师尊、五位道尊以及五宫同门解释。可惜,就连少祭师都说入魔便无回头路,以天御宗在天下道者间的立场,就是初一愿与她回去,也断不能以入魔之躯再做涂明宫的首徒了。要是闻圣阁那万卷秘宗里还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由魔归人的秘方就好了。   凌非焉胡乱思虑,无心安躺,趁着没人看管又坐起身。她发现不过分离片刻,自己的思绪绕来绕去总会回到初一身上,不由得万分羞赧,心内自我转移道,昏睡这么久身体已然钝了,与其在床榻上毫无结果的乱猜,倒不如下地来活动活动筋骨。   没有初一分散注意,凌非焉掀开床上薄被的瞬间才忽然想起身上所穿衣物已经全部换了新的。   那岂不是……?!被她看了全身……   甚至还触碰过……   一想到自己在昏迷时袒裸的身体早已与初一有了亲密接触,凌非焉心头猛然收缩,脸上顿时阵阵绯红。她不敢再去多想那般难为情的场景,下意识拉紧胸口衣襟,深吸口气沉静心境,低声幽怨道:“不碍事,不碍事,我与她都是女子,我也……看过她就是了……”   强烈的羞耻感和被动的不甘心让凌非焉脑中霎时涌现许多回忆。她想起在陨山仙冷湖中她也曾与湿衣贴身的初一咫尺相近。那时,初一浸在清冷水中,被湖水淋湿的发丝轻沾眼前。那时,初一的双目也还是如夜的墨色,映照着湖水的粼粼波光,犹如繁星点缀在深邃的晚空。那时,初一的脸颊因为寒冷而泛着微微苍白,也因此更显双唇的盈盈朱红。   凌非焉当时只顾给初一驱除魔火并未有其他念头。可现在,凌非焉心动情起,初一被魔焰折磨得羸弱可怜的样子便在她的回忆里蒙上了一层诱人的味道。尤其隔着薄薄冰冰花瓣抚到初一胸口的柔软触感,更让此时的凌非焉心跳忽重别样难情。还有初一初入天御宗时,凌非焉为探夜幽石究竟也曾攀上屋顶偷瞧过入浴中的初一。现在想来真是庆幸,多亏当时初识不久心无杂念,那夜窥得春光可比仙冷湖中透彻多了。   本想平复心情却让自己更乱了呼吸,凌非焉双手摸摸微烫的脸颊,虽然心怀两情相悦的欣喜却也难免自责。她从未想过自己这天御宗的凌尊首徒有生之年也会像个淫邪之徒一样,独自一人在房间里暗暗回味那些动情诱欲的画面。凌非焉赶快停下回忆,仪式性的理了理衣服,大概意味着把方才脑中的“不堪”全部忘却,撑起身体走下床来。   下床后,凌非焉慢慢踱步环顾四周。但见房间内陈设淳朴素然,又不似客栈那么简单。屋中床柜桌椅杯盏物什一应俱全,很像寻常百姓家的居室。凌非焉十分纳闷,初一是怎样找到这样的地方安顿下来。若真是民宅,那这家的主人该是怎样的粗心胆大,才敢收留一个异瞳邪魔和一个人事不省的道师呀。   凌非焉摇摇头,又见离床榻不远处临时安置了一张常在院落里晒太阳时才会用到的竹躺椅,上面还随意散放着一张薄毯。她很快便意识到了什么,带着柔和笑意走近前,将那薄毯折叠整齐放回竹椅上,又意犹未尽的轻轻抚摸数下才收回手来。   再看屋中桌上,摆着瓶瓶罐罐盒盒不下十数个,有造型寻常的也有精工别致的。凌非焉凑到桌边,随手打开个长方形的盒子,里面赫然盛着条十分珍贵的老山参。便是对药材不甚精通的凌非焉也能从外形上辨出这条人参的稀罕程度,再看其他瓶罐也都是名称稀奇古怪的药品。凌非焉知道这些应该就是初一用来给她续脉提气的良药了,也懒得挨个看瞧,便将方盒盖好一起放回桌上。   转身再看屋门附近,门旁衣架上悬着几件衣服。凌非焉举目探望,似乎其间还有自己的白莲青云袍。凌非焉心道,既然已经醒来,总要穿戴整齐才不失仪态,便向衣架移步行去。谁知她刚走到门边,便有人忽然开门进来。凌非焉急急闪身,身法虽比平常慢了些,但依然成功躲开了来人手中端着的水盆。   “呀,蓝贝以为凌尊还在榻上,险些淋湿了凌尊!”被凌非焉吓了一跳的小姑娘急忙将水盆放在木盆架上,向凌非焉问候。   凌非焉将这小姑娘细细看来,只见她年约豆蔻,肤色微铜,圆脸杏目,樱桃小口,两边耳垂上各嵌着一颗小巧珍珠,尤其头上梳着两个小髻更显青葱活泼。   确定与这小姑娘并不相识,凌非焉正色拱手,轻声问道:“你是……”   此时小姑娘也将凌非焉上上下下尽情打量了一番,眼中顿时神采大盛,也顾不得凌非焉的问话,眉开眼笑道:“果然像仙子一样!凌尊沉睡时蓝贝便觉得凌尊容颜脱俗不似凡人。现在凌尊醒来,言行举止间更是气质清冷仙姿俊逸呀!”   “姑娘……过奖了。”没头没脑的被小姑娘夸赞一顿,凌非焉颔首致谢。随后目光下意识向门外望去。初一说去发送信号准备清水,怎的半天不见踪影却忽然闯来个陌生的小丫头。   小姑娘也是心思灵巧,即刻便明了了凌非焉意图,继续道:“凌尊放心,是非一凌尊嘱咐蓝贝将清水带来给非焉凌尊盥洗的。非一凌尊嘛……现在正在东厨给凌尊烹粥呢。”   “非一?烹粥?”凌非焉闻言眉头一扬,倒是十分意外。   小姑娘摊手道:“烹粥做菜本来是蓝贝的分内之事,可非一凌尊说一定要亲自为凌尊下厨,就遣我来伺候凌尊盥洗更衣了。”   “嗯。”凌非焉轻声应下。平日紫麓山上自有专事伙厨的俗家弟子,她从未想过会吃到初一亲手烹煮的食物。听小丫头这么一说,反倒多了几分期待。于是她从小姑娘手中接过巾帕,走向盆边,又与小姑娘道:“盥洗更衣我自己来就可以,不劳蓝……”   凌非焉故意将话尾拖得长些,小姑娘这才忆起自己光顾与凌非焉说话,都忘记陈白身份了,赶忙向凌非焉施礼道:“蓝贝,我叫蓝贝。虽然是奈罗汤氏府上负责奉茶的小丫鬟,但平时都是伺候我们少祭师大人生活起居的。这次,少祭师不放心留非一凌尊一个人照看您,就把蓝贝也遣来帮忙了。”   “原来是少祭师大人身边的侍者。我伤重无觉很难料理,这些日辛苦你了。”凌非焉向小姑娘点头致意,心道这恬静民居和桌上珍稀药材应该也是由汤沐冉帮忙安排的了。   蓝贝见凌非焉不但人长得清丽出众对自己还十分客气,喜笑颜开道:“不辛苦不辛苦。临行前少祭师特别嘱咐过蓝贝,说非焉凌尊受了伤,一定要小心侍奉。前几日蓝贝给凌尊更换衣物,发现凌尊背上有好大一块淤青,也不知蓝贝笨手笨脚的弄痛了凌尊没有。”   凌非焉正将巾帕没入水中准备盥洗,忽听蓝贝提起她背上的伤势,微微怔住。   小姑娘一见凌非焉停住动作,急忙询问:“怎么了?是水温太凉,凌尊不合意么?”   凌非焉摇头道:“水温很好”   蓝贝一听松了口气,嘀咕道:“本来蓝贝想用更热些的水,最好暖洋洋的上面冒着蒸汽,微带着点烫烫的感觉!这样凌尊盥洗起来多舒服呀!连我们少祭师都最喜欢我为她备的热水了。可非一凌尊说您怕热,要是用那样的温度准保把您烫得尖叫出声来。所以这水是她亲自试过的,说这个温度既暖和又清爽,凌尊一定喜欢。”   凌非焉闻言暗暗浅笑,想不到简简单单一盆清水初一也放了许多心思在里面。她将巾帕淋湿轻轻擦拭脸颊,水温果然如初一所说,又温暖又清爽,让她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为之一振。   盥洗完毕,凌非焉走向衣架准备更衣,便向蓝贝提起心中疑惑,试探问道:“方才蓝贝姑娘说……是你帮我更换了身上衣物……”   蓝贝不知凌非焉为何关注于此,爽快的点头道:“是的呀。我刚来时,凌尊身上还穿着那件染了血的白色长袍,整个人脸色苍白昏迷不醒,真是吓人极了。少祭师大人说救人要紧,便把非一凌尊拉去隔壁房间指点功法,说是要教她给凌尊续……续什么……”小姑娘歪着头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汤沐冉说的经呀脉呀是什么意思,便决定放弃那些复杂的说辞,继续又道:“嗨呀,反正就是她们两个一时都空不得时间给凌尊更衣,所以就由蓝贝代为服侍啦。不过也是,给主子更衣本来就是我们下人该做的。”   “这样……”凌非焉闻言心头微微舒展。听说不是初一而是个陌生人帮她换的衣服,她反倒轻松许多。顺便也大概知晓对医理一窍不通的初一能够帮她重续经脉是得了汤沐冉的指点,只是不知为何汤沐冉没有亲自出手。   此时蓝贝已在衣架上提出件普通衣装,对凌非焉道:“凌尊先前的衣袍染了血渍,蓝贝洗了很久也不能尽数除去,我觉得是不能再穿了,便为凌尊新备了些寻常衣物,还请凌尊不要嫌弃。”   凌非焉接过衣服穿在身上,淡然道:“无妨,不过是件衣装,清洁合身即可。”   蓝贝听了,笑盈盈的凑上前去。尽管凌非焉说自己来穿就好,小丫头还是殷勤的为凌非焉理理衣襟,整整袖口,系系腰带,助凌非焉换好了新装。然后又做欣赏状,向凌非焉赞道:“非焉凌尊真好看,便是穿了寻常女子的衣物也像个知书达理的官家闺秀呢。”   凌非焉被这小姑娘夸的惭愧,为表感谢向小姑娘嫣然而笑。扬唇间正巧有人端着托盘走进屋来。那人见凌非焉衣着素雅,容颜明媚,眉目间流转着脉脉温情,神情与往昔拒人千里之外的清冷大有不同,便也不自觉的勾起嘴角。   “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初一早就料到凌非焉不会老实的躺在床上,但还是满怀怜意的询问起来。   蓝贝小丫头眼尖,即刻将桌上药瓶药罐挪开些位置,又接过初一手中托盘放在桌上,为两人摆好碗筷,然后向两人施礼道:“二位凌尊请用膳。方才非一凌尊与少祭师大人发过信号,少祭师大人应该很快就会到来,蓝贝先去准备准备。”   凌非焉叫住蓝贝,问道:“蓝贝姑娘可曾用餐?不如一起……”   小姑娘望了眼初一,捂着嘴巴偷笑道:“蓝贝谢过非焉凌尊,我已经吃过午饭了,现在还不饿呢。倒是您这几日昏迷不醒,非一凌尊食不安夜难寐,常守在床前露出欲言又止的样子,一定是有许多话儿要与非焉凌尊相叙的啦。”   “鬼丫头,就数你精怪!”被小丫头尴尬泄底,初一假意愠怒,向蓝贝瞪瞪眼睛,金色的眼眸里划过一丝明亮。   “呃……蓝贝……就此退下,不打扰二位了。”半月时间,小丫头蓝贝虽已习惯了初一的异色眼眸,但每当她与那只金瞳视线相对时,却还是难掩恐惧,阵阵骇然心悸。   但见小姑娘“慌张而逃”,出门后还不忘将房门关好,初一笑着转回身,来到凌非焉近旁。她将凌非焉小心搀扶坐在椅上,笑意柔和道:“久不掌厨,手艺也生疏了,凌尊尝尝可还合口味。”   没有蓝贝在,屋子里又只剩下她与初一两人。见过许多大场面的凌非焉竟没来由的紧张起来,强作冷静的回应道:“别只顾我,你也坐下。”   初一十分听话,在凌非焉对面坐好。凌非焉见那盘中有三四个加着盖子的小碗,也不知初一在这短短的时间内都做了什么美味。于是她既好奇又期待的望向初一,却见初一也正深情款款的望着自己。这让刚与初一互明心意的凌非焉更加羞赧,抬手持起筷子,转移话题道:“相识数年,还不知道你会烹煮。”   初一将那些碗上的盖子一一揭开,缓缓应道:“以前与灵犀子师父行走江湖,钱袋空虚时常常由我随便做些食物果腹,顺便就练了这么丁点厨艺。”   凌非焉顿觉屋中米香四溢,尚未入口便如尝过了粥的甜暖可口,半开玩笑半叹息道:“当年明犀师叔若不叛逃出山,你今日便与我一样,同是天枢宫下的弟子了。”   初一轻声笑道:“凌尊糊涂了,当年灵犀子师父若不入江湖,我又怎会与天御宗结缘呢。”   凌非焉随口辩道:“若事事都要细讲因果,那你我两人便是怎样也逃不脱与天御宗的纠葛。”   初一知道凌非焉所言乃是天御大神聆与叶小舟前世今生的因缘,亦叹了口气,将汤匙在热粥中调了调,盛满一勺递在凌非焉唇边,轻声道:“不说那些了,来,尝尝这粟米红枣粥。”   凌非焉未料初一竟会忽然举匙喂她,不由一怔。粥到嘴边下意识总想张口,可若真的就此吃下,却又十分难为情。   正犹豫间,初一小心问道:“凌尊不喜欢?”   “不!不是……我自己吃。”凌非焉语毕,便想去拿初一手中勺子。   初一莞尔一笑,显然凌非焉的反应在她预料之中。她将手向后微缩不让凌非焉够到汤匙,又与凌非焉道:“凌尊可还记得在奔赴云城的马车中,那时伤重的人是我,凌尊也是亲手剥了清甜的橘子喂我吃下。怎么现在换做凌尊受伤,却不肯接受我的照拂?”   凌非焉意识到初一是故意逗她,又想起那时被初一含到手指的柔软触感,顿时羞恼道:“你那时魔火攻心,整个人昏昏沉沉动弹不得。我若不亲手喂你,你怕是连橘皮都剥不开。而我现在气息虽弱,但动筷吃饭的气力还有。不需你……不需你来喂我……”   凌非焉义正言辞的抗拒与她亲昵,初一却只觉凌非焉又严肃又窘迫的样子十分可爱。她不但没放弃,反将汤匙再送到凌非焉唇前。只是这次初一面上神情严肃许多,深情与凌非焉言道:“你的伤是我害的,便是为你做再多事也无以弥补。我在心照幻境中曾见过天御大神聆照顾被魔息侵染的叶小舟,也是这样一勺勺的药一匙匙的粥拣了她一条命回来。所以我想喂你喝粥无关气力,是……”   凌非焉也在幻境中见过此番影像,不等初一说完,蹙眉问道:“所以你这一匙粥,是代叶小舟向天御大神报恩还情了?”   “凌尊何出此言。”初一闻言亦是眉头紧锁,抿紧双唇,须臾才郑重应道:“陷入混沌时,我的确不知自己是谁。是小道师初一?是天御宗的凌非一?是奈罗国的肖歬,还是千年前的叶小舟?确切的说,就是眼前此刻,我也未曾将这个问题想个透彻明白。但每当我面对,望着你,心中便只有一个念头。我与凌尊,从来没有什么前世,也不必去谈来生,更无论因缘结果。我们两人,你就是你,我也就只是我。”   ※※※※※※※※※※※※※※※※※※※※   隆重感谢:   =============   夏夏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2-03 21:31:51   fghj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2-03 21:53:24   钢索M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2-03 23:27:30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8-12-04 22:35:13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2-04 22:35:53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2-04 22:36:31   数字哥哥不高兴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2-07 08:41:09   Death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8-12-07 18:17:12   红酒冲雪碧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2-09 11:04:35   =============   读者“recode”,灌溉营养液 +5 2018-12-09 13:11:30   读者“咕哒”,灌溉营养液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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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非焉绷着脸接过筷子,示意初一坐回去,正色道:“先前你说要与我边吃边聊,现在饭也吃了,便说说你是如何摆脱混沌,重归清宁的吧。”   初一闻言,异色双眸中染上自责神色,脑海中又浮现出那许多再不愿回首的画面。沉默片刻后,初一才低声与凌非焉叙说道:“被魔心侵占意识的感觉就像躯壳失去了灵魂。混沌中乱象丛丛,我眼中所能见的是一场由尘世蔓延到仙霄的屠戮厮杀。仙君神将与邪魔恶鬼鏖战不休,周身有无数刀光剑影向我逼迫而来。而我却似乎无心恋战,只想去寻一个模糊身影,就好像这是一场本不该属于我的争斗。可我和魔心都深陷其中无法自持,犹如囚在笼中的困兽。魔心想要冲破禁锢大肆宣泄破坏,而我想要的,便是恢复神识重获自由。”   “确是如此。”凌非焉回忆道:“那日东海岸边,你不但险伤潮生宫二十几名祭师性命,还与阻你杀戮的我大打出手。尽管他们都将你当做邪魔看待,但我却依然从你墨色的眼眸中窥见了你原本纯正善良的心性。”   “我知道,我都知道……从你我在心照幻境中视线相对的那一刹起,我便看清了混沌中的模糊身影。我的魔心毕竟是叶小舟所遗,便是深处混沌中,她念着想着的人永远都是天御大神聆。就像我,无论何时想见想寻的人也只是你。”初一说着愧疚的低下头去,继续道:“可惜在东海岸边时,我仍不能挣脱魔心束缚,无法控制自己不去伤害潮生宫的弟子,不去伤害那个渔家孩子,不去……伤害你……”   凌非焉双目紧闭血染白袍的样子还历历在目,终成魔魇,死死缠紧初一,让守候在凌非焉身边每个日日夜夜都变得无比煎熬。此刻,她终于可以将这份愧疚之情亲口说给凌非焉听。她甚至不求凌非焉的原谅,仅仅是还能清醒的以自己的意志与凌非焉述说一切,便足够无憾心满意足了。   就这样,初一的声音微微哽咽着,眼眶瞬间变得湿红。凌非焉见了,心中亦是心疼难过,下意识伸手握了握初一放在桌上的手。初一微微一怔,抬起眼眸。凌非焉自知不善安慰他人,不自然的收回了手,却没有收回坚定温和的目光。   为此,初一艰难扯出个干涩苦笑,又道:“我不愿魔心伤你,一直与它抗衡。直到后来,你在海岩上以身体护住渔家孩童被魔息击中,那股巨大的冲击仿佛狠狠粉碎了我的心脏,让我痛如刀割,恨不得飞身上前代你受下。也就是那时,我眼前的乱象忽然变了模样。你鲜红的血色溢满了整个视野,仿佛瞬间在海岸上燃起了熊熊的烈火。火焰里群魔屠戮海村,村民死伤无数哀嚎遍野,流淌的鲜血甚至将海水也染成了红色。海岸乱石中也有个在瑟瑟哭泣的孩子,顷刻间便要毙命在邪魔刀下……”   “那是,叶小舟。”凌非焉轻叹。   “嗯。”初一深深应道:“我想便是凌尊救下渔家孩童的一幕与千年前天御大神救下叶小舟的瞬间交织重叠,才让那混乱魔心霎时脆弱动摇。我亦实在挂心凌尊安危,深恐凌尊为魔息所伤,奋力想近去凌尊身旁。急切中只觉身体里忽然迸发出无穷的力量,我尚不及防备便已踉跄跌在凌尊身边。待我不顾一切爬起身来紧紧抱住凌尊时,便发现神识已夺回了身体,我也是真真切切的将凌尊拥在怀中了。”   “嗯……咳咳……”听到此间,凌非焉尚不能猜透初一的神识到底是如何回转归来,倒是听了许多初一在混沌中如何执着于她,自己受伤时初一又是如何心系于她的“情话”。再闻那日最后自己果真是被初一紧拥入怀抱回民舍的,更是倍感羞涩。于是她清清嗓子,向初一问起别的,道:“这么说,你是趁着心魔脆弱,才一举夺回神识的?”   初一惭愧道:“大概就是这样吧。但是……”   “但是什么?”凌非焉见初一神情之中尚有忧虑,犹疑相问。   初一沉默片刻,才开口道:“我现在还不敢断定自己是否真的彻底摆脱了心魔。那时我怀中拥着受伤的凌尊已是十分失措,被凌尊救下的渔家孩子不知我已恢复神识,还当我是个伤人的恶魔。他用凶狠的眼神狠狠瞪着我,我竟感到心中霍然腾起一股难抑的愤怒,就好像在怪罪这个孩子连累凌尊受伤。那一瞬间,我扬起了燃着魔息的手,险些便要一掌击下以那孩童出气。”   凌非焉全然不知初一神识归来后还有这般意外,亦皱起眉头,一言不发的等着初一继续说下去。   “我分不清那时是自己心中的混乱,还是受魔心影响后百倍扩大的愤怒。还是说,这就是凡人沦入魔道后的样子,心中全是执念,疯狂的想要攫取和宣泄?” 初一说这番话时,语气里透着自我质疑的绝望和哀伤。那只金色的眼眸也暗暗闪烁着,仿佛有另外的意志在灵魂深处偷偷窥听。   “人心与魔心其实没什么不同。”凌非焉终于开了口,一声轻叹道:“还记得入宗试典上的六颗纳魂珠么?”   “记得。”初一暂将思绪回到许久之前,惭愧道:“那时我还将人与魔的纳魂珠猜错了。”   凌非焉温柔道:“若现在再让你去鉴别,你还会辨错么?”   初一闻言一怔,随即苦涩应道:“魔心强取欲求,简单畅快。人心却是求而不得,因执着而痛苦,因痛苦而执着。先前我无所甚求,不明人心。如今我深入魔道,深知所求为何。如果再让我鉴别一次,我绝不会再辨错了。”   凌非焉从容道:“你既已有了清晰分辨人心魔意的心境,还怕从此辨不清自己心内的善恶么?”   初一默然的点了点头,下意识抚过那只金眸的眼睛,向凌非焉道:“可是凌尊,这魔心并消去。它就像我的神识隐没在墨瞳中时一样,潜藏在金眸之后,隐隐为患。如果他日我再被魔心强占神识失去了控制,会不会铸下不可挽回的滔天大错?”   凌非焉闻言站起身,来到初一面前,把初一按着眼睛的手拉在手中,又以双手握在掌心,轻声劝解道:“我相信你不会。”   “凌尊……”终于再被凌非焉这样牵着,初一心中霎时溢满温暖,仰起头来深情凝望凌非焉。   “我,是想说,我知道你为何入魔,也知你所求的是什么……今后我与你,我……”凌非焉说着说着忽然红了脸颊,口舌仿佛也打了结,话到嘴边一下子便难以启齿了。   “非焉……”初一见凌非焉话中深有内涵,不过羞于明言,骤然心动不已。她亦站起身来,借着凌非焉牵她的距离与凌非焉近身相依。那只空着的手终于耐不住心中所求,揽上凌非焉温软的腰际,略一施力便要将凌非焉拥进怀中。   凌非焉心上猛然悸动,正不知该保持矜持推开初一,还是干脆就此陷入温柔乡中,忽闻门外院中传来传来一道熟悉声音。   “非焉她醒了?”汤沐冉的声音渐渐逼近,连她急切的脚步声都变得愈加清晰。   “嗯,少祭师大人果然料事如神,非焉凌尊还真是在午时阳光正暖的时候苏醒过来的。现在正在房中用膳呢。”又是蓝贝回应的声音。   “这哪算得料事如神,不过是些行经续脉的法门罢了。”确定了凌非焉苏醒的信息,汤沐冉的语气听起来愉悦许多,甚至还有心情与蓝贝逗趣道:“你若能早日把人体经络图背熟,我便可早日将这起死回生的手段传授与你。”   “别别别。”蓝贝忍不住咂舌,又是摇头又是摆手,告饶道:“少祭师大人实在错爱奴婢了,经络图那么难奴婢怎么都背不下来。况且奴婢只想每日服侍少祭师大人穿衣吃饭起床睡觉,才不想做这种又吃力又危险的事呢。”   “没出息。”汤沐冉毫无责备之意的揶揄着小丫头,转眼已至门前。正要推门而入,又忽然止住脚步,抬手作敲门状。结果还不等她敲响房门,初一便从屋内拉开了房门,将她迎进了屋子。   “少祭师,你来的……这么快。”初一向汤沐冉拱手施礼。   汤沐冉挑挑眉毛,快速扫了眼房内。但见初一立身门旁,凌非焉却远在床榻那边。而桌上还放着几盏热气腾腾的羹肴,看起来并不像吃过许久。汤沐冉撇撇嘴吧,将初一抱着拳的双手按下,随口道:“非一凌尊与我便无需客套了。一收到你的信号,我便即刻放下手中之事直奔白浪村而来。说也奇怪,平日总觉白浪村离王城很近,可越是急着赶来就越觉得它远得令人焦心。”   初一礼貌笑道:“这么短的时间这么远的距离,便是上等的马儿快马加鞭也得半日才能跑到。不知少祭师大人施了什么日行千里的法诀,一个时辰就赶过来了?”   汤沐冉对初一莞尔一笑也不回答,只笑眯眯的来到凌非焉面前站定。她觉得自己有许多话要与凌非焉说起,但一张口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倒是凌非焉先向汤沐冉拱手施礼道:“非焉……让阿姐费心了。”   汤沐冉闻言,本如静水的目光忽然摇曳起来,声音亦柔和许多,叹息道:“刚说不要凌非一跟我客气,怎么你也……”很快,汤沐冉便发现凌非焉的神色似有不对,疑惑道:“你的脸色为何这般红润,可是我配的药方太过凶猛,急于进补反伤了你的气海?”   “沐冉阿姐的药……拿捏的十分精准。是我自己伤重初愈……急于行功紊乱了气息。”凌非焉强掩羞赧,只怪方才初一猝然拥她入怀,为避来人耳目一时情急躲到床边,却忘了这一扯谎反倒欲盖弥彰。   果然汤沐冉面露狐疑,只道这桌上尚有许多饭食,她来时凌非焉与初一两人应该在吃饭吧,怎么会是因行功乱了气息。又见凌非焉面露羞涩之意,初一却在故作轻松,瞬间便明了几分。料想这两人前世彼此痴缠相爱至深,今生更再续前缘情深意浓。现在前尘今世皆被二人洞悉知晓,几番轮回死生再次相逢,定会执手相拥互述衷情,凌非焉的脸颊怕就是因此而染了绯红吧。   闷闷苦涩的滋味瞬间涌起,让汤沐冉再难继续思想与凌非焉相关的一切。她强行拂去心中失意,平稳心神,淡与凌非焉言道:“你……无恙便好。”   凌非焉察觉到汤沐冉神色变化,也不好再多言此事自取不悦,便将汤沐冉请在桌边坐下,又像是替汤沐冉回应初一方才的问话,与初一道:“你想知道少祭师可以如此快速到达,如果我猜得没错,少祭师天资聪颖内力深厚,我天御宗的御剑之术自是难不倒她。”   初一闻言走近前来,惊叹道:“少祭师竟然也会御剑术!难怪能由潮生宫顷刻而至白浪村。”   汤沐冉谦虚的摆摆手,与初一道:“我这御剑的本领还是多年前在天御宗修习时非焉用桃木剑亲自传的。可惜回到潮生宫当了少祭师后,我就整日的埋在潮生宫琐碎事务中,再也没有机会用过了。今日一用,不怕你们笑话,竟有好几次险些从木杖上跌落下来呢。”   “木杖?”第一次听说有人用木杖施展御剑术,初一十分好奇。   汤沐冉向门边扬扬眉毛,颇有意味的言道:“可不就是木杖么。”   凌非焉与初一循着汤沐冉的指向望去,但见小丫鬟蓝贝正抱着一根光秃秃的木杖立在门边。那木杖乃是古朴的沉香木质,幽幽散着清香灵蕴。美中不足的是,那杖身经过打磨本该光滑细腻,却不知经过怎样的战斗洗礼,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斑驳伤痕。   凌非焉从未见汤沐冉持过什么木杖,远远的也辨不出这根毫无特别的木杖究竟是什么法宝。倒是初一一见那根木杖心头猛然一凛,垂下头去再不敢与汤沐冉相视,低声呢喃道:“是魔螺飞鸟……”   汤沐冉面无神情,微微点头,目光平静得看不出一丝喜悲。   “魔螺飞鸟?”凌非焉惊诧道:“魔螺飞鸟不是奈罗国大祭师代代相传的法宝之杖么?我听说魔螺飞鸟以古朴的沉香望海木制成,杖首有只可听风兆的东海神螺,螺上还嵌着颗世所罕见的东海夜明珠。而且杖身缀满五色神石,系着绝美的海鸟长羽。怎么它……”   汤沐冉想了想,示意小丫鬟可以退下了。等蓝贝关了房门出去,汤沐冉才向凌非焉轻描淡写道:“它原来确如你所说的样子,古朴神秘,精美华贵。只不过传到我手上时魔螺碎了,夜明珠落了,五色神石也散了。你还记得那日观澜台与我分别时,摆在我面前的三个托盘吗?其中一个盛着的便是魔螺碎片。”   “竟是如此……”凌非焉隐隐忆起那日与汤沐冉离别时,汤沐冉手中好像是在把玩着什么贝壳的碎片,没想到竟是奈罗大祭师法杖的残骸。再将思绪向前追溯,那日与汤沐冉闯进涤玄真境救出汤铭时,真境中已是狼藉一片,她的确没有印象见过那般精美绝伦的法杖。凌非焉正欲叹息如此传世之宝竟也毁于一旦,突然转念又道,如果汤铭将完整的魔螺飞鸟带入了涤玄真境,现在法杖却变成这般残破模样,那毁了魔螺飞鸟的人岂不就是……   凌非焉即刻转眸望向初一,却见初一也正怯怯的望着她,凌非焉便知自己猜对了答案。于是她无奈的转向汤沐冉,想代毁坏魔螺飞鸟的“罪魁祸首”给潮生宫也好汤沐冉也罢赔个不是,帮初一求求情。   “我带它来不是为了找凌非一秋后算账的。”汤沐冉却是抬手制止了凌非焉,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初一闻言,疑惑望向汤沐冉。凌非焉亦屏住呼吸,预感汤沐冉将要所言定是十分重要。   汤沐冉顿了顿,正色道:“三日后,清明,我将在潮生宫承大祭师之位。所以即使魔螺飞鸟已变得面目全非,我也必须从此将它携在身旁。”   ※※※※※※※※※※※※※※※※※※※※   隆重感谢:   ===========   fghj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2-10 07:56:49   夏夏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2-10 10:03:06   钢索M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2-10 12:10:51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8-12-10 21:04:18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2-10 21:05:05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2-10 21:06:06   recode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2-11 22:43:31   ===========   读者“百凩幕”,灌溉营养液 +5 2018-12-10 23:54:09   ===========   谢谢大家~~~ 第257章 【东海定情】257   “少祭师要继任大祭师?那大祭师他……”凌非焉心头一沉, 以为汤铭终究伤重不治撒手人寰。如此一来,不明缘由的人定会说是天御宗弟子害了潮生宫大祭师的性命,为两派之间平添仇怨。初一也将因此背负血债,铸下杀业。   初一亦是沉默不言,等着汤沐冉回答。   汤沐冉看出两人顾虑, 悠悠言道:“放心吧, 大祭师性命无虞。只是在涤玄真境中被凌非一吸取太多真气鲜血, 修为深受重创,无心再涉天机, 突然就决定将大祭师之职传与我了。”   “那, 恭喜……少祭师了。”初一听罢略有尴尬。可当时涤玄真境中形势紧迫,她与汤铭之争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她为了活下去只能奋力一搏。况且, 若不是汤铭把她折磨得失去意识,让魔心趁机而起强占身躯神识, 她也不会遁入魔道, 更不会将汤铭重伤几死,还粉碎了魔螺飞鸟。   凌非焉却从汤沐冉的话中听出别的端倪, 向汤沐冉道:“少祭师说,非一吸取了大祭师的血气?”   “不然你以为她怎会化出一只金瞳来?”汤沐冉说着,扬手在指尖燃起一缕真气, 那真气的金色辉光神采奕奕, 与初一金眸的颜色如出一辙。   “我……”虽然那时吸取汤铭血气的行为不是出于她的意愿, 但初一总觉得此刻无论说什么都像是在辩解, 索性也就不再解释了。   “别在意,都是宿命因果罢了。”汤沐冉苦苦一笑,挥手将掌中真气收了,郑重向凌非焉道:“非焉,我还有两件事需得让你知晓。先前没与凌非一说,是不想乱她心智干扰她助你重续经脉。现在你既已醒来,我便如实与你们说了。”   凌非焉闻言,亦郑重应道:“非焉洗耳恭听。”   汤沐冉道:“你受此重伤我本想留下亲自照看,但就在你和凌非一在东海岸边酣战的当夜,海潮风讯带来了一个极其不详的启示……”   凌非焉见汤沐冉眉头紧蹙,谨慎问道:“是怎样不详的启示。”   这一次,汤沐冉沉默许久,严肃的神情冷静得甚至有些怕人。终于,她灼灼望着凌非焉,一字一句道:“鬼雄现世,仙魔再乱。”   “鬼雄……?”凌非焉闻言,清冷的目光亦蒙上一层阴影。鬼雄常便是千年前屠戮人间扩充鬼军,蛊惑叶小舟遁入魔道逆反九霄的祸患源头。不料仙霄一战让他侥幸逃脱,蛰伏许久之后他邪心未死,终于要卷土重来了么。   “而且这一次……”汤沐冉凝望着凌非焉,幽幽又道:“天御宗,恐有灭顶之灾。”   汤沐冉此言一出,初一与凌非焉不禁惊讶相视。然后又齐齐将视线落回汤沐冉身上,只盼她能再多说些详细。   但汤沐冉却遗憾道:“风讯来得缥缈晦涩,我也一时难以解答清晰。”语毕,她转向凌非焉,柔和再道:“事关天下苍生,所以我不得不赶回潮生宫与大祭师相谈,这才不能亲手为你疗伤。”   凌非焉忙道:“沐冉阿姐身系重任,自当以苍生为重。我一切安好,阿姐无需太过牵挂。”   汤沐冉闻言瞥了初一一眼,凑在凌非焉耳边低声道:“凌非一也算有些本事,没有辜负我的期望。倒是这样一来,你的心思……就被她全盘知晓了吧?”   凌非焉正怕被人发觉她的爱意,汤沐冉这样一说她即刻双颊微红,也看了初一一眼,自顾自道:“阿姐,我的伤势还有多久可以完全恢复?天御宗的劫难且在何时?我必须尽快动身回西岭去。”   汤沐冉微微一怔,随即淡笑着与凌非焉拉开距离,缓缓言道:“不急,鬼雄现世天必异象,在那之前你有大把时间可以修养疗伤。虽然我尚未解得风讯的秘密,但我依照从凌非一心照幻境中所见的前尘旧事做了些推算,料想鬼雄现世与天御宗覆灭之间的关联无非有二。”   初一询道:“是哪两点?”   汤沐冉道:“其一,前尘仙霄之战,仙兵神将主要由叶小舟率领的魔军与之对峙。这样一来鬼雄真正的对手无外乎四位尊神和仙帝启本尊。天御大神历来专于防御之事,仅凭一己之力便耗了鬼雄许多精力,斗得鬼雄几乎没有机会与仙帝交手。可现在天御大神落入凡尘转世历劫,仙霄憾失良将战力大减。鬼雄怎会错过如此良机,他定不会让天御大神由人界重返仙霄。天御宗有难,很可能是他察觉非焉乃是聆的转世,故而前去扼杀。”   初一闻言,皱眉道:“如此,凌尊倒是越晚些回去,离天御宗越远越好了。”   “也不尽然。”汤沐冉摇头道:“这就是原因之二。要知道鬼雄得以混沌之躯渡过忘尘星河踏上仙霄宝殿,皆因有无数魔军鬼奴葬身忘尘河内甘当他的垫脚石。而从古至今纵观六界,能使魔军鬼奴获得登天之力的无上至宝只有一个。”   “夜幽石。”凌非焉一语道破。   “对。”汤沐冉点头,眯起眼睛看着初一,幽幽言道:“前世便是叶小舟以夜幽石之力助鬼雄飞升九霄。但我相信今世凌非一绝不会再助纣为虐了吧。”   初一恨恨咬牙,从齿间挤出数个字眼,道:“我与此魔,势不两立。”   汤沐冉便道:“所以鬼雄必会再寻一人持夜幽石为孽,成其爪牙。”   凌非焉道:“先前夜幽石为银眼夜魔所获,已浸染了许多枉死者的鲜血,邪气冲天十分危险。天御宗正在对其净化,净化完毕便会将夜幽石秘密封印,以免再遭恶人觊觎。”   “净化?封印?”汤沐冉严厉道:“天御宗承天御大神意志而立,天御宗弟子各个视夜幽石为天御大神所遗至宝,从来只知道对夜幽石净化封印,且看看这夜幽石被染了多少次鲜血,被破了多少次封印?”   凌非焉理解汤沐冉的话外之音,蹙眉言道:“阿姐是说,与其一次又一次的净化封印,不如将夜幽石彻底毁去,永绝后患?”   “魔螺飞鸟由仙祖汤帝亲手制成,在我汤氏一族代代传下,论渊源可比夜幽石久远多了,不也说毁就毁了么。”分不清汤沐冉是在可惜那古老的法杖,还是在故意声讨夺她所爱毁她至宝的初一,汤沐冉寥寥几句为魔螺飞鸟报了不平,又向凌非焉道:“当然了,这夜幽石前尘里是你的东西,现世亦在你们天御宗手里,是留是毁怎么处理还得你们天御宗自行定夺,轮不到我这个外人置喙。”   “阿姐的话,非焉记得了。”凌非焉将汤沐冉的建议应下,未再多言。   汤沐冉点头,又道:“上次鬼雄霍乱仙尘铩羽而归,这次必做足准备才会卷土而来。我料仙尘再乱时定比千年前更加艰难惨烈,所以无论如何,非焉还是应该尽快回到天御宗。否则哪日鬼雄杀上西岭去夺夜幽石,仅凭山上那些人绝无可能招架得住。”   “阿姐说得是。”凌非焉认真应下。话音一落,便见身旁初一目光犹疑,面露难色。心道方才自己只顾担心天御宗安危,一口应下要回西岭去,却忽略了初一此时境况再归返天御宗,已是十分敏感尴尬。   凌非焉不愿初一暗自伤神,顾不得汤沐冉还在近旁,抬手轻抚初一肩背以示安慰。待初一向她看来,便以柔和目光示意初一稍后会与她详谈归去之事,让她切莫伤悲。初一会了凌非焉的意,默不作声的勾起嘴角笑了笑。   两人这一相视而笑到让汤沐冉端的不自在起来,她转过身去,漫不经心的查看着桌上的药材,幽幽言道:“风讯之兆不甚清晰,就说明离祸起之日尚且遥远。你们只要不对奇诡异象掉以轻心即可,无需现在就开始忧心忡忡的。”   “多谢少祭师提点,我们记下了。”初一拱手应下,想了想又道:“方才少祭师说有两件要事,一件是鬼雄现世,另一件是……”   “另一件么。”汤沐冉转过身来,与初一道:“我本以为非焉赶不及在典礼之前醒来,你也定会留在非焉身边照看,便未与你提及典礼之事。谁知你的修为如此幻化莫测,短短半月便达他人三月之功,硬是赶在典礼之前唤醒了非焉。这或许就是命运使然吧。既如此,我便正式通知你,三日后,清明之期,我在潮生宫即大祭师位。届时奈罗王上和王后、世子公主都将列席。我愿向你发出邀约,请你前去前观礼。”   “少祭师……这……”凌非焉一听便知汤沐冉哪里是为了让初一去看她即大祭师位的典礼。她专门说出典礼上奈罗王家将尽数出席,明显就是冲初一的身世而来。汤沐冉这是要给初一一个与家人骨肉团聚的机会。   果然,初一睁大眼睛却一言难发的样子尽在汤沐冉意料之中。她好似并不在意方才那番话给初一带来的震动,更进一步道:“如果非一凌尊想与家人团聚,我汤沐冉将以大祭师之名向东海起誓,在王上王后面前证明你的身份。”   “不,不……”初一脸色忽然变得苍白,又犹疑又矛盾,慌乱道:“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汤沐冉见状,淡然一笑,道:“不急,这两日你慢慢做出决定。不过若是第三日你未至王城,典礼之后我便要出海去寻新的蓝螺重铸魔螺飞鸟。此一去,时日未定,不知归期,你再想与他们相认便不知要等到何时。需知风讯凶兆隐隐将临,非一凌尊肯定难脱其中干系。而人生何其苦短,死生难测,我便将话说到此了。”   初一闻言,沉默着点了点头。   汤沐冉与初一言毕,起身向凌非焉道:“非焉,知道你醒了我就放心了。这些药材什么时候用该怎么用我已与凌非一交代清楚。你不是想快些恢复吗?那就不要逞强,乖乖的把它们吃完。等你把它们都吃光了,你的伤也就好了。”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阿姐。”凌非焉惭愧应道:“我按时吃药便是。”   先前汤沐冉摆弄药瓶的时候,凌非焉确实动了不想吃掉这许多药丸汤剂的念头。没想到汤沐冉只从她的细微神色变化间便洞悉了她的想法,凌非焉只得老实应下。所以尽管方才汤沐冉对初一的典礼之邀言语强势,她也知道这大概就是汤沐冉关照初一的别种方式吧。   如果初一想去,便是汤沐冉言辞再厉,也难阻她寻求骨肉亲情。如果初一不想去,也就不必为拂了汤沐冉的好意而为难了。不过此时,凌非焉自己倒是猜不到初一是否会应下这典礼之约。她也觉得自己不该左右初一的决定,一切权等初一自己做出选择后再去定夺吧。   汤沐冉见凌非焉做了按时吃药的许诺,露出笑颜,满意道:“好啦,我得回去了。潮生宫里还有一大批祭师等着我去推演海潮风讯呢。你们这些日有什么需要尽管跟蓝贝小丫头直说,她办事利索妥帖极了。”   “我送阿姐。”凌非焉也站起身,与初一一同将汤沐冉送到门外。   汤沐冉理了理身上轻简衣装,接过蓝贝手中木杖,向空中一抛,忽向身后二人叹息道:“若你们有朝一日脱下了那身雪白道衣,像今日这般素装清颜,快意江湖,大可来潮生宫笑笑我身着大祭师法袍披挂纷繁的憨蠢模样。”   言毕,汤沐冉跃身木杖之上,顷刻之间行出甚远。   “少祭师大人!!!您慢走呀!!!!”小蓝贝明知汤沐冉可能远得都听不到她的呼声了,还奋力的挥着手与主人告别。   时至黄昏,天空中层层云朵尽被落日染上了绚丽的金色,彷如蓝紫色的大海上燃烧起汹涌的火焰。   凌非焉与初一默默望着汤沐冉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天际远方,忽然心有灵犀的相视而望。她的发丝亦被夕阳余晖镀上一层耀眼光晕,被晚风轻轻吹拂着,拨乱了初一金眸中的光辉。   ※※※※※※※※※※※※※※※※※※※※   赶榜可真刺激啊!!   隆重感谢:   ============   钢索M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2-12 10:41:20   夏夏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2-12 11:02:27   数字哥哥不高兴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2-12 14:46:48   ============   读者“”,灌溉营养液 +1 2018-12-12 09:58:11   读者“”,灌溉营养液 +1 2018-12-12 09:51:08   (可能因为ID是数字并没有显示出来,但是依然感谢~)   ============   谢谢大家~ 第258章 【东海定情】258   送走汤沐冉, 初一与凌非焉回到房中。汤沐冉带来的消息让她们不得不即刻面对何时归返天御宗的问题,以及三日后是否到潮生宫观礼。   可这两件事对于初一来说都是不能轻易便能做下决定的难题,凌非焉虽有心安慰也只能欲言又止。但初一似乎并不急着与凌非焉探讨这两件事,轻轻向蓝贝使了个眼色。蓝贝知道初一是要给凌非焉渡气疗伤了,便勤快的将房内收拾妥当, 关上房门退出屋去。   待蓝贝退下, 初一走到桌边, 认真从瓶瓶罐罐中挑出一个锦盒,递与凌非焉道:“少祭师说, 炼气者经脉遭受重创后大多真气流转不畅, 易在重穴之处淤积闭塞。所以她专门嘱咐我,凌尊醒来后即可在每晚月之将起时服下这明蟾清晖丹。大约一刻钟时间,此药开始发挥作用, 再以真气冲行正十二经加速气血运行。连续七日不断不辍,药尽必有奇效。”   凌非焉接过药盒, 打开一看, 里面果然放着七颗金黄色的药丸。大小如同年节时孩童口中所含糖球,可气味么就不像糖球那般甘甜了。她用手指捏起一丸, 皱眉道:“明蟾清晖丹?听名字该有蟾酥入药。”   “正是。”初一点头道:“少祭师说,这明蟾清晖丹可助凌尊清除经脉淤阻,通畅气血。但蟾酥本身亦极具毒性, 可谓是以毒攻毒之计, 所以用药必小心拿捏。”   “无妨, 少祭师用药高明严谨。早在数年前明心道尊就曾夸赞过少祭师, 说她药理之精深比明心师尊亦有过之而无不及。”言罢,凌非焉望望窗外已是天色将晚,便将那金色的药丸分作两半,就着初一递来的清水一一服下。   谁知凌非焉都已将药丸服下,水杯也放回了桌上,初一还是面露担忧神色。凌非焉便与初一打趣道:“我听非茗师姐说过,蟾酥本为褐棕色,是用蟾蜍眉间的白汗炼制而成,珍贵的紧。少祭师这七颗明蟾清晖丹却金澄澄得看着喜人,也不知她在其中入了什么奇特辅材,又是下了怎样工夫精心炮制。若被非茗师姐看见的话,一定对这七颗药丸爱不释手,少不得偷偷扣下一角拿回去研读。”   初一听凌非焉这样说,略微舒展愁容,应道:“是了,非茗凌尊平时最喜欢生猛药材,越是毒性大的便越兴奋。还好今日她不在,不然真的夺了一丸去研究可就耽误凌尊疗伤了。”   凌非焉微微笑了笑,又道:“少祭师可说行功冲穴有何要点和禁忌?”   “有的。”初一严谨道:“少祭师说十二经脉全走一遭乃为一个周天。每夜行功至少三周天,否则徒劳无益。同时可根据自身恢复情况逐渐增加周天循环次数,至六到八周天为最佳,但绝不可超过九周天。盖因九乃至高,所谓盛极则衰,如果……”   “好啦。”凌非焉着实受不得初一竟这样一字不差的背诵着汤沐冉的话语,实在是对她的伤情太过谨慎了,便以指节轻轻扣了扣桌子,故意板起脸与初一道:“你虽不会将药丸切去一角,口吻倒越来越像沐冉阿姐和非茗师姐了,说得好像我是个照顾不好自己的稚子。”   初一闻言忽然怔住,不好意思的回应道:“我怎么会将凌尊当做孩童呢。我是……”   “我知道,我知道了。凌非焉带着假愠的神色制止了初一的唠叨,起身向床边走去。   凌非焉其实并不反感初一的关照,只是平日太过自立的人通常难以接受立场上的转变。就好像突然从强势的一方落在弱势一方,总会不由自主的产生些“恼羞成怒”的小情绪。此时的凌非焉大概就是如此。   初一见凌非焉已轻合双眼准备行功冲穴,便随其身后来到床边。而凌非焉刚提起真气,忽觉背后一阵悉索声,却是初一突然贴近前来。她忙睁开眼睛,转头讶异道:“你……这是干什么?”   “我来助凌尊行功呀。”言语间,初一已利落的在凌非焉身后端端坐好了,还在双掌心中燃起些紫色的真气来。   凌非焉下意识向前闪闪身子,疑惑道:“以真气行走十二经脉并非难事,达慧悟者都可自行完成。你……竟要帮我?还说并未将我当做孩童?”   “这不一样。”初一摇摇头,认真道:“少祭师说了,明蟾清晖丹药性猛烈,宛如一并双刃剑。拿捏好了,可事半功倍。若是把持不好过了度,可要伤上加伤的。但如果有个真气深厚凉和的人从旁相助,那就安全稳妥多了。”   凌非焉白了初一一眼,反问道:“所以那个真气深厚凉和的人就是你咯?”   “嗯!”初一憨厚点头道:“少祭师还说让我专心陪侍,切不可……”   “少祭师说少祭师说,从刚才开始就不停的少祭师说。凌非一,你什么时候变成了潮生宫的弟子,唯少祭师之命是从了啊?”眼看初一徐徐向自己伸来手掌,凌非焉心中莫名的小自尊又开始作祟。她强行打断了又再复述少祭师说的初一,一把将初一的手推开,还不等运功行气,双颊便染上了一层红晕。   谁知初一却忽然不再作声,也不收起紫色的真气,眼中更幽幽浮起了怯怯的哀伤神色。那委屈可怜的模样仿佛像在无声控诉着凌非焉的蛮横无理,狠心无情。   凌非焉也不示弱,紧紧盯回初一。可仅仅片刻,凌非焉就败下阵来。她道毕竟是自己莫名的火气挫到了初一的一番好意,总是理亏的一方,只得无奈再道:“你放心,我不会勉强自己。况且你……临的这样近,我倒没法……专心行气了。”   眼见凌非焉不但中计,还说了些让她十分受用的话来,初一不由心中大喜。不过为了让凌非焉不再抵触她的帮助,初一只得强忍着不露声色,在手中将紫色真气燃得更盛,脸上也换了一副凛然神色,义正言辞道:“好,那我便以天御宗弟子的身份与凌尊说道说道。如今鬼雄即将重现人间,仙尘六界危在旦夕。值此天下将倾之际,凌尊肩负重任,如何不以苍生为念,思考更快更稳妥治愈伤情的办法。却要在这紧要时刻耽于……”   “停,停!我应你便是!”凌非焉闻言骤然转过身去,抬手捂住初一的嘴巴,制止道:“你别……别说了。”   凌非焉不让初一再说,并不是被初一的“假仁假义”打动。而是她真的怕初一会脱口而出些类似耽于“儿女私情”甚至“女女私情”这种让人羞愧万分的词语来,扰得她本就难以清静的心境更加烦乱。   况且此时,凌非焉服下明蟾清晖丹已满一刻钟时间,药效开始在她的经脉中发挥作用。那火烈辛辣的感觉来势汹汹,凌非焉只觉全身经脉重穴都像燃了熊熊火焰,霎时冲得她头脑难以清醒。若再不以真气加以控制疏导,可真的要将她好不容易重续起的经脉再给爆断了。   顾不得初一究竟要怎样从旁协助,凌非焉急急收回按着初一双唇的手,转回身坐正了身体,合眼静心放缓呼吸,再度由丹田中提起真气,亦将毫无防备的脊背完全托付给了初一。   凌非焉忽然不再抗拒,反倒让初一擎在半空的双手变得无措起来。但凌非焉信任的坦然使得初一心中阵阵肃然,甚至无可抑制的涌起一个念头,护佑凌非焉的平安,绝不再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便是她今后此生义不容辞的责任了。   而此时,凌非焉安然而坐。由身后望去,不仅发色如墨,肌肤胜雪,那因调动真气而微有气息流动的身影愈显楚楚动人,令人怜惜。   初一以手掌轻轻拨开凌非焉的发丝,将掌心贴覆在凌非焉的肩背处。许是行功时气血汹涌又或是蟾酥之毒的效用,凌非焉的身体散发着温热的气息。初一不敢怠慢,将自身清凉真气缓缓环绕在凌非焉的天池穴周围,待凌非焉的真气冲穴而来,便如一层坚定醇和的冰壁,包容承受下凌非焉饱含蟾毒之力的火热气息。   冷热交融的刹那,初一清晰感觉到凌非焉整个纤瘦的身躯都在她的掌心中微微震颤着。不待初一多想,凌非焉已利落冲开天池穴,灼热真气即刻向心经天泉穴而去。初一要抢在凌非焉真气到来之前做好准备,便也将双手快速向下移动,稳稳覆在凌非焉双臂的天泉穴上,以同样的方式助凌非焉缓解气血冲穴时对经脉带来的冲击。   有初一从旁协助,凌非焉体内猛烈躁人的蟾毒果然温和许多。在真气行到经络重隘时,她也更可放心大胆的去冲穴了。但随着初一的双手越来越放肆的沿着自己的经络游走,凌非焉忽然醒觉。手厥阴心包经以心口天池穴为起点,沿手臂一路向下,直通中指指尖中冲穴。如此一来,待真气行过手腕上的大陵穴,至掌心劳宫和指尖中冲时,不就会……   果然,此时初一已从凌非焉背后伸来双臂,将两手双双环在了凌非焉手腕上。乍一看,便像是初一由身后将凌非焉完全的拥入了怀中。知晓实情的人还能理解是两人刚好冲到了手腕上穴位,不知道的还当这床榻上的两人已是肌肤相亲,马上便要极致亲昵了呢。   更何况,手厥心包经只是一条经脉。凌非焉今夜可是要将整整十二条正经全部走上三周以上的!但可惜,当她意识到如此下去,必有许多位置不妥的穴位也要被初一“小心关护”的时候,已是为时已晚。   “非……非一,我自己来……你去休息吧。”凌非焉迷蒙睁开双眼,挣了挣双手,声音却因为行功耗力而带着微微喘息。   怀中温香软玉忽然娇羞欲动,初一难免分心。她刚将真气小心环绕在大陵穴周围,自然舍不得也不能就此唐突放开凌非焉的手腕。可凌非焉声音虚柔,言语中明显透露着气息不稳的迹象,初一担心是自己未能调和好真气配合凌非焉行功冲穴的节奏,便更倾身向前去询问,道:“是我的真气没有拿捏好尺度,凌尊感到不适么?”   低柔言语间,初一双唇已至凌非焉耳边。那些关切的字眼顷刻化做了撩人心弦的邪魔,肆无忌惮的骚动着凌非焉的定耐之力。   “没有不适。是……是不合适……”凌非焉下意识的摇头,她柔亮顺滑的发丝无意中便也轻轻摩挲着初一的脸颊,好像在代主人回敬初一乱她心弦的“大仇”。   “不合适?”初一忍住心头悸动,轻声道:“凌尊,冲穴并非儿戏,开弓哪有回头箭呢。还请凌尊专心行功运气,若是分神走火,不只伤损经脉更要虚亏修为的。”   “可是……”凌非焉还想再挣扎推脱,却发现初一忽然加重了手上力道,将她的手腕紧紧扣在掌心,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守候着她的继续。   凌非焉无奈,蟾酥在身,气血已动,克制真气缓行慢走甚至强行叫停,实在是行功疗伤的大忌。况且她刚刚重筑而起的脆弱经脉根本经不起这般折腾,不过耽搁片刻,凌非焉便觉胸口袭来阵阵钝痛,仿佛全身气血尽数淤积在心房之中,顷刻便要迸发爆裂。   凌非焉再不敢多言多想。走火入魔也好耗损修为也罢,她决不能以其中任何一个结果去面对汤沐冉带来的风讯凶兆。况且,助她行功冲穴的也不是别人……凌非焉这样劝解开导着自己,刚放松一丝心理防线,真气便撞破了大陵之关,直奔劳宫而去。   十指交叠,掌心相扣。初一修长轻盈的手指与凌非焉的柔荑素手终于不可免的深深纠缠在一起。银白色与蓝紫色的真气刹那交汇,两厢辉映,相辅相成,宛如游弋在两人指间的款款灵韵,将渐渐深入探索着、接纳着、牵绊着彼此的两人紧紧相联。   直至明月当空,清晖洒落,凌非焉终于行完十二正经的三个周天。大伤初愈又是带着蟾毒冲破全身穴位,任凭凌非焉昔日修为如何精深也实在消耗许多力气。她缓缓落下真气收归气海,仔细感受着经脉中气息流动的变化,以至于整个身体都松松软软的依偎在了初一怀中还不自知。   初一暗暗窃喜却不做声,甚至刻意按耐着胸口的起伏,深怕不小心呼吸重了便惊醒了怀中人,让她就此惊诧脱逃。但她却抑制不住眸中满溢的爱恋之意,垂目凝望,凌非焉体内的蟾酥之毒该是挥发殆尽了,温热的气息将她的脸颊染上片片赤霞,绯红诱人。她光洁的额头上亦浮起一层微微细汗,便像晨光到来前的清新薄雾,待人轻拂。忽然,初一眼眸一震,一颗晶莹的汗珠沿着凌非焉优雅的脖颈曲线略过锁骨滑向了衣领的深处。初一的视线变得炽热起来,目不转睛的追随着那颗汗珠攀进了凌非焉交叠在胸前的衣襟尽头中。   行功已毕,再无顾忌,初一只觉丹田里瞬间便点燃了欲望的火焰。那火焰闻风而起,向上升腾,一直灼烧到了喉咙,让她口舌干涩难受不已。她不得不恨恨吞了吞口水,也终于因此惊动了怀中的人。   果然,凌非焉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不,与其说是失态不如说是羞态,即刻撑着身体离开了初一的臂弯,甚至还反手将初一又推离了一些。   骤来的空虚取代了凌非焉温暖身体的充实感,初一心中阵阵失落。她见凌非焉唇齿欲动似乎想与她说些什么,但终于还是抬起手,借着拭去额头细汗的动作隐藏了闪烁不安的眼眸。   初一见状也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与凌非焉一样,欲言无辞。终于,她无奈的移开视线,但见望向窗外皓月清朗,星辉灿灿,倒是个令人心旷神怡的良夜。   初一起身从床榻上下来,理理衣衫与凌非焉道:“凌尊冲穴顺利,清散许多淤积之气,想必已被潮热浸湿衣衫。我这便去烧些水来,凌尊沐浴更衣后便可早些安睡,调养心血。”   “那便……烦劳你了。”初一此言正中凌非焉下怀。她也分不清究竟是蟾酥的生猛激烈的药效之用,还是拜冲穴时初一那细腻缠绵的“关护”所赐,十二正经走过三个周天后,她觉得自己的身体产生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燥热。那感觉既飘忽又沉重,让她时而迷蒙飘忽如浮云端,时而沉溺难拔如坠泥潭。同时,她的神识亦随之瞬息变化,清清浊浊,浊浊清清,不甚明朗。   但让凌非焉十分不解的是,行功冲穴理应保持清心净性,否则大有走火入魔之虞。可方才她有好几次都失守了理智,被初一的真气带着,在重要穴关温柔盘旋,极致缠绵。她不但没有感到丝毫不妥,反而觉得那几处穴位比它处破得更加通畅爽利,甚至有种酣畅淋漓的快感让她欲罢不能。不然凌非焉也不会将这一身虚乏的蒙蒙细汗怪在初一头上。凌非焉心道,若再见了汤沐冉,定要细细向她问询,究竟是什么奇功妙法竟能无视禁忌而成如此神效。   那边初一得了凌非焉许可,便走去院中取水生火。不过半个时辰后将温水和新衣送到房中的却是小丫鬟蓝贝。   凌非焉心生疑惑,与蓝贝道:“非一去了哪里?”   蓝贝一边向浴盆中加水,一边道:“哦~烧水时非一凌尊曾跟我说起今晚月色很美,方才她便独自留在院中,大概是在赏月吧。”   “赏月?”凌非焉闻言眉头微蹙,踱步走到窗边。   但见窗外院中,确有一人孑然独立,仰望晚空。清凉月光温柔映照着宁谧深夜中的一切,亦将那人周身蒙上了一层银色的寂寞味道。   凌非焉眼前忽而朦胧起来,但觉这一幕似曾相识。   那是一个离别的夜晚,也有一轮悲伤的明月,笼罩着一个失意的人。   ※※※※※※※※※※※※※※※※※※※※   隆重感谢:   =============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8-12-12 23:12:07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2-12 23:13:04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2-12 23:13:31   夏夏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2-12 23:14:16   钢索M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2-13 00:05:59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8-12-13 22:44:02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2-13 22:45:10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2-13 22:45:32   数字哥哥不高兴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8-12-13 22:46:44   recode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2-15 11:09:44   夏夏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2-17 23:59:13   =============   读者“十三”,灌溉营养液 +17 2018-12-16 08:42:58   读者“recode”,灌溉营养液 +8 2018-12-15 11:09:44   读者“一世无忧”,灌溉营养液 +5 2018-12-13 22:15:51   读者“数字哥哥不高兴”,灌溉营养液 +1 2018-12-13 17:13:35   读者“百凩幕”,灌溉营养液 +5 2018-12-13 00:54:02   读者“”,灌溉营养液 +1 2018-12-12 23:35:41   读者“红酒冲雪碧”,灌溉营养液 +10 2018-12-12 23:25:53   =============   谢谢大家~~么么哒 第259章 【东海定情】259   “凌尊。”独赏月色的人转过眼眸, 轻声招呼自院落中徐徐走来的人。   凌非焉眼中掠过一丝讶异,随即淡然一笑,问道:“是我经脉受了伤,轻功也跟着差了许多么?”   “非也。”初一侧过身,回以欣喜笑容, 应道:“凌尊足下依然轻盈无迹, 不输从前。”   “哦?”沐浴更衣后, 凌非焉愈加神清气爽。方才行功冲穴带来的疲倦和绯红之色一扫而空,就连她一向静如止水的双眸也洋溢着难掩的光辉。原本松软顺滑的发丝尚未完全干透, 还润浸着潮湿的水汽, 芳香撩人鼻息。   言语间,凌非焉已至初一身旁,就这样站定在初一面前咫尺之距。她从未允许自己这般主动的临近那个人, 近得她胸前整齐交叠的衣襟只隔着一层薄薄夜风,轻轻摩挲着那人陡然而动的炽热心房。   如此欲动且静, 欲拒还迎, 恰似百般故意,又似并不自知。凌非焉轻抬眼眸, 悠悠问道:“那你是如何察觉我的?”   初一凝望着面前的人,目光里快要揉出熠熠星光来。她的修长手指亦随之靠近凌非焉的耳畔,但见凌非焉眼中明显泛起了波澜, 便将手停驻在凌非焉的发丝间。   一刹那, 初一以为凌非焉又会下意识躲开她的碰触。可凌非焉却只是皱了皱眉, 用余光瞥了一眼她的手指, 便将视线收了回来与她默默相视,仿佛在等着看她接下来究竟要做些什么。   如此,初一终于忍不住掠起凌非焉耳边轻垂的一缕湿润黛发,笑意盎然道:“我嗅到了凌尊的味道。”   “胡扯。”凌非焉还是没绷住心中的羞涩,抬手将发丝从初一掌心中夺回来。侧过身与初一肩并着肩仰望起空中皓月,轻声呢喃道:“这许多事日,辛劳你为我操劳守候。我……”   凌非焉还在继续说着什么,初一的注意力却都落在了月色映照下凌非焉渐渐重归清冷的脸颊上。她记得数年前紫麓山上曾飘落过一场山雪,有朵晶莹的雪花落在了凌非焉的眼睫上。那时,凌非焉亦是这般与她相邻伫立。那刻,亦是她第一次真真切切感觉到凌非焉的存在,让她清晰意识到眼前这绝世独立的仙子并不是遥不可及的无情之人。   而今夜,这感觉比数年前还要强烈千百倍。凌非焉的喜乐悲欢,凌非焉的哀怨情愁,凌非焉的固执坚持,凌非焉的清风傲骨,凌非焉所有的一切,已经无比鲜活的映刻在了她的眼中、心头,甚至宿命、轮回里。   可笑此刻于彼时唯一未曾改变的,便是那时她与凌非焉情隔山海,她只能偷偷瞧看专注于瑞雪的凌非焉。而如今两人已是两心相印,她却依然在默默凝望仰目月空的凌非焉。   天知道此时初一的每一道意识,每一次呼吸,每一下心跳都在无声疾呼!她想将眼前的人拥进怀中,镌入生命。从此群山沧海,俗世九霄,与她赏尽红尘白雪,望断星河蟾宫。这感觉强烈的无可抑制,以致光影交叠中,凌非焉淡淡诉说时的一颦一笑、一动一眸都扯得她心口阵阵紧皱,疼的幸福。   “……明月,故乡,总叫人伤情。”当初一下意识按住隐隐作痛的胸口时,凌非焉似乎已尽其所言,正蓦然回眸,深望初一。   初一眼前阵阵恍惚,只觉晚空星辉在这一眸之间霎时化作了漫天飞雪,缤纷而落。凌非焉的睫毛上又沾染了一片晶莹雪花。她轻轻眨眼的瞬间,便倾洒了整夜的月光流华。   “非焉……”初一终于驱散了阻隔在两人身间的恼人夜风,将渴望深处的人拥入怀中。   而那人,竟然也……回应着,将双手揽上了她的腰肢,又攀上了她的脊背!!!   强烈的幸福感瞬间便将初一的思绪击溃了。她感到凌非焉亦如自己一般,正轻轻缓缓又深深重重的将自己压向她的身前。   不知自己为何会在这时幻想凌非焉整齐的衣襟已被她炽烈起伏的胸口蹂lin得凌乱不堪,初一的脑海渐渐趋于空白,可背上的触觉却突然无比敏感。因为凌非焉的素手正暧昧的游走在她的肩背上,每到一处便在她燥热难耐的欲望上点燃了烈火。   “没关系……”被初一紧紧抱住,凌非焉有一瞬的失神。但她想了想,一定是方才自己劝说初一风兆不详,凶险未卜,三日后若去与奈罗王族相认的话,一旦凶兆应验,于早年痛失爱女的奈罗王族来说无异于再戳旧伤。莫不如先随她回紫麓山去,待风讯之兆尘埃落定,再与奈罗王族骨肉相认,重续亲情。   可没想到刚说几句,初一便猛然投入她的怀中,连唤她名字的声音里都充满了委屈苦涩。凌非焉不免暗暗自责,怪自己太过理智,未解近乡情怯,明月增愁。家人近在咫尺,初一定是满心浓郁难挥的思家之情。否则,她怎会一个人独自在庭院中仰望明月这般许久。   何况此时,怀中初一清瘦的身躯微微颤栗,宛如一只无措小兽惹人爱怜。于是凌非焉也抬手回抱初一,还尽力安慰的拍着初一的肩头,柔声道:“你若就此与父女兄妹团聚,我也……为你高兴。”   初一正因凌非焉的亲昵相拥业火大动,激动的将凌非焉从怀中推开微弱距离,眼看便要闭着眼睛在凌非焉的朱唇上狠狠吻下去了。但见凌非焉不但冒出几句与亲昵之情极不相符的话语,更以茫然无辜的眼神凝望着她,霎时便意识到自己方才好像只顾沉浸在脑内的“邪念”中,没有细听凌非焉所言,以至于大错特错的会错了凌非焉的意。   “非一……你……”凌非焉整个人还被双目欲huo大盛的初一恨恨“捏”在掌中,不由下意识向后躲了躲初一凑近到眼前的面颊,以免被那家伙的鼻尖给戳到脸。   如此,初一便更加确定方才是自己太过唐突。她赶忙松开凌非焉,将余温未凉的双手紧紧握住。尴尬转身道:“凌,凌尊方才说什么为我高兴?我……我分心了。”   “你不是……在思虑少祭师的三日之约?”很快,凌非焉也意识到自己好像误解了初一的拥抱,继而也理解了初一临近自己的目的。她忙将视线移回星空,局促道:“时日临近,你怎样决定?”   初一冷静须臾,幽幽言道:“我自幼不识父母,未尝亲情。灵犀子师父待我还算不薄,但每逢年关中秋,我却还免不了羡慕别人阖家团圆,共享天伦。说来凌尊莫笑,每每情到伤处,少不得要紧紧攥着银锁嚎啕大哭,落下许多眼泪来。”   凌非焉知道那银锁便是渔歌安魂锁,苦笑着摇了摇头。   “再后来,我长大了。”初一眼中浮上一丝淡然,继续道:“也不哭了也不羡慕了。灵犀子师父与我说,人的一生万事皆有命数。没有的东西便是没有,若去强求最后得到的只有痛苦。”   “痛苦。”凌非焉眼眸一颤,若有所思道:“难道你……不愿去?”   “不。”初一坚定应道:“我要去。”   凌非焉闻言,心中泛起异样滋味。方才刚说了会为初一高兴,待初一真的做出赴约的决定,她反而清晰的看清了自己的不舍。   初一察觉凌非焉落入了沉默中,继续道:“不过,我不会向他们表明身份。”   凌非焉讶异道:“那你……?”   初一笑道:“怎么,凌尊不会真当我是贪慕虚荣的人吧?听说自己是奈罗王族的孩子,便迫不及待的要想认个父王母后来提高身份?”   凌非焉见初一故意逗她,嗔道:“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   初一笑笑,随之正色道:“大祭司少祭师都曾说过,父亲并未因我生来身带魔劫便将我弃去,母亲痛失爱女时至今日亦常念在心郁郁寡欢。可我如今这般模样,与他们相认只会让父亲更加为难,让母亲更加伤心。有时我会想,是不是因为渔歌安魂锁终究不是我的寄托,所以才会碎得那么彻底。三日后的谋面就权当是我的私心吧,哪怕他们并不知我是何人,我也不想去强求任何。此生能有此一次亲眼见见他们的机会,我便算是了却了一个牵挂,心满意足了。”   “好,依你。”凌非焉一口应下初一。但其实无论初一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她都会向初一给出同样的答案。   两人又沉默须臾,凌非焉像是想起什么,竟轻轻将初一的手牵起,羞涩道:“夜深了,回去休息吧。”   这让初一一直紧握的双手终于得到了救赎,她的掌心舒展开来,在夜风中放走寂寞,又在十指间扣紧了幸福。   回到房中,蓝贝又殷切的要照料凌非焉上床就寝。凌非焉早已行动自如,却奈何怎么也拗不过小丫头坚持,只好随她一力安排。待到一切准备妥当,初一也随之走到床边竹床旁,抖开薄毯坐下休歇。   蓝贝见了,噗嗤笑道:“非一凌尊,非焉凌尊都已醒了,你怎么还要睡这张小竹床呀?我在那边屋里给您收拾好了一张床铺,今夜您也好好睡一觉吧。”   凌非焉闻言一怔,随即与初一道:“蓝贝姑娘说的是。我已无碍,你且安心去休息吧。”   烛火下,初一脸颊登时红了起来。她猛将身上薄毯一掀,跳将起来。一边将小蓝贝推向门口,一边低声斥道:“知道你这丫头又勤快又懂事,忙了一天你也累了。去去去,赶快回去睡觉。”   “不累不累。少祭师公务繁忙时,蓝贝睡得比现在还晚也不觉困倦呢。”小蓝贝也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竟被初一生生给推到了门边。转转眼睛,只道初一还有什么话语要一凌非焉相谈,便向凌非焉辞别道:“那凌尊您好好休息,蓝贝明早再来看您。”   “嗯,辛苦你了。”凌非焉向蓝贝点头,顺便瞄了眼面露尴尬甚至迫不及待给蓝贝打开房门的初一。心道原来这家伙还想留在自己身边呀,却被那小丫头戳破了心思。看她强作镇定的窘迫模样实在可爱,不由暗觉好笑。   初一送走蓝贝,一转身便发现凌非焉正用手撑着身体,满面笑意的望着她,硬是若无其事的问道:“凌,凌尊为何这样看我?”   凌非焉故意道:“你怎么不领蓝贝姑娘的一番好意,难道这张硬竹床比松软的被窝还要舒服?”   初一一愣,兀自辩白道:“凌尊别听小蓝贝乱说,这院舍只有两间屋子,哪里还有多余的暖床。我若去另外一间屋子睡下,那小丫头岂不是要打铺盖搬到柴房里去了。”   “哦。”凌非焉假装歉意道:“那我这样催你去睡别的床榻,岂不是委屈了蓝贝小丫头。”   “就是就是,小丫头这些天也不容易,理应好好休息,免得萎靡了精神,少祭师要心疼的。”初一一边赞同凌非焉一边抖开薄毯,往硬竹床上一躺,想想似乎解释的力度还不够,又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补充道:“可不是我非要赖在凌尊房中不走啊。”   “嗯……你言之有理。”凌非焉莞尔一笑,实则赞同的却是初一最后的那句话。然后即以真气汇聚指尖,一道气剑呼啸而出,轻松削灭了桌上的火烛。   光线刚熄,就听初一在暗中惊叹道:“凌尊今日刚刚醒来,不过行功走了三个周天,内力便已恢复至此提用自如的程度?!”   凌非焉刚刚笑过初一,暂时忘了行功冲穴时的羞涩。忽然被初一提起,便觉身上被初一触过的地方又隐隐清晰敏感起来。好在夜色昏暗,没人发觉绯红颜色又染上了她的脸颊。凌非焉将脸蒙在薄被之中,背对初一闷声令道:“快睡。”   初一哦了一声,卷进毯子。尽管答应了凌非焉这就去睡,但却一直睁着眼睛适应黑暗,直到渐渐看清了床榻上的背影。   “凌尊……”她只是忍不住想要唤她。   “睡了。”她也只是不忍心不去应她。   “凌…”她总觉得自己还想说些什么。   “睡!”她却害怕她会再说些什么。   长夜渐深,万籁俱寂,也不知过了许久,初一却依然抱着薄毯难以入眠。但她不敢辗转,她知道凌非焉睡眠极浅,怕自己身下竹床发出哪怕微弱的响声,便会惊醒床塌上的人。   同样的姿势维持太久,初一侧面手臂竟有微微酥麻。但见凌非焉呼吸无声,又有半边肩膀露出薄被之外,初一犹豫须臾,终于还是小心翼翼坐起身子,凑到了凌非焉的床前。   凌非焉本就没有深睡,迷蒙中听见竹床轻响,心神一闪便彻底醒来。正想转身看看可是竹床太硬床上人睡得不安稳,就听见初一脚步轻细来到身后。凌非焉好奇初一又要如何,索性闭上双眼假寐细听。   清明虽至,海滨渔村的夜晚却还是透着清凉。初一轻轻提起薄被,将凌非焉露出的肩头小心盖好。她觉得这样的动作势必会将凌非焉吵醒,但又禁不住凌非焉会受风邪的担忧。熟料脑中尚在思来想去,手上动作却早已做出选择。她只得做好准备,向凌非焉道歉后再哄她睡去。   可让初一十分意外的是,她都已将薄被掖盖妥当,凌非焉竟还是沉沉睡着并未醒来。初一顿生犹疑,心道凌尊真气恢复神速,想来身体已无大碍,按理说不该睡得这般昏沉才是。难道是明蟾清晖丹对身体有什么未明的影响?   初一一边猜测,一边下意识俯身向前细看凌非焉。屋内光线昏暗不易看清,不知不觉中,初一已与凌非焉贴得十分相近。   凌非焉只觉脸颊传来一阵轻轻痒痒的触感,料想是初一的发丝不小心蹭在面上,心中大呼不妙。她或许能毫不蹙眉的忍下刀剑之伤,可这轻盈瘙痒却是着实难耐。果然,短短几秒后,凌非焉的眉心就皱起了一个小小的疙瘩,忍不住要抽出手来一把推开初一了。   好在初一眼尖,发现凌非焉于睡梦之间神色有所异样,便以为是凌非焉身体不适睡得不稳。于是她直起身来,抬手摸了摸凌非焉的额头,也因此救下了濒临破功的凌非焉。   直到确定凌非焉体温不烫不凉,呼吸也渐渐趋于均匀,初一这才放心的将掌心离开凌非焉额头。但收手的瞬间初一却忽然犹豫了,她的手也因此依依不舍的悬在了半空。   凌非焉昏迷不醒时,初一时时忧心,便是日夜守候在旁也未曾生出半点其他念头。现在凌非焉已然苏醒,夜深人静无心入眠时,初一不知在脑中重温多少次床榻上的凌非焉的环抱,还有院落中被凌非焉主动牵起手的画面。   此刻,那不停撩拨心念却又总是在最后一刻狡猾溜走的人就这样沉沉的睡着,初一心中不禁泛起阵阵柔情,由着心意轻勾手指抚向凌非焉静谧安然的面庞。   可怜凌非焉纵然曾被初一冒失吻过清冷双唇,被初一“凛然”触遍身上经络要处,却从未被任何人这般轻抚脸颊。更让凌非焉感到十分挫败的是,她竟觉初一手指的温度十分怡暖,便是她这样喜好清凉的人亦觉甚是舒服享受。   凌非焉紧闭双目,心思不受约束的随着初一的手指慢慢流动。那手指极致温存,缓缓游移,处处动情,仿佛画匠晕开墨色,细腻走笔,勾勒着绝世脱尘的清丽颜色。   终于,初一的手指悬停在凌非焉的唇边。异色双眸中,早已满溢了爱慕的视线猛然摇曳起来。   凌非焉急剧跳动的心脏也随之被骤然提到了喉咙间。   ※※※※※※※※※※※※※※※※※※※※   隆重感谢:   ==============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8-12-18 23:55:16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2-18 23:55:57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2-18 23:56:29   recode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2-19 21:30:43   recode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2-20 00:05:45   ==============   读者“百凩幕”,灌溉营养液 +5 2018-12-18 11:53:37   读者“”,灌溉营养液 +1 2018-12-18 02:01:34   ==============   谢谢大家~ 第260章 【东海定情】260   初一温暖清兰的吐息已近在咫尺。便是她柔软发丝的骚扰也再不能分散凌非焉的注意。躲在薄被中的凌非焉的双手已紧紧握成了双拳。她的大脑马上就要全部空白了, 唯一仅存的字眼只有“懊悔”两个字。怪只怪自己方才一时兴起未在最初时制止初一,以至现在马上就要被初一肆意“轻薄”,却骑虎难下不知当拒还是当迎。   凌非焉发现自己的思路从未有过这么疯狂的思考速度,闪电般的辩证着当下这种情况应该“奋力自救”还是“尽情沉沦”。   推开那人,虽可救下自己的“贞洁”, 却难免四目相对的尴尬。   接受那人的话, ……   凌非焉不敢想下去。   啊……   她……   紧握的双手缓缓失去力量, 深藏在掌心中的什么也在逐渐伸展开的指缝间悄然溜走了。   凌非焉的身体僵住了,她不敢动, 不敢睁开眼睛, 甚至快要不敢呼吸。   她十分确定轻如细羽般印在脸颊上的柔软是个吻。   轻轻浅浅,却比那晚紫麓山石阶上的夜风更烈,更重的震击着她的心房。   凌非焉的心脏剧烈跳动着, 可她却只能这样一动不动的承受着,等待着。   她不知那人接下来还会做些什么, 更不知自己接下来还会默不作声的接受些什么。   安静的空气让暗中的等待变得更加煎熬, 甚至莫名衍生出许多自我厌弃的悲哀情绪,以及更多更多越自责便越兴奋的罪恶感。   凌非焉无法摆脱这股不能尽数掌控亦不甘随波逐流的矛盾感, 可偏偏如此漫长的暗夜给了凌非焉如此大把的迟缓时间,她越是迫切的想要厘清思绪,就越把自己狠狠逼迫得快要不能呼吸了。   终于, 好像从很远很远的地方, 又像是在意识和灵魂的深处传来什么人轻手轻脚离去的窸窣声。凌非焉急切的想要侧耳倾听, 却发现那坚硬的竹床竟因重新迎归了什么人的体温而发出了愉悦的轻哼声。   凌非焉的心也在这满足声中猝然分裂成泾渭分明的两块。一块融作甜蜜释然, 柔软;一块凝结成黯然落寞,紧蹙。   然后,凌非焉便再也听不到任何其他别的声音了,她的整个世界被自己咚咚作响的心跳声淹没得一塌糊涂。   清明,潮生。   汤沐冉从没有骗过凌非焉,如果有,大概就是对大祭师袍的形容。   望海阁上,那气质卓然,威风凛凛的人哪里有半点憨蠢的样子。即使今日潮生宫的主位上坐满了盛装出席的奈罗王族,庄重泰然的汤沐冉也仍然是整个典礼上最令人心生敬畏的存在。   凌非焉置身观礼席中,远远望着那曾经最爱一袭素衣清清简简的人,第一次为汤沐冉感到迷茫。此时此刻,就连凌非焉也觉得这世上绝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比汤沐冉更能胜任大祭师之位。可偏偏汤沐冉却是汤氏一族千百年来最想摆脱宿命,最渴望自由,最不愿受大祭师之位的后人。   观礼席中,还有个头戴垂纱纬帽的怪人。她与凌非焉一样,穿着渔家女子朴素的布衣,身姿清朗,发丝如墨,只看背影的话定是个清丽的女子。可转到面前,便会发现她的一只眼睛上竟覆着一条与衣衫同色的布料。   这女子神情谨慎肃然,轻轻抿着的纤薄双唇在她润玉般的容颜上勾画出一道耐人寻味的优美唇线。任何人见了她剑眉之下的如星朗目都会禁不住惋惜,如何这样明朗美好的女子竟会害了一只眼睛,生生变成了独眼龙。所以人们也便理所当然的认为,那不合时宜的出现在大祭师即位典礼上的垂纱纬帽是这女子遮羞避耻的屏障。真不知他们若亲眼见了素布下那只流转着鎏金之色的魔瞳,还会不会为这遁入魔道的痴情人由衷叹息。   但这女子似乎并不在意世人对她有着怎样的猜想。她那只躲在垂纱之后的墨色瞳眸亦不常落在万人瞩目的大祭师汤沐冉身上。她一直默默凝视着的人们,正身着华贵庄重的大礼之服,于高位之上睥睨众生。巧的是,那期间最为素雅端庄的中年妇人,眉宇间竟也泛起了与这女子一模一样的淡淡愁容。   汤沐冉从奈罗王手中接过坠着五彩鸟羽的印信,簇拥在潮生宫外的奈罗百姓霎时爆发出阵阵欢呼。而前任大祭司汤铭尚不能独自站立,由两个儿子搀扶着,将一柄伤痕累累的木杖交付在汤沐冉的手上。   奈罗百姓的窃窃私语之音霎时取代了欢呼,他们知道这时汤沐冉理应得到奈罗大祭师的传世法杖魔螺飞鸟,所以他们不理解汤沐冉明明是奈罗汤氏百年难出一人的天选大祭师,为什么只得到了这么一根普普通通的木棒。   汤沐冉见状,于望海阁上轻一抬手,台下民众便止住了阵阵议论。汤沐冉朗然道:“魔螺飞鸟,汤氏仙祖所遗圣物。曾欲毁魔心,却终毁于心魔。此杖乃魔螺飞鸟之骸,既入我命,即为我心。我,汤沐冉,奈罗国之祭师,在此以汤帝之名起誓。此生觅遍东海,寻尽苍天,势必重铸魔螺飞鸟,以血附魂!我命不息,我心不陨!”   一番言语言尽,奈罗民众虽仍未知大祭师法杖魔螺飞鸟究竟因何破损,但却无不被汤沐冉的誓言感染振奋,霎时掌声再起,纷纷高呼“我命不息,我心不陨”向汤沐冉致以敬意。   再看汤铭,此时倒是穿着极其普通的暗金长袍,没有纷繁装饰,亦无美玉为佩。头上没有了华丽的大祭师法冠,丝丝缕缕的灰白发便将他的颓态映衬得愈加真实醒目。没有人知道一月前还精神矍铄的大祭师怎的会忽然苍老虚弱成这般模样,就像那突然飞灰湮灭的魔螺飞鸟。仿佛他们都曾在一场惨烈的雷霆沧桑中劫后余生,然后便腐朽得哪怕轻轻一触就会轰然崩碎。   而汤沐冉方才那一番颇有意味的话语让汤铭十分不悦。他倚靠在高高的椅背上尽力端正坐好,以此维系着曾经辉煌的最后颜面。心里却在反复思虑汤沐冉言语中的魔心和心魔究竟是何所指。并且他也不知自己今日到底是怎么了,总是不可抑制的想要往观礼席的方向望去。   观礼席中,尽管女子十分清楚汤铭并不能看清她的面容,却还是在汤铭的视线扫向这边时下意识向下拉了拉宽大的帽檐。如果说素布是为了掩盖那只异世的金眸,那这过于明显的纬帽大概就是为了遮挡那块突兀的素布吧。   终于,隆重的大祭师典礼在民众的欢呼声中顺利结束了。向来神秘庄严的潮生宫上次这般张灯结彩大摆筵席,还是汤铭继任大祭师的时候。显然,有幸列席酒宴的人都不愿错失与新任大祭师举杯共饮的机会,觥筹交错间汤沐冉已饮下许多琼浆美酒。她的酒,是久候欲见之人的酒。她的愁,却是未见思念之人的愁。   忽而,小鬟蓝贝凑近汤沐冉耳边轻声低语数句。汤沐冉闻后猛然一怔,便即刻起身,抛却席间众人,奔往潮生宫外。可惜,即便她能将筵席上的喧闹之音甩落在身后,却再也不能除去身上华丽法袍发出的环佩叮当之声。   许是夜色将近灯火未兴,许是云幕低垂缭乱视野,又或是酒入愁情模糊了眼睛,汤沐冉凭栏极目,遥遥而望,却也只于隐约之中见得视野的尽头,有两道形影相随的身影渐渐远去,终于消失。   清明,月朦。   白浪村中,一个持剑的青年身着墨色衣装借着昏暗夜色悄然而至。他东寻西看的似乎在急切的寻找着什么。可每当有晚归的村民好心上前询问,他却总是警惕的远远避开。直到他遍寻不见耐心渐失,狠灼的双目便毫不掩饰的喷射出焦躁的怒火来。   “喂,小孩!”青年随手抓住一个赶着回家吃饭的孩童,将他扯到暗处角落,压低声音问道:“你们村中可曾来过一个银眼的乞丐?”   “什,什么……银眼……乞丐,我,我不知道……”那孩子惧怕青年急切凶恶的神情,转身便要逃走。   可区区孩童的谎言又怎能瞒过青年的双眼。那青年将宽大的手掌紧紧扣在孩童的天灵盖上,用力一抓便将那可怜的孩子生生提了起来。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回家!!!娘!!!!娘……唔……” 孩子吃痛,大声哭叫起来。   那青年便换了只手,虎口大张,用力扣紧孩子的喉咙,狰狞道:“想回家就说实话!村里,到底有没有来过一个又瞎又残的老乞丐!!!”   “有!!有……”孩子的挣扎越来越弱,脸色已经因为缺氧而涨得通红。是强烈的求生欲望让他奋力吐出救命的两个字眼。   那青年狠狠咬着牙齿,将孩子掼在地上,丝毫不在意恃强凌弱的行为是有多么下作,一脚踏在孩子的胸口,焦急道:“那银眼乞丐可还在村中?有没有人知道他去哪了?!”   那孩子在青年的脚下扭曲挣扎,鼻涕眼泪混着尘泥沾花了小脸。他不知道自己如实说来究竟会得到生的希望,还是会被残忍杀死在这黑暗的角落中,再也见不到父母,吃不到餐桌上热气腾腾的可口饭菜。所以他又绝望又恐惧,与那可怖的黑衣青年嘶吼道:“老乞丐死了!!!被金眼的魔女杀死了!!!”   “什么?!”那青年身躯猛然一震,狠狠将孩子踏进尘埃中,却又带着近乎哽咽的声音再次质问道:“你说,他……死了……?”   “村里许多人……都看见了……杀了老乞丐的……金眼魔女……就住在村西小院……你,你不信……自己去问她……”那孩子的气息越来越弱,却执着的不愿放弃挣扎,拼命的为自己的性命争取着希望。   “金眼……魔女……”黑衣青年将手中长剑握得咯咯作响,却又轻描淡写的反手一戳。既然村中就住着个嗜血的魔女,随便杀死个毫无意义的蝼蚁又能如何?   清明,将雨。   如果东海的浪涛总能那么温和的翻卷着,将碎雪般的浪花推上细腻沙滩,那便好了。   如果炎月清晖与歌风潮音总能这样相随相和,将月下两人永世簇拥牵绊,那便好了。   如果今夜,她们专程来与这片生生情起的苍海匆匆作别时,月再明些,浪再柔些,那便好了。   可惜,大雨将来,风声愈烈。   初一快走几步,轻快攀上一块高处焦岩。她默默摘下头上的垂纱纬帽,挥手掷入海中。那纬帽便如一片飘零落叶,旋即随浪而去。还似不够畅快,她又将缠在眼睛上的素布也一并扯下,抛入风中。素布轻软,竟就此随风而起,扶摇直上,匿于晚空。   “你真的愿随我回天御宗去?”凌非焉微微仰头,清净声线瞬间穿透浑浊夜风,传入了心中人的耳畔。   “回!!从此以后,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初一字句确凿的应着,面向大海,高声而唤!   凌非焉扬眉道:“若我心中尚有苍生万灵呢?!”   “随你!”初一回答的干脆。   “若我心中还有天下道义呢?!”   “随你!”   “可我心中……”凌非焉询问的声音忽而弱了下去,   “你说什么?!!”初一把视线从早已混为同色的海天交界线上移回在挚爱之人的眉眼边。   “你下来。”凌非焉笑而不答,只神秘的向初一招了招手。   初一闻言跳下海岩,顿觉海岩之下风弱浪轻,也实在恣意的很,便与凌非焉好奇道:“凌尊方才说什么?上面风声太大,我没听清。”   不料凌非焉依然不说,只向初一伸出手来,轻轻启齿道:“再近些。”   初一心头一动,搭上凌非焉的指尖,向前临近那目光忽然暧昧起来的人,轻声道:“凌尊……说……什么……”   “我说……”凌非焉轻声的呢喃尚未言尽,便再次被无声的淹没了。   只不过这次的罪魁祸首不是海浪,也不是夜风,却是她自己轻合双眸,放肆报复了那夜无端侵略她脸颊的混蛋了。   如果,唇与唇毫无预兆的骤然纠缠能够不这么生涩就好了。   如果,凌非焉柔软轻舌娇羞却蛮横撬开初一唇齿的时候没有微微颤抖就好了。   如果,初一极度惊诧又强烈喜悦的回应甜蜜探索时记得收敛魔眸中暗暗闪烁的金色光辉就好了。   如果,她们在迎来此生至今最忘情的刹那时,能留意到远处海岩暗礁里还隐藏着一双血红的双眼,就好了。   ※※※※※※※※※※※※※※※※※※※※   喜!第八章 第一章 【东海定情】正式完结!   惨!因为一些意外,租租黑榜了(爆哭)   ==========   想知道非焉究竟说了什么的话,就一起来看第九章 吧!   而且第九章 是本文的完结章呢~   木有第十章 ~   对了,好像忘了什么。   emmm,因为剧情原因,还有咳咳原因,某些内容转移到第十章 再说,噗噗噗。 第261章 【仙尘再乱】261   清明时节, 天清气朗。煦风游曳林木之间,拂动枝叶轻缓摇摆。两名女子各牵着马匹在宁静山路上信步而行。   已入紫麓山深处,师门近在眼前,可这位天枢宫的凌尊首徒却是心境越来越凝重。凌非焉停下脚步,与身旁人道:“一会儿进了山门, 我便与你直上碧霄峰天御神宫, 向宗主道尊禀明原委, 看宗主道尊和其他几位道尊如何定夺。”   初一正在享受时而与凌非焉两肩相触的小幸福,听见凌非焉与她说话, 便带了些调侃意味, 向凌非焉问道:“若天御宗从此容不得我呢?”   凌非焉未察初一言中真意,还道初一与她一样心有不安,认真道:“天御宗虽以伏魔诛邪为己任, 但你毕竟身份特殊,我想……宗主道尊应该会酌情权衡。”   “酌情权衡?”初一侧目凝望凌非焉, 轻声笑道:“既需权衡, 那到底还是免不了让宗主道尊为难了。不如我们……”   眼见初一面带笑意神色轻松,哪有半分紧张不安的样子。凌非焉忽然意识到初一话中之意, 脸颊骤然绯红,抽回与初一十指相扣的手来,正色道:“我,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现在大敌当前, 宗主道尊断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你赶下山去。你快断了那……那些私心杂念, 切记正道苍生要紧。”   原来这两人连着赶了几日的路早已人困马乏, 直到入了紫麓山内才暂且下得马来,一来缓缓奔波之累,二来也让马儿稍稍轻松。而两人相临并肩而行难免手指相触,初一便是那时趁机牵了凌非焉的手。   凌非焉虽心有顾忌,但又觉两人既已互明心迹再总扭捏未免太过淡漠寡情,反正山中宁静无人便也默许。谁知这家伙竟不知满足还戏弄起她来了,凌非焉便故意将手收回来给初一些“惩罚”。   “好,我不提。”初一当然舍不得掌中失去凌非焉柔滑的素手,还想再去牵她。   怎料凌非焉却将手背在了身后,并未让初一如愿,满面严肃的追问道:“你保证?”   初一无奈,伸出几两根手指点在胸口,朗声道:“我保证,我发誓,我凌非一此番回归天御宗,若不彻底除去鬼雄大患,救黎明苍生于水火,就绝不再与天御宗天枢宫的首徒非焉凌尊提什么策马江湖啊,双宿双飞啊,红尘作伴啊,卿卿我我啊,那些没羞没臊的事。凌尊可还满意?”   “还说!”凌非焉眉头一皱,愈加羞赧,匆匆将初一嘴巴捂住,同时警惕打量四周可有什么耳目。好在此处山林渐密人迹全无,这才放下心来。   初一心头大喜,此等送到眼前的良机怎可白白浪费。凌非焉的手指还按在自己唇上,她只抬手一握便将凌非焉的修长手指勾来唇边,然后轻轻深深的吻了下去。   凌非焉被指间传来的柔软触感吸引,一迟疑理智便慢了半拍。待她反应过来,初一已是偷香得逞,正笑眯眯的等着看她反应。   眼见初一不但不知悔改,竟还在天御宗咫尺之距偷偷亲她,凌非焉只觉又羞又恼又不甘心,趁着初一得意无所防备,顺势将手在初一脸颊上狠狠捏下去,严厉道:“色胆包天!我看若不教训教训你,你还真是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哎疼疼……”初一脸上吃痛却依然笑得甜蜜,回嘴道:“忘了身份不要紧,反正我的身份那么多。倒是凌尊你,可不要忘了那时在海岩下与我说过的悄悄话。”   凌非焉闻言,微微一怔松了手,轻声道:“我说过的话……几时食言过……”   初一浅笑颔首,面上戏谑神色不知何时已化作浓浓深情。那一金一墨的眼眸双双映满了凌非焉的含羞带涩的清丽容颜。若不是凌非焉趁她失神的功夫已经利落的翻身上马,她险些又要就着自己的心意,在这宁谧安然的林木间“冒犯”凌非焉了。   “前面不远便有戍卫弟子巡卫山间,我们切不可再做那些亲昵举动,以免遭人妄议。”凌非焉端坐马上,一边遥望天御宗方向一边叮咛初一。   初一循着凌非焉的视线望去,但见早春初暖,林间枝叶方吐新嫩绿,才勉强能在朦胧的绿意中瞥见一点天御宗山门的影子,怎么被凌非焉说得好像近的一抬脚就要踏上那七千二百级仙阶了一样,心中不由觉得好笑。但她也理解了凌非焉的“警告”,毕竟天御宗是当今世上声名远播的清心向道之处,任凭她二人再怎么两情相悦心心相印,也绝不适宜明目张胆的在紫麓山上你侬我侬过从甚密,免得传扬出去既玷辱了天御宗的千年声名,又给一心向道的同门做了负面榜样。   凌非焉见初一迟迟不应,怕她又起他意,催促道:“步行许久,也歇好了,上马吧。”   “好。”初一应着,从马背行囊里取出顶棕黄色的垂纱纬帽,小心戴在头上,又拨下几缕刘海挡在眼前,问凌非焉道:“凌尊帮我瞧瞧,可还看得见么?”   凌非焉仔细端详,点头道:“这顶不错,颜色比先前那顶更与你的金眸相近。”   初一满意的翻上马背,与凌非焉笑道:“怪我那日只图一时畅快将纬帽丢进海里,让凌尊破费又买一顶。”   凌非焉一听不免又好气又好笑,马上就要面见五宫道尊决定去留,初一怎么还惦记着买帽子的百八文钱。于是她干脆板起脸来,故意顺着初一的话茬道:“纬帽送你无妨,给你买这马儿的银子可要还来。”   初一闻言,更想起被汤家小厮牵走的爱驹还留在汤氏府上,懊恼道:“凌尊的银子当然要还。不过等我见过几位道尊回到照影居,第一件事便是修书一封托沐笙师妹好生照顾乌云小黑,待她清了探亲假回天御宗时千万把小黑一并带回来。”   初一说得轻松自然,凌非焉却是心中一沉。因为她们两人都很清楚,便是几位道尊愿将初一留在天御宗内,再回涂明也是希望渺茫了。   “那便快些上山吧。”她将双脚轻磕马镫,乌骓踏雪飞驰而出。   望着虽说不近,但两骑快马绝尘而行,顷刻间便带着初一凌非焉二人来到了天御宗山门前。   今日是绎武宫的弟子非奇当值,他远远认出了凌非焉的坐骑,但见马上之人虽未着首徒白衣却也身姿清逸绝然,便道定是天枢宫的首徒凌非焉出行归来。   不过凌非焉身后之人就有些古怪了。那人也穿着寻常人家的服饰,头上却戴着江湖人常用的垂纱纬帽,将整个面孔遮挡得严严实实,实在难判庐山真容。   待到两人来到近前,非奇看清骑在乌骓踏雪上的女子果然是凌非焉本人,便迎上去问候道:“非焉凌尊外出许久,一路奔波辛苦了。”   凌非焉下得马来,与非奇回礼道:“职责所在,多谢师兄挂心。”   戴着纬帽的人也下了马,非奇便将视线落在那人身上,谨慎打量道:“这位是……”   “师兄是我,涂明宫,凌非一。”初一为了打消非奇的怀疑,即刻自报家门。可她下意识将纬帽往下压了压的动作,反而更引非奇注意。   绎武宫平日与涂明宫往来不多,尤其非奇年纪虽长却仍是个初阶弟子,与初一接触更少。他只在宗内巡卫时远远见过初一几次,现在仅凭声音未见其面貌便着实不敢确定。于是非奇转看向凌非焉,关切道:“非一凌尊怎么了,为何这般打扮?”   “她……”凌非焉不善扯谎一时哽住,正想着怎么筹措些语言搪塞过去。   初一却已接口道:“哦,我这次去东海行事,未料海风凛冽皮肤脆弱,吹得脸上又红又肿。尤其晒了阳光就更加疼痛,不得已只好戴上纬帽避避太阳。”   “原来如此。”非奇豁然道:“都说越向南近海太阳越是毒辣,竟连非一凌尊都中了招。师兄多句嘴,青遥宫许多师妹常常自酿些护养皮肤的药膏,香喷喷的很是好闻。凌尊不妨前去讨些,敷在脸上以缓痛楚。”   非奇话音方落,初一与凌非焉同时开了口。   凌非焉道:“多谢师兄提点,我们这便上山去谒见宗主道尊了。”   初一却道:“师兄如何知道青遥宫师妹酿了护肤的香膏?”   “我……”本是出于好心却似乎出卖了自己,这回轮到非奇拼命在肠肚中收刮圆场的措辞了。只见这位老实的师兄眼睛尴尬的转了又转,决定还是回应凌非焉的话比较容易,便清了清嗓子与凌非焉拱手道:“两位凌尊远行劳顿,师兄就不在这耽搁你们休息了,快请进山吧。”   “告辞。”凌非焉拱手回礼,起步而行,隐约间将初一挡在身后,免去其他弟子更多打量。   非奇则向几个小弟子招手,吩咐道:“常来,常基,把两位凌尊的马匹牵回马厩,洗刷干净,添足草料,好生照看。”   那两个常字辈的少年弟子不过十一二岁年纪,今日刚随非奇师叔来山门巡卫便有缘遇见两位凌尊首徒自是欢喜得紧,听到师叔安排马上走近前来。   “有劳了。”凌非焉向常来致谢。   “凌尊客气。”那少年接过缰绳,目光难掩尊崇敬意。   “多谢。”初一也将马匹交付给另一个少年弟子常基。   常基正要回应,抬头间却忽然怔住了。   二人一路轻功直上天御神宫,明崖道尊知悉初一与凌非焉双双归来便将她们请入正殿。同时派弟子去各宫请几位道尊共同前来。   待到五位道尊齐在天御神宫落座,凌非焉与初一先是上前施礼。随即,凌非焉先声道:“列位道尊,我与非一师妹此去东海经历颇多内情繁复,且容非焉一一道来。非一师妹身带魔劫,东海之行本意寄望奈罗汤氏可以心照幻境为其解之。怎料大祭师汤铭为防后患执意诛杀,竟将非一师妹投入涤玄真境再三折磨,阴差阳错下反倒促使魔劫开解迸发。弟子能力有限相救不及,现如今,非一师妹她已经……半入魔道了。”   虽然凌非焉略去初一失神发狂之事,捡好的说她半入魔道,五位道尊也还是震惊不已。尤其明达道尊,更是猛的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惊诧道:“什么?你说非一她……入魔了?!”   初一与凌非焉相一对视,见凌非焉默默向她点头,便上前一步将头上纬帽摘下,抬手把刘海掖在耳后,露出那只金色的魔瞳,落寞无奈道:“非一……让道尊们失望了。”   几位道尊齐齐向初一看去,但见初一双目异色,俨然已非凡人。而且那金色的瞳孔仿佛自有灵魂,在深邃中躁动着骇人的力量,在压抑中酝酿着惊天的秘密。不过与之片刻对视,几位道尊的心中就陡然生出阵阵寒意来。这便是至强魔息才能达到魅人之力,若交战时这样一望,定力稍差者往往未及回神便已吃了大亏。   “非一你,唉……”眼见初一入魔已成事实,明海道尊惜才心疼,深深一声叹息颓然坐回椅上,脸色更加铁青难看。他执掌涂明宫二十几年未见座下有如此天子异禀的修道奇才,以初一的资质三五年内必破鹤宇之境,未来十年便是直达青玄也是大有机缘。不过就是去了一趟东海奈罗,怎么就忽然遁入魔道,清修尽毁了呢。   那边明心道尊亦是无奈摇头。若初一此行是染了各类伤痛疾症,哪怕断了经脉碎了骨头甚至中了蛊毒,她都会想尽办法助初一恢复康健。可初一偏偏是入了魔道,她纵然手有回春之力也是无计可施了。   明陆道尊一言未发将眉头拧成了疙瘩。他沉默的回忆着在闻圣阁阅过的千万书籍,想提出些逆魔归明的可能性来安抚殿上众人。可惜任凭他思遍群书脑海中也还是一片空茫,因而只能幽怨的拈着短须继续沉默。   明达道尊更加没有主意,他和初一凌非焉一样盯紧明崖,权等一宗之主作出回应从命便罢。   大殿之上,明崖神色凝重,须臾间脑中已权衡了千般利害。但他思虑良久,一开口却并未对初一入魔之事有所回复,而是眯起眼睛,向凌非焉询道:“方才你说此去东海经历颇多内情繁复,何不详细说来?”   凌非焉听命,又将银眼夜魔业已伏诛,汤铭授大祭师之职于汤沐冉,且汤沐冉带来鬼雄将再现世,仙尘恐将再乱等诸事一一禀报清楚。   一番言尽,那大殿上的五位道尊无不骇然色变。联想汤沐冉预言的风讯凶兆,初一为求解脱却反遁魔道的结果倒更像是根本无法扭转的命运使然,催动天地六界一步步走向千年噩梦的再次轮回。 第262章 【仙尘再乱】262   终于, 明崖道尊做出了决定。他向众人道:“非一与本宗开山仙祖叶真人极有渊源,又身系六界安危之关键。此等时机,她纵是误入魔道也绝不适宜独湮于江湖。不如仍在紫麓山中静修安顿,一来祸起时可与我等共同御敌渡鬼雄之厄。二来么,这世间万物未有定数, 她即是半入魔道, 或可在悟道间探寻些许转机。”   几位道尊闻言默默相视, 道是明崖这番话说得漂亮,既不绝兮日同门之情让人心寒, 又可不动声色的将这危机暗藏的大魔软囚山中, 纷纷点头赞同。   初一亦不在乎其中曲由,不管明崖道尊出于怎样权衡,这结果对她来说却是极合心意的。既然凌非焉想回天御宗备战, 她也可留在宗内作陪,又何必再费心去思虑其他呢。   于是初一向上首拱手道:“多谢几位道尊宽容关爱。”   “你且别忙着道谢。”明崖道尊将手中拂尘一甩, 严肃道:“我虽允你继续留在宗内, 却不可再认你为本宗弟子。你在山中时日倘若无人知晓,那便一切安好。倘若某日遭人究问, 我便只能说你与那青遥宫的南卿姑娘一样,乃是有心向善甘愿归于道门的异类了。”   初一轻扬嘴角,淡然道:“这是自然, 非一早有自知之明。”   闻此言, 明崖点了点头, 明海却只能不住摇头。凌非焉更是眉头微蹙, 阵阵心酸。   回想初一初入天御宗,勤奋修行、数经磨砺的时光仿佛就在昨日。甚至她升任首徒之位,一袭白衣意气风发的模样也还清晰萦绕眼前。怎料世事竟这般无常,不过短短时日往昔静好便都化做了过眼云烟。   初一读懂凌非焉惋惜神情,向她柔和一笑,目光中满是从容镇定。却不知越是如此,便愈让凌非焉为她痛惜万分了。   众人皆尽无言,天御神宫的大殿上不过沉默须臾却像空白了许久许久。直到明陆道尊叹了口气,众人又将视线聚集于明陆身上。   “非一呀……”明陆神色谨慎,似乎小心措辞后才缓缓言道:“并非老道不信任你,只是那夜幽石邪性未消,极易引人堕落。而封魔殿又与涂明宫距离相近,依老道看,那虚尘峰上的照影居……你也不要回去住了。”   初一即刻领会,自嘲道:“我如今已不是天御宗弟子,又是这般模样,总是不好多在人前露现的,一切权听道尊安排。”   “唉……”明陆又再重重叹气。他方才所言非虚,先前魔劫尚且隐藏在初一经脉中时,夜幽石便已对她有所影响。如今初一已然入魔,与夜幽石太过相近必会产生变故。但这只是他思虑中的一半缘由,另一半么,便是被初一讲了出来的。若一个金眸煌煌的入魔之人在天御宗内与其他修道弟子同食同宿,传扬出去简直是荒天下之大谬。   “师兄所言极是。”明达赞同道:“放眼天御五宫就数天枢宫人少冷清,只有你和非焉师徒二人。而且你们又都知晓了这些秘事,没有后顾之忧。不如,就让非一住到你天枢宫里去吧。”   初一闻言,忍不住笑意,偷偷向凌非焉挤挤眼睛,似乎在说:看吧,还说回了天御宗就不许我与你亲近,现在连明达道尊都在把我们往一块儿凑。   凌非焉神色微嗔,竖起两根手指微微点点胸口,大意是道:这种时候你怎么还没心没肺笑得出来,忘了跟我保证过什么?   初一用袖子挡挡笑意不再去逗凌非焉,转而看向明陆道尊等他发话。谁知明陆眉心的疙瘩比先前皱得更紧扭得更大。即便明崖道尊是出于无奈才将初一革除宗籍,那也是个近乎无情的决定。所以此时再将初一拒之千里之外的话更让明陆如鲠在喉,怎么也说不出口。   “谁说天枢宫只有明陆师兄和非焉师侄两人就叫冷清了?”好在明心道尊出来替明陆打了圆场。   明陆精神一震,心道明心师妹冰雪聪明,一定理解了他的意图,便向明心投去了感激的目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明心道尊亦向明陆点点头,朗声道:“天枢宫闻圣阁乃是天御宗万千弟子读书修典之处,每日皆有大批弟子前去开卷研读。非一若是住在天枢宫中,也难免……被人打扰清修。紫麓山如此广阔俊秀,还怕在五宫之外寻不出个上佳的清明之地,给非一做敛性静修的安身之处么?”   明心道尊把顾虑说开了,明陆道尊才好接口,附和道:“老道正是此意。”   明崖道:“想来,将非一安置何处师弟心中已有所选。”   明陆点头道:“青灵峰半,竹屋。”   “青灵峰?”明陆的答案似乎有些出乎明崖的意料,也让初一和凌非焉颇为震惊。   明陆却继续道:“青灵峰乃是本宗禁地,除了巡卫弟子其他人等皆不允进入。非一置身其中既可得清净自由,又无需小心翼翼刻意避人,岂不两全其美?”   明达闻言,焦虑的在手中敲着拂尘,犹豫道:“那竹屋是……非一她又……”   “是仙祖叶真人故居没错。”明陆明了明达之意,捻捻短须道:“所以老道我大胆一想,就算非一入了魔道,但她到底还是叶真人的转世。何不干脆将非一入住青灵竹屋当做是叶真人旧灵重归故地,而不是冒犯亵渎呢?”   几位道尊听得此言皆面面相觑,一时也不知该不该听信明陆这个大胆的想法。   “也好,暂且就这样安排吧。”最后,明崖道尊一锤定了音。   初一见明陆将自己安排在了青灵峰上的竹屋中,登时涌出许多复杂情绪。心照幻境中,她曾无数次重温叶小舟与天御大神聆在竹屋中的痴情缠绵,也一次次随着叶小舟的心境凄然立于屋外月色中绝望悲鸣。未料今日突然便要亲身住进前世与挚爱决别的旧处,实在说不清心中究竟是怎样滋味。她抿紧双唇转望凌非焉,却见凌非焉亦的双眼中亦是流转着难言的情愫。   见初一未有其他言语,明崖道尊便正色向其他四位道尊道:“非一入住青灵竹屋后,各宫不必正式通知,悄悄将其在天御宗籍册中抹去名字即可。向下暂且便说她此去东海与银眼夜魔狭路相逢,银眼经坎城一战身受重创已是强弩之末,被非一倾力诛灭。非一亦因此受了邪气沾染,要长期在青灵峰上闭关静养,任何人皆不可前去打扰。”   众人拱手称是,明崖又向明海道:“涂明宫于数月间连损两位首徒实是惋惜。你回去后,且以恰当理由与座下弟子妥善说明,务须稳定人心莫起风言。至于涂明首徒之位,就再等些时日另择他选吧。”   “谨遵宗主道尊谕令。”明海拱手应下,望了眼初一又向明崖询道:“青灵峰乃是本宗禁地鲜有人迹,小徒……非一身居其中,不知饮食起居又该如何安排?”   初一闻言暗中慨叹感动,想当年刚入涂明宫时还以为明海师尊是个不近人情的严厉师父,没想到今日自己已非天御弟子他却还念着一场师徒情分对他关怀备至。   明崖听了嘴角微扬,似隐隐掩着丝神秘笑意,向凌非焉道:“非焉师侄可愿沾沾这尘间俗事?”   凌非焉一怔,即刻明白明崖之意便是不再安排他人多涉此事,而由她来照应初一生活所需,拱手回道:“非焉愿为。”   如此,明崖将自己的阴阳环交与明陆,遣他带初一与凌非焉上青灵峰寻山间竹屋落脚。守峰弟子皆懂规矩,既有道尊亲自护送前来又有宗主信物为证,便不多言多问将此三人放行山中。   须臾,三人走到一处分叉路口。向左的路初一去过,是通往谪仙洞、雪顶、问天塔的方向。明陆将初一和凌非焉引向右边山路继续攀行,却是越走越见妙景的清奇之处了。   又行了大约半柱香时间,明陆道尊放缓脚步似在观察。初一亦随之抬目观望,但见初春方至,半山间尽是嫩芽轻花实在令人心悦。不远处,碧翠掩映中有一幢竹制小屋若隐若现,屋旁更有棵千年桂树遒劲沧桑枝叶犹绿。   初一只觉眼前一阵恍惚,仿佛看见微风来时那树上忽然飘下许多花瓣,如芬芳细雪落在谁人肩头。又有人面带怜爱,以纤纤素手将那淡黄的花瓣轻轻拂去。两人柔暖的目光在相视的瞬间便化作了和煦的暖阳,深深印刻在她微微震动着的金眸里。   纵是初次来到青灵峰的竹屋,也抑制不了前世记忆触景生情朦胧苏醒。初一下意识按住异色的右眼看向凌非焉,凌非焉亦是默默望着那颗静谧安然的千年桂树,眼中流转着莫可名状的复杂神色。   三人来到竹屋前,但见此处清风徐来,翠林环绕,远有山溪融雪,近有青石如台,果然是个上佳的清幽之地。而那竹屋沧桑古朴,宁静宜人,明明经历了千年时光,却并无斑驳破败之迹。   “便是这里了。”明陆道尊站定在竹屋前,也不急着推门而入。   初一更是好奇,忍不住道:“这竹屋怎么看也不过数十年风霜模样,竟是叶真人千年前的居所。”   明陆笑而不答,只向凌非焉叫道:“徒儿,看好了!”   凌非焉闻声提高了注意力,但见明陆以真气汇集指尖,潇洒于空中挥画出数道繁杂的符咒。符咒之光交相辉映,倾洒映射在竹屋之周,便有数处封印依次开解。凌非焉将那符咒默记下来,心道难怪这竹屋千年之久却依然傲然无恙,原来是有如此复杂的封印层层加持维护。   待竹屋封印完全开解,明陆才收了真气,向初一和凌非焉道:“据传天御宗未立时,叶真人曾与天御大神仙居于此。二人共堪紫麓山之封灵,断八莽山之肃杀,以此二山囚邪魔扬大道,筑天御宗悠悠千载根基。待二十五位开山仙祖立天御宗后,叶真人归入天枢宫门下。故而叶真人离去后,她在青灵峰上的居所便由历代天枢道尊加持封印,以求千年不朽维持原貌。”   凌非焉眉头一皱,拱手道:“既是天枢道尊才能知行的密法,方才师尊叫我细看,非焉已将封印符咒记下,恐有僭越之嫌。”   “哎,僭越什么。”明陆道尊拂尘一甩,呵呵笑道:“为师只有你一个徒儿,天枢宫下任道尊难道还会有第二个人选吗?将此封印咒术传授于你不过是时间早晚的事情,怎么能说是僭越呢。”   凌非焉谦逊道:“许是缘分未到,数年来均无新晋弟子由景门而出。或许下次入宗试典便有师弟师妹拜入我天枢门下了。”   “呵呵呵呵。”明陆拈着胡须笑了笑,边向竹屋走去边道:“老道年轻时性子木讷,只愿与墨海书山经文阵法为伴,以至天枢宫门下人丁甚稀,实在愧对历代天枢先尊。好在徒儿你不但道法深厚资质非凡,又在非字一辈极有威望,老道本想将光耀天枢门楣的重任托付于你,谁知你这不爱与人往来的性子比老道还冷淡许多。你说,咱们天枢一脉会不会就此没在你我师徒的手里?”   凌非焉闻言,忙道:“师尊别这么说,我……”   “进来吧。”还不等凌非焉说出什么保证的话来,明陆道尊已推开竹屋之门。他知道凌非焉这徒弟是个认死理的倔强主儿,倘若与人承诺了什么,便是舍了自己的真意也会履行诺言。所谓景门天枢即是机缘,他又何必无端给凌非焉加上桎梏呢。   初一与凌非焉应声走进竹屋之内,但见屋内陈设古朴简约,唯有一桌两椅一榻一几而已。   初一抬手抚摸桌面又看看手指,点头赞道:“这封印着实精妙,竹屋历经千年岁月,不但无垢无尘纤毫不染,细细嗅来尚隐约留有竹香。”   凌非焉未应初一之言,无意间将视线落在竹榻之上,便忽然红了脸颊。 第263章 【仙尘再乱】263   明陆向初一道:“今日起, 你便在这里住下吧。回头再让非焉给你送些日常器具、粮食书籍来。”   “那就有劳非焉凌尊了。”初一笑呵呵的看向凌非焉,故意道:“我的辟谷术行之甚差,凌尊可要每日都来给我送些饭食呀。”   凌非焉见初一满面得意,知道她是故意逗趣自己,便白了初一一眼没有做声。   明陆却道:“小道你也莫急, 非焉一去东海月余, 净化夜幽石之事亦随之停摆月余。现在非焉回来了, 当然要继续参与净化之事。每日都来青灵峰山探望,只怕……”   初一听了忙拱手歉然笑道:“明陆道尊莫当真, 我说玩笑的。”   “师尊。”凌非焉近前一步提醒明陆道:“方才我在大殿上汇报说, 大祭师汤沐冉猜测鬼雄此番卷土重来仍会借夜幽石之力为祸人间,曾暗示我等可将其侧底摧毁以绝后患。徒儿觉得此言亦有几分道理,师父何不斟酌斟酌。”   明陆捻捻短须, 犹豫道:“夜幽石几番为妖邪利用造下杀业,老道也曾想过将它击个粉身碎骨飞灰湮灭。可如今凶兆骤起, 我等凡夫俗子区区道行, 若无此神器相助只怕难敌鬼雄仙君的洪荒之力。所以今次还是要遵循仙祖叶真人之意,加速对夜幽石的净化, 使其为我所用方为上策。”   明陆这样说,凌非焉只能应下。如此明陆便道天色不早,将初一留在小竹屋中, 携凌非焉下山去了。到了傍晚, 凌非焉果然提了许多东西重新归来。远远望见初一立身在千年桂树下发呆, 不知在想些什么。   “呃……噗……”初一闻听些许声响, 转头看见凌非焉艰难向她走来,不由得噗嗤笑出声。   难怪明崖说负责初一饮食起居是让凌非焉沾沾俗气,只见凌非焉左右两手各提了一个大大的阔口箩筐,一边装着锅碗壶盏米粮菜茶等生活之物,一边则满满装着书卷典籍。如此还不算完,凌非焉的背上还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大包裹,不用猜里面定是枕头薄毯之类的寝具。更令初一忍俊不禁的是,那超大的包裹里竟还支出把油纸伞来。   “笑什么,还不来帮手。”凌非焉皱眉轻喝。   初一赶快上前接过两个箩筐提进屋子,口中却揶揄凌非焉道:“若非想起青灵峰是闲人勿入的天御宗禁地,我差点就把凌尊当作是帮人乔迁的壮硕挑山汉了。”   初一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凌非焉更是愤愤难平。自入天御宗起,她在同门眼中何时不是长剑傍身孤傲冷峻的容姿。可就在方才进山时,她真真切切在巡卫弟子强做镇定的神色中看到了惊叹与讶异。也不知她这大包小裹连背带提的狼狈模样是为了谁,那家伙竟还没心没肺的嘲笑她。   于是凌非焉将那包裹用力往床榻上一掼,恨恨道:“怪我一时心慈,带了这么多恼人物件却换来无情的言语奚落。早知如此,就该只提半袋米来,饿不死你就得了。”   初一见凌非焉假意恼怒的样子十分可爱,又不知死活的凑近前去,从背后拥住凌非焉,将上扬的唇线贴在凌非焉耳畔,轻声道:“我知道凌尊舍不得我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住在山中,才提了这么多东西来。不过呢,也多亏凌尊多年修行内力深厚武艺高强,换了寻常女子决计不能一次提来这么多器物。”   忽的被拥进怀中,感受到初一吐息在耳边的温暖,凌非焉不由心神一荡。再听初一口中服软,也就消了许多怒气。可谁知她正准备搭上初一环在腰间的手臂,却听初一话锋一转又在笑她,凌非焉不由得又羞又恼,口中喝道:“哼,你是不是忘了我这拎筐背包的手也是提剑诛邪的手!”   话音未落,凌非焉左手扯开初一胳膊顷刻挣脱怀抱,右臂化作手刀,利落转身间便朝初一迎面劈去。初一感到凌非焉的手臂衣袖虽啸风而来,却只是摆了个招式并无内力,斜斜一笑,偷偷提了些真气在手上,先接下凌非焉的攻势,然后迅速反手环住凌非焉的手腕,欺身便向凌非焉压去。   凌非焉未料初一竟与她动了“真格”,一时抵挡不住,生生被初一按坐在身后的床榻上。不待她起身反抗,那厚颜无耻的偷袭鬼又骤然凑在了面前。   “非焉……”初一低哑的呼唤中流露着毫不掩饰的躁动情yu。   竹屋千年前的月明之夜,床榻上深深交叠的身影,忽然就迸发在了凌非焉的眼前。凌非焉心头一惊,这色胆包天的邪魔不会也想在这对她做些什么吧。   果然,那“邪魔”用来遮挡金眸的刘海已经开始愉快骚扰凌非焉的脸颊了。她的鼻子也在与凌非焉的鼻尖暧昧的轻柔厮磨着,她邪魅诱人的软唇更在凌非焉的双唇间若即若离的试探起来,仿佛只要凌非焉有一丝松懈屈服便会瞬间深深侵略进她的唇齿之关。   凌非焉被初一引诱得心浮气躁,怪就怪那日在海岩下自己沉不住气,主动吻了这心中满是“污秽”的“邪魔”。现在她如此故意亲近却又不肯干脆吻下的恶作剧,分明就是想让自己按耐不住再去主动献上双唇。   想到此,凌非焉决定不向“邪魔”的“诡计”低头,尤其不能在这紫麓山上、天御宗里、青灵峰禁地、仙祖叶小舟的竹屋内,再去重蹈天御大神聆被人压在身下的“屈辱”覆辙。   于是凌非焉定了定心神,将那恼人的“邪魔”用力推开,起身低声嗔道:“大胆淫贼,又擅做这些不知羞耻的龌蹉事,进山前答应过我的都忘到九霄云外了么。”   “记得,记得。”初一笑吟吟的应着并不辩解,反正她只是见到凌非焉就心生欢喜忍不住想要亲近。青灵峰又是无人会来的禁忌之地,便是顺势揩些凌非焉的油也不怕被人发现。保不准凌非焉也心有所动,就此得逞的话就更是只赚不赔的买卖了。   “记得还敢这般胡作非为。”凌非焉恼恼的站起身,说不清是在气初一大胆调戏,还是气她当真勾起了自己的念头。   眼见凌非焉的脸颊因心念意动又交织了羞恼之气微微泛起红润绯色,初一心中倍感甜蜜幸福,她偷偷吞了口水滋润燥热干渴的喉咙,又向凌非焉伸出手去。   凌非焉此刻依然清醒,自是不能让初一再来“骚扰”自己。于是她轻快闪身躲到一旁,避开了初一的手臂。可当她再想出招教训初一时,却见初一正拿着包裹中的雨伞愣愣的看着她。   “凌尊,你……”不过是想将床榻上包裹里的雨伞取出来,却惹得身边凌非焉连轻功都使出来了。似乎后知后觉了凌非焉的意图,初一又忍不住想笑。好好一个云淡风轻的天枢宫凌尊首徒硬是被她这个“色魔”生生给吓成惊弓之鸟了。   果然凌非焉尴尬万分,在心里打定主意,若初一再敢有一句招惹她的话,她便立刻夺门而出再也不来了,非把这不正经的淫贼饿死在山上才罢。   初一隐隐察觉凌非焉的森森怒气,赶快扯个话题挽救道:“你……为何带把油纸伞来?”   凌非焉板着脸孔冷冷回道:“清明已过,雨季将近。到时阴雨绵绵一下数日,怕你闷在屋中无趣,留此纸伞傍你出行。”   初一闻言心中感动,想不到凌非焉竟为她思虑如此精细贴心。但嘴上又忍不住胡言,揽住凌非焉的手臂撒娇道:“就算不下雨,这山间空旷,无人无事,我也一样闷在屋中无趣。凌尊不要数日方才上山一趟,反正你有明崖道尊的应允,不如日日都来,夜夜同宿,方解得我悠悠相思嘛。”   “你想的美!”凌非焉懒得再听初一的污言秽语,甩开初一的手臂走出小竹屋。   初一以为凌非焉要回去了,也跟出门外。轻风乍起,凌非焉路过千年桂树缓缓停住了脚步。前世天御大神亲采桂花取寒潭水酿酒浅饮的时光恍惚浮现眼前。风拂花落,缤纷如雪,摇曳送来谁人轻喃之音。   这酒取什么名字。   桂花雪。   “桂花雪……”低吟这三个字,凌非焉心神轻颤为之一怔。   “凌尊也还记得桂花雪。”初一就在凌非焉身后,凌非焉说得虽轻,她依然听得真切。   凌非焉忽然想到什么,回眸道:“方才你静伫桂树之下,也是为此?”   初一点点头,抬头望了望桂树茂盛的枝冠,终将目光凝视在树根旁的土地上,向凌非焉神秘道:“叶真人每年都在桂树下埋上一坛新酿的桂花酒,凌尊猜,千年已过还能不能挖得出来。”   凌非焉慨然道:“这酒是叶真人等候天御大神为她归来接风而备,可天御大神终究未归。后来叶真人青衣而去,此处便成了封禁之地无人再来,应当会挖得到吧。”   “未归人,未解怨。”初一叹息一声,淡然笑道:“你是天御大神转世,我是叶真人残魂。前世她们未能再见,今生我们却一齐来了,这酒理应我们替她们喝了。”   凌非焉皱眉道:“都过了这么久,还不知能不能饮。”   初一狡黠一笑,道:“挖出来就知道了。”   言毕,初一仔细打量一番千年桂树,便取出歌风扇向树下某处掘开了坚实的泥土。果然,不过须臾功夫扇锋利处就触到了坚硬的瓶壁,初一即刻放缓手上力道以免击碎酒坛。   取出这坛桂花雪后,初一拿在手中摇了摇。但听坛中液体已损失许多,空荡在坛中回旋。初一失落的将这坛酒放在一旁青石台上,又在桂树下换了个位置继续挖掘。直到将仅剩的两坛桂花雪全挖出来,才向凌非焉露出愉快笑容。   凌非焉询道:“如何?”   初一满意道:“有一坛还是满的,想来密封的不错,不知酒香是否依然如故。”   方才初一挖酒时凌非焉一直立身在旁细细观看。但见初一掘土之时全无犹疑,且三次皆泥开酒现,不由感慨千年时光荏苒而过,叶小舟历经轮回转世仅剩残魂,却依然清晰记得前生埋酒之处,可见她的思念之甚执念之重。也便刹那间明了初一为何要挖这千年陈酒,为何说那句“未归人未解怨”。   凌非焉叹息道:“我去取杯盏来,尝尝这千年之期的味道。”   待凌非焉由屋内竹筐中取来两个喝茶的浅盏,初一已在青石台上将那坛保存完好的桂花雪开了封,脸上满是失望之色。   凌非焉递给初一一个杯盏,问道:“怎么?”   初一黯然道:“酒香全无,已没了味道。”   凌非焉道:“罢了,没有味道也要喝一杯,了却叶真人的一心夙愿。”   初一点点头,将桂花雪倒入两个浅盏中,郑重端起向凌非焉道:“愿这杯酒淡了过往前尘。”   凌非焉亦与初一举杯相对,轻声道:“愿此酒系你我今后此生。”   话音未落,两人眉目流情,相视而饮。没了味道的桂花雪几与寡淡白水没甚两样,又隔了千年之久,让饮下酒后的初一和凌非焉颇感喉舌不爽。   凌非焉放下杯盏,想起方才初一揶揄她的“大仇”,皱眉道:“难怪这酒味道不佳香气全无,怕是你这前世的叶真人完全未得天御大神酿酒手艺的精髓。”   初一闻言心思一转,呵呵笑道:“好,算我前世学艺未精,不能让美酒绵香千年。可今儿也不知怎么就这么巧,天御大神的转世本尊就在眼前。不如凌尊再赐教赐教这酿酒手艺的精髓?”   凌非焉一愣,“大仇”未报反被将了一军,只得拂袖道:“贫嘴,你何曾见过我会酿酒。”   夕阳西照,天空渐渐涌起火红颜色。初一将视线移向远方,淡淡言道:“我在心照环境历过许多次轮回,恍惚还记得这桂花雪的酿造之法,凌尊可是丝毫印象都没有么?”   凌非焉望着初一忽显沧桑的面颊,为难道:“我只道自己喜爱桂花清食或与天御大神聆好饮桂花酒相干,但这酿酒的法子却是点滴也记不得了。”   “也罢。”初一将满映夕阳的眼眸回转过来,牵起凌非焉的手,微笑道:“今年仲秋,我们再采桂花来酿酒吧。”   “仲秋……”凌非焉轻声呢喃,思绪渐远。   眼下清明方至,不过仲春时节。不知那不详的风讯还及不及让她与初一安然等到桂花尽放处处飘香的仲秋时节。 第264章 【仙尘再乱】264   翌日清晨, 银眼夜魔已被铲除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天御宗。在坎城深受其害的五宫弟子无不欢呼慨叹,尤其伤亡惨痛的涂明宫更是人心振奋,群情激昂。   午后,非玉得明海道尊允许在望月居凌非墨门外摆起小小祭坛,一众涂明弟子皆来哀思凭吊。   人群中, 一红衣高阶男弟子非晨向身旁同门赞叹道:“原来我还不服气非一师妹坐上咱们涂明宫的首徒之位, 现在看来是我狭隘了。她竟能以一己之力除去银眼夜魔这个千年妖邪, 莫说她的功法道行远超你我,光是这份气魄也足以让人钦佩。”   高阶女弟子非灵应道:“也不知当时战况有多惨烈, 我听说非一凌尊是天枢宫的非焉凌尊亲自去东海给接回来的。师尊在殿上说她染了邪气, 连照影居都没回,直接就给送到青灵峰上静养去了。可惜青灵峰是禁地,咱们也不得去探望探望非一凌尊的伤情。”   另一青衣初阶男弟子非余则摇头道:“我看这事情肯定还有更多内情, 只是我等不得而知。”   非晨询道:“师弟此话怎讲?”   非余煞有介事道:“你们想啊,坎城一战天御宗好手尽出才勉强将银眼夜魔重伤, 到底还是让他跑走了。如此强大的千年邪魔纵使到了强弩之末, 也绝不是一个凌尊首徒就能单独斩杀的呀。况且非墨凌尊道法何等神妙,不过挨了银眼夜魔一掌业火就丢了性命。非一凌尊若真和银眼夜魔殊死搏斗, 又怎会只是沾染了些许邪气?”   非灵闻言,惊讶得压低了声音,紧张道:“师弟, 你是想说非一凌尊已经……”   非余不好言明, 看向不远处放着凌非墨灵牌的供桌, 抿着嘴巴无声摇头。   “师兄多虑了。”一道冷冷的女声打断了非晨非余非灵三人的猜测。   三人转过头来, 但见说话的人正是当初与初一一起来到天御宗的女弟子罗悦馨。   非余瞥了一眼罗悦馨,反问道:“怎么,非馨师妹另有高见?”   “高见不敢,据实而言罢了。”罗悦馨用阴冷无情的语气道:“昨日绎武宫值守山门的同门都看见凌非一与凌非焉双双而归。凌非一能骑马能走路能说话,哪像你们说的染了邪气大病不起,甚至一命呜呼了?”   非灵听闻,神情舒缓许多,喜悦道:“非一凌尊若是无恙,那岂不是更好。”   非余却并不服气,与罗悦馨争辩道:“安然无恙怎会送到青灵峰去?别以为你道听途说的消息就是事实。方才我与非然师兄一起去绎武宫问过,非奇师兄说他只见到个戴着纬帽的女子,还将面孔遮挡得严严实实。他也没见到那女子的真颜,根本不能确定回来的人是不是非一凌尊。不过是非焉凌尊说是,师兄便相信她是。依我看这其中必另有隐情,所以才找个与非一凌尊相差无几的女子来假扮。非然师兄,你说是吧。”   赵青然一直立身几位同门身旁沉默未言。非奇不知初一为何戴着纬帽,非余说纬帽之下另有他人,但赵青然不同,他对纬帽后面隐藏着的秘密一清二楚。在东海岸边,他亲眼所见初一右目化作金色魔瞳。所以他知道非余猜得对也不对,此事确有隐情,只不过这隐情不是涂明宫新任凌尊首徒的死讯,而是他们口中那以一人之力诛杀银眼夜魔的英雄早就沦入魔道,跟天御宗的同门人魔殊途了。   然而赵青然不能让人知道他去了东海,所以便不能立刻向初一探问她与银眼夜魔的交战,也就无从得知银眼夜魔湮灭后他的鬼奴去向了何处。会消散?会转生?还是如银眼夜魔在坎城时所说那样,他死了,他的鬼奴便会化作孤魂野鬼,永世不宁,永无来生。   每每想到此处,赵青然的心中便是一阵怆然剧痛。他一直坚信这次赴了银眼夜魔的约便可换回父母魂魄,将他们安放超度,不料却被初一阴差阳错坏了十数年来苦苦筹谋的全盘计划。若不是清晰知晓自己与初一道行上的差距,那日又有凌非焉在旁,他定会仗剑而上将那间接溃灭双亲鬼魂的罪人杀之后快。   所以即便是亲眼看见了初一的金色魔瞳,更目睹了海岩下凌非焉与初一的痴缠亲吻,赵青然也只能将愤恨的怒火深沉压抑在灵魂的最深处,激烈炙烤着心底最阴暗处的疯狂念头。他想所有伤害他父母的人都去死。他要让一切阻挡在复仇路上的障碍都走向毁灭。   待赵青然窃听到初一会与凌非焉同归天御宗后,便连夜快马先返宗门,再装作对一切全然无知的样子等着初一和凌非焉的归来。可惜明崖道尊的决策既在他预料之内又让他十分失望,他只得暗自思量有什么法子能巧妙的将藏在青灵峰上的魔物,以及她和凌非焉之间那些绝不可为外人道哉的密事给抖到明面上来。到时就是再怎么技不如人也无需亲自动手,自有“规矩”“道义”助他一臂之力。   于是非余向他询问,赵青然便做出关切模样,故意道:“按说非焉凌尊不会以谎言欺瞒戍卫弟子,五位道尊更不会合谋诓骗整个天御宗。”   “嘶……”非余对赵青然的临阵倒戈很是不满,假愠道:“师兄你方才可不是这样说的。你不是也觉得青灵峰上有古怪嘛?”   赵青然眉毛一挑,反道:“师弟,快收了你那天马行空的念头吧,难道宗主和列位道尊当真会欺骗我们不成?”   “这么说,她没死……”罗悦馨闻言低声呢喃,有些失落又有些释然,更不由自主握紧了手中的剑。她的脑海被强烈的恨意和巨大的矛盾疯狂冲击着。她多希望初一就此死在东海,她多希望昨日与凌非焉一同归来的是具冰冷的尸体。可她又不甘心初一如此轻松的丢了性命,那个毁了她的家园手上沾满她亲族鲜血的人,怎么可以干干脆脆死的在银眼夜魔的魔炎里。她只能死在她罗悦馨的剑下,她必须跪在罗村十几口亡魂的牌位前流尽鲜血赎罪而死。   非晨非灵非余不会读懂罗悦馨脸上的复杂神色,却被赵青然一目了然的看在眼中。赵青然微微扬起嘴角,想赢下一盘艰难棋局,便要利用好每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看来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进一趟青灵峰了。   转眼凌非焉由东海归来已经一月过半,这期间忙于夜幽石净化之事只去了青灵峰三四次,每次又只停留片刻便离去,着实让初一思念得紧。山中岁月清静悠长,初一闲来无事便品读凌非焉带来的书籍,或在桂树下修习持明之术以固清正根基。如此这般静修下来,虽说入魔之途绝无归路,但初一在溪水中映照自己的容颜时,总觉自己那只金瞳渐渐变得深暗,好像染了些褐色呢。   这一日,初一正在青石上行功,忽觉山中凉风习习越加阴冷,举目望去天空已是阴云密布,大有山雨欲来之势。初一起身向山下来路望了望,那羊肠小路久无人至,都快被春夏之交极速疯涨的野草给埋没了。   初一既失落又淡然,抖抖衣衫推门入了小竹屋内。落座在桌案前,她随手拾起本尚未及看的书籍开卷研读。恰逢天色晦暗冷风吟鸣催人困倦,阅了没几页便起了昏昏欲睡之意。迷蒙中忽闻有人轻扣门扉之声,初一心中一颤骤然醒来,听得门外果然有人敲门,不由心中大喜,来者必是心心念念的那位。   “非焉凌尊!”初一唤了一声快步上前拉开房门。   但见门外凌非焉容姿清丽,神色嫣然,雪白衣袂于微风中缓缓飘摆,实在净雅动人,仿佛这昏沉的天色也因凌非焉的出现而亮丽起来。   初一更是悸动,将许久未见的凌非焉拥在怀里,想埋冤她怎么这么长时间才来探望,却又因天色将雨凌非焉却意外出现而喜悦万分,埋怨的话自是一句都说不出来。   凌非焉见初一她满腹委屈又“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十分有趣,便打趣道:“近日夜幽石净化之事正在紧要时刻,迟了多日未能山上,没饿坏你吧。”   初一赖在凌非焉身上不肯松手,假愠道:“饿,怎么不饿。不信凌尊抱抱我,看我是不是清瘦了许多。”   “就知道你要喊饿。”凌非焉才不上当,提了提手中食盒道:“今晨南卿姑娘与非云师姐自幽北归来,带了许多北地特产,我专门带上山来给你尝尝。”   “她们回来了?”初一闻听这个消息,松开凌非焉将她拉进屋子按在椅上,期待道:“可将冰冰灵送回家了?非云师姐的身子还吃得消吗?南卿姑娘又如何了?”   凌非焉撇嘴道:“特产都带回来了,南卿姑娘与非云师姐自是将冰冰灵一切安排妥当。而且……”   “而且什么?”初一久居山中无聊的很,眼下有如此新鲜的消息,她怎会轻易放过,恨不得把南卿与非云的整个行程的所见所闻细枝末节都打探得清清楚楚。   凌非焉轻笑道:“原本我们都担心非云师姐身子虚弱,经不起路途遥远北地苦寒。谁知她此番归来不但未有不适,还强健了不少,连咳嗽都比往昔少了许多。”   “强健了?哈哈哈哈哈。”初一闻言连连大笑,道:“我倒很想看看强健了的非云师姐是如何模样。”   凌非焉认真道:“非云师姐说北地有许多滋补之物,恰与她的陈年旧疾十分对症。安顿好冰冰灵后她一路寻访一路采药一路制药一路吃药,不知不觉身子就硬朗起来了。”   初一继续笑道:“依我看,这药是小半功劳。大半都是非云师姐平日只囚在青遥台上很少走动,此番出去锻炼了筋骨,气血通畅又得了对症之药,身体自然大势好转。”   “我想也是。”凌非焉点头赞同,又道:“非云师姐千里迢迢背了许多药材回来,还带了不少药苗说要种到大云峰下的百芳海去呢。”   初一一听警惕道:“凌尊提来的食盒里别是什么药材吧?”   “那倒不是。”凌非焉一边打开食盒一边道:“这是榛果,这是松子,这些是山蘑菇。”   初一瞪大眼睛,笑道:“榛果松子还好,山蘑菇……我该怎么吃呢?”   凌非焉拿起一只晒干的蘑菇,认真思虑道:“这蘑菇非云师姐吃过,对它赞不绝口。说是用水清煲便有阵阵松香,十分宜人。”   初一想约凌非焉多来山上瞧看,笑呵呵向凌非焉道:“不如明日我去山溪里取些清水把这些山菇炖成鲜汤,凌尊结束明日净化之事,便来品尝?”   凌非焉看破初一心思,故意道:“这蘑菇师姐带回许多,我上山时膳堂的锅里正烹着呢,想来今夜五宫弟子皆可尝鲜,我又何必等到明天来吃你的清水煮蘑菇。”   初一尴尬道:“凌尊此言差矣。膳堂烹饪取的是寒潭死水,又凉又寒。我在这青灵峰住得久了,才知那山溪活水清甜可口,煮出来的蘑菇必定另有风味,膳堂里的大锅饭绝对不及它半分鲜美。”   凌非焉无奈的笑笑,也不接初一话茬,兀自起身道:“天色渐晚,我该回去了。”   初一不舍凌非焉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追到门边,故意道:“凌尊不会是急着赶回去喝那膳堂蘑菇汤?”   “我可不是贪口舌之欲的人。”凌非焉嗔笑道:“来时便说这些日净化夜幽石之事到了紧要关头,我得赶回天枢宫去应备明日净化之功。”   凌非焉一边说着一边拉开竹屋房门,却见屋外不知何时已是细雨蒙蒙,冉起轻雾。   初一见了,挽住凌非焉的手臂愉快道:“下雨了,凌尊不妨多留片刻,等雨停了再走吧。”   凌非焉犹豫道:“乌云阴沉,又是方雨,只会越下越大。我该趁着此时快步回去才是。”   初一将凌非焉往屋内拉了拉又道:“山雨阵阵,时下时停,凌尊就多等等嘛。再说,净化夜幽石到了关键时刻,凌尊若执意要走淋雨着凉生了病,那可就要耽误净化大事了。”   凌非焉何尝不知初一心思,说了许多无非就是想与她多相处片刻。其实凌非焉自己也有此意,不然何至于得了那榛果松蘑便即刻提上山来。于是她半推半就的跟着初一回道屋内,坐在桌边随手操起初一尚未看完的书翻了起来。   初一见凌非焉愿意驻留,心满意足的关上了房门。 第265章 【仙尘再乱】265   凌非焉抬眸看看, 并未说话,又将视线放回书卷中。   屋外雨声沙沙,更显山林宁静。见凌非焉安心研读,初一也不再做声,同样翻开典籍悠悠翻阅。两人同闻雨音, 悄然相伴, 夜色便在不知不觉中降临了青灵峰。   凌非焉察觉光线晦暗, 落下书卷以青葱玉指轻揉眉间,然后走到窗边探看窗外面雨势如何, 但见那先前的霏霏细雨果然越下越大, 已成瓢泼之意。   初一亦随之起身,以火折点燃小小灯盏,竹屋内缓缓溢满了温暖的柔光。凌非焉被火光影响, 向掌灯人回眸一笑,眼中却流露出为难神色, 似在为窗外的浓浓雨色而叹息。   见状, 初一柔和笑着来到凌非焉身旁,与她一齐遥看潇潇山雨。空气中, 雨水的清新混合了泥土的芬芳瞬间扑满鼻腔。初一心有所触,与凌非焉道:“凌尊还记得么,你我初见那日也是这样的雨天。”   凌非焉侧目, 善意道:“那雨可是你惹的祸端。”   初一贴近凌非焉, 勾起她的手指扣在掌心, “谄媚”道:“若不是惹了那场祸, 还不知何时能才与凌尊相见。”   凌非焉板脸道:“我宁愿迟个几年等你自己良心发现,不再做那不学无术游方行骗的勾当,然后心甘情愿拜进天御宗门下,名正言顺当我的小师妹。总比你胡闹乱来累及罗村,被我和非茗师姐给提回紫麓山问罪的好。”   初一闻言,尴尬又得意道:“还以为凌尊要说宁愿不与我相识,也不愿我惹那祸端。”   凌非焉见初一拐弯抹角的亏她便宜,正色道:“我当然不愿你惹出祸端。”   初一应道:“是是是,凌尊心中有万物苍生,天道大义。”   凌非焉见初一语气虽有戏谑意味,目光却是极尽柔和深情,不免想起海岩下对初一低喃过的情话,心头瞬间变得柔软起来。   我心中……有你……   千年时光,沧桑荏苒,可凌非焉笨拙的告白却还是那般相似雷同。   相扣的十指微微加重了力量,初一敏感微捕捉到凌非焉情动的瞬间。她将透着雨色的窗子关好,拥住凌非焉,轻嗅着如黛鬓旁的氤氲香气,挽留道:“凌尊,今夜……别回天枢宫了。”   凌非焉默不作声,任由初一一分一寸的将她按进怀中。她从不知被人满怀爱意的环抱会带来如此充实的安全感,就像一直漂泊无依的灵魂终于寻到了归宿。背上时而传来轻柔抚摸,舒适得几乎让她放松了一切警惕,只想沉溺其中。   初一的手掌穿过了凌非焉的发丝,满是爱意的手指缓缓摩挲着凌非焉颈间白皙温润的肌肤,好像在明目张胆的挑衅着凌非焉的理智,诱惑凌非焉抑制不住泛起阵阵寒栗。本想再拖延些许时间尽情感受臂弯里心爱的人,可轻抬眼眸的瞬间,视线却对上了凌非焉逐渐变得迷茫的双眼。初一知道,此刻凌非焉的内心也一定是卡在理智和yu望之间摇曳难定,索性低头将许久未见的深厚思念化作如羽轻吻,毫无保留的倾覆在了凌非焉的唇瓣上。   这种不同于任何柔软的细腻触感一直让凌非焉无法忘怀,从第一次亲吻过后便被她的双唇深深铭记。更让凌非焉意外的是,初一不似她那日霸道蛮横,这一吻若即若离,轻软绵长,像在精心品味一颗红润甜蜜的果实,又像是在精致描绘这世间最美好的诱人曲线。凌非焉乱了思绪,仿佛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隐隐萌动着,呼吸也随之深重起来。   终于,凌非焉禁不住初一的舌尖在唇齿间宠爱缓慢的游移,轻启皓齿将口中清甜付与初一交换缠绵。她的身体也在这场深沉交叠中变得酥软无力,手下意识抓紧了初一的手臂。殊不知这不经意间的欲拒还迎更加激起初一欲望,顷刻便点燃了金色瞳眸中的炽热火焰。   热浪在两人之间迅速升温,初一几近粗鲁的压近凌非焉。她将怀中人紧紧抵在竹屋墙壁上,唇齿间的侵略却没有片刻的停息。凌非焉被这绵长的深吻夺去了呼吸,明明不由自主的绷紧了身体,人却越来愈加无力。她不得不尽力依靠在翠竹修葺的墙壁上来支撑她摇摇欲坠身体。可当背上清晰透来阵阵清爽凉意,她反而更眷恋身前那具炽热的身躯。   “不要走。”终于,初一主动结束了这个绵长深切的拥吻,低哑着声音凝望凌非焉。   凌非焉猛然一震。千年前的月圆之夜,叶小舟便是这样僵卧在榻,苦苦哀求聆不要离去。叶小舟万般不舍心神俱碎的无助正与眼前人的恳切深情渐渐重叠。钝痛骤然侵袭心脏,生生将凌非焉濒临失守的理智从情yu中给扯了回来。凌非焉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也已拥紧了初一。   “留下来……”初一见凌非焉怔着不应,以唇代指吻向凌非焉的发丝间,用轻柔的力度沉重亲昵着,向凌非焉最后的坚守念发起了战争挑衅。   凌非焉无力垂下双手,撑向身后的翠竹墙壁。她无法不去在意那灼热的亲吻,哪怕她拼命张开温暖掌心贪婪攫取着翠竹上最后的一丝凉意,也根本不能保持清醒仔细斟酌去留的问题。她已经隐隐意识到危险正在临近,她猜到了所有一切如果留下来这青灵峰上的雨夜里将会发生的事情。   “雨还……”尽管呼吸紊乱了,凌非焉仍在朦胧视野中寻到了最后一丝转机。竹屋墙壁上挂着一把熟悉的物件,那是第一次上山时她带给初一避雨的油纸伞。凌非焉尝试将这把雨伞当作拯救理智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既然初一故意以雨留客,那她就借着这把雨伞辞别而归。   初一察觉到凌非焉的分神,暂时放过在她唇下微微泛起绯红的白皙脖颈。   “我可以……伞……”凌非焉压抑着喘息,借初一回望油纸伞的机会挣脱怀抱。迈出踉跄脚步时,她发觉自己的双腿已经因为过度紧张的绷紧而酸软不已了。不过被迫着交缠了一个深吻就沉沦得这般狼狈,凌非焉愈加觉得就算拿雨伞当借口再显幼稚荒唐又怎样,便是马上淋着大雨逃回天枢宫去,也绝不会比今夜留在这里更加羞愧不堪。   “伞?什么伞?”初一闻言低邪一笑,在凌非焉触到油纸伞前燃起紫色真气,弹指一挥将那可怜的油纸伞轰个粉碎。   “你!”凌非焉未料初一竟会在这个节骨眼忽然使出真气,眼睁睁看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在自己面前付之一炬。她脑海中的所有思绪仿佛也一起被那邪魅的紫色真气震荡殆尽,霎时变得空白无依。   “哪里有伞?”初一悄然临近在凌非焉的身后,张开双臂将凌非焉再环身前,笑意未消的唇角轻啮向凌非焉耳朵边缘,放肆将那圆润的耳珠挑在舌尖轻转。   凌非焉被这突如其来的亲昵震慑在原地,瞬间恍然。原来从天边落下第一颗雨滴起,初一就打定了主意不想让她全身而退。她更不曾知晓,自己的耳朵竟也是处敏感之地。轻柔舔吻下,凌非焉只觉得满心的羞怯之情被无端扩大了百倍,带着阵阵心悸刺痛了她的脊髓,让她禁不住向后仰起脖颈,愈加靠近初一的唇前。   初一将凌非焉揽在怀中,缓缓贴近凌非焉,感受着此生挚爱的一切。凌非焉紧张极了,被初一滚烫的掌心一路点起火来。尤其当初一的手终于掠向她的时侯,凌非焉心跳剧烈得快要窒息了。而初一并不急着去冒犯凌非焉,这个炽热而迷离的人此刻就像被彩云缠绵围绕哦的明月。清冷间散发着诱人的月色,迷蒙中又是那么清涩神圣。她只想细细攫取月色,缓缓给她一切。   初一有意无意的摆弄着凌非焉外衫的纽绊。她也是着过白莲青云袍的凌尊首徒,自是对这件清逸绝尘的道袍了如指掌。衣襟上五颗如花似云的盘扣秀丽优雅,牵绊着雪白衣绸将主人的身体曲线完美勾勒。初一眼含爱意,用修长手指不紧不慢的开解着白莲青云袍的纽绊,很快,白莲青云袍就向初一屈服了,向两侧轻散着出卖了主人更深处的秘密。   “非一……”凌非焉的身体微微颤栗起来,往昔清冷沉稳的声线忽然紧涩不堪。   初一爱极了这样的凌非焉,再按耐不住心中的剧烈渴望,双手狡黠穿越层层障碍,奔向她达蓄谋已久的目的地。凌非焉的肌肤远比想象中更为光滑细腻,仿佛是这世间最温润良美的琼脂碧玉,让她既敬又爱,忍不住想捧在掌心细致把玩。   “别……你不能……”凌非焉紧紧压住亵衣下初一的魔爪,未料话说一半便被肌肤擅自传来的欢欣喜悦强行打断。   不许牵手,不许亲吻,不许做不端的亲昵举止……   凌非焉万般气恼身后的金眸邪魔言而无信,不但顷刻间就把入山前的约法三章抛诸脑后,还把那绝不可再做的林林总总统统行了个遍。   凌非焉更恼自己立场不坚,未能抵御邪魔的诱引,使得那些被她严厉禁止的一切忽然成了自己的渴求与期盼。   凌非焉尤其知道,若想挽救下一秒必将一发不可收拾的事态,她必须立刻马上制止初一所有罔顾禁忌的撩拨。   可此刻的凌非焉做不到,她正在为另一件难以启齿的秘事惊恐无措。初一毫无阻隔的爱抚让她的身体深处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她可以清晰察觉有股温热的气息正从小腹间氤氲开来,并全然不受控制的向身体里每一寸神经美妙蔓延。那滋味不敌持明之功的醇厚安然,更不如气海充盈的饱满畅快。凌非焉的身体已然觉醒了予取予求的原始欲望,那躁动的空虚的湿润便是理智彻底溃败给欲望时流落的屈辱眼泪。   “不行……”凌非焉清澈的眼眸被情yu染上了朦胧雾气,她威严不复的拒绝声在初一耳中全部化作极致暧昧的盛情邀请。罗衫已散,身后人微低下头,将滚烫的唇印满她雪白无暇的双肩。终于,凌非焉最后一丝理智也被席卷而来的灼热温度焚烧殆尽,再想推却,启齿间却只余下如呢似喃的低婉轻喘。   …………………………………………   …………………………………………   这一夜,青灵峰上雨音未绝。静谧竹屋宛如潜藏在天地间的小小屏障,既隔绝了山雨沙沙的恼人纷扰,也湮没了随雨倾泻的愉悦呜咽。心之所系,情自油然。笑只笑那孤傲的白莲青云袍也曾将伊人拥揽在怀,如今却只得寂寥散落竹榻之畔,闲在旖旎夜色里卧听春风吹雨声。   ※※※※※※※※※※※※※※※※※※※※   各位读者大老爷,请收下租租迟来的新年祝福!   祝大家:   租年新春快乐!体格租圆玉润!(妈耶会不会被揍)   工作租事大吉!前途被租佩紫!   出门就乘租文之轸,回家住进租甍碧瓦!   小姐姐每天都绿鬓租颜!还能跟CP女票什么的永结租陈之好!   来吧!让我们从此红尘作伴,活的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赏这世间一切租租白白!   =============   接下来解释一下本来就不够勤奋的小租为什么懒惰了一个月之久。   一月初的时候,租的父上大人住院手术了一波,租也因比较忙碌,所以基本没怎么更新。   当然这只是一个比较说得过去的借口吧,用现在的新CP形容一下就叫《拖更·缘起》。   后来,租租收到了编辑的“慰问邮件”,收到了盆友的“谆谆教导”,还收到了鹅老爷的“安慰鼓励”。   emmm……   租就来更新了。   总之一句话:实在抱歉,因为懒惰,对不起关注租文又弃坑而去的小天使,更对不起还坚持留守在坑底的各位大老爷。以后租会乖乖更新的!   来,让我们从此红尘作伴,活的潇潇洒洒,策……(可以了可以了)   =============   隆重感谢:   ……   哦对,还有件重要的事情忘说了。   各位读者大老爷,你们在本章的结尾处看见那十二颗略显突兀又令人万分生疑的小点点了吗?   那不是今晚与明早的分界线,也不是租租故意偷懒的忽略。   嗅嗅它们,看是不是还散发着浓郁的汽油芬芳~(想多了,并不芬芳。)   没错,它们就是……   【谁呀?没有快递,自己做饭,水表在外面。叔叔我没有,不是我,别抓我。】   (回来坐好)   所以呢,车其实是有的,而且性能好,马力足。   可现在已经是提倡全民绿色出行、健康和谐的时代了,   谁要是还疯狂飙车,那就显得与周遭氛围太格格不入了。   dei吧~(眨眼睛)   所以,车,就放在车库里落灰吧。   总之还是一句话:万般皆是缘,缘到自相见。 第266章 【仙尘再乱】266   翌日, 绵雨依旧。   “非焉!”凌非茗擎着雨伞候在天枢宫的屋檐下,叫住了撑伞欲行的凌非焉。   “师姐。”凌非焉应着,抬眸便见凌非茗正用犹疑的目光打量着自己,赶快低头打开油纸伞走入雨中,不再与凌非茗对视。   凌非茗一见更知凌非焉心中有鬼, 来到凌非焉近前与她并肩而行, 低声问道:“昨夜睡得晚吧?”   凌非焉闻言心头一惊, 竹屋中的一夜缠绵忽然化作阵阵红晕浮上脸颊,好在有雨伞为她遮挡, 口中也迟疑道:“师, 师姐为何这么问。”   凌非茗神秘笑道:“昨晚我去天枢宫寻你,不巧你房门紧闭,叫之无应。我便在你栖贤居外等候许久, 结果夜雨幽长,人迟未归, 倒叫师姐十分担心, 不知师妹去往何处了呀?”   眼看凌非茗嘴上说着担忧,语气里却充满了打探她行踪的趣味, 凌非焉眉头一蹙,镇定转移话题道:“师姐深夜来访,可有什么要事?”   “深夜?”凌非茗瞳孔微张, 转转眼睛, 继而笑道:“也没什么大事, 是那冰冰灵感念咱们在南疆救它归还幽北, 除了榛子松子蘑菇还托小妖花和非云带回了别的谢礼,乃是二十颗萃水冰晶。”   “萃水冰晶?”凌非焉好像模模糊糊的在闻圣阁的书丛中瞥过这样的字眼,却记不太清了,试探道:“可是北地珍虫织晶蚕羽化后弃下的外壳?”   凌非茗讶异道:“师妹真是见多识广,如此稀罕的灵兽精元也难不住你。”   凌非焉谦虚道:“师姐谬赞了,非焉并非见多识广,只在书中读过罢了。”   凌非茗亦笑道:“纸上谈兵,未必无用。”   “纸上谈兵……”凌非焉闻言心中一紧,昨夜初一所为便说是野书上看来的,不也让她……   “师妹,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凌非茗唤唤凌非焉,见凌非焉摇了摇头并未回应,继续又道:“萃水冰晶有净化混沌驱除魔乱之效。师尊留下五颗存入青遥宫悬壶药库以备万一,又命人送十二枚至封魔殿做净化夜幽石的辅料。剩下三颗,嘱咐我低调送到你的手上。还说只要我说明用途,你自会知道用在何处。”   凌非焉心道,想来明心道尊知晓初一遁入魔道,想以此萃水冰晶试试可有转机。便与凌非茗道:“道尊之意非焉明白了,今日净化完毕我便去师姐那里取来。”   “好。”凌非茗应着,更近凌非焉,低声又道:“非一……还好吧?”   凌非焉听到这名字本就羞涩,又不知凌非茗为何突然提起,只得装作淡然模样,应道:“劳师姐挂心,她无甚大碍。”   凌非茗笑道:“萃水冰晶效用奇冽,给染了千年魔血的夜幽石作辅料才用十二颗。普通人若只染了一点邪气,半片下去即可邪郁逸散神清气朗。可我那惜药如金的师尊却一下子给你拿了三颗,依我看……”凌非茗说着,从她的伞中伸手过来戳了戳凌非焉,更压低了声音,小心道:“非一她是不是……那魔劫……嗯?”   凌非焉闻言,心道与初一相关的秘密凌非茗早已知晓一半,师姐又是个心思玲珑及其聪明的人,后面诸事便是瞒她也瞒不住的。况且凌非茗遇事沉稳可靠,既然她已经猜到了真相,不妨便如实相告了吧,以后再有难为之处还可找她出谋划策帮忙思考。于是凌非焉也未应答,只轻轻点头便算是承认了。   凌非茗见状,虽说心中早有准备,却还是忍不住皱起眉头,透过伞下望向山雨中的青灵峰,兀自呢喃道:“难怪打东海一回来便被囚进青灵峰中,唉……想不到我们这般运筹,到底还是拗不过宿命。”   凌非焉怕凌非茗多虑,安慰道:“她还好,目前虽难返清明却也并无异样,师姐不必太过忧虑。”   “米已成粥,再去忧虑也是徒劳。”凌非茗随口说着,忽由嘴角扬起一丝暧昧笑意,转向凌非焉道:“她没什么异样,可师妹你却浑身透着股奇怪劲儿。”   “我?”凌非焉一怔,心虚道:“我怎么了,还不是一切照旧,哪有什么不同。”   凌非茗打量着凌非焉,由上自下细数道:“你额心松散,眉尾慵懒。双眸含情,目光朦胧。两颊绯红,唇携笑意。气息不静且隐有幸喜。哪还是平日里孤高冷傲的模样,活脱一个春色满面的初情少女。怎么的,如实招了吧,昨夜趁着雨色掩映,到哪儿去与人温存了?”   “师姐你说什么呀。”凌非焉被凌非茗说中心事,脸色骤然又是一红,又不知该如何回答。唯一可以确定的便是,绝不能把她与初一做过的禁事说给凌非茗听,于是打定了主意决定死不认账。她猜凌非茗断不会顶着大雨在栖贤居外等她整夜,便捏造道:“我昨夜不过迟归了些,师姐来时我尚未返,我归之后师姐已然离去。简简单单的错过而已,怎的就被师姐无辜怀疑,还要污我清白。”   凌非茗转了转雨伞,扬起滴滴水花,不屑道:“你这模样,骗骗别人还行,可逃不过我这双法眼。”   凌非焉无法辩驳,只得沉默不语。   凌非茗无奈道:“事到如今,我就挑明了吧。非一那丫头啊,心里肯定是对师妹你有些别样情愫的。”   “哪有什么情愫,不过同门之谊罢了。”凌非焉即刻否认,怕凌非茗不信,又此地无银三百两道:“我看师姐今日才是奇怪,竟说些没头没脑的言语。刚污了我的清白还不够,又扯到非一身上去了。”   凌非茗见她说破了初一对凌非焉的情思,凌非焉不显惊讶却是立刻予以反驳,就知凌非焉一定早已知晓了初一的念头,还在这里故意演戏给她看,便无情拆穿道:“嘿,我说你个凌非焉,你怕是早就知道她对你有意思,故意说我胡言帮她打掩护吧。”   凌非焉强行辩驳道:“她怎么会对我有意思,我们都是……女子……”   凌非茗闻言怔了一下,忽而噗嗤一笑,回问道:“都是女子怎么了,我说她对你有意思,我说她要跟你生孩子了吗?”   “师姐!”极力想要掩饰的禁事被凌非茗一下说了个透彻,凌非焉心里顿时腾起一股近似恼羞成怒的羞愤,将雨伞往旁边一摆,“怒视”凌非茗道:“你再胡说,我可真不理你了。”   凌非茗笑道:“好好,不生孩子,你快把伞挡回去。看你这羞羞怯怯沉不住气的样子,若昨夜真是去青灵峰与人共度良宵,少不得被人家压在下风,羞辱一晚。”   “师姐你还说!”也不知有心还是无意,凌非茗一句压在“下风”让凌非焉不得不想歪。回忆起自己在初一身下的羞态,她简直要抽出腰间炎月剑来把那快嘴的凌非茗给戳几个窟窿泄愤了。   “哎,师妹先别动怒嘛,且听我说完。”凌非茗虽去了脸上嬉闹神色,却还忍不住调笑,与凌非焉道:“你我自幼一同长大,是真,正,的同门情谊,宛若姐妹手足,师姐自是愿你事事顺遂称心如愿。你也知道,这天御宗上下乃至九州诸门的道友,谁人不知你凌非焉仙骨天筑,资质卓然。若清心修道,他日必将破青玄而去临九霄为仙。”   凌非焉闻言,还以为凌非茗想劝诫她莫要沉溺情愫以求证道。可她早许了初一这一世相依相守,必不会辜负于人,只好默默不语垂眸静听。   怎知凌非茗忽然话锋一转,又道:“可你若决意步赴红尘,与她……”   凌非焉心中一悸,抬眸望去,但见凌非茗正一边说“她”一边斜眼望向青灵峰,分明暗有指,凌非焉再次害羞,禁不住假意怒瞪凌非茗。   凌非茗见状也不辩驳,讪讪笑着,收回视线,继续道:“你若决意步赴红尘,与心悦之人共赏俗世繁华,从此携手一生,只求人伦不复仙道,师姐依然为你开心。只要是你自己顺应心意做出的决定,师姐都无条件的支持你。”   凌非焉将凌非茗一番言语听在耳中,依然保持着缄默,心底里却是十分舒缓感动。凌非茗实在了解她,怕她心怀天下苍生,必为道义束缚,难免在某些抉择时刻不得顺意,委屈自己,所以才专门与她说了这些话来。   要知道凌非焉与初一从东海归来,将一切尽数禀报五位道尊,却唯独相约瞒下凌非焉便是天御大神转世的秘密。所以这世上除了凌非焉自己,也就只有初一和汤沐冉二人另外知晓此事。   凌非茗自然也不知凌非焉与初一前世情缘未尽,今世必将相守牵绊。她见凌非焉沉默不语,还道凌非焉担心初一身负叶小舟的旧日情劫,万一哪天遇见前世局中人,倒变成她凌非焉是那错付情衷的局外人了。   于是凌非茗宛如老牛护犊一般,煞有介事的与凌非焉道:“师妹放心,青灵峰上那丫头若是今后好好疼你爱你,那便一切安好。倘若她敢始乱终弃,既误你情路又断你仙程,看师姐我不亲手废了她的道行,再将她丢回齐横镇罗村,让她打哪来的回到哪儿去!”   凌非焉心领凌非茗的情义,口中却无奈道:“师姐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蛮横霸道了。”   凌非茗听凌非焉不再反驳,心道自己不但没有看错初一心思,凌非焉也已然认下了这份情愫,便笑着舒了口气,又露出调笑神色,揶揄道:“我凌非茗一向犀利霸道,任何时候都能控得住局势,撑得起气场。哪像你呀,纸老虎一个,平日里威风得紧,到了关键时刻少不得任人摆布。”   凌非焉一听,来不及细细思量凌非茗言语中的深意,脑中第一反应便是昨夜果真是自己稀里糊涂的被那厮推翻在榻,蹂lin痛快,不由得心中阵阵悲鸣,下意识抬目向青灵峰望去,暗下决心他日定要学学凌非茗的铁腕气魄,夺回那竹榻上不过方寸之间的主动权。   而凌非茗将凌非焉既幸福又不甘的有趣神情看在眼中,浅笑着提醒道:“好啦,眼看就到封魔殿,快摆出你那清心寡欲的冷脸来吧。”   凌非焉闻言,即刻收了心神。以至途中所遇涂明弟子向两位凌尊首徒施礼问候时,无不觉得青遥宫的凌尊首徒依旧和蔼可亲笑意灿然,而那天枢宫的凌尊首徒却比往日更加威严冰冷了。   山雨依稀,连绵不断。   暗洞深处,一个瘦高的黑色身影正沉默伫立在昏暗的火簇前。暗影随着火光的跃动扑撒在他布满可怖伤痕的脸上,更显黑袍人的神情阴戾无常。他一边随意玩弄着缠绕在指尖的几缕死者亡魂,一边聆听着神秘访客为他带来的讯息。   “仙君,天御的命轮动了。”来者小心翼翼站立着,甚至有点手足无措,好像生怕沾染到深洞里厚重阴湿的浊气。   “哦?”黑袍人眉头微动,转过身来,压低的声音里带着期待和猜测,问道:“是渡劫还是应劫?”   “恭喜仙君,应劫。”神秘访客发出幸灾乐祸的狞笑声,谄媚道:“自从上次仙霄大战后,天御那臭妮子擅落九宵轮入凡尘,她恒留宫主位的玉枢璃就一直晦涩不明奄奄欲灭。上面都当她是主动下界历劫去了,一来可免仙帝重重问责,二来可待渡劫重生后再归神位。谁知昨夜,那残留着她最后一点仙元的玉枢璃忽然就彻底熄灭了。这妥妥的是应劫之兆啊。”   “你是说……天御已经彻底断了仙缘,再回不去了?”黑袍人眼中闪烁着愉快的光芒,手里却将拳头握得咯咯直响。   访客陪笑道:“我猜是没救了。”   黑衣人将信将疑,冷冷又道:“他去看了?”   访客应道:“能不去么,恒留宫的玉枢璃灭了可真叫天大的事儿,仙帝听闻奏报立刻就亲往恒留宫查看。仙君你是没瞧见,启帝从恒留宫出来时的脸色啊就像触了八辈子晦气一样难看。任他有通天彻地的神通,还不是对那化作凡石的玉枢璃毫无办法。”   “哼,太好了。” 浓密黑雾弥散在黑袍人周围,流露着黑袍人的情绪。他冷哼一声,隐忍道:“这一天本座等了太久。”然后漫不经心的将搅动在指尖上的两道孤魂握在拳心里,稍一用力便将那可怜的冤魂捏得粉碎四散,再无转生之机。   神秘的访客亦随之拱手欢呼道:“恭喜仙君!贺喜仙君!鬼雄仙君东山再起,一上九霄,指日可待!到那时……”   “行了,本座记得。”鬼雄不耐烦的扬手挥袖道:“你回去吧,莫要染上俗世里的浊气引人怀疑。”   “好,小仙这便告退了。”访客将衣袍上的兜帽盖在头上转身欲行,他的眉眼口鼻也都深深的藏在了暗影里。   “等等。”鬼雄常忽然又想起什么。   那访客立刻转回身来,毕恭毕敬道:“仙君还有什么嘱咐?”   鬼雄道:“也没什么别的嘱咐,照常给本座留意九霄上的形势便是。叫住你是想问问景曜宫那小子有什么新的动静没有?”   访客思虑须臾,应道:“天斗还领着缉拿仙君您的帝令,千年来常在下界游走,每百年归九霄天殿回报一次。仙君您潜龙勿用隐藏至深,天斗次次无功而返,启帝嘴上抚恤他奔波辛苦,实则心中十分不悦。说起来小仙还有个好消息要禀报仙君,天斗千年前被仙君您重创受伤,又一直奔走俗世不得良医神药凝功修养,几番归来渡忘尘星河时,小仙察其已有根基虚浮,外强中干之象。究其现在功法不过巅峰时的十之三四,早已不足为仙君心头之患。”   “好,不愧是天察大神,洞悉之力远比那帮庸仙犀利得多。”鬼雄常不冷不热的称赞着天察,道:“启帝当真是不识珠玉,竟将你这样的能者居在权、御、斗三神之后,委屈做个天察的苦差。你只管好好效忠本座,待事成之后,本座答应你的许诺绝无食言。”   天察大神俅闻言,即刻喜滋滋的应道:“那小仙便承蒙鬼雄仙君多多提拔了。”   鬼雄再次挥挥衣袖,天察便离开了火簇的光线,渐渐消失在无边黑暗中。   鬼雄冷眼看着天察的身影消失不见,又以手指随意搅动,唤来新的亡魂在指尖把玩。那亡魂被鬼雄捏得几欲破碎,发出阵阵幽鸣,像是在乞怜放生,又像是在哀求灭亡。   鬼雄却偏偏两不如意,骤然将那亡魂抛在熊熊火簇之中。那亡魂被业火剧烈焚烧,痛苦更甚,声嘶力竭的发出凄厉呼啸,简直比他死去时还要痛苦万倍。   而鬼雄却视若无睹的撇着嘴角,厌恶讥讽道:“瞧瞧,这是谁呀,不是本座的旧识,佟瞎子么。还是说,本座也该叫你这废物一声银眼夜魔呢?”   ※※※※※※※※※※※※※※※※※※※※   隆重感谢:   ==========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9-02-11 13:40:26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2-11 13:41:54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2-11 13:42:27   夏夏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2-12 15:17:29   recode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2-14 19:13:12   钢索M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2-18 09:56:36   木风清清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2-18 10:41:52   木风清清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2-18 10:42:04   风铃浅唱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2-18 21:49:51   ==========   读者“木风清清”,灌溉营养液 +20 2019-02-18 10:42:04   读者“老咸鱼”,灌溉营养液 +49 2019-02-18 02:16:21   读者“无且且”,灌溉营养液 +30 2019-02-18 00:58:58   读者“随安”,灌溉营养液 +10 2019-02-15 22:35:17   ==========   谢谢大家~~哇,好多的营养液呀~ 第267章 【仙尘再乱】267   亡魂在业火中不住抽动, 嘶嘶鬼泣。   鬼雄常冷淡道:“本座曾经何其看重你,允你为本座左膀右臂。你亦有机会与本座共享天地,做这下界的主人。可惜,你太让本座失望了。”   亡魂忽的躁动,似在争取着什么。   鬼雄好像终于有了点兴趣, 走近火簇, 道:“哦?竟是叶小舟转世的道师把你打进鬼域来的?这么说, 那背叛了本座的痴情种到底还是转世了。难怪恒留宫的天枢璃会突然熄灭,原来天御大神和前代魔君这对绝命鸳鸯宁可双双沦为俗世庶人也要再续前世孽缘呐。哈哈哈哈, 这可真是个大快人心的好消息。”   亡魂见鬼雄露出笑意, 连忙挣扎着向鬼雄攀去。   鬼雄常便不屑的勾勾手指,将那饱受炙烤之苦的亡魂从业火之簇中扯了出来。得到解脱的亡魂立刻跪伏在鬼雄常的脚下,讨好似的缠绕在黑色长袍的边缘。   鬼雄常想了想, 冷笑道:“再给你一次机会未尝不可。看在你给本座带来的消息还算有点价值的份儿上,本座就免了你魂飞魄散的寂灭。但你若想再入轮回转世为人么……那就要给本座出点力气, 再看本座的心情了。   话音方落, 鬼雄常便将银眼夜魔的亡魂抽去了魄识。只见一道稀薄的白色瞬间从亡魂浑浊的魄体中蒸发消散,那亡魂扭动几下便变得更加阴暗混沌。不过转眼功夫, 就从一道尚且知晓恐惧拼命求生的亡魂化成了只剩愤怒癫狂的嗜血恶灵。   “诡魍。”鬼雄常将手一挥,向身后的无尽黑暗里随意道:“这鬼奴又瞎又残,本座不喜欢, 赏给你了。”   “谢主上。”黑暗里, 阴冷的声音毕恭毕敬的回应着。   “主上。”阴冷声音旁边, 邪媚的女声亦恭敬道:“魔君筑前世临阵倒戈背叛主上, 罪该千刀万剐。如今既已得知她的转世所在,不如属下这就去杀了她,再把她的忘魄带到主上面前,任凭主上发落。”   “不必。”鬼雄常轻瞥一眼传来声音的暗处,拂袖道:“这一千年来,天御宗也修习了不少上乘道法。纵然你鬼术再厉,想在满山道师的天御宗地盘上杀人取命,还是太冒险了。本座培养你们数百年,自有更重要的用途,不是让你们白白去送死的。”   “是。”那女声谦卑道:“主人教训的是,属下知错了。”   鬼雄扯起嘴角,冷笑道:“叶小舟不比别人,本座被迫在黑暗中忍气吞声一千年都是拜她所赐。既然已知她转世之处,本座当然要亲自去拜会,好好跟她叙叙旧。”   听得鬼雄常要亲自去见魔君转世,黑暗中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诚恳道:“天御宗,厉害,主上,小心。”   “哼!你可是看低了本座?”鬼雄常对这份关心很不领情,将袍袖一挥,把面前的业火彻底熄灭,在黑暗中驳斥道:“天御宗对于你们这些连千年道行都没有的鬼煞来说是有些危险,但对于历过洪荒亘古的本座来便如出入无人之境一样容易。”   “这,这,属下,不是……”瓮声瓮气的声音顿感不妙,想要解释又笨拙得不知怎么开口。   “蠢货。”鬼雄低低咒骂一声,也懒得说他。   “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待到鬼雄由黑暗中燃起一团黑色浓雾幽然离去,才有另一道狠戾的狂笑爆发出声。   连绵数日的阴雨终于在傍晚放了晴,紫麓山的春夜又陷入了安然静谧中。只是天空还有许多厚云,层层叠叠的将月光遮挡深沉,隐隐透露着不安的气息。   涂明宫夜修的弟子陆续从山中各处回到居所。一个身着金绸炎火袍,头戴飞霞赤火冠的高阶弟子却在望月居中暗暗观察着对面女弟子居住的照影居。直到人迹渐稀,他留意的人还没出现,他便提上手中威风凛凛的宽刃金刀徐徐走出了望月居。   翠竹林本是仙家弟子的精进胜地,可今夜却在混沌月光的映照下显得竹影乱斜晦涩不明。男弟子侧耳细听,但闻竹林深处传来凌厉剑声,愤怒焦躁,声声入耳。男弟子嘴角一扬,理理衣衫,继续向竹林深处走去。   身着海青袍的女弟子正在习剑,招招生猛凶狠。但见她刺挑撩劈,辗转腾挪,剑花翻飞处已有许多竹叶散落地上。   男弟子暗中观察须臾,捡了个空档提刀加入战局。   “谁!”女弟子神色一惊,未料躲在这偏僻之处习剑也会有人突来打扰,急忙扬剑挡避。   男弟子也不回话,趁着月色幽暗一时看不清彼此颜面,连连出招。   女弟子见来人虽故意与她缠斗,刀刀寻她弱处却并无恶意,手上力度明显盖过自己却又拿捏有度,立时想到来人许是宗内同门,路过翠竹林中一时兴起与她过招。又见对方用的金刀十分特殊,便是在这样的昏暗之地只消区区微光就能折射出森森寒意,她即刻收了长剑,又惊又喜的唤道:“是非然师兄?”   赵青然见罗悦馨认出自己,翻转御殿刀持在手中,拱手道:“惊扰师妹了。”   惊扰?心仪之人忽然出现在面前,罗悦馨高兴还来不及。她急忙也拱手回礼,窃喜道:“夜深人静,师兄怎么在此。”   赵青然故作慨然,叹气一声,悠悠言道:“前几日阴雨连绵惹人愁绪,便趁今日放晴出来透透气。正巧遇到师妹在此练剑,又见你剑招莫测剑形犀利,一时技痒忍不住出手与你切磋几下。扰了师妹独自清修的雅兴,还望师妹勿要见怪。”   罗悦馨听得,回应道:“翠竹林如此广大,竟能与师兄在此相遇,便是一份机缘。况且非馨剑招拙劣,道行粗浅,能得非然师兄出手指点已是受益匪浅,怎会怪罪师兄。”   赵青然微微笑道:“师妹通情达理,是我多言了。”   罗悦馨被赵青然夸奖,含羞低头,忽而想起什么,又再问道:“方才非然师兄说被这春雨惹了愁绪,非馨冒昧,不知师兄为何事烦恼,能否说来让非馨为你排解分忧?”   赵青然假装犹豫,继而又自嘲道:“无非就是些思乡之愁,说来也是徒惹师妹取笑,恁大的人了还总是想家不成。”   罗悦馨哪知赵青然早已想好这些说辞,只道他着实思念家园。又想到自己亦是被水妖之祸闹得家破人亡,这才背井离乡远赴天御宗求学技艺,于是悲从中来,黯然道:“我怎么会笑话师兄的乡愁。不瞒师兄,我也是因为清明刚过,尚不能平息对故去亲人的深邃思念,所以才来到此处舞剑砍竹,发泄心中积郁。”   “这一点,我倒是与师妹感同身受了。”赵青然说着,背向罗悦馨走出几步,望向竹林上空极不明朗的月色,叹气道:“前些日我向师尊告假,便是借清明之际回故乡祭奠父母去了。”   罗悦馨不知赵青然实则去了东海白浪村赴银眼夜魔的约,点头道:“原来师兄数日不在山中是去了赵家集。”   赵青然轻笑道:“师妹也知我故里所在何处?”   罗悦馨自觉失言,忙道:“非馨并非有意打探,只是忘了在哪里听谁提起,偶然记下罢了。”   赵青然紧紧盯着罗悦馨,仿若看透,又笑而不语。   罗悦馨只好转移话题道:“师兄回去故乡可有什么见闻?”   赵青然闻言收了笑容,做回忆状,缓缓言道:“数十年前,赵家集曾被银眼夜魔付之一炬几近覆灭。这次回去我看见赵家集已经重建一新,就像从前一样祥和宁静。渔人们在湖泽上掌橹行舟,湖面被他们撒下的渔网激起粼粼波光,就像阳光碎在了湖水里。鱼鹰们吃得饱饱的,栖在船头上悠然的梳理着羽毛。到了傍晚,村中家家炊烟袅袅,户户欢声笑语。餐桌上摆满丰盛菜肴爽口河鲜,再温壶老酒,家人们围坐桌前大快朵颐,一起分享这世上最简单却又最珍贵的幸福。”   “那意境真美。”罗悦馨由衷的赞叹着,赵青然的描述让她想到了在罗村安然生活的田园时光。   赵青然见罗悦馨目光恍惚,神色憧憬,知她已然入戏,话锋一转道:“只可惜我回到老家旧宅,发现那里久无人住,已被堂伯休憩翻新,给他的儿子自立门户住用了。想我儿时家中熟悉的陈设摆置皆已不见,实在让人望之生悲见之伤神。”   罗悦馨亦懂得物是人非的苦痛,更何况赵青然口中连故地旧物都落得面目全非的酸楚。于是她下意识走近前去,犹豫了一下,还是轻拍赵青然的肩背安慰道:“往事如梦,若幻若真。我又何尝不是在午夜梦回时才能重见家人旧容。师兄的苦闷,我懂。”   赵青然被罗悦馨触碰,佯装敏感忽然转身。罗悦馨心知自己唐突,赶快收回手来。   赵青然也不挑破,继续道:“师妹猜我在老屋外面看见什么?”   罗悦馨紧张道:“我……我猜不到。”   赵青然展露悲哀之情,意味深长道:“我那堂兄,银眼灾祸时被烈火烧坏了一条腿。但就是这样,他也已经娶妻生子,过得惬意安然。而我却依然孑然一身,徒有满腔抑郁不得倾述。那时我站在屋外,看他们一家人欢乐和美幸幸福福,忽然有种恍然隔世的错觉。就好像那屋中其乐融融的一家人便是幼时的自己和我的父母。”   罗悦馨被赵青然的情绪感染,亦十分哀伤,一时说不出话来。两人沉默片刻,赵青然瞥了罗悦馨一眼,假意惊道:“唉,你看我,光顾着说自己这些絮烦的旧事,连累师妹也跟着坏了心情。”   罗悦馨摇摇头,低声道:“师兄能敞开心扉与我说起这些私事,非馨实感荣幸。我是被师兄的情绪牵扯,也想到了自己的父母亲人才一时失态,师兄勿要自责。”   “是啊。”赵青然若无其事的向罗悦馨提道:“若非罗村那场水妖之祸,说不定非馨师妹现在也像我堂哥那样,觅得个如意郎君过着神仙眷侣般的生活了。”   未料赵青然忽然与她谈论婚嫁之事,心悦于他的罗悦馨顿时脸颊一红,羞涩道:“师兄怎么取笑我,非馨在家乡时并无意中之人,哪来的如意郎君。”   赵青然顺势道:“好在师妹没有意中人,不然师兄下面的言语可就显得冒犯失礼了。”   罗悦馨闻言,心中一动。唐突失礼?莫不是她倾慕的师兄也对她有同样的情意?于是她怀揣着紧张喜悦,又努力保持矜持无知的样子,期待道:“师兄……要对非馨说什么?”   赵青然却严肃而凄凉的言道:“我与师妹同病相怜,都是被妖魔祸患毁了幸福家园的苦命人。日日诛邪屠魔虽看似痛快,心中却背负着抹煞不去的怨恨。每至夜深人静,常被家人皆已往生为何独留我一人苟延于世的念头反复折磨。生既无可恋,死却仇未解。这样的苦楚,又怎能奢求被他人理解。想来从今以后说起这些,也只有你我二人能相印此心,彼此慰藉了。”   赵青然这几句话正说在罗悦馨的痛处,越是想到害死自己全家的水妖之货竟是天御宗叛逃弟子自导自演的一出闹剧,她的心就越是阵阵剧烈撕痛。于是罗悦馨咬紧牙关,捏着长剑,狠狠叹道:“我来天御宗修习道法,就是想学得高深本事除尽天下邪魔,让这世间少些幸福人家被邪魔践踏得支离破碎。可惜造化弄人,恨我大仇未报竟还日夜与仇敌为邻,叫我命落黄泉时怎去面对父母亡魂。”   赵青然今夜步步为营,便是想诱使罗悦馨提起父母之事,也好给他借题发挥的机会。这会儿听罗悦馨终于提及父母亡魂,他立刻接茬道:“说到父母亡魂,也是我心头的一桩憾事。”   罗悦馨不知赵青然在坎城犯下的罪过,疑惑道:“师兄此言何意?”   这次,赵青然的哀怒终是实情。他顿了顿,隐忍道:“我痛恨银眼夜魔,不只因为他杀了我的父母毁了我的家园。我更恨他将我父母的亡魂囚禁为奴,随心所欲的奴役驱使,使得他们死亦不得安宁,永世不得超生!”   罗悦馨听了心中一阵怵然,紧张道:“师兄说的是真的?我还从未听过这般诡异的事情。”   “赵某所言句句为实!”赵青然愤愤道:“那银眼夜魔不知如何习得驭鬼之术,将我父母双双困在座下。入天御宗前,我已遍寻九州苦求方术,但求能将双亲魂魄解脱自由。怎料此事才刚刚有些眉目,那银眼夜魔竟被凌非一生生打死,连他自己都化作了一缕亡魂,更不知我那凄惨多舛的父母双亲如今魂归何处。”   赵青然说着说着,还带了些哽咽之音。   “又是她!”罗悦馨见往日里英姿勃发,俊逸潇洒的师兄竟在自己面前流露脆弱情绪,心中又是焦急又是心疼,对初一的恨意更增添许多。她想了想,向赵青然道:“那如今师兄该怎样才能得知双亲魂魄的去向?”   赵青然见罗悦馨已经全然信任于他,继续深入道:“银眼夜魔死了,一切的线索就断了。我想亲自去问凌非一与银眼夜魔交手时可发现什么端倪,谁知她竟被宗主道尊送入青灵峰中静修调养,现在便是连见她一面讨些线索的机会都没有了。”   罗悦馨点了点头,不忿道:“凌非一在青灵峰藏匿许久,一直未曾露面,实在可疑。从她归来那日,我就怀疑她不是染了点邪气那么简单。依我看,青灵峰上必有古怪。”   赵青然做谨慎状,仿如害怕隔墙有耳,其实却是故意将嘴巴靠近罗悦馨的耳朵,低声道:“不如我去青灵禁地走一遭,探探凌非一的虚实?”   罗悦馨被赵青然突来的亲近惹得芳心大动,窘迫道:“青……青灵峰乃是天御宗禁地,我等弟子不得擅入。师兄不记得了,那凌非一就是因为入山第一日便私闯了禁地,才被师尊罚入谪仙洞面壁思过的。”   赵青然未应,反问道:“难道师妹不想知道凌非一究竟在山中隐藏了什么秘密?”   “我……”罗悦馨不知该如何回答,她怎么不想知道满心憎恨的灭门仇人是不是还在青灵峰中。   赵青然见罗悦馨有所动摇,继续诱惑道:“我知道师妹与凌非一之间的恩怨,所以我必须要进一趟青灵峰。如果能寻到凌非一的踪迹,我既可向她打探父母亡魂的讯息,也能帮师妹确定心中怀疑。”   罗悦馨闻言,无奈摇头道:“可青灵峰那么大,师兄要到哪里去寻她。若是不慎被巡卫弟子发现,怕是免不了要被罚入又寒冷又孤寂的谪仙洞去思过的。”   赵青然故作慨然道:“不瞒师妹,自从动了私探青灵峰的念头,这些日我便暗中观察过青灵峰的戍卫。发现自从凌非一入山后,入峰山口的巡卫便比往昔增添许多。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进去实在有些牵强,但若能有人帮忙吸引巡卫弟子注意的话……”   罗悦馨即刻会意,毛遂自荐道:“如果师兄打定了主意,非馨愿助师兄一臂之力。”   赵青然一听,露出满意的笑容,竟将罗悦馨的手牵起握在掌中,深情款款道:“有师妹相助,我一定能探得消息,安然归来。”   “那,那师兄去时,唤我便是。”罗悦馨却是脸颊殷红,抽出手来,急急离去了。   ※※※※※※※※※※※※※※※※※※※※   267=坏人大集合   哎呦 怎么办   写吧不讨喜   不写吧剧情着实需要   嘛……但愿下一章有个小亮点吧   隆重感谢:   ============   夏夏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2-19 00:07:24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2-19 09:34:58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9-02-19 10:56:58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2-19 10:57:44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2-19 10:58:06   钢索M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2-19 11:45:28   阿諾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2-20 00:54:31   随安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2-22 15:35:45   ============   读者“随安”,灌溉营养液 +30 2019-02-22 15:34:50   读者“十里平湖那只鹅”,灌溉营养液 +10 2019-02-19 10:57:44   ============   么么哒,谢谢大家~~ 第268章 【仙尘再乱】268   自上次将三颗萃水冰晶送到初一那儿去, 凌非焉已数日未上青灵峰了。封魔殿的差事实在太过繁忙,有那十二颗萃水冰晶做净化之用,满浸血气的夜幽石竟然真的散去不少戾气,变得清朗许多。   凌非焉心中有些希冀,不知萃水冰晶对青灵峰上的人效果如何。待到傍晚结束净化, 离了封魔殿便想再去山中小竹屋看看。   凌非茗别了其他几位首徒, 笑盈盈的跟在凌非焉身后, 道:“师妹如此匆匆,要去哪儿呀?”   凌非焉心知凌非茗又是来揶揄她的, 淡定道:“师姐明知故问。”   “哈哈哈。”凌非茗见凌非焉故作清冷姿态语却难掩娇羞之意, 不由得笑出声,与她道:“明陆道尊约我等戌时在绎武宫演武场试他新创的阵法,你这个时候上青灵峰的话, 务要快去快回……”说着还假意顾盼四周,煞有介事的压低声道:“……切莫流连在温柔乡里误了正事。”   凌非焉听了愈加无奈, 只得避开什么温柔乡之类的羞人话语, 郑重道:“试阵要紧,非焉自不会忘。”   “好好。”凌非茗依然坏坏的看着凌非焉, 笑意未消道:“师姐是怕你们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见了面又你侬我侬,依依不舍……”   “见面的事不劳师姐操心, 告辞。”凌非焉听不下去, 赶快拱手施礼打断凌非茗, 决计先逃离凌非茗的视线再说。于是她快行数步, 将意犹未尽的凌非茗抛在身后,直出了虚尘峰向西而去。   此时临近午夜交替,紫麓山各处正值交接之时,各宫弟子往来行走不暇于顾。凌非焉早已习惯所过之处总有同门与她招呼行礼,便是稍远的地方也常有人驻足观望,也无心将投在她身上的视线一一辨别清楚。那一红一青的身影就这么混在人群中,远远随着凌非焉一起走向了青灵峰。   要说凌非焉上山时,初一恰在屋外青石台上修习内功。凝神屏息间正是耳聪感敏之际,她很轻易便捕捉到了凌非焉渐行渐近的细微脚步声。   初一心中一喜,急急收了行功之势由青石台上轻快跃身下来。正准备去迎迎凌非焉,转念又道凌非焉近来总是好些天才来见她一次,着实让她又急又念,不如借此机会抗议抗议。   于是初一走回桂花树下,背对着上山来的小路仔细聆听。待得凌非焉的脚步近了,她便扬起双眸盯着桂树的枝叶,文绉绉道:“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   山中清净,初一声音饱满清朗,凌非焉自是真真切切的的将那诗句听在耳中。心道,哪有人将哀思之词读得这么中气十足清澈响亮,就像生怕“负心人”听不见似得,分明就是在借题发挥么。再想起那日初一有意影射她已为新妇,便豪不客气的嗔笑道:“非一凌尊好歹也是独自一人便手刃了千年邪魔的风云人物,缘何在这无雨亦无花的桂树下悲春伤秋,森森像个日夜盼夫归来的憔悴怨妇?”   “呃……嘿嘿嘿嘿。”初一未料凌非焉忽然口齿伶俐嘴不留情,不但没有丝毫冷落了她的“愧疚”之意,反而还顺势嘲笑起她来,一时绷不住严肃笑着破了功。于是她也不再挣扎,转身来到凌非焉身边,牵起爱人的纤纤素手,柔情道:“你来了。”   饶是凌非茗说的果然没错,端是这短短三个字便在云淡风轻中厚藏着真切情意,直叫凌非焉心中倍感甜蜜柔暖。凌非焉点点头,亦凝视着初一情思流动的眼眸,轻声应道:“来了。”   “凌尊今日怎么有空,可是夜幽石净化有了突破之功?”初一说着牵起凌非焉向竹屋走去,边走边道:“前些日实在无聊,竟让我研究出一套使得明前莲心更醇香的泡法。来,我煮给你尝。”   “嗯……非一。”凌非焉随初一走了几步,停在原地。   初一疑惑道:“怎么,凌尊不想品茶?”   “不是。”凌非焉摇头道:“明前可口需得二三泡,煮水又要很久,时间……来不及。”   初一闻言,明白凌非焉今日也不会太过久留,心中骤然涌起不舍,方才的喜悦也顿时失落许多。   “戌时,师尊集各宫首徒在演武场习阵。”凌非焉歉疚的解释。   初一淡淡应道:“凶兆当世,天御宗有救世之责,凌尊不必迁就于我。”   其实从一开始,初一便未曾埋怨过凌非焉的来去匆匆。她的黯然是在气恼自己。她心中一直渴望的是与凌非焉并肩而战,一起净化夜幽石一起演阵,与她一同去面对未知的一切。而不是终日畏畏缩缩的藏在青灵峰上,甚至不能以真面目去面对世人。然后就像凌非焉说的,彷如一个陷入泥沼而不能自拔的怨妇,痴痴期盼着爱人归来时赋予的短暂欢愉。这种既无力又无望的感觉让初一很是气馁,甚至在内心深处隐隐躁动着一丝愤怒。   “别这么说。”凌非焉察觉到初一的情绪起伏,抬手轻轻抚摸初一的手臂,安慰道:“有萃水冰晶的奇效,夜幽石的净化比往昔快了许多。或许不久之后就能完成净化,到时我一定常来此处。”   初一道凌非焉尚未理解她的真实心意,又不愿凌非焉为她感到为难,便理了理心中不甘,张开双臂环在凌非焉腰际,反而强提了笑容逗起凌非焉道:“那凌尊今日忙中抽空来到山上,可是因为思念在下,若不能见在下一面就无心演阵了?”   凌非焉一本正经的回答道:“我是来看萃水冰晶有没有助你清心明体摒除魔息。”   初一亦做认真思考状,悠悠言道:“我每日汲取萃水冰晶的清冽寒气运功调息洗涤经脉,倒是觉得比以前更加神清气爽身姿轻盈了。只可惜……”   凌非焉眉头一皱,担忧道:“可惜什么?”   初一一手揽着凌非焉,一手不老实的在凌非焉的背上摸来走去,狡黠道:“只可惜我每每行功完毕,就忍不住要想念凌尊。想着想着呢,就会yu火焚身心念大动。实在是浪费了这上好的灵兽精元,完全没起什么作用。”   而此时青灵峰下,远远走来个青衣弟子。那人边走边东看西瞧,并时时以手中长剑在路边草丛里翻搅拨弄,好像在寻找什么。   把守在此处山口的一队巡卫弟子很快注意到了她,待她走得近了,便上前拦下那初阶的女弟子,大声喝止道:“此处乃天御宗青灵禁地,无宗主道尊信物者不可擅入!这位同门还请速速回转。”   罗悦馨听得却故意不理,又向前走了几步,甚至还用长剑在那巡卫弟子的脚边点点探探。   巡卫弟子见这初阶的弟子实在造次,心生不悦,更严厉的警告道:“哪宫弟子如此无礼!若再胡闹,莫怪我等将以门规宗法惩治!”   罗悦馨这才抬目端详,她知道青灵峰巡卫向来四人一组,由天枢宫外的各宫精锐高阶弟子组成。眼见面前这位女弟子并不相识,料得她不是涂明宫的师姐,于是又埋下头去继续翻找。   这下那问话的巡卫弟子可是彻底被激怒了,只见她剑不出鞘招式已起径直向罗悦馨擒去。罗悦馨急忙抬剑挡架,心道天御宗门规禁止同门相残,这巡卫弟子就是再厉害也不至要了她的性命,于是也卯足了功法招式尽数向巡卫弟子施展开来,一时间竟也能与那存了半分气力的高阶弟子僵持几个往来。   两人忽然动手,另外三名巡卫弟子自然不能袖手旁观,相视一望同时向这边赶来。而罗悦馨毕竟只是个初阶的青衣道师,那三人来到近前不过须臾功夫,她已被那高阶的巡卫弟子打翻在地用长剑指着眉心了。   高阶弟子瞥了一眼身旁同门,余怒未消道:“这不是我们青遥宫的人,你们看看哪个认得,将她带回去交由本宫道尊发落吧。”   另外三人上前一看,道仙绎武两人默默摇头,唯有涂明宫的巡卫弟子尴尬道:“呃,非渺师姐,把她交给我吧。”   “也难怪。”非渺冷哼一声收了长剑,不悦道:“你们涂明非墨凌尊不幸早逝,非一凌尊又受邪气沾染,这宫中弟子少了首徒管教越来越没规矩,竟敢来青灵禁地撒野了。”   涂明巡卫弟子非元被责问得无言以对,转向罗悦馨道:“非馨师妹,你也曾被师尊罚入过谪仙洞面壁思过,理应知晓此处乃本宗禁地,为何又来乱闯?”   罗悦馨转动眼睛窥看四周,但见极远处有一抹红色正在悄悄潜近山口密林,立刻委屈道:“就算知晓青灵峰是禁地,我也不得不来。”   非元疑惑,反正查清弟子擅入青灵峰的原因也是他的分内之事,便又问道:“此话怎讲,你且仔细说明。”   罗悦馨见机会刚好,便在心中默默思念起父母亲人,眼眶中登时噙满了泪花,哽咽道:“非馨自幼与家人亲爱,怎料家人遭水妖之祸无辜横死。非馨身上唯有一块儿碎玉小佩,乃是父母留下的最后一丝念想,非馨十分珍惜一直小心收藏。谁料前几日清明,我想取出小佩来寄托哀思,却是遍寻不见,竟不知将小佩遗落何处。”   非渺闻言,冷淡道:“那也不能寻到青灵峰来啊,你总不会将那碎玉小佩弄丢在禁地里吧。”   罗悦馨伤心又怯懦的应道:“我也知道不会落在青灵峰,可是这些日我已经找遍了整个紫麓山,去过的没去过的地方我都拼命的寻了。唯有这青灵峰……未曾……进过……实在……不甘心……”   罗悦馨越说声音越小,还带着抽泣之音,生生将那无理取闹的话说出了几分令人可怜的意味。   “一派胡言!”非渺倒是不吃这套,眉头一竖,斥责道:“世上怎会有人将东西遗落在未曾踏足过的地方,我看你必另有图谋在这巧言令色混淆视听。非元你莫要再与她分辨,速速擒了去见明海道尊!   “师姐,师姐!”罗悦馨见非渺转身欲回山口,生怕赵青然还没潜入走远,急忙扑上前去,扯住非渺的袍袖,哭闹哀求道:“是非馨一时冲动,为寻碎玉小佩执拗得转不过弯来。多谢师姐当头棒喝敲醒非馨,令非馨悬崖勒马未铸大错。非馨这就转头回去远离青灵禁地,还求师姐网开一面,不要将我绑去面见师尊。那谪仙洞里又冷又寒,孤单单一个人害怕得紧,非馨不想再去面壁了!”   非渺甩开罗悦馨的牵扯,正欲拒绝,绎武宫巡卫弟子非楚将她拉到一旁,小声道:“师妹,她就是慧悟之试上下重手险些伤了非一凌尊的那个女弟子。说惨也是真的惨,罗村那只水妖可是……”   非楚话说一半,非渺却是猛然一怔。她还记得数年前,青遥首徒凌非茗与天枢首徒凌非焉的确同去当州收服了一只被人为召唤出来的水妖。想不到今日那无妄之灾的受害者就伏跪在自己的面前瑟瑟哀求,不禁也起了几分犹豫。   道仙宫巡卫弟子非德亦摇摇头,点着自己的脑袋,低声道:“看她这癫狂无状的样子,恐怕是受了家道生变亲戚亡故寻仇不得又受责罚的重重刺激。反正她离青灵峰山口还有些距离也不算真的闯了禁地,不如私下通告涂明的非玉师姐好好管教开导,省的大张旗鼓的绑她上殿当众折了明海道尊的面子。”   非渺被这两人说得动摇,也就不再坚持。非德见了,向看守着罗悦馨的非元摆摆手,示意放她一马。非元本来也不愿本宫弟子又犯下擅闯禁地的大罪过,严厉斥责罗悦馨过后就将她赶到了远离青灵峰的方向去。而罗悦馨约莫自己方才牵扯的时间已经足够赵青然深入山中,便不再纠缠转头匆匆离去。   非渺望着罗悦馨消失的背影,忿忿不平道:“我等念她命运凄苦,网开一面不予追究,她可倒好连句谢意也没有,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了。”   非楚听了,抬起手指点点非渺的额头,莞然一笑道:“非德师兄不是说了,她这里有问题。你还当真生气与她计较么。”   非渺无奈道:“师姐就会说我。再有这样的事我可不管了,下次由师姐去问话吧。”   “行行行,师姐依你。”非楚清甜一笑,顿时消了非渺九分怒气。   ※※※※※※※※※※※※※※※※※※※※   隆重感谢:   ==========   钢索M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2-23 09:36:49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9-02-23 11:31:18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2-23 11:33:51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2-23 11:34:31   夏夏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2-23 18:33:22   你的胖次我穿过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2-24 14:15:17   recode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2-24 18:54:14   ==========   读者“你的胖次我穿过”,灌溉营养液 +10 2019-02-24 14:15:17   读者“钢索M”,灌溉营养液 +20 2019-02-23 09:36:50   ==========   谢谢大家~谢谢你们的支持~么么哒~ 第269章 【仙尘再乱】269   青灵峰的密林里骤然飞起数只禽鸟, 扇动翅膀另寻他处休歇。但见一棵桂树枝繁叶茂刚好落脚,却又被树下轻柔相拥的两人惊得转往了别处。   感受到初一的手指在背上缠绵游走,又被她直言不讳的说了许多露骨话,凌非焉心中难免悸动,脸颊也红了起来。好在迷蒙之际耳边猛然回响起凌非茗的取笑声, 凌非焉急忙挣开初一的怀抱, 斥责道:“你又说这些羞人话, 就算我们彼此有心,也不能时时纵情声色日日沉溺欲望。那萃水冰晶连夜幽石都能清洗净化却对你毫无效果, 可见你内心深处魔劫着得多深。若再终日去想那些没羞没臊的事情, 恐怕对排除魔息只有百害而无一益处。”   初一闻言不以为意,往青石台上一坐,摆出无赖的样子反驳道:“那怎么办, 我本就爱慕凌尊,因此相思成魔。现在又数日不得见上凌尊一面, 这思念啊, 只会越来越深越来越重。凌尊可知相思之病自古药石无用,没得救, 什么萃水冰晶都没得救。”   其实凌非焉也知道初一说得没错。情动时分思念之情便是油然而生自然而起,哪是说压下便可不复存在,说忘却就能抛之九霄的。但她嘴上却不肯松口赞同, 只道:“你怎么头头是道的尽说些歪理。算了, 天色渐晚戌时将至, 你早些休息, 我回去了。”   “非焉……”本能一样,初一拉住了凌非焉的手,将那温暖清爽的手心贴在脸颊上轻轻靠着。她明知这样会让凌非焉左右为难,却还是忍不住想多与她亲近缱绻,口中轻声哀求道:“再多留会儿吧。”   “好了……”凌非焉被初一的眷恋惹得心软,声音缓和许多。初一带着乞求神色的面容就捧在她的掌心中,凌非焉到底还是忍不住用拇指细细摩挲着初一的脸颊,目光里泛起无尽温柔,低声道:“我答应你,就是夜幽石没那么快净化好,也常来看你。”   “凌尊此言,可要作数。”初一点点头,委屈的模样就像山林中跟丢了母亲的小鹿。   凌非焉正要应下,但见初一的唇角微微翘了起来,像是得逞了什么阴谋在掩饰不住的偷偷窃喜。凌非焉忽然觉得自己又被初一给“操控”了,为难、羞怯、嗔怒、柔情,自打上山来就一直随着初一的言语而变动心绪。   凌非焉心中大呼不妙,怪只怪自己的情意表达得太过爽直。哪像那金眸邪魔总是用些欲擒故纵欲盖弥彰的手段来逗弄她,难怪凌非茗一口咬定她绝对是被“压制”在下风的那个人。一股“怒”意袭上心头,凌非焉越看就越觉得面前这个家伙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恼人的得意气息,于是她下定决心定要在下山之前扳回一城。   初一此时还不知凌非焉正因羞耻作祟无端对她起了“杀”心,只顾倚坐在青石台上仰头痴望着白衣素裳的心爱之人。她忍不住嘴角上扬,无非是因为凌非焉此刻就在立在她的面前罢了。没想到凌非焉忽将抚在她脸庞上的手掌蜷成手指,一下捏起她的下巴,目光凛然神情肃杀的就将她压在臂弯和青石之间,狠狠吻了下去。   毫无防备的初一被凌非焉侵略得节节败退,她甚至来不及细细品味凌非焉口中的兰麝香甜,便被迫发出了羞怯的喘息声。   这回终于轮到凌非焉暗中得意了。她微微睁开眼睛偷瞧初一,但见那人身在怀中双目紧闭,面色醺红实在可爱。心中不禁感慨,原来身居上位时看到的竟是这般诱人的春色风景,那夜可真是被这家伙占尽了便宜。如此一想,凌非焉又是一阵“恼火”,重合了双目更加深狠的“蹂lin”起初一的唇舌来。   待到初一被凌非焉吻得情起欲动,举手穿过凌非焉的发丝将她拉近自己想要求得更多时,凌非焉却又用力将初一的双手按回在青石台上不得动弹。   “凌尊,你……”初一睁开朦胧双眼,喘息着暧昧的温度。   凌非焉一手压着初一的手腕,一手用拇指抹过初一湿润的唇角,双目睥睨着身下人,凛然冷傲道:“萃水冰晶救不得的相思,我能。”   初一闻言,瞳孔骤然放大许多。道是那终日不许她多思yin邪的凌非焉,竟在山中旷野将她压在身下强吻许久,还突然说出这种与她性情极不相符的言语来,一时竟不知如该何答对,只得愣愣躺在青石台上,且看凌非焉还会做出什么别的匪夷所思的事来。   谁知凌非焉见初一一言不发满目迷茫的望着她,反倒没有其他下文,只是慢慢起了身,理理身上白莲青云袍,正正头上上清芙蓉冠,淡定道:“我该走了。”   “凌尊?凌尊!”初一追出几步连唤数声也没能留住凌非焉,要走的人终究还是头也不回的下山去了。   出了竹屋稀落的篱笆围墙,过了蔓草萌生的羊肠细路,一口急急走出很远凌非焉才缓下了步伐。她一边捂着滚烫的脸颊,一边胡乱回想刚才脑抽的刹那自己都做了什么说了些什么。   强吻?!   萃水冰晶救不得的相思,我能?!!   无需凌非焉自行回忆,这句上达九霄远至东海羞耻得没了边际的乡土情话,就像习武之人抡起两把巨大的石锁一样,左右开弓将她放空的脑袋捶打得嗡嗡直响。凌非焉简直尴尬的都开始痛恨自己了。   又走出两步,凌非焉转念一想,自己无非就是稍微强硬了点,那看过不少野书的“龌龊”人便也随着她的步调动情、疑惑、讶异。尤其被她压制住以后,完全就变成了青涩的少女,一样的百媚从生娇羞不已,全身上下一样暴露出各种任由摆布的破绽来。如此看来,初一的手段显然也没比她高明到哪去。凌非焉愈加肯定,只要她回去再多翻翻闻圣阁里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卷杂书,比初一汲取更多的个中关键,那她重夺掌控大权的日子便为时不远矣!想到这儿,凌非焉也忍不住的扬起唇角来。   正欲启步再行,凌非焉忽闻附近林中有窸窣之音。她赶快收了笑意仔细辨别,但闻声音是由上山路上传来,果然须臾功夫便有一队巡卫弟子巡山至此。   “非焉凌尊。”巡卫弟子向凌非焉拱手施礼,问候道:“又来探望非一凌尊了”   凌非焉下意识严肃起来,应声道:“是,我这就下山去了。”   简单寒暄后,凌非焉与巡卫弟子弟子各行其道辞别散去。远处密林中,另有其人极力屏住呼吸掩盖了气场。他满意的看着凌非焉下山时走来的方向,只待天色再昏暗些便可将计划付诸行动了。   爱慕之人刚刚离开片刻,思念就开始缭绕漫延。清逸之躯压在身上的余温仿佛还未消散,就连嘴角都还能隐隐感到伊人唇舌倾轧时施下的重量。屋中人就这么懒懒的躺在竹榻上,不时抬起手来轻轻触摸自己的双唇。指尖想的明明是撩拨甜蜜的愉悦,却又不经意刮扫出许多失神的落寞。   笃笃笃。   竹门外响起了扣人心弦的敲门声。   初一又惊又喜,莫不是凌非焉忘了什么事情回转归来了?她一骨碌爬起来,笑盈盈的拉开竹门,得意道:“怎么,还是舍不得我?”   怎料竹门打开,立在门外的却是一个身着红色金绸炎火袍的高阶男弟子。初一顿时惊诧万分,此时的她毫无防备,右眼金眸就这么直接暴露在了来人面前。   初一赶紧关闭竹门,想将那人摒在门外。然而赵青然早有准备,用御殿刀卡住屋门,似笑非笑道:“是谁舍不得非一凌尊啊?”   “非然师兄。”初一迅速抬手挡住金眸,谨慎道:“你怎么进了青灵峰。”   “你的眼睛……!”赵青然也不正面回答,装作震惊的样子,故意道:“听说非一凌尊在东海岸边与银眼夜魔恶战一场,受了邪气沾染才在此间调养疗伤。我以为非一凌尊的伤势该与那时的凌非墨相似,怎么竟变成金眼魔瞳,好像入了魔道一样?”   初一不愿与赵青然多言入魔之事,一边猜测着赵青然的来意,一边敷衍道:“此事说来话长,恕不能与师兄细讲。”   “唉……”赵青然假意惋惜道:“凌尊既有难言之隐,我就不强人所难了。我来此处乃是向凌尊讨教一事。”   初一不知赵青然打了什么主意,小心道:“师兄想知道什么。”   赵青然紧紧盯着初一,一字一句道:“那银眼夜魔果真被你杀死了?”   初一猜到些许,据实答道:“是。”   赵青然明显急切起来,追问道:“与他交战时,你可曾见他控着怎样的鬼奴?他灭却时,你可否留意过那些鬼奴去向何处?”   原来赵青然果然是为父母亡魂而来,初一略松口气。反正金眸已被赵青然看见她也不再掩饰,将右手摆在面前微微握起,就像持着歌风扇一样,认真回忆道:“那日我在混沌之中,神志恍惚视野朦胧。银眼夜魔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我并未与他多言,只一扇便刺得他魂飞魄散灰飞湮灭。他连求饶都来不及根本没时间放出鬼奴,所以我也着实不知他的鬼奴最终会去向何处。”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杀了他,却竟然敢说不知道……”赵青然失神的呢喃着,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初一的话语击碎了他最后的一丝希望,这一刻,他的灵魂仿佛也被杀死银眼夜魔的歌风扇同时刺穿,连着他苟活在这世界上的唯一意义一起,被撕裂成千百块毫无价值的碎片。   “师兄,我……”初一第一次看见镇定自信的赵青然露出了迷茫慌乱的神色,想说些什么,却只能欲言又止。她知道,赵青然之所以在坎城背叛天御宗同门与银眼夜魔互通往来,就是为了向银眼夜魔讨回父母的自由。而如今她亲手诛灭了银眼夜魔,就等于间接摧散了赵青然父母的亡魂。   赵青然没有再说什么,他狠狠咬着牙齿,握紧了刀鞘,另只手也下意识捏在了御殿刀的刀柄上。   初一瞬间察觉,微皱起眉头。她可以理解赵青然的痛楚与愤怒,但她也需要别人来理解她的无从选择。彼时在白浪村遭遇银眼夜魔,她的意识混沌的徘徊在人魔之间,癫狂中根本不会记起银眼夜魔还掌控着许多鬼奴的事情,更别提会顾忌银眼夜魔灭却后那些无辜鬼奴的亡魂会散落到哪里去。而且更现实的是,她若不杀银眼夜魔银眼夜魔便会杀她,死生面前本能无法抗拒。   两人就这么沉默了许久,赵青然终于放松了握着刀柄的拳头。他极不自然的抽动着嘴角,勉强自己用虚假笑意来掩饰刚才极不恰当的反应。   “我失态了。”不知压下了多大的恨意,赵青然生生扯出个扭曲笑容,隐忍道:“此魔与我有弑父杀母的血海深仇,我却未能亲自将他手刃毙命,实在心有不甘……这才……”   初一闻言,将信将疑。方才瞬间,赵青然眼中的确迸发着难以遏制的凶狠杀气。银眼夜魔已经灭却,他那狂妄狠厉的杀意却依然清晰真实。以至于初一第一反应便是这杀意是冲着她去的,因为她无意间毁掉了赵青然寻回父母亡魂的希望,斩杀了他不共戴天的仇人,他便要将那些再也无处发泄的狂暴躁郁全部迁怒给自己。   所以,初一在赵青然起了杀心的瞬间也暗暗调动了自身真气,若赵青然再有一丝妄动,她便会毫不犹豫的与他应战。不料赵青然竟及时冷静了情绪,哪怕他的借口听起来是那么的拙劣。   既然赵青然没有迈出反目成仇撕破脸皮的最后一步,初一也不愿主动挑起事端给自己添麻烦,于是她愈加谨慎的向赵青然道:“师兄家仇在身,关心则乱。此乃人之常情,我亦理解。”   “你理解?你怎么理解?!”赵青然凄苦而怒,恨恨质问。   初一哑然,想到自己虽也无家无亲,但至少父母兄妹都还安然活着。即便此生或许无望与他们执手相认,那也比赵氏全家阴阳相隔人鬼殊途幸运得多。   “哼,怎么不说话了?”赵青然见初一沉默不语,冷冷一笑。   初一不愿显得理亏,试探安抚道:“师兄无谓太过执着找寻,或许银眼夜魔的亡魂归进鬼域,令堂令慈的魂灵便也随之得到解脱,已经重入轮回了呢。”   “重入轮回?呵呵呵呵。”赵青然眼中再次划过阴冷的凶恶,狰狞道:“怎么证明?凌尊可知谁能去鬼域走上一遭,给我带回这个好消息?”   未及初一答话,时至戌时,紫麓山中响起暮鼓报更的声音。初一与赵青然皆为之一震,不由得望向天御宗主峰碧霄峰的方向,但见山林之中惊起许多黑色飞鸟,端的像是乌鸦模样。   按照往昔规矩,再过片刻巡卫弟子将会巡查至竹屋附近。初一担心赵青然若再久留必会引起骚乱,便严肃与赵青然道:“青灵峰乃是本宗禁地,师兄今日闯山恐怕并未得到宗主道尊允许。虽说你是为严慈之事而来,但既然已撞破我藏身在此的原因,就请师兄务必死守这个秘密。否则被宗主道尊和明海师尊知道你私闯禁地,又泄露了他们安排的密事,只怕不会轻饶师兄,到头来吃亏的还是师兄自己。”   赵青然闻言,心中很是不屑。他擅闯禁地不过领受面壁思过的惩罚而已,但若将天御宗窝藏入魔的弟子的消息宣扬出去,那可是震动整个九州十二术门的晴天霹雳!这次青灵竹屋前的见面,初一远比他更加惧怕,她带着威胁意味的劝诫也不过是在虚张声势罢了。   况且赵青然早已想好怎么去利用这个惊天的秘密,于是他又恢复了平静模样,邪笑着拱手道:“凌尊所言极是,我这就告辞了。”   ※※※※※※※※※※※※※※※※※※※※   隆重感谢:   ============   夏夏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2-25 23:36:49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9-02-26 09:21:16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2-26 09:24:03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2-26 09:25:11   钢索M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2-26 15:30:55   钢索M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2-26 15:31:14   ============   读者“夏夏”,灌溉营养液 +10 2019-02-25 23:36:57   ============   谢谢大家~~~ 第270章 【仙尘再乱】270   绎武宫演武场边围满了各宫弟子, 就连平日此时正在夜修的弟子也甘愿暂且“荒废”片刻前来围观鉴习。明陆道尊携各宫首徒及涂明非玉在此演练新式阵法,那可是近距离欣赏几位凌尊道法出神入化的绝佳之机。那怕能依葫芦画瓢的学个一招半式,得些顿悟启发,也是对自身修行大有裨益的。   但见演武场上,道法之光明暗交织, 斑斓绽放。几位白衣首徒往来入阵, 身姿俊逸, 行云流水。那法阵更是诱敌时虚,歼敌时实, 道象万千, 变幻莫测。直看得围观弟子有大声呼妙赞叹的,有目不转睛暗自揣摩的,亦有三三两两兴奋谈论的。   有人道:“非川凌尊到底是仙根仙骨, 几番动作皆是潇洒利落,实在悦目。”   有人道:“我更欣赏非茗凌尊的轻盈灵动, 收放自如。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五人之中唯独她对新阵法领悟得最为透彻。”   有人道:“你这看法我可不敢苟同。此阵意义何在?乃诛邪除魔之用。非川凌尊姿势虽然好看, 却少了几分深邃。非茗凌尊领悟深刻,又欠缺一些肃杀。你们且看非焉凌尊……”   上个人道:“倒要听听你对非焉凌尊有何高见?”   那人眼中忽然放出许多光华, 痴笑道:“她既姿势好看,又领悟深刻。”   “呸!”上人笑着啐道:“莫要总对冷傲仙子般的非焉凌尊露出下作笑容,你小子要是能把这痴心妄想的心思放在功法上早就达慧悟了。”   几人乱笑几声, 又有人道:“你们也别小看了非潭凌尊在此阵中的作用。以我愚见, 其他几位之所以施展得尽兴, 少不得非潭凌尊对法阵稳如磐石般的维系。”   众人点头, 一人叹道:“未料涂明非玉师姐虽不是首徒身份,平日也不曾显露,竟然暗藏了这般犀利的功法。”   一人见怪不怪道:“听你这话就知你没去观看上次的涂明首徒之试。那时非玉与非一凌尊最后对决,一招万刃齐鸣用得着实漂亮。若不是非一凌尊技高一筹奇妙化解,换了我们呐怕是要在床上躺上好一阵子咯。”   一人摇头叹息道:“非一凌尊在东海独自击毙银眼夜魔,道法之精深已不知到何等地步。今日若能在这演武场上得以观瞻,也算是畅快之事了!”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惋惜,继而竟相顾无言了。   这样在脑海中反复估算初一道法修为的还有那谨慎出了青灵峰的人。赵青然无心驻足人头攒动的演武场,趁着夜色径直回到虚尘峰。远远看见个惴惴不安的身影正在望月居前来回徘徊,赵青然细一辨别便轻蔑的扯起了嘴角,做出神色匆匆的模样快步走向望月居。   “非然师兄!你回来了。”赵青然迟迟未归罗悦馨正担心不已,忽见那人姗姗而来,立刻欢心喜悦的迎上前去。   可赵青然却故意紧锁眉头言语不发,好像十分慌张一样推开罗悦馨,直接进了望月居的门。   旁边尚有其他弟子出入,罗悦馨不好跟进男弟子住所,只得失落的向望月居内观望,直到看不见赵青然身影,又在门外等了许久也不见他回转,这才在心中泛起嘀咕悻悻离去。   赵青然早就打定主意要装就装得像一点,所以他明知道罗悦馨急切等着他的归来却并不理睬,吊着罗悦馨的猜疑引起她的不安。这样等罗悦馨听到因为是同门而不能手刃的仇人忽然变成了遁入魔道的邪魔时,她一定被又惊又喜又惧又恨的思绪冲昏头脑。到时只要再稍加些言语刺激,她立刻就会成一个忠心耿耿视死如归的傀儡,岂不比现在这沉溺在儿女私情里只知道忧心羞怯的傻妞得力多了。   了却罗悦馨的事,赵青然凝心思考起父母亡魂的依归之处。可他左思右想了许久也始终不得章法。若按银眼夜魔的说法,再寻父母亡魂已然无望。但他又极不甘心就此放弃支撑他苟活于世的信念。万一真如初一所说,双亲魂魄已获得解脱,归入鬼域重新转世去了呢。   可惜鬼域非生人之地,所有的一切都只是猜测,并不能得到证实。赵青然越想越是溃乱,对道韧的怨恨对天御宗的憎恶渐渐侵袭了他的思绪。执念的闸门刚刚开启一道小小缝隙,疯狂的念头便不可遏制的汹涌而来。   血色浸染的赵家集叠影着父亲斑驳的渔舟,母亲缝制的衣衫,道韧逼他背负夜幽石之重时的凶恶神情,银眼夜魔轻蔑不屑的践踏利用,还有那金瞳女魔冷漠虚伪的安慰……   闷而无声的嘶吼让赵青然的眼中涨满了血丝,双目殷红得可怖吓人,仿佛周身经脉里都滚动着燃烧的仇恨。赵青然咬牙切齿的发下毒誓,如果他此生都不得释然,那便要把将他扯进复仇深渊的天御宗和所有人一起颠覆陪葬。   报更的声音再次惊动思绪,赵青然猛然一惊才发现夜已至深。这被仇恨支配的人擦擦额前细汗,悄然摸出了望月居外。   八莽山与紫麓山毗邻,山中遗留的古老法阵让这静谧的山脉充满了肃杀之气。未入天御宗时,赵青然便时常借着这股天然的镇克在此修习炼血之法。如今没有夜幽石的加持,他更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在邪法上大下功夫。毕竟正道仙途但求自然松缓,根本不能成为报仇泄愤的依仗。   进入八莽山后,赵青然轻车熟路的寻到用枯枝隐蔽起来的山洞,然后在洞壁暗处抠出个青黑色的陶罐。他面向幽暗席地而坐,刚一打开罐子,咸腥的气味即刻扑鼻而来。赵青然既厌恶又兴奋,从腰际取出一颗透明的炼血珠,以紫色真气将那炼血珠浮起在双掌之间,合闭双眼凝神运起功来。   但见那青黑色的罐口里缓缓上浮起六条粘稠暗红的液体,泛着腥味交叉环抱在炼血珠周围。那是赵青然暗中收来的血液,每次领得任务前去诛杀妖邪,他就悄然采些魔血回来。若是天下太平相安无事,他便在荒林偏镇里随意埋伏些樵夫丐子,放些人血来凑数。   不大一会,六根血柱在赵青然的控制下一条接一条的贴覆在炼血珠上。原本透明的珠子开始变成暗红色,赵青然又将真气注入炼血珠内,给几近凝固的血液带来去鲜活气息。炼血珠陈暗的颜色很快变得赤红起来,氤氲血雾在珠体内幻化翻滚,酝酿着诱人的力量。   赵青然满意的将那沸腾的能量据为己有,然后更加集中精神,尝试着从青黑罐中调动起第七根血柱。可那血柱却总是溃不成缕,只能松松散散的攀到罐口,怎么也不能越出罐外依附在炼血珠上。   赵青然连连试了数次都以失败告终,不由得暴躁气恼。天御宗五位道尊皆已越了鹤宇之境,那道灵更是数次逼近青玄之界,自己却卡在血噬秘术的第六层再不能向前精进。先是失去了夜幽石的加持,现在又想此功力向天御宗复仇,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再想到那青灵峰小竹屋里的人,数年前还是个功法造诣远不如己的江湖道师,不过短短时光竟也修习到了慧悟之境。得了一千三百年都无人能持的神秘法器不说,更踏入魔道,手握斩杀千年邪魔的疯狂力量,赵青然简直嫉恨得心痛牙痒。   仇恨与嫉妒的力量汇聚成熊熊燃烧的火焰,焚烧吞噬着赵青然的理智。他的真气变得极为不稳,冠玉一般的面孔上暴起虬结青筋,显得极为狰狞。青黑罐子里的血注亦随着赵青然越演越烈的焦躁激烈扭曲着,震得罐子在凹凸不平的山洞地面上抖动起来。赵青然掌中的炼血珠亦飞速的旋转着,猛烈冲撞来的血气无处安放,淤堵在要穴关处,憋得他全身经脉鼓胀欲裂难以忍受。   赵青然痛苦极了,但又不愿放弃。他所修习的血噬秘术共有九层境界,一至三层统称为尝邪,粗浅易修。四至六层乃为中阶,名曰忘束,可及道师慧悟之功。七层入冥,直达鹤宇。八层无主,临近青玄。九层噬界,宛如谪仙。   赵青然之所以冒着经脉爆裂寸断的危险也要咬牙坚持尝试,便是因为这血噬秘术的一至六层虽平平无奇,但只要破了第六层境界,功力便可突飞猛进扶摇直上。可惜他两年前便已达到六层忘束,却至今都不能再进一步,总在七层入冥前便功亏一篑败下阵来。   平日这时,赵青然便会顾忌自身生死停下修炼。而今天他正万念俱灰心怀怨恨,盛怒之下便狠了心要跟自己较较劲。明知自己的经脉气海已经到了承受的临界点,却总觉得神识已经触到了入冥的边缘。于是他又在已经变得殷红的炼血珠上横加一股蛮力,仿佛宁可赌上性命也要把这七层境界闯上一闯。   然而事不遂人愿,第七道血柱刚刚触到炼血珠,炼血珠便由内向外龟裂出许多细碎纹理,赵青然更是哇的一声喷出大口鲜血,险些跌伏在阴冷的山洞中。   赵青然不敢放松,方才激昂冒进的情绪被身处生死之间的恐惧尽数打消。理智回归后,才发现自己还有太多的仇恨未消,太多的心愿未了,怎可就此废了一身修为甚至平白死去。   于是赵青然勉强支撑着身体,余下的气力已不够他突破七层入冥。就此收手的话,又怕炼血珠没了真气支撑,瞬间就会摧毁他全身的经脉,与之一起飞崩碎裂。   无暇抹去口中汩汩流出的血液,赵青然为求自保,只能小心翼翼用最后残余的气息稳固疯狂盘旋在炼血珠周围的六道血柱。便在这危急时刻,赵青然发现殷红不安的炼血珠周围忽然缓缓渡上一层黑色的雾气,他的真气一直环在炼血珠周围,很快就感受到黑色雾气中不可抗拒的厚重压力。   不知此为何物,维系炼血珠稳定已经牵扯了赵青然的全部精力,这突来的黑雾让他不得不分心戒备,心神紊乱间又呕出口鲜血来。   赵青然奋力挣扎不让炼血珠破裂,但闻黑暗之中有个沧桑冷峻的声音低哑道:“不踏死地,焉能入冥?少侠,何不舍了这幅皮囊任它碎去?”   “谁!!唔……啊……”赵青然猛然一惊,什么时候竟然有人在旁看他修习血噬秘术。此时正是他脆弱无防的时候,赵青然不知这人来路,不由得恐惧万分,经脉更加震动。   那低沉的声音仿佛洞悉了赵青然的心思,冷笑道:“老夫此来是为拜会一位故人,偶遇少侠在八莽山中行邪修炼血之术,实在好奇便驻足观瞧一番,你且当我是个有缘人吧。”   赵青然勉强提防道:“不知阁下是哪路高人……在此驻留又有何意……在下……在下……”   “少侠不必揣测老夫来意,我若有心谋害,少侠此刻早已化成一缕亡魂。”那声音随意说着。   赵青然立刻感到炼血珠上传来了极具震慑的恐怖力量,但他的经脉却似乎没有那么难受了。凝心一看,那黑色的雾气看似缥缈轻薄,却在轻描淡写间就把惴惴即崩的炼血珠稳定下来。   赵青然愕然不已,自己怎样也控制不得的七层入冥竟被这神秘人信手化解。想来这位若是也修了血噬秘术,便不是九层噬界也绝对过了八层无主。面对如此压倒性的压制,赵青然自知就是大难临头也实在无计可施,只能庆幸那人果如他所说的无意谋害了。   那声音又道:“我见少侠仙骨残缺,魔根倒是深重。与其费尽心力虚伪修道却郁郁不成,倒不如顺从本心遁入魔道,习得血噬秘术之上境后,天高地辽任君驰骋。”   赵青然闻言一震,惊诧道:“阁下高看在下了……我连,连……七层入冥都突破不得……何谈无主噬界。”   “那有何难。”那人低声嗤笑道:“少侠空有唯我魔心,却不得要领。如此低劣的人魔混合而成的脏血,便是流尽千条万条性命,将少侠送上五六忘束就已经是极限了。”   赵青然一听此言,心道无论这人是谁,必定深谙血噬秘术之精要,急切道:“还请高人……不吝赐教,点拨在下……”   那人幽幽道:“少侠可知昔日魔君筑如何得以血涂魔坳,战上上九霄?”   赵青然茫然摇头。   那人道:“她也行了炼血之术,只不过用的不是区区炼血珠,炼的也不是人魔之血。她可是……”   暗中的声音顿了顿,却也因此吊足了赵青然的胃口。赵青然再顾不得什么颜面,眼巴巴的望着声音消散的方向,生怕那人话说一半,就这么悄然而来又悄然而去。   好在那低哑的声音沉默片刻,又鬼魅般响起来,悻悻道:“她可是用夜幽石炼了九霄上仙天斗大神的气血。”   ※※※※※※※※※※※※※※※※※※※※   隆重感谢:   ==============   夏夏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2-28 08:39:49   钢索M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2-28 13:03:05   recode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2-28 13:36:39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9-02-28 17:22:31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2-28 17:22:40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2-28 17:22:46   ==============   谢谢大家~ 第271章 【仙尘再乱】271   “哈, 哈哈哈哈哈。”赵青然一阵苦笑,探问道:“在下一届凡人,哪有屠神的本事。”   黑暗中的声音得意道:“老夫倒可助你一臂之力,许你白日飞升,你可愿意?”   赵青然心道, 此人功力深厚, 言语中似对魔君天斗皆有轻蔑之意, 料想必是更加厉害的人物,一定能将他推入血噬之术的更上一层。只是不知那神秘人与他萍水相逢忽然便要提携自己究竟是有什么打算, 莫非自己对他来说有什么可利用的价值?   赵青然犹疑的思虑着, 既渴望这凭空摆在眼前白来的变强机会,又担心被这神秘人蒙骗,受了他的好意后就要被他操控牵制, 再不得自由意愿。   那神秘声音见赵青然久久未有回应,减轻了施加在炼血珠上的黑色蜃气。炼血珠立刻又落入了分崩离析的危机, 用经脉涨裂的痛苦催促着赵青然立刻作出决定。   赵青然咬牙道:“不知……在下……何德何能, 竟得高人……如此指点…… ”   神秘声音道:“倒是懂事。你只需答应老夫两个条件,就能立刻得到这无上的力量。”   即将支撑不住炼血珠反噬的煎熬, 赵青然迫不及待的问道:“高人需要……在下做……什么?”   神秘人阴诡道:“第一,偷了夜幽石,并且要引起整个天御宗的注意, 闹的越大越好, 再把那些追击你的道师全部引入八莽山中。”   赵青然有些惊愕, 但又觉得这要求好像也在情理之中。夜幽石效用无穷, 何人不会觊觎呢。只是夜幽石藏在封魔殿中,白日有凌尊首徒前来净化,夜晚由值夜弟子紧密看守,要是轻易就能盗出来,他也不必一直委屈自己,用灵气微弱的炼血珠勉强修炼血噬之术了。   神秘人见赵青然面露难色,随意笑道:“其实,盗取夜幽石并不难,难的是拿到手后如何全身而退。依你现在的本事,逃不出天御宗半步就会横死当场。但若经过老夫的指点,你大可断此忧虑,老夫保你安然无恙。”   赵青然闻言,将信将疑道:“那……第二个……条件呢?”   “待少侠神功大成,化为人中之龙,需懂得知恩图报。”神秘人加重语气道:“老夫要你去夺魔君之位,掌魔坳之兵,与老夫共谋六界,直捣九霄。”   “共谋六界?!”赵青然闻言一惊,寻常妖邪再怎么猖狂,也无非争想个妖王魔君之位。此人张口便是直捣九霄,敢有这般口气的怕不是上次仙尘之战后就销声匿迹的鬼雄仙君?   想到此,赵青然心中立刻重新燃起希望,若真是的机缘巧合让他攀上了鬼域之主,何愁无法探入黄泉打探父母亡魂的皈依!至于日后若不想做那叛世逆天的险事,反正已得了通天彻地的本事,加之大愿已偿,拼力一搏又有何惧。   于是赵青然半真半假的乞怜道:“还请高人点拨……若得……大成,在下定当为高人……效犬马之劳……”   那声音似乎看穿了赵青然的心思,冷笑道:“但愿你不似老夫那位故人,阳奉阴违。”   神秘人话音刚落,一股浓郁的黑色蜃气便将炼血珠团团包围,依附在炼血珠上的暗红色血柱立刻如剥离一般溃散回青黑罐中。赵青然感觉全身的经脉骤然如一张被揉成团的薄纸,紧紧地蜷缩着。   紧接着,黑雾中缓缓伸出一只苍白的布满伤痕的手。手的拇指留着锋利指甲,像小小的刀锋刺破了食指的指腹。昏暗之中,苍白手指低落的那颗血液竟闪动着琥珀般的鲜艳殷红,不偏不斜的落在了重新透明的炼血珠上。   只一瞬间,炼血珠猛然放射出耀眼的华光,赵青然感觉自己的灵魂也在刹那间被炼血珠反噬这揪出了身体。与其说是他的真气接纳了这股强大的力量,倒不如说是那瑰丽却阴森的血气摧枯拉朽般的侵入了他的身体。   激烈的血息在气海里横冲直撞,庞大的蜃气在经脉中恣意流走。赵青然不由自主的怒瞪着双眼,宛如飘摇在滔天巨浪中的单薄木舟,挺得过狂风骤雨便可化险为夷,挺不过便是支离破碎粉身碎骨。   炼血珠终于承受不住如此强烈的冲击,炸裂成无数细小的碎片。藏在珠子里的血气登时化作浓密黑雾,顺着赵青然的七窍透进了赵青然的躯体。赵青然痛苦的嘶吼一声,跪在地上呕出一大滩淤堵他许久许久的黑色残血。   再抬起头时,赵青然已经完全变了副模样。他原本深棕色的眼睛就像黑暗中的野兽绽放出亮紫色的精光。他身体上的每一寸血管都变成了深深的紫黑色,透过苍白皮肤交织密布,生生像是魔鬼画下的恐怖图腾。就连他双手的指甲亦像被熟透的商陆果实浆汁浸泡过一样,透着诡异的暗紫颜色。   但赵青然自己却感到畅快极了,仿佛过去那具陈旧的禁锢的污浊躯壳已经完全退去,现在的他已经获得了不可一世的焕然新生。每一滴血液流动,每一口呼吸吐纳,都迸发着绝对的力量。   赵青然抬起手,随意用一根手指燃起些许暗紫色的真气,便将整罐黑红色的血液轻易调动起来。一根两根三根……六根七根八根!刹那间,青黑陶罐里便有八股血柱如八条出洞的血蟒在空中随着他的手指旋转而疯狂舞动。赵青然咧开绛紫色的嘴唇狂妄的笑了起来,森白牙齿显得愈加锋利骇人。   “少侠对遁入魔道再无拘束的力量可还满意?”低哑的声音打断了赵青然的自负,并且用黑色的蜃气将那八股血柱击得飞散。   赵青然自然明白神秘人的暗示,他暗中撇着嘴角,换做谦卑语气向声音来处躬身施礼道:“赵某多谢高人指点,待我出了八莽山即刻便为高人取夜幽石来。”   “夜幽石是为你自己取的。”神秘人冷道:“把天御宗那些道师一个不剩的引进八莽山中才是为老夫谋划效劳。尤其是那金眸的道师,务要她来!”   赵青然闻言心中大喜。看苗头,这神秘人定然也与天御宗有仇怨过节。他正愁没有那偌大的本事能一举颠覆天御宗,现在有神秘高人要替他出手他当然是极其愿意的。但出乎赵青然意料的是,这神秘人竟然也提到了金眸道师,显然便是藏身在青灵峰上的初一。赵青然想不到初一怎么会与这等强人有所关联,只道是初一既已入魔难免会与邪魔外道有所瓜葛,并未想到更深之处。并且那神秘人言语中还有将夜幽石予他使用的意思,赵青然更是喜出望外,也顾不得多想急忙应道:“赵某自当尽力。”   那声音满意道:“如此,老夫先施个幻术法诀,将你这一身魔息尽数掩去,免得一入天御宗山门就被那些道师看破身份。待你寻到合适时机动手盗取夜幽石,只需用体内妖火将封印轻轻冲破,力量自会汹涌归来。”   “高人思虑周详。”赵青然若无其事的应着,心中却是猛然一怔,越来越觉得眼前的神秘人绝不一般,否则怎能连他暗藏着冥火赤炎妖的妖焰都能看透。既耐不住好奇,又实在想打探双亲亡魂的消息,赵青然想了想,还是问出口道:“在下斗胆请问,高人何许人也,尊号为何?”   那神秘人笑道:“少侠如此聪敏,懂得用八莽山的肃杀之气压制炼血邪修的反噬,想来也一定能从方才的对话里猜到几分老夫的身份。老夫不妨先卖个关子,待你办成第一件事,老夫便派人将少侠迎到老夫座下,倒时再与你开诚布公的坦诚相见也不算晚。”   赵青然知道神秘人这么说,无非是想借着第一件事来判断他的能力。若是他连第一件事都不能办妥,也就不配知晓神秘人的身份,更别妄想成为神秘人颠覆六界直上九霄的得力同盟了。于是他暂时也不再多问,与神秘人道:“一切但听高人安排。”   那神秘人悄无声息的隐没在黑暗中,道:“既如此,老夫就等少侠的好消息。盼少侠马到功成,莫让老夫等得太久。”   神秘人话音刚落,便如一阵阴风掠过赵青然身旁。赵青然只觉眉心双肩各被神秘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打下了三道封印。不等他反应过来,山洞中转眼又只剩下他独自一人。   赵青然不可置信的看看自己的双手以及手臂皮肤,便如往昔一模一样,干净的皮肤,细微的血管,丝毫看不出入魔时发生的任何变化。但他气海里汹涌燃烧的魔息却与往昔初窥佳境的真气有了天翻地覆的云泥之别。此时此刻,赵青然终于真正体会到了拥有强大力量的狂傲快乐。他邪笑着站起身来,一脚踢翻了装着污血的青黑罐子,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个再也不必归来的山洞。   翌日天明,赵青然回到天御宗。但见罗悦馨又已在望月居外徘徊观看,心中不由腾起一阵厌恶。先前他只是想利用罗悦馨与初一之间的矛盾,找办法揭露初一已经入魔的事实。但如今只要解开封印便有临近青玄之境的本事,便根本不将罗悦馨这又麻烦又渺小的废棋弃子放在眼中了。   但罗悦馨此刻尚不自知,她还因为昨夜赵青然从青灵峰归来便一言不发的样子而焦虑的一夜不能安眠。或许是女子的直觉,罗悦馨本是看着望月居内等着赵青然出来,但她忽然一转头,正好看见由远处归来的人。   “师兄?!”罗悦馨又惊又喜,未料赵青然早早的竟出现在望月居外。   “师妹……”赵青然勉强应了。清晨踏入天御宗山门前,他已在山中溪水里仔细观瞧了自己的样貌,确定没有什么破绽后才回了虚尘峰。但清晨山中人迹稀少,一路上也没有什么人对他产生怀疑,现在罗悦馨见了他难免要走近前来攀谈。   赵青然想了想,不妨就用罗悦馨来试验,只要她在咫尺距离也不能发觉异样,那就说明神秘人在他身上下的幻术还是十分稳妥可靠的。于是赵青然又眼含笑意的向罗悦馨示好道:“师妹这么早就起床修习持明了?   罗悦馨本还对赵青然昨日的冷淡耿耿于怀,但见赵青然又对她露出温柔笑容,心中的结缔顿时烟消云散,欣喜道:“师兄昨日上山可是遇到什么麻烦,为何神情严肃那般紧张。”   赵青然微微一笑,道:“没有麻烦,有师妹帮忙,自是顺利安然。”   罗悦馨谦逊道:“我不过是跟巡卫说了几句闲话,师兄是凭着真本事潜入……”   “嘘……”赵青然看看四下无人,忽然伸出两根手指按在罗悦馨嘴上,笑吟吟的看着她。   罗悦馨的心跳剧烈起来,她红着脸点了点头,不再继续说下去。即使赵青然已经收回了手,罗悦馨也依然不敢再去看他,只低头摆弄着衣襟,轻声问道:“那师兄可曾得偿所愿。”   赵青然睥睨着罗悦馨倾心至极的样子,心道,她虽已没有很大的利用价值,但天御宗临青玄的道尊且有五位。那神秘人要他去盗夜幽石,便是他本事再长也不能以一敌众。莫不如多一个无知的帮手当踏脚石,危急时刻也能作牺牲挡灾之用,总好过孤身一人去犯险。   打定主意,赵青然的神情更加恳切,凛然道:“我虽未能得知父母亡魂的消息,但却发现了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心中甚是惊骇。亦不知该向师妹如实道出实情,还是该自私的为自己考虑,对师妹说谎隐瞒,所以昨日才那般失礼。”   罗悦馨听赵青然这样说,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疑惑道:“师兄为何这么说?你在那……山上究竟看到了什么?”   赵青然装作为十分为难谨慎的样子,将罗悦馨拉到涂明宫僻静之处,低声道:“师妹说的对,青灵峰中的确藏着大秘密。昨日我循着凌非焉的踪迹找到了凌非一居住的小屋。她还以为是凌非焉去而复返,毫无防备的打开了房门,你猜怎么?”   罗悦馨紧张得睁大了眼睛,急切道:“怎么了?师兄看到什么?”   赵青然便将如何看到初一的金眸,如何确定初一已经入魔的实情加油添醋的向罗悦馨描述了一番。罗悦馨听着听着,双手不知不觉便握起了拳头,眼中燃烧起愤怒的火焰。   赵青然心道,罗悦馨的反应果如他先前预料的一样,只不过现在的他已经并不需要倚仗罗悦馨的服从来慢慢复仇了。所以他冷漠的看着罗悦馨迅速被仇恨吞没的模样,不但没有一丝同情反而有了几分嘲笑的意味。   罗悦馨听赵青然说完那些,沉默片刻,咬牙切齿的狠言道:“可笑,真是荒唐可笑!想我罗悦馨背井离乡远投天御宗,一心为求那诛邪屠魔的正道之法!谁知半途却因向凌非一报复寻仇而背上了残害同门的罪名。以至于往后数年,时时刻刻都在忍受同门兄妹的冷眼漠视。而她!凌非一!一个已经成了遁入魔道的金眼邪魔,却藏身在青灵峰中恬不知耻的接受门人敬仰,口口称道赞她是除了银眼夜魔的英雄!笑话,天御宗的沧桑正道是个笑话!我罗悦馨的所有心酸苦楚更是个天大笑话!”   赵青然别有用心的接话道:“我何尝不是因为倾慕天御宗是维系天道正义的名门正派,才不远千里前来投靠。没想到他们这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竟然设下如此骗局,包庇魔道中人。若不是我这次误打误撞发现了这个秘密,还不知他们要将此事隐瞒到什么时候!”   罗悦馨不知赵青然用意,正中了他的圈套,愤怒道:“昔日有同门之名我无法取她性命,但既然现在她入了魔,就别怪我手下无情!”   ※※※※※※※※※※※※※※※※※※※※   隆重感谢:   ============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9-03-02 23:14:47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3-02 23:15:01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3-02 23:15:08   钢索M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3-03 02:09:01   夏夏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3-03 08:34:06   水墨淡蓝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9-03-03 11:02:19   ============   读者“钢索M”,灌溉营养液+10 2019-03-03 02:09:01   ============   谢谢大家~鞠躬~么么哒~(づ ̄ 3 ̄)づ   另外要十分感谢“砰砰砰”敲门带来“美好”的友情提示的包包啊QAQ! 第272章 【仙尘再乱】272   赵青然假意劝阻道:“师妹不要冲动, 邪魔功法极强,你我现在联起手来也不是她的对手。与其一击不中打草惊蛇,不如引蛇出洞打它七寸。”   罗悦馨激动道:“她先前不过慧悟境,就算入了魔还能强过鹤宇比邻青玄么!只要能杀了她报仇,便是失去性命我亦在所不惜!”   赵青然摇头道:“邪魔已经累害了师妹全家性命, 我怎忍心让师妹再折在她的手上。”   罗悦馨刚还被赵青然抚过嘴唇, 这时又得赵青然关怀心中十分欣喜。但她对初一的恨意尚未消除, 便又羞又恼的娇问道:“那……师兄说该怎么办么,我听你的就是了。”   赵青然顺势道:“如果我们能将天御宗包庇邪魔的丑事公诸天下, 九州十二术门绝不会坐视不理。尤其观州清泉宗一直想与天御宗争个高下, 得此消息必率众发难登门声讨。倒那时,天御宗无论如何也得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只能将那邪魔当众处死。”   “师兄此言极是。”罗悦馨大为赞同, 但很快就为难道:“可那而且邪魔终日躲在青灵峰中,我们就是与人说山中藏着邪魔也恐怕没人会信。而且就算有人愿意相信, 岂不也暴露我们未经允许擅自进了青灵峰禁地。只怕不等消息传出天御宗, 你我就被列位道尊抓进谪仙洞里再见不得天日。”   赵青然似乎早有思考,微微笑道:“我们进不得青灵峰, 凌非一可以出来啊。”   罗悦馨眼睛一亮,道:“师兄有何妙计?”   赵青然道:“不知为何,自云城归来后凌非一的真气竟由蓝色变成了紫色, 乍一看来倒是与我的真气有几分相似。不如我去捅个大娄子栽在她的身上, 若能惊动整个天御宗的人闯进青灵峰去寻她对质的话……”   赵青然话说一半不再继续, 只紧紧盯着罗悦馨。   罗悦馨即刻明白, 露出笑意道:“众目睽睽之下,那秘密无需我们出头戳破,便会自行暴露在人前了。说不定不用等九州十二术门前来问责,天御宗就是要给门下弟子一个交代,也得将那邪魔斩杀灭却。”   “那还不够。”赵青然又邪佞笑道:“所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众多天御宗弟子都知道青灵峰上藏有邪魔,清泉宗‘自然’也会听到些风声……”   罗悦馨点点头,脸上泛起一丝茫然。她不太理解赵青然念念不忘摧毁天御宗声名的原因。虽然她执意要寻初一报仇雪恨,可追根问底其实与天御宗并无多大过节。但赵青然的目的却似乎并不只是除魔卫道那么简单了。可惜,现在的罗悦馨已被仇恨蒙蔽了理智,加之赵青然近日频频向她示好,以至于她所有的思考最终只落在了的赵青然的安危上。   罗悦馨向赵青然关切道:“师兄要做怎样的险事去引起天御宗弟子注意?那些道尊既然将凌非一藏在山中,难免铁了心要将她包庇到底。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师兄此行失了手岂不引火烧身?”   赵青然似与罗悦馨说话又似自言自语,望向封魔殿的方向冷冷哼道:“想将全天御宗的道师都引到青灵峰上,那自然是要做些惊天动地的大事。”   罗悦馨循着赵青然的视线望去,心中一惊,变了脸色道:“师兄你……不会是想……”   赵青然突然靠近罗悦馨,握住罗悦馨的手腕,激动道:“夜幽石乃是力量源泉,莫说邪魔外道无一不在觊觎,便是正道中人想将其据为己有的亦不在少数。天御宗以净化守护夜幽石为己任,如果夜幽石被人盗走,岂有不倾巢而出将其追回的道理。师妹可知三十几年前将天御宗元气大伤的天御之殇?那便是银眼夜魔从封魔殿里夺走夜幽石而引起的一场屠杀!天御宗绝不会重蹈覆辙再让夜幽石流入江湖!唯有这个办法……”   “痛,师兄……”罗悦馨一声娇嗔打断赵青然。她的手腕被越说越激愤的赵青然捏得生疼,但能这样被倾慕之人紧紧牵着,她的心里又跟吃了蜜一样甜。   赵青然一怔,但见两人详谈许久,远处已有涂明弟子陆续出行晨修。他赶快松了罗悦馨的手,赔礼道:“是师兄唐突了,还请师妹原谅。”   罗悦馨摇摇头,微红着脸颊没有说话。   赵青然继续道:“昨晚我整夜思量,唯有这个办法很是可行。”   罗悦馨闻言认真思考片刻,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与赵青然道:“那……师兄准备什么时候行事?”   赵青然低声道:“三日后,绎武宫凌非潭在封魔殿值夜。他内力虽深却不擅道法,一旦动起手来胜算最大。”   罗悦馨又道:“我能帮师兄做些什么?”   “你想帮我?”赵青然假意道:“师妹可知盗窃夜幽石兹事体大,若是行事失败少不得要被逐出宗门,背负骂名流落江湖。你还愿陪我冒此大险么?”   罗悦馨巴不得与赵青然一同离开让她日日压抑窒息的天御宗,甚至还幻想从此以后与赵青然相濡以沫携手江湖,做对无拘无束的神仙眷侣。但她又不好将心内爱意讲得太露骨,只捡着无碍的说辞与赵青然道:“我与凌非一亦有仇怨,理当尽力与师兄一同筹谋。”   “如此,赵某先谢过师妹。”赵青然做感激状,拱手道:“三日后丑时,我们在此汇合。到时师妹不必出手参与争夺,只需和上次一样,与凌非潭随意攀谈几句分了他的心,混淆他的判断,让他以为盗走夜幽石的人是凌非一便好。”   罗悦馨以为赵青然此举是想以一己之力揭露天御宗的丑恶,不愿将她牵扯进其中,心中感动不已,郑重应承道:“非馨一切都依师兄计划行事。”   又过三日,夕阳西下,晚鼓声中数只黑鸦振翅而起向八莽山方向飞去。凌非焉自封魔殿里走出,望着火云中远去的黑点眯起眼睛。   凌非茗亦立身凌非焉身旁抬目观看,正打算笑她又在思念某人,但见凌非焉面色清冷神情严峻,转而问道:“师妹在看什么?”   凌非焉微蹙眉心,摇了摇头,轻道:“不知是不是凶兆作祟让我多心,总觉得方才飞去的鸦群令人不安。”   凌非茗闻言不禁一怔,随即道:“八莽山从无鸟兽,乌鸦飞入山中哪有腐肉可食,确实蹊跷。”   凌非焉也想不出什么缘由,又怕自己只是远远望见便毫无依据的猜测让凌非茗也跟着忧心,便道随口言道:“许是去摘野果了吧。”   果然,凌非茗扑哧一笑,但见凌非焉正疑惑的望向她,便放缓了目光,温柔道:“非焉,你变了许多。”   “师姐。”凌非焉也觉得自己的玩笑开得有几分冷场,不好意思的辞别道:“我昨夜值守封魔殿一夜未眠,神识实在疲倦,先回天枢宫了。”   凌非茗亦小声玩笑道:“快去休歇吧,回去路过青灵峰,帮我给小非一带声问候。”   凌非焉闻言顿了一下脚步,当然不会理睬“坏心思”的凌非茗,继续走去了。   “青灵峰比天枢宫还远。”凌非潭正好由封魔殿中走出来,听到凌非茗和凌非焉的对话,满面疑惑道:“怎么非焉回天枢宫去还能代你给非一问好呢?”   凌非茗狡黠一笑道:“我胡乱说的,师兄切莫当真嘛。倒是今夜轮到师兄值守封魔殿,你可别像前次那样昏然睡去。否则又要被明达道尊罚着举两个时辰的石锁啦。”   “嘿嘿,不敢了不敢了。”凌非潭憨厚的抓抓耳后,又拍拍腰间,向凌非茗道:“就怕夜深人静瞌睡又来,昨天我专程去大云峰向你们明心道尊讨了些提神醒脑的药丸咧。”   “噫!”凌非茗闻言心头一颤,惊问道:“可是一个翠色玉瓶,名曰:三更醒?”   凌非潭不知凌非茗为何如此惊讶,狐疑道:“对,对呀。”   凌非茗强忍住笑意,双手竖起大拇指,啧啧赞道:“此药甚好,此药甚好。此药乃是我青遥宫医仙非云师妹的成名之作,实在是极致精妙。”   “非茗师妹也尝过此药?”凌非潭被凌非茗说得愈加发懵,忍不住掏出那个小瓶子仔细端详,还想再问些什么,凌非茗却是抿着嘴巴摆手,一副绝不可说的样子,拱手告辞后翩然离去了。   “搞什么嘛,神神秘秘的。”凌非潭把药瓶放回腰间,望着凌非茗离去的背影兀自嘀咕道:“医仙?不是药仙么……”   入夜,已过三更。夜色安静得有些怕人,凌非潭却是紧紧攥着翠玉药瓶,口中噼啪作响。他算是知道凌非茗为何对这“三更醒”讳莫如深了,也不知非云用了什么稀奇古怪的材料入药,几颗高粱米大的小丸压在舌下后,那药丸就像年关时燃放的炮仗一样在他的嘴里恣意绽放爆裂,弹得他舌根抽痛,眼冒金星,果然是值得双手竖起拇指的提神醒脑之极品。   凌非潭实在遭不住,又怕一起值夜的弟子看见他狼狈的样子失了凌尊体面,便捂着嘴巴向其他弟子分配道:“你们两个去大殿西边,你俩,去东边。还有你们俩个……去南面。”   凌非潭吩咐完毕,自己独自来到封魔殿北面暗处,拿出随身携带的葫芦偷偷喝了几口清水。正仰头的功夫,但见余光之中有人影晃动。他还以为是值夜的弟子前来找他,皱眉道:“不是让你们去……”   “呀,是非潭凌尊。”却是一个女声幽幽向他问候。   凌非潭放下葫芦,仔细一看,来人并不是负责值守的弟子,而是个身着海青袍的女道师。于是警惕道:“你是哪宫弟子,为何深夜在此徘徊?”   罗悦馨早已准备好说辞,向凌非潭拱手道:“回禀凌尊,非馨乃涂明宫明海道尊门下弟子。皆因夜修持明时遇到瓶颈,实在把握不到突破慧悟的法门,便想寻个静谧去处好好研习。怎料一边走路一边思考,竟不小心走到封魔殿来了。”   “哦,是涂明宫的弟子。”凌非潭点点头,心道封魔殿与涂明宫同在虚尘峰,既是涂明弟子偶然路过倒也无妨,便向罗悦馨道:“既然知道这里是封魔殿重地,就快快离去吧。”   罗悦馨装作顺从打消凌非潭的戒备,却在转身走出几步后回头又道:“非馨听说非潭凌尊持明之功修得出神入化,偌大个天御宗算上列位道尊凌尊在内,能出师兄之右的不过寥寥数人。非馨今夜正因此事困惑就刚好遇到凌尊在此值守,恐怕这是上天有意提携非馨,安排非馨得凌尊指点迷津。”   凌非潭谦虚的笑笑,应答道:“其实修习持明真没什么秘诀。天生气海深厚的有幸占一步先机,可顶他人三年之功。资质平凡的嘛也无需气馁,只要每日勤修不辍十年亦可同得大成。”   凌非潭话音方落,隐约听到附近似有闷哼之声,正要前去察看,罗悦馨忽然追问道:“凌尊!凌尊可否为非馨推荐一个修习持明的好去处?”   凌非潭有些心焦,一边应着一边顾盼左右道:“翠竹林露潭边最佳,清心静体,乃是上等佳境。”   罗悦馨见凌非潭急着离去,赶忙又上前道:“大云峰的百芳海怎样?”   “百芳海不可,碰坏了里面的花朵草药明心道尊是要动怒的。”说话功夫,凌非潭似乎又听见封魔殿东边也传来了暗响。他再耽搁不起,急道:“这位师妹我先不与你闲谈,我得去……”   凌非潭匆匆欲行,怎料一转身胸口便是骤然一凉。低头看时,才发现一柄利剑已直直刺进了他的心房。   ※※※※※※※※※※※※※※※※※※※※   隆重感谢:   ==========   摸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3-04 23:27:03   摸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3-04 23:27:17   夏夏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3-04 23:54:34   钢索M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3-05 15:51:32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9-03-05 17:36:27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3-05 17:36:49   十里平湖那只鹅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3-05 17:37:32   recode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9-03-05 20:51:51   ==========   读者“钢索M”,灌溉营养液 +10 2019-03-05 15:51:32   ==========   谢谢大家~~么么哒~~ 第273章 【仙尘再乱】273   “师兄!你怎么……杀人了?!”罗悦馨瞪大眼睛, 震惊不已。赵青然竟在他面前活活谋害了一条人命,尤其还是刚刚还在与她聊天对话的人。这让罗悦馨十分意外,也忘了赵青然还要伪装成初一,“师兄”二字脱口而出。   赵青然身着一袭夜行黑衣,不以为然道:“凌非潭持明修得那么厉害, 我怕师妹你牵制不住。”   罗悦馨乱了心神, 不安道:“可是……可我们与他……没有仇怨啊……”   赵青然旋转手腕, 把长剑从凌非潭的胸口抽出来,不屑道:“成大事不拘小节, 师妹莫要纠结。想想那时你们罗村死在水妖手中的十几口性命, 哪一个又与凌非一师徒有什么仇怨呢。”   罗悦馨总觉得赵青然说得并不在理,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罗村的水妖之祸虽然惨烈,但到底不是凌非一的主观意愿。回想那场暴雨中, 当时道法未精的初一小师父拼力抵抗水妖挽救村民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就连她的性命也是初一从水妖的浊水中生生拽回来的。而赵青然对凌非潭的杀伐却是那么果决,他分明就不是担心自己不能牵制凌非潭, 而是早就拿定了主意不留活口。   罗悦馨忽然忐忑不安起来, 她没想到赵青然竟会这般欺骗她。往日里明明是个嫉恶如仇温文尔雅的君子,怎么摇身一变就像个失心邪魔一样残忍无情。罗悦馨下意识退却了几步, 甚至起了转身逃走的念头。   赵青然一下就看透了罗悦馨的心思,他逼近罗悦馨,钳住她的手臂狠狠问道:“怎么?师妹后悔了?你不是说只要能复仇, 便是失去性命也在所不惜么?”   “我是, 我那是说牺牲我自己的性命。”罗悦馨被赵青然眼中的杀意震慑, 嗫嚅道:“师兄明明说……控制住他们就好了……难道其他的值夜弟子也被你……”   赵青然冷道:“是被我一起杀了。”   罗悦馨闻言, 只觉脑袋嗡的一声化作空白。眼前这玉面郎君哪里还是值得他冒险托付终身的人,简直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罗悦馨甩开赵青然的手,理智在恐惧的驱使下渐渐苏醒。她开始怀疑赵青然至始至终都不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帮她复仇。她亦猜不道赵青然如此心狠手辣的真正目的,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已在不知不觉中成了赵青然狼子野心的无知帮凶。   只见赵青然滴血的长剑下,曾经那般强壮健硕的凌非潭已然没了声息,罗悦馨不禁骤然感到一阵莫可名状的酸楚。这份心酸让她产生了从未有过的释然。也是这一瞬间,她忽然明了当初初一何尝不是被蒙在鼓里才犯下祸及罗村的大错。   可惜事态的发展并没有留给罗悦馨太多顿悟的时间。倒在血泊中的凌非潭瞪大了眼睛,纵然他再怎么不甘心自己的生命就此便走到了尽头,强烈的责任感还是驱使他拼尽最后一分气力发出信号,以警醒天御宗里的其他戍卫弟子。   罗悦馨看见凌非潭的手艰难伸向腰际,那里有紧急发送信号用的焰火弹。她的眼中划过一丝希望,赵青然宛如邪魔,夜幽石落在他的手中必将引起腥风血雨。   然而就是这不经意的一瞥,却被赵青然敏锐发现。赵青然猛然回身,但见凌非潭不愧是体质矫健的凌尊首徒,胸口被刺了一剑竟还能动弹。同时,他也立刻察觉了凌非潭的意图。   夜幽石尚未入手,不能让他这么快发出信号!   赵青然提起长剑直向凌非潭再次刺去,不想剑锋未到身后却传来一股阻力,有人死死扯住了他。赵青然回头一看,罗悦馨正目含哀婉的抓着他的手臂。   “师兄,大错已铸,莫要越陷越深了。”罗悦馨绝望的祈求着,她多希望赵青然也是像她一样被仇恨蒙住了眼睛,多希望他也能像她一样幡然醒悟,再变回往昔那一身正气的人。可惜罗悦馨不知道,赵青然早已没有退路,他也根本不想回头。   赵青然正算计着夜幽石得手之后便动手除去罗悦馨这个弃子,谁知罗悦馨竟不知死活的扰到了他的计划中。焰火弹一旦升空,天御宗巡卫弟子必将接踵而至。赵青然片刻不得容她,长剑反手一挥狠狠刺入罗悦馨的腹部。   “唔……啊……”罗悦馨闷声一哼。比起内脏翻绞撕裂的痛苦,她那颗曾慕明月的心脏疼得更加锐利清晰。   感受到生命的力量正在从身体里流逝,罗悦馨铆足力气向赵青然扑去。赵青然眼眸一震,还以为罗悦馨要与他拼尽最后的力气。怎知罗悦馨不过是想靠近他一些,再靠近他一些。   罗悦馨终于如愿以偿,她拥紧了本该如月温润的人,嘴角露出遗憾的笑容。赵青然迟疑须臾,还是狠狠将她推开。长剑抽离温暖身体时,罗悦馨单薄的身躯便如一片在秋风中飘零而落的树叶,寂然落向洒满月色的地面。   腾空而起的白色烟火映亮了整片夜空。赵青然到底还是没来得及阻止凌非潭发射信号。他拧紧了眉头,本打算盗得夜幽石以后再发射信号来引起天御宗道师的注意,没想到现在竟被凌非潭提前惊动了巡卫弟子。赵青然为顺利闯入封魔殿不得不解开神秘人在他气海经脉上附加的封印。   但见赵青然双手燃起了红色妖火,眼睛里也迸发出紫色光芒。那封印便如一层稀薄的窗纸,轻轻一戳,饱满的力量就顺利回归了身体。   赵青然尽情享受着极致充沛的狂野魔息,他三步化作两步直奔封魔殿正门,只将手掌往殿门上一按,殿门上的封禁符咒便瞬间被他燃烧殆尽。   那禁咒乃是天枢宫明陆道尊所制,被人摧毁之后马上就感到了异常。他正纳闷涂明宫怎么升起了求救信号,继而就有人硬闯了封魔殿,明陆心道不好,怕是夜幽石要出事!   果然,赵青然踏进殿中便直奔铜台上正受月华的夜幽石。那宝物随他数十年,炼血时亦无非细川小河之力。可现在,他的指尖刚刚触到夜幽石就感到一阵汹涌澎湃的鼓动,催使他对力量的渴望扩大了千百万倍。   夜幽石失而复得,赵青然即兴奋又喜悦。但他依然不敢久留,急急走出殿外。涂明宫范围已然灯火大明,人声快速向封魔殿聚集。更有几个先到的巡卫弟子已经拦堵在赵青然的面前。赵青然避之不及,毫不犹豫的以赤炎妖火将那些无辜弟子一掌击毙,转身急向青灵峰方向离去。   凌非焉近日为夜幽石速速进化十分尽力,加之昨晚值夜更是辛劳。走回天枢宫后虽有再去探望初一的念头,但一想起凌非茗的调笑便取消了计划。怎料她明明十分疲累,躺回床上却又辗转不安无法入眠。于是她索性起身披了件衣服静坐在床榻上,轮转持明之功以凝心境。   夜深时刻,忽然一道焰火横空而起。凌非焉迅速理好衣装提上炎月剑来到门外,但见师尊明陆也匆匆赶来。   明陆不等凌非焉施礼,急切道:“是涂明宫那边发来的急讯,封魔殿的封印被破坏了!”   凌非焉即刻感到事情的严重性,驭起轻功随明陆急往虚尘峰去。待明陆师徒二人到了封魔殿,眼前一幕着实让他们震惊不已。   明陆直奔封魔蛋中,向凌非焉吩咐道:“快看看他们伤势怎样,我去看看夜幽石!”   “是。”凌非焉一边应着,先到白衣人身边。但见凌非潭此时已然气绝,手中却还紧紧握着已经失去效用的焰火弹残骸。   凌非焉看着凌非潭胸口的血迹,心中一冷。凌非潭身为绎武宫首徒绝不是无能之辈,这般精准一招毙命的手法,若不是凶手实力太过强大,就一定是熟悉之人趁他毫无防备时所为。   凌非焉放下凌非潭尸身,再去查看附近伏趴在地的青衣女弟子。   “是你?”凌非焉眉头一皱,认出这身受重创的血人,将奄奄一息的罗悦馨轻轻扶起。   罗悦馨吊着一口气,凝望凌非焉的目光里充满了期盼。   “别怕,天御宗各处都应收到了信号,青遥宫也会来人。”凌非焉安抚着罗悦馨,并迅速锁住罗悦馨的部分重穴,减少她的血液流逝。   可罗悦馨似乎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未必等得到青遥宫前来救人,努力发出声音,像是要说些什么。   凌非焉以为她是要说出凶手讯息,凑近罗悦馨,冷静询问道:“你可看见是什么人下的手?”   罗悦馨却是艰难的摇了摇头,断断续续道:“告,告诉凌非一……我,我不会……再寻她报仇了……但,但我依然……恨她……我……”   “你别说了。”凌非焉制止了罗悦馨,她不知罗悦馨在将死之际悟到了什么,但很明显罗悦馨已然放弃了心中的执念。这对初一和罗悦馨来说都是一种解脱,凌非焉想让罗悦馨保全性命,这重要的话语她应亲自去与初一诉说。   可罗悦馨似乎误会了凌非焉的意图,眼中露出失望神色,期望的光华也渐渐暗淡下去。   凌非焉见了,于心不忍,只得重新又道:“你伤得很重,但不在要害。我想你尚有活命之机,这些话不如亲口说与非一,也好化解你们之间恩怨。”   罗悦馨听说自己未必会死,不再做声。毕竟她方才那番言语并非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家人无辜横死是她终生放不下的仇恨。她不过是在亲身经历命运的无奈作弄后多了一份设身处地的谅解之心,理解了仇人铸下大错的无奈。但她却不知道,有朝一日自己寿终而亡到了黄泉阴间,今夜值守在封魔殿的弟子亡魂能不能也谅解她今夜的无心过失。   这时,天御宗各路人马相继赶到了涂明宫。明陆颓丧的由封魔殿中走出来,对其他几位首徒道:“速去通知你们的师尊,夜幽石失窃了。”   凌非川、凌非茗和非玉闻言,心中一沉。当他们赶到封魔殿外看到凌非潭的尸身时就已涌起了不详的预感。   凌非川隐忍着悲痛,向凌非焉道:“师妹来得快些,可曾见到凶手样子?”   凌非焉摇摇头,还想再试探问问罗悦馨是否察觉什么端倪。接手施救的青遥弟子却说她已经失血过多陷入昏迷,再不能言语了。   众人正不知该向何处追寻凶手和夜幽石,忽有弟子急急来报,道:“山中似有一持紫色魔息的邪魔,一路杀戒大开,直向青灵峰方向去了。”   几位首徒闻言,不禁面面相觑。   紫色,魔息,青灵峰。   似乎所有的信息都指向了被他们隐在青灵峰中的那个金眸之人。   ※※※※※※※※※※※※※※※※※※※※   在这个属于且只属于全世界妹纸的节日里   祝大家妇…(划掉)女王节公主节女生节快乐!   哇晋江有了新功能试一试   下面有请系统:   =========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夏夏 1枚、摸 1枚、十里平湖那只鹅 1枚、钢索M 1枚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十里平湖那只鹅 1枚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夏夏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274章 【仙尘再乱】274   凌非潭垂死放出烟火弹的时候, 初一正在竹屋外的青石台上以萃水冰晶辅行持明之功。但见白色的烟火尖啸着划破寂静夜空,她即刻收了萃水冰晶向虚尘峰方向举目眺望。   天御宗联络警示用的烟火弹正如初阶弟子、高阶弟子和凌尊首徒的服色一样,分为青红白三色,其中又以白色烟火代表最为紧急。   初一一见这白色的烟火弹由虚尘峰方向传来,猜想许是涂明宫出了什么大事。她身为涂明弟子且还挂着涂明首徒的尊号自然十分忧心。可碍于自身的特殊情况, 她又不能立刻冲下山去探个究竟。一柄歌风扇在掌心里左敲右敲, 合了又展, 展了又合,更添纠结。既期待着凌非焉很快便会来青灵峰上告诉她涂明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又十分清楚这般紧急的讯号下, 凌非焉必会先往虚尘峰去解决。   然而未过许久,平素人迹稀少光线晦涩的青灵峰下忽然汇聚起许多火光。初一正纳闷为何虚尘峰出了事弟子们却都来了青灵峰,便察觉周遭暗处有急促的脚步声。   吃了上次赵青然突然来访暴露身份的亏, 初一转身回屋取出轻纱帏帽戴在头上又奔向门外。不料她刚踏出竹屋,一柄带着浓郁魔息的长剑便由身侧迎面刺来。初一下意识闪躲开剑锋, 帏帽上的纱幕避之不及, 被生生削去了小半片。   “哪路邪魔,胆敢夜袭天御宗!”被埋伏得猝不及防, 初一暗吃一惊,顿时明白那些弟子夜上青灵峰的原因。天御宗内怎么会出现个魔息这么强劲的邪魔!她一边展开歌风扇招架来人连续不断的攻击,一边透过朦胧的帏帽纱幕观察对方模样。   但见那不速之客一身漆黑夜行衣, 又以黑色粗布将面容遮挡严实, 唯独露出一双泛着狠狠杀意的眼睛。邪魔身手矫捷, 手使一柄精钢长剑, 背上却似乎还背着另外一柄宽扁的短兵武器。他并不理会初一的质问,闷声不吭的将攻势加倍愈加咄咄逼人,似乎在挑衅初一与他相战。   初一自然不会怯战,提起真气迎击而上。可草草几个回合较量下来,初一只觉来人的剑招套路十分可疑,本是陌生的章法中竟不时夹着些许天御宗的诛邪之式。难道这邪魔也与天御宗有什么渊源?这样想着,初一便更想弄清来人的身份。   黑衣邪魔似乎也发觉了初一的怀疑,猛在左手燃起深紫色的魔息,再反手将魔息覆在剑身,剑招一变,直向初一魔瞳要害行刺而去。初一不慌不忙的展开歌风扇挡在面前,顺势以真气搅动扇中海浪将那剑锋锁在漩涡之中。黑衣邪魔只觉整个人都被长剑拖着向前猛扎,眼看再不松手弃掉武器,就要被拽进那波涛汹涌的大海之中。   黑衣邪魔毕竟不是等闲之辈,他紧忙镇定心神挣脱幻觉。定睛一看,道是初一将他的剑锋卡在了墨竹扇骨的缝隙中,长剑一时不得施展罢了。黑衣邪魔心中不禁骇然,他那般猛击对手要害,换作旁人只有招架之功。这初一不但在须臾之间轻松化解,竟还催动了扇中沧海,不着痕迹的将他带入了神识之境!若不是他即刻察觉异样,怕是刹那间便要跌入对方的幻境中去了。   原来初一困在青灵峰中实在无事,便常常思虑着仙尘再次大乱时有何妙术可以击退强敌。忽想起坎城一战,歌风扇的扇中沧海让其时如日中天的银眼夜魔吃尽苦头,如果能善加利用未尝不是个出奇制胜的绝招。恰好凌非焉自身幻术造诣不弱又得过幻术高手汤沐冉的指点,初一便向凌非焉虚心讨教初窥了幻术门径,并托凌非焉从闻圣阁带来许多幻术书籍勤加修持。   如此这般,数月之后倒也有些小成。初一本想等凌非焉再来时让她看看自己的幻术到了怎样火候,谁知凌非焉忙于净化夜幽石还没上山倒先闯来个神秘邪魔。初一见这邪魔招式虽狠却不足为惧,一时兴起便先拿他试了试手。   也许正是因为火候尚且不够吧,这沧海幻境果然很快就被对方识破挣脱了。但初一并不在意黑衣邪魔识破她有意的戏弄,只扬唇一笑,趁黑衣邪魔还在惊愕时,又将手腕一翻转,用扇面之力把黑衣邪魔的长剑强行压了下去。   黑衣邪魔并不屈服,他方才未弃长剑这时倒是立刻松了手。不过他此举的目的也是为了将手腕转回正位,重新掌握对长剑的控制。只见黑衣邪魔重握长剑后,即刻向后退出一步,飞快以剑锋连续点刺初一魔瞳之位。既扬了长剑之长,又避开了歌风扇之短。   初一合了扇子,伶俐的以坚硬扇骨左拉右挡。心道,黑衣邪魔来时她已用帏帽将金瞳尽数遮挡,但那邪魔却剑剑直奔要害,显然十分清楚她的魔元所在,看来该是个知道她已遁入魔道的昔日“熟人”。可这位“熟人”如果与她有什么过节,既知道她藏身在小竹屋中,直上青灵峰来找她麻烦岂不更好?为什么还要在虚尘峰惹下骚乱,甚至还闹得戍卫弟子发出了白色的烟火弹,惊动整个天御宗呢?如果他不是与自己有过节,明知自己身带魔劫不能轻易出山,又为何专程跑到青灵峰来招惹自己,徒增是非呢?   初一不知黑衣邪魔身份,一时也猜不到他的目的。她道厘清一切狐疑的办法唯有先戳破黑衣邪魔的身份,于是也不再与黑衣邪魔周旋,足下轻点纵云意迅速接近黑衣邪魔,贴身缠打,将长剑之长化为短扇之短。   而此时,山中火光渐亮逼近,鼎沸人声近在咫尺。黑衣邪魔侧目而看,竟不再恋战,呈节节败退之势向暗中隐去。初一见了心中更是疑惑,这黑衣邪魔到底做了怎样的祸乱大事,能让如此众多的天御宗弟子取得允许,涌入青灵峰禁地。大有宁可坏了规矩也在所不惜,便是怎样兴师动众也要将此魔捉拿归案的势头。   黑衣邪魔本就有意遁逃,见初一迟疑,立刻转身散去。初一一怔,丛林间映起的火光中,她已经能透过帏帽轻纱看见天御宗弟子的身形轮廓了!甚至她十分笃定走在人群前面那白衣飘渺的人就是她日夜盼念的凌非焉,但她却清楚此刻自己绝不能留下来。   她不能与凌非焉打个照面诉诉衷情,也不能详细询问那黑衣邪魔究竟惹出了什么祸乱。因为此时此刻只有她目睹了黑衣邪魔的去向,如果不马上去追,黑衣邪魔定会在昏暗的夜色里消失得无影无踪。来不及思考更多,初一紧忙点起雪无痕,循着黑衣邪魔已渐模糊的行踪匆匆离去。   “那,那是非一凌尊么?”比起邪魔漆黑的夜行服,初一身上的海青袍在夜色里明显许多。弟子中有眼尖的,远远便望见了她遁去的身影。   凌非焉自然也看得清楚,她心中一沉,未发一言。   上青灵峰的路上,负责禁地巡卫的弟子尸横遍地,且皆为魔息所伤。几位师尊嘴上不说,但神色里却已透出了怀疑之色。凌非川更将她拉到一旁,低声询问初一数月来在山中静修究竟将魔息克制到如何程度。   凌非焉深信初一决计不会突然狂性大发,作出这般屠戮同门抢夺夜幽石的恶事。只等众人登上青灵峰,向大家证明清白便是。可谁知初一明明已经看到了她们,却忽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潜逃而去。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在实情水落石出前,定然要背上沉重的不白之冤了。   明陆担忧初一在竹屋中留下什么入魔痕迹以致秘密泄露,挥手止住众人前行。明崖点点头,向凌非川一挥浮尘。凌非川方才亦看到了初一离去的背影,羊皮面具下的视线骤然变得冷峻起来。他瞥了凌非焉一眼,与凌非茗道:“跟我去竹屋看看。”   “我也去。”凌非焉主动出声,跟上前。   凌非川顿了顿,未加拒绝,三人快步向竹屋前走去。   见竹屋之门未曾关闭,凌非川随口质疑道:“门扉不掩,走得匆忙,莫不是有鬼。”   凌非焉心有不甘,踏入屋中。但见竹几上还放着初一尚未阅尽的卷宗,辩白道:“书读半卷,反扣桌上,哪是诀别之兆。”   凌非川亦跟进屋中,扫看四周,反诘道:“既要读书,为何夜不燃灯?”   凌非焉不假思索,道:“持明之功,子卯午酉,静修最佳,许是正在行功无需灯火。”   凌非川并不采信,拿起那本倒扣的书卷,凑在眼前仔细一看,道:“此乃《幻神虚境要决》。非一半魔之躯,行功务求神清气明。为何在修费心乱智的幻术?万一走火入魔岂不……”   凌非焉蹙眉,坚定道:“她已入魔,何来魔上加魔再次走火之说。况且幻术只是奇门并非邪功,又是我亲自授她……”   “好了,你们两个别争了。”凌非茗持着一柄火把,立身门外打断了凌非川和凌非焉的唇枪舌战,谨慎道:“这地上沙土凌乱,似有两人足迹。”   说完,凌非茗颇有意味的瞧了一眼凌非焉,凌非焉无奈的摇摇头。凌非茗这才又道:“我看此处似有打斗痕迹,许是那邪魔逃进青灵峰,慌不择路闯到小竹屋来正遇上非一。结果不是非一的对手,打不过只好落荒而逃。非一当然不能让那邪魔白白逃走便转身追出去,不巧被你们看见,弄得像畏罪潜逃一样。”   凌非川沉重道:“一切若如师妹所说自然是好,我也不希望这天大的祸端是非一惹出来的。”   凌非茗望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凌非焉,道:“非一善良纯正,性情坚毅。便是遁入魔道神智未清时,也只击毙了银眼夜魔而未伤及白浪村一人。又怎会好端端的突然发狂,残害同门盗取夜幽石呢。”   不管是理智意识还是主观情绪,凌非焉都觉得凌非茗说的很有道理,正要附和,却见掌心忽然亮起银白色的辉光。凌非焉舒展眉头,精神为之一振,道:“是非一的锁魂咒。”   凌非茗亦喜悦道:“看吧,非一她能主动发出联络信息唤我们前去汇合,就绝不是畏罪潜逃。”   凌非川听闻也不再坚持,问凌非焉道:“非一现在何处?”   凌非焉合眸捻指,清算道:“似向八莽山中去了。”   “八莽山?”五位道尊得凌非焉凌非茗和凌非川道奏报,相顾生疑。   明陆忧心道:“八莽山中设有千年古阵五色五行阵,以夜幽石即可启动,上能镇克道法,下可压制邪魔。现在邪魔将夜幽石盗走又入了八莽山中,我等若不遗余力倾城而出,贸然进山去追寻,万一遭了埋伏,后果不堪设想。”   明海只道明陆大事当前仍难改书儒气质,不悦道:“夜幽石绝不能丢!那是我涂明弟子在坎城浴血奋战,不知丢了多少性命才给夺回来的,怎能再轻易拱手让给不知来历的狂妄邪魔。今夜若不即刻寻回夜幽石,三十多年前的天御之殇便是我等的前车之鉴!”   “对!”明达亦恨恨附声道:“今夜老夫爱徒为保夜幽石惨死贼手,我这当师父的岂能明知贼人和夜幽石的去向却坐视不理!再说,那五色五行阵毕竟是天御大神传与仙祖叶真人的降魔法阵,就算克制道法,但更克邪魔!我堂堂天御宗从来只有诛杀邪魔护佑苍生的秉性,哪来贪生怕死纵容贼人恣意逃匿的道理!”   明心紧锁眉头并未发表意见,她的师尊道真仙尊便是在天御之殇中殒了性命。而今夜,夜幽石竟然二次失窃,天御宗内诸多弟子也又遭了邪魔毒手,这一幕幕令人揪心的悲惨画面都让她忍不住回想起三十多年前的恐怖夜晚。   “罢了!”明崖见其他几人意见不一,慨叹一声,道:“无论这祸事是非一所为还是另有其人,八莽山必须要进,夜幽石也必须要追。天御宗再失夜幽石被九州十二术门问责耻笑事小,但若累及苍生祸害了天下,便是我天御宗千年难赎的大罪一桩啊。”   “这……好吧……”明陆仍然隐隐觉得不安,但既然宗主师兄做出了决策,他也不好再坚持反对,只得提醒道:“既如此,还请各宫传达下去,进入八莽山后凡事务必当心再当心。”   ※※※※※※※※※※※※※※※※※※※※   最近租租搬了个家   折腾了10天功夫终于安顿好了   更新什么赶紧给小可爱们安排上   下面隆重感谢:   (别说这个系统还真好用哎!再也不怕漏掉大大们的关爱了)   =================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老咸鱼 4枚、十里平湖那只鹅 2枚、钢索M 1枚、夏夏 1枚、recode 1枚、摸 1枚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十里平湖那只鹅 1枚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老咸鱼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275章 【仙尘再乱】275   众人应下, 由凌非焉以锁魂咒引着,向八莽山出发。   明陆却又私下叫住明崖,犹豫道:“宗主师兄,夜幽石失窃事关重大,是否该派人到问天塔中知会道灵仙尊知晓?”   明崖思虑道:“自坎城一战将夜幽石带回天御宗, 又寻回了道韧仙尊的孙辈弟子非然, 道灵仙尊已无俗世牵挂, 正式入问天塔勘关破青玄大关。如果此时前去打扰,恐将使仙尊的登仙之程功亏一篑啊。”   明陆亦踌躇道:“可奈罗汤氏的风讯凶兆言犹在耳, 只怕今夜夜幽石无端落入邪魔手中便是仙尘再乱的开端。当初只是封印银眼夜魔一人, 便需二十五洞青玄真人携二十五件法宝齐心勉励才得成功。如今鬼雄现世的预言将要应验,九州十二术门中已达青玄之境的仙家高手少之又少。我们若不及时让师尊知晓此事,助我等全力一战, 待六界祸乱一起,师尊便是破了青玄之关化羽登天, 恐怕也再无九霄天殿迎他封仙了!”   明崖闻言, 沉思片刻,应允道:“既如此, 便由师弟你亲上问天塔去请道灵仙尊吧。”   “我去?”明陆一怔,道:“今夜寻回夜幽石事大,我亦当与同门共进八莽山。禀报师尊唤个弟子去就……”   “不可。”明崖知道明陆虽天生聪慧、好求学问, 在研习法阵推演道法方面是人间少有的旷世奇才, 但若亲自加入战阵真刀真枪的与人拼杀, 反而常动恻隐之心陷自己于危险境地, 便推辞道:“道灵仙尊封塔破境神游太虚,瞬息万变间便历生死之险。寻常弟子不得功法,贸然闯塔若惊散了仙尊的元魂岂不抱憾?还是由师弟亲自去吧。”   明陆无奈,还想再争取几句。   明崖早猜到他的心思,提前道:“放心吧,逃入八莽山的若是小贼,我等必将一举将其擒获。若是大魔,也还有师弟你和仙尊来给我们当救兵呐。你呀就别再啰嗦了,看这说话的功夫,非焉早已去得不见踪影了。”   “唉……好吧。”明陆拱手送别明崖,还念念不忘的叮嘱道:“八莽山不比它处,万望师兄率领门人进山擒贼处处多加留心。”   起初明崖还以为是明陆太过焦虑,待到天御宗弟子尽数踏入八莽山地界,便登时明白了他的忧心。虽然今晚月光晦涩不甚清明,但也算是个晴朗安详的孟夏之夜。可不知为什么,天御宗弟子进了八莽山后,那植满参天古树的密林间忽然便扬起了弥天大雾。人与人之间不过数步之遥,却几乎不能辨清彼此容貌。   明崖警觉起来,吩咐众人务必提高戒备,需得小心跟从前人,切莫独自在大雾中走散遭人埋伏。凌非焉更有引路之责,警惕的走在最前面。可惜她掌心里的锁魂咒却是时断时续,时有时无。与初一的内息相连如此不稳,更让她既难准确判断方向,又暗暗挂念初一的安危。   原来,初一寻着黑衣邪魔奔入八莽山,即刻便感到了山中的肃杀之意。她不敢掉以轻心,一路紧紧贴粘着黑衣邪魔,试图拦住他的去路。岂料那黑衣邪魔眼看要被追上,不知从身上摸出件什么暗器回手便打。初一闪身躲过,却也因为分心又被黑衣邪魔趁机拉开一段距离。   初一不甘如此追逐,但见林中隐隐漾起雾气,急中想起仙冷湖上礼南王彭让被冰冰花之寒冻成冰人的一幕,猛将内力一提,把先得冰冰花融合又得萃水冰晶加持的至寒魔息激射向黑衣邪魔。黑衣邪魔未料此招不及防备,那寒冷内息速冻了山中湿气,瞬间缠绕攀附在他的双腿上,结成了稀薄的冰凌,令他寸步难移几乎快被禁锢在原地上。   眼见初一纵身杀来,他却尚未到达与神秘人相约的地点,黑衣邪魔为求完成任务,不得不立刻提起体内魔息去化解腿上的至寒封禁。   初一远远看见黑衣邪魔在掌中燃起炽热火焰,俯身融解了腿上的冰凌,不由得大吃一惊。她本无心以冰冰花之力试探,却无意发现黑衣邪魔的魔焰竟能融冰冰花之冷。要知道,六界之内能与冰冰花相克的唯有冥火赤炎妖的妖火!眼前之人明明是魔而不是妖族中人,怎么会身带妖族的妖火呢?   正当初一狐疑时,八莽山上的白色雾气愈加沉厚。初一脑中因此闪过许多细碎念头,却来不及捋顺清楚。她怕那黑衣邪魔就此趁着雾色遁逃而去,又怕八莽山消减道法之功,连连凌空绘了数道定身咒,直打向黑衣邪魔的额前。   可惜那黑衣邪魔到底还是抢先一步融解了冰冰花之寒,侧身扭头,避开了初一的定身咒。初一一击未成,不肯吃亏,翻转手腕化指为爪,一把便将黑衣邪魔挡在面前的黑色布巾给狠狠的扯了下来。   黑衣人猝不及防,转头回来便被初一看见了庐山真面目。   “竟然是你!”初一与黑衣邪魔相距甚近,清清楚楚认出了眼前人,既感到在预料之外又似乎在情理之中。毕竟他曾是那个在小酒馆中挺身而出为她打抱不平的谦谦君子赵青然,却也是那个在坎城为了一己私愿不惜与银眼夜魔暗通往来,置多少涂明宫弟子性命于不顾的师兄非然!   “是我又怎样?”赵青然既已暴露身份,也不再故弄玄虚,当下便就认了。   初一警惕道:“前些天你闯入青灵峰与我会面时还不是如此模样,不过短短数日时间,师兄如何执念难息,竟堕入魔道之中!”   “执念难息,堕入魔道?”赵青然不屑的冷哼一声,道:“师妹不也与我一样,乃是同道中人,又有什么立场来质问我呢?”   初一闻听不好再言,眉头一竖转而问道:“那今夜虚尘峰腾起白色烟火弹,也是师兄引起的骚乱了?”   赵青然邪邪一笑,道:“师妹言重了,我不过是去封魔殿里拿回了属于我的东西。”   “封魔殿里的东西……”初一轻一默念,惊道:“你盗了夜幽石!”   赵青然又愤恨又得意道:“天御宗无端祸及赵家集,毁我乡里家园,害我父母亡魂死亦不得安宁。逃亡江湖三十年载,也是我小心翼翼护着夜幽石不被群魔宵小觊觎。现在把夜幽石当做天御宗对我的补偿,又有什么不可!”   初一闻言,暗觉不妙。难怪天御宗弟子几乎倾城而出涌进青灵峰寻人,原来竟是夜幽石失窃。可夜幽石平日深锁封魔殿中又有凌尊首徒带人看护,入了魔的赵青然能把它盗出来,难道说负责护卫的同门已遭此魔毒手?!   想到这里,初一忽然将先前脑海中闪过的碎片联系到了一起。赵青然融解冰冰花之寒的妖炎,冰冰灵初见赵青然时的不安,以及师兄凌非墨明明身在天御宗内却无端死于妖焰的诡异。初一心中一凛,惊怒探问道:“你如何会有冥火赤炎妖的妖焰?是不是你杀害了非墨师兄?!”   初一话音方落,从无活物的八莽山中忽然传来一阵凄唳的鸦声啸叫。   “哈哈哈哈哈哈!”赵青然听见鸦声像是得到了什么讯号,狂笑道:“想知道凌非墨是怎么死的,不如等你到了黄泉之下亲口问他吧!”   初一闻言,但见林中雾气已在不知不觉间变得十分浓密,转眼间便将赵青然黑色的身躯尽数笼罩遮掩。赵青然狞笑着没入浓雾之中,脚下一晃就不见了踪影。初一急向雾中追寻,却终无所获。一路追踪赵青然至此却突然被他遁走,初一不由懊恼自己实在太过大意与赵青然叙话太多。要知如此,一早就该将他绑到列位道尊面前,再一一揭穿他的罪行。   “黄泉……他说黄泉……”懊恼之余,初一不经意想起赵青然的话语,猛然一怔。   黄泉鬼域大开之时,必有鬼蜃弥散漫延!   今夜八莽山里的怪雾着实来得蹊跷,仿如那坎城之外荒野上的鬼蜃之气。赵青然又似战实逃,俨然有诱敌深入之意,难道他是想将自己和天御宗弟子尽数引入八莽山中,再在山中开启黄泉鬼域,一举倾覆整个天御宗?来不及思考赵青然是否真有此等通天遁地之力,初一急忙低头查看。果不其然,她的脚踝又被鬼蜃之气圈上了一道蜃魂命环。   “不好,果然是邪魔设下的圈套。”初一低低咒骂一声,急忙凝聚精神,提起大量真气汇在掌心锁魂咒上。   血鸦低低飞行穿梭在蜃气之中,它血红的眼睛仿佛根本不受浓雾的影响,轻松便寻到了主人的所在之处。   黑袍人立在高处,睥睨着血鸦带来的邪魔,弯起手指抚摸着血鸦漆黑光亮的羽毛,随意道:“少侠把那金眸的女道师和天御宗的蝼蚁们都引入八莽山了?”   赵青然谦卑的躬身施礼道:“都引来了。”   黑袍人满意的扬了扬嘴角,又问道:“夜幽石呢?”   “夜幽石亦在此处,但凭高人处置。”赵青然故作慷慨,从怀中摸出尚未完成净化的淡红色的夜幽石,双手捧着,小心询问道:“高人可还记得曾答应在下,完成第一件任务时便以真实身份相告?”   “呵呵呵呵。”黑袍人抬手挥去肩头的血鸦,撇撇嘴巴冷笑道:“少侠不是早已猜到了本座的身份?”   赵青然心中暗喜,庆幸自己竟真的抱上了鬼雄这棵参天大树,面上却假装惊叹道:“阁下果然是上古二圣仙尊、九霄上神、下界之主的鬼雄仙君?”   鬼雄常毫不遮掩厌恶情绪,不悦道:“只称本座鬼雄即可,少提什么仙不仙的,本座不稀罕!”   赵青然闻言恍然大悟,鬼雄常既念念不忘颠覆仙霄,自是不愿与九霄众仙混为一谈,忙道:“是,是在下失言冒犯了。”   鬼雄又眯起眼睛,盯着赵青然手中的淡红小石,道:“不出本座所料,夜幽石的邪血之力已被天御宗净化许多。今夜本座既与少侠以真身相交,便为少侠送上一份大礼,以表合作之诚。你可知本座为何让你将天御宗众人引入八莽山中?”   赵青然疑惑道:“鬼雄尊主妙计谋天,在下实难猜测。”   鬼雄一挥衣袖,掀起阴风将赵青然脚下厚软的腐败枝叶吹得散开,露出潮湿的泥土,对赵青然道:“少侠提些真气击在地面上试试。”   赵青然明知八莽山中尤为镇克真气又不敢忤逆鬼雄常,便将信将疑的依言而行,稍稍提了些真气打在地面上。那地面被真气袭击之后登时亮起起紫色的光芒,由赵青然脚下向四周扩散,纷繁复杂的光线环绕着晦涩难懂的咒术符文快速交织在一起,把赵青然整个人都圈在了法阵正中。而且那法阵的光芒竟与他的心跳化作同一频率,忽暗忽明的闪烁着。   赵青然感到掌心里的夜幽石也开始了阵阵脉动,就像突然觉醒了的野兽,贪婪饥渴的需要觅食吞噬。直接拿着夜幽石的他第一个就成为了夜幽石的猎物,气海里的真气被夜幽石疯狂扑食拉扯。他若不是早有防备,且遁入魔道魔息大增又得鬼雄仙君道仙人之血为他加持,必在一瞬间就被夜幽石抽干了所有真气。   赵青然不知鬼雄此举目的,还道鬼雄看破了他阳奉阴违的把戏要惩罚他,即刻收了真气惊慌道:“鬼雄尊主,这是为何?”   “怕什么。”鬼雄常轻蔑道:“现在你脚下踩着的乃是天御大神的得意之作五色五行阵的中心阵眼。此阵横贯三道山脊,山中所有一切真气魔息都受此阵压制镇克,唯有夜幽石不败反强,堪称八莽山中的绝对力量!本座煞费苦心要你将天御宗一干道师引到八莽山里,便是要用这五色五行阵来吸干他们的真气血气,为你的夜幽石蓄蓄能量,也好让你有些与本座共谋大业的资本。”   “啊,竟是如此么……”赵青然先前一直知道八莽山中有五色五行阵的存在,也想了很多办法来催动五色五行阵激发夜幽石的潜力,没想到五色五行阵的作用并非是增强夜幽石的能量。不过鬼雄常亲口说要助他加强夜幽石,他始终不得其法的事情忽然便要实现,还能一举歼灭天御宗为父母和无辜受难的赵家集乡里报仇,赵青然不由得喜出望外大快于心。   鬼雄看见赵青然眼中对即将陨落的千百生命的漠视和渴望复仇的喜悦,冷笑道:“怎么样,少侠对本座的见面礼可否满意?”   赵青然激动不已,将夜幽石紧紧握在掌心,向鬼雄常深深躬身叩谢道:“尊主大恩在下无以为报,事成之后赵青然愿为尊主效犬马之劳!”   鬼雄常听了,布满伤痕的脸颊未有一丝神情,冷淡应道:“愿你记得今夜誓言,本座日后确有用得着你的地方。”   赵青然恭敬应下,鬼雄常又向身后暗处吩咐道:“时候差不多了。恶魑、阴魅、诡魍、暴魉,带着你们的鬼兵,去会会天御宗的道师们吧。”   ※※※※※※※※※※※※※※※※※※※※   论,八莽山小战还有几章开始。   答,下一章。   下面隆重感谢:   ============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十里平湖那只鹅 2枚、老咸鱼 2枚、recode 1枚、夏夏 1枚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十里平湖那只鹅 1枚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老咸鱼 20瓶、石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276章 【仙尘再乱】276   八莽山的白色雾气越来愈加浓重, 天御宗弟子失去了明朗的前进方向,不得不在大雾弥散的山林间放慢脚步。   凌非焉忽感阵阵阴冷凉气缠绕在脚踝周围,低头一看心中不由一凛,曾经只在别人腿上出现的蜃气如今也攀附在了她的脚踝上。   不远处的凌非茗也意识到了危险的迫近,她与南卿相视而望, 但见南卿已将背上古琴风木离取下, 即刻提醒众人道:“是鬼蜃, 快凝心静神,莫要着了魇!”   凌非川亦无法忘记坎城那黄泉大开百鬼夜行的恐怖之夜, 拿出随身法器破魔镜, 高声道:“各位同门,速速仗剑!八莽山中恐有大魔埋伏,眼下鬼域将开恶鬼将现, 今夜必将是场恶战!”   天御宗众人听得号令,纷纷抽剑备战。只见那浓密的白色蜃气中隐隐放出幽冥之光, 山中没有风, 众人却能看见脚下蜃气宛如深沉暗涌的河川,缓缓波动着流向山的深处。而他们的脚踝上都环着一道蜃魂命环, 深入骨髓的阴冷透过鞋靴直沁肌肤,叫人尚未见到敌人面目便已阵阵毛骨悚然。很快,一些意志不强或资质尚浅的天御宗弟子就中了蜃气之毒, 被蜃魂命环牵着幽幽走进浓雾中。   凌非焉蹙起眉头, 警惕道:“坎城鬼蜃乃银眼夜魔所为, 虽然可怖却远不如今夜蜃气浓密阴冷诡谲万分。而且银眼夜魔已经伏诛, 如今天下能行鬼蜃的厉害角色只怕不容小觑。”   “师妹所言极是。”凌非茗抽出朝凤笛,勉强笑着应和道:“要是再联系起汤家大小姐那张乌鸦嘴的预言想一想,才真的是吓人。”   南卿与凌非茗相处久了亦知凌非茗脾气,见她此刻虽还有心开些玩笑,但却明显底气不足,便知今夜事态着实严重。况且,她也知道凌非茗和凌非焉口中的不祥之兆就是下界之主鬼雄仙君,那个在她还是一株待宵花时就用鬼域业火焚灭整个堃山的上古之神。如果今晚埋伏在八莽山里的幕后黑手真的是他,那天御宗这区区千百名道师的性命必将如妖王离和他的妖族大军一样在顷刻之间化为灰烬。   可现在天御宗弟子深陷八莽山鬼蜃之中,尽数被蜃魂命环圈住了脚腕,哪还有退路可言。所有人都屏住声息,凝聚心神聆听着蜃气中哪怕一丝一响的细微声音。然而该来的总归会来,流动在山林间的蜃气之河忽然影影绰绰浮现几只摇摇晃晃的手臂,宛如坠入水潭将死之人不甘窒息的挣扎,用力向上攀爬着。凄厉的鬼泣之声煞时幽幽传遍整个八莽山,那呜咽悲鸣此起彼伏声声入耳,令听者既感悲怆又甚恐惧。   还不等天御宗弟子反应过来,一阵阴冷疾风猛将浓密鬼蜃吹散许多,但见万千只枯骨腐烂的手臂骤然从潮湿土地中伸将出来,紧紧扣在众人环着蜃魂命环的脚腕上,将他们狠狠向下拉扯,仿佛要把所有人都拽进深深的鬼域之中。   这下,那些常行江湖惯了除魔诛邪的弟子还好,纷纷持剑挥砍斩断鬼手以求解脱。而不少涉世未深的青衣弟子们就没那么从容了,尤其青瑶宫几个年轻尚轻的女弟子,她们平素之职便是在百芳海里萃花种草炼丹制药而已,哪里历过这般恐怖的情形,当即便吓得惊声尖叫起来。   “别慌。凝住心神,只是幻化的蜃气。咳……”非云安抚着被吓破胆的师妹,虚弱的声音里带着沉稳坚定。同时指未出袖便甩出数枚银针,刺在扯住女弟子的鬼手上。那鬼手果如非云所说,化为滩滩浓雾混进了流动的蜃气里。   女弟子们得非云解围,定睛一看,脚下虽无地狱深渊,鞋靴却不知为何已深陷腐叶之中,不由得面面相觑,为这亦真亦假的鬼域幻术惊骇万分。   “哟,我只知师妹医术造极,何时斩妖除魔也这般有本事了?果然不负千山万水远走幽北历练一场。”凌非茗瞬间也救下数名同门,但却更讶异非云临危不惧且出手并不亚于她的反应速度。或许越是羸弱之人在大难面前反显冷静,便越能给他人带来鼓舞振奋的力量。看见非云出手不凡的刹那,凌非茗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境好像比方才轻松了许多。所以她口中虽然揶揄了非云,唇角却难掩真诚的向非云赞许笑着。   不知是八莽山对真气有所镇克,还是非云本身就心脉虚弱,被凌非茗这一调笑,非云的脸色愈加严峻清白。她不客气的瞪了凌非茗一眼,便提袖掩口轻咳起来。   然而危情一波方去一波又来,蜃气中鬼手不减反增,愈加汹涌的从四面八方冒将出来。这次的鬼手似乎也不尽是蜃气幻化的虚像,更有许多枯骨残躯持着各类破钝的无法分辨的武器由浓雾中逼压而来。   明崖见状,拂尘一挥高声令下。凌非川、凌非焉、凌非茗、非玉身先士卒上前而战,各宫弟子紧随其后,扬剑呐喊奋勇迎敌。众人穿梭鬼蜃之中,但见对手有双目无珠空洞骇人的,有残缺下颚森齿外露的,还有断肢露骨肠穿肚破的,放眼望去四周身旁皆为无痛无惧的尸腐之人,且砍倒一个又起一双,大有源源不断以多压少之势,着实令人感到绝望。   而八莽山很是镇克道法,同样的敌人,天御宗人需得以更多的真气去应对。平日里一人即可解决的恶鬼,现在几乎要两三个道师联手使用伏鬼咒才能将其彻底击杀。渐渐的,消耗巨大的天御宗人在大量鬼兵的疯狂侵袭下落入下风。更有天御宗弟子不幸罹难魂浸蜃气,尸体尚暖便狰狞而起化作鬼兵一员,与昔日同门倒戈相向。   凌非茗见状,不敢再多恋战,急与凌非川道:“师兄,众多弟子愤恨横死,亡魂迷茫无识,被黄泉蜃气侵袭蛊惑后不但与我等为敌亦死而不得安宁。实则战场不缺一人之力,我还当与坎城一样奏演《十安》,一为生者手足清心,二为枉死同门镇魂。”   凌非川亦觉凌非茗言之有理,即刻赞同。如此凌非茗分秒也不耽搁,将翠绿的朝凤笛凑在唇边,吹响那曲宁人心神的曲谱来。很快,迷雾之中悠扬的古琴之声也随之而起,便是南卿听到凌非茗的笛音知晓她的心意,而以风木离琴声相和。   果然,《十安》一起,天御宗的弟子顿觉神清气朗,几乎不再受制于踝上的蜃魂命环,可以更加集中精神专心击杀恶鬼。只见明达道尊依然将拂尘卡在背后腰带中,手中一对守纲锏虎虎生风,直舞得面前鬼煞恶兵着锏即亡化作污血。   要说这守纲锏最初的主人乃是天御宗二十五洞开山仙祖之一的赵照赵真人。那赵真人本是行伍出身,这对宝锏是他行军马上时的一双贴身武器。后赵真人悟得天道之机,封盔卸甲放马南山,只留下这对爱锏常傍在身。   再看守纲锏,乃由熟铜锻成。长约四尺,锏身四棱,上手沉稳,粗壮厚重。锏上不比寻常铁锏只铸刻一些鳞甲纹理,而是以精铜灌成七块方方正正的铜疙瘩,一节一节牢牢烧嵌在锏身上。如此一来,这双锏的杀伤力便成数倍增长,非厚盔重甲者挨此锏一击必是筋骨尽碎,当场就要交出性命的。   后来守纲锏历传数位绎武宫道师到了先人乾通真人手中,乾通祖师又在锏身七块方正的铜疙瘩上镶嵌了一圈明晃晃的精钢外皮,并刻符咒于精钢之上。如此,原本朴实无华的守纲锏便成了现在这铜色锏身与银色精钢黄白相间的模样,并一举褪去行伍风尘更显华丽威严,大增仙家法器风范。   明达双手挥动守纲锏,前锤后抡,左击右打,瞬间便撩到周身众多敌人。鬼兵腥臭尸首堆如小山,却没有下个对手再来应战。明达杀得兴起,一抹脸上溅到的邪血转向他处找寻鬼兵,但见明海正置身数个鬼兵的围困之间,不由得咧嘴一笑,冲上前一锏一个劈倒两个鬼兵,得意道:“怎么区区六七个鬼兵就把师弟给缠住了,还得师哥给你解围咧?”   “少管闲事。”明海并不领情,朝明达冷声一哼,左手捏出个杀式指决,口中念罢术咒,右手将承阳剑猛然一挥,周身数十鬼兵瞬间便被剑气斩为数段落在地上。   “乖乖,妙啊!”明达瞠目结舌,连连赞叹,将骂明海狗咬吕洞宾的话生生吞了回去。   原来明海并非不敌鬼兵,而是先以剑气斩伤鬼兵,再用道法引爆鬼兵身上的剑气,从而彻底摧毁鬼兵的魂魄使之尽数消亡。尤其一举歼灭数十敌手,却只用了一次道法的计策,可以说既取了最大数量的杀敌之利又避开了八莽山对真气的镇克。   明海不理明达夸奖,只冷眸瞥他一眼便振剑再入鬼兵泛滥处。明达见状,将双锏相互一敲,震得火星直冒,兴奋道:“看来老道我不使出些真本事,倒要被明海小师弟给看扁了!”   如此,明达便像与明海较着股劲儿,比看谁砍杀得鬼煞更多,两人各自奋勇杀敌不提。而明崖道尊得十安之曲启迪,深觉鬼兵虽众不过亡魂,尚为人时贩夫走卒各色人等皆而有之,因此便是化作鬼兵其作战能力亦是良莠不齐,本不该为惧。倒是那些现场被击杀的天御宗弟子,个个都是身负仙缘的不凡之人,他们化为鬼奴起身再战,一来着实能力棘手,二来生者常念旧日同门之谊不忍下手,反倒被其所害。   于是明崖取出法器祭灵符,穿梭战场之间,但见鬼兵恶灵行凶,便以此符摧毁杀之。若见枉死的天御宗弟子魂灵,便以此符安抚封印,让那些还魂的僵尸失去残存能量,魂归大地趋于安息。   明心则在战场后方设下结界,以悯世铃悬浮界中,时而震响铃声为门下弟子标注方向。青遥弟子便可巡回山林,凡见伤重弟子就将他们带回结界之中医疗救治。而悯世铃看守着的结界若有恶鬼来犯,铃声亦会震响示警。青瑶宫弟子闻之也不示弱,三人五人合力将其诛杀后,再为同门续行玄黄之术。   《十安》曲中,天御宗众人分工有序,戮力杀敌,渐渐将劣势转为优势。反而人数众多却不堪一击的鬼军开始步步溃散,大有败意。南卿见状心生慨叹,回想上古堃山一战业火肆虐横害人间,妖族大军可不曾有这般本事进行抵御。今夜仿如宿命轮回到她亲临战场,她更不忍让那黄泉鬼狱再现八莽山中,于是更加静心凝神专注于古琴之音上。   南卿奏得激昂投入,未料暗中已有双墨蓝阴深的鬼魅之眸紧紧盯上了她。那眼睛的主人将森白修长的手指凑在蓝紫色唇边,用舌尖舔舔暗蓝尖锐的指甲,向身旁人道:“杂音扰耳,烦的很。尤其那弹琴的明明是个妖怪,却偏要与道师为伍跟我们做对,真是谄媚!看我去划开那弹琴小妖的喉咙。”   旁人未及回答,那魅蓝的身影已然消散。   一道狠戾的声音不耐烦道:“阴魅都出手了,我什么时候能出去撕开几个活人,快活快活?”   另道阴冷的声音不悦道:“没听阴魅说杂音扰耳么?等她除去那两个奏曲的人就轮到你和恶魑大开杀戒了。”   “妈的,等等等,就知道等!再等会天都亮了,误了主上大开黄泉鬼域的时机,看你怎么交代!”那狠戾的声音极不情愿的狠狠啐了一口,捏得他烂皮露骨的手指咯咯直响,却不敢违背阴冷声音的命令。   “要怪就怪你自己技不如人。”阴冷声音对狠戾声音的挑衅不以为然。今夜之行鬼雄亲自任命由他主战,此刻他便是整个战场的绝对权威。于是阴冷声音反而讥讽狠戾声音道:“你要是有阴魅那般风驰电掣的速度,知道本座控你不得,现在大可冲进蜃气之中恣意杀戮。要是没有那本事,就老老实实的闭嘴听话,少在本座耳边唧唧歪歪聒如蚊蝇。”   狠戾声音被阴冷声音骂得气恼,怒吼道:“我暴魉想要杀人还需阴魅那个娘们儿打头阵先杀两个弹琴唱曲的?!还有你,别以为你这几百年得了主上欢心,就高出我们三个一等。你要是惹恼了老子,信不信老子一拳……”   “怎么?”那阴冷声音将自己枯瘦的脸颊往暴魉的拳头前一凑,淡然道:“你打一下试试?”   “你!”暴魉提起拳头,又狠狠放下,怒道:“你真当老子傻啊?!鬼知道你那张苦瓜一样的绿脸在几百年里浸了多少毒物。碰一下你还没死,老子到先被你蚀成毒水了!”   “知道就好。”阴冷声音言语中难言得意之色。他懒得再去理会那只知猛缠烂打的莽夫暴魉,又将幽绿色的眼睛盯向在蜃气中飞快却悄然靠近凌非茗和南卿的暗蓝身影上。   ※※※※※※※※※※※※※※※※※※※※   隆重感谢:   ============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夏夏 1枚、nicyluck 1枚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nicyluck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277章 【仙尘再乱】277   “南卿!!!”紧急的呼唤声将南卿从琴音中唤醒。   然而, 当南卿发现附近几名弟子突然无端倒下时已经来不及了。一道暗蓝色的魅影以极致飞快的速度划过鬼蜃,直冲在她的面前。南卿只觉得脖颈上骤然一冷,继而便有温暖的血腥气息溅洒在她的脸颊上。她下意识擦擦脸上的粘腻,瞬间就染了满指殷红。   血!怎么会有血?   南卿一怔,她明明只是植株幻化而成的人形, 身体里哪来那温热的鲜红的人类之血。可眼前这肌肤青幽目光邪辣的鬼魅女子, 分明就用不知什么尖锐的冷锋划向了她的喉咙啊!   如果不是她的血, 那是……谁的?!   碧绿竹笛由半空坠落而下,轻砸在古琴的琴弦间, 撞出令南卿痛入心扉的声音。点点赤红血滴亦连成了珠串, 颗颗绽放在风木离的琴身上。   “小妖花……你没事吧……”凌非茗艰难笑着,下一秒便咬紧了牙关。   “凌非茗!你!”南卿这才看清,凌非茗挡在她的身前, 右臂从肩头到手腕上的白色衣袖皆已破烂不堪,被不断涌出的鲜血染成了殷红色。   “哟, 难怪你这小妖心甘情愿的寄人篱下。原来有人拼了一条手臂不要, 也要护着你呢。”那一身墨蓝的鬼魅女子扬扬嘴角,将指甲缝里新撕扯下的血肉舔在口中, 又朝凌非茗讥讽道:“什么天下修真第一名门天御宗,又藏邪魔又养妖兽,真是可笑。”   “嘁。”凌非茗侧了侧身, 将那已经痛得全然失去知觉的手臂掩在后面, 回声笑道:“我当是什么……厉害人物, 原来是个刚学会说话的……吸血蝙蝠。让我猜猜……你不会是知道我们天御宗……好养邪魔妖兽, 来……求包养的吧?”   “我呸!”鬼魅女子将带着血丝的口沫吐在地上,高傲道:“姑奶奶是鬼雄尊上座下四鬼煞之一的阴魅娘娘!天御宗想包养我?也不看看你们是什么蝼蚁一样的身份!姑奶奶可真心疼你这嘴硬的小道姑,手臂都要断了吧?还有力气在这逞强,说些不着边际的痴话。”   “呵呵呵,你说谁……手臂断了?我的手臂不是……好好的么?”凌非茗故作轻松的笑着,扬起了自己的左手。但右臂已从最初的麻木觉醒过来,越来越清晰的痛感让凌非茗的额头暗暗渗出一层湿汗。   原来方才演奏十安无需战斗,凌非茗便一直关注着战场上的变幻。她见缓缓流动的鬼蜃忽然向南卿快速流动,便觉那浓雾中或许要有什么未知之物将对南卿不利。而南卿又沉浸于琴音之中太过专注,根本没有丝毫防备。凌非茗想疾呼南卿躲避都来不及,只得闪身而上抬手以朝凤笛拦在那蓝色魅影之前。   没想到那墨蓝色的影子竟是个速度奇快的邪魅女子,凌非茗刚与她的幽蓝鬼瞳相一对视,便觉整只右臂由上至下火辣辣的抽痛,以至于连朝凤笛都握持不住脱手落在了南卿的古琴上。   想她凌非茗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这么重的伤,更没输过任何人的口头挑衅。眼前这自称鬼雄座下四煞的阴魅不仅伤了她的手臂,还如此嚣张的污蔑天御宗,凌非茗自然不肯临敌示弱,忍不住要与她斗几句嘴来。   同时,凌非茗已亲身领教了鬼魅的身手速度,深知这女煞若再次出手,自己有伤在身是决计不能帮南卿化解第二次袭击的。如果能用斗嘴的方式暂且拖延女煞一瞬时间,也还有机会等来其他同门助她和南卿解围。   果然,十安声落即刻便有两人前来探看。   凌非焉晃眼一瞥,但见凌非茗极不自然的隐着右臂,朝凤笛亦落在血迹斑驳的风木离上,便知凌非茗定已负伤。她将手中炎月剑一振,向那幽蓝的魅影疾刺而去。   另一人却是匆匆而来的非云,还不及非云询问,南卿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嗖的站起身来向非云大声呼唤道:“非云你快来,凌非茗她受伤了!”   “你怎么了!”因为体质虚弱一向步态沉稳的非云听南卿这么一喊,急急连跑数步奔到凌非茗身旁。   凌非茗见非云的脸色骤然白的吓人,怕她太过担心,故作淡然朝阴魅努努嘴道:“没事儿……就是不当心被那什么死鬼……什么傻的蝙蝠给咬了一口。”   “蝙蝠?”非云眉头一蹙,没心思搭腔凌非茗的玩笑。这八莽山鲜有活物,哪来的蝙蝠。她赶快递给南卿一个火折,让南卿帮忙照着自己好去查看凌非茗的伤势。   阴魅虽在与凌非焉的交手中,一听到凌非茗的侮蔑之言,还是忍不住怒火中烧,一边摆脱凌非焉的缠打,一边朝凌非茗高声叫道:“那死鸭子嘴硬的臭道姑!你是耳朵聋了,还是胳膊疼得昏了!老娘不是死鬼,是四鬼煞!!!”   凌非茗闻言暗自一笑,那阴魅每与她斗嘴便会分心慢了速度。如此凌非焉虽快不及阴魅,倒也能寻些机会刁难于她。这正是凌非茗非要忍着巨痛也要与阴魅贫几句嘴的原因。   但给凌非茗查看伤势的非云就没有那么乐观了。不看不知道,这一看可把非云和南卿都吓了一跳。只见与阴魅斗嘴的片刻功夫,凌非茗原本血迹斑驳的白色衣袖已经完全被血色浸透,生生变成了一截破烂不堪的红色衣袖。   非云见状,二话不说,急将袍上衣带取下紧紧勒住了凌非茗的手臂根处,焦急道:“师姐,你必须立刻随我回结界治疗,再迟这条手臂就保不住了!”   凌非茗为难道:“那女鬼既称自己是四煞……说不定鬼蜃之中还藏着三只同伙……天御宗同门若无十安之曲只怕……”   非云板脸立眉,果断道:“不行!你就是逞强赖在这里也奏不出像样的曲子,再吹出鬼哭狼嚎的音调反成了鬼军的帮凶。赶快跟我走!”   “呵呵呵……呵呵……师妹说的是。”凌非茗一向喜见非云毫不留情怼天怼地冷言冷语的毒舌样子,不由得轻笑出声。她也知道自己实在伤重,莫说吹出曲子,便是拿起朝凤笛也甚是艰难。于是也不再推脱,嘱咐凌非焉小心地方阴魅还有同伙后,便唤南卿带着风木离和她的朝凤笛,随非云一起撤向了青遥宫的结界里。   凌非焉得凌非茗提示,愈加警惕。怎奈那阴魅行事极快,想要以剑伤她更比捕风捉影还要困难。十数个来回下来,她非但不能触碰阴魅一丝一毫,反倒被阴魅的利爪抓破了几处衣袍。凌非焉渐渐心生不安,她的轻功在天御宗内已属上乘之流,连她不能奈何阴魅的话,就更不知还有谁能制服这势如疾风闪电一般的鬼煞了。   正无奈之际,凌非焉忽觉掌心一阵白光闪耀。凌非焉心中一喜,那光正是与初一断开联系许久的锁魂咒。而阴魅似乎也不想再与凌非焉过多纠缠,见凌非焉分心,身形一闪即刻消失在茫茫鬼蜃之中。   凌非焉见已无处追寻阴魅影踪,便在战场上寻到明崖道尊禀明此事。明崖心道目前战况天御宗较为有利,且初一行踪关系到夜幽石的下落,即允了凌非焉的请求,让她按锁魂咒的方向去找初一。   凌非焉得令,独身向鬼蜃深处寻去。不久便见浓雾弥散的林间恍然出现个熟悉身影向她而来。她故意催催真气,那人掌心里的紫色光芒果然随之盈盈跃动起来。凌非焉暗然一笑,迎上前去,但见浓雾中的来人正是初一。   “非焉。”许是四周没有他人,许是太久未见着实相思,便是两人相遇在这般危机四伏的暗夜凶山,初一也还是难掩眉宇间的爱意,甜甜唤声爱人的名字,情不自禁的牵起了凌非焉的手来。   “你还好么?”显然刚与强敌交手过的凌非焉更担心初一的安危。她仔细瞧看着眼前的人,但见初一目光清朗精神饱满一副毫发未损的样子,这才放下心,转而询问道:“你怎么到八莽山里来了?你知道今夜封魔殿遭邪魔洗劫,夜幽石再次失窃了么?”   “我就是因此才进的八莽山。”初一点头回应,脸上神色凝重起来,将赵青然如何蒙面到青灵峰与她交手引她进入八莽山,且赵青然已入魔,还亲口承认是他盗走夜幽石的来龙去脉简单说给凌非焉听。   凌非焉听闻,亦并不很惊讶,只决绝道:“若擒此人,不可再有姑息。”   “非焉。”初一正要应承凌非焉,忽然发现凌非焉的脚踝上也隐隐绕着一圈蜃魂命环,不禁担忧道:“你怎么也被环住了?这山间迷雾必是鬼蜃无疑,可上次在坎城你明明是不受它牵制的呀。”   凌非焉似有所感,轻叹道:“坎城之后你我都历了许多惊变,或许是我宿命已改尚不自知吧。”   初一闻言,心头蓦然涌起阵阵哀伤。只觉得是定自己痴缠的情愫累得凌非焉无端断了仙缘,让本为天人的凌非焉不得不与尘世俗人一样,受这避无可避的生死轮回之规。   “好了。”凌非焉读懂初一的愧疚,抬手轻轻摩挲初一肩头,柔声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八莽山忽起鬼蜃本就诡异,方才许多鬼兵已趁着蜃气伤了众多同门。还有个身手奇快的鬼魅,自称是鬼雄座下四鬼煞阴魅,我与她缠斗许久都讨不到半点便宜,不但被她逃脱离去,还让她把非茗师姐也给伤了。”   “鬼雄座下的鬼煞?”初一一怔,不知凌非焉口中的鬼煞有多厉害,竟让凌非焉露出如此无奈语气。转念又觉既如此与鬼煞交过手的凌非焉能够安然无恙才是万幸,于是关切道:“你无事便好,非茗师姐伤情如何?”   凌非焉摇摇头,黯然道:“性命无碍,但手臂却伤得不容乐观。”   “可恶。”初一咬紧牙关,凝重道:“我正寻思赵青然哪有开黄泉鬼域之门的本事,果然是借着鬼雄的势头才敢如此嚣张吧。没想到鬼雄现世的预言这么快就开始应验了,也不知那赵青然什么时候竟与鬼雄常暗通了款曲!”   凌非焉深一思虑,惊叹道:“鬼雄若想再临仙霄,定会寻魔族来做他的垫脚石。前世他便与叶真人同谋,吸取魔血为夜幽石充能。难道今世他选中了遁入魔道的非然,所以才助他盗走夜幽石,再在八莽山中以我天御宗同门之血淬炼夜幽石?”   初一与凌非焉彼此交换讯息,将鬼雄常与赵青然的计划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然而当她们急急赶回天御宗与鬼军大战之地,却已为时晚矣。   所谓世间万物讲求五行相冲,是为“”天克。鬼雄深谙此道,早在赵青然处打探到天御宗五位道尊所擅所短,将四鬼煞各自分工,安排了一个“鬼克”来为难明崖等人。待阴魅断了《十安》,恶魑、阴魅、诡魍、暴魉四鬼煞便齐齐涌出,各向目标杀将而去。   但见那恶魑人高马大,身如巨钟,拳若沙袋,光是走起路来便震得林中枝叶阵阵发颤,天御宗弟子立身他的面前就如蝼蚁临在大象脚下一样渺小孱弱。   鬼雄常给恶魑的目标是明陆和明心,毕竟他只是个力大无穷的莽鬼,行起术法来未必是明崖、明海、明达三人的对手。但明陆和明心二人在五位道尊里面乃是性格最为儒雅体质最为瘦弱的,面对巍巍小山一样的恶魑,饶是他二人合力相斗也不易撼动恶魑的体量。   恶魑出了暗处在山林间四处张望,但见人群中着紫衣的道师并没有明陆模样的人,不仅喜出望外。大嘴一咧,是人也好是树木也罢是鬼兵也不管,随手挥开面前一切障碍,直奔向明心道尊所在的后方结界。   震动之声步步逼近,明心眼看个浑身散发着棕色煞气的大块头向结界走来,急令座下弟子拉扯起受伤同门紧急回避。怎知结界中的伤员还来不及尽数逃开,那恶魑的巨足已然踏进结界之内。有位伤重弟子行动不便,登时被恶魑踩成一团肉泥。   方还安好的后方结界须臾之间便被恶魑摧毁殆尽,混乱中,悯世铃浮于空中厉声作响,十余个青遥弟子急忙合力向恶魑投去咒术,却如小石子打在皮糙肉厚的肉墙上。   “小铃铛……”恶魑面露痴状,好似被悯世铃震得心烦,张开巨手便要去拿。   明心道尊怎容法器悯世铃被腐臭的鬼煞玷污损坏,即刻将手中伤员交与弟子,反身去取悯世铃。不想那恶魑浑浊的眼中闪过一阵得意,憨声大吼,也不顾悯世铃,换手便去锤击明心刚刚松了保护的负伤弟子。   明心急又扑身回护门下弟子,未料恶魑虽然憨傻笨拙却也不差速度。她刚将门下弟子揽在怀中,还不及撑稳抵御,便被恶魑连同那弟子一起重重击飞出去,生生撞在千年古木的粗壮树干上。   ※※※※※※※※※※※※※※※※※※※※   隆重感谢:   ===========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老咸鱼 6枚、十里平湖那只鹅 5枚、夏夏 1枚、recode 1枚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十里平湖那只鹅 2枚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278章 【仙尘再乱】278   “师尊!”凌非茗见明心被恶魑击伤, 急欲起身前去帮忙。   非云一把将凌非茗用力按住,冷静道:“你这手臂筋肉尽断,伤处深至露骨,若是再乱动今后便当个独臂的道师吧。”   凌非茗蹙眉道:“师尊有麻烦,我不能……”   “啧。”非云知道凌非茗的意思, 遥向明心道尊那边望了望像是在判断情况, 随即转回头来用青囊里带着的小刀使劲一挑, 就把凌非茗的整只袖子都撕了下来,隐怒道:“也不知道你是高看了自己还是小瞧了师尊, 就你现在这副模样能帮上师尊什么忙?勉强过去还不是给师尊添乱。你先操心操心自己吧。忍着点, 我要给你清理创口了。”   “是啊,我也觉得非云说得没错。”南卿帮忙按住凌非茗,附和道:“那鬼煞虽然凶猛, 但师尊一定另有主张。”   “你们两个……”凌非茗因为剧烈的痛楚倒吸一口冷气,断续道:“什么时候……这么心有灵犀了……”   南卿闻言, 无奈的撇撇嘴。凌非茗着实伤得严重, 她已无心再与凌非茗斗嘴。而非云根本没有再去理会凌非茗,全部精神和注意都贯注在了凌非茗血肉模糊的手臂上。   明心与恶魑搏击相斗, 明崖则被四鬼煞中的暴魉紧紧盯上。暴魉人如其名,是个眼泛赤红,口吐长舌, 身缠血色煞气的凶残鬼煞。许是鬼雄知晓明崖道尊深具仙骨, 行事随缓, 飘然间不紊方寸, 便派遣仿如急火攻心般焦躁的暴魉来对付明崖。   只见暴魉瞧准了明崖,大叫一声扑将上去,一拳未收一掌又来,手上攻势未了还要加上腿蹬脚踹,乍看之下像极了毫无招式章法只仗着一条命来赌输赢的拼命三郎。明崖还道这又是失心嗜血的鬼兵,想用祭灵符将暴魉灭杀。不料他哪处一动便被那暴魉打向哪处,使他实在施展不得,竟在暴魉一阵狂风骤雨没头没脑的狂踢乱打下,根本无法完整念出术咒捏出指决,反令祭灵符的神效大打折扣。   这边明崖被暴魉牵制无暇分心,那边明海也不太好受。作为涂明宫的道尊,明海本是五宫道尊里最擅诛魔杀鬼的一个。然而鬼雄为他钦定的目标就是那极其阴险狡诈又浑身皆为腐毒的诡魍。   明海起初并不了解诡魍的利害,但见诡魍在他剑下只能勉躲避并无攻势,便寻了个破绽仗剑刺去。哪知诡魍很清楚自己见血封喉的本事,不但对明崖夺命而来的承阳剑不畏不惧亦不躲不匿,甚至还在剑峰将要切割开腐朽皮肤时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仿佛之前的一切不敌都是故意而为之,就等着明海来杀。   明海一眼窥见,心头猛震。但见这男性鬼煞体型干瘦,周身暗绿萦绕,目如墨绿蛇胆,口中尖牙隐现,忽然便猜到此煞或许身携剧毒,很可能整个人就是个可以行走的巨大毒囊。若这一剑割穿了他的血管,喷洒出来的毒血必将波及周边弟子,紧忙硬生生收了迅如疾风的承阳宝剑。   可惜那些弟子并不能在电光火间考虑到这些细枝末节,只道是师尊明海诛邪有方,诡魍不是对手,齐齐将长剑戳向诡魍的腐身。   果然,利剑刺入诡魍的身体,青绿色的腐血随之喷射而出,却是那些持剑的弟子们吃了亏。   “腐血有毒!!!”明海高声疾呼,并急急撑起地坤真元,尽可能多的照顾到附近弟子。   然而弟子们的惨叫之声还是不绝于耳。除了被地坤真元护下的弟子安然无恙外,其他但凡沾染一点一滴诡魍腐血的弟子,皮肤变如被剧毒腐蚀灼伤一般开始发青发黑,继而皮肤溃烂,肉腐露骨。侥幸溃在手脚上的,眨眼中毒昏厥在地再无意识。不幸烂在胸腔头脸等要害处的,便难逃登时毙命化为白骨的厄运。   “好快的反应。”诡魍见一击之下明海不但安然无恙,还顺手救下数名弟子,眼睛一转,呵呵冷笑道:“我看你还能救下多少。”   话音一落,诡魍随手抹了抹还在缓缓向外滴淌暗绿毒汁的伤口,将自己的毒血作为武器,凌空而起,以指尖向在鬼蜃中酣战的天御宗弟子弹射而去。鬼雄用了八百年的时间把他从一具普通腐烂之尸淬炼成剧毒无比的可怖毒尸,那些青暗幽绿的毒汁早已与他的残血液混为一体。不知情者若要伤他则必先伤己,何况他那毫无痛楚的腐朽残躯根本就不会为剑伤所累。   明海见状不由一怔,他若拼力与这剧毒的鬼煞真刀真枪相搏一场,或许胜负犹未可知。怎料狡诈的诡魍不但避而不战,还要四处撒毒来分散他的精力。天御宗弟子与鬼兵拼杀得太过投入,哪会留意到暗中飞来的致命毒血。他若不紧紧盯着诡魍,以真气来抵挡诡魍的毒血,瞬间便会有更多的弟子死于非命。如此一来,既要限制住诡魍,还要维护宗内弟子的明海就也被牵扯住了。   而阴魅之所以在中断了凌非茗和南卿的《十安》后急着摆脱凌非焉,正是因为鬼雄给她安排了天御宗五位道尊里最为刚猛勇武的明达作为对手。明达真气醇厚,可耐重击却不够灵活。阴魅速度奇快,以阴魅之速对明达之重,便如成年之人戏弄蹒跚学步的儿童一样。好在明达虽然敦厚却不木讷,眼见自己若是逞强必将吃亏,急忙唤了几个弟子来,以密不透风的剑阵暂且抵挡阴魅的袭击。   四鬼煞一入战场,谨遵鬼雄“鬼克”之计,仅仅片刻功夫便尽数牵制住了天御宗的四位道尊。只见八莽山中迷雾骤然汹涌,较之先前百十倍还多的鬼兵由黄泉鬼域中倾巢而出,扑向天御宗。那密密麻麻的亡魂之尸远比坎城外的银眼夜魔召唤来的鬼军数量更盛。天御宗弟子没有《十安》镇魂,又被浓重鬼煞侵袭身体,霎时间死伤无数,令人揪心的凄惨悲鸣回荡血夜,震彻山林。   初一与凌非焉猜破赵青然目的,急急赶回,正目睹天御宗落入窘境伤亡惨重的一幕。四面有人身首异处,八方皆为血肉横飞,一时之间两人竟不知该从哪里拔剑相助好,只得胡乱冲入混战中,手边遇见哪个鬼兵便一扇戳了,眼前撞见哪个恶灵便一剑刺了。   正此时,八芒山密林的暗雾中忽然有一道巨大光柱冲天而起。初一抬目望去,但见那光柱呈暗紫颜色,足有演武场上偌大的太极阴阳石刻一般宽广。光柱周身盘旋着污浊的黑褐色煞气,宛如千万条邪恶的触手在鬼蜃之中贪婪舞动着。   初一下意识将凌非焉拦在身后,忧心道:“我见过这光柱,是五色五行阵的中心阵眼。当年我上天御宗应试的前夜,光柱就曾在八芒山中腾空而起过。当时我不明就里,现在想想,赵青然竟在那时就觊觎着夜幽石的无穷力量了。”   凌非焉蹙眉道:“现在光柱又起,定是赵青然再次以夜幽石启动了五色五行阵。今夜天御宗的同门死伤甚多,这么多横死冤魂和浓郁的血腥之气必将被夜幽石吸噬而去。”   初一反手挥扇斩了个恶鬼,焦虑道:“若就此放任不管,不仅凌尊们先前对夜幽石的净化之功会在顷刻间化为乌有,赵青然也会因此邪力大增,变成第二个银眼夜魔!”   说话间,浓密鬼煞中的血气已萦然而起,化作涓涓赤流交织旋转着,从林中各处向那冲天的光柱汇集而去。光柱四周飘扬挥动的浊气更加恣意舒展,尽可能远的伸出手去,狠狠拽住被夜幽石“吸引”而来的血气,然后与血气混为一体极速缩回了光柱里。   林中死伤者无数,不仅死者流出的温凉之血经不住夜幽石的召唤,就连生者被草草包扎料理的伤口也开始向外喷涌出滚烫的鲜血来。引得一些伤重之人更加痛不欲生,甚至起了吞剑自刎一死了之的决绝之心。   “非茗……”非云见此异状,担心凌非茗被阴魅伤了的手臂会让她难忍剧痛,给手中重伤弟子施针刺在几处麻痹知觉的要穴后,便急急奔向凌非茗的藏身修养之处。   林中暗处,虚弱的凌非茗早已没了往昔风采,正双目紧合,齿关深扣的沉沉依在南卿臂腕之中。南卿亦面露焦急之色,时而以鹅黄衣袖轻轻为凌非茗拭去额头上的滴滴汗珠。   “凌非茗,凌非茗!你醒醒,你醒醒呀。”南卿低低唤着怀中人的名字,却对凌非茗受伤右臂上不断升腾而起的血气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凌非茗本就因伤而憔悴的脸色变得愈加惨白。   “我……小妖……花……”凌非茗已经神志不清了,只是下意识的在回应着南卿。   如此南卿反而更是一阵心疼,也不知到底是该让凌非茗保存力气莫要出声好,还是应该继续阻止她混沉睡去才对了。   手足无措时,南卿下意识想要找人求助,便紧紧抱着凌非茗向四周观望。忽见林中不远处的鬼蜃中好像立着一个人。南卿猛然一震,怕是被鬼兵发现,但细看之下便安下心来。来者若是旁的谁南卿可能认不出来,只见那纤柔身形的轮廓十分熟悉,恰像是在她在往返幽北的路上相处许久的人。   “非云,是你吗?”南卿试探。   “嗯……是我。”非云低哑应了一声,放松了拳心里紧握的银针,走出鬼煞浓雾,快步来到凌非茗和南卿的身边。   “太好了,你来了就太好了。你快看看,凌非茗她……”南卿像是受尽苦难终于有人可以倾吐委屈的孩子,仰头迎盼非云的目光中带着晶莹水光,声音也哽咽起来。   非云一看见南卿这般模样,又见刚刚还勉励支撑的凌非茗现在虚弱得连回应的气息都没有了,方才怔怔立在林中坚硬起来的心脏终究还是软了下来。   “不能再等了……咳咳……”非云抬手摸了摸凌非茗的额头,那温度烫在她的手心,也灼到她的心里。她一边脱下自己身上红色的高阶弟子衣袍,一边向南卿吩咐道:“帮我把非茗……师姐手臂上包扎的……咳咳……绷带全部去掉。”   “拆绷带?!好……好的。”南卿虽不知非云为什么忽然解起金绸赤火袍的纽襻,又为什么要让凌非茗承受血肉剥离的痛楚,只因她全然信任着非云,便立刻依言去拆凌非茗右臂上的绷带。   凌非茗的手臂伤得血肉模糊,先留出的血液已经沁入粗布绷带的纹理中,干涸得与粗布牢牢结痂在一起。如今又要被生生撕下,想想便知该疼得多么钻心。然而凌非茗只在南卿怀中微微颤抖着未吭一声,不是因为她顾及面子死死撑着不肯叫痛,而是她早就被这沉重的伤情折磨得无法再做出任何剧烈的反应。   打开外袍后,非云又微微解开了内里白色的软衫。阴冷的鬼煞雾气透着邪湿的寒意霎时将非云激得打了个寒战。然而非云却不为所动,从自己贴身穿着的淡金色丝衣上小心扯下一缕轻线,又在青囊中取出一个小小的檀木盒。   南卿担心凌非茗,便更好奇非云将要用什么神秘物件挽救凌非茗的手臂。只见檀木盒打开后,里面却是一边一个安然别着两根奇异的银针。一根是笔直的,约有半根筷子长度,也有筷子一样的粗细。南卿隐约看见银针上亮亮暗暗刻着许多纹理,只可惜暗夜密林里并不能多瞧出什么端详。而另一根银针弯如新月,巧如鱼钩,体积不大,透着森森寒光,只一望便会让人感同身受的联想到被锋利针尖儿刺破皮肤时的尖锐触感。   非云先将直针取出来,忽然咬破右手食指,将直针在指尖轻轻一捻。那原本根半截筷子一样的粗针瞬间便化为无数的牛毛细针,被非云齐齐握在手中。然而这些细针明明染了非云的鲜血,却不见半分殷红,反而散发着幽然清淡的冷黄色浅光。   南卿见状不由一怔,讶异道:“血魂共应?这是你的上古法器素手针?”   非云点点头,未有再多解释。她原本就血气浅薄的唇色已经被阴冷的蜃气冻得更加僵白,片刻也不耽搁的将那许多牛毛细针密密麻麻刺在了凌非茗的右臂各处。   几十只针从凌非茗冰冷得已经发蓝的手指一直延续到她的肩头,在黄泉蜃气的映衬下,活像一条巨大的长满了须绒的毛毛虫。   与其说是凌非茗昏厥过去了,倒不如说是那牛毛之针实在太细,即便刺入皮肤也难以察觉,所以凌非茗才能被扎了这么多针之后也没有丝毫的痛楚反应。而非云这万针齐下的阵势虽然吓人,也着实很有效果。凌非茗的手臂不再向外渗血,自然也就断了被夜幽石吮血气的血流。   如此,非云又用血迹未干的手指将盒中弯针取出。只不过她这次没有将弯针捻成许多份,而是以血气与真气一并灌输其上,待这弯弯的银针与那些牛毛细针一样闪烁起冷黄幽光后,便把从贴身软衣衣襟上拆下的细线穿过了银钩尾端的细孔。   “非云!你的手也……”非云正要给凌非茗缝合手臂的创伤,南卿却一眼看见非云自己咬破的指尖伤处也开始殷殷向外飘散起血气,然后汇成细小的一缕,向林中巨大的暗紫色光柱翩然而去。   ※※※※※※※※※※※※※※※※※※※※   唉,人生真的好艰难。   上了8天班感觉像过了2个月一样漫长。   在996都被抵制的年代租租似乎落入了997的深坑。   每天大脑爆炸燃烧,双眼爆炸血丝。睡眠不足就算了,还腾不出时间打字码文。   这一篇竟然是一字字,一句句,一段段,分了好几天扣出来的。(就这样还有点虐阿茗身上瘾了)   真的是好想感叹,人生怎么这么艰难啊!   上班太可怕了啊!到了下班时间没有人走,租租也不敢走。(瑟瑟发抖)   强行加班头昏脑胀什么也做不出来还要一直看着电脑到底是肿么肥事啊!   说好的周末双休结果全部都要去加班又是肿么肥事啊!!   黑洞!快把租的怨念吸走啊!   不过说来也奇怪,这次又很久没更却没掉收藏,一定是被大家遗忘了。   估计这一更新,又要掉了……TAT   真的啊,还以为有了工作就可以活下去了。   可是人生怎么这么艰难啊……   拜托日子快好起来吧。TAT   对不起大家久等到忘记,但更感谢你们还没取消收藏,给租宽容和期望。   因为写的分散,还有困成狗的时候拍上去的乱码,所以这章有可能读起来不太顺畅。   改天租租会来修改错字,先发出去吧,证明自己还没狗带。真的抱歉了。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十里平湖那只鹅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十里平湖那只鹅 3个;recode、老咸鱼、夏夏、钢索M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二百五不找 272瓶;老咸鱼 100瓶;一世无忧、粉红豹大傻币 10瓶;石板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9章 【仙尘再乱】279   “咳咳……”八芒山镇克内力, 非云本不打算讲太多言语消耗体力。但听南卿提醒, 她猛然意识到什么,强咬着牙关与南卿道:“我贴身衣物的衣襟……乃以南疆金蚕丝线……纺织而成……咳咳……有续骨连肌的功效。若我半路不支,你便用这素手针……咳咳……帮我继续给非茗师姐……缝合伤口……”   “我?!”南卿闻言真是又喜又惊,没想到非云贴身的衣物竟是由金蚕丝制成, 如此一来凌非茗的手臂倒是有一线生机了。惊的是非云想到自己可能会因体力不支无法完成缝合, 竟要让她来代手。这可是她从未做过的事情啊!   “不行啊,不行。”南卿为难道:“我虽然归在青遥宫门下,但平素只与明心道尊修习些吐纳之法,不曾学过半点医者之道。我怎么能给……”   “没学过……咳咳……那就现在学。”非云不给南卿拒绝的机会,以左手拔出凌非茗手腕处几枚细针, 又将右手弯针刺入伤口溃处, 将两处断裂的筋肉用金蚕丝线紧紧拉拢在一起。   “我不行,非云, 我……”南卿为难的应着, 任她怎么推辞, 非云也不再理她, 只神情专注的给凌非茗缝合伤口。南卿见央求无效反而叨扰, 也只好吞了声音, 硬着头皮仔细观摩起非云的行针手法。   四周战事纷乱,非云却在萤萤火光下聚精会神得宛如周身根本没有任何纷扰。凌非茗初受伤时,她没有即刻给凌非茗用上金蚕丝线, 不仅因为金蚕丝珍贵无比不容有失。更因她深知自身体质不佳, 恐难在八莽山中支撑完成如此细致繁杂的操作。到时反而累了凌非茗的手臂。   而现在, 五色五行阵被夜幽石支配变成了嗜血的邪阵。情况危急,如果再不给凌非茗修补手臂伤处,凌非茗失去的可能就不只是一条手臂,而是干脆就活不到回去天御宗了。   好在此处着实背静,没有鬼兵前来作乱已是不幸中的万幸。非云草草披着金绸赤火袍,左手时而由敞开的衣襟上取下金蚕线来。这件薄薄的金蚕丝软衣乃是她由南疆的故乡云城出行前,母亲亲手为她纺织而成。本是为她防一时之需,不想竟意外用在了凌非茗身上。   非云右手的指尖依然向外渗着血气,迷蒙间向暗紫色的巨大光柱逸散飘去。南卿屏住呼吸认真观察非云行针的手法,时而下意识侧目窥看非云。但见非云完全不像她这般心急如焚,反而一直都是面无表情的冷静模样,全神贯注的提针缝合,再无其他。   可惜,如若火折的光芒再亮一些,如果南卿看得再久再仔细些,她就能看见非云垂下的眼眸里正氤氲着一层微薄的水雾。那就是非云被无法抑制的情愫扰乱的心湖,那就是倔强高傲的非云即便被邪寒鬼蜃侵袭身体也无法平静的愁思烦绪。   多可笑,明明叫做素手针,却要用染满鲜血的手指来发挥力量。   明明对针下人爱惜不已,却要一寸寸一下下亲手刺穿她本就破损不堪的肌肤。   明明最喜欢看凌非茗仿佛什么都不在意的明媚笑颜,却又不得不目不转睛的正视她昏昏沉沉痛苦万分的狼狈相。   明明已被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模糊了双眼,却只能坚强冷静得像个毫无感情的草木之人,麻木重复着手上的动作,就像那一针针的碎心之痛从未曾扎在她的心尖上一样。   “呵……”非云失声一叹不着痕迹,就像阴冷夜风不知不觉沁入了她的皮肤,渐渐麻痹着她越来越缓慢跳动的心脏。要不是刚巧被南卿瞥见她嘴角冷冷扬起的曲线,这世上再不会有人察觉这声百转心思最终凝噎而成的无言太息。   远处厮杀呼号之声响彻长夜,无数血气向暗紫色法阵光柱飘零而去。此时战况于天御宗来说极为不利,如果再不制止鬼兵行动,只怕没有几人能活到天明时分黄泉鬼域自然关闭。四位道尊也已醒悟今夜之敌乃是有备而来,被黑衣人盗走的夜幽石大抵不是追不回来了,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尽可能多的保全门下弟子性命。   凌非焉见几位道尊皆与鬼煞缠斗无暇分身,心道若想阻止赵青然的疯狂行径,便只能由她亲去法阵中心阵眼一试了。   “非焉,你想去五色五行阵的中心阵眼?”初一试探询问。凌非焉一直望着法阵光柱,很容易就被她猜中了心思。   凌非焉点头,道:“这法阵是天御大神的遗作,既然我前世有那般因缘,或许前去一战能给今夜的战局带来些许转机。”   初一微微一笑,她何尝不是与凌非焉有同样的想法。五色五行阵是天御大神传下没错,但当年更是由叶小舟亲自主导才布在这八莽山中的。她身为叶小舟的转世,自然与五色五行阵关联匪浅。如果凌非焉能依前世因缘操控此阵,她去了也一定会对法阵起些作用。   “我亦正有此意。”初一将歌风扇一收,向凌非焉道:“走,我与你同去。”   “好。”凌非焉当即应下,没有推辞。   初一闻言,心头一热。点起轻功,直向暗紫色光柱而去。   凌非焉望着初一身影,轻叹口气。她心中虽有顾虑,此去五色五行阵中心阵眼死生难料,无异于以身犯险。可她更了解初一的心愿,因而着实无法开口拒绝。   彼时,初一尚且是个调皮顽劣的小道师。她情愿数年勤修不辍,一点点变得成熟稳重可堪大任,无非便是想与凌非焉生死相随并肩而战。可惜,当她终于身着白袍与凌非焉同拜凌尊时,却已身入魔道,从此人魔殊途,再难堂堂正正的与凌非焉一起畅聊苍生挥剑除魔了。   凌非焉深知初一每日藏身在青灵峰小竹屋内的苦闷。既然今夜鬼煞甚浓,无人留意初一的魔瞳,而局势又如此危急急需有人打破僵局。那么五色五行阵的中心阵眼就算再难再险,凌非焉也不愿打消初一的斗志。不过是并肩而战而已,凌非焉选择实现初一的心愿。   若是阵里当真危险,那便由她来护初一的周全。   打定主意,凌非焉将炎月剑向空中一抛,跃然而上。直追到初一身旁,开口唤道:“八莽山镇克真气,你快收了轻功,跳上剑来。”   初一闻言不由一怔,按理说御剑之术比轻功更耗真气,凌非焉却神色轻松立身剑上,似乎丝毫不受八莽山的影响。这是怎么回事,初一一时想不到原因。   凌非焉见初一还一边使着轻功,一边疑惑的盯着她看,无奈重复道:“让你上来就上来,这点镇克之力我还抵得住。若你我都以这般速度奔到中心阵眼,两人都将损耗不少真气。不如一并御剑而去,既能在速度上快个几分,也可省下一人的真气消耗,岂不两全其美?”   听凌非焉这样一说,初一心道也是。当年她昏倒在八莽山中,凌非焉把她带回天御宗时也是这样凌空御剑而行。想来,许是因为凌非焉身有仙人根基,并不受这八莽山的牵制。又一思量炎月剑三尺而长,两人一并立身其上势必十分亲近……   “嘿,那凌尊站稳,我上来了。”初一暗暗一笑,闪身跃上炎月剑。   凌非焉只觉剑身微微一沉,一双贼手已经“不怀好意”的由背后环在了她的腰际,还有个不安分的鼻尖也凑到她的耳边轻轻摩挲起来。   “什么时候了,你还这样……”凌非焉不由羞恼,心境险些被轻轻衔住耳朵边缘的柔唇打乱。   察觉凌非焉气息微微紊乱,初一即刻收了“色心”。反正便宜也占完了,她不想再惹凌非焉分心,便将双手轻柔按在凌非焉的肩头,低声调笑道:“我记得御剑时凌尊只许人扶她肩膀,不能环腰揽抱的。”   凌非焉无心理会初一的笑言,但觉自己耳朵温温而烫,耳垂边缘却又因呼啸吹过的夜风透着微凉,只得羞赧着板起脸孔,侧目冷道:“我真是多虑了,早知你这么有闲心余力,就该让你自己跑着去。”   “轻功哪有与凌尊这般御剑好。”初一柔声哄着凌非焉,指尖又忍不住摩挲起凌非焉的肩膀。没办法,谁叫掌心里的人无论何时都美好得让她不舍释手。   凌非焉感到初一眷恋之意,也不忍再去斥责。为表安慰,她抬起右手轻轻握了握肩头上的初一手指。谁知身后的家伙似乎误会了她的意图,顺势便要将她的五指牵入手中。   凌非焉微微一挣想抽回手来,但听身后初一忽然提醒道:“非焉,小心。”   凌非焉即刻重整精神,回看前方。但见这须臾功夫,二人周身已有许多血气同向而行。她雪白的衣袖亦因闪躲不及而撞上一缕漂浮的血气,染上殷红。原来,八莽山中的血气都向五色五行阵正中阵眼汇聚飘去。所以越是靠近暗紫色光柱,那千绦万缕的血气便越密集。   “就要到中心阵眼了,不知光柱里除了赵青然和夜幽石,是不是还藏着别的隐患。我们这就下去小心靠近吧。”凌非焉一边知会初一,一边放慢了炎月剑的速度。   待初一稳稳跳到地上,凌非焉也收了炎月剑握在手中,与初一一起谨慎的向五色五行阵的中心快步行去。林中腐叶深厚,二人悄无声息的向光柱包抄。很快,腐叶越来越薄,地面上露出了潮湿尘泥。又近数步已清晰可见地面上闪动着暗紫色光芒的复杂法阵。凌非焉小心避开地上的法阵,藏身在一颗参天巨木后面。而巨木的另一边就是那冲天而起的暗紫色光柱了。   隐蔽好后,凌非焉正要侧目去观察法阵,却见初一蹑手蹑脚也来到了她的身旁。凌非焉眉头一皱,用极轻的声音嘀咕道:“黏人精,树这么多,非要与我同藏一棵。”   初一眯起眼睛,逼近一步将凌非焉压在树干上,薄唇欺在凌非焉的颊边,低低吐息道:“离得近些,才好商量对策。”   凌非焉明知初一别有它意,却也无可奈何。只好先用炎月剑柄将初一支开些距离,才得专心察看巨木背后的情况。如此,初一也将歌风扇紧紧握在手中,小心翼翼从巨木后面探头望去。   只见五色五行阵的正中阵眼及其恢弘庞大,那远看十分粗壮的光柱竟是由许多复杂细密的咒印交织而成,层层叠叠,直拔云霄。她们追寻了一夜的目标,一身黑色的新魔赵青然果然置身在光柱内,整个人都被阵眼强大的气场推升着,双脚离开地面悬浮在半空中。   夜幽石在法阵巨大光柱的衬比下已小如米粒难见形踪,不过初一仍然一眼便锁定了夜幽石的方位。毕竟附着在光柱上的浑浊鬼煞牵扯了血气后,就会向下缩回光柱中,又尽数缠绕在赵青然双手间的一团巨大血污之气上。那血污之气周身环抱暗黑煞气,核心处萤萤闪烁赤红之光。每有一道血气融入其中便更加殷红几分。不消说,如此贪婪的嗜血之物定是夜幽石无误了。   而夜幽石每吸饱数十道血气后就会向左右分出两股血息,往赵青然的双手掌心输送邪能之力。赵青然的双臂衣袖早已被强大的能量震为缕缕碎片,露出了青筋与血管都凸显浮出的手臂来。许是夜幽石慷慨赋予的力量太过强大,如海啸般汹涌而来的血息煞气让赵青然的气海顿显浅薄脆弱。只见赵青然双目怒睁,表情狰狞,似是痛苦至极,口中却又不断发出既满足又舒爽的shen吟声。   初一闻听,嫌弃的撇撇嘴,低与凌非焉道:“邪魔作祟当真可恶,我这就去把夜幽石夺回来。”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十里平湖那只鹅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十里平湖那只鹅、老咸鱼 2个;夏夏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夏夏 30瓶;25715235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0章 【仙尘再乱】280   凌非焉急忙牵住初一。   初一微微一笑, 低道:“怎么,不放心我?”   凌非焉白了初一一眼,谨慎道:“可还记得大祭师所言?”   初一应道:“明白,一会若是夺不回夜幽石,我们就试试合力把它毁了。反正不能让它落在赵青然手里。”   凌非焉点点头, 她不忍心让初一打头阵, 借说话的功夫比初一先跃出了巨树, 直奔法阵而去。初一见了,脚下猛点紧跟其上。   此时赵青然正在法阵之中畅快疯狂的吞噬着血气, 忽见暗处有两道身影齐齐向他杀来。他冷冷一哼, 正好全身臌胀的邪气无处宣泄,不如就用这两人练练手。于是他随意聚集些魔息向那二人抬手挥去,只见魔息所到之处, 比壮汉胸廓还粗的巨树瞬间便折为了两段,轰然坠落在地。   许是林间鬼煞雾气太重, 巨木折断之处并没有扬起太多烟尘。赵青然很快便见那两道身影又向他斜刺而来。这次借着五色五行阵的紫色光芒, 他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我当是什么人这么有本事能闯到阵中心里来,原来是两位凌尊首徒啊。”赵青然试过了夜幽石的手段, 对自己的实力很有把握,便不再把初一和凌非焉放在眼里。恰好夜幽石正向他送来一股邪能之气,赵青然瞧准了初一和凌非焉, 又是一阵狂轰乱炸向那二人狠狠挥击而去。   初一和凌非焉进攻不得, 只得立刻转攻为守, 辗转腾挪着躲过了赵青然的袭击。   然而, 赵青然却不想给初一和凌非焉喘息的机会。终于“脱胎换骨”的新魔对夜幽石赋予的强大且得心应手的力量沉迷不已,万分愉悦的将翻滚在掌心里的邪能连续不断挥向了初一和凌非焉。   极具破坏力的邪气如骤雨般袭来,初一和凌非焉不得不再次尽力躲避,更不约而同的在周身撑起薄薄一层地坤真元以作防范。只因夜幽石的邪能之力实在非同小可,树木被击且霎时焚毁,人若毫无防御挨上一记,即便当场不死亦要大吃苦头折去大半条命的。   眼看初一和凌非焉被他玩弄在股掌中,赵青然十分享受这份送上门的的快感。只见他一手控着夜幽石继续攫取血气,一手指掌翻飞不断搅动着夜幽石周边的邪能,将那疯狂的力量袭向初一和凌非焉。如此一来,初一和凌非焉尚未能接近中心阵眼,就已被赵青然消耗许多真气,渐感疲累。   初一气不过被赵青然这般戏耍,忽然停下躲避的脚步,将身上地坤真元加厚许多,想来是要与赵青然硬碰硬的拼一波正面。赵青然嘴角一扬,索性意亦如初一所愿,捏好指诀,将整整一股夜幽石的邪能全部轰向初一的地坤真元上。   两道紫色光芒于电光火石间在森林中激烈撞击在一起,巨大的冲击力瞬间将周遭树木上的枝叶尽数折断震飞。   “非一!”凌非焉低呼一声,下意识抬手遮挡耀眼的强光。   地上腐叶本已破败,却在巨大的冲击力中向四周激射,宛如飞散的利刃。若不是周身有薄薄的地坤真元挡着,凌非焉的衣袖定会被腐叶划伤。而两道魔息的交锋处,初一眉头拧成疙瘩,不知她何时去了地坤真元,正化守为攻,狠狠撑着自己的魔息与赵青然对峙。   凌非焉微微一怔,此前从未见初一与赵青然交手,且不知两人的魔息之色如此相近。但若仔细区分,又可见初一的魔息乃是紫色之中隐有蓝金亮色,而赵青然却是紫色里含赤黑暗色。   “非焉!我拖着他,你快进阵里去夺夜幽石!!”不及凌非焉再想更多,初一一边顶着赵青然的魔息,一边大声向凌非焉呼喊。   一瞬间,直觉告诉凌非焉初一的安排似有不妥。但眼下情况紧急,她实在没时间仔细考虑。初一与赵青然的对峙注定坚持不了多久,如果她此时犹豫不动,定会辜负初一拼力创造出来的机会。   “想抢夜幽石?”赵青然见凌非焉想也不想径直向阵眼中心闯来,一只手继续与初一抗衡,另只手也掠起许多邪能环绕在指尖,对凌非焉坏笑道:“凌非焉,你想好了。你若踏进五色五行阵阵眼一步,我便将这无上的力量加倍打在凌非一身上。纵然你能得到夜幽石,但那个让你yin情迷乱的半魔可就要没命了。”   “你!”凌非焉闻言心中一凛,急停在阵眼边缘。既讶异赵青然如何知晓她与初一之间的情愫,更顾忌赵青然狠手之下初一经不住夜幽石的邪能有所闪失。   “哈,哈哈哈哈哈哈,还真是痴侣情深!”赵青然见状放声大笑,向凌非焉狰狞道:“要不是在东海亲眼所见,天底下谁会相信孤高冷傲的凌非焉何等不知廉耻,竟会做出那般败坏伦常的丑事啊。想我与凌非一初见时,她不过是个单纯冒失的小姑娘,怎么在堂堂修真名门的教导下反倒变成了yin乱不堪的半魔之人?你们天御宗可真是教得好啊!”   赵青然这么羞辱她,凌非焉倒是明白赵青然为何知情了。想来那日东海动情时这厮也在海边,让他给瞧了去。也难怪,东海海岩下确实是她主动对初一……这样想着,凌非焉下意识回头去确定初一的安危。   赵青然见凌非焉果然迟疑,又是邪邪一笑。他阻下了凌非焉,却并没收起手上的邪能。   “你这个丧心病狂的师门叛徒,少在那大放厥屁了!”初一恼火赵青然出言不逊侮辱凌非焉,大骂出声。又见赵青然眼睛紧紧盯着凌非焉,手上也暗暗的做着什么小动作,猜他或许要对凌非焉不利,急忙提醒凌非焉道:“非焉小心!”   赵青然怕凌非焉防备,即刻扬手将那股巨大的邪能招呼在近在咫尺的凌非焉身上。初一见状,右眼金眸骤然一闪,气海里凶猛涌出许多魔息,催使她瞬间将夜幽石的邪能压制下去,顺利脱身后抢到了凌非焉身旁。   强大的邪能之力轰击在地面上,将凌非焉方才所在之处砸出个寸草不生土石崩飞的深坑。待烟尘散去,赵青然定睛一看,坑中并无初一和凌非焉的尸体。他不甘心的啐了一口,向阵眼四周谨慎察看,也未见二人身影。   赵青然想了想,依那两人脾气绝不会就此罢休,定是一时无法接近夜幽石,就躲到什么地方去想对策了。刚才与那两人周旋已浪费了数股邪能之力,现在她们不在,正该抓紧时间多转化些力量才好应对。于是赵青然定定心神,又将夜幽石环在双手掌心间,贪婪的吸噬起血气来。   八莽山巨木众多,茂密树冠高耸入云,常遮蔽得林木之下少见月色,极其昏暗。这一点,当年初一误闯八莽山时就已深刻的体验到了。不过这次她没有躲在地面上。就着邪能之力掀起的烟尘和鬼煞雾气的掩蔽,初一拦腰抱着凌非焉跃上了离五色五行阵中心阵眼不远处的一株古木上。   但见赵青然环顾四周地面并未发现她们的藏身之处,初一松了口气露出狡黠的笑意。凌非焉却是在初一的怀抱里抗议性的扭动了一下身体,示意初一放她下来。   “生气啦?”初一察觉,依依不舍的放了手,笑眯眯的凑在凌非焉耳边,低声道:“赵青然那厮的狗嘴里可吐不出象牙来。你别听他胡说,我们俩是修了千年岁月堂堂正正得来的姻缘,才不是他说的那般不堪。”   凌非焉推推初一,眉毛一挑,冷道:“你以为我是被他的疯言疯语扰了心绪,才被偷袭的?”   “那当然不是。”初一见凌非焉神情严肃,紧忙陪笑道:“凌尊是担心我的安危分了心,被那无耻小人专了空子罢了。怪我怪我。”   “算你有良心。”凌非焉本也没有为难初一的意思,打趣几句后,便认真分析道:“我看赵青然新入魔道根基尚且不稳,若不是有夜幽石持续不断的邪能支持,他未必敌得过我们二人联手。我们应当将首要目标放在夜幽石上,只要夺下夜幽石,赵青然自然不攻自破。”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没错。”初一点点头,却道:“但赵青然一直守着疯狂嗜血的夜幽石,随便动动手指头就能用夜幽石的力量牵制我们。如果我们继续以夜幽石为目标不去限制赵青然,只怕耗尽真气也未必能靠近夜幽石。”   凌非焉沉默片刻,抬目凝视初一,轻道:“你是……有什么好办法?”   两人身在树冠间,月色微微投射进来映在凌非焉真诚的双眸里。凌非焉望着初一的目光便如翠竹林间的寒潭水,清澈深遂。初一不禁心神一荡,刹那便漾溢起了别样的情愫。往昔任务,都是凌非焉凌非茗决定作战计划,她奉命行事。此时此刻,凌非焉给予她的信任和期待,让她忽然加重了一种信念,那就是她一定要成为凌非焉最为信赖的依靠。   “非一?”凌非焉看着有些出神的初一,低声唤她。   “哦……嗯,我是有个想法。”初一满心坚定的笑了笑,换上严谨神色,向凌非焉和盘托出自己的计划。   “这不行,我不能……”果然,凌非焉下意识拒绝了初一的提议,又觉不妥忧心改口道:“你不能去冒这个险。”   初一闻言,牵起凌非焉的双手,半认真半玩笑的追问道:“为什么不行?凌尊是不信任我的自控力,还是不舍得我去跟赵青然拼命呀?”   凌非焉有些气恼初一的计划,没心情与初一玩笑。她用力甩了甩初一的手,却因为被初一抓得太紧始终无法脱开,只得严肃与初一道:“夜幽石被怨灵血气沾染已经变得邪恶无比,你现在是入魔之躯,要借用夜幽石的力量与赵青然抗衡,万一被邪气侵袭了怎么办?你看赵青然那疯狂的模样……不行,我不许你去冒这个险。”   初一亦假意生气道:“凌尊这么说,就是不信任我的自控力了?认定了我一定禁不起夜幽石的诱惑,会为了所谓的力量而彻底失去意识,再次变回毫无神识的嗜血恶魔?”   “非一,我不是不信任你……我……”凌非焉紧皱着眉头,不知道该怎么向初一解释。她的确不是不信任初一,她也是在此时此刻才发现,自己对初一的珍视已经到了不愿初一去尝试任何有不确定因素的挑战。   “你就是。”初一见凌非焉不肯同意,赌气跟凌非焉顶嘴,想以此激凌非焉松口。   谁知凌非焉也不上当,只紧紧抿着嘴吧不出声。   其实,此时的凌非焉已经真的在隐隐生气了。她觉得初一如果能理解她的苦心,或者说是私心,就不会提出这么危险的计划。不过是一个邪魔,一个邪石,和一个被邪魔和邪石利用的法阵,怎么值得她拿自己的神识去冒险。   然后,这样想着的凌非焉忽然又对自己气恼起来。她明明是信任初一的,如果没有这些私心,如果自己如以前所说那样心怀苍生,初一的计划或许正是眼前最有效的办法,按道理她并不该拒绝。可现在她不但把一己私情放在了芸芸众生之前,又不能下定决心坚定的去信任初一,这叫她怎能不对自己失望。   又或者,凌非焉更气愤的是,五色五行阵不就是她千年前的前世设下来震慑邪魔的么?那邪恶的夜幽石不也是前世的自己遗落在人间的筑基石么?为什么千年后这一阵一石竟成了危害人间的祸害,自己却孱弱到束手无策,要所爱之人以身犯险才能化解的地步呢!   “你知道我不是那样的意思。你别不开心,让我再想想别的办法……”凌非焉摇着头,宁可让初一不快也依然不肯松口。   原来,初一认为赵青然与她同入魔道却能占住优势,是因为赵青然有夜幽石加持而自己倍受八莽山镇克。想制服赵青然,首先要摆脱这个不利局面。于是初一提出先由凌非焉吸引赵青然的注意,然后她再从高处出其不意闯入阵眼,强行与赵青然抢夺夜幽石邪能。如此,既可减少赵青然吸取血气邪能,又能以同等条件与之相互对抗。等她牵扯住赵青然,凌非焉立刻釜底抽薪,夺取夜幽石,彻底断了赵青然的邪能来源。计划顺利的话,她们两个不但可以将夜幽石收回天御宗,还能合二人之力将赵青然擒下,一并带回道尊座下发落。   只是这计划理论可行,唯一的不确定因素就是,初一以入魔之身强行吸取夜幽石邪能后会发生什么变化。凌非焉见过初一入魔失神的样子,实在不忍让她再重蹈覆辙。   “非焉,别再犹豫了!”初一见凌非焉皱眉思考许久也想不出别的什么办法,焦急道:“你看这八莽山中鬼兵横行鬼煞弥漫,你犹豫的工夫不知又有多少同门无辜惨死,被夜幽石吸了血气。再耽误下去赵青然只会越来越难对付,一旦他吸够了血气带着夜幽石逃走,我们上哪儿去追他。要是你真的担心我禁不住诱惑,那就在拿到夜幽石后,连我一块儿……”   “好。”凌非焉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不等初一说完,突然同意了初一的提议。   初一又惊又喜,确认道:“你是……答应了?”   “我同意你的计划。”凌非焉向初一点头,却也坚决道:“但是吸取夜幽石邪能,牵制赵青然的任务,我来。”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十里平湖那只鹅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十里平湖那只鹅 2个;钢索M、清和、夏夏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钢索M、清和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1章 【仙尘再乱】281   “那怎么行!”初一惊呼一声, 险些引来赵青然的注意。她急忙压低声音,拒绝道:“非焉,那血气极其凶邪,与你的真气格格不入。你若强行吸纳不但不能助长你的道法,反而会令你的气海清浊相冲, 后患无穷啊。 ”   “我知道。”初一所言凌非焉何尝不知, 但她打定的主意却是不要初一去犯险。   初一见凌非焉依然毫无退让的意思, 只得逼迫凌非焉道:“凌尊若再固执,我干脆现在就以金瞳炼化林中血气, 让你看看我到底会不会再乱魔心。”   “胡闹。”凌非焉低声斥责, 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初一目光中的决然和恳切,让她的心念不免动摇起来。她知道初一既然说了就一定做得出来。一旦初一赌气去炼化林中血气,对魔心的影响其实跟吸取夜幽石的邪能没有什么不同。唯一的区别就是普通血气的能量不及夜幽石邪能的万一而已。   况且初一说得没错, 夜幽石如今是以邪血滋养,自是以血为能的邪魔更能从中受益。如果由凌非焉去吸纳夜幽石的邪气, 对她自身也好对今后的战局也好, 都无异于饮鸩止渴。   “非焉,听我一次。”山中形势已不容乐观, 初一决定不再给凌非焉犹豫的机会。她密切关注着阵眼的方向,假如凌非焉依然拒绝的话,她便会立刻飞身出去。   可这次, 凌非焉虽没有出声却明显陷入了纠结中。想来她的理智已经被初一说服, 唯有感性还放心不下。   初一察觉到凌非焉的心境变化, 故意作势要走。   “站住, 我依你就是。”凌非焉果然伸手将初一拦住,无奈道:“我现在就去引开赵青然的注意,你稍后见机行事。吸取夜幽石血气时务必万分小心,倘有任何不适必须马上收手。要是再敢一意孤行,被邪能冲昏了头脑,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   初一闻言莞尔一笑,向法阵方向伸了伸手,讨打道:“凌尊,请。”   凌非焉忧心忡忡,没心情与初一玩笑。为了不暴露初一的方位,她借着茂密树冠的掩蔽,连连轻盈越过许多枝桠,这才蹑手蹑脚的落向地面。   初一仍然躲在暗处,目光紧紧跟随着那暗夜中的白色身影。手中紧握的歌风扇说明她已经做好了随时闯阵的准备,毕竟初一可舍不得凌非焉孤身一人与赵青然周旋太久。   凌非焉由暗处仗剑而出,赵青然见了自是又以邪能逼她退去。凌非焉心中不急,反正她此次出击的目的不在夜幽石也不在赵青然身上,但表面上却做出了恼怒的模样,仰头向赵青然厉声斥责道:“天御宗待你不薄,你竟堕入魔道与恶鬼为谋。今夜我便要为被你残害的同门报仇!”   “报仇?”赵青然狂笑几声,反诘道:“难道今夜不是我赵某人在向天御宗复仇吗?”   凌非焉冷道:“真是狼子野心。”   这一句,倒是发自内心。   赵青然不见初一踪影,隔空与凌非焉草草过了几招,试探问道:“怎么不见凌非一啊?不会是我刚才那一击把她打伤了吧?非焉凌尊口中的为同门报仇,是不是给你的小情人……”   “废话少说。”凌非焉眉头一竖,装作迫不及待的样子,将天乾四明疾速朝赵青然招呼过去。   赵青然依然悬在空中,随便侧过身子便躲开了凌非焉的攻击。凌非焉的招式并不如他想象中那么犀利,赵青然不禁心生怀疑。回首垂目一看,但见凌非焉神色严峻目含怒意,不像也没理由对他手下留情,这才打消了顾虑。只道是自己入了魔,又吸取了夜幽石的邪能功力大增,因此可以看破凌非焉的招数。   不过赵青然还是留了心,无论自己是否功力激增,现在只看到凌非焉一人,自然不可把全部精力都集中在凌非焉身上。所以,他一边低挡着凌非焉的“凌厉”攻势,时而又总想要分神去观察别处,以提防初一的突袭。   如此,凌非焉感觉时机渐近便收了招式,纵身跃进地上闪着昏暗光亮的某处。那是五色五行阵中心法阵的四个辅位法阵之一。当初叶小舟立身中心阵眼封印银眼夜魔时,涂明江判、道仙陈敬、绎武赵照、青遥陈之情四位仙祖便是在这四个辅位法阵上为叶小舟结阵助力的。   果然,凌非焉一入阵位,原本昏暗的阵眼便因感受到凌非焉的真气而忽然光芒大盛。   赵青然猛然一惊,未料凌非焉竟会这般行事。他虽然知道五色五行阵总共有二十五个阵位,但上次站在阵中的二十五位仙祖都是同道中人,为了封印银眼夜魔自是齐心协力的。现在凌非焉不但与他人魔殊途立场亦是不同,如此贸然站入阵中的话,到底会发生什么赵青然一时也没了主意。   眼见凌非焉在辅阵之中站定起势,赵青然的心也随之提到了嗓子眼。可仔细一看,凌非焉真气如皎月银白,但辅阵发出的辉光却仍与他的魔息相同,乃是暗紫之色。赵青然稍稍松了口气,心道辅阵终究是辅阵,只要五色五行阵还认他为主,凌非焉所做的一切都该是徒劳。   然而,凌非焉的神情依然十分自信,目光异常冷静迥然,坚定得让刚放下心的赵青然不得不对自己的猜想又泛起了怀疑。就这样,赵青然左思右想不得其果,不知不觉间也就只顾紧紧盯着凌非焉的一举一动,再无暇注意其他了。   见此,凌非焉毫不迟疑,手腕一振,炎月剑锋利剑身立刻镀上一层清冷之色。   赵青然高高在上,只见辅阵光中骤然剑花纷飞,即刻便有数道剑气冲天迎面而来。那速度之疾不知比方才的天乾四明快了多少倍。赵青然不及躲避,慌忙拽了两股邪能在掌中化作抵挡,将这数道剑气生生接下。银白剑气与暗紫魔息尽数爆裂在眼前,霎那间照亮了中心阵眼的周围。赵青然下意识抬手遮在眉前,那强光太过刺眼,让他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   不知凌非焉的招式为何突然变得凌厉逼人,也不知道凌非焉方才是故意隐藏了实力,还是五色五行阵的辅阵解除了八莽山对她的镇克。赵青然没有机会去解答这问题的答案,因为他看见从来不苟言笑的凌非焉竟向他冷冷扬起了嘴角。   赵青然心头一凉,余光里闪过的灰蓝色身影让他大呼不妙,那身着海青袍的人不就正是他一时忘了防备的人!   原来,当赵青然凌在半空中视线向下聚焦凌非焉时,初一便由树冠高处悄然临入了五色五行阵的中心阵眼里。看赵青然那副慌乱失措的样子,甚至让她抱起了一丝侥幸。要是能趁着赵青然被强光阻碍了视野,不费一丝力气悄然摸走夜幽石的话,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但赵青然实在太过警惕,当他发现凌非焉道法依然痛快犀利后,第一反应便是立刻回防夜幽石。   于是,初一即将触到夜幽石的瞬间正是赵青然猛然回头的时刻,他们两人的视线就这样在夜幽石的两侧骤然相对了。夜幽石的归属电光火石间便要被决定,初一急急伸手去抢,赵青然则慌忙去夺。   夜幽石到底还是距赵青然更近些,被他快了一步紧紧握在掌心。初一大惊,不甘失手的怨念让她马上反手抓住了赵青然手腕,硬是将赵青然狠狠从半空拽下,两人一齐跌落在中心阵眼的地面上。   “非一!”凌非焉离得稍远,并未看清夜幽石落入谁手,只看到那法阵上的紫色光柱随着两人的坠落瞬间消散。她想快步上前察看初一的安慰,却只能焦急的趋步而行。   原来,赵青然两厢都猜错了。凌非焉忽然变得凌厉起来,既不是隐藏了能力,也不是被五色五行阵缓了八莽山的镇克。那几道迅疾的剑气乃是凌非焉消耗巨大真气瞬时爆发而来,目的就是让赵青然惊慌起疑。凌非焉心中念着的,是给初一争取到最合适最安全的切入时机。至于她自己,便是暂时陷入脆弱无防的状态也没有所谓。   但还不及凌非焉走近初一的身旁,就见那阵眼中心紫色光柱轰然又起。赵青然和初一两人也一起被法阵产生的巨大能量推升到了半空。   “非一!”凌非焉胸口紧皱,不安的心情瞬间笼上心头。两人魔息颜色如此相近,她实在不知这第二次冲天而起的五色五行阵是由初一催动,还是由赵青然而起。   而光柱里,夜幽石卡在了初一和赵青然之间。那两人的手掌都伸进了缠绕在夜幽石周围的黑色煞气里,旁人一眼望去根本无法判断他们是在抢夺夜幽石,还是在各自汲取夜幽石邪能与对方火拼魔息。   初一金眸熠熠生辉,显然是动了隐隐魔心。赵青然手臂殷红如焰,更是泛着滔天魔意。夜幽石吸纳的邪血之气迅速便沾染侵袭了两个魔道中人,他们周身都散发着的黑色的浑浊煞气便是最好证明。   “你刚才……说谁被打伤了……嗯?”初一的声音微微颤抖着,夜幽石汹涌灌来的强大力量几乎让她难以自持。   邪血之力回荡在经脉气海里的滋味真是既恐怖又美妙,它像久违的老友突然叩响房门令人兴奋不已,又如身坠万丈深渊时挣扎也只是徒劳的绝望。初一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回味起这种诡异的感觉。新鲜的,是东海边被她取了千年魔元的银眼夜魔,是涤玄真境中险些命丧她手的汤铭。久远的,便是千年前叶小舟屠魔坳弑魔君时那场魔血淋漓的惊天杀劫。   “凌非一,你敢与我争邪血之力!你就不怕失心入魔吗?!”初一的对面,赵青然表情愈加狰狞。一半的邪血之力被初一掠走,让这个自诩为夜幽石主人的新魔十分不满。   “呵……”初一金眸闪烁,低声冷笑道:“我本就是魔,还有什么可怕的?今天我不仅要与你争这邪血,还要割开你的喉咙,让夜幽石尝尝你这败类的污血是什么恶心味道!”   话音方落,初一忽将歌风扇锐利的锋刃刺向赵青然。   赵青然哪会束手就死,侧身一闪,单手由背上抽出长剑,反以剑之长去克扇之短。两人本就及其相近,霎时间便是一阵短兵相接。你来我往的走了数十招,任凭再难再险,却是谁也不肯先松了汲取夜幽石邪能的那只手。他们都怕自己稍有一点不慎,夜幽石就会被对方夺走。   凌非焉趁此机会,勉强静心调息,只待倍受镇克的真气缓缓重新蓄满气海,即可上前去助初一一臂之力。   一番僵持,赵青然忽然察觉初一与凌非焉的意图。汲取夜幽石邪能的初一已经与他不相上下,若再加上凌非焉的助阵,今夜把命折在八莽山里的那个就只能是他了。赵青然决不敢再耽误分秒,急切向林中某处大声疾呼道:“尊主救我!尊主救我!!”   只见林中数只黑色飞鸟发出凄厉的叫声凌空而起,却不知飞向了何处。   “血鸦。”凌非焉眉头一皱,意识到今日傍晚看见那飞向八莽山的鸦群并不是她无故敏感,而是真的暗藏着凶险。   然而,现在后知后觉已然于事无补。凌非焉不知赵青然口中所称的尊主是何方神圣,只道能让心高气傲的赵青然这般哀求乞怜,那人也一定是个万般棘手的主儿。凌非焉生怕拖延久了事有变数,于初一于战局都有不利。她感觉自己的真气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便立刻起身狠点轻功,仗剑直击赵青然。   不料炎月剑的剑锋眼看就要刺入赵青然的胸口,凌非焉却感到面前突然掠过一阵刺骨阴风。完全处于趋吉避凶的本能,凌非焉向后仰头避开了呼啸而来袭击,却见一张凭空出现的邪魅笑脸由上而下压将过来。   “你是……傻的死鬼!” 凌非焉认出来者正是重伤了凌非茗,自己却奈何不得她的女鬼煞,不由一怔。回想此鬼煞似乎极爱面子,只要辱她威名便可惹她自乱心智,于是便故意唤她死鬼。同时,凌非焉的身体也因为骤然向后躲避而失了动力,直直向地面落去。   “是四鬼煞!!!”果然,阴魅得意的笑颜瞬间化为暴躁嗔怒,利用下落的重力狠狠压迫着凌非焉,右手一张,五根尖锐的指甲便如五把尖锐的锥子,直向凌非焉喉咙抓去。   凌非焉与阴魅交过手,知道她的速度迅捷无比。为保自己的脖子不被阴魅戳出五个血窟窿,凌非焉在足尖落地的瞬间,即刻催动身形闪向它处。   阴魅一爪下去扑了个空,不悦啐道:“小道姑慢吞吞的伤不到老娘,逃起命来可真是快呢。”   初一亦对这女鬼煞如幻影一般的速度惊诧不已。没想到赵青然呼救声刚落,这个一身暗蓝的鬼煞突然就蹿了出来不说,还差点借机伤了凌非焉。想来她应该就是凌非焉口中那个与她缠斗许久也无法讨到便宜的阴魅了。   然而令初一更加不安的是,还不知怎么解决阴魅,凌非焉的身后的鬼蜃里又隐隐浮现出三道形态各异的身影。那不正是将几位道尊戏弄于股掌之中的恶鬼……   “非焉!小心!!!”初一大声提醒凌非焉,心头却是猛然一阵动摇。她明显感觉叫了帮手的赵青然再次底气十足起来,对夜幽石邪能的掠夺也更加强势起来。可她自己却因为吸收了太多的邪气而到达了一个临界点,若再深入只怕就要难控魔心。   “四个……都来了……”凌非焉心中一凛,不知曾与这四只鬼煞为敌的几位道尊如今是安是危。   “既然是四鬼煞,当然是四个都来了。”最先走出鬼蜃的暴魉狞笑着,愉快的将染满天御宗弟子鲜血的拳头按的咔咔作响。看来今夜一战,他必是屠杀得十分痛快了。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十里平湖那只鹅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十里平湖那只鹅 12个;钢索M、夏夏、recode、fghj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2章 【仙尘再乱】282   四鬼煞相一对望, 诡魍指指阴魅又指指凌非焉。   阴魅眉头一皱,不快道:“这小道姑速度太慢,甚是无趣。我想去试试法阵里那个入魔的道姑身手如何。”   诡魍心知就算自己不允,阴魅冲进阵眼中心也只是一瞬间的事,谁也拦她不得。可他也不放心将这女道师交给恶魑处理, 只得转向暴魉道:“天快亮了, 鬼域之门很快就会关闭。你速战速决, 去干掉那个女道师。”   暴魉得意道:“不消十拳,定会把她锤成肉泥。”   话音方落, 其他三只鬼煞齐向初一袭去, 暴魉则抡起胳膊直奔凌非焉。   凌非焉起剑抵挡,心中却甚是牵挂被围困在阵中的初一。好在暴魉虽然出招凶残,但速度远不如阴魅。尤其凌非焉与阴魅几度交手过后, 便觉得暴魉的速度慢得很。她很轻易便闪避开暴魉的攻击,心思也更多的落在了初一身上。   法阵边, 三只鬼煞一拥而上, 大有将初一撕成碎片之势。初一不愿就此放弃夜幽石,又不能硬着头皮被三只鬼煞大卸八块。眼见赵青然嘴角露出邪恶笑意, 初一腹背受敌,只得猛纳一股夜幽石的邪血之气抵御。   不过尺寸间的放纵,那夜幽石邪能顿如倾泻而下的山洪剧烈冲击进初一的气海, 仿佛顷刻间便要将她的经脉尽数摧毁崩坏。更加令初一感到不安的是, 虽然她的身体和意识都在抗拒着夜幽石邪能的侵袭, 但脑海中却清晰传来一道声音。那声音似在不以为然的诱惑, 又像在迫不及待的催促。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初一敞开心念,尽情吸纳夜幽石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邪恶力量。   这邪佞狂妄的唯我感让初一头皮阵阵发麻,她甚至觉得自己的身体里还锁着另外一个活生生的灵魂。如此让她无比厌恶自己的感觉似曾相似,可眼前形势紧迫也容不得她去细细回想。   初一勉力保持理智,绝不可再次失心是凌非焉对她的警告,她必须立刻断开与夜幽石的牵连。然而当初一想要收回触碰着夜幽石的手时,那只手臂却像被无形的巨手牢牢牵着,根本无法挪动。又或者是她身体里的什么力量在把她推向夜幽石,坚定的阻止她在此刻放弃。   这时,三鬼煞已经杀来身前。三煞中又属阴魅速度最快,一只利爪已刺在初一眼前。初一的心脏随之猛然收缩,映着阴魅得意笑脸的瞳孔却是骤然放大!   凌非焉心急如焚,眼看三只鬼煞跃进法阵中心,初一想要接下这三人的合力围击就必须摧毁与她的约定,反之就只有一死。也正是这一刻,凌非焉终于发现自己的真正心意。   她发现自己虽不愿初一再次疯狂无状彻底沦为邪魔,但却更难容忍初一死守约定陨了性命。她无法亲眼目睹最终从法阵光柱中落下的,不是三鬼煞和赵青然的尸体,而是初一了无生气甚至千疮百孔的破损残躯。   如此,凌非焉虚晃一招,猛甩开暴魉向法阵而去。无所谓夜幽石邪能会怎样反噬自己,她只想以自身为容器纳入夜幽石邪气,力保初一不动魔心的情况下助初一逃过此劫。怎料刚近法阵,那法阵突然迸发出极大的光芒,一股力量冲天而起将她猛力弹推出去很远。   待爆裂的气浪褪去,法阵的光柱也再度熄灭了。凌非焉睁开眼,只见昏暗中唯有一人身影伫立林间。那人脚下的法阵仿如呼吸一样忽明忽暗的闪烁着,而那人的手里竟好像还捏着一具纤瘦的身体。   “非一!”凌非焉认出这个身影,大声呼唤提剑近前。   这时诡魍、恶魑和暴魉也在不远处站稳了身子。不过他们并没有立刻杀将回阵中,而是小心的立在原地谨慎观察局势变化。这阵力量来的古怪,一时间他们也不敢鲁莽近前。只有凌非焉顾忌初一安危,急切的向阵中起身而去。   离得近了,凌非焉终于看清,原来初一手中提着的正是因为速度最快而第一个冲进光柱里的阴魅。只见初一左手狠狠擒着阴魅的脖颈,也不知哪来的力量,她竟单手向上便将阴魅整个人都提得双脚离了地面。   看得出来,阴魅正陷入极大的震惊中。因为又羞又怒而瞪大的眼睛出卖了她的惊恐情绪。也难怪,沦为鬼煞的数百年间,能碰触到她的人已是少之又少,更可况在她毫无反应的瞬间便紧紧扣住她咽喉的人,根本就不该存在。然而,这个比怪物还恐怖的女道师此刻就这么真实的牢牢把她抓在掌心。   一股不详的预感从阴魅的心底油然升起。她已是鬼狱之人,就算被捏断喉咙,也不会像活人一样因此殒命。但这女道师微微抬眸看着她的神情却是意味深长,甚至那张清俊秀美的面庞上还透着邪邪的笑意。   阴魅试着动了动身躯,发现自己已经被完全禁锢住了。同时,她的鬼煞之气也在大量流失,沿着那女道师的手臂沁入了女道师的身体。   “你……”阴魅自然不会求初一放开她,因为她知道此时此刻说什么也没有用了。那女道师好像已有决定打算,根本不可能听进任何语言。阴魅只是为自己的不战而败感到不甘,并且隐隐猜到这女道师擒住她的目的所在。她绝望放弃了徒劳挣扎,那女道师应该立刻就要夺取她的鬼冥给夜幽石纳气了。   果然,初一左手一用力,那挣扎不得的阴魅便痛苦的张开口,呕出一团魅蓝的气雾,悬在额头上空。初一扬起右手中被浊气环绕血息深重的石头,夜幽石仿佛迟疑了一下,又瞬间即把那团魅蓝鬼冥吸纳殆尽。   这一刻,阴魅眼中的生气也随着鬼冥被夜幽石吞没而渐渐暗淡下。她的身体很快便在初一的手中化作一副连一丝血肉都不剩的枯骨,被初一如草芥般甩向身旁。许是没了鬼冥的支撑,那副骨架尚未落地便腐朽成尘,随风散去。   而初一则满意的把夜幽石凑在嘴边,大有一仰头就会将夜幽石吞下去的意思。   “不要!”凌非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顾不得初一上次入魔时的失神嗜杀几乎将她重创致死的危险,急忙伸手去拦。   但出乎凌非焉意料的是,初一见有人近身来挡也不躁怒,只微微转头看向了她。   这一看,着实让凌非焉不寒而栗的打了个冷颤。   只见初一表情诡异,似笑非笑。明明是还是她自己的样貌,但浑身上下却都散发着另一个人的气息。就好像站在面前的是一个与初一长得完全相同的陌生人。尤其那双眼睛也已不是一金一墨的魔瞳。而是整个变得漆黑混沌,眼球如血殷红,瞳孔却是深金之色。   “三环……邪瞳……”一时之间,凌非焉也怔住了。   “妈的,敢伤我四鬼煞,老子要了你的命!”暴魉或许已意识到初一的危险性,但阴魅的逝去让他愈加愤怒。他扬起拳头便要砸向初一。   “去送死我不拦你!”诡魍大喝一声,出手抓住暴魉,又低嗔道:“你没见那女道师炼成三环邪瞳了么。”   手腕上的腐肉被诡魍的毒液侵蚀,疼痛暂时压住了暴魉的火气。暴魉抽回手,躁郁不安道:“什么他妈的三环邪瞳,有多厉害!”   “阴魅怎么魂飞魄散的你没看见?”诡魍冷冷抽动嘴角道:“想炼成三环邪瞳,需以仙血灵气铸金瞳,以人血魔息成血眸,再以妖血鬼冥化墨眼。说白了,就是以一人之身汇集六界灵元方可得其大成。此术本座生时有所耳闻,但也只当是传说罢了。毕竟集齐六界血气已堪称登天难事,更何况让六界血气都溶于一具肉身中呢。修炼者若非神器之躯,别说六界血气,只是其二其三也足以让他当场气海经脉元魂都尽数爆裂而亡。所以天赐的神器之躯才是三环邪瞳之术的最大关隘所在。”   被诡魍这样一说,暴魉也有点心虚。阴魅的死诡魍的惧让他不得不警惕的打量着初一而不敢贸然行动。他不爽的向诡魍问道:“那怎么办?夜幽石现在在那女道师手上。天快亮了,鬼狱之门马上就要关闭,我们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向尊主汇报战况吗?”   诡魍却是向暗处隐了身影,扬扬嘴角,冷笑道:“还有时间,再等等。”   暴魉和恶魑也随之遮蔽在暗林中。但见诡魍饶有兴致的盯着那三环邪瞳的女道师方向,也将视线投了过去。他二人虽不知诡魍的所谓还有时间是什么意思,但似乎也从另个白衣的女道师身上看出了一些变数。   初一面前,凌非焉握紧了手中炎月剑。她根本无需去道听途说三环邪瞳之术,天枢宫闻圣阁的密宗里早已清清楚楚记载明白。此术若成,修术者霎时便可获得脱胎换骨般的蜕变,捻指间即有雷霆风暴之力。什么“持明、诛邪、慧悟、鹤宇、青玄”那些凡夫修道的层次于三环邪瞳来说不过是一层薄雾云烟。能将六界血气完美蕴含于经脉气海间的神器之躯,注定超脱六识、六欲、六根、六尘之外,从此六界鲜有敌手。   可惜,能修得三环邪瞳的必是大恶之人。善者怎会纵容自己去诛杀六界六灵,取回六种气血修炼自身呢。所以,即使是这般唯有天赐神器之躯之人才可修得的大成之术,也只能以“邪”为名。而三环邪瞳这样强大却又邪恶的人一旦出世,六界无疑将面临一场难以回避的天殇浩劫。   战前,凌非焉预料初一若纳入太多血气恐会入魔,却怎样么也没想到初一竟会在吸纳鬼煞之后修成三环邪瞳之术。她甚至从未曾留意初一从么时候开始一步步在气海中容纳了其他五灵的血气。从相识至今,多少次多少人为初一洗髓冲脉渡气炼气,也不曾发现一丝一毫的端倪。就算她看误了,凌非茗算漏了、非云和明心也不可能勘错啊!   “非一。”凌非焉目光灼灼,凝视着初一那双略显恐怖的眼睛。   那双眼睛不似往昔清澈,也不似入魔时迷茫。初一的金瞳里深情倒映着凌非焉的愁绪,血色眼球中熊熊燃烧着炙热杀意,而化为墨色的眼白里却幽幽翻涌着深暗的混沌。   “凌非焉。”初一淡淡开了口,声音还是她,对爱人的称呼却格外生分。   凌非焉的心脏为这熟悉的声音而缩紧,现在的初一绝不是她说过的若敢入魔就要亲手诛杀的宵小之辈。况且,凌非焉已无法判别这样的初一算不算入魔。比起区区魔道,三环邪瞳的层次是远远凌驾其上的存在。她甚至无法辨别眼前的人到底还是不是那个和她共许了往后余生的人。   凌非焉理了理情绪,尽量冷静的劝阻道:“无论你是不是非一,我必须警告你,若吞下这颗夜幽石,你的确会获得纵横六界的力量。但也会随之失去六识、六欲、六根、六尘之心。那就意味着只要你想要的都会得到,但追根到底你能拥有的也不过是无尽的空虚。”   “说这么多,你是舍不得我吧?”初一扬起了嘴角,还是淡淡的声音。   凌非焉好心相劝,谁知那三环邪瞳的家伙竟只蹦出这么一句不合时宜的话来。她看着初一似有调戏之意的神色,脑海中忽然晃过一个场面。但她还不敢完全确信,只得故意否认道:“你不是非一。”   “凌尊可看清楚。”初一上前一步,欺在凌非焉身前,冷道:“她就是我,我就是她。”   此言一出,凌非焉瞬间恍然大悟。她的确见过这个人一面,只是那时,所有人都把她当作了红蓝离界镜中初一的倒影。如此,凌非焉心头猛然一沉。面前人的确是初一,但却是蛰伏在初一心底里的那个满是执念和恨意的灵魂。虽然凌非焉一直都知道因为前世的夙愿纠葛初一心藏魔劫,却没想到时至今日,即使她已与初一早已两情相悦身心互付,却仍不能将它消除。   这一刻,凌非焉的心绪彻底沉到了谷底。入魔也好失心也罢,总还有那么一线转机。可眼前的人就是初一,未入魔不失心,却已完全变了性情,这样的局面又该怎么去扭转。   用一个不恰当的比喻,就好像昨日的枕边人如今变了心,人还是那个人,可她已不再爱你,便是怎样再去努力争取,也终无挽回之力。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十里平湖那只鹅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十里平湖那只鹅 2个;夏夏、老咸鱼、钢索M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老咸鱼 71瓶;一世无忧 12瓶;recode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3章 【仙尘再乱】283   凌非焉悲切的看着眼前这个对她泛起笑意, 却丝毫感觉不到半点情感的人,只能试探道:“你若是她,便将夜幽石给我。”   初一并未依言,将那夜幽石在指尖把玩着,淡道:“非焉凌尊不是一直嫌我修为不济难当大任么?怎么现在我即将修得大成却又要出手阻拦呢?”   “我何时嫌过你修为不济!”凌非焉下意识怒斥初一的信口胡言, 话一出口就发现这不是此时该纠结的问题, 立刻改口道:“你只吸了阴魅的鬼煞, 将临三环邪瞳入境玄关,若是吞了鬼冥便再无回头之路。”   初一收了笑意, 冷道:“天赐神躯盖世非凡, 怎奈被她修得一塌糊涂。那场慧悟之试若不是我激她入狂,恐怕她现在还在诛邪之境苦苦挣扎。”   凌非焉闻言,愠怒道:“以天赐神器之躯一步登天未必是什么好事, 修道之人脚踏实地步步精进又有何不可。你若执意要左右非一命运,我定不会袖手旁观!”   话音一落, 凌非焉索性出其不意, 直去夺初一手中的夜幽石。   初一见了也不生气,轻松侧身躲过, 还顺势抓住了凌非焉的手腕,冷道:“我虽与她一样爱你眷你,但我不会像她那样唯唯诺诺什么都依你。”   凌非焉正要说些什么, 却见初一眼神陡然一凛, 忽的将她拥在怀中并抬起衣袖为她挡住了什么。   “找死。”初一低骂一声, 胳膊上传来剧烈灼痛, 手中夜幽石也随之脱手落向地面。   原来诡魍暗中听得初一与凌非焉对话,便得出了最后的结论。所谓关心则乱,既然那三环邪瞳之人对白衣女道师有着别样的情愫,与其去攻击已呈三环邪瞳迹象的道师,倒不如去偷袭那个白衣的女道师。   东方黎明即起,鬼狱之门已渐关闭。诡魍向恶魑暴魉使出眼色,由他一马当先以剧毒腐液偷袭凌非焉,再由恶魑拼力撞击初一,最后由暴魉见机行事,强夺夜幽石。   “腐液有毒!”凌非焉眼看初一的衣袖被腐蚀出一个大洞,更担心初一的手臂也因此受伤。   但初一无暇衣袖上的腐液侵蚀,俯身便去拾取夜幽石。刚要入手,忽有堵巨大身躯横冲直撞迎面而来。   无需使出多少道行,恶魑仅凭肉山一般的躯体便用蛮力把初一冲到了触不到夜幽石的地方。   如此,初一抬手抵在恶魑直撞而来的肩头,甫一用力,便听见恶魑的身体里发出骨肉破碎的声音。恶魑的巨口里也发出凄厉哀嚎声,小山身躯霎时像没了骨头的烂肉一样瘫软在地。   趁着初一被迫远离夜幽石的瞬间,一道黑色身影疾袭近前来,势要将夜幽石揽在手中。凌非焉急忙去抢,那人立刻扬手挥出道赤红烈焰直袭凌非焉面门。   认出这道邪火,初一顾不得去拦盗石之人,挥手急以真气凝结晨雾于凌非焉面前筑起一层坚冰,将那炙热的火焰挡在墙外。赤炎妖火与冰冰花之寒剧烈撞击,两厢抵消成蒸腾的雾气。   可惜,电光火石间初一选择免去凌非焉被冥火赤焰妖火灼伤之苦,就给了黑衣人最后逃脱的机会。一直藏在暗处蓄机行事的赵青然得了夜幽石,拼命闪身跃入地面上即将闭合的黄泉鬼狱中。   暴魉见赵青然拿了夜幽石便溜之大吉,狠狠咒骂一句,箭步上前拽住恶魑一只肥足,将那瘫软的肉山拖进了鬼狱之中。诡魍满意一笑,也随之跃入鬼狱消失不见。   一夜厮杀死伤无数,最终却还是丢了夜幽石,初一双目燃起怒火,脚下一点也要向只剩一丝裂隙的黄泉鬼狱之门冲去。   “别!别进去……”一双手臂越过腰际,紧紧环在了初一胸前。   “夜幽石被那渣滓拿去了!” 初一口中愤怒不甘,身体却是瞬间怔住了。   “鬼狱乃是死地,生人若进……必死无疑。”凌非焉说着,声音里竟带了些哽咽意味。   初一转过身,看见凌非焉脸上露出了从未见过的脆弱神色,好像压抑了太多痛苦委屈将要爆发却无处宣泄。凌非焉就这么紧紧拽着初一残破的衣袖,灼灼凝视着初一骇人的眼眸。仿佛她一松手,那个寻常道师的初一也好,修了三环邪瞳的初一也罢,都将从此离她而去。   初一沉默着抬起手,似乎想轻抚凌非焉的发丝,最终却是将凌非焉的手从衣袖上推开。晨光透过枝干尽损的密林挥洒在林间空地上,巨大的失落无措也随着晨光的来临吞没了凌非焉的身心。   来不及归入鬼狱的鬼兵被阳光和愤怒的天御宗弟子屠戮殆尽。这一战,天御宗人死伤惨重。待各宫整顿人马相互扶持回到绎武宫外,清点人数后才发现已是十不余三。就连几位道尊和凌尊首徒也不免受伤挂彩。   明崖道尊急令青遥宫弟子为伤者疗伤,自己携其他几位道尊和凌尊首徒进了绎武宫大殿。又过了半个时辰左右,道灵才与明陆一起从闭关的问天塔中匆匆归来。明崖向道灵和明陆简述了这一夜八莽山里的生死劫,眼前这般形势着实令道灵震惊不已。   道灵痛心道:“老道我两番入青玄大梦,天御宗便两度遭灭顶之灾。这可是天意?”   殿上众人无有出声,唯凌非焉道:“这一次恐是人祸。”   众人侧目,凌非焉又道:“我和非一昨夜与盗窃夜幽石的邪魔交过手,那人不是别个,正是涂明宫赵青然。”   “他?”道灵闻言一怔,怎么也不愿相信入魔道夺邪石的叛逃弟子竟是师弟道韧的孙子。道灵有些迷茫的呢喃道:“怎么会是他呢……师弟道韧可是为了护下夜幽石,为了天御宗舍了身家姓名的啊。他怎么……”   凌非焉道:“或许正是如此,赵青然才对天御宗有如此深仇芥蒂。”   道灵听了,沉默不语。   明海脸上亦燃起怒色,恨恨道:“早在坎城那逆徒便与银眼夜魔联手暗害宗内许多弟子,到如今不但不知悔改,竟还入了魔道夺取夜幽石!”   众人纷纷怨怼赵青然,明崖迟疑道:“非焉啊,不是师伯不信你。此事关系重大,昨夜人马厮杀鬼蜃浓郁,你与非一当真看清楚是非然?”   凌非焉心知明崖道尊是不忍道灵仙尊伤心才出于谨慎再次确定,便郑重向明崖点头,道:“昨夜八莽山无色五行阵触动重启,正是赵青然以夜幽石所为。我与非一共入阵中抢夺夜幽石,不但清楚看见盗石的邪魔就是赵青然。而且……”   明崖道:“而且怎样?”   凌非焉道:“而且他在逃脱之际,竟以冥火赤炎妖的妖焰对我施加阻拦。现在想起非墨师弟身居天御宗内,竟在伤势好转之际骤然暴毙,必是遭了他的毒手。”   “可恶!”明海道尊狠一拍桌案,怒道:“这残害同门的邪佞之徒!即刻起永不为涂明宫弟子!他日再会,天御宗人人得而诛之!”   众人听得此言,皆摇头叹息。道灵颓丧道:“罢了。当日坎城之事便是我念及道韧师弟为天御宗牺牲太多,心慈手软留下那衣冠禽兽的性命。不想竟是为天御宗万千弟子留下了灭顶祸患。现今,那孽障逃去了哪里?”   “他带着夜幽石躲进鬼域去了。”绎武宫殿外传来一声冷淡的女声。   殿内众人面面相觑,这声音听着是初一的音色,却怎么都有股陌生的意味。   凌非焉更是心头一沉,目光禁不住向殿门望去。   殿门打开,果是初一身着白莲青云袍,头戴上清芙蓉冠翩然而来。举手投足间首徒风采依旧,眼中却还是昨晚那金瞳血珠墨眼的模样。满目妖邪之像与一身清雅素衣相衬,透着股说不出来的诡异。   “非一。”凌非焉下意识唤她,却发现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低声改口道:“她入了魔,已不是凌尊首徒身份。”   初一斜斜嘴角,不屑道:“入魔的事不是还没向高阶和初阶弟子公布么?那我就还是他们的凌尊。”继而又贴近凌非焉耳边,暧昧道:“再说,那件海青袍昨夜染了太多污秽,我还是喜欢这套与你相同的衣衫。”   凌非焉闻言沉默不语,心中却是万分忧虑。眼前人说她不是初一却知晓初一的一切,说是初一吧又与往昔截然不同。更让人惴惴不安的,凌非焉不知面前这个初一是否还是那个有着赤子之心的小道师,她也更不知她心心念着的人还会不会重现归来。   “非一,你的眼睛!”明海一声惊斥打断了凌非焉的思绪。   初一上前与几位道尊随意拱拱手,冷道:“几位道尊见多识广,这三环邪瞳之术也就不必多费唇舌。反正我是入魔之人,再添一双邪瞳也没甚所谓。只是昨夜赵青然使了些手段,夺走夜幽石后就闯进了黄泉鬼域。再见时已是死人,就不劳师父诛杀了。徒儿定送他个魂飞魄散做见面礼。”   “非一你……唉!”明海从未见初一如此放肆无礼,便是她刚入山门时那般顽劣,也不曾像此刻这样狂妄目中无人。但见初一双目模样,明海便就了然。也不知涂明宫到底撞了什么邪,非字辈的强手连连遭劫。两个首徒一个殒了命,一个入了魔不说,竟还出了个欺师灭门的逆徒。明海长叹一声坐回椅中,再无心力多语。   “纵然是赵青然盗了夜幽石,为何八莽山中会打开黄泉鬼狱之门呢?”众人沉默片刻,还是明陆先开了口。他捻着胡须思虑道:“八莽与紫麓毗邻,能在也敢在天御宗眼皮下大开鬼狱之门的,必不是等闲之辈。”   明达不甘的愠怒道:“昨晚何止是开了鬼狱,还来了四个棘手的鬼煞,牵扯我等大半宿时间,难缠的紧。”   “鬼煞……?”明陆闻言看了凌非焉一眼,凌非焉点点头。明陆便道:“《黄泉鬼冥志》有所记载,道是鬼雄仙君虽为鬼狱之主,但毕竟是仙者之躯,因而以蜃气将亡魂禁锢在尸身里制成鬼煞,为其坐下使者听其调遣行走鬼狱深处。虽说鬼煞能走能说能视能动,却是名副其实的活死人。炼制的年头久的,更是修为不弱的存在。”   道灵皱眉思考片刻,将目光失焦投向远处,低吟道:“既是鬼雄仙君坐下使者做孽,这场鬼狱洞开的劫也应是鬼雄仙君指使的了……”   明陆亦叹息道:“想不到东海的风讯应验得如此之快。”   绎武宫大殿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凌非川终于按耐不住,拱手道:“列位道尊,接下来该怎么办?”   明崖挥挥手,大意是想说如今乱世将起,仙尘安危岌岌可危,接下来如何做哪是这一时片刻就能定夺的。   “呵,怕什么。”又是初一淡然的声音。   凌非焉闻听,瞪了初一一眼。   初一却不以为然的继续道:“我在心照幻境中看尽千年前仙尘之乱的缘由始末,且知鬼雄嗔妒太深,早已身如重山过不得九霄之上的忘尘星河。他想再乱仙尘,需得寻一邪魔相助,率魔坳中的万魔大军齐上仙宵给他做渡河的垫脚石。”   “非一,你是说……”道灵眉头紧皱。   初一心不在焉的摆弄着手中的歌风扇,淡然道:“赵青然既入了魔还逃进了鬼狱,必是鬼雄答应助他登临魔君之位。如果没猜错,赵青然很快就会现身在魔坳里,用他盗去的夜幽石如法炮制当年魔君筑的所作所为。”   凌非焉亦盯紧初一,试探问道:“你是说我们应该趁着鬼雄尚未真正出手,且赵青然尚未成事之前加以阻止?”   初一嘴角微扬,用邪魅的眼眸回望着凌非焉,道:“心有灵犀。”   若往昔初一这样说也便罢了,可眼前初一古怪的模样,让忧心忡忡的凌非焉心神越来越加烦乱。   明崖惊道:“那可是要天御宗弟子找上门去,入魔坳诛杀赵青然夺回夜幽石?”   “昔日仙帝启大道未成时也是九洲行走诛邪灭魔,我们为什么不能荡一荡魔坳呢?”初一随口说来,轻描淡写得荡平魔坳夺回夜幽石就像去天御宗的竹林里取回几片竹叶那么简单。   随着她漫不经心的将手中折扇打开,那扇中沧海即刻传来氤氲海潮之声。凌非焉心头一紧,她若不是初一,怎能开得歌风扇。她若不是初一,又怎会引得扇中沧海与之共鸣……   初一像是察觉了凌非焉的心境变化,侧目向凌非焉望去。这一看,倒让凌非焉莫名心虚,不得不错开了二人相对的视线。   明海被初一的惊人之言震动,顾不得初一已有三环邪瞳之势,讶异道:“魔坳深藏于两界边缘,寻常人断然是找不到近不得。便是我等修道之人为保人魔两界平衡修好,也只会诛杀侵入人界作乱的邪魔,却从未到魔君的地界上去惹事过。”   “师尊。”初一口中这般称呼语气却不客气得很,她高傲向明海道:“您是怕惹不起鬼雄还是怕杀不过魔君?”   明陆怕初一在众人面前折了明海的面子,立刻抢白圆场道:“是我们从未曾去过魔坳便不知晓魔坳所在。况且昨夜一战天御宗损失惨重,哪还能立刻点齐人马再杀到魔坳去呢?”   “是这样?”初一邪邪笑道:“仗着前世残存的记忆,魔坳我还算熟悉,可以给你们带个路。”   众人闻言再次面面相觑,不好应声。   道灵却认真道:“小友若真能寻得去魔坳的路,老道我便随你走此一遭。”   明崖听得,即刻向道灵拱手道:“魔坳凶险,仙尊不可以身犯险。况且仙尘之势即入飘摇,仙尊还是要留在宗内为我等做颗定盘星才好。”   道灵对明崖摇头苦笑道:“这是我的劫,我必须亲自去应。不过你说的对,仙尘将入飘摇之势,已非我天御宗一派之力可以承担。尔等即刻飞书向九州十二门派送密信,让他们各自调配精英人手随时备战。若我此行失败,便是仙尘再乱之时。”   “仙尊!”明崖皱紧眉头,欲言又止。他虽以道灵乃九州十二门的主心骨,万不能让天下志士无马首是瞻为由,极力劝住道灵不要随初一去魔坳犯险。但众人皆尽看得清楚,他分明就是信不过已趋三环邪瞳之躯的初一。   而这绎武宫大殿上的每一个人又何尝不是与明崖一般心思,对初一充满不安和犹疑。他们之所以还能故作镇定,仿如对初一的性情大变视而不见避而不提,无非便是他们清楚知道,以他们此刻的修为,纵是五人合力也奈何不得一个三环邪瞳之人。既如此,又何必激怒惹恼这个不确定福祸的变数呢。   “我意已决。”道灵一挥手,拒绝了明崖的劝阻。又像是证明他的决心,向初一道:“事不宜迟,小友可即刻出发。”   “痛快。”初一大赞一声,用她那金瞳血珠的眼睛将殿内人一一扫过,又似故意问道:“还有同去的么?”   “我。”一道清冷的声音淡然响起。   如果说这殿上的每个人都对初一起了防备之心,唯一的例外便只有凌非焉了。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十里平湖那只鹅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十里平湖那只鹅 3个;夏夏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4章 【仙尘再乱】284   初一向凌非焉淡然一笑, 有意无意道:“非焉同去,自是极好。”   “我亦与你们同往。”这时明陆也站出来道:“坎城一战涂明精锐尽失,昨夜突变绎武宫又损失惨重,这趟魔坳就由我们天枢宫去吧。”   明崖劝道:“师弟, 你平日醉心研习阵法,魔坳那般凶险的地方,还是别……”   “哎。”明陆摆手道:“我研习许多阵法,正苦无用武之地。此番随师尊和小徒前去魔坳, 刚好试试新阵锋芒,师兄不必担心。”   明崖知道自己拗不过天枢宫这几头犟驴,也只能摇头作罢。随后,明崖派出十一队弟子手持信物向九州十二门其余各家送去信息。待道灵、明陆、凌非焉和初一出发后, 又紧急整顿天御宗诸项事宜以备应战。   且说道灵明陆和凌非焉三人离了紫麓山, 一路随初一向西南而去。四人从春和景明走到荒芜大漠, 直走了将近半月时间。   一路上,四人都沉默寡言的埋头赶路。休歇时, 道灵常闭目凝思不发一语, 明陆便信手折来树枝在地上勾演阵法。初一则背着手向沙漠深处仔细端详, 好像在辨认着茫茫沙海中的每一根荒草,每一粒沙砾。   凌非焉望着初一背影, 漾起幽幽悲凉。这种熟悉的陌生感让人实在压抑,她不知是否该与初一开口相谈去探问更多, 还是就这样冷冷保持彼此间的尴尬距离。   又这么在大漠中连行数日, 周遭已荒凉得连枯草都绝了踪迹, 放眼望去只有漫无边际的黄沙。寻常百姓如此闯入大漠腹地的深处,恐怕早已体力不支沦为烈阳之下的森森枯骨。任凭天枢宫师徒三人都是仙门高人,也渐渐露出了疲态。而初一却眼含笑意悠然踱步黄沙之中,看起来还颇有点故地重游的喜悦。要是此时有他人一同前来,定会质问初一是否心怀不轨。然而天枢宫三人就只是默默跟在初一身后坚持前行,并未提出半点异议。   “非一。”又行半个时辰,凌非焉唤住初一,众人也因此停下脚步。   “怎么?”初一回眸,用赤金相间的邪瞳打量凌非焉。   凌非焉抬手擦擦额头,道:“走了许久,喝些水再赶路吧。”   初一一怔,随即淡淡笑道:“我不渴,你与仙尊道尊喝吧。”   凌非焉点点头,取出水囊递给道灵和明陆。那水囊还是进沙漠前在沙洲小镇上灌满的,如今已经干瘪得即刻便要见底儿了。凌非焉看看水囊下意识蹙起眉头,大漠越走越深更无半点绿洲痕迹,若是再寻不到魔坳所在,也不知清水用尽后该如何是好。   初一看到凌非焉的神情,又见凌非焉双唇已经干涸万分自己却并未饮半滴水,便明白了凌非焉的用心。但她却撇撇唇角未发一言,只抬头看了看太阳,道:“走吧,路上耽误这么久,再不快些鬼雄和赵青然可就成气候了。”   四人略略修整,又再出发。待到正午,毒辣阳光狠狠炙烤着万顷黄沙,肉眼已经可以看见蒸腾的热气缓缓波动在空气中。明陆见一行人各自心思沉重闷闷不语,干笑道:“早知入魔坳要走过这么一片荒漠,我当初就不该一门心思扑在降妖伏魔的阵法上,荒废了天御宗那些祈雨的法门。”   道灵闻言,呵呵笑着附和道:“老道记得你与明犀年轻时都是争强好胜的主儿,兄弟两个卯着劲儿的比谁创出的法阵更灵更凶。为了试阵,那些年落在你们兄弟二人手上的小妖小魔可是吃了不少苦头。你们两个呐,就没一个把运风祈雨的道法看在眼里的。”   道灵忽然提到灵犀子,明陆和凌非焉都不知该如何回答。虽说名明犀是走了邪路叛出师门的逆徒,但毕竟是与自己一同度过少年岁月的同门手足,明陆心中对这个师弟还有着许多的懊恼和遗憾。凌非焉知晓初一与灵犀子过往的师徒关系,道灵突然提起那个天御逆徒,凌非焉的注意力自是第一时间落在初一身上。眼下初一性情骤变,道灵却偏偏提起这段往事,凌非焉一时猜不准道灵是真的有感而发,还是故意而为之。   而初一好像并不在意,语气平淡得像是跟灵犀从无师徒之情一般,只向凌非焉道:“不知非焉凌尊可有祈雨的本事?”   凌非焉端端凝望初一的神情,发现眼前人的目光当真不再如往昔那般单纯直白。那三环邪瞳中仿佛没有任何波澜,也看不出任何情绪。凌非焉失落道:“师尊不会,我自然也不会。”   初一听了,悠悠笑道:“明陆师尊不得御剑,你却御得。”   凌非焉心头一震,每次她决意眼前人并不是初一时,那人便要说些事情来向她证明她就是初一。证明她不但知晓初一的一切,她更知道初一知晓的每个人的一切。   明陆见凌非焉和初一之间气氛陡然变得紧绷,便道:“术业有专攻,非焉跟她师父一样,也是倾心降妖除魔之艺才忽略了降雨小技的。至于我嘛,也是随……”   说着明陆瞥了一眼道灵,道灵尴尬的咳了咳,衣袖一拂道:“既然大家都不会,就快点赶路吧。没听非一小友说迟了就要被鬼雄和赵……赵青然占了先机嘛。”   “无妨。”初一掩口一笑,即刻又恢复了高傲神色,指着远处天空道:“你们看。”   凌非焉心中憋着口气,不悦道:“看什么,你还能招片雨云来吗?”   众人寻着初一所指方向望去,但见远处天空似有影影绰绰的幻像漂浮。因为方才离得远还道是些云朵。此时定睛细看,却见幻像中群山层峦叠嶂林木绵延起伏。而且本该巍然不动的山峦林木也是半会儿清晰半会儿模糊,忽隐忽现奇异的很。   道灵与明陆纷纷蹙眉观瞧,凌非焉似乎还在与初一赌气,便道:“海市蜃楼而已,大惊小怪。”   初一听得出来,不以为然道:“海市常于固定之处出现,凌尊可知茫茫大漠之中群魔聚集之地为何偏要以坳为名?”   凌非焉闻言,不再与初一别扭,振奋道:“那山峦中便是魔坳?”   初一点头道:“是,也不是。”   道灵这时站到了凌非焉一边,与初一道:“小友便别卖关子了。”   初一一笑,拱拱手道:“那海市中并非是魔坳之景,海市下却是魔坳之境。饶是能走到此处亲眼看见这海市奇景的,必如我等一样不是凡夫俗子。倘若能以海市之相把他们诱到魔坳之中,再杀了炼血,那可是能让魔息大增的上等材料呢。”   明陆捻捻胡须道:“难怪历来书中都未曾记载魔坳的明确方位,想必即便有人能误打误撞的寻到此处,也难以从群魔的老窝里全身而退。”   此言一出,天枢宫三人顿时提起精神,也明显戒备了许多。   初一见他们仨个个摩拳擦掌奋然欲动的样子,笑道:“别紧张。那海市嘛,看着近离得远。依我们的速度,怎么也要再过一夜才能靠近魔坳边缘。”   茫茫大漠行走数日终于有了方向,天枢宫三人也不觉得疲劳饥渴,纷纷加快步伐向那海市的方向行去。   然而初一说得没错,一行人直走到日沉沙海,海市景象渐渐消失也没走到所谓的魔坳所在。而沙漠里的温差大得骇人,白天晒得暴热,晚上却又寒凉许多。倒是那万里夜空月明星稀晴朗透彻,若不是一场吉凶难料的苦战就在眼前,这一晚倒是个非常适合喝酒赏星把酒言欢的静谧之夜。   四人寻到一个沙丘,在沙脊两侧安顿。道灵明陆一边,留下初一和凌非焉在沙脊的另一边。许是临近了魔坳,夜里道灵不再闭目修养生息,而是和明陆低声聊起什么。沙脊这边,凌非焉与初一两人便沉默得多。   又过许久,凌非焉受不得这尴尬气氛,索性将行囊往沙子上一丢,裹了裹衣衫作势要睡。初一瞥她一眼,又扬扬嘴角,并未做声。   凌非焉背对初一闭上眼睛,一动不动装作入睡,实则竖起耳朵细心聆听。但闻道灵与明陆似在聊着明日若近了魔坳该如何安排应对,又听初一在背后摆弄折扇,时而便传来阵阵海潮风声。   凌非焉不仅在心中猜想,初一会不会来与她说些什么。不然她为什么开了折扇又合上,合了折扇又打开的来回犹豫。还是说,那背后之人果然已是个完全不同的陌生人,也根本不会再对她有那般情愫。   然而凌非焉转念一想,就算背后人确如那日说,像初一一样眷她爱她,却怎么也不是当初的那个初一呀。自己如今对着一个似是而非的人纠结这些qing事,便总有些移情别恋的意味,让她实在感到别扭为难。   想到此,凌非焉心中愈加失落,如果身后人不是初一,那她与初一互相许下的未来又该去哪里兑现。   翻来覆去思量这么许多,凌非焉忽然察觉沙脊对面已无道灵和明陆的对话声,身后也没了初一的折扇声。凌非焉猛然一惊睁开眼睛,也顾不得还在装睡转身便去看身后的人。却见星空之下,初一正枕着自己的手臂安然入睡。   “非一。”凌非焉低声呼唤试探,并未得到回应。于是她轻轻站起身走上沙脊,见道灵和明陆已正襟危坐在沙海中静修,便默默退了回来。   脚下沙砾微微流动,落向卧在沙中的熟睡之人。凌非焉本想回去再作休息,忽然又停下脚步,小心走来到初一身旁。   月色明朗,清晖柔和洒落在初一安静入睡的脸颊上。合上双目的初一与往昔并无二致,俨然便是那个侵了她凌非焉的心乱了凌非焉的情的小道师。   凌非焉心头荡然而动。初一被困涤玄真境难见一面时,她不曾这样失落。初一入魔失心再不认她,她也未有这般酸楚。怎么此时初一见得她也认得她,她却更比那两时更加心酸难过了呢。   夜风轻抚,几缕发丝在初一的脸颊上轻轻拂动。凌非焉怔怔望着,恍惚又见竹屋暖榻上那与她耳鬓厮磨无限温柔的爱人。她下意识伸出手,将手指小心翼翼触碰在初一的眉边。凌非焉从未有过这般渴望与初一亲近的感觉,更奢望初一被她扰得醒来,睁开眼睛,仍是那双乌黑清澈的明眸。   “非焉。”初一尚未睁开眼睛,却抬手握住了凌非焉的手腕。   “你,你……醒着。”凌非焉低声惊呼。一想到她偷触初一被发现,又还是那陌生之人,凌非焉瞬间又羞又窘不知如何解释,只想缩手回来,吱唔道:“我不是……你别误会……”   “怎么了?”初一轻声呢喃,睁开双眼,不但没将凌非焉的手放开,反而缓缓将她抓的更紧,忧心道:“魔坳近在眼前,我一直也睡不踏实。”   凌非焉见初一边回应一边坐起身,并向她投来柔和笑意,不由得惊愕的捂住了嘴巴。眼中顿时汇了满眶温暖,险有泪水滑落下来。   此时的初一,双目既不是三环邪瞳也不是入魔金眸,竟就如凌非焉所盼,已是最初相见时的清澈模样。   凌非焉千言万语化作难抑激情,猛将初一揽入怀中。此时此刻,她纵有满腹情绪想要倾诉,也抵不过重获挚爱的欣喜若狂。   初一轻轻拍着凌非焉的肩背,在她耳边轻声道:“仙尊和师伯还在沙脊那边呢。”   凌非焉闻言一怔,继而一丝理智瞬间回归脑海,猛然将初一推开。   初一不及防备又跌躺回了沙砾上,正要询问,却见凌非焉谨慎犹疑的盯着自己,便干脆躺在沙中等候凌非焉先来说话。怎知她等了须臾,凌非焉也未言语。   初一被凌非焉看得不自在,假意羞赧道:“凌尊怎么这样看我?难道……要在这大漠之上吃了我不成?”   “你……”凌非焉顾不上初一乱开荤腔,只细细打量着初一,又强作严肃道:“你真的是非一?”   初一闻言,抓抓头,疑惑道:“非焉,你在说什么,不是我难道还是别人。”   凌非焉道:“你可知我们为何身在荒漠之中?”   初一道:“不是赵青然那厮夺了夜幽石,我给仙尊道尊带路去闯魔坳夺石,才一同走进这片大漠吗?”   凌非焉又道:“歌风扇,打开给我看。”   初一虽万分迷茫,但也依言展开扇面,将那轻波涌动扇中沧海凑到凌非焉面前。   凌非焉还不放心,又把初一的手掌摊开。自己一提真气,便见初一掌中泛起莹莹光芒。可这更让凌非焉感到愕然,因为初一手中的锁魂咒竟也恢复到了湛蓝颜色。那可是许久以前,初一未受任何劫难时的真气之色。   凌非焉百思而不得解,怎么一个瞌睡的功夫,初一就完完全全回到了最初的模样。而且她还知晓一切性情生变时发生的事情。这三环邪瞳究竟是怎么回事?所谓的六识六欲六根六尘尽失,便是记得全部的事情,却唯独失了与所有人之间的情感吗!   就在凌非焉犹疑万分时,初一却笑吟吟的躺在凌非焉身下的沙海中,一边用掌心轻柔摩挲凌非焉的手臂,一边小声嘀咕道:“非焉你看,这大漠星空何其壮美。与之相比,我等凡人的一生喜悲也不过是沧海一粟。那些年流落江湖,灵犀子师父虽未授予我什么犀利的道法,却也潜移默化给我一份有念必往有欲必求的生存态度。难怪都说人生苦短需及时行乐呢,谁知哪天哪日哪些未尽之事忽的就再没机会去做,哪个心心念着的人也再没缘分相见。”   凌非焉听初一有意无意的说着,心中慨叹万千。初一说的没错,人生的辛酸疾苦悲欢离合不过匆匆数十载,与那亘古星空相比渺小得宛如万沙一砾。刚才的她不就正陷在要做的事尚未尽,想见的人却已无缘的梦魇中么!   就在初一恢复如常的瞬间,凌非焉的心神忽然震动不已,眼下还有谁比她更感人生苦短,更需及时行乐的呢!   不知身体里从哪燃起一股炽热的火焰,让凌非焉整个人都躁动不安起来。她灼灼的看着初一,这是她与初一有过数次肌肤之亲后,第一次想把初一完全彻底的侵略占有。   凌非焉不耐烦的捉住初一摩挲她的手指,把它们握着紧紧压在初一的身体两侧。   这一次,凌非焉的亲吻依然霸道,却比东海那时娴熟得多。感觉到初一由震惊转为羞涩,再由羞涩陷入沉迷。数日来凌非焉心中坍塌的那一大块空缺也慢慢饱满起来。   唇齿间的甜意是那么真实,身下人的轻喘亦是那么清晰。凌非焉微微松了口,却并未离开初一的双唇。她的双眸近在咫尺的端详着爱人的眼睛,第一次露出坏坏笑意,暧昧道:“忍住声音,你知道,太师尊和师尊在沙脊后面。”   凌非焉的吐息随着轻声诉说淹没在初一的唇边,初一既为难又兴奋的回馈了温软舌尖在凌非焉的齿关,喘息道:“你不会……真想……在这里吃了我吧?”   “就是吃了,又何妨?”凌非焉的理智好像被滚烫的血脉尽数沸腾蒸发掉了。她将修长纤白的手指探入初一的白莲青云袍中,尽情享受着指尖传来的细腻触感。   ※※※※※※※※※※※※※※※※※※※※   有没有人闻到一丝汽油的味道?   算了,租命要紧,和谐保平安。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十里平湖那只鹅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十里平湖那只鹅 2个;钢索M、夏夏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一世无忧 10瓶;AKE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5章 【仙尘再乱】285   初一的身躯因为凌非焉的爱抚而轻微紧绷着, 这让数次被初一侵略得逞的凌非焉充满了“复仇”的愉悦。不过仁慈的凌非焉很快便想到一个让身下人缓解放松的办法,她灵巧的开解着初一白莲青云袍衣襟上的纽绊,让初一身上端庄的首徒之裳向她敞开邀约。   凌非焉的双唇也在这时离开了初一的唇瓣,向下游移着缓缓贴近了初一纤细白皙的颈间。她要给身下这个动不动就失心忘情,害她心绪烦乱的混蛋做个印记。一个无需像锁魂咒一样还要催动真气才能显现的私人契约。仿佛只有这样, 才能让初一无论变成如何模样, 都能清晰的把她记起。   凌非焉的唇狠狠抵在初一锁骨边, 几乎难控力度的亲吻和吸吮着那寸白皙肌肤。她能感受初一因为轻微的疼痛而晃动着身体,但她更喜欢初一的双手情不自禁揽上她腰际的征服感。   ……(此处省略529字)……   凌非焉从未这般紧张过, 她坐起身子深深吸了口气。身下人亦如她一样无声的喘息着, 锁骨边那颗殷红吻痕映衬着在雪白肌肤上,就像一朵凌寒绽放的腊梅盛开在无暇的雪色中。   “非一……”凌非焉唤着爱人的名字,因为太过压抑的想要拥有, 声音竟低哑得魅惑万分。   “非焉,爱我。”初一亦惺忪微睁双眸, 氤氲满雾气的眼中充满了对欢愉的渴求。   一瞬间, 凌非焉紧绷到极点的神经彻底断了。她喉咙里的燥热干渴,似乎只有初一口中以爱为名酿出的甘泉才能化解。   凌非焉闭上眼睛, 再次深深埋头,深深吻下,深深汲取。与牵绊了千年之久的爱人深深纠缠在唇齿间, 让无限的甘甜清冽滋润着她干涸的心田。   “非一, 非一……”凌非焉呢喃出声。   再睁开眼睛, 凌非焉的心脏差点停了跳动。一道冷色明晃晃的刺在眼前, 那是只有锋利凶器才有的寒光!她条件反射的想要撑起身体躲避,却发现已被利刃的主人狠狠按在沙砾中。   “别动。”初一冷冷低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惊愕的凌非焉终于看清眼前的利器正是歌风扇犀利的扇骨尖端。但让凌非焉感到万分绝望而根本不想反击的,竟是初一那双依然金如光赤如血的三环邪瞳。   哪有什么最初清澈,哪有什么重归深情。初一还是那个初一,那个冷淡难测、最熟悉的陌生人。想来方才那番放纵云雨不过是她擅动欲念后的一场荒唐春梦。   一时间,凌非焉羞愤极了,苦笑着抬手挡住眼睛。她既不愿面对初一的邪眸,也不愿面对自己的不堪,只得颓丧问道:“怎么,你想杀我。”   初一只死死按着凌非焉,也不动手,也不应声。   凌非焉正要再问,一张口,便有颗清爽水滴落在她干涸的嘴唇上。凌非焉一怔,似乎明了初一为何用歌风扇指在她的面前。   “杀你?”初一收回歌风扇,也松开了紧按着凌非焉的手,坐回之前躺卧休息的地方,淡然道:“我这么爱你,怎会杀你。”   “呵,爱我……”凌非焉笑得更加为难。这可能是她与初一互通心意后,听过的最干涩无情的表白。   得了自由,凌非焉从沙漠上坐起身,忽觉口中倒是比入睡前清爽了不少。再看远方天色已渐初蓝,更加确定初一方才是在以歌风扇寒锋凝聚空气中的水气,待水汽汇聚成水珠后,低落她的唇上为她缓解焦渴。   不过大漠干燥异常,用空气中的水气汇成一滴水珠也不知要僵僵擎着手臂等待多久。如此,凌非焉心中反倒泛起嘀咕,初一此时既对她已无情感,为何还会对她照看入微至此。而自己也明知此初一已非彼时初一,又为何仍能背对着她昏昏睡去,还做了那般莫可名状的浑噩之梦呢。   凌非焉怔怔望着天空出神,余光中,初一伸手递过个什么来。凌非焉转头看去,但见初一手中捏着的是朵仅有三片花瓣的奇怪花朵。   那花儿花瓣两边狭长中间略宽,花瓣上下布满暗红色的细密茸毛。且不说叶片给人的感觉十分恐怖,便是那叶片中部还有块金黄色的斑点。乍一看,就像三只金黄色的眼睛环绕在花蕊周围。   初一把花朵递了过来,就像三只狰狞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凌非焉的一举一动。再加上初一自己还有双赤金相间的眼睛,便是见过不少奇闻异物的凌非焉,也难免被眼前这诡异的一幕惹得浑身一阵恶寒。   凌非焉犹豫着该不该接过这朵恶心的小花,尤其那花朵看起来十分鲜嫩。如果是初一从入大漠前就带进来的,早就该被高温蒸发了水分而枯萎。如果说是初一刚刚采的……凌非焉环顾四周,四周依然是荒凉一片,哪有半点草木的影子。   “别找了,这是沙脊花。”初一猜透凌非焉心思,一语道破。   “沙脊花……”凌非焉在脑海中仔细搜索,疑惑道:“为何闻圣阁的书中全无记载?”   初一依然捏着那朵花,悠然道:“沙脊花种子宛如沙粒,只长在魔坳不远处的荒漠中。寻常人难到此处见得,也根本分不清脚下茫茫大漠里,哪一粒是黄沙,哪一颗是沙脊花的花种。”   凌非焉谨慎道:“既如此,我们在此处休息时并未见四周有沙脊花的踪迹,为何忽然之间会冒出这么一朵花来。”   初一似有所指道:“因为沙脊花并非依赖阳光雨露生长,唯独会被心中存有郁结的人吸引,趁其入睡拓其梦境。待梦主深陷梦中便摄满梦华,一夜花开。”   “拓梦?”凌非焉道:“何谓拓梦?”   初一举起那朵小花仔细端详,邪邪道:“沙脊花的种子嗅到郁结的味道,便会从沙中浮现出来。混入梦主的发丝,再将种子里的毒素渗入到梦主脑部,让梦主美美做上一梦供它汲取梦华。然后……”   “这花有毒?”凌非焉闻言,下意识打断初一的陈述,关切道:“可对人有什么危害,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初一一怔,笑吟吟摇头道:“说是毒素,不过是沙脊花为了生存演化出的雕虫小技罢了。沙脊花的妙处就是它的毒素会刺激梦主的大脑,让人身临其境梦见心底里最直白的渴望。”   “最直白的渴望……”凌非焉呢喃重复,又见初一一直森森的看着她怪笑,便不客气道:“你笑什么?我不是关心你,只是身为天御宗弟子,一向悲天悯人而已。”   初一闻言笑得更灿,用歌风扇指着凌非焉的头顶道:“这花,是我从你头顶上摘下来的。”   “我的?”凌非焉条件反射的摸了摸自己的头,一下子忆起什么,脸颊瞬间变得通红。难怪自己会梦见初一变回了最初的模样,自己还对她……   原来竟是这该死的沙脊花在作怪!   “凌尊梦到什么?”初一见凌非焉忽然羞赧得可爱,故意逗她。   “当然是……”凌非焉吱唔道:“当然是梦见明日冲进魔坳,活捉赵青然,夺回夜幽石!”   初一坏笑道:“看凌尊欲言又止的样子,恐怕不止梦得这么简单吧?”   凌非焉一惊。想让初一变回原样,的确是她心中的渴望。况且这念头潜藏在心底已不止三天两日。从初一在东海初入魔道开始,她就一直期待着有朝一日能寻到由魔归人的方法,让初一解脱。   但梦境的后半程么……   凌非焉从没想到自己竟会对如何反守为攻,彻底占有初一这种事耿耿于怀到如此地步,以至于做个梦都被这劳什子的沙脊花给看穿了心事。可这样活色生香的梦境怎么可能说得出口,尤其是春梦中的正主就在面前虎视眈眈的询问打量。   于是,凌非焉强行镇定又不由自主的嗔怒道:“随你信与不信,我梦到的就是这样!”   初一也不再逼问,继续举着那朵小花道:“方才说到拓梦,便是说这沙脊花有记录梦境的奇效。梦主梦见什么它就记下什么。而且,只要摘下花瓣轻轻碾碎,更可于瞬息间将梦中的情景重新呈现呢。”   “胡说!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无聊的植物!”凌非焉嘴里不信,手上却是先人一步,即刻去抢那朵又丑陋又古怪的沙脊花。   初一闪身躲过,凌非焉出手再夺。两人你来我往不出真气的过了几招,忽闻沙脊后面传来询问声,想来是她们过招的声音惊扰了正在静修的道灵和明陆。   明陆隔着沙脊道:“非焉,你们那边有什么异常吗?”   凌非焉一听,害怕他们过来查看状况。万一被师父和太师父看见沙脊花记录的梦境,那可真是尴尬窘迫到极点了。于是她扣紧初一的手腕,平复声音道:“师尊放心,一切安好。”   争执间两人的距离不知不觉拉近许多。凌非焉为免发出更多声音惹明陆怀疑,回话时便一动不动的保持着抢夺沙脊花的姿势,实则已经半依半靠在了初一的怀中。初一乐得美人在怀,便顺势单手拥住了凌非焉。   沙脊那边,明陆听到凌非焉回应,嘱咐道:“天色已渐明朗,稍后便和非一打点一下,尽快开拔吧。”   “是,师尊。”凌非焉一边应着,一边从初一的怀中挣脱出来。狠狠夺走那株沙脊花,小心藏进了自己随身的轻囊中。   不等天明,四人又已出发。走过中午,标示着魔坳方位的海市蜃楼再次出现,只是这次并非远在天边而是近在咫尺。万顷黄沙上悬着万亩森林的景象实在冲击眼球,仿佛以天地间的空间为线倒影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偌大的海市悬于头顶,众人只觉天色也随之变暗了。   不久,初一走到一条极高的沙脊前,谨慎道:“翻过这道沙脊就是魔坳的地界。”   众人相视点头,与初一攀上沙脊。怎料那沙脊的背面并非大漠,而是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滚滚黄沙由沙脊上滑下,直落到深谷中,宛如由沙砾构成的瀑布一样,飞流直下蔚为壮观。   初一幽幽盯着脚下的深谷,开口道:“这就是魔坳的入口,离魂峡。”   众人收了脚步,仔细观察峡谷。只见谷内浓雾阵阵,魔息缭绕,静谧异常。   初一亦像发现什么不妥,皱了皱眉,但还是与那三人道:“浓雾之下别有洞天,几位若是信得过我跳下去就是了。”   道灵道:“信得过,但还是要请小友先带个路。”   “自然。”初一话音方落,便足下一点纵身跃下。   道灵、明陆凌非焉亦随之跳下。   四人伴着飞沙瀑布急速下坠,周身飘扬的细沙打在脸颊传来微微痛感。凌非焉眯着眼睛注意观察周围,但见初一好似并不为沙粒所动,只全神贯注的盯着浓郁魔息的深处。   果然,没过一会初一忽然大声提醒道:“闭气!”   众人不敢怠慢,即刻深吸口气屏住了呼吸。凌非焉只觉脚下登时触到了柔软的细沙,还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被黄沙掩埋到了腰际。四人仿佛瞬间掉进巨大的沙漏里,身体不受控制的旋转着被推挤到了漩涡的中心,然后就被流沙吞了进去。   但这流沙并未让人窒息濒死,闭了气的四人也不至吸入满口满鼻的砂石。他们在漆黑流沙里落了须臾,脚下骤然再次悬空。众人即刻睁眼查看,但见脚下已经能看到不远处的地面了。   不用初一提醒,四人各自施以轻功翩然落地。环顾四周,周身已完全换了环境。   只见此间处处怪石嶙峋,许多仿佛风化千万年岁月的石柱由地面拔空而起。石柱高低不一,高的不见其顶参天入云,矮的丈尺皆有或及膝到腿。还有许多不知何故拦腰折断,就那么横七竖八的躺倒在地。这的天也不似外面碧空如洗,乃是黄沙滚滚一片昏黄。就好像他们跳下离魂峡后,刚刚踩在脚下的黄沙反而成了这里的天空一样。   “我们到了。”初一说着微微提气,将身上沾染的沙砾悬浮身旁。又一松气,那些沙砾便落在她脚边的地上。再看初一身上,一袭白衣又是素雅胜雪。   凌非焉见状也要如法炮制。前些日在大漠上沾染些许沙粒便罢,方才竟在黄沙之中染了一身的尘土,这她哪受得了。   然而初一却是抬手阻拦,并颇有意味的言道:“有些事我做得,凌尊可做不得。”   凌非焉听出初一话中有话,下意识按了按轻囊中的沙脊花,反问道:“为何?”   初一斜笑道:“这里是魔坳,我方才用的是魔息。凌尊若是使出真气,怕是立刻就会被寻气而来群魔包围。就算我们打得过,魔坳里来了道师的消息也会一传十十传百,瞬间成为整个魔坳人尽皆知的大事。到那时我们何止是打草惊蛇,简直就是进了蛇窝。”   “哼。”凌非焉也不知初一说的是真是假,但她毕竟不敢冒险,只得象征性的用手拍拍身上灰尘作罢。   “小道姑说的没错,不过你们也无需费心隐藏,我等在此恭候多时了。”一道阴诡的声音突然在魔坳里幽幽回荡起来。   ※※※※※※※※※※※※※※※※※※※※   滴滴~~   嗖——————   妈耶,好像有什么车子开过去了。   算了,算了。没看见,没看见。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钢索M、fghj、夏夏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6章 【仙尘再乱】286   天枢宫三人闻言一惊。道灵明陆并未经历八莽山那一战, 不知来者何人。   “鬼煞。”凌非焉认出这声音正是那浑身剧毒的鬼煞诡魍,即刻长剑出鞘护在最前。   初一却并不惊讶,不屑的嘀咕道:“怪不得今天魔坳里夹杂着死人的腐臭味儿,原来是鬼狱中的行尸走肉跑来串门了。”   乱石后,暴魉听了初一的侮辱迫不及待回骂道:“臭道姑, 别以为炼了三环邪瞳就能横行天下, 今日便叫你给阴魅陪葬!”   “手下败将。”初一展开歌风扇摇摇, 冷笑道:“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初入魔坳便要开启一场恶斗, 天御宗四人摆起架势准备迎敌, 可等了片刻也不见鬼煞从哪边出现。   初一向四周嘲讽道:“怎么嘴上叫得厉害,却不敢出来一战?”   凌非焉向初一使使眼色,低声道:“不要掉以轻心。上次你出手打散阴魅, 他们已知你的厉害。今日还敢专程在此等候,必是有所准备。”   果然, 凌非焉话音刚落, 乱石林中忽然杀声大作,四面八方即有无数群魔蜂拥而出。   诡魍的声音又道:“魔坳的兄弟们可看好了, 这三个道师一个临了青玄,两个破了鹤宇。若能炼他们的血,可抵上百年道行。还有那个金瞳血眼的魔物, 乃是天赐的神器之躯, 谁要是能杀她饮血, 这六界也就鲜有敌手了!”   群魔本就为私欲疯狂, 听说几个道师修为如此厉害,更发了狂一样扑上去。想着万一自己的运势来了捡个大便宜,岂不是瞬间飞黄腾达直上九霄。   然而群魔瞬间将天枢宫三人围了个水泄不通,却没有不要命的亡命之徒去惹初一。偶有几个不知好歹的近前试探,即刻就被初一打个魂飞魄散不复存在。如此,群魔更加觊觎那三个人类道师而弃初一于不顾了。   暴魉见状,啐了一口道:“魔坳杂碎,都是贪生怕死之徒。”   “贪生怕死些好。”诡魍不屑道:“尊主还要这些杂碎活着当踏脚石呢。要是魔坳里的魔物都死绝了,全变成亡魂恶鬼天天在鬼狱里哭号,那才真是又麻烦又碍眼。”   恶魑站在诡魍身后,眼睁睁看着初一,又抓抓头,咧开大嘴道:“她,厉害。打不过。”   暴魉不服气,狠狠踹了恶魑一脚道:“长他人威风。”   诡魍则冷笑道:“我们打不过,自有人打得过。”   言毕,诡魍打了个响指。但见不远处高高的石柱上不知何时起便立着个手持长刀的人,穿一身破败黑袍,低着头,把五官深埋在黑色的罩帽里。听见诡魍的信号,那人即刻纵身一跃,如同离弦的利箭向初一疾驰而去。   初一被群魔无视,又见天枢宫三人陷入缠斗,便要上前帮忙。然而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杀意忽然袭来,让她不得不止住脚步。来不及观察杀气来源,便有柄宽厚重刃杀到初一眼前。初一靠着本能闪身躲避,却还是被那钝厚的重刃砍在肩头。   初一一惊,用力撑着手中折扇。若不是千钧一发时用歌风扇抵住宽刃,只怕现在已被人卸去了半条臂膀。要知她此时修为已是今非昔比,究竟是什么人能让她如此猝不及防险些受伤?   而那人一招未得,反手提刀又砍。   “御殿刀。”初一认出黑袍人手中宽刃正是赵青然自天御宗拿去的法宝,因此便猜眼前的黑袍客或许就是赵青然。   转念一想,赵青然不过是堕落不久的新魔,怎么会在短短时间内便拥有与三环邪瞳抗衡的强大力量?况且这黑袍人全身上下毫无生机,与那些鬼兵鬼煞没有什么两样,森森散发的死尸的气息。   难道鬼雄手下还有其他更厉害的豢养死士?   还是说赵青然跳入黄泉鬼狱已是死人,也被鬼雄炼成了鬼煞?   不给初一思考的机会,黑袍人将御殿刀使得呼啸,步步紧逼,刀刀为杀。初一只得一边应对,一边想办法去探黑袍人的真正实力和他的庐山真面目。   见黑袍人成功缠住初一,三鬼煞这才跳出藏身之地向天枢宫三人扑去。道灵、明陆和凌非焉各自接下鬼煞攻势,与三鬼煞你来我往拆招出招。周边群魔见状,各个都想趁机占些便宜,跃跃欲试骚扰不断,即令天枢宫三人腹背受敌实在难受。   而且魔物狡诈功利,不似鬼兵行尸走肉毫无思考只知赴死。所以,今日这场群魔乱舞的势头远就比那夜鬼兵横行更加难以应付。更让人没想到的是,初一本有一骑当千的本事,谁知半路里突然杀出个黑袍人,与初一旗鼓相当不分伯仲。连累天枢宫三人顿时没了应援,仿如好虎难架群狼渐落下风。   如此,明陆向另外两人道:“你们小心,待我起阵,拦住这些魔物!”   凌非焉闻言仗剑直袭暴魉,道灵则接下诡魍和恶魑。   明陆得了喘息,即刻舞动儒墨笔将真气注入笔中。只见儒墨笔笔锋霎时变得极其锋利,像是钢铁铸成的利刃一样。明陆左手持笔,用笔尖在右手掌心深深一划。鲜血涌出后又把儒墨笔换回右手握紧,让鲜血沿着笔杆流向笔锋,儒墨笔的白毫笔峰霎时间就变成了殷红颜色。   明陆快速扫了一眼眼前战况,以轻功起身,脚踏高低不平的石柱,一边穿梭群魔之间,一边刻画下诸多奇怪的图案。没多时,四周地面和石柱上都留下了儒墨笔画出的阵咒。明陆回到阵中,将儒墨笔卡在双手拇指食指之间,口中振振有词念起咒文。   一时间地面、半空、头顶,周遭诸多石柱,阵咒辉映,相互牵连,即刻便发散出无数条细密交织的光线,像透明的蚕茧一样把黑袍人、初一、天枢宫三人和三鬼煞圈在法阵之内。   群魔宵小未见过此等阵式,起初皆不以为然。直到他们触及这阵壁的万缕丝绦便瞬间被切断了手脚,才惊恐的向后退去。而恶魑体积巨大,被困在有限的空间里自然感到束手束脚。比起那些想撕裂此阵闯将进来的群魔,它更想扒开一个口子从里面出去。   然而,那些魔物奈何不得此阵,恶魑也不行。他巨大的手掌刚刚触到那些咒术生出的光线,便被整整齐齐切去了八根手指。   明陆见状,颇有自得道:“鬼狱亡魂,还敢以腐败尸身试我的万绦碎羽阵。”   恶魑才不管什么绦什么阵,眼看段段手指落在地上登时崩溃怒吼,像个大发脾气的幼稚孩童转身便向明陆狠狠撞去。   而诡魍却不在意这万绦碎羽阵,狭小的空间对他来说不但不是坏处,反而十分顺手。他身上毒液所触之处即刻便会被腐蚀,所以空间越小他越得施展,甚至可以更主动的发起攻击。   至于那黑袍人,就更不将万绦碎羽阵更不放在眼中了。他手臂一振,宽厚长刀即刻环绕起深紫色煞气。随即冷笑一声,再向初一劈砍而去。   初一亦用魔息唤醒歌风扇,迎着御殿刀的宽刃架挡在面前。黑袍人顺势猛提煞气向下压动刀刃,御殿刀刀身骤然燃起赤红烈火,正是那黑袍人以力量和煞气向初一施加的双重压制。   “赤炎妖焰。”初一从牙缝中鄙夷吐出四字。   御殿刀、紫色煞气、赤炎妖焰,三者合一。纵然这黑袍人再怎么深藏面目,也基本可以断定他就是赵青然了。只是八莽山那场夜战,赵青然还全完不足为患,现在竟整个人都散发着无尽的邪能之力。   难道是夜幽石的力量?   初一只觉面前阵阵炙烤,仿佛被刀刃上熊熊舞动的火舌在疯狂撕咬着面颊。既是赤炎妖焰,当然该以冰冰花的寒意与之抗衡。但魔坳深处大漠深处,黄沙怪石漫天无际,水汽却是极其稀少。初一体内空有冰冰花凌寒冷意,周身却无水汽给她凝结成冰。那黑袍人仿佛料到这一点,断定初一绝无还手之机,肆无忌惮的步步压近。   初一为避火舌,脚下微微后退数步,她手中歌风扇为抵御殿刀也处在折合状态。眼见黑袍人攻势渐强守势松懈,初一手指暗暗抚在扇骨下面,双手一错便将歌风扇猛的展了开来。   黑袍人不及反应,扇中沧海之水顷刻喷涌而出。初一同时催动冰冰花寒意将沧海水急冻成冰,霎时间便有十数道犀利冰锥向黑袍人面门径直刺去。黑袍人匆匆收手回护面前,仍被七八道冰锥刺进手臂。另有四五道冰锥戳进他头上的罩帽,将罩帽撕成碎片,完完整整露出了黑袍人的庐山真颜。   “果然是你。”初一冷道。   但当初一与赵青然四目相对时,还是看见了出乎意料的东西。赵青然面色酱紫青黑,原本的冠玉之颜如今毫无血色,俨然已是具没有生气的尸身之躯。而赵青然的双眼正是让她倍感意外的存在。   只见赵青然双目泛光,瞳孔乌黑,眼球暗金,整个眼白则全部化作了血红之色。如此模样虽与初一的三环邪瞳有异曲同工之似,但又总觉有着极大的不同。   “雕虫小技。”赵青然不屑拔除手臂上的冰锥,只在手臂上将妖火一灼,便把那七八道冰锥连同衣袖布料一起融化殆尽。同时冰锥留下的菱形伤口也以极快的速度闭合起来,须臾便完好如初,仿佛从未受过伤害一样。   初一眯起眼睛仔细观察,即便不知赵青然变成这副模样的过程,也大概知晓了他突然变强的原因。   修得三环邪瞳最难取的便是仙血,赵青然即与鬼雄有所往来,那便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于是,初一斜笑着讥讽道:“我当是怎样,原来是非然师兄羡慕我这双三环邪瞳,也依葫芦画瓢给自己添了一双啊。可惜你画虎不成反类犬学的太不像,怎的把最核心的瞳孔给炼成最浑浊的墨色了?”   赵青然闻言,像是被触到什么痛处,青紫色的脸上暴起条条青筋,隐怒道:“反正是融合六界六灵的血气,只要能给予我力量,什么颜色什么顺序又如何!”   “孽障!”赵青然露了真容,彻底灭绝了道灵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他一边向此间靠来,一边与初一道:“初一小友,且将这孽徒留给老道亲手清理门户!”   “太师尊请便。”初一犹豫一瞬,随即展扇挡住追寻道灵而来的诡魍,回身向道灵淡然道:“只是这次,可别手软。”   道灵无奈的朝初一挥挥衣袖,转向赵青然,灼灼凝视面前这面目全非的年轻人。当年那紫衫轻冠玉面长剑的翩翩青年拜上山来的时光仿佛就在昨天,可如今摇身一变却已是如此一番非人模样。   道灵心疼不已,为赵青然的堕落惋惜,为师弟道韧的希冀落空而自责,更为无辜葬送在赵青然手中的天御宗弟子而痛心。他扬起手,指着赵青然悲恸怒喝道:“孽障,天御宗授你道法,教你大义。老道我与你祖父情如兄弟,得知你是道韧师弟的孙子,便视你为骨肉至亲!你如何做出这等欺师灭祖,残害同门,助纣为虐的恶行!”   “骨肉至亲?呵,哈哈哈哈!!”赵青然狂妄的笑着,又瞪大眼睛,双目里喷出怒火道:“谁稀罕你们天御宗来授道法传大义?若不是你们!若不是道韧!我又怎么会失去真正的骨肉至亲!我的父母,又怎会魂飞魄散死不安息!!”   道灵道:“当初道韧师弟以你为媒,才勉强藏匿夜幽石数十载,躲过银眼夜魔炼血邪修。否则那场天御之殇毁掉的恐怕就不仅仅是整个赵家集。事发之后,老道也曾即刻赶赴赵家集,却终究还是晚了一步,未能寻得你的踪影。如果那时能将你带回天御宗的话,我绝不会放任你执着仇恨落入歧途。”   “执着仇恨?”赵青然嘶吼道:“对,我就是执着仇恨。赵家集数百口性命不是一句天道大义就能抵过去的!这么多年,我辛苦磨砺炼血修身,为的就是有一天将你们天御宗尽数杀光,给赵家集无辜横死的老少爷们儿偿命!”   “唉……”道灵不住摇头,叹息道:“倘若仙尘终究大乱,六界里又哪还有什么无辜的人。”   “就是这副样子!”赵青然勃然大怒道:“道韧逼迫我接下夜幽石的时候,脸上也是这副令人恶心的道貌岸然的样子!”   道灵亦愤怒道:“可惜道韧师弟终究看走了眼,竟被你这心胸险恶冥顽不灵的子孙辱没了赫赫声名!今日我便替师弟杀了你这不肖子孙,向赵家先祖谢罪!”   道灵越是赞颂道韧,赵青然便就愈加震怒。只见他大吼一声,举起燃烧着妖焰的长刀猛向道灵挥砍而去。道灵面色严峻,由袍袖中抽出一卷竹简抖开,接下了御殿刀的攻击。   那是道灵的法宝机玄书。整张书卷由九九八十一根狭长竹片串编而成,每根竹片的两顶端都打磨得十分锋利。竹简两侧最外端的竹片上,一上一下各自坠着块勾玉。一块曜黑,一块雪白,隐有阴阳之机暗藏其中。而八十一根狭长竹片上密密麻麻篆刻着无数晦涩难懂的咒文,并以墨色晕染其中。如此模样结合起来,便让机玄书看着既是本神秘高深的道法天书,又难掩它作为诛邪法宝的凌厉杀气。   赵青然的御殿刀劈在机玄书上,便像砍在山中巨岩上。两个法器相撞时绽放出的巨大冲击力震得他虎口发麻。道灵的道袍和赵青然身上的破烂黑袍也霎时鼓满了飓风,猎猎舞动。   但仔细一看,御殿刀的刀刃与机玄书书简之间竟然并未有实际接触,那道灵只用真气便抵住了赵青然的攻击。   不愧是青玄之境的高手,即便面对修出诡异邪瞳实力激增的赵青然,道灵亦十分从容淡定。他用双指顶着机玄书,口中念念有词。   只见机玄书渐渐向两边扩张延长出青蓝色的幻影,并由两侧向赵青然包抄而去。大有将赵青然环绕其中,再把他卷束起来的架势。   赵青然不敢怠慢,既然带着妖焰的长刀对道灵没有什么作用,便即刻收招回来。用刀锋宽刃在自己的小臂狠狠切割下去,等青黑色的皮肤里便缓缓流出绛紫色脓血,他便猛提魔息煞气与御殿刀行血魂共映之计,以求突破机玄书的包围。   然而,任凭赵青然怎么紧缩眉头狠狠用力,御殿刀依然毫无反应还是寻常模样。赵青然脸上露出半分不解神色,一时茫然。   道灵冷道:“再怎么说,御殿刀也是我天御宗代代相传的上古法宝。怎会与邪魔鬼煞之血心意相通任其差遣。”   “仇人之物,不用也罢。”赵青然听了也不在意,把那手上脓血一舔,狰狞道:“只不过人不听话该杀。刀不听话么,当然该断!”   话音一落,赵青然调转长刀方向,将食指和中指上燃起赤红妖焰,狠狠往御殿刀的刀身侧面一戳,那宽厚的长刀竟就瞬间断为两截。赵青然两手各持一段残刃向左右狠狠一掷,两片断刃以极其凶狠的力道呼啸而出,削割在明陆的万绦碎羽阵上后坠落地面。   “你!!”赵青然在他面前毁了天御宗的法器,道灵心中悲愤交加。他更提真气,指诀变快,速速催动机玄书的幻影向内收缩,连同赵青然的双臂一起狠狠勒紧在赵青然的腰处。   赵青然感到周身被机玄书束缚至紧,好像五脏六腑都被挤迫在了一起,大有瞬间便会全身爆裂的感觉。赵青然提了提气息,却丝毫动弹不得。机玄术之力,便是寻常大魔也难以从中挣脱。   然而赵青然丝毫没有畏惧,他嘴角微微一扬,闭合双眼。握紧双拳,将胸口里那早就汹涌澎湃的狂野力量尽数释放出来。但见赵青然周身猛然迸发出暗紫色的幽光,紧紧锁死的机玄书幻影亦剧烈震颤起来。   道灵只觉那狂悖孽徒正以不可抵挡的力量冲击着机玄书的幻影,且马上就要失去控制。谁知他还来不及再在机玄书上加些镇克,赵青然便完全冲开了机玄书的幻影。   巨大的冲击力卷起满地飞沙四面迸射,无数细碎的黑色布片亦随之散向四周。道灵下意识抬起手臂遮挡,却见沙砾尘埃之中,有一具绛紫色的身体幽幽散着青光。   赵青然黑袍的上半身因为煞气的爆裂已经全不存在,他那腐朽的身躯毫无生气。甚至胸膛都没有呼吸带来的起伏。但他的胸口却有一道赤红的微光,深埋在他的尸躯里,像生者的心脏一样,有力的跳动着。   “夜幽石……”道灵不可置信的呢喃出声,却用了万分绝望的笃定口吻。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十里平湖那只鹅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十里平湖那只鹅 5个;钢索M、夏夏、石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夏夏 1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7章 【仙尘再乱】287   其他人听见夜幽石纷纷转头来看, 便都都被赵青然的模样震撼到。   道灵又道:“你竟把夜幽石嵌入身体,依邪能之力苟活。小道友说得对,你已经和死人没有区别了。”   “死人又怎样?”赵青然得意笑道:“只要有了这股力量,我就可以把你们都变成跟我一样的死人。只不过,你们不能动也不能说, 是真正的死人!”   言罢, 赵青然从胸中夜幽石提取邪能运向双臂。他的双手顿时便如从鬼狱业火中伸出的魔爪, 燃起熊熊妖焰。那妖焰炽热无比,足以将一切血肉烧为灰烬, 可赵青然却仿佛毫无痛觉, 完全不为所动。   道灵见状叹息一声,将机玄书合拢。轻闭双眼向远方某处呢喃道:“师弟,这是天御宗的孽, 也是赵家的劫,更是天下苍生的难。师兄今天替你做个主, 就此将它了了吧……”   赵青然懒得听道灵多言, 冲上前去,扬手便要开战。   那边初一拦下诡魍, 自觉不难应付。因为诡魍虽毒,初一体内却蕴含着冰冰花的灵气,能化百毒。上次不过是一时情急护着凌非焉, 才被诡魍的毒液腐蚀了衣袖。今日没有什么后顾之忧, 诡魍便奈何初一不得。如此, 万绦碎羽阵终于不再是诡魍的优势, 而彻底变成了他的囚牢。   凌非焉这边也算优势。她昔日与暴魉交过手,可占上风,今日仍然无所畏惧。而恶魑本就笨拙,又顾及万绦碎羽阵生怕再被割伤,更加束手束脚不敢有太大动作。凌非焉见了,便故意与法阵边缘相近限制恶魑。如此一来,她仅凭一人牵制两只鬼煞竟还游刃有余。   不过明陆那边的情况就不太好了。方才赵青然看似无意将御殿刀折断掷出,实则包藏祸心别有目的。残刀断刃上被赵青然倾注了鬼煞妖火,触碰万绦碎羽阵后虽不能立刻斩断结阵的道法丝绦,却也暗中将那法阵割开两道细微裂痕。   明陆一直凝心续阵抵御群魔,护卫初一凌非焉和道灵不受宵小打搅。但那些疯狂想要吸血啖肉的邪魔就像苍蝇发现了蛋壳上的裂缝一样,很快发现了法阵的薄弱所在,纷纷向那两道裂隙处涌去。   而且赵青然是向身体两侧掷出的残刃,两道裂隙便在这圆形法阵中隔着最远的距离。就算明陆奔波于两道裂隙间来回修补,也抵不过群魔一潮接一潮的破坏。终于,万绦碎羽阵的裂痕越来越大,已有数只魔功高深又不怕死的贪婪之辈成功挤身闯入阵中。   可此刻初一、凌非焉、道灵各有对手,明陆便是再为难也只能一边维系法阵,一边尽力多“画”些破魔咒、定身咒来阻拦敌手。   再看赵青然这时已近了道灵的身,指爪次次直击咽喉心脏两处要害,炽热妖焰数次险将道灵灼伤。假如仅以真气相搏,道灵倒是无所畏惧。可赵青然的掌风里燃着冥火赤炎妖的妖焰,道灵深知妖焰之厉,当初凌非墨不幸亡故初一生不如死都是妖焰惹出的祸事。有这两个前车之鉴,道灵必不敢贸然轻敌。   然而就算道灵小心防备,连过数次瞬息生死的杀招后,道灵的胸口还是不小心挨了赵青然一掌。还好道灵真气极为深厚,闪躲不及便立刻以深厚内力护住心脉,并尽力倾斜身体卸掉赵青然的掌力,避免心脏被直接击中。所以,赵青然这一掌虽将道灵逼得连退数步,却也并未拿下道灵性命。   “不愧是青玄境,被赤炎妖火击中还能安然无恙。”赵青然假意赞誉。   道灵却是一瞬间连话也说不出来了。赵青然那一掌他已卸掉七层锋芒,胸腔里依然是摧心裂肺般灼烧难忍。道灵不禁慨叹,若是被一击而中,恐怕还不一定能像凌非墨和初一那样坚持活个月余,而是当场就要毙命了。   道灵握紧机玄书,强忍胸口中猛烈翻涌的血气,竟有了一丝侥幸之意。赵青然成魔不久,夜幽石也只在八莽山吸了一场血息,便可让他邪能大增变得如此凶恶难伏。还好天御宗此番决定主动出击,否则拖得久了还不知赵青然会棘手成如何情况。   赵青然见道灵脸色泛白,神色凝重,自不会错过乘胜追击的好机会。但他也知道道灵尚未与法器血魂共映,便是还有所保留。他必须逼道灵使出所有杀招,这样才能切实要了道灵的性命。于是他邪恶一笑,抬起右手狠狠扣入自己的脖颈后方,用力向外拉扯着什么。   赵青然上身衣物早就尽数爆为碎片,道灵却眼睁睁看着赵青然由背后抽出一根差不多与上身等长的长物。只见那物件呈乳白之色又泛着莹莹紫光,一段一段连在一起好像竹节又似乎可折扭弯曲。道灵心生诧异,这非锏非鞭的东西是从哪来凭空而来的。   “亡骨鞭……”但他立刻就意识到了什么,不由得心生恶寒,急将食指凑在牙齿之间,用力咬下。   “识货。”赵青然将那由脊椎里抽出的骨鞭持在手中,他的身体则立刻像失去了支撑,变得飘忽不定。他行动的速度也化作了幻影,宛如鬼魅般难以预测。   “你竟……堕落至此。”道灵深深叹息。   亡骨鞭,将亡者割皮抽骨,取整段脊椎磨砺而成。为使此骨能被亡者驱策,更需挖取骨中之髓炼化,由亡者自食啖下。如此亡者便可与骨鞭保持魂器共生,大抵与天御宗法器血魂共映有着相同的效果,完美解决了亡魂无法再与法器血魂共映的缺憾。   然而制造亡骨鞭的过程十分粗暴恐怖,对于崇尚留有全尸才叫入土为安的人类来说堪称极其屈辱。这样的结果都能接受,眼前的赵青然已不是尚余生命的邪魔,而是彻彻底底的鬼狱行尸了。   赵青然以魅影之姿穿梭在道灵身旁,他手中亡骨鞭也燃烧着紫色鬼煞烈焰,宛如口吐烈焰的巨蟒,又像狠辣凶残的毒蛇疯狂撕咬向道灵。此鞭时与赵青然合为一体时与赵青然化作二相,所到之处摧枯拉朽势不可挡。道灵闪躲后,被亡骨鞭劈中的粗壮石柱瞬间便崩碎成散落的石块,像炉中煤炭一样燃烧起来。赵青然更时时卷起那些燃烧的火球作为暗器,向天御宗几人挥掷投去。   道灵看穿赵青然目的。此举看似袭人,实则又是故技重施,想要破坏明陆的万绦碎羽阵。因为赵青然也知道,今时不比八莽山那日,几位道尊吃了鬼煞的亏是因为要照护弟子油强遭鬼克而不得施展。如今有万绦碎羽阵的辅助,初一和凌非焉无需太久便可将那三只鬼煞诛杀伏法。到那时,只是一个道灵便可与他抗衡,更何况还有三环邪瞳的初一和凌非焉呢。   “徒儿,小心护阵!”道灵高声提示明陆,绝不想放群魔宵小进来捣乱局势。   可明陆此时却自顾尚且不暇,先前御殿刀残刃撕开的裂痕不但没有修复,反而变得更加巨大。赵青然震动鬼煞之气卷起的裹着妖焰的大小碎石足有数百块之多,若是这些火球全部灼烧在万绦碎羽阵上,瞬间便会将这摇摇欲损的法阵烫得千疮百孔,悬于一线。   道灵为解法阵之危,将以鲜血激活的机玄书抛向空中。竹简上的篆刻的咒文瞬间化作殷殷血书,纷纷脱离竹简,闪烁着青蓝色的光芒布满半空。随着道灵捻动的指诀激射向四面八方,每个符咒文字都飞向一块燃烧的火球。火焰弱的石块被符文彻底熄灭坠落地面。火焰大的则灼穿了符文带着残余妖焰焚烧在万绦碎羽阵上。   一瞬间,整个万绦碎羽阵里像是下了一场繁茂的陨星雨,光明异常,炙热无比。   暴魉一直奈何凌非焉不得火气正大,又挨燃石灼了几下,顿时怒火上冲一拳砸在面前石柱上,生生折断一截巨石,既是泄愤也是报复的朝赵青然和道灵丢去。而恶魑体型巨大不及躲避,被许多带着妖焰的碎石击中,身上腐肉登时洞穿,流出许多恶臭的尸液来。   恶魑又气又疼的咆哮着,胡乱抓打一气。凌非焉却透过恶魑肚子上的血洞,窥见恶魑腹部似乎隐藏着一块散发棕色光芒的东西。   “鬼冥。”凌非焉眉头一舒,提起真气赋伏鬼咒于剑锋,仗剑直挑。   恶魑根本追不上凌非焉的速度,不及防护便被炎月剑径直击碎了鬼冥核心。庞大肉山中剑后猛烈的抽搐着,继而口中喷出一股脓血便轰然坍塌在地。与上次被初一一掌击碎全身骨骼,像个彻底泄了气的皮囊不同,这次恶魑身体上的腐肉以极快的速度溃烂,顷刻间便露出了森森白骨。   凌非焉下意识用衣袖掩了掩颜面,令人阵阵作呕的不只是那些渗入脚下黄沙的深棕色血水,还有零零散散掉落下来的不止多少具人骨。怪不得恶魑的身躯高大得离奇,原来竟是用数具人骨七拼八凑拼装而成。   凌非焉愤慨不已,鬼雄仙君本为下届雄首,竟私下用这等恶邪手段炼制鬼煞,实在有悖天伦。再看赵青然如今这副模样,也不知鬼雄对他做过什么匪夷所思的恐怖改造。她将长剑一挥,斩在那堆新旧不一的腐败之骨上。没了鬼冥支撑,这堆尸骨亦如那日阴魅一般,须臾间便散若沙尘,消散无踪。   赵青然见道灵将符咒调派去抵挡火球,感觉机会已来,将亡骨鞭一振,以鬼煞之气灌注其中。亡骨鞭忽然一震,转眼便铸化成一柄如钢锏般坚硬,且顶端如利刃一样锋利的短剑。   剑,是赵青然最擅长的武器。亡骨剑在手,加之夜幽石予他的强大力量,赵青然更是如鱼得水,如虎添翼,以鬼魅般的速度挺起剑锋直向道灵心房。   道灵不及闪躲,举起机玄书挡在胸口。而这次,机玄书并未像方才挡住御殿刀那般拦下亡骨剑。剑锋直直刺入,赵青然甚至立刻就感受到持剑的手腕上传来了巨大阻力。道灵将手狠狠握紧在亡骨剑上,像是要将亡骨剑ba出来。但赵青然的力量大得很,任那骨剑嶙峋的锋刃生生将手掌割出了殷红鲜血,道灵也不能摆脱亡骨剑的剑锋。   赵青然狞笑着向道灵嘲讽道:“老家伙,你不是一直想见你的好师弟嘛?我这就送你去见他。”   道灵闻言,嘴角微扬,冷哼一声也不辩驳,口中振振有词好像在念叨什么。   身中亡骨剑还能神闲气定面不改色,赵青然心中陡生狐疑。他仔细辨听,隐约听出道灵似在呢喃些阴阳之事。   “阳在阴不息,阴在阳不离,孤阴则不生,独阳则不长……”道灵加快了语速,握紧亡骨剑的手也加重了力道。   赵青然心中忽然闪过一股没来由的不安之感,他想将亡骨剑抽回来,再在道灵身上戳几个血窟窿以保安心。然而,道灵却死死握着亡骨剑不肯松手,大有计谋未成怎能让你逃脱之意。   “老家伙!你想同归于尽?!”赵青然不太相信已被亡骨剑刺进心脏的道灵能有什么反击之力,除非他……根本就没有中剑。   “天地道,万物纲,神明府,生杀始……”道灵自然不会理睬赵青然,他依然快速而专注的念着口中的咒决。而他握着剑的那只手,指缝间正在逐渐透出青蓝色的光芒。   “这……这是……!”赵青然感觉自己好像失去了对亡骨剑的控制,就连亡骨剑本身也被道灵牢牢按在手中。   “阴阳,锁!”随着道灵忽然大喝一声,他握紧亡骨剑的手上则凭空透出一副太极阴阳来。眨眼的功夫,那阴阳图又瞬间从拳头大小扩张成圆桌般大,旋转着笼罩在赵青然的头顶。   赵青然从未见识过道灵的本事,害怕自己着了道,想要松手弃剑而去。可那亡骨剑是他脊椎所化,若是就此失去,恐怕日后便再无普通身型和得力武器。只能去祈求鬼雄开恩,用诸多无名野骨给他拼凑个像恶魑一样的腐败残躯来。   “降你何须同归于尽。”道灵怒视赵青然,终于松开握着亡骨剑的手,严厉道:“孽障,你可伏诛!”   赵青然这才看清自己的剑锋果真并未刺入道灵胸口,而是不偏不斜的插进了机玄书两端的两块勾玉中。那一黑一白的两块勾玉上各有一个空洞,原本分散在机玄书两侧很不明显。现在亡骨剑剑锋“恰好”一连穿过两块勾玉的空洞,让两块勾玉正反相扣,生出太极相化作阴阳锁,将他的亡骨剑彻底锁住再难动弹。   难怪道灵宁可割伤手掌也要握紧亡骨剑,便是想在念完阴阳锁的咒决前挡住剑锋与勾玉,不让赵青然察觉。赵青然无端被锁自不甘心,他手上煞气微松,坚硬的亡骨剑再次化回松软的亡骨鞭。然而赵青然的如意算盘还是落了空,无论怎样,他都无法将亡骨鞭收回来。   “别再做无谓的挣扎了。阴阳锁一成,除非老道死了,不然绝不会开解!”道灵强忍怒气,再向赵青然道:“交出夜幽石,老道就把这副亡骨还你,给你留个全尸。”   “全尸?!哈哈哈哈哈!!”赵青然闻言一怔,随即大笑起来,继而笑声中又满是悲哀之情。很快,那悲哀也被愤恨所取代了。他一手紧紧握着亡骨鞭,一手指着初一,瞪大眼睛怒吼道:“为什么?!为什么她入了魔,你们就能包容,把她藏在青灵峰上好吃好喝的供着!我入了魔,你们就要纠集天御宗五宫高手,追进八莽山去追杀?!”   道灵不悦道:“非一入魔是前世命劫,而你却是今世执念。她入魔,怨的是自己,不曾谋害他人。而你,入魔怨的是至亲先祖,是天御宗手足,甚至为了报复不惜牺牲诸多性命!我等自然容你不得!”   “谁不想双手干干净净的安然度日?”赵青然又嘶吼道:“是你们逼我的!我做这么多,杀那么多人,吃那么多苦,只不过是想超度我父母的亡魂!可惜今生期望渺茫,我不过想和他们一起转世,来生再做他们的孩子。我又有什么错?!!”   “你本无错。”道灵叹了口气,严肃道:“可你却用错误的方式,在先人的错上再加大错,最终变成了滔天大劫。既然你这么想与父母相聚,便把夜幽石交出来,我答应你,一定尽力帮你寻回父母亡魂,助你们转世相逢。”   “你是说真的?即便我现在已是这副模样,你也能让我重入轮回转世,与父母团聚?”赵青然见道灵的态度缓和下来,血眸金眼里闪过一丝希望。   道灵道:“老道言出必行。”   “好!”赵青然沉默片刻,将右手松开亡骨鞭。提起煞气将指尖利爪变得锋利,朝自己的胸口插了进去。   “唉……”道灵见赵青然为与父母相逢,竟要生生将自己的胸膛撕开来取出夜幽石,不由得心中一软。   “师尊!!!” 这时,突然传来了凌非焉的一声惊呼。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老咸鱼、十里平湖那只鹅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十里平湖那只鹅 2个;夏夏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凛 15瓶;一世无忧 5瓶;石板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8章 【仙尘再乱】288   众人寻声一望, 却是万绦碎羽阵涌入的邪魔太多,明陆已尽血魂共映之力,仍挽不回法阵的破碎。只见他猛然喷出一大口鲜血,身形摇晃,虚弱至极。勉强躲过几个邪魔的攻击后, 连站都站不稳了。   众魔得此大好机会, 一拥而上将明陆团团围住, 恨不能立刻撕开他的血管吸取他的鲜血。   凌非焉无法坐视不理,她想去助明陆脱难, 可方才斩杀恶魑已彻底激怒了暴魍。暴魍深知自己恐将陨灭在此更加没所顾及, 势要与凌非焉拼力一战。如此,凌非焉被暴魍拦在半路无法近到明陆身前,只得大声向初一求援道:“非一, 快助师尊!”   初一听到凌非焉求助,不假思索即刻向明陆身旁奔去。   诡魍见状, 大松口气。那三环邪瞳的女道师险些就要追上他将他屠戮致死, 既得此机会逃出生天,那便不要犹豫才是。于是诡魍瞧准万绦碎羽阵的破损之处, 身形一晃,溜之大吉。   初一挥动歌风扇,将围观明陆的群魔灭杀殆尽, 方见明陆已伤得单膝跪在地上, 几近虚脱。初一将明陆扶起, 询问道:“道尊可好?”   明陆双目难睁, 断续道:“我……力已竭……下面……靠……靠你了……”   言毕,明陆身子一歪失去意识,手中儒墨笔缓缓滚落身旁。初一一看,明陆脸色苍白唇无血色,掌心里的割痕已经凝固,想来是在筑阵时耗了太多血气。   明陆一倒,残破的万绦碎羽阵也随之崩塌消失。法阵之外,千百邪魔横尸当场,尚且活着的也是哀嚎之音不绝于耳。初一等人这才知道,明陆为他们能心无旁骛的对敌,竟默默扛下这么多邪魔骚扰。   初一将明陆扶着靠在一截石柱上,又把儒墨笔放回明陆手中,与明陆道:“道尊且先歇着,我给他们当法阵。”   那边道灵正要接纳赵青然献出夜幽石,怎料徒弟明陆突然受伤,心中挂念,回眸张望。赵青然见状,即刻抓住空档。他本就不是真心受降,不过是想削弱道灵的警惕,再装作取出夜幽石的样子突然以夜幽石发力击毙道灵。道灵这一分心更给了他偷袭得逞的机会。他将夜幽石邪能汇聚掌心,倾尽赤炎妖火,挣脱头顶太极束缚,狠命往道灵的心脏处拍去。   诡魍逃走,初一对付群魔宵小游刃有余。凌非焉不受打扰,又将暴魉斩于剑下。刹那间看见赵青然偷袭道灵,她来不及前去阻拦,只得倒转手腕把炎月剑用力掷出。   赵青然已是破釜沉舟最后一击,容不得半点耽搁。他顾不上炎月剑,任凭炎月剑破着风声毫无阻碍的噗嗤一声戳进胸口。锐利剑锋深陷在他的胸腔里,触到块充满邪能的硬物停了下来,这才没有将他腐败的身躯洞穿。可他的偷袭也因炎月剑之伤减弱很多,被道灵用机玄书顶住掌心无法再进前半分。   “孽徒。” 道灵持着机玄书的手迟疑一刹,却还是默默念下术咒。   但见机玄书上瞬间凌起无数根竹简的幻影,亮蓝色光辉瞬间映明了昏暗的魔坳石林。那些竹简宛如道道利剑悬浮在道灵身后,旋转滚动着,蓄势待发,仿佛道灵一声令下便会万箭齐射,将目标摧毁殆尽。   初一见了,微微一笑。凌尊首徒的比试上,非玉一招以剑为影的万刃齐鸣已令人印象十分深刻。道灵竟以竹简为形,造出万刃齐鸣的气势,可谓是袖中方寸却藏天地乾坤,让人震叹。   赵青然最后一击未果,脊椎所化的亡骨鞭又被道灵的阴阳锁锁住,身躯一软再无战力。他冷冷笑着,从机玄书前收回手,紧握住炎月剑柄,缓缓将利剑从胸腔里拔了出来。   剑,是他最擅长的武器。   赵青然恨恨的调转剑锋刺向道灵。此时,他的动作已经缓慢至极,根本不可能伤害到道灵一分一毫,却还固执的坚持着,让利剑一分分一寸寸靠近他的仇恨。   “唉……”道灵长叹一声。万道光芒即从他背后激射而出,犹如离弦之箭尽数射进赵青然的胸口。   终于,邪魔胸腔里传来石质破碎的声音。深紫色的暗光在万道竹简的轰击下裂为无数碎片,宛如风吹过炉中,一阵火光缭乱。待风过后,火星便纷纷坠落熄灭。终于,那被天下妖鬼邪魔甚至修道之人苦苦追寻了千年的夜幽石,就此化为乌有,永远不复存在。   “父亲……”赵青然睁大了眼睛,仿佛看见赵家集夕阳西下的傍晚,父亲从波光粼粼的湖面上驾着渔舟归来。母亲淡淡笑着,牵着他的手一起迎上旧竹码头。父亲手里提着一条鲜活大鱼笑逐颜开,跟他说今晚要做糖醋鱼。母亲笑吟吟的把鱼接过来,他却嘟着嘴巴满脸不开心,小声嘟囔道:“娘,咱们不要每天都吃……”   “……鱼了……罢……”赵青然呢喃的声音,随着他瞳孔中红色与金色的褪去而消散,变成乌黑一片,就像两个黑色的窟窿陷在他腐败的面颊里。   然后,赵青然的身躯从胸口开始迅速溃烂,与那几只鬼煞湮灭时一样,化为乌血浓汁渗入地下。被锁在阴阳锁中的亡骨鞭,也在顷刻间随着尸主的消亡随风散去。   炎月剑当啷一声落在地上,初一忽然觉得这声音极其刺耳不适,痛苦皱眉按住额头。   凌非焉知道初一想到什么,走过来轻轻拍拍初一的肩头。继而拾起炎月剑,撕下一小片衣襟将剑身污秽擦拭干净收回剑鞘,与道灵道:“我去看看师尊的伤情。”   道灵沉默的点点头,视线继续盯着地上那滩污血。   初一也猜出道灵在想什么,依凌非焉那般上前想要拍拍道灵的肩。转念一想此番动作于身份不妥,便轻蔑的扫视四周,朗声道:“夜幽石已毁,赵青然业已伏诛,尔等想要活命的便速速滚了。今后若再敢与鬼狱亡魂联手害世,本座千年前屠得魔坳,今日便能再杀一次。”   群魔不知此人何出此言,但却亲眼目睹机玄书万刃齐鸣,将夜幽石为心的邪瞳鬼煞诛心而死的厉害,大有树倒猢狲散之势纷纷向后退步。还有些走走停停,回头回脑的张望向某处,像是在等待什么人的命令。   果然,远处石林中有个谨慎小心的魔物一直在远远注视着这场战役,视线尤其常落在初一身上。群魔围攻天御宗四人,这四人以少敌多着实厉害。但看得出来,那个持扇的女道师并未尽力。她本可数招便将那邪瞳鬼煞灭却,却故意让那老道与其颤抖许久。出手后,更一招便顶了重伤道师的法阵之功。可以说她想屠魔坳,便真的能说到做到。   再者,那女道师手中折扇他也真真切切的见过。只不过那一见是在千年之前。当时他不过是个新入魔坳不久的小魔,正图疯狂炼血大增魔功时,便逢叶小舟一人一扇杀进魔坳,戮了魔君自立为王。也正是那一刻,让他深感唯有强者才能在六界中苟活。所以当年魔君筑携群魔冲九霄谋逆,他自知人微力薄不愿送死,便私下藏身起来暗中修行。韬光养晦了千年,终有今日地位。   所以这扇子他记得,那早该在仙霄之上魂飞魄散的人,他也依稀记得。待初一说出方才那番话,他终于咧开嘴角,无声笑笑,纵身一跃立上石林高处。   群魔见那人现身,精神一振,交头接耳道:“筑君,是筑君来了。”   初一闻听挑挑眉毛,神色颇有尴尬,与那人道:“你是……魔君筑?”   那人立在高处,谨慎道:“名号不过是个称呼,千年前,有人这般说过。”   初一斜着嘴角微微一笑,点头道:“既如此,筑君可看此名号之缘,莫受鬼雄蛊惑。仙尘之道不日当有一战,知你魔族必想趁火打劫捞些油水。本座在此奉劝魔君一句,若起此贪念,本座定当再灭一次魔坳,再屠一次魔君。”   群魔闻此狂言不禁面面相觑,议论纷纷。纵有怒火攻心者碍着魔君面前不好造次,也只能狠啐咒骂。   魔君则悻悻不甘道:“故人念及旧缘,今日一战留有余手,本座自然领情。可天下万魔并非尽数心甘情愿归于本座麾下调遣。到那时,要是真有不识相的前去叨扰,还望故人明察秋毫,莫要因此迁怒整个魔坳。况且千年前九霄一战,鬼狱曾向魔坳许下共乱仙尘同掌天下的盟约。谁知魔界中人为此前仆后继死伤殆尽,竟是为他人做了忘尘星河中的垫脚石。如此屈辱仇恨魔坳今日仍然记得,又怎会贸然再去与鬼狱扯上瓜葛呢。”   “筑君大可放心,凡事六界自有公允。没做过的事不会错怪。做过的事……也不由抵赖。”初一冷冷应下。心道这魔君不知修为如何,城府到还颇深。左一句旧缘故人手下留情,在天御宗人面前给自己泼上污水。右一句那时魔君利用魔坳险至覆灭,此仇此恨尚未了结。若她今后执意要寻魔坳的不痛快,那便将她曾经做的秘事公之于众,携群魔与她拼个鱼死网破。   果然,魔君言毕,凌非焉和道灵都用惊异的目光看向了初一。魔君见状,满意的扬扬嘴角,挥手撤兵。   但其实,凌非焉与道灵早知初一乃是叶小舟转世。只不过从她刚才与魔君的一番对话来看,俨然已不是转世之身那么简单。尤其初一近日性情大变不复寻常,似敌非敌,似魔非魔,让人猜测不透。这样一想,难道眼前忽然神通广大的初一竟就是叶小舟本人了吗!   初一见凌非焉与道灵相顾无语,不知所措的样子,又觉无奈又觉好笑,便清了清嗓子,严肃道:“咳咳……本座……呃不是,我其实并非有意隐瞒……”   凌非焉怔了怔,像是怕初一真的说出些什么来。如果眼前人真是叶小舟,那初一呢。先前不知她的身份,虽然古怪,倒也还有些期待。如今若妥妥证实了她是叶小舟,又该如何去面对。她虽是天御大神聆的转世,可毕竟与叶小舟全无交集,少有情愫啊。   “瞒什么瞒,没时间听你解释。师尊伤的严重,你既然能把我们带进来,就快想办法带我们出去。”凌非焉打断了初一要说的话,这是她唯一的办法。毕竟窗户纸再薄,也能暂时遮挡些秘密,倘若真的戳破,是痛苦还是失落就只能硬着头皮去面对了。   叶小舟领会凌非焉心思,婉然一笑也便作罢。面前人性子霸道,不似聆那般从容随和。但凌非焉与聆别无二致的音容样貌,倒是让她额外赏到了聆若发起脾气来会是什么模样。   于是叶小舟小有愉快的与道灵道:“昔日天枢道尊孟浩海以机玄书为器创过一个阵法,行阵后可将阵中数人传送至千里之外。此阵成时我帮他试过效用,当真比钻狐洞道还难受哩。不过效果还是有的,我足足走了半月有余,才从不知明的荒山回到天御宗。想必千年时光已过,尔等天枢众人该将此术改良得至臻精纯了吧?”   道灵闻言,尴尬的将机玄书往袖中深处按按,向叶小舟拱手道:“弟子们无能,此术于八百年前便已……失传……”   “啊?才二百年时间你们就……”叶小舟口中啧啧作响不住摇头,刚想再奚落几句,忽见凌非焉正狠狠瞪着她,只好撇撇嘴将后半句吞下肚子。   道灵闻言忽然想到什么,又道:“小道友……不不,叶真人既是我天枢宫先贤,不知可知此阵如何部署?弟子这便记下,日后也好再将此术发扬光大。”   “那阵是要用机玄书才能施术的……我当然……”叶小舟将扇子在掌心中敲敲,言语中瞬间没了底气。   凌非焉不知自己哪来的一股怒气,没好气道:“别卖关子了,机玄书恰巧就在仙尊手上,你若知道就快讲出来。师尊的气息越来越弱,再不尽快回天御宗请明心道尊救治,恐怕将有性命之忧。”   叶小舟又被凌非焉的行容吸引,嘴角漾起一丝窃笑。   “叶真人?叶仙祖?可否将那瞬行千里的驭光阵示下?”道灵眼中泛着期待的神色,双手捧出机玄书,“不合时宜”的伸在叶小舟面前征询。   叶小舟却是将衣袖一甩,尴尬道:“走吧,我带你们上去。出了大漠咱们立刻雇辆最快的马车,赶回天御宗。”   如此,叶小舟咬咬牙,顶着凌非焉的白眼和道灵失望的眼神,以歌风扇旋出巨大升流将四人凌空卷起,突破头顶黄沙之空直跃出离魂峡,返回在流沙瀑布的悬崖顶上。   不料,叶小舟刚从沙脊上现身,便有道耀眼金光骤然从天空直劈而下。那金光带着雷霆之怒,仿如一个炸雷爆在了脚边,将满地黄沙轰然溅起,好比又快又利的暗器,不仅把叶小舟吓了一跳,还险些将她戳个满身伤痕。   叶小舟以地坤真元护住身体,正要发作,那金光炸雷的始作俑者反倒先一步发难。   “哪路邪魔!!!” 少年威严怒喝,声音里满是浩然正气。   ※※※※※※※※※※※※※※※※※※※※   报名参加了仙侠类的征文比赛,也不知道是靠什么来争排名。   有了解情况的小天使留言告知租租呐。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十里平湖那只鹅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十里平湖那只鹅 2个;夏夏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老咸鱼 90瓶;渡边边边梨 30瓶;夏夏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9章 【仙尘再乱】289   “又是你这臭小子。”黄沙落尽, 叶小舟看清来人模样,不就是那手持长戟的天斗大神昀。   昀自然也认出了叶小舟,惊骇道:“怎么会是你?!你竟真的转入尘世再生为人了……聆呢?你可知聆在何处?!”   天斗一边质问,一边忍不住挥舞长戟朝叶小舟打过去。在他眼中,叶小舟不仅吸过他的仙血, 折过他的神戟, 更是诱惑了天御的万恶邪魔。就是这个家伙让聆吃尽净灵垣中虚无之苦, 又堕忘尘星河失了仙格,坠落万劫不复的深渊。所以他每每见到叶小舟, 就恨不得暴打她一顿泄气。   叶小舟并无心与昀交战, 只提扇防守道:“你再胡闹,你惦记的聆可要摔成肉饼了!”   “你什么意思!”昀嘴上不服,手中却停了动作。   果然, 叶小舟一提扇子,便有几人由沙脊下现身出来。那三人被巨大的拉力抛向空中又跌向地面, 最后滚落沙中, 身型颇显狼狈。   道灵心中郁结,无心“追究”叶小舟的“帮忙”, 起身便去搀扶明陆。凌非焉却是一骨碌爬起来,不悦的向叶小舟道:“我们自己上得来,何须你这般多此一举!”   还不等叶小舟回话, 凌非焉突然被一个少年抱进怀里。   “聆!!!终于又见到你了!”少年喜悦至极, 声音里都带了些哽咽。   少年怀中突然探头探脑钻出个毛茸茸的小动物, 也咛咛的叫着, 循着少年的手臂溜到了凌非焉身上,继而又蹿上了凌非焉的肩头,热络的用绒绒身躯蹭起凌非焉的脸。   凌非焉被这突来的热情惊得愣在原地,那毛茸茸的大松鼠可以接受,至于那少年……凌非焉费力将他推开,打量了一番,谨慎道:“你是……天斗大神?”   是他?甫一打眼,道灵就觉得这少年十分相熟,又见他与凌非焉似乎早就相识,便细细观察少年样貌,顿时想起天御之殇那年,在赵家集上将婴孩时期的凌非焉托付给他的少年。   道灵不禁倍感惊诧。时光荏苒,匆匆时年,那时的婴孩早已经长大成人,少年却仍是当年模样。还是凌非焉的猜测提醒了他,既然凌非焉是天御大神的转世,那这少年携入世仙家而来,自然也不是受尘世轮回约束的凡人。   昀见凌非焉还认得他,更加激动,又要上前拥抱。这次却是被叶小舟给怼着额头拦了下来。   叶小舟指了指道灵扶着的明陆,悠悠道:“眼下有人性命堪忧,天斗大神若要叙旧,不如施些神行千里的法术送我们回天御宗,然后再沏壶好茶慢慢相谈。”   昀听闻此言,转头看向凌非焉。   凌非焉又看向叶小舟。   叶小舟点头。   凌非焉便也点头。   如此,昀不好推辞,捏出指诀于沙砾之上勾画出一方三角形的法阵,向众人道:“尔等站进阵中,凝神静息。我尚有伤情未愈行功不稳,神行之时切莫睁眼,更要互相扯紧,免得一不留神把哪个落到爪哇国去。”   说到把哪个落下时,昀还专门狠狠盯了叶小舟一眼。叶小舟也不与他争辩,上前牵起凌非焉的手,故意亲昵的紧扣十指,向昀道:“小仙君行事,我们放心。”   “哼,没羞没臊!”昀早知聆与叶小舟的关系,又气不过叶小舟独自霸着聆,便愤愤的闭上眼睛,专心筑阵。   凌非焉才不要做那两人“争风吃醋”的筹码,甩开叶小舟,与道灵一起将明陆扶进阵中。叶小舟笑笑,也摇着扇子站进阵里。   众人依天斗所言,环坐阵内互以手肘相挽。待三角形的法阵演出万般变化,众人顿觉身轻如羽升入云雾之中,耳边只听得到呜呜掠过的风声。   道灵入过青玄大梦,心道此般腾云驾雾的法诀与神游太虚十分相似。但神游太虚飘于虚空的只是神识,这等法诀竟可实打实的让血肉之躯拔地而起凭空而去,着实是仙家道门才能行得出的厉害。既如此,天枢宫失传已久的驭光阵也一定不是传言,回了天御宗可是要再把旧典翻将出来仔细钻研,万不能辱没了天枢仙祖孟真人传下的机玄书,让叶真人看扁了去。   一想到叶真人,道灵还是有几分不敢相信。千年之前便已魂飞魄散的人如何能这般活生生的就在眼前。说是因缘转世吧,她的思维她的心境分明就叶小舟本人。说是借尸还魂吧,初一又从未身死,借尸一说根本就无从说起。   如此,道灵忍不住睁眼偷瞄。但见薄雾之中叶小舟轻合双眼,安然端坐,白衣临风,飘然若仙。道灵心中慨叹,明明是同一具身躯,叶小舟散发出的气质却与初一截然不同。以叶真人如此仙姿,当年若不是为情入魔,如今也该是九霄之上人尽尊仰的上仙了吧。可惜,此刻那双眸之下却是令人望而生畏的三环邪瞳,目光中常含着余怨未消的决绝狠戾。不知当年叶真人杀戮魔坳逆上九霄时是否也是这般模样。更不知这具神器之躯今后的主人,是就此归叶小舟所有,还是说某时某刻那小道友初一还会破局归来。   道灵正瞄着叶小舟胡乱猜想,忽见叶小舟亦睁开双眼与他视线相对。那金瞳血眸的模样本就骇人,突然两相对视,道灵“做贼心虚”猛一激灵,只觉身体如负千钧之重,便向云下扎去。   天斗的云行诀一破,众人如坠五里雾中,都急速向下跌去。   “叶小舟!是不是你偷睁了眼!!”迷雾之中,昀气急败坏的怒喝。   叶小舟没空理昀,她看见尚未恢复意识的明陆从她身旁直直坠落。她虽有轻身之功可得自保,但若独善其身任由明陆那般跌下,明陆必将摔入虚空深渊踪迹杳无。如此,叶小舟未及多想飞身向明陆那边扑去,于重雾之中拽住了明陆的手臂。   然而在昀的云行阵中,意识清则身如鸿毛,意识浊则身若重山。可明陆早已没了意识,更是身沉无比。叶小舟想以一己之力将明陆平稳浮于虚空中,但却奈何不得万钧之重,与明陆一并急剧向下跌落。   迷雾浓厚,不知深处。在混沌中无尽下坠,让叶小舟的情绪低落到了极点。炎月剑落在地上的声音又在耳畔锵然响起,叶小舟仿佛再次回到九霄之上胸口被利刃贯穿,身魂消散的苦难时刻。她依然需要救赎,依然需要那双极致温柔的手来挽救。   叶小舟拽着明陆正在坠落,忽觉掌心有微光闪烁。不待她有所回应,迷雾中渐有风声临近。须臾便是一袭仙姿掠雾而来。   叶小舟眼见其人神情清冷,目光笃定。虽有严肃神色,却不乏脉脉温情。尤其那人立身炎月剑上,于混沌虚空中自在御剑而行,极有视浩瀚如若方寸、临深渊而无畏惧的淡然。叶小舟心中骤然一动,情不自禁向来人伸出手。   “非一。”凌非焉下意识的呼唤将叶小舟的心皱成了一团。   “在这儿。”叶小舟落寞应着。   她似聆,却不是聆。   凌非焉在看清叶小舟的一刹,也是一怔。眼前的叶小舟全无前几日的傲然邪气,血眸金瞳里反而溢满了哀戚神色。这一副欲言又止的委屈模样,像极了委在青灵峰小竹屋里巴巴守候着她来探看的初一。   凌非焉心中涌起几分歉意,怪自己一时恍惚叫错了叶小舟的名字。   “如此危险……你……怎不呼救……”凌非焉避开四目相对的尴尬,尽力扮得若无其事些。   什么时候连自己的醋也要吃了。叶小舟察觉到凌非焉的歉意和关心,无奈的笑笑,亦假作若无其事道:“我知你一定会来,大喊救命的话岂不折了颜面。”   凌非焉不知该怎样回答。直觉告诉她叶小舟似乎话中另有他意。但理智却在不停的提醒她,这个人似初一,却也终不是初一。于是她沉默的牵住明陆一只手臂,不再言语。   叶小舟得了帮手,即刻调整身姿停止下坠。两人一齐扶着明陆悬浮在混沌中。须臾便见昀扯着道灵由迷雾中寻来。   昀不由分说,将那长戟往叶小舟的面前一戳,怒道:“说了不让你们睁眼,非要偷看!不知道以云行诀入云行阵务必要摒除杂念静心而为吗?!”   叶小舟也不争辩,用折扇将指着鼻尖的长戟之锋拨开,悠然道:“小仙君云行诀已破,不知我们如今身在何处?”   昀见叶小舟毫无歉意,更恼怒道:“我怎么知道现在在哪儿!陷在行云虚空又不能重新起阵,只能等本尊把阵收了跌下去再看!”   众人尚未出声,被凌非焉和叶小舟合力挽着的明陆却是闷哼一声,气息更微。   凌非焉凝眉道:“那便有劳天斗仙君速送我等下去再行起阵,师尊他恐怕再难耽搁了。”   昀听凌非焉叫他天斗仙君,脸上毫不掩饰的泛起复杂神色,但还是即刻便应答道:“云行诀劳人心神,这位道师重伤在身神识不稳,自然比我等更加凶险些。不过聆你放心,我方才已窥见西岭山脉,便是那没羞臊的邪魔破了本尊的阵诀,也该离紫麓山不远的。   叶小舟闻言,索性闪身到凌非焉身边,一手扶着明陆,一手将凌非焉揽住。更将身子贴近凌非焉,淡淡在凌非焉耳边言道:“非焉,小仙君说要收了法阵落下地去,我们可要小心扶稳师尊才好。”   叶小舟这番话像是说给凌非焉听,可视线却睥睨着昀,还公然带着挑衅意味。   可怜天斗少年便入仙霄,从未经过qing事,哪受得了叶小舟这般气他,躁怒道:“啊啊啊!你这心生淫念的邪魔!不许玷污聆!”   “淫念?”叶小舟挑眉道:“小仙君可听过心中想什么眼中便见什么的说辞吗?”   “你!!”天斗脸上气的通红,轮开长戟又想戳叶小舟三个窟窿。   叶小舟则微微笑着,靠得凌非焉更近,并假意求助道:“天御上仙,你可管管天斗小仙君呐。”   凌非焉听叶小舟这样叫她,明知是在天斗面前开的玩笑,却还是心生不悦。加之明陆的确情况危急,便顾不得一个是九霄仙神,一个是前世魔君,无奈的喝止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俩个还要胡闹!”   这一句下来,叶小舟和昀都收敛许多,不敢再多造次。两人互相瞪了几眼,叶小舟满面理直气壮,昀碍于凌非焉的面子只好忍气吞声道:“那本尊便要收阵了,你们且各自小心。”   天斗话音一落,众人瞬间由行云虚空中跌落出来,不由自主的向下坠去。现世不比虚境,凌非焉御剑之功再强,也禁不住两个沉甸甸的大活人。三人一并向下疾跌,眼见足下茂密森林越来越近。凌非焉速速调动真气,稳住炎月剑。叶小舟却是松开手,独自向密林俯冲而去。   须臾之后,五人平安落地。   “这是紫麓山西南处的长林。”道灵认出这片山林,确如天斗所说离天御宗不远,不由暗中慨叹。从天御宗到魔坳他们走了将近月余,天斗却在弹指间便将他们如数带回。这世间法门已是光怪陆离变化万千,不知那九霄之上又有多少云泥于俗世的道法奇术。   初一帮凌非焉扶着明陆,向昀道:“小仙君何不再起一阵送我们归去。”   昀怒道:“你以为本尊缘何不让你们睁眼!本尊有伤未愈,短时间内没有气力再行云行诀。”   叶小舟狡黠一笑,逗昀道:“什么伤千年未愈啊?”   昀闻此言更加气愤。叶小舟说中了,的确是千年前仙血尽失的旧伤让他至今难回往昔巅峰。若不是元帝后人与他一些仙血,他便是连九霄也难再登临。而那害他沦落至此的罪魁祸首不但没有丝毫愧疚,反而明知故问在此奚落,昀只觉羞恼至极,恨不能一戟下去叉死叶小舟个混蛋。   但昀转念一想,此时此刻有聆在,他也不能拿叶小舟怎样。要是再跟叶小舟斗嘴,只会徒惹聆生气。于是他索性不理叶小舟,转向凌非焉道:“我是真的再难行阵,要是勉强施术,便真的要将诸人陷在虚空中了。”   凌非焉虽心忧明陆,但也理解天斗的苦处,点头道:“仙君不必为难,你将我等从千里之外送还此处,已是帮了大忙。既离紫麓山不远,我们自行回去便罢。”   叶小舟拿折扇敲了敲掌心,蹙眉道:“道灵仙尊虽未言明,却在与赵青然交手伤了心脉,难动真气。而非焉的驭剑术也搭不得伤重昏迷的明陆道尊。我又没什么腾云驾雾的本事,只能快些出发了。”   道灵与凌非焉一起扶起明陆,边走边道:“不远处有个小村,可去借些车马。夜里就能回到天御宗。”   叶小舟和道灵只是寻常对话,昀却心生歉意。心道自己不能为聆分忧恐怕让她失望,于是想了想,从衣襟里摸出一个物件,向凌非焉欲言又止道:“再筑云行阵也不是不可,除非……”   “这是……”凌非焉十分确定昀手中之物她生来从未见过,但又感十分相熟。潜意识立刻想到这块形似玉珏的天蓝色琉璃许是仙霄之物,那熟悉的感觉该是来自前尘里聆与它有所相关。   “你不记得玉枢璃了?”昀略显惊讶,小心将那块凝脂温润的琉璃玉珏递在凌非焉面前,一字一句道:“没关系,我把它从恒留宫中偷出来,就是为了帮你重筑仙格的。玉枢璃一亮,你就可以恢复前世所有的记忆了。”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十里平湖那只鹅 5个;钢索M、夏夏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夏夏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0章 【仙尘再乱】290   “前世记忆……”凌非焉闻言, 蹙起眉头。   叶小舟也是心中一震,随即看向凌非焉,邪瞳中的期待难以掩饰。   昀道:“玉枢璃是九霄上仙的仙元根本所在,无论仙家入凡尘历劫转世何处,只要一丝灵犀尚存, 即可以此恢复仙格再续前生。”   凌非焉谨慎道:“我若接受, 从此便是聆了?”   “是的。”昀郑重点头, 怕凌非焉不知他盗取恒留宫玉枢璃的难处,解释道:“其他下界历劫的仙家都是修得圆满飞升仙霄后, 由天权大神亲自助他勾连玉枢璃重归仙位。可聆的玉枢璃已经断了光华, 被启帝封进黯阁里,理应再无但重筑可能。但我记得凝凝是聆以仙元幻化的灵物,身上必有聆的仙元。所以才瞒着启帝和纲老头, 把它们私带下界来。如此,只要我去天御宗寻回你, 便可助你重筑仙格。”   叶小舟插嘴笑道:“怪不得小仙君突然现身魔坳, 原来已经在天御宗打探了聆的行踪。”   “凝凝……”凌非焉轻声呢喃,那毛茸茸的小兽即刻咛咛叫着溜上她的肩头。凌非焉心中一软, 倘若如天斗所说这小兽乃是仙元所化,用它去重燃玉枢璃,势必等同于夺了这小兽的性命。   况且, 凌非焉还有更大的私心, 她有不想变成别人的理由, 哪怕是变回千年前的自己。   “聆, 别犹豫了。”昀把玉枢璃往凌非焉手中一塞,忧心道:“鬼雄仙君包藏祸心,仙尘一战必不可免。你我一斗一御,却是一个有伤未愈,一个宛若俗世凡人,叫仙霄何以抗衡鬼雄仙君豢养千年的鬼狱大军。”   叶小舟装作轻描淡写的样子道:“这一点我赞同小仙君。”   凌非焉将玉枢璃握在掌心,没有说话。   天斗又道:“聆你本就仙骨天筑,这一世又道法卓然,倘若重燃玉枢璃必将冲破青玄之境,功法之力不可限量。我只需将云行决的口诀复述与你,你就能在瞬息之间把我们一齐带回天御宗,尽快给这位道师疗伤。”   凌非焉依然沉默,将玉枢璃握得更紧。她虽不愿将自己的后世变作他人来生,但师尊明陆命在旦夕,便是让她舍去性命来救,她也是无甚怨言。不得不说,昀的最后一句劝说的确戳到了凌非焉心中的软处。   “我要怎么做……?”凌非焉纵然百般纠结,还是询问向昀。   可不等昀回答,一只虚弱的手艰难搭上了凌非焉的手臂。   “师尊?!”凌非焉一怔。   被凌非焉和道灵搀扶着的明陆几乎说不出话来,却用尽力量抬手制止了凌非焉。他撑着仅存的一丝气力睁开眼睛,微弱的向凌非焉摇了摇头。   明陆的意思很明确了。此刻的他虽然伤痕累累满身血污,但目光却依然如往昔那般从容平和静淡儒雅。这个不善言辞亦与世无争的道者,绝不会用门下弟子的自由意志来换取自己的性命。   “道师,你这是为什么?聆重筑仙格,既能尽快带你回天御宗疗伤,又有功法加持抵御强敌。你为何要阻止呢?”昀不知现下的叶小舟本不是叶小舟,所以也不能理解凌非焉不愿化身为聆的原因。   但叶小舟知道凌非焉顾忌的是什么。便如聆重归九霄离她而去那日一样,凌非焉给初一许诺过此生再不相离的诺言。若她化作天御大神再回九霄,便是食言。   叶小舟默无奈笑笑,觉得自己有些命苦。前世就是聆弃了自己独自归去,今生自己的转世怎么又要被聆的转世抛弃。难道被聆抛弃就是自己生生世世不可逃避的宿命?   “罢了,死生有命。”沉默须臾的道灵终于叹了口气,道:“徒儿不愿意,就随他意吧。”   凌非焉误以为道灵口中的徒儿是指自己,急切解释道:“太师尊,我愿意。”   道灵未语,示意凌非焉看明陆的手。   凌非焉见明陆的胳膊虽然无力向下垂着,手上却已经捏好了指诀。倘若她再坚持下去,明陆便会拼尽气力震断经脉自裁而亡。   如此,凌非焉也不敢再明意坚持,只得将玉枢璃放入随身小囊,向昀道:“此事缓且再论,咱们快些行路吧。”   叶小舟大概料到此事会就此了结,失落神色恰被凌非焉看在眼里。凌非焉忽然意识到什么,别开视线向前行去。   五人速速急行,于小村农舍暂借一辆车马,由叶小舟驾着一路向紫麓山而行。途中天斗将自己赶到魔坳时,恰见一只鬼煞从流沙中逃出,便被他一击毙于戟下的事与众人说了,众人皆舒口气。如此,鬼雄常麾下那害人不浅的四鬼煞也已全部伏诛。来日再战,也可免去许多险阻。   不至夜深,几人回到天御宗前。但见山门前有守卫提灯巡回,却不是天御宗弟子衣装。叶小舟碍于自身魔瞳,将在山外农舍讨来的斗笠压得更低。凌非焉见状,下车径直走到宗门前。   “来者何人!”几个陌生的道家弟子远远便见了马车前摇摆的小灯,即刻持剑而来。   叶小舟见状将马车停住,向凌非焉使使眼色交换位置,便压制内息按着斗笠走向车后暗处。   那些道师们此时已拦在马车前面。夜色昏暗,他们认不出车上所乘乃是何人,毫不客气的举起手中灯笼向车上一通乱照。   “清泉弟子。”凌非焉认得这些人身上青蓝长衫外披清白罩褂的装束,不悦道:“尔等何故在我天御宗地界拦路造次。”   原来,天下九州修仙者以钦天监、潮生宫、天御宗、清泉宗、玄一门、无我门、元青派、和合派、仙火教、风农教、拜天观、真明观此十二术门为名门。   其他旁门虽也繁多,但却因诸如原因不得入流。譬如有些小宗门派心向正道,奈何对道法精勘不够难得大成。有些宗门术法大有可章却过于狠戾,为求修为不择手段,以致渐渐沦为邪修之徒。   林林种种,此消彼长。岁月长河,如浪淘沙。最终得天下向道之人认可的,唯此十二大家。又因此十二家分布于九州大陆各处,因而称之为九州十二术门。   然,此十二家虽同为道修名门,除钦天监和潮生宫为大炎和奈罗官家所设外,其余十派皆为同道之士相聚而成。所谓修道之人奉念不同,心境不同,根骨不同,悟性不同,自然所得修为也不尽相同。因而十二术门各有其所擅长,也有其多薄弱。千百年下来,十二术门弟子之间因相较道阵强弱术咒高低,难免产生不少芥蒂隔阂。   这其中,尤以清泉宗对天御宗的敌意最重。   毕竟论之两派起源,清泉宗比天御宗更要悠久深远,曾为九州世人修真入道的第一仙门。所以清泉宗的宗义更胜修仙,非是屠魔。   及至千年前,银眼夜魔为害人间,百姓苦不堪言,于是寄厚望于清泉宗,希望清泉宗的仙长能助其渡过厄困。然而清泉宗筹谋许久也未有伏魔良策,反倒是有二十五位得道真人凭五色五行阵得了先机将其封印。   此二十五人也因此一战成名,待他们在西岭紫麓山开宗明义广传伏魔之道后,世人便纷纷慕名拜入门下。加之民间本就盛传五色五行阵是天御大神亲授叶小舟的伏魔阵法,天御宗又以天御大神尊号为名,世人愈加认定清泉宗不过是人世俗夫为求登仙而苦心求索的道门,天御宗才是九霄仙家为泽福天下而设的仙家正道。   清泉宗数千年地位一朝被天御宗压了风头,便是千年不得翻身。虽说清泉宗修仙之道至今还是九州十二术门里最至臻纯境的,但天御宗既卓然独立又共济苍生的威名早已传遍了整个九州天下。   起初清泉宗于此虽心有不甘,但毕竟是仙道中人,没有那么大的尘世俗心,只管闭门清修不争名利。可惜二百年前,清泉宗女宗主柳不问与潮生宫大祭师汤立交好,偶然听得一丝关于夜幽石的往事,才知银眼夜魔祸患天下的魔石竟与天御大神有所相关。天御宗却凭此压了清泉宗八百余年,实在有道貌岸然之嫌。至此,柳不问便想查清事实真相,重塑清泉声名。   怎料柳不问出师不利,竟不知何故单枪匹马的意外殇在八莽山中。待清泉弟子千里寻来,恰遇天御宗青遥弟子围在柳不问尸身旁边。清泉弟子只道宗主暗查天御宗暴露行迹,被天御宗所害。天御宗既不解清泉宗主何故无端抹黑,又对柳不问之死百口莫辩。   等到两家对峙倒潮生宫去,汤立自知此事乃因自己多言而起,万不能再将夜幽石之秘向外泄露。于是便利用柳不问死无对证,一口咬定自己绝没与柳不问说过任何夜幽石相关的话。   如此,清泉宗不但陨了宗主性命,更在天御宗前大大折了面子。自潮生宫负怒而归,清泉宗愈加认定一定是柳不问查出了什么端倪,天御宗怕事情败露后声名扫地,故而加害了柳不问。从此与天御宗结下梁子,也疏远了潮生宫。   这些年来,清泉宗表面无甚异动,暗中也开始着手培植能斩妖除魔的道修分支,只盼有朝一日能揭露天御宗那些“不可告人”的阴暗之事,并取代天御宗重新成为天下百姓的真正依托。   此志此恨清泉宗未向外人道说,清泉弟子却是个个心知肚明。加之斩妖除魔者与生俱来便有肃杀之气,这样的人多了,清泉宗昔日超然向道的脱俗之气便就淡了。   几个清泉弟子听凌非焉自认为天御宗弟子,口气愈加凛厉,反责道:“天御宗传信九州十二门共赴紫麓山协商要事。我等乃是受邀而来的宾客,如何便成了造次!”   凌非焉亦再责问道:“既是宾客,何故代行主人之道,于山门前拦车盘问。”   一清泉男弟子上前道:“八莽山就在天御宗眼皮底下,却依然让黄泉鬼域之门大开大合,又纵容邪魔外道入宗夺宝。哦不不……贵宗的夜幽石染满邪血怎能算是宝物。”   “少品,切莫无礼,没见这位天御宗的道友身着白衣么?岂是我等可以言语不敬的。”另一清泉女弟子走上前,向凌非焉拱拱手,言道:“我瞧这位凌尊远途而归,许不知这些时日紫麓山上下并不太平。盖因八莽山一战,天御宗元气大伤,门人多在调息疗养。往日那些受了天御宗苦处的魔怪宵小便来趁火打劫,或要报仇或想讨些便宜,既扰人清修又实在恼人。清泉宗与天御宗都是修道之门,虽是受邀而来也见不得宵小如此放肆。便主动承下此责,助你天御宗镇守山门。凌尊不领情便罢,何必怪责我等一片好心成了造次之为?”   凌非焉闻听此言,心中不悦。天御宗便是再有难处,也不至将镇守门派之事委与外人。况且这清泉女弟子虽然说要客气,一字一句却又毫无诚意,只怕事情并如她所说那般简单。   加之凌非焉担忧明陆伤势,无心与清泉弟子斗嘴,便道:“清泉为何而来姑且不论,我等还有要事需尽快归山,还请诸位速速让开路来。”   清泉女弟子淡定一笑,边走向马车边,边道:“素闻天御宗五位凌尊首徒仙姿道骨才情出众,少瑜早有耳闻却未曾有缘得见。今日竟能在此相见,实在是……怎么说,实在是巧得让人不敢相信。不确定你们的身份,恕我不能放你们这一车人通过。”   不等凌非焉回话,昀在车中气不过,长戟一指,怒喝道:“小道无礼,劝你不要太过造次!”   男弟子少品见车上有人动动武,仗剑上前道:“天御宗弟子果然无状!还是哪些宵小假冒身份妄图闯山!”   道灵听闻,按住昀的长戟,走下车去,站定在清泉弟子面前。那几个弟子提灯照了照,但见面前老者羽眉鹤发清姿矍铄,内心无不赞叹,即刻确定这老者必是得道高人,绝非宵小冒充,但嘴上却又不愿服软。只好等那老者开口,看他将要说些什么,再寻个台阶便就下了。   谁知道灵未发一言,只以极快指法将六道符咒按在六个清泉宗弟子的额头,便将那六人定在原地不得动弹。   凌非焉面露讶异,叶小舟却在车后轻声一笑。   道灵无奈道:“清泉宗不愧人如其名,讲起话来滔滔不绝着实唠叨。我天御宗人在外皆可云行万里,什么时候回个家还要外人来拦守。走,回山。”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十里平湖那只鹅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十里平湖那只鹅 2个;recode、夏夏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一世无忧 20瓶;recode 5瓶;还不太冷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1章 【仙尘再乱】291   凌非焉又驱车前行数步, 叶小舟来到车前辞别,道:“既然山中来了九州十二术门的客者,我这副模样,就不便随你们同去天御神宫了。免得再生枝节,累你们徒费口舌。就此别去……”   “你要走?去哪?”叶小舟尚未说完, 便被凌非焉抢了白。   “我……”借着车头灯笼火光, 叶小舟看见凌非焉眼中似有羞恼之意一闪而过, 嘴角微扬。   想来是凌非焉话一出口也发现自己对叶小舟的去留太过在意,以至于叶小舟还没说完便迫不及待的插了嘴。但见叶小舟隐有笑意, 凌非焉怕被她调笑, 赶紧别过头去。   叶小舟虽已看破却不说破,只柔和一笑,用歌风扇指指青灵峰方向, 轻道:“去山上竹屋,在我该在的地方。”   叶小舟还想说她要在竹屋等她在等的人来, 转念想到今日凌非焉玉枢璃在手却极为忧郁的样子, 便将这半句话默默藏了回去。   “好。”凌非焉点点头,不经意间舒展了眉心。   是初一也好, 是叶小舟也罢,听说此人并不远去,凌非焉便莫名的感到心和平稳。而且凌非焉也欣然接受了这份看似不妥的感受。因为她道自己对叶小舟并未有与初一同样的情愫, 却依然会对叶小舟这样一个存在有所羁绊, 该是天御大神聆与叶小舟前缘未尽, 将这一丝未了之情潜藏在她的心神之间。既是心之使然, 又何必强加抵御。   叶小舟也再向凌非焉笑笑,她何尝不与凌非焉有着同样的感触。压压斗笠,叶小舟转身要走,临行还不忘逗弄天斗,道:“小仙君不与在下一同避世吗?可是要入天御神宫大显神迹?”   昀冷哼道:“本尊又不是金瞳邪魔见不得人。你要走便就快走,少来惹我。再说,本尊若不言明,谁看得出本尊身份。”   “哈哈哈,那在下就无需提醒小仙君时常记得收敛长戟上的真气光华了。”叶小舟被昀贬斥一顿也不气恼,愉快笑着纵身离去。   凌非焉目送叶小舟背影,但见叶小舟身姿轻盈,恍然间便消失无迹。心道以她这般身手,青灵峰上的巡卫弟子莫说拦她不得,就是见也难见其踪了。   四人别了叶小舟继续向前,直走到山门前才见到本门弟子戍卫。青遥弟子将明陆接过小心送往大云峰青遥台,其他人则即刻赶往天御神宫。   及至三千六百仙阶,更见许多身穿各色衣着的其他仙门弟子在绎武宫客房院落休憩。待到七千二百仙阶之上,天御神宫大殿里已为九州十二术门的掌事人备好了坐席。十二张裁雪椅分列大殿两侧,天御宗宗主明崖道尊也不再以主人身份高坐殿首,而是与其他十一人共在殿下落座。   殿内,十一门掌事之人正专注的聆听左侧二席之人轻声述说着什么,忽见道灵归来纷纷起身施礼。   凌非焉紧随道灵走进殿中,一眼便看见左侧二席之人不是别个,正是潮生宫的大祭师汤沐冉。   汤沐冉身着威严华贵的大祭师法袍,眉宇间透露着严正的平和之息。她微微抬起下颚,视线越过人群落在凌非焉的脸庞上。   凌非焉先前听说汤沐冉亲自出海去寻稀世珍宝东海蓝螺,茫茫不知归期。没想到今天能在天御神宫看见汤沐冉,平添几分惊喜。但见此时汤沐冉手中持着一柄完好的魔螺飞鸟,杖端蓝螺在灯光之下熠熠生辉。凌非焉不由暗叹,这位大祭师真乃天选之人,不仅慧根深种修为了得,就连运气也是一等一的好。   为惜别重逢,也为汤沐冉这么快便重铸了魔螺飞鸟而欣悦,凌非焉无意避开汤沐冉的温和目光,主动向她浅浅颔首致意。   汤沐冉见了,瞬间崩不住严肃,嘴角上扬与凌非焉还以嫣然轻笑。   “孤王久仰道灵仙尊尊号,今日得见果有仙家风范!”先与道灵寒暄的,乃是左侧上首一席之人。   果然天下将乱,便是大炎之主的胞弟,钦天监监正,安亲王景鉴年也不远万里由开京亲临西岭这世外偏远之地。   道灵拱手道:“安亲王谬赞了。”   景鉴年目光一扫,又见道灵身后的凌非焉,向她招呼道:“凌非焉,咱们又见面了。”   景鉴年这一声问候,既在凌非焉预料之中,也有些出乎她的意料。难得他身份尊贵却还记得仅有一面之缘的人。或许正因为凌非焉是安王妃的救命恩人,这才让景鉴年牢记在心吧。   果然,景鉴年又道:“得知孤王此来西岭天御宗,内子执意要孤王给你和非一带些谢礼来。稍后殿上议完要事,烦劳你引孤王一起去见见非一,咱们三人叙叙旧。”   “非一她……”凌非焉心中一沉。在安王府为王妃驱除梦魇的光景仿佛就在眼前,那不正是自己第一次将性命安危全盘托与初一之时。   原来那时,便已与她缘起了么……可现在……   “怎么?”景鉴年见凌非焉面露难色,眉头一皱,惊愕道:“孤王听闻八莽山一战天御宗伤亡惨重,非一她不会是……?”   “非一无碍。”明崖当然知晓凌非焉为何面露难色,上前道:“明崖代门下小徒谢过安王及王妃的挂念。既然道灵仙尊已经归来,我等不妨先言正事。”   景鉴年闻言,也道:“正事要紧。”   凌非焉退入明崖坐席后的天御宗弟子队中,又见汤沐冉端坐在对面眉心微锁,便知方才自己的神色已经引起了汤沐冉的注意。她不想汤沐冉太过忧心,只得又向汤沐冉摇摇头示意无事。汤沐冉这才将信将疑的点点头,但很快便又开始着意打量起凌非焉身旁的少年了。   道灵将此行魔坳所见所做一一讲述,众人听闻他们竟以四人之力孤军深入魔窟,便除去了鬼雄新选的大魔,无不啧啧称叹佩服至极。又闻千年邪石夜幽石也已毁之一旦,更是大快人心连连呼好。唯有清泉宗宗主柳暗明面露不悦,大有厌恶天御宗故意毁了罪证还博得一番喝彩的意味。   道灵讲完魔坳之行,众人进而商讨下一步计划。不料十二门掌事人的意见竟分成了截然不同的两派。   一边认为此时鬼雄折了新魔与四鬼煞,再难倾覆仙霄,必会匿身蛰伏,对仙尘两界暂无威胁。九州十二门只需小心戒备便可,不必再去招惹生非,徒惹杀戮,折损弟子性命。   另一边则道鬼雄逆心不死,麾下鬼军不计其数,怎么会因为一个魔族和四鬼煞的折损便偃旗息鼓不再生事。若是就此不理,任由其休养生息重聚邪气再养鬼煞,千百年甚至数十年后,其必卷土重来。到那时,且不知胜负又是如何。莫不如趁现在鬼军损兵折将,一举摧毁鬼雄的逆世之心。况且鬼雄重新壮大鬼军之计,无外乎就是荼毒天下生灵,将枉死冤魂尽数化为鬼兵,再以血气怨念滋养鬼兵怨灵。如此,恐怕折损的就不只是九州十二门弟子的性命,而是天下生灵都要遭受涂炭。   天御宗昔日便与鬼雄、夜幽石、银眼夜魔大有渊源,近些年又连遭其害,无论是为天下黎民苍生着想,还是为彻底了结各中孽缘,都是坚定的主战派。   潮生宫素来与天御宗交好,更是元帝仙血人间一脉,自然以荡尽邪魔为己任,即刻便与天御宗站在了同一阵线。   待天御宗和潮生宫表明立场后,钦天监安亲王的眉头凝成了一个大疙瘩,他沉默的靠在椅子上陷入沉思。景鉴年毕竟出身朝廷,不似那些仙门中人心无旁骛。如若九州十二门共伐鬼雄,天下必然生乱。大炎的万千子民,他兄长的江山……所以就算他今天表态站在主战派这边,回去开京景崇历也未必会与他兵将人马参战。况且,他自己也的确不主张主动向鬼雄引战。   “怎么?安亲王可是锦衣玉食习惯了,舍不得荣华富贵?”左席第四位上有人冷冷的问,言语中透露着压抑的愤懑。   “阁下……”景鉴年循声望去,但见那人身着赤色长袍,底襟上以金色线精绣着熊熊燃烧的火焰。犹疑片刻,便明白了各中缘由。   凌非焉也认出此人,想来云城一别,仙火教已有了新的主事。   那人将双手交叉在胸前向道灵和明崖施礼道:“我仙火教曾遭压迫残害,幸得贵宗四位上师仗义出手,救我教于危难水火中。这份情谊,黎某人与仙火教上下教众时刻铭记。此番天御宗要闯龙潭虎穴,我仙火教愿为先锋。不似某些人只嘴上说说感激,再带些俗物凡礼便算是报恩了。”   景鉴年闻言,无奈的摇摇头。他知道自己万不能与仙火教教主黎天的明讥暗讽针锋相对。如此大庭广众的与黎天起口舌之争,无论胜负都将有不打自招的嫌疑。不但失尽朝廷颜面,更会徒增南疆对朝廷的敌意。   明崖亦知大炎朝廷与仙火教之间的过节,也听出黎天口中的某些人便是方才说要感谢凌非焉与初一的安王景鉴年。明崖怕他二人还没与大敌交锋,便先自己伤了和气,出言圆场道:“黎教主言重了,天御宗弟子路遇危难,无有不救之理。黎教主无需以生死为谢。况且我等仙门子弟同气连枝,苍生有难,九州十二门当共谋大计。”   “呵。苍生之难,岂不知难从何来?”清泉宗主柳暗明幽幽冷笑,起身向景鉴年拱手道:“清泉宗与钦天监同意,以天下宁和为先。”   柳暗明不说还好,这一说,景鉴年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清泉宗与天御宗向来不合,近些年频向大炎示好,似想效仿潮生宫成为大炎国教,树立权威加重话语权。俗不知奈罗乃先教后国,大炎钦天监势大,哪里还有外教可上之位。景鉴年心道这柳暗明是不是傻掉了,此时表的心迹不但没有为他解围,反而将钦天监置在了天御宗和潮生宫的对立之面,着实让他吃了个大大的哑巴亏。又或者这柳暗明根本就不傻,他就是故意要让天御宗与朝廷和钦天监产生罅隙。他清泉宗得不到朝廷器重,天御宗也不能有。   想到此,景鉴年干脆烦闷的摆摆手,不予回应。   也不知景鉴年的反应是否顺了心意,柳暗明面无表情的坐回裁雪椅中,盯着明崖看他如何反应。   不待明崖回应,那少年于人群中赫然发声道:“此役不战,仙尘必乱!”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艾尼玛、夏夏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25744204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2章 【仙尘再乱】292   众人闻听少年所言纷纷循声望去。   柳暗明道:“何方竖子, 全无礼数。九州十二术门掌事人座前,岂容你一黄口小儿呼喝造次!”   众人皆见少年立身天御宗明崖座后,便知柳暗明又是有心刁难天御宗,尽数缄口不言。   明崖亦转头观瞧,见那少年英眉犀目, 面相不凡, 衣着打扮虽是普通富家子弟模样, 却又毫无世俗铜臭之气。尤其少年有意隐藏置在身后的一柄紫金玄铁长戟,幽幽流动着金色灵息。乍看便已不是凡铁, 细一端详更是令明崖暗吸口冷气。   “少侠是……”明崖被少年意气和长戟魄力感染, 下意识站起身来招呼。   凌非焉看了一眼昀,又以目询道灵。道灵摇摇头,示意天斗大神的身份还当由昀亲做决定是否暴露。毕竟仙尘有别, 非到绝时九霄不当乱人世运数。   昀一时激昂,将讨伐之事脱口而出。此时众人目光在身, 他反而犹豫起来。倘若表明身份, 有违仙条。不言身份,那岂不是真成了他人口中的无礼竖子。   正愁时, 汤沐冉平静道:“他是我汤氏故人的旧识。”   “故人旧识?”柳暗明上上下下打量着天斗,又将怀疑的视线落在汤沐染身上,追问道:“此子年不及弱冠, 如何是汤氏故人的旧识?”   汤沐冉轻扬眉毛, 徐徐道:“方外窦氏, 擅仙术而缓生死。别看窦小仙长少年模样, 若真论起年龄,许比柳宗主还年长一些。”   “你!”柳暗明被汤沐冉若无其事的折了面子,脸上挂不住,怒道:“什么方外窦氏!老夫问道多年,九州十二术门外的派系也是皆尽知晓,从没听说过什么方外窦氏。”   汤沐冉悠然的摇摇头,并不争辩也不解释。只端起手边香茗,垂下眼帘浅啜一口。如此,众人就更笃信成竹在胸的汤沐冉了。   甚至还有无我门门主郝勒出来缓和气氛道:“好了好了,窦少侠既是方外之人,自是避世不出鲜为人知的嘛。况且有潮生宫大祭师为窦少侠证明身份,柳宗主还怕吃亏上当嘛。”   郝勒果然人如其名,不折不扣的老好人一个。张嘴劝了劝,两边都不想得罪。   柳暗明闻言冷哼一声,心中依然别扭。又见汤沐冉依旧面无愧色悠然品茶,不由也泛起了嘀咕。心道,汤沐冉那妮子虽然年轻,但毕竟是潮生宫的大祭师,总不至于在九州十二术门的掌事人面前胡乱扯谎拿他消遣,于是不甘心的向天斗示威道:“既然窦少侠是方外高士,不妨说说有何高论?”   昀愣了愣,又见但见汤沐冉一手端着茶盏一手轻抚杯上,食指仿佛怕被暖茶烫到一样微微向上翘起,昀似乎领会了什么,便道:“我家主人扶乩窥天察此先机,人道势危必有劫难。诸位既已知祸患所起,岂有不除之理?”   柳暗明不屑道:“尚不知你家主人是何许人,九州十二术门怎会因他一言,便去寻鬼雄仙君的麻烦。”   黎天闻言,亦不屑道:“明知道八莽山一战乃鬼雄所谋,某些自诩名门正派的人竟还称那邪祟为仙君。怕是修仙竟修得丢了傲骨,眼中早已没有是非。但凡听见仙君两字,也不管他是不是手染鲜血堕落狰狞,便都要奉承一番呢!”   柳暗明受不得黎天激他,愤而回呛道:“我清泉宗自青玄境止水祖师创立以来,一向嫉恶如仇清明本心!岂容你一邪教妖人信口辱蔑!众人都说八莽山一战乃鬼雄仙君指使,又有谁亲眼所见?!你们不过是听了天御宗的一家之言,便要置黎民苍生门下弟子的性命于不顾。这与亲手夺人性命又有什么分别?!况且八莽山一战皆因邪石夜幽石而起,更可笑的是盗走夜幽石的邪魔又是它天御宗门下的弟子!如今天御宗将我等尽数召来紫麓山,不就是惹出了这等大乱子让其他十一门来给它擦屁……”   “咳咳……”清泉门授功长老柳风烟握着拳在嘴边清清嗓子,打断了激动的柳暗明。   柳暗明也意识到了什么,顿了顿,平静些许继续道:“邪石是天御宗的邪石,盗石的邪魔也是天御宗的邪魔。天御宗净石不利,教徒无方,又召十一术门来善后,实在太过荒唐,恕清泉宗概不奉陪。”   语毕,柳暗明起身便要携一干门人离席。   明崖一时也犯了难,柳暗明方才一席话处处指责天御宗,他身为天御宗宗主,若出言挽留就等于认了清泉宗的指责,若是不留也有不妥。九州十二门论事,清泉宗一走,其他几家不愿为战的怕是也要紧随其后效仿离席了。   “好了好了……”郝勒看见明崖正皱着眉看他,即刻起身拦了拦柳暗明。但也只是说了句好了好了便再无下文。毕竟他郝勒带着无我门人每天无心无我只想修仙,并不太想随着天御宗潮生宫那帮好斗之徒一起去找鬼雄拼命啊。   “柳宗主。”汤沐冉见郝勒拦不住柳暗明,悠悠道:“天下人皆知我汤氏半神血脉的先察之力。我可以血为誓,证实天御宗消息不假。”   柳暗明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道:“汤氏先察之力老夫有所耳闻,不过是神游东海以审浪矶窥听风讯,再自行解读其意的玄虚罢了。说句大祭师不爱听的,令尊汤铭不就是自损于先察之力的么?”   汤沐冉没想到柳暗明竟拿她父亲的执念之殇来驳斥她,一时心酸无言。又道汤铭狙杀初一之事实在机密,清泉宗竟会窥之一二,想来清泉宗与潮生宫互生罅隙后该是埋了眼线在奈罗。若讨伐鬼雄后还能活着回去,定要查个清楚。   柳暗明见汤沐冉沉默着不说话,还以为是辩赢了汤沐冉,得意洋洋继续走向天御神宫大殿门口。   不料,柳暗明面前忽然现出一个人影,还不等他看清楚,便锵然一声将他腰间佩剑抽出了剑鞘。   神宫殿上剑光一闪,突然便起了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   “竖子,尔敢!”柳暗明下意识去抽剑,却发现自己早已无剑可抽。面前人正是那少年,横着手腕将长剑握在手中。   众人没想到少年身手奇速无比,竟臻纯入化,皆错愕不已。   少年却以手仔细抚摸剑身,开口道:“此剑铸于七百三十二年前七月十七日,午时二刻出炉,取名入尘。四百六十一年前二月初三戌时三刻半首次饮血。杀的,乃是一低弱木灵。哦对,还是个桃木灵,女的。”   昀这一开口,着实让在座诸人十分震惊。不知少年乃是何方神圣,竟只是触了触剑身便能勘得几百年前的往事,而且还精细到几刻时辰,连杀的是什么灵物也说了出来!   于是,众人纷纷看向柳暗明。毕竟这大堂之上能验证少年所言是否属实的人,也唯有柳暗明了。   可惜就是柳暗明自己也不知入尘剑数百前的前尘旧事啊。他道是少年拿准殿上根本无人知晓,便随口乱说一气。于是把手一伸,不客气的喝道:“窦少侠还是别故弄玄虚了,此等无人能证的幼稚花招唬唬无知妇孺也就罢了,可骗不到九州十二术门的掌事人。”   昀闻言,也不把剑还给柳暗明,继续道:“我当柳宗主这般傲气必是仙缘异禀之人,没想到你既无窥探先机之能也无追循古迹之力。既然柳宗主不知旧时往事,本尊……本少侠便说些柳宗主知道的吧。”   言必,昀又捏着剑锋相似在与入尘勾连灵识,很快便道:“二十二年前季夏时节,柳宗主可是用入尘剑切了一个熟得不是很透的西瓜?”   “师兄……这……”柳风烟脸上先是一白,遂即便泛起了微红。   二十二年前,柳暗明初得门主之位承了入尘之剑,因为年纪尚轻也没对这家传之剑有多看贵重。有日途径野村,的确用此剑随手劈了村民一个西瓜来吃。柳风烟之所以能够清晰记得,除了那年夏天及其炎热外,那半生不熟半白不红的西瓜,她也是有份吃了的。   “住口!”果然,柳暗明骤然神色大变,一边捏紧剑鞘,一边就要上手去夺剑。   “怎么?被我说中了?”昀闪身躲过,又道:“还是说二十二年也太过久远,柳宗主年纪大了便忘记了?那半年前柳宗主用这剑诛杀一只血魔,柳宗主可还记得?”   柳暗明怒道:“老夫半年前为民除害斩杀凤鸣村嗜血狂魔的事,天下人尽皆知。你就是知道也证明不了什么!”   昀笑道:“嚯,切了西瓜不承认,斩妖除魔的事柳宗主倒不反驳。”   众人闻言,皆暗暗掩口低笑。   天斗所言虽像胡闹,但其他几门掌事人早将柳暗明和柳风烟的反应看在眼里。看来柳暗明用斩杀血魔是真的,用家传宝剑切了西瓜也是真的。所以,那几百年前的入尘旧事恐怕也是真的……   如此一想,几大掌事人忽然都凝住了笑容,瞬间脊背一凉,竟对那少年起了几分畏惧之意。   昀亦趁柳暗明愕然,猛将脸上笑意收敛,用剑锋指着柳风烟,冷与柳暗明道:“这剑,将来还会将她的残魂斩得魂飞魄散。终因扼杀景氏人皇而遭焚融,化为一滩铁水。可惜,可叹呐。”   “我……?”也不知是被昀的言语惊到,还是被入尘剑的剑气掠到,柳风烟腿脚一软,连退几步,才被身后同门扶稳。   景鉴年一直未有开口,猛听得入尘剑竟会谋杀景氏人皇,亦心头一惊拍案而起,询道:“少侠此言当真?!”   柳暗明先见亲妹错愕,又听景鉴年怒喝,脑中登时嗡嗡作响。   那钦天监之所以在名义上位列九州十二术门之首,完全因为它是皇家占星问卜的官院。钦天监存在的意义本就是察天机之变以护龙脉之运,才不像其他术门一样或为修仙或因除魔。如今被景鉴年亲耳听说他清泉宗的入尘剑竟是弑君凶器,怎还了得。如果少年这一席话传到开京景氏人皇景崇历的耳中,莫说入尘剑被焚,便是他整个清泉宗都要遭受猜忌顾虑。轻则遣散废门,千年宗派就此没落。重则更是全宗子弟皆以谋逆之罪论处,尽数殒命。   “收剑吧。”昀倒转长剑,把剑柄递在柳暗明面前。   “妖……妖言惑众!”柳暗明这才晃过神来,一把抢回入尘,勃然大怒道:“狂徒竖子,你可看到现在你就要死在入尘剑下!!”   许是柳暗明实在慌张,出手竟是极重。而且他也是有道行的人,这一剑刺出,入尘剑便撕破风声,疾向少年贯去。   殿上众人已有惊呼出声,却见少年以双指轻松夹住柳暗明迎面袭来的入尘剑,淡定道:“柳宗主稍安勿躁。入尘剑因柳氏先祖执念而生,注定灭杀六灵各一而寂灭。灵,是那桃花灵。妖,是那西瓜妖。魔,是那嗜血魔。人,是那景氏皇。鬼,是你这亲师妹。仙么,当然不是我这区区竖子,而是……”   听得少年这般言语,殿上众人的心都悬到了嗓子。区区入尘剑,斩妖除魔也便罢了,竟还能斩人皇,诛上仙?   就连柳风烟自己也顾不得无意中吃了西瓜妖的恶心,也暂忘了注定被入尘剑劈得魂飞魄散的恐惧,紧紧注视着少年。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只等那少年说出将要死在入尘剑下的九霄上仙名号。   “鬼雄常。”昀笃定吐出三个字。   天御神宫的大殿上,瞬间寂静得像是空无一人一样。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十里平湖那只鹅 2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十里平湖那只鹅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十里平湖那只鹅、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老咸鱼 57瓶;凛 20瓶;亦 1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3章 【仙尘再乱】293   半晌, 第一个开口的人却是黎天。他淡然道:“入尘剑注定弑神诛仙,未料柳宗主却是贪生怕死之辈,真是辱没了宝剑威名。不如把剑赠与天下英雄,即可让真英雄以此剑斩除鬼雄,又可保全柳宗主的性命, 岂不两全其美?”   显然, 无论黎天是否相信昀的预言, 这激将计用的也是十分明显了。   将自家家传宝剑赠与他人?柳暗明当然不能依。面对黎天的激怒,柳暗明这次没有与他争执, 只握紧入尘剑沉默不语。   黎天见柳暗明不出声, 进一步激他道:“柳宗主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觉得老夫所言有理。还是拿不定主意将入尘剑赠给哪位英雄豪杰才好?不如老夫帮柳宗主做个决定,殿上九州十二术门有的是有本事又有血性, 愿将仙尘之序担在肩上的高人。但择人不如撞人,柳宗主干脆把入尘剑送给老夫算了。”   “放肆!”柳暗明虽再不能忍黎天讥讽, 也仅仅喝了一句放肆。少年方才所言已经乱了他的心绪。听闻入尘可斩人皇与鬼雄已是震惊, 缓下来又深殇于此剑将碎亲妹魂魄,柳暗明哪里还有心思跟黎天对峙。   黎天激将未成, 殿上气氛更加尴尬。   郝勒又出来分别向两人道:“好了好了,黎教主用得好虫好蛊好药好毒,说不定得了入尘剑反倒用不惯呢。再说, 窦少侠虽有惊人之言, 但入尘剑毕竟是清泉宗的镇派之宝。柳宗主不愿应战, 咱们也不能强逼硬抢夺人所爱呀。”   “呵呵呵。”黎天随意笑笑, 坐回椅子道:“老夫开个玩笑,柳宗主郝门主不必当真。”   柳暗明一直没开腔,回头看了看身后一众清泉宫弟子,却惟独避讳与柳风烟有视线接触。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上首席位上,安亲王景鉴年看他的眼神似乎泛起了巨大的谨慎防备和肃杀敌意。柳暗明皱着眉头,将嘴角抿得更紧了。   昀道:“斩杀鬼雄乃济世之功,怎知不可息人皇之怒,保清泉宗一众弟子平安?”   “可这……”柳暗明依然难做决定。   汤沐冉又悠然劝道:“若柳宗主依然犹豫,我可与宗主做下约定。他日入尘斩杀鬼雄后,便以潮生宫的移魂换血术应入尘剑的运,既免人皇之灾亦解柳长老神识之厄。柳宗主看如此可好?”   “好!”柳暗明终于做了决定。   奈罗汤氏的移魂换血术便是在身负厄运之人的生辰之日,准时准刻将此人的鲜血和一缕灵识注入草人中,再在厄运应兆时将真人之息尽数封印,以假人代为受难的破运之术。   “兄长!”柳风烟想让柳暗明按自己的意愿决定,不必介怀她的命运。   “你的意思我明白。”柳暗明难得露出一丝笑容,对柳风烟点头道:“我这般考量不只为了你,也是为了清泉宗。”   冷静下来,柳暗明已经思考明白。鬼雄出天下乱已不可避免,他日尘埃落定,未与鬼雄为战的宗门必将为世人诟病摒弃。入尘此刻就是把双刃剑,战可斩鬼雄,为清泉宫在天下人前树立赫赫声名。不战则为人皇忌惮,给清泉宫众人埋下杀身之祸。况且,汤沐冉愿意以移魂换血术助他化解入尘剑的煞气,万一就此破了入尘需饮六灵之血的运格呢。虽说人皇血灵难取,但比起性命和天下,又有潮生宫作保,景皇应该不会吝惜一点鲜血吧。到那时,清泉宫所有的顾忌不就都迎刃而解了。想想千年前,天御宗不过封印个银眼夜魔就一战成了名,此役若由清泉宫斩杀鬼雄拔得头筹,何患九州第一宗门的美誉不能重归于清泉宗呢。   清泉宫再归座席,其他主安的几门也不再坚持。十二门意见就此统一,便约定今晚先各回住处休歇思量,翌日再来共商大计。   出了天御神宫大殿,每人各有去处。   汤沐冉走出殿外想等凌非焉叙叙话,哪知凌非焉迟迟未现却见昀向她走来。汤沐冉止住随从弟子,独自上前压低声音施礼道:“天斗仙君。”   昀好奇道:“我与大祭师素未谋面,大祭师如何识得本座身份?”   “好说。”汤沐冉微笑道:“仙君手中长戟乃先祖以血气所铸,自是与我有些感应。”   昀点头赞许道:“大祭师果然修为高深又聪明机敏。”   汤沐冉只提长戟,却对汤氏与他有再造血脉重续修为之恩只字未提,这让昀十分受用。   汤沐冉道:“仙君谬赞了,不知仙君缘何在此?”   “许是天命。”昀叹口气,道:“人间鬼狱洞开,本座循迹而来。本想捉些鬼雄作乱殃及俗世的把柄,落实罪状也好回去参他一本。未料竟寻到了入尘剑。”   汤沐冉淡然道:“原来小仙君那番预言不是说来哄柳宗主下定决心的。”   “当然不是。”昀闻言十分有些惊讶,反问道:“大祭师真能帮入尘剑改运?”   汤沐冉摇头道:“天命难违。”   昀愈加惊异,道:“那你还说要用移魂换血术什么的……”   汤沐冉将眼睛弯了起来,狡黠笑道:“天命又没说不让我说谎。”   昀没料到汤沐冉身为潮生宫大祭师,竟真的在大庭广众下敷衍了柳暗明,惊叹道:“汤大祭师,你不老实。”   汤沐冉收了笑意,神情回复如初,却对昀的话不置可否。   昀又道:“说些正事。如今鬼雄乱序已是事实,九州十二术门若有讨伐之意,本座自是全力支持。唯不知鬼雄深藏鬼狱之中,尔等rou体凡胎,别说入鬼门即死,就是那鬼门在何方何处也难寻其踪。”   “关于鬼门方位……”汤沐冉似乎成竹在胸,正要说下去就看见凌非焉与黎天一同从大殿出来。两人边走边言,似乎正在交谈什么。汤沐冉便跟昀辞别道:“寻鬼狱之事,我汤氏倒还有些不成熟的门路。明日九州十二术门共定大计我会提出来与其他掌事人协商,仙君不妨来天御神宫一听。”   昀回别道:“如此甚好。”   汤沐冉走向凌非焉,虽是徐徐踱步,步伐仍比平日轻盈许多。她向黎天招呼一句,便浅笑与凌非焉道:“非焉,将去何处?”   凌非焉皱眉道:“与黎教主同去大云峰青遥台,探望师尊。”   汤沐冉有些诧异,问道:黎教主也与明陆道尊相识?”   黎天道:“非也,黎某只闻明陆道尊明号却未曾见过道尊仙颜。此去乃是到大云峰探望他人。”   汤沐冉点头致意,再问就有窥人私事的嫌疑了。她与凌非焉借了一步说话,假意不悦道:“那日我专程邀请你们来受封典礼,可你们连个招呼都没打就走了。”   凌非焉歉意道:“非一不愿与家人相认,我便也未去叨扰阿姐。”   汤沐冉又微笑道:“我也料她不会来。不过今日殿上提她见你神色有异,可是那日别后又发生了什么?”   凌非焉不瞒汤沐冉,只道如今的非一已不是非一恐是叶小舟了,又将昀把天御大神聆的玉枢璃带下凡尘,劝她重铸仙格的事也一并讲了出来。   汤沐冉听罢沉默片刻,认真道:“叶小舟的神识不过是前尘执念,催散化解的办法也不是没有。”   凌非焉谨慎道:“如何?”   汤沐冉回道:“聆。”   此言一出,凌非焉瞬间明白。她下意识望向青灵峰方向,忽然猜到山脚分道扬镳时叶小舟欲言又止是要说些什么。   她在等一个人,等那个她一直在等的人。   汤沐冉见凌非焉神色凝重,犹豫一下,还是伸出手来拍了拍凌非焉的手臂,轻柔道:“你呀,别总是把自己逼得太紧。不如就像那时一样,一切随心吧。喏,黎教主等得久了,你且先去大云峰,若是想我了……”   凌非焉闻言,神情一窘。   汤沐冉却朗朗笑道:“就到老地方找我切磋。”   凌非焉记得汤沐冉年少时在天御宗修习的旧时光,也知道汤沐冉口中的老地方就是翠竹林里的露潭。那时岁月静好阳光正暖,汤沐冉就是那个既让她心生敬慕又难以击败的“劲敌”。   如今,一切恍如隔世。   就连露潭边的回忆里,也悄悄印下了另外一个人。   到了大云峰,才知明陆情况不容乐观。老人家殚精竭虑维系法阵,终因失血太多陷入昏迷,何时能够醒来却不确定。凌非焉探过师父,也见到了另个一直挂念的人。   八莽山夜战已过去半月有余,凌非茗那只受伤的手臂还是被绷带缠得严严实实。她见凌非焉走来,脸色虽然欠佳却还笑得灿烂,向凌非焉招呼道:“我知道你担心我。手没事儿,就是一时半会儿都不能好好吃饭,也不方便扇蒲扇炼药丸了。”   凌非焉向凌非茗扬扬嘴角,一想到她所关心之人昏迷的昏迷,受伤的受伤,入魔的入魔,实在是笑不出来。   凌非茗察觉凌非焉心思,大大咧咧用左手搂了搂凌非焉,开导她道:“从魔坳得胜归来还不开心?你凌非焉的鼎鼎大名在九州十二门中都传遍了。方才还有几家宗派的道友来寻我帮忙引荐,想要一睹你的风采。你现在可是我们天御宗的门面,瞧这愁眉苦脸的样子,啧啧啧,有失观瞻,有失观瞻。”   凌非焉知道凌非茗是为哄她才强颜欢笑。青遥宫里受伤未愈的弟子比比皆是,凌非茗刚才还专门强调了手臂受伤不能制药,想来她心中也是高兴不起来的。   凌非焉也不放心凌非茗的伤势,怕凌非茗轻描淡写骗她安心。仔细询问南卿,得知那日从八莽山回到天御宗后,非云用尽了金蚕丝线才将凌非茗的手臂保住。但伤口实在太深,筋脉血管都撕裂得不成样子。今后若恢复得好或许还可扇扇炼药,若是恢复得不好恐怕世间便从此再难闻朝凤笛音。   说完这些,南卿的神色也随着低哑的声音黯淡下去。   为从阴魅魔爪下救出自己,竟连累凌非茗废了一条手臂。南卿因此陷入了无法弥补的内疚和自责。不,不只凌非茗。还有南镜玄、陆念薇,甚至只有一面之缘的妖王离,只要与她占了关系的人都难逃祸端。南卿又像那时一样,怀疑起自己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价值,也忽然厌恶起总是殃及他人的自己。   凌非茗见南卿咬紧嘴唇,无声地叹了口气,又用左手手指戳了戳南卿紧皱的眉心,温柔笑道:“你也学非焉,一个两个愁眉苦脸的。师尊这些日怎么说的?越是危难的时候,我们青遥宫弟子便越要多露出些笑脸,给那些受了伤的同门带去希望和力量。”   南卿听了,既羞于自己的自怨自哀,又不想把颓丧的愁绪再染给别人,只得强拾悲伤黯然一笑。   这时,有人从旁走来,冷冷道:“你可是把师尊的教诲背得滚瓜烂熟。咳咳……自己怎么不……”   “哎呀,是非云师妹啊。你快看,非焉回来了。”非云似乎还要再说些什么,却被凌非茗给打断了。因为阻拦得过于急切,还牵动了右边受伤的胳膊,登时疼得凌非茗咧嘴直呼唉哟。   非云狠狠白了一眼痛苦万状的凌非茗,出手便以两指封了凌非茗数个穴道,继而掏出银针三下两下刺进凌非茗手背手腕各处。随后又掏出一粒鲜艳的粉色药丸强行捏开凌非茗嘴巴塞了进去,再一摆手,即刻便有青遥小师妹给凌非茗递上清水。   那小师妹还殷殷叮嘱道:“非茗凌尊,此药微毒,还请漱口。”   凌非焉被非云一套行云流水般的诊疗过程唬住,没来由的暗中同情起凌非茗来。   凌非茗更是倍感尴尬,当着南卿和凌非焉的面儿被非云这般摆弄,实在颜面无光。于是她假愠道:“我说非云啊,你就不能稍等一下?这药晚吃一时半刻又不会死人。我还在跟非焉叙话呢,哪有你这么上来就扎针喂药的啊。”   谁知非云并不买账,严肃道:“喝水。”   “我……”凌非茗还想再撑撑面子。   “喝!”非云不耐烦的拿起瓷杯往凌非茗嘴边一凑,再近些怕是直接就撞到凌非茗的牙齿上了。   “行。”凌非茗没了脾气,只得乖乖喝水了事。   这时,仙火教的黎教主也呵呵笑着走了过来,向凌非茗歉意道:“非茗仙子莫怪,这孩子的脾气从小就执拗的很,认准的事儿啊谁也挡不住。刚刚与她话说一半,她没头没脑的说句时辰到了,扭头就来给你送药了不是。”   “黎长老?”凌非茗一愣,没想到云城一别竟与他在青遥宫得见。想想近日九州十二术门齐聚紫麓山,凌非茗脑筋一转,施礼道:“想来该称您为黎教主了吧。”   黎天满面笑意的摆摆手,道:“是玉长老谦让,老夫忝居其位罢了。”   凌非茗见黎天方才的语气似与非云相熟,试探问道:“黎教主与非云师妹相识?”   “何止相识。”黎天难掩喜悦道:“云丫头正是老夫家中的第三朵小金花。”   ※※※※※※※※※※※※※※※※※※※※   这篇文应该要完结了,有兴趣的小天使可以预收一波下篇文呢~   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3232584   《一心夙愿》欢迎欢迎~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十里平湖那只鹅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十里平湖那只鹅 2个;夏夏、fghj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玨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4章 【仙尘再乱】294   “父亲。”在凌非茗面前被这么呼唤, 非云的严肃神情霎时蒙上一层羞急。   黎天又道:“年初非茗仙子前来云城正逢我教遭遇变故,城外匆匆一面未得相谈实在可惜。不瞒你说,那日正是非茗仙子亲来邀请,老夫才愿随你去见那钦差狗官。”   “如此说来……”凌非茗突然好奇道:“黎教主原是认得我的。”   “嘿嘿。”黎天神秘笑道:“这二十几年云丫头身在天御宗,家书虽少, 可每一封里都提到……”   “哦?”凌非茗眼睛一亮, 笑吟吟瞥向非云。   “父亲!”非云急急上前, 拽住黎天就往青遥宫外推,道:“父亲此行只带了六两金僵蚕吗?回云城后一定让姑母再多养些金蚕。未来三年非茗凌尊的手臂还需要持续诊疗。今日时间晚了, 父亲且回去休歇吧。咳咳……女儿还有其他伤患需要诊治, 无暇再陪父亲闲聊。”   “哎呀呀,你看看。这么大的人了,还害羞起来了。”黎天嘴上数落, 脸上却堆满了宠溺的笑。边走边回头向凌非茗辞别道:“多谢仙子多年来照拂云丫头,你自己的伤势也要多多保重。别的仙火教没有, 金僵蚕老黎我负责管够!”   “嗯哈哈, 非茗谢过黎教主。”凌非茗向热情万分的黎天回礼,又道:“晚辈送送教主。”   “你给我回去呆着!哪也不许去!咳咳……”非云使劲瞪了一眼凌非茗, 用更快的速度把黎天给送出了青遥台。   凌非焉平白看了一场大戏,脑子里忽然蹦出个念头。凑在凌非茗身边,悄声道:“师姐, 非云她……”   “嗯?”凌非茗得意的捏着下巴望向殿外, 应得心不在焉。   “她是不是……”一启齿, 凌非焉又觉得那念头似乎无法说出口。   “非云怎么了嘛?”凌非茗注意到凌非焉的吞吞吐吐, 随口追问。   “没什么。”凌非焉看看面露怨色的南卿,想想自己还是不要多言惹事了。   没想到凌非茗却主动道:“我早就觉得非云来历不凡,只是她和师父都嘴严的很,这么多年也没透出支言半语。直到非一魔炎攻心,非云提出到仙火教取冰冰花救命时,我才开始怀疑她是不是跟南疆仙火教有关联。你想啊,冰冰花乃是仙火教秘物,连我们都不知道,她一个普通的天御宗青遥宫弟子怎会知晓?就算她是云城来的,云城人多了去,也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听说过冰冰花嘛。原来人家是真正的金凤凰,仙火教教主家的小金花~那就不奇怪了嘛。要我说,一定是当年我师尊救了仙火教的木教主一命,露了起死回生的高超医术。非云生来心脉受损,老南医他们束手无策,于是木教主跟黎教主说起我师父来,黎教主就把他的云丫头给悄悄送到天御宗来了。”   “嗯……应该是这样的吧。”凌非焉点头应着。心道以凌非茗的聪慧,应该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却吧啦吧啦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别的事来回避。她一定早就察觉了一二,只是不想挑明罢了。   既然不好多言,凌非焉告辞离去。走到青遥宫殿门,正遇到非云送黎教主归来。凌非焉突然拱手道:“非云师妹,多谢。”   非云警惕道:“凌尊谢我什么?”   凌非焉略一思虑,道:“我听说金僵蚕珍贵无比,连用三年当真无价。非云师妹对非茗师姐的情谊……”   “什么情意!咳咳……”非云一听,即刻板起面孔,略有激动道:“她,她咳咳……她伤得严重,唯有用金僵蚕通经络化瘀血效果才是最好。否则我断不会厚着脸皮朝家中开口。咳咳……”   “是了。”凌非焉淡然道:“师妹也知有些事开了口方能解决。像这金僵蚕再稀世珍贵,师妹开口言明便有三年所用。若是不说……”   走过非云身边,凌非焉颇有意味的扬了扬唇角。正想说完下面的话,忽闻身后有轻细脚步声,便与非云擦身而过,起身以轻功翩然离去。   “凌非焉!你为什么笑?!咳咳……你不是从来不笑的吗!”非云心头一紧,凌非焉的笑意实在诡异。让她有种被看透了心思的“恐惧”。可她又不甘心凌非焉对她卖关子,赌气一样朝凌非焉的背影呼喝道:“喂,咳……你别走,给我说清楚。”   “她不是不笑,只是不对你笑。”凌非茗柔暖的声音响起。   非云正要转身,谁知竟贴着耳边传来了凌非茗的低低笑意,一字一字逗她道:“小,金,花。”   非云吓得一惊,浑身毛孔都随之缩紧了。甚至因为过度紧张还引起了一阵剧烈的咳喘。羞涩与尴尬爆发,非云苍白的脸色瞬间憋得通红。黎天、凌非焉做的孽都被凌非茗一个人背了锅,非云嗖的转过身,往凌非茗那支用纱布吊在脖子上的伤臂狠狠一锤,便头也不回的跑掉了。   “哎哎哎哎哎哎哎————!”留下凌非茗及其有失观瞻的惨叫撕裂了整个大云峰的夜空。   翌日,九州十二术门定下大计。十二门内修为高深道法集精锐的弟子尽数参战,组成讨伐鬼雄的合盟。潮生宫和玄一门擅勘查,合力定位鬼狱于人间的裂隙入口。和合元青两派擅筑结界,负责为十二门弟子加持庇护,保众人入鬼狱吸煞气而无恙。之后合盟主力便长驱直入,将为害人间的邪魔恶鬼扫荡干净,彻底粉碎鬼雄祸乱仙尘两界的野心。   不出十二门所料,在潮生宫和玄一门探查鬼狱裂隙所在时,天下各处便有异动之象。大炎西境藩王性情骤变发动战乱、四海诸国没来由的疫病大肆蔓延、偏野小镇更是百鬼夜行一夜荒村。数月内人间死伤无数,亡者尸横遍野,生人满怀怨戾。   凡人不知祸起之由,只怪天道不公苍天无眼。唯九州十二术门忧心忡忡,就连起初不愿与鬼雄决一死战的门派也恨不得立刻找到鬼雄的老巢,把荼毒人间的罪魁祸首给揪出来。   功夫不负有心人,虽消耗数月时间,潮生宫和玄一门终于传来了令人振奋的好消息。鬼狱于人间的裂隙便在西北远方。   “堃山?”南卿在凌非茗拿来的地图上看见红圈所在,心头一震。   “没记错的话,堃山是小妖花的老家吧?”凌非茗用左手拍拍南卿以示安慰。她右边的手臂无需再吊着,却依然不能自由如常的行动。   南卿视线微微失焦,仿佛思绪去到了很远的地方,呢喃道:“那夜鬼雄与妖族大战,业火将堃山焚烧殆尽。方圆数百里都没了生气,当真如恶鬼炼狱一般。”   “唉……”凌非茗也叹口气,低声嘟囔道:“这次讨伐鬼雄,师尊说什么都不准我去。连非云那个小病秧都回去打点行装准备出发了,她身上的老毛病不比我这胳膊严重得多了。她都能……”   嗖。凌非茗牢骚未完,一道细密的银光以极快的速度直袭凌非茗面门。凌非茗下意识想抬右手抵挡,却完全力不从心。再换左手去拦,便已来不及了。   “咳咳……”有人从琴芳斋的楼梯上走下来,冷冷道:“不知非茗凌尊口中的病秧子是哪位同门啊?”   “哎嘿嘿。哪有病秧子,非云师妹听错了。”凌非茗讪讪一笑,用左手拔掉扎在脸上的一根银针,递还非云,陪笑道:“就算有,也是我自己嘛。”   非云眉头一挑,不悦道:“别以为你的手臂刚去了捆束就算痊愈了,咳咳……那只能说明金蚕丝已经成功把你的筋脉血管肌肉重新联合在了一起。凌非茗,你自己就是医者,不可能不知道寻常伤筋动骨尚需百日调养,何况你这是……咳咳……”   “我这是被鬼煞阴湿毒气撕裂侵袭过的残肢断臂。”凌非茗趁非云轻咳,抢先说完。   “亏你知道。”非云白了凌非茗一眼,继续训道:“你现在连我这病秧子的一根针都无法抵御,还幻想去堃山虎狼之穴与鬼雄相斗?咳咳……要我说,师尊不允你去真是英明至极。”   凌非茗瘪了瘪嘴,不再争执。   其实凌非茗很清楚明心此举的用意。一来她伤情严重,不能纯熟使用法器。倘若入鬼狱开战,往好了预测可保自身,往坏了想可能连自身都难以保全。明心不允她去既是避免牵连别人照看凌非茗,也是从根本上就保护了凌非茗。二来,此战凶险异常必有大量伤亡,为了最大程度给十二门精锐提供医疗救治,青遥宫除了尚未入道的新晋弟子可以留守紫麓山,其余但凡能护自己无虞的弟子都要参战。这就是为什么连非云也会随队出征的原因。这样的话,青遥宫此去一旦全军覆没,传承千年的医术药术便断了延续。明心不敢冒险愧对青遥宫列位仙祖,也不甘天下病患失去救命去患的医典药方。所以只有留下首徒凌非茗,才能放心而行。   凌非茗正沉默时,南卿将地图交还归来。随即,南卿又郑重向非云请命道:“我也与你们同去。”   “你?”凌非茗眉头一皱,丧气道:“小妖花,你就不能留在大云峰陪陪我嘛?师尊非云非焉都去堃山诛鬼雄当英雄了,你也忍心留我一个人在这冷冷清清凄凄惨惨的嘛。”   南卿摇摇头道:“当年随义父离开后我便再没回过堃山,那里也该算是我的家乡故地吧。都说落叶归根,我这朵小妖花也想回去看看。”   “南卿姑娘何必委婉,说得云淡风轻。”非云瞥了一眼南卿道:“你是想报答天御宗的庇护之情和师尊的再造之恩吧。咳咳……师尊懂你的心意,专程让我通知你天明出发,有要辞行的同门道友可要尽快去告别。咳咳……”   “什么?!师尊说的?!”凌非茗闻言更是不满,拦住要走的非云,质问道:“她去,她去能干什么呀?鬼狱业火一起,她一朵小妖花不是跟我一样也自身难保了嘛。”   非云也不理凌非茗,只跟南卿道:“喏,面前就有个亟需告别的。不打扰了,咳咳……告辞。”   “非云,非云?你们都走了,我的胳膊怎么办?”凌非茗心中一酸,第一次涌起了复杂难言的苦涩滋味。   便是再理解明心的安排,凌非茗也还是想跟天御宗的同门一起痛快赴战。她是青遥宫的首徒,宁愿自己和凌非墨、凌非谭一样死在战场上,也不想独自一人与稀稀落落的几个新晋弟子守在清冷的青遥宫中。她不想只能遥望远方,焦急猜测着关心之人的安危。更何况这次乃是与鬼雄为战,大家明日一走,从此不知是生离还是死别。   但这样的话凌非茗说不出口,这样的情绪她更不想在明日便要出发的同门面前表达出来。凌非茗自己都觉得这种时候去问非云胳膊怎么办实在是幼稚的可笑,但她已经失落得再找不到别的玩笑了。   “凌尊不必担心。咳咳……我已与父亲约好,他会连续三年遣人送金僵蚕来。只要安心调养,就会好起来。”非云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冷傲声音里似乎有些哽咽,顿了顿,才又嘱咐道:“要是我们……不回来了……记得八月十五给梅朵捕条大鱼,咳咳……师尊答应它的。”   凌非茗闻言,再没言语。   而这一夜,整个紫麓山比凌非茗更加沉默。   ※※※※※※※※※※※※※※※※※※※※   这篇文应该要完结了,有兴趣的小天使可以预收一波下篇文呢~   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3232584   《一心夙愿》欢迎欢迎~   另外jj净网导致很多章误中枪被系统锁了   要1-2月系统才能审核完毕   这期间如果有购买之后无法观看的小伙伴可以来球球或围脖找租   围脖专栏里有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十里平湖那只鹅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十里平湖那只鹅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十里平湖那只鹅 2个;钢索M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老咸鱼 30瓶;还不太冷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5章 【仙尘再乱】295   虽然伏鬼心切, 但九州十二术门还是避开了七月半的中元节。甫进八月,十二门派便纷纷竖起旗号,开赴辽远西北。   此次合盟,因清泉宫极力反对天御宗明崖担当盟主,最终十二门一致推选潮生宫大祭师汤沐冉挑此重任。   合盟大军齐聚堃山脚下, 但见堃山一切如常。山中沉静幽深, 时有兽走鸟飞, 没得半点破败样子。千年前被焚毁的焦木荒土早已不复存在,如今又是一处绿林茂密草木如茵的雄伟山脉了。   柳暗明双手将入尘剑环在胸前, 质疑道:“潮生宫是不是勘错了, 如此钟灵毓秀的山峦哪里像鬼狱入口。”   那边天御宗阵中,南卿亦神色凝重,低声与非云道:“堃山焚尽前的确是这般怡人风貌, 但我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儿。也说不出哪里不好,就是让人十分不舒服。”   非云点点头, 表示相信南卿的感受。她并不怀疑潮生宫和玄一门的勘查结果, 只等看汤沐冉如何解释。   但还没等汤沐冉未开口,汤沐冉身边的红衣小姑娘不悦道:“我家阿姐从未看错过任何方位。再说, 鬼狱裂隙的方位是潮生宫和玄一门各自分头勘查的,两家都探在堃山,还能都看走眼了不成。”   柳暗明瞥了一眼红衣小姑娘, 见她虽着天御宗高阶弟子衣装, 却从合盟大军会合后就一直赖在汤沐冉身边, 料想她便是汤家那么什么权位小女儿, 不耐烦道:“牙尖嘴利的野丫头,十二术门掌事人叙话,哪轮得到你插嘴。”   “哼,阿姐。”汤沐笙吃了柳暗明一顿训斥,不敢再做大声。其实汤沐笙自己也清楚,柳暗明的话再不入耳,他也是清泉宗的一宗之主,怎能随便就被她这个小丫头拂面子。她纵然再护姐心切也确有些冒犯了,但又不甘心潮生宫被柳暗明无端质疑,只得委屈巴巴的看向汤沐冉。   汤沐冉笑笑,道:“沐笙,柳宗主的入尘剑可是要夺鬼雄性命的圣物。大敌当前,不可孩子气。”   “哦。”汤沐笙嘟着嘴应下,心里却得意起来。阿姐还是护着她的,不但没有让她认错,甚至话里话外还说给柳暗明听,要不是看在入尘剑的份上,连劝她以大局为重的那句话都要省了。   不过柳暗明方才质问说得大声,众人听他所言,也都将视线看向汤沐冉。   合盟旗下,汤沐冉目光沉静,神色庄重。这般胸有成竹的神情无疑给众人吃下了一颗定心丸。只见汤沐冉扬起魔螺飞鸟,向潮生宫弟子简单吩咐道:“除幻。”   七七四十九名身着橙底镶金道袍的潮生宫祭师走出阵前,好像早有准备一样即刻奔向各自的目标方向。四十九人到了预定之处,便捏出指诀提了真气向地面施起法来。   见此情形,擅结界的元青派掌门水英师太点头道:“原来潮生宫早有准备,已知堃山施有幻术,提前就设下了除去幻术的底石。”   果然,经过潮生宫弟子一番施法,预先放置在堃山中的四十七块东海灵石焕发出道道光芒,层层交织,竟在堃山密林前铸出一面硕大的幻境之门来。   幻境门中,万般华彩盈盈流动,绚丽无比。幻境之门在两侧林木树荫的映衬下更显刺眼,明亮得门外十二门众根本无法看清门中任何影像。   无我门郝乐咂舌道:“我滴个乖乖,怎么破了堃山幻境,里面倒比外面还亮哩。”   柳暗明又冷哼一声,道:“人人都说鬼狱昏暗无比,唯有业火暗光。想不到汤大祭师今日带我们开了眼,这鬼狱之光堪比金乌啊。”   天御宗明崖亦对眼前情形十分诧异,他以目光向汤沐冉求证。   汤沐冉轻轻颔首回应。   明崖便道:“古今传言都是猜想,鬼狱究竟如何模样,唯有亲眼所见尚且为真。”   语毕,明崖拂尘一挥,携天御宗弟子打头阵走进幻境门中。其余门派见了,也随后鱼贯而入。   九州十二门精锐尽入堃山,只觉山中景致优美,空气清新异常。众人越走越觉神清气爽,畅快无比。   有人道:“鬼雄可真会选地方,如此一方山灵水秀的宝地若是拿来清修,必有事半功倍之效。”   又有人道:“难怪要在山外设下幻境。如此常人眼中的堃山便不过是座林木茂密的普通大山,殊不知山中竟有如此妙意真境。”   还有人道:“大家不要掉以轻心。难道你们忘了我们是干什么来的?这里景色再好,也是潮生宫和玄一门同时勘出的鬼狱裂隙。”   于是有人低声道:“说不定,真像柳宗主说的那样,勘错了?”   众人边猜边行,及至山林深处,只觉周遭水气氤氲,已有浅薄雾气缭绕周身。侧耳倾听,渐闻隆隆水声由不远处传来。   待到峰回路转,眼前骤然开阔,这堃山深处竟有偌大的一片深谷。一挂宏大的瀑布从天而降,上接云端望不到头。下落谷底,环绕谷心一方平坦石台。那石台足有百亩大小,一间飞檐琉碧,繁花似锦的庭院坐落其上。庭院上方,竟然还悬浮着许多小岛,岛上亦是长满琉璃宝树,鸟语花香,流水潺潺。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堃山中会有这样一处人间仙境。   “快看,这是什么!” 有人在林中发现一块界碑,上面刻着四块看不懂的划痕,不知是文字还是符号,也就更看不懂它表达的意思。   “琳琅琉瑜……”汤沐冉细细端详石碑上晦涩的字样后,读了出来。   明崖道:“大祭师认得?”   汤沐冉谦虚道:“传言这是九霄天书使用的文字,我有幸窥知一二罢了。”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天下皆知汤氏先祖乃九霄帝元,汤沐冉是仙家后裔,能识得仙家文字也不意外。但众人再去追问这“琳琅琉瑜”是何含义时,汤沐冉却是摆手不知了。   汤沐冉都不知晓,九州十二术门就更没有什么弟子能对这四个字提出有用的见解了。   须臾,风农教教主普真皱着眉头,道:“还是不瞒各位了吧。琳琅琉瑜四字老夫曾有机缘听得一次。”   众人闻言,齐看向普真。   普真捻捻胡须,缓缓言道:“列位悉知,蔽教擅通灵之术,常于入定时以灵识与祖先残魂交流,以求先祖点悟。曾一日,我于飘渺中逢遇一位先人。他说他已飞升九霄成了上仙,可我恰巧记得教宗上记载,这位先人乃是寿终正寝,并未升仙。他便说乃是死后再修的仙缘。可是谁都知道人死之后,魂入鬼狱轮回转世,怎么能继续修仙呢?于是我问他如何死后还能成仙,他便与我说了琳琅琉瑜四个字。可惜我正要细问何为琳琅琉瑜,忽然就被门下弟子扰了灵术。此后便再未有机缘重见。”   众人听得云里雾里,只觉这琳琅琉瑜玄之又玄,莫非是个令人起死回生再入仙道的所在?不由得又点起头来。   郝乐更是赞道:“想来九霄仙境也不过如此模样吧。”   “呲。”天御宗弟子中,一个头戴纬帽的白衣首徒不屑的嗤笑出声。她的声音虽然很轻,似乎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但还是被另个神色严峻的白衣首徒听见,将凌厉的视线投向了她。   “不知院中是为何地,栖居着何方高人。”普真对这灵识中遇见的琳琅琉瑜十分好奇,很有兴趣前去一探。   又有人道:“该不会是鬼雄自己住在里面吧?想想也是,鬼雄虽为下界雄首,但也还是个仙君不是,怎么可能甘心住在暗不见天日的鬼狱里呢?我要是鬼雄,我也得给自己修一间这么有仙气的府邸。”   还有人道:“猜什么,里面住的是高人还是鬼雄,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汤沐冉也很好奇为何堃山深处会有这样一处境地,看着赏心悦目却着实透着股邪气。甚至她也觉得那人说得有道理,与其在外猜测,不如近前一探究竟。也好确定那琳琅琉瑜到底是敌是友,又或者是个什么样的所在。   于是汤沐冉叮嘱十二门精锐当需留意切莫轻心,一众人等便沿着面前婉转曲径向谷中仙境般的庭院行去。奇怪的是,越近宅院,那隆隆的瀑布水声反倒变得愈加轻远。众人啧啧称奇,想来那院落中岂不就没有瀑布声浪日夜叨扰了。   待到视野隐约可见庭院高门时,呈现在众人面前的乃是一片流光溢彩的树林。林中奇树林立,那树枝干碧翠叶片清透,宛如翡翠雕琢而成。怪不得远远看着便是光洁挺立炫彩夺目。微风一起,叶片清盈相触,发出阵阵悦耳之音。好似神鸟清鸣,又如霏雨敲竹。   众人前所未见,皆不知此树名目。倒是面前一棵玉树碧枝上悬着一块羊脂玉牌,上面依然刻着先前界碑上那种无人能识的文字。   汤沐冉捧起玉牌,仔细端详,片刻道:“悔林。”   众人闻言纷纷皱眉,费解这般奇美的树林竟起了如此令人晦气的名字。   “哎呀!这是什么?”正此间,十二门精锐中忽然有人惊呼。众人寻声望去,但见那风农教女弟子无措举着右手,无名指上浮起一条如蚕丝般细密的光线。   那光线飘飘然然向外蔓延,直连到悔林中的一棵玉树上。在光线触到树干的瞬间,树干与光线皆尽忽然一闪,便有一道流光沿着这条细线从玉树顶端向女弟子传来。   “这,这又是什么!”女子话音未落,那光线已从玉树上缩了回来。凝聚在她的掌心里,化成一颗椭圆形的果子。   众人一瞧,这果子亦如玉树一般,晶莹剔透宛如玉琢。   “看,我也有。”潮生宫男弟子左手的无名指也飘出了细密的光线,连接在另一棵玉树上。   “我也有了。”真明观弟子的呼声。   “我也是我也是。”清泉宗弟子兴奋道。   “我也…”天御宗弟子惊异道。   很快,每个走进悔林中的十二门弟子都与悔林中的一棵玉树产生了关联,得到玉树由细密光线“馈赠”在掌心里的一棵玲珑玉果。众人好奇之余互相比较,只见那些果子看似相似到也不尽相同。   果子大小不一,大的如鹅蛋,小的像甜杏。颜色也有几般区别,但无外乎红黄绿白黑五色。透过透明的果皮,可以瞧见果子中见有颗与果子同色的果核。果核周围氤氲着同色的或浓或淡的雾气,好像是果子的汁水。   汤沐冉得了颗金灿灿的黄色果实,汤沐笙得到的却是颗淡绿色的果子。想来这果子与血脉也无甚瓜葛。图巴尔得了颗火红的果子,凌非焉得了颗清淡剔透的白色果实。叶小舟不消说,她手中则捏了一枚乌漆漆的黑色果实。   一时间十二门精锐人手一果,大家都不知该拿这果子如何,是该留下还是该随处扔掉。甚至真有人将果子凑仔鼻尖嗅了嗅,好像在判断能否将果子吃掉一样。   这时,一道老者的声音随风而来,沧桑道:“千树花开,万树结果。呵呵呵,今天是什么日子,琳琅琉瑜竟闯来这么多后辈生修。”   ※※※※※※※※※※※※※※※※※※※※   这篇文应该要完结了,有兴趣的小天使可以预收一波下篇文呢~   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3232584   《一心夙愿》欢迎欢迎~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十里平湖那只鹅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十里平湖那只鹅 2个;夏夏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6章 【仙尘再乱】296   众人四顾查看, 却只闻老者其声不见老者其人,纷纷警惕起来。   老者的声音凭空又道:“既已到来,便是机缘。诸位可携苦果进庭院相见。”   “苦果?”众人闻言,再次打量起手中果实。想不到这果子与那树林一样,分明有着精致剔透的外表惹人喜爱, 却又偏偏取个不讨喜的名字惹人厌恶。   依着老者的邀约, 众人向庭院走去。那院落远看已是十分恢弘, 走近后更见气派。庭院未设寻常大门,而是立了两根华美的玉石宝柱为界。宝柱三人来高, 气势磅礴。玉砖砌成, 四面金棱,雕花檐顶,檐上坠着金色流苏随风轻扬。两侧院墙亦是青砖玉瓦, 雕花镶金。这金碧辉映的气场令得整个庭院既显桃源仙气,也不落繁华贵气。   众人走过宝柱, 庭院内迎面而来一座宽硕高耸的石镜, 该是起到影壁之功揽藏院内风水之气。不过这石镜也并非再别处制好移到此地,它的下半边是完全未经雕琢的朴石, 直接连接在山石的岩基上。岩基下面不知哪来的水脉,在石基周围汩汩冒出一汪清泉,通透轻爽。石镜的上半部则是打磨光滑的镜面。每每有人走过, 便恍恍惚惚映出些似是而非的倒影来。   汤沐冉在石镜基座上又读出两个“天书”文字, 曰:悟镜。   众人又道:“这名字虽说没什么特别, 但至少比那悔林苦果顺耳多了。”   有拜天观男弟子好奇, 不知照了悟镜究竟能悟出些什么来,便在那镜前驻足观望了一会。谁知他看着看着,面上神情忽喜忽悲,竟不知不觉失了神。同门唤他也不能完全清醒,只是含含糊糊的嗯啊应着。那样子像极了失魂丢魄后沉浸在自我思维里的人。   汤沐冉吩咐十二门弟子切莫再去贪看悟镜,一切且等进入庭院见了老者搞清状况之后再行决定。   绕过悟镜正式走进庭院,眼前有条三尺宽的溪流向远处涓涓流动。溪流的源头不在别处,正是悟镜下的那一眼泉。沿着清泉再向内,不远处有一块圆形的巨大地台。地台一分为六,每块各是白紫绿蓝红黑不同颜色。地台似乎也以琉璃为料,映着溪水,波光通透,色彩斑斓。然而,令人讶异的是及至地台圆心中处,缓缓溪水竟猛然一折,逆流而上笔直冲天,高不见首,也不知流向了何方。   众人骇然不已,抬头仰望,却见周边浮岛众多。每岛各为一境,有山水悠然,有惊涛骇浪,有清净无物,也有血雨腥风。岛上皆有一人,或对景凝思,或劈波斩浪,或合目而坐,又或杀伐屠戮。再细看来,岛中人士头上全都牵着根发光的发丝,就像甫进悔林时绕在无名指上的细密光线一样,向外伸展着,最终汇入地台中心那条向天而去的溪流里。   这时,一潮生宫弟子越过人群,近到汤沐冉身边低声耳语。汤沐冉听罢眉头微微蹙起,略一思虑便向风农教普真教主询道:“方才普教主说一梦闻得琳琅琉瑜,却被弟子打扰惊醒。在下冒昧请问,那弟子所为何事,竟会在教主灵修之时闯将进来?”   说起这事普真记得清楚,要不是事关重大,早就把那弟子罚去禁室面壁。于是想也未想便道:“自是天御宗遣使,召集九州十二门同上紫麓山议事的重信。”   听得此言,汤沐冉眉头拧得愈加深重,即刻向众人拱手道:“宫内探马来报,山中似有疑情需在下前去断定。汤某暂时失陪,若有要事可请明崖宗主与柳宗主主事商讨,代为定夺。”   汤沐冉这般说着,视线却只投向天御宗方向。想来她并不信任柳暗明,只是事出紧急,无暇听柳暗明与她争论,才顺口带上柳宗主的大名罢了。   柳暗明果然毫无异议,甚至迫不及待让汤沐笙尽快离去,自己也好代表清泉上宫位,在合盟中捞些话语权。于是他得意的持着入尘剑,向汤沐冉抱拳道:“大祭师,请便吧。”   汤沐冉依旧没有理会柳暗明,只在天御宗弟子中寻到那个白衣的身影,意味深长的向她点了点头。   凌非焉看见,读出几分事态严峻,下意识中将手中炎月剑握得更紧了。   待汤沐冉匆匆而去,圆台水柱之后缓缓飘来三道仙风道骨的身影。为首老者身着黄袍,手持拂尘。虽精神矍铄面相慈祥,却透着不怒自威的庄重。左侧老者身着蓝衣外罩白衫,神色随和,面带笑颜。右侧老者身着紫袍,表情冷漠,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   “先,先贤!”众人还未出声,风农教主普真先低声惊呼出口。那三位老者中的紫袍人不就是他于通灵梦中遇逢的长者么!   但紫袍老者并未开口,而是正中的黄袍老者先开口道:“奇了,老道坐守琳琅琉瑜近千年,可从未见过这般场面。”   听声音,此人并不是方才隔空召唤他们至此的那位。明崖却与道灵相视确定,此人身上着的黄袍十分眼熟,分明就是天御宗的最上道袍无极天道法衣啊。   果然,那黄袍老者拂尘一甩道:“老朽江判,曾与天御弟子同宗。”   此言一出,不仅天御宗弟子皆尽讶异,便是十二术门的精锐人士亦十分愕然。   那边厢清泉宗的弟子也稳不住了。左侧老者蓝衣白衫的衣装不就是他清泉宗的装束。更别提右侧紫衣老者已经被普真直接识出了风农教先贤身份。   果不其然,蓝衣老者随之道:“福生无上天尊,贫道清泉止水。”   紫衣老者亦道:“本座曲厉,昔风农教长老。”   三门弟子闻言,皆不知该不该信。毕竟只存在于卷宗典籍中的门派先贤忽然就这么活生生地出现在面前,实在令人匪夷所思。不过多数弟子还是不自觉地向三位老者拱手施礼,以表敬意。   明崖受汤沐冉托付代合盟主事,主动上前道:“天御宗主,明崖。”   “千年无信,天御宗却是道仙为主了啊。”江判捻着短须点点头,随即目光忽然犀利,显露出涂明宫人的凛冽气质,向那戴着纬帽的白衣首徒严厉道:“叶小舟,你太不争气。”   “啊?叶小舟?难道是那位叶真人?”众人闻言,面面相觑。   自打进了堃山,太多事物闻所未闻,太多事件出乎意料。众人不断惊上加惊,反而再做不出什么过于惊愕的反应。但那些罕见都是在堃山之内发生的事情,唯独这个戴着纬帽的天御宗白衣首徒却是一直都跟在合盟军中的。而且比起错愕,还未进堃山时身边便已有异人随行,岂不更加令人脊背发冷。   此时众人只想确定一件事,那个千年前名震天下的天御宗开山仙祖,天御大神的亲传弟子叶小舟怎么会出现在合盟军中。于是不只天御宗弟子,便是庭院中的九州十二术门精锐,全部齐刷刷将视线落在了白衣首徒身上。   “怎么是非一凌尊?”涂明弟子发现江判所指竟是自家首徒,各个一头雾水不知所以然。原本站在叶小舟旁边的人也下意识退后几步,就更显叶小舟孑然一人独立其中。   叶小舟将手按在纬帽边缘,犹豫片刻,终于缓缓将帽上轻纱掀起。   “眼睛!快看她的眼睛!是魔瞳!”很快,大家便看见了叶小舟的三环邪瞳。   凌非焉见叶小舟瞒不住身份,又被众人发现了魔瞳,心骤然一紧。不知不觉已将右手握在了炎月剑柄上。可其他门人下意识捏紧武器,就不是跟她一样担心别人要伤害叶小舟,而是被三环邪瞳震慑,本能的想要拔剑自保了。   叶小舟不屑与十二门人解释自我,径直走出人群来到江判面前。   十二门精锐这时还挺识趣,倘若面前这些千年先贤都是真实存在,有生之年也算是开了眼界。而且看眼前架势,江判与叶小舟是要先解决他们之间未尽的纠葛后,才能给他们这些后后后后辈解释关于琳琅琉瑜的究竟。所以,当好奇心压过了恐惧感,十二门人反而更想听江判与叶小舟会说些什么。   只见叶小舟笑眯眯向江判道:“宗主好厉害,如何认出我来?”   江判瞥了叶小舟一眼,没好气道:“说哪里的浑话。便是看见你手中歌风,就认出你来了。”   “哦~也是。”叶小舟笑着把歌风扇收拢,话锋一转道:“可是不久前,涂明宫一后生弟子也得歌风扇识主,宗主却不怕认错人?”   江判闻言,目光突然闪过一阵狠戾,随即又自信道:“我便是认错了谁,也认不错你。说吧,是不是真的放下了,才到我这儿来了?”   “放下?”叶小舟一怔,脑海中恍然闪过一张面孔,下意识侧目瞟了眼凌非焉。又觉江判这是有意试她,便若无其事的将视线收回,抛抛手中果子,笑眯眯道:“可是宗主,我还不知此乃何处呢,怎会有意到来?而且这些九州十二术门的同道也跟我一样,都巴巴的揣着神秘果子等着解惑呢。宗主,你就先别拷问我了吧?”   “哼!”听得叶小舟回避话题,江判将拂尘一挥,仿佛恨顽劣女儿太不成器的老父亲,生起闷气来。   蓝衣老者止水道人笑了笑,向紫衣老者道:“曲厉,就劳烦你给说说吧。”   这一开口,众人恍然,原来方才隔空传音的便是他了。   而那紫衣老者曲厉看着面凶不近人情,却也没有拒绝止水道人的推荐,清清嗓子道:“此乃轮回前境,名曰琳琅琉瑜,唯世间向道之人死后方可魂归此处。”   众人闻言,窃窃私语道:“死后才能来?那,那难道我们死了么?”   曲厉没有理睬,冷着面孔继续道:“活着的修士叫生修,死了的修士叫鬼修。你们看见浮岛上的人都是鬼修。他们有的阳寿有限短短数十年不能悟道。有的与妖邪为战中途殒命。死后道心不息便化作鬼修来到此处,需受人间修真万倍之难的考验。倘若仍能彻底悟大道,便可永登仙霄。”   “原来是这样……”听曲厉这么一解释,众人便觉得原本看来十分诡异的浮岛中人竟是万分伟大可敬了。   可止水道人让曲厉解释,自己似乎又耐不住寂寞,趁曲厉说话的歇口,接过话茬道:“鬼修入悔林后,妄树上就会结出一颗只属于他自己的苦果。带着苦果行过悟镜,可看尽三生轮回。最后呢,由他们自己决定是否要吞下苦果。吃了,摆脱时间与生命的禁锢,就有充分的时间关进浮岛再修终境。若是不吃嘛,便入一念阁中,以静泉水洗涤神识旧忆,重入轮回便是。”   叶小舟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似漫不经心的问道:“那您三位看着绝不像鬼修之辈,又是缘何在此呢?”   ※※※※※※※※※※※※※※※※※※※※   这篇文应该要完结了,有兴趣的小天使可以预收一波下篇文呢~   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3232584   《一心夙愿》欢迎欢迎~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十里平湖那只鹅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十里平湖那只鹅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石板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7章 【仙尘再乱】297   “哈哈哈哈, 你们不会以为修了仙得了道,从此就不用干活了吧?”止水道人爽朗笑道:“我们三人青玄飞升后便被遣来一念阁,负责引渡一念之间的灵魂。”   闻听此言,柳暗明按耐不住,上前施礼道:“祖师爷, 何谓一念之间?”   止水道人似乎对自己的徒徒徒徒孙很有兴趣, 仔细打量着柳暗明, 尤其是他手中那柄佩剑。   曲厉便严肃道:“一念仙,一念魔。一念灵, 一念妖。一念人, 一念鬼。”   此言浅显,众人听过便懂一二。又觉高人所言或许还有深意,纷纷揣度。   止水道人趁机问道:“以往多年岁月, 一念阁才入两三个鬼修。今日你们究竟是怎么闯来的,竟突然涌进这么多人?”   柳暗明一心想在祖师爷面前给清泉宫挣面子, 即刻摆出群龙之首的架势, 把此行目的来龙去脉与止水道人说了个清楚。   “原来是元帝后人出手。”止水神秘笑笑,半真半假道:“那你们可真是仙霄有路偏不走, 鬼狱无门闯进来。”   柳暗明一愣,惊问道:“祖师爷何出此言?这,这琳琅琉瑜如此秀美, 怎会是鬼狱之地呢?”   止水道人摆摆手道:“汤氏勘得不错, 此处虽非鬼狱, 却就在鬼狱边界。离了琳琅琉瑜再往深处, 就是鬼狱所在。可惜,以你们现在这般造诣,是绝走不进鬼狱的。”   “怎么不能?”冷面的曲厉突然道:“死了不就进去了。”   众人皆面露难色,心中十分不痛快。没想到止水道人跟悔林中的华美玉树一样和蔼可亲,曲厉长老却跟苦果一样令人闻之生厌。   止水道人亦将眉头一挑,假意斥道:“曲老头你个乌鸦嘴,当着这么多后生的面瞎说什么呢。他们就是仗着结界加持进去,也绝不可能活着出来。鬼行人世天明即亡,在人道鬼生不得。人入鬼狱便化为魂,进了鬼狱人也就活不得了。我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么些优秀后生不知无畏的进鬼狱去送死吧?”   曲厉听了不置可否,就连面上神情都没有半点变化。   止水道人白了曲厉一眼,继续又道:“鬼雄要是真的做了那些祸事,九州十二门为天下苍生福祉而闯鬼狱讨伐之,就是大大的义举。如果你们一定要去,我三人愿助各位志士一臂之力。吃下手中苦果,将其做金丹之用,即可屏障鬼狱煞气侵袭,也可极大助增各位的道法修为。尔等乃是生修,琳琅琉瑜的浮山关不住你们。待大事既成回去山门,诸位立刻就可破鹤宇达青玄,省下人间数十载修行,岂不妙哉?”   柳暗明听罢,看看手中果实,内心摇摆不定。一时间他也顾不得与天御宗之间的芥蒂,看向明崖,似有与明崖共商大计以做决定的意思。   明崖摇摇头,并不建议众人冒昧食下如此怪异的果实。   院中众人亦对止水道人的建议议论纷纷。   有人道:“难怪都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们不走这趟鬼狱,哪有机缘得此仙果。”   有人道:“鬼狱门口的果子你也敢吃?要吃你吃,我就免了。”   还有人道:“此果甚奇,纵不为青玄修为,也想尝尝它的味道。”   但众人也只是说着,谁也不敢第一个吃这苦果。   见旁人未有所动,叶小舟二话没说将自己那颗淡黑的果子凑到唇边作势要咬。   此时,忽然有一只白皙手掌伸来,把苦果拦在叶小舟的唇边。   凌非焉分明担心,张嘴却道:“贪食也要分个场合。”   “无妨。”叶小舟会心一笑,道:“不亲口吃吃看,怎知这苦果到底藏着什么古怪。”   说着,叶小舟又将果子凑近嘴边,并暗中观察江判的神色。   江判见叶小舟似在征求他的意见,终于又开口道:“你何时听过我的,要吃便吃。”   叶小舟听完呵呵一笑,咔嚓一声便咬下了去。众人仿佛像自己也吃到了果子一样,紧张得直吞口水。凌非焉更是忧心得眉头都不自觉的蹙了起来。   叶小舟嚼嚼果子口感,又认真品味果子味道,最后道:“不好吃,这东西还是不要吃了。”继而将咬了一口的苦果往园中草坪随便一扔,朝凌非焉摇头。   说也奇怪,苦果落入庭院草间便瞬间失去了踪影,再寻不见。   若是初一如此胡来,凌非焉还能训她一训。可眼前既是天御仙祖,凌非焉自觉没有资格去管叶小舟,只得默默忍下。   看叶小舟吃下苦果并无大碍,十二门精锐中又有人动了心,与身旁人道:“不如咱们也吃一下试试?”   旁人劝阻道:“叶小舟是魔躯,她吃了无恙,你吃了可就不一定没事了。你没看她的眼睛有多骇人么,难怪活了一千年都不见老。说不定,她现在比银眼夜魔还要邪性。”   明崖本就不想吃什么苦果,听叶小舟一言,亦将果实一丢,向众人道:“既然叶真人不建议食下,诸位便依言行事吧。”   宗主有令,天御宗弟子无论愿与不愿都纷纷将果实丢弃。但其他许多门派弟子也有不愿放弃的,还将那果子紧紧攥在手里。   尤其柳暗明这时忽然又来了脾气,质问道:“九州十二术门的合盟,凭什么听从一个邪魔的言语行事?无论她是不是叶小舟,都没有资格为合盟做出决定!”   “对!”清泉弟子符合道:“如果她是叶小舟,你们天御宗的祖师竟是邪魔,那你明崖道人也不配带领我们九州十二术门!”   “如果她不是叶小舟……”柳暗明顺者弟子的话茬,向明崖发难道:“那还要请你天御宗给九州十二术门一个交代,为何天御宗的军阵里竟藏着个三环邪瞳的恶魔!”   “对!对!给我们一个交代!!!”天御宗与邪魔的渊源突然被坐实,清泉宗弟子群情激愤。仿佛忘记了刚刚还在纠结吃与不吃苦果,倒是立刻马上要声讨叶小舟了。   然而叶小舟目光一凛,被她那带着杀意的邪眸扫过,清泉宫的弟子又没来由的畏惧起来。随即想到自己此行便是鬼狱也需闯得,鬼雄上仙也要杀得,怎么可以被个千年邪魔唬住,继而喧嚣之声愈加变大。   “够了!”正喧噪时,风农教普真将手中红色果实往嘴里一塞,道:“不就是个果子,待老夫吃来来看看!”   “别吃!”叶小舟弹指激射一道魔息去拦,却为时已晚。   普真咀嚼三两下便将那果子咽进肚中。方才还十分吵杂的庭院霎时变得鸦雀无声。就连吵着闹着要叶小舟和天御宗好看的清泉宗弟子也住了嘴。在场的每个人都盯紧了普真,生怕一咋眼就错过瞬息间的变化。   只见普真双眼忽然泛起血丝,脸色也骤然变红。他先痛苦的按住喉咙,又好像顺着果肉进入胃中的轨迹沿着胸口按向胃部。   “好……烫……像吞了一团火!”普真痛苦得额头都爆出青筋来,双眼极度恍惚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   众人被普真的架势吓坏了,又有几个弟子赶紧也将果子扔进草丛。   “凝息!”紫衣老者曲厉不忍同门后辈遭受痛苦,提步跃到普真身旁,一掌打向普真背心,道:“慢慢吸收,融进气海,缓送周身。”   普真得高人点拨,依言照做,绛红的脸色很快恢复了正常颜色。曲厉这才松了手,留普真独自体会感悟。须臾,普真睁开眼睛。众人只觉普真面色红润,容光焕发,俨然是真气极致饱满充沛才有的样子。   曲厉低喝道:“试试吧。”   普真闻声而起,足尖轻点,即刻直拔云霄。如此身轻如燕非鹤宇上境不得驭弄。曲厉仰首挥指,射去一道真气。普真便由空中俯冲而下,以掌风相迎。两人真气相撞,激起滔天起浪,撼动庭院半空众多浮岛也为随之颤抖。   十二门弟子无不艳羡,风农教从来只擅制药通灵,便是教主普真也不过慧悟之境。没想到吃下苦果竟就直逼青玄了!   普真自己也很欣喜,落到地面即刻向曲厉抱拳鞠躬,感激道:“多谢先贤指点。”   曲厉随意拂手,站归江判和止水道人身旁。   风农教弟子纷纷围在教主身旁问长问短。有人道:“教主可真有魄力,敢吃没人敢吃的果子,便得了无人可及的神力!”   普真满足道:“老夫本就在风农通灵术中与曲先贤有过一面之缘,今日再见又怎会心存怀疑。那不就是从根本上否认了我教的通灵之术么?”   弟子们纷纷点头称赞,亦将苦果吞下。   吃下黑色果实的,即如溺入水中窒息难耐。待挣之意扎过去,便觉气海宽广深厚、真气满盈;吃了绿色果实的,宛如在身体里嵌下种子,从内向外骤然生枝发芽,将身体撑裂撕碎。片刻之后,亦觉经脉尽通无限舒畅;吃下白色果实,如无数利剑寒锋瞬间刺入心头将心脏割碎。须臾舒缓过来则心脉有力、目清神明;若吃了黄色果实,则如身负万钧之重,整个人都被无形的力量笼罩着压向地面。待以真气与之相抗后重力消散,自己却是身轻如燕指掌万钧了。   一时间,吃了果子的弟子个个欣喜若狂,兴奋试探着自己的修为变化。看见他们脱胎换骨超凡脱俗的蜕变,那些将果子扔掉的弟子反倒既后悔又艳羡。   江判、止水、曲厉三人就立在那处,嘴角里暗藏着无人察觉的阴险笑意,一言不发的看着贪图苦果奇效的弟子们争先恐后的大快朵颐。   凌非焉总觉此情此景有所不妥。九州十二门虽不是家家清浅无欲一心修真,但也不至于这般松于防备,不假思索便在鬼狱门前自食苦果。尤其他们眼中yu望大盛的目光,怎么看都是着了心魔的道,在不知不觉中被什么邪物给蛊惑了。   于是凌非焉以炎月剑向明崖示意,似要与江判详谈。   明崖点头应允,想来他也一定察觉了异样。   “江真人。”凌非焉持剑施礼,目的便是让江判看清她手中的炎月剑。   果然江判眉头一皱,冷道:“后生何事?”   凌非焉道:“江真人可还认得此剑?”   江判道:“炎月。”   凌非焉道:“晚辈有幸得炎月青睐承袭此剑,便是与江真人结下一份机缘。方才晚辈错失良机未食苦果,合盟将入鬼狱,还请江真人不吝赐教,授晚辈些许玄机以战强敌。”   语毕,凌非焉双手奉起炎月剑,递至江判面前。   江判伸出手,迟疑片刻又收了回去,勉强与凌非焉笑道:“岁月弥久,剑识新知。炎月即然已奉你为主,自是不再认得我了。”   “剑有剑灵,亦有剑心,怎会因时光流逝不认故人。”凌非焉说着逼近一步,瞥了眼叶小舟,又与江判道:“歌风扇封印千年,如今不也还认得她。”   叶小舟领会凌非焉的意图,亦怂恿江判道:“是啊宗主,这位持炎月剑的弟子可不比你当年差呢,年纪轻轻就达了鹤宇上境。说不定经你随手点拨点拨,便青玄可待了。”   叶小舟这么一说,天御宗的弟子都盼着开山仙祖能给他们露上几手。   “这……”江判被众人凝视一时不好反驳,面露难色却始终不肯接剑。   众人正狐疑江判为何这般犹豫,一念阁外忽然传来潮声宫螺声示警。还来不及判断发生了什么,即见汤沐冉由一念阁外匆匆急行进来。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十里平湖那只鹅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夏夏 2个;十里平湖那只鹅、钢索M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夏夏 33瓶;一世无忧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8章 【仙尘再乱】298   “不必试了!此乃幻境!!”汤沐冉少有的提高了嗓音, 只为提醒院内诸人。   凌非焉闻言,手腕一压以真气将炎月剑震出剑鞘。长剑应声而出,便像有了自己的意识一样,直向江判幻像而去。   叶小舟扬扬嘴角,难怪凌非焉敢无所顾忌的把自己的法宝送到他人面墙。由魔坳重归紫麓山短短时间, 她的御剑之术愈加信手, 近致甄纯。   果然, 江判幻像徒有其表,仅仅两招便被炎月击中, 狰狞着扭曲消散。止水道人和曲厉也几乎在同一时间放声狞笑, 化作一团黑雾幽幽消去。待那九霄仙境一般的琳琅琉瑜顷刻化为乌有,众人定睛一看,却是仍立于枝繁叶茂的山林之中。只是不知走入山中有多幽深, 阳光已难透过叶片照射进来。按说才是午后,周围却一片昏暗漆黑, 仿佛坠入了无月无星的夜晚。   此般变化着实突然, 令众人惊骇不已。   汤沐冉赶来阵前道:“先前只探得堃山设有幻术,未料竟是万象幻术, 连我亲去勘定都险被蒙骗过关,众位可还安好?”   此言一出,方才还骄傲自喜的普真脸色一下阴郁起来。明明已经看到三位先贤幻像化作黑雾, 却仍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 不甘心的呢喃道:“怎么会这样?老夫明明在风农幻境中见过的, 怎么会这样!”   汤沐冉道:“若真有琳琅琉瑜, 以九州十二门之能怎会无一人知晓。普真教主虽有见闻,却是在合盟决定挥师鬼狱的前夕,未免太过巧合。”   明崖道:“大祭师之意,是有人潜入了普真教主的通灵之境,故意将这琳琅琉瑜予以他看?”   “如今看来,正是如此。”汤沐冉忧心道:“万象幻术幻中有幻难辨真假,就算破了一层幻境,说不定仍在另一幻术之中,切不可掉以轻心。”   柳暗明急道:“我们不懂,但你们汤氏最擅幻术,就说该如何破解这什么万象幻术?”   汤沐冉环顾四周,谨慎道:“万象幻术易解也难解。简单的是施术人本尊并不在幻境中,他会幻化出一个幻像做幻境的眼,譬如刚才的江判。我们只有找到那个幻像把他毁了,才能破除当前这层幻境。然后赶在施术人造出下一层幻境之前,摧毁最后一层境眼即可重归现实。可难就难在如何确定当前是否仍在幻境之中,然后再去判断什么是当前这层幻境的境眼。”   柳暗明手里还拿着未舍丢下的苦果果实,看着它在掌心慢慢化成一团淤黑血腥,想到自己差点就被幻像骗得自愿吃下这邪祟之物,不由惊出一头冷汗,愤愤骂道:“入人神识绝非易事,造出万象幻术更是闻所未闻。不知是什么妖人有了这般本事,害我合盟大军出师未捷便差点着了他的道!”   “还能有谁。”仿佛想起了被人左右心神的不悦回忆,叶小舟目光隐忍却又不屑言道:“不就是那位鬼雄仙君,最喜欢玩这种蛊惑人心的把戏。”   话音方落,人群中忽起一声惊呼。众人望去,但见一食过苦果的风农教弟子口吐污血,脸色泛黑,双手紧紧扣着自己的喉咙,眼睛却瞪得眼球都要从眼眶中凸落下来一样。   “师兄你怎么了?”另一女弟子十分担忧,伸手去扶。   可那男弟子却依然感觉膝盖发沉向下坠去,只能跪坐在地上艰难道:“好像有人在……向上拽我的……脖子。又……有人向下扯我的……我的肚子……啊……饿……我好饿……”   “饿?”女弟子还没反应过来,只觉手臂猛然剧痛,竟是那男弟子一口狠咬上来,生生撕下一块肉去。   女弟子的手臂霎时血流如注,男弟子却满足的笑着大肆咀嚼。污浊黑液混合赤红鲜血沿着男弟子的齿尖嘴角流淌下来,端的像是饿鬼食人的架势。   “不好,是饿鬼煞。”汤沐冉低喝一声,以指尖燃起真气直射风农男弟子胃部。反手一挥,又以真气为刀利落削断那男弟子的脖子。   男弟子身子一歪,头颅应声落地,顺着身体倒下的方向滚到一旁。人群又是一阵惊呼,原来那头颅已离身体,口中却还啧啧有声津津有味的嚼着那口新鲜人肉。直到汤沐冉又以真气打入头颅眉心,那男弟子的嘴巴才缓缓停了动作,吐出一条半尺长的舌头来。   “汤沐冉!你!”普真见汤沐冉毫无怜悯便斩杀了门下弟子,又羞又恼,质问道:“大祭师并未仔细查探本门弟子伤情便痛下杀手,未免太过草率!”   汤沐冉面色凝重,无心与普真争辩,只与天御宗明崖和元青派水英师太道:“事不宜迟,烦劳师太携门下未食苦果的弟子即刻原地筑起辟鬼结界,请各门弟子入结界自保。明崖宗主需携门下弟子严行勘查,但有自食苦果或被食下苦果之人咬伤的弟子,须当立诛,绝不可心慈手软放入结界!”   “汤沐冉,你什么意思!纵有道友不幸中了鬼煞,也当先行压制全力救治才是,怎么可以一刀就给切下头来!方才十二门弟子许多都误食了苦果,难道你要把他们全部赶尽杀绝不成?!”普真第一个于众目睽睽下吞食苦果,就算别人躲得过天御宗盘查,他却是万万不能了。加之刚才汤沐冉出手的确过于无情狠厉,不仅风农教一家,其他门派众多食了苦果弟子也情绪激动,喧闹不已。   汤沐冉见普真煽动众人情绪,隐怒道:“饿鬼煞发作者神志尽失,只知饥饿无比。但凡吃下一点东西喝一滴水,立时就会发狂,直吃到肠穿肚破而亡。你救得他须臾,救得他一世不吃不喝么?况且被饿鬼煞咬伤之人亦会为煞气所染,不久同化为鬼煞。与其……罢了,就当我是冷漠无情吧。”   汤沐冉说着,看向风农教那被男弟子咬过手臂的女弟子。那女弟子也正瑟瑟的望着她,眼中充满了恐惧和哀求。她并未吃下苦果,只是因为关心同门而被连累染煞。而她身边的其他同门又何尝不是在关切着她。却不知一旦她的煞气发作,最危险的便是她身边最亲近的人。   汤沐冉正是怕熟识之人下不得狠手反受其累,才杀伐果断的诛了那男弟子的心挫了他的神。想到这女弟子撑不了多久也会沦为饿鬼,汤沐冉再有不忍,也只能为了更多的生人去唱这个白脸。   然而旁人不解汤沐冉苦心,只道她是冷酷无情,或为自己或为同门纷纷拦在汤沐冉面前。   此时堃山之内光线愈暗,已隐有雾气从脚下蔓延而起。   明崖一怔,这雾气的感觉与八莽山鬼狱大开前的煞气一模一样。难道鬼雄等不及他们送上门去,在此地就要将他们一网打尽了?难怪汤沐冉要元青门速结辟鬼的结界,不只是为防饿鬼煞弟子伤人,更是堤防鬼狱顿开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于是明崖赶快上前安抚众人道:“诸位不要意气用事,还请依大祭师所言。饿鬼煞如此凶残,便是鬼雄算准了有人会食苦果,令我等尚未步入鬼狱便已自相残杀。诸位千万冷静,不要中计。不如请未食用苦果的道友先入结界,其他人我们也会想办法搭救。否则再这般争执下去,煞气一起鬼狱骤开,我等即刻便会全军覆没命丧于此!”   明崖话音未落,人群中又有大量弟子受煞气浸染,抵不过饿鬼煞侵袭纷纷发狂。吃了苦果的弟子疯狂撕咬周边同门,被同门咬伤的弟子没多久也化作饿鬼煞,再向其他生人冲去。一时间整个合盟大军轰然混乱,许多人为求自保,也等不得汤沐冉出手,只能挥剑斩杀昔日的同门道友。至于那些手足情深难以下手的,便被旧日好友咬伤一并发了狂。   “快!鬼狱要开了!快进结界!”水英师太已筑稳结界,奋力呼唤与同门相战的十二门弟子。   此时此刻,天御宗道也无需再费力辨认哪些弟子可进结界哪些不可进。那些染了饿鬼煞的弟子被鬼狱煞气一激,便均数发狂疯癫,只需看外表便可立时分辨。于是天御宗弟子便护着无恙的同盟边战边退,渐渐进入结界。   柳暗明以入尘剑匆匆砍了三两饿鬼煞弟子,扭头便要躲入结界。但见柳风烟依然在奋力狙杀,便纵身跃在柳风烟身边,急道:“师妹,鬼狱就要开了!外面危险快进去!”   柳风烟摇头,道:“门下还有许多弟子被饿鬼煞扑咬,我要护着他们进去再走!”   柳暗明拼命扯着柳风烟道:“死生各有天命,你救得一个两个,救不完整个合盟!我们还要去战鬼雄,现在不要做无谓的牺牲啊!”   可柳风烟好像铁了心一样,狠狠将柳暗明推开,怒吼道:“你别管我!要躲你自己去躲!”   “糊涂!!”柳暗明知道柳风烟性子刚烈,又极尚道德大义。她既然说要守护弟子尽数进入结界,便会战死亦不退缩。即然劝劝不了,柳暗明冷不防将一记镇魂咒打入柳风烟背心,顾不得柳风烟陷入昏沉前露出的错愕神情,使出蛮力将柳风烟拦腰一抱,拖拽进了结界中。   “凌非焉。”叶小舟随手斩杀掉几只向她扑来的饿鬼煞,与她道:“你也进结界里去吧。鬼狱一开,元青派的结界护不住那么多人,必定要些援手。”   凌非焉疑惑道:“那你呢?”   叶小舟颇有意味的笑笑,道:“你忘了,我也吃了果子。我若进去,恐怕结界里面的人都不会答应。”   “就说不让你吃,你偏要……逞强。”凌非焉一怔,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后面的字句尽数梗在喉咙,再难出口。   叶小舟温柔道:“别怕,一点鬼煞之气于我无碍。”   “我又不是害怕。”凌非焉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很快又暗淡了下去。   叶小舟见了,扯扯嘴角道:“放心,于她也无碍。听我的,快进结界中去。”   凌非焉心头一紧,她知道叶小舟说的是谁,却不知叶小舟此番言语到底有何深意。而此刻,叶小舟凝望她的眼眸里闪烁着难以掩饰的欣喜和无比笃定的期待。凌非焉总觉得叶小舟催她进入结界并非只是护她安全或是充当援手那么简单,但又实在猜不透叶小舟究竟为何兴奋。   “呵呵呵呵呵。”昏暗的堃山中传来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山中地面也开始摇动塌陷,就连辟鬼结界下面也隐隐透出了暗红色的业火之光。   叶小舟闻声探看,四周除了元青派的辟鬼结界闪烁着明亮的辉光外,已经漾满了浓郁的鬼煞之气。她将凌非焉推向结界方向,故意露出轻松的表情,道:“他来了,你走吧。我去会会那只老鬼。”   “你一个人怎么敌得过鬼雄仙君?我们来此便是与鬼雄为战的,岂有躲去结界……”凌非焉又有些没来由的气恼,仿佛是叶小舟不合时宜的狂妄自大激怒了她。又好像是心中某处的敏感被叶小舟牵扯揪住,让她的情绪实在难以自控。   “好啦,分明不是她,啰嗦起来倒是一模一样。”叶小舟打断了凌非焉的“斥责”,忽然牵起凌非焉的手。   凌非焉一怔,不知叶小舟此举为何。   叶小舟狡黠一笑,便有只通体雪白的小兽从她的袍袖中溜了出来,沿着两人相牵的双手窜上了凌非焉的肩头,站稳之后更凶巴巴的朝叶小舟“咛咛”连叫数声。   凌非焉心头一软,道:“这是天御大神的灵兽凝凝。”   “也是聆的一缕神识。”叶小舟松开凌非焉的手,声音里带着温柔的宠溺,轻声道:“你不要它,天斗回去的时候就留给了我。小家伙没良心,随我呆在青灵峰上,却天天都想着溜下山去寻你。我怕她扰你备战,就把它关在袖子中。许是关得久了在发脾气吧……”   叶小舟说着,怅然若失的抚摸着空空的衣袖。那一缕微弱的神识,带着更加微弱的聆的气息,却在相隔千年后的短短时日,给予了她无法想象的巨大慰籍。   凌非焉依然为难道:“我……我还不确定……”   叶小舟摇头道:“没关系,一切随心。我是不忍心都要去找鬼雄拼命了,还关着凝凝不让它见你。权当是物归原主吧,你不必心怀负担。”   叶小舟说完,抽出歌风扇即要离去。而且她似乎很清楚鬼雄身在何处,离开的方向没有一丝犹豫。   “你……小心。”叶小舟即将没入鬼煞浓雾的瞬间,凌非焉终于还是没忍住关切开了口。   叶小舟听得,浅浅回眸向一她笑,明朗得像是诀别。   ※※※※※※※※※※※※※※※※※※※※   这篇文应该要完结了,有兴趣的小天使可以预收一波下篇文呢~   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3232584   《一心夙愿》欢迎欢迎~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十里平湖那只鹅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十里平湖那只鹅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9章 【仙尘再乱】299   “魔君别来无恙。”黑暗中, 那声音向叶小舟招呼。   叶小舟故意揶揄道:“又过千年,仙君还念着那不切实际的愿望呢?”   鬼雄的声音似有不悦,却傲然道:“尔等挥师来犯鬼狱,企图诛杀本座, 可切实际?”   叶小舟不卑不亢道:“尤未知也。”   鬼雄笑道:“就凭这群乌合之众?可笑所谓九州十二术门,尚未摸到鬼狱的大门, 便因贪婪中了本座的饿鬼之煞折损大半。为保性命又当场自相残杀起来,甚至对昔日的同门道友也不留情, 如此丑陋样子还想他日修得大道登临九霄?”   叶小舟亦笑道:“仙君话中有话, 想来是见不得兄弟相杀的场面。”   鬼雄听出叶小舟在借机嘲讽,却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在意。毕竟他煞费苦心造出幻境,诱使合盟人士中计食下苦果,就是为了吸纳更多浓郁的怨气。比起不甘和恐惧, 这些饿鬼煞与同门为战的憎怨才更加契合鬼雄泛起的魔心执念, 能令他魔意大增。   “别以为筑起结界就可以在里面高枕无忧了,这群饿鬼煞饥饿起来可是什么都能吞下去。尤其那闪闪发光流动着修道者气息的法阵壁, 可真是他们梦寐以求的美味呢。”鬼雄的声音在暗中隐隐笑着。话音方落, 那些饿鬼煞弟子便扑上了十二门弟子藏身的结界。   结界乃真气所化, 于此般饿鬼无异珍馐美食。可惜道法实在犀利,饿鬼们扑上去就融了手脚。然而饿鬼煞的饥饿感又迫使他们无法抑制的张嘴去撕咬结界,使得每只饿鬼煞匆匆吞噬一口真气便打着滚的挣扎哀嚎。   鬼雄不愿饿鬼煞就此覆灭,将结界之下的地面开裂更大的深渊。地狱夜火燃烧而出, 焚灼着愈加脆弱的辟鬼结界。不但增强了饿鬼煞抵御真气的能力, 更大肆消耗着十二门弟子的真气。如此, 得到加持的饿鬼煞愈加疯狂,你一下我一口的啃噬着辟鬼结界。伴随着饿鬼煞食欲难得满足的渴求以及残躯被撕碎灼烧的惨叫,辟鬼结界外活生生上演了一幕人间炼狱的景象。   叶小舟食了些许鬼煞之气,本想以此气息在空气里共振搜寻,觅得鬼煞藏身之处。怎料鬼雄感应到叶小舟的试探,即以业火焚灼辟鬼结界。叶小舟顾虑十二门弟子安全,只好转以众人安危为重,舒展歌风扇,边驱东海之水覆灭鬼狱业火,又诛灭几许道法高深者所化鬼煞。   结界中十二门诸人也并非坐以待毙。入鬼狱的办法他们早有计划,只是未料鬼雄会如此主动,杀他们个措手不及,所以尚不得施展。现在在结界中得以喘息,自是立刻便要行动起来。   明崖为鼓舞众人气势,慷慨道:“鬼雄大开鬼狱之门迎接咱们也好,倒省了我们费尽辛苦去寻。且请诸位同道暂以真气共筑结界,待元青和合两门为诸位加持行渊护身之咒,便身入鬼狱诛邪除恶,替天行道!”   十二门弟子应声而动,辟鬼结界瞬间稳固许多。叶小舟见状抽身出来,直向黑暗中去。暗林中确有一黑袍人半浮于空,双手背在身后,凝视着辟鬼结界冷笑。   叶小舟双眸闪过杀机,凌越而起。鬼雄却是轻挥袍袖,便将身形一闪又遁入黑暗。仅仅一个扬手的动作,堃山已是鬼狱大开,万鬼奔涌,火光一片。   叶小舟循着鬼雄消失的方向追进黑暗,且听鬼雄的声音在四面八方响起,向她问道:“魔君,可是要追随本座到何处?”   叶小舟无法分辨鬼雄究竟藏身在何方位,只好警惕的回道:“千年前我临阵倒戈,累你九霄你一场大败。你不是该恨我入骨,恨不得冲出来一刀杀了我?怎么躲躲藏藏的故弄这些玄虚呢?”   鬼雄道:“我当然要杀你,我还要杀了天御。你们两个一刻不除,本座就一刻不得安心。”   “杀我还有机会。杀她,痴心妄想。”叶小舟嘴角一扬,鬼雄的情绪波动暴露了他的藏身之处。她以魔息气注满歌风扇,凌空一划,魔息宛如一柄利刃,将黑袍人周身的黑色煞气割裂驱散。   但歌风扇下并没有黑袍人的形骸,煞气散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倒是半空中被叶小舟劈出一道光,像一张无形的网被割开条硕大的豁口。   叶小舟叹了口气,果然应了她的怀疑。便是琳琅琉璃散去,他们也依然身在万象幻境之中。她仰头看了看天际,只看见一片密林漆黑。又回眸望向辟鬼结界,但见辟鬼结界光华明亮饱满,便义无反顾的闪身追进下一层幻境裂隙。   “这是……!”刚进新的环境,叶小舟便愣在原地。眼前的景象让她禁不住全身都在微微颤抖。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痛苦。   云端天殿,鬼军仙将混战一堂。厮杀之声不绝于耳,血光之色不离于目。此情此景与千年前那场逆天而行只为见伊人一面的仙霄之战完全相同。叶小舟的心神有了些许动摇。明知这是幻境,却又于混战之中四处去寻,盼着能瞥见哪明知是幻象却依然想要见的身影。   “魔君受死!”正迟疑间,更有三五仙将向叶小舟袭来。   回想当初就是为了逼迫天帝早些将聆从净灵垣中放出,才于九霄之上大肆砍杀仙将。如今殿上没有聆的身影,只怕又要如法炮制重蹈覆辙才能让聆现身。于是就像条件反射一样,叶小舟挥扇便掠去了仙将性命。   只听鬼雄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对叶小舟邪邪笑道:“对了,对了,就是这样。你本来就是魔坯,何必勉强自己跟那些正道之士混在一起。终日里束手束脚无爱无恨无欲无求,全不痛快!”   “哼。”叶小舟一边杀伐,一边冷道:“这话怕是你说给自己听的吧。我现在杀的这些仙将不过是幻境中的障眼法,待我找到境眼就……唔……!!!”   叶小舟话音未落,突然感到腹部一阵异样。低头一看,却是一柄金色长戟由后向前贯穿了她的身体,俨然便是那时天斗掷她的一戟。   “叶小舟。”鬼雄的声音笑道:“你不过是一缕残念借身还魂而已,还想坚持多久?一千年?一万年?本座告诉你,天御的魂魄早就被忘尘河涤荡得干干净净烟消云散,连她的玉枢璃都已失去了光华。你就是生生世世轮回转世也等不到她了!何苦赖在这滚滚红尘中留恋挣扎?不如早归虚无安息了吧。”   “少废话,我看你才是……生生世世都别想……主宰六界!”阵阵痛感由腹部伤口传来。叶小舟觉得十分奇怪,长戟刺破身体时并无明显痛感,但一听到鬼雄提起聆便就痛彻心扉。   “既然你对天御念念不忘,本座看在你也曾帮本座杀了不少仙兵的份上,最后施舍一点仁慈。”鬼雄话音方落,飘渺中嫣然走来一人。   叶小舟凝眸深望,明知是幻像仍然模糊了眼睛。   聆的幻像漠无表情行至叶小舟面前。叶小舟伤口更痛,却无法抑制的向幻像伸出手。然而幻像并未牵起叶小舟,而是决然举起手中长剑,对着叶小舟的心尖狠厉刺下。   上层幻境,饿鬼煞与鬼兵借着鬼狱业火之力渐渐占了上风。那辟鬼的结界已经薄弱许多,几乎就在崩溃的边缘。   元青和合两门正加紧为合盟弟子加持行渊护身咒,忽闻清泉宫中有所骚动。乃是柳风烟近身弟子错愕急呼道:“师父!你,你怎么了!”   旁人循声望去,但见柳风烟正牢牢扯住那弟子的胳膊,狠狠咬着不松口。   “师妹!”柳暗明心中一惊。柳风烟这般模样,莫不是化作了饿鬼煞!   柳风烟闻听柳暗明声音,身躯一震。她十分用力却只能缓缓的抬起头,口中更不舍松开血汁飞溅的人肉。众人只见柳风烟曾经高雅清明的眼睛此刻溢满癫狂,混沌中掺杂着极其无奈的痛苦。柳风烟的理智正在一丝接一丝的迅速褪去,但她依然在努力控制自己的疯狂行径。如此纠结的模样直叫每个见者都为之动容伤神。   一行清泪沿着柳风烟的脸颊滴落,了解她的人都知道,柳风烟的泪绝不是恐惧自身的鬼变,也不是贪生畏死。而是她无法接受竟是自己亲手将门下弟子拖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更无法原谅自己即将给辟鬼结界中的合盟众人带来的灾难性的毁灭。   原来柳风烟亲传弟子方才在一念阁中食下苦果化作鬼煞,柳风烟不忍亲手击杀便被那弟子狠咬在手腕上。柳风烟自知难逃鬼变,便以真气强行压制煞气侵袭,并下定决心决不进辟鬼结界,战死放休。怎料柳暗明不给她解释的机会,还封了她的穴道将她强行拉进结界,为合盟弟子埋下此刻腹背受敌的致命祸患。   事已至此,柳风烟只能用尽自身所有修为去压抑汹涌而来的解饿感,去克制饿鬼煞对自己的侵袭。但这卑微的自我救赎在鬼煞瘴气和鬼狱业火的双重焚灼下,不过杯水车薪。柳风烟最后的意识明确告知她此刻已是回天乏力,于是她穷尽最后神识苦苦望向柳暗明。   柳暗明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明知道柳风烟目光中的请求甚至是哀求代表着什么,却只能怔怔站在原地,连根手指都控制不了。   “杀……杀……了……唔……”柳风烟不知用了多少气力,才在紧紧咬着血肉的牙齿间艰难吐出几个字来。鲜血混着口水就那么沿着她静雅不在的嘴角流了下来。   “师……妹……”听到柳风烟狰狞的几乎变得陌生可怕的声音,柳暗明的身体终于有了些反应。   然而,柳暗明实在太过迟疑。只见面前一道黑影突然扑将上来,柳暗明双眼朦胧已看不清什么,几乎条件反射般将入尘剑抽出剑鞘向那黑影挥砍而去。暗红的热血瞬间喷射在柳暗明的剑上、手上、脸上。   “对……不起……”柳风烟的脖颈顷刻便被凌厉剑气斩断,头颅应声滚落在地。那血迹模糊的脸庞上竟还带着愧疚与满足的浅淡笑意。   柳风烟的身体从柳暗明身前坠倒在地,柳暗明才看清柳风烟的身体竟是背对着自己,被另个饿鬼煞狠狠咬在了肩头。   柳暗明忽然顿悟刚才那突袭而来的黑影不是柳风烟,而是修为不高被柳风烟所伤却先行鬼变了的清泉弟子。柳风烟竟在理智消散前的刹那以自己的身躯为柳暗明挡住了致命一击。也因此,化作鬼煞的柳风烟如天斗所言,死在了柳暗明的如尘剑下,从此魂消魄散。   “风烟!!!是我害了你!!!”柳暗明痛不欲生,抱着柳风烟无头的残躯大声疾呼。   那鬼变的弟子扑咬柳暗明不成,转而又去撕咬他人。众人虽合力将其击杀,但仍有人被她齿爪所伤,又染了煞气在身。一时间,辟鬼结界内不但不再是安全之地,更因结界范围有限,饿鬼煞又太过癫狂凶猛而变得凶险万分。   混乱中,明崖紧向汤沐冉询道:“大祭师,结界内乱难堪外又将破,合盟尚有大半弟子未得行渊护咒,可有良策挽救!”   汤沐冉点点头,却只字未言。便是如此危机之际,她也不想给凌非焉任何压力,只把平静的视线投向了凌非焉。汤沐冉知道凌非焉会做出抉择。而且无论凌非焉怎么决定,她都会给予凌非焉坚定的支持。   但汤沐冉却深深的质疑起自己。作为合盟的盟主,十二门弟子的领袖,天下苍生的期望,她却并不希望凌非焉做出那个选择。凌非焉终究是汤沐冉心中过不去的坎儿。汤沐冉心系天下,却更系于凌非焉。这样的自己,真的有资格承担合盟大任么……   凌非焉又怎会不知汤沐冉所指为何。她自幼于天枢宫闻圣阁习文求知,知得天御大神乃是六界最擅结界的九霄上仙,御魂守魄的造诣也是天下至强。所以眼下唯一能安全且迅速的将合盟弟子从业火焚身中解救出来的办法,便是将天御大神的仙元注入玉枢璃,重筑聆的仙格,以九霄上仙之功力挽狂澜。   这一刻,凌非焉忽然明白叶小舟临行前在期待什么。她在期待聆的归来,期待那一场阔别千年的漫漫重逢。汤沐冉能猜到凌非焉会怎么抉择,叶小舟当然也不会算错。她们都知道凌非焉和聆一样,不是为一己私欲而置天下苍生于不顾的人。   果然,凌非焉将手探进了随身锦囊,握住那对即将决定所有人命运的玉珏。雪松鼠凝凝也察觉到了凌非焉的意图,从肩头跳进了凌非焉的掌心。   ※※※※※※※※※※※※※※※※※※※※   这篇文应该要完结了,有兴趣的小天使可以预收一波下篇文呢~   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3232584   《一心夙愿》欢迎欢迎~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十里平湖那只鹅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十里平湖那只鹅、夏夏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小驴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0章 【仙尘再乱】300   九州十二术门的弟子还没搞清发生了什么, 一道明亮的银色光芒忽然拔地而起,将他们笼罩其中。众人只觉这光辉似是真气绽放而成,不但自身坚定深醇,更令他人倍感沉稳宁静。   辉光中,一道飘渺身影出尘而起, 高高在上。众人看不清那人的容貌, 只觉得光中浮着的是个女子, 白衣雪袖,高冠长剑。那长剑在女子手中轻轻一挥, 便是劈星斩月, 剑气如虹,瞬间将辟鬼结界中的饿鬼煞消杀殆尽,而未伤无辜一人。   刚才还鬼哭狼嚎的一片混乱的结界安静下来。须臾, 合盟众人回过神来,爆发出不绝于耳的欢呼称绝之音。   明海修剑至臻, 见此剑气也忍不住大声惊叹道:“此长虹贯日一剑, 人间无有,当自九霄天上来!”   合盟众人精神振奋, 兴奋道:“真的是九霄上仙来助我等一臂之力了么!我们有救了!”   随后,白衣女子大兴真气普散四方,便如朝露春雨降临干涸, 为合盟众人固住心神抵御业火。刹那间, 焚烧的烈焰好像失去了温度, 再不会灼伤人的身魂。合盟志士群情激愤, 操持武器厮杀向鬼狱裂隙中不断涌出的亡魂鬼魅。   汤沐冉扬起眼眸,凝视半空的耀眼光明。   辉光中一道温柔沉静的声音安然道:“劳你坐镇此间,本尊即去下层幻境与二位故人做个了结。”   汤沐冉闻听此音,心中肃然。那白衣女子虽与凌非焉容貌别无二致,却端端透着令人望之起敬的清寞。   与凌非焉无心世事杂芜的清冷不同,天御大神的冷,更像历遍红尘沧桑后的清心寡淡。   故人不似,汤沐冉不忘追问,道:“上仙可恋红尘?如何可忘红尘?”   天御大神怔了下,即道:“心中有情,处处皆为红尘,亦恋,亦不恋。反之,心中有情,处处皆为红尘,亦忘,亦不忘。”   汤沐冉听得,微笑拱手道:“得缘一见,三生有幸,获益匪浅。汤沐冉谢过上神。”   天御大神不再多言,持剑直向林中某处而去。   密林深处,另层境界。   “叶小舟,别坚持了。”鬼雄的声音如梦魇一般在叶小舟的耳边回荡,声声诱导她放弃。   聆的幻像表情冷漠,她手中的剑更加无情。叶小舟顾不得腹部的长戟之伤,起手招架向心头刺来的剑锋。   没想到聆的幻像不比止水等人只是个假样子,这是个极其厉害的幻像。虽然一招一式与聆完全不同,却出手凌厉干脆,剑剑杀招直取要害。让叶小舟一时间只能小心抵御。   看来鬼雄也很清楚,对付叶小舟必不可轻敌。三环邪瞳魔功变幻难测,倘若直接与叶小舟硬碰硬,定然甚是伤神。但叶小舟毕竟只是执着了千年的一缕残魂,如果能在自己主导的幻境中将那丝魂魄击溃,再毁去那凡人女道士的神器之躯,就可以轻松的将叶小舟斩草除根了。   “叶小舟,你仔细看看,这是你的身体么?”鬼雄继续“提醒”叶小舟道:“你岂不是处心积虑侵占了别人的命运,来延续自己的不甘心吗?”   “少,少废话!”叶小舟与聆的幻像缠斗至激,根本无暇与鬼雄斗嘴。   或许鬼雄曾与聆打过交道,他幻化出的幻像几乎与天御大神一模一样,甚至比凌非焉还要像聆。叶小舟虽有数次机会将歌风扇的利锋逼近,但却总因为幻像的音容样貌而无法下手。所以她分明能与幻象打个五五开,却不知不觉就落了下风。   鬼雄将叶小舟的迟疑看在眼中,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只要那一丝靠着执念才撑了千年的残魂开始动摇,他就可以让叶小舟变得更加焦灼混沌,最终失去理智崩溃消亡。   于是鬼雄抓住时机又道:“叶小舟,你看你现在的样子,别说再也等不到天御,就算等到了,你还配得上站在她身边么?”   “聆不在意!”叶小舟听了鬼雄的挑唆,明显不悦道:“无论我什么样子,她都不会在意……我们约下……”   “可是约下共入红尘?”鬼雄故意以极其嘲讽鄙夷的语气,道:“那一战托你的福,天御得仙帝饶恕,可重归仙位继续做她的九霄上神。没想到天御竟自甘堕落坠下九天。你知道跌入忘尘星河那种灼肉烧骨的滋味有多痛苦吗?都是因为你!是你累她囚在净灵垣尝尽虚无,是你累她堕落九霄身骨无存,是你累她九世修为毁于一旦!叶小舟,你就是天御前世的死劫!你害她害得还不够吗?还要阴魂不散化作哀怨残魂,纠缠她的生生世世每个轮回吗?叶小舟,你不肯放自己就算了,你竟不放过天御吗?!”   “我……唔……啊啊啊……”叶小舟的眼眸中汹涌起痛苦的涟漪。鬼雄刻薄的言语像一把利刃,残忍割开了叶小舟久久不敢面对的心底深处,逼她直视那血淋淋的永生无法消除的内疚。   如果今日的后果都是自己一步步造成的,叶小舟应该希望自己从没有逆上九霄,没有执念成魔,没在小竹屋冒犯亵渎上神,没在明月下醉饮桂花雪,没有在春情初萌后便将情意和身体都向那净淡的人坦诚相托。甚至在那个血浪翻腾的夜,她的性命就应该顺理成章的亡在刀下,而不是被那温柔的人牵起了手。   然而叶小舟再次对自己感到绝望。鬼雄说得对,她本就是个注定成魔的邪恶坯子。因为她发现,就算一切回到与聆初识的夜晚,她还是会重蹈覆辙,以爱为名,一步步将聆拉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所以,如果活着便注定不能对聆付出爱意,如果活着就会将聆逼上末路,一切无解的最好的开始,就是自己去死。   纠结着,叶小舟与幻象过招的动作迟缓下来。她眼中的痛苦神色开始变得混沌迷乱。   鬼雄很满意叶小舟的情绪变化。他见过无数执念幽深的怨魂,深知它们怨念虽重邪能至强却十分脆弱。只要戳中它们的痛点,甚至不需吹灰之力即可让它们陷入躁郁混沌,自行覆灭。   而叶小舟的痛,就是她的爱。   是她未有克制的爱将所爱之人毁灭。   聆越是不悔恨不在意,她就越痛苦内疚。   难怪当初九霄诛心之痛也不能阻止叶小舟心甘情愿的走向聆的剑锋只为赴死。难怪那时只要能见聆一面触碰聆一分,她便是飞灰湮灭也慨然无憾。   聆的幻像再次举剑,叶小舟竟真的起了亡在剑下的念头。   鬼雄迫不及待的控制着幻像使出最后杀招,他想快些解决叶小舟这个不定因素。堃山中突然出现的强大仙元让他十分介意,也很是疑惑。那笃定而沉厚的真气他曾与之交锋,不就是天御大神聆的仙元么。   鬼雄一时想不出天察口中玉枢璃都已熄灭的堕仙怎会忽然“起死回生”,不过他也因此愈加兴奋。真是天御来了也罢,刚好亲手将这对仙魔怨侣一并斩杀干净。   “去死吧。”鬼雄于暗处道。   此刻,陷入自我混乱的叶小舟已不被鬼雄放在眼里,就连那句去死吧似乎也是说给天御听。   长剑迎着心口刺下。   时隔千年,叶小舟的残魂再次临近存亡界点,携着初一的身体走向生死之间。叶小舟却只是怔怔站着,目光空洞,唯有歌风扇中汹涌的海水疯狂拍击席卷着礁岩,折射出这具身体中两个交错的灵魂正在激烈的纠缠交锋。   长剑切破白衫,将入皮肉。一道白炼剑气雷霆而至,将长剑击飞甚远。长剑尚未落地便化作一团黑雾消散无踪。   “小舟。”温柔的声音浸满深情,轻声唤醒了陷入混沌的邪魔。   “聆……真的是你……?”叶小舟目光闪烁不定,那是喜悦与悲伤的疯狂交替。   荏苒千年,叶小舟曾是弟子万千的立派宗师,曾是临仙近魔的青玄道者,也曾是乱上九霄的邪祟魁首。而此刻,她却仅仅只是那个在竹榻上涩涩向聆敞开衣襟的懵懂少女。一双令鬼煞亦畏惧三分的三环邪瞳,竟怯怯得不敢与聆对视。   “天御!”幻像惊诧又愤恨的嘶吼,声音含糊重叠,像是隐藏着另个人的声音在内。   聆并不多言,起剑直挑。   幻像即以煞气在掌中又化出一柄剑来,迎头直上与天御大神战在一处。   叶小舟怔怔凝望那道思念朝暮的身影,忽然发现令她痛楚不已的不是伤处的长戟,而是自己卑微渴望的内心。   叶小舟的手臂终于能动了,她将腹部的长戟紧紧捏住,魔息催动下长戟瞬间化作一团黑雾消散而去。叶小舟的身体也随之复活了,她无可抑制的想要近前到聆的身旁。只要能再次与聆比肩,这千年来的所有挣扎残喘迷茫混沌根本不值一谈。   于是叶小舟步步临近聆的身边。聆亦目光柔和的望向叶小舟,脸上挂着笑意。那笑容不是诀别千年的哀伤,不是恨她入魔的责备,而是与她一样的深切思念和丝毫未加掩饰的温暖歉意。只是这样而已,只是这四目相对的瞬间,叶小舟所有压抑的苦楚辛酸,所有的自怨自艾都消散无踪。   叶小舟到了面前,聆反手轻挥,叶小舟腹部的长戟之伤即刻消失不见。毫无伤痕毫无痛楚,让叶小舟甚至分不清方才长戟贯身之伤究竟是真实还是幻觉。   这一刻,叶小舟有太多太多的委屈想要倾述,有太多太多的问题想要追究。但聆的幻象却并不给她机会。此时此刻,聆的幻象已不是最初模样。她在聆的攻击压迫下愈加模糊无状,变成一团勉强有些人形的黑雾,但却依然十分犀利。   “天御。”那团模糊黑影阴沉向聆言道:“启帝寡义,想当初你兢兢业业为九霄倾注心力,他却不念功绩把你关进了净灵垣。若不是本座与魔君来犯他帝位难保,便根本不会把你从无尽虚无中放出来!他为了自己的权利和虚荣利用你,让你与叶小舟厮杀,甚至还逼你亲手杀死心心念念的爱人,你不恨他吗?你就不想与本座一起杀回九霄,夺回你应有的仙阶和地位吗?到那时,我为天帝,你做上仙,叶小舟亦可承我之位,做这下界的雄首。从此天地之间再无人阻在你们面前,你与她再怎样冒天地之大不韪也无有顾忌,何等快哉?”   “哈?不过千年时间,鬼雄你就老糊涂了吗?”聆尚未答,叶小舟轻蔑笑出声,道:“你以为聆与我一样是个心念不稳的混沌邪魔吗?”   “无需与他多言。”聆并不理会幻象,冷静与叶小舟道:“鬼雄再堕仙心,终究是洪荒上神。若论单打独斗,我在鼎盛时期亦未必是他对手。何况九州十二门均是肉ti凡胎,恐未等走出万象幻境就已全军覆没化作鬼军一员。”   “此亦我所忧也。”叶小舟蹙眉道:“所以我才不想被这老鬼耍得团团转,故意吞下几分煞气寻到此处。”   “不错。”聆扬扬唇角满意赞道:“我教你的还没忘记。”   “那是自然。”叶小舟亦得意道:“我可是听你的话,日日勤修不辍半点未曾荒废。”   “那我便再授你一些。”聆的话音方落,锁定幻象的目光忽然犀利起来。只见她手中真气骤然而起,瞬间便镀满炎月剑身。   炎月剑在银色的辉光中向上下左右四方各化出一柄分shen,每个再向上下左右画出四个分shen,顷刻便有二十一柄通体月辉流动的利刃悬浮在聆的面前。   “去!”聆大喝一声,以指为剑。二十一柄寒刃宛如二十一道耀眼流光,向聆所指之处呼啸飞去。   如此,叶小舟即知聆的用意。   原来,鬼雄知晓叶小舟身负三环邪瞳,鬼煞之力并不能将她镇克。倘若扰她心神无效时真要动起手来,未必能将叶小舟收服。所以他在这层幻境的镜眼中注入了一缕仙元以杀叶小舟的魔息,怎料已仙消神陨的聆竟然死而复生半途闯将进来,又在与幻像短短交手几招过后便察觉了此间秘密。   鬼煞之气乃是鬼狱恶念所生,黄泉洞开便会充释蔓延。但仙元却是与仙主紧密相连,未有仙主所在才有仙元萦绕。聆正是抓住这缕仙元作为突破口,此击若中,便是直接伤在鬼雄的元神上,奇效不可估量。   叶小舟本也有此洞察之力,可惜她执念太深心神不稳。一进九霄幻境便被鬼雄几句话挑拨得乱了本心,并未能及时察觉。   所以叶小舟也想通了那幻像方才为何如此多言。它看似荒唐的怂恿聆与鬼雄一同反上九霄,去向启帝“讨个说法”,并不是鬼雄老糊涂了真的想要策反天御大神,而是想要分散聆的注意力,趁机撤去幻像中的仙元以避风险,然后再谋他计罢了。   果然,二十一道利剑破空而去,即刻便将那黑暗幻象撕了个粉碎。叶小舟与聆周身的九霄天殿顿时崩塌幻灭化为乌有。九霄陨落的末世之象如此震撼,叶小舟不由得叹了口气。千年前若鬼雄一举成事,只怕这番景象就要真实上演了吧。   坍塌的九霄幻境中,那镜眼幻象的消散处,空间扭曲着旋转出一个巨大的漩涡。   “来。”聆向叶小舟伸出手。   叶小舟的心神为之一震。   沧桑千年,她终于可以再次触碰那双温柔的手掌了么。   ※※※※※※※※※※※※※※※※※※※※   哇不知不觉300章了。   租租预感还有3章就完结了。   不知道亲们信不信,反正租信了。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十里平湖那只鹅 4个;recod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老咸鱼 40瓶;石板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1章 【仙尘再乱】301   叶小舟搭上聆的指尖, 一阵炫目的恍惚。   聆将叶小舟的手握紧,带着她进入了巨大的漩涡。漩涡疯狂汹涌,却不及叶小舟内心澎湃的万分之一。这感觉就像千年前被聆紧紧用掌心护着,带着她的残魂穿越了漫漫忘尘星河。而这次,叶小舟知道她们再不会两厢分别仙尘永隔。   漩涡的尽头是一片死寂的黑暗世界, 即使炎月剑的辉光也仅能映照身前咫尺。再远些便是什么也看不清了。   聆道:“鬼雄的元神已经昏暗到如此地步了么。”   叶小舟还不愿松开指间温暖的手掌, 撇撇嘴道:“这是他的神识界?难怪压抑里透着阵阵恶心。”   聆没有回应, 神情专注的注意着什么。净灵垣中的虚无亦是如此,眼中是黑是白并不重要, 漆黑之色无外乎如叶小舟所说, 更加压抑罢了。   明知不是最佳的防御姿态,两人还是彼此牵着手小心在黑暗中前行探索。须臾,叶小舟忽然感到聆用力握了握她的掌心, 叶小舟明白聆已经察觉到什么了。很快叶小舟也感到一丝刻意隐藏过的杀气。再怎么不舍,她也只能松开聆, 再抽出歌风扇来御敌。   只这一瞬间, 炽热业火包裹着鬼煞之气凭空而起,迎面向她二人扑来。聆与叶小舟躲过此击, 业火即刻熄灭不见,四周又陷入漆黑。   “千万小心。”聆道:“我们猝然闯进鬼雄神识,该是杀他个措手不及。他必穷极杀招对付我们。”   聆所言不虚, 话音刚落, 又有数条火光裹着煞气接连袭来。漆黑中骤然亮起的业火虽然利于躲避, 但当大量火光骤明骤暗乱作一团时, 人的眼睛却是耐不住这般闪烁,很快就被晃得眼花缭乱了。   而火光中,有道黑暗灵识混在煞气之中。这灵识不像那些鬼火只会摆些花架子,一出手便迅如蟒蛇,将叶小舟紧紧缠住。聆即刻以炎月剑击砍,却无甚效果。黑暗灵识斩断又联,且越收越紧,叶小舟只觉得自己的三魂七魄都要被这凶恶的神识给逼出体外了。   “可恶。”叶小舟双手扣在那灵识上想要挣脱,手指却透过灵识触到了自己。   眼看叶小舟突然陷入困境无法摆脱,聆与叶小舟道:“你可信我?”   叶小舟艰难笑道:“说什么鬼话呢……这……还用问?”   聆低声道:“放弃抵抗。”   叶小舟闻言一愣,但见聆目光决绝,便如聆所说卸去了所有与黑暗灵识对抗的魔息。   这一松气,三魂七魄可真就被那黑暗的灵识给逼了出来。叶小舟的身体瞬间变得模糊,不过眨眼的功夫竟就原地消失不见了。   黑暗灵识失去了目标余力却又未消,猛然挤成一团。回首但见叶小舟的魂魄虚虚浮浮飘在半空,即以饿虎扑食之势向其吞噬而去。聆亦看准机会,一跃而起,身法轻盈伶俐的将三魂六魄纳入掌中,又几乎与黑暗灵识同时向那最后一魄冲去。   黑暗灵识张开深渊巨口,眼看便要把那魂魄吞下,聆不得不以真气注满炎月剑向那魂魄刺去。剑锋犀利,却以最快的速度最勇猛的力道和最轻柔的手法将那魂魄向自己的方向一挑。小魂魄飘飘然然向聆移动半分,擦着黑暗灵识的血口边缘躲过一劫。随即,聆已欺身而至,把这最后一丝魂魄收入囊中。   三魂七魄再次齐聚,聆将它们舒展于身旁,叶小舟的模样又恢复了从前。   “我的妈耶,魂都吓丢咯。”叶小舟故意大惊小怪,还上下其手摸了摸自己的身体,虚虚实实仍不敢肯定,便惊奇向聆道:“这是何故?”   聆警惕道:“此乃神识幻境,越是拘于身形越是不得章法,驾驭魂魄反倒逍遥自在。”   “怪不得那老鬼只弄个神识来战。”叶小舟志在必得道:“若拼神识之坚,我这千年怨魂可不怕他。”   “话虽如此……”聆的目光严峻起来,道:“此境易进难出,便是我们击伤鬼雄元神,只怕也……”   叶小舟闻言,心头一紧,道:“只怕什么?”   聆道:“只怕再没有气力出去。”   叶小舟沉默须臾,斜斜笑道:“那就更要战个痛快了!”   聆出此言,本不是贪生怕死。只是她顾及叶小舟千年执念成魔,今日虽得一见却又匆匆陨灭幻阵之中,难保再生异变。怎料叶小舟单纯如斯,不过与她有此重逢便已心满意足。   看着叶小舟神情里的喜悦和坚定一如往昔,聆默默凝视着那饱尝相思和执念沧桑却依然本真如一的人。倘若此刻能抛却万千不顾,她只想把那个曾经的孩童,那个懵懂的少女,那个深情的爱人深深拥进怀中。   如果说短暂的人世相守间,聆授予了叶小舟万般至上道法。那么她也从叶小舟身上习得了一种非凡的力量。那就是坦荡认知自己的内心,并且勇敢去追寻面对。   不过聆到底还是克制了一瞬间闪过的放肆念头,生死攸关,鬼雄可不给她亲昵温存的时间。   此时,叶小舟已领悟领悟神识幻境的精髓,不拘泥身形便以神识之姿游于虚空。聆不由得会心一笑。倘若没有那份情愫,这孩子必是她最得意的入门弟子。   于是聆也轻身而起,在业火中寻到契机。那是鬼雄藏匿至深的秘密,也是她明知有去无回也要义无反顾进入神识幻境的原因。   “小舟。”聆的声音十分严肃,一字一句道:“鬼雄乃洪荒上神二圣仙尊,若要损毁他洪荒道行让九州十二门有一战之力,唯有断其玉枢璃真元。”   叶小舟问道:“怎么断他玉枢璃真元?”   聆道:“以刚克刚。”   叶小舟聪慧,闻听此言已知聆的打算。既忧心忡忡又知无法阻止,便沉默起来。   聆温柔道:“别丧着脸了。你知我勉强续上的玉枢璃仙缘只是凝凝变化的一丝残气,根本拼不过鬼雄积淀几世的真元之力。一会儿,必要靠你见机行事。”   “早些说么,还以为你又要丢下我一个,独自去逞英雄。”叶小舟语气酸酸的嘟囔着,目光中却闪烁起欣喜的明媚。   “不会。”聆声音很轻,语气坚定。   “你说……什么?”叶小舟明明听清了,却忍不住想再确定一次,再听聆亲口肯定一遍。   “我不会再留你一个人。”聆再没有回避。此刻的她,已是勇敢面对本心。   “嗯……”叶小舟的声音有些哽咽。虽然只是一团神识,她还是下意识的揉了揉鼻子。   千年前反上仙霄前,鬼雄已与天察里应外合悄然将他的玉枢离移至下界,防的便是谋逆时启帝断其玉枢离废他根基。可到了下界,该将玉枢离藏于何处又是个难题。鬼雄自不放心交由任何人来看守,唯有他亲自看管才最放心。可即使这样,他也不好明晃晃的将玉枢璃带在身上,于是便将它置在了神识幻境的最深处。   如此,六界鲜有人能入鬼雄神识,玉枢璃基本万无一失。而且这样的话,即使鬼雄肉身被破、魂魄离散,只要没人察觉他的玉枢璃所在,他便可仰仗未死神识再次轮转复活,成为真正阴魂不散的鬼道。   可鬼雄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天御大神不但死而复生,还寻着一丝仙元闯进了他的神识之境。可惜他设下诸多防御,却终究难逃六界最擅防御之人的法眼。计划里最安全的地方突然就变成了大门洞开的房子,被聆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这场战局也因此将要颠覆胜负。即使浅层幻境中九州十二门与地狱鬼煞的苦苦厮杀仿佛漫长得无有穷尽,但在这深暗的神识之境里,距离终结鬼雄的万恶之源却只在咫尺间。   又因聆与叶小舟身处鬼雄的神识之境,她们相谈的内容已被鬼雄暗中窥得。鬼雄知悉聆似乎已寻到他的玉枢璃所在,便不敢再自负托大躲在暗处故弄玄虚。他必须也以神识进入此境,尽全力阻止聆的将欲所为。   “天御!!!”低沉咆哮声中,一个身着黑袍的瘦高身影恍惚浮现在昏幽的业火之间。   “鬼雄仙君。”聆的眼眸一闪,唇角扬起难以察觉的弧度,冷淡道:“念在昔日你我曾九霄同殿,也有几分师徒薄缘,我便最后称你一声仙君。可惜你几次三番逆乱仙尘祸害苍生,我也就再难与你讲丝毫情分了。”   “师?师徒?他是你……师父?”叶小舟第一次听聆与鬼雄寒暄,便震惊不已。   “严格的说,并不算。”聆淡淡的否定。   鬼雄则恨恨道:“恨本座当初惜才,见你苦习幻境之道而不得章法,便出手点拨你上层幻境之机。你可真是不负本座青睐,今日倒是原原本本都用在本座头上了!”   聆亦面露惋惜之色,道:“彼时你身上虽有杀伐戾气,却也直爽耿正。想来那时你尚未对启帝起不臣之心。”   “哼!”鬼雄唾弃一声,辨不出是鄙夷那时俯首称臣的自己,还是不屑听天御为自己惋惜,只道:“本座历经百世沧桑行遍亘古洪荒,从未曾沾染一丝红尘杂念,方达二圣仙尊之境。那时见你初临九霄,眼中寡淡孤冷似与本座有几分相似,料你不出百世必惊风云,这才出手指点一二。未料你到底难逃红尘诱惑,擅动凡念自毁仙缘,真是可惜可叹。陈年旧事不提也罢,但千年前被你们两个后生竖子误了摧天大计,今日本座便与你们做个了结!”   聆将长剑紧持手中,应声道:“正合我意。”   话音方落,叶小舟只见黑白两道辉光骤然近前缠斗一处。聆与鬼雄都已不见身形,唯有两道仙元之气激烈交接,剧烈拼撞。两尊九霄上神一出招便都毫无保留的使出全力,他们真气散发出的光芒高远广阔,撼动无尽虚空爆发出震耳欲聋的雷霆霹雳。   叶小舟一时愣住,瞧这两位神仙打架的阵仗,足有让阴阳为之逆转、昼夜因其更替的架势。这场恶斗若不是发生在神识虚空,而是战在尘世之间的话,只怕此刻堃山已被夷为平地。不,绝对会被锤成巨坑。甚至连堃山方圆万里之内也要化作一片尘埃,不复存在。   与之相比,叶小舟觉得先前她见过的所有斗法场面,包括他们二十五人联手封印银眼夜魔那惊心动魄的恶战在内,都变成了岁尾年关幼稚孩童放放烟火的小把戏。   “有这能耐,千年之前不见使出来。到底生死面前,便是鬼雄仙君也不能淡然面对啊。”叶小舟叹了口气,想起当初九霄失势,鬼雄可是丝毫未曾犹豫掉头就跑,害她成了天殿上被仙将们喊杀喊打的替罪羊。今日他的玉枢璃危在旦夕,便使出全力护着他的亘古长生。   “小舟!”聆短促有力的呼声惊醒思绪中的叶小舟。   “聆!”叶小舟即刻提起魔煞凝聚双手与歌风扇之上。只需聆一声指使,她便会化作一支离弦的利箭,精准命中聆的目标。   “入雾中来!”聆的声音自半空中的迷雾里传来。   叶小舟已知幻境要领,拔地而起直冲虚空,冲进黑白仙元交织而成的灰色迷雾。奇怪的是,叶小舟以邪魔之躯闯进仙元迷雾,本该立即就被仙元之力杀得七荤八素。可她却并无半点不适之感,甚至还有些蠢蠢欲动的兴奋。   原来,迷雾里虽布满天御和鬼雄的仙元之力,叶小舟却是潜在初一开启三环邪瞳的神器之躯里。此时的她就像一颗有着灵魂的夜幽石,不但不会排异六灵真气,反而可将它们尽数吸纳融入己身。   因此叶小舟可在迷雾中定睛观瞧,只见聆与鬼雄其实都还有着各自的身形。聆右手三指弯曲,食指中指并拢捏诀,并以左手紧握右手手腕稳定手臂。距她指尖不远处,那对天蓝色的琉璃玉珏绽放着耀眼的光芒,将聆眉头紧蹙的坚毅面庞映照得愈加清晰。   让叶小舟心尖骤痛的是,聆气息不稳,脸色也很苍白。就算是神识也能看出聆撑得很辛苦。   难道这就是聆说的以残魂之息难敌鬼雄之力?   叶小舟反观鬼雄,他则是双臂伸直交叉身前,双手如爪,亦神情严峻的僵持着什么。叶小舟见他双手掌心里笼罩着一块斑驳嶙峋的墨玉。那墨玉散发出殷红色的暗光,本该是让人感到温暖的颜色,却冷得像鬼火一样让人阵阵寒栗。   “是玉枢璃!”叶小舟立刻推论出那块墨玉的玄机。   叶小舟不知聆到底用了怎样的方式,才在方才的雷霆中逼鬼雄也取出玉枢璃来对峙。   但她知道,此刻的聆急需她“见机行事”。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十里平湖那只鹅、recode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十里平湖那只鹅 2个;朝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2章 【仙尘再乱】302   果然, 聆艰难道:“与我协力……碎其玉枢璃。”   叶小舟看到鬼雄的神识变得不安起来,身形也在向后用力。与其说鬼雄是在与聆对峙斗法,倒不如说他像是被钳住了双臂和玉枢璃而收不回手来。两人如此僵持,鬼雄尚有耗尽聆的气力转危为安之机。但来了第三人的话,优劣之势不言而喻。   叶小舟卯足力气, 向那墨色的玉枢璃一扇劈去。只觉尚未触到玉枢璃便被震得虎口发麻, 那玉枢璃却是安然无恙。叶小舟正要收手再来, 却发现自己也被这股强大的力量牢牢牵住了。   叶小舟的魔息立刻经过手臂和扇锋飞速向外流走,原来这玉枢璃能驻仙元便也能汲取其他真气。如此一来, 那玉枢璃岂非与夜幽石有异曲同工之力, 只不过更加宁静,至深,有着令人恐惧的压倒性魄力。   叶小舟的魔息也融合进来, 鬼雄狰狞道:“竖子狂妄,既以卵击石, 老夫便连你也一并结果了!”   叶小舟一怔, 更想挣脱,却是难上加难。   聆见了, 即道:“神识幻境……不必拘泥。可还记得……夜幽石。”   聆一语点醒叶小舟,叶小舟心道,以魔息浸注歌风扇固然犀利, 但那只能对付五界凡物。玉枢璃既是仙元根基, 岂是敲敲打打即可摧毁崩坏的。倒是道灵道人以真气幻化万千书简, 一举击溃赵青然的魔石之心可堪借鉴。   于是叶小舟不再执着于形式上的劈砍, 而是将魔息调动起来,依聆方才切开神识之境入口的办法在歌风扇幻化成六柄利刃。不同的是,聆的二十一道剑影皆为银白之色,叶小舟的六道扇影却有六种颜色。   六色者,白为仙,紫为灵,绿为妖,蓝为人,赤为魔,黑为鬼。   叶小舟这六柄利刃竟是将气海所藏六灵真气清晰割裂,又各自凝聚,以六灵审判之势直逼鬼雄仙元。   “孺子可教。”聆见了,既欣慰又欣喜。   鬼雄的脸色却是更加难看了。   叶小舟静心运转六柄气刃,锋利所向之处并非墨玉玉枢璃,而是鬼雄的神识。这是聆给她的暗示,比起玉枢璃她似乎更想让叶小舟去刁难鬼雄的神识。   而这一击果有奇效,鬼雄虽以力抵抗加以防卫,怎奈他仙元神识混合鬼煞之气,终不敌苍生六灵共诛讨伐。霎时被叶小舟六刃穿心,竟也飞出几魂几魄来。   鬼雄闷吭一声失去形态,墨玉玉枢璃随之摇摆不定。聆即驱动自身玉枢璃猛然向前,两块良玉看似以最原始的方式撞击在一起,却是各自带着万钧雷霆之力。   一声轰鸣撼动神识之界,仍无法掩盖炽光中琉璃宝石碎裂成块儿的清晰声音。叶小舟心中一块儿大石也随之落地,正要与聆相谈,却见远离光芒的暗处,有几道暗色魂魄正在遁入虚无。   “想跑?”叶小舟操起歌风扇作势欲追。   “小舟,不必去了。”炽光淡去,聆的身影慢慢浮现。   叶小舟道:“那是鬼雄离神的魂魄,就这么放他走吗?”   聆淡然笑道:“我们该做的已经做到了,剩下的,便交给她们吧。”   “她们……”叶小舟隐约察觉聆口中的她们是谁,心咯噔一下缩紧。光芒尽落后,她才发现聆的神识不再如方才那般饱满。而虚无间的暗处,亦不是只有鬼雄的墨玉玉枢璃碎成残片。   聆的琉璃玉枢璃也已崩坏瓦解,失去了明亮的光华。   这就是聆的以刚克刚?用尽自己的最后一缕仙元把鬼雄从洪荒上神击落成青玄上境的凡人?她自己却……   叶小舟立刻就明白聆的神识已经失去了最后的依托之处,很快便会消散。   难怪聆会叫住她,难怪……   叶小舟不敢去设想将要发生的事,她只想亲近那个向她温柔笑着伸出手的人。   “不像你。”叶小舟也想回敬聆一个暖暖的笑意,但却控制不住向下垂去的嘴角。她猜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很纠结很难看,但好在聆很快就看不见了。   “怎么?”聆张开手臂,将叶小舟揽在怀中。当脸颊上传来叶小舟发丝的清爽触感时,聆禁不住一声轻叹,深深闭上了眼睛。   叶小舟何尝不是深陷在思念中,轻声呢喃道:“若在从前,你一定会让我追上去把鬼雄撕成碎片,哪会贪恋这片刻温存呢。”   “你……是在怪我从前太过无情?”聆怔了怔,把叶小舟推开一点,决定在气势上反守为攻。   “没有。”叶小舟假装敢怒不敢言,小声嘟囔着又投进聆的怀抱,仿佛变回了当年那个总爱故意向聆撒娇的孩子。   漆黑幻境愈加空虚,没有了鬼雄的神识支配,处处都透露着死寂的气息。   “聆。”叶小舟双目惺忪,轻唤爱人。   “嗯?”聆的声音也渐渐飘渺。   叶小舟轻道:“我好疲倦……”   聆不忍心,轻拂叶小舟的肩背,道:“六灵之力都被你用尽了,怎会不累。”   叶小舟倦懒笑道:“谁让魔君我不发威,鬼雄老头……就当我是叶小舟。”   “你只是叶小舟……就已很好。”聆笑了笑,她也疲倦极了。但这次,她决意绝不会比叶小舟先陷入沉睡。她要遵循她的诺言,陪伴叶小舟一直到最后的尽头。   “还好……你没有让我去追鬼雄老头。我想就这样……一直……和你在一起。”叶小舟的睡意越来越重,口齿都有些不清楚了,但她还是固执的说出了心底里的话语。   “好,我们再不分开。” 聆轻声应下。   叶小舟满意的扬起嘴角抬眸去看,眼帘沉重,目光眷恋。   这一眼,千年。   “我带你去个地方。”聆缱绻牵起叶小舟的手,比血色染红海滩那夜时还要紧。   “嗯。”毫无保留的,叶小舟将自己的意识完全交给了聆,就像向挚爱的人郑重敬献了自己。这感觉里的一丝悲伤,是那个满月的夜聆离开时,她无法挽留的崩溃无力。但随之而来将叶小舟汹涌吞噬的,却是令人钝痛上瘾的幸福。   渐渐合上双眼,一抹染着赤红的金色亦缓缓褪去。就像绚丽的夕阳霞光淡然隐没于宁静海面。叶小舟和聆的身形轻轻消散,幻化成湛蓝和清白的柔软光辉,深深牵绊缠绵,归依在最初相逢的那片沧海。   从此,有人执念成魔,执念终于释然。有人空虚红尘,心房也终于充实饱满。   虚无世界不复存在,堃山幻境亦不攻自破。   此时山中林树已被业火焚成漆黑焦木,腾起浓郁黑烟,如乌云蔽日般笼罩半空。   众人脚下土崩石裂,枯骨腐肉、亡灵饿鬼源源不断从深渊中被释放出来。残酷战场中再没有一隅清净之地,就连合盟最敏锐最凌厉的弟子身上也沾满了污浊,或是鬼变同门未冷的鲜血,或是十方恶鬼的腐臭脓血。   九州十二门终于真切目睹鬼狱洞开的真正模样。更唏嘘那待宵花灵竟以不同视角不同身份,再次目睹人间炼狱的场景。   南卿已不是当初那一朵弱不禁风的飘零野花,也终于体会到妖王离最后护下它时的悲怆心境。冒着业火的炙烤将一只只放肆纵火的鬼煞刺杀,南卿的双手颤抖不已。她也想不顾一切的去保护堃山中的一草一木一枝一叶,但所有的努力在肆虐的鬼煞面前却显得无比苍白。   更糟糕的,南卿自己也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中,辨不清是为堃山中一切重蹈她曾经覆辙的生灵哀伤,还是为打心底里疯狂滋生出凶狠杀意的自己而感到畏惧。   正痛苦间,一道细密的银色辉光疾速擦过南卿的脸颊。南卿下意识侧身躲过,却见那银色细光正中身后一只鬼煞眉心。鬼煞轰然倒下,眉心银针须臾化作一缕游离气息消散不见。   南卿虚惊一场,即向银针的主人点头致谢。而那银针的主人显然已经透支了太多体力,面如薄纸,惨白得很不好看。   “别为难自己……咳咳……做些擅长的吧。”尽管筋疲力尽,非云的声音依然冷静从容。   南卿知道非云说的是什么,让她忽然感觉背后的古琴风木离有如万钧之重。   这样一场亡命的厮杀足以让最清明的合盟弟子都杀红了眼睛,仿佛每个人已经没有了正邪善恶之分,都只是为了最原始的活下来的欲望在战斗。非云忽来的一句关切,却细致入微的直达了南卿的迷茫。   “可眼下这样,琴声还有用么……”南卿有些犹疑。并非不信非云,而是不信自己。   “咳咳咳咳……”非云的气喘咳嗽愈加剧烈,仍坚持道:“这问题来时我也想过,咳咳……如此恶战可需要我这么一个无用的人……”   南卿闻言,下意识摇了摇头。非云才不是无用的人,她刚刚还在鬼煞刀下救了自己。更别提她已带领其他青遥师兄师姐化解了多少同道为鬼煞所伤的痛苦。   非云见南卿已经理解她的苦心,点点头不再多言。省下的力气她还要再多做一些自己擅长的事。   带着三分感怀,七分敬意,南卿目送非云与三两青遥弟子匆匆离去。再风木离取在身前时,南卿眼中的迷茫恐惧和无力悲悯已经驱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豁然的笃定。   悠扬琴声就像清澈溪流蜿蜒婉转在血腥屠戮中,为所有麻木的灵魂带来一丝生的气味。合盟弟子终于又感觉到自己并不是只知杀戮的傀儡,他们如今仍是活生生的人。   琴音穿透煞气,众人忽见两道朦胧身影于硝烟中相依而立。两人双手相牵,四目凝视,仿佛周遭的一切战火纷扰都与她们无关。   “欢迎回来。”汤沐冉察觉那两人的气息,释然轻笑,只在唇边轻声呢喃。   凌非焉正短暂陷入惊讶中,没有听到汤沐冉的私语。先前她决定催动玉枢璃让天御大神的仙元回归,就已经做好世上再无凌非焉的准备。可她没想到此时此刻她竟恢复了自己神识,再次真切站在了堃山的废土焦林里。   “你,眼睛……” 比起自身的回归,更让凌非焉震惊的是面前殷殷注视着她的人。   “眼睛?”持歌风扇的人一开口,便知她还是那数年前才入紫麓山不久的小道师。   初一双眸清净明朗,没有半点赤金的魔意。凌非焉又惊又喜,如何也没想到她翻便闻圣阁都找不到解决办法的问题,怎么就忽然烟消云散不复存在了。   “我的眼睛怎么了?”初一皱起眉头,生怕自己的三环邪瞳再变幻成更加恐怖的样子。怎料还不及她弄清情况,已有人将她揽进怀中。   “凌尊……”初一怔了一下,也将双手环在凌非焉的腰际,予以她最真实直接的回应。毕竟初一知道,凌非焉心中若不是汹涌着极大的波动,便绝不会于众人之前这般主动。   “好啦。”汤沐冉顺手帮她们解决了一个前来煞风景的鬼兵,开口打扰道:“大家可都看着呢,亲昵够了就快来帮手。”   凌非焉闻言恍然觉悟,便是再为初一高兴,这下意识的举动也还是太失态了。她赶快松开怀抱握紧炎月剑,让神情冷静下来,但脸颊却不可控制的染上一丝绯红。   初一刚就觉得歌风扇有些不同,这会凑在眼前细一端详,忽见扇尾上无端多出两块小巧玉坠,一片洁白,一片冰蓝。她将那两块玉珏放在掌心以真气感触,瞬间便有股温暖而熟悉的力量漾满全身。   初一似乎明白了什么。   有些记忆就此尘封,她与凌非焉都将不再记得。但有些情愫却永不会消失,它已深深蕴藏在六界的尽处,与明月沧海为伴,亘古永恒。 第303章 【仙尘再乱】303   一声吼啸, 堃山震动,大地亦随之剧烈颤抖。   这声音绝非凡人猛兽能达,漫天杀意伴随满腔愤怒呼之欲出,破空而来。   刹那间,无论疲惫的九州十二门弟子还是狰狞的鬼煞都停了下来, 共同眺望遥远天际。   天地间, 浓厚云层风惊雷变, 一股撼天动地的力量正在有形滋生。那力量看似缓缓搅动密云,却很快就在天地间树起一条通天遁地的巨大漩涡, 宛如巨龙衔水吞天食地。漩涡里蔓延着深黯的怨气, 伴随每次电闪雷鸣吐息出血红色的冥光。   “蝼——蚁——”又是一声撕裂苍穹的嘶吼。   盘桓在天地间的恶龙爆发出强劲难抵的力量,无差别横扫整个堃山。天御大神给十二门弟子的护御加持还在,守住众人免受致命之伤。否则这股力量便会像一把宽刃大刀拦腰将他们断成两节。   但山中鬼煞就没有如此好运了, 须臾变成刀下亡魂。可怜他们曾经死过一次就不得安息,这次更是连行尸残躯也不复存在。变作真正亡魂, 化成无边怨气, 阴暗弥散在堃山中。   十二门弟子不知鬼雄为何如此破釜沉舟,竟亲手毁灭了自己的鬼兵爪牙。但很快他们就发现事情远不是那么简单。万千飘零于山中的怨气像是得到了召唤, 全部涌向巨大的漩涡阴云,将那贯通天地的气柱充实扩大。   不等九州十二门反应,怨气凝成的密云竟向八方分裂出八只数丈之高的怨灵巨兽。巨兽似虎非虎似豹非豹, 以枯骨为脊, 以怨气为躯, 无畏刀劈剑砍, 不惧道法符咒。一出现便横行战场,掌击尾扫齿咬,将合盟众人厮杀大半。   众人急以各宗秘技设法抵御,使出浑身解数找寻破解之法。然而厄运并不止步于八头巨兽,鬼狱裂隙里又挣扎爬出更多的阴毒鬼兵。这些鬼兵虽不厉害,却个个身带尸毒,有沾染者轻则肢体溃烂去肌露骨,重则恶毒攻心倒地暴毙。   凶狠恶兽与阴毒鬼兵一时间相生相辅,让人既不能安心着眼庞然大物,也不能不顾琐碎小鬼。当真是顾应不暇,十分艰难。   众人勉力支撑片刻,十二门中最擅制蛊控傀的仙火教总算发现了一些端倪。这些凶兽以怨气炼制,和毒虫做蛊的傀儡有异曲同工之处。想来那浓厚阴霾的漩涡深处,必有其幕后操使的蛊主。   所以九州十二门的攻击对那些凶兽其实还是有作用的,只是堃山里的怨气源源不断为巨兽补充了力量,才给人一种巨兽刀枪不入道法难伤的错觉。   既知对凶兽本身的攻击都是徒劳,汤沐冉重新指挥众人分工协作。擅杀伐诛邪的专心应对阴毒鬼兵,擅镇克控傀的去牵制凶猛恶兽。另有达青玄上境者便可与她同去那阴云雷霆的深处,一探鬼雄的究竟。   道灵乃是青玄境者,即刻及至汤沐冉身旁。初一和凌非焉名义上虽是慧悟和鹤宇,但汤沐冉知其二人并非池中之物,便也未加拒绝。其余十门又来青玄境者三人,七人各以轻功御剑之能,齐向漩涡而去。   留在战场与恶兽鬼兵混战的十二门里,天御宗更擅诛鬼,人人首当其冲。其中又以明达明海更为奋勇,抡起守纲锏运起承阳剑,双双杀戒大开,杀得痛快。恶兽于此处难得亡者怨气,一双燃着血红火气的眼睛便锁定了天御宗那两人,利爪利齿也每每更多的扑向那二人。   明海发现这只恶兽似乎格外“关照”自己,心道如此也是不错。不如趁机转移它的注意力,为其他同门争取机遇。于是明海御剑而起,环绕巨兽周身疾驰而翔。   恶兽体态庞大,一个道者在它面前便如同一只恼人蚊虫,巨爪挥击扑咬反倒很难施展。加之明海时以剑气轰击巨兽眉眼等脆弱之处,巨兽愈加恼怒无状。   明海的牵制成功激怒了巨兽,也减少了此处巨兽带来的伤亡。然而御剑术极耗真气,明海的速度渐渐缓慢下来。巨兽终于抓到机会一掌将明海狠狠击落在地面上,恨不得将这恼人的道师踩碎碾平。它抬起巨大的爪子以灭顶之势向明海踏去,明海无可躲避,只能举剑以真气硬抗下这一击。   巨兽骨爪卡在承阳剑剑身,发出喀喀的刺耳声响。那巨兽似乎有意让明海死在自己的承阳剑下,一点点压迫剑锋向明海的喉咙逼近。明海的额头因为拼尽真气抵抗而流下丝丝冷汗,剑刃尚未割破脖子,巨兽骨爪之尖已越过剑身刺入他的肩背,生生钻出几个血洞。   “快走!”明达见明海命在旦夕,急持双锏去救。他抹了一把身上伤口的血迹,以鲜血与守纲锏血魂共映。宝锏被唤醒擎天神力,撑起巨兽脚掌给明海喘息逃脱的机会。   “好。”明海深知明达真气醇厚造诣高深,既开守纲锏血魂共映,必能从巨兽掌下安然离开。于是急收承阳剑,颇显狼狈的一个翻滚离开了巨兽的脚掌范围。   逃出生天后,明海也开了承阳剑的血魂共映,凌空而起准备蓄力击打巨兽反助明达走脱。不料只是这刹那瞬间,忽然便有十几道黑色魅影如离弦之箭齐向巨兽脚下的明达袭去。   明达痛苦闷哼一声,勉强逃逸出巨兽爪掌。魁梧身材摇晃踉跄,单膝跪立在地。   “明达!”明海一惊,急忙上前察看。   只见明海垂着头,一手拄着守纲锏支撑身体,一手捂住胸口。听见明海唤他名号,勉强抬起头道:“没大没……小,也不称我……师兄……”   明海见明达口中虽有玩笑,面色却已是黑如染墨,俨然中了鬼兵大量尸毒。他容不得明海仍要逞强站起,一臂挽起明达急点轻功到稍远巨兽之处。又让明达以打坐调息之态端坐在地,二话不说,运起真气便为明达镇克毒素。   “原来……你也……很在意我啊……”明达见明海一向肃杀无情的脸上竟也露出急切神色,不由得意起来。只是尸毒势汹,他每艰难吐出一个字眼,脸色就愈加乌黑淤青。   “别说话,护住心脉!”明海闻言,又气又恼。不仅因为他天生讨厌油嘴滑舌之徒,更因为明达在这生死攸关之际说些什么不好,偏偏忽然说这些没头没脑的话。   “师弟……不必徒劳了……”明达并不配合。方才举锏抵御恶兽胸前要害尽数袒露,十方尸鬼以毒气浊击心脏,尸毒瞬间便随血液行至全身,哪怕大罗金仙下凡相救也是回天乏术了。   “我让你别说话!”明海的倔脾气也拗了上来,硬是以真气镇住几分尸毒。   “以前……我总跟你比……跟你较量……就是嫌你这个师弟……仗着自己道法厉害……眼里心里都没我这个师兄……”明达却还自顾自的呢喃着,好像这些无关紧要的话再不说出来,就再没机会畅所欲言了。   明海这会儿已无法再与明达搭腔。尸毒实在太重,他好不容易在明达的心脉里压下几分,转眼尸毒又在他处疯狂蔓延。明达的脸色也愈加铁青,几乎快与他的鬓发融为一色难分边界。   但明达并不畏惧死亡,反而因为濒死,意外得到了其他的答案而满足。如果一定要说遗憾,也不是没有。此时此刻,他唯一的遗憾便是不能再与同门一起酣畅淋漓的并肩战斗,也不能见到万鬼退散后,世间碧空清朗再现的清晨。   “师弟……”明达垂下头,连再看一眼明海的力气也没有了,只能虚弱道:“我感觉自己的身子……已经大半儿都进土了……你别浪费气力救我……你是涂明宫的……就去多杀些邪魔恶鬼……给我和徒儿报仇吧……”   明达勉强说完,口中吐出一缕黑色的毒气。脸上,脖子,手臂乃至全身的肌肉都开始萎缩溃烂,几见白骨。   明海见状,也不知是对谁在发脾气,无状大怒道:“叫你别说话!只要护住心脉吊住这口气,让明心来救你!让明心来救你啊!!”   明达淡然一笑,最后道:“不用了……非潭徒儿……来接我了。”   明海眼见明达大势已去,却仍不肯死心。这绎武宫的师兄虽说在道法上有些木讷笨拙,但怎样也是个鹤宇上境的练体高手。平日里他总戏谑明达“皮糙肉厚金石难伤”,哪里肯认明达竟是被这阴柔无形的尸毒夺了性命。。   “明心!明心——!!”明海失了仪态,大声呼唤着明心,想要予以明达最后一丝生机。同时他也没有放弃自身的努力,依然在向明达越来越弱的心脉注入真气去镇克尸毒。   但他们二人于混战堃山之中太久未动,早就被肆虐的鬼兵盯上。万千恶鬼间,忽然有个独眼独臂的鬼奴以极快的速度狂奔而来。   “手……手……”那鬼奴含糊不清的叫着,独眼里毫无神识,只有无尽的怨念和疯狂的yu望。   明海见那鬼奴向他和明达袭来,下意识想要持剑挥斩。可承阳剑就在身边,他的身体却猛然僵住了。持剑,就会断了对明达心脉里尸毒的镇克。不持,或许连自己也要一同被那鬼怒撕咬。   “手……手!!!”鬼奴嘴里喷出粘稠口涎,如愿以偿的咬在了明海的胳膊上。   “唔……明心!明心在哪?!!”而明海却是生生受着食肉嗜骨之痛,没有将手臂从明达胸口移开分毫。此刻,他只希望明心能够听见他的呼唤,及时赶来将明达救下,也让他得以自由再去砍杀那些邪魔恶鬼。   然而世事并非都能如愿,明心未至,明海却觉得右边肩头忽然一轻。堃山煞气的阴冷,鲜血汹涌的炙热,混杂着莫可名状的麻木和锐痛一股脑向他涌来。那种滋味,在明达的身躯顿时崩散彻底腐败的瞬间有了定义。   明海觉得,应该叫做绝望。   守纲锏重重落在地面,声声闷响就像敲打在明海的心脏上。从未有过的愤怒与疯狂须臾间吞噬了一个冷静而凛冽的灵魂。明海用左手狠狠封住右肩的穴道,又以左手操起承阳剑,大肆砍杀映入血红眼帘里的每一个恶鬼。   或许,这是涂明宫的道尊第一次使出这般毫无章法的剑术。却也是他唯一一次只为了杀戮而杀戮。   再说那七人临近煞气漩涡,煞气愈加浓重。七人义无反顾冲进迷雾,只见迷雾中血色红光大盛,核心处隐有一人身形悬浮,持长刀傲立半空。   其人身上黑袍随风舞动,周身杀气缭绕,气势汹汹,肃煞万分。他见七人闯进迷雾,毫无预兆便以刀气劈砍众人。七人分散躲避,黑影又将刀气辗转再来。待众人各以武器抵御,碰撞处却发出铿锵有力之声。未料那刀气犀利至刚,竟已如真枪实刃。   黑袍人将刀气调用自如,好似亲手持刀挥斩。刀法刚猛凌厉,着实让人小觑不得。七人未近黑袍者身便被刀气缠斗相杀,一时难以脱身。   汤沐冉一边招架眼前刀气,一边察看黑袍人真正控在面前的悬浮刀刃。只见那把大刀古朴粗制,刀身漆黑,刀刃如雪。刀背镶嵌九只铁环,刀柄尽头乃是浑圆一个铁疙瘩。仔细一看,竟是个雕功大开大合的鬼煞头颅。   鬼煞头颅血口大张,獠牙森森,吐出许多暗红色的煞气,分别为七股向四周弥散。那七柄刀气形成的幻刃隐隐像是被这煞气牵着,在迷雾中疯狂挥舞。   汤沐冉料想这必就是鬼雄仙君登仙前,尽斩下界邪祟的法宝武器鬼头环刀。同时也是那七把幻刃的本体。于是她将法杖魔螺飞鸟在掌中缓缓旋转,幻化出一柄魔螺飞鸟的幻象。法杖幻象代替汤沐冉接下刀气幻刃,两柄神器幻象即于半空中激斗起来。   汤沐冉趁此机会持起魔螺飞鸟直逼黑袍人近前。同时齿尖一狠,将下唇咬破出血。不等殷红血珠滴落,汤沐冉以拇指在唇上轻轻抹过。鲜血沾染了她的手指,也让她的双唇更显朱红饱满。她手上的血液一接触魔螺飞鸟,那古老而焕新的法杖立刻就发生了惊人的华丽变化。   金色符咒于望海沉香木的杖身上若隐若现,仿佛给法杖渡上一层朦胧的金色微光。符咒之光快速向上流动,将东海蓝螺中的夜明珠点明,一声悠长的螺声响过,蓝螺下坠着的五色神石随之凌空浮起。迷雾中几声清亮唳叫贯透天际,却是那五根神鸟翎羽释放出的凤灵,现身在法杖周围。   此时的汤沐冉目光如炬,衣袍生风。明明是一出手便毫无保留的开了魔螺飞鸟的血魂共映,却依然神态自若,宛如登临云霄般潇洒飘然。待她口中咒决念毕,那五只神鸟便像得了主人的命令,与法杖一齐疾速袭向迷雾漩涡中心的鬼头环刀。   “竖子,不自量力!”黑袍人声如洪钟,低沉一吼,地动山摇。   汤沐冉却扬起嘴角,淡定笑道:“仙君,真是嘴硬。”   汤沐冉说的没错,从她一进这迷雾中,她就察觉到鬼雄的气息已与先前截然不同。那感觉就跟天御大神入幻境前和变回凌非焉后完全相同。汤沐冉大胆猜测天御大神和叶小舟双双于幻境中陨灭,到底为她们争取到了什么。   这一击,便是汤沐冉的印证。   只要鬼雄不得不开启鬼头环刀的血魂共映接下这招,那便说明曾经的九霄上仙鬼雄常,此刻也不过是个青玄上境的凡人罢了。   然而鬼雄常就算再不想露怯,此刻也不敢冒险托大。汤沐冉有仙帝血脉加持的青玄修为深不可测,鬼头环刀纵是上古法宝,亦难敌这一杖破天裂地的力量。要是如此生生接下,他那纵横洪荒的武器法宝,说不定就在五只咒术神鸟的厉喙之下被啄成碎片了。   鬼雄实在无奈,不得不召回屠杀于堃山里的巨兽,与汤沐冉的神鸟周旋撕咬。同时更以锋利指甲划破掌心,紧紧覆在刀柄的鬼头上。那鬼煞头颅虽是黑铁所铸,见了鲜血却像是忽然有了生命,尖锐獠牙一口咬住鬼雄手掌。   这时,令人骇然的一幕发生了。其他人与法器的血魂共映,几乎都是法器得鲜血润泽之后发生变化。而鬼雄与鬼头环刀的共映,却是他的人和他的刀都在变化。只见鬼雄手掌与环刀的相接之处竟然融为一体,那刀宛如鬼雄手臂的延展,鲜活的鬼煞头颅竟然完全替代了鬼雄的拳头。   “纳命来吧!”鬼雄一声狰狞呼号。   魔螺飞鸟与鬼头环刀轰然相击,天地动荡,山崩云乱。一袭法袍的清瘦身影竟像离弦的箭,从迷雾之中极速飞将出去。   “大祭师!!!”潮生宫弟子看得清楚,那人正是他们的大祭师汤沐冉。   不过还有另个身影比潮生宫弟子反应更快,连踏几处焦土废墟,赶在汤沐冉狠撞地面之前接住了她的身躯。谁知汤沐冉受力之大竟不能让他立刻停住,两人又双双向后退了丈许才稳住身形。   “汤……”图巴尔想喊汤沐冉名字,但见她脸色不佳口中漾血,却是心疼得喉头一紧哽在原地。   “多谢……我自己可以的。”汤沐冉尚且还有知觉,待她看清拼力救下她的人是谁以后,难免有些尴尬。   图巴尔赶忙松开汤沐冉。汤沐冉理了理衣冠,脸上又恢复了净淡神情。   图巴尔顾不上窃喜,算是化解尴尬,紧张向汤沐冉问道:“那里面情况如何?”   “凶兽不足为患。”汤沐冉为表谢意,回应了图巴尔。随即她微微蹙眉,凝眸迷雾渐淡的漩涡处,颇有意味道:“仙霄该是无碍,人间清朗亦应不远。”   语毕,已有大量潮生宫弟子拥来护在汤沐冉身边。汤沐冉选了一块岩石和眸静坐,不再言语。   图巴尔识趣的退去一旁。他知她已有婚嫁,纵然无有,这样一个可见天机,可御合盟,可担家国,可挽苍生的女子,又岂是他这样的莽夫能做良配的。此生能与她有这样一丝接触一段对话,便也算是无憾了。   图巴尔看看自己的手掌,明明没什么不同,又好像因为刚刚扶触过心田中的高岭之花而变得不同。很快,图巴尔狠狠握紧拳头,一柄如火龙般的尖枪骤然出现掌中。他还是要做自己该做的事,既然是莽夫,那就在这为人间清朗而战的沙场上,多多诛鬼杀敌吧!   鬼雄被迫开了血魂共映,将汤沐冉震到心脉受伤,他自己也暗中惊心不已。不由得庆幸自己虽然断了仙缘却仍有数世修为在身,否则汤沐冉若是累过三世修为,只怕此刻飞灰湮灭的人便是他了。   然而汤沐冉暂时撤出对峙,还有六人要围剿于他。鬼头环刀的幻像和噬魂兽都被汤沐冉给破了,修为也被那该死的仙帝后人损了大半,鬼雄深知自己的胜算严重不足,必须背水一战。他血红的眼睛扫过虎视眈眈的六人,心中打起了别的主意。   这一战合盟前来送死,他本该胜券在握,不费吹灰之力便将这许多道师全部炼成人丹鬼煞,壮大自身修为和鬼军实力。不料竟横生诸多枝节,步步败退势危至此。鬼雄哪能甘心折在这群人界的乌合之众手里,有道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已打定主意,奋力一击以求取胜。若实在到了损兵折将修为崩毁的危机时刻,那就顾不得许多,还要像上次仙霄之战时一样,溜之大吉。   于是鬼雄唤起气海里的煞气,送至右臂。那鬼头环刀瞬间更加巨大粗壮,已不知是鬼刀变成了手臂,还是手臂化作了鬼刀,鬼雄与鬼头环刀已经完全融为一体。   随着右臂发生膨胀巨变,鬼雄原本清瘦的身躯也随之增高变壮,转眼间竟从一个枯瘦老头化身为二人多高的庞然巨物。而他的身后,也升腾起似虎非虎似豹非豹的幻影。此刻的鬼雄常哪里还有人类的模样,俨然已成了刀臂兽身的怪物。   初一厌恶的啧了一声,刚展开歌风扇,即被鬼雄一刀斩来。别看鬼雄身躯庞大,速度却是迅捷奇快。这一击初一根本无法回避,只得以歌风扇抵御。   鬼头环刀开了血魂共映已坚如钢刃一般,歌风扇亦难敌其力。只听隐隐脆响之下,歌风扇的扇骨竟有碎裂之意。   初一岂能任鬼雄这般欺压,她二话不说,即刻将手掌握上扇柄锐处,鲜血随之而出,氤氲进扇面之中。另外几人也以鲜血与各自武器法宝心神相映,齐齐掀开鬼雄手刀,将初一解脱出来。   鬼雄猛然回手又袭,凌非焉与道灵躲过,却有玄一门青玄高手惨遭不测,被鬼雄切为两段。如此惨状众人便是有心相救也是无力,只得强忍愤慨悲伤与鬼雄再战。   一番速战过招,又有几人或轻或重为鬼雄所伤。对于那些丧失战力的无力之人,鬼雄也不急于诛灭。反正帮手越少,他便越容易得手伤人。待他正要起刀对道灵痛下杀手,忽感一股强大的力量十分掣肘,竟将它的右臂牢牢钳住。   “何人!”鬼雄狰狞嘶吼,转身去看。   但见初一手中折扇清光熠熠,冰蓝透彻。扇尾两颗玲珑玉坠精光闪亮,漾出一波白色一波蓝色的光晕,沿着扇形的扇面缓缓流动,就像海岸边至刚至柔的波浪。牵制鬼雄的力量,正是歌风扇中散发出来的真气,无形无影,将他的右臂紧紧环绕,扯得不能动弹。   鬼雄万分诧异,小小折扇哪来这股力量。初一则扬手一掷,歌风扇立于面前浮空高速旋转,恰似一轮浑圆满月。折扇中的海潮也随之天旋地倒反复翻涌,渐渐形成了一个深邃的漩涡。   鬼雄起初不得其意,但很快他就察觉到海潮之力的汹涌强大。那力量不仅拽着他的手臂无法动弹,甚至将他的煞气他的修为也硬扯了过去。回想起这女道师曾是蕴藏三环邪瞳的神器之躯,这歌风扇又是一个吞噬天地于无形的恐怖法器,鬼雄真的有些慌了。   而当鬼雄看见凌非焉手中已经变成血红色的剑刃时,他知道或许不必再等什么恰当时机,再不遁逃,恐怕便要折命在此。   “想溜?没那么容易!”初一识破鬼雄心思,左手控扇,右手五指于虚幻沧海中轻一抚拨。万顷海水霎时环于鬼雄周身,迅速向上升起四方水幕。   鬼雄料想初一是要画地为牢,将他困于水牢之内,再顾不得任何,纵身跃起想从尚未闭合的水牢上空遁逃。初一没有给他机会,又弹指以两道水龙拴住鬼雄脚踝,把鬼雄扯回水牢底部。然后立刻封闭牢顶,让六方水幕相互弥合融为一体。   清冷凛冽的海水顷刻倒灌进来,将鬼雄浇灌成极其狼狈的模样。他恨不得凿壁逃逸,以手刀疯狂挥砍牢笼的水壁。可惜,抽刀断水,水更长流,鬼雄的反击毫无意义。   “放我出去,我是鬼雄仙君!尔等……尔等凡人!何敢谋杀仙君性命!放我出去!我是要当仙帝的天神!!”许是被绝望的恐惧笼罩,许是被刺骨的海水惊醒自己大限将至,鬼雄语无伦次的叫嚣着,却很快就被海水灌进了喉咙。   “到此结束吧。”凌非焉轻声言语,将炎月剑御在身前,剑锋直指囚在水牢中的鬼雄。   只见炎月剑此时通体赤红,剑刃里透着橙黄之色,极像是炎炎熔炉中炼熟的炽铁。随着凌非焉左手环动在身前划出一个浑圆,长剑亦随之幻化出无数剑影,于她身前形成一个圆形的剑阵。   初一尚未见过凌非焉的血魂共映,只道凌非焉身前无数赤红的炎月剑影十分耀眼。看架势,这一招很像涂明宫的剑艺万刃齐鸣。怎料凌非焉并未将这些剑影直袭鬼雄,她的右手再向相反方向环动,那赤红的剑阵中又随之增添一环剑影。两环赤色剑影向彼此相反的方向不停转动,杀机四溢令人骇然,却又华丽炫目让人移不开双眼。   更可怕的是,除了这两轮与炎月剑自身同等大小的剑阵,在鬼雄头顶的半空中,竟还高高悬着一个巨大的剑阵投影。那阵中赤红的炎月剑内内外外足有六环之多,其剑影之量不计其数。锐利剑锋垂直向下,就像笼罩在鬼雄头上的一轮巨大血月。凌非焉这一招下来,便是青玄上境的高手也只逃不过碎尸万段飞灰湮灭的结果了。   “怪不得叫炎月剑。”初一赞叹一声。   此时此刻,几乎整个堃山的生灵都被这轮巨大的血月震慑,怔怔等待着万刃如雨后的尘埃落定。   然而,凌非焉最后驱剑的动作却是那般轻描淡写。她只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轻轻向前一点,身前两轮剑影便由缓慢旋转变为飞速轮转。半空中,刹那星河倾洒众星陨落。   剑刃带着火光与月华刺入初一囚禁鬼雄的水牢,灼烫水汽瞬间升腾为白色雾气。水雾中,剑影没有受到丝毫阻隔,尽数刺入鬼雄庞大的身躯。   “啊————!!!”鬼雄痛苦的嘶鸣震动山林,却没有任何人为之惋惜。   待到水雾散去,鬼雄的身体已经变回原本清瘦形状。那鬼头环刀倒是还与他的手臂连在一起。初一撤了水牢,鬼雄即刻瘫倒在地一动不动,已经没了呼吸。   谁能想到曾经的上古二圣仙尊、下界雄首会落魄到这般田地。哪怕再是憎恨于他的合盟弟子,见此上仙堕落也免不得慨叹几分。   不过,凌非焉没有心软。这次她拂袖一挥,身前剑影齐齐刺入鬼雄残躯,那躯体里骤然泄出一股黑色瘴气,便再也没了动静。   剑影消散,炎月剑渐渐褪去赤红,变回原本颜色。初一上前将长剑由鬼雄的尸身上抽出,扯下一块儿衣襟将剑身擦拭干净,递还给凌非焉。   “结束了。”初一轻道。   凌非焉接过长剑,归入剑鞘,郑重点了点头。   众人极目远眺,笼罩在堃山上的阴云浓雾终于豁然开朗,阳光再次缓缓铺入这片古老的山林。那些残存鬼兵在阳光的灼烧下仓皇遁去,逃得慢的便永远被灼成了飞散的灰烬。   “结束了……结束了!我们赢了!!”幸存的合盟弟子欢呼着围将上来,都想亲眼目睹鬼雄陨灭的撼世场面。   “让开!给老夫让开!!”忽然,人群中有一发丝凌乱衣衫染满血迹的道者,提着长剑拨开人群,直奔鬼雄尸身。   人们认出那是清泉宫的柳暗明,很快又被他疯狂的举动惊呆。柳暗明疯了一样用那柄被预言会诛杀鬼雄的入尘剑劈砍着地上的尸体,直到那赫赫不可一世的上仙之躯被他斩成肉泥,才哭丧着将长剑一丢,颓丧歪坐在地泣出声来。   有人道他是终于为柳风烟报了仇,才如此激动失态,便劝他节哀。有人暗笑他为应那少年预言,硬在已死之人身上乱挥乱砍瞎逞威风。   毕竟这一战,所有还活着的人都是目击者。上古二圣仙尊的鬼雄,是那七人合力诛杀,与柳暗明和他的入尘剑并无半点干系。   或许,这将是世人永远不会知晓的秘密。   没有人知道,凌非焉的血月剑阵屠戮了鬼雄的肉躯,二轮剑影也诛灭了鬼雄的神识,但就在那股黑色瘴气散去的时候,鬼雄将一缕微弱的神识经由掌心鬼煞头颅渡进了已经已经肉身化的鬼头环刀中。待合盟众人以为大事已成撤出堃山,他即可自此陷入沉眠潜藏修养。数世千载后,借尸还魂卷土重来。这就是鬼雄最后的逃脱之策。   所以,也没有人知道正是柳暗明这一顿胡乱挥砍,阴差阳错的将那鬼煞头颅劈个稀碎。入尘剑执念极重,对于自己的目标杀意也就更重。鬼雄唯一的一缕神识就这么被入尘剑无情斩断。可以说鬼雄真正的永殇,的确是入尘剑这致命的一斩所致。   然而,那又如何。   命运弄人不就是这样。   反正柳暗明自己也不知道,就这么让济世救人的齐天壮举变成了狂泄私愤的丑行。造化之下,他失去的不过是清泉宫反压天御宗的机会。而鬼雄常失去的,是他的命。   仙尘再乱,危机已解。   无论何处高人得成大道,攫鬼雄之位再成下界雄首,人世间依然是风清云朗,岁月匆忙。   此役过后,九州十二门各有整顿安排。   钦天监全程未尽全力,受损最小。派去几个官爷尤其惜命,眼见鬼雄并非为入尘剑所杀后,便忙不迭的回去向景鉴年汇报了。   潮生宫亦无大碍。汤沐冉虽有伤势在身,但她奈罗汤氏自有诸多奇药,修养些时日即可复原。   清泉宗此役闹了许多不快,被天御宗比下一头还陨了传功长老柳风烟。柳暗明神志恍惚癫狂许久,终于某日幡然彻悟。那入尘剑被他封入禁阁,从此全宗上下净修仙道不问俗事,唯愿青衫无垢,白袍不尘,心若清泉。   十二门中,唯独天御宗变动极大。   道灵言己心念难净,以丢失夜幽石为始,引发无数起惨祸事。想来应是罪孽深重,难了尘缘。是以无颜再入问天塔,乃效仿叶小舟青衣而去。并于世间传法布道另修大成。   有人离了问天塔,便又有人入了问天塔。   明崖归来不久,便将宗主之位授予明心,径入问天塔内。倒是机缘已至,不消数月竟就升临九霄羽化为仙。   可惜明海失了右臂,永不提笔写字,亦不提剑诛邪。他把守钢锏从堃山带回紫麓山,立做墓碑树于明达葬墓前。日日独坐碑前,不令任何人前来近前。   偌大天御宗,众多同门手足都渐离去。明心于宗主之位日理宗务甚觉清寒枯烦。那日小猫梅朵寿元已满,奄奄故去,终将明心心中最后一缕尘丝牵绊了断。没想到天御宗内最怕冷清寂寞的人,终究步步迈入了苦寒高处的问天塔。   至此,凌非川秉承大任,继宗主之位。他虽有心重振宗门五宫,奈何其余三宫凌尊首徒各有原因皆有去意,只得先休养生息,一切且待从长计议。   却说时光荏苒,堃山一战已过三月有余。   大炎都城张灯结彩,爆竹声声,正是辞旧迎新的好年景。   一袭青衣外负青裘的人悠然坐在桌前食下几箸菜肴。   这蓬莱酒楼三层窗外的精致着实不错,推窗望去,便可见开京最繁华的街巷被白雪装点成银装素裹的模样。窗前伫立的人亦是神色清冷白衣胜雪。那人轻叹一声,便在唇边呵出了轻薄的白雾。如此平常一幕,在青衣人眼中却是极不寻常的景致。   “离了天御宗三月,终日带我走街串巷吃喝玩乐。如今又进了开京当阳道最大的酒楼消遣,真是好不聒噪。”凌非焉关上窗子,言语中带着几分怨念。转过身来,那张净秀清冷的脸颊一如往常,并未像她自己说的那样,沾染几多人间烟火。   “过年嘛,当然是越热闹越好。紫麓山的年关比起京城可差远了。”初一起身,牵着凌非焉的手把她带在桌前按坐在椅凳上。趁凌非焉没有拒绝,又放肆的从背后环抱住白衣的人,用鼻尖在她脸颊上亲昵蹭着,顺带偷嗅几缕鬓边冷香。   “在外面还这么放肆。”凌非焉一怔,将初一推开,指指桌对面的椅子吩咐道:“坐回去。”   “哦~”初一坐回椅子,暗笑道:“凌尊的意思,不在外面就可以放肆了?”   “休得胡言。”凌非焉眉头一皱,那家伙在无人处却是放肆的很。不过自己的翻身大计也已得逞过数次。怎么说呢,两番滋味各有美妙。   “呃……咳咳……”凌非焉忽然意识到自己竟然在想那些不堪之事,紧忙清清嗓子义正严辞道:“明日便是正月初一,也算是你的生日,京中喧嚣倒像是为你庆贺了。”   初一笑道:“我只是叫做初一,又不是真在正月初一生出来的。”   “谁管你那日生得。”凌非焉被初一一句话噎得生火,冷道:“我只是提醒你,浪荡三月有余也该收心了。过了初一,来年不可再颓散浑噩下去。我也不会再随着你这般漫无目的的游戏人间。”   “好好好,都听凌尊的。”初一见凌非焉说得认真,给她的茶盏里斟上热茶,陪笑道:“凌尊不随我去,我就随着凌尊走。不知凌尊想去哪里?”   “你不是不知出生在哪日吗?”凌非焉冷眼睥睨初一,故意报复道:“就去东海奈罗国,问问他们肖歬公主的生辰八字吧。”   “别别别,我可不去!”果然,初一连连摆手,她还是很敏感那个地方。   凌非焉微扬嘴角,掩面饮下热茶,将得意的笑容藏在衣袖背后。   初一发现凌非焉是在逗她,眼珠一转,亦道:“如今我们已不算天御宗的弟子,总是唤你凌尊似有不妥。”   凌非焉放下茶杯,警惕道:“所以呢?”   初一狡黠道:“道灵仙尊曾说你是他从赵家集带回来的,那岂不是跟赵青然同乡?凌尊不会……原本也姓赵吧?不如我们去趟赵……”   “别提那个人。”凌非焉目光一凛,断然结束了初一尚未说出口的建议。   互相伤害乐此不疲的两人视线刹那紧紧相视,对峙片刻,又双双舒缓下来。   “不如去苏南府探望非茗师姐和南卿姑娘?”初一提议。   “也好。”凌非焉正想到一块儿。   笃笃笃。两人说话的空当,门外响起敲门声。   “二位,您的屠苏酒送来了。”小二客气送来一个蒙着红布的酒坛。   “谢了小二哥。”初一接过酒坛,走回桌前。   凌非焉皱眉道:“这是……”   “凌尊莫说这三月是光阴虚度,红尘哪有虚度一说?况且既是红尘,那便虚度了又如何。我们呢,从此就信马由缰,随心自在,随喜自然。你就听我的,毕竟杀妖捉鬼除魔凌尊都在行,这入红尘嘛,你没有经验。”说着,初一揭开坛封,屋内霎时弥满浓郁药酒香气。   凌非焉没有反驳,入红尘,她的确没有经验。   初一见状弹弹衣袖,挺起腰杆,努力板着脸却又掩不住笑意道:“咳咳……常言说的好,风水轮流转,从此我当家。今天往后,便由我来教导凌尊了。”   凌非焉白了初一一眼,知道初一故意揶揄当初自己逼她上紫麓山修习道法的事。她才懒得给初一翻旧账的机会,便转头不理,只专注倾听窗外清脆的爆竹声。   初一也不在意,拎起酒坛给桌上两只浅碗满上,笑眯眯递在凌非焉面前道:“红尘漫漫,时光且长。我与非焉你的红尘是非,不如就从新年的第一碗屠苏酒开始。”   ※※※※※※※※※※※※※※※※※※※※   啥也不说了,好坏姑且不论,终于完结啦!(猛租落泪)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感谢大家一路的包容和支持!(乖租鞠躬)   浪我们番外……下一本书见!(怂租期待)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十里平湖那只鹅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十里平湖那只鹅 6个;钢索M 2个;fghj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4章 【纤云弄巧】304   七月初七, 乞巧之夜。   苏南府外落华林, 三骑快马在茂密的香樟树间呼啸而过。   林间小路的后面是远方,远方的尽头是她们的来处——西岭。   而小路的朝向,正是苏南府。   月色下,三匹骏马奔驰如梭, 前后不过相差半个身位。   从她们清瘦雅逸的身姿可以轻易看出马上三人皆为女子。   其中两人穿着相同的海青袍, 逍遥巾上亦戴着同样的轻纱帷帽。   另一人身着威严华丽的紫霄诸天法衣,头戴飒爽紫霄叠云冠,纵马跑在前首。   其人青丝粉面,凉唇轻抿,一双眉微微蹙着, 眉下浅瞳如水。神色虽然冷峻, 却难掩微微急切的心境。   她不言语,只一路不断催鞭, 疾驰。   两个十四五岁的弟子也一刻不敢怠慢, 紧随其后。   她们知道今夜正当七夕, 牛郎织女鹊桥相会之夜。   也知道非云师尊必是急于赶到苏南。   但却不知师尊这般匆匆, 究竟是去面见何人。   三年前堃山大战, 九州十二门为鬼煞所伤者如今后患堪忧。   寻医调养数年无果的合盟弟子, 每每投到青遥宫来求救。   那时明心太师尊已入问天塔,全赖非云师尊一力诊疗。   莫说师尊身体羸弱不便出行,便是单论师尊的青玄医术, 就值得天下所有病患亲至紫麓山来登门拜访。   弟子常春慢下一点速度, 悄声向并驾齐驱的常悠念道:“师尊若不是去救人, 怎会催得马儿那样快?”   常悠颇与某人神似,悠悠然笑眯眯道:“师尊平日冷若冰霜少见笑颜,尤其为人诊病时更是眉头紧蹙不苟言笑。但这次么……不一样。所以我断定她老人家此行,绝不是给人瞧病去的。”   常春不解,摇头道:“怎么不一样?这一路上我也没见师尊笑过啊。”   常悠得意道:“傻瓜。师尊不是不笑,她只是不对你笑。”   非云虽策马在前,却依然将两个小徒的窃窃私语清晰听在耳中。   不是不笑……   这句话曾经有人对她说过。   那时不解,如今却是深有感触。   自那人离了紫麓山,她好像真的,再就没有笑过。   “不对我笑,对你笑啦?”常春有些气不过,忽又想起什么,小心提醒道:“我说你,别总她老人家她老人家的。咱们师尊那么年轻,才不是老人家。你再乱说被师尊听见,小心她老人家拿你练针。”   “噫!小声点!”常悠心头一凛,陪师父研习针法灸术的恐惧瞬间涌上心头,急与常春嘘声道:“你刚才也说了老人家,为什么师尊独独总让我陪她练针?”   独独总让常悠陪着练针?   非云皱起眉头。   这么一说自己好像的确总让那徒弟随在身旁。   虽是无心而为,但潜意识里,也终该有个缘由。   为什么……   非云细细思虑。   常悠性格随和却又不失精灵,脸上笑意常在,好似这天底下就没有什么值得为难的事。   譬如炼药下针遇到症结,寻常小徒大多苦熬猛究,非要死缠烂打弄出个结果。   常悠可好,药草一放,兀自摊在青遥台上望天。   没几个时辰,反倒第一个解了难题。   这样子,像极了那年与她一同师承明心的人……   想到那个人,非云胸口一紧。   不是近乡情怯,却有八分相似。   “还不是你天资聪慧,师父有心栽培。”常春一言,无意间给非云找了个放松心情的好借口。   常悠一边谦虚一边逗笑常春道:“总顾着夸我,师姐自己也不赖嘛。师叔们都叫你妙手回春小华佗呢。”   常春白了常悠一眼,明媚笑道:“我可差得远了。来年首徒甄选,师妹你加加油,冠个凌尊名头回来。师姐看好你哟。”   “来年首徒甄选?”常悠撇撇嘴,无奈道:“拜托,我还不知要多少年才能达慧悟境呢。”   “哈哈哈。”常春咯咯笑着,快马加鞭向前驰去。   不管非云师尊是不是一路冷着脸,反正小丫头关在山里太久,出来一趟,心情大好。   常悠也夹了马肚飞速赶上。   她时而偷瞄前面非云师尊专心策马的背影,实在猜不透平日里说几句话都会咳咳喘喘的师尊,怎么御起马来竟是这般驾轻就熟。   …………   已近酉时还有人上山拜访,药童倒也不意外。   病入膏肓的人时时都有,而他家公子又偏偏是世人眼中的神医。   一条通向李家玉草园的山路,早就被昼夜不歇的访客踏得平整了。   毕竟生病可不分日子,就是年关也照样有人命悬一线奔上山来。   可惜乞巧节偏偏不巧。   黄芪拉开大门,随口打发道:“今天不看病,我们公子不在,七夕约了姑娘们出去吃酒了。”   “叨扰了。”常春上前拱手招呼。   “妈呀,道师!”黄芪举起灯笼一照,吓得差点把灯笼掉到地上,反手就要关门。   “别怕么。”常悠早就料到,把打马的鞭绳往门中一卡,缓缓言道:“我们知道你的身份,不是来为难你的。”   “这……”黄芪小心翼翼又拉开大门,提灯去照。   但见眼前这三位可能还真是来看病的。   两个小徒各个神清气爽,自是无碍。   中间那位嘛,衣着虽是气势凌云,人却脸色苍白、血息微弱。   一看就是陈年旧疾,已将身子都伤得透了。   “几位是……”但那三人一身道师装扮,黄芪依然不敢贸然接纳,还是要探探山门来路。   常春客气道:“我等乃是天御宗青遥宫……”   “你们……是天御宗的上仙?失敬失敬。”黄芪哪敢怠慢天御宗的人,即刻回礼。   本来他一打眼看见那两个小弟子的海青袍,就觉得眼熟。   可中间那位紫衣仙子的架势,又让他着实不敢肯定。   毕竟这不林山玉草园里可从没驾临过这么年轻就如此高位……还好像病得不轻的人物。   再说,天御宗青遥宫医术出神入化,天下皆知。   大云峰下百芳海,植满神药仙草,无人不晓。   青遥宫的人,哪有千里迢迢到他这小药园来求医问药的道理。   于是,黄芪小心翼翼询道:“不知三位上仙,此来为何?”   这一问常悠和常春便都答不上来了,只能眼巴巴转过头,盯着她们的师父。   “咳咳……我找人。”非云淡淡一言。   黄芪闻言心中有数,仍确认道:“不知上仙欲见何人?”   “凌非茗。”   三年没有言此名字,口齿间竟有了陌生的感觉。   那人早已退去首徒位置,非云却仍然叫着她凌字的尊号。   仿佛这称呼早已成了习惯,从那年她看着那人做了青遥宫的首徒开始。   常春与常悠听了这名字,不由相视一望,吐舌惊讶。   两年前天御宗广招门徒。   她们过了入宗试典拜入青遥门下,就只见过非云道尊和一众师叔。   虽然也曾从师叔们口中听说,青遥宫原还有个极厉害的师伯。   那师伯曾是明心太师尊座下首徒,便是道号非茗。   可惜她们来时非茗师伯已经离山而去,无缘得见。   不过非茗师伯人虽不在,传言却不曾消止。   尤其那些与非茗师伯同辈的师叔,一提起非茗师伯的往事,无不面露倾慕之色。   但不知为何,唯独她们的师尊非云,两年来从未提起过非茗师伯一嘴。   就算偶然听到别人谈论,她那本就严肃万分的神情也会立刻阴了颜色。   弟子们甚至猜测非茗师伯会不会是非云道尊的冤家宿敌、心头大忌。   但是她们入门短辈分低,师尊和师伯的秘事她们当然是也不知道,也不敢问。   今日可是万万没想到,平日连青遥台都不下半步的师尊,竟然连日策马扬鞭,专程赶到苏南府来见非茗师伯。   两个小丫头互相使起眼色,激烈的交流着。   这恐怕是所有一同吃睡一同练功一同悲喜一同成长的孩子之间,最莫名其妙的默契吧。   常春瞪瞪眼睛:师尊不会是来找师伯寻仇的吧?   常悠闭闭眼睛:拜托,她们是同门姐妹,哪来的仇怨。   常春努努嘴:怎么不会有?你仔细看师尊的手,都气得发抖了。”   常悠撇撇嘴:得了吧,夜里风凉,师尊体弱,那是冻的。   常春树起眉毛:屁个冻得咧。七月初七的好天气,你倒冻到发抖给我看看。   常悠咧咧嘴:也可能是太久没见师伯,师尊心里紧张。   常悠这次倒是猜中了,可惜常春不能理解。   非茗师伯到底是个怎样的神人,竟能让不苟言笑的师尊如此紧张。   常春皱眉:非茗师伯会不会比师尊还凶还冷还吓人?   常悠噗嗤一笑,又摇头又点头,表达了一串极其复杂的内涵:师姐你记错了。天御宗以前的确有个师伯比咱们师尊还凶还冷还吓人。听说是天枢宫明陆太师尊的座下首徒。但是她也离山许久了,搁那之后,我们师尊她老人家就是当之无愧的天,御,宗,第,一,凶。   “你是……黄芪?咳咳……”天御宗第一凶难得主动与人招呼。   “上仙可是……非云道尊?”黄芪眼中一亮。   不知自己上辈子入药救过多少条性命,竟修来这辈子青遥宫医医仙药仙双双驾临玉草园。   “小药灵不错嘛,还认得我家师尊。”常春得意洋洋,对黄芪的表现十分满意。   黄芪急忙拉开大门把三人请进玉草园,一边引路,一边讨好道:“哎呀,小灵有福。承蒙非茗上仙不弃栖居在此。平日里常指点小灵药经医术,使小灵受益匪浅。可惜上仙手臂有伤不好行针,便常在嘴边慨叹夸赞,说要是非云师妹在的话……”   黄芪说着忽觉脊背一冷。   玉草园的光线黑暗,但他还是察觉到了非云的凌厉视线,瞬间激活了求生欲。   “唉呀哈哈,道尊勿怪,是小灵效仿非茗上仙太入戏啦。”黄芪含糊笑着,企图快速蒙混过关,继续道:“非茗上仙说,要是非云道尊在的话,就让小灵见识见识什么叫大巧如云,小巧涤尘,织如彩炼,点如繁星的盖世针法。所以小灵也算是久闻非云道尊的威名了。”   常春听罢,大声惊叹道:“哇,非茗师伯都是这么直白夸赞我家师尊的吗?”   “一字不差。”黄芪认真道:“小灵自是不敢欺骗列位上仙的。而且非茗上仙还说……”   “师伯还说什么?”常悠也耐不住骄傲,想多听听那个神秘师伯大夸特夸自家师父。   “她能说什么。咳咳……”非云却是冷冷打断了黄芪,板着脸道:“她嘴里可吐不出什么象牙。无非是些浮夸之言,不听也罢。咳咳……”   非云这样嫌弃着,脑海里浮现出许多往昔。   那时青遥台边,总有一个瘦弱的身影怯怯等着另个人的归来。   因为那人归来时,许是摊开手掌,为她带来几颗糖果。   许是眉飞色舞加油添醋为她讲上一段山下见闻。   更重要的,那人带回了她悬着的一颗心。   后来,她羞于殷切等待,便开始假装路过,恰巧遇见那人归来。   再后来就更不知为何,她宁要故意熬过几个时辰再去相见,也不肯专程去见了。   但那人一见她时,笑意向来依旧。   每次归来,糖果从没少过,故事也从没断过。   直到三年前那一别,她盼了数月时间,却只等来一封信。   没有糖果,也没有故事,只有寥寥几行字迹。   她看了又看,几近千遍。   那人的一颦一笑,一声一言,好像突然就无影无踪的淡入了岁月。   只剩她一人,还记得清清楚楚。   或许未必是那人忘了,青遥台上依然有人在等待。   只是那人从来不知,在她心中,永远会为那人等待。   非云的脸色又沉了下来,吓得两个小徒紧张不已。   常春忍不住向常悠挤眼睛:看吧,连被夸奖都不开心,师尊和师伯果然有仇来着。   这回,常悠也找不到什么理由反驳,重重点头,深表同意。   “她……伤势怎样?”天御宗第一凶更未主动关心过谁。   一开口,又把刚认定两人是宿敌关系的常春常悠给说糊涂了。   黄芪认真应道:“非茗上仙手上的外伤已经无碍。只是苏南府气候虽暖,阴雨也多。每到潮湿季节,上仙的胳膊就会犯痛。我与南卿姑娘想了诸多办法,依然收效甚微。上仙不怨不艾,反来还要安慰我们。笑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至少哪日有雨她都提前知晓,再不怕我们忘带雨伞淋成落汤鸡。”   非云听罢,心中酸楚。   这确是那人性格,向来只以笑意示人。纵有任何苦痛,也从不与外人道来。   有时候,非云真怀疑自己是不是终日耳濡目染,被那人给带坏了。所以也落下了无法坦然表达真实心境的怪毛病。   可是她却无法怨怪那人。   因为她对那人的心迹,本就无法如实表白。   …………   最后,常春和常悠还是没见到传说中的非茗师伯。   刚到师伯住的小屋院门外,师尊就把她们托付给黄芪带去吃饭了。   美其名曰正是长身体的年岁,既不可误了吃食也不能少了睡眠。   还允许她们破例用过晚膳后不必修习持明,赶快卧榻好好休息就是了。   安排两个小徒急急离去,非云自己却在那扇门扉前犹豫了很久。还把苍白的掌心生生握出几丝红印来。   她设想了许多开口的方式,调整了几个见面的表情,甚至在心中默默排练了诸多面对凌非茗的态度。   譬如既往不咎的温柔,毫不在意的淡然,十分不满的怪责以及锤死你算了的愤怒。   但却选来选去,始终没有一个让她感到满意的方案。   “我都等累了,你倒是进来呀。”寂静的屋子里忽然传出一声召唤。   非云心房一颤,熟悉的声音瞬间便要撕裂她的泪腺。   “你……知道我来了。”非云深吸口气,保持镇定,推开小屋房门。   不曾想凌非茗竟就站在门后,她若走得急些几乎不可避免就要撞进那人怀中。   如此说来……   方才她在门外犹疑时,凌非茗岂不就与她仅有一门之隔。   那许是阔别三年,她与那人最相临近的距离。   想到此,非云心中又是一阵悸动。   “早就察觉你的气息了。弱归弱,但是我熟悉。”凌非茗笑眯眯上前挽住非云。   这一下非云更加不能从容。   也不知是车马劳顿的错,还是身体羸弱的锅。   非云只觉得心跳不可抑制的急速加快,心脏也不争气的缩成一团。   腿脚更加酸软发虚,要不是强行挺着,怕是要眩晕在凌非茗身边了。   “师妹,你不舒服?”凌非茗察觉非云的异样,赶快将她扶在桌边坐下,又给她倒了一杯香茶。   非云在心中把不争气的自己骂了一遍,喝下那杯压惊的茶。   为了保持镇定,她甚至迟迟不敢与凌非茗视线相接。   凌非茗早就看出非云的局促,主动攀谈逗她放松道:“不知青遥道尊大驾光临,小道有失远迎,还请道尊大人原谅则个。”   非云听凌非茗揶揄她,瞪了凌非茗一眼,不客气的嗔斥道:“你还敢拿道尊说事,咳咳……当年要不是你执意下山,又何须我来担此重任!”   “哈哈哈。”凌非茗看着非云微微愠怒的样子,愉快笑道:“这才是我的非云师妹嘛。”   非云一怔,无奈的笑笑。   那人可真是有办法,只一句话就让她放松了心绪。   凌非茗见非云眉心舒展开来,反攻为守,故作委屈道:“师妹可真薄情。亏我在苏南府一安顿下来,就立刻写信知会给师妹知晓。师妹可好,硬是拖了三年才来看我。”   “我,你……咳咳咳……”凌非茗恶人先告状,刚放松警惕的非云忽然又是百口莫辩。   “好啦好啦。”凌非茗狡黠一笑道:“看在师妹精心挑选的见面日期份上,我就原谅你了。”   非云没好气道:“日子?咳……今天什么日子?”   “七,夕。”凌非茗勾起嘴角,一字一顿的说着。   烛光下,她凝望非云的目光也随着火光在缓缓流动。   “七,七夕?”非云的心也随之轻轻摇曳。   瞬间被识破了心思,非云脸上微热,别过视线支吾道:“并,并非我精心挑选……咳咳……月初从山中出来,马不尤人,凑巧今日到达罢了……咳咳……”   “哦,马不尤人……”凌非茗摆出全然不信的表情,盯着非云。   非云不再辩解,与其越描越黑,不如使出最毒辣的必杀——化解尴尬,全靠硬挨。   可惜这招虽然有效,副作用却也很大。   凌非茗顺招出招,一起沉默起来。   非云没办法,在心里又把鸡贼的凌非茗骂了一遍。   她终于还是挨不过凌非茗,假意四处看看,开口问道:“七夕佳节,你怎么一个人?”   这突然的一句话问得凌非茗有些发懵,讶异道:“当然是我一个人啊,不然呢?”   “南……南卿姑娘呢?”非云犹豫着,还是问了出口。   “她呀。”凌非茗恍然道:“去祭奠陆家小姐了。”   非云有些意外,道:“七夕怎还需祭奠亡者?”   “何止七夕,初一十五,大节小庆,小妖花都要去陆家小姐的坟前抚抚灰,叙叙话。”凌非茗摊手道:“每次也不要我陪着,说我是杀害陆家小姐的凶手,我去了陆家小姐要害怕呢。”   “这样……咳咳……”非云咳了几下,又陷入沉默。   昔日同去往幽北,她也曾似是而非的小心试探。   南卿的确没有表露出对凌非茗有惺惺相惜之外的情愫。   但她又不敢确定,许是南卿早已察觉她的意图,有意隐瞒。   又或者,她其实不该去探南卿的意属。   而是该将问路的石子,投进凌非茗的心湖。   还想趁着沉默再多斟酌片刻,可是这次,凌非茗没有陪她出招。   “山中一切如常?师尊她老人家可还安好?”凌非茗又问。   噫!非云听闻,心道邪门。   要不是凌非茗就在眼前活得好好的,真要怀疑常悠那孩子是这厮转世再生的了。   你说这两人素未蒙面,怎么连称呼师尊为老人家的“恶习”都一模一样。   “师尊才不是老人家。”非云下意识学了常春的语气,也逗凌非茗道:“你再乱说,小心被她老人家听见,咳咳……罚你给梅朵梳毛搔痒。”   “哈哈哈哈。”凌非茗愉快的笑了起来。   直到又见那人明媚无忧的笑容,非云才发现,自己的脸颊上也已漾满掩不住的笑意。   原来,她也不是不笑。   只是那人一向笑得明艳,她又笑得太浅。   非云在凌非茗发现之前,收了笑容,认真道:“师尊进了问天塔,辟谷之时日日渐长。想来离大道飞升之日不远。”   凌非茗点点头,神色充满期待。   非云想了想,又道:“去年年关太师尊回山来,硬拉着非川师兄喝了一坛酒。咳咳……非川师兄从来滴酒不沾,一直睡了三天。连新年第一天的拜天祭礼都是我代为主持的。”   凌非茗愉快的拍拍桌子,也不知该先揶揄谁好,只开怀笑道:“哈哈哈,太师尊精神矍铄,竟还开始饮酒了。我是先可怜非川师兄一宗之长颜面扫地好,还是先心疼师妹你赶鸭子上架好?”   非云瞪了凌非茗一眼,无奈道:“还有明陆道尊的伤情有所起色,只是还不能起身读写。咳咳……我本想让他安心卧榻静心修养,他非说一日不看书卷就不舒服。咳咳……非川师兄没办法,从青遥宫派了四个弟子过去,陪他在闻圣阁里住下,咳咳……让他嗅嗅笔墨书香聊以慰藉。”   “噗。”凌非茗又笑了半晌,忽道:“怎么又是从青遥宫调派人手?前两年天御宗广收门徒,天枢宫就没进个一丁半甲的?”   “没得。”非云目光一凛,幽幽道:“大概是被诅咒了吧。咳咳……”   凌非茗一阵汗颜。   继而,非云淡了神色,哀伤道:“明海道尊还守在山中,咳咳……就连每年的新除夕中秋也都不曾出来。”   凌非茗也叹气道:“明海师尊性子凛冽,想来一定还有心结。”   非云随之言道:“道仙宫有非川师兄,天枢宫明陆道尊还在,青遥宫由我忝居其位,涂明宫也勉强算有明海道尊挂名撑着。咳咳……唯独绎武宫……”   凌非茗惋惜道:“图巴尔还是回安王府去了?”   非云点头,道:“这些年他随明达道尊精修至深,修为可堪非谭师兄。咳咳……非川师兄有意留他,可惜安王十道急令催他归还。天御宗向来不强人所难,便未挽留。常来常基两个小徒,也随他一并投去了安王府。”   “嚯,那两个小鬼头,可是会攀高枝儿。”凌非茗撇撇嘴。   “所以眼下,便是非川师兄时刻关照着绎武宫。期望明年首徒之试,能选个胜任首徒之位的人才来,咳咳……重振绎武宫风采。”   “嗯,也只能这样了。”凌非茗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将笑意浮上眼眉,期待道:“还有什么趣事,说来我听?”   非云闻言一怔。   这般场景好生眼熟。   恍惚间,她仿佛看到幼时的自己,缠着刚刚归来的那人,听罢一件又要再听一桩。   只是今日,那个滔滔不绝的讲述者,是自己。   那个心满意足听着的人,是凌非茗。   非云比谁都了解这种期盼,所以她也想再给凌非茗说些什么。   可是这几年天御宗元气大伤尚且未愈,又是人丁稀薄实在平淡无事。   她搜肠刮肚想了又想,终究还是没找出什么新的话茬来说。   但她也比任何人都清楚趣事听尽的失落,只好硬着头皮道:“还有就是……咳咳……非焉师姐和非一自下山后,不曾传来半点消息。也不知她们如今又是怎样。”   “说到她们两个。”凌非茗捏着下巴,暗笑道:“下山半年,她们倒是来了一趟苏南府。在不林山陪我小住数日,便又云游江湖去了。”   “她们……是……”想起堃山幻境消散时那相依相偎的两人,非云再次紧张起来。   她想问些什么,又不知该怎么开口。   可越是无法开口,又越是想确定一个答案。   “是。”凌非茗言之凿凿。   “是?是什么……?”非云一怔,凌非茗哪知她要说什么。   “是师妹想问的。”可凌非茗偏偏就是知道,又偏偏不肯言明。   “她们……咳咳咳……”太多想得到的,想不到的,早该想到的,万万想不到的事一股脑涌上来,非云自己把自己逼红了脸。   “说起来,我这里也有一桩怪事。”凌非茗权当没看见非云的反应,免她为难,只神秘兮兮道:“那日非焉给我带了些舒筋活络的灵石,从青囊里拿出来的时候哦,不小心弄碎了一朵模样恶心的干花。结果你猜怎么着,还不等我和非一反应过来。她竟然砰砰两掌把我和非一双双打得飞出了房间。”   “嗯?”非云十分诧异。   在她印象里,凌非焉一向沉稳冷静,哪会二话不说就动手打人呢。   凌非茗忿忿道:“你看,右边的门板是不是比左边的新一些?”   “你撞的?”非云更加讶异,那门板果然新一些。   “非一撞的。”凌非茗撇撇嘴巴,环起手臂道:“算她凌非焉还有点良心,先打的非一。可就算先打的非一,我那时也还是个重伤未愈的病人哎,非焉出手未免太重了吧。”   “莫非那朵恶心的花有什么古怪?”非云的直觉还是那么敏锐。   “不知道。反正非焉在门窗都下了禁咒,半个时辰才解开让我们进去。屋里一切如常,至于发生了什么,她不肯给我看自然是不肯说咯。”凌非茗翻翻白眼,突然向前倾身道:“好啦,别光说别人了。师妹你呢?在山中怎样?”   “我……”这问题难倒了非云,她着实不知从哪里说起。   凌非茗却殷殷笑道:“我看你该多吃点膳食。师妹身为一宫之首,瞧这瘦的,紫霄诸天法衣都快撑不起来了。众弟子前呼后拥时,岂不少了几分架势。”   非云闻言未语,只淡然一笑。   前呼后拥,非她所愿。   茫茫紫麓山,偌大青遥宫,她的终日所愿,只是此刻,就在眼前。   “对了。”凌非茗似乎察觉非云的心思,抢先又道:“仙火教黎教主每年都遣人按时送来金僵蚕。托师妹的福,我的手已经可以按住笛孔了。”   手……   非云的心咯噔一皱。   若不是她手上的伤耐不得青遥台的寒雪,她会不会还在身边……   “师妹不信?”凌非茗见非云绷着脸,将朝凤凑在嘴边道:“那我给师妹吹一曲《喜相逢》来听。”   非云不想那人勉强,正要阻止。   那人言毕,清脆笛音已在屋内婉转响起。   起初非云还以为那人会吹慢调,毕竟她的手伤不容乐观。   然而那人却是面露笑意,吹的急调,声声欢快,映衬着两人久别相逢的愉悦之意。   非云不知那人在三年中付出了多少艰辛和痛苦来锻炼手臂手指。   她只知道若是旁人受了这样的伤,五年之内都休想用那伤臂举箸进食,何况吹笛。   然而笛声邀人,那奏笛的人更是目光流转,柔柔凝望。   非云看着看着,鼻子一酸,竟染了几分泪意。   可惜笛曲短暂,不等非云眼眶微红微雨落下,凌非茗一曲作罢已来到她的身旁。   “难听。”不知自己怎么就脱口而出这两个字,非云低下头,不敢与凌非茗对视。   许是那人额上的细密汗珠刺痛了她久付的倾心。   许是那人手指的苍白颤抖撩拨了她无端的自尊。   “嘿嘿,别担心,这条胳膊好着呢。”凌非茗最了解非云的口是心非,将袖子挽起一些,露出那条触目惊心的手臂,笑与非云道:“多亏师妹当了道师。若是闺中待嫁,怕是找不到如意郎君。”   “胡说什么!”非云不敢看凌非茗,更不忍去看她的伤,只好嘴上逞凶。   但那人说得对极了,她也庆幸自己跨越万水千山,在天御宗做了道师。   她才不期待闺中待嫁。反正她已经有了她的如意人,只不过并非是个郎君。   凌非茗见非云低头不语,若无其事的又往前凑凑,摆动手臂道:“师妹的秀活不行呀。看这伤口缝合的,就像刺了条大蜈蚣盘在手臂上。”   “无聊。”非云禁不住凌非茗这般逗她,嗔怒着,将凌非茗的袖子拽了下来。   可她很快就后悔了。   这一拽,力气虽然微大,但也不至于让那人无赖的跟着弯下身来吧。   那人的视线终于避无可避,非云莫名吞了下口水。   “难得来探我……不如多留些时日……”那人用无法拒绝的声线,低声挽留。   “宫,青遥宫……事务芜杂……”非云好想闭上眼睛。   她怕自己再这么近的映在那人眼眸中,心底里某些紧绷的东西就要失控了。   那人偏不知收敛,邪邪又道:“小时候,你总想和我一起下山。想来同门多年,你我还从未一同去尝人间烟火。云儿可知苏南府热闹非凡,昼夜各有好看,我想带你去……”   不知那人是否故意,这一声儿时的昵称终于巧妙扯断了非云从未放松过的底线。   “我已经不是云儿了!”非云用力推开那人,脸色涨的通红,剧烈的咳喘起来。   “是,是啊……”凌非茗的心也随之锐痛。   但她就是始终是那样一个人,别人只看得到她的喜,永远看不到她的悲。   “对不起。”凌非茗转过身。   窗户关着,她看不到任何,只能寂寥寻望心中那片遥远的月光。   沉默,须臾的沉默。   像在咫尺的两人间横亘起一条飘渺星河。   可望,不可及。   如果牛郎织女是因为彼此倾心,才耐得一岁一会。   那心意无法相通的两个人,是不是一声再见后就会变成永别。   安静中,再轻的脚步也会重重敲在心扉上。   凌非茗依然没有转身。   她觉得没什么好怕的,大不了非云便是走向那扇新旧不一的门,走出玉草园,走回紫麓山。   但她却无法平息胸口的惴惴不安。   她怕那个人真的就这么走出这扇门,走出她的思绪,走出她的世界。   “我,非茗……我……” 那人没有叫她师姐。   那人生涩的从腰际伸出手来,将她环在怀中。   凌非茗欣然闭上眼睛。   可她依然看见了月光,柔柔洒在心间。   和她想象中的一样,清清凉凉,陌生而温暖。   “师妹怎么?”不忍非云为难,凌非茗转身牵起那双微微颤抖的手,温柔笑着。却看见非云的脸已经漾满红晕,被那威严的紫霄诸天法衣映衬着,愈显羞怯。   非云想挣脱凌非茗柔暖的掌心,却不由自主将微醺的脸颊更加贴近那人的心房。   许是与她一样难平的心跳声终于给了她莫大勇气。   非云微微扬起头,眼中流露一丝窃喜,羞涩道:“我来,咳咳……是有……重要的事……要和师姐说……”   凌非茗轻拍非云肩头,郑重点头。   “清泉宗……”非云的神情严肃起来。   “清泉宗?”凌非茗严肃的表情垮掉了。   “入尘剑……”非云羞涩神情不复存在。   “入尘剑??”凌非茗笑容逐渐消失。   “被盗了……”非云神情溢满忧心。   “这可……真是重要的事啊。”凌非茗的脸色彻底丧了起来。   “钦天监已经暗中派出高手追查此剑。咳咳……怎么办?图巴尔密报来说若是入尘剑寻不回来,清泉宗恐将被当朝暗杀灭门……真要如此,说不定又是人间一场血雨腥风。咳咳……非川师兄拿不定主意天御宗要不要介入此事。他说天御宗数你最聪明,让我来询询你的意见。”非云还依在凌非茗的怀中,煞有介事的说着。   凌非茗哭笑不得,一度怀疑非云背后环抱那一出是在报复她刚才的试探。现在这出儿又是在字字诛心,谋杀她的自作多情。   行吧。   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也不义了。   凌非茗心思一转,将戏就戏,低头在满面愁绪十分入戏的非云额头上印下一吻,真切道:“别担心,让我想想。”   轻柔的触感。   像一片羽毛。   非云恍然怔住。   犹记那年初入天御宗,紫麓山寒风冷得刺骨。   小小的她双颊滚烫,烧得迷蒙。   除了明心师尊,便是同样小小的那人守在床边精心照看。   “别担心,让我想想。”小小的那人轻轻亲了亲她的额头。   那时的凌非茗才读了几本浅显的医典呐,便就为她拼命去想退烧良方了。   非云苦苦一笑。   一直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原来是那时的一吻,害她沦陷了此生经年。   ※※※※※※※※※※※※※※※※※※※※   真·完结~   =========   番外存的有点早,手动感谢303章的各位小天使~   【全文阅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