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绿茶情敌娶回家》作者:白日葵   文案:   身残志坚高岭之花X性感泼辣绝世绿茶   【ABO文】   顾家二小姐,顾朝阑,曾以一敌十的强悍战斗力闻名的第一女战士,一朝横祸,半身瘫痪,昔日神话沦为笑话,落魄收场。   ——慈善家收养之女,十八岁便以放荡无耻闻名宇宙的第一绿表施聆音,为钱下嫁,与顾上将闪婚。   这两人,一个英雄落魄,高冷疏离;一个臭名远扬,无耻放肆,性格迥异,还是情敌。   于是新婚当晚,施聆音就掀翻了顾上将轮椅,嚣张宣布:“从今往后,这家里,我说了算,我要你怎样你就得怎样。”   所以站不起来的顾上将忍辱负重——不,她站起来了!(dbq,文案我乱写的,球球你们看正文⑧)   围脖:白白白日葵啊   一句话简介:身残志坚高岭花&性感泼辣大绿茶   内容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朝阑,施聆音 ┃ 配角:尤映寒,容安,唐桥…… ┃ 其它: 第1章   2222年,5月7日,周二。   卡菲大教堂。一个没有夕阳的阴沉傍晚。   教堂大厅里昏暗,闷热。只有十字架前的数排蜡烛摇曳着昏黄的灯火,火光一明一灭,让祭坛前的神父脸色也一明一沉。   “还没好吗?”神父着急地问修女。   修女面带急色“不知道怎么的,能源重启不了。”   所以接下来这场“旷世”婚礼,将在这个没有灯光的,巨大,空旷,且阴暗的教堂里举行。   神父擦了一下脑门的汗,忐忑不安。这对新人,可没一个是好惹的主。   他看向正前方的排椅。   教堂共计一百排长椅,可里面只坐了不到十个客人,而且每个人都面无表情,毫无参加婚礼的喜气。   哒哒——清脆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的模糊响起,一个高挑纤瘦的女人走了进来。   教堂里顿时陷入一种奇怪的寂静。   女人穿旗袍领婚纱,高高的领口严实地遮挡住脖子,蕾丝长袖,以及配套的白蕾丝手套。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张艳丽到张扬的脸。   她就是今天的新人之一,施家那个以浪荡无耻闻名太阳系内外的施聆音。   施聆音勾着红唇,挑着轻浮的笑意,步履从容轻快地直朝着神父走去。   “顾上将还没到吗?”她停在祭坛面前,笑盈盈地问。   神父紧张回答“还没有。”   “好。”施聆音点头,提起裙摆,一转身就坐了一个规规矩矩穿着军装的年轻女人旁。   女人绷着身体,万分警惕地瞪着她。   “你就是小西吧?”施聆音一手撑着下巴,眸光柔情,“我知道你,顾上将最信任的勤务兵。”   田西紧张地绷起身体,客气地回“施小姐。”   施聆音眯着眼睛笑“别这么客气,叫我顾太太就好。”   田西表情抽了一下,这个称呼的确非常不客气,这还没结婚呢。   “我问问你呐,”施聆音扇动着乌黑睫毛,一双精致明艳的桃花眸里满是干干净净的好奇,“顾上将平时都喜欢吃什么?有什么过敏和忌口的吗?”   田西非常戒备“您问这个干什么?”   施聆音道“马上要和上将住一起了,不注意一下,万一我带了什么过敏源回家怎么办?”   田西回答说“我家上将牛奶过敏,其他的都不忌。她不挑食。”   “哦。”施聆音略微拉长音调,软腻里带着一点娇媚,“那我们顾上将……”   她尤其咬重这几个字,接着说“还有什么过敏的吗?或者特别害怕的东西,比如虫子之类的。”   田西警惕道“我们上将什么都不怕,她是世界上最勇敢的人。”   施聆音抿着唇一笑,眸光潋滟动人“真的吗?”   田西看了一眼,移开视线。   施聆音生得简直不是一般的祸国殃民,难怪能迷倒那么男男女女。想着,田西忍不住偷瞄她捂得严严实实的后颈。   听说……施聆音在失踪的那三年里,曾被无数人标记过,她的腺体都被咬烂了,所以现在遮遮掩掩,不敢露出来。   施聆音察觉到田西的视线,但她毫无避讳,甚至还撩开了肩前的头纱,一副随便你看的架势。   田西觉得她是故意的,心里涌出一股复杂又微妙的反感。觉得这个施聆音的行为举止,既然无耻放荡,又坦荡大方。像是直接把“我不要脸”四个字贴在了额头上。   光明磊落的无耻。   但不论她性格怎么样,这个施聆音就是配不上她家天下第一优秀的顾上将。   想到这里,田西忍不住愤愤,她家上将除了腿脚不好,哪哪都好。和她结婚的应该是全宇宙最美好,最善良的omega,而不是施聆音这样臭名远扬的,被标记过的n手货。   “顾上将来了。”有人轻声说了一句。   施聆音看向门口。   一位穿着笔挺白色军装,面色阴沉的女上校推着轮椅,快步走来。   而施聆音即将结婚的对象,那位传说中的就顾上将,就坐在轮椅里。她穿着肃穆威严的白色军装,金色绶带横过右肩,垂在单薄的胸前。长腿踩在轮椅踏板上,黑色军靴高至膝盖,勾出纤细小腿的轮廓。   尽管坐在轮椅里,也仍能看出她身材十分高挑。这是alha的天然优势。   顾朝阑的军帽压地得很低,只露出半截清瘦苍白的脸颊和绷着冷厉弧度的红唇。   轮椅滑上红地毯,无声前进。   施聆音站起身,理了理裙摆,走到红地毯中,微笑着看着顾朝阑,看着这个曾经声名远扬,如今一跌千丈的传奇人物。   两人距离拉近。   施聆音垂着漂亮的眉眼,表情温柔至极,眸光含情,楚楚动人地看着顾朝阑。只看外表,施聆音漂亮得令人神魂晕眩。   顾朝阑后靠身体,缓缓抬起白皙消瘦的脸,露出那双浅棕色眼睛,用冷淡又冷厉的目光,睥睨着施聆音,以及教堂里的所有人。   哪怕如今她半身不遂,瘫坐轮椅,可她那身气场仍旧凶悍,像是一把于烈火战场里磨砺出鞘的雪白长刃,不论何时何地,都杀气逼人。   施聆音迎着她的目光,忽然笑开,眉目生动婉转“顾上将,你好呀。”   顾朝阑冷淡地移开视,她背后的女下属尤映寒推着她,越过施聆音,到神父面前。   “开始吧。”顾朝阑开口,嗓音偏低,又冷又哑。   施聆音走过去,站在顾朝阑旁边。   神父飞快的打量了一圈两个人,宣读誓词“主啊,我们来到……”   “我愿意。”施聆音突兀地打断神父,微笑道,“不用念了。”   神父哽住,瞄了眼满脸冷色的顾朝阑,试探说“顾朝阑上将,你……愿意娶这位施聆音女士为妻吗?”   顾朝阑沉默。   神父硬着头皮准备再问一遍。   “她也愿意。”施聆音笑着说,“现在我是不是可以亲吻我的妻子了?”   神父不敢接话。   施聆音也不等他回话,她转身,跨了一步,站在顾朝阑面前。   顾朝阑仰头,冷眼盯着她,黑眸里满是森冷森锋利的警告之意。   施聆音勾着唇,顶着那寒意,缓慢地,带着一股温柔的逼迫力地俯下身。   两人面容越贴越近。   顾朝阑先破了面瘫脸,她反感地皱起了眉。   施聆音撑着顾朝阑的轮椅,笑道“顾上将别这样紧张嘛,我们今晚可还要同床共枕呢。你现在就不行了,那晚上怎么办?”   顾朝阑眼神猛然冷沉,施聆音神态无辜地眨眨眼,妖媚又天真。   “或者你躺着,一切由我来。”说着施聆音一笑,极其无耻,“反正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经验丰富。”   此话一出,全教堂的人都忍不住在心里大喊一声——好不要脸!   顾朝阑不由厉声警告道“闭嘴,离我远点!”   施聆音笑着问“那我要是做不到怎么办?顾上将要家暴我吗?”   顾朝阑忍耐地沉默,用眼底的杀气和怒意狠狠刺向眼前不要脸的女人。   可施聆音却淡定无比的再贴近几分,靠在顾朝阑耳边,轻声说“所有人都把你我的婚姻当笑话,他们也正等着看你我的笑话。但是,上将你真的愿意这样活成笑话吗?”   顾朝阑眸光一敛,施聆音同时侧过头,一触既离地碰了一下顾朝阑的脸颊,在顾朝阑发怒前直起身说“谢谢大家的祝福,我和顾上将,一定会幸福的!”   说完她看向一旁的好友唐桥。唐桥会意,举起相机,迅速拍了一张两人的第一张,也是唯一的一张合照。   简单的婚礼仪式就这样结束了。   没有宴会。寥寥几个客人各自散开。   施聆音推着顾朝阑的轮椅,走出教堂。   教堂外是空旷无人的古老欧氏街道,抬目远望,街道尽头有一堵高耸围墙,将这个街道与外面的世界隔开。   而围墙之上,高高的半空中,悬浮着一座座彩色的天空城堡。其中最近的那座绿色的城堡,就是顾朝阑的家。也将是施聆音的家。   教堂门口停着四辆飞车。   施聆音停下脚步,俯身和顾朝阑说“我去取行李,麻烦上将等等我。”   顾朝阑冷着脸,不应一声。   施聆音走向她的红色飞车。   “聆音!”唐桥喊着,踩着高跟鞋小跑过来。   施聆音没回头,操作着车子,让后备箱机器臂把行李送出来。   “你真现在就搬过去住吗?”唐桥跑到施聆音背后,一脸忧心忡忡,“那个顾朝阑看起来脾气一点也不好,还又凶又冷漠,我好怕她真的会家暴你啊。”   施聆音看着行李被送到顾朝阑的车里,笑着回说“指不准是谁家暴谁呢。”   唐桥皱眉鼓着脸“你这样盲目乐观要不得。你难道不知道她是怎么瘫痪的腿吗?”   施聆音顿了一下,又云淡风轻道“那又如何。”   唐桥瞄了瞄背后被推进车的顾朝阑,小声说“十万士兵啊,她害死了整整十万人!”   施聆音关上车门,回说“我的车,麻烦你帮我开回去。”   唐桥被她带歪话题,问她“你不用车了吗?”   “不,我过两天还要回去取行李,不开车,好让顾上将送我过去。”   唐桥不赞同说“你干嘛让她送啊,她一个残疾,又不能帮你提。”   施聆音一笑“但她能和我秀恩爱啊。”   唐桥扁着嘴,念叨说“都是做戏。”   施聆音道“人生如戏呀,做什么不是演戏呢。”   唐桥切了一声,又想起说“那个高宁行……你还记得她吗?”   这个名字让施聆音顿住。   唐桥看看她,说“我听说,顾朝阑出事,就是因为她。”   施聆音动了一下脖子,笑起来“我也听说了。”   唐桥问“所以你现在有什么感想,和情敌结婚了。”   施聆音微微一笑“我现在感觉非常,非常,非常的……幸福。”   唐桥一个大白眼翻上天。   施聆音带着笑意,步履款款地走向顾朝阑的车。 第2章   夜。新婚第一夜。   施聆音换了一条红色的长裙,仍旧是高到下巴的旗袍领,长袖,以及一双红色的蕾丝手套。暗红的长发挽起,发髻间点缀几粒白色珍珠,耳垂下坠着同系的珍珠耳环。优雅又性感。   她坐在一张小桌前,顾朝阑在她对面。   换了一身轻便的浅灰色军装,布料略微柔软,勾出几□□体曲线。没戴军帽,过肩的黑发束在颈后,漏下的几缕短发别在耳后,只在耳垂下露了浅浅一截。倒是加了几分松散的女孩子味道。   近距离看,施聆音发现顾朝阑其实很瘦。   她如果站起来,那一定是高而单薄的。光看体型,完全猜想不到她曾是西亚联合区最凶悍能打的女alha。   施聆音打开红酒,倒进酒杯,推到对面的顾朝阑面前。   “顾上将干嘛这么警惕我呀?”施聆音勾唇一笑,“我又不会吃了你。”   顾朝阑冷声道“我不喝酒。”   施聆音道“那你喝过酒吗?”   顾朝阑不回答这个问题“你的房间不在这里。”   她要分房睡。   施聆音也不会回应顾朝阑这个句话,她晃了晃酒杯,笑意张扬放肆“顾上将和omega睡过觉吗?”   顾朝阑沉默,目光简直冷厉地盯着施聆音,毫不掩饰她眼底的厌烦和警告。   施聆音端着酒杯,优雅从容,丝毫不慌。   她好像从一开始,就没怕过顾朝阑身上的那股锐气和寒气。果然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顾上将为人洁身自好,不传绯闻,不招小宠,是个正直光明的alha。”施聆音往前倾身,含笑的眸子直直盯着顾朝阑的眼睛,“那么,你和高宁行呢?”   顾朝阑脸色微变,目光瞬间锋利似刀,狠狠与施聆音对视。   施聆音笑意渐渐深,夹着一种尖锐的,令人反感的得意从容。   “我听说,顾上将出事,就是因为阿行呢。”她一手托着下巴,神情天真无辜,“阿行的确是个魅力非凡的女人,尽管她只是beta,但还是把我迷得不行。现在不论我身边来往多少人,我最想要的,还是她。”   施聆音神情又慢慢遗憾“只是可惜……她叛变了。”   顾朝阑脸色阴沉“你想说什么?”   施聆音做出好奇的表情“我想知道,那天你的舰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十万人,二十艘战舰,全没了。唯独你一个人活了下来,因为阿行给你开后门吗?”   顾朝阑厌烦地把视线从施聆音的脸上移开,嘴唇绷紧,态度直接“滚出去。”   施聆音嘟了一下嘴“别这样凶嘛,我们现在是一家人,何必藏着掖着呢?”   顾朝阑立马道“好。你失踪那三年,真的被无数人睡过吗?”   施聆音一秒不顿,几乎是脱口回答“对啊,天天一群人排队。今晚顾上将要来试试吗?”   顾朝阑咬牙“不要脸。”   施聆音不解道“要脸又怎么样?顾上将这样要脸,不也混成现在这个样子吗?还娶了我的这样的omega。”   顾朝阑眉头一跳,被施聆音的无耻尖锐气到说不出话。   可谓当真是从未见过如此不要脸之人。   施聆音又往前凑了一点“顾上将和高宁行睡过吗?”   顾朝阑阴沉地看着她“你再说一个字,我把就你从这里扔出去。”   施聆音眨眨眼睛“别这样嘛,我不说这个了还不行吗?”   顾朝阑抬手一指门口“出去。”   施聆音站起身来,却不是走向门口,而是走向顾朝阑。   顾朝阑冷眸盯着她,像是一把出鞘的寒剑,充满了攻击力和杀气。   施聆音全然不顾那股凶狠的气势,俯身靠近。   顾朝阑眸光一变,一手肘击打过去,施聆音以掌心为盾,挡着顾朝阑手肘,往外一推,再趁着顾朝阑猝不及防,抓着她手臂大力一拉,身体同时后仰……   噗通——她拉着顾朝阑一起摔在地板上。   顾朝阑跌在施聆音身上,眉头一皱,反应极快的撑起手臂翻身躲开。她腿脚不便,躲开了也只是躺在施聆音的旁边。   于是施聆音淡定悠闲地追过去,当着躺着的顾朝阑的面,毫无顾及的一掀裙子,穿着黑色吊带袜的长腿在顾朝阑眼前一晃,   那双腿修长匀称,袜沿上一圈蕾丝。   施聆音跨坐在顾朝阑身上,用全身的重量和力气,压住了她。   顾朝阑脸色铁青,恨自己一时松懈,让看似没有战斗力的施聆音抓住了手臂,也恨自己在家里不够警惕,没随身带枪。   不然早崩了这个嚣张女人。   施聆音毫不客气,实打实的坐在顾朝阑腿上,手指在顾朝阑的军服扣上拨弄。   “顾上将身体不便,就不要主动了,一切交给我不是更好吗?”她又想俯身靠近。   顾朝阑一拳过去,被施聆音轻松化解,她抓着顾朝阑右手,摁死在地板上。   施聆音力气大得惊人。这根本不是一个柔软omega可能有的力气。   顾朝阑皱眉,她也一直没在施聆音身上闻到过omega的香味。难不成……这个女人其实是个alha?   “你放开我。”顾朝阑狠狠道。   施聆音道“我不放的话,顾上将会喊人吗?然后让大家都来看看,顾朝阑上将是怎么被她老婆压在身下疼爱的。”   顾朝阑脸都要气绿了。   “施聆音,你到底知不知道廉耻和尊重两个词怎么写?”   施聆音说“我不知道,老婆教教我。”   顾朝阑“……”   施聆音看着她,慢慢敛了笑。她五官精致明艳,像是绽放于春日里的最昳丽的牡丹,美得张扬又自然,仿佛天生如此,生来就是要吸引人目光的。   但她不笑时,那股春日里的明媚艳丽,又瞬间扭转寒月冬霜。森冷,漂亮,并且危险。   “我可能和顾上将想象中的样子不太一样。”施聆音说着,又笑起来,“今天呢,四舍五入一下,可以算做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我怕顾上将对我期待太高,特地露出真实一面给你看看。希望以后,我们可以恩恩爱爱,和谐共处。”   顾朝阑不再挣扎,她镇定道“你身上没有omega的味道,还有你的力量,也不是omega该有的。”   施聆音一笑“好吧,就当是第一次见面的见面礼。我给你看个东西。”   她单手解开领口纽扣。   一颗,接一颗。   雪白的肌肤从红色的布料里缓慢的展露出来,细腻,柔软,同时有布着几道细细的粉红色伤疤。   施聆音解到胸口,隐约露出一点软肉。   随后她转身,背对着顾朝阑,半褪下衣服。   长发盘起,很清晰的露出她的后颈以及白皙纤瘦的肩背。   原本是腺体的地方,烙着一个六芒星伤疤,六芒星中间那一块的皮肉,则被一道道整齐密集的刀疤覆盖。像是有人一刀一刀,冷静而残忍的割下的。   “我的腺体,已经被彻底毁坏了。”施聆音平静道,“所以我现在不能完全算是omega,我没有信息素了。”   施聆音把扣子扣上。   “顾上将,这可是我最大的秘密,我现在告诉你了,以后,你可要对我也好一点啊。”她扣好最后一颗扣子,回头一笑,“毕竟,我们现在可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呢。”   顾朝阑道“你失踪那三年……”   施聆音竖起一根手指“嘘,那三年,是另一个秘密。”   顾朝阑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   施聆音朝着顾朝阑伸手“我知道外面的人对我非议无数,但他们如何,我不在乎。可你现在和我结婚了,我们以后不仅要同床共枕,还要同甘共苦,所以,我希望你信任我。”   顾朝阑握住了施聆音的手。   施聆音勾唇,温柔一笑“那么,合作愉……”   “快”字没出口,施聆音身体一歪,被顾朝阑狠狠拽下。顾朝阑同时翻身,将施聆音压住,手肘卡主施聆音脖子。   alha力气巨大,可以在瞬息间轻松卡碎施聆音的喉骨。   施聆音不敢乱动,也没打算乱动,她乖乖躺着,用那双勾人的桃花眸静静看着顾朝阑。   顾朝阑半撑着身体,几率短发散落下来,垂在脸侧,衬得她脸颊更加消瘦,长眉冷目,寒意逼人。她大多数时候都像是一把冷硬的剑。为了杀人,抛弃柔软。   “你的确是和我印象中的不一样了。”顾朝阑低声道,“你危险,而且阴险。你身上有很多秘密,而秘密越多的人,越狡诈,越不能相信。因为她目的复杂。”   施聆音平静地看着顾朝阑。   “你今天在我面前格外的不要脸,用各种办法激怒我,让我觉得你是个比传闻更加令人厌恶的,没有礼数的女人,等我不耐烦了,你又突然向我展示你非同寻常的攻击力,以及你脖子上那个……所谓的秘密。”顾朝阑分析清晰,逻辑在线,“你先抑后扬,企图以此攻破我对你的戒备,让我下意识里认为,你是个不一般的,应该被特殊对待的女人。”   顾朝阑第一次笑了,笑得冰冷而不屑。   “施聆音,你想得太天真了。”她伏低身体,充满魄力地紧盯着施聆音的眼睛,“我恐怕,也和你想象中,不一样。”   施聆音也笑,她问“那么,顾上将,如果我们现在同时拿出自己真正的实力来打一场。你觉得,谁会输?” 第3章   “我不会输,但你会死。”顾朝阑微抬着下巴,用眼下余光睨视施聆音,“我忍耐你,不代表我会纵容你。施小姐,我劝你好自为之,别总是这么自大。”   说完顾朝阑撑起身退开,吹了声哨子,卧室门外很快想起金属脚步声。绿洲城堡的一号机器管家走到门口,恭敬的用机械嗓音道“顾上将。”   顾朝阑道“进来。”   门自动打开,银色的机器人走进来。它有一双蓝色的眼睛,以及一张与顾朝阑同出一辙的面瘫脸。   顾朝阑朝着一号管家伸出一只手。   一号管家不慌不忙地走过来,语调平板“哦,您摔倒了。”   顾朝阑“扶我起来。”   “好的。”   机器人温柔地拉住顾朝阑的一只手,圈着她的腰,轻松而精准的将顾朝阑放回轮椅里。   施聆音也站起了起来“我有个问题。”   顾朝阑不回答,对一号管家说“请她出去。”   一号弯腰说“请。”   施聆音看了看顾朝阑已经忍耐到极致的表情,决定收手不闹了。她跟着一号管家,离开顾朝阑的卧室。   顾朝阑给她安排的客房,在另一栋楼里。   城堡除去中间的主楼,左右各有一栋副楼,楼前是巨大的庭院,楼后是田野,左右侧则是果园。   链接主楼和左副楼的是一道石廊,米白色柱子,石顶上面爬满了无刺蔷薇。   一号管家安静走在前面。   施聆音开口“顾上将的腿出什么事了,为什么不能治?”   现在就算是直接断了两条腿,也可以轻松的“长”出一双生化机械腿出来。残疾这种疾病一百年前就消失了。   一号回答说“我不知道。”   施聆音“那你知道这里有没有什么绝对不能出现的东西?我以后好注意,别带进来。”   设定不会撒谎的一号老老实实回答“蠕虫。顾上将讨厌一切软体虫。”   施聆音勾唇,意思就是顾朝阑怕虫。她还是把话套出来了。   顾朝阑牛奶过敏,顾朝阑怕软体虫子。   说是客房,但其实整个左副楼里就只有施聆音一个人住。三层楼,七个房间,带厨房,餐厅,活动室,以及一个小图书馆。   二号管家负责照顾施聆音的起居。   施聆音自己动手收拾行李。   她最初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成功住进这里,所以只收拾了两个行李箱的行李。   没费多少工夫,她整理好了卧室。   时间23点47分。   即将新婚第二天。   施聆音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拉开落地窗,走到阳台上。   入目的一片广袤而层次错落的田野,田野尽头则是低落在地面上的小小城市灯火。城堡距地面一千米。   抬眸,一轮残月近在眼前。天空上散布几枚零星的星子,更远处的天际,偶尔会有一抹火光冲天而起,缓缓爬升,直到冲破苍穹。   那是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发射的星际火箭。它们为天宫,以及远在地球之外的舰队,各星球基地补给。   施聆音蜷在阳台的椅子上,抱着膝盖,抿了两口酒后,她晃了一下手腕,把袖子里的银色金属手镯抖下来,拇指一按,一道光屏从镯子中间的圆形装饰射出。   施聆音用手指在光屏上选择滑动,在唐桥发来的消息记录里看到了她与顾朝阑的结婚合照。   合照里一共出现了三个人。她,顾朝阑,以及背后神情尴尬的神父。   顾朝阑一张冷脸,不知道还以为她在参加葬礼。真是一张不像结婚照的结婚照。   唐桥看到施聆音上线,里面发来消息“这么晚了还上网,肯定没有新生活。新婚第一夜就这样了,完了,小音音你以后要走上活寡之路了。”   施聆音说“我不介意。”   唐桥“白眼jg。”   00点30秒。   苍穹远方,一艘飞至半空的星际火箭突然爆炸。那应该是一支运载着压缩原始能源的火箭,因为爆炸的火光犹如超新星爆炸,其光芒明亮夺目,久久照亮半边天际。   燃烧的火箭残骸飞散坠落,与空气急剧摩擦,如坠落的星星,呼啸着划破夜黑,直到燃烧殆尽,消失在黑暗里。   施聆音看着空中的光芒余韵,慢慢将杯子里的最后一口酒喝掉。   5月8日,周三,早7点。   新婚第二天。   二号管家把顾朝阑的命令转达给施聆音,说以后的一日三餐,都在副楼解决,没急事不必去打扰顾上将。   这不仅是要分房睡,还要新婚就分居。   施聆音怎么可能同意?   于是她拎着一杯柠檬水,踩着小高跟,直奔主楼。   二号管家追在施聆音身后,不断重复“施小姐,你是有什么急事吗?施小姐?”   根据机器人三大定律,管家不能因为任何理由对人类动手,所以它不能阻拦施聆音,只能跟在她屁股后面重复喊“您不能过去”。   施聆音就这样带着个机器尾巴,闯进了顾朝阑的饭厅。   她正在用早餐。   勤务兵田西站在顾朝阑旁边,手里拿了一小摞报纸。报纸作为一种传统文化,顺利被保存了下来。   施聆音突然出现,似乎吓到了田西,她愣愣盯着施聆音。   施聆音今天换了一身黑色长裙,配着一顶黑色小礼帽,蕾丝高领,荷叶袖,以及薄纱层叠的及地裙摆,腰部收紧,曲线曼妙。   “嗨,小西。”施聆音冲她微微一笑。   田西回过神,仓皇地立刻移开视线。   顾朝阑放下刀叉,用蚕丝手帕擦过嘴角,冷眼盯着施聆音“你来干什么?”   施聆音看向顾朝阑。她还是一身规矩的军装,没戴帽子,半长短发规规矩矩的梳在脑后。严肃冷漠,且一丝不苟。   施聆音走过去,把杯子往桌子上一放,拉开顾朝阑对面的椅子,坐下。   “昨晚好像有支运输火箭爆炸了,你们看到了吗?”她从这个话题开始。   顾朝阑一脸没表情,田西眼珠转了转,捏着报纸的手指一缩。   “报纸能给我看看吗?”施聆音对田西说,“我还没读到关于这件事的报道。”   田西捏着报纸说“这是上将要看的,不能给你。”   施聆音一挑眉,笑得娇艳动人“为什么呢?上将不能等一会再看吗?”   田西抓着报纸,低头不说话。   她不敢多看长得太艳丽,穿得很招摇,还言行很放荡的施聆音。   田西越是不好意思,施聆音就越是放浪不收敛,她勾着调子说“给我看看嘛,我一会就还给你~”   “施聆音!”顾朝阑突然开口,“别在我这里不要脸。”   施聆音一顿,继而又笑了“好,我听上将老婆的。”   顾朝阑“……”   施聆音端起自己拎了一路的柠檬水,盯着顾朝阑喝水。   顾朝阑只简单地画了眉和唇,眉眼冷清,而红唇艳丽。既是危险凌厉的,又是神秘动人的。   她永远穿严肃正统的军装,而且大概是待久了军队的缘故,她身上也没有那种女人的柔软气质,连修长的眉都带着一股子冷锐杀气。   施聆音觉得,她就是一把长刀。纤瘦,但杀气狠戾。   如果不是那场意外,她是真的会如万众期待的那样,成为改写女性alha“柔弱”历史的传奇人物。   顾朝阑皱眉“你看什么?”   施聆音说“看美女。”   顾朝阑“……”   田西“00”   顾朝阑“你有事吗?”   施聆音说“有啊,我来找你一块吃早餐。”   顾朝阑“我说过了,没急事,不要来找我。”   施泠音“和你吃饭的确是不是急事,但是很重要的事啊。你可是我新婚老婆。”   顾朝阑“……”   施聆音对着一号管家说“可以给我一份和顾上将一模一样的早餐吗?”   一号管家对顾上将的客人有应必答,它欢快道“好的,施小姐。”   但没等到施聆音的早餐上来,顾朝阑就结束了用餐,她让田西推她上楼,去书房。   施聆音一路目送顾朝阑离开。   她走之后,一号才把早餐端过来。是机器人制作的传统西式早餐,摆盘精致,味道却一般。尽管它有严格按照大师级厨师给出的秘方配料与步骤制作。   施聆音兴味索然地吃了几口。   一号管家跟上了楼,守在门口。二号管家守着施聆音。   施聆音看它,它也用蓝色眼睛看施聆音。   顾朝阑家的机器人都没有所属公司lo,只有编号,应该是特殊定制的。来源可能不是现在几乎垄断市场的罗伯特公司,而是军内部。   “你有名字吗?”施聆音问。   二号管家“我是二号。”   施聆音摸着水杯“好吧,平时除了你们,没别的人类在这里照顾上将吗?”   二号“没有,只有我们在这里。”   施聆音“一直都是吗?”   二号道“算上淘汰的上几代机器人,是的。”   顾朝阑今年已经四十五了(人类如今已有两百岁的人均寿命),十八岁成人,搬出顾家总宅,独立居住。到现在二十多年,一直都一个人和一堆机器人住这么大的城堡?   她可真够……坚强的。   施聆音没什么胃口,放下叉子“你能陪我去外面逛逛吗?我想看看上将的田里都种了些什么。”   “好的。”   她起身,刚走到门口,背后忽然响起声音,顾朝阑出书房了。   “施聆音。”她叫住她。   施聆音回眸一笑“在呢。”   顾朝阑盯着她,冷声说“我外祖要见你。”   施聆音瞳孔收紧,脸上却笑意盈盈道“好啊。外祖什么时候见我?”   顾朝阑操控着轮椅,用反重力装置漂浮着从二楼无声降落。   她靠近道“现在。”   施聆音微笑道“那上将需要我做些什么吗?我听说,外祖是个很严厉的人。”   严厉到可以当众扇顾朝阑耳光。   顾朝阑瞥过施聆音一眼,越过她往前走,冷冷留下一句“要脸一点。” 第4章   顾朝阑的外祖父名叫石征,是大混战时期的传奇人物,也是第一代成功的alha。今年已有一百七十岁高寿,但仍旧手握着西亚联合区百分之四十的军力。   就算在任联合区总统,既顾朝阑父亲顾继洪,也对他十分忌惮。   施聆音能和正统高门贵族顾朝阑结婚,就是顾朝阑外祖父亲指。要不然以施聆音的远扬臭名,就算她和顾朝阑真心相爱,爱到要死要活要疯魔,也只有被棒打鸳鸯的份。   所以这段关系里,最惨的人,是顾朝阑。   一朝陨落,便连婚姻都只剩下失败。   施聆音站在顾朝阑身后,于城堡正门的停机坪里等。   五分钟后,石征的飞车队到了。一共五辆。   石征在正中间那辆巨大的防弹长车里。   车停好,前后两辆车先开门,先下来两个卫兵,然后是穿着黑色动力机甲服的机甲兵,高25米的机甲巨人咔哒落地,稳健威猛,分别守在车门前。   两个卫兵轻轻敲了敲车窗,得到允许,拉开两米高的车门。   神情威严冷酷的石征从里面走出来。   他穿着深蓝色的唐装,银发一丝不苟的梳成大背头,长脸虎目,眸光炯炯,十分锐利精神。   作为第一代alha,石征拥有历代alha里最庞大的体格。他年轻时身高近两米,肩膀宽厚,肌肉雄伟,十分威武。   如今年迈,后背佝偻,体型消瘦,也仍有一米九的身高。他低头,先看了一眼顾朝阑,又看了一眼含笑的施聆音,扯起一边的嘴角笑了一声。   顾朝阑低眉道“外祖。”   施聆音跟着喊了一声外祖。   石征嗯了声,直接越过两人往里走。顾朝阑和施聆音跟其后,再后面还跟了不少人,除去步伐整齐的卫兵,还有一个年过百岁的中年女人。   施聆音不经意里扫了眼那个女人。   女人低着脸,看着很安分,也很刻板。眉心一道深深的皱纹,看面相是个极爱计较操心,又很难搞的人。   施聆音收回目光,撇向顾朝阑。她发现顾朝阑也看在那个中年妇女,两人同时收回目光,并且同时看向对方。   既生疏又巧合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两人心里顿时都有了数,这个女人,就是外祖父过来的目的。   大厅。   石征大刀阔马地坐在檀木椅里,气场威严。他左右各站着一个高大严肃的机甲卫兵,其余人则守在门口。   原本就安静没人气的城堡里,顿时更加死寂。石征不喜欢机器人,所以机器管家们躲在一旁不敢露面。   顾朝阑这里没有佣人,只有田西端茶水上来。   石征喝了一口,不满地拿开“太凉。”   他看向施聆音,直接命令“你去给我泡。”   施聆音听话应道“是。”   厨房里躲着一号管家,它不敢说话,给施聆音指茶叶在哪里。   外面客厅一片死寂,施聆音也不敢出声,用手腕上的通讯器给一号发讯息,问他有没有茶具。   一号“有,在库房。”   施聆音“去取。”   一号悄悄去找茶具,施聆音重新烧了热水,再挨个查看柜子里那些没动过的各种茶叶,挑了最贵的。   茶具是价值不菲的整套紫砂壶,色调暗沉厚重,颇有韵味。   施聆音边泡边后悔自己今天没穿旗袍。   她泡好茶,用托具端出去,弯腰恭敬地放在石征面前的茶几上。   木色托具,精巧的紫砂茶壶,纤小茶杯与碧色的剔透茶水,热雾缭绕,幽幽茶香在静谧里缓缓扩散。厚重的气氛一下子被冲散了。   石征端起杯子,闻了闻,再抿了一口。他笑了一下,但身上那股严肃的戾气仍旧挥之不散,笑也像是带着杀气的狠笑。   “你倒是会泡茶。”   施聆音不确定他是真夸还是在嘲讽,没随便应话,只说“外祖喜欢就好。”   石征盯着她,问“跟谁学的?”   施聆音回答“一个老师傅,我上她的茶道课。”   石征放下杯子,没喝第二口。他放松地后仰身体,两手搭在椅子扶手上,没看人,只说“你过来。”   顾朝阑控制着轮椅,到石征面前。   石征体格高大,坐着也能俯视顾朝阑。他打量着顾朝阑,漫不经心地问“昨晚过得怎么样,新婚妻子满意吗?”   施聆音抿紧了唇。   顾朝阑忽然看向施聆音,她没说话,就只是看了一眼。施聆音却心里一动,竟明白了她的意思。   施聆音上前两步,朝着顾朝阑伸手。   顾朝阑配合的握住她的手,红唇一勾,轻轻笑起来。她平时面容森冷,不苟言笑,连眉毛尖都都是带着寒气的。现在一笑,眉眼瞬间生动起来,眼尾带勾,拨得人心一跳。   她说“很好。”   施聆音甜甜一笑,羞涩地垂下眉眼。   石征看着她们,动了一下身体,才说“既然这样,那三天后,你们办一个新婚宴会吧,别像婚礼那么不成样子,躲躲藏藏的,没骨气。”   顾朝阑说“好。”   石征一招手,说“我给你们带了一个指导你们怀孕的孕妈。”   话音一落,门口的卫兵立马把那个中年妇女放进来。   妇女低头走近,对着屋子里的三个人分别鞠躬行礼,自我介绍说“我叫梅青。”   石征挥手,示意她站到一边去。   “你们女alha和女omega结合生孩子困难,所以我特地找了个人,指导你们。”石征盯住顾朝阑,“我今年一百七十岁了,很想抱重外孙。”   顾朝阑还有一个同父同母的哥哥,顾闻深,也在部队里,忙着打仗建功。顾朝阑如果没出事,现在就和顾闻深一样。   顾朝阑没立马回石征的话。   施聆音笑着说“外祖放心,我们一定努力。”   石征盯住施聆音“我要有我石家血脉的外重孙,明白吗?”   言外之意,就是要施聆音别出去乱搞。   施聆音低着睫毛“我明白,我和朝阑生的,当然是石家的孩子。”   “嗯。”石征站起身,“那我走了。”   两步后停下,他回头和梅青说“以后你就负责这里的一日三餐,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琐事杂事,都好好管一管。人手不够就问我要,一定要把我外孙女,还有我将来的重外孙照顾好,知道吗?”   梅青说“我知道了,首长。”   石征这才走人。   顾朝阑和施聆音送行,上车前,石征又说“对了,过几天香土节,你替我去地一层慰问那些下等人,还有晚上的晚宴,你也替我参加。”   他坐进车里,用枯老的手指指着顾朝阑和施聆音“你们两个,一起去。”   顾朝阑说“是。”   石征掀起眼皮,对着顾朝阑说“以后军队你不能去了,但其他地方,足够让你施展。部队那边,你哥哥一个人就够了。”   顾朝阑没接话。   石征最后道“你好好想想吧。”   车队出发,石征终于走了。   顾朝阑停在原地,盯着空中某一点,半响没动。   施聆音瞧着她,等了一会,接手轮椅,推着顾朝阑回屋。   “新婚宴你打算怎么办?”施聆音问,“你安排还是我安排?”   顾朝阑说“我来。”   施聆音点点头,又道“我觉得我们得找几个人来照顾我们起居,梅青阿姨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别让她还操心地帮我们找佣人。”   而且梅青找来的人,一定都是石征派来监视她们的人。   顾朝阑说“我有数。”   施聆音笑着说“我知道你肯定有安排,你可是顾朝阑,我只是怕你忘了给我也安排一两个人。我不喜欢机器人做的饭,味道死板。”   等快进屋了,顾朝阑才回施聆音“那你自己找人做饭。”   施聆音顺势便说“我家里有佣人,一个照顾我很多年的老阿妈,还有一个哑巴丫头。我能带过来吗?”   顾朝阑说“随便。”   施聆音停下,绕到轮椅前,弯腰笑看着顾朝阑“你今天或者明天有空吗?陪我回趟家,我好多行李没收拾。”   顾朝阑冷脸扔出一句“离我远点。”   施聆音听话地往后退了一点,继续用期待的目光看着顾朝阑。   “我没空。”顾朝阑回答完进屋。   施聆音追着说“可我一个人回家,万一路上遇见什么意外情况,不小心出事或者给你丢脸了,怎么办?”   顾朝阑头也不回“你是你,我是我。你再不要脸,也不关我的事。”   施聆音说“那你刚刚为什么让我在外公面前要脸?”   顾朝阑“……”   顾朝阑上楼了。   施聆音撇嘴,转眸便看到梅青就在厨房门口,直勾勾地盯着她。 第5章   “我刚把客厅的茶具收拾了。”梅青走近,态度礼貌,“我看这边有菜园,不知道里面的蔬菜能不能直接摘来用?这样我就不去其他地方订蔬菜了。”   施聆音道“这个我不知道哎,我刚嫁过来,很多事情做不了主。你刚也看到了吧,顾上将根本不理我。所以,以后绿洲里的大事小事,你还是直接请示她比较好。”   梅青却道“您是顾太太,这些事情您应该做主的。”   施聆音笑着说“我都听顾上将的,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梅青道“可这家里大事小事那么多,您总得管一点,为上将分担。”   施聆音疑惑道“这家里不是还有你吗?外祖才说了,让你好好照顾我和上将的起居,像是买菜这样的事都要我们管吗?”   梅青低着头说“那菜园里的东西,我就先摘来用了,免得打扰上将。”   施聆音往外走,同时说“那是上将的菜园,你要用里面的东西,得先请示她,和我说没用。”   梅青道“可您……”   施聆音不再听,很快走远。   5月8日,夜,8点。   新婚第二夜。   施聆音与顾朝阑各自躺在大床一边。同床共枕。第一次。   顾朝阑脸黑得像是被人摁在锅底上滚了一圈。   有外祖塞进来的人盯着,加上顾朝阑自己又在外祖面前亲口承认满意,所以现在她不得不让施聆音这个不要脸的女人躺上她的床。   这样才有“共育结晶”的样子。   施聆音通过光屏在浏览关于昨晚火箭爆炸的新闻。   “新闻上说是火箭内部系统出错导致的爆炸。”施聆音开口问,“上将觉得新闻说得对吗?”   顾朝阑没给反应。   施聆音滑动着新闻下方的评论,开始念“狗屁的系统出错,你家怎么不系统出错来炸一个看看?”   然后是第二天“曼得拉真是一天比一天嚣张[愤怒]!!!”   施聆音看向顾朝阑“上将知道那个曼得拉组织吧?”   顾朝阑冷声道“你再多话,就滚出去睡。”   “别这样嘛。”施聆音道,“漫漫长夜,我们不能做其他的,还不能聊聊天吗?”   顾朝阑说“不能。”   施聆音委屈道“上将也会这样和阿行说话吗?”   她撑起身,缓慢地靠过去。   施聆音换了一身软绸的长袖睡衣,仍旧戴着手套,不露一点肌肤,但过于柔软贴合的绸缎面料把她的身体曲线完完整整的勾了出来。   十分丰挺。   她散着暗红色的卷发,妆容全卸,面容素净,一双原本勾人放荡的桃花眸此刻干干净净,只映着灯光和顾朝阑的脸。   施聆音直直看着顾朝阑笑。   明眸红唇,雪肌白肤。   空气里忽然浮出一股浅淡的,若有若无的幽香。那香味缥缈清浅,像是薄薄的花香,又比花香浓烈悠长。   顾朝阑忍不住深吸了一口,下意识地想要捕获那漂浮的香气。   那股淡淡的味道从鼻腔涌入肺腑,再进入血液。   顾朝阑呼吸一乱,沉寂了多年的alha本能忽然发起烫来,心跳变得厚重急躁,她捏紧了手指。   这是omega信息素的味道。   “上将和高宁行像这样睡过一张吗?”顾朝阑听到施聆音调子轻软的嗓音。   不正经的,放肆的,并且撩人的。像她的香味。   顾朝阑闭上眼,停住了呼吸,而后她忽然一动,暴力而直接地掐住施聆音的脖子,一把将她摁在柔软的床上。   顾朝阑俯着身,又凶又狠道“你不是说的腺体已经被毁了吗,为什么还会有信息素的味道?你骗我?”   施聆音乖顺地躺在床上,任由被勾起暴力因子的alha掐着她脖子。   “我的腺体真的已经毁掉了,你不信,可以自己检查。”说着她还仰了一下脖子,露出纤细的下巴和雪白的肌肤。   而那个清淡的幽香,变得更加清晰了。   顾朝阑皱眉狠盯着她,眼神里满是危险,以及几分藏不住的,蠢蠢欲动的暴力。   这是alha基因和omega基因注定的契合反应,是让顾朝阑厌恶的,会导致失控的本能。   “给你三秒钟,从这里滚出去,要不然,”顾朝阑指尖的力度失控,在施聆音白皙的肌肤上留下手印,“我亲自帮你挖了腺体。”   施聆音表情收敛,黑眸望着顾朝阑,认真说“我身上真的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信息素味了,如果你闻到的味道的确是从我身上发出来的,那要么是你太敏感,要么就是……你和我的信息素匹配度极高。高到我这残破的腺体发出的虚弱味道,也会被你捕获到。”   顾朝阑紧皱眉头,正在想这个说法的可能性,施聆音忽然一翻身,坐在顾朝阑的身上把她压住。   顾朝阑这次早有准备,她从枕下抽出一把匕首,横划直逼施聆音的喉咙。   施聆音反应极快的往后一缩,躲开刀的同时掐住顾朝阑的手腕,往下一按,手背磕在床头柜上。   叮——匕首脱落。   施聆音试图把顾朝阑另一只手抓住,被顾朝阑一挺身掀翻。两人登时在床上打斗起来。   但不论顾朝阑多么有力气,她总归是个半残。   两人在床上缠绵地翻来滚去好几圈,被子枕头全被踢下床。最后顾朝阑还是被施聆音把双手捆在了床头,用的还是施聆音的红色内衣。   没办法,能随手拿到的绳子就只有它了。   顾朝阑试图挣开这恶心的绳子,施聆音抢先说“你敢弄坏它明天我就把它挂在家门口,告诉全天下的人,昨晚顾上将急得把我内衣都扯坏了。”   顾朝阑活了四十几年,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她气得眼睛发红,过肩的短发凌乱的散在被子和她脸颊上,原本扣得严严实实的睡衣被扯歪,露了一点修长的脖子和锁骨的隐约轮廓出来。狼狈里又带着几分烟火气。   “施聆音,你想死吗?”   施聆音把肩前的头发撩到身后,跪在顾昭阑身上。   “是上将你先动手的。”   她靠近,空气里那顾信息素的幽香变得更加浓烈,顾朝阑吸进去几口,眼睛红得更加厉害。   她沉寂了多年的暴力因子,在她血液里急躁地湍流不止,几欲失控。   顾朝阑闭上眼,用强大的自制力把所有的冲动纷纷压下去,嘶哑道“我最后说一遍,滚出去。”   施聆音感觉到了顾朝阑身体异常的发热,她愣了一下,很快往后退开,惊讶道“你进入了狂躁期了?”   顾朝阑没耐心地吼道“还不是因为你的信息素!滚出去,马上!”   施聆音翻下床,立马开了空气净化。   屋子里的空气被抽出,新鲜干净的气体涌进来,那些淡薄的信息素气味很快消失了。   她站在床边,远远看着顾朝阑说“顾上将,我发誓,这几年我身边的人没一个闻到过我的信息素的味道。你是唯一的一个。”   顾朝阑面色阴沉,克制道“滚出去。”   施聆音往前一步“需要我解开你的手吗……”   顾朝阑怒道“出去!”   施聆音停下脚步“好好。”   她并不想去挑衅一个狂躁中的alha。   施聆音开门出去,在门口站了几秒,她决定去花园里走走。   才下楼,就遇见从佣人房里出来的梅青,她礼貌地问施聆音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需要。   施聆音叹了口气,说道“我们本来睡得好好的,但顾上将忽然受不了了,所以把我赶了出来。”   梅青抬头,正好看到一号机器管家推门进卧室。   施聆音也回头看了一眼“刚刚我和上将把床上的被子枕头全弄到地上了,床垫都差点被我掀翻,一号肯定是去收拾了。”   梅青看看施聆音的确剧烈运动过的微红的脸,再看了看她脖子上隐约的手指头印,哽了半响后,她谨慎地低声问了一句“少将受不了的意思是?”   施聆音一脸难以启齿地摇摇头,走出客厅。   留下梅青在原地看看施聆音窈窕的背影,再看看楼上紧闭的卧室门,满脸震惊。   于是第二天早上用早餐的时候,顾朝阑就收到了一盒很传统的中药丸。   梅青把一个木盒子放在顾朝阑餐桌边,低声恭敬说“这个是首长命人送来的,专门补身体的。”   顾朝阑冷脸“什么意思?”   梅青低头说“首长急着抱重孙,所以特地让人送来调养身体的中药,给上将强身健体。”   顾朝阑道“不用了,我身体很好。”   梅青欲言又止,半响后说“这个药是首长花了好多心思从一个老中医那里求来的,有价无市呢,上将千万不要浪费了首长的心意。”   顾朝阑打开木盒,里面是六枚用蜜蜡封着的中药丸。现代科技有了突破性的高速发展后,中药这种东西很快被高效精准,无病不治的现代医学淹没。   除了以前的老人,年轻人很少再有使用这种见效慢,效果不明显的东西。   最重要的是,它并不完全适合现代abo型人类。   顾朝阑拿出来看了一眼,又放回去,吩咐一号收起来。   梅青说“少将,您现在不用一颗吗?”   顾朝阑拿起一旁湿布布擦手“你昨天才到我这里,所以有些话我没来得及告诉你。”   她啪的把湿巾扔到桌面上。   “你知道为什么我这里没有一个佣人,全是机器人吗?”   梅青低眉说“我不知道。”   顾朝阑说“因为这些死物,话少。” 第6章   施聆音昨晚最后睡在主楼的小客厅里,第二天被梅青注意到以后,她才一边抱怨顾朝阑不让她进屋,一边去副楼的客房。   回到副楼,她麻利地把行李收拾好,让二号悄悄给她带到主卧去。   二号拒绝说“少将不允许我们未经同意送东西到她卧室。她要求家里的一切整洁有序。”   施聆音道“那你现在给少将打电话,我来说。”   二号“好的。”   电话拨通过去时,顾朝阑正准备出门,她被受邀去观看一个机甲演练。副官尤映寒开车来接人,田西和通讯勤务兵章起都跟在身后。   一行四人。   电话通在一号身上,由它转述“施小姐要和您说话。”   顾朝阑睫毛也不抬“没空。”   “顾上将,”施聆音的声音直接从一号口部传出来,“昨晚你扯坏的我的内衣,什么时赔给我?”   顾朝阑轮椅一停。   身后的田西和章起瞪大了眼睛,连向来面瘫的尤映寒都懵了一下。   “我过来得急,就带了那么一套,还被你弄坏了,现在真空,都没办法出门。而且昨晚你激动时还掐了我的脖子,现在都青了……”   顾朝阑闭上眼,咬牙道“施!聆!音!”   施聆音停下“顾上将,你今天真的没空陪我回家吗?”   顾朝阑没说话,她怕自己说了没空后,施聆音又吐出什么惊人之语。   “行,你等着!”顾朝阑狠狠撂下一句,切了通话。   说话声停下,周围莫名安静。   顾朝阑暴躁道“还不走干什么,等我下命令吗?”   尤映寒第一个反应过来,推着顾朝阑轮椅上车。   章起开车,田西坐副驾驶。   尤映寒靠着顾朝阑,从手腕上的随身通讯器起调出一份文件,光屏投在顾朝阑面前。   “火箭爆炸的原因查出来了,引擎系统被更改,温度烧过临界值,导致的燃料爆炸。”她滑动着文件上的图案与数据,小心地看了一眼顾朝阑。   顾朝阑穿着很正式的军装,头发扎得一丝不苟,垂着眼睑,本就单薄冷淡的凤眼更显着一股只冷厉,红唇绷紧,心情很不好的样子。   尤映寒忽然想起施聆音那句扯坏内衣,觉得一定是瞎扯。顾朝阑是她见过的,最最最最最最性冷淡的人,她甚至没见过顾朝阑的狂躁期。   好像顾上将对一切omega信息素都是免疫的,或者说,所有信息素引起的反应,在她这里,都是可控的。   顾朝阑有着堪比世界第一的自控力。   施聆音那样的女人,绝不可能会是那个意外。   顾朝阑翻了一页文件,看到一张模糊的照片,来自监控摄像的二十倍放大。   画面截自发射基地附近的一家餐厅,来往的路人身影里,有一道纤瘦小巧的人影。黑色长发,黑色卫衣,以及一顶黑色帽子。   帽檐微低,只露出半截还带着婴儿肥侧脸。   顾朝阑紧紧盯着她,浑身绷紧。这个人就是高宁行。   尤映寒低声说“我们百分之百确定,高宁行有参与这次爆炸。”   顾朝阑关了文档,靠在车座上“其他的事呢?”   尤映寒摇摇头“其他的什么也没查到。高宁行所有的过去,都是空白。除了她和您同校那段时间。”   高宁行是顾朝阑的高中同学。   顾朝阑点头,又说“给我重新查施聆音,她没资料上写的那么简单。”   被慈善家收养的,勾引过自己养父,放荡无耻,还被无数人标记过的淫□□人——这些词语,与顾朝阑亲眼所见的施聆音,毫无关系。   她看到的施聆音,是一个危险而强大的女人。   施聆音的确漂亮得容易让人心生歹念,但她同时又异常棘手,绝不可能轻易被人标记。   顾朝阑摩挲着食指上的薄茧,忽然笑了。   尤映寒在一旁惊了一下,她们上将一笑就是要出事。   “怎么了,上将?”尤映寒略带不安地问。   顾朝阑摇头“给我找几个人,送到绿洲来。”   “是。”   顾朝阑直接在绿洲门口接的施聆音。   施聆音上车的时候,她特地看了一眼施聆音的胸,明明好好的穿着内衣。   顾朝阑感觉很不爽,被施聆音的不要脸处处牵制。   施聆音上车后主动和顾朝阑搭话。顾朝阑没理她。   一路安静。   飞车从绿洲停机坪起飞,下调五百米高度,进入管制区,这一区域悬浮着大量的小型空中城堡和别墅。   再向下一千米,才是地面城市。   卡菲市百分之九十的人口,都住在地面,剩下的百分之十,九成九住在管制区,最后极少数,才有资格住管制区之上的天空域。   飞车直穿飞过管制区一号大道,两旁是由漂亮别墅组成的空中街道,每一栋空中房屋都带着精致的花园,花园里种满基因改造过的彩色的植物。   从车窗望去,七彩的空中房屋一栋栋划过视野,好似穿行于童话世界。   施聆音住在城市边缘的绿化区,区域为管制区与地面之间,只离地二十几米,刚好悬浮在森林之上。   那是三层楼房,院子里种着红色系植物,与院外的绿色树林反差极大,乍一看很是突兀。   车落在狭窄的停机坪上,屋里很快跑出来一老一少两个人影。   顾朝阑冷脸坐在车里,不打算下去。   施聆音下车,扶着车门弯腰说“上将进来坐会呀,我收拾东西得收拾很久。”   顾朝阑看了一眼手腕上的通讯器时“我只等你十五分钟。”   施聆音笑道“上将不想看看我的卧室什么样吗?里面说不定有你感兴趣的东西呢。”   顾朝阑抬眼,浅棕色的眸子盯住施聆音。   施聆音一笑“来嘛上将,这么顾虑,真怕我会吃了你吗?”   顾朝阑跟着施聆音进了她家。   “舒妈,小笛。”施聆音介绍她家里的两个人。   顾朝阑一人看了一眼,点头。   “我老婆。”施聆音轻扶着轮椅,“顾朝阑上将。”   舒妈紧张道“上将好。”   扎着麻花辫的小笛挨着舒妈站着,低头不看人也不叫人。   施聆音解释说“她不会说话,一直这样,医生也没办法。”   施聆音让两人去收拾东西,待会和她一起搬去顾朝阑家。   卧室在最三楼,一间面积狭小,且没有窗户的屋子。   一进屋,顾朝阑就注意到了那整面的书架墙,以及整整齐齐地摆在每一层书架上的全息相框。   施聆音推着顾朝阑到书架前“你看书等我一会,我去收拾东西。”   书架上的照片大多是施聆音的同学朋友,以及一些风景照,只有几张合照里出现了施聆音本人。   顾朝阑视线不经意的滑过某张照片,忽然停住。她看到了施聆音和高宁行的合照,在教学楼的天台上。   十七岁,穿着校服的施聆音趴在栏杆上,歪头冲镜头笑。那时的她留着一头夸张的蓬松卷发,素白干净的小脸,黑白分明的眼睛,直视着镜头,天真明媚地展唇大笑。   高宁行站在她身后,穿着宽松的黑色t恤,仰着头在看天。黑长直的头发温顺的垂在她背后,齐眉刘海被微风吹开,露出她那双淡漠的,充满了厌倦的眼睛。   顾朝阑沉默地握紧扶手。   “这时我拥有的,唯一张她的照片。”施聆音忽然走过来,也看着照片里那个稚嫩苍白,像个干净孩子的高宁行。   顾朝阑不回答。   施聆音手指在相框边缘一划,一道光幕投出,把照片里那个两个年轻的女孩投射在屋子中间。   呼呼的风声与校园里吵闹的说话声同时传出,全息图画里的施聆音歪头看向镜头,灿烂明朗地大大一笑。而她身后,静默看天的高宁行也转过脸来。   高宁行的眼睛很大,眼瞳漆黑,看人时眸光幽冷沉静,好似要在静默里把你灵魂看透,又好像根本没再看你,而是穿过了你身体,凝视着其他的东西。   顾朝阑望着那道人影,怔楞出神。   施聆音忽然挡在她面前,撑着轮椅,俯身,直视顾朝阑的眼睛。   “上将对阿行感情的确是不一般啊,一张照片就能让上将出神这么久。”施聆音逼近几分,微笑道,“你想念她吗?”   顾朝阑后退,警告“离我远点。”   施聆音一退,扬手收起全息照片,拿着相册,怀念地看着“阿行后来选择跟你走,你不知道这件事让我多伤心。”   她把相册倒扣放在桌面上,眸光微散,仿佛陷入了回忆里。   “我最后一次见她,是在你举办第一届机甲战赛上。”施聆音又忽然笑了,“那场大赛真的令我十分的,映像深刻。尤其是你,顾上将。”   顾朝阑是第一个开办不限性别和abo属性机甲赛的人。参与者只要进入前五,就能拿到一笔巨额奖金,以及直入顾朝阑的部队的特殊通行令,而如果在大赛赢过顾朝阑本人,则立马继承顾朝阑名下所有财产。   第一届大赛参加的男alha极多,从两百年前,abo属性被制造出来开始,男性alha就一直被宣扬高级于女性。这种优越感代代加深,到如今,不论是参军还是在普通职场上,女性alha都备受歧视。   只有顾朝阑主办的机甲赛是列外。没有任何条件,只要能赢。   顾朝阑为了立威,在第一届大赛上以一敌十,荣耀大胜,从此名震四方,风光无限。   只是这风光不过短短十年,便英雄落幕。   施聆音看了一眼顾朝阑的腿,笑着道“今年的大赛,要是我赢了第一,上将能答应我一个条件吗?很简单的条件。”   顾朝阑盯着她道“可你不是omega吗?”   施泠音道“上将在歧视我的性别属性吗?”   顾朝阑皱眉,她举办机甲赛,目的就是为了证明女性alha不会比男性弱。她生平最厌恶的就是歧视,但刚刚……她下意识的就说出了那句话。   “怎么样?”施聆音问,“你敢答应我吗?我赢了你答应我一个条件,要是你赢了,我就把我的命给你,往后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顾朝阑“你想要什么条件。”   施聆音顿时明媚地笑起来“要你把我,从头到脚,舔一遍。” 第7章   顾朝阑当然不可能答应施聆音那个无聊的条件。   从施聆音家离开,顾朝阑的情绪一直不太好。她脸上依旧一副没表情的样子,但施聆音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顾朝阑的烦躁。   施聆音不确定是自己那句话惹到了顾朝阑,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比如,那个背叛了顾朝阑的高宁行的照片。   回家路上,谁也没说话。   5月9日,夜。   同床第二夜。   施聆音与顾朝阑一人躺一半的床,中间界线分明的空出一道缝隙。顾朝阑的枪就摆在床头,睡前她警告施聆音,敢靠过去就送她子弹吃。   施聆音很乖的没搞事,两人和谐的度过了新婚第二夜。   顾朝阑作息规矩,不论几点睡,第二天早上五点半准时醒,睁眼便起床,绝不耽搁半秒。   一号跟着顾朝阑的作息时间,进入卧室,帮顾朝阑换衣服,准备洗漱。   声音吵醒了施聆音。   施聆音就翻了个身,趴在床上看顾朝阑。她刚睡醒,头发肆意散在背上,姿态散漫,枕着手臂,慵懒地趴在枕头上,歪头望着顾朝阑。   一号打开隐藏在墙壁里嵌入式衣柜,从里面拿出一套干净的军装,挂好,再扶顾朝阑坐起来,解她的睡衣纽扣。   施聆音睁大了眼睛,要看个清楚。   顾朝阑睨向她,挡开一号“把脸转过去。”   施聆音笑起来“怎么,上将害羞吗?”   顾朝阑寒着脸,严肃冷厉,看着施聆音不说话。意思是,我没和你玩笑。   施聆音看出了她态度里的严厉,转脸换了个方向“其实换衣服这些事情,我也能伺候的。上将要不要来试试,我保证服务细致到位,从头到脚,一寸不漏。”   顾朝阑懒得理她,换好衣服,她坐上轮椅,让一号送她去洗漱。   洗漱完出来,施聆音裹着被子准备睡回笼觉。   顾朝阑瞧了她一眼,无言离开。   转眼屋子里只剩下施聆音一个人,安静死寂。   施聆音躺了一会,拉紧被子,把整个身体缩进被子里。   她迷糊地浅眠了一觉,在七点起床。   小笛按吩咐给施聆音送柠檬温水进来,同时手里还拿着一枚蜜蜡封着的药丸,她用手上的通讯器投出文字,和施聆音解释。   “这个是顾上将给我,让我给您吃的,说可以补脑。”   “补脑?”施聆音感兴趣地拿起那颗蜜蜡丸,转动着瞧了瞧。   顾朝阑在内涵她蠢吗?   小笛点点头,好奇问“这是什么,我从没见过。”   施聆音转着药丸“我也第一次见实物。这个应该是中药,以前很常见,听说它们有神奇的效果。”   小笛追问“什么神奇效果?”   施聆音挑眉一笑,不怎么在意。现代科技高效便捷,百病可治,对于两百年前那些玄乎其玄的东西,她其实不怎么相信。   也不认为常年待在军队,最需要高效率现代科技的顾朝阑会相信这个。   思绪一转,施聆音就猜到了这东西到底是谁给谁的。她把药丸放在床头桌上,对小笛说“去叫梅青阿姨过来。”   小笛点点头离开。   施聆音下床,遥控着打开墙壁,露出藏在其中的智能衣柜。其中施聆音的衣服和顾朝阑的军装对称的各占一半空间。   不过一半色彩鲜丽,另一边却色调单一而厚重。   施聆音来回看了看,心情颇好地笑起来。   梅青很快敲门进来,问施聆音有什么吩咐。   施聆音取出一件白色衬衣,扔在床上,又取出一条红色长裙,摆弄着看搭配效果。   梅青等在一旁,不由关注施聆音的动作,然后余光注意到了床头上那颗还没打开的药丸。   施聆音这时开口“家里有空房间吗?我想腾一间出来养宠物。”   梅青收回视线“有的,太太要养什么宠物?”   施聆音换了一条裙子“养一点毛绒绒的东西。”   梅青以为是猫狗之类,于是道“这个要问上将,要她同意我们才敢改造房间。”   施聆音点头“我就是先确定家里有没有空房间,好了,你出去吧,我换衣服。”   “哎,是。”梅青扫了一眼施聆音从脖子到手捂得严严实实的身体,又很快移开视线,问,“太太知道上将为什么不吃药吗?”   施聆音直接指着蜜蜡丸“你说那个吗?”   梅青道“是的。”   施聆音面不改色说“太苦了,上将怕苦。”   梅青哽了一下,干巴道“良药苦口,这个药可是首长好不容易求来的。您有空也劝劝上将,早日调养好身体,才能早日要孩子。”   施聆音笑道“嗯,我知道了。”   梅青没走,而是往前走了一步,放低声音问“太太,我斗胆问一句,您和上将那个的时候还好吗?我怎么一直没闻到您和上将的信息素呢?”   ao的信息素只有在动情或者剧烈运动后会溢出。如果两人同房,味道是一定会散出来的。浓淡程度则看动情程度。   发情时最浓,也最容易受孕。   施聆音身体一僵,垂着睫毛,哀怨的神情一闪而逝“很好啊……我们很好……”   梅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关门离开。   她走后,施聆音拿起桌子上的蜜蜡丸,握在手心里,得意一笑。   顾朝阑很忙。   尽管残疾之后她处于半退伍状态,不能参加各种训练演习,以及大大小小的战事,但她经常被受邀去观看演习。   她一周会出门三次以上,不出门时则在家里处理各种琐事。   施聆音等了一天,终于在临近傍晚的时候等到了顾朝阑的休息时间——在绿洲的射击室练习射击放松。   顾朝阑拥有一个小型的私人训练基地,里面甚至有一间可模拟各种场景的实景战斗室,以及三架私人机甲。   训练基地在绿洲地下,坐电梯进入,一道笔直的走廊贯穿基地,两旁规整的分布着不同功能的训练室。简单明晰。   射击室靠里,中途会经过机甲室。   施聆音停在机甲室门口。   灰色的金属门紧闭着,看不到里面,但施聆音眼前仍能清晰浮现出顾朝阑机甲的模样。   全西亚没人不认识顾上将的机甲——黑色塞西亚。   “施小姐?”身后的二号轻声开口,“射击室在里面,这里是机甲室。上将不允许任何人进入的地方。”   施聆音笑起来“我知道。”   她继续往里走,高跟鞋声在空旷的走廊上清脆回响。   施聆音想起第一次见到顾朝阑的时候,在第一届机甲大赛上。   那一年,顾朝阑三十五,名声初响。世人知她能打,强悍惊人,但更多人,只知道她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女alha。   在第一届机甲大赛上获得冠军的,是同样在军队里赫赫有名的李家的李惊雷。   李惊雷也是一架黑色机甲,庞大的两米半高身躯,大山一样的扎在擂台中间。   他举着一架被他撕裂成两半的女alha的机甲尸体,一边得意地向周围观众展示自己的战利品,一边嚣张嘶吼。   四周观众全都站起身,挥手欢呼,大喊李惊雷的名字。   享受够了欢呼声,李惊雷再一把砸碎手里的机甲尸体,同时挑衅地大喊了一声“顾朝阑!”   机甲登时摔成无数飞溅碎片,满场尖叫。好像被摔碎那个,就是顾朝阑本人的塞西亚。   距地百米的空中,悬停着一辆战机,顾朝阑就在这架战机里观赛。   李惊雷对着战机射出一发信号弹,红色信号弹十分嚣张的打在战机的驾驶窗,碰的炸开,战机一抖,红色烟雾弥漫,糊住了半个机身。   观众们更加激动地喊起了李惊雷的名声。一遍一遍,呼声如浪。   “顾朝阑,你出来啊。”李惊雷威风得意地大喊,“顾将军,你出来啊!”   于是,穿着塞西亚机甲的顾朝阑,就在阵阵“李惊雷”的狂喊声里,走了出来。   作为特制机甲,塞西亚比普通机甲更纤细,线条流畅,紧紧裹着顾朝阑修长的四肢。   外壳是厚沉的黑色金属,光泽冷沉,肃穆森冷,机甲通体漆黑,只有面具上眼睛,亮着冷白的浅光。   她站定在距地百米的甲板上,平静俯视着地下的疯狂尖叫数万观众。   在那冷静而苍白的注视下,偌大的观众台逐渐安静,直到雅雀无声。所有人都在仰望那个沉寂地站定在甲板边上的人。包括施聆音。   两秒后,顾朝阑从甲板上一跃而下。犹如一柄黑色利剑,锐气纵横,破空疾行,直插大地。   轰隆——她双脚落地,将地面砸出一道触目凹坑,裂纹撕叫着散开,灰尘惊飞。   下一秒,她蹬地而起,只一脚,就将那个上一刻还喊叫着挑衅她的李惊雷踢飞。   李惊雷倒飞十几米,直接滚下擂台。   满场的寂静仿佛都被刺穿了,直到李惊雷落地时的噗通声响起,震撼的尖叫声才如梦初醒般沸腾着呼卷而起。   这就是顾朝阑。   本应该改变abo历史的顾朝阑。   射击室到了。   施聆音在门口站了一秒,扬起微笑,敲响门。 第8章   顾朝阑的射击室相当于一个武器库,收集了全球五大联合区所有种类的枪支炮弹。   施聆音进去时,田西正在使用一款施聆音没见过的手枪,顾朝阑和尤映寒在一旁看。   手枪安静无声的射出超细子弹,击中三十米外的圆形靶。第一枪六环,第二枪和第三枪都是八环。   田西皱了皱脸,和顾朝阑报告说这个枪射击的时候太“飘”了,不好掌握。   顾朝阑让尤映寒记录,随后才看向门口的施聆音“什么事?”   施聆音走近,撒着娇抱怨说“我等了你一天了。”   顾朝阑没感情道“有事就说。”   施聆音说“我想养宠物。”   顾朝阑看着施聆音,没说话。   尤映寒和田西也不由自主地盯了一眼施聆音,心底都觉得她有些没逼数,才来这里几天,竟然就开始提养宠物的要求了。   施聆音补充说“就一点毛茸茸的小动物,不会占用很多空间的。”   她弯下腰,撑着膝盖,歪头,满眼渴望地看顾朝阑,姿态可爱,神情娇憨“可以吗,上将?”   顾朝阑平静无波地和施聆音对视了一秒“不可以。”   施聆音扯住顾朝阑的衣袖“别这样嘛,不然我也答应你一个条件啊。”   顾朝阑把袖子扯出来“不行。”   施聆音可爱的表情立马收了起来,拉着脸哼了一声。她起身,两步走到田西身旁,在田西没反应过来前,夺下了她手里的枪。   施聆音今天穿着荷叶袖的白衬衣,搭配一条颜色艳丽大摆红裙,以及一双黑色皮靴。极其干练性感。   她用带着黑色手套的右手,单手握枪,面朝着顾朝阑,枪指着电子靶。   “三秒速射,三枪。”施聆音盯着顾朝阑的眼睛,张扬自信,“如果我全中靶心,你就答应我。”   顾朝阑略微坐直了身体,她在施聆音的眼睛里看到了势在必得的绝对信心,但顾朝阑心底仍旧对此抱有怀疑。   田西是顾朝阑一手带出来的兵,她的射击水平在部队里可谓是拔尖中的拔尖,但田西三枪连九环都没碰到。   十环,施聆音这个omega真的做得到吗?   “敢赌吗,顾上将。”施聆音笑问。   顾朝阑指尖一动,她道“好。”   施聆音一笑“一言为定。”   她面对枪靶,双手握枪。   两秒后,子弹出膛。   砰砰砰——三枪射完,崭新的电子靶心上却只有一个弹孔。   施聆音三枪都十分精准的击中了同一个位置。   田西最藏不住表情,震惊地张大了嘴。她刚用了这个枪,虽然射速快又安静,但因为子弹太轻,所以弹道不稳,很难精准掌握。   施聆音收起枪,再次看向顾朝阑“我做到了,顾上将。”   顾朝阑神情已经完全严肃了下来,眉目如刀,紧盯着施聆音说“你过来。”   施聆音笑着走近“怎么了?”   等她走近,顾朝阑一把抓住了她还握着枪的手,速度极快,抓住手套卷边,直接要连手套带枪的一起剥下来。   施聆音一转手腕想躲,被顾朝阑掐住了手腕麻筋,力气一软,手套和枪都被剥了下去。   施聆音的右手露出来了。   常年不见光的原因,这只手白得耀眼,甚至能隐隐看到青紫色血管的轮廓。   顾朝阑抓住她的手,没了手套阻隔,她无比清楚的摸到了施聆音掌心的厚茧,尤其是每一个指骨间关节,以及掌骨间关节,茧尤其厚。   翻过她的手,掌上果然全是黄色的硬茧。   这是长年累月的高强度集中训练所留下的印记。   难怪这个女人力气大,又这么凶悍。都是下狠手练的。   施聆音慢慢蜷起手指,笑道“我的手可不漂亮,上将还是别看了。”   顾朝阑抬眸,看着施聆音的眼睛。   施聆音偏开了视线。   顾朝阑问道“你消失那三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施聆音笑起来“上将真要我在这里,当着外人的面,讲我那三年放荡岁月吗?”   顾朝阑放开了施聆音的手。   施聆音捡起地上的手套,慢条斯理地戴上。   “养宠物的事,我就当你答应了哦。”施聆音道,“我让梅青阿姨腾一间空房间给我养。”   顾朝阑说“嗯。”   施聆音道“那我就先走了。”   她走到门口,又忽然停下,回头看着顾朝阑。   顾朝阑掀起眼皮看她。   顾朝阑有一双看着很凉薄的丹凤眼,没表情的时候显得冰冷而不近人情,好像什么都不值得她看进心里。   施聆音又勾唇笑起来,一眨眼对着顾朝阑放了个电“谢谢上将答应我,么!”   末尾还加上个隔空飞吻。   顾朝阑眉头一皱。   施聆音笑着关上门,离开。   金属铁门隔绝射击室里的声音,悠长的走廊上顿时一片冷寂。   施聆音独自往前走,高跟鞋声轻轻回荡。   她望着长长的走廊,慢慢收了笑。   她刚刚其实想说,顾上将,什么时候我可以看看你的塞西亚机甲呢?   但她到底没勇气说出来。   吃晚餐时,梅青带进来一对双胞胎兄弟,大李和小李,用来给家里帮忙跑腿。顾朝阑默认留下这两个人。   晚上睡觉,两个人依旧一人一边,互不干涉,也不讲话。   只睡前施聆音给顾朝阑看了她这边的婚宴客人名单。   顾朝阑大概看了一遍,点头说可以,随即躺下准备睡。   “你就不怕我把我的小情人偷偷带进婚宴来吗?”施聆音问她。   顾朝阑背对着施聆音“你敢带就来。”   施聆音道“那可得再加一页纸才写得下。”   顾朝阑不理她,施聆音自讨没趣,也安静睡了。   5月11日。   顾朝阑有事,一早出门。   施聆音闲着没事,就拿了把剪刀,去花园里挑花。   顾朝阑的花园由十个机器人打理,整个花园精致宏大,绿植遮天,又舒朗自然。   花园外则是大片按品种和颜□□分的花田。每一块花田都修理成十分严整的长方形,边缘的花枝剪得整整齐齐,一眼看过去平整开阔,很是悦目。   施聆音在花园里发现一个下沉式庭院,庭院角落里钟了一簇冷清的白色镶边大丽花。   就是它了。   施聆音剪了几支花,二号忽然过来说有客人来访。   “谁?”施聆音剪下一支花,拨弄着柔嫩花瓣。   二号道“您父亲。”   施聆音指尖一顿“他一个人吗?”   二号“三个人。”   施聆音转着花支,明朗阳光从高大的大丽花花枝间照下,在她脸上投下明暗斑驳的光影。白色的大丽花举在她胸前,身旁是蓬勃茂密的白色花丛,而她一席红裙,比花更明艳动人。   “请过来吧。”施聆音说,“然后给上将发信息,报备一声,就说……我养父施尚词来访。”   二号道“是。”   施聆音接着剪花,剪好就放在一旁的玻璃茶几上。   十几分钟后,她听到了背后的脚步声。   “这花开得真好啊。”施尚词跨进庭院就笑呵呵地说,“大丽花,名花啊。”   施聆音没回头,把自己拨乱的叶子整理好,她对二号说“去泡咖啡。”   二号领命离开。   施聆音这才回头,看了一眼施尚词,以及他身后的两个人。   一个和施聆音一样,是被收养的omega,名叫施青墨,另一个是施家的老佣人,陈叔。   施聆音垂着眼睛去整理她剪好的花,漫不经心道“您怎么来了?”   施尚词走近,直接在施聆音身旁的藤椅上坐下。   施尚词刚过百岁,是个体格干瘦的alha,一脸正气,总是眯着眼睛很和善的笑。   “我怕你受委屈,过来看看你。”施尚词笑眯眯道,“昨天你好像带顾上将回你家了,怎么不和我说声,我好去送送你们。”   施聆音道“只是回去拿东西,也不是什么大事,不用麻烦您。”   她收起所有的花,看向施青墨,微微一笑“青墨,坐啊,别客气。”   同为omega,施青墨就生得柔软白皙,低眉顺眼,从头到脚都散发着我很可口好欺的气息。   施青墨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坐下。   施尚词道“从小就只有青墨和你关系好,青铭和聆雪就同你就没这么和气。”   施青墨,施青铭,施聆雪,施聆音,他们四个同时间被收养进施家。施聆音排第二。   施聆音专心整理花枝,不接他的话。   施尚词说“听说你需要人照顾你起居,我把陈叔带来了,留给你用。”   施聆音笑了一下,抬眸,嘲讽尖锐道“你想让陈叔帮你监视我,还是顾上将?”   施尚词脸上和蔼可亲的笑容变都没变一下,还是春风和煦的样子“聆音,你在胡说什么呢,我留个人给你,都是为你好。”   施聆音道“那好啊,你把青墨留给我。”   施青墨不安地缩紧身体,低着头一声不吭。   施尚词笑道“青墨胆子小,照顾不了人的,你别闹了。”   施聆音挑着嗓音哦了一声,道“我忘记了,青墨现在是你的人了,离不开你。”   施尚词皱了一下眉。   施聆音把花束整理齐整,握着参差不齐的茎干,再拿起剪刀。   “我既然离开了施家,嫁给了顾朝阑,那我现在就是顾朝阑的人。老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父亲您还是别把手伸得太长,管那么多不该管的事,免得啊……”她说着话,咔嚓一刀剪掉所有过长的茎干,“倒惹一身腥。” 第9章   施尚词看着施聆音,突然扩大了笑容,露出整齐牙齿。   “青墨,”他说,“你去附近转转,我有话,要单独和聆音说。”   “好的,父亲。”施青墨听话地很快离开。   施聆音抱着花,握紧了剪刀。   施尚词站起身,背着一只手,打量茶几旁的这丛蓬勃茂盛的大丽花。   “顾上将的战舰失踪事件,一直被怀疑与曼得拉有关,因为当时顾上将最信任的指挥官,是高宁行,曼得拉组织最活跃的代表人物。”施尚词笑眯眯地看着花,“那个女孩我也见过,以前你念书的时候,总是和她一块玩,她是一个很特别的丫头,我印象很深。”   施聆音沉默。   施尚词轻描淡写,好像在说着天气一般,接着说“后来你失踪,也与高宁行有关,对吧。”   施聆音笑了“父亲为什么会这么觉得?从高宁行跟顾朝阑走了以后,我和她就没联系了。”   施尚词笑道“是吗?”   施聆音笑看着他,温柔轻软“我为什么会失踪,父亲您难道不是最清楚理由的那一个吗?”   她撩开头发,手指缓慢地抚摸着后颈腺体。   “父亲真的是,教会我很多东西呢。没有您,就没有我施聆音的今天。”   施尚词推脱着笑道“我可教不了你,你太野了,我管不住。不过……你说要是上面的人知道你作为顾上将的妻子,竟然也和曼得拉组织有关系,顾上将会不会重新被送上审判厅?”   施尚词转身,笑眯眯地看着变了脸色的施聆音。   “从小我就和你说,做人要识相,要会看脸色,尤其是像我们这种天天面对强权家族的人,更要会做人,不然哪天自己得罪了鬼神都不知道。”   施尚词背着手,走近,脸上仍旧春风般和煦的笑容。   “顾上将性格刚烈,不畏世俗规则,她的确是难得一见的青年豪杰,锋芒超然。但她现在下场如何呢,你比我更清楚。”   施尚词走到施聆音面前,从她手中抽出开得最好的那一支大丽花。   “你听父亲一句劝,凡事谨言慎行,审时度势,切勿狂妄嚣张,过度自信。”   施尚词带着那支花,悠闲离开。   陈叔最后还是留在了绿洲。   晚上顾朝阑回来,见到家里又多了一个陌生人,顿了一下,随即看向施聆音,用表情要她解释。   施聆音走过去,接手轮椅“这位是陈叔,我父亲带给我的人。”   顾朝阑立马按住轮椅,抬头盯着施聆音“你父亲?”   施聆音躲开了她的视线,低声说“是,是我父亲。”   顾朝阑看了她几秒,最后沉默,松开轮椅,让施聆音推她上楼。   上楼后,施聆音蹲下身,主动帮顾朝阑脱军外套,给她换轻便的衣服。   顾朝阑挡开她的手,冷硬道“我已经让你留下两个人了,所以你父亲的人,三天之内,送走。”   施聆音收回手,默了两秒,她站起身,柔声说“我知道了,我去叫一号来给你换衣服。”   说完,她很快离开卧室。   顾朝阑盯着她的背影,忽然有些烦躁地皱了一下眉。   5月12日,周日。   婚宴现场。   这个婚宴时间定得仓促,是石征随口指的,所以宴会办得也十分简单。地点就在绿洲的花园草地上。   上午布置婚礼现场,下午宴会开始。   来的宾客很多,大部分是顾朝阑那边的人。就算顾朝阑如今陨落,地位大不如从前,但她到底还是总统的二女儿,是石首长的外孙女。   现场还到了一堆记者。   顾上将与施家二小姐于今日举办盛大婚宴——这个新闻标题很快占据各大新闻与社交平台。   施聆音化妆时,唐桥在一旁给她念众多新闻评论里点赞最高的那几条。   “落毛凤凰不如鸡,落难上将娶只鸡。”唐桥读完啧了一声,“我平时就叫你收敛一点吧,你不收敛,现在你看,大家都默认你是鸡了。”   施聆音闭着眼,让化妆师给她画眼影。   “还有其他的吗?”   唐桥又读“典型豪门联姻,开门营业,关门打架——下面评论,应该不会打架吧,毕竟是顾朝阑啊,一脚下去施聆音可能会死——不是残疾了吗,哪来的脚——楼上是弟弟。”   看到这里,唐桥忍不住好奇地问“顾上将的脚真的治不好了吗?这也太奇怪了吧,现在哪还有治不好的病。”   施聆音淡淡道“也许是心理原因,就和小笛一样。”   唐桥道“你的意思是是上将自己不愿意站起来?不可能吧……”   施聆音做了个我也不知道的无奈表情。   “太奇怪了……”,唐桥感叹了一句,马上换话题问,“那你们关门后真的打架了吗?”   施聆音勾唇“你猜。”   唐桥撇嘴“我猜肯定打了的,顾上将怎么可能忍得住不打你,你太贱了,又骚又贱。”   施聆音睁开眼,看镜子里自己化着红妆的脸。   她只是在眼尾描了红,由深转浅的娇红在眼尾处晕开,眼波流转间,昳丽妩媚。美得张扬肆意。   施聆音又抿了一下娇嫩的红唇,说道“你太小看上将的忍耐力了。”   唐桥八卦道“那你具体说说,比如你们新婚夜怎么过的?”   施聆音让化妆师下去,她站起身来看镜子里的礼服。   一条高领的长裙,脖子与肩膀是半透的蕾丝,隐约透出白皙肌肤,裙摆蓬松,垂在地面。没有其他花纹,除了招摇的颜色,这算是一条很“朴素”的礼裙。   但施聆音那张脸就是最大的惊艳。   施聆音牵了牵裙摆,说道“还没有新婚夜,上将身体不太好,在吃药呢。”   唐桥眼睛一亮,仿佛天降大瓜“上将身体怎么个不好法,你展开说说呢。”   施聆音道“下面的就是收费内容了,一万一条。”   唐桥佯装怒道“靠!你又要讹我!”   施聆音只笑,唐桥一脸生气得妥协“行,我付钱,你快说。”   “小音音!”化妆间门这时突然被人粗鲁一推,一个高大男人蹿进来,“哥哥来了!”   来人身高一米八,身材匀称,一头金发,握着门把的手还没松开,就火急火燎地喊“快快,把东西给我抬进来!”   两个被渡成彩虹色的机器人抬着一个巨大箱子,艰难地从门框里挤进来。   施聆音护着裙子,往后退了退。   箱子半米多高,长度足有一米,沉甸甸的摆在屋子中间。   唐桥道“亚伦,你又送什么奇怪的东西来了?”   亚伦·罗伯特扶着箱子,一脸得意地炫耀道“这可不是奇怪的东西,是我们公司研发的最新产品,下个月才上市,我特批给我们小音音送了一台来,让她可以拥有一个更加幸福的新婚月。”   唐桥一副我懂了的样子,长长哦了一声,拆台说“不就是成年人的用品嘛。”   亚伦抱怨道“你就不能配合我一下吗?这个真的是超级新品,非常非常好用而且实用!”   施聆音感兴趣道“怎么个实用法?”   亚伦宝贝的拍拍箱子,说道“浮力床,知道吗,就是之前我说的那个,让你在飘在半空中doi的床。”   施聆音没什么兴趣地说“哦,这个啊。”   亚伦急道“什么就这个啊,你家那个上将不是残疾吗,这个最合适了!浮在半空中,轻轻一推手,就能改变姿势,想怎么来怎么来,不爽吗?”   施聆音眉头一挑,有点感兴趣的样子。   亚伦接着说“还有啊,我还给你配了电影库,高清全息,环绕音效,一万部电影,每周更新,怎么样,哥哥对你好不好?”   施聆音配合道“真好。”   亚伦兴冲冲道“一会我就给你安装上,今晚你们用用,然后给我回馈一下用后感。”   说完他忍不住嘿嘿嘿笑起来,已经想好了浮力床的广告词——快乐云端,甜蜜游戏,顾上将用完都说好。   三个人没待多久,田西就过来请施聆音出去,和顾朝阑一起先做采访。   这个采访很重要,将会作为公开报道,登录在最大的新闻平台上。   顾朝阑已经到了,穿的是结婚那天的军装,尤映寒站在她身旁,弯腰和她低语说话,两个人的表情都很严肃。   记者等在一旁,调试设备或者看采访稿,没人说话,屋子里十分安静。直到施聆音的脚步声打破安静。   尤映寒停下了说话声,站起身。   记者们看到施聆音,明显顿了顿。施聆音本人比传闻和照片更加艳丽逼人。   顾朝阑也看向施聆音,从来都冷冰冰的眼底突兀地露出一丝温和,然后她破天荒地笑了一下。   明显是要和施聆音做戏。   施聆音看着那虚假的温柔浅笑,展开红唇,回了一个明艳万分,灿烂而娇媚的笑靥。   记者愣了一下,才想起拍照记录。   顾朝阑伸出手,施聆音走过去,还没到顾朝阑身边,就伸出手臂,要握住顾朝阑的那只手。   一步,两步,她碰到了顾朝阑的指尖。   顾朝阑握紧指头,紧紧牵住施聆音的手。   施聆音贴着轮椅站在顾朝阑身旁,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抿唇,露出幸福和谐的微笑。   “上将和夫人的感情真好。”记者发出感叹。   顾朝阑握着施聆音的手,嗯了一声。   记者就位,很快开始正式的采访。   记者的问题很尖锐,第一个就是“大家都说上将和施小姐的婚姻是没有感情的联姻,这是真的吗?还是只是外人不了解的误传?”   施聆音接话道“当然是假的。我其实暗恋顾上将很多年了。” 第10章   记者愣了一秒,随即立马追问“什么时候呢,您暗恋顾上将。”   施聆音深情地看着顾朝阑。   顾朝阑侧头,与施聆音对视,嘴角含笑,眉眼冷清。   施聆音笑着移开视线,继续看着记者,回答说“十年前,机甲大赛上。顾上将从天而降,一脚踢飞李惊雷的时候。”   记者连连点头,似乎也回忆起那场惊心动魄的比赛“那天的顾上将,的确非常令人印象深刻。”   施聆音笑道“是的。”   记者又问顾朝阑“那上将您呢?您是什么时候爱上施小姐的。”   顾朝阑沉默了很久。   记者不敢催,转着眼睛偷瞄了眼施聆音的脸色,耐心等着。   顾朝阑终于开口“之前在射击室的时候,她握着枪,问我敢不敢和她打个赌。”   施聆音眼波一动。   记者道“打赌?”   顾朝阑说“赌她能不能打中十环。那一刻,我觉得她很特别。”   记者看了看施聆音,说道“的确是呢,omega很少有敢碰枪的,施小姐的确是个很特别的omega。”   顾朝阑同样“深情”的看着施聆音,握紧她的手。   记者又问“那既然你们是相爱的,为什么结婚这样仓促?”   施聆音道“这是我要求的,因为我一刻也不想等了,所以求婚的第二天,我们就办了婚礼。”   记者惊讶“还有求婚?”   施聆音笑起来“是啊,不过顾上将当真不是个浪漫的人,她的求婚其实就只有一句——和我结婚吧。”   说完施聆音还无奈的摇摇头,演得非常逼真。   半小时后,采访结束。   十分钟后,宴会正式开始。   这是顾朝阑的婚宴,但顾朝阑的亲生父亲并没有出席,来的是顾朝阑的继母董韵,以及同父异母的弟弟,顾知濯。   董韵是个美艳丰腴的omega,穿着金色礼服,拢着披肩,很是优雅贵气,她带着刚过三十的顾知濯,过来和施聆音与顾朝阑打招呼。   “朝阑,聆音。”她一来就很大方的给了施聆音一个拥抱,放开又帮施聆音整理肩前的头发,笑容温和地看着施聆音说,“你今天真漂亮。”   施聆音笑着道“谢谢。”   董韵又慈爱地看向顾朝阑,先是寒暄了几句身体状况,叮嘱她要好好注意身体,接着又说起这几天的趣事八卦,游刃有余的掌控着气氛,完全不会冷场。   几人刚说到一半,田西小跑过来报告,石征快到了。   “首长来了?”董韵惊喜道,“快,我们一起去接。”   说着她领头,带着人一起去停机坪。顾知濯跟在她旁边,顾朝阑与施聆音在两人之后。   路上顾知濯忽然回头,瞟了一眼施聆音,又低着眼睛,扫视顾朝阑,扯着嘴角轻蔑嘲讽的一笑。   顾朝阑冷冷睨着顾知濯,未等她做出反应,施聆音就先奇怪道“知濯,你在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事情吗,也分享给我呀。”   顾知濯拿余光瞧着两人“一点好笑的东西,说出来你们恐怕不会觉得好笑。”   施聆音道“是吗?我今天都没看到什么好笑的东西,倒是碰到了一个挺让人恶心的人,他笑得真是太难看了。”   顾知濯脸色立变,施聆音马上一脸关切“哎呀,怎么了这是,脸色突然变得这么难看,是不是生病了?”   顾知濯咬牙道“没有,我只是听到了一些,也很恶心的话。”   “什么恶心的话?”施聆音疑惑说完,又惊讶地捂住嘴,“你该不会以为我说的恶心的人是你吧?天哪,我可没有,知濯,你不要误会我。”   顾知濯厌恶的怒道“施聆音,你还能再能再婊气点吗?”   顾朝阑冷声斥道“顾知濯,她是你嫂子,你给我礼貌一点。”   顾知濯道“明明是……”   “小濯,”董韵拉住他,“你在人家的婚宴上胡闹什么?”   “妈!”   董韵瞪着他嗔道“别忘了你爸爸出门前是怎么交代你的。”   顾知濯火气立马收敛,藏不住得意地斜视着顾朝阑说“爸爸让我多担待二姐。”   董韵说“你还记得就好,你二姐已经够不容易了,你就别去给人家添堵了。”   两个人没藏着声音,施聆音听了个清清楚楚。   风头正盛,前途无量的时候,突然残疾,从此一落千丈,的确是非常不容易。   “没关系的。”施聆音笑着说,“他是弟弟嘛,不懂事我们也应该担待的。”   施聆音抓住顾朝阑的手臂“我之前也知道我们上将很不容易,今天才知道,原来她的不容易是从小就有的。”   摊上这样的继母和弟弟,又怎么会容易。   董韵侧了一眼施聆音,笑着没接话。   一行人抵达停机坪,等石征的飞车队落地。   两分钟后,石征的车队抵达。   石征从车里出来,扫了一圈迎接他的四个人,他先对着顾朝阑点点头,再看向董韵,哼了声冷笑出来“怎么,顾继洪又在忙吗?”   整个西亚联合区,只有石征敢这样直呼总统的名字。   董韵笑道“最近在准备巡访和三区联合会议,是有些忙。”   石征冷哼,越过董韵径直往前走。   几人路上零交流,进了宴会场,又和和气气的站在一起,让记者拍下一堆大合照。   宴会的前三十分钟允许记者拍照参与,三十分钟后开始清场,所有记者和闲杂人等全被请了出去,并且严禁再拍照录影。   现在宴会才算真正开始,所有宾客不用绷紧神经注意言行,放松的各自活动。   顾朝阑有应酬,没带施聆音,施聆音在宴会上转了一圈,闲着无事,干脆摸回休息室补妆。   中途她撞见唐桥跟人掐架,顾朝阑于是又劝了个架。   唐桥在休息室这边上洗手间,出来时不小心撞到一个女alha,手上的戒指勾破了那人的蚕丝裙面,她道了歉,但那人觉得不够陈恳,要唐桥赔偿。   “关键是她让我赔条裙子也就算了,还索要什么精神损失费,就勾破了裙子,还要精神损失费?她这不是敲诈吗?”唐桥跟着顾朝阑回了化妆室还在愤愤的叨怨,“真以为我是好欺负的吗?”   施聆音一边补口红,一边随口说“万一人家是看上你了呢?”   唐桥切了一声“我才不能找alha呢,自大得要死,还总是想要控制你,而且她要是狂躁起来,不仅会影响omega发情期,还会折磨omega。”   施聆音抿了抿红唇“那怎么能叫折磨呢,那应该叫甜蜜的负担。”   唐桥说“我呸!甜蜜个屁,你忘了你发情时多惨了吗?你摸摸你后颈上的疤痕,还记得当时有多疼吗?”   施聆音一笑“可我现在已经不会发情了。”   她举起手臂,仰面闭着脸,特别做作地感叹“我现在——解放了!”   唐桥扔她一个白眼。   休息片刻,两人回到宴会场。   宴会场地分了小厅和外场,外场用来交际,跳舞和游戏,小厅是休息区。   施聆音走到小厅外走廊上,不好的预感忽然涌上心头。   休息区那边太安静了,几乎没人说话。她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加快脚步走过去,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顾朝阑阴冷的嗓音。   “你再说一遍。”   谁惹顾朝阑生气了?还是在婚宴上。   施聆音两步跨进小厅里,正好看到坐在轮椅上的顾朝阑一把揪住一个男人衣领,嘭的一声将他掼在墙壁上,等他滑倒坐地,立即掐住男人脖子提起他的头,俯身盯着他涨红的脸。   一字一字,清晰而冷厉“我让你再说一遍。”   男人求饶道“对不起上将,我、我喝多了,胡言乱语……”   施聆音垂眼看着她,面色冰冷无情。   “你说施聆音是贱人,淫荡的婊子。”她复述男人的原话,“又骚又贱,是个被玩坏的脏东西。”   男人惊慌地用力摇头,满头冷汗“我、我我没有……”   顾朝阑面无表情,又气场锋利。   “你玩过吗?”她问,“碰过她的手吗?”   男人拼命摇头“没有没有,我一点都没有,头发丝都没有碰过。”   顾朝阑问“或者你看见过吗,她在谁面前做过你刚才说的那些事嗯?”   男人还是摇头“我只是……只是听说……”   顾朝阑道“哦,听说。”   说完顾朝阑抬起另一只手,一旁的尤映寒立马上前,将一把□□放在顾朝阑手上。   枪口一转,抵在男人头上。   顾朝阑就这样一手掐着男人脖子,另一手握着枪,指着男人的头。   “我也听说,你好像犯了点错。”顾朝阑问他,“所以现在怎么办呢?”   男人吓得眼泪都出来了,哆嗦着说“我真错了上将,我错了……”   顾朝阑忽然笑了起来,笑得漠然又不屑一顾,然后她开了枪。   一声闷响——血花刹那间绽放在米色的墙纸上,男人身体瘫软的倒在地上。   全场彻底死寂,鸦雀无声。   顾朝阑坐直身,拿出手帕,慢条斯理的擦着枪口和手指上的血迹,而后抬眸看向周围,冷淡平静地问“还有谁听说过吗?”   没人敢说话。   顾朝阑扔掉沾血的手帕“很好。”   目睹了整个过程的施聆音僵在门口,怔楞地望着顾朝阑。   顾朝阑也看向了她,眸光动了动,她道“过来。”   施聆音抿了一下唇,然后勾起红唇,带着最温柔骄傲的笑容,走向顾朝阑。 第11章   施聆音走到了顾朝阑身边,顾朝阑牵住她的手,环视小厅里其余人。   “以后,有话要么当真我们的面说,要么,像他这样,”顾朝阑用枪指着男人的尸体,“永远也别说。”   众人白着脸噤声。   顾朝阑把枪扔给尤映寒,自己带着施聆音离开小厅。   两人回了休息室,顾朝阑在洗手间洗手。   施聆音跟到洗手间门口,看着顾朝阑的背影,舔了一下发干的嘴唇,才笑着说“刚才谢谢你帮我撑腰呀,上将。”   顾朝阑低眉洗手,神情一如既往的冷淡得要死。   “不是帮你。”顾朝阑抬起眼,透过镜子盯着施聆音的眼睛。   目光锋利,直接,并且坦荡。   “那个人,我早就想杀了。”顾朝阑抽了张一次性棉手帕,缓缓擦着修长的手指,“跟你没关系。”   施聆音笑意一收,露出委屈的神情“你干嘛说实话,骗骗我不好吗?我本来很感动的。”   她往前走了一步,弯下腰“感动到准备以身相许了。”   顾朝阑现在已经对她的撩拨免疫了,表情都不回一个,操控着轮椅说“让路。”   施聆音伸出手臂,挡着她“不让。顾上将,我现在好想亲你呀,你能让我亲一下吗?”   说完她一脸期盼地眨眨眼,好像只是在开玩笑。   顾朝阑冷眼看着她“外面还有客人在等。”   施聆音死皮赖脸“就亲一下,又不是做一场,要不了多久。”   顾朝阑皱眉“施聆音,我没空和你闹。”   施聆音见势收敛,直起身,主动去推顾朝阑的轮椅“好好,我不开玩笑了。”   她推着顾朝阑出休息室。   唐桥一直在外面等,见到施聆音出来,立马往前走了两步,又畏惧地看了看冷脸的顾朝阑,停下脚步,规规矩矩地喊了一声“顾上将。”   顾朝阑点头回应。   施聆音推着她走过唐桥,同时说“你无聊就去找亚伦,我得和上将一起去陪客人。”   唐桥无语的翻了白眼,亏她还担心施聆音有没有被顾朝阑的血腥暴力刺激到,结果这女人很享受和这个暴力情敌在一起……   宴会到晚上九点结束,八点半就有宾客开始退场,包括董韵母女。   石征倒是一直待到了宴会最后,看到佣人收拾场地了,他才点名让顾朝阑送他。   只让顾朝阑一个人送。   石征背着两只手,后背微佝,顾朝阑坐在轮椅上,和他并排着穿过前院。   “你哥哥给你买了块海。”石征说。   顾朝阑有些吃惊“我没听哥哥提……”   石征冷笑着说“我也今早才知道。闻深疼你,总是偷偷把最好的留给你,从小就这样。”   顾朝阑抿紧唇,静默。   石征抬起脸,看着漫天繁星“玉宜走的时候,你才十岁,我那时候也没空管你,都是闻深在照顾你。”   顾朝阑低眸,藏住眼底泄露的情绪。   石征接着说“闻深别的都好,就是话少,做得多,但从来不说。你也是,别的不学,就把闻深的缺点学了个干净。话少,又野心太重。”   顾朝阑抬起眸,眸底所有动摇柔软,瞬间消失干净。   两人已经走到停机坪边,石征站住脚步,低头看着顾朝阑“从小你哥就疼你,现在该你报答他了。将来,我们西亚联合区只能有一个顾将军,你明白吗?”   顾朝阑哑声道“为什么?为什么我就不能和哥哥并肩一起?”   石征道“因为人们总是只会记住最强的那个,而且,你是个女人。”   顾朝阑盯着石征,一字一字道“可我比他们都强。”   石征淡淡道“但你已经废了。”   顾朝阑隐忍地咬紧了牙。   石征道“我知道你不甘心,但世界规则就是这样。现在你既然结婚了,就好好过日子。我和你哥都会很疼你的。”   石征说完准备走,又想起来“还有,平时注意身体。香土节过了以后,你空出一天时间来,我安排你和施家那个去做体检。”   顾朝阑不说话,转着轮椅就走。   石征看了一会她倔强的背影,神情复杂地轻叹了口气。   亚伦送的床施聆音让人收起来了,反正她和顾朝阑也用不到。   收好床,施聆音开始整理记录今天的收到的一大堆礼物。   中途看到了施尚词送来的东西,是一座玉雕。   施聆音特别把它拿出来,吩咐一旁的小笛“去把陈叔叫过来。”   小笛点点头,快步跑出去。   施聆音又从礼物堆里扒拉了一下,找到一块奇石,她把石头捡出来,换了个盒子装上。   等陈叔过来,施聆音递过去石头“你现在把这个给我父亲送过去,这是新婚礼物的回礼。”   陈叔迟疑道“可今天这么晚了……”   施聆音微笑道“怎么,晚所以你就不能去了吗?”   陈叔连忙说“不敢,那我现在就送过去。”   “等会。”施聆音接着吩咐,“送完礼物你先不要回来,直接地一层,帮我和上将找一栋民宅,要环境好一点的”   陈叔愣道“您和上将要去地一层?”   施聆音道“对,参加过几天的香土节。快去吧,再耽搁就更晚了。”   陈叔应好离开。   打发走陈叔,顾朝阑也刚好回来,脸色阴沉,情绪十分不好。   施聆音立即走过去,轻声问“怎么了?”   顾朝阑漠声道“没事。”   她绕过施聆音,上楼,进书房。   施聆音定在客厅,看了一会紧闭的书房大门,又默默回去接着整理那一堆礼物。   顾朝阑进书房后,径直去了阳台。   阳台被改成了一个小花园,并由顾朝阑亲自打理。   这花园中间,种了一颗树。   一颗柠檬树。   这颗柠檬树叫柚柚,是顾朝阑的母亲唯一留下的东西。   五月中,花期刚过,柠檬也还未长出,只有满树的绿叶与稀拉几朵倔强的残花。   顾朝阑就坐在柠檬树下,望着树出神。   不久后,尤映寒敲门进来。   “上将,您要的施小姐的资料。”她递过来一份纸质文件。   文件里整理了施聆音从小到大的所有官方及部分非官方资料。   在施聆音十二岁,被施尚存领养之前,没有信息,只知道她在负一层出生长大。   十二岁被施尚词领养,先在福利院住了两年,随后同施青墨等三人一起,住进施尚词家,正式成为施家二小姐。   顾朝阑跳过一些无意义信息,随后看到了这一段“曾以第一名考上联合区大学生物系研究生,但最终被拒绝录取。理由发情期不规律,且对抑制剂不敏感,考虑其信息素对在校alha情绪的负面影响,不予录取。”   这一段顾朝阑看了很久。   十二岁之前,施聆音几乎没接受过任何教育。被领养后她才开始上学,四年上完小学,十六岁进入初中,并认识了当时的美术老师,高宁行。   二十六岁大学毕业,同时传出她勾引养父的小道流言,同年,施聆音研究生被拒绝录取。施尚词于是将她送到了omega礼仪学校。   礼仪学校期间,施聆音屡次传出作风放浪,行为无耻等诸多八卦,并最终在四年后的毕业典礼上失踪。   失踪过程,理由,及下落,通通不明,直到三年后重新出现。   “有消息说,施小姐失踪是被高宁行带进了曼得拉基地。”尤映寒道,“但并没有证据。”   顾朝阑将文件扔进粉碎机,纸质文档瞬间变成不可恢复的白色粉尘。   “那就接着查,尤其是她和高宁行的事。”   “是。”   晚上快两点,顾朝阑回房休息。   施聆音背对着顾朝阑躺着,还没睡着,但也没多说话。   5月19日,周日,香土节。   地一层位置在郊区之外,一共十一个区,顾朝阑要去的是第三区。   2222年的西亚联合区世界,按阶级分为四层。   绿洲所在的地区被称之为天空域,绿洲之下是空一层,再下是平一层,最后是地一层以及地面之下的负一层。   其中地一层和负一层又被称为蚂蚁层。   从市中心的天空域到蚂蚁层要跨过半个城市和半座森林,城市中心限速,所以飞行时间共计两个半小时。   路途遥远,施聆音很无聊。   她与顾朝阑面对面的坐在宽敞的车里。   “上将去过蚂蚁层吗?”施聆音开始找话。   顾朝阑在看文件,不搭理施聆音。   施聆音起身,坐到顾朝阑的旁边。   顾朝阑撇了她一眼“坐回去。”   施聆音撒娇“别这样嘛,聊几句也不会耽搁你太多时间的。”   顾朝阑接着看文件,开始无视施聆音。   施聆音调整车窗玻璃的透明度,侧身看向窗外。   路程过半,飞车已经到了城市边缘,这边只有少量的空中别墅,地面上却高楼林立,整齐拥挤的围绕着圆形城区。   整座卡菲市六成的人口,都挤在这些占地不到四分之一的高楼里。越靠近市中心,建筑越低矮稀松,为了给天空域和空一层腾出足够的高度空间。   施聆音垂眼看着地面上那些灰色的高楼建筑,拥挤车流在楼宇间,以及地面上穿梭不息,拥堵而忙碌。   这里是整个卡菲市最拥挤忙碌的地方。   “我在蚂蚁层长大,”施聆音忽然说,“也出生在那里。”   顾朝阑没应声,只是余光看向了她。   “那边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施聆音抬起眼睑,望着明朗干净的碧空,“也是我的故乡,上将你想去看看吗?”   说完她看向顾朝阑。   初夏的天气,阳光温暖澄澈,穿过玻璃,洒在施聆音明媚的眸子里,充足的光线将她眼瞳的颜色照得很清晰。   是浅浅的琥珀色,晶莹明亮。   顾朝阑本只是瞥了一眼,最后却不由自主的停下了目光。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好。” 第12章   穿过环绕卡菲市的茂密森林,就是地一层第三区的大片广袤田野。   其间种满了新鲜翠绿的当季蔬菜和谷物,农舍成排,整齐笔直的贯穿田野。蚂蚁一样的农民工人就淹没在田间忙碌。   在田野上方全速飞行十分钟后,抵达了第三区的城区。说是城区,但看起来更像是个简陋的小镇。   几座十几层的高楼,四条长街,一个广场。所有街道和广场上挂满了色彩鲜艳的双层气球,居民们拿着鲜花拥挤在街道两旁,看到飞车划过,立马挥手欢呼迎接。   飞车的在广场中心降落。   第三区区长连忙上前来,点头哈腰地请出顾朝阑和施聆音。   施聆音一下车就被区长夫人塞了一束花。   几人站在车前让记者拍了一堆照片,随后回区长安排的酒店休息。   午饭后才开始为期两天一夜的慰问活动。   酒店套房在最高的建筑顶层,有一个宽阔明亮的阳台。陈叔提前到了酒店,按施聆音要求整理好房间,等她过来。   顾朝阑一进屋就开始忙,对活动细节,慰问流程,中间还要接见三区的各方负责人,看各种报告,申请书,福利议案……   施聆音则是在阳台上陪着这些负责人的夫人们。   这些夫人们都是omega,聚在一块以后,聊的话题不是家里长短,就是衣服首饰。   施聆音有一搭没一搭的应付着,心里只觉无聊。   “你们知道平一层一区今天闹了场□□吗?”一个男omega忽然说,“有上万人参加呢,把一区的交通都堵瘫痪了。”   施聆音来了点兴趣“什么□□?”   那人见施聆音感兴趣,立即打开通讯器,特地把那个新闻投屏出来。   “是女alha的权利申请□□。”那人边看边说,“她们希望女alha参军,以及入读军校的要求可以降低到和男alha一样。”   另一人口快,立即接话说“那怎么可能呢?女alha本就弱一些,要是要求不高一点,上战场以后不是会拖后腿吗?”   说完阳台里的气氛就凝固了。   众所周知,顾朝阑就一个著名的女alha军人。   口快那人紧张地看着施聆音,尴尬道“但不包括顾上将,顾上将很厉害,不是一般人……”   施聆音笑了一下,不想接话。   区长夫人试图岔开话题“听说顾上将最近身体不太好,在吃中药,正好我认识一个老中医,一百九十岁了呢,家里三代都是中医,特别厉害,经验也丰富。”   施聆音坐直身,看了一眼守在一旁的陈叔,又看向区长夫人“我可从没在外面说过顾上将身体不好,你怎么知道的?”   区长夫人被问得一懵,含糊道“从哪儿听说的我也忘了,可能是我记错了……”   施聆音点点头,端起杯子抿了口咖啡。   这个插曲以后,气氛一直冷寂。在场的人都怕不小心说错话,只能翻来覆去谈一些家事和时装。   正午。   午餐在酒店餐厅。   施聆音要了一块牛排,上桌后,她把牛排往身旁顾朝阑面前一推。   顾朝阑抬眼看她,施聆音弯起唇角笑,带着一点撒娇的小声说“我不想切嘛。”   顾朝阑接了牛排,非常整齐的给她切成大小一致的小块。   施聆音则撑着下巴,目光深情,含笑看她切。   区长抓着一切机会讨好说“上将和上将夫人的感情比新闻里说的还要好呢!”   施聆音一笑,被捧得心情很好的样子,眉眼温柔明亮“那是当然,顾上将是世界上最好的alha。”   顾朝阑瞄了她一眼,施聆音笑得愈发明媚,躲在桌下的脚同时伸出去,勾着顾朝阑的腿,暧昧地上下蹭。   顾朝阑切牛排的刀一歪,在陶瓷上划出刺啦一声,她警告的看向施聆音。   施聆音笑得愈发俏丽明媚“谢谢上将给我切牛排哦。”   顾朝阑收回视线,用力一刀切开最后一块“不用谢。”   她把盘子推回施聆音面前。   而桌子底下,施聆音的脚已经蹭到顾朝阑膝盖以上了。   顾朝阑面色淡定,借着整理腿上餐布的动作,一把捏住了施聆音作乱的脚腕,稍稍用力,制造足够的疼痛,但又不会伤到筋骨。   施聆音一缩脚,嘴上却极其放肆嚣张“上将你在这里摸我脚干什么?”   桌上的其余人“!!”   顾朝阑加重力气,捏得施聆音绷起了身体“你裙子上沾东西了。”   她捏着施聆音的脚腕,一扔。   施聆音滑下去,连着身体都一歪,她顺势就换了个姿势,重新坐稳,并且在众人震惊,疑惑,又好奇的目光下,非常怡然自得吃起了牛排。   午餐后枯燥的慰问活动正式开始。   地点是提前定好的,一个传统田区,一个新式田区,还有参观新农舍村,以及看望三区总福利院。   整个三区有上千亩面积都是传统田野,既完全以人力劳动为主的耕作区域。据说只有这样才能保证蔬菜的纯粹天然。这一部分的农作物产出只供天空层。   十个被挑选出来的优秀农民早已在田野前等着。   顾朝阑过去,按着流程问问题,送礼物,握手寒暄,表示关心。记者则在一旁全程全方位拍摄记录。   这十个农民都皮肤漆黑,拘谨地低头站着。顾朝阑问一个问题,他们就说一句话。没有多余的动作,也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有局促不安和紧张。   顾朝阑逐一握手,到中间时,一个矮个子的男性beta忽然抬眼,极快的瞄了一眼顾朝阑。   顾朝阑和施聆音同时注意到了他那异常的一瞥。   施聆音往前走了一步,紧挨着顾朝阑的轮椅。   但除此之外,一切顺利。   直到他们转场去新式田,什么事也没有。   下午的慰问顺利结束,晚上八点举行晚宴,直到十一点结束。   终于可以回酒店清净的休息。   进屋施聆音就倒在了床上“好累啊……上将夫人果然不是轻轻松松就能当的……”   顾朝阑在套房客厅,抬着下巴,让田西给她脱军装外套。   余光瞥到施聆音竟然没脱鞋就倒在床上,她不由皱眉出声“把鞋脱了。”   “哦。”施泠音很乖地应了一声,三两下脱掉鞋子,翻身侧躺,握着脚踝,委委屈屈地说,“上将今天把人家脚捏得好疼呢……”   她这九曲八拐的撒娇调子听得田西手指一抖,不由打量了眼上将的脸色。发现她们向来严肃正经,不苟言笑的上将不仅没发怒甩脸色,甚至还真的看了眼施聆音的脚,然后哼出一声“活该。”   田西愣愣地脱下上将外套,再愣愣地拿去挂好。   她怎么觉得,她们上将好像有点不一样了呢,但田西一时又想不出来具体是哪儿不一样。   田西挂好衣服,一转身,就看到顾上将自己操控着轮椅,靠向床上的施聆音。   施聆音还是散漫的躺着,望着顾朝阑笑“上将要洗澡吗?今天一号不在,要不我帮你?”   顾朝阑背对着田西,看不到表情,但声音很是平静。   “以后在外面,你再对我动手动脚,我就把你手脚拧掉。”   田西听完在心里悄悄点头,是她们上将威胁人的狠辣风格。   可施聆音不仅不受这个威胁,还极其,非常,十分嚣张的伸出脚,放在顾朝阑的膝盖前“你拧啊,拧断了以后我就天天抢你轮椅。”   她裙子里还是穿着吊带丝袜,黑丝裹紧小腿曲线,纤细又匀称。   顾朝阑看了一眼,不留情的一巴掌拍开她的脚。   施聆音痛叫了一声,抱着小腿坐起来,委屈地埋怨说“你下手真的是太狠了,肯定给我打红了。”   说完她捞起裙子,露出大半条修长的腿,竟是直接就要脱丝袜。   正在目睹的田西忍不住倒吸一口气,顾朝阑瞬间回头,眼神锐利“你还在这儿干什么?”   田西一抖,心想你也没叫我走啊。   “那我就先走了。”田西急忙道,“上将有吩咐再叫我。”   顾朝阑冷眼看着她,施聆音保持着支起一条腿,预备脱丝袜的姿势,对着田西一笑“小西晚安啊。”   田西不敢回话,赶紧走了。   顾朝阑接着用冷眼看施聆音,不等她说话,施聆音就主动把裙子放下来了,严严实实的整理好。   顾朝阑反而一口气哽在喉咙里下不去了。   田西一走,她就不掀裙子了,这是什么意思?   施聆音下床,抓了把有些乱的头发,柔软的发丝随着她的动作扬起,又垂落在纤细的背上。   她回头看着顾朝阑,表情很干净“要我帮你洗澡吗?不用的话,那你先洗还是我先?”   顾朝阑一声不吭,转身出了卧室。   施聆音看着她的背影,抿唇一笑,哼着歌去洗澡。   晚上两人各躺一边,屋里开了一盏有些亮的夜灯。   灯源在顾朝阑那边,所以顾朝阑躺着的影子投在了施聆音这边的墙上。   施聆音用手碰了一下影子,又很快收回来,问顾朝阑“你准备什么时候和我一起去负一区逛逛?”   顾朝阑没接话,也没法接话。   她的行程安排里没有多余的时间去陪施聆音逛故乡。她现在都没明白自己上午为什么会答应施聆音。   沉默告诉了施聆音答案。   施聆音没追问,也没问为什么,她翻了个身,背对着顾朝阑。   几秒后,顾朝阑那边传来声音“明天如果有空的话……”   施聆音立马翻身,撑着手臂往顾朝阑那边靠“真的吗?”   顾朝阑没看她满含期盼的明亮眼睛,回避视线说“前提是有空。”   “那也够了。”施聆音笑得眉眼生辉,看了一会顾朝阑,她忽然再往前靠了靠,压低了嗓音,“想做吗,顾上将?” 第13章   施聆音靠得很近,顾朝阑又闻到了那股浅淡而撩人的幽香。她紧张地绷起了身体。   “要吗?”施聆音贴脸靠近,湿热的呼吸落在顾朝阑的脸上,“顾上将……”   她贴近,那股香气加倍的浓郁起来,顺着顾朝阑的呼吸,直袭她原本平静理智的大脑。血液刹那间就滚烫起来。   顾朝阑抓住了施聆音的肩膀,下意识的往外推,但力气不大。   施聆音握着她的手,翻身坐在顾朝阑身上。   披散的发丝落在胸前,施聆音直起腰,将头发甩到身后,而后低眸瞧着顾朝阑笑。   墙壁上的夜灯发出柔和的橘色光芒,斜落在施聆音身上,她一半身体露在光里,另一半藏在影子里。   连光影都带着曼妙的弧度。   施聆音偏着头,手指轻轻划过顾朝阑的腹部。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话音落,指尖也停在了睡衣扣子上。   指腹之下,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是顾朝阑温热的肌肤。施聆音隐约摸到了她腹肌的轮廓。   顾朝阑闭了闭眼,施聆音身上的信息素让她理智快要沸腾起来了。   她克制到声音发哑,语气严厉凶狠“下来!”   顾朝阑收了一点手指,声音压低,又委屈又勾人“上将不愿意吗?为什么呢,我们都结婚了,而且大家都是成年人,总有需求……”   顾朝阑用力吸了口气,保持着冷静警告“施聆音,我现在不想和你重复第二遍。”   施聆音撇嘴,完全收回了手,直起身,拉开几厘米距离。   那股令人理智惊慌的甜美信息素气味突然就淡了。   施聆音撅着红唇,委屈道“上将干嘛这么凶,不答应就不答应,难道我还会强了你吗?”   顾朝阑严厉死板如旧“从我身上下来。”   施聆音哼了声,语调里带着一股赌气“下就下。”   她坐回自己那半床,盖上自己的被子,又开了屋子里的换气系统。   空气里仅剩的信息素也很快消失了。   顾朝阑闭着眼,努力让自己恢复冷静。   “顾朝阑。”施聆音忽然叫她。   顾朝阑不想应,也没睁眼,隐约里感觉到施聆音靠了过来,她刚想反应,唇上一热。   施聆音亲了她一下。极快的,蝴蝶落花一样,温柔而轻浅的一触即离。   “晚安顾上将。”说完施聆音被子一裹,翻身就睡。   被亲了顾朝阑懵了两秒,瞪着施泠音的背影,又气又怒又发作不出来。   她觉得自己应该两句狠话警告警告施聆音,可脑子里思绪凌乱,半响组织不出来言语。等她想好,已经是两分钟后,早已错过了最佳反应时间,现在再拉着施聆音算账未免显得自己迟钝。   顾朝阑只能忍了,并且一夜没睡好,总是梦见有人在亲她。   第二天起床,顾朝阑的脸色很难看。   施聆音看出她情绪不好,一整天都很老实。   顾朝阑下午有个总结会议,会议结束她们就可以回家。   施聆音不能参与会议,就在酒店里用平板刷新闻上网,陈叔给她端咖啡过来,汇报他找的民宿情况,问施聆音什么时候去。   施聆音一边浏览网页,敷衍回道“不去了,上将没空。”   她让陈叔来找房子,只是为了使开他,本来就没打算去。   陈叔也明白她的目的,没多问,安静退了下去。   施聆音把昨天□□的消息仔细看了一遍,这个□□最后被镇压了。这些女alha提出的平等权利的要求,也只会不了了之。   看完新闻,施聆音开始处理邮箱里积压的邮件,最后还把刚到账的千万巨款转给了另一个账户。   忙完这些,她登录社交账号。   唐桥的信息立马轰炸过来,问她和顾朝阑的第三区两日游怎么样。   施聆音回“一般般样。”   唐桥“没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施聆音“你看顾朝阑像有趣的人吗?”   唐桥“不像,像酷爱家暴的人。”   施聆音不回。   唐桥“我发现啊……你好像挺享受和顾朝阑在一起的。说好的水火不容的情敌呢?那个高宁行姐姐你这么快就忘记了吗?”   施聆音“没忘记啊,我现在一看到顾朝阑的脸,就想起亲爱的阿行。”   唐桥“那顾上将对高宁行是什么态度啊,有没有恨得咬牙切齿,说梦话都喊着要剁了她之类的。”   施聆音“无。”   过了两秒,她又输入“没有咬牙切齿,只有念念不忘。”   唐桥“??我感觉你好像醋了?”   施聆音“我老婆惦记着我初恋,你说我能不醋吗?”   唐桥“说清楚,你醋谁?!”   施聆音不回复。   顾朝阑会议结束回来,两人整理好东西,启程回家。   和来时一样,三辆车。顾朝阑和施聆音在中间。   飞车重新开过田野,进入隔离两个地区的广袤森林。   施聆音还是坐在顾朝阑对面,侧着身,撑着下巴看着窗外。   田野一点一点远去,取而代之的是茂密的树木林海。穿过林海,就回到了那个极尽繁华的世界。   施聆音忽然叹了口气。   顾朝阑睨了她一眼,沉默。   施聆音将车窗玻璃透明度调为零,不再看窗外。她靠在座椅里,环着一边手臂,歪着脸小憩。卷发垂落下来,盖住她小半的脸,只露出一截鼻尖。   顾朝阑又看了她一眼,摸了摸手指尖的茧,到底还是开口“过段时间,如果……”   砰——飞车忽然被什么东西击中,车身猛的一颠。   施聆音没系安全带,整个身体腾空飞起,她危急里抓住了扶手,匆忙稳住身体,没一头撞到车顶。   顾朝阑轮椅吸附在车座上,人却直接被颠飞出去。她反应很快的抓住轮椅,却因为身量太高,加上无法控制下半身,身体一荡,双腿狠狠撞上车顶。   “顾昭阑!”施聆音叫了一声。   砰——飞车又被击中,爆炸声紧跟着传来,火光一亮,冲击力炸开,整个飞车犹如旋转的□□,打着转飞高几米,又旋转着急速下落。   顾朝阑稳不住下半身,来回剧烈晃动间,轮椅脱手。   施聆音看到,也立马松开了手,高跟鞋一蹬车壁,飞身过去,抱住了顾朝阑,下一刻,她后背撞上车底。   飞车开始旋转着坠落,顾朝阑与施聆音两人再次腾空,撞向车顶。   车里的警告铃声炸响,同时防撞零重力场开启,重力瞬间消失,两人失控的撞击惯性刹那间缓和,只碰了一下车壁,然后沉在车底打转。   施聆音抱着顾朝阑的腰,脚轻轻一蹬车壁,两人身体如鱼一般,缓缓游浮到空间中间。零重力下,施聆音散开的头发全都浮了起来,一缕发丝从她和顾朝阑的脸之间飘过。   柔软的发丝悠悠扬扬,从顾朝阑的视线里划过,缓慢如帧似的,一寸一寸的露出施聆音明艳精致的脸。   顾朝阑有一刹那的失神。   飞车还在旋转,但车里的人已经不会上下撞击。   “还好吗?”施聆音问她,眼里难得正经。   顾朝阑回过神,嗯了一声,扶着施聆音的肩膀,推开她,自己抓住一旁的扶手。   刚抓到,飞车撞击落地,轰隆一声大响,车子弹起,又打了个转,再四轮落地,晃了两晃,稳住了。   施聆音很快摸到重力系统控制台,关闭零重力,两人落地。   顾朝阑跌在车底,站不起来。施聆音忙过去,把她扶上轮椅。   “上将!”车里的通讯器响起,传来尤映寒的声音,“您怎么样?”   “没事,外面什么情况?”   话音落下,外面就传来一声爆炸和一声坠落的砸响。同行的前后车也被打下来了。   “有人埋伏袭击了我们,”尤映寒说着启动车子,在森林间疾速穿行,“扫描器无法扫描出来,无法确定人数和现场状况。”   “平一层森林边境防卫部没反应吗?”顾朝阑问。   正常情况夏,森林里布满了监控和巡逻士兵,防止蚂蚁层的人,或者类似曼得拉这样的组织越境。   尤映寒道“没有,完全没有反应。”   顾朝阑一手调整玻璃窗透明度,一边说“联系卫星地面部,申请保护和扫描。”   车窗变成透明,绿树在窗外快速倒退。   乍一眼看去,只有树。   两秒后,顾朝阑忽然道“车左侧,十点钟方向,有机甲。”   话音落下的同时,尤映寒便发射出一枚导弹,指向顾朝阑说的地方。   施聆音定睛看去,才发现掩映在重重树影后的机械人影。   导弹射出,击中那个机甲。   而顾朝阑车的右侧,紧跟着也袭来导弹。   尤映寒一摆车尾,成功躲开导弹,但车子这时突然往下一落,地面竟然有陷阱,整辆车都掉进了五米深的陷阱里,彻底被困。   车子一撞,施聆音没站稳,往顾朝阑方向倒去。   顾朝阑抓住她手臂,扶稳了她。   施聆音另一只手趁机握住顾朝阑的手背,看着窗外新鲜的泥土坑壁,问道“我们是不是要被抓了?”   顾朝阑没回她的话,而是塞给了施聆音一样东西。   是把小巧纤细,很便于隐藏的枪。   “自己找机会跑。”   施聆音抓着顾朝阑手腕“我跑了,那你呢?”   顾朝阑抬头,看着坑顶,陌生的车轮声渐近,坑边缘开始抖动,洒下落叶。   “我不用你管。”   施聆音手指滑进顾朝阑的掌心,扣住“那我一定要管呢,上将愿意和我同生共死吗?” 第14章   同生共死。   顾朝阑看向了施聆音,神情正经,眸光严厉。施聆音那句话没在她眼底激起一点波澜。   施聆音眨了眨眼,无趣的把枪收走“那待会要是有机会,我可就真走了。到时候你别怪我无情啊。”   顾朝阑道“祝你好运。”   施聆音笑了一笑,撩起裙子,把枪藏在吊带袜里。   顾朝阑余光瞥到她的动作,施聆音白皙的大腿肌肤在她视线边缘里一闪而过。模糊朦胧,却又让顾朝阑十分在意。   施聆音放下了裙子,裙摆长至脚踝,什么风光都遮住了。   顾朝阑收回视线时扭了一下脖子,莫名的有些不爽。   “上将。”尤映寒这时敲响了驾驶室和车后座隔断门,等顾朝阑应了声,才推开门,和田西依次走过来。   “信号被屏蔽了,我们的救援信息发不出去。”尤映寒凝重道,“前后车也失联了。”   顾朝阑没说话。   坑顶部不断传来车鸣,包围了整个巨坑,机甲踩地的咯噔声也随之传来。   田西震惊又愤怒道“他们竟然有机甲,我们都没有!?”   顾朝阑出事以后,她曾经的诸多特权包括部分普通权利,都被逐一取消了。其中就有最基础的出行配备机甲护卫。   这不仅仅是在削弱顾朝阑的权利,更是在直接践踏她的威严,以及无视她的安全。   尤映寒眼底闪过怒色,表情绷得很紧“整个森林边境防卫队没有反应,信号被屏蔽,树林里有提前挖好陷阱,如此大动干戈的周密安排,别说机甲,就算来一辆战舰我都不奇怪。”   防卫队没有反应,要么是被袭击到瘫痪,要么就是从内部提前关闭。前者显然是不可能的,那么就只剩下后者。   要顾朝阑的命的,是自己联合区的人。   田西怒道“一定是李惊雷那个混蛋!”   车顶这时候传来咚的一声响,吸盘贴住车子身,紧跟车子一提,被拎着升空。   顾朝阑平静道“我行动不便,一会你们不用管我,有机会就走。”   田西一步跨过去,紧紧跟着顾朝阑“我们绝不会扔下上将!”   车子被提出坑,扔在一旁的空地上。   两架机甲走来,哗啦扯开车门,而后一张黑色的机甲脸探过来,用变声的机械嗓音笑嘻嘻道“顾上将,久仰大名啊。”   在这具机甲后,围拢聚来十几个带着防毒面具的男女,每个人都穿着黑色上衣,胸口上有一枚金色的太阳绣花。   这是曼得拉组织的标志。   顾朝阑率先下车。   田西紧张跟在其后,施聆音走在第三,下车前,她看了一眼尤映寒,轻轻甩头,指了一下门左侧的机甲。   这里一共两架机甲,分布在左右车门。   尤映寒就在车门右侧,她一刹那明白了施聆音的意思。   左右机甲,一人处理一架。   但施聆音真的可以处理掉一架机甲吗——这个怀疑还没在尤映寒脑中闪完,施聆音就已经动手了。   她跨出车的瞬间,拉住最近机甲的手臂,一翻身缠上去,勾住机甲下巴,上提,另一手的匕首撬进隐藏在下巴处的循环液管。   刀刃一转,切断管道,整具机甲的空气循环与温度控制顿时损毁。机甲瞬间故障,里面的人因为窒息和高温,操控不稳,整具机甲砸在车子上。   而尤映寒这个时候才和右侧的机甲一同反应过来。   那架机甲抬起手臂的炮孔射击,尤映寒踢歪了它。   炮弹打在施泠音身后不远处,轰隆炸开,冲击波迅猛扩散,裹挟着浓烟飓风与树叶,附近所有人被波及,纷纷一乱。   而施聆音在瞬息的混乱里揪出了机甲里的那个人,拔枪爆头,再迅速钻进已经毁坏的机甲内部。   有人发现施聆音的动作,大喊一声,开枪射击,子弹打在机甲外壳上,又被弹开。   顾朝阑立即回头,看到施聆音合上机甲的瞬间画面。   她仰着下巴,神情冷峻,让机甲感受器顺利贴上肩颈处的肌肉。   现场情况混乱,急需镇定,可顾朝阑却在这危机要命的时刻里,看着施聆音分了一瞬间的神。   施聆音成功进入了机甲,而尤映寒还在一旁与那一具机甲缠斗。   爆炸冲击波消失,带着防毒面具的人拔枪冲来,一半冲向顾朝阑,另一半冲向施聆音。   施聆音驾驭着机甲,毫不吝啬弹药,用强火力逼退冲来的人,随后抱起顾朝阑,腿部喷气一响,机甲离地面飞起,她跳上一颗巨树,停留半秒,再利落的蹬树跳走。   瞬间消失在密林里。   施聆音在林间急速跳跃。   高速使用的机甲产生巨热,内部犹如火笼,滚烫而且缺氧。   但施聆音操控的机甲没有一点不稳。   她带着顾朝阑穿过半座森林,在森林边缘的斜坡处停下。   不远处就是第三区与第四区的交界荒野,也是负一层的入口。没有通行令,她没办法穿过平一层入口的防御层,只能带顾朝阑去蚂蚁层。   施聆音先把顾朝阑放下,再打开机甲,封闭的金属从中间裂开,热气呼哧扑出来。施聆音跟着热气扑倒跌出,跪在地上喘气。   短短半分钟,她就已经浑身汗湿。肌肤也被烤灼成粉红色,汗气挥发,她浑身冒烟。   顾朝阑坐起来,想去拉施聆音,却因为残疾而根本没办法靠近去碰她。   她动作到一半,又僵硬地收回去,背靠着斜坡,咬紧了牙。   施聆音撑着地面,低头喘气。卷发被汗水打湿,成股的垂在她脸颊两侧,狼狈,而又带着几分凌乱的英气。   她喘过气,抬起脸便对着顾朝阑笑“等我歇一会,然后带你去逛逛我的家乡。”   顾朝阑沉默地看着她。   施聆音望了望她严肃的脸色,突然笑起来,玩笑似的问她“怎么,上将不愿意吗?”   顾朝阑开口“你怎么带我去过去,还是用这具损坏的机甲吗?”   施聆音道“背你走过去也可以啊,你更喜欢哪个?”   顾朝阑避开视线,重新沉默。对于自己被救出来这件事,她没有表现出一丁点的庆幸或者喜悦。   施聆音支起一条腿坐在地上,也陷入沉默。   她感觉得出来顾朝阑似乎不太开心,不知道是因为担心被留下的尤映寒和田西,还是因为即将要去负一层这件事。   歇了一会,施聆音重新进入机甲,带着顾朝阑跨过四公里的荒原后,在一丛灌木旁停下。   太过招摇的机甲会留在灌木里,施聆音将背着顾朝阑进入负一层。   曼得拉的人暂时还没追上来,所以她们还有时间小歇。   施聆音看着顾朝阑那一身军服说“你这衣服得脱了,不然下去要挨打。”   顾朝阑追问了一句“为什么?”   她这身衣服的确是招摇,但她不觉得穿军装就会挨打。   “因为大家会嫉妒你的光鲜美丽。”施聆音说着伸手去解顾朝阑的纽扣。   顾朝阑往后躲,施聆音就往前追,还是如愿以偿的拉住了顾朝阑的领子,半强迫性的一颗颗解扣子。   她刚剧烈运动过,浑身热气,身体里那股浅薄但是香甜的信息素气味也飘了出来。之前隔着一点距离,尚不明显,现在靠近,立马被顾朝阑闻了个清楚。   施聆音扣子解到胸口,不知刻意还是无意,手指蹭到顾朝阑胸。   加上那股信息素的味道,顾朝阑感觉理智又要炸了,她抓施聆音的手腕,推开了她。   施聆音动作微僵,脸上却笑“怎么,上将这时候还在害羞吗?这里可就你和我两个,没别人能帮你脱衣服。”   顾朝阑说“我自己来。”   施聆音点点头“好吧,反正你就是嫌弃我。”   顾朝阑三两下解开纽扣,脱下挂着显眼金绶带的外衣。   “你的信息素,又出来了。”很难得的,顾朝阑额外的解释起来。   施聆音眸底瞬间亮起光,目光直勾勾的抓住顾朝阑的表情“所以上将是怕我靠太近,让你失控吗?”   顾朝阑扔开衣服,冷眼睨向施聆音“只是觉得难闻。”   施聆音摸摸自己后颈“不可能啊,以前闻过我味道的人,都说好闻。”   而且施聆音的信息素气味不仅好闻,还十分特别,是很少见的味道。   “走吧。”顾朝阑停下信息素这一话题,“去负一层。”   到了下面,她再找机会联系部下,派兵来接。   施聆音打量着顾朝阑,虽然脱了外衣,但她的衬衣,裤子,以及靴子,一整套搭配下来,仍旧很醒目。   “我们换件衣服。”施聆音说着就开始扯自己收在裙子里的衣服下摆,“你那身还是太明显了。”   施聆音抓住衣服下摆,脱之前故意停下,直盯着顾朝阑的眼睛。   “结婚这么久,我好像还没在你面前脱过衣服。”她勾唇,笑得很是浪气,“现在要脱了,上将期待吗?”   顾朝阑皱眉“你收敛点,这是外面。”   而且还露天。   施聆音道“那又如何,反正这里只有你。”   顾朝阑“但随时会有人追来。”   施聆音不在意“那我就脱快一点。”   说完,她拉起衣服,真的要脱,纤细白皙的腰坦荡放肆的露在顾朝阑面前。   顾朝阑只觉得血气一涌,不知道是怒还是什么,她怒喊了一声“施聆音!”   施聆音停下动作,衣服刚卷到胸口下,她无辜地看着顾朝阑“怎么了上将?”   顾朝阑道“你把衣服放下来。”   施聆音盯了顾朝阑两秒,忽然倾身,手臂撑着地面,跪地探身靠近。嗓音压低,调子里含着几分撩人而又放肆的笑意。   “上将你是在怕吗?” 第15章   顾朝阑在怕吗?   怎么可能,她从没怕过任何事。   顾朝阑绷着僵硬表情,盯着靠近的施聆音,硬是没躲。   靠近到只剩几公分后,施聆音停下了。   她轻轻一笑,运动后的灼热呼吸很暧昧的吹过顾朝阑的肌肤“既然上将不怕,也不躲,那我可就……亲你了。”   话音与她滚烫柔软的吻一起落下。唇瓣相贴,一热一冷,触感鲜明得入骨。   顾朝阑一惊,立马要躲开,施聆音抓着她的肩膀,追着她一路强吻。   施聆音亲得很没章法,甚至带了一点粗鲁,顾朝阑直接被她压得倒在地上。跌倒时顾朝阑牙齿磕到施聆音嘴唇,血腥味与血液里的信息素气味一下子散开。   面贴面,并且还是亲着的距离,信息素带来的冲击无比强烈。   顾朝阑只觉大脑仿佛都被什么东西击中了,理智嗡的一声炸开,她掐住施聆音的腰,本能的舔过施聆音出血的伤口。   唾液交换,顾朝阑的信息素终于泄了出来。   气味很淡,又带着一股冷冽的凉,像是霜雪的味道。   alha的信息素瞬间就让施聆音腿软,她撑着顾朝阑的肩,几乎倒在她身上。   (和谐社会,有改动,可能前后文不通,用词不当,请大家担待,哭)   顾朝阑捏着施聆音的下巴,深入的加重了这个吻。   顾朝阑的信息素迅速入侵到她的血液里,循环到全身,让她身上每一块肌肤都在颤栗着发烫。   顾朝阑手指在她腰上一蹭,浅轻的一个小触碰,却让施聆音浑身颤抖。   她回应地抱住顾朝阑,想要更多的纠缠,后颈腺体却突然剧痛起来,针扎似的疼痛迅猛袭来,施聆音血液里的灼热瞬间变成痛苦。   她痛哼了一声,抠住了顾朝阑后背上的肌肤。   顾朝阑回神,看到施聆音痛苦的样子,她马上拉开了距离。   环境空旷,信息素的味道散得很快。顾朝阑也冷静得很快,想到刚才的失控,她皱眉用力擦了擦嘴唇。   施聆音背对着她,蜷在地上,后背绷紧,微微发抖,像是在极力忍耐痛苦。   顾朝阑眉头皱得更紧了“你怎么了?”   施聆音蜷紧身体,没回话。   强烈的痛感从腺体蔓延至全身,身体里好似有两股水火不容的力量在激烈碰撞,而被它们撞过的每一处血管和肌肉,都会爆发出剧痛。   “施聆音?”顾朝阑碰了碰她的背。   被她碰过的地方立即迸出更加强烈的疼痛。   施聆音缩紧身体“别、别碰我……”   顾朝阑收回手“你怎么了?”   施聆音闭着眼摇头,咬牙道“我歇会……就好……”   顾朝阑盯紧了她,沉默。   好几分钟以后,那股剧痛终于慢慢缓和下去。施聆音闭着眼喘息,脸上全是冷汗。   听到她呼吸平缓,顾朝阑才问“没事了吗?”   施聆音撑起身,闭了闭眼,转头看向顾朝阑时,唇角扬起笑,明明脸上还挂满了冷汗,可她还是笑得明艳动人“好了。”   顾朝阑皱眉瞧着她“你还笑。”   施聆音说“那我要是哭的话,上将会心疼吗?”   顾朝阑惯例不答她这种话。   施聆音垂下头,拍拍裤子上的泥土“没人心疼的话,那何必浪费力气去哭呢?”   顾朝阑抿了一下唇,口中还有施聆音血液的味道,她想说什么,但不知道此刻能说什么。   施聆音也没等她说话,抬手就脱了上衣。   “换衣服了上将,然后我们出发去负一层。”   顾朝阑看了看她,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   她脱下上衣,和施聆音交换。   不同于施聆音的内衣,顾朝阑里面是一件黑色背心。   她和施聆音目测的一样纤瘦,肩宽,锁骨明显,肌肉线条紧实而漂亮。纤细,又很有力量。   施聆音衣服是白色蕾丝,做工精致,领口处还系着一个蝴蝶结。顾朝阑这辈子都没穿过蕾丝。   她做了好一会心理建设,才把衣服套上去。   蕾丝加军裤,看起来很奇怪,就算顾朝阑没什么高水准的审美,也不由质疑“这不会更明显吗?”   施聆音伸手给系好领口的蝴蝶结。   顾朝阑很嫌弃,但还是无意识的抬了抬下巴,方便施聆音动作。   这件端庄淑女的蕾丝上衣没给顾朝阑增添什么女人味,反而有种不和谐的冲击感。顾朝阑这个人,气场锋硬到了骨子里,比起柔软蕾丝,她更适合长刀冷剑。   现在她穿的系蝴蝶结蕾丝上衣的样子,又好笑,又可爱。   施聆音忍不住笑道“不会明显,就是奇怪了点。”   蝴蝶结系好,施聆音拉拉顾朝阑领口,好好欣赏了一番。   顾朝阑不满意的扯开领口“换回来。”   “没时间换回来了。”施聆音把军装衬衣押进裙子里,背过身蹲下,准备背顾朝阑,“上来,我背你。”   因为蹲下的动作,施聆音上衣绷紧,勾出了她脆弱的脊椎骨形状。她是个omega,天生骨架纤细,是本应该被小心呵护着易碎品。   顾朝阑看着这单薄的后背,僵住了。   不能走路以后,她被背过好几次,除了第一次有些不适应的心理压力,以后都很平和并且理所应当。   对于她暂时残疾的事,顾朝阑接受得毫无压力。   但这次,她发现自己很抗拒。   抗拒被施聆音背。   好像在一刻,她残疾时所有的不堪与狼狈,都凸显出来了。   没等到顾朝阑动作,施聆音道“怎么,嫌弃我吗?”   “没。”顾朝阑迟疑着把手放上施聆音的肩,但还是没办法趴上去。   “快点啦。”施聆音拉着肩上的手,“上来。”   顾朝阑深吸口气,趴上施聆音的背。   施聆音稳稳起身,背起顾朝阑往前走。   顾朝阑两手扶着施聆音的肩膀,不顾别扭,尽量直起身,拉开距离,免得过于亲密。   但她只要稍稍垂下视线,就可以看到施聆音的后颈,以及那藏在汗湿发间,盖在腺体上的狰狞伤疤。   六芒星形状似乎是烙上去的,中间的一道道疤痕则是刀刻的。顾朝阑数了一下,一共十三道。   她们所在的灌木丛距离负一层入口有一公里距离,走过去要十多分钟。时间很多。   顾朝阑忍了几分钟,到底还是问“疤痕怎么弄的?”   施聆音“嗯?什么疤痕?”   顾朝阑“你脖子。”   施聆音笑“你猜。”   顾朝阑当然不会猜。   施聆音道“我可以告诉你,但作为交换,你也要告诉我你的一个秘密。”   顾朝阑说“我没有秘密。”   她一生坦荡,光明磊落。   施聆音想想也对,便说“或者讲你和高宁行的事情。”   顾朝阑反问她“那你和她呢?”   施聆音装傻“什么我和她。”   顾朝阑“高宁行。”   施聆音说“我和高宁行还不明显吗?我喜欢她,她喜欢你,你也……喜欢她。”   顾朝阑沉默。   施聆音也安静了片刻,再问“怎样,来玩吗?一人讲一个故事。”   顾朝阑直接而坦诚“我没有喜欢她,只是欣赏她。”   施聆音脚步僵了半秒,又笑起来,小声哼道“我才不信,大家都知道你和高宁行关系不一般。”   顾朝阑问“大家指谁?”   施聆音不经意里说漏了嘴,顿了一秒,说“你部队里的人,我只是稍微一打听就知道了。”   顾朝阑“打听高宁行?”   施聆音背对着顾朝阑翻了个白眼,回答说“是啊,你也知道我一直很想她,每年都打听她。但每年……”   都听说你和她关系很好。一年比一年好。   “都是一样的结果,说你们关系不一般。”   顾朝阑又一次难得的解释起来“她是一个很特别而且聪明的女人,我从没见过她那样有天分的beta,所以想培养她。仅此而已。”   施聆音问“那你出事那天是怎么回事?”   顾朝阑回避了这个问题,她说“该你了。”   施聆音看着地面上的荒土,语气散漫随意“我脖子上的疤痕,是我自己弄的。烙六芒星是因为我的觉得很酷。”   顾朝阑盯着那块狰狞的疤痕,完全不认同施聆音的解释。   腺体是omega最敏感的地方,轻轻碰一下都会引起颤栗,这样严重的划伤和烙伤引起疼痛,一定会强烈到令人痛不欲生。   没人会愿意经历这样的疼痛。   “刀痕呢?”顾朝阑先追问。   施聆音耍赖说“那是另一个秘密了。”   顾朝阑语气一本正经“你骗我。”   施聆音一下就笑了“是呀,我骗你了,你要如何?”   顾朝阑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非常高冷傲娇。   施聆音很想回头看看顾朝阑的表情,可惜她背着人,没办法回头。   太遗憾了!   她第一次逗出顾上将的这不为人知的一面!   十几分钟的路程,忽然就变短了。   施聆音看到了第三区边缘破败的农舍。   这边是半废弃区域,农舍破旧,但仍旧保持着笔直的排列,沿着荒废的田野,深入第三区内部。沿着农舍往里,再跨过几公里,才是正常使用的绿色田野。   这些破败农舍的末尾,有一个半塌的金属凉亭,亭子中间有一个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铁笼电梯。   那里就是负一区的入口,之一。 第16章   笼梯里没有灯,昏暗朦胧,只有一点从电梯井上透下来暗淡天光。   梯子咯吱咯吱晃荡着下降,速度很慢,需要几分钟才能抵达负一层。   随着深度家增加,里面也越来越黑。   顾朝阑靠着电梯壁坐着,皱眉打量这个破落粗陋的环境。   施聆音坐在顾朝阑旁边,开口说“你一定没来过这种的地方吧?”   她语调里仍旧带着那种不怎么正经的笑意,但顾朝阑隐约觉得她与平时有一点不一样。   笼梯里光线越来越暗,施聆音侧脸模糊在昏暗里,顾朝阑只能看到她鼻梁和勾笑的嘴唇轮廓。   顾朝阑反问她“你常来吗?”   施聆音笑“我在这边长大啊。”   她仰头看着头顶上,顺着狭窄的电梯井,能窥见一小片天光。   “以前最期待的事,就是离开地下,到地上来晒太阳。”   顾朝阑皱眉“负一层所有出入口都是不限制出入的,你可以随时上来。”   施聆音笑起来“的确是可以随时上来,但是……上将你显然不知道底层世界的运转法则。”   顾朝阑认着看着她,等施聆音解释。   施聆音一手撑着笼梯底部,靠近顾朝阑,两人面对面贴近。   光线昏暗不清,但顾朝阑看到了施聆音眼底明亮的碎光。   “在这个世界上,一无所有的穷人,是不配晒着太阳享受世界的。”   这句话让顾朝阑有些怔楞和意外,她盯住施聆音的脸,想看清她此刻的真正的表情。   但施聆音退开了,靠着笼梯,轻声说“小时候我以为世界都是黑漆漆的样子,等到我离开这里,才发现,啊,原来外面的世界,如此的……美好。”   她说着回味地笑起来,好像真的在回想那个光明世界的美丽幸福。   笼梯咔哒一声抵达终点,声控灯呲呲亮起,昏沉的黄色灯光落下,映出一个墙壁斑驳,漆黑幽长的走廊。   “到了。”施聆音先出笼梯,趴下身,把匕首卡进齿轮里,让梯子不能再升上去。   随后才背着顾朝阑出去。   走廊尽头是一道灰色铁门。施聆音单手推开门。   惨白的灯光与腐臭的空气一下子涌过来,门外是一条空荡少人的旧街道,街道上堆满了山一样高的垃圾。   数量庞大惊人的苍蝇在垃圾堆旁嗡嗡盘旋,甚至有一只差点撞到顾朝阑脸上。顾朝阑挥手打开苍蝇,浑身不适。   地面上也铺着一层垃圾,腐烂的霉斑肆意生长,有的路面踩上去还会挤出黑水。   对于从小就住在天上的顾朝阑来说,这是一个肮脏到可怕的地方。   她皱紧了眉,不自觉紧紧绷着身体。   “吓到了吗?”施聆音问她。   空气里的腐臭味太浓烈,顾朝阑想要憋气,声音也因此有些奇怪“垃圾场怎么在入口?”   施聆音笑道“不止哦,整个负一层,都是垃圾场。”   走出入口那条街,是一条马路,马路对面则是五层楼的楼房,一楼是大门紧闭的门市。   马路旁的街道终于变干净了那么一点,至少没有垃圾成堆,偶尔才有行人低着头匆匆走过。没有繁华和热闹,这里只是一个弥漫着臭气与死寂的地方。   出了街道,施聆音在路边等出租车。   这边偏僻少人,两人等了半天也没见到车影。   倒是等来一个陌生的男beta一直在两人附近转。   施聆音目不斜视,照旧等自己的车,只有顾朝阑睨了他一眼。可顾朝阑被背着,明显是个行动不便的人。   男人揉了两下鼻子,手紧紧握着兜里的东西,快步朝两人走过来。   施聆音偏头看向他,脸上带着笑,语气却阴冷森寒“你再走近一步,我就把你眼珠子抠出来塞进你嘴里。”   男人脚步停了一下,施聆音含笑看着他,不慌不乱,淡定得令人发慌。   这时候终于有出租车开过来,施聆音叫停车,拉开车门把顾朝阑放进去。   那男人还没走,盯着两人看了会,拿出了兜里的刀子,对着施聆音的后背刺去。   施聆音摔上车门,转身,轻松抓住了男人握刀的手,用力一拧。   男人惨叫着丢开了刀子。   施聆音微笑着问他“想打架,还是想要钱?”   男人忍着手腕的剧痛,狠狠说“我看出来了,你和她穿的是军装,你们是军人。”   “谁说的?”施聆音道,“你多大了,没和女朋友或者男朋友玩过sy吗?”   “你别想骗我,你们一定是从上面下来的,这么狼狈,多半是犯了事在逃命,现在只要我把看到……啊!”没等他说完,施聆音凶狠地一膝顶击在他肋骨上。   男人闷哼惨叫,身体瞬间软了下去。   “你为什么不说你就是想要钱呢,本来可以简单又和谐解决掉的事。”施聆音甩开垂落的头发,抓住男人的衣领,“哐”的一声狠狠砸在驾驶室车窗上。   玻璃咚的一声裂开,里面的司机被吓了一跳。   “现在弄得这么复杂,多费力气啊。”施聆音接着说后半句,手上抓着男人的头,接连往车窗上撞。   男人额头撞破,鲜血醒目染在玻璃上,已经半昏。   施聆音扔开他,笑看着车里的司机“不好意思啊,弄坏您玻璃了,一会付车费的时候,我赔您。”   司机急忙点点头。   施聆音拉开车门,坐进去,说目的地“去七弯巷。”   司机发动汽车,沿着肮脏街道行驶。   车里没人说话,司机一边开车,一边偷偷打量后座的两个女人。   这两人一人面无表情,高冷矜贵,一人眉眼温婉,笑里藏刀。气质迥然,但又都很明显的带着一种相同的气息——有钱。   这种气息,在这个阴暗肮脏的世界里,无限明显。   司机捏了捏方向盘,不敢开腔,一路安静地把车开到目的地。   七弯巷在负一层的边界,背靠着笔直厚重的水泥墙,它距离负一层出入口很远,巷道密集交错,地形混乱,易躲易藏好放火,因此是鱼龙混杂的好地方,也是负一层最混乱的地方之一。   司机把车停在巷子口。   施聆音付了一大笔钱,背着顾朝阑拐进一条巷子里。   司机目送着两人进入巷道后才离开。   施聆音在这里有一栋破房子,就在进巷子后十米的地方。   院门虚掩,进去先是一个堆满了废弃家具和生锈金属的院子,屋子大门敞开,露出空荡荡的四壁。   施聆音用脚踢上院门,抹开密码锁上层叠的锈皮,重启门上的密码锁。“咔”——两道金属门紧紧闭合住。   进客厅,关上大门。   施聆音踢开地面上厚厚的灰尘,找到隐藏在灰尘里的那道地下室入门,指纹识别开门。   这里面,才是施聆音留在这里的真正应急所。   地下室空间很小,但家具齐全,靠墙还放了一台简单的自动治疗仪,可处理外伤,做简单的手术。   顾朝阑看着那台仪器。   施聆音动作很快地拉开衣柜,哗啦啦拨拉衣架“你自己洗澡还是我帮你?”   说完她看了一眼手腕上的通讯器,信号显示为中断,负一层没有公开信号和网络,要么私人批准,要么去指定地点。   她看了眼时间。   5月20日,20点21分。   “我们得在半个小时内离开这里,”她挑出一件黑t恤和黑裤子,回身说,“上面的人下到负一层这种事情总是传得特别快,而且你和我还穿着军装。”   顾朝阑还在看那台治疗仪,没接话。   施聆音走过去,默了两秒。   她猜顾朝阑可能在想治疗腿的事,可这台机器太简陋了,做不了复杂手术,也没办法快速恢复肌肉和骨骼。   “怎么了?”施聆音轻声问。   顾朝阑说“我脊椎里有一个东西。”   施聆音登时捏紧了手里的衣架“所以你站不起来吗?”   顾朝阑脱掉身上那件不合适的蕾丝上衣“扶我上手术台,把它取出来。”   施聆音犹豫道“可如果你现在用麻醉……”   “不用麻醉。”顾朝阑看着她,神情平静,“取出来我们就走。”   施聆音捏了捏手指,放下衣服,扶顾朝阑上手术床,调整仪器,对准需要手术的地方。   顾朝阑趴着,自己把黑背心扯上去,露出纤细白皙的后腰,在她凹陷的脊椎处有一道很明显的横向伤疤。   施聆音伸手轻轻碰了一下,看顾朝阑没有生气的反应,才敢稍稍用力,触碰那块疤痕,以及疤痕下的硬物。   是一块金属片,插在脊骨里,中断了连接双腿的神经信号。   “谁放进去的?”施聆音问,声音很轻,藏着股不明显的冷意。   顾朝阑不回答她“可以开始了。”   施聆音收回手指,选择好手术类型,调整细节。   “不到一个小时以前,你和我说,你没有秘密。”施聆音哼了声,调子委委屈屈的,像是在撒着娇埋怨,“原来是骗我的。顾上将是有秘密的。”   顾朝阑看向施聆音,施聆音故意不看她,一脸不开心按下最后一个手术调整键。   她退开,扯下手套,扔在一旁“上将慢慢做手术,我去洗澡了。”   “不是秘密。”顾朝阑脱口解释道。   施聆音没回头,顾朝阑看着她背影,犹豫了一下,才接着说“是命令。” 第17章   “谁的命令?”施聆音转回身,无法理解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命令?”   要顾朝阑不能站起来,羞辱她,还是惩罚她?   顾朝阑道“所以我没有骗你。”   施聆音走近“可是为什么要这样对你?”   “滴——”自动治疗仪这时候开始工作,喷洒空气消毒雾,清理环境细菌,随后是皮肤消毒,手术刀切入……   顾朝阑没有回答,而是皱眉,抓紧了病床扶手。   施聆音看着钳子伸入顾朝阑肌肉里,夹住那块异物,小心但极其缓慢地抽出来。   顾朝阑闭着眼睛,额头上冒出细汗。   聊天没办法继续了,施聆音蹲下身,握住顾朝阑的手。她把手指插入顾朝阑蜷握的掌心,抓紧。   摘了手套,施聆音掌心的硬茧刮过顾朝阑的手背,触感鲜明。   顾朝阑睁开眼,看着她们交叠的手指。   施聆音握得很紧,像是要给顾朝阑传递忍耐疼痛的能量。   顾朝阑原本是不需要的,她从小就很能忍,不论是疼痛还是欲望。   但她还是回握住了施聆音的手,出于她不知道的理由。   手术结束。   施聆音拿起托盘里那块金属片看,细长一条,很薄,质地微软,可以卡进骨缝里。   “它在你身体里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施聆音问,“会疼吗?”   顾朝阑坐起身,僵硬地把脚从手术床上放下来。太久没活动,双腿的感觉很迟钝。   “习惯了就不会。”她说完,尝试着站起来。   感觉神经和肌肉都还处于僵硬状态,她一下子站不稳,身体一跌。   “小心!”施聆音立马扶住她。   顾朝阑借着施聆音的力站稳,然后推开施聆音的手“你去洗澡吧,我自己活动。”   施聆音看了看时间20点37。   剩的时间不多了。   “好,我先去,你自己小心一点。”   顾朝阑点头。   施聆音拿了衣服去浴室,很快洗完出来。   顾朝阑背对着她,站在茶几前。她还是只穿着黑色背心,露出宽肩与手臂,头发扎成了马尾,发尾刚好垂在后颈处。   作为一个信息素与身体素质都十分强悍的alha,顾朝阑拥有一具高而挺拔的骨架,身形修长,肌肉纤薄漂亮,又充满力量感。   顾朝阑指尖夹在那块金属片在看。   施聆音拢了把湿润的头发,走过去“怎么了?”   顾朝阑收拢纤长的手指,金属片像纸一样被她揉皱。她抬起眼睑,露出那双沉冷的黑眸。   “没。”   施聆音安静看着她,突然感到他们间有了距离感。   那个强悍得让人望而却步的顾朝阑,回来了。   施聆音又拢了一下头发,才说“去洗澡吧,然后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她把刚找出来的衣服递过去。   顾朝阑拿了衣服进浴室。   施聆音看着她关上门,响起水声,然后她看向手术台。   手术做完就手术台就自动清理了,一点痕迹和味道都没有留下。施聆音看了一会,收回视线。   时间,20点09分。第三区边界,负一层废弃入口处。   两个戴着防毒面具的人试图升起笼梯,但电梯井里只传来咯噔咯噔的混响,没有笼梯上来。   “怎么回事?”一个下巴上留着胡子男人从车里下来,一脸不耐烦的暴戾,“电梯呢?”   “好像卡住了……”   “那就给我放绳梯下去修啊!还在搁这儿按什么按,按你奶奶的奶吗?”   “是,魏哥。”   两人连忙拿绳梯出来,扔下电梯井,顺着绳爬梯下去。   十分钟后,笼梯恢复运行,吱吱呀呀地升到地面。   守着入口的人立即向魏哥报告。   魏哥看了眼手腕通讯器上的时间,他们在这里耽搁了二十分钟,他骂了两句,暴躁地拉开车门,从里面拖出双手被绑的尤映寒,进入笼梯。   顾朝阑穿着施聆音准备的黑色t恤和裤子出来。黑色的衣服更加彰显她的高和瘦,加上那一身生人勿进的气场,让她锋芒毕露,十分显眼。   简直像把行走的利剑,浑身都是无法遮盖的锐气。   施聆音又找了一件带帽子的黑色外套给顾朝阑。   顾朝阑套上衣服,随手拉起帽子戴上,也不管衣服有没有被扯歪。   施聆音看不下去,靠过去给她整理。   顾朝阑低眸看着施聆音,没躲。   施聆音拉整齐衣服,又去给顾朝阑调整衣服上的兜帽。   基因限制,施聆音比顾朝阑矮。就算穿着高跟鞋,她也会比顾朝阑矮半头。现在她踩着平底鞋,看顾朝阑的时候,更是仰望的姿态。   于是她仰着脸,看到了顾朝阑淡漠的目光。   带着兜帽,顾朝阑的脸更显清瘦,长眉冷目,锋利而薄情。穿军装时的顾朝阑固然也肃然冷漠,但也因为那一身军装,让人觉得就算她凛然不可侵犯,也是合理的。   可现在她穿黑衣便装,身上那股冷漠的距离感却反而更加强烈。仿佛是一把立于霜雪之巅的寒剑,锋芒纵横,卷霜削雪,无人敢近。   施聆音觉得自己好像被刺伤了。她避开视线,把已经整理好的领口又拉了拉,笑着说“第一次见上将穿便装,还有些不习惯。”   顾朝阑对自己这一身不以为意,问道“你有枪吗?”   施聆音一笑“当然有。”   她推开墙壁上的暗门,里面藏着一个橱柜,三格柜子,摆满了枪。   “上将随便挑。”   顾朝阑挑了自己最顺手的手枪,两把把长短不一的匕首,三颗小型□□。   她一脚踩在茶几上,低着头把□□和匕首按自己的习惯收进腿部武器包里“最近的通讯站在哪儿。”   她得尽快联系她的人。   施聆音正在往背包里放东西,她拉上背包拉链“不远,顺利的话,二十分钟就能到。”   顾朝阑放下脚“顺利的几率多大?”   施聆音“我也不确定,如果没人在巷子口蹲我们,那我们就会很顺利。”   顾朝阑问出了她疑惑很久的问题“为什么这里的人不喜欢穿军装的人?”   施聆音拿起鸭舌帽戴上,压了压,帽檐低垂,盖住她精致妩媚的眉眼,只露出白皙的下巴与红唇。   “上将你怎么看我们和其他四个联合区的太空战争?”施聆音问完问题,歪头对着顾朝阑笑了一下。   眼波干净,笑容俏丽,完全没有谈论严肃话题的自觉。   顾朝阑顿了一下“没什么看法,它只是一场必须要胜利的战争。”   她外祖石征从军,父亲从政,因而她从小就接触各种战争信息,有关于战争的消息与琐事,填充着她生活的方方面面。   所以与其他四大联合区的这场持续了两百年的战争,在她这里,更像是一件融入了日常生活的习惯,就像吃饭喝水一样自然,而不会去想理由和意义的事情。   对于这场战争,顾朝阑只有一个信念——不计代价,也要获得胜利。   施聆音看着她,说“负一层的人觉得,这场战争,是让他们活在地下的罪恶之源。”   顾朝阑皱眉,不太明白。   施聆音说“因为支付战争代价的,永远都是百姓。两百年前,战争爆发之前,我们的社会不是这样的。”   阶级分明到了极端的地步。   顾朝阑仍旧不理解“社会总是要变化的,世界不会永远和平。”   施聆音笑了一下,好像很赞同说“是啊,环境这样,战争又怎么避免得了。”   不是你想要休战,别人就会同意和你休战。   这个话题让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僵硬。   施聆音才发现,原来她和顾朝阑之间的立场,也是不同的。   两人离开地下室,到屋子二楼。   二楼里照旧是空的,但四面墙壁都有窗户,玻璃上糊着厚厚的灰尘。   施聆音擦干净一块玻璃,看向外面。   这扇窗正对着巷子口。   她们运气不好,巷子口不仅有人聚集,还停着两辆车。一辆轿车,一辆破卡车。   四个男女聚集在一起说话,话语间又开来一辆车,下来三个人。几个人汇合在一起,指着巷子里议论。   顾朝阑问“有别的出口吗?”   这边地形复杂,她们也许可以从其他地方绕出去。   施聆音说“有别的出口,但我们过不去。”   顾朝阑对负一层的情况很不了解,施聆音解释说“这种地方,所有人不是互相抱团,就是互相监视,外人进来就格外显眼,很快就会引起怀疑。我把临时据点选在靠近巷口的位置,就是想尽量少的惊动别人。现在我们如果往七弯巷里走,或者去别的巷口,马上就会被发现。”   顾朝阑指着巷口的七个人“那我搞定他们,你抢车。”   施聆音笑道“你怎么知道他们只有这几个人?”   顾朝阑偏了一下头,眼底杀气汹汹“不止又如何?”   再多一倍,她也能全胜而出。   施聆音笑看向她,一脸崇拜的样子“上将说这句话的时候好帅哦。”   顾朝阑睨了她一眼。   施聆音眨眨眼道“但我不想你去冒险,可能会受伤。”   顾朝阑微愣。   施聆音说“你腿刚恢复,背上又有伤,所以危险的事情,还是交给我比较好。”   她蹲下身,打开背包,从里面取出一堆零件,快速组装成一把狙击枪。   “我听说顾上将枪法精湛,弹无虚发。”她仰脸看着顾朝阑,“所以不如你就在这里杀人,我一个人出去抢车。”   室内比外面更安全。 第18章   “不。”顾朝阑没接施聆音的枪,“你留在里面,我出去。”   施聆音笑道“你确定吗?你就不怕我开枪的时候手滑,误伤你吗?”   顾朝阑很肯定“你不会。”   “好,”施聆音收回了枪,正经起来,“但你切记,如果有必要,不要手软。这里的人,很恶劣,他们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把你们当成猎物来玩游戏。”   “我知道了。”顾朝阑挑了侧对巷口的窗户,推开。窗外是院子,楼高两米半。   顾朝阑手放在窗沿上,翻下窗前,她回头与施聆音对视了一眼。   施聆音神情认真“小心点。”   顾朝阑道“嗯。”   说完她手臂一撑,利落潇洒地翻窗跃下。   施聆音用万能刀在窗户玻璃上切出一个刚好伸出枪口的小洞,然后将脚架在窗台上,用大腿做支点,撑着抢,瞄准巷口。   顾朝阑翻过院墙,跳进巷道。   巷子拐角里正好站着一男一女。男人腋下夹着根木棍,在鼓捣手里的一个黑色老机器,女人在四处闲看,恰好目睹了顾朝阑蹲身落地的整个过程。   她指着顾朝阑道“你谁啊,哪条街的,怎么没见过你?”   顾朝阑站起身,大步走过去。   她脸色冷寒,气场尖锐,直接镇住了两个人,隔了两秒男人才反应过来,抽出木棍喊道“你就是那个上面来的军人!”   顾朝阑两步跨近,掐着男人的脖子往墙上一摔,力道狠重,直接撞晕了男人,他手里的黑色机器也掉在地上。   一旁的女人吓得尖叫,转身就跑。   顾朝阑抓回她,一掌劈晕。   两人倒地,顾朝阑继续往前走。   地上的黑色机器突然响起说话声“猴子,你们那边有找到人吗?”   顾朝阑停下脚步,捡起那个机器,才发现这是一个在上面世界里几乎不会使用了的无线对讲机。   “这次这两个女人真他妈会藏,我到处问了,都没看到过影子。听说这俩女人还挺能打的,操他妈的,带劲,等老子把人抓住了,要绑在教堂柱子上搞!”   顾朝阑……   “猴子?怎么不说话?”   顾朝阑捏碎对讲机,往巷子口走去。   短短片刻,巷子外又来了一辆车,现在已有九个人聚集在一起,手里大大小小的都拿着武器。   其中还有人拿了一把□□,枪口拄着地面,歪着身体在说话。   顾朝阑走出去,有个抽烟的男人回头看了一眼。   “好像出来了!”他大声道,“看那个女人!”   其余八人立马握好了武器,警惕又兴奋地盯着顾朝阑。   “上面来的?”拿□□的人走在最前面,“不是说是两个当兵的女人吗,军装呢?”   顾朝阑一身黑衣,面冷如霜,气场彪悍,携着满身的锋利杀气阔步往前。   握枪的人反而顿了一下,端起枪道“站住!”   顾朝阑脚步不停,甚至对着枪口往前走。   “操。”那人枪口一抬,刚要按扳机,空气里响过一声轻轻的破空声,那人身体一晃,胸口上绽开一朵血花。   施聆音开枪了。   “靠,有狙击手!”一人大喊,“给我放信号弹,把人都叫过来!搞大事了!”   顾朝阑用脚挑起地上的□□,枪身在她掌心一转,她用枪托砸中喊话的头。   老式□□声音太大,顾朝阑不想开枪。   短短时间,她撂倒两个人。   剩下几人怒意掀起,围着顾朝阑扑过去。   这几人看似凶狠,实际上动作混乱,力道轻微,在久经沙场的顾朝阑面前根本不够看。   角落里有个女人试图放信号弹,被施聆音一枪打倒。   同一时刻,顾朝阑踢飞最后一个站着的人,她往最近轿车走去。   这个时候,藏在最远处的一辆车里的人射出一枚信号弹。   信号弹直冲飞起,击中负一层的黑色天花板,震响着炸开,刺目白光随即亮起,刹那间将整个七弯巷照成白昼。   这是一枚足以惊动七弯巷所有人的白光信号弹。   顾朝阑看了一眼,拉开目标车的车门,坐进去,利落快速地发动车子,踩死油门往巷口开去。   屋里的施聆音背上枪,推开窗户,准备跳下去之际,余光里忽然看到一个飞速靠近的黑点。   她动作停了一瞬。   混乱的喊声和脚步声追着施聆音与顾朝阑的步伐响起,附近游荡的暴力居民像是被唤醒的蝗虫一样,从四面八方涌出来。   抓住那些所谓的高等上层,折磨他们,践踏他们,是一项让这些身处底层的无业蚂蚁们无比兴奋的娱乐活动。   顾朝阑车刚开几米,不知道哪里突然冲出来一个人,不怕死的飞身撞在顾朝阑车窗玻璃上。   负一区的车都又破又旧,车窗玻璃只是普通的平板玻璃,一撞就碎,而撞车那人半身都顶进车里,挥舞着手去抓顾朝阑。   顾朝阑踩着油门没松,单手开枪,霰弹轰在那人胸上,直接将他打飞。   可更多的人围了过来,追车堵车,用撕扯车门,试图将顾朝阑拽出来。   顾朝阑撞开几个人,但还是被困住。   轰隆——震天动地的爆炸声突然惊起,火光与冲击波横扫四方,顾朝阑车被掀得一抬,车前的人通通被扫飞。   声浪震耳,所有人耳朵里都嗡的一声尖鸣。   强悍的冲击波扬起车前窗的碎玻璃,划破顾朝阑的脸,她下意识的抬手挡着眼睛,但下一瞬,她猛然意识到这个冲击波袭来的方向位置。   是施聆音所在地方。   顾朝阑踢开车门冲了出去。   施聆音的二层小楼已经被炸得面目全非。   顾朝阑心脏一缩,狂奔过去。   楼房和院墙倒塌,院子里全是碎石砖块,没看到施聆音人。   “施聆音!”顾朝阑抬开几块大石,没找到人,只找到了施聆音刚背过的背包。   顾朝阑抓紧了包,在原地转了半圈,一时间竟然生出了股不知所措的茫然。   背离七弯巷的远方,一个黑点再次无声靠近。   久经沙场的直觉让顾朝阑立马察觉到了,她转眸盯住那个黑点,哪怕隔着遥远的距离,她也能认出来,那是一枚超微型导弹。   能调这种东西出来的,只有联合区。   这导弹,是冲顾朝阑来的。   顾朝阑看完一眼,收回视线,接着找人“施聆音!”   “地下!”地面下传来施聆音闷闷的回答,“我推不开门了。”   顾朝阑跑过去,掀开压着地下室入口的石头,拉起门,施聆音探头出来“刚才……”   “别说话。”顾朝阑跳下去,同时带上地下室铁门。   轰隆——微型导弹再度落在屋子上。   地动山摇,无数灰尘和石块哗啦啦的掉下来。   施聆音紧靠着墙,皱眉望着头顶上的地面。   顾朝阑上下看了看她“有没有受伤?”   施聆音摇头,看到顾朝阑脸上的血痕“你的脸?”   “没事。”   爆炸声平息后,顾朝阑带着施聆音上去。   小楼附近的建筑都被炸塌了,地面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因躲避不及而被误伤的人,惨叫声接连起伏。   顾朝阑面无表情地跨过他们,重新挑了辆车。   趁着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她们驱车离开。   顾朝阑开车。她眉头紧拧,脸色阴郁,心事重重。   施聆音想到那两枚导弹,多少也能猜出来一点。   从森林到这里,要杀的人她不仅能调用这么多资源,还精准的追到施聆音的临时据点,所以这人身份,一定很不一般。   施聆音拍了拍顾朝阑衣服上的灰尘,说道“现在我们去负一层中心,那里无业游民少,来往的人流量大,而且有治安管制,居民们不敢太嚣张,我们只要谨慎一点,就可以藏很久。”   顾朝阑捏着方向盘,问道“有别人知道你留在七弯巷的屋子地址吗?”   施聆音收回手,放在膝盖上“有人知道,但我保证她不会出卖我。”   顾朝阑寒着脸,沉默。   施聆音看向窗外。   车子开上负一层的主干道,车流与行人慢慢变多起来,街道边也零零散散的分布着营业中的商铺。只是地面上永远堆着垃圾,光线也永远都是惨白的颜色。   车窗外倒退的行人不是衣衫破旧,就是穿着工厂制服,灰头土脸,一脸麻木的匆匆行走。   “你是不是在怀疑我”——这句话在施聆音的脑海里不断涌现,她抿紧了红唇,极力克制着自己问出这句话的冲动。   顾朝阑打满方向盘,把车子甩进路边的垃圾堆缝隙里。   她停下车,看向施聆音。   施聆音呼吸微滞,几乎是僵硬地看着顾朝阑。   “从我身体里取出来的金属片,你带着吗?”   施聆音脸上一热,慌张错开视线,一秒后,她又笑着说“上将干嘛问这个?难道这点纪念都舍不得留给我吗?”   顾朝阑却道“我怀疑它里面有定位。”   所以导弹才会那么精准的打在施聆音的据点里。   施聆音沉下脸色,从兜里拿出了那块被仔细包在手帕里的金属片。   打开手帕的时候施聆音有些不好意思,但她隐藏得很好,动作自然,揭开叠好的手帕,问道“这个东西,到底是谁下命令放进你身体里的?”   顾朝阑捻起那块已经皱掉的金属,眼睑低垂,面色清冷而低落。   她轻声说“我外祖父。” 第19章   下命令让顾朝阑站不起来的,是石征。   施聆音被真相惊得说不出话。   金属片是石征授命放的,如果有定位的话,那他一定知道。所以,这两次袭击,也是他的意思吗?   顾朝阑把金属片揉成一团,放下车窗,扬手扔进垃圾堆里。   她把车开到对面旅店门口,挤在门口的一排破车中间,随后凝视着对面的垃圾堆,表情冷得吓人。   施聆音担心她,忍不住握住了她紧抓在方向盘上的手。   顾朝阑睫毛动了一下,没理会施聆音的动作。   施聆音于是更加放肆,也更加亲密的捏起了顾朝阑的手指。   “看在你今天把我从地下室里救出来的份上,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她笑看着顾朝阑,“你想听吗?”   顾朝阑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看向施聆音。   施聆音垂着视线,语气轻淡“我不是被施尚词领养的,是被我父母卖掉的。”   顾朝阑一愣。   施聆音笑笑道“你知道,omega嘛,总是有很多人喜欢的。”   说完,她看向窗外。   这下面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呢。   低矮破败的楼房,惨淡昏暗的路灯,永远漆黑的天花板。   这里的街道上永远堆满垃圾,空气里满是腐烂的臭味,没有白天黑夜,没有阳光,没有植物,也没有新鲜的空气,以及温暖的希望。   所有人都在为生存挣扎和疯狂。   既然这里如此阴暗绝望,那为什么不上去呢,去有太阳的地面。   因为太阳之下,没有蝼蚁的生存之地。   阳光下的世界,应该是光鲜亮丽的。车水马龙,高楼大厦,天空有城堡,地面有绿树。城市繁华,山河锦绣,鸟语花香,大地光华。   怎么能让肮脏的东西破坏这份阳光底下的美好呢。   车旁是旅店,一对男女一起走出来。   女人年轻纤细,妆容艳丽,神情麻木,她送走中年男人,而后靠在门框上,木然地抽烟。   街道旁商铺亮着颜色鲜艳的霓虹灯,彩色灯光与白色灯光混合成一种奇怪的颜色。这种颜色落在她年轻的脸上,再交织出一片光怪陆离的表情。   又有一个穿着工厂制服的年轻男人经过,看了看女人,然后从兜里摸出一袋面包,在女人面前晃了晃。   女人盯着面包,忽然笑了。   她对着年轻男人招了招手。   男人立马冲过去,摸着女人屁股,一起进了旅店。   施聆音看着这一幕,问道“你觉得我幸运吗,被卖到上面的世界。”   顾朝阑看着这个灰暗的世界,再回想上面那个永远干净明亮的世界。   她道“是。”   她觉得是的。   施聆音握着顾朝阑的手指,笑了笑“我有时候也觉得是。要是没到上面去,我怎么有机会嫁给大名鼎鼎的顾朝阑上将。”   顾朝阑说“你会的。”   施聆音没懂“嗯?”   顾朝阑说“你会嫁给更好的。”   施聆音笑了,又垂着眼睛说“可哪里还有比顾上将更好的?你以后不仅会是世界第一厉害的女alha,还会是历史第一。”   顾朝阑认真道“很难。”   施聆音想到了石征到她的态度,想到了这个世界的歧视规则,但她还是问“为什么?”   她想知道顾朝阑是怎么想的。   顾朝阑说“这世上很多事,只靠一个人是不够的。我走到今天的每一步,都是我的部下,用命垒出来的。”   一将功成万骨枯。   站得越高,需要牺牲的东西越多。   就像如今那些立于地面之上的城堡,用的是地面及地下人的血汗与自由。   这就是世界规则。   施聆音抬眸,直视顾朝阑的眼睛“难不代表就不行。破而后立,败而后成,我知道,也坚信,你可以的。”   顾朝阑沉默地与施聆音是对视,然后,轻轻地,回握了施聆音的手指。   半小时后,一大一小两辆车从街角开来,车子急刹停在垃圾堆前。   一个女人从车里下来,走到垃圾堆前,左右看了半响,回身和车里的人说了句话,接着下巴留着胡子的魏哥推开车门走出来。   顾朝阑降了一点车窗,让外面的声音可以传过来。   魏哥的嗓门很大,他问女人“发过来的位置是这里吗?”   女人点点头。   魏哥看了一圈垃圾堆,然后四处张望,只看到形色匆匆,对他们警惕无比的路人。   “操。”魏哥大骂,“是不是在玩我啊,这他妈哪里有人,难不成要老子把整条街都搜一遍吗?”   顾朝阑合上了车窗。   她知道答案了。   施聆音捏了捏她的手。   顾朝阑平静道“我很好。”   施聆音说“但我感觉不好,我很……”   心疼你。   “替你生气。”   顾朝阑很浅的笑了一下“没必要。”   施聆音说“那你也没必要这样打击我,这个时候你应该说‘谢谢老婆替我生气’。”   顾朝阑避开视线看窗外,没接施聆音的话,但也没绷着冷脸。   施聆音捏着顾朝阑的手指,卑微地为自己没被甩冷脸而感到高兴。   可她没开心到一秒,手底下的手掌,突然用力地抓住了方向盘。   “怎么了?”施聆音问。   顾朝阑盯着窗外,声音发冷“他们抓住了映寒。”   施聆音立即看过去。   只见魏哥从后面一辆车的后备箱里拖出尤映寒,他扯着尤映寒头发,把她拽到垃圾堆旁的墙下。   两辆车里的人都下来了,一共七个。   有人递给魏哥一把长刀,魏哥颠了颠刀子,让手下人把尤映寒提起来,抵在墙上。   魏哥握着刀,来回走动,扫视周围。   附近店铺以及路人被吸引,隔着远远的距离围观。   “顾上将!”魏哥突然大吼,“我知道你一定在这附近,而这个女人……”   他用刀子指着尤映寒“是你最喜欢的狗,但是现在我就把她钉在这里。”   说完,他抓住尤映寒被捆住的双手,摁在墙壁上,一刀钉下去。   刀子穿过尤映寒的双手,将她钉在墙上。   人群一声惊呼,随即兴奋地围近距离。   魏哥看了一圈周围的人,喊道“顾上将,你要是不出来救她,那我就让这里的人,把她活活玩死!”   他掐着尤映寒的下巴,抬起她的脸欣赏。   尤映寒并没有一张娇媚的脸,她颧骨高,脸型菱角分明,五官大气,眼神凶狠,看脸就很有攻击性。   但越是这样,就越让欺凌她的人兴奋。   这是一个女alha,还是个女军人。   魏哥咧开嘴巴笑起来“老子要第一个来。”   他对着旁边的人说“开广播,把附近的所有人都叫过来,见者有份,想上的都可以来!”   尤映寒冷眼盯着魏哥,面无表情,没愤怒,也没屈辱。   魏哥拍打着她的脸“别这么冷淡,一会有你的热情的时候。”   附近的人果然开始靠近了,甚至还有人录起了视频。   魏哥脱了外衣,调动气氛地甩起衣服,大喊“来来来,今晚我们狂欢,随便玩,尽情玩,玩到见血为止。”   他的人带头欢呼,围观的路人迅速附和,热情高涨。压抑在这个阴暗世界里的阴暗,一下子爆发出来了。   顾朝阑再也忍不住了,她推开车门,大步走出去。   施聆音连忙跟上。   人群很兴奋,尤其是看到魏哥用刀连衣服带皮肉的割开尤映寒的军装的时候。   顾朝阑抽出匕首,雪白刀刃在她指尖旋转,她反手握住刀柄。   人群外沿,一个男人高举着旧式摄影机,放大画面拍摄重点的同时大喊着不堪入耳的话。   顾朝阑走近,一手抓住那摄影机,指尖用力,相机咔嚓咔嚓碎裂。   男人回头骂“谁他……”   他看到顾朝阑冷厉的眼神,声音卡住。   顾朝阑抓着相机一扯,同时匕首下砍,整齐地切掉了男人的整条手臂。   男人嘶声惨叫,火热的气氛被打断,大家都回头看来。   顾朝阑扔掉手臂,单手握刀,清冷目光越过人群,直视魏哥“你找我?”   魏哥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喊道“就是她,给我抓住她!”   人群瞬间混乱,魏哥的人拔枪射击。   顾朝阑躲过袭来的子弹,只用一把匕首,披荆斩棘一路杀到魏哥面前。   一旁有人举着一把斧头怒吼着扑来,顾朝阑余光睨了一眼,手臂一甩,匕首飞出,噗嗤没入那人胸口。那人当场跪地,倒在顾朝阑脚步。   顾朝阑跨过地上的人,目光盯着魏哥,一步踏近,单手掐着他脖子,再往前一步,魏哥被她高举着摁在墙壁上。   旁边有人趁机举抢对准顾朝阑。   顾朝阑身侧仿佛也有眼睛似的,看也没看,另一手抽出□□,一声枪鸣。最后一个人也倒地不起。   顾朝阑枪口一转,抵在魏哥头顶上。   转眼之间,魏哥的六个人,包括围观里想浑水摸鱼袭击顾朝阑的几个路人,全被她干翻在地上。   剩下看热闹的人早已经远远退到一边,不敢轻举妄动。   顾朝阑看着魏哥,问“谁让你来的?”   魏哥被她掐得脸色涨红,不停蹬腿,他呜呜着艰难道“联、联合区。”   顾朝阑道“我要人名。”   魏哥摇头“我不知、不知道……”   顾朝阑点头,然后开了枪。   她松开手,魏哥的尸体软软滑落之际,她侧过脸,扫视周围围观的人。   路灯灯光惨白,从顾朝阑侧面落下,她一身黑衣,长腿微分,修长紧实的腿部紧紧绑着武器包,兜帽的阴影挡住了她半张脸,只露出一只眸光冰冷的眼。   她问“你们想继续吗?” 第20章   在场的人在目睹了顾朝阑以一杀十的战斗力后,没人敢上前,但周围却有越来越多的人聚集。   她们远远的围成半圆,神情晦暗地盯着顾朝阑以及穿着军装的尤映寒。   顾朝阑一手扶着尤映寒,另一手握紧枪,在这些人安静而阴暗的注视下,一步一步往前走。   施聆音推开包围圈外的两个人,挤进圈里,帮忙扶住尤映寒。   尤映寒骨架高大,肌肉紧实,体重比看起来沉,压在施聆音肩上的时候,她皱眉吸了口气。   两人把尤映寒扶上车,迅速离开。   一开始车尾后跟着两辆车,这下面没有严格的红绿灯规则,车辆少,交通反而混乱,顾朝阑花了十分钟,终于甩掉车屁股后面的尾巴。   顾朝阑从后视镜里看尤映寒“你怎么样?”   尤映寒一手捂着腹部,忍耐道“肚子上挨了一刀,但还撑得住。”   顾朝阑嗯了一声,问道“田西呢?”   尤映寒僵住,垂下头道“没了。”   车子吱呀一声急停。   尤映寒道“对不起上将,是我没保护好她。”   顾朝阑沉默地盯着车前方,施聆音想抓她的手,但顾朝阑很快重新发动了车,继续往前开。   后面的路程里,没人说话。   车子渐渐靠近地下城市中心,人流量也渐渐多起来。   还有那些修建在商铺街道背后的隐秘工厂,也终于崭露面目。   这些工厂,代表着负一层曾经的辉煌。   两百年前,太空资源争夺战全面爆发,为支撑战争,大量经济与资源倾泻在军用物资上,无数军工厂应需修建。   为了保护环境,也为了隐藏目标,这些工厂,大部分被修在地下。于是围绕着这些工厂,一个个地下城市发展起来。   一开始,这些地下城市只是纯粹的工业园,是重要的军工业核心区域。这里虽然繁忙紧张,但一切都井井有条,光明有序。   但那个时候,谁也不会想到,这场战争会持续两百年至今。   两百年的时间,足够抛弃两个时代。   这两百年里,军工业核心从地下,转到太空,又在地球禁战公约签订后,从太空转回地球地面。   地上时代流转,科技突飞猛进,而那个曾经短暂辉煌过的地下城市,逐渐被抛弃了。   留在地下城市的工人们,以及那些淹没在社会变革里,被繁华城市淘汰出来的,不得不移居地下穷人们,成了现在的蚂蚁。   顾朝阑减速沿着公路转了五分钟,终于看到了药房。   她把车停下。   施聆音坐起身,准备下车“我去给尤少校买药。”   “别动。”顾朝阑拉住她。   “怎么了?”施聆音疑惑。   顾朝阑看着她眼睛问“你是不是受伤了,在背上。”   施聆音顿住,顾朝阑解释“你扶映寒的时候,吸气了。”   施聆音不由笑起来“上将还真是观察入微。”   顾朝阑说“给我看。”   施聆音一笑,目光暧昧“给你看什么?这可是在车上呢,尤少校就在后面。”   顾朝阑微微皱眉“你别闹了,给我看你的伤。”   施聆音道“我没事的,一点小伤。”   顾朝阑重复一遍说“给我看看。”   施聆音“真的没事,我去买药的时候,也会给我自己买……”   “我去买药。”顾朝阑不容置疑道,“看过你的伤以后。”   施聆音还想推拒,顾朝阑却直接抓着她肩膀,将她抵在车门上,掀起她的衣摆查看伤口。   就在施聆音右蝴蝶骨下一点的位置,青紫了很大一块,中间部位还透着血丝。看起来很疼。   而且不止这一道新伤,她白皙莹润的后背上,还交错着好几道旧疤。   顾朝阑皱眉“怎么来的?”   施聆音不自在地拉住车扶手“导弹袭来的时候,我跑慢了点,被冲击波掀起来的石头击中了后背。说起来……这伤其实好疼的,上将能给我吹吹吗?”   顾朝阑没理施聆音的骚话,她指尖划过那些旧疤“这些呢?”   施聆音说“我忘记了,但如果上将现在帮我吹吹伤口,说不定我就想起来了。”   顾朝阑不为所动,放下施聆音的衣服。   “为什么把疤痕留着?”   现在的医疗水平,不论是治疗皮肉外伤还是断骨补肉,都轻松简单,不会留疤。   施聆音整理着衣摆“上将不喜欢我身上有疤吗,那我回去以后把他们去掉。”   顾朝阑坐直身,推开车门。下车前,她说“你总说我有秘密,但其实你才是。”   施聆音错愕地看着顾朝阑离开的背影,她该不会是……在生气吧?   顾朝阑走进药店。   她之前从没来过药店之类的地方,甚至连医院都没去过。她需要医生或者药品的时候,这些东西会被送到她所在的地方,而不需要她自己过去。   她看了眼门口货架上的药品。   包装陈旧,还积着灰尘,都是淘汰了多年的低效药。   门口放着的是治疗感冒感染一类的药片,顾朝阑拿了一盒抗感染药片,再往里走,然后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广播说话声。   “当时我们集结了四辆车,四十多个人,堵在七巷弯门口,本想抓住那两个上面来的蠢货,而且眼看着我们就要成功了,但没想到!没想到突然有两枚导弹袭来,把我们的人全都炸死了,两枚啊,那些尸体现在还摆在七弯巷门口!上面那些垃圾,为了保护这两个蠢货渣滓,竟然用导弹轰炸我们!”   店里的男主人顿时大骂“操他妈的,那导弹就该把这些蠢东西自己炸死!”   广播继续说“随后,这两人逃到了芙向街,并在芙向街大肆杀人,我们的一个兄弟还被活活砍断了手!你们看,上面那些的人对我们永远都这么残忍,他们就像是古书里的暴君,压迫我们,凌虐我们,让我们永远活在不见天光的地下!”   男主人又跟着大骂起来。   “现在这两个人还在我们的负一层里游蹿,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对我们施暴,你们一定要注意!现在我说一下这两人的外貌特征,一旦发现她们的踪迹,你们马上用公共广播通知所有人……”   店主人愤怒道“操他妈的,要是我见了她们,一定拿刀砍了这些渣滓!”   店里的女主人接话说“上面那些人怎么还不死,他们死了这个世界就和平了。我现在就希望天上掉颗陨石下来,把整个地球都撞烂,然后大家一起死!”   “哼,你就做梦吧,现在就算掉陨石下来,那些人渣也会坐飞船离开,最后死的,只是我们这些贱民。”   女人安静了。   顾朝阑找到了外伤用药,以及一罐消炎喷剂,她拿上需要的东西,把钱留在架子上,准备走。   婴儿的啼哭声忽然响起,一个年轻女人弱声说“妈,给我点奶粉吧,孩子饿了……”   “今天晚上不是吃过了吗?”中年女人道,“现在才隔多久?”   “可孩子饿……”   “饿了就给他喝点水!哪来那么多奶粉给你吃,你以为我们跟那些上层人士一样,不愁吃穿还有的浪费吗,我们没那个资格!饿也得忍着。”   顾朝阑又留了两张纸币在货架上。   她安静地离开了药房。   回到车上,施聆音立即问“怎么样,有没有被人怀疑你?”   顾朝阑摇头,神情有些怔楞。   施聆音道“怎么了?”   顾朝阑看向她,问得很认真“你小时候……”   施聆音“嗯?”   顾朝阑“是不是从来没吃饱过?”   施聆音笑了“为什么这么问?”   顾朝阑道“先回答我。”   施聆音笑道“我说是的话,顾上将会为我感到心疼吗?”   顾朝阑没说话,她把外伤用药扔给尤映寒,让她自己处理自己的伤,然后再和施聆音说“转过去。”   施聆音一笑“干嘛,上将要亲自帮我上药吗?”   顾朝阑打开消炎喷剂的外包装“转过去。”   施聆音翘起着嘴角,配合地转身“上将真是好强势哦。”   顾朝阑没接她话,卷起施聆音的衣服,给她上好药,再启动车子,问施聆音“知道附近的通讯站位置吗?”   施聆音道“前面再开两条街。”   顾朝阑开车转过去,看到了通讯站的位置。   但那里挤满了人,门口拥堵着十几辆车,人群躁动的在公路和门口旁挤来蹿去。   有人从通讯站里出来,马上就会有几个人围上去,说了几句话后,那人便在墙壁上投映出一段视频录像。   是顾朝阑一刀砍下一个男人手臂的画面。   施聆音与顾朝阑对视了一眼,立马明白,这个通讯站,她们是不可能进得去了。而且不止是去通讯站,如果这段视频传遍了整个负一层,顾朝阑连露面都危险。   “我们去中心看看。”施聆音说,“那边工厂多,聚集的都是忙碌的工人,通讯站里可能没那么多人,到时候我想办法混进去。”   “好。”顾朝阑发动车子离开。   施聆音看了眼时间,有些不安。   过了零点,已经是5月21日了。   这是施聆音原本的发情期日期前后,尽管她已经多年没发过情了,但这一次,顾朝阑就在她身边。   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第21章   尤尤映寒在路上突发高烧,顾朝阑去检查她的伤口,才发现她并不是被捅了一刀,而是腹部中弹,子弹还在体内。   尤映寒不想因为她的伤耽误时间,没说实话,被顾朝阑发现了还在嘴硬说没事。   顾朝阑没说话,表情却阴沉得要死,她准备掉头,回刚经过的一家药店。   施聆音按住顾朝阑的手,心里犹豫了一瞬,还是说“我来开车吧,我知道一个安全的地方,可以给尤少将做手术,并且修复伤口。所以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顾朝阑看了看她,缓下表情,和施聆音调换位置。   施聆音把车开离热闹地段,进入一条全是廉价旅馆的街道。一路往里,最后停在位置偏僻,却看起来最干净也最豪华的一家旅店门口。   大概是因为这家旅店看起来就很贵,于是客人稀少。   施聆音道“我先下去打声招呼,顺便拿毛毯出来遮遮尤少校的军装,你留在车里,一会我出来接你们。”   顾朝阑拉住她,不放心道“我和你一起。”   施聆音道“那尤少校怎么办?她现在可没战斗力,万一有人来抓她,她可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顾朝阑看向尤映寒。   尤映寒立马虚弱道“我没事,上将您不用担心。”   施聆音握了握顾朝阑的手,说道“你放心,这家旅馆的老板是我朋友,不会有事的。”   她独自开门下车。   进门是一条干净的笔直走廊,穿过走廊,靠墙放着招待台。台前坐着一个瘦巴巴的女beta,肌肤黝黑,一头蓬松的爆炸卷发,翘着手指在涂指甲,听到有人进来,头也不抬地说“住宿一百五一夜,不包三餐不议价。”   施聆音勾唇一笑“小叶叶,是我。”   小叶叶立马抬头,看到施聆音,高兴道“右右!”   “嗯。”施聆音展开手臂,“好久不见了。”   “好久不见!”小叶一头扑进施聆音怀里,抱了抱她,说“对了,今天那个广播里说有两个上面来的人,指的是不是就你啊?”   施聆音说“是我和我老婆,还有一个朋友。”   “你老婆?”小叶震惊,“你结婚了?什么时候?你不是腺体受损了吗,而且你之前还说……”   “好了好了。”施聆音拍拍激动的她,“一时半会我解释不清楚,我朋友还在外面。你给我张毛毯,然后帮我找两间房。”   “好。”   施聆音拿了毛毯出去,让顾朝阑用来裹着尤映寒上半身。   顾朝阑扶着尤映寒进旅店,而施聆音去把车藏起来。   “你小心点。”顾朝阑总是不放心她。   施聆音笑道“这里我很熟,你放一百二十个心。”   顾朝阑扶着尤映寒进去。   小叶已经准备好了房间,在前台等着。   见有人进来,她立马去接。   走廊上光线不如前台明亮,她先看到两道格外修长高大的身影,一人被扶着,步伐歪斜,明显有伤。   “来,我帮你。”小叶小跑过去,还没走近,就被顾朝阑抬眸扫了一眼。   这本来只是很普通的,随意的睨了一眼,但顾朝阑身上那股浸透了骨髓的寒气与压迫力让小叶脚步一停。   顾朝阑走近“你是老板?”   小叶回过神,不自觉的态度拘谨恭顺起来“不是的,我是这里的服务员。”   顾朝阑点头“给我房间。”   “有准备……”小叶回答完了,才想起问,“你们就是右右的朋友吧?”   顾朝阑停下脚步,盯住小叶。   眼神直接又带着一股子凶气,吓得小叶差点心脏骤停。   “怎、怎么了?”   顾朝阑问“柚柚?”   小叶结巴说“对、对啊,你不认识吗?”   顾朝阑说“不认识叫柚柚的人。”   只有一颗叫柚柚的树。   小叶震惊道“不可能吧,右右刚说有两个朋友,让我帮忙准备房间,还要毛毯,呐,就是她身上披着这块。”   顾朝阑皱眉说“施聆音?”   小叶恍然“哦,你原来不知道啊,右右是聆音的小名,她去上面之前,叫右右。”   顾朝阑神情复杂“带我们去房间吧。”   小叶道“哦。”   房间在二楼,走廊最深处,挨着巨大的通风窗,窗外是一条堆满了垃圾的僻静巷道,巷道通向公路。   小叶推开门让她们进去。   屋子里只有一张床和两把椅子,简陋但是很干净。   顾朝阑让尤映寒躺下,问小叶“有治疗仪吗?”   小叶看着尤映寒腹部的伤口,说道“有专门修复外伤的简易治疗仪,我现在去拿。”   小叶转身,走到门口,又停下,犹犹豫豫道“那个……”   顾朝阑“有事。”   小叶鼓足勇气“和我们右右结婚的,是哪位啊?”   顾朝阑声音平静“我。”   小叶畏惧地看了看她,到底没敢八卦更多,哦了声关门溜了。   她走之后,尤映寒撑起身,认错地低下头“上将,田西的事……”   顾朝阑按住她的肩,让她靠着“怎么没的?”   尤映寒道“我没能及时把他们的机甲动力系统切断,田西被机甲手臂扫到了胸口,肋骨碎了,可能刺到了心脏或者肺动脉,就没了。”   顾朝阑放下手,握紧。   尤映寒红了眼睛“上将,我们还要忍多久?”   顾朝阑没说话。   她也一天都不想忍了,但她受限太多。父亲顾继洪从小就不喜欢她和顾闻深兄妹,爷爷又明显偏爱兄长……而她自己,锋利早露,尚未站稳脚跟就被人折断翅膀。   她现在犹如被人架在刀尖之上,不论往前走,还是往后缩,都步步带血。   破而后立——顾朝阑想起施聆音这句话。   她想,的确是要破了。   施聆音和小叶一起敲门进屋,施聆音还带了一套干净的衣服,等处理好伤口给尤映寒换上。   尤映寒腹部的子弹取出来了,但伤口修复需要四个多小时。   施聆音便提议先在这里休息一夜,第二天直接去这附近的通讯站去看看,也许能让小叶帮忙联系顾朝阑的人。   顾朝阑同意了。   小叶留下照顾尤映寒,施聆音带顾朝阑去对面房间休息。   施聆音让顾朝阑在椅子上坐下,然后弯腰给顾朝阑脸上的划伤擦药。   “你有个小名。”顾朝阑忽然说。   施聆音笑道“你怎么知道,你向小叶打听我了?”   顾朝阑“是她自己说的。右右。”   施聆音指尖一颤,耳根发烫,笑着道“干嘛啊,突然这么亲密的叫我。”   擦完药,施聆音手指顺势轻轻滑过顾朝阑的侧脸,再落在她肩上,用指尖扫走顾朝阑肩上的灰尘。   只是那暧昧力度和反复来回的动作,更像是调情。   “今晚还有好几个小时可以休息,上将如果有兴致,我们不如……”   话没说完,顾朝阑握住了施聆音的手。   “你原名叫什么?”   施聆音先是一顿,继而又娇媚地笑起来,她俯身靠近“上将想了解我啊?”   顾朝阑没躲没退,她就那么淡定从容地看着施聆音逼近的脸,用强势得像是命令一样的口气说“告诉我。”   “上将你好a哦。”施聆音语调娇软地抱怨了一句,另一手扶着顾朝阑的肩膀,然后一抬身,很大胆地坐在顾朝阑的膝上。   “告诉你也不是不可以呀。”顾朝阑用拇指摩挲顾朝阑侧颈的一小块肌肤,歪着脸,一脸无辜,“但上将打算什么来交换呢?”   顾朝阑躲开了脖子,把施聆音另一只手也抓住了,两只一起,放在她和施聆音的之间空隙。   她认真想了片刻,似乎在决定值得不知道,而后才问“你想要什么?”   施聆音看着两人抓着手的动作和姿势,忍不住笑道“现在看起来好像上将你在非礼我,强迫把人家抓到你膝盖上。”   顾朝阑皱眉不接话。   施聆音不得不正经一点“好吧,那上将打算用什么来换?”   顾朝阑于是又问了一遍“你想要什么?”   施聆音故作姿态地想了想,然后说“要你亲我。”   顾朝阑无语地看着施聆音,面色平静,眸色深邃。施聆音猜不出她现在是生气还是只是纯粹的无语。   她刚要玩笑应付过去,就听顾朝阑说“我想知道你全部的秘密,要什么条件?”   施聆音愣住,顾朝阑这句话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她一眨眼,笑起来“顾上将对我已经这么感兴趣了吗?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完全了解我。”   顾朝阑只是注视着施聆音的眼睛,等她回答。   施聆音心跳渐乱,发现自己竟然紧张起来,她直起腰,低声说“很简单啊,只要以后上将不论大事小事,通通让我做主,我说什么,你做什么,我要什么,你给什么。”   这在顾朝阑这里肯定是不可能的,顾朝阑刚要开口,空气里,忽然浮出了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是施聆音信息素的味道。   顾朝阑微僵。   施聆音还不察觉,她搭着顾朝阑的肩膀,眉眼妩媚,眼角微微发红,像是染上了一抹撩人的胭脂“上将要是答应,那我就随你处置,你问什么,我答什么。”   顾朝阑盯着她,抿紧唇,眸光深得吓人。   施聆音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异常,她立马要从顾朝阑身上下来。   但顾朝阑拉住了她。   那股香味从淡到浓,丝丝缕缕的漂浮出来,缠绕在顾朝阑的鼻尖,心上。   她用力扣住了施聆音的手腕,掌心滚烫。   这股温度穿透肌肤,烫进了施聆音的心底里,她不由(和谐,自由,平等,不准写)   于是空气里omega的香味更加浓郁了,像是烈酒打翻,香气四溢,洇醉理智。   顾朝阑捏住了施聆音的下巴,目光也落在了她微分的唇上。   顾朝阑的信息素同样溢了出来。   那股冷冷淡淡的清香钻入施聆音的身体里,让她本能的想要臣服,想要把自己的一切都托付出去。   施聆音蜷起手指,近乎脆弱地喊道“顾朝阑……”   顾朝阑看着施聆音(和谐)突然抱着她站起身(富强)   床上   眼神堪比凶狠地盯着施聆音。   她压在施聆音身上,那股清冷似雪的信息素味道也铺天盖地的压下来。   施聆音浑身发抖,被信息素熏得头昏脑胀,(和谐社会,)意识混乱,(文明)   她身体软成了水,毫不设防地,柔软地展露在顾朝阑面前。   顾朝阑一手撑在施聆音脸侧,声音低哑,呼吸发烫“施聆音,你是不是……”   施聆音睁着一双含水的湿润眸子,迷茫无措地望着她,眼尾挑红,楚楚动人。   信息素的香气越来越浓郁醉人,顾朝阑仅剩的理智瞬间被击碎了。骨子里的本能失控地爆发出来,她吻住了施聆音。   唇齿相贴,信息素快速交融,漫进彼此血液里。   顾朝阑吻得越发失控,而施聆音却抵住了她的肩膀。   后颈的腺体,又开始疼了。   而且这次的疼痛来得迅猛无比,狂风骤雨般击落下来,连忍耐的空隙都没留给施聆音,她身体一缩,闷哼出声。   这声音让顾朝阑一下子清醒,她停了下来,拉开距离。   施聆音蜷着身体,神情痛苦。   顾朝阑道“对不起,我失控了,我现在出去。”   施聆音却抓紧了顾朝阑的衣服不让她走。她意识仍旧混乱茫然,发情带来的无力和滚烫与从腺体处爆发出的疼痛交织在一起,让她痛不欲生。   她既想推开这个引起她疼痛的alha,又想拉近这个让她发情的顾朝阑。   “施聆音。”顾朝阑看出不对劲,“你怎么了?”   “我好疼。”发情期让施聆音情绪格外脆弱,她一下子哭起来,“顾朝阑,我很疼。”   见她掉泪,顾朝阑心慌起来,她抹掉施聆音的眼泪,有些无措“哪里疼?”   “哪里都好疼。”施聆音把顾朝阑拉近,“抱我,你抱抱我。”   顾朝阑心软了,她侧身躺下,把施聆音搂进怀里。   发情的omega不断散发出诱人的信息素气味,这味道持续挑拨着顾朝阑的理智和镇定,她抱紧施聆音,费力压制着那股想要占有施聆音,标记施聆音的厌恶本能。   施聆音在她怀里不断颤抖,脸色苍白,身体又十分滚烫,汗流涔涔,很快打湿衣服,浸到顾朝阑的掌心。   情况越来越不对劲,而空气里,这时突然出现了另一种信息素的味道。   那气息带着一股攻击性,是顾朝阑本能排斥的,alha的味道。   施聆音死死抓着顾朝阑,痛苦难耐。   “施聆音。”顾朝阑顾不上那个奇怪的信息素了,她摸着施聆音后背上的汗,“你到底怎么了?”   施聆音在她怀里呜咽,说不出话。   顾朝阑想看施聆音的脸,但她一动施聆音就紧张地死死揪住她,手脚并用,缠绕着拼命往顾朝阑怀里挤。   “抱抱我。”她反复道,“你抱抱我。”   顾朝阑手掌拖着施聆音后脑,放轻了语气“我要知道你怎么了?”   施聆音语调含糊,已然神志不清“我没事,我就是有一点……疼。”   一点疼,都这样了,还只是一点疼。   “施聆音。”顾朝阑用力将她推开一点距离,好看着她眼睛。   施聆音呜咽了一声,拉着顾朝阑的衣服,拼命想重新缩进她怀里。   顾朝阑道“你不对劲。”   施聆音只是哭着道“你抱我。”   顾朝阑心软重新抱住她“但你现在……”   话说到一半她停住。   施聆音在亲她的脖子,扯她的衣服。   她在她怀里不断乱动,(文明和谐),又浑身痛苦的冷汗。   (爱党爱人民),香甜的omega气味封闭了顾朝阑的理智。   她不知道为何又和施聆音吻在了一起,(富强文明)后颈肌肤,本能的触碰那块她想要占有的腺体。   但她摸到了满手的伤疤。   顾朝阑顿时清醒,她闭了闭眼,用了极大的克制力,狠心将施聆音推开,摁在床上。   她隔着一点距离,加重声音“施聆音,你看着我!”   施聆音茫然的望着她,眼尾哭得通红,睫毛被泪水洇湿,满脸楚楚可怜,浑身诱人香味。   顾朝阑僵了好几秒,才说“你不对劲,我们不能这样。”   她从床上跳下,朝着门口走去“我去找小叶。”   既然连施聆音的小名都知道,肯定也知道施聆音现在是什么情况。   “顾朝阑!”施聆音忽然大喊了一声,嗓音很是愤怒。   顾朝阑回头,见施聆音躺在床上,两眼通红地瞪着她。   “你敢走。”   顾朝阑捏紧了手指,与身体里的本能做抗争“我找人来帮你。”   施聆音红着眼睛道“谁也帮不了我。”   顾朝阑“但我再留在这里,会伤害你。”   施聆音道“我不介意,我们结婚了。”   顾朝阑无比理智“我们只是长辈指婚。”   施聆音泪水一下子掉下来,愤怒又可怜,她骂说“顾朝阑,你是不是不行?”   顾朝阑刚要反驳,房间门这时被敲响。   “小音,你在吗?”是个陌生妇女的声音。   顾朝阑警惕道“谁?”   外面的人同样戒备“你又是谁?”   顾朝阑没回话,她抽出了匕首。   “你是不是小音带回来的那个,和她结婚了的alha?”外面的人说,“小音不在里面吗?”   施聆音痛苦地蜷缩在床上,还在发抖。   顾朝阑犹豫了一下,决定开门。   这里是施聆音信任的地方,外面应该也是她信任的人。   她打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丰满的中年女人,穿着黑色长裙,挽着披肩,面容和蔼。   她上下打量了一圈顾朝阑,似乎不太满意,目光只往里看“小音呢?”   顾朝阑挡着她的视线“她发情了。”   “什么?”女人大惊,立即拉出顾朝阑,“那你还在里面干什么?你可是个alha!”   她推出顾朝阑,碰的一声摔上门。   顾朝阑在门口守了一会,被施聆音撩起的火气一时平息不了,她推开窗户想吹吹夜风。   可窗外飘进来的却只有巷子里垃圾的臭味。   顾朝阑又把窗户关上,脸色难看。   小叶听到动静,开门出来瞧情况,看到顾朝阑浑身寒气的站在窗前,她想问怎么了,又不敢开口。   顾朝阑回头看向她,倒是一脸有话想说的模样。   小叶僵硬地站直身体,紧张问道“怎么了,我刚听到钱姐在、在说话。”   顾朝阑问她“你和施聆音认识多久了?”   小叶道“我们从小就认识。”   顾朝阑说“讲讲。”   小叶“讲什么,我和右右的事吗?”   顾朝阑“对。”   小叶摇头“这个还是你让右右自己和你讲吧,我不能说。”   顾朝阑顿了几秒,点头果真不再问。   她这么爽快,小叶反而有点憋不住话了。   “右右之前从来没带回来过人。”她说,“你是第一个,还有里面那个受伤的。”   顾朝阑问“她常来这里吗?”   “也没有常,就……”小叶说到一半及时打住,“对了,你为什么和我们右右结婚啊,你喜欢她吗?”   喜欢她吗?   顾朝阑被问得一愣,她完全没想过这个问题,而且她认为自己应该回答不喜欢。因为她们之间只是一场没感情的指婚。   施聆音来路不明,身负无数秘密,满口搪塞话,还整天戏弄她。顾朝阑无论如何,也是不会喜欢这样的女人的。   但她现在发现,不喜欢这个答案,竟然难以说出口。   她长久的沉默让小叶误觉得知道了答案——不喜欢。   小叶垮下表情,冷脸哼了一声,缩回房间里,哐的摔上了门。   顾朝阑看向窗外,一阵烦躁。   背后的房间门这时被打开,钱姐从急匆匆地从里面出来。   顾朝阑往前走了一步“她怎么样?”   钱姐道“不怎么好,她……你是alha,你的信息素会刺激她,所以请不要靠近她。我去拿抑制剂。”   钱姐小跑着离开。   几分钟后,她拿着一个药盒回来,推门进去,锁上。   走廊恢复平静。   顾朝阑看了一会紧闭的房间门,心里烦躁感不仅没有缓和,反而更加强烈。   她盯着窗外,神情郁燥。   屋子里。   施聆音对抑制剂不敏感,钱姐给她三倍剂量才生效。   身体里的燥热渐渐褪去,只剩下腺体的疼痛。   施聆音无力的侧躺在床上,浑身湿透。   钱姐坐在床沿,将她脸颊上汗湿的乱发拨到耳后“平静了吗?”   施聆音没力气地点了一下头,然后就问“我老婆呢?”   钱姐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你都还没问过我最近身体好不好。”   施聆音笑了笑,勾着钱姐的手指,撒娇说“钱姐越来越漂亮了,美死我了。”   钱姐无奈,叹了口气“你结婚怎么不和我说声?”   施聆音道“我们是闪婚,我也没准备好就上婚礼殿堂了。”   钱姐震惊“闪婚?!”   施聆音道“你不用担心,顾上将是个好人。”   钱姐撇嘴“我看未必,那人气质冷冰冰的,一看就不是个好相处的角色,而且我看她贵气逼人,身份一定很不一般吧。”   施聆音笑道“是啊,你还不恭喜我嫁了个有钱人。”   钱姐严肃地看着她“你是不是很喜欢她?”   施聆音道“嫁鸡随鸡,我当然喜欢了。”   钱姐一指头怼在施聆音额头上“别想忽悠我,整天东拉西扯,没一句实话。我看你就是喜欢她得很,不然怎么会把她带到我这里来?”   施聆音没说话了。   钱姐又叹了口气,帮施聆音整理头发,说道“权贵之人,大多不长情。你也少用点真心,没事的时候呢,多给我转点钱,姐姐最近真的好穷。”   施聆音失笑,轻声问“你这边最近怎么样?”   钱姐道“还能怎么样,也就这样了。反正就是一个填不完的大黑洞,也不知道我们做的这些是不是真的有用。”   “有用啊,”施聆音说,“这两年我们不是已经救了几百个孩子出去了吗?”   钱姐叹道“几百个算什么啊,光我们这一片,一年出生的孩子都上千,哪里救得过来。”   施聆音说“救一个,算一个”   钱姐无奈“你啊,就是理想主义……”   施聆音抱住钱姐手臂,像小时候那样撒娇摇晃“钱姐我饿了。”   钱姐道“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施聆音“阳春面!”   “好。”钱姐起身。   施聆音“要两碗。”   钱姐无奈“知道了,再给你老婆做一碗是吧?但我看人家未必爱吃。”   施聆音说“她会吃的,她和你想的不一样。”   钱姐哼了一声,开门走出去。   顾朝阑一直在走廊上等着,听到开门声便走近“她怎么样了?”   钱姐瞄了眼她,说道“就在屋里呢,你自己去问吧。”   小叶也开了门,探头出来问“钱姐,右右她是怎么了?”   钱姐说“陷入爱情的旋涡,要葬身爱情海了。”   小叶听完,立马恨恨盯着顾朝阑。   顾朝阑有些莫名,但也没给小叶脸色,她没看小叶一眼,只进屋,关门,一气呵成。   施聆音裹着被子,背对着顾朝阑躺着。   “你怎么样?”顾朝阑走过去。   施聆音半脸埋在被子里,虚弱道“不太好。”   顾朝阑坐在床边,低眸看着她,问“哪里不好?”   施聆音说“哪里都不好,浑身疼。”   顾朝阑看着她,沉默。   施聆音偷偷瞄了一眼,但因为顾朝阑本就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所以这偷瞄的一眼,还是撞上了顾朝阑的视线。   施聆音干脆不把脸埋被子里了,她露出脸,笑问“你担心我吗?”   顾朝阑没正面回答,而是问“你刚刚为什么会那么疼?”   施聆音说“因为顾上将的alha气味攻气十足,我受不了,所以疼。”   顾朝阑无言,不想回话。   施聆音拉住顾朝阑的手指,讨好道“别生气,我告诉你实话。”   顾朝阑“你说。”   施聆音道“我其实已经有四年多没发过情了,在遇见你之前,我甚至连信息素都没有了。”   在她们同床的第一夜,顾朝阑就闻到了她的信息素味道。   那时施聆音说是要么是顾朝阑对omega信息素太敏感,要么是两人的信息素匹配度太高。   “所以你这次的理由是,都是因为我,才让你有了信息素,然后重新发情并且导致疼痛吗?”   顾朝阑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没有表情。可能在生气,也可能只是毫不在意的在陈述施聆音的新理由。   但不论是哪一个,顾朝阑此刻的态度和语气,都让施聆音心里难受。   因为她的确是因为顾朝阑,才发的情。只是因为这个人是顾朝阑。   施聆音没说话,她不知道还能怎么回答顾朝阑这个反问。   两人间的气氛一下子沉冷下来。明明不到一个小时前,她们还搂抱在床上,差点擦枪走火。   片刻后,还是施聆音先开口“你是不是生气我总是不说实话?”   顾朝阑看着她。   施聆音垂着睫毛,脸色仍旧苍白,缩在被子里,神情落寞,可怜兮兮的模样。   顾朝阑突然又有些心软,觉得自己刚刚的态度或许有些太不客气。   她说“没有生气。”   就是有一点……烦躁。   施聆音看着顾朝阑脸色“真的吗,那我是不是就不用说实话了?”   顾朝阑道“这两者没有关联。”   她生气与否,和施聆音说实话与否,没有关系,只取决于施聆音是否决定诚实。   施聆音看着顾朝阑微拧眉头的脸,到底还是说“因为我腺体不完整,所以发情就疼,我腺体刚受损那几个月,也是这样,后面就渐渐不发情了。今天突然这样……应该是意外。”   顾朝阑道“但我闻到了从你身上发出的alha的气味。”   施聆音瞳孔一缩,笑道“怎么可能?我就算腺体被毁,也是omega的身体,哪来的alha的信息素?”   顾朝阑字字冷淡而且肯定“我的确有闻到。”   施聆音想圆谎,但看到顾朝阑严肃的脸,她最终选择了沉默。   顾朝阑见她似乎不愿意回答,便站起身说“你休息吧,我出去……”   “所以你觉得奇怪吗?”施聆音低着头说,“我没有了完整的omega腺体,但有令你们alha本能排斥的alha信息素,我还可能无法怀孕。你外祖父要的孩子,我也许根本生不出来。”   “我外祖父不仅想要孩子,还想要我的命,但我就要给他吗?”顾朝阑回身,看着施聆音,“ao性别附属的本能,我也不喜欢,也不会觉得你奇怪。”   施聆音撑眸,愣愣望着顾朝阑。   灯光落在顾朝阑黑色的眸底,她眸光清明,神情淡然,平静,又温柔“我想要相信你,所以不想再像之前那样,每天猜测你的秘密与目的。”   施聆音眸光发颤道“所以,你现在信我?”   顾朝阑不犹豫道“信。”   施聆音抿唇一笑,眼睛亮晶晶的,伸手说“那你牵着我。”   顾朝阑迟疑的看了看她的手,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施聆音晃了晃手,一脸期待地催促。   顾朝阑握住了她的手。   施聆音握紧顾朝阑的手指,张了张口,又发现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说合适。   她默了一会,小声询问“我现在不知道怎么说好……刚又出了一身汗,身后黏糊糊不舒服,上将先抱我去洗澡好不好?”   顾朝阑“……”   施聆音摇晃着两人交握的手,撒娇说“洗完澡我再接着说,保证句句坦诚。”   顾朝阑“……”   施聆音撒娇地哼哼道“顾上将~顾朝阑~”   顾朝阑吸了口气,还是把施聆音从床上抱起来了。   施聆音抱着顾朝阑脖子,腿盘在她腰上,整个人缠上去。   “房间里没有浴室,浴室在走廊的另一头。”她靠在顾朝阑耳旁,若有若无的呵气,“要辛苦上将抱我走过去了。”   顾朝阑偏开头,躲避施聆音的呼吸“换洗的衣服呢?”   施聆音说“让小叶帮我找一套,一会你送来。”   顾朝阑不接话,抱着施聆音出房间。   “你要是觉得麻烦,”施聆音说,“那就让小叶或者钱姐送进来……”   “不麻烦。”顾朝阑接话了。   施聆音翘了翘嘴角“那就谢谢上将啦。”   顾朝阑抱着人,穿过走廊。   钱姐正好端着面条上来,撞见这么仪态亲密的两个人,愣了一下。   顾朝阑睨了她一眼,面无表情。   施聆音挂在顾朝阑身上,笑说“谢谢钱姐,面条放房间里就好,我洗完再出来吃。”   钱姐一脸震撼地目送着两人走进浴室。   顾朝阑把人抱进浴室,放下,扶着她坐在浴缸沿上,转身要走。   “上将。”施聆音拉住她衣角,开玩笑说,“我手软,你能帮我洗吗?”   顾朝阑站着,回头看坐着的施聆音时不免带着居高临下的姿势。   浴室里灯光惨白,照得她更加面冷如霜,眉眼低垂,尽是清冷“自己洗。”   施聆音雀跃放肆的心情一下子收敛回去,她松开了手指。   顾朝阑转身要走,施聆音情绪已经冷静,便开口说“我养父,那个著名的慈善家施尚词,其实是个禽兽。”   顾朝阑转回身,面对施聆音“我有耳闻。”   施聆音道“你都听说过些什么?”   顾朝阑说“你先说。”   施聆音接着说道“我对抑制剂不敏感,是因为施尚词反复诱使我发情,导致我过于频繁的大量使用抑制剂。”   正常未婚的omega发情时,也会使用抑制剂。所以一年十几次,数年几十次或者上百次的抑制剂使用次数都属于正常范围,并不会导致抗药性产生。   那……施聆音用过多少次?   “从我十五岁,腺体初步成熟开始,直到五年前,我失踪为止。”   整整十五年。 第22章   顾朝阑问:“所以你为什么会失踪?”   施聆音拉着顾朝阑的手撒娇似的晃来晃去,习惯性的就开玩笑:“我都说我那个禽兽养父整天算计我了, 你说我还能因为什么失踪?”   顾朝阑握住施聆音的手, 让她别乱动,态度正经, 一脸说正事的严肃:“我查过你,资料说你在礼仪学校的毕业典礼上失踪。”   施聆音还想开玩笑假装生气顾朝阑查她,但看着顾朝阑严肃的眼神,到底还是犯怂。   她认真说:“我搜集了很多施尚词猥/亵,强制标记Omega的证据, 准备在毕业典礼的直播晚会上曝光他, 他知道以后……”   顾朝阑:“要杀你灭口?”   施聆音摇头:“施尚词有一个私人实验室,专门研究如何改良Omega基因,让他们外观更好看, 性格更温顺,更容易发情,也更讨有钱人喜欢。施尚词就把我送进了他的实验室, 然后对外宣称我失踪了。”   顾朝阑道:“所以你被关在实验室三年?”   “没有。”施聆音低下头, 柔软的发丝垂落,露出她后颈腺体处那道狰狞的疤, “高宁行把我救出去了,她把我扔到第五联合区,和一群人一起接受训练,我在那边待了三年, 被迫学了很多技能。”   也许是突然提起高宁行的名字,顾朝阑开始沉默。   施聆音扣紧顾朝阑的手,抵着头,很轻地说:“其实……这些年我没被人标记过,施尚词也一次都没有得逞过。”   “我知道。”顾朝阑说。   施聆音笑了一下,笑意不达眼底:“你怎么知道?”   顾朝阑说:“感觉。你不会那么轻易臣服。”   施聆音勾起唇,指腹暧昧地蹭着顾朝阑的手腕:“也没有啊,我就整天幻想臣服在顾上将身上。”   顾朝阑依旧不接话,并且强行把话题转回来。   “那你身上的alpha信息素呢?”   施聆音摇头,闭上眼道:“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在施尚词实验室的时候,他总是用我试他们的强效新药,那段时间我一直浑噩恍惚,等我有意识的时候,我就已经在第五联合区了,腺体被破坏,身体里还有了陌生的alpha信息素。”   顾朝阑敛眸沉思,一时未语。   施聆音问:“你呢,飞船出事那天,到底发生什么了?”   顾朝阑摇头:“我不知道,出事之前,高宁行叫我去休息,我小憩了片刻,睁开眼睛时,我就已经站在了审判庭上。我没办法解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于是被指控叛国,限制自由,直到查清舰队失踪事件为止。”   施聆音:“所以你的腿根本不是在舰队失踪的时候受伤的。”   顾朝阑:“是外祖说的条件,换取我自由活动的条件。”   施聆音把顾朝阑拉近,抱住她的腰,脸贴在她小腹上:“我们真是一对苦命鸳鸯。”   顾朝阑低眼,看到施聆音柔软的发顶,心里忽然软了那么一瞬,她接了一句:“你更苦些。”   施聆音抱紧顾朝阑的腰:“以后会甜的。”   顾朝阑轻轻摸了摸施聆音靠近腺体的肩侧,轻声说:“洗澡吧,洗完休息。”   施聆音抱着她不放:“你不帮人家洗吗?万一一会我没力气,淹死在浴缸里怎么办?”   顾朝阑说:“你不会。”   施聆音扯她的衣摆:“一起洗嘛~”   顾朝阑不为所动:“不行。”   施聆音就知道这个结算,摆着一脸恋恋不舍地放开手:“好吧,我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顾朝阑离开浴室。   她从浴室出来,发现小叶和钱姐都站在走廊上,一脸要算账的表情。   顾朝阑淡定的拉上浴室门,走过去。   “有事吗?”她先问。   钱姐把身后的施聆音的房间门推开:“小音让我给您也煮了一碗面,要来尝尝吗?”   “好。”顾朝阑从容应道,走过小叶时,她说,“准备一套干净衣服给我。”   小叶看着顾朝阑,不应话。   顾朝阑解释:“聆音要用。”   小叶撇嘴:“我知道了。”   顾朝阑点头,走进房间,钱姐跟着着进入,同时带上门。   那两碗面条,就放在屋子仅有的小桌子上。放了有了一会了,热气薄弱。   钱姐说:“顾上将别嫌弃面简单啊,这里资源少,只能做成这个样子。”   顾朝阑看了看碗里的面条,清汤光面,只浮了几颗葱,非常素。她从没见过这么……简单的面。   顾朝阑坐下,拿起筷子,试了一口,味道不怎么样,但她还是说了一句:“谢谢。”   “不客气。”钱姐坐在另一把椅子上,“上将不嫌弃就请吃完吧,毕竟浪费可耻。”   顾朝阑没回话,沉默吃面。   钱姐牵了牵裙子:“小叶说上将其实不喜欢我们聆音。”   顾朝阑吃面的动作一停,她想否认,也觉得自己此刻应该否认。于是她说:“没有。”   钱姐看着她问:“您在小叶面前说不喜欢,我面前否认,那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顾朝阑思索了片刻,坦诚说:“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钱姐笑了笑:“您倒是实诚。”   顾朝阑直视钱姐的眼睛:“但我信任她。”   钱姐瞧着顾朝阑直接又干净的眼神,态度软和下来:“她也很信任你,所以才会带你来这里。”   顾朝阑说:“我知道。”   钱姐重新打量了一番顾朝阑。   黑衣长腿,坐姿端正,虽然表情冷淡,却也不急不躁,很是沉稳。也许和别的权贵人士相比,她的确有那么一点不同,但钱姐还是不相信她。   “我呢,一辈子都活在地下,人微言轻,也放不了什么狠话。以后您要是辜负我们聆音,我估计也就只能背后骂骂你。”   顾朝阑很肯定地说:“我不会。”   钱姐扯起嘴角:“是吗,那您可要说道做到啊。”   顾朝阑吃完最后一口面,放下筷子:“谢谢招待,我先走了。”   小叶找好了衣服,抱着等在门口。   顾朝阑接了衣服,问道:“映寒怎么样?”   小叶并回答:“挺好的,睡得很沉,醒来估计就好一半了。”   顾朝阑点头:“谢谢。”   她很自然地道了句谢谢,小叶反而意外地一愣。   因为从见第一面开始,顾朝阑说话就总是带着吩咐一样的祈使口气。没想到她还会对她说谢谢,尽管冷着脸。   小叶就靠在走廊上,看顾朝阑拿着衣服,走到浴室门口,然后不敲门,也不说话,就站在门口等。   足足等了十分钟。   施聆音打开门,她就把衣服递进去,也不抱怨半个字。   看不出来,耐心还挺好的。   浴室那边有声音了,钱姐也从屋里走出来,正好和小叶打了个照面。   小叶挤眉弄眼,示意钱姐看。   钱姐一转脸,就看到施聆音特别不要脸的挂在顾朝阑身上要抱,顾朝阑推了几下没推开,只好抱住。   施聆音觉得姿势不舒服,一直乱动,顾朝阑低声说了一句:“别动,会摔。”   施聆音无理道:“那你抱稳我啊。”   顾朝阑没说话,只确实把施聆音抱得紧了。   她转身回房间,视线自然扫过了杵在走廊上的小叶和钱姐,但她什么反应也没有,眼底毫无波澜,就像是没看到一样。   走近后,施聆音给小叶和钱姐打招呼,顾朝阑这才分别有眼神的看了两人一眼。   两人随后进屋,关门,留下钱姐和小叶面面相觑。   顾朝阑对施聆音,和对她们的态度,很细微,但又天差地别的极其明显。   一个放在眼里,一个不放在眼里。   后者连眼神都干脆没有。   5月21日,早上8点。   顾朝阑和施聆音休息了几个小时,起床吃过早餐后,带上尤映寒和小叶去附近的通讯站。   顾朝阑同意让小叶帮忙,混进站里去联络她的人。   尤映寒腹部的伤口的修复完毕,看起来已经无碍,只是修复的肌肉尚且脆弱,暂时不能剧烈运动。   路上小叶开车,施聆音坐副驾驶。   途中四处可见三五成群的男男女女们,拎着武器,在街道上四处乱转。   小叶奇怪道:“以前也有上面的人下来,但没见他们这么积极……”   施聆音接话说:“因为这次下来的不是一般人啊。”   那可是顾上将。   小叶翻了个白眼:“你就是想秀……”   施聆音笑道:“是,我就是要秀,我老婆最特别。”   说完她回头看后座的顾朝阑。顾朝阑很扫兴,她没有反应。   施聆音自讨没趣,遭到了小叶的无情嘲笑。   车顺利开到目的地。   但通讯站外的人比昨晚还要多,而且聚集的大部分都是一身流氓气的无业游民,或者武器随身的暴力分子。   小叶把车停在角落:“我去看看什么情况。”   施聆音叮嘱:“小心点。”   小叶解开安全带:“我知道的,你放心。”   “枪。”顾朝阑忽然开口,把自己的手/枪递了过去,“带上。”   小叶第一反应是看施聆音的脸色。   施聆音接手,把枪递过去:“拿着防身。”   小叶藏着枪,走向通讯站。   她去了半个多小时,才头发凌乱的回来:“挤死我了。”   小叶钻进车里,说道:“我没联系上顾上将的人,两个号码都没有人接。”   尤映寒脸色猛变,一下子坐直身,看向顾朝阑。   顾朝阑沉默,脸色冰冷。   “还有,”小叶严肃道,“有人悬赏三百万,要顾上将的命,还说,如果带着顾上将的头,就给一千万。门口那些人都是来拷贝照片和视频的,一千万啊,足够脱离这个贫民窟了,现在大家都疯了一样想找要你。”   顾朝阑沉默,尤映寒也不敢说话,施聆音只担心的看着顾朝阑,车里一时没人接小叶的话。   小叶来回看着三张凝重的表情,迟疑着说:“那现在我们怎么办,要回旅店吗?”   顾朝阑道:“不能回去了,我们得在这里分开。”   小叶茫然道:“什么意思啊?”   尤映寒解释说:“上将给的号码主人,除非死掉,不然一定会接通电话。现在不接,就表示出事了。他们的通讯器,现在很可能正处于监控中,就等着我们去联系,继而暴露位置。”   说完,尤映寒不安地看向顾朝阑。   那些人,是要趁顾朝阑被困地下,无法脱身,把她的剩下的那一点势力也连根拔起。赶尽杀绝。   施聆音便道:“小叶,麻烦你再去帮我联系一个人。”   小叶说:“好啊,给我号码。”   施聆音回头看着顾朝阑,脸色难得得十分正经严肃。   顾朝阑开口:“有话说?”   施聆音道:“我想联系白严异。”   白严异,那个著名的最短总统白晋的独子。白晋总统在任不满三个月,就意外身亡。他有名,不仅因为他最短的在任时间,也因为他是两百年来,唯一一位提倡四层平等的总统。   “这里的通讯网络,是不是无法抵达太空?”顾朝阑问了一个无关的问题。   施聆音点头:“对,通讯总站的信号也只能抵达天空域。”   顾朝阑点头:“那好,联系白严异。”   施聆音小心看了看她:“那我以谁的名义联系他,我,还是……我们一起?”   顾朝阑道:“以我,顾朝阑的名义。”   施聆音确认道:“你想好了吗?联系他,就等同于是要和他联盟了。”   不然白严异不会冒着风险派支援下来。   而顾朝阑与白严异联手,就是要和她的父亲,现任总统顾继洪,对立。   尤映寒也紧张地看着顾朝阑。   “嗯。”顾朝阑看着施聆音的眼睛,缓声说,“破而后立,你说的。”   施聆音抿唇笑起来:“好。”   施聆音把联络号码写在一张纸币上,递给小叶:“你收好,等我们换通讯站后,你帮我联系这个人,然后说……顾太太三人在第十八号出口等他。”   “好。”小叶收好钱,和施聆音交换位置,让出驾驶位置。   “你不能和我们一起。”顾朝阑说。   小叶愣了一下,气道:“什么意思?”   尤映寒补充解释:“我们已经暴露了位置,随时可能会遇见危险,你和我们分开行事最安全。”   施聆音也道:“对,还是分开比较好,你去通讯站帮我传递消息,我们直接去十八号出口附近。”   小叶瞪着施聆音:“你不跟我回旅店吗?你现在跟着她们也很危险啊!”   施聆音拉拉小叶的手:“可我现在不以及是泼出去的水了吗?我不跟着我老婆我跟谁呀。”   小叶抽出自己的手,怒道:“施聆音,你没人性,我真是吃多了才操心你。”   她气冲冲地下车,关门前,又说:“你给我注意安全啊,有空了给我留个信息。”   施聆音道:“嗯嗯,我会的。”   小叶再看向顾朝阑,酝酿了两秒,才底气不足地凶狠说:“给我好好保护右右,要是她出事,我、我不会放过你的。”   顾朝阑回答得很认真:“我会的。”   小叶关上车门,目送施聆音她们离开。   ……………… 第23章   去十八号出口要穿过一片半废弃的厂区。   两道公路以十字形交错,贯穿整个区域。沿着最长的公路穿过厂区,尽头则是十七号出入口,要再经过一片密集的居民区,才是十八号出口。   厂区人多车多,施聆音不想冒险,决定绕路。   一部分工厂还在运作,机器运转的哐哐声回荡在空灰暗的建筑之间,空气比其他地方更加浑浊,街面,建筑外墙以及玻璃上都盖着厚厚一层灰。关紧了车窗也能闻到空气里的灰尘味。   这个区域完全是灰色的。   由映寒这时忽然开口“这下面的omega,是不是都要藏起来才活得下去?”   施聆音笑问“少校怎么突然问这个?”   尤映寒“就是想知道。”   施聆音道“藏起来也得有一个前提条件,有人同意照顾她,不然结局一样是死。其实不论是在下面还是上面,所有的omega都一样,都要依附于别人,才能活下去。”   顾朝阑忽然看向施聆音。   施聆音对着她一笑“毕竟不是所有omega都像我这样特别,你说对吧,顾上将。”   顾朝阑说“你特别能打。”   施聆音“就只是能打吗?没别的了吗?”   顾朝阑装死不回答,施聆音追问“说说嘛……”   这时,车窗外忽然响起一声不同寻常的尖啸。   顾朝阑瞬间绷紧了身体,闻声看过去。   黑沉沉的半空里,一道暗影呼啸着冲天飞起,在撞到天花板之前猛然散开,裂成无数细小的黑色碎片。这些碎片形如蜜蜂,嗡的一声向四周扩散。   是查找追踪器!   这些小型追踪器迅速散开,沿着每一条街道,对每一个行人,车辆,建筑物,进行地毯式搜索查找。   施聆音立即调转车向,往角落的隐蔽处开。   “上将,有机甲。”尤映寒陡然开口,声线绷紧,“十三点方向。”   顾朝阑看过去,皱眉,绷紧了唇。   施聆音也看了一眼。   就在十七号出入口附近的一栋建筑天台上,悬停着一架机甲,机甲脚底推进器的火光在昏暗里十分刺目。   而且,不止一架。   陆续有更多的机甲飞出,围聚在一起。   一共七架,一支小队的数量。   这些机甲和查找追踪器,都是从十七号入口运进来的。她们运气可真是太不好了,正好撞在枪口上。   七架机甲在半空中停了一会,再各自选了一个方向飞走,跟着查找追踪器们搜索顾朝阑的下落。   尤映寒盯着那些机甲和蜜蜂,手指紧握成拳。   出这么大兵力,这是不计代价和后果,也要杀掉顾朝阑。   施聆音把车停在一栋建筑背后,急说“这车的玻璃挡不住这些小蜜蜂的扫描,我们得藏到屋子里去。”   就这么说话的片刻,已经有一只蜜蜂飞了过来了,嗡嗡浮在顾朝阑那一侧的窗外。   顾朝阑降下车窗,挥手抓住那只烦人的东西,指头握紧,捏扁那纤小的机器。   一只蜜蜂丢失信号,附近的蜜蜂立马飞过来重新检查情况,短短时间,便有十几只蜜蜂从不同方向围拢过来。   “不用躲了,已经被发现了。”顾朝阑看着窗外,“我和映寒下车,你去十八号出口。”   “我不会和你分开的。”施聆音拉住她,“我和你结婚了,他们要杀你,自然也不会留我一命。”   几只蜜蜂率先飞抵,从各个方向扫描施聆音的车,并传回信号。   远处,刚散开的机甲兵迅速集合,同时朝着顾朝阑飞来。   施聆音一手拉住顾朝阑,另一手启动车子,向遮挡物最多的厂区开去。   “怕他们干什么,”施聆音笑着说,“我不信我们杀不出一条路。”   顾朝阑回握了一下她的手。   顾朝阑的位置一定,附近所有蜜蜂都飞了过来,哗啦啦的往车窗上撞。密密麻麻的黑色物体遮挡视线,施聆音一路磕撞,好不容易才开进宽敞的十字路。   车刚跃上路面,一枚从机甲里射出的炸弹便袭了过来。   施聆音隐约从后视镜里看到炸弹轨迹,急转方向,炸弹擦着车身,击中路旁的厂房墙壁。   轰隆——爆炸的冲击波狂啸四冲,车身一歪,差点被掀翻。   施聆音紧抓方向盘,将车直接撞到一家废弃工厂的门口,三人迅速下车,在下一枚炸弹打过来前,躲进工厂里。   两架机甲紧追过来,暴力炸开墙壁,追进去。   进门是机械林立操作台,隔几米远有一个向下的阶梯,阶梯下是清洗台。   尤映寒留在操作台,顾朝阑和施聆音下去清洗台,三人分开,藏好。   机甲兵追进来,第一眼没找到人,于是分开搜索上下两层。   顾朝阑和施聆音躲在清洗池后。   听到有机甲兵脚步声下来,顾朝阑把仅有的匕首递给施聆音,打手势让施聆音攻后面,她去正面。   施聆音接了匕首,用口型说“小心。”   顾朝阑点头。   两人绕着清洗池分开,等追来的机甲兵一靠近,立即出手。   那机甲兵一发现顾朝阑,抬臂便从掌心的枪□□出一串子弹,顾朝阑灵活地滚地躲开。   施聆音握着匕首,趁机跳起,骑在机甲后背。但这次,她一落上去,立马被甩了下来。   施聆音摔在架子上,同架子一起,灰尘满天地砸落在地上。   那机甲兵抬起另一只手臂,同时对着施聆音射击。   施聆音连忙蹬了一脚墙壁,借力滑走身体,一排子弹贴着她的脚底,把水泥地面打成蜂窝。   机甲兵调整手臂,重新对准了施聆音,刚要开枪,顾朝阑忽然从天而落,身落如箭,迅猛凶狠。她手握着一根金属管,力道磅礴地重重劈在机甲手臂上。   铮——金属管瞬间弯曲。   机甲手臂一抖,表壳变形,子弹射歪在墙壁上。   顾朝阑扔了金属管,稍微转了一下发麻得手臂,下一秒便对着机甲兵正面,杀气腾腾地猛冲过去。   机甲兵顿了一秒,再抬臂时顾朝阑已至面前,抓着他手腕,重敲手肘。   机甲手臂瞬间弯曲,手掌处的枪口对着他自己的头。   哒哒哒哒——子弹射出,打穿的却是机甲兵自己的头。   轰隆——第一具机甲倒地。   子弹击穿了整个机甲得头部,损坏严重,这具机甲已经不能使用。   顾朝阑把施聆音拉起来。   “怎么样?”   “没事。”施聆音不忘趁机扣着顾朝阑手指,“上将刚刚好帅哦。”   顾朝阑没接施聆音的玩笑,带着她上去找尤映寒。   操作台附近有打斗的痕迹,一直延伸到里侧的一道小门,门框被机甲暴力撞开,显然是追着尤映寒进去了。   顾朝阑跟着痕迹,也要追。   但一枚微型导弹突然飞了进来。   顾朝阑听到导弹穿破空气的声音,她反应迅速地搂住施聆音,带着她扑身倒进清洗台。   两人身体跌落三米,顾朝阑后背落地。施聆音被她护在怀里,连指甲都没磕到。   同时,导弹落在操作台上,带着飓风般的破坏力轰隆隆爆炸,整个厂房剧烈摇晃,无数灰尘从厂房窗户扑出,石块与操作台上的机械同时飞起,稀里哗啦的四散落下。   看到杂物跌落,顾朝阑翻身撑在施聆音之上,挡住了所有落下的碎石和机械金属块。   施聆音撑眸望着沉默保护着她的顾朝阑,在地动山摇的爆炸里乱了心跳。   整个厂房里灰尘漫天,遮蔽视线。   操作台上,机甲兵踩地的脚步声紧跟传来。   顾朝阑屏息听了两秒,确定进来了三架机甲。她把施聆音拉起来,低声说“你躲起来。”   施聆音牵住顾朝阑的手“你有什么计划,我和你一起。”   顾朝阑道“很危险,你……”   施聆音打断她“顾朝阑,如果现在在这里的尤少校,你会叫她躲吗?”   顾朝阑不明意思。   施聆音道“我是你妻子,共进共退这件事,我应该比你的战友们做得更好。”   啪嗒——脚步声下来了。   顾朝阑用力握了一下施聆音的手,然后放开“好,我二,你一。注意安全。”   三架机甲,分工合作。   “嗯。”施聆音应完,又勾着顾朝阑的后颈,极快的在她唇上落了一吻。   顾朝阑只感觉到唇上一软,下一刻施聆音便放开了她。   两人分开,分别找掩体遮挡。   灰尘满天,人眼视野一片模糊。而机甲有红外热成像,灰尘并不影响他们的视野。   顾朝阑蹲在一面残破的墙后,靠着听觉,辨认位置。   身侧就有一个歪倒的金属架,顾朝阑小心翼翼地抽出一根金属管,握紧。   脚步声在附近徘徊,顾朝阑确定位置,翻上墙壁,刚要出手,角落里忽然传来施聆音的一声闷哼,接着是身体摔地的动静。   一串子弹随即在那边射出,火光四闪,子弹砸在四周墙壁,打下无数碎石块。   顾朝阑分神看去,下一刻便被破墙下的机甲兵发现,一拳砸了过来。墙壁倒塌,顾朝阑及跳下地面躲避,机甲兵紧追着再出手。   顾朝阑边躲边退,刚找到机会用金属管绊倒一具机甲。   轰隆——施聆音那边又传来爆炸声,跟着地面猛的一抖,破开一个大坑。   而施聆音和那具机甲一起掉进了坑里。   顾朝阑心脏狠狠一缩,她起身要追,后背露出,立马被身后的机甲铁臂拳头砸中,差点跪下。她踉跄了几步,终于站稳。   身后的机甲兵举起手臂对着顾朝阑,掌心的炮口开始发红,正在蓄力激光。   顾朝阑冷着脸,转了半圈脖子,抓着金属管的手指活动地抬了抬,下一瞬她跨步猛冲,两步逼近机甲兵。   金属管在满是灰尘的空气里划出一道清晰的轮廓。   嗤——管尖精准而强势地插进炮口。   高热的激光瞬间融化金属,反而堵住了炮口。   另一具机甲急忙挥拳打来,沉重的拳头裹着劲风,直击顾朝阑头顶。   顾朝阑握着金属管,用力往炮口里一顶,同时脚一蹬机甲,借力后仰,飞起身体,惊险万分的躲开拳头。   她凌空翻了个跟头,拉开距离后稳稳落地。   炮口被堵住,蓄力满的激光能量无处倾泻,砰的炸开,整个机甲完全碎裂。   处理掉一个了。   顾朝阑冷眼看向另一架机甲。   灰尘翻滚,模糊了她冷峻的眸色,薄汗顺着她额角流下,将颊边碎发打湿。她站立在滚滚灰尘里,身影模糊,而又凌厉惊人。   顾朝阑从地上挑起一根金属管,空手抓住,同时大步朝着机甲兵走去。   明明什么有力武器都没有,偏偏又气势十足,杀气凶猛得叫人心惊。   最后那个机甲兵退了半步,抬起双手狂扫子弹。   顾朝阑闪身躲避,子弹追着她的步伐,击打地面和墙壁。顾朝阑躲避着滚进清洗池里。   机甲往前跺了一步,对准清洗池射出一颗微型导弹。   导弹精准击中清洗池,爆炸的冲击波猛烈地冲刷四周,碎石飞起,墙壁咔啦啦的裂开,灰尘铺天扬起,厂房几乎被掀飞。   动静平息后,原本是清洗池的地方,被炸成了一大坑,露出下一层的加工室。   机甲兵走过去,搜寻顾朝阑的尸体。   但地上除了大坑就是乱石,不见尸体,也不见踪迹。   机甲兵踢开乱石,四处找人。   就在他低头的刹那,顾朝阑突然从操作台跳下,借着体重和势力,膝盖哐当撞在机甲后颈上。   金属咯吱一响,整个机甲头部扭曲的垂下,沉重的身躯轰隆倒地。   顾朝阑也从机甲上滚落下来。   在碎石与灰尘里翻了半圈后,她撑起身,单膝跪地,哇的吐出一口血。   她是被爆炸的冲击波摔上操作台的。   冲击波震伤了她的内脏,手臂和脸颊也有大片烧伤,头发里还裹满灰尘,脸上满是被染成灰色的汗液与红色的血痕。   顾朝阑按了按胸口,发现自己肋骨也断了一根。   她又咳出一口血。   而这时,一具黑色轻型机甲从操作台上缓缓降落。   顾朝阑目光凶狠,抬眸瞪去。   机甲稳稳落地,往前走了一步,传出正直有力的声音“顾朝阑上将,顾闻深上将派我来救您。”   顾朝阑收回眼底的凶狠,只留下杀气,她站起身,单手抹掉唇角的血迹。   “用不着了。”她走近道,“把你的机甲给我。”   那人道“您要做什么?”   顾朝阑一字一字道“救我妻子。” 第24章   加工室在地下三层,没有窗户,也没有光源,偌大得空间里一片幽暗。高大的加工台与运输架在黑暗里只显出模糊的轮廓。   施聆音捂着受伤的手臂,后背紧贴着运输架隐藏身形。和机甲一起掉下加工室的时候,她撞破了手肘,磕伤了肩骨。   现在那个机甲兵正在加工台与运输架之间搜寻她。   机甲兵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加工室里沉沉回荡,一下,又一下,朝着施聆音躲藏的地方靠近。   施聆音放轻呼吸,一动不动。   滴答——一滴鲜血从她捂着伤口的指缝间流出,坠落。   “咚咚”机甲的脚步声立即逼近,裹着劲风的拳头对准声音响起的地方砸来,施聆音矮身躲开,滚进加工台下。   咔嚓——拳头紧追而至,直接砸烂台子。   施聆音翻滚着躲开,不料加工台后竟然有一个搅拌池,施聆音滑下两米深的池子里,她急忙拉住池边,撑身想起。   脸前却厉风一刮,是机甲兵的脚尖踢来。   施聆音为了躲那一脚,松手滚进池子里。池底堆满坚硬杂物,她砸在硬物上,摔得眼前发花。   那机甲兵站在池边,举起手掌,掌心亮起红芒,开始蓄力激光。   施聆音连忙起身,胡乱间摸到一根钢筋。她抓住钢筋,刚要动作。   安静里忽然响起一声沉沉的金属落地声,一具黑色机甲突然出现在机甲兵身后,长腿横扫,一脚踢飞了正在蓄力激光的机甲兵。   那机甲兵的身体皮球一样的高高飞起,略过施聆音所在搅拌池,重重砸进架子里。   激光的光芒这时一闪,刹那间映亮加工室。   施聆音在激光的光芒里,看到了站在池边的那架黑色机甲的高大影子。   半秒后,激光击中墙壁,轰出一个深坑,巨响的同时,光芒熄灭。视野回归黑暗。   暗适应让施聆音陷入短暂的失明,她感觉到那黑色机甲从她头顶上跃过。   黑色机甲只跨过池子,冲至架子旁,一脚踩在那个刚爬起来的机甲兵胸口,将他压回架子。   而后五指成爪,从机甲兵的胸口刺入。   金属与金属剧烈摩擦贯穿,发出刺耳得声音。黑色机甲的手指穿过胸口金属,抓住了那块核心能量,咔嚓捏碎。   机甲先是发出鸣响,而后能源中断,僵在原地无法动弹。   黑色机甲松开脚,这时,她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呼啸。她转头,看到一道纤瘦的身影高高跃起,飞来一脚踹在她脸上。   是施聆音。   黑色机甲后退半步,抓住施聆音脚腕,往回一拉,按进怀里。   施聆音绷起身体剧烈挣扎,黑色机甲开口“是我。”   施聆音的力道一下子就松了,不确定道“顾朝阑?”   顾朝阑到“嗯,是我。”   施聆音随即完全软了身体,躺在顾朝阑怀里,伸手去拨拉顾朝阑机甲的脸“你怎么弄到的?好像和我们刚刚打架的型号不一样……”   顾朝阑往前走了一步,想把施聆音放在架子上,施聆音赶紧勾住她的脖子,不肯下去。   “我脚疼,你抱我。”施聆音耍赖,“我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顾朝阑只好抱着她往外走,解释说“这是我哥部下的机甲。”   施聆音道“难怪,看起来和你的塞西亚还有点像。”   顾朝阑道“塞西亚是他送我的。”   通俗的说,塞西亚属于特制顶配机甲,而其他人则是普通标配。所以从外观到性能,都天差地别。   施聆音很不见外地说“原来我们哥哥这么大方。不过他不是常年驻守在火星吗,怎么知道你在负一层出事的?”   顾朝阑道“不知道。”   她原本是想联系顾闻深,但奈何负一层根本不支持太空通讯。   施聆音低声说“也不知道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负一层消息封闭,你遇袭的事情说不定地面的压根没风声。”   所以,就算顾朝阑被官方人员狙杀在负一层,出去以后,他们也可以毫无压力地说成意外身亡。   想到这里施聆音有些内疚“早知道我就不带你来这下面了……”   顾朝阑说“情况紧急。而且不来这里,你我都要死。”   施聆音靠在她肩上,问道“出去之后,你有什么打算吗?”   顾朝阑抬起眼,眸中杀意森冷。   但她只回了施聆音一个字“有。”   施聆音看了看顾朝阑的脸,被机甲外壳挡着,她什么也看不到,于是又靠回了顾朝阑的肩,枕着那冷冰冰的金属,不再过问。   顾朝阑抱着施聆音出厂房。   顾闻深派来了三架机甲,两支小队,十七个人。其中两架机甲带着一支小队,去清理袭击者,剩下则的守在厂房门口。   为首的中尉见人出来,立马过来报告情况。   剩下的两辆袭击者机甲都已经被剿灭,跟随机甲的袭击者若干,已经分散逃窜,他们正在追。   顾朝阑点头,让人去加工室找那具不能动的机甲,袭击者被困在机甲里,能抓活口。   中尉道“是。”   施聆音接着说“回收所有的敌方追踪器,收集负一层所有关于我的音频。”   说完,顾朝阑把施聆音抱上中尉开来的军车,大概看了施聆音她身上的伤。   大部分都是擦伤和碰伤,手肘出血,最严重的在肩膀,青紫严重,骨头可能裂了。   顾朝阑叫来一个医疗兵,给施聆音处理伤口,随后转身就要走。   施聆音想拉她,却只碰到坚硬的机甲外壳。   顾朝阑穿着机甲,体格因此愈发拔高,沉沉的黑色金属也尽显森严与凌厉。看不到脸,只能感觉到这具高大金属机甲所带来的厚重压力与疏离。   “你去哪儿?”她低声问,故意放软调子,显出几分可怜。   但顾朝阑没停脚步,只是说“找映寒。”   施聆音不放心“我和你一起……”   “不用。”顾朝阑两步便走远。   施聆音默默收回手,目送她走远,轻声说“好,那我等你。”   医疗兵这个时候才打开医疗箱,过来给施聆音处理每一个细小的伤口。   一个小时后,依旧穿着机甲的顾朝阑空手回来。   施聆音下车,问道“没找到?”   顾朝阑摇头,她打开机甲,从里面脱出,脸色沉冷,眉眼也显得阴郁。   施聆音走过去,安慰说“没找到也不代表就出事了,尤少校那么厉害,一定不会有事的。”   出了一身汗,又在灰尘里滚了那么久,顾朝阑整张脸都脏兮兮的,脸颊上还有一道裹着泥尘的烧伤,少见的带着几分狼狈。   施聆音上前去,用手轻轻擦拭顾朝阑擦脸上伤口附近的灰尘。   顾朝阑偏头躲开。   施聆音僵着动作,一笑道“伤口边缘都是灰,我可以帮上将处理……”   顾朝阑把施聆音的手拉下来“不用,我没事。”   一旁,机甲的主人,也是带队的中尉,一边回他自己的机甲,一边感叹“上将您和夫人的感情真好。”   施聆音顺势牵着顾朝阑的手“那是当然。”   说完她看向顾朝阑。   顾朝阑没表情,也没回应。   一行人启程返回地面。   有顾闻深的人来接,顾朝阑没选择有白严异的人接应的十八号出口,而是就近从十七号出口离开。   关于顾朝阑是否还与白严异合作这件事,施聆音路上没问。   因为靠近工厂,十七号出口有一个可运载十辆卡车的巨大货梯。一行人搭一班货梯,离开负一层。   出口外还停着四辆军卡,以及一个班的士兵。   中尉说,如果他们没能第一时间把顾朝阑找到,并且接回地面,那这一个班,以及即将抵达的石首长的一个士兵连都会杀到负一层去找人。   “还有顾闻深上将,”中尉说,“闻深上将知道您被困的消息后很着急,差点就丢下火星上的事务,直接赶回地球了。不过幸好我们一下来就找到您了。”   顾朝阑表情淡漠,平静道“我外祖也派了人来?”   中尉点头“是的,石首长在路上了。”   说完,中尉看了一眼手腕通讯器的消息,笑道“快到了,还有三分钟。”   施聆音闻言,默默靠紧了顾朝阑。   十几秒后,石征的飞车队从森林里开出,快速朝着这边靠近。   顾朝阑盯着车队,开口“你们是怎么知道我被困在负一层的?”   中尉道“具体我也不清楚,我只是接到了来救您的命令。”   顾朝阑点头。   三分钟后,石征的车队降落抵达。   车门被卫兵拉开。   石征就坐在车里,看着顾朝阑和施聆音。   顾朝阑冷脸,表情平静如水,完全瞧不出波动,而施聆音唇角含笑,眉眼温婉。两个人都看着石征,也都没开口叫人。   石征瞧了这两人一阵,对着顾朝阑说“过来。”   顾朝阑沉默地走过去。   施聆音要跟,被石征叫住“你站住。”   顾朝阑侧头,低声说“在这里等我。”   施聆音有些不安,顾朝阑对着她轻轻点头,表示没事。   她走过去,矮身钻进车里。   车门立马被卫兵关上,隔绝外界视线与声音。   车里空间宽敞,顾朝阑与石征面对面而坐。   顾朝阑冷眼,直视着石征的脸,眼底到底还是泄出了敌意。   石征瞧了她几眼,慢腾腾地说“回去之前,你要再做一次手术,恢复之前的瘫痪样子。”   顾朝阑直接开口“您一定要我消失吗?”   石征后仰身体,靠在椅背上,态度平和“你觉得这次你遇袭,是我安排的?”   顾朝阑没否认。   石征叹气“不论如何,你到底是我外孙女,我不可能要你的命。你现在不该敌对我,而是应该好好想想,除了我以外,谁更容不得你。” 第25章   谁更容不得她。   顾朝阑想到了素有积怨的李家,她那两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以及那个从小就对她十分疏远的亲生父亲。   石征后靠身体,依着座椅说“你锋芒露的太早,也露得太多,为人处世又锐气有余,圆滑不足,招人记恨。这次回去以后,你就待在家里好好反省,好好想想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容不得你。”   石征说的是——那么多人。   这个词让顾朝阑心里一惊,她知道有人看不惯她风头无两,又升官太快,碍了别人的路,也知道有人极其反感她为女alha权利说话。但没想到会到这个地步。   石征道“你还有别的要说吗?”   顾朝阑直言道“我身体里的金属阻断器里有定位,是您的意思吗?”   石征道“知道你定位信息的人,不止我一个。我要是真要你死,当初也不会保你出来。”   舰队失踪之后,顾朝阑被无限期限制自由。她被看押在审判庭长达半月,禁止探视,也禁止与外界联络。   直到石征带着条件进来。   虽然证据不足,但顾朝阑被审判庭认为是具有极端行为倾向的危险人物。所以,她如果想要离开,必须接受行为和权利限制。这个所谓的行为限制,就是给顾朝阑身体植入阻断金属。   顾朝阑只能接受以上条件,不然将会继续被无限期看押。   她也知道自己如今处处被针对,是因为过往锋芒太胜,早已有人迫不及待的要打压她。所以离开审判庭后,她老老实实演着残疾人士,处事低调,万事忍耐。   可结局还是一样。   到底为什么一定要除掉她?   “想清楚了吗?”石征问。   顾朝阑直视着石征,直言“没有。”   石征看着顾朝阑的脸“我九十多岁才有的你母亲,她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孩子,只是可惜命太短……你去查查你母亲到底是怎么死的吧。”   顾朝阑点头,起身要走。   “有些路,选了就不能回头。”石征又说,“就像你母亲当初决定生下你。”   顾朝阑回头“您什么意思?”   石征闭上眼“自己去查吧。”   顾朝阑从车里下来,等在车门外的卫兵立即请她去后一辆车做手术。   顾朝阑犹豫了两秒,还是跟上了车。   车里配备的是最新型的全功能手术仪,金属片植入很快,加上伤口修复,也不过十五分钟,还同时治好了顾朝阑身上的其余外伤。   轮椅也已准备好,放在手术床边。   手术结束,顾朝阑让人扶她,起身的瞬间,她顿了一下。   她的双腿,并非没有知觉。她活动了一下脚腕,肌肉灵活,感觉鲜明。刚刚植入的金属片,没有阻断她的神经信号。   “顾上将。”一旁操作的医生说,“您刚做完手术,不要乱动,多休息。”   顾朝阑心里了然,抬起手,让人把她扶进轮椅里。   医生收起手术仪器,恭敬道“首长吩咐,由我们送您和太太回家。我现在去请太太上车。”   施聆音被带上车,看到顾朝阑又坐上了轮椅,动作稍微一顿。   顾朝阑与她交换了一个眼神,施聆音立马勾唇笑起来“这么怎么久了也不给我家上将擦擦脸?看这满脸的灰……”   她关上车门,问医生“有毛巾吗?”   医生道“有的。”   他拿过来干净的毛巾,递给施聆音时说“太太,首长命我给您做一个详细体检,东西我已经准备好了,劳烦太太配合我。”   施聆音拿着了毛巾,只顾蹲下身给顾朝阑擦脸,不回医生的话。   顾朝阑把施聆音的手推开,替她说“我会安排人给她做检查,不用外祖费心。”   医生为难“我也只是接到命令,顾上将别难为我,检查很快的。”   顾朝阑抬眼,目光冷沉如刀,道“我说不用。”   医生一缩肩膀,不敢再多说话,闭嘴下车。   他走以后,施聆音拉起顾朝阑的手,替她擦手上的灰尘印子。   手上的灰尘不多,很快擦完,顾朝阑便收起手指“可以了。”   施聆音还维持着蹲在顾朝阑身旁的姿势,手放在她膝盖上,轻轻叹了口气“怎么办,上将又站不起来了。”   顾朝阑默默看着她。   施聆音抬起脸,展唇灿烂一笑“不过上将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保证,无微不至。”   顾朝阑“哦。”   施聆音摸着顾朝阑的腿,笑得十分张扬“一会到家了,我就给上将洗澡。之前我们在工厂里滚了那么久,上将一定浑身都是灰。”   顾朝阑就看着她不说话。   施聆音又道“昨晚在旅店的时候,劳烦上将抱我去洗了澡,我十分感恩,所以还决定今晚由我抱上将去洗澡。”   说完施聆音眨眨眼睛“上将期待吗?”   顾朝阑非常非常非常难得的,扯了一下嘴角笑了笑“我拭目以待。”   施聆音美滋滋地一拍顾朝阑的大腿“那就这么说定了啊上将,不许反悔。”   顾朝阑握住施聆音的手,扔开。   施聆音噘嘴,整了整手里的帕子“上将真是薄情呢,昨晚还抱着人家亲,现在一脱离危险,就冷淡得不得了。”   顾朝阑从来不和她打嘴炮,于是说起正经事“刚刚为什么不让医生给你做身体检查?”   施聆音摸着后颈,说道“我腺体的真实情况,外祖并不知晓,确切的说,外面的人都不知道,除了我信任的人。”   最后一句话,施聆音是很直接的盯着顾朝阑说的,表示你就是我信任的人哦。   但顾朝阑反应冷淡。   施聆音将毛巾挂在洗手台旁,垂下眉眼,嗓音也低落下去“我腺体受损,信息素失衡,不能正常发情。所以,我可能永远也没办被你标记,给你生孩子。”   她转眸看向顾朝阑,眸色正经,还带了点低落“顾上将,你会介意吗?”   顾朝阑看着她,回了很干的三个字“没关系。”   施聆音“……”   行吧。   顾上将果然是无欲无求的高岭之花呢。   车子启程回家。   施聆音背靠着洗手台,看着顾朝阑的脸色,试探地问“外祖都和你说了些什么?”   顾朝阑道“说容不下我的人,有很多。”   施聆音“比如哪些?”   顾朝阑摇头“要我自己猜。”   施聆音“那你有眉目吗?”   顾朝阑意简言赅“有。”   施聆音道“不能告诉我名字吗?”   顾朝阑“等我确定了再说。”   “也好。”施聆音说,“那……”   她拉长调子,等到顾朝阑看向她,才说后面的话“你还见白严异吗?”   顾朝阑不犹豫道“见。”   也必须要见。   如果今天白严异有派人来,那他和顾朝阑是盟友的事情,就是所有人眼里的事实。不管顾朝阑今天和以后,是否还会见白严异。   从顾朝阑在负一层同意施聆音联系白严异开始,她就必须要和白严异合作。没有退路可选。   施聆音说“那我去安排你们的见面时间。”   顾朝阑道“嗯。”   回去路上,施聆音看了这两天的新闻。   从5月20日傍晚遇袭,到现在被救出,不到二十四小时,时间很短,网上也没有任何消息。甚至连第一层边界发生不明爆炸这类似的新闻都没有。   消息封锁得很死。   施聆音关了网络,转头看着闭眸休息的顾朝阑。   她偏着脸,眉宇微皱,休息时脸色也颇为冷沉,郁气难消。   这次视察,同顾朝阑出行的人除了下落不明的尤映寒,其余全死。   尤其是田西,明明那么可爱乖巧的一个孩子。   施聆音勾住顾朝阑的手指。   顾朝阑睁开眼,看向她。   施聆音轻声道“回家后你有什么打算吗?”   顾朝阑先把手指收回来,坐直身体,再道“查我母亲的死因。”   施聆音拿回自己空落的手,疑惑道“你母亲不是死于omega产后综合征吗?”   omega产后综合征是一种奇怪的,难以治疗的疾病。发病机制不明,发生产后综合征的累积风险为百分之二十二,死亡率却是百分之百,症状表现为从生育器官开始蔓延的无法控制和阻止的器官衰竭。   哪怕是立即做了器官移植,新移植的器官仍旧会衰竭。完全无法治疗。   顾朝阑也露出些许茫然“也许……有隐情。”   当初她母亲从发病,到死亡整个过程很快。产后综合征的衰竭速度本来就因人而异,所以当时顾朝阑并没有怀疑母亲的死因。   但石征今天这样说,就表示一定有问题。   “需要我帮忙吗?”施聆音问,“我一定会为上将竭力全力,赴汤蹈火。”   顾朝阑看了一眼她,然后说“你少说话就好。”   施聆音“……人家是真心诚意想帮你的。”   顾朝阑没再应话。   母亲死因这件事,她现在也毫无头绪。母亲过世后,什么东西都没有留下,除了那颗在顾朝阑出生那一天就种下的柠檬树。   尤映寒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狭小的陌生房间里。四面墙壁上挂着米白色的碎花窗帘布,遮挡破败的墙壁,靠床的墙上挂着一个陈旧的画框。   屋子很挤。   一个衣柜,旁边叠放着几个箱子,中间摆着张方桌和两把椅子,桌子旁边就是水泥砌成的简易流理台,上面放着一堆杂物,以及两口锅。   最靠里的墙角,则是怪异的放了一口大缸。   尤映寒单手撑身坐起,她右臂中了一弹,子弹贯穿了胳膊,腹部的伤口也撕裂了。现在两处伤口都裹着纱布。   原本的衣服也换成了一套旧得发黄的白衬衣。   屋外这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尤映寒想下床,但腹部的伤口疼得她身体发软,于是她干脆又躺了回去,警惕的装睡。   吱呀——门被推开,然后又关上。   进来的人先是停着动作,看了眼床上的人,然后再脚步声很轻地走路。   这脚步声,尤映寒非常熟悉,熟悉到做梦都能听见。   她立马睁开了眼睛,朝人影看去。   是一个身材纤细瘦弱的女人,背对着尤映寒,正在开角落里的柜子。她留着一头乱糟糟的长发,穿了一件灰色的毛衣,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勾出瘦弱的肩膀。   尽管和记忆中的模样不一样了,尤映寒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容安!”她咬着牙喊出这个名字。   墙角的女人似乎被吓了一大跳,颤了一下,惊慌回头,瞪大了那双圆润干净的杏眼,看到由映寒已经坐起,她拔腿就跑。   尤映寒想追,可一下床就眼前发黑,双腿一软,她直接跪在地上。   她处理机甲兵的时候受了伤,出血太多,现在身体十分虚弱。   尤映寒跪在地上,抓着床沿,想起又没力气,挣扎间又扯到腹部伤口,痛得更没了力气。   跑到门口的容安听到屋子里摔倒的声音,脚步缓了下来。   她咬唇,不安地回头望了望。   屋里半响没动静。   容安在原地踟蹰了几步,到底还是小心翼翼的走过去,探头偷看屋里得情况。   尤映寒听到了她回来的脚步声,于是放软身体,跌坐在地上,捂着腹部,浑身痛苦的样子。   随后,不出她意料的,那轻轻的脚步声哒哒的小跑过来。   尤映寒低垂着头,佯装快要昏迷。   “你、你怎么了?”容安蹲下身,拉住尤映寒手臂,试图把她扶起来。   可下一刻,她就被尤映寒牢牢扣住了手腕,身体一晃,后背撞上床架,被尤映寒死死堵住,她的脸也紧跟着逼近到眼前“你原来躲到了这下面。”   尤映寒狠狠盯着她,神情简直凶狠。   她情绪激动,加上伤口出血,信息素失控的散出,霎时间,狭小的空间里,充满了属于尤映寒的强势又凌厉的信息素气味。   作为omega的容安瞬间软了身体,颤栗发抖,她垂着脸,无力地挣扎“你放开我,放开……”   尤映寒死死捏着她纤细的手腕“我以为你死了!”   容安瑟缩着身体,被尤映寒的怒火和浓郁得信息素逼得几乎哭出来“你就当我死了不好吗?”   “我找了你五年。”尤映寒狠声道,“为了找你,我把整个地面所有的城市都翻了一遍。”   容安一下子哭起来“放过我吧,求你了……”   尤映寒垂眼看着她,眸光暴戾又镇定。   她抓着容安,将她翻过身,好拽下她后颈衣领。   “不要!”容安尖叫起来,拼命挣扎。   尤映寒压住她,拉开衣服,露出了容安的后颈。   那处曾经被她标记过的,原本应该留着属于她的牙印的腺体肌肤,已经恢复了光滑和平整。   标记被容安洗掉了。   尤映寒冷着脸,手指压住那块肌肤,指腹用力的抚摸,按压。   容安恐惧得发起抖来“不要,大小姐,我求你了,你答应好的,放我……”   “走”字没说出来,容安就撑大了眼。   尤映寒咬住了她的腺体,牙齿刺破肌肤,大量信息素涌入她的身体,她瞳孔缩紧,意识瞬间空白。   — 第26章   到家时顾朝阑的人早已等在门口,顾朝阑一下车就和一群人去了书房。   施聆音去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很是素雅的米色长裙,散下卷发,对着镜子上了个淡妆,最后走出浴室。   等在门口的舒妈立即上前来,给施聆音整理好裙摆,然后跟在她身后这次出行是否顺利,怎么比预计时间晚了一天才回来。   施聆音拉开首饰柜,从里面挑了一对蓝宝石耳环,拨开发丝,对着镜子戴耳环。   “我顺便回了一趟老家,”施聆音戴好一只耳环,换另一只,“就耽搁了一天时间。”   舒妈道“您又去负一层了?那下面好危险的,小姐没事还是别总下去。万一出事怎么办?”   施聆音耳环戴好,她对着镜子看了看,她一身素色,只有耳垂上点着一点不同颜色。   “那下面的确是不如这上面舒服。”施聆音回身,扫视了一圈干净明亮的卧室,“毕竟这里可是天堂。舒妈,你下去叫梅青阿姨上来,我有话和她说。”   舒妈道“是。”   施聆音走到落地窗前的单人沙发,坐下。   沙发前有一张小几,几上花瓶里插着两支北美冬青,冬青旁是舒妈刚端上来的热咖啡。   施聆音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梅青敲门进来,笑容十分客气礼貌“太太,您叫我。”   施聆音点头,招了招手,示意梅青走近点。   “陈叔死了,我和上将在香土节结束后回程时候遇袭,陈叔不幸中弹。”   梅青愣住“您和上将遇袭了?”   施聆音点头“这件事我还没和其他人说过,你可别又往外说。”   梅青敏感的捉住了那个又字,她说“太太自然放心,我是从首长府里出来的,最懂规矩,从不多嘴。”   施聆音摸着杯子“是吗?”   梅青绷着神经,说道“自然是……”   话音未落,施聆音忽然扬手就将手里的咖啡狠狠摔在梅青脚边。滚烫的褐色咖啡液溅了梅青一身。   她吓得连连后退,脸色惊惧又藏着几分怒意“太太,您这是在做什么?”   施聆音冷脸道“上将生病的事情,蚂蚁层的那些人竟然都知道了。”   梅青茫然道“太太,您在说什么?”   施聆音寒声“你别给我装傻了,上将生病的事情,家里只有你一个知道。如果不是你在外面多嘴,把这些事情说出去,她们又是怎么知道的,而且还问我要不要中药?”   梅青无辜道“太太您冤枉我了,我绝对没有在外面多嘴过一句,我……”   “那外祖父又是怎么知道上将生病的?”施聆音冷声质问。   梅青哑口了一瞬,才急忙说“首长也不知道啊,首长送中药来只是为了上将身体好。”   施聆音笑了一声“是吗?你还真会找理由。”   梅青道“太太,您真的是冤枉我了。我是从首长府里出来的,我很懂规矩,绝不会可能随便乱说话。”   施聆音冷着脸“够了。我不想听你说这些,你要是觉得我冤枉你,委屈你,那你就回你的首长府去,我不留你。”   梅青闭嘴,隐忍的低下头。   施聆音道“你也别怪我说话难听,只是上将生病这是何其隐私的一件事,竟然被蚂蚁层那些人拿出来议论。”   梅青说“太太,此事真的和我无关。”   施聆音一脸不想听的样子“这事我不想和你费口舌了,你把家里那个什么大李小李,就是那两个双胞胎送走吧,我不想家里这么多人,嘴杂。”   梅青没应声。   施聆音看向她,笑起来“怎么,你不愿意?”   梅青说“不是不愿意,只是这家里的人走人留,还是要问问上将的意思。您之前不也说这家里的事都上将做主吗?”   施聆音道“你也说了,那是之前。现在这家里的事情,我说了算。”   梅青绷着脸,不接话,无声抗议。   施聆音缓缓笑开“梅青阿姨,我尊敬你是首长的人,所以叫你一声阿姨。但你别忘了,这里是顾上将的家,我是顾太太。你说首长府里出来的人都懂规矩,难道这规矩就是你这样吗?”   梅青忍耐着道“好,我听您的。那以后有事,我也都先问您的意思。”   施聆音点头“你明白了就好,去忙吧。”   梅青转身要走。   施聆音又说“陈叔的事情,我特别遗憾。希望这样的遗憾,不会有第二次了。”   梅青扯着笑容说“当然不会有,我就先下去了。”   施聆音看着她,勾起唇冷冷一笑,随后把一号机器管家叫来打扫地上的咖啡。   没隔多久,一号机器过来,同时说“施小姐,有一位名叫唐桥的小姐来访。”   施聆音站起身“请她进来,带去小客厅。”   一号说“好的。”   施聆音先到小客厅,等了两分钟,唐桥风风火火冲进来“施聆音,你怎么样,没死没残吧?”   施聆音回头道“借您吉言,没有呢,我还是一样的完美无缺。”   唐桥一边对施聆音的自恋翻白眼,一边走近,上下打量了一遍施聆音,确定她没事。   “我听说你和顾朝阑在回程路上遇袭了,飞车都炸没了!”   施聆音把小客厅门关上“你怎么听说的,网上可一点消息也没有。”   唐桥表情嫌弃道“听一个八婆记者说的。”   施聆音道“什么样的记者,能知道这么大的消息。”   唐桥撇着嘴说“就谢家,那个谢言歌。”   施聆音挑眉“谢家三小姐,广大新闻集团的千金,这可是个身世了得的大小姐。小桥桥,你怎么勾搭上她的?”   西亚联合区有四大家族,八大集团。顾家,石家在四大家族之中,谢家则是八大集团之一,新闻媒体界的龙头企业。   唐桥一脸不想提的样子“就之前宴会上,碰瓷让我赔衣服那个小气鬼。”   施聆音声音暧昧“哦……她在追你。”   唐桥嫌弃说“我可看不上她。小气又八卦,一看就不是什么好alha。”   施聆音突然伸出手,做索要东西的动作,看着唐桥微笑。   唐桥道“你干嘛啊,又要钱?我可没欠你!”   施聆音嗓音娇媚“不要钱,要那位谢小姐的联系方式。”   唐桥警惕的瞪着施聆音“你可是结婚了的啊!”   施聆音浅笑“结婚了就不可以交朋友了吗?”   唐桥道“施小姐,你要是出轨,会被顾上将打死的,你看看顾上将那张冷脸,多可怕!”   施聆音道“可顾上将不是站不起来吗?她现在可打不过我。”   唐桥翻了个白眼,还是给了联系方式,同时道“你就骚吧,早晚有一天活活骚死。”   施聆音收好联系方式,笑道“谢谢啦。”   唐桥挥手“说说你和顾上将的袭击到底怎么回事?”   施聆音道“顾上将仇家太多,个个都想要她的命,所以我们回程路上,被仇家炸了车。幸好姐姐我英勇无双,背着上将跋山涉水,一路颠簸逃命……”   “打住打住。”唐桥打断她,“别瞎吹了,你不尴尬我尴尬。顾上将会愿意让你背?我不信。”   施聆音正经道“怎么不让,不止背,遇袭之后,我还亲了顾上将。”   唐桥瞪大了眼睛“她没打死你?”   施聆音骄傲道“没有呢,她……非常享受。”   唐桥翻白眼“我信你个大头鬼。一定是你乘人之危,强吻顾上将。施聆音,我真的觉得你早晚有一天会被顾上将打死,你太欠揍了。”   施聆音撑着下巴,眨眨眼睛“那我们来打个赌如何,我要是赢了,你给我一百万。”   唐桥道“你怎么不去抢?”   施聆音道“我要是输了,就……陪你睡觉。”   唐桥“滚!”   施聆音轻笑。   片刻,唐桥还是按捺不住好奇“赌什么?”   施聆音道“赌顾朝阑会不会对我日久生情。”   “好!我才不信顾上将会爱上你这个渣女,我和你赌,”唐桥道,“你输了你就把之前坑我的钱通通还给我!”   施聆音勾唇“好啊,一言为定。”   确定了施聆音没事,唐桥放下心,看着时间不早了,准备回家,施聆音送她出小客厅。   两人出来,正好碰见顾朝阑在一群军官的簇拥下穿过大客厅。   顾朝阑坐在轮椅上,她换回了军装,脸色冷清,平视着前方,漫不经心地听身旁的人说话。   唐桥走在前面,被顾朝阑回眸睨了她一眼,目光凉凉的,像是森冷刀光划过。唐桥打了个冷颤,心想这个顾上将这么冷淡可怕,绝对不可能爱上施聆音。   这个赌,她赢定了。之前被坑的钱,也能拿回来了,想着唐桥心里美极了,觉得自己即将扬眉吐气。   “上将。”施聆音这时喊了一声。   顾朝阑视线便移到了施聆音身上,然后轻点了一下头作为回应。   “上将送他们走吗?”施聆音越过唐桥走过去,自然的接手轮椅,推着顾朝阑,“正好,我也送唐桥,我们一起。”   顾朝阑说“嗯。”   施聆音回头叫上唐桥“走啊,一起。”   唐桥看了看那一堆穿着军装的alha,头皮有些发麻。   施聆音推着顾朝阑,淡定自若的走在最前面。   唐桥咬着牙,顶着面对一堆alha的不适应,硬着头皮跟上。   一到停车坪,唐桥就迫不及待地钻进车里,赶紧启动车子溜了。   飞车离开停车坪时,她往外看了一眼。   施聆音弯着腰在和顾朝阑说话,顾朝阑微微偏头听。这个听人说话的姿势,顾朝阑就在几分钟前也对着下属做过。   都是一样的脸色冷清,但唐桥还是觉得有一点不一样,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   所以这疑惑只是在唐桥心里一闪而过,便不再在意。   送走所有人后,施聆音推着顾朝阑回客厅。   两人同行穿过花园。   夜色已深,四周一片寂静。路灯光柔和的落下,拉长影子。   施聆音瞧着两人重叠的影子,心里没由来的感到轻松。她脱口感叹了一句“真好啊。”   顾朝阑说“嗯?”   她难得回应这么无聊的话,施聆音觉得心情更好了。   她笑着道“顾上将真好啊。”   然后顾朝阑就不说话了。   施聆音心情很好地推着顾朝阑进屋,心情很好地吃完了饭,还心情很好地计划着给顾朝阑洗澡。   以往顾朝阑洗漱,都是一号帮忙。   今晚一号也在卧室里待命。   施聆音进屋,扫视了一圈,心里其实有些明白,顾朝阑多半是不会让自己去给她洗澡的,但她贼心不死,况且能调戏调戏也是好的。   于是施聆音说“今晚我来伺候顾上将洗漱睡觉,一号你出去吧。”   一号扭头看了一眼施聆音,再看向顾朝阑“我要出去吗?”   顾朝阑说“出去吧。”   施聆音心里顿时大喜。   这是……有戏了?   顾朝阑开窍了吗?   施聆音忍不住脸上荡漾的笑意,缓步走到顾朝阑面前,俯下身,轻声说“上将今晚想怎么洗?浴缸,淋雨,单人,还是双人?”   顾朝阑伸出手,抵着施聆音的肩膀,推开“说话不要靠这么近。”   施聆音拉着顾朝阑的手“好,今晚你说什么都依你。”   说完她对着顾朝阑眨眼放电。   “今晚顾上将是人家的主人,你要什么,人家给什么。想要怎么伺候,人家就怎么伺候。”   顾朝阑看着她,说“那你出去。”   施聆音嗔了她一眼,嗓音娇软“我出去了,谁抱你进浴室洗澡?”   顾朝阑就看着她不说话。   施聆音又靠过去,手指落在顾朝阑的肩上,指尖从顾朝阑的肩章滑过,往下,落在锁骨处。   打转。   “我们现在也是同过生共过死的人了。”施聆音说,“在负一层时,上将对我不离不弃,我感动得不得了,所以决定不计前嫌,忘记前任,从此以后,对上将一心一意。”   她指尖停在顾朝阑的心口处。   隔着两层军衣,传来顾朝阑有力的心跳。   一下又一下,不徐不疾,毫无紧张。   施聆音刚刚那一番话,完全没动容到顾朝阑。   施聆音有点失望,但想到洗澡,又振作起来。   “你和我吻接过了,抱也抱过了,还浴室畅聊,互相交底过了。”施聆音满眼期待,“顾上将难道还不愿意接受我吗?”   顾朝阑把施聆音戳在她心口上的手指抓住,拉开。   “我会信任你,这是真的。”   施聆音勾唇一笑,眉眼动人,语调骚起“我也信任你,所以现在,就让被你信任的我,抱你去洗澡!!”   说完她要伸手,顾朝阑却压住她的动作。   “有件事,忘了告诉你。”她说着,慢慢站起来,“我的腿,没事了。” 第27章   顾朝阑站了起来。   她比施聆音高,所以半低着头看施聆音。表情还冷淡淡的,特别打击人。   施聆音震惊地撑大眼眸,愣愣望着顾朝阑,半响才反应过来“你腿没事?”   顾朝阑看她被震惊到的样子,眼底划过笑意,她道“对。”   施聆音气道“所以你又不能走路,又坐轮椅其实是骗我的?”   顾朝阑道“不是故意的。”   施聆音委屈“先不论你故意不故意,之前在车上的时候你怎么不告诉我?我还以为外祖又让人给你植入了芯片。”   最重要的是害她白高兴一场,她期待了好久的洗澡!   顾朝阑顿了一下,她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出于什么心理,没有说实话。   顾朝阑沉默不语。   施聆音仰起脸,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恨恨模样“上将是故意整我吗?”   顾朝阑解释“外祖的确是再给我植入了芯片,但这次没有阻断神经信号。”   施聆音道“为什么?”   顾朝阑摇头。   “可你还是骗了我。”施聆音不想就这样吃闷亏,尤其是想到她在顾朝阑面前傻兮兮的大放厥词的那几幕,非常之丢脸,“你要补偿我。”   顾朝阑说“我没有。”   施聆音有些不敢相信,原来大名鼎鼎,冷漠如山的顾上将也会嘴硬。   于是施聆音不依不饶“怎么没有?从车上到刚才,你不一直都在骗我吗?明明腿早就没问题了。”   顾朝阑道“我从没说过我不能站起来,是你在说。”   施聆音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她点点头“上将说得对,是我大意了。”   她扶着沙发,背对着顾朝阑默默坐下,背影很是委屈。   顾朝阑看了她两秒,想说两句什么,但又实在找不到能说的内容,最后还是保持,进浴室去洗澡。   施聆音独自在沙发上坐了一阵,越想越觉得自己不能就这样吃下这个闷亏。   她必须要扳回一局。   结果,同生共死后的第一夜,就在这个不怎么平和的气氛里渡过了。   没有施聆音想的两人浴,也没有甜甜蜜蜜的搂搂抱抱。只有施聆音肚子的一堆小心眼。   她一定也要让顾朝阑吃个瘪。   只是从第二天开始,顾朝阑就变得比之前更加忙碌,整天整天的见不到人影。晚上回到卧室,也是一脸疲累,倒头就睡熟。   施聆音在家休息了两天,实在无聊,于是也开始频繁出门。   如此一周,相安无事。   顾闻深与顾朝阑有每两周定期通讯一次的习惯。   每次联络,内容也非常一成不变。顾闻深问顾朝阑吃饭,穿衣,休息,顺便嘱咐她要如何如何注意身体。   但这次多了一个内容。   顾闻深问起了顾朝阑的新婚妻子,施聆音。   他让顾朝阑把施聆音叫过来给他看看。   顾朝阑于是让一号去请,但过来的不是施聆音,而是梅青。   “太太出门了,今早八点刚过就出去了,还没回呢,上将需要我打电话叫太太回来?”   顾朝阑微微皱眉,这几天她太忙,晚上回到卧室时施聆音都在,所以完全不知道施聆音竟然出门了。   梅青见她这个反应,迫不及待道“这几天太太每天都有出门呢,也是很忙的样子。”   顾朝阑道“行,你下去吧。”   梅青站着不走,欲言又止。   顾朝阑抬眸看着她道“还不走?”   梅青说“我就是有几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顾朝阑抬眸看着她“我不喜欢多嘴的人。”   所以该不该说的回答是——闭嘴。   梅青懂这个意思,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上将,这事事关首长的重孙,我不得不说。”   顾朝阑冷眼看着她。   梅青道“首长让我来这里,一方面是照顾您和太太,另一方面则是帮助太太早日怀孕。可我来这里这么久了,太太不仅不给我腺体检查结果,连发情期时间也不告诉我。这让我怎么帮她准备备孕计划?我没法给首长交代啊。”   顾朝阑嗓音发冷,言辞清晰而缓慢,带着一种冷凝的压迫力“你和首长交代?”   梅青忐忑不安,急忙说“虽然我现在是上将的人,只为上将做事,但首长交给我的命令,我也得……”   “够了。”顾朝阑打断她,“外祖那边用不着你交代。现在给我出去,我不想说第四遍。”   梅青不敢再多说,退出了书房。   她走后,房间回归安静。   顾朝阑愣了几分钟神,用来思索施聆音这段时间每天出门都做了些什么。   逛街,朋友聚会,还是……各种宴会趴体?   如果按照那个放荡无耻施小姐的传闻来说,施聆音现在可能在某个醉生梦死的场合里胡闹。   顾朝阑忽然觉得有点烦。   她重新接通和顾闻深的视频通讯。   顾闻深与顾朝阑相貌完全不像,顾闻深脸型像石征,轮廓分明,很是硬气,五官又像父亲顾继洪,周正明朗,很是英俊正派。   而顾朝阑只有脸型像母亲石玉宜。顾朝阑眉眼太过冷淡锋利,谁也不像,气质更是特立独行,少有类似。   “聆音不在。”顾朝阑道,“她出门了。”   顾闻深皱眉,嗓音沉稳有力“现在才和我说她出门了,看来你也才知道她出门的事。她出去之前,竟然都不和你说一声,真是没有教养。”   顾朝阑说“是我太忙了。”   顾闻深完全不认可这个说法“她是你的omega,出行交友,必须得先问过你。”   顾朝阑没接这句话。   在这个世界的大部分人观念里,omega是私有物品,不管是自由还是身体,全部归属于alha一方。   顾朝阑没有这种想法,但也不想为此浪费口舌去和人争辩,所以她大多数时候选择沉默。   顾闻深皱着眉“不像话,我让人给你查她在哪儿。”   顾朝阑开口“不用了,我不需要知道。”   顾闻深斥责她“她是你的omega,你应该要掌握她的所有行踪位置。当初外祖给你指婚的时候,我就很不赞同。这个施聆音名声不好,配不上你。现在结婚了,还不告诉你行踪的乱跑,完全不懂事!”   顾朝阑这次没沉默,而是反驳了一句“她不是那样的人。”   “你还真向着她,”顾闻深皱眉盯着顾朝阑看了两秒,突然说,“过几天我要回来一趟。”   顾朝阑意外。   顾闻深道“正好你的机甲比赛要开始了,我回来看看。”   顾闻深驻守的火星基地是极其重要的物资中转站,支撑着从木星到海王星整条线路的能源物资供应,以及武力支援。   是绝不能出事的地方,所有顾闻深在火星驻扎了五年,没离开过一步。   顾朝阑担心出意外,想说不用了,但顾闻深一锤定音,挂了通讯。   半小时后,顾闻深又给顾朝阑发了一个娱乐新闻的链接,附一行字“施聆音在参加这个活动。”   顾朝阑点开,看到新闻标题幸福花园新品发布会——给你最极致的甜美体验。   顾朝阑点进详情。   “时隔两年,大家期待的超级新品终于来了!这一次,不仅仅是感官,还有直袭你大脑深处的超级秘密武器!直接,高效,韵味流!一次上瘾,让你从此长住天堂,享尽人间快乐!”   接着是发布会的现场图片。   顾朝阑在其中看到一个面熟的混血男人,亚伦·罗伯特。那个罗伯特家族里以不为正业,满脑子有色思想闻名的纨绔少爷。   这人还参加过顾朝阑与施聆音的新婚宴。   之前顾朝阑不在意,现在再回想宴会上他与施聆音说话互动的细节,这才发觉这两人关系亲密,非同一般。   再往下滑,则是所谓的新品图片。   先是一长串不能描述的道具,精巧用具,仿生机器人,然后是字体加粗,图片精美炫酷,十分夺目的重点新品唤醒你神经与灵魂的甜美香气——he香薰。   “燃烧信息素,释放热情,让你每一个细胞都体验快乐。”   顾朝阑面无表情地看完了整篇新闻,然后关了网页。   施聆音其实不是去发布会玩的,也不是被不正经的好友亚伦强拉去的,她是去发布会上干正经事的。   这个以带给成年人快乐为宗旨的“幸福花园”公司,其实是施聆音开的。虽然她并不是唯一的老板。   施聆音和亚伦合作开了这个公司,以隐藏身份的方式。   新品发布会结束后,施聆音和亚伦一起去见了好几个客户,一不小心忙过了时间,等她送走客户,开车回家时已经快九点了。   施聆音心里着急,于是手动高速驾驶。   通讯器这时候一亮,有人电话打了进来。   施聆音第一反应以为是顾朝阑,没看来电提示就接通了。   “聆音。”那边传过来的,是施聆音一点也不想听到得声音,施尚词。   施聆音把车速降低到可以自动行驶的范围,然后笑着接通电话“父亲。”   施尚词和蔼亲切道“明天有空吗,回家来聚聚,青墨,青铭还有聆雪都在。”   施聆音笑道“最近恐怕不行呢父亲,我很忙。”   施尚词说“哦?在忙什么?”   施聆音道“父亲何必问我,您难道还会不知道吗?”   施尚词笑呵呵说“是有听说一点。不过啊,我得说说你,结婚了就少参加那些乱七八糟的宴会和活动,免得顾上将生气。你毕竟是omega,少抛头露面为好。”   施聆音说“嗯呢。”   施尚词哽了一秒,才出声说“明天回来吧,我有话要和你说。”   施聆音知道这一趟是非回不可,不然施尚词一定登门拜访。   “好。”她应了,然后挂掉电话。 第28章   施聆音回到家时,九点半,她带了一个半米高的大箱子。由一号给她抱进来。   舒妈在客厅等她,一见施聆音回来,立即过去接施聆音的包,同时低声和施聆音说“梅青今天打你小报告了。”   施聆勾了勾唇,先让一号把箱子送到卧室,再问“上将呢?”   舒妈道“还在书房。”   话音刚落,梅青就从书房里出来,笑容亲切“太太回来了?要吃晚餐吗,我现在给您做。”   舒妈背对着梅青,撇着嘴角做了个嫌恶的表情。   施聆音一笑,回答梅青道“我吃过了。”   说完,她上书房。   顾朝阑的书房门紧闭着,施聆音还没来过这里。顾朝阑总是在书房忙,施聆音不想打扰,也不想靠顾朝阑的工作场合太近,怕顾朝阑会觉得她手伸太长,目的不纯。   犹豫了一秒,施聆音敲响门。   “什么事?”屋里答话的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声音。   顾朝阑认识这个女孩,林晓晓。代替田西的新勤务兵。   她道“是我。”   门很快拉开,露出林晓晓板着的严肃脸“太太。”   和田西的可爱稚气不同,林晓晓性格老成,永远一张严肃脸。   施聆音笑道“上将还在忙吗?”   林晓晓说“在。”   说完就杵在门口,面无表情的和施聆音对视。   施聆音只好自己说“我现在可以进去吗?”   林晓晓道“我去问上将。”   说完她就把门关上了。   施聆音看着紧闭的门板,无比怀念可爱又萌软的小田西。   片刻,林晓晓开门说“上将说现在没空。”   施聆音有料想到可能进不去,但听到的时候心里还是难受了一秒,她面上笑道“好,那我在卧室等她。”   “好的。”林晓晓回完话,啪的又关上门。   十一点过,顾朝阑回房。   施聆音今晚换了一条红色的长裙,低v领的吊带,布料紧贴,曲线毕露。她原本依在沙发上喝酒,见顾朝阑回房,立马起身走来。   顾朝阑才发现裙子是开叉的,施聆音的白皙长腿毕露。   顾朝阑停在门口,感觉受到了震撼,不,惊吓。   “忙完了吗?”施聆音走过来,戴着红色蕾丝手套的手指落在轮椅扶手上,轻轻握住,“上将是自己起来走,还是我推你?”   顾朝阑忍不住看了一眼施聆音的裙摆。   “你怎么……”   正经人顾朝阑难以说出下半句——穿成这样?   施聆音走到顾朝阑面前,略微抬起双手。   低领吊带裙,所以她纤细精致的肩骨,锁骨,以及匀称白皙的手臂,都展示得很清楚。   “不好看吗?”施聆音转了一圈,“我觉得这条裙子超美。”   她背过身,顾朝阑才看到她后背。   全露,只有几条细细的带子,交错在雪白纤瘦的后背上,撩人得惊心动魄。   顾朝阑一下子抓紧了手指。   施聆音转回身,面对面“裙子还是我今天特地买的。”   说着,她往前走了一步,放低声音,说悄悄话一般“为你买的。”   顾朝阑一脸冷淡“换掉吧。”   “为什么?”施聆音委屈,“难道上将觉得不好看吗?”   她拉扯着肩带和领口,又不顾低领,弯腰去牵裙摆,好似在四处检查衣服的细节。   “朋友们都说好看呀。”施聆音道,“他们说特别性感。”   顾朝阑盯着她,不自知的绷紧了唇角。   朋友?他们?   施聆音牵了一下裙摆,状似无意的露出纤细长腿。   顾朝阑觉得很烦躁,她没耐性和施聆音因为一条裙子浪费时间和口舌,于是起身就往浴室走。   “顾上将。”施聆音叫住她,语气颇为认真,“你没发现我今晚有什么不同吗?”   顾朝阑回头看了她一眼“更加不要脸吗?”   施聆音表情瞬间低落,她低头看着裙子“在上将眼里,我就只会做不要脸的事吗?”   她这个表情让顾朝阑莫名心软,并且反思了一遍自己刚刚的暴躁行为。   她压住那些不该有的火气,声音平稳地说“衣服和平时不一样了。”   以往施聆音穿的都是高领长袖,长裙加带吊袜,绝不会露一点点的肌肤出来。   今晚……风骚得过分。   “还有呢?”施聆音眼睛明亮,十分期待地望着顾朝阑。   顾朝阑本想说没有了,可对上施聆音明亮的眼,又有点说不出口。上下再看了一遍后,她硬找了一点出来“气质,也略有不同。”   施聆音撇唇“敷衍。”   她重新转过身,撩开披散的卷发“你看,我没有疤了。”   她纤瘦的后背上,果真一道疤痕都没有了。   顾朝阑愣住。她刚看到施聆音这一身时,只觉得震惊,所以压根没去细看。   施聆音说“我把全身的疤痕都去掉了,除了腺体上的。那里敏感,一般医院不敢做祛疤手术。”   顾朝阑喉咙忽然有些发哑,她隐约觉得,施聆音突然做这个手术,是和她有关。   两人在负一层时,施聆音曾经提过,说如果顾朝阑不喜欢,她可以去掉这些疤。但顾朝阑没想到,施聆音竟然真的做了。   “你……”顾朝阑不知道说什么好。   “怎么样,好看吗?”施聆音后退着靠近,“我还做了全身护理,你要不要试试手感,特别滑。”   马上又开始不正经了。   顾朝阑无奈“不用。”   施聆音道“人家在美容院待了整整两天才把疤祛完呢,还连着做了三天的肌肤护理,上将不验收一下,多浪费人家心意?”   顾朝阑缩起手指,坚决不摸,说道“你有时间不如做点正经事。”   施聆音反问“你怎么知道我没做正经事?”   她回头,挑眸望着顾朝阑“讨好我的alha妻子,不就是作为omega的唯一正经事吗?”   顾朝阑不喜欢这个说法,而且也确定施聆音不会是那样的omega。   “把衣服换了。”顾朝阑决定终止这个无聊的话题,“然后休息。”   “可我还给你准备了神秘礼物。”施聆音道,“上将不看看吗?”   顾朝阑警惕地觉得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于是道“不。”   施聆音说“上将你好无情哦。”   顾朝阑头也不回,进了浴室。   再出来时,施聆音已经换回了正常的睡衣,正站在一个半米多高的大箱子前喝酒。   “洗完了?”施聆音回身,手指轻拍着箱子,“刚刚是我和上将开玩笑,但我也的确为上将准备了礼物。”   顾朝阑扫了一眼箱子,不为所动“为什么?”   施聆音笑道“送老婆礼物还需要理由吗?”   施聆音前几分钟才用一身红裙作了妖,顾朝阑直觉箱子里的东西一定不正经,于是回答道“不用了。”   她坐上床,准备休息。   “别这样嘛,”施聆音说,“好歹是我一片心意。”   顾朝阑盖上被子,合眼就睡。   施聆音站了一会,叹了口气,似乎是放弃了。   她躺在另一半床上,翻来覆去半夜才睡着。   5月31日,清晨。   施聆音听到了顾朝阑起床的声音,她睁开眼。   顾朝阑背对着她,正在扣衬衣纽扣。   没开灯,她背影模糊而高挑。   衬衣衣摆还未被收进裤腰里,柔软的料子随着顾朝阑动作轻微晃动,腰线隐约。微乱的短发散在她瘦削的肩上,在后颈处略略分开,露出一线白皙的后颈肌肤。   施聆音愣愣地看着。   顾朝阑扣好最后一颗纽扣,而后拢起短发,垂头扎好。   衬衣上提,绷紧,勒出蝴蝶骨的形状。   感觉到施聆音视线,顾朝阑没转身,问了一句“吵到你了?”   “没有。”施聆音道,“正好我一会要出门。”   顾朝阑转身,看了一眼施聆音。她并没有多问,但施聆音很自觉的自己说“我那个禽兽养父,叫我今天回去吃饭。”   顾朝阑顿了一秒“你回去吗?”   施聆音说“要,回去看看他又想玩什么把戏,而且我要是不去,他就会来这里找我。”   顾朝阑道“那就让他过来。”   施聆音坐起身,语调带笑“上将的意思是,让他来庄园里找我,然后你再帮我撑腰,让他不敢欺负我吗?”   顾朝阑没正面回应这个问题,而是问施聆音“你想过怎么处理他吗?”   施聆音道“我要是没想过,上将会帮我想吗?”   顾朝阑不接梗,只说道“你不会没有想过。”   施聆音郁闷“顾上将,你真是一点情趣也无。”   顾朝阑拿起外套“你要回去的话,我安排人陪你。”   施聆音展唇一笑,眸色灿烂“那上将可是真是太体贴了。”   她下床,接过顾朝阑手里的外衣,展开,给顾朝阑穿上。   “昨晚我准备的礼物,其实就是为了要上将这一句话。”施聆音整理着顾朝阑衣服肩部,然后绕到前面,一颗接一颗地扣扣子,“可上将对我的礼物毫无兴趣,害人家难过了一晚上。”   顾朝阑知道施聆音昨晚一夜难眠。两人同床共枕,一人辗转反侧,顾朝阑怎么会没有感觉。她不由低眸看着施聆音。   施聆音睫毛低垂,神情委屈,但也只是一瞬,最后一颗扣子扣好后,施聆音抚平衣服上的皱纹,展唇笑起来,眸光明艳“那礼物我就放在这里,上将随意处置。”   “嗯。”顾朝阑应了,停顿一秒后,她说,“我去忙了。”   “好。”   施聆音目送顾朝阑走远,再重新倒在床上,蜷起身体,看着窗户。   窗帘合拢,只有一条细细的缝隙,被天光充满,虽然细微,却也是明亮的一道。 第29章   施聆音到抵达施家时,是中午十二点。   施尚词,施青墨,施青铭,以及施聆雪都已经在餐桌前坐好,就等施聆音一个。   施聆音走进大厅,身后寸步不离的跟着顾朝阑派来的通讯兵章起。   “不好意思,来迟了一点。”施聆音笑着道歉,“久等了。”   施尚词笑眯眯道“没事,时间正好。来来,坐。”   施聆音拉开椅子,坐在施聆雪旁边。   施尚词领养的四个孩子,只有施聆雪是beta,施青铭是alha,施青墨和施聆音都是omega。   施尚词看向站在施聆音身后的章起,和善道“这位中士吃过没,要不再添一副碗筷?”   章起一脸肃然,不接话。   施聆音说“不用了,他站着就好。”   施尚词便不再提,而是让大家吃饭。   五人安静动着刀叉,气氛僵硬。   几分钟后,施尚词开口说话。   “六月中的时候,我准备办一个慈善晚宴,”他看着施聆音,笑眯眯地说,“打算让你帮我安排宴会现场。”   施聆音慢条斯理地切着牛排“原来父亲叫我回来是为了这个,电话里说不就好了吗?”   施尚词说“这个只是其一,最重要的还是我们一家人团聚。青铭被调到了月球基地了,下周出发。这一去一两年内都回不来,只能趁现在聚一聚。”   施聆音看向施青铭“恭喜你了。”   施青铭局促地笑了笑“没什么好恭喜的,又算不上什么好事,那上面乱得很,隔三差五的爆发小规模战争……”   施聆音微笑“至少可以离开这里啊,多清净。”   施青铭快速地撇了一眼施尚词,含糊笑了几声。   施尚词还是笑眯眯的慈祥样子“是啊,你们都大了,我留不住。一个嫁人了,一个去月球了,还有一个要去做军医,只有青墨还陪着我。”   施青墨垂着头,低眉顺眼,一言不发。   施聆音视线扫过施青墨,轻声感叹“是啊,真是可惜呢……”   吃过饭,施尚词让施聆音跟他去书房,聊慈善晚宴的细节。   章起比施聆音更快回答“不行。”   施聆音做了个无奈的表情,说道“上将太喜欢我了,所以盯得格外紧,不让我和别人共处一室。”   施尚词笑呵呵道“理解理解,alha嘛,对自己的omega都这么有占有欲的。况且我们聆音还生得这么漂亮,值得上将这么做。”   施聆音懒得和他玩文字游戏,直接说“宴会细节您邮件发我,我就先走了。”   施尚词道“邮件说不清楚,陪我去花园逛逛吧,许久没见你,父亲有很多掏心窝子的话要和你说,你一定要听听。”   施聆音慢慢笑起来“好啊,那我就听听,父亲都有些什么心里话。”   两人去了花园,章起隔了一段距离跟在后面,视线紧紧盯着施聆音。   上将有令,绝不能让太太离开他的视野。   “听说你和顾上将去地一层的时候遇袭了。”施尚词假惺惺地问,“没事吧?”   施聆音笑道“父亲别绕弯子了,有什么话不如直说,免得我出门太久,上将担心。”   施尚词道“也是,omega结婚了,就该多待在家里才像话。”   他拉开袖口,看了一眼时间,脸上笑意更浓,说道“时间也差不多了,那我们就不浪费时间了。”   施聆音目光落在花园里盛开的花枝上,心不在焉地等着施尚词开口。   “父亲知道以前做过一些亏待你的事,”施尚词一副愧疚的口气,“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不管以后发生什么样的事,在我心里,你始终是我施家的人,需要我帮助的时候,也尽管开口,我一定会帮你。”   施聆音听懂了施尚词的暗示。   他的意思是,施聆音即将遇见麻烦,而他施尚词,则会不计前嫌的帮助她。   施聆音敛眸,笑意却更加温柔“既然父亲开口了,那不如把话再说明白一点,猜来猜去的,多累啊。”   施尚词背起手,欣赏着周围花园美景。   “我就是希望你能原谅父亲过去对你的亏待。”他笑的很是温和绅士,“也为了补偿你,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我就是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   施聆音微笑“那我先谢过父亲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抬脚便走。   施尚词这时又道“前几天我见到了白严异,就是那位传奇的白总统的儿子。”   施聆音停下脚步。   施尚词笑眯眯道“他真是年轻有为呢,为人也绅士儒雅,温和礼貌,很有他父亲风范,不过他父亲英年早逝,倒是可惜。”   施聆音回过身,语调也冷了下去“您到底想说什么?”   施尚词非常慈祥微笑起来“只是和你唠唠家常而已,还有啊,小音,需要我帮忙的时候,随时来找我,我一定会帮你的。”   施聆音不想回话,转身便走。   离开施家后,施聆音心里十分不安。   一定有什么事要发生了,不然施尚词不会和她说这些话。   施聆音给自己的人发了几条信息,一切正常。   但那股不安仍旧挥之不去,施聆音又给顾朝阑发了信息,没有回复,她问开车的章起“你知道上将现在在做什么吗?”   章起道“我不知道。”   施聆音想直接拨视频通讯,又怕打扰,想了一圈,她给舒妈发信息,问顾朝阑此刻在不在家,在做什么。   舒妈“上将不在家,一个小时前出门了,好像是找到尤少校了。”   施聆音又问章起“据说尤少校找到了,你知道这事吗?”   章起道“我只知道尤少校有消息了。”   施聆音“什么时候?”   她一点也没听说,顾朝阑完全没和她提过。   章起回答很含糊“就前几天。”   施聆音明白章起这里不会透露更多消息给她,于是她给谢言歌发了条信息。   “谢小姐,能和你打听一点事吗?”   谢言歌回得很快,而且开门见山,直接撂下狠料“顾朝阑出事了,正在被押送去审判庭的路上。不谢。”   施聆音闭了闭眼,心跳缓缓加速,她镇定地回谢言歌“有详细情况吗?”   谢言歌说“有,但你用什么来换?”   施聆音“这么大的人情,自然是谢小姐要什么,我都答应。”   谢言歌道“好。”   过半分钟,谢言歌发了一串消息“一个半小时前,联合区基因研究所被炸,所用炸弹是顾朝阑部队的特制武器,所以顾朝阑现在是研究所爆炸事件的第一嫌疑人。”   施聆音马上要去查新闻,谢言歌又发来消息“所有相关消息还被压着,半小时后才会放出来,现在只有我能告诉你最详细的情况。”   施聆音回道“谢谢,人情我记住了。我现在就可以回你人情,就是不知道谢小姐有没有这个胆量收。”   谢言行“你说说。”   施聆音一边快速编辑信息,一边和章起说“不回家了,我们去审判庭。”   章起道“好的。不过您去审判庭干什么?”   施聆音眼也不抬“顾上将被抓了。”   章起一惊,急刹停住车“您说什么?”   施聆音道“联合区实验室被炸了,顾上将是嫌疑人。”   章起道“怎么会……”   施聆音声音听起来十分镇定“开车,我们先赶过去。”   “是。”章起重新启动车,转向审判庭。   中途他忍不住瞥了几眼施聆音。   施聆音半垂着睫毛,沉着脸一直在发信息,看起来丝毫不着急。   但章起心里十分焦灼,他忍不住说“太太,您要不要联系一下石首长?我怕出事……”   施聆音抬起脸,通过后视镜与章起的眼神对视。   “如果是顾上将,你觉得她会联系外祖吗?”   章起道“可现在情况紧急,如果上将又进审判庭,这次恐怕很难出来。”   施聆音继续编辑手里的信息“我会救她出来。”   她这句话说得自然又自信,好像很有把握。   而章起完全不相信施聆音可以把顾朝阑救出来。施聆音不过是一个来自负一层的,名声也非常不好的omega而已。   施聆音发完信息,关掉通讯,抬起脸,冷声说“把高度调到天空域,走专用高速路线,十分钟之内,赶到审判庭。”   天空域的交通路线分为两种,其一是向所有人开放的公共路线,这里严格限速并且实时监控,另一种则是专用快速通道,需要有许可才能使用。   章起本能的遵守规矩“可……”   施聆音打断他“没有可是,你开上去,后果我会承担。”   章起犹豫了一瞬,还是调整高度和速度。   车子飞速穿越小半个城市,来到了立于地面的审判庭。   门口已有几个记者在焦急等待,前后公路也不断有记者的车开过来,拥抢门口视野最好的位置。   章起将车停在几辆记者车后。现场人多混乱,没人注意到这辆车,以及车上的人。   几分钟后,施聆音手腕的通讯器一震。   谢言歌的信息“过来了。三分钟。”   施聆音拉了拉袖子,盖住通讯器,然后从包里拿出手帕,两下擦掉口红。   三分半钟后,外面等候的大堆记者忽然激动起来,潮水一样地拥挤着往一个方向流去。   施聆音抬眸,看到一辆缓缓降落的黑色飞车。   十几个士兵从审判庭里跑出,大喊让开,好不容易分开密密麻麻记者,艰难地空出一条狭窄的道路。   随后车门打开,顾朝阑被人推下来。   记者们顿时争先恐后地围拢过去,将士兵们好不容易腾出来的空间吞噬,七嘴八舌疯狂提问。   顾朝阑被淹没在记者和录影机的光线里,她眼皮也没有抬一下,面冷如霜,目光平静。就那么一路毫无动容的由着士兵挤开记者,推着她走向审判庭。   同时,施聆音推开车门,大步走了过去。   记者层层叠叠的把顾朝阑围在里,施聆音只能看到他们蝗虫一样拥挤的身体,看不到顾朝阑。   人群移动到审判庭门口,记者被持枪士兵阻隔在阶梯下。只能奋力伸长手臂,坚持不懈地高声提问。   但顾朝阑一个也没有回答。她即将被推入审判庭里。   “等一下!”施聆音出声大喊。   顾朝阑忽然停住,第一次在记者面前有了反应。她回头了。   激动吵闹的记者也收敛声音,跟着顾朝阑的视线往后看。   “是施聆音!”有人认出来,“顾上将的妻子。”   施聆音脸色微白,摇摇晃晃地穿过记者人墙,走向顾朝阑。   最初的惊讶过去,记者们迅速反应过来,开始围堵施聆音。   “顾太太,您知道顾上将为什么要炸掉实验室吗?”   “顾太太,您了解当初的舰队失踪案吗?”   “顾太太……”   施聆音被记者们堵得脸色更白,身体一晃,竟然直接摔倒在地上。   她姿态虚弱,伏趴在地,记者们被吓得纷纷后退,生怕自己会被指责成害人摔倒的罪魁祸首。   顾朝阑抓紧扶手,刚想要动,押送的士兵立马按住她“顾上将,您不能过去。”   顾朝阑抿紧唇,冷声道“我妻子摔倒了。”   一个士兵这才走过去扶。   施聆音拒绝了士兵伸来的手,她自己站起身,步伐摇晃虚弱,神情苍白,眼眸含泪,一步一晃地走向顾朝阑。   施聆音神情是如此得悲戚,以至于周围聒噪不休的记者们都不由自主的安静几分。   施聆音走到顾朝阑面前,再想跨近,被士兵拦住。   顾朝阑还是很平静,问“你来干什么?”   施聆音睫毛一动,滑下眼泪,她哽咽着说“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顾朝阑眉头微动,施聆音抬手抹掉眼泪,忍着哭腔说“然后告诉你一声,我怀孕了。”   顾朝阑“??”   施聆音捂着自己平坦的小腹,像是终于忍不住了一般,哭泣着问“你还能出来的,对吗?我们的孩子,不会少了一个妈妈的,对吗?”   顾朝阑目光在施聆音湿润的眼角上停留了一瞬,她配合说“我会的。实验基地的事与我无关,我相信审判庭会给我公道。”   施聆音点头“我等你出来。”   顾朝阑被押进了审判庭,而探视要等十二个小时后才能申请。   施聆音只能目送顾朝阑被押进庭里。   顾朝阑一走,记者们的立马火力集中在施聆音身上,将她团团围住。   “顾太太,您真的怀孕了吗?您和上将才结婚不到一月,真的能成功怀孕吗?”   人群之后,一个大胆的记者躲藏着声音问“请问孩子是顾上将的吗?”   施聆音停下脚步,眼角挂着泪滴,惊愕又受伤地看向出声方向。   “你们是怀疑我,还是怀疑顾上将?”施聆音向说话人方向走去,走一步,便楚楚可怜地落下一颗泪。   施聆音用发红忍泪的眼睛,扫过在场的每一个记者的脸,字字用力地问“总是这样,凭一句话就断别人生死。我和顾朝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被你们这样怀疑和指责?”   记者们只一顿,马上又问“可你们怎么解释研究所和消失的二十艘战舰?”   施聆音道“这应该去问审判庭,它们才拿得出证据。”   周围记者拥拥挤挤,追问不休。   章起这时候强硬地挤进来,推开记者,护着施聆音脱身上车。   直到车子升空离开,那些记者尖锐无理的话语才终于消失。   施聆音闭了闭眼,冷静下来看网上热度飞涨的爆炸新闻。   视频,图片,全都曝光出来,有网友做了所谓的详细总结。   “袭击研究所所用的炸弹型号为未公开的炎705,此型号炸弹由顾朝阑上将下辖的北部战区研发部于2212年研发,初代为炎101,此系列炸弹体积小,触发快,威力大,高温高热,可做□□。而今天烧毁研究所的炎705里还添加有白磷,所以整个研究所瞬间化成火海,百余名研究人员瞬息葬身于火舌中,足以可见这位顾上将之心狠手辣。”   网友1“光凭炸弹也不能断定就是顾朝阑吧?”   网友2“划重点——未公开型号,只有消失的舰队上才有。”   网友1回复楼上“舰队消失也没说是顾上将做的啊?”   网友2+3+4+……n“楼上是女的吧?”   网友n+1“这事情与性别无关好吗?什么都带上性别,怎么,你男权狗啊?”   ……   施聆音快速浏览完几篇关于研究所爆炸的文章,下滑,看到了关于她的。   “顾上将与二十日新婚娇妻泪别审判庭,娇妻含泪大喊我怀孕了!!”——这篇从标题就带着人类八卦之光的新报道一出来,点击量刷刷上去。   闪婚二十天就怀孕了,好有信息量呢。   这篇新闻详细记录了施聆音与顾朝阑在审判庭门口的每一句对话,最后做出总结“顾太太明明坚信顾上将完全无辜,同时又担心顾上将进入审判庭后有去无回,态度实在奇怪。”   施聆音翻了一圈评论,大部分都在讨论施聆音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甚至还讨论起两人的联姻闪婚的幕后理由。短短时间内,评论数量暴增上万。   施聆音本想退出去,意外瞥见一条留评“当初那个威风八面,震惊四海的女将军顾朝阑到底是怎么沦落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施聆音盯了评论几秒,关掉所有网页,转眸看向窗外。   飞车在城市建筑间穿过,地面的车流与人流渺小如米粒。忙忙碌碌,穿梭无痕。   顾朝阑堕落了吗?   施聆音俯视着地面的人群与车流,轻轻一笑。   她没有。   蛰伏而已。 第30章   然后不想看前文可以看这里——剧情主线没改,感情线改得没那么亲密了,没有床了,顾上将还是冷淡的顾上将,对施只是信任的阶段。   最后,最重要的——上一章删文新补了两千多字,所以一定要重看上章,不然接不上。   再次道歉,然后这章留评有红包~   谢谢大家体谅!!   (文有改动,接不上请看作话和上章)   施聆音没回家,她去了顾朝阑的北部战区指挥总部,想见顾朝阑的副指挥。   副指挥名叫刘培,施聆音只见过一次。刘培年过百岁,是一个身形有些粗壮的女alha,总是一脸火气,看起来脾气特别不好。   刘培之前被顾朝阑派遣在月球基地,直到顾朝阑出事才调回来。   施聆音到指挥所后,并没有顺利见到刘培。   顾朝阑出事后,刘培立马组织了紧急会议,商议应对方案。   于是施聆音就坐在会议室门外的长椅上,盯着对面的惨白色的干净墙壁,安静地等。章起站在一旁,皱着眉,反而有些不安。   一个小时后,林晓晓从里面出来,没什么表情道“太太,您回家吧,今晚刘指挥没空见你。”   施聆音抬眸,神情平静“但我必须见她。”   林晓晓也不多劝,转身便要进会议室。   “上一次,”施聆音道,“顾上将被审判庭看押,你们有商量出办法吗?”   林晓晓站定脚步,回头盯着施聆音。   施聆音站起身,朝着林晓晓走近。走廊的白色灯光十分明亮,照进施聆音眸底,清楚的映出她眼底的沉着,坚定,与锋利。   “上次要顾朝阑放弃双腿自由才能获得释放,这次,你们觉得她会被要求付出什么代价?”   林晓晓愣了几秒,还是古板的表情“抱歉太太,请您……”   “让她进来吧。”会议室里传来另一道有力的沙哑声音,是刘培。   施聆音直接绕过林晓晓,推门进去。   会议室里一共七个人,围坐在一张方形桌旁。   施聆音走进去,有几个人站起身来,零零散散叫一声夫人。施聆音点头回应,径直走到正对刘培的桌前,看着她,微微一笑“谢谢刘指挥让我进来。”   刘培直接问“太太有什么计划,直说吧。”   她看了一眼时间,再说“还有九个小时,我将去探视上将,到时会把您的计划一起转告。”   施聆音道“说之前,我想先问一个问题,希望刘指挥一定诚实回答我。”   刘培伸手“请讲。”   施聆音道“上次我与上将遇袭,幕后主使,是顾知濯还是顾继洪?”   刘培瞬间警惕,盯着施聆音道“太太为什么这么说?”   施聆音看她的反应,知道自己猜得没错,于是说“好了,你不用回答了。现在我说我的计划,可能有点剑走偏锋,但我保证,一定有效,希望刘指挥也一定配合我。”   刘培皱眉,目光严肃,审视地直盯着施聆音,没做回应。   施聆音坦然接受着刘培的视线“我和顾上将结婚了,我肚子里还有她的孩子,我必须要救她出来。要不然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下场都会很惨。”   刘培收了几分眼里的防备和攻击力,客气道“那您说说您的计划吧。”   施聆音勾唇“谢谢。”   ……   从指挥所里出来是三个小时后。   施聆音坐进车里,闭着眼睛,疲惫地按压太阳穴。   她讲述自己的计划只花了不到十分钟,剩下的两个半小时,都在和顾朝阑的人吵架,然后最后结果还是一句——我会把您的计划转达给上将的。   施聆音气得想笑。   章起发动车子,问接下来去哪儿。   施聆音慢慢睁开眼,车顶灯从上落下,照在她低垂的睫毛上,洒出一片幽暗的阴影。   她道“去施家。”   章起惊讶了一秒,最后还是按吩咐调整方向,出发。   过了一会,大概是忍不住,章起问“您是要去找施先生帮忙吗?”   施聆音神情疲惫,不想回答。   章起又说“其实您还可以去见见首长……”   施聆音忽然笑了,轻轻一声,又低又冷。   章起立马闭嘴,小心问“太太,您笑什么?”   施聆音闭上眼,靠着后座“没什么,你专心开车。”   章起于是没再说话了。   施聆音笑什么?   她笑顾朝阑身边的所有人,都不相信她。   施聆音睁开眼,看着窗户。   玻璃透明度为百分之五十,像是一面清晰度不高的镜子,模糊映出施聆音神情暗淡的脸。   她在想,曾经说过信她的顾朝阑,心底深处,是真的信她吗?   又有几分信?   半小时后。   5月31日,晚9点。   抵达施家。   施聆音跟着佣人上楼,穿过曾经无比熟悉的走廊。   十四岁时,施聆音被施尚词从福利院中选走,接到这里。一开始,她认真的把施尚词当成一个值得尊敬和感恩的父亲。   但住进这里的第二周,施聆音就发现了不对劲。施尚词看她的眼神总是很奇怪,那是一种黏腻的,像是蠕虫一样在肌肤上爬行的,恶心的目光。   会客厅到了。   佣人敲了敲门,听到施尚词“进来”两个字后,他推开门,退开半步,伸出手请施聆音进去。   施聆音走进去。   施尚词正在和他云养的全息宠物狗玩扔球游戏,施青墨坐在一旁沙发上,神情呆滞。   施尚词抬起手,掌心便会出现一个虚拟球,扔出去,虚拟宠物狗便会追过去捡起球,再摇着尾巴跑到施尚词脚边。   施尚词弯腰摸了摸虚拟狗的头部,看了一眼施聆音,笑道“这么晚了还跑回来,和顾上将吵架了吗?”   施聆音直接说“顾上将被抓了,您不会不知道。”   施尚词扔出去一个球,等狗接到球了,他才说“好像是这样,看我这记性,刚看过得新闻都忘记了。年纪大了啊,唉……”   施聆音开门见山“您今天说会帮我的话,还算数吗?”   施尚词指着墙角,对狗说“坐下。”   虚拟狗立马跑过去,乖乖坐下喘气。   施尚词这才看向施聆音,也不回话,而是朝着一旁的施青墨伸出手。   原本呆滞的施青墨立马起身,递过去一张湿毛巾。施尚词擦了擦手,把毛巾扔给施青墨,笑道“你出去吧,早点休息,我和小音聊聊天。”   施青墨拿着毛巾,听话地往外走。   经过施聆音时,他抬起眼,眼神不再呆滞,而是充满紧张,他对着施聆音轻轻摇头。   施聆音温和一笑,只说“晚安,青墨。”   施青墨表情着急,又不敢多停留,只能咬紧嘴唇,离开会客厅。   施尚词坐进单人沙发里,手臂搭着扶手,笑容亲切虚伪“想让我怎么帮你啊,小音。”   施聆音走近了几步,以站着的俯视角度看施尚词“天亮之前,我要探视顾上将。”   施尚词道“你这就太为难我了,先不说我有没有那个干涉审判庭的权利,天亮之前审核人员都没上班……”   施聆音失望道“你做不到就算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   “聆音。”施尚词道,“你怀孕的事情,是真的吗?”   施聆音没听见似的,人已经走到门口,即将离开。   “我可以试一试。”施尚词改口,“让你探视顾上将。”   施聆音这才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施尚词“确定?”   施尚词一脸父亲似的无奈“我确定,你回来吧,和我再聊两句。”   施聆音走回去“你什么时候可以安排好?”   施尚词装模作样的打开通讯器,联系人员“我问问啊。”   他发了几条信息,然后和施聆音说“在安排了,一会才能知道能不能在今晚见到顾上将。”   施聆音没有说话,只眼底难掩急色。   施尚词盯着施聆音的表情“小音啊,你怀孕的事情,是真的吗?”   施聆音瞬间回神一般,眼神变得尖锐防备,她嘲讽道“您觉得是假的吗?”   施尚词道“我就是担心,你腺体不是出过事,还没恢复吗?”   施聆音讽刺道“原来您还记得啊。”   施尚词道“你的身体情况,做父亲的怎么会不了解呢?我现在就担心你身体太虚弱,腺体又还没恢复好,不能承受妊娠的压力。”   施聆音冷声“我没事。”   施尚词点点头,放心道“那就好。”   说完他站起身,朝着施聆音走近。   施聆音冷冷看着他,脸上表情镇定,背后的肌肉却已绷紧。   “小音,你想过没有,如果,”施尚词忧心道,“我说如果,顾上将出不来了呢?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要怎么办?”   施聆音道“什么意思?”   施尚词说“你想想上次你们去香土节,回程路上遇见的意外,多危险。”   施尚词将手放在施聆音肩上,又突然开始安慰“但事情也许不会有那么严重,毕竟顾上将是石首长的亲外孙女。”   施聆音把施尚词的手挥开“顾上将不喜欢别的alha碰我。”   “看我,年纪大了,老是犯糊涂。”施尚词收回手,又看了一眼通讯器,喜悦道,“有消息了,说可以通融,十二个小时得禁止时间一过,马上就能安排你和顾上将见面,大概在凌晨三点左右。”   施聆音点头“好,谢谢父亲。”   “不客气不客气啊。”施尚词笑道,“现在还有时间,不如你和我去一趟实验室,做个详细体检。你腺体还没愈合,又怀了孩子,我实在担心你的身体状况。”   施聆音明显绷起了身体“不需要……”   “小音。”施尚词打断她,唇边扬着笑,眼神却十分阴冷,“今晚你这个检查,你一定要听话去做,不然……做父亲的怎么能放心让你怀着孩子去审判庭那种危险地方?”   所以,实验室施聆音必须要去。   施尚词笑眯眯道“我们这就出发吧,免得一会太晚了,耽搁了你探视。”   施聆音忍耐着道“好。”   她跟着施尚词走出会客厅,穿过走廊,经过施青墨房间时,门突然被打开。   施青墨紧张地盯着施聆音,犹豫着张口说“不……”   “你怎么还不休息?”施尚词走过来,将他推回屋子,“早些睡,不然明天精神不好。”   施青墨后退进屋,同时惊惶又担忧地看向施聆音。   施聆音对着他轻松地笑了笑,示意他放心。   施尚词关上门,回身笑道“走吧,我们去实验室。”   两人出门,施尚词亲自开车,前往他的秘密实验室。   施聆音坐在副驾,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高楼景色。   施尚词住天一层,飞车行驶区域在地面大楼上十五米。   “多少年了,”施尚词忽然开口,一副缅怀口气,“我们父女有多久没像现在这样平和的坐下来说说话了?”   施聆音不想接话,只看着窗外。   施尚词自己说“好像是从你失踪开始。”   施聆音还是不接话。   施尚词仍旧笑得很开心“不过现在也好,你还是回家了。”   施聆音不接话。   但她的沉默并没有影响到施尚词的开心,他甚至在车里放起了音乐。   施聆音伸手摁掉音乐声“我不想听。”   施尚词体贴道“好好,那就不听。”   施聆音接着看窗外,几秒后,她开口“您知道顾上将的母亲吗?”   施尚词道“石玉宜小姐吗?她可是个令人映象深刻的女人,就是红颜早逝,太可惜。”   施聆音问“她做了什么,让您映象深刻?”   施尚词看了一眼施聆音,笑问“为什么突然问起她?”   施聆音道“因为你们所有人提起她的人,都说她很特别。我想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样的omega,会让你们都觉得不一般。”   大概是因为心情好,施尚词回了一句“因为她可以算是基因学界的天才,她……她就是生错了属性,如果是一个男alha,哪怕是男beta,说不定现在基因研究所所长就是她。”   施聆音冷笑着转开脸,这下是真的不想和施尚词说话了。   后面的路程里,施尚词也没再主动开口。   车子开出市区,停在一片树林中间。   随后施尚词调整车窗透明度,直到全黑,完全看不到外界为止。   而后车子开启平稳自动驾驶模式,速度不快,稳定无震,也让施聆音完全感觉不到车的速度与转向。   半小时后,车子抵达了地下实验室的停车场。   施尚词喜悦道“到了,小音,走吧,我们去做检查!”   施聆音看了眼时间。   夜,10时27分。   她推开车门,走了出去。   10时25分,倒退2分钟。   地一层边界,浣熊小镇高速服务区。   两辆黑色越野先后几秒,刹进服务区里。   为首的车里,驾驶室坐着一个戴防毒面具的男人,男人看了看车载定位显示器,转头和副驾驶的女人说“是这里了。”   女人偏头靠着车窗,阴影盖住了她的脸,只听见她带笑的柔软嗓音“是吗,那就炸了。” 第31章   施尚词为人极其狡猾谨慎,尤其是在他的秘密实验基地上。他在卡菲市内及其周围隐秘地修了数所一模一样的研究基地,将所有的研究资料和研究信息分散在几所基地里,所以就算其中几座基地同时出事,最核心的秘密也不会泄露。   实验室内大部分工作人员都是机器人或者非法克隆人,一举一动都严格控制在施尚词手中。   施聆音跟在施尚词身后,穿过幽长的白色走廊,进入消毒区。   施聆音能确定这个基地不是当初关她的那一间。因为那个实验基地在她被高宁行救出时,就被烧毁了。   高宁行想从施尚词实验室里拿走一样东西,但她找了十几年,还是一无所获。   消毒区里,消毒喷雾从顶上柔和洒下,封闭的空间里略微朦胧。   “这些年,我总在想一个问题。”施尚词面对着施聆音说,“你消失那三年,都去了哪里,又做了些什么。”   施聆音站在距离施尚词两米远的地方,并不接话。   施尚词自顾自道“这两年我费了不少精力,想查查你那神秘的三年,但……”   他扁扁嘴角,十分遗憾的摇摇头。   “什么也查不出来,帮你的人,把痕迹清理得很干净。”   顶上的消毒喷雾停下了,空气开始净化,转换,干净柔和的新鲜空气更换涌入。   “聆音啊,”施尚词说,“反正你都跟我回这里了,不如我们再把话说开一点,你告诉我你那三年都发生了些什么,我呢,就保你腹中胎儿平安。”   施聆音笑着问“我要是不说呢?”   施尚词和气一笑“现在不说也没关系,父亲相信以后你会主动告诉我的。”   他说完,往后退了一步。   空气更换完毕,检视激光射下,从上至下的扫描施聆音的身体。   施聆音环起了手臂,看着激光从她肩下扫过,经过她小手臂时,光忽然停下,表示异常的闪烁起来。   施尚词皱眉问“你手臂上有什么?”   施聆音笑了笑,卷起袖子,露出白皙纤细的手臂“有道伤口。”   在手肘下方,有一道长三厘米的横向刀伤,是新伤,血痂刚结。   施尚词有些警惕“怎么来的?”   划开皮肉,在里面藏定位器这种事情,他见得很多。施聆音现在的伤口就很像。   施聆音抬眸,看着施尚词又娇又坏地笑“我自己划的,为了在里面藏定位。再等几分钟,就会有导弹追着这个定位打进基地来,炸毁您的实验室。您信吗?”   她说得言辞凿凿,好像确有其事。   施尚词与她对视了两秒,突然笑起来“你确实把我吓到了,但我相信,你不会那么狠心的用导弹来炸你父亲。”   施聆音慢慢把袖子放下去“父亲可真自信呢。”   施尚词打开消毒区的门,露出其后的大厅前门。   “你进我会客厅的时候,我装在客厅里的检视机就扫描过你一次,没有发现定位器或者录像器,后来在车上,我车里隐藏的检视极也扫描过你一次。我确定你身上没有东西。”施尚词笑着说,“你很干净。”   施聆音笑了笑,不接话,跟着施尚词离开消毒区时,她右手手腕忽然一甩,从指间掷出一块薄薄的金属片。   银光一闪,悄无声息的消失在排气窗的缝隙间。   “我也有个疑惑。”施聆音开口,“不知道父亲能不能认真回答我。”   施尚词笑呵呵道“你问。”   施聆音“您是不是早就认识高宁行?”   施尚词还是笑“当然认识,她不是你同学吗?”   施聆音道“我指在我认识高宁行之前。”   施尚词推开研究所大厅门,明亮的光线与忙碌的声音立马传来。门后是整齐的玻璃工作台与匆匆忙碌来回的工作人员。   施尚词侧过身,看着施聆音走进大厅,也许是他心情大好,于是告诉了施聆音一句实话“我不认识什么高宁行,不过我倒是知道她背后那个老女人。”   施聆音“什么老女人?”   施尚词眼底深处露出厌恶“一个可怕的老女人。”   两个银白色的机器人护士这时走近,一左一右的钳制住施聆音。   施尚词满意地微笑起来“好了,愉快的聊天时间结束了,我可爱的女儿。”   话音落下的同时,机器人护士死死压着施聆音,几乎是架着她往实验室走。   施聆音没挣扎,很平静地问“你说帮我探视顾上将的事情,原来是骗我的吗?”   施尚词笑道“当然没有,如果一会你还能站起来,我一定会亲自送你去见顾上将。但你要是站不起来,那做父亲的,就只能让你在这里多休息休息了。”   施聆音一边由着机器人护士拖着她走,一边回头,盯着施尚词笑“父亲,忘了告诉你,我有个大礼要送你。”   施尚词表情微变,施聆音扬起唇,笑得灿烂又恶劣,像只漂亮纯真,却又从骨子里透坏气的妖孽。   她红唇开合,发出一个沉沉的气音“嘭!”   这是爆炸的暗示,施尚词瞬间明白过来,他急声道“站住。”   机器人护士立马停下,施尚词几步走近,绕到施聆音面前,抓着她手臂,拉起袖子看她手臂的伤口。   伤口明显被扯开过,渗出的鲜血还没干。   施尚词用力捏着施聆音手腕“你是不是带了定位进来?”   施聆音不回答,而是问施尚词“几点了?”   施尚词脸色阴沉,只回答施聆音上上个问题“不可能,我检查过你三次,你不可能把定位带得进来。”   施聆音笑道“那就拭目以待啊。”   施尚词指腹用力,捏青施聆音白皙的手腕肌肤“把她带进去,然后把我们前几天研发的新型催00情剂给她试试。”   施聆音由着两个机器人护士把她带进一间全封闭的白色房间里。   另一名机器人护士很快把药品和约束带拿来。   同时,施聆音被身后的护士扣着双手摁向墙壁,她顺着推她的机器人护士往前走了两步,而后忽然抬脚一蹬墙壁,身体猛然后翻,挣脱钳制。她跳起的身体从机器人护士头顶轻灵掠过。   那机器人仰脸去看,只见施聆音垂落的柔软发丝与纤细的身体从眼前飘过。   施聆音落地,脚尖在光滑的地板一转,摩擦出一声轻响,而后她侧过身,一脚踹飞冲来抓她机器人护士。   脚底蹬在金属上,咚的一声沉响。   机器人后退两步,刚站稳,迎面又挨了施聆音一脚。这一脚直接踢坏了他的眼部摄像器,无法获取图像而失明的机器陷入故障,停在原地。   还剩下两个机器人。   施聆音转了转发麻的脚尖,看着这两个机器人,舔了舔唇角,然后一笑。   ……   房间外,走廊中。   几声沉沉金属到底闷响之后,研究基地的警报声忽然拉响。   施聆音就在这刺耳的警告声中开门走了出来。   基地里持枪的机器警卫迅速反应,朝着出事地点跑来。   施聆音快步穿过走廊,进入研究基地大厅。   厅里的工作文员们纷纷抬头,震惊又呆滞地看向施聆音。   施聆音冲着他们一笑,很是娇媚动人。   “在那里!”警卫追来,跨过大厅蹬蹬围来。   施聆音单手一撑工作台桌面,利落的接连翻过几张工作台,打翻无数文件与散纸,声势浩大地直线横跨小半个大厅,在警卫即将碰到她衣角之前,踢开施尚词办公室的大门。   她携着一股飓风和散落的纸片,气势汹汹地冲到反应不及的施尚词面前,抬臂,将刚才翻桌时顺的钢笔笔尖指到施尚词眼前两厘米处。   劲风吹得施尚词眼皮发颤,他看了看直指他眼珠的笔尖,视线再上移,看到施聆音带笑的脸。   施聆音含着笑,点了点笔尖“让它们出去,我们单独聊聊。”   施尚词挥了挥手指,让门口持枪的警卫们退出去。   “谢谢配合。”施聆音放下笔,笔尖顶在桌面上,微微用力,薄薄的金属笔尖便刺进了实木桌料里。   施尚词低头瞧了一眼,突然笑起来“你果然变属性了。”   “其实没有,”施聆音遗憾说,“我转化失败了,omega还是不可能转化成alha。”   施尚词又看了一眼刺进桌子里的钢笔,笑意幽深“是吗,但你还是很厉害,不愧是我女儿。”   施聆音把钢笔抽出来,再问施尚词“几点了?”   这次施尚词看了时间。   夜,10时35分37秒。   施聆音点头“差不多了。”   施尚词皱眉,刚要问什么意思,他的通讯器忽然狂响,是紧急来电。施尚词接通电话,也不避讳,外放语音。   “施先生,浣熊小镇的基地被炸了!”   施尚词扫了一眼施聆音,脸色阴冷,嗓音却还带着温和“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那边说“半分钟之前,忽然有戴着防毒面具的人冲进来,在基地里扔了一颗炸弹,随后十秒,炸弹爆炸,基地瞬间被炸弹引发的大火吞噬了。火势很大,现在已经惊动外界了,附近居民都在拍视频,网上也已经传开了。”   施尚词狠狠盯着施聆音,对着通讯那边的人温声说“那就让基地烧得干净一点。基地还有活着的人吗?”   那边道“跑出来七八个。”   施尚词说“都杀了吧。”   他挂掉通讯,前一秒还眼神狠戾,转眼又慈祥亲和的带着满满笑意“聆音,你真是从小就让我刮目啊。”   施聆音耸了耸肩“谁叫父亲您说话不算话呢,不仅食言不帮我,还想又把我关起来。”   施尚词笑道“是我低估你了,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从我这里逃出去,还是把我这个基地一块炸了?”   施聆音摇头“这个基地我给您面子,不炸了,只要您说话算话一次,让我见到我妻子。”   施尚词夸赞“真厉害啊,都能威胁我了。”   施聆音说“是呢,所以您到底帮还是不帮忙呢?”   施尚词眯着眼睛笑起来“当然帮,不帮的话,你岂不是又要送我大礼?”   施聆音满意,笑容灿烂明媚,她把施尚词的钢笔插回笔筒,笑道“我一共给您准备了八个大礼,刚送了一个,还有七个,父亲请好好期待。”   施尚词笑意瞬间僵硬,额头上也迸出青筋“你是怎么查出来的?”   他的确只有八个基地,以及一个总基地。每一个都十分隐秘,绝不可能全部查出来。   施聆音笑说“父亲不如猜猜。好了,我得回家去洗漱了,毕竟不能太狼狈的去见上将,那我先走了。”   她转身,走到门口时又停下,回头和施尚词说。   “对了,既然父亲大方帮了我忙,我也不如告诉您一个秘密。您不是想知道我消失那三年都在做什么吗?”   施聆音缓缓扬起唇角,笑意璀璨“我在学杀人。”   施尚词心里一震,刹那间竟然有股后背发寒的颤栗之意。   施聆音晃晃手“那我就走了。再见,父亲。”   “你和曼得拉组织到底什么关系?”施尚词问,“四年多以前,高宁行花那么大的代价救走你,又放你回来,还帮你炸我的基地。为你这么肝脑涂地,看她对你感情很深啊。”   施聆音无辜道“您怎么确定基地就是曼得拉炸的?”   施尚词道“不是它还能有谁?”   施聆音一个从负一层上来的孤儿,要关系没关系,要后台没后台,不过闪婚了一个权利被架空,自由被限制,现在还被抓进了审判庭的残废妻子。   她在施尚词这样的天生权贵里,根本不值一提。也只能和曼得拉那种邪恶又低俗的组织抱团取暖。   施聆音说“我不告诉你。”   “施聆音。”施尚词站起身来,脸上终于收了笑,“之前是我看不起你,不过做大事者不拘小节,过去的恩怨我们一笔勾销,从现在开始,重新合作,如何?”   施聆音回身看着他,等他说合作细节。   施尚词道“我不会把你和曼得拉的关系说出去,也不会泄露你腺体的秘密,你也不再提我的基地。我们父女联手,扶顾上将重回巅峰,如何?”   施聆音点点头,道“我可以考虑考虑,但要在我见过顾上将以后。”   施尚词道“好,我帮你见顾朝阑。” 第32章   6月1日,凌晨3时13分。   审判庭,探视厅。   施聆音坐在一张金属桌旁,等顾朝阑被带过来。   探视厅不大,空旷干净,仅有一张桌子。屋子四角,以及正对桌子的天花板处,各有一个全息监控,实时录音。   五分钟后,顾朝阑被工作人员推进探视厅。   看到顾朝阑,施聆音唇角一弯,笑意温柔。   顾朝阑见到施聆音,诧异的一顿。   工作人员将顾朝阑推到施聆音对面,公事公办地说“你们只有五分钟。”   他离开探视厅。   顾朝阑沉默地看着施聆音。   施聆音换了一身黑色的长裙,仍旧是高领长袖,配着手套。她现在外面的穿着和之前的一模一样,只有在顾朝阑面前时,才会偶尔故意穿得……奇奇怪怪。1   想到这里,顾朝阑莫名有点愉悦。   “你怎么来了?”她问。   施聆音手臂放在桌面上,向顾朝阑靠近几分,认真地说“我担心你啊,你还好吗?”   顾朝阑道“我没事。”   施聆音道“基地爆炸的事情,我相信和你无关,所以你也要相信我……”   她伸出手,露出掌心,示意顾朝阑把手放上来。   顾朝阑停顿了一秒,把手交给了施聆音。   施聆音立马握住,弯起眉眼笑“相信我一定会救你出来。”   她说话间隙,用指尖挠了挠顾朝阑的掌心。   顾朝阑低眼看着施聆音的手,施聆音不仅不收敛,还试图用手指去摸顾朝阑的手腕。顾朝阑握紧她的手,不让她在这里,监控之下胡闹。   “我的事,你不用担心。”顾朝阑道,“我会出来的。”   施聆音扣住顾朝阑的手指,声音也低了下去“怎么会不担心,这次和上次也不一样了。”   上次,也就是一年多前,舰队失踪时,顾朝阑第一次进审判庭。那时候她势力尚存,可出审判厅依旧付出了双腿为代价。   现在经过一年多的压制和削弱,顾朝阑的势力比过去更加孱弱,她想出来,也只会更难。   施聆音道“我见过刘培了。”   顾朝阑抬眼,施聆音笑了笑,有点小得意“然后和她们吵了一架。”   顾朝阑问“为什么?”   施聆音不高兴地哼说“她们说我是疯子,会把事情搞得一团糟。”   顾朝阑想象了一下施聆音和她的属下们吵架的模样,仿佛能看到自己属下们被施聆音气得哑口无言,只能手指指着施聆音“你你你”重复一个字的样子。   她也轻轻一笑“你说了什么。”   施聆音道“救你出去的计划。”   施聆音另一只手也盖在顾朝阑手背上,极其认真地问“顾朝阑,你真的信我吗?”   顾朝阑没有犹豫“当然。”   施聆音点点头“好,天亮以后刘培来见你的时候,你就和她说……”   顾朝阑“什么?”   施聆音愤愤道“说你刘培才是疯子!”   顾朝阑无奈,没接施聆音这句话。   施聆音握紧顾朝阑的手,郑重得像是宣誓一般“顾上将,你如果相信我,那就让你的人也信我,信我一定会把你救出来。”   不仅仅是审判庭,还有困住顾朝阑的这些狗屁束缚。所有的所有,施聆音都会亲手帮顾朝阑打破。   顾朝阑想知道施聆音会怎么救,但这里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   每一句都会被录音。   她只思考了一秒,就说“等我见到刘培,我会让她信你的。”   施聆音一脸感动“老婆,你真是对我太好了,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顾朝阑一点也没被施聆音的不正经带歪,她正经地说“我很意外你会这么快来见我。”   施聆音道“我还觉得慢了呢。”   顾朝阑摇头“没有。”   她进过两次审判庭,上一次进这里,她孤身一人。三天之后,才等到从火星上赶回来的刘培,而那个时候顾朝阑已经被禁止探视,她还是孤身一人。   她在审判庭里看了半个月的墙壁,直到石征进来,让她付出双腿自由以离开这里。   五分钟时间转瞬过去,施聆音被催促离开。   施聆音站起身,趁着监视的工作人员不注意,扑过去抱住顾朝阑,贴在她耳边,飞快地说了一句“爱你哦老婆。”   顾朝阑呆住。   “干什么,不许接触!”工作人员立马过来拉人。   施聆音先一步主动分开,对着顾朝阑放电地眨眨眼,后退着走到门口“那我先回家了,过几天见,亲爱的。”   顾朝阑呆滞地看着施聆音,仍旧没回过神。   施聆音潇洒地一转身,消失在门口。   顾朝阑迟钝地摸了摸发烫的耳垂,施聆音刚刚那一句仿佛被录在了空气里,这空气不断在她耳旁回响。   顾朝阑的那只耳朵红了很久很久。   从审判庭出来后,施聆音在街道边站了一会。   顺着地面建筑的缝隙,能远远看到卡菲大教堂的白色塔尖。她和顾朝阑结婚的地方。   施聆音盯着看了一会,拉开车门准备离开。   而就在这时,一辆显目的军用飞车降落在施聆音车前,车门拉开,下来一个中尉。   “施小姐,首长想见你。”   施聆音抓紧车门,勾唇露笑“好啊,你带路,我开车跟着你过去。”   石征住在天空域的边缘,周围空旷干净,没有障碍物。   他的庄园也是十分干净利落的风格,大片平整低矮的田野地,没有高树,也没有花里胡哨的装饰建筑。   主楼是一栋三层楼的小屋,房间不多,简单朴素,后院有一个池水浑浊的人工池塘,池塘边上稀拉的种了几棵歪七扭八的桑葚树。   石征披着件大衣,坐在池塘边上钓鱼。在凌晨四点过的时间。   中尉把施聆音带到池边,让她自己过去。   周围没有明亮的灯光,只有石征所在的钓鱼台上有一盏黄色的路灯。   灯光昏黄,老人垂钓,池水微荡。远远看去,画面颇为和谐。   施聆音咬了咬嘴唇,含着笑容走过去。   “外祖。”她隔了几步远的距离和石征说话。   石征看着池面“我听说你怀孕了?”   施聆音直言说“假的,为了让朝阑的人更相信我。”   石征笑了一声,他稳稳握住钓鱼竿,问道“施尚词的实验基地爆炸,和你有关系吗?”   施聆音一愣,意外道“我父亲的实验基地爆炸了?”   石征侧过眼神,盯着施聆音。   施聆音茫然说“我不知道这个事情,而且……而且我昨晚才去过他实验室,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发生爆炸。”   石征沉默地看了施聆音数秒,终于移开视线,继续看水面。   “你去审判庭见过朝阑了,说了些什么?”   施聆音道“说我会尽量救她出来。”   石征“怎么救?”   施聆音说“用我能想到的一切办法。”   石征开始不说话了,他一动不动,只是沉默地看着鱼竿。   施聆音耐心等了十分钟,实在等不下去了,她还有很多事要做。她计划在两天之内把顾朝阑带出来。   “外祖?”施聆音轻喊。   石征淡淡扔下两个字“安静。”   施聆音抿紧嘴唇,不得不继续等。   天光渐亮,昏暗的苍穹逐渐显露出朦胧的湛蓝,白云在苍穹下薄薄的延伸开,天边山峦处,朝日将升,霞光在云层里反射出斑斓的颜色。   石征拉起鱼线,一声轻轻的水响,被吃空的鱼钩脱水而出,石征抓住钩,换上新饵。   “以后别在我面前绕弯子。”石征扔下鱼饵,“我时间永远比你多。”   施聆音道“我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石征重新问“你打算怎么救她出来?”   施聆音道“抱歉,我不能告诉您。”   石征皱眉,面色不悦。   施聆音道“或者您用朝阑母亲死因来做交换。”   石征眸光动了一下,随后抬眼看了看远方渐明的天际线,放下了鱼竿,他站起身,径直从施聆音身旁走过去。   “你走吧。”   石征进屋,与施聆音的对话就此结束。   离开石征庄园,一上车,施聆音就开启了车载平板,浏览新闻。   浣熊小镇爆炸事已经登上在热点第二,第一仍旧是顾朝阑炸毁实验室事件。   施聆音点开关于浣熊小镇的新闻。   上面说是一家违规地下工厂因为化学药剂泄露,导致爆炸。消防队第一时间赶到现场扑灭大火,还是没能挽救到工厂工人性命。   这个工厂烧毁严重,已经化作废墟,连工人尸体也沦为灰烬。   施聆音扫完新闻,看了一眼时间。   清晨,5时30分。   施聆音点开消息箱,无数未读消息跳出来,她一一看过,选择性回复了几条。   最后她发动车子,直接在石征庄园外调整高度,下降到天一层,朝着中心区域开去。   穿过八个个街区后,停在一栋红色私人别墅外。   施聆音看了看那栋醒目的红色建筑,勾唇一笑,在车里拨号打电话。   电话那边的人似乎没醒,施聆电话拨了三遍才被对方接起,睡意朦胧地问了一句“谁啊?”   施聆音勾唇,温柔道“是知濯吗,我是施聆音。” 第33章   容安背对着尤映寒,靠墙紧紧蜷缩在床上。   尤映寒坐在床边,也是背对。   屋里一片寂静,没人说话,空气里还漂浮着两人信息素交融的味道。   而这味道在静默里慢慢消失。   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外院子传来重重的脚步声,有人过来了,打开了隔壁的房间门,跟着透过薄墙传来那人挪动桌椅的声音。   这个院子的隔音很差。   尤映寒听了一会别人的声音,开口“你什么时候到这里的。”   容安不和她说话。   尤映寒皱眉,怒气微起,她身上带伤,又刚标记过omega,信息素控制不稳,稍微情绪激动便会泄出。   容安才被标记,对尤映寒的信息素很是敏感,一点点味道都让她身体发颤,情不自禁的产生服从的欲望。   她低声说“四年多前。”   差不多是她从尤家离开后的第三个月,她就来了这里。   尤映寒回头盯着她。   感觉到尤映寒的视线,容安紧张地绷起身体,眼睛撑大,眼珠不安的颤动。她感觉到了尤映寒的不悦。   尤映寒冷声问她“你怎么活下来的?”   一个柔弱的,没有工作能力,也不会被任何场合录用的omega,怎么可能在这种物资稀缺,居民暴戾,规则混乱的负一层活下来。   容安咬紧嘴唇,不愿意回答。   尤映寒想到施聆音提到过的那个omega活下来的方式——投靠alha,依附于人。她心里怒意翻涌,信息素越泄越多,毫不留情地压在容安纤薄的身体上。   “回答我。”   容安发着抖哭起来“是竹轩。”   尤映寒声字发冷“谁?”   容安哆嗦哭着,伸出手,指着隔壁。   隔壁不知道在弄什么,发出一阵塑料袋被打开,以及吃东西的声音。   尤映寒听着那声音,忽然笑了一声。   容安平素极少见尤映寒笑,而她每次笑,都一定是因为怒极,而这个时候,就是容安,或者其他人倒霉的时候。   容安本能一般的绷紧了浑身神经。   尤映寒忽然动了一下,而容安也受惊似的,猛然坐起来,想要下床,又因为尤映寒的强势信息素而手脚虚软,她几乎是跌下床,往前爬了几步,拉开距离。   “大小姐,我错了。”容安条件反射地道歉,“你不要生气。”   尤映寒刚刚只是摸了一下手臂的伤口,她还床边坐着,冷冷扔出两个字“过来。”   容安不敢,哭着摇头。   尤映寒便阴冷地盯着她。   她冷极的眼神,与强势可怕的信息素不断对容安施压,让她恐惧,失去自我,只剩臣服。   容安站不起来,她是爬到尤映寒脚边的。   尤映寒弯下腰,捏着她下巴,抬起她苍白的脸,迫视着容安问“男的女的?”   容安犹豫着不回答。   尤映寒加重声音“男的,还是女的?”   容安急忙说“女的,但她……扮做男的。”   尤映寒对她是不是女扮男装不感兴趣,只问“她碰过你吗?”   容安恐惧得瞳孔放大,泪珠不断从她眼角落下去,凄楚可怜。   她连连摇头“没、没有,她是……beta。”   尤映寒道“beta也可以上你。”   容安抽噎道“她尊重我……”   尤映寒一下子捏紧了手指,脸色难看。   容安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她缩起肩膀,惊惧地看着尤映寒。   容安在尤映寒这里,在尤家,都从未有过尊重。她只是一个被尤映寒父亲买来玩的omega,她从小就被关在实验室里,调教,驯养,剔掉所有的脾气和傲骨,剩下一具只会服从的身体。   所以不会有人尊重她,更不会有人问她一句——愿意吗。   她从被带进实验室开始,就不再是人,而只是omega,是附属品。   尤映寒低眼睛,俯视容安恐惧的脸“我会带你回去。”   容安睫毛一颤“但你说过,说过……”   说过从此以后放过她。   “可你被我找到了。”尤映寒抚摸着容安纤细的下巴,“标记了,你就又是我的了。”   容安失控地哭起来“你骗我。”   她的眼泪顺着纤细的下巴一颗颗砸落,掉得尤映寒心烦意乱。   “隔壁那个人,照顾了你四年多,对吗?”尤映寒问。   容安止住哭意,慌道“你不要杀他,我求你……”   “我可以答应你。”尤映寒露出一点笑,笑意森然,“只要你听话。”   容安不甘心,愤愤地瞪着尤映寒。   尤映寒忽然摸了摸她哭湿的眼尾“你听话,我什么都给你,不好吗?”   容安摇头。   她最想要的,尤映寒不会给,也不可能给。   尤映寒在她面前就是个魔鬼,充满了占有欲和掠夺欲的魔鬼,只会索求,不会给予。   五年前是这样,五年后……容安看着尤映寒那双晦暗阴冷的眼睛,五年后也是一样。   她回去,不过是重复五年前的卑微与臣服。   尤映寒反复抚摸着容安眼尾“不要哭了。”   容安用力吸气,忍住在信息素压制下无意识涌出的泪水。   “乖。”尤映寒说。   容安垂下头,绝望地跪在尤映寒脚边。   片刻后,隔壁的轩竹忽然开门,走了过来。   咚咚——门被敲响,外面传来礼貌一道中性的声音“小安,你在吗?”   容安瞬间撑大了眼睛,恐惧不安地望着尤映寒。   尤映寒面色平静,命令道“去开门。”   容安哪里敢开门,她低声说“你答应过的,不会伤害她,要说到做到……”   尤映寒盯着她“她这么重要?”   容安忙说“我欠她人情。”   尤映寒看着她“你记住了,你听话跟我回去,我才会放过她。你不听话,我就杀了她,再带你回去。”   容安低下头“我会听话的。”   她根本没有选择。   “乖。”尤映寒说,“去开门。”   容安站起身,犹犹豫豫走过去,低头打开了门。   轩竹还穿着工厂工作服,她个子不高,体格粗壮,一头短发,乍一看就是个男人。   “小安,你救回来那个人怎么样?”轩竹像往常那样随性地和容安说话,“醒了吗?”   容安慢慢抬起脸,露出她哭红的眼睛以及苍白的脸色“醒了……”   轩竹看到她这个样子,顿了两秒,而后突然反应过来,怒道“她强迫标记了你?”   说着她就要冲进去帮容安算账。   容安急忙拦住轩竹“她……不是她强迫的。”   轩竹不敢相信“你自愿的?”   容安握紧了轩竹的手臂,哑声说“她……就是她。”   轩竹瞬间明白了容安话里那个她的意思,她知道容安的过去。   容安把轩竹往外推了推“你回去吧,不要来……找我了。”   轩竹往后退了两步,望着容安苍白的脸,缓慢道“你是不是要跟她回去了?”   容安埋着头“不然呢?”   不然呢?   轩竹狠狠踢了一脚地面,一颗石子被踹起,飞落在角落里,无声消失。   “她跟我回去,有什么不好吗?”尤映寒忽然走过来,站在容安身后。   容安明显僵住了身体,视线后移,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身后人身上。   尤映寒一手拢着容安的肩,站姿挺直,傲慢贵气。   她比轩竹高出不少,只是站着,就能俯视轩竹。   “这里就是一个垃圾场,而我带她回去的地方,是天上。”   轩竹仰视着尤映寒,发觉自己完完全全被尤映寒的气魄和气质压住了,连说话都发不出声。   这些出生在上一层,从小就被人捧着,被特权包围着的贵族们,天生就带着一种压迫力。碾压贫穷的压迫力。   容安拉住尤映寒的衣服“进去吧,不要说了。”   尤映寒顺势握住了容安的手,充满了占有欲的圈着容安整个,挑衅地睨了一眼轩竹,带着容安进屋,摔上门。   碰——门板关上的巨响让轩竹后背一颤。   关上门后,尤映寒一把将容安压在了墙壁上,俯身贴近面容,狠声道“她对你倒是深情啊,为了你还想和我算账。”   要知道alha和beta的力量差距是巨大的。   容安抵着尤映寒的肩膀,避开尤映寒的呼吸“她只是关心我……我们是朋友……”   “朋友?”尤映寒咀嚼着这两个字,“朋友?”   容安用力推着尤映寒肩膀,不想尤映寒靠她这样近。   她才被标记过,很容易发情。   但这里并不是合适的发情地点。太浓的omega信息素飘出去后,会把附近的alha都吸引过来。   尤映寒也知道这一点。   她松开了容安。   “从现在开始,别让我看到你和你那个朋友说话。”尤映寒冷声道,“不然我就让你那个朋友再也说不了话。”   容安害怕道“我知道了。”   尤映寒道“记住了?”   容安不得不配合地连连点头,表示自己真的认真听话了。   尤映寒收敛起冷气,这个时候才开始问正事“你什么时候救的我?”   容安道“昨天。”   尤映寒道“现在几点了?”   容安看了看手腕上破旧的廉价通讯器,回答“下午四点。”   尤映寒差不多昏迷了一天一夜。   这么长的时间,顾朝阑应该已经离开负一层了,现在也一定派了人在四处找她。   按理说她现在应该出去,找到顾朝阑的人,然后离开这里。   可是……尤映寒看着容安。   选择了暂且不走。 第34章   6月1日,早7点,周六。   儿童节。   从顾知濯家里离开后,施聆音把车开回绿洲。   在停车坪停稳车,她先点开车载平板看新闻,这时候才发现自己手指上还有血迹。施聆音淡定擦掉,然后点开新闻专栏。   “浣熊小镇违规工厂爆炸,地底竟然挖出数十具儿童焦尸。”   “二十四小时內两起爆炸,是曼得拉高调挑衅?”   “omega儿童慈善救助基金会正式成立《寻子互助协会》,为蚂蚁层母亲找回丢失的孩子。”   “震惊!!!总统第三子顾知濯疑似在家非礼其嫂——顾上将之妻!”   看完最后一条新闻,施聆音这才开门下车。   一号管家早早等在停车坪旁,迎接施聆音回家。   施聆音下车,一号立马走上前去。   它的“眼睛”自动摄取到施聆音的身体图像,于是它“看”到施聆音衣服袖子被撕掉了一只,露出纤细手臂,而雪白的肌肤上覆盖着几道狰狞的青紫手指印。领口也被扯坏,脸上还极其醒目的挂着一个红肿巴掌印。   “施小姐,您受伤了。”一号用关切的声音说。   “没事,小伤。”施聆音侧开脸,藏起伤口,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一号眼部的隐藏的摄像器。   所有机器人出厂时都设置有自动录像功能,三十天期间所有“看”到的画面和声音,都会被保存下来,用来监视机器人的言行举止,防止可能产生的程序突变。   施聆音走进客厅,对着一号说“我先去洗个澡,你去帮我拿医疗仪。”   一号“好的。”   “太太回来了?”梅青从后厅出来,看到施聆音的样子,吓了一跳,“太太,您这是怎么了?被什么人非礼了吗?”   施聆音说“没有。”   说完她上楼,回卧室。   梅青跟在她后面,不停道“这这么会没事,您看您的衣服都这样了,到底发生什么了?”   施聆音打开浴室门“真的没事,我要洗澡了,你先下去吧。”   “太太!”   梅青守着浴室门不肯走,反复追问施聆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施聆音打开花洒,盖住梅青的声音,背靠着门板,盯着时间等。   几分钟后,楼下客厅果真传来男人的怒骂声和佣人的劝阻声。   施聆音一笑。   顾知濯果然找上门来了。   于是她调小水流,假意问梅青“楼下怎么了?”   梅青说“我也不知道,我去看看。”   梅青走到门口,刚跨出去,就见到顾知濯怒火汹汹地大步走来。   “施聆音那个贱人呢,给我出来!”   梅青看了一眼浴室门,慌道“太太在洗澡,你不能过去!”   顾知濯今天一大早被施聆音电话叫醒,还没反应过来神,就被施聆音冲进家里,摁在床上暴打了一通。   鼻血都给他打出来了,染红好大一片床单。   他一头雾水地在家里治好了外伤,还没搞清楚什么情况,顾继洪又打了一个电话过来,扑头盖脸地痛骂了他一顿,叫他不要和顾朝阑的老婆乱搞,还搞出那种难看的新闻。   “什么新闻?”顾知濯茫然又愤怒,“我没和她乱搞啊,是她刚刚冲进我家里来,莫名其妙打了我一顿。”   顾继洪沉声道“施聆音带着人进来打你了?你录像了吗?”   顾知濯说“不是她带人,是她!施聆音那个贱人亲自动手打的我。”   顾继洪道“施聆音可是个omega,她怎么可能打得了你?”   顾知濯也懵了一下“对啊,她是个omega,她怎么那么大力气?”   他摸着自己还留着余痛的鼻子,回忆起刚刚那一场压制性的殴打,怎么也不敢相信那是一个omega的力量和身手。   顾继洪道“而且她还当众说过自己怀孕了,现在你非礼她的新闻已经上头条了,一直在被人买热度,我这边压不下去,你自己去找施聆音解决。”   顾知濯也一肚子火气“爸,我也很莫名其妙啊,我这觉睡得好……”   “顾知濯。”顾继洪打断他,威严凌厉。“第22届总统竞选马上就要开始了,不能在这个时候出现任何与我相关的丑闻,懂吗?”   顾知濯闷闷道“我明白了,我会处理好的。”   然后,顾知濯就上门来找施聆音解决问题了。   “施聆音,你他妈给我出来!”顾知濯推开梅青,两步冲进去,没在卧室看到人。   施聆音靠在浴室门口,大声道“顾知濯,你来干什么?我不想见你,滚出去!”   顾知濯一听就更生气了,你没理由的打了我一顿,现在还叫我滚?   他两步冲过去,一脚踹上浴室门“你给我出来!”   施聆音后背抵着门板“顾知濯,你冷静一点,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   “好好说你妈!”顾知濯大力踹门,“你打我的时候怎么不好好说?给我出来,出来!”   “三少爷。”梅青试图拉开他,被脾气上头的顾知濯一把推开。   顾知濯往后退了两步,蓄足力气,哐当一声踹开浴室门。   施聆音后背贴着门,受到那一脚的力度,身体一扑,摔在洗漱台前。   拿着医疗仪的一号这时刚好走到门口,“看”到这一幕。   梅青在一旁喊道“一号,快去拉住三少爷!”   顾知濯这个时候已经冲进了浴室里,正粗暴地拉着施聆音手腕,企图把她拽出浴室。   一号快步过去,在机器人三大定律的限制下,它客气礼貌地顾知濯说“先生,放开太太,不要动手好吗,先生。”   “走开!”顾知濯踢开它,“别碍事!”   一号退了几步,“看”着顾知濯抓着施聆音的手腕,把人从浴室里拽出来。   而柔弱的施聆音被他拽得跌撞跪地,一路拖行。   场面极其暴力。   “三少爷,您别这样!”梅青慌得大喊,动静很快惊动家里的其他佣人,大家都靠了过来,一团乱的围住顾知濯,又吵又喊着试图拉开他。   卧室里一片混乱。   梅青慌乱间口不择言地威胁说“三少爷,您再这样,我们就报警了。您一个alha,冲进自己二姐的omega的浴室,对其施加暴力恐吓,这样的事情要是说出去……”   听到这个顾知濯火气更胜,甩开两个佣人,硬生生把施聆音拎起来,指着她鼻子说“那个说我非礼你的新闻,是不是你故意放的?”   施聆音满脸无辜“你在说什么?”   顾知濯“你还装,你这个……”   “小濯!”一道女声突然响起,呵斥住了顾知濯的骂声。   董韵来了。   她快步走进来,怒道“你在胡闹什么?还不赶紧把你二嫂放开!”   “妈!”顾知濯掐着施聆音手腕,满脸不甘心,“这个女人整我!她竟然说我非礼她,还放新闻,现在网上到处都在骂我!”   董韵厉声道“闭嘴,把人放开,给我过来!”   顾知濯不甘心地松手,走到董韵身边。   董韵缓了缓脸色,露出愧疚的温和笑容“实在对不起聆音,是我家孩子不懂事,脾气太大,有误会也不知道好好解释清楚。”   施聆音揉着手腕,低头不语。   她头发凌乱,脸上醒目的挂着巴掌印,形容十分凄惨,任谁看了都会骂顾知濯一句禽兽。   连梅青都忍不住道“三少爷也太过分了,这样欺负我家太太……”   董韵立马狠狠扇了一下顾知濯的后背“这么大人了,还这么冲动不会做事!赶紧给我滚回家去反省!”   顾知濯不高兴道“我不能走,父亲让我处理新闻……”   董韵道“这就是你处理的方式吗,对一个omega动手?你这样让别人看见了怎么说?”   顾知濯气道“她也打我了,她还……”   董韵厉声道“够了,马上给我滚回去!”   顾知濯闭上嘴,满脸不甘心。   董韵道“听到没有,回家去!”   “行,我滚回去。”顾知濯狠狠瞪了一眼施聆音,咬牙点点头,“以后我再找你算账……”   “赶紧滚!”董韵把他推走,目光扫过卧室里的一堆佣人,以及角落里的一号机器人。   收回目光,董韵露出内疚表情,对着施聆音说“真是对不起,知濯刚刚一定吓到你了吧?”   她走过去,拉着施聆音的手腕,“哎哟,怎么伤成这个样子了?医疗仪呢,快拿给我。”   医疗仪在刚刚的混乱里被扔在了地上,梅青捡起来,董韵立马接手。   “我来给聆音处理,你们都出去吧。”她道,“正好我有话要单独和聆音聊聊。”   梅青不放心,看了一眼施聆音的脸色,见施聆音点头了,才让人都下去。   董韵拉着施聆音的手腕,给她去淤痕,同时温言细语地问“刚刚小濯对你动手的时候,那个机器人录像了,对吧?”   施聆音很欠地说“好像是呢。”   董韵笑得很用力“那你要怎么样才会把原视频交给我呢,还有网上那个什么非礼新闻,我希望你能澄清误会,还我儿子清白。”   施聆音把手抽出来,活动着手腕,漫不经心地问“顾总统知道了吗,我被他儿子非礼的事。”   董韵道“什么非礼,都是误会,解开了就好,何必惊动总统?”   施聆音一脸单纯“那刚刚拍的视频放出去也没关系了?”   董韵渐渐笑不出来了“聆音,你一定要这样吗?”   施聆音道“是呢,我一定要这样。所以麻烦您帮我向总统转告一句话,想要我销毁视频,那就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董韵冷下脸“施聆音,你是不是太看得起你自己了?你凭什么觉得你用这种视频就能威胁到总统?”   施聆音微笑道“谁说我只有这一点视频呢?我还有前几天我与朝阑在负一层历险时的全过程录像。”   董韵不屑道“那个视频又能如何?”   施聆音恍然“哦,好像是呢,光靠一个逃命的视频,还不能证明顾总统虎毒食子。”   董韵脸色微变“施聆音,你什么意思?”   施聆音道“我的意思我相信您很明白。反正我话就到这里,今天十二点以前,让顾总统在审判庭接见我和朝阑,答应我的条件,要不然,我就把这些无关紧要的视频通通放出去。”   董韵站起身,嘲讽道“你觉得你算什么东西,能这样威胁我和总统?施聆音,与人斗,要先看看自己的斤两,好好看看自己配不配得上!”   施聆音轻笑“那伯母不如拭目以待,看看我到底配不配。”   董韵冷笑了一声“不识相。”   她摔门离开。   上午,9点55分。   刘培在见过顾朝阑后,奉命来绿洲找施聆音,把施聆音要的东西都交给了她。   “我们掌握的证据还不充足,虽然确定上次的袭击事件有总统的意思,但并不能直接证明是他安排的。”刘培道,“你确定要用这个去和总统谈判吗?”   刘培拿过来是最好销毁而不会留下痕迹的纸质文件。   施聆音翻看着文件,颇有些漫不经心地道“我不和总统谈判,我会直接用这个去威胁他。”   刘培惊住,施聆音抬起眸,笑意妩媚婉转“刘指挥,我们来打一个赌如何?”   刘培拒绝“不用了。东西已经带到了,我就先走了。”   施聆音道“别这样嘛,至少听听是什么赌。”   刘培说“我从不与人打赌。”   施聆音遗憾“好吧。那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刘培明显只想赶紧走,勉强道“您问。”   施聆音说“你怎么看蚂蚁层和地一层的问题?”   刘培目光立马严肃“什么问题?”   施聆音道“好听一点说……是贫穷问题。”   刘培道“这个我不知道。”   施聆音失落,可怜巴巴道“刘指挥还是不相信我,不肯和我谈谈心。”   刘培眉头跳了跳,估计被施聆音假可怜的语气恶心到,她说“没什么事情我先走了。”   说完刘培一刻也不等,飞快离开。   施聆音撇撇嘴,自己靠在沙发里,接着翻文件。   滴——10点整闹钟响起。   施聆音拿起平板,点开新闻,刷新。   “omega驯养基地——阴暗的浣熊小镇地下工厂。”   “卑微的蚂蚁母亲求求你们还我孩子。”   这两条新闻看完,施聆音站起身,拉开窗帘,让大片明媚的阳光照进来。   她看着晴朗的天空,眸光渐沉。   在这样的时刻里,她希望来一场变天。   一场阴云盖天,雷鸣震世,大雨滚滚的,足以把整个世界冲刷一遍的大变天。 第35章   浣熊小镇那个地下工厂,竟然是一个专门改造和贩卖omega幼童的黑心基地,而且其基地地下深处,连续挖出近百具孩童尸体,最深处的尸体已成白骨,显然早已被黑心基地害死多年。   在这个本应该欢天喜地的儿童节当日,曝出这样骇人听闻的可怕新闻,社会震动,网络上更是掀起轩然大波。   omega儿童慈善救助基金会接连发文,谴责浣熊基地残忍无道,毫无人性,同时呼吁大家保护omega儿童,尊重所有omega人群。   有网友极其尖锐道“omega被当做商品,进行售卖,玩弄,践踏不是早已成了社会常态吗?没人管制,任由其发展,所以理所当然的有了如今的这个儿童产业链。我相信这不过是其中的一点皮毛。”   网友2“蚂蚁层的omega一生下来就会被卖掉,或者直接被抢走,你们都不知道吗?这世界已经烂透了。”   网友3“何止是蚂蚁层,我们这里不也一样吗?从omega被半禁止工作开始,他们就已经丧失了人权,沦为附属商品。”   网友4“omega是圈养的商品,beta是低等的廉价工人(工兵蚁),而alha按性别,信息素浓度分等级。这个世界从两百年前开始就扭曲了。”   网友……   网络舆论的风向很快从爆炸和八卦转移到abo性别讨论,以及蚂蚁层omega儿童贩卖的残忍现实上。   11点30。   广大新闻推送了一条原本看来很平常的新闻“顾朝阑上将携妻慰问蚂蚁层工人,妻妻二人面见负一层omega儿童救助会会长。”   下面配了乍一看很正常,仔细一想又完全不正常的照片。   是顾朝阑,施聆音,以及一个微胖的中年妇女,一个年轻的beta女孩,四人一起在负一层旅店大厅吃早餐的照片。   照片里,顾朝阑和施聆音都穿得非常朴素,朴素得像是逃命之际胡乱捡来套上的旧衣服。   网上正在热火朝天的讨论负一层买卖儿童的事情,看到这个新闻,自然多了几分关注。大家顺嘴讨论时,有人翻出顾朝阑为女alha平权所做的一系列事迹,包括那个著名的机甲大赛。   也有网友说“可就算这样又如何,她现在不还是落了个双腿残疾,二进审判庭的下场吗?”   下方评论“现实。”   这些细微的,看似毫无关联,细想又觉得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事件和新闻串联在一起,隐约勾出了某种令人悚然的现实轮廓。   11点50。   施聆音把编辑好的,准备在12点准时发送的新闻先发给了董韵看。   新闻里配了顾知濯对施聆音动手的全息动图,整个画面暴力狠辣,不遗余力的彰显出顾知濯的人渣。   董韵很快打过来电话,压着火气,好声与施聆音商量“你把新闻稿删掉,然后澄清你和小濯的误会,我马上去帮你和总统说说好话,让他放顾上将出来。”   施聆音疑惑道“为什么要他放?朝阑什么都没做,她无罪,本就应该被释放。”   董韵低声道“你以为总统不松口,她就真的出得来吗?”   施聆音划拉着平板,说道“也是,不过我这里还有一份新闻稿,准备在十二点半左右发,和我与朝阑在负一层遇袭的视频一起发。我给你念念新闻标题——女性alha平权代表人顾上将看望底层omega儿童,遭遇定向导弹袭击。”   董韵忍不住嘲讽“你觉得你能用这样的新闻威胁到总统吗?负一层那种地方,军人和官员遭受袭击,再正常不过。”   施聆音轻轻一笑“的确是呢,这种事情,以后只会变得越来越……正常。”   董韵不以为然,只说“施聆音,你听我一句劝,别把事情做难看了。你看你自己的名声也没多好听,真撕破脸,大家都不好收场。”   施聆音道“我没事啊,我名声也就这样了,可我只要一想到我老婆还被关着,心里就很是着急。”   董韵道“那我只能劝你心放宽一点,毕竟以后着急的日子还长得很。”   董韵挂了电话。   施聆音握着平板,指腹慢慢摩挲着平板边缘,来回几次后,她点开了通讯录,准备给白严异以及谢言歌发消息。   一个陌生的电话,这个时候打了进来。   施聆音接通。   “施小姐,我是总统的秘书,格尔。”   施聆音慢慢勾起笑“格尔秘书,你好啊,有事吗?”   格外礼貌道“不知道您现在有没有空,麻烦您来一趟总统府,总统要见您。”   施聆音沉默了十秒钟,格尔一直很耐心的等着,不催不问。   “好啊。”施聆音答应了。   “好,那我来您府上接您。”格尔道,“我会在半小时后到。”   挂完电话,施聆音特地换了一身尤其张扬的红色长裙。   顾继洪的秘书格尔是个混血,有一头棕色的头发与淡蓝色眼睛,表情严肃,一丝不苟,像以前的老派城堡管家。   他低调地开了一辆黑车,车子直入总统府底下车库,再走内部电梯,直通总统办公室。   路上施聆音没遇见任何一个其他人。   施聆音跟着格尔,穿过铺着厚厚地毯的走廊,到会客厅等待。   会客厅大而豪华,古典的欧式宫廷风,奢华得厚重。   “麻烦您在这里等一会。”格外握着门把,准备关上。   “总统会在这里弄死我吗?”施聆音开玩笑似的问,“我过来路上一个人也没碰见,所以我要是死在这里,谁也不会知道呢。”   格尔波澜不惊道“您开玩笑了。”   说完他关上门。   施聆音在会客厅里足足等了一个小时,终于等来了顾继洪。   顾继洪和顾朝阑真是一点也不像。顾继洪的脸长得十分正派,中正刚淳,双目有神,威严正气。   他阔步走进会客厅,脊背挺直,气派轩昂。   施聆音站起身,得体地对着顾继洪微笑,并且很不认生地喊了一句“父亲。”   顾继洪瞥了她一眼,只挑起一边的嘴角笑,他挥挥手指,让格尔出去。   “我事情比较多,也就不和你多客套了。”顾继洪风度翩翩地坐下,说话时直视施聆音的眼睛,语气温和,“你想要什么条件?”   施聆音道“希望您能和我一起去审判庭,把朝阑接出来,并且取消她身上的所有限制。”   顾继洪叹气“朝阑是我女儿,我当然也想这样。可不论是当初的舰队失踪,还是昨天的爆炸案,她都牵扯其中,而且无法证明自己清白。我虽然是总统,也不能不顾现实,一昧袒护她。”   施聆音一脸认真的单纯,看着顾继洪说“父亲您刚不是说不和我客套吗,那您干嘛不直接说真话呢?我知道您并不想放朝阑出来,要不然也不会有负一层那些事了。”   顾继洪忽然笑起来,他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施聆音,笑容标准,很是灿烂亲切,好像对施聆音的冒犯无礼一点也介意。   “也是,你都威胁我了,我何必还和你客套。朝阑我可以放出来,但要等一周之后。”   施聆音摇头“我不等,我说的条件,我一个也不让。”   顾继洪道“但两个都答应你,我就退让得太多了。聆音,谈判可不是这样谈的。”   他往施聆音那里靠了靠,笑得正气又亲切,仿佛一个循循善诱的长辈。   “谈判就是互让条件,你不能总是咄咄逼人。我可以答应你要求的一部分条件,但你不能逼我全都答应,这样不好。”   施聆音也笑,笑得很乖很温顺“我就两个条件,您要是都不答应,岂不是小气?”   顾继洪哈哈大笑,他往后倒,靠在沙发背上,手臂搭在扶手上,右手不徐不疾的拍着扶手,唠嗑似的随意问道“你知道你到底在做什么吗?”   施聆音道“知道啊,我在救人。”   顾继洪摇摇头,目光突然锋利“你在挑起内战。你用那些新闻,把负一层的问题掀到明面上来,又引导舆论,挑起大家对abo性别差异的不满。你想把大家压抑已久的负面情绪都挑拨起来,你要搅乱我们的社会安定。”   他说完眼神里的锋利立马收了回去,很欣赏地看着施聆音。   “你是个聪明的女人,知道用什么才能最有效的威胁一个联合区首领。”   施聆音用来和顾继洪谈判的,其实根本不是那些乱七八糟的新闻,而是本来就存在的,却又压抑不发的社会问题本身。   这些压在深处的,被时间发酵到腐烂的问题,一旦释放,便会使社会动荡。对于正处于战争状态的联合区来说,这些动荡引发的多米诺效应,会带来致命的麻烦。   这才是让顾继洪选择让步的理由。   施聆音不否认,她还笑得十分坦诚“所以我觉得您答应我两个条件,让步并不多。”   顾继洪点点头“的确是。其实我让你过来,只是想见见你。”   他眼中的欣赏愈发不加掩饰,很是满意喜爱地看着施聆音。   “现在一见,发现你和传闻中完全不一样。你聪明,而且独特,难怪朝阑会喜欢。”   施聆音道“父亲谬赞了。”   顾继洪笑道“你还很谦虚,是个好孩子。今天就这样吧,一会我会腾时间去亲自接朝阑出来,如果到时朝阑有其他的条件,我也一定会考虑。”   施聆音道“谢谢父亲,那我就在这里等您忙完,然后和您一起去接朝阑。”   “也行。”顾继洪站起身,“那你稍等我一会。”   他离开前不忘体贴地吩咐格尔要好好照顾施聆音的需求。   等到他走出会客厅,眼里所有的亲切正气瞬间消失干净,只剩满脸的阴郁狠辣。 第36章   顾继洪的稍等让施聆音等到了下午五点。   抵达审判庭的时候,已经是六点。   还是探视厅。   但这次施聆音和顾朝阑坐在一起,顾继洪在对面。监控全部关闭了,门外守着的也是顾继洪的人。   “实验室爆炸的事情,我会让人澄清是误会,”顾继洪开口,“不过搜集证据需要一点时间,所以得等几天,还有朝阑的腿,我也会安排医院住院治疗。”   顾朝阑开口“都不用了,这是我自己的事。”   顾继洪轻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怨我,从小我管你得少,后来又有了你两个弟弟,对你关心得更少了……现在想想,是我对不起你。”   顾朝阑抬眸,冷冷注视着顾继洪的脸“然后呢?”   顾继洪愧疚道“以后我会尽力补偿你的,也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   顾朝阑道态度冷硬“还有别的事吗?”   施聆音按住顾朝阑的手,笑道“既然父亲想要补偿你,那你最近需要什么,不如现在说出来。”   顾继洪立马道“对,我都会考虑的。”   顾朝阑笑了“你何必这样?你明知道我要的东西你没有直接权利给。”   顾朝阑是军人,她想要的东西都只会与军事相关,而顾继洪在这方面没有直接权利。   顾继洪道“我会给你争取。”   顾朝阑调转轮椅“不必了。”   她直接离开。   顾继洪冲着施聆音无奈地耸耸肩,表示自己已经尽力了。   施聆音对着他礼貌一笑,追着顾朝阑离开。   顾朝阑被释放这件事顾继洪要求低调处理,理由是证据还没准备好,记者问起不好处理,而且最近网上新闻够多了,网民也需要空白时间冷静。   所以她们要从后门低调离开。   施聆音追上顾朝阑,接手轮椅,推着她前行。   “你刚为什么不提一点顾继洪可以实现的要求?”施聆音说,“总能占到一点便宜。”   顾继洪明显想要讨好顾朝阑和施聆音两人,所以现在是敲诈的最好时机,要不到权利,给顾朝阑的部队要点补贴或者直接要钱都是可以实现的。   但顾朝阑什么都没有要。   顾朝阑还不回答施聆音的话。   施聆音轻声说“你在不高兴吗?”   顾朝阑很低地道“他让我恶心。”   施聆音“所以不想要他所谓的补偿?”   不论是真心的,还是假意的。   顾朝阑道“他养过很多omega,从我母亲过世之前。”   施聆音一顿,虽然这种情况很正常,但她还是……感到了心疼。对顾朝阑和石玉宜。   “我也不止两个弟弟。”顾朝阑说,“还有很多。”   两人走出审判庭后面。   门口等着刘培,左晓晓,以及……那个常年跟在石征身边的中尉。   施聆音脚步缓了缓,立马垂眸看顾朝阑。   顾朝阑表情微沉,嘴唇抿得很紧。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审判庭里待了太久,她唇色有些发白。   中尉走过来,礼貌道“首长要见您。”   施聆音道“明天吧,朝阑刚出来,还没休息。”   中尉道“首长正在等。”   顾朝阑开口“好,我们去见他。”   中尉“首长只见顾上将一个人,太太可以先回家。”   施聆音刚要争取,就听顾朝阑说“她和我一起。”   语气强硬,不容置疑。   中尉为难道“可首长……”   顾朝阑重复一遍“她和我一起。”   中尉也不好再说,只能答应。   两人一起,又去了石征的住所。   她们到时,石征在池塘边和人下象棋。是一副很老旧的木制象棋,棋子上还开着因年深日久而生的裂口。   石征手里握了两枚棋子,只沉思着盯着棋盘,也不看两个人。   直到剩下的半盘棋走完,他只差一步就能将对方军。对方提前认输,石征丢掉手里的两枚棋子,这才看向在一旁等了很久的两个人。   他突兀地先叹了口气,拿起佣人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手,站起身“跟我来书房。”   施聆音推着顾朝阑轮椅准备走,石征又回头说“自己走。”   顾继洪既然已经松口了,那就没必要再限制顾朝阑的活动。除了公开场合,她都不必再装残疾了。   顾朝阑于是站了起来,她长久没活动,身体有些僵硬,起身后转了半圈脖子,骨节活动时发出轻微的咔咔声。   施聆音看着她,不由便想笑。   顾朝阑瞧了她一眼,没说话,但目光很温和。   这温和一眼让施聆音心情很好,她靠过去,牵住顾朝阑的手,顾朝阑也很自然的回扣住她手指。   两个人就这么手牵着手,招摇过市般地穿过石征家大厅,惹得佣人纷纷注目,连石征都回头看了一眼。   石征体格高大,住的屋子内部也比普通居所建得更高,更宽阔,连家具都比普通款大一个号。   施聆音还看到很多只在电视剧里见过的老式物品。   石征的书房很简普,两面书架墙,一张堆满了东西的大红木桌子,一把木椅子,另一面墙上挂满了毛笔字画。   他坐在唯一的一把椅子上,目光从上往下而落,带着高位者的习惯架势,开口说“没多的椅子了,你们就站着吧。”   顾朝阑开口说“外祖见我是要说什么?”   石征瞥了她一眼“你倒是等不得。”   顾朝阑不回话。   石征看着顾朝阑与施聆音牵着的手上,静默了一秒,说道“新闻我都看到了,施聆音,你胆子很大。”   施聆音装无辜地笑了笑。   石征表情颇为不悦“你想过这些新闻失控的后果吗?”   施聆音道“现在不是控制住了吗?”   石征盯住了她,良久后,他语调沉沉地说“我知道你想做什么。”   他又看向顾朝阑,视线来回“你们两个想做什么。”   她们要权利平等。   而且施聆音想要的,还不仅仅是权利平等,她还要打破四层分级的世界,以及现在这个严重固化的阶级。   寿命的翻倍提高,也同时意味资本更加长久的固有。有钱人变得长寿,财富与权利也会更加源源不断的被累积。   而穷人因为各种理由短命,于是一代比一代穷困,直到沦落至阴暗无底的负一层。   可要打破这些东西付出的代价,是极其,极其巨大的——一场鲜血淋漓的改革。   顾朝阑很直接道“您要阻止我们。”   石征肃冷道“有的事,远比你们想象中的复杂和危险。”   顾朝阑说“那又如何?”   这句话让施聆音忍不住眼底露笑,偷偷看了一眼顾朝阑。   顾朝阑神情认真,坚决“我本来迟疑过,但现在不想顾虑了。”   她顿了一秒,而后一字一字,坚定有力道“我要打破陈规。”   石征很久没说话。   顾朝阑说“您还有其他事吗?”   石征放低了视线,看着桌子,一瞬间露出几分沧桑无奈。他道“你哥要回来了,他中途会在月球基地停留两天,你去接他。”   顾朝阑说“好。”   石征又道“你以后就跟在你哥身边吧,让他带你,你也多帮帮他。最近因为天王星资源利用权的事,几大联合区都很不安分。”   顾朝阑用沉默拒绝。   石征并不打算给顾朝阑拒绝的权利,他说“就这样,下去吧。”   顾朝阑道“我不去哥哥的部队。”   石征“由不得你,不跟着你哥,你就接着待在地球上。”   但战争在太空,地球至月球范围內都是禁战的,待在地球上最多只能搞后勤。   顾朝阑怒极无言,转身就走。   石征道“你母亲的死因,你在查吗?”   顾朝阑不回话,摔门就走。   石征看着摇晃的门板,好一会之后,才收回目光。   回家路上,顾朝阑都没怎么说话。   到家后,顾朝阑是走着进屋的。家里佣人看到纷纷一愣,施聆音笑着道“刚治好了,不用惊讶。”   顾朝阑上楼回卧室,施聆音急忙跟上去,帮她放了热水,让她去泡澡放松,顺便去去晦气。   顾朝阑直接进了浴室,换洗的衣服也没拿。   施聆音先处理了消息箱里累积的消息,然后去倒了杯酒,细抿着慢慢喝,当成短暂的放松。   那些她发出去的新闻,后续会引发很多麻烦,都要施聆音挨个去处理。而且顾朝阑被释放的消息今晚就会发散出去,从明天开始,估计会有不少人来访。   施聆音握着杯子,有些出神。   她把新闻放出来,还用那些社会问题去威胁顾继洪,其实是变相的强迫顾朝阑跟着她站队。   这次以后,顾朝阑必须要和施聆音,白严异紧紧抱团。而且从今往后的每一天,每一次出行,都必须要万分小心。   不然就会步白严异父亲的后尘。   施聆音她们要做的事,动的是所有权利高层的蛋糕。   事发突然,施聆音没问过顾朝阑的意思,她不知道顾朝阑心里会不会怪她。   喝了两杯酒,施聆音忽然发现顾朝阑没带换洗衣服进浴室。   于是她拿了衣服,敲门浴室门说“顾上将,你忘带换洗衣服了,我帮你拿进来,好不好?”   隔着门板,里面模糊传来顾朝阑应好的声音。   施聆音心里大喜,推门进去。   顾朝阑闭着眼,仰面靠在浴缸里,湿润的头发被她全拢在脑后,露着清冷的脸。也许是热气的原因,她唇色很粉。   顾朝阑一只光洁匀称的手臂搭在浴缸边,肌肤湿润,在灯光下柔腻的反着光。   施聆音把衣服放在架子上,随后放轻脚步走了过去。   顾朝阑睁开眼,朝她看来。   水汽让她的面容显得很湿润,细小如雾的水珠凝结在她清冷的眉眼上,像是被晨雾染湿的山黛。遥远魔壶,又清冷动人。   施聆音在浴缸边上坐下,先是背对着顾朝阑。   她其实有一点紧张。   顾朝阑没说话,浴室里只有水波荡漾的轻轻声响。像是海浪轻拍在心房,晕出暧昧的曲调。   施聆音镇定下来,一手撑着浴缸,侧过身去看顾朝阑。   她的上衣因为这个姿势而绷紧,勾出她纤细的腰段,她又翘起一条腿,将大腿连着后臀的曲线一块画出来。   “在审判庭那一天一夜,上将想我没?”施聆音笑着问,眉眼低垂,眼波里流淌着的尽是妩媚风情。   顾朝阑还是那个靠着的姿势,绵密泡沫盖住她(和谐)以下,只露着锁骨与纤细的宽肩。   “你靠过来。”她说。   施聆音眨眨眼“干嘛,上将要亲我吗?”   说着话,施聆音还是俯身靠了过去。   过程中她盯着顾朝阑的眼睛,顾朝阑也看着她的,两人视线紧紧交织在一起,原本的玩笑与隐约的暧昧在这缠绵的目光里陡然间变了质。   接吻的前半程里,施聆音意识里只有一片滚烫的纠缠,理智通通被灼烧成了冲动,只想(和谐)眼前这个人。   直到她的后颈腺体开始疼。   施聆音一开始还想忍,是顾朝阑先冷静下来,放开了她。   水声哗啦啦的响着,顾朝阑捧着施聆音的脸,拉开距离,看着她迷离又痛苦的眼睛,问她“还好吗?”   两个人的信息素都溢出来了。   顾朝阑的信息素味道明明是霜雪一般冷感的,可施聆音却还是觉得浑身火热,热到她血液与腺体都在发疼。   她很委屈道“不好。”   顾朝阑放开她,哗啦站起来,打开换气。   信息素味道迅速冲淡,消失。   施聆音吸了吸鼻子,很是留恋。   “好点了吗?”顾朝阑拿浴衣裹住高挑修长的身体,湿发垂在肩膀,滴答落水,在雪白浴衣上染出水迹。   施聆音摇头“还是不好。”   她伸手,黏人地撒娇“要上将抱抱。”   顾朝阑道“我的信息素会让你疼。”   施聆音道“没关系,只要能和上将抱一抱,受点疼算什么?”   顾朝阑很残忍不肯抱。   施聆音伸着手“顾上将真是拔唇无情,太凉薄,太让人家伤心了……”   顾朝阑没应话,但施聆音能看出来她有一点动摇。   于是施聆音孩子气地晃着手臂,一脸可怜和渴望“抱一下嘛我的上将大人。”   顾朝阑到底还是上前一步,把施聆音抱进了怀里。   她已经冷静得差不多了,身上的信息素气味很淡,在施聆音的腺体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施聆音抱紧顾朝阑的腰,问她“你会怪我吗?在你被关押期间,我帮你站了队,现在你必须要跟我和白严异一起,为omega,还有蚂蚁层人民的权利做斗争了。”   顾朝阑说“我知道。”   施聆音仰起脸,下巴蹭在顾朝阑小腹上“还有呢?”   顾朝阑说“没有还有。”   施聆音说“没别的想法了?”   顾朝阑想了想,说“我支持你想做的这些事。”   施聆音眼圈一湿,特别感动道“我家上将实在是太好了,来,让老婆亲一个奖励奖励你。”   顾朝阑一脸冷漠“我要去换衣服了。”   施聆音恋恋不舍地拉着她浴衣带不放“别嘛,再缠绵一下下嘛……”   顾朝阑最后还是被施聆音拉着,在嘴唇上浅浅的碰了一下。 第37章   顾朝阑第二天就去见了白严异。   她开车,带着施聆音低调拜访了白严异在地面的度假小洋房。说是低调,但其实想知道的人,都知道。   就像是顾朝阑的腿,对外界说是意外受伤,暂时无法治疗,但内部都知道,顾朝阑的残疾不过是限制她的方式。   白严异的洋房半旧,名叫“隐楼”。灰色墙壁,半座楼体爬满了碧绿的藤蔓植物,前后绿树掩映,左侧带一个宽阔的私人高尔夫球场。   这房子是白严异祖父亲自设计修建,经过白严异父亲后传到白严异手里。   洋房客厅挂有一匾,上面写着“天下大同”四个字。   顾朝阑,施聆音,白严异,以及另一位顾朝阑没见过的中年男人,围坐在小客厅里喝茶。   “这位是穆明。”施聆音给顾朝阑介绍,“omega儿童慈善救助基金会负责人。”   “上将好。”穆明站起来,朝着顾朝上伸手。   穆明个子不高,身形瘦弱,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羸弱文雅,是一个彻底割除了腺体的omega。   顾朝阑和他握手。   “早就想拜访您了。”穆明笑着说,“就是一直没机会。”   顾朝阑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顿了一秒,说“以后。”   “以后我们会常见面的。”白严异这时开口,他微微一笑,“我是这样觉得的。”   顾朝阑看向白言异。   和白严异追求平等,开放,自由的光明理念不同,他外貌并不正气英俊,反而显得很阴郁。颧骨突出,眼窝偏深,因此就算他满脸带笑,眉眼里也总是带着一股阴沉的压抑。   也许是alha的本能排斥,顾朝阑发觉自己对白言异很难产生好感。   于是她没接白严异的话,是施聆音把话接过去了。   “上次白部长派人去接负一层接我们的事,一直没好好和你道谢,”施聆音从包里拿出小盒子,“今天准备了一点小礼物。”   她把东西递过去。   白严异接了礼物“别人送我可能会客气,但你送的,一定是我喜欢的。”   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块绿翡翠,不大,但品级极好。白严异祖辈都好玉,他家有一个三层深的地下库,专门存放玉石。   施聆音顺着这块玉的来历,先聊了几句有的没的,等气氛热络,再把话题转回正事上。   四个人聊了一整个上午。   还留下吃了一顿午饭。   饭后顾朝阑和施聆音准备回,白严异的助理跑来,附在白严异耳边,低语了几句。   “顾上将。”白严异单独叫住了顾朝阑,“能和你单独聊两句吗?”   顾朝阑眉头微皱,施聆音看她要拒绝,抢先说“你去吧,和白部长聊聊。”   顾朝阑低眸看着她“你应该一起。”   施聆音含着笑,明明顾朝阑衣领很整齐,但她就是忍不住替她理衣角,想要借机碰碰她。   “我没关系啊,你先去聊,聊完回家了,我们再单独聊。”施聆音满眼暗示,“深入的。”   顾朝阑把施聆音的手拉下来,握了一下,松开“那我过去了。”   施聆音点头“嗯,去吧。”   顾朝阑跟着白严异,去了他一楼的书房。   书房里并没有人,白言异打开了全息通话,一道人影立马被投在书房中间,是罗伯特·利尔,亚伦的父亲,罗伯特公司的创始人。   利尔留着半脸大胡子,蓝色眼睛,瘦削而干练,带着成功商人惯有的自信与沉稳,他主动道“你好啊,顾朝阑上将。”   顾朝阑态度清冷礼貌,回道“利尔先生,您好。”   利尔笑笑说“我猜你见到我一定觉得很意外,但我们时间不多,你也知道,加密的通讯频道是有时间限制的。”   顾朝阑“您有什么事,直说。”   利尔竖起大拇指“不愧是顾朝阑上将,做事就是爽快利落。那我就直言了,我要和你合作。”   顾朝阑仍旧是波澜不惊的表情“怎么合作?”   利尔往前走,停在顾朝阑面前,脸色完全严肃下来。   “我有一个武器研发部,一个月前,我的团队,制造出了人类历史上威力最大的炸弹。它可以帮你横扫其他四个联合区的所有军队,足以让你在全宇宙,在我们西亚联合区,稳稳的站住脚。”   顾朝阑怀疑地盯着他。   利尔道“你肯定在怀疑,我如果真的能制造出威力那么大的炸弹,为什么不公开出来,对吗?”   顾朝阑道“是。”   利尔说“你还记得机甲是谁第一个制造出来吗?”   顾朝阑立马明白了。   机甲是由罗伯特家族研发的,他们还创立出一套成熟而高效的机甲生产链,让这种威力巨大的新型武器可以快速的批量生产。   机甲的诞生改变了战争的方式,并且在一段时间里给了西亚联合区碾压其他四大联合区的实力。   于是很快,有关机甲的一切资料及生产技术,都被联合区用看似正当的方式强制买断了。   同时,罗伯特家族还被禁止私下参与任何机甲相关研究。他们现在只能做做家政或者成人向机器人,还是在严密的监控之下。   “我会在武器技术上不遗余力的帮助你,只要你帮我拿回属于我罗伯特家族的荣耀。”利尔压低声音,“顾朝阑上将,你敢和我合作吗?”   顾朝阑道“我还有两个问题。”   利尔“你说。”   顾朝阑“什么炸弹。为什么找我。”   顾朝阑说话做事全都不拐弯抹角,简单粗暴,直击重点。利尔颇为欣赏顾朝阑的这种风格。   他耐心道“我的团队在半人马座方向发现了一处反物质区,我花了二十多年的时间,费尽千辛万苦,从那里运回来一块反物质石,我用它做原料,做成了炸弹。”   说到这里,利尔神情颇为得意。   “只要三枚,就能灭绝地球上所有生物。”   利尔口中这个威力超前的炸弹,是反物质弹。目前地球人类连反物质的样子都没见过,而他已经能造出炸弹。   “你有这样威力巨大的武器,为什么不自己去拿回你的东西?”   利尔道“我只想要回我的东西,不想毁灭地球,也不想毁灭我所生活的城市,更不想毁了我家族的名声。找你合作是最好的办法,你现在也需要我。和你联手,我就能正大光明的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顾朝阑沉默,在想他话语的可信度。   利尔看了眼时间“剩下的通讯时间不多了,我可以等你一周,你考虑好再给我答复。但我敢保证,除了我,没人再能给你这么强力的武器支援。”   顾朝阑道“好,我先考虑。”   利尔点头“不过在你答应合作之前,我告诉你的事情,你不能向第三人提起,尤其你太太。她和我儿子关系亲近,但我儿子不争气,他如果察觉到炸弹的事,一定会闹得人尽皆知。”   顾朝阑道“好。”   利尔又看了看顾朝阑,目光忽然变得缅怀起来“我见过你母亲,不过你和她长得不像。”   顾朝阑眸光一动“您知道关于她的什么事吗?”   利尔道“只是见过几次,在她去大学参加考试的时候,她是个很有灵气的丫头。”   顾朝阑还想问,但加密通讯的时限已经到了,利尔和他匆匆道别后下线。   回家的车里,施聆音问起顾朝阑和白严异私下见面的事情,顾朝阑答说“见了一个人,他要和与我合作,但我还在考虑。他让我考虑好之前,先不要告诉你。”   施聆音道“这么神秘?”   顾朝阑没说话,面色颇沉。明显有心事。   施聆音轻轻搭着她的腿“怎么了?有心事不如和我说说,让姐姐帮你解惑。”   顾朝阑降低车速,调整为自动驾驶。她握住施聆音的手,视线还看着前方。   “我不知道怎么说。”   施聆音道“就随意的说,想说什么说什么,反正这里只有你和我。”   顾朝阑看向身旁的人。   施聆音抬着脸,眉眼温柔,目光专注,只望着她,等着她。   顾朝阑自己还未反应过来,便已经伸出手,指尖轻抚着施聆音的侧脸和唇角。   施聆音很乖地用脸颊蹭了蹭顾朝阑的手,同时抬起眼,目含秋波,娇媚勾人地直直盯着顾朝阑的眼睛。   用目光去勾她。   顾朝阑被她看得呼吸一乱。   她很及时地把手收了回去。   施聆音委屈“干嘛,蹭蹭手都不可以吗?”   顾朝阑说“不是。”   施聆音立马道“那你再摸(和谐)摸我。”   她说着去拉顾朝阑的手。   顾朝阑压着她的手,十指紧扣,让施聆音不能乱动。   “我在想,”她语气正经,把两人的气氛强硬扭回正事上,“有些事情是不是错了。”   施聆音收敛心思“比如什么?”   顾朝阑道“战争。”   关于战争,顾朝阑与施聆音曾经谈论过。那时候顾朝阑觉得战争是理所当然的事。国家与国家之间总有一天会因为利益而爆发战争。   就像如今这场持续两百年的战争。每个联合区都想要占据最优渥的外星资源,和平分配是不可能的,不计代价的强取豪夺才是现实。   施聆音摩挲着顾朝阑手指“为什么突然这样觉得?”   顾朝阑道“好像一切的根源,都在战争上。”   abo是为战争而被制造出来的性别。   最初人口大改造,希望创造出一大批体格强悍的战争型人类,但这种改造却不可控的发生了三种分化,既alha,beta,omega。   于是最终诞生了abo时代。   这是omega性别人类坠入商品化深渊的,而扭曲的社会分级,极端的贫富差距,也是因为这个长久到看不到头的战争。   好像一切都是因战争而起,在战争之前的世界,至少大部分人是幸福的,至少人人平等是全世界的共识。   顾朝阑转眸,看着车窗外的世界。   她们还在离地几十米高的轨道上,距市中心十公里,从这里看去,地面高楼,空中别墅,以及最高处的庄园城堡,三个世界,层次分明。   而在看不见的地方,则是那些被驱除在外的,蜗居在田野里的,终日劳作的农民,以及那些深埋地底,在腐烂里挣扎的虫蚁一样的“下等人”。   顾朝阑定定地看着这个世界,忽然说“我想要结束它。” 第38章   两人回家,在家门口看到等候已久的施尚词。   施尚词站在停车坪里,微笑着等顾朝阑把车降下。   “施尚词,”顾朝阑落下车时侧眸扫了一眼下面站着的人,她单手解开安全带,“我去处理。”   “不用。”施聆音拉住她,“我自己可以应付。”   顾朝阑看向她,施聆音笑笑“放心,不会有问题的,这里可是我们上将大人的地盘。”   她推开车门,带着笑意,走向施尚词“父亲,您怎么来了?”   施尚词说“有事情想和你谈谈。”   施聆音指了指一旁的花园“去花园吧,边走边聊。”   “顾上将呢?”施尚词说,“怎么不让她和我们一起?”   施聆音一笑“父亲别开玩笑了,您觉得我们聊的事,能让顾上将听吗?”   施尚词嘴边带着笑“我还以为你已经什么都和顾上将说了呢。”   施聆音率先往花园走去“我怎么敢呢?要是要让别人知道我做过o向a的腺体转向手术,上将不就麻烦了吗?”   施尚词加快脚步,走到施聆音身旁的位置,不跟着她,而是让两人平行。   “你不敢让她知道,却敢曝光我的实验室。”施尚词笑中带狠,“小音,你真是一点情面也不给你父亲留。”   施聆音无辜“父亲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可半点没提你和实验室的关系,浣熊基地曝光出来,只是为了救我妻子。”   施聆音回头,隔着一片绿植,看到顾朝阑正迈步跨过门口的阶梯。她身高腿长,腰背挺直,阔步走路时潇洒又英气。   施聆音勾唇笑起来,眉眼温柔妩媚,她发出由衷地感叹“我真是太爱她了。”   施尚词笑了一声“顾上将这样出身的人物,的确让人心动,尤其是能站起来走路以后,愈发气质不凡。就是不知道,她要是知晓了你和高宁行的关系,还会不会护着你。”   施聆音没说话,只表情微绷。   施尚词将她细微的表情看在眼里,脸上笑意扩散。   “聆音啊,虽然你现在拉着顾上将和你一起站队了,但以后的路还长,”他慈爱地看着施聆音,长辈好心叮嘱一般,说道,“你可千万,要步步仔细,别脚滑摔跤了。”   施聆音受教地虚心笑道“我知道了,谢谢父亲提醒。”   施尚词绅士地拍了拍施聆音的手臂“不用客气,我也有给你准备了一点小礼物,庆祝我们不计前嫌,再次合作成功。”   施聆音温柔乖巧“什么礼物,我好期待呢。”   施尚词笑眯眯道“过几天你就知道了。对了,既然你怀孕了,慈善晚宴就别操心了,十四号的时候,你只用带着顾上将来出席就好。”   施聆音答应“好啊,我们一定会准时到。”   顾朝阑从书房窗户往下看。   施聆音和施尚词所在的花园恰好在她视野范围,   两人都面带微笑地聊着天,远远看去,场面很是父慈子孝。   顾朝阑忽然间明白了施聆音那笑里藏刀的性格起源在哪儿了。   她看了一会,又想起前几天施聆音去施家前,送她的感谢礼。1   顾朝阑有预感里面不会是什么好东西,但她就是莫名其妙的想看看,看看施聆音在箱子里放了些什么。   顾朝阑出书房。   左晓晓从楼梯上来,刚好撞见顾朝阑开卧室门,她喊了一声“上将,视讯会议已经准备好了,什么时候开始?”   顾朝阑想着还在聊天的施聆音,推门卧室门时说“半小时后。”   她关上门。   “好的。”左晓晓跟着走到卧室门口,笔挺站直,等顾朝阑出来。   施聆音送的箱子被佣人收拾在屋角,很显眼的摆着。因为施聆音特地吩咐过,所以没有被收捡在杂物间。   箱子半米多高,四十公分长宽,感觉里面能藏个人。   顾朝阑这么想着,拆掉了箱子的外包装纸,里面是灰蓝色的礼物盒,盖子上角上一个蝴蝶结,坠着一张心形卡片。   顾朝阑捞起卡片,上面写着“给我最爱的小阑阑,么么么么。”   她挑了一下眉,丢开肉麻的卡片,揭开半米宽的盖子。   里面塞满了柔软的白色拉菲草,东西被淹没在草里,隐约透出一点顶起的弧度。   顾朝阑伸手,指尖扒拉开一点草,里面的东西顿时滴的响了一声,接着传来一阵机器人启动的咔咔响。   瞬息之间,顾朝阑猜到了施聆音送了个什么东西。   这时,箱子里的拉菲草哗啦一下翻出来,里面的机器人蹭的站起,正面对着顾朝阑。   顾朝阑看清机器人的样子,震惊地往后退了一步。   这个机器人,是长得和施聆音一模一样,而且,没、穿、衣、服。   几缕从箱子里带出来的拉菲草轻飘飘的从机器人的身上滑下,飞到顾朝阑的脚边。   这机器人僵硬地“看着”顾朝阑,刚启动的眼睛里亮起一道白光,直直盯着顾朝阑的脸,一秒后,机器人识别出眼前的人,它发出一声欢快的声音。   “哦,是我亲爱的主人。”   它立即跨出箱子,朝着顾朝阑走来“主人,我是您的最贴心,最热情,最温暖的小可爱,小音音。”   顾朝阑被肉麻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她又退了一步,伸手制止道“你站住。”   机器人听话的停住,眼睛里的白光慢慢消退,露出她原本设定好的黑色大眼睛,单纯天真,专注深情的望着顾朝阑。   “好的,亲爱的主人。”   它是仿真机器人,从外观,质感,到触感,都与真人非常接近,甚至还有毛发,还是修剪着形状的那种。   顾朝阑觉得不可直视,她弹了弹手指“你转过去,背对我。”   “好的,亲爱的……”   “不要叫我主人。”顾朝阑打断它。   机器人一边转过去,一边道“好的,亲爱的小阑阑。”   顾朝阑“……”   顾朝阑吸了口气“你还是回箱子里去吧。”   机器人换上委屈的调子“亲爱的小阑阑不满意人家吗?退货的话,人家会被销毁的,超可怜的,你真的忍心……”   顾朝阑又一次打断它“回箱子去。”   “好的,亲爱的小阑阑。”   它不得不答应命令,然后一路“哭”着往箱子里爬。   它没穿衣服,身体比例还与施聆音本人完全一比一,顾朝阑看着它,忽然有点不悦。她不知道施聆音是怎么给出的如此精确的三围参数。   机器人爬到一半,门口突然响起左晓晓的声音“太太。”   “嗯,你在呢?”施聆音说,“上将也在里面吗?”   话音还没落完,门把就一转,施聆音推门要进。   顾朝阑猛然看向箱子边那个才跨了一条腿的光溜机器人,她一步跨过去,一掌摁着机器人的头,大力将它塞了进去。   窣啦——拉菲草挤了满地。   施聆音推门进来,看到打开的箱子和一地的拉菲草,顿了一瞬,随即笑起来“这么激烈哦,看来上将很喜欢我的送的东西。”   顾朝阑被气到,压着怒气说“把门关上。”   上将反应这样大,引得左晓晓好奇地往里一瞥,谁知道顾朝阑就盯着她,她一瞥,刚好被逮住,狠狠挨了顾朝阑一记眼刀。   左晓晓精神一醒,主动把门关上。   施聆音奇怪“怎么了?”   顾朝阑用脚挑起地上的礼物盖子,一把扣上。   也不说话,抬脚就往浴室走,看起来非常生气。   “干嘛呀?”施聆音调子委屈,“我送你的礼物你就算不喜欢,也用不着这么嫌弃吧?人家的一片心意呢。”   顾朝阑回头,张口欲言,但又被那些她深觉难以启齿的内容给哽住了。   施聆音走过去,放软语气和态度“你真的很不喜欢啊?”   顾朝阑说“嗯。”   施聆音撅起红唇“为什么,它不漂亮吗?身体比例不好看吗?”   说着,她用手势划拉着自己的身体,暗示她的漂亮曲线。   “你……”顾朝阑闭了一下眼。   越发不能想象施聆音让人量她身体各个部位尺寸的画面。   那机器人做得如此逼真,一定是连手指头都仔仔细细量过的。   顾朝阑觉得自己需要静静,便说“你现在离我远点。”   她说完进了浴室。   施聆音看着她关门的背影,有点难受,又有点气愤。   顾朝阑至于这么嫌弃她吗??   她走回箱子,打开。   箱子里,那个按着她比列定做的机器人身体歪扭,偏着脑袋瘫坐,两只眼睛里冒着表示故障的红光。   “怎么坏了?”施聆音疑惑。   顾朝阑那么猛吗,就这么一会,就玩坏了?   刚刚还一副嫌弃得要死的样子,难不成是嫌弃它不经用?   施聆音捧着机器人的脸,仔细一看,机器人脑门上竟然清楚地盖着五个深深的指头印。是顾朝阑情急之下把它摁回箱子时用力过猛。   这种乐趣向的机器人,为了保证柔软度,硬度都不大。   施聆音看着这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很是感到伤心。   等顾朝阑洗完澡出来,就看到施聆音捧着个和她长得一样的头,一脸落寞地坐在窗边。   “你把我捏坏了。”施聆音难过地说,“你看……”   她把头举起来“这里,这里,这里,都是你的手指印。”   顾朝阑“……”   施聆音悲伤地看向顾朝阑“你就这么不喜欢人家吗?” 第39章   “顾上将,你是讨厌我吗?”施聆音捧着头,一脸伤心欲哭的表情。   顾朝阑知道施聆音又在演戏扮可怜,但就算知道,她还是拿施聆音没办法,最后解释说“没有。”   施聆音把头送到她面前“那这个怎么解释?”   顾朝阑看着面前这两张一样的脸就觉得头大。   “怎么解释?”施聆音还无理取闹地使劲把弄坏的机器人头往前怼。   顾朝阑抓住施聆音的纤细手腕,压下她的动作。   “我不喜欢这个。”她看着施聆音的脸,这张脸上的表情比机器人生动明艳得多,“不喜欢机器人。”   施聆音道“你胡说,你之前家里不就只有机器人吗?”   顾朝阑按着施聆音的手,拿走那颗机器人头“以后你别弄这些了。”   她把头放回箱子里,合上盖子。   “我不喜欢。”   施聆音低声说“你不喜欢这个,那以后怎么办啊?”   顾朝阑道“什么怎么办?”   施聆音靠过去,从背后抱住顾朝阑,手臂紧紧圈着顾朝阑的腰。   “我腺体有问题,”施聆音额头抵着顾朝阑肩骨,“不能陪你做那种事,本来计划定做一个机器人来陪你,可你也不喜欢,那你有需要了怎么办?”   顾朝阑“……”   施聆音下巴垫在顾朝阑肩膀,偏头看她,声音压低,闷闷的,又带着一点媚里媚气的钩子“怎么办呐,顾上将……”   顾朝阑躲开耳朵“你不想太多就好。”   施聆音不赞同道“这怎么叫想多,□□欢爱,人之常情。”   顾朝阑决定终止这种没营养的话题,于是又强行岔开话题“你假怀孕的事,现在怎么收场?”   施聆音一脸无辜和茫然“我也不知道啊,我当时就随口说了那么一句,现在怎么办我也在愁呢。你又不能和我假戏真做,我好难过的。”   顾朝阑道“你别撒谎了,我知道你有计划。”   以施聆音的心机,不可能把怀孕这种事情拿来随口说说,一定是有打算的。   施聆音看着顾朝阑侧颈边上散落的几缕碎发,说话时故意将呼吸吐在顾朝阑发丝上。   “这可是秘密,你想知道,得用东西来换。”   顾朝阑不自然偏了一下脖子,随后轻轻一脚踢在箱子上“这个,给你换。”   施聆音噗嗤一笑“不行,这是我送的,你要送别的。说起来,我们结婚这么久,你什么也没送过给我。”   她说着,竖起自己的左手“连婚戒都没有。”   顾朝阑没说话。   施聆音也没想太纠结戒指的事,比起形式,她更在意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打开顾朝阑的心防。   “算了,看在你是我老婆的份上,我还是告诉你吧。”施聆音正经起来,“我之前收到消息说李惊雷,就是你第一次办机甲大会的时候,一脚踢飞的那个李家少爷,今年打算在机甲大会上痛揍你一顿,找回十年前输掉的面子。”   顾朝阑语气清淡“那就让他来。”   十年前李惊雷打不过她,十年后,一样。   施聆音说“我肚子里这个‘孩子’,本来是打算给他准备的。我之前想着,如果你机甲大会开始时,你还没解除禁止,不能站起来,我就带着孩子替你上。到时候能打赢李惊雷就是我赚了,没打过,我就装流产,让李惊雷负责,到时还是我赚了。”   施聆音搂紧顾朝阑“但没想到救你的计划很顺利,你现在恢复了自由,也在慢慢拿回权利。到时候机甲大会有你在,我肚子里这个孩子就没用武之地了。”   顾朝阑说“你如果在机甲大会上出手,所有人都会猜到你腺体有问题。查起来,你会很麻烦。”   施聆音无所谓道“要是那时候真的都需要我出手了,不就等于你还被关在审判庭吗?反正都穷途末路了,还怕什么暴露。”   顾朝阑顿住。   施聆音看着她,轻笑道“怎么,被我的不离不弃感动了吗?”   顾朝阑说“你还可以走的。”   不管她,也不会深陷险境。   施聆音一笑“我为什么要走,我要是走了,现在还怎么把你拉到和我一条船上?”   顾朝阑忽然沉默下去。   施聆音马上又说“我也不是为了把你拉上船才和你亲近的,对你好,是因为人家真心喜欢你。”   施聆音握住顾朝阑的手,语气颇为认真“为你做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所以你要是现在想退出我们的联盟,我也会帮你。”   顾朝阑握了一下施聆音的手“我不会退出。”   也退出不了了。   她父亲也好,外祖也好,都没给她留后路。   她想要破,只能剑走偏锋,走不寻常的路。   “而且,”顾朝阑说,“你很适合合作。”   施聆音性格圆滑,擅长攻心装傻,正好补足了顾朝阑的为人处世上过于刚硬的缺陷。   “只适合合作吗?”施聆音身体贴紧,手臂穿过顾朝阑腋下,抱着她肩膀,贴紧后背,让顾朝阑感觉她的心跳。   “别的呢?就不适合了吗?”   顾朝阑握着施聆音的手腕,拉开了她。   “你明知道你腺体会疼,为什么还总是……”顾朝阑顿了一下,“自己找难受。”   施聆音没脸没皮地又贴过去,面对面地抱着顾朝阑的腰。   “喜欢一个人,就是会忍不住总想碰她啊。”她歪头望着顾朝阑,笑得单纯又妩媚,“上将难道不喜欢我这样吗?”   顾朝阑没说不喜欢。   于是施聆音仰起脸索吻“来,亲一下。”   顾朝阑无奈道“你别闹了。”   “我就要呢……”   顾朝阑“……”   施聆音搂着顾朝阑撒娇地晃“就亲一下嘛……”   顾朝阑没说话,表情动摇。   施聆音接着撒娇“快点。”   顾朝阑刚要动,外面忽然响起敲门声,左晓晓道“上将,半小时到了,您要现在开会吗?”   施聆音“……”   顾朝阑顿时放开施聆音,应道“好,去准备吧。”   她还真马上就要出去开会。   施聆音拉住顾朝阑的衣角“顾朝阑你太过分了,你怎么能就这样走了?你还是个alha吗?”   顾朝阑握住施聆音的手,一脸认真“为了你好。”   施聆音“我不要你为我好,我就喜欢你对我坏一点,再粗暴一点都没关系,我受得住。”   顾朝阑“……”   过了半响,她忽然轻声问“那你什么时候治好腺体?”   施聆音脸上的玩笑不正经一下子就收敛了。   “我……”她有些说不出来。   顾朝阑安静等着她下文。   施聆音移开视线,想了好一会,才说“我腺体里的两种信息素没办法调和,医生说,除非把后来强行移植进去的alha腺体割除,不然治不好。”   但没了alha腺体,施聆音就会失去alha信息素所带来的力量和反应力。她就不能毫无畏惧的和alha对着打架了。   顾朝阑道“那omega腺体呢?”   顾朝阑心底里也不愿意施聆音变成那种,可以轻易被她的信息素所压制的娇弱omega。   施聆音抬起眼“没了omega腺体,我还怎么给你生孩子?”   顾朝阑皱眉,反而有些生气“那重要吗?”   施聆音立马哄“我开玩笑啦。我身体里的alha腺体是移植在omega腺体上的,要么摘除后来的移植者,要么两个一起。”   所以,这是个死命题。   顾朝阑也无言了。   施聆音勾着她手指“所以,上将打算怎么办呢?”   娶了个能看不能用的老婆,想想还是会憋得慌的吧。   顾朝阑说“没什么怎么办,你以后正经一点就好。”   每次施聆音腺体疼,都是她自己先搞事,再自讨苦吃。   施聆音表情立马伤心“行吧……”   不想碰她,就是还不喜欢她,或者还不够喜欢她。   顾朝阑看着她表情,欲言又止。   “上将?”左晓晓在外面又喊了一声,“都准备好了。”   施聆音说“好了,你快去忙吧,再等一会左少尉就要冲进来抓人了。”   顾朝阑踟蹰两秒,还是只说了一句“你好好休息。”   她出了卧室。   施聆音倒进沙发里,望着天花板,长长的,长长的叹了口气。   要是她腺体没问题,估计早就把顾朝阑睡了,说不定还标记了。虽然用的是信息素所带来的本能,但好歹还是得到了。   得到了,后面的日久生情就好办了。   顾朝阑早过懵懂年纪,冲动爱情是不可能的,只能日久生情。   可现在日呢?   没有日了。   施聆音真的好难过。   6月4号。   关于顾朝阑与实验室爆炸事件的澄清新闻,在这一天发布了。新闻表示实验室爆炸事件是曼德拉组织所为,与顾朝阑无关。   有网友疑问那枚顾朝阑部队所独有的炸弹是怎么回事?难道当初的舰队失踪,也是曼得拉做的吗?   还有网友质问浣熊基地爆炸事件,爆炸现场与实验基地一模一样,是否也是曼得拉所为?   但官方并没有回复。   跟在这个新闻后面,在某些不起眼的版块里,发布了顾朝阑上将已经治愈了双腿的消息。因为不起眼,只引起了长期关注此问题的人的注意。没在网上掀起波澜。   也在这天晚上,顾朝阑回复了罗伯特·利尔,答应合作。   利尔非常高兴,主动提议帮顾朝阑改进塞西亚机甲。   这百年来,虽然上面明令禁止罗伯特家族再触碰机甲行业,但实际上他们暗地里仍旧在进行研究,尽管成果不大,但也小有进步。   罗伯特家族是机甲体系的创始人,顾朝阑觉得这个小进步一定不是真小。她当然答应。   于是顾朝阑的塞西亚机甲,就装在施聆音那个运送机器人的盒子里,辗转送到了罗伯特家族的基地。   这件事情要经手施聆音,顾朝阑也没瞒着施聆音。在两人晚上睡觉前,把她和利尔的合作条件都说了,也叮嘱施聆音要谨慎保密,不要让亚伦知晓。   “的确是不能让他知道。”施聆音翻身趴在床上,“亚伦的父亲从小就看不起他,严格禁止亚伦接触家族产业,他们父子为此吵过很多架。要是让亚伦知道这个,多半会拿来威胁他父亲,到时候吵的架就更多了。”   顾朝阑转头看了一眼施聆音,说道“你很了解亚伦。”   施聆音眸光一动“是啊,我和他青梅竹马呢。”   顾朝阑好像不感兴趣的样子“哦。”   施聆音接着说“我们经常在一起看片,讨论那个的新方式,新花样,还有那些产品的细节,创新啊等等……”   顾朝阑默默看着施聆音。   施聆音眨眨眼“上将吃醋了吗?”   顾朝阑说“没有。”   施聆音说“那就好,因为后面我还和他一起……”   她说到这里停住,挑眉挤眼的暗示。   顾朝阑“……”   施聆音“你不会吃醋吧?”   顾朝阑闭上眼“你今晚出去睡。”   施聆音无辜“为什么啊?”   顾朝阑不说话。   施聆音撑起身,探脸过去看她“你生气了吗?”   顾朝阑闭着眼,硬邦邦道“没有。”   施聆音说“因为我和亚伦一起长大,所以我们一起干过很多事,我以前发情,都找他……”   “你别说了。”顾朝阑还是睁开了眼,“我……是有一点生气。”   “骗你的啦。”施聆音趴在顾朝阑胸口,“亚伦虽然是个alha,但他不喜欢真人,他说没劲,他喜欢机器人。说机器人花样百出,听话温顺,还技巧特别好。”   顾朝阑说“不要聊他。”   施聆音道“我就是解释。但以前我发情,他是真的帮了我不少忙,要不然……我可能没办法为上将保留清白至今。”   顾朝阑说“是吗,改天我谢谢他。”   施聆音把玩着顾朝阑散在肩前的头发“好啊,改天让你们正式认识一下。”   打开了话匣,施聆音说了不少她和亚伦,还有唐桥之间的事。   三人多年至交,一起经历过不少事。   不过,虽然施聆音说了要介绍他们正式认识,但因为顾朝阑太忙,一直到慈善晚宴前,他们也没真的正式见个面。   而慈善晚宴一结束,顾朝阑就要启程去月球基地接她哥哥。行程三天,17号回来的第二天便是机甲大赛。   日程紧密,顾朝阑连晚宴都是硬挤的时间。   施聆音让顾朝阑不用去。施尚词办这个慈善晚宴,不过是为了给他的实验室圈钱,一点意思也没有。   但是顾朝阑坚持要去。 第40章   6月14日,夜7点。   慈善晚宴现场。   从顾朝阑被顾继洪亲自从审判庭接出来开始,顾朝阑就成了近段时间里最风头最盛的人。加上机甲大会即将开始,她更是众人日常讨论里的高频人物。   所以一到晚宴上,顾朝阑立马成了宴会焦点。   借着寒暄过来打探消息,攀拉关系,或者暗里讽刺的客人一波接着一波。   顾朝阑没说几句话,全是施聆音在给她挡。   于是聊了几句以后,话题就转到了施聆音身上。   说她过去行事大胆,不畏规则,结婚后收敛不少,变得淑女又温婉,是好事。发表完感叹,又接着问施聆音和顾朝阑生了孩子以后的打算。   施聆音挽着顾朝阑手腕,笑道“当然是接着生啊,我和上将打算生一支小军队出来呢。”   说着她看向顾朝阑,表情还颇为认真   “是吧,上将。”   顾朝阑无奈配合“嗯。”   施聆音压低声音,贴在耳边悄声说“那你晚上是不是应该更加努力一些。”   顾朝阑无奈地看了一眼施聆音,不想回这种话。   周围客人见两人耳鬓厮磨,连忙夸说两人感情真好。   施聆音笑了笑,这时看到顾继洪上台发表募捐演讲了,于是顺势把话题转到顾继洪身上。   “我父亲今年除了募捐,也准备给omega儿童慈善救助基金会捐款。”施聆音对着周围的客人说,“上次浣熊基地那件事,让我父亲很难过。他觉得只是领养omega儿童,还不足够帮助他们。”   周围人道“施先生是个好人,他这些年一直在坚持帮助底层的omega儿童,不容易啊。”   另一人说“是啊,他领养了不少孩子呢,而且好多都有出息了,就好比顾太太,还有施青铭,前几天不就派去月球基地了吗。”   施聆音笑眯眯看着正在发表演讲的施尚词,说道“是呢,我父亲特别的善良正义,他真的是个好人。”   大家立马附和。   等施尚词的募捐结束,他说起感谢词时,施聆音走上了演讲台。   施尚词余光瞥到她,唇边的笑意僵了一瞬。   晚宴主持人连忙拦住施聆音。   施聆音便站在讲台边,用刚好能让附近的记者听到的音量说“父亲,有一件事,我一定要当众感谢你。”   施尚词挥挥手,示意主持人让开。   他笑道“什么话,你来说。”   施聆音含着笑意,款步走近。她今天穿着一袭缀满碎钻的星空灰色礼裙,步履之间,裙摆上光华流转,璀璨华美。   她看着施尚词,眉眼里笑意生动,妩媚明艳得让讲台下的客人们目光都定住了。   施尚词侧眸盯着她,紧抿着唇,维持笑意。   “前几天父亲和我说,”施聆音转眸看着下方的几十位客人,笑意盈盈,“他要向omega儿童慈善救助基金会捐款五千万,让omega儿童救助会可以帮助更多的底层omega儿童脱离困境。”   下面立马响起热烈的掌声,尤其是刚才被施聆音透露过消息的几人,还大声叫好。   施聆音笑意温柔,感激而敬佩地看着施尚词“我与omega儿童慈善救助基金会会长关系交好,所以他特别拜托我,一定一定要当众感谢我父亲,让大家都知道他的伟大之举。”   说完,下面又是一片掌声。   施聆音靠过去,给了施尚词一个感谢的拥抱。   “您放心,你支付的这一笔钱,基金会一定会好好利用,绝不会浪费一分。”   施尚词笑得额头上迸出青筋,他连声说“那就好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施聆音笑道“真是太感谢父亲的大方捐款了,这笔钱,足够基金会运营好几年了呢。”   施尚词笑道“能帮助到那些孩子们,这笔钱就花得值得。”   施聆音道“父亲说得对。”   说完,她再次面向客人和记者镜头,对施尚词的大方捐款反复表示感激。   募捐仪式一结束,施尚词就拉着施聆音往休息室走,要和她单独聊聊。   施聆音拒绝道“不行呢,上将今晚要出发去月球基地,我得送她。”   施尚词紧抓着施聆音的手腕,脸上还带着笑“就几分钟,不会太久。”   施聆音一笑“看起来,父亲您好像很着急的样子,怎么,您舍不得那五千万捐款吗?”   这句话让施尚词脸上的笑扭曲了一瞬“施聆音,你……”   “她怎么了?”顾朝阑忽然从施尚词背后走来,她扫了一眼施尚词拉着施聆音的手指,忽然伸手,捏着施尚词腕骨,用力,骨头轻轻一响。   施尚词眉头一跳,立马脱开了力气。   顾朝阑一把甩开施尚词的手。   “是我的妻子有什么地方,做得让施先生不满意吗?”顾朝阑垂下目光,俯视施尚词,“您不如和我说,我来负责。”   施尚词眼底的狠意一闪而过,马上恢复笑意“没有,我就是有些话想和聆音交代。”   顾朝阑说“改天吧,我们还有急事。”   施聆音无辜道“今天真的没办法了父亲,下次有空,我一定回来看您。”   施尚词笑着点头“好,那你们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啊。”   施聆音道“好的呢父亲。”   施尚词点头,咬着牙目送两人走远。   坐上回家的车,施聆音就忍不住笑了。   顾朝阑看过去。   施聆音靠在座椅里,仰着脸,放开了的展唇大笑,那笑容张扬放肆,又明艳至极。   顾朝阑不由也跟着笑了。   施聆音伸过去手,牵住顾朝阑。   “每年他办慈善晚宴的时候,我都想这么做,但一直不敢。”施聆音说,“我怕他打我,不过今年……有你在,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顾朝阑看着两人交握的手,说道“你不怕他不给钱吗?”   施聆音说“他不敢的。因为他知道,他要是敢不拿钱,我就会写新闻说他诈捐。他可是大慈善家人设,经不住这种名声下跌。”   顾朝阑想起几天前施聆音发过的那些新闻,也说“你胆子真的很大。”   施聆音挠挠顾朝阑的掌心“胆子不大,又怎么敢爬我们顾上将的床?”   顾朝阑被她逗笑了。   施聆音歪头靠在顾朝阑肩上“马上你就要去月球基地了,三天不能见面,我好舍不得。”   顾朝阑没说话。   施聆音道“你会想我吗?”   顾朝阑还是没应话。   施聆音催问“会不会?”   顾朝阑说“你照顾好自己。”   施聆音失落道“你不会想我,我知道了。”   顾朝阑“……”   施聆音直坐直,靠回自己的椅背,脸对着窗户,一眼也不再看顾朝阑。   半响后,顾朝阑还是说“会。”   施聆音幅度很小的转回一点头“会什么?”   顾朝阑“……”   施聆音继续扭头看窗外。   顾朝阑说“会想你。”   施聆音马上又重新靠在顾朝阑肩上“亲爱的,我也会想你的。”   顾朝阑“……”   施聆音道“晚上我们聊视频好不好?”   顾朝阑说“好。”   施聆音“不穿衣服那种。”   顾朝阑“……”   施聆音一脸认真的好奇“你喜欢情(和谐)趣内衣吗?”   顾朝阑“……”   “亚伦公司里有好多,什么样式什么风格都有,我可以随意拿。你喜欢什么样的?”   顾朝阑“……”   施聆音“不喜欢吗?那就算了。”   “也……”顾朝阑顿了一下,“你喜欢的就好。”   施聆音一下子笑了“顾上将,你闷骚哦。”   顾朝阑“我不是。”   施聆音就靠在顾朝阑肩上笑。   离开慈善晚宴,顾朝阑赶时间的直接去了登月基地。   施聆音还穿着礼服,就这样送顾朝阑进登月飞船太过招摇,于是就在车里和顾朝阑道别。   放顾朝阑下车前,施聆音浅浅地吻了口顾朝阑的唇。   “一路小心,三天后我来接你。”施聆音帮顾朝阑整了整肩膀的衣服,“我会很想你的。”   顾朝阑握住施聆音的手,忽然间不想下车了。   施聆音也不催,等了一会,轻声问顾朝阑“要不要再亲一下?”   顾朝阑很克制地摸了摸施聆音的唇角。   施聆音可没有她这么收敛,她直接伸舌头,放肆地舔了顾朝阑指尖。   顾朝阑惊得一下子就缩回了手。   施聆音勾唇,缓缓靠过去“干嘛,我们顾上将怕了吗?”   顾朝阑握拳,把被舔到的食指压在最下面。   “你……”顾朝阑有点措手不及的慌张,“我走了。”   她推开车门下车。   “顾上将。”施聆音叫住她。   顾朝阑停下脚步,回头。   施聆音抬眸,视线直直抓着她的目光,然后慢慢启开红唇,舌尖在唇角与上唇间浅浅舔过。   顾朝阑“!!”   施聆音勾着唇,笑意娇媚“上将路上小心,到了记得给我打电话。”   顾朝阑深吸了口气,冷静下来“好。”   她走了两步,又忽然停下,回到车前和施聆音说“映寒这几天在休假,你如果有需要,就找她。”   尤映寒被找回来后就一直在家休息养伤,连绿洲都没来过一次。   听说她还带回来一个小omega,整天藏在家里。   施聆音道“嗯,我知道了。”   顾朝阑点头,又看施聆音了两秒,才说“那我走了。”   施聆音“路上小心。”   顾朝阑踟蹰了两步,终于转身,真的跨进了登月基地。 第41章   施聆音在回家的路上,收到了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上面没有内容,只有一个地址和时间。   虽然号码未知,但施聆音知道是谁。   高宁行。   施聆音删掉短信,转头看着窗外。   刚认识高宁行的时候,施聆音十分着迷于她身上那股神秘气息,总觉得高宁行这个人的每一言每一行,好像都背负着什么秘密。施聆音想知道那些秘密。   但后来,施聆音发现高宁行这个人,不仅神秘,而且可怕。   她其实是个危险的女人。   顾朝阑到月球基地后给施聆音发过一条信息,紧跟着便有事要忙,等她再有空回给施聆音通讯视频的时候,施聆音已经等到快睡过去了。   她趴在枕头上接通电话,语气迷糊地说“你忙完了吗……”   顾朝阑道“你困了吗?”   施聆音撑起身来“有一点。”   她打起精神,仔细看视频里顾朝阑的背景,是基地的单人宿舍。空间不大,一张上下铺,一张书桌。顾朝阑的军装外衣就挂在床边的墙上,没有柜子。   “这是你要住的地方吗?”施聆音问。   “嗯。”顾朝阑稍微调转镜头,好让施聆音看得更清楚。   施聆音道“挺好,就是有些小。”   顾朝阑说“这些地方都这样。”   看完卧室,两人又聊起其他有的没的,明明没说多久的话,但挂电话时一看,竟然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   高宁行短信约定的时间,在第二天的下午。   施聆音上午出门,和唐桥汇合,吃过午餐后,一起去往短信上的地点。   是一所修在半山腰的私人疗养医院,也是施聆音刚失踪回来那段时间最常去的地方。   她腺体的问题,几乎都在这里处理。   到医院后,唐桥照例在检查室外等,施聆音独自进入检查室。   进门后先是一道白色屏风,绕过屏风,才是检查台。   但屏风后并没有等着给施聆音做检查的医生和护士,而是高宁行与一个光头的高个子男子。   施聆音就站在屏风前一步的地方,隔着一米多远的距离,看着那个坐在检查床上的女人。   高宁行还是穿着一件宽松的深灰色卫衣,戴着鸭舌帽,一头黑发乖顺的散在后背上,她盘腿坐着,一手撑着下巴,另一手拿着施聆音的病例,一脸认真地看着。   那个男人,就站在高宁行身后。男人极瘦,瘦得浑身仿佛只有一层皮,脸颊凹陷,因而显得双眼巨大,毫无感情地盯着空中某一点。   高宁行先抬起脸,眼睛一弯,笑容稚气干净“小音来啦,过来坐。”   她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热情又亲切道“快来。”   高宁行长了一张娃娃脸,体格也娇小,像个omega。   她望着施聆音甜甜地笑着,眼眸漆黑,看着笑意干净热烈,可眸底又深沉幽暗,全是叫人难以看清的暗色。   施聆音抿了抿唇,勾起笑,走过去说“我没想到你会在这个时候联系我,刚发生了爆炸案,到处都在找你。”   高宁行放下手里文件,坐直身说“可是谁会知道我在这里呢?没人知道呀。”   施聆音走近几步,瞥了一眼高宁身后的男人“万一被发现了呢?”   高宁行甜甜笑道“你放心啦,不会有那种万一的。对了,你腺体最近怎么样了,让我帮你看看。”   施聆音停下脚步,说道“我腺体没事……”   她话音未落,高宁行身旁的男人猛然前跨一步,长臂直勾施聆音的脖子。   施聆音反应迅速地躲开,回身便狠戾一脚踢过去,男人也不躲,硬生生接了施聆音这一脚,同时抓住了施聆音的脚腕,大力一甩。   施聆音整个身体瞬间腾空,被他砸在检查床上。   男人紧跟而上,坚硬的膝盖顶在施聆音脊椎骨上,用力压住,完全限制住了施聆音的身体。   施聆音想挣扎,高宁行却扭过身,黝黑的眼瞳盯着她,眼底似乎带着笑,又隐约藏着一股漠然的冷。   她竖起手指嘘了一声道“你小声点,不然就吵到外面的人了。”   施聆音刚刚往病床上这一摔动静不小,唐桥听到一点声音,敲了敲门问“聆音,你没事吧?”   “没事。”施聆音应说,“医生把架子弄倒了,砸在了床上。”   唐桥道“哦,那你还有多久检查完?”   施聆音看了一眼含笑的高宁行,回道“不知道,可能还要等一会。”   唐桥道“好吧,那我先打局游戏去了。”   施聆音“好。”   脊椎骨被死死压着,施聆音下半身都几乎失去知觉,完全动不了。她吸了口气,放轻松语气说“不就是检查腺体吗,干嘛要动手?”   高宁行撑着床,挪了半圈,身体面对着施聆音,不回答施聆音的问题,而是说“这个小光头我是不是还没和你介绍过?他叫小五,身手排行老五的意思。”   施聆音重新打量起这个干瘦的光头男人。   男人垂着眼,仍旧是一张要死不活的表情。   “他应该能和朝阑打个平手。”高宁行认真思考着说,“如果朝阑身手没退步的话。”   施聆音一笑道“我都没打过他,顾朝阑恐怕也不行。”   “也不一定呀。”高宁行把手里的文件放在一旁,拿起早已经准备好的便携检查仪,“万一是你变弱了呢?”   说完,她撩开施聆音的发丝,拉下她后颈的衣服,露出腺体,将仪器轻轻压在施聆音腺体上,仪器上灯光亮起,开始自动检查。   “腺体转换手术很危险,后遗症也很多。”高宁行自顾自地说,“不过你当时做得很成功,是唯一一个融合率最高,而排异反应最小的。我刚看你前两年的腺体检查结果,上面说你的omega腺体已经几乎不工作了,连omega信息素都不再产生。”   施聆音知道这些话,才是高宁行一定要检查她腺体的理由,于是她安静着让高宁行继续说。   高宁行接着道“这其实很好,因为也许再过几年,你的omega腺体就会彻底萎缩,丧失功能,到时候,你就可能成为一个真正的alha。”   检查仪器轻轻一响,检查结束了。   高宁行拿起仪器,查看结果,同时说“好了小五,放开小音吧。”   男人立马松开力气。   下半身知觉一恢复,施聆音就迅速下床,拉开距离。   高宁行专心地看着结果,然后皱起眉,一脸苦恼。   施聆音耐着心,口气平和地问“怎么了?”   高宁行把结果展示给施聆音看“你的omega信息素浓度,很明显的变高了。小音,你在正在变回omega。”   她说完叹了口气,闷闷不乐道“你原本是我们最成功的转换者,但我现在看来,你可能会变成最失败的。”   施聆音没说话。   高宁行慢慢抬起眼,漆黑的眸子直勾勾盯着施聆音,关心道“怎么办呢,等你的omega信息素浓度再高一点,你移植的alha腺体就会开始萎缩,接着你的身体力量,反应速度,通通都会降低。”   施聆音道“有阻止的办法吗?”   高宁行无奈地摇摇头,又问道“可以告诉我你最近都发生了什么吗,为什么你的omega腺体会突然苏醒?”   施聆音指尖一蜷,瞬间想到了理由。因为是顾朝阑,因为顾朝阑让她频繁的动情。   “我不知道。”施聆音回答。   高宁行道“这样吗,那真是让人疑惑。”   她把检查仪器放下,接着翻施聆音的病例“好了,看也看过你了,你要是不想留下来,就可以离开了。”   光头男人重新走到高宁行身后,站定。   高宁行翻了一页病例,又抬起脸,甜甜笑道“不过我永远和之前一样,你需要帮助的时候,随时找我,我一定帮你。”   施聆音蜷起手指,镇定下来“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高宁行笑道“关于朝阑的吗?”   她一言就猜中了。   施聆音承认“对,一年多之前,你为什么要背叛她?”   高宁行摇摇头,神情有些落寞“我没有背叛她,我是在保护她。”   施聆音“保护她?”   高宁行直视着施聆音眼睛,目光坦诚“现在我没办法和你解释更多,但我保证我说的都是实话。”   施聆音道“那我呢,你为什么救我,又为什么帮我。”   高宁行认真道“因为你对我很重要,朝阑也是。你们在我心里,都是很重要的人。”   施聆音勾唇微笑“原来是这样……”   高宁行也看着她一笑,有些自嘲“我知道你心里肯定没信,不过没关系,如果是我,屡次这样被骗,我也不会再相信别人了。”   施聆音握紧手指,忽然道“如果你真的想保护我们,那以后可以不要再联系我和顾朝阑吗?你是曼得拉的人,我们和你有牵扯会很危险。”   高宁行笑笑“我知道,所以今天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停了一秒,她又补上一句“短时间内。”   施聆音道“为什么是短时间内?”   高宁行神秘地笑道“以后你会知道的。”   她不说施聆音就不可能问得出来,于是施聆音道“好,那我先走了。”   高宁行目送着她“机甲大会我会在下面看,我猜你应该会参与。”   施聆音停下脚步“为什么这样说?”   高宁行低头看病例,漫不经心道“因为朝阑回不来。” 第42章   6月18日,机甲大赛比赛日。   顾朝阑果然没能按时回来。她在17号突然失联。   顾朝阑上月球基地以后经常外出和开会,与施聆音的联系频率不高,只有晚上能说一会话。   17号早上两人发过信息以后,顾朝阑就失联了。   如果是以前机甲大赛,顾朝阑就算不出现也没太大关系,但这是顾朝阑起势后的第一场机甲大赛,所有人都在关注这场比赛,等这场比赛的结果。   顾朝阑不仅必须要出席,还必须要在大赛上再鸣惊人,只有这样她才能造势,而后顺利的东山复起。   所以顾朝阑失联的事,并未公开。下面参与比赛的人,围观的人,都不知道顾朝阑并不在大赛上。   机甲大赛的一切事宜,都是尤映寒和刘指挥在安排。   大赛规矩还是和往常一样,前半天是参赛者的团体擂台赛,参赛者自由组队挑战,最终胜出的二十人才能进入下午的个人擂台赛,挑战顾朝阑的守擂人。   顾朝阑的守擂人一共分三个等级,挑战者赢过一个等级便可上升,三等级全通,就是冠军。冠军不限人数。   获得冠军以后,就可以选择挑战顾朝阑,而赢下顾朝阑,就能继承顾朝阑所有的一切。   施聆音擂台上方的小型空天母舰上看完了整个上午场的比赛。这次胜出的二十人里,有棘手的李惊雷。   中午休息,施聆音试着再联系顾朝阑,还是没有回音。   休息室里有一面单向玻璃墙,可以直接看到地面擂台的比赛情况。   距离下午的比赛开始还有一个小时,但擂台周围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聚集。   下午是直接挑战顾朝阑方的人,这才是观众们最感兴趣的环节。因为几乎每年顾朝阑派来守擂台的人,都是女alha。   十届比赛,只有三届有男性alha三级全通,然后嚣张的挑战顾朝阑,全部被顾朝阑一脚踢飞。   去年顾朝阑残疾,原本是胜利者击败顾朝阑的最好时机,但去年没有冠军。尤映寒守住了擂台,没人通过第三关。   可今年不会这样了,因为有李惊雷。   去年李惊雷不在地球,今年他特地提前了两周回来,还换了最新型的黑刃系列机甲,势必要拿下冠军,大败顾朝阑。   等待下午开始的间隙,施聆音看了网上的新闻。   顾朝阑的机甲大赛已经成了全网的沸点事件,到处都在讨论机甲大赛的比赛细节,猜测结果。   大部分人支持李惊雷赢,因为男alha必胜。必须胜。   下午的比赛开始时,顾朝阑仍旧失联。   刘培推开休息室门走进来,脸色难看道“顾闻深上将以及他身边的人也始终联系不上。”   施聆音还在看地面。   擂台周围人已经多到摩肩接踵的地步,网络转播也是实时第一,全联合区都在关注这件事。   “你觉得是谁不让朝阑回来?”施聆音问。   刘培皱着眉,压着火气说“一定是首长。”   施聆音意外,刘培看到施聆音的反应,嘲讽说“你是不是觉得是杨健昆?”   杨健昆,第22界总统竞选大选的有力竞争人之一,也是白严异最大的对手。他与白严异的温和,以及顾继洪的中立油滑都不同,这个人,是个极端的战争分子。   他主张倾尽全力,不计代价,用最直接而省时的方式获得战争胜利,然后结束这折磨了民众们两百年的缠绵战争。   结束战争——这一点吸引了很多人支持。   但拥有最多支持者数量的,还是宣扬和平谈判,发展经济,改革福利,平等进步的白严异。只是这些支持者大多来自底层,没有投票权。   所以白严异需要和顾朝阑合作。因为顾朝阑的支持者,大多是中层上下的女性alha,这些人大部分都有投票权,小部分还是中高层。   这些人一旦选择追随顾朝阑,支持白严异,那杨健昆就输定了。   施聆音道“你为什么觉得是外祖。”   今天的机甲大赛,顾朝阑要是输了,就很一辈子都起不来了。   刘培道“上将这次若是成了,往后发展一定势不可挡,会阻了顾闻深上将的路。”   施聆音没说话。   刘培问道“太太又为什么不觉得是首长?”   施聆音轻轻摇头“我说不出来……”   她就是预感事情没这么简单,不然不会连高宁行都知道顾朝阑会回不来。   下午的比赛终于开始。   二十人轮流上台,挑战守擂人。   尽管顾朝阑的人都知道她们必须要赢下这场比赛,但奈何技不如人。有备而来的李惊雷,最终打败了尤映寒。   尤映寒跌下擂台的那一瞬间,刘培吸了口气。   而地面擂台周围爆发出震耳的喊叫。   顾朝阑这个女alha守了十年的擂台。   这十年里,顾朝阑以及顾朝阑手下的那群女alha们,把无数男alha们踢下擂台。尤其唯一夺冠的那三年,好不容易拿到冠军男alha们,被顾朝阑毫不留情一脚踹下来。   这根本就是侮辱。   这些忍耐已久的男权alha们,早就盼着有人能把顾朝阑,以及跟着顾朝阑的那些女alha,通通从这个擂台上踢下来。   比赛现场里,获胜的李惊雷得意地举起双手,仿佛最终的胜利者一般,傲慢地对着台下的无数观众嚣张大叫。   台下的男性观众们沸腾的嘶吼声震天动地,同时还不忘竖起中指,对着擂台上方的空天母舰嘘声大叫。   这些声音刺激着台上台下所有女alha的耳膜,不知道是谁起头,大喊了一声“顾朝阑”,附近的女alha们立马被点燃了情绪,跟着呼喊起顾朝阑的名字。   这声声整齐喊声,穿破嘈杂,响彻擂台四周。   听着这声音,刘培的脸色瞬间就灰了。   所有人都在喊,都在等顾朝阑现身,她若是不出现,必定威望尽失。   施聆音摩挲着指尖,刚想说话,休息室的门忽然被人敲开,同为嘉宾的白严异出现在门口,严肃而礼貌地提议说“要不要派我的人下去,至少把李惊雷从擂台上打下来。”   施聆音笑着开口“不用麻烦白部长了,我去就好。”   “你?”刘培震惊又生气,觉得施聆音简直胡闹,“你一个omega,你怎么去?”   施聆音道“把朝阑的塞西亚机甲给我穿,我不脱机甲,就没人知道里面的人是谁。”   刘培怒气压不住“你开什么玩笑?你要是上去输了,上将所有的名声就都被你毁了。”   施聆音抬眸直视刘培,目光镇定而坚毅“我不会输。”   刘培被她眼里的自信镇住了一秒,随后只觉得施聆音异想天开“连尤上校都打不过他,你怎么赢?”   施聆音一笑,随口得像是开玩笑道“用实力赢啊。”   刘培气炸道“施小姐……”   “刘指挥。”白严异打断她,“我相信顾太太,没把握的事情她是不会做的。她说能赢,就一定能赢。”   刘培指着地面擂台,李惊雷穿着两米高的黑色机甲,机甲身形巨大而线条流畅,充满力量感。也就是这具新型机甲,以压制性的力量,赢过了尤映寒。   “这个人李家的李惊雷,他……”   “是李惊雷又如何?”施聆音打断刘培,“那我还是顾太太呢。”   刘培有刹那的哑口,几秒后,她又说“可你肚子里的孩子……”   “流掉了就是李惊雷的错。”施聆音说着人往外走,“然后我们就能正大光明的去找李家算账。”   刘培震惊地瞪大眼“施小姐,你是不是真的疯了?”   施聆音不回话,人已经出了休息室,刘培两步追上去,暴地追着说“你不能穿塞西亚……”   白严异目送着两人前后离开,饶有兴致地笑起来。   赛西安被放置在顾朝阑的专用准备室,黑色的机甲伫立在纯白的房间中间,明亮的灯光打在暗沉的机甲外壳上,光泽厚重威严。   施聆音伸手要打开机甲,刘培拉住她“施小姐,上将的机甲,别人不能碰!”   施聆音平静看向刘培   刘培紧紧皱眉,已然满脸暴躁的火气,正愤怒地盯着施聆音。   施聆音勾起唇,轻柔笑开。她握住刘培的手腕,用力。   那股大得惊人的力气瞬间捏痛了刘培,她整个身体都跟着那股力气一歪。   “刘指挥,您还记得上次朝阑在审判庭里的时候吗?”施聆音微笑着说,“我可能比您想象中的,厉害那么一点点呢。”   施聆音慢慢把刘培的手放下,笑着道“所以呢,麻烦您相信我。李惊雷那个家伙,一定会被我踹飞的。”   刘培握着发青的手腕,满脸惊愕“你……”   施聆音却不再看她,而是按下了机甲打开键。   机甲的活动金属片哗啦啦的整齐打开,黑色塞西亚对着施聆音展露出最核心的腹部。   塞西亚是定制机甲,内部空间完全按照顾朝阑的体型设计,且为了追求最大化的贴合与纤细机甲体型,里面没有一丁点的多余空间,连多穿件衣服都不行。   施聆音扫了一眼,把柔软的卷发挽起,又反手摸到颈后的裙子拉链,刷拉解开。   刘培大惊,急忙转过身“施小姐,麻烦您检点一点!”   “刘指挥别这么紧张,”施聆音笑道,“我里面可还穿着呢。”   刘培往后偷瞥了一眼,施聆音裙子下果然还穿着黑色的机甲专用紧身服。   紧绷的布料一分不松的裹着施聆音的身体,纤细单薄,又窈窕曼妙。刘培瞥了一眼,还是马上移开视线。   施聆音转身,后背先放入机甲。   她一踩进去,机甲内部的感应器立马自动贴合过来。金属片随即如龙鳞合拢一般,哒哒地扣死。   最后一片金属闭合完成,机甲的眼部复杂扫描系统启动,冷白的瞬间光芒亮起,映出机甲脸部的冷硬轮廓。   施聆音试着活动了一下。这机甲内部空间对于她来说不够贴合,但毕竟是高端定制,功能智能,不够贴合也不会影响基础使用。   施聆音走向屋子那扇面对擂台落地窗。   感应器感应到机甲,紧闭地玻璃门缓缓拉开,下方的混乱震耳的喊叫声顿时传来。   施聆音走到窗外的小露台,露出半边身体。   下面的人一看到塞西亚,顿时尖叫着狂喊“顾朝阑,顾朝阑,顾朝阑!”   施聆音低头俯视下去,忽然想起十年前那一天,她在茫茫人海里,仰头望着顾朝阑时的画面。   施聆音在机甲里轻轻笑了笑,而后纵身一跃。 第43章   塞西亚从百米高处凌空跳下,纤细的黑色机甲犹如飞鸟坠地,头朝大地,急速掠下。   擂台四周的呼喊声寂静半秒,而后如雷鸣爆发,激荡震耳。   李惊雷仰头看了一眼那抹下落的影子,轻蔑一笑,身体下沉,后退半步,猛然一蹬。砖石地面咔嚓裂开蛛纹,黑刃机甲纵身高高飞起,钢铁大拳直击塞西亚头部。   塞西亚脑袋微偏,眼看着黑色拳头的贴着她鼻尖擦过,她顺势抓住黑刃机甲的手臂,往上一提,身体在半空中灵活弓起,一膝盖重重顶在黑刃机甲的头顶上。   沉闷的撞击声被喊叫与尖叫声淹没。   一撞之后,塞西亚松开手,两具机甲在空中分开。   塞西亚借着膝顶的那一下反推力,身体翻转,调换方向,双脚落地,而李惊雷的黑刃反而玄停在空中。   施聆音扫了一圈周围,来看比赛的观众大部分都是男性。他们情绪十分激昂,挥舞着拳头,大喊大叫着给李惊雷助威。   施聆音收回视线,学着顾朝阑的小动作,转了半圈脖子。而后她慢慢举高双手,对着半空中的李惊雷竖起左右两手的中指。   要是能说话,施聆音还想说一句——垃圾。   擂台周围的喊声因为她的动作而更加混乱,并且还混合着辱骂。   空中的李惊雷肩后的喷气一冲,推着机甲身体从空中俯冲下来,连着整个沉重身体的势力一起,灌入拳头里,狠狠砸向塞西亚。   施聆音侧身躲开,想要回击,却先被李惊雷一脚踢中腹部。   施聆音后退了几步,李惊雷紧跟着再次袭来,次次出手都力道凶狠,不管角度和技巧,粗暴大力,连续不断,充满暴虐的破坏力。   他是想用天生的男女力气差异,直接压住塞西亚。   施聆音被他逼得连续后退,距离擂台边只剩几米。   周围加油助威的喊叫声几乎掀翻擂台砖。   施聆音用肩膀接了一拳,同时抓着李惊雷手臂,身体一翻,从李惊雷头顶掠过之际背身一摔,李惊雷整架机甲玩具一般被施聆音砸在地上。轰隆一响。   施聆音随身跟上,尝试性地试图用膝盖压住李惊雷的喉咙。   作为能力顶级的alha,李惊雷拥有惊人的反应速度,加上性能良好的机甲性能,施聆音这一招的成功率本应该很低,但没想到她膝盖压下去时,李惊雷完全没躲。   他只是抓住塞西亚的腿部,随后放出声音,说道“我知道你不是顾朝阑。”   施聆音停住。   李惊雷语气得意,仿佛大计已成“但这样更好。”   施聆音压低声音,用含糊的声线问道“你什么意思?”   李惊雷笑道“顾朝阑完蛋了的意思。”   说完,李惊雷抓住塞西亚腿部的掌心炮口忽然打开,一股浓雾噗嗤钻出,烟雾飞快扩散,遮挡住两人身形。   李惊雷另一只手,贴住了自己胸口。   “机甲大赛不允许携带任何武器,不得装载炮弹,我上场前,经过了三次检查。”李惊雷压不住声音里的洋洋得意,“记录显示我未携带武器,也未装载半颗炮弹,所以,这颗冲击炮,只能是你打的。”   施聆音明白李惊雷想做什么了,她立马要从烟雾里退出去,却被李惊雷抓住。   而同一时刻,隔着几百米的遥远高楼里,一块墙面玻璃忽然频率极快的猛烈颤鸣,接着一颗黑色子弹从玻璃缝隙间射出。   这颗质量一千克的超级子弹以每秒三千米的速度穿过几百米距离,射入浓烟,在烟雾间留下一个漩涡状的小洞。   嘭——看不清的浓雾里,有机甲被击中的沉重声响传来。   轰隆——接着是穿透了机甲的子弹,击入地面,轰出小坑的炸裂声。   这种专门针对机甲的子弹,威力凶悍到残暴,哪怕隔着上千米距离,也能毁灭一具机甲。   再下一秒,一具黑色机甲从烟雾里飞出,以一个低矮抛物线姿势,滚落在地上。   这具黑色机甲,不是李惊雷的黑刃,是塞西亚。   子弹从塞西亚的后肩射入,贯穿而出,将塞西亚撞飞两米,滚落在地后,还余力不消,再滑出半米。   烟雾,狙击子弹,这两者都发生得太快,擂台周围的观众完全没发觉异常,只以为是李惊雷打赢了。   胜利的呼喊声比□□爆炸的声音还要凶猛,震得地面发颤。   施聆音躺在地上,半响动不了身。   由超级金属制成的子弹破坏力凶悍,她整个肩骨都碎了,半边身体失去除了疼痛以外的所有知觉。   守在擂台周围的尤映寒第一个先发觉了异常,她迅速冲上擂台,大喊道“有狙击手!”   其余的守擂人马上反应,迅速上台,同时报告情况请求支援。   危险的警报声几秒后便响彻擂台四周,观众们茫然的停下呼喊声,不明所以。擂台上,烟雾正在扩散,浓度降低,模糊的范围却在扩大。   而远处高楼里,玻璃墙壁再次颤动。   高速子弹再次破空而来。   十分钟前。   一架失控的星际战斗机以坠毁的方式,划破碧蓝长空,声势巨大地砸落在一个由体育馆改建的军用临时机场上。机身当场凹陷变形,油箱破开,燃料洒在引擎上,火焰瞬间冲起。   砰——机门直接被人踢开,顾朝阑费力的从完全扭曲的驾驶舱里脱身。   机场周围,早已经围了不少士兵。在这架明明已经失控,却仍旧要强行降落的战斗机被发现之前,他们就已经接到了包围机场的命令。   等到顾朝阑从驾驶舱里出来,士兵们立马包围了她。   顾朝阑看也不看那些指着她的枪口,推开士兵就往外走。   一个士兵上前道“顾上将,首长命令您……”   不等那人把话说完,顾朝阑就抓着他手臂,直接将人过肩摔在地上。   然后跨过他,继续大步往前走。   “拦住她!”一个少尉下命令。   两个士兵一起上前,顾朝阑脚步没停,她迎着冲来的两个士兵,前跨一步,两手分别掐住两个士兵的脖子,一提一压,两人双脚离地半秒,而后直接被顾朝阑猛力摔在地上。   顾朝阑丢开他们,起身要走。   “顾上将!”少尉枪口对准了顾朝阑的眼睛,“首长有命令,十分钟内,您不能离开这里。”   顾朝阑缓缓抬起眼皮,视线冰冷而凌厉,像是毫无情绪,又像是冷厉到了极致的森寒。   “给你两秒,开枪或者收回枪,不然杀了你。”   上尉表情明显退缩起来,顾朝阑站起身,越过他直接往前走。   “顾上将……”上尉追过去,“首长真的有命令,他说了您……”   顾朝阑根本不理他,径直走向机场的机甲武器室。   她抢了一把枪,用子弹轰开大门,要无命令擅自调用机甲。   “顾上将,您不能……”上尉又要拦,顾朝阑耐心尽失,单手举抢,枪口贴着上尉的脸,她食指就搭在扳机上,随时开火。   “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让你把枪里的子弹,全都吞下去。”   上尉白着脸闭嘴。   顾朝阑扔了枪,打开机甲。   “首长!”门外忽然传来士兵喊声。   顾朝阑动作停了一瞬,随即转身,准备进入机甲。   “你现在过去,就是彻底的败了。”石征走进来,沉厉威严道,“以后,你和白严异绝不会再有机会斗垮李家,还有他背后的杨健昆。”   顾朝阑半秒时间也没想浪费给石征,她不回话,直接合拢机甲。   石征变了脸色,厉声道“你是真的没看懂现在什么情况吗?”   机甲大赛若是顺利,顾朝阑往后发展将势不可挡,再与白严异联手。两人配合,强强联手,势必将拿下今年的总统之位。   所以如何简单有效,并且永绝后患地让顾朝阑以及白严异彻底起不来?   答案——杀了顾朝阑。   而且这不仅是李惊雷和杨健昆想看到的,也是顾继洪想看到的。   这两家人都想要顾朝阑死。   于是顾继洪开后门,对违规调用超级□□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李惊雷和杨健昆负责当众杀人。   顾朝阑一死,所有问题就都不是问题了。   所以石征不让顾朝阑回来,她回来,就是必死的局。   顾朝阑开口“聆音替我上擂台了。”   石征停了一下,说道“我知道。”   顾朝阑猛然盯着他。   石征道“他们也知道你被我关在了月球基地上,现在上场的那个不是你,所以李惊雷和杨健昆该改了计划。”   杀不了顾朝阑,那就把顾朝阑变成杀人者,给顾朝阑扣上杀人未遂的罪名。   李惊雷准备在擂台上重伤,诬陷顾朝阑蓄意杀人。   塞西亚机甲里的不是顾朝阑?   那更好,顾朝阑为避嫌,唆使手下杀人。机甲是顾朝阑的,擂台是顾朝阑,伤人之罪,顾朝阑是怎么也脱不了干系的。   所以,这场机甲大赛,不论顾朝阑现身还是不现身,她被会被算计到死。   唯一的破解的办法,是将计就计,献祭塞西亚里的那个人,变被动为主动,反过来指责李惊雷与顾继洪联手杀人。   死的是顾朝阑的人,顾朝阑就是无辜的受害者。   如果死的还是顾朝阑怀孕的妻子,那顾朝阑就是最惨的受害者。   顾朝阑要造势,要支持,要民心所向,施聆音死了最好。 第44章   顾朝阑朝着石征走近。   她身上的穿着的是应急机甲,年久未动,关节僵硬,走动间发出金属剧烈摩擦的咯吱声。她脚步声沉沉,走到石征面前。   机甲身高两米半,顾朝阑低着头,用冰冷的金属面容,看着石征。她的声音经过机甲扬声器,变得失真,带着一股金属的铁锈与生冷味道。   “我妻子的性命,在您眼里,就这么不值一提吗?”   石征皱眉,不以为然道“政治需要牺牲,和你打仗时一样。”   顾朝阑一字一字,清晰有力道“战争的牺牲,是因为责任和使命,是因为我们在用性命保护这个国家,这片土地,而不是因为被舍弃,外公。”从懂事以后,顾朝阑就再也没这样亲昵而朴素的叫过石征外公。   “我知道您从小偏心哥哥,不喜欢我抢走哥哥的风头和权利,所以处处限制我,但我从来没有对您不满过,因为您是我长辈,是我血脉相连的亲人。可今天的您实在是……”   她停了一秒,字字带凉。   “令人厌恶。”   她说完,直起身,大步往外走。   “您可以继续阻拦我,但我也不会再客气。来一个,我杀一个。”   石征盯着她背影,出声道“施聆音那个女人并不简单,她背后藏着一堆麻烦,你今天要是回去救她,就是把你和她的命连在一起。”   顾朝阑脚步停都没停下,走到宽敞处后,她打开机甲的喷气系统,飞离机场。   擂台上。   第二枚狙击弹轨迹略歪,从塞西亚的侧脸擦过,击中地面,未经缓冲的巨大力量瞬间将砖石轰裂,炸出一个半米的大坑洞。烟尘弥漫。   塞西亚身躯一歪,滑进坑里,它被贯穿的肩部不断涌出鲜血,猩红在地面上划出醒目的痕迹。   烟雾终于扩散至半个舞台,将塞西亚的身体也遮掩进去。   于是下一枚子弹射出的速度变慢了,或许是在确定塞西亚的实际位置。   尤映寒试图翻上擂台救人,但她一动,子弹立马对准了她。尤映寒不得不闪身躲避,翻下擂台。   射空的子弹打中擂台,台面又被轰出一个大坑。   周围观众终于反应过来,尖叫着四散,现场一片混乱。   尤映寒后背靠着擂台,下命令让人往擂台上扔□□作掩护,而就在她说话的间隙里,起风了。   柔和的微风刮来,风速不大,刚好能卷淡擂台上那层薄薄的烟雾。   塞西亚的黑色身体又露了出来。   碰——子弹袭来。   施聆音预感到了那超速射来的子弹,她转眸看过去。   子弹离膛,飞到眼前,不过半秒之间,但她还是从机甲的敏锐扫描里,看到了高速旋转的子弹轨迹,拖着一道热力尾巴,对准她眼睛,疾速而来。   甚至不需要眨眼的时间,这颗子弹就会击中她。   就在这时,视线余光里,一道红色的激光忽然射来。超越一切速度的光束毫秒间抵达施聆音眼前,精准无比的击中了那枚即将要打入施聆音身体里的子弹。   两者相撞,迸射出一道弧形的火光屏幕,坚不可摧的子弹被激光融化了表层,弹道歪曲,落在塞西亚面部十公分远的位置。   地面炸开,烟尘扬起,又慢慢落下。   施聆音看到一架陌生的军用机甲,降落在她身边,并且蹲下身扶起了她。   施聆音肩骨尽碎,中弹的地方更是骨肉成沫,血淋淋的一个圆洞。这伤口一动就疼痛剧烈,她忍不住低哼一声,涌出的鲜血从机甲外壳滑落,滴答滴答落在地面上。   那军用机甲小心的托起塞西亚垂落着手臂,跳下擂台。   支援和附近的警察终于在这个时候赶到,放了几枚□□藏住擂台的同时,对着狙击手方向立起一块折叠反光镜子,刺目的反光强烈干扰着狙击手的视野。   隐藏在暗处的子弹终于停下了。   顾朝阑抱着施聆音,飞上空天母舰,进入准备室。她小心的把塞西亚平放在地板上,自己也很快从机甲里出来。   小型的空天母舰走廊太矮,过高的机甲无法活动,只能停在这里。   顾朝阑单膝跪在地上查看施聆音的情况。   被穿透的塞西亚机甲肩部金属翻曲,部分深深地刺入了施聆音的肉里。鲜血不断涌出,很快染红一片地板。   顾朝阑呼吸停滞,忽然感觉心脏被什么东西给攥住了。每一次跳动,都会带来炸裂一般的疼痛。   有那么片刻,她宁愿受伤的是自己。   这些金属极其坚硬,加上施聆音肩骨已经碎了,取出金属,脱下机甲都十分麻烦。   刘培和左晓晓带着人,这时候赶来。   顾朝阑单膝跪在塞西亚旁,脸色沉冷得吓人,哑声说“叫医生,把医疗仪拿过来。”   刘培看到顾朝阑,又惊又喜,还有无数事宜想说“上将……”   “去叫人!”顾朝阑抬眸,忽然一声怒喊。   刘培愣了半秒,马上反应过来,立即下去安排,留下左晓晓守着。   顾朝阑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想让自己冷静。但这时,她忽然闻到了施聆音血液里的omega信息素味道,浓度颇高。   顾朝阑心里有刹那的奇怪,但没空多想,她轻轻喊着施聆音的名字,   “聆音。”   施聆音听见了,却没力气回。她出太多血了。   “聆音!”隔着机甲,顾朝阑到不到施聆音的脸,也不知道她的精神状况,得不到回应,语气明显急了起来。   施聆音很想动动手指回应,但她真的拿不出一点力气。   顾朝阑猛然站起身,对着左晓晓怒吼道“我让你们叫的军医呢,怎么还没来?”   她第一次在人前情绪如此失控,左晓晓有刹那被吓到,急忙说“我去催。”   左晓晓小跑着走出去,在走廊上遇到带着军医苏达达和移动医疗仪赶过来的刘培。   “快点,上将在催。”   刘培加快脚步,赶路时不忘问左晓晓“上将状态是不是不太对劲?”   左晓晓点头。   顾朝阑情绪不对得非常明显,简直前所未有。   军医苏达达和护士一到就马上给施聆音止血输血,掰开嵌入骨肉的机甲金属,把施聆音从机甲里拖出来。   施聆音原本已经痛得半昏了,被拖出机甲时又生生疼得清醒,她咬紧牙齿,习惯性的忍住。   后背这时忽然一暖,顾朝阑手掌贴着她背心,托住了她,好让从机甲里拖出的施聆音不会落在地上。   施聆音无力的仰着头,通过倒转的视野,看顾朝阑的面容。   顾朝阑紧抿着发白的唇,眉头紧皱,眸光沉沉,既是暴躁凌厉的,又是担忧隐忍的。   施聆音原本想笑着安慰她,说自己其实没事,但也许是肩膀伤口真的太疼太疼了,于是涌到嘴唇的没事,变成了痛苦的轻哼。   托着她后背的手掌明显僵硬了一瞬,顾朝阑哑声问“很疼吗?”   施聆音虚弱着哼出一声委屈的疼音。   顾朝阑胸口贴上来,让施聆音舒服地靠在她怀里,同时对着一旁的苏达达厉声说“她说疼!”   施聆音一边疼,一边又想笑。   苏达达莫名被吼了一脸,结巴说“我、我马马上……”   顾朝阑说“快点!”   苏达达默默把还没说完的“止痛”两个字咽回去,她手脚麻利的先给施聆音止疼,再抬她上手术床。   从机甲里脱出后,后面的手术就简单得多了,只是修复那些碎掉的肩骨和肌肉,需要大量的时间。   这台仪器也处理不了这么复杂的情况,只能先做简单处理,再转移到设备齐全的医疗室。   疼痛缓解以后,疲惫便来势汹汹的淹没上来,施聆音眼皮沉重,昏昏欲睡。   “聆音。”顾朝阑忽然抓住她的手,声音绷得很紧,又干又涩,“不要睡。”   施聆音打起精神来,睁开眼睑。   顾朝阑摸着她的侧脸,眼神很暗,里面悬着明显的恐惧。   施聆音有些迷糊的想,顾朝阑是不是以为她要死了?   顾朝阑指腹反复摩挲着施聆音微凉的眼角,低声说“不要睡,好吗?”   苏达达在一旁欲言又止。   施聆音一条手臂动不了,又浑身没力气,不能握着顾朝阑的手,只能气若游丝地说“我没事,我就是有点……虚弱。”   顾朝阑眼珠黑沉沉的,盯着施聆音不放,明显仍旧非常不放心。   施聆音勉强给了安抚的笑,又想睡。   顾朝阑抚着施聆音脸的手指立马用力,喊了一声“聆音。”   施聆音费力地撑开眼皮,顾朝阑说“你不要睡。”   施聆音无奈道“我只是有点困了……”   顾朝阑说“困也不要睡。”   苏达达在旁边看了半响,终于忍不住开口“上、上将,病人……”   顾朝阑看向苏达达。   苏达达目光一缩,浑身都蜷了起来,避开视线,低声结巴着说“病人需要休息的。而且……而且她没事,不会……死的。”   等她说完,顾朝阑再看施聆音。   施聆音已经昏睡过去了。   顾朝阑看着她平静沉睡的面容,心脏仍旧紧紧地缩着,松不开那口气。   她发现自己仍在害怕和紧张。   顾朝阑忍不住又摸了摸施聆音的脸。   肌肤有些凉,但还是温的。   她见过太多重伤流血的人,昏昏沉沉闭上眼后,便再也没有醒来。   顾朝阑发现自己根本不敢去想象施聆音再也不睁开眼的画面,这个念头光是冒出来,顾朝阑就觉得心脏要被扯出胸腔了,难受得要命。   她垂眸看着施聆音,唇角一点一点的绷紧。   顾朝阑没和任何人说过,提过,但她的的确确,认认真真的在心底发誓,从这一刻起,她再也不会让施聆音受这样重的伤。 第45章   狙击手出现得太过突然,连李惊雷刹那间都没反应过来,计划明明有变动,狙击手已经调回去了,现在这颗子弹又是怎么回事?   等他回过神,塞西亚机甲已经飞出烟雾,摔在众人视野里。李惊雷错过了陷害塞西亚的最佳机会。   从擂台上下来以后,李惊雷暴怒地问手下人什么情况。现在塞西亚当众遇袭,他们之前安排好的计划全乱了。   手下道“开枪的不是我们的人,但我们的人还是被抓了。”   李惊雷怒道“你在说什么绕口令?”   手下解释说“我们的人在撤回路上被打晕了,扔在架□□的屋子里。那个真正的狙击手开枪射击完后跑了,尤映寒带人过去抓到的,是我们的人。”   李惊雷脸色难看。专门针对机甲的□□沉重巨大,他们废了不少力气才成功把枪隐藏在建筑里,位置也只有几个人知道。   怎么可能被外人知道?   “还有,”这手下低了几分声音,“机甲里的人是顾朝阑的老婆,施聆音。”   李惊雷震惊“施聆音?她不是omega吗,怎么会用机甲?”   而且两人打起来的时候,他感觉对方身手十分了得,如果不是他后面要演戏,还不好说输赢。   手下说“不知道,但消息确定是施聆音。她肩骨碎了,刚被送去医院。”   李惊雷道“去医院了?为什么去医院?”   像骨头碎了,皮肉没了伤口,用医疗仪就能处理,根本用不着去医院。   手下摇头“不知道,也许omega比较脆弱……”   李惊雷道“去医院盯着,顺便查查这个施聆音的所有病例。”   一个omega,还能那么猛的操作机甲,太有问题了。   医院,高级病房。   施聆音躺在病床上,睡得很深,医疗仪一刻不停的在给修复肩骨。   顾朝阑在小客厅里,忙完一件事,就会进病房看一看施聆音,亲自确定她身体状况完全稳定。   施聆音骨头和肌肉碎得太多,完全修复需要一周的时间。想到这里顾朝阑就情绪不太好。   “上将。”左晓晓轻轻敲了敲卧室门,“您兄长来了。”   顾朝阑重复的又压了一下被子,才起身走出去。   顾闻深站在窗前,从高楼往下,看缩小成线的公路和蚂蚁大小的车流。   “哥。”顾朝阑喊道。   顾闻深转过身,目光往卧室掠过一眼,有些不满“她一个omega,竟然穿你机甲上擂台,真是不像话。”   顾朝阑语气淡薄,却夹着明显的维护“我不觉得不像话。”   顾闻深皱眉盯着顾朝阑“她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能驾驭你的塞西亚?”   顾朝阑道“我不能说。”   顾闻深咬了咬牙槽,对顾朝阑如此维护一个名声狼藉的omega的态度颇为不满“你还是真是向着她。”   顾朝阑想着施聆音受伤的样子,语调轻慢,但字词又很平稳,带着惯有的坚定“因为她对我,很重要。”   顾闻深愣了一下,不由得仔细打量自己妹妹的脸。   母亲过世得早,顾朝阑成年之前大小事物,都是他在照顾安排。说起来好像费了很多心,但其实顾闻深并没有做特别多的事。   顾朝阑早熟懂事,从不惹麻烦闯祸,自己的事,总是自己默不作声地便处理好了,根本不用顾闻深多做操心。   从小顾朝阑就是个过分让人省心的孩子。她好像看起来冷漠,不可一世,但在顾闻深眼里,她只是一个沉默而听话的妹妹。   顾闻深希望她做的事,她就会做到最好,甚至包括外公强施给她的那些命令和要求,她都沉默而隐忍的答应了。   结婚,残疾,隐退。   她看起来应该叛逆又自我,但又从未真的叛逆过。   她是个乖得不能再乖的好孩子。   现在维护施聆音,好像是她的第一次“叛逆”。   顾闻深一下子就软了心,他不再评论施聆音的不好,而是说“外公有话让我带给你。”   顾朝阑垂下睫毛,神情有些低闷,很难得的孩子气表情“不用说了,我不想听。”   顾闻深道“是正事。外公派过去的狙击手,半路上就被人杀了,在擂台上开枪打中施聆音的,不是外公的人。”   顾朝阑皱眉,顾闻深说“外公怀疑是曼得拉,让你问施聆音,是怎么回事。”   顾朝阑没说话。   顾闻深走过去,面对面问道“施聆音是和曼得拉有关系吗?”   顾朝阑犹豫了一下,说“没有。”   顾闻深道“你的反应告诉我有。”   顾朝阑沉默。   顾闻深说“她和曼得拉的关系要是被扒出来,你会很麻烦。”   所以石征说施聆音死了最好。不仅能给了顾朝阑讨伐李家和顾继洪的理由,还能直接了当的摆脱麻烦。   可顾朝阑说“那又如何。”   顾闻深看她无所谓,并且无所畏惧的态度,心里无奈叹息。估计自己妹妹在施聆音身上栽得不浅。   他很想干涉,本能的想保护妹妹,不让她接触那种危险又声名狼狈的女人,但这些话转了转,还是在顾朝阑坚定不移的态度里溃散了。   顾闻深最后叹了口气,拍了拍施聆音的肩膀,停顿了很久,才说“母亲去世之后,很多事情我都擅自替你决定了,从没问过你的意思。你现在也不小了,还结婚了,往后你想做什么,去做就是,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顾朝阑低着头,藏起发红的眼角,唇线绷得很紧。她哑声说“嗯。”   顾闻深道“你妻子醒了通知我一声,我要和她聊聊。”   说完他要走,顾朝阑叫住他。   “哥,母亲过世,真的是因为生病吗?”   顾闻深道“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顾朝阑说“外祖让我查母亲的死因。”   顾闻深微微皱眉“你别管,我去查。”   “哥,”顾朝阑逼视着顾闻深眼睛,“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顾闻深说“不是瞒着你,是我知道的也不多。”   顾朝阑道“那为什么不让我去查?”   顾闻深犹豫了片刻,才说“外公说母亲的死,牵扯了很多事,查下去会有麻烦。很大的麻烦。”   顾朝阑一下子笑了,所以外祖让她去查?   顾闻深走过去,手按在顾朝阑的肩上,用力道“但我相信外公不会真的害你,他也许是觉得你比我更适合去查这件事。”   顾朝阑没说话。   深夜。   所有人离开后,顾朝阑终于清静下来。   她坐在施聆音病床边,怔楞出神,连施聆音什么时候醒了都没发觉。   “上将大人,”施聆音说话,顾朝阑才回过神,“你在想什么呢,连病人醒了都不管。”   顾朝阑立马倾身靠近,问道“抱歉。你渴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施聆音说“要喝水。”   顾朝阑起身去给她倒,放好吸管,喂给施聆音喝。   给施聆音处理肩伤的仪器暂时撤下去了,好留时间给施聆音翻身活动,以及吃东西补充体力。   她想坐起来,但整个左肩连着手臂都没力气,她起不来。   顾朝阑去放杯子,神情淡淡的,仍旧有些分神。   施聆音看了她两秒,忽然张口就喊“老婆。”   顾朝阑惊愕地撑大了眼睛,盯住施聆音。   施聆音满脸无辜,加上受伤后的脆弱可怜的神态与目光,娇弱又委屈“我坐不起来了……”   顾朝阑立马走过去,托着施聆音的后背,将她扶起来。   施聆音顺势就靠在顾朝阑的肩上,赖在她怀里哼哼“肩膀好疼啊。”   顾朝阑看着她肩上的白色纱布,抿了抿唇,说道“我去帮你拿止疼药。”   施聆音道“我不想吃药。”   顾朝阑认真说“那用喷剂,或者打针?”   施聆音脸贴着顾朝阑胸口摇头“不要。”   顾朝阑说“那怎么办?”   施聆音后脑抵着顾朝阑的肩,仰脸望着她,眨眨眼“你亲亲我,亲我就不疼了。”   顾朝阑“……”   施聆音侧脸,嘴唇蹭过顾朝阑的下巴,启唇,呵出湿润的呼吸“不可以吗,顾上将?”   顾朝阑偏了偏脸,错开呼吸“你要好好休息。”   施聆音说“但我伤口疼,好疼好疼。”   顾朝阑无奈,明明知道施聆音在演戏,但还是忍不住心软。   她低下头,浅浅地吻住了施聆音的唇。   施聆音勾着顾朝阑后颈,想加深这个吻。   顾朝阑却十分克制冷静,她拉开了距离“你伤还没好,一会儿会更疼。”   施聆音老实的靠在顾朝阑怀里“我昏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吗?”   顾朝阑说了他们抓住了那个狙击手的事。   狙击手是李惊雷的人,□□上的标码属于总统特勤局。从证据上看,可以很容易证明狙杀塞西亚这件事,与李惊雷和顾继洪有关系。   施聆音问“后面你打算怎么处理?”   顾朝阑嗓音低冷“用证据做筹码,和李惊雷以及顾继洪谈判,要军权。”   施聆音道“然后呢?”   顾朝阑扶着施聆音肩膀的手指动了动,而后说“顺利的话,过段时间,我就会去火星基地驻守,然后找机会去前线打仗立功。”   这一去,年之内,都不能回到地球。   说到这里,顾朝阑也沉默下去。   施聆音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无力的左手,目光暗淡了几秒,又翘起嘴唇,准备死皮赖脸的叫顾朝阑带上她。   “我想你和我一起去。”顾朝阑先说了,“但地球外面环境艰苦,你跟着我去,会受很多委屈。”   施聆音一笑,心里所有的失落和难受刹那间消失了。   她道“没关系啊,只要上将晚上多多怜惜我就好。白天我委屈,晚上你委屈。”   顾朝阑轻轻笑了一下。   施聆音又说“你还记得我们之前打过的那个赌吗?”   顾朝阑“什么赌?”   施聆音说“机甲大赛,我要是赢了,你就把我全身舔一遍那个。”   顾朝阑“……”   施聆音说“我这算是赢了一半吧,那也给你打个折,舔一半好了。你觉得呢?”   顾朝阑“……” 第46章   顾朝阑不说话。   施聆音用没受伤的肩膀轻轻撞她,一半撒娇,一半耍赖“顾上将不是说话算话吗,现在要食言了吗?”   顾朝阑还真犹豫了一阵,随后忽然想起来“我当时并没有答应你。”   施聆音厚脸皮“你看看我的肩上的伤,真的没答应吗?”   顾朝阑沉默。   施聆音委委屈屈道“我都不知道被子弹贯穿身体,原来是那么的痛。那时我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机甲里……”   “我答应你了。”顾朝阑打断她,扶着施聆音肩膀的手指微微用力,轻声重复说,“我答应了。”   施聆音抿唇偷笑,乖乖靠在顾朝阑怀里问“那你什么时候兑现承诺。”   顾朝阑道“等你伤好以后。”   停了一秒,再补上一句“再说。”   施聆音道“没有再说,就是伤好以后。”   顾朝阑没接话。   施聆音撑着身坐起来,想调转方向,面对顾朝阑。她一只手,活动不方便,还总是扯到伤口,疼得她直抽气。   顾朝阑压了压她肩膀,说到“别乱动。”   施聆音道“有个很重要的事,我要看着你说。”   顾朝阑看她表情认真,一边压着施聆音,不让她乱动,同时自己坐上病床,侧过身,面对着施聆音“要说什么?”   施聆音抿唇,笑意一点一点从眼底浸出来,娇媚勾人“上面还是下面?”   顾朝阑茫然“什么?”   施聆音直勾勾盯着顾朝阑的眼睛,探出小截舌尖,刻意缓慢的舔过唇角,暗示明显。   顾朝阑一愣,而后慌张地移开视线,装死沉默。   施聆音半躺在病床上,双腿就在顾朝阑背后,她支起一条腿,用膝盖轻轻撞顾朝阑的后背。   “顾上将,你回答我呀。”   顾朝阑一下子从病床上站起来“你该休息了。”   施聆音也坐起身去拉她,这动作扯到肩伤,痛得她脸色一白,又摔回了床上。   “叫你不要乱动。”顾朝阑一步跨近,托住施聆音的身体。   施聆音立马倒进她怀里,用带着痛音的可怜调子问“那你还走吗,你不陪我一起睡吗?”   顾朝阑解释说“病床太小了,我只能去陪护室睡,不然会挤到你伤口。”   施聆音用另一只紧巴巴的抓住顾朝阑袖子“可是我现在饿了。”   顾朝阑道“舒妈刚才有给你送汤和粥过来,你想吃哪个?”   施聆音道“要喝粥。”   “好。”顾朝阑按了床头连接客厅的呼叫器,外面守着的左晓晓很快敲门进来。   “上将。”左晓晓往里一瞧,竟然看到自家从来不苟言笑的上将正挤在狭窄的床头,姿态亲密地把施聆音搂在怀里。她刹那间有被震撼到。   顾朝阑说“舒妈拿来的粥,去热了端过来。”   左晓晓看着顾朝阑怀里,笑得明艳放肆的施聆音,脑子懵了一瞬,觉得施聆音像极了电视剧里勾引正经帝王的狐狸精。   顾朝阑道“还不去吗?”   “哦,是。”左晓晓连忙回神,赶紧关门出去。   热好粥,端回病房。   一进病房,就看到施聆音还躺在顾朝阑怀里。施聆音靠在顾朝阑肩上,含着笑不知道在说什么,顾朝阑垂着眉眼在听,整张表情温柔得不像话。   左晓晓简直被吓到。   顾朝阑这时抬起眼,朝她左晓晓瞥过来视线。目光凉薄平淡,一点刚刚的柔和影子都没有,反而寒森森的,和平时的高冷凌厉一模一样。   左晓晓低下视线,连忙把伸缩餐桌拉出来,放好粥和小菜。   她刚把勺子放下,就听到那个施聆音用肉麻到骨头里的声音说“上将喂我。”   左晓晓灵魂一颤,然后听到自家上将颇为纵容的声音“你受伤的是左手。”   施聆音道“可我浑身没力气,伤口还好疼……”   再然后,顾朝阑就真拿了勺子,开始喂粥。   左晓晓震撼地看眼前的两个人。   顾朝阑喂了口粥,也抬眸看着她,语调凉凉地“还有事吗?”   “没有。”左晓晓收回视线,赶紧离开。   关门前,她又往里看一眼。   没看错,她家上将真的在喂别人喝粥。   左晓晓关上门,精神恍惚地想,难道这就是爱情吗?   再高冷的天神,也会被拉着跌进最普通,最接地气的喜怒烟火里。   吃过粥以后,顾朝阑让施聆音休息,她准备去隔壁陪护室。   “等一下。”施聆音叫住顾朝阑,“还有一个事没说完。”   顾朝阑眼神一下子警惕起来“你伤还没好,别说那些。”   施聆音满脸无辜“什么那些这些呀,我准备和你说正经事。”   顾朝阑晃了晃视线“哦。”   施聆音道“现在我们可以把我流产的事情赖在李惊雷头上了。你下次和他谈判,就在他面前提一提这个事情,看能不能讹他点东西。”   顾朝阑说“李惊雷也在查你了。你在擂台上的事,引起了很多人注意。”   可李惊雷什么也不会查出来,高宁行帮施聆音抹的痕迹,除非高宁行本人泄露,别人什么都查不到。   但施聆音没说这些,而是问顾朝阑“那你怕了吗?我可能会给你带来□□烦。”   顾朝阑低眸看着施聆音。   施聆音唇边挑着略微轻佻和挑衅的笑,但她的瞳孔深处,却紧张地在发颤。   顾朝阑道“又不是第一次了。”   施聆音一下子笑了“你胡说,我还有什么时候给你惹过麻烦了?”   顾朝阑看了很久施聆音,却没继续这个话题。   对于她来说,施聆音的入侵,就是最大的麻烦。但顾朝阑并不厌烦处理这个麻烦。   “你伤还没好,早点休息。”顾朝阑转移话题,打算离开。   施聆音道“可我们话没聊完。”   顾朝阑无奈道“我不觉得你麻烦。”   施聆音唇角愉悦的一勾,又被她压下去,她撑着一双天真无邪的眼睛,追问“那你选上面还是下面?”   顾朝阑“……”   施聆音伸手,勾住顾朝阑的指尖“或者,都要?”   顾朝阑脸上发烫,又无奈至极。   她握住施聆音纤细的手腕,强制塞回被子里“这些事等你伤好再说。”   施聆音连着逗她两次,也知道该收敛了,于是道“那你亲我一个再走。”   顾朝阑低下头,半俯着身体,黑沉沉的目光定定看着施聆音。神情冷冷清清的,眼神却又温和得像是隆冬之后初融的春水,微凉,但柔软。   施聆音心跳一乱。   顾朝阑一手撑着床沿,俯低身体,从容缓慢,又温柔坚定地在施聆音额头上落下一吻。   她轻声说“好了,晚安。”   施聆音睫毛一抖,湿润的眼波在眸底颤动着荡开,这涟漪一圈接一圈,深深地荡进她心底里。   顾朝阑关门离开。   施聆音摸了摸自己额头,再也藏不住眼底唇角的笑,她笑着喃喃道“晚安,顾朝阑。” 第47章   施聆音第二天做完治疗休息时,顾闻深来访了。   顾闻深身高一米九五,穿着整齐肃穆的军装,神情冷峻,眼神凌厉,一进病房就气势不善的盯着施聆音。   施聆音撑起身坐起来,勾起唇角,乖巧道“顾闻深上将,您好。”   顾闻深走到病床前一米,停住。他身形高大,影子投在施聆音身上,极有威严。   “施小姐,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施聆音含笑道“您说。”   顾闻深问道“为什么嫁给我妹妹?”   施聆音勾唇浅笑“当然是因为我喜欢她啊。”   顾闻深神情严肃,根本不相信施聆音的话“我查过你,你失踪过三年,还和曼得拉有关系。你不是个简单的人,也不可能会没有目的就嫁给朝阑。”   施聆音迎上顾闻深的审视的视线,目光坦荡而锐利“嫁给她本身,就是我的目的。”   顾闻深道“我不相信。”   他之前问过外祖父,为什么要让顾朝阑和施聆音结婚,但石征没回答他这个问题。于是顾闻深知道,其中一定有内幕。   施聆音道“顾朝阑上将年轻有为,又漂亮潇洒,战斗力强悍,全联合区没有哪个omega不喜欢她。嫁给她,是我梦寐以求的事。”   顾闻深皱眉,明显对施聆音这种圆滑的说辞感到反感。   施聆音敏感地发现了,于是说道“不管我之前出于什么样的理由和朝阑结婚了,现在我和她的命已经连在一起了,她如果出事,我也不会有好下场。所以,从今往后,我必定会用尽全力护着她,绝不会伤害她。这一点您可以放心。”   顾闻深还是对施聆音的话一个字也不信,他只是看在顾朝阑态度坚持的份上,才暂时勉强接受了施聆音。   他往前走了半步,气势压人,低声威胁道“我会一直让人盯着你,如果你敢给我妹妹惹麻烦,我就处理掉你。”   施聆音一笑,态度谦和“您放心,不会有那一天的。”   顾闻深睨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顾朝阑下午回到病房。   她和顾继洪谈好了,7月15号从地球出发,去往火星二号基地。还有明天一早,顾朝阑将先后去往北部和南部战区总部,交接权力。   “可能要七到十天。”顾朝阑坐在病床边,说完后有些愧疚地看着施聆音,“我不能接你出院了。”   施聆音抓着顾朝阑眼底的愧疚,故意用夹着几分淡淡失落的语气,说着体贴的话“没关系呀,你去忙,我自己可以照顾我自己。”   说完施聆音还拉着顾朝阑的手安慰“之前在家不也是这样吗,你就放心去忙你自己的事,我没问题的。况且我这么大人了,还不会自己出院吗?”   她提起之前的事,顾朝阑倒是一下子想起。   之前她在家里也忙,忙到同住一个屋檐,却连施聆音的行踪完全不知道。说到底,还是自己对施聆音关心太少。   顾朝阑越发觉得亏欠,想想便说“我会每天给你发消息。”   施聆音“好啊,那你明天几天出发?”   顾朝阑说“六点。”   “这么早……”施聆音勾着顾朝阑手指,“那你出发前,记得和我道别,让我再见你一面。要是那时候我没醒,你就吻醒我。”   顾朝阑没接她这话,而是看着施聆音抓着她的手背。   肌肤细腻白皙,在温和的灯光里柔腻的发着光。也不知道是不是顾朝阑错觉,她觉得施聆音的肌肤变得更白更软了。   分开前一晚,施聆音半夜没睡好,天快亮的时候她才迷糊过去。没一会,又听到房间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   跟着是顾朝阑刻意放轻了的脚步声。   施聆音没睁开眼,等着看顾朝阑到底会不会亲她。   顾朝阑走近,停在病床边,然后不动了。   她站了很久,久到施聆音快绷不住睁开眼了,才听到顾朝阑弯腰时摩擦衣服的窸窣声。   一道影子投下来,施聆音感觉到顾朝阑的靠近,跟着是温热的呼吸,吹在施聆音的面颊上。   施聆音屏住呼吸,下一刻,唇上一软。顾朝阑亲下来了,但吻得又轻又温情,小心翼翼地,像是生怕把施聆音吵醒。   施聆音突然就真的不想醒了。   顾朝阑继续保持着那个俯低身体的姿势,安静注视着施聆音睡着的脸。   施聆音屏着呼吸,心跳逐渐加速。她能感觉到顾朝阑的视线。   这视线浅淡缓慢地,不徐不疾地,一寸寸地仔细扫过她的面颊,看够了以后,顾朝阑才很轻地用气音小声道“我走了。”   温柔体贴得让施聆音手指尖都在发颤。   终于,顾朝阑离开了病房。   门一关上,施聆音就睁开了眼,喘出口气。   她摸了摸嘴唇,忍不住笑。   她觉得自己装睡的决定明智极了,不仅瞥到了顾朝阑藏在私底下的温柔,一会还能耍赖,假装自己没被亲,然后去调戏顾朝阑。   施聆音拉了拉被子,埋住半张脸,心满意足的睡了个回笼觉。   顾朝阑到了北部战区总部后,有匆匆给施聆音发了一句“到了。”   施聆音故意没回她。   等到晚上,顾朝阑又发了一句“吃晚饭了吗?”   施聆音还是不回。   夜深以后,施聆音估计着顾朝阑应该忙完了,就发了一条“我有点生气。”   顾朝阑回得很快“哦。”   施聆音“哦——是什么意思?”   顾朝阑“我问了章起,他说你今天一直在病房,但你没有回我消息。”   施聆音“那你不问问我为什么生气吗?”   顾朝阑“为什么?”   施聆音忍着笑,编辑文字“昨晚说好的,今早你要叫醒我,然后亲亲我道别,但你食言了。”   顾朝阑内心我亲了的啊,在你睡着的时候!!!   顾朝阑表面,难以启齿,于是没有文字的沉默。   施聆音“你说话不算话!我今天一醒来,结果发现你人已经走了,我一个人孤独的躺在病床上,真的好伤心。”   顾朝阑“你今早睡得很沉,所以没叫你。”   施聆音“可你这次要离开整整十天,十天我都见不到你,还没有道别,我只要一想到这个,就好难受。”   顾朝阑想象了一下施聆音此刻这个难受的表情,直觉告诉她,施聆音现在一定在笑。真的难受的时候,施聆音不会说出来。   但她最后还是顺着施聆音问“那怎么办?”   施聆音美滋滋地发“要补上。”   顾朝阑“好。”   她答应得太爽快,施聆音反而有些不习惯。   “你不问问怎么补吗?”   顾朝阑说“你说就算。”   反正比耍赖,顾朝阑从来赢不过。   施聆音编辑“这么宠我,顾上将你是不是……”   她停顿了一下,借着虚拟网络建造出来的距离和空间,打出后面几个字。   “喜欢我呀?”   你是不是喜欢我呀——顾朝阑盯着这个几个字看了很久。   最后却回避道“不早了,休息吧。”   施聆音撇嘴,这下是真的难受了。   肩上的伤治了三天,施聆音才能下床稍微自如的活动。   照顾她的医生和护士都是顾朝阑亲自安排的人,服务体贴又话少,只说该说的,绝不问不该问的。   比如为什么施聆音从来不查血,不查信息素。   出院前一天,施聆音要了信息素检查仪,自己查了查信息素浓度。   比七天之前,更高了。哪怕这七天,顾朝阑根本不在她身边。   施聆音面色平静的把查询记录消除,然后坐在病床边上愣了一会,忽然一笑。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是又做回omega。   出院那天,唐桥和亚伦一起来接,并且盛情邀请施聆音酒吧一夜游,欢庆她大难不死。   施聆音本来想拒绝,但思绪一转,她又答应了。   最近和顾朝阑关系太过平淡,是时候找点刺激了。给顾朝阑。   亚伦非常高兴,揽着施聆音的肩膀说“今晚哥哥酒吧有个保留节目,超级——嗨!!”   施聆音把亚伦的手从自己肩上掀下去“人家结婚了,麻烦大哥自重。”   亚伦道“靠,你至于吗?”   施聆音说“至于呢,我家上将可是醋坛子。”   亚伦嘁了一声“你也太自信了,顾朝阑上将能和你吃醋?”   说着他看向唐桥,寻求唐桥赞同,好一起打击施聆音。   但唐桥一脸复杂,竟然没回应亚伦的尖锐批判。   亚伦敏锐道“小桥桥你是不是看到过什么我不知道的?”   唐桥是看到过,但不好说,也不想说。不说施聆音就已经得意要上天了,说出来,她不飞出宇宙才怪。   施聆音在病房里住了七天,添添补补的,在病房里存下了一些私人用品,她收拾好,拿给章起,让他给带回绿洲。   “东西带回去后你今天就可以休息了。”施聆音说,“我和朋友出去玩。”   章起坚定拒绝道“不行,我要寸步不离的跟着你,这是上将的命令。”   施聆音想想,改了主意,笑说“也好,那就带你一起去见见世面。”   章起来回看了看施聆音和亚伦两张不正经的脸,有点紧张。   总觉得这个见世面,不是什么好事。   一行人离开医院,出了大门,正要上车,施聆音忽然被人叫住,她闻声转头,看到了施尚词。 第48章   施尚词邀请施聆音在附近的咖啡厅里谈话。   前几天就来过医院找施聆音,被顾朝阑的人拦住不让进。给施聆音发的消息,施聆音也一条都不回。   没办法了只能踩着施聆音出院的时间来蹲人。   施聆音同意了和他聊聊,两人在咖啡厅里靠窗的位置上坐下。   “之前你要的那五千万捐款,”施尚词露出得体的绅士微笑,“我已经转给儿童基金会了。”   施聆音诧异的挑眉,感激道“真的吗,那我替孩子们谢谢您。”   施尚词也笑“哪里哪里,该谢的是你,因为你,我才捐款的这五千万。”   施聆音微笑“还是因为父亲够大方。”   施尚词嘴角挂着笑,眼神却阴鹜尖锐“我听说顾上将过几天就要去火星二号基地了,那里可是个辛苦的地方,又远又荒芜,上将这一去,恐怕几年内都回不来吧。”   施聆音道“是呢,真是为难。我们才结婚没多久,她就要去火星了。”   施尚词道“顾上将赤诚爱国,以战事为重,是好事。你作为她妻子,自然要多多支持她,适当的牺牲一点也是应该的。顾上将走了以后,你可要好好照顾自己,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向我开口。”   施聆音撩起一边的卷发,别在耳后,侧脸时目光落在桌子上,态度敷衍地用感动地语气说“父亲您真好,竟然还能不计前嫌的帮我。”   施聆音满脸虚伪仁义“谁让你是我最疼爱的女儿呢,现在又是顾上将最宠爱的妻子,连总统见了你,都是客客气气的。”   施聆音笑了一声“父亲特地来见我,就是说这个的吗?”   施尚词“当然还有别的事。”   他打开通讯器,在施聆音面前打开光屏,投出一份论文。   “你看看这个,”施尚词道,“这是顾上将的母亲,石玉宜小姐当年没来得及发表的论文。”   施聆音心里微惊,不由抬眸看去。   论文标题是《论转基因植物自然逆回可行性》。   施聆音还没来得及看清导语,施尚词就关了页面,收起通讯器。他看着施聆音错愕的样子,笑得露出牙齿。   “石小姐的确可以称得上是个难得天才,她当年提出过很多超前的惊人理论,只可惜生错了性别,哪怕是beta,也比omega好。”   施聆音缓缓挑起唇,笑意温柔“原来父亲这么了解她,不知道我要做些什么,才能让您告诉我更多的关于她的事?”   施尚词整了整袖口,盖住通讯器,端正得人模人样“你什么都不用做,你是我女儿,偶尔犯错没关系,以后懂事一点就行。我年纪大了,经不住折腾了,现在只想好好养老。”   意思就是,以后我们互不要招惹,各走各的道。   “石小姐当年还留下了很多绝密的实验数据,她刚过世时,这些数据原本都要被销毁,不过那时正好我的实验室也在做相关研究,于是就托人拷贝了一份。说起来,石小姐留下的东西,也算是顾上将的,”施尚词说,“所以要是顾上将以后需要,过几天就来找我拿,我一定给。”   施聆音笑问“那我们什么时候来找您拿比较合适?”   施尚词做出认真考虑的表情,道“我先回去整理整理,到时候通知你。”   施聆音道“好。”   施聆音一从咖啡厅出来,章起立马小跑过来,先用目光检查一遍施聆音有没有受伤,然后低声问“您没事吧?”   施聆音摇头“没事。”   施尚词随后出来,心情愉悦地夸奖章起“章中士还是这么一表人才。”   章起一脸没表情的瞪着他。   施尚词笑了笑,大步走了。   章起转头问施聆音“他真的没对您做什么吗,为什么敢这么得意?”   施聆音没回答,而是问“上将今晚不会回来吧?”   话题跳转得太快,章起愣了一下,回答说“不会。”   南部战区的交接事宜进程比预期中慢,顾朝阑还得耽搁几天才能回来。   施聆音挑唇一笑,妩媚眉眼里慢慢浮出轻佻“那我们今晚去酒吧好好玩。”   说着她看着章起还带着几分年轻稚气的脸,问道“章中士喜欢男孩还是女孩,谈过对象吗?”   章起闭紧嘴,不回答施聆音不正经的提问。   施聆音抬手,指着对面马路边上,坐在车里玩平板的亚伦。   “知道他吗?”   章头“罗伯特公司的少爷。”   “那只是他的表面身份,实际上他是……”施聆音压低声线,神秘暧昧道,“世界上最火辣的成人公司老板。他今晚带我们去他的成年人酒吧见见大——世面。”   章起愣了两秒,反应过来后满脸通红,僵在原地。   施聆音笑容愉悦“走吧,去酒吧。”   酒吧营业开始时间是晚上八点,时间还早,于是一行人先去吃晚餐。   章起跟在后面,一路上听着施聆音和亚伦花样百出的讲各种高级颜色段子,以及面不改色的讨论成年人用品种类和样式,震撼了满脸,直接被踢进了新世界大门。   亚伦的酒吧在市边缘的四百米高楼楼顶,狂野热带雨林风格,旺盛蓬勃的热带植物,昏暗炫目的迷离灯光,以及纤细暴露的漂亮服务员。   他们到时是九点,酒吧里已经挤满了人,震耳的音乐声与混乱的喊叫声和在一起,让人耳膜发昏,仿佛一瞬间进入了一个裹在膜里的昏暗世界,五感混沌。   章起第一次进这种地方,被人群挤得晕头转向。   施聆音拍拍他的肩,喊了一句他没听清的话,跟着一个面容精致得仿佛瓷娃娃一般的机器人走过来,勾着章起的脖子,将他带向最拥挤的人群中心。   章起努力回头想盯着施聆音。   施聆音冲他挥挥手,口型清楚地喊了三个字“好好玩。”   但章起哪里敢让施聆音离开他的视野,尤其是在这种地方。他连忙推开机器人,一回身,施聆音却已经不见了影子。   酒吧里灯光一亮一熄,闪得人视野昏乱,他在里面转来了半天,硬是没看到人,而这时亚伦说的那个保留节目声势浩大的开演。   酒吧里顿时人群尖叫,狂乱拥挤,推推挤挤地把章起带到了一米高的舞台边上,他一抬脸,入目的就是站在舞台边上扭动着身体的艳美omega。   距离极近,肢体在视野里若隐若现,火辣撩人。   而且这个还只是开始,后面的劲爆表演让章起目瞪口呆,大开眼界。等到他好不容易脱身挤出去,站在阳台上接通顾朝阑电话的时候,整个脑子里都还在回荡着酒吧里的音乐声和尖叫声。   顾朝阑在电话那边说了句什么,章起没听到,他很大声地说“啊?上将您说什么?”   顾朝阑停了一下,嗓音冰冷“人在哪里?”   她问的是施聆音在哪儿。   章起瞬间回神,耳朵清明,后背发冷“对不起,我跟丢了……”   顾朝阑没说话,章起立即解释“太太要来酒吧,然后里面人太多了,我和太太被挤散了,我这就去找她。”   顾朝阑电话那边的声音愈发寒凉“你说她要去哪儿?”   章起咽了口口水“酒吧。”   而且是,成人酒吧。   隔了有漫长的好几秒,顾朝阑那边才传来冷飕飕的声音“讲清楚。”   章起立马把去酒吧的前因后果,路程琐事,酒吧见闻……包括酒吧地址,内部装修,表演节目等等一五一十,清清楚楚地全部交代完。   他说完以后,顾朝阑很久没说话。   章起小声道“要我现在去找人吗?”   顾朝阑冷冷道“不用。”   说完就挂了电话。   章起独自站在阳台上,吹着夜晚的冷风,茫然地看着玻璃墙里那个狂野摇晃的世界。不敢进去,又不得不去找人。   他硬着头皮在里面逛了两三圈,还是没找到人,倒是唐桥找到了他,把他领到酒吧角落,一推墙,墙面翻转,竟然是一道隐藏的门。   门后是楼梯,上去便是包厢。   包厢隔音,里面很是安静,投影墙上正放映着当热的文艺电影,施聆音就蜷缩在沙发里,一边懒散地晃着酒杯,一边看电影。   亚伦在包厢角落,抱着一个男机器人,亲得热火朝天。   唐桥把人带进来,指了指空着沙发“随便坐啊。”   说完,她就靠在单人沙发里,玩起了平板。   章起松了半口气,说道“太太,您原来在这里。”   施聆音勾着唇散漫地笑“是啊,我一直都在这儿。下面好玩吗?”   “不好玩。”章起说完,又严肃道,“上将刚刚来电话了,问了您在哪儿。”   施聆音好奇“你怎么说的。”   章起一脸正直“实话实说。说您在酒吧,成人的。”   施聆音点点头“挺好的。”   章起看她毫不在意,不由补上一句“上将挺生气的。”   施聆音漫不经心道“是吗。”   章起“是的!”   施聆音晃了两下酒杯,仰起纤白的下巴,缓缓将杯里剩余的红酒的喝完,随后展唇,轻轻一笑“那我今晚就……好好哄哄她。”   说完,她放下杯子,站起身来。   她今天穿的长裙面料贴身,缠绵在曲线上,勾出的身线极其曼妙婀娜,风情楚楚。   “走吧,回家。” 第49章   接到施聆音视频通话请求的时候,顾朝阑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   明天一早她其实有个很重要的会议,这个会议被李惊雷的人用各种理由拖了一次又一次,好不容易才定在明天上午。这是顾朝阑绝不能缺席的会议。   所以在最初的回家冲动过去之后,顾朝阑其实有一点后悔这个轻率的决定。   明天的会议要是她缺席,就给了李惊雷方继续长久拖下去的理由。那她不知道还要在南部战区滞留多久。   回家的路程过半,顾朝阑正在犹豫是接着回去,还是折返,施聆音的视频电话就来了。   看到来电人,顾朝阑脑子里所有乱七八糟的念头顿时散了,她接通电话。   略微有点昏暗的画面瞬间连通,但入目的并不是施聆音的正脸,而是她的背影。   灯光暗淡,施聆音背对着镜头跪在床上,正抬手脱睡衣。衣料掀起,露出睡衣下那薄如蝉翼的黑色连体内衣。   上身露背,只有四条纤细的背带交叉横过背部肌肤,下面的半透布料贴合着挺翘的曲线,收进不可以描述的地方。   顾朝阑看了一眼,脑子里嗡的一声,一把摁断了电话,随后抬眸,眼带凶狠的盯着前面开车的左晓晓。   认真开车的左晓晓后脑勺一紧,莫名道“上将,怎么了?”   顾朝阑声音沉冷得吓人“把车停下。”   她们这会正在最高空的高速通道,要停车,就得下降到空一层,再开去临时停车场。   很麻烦,而费时间。   但左晓晓从后视镜里瞥着顾朝阑难看的脸色,以及紧拧的眉头,不敢多话,手脚麻利地赶紧照做。   但从下降到看到停车场,还是花费了五分钟。   于是左晓晓眼睁睁地看到自家上将脸色越来越难看,而且还坐立不安,不停地换着腿交叠。像极了着急上厕所的模样。   左晓晓一边把车滑进停车场里,一边小心而且体贴地问道“上将您身体不适吗,需要我……”   顾朝阑冷硬打断道“没有。”   可左晓晓看着顾朝阑眼底明显地藏不住的焦急不耐,实在无法相信自家上将真的“身体舒适”,只是她不敢多问。   左晓晓非常细心的把车停在靠近加能站的地方,站里有卫生间,下车很快就能到。   但车一停好,顾朝阑便说“你下去吧,离车远一点。”   左晓晓“?”   顾朝阑眉眼生冷,命令道“下车!”   “是。”左晓晓条件反射地立即动身,迅速下车。   她刚出去,顾朝阑就开始调整车上所有玻璃窗的透明度,直到变成完全不透明的变成漆黑的深色。车里的景象被封闭得严严实实。   左晓晓茫然地看着漆黑的玻璃,不明白自家上将到底怎么了。   车里。   顾朝阑重新打开了通讯器。   她挂了电话之后,施聆音发了两张图片过来,是两套款式一样,但颜色不同的内衣,问顾朝阑更喜欢哪个。   那时顾朝阑绷着神经在等停车,只瞥了一眼消息就关了页面,所以没回。   所以三分钟后,施聆音又发了一句“在忙吗?那我先睡了哦。”   接着就没消息了。   顾朝阑咬着牙齿,发文字信息说“我看到了。”   施聆音反而没回。   顾朝阑自我感觉等了很久,但实际上不过十秒钟,她就等不下去的发了三个字“施聆音!”   施聆音那边终于慢吞吞地回了一句“在呢,你忙完了吗?”   顾朝阑“你、在、干、什、么?”   酒吧,脱衣,还有刚刚的图片。顾朝阑又怒又气,当真是气血翻涌。   施聆音有一会没回,然后顾朝阑屏幕一暗,施聆音发了一张黑乎乎的自拍过来。   估计是卧室里关了大灯,所以光线昏暗,人影模糊,看不清细节,但身形轮廓依旧深刻明显。   顾朝阑看了一眼,脑子里一炸。   照片是施聆音跪在床上的自拍,角度举高,从上往下仰拍。施聆音偏着脸,卷发垂在一侧,干干净净的露着侧脸和侧颈。   而脖子之下,穿着她刚刚发图的那套黑色内衣。正面系带,纤细的带子收紧,勒出极其动人的风景。光线明明昏沉,可顾朝阑的肌肤仍旧反射着一种近乎奶白的莹光。   施聆音说“试我的新内衣。”   顾朝阑呼吸加重,蜷紧手指。   施聆音“好看吗?”   顾朝阑盯着照片看了半响,怒气与火气在心里混合翻涌,血液加速,冲得她几乎头昏脑涨。   但最重要的是,施聆音是先去了酒吧,回来才穿这个撩她。   顾朝阑用仅剩的理智,努力压着心里那口火气,于是没空回施聆音消息。   施聆音很快发来视频请求。   顾朝阑接通了。   还是没开灯,卧室里光线不够明显,有些昏沉沉的暧昧。   视频里的施聆音严实地裹着素色的毯子,只露出精致的脸和小截雪白的脖子,柔软的发丝从被子里蓬松出来,软软的散漫在被毯子上。   “你不喜欢吗?”施聆音看着镜头,有些失望地问。也不知道是滤镜还是光线的原因,她瞳孔漆黑明亮,显得很是干净。   看到她的脸,顾朝阑的火气终于被摁住了,却又不上不下的卡在胸腔里。说不出来的烧心灼肺。   大概是她脸色真的十分精彩,施聆音忍不住先笑了“是不是生气我今天去酒吧了?”   顾朝阑一下反应过来“你故意的。”   施聆音抿着笑,调整了一下姿势,从坐着变成了跪坐,身体往镜头前探,毯子下滑,露出一侧的脖颈与半个白皙肩膀。她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温顺而妩媚的气息。   “那你生气吗?”   顾朝阑绷紧了唇,用力盯着施聆音“章起都说了,酒吧里什么样。”   施聆音道“那他后来有没有和你报告,我其实一直都在楼上的休息室,没下去玩那些乱七八糟的。”   顾朝阑冷冷两个字“没有。”   施聆音委屈“最重要的他怎么能不说呢?”   顾朝阑哑声道“你可以自己说。”   施聆音坐直一点身体,语气讨好,表情也十分乖顺“我去酒吧,其实是为了复习一些东西。”   顾朝阑静静看着她。   然后施聆音慢慢掀开毯子“一些,可以取悦我们顾上将的东西。”   顾朝阑看到了毯子底下的画面。   白皙的肌肤,绷紧的系带,纤细的腰,以及并拢跪着的腿。腿上还穿着蕾丝边的黑色吊带袜。   轻缓,低哑,而又曲调色气的音乐声忽然从施聆音那边传过来,光线恍惚间变得更加昏暗了,一切都朦朦胧胧的,像是蒙着纱的梦境。   “我以前,学过一些舞。”施聆音跪在床上,微微□□。卷发落在她肩上,胸前,又被她仰首甩到背后,“但一直没机会跳出来,后来就渐渐忘了。”   她拉着肩带,整理似的上提着扯了扯,用目光勾住顾朝阑。   “现在有了想跳给她看的对象,于是一出院,我就重新去学了。”说着,施聆音手臂撑着床,探向镜头。   画面紧跟着开始摇晃,并且对准了施聆音的脖子以下。   顾朝阑瞬间掐住了自己的大腿。   “现在,麻烦顾上将来帮我验收一下成果。”   音乐声逐渐变得更加暗哑暧昧。   施聆音没有露脸,只有身体跟着音符轻慢地扭动起来,灵活,柔软,像是白蛇。   那些漂亮的肌理线条,在明暗交错的光影里一起一伏一动,像是某种摄魂的桃色丝线,用甜腻撩人的气息把人灵魂裹携进去。   正面,然后侧面。   侧面时,施聆音对着镜头跪起身,拉出了整个腰背到——的曲线。   光线略暗,所以后背上凹陷的脊骨线异常分明,沿着脊骨向下,则是线条圆润的……   这个姿势不仅大胆,而且极其的……放荡。   所以施聆音在这个动作上僵住了,肌肉紧绷,微微发抖。   顾朝阑也在这里愣住了,因为眼前的景色真的太勾人了。   施聆音绷紧的小腹一收一放,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跪坐起来,再把被子拉起来,裹住身体。   她依旧没露脸,顾朝阑只听到她微乱的呼吸。   “跳完了。”施聆音突兀的扔下几个字。   顾朝阑口干舌燥,理智昏聩,脱口便说“我想看你的脸。”   施聆音拢了拢被子,把脖子也遮得严严实实的,隔了一秒,才传来她带着笑的,调子轻轻上扬的轻佻声线“主播不露脸的呢,想看脸要先送礼物。”   她就是故意不给看。   顾朝阑闭了闭眼,松开掐着大腿的手,握紧成拳。   她想把自己从刚才的风景里抽离出来,但理智不听控制,视线更是失控,来回的在施聆音抓着被子的纤白手指,以及藏在被子底下的身体线条上移动。   越是想要控制,那些心思就越是难以控制。   顾朝阑想说话,一开口吐出的却是灼热的呼吸。她才发现自己浑身发热,血液在身体里高速流动,欲念汹涌。   顾朝阑没敢说话,于是两人陷入了微妙的寂静。   施聆音抓着被子的手指不安地动了动,她问“上将觉得好看吗?”   顾朝阑隐忍地闭上眼,不仅仅是那些念头,连着她的身体热度也在失控。她要进入狂躁期了。   施聆音这个……妖孽。 第50章   好看吗——顾朝阑也在心里问自己。   当然答案也呼之欲出。   狂躁期引发的热潮从顾朝阑的心底一直烧到指尖,脑海里还再次浮现起昏暗光线里,施聆音那冷白的肌肤。   那上面一定又软又温凉。   想触摸。   顾朝阑垂眼,盯着视频里的施聆音。   施聆音还是没露出脸,视频截止在她细细的下巴尖上,柔软的发丝垂在肩头,她一手抓着裹身的毯子,一手环抱着自己的腰。   温婉乖巧得不像话。   “施聆音。”顾朝阑哑声开口。   电话那边立马传来施聆音柔软的调子“嗯?”   顾朝阑动了动发干的舌尖,她其实并没有什么想说的,只是喉咙发痒的想叫施聆音的名字。   “干嘛?”施聆音扶着镜头,上移,终于露出了脸。   为了确定画面角度,她偏仰着脸凑近镜头,眼睛微撑大,微张着唇,略微傻气地看着镜头。   表情天真,偏偏又媚眼撩人。   顾朝阑不知道她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但她好像并不排斥施聆音这一套。   身体里那股热度也因此而烧得更加凶猛,她每一个细胞都在嘶吼着渴望发泄。顾朝阑忍耐得握紧的拳头都在发抖。   她极力绷持着平静的表情,脸色沉静得严厉。   施聆音拿不准她此刻的心情,于是垂下睫毛,语气低落“你要是不喜欢,那我以后就……”   话没说完,顾朝阑挂了视频。   施聆音看着变黑的屏幕,愣了愣。   她保持着原姿势,坐了好一会,才慢慢倒下,蜷在床上。躺了两秒,施聆音踢开被子,给自己发烫的身体降温。   光线昏暗,所以看不到她满脸羞耻的绯红。   那个舞其实没跳完,是施聆音跳不下去了。   因为越后面,动作越是过火。而施聆音没她自己预估的那么淡定,只要想到顾朝阑正在镜头后盯着她,她就羞耻得浑身发软。   她闭上眼,深深呼吸,空气入肺,懈着一股熟悉的信息素味道。   施聆音顿时僵住。   那是她已经几年没闻到过的,自己的omega信息素气味。   现在竟然已经如此浓郁了。   施聆音抬起一只手,握成拳,松开,再握紧……用这个动作反复感受自己的力量。   在消退。   不是大伤初愈后的虚弱,是真的在迅速的变弱。   施聆音默然将手放下,搭在被面凌乱的床上,她看着自己纤细的指尖,开始了寂静而无声的,长久沉默。   顾朝阑没能压住体内那些叫嚣的暴躁,她一掌拍在座椅上,拍扁了椅子的整个头枕,而那股戾气扔在心头盘旋。   顾朝阑很想找人狠狠打一架发泄。   她粗暴地推开车门,下车,反手狠狠摔上车门。整个车子晃了晃,光滑的车门留下几个指印。   顾朝阑两步走到树影下,藏起脸上烦躁的表情。   夏夜微凉的夜风吹来,稍微吹散了一点热度。但她心里仍旧跟架着火炉似的,火烧火燎地灼热,烫得她血管都要炸了。   左晓晓见她出来,立即走过去“上将……”   夜风迎面一吹,左晓晓忽然闻到了顾朝阑的信息素气味。味道很淡,却又带着一股极具攻击性的冷意,像是凛冬山颠上吹下来的寒风,能刺到人骨缝里。   左晓晓本能的停下脚步,对顾朝阑的信息素抗拒又畏惧。   顾朝阑背对着左晓晓,身体藏在昏暗的树影里。这边靠近角落,没有路灯,只有加能站边缘的信号灯发出隐约的彩色灯光。   那光影在顾朝阑周围交错,映得她背影深沉,又高挑瘦削,笔直挺拔的伫立在黑暗里,像是柄从光影里刺出来的剑,孤傲凌厉,不容万物接近。   左晓晓后退了两步,远远站着,过了许久才敢发声。   “上将,您还好吗?”   顾朝阑没回她,动也没动。   夜风轻轻吹过来,那股幽冷带寒的信息素味道刮在左晓晓的脸上,信息素强度的压制力,让左晓晓本能的感到恐惧。   她轻轻打了个寒噤,反应过来“上将,您进入狂躁期了吗?”   顾朝阑动了。   她侧过头,光影勾出她侧脸的线条,鼻尖挺直,睫毛纤长,下巴清瘦,轮廓锋利。   “离我远点。”她声音很哑。   左晓晓立马又退了几步,说道“我这里有压制剂。”   alha狂躁时,那些暴戾的情绪和能量如果不发泄出来,会很难熬,而且伤身。   顾朝阑没说话。   左晓晓急忙把压制剂扔了过去。   是针剂。   顾朝阑拔开针帽盖,对着自己手臂直接刺了下去。   这是顾朝阑信息素成熟以来,第一次用这种东西。她对大部分的omega信息素缺乏反应,偶尔有所反应,也很快就能被她的理智压制下去。   从未有过这样的,几乎失控的狂躁时刻。   而是第一次,还是因为施聆音的视频画面,而不是信息素。   药剂进入身体后,失控的信息素很快冷静下来,身体温度恢复正常,那些灼热的欲望也迅速沉静回去。   顾朝阑松开握紧针管的手指,身体放松下来。   左晓晓守在她背后,还是不敢出声。只在心里疑惑自家上将今晚到底怎么了,竟然出现了狂躁期。   就算顾上将不如传闻所说那样,是个信息素冷感者,可这附近也没有omega啊。怎么就狂躁了呢?   彻底冷静下来后,顾朝阑随手将针管扔进回收箱,大步走回车里。   左晓晓立马跟上,她没敢擅自上车,而是站在车门前问“我们还是回绿洲吗?”   顾朝阑沉默。   她还是犹豫,不知道现在回去看到施聆音,会不会又失控。   现在并不是可以失控的时候,她明天有会议,施聆音的腺体也不能接受她的信息素。她不该失控的。   但顾朝阑还是……想见她。   “回吧。”她道。   还有一半路程,到家时施聆音应该已经睡熟了。顾朝阑看她一眼便走,立即赶回南部战区的话,也不会错过会议。   左晓晓于是上车,启动引擎。   一个半小时后,顾朝阑到家。   她提前联系了一号机器管家,通知家里守夜的佣人,见到她不要发出动静。   顾朝阑安静的走过客厅,楼梯和走廊的壁灯都没有打开,只有客厅落地灯遥遥投来的黯淡微光。   顾朝阑穿过昏暗的走廊,抵达卧室门外。   门缝里透出一缕小夜灯的薄弱光芒,微黄,是暖色的。   施聆音就睡在里面,在这家里,在顾朝阑的卧房里。   顾朝阑心里忽然生出一股奇妙的,类似落地生根般的安稳感,好像漂泊了四十多年的人生,忽然之间有了安定的归宿。   回家这个词,有意义了。   顾朝阑停顿了片刻,轻轻推开门,跨进去,还没看清屋里的情况,一股信息素气味就铺面而来,刺激得顾朝阑急忙后退。   施聆音还没睡,她甚至还没脱下那身放肆的衣服。开门声响时,她匆忙抓起毛毯裹住身体,然后回头瞪向门口。   两人视线交汇。   施聆音眼里的锋利和警惕瞬间消融,眼底一亮,她笑道“你怎么回来了?”   信息素味道不断从屋子里飘出来,顾朝阑才平息下去没多久的暴躁又蠢蠢欲动起来,她啪的一声摔上门。   施聆音刚跳下床,见顾朝阑摔门,愣了一愣,又看了看自己还没脱的衣服,难道顾朝阑真不喜欢她穿这个?   施聆音裹紧毯子,走到门口,想开门。   顾朝阑立刻从外面把门抵住。   施聆音抓着门把,笑了一笑“怎么了顾上将,不见我,还不让我出来了?”   顾朝阑道“屋子里都是你的信息素。”   施聆音登时反应过来。   视频结束后,她就躺到了现在,没换衣服,也没管空气里的信息素。   所以顾朝阑才一进来就立马退出去了。   施聆音勾起唇,往门板处靠了靠,好让自己的声音更清楚的传出去。   “怎么,顾上将就这么害怕我的信息素吗?”   顾朝阑没回答。   梅青这时也顺着动静上楼了,站在楼梯口,远远看着顾朝阑。   顾朝阑不好继续说信息素的事,便说“我只是……回来拿文件,你早些休息吧。”   听她要走,施聆音着急,马上要打开了空气净化,快速的抽掉屋里的信息素味道,然后整了整身上的毯子,追出去。   梅青还守着,见施聆音竟然极不成体统披着毯子就走了出来,皱眉道“太太,您怎么这样出来了?”   那毛毯没能盖住顾朝阑小腿,露着她穿着黑丝袜的光脚。   施聆音一笑“我怎么样了?”   梅青道“家里还有别的佣人,看到了多不好。”   施聆音点点头“你说得对,那麻烦你帮我把他们都叫远一点,我和上将一会有重要的事情要说。还有,你也别上楼了。”   梅青又被施聆音笑里藏刀的怼了一脸,拉着脸色应是,安吩咐下楼离开。   施聆音走到书房门外,后背靠着墙,等顾朝阑出来。   一分钟后,顾朝阑从书房里走出。   施聆音就靠着墙,歪头冲她笑,眨着眼,好奇地问“上将深夜回家,真的就只是为了拿文件吗?”   顾朝阑视线扫过施聆音的毛毯,以及那藏在毯子与发丝里的纤白脖颈,低声说“嗯。”   说完她要走。   施聆音却抬起右脚,用只穿着黑丝袜的腿,拦住了顾朝阑。 第51章   顾朝阑低头,看着施聆音裹在黑丝里的纤瘦小巧的脚。   那脚尖贴上了顾朝阑的腿,轻碰着裤子,在缓慢地,(……)往上蹭。   “什么样的文件呀,这么重要,”施聆音上蹭到顾朝阑膝盖下方,停住,稍顿后,用脚趾勾蹭着顾朝阑的小腿肌肤,一点一点的,往小腿后侧的敏感处刮过去,“能我和说说吗?”   顾朝阑吸了口气,及时往后退了一步。   施聆音无辜地看着她“怎么了,上将怕了吗?”   顾朝阑压着心里涌动的情绪,转移话题“你怎么还没睡?”   施聆音目光□□直接,勾着顾朝阑的视线“想你想得睡不着。”   顾朝阑垂下眼,盯着施聆音沉默。不知道是不是灯光太暗的原因,她眼神黑沉沉的,像是要吞人。   施聆音走过去,手指一松,拢紧的毯子滑下去,露出她雪白的肩,纤细的黑色内衣带贴着她瘦削的肩骨,越过分明的锁骨,没进堆叠的毛毯里。   “上将就没想我吗?”她抬起脸望着顾朝阑,眼角眉梢里都是又软又媚的笑,放荡又撩人得要命。   那种火烧火燎的灼热感,又从顾朝阑的心底冒出来了,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被加热。顾朝阑咽了口口水,用力压住心底所有的悸动。   施聆音继续道“我那身衣服还没换下来呢,上将要不要和我回房,仔细看看?”   说着她就要打开毛毯,白皙的肌肤与曲线隐约露出。   顾朝阑急忙一动,抓住施聆音的肩膀,堪称粗暴的一把将她压在墙壁上,同时按住施聆音松毛毯的手,阻止了她的动作。   施聆音身体一晃,头发从背后晃到身前,散在白皙的肩上。   “施聆音。”顾朝阑咬重字词,带着一股狠劲似的,“我会失控的。”   施聆音抬起下巴,仍旧看着顾朝阑笑“然后呢,上我吗?”   顾朝阑低声道“你忘了你腺体的问题了吗?”   施聆音眸光动了动,顾朝阑道“我如果真的失控,失去理智,会不顾你腺体问题,强行标记你。到时候你怎么办?”   “你会吗?”施聆音靠着墙,仰起脸,楼下客厅的微光投进她眼里,落下几点微光,她看着顾朝阑,“会因为我失控吗?”   顾朝阑盯了她几秒,一直没说话。   两人距离太近,顾朝阑好似又问道了施聆音的信息素气味。心底那股狂躁烧灼得更加厉害了。   顾朝阑立刻松开了施聆音,后退一步,回避视线说“我明天早上还有个很重要的会议,不能缺席,我得走了。”   施聆音拉住她。   “如果我变成omega了呢?”施聆音问,“那时候你……你会要我吗?”   顾朝阑回头,侧脸轮廓凌厉,她反问施聆音“你会吗?”   光线太暗,而顾朝阑又太过不动声色,施聆音揣测不出顾朝阑的心思。   几秒,她重新笑起来,眉眼惑人“会啊,如果上将喜欢,那我就为你变回去。为你,做什么都值得。”   顾朝阑看了一眼施聆音。   明暗光线里,她笑得娇媚而又轻佻。   顾朝阑觉得施聆音又在撩她,没放在心上道“不早了,休息吧。”   说完顾朝阑就离开了。   施聆音站在走廊上,目送着顾朝阑大步离开的背影,慢慢垂下了睫毛。   走出大门,夜风顿时迎面吹过来,凉意袭人。   顾朝阑抬起下巴,让夜风从她清冷的面庞上吹过,散走几分热气。就刚刚和施聆音说话的那一会,她就忍出了一身的汗。   施聆音惯会玩火。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冷静下来,再动身去停车坪。   左晓晓就等在车外。   顾朝阑上车,吩咐开车去南部基地。   车子发动,开始了两个多小时的长途奔程。   路程漫长无聊,顾朝阑僵坐了一会后,还是顺着内心所想,把施聆音之前发过的那张照片翻出来,仔细地看。   照片是静止的,可那光影与肢体线条勾勒出的风情却是活的,活色生香的。   顾朝阑看了一阵,鼻尖忽然一痒,她用手指碰了一下,摸到一手黏腻,放下一看,一指头的血。   顾朝阑流鼻血了。   她立马拿手帕捂住鼻子,仰起头。   左晓晓看到她动作,问道“上将,怎么了?”   顾朝阑冷冷道“没事。”   但左晓晓还是看到了手帕里透出来的血色,她惊道“您流鼻血了?”   顾朝阑捂紧了鼻子“没事。”   说完,她升起隔板,挡住左晓晓视线。   左晓晓扭回头,一边开车,一边来回想着今晚的事——不顾原定计划突然回家,半路狂躁期,到家以后,又没待几分钟就出来了,最后还在车上流鼻血……   难不成是顾上将欲求不满,急迫回家求欢又残忍被拒,所以憋出了鼻血?   再联系自己在医院看到的施聆音的狐媚样子,左晓晓越想越觉得没错。   她绷着脸色,默默不满施聆音这个太太的不懂事。   怎么能不满足自己的alha呢?   顾朝阑忙完回家,是7月1日,比预期时间晚了四天。   她不在的这段时间,施聆音去了一趟负一层,和钱姐见了一面,带了十几个omega儿童出来,亲自送到omega儿童救助站。   随后又跟着omega儿童慈善救助基金会负责人穆明,帮忙修建第二所omega儿童福利院。   修建福利院的工期长,琐事多,顾朝阑回到家时,施聆音还没回。   章起全程跟着施聆音,所以她的动向举动,顾朝阑都一清二楚,而且晚上视频时,施聆音还会把今天发生的大事琐事,都聊给顾朝阑听。   顾朝阑早知道施聆音不在家,但当她跨进家里,没看到那抹熟悉的影子,心里还是涌上来一股不适应。   顾朝阑到家没多久,施尚词就登门拜访了。   一号管家过来报告消息时,尤映寒还在顾朝阑书房里,刚准备走,听到一号管家的话,她停下了脚步。   之前施尚词和施聆音见面谈话的内容,施聆音有向顾朝阑复述。所以顾朝阑知道施尚词手里有着关于她母亲的东西。   这段时间,顾朝阑颇花了些精力和手段去查她母亲的生平事迹,但有用的信息很少。顾朝阑知道母亲曾经在某个秘密实验室待过一段时间,做过一些研究,留下了不少资料。   但这些资料和文件,顾朝阑只能查出一个结果——已销毁。   没想到施尚词那里竟然有。   顾朝阑答应了见施尚词。   一号退出去后,尤映寒道“上将,我要留下来。”   顾朝阑道“你不是家里有事吗?”   尤映寒从负一层带回个omega,这段时间,一有时间她就会回家看那个omega,还和顾朝阑申请,要将那个omega作为家属,一同带去火星。   尤映寒道“我想看看施尚词想干什么。”   顾朝阑点头应允。   尤映寒于是走回顾朝阑身后,略□□,站得笔直,目光阴冷的盯着门口。   施尚词一推门,就被尤映寒阴沉的视线盯住。   他动作稍顿,又马上笑起来“顾上将,好久不见了。”   顾朝阑冷漠道“施先生,有事吗?”   施尚词笑呵呵走近,说道“上次我和聆音说过的事情,不知道她有没有转告你,关于你母亲的。”   顾朝阑意简言赅道“有。”   施尚词点点头,看起来很是热情的从包里拿出一支电子信息条“你母亲当年的论文,我从数据库里找到了。”   他主动把信息条递过去,然后皱着眉说“不过因为那些都是加密文件,我不知道密码,就托人花了几天时间破解,但解出来的信息有些乱码。”   顾朝阑把信息条连接在电脑上,看到了那份文件,就是施聆音之前说过的那个标题为《论转基因植物自然逆回可行性》的论文。   不过下面的信息段落和字词都发生了混乱,还夹着一些解不出的奇怪符号。   但论文是真的。   顾朝阑看了一眼尤映寒。   尤映寒会意,开口说“那剩下的文件呢?”   施尚词异常的爽快“在我实验室,顾上将想要的话,不如和我一起去取。”   尤映寒道“这些东西,是已经被销毁的绝密,我们不知道您是怎么拿到的,也不想去追究,但麻烦您直言告知,把这些文件送给我们的理由,还有代价。”   施尚词叹了口气,无奈道“上将应该知道,我和聆音之前闹过些矛盾,但她是我女儿,非常了解我,我不想和她闹翻,更不想与顾上将为敌。所以把这些资料送你,表示诚意。”   尤映寒直接了当道“您在求和。”   施尚词笑意扩大,像是有些尴尬“直白的说,是这样。不知道顾上将是什么意思,愿意和我去实验室取资料吗?”   顾朝阑没说话。   尤映寒拧起眉,看着顾朝阑轻轻摇头,她不赞同。   施尚词为人狡诈,在几方势力之间左右逢源,投机取巧,而且还顶着慈善家的名号,干着贩卖omega的勾当。实属阴险小人。   但顾朝阑却意外的答应了“好,我去你的实验室取。”   尤映寒皱眉“上将!”   顾朝阑道“没事。”   施聆音曾经被关在过施尚词的实验室,所以顾朝阑要去看看。   看看那个折磨过施聆音的地方,到底长什么样。 第52章   施尚词一路上十分热情,而且看起来格外坦诚。   他直言告诉顾朝阑,他的实验室有个八个分基地,一个总部,现在他们去往的,就是很水有人知道位置的总部实验室。   这座实验室的位置,十分大胆的建在了施卡菲市中心,一栋商业办公楼的地下深处。   从大楼的某间地下室进入,搭乘电梯先下行二十米,再换乘有轨观光车,笔直向右行驶一公里,最终抵达了大隐于市的实验室大门。   “既然都过来了,那拿文件前,我先带两位参观参观。”施尚词走在前方,推开门后让在一旁,请顾朝阑走前面,和蔼热情笑道,“我这里还是有几个不错的地方,很值得一看。”   顾朝阑没应话,顺着施尚词指的方向走。   他们进入一个守卫森严的中转大堂。   进门正对的是另一个区域入口的大门。门旁守着八个高大的alha守卫,靠墙还站着两排十个银色机器人,机器人身体上没有标码,很可能经由黑市改造,没有三大定律限制的暴力机器人。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等在大堂里,见到几人立马上前来,恭敬道“施先生,两位女士好。”   施尚词点点头,说道“带路吧,带两位大人好好看看。”   “好的。”男人走到由八个alha守卫看守的白色防爆门前,先是对着一旁的监控摄像头点点头,封闭在门里的密码指纹输入窗口随之打开,吐出输入器。   男人输入密码和指纹,等门发出识别成功的提示音,他后退开,左右守卫同时上来,分别拉住一边的门,用了极大的力气,将门拉开。   门里是一道纯白色的走廊,走廊两旁交错着分布着半透玻璃门,门上印着银色递增的五位数字编号。   顾朝阑往门里看了一眼,玻璃的透明度不高,只能朦胧的看到一点轮廓。门里好像是普通的房间。   她准备收回视线,可就这时,一道人影忽然扑到门上,手掌啪地贴上门,用力拍打。   玻璃门完全隔音,里面的动静传不出来,只能看到激烈地动作。   她多看了几眼,男人连忙解释说“刚来不久的omega是这样,脾气还不太好,过几天就乖了。”   顾朝阑皱眉“什么意思?”   男人反而被她问得愣了一下,询问地望了眼施尚词。   施尚词笑道“两位大人第一次来,你仔细解释一下。”   男人会意,便说“这里是omega驯养室,不听话的,不乖巧的,不知道怎么伺候人的,或者外观,性格,信息素味道不够完美的,都可以送到这里来进行改良。”   说着一行人走到了以三开头的编号门前。   “这里是送进来三周以后的omega。”他按动这着门上的调整器,玻璃逐渐透明,露出屋子里的真实面目。   一间三十坪大小的房间,里面一张床,一套单人桌椅和一个洗手间。很是干净空旷。   一个纤细苍白的年轻omega坐在床边,神情呆滞的盯着墙壁。   男人说“她在接受身体敏感度改造,改造成功以后,稍微碰一下她,她就会很可爱的发抖。”   顾朝阑冷眼瞧着,脸上没有表情。   施尚词便说“这些都不用看了,你把门都打开,然后直接带两个大人去最里面。”   “好的。”男人应完,在调整器上操作了一番,所有玻璃门的透明度同步提高,展示出房间里的一个又一个漂亮年轻的omega。   越往里走,屋子里“景色”就越是……香艳惊人。   带路的男人解释说这些都是在开发身体,话间,一行人恰好一间用着器具的omega房间。   走到走廊尽头,又是一道门。   男人眼底颇为自豪,说道“这前面的都是开胃菜,真正的好东西,在这后面。”   说完,他推开门。   门后对立着两个景观电梯,按omega性别区分,男人带着顾朝阑进了女omega一栏。   电梯是往下移动的,经过一片黑暗区后,白光猛然一亮,进入了“风景区”——一排排环绕着电梯圆形分布着的玻璃笼子。每一个笼里关着一个不穿衣服的omega,所有omega眼睛上蒙着黑布,面对着电梯跪立……   一个电梯里配一个机器人,与omega进行各种表演。   一眼看去,入目的皆是不能描写的画面,简直就是一场(……和谐)盛宴。   施尚词炫耀道“这里面的omega,全是经过团队精心筛选培训的。不论是外观,气味,敏感度,甚至反应,都绝对极品,最重要的是,她们非常——”   施尚词强调着个两个字,“非常的听话。”   他说话间一直观察着顾朝阑的反应。   无数漂亮的小omega从顾朝阑眼前划过,却没在她眼底激起半分波澜。她冷漠且镇定,连眉头都没动一下。   施尚词又瞧了一下尤映寒。尤映寒皱紧着眉,不知道是在严肃抵抗诱惑,还是厌恶这种展示柜一样的omega商品。   电梯这时候到底,下面是一个两米宽的圆形平台,平台边缘还是玻璃笼,只是里面的omega比上面的更加漂亮艳美。   这些omega全都用黑色的丝带捆着,蒙眼跪在玻璃前。   施尚词隐秘地对着角落里的摄像头使了个眼色,玻璃门无声拉开,无数甜美的omega气味,顿时飘散出来。   这味道甜腻浓郁,顺着alha的呼吸和毛孔,强势地往身体里钻。alha的本能反应迅速生成,情绪狂躁失控,血液沸腾。   不到两秒钟时间,尤映寒眼睛都红了。   顾朝阑立马屏住了呼吸,但空气里的omega信息素浓度实在太高,让她触及到信息素的肌肤都在发热,这些热度从毛孔里渗入,在血液里燃烧,焚毁理智。   顾朝阑咬紧了牙齿,后退半步,回身出手,一把扼住施尚词的喉咙,红着眼道“你什么意思?”   施尚词举起双手投降,也是气喘吁吁地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系统错误,我马上让人关闭玻璃门,换掉空气。”   一旁带路的男人随即联系控制台,让关门换气。   空气里omega信息素味道混杂,又浓度极高,每一秒都在以数量级的强度挑战alha的理智。   更糟糕的是,顾朝阑在那混杂的信息素里,闻到了熟悉的,施聆音的味道。   那味道简直是就是压断顾朝阑理智的最后一根弦,她意识甚至都空白了一瞬,不由自主的跟着那味道,找到了那个omega。   那个omega女孩跪在最角落,蒙着眼,低垂着头,看不清脸,柔软的发丝散在肩膀和胸前,半遮春光。   混乱里,很轻的传来一声细细的铃铛响,那个女孩脑袋一动,慢慢抬起了脸。   那是一张与施聆音极其相似的脸。   顾朝阑被信息素冲击得混乱的理智嗡了一声。   施尚词趁机拉开了顾朝阑的手,而那个女孩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她双手被捆在背后,黑色丝绸交错在身体上,衬得肌肤雪白。   她光着脚,一步一晃,朝着顾朝阑走来。   真的很像施聆音。   不论那露出的下半张脸,还是那窈窕的身形,与那香甜无比的信息素味道。   女孩一步步,走到了顾朝阑眼前,施尚词间顾朝阑愣了神,趁机推了一把顾朝阑后背。   顾朝阑前走,正好将娇软的omega抱进了怀里。   这个omega的身体柔软无比,像是一块敞开的甜美蛋糕,完完全全的在顾朝阑面前打开。   顾朝阑定了一秒,捏住她下巴,抬起她的脸。   简直和施聆音一模一样。   女孩一侧脸,从顾朝阑手里挣脱出来,而后热情温顺的含住了顾朝阑的手指,舌尖灵活缠住。   顾朝阑眼神阴沉,忽然大力掐住了女孩的脖子。那女孩哼了一声,竟然也不躲不叫,顺从地任由顾朝阑掐着她。   她的头发是黑色的,与施聆音带着暗红的发色不一样。   顾朝阑想着,指尖收紧。   咔——清脆的一声细响后,那个女孩身体彻底软了,她歪着头,像个失去了支撑的木偶。   顾朝阑稍微托了一下她失去生气的身体,让她不至于太狼狈的摔在地板上。   空气的信息素味道仍旧十分浓郁,让顾朝阑的暴戾压不住从骨缝里冒出来。她想要发泄想,想要杀人。   顾朝阑转头,盯住了施尚词。   空气里omega信息素乱成这个样子,他还镇定如初,明显是提前用过抑制剂的。   早有预谋。   顾朝阑朝着施尚词大步走过去,气势凌厉,杀气汹汹。   omega信息素让她的信息素也失控的冒了出来,那股仿佛霜雪一样的冷冽味道在混乱的omega气息里格外的清晰尖锐。   附近所有闻到这味道的omega的身体一软,彻底瘫在地上。连尤映寒都从失智的暴躁里回过了神。   施尚词脸色巨变,急忙后退。   顾朝阑两步逼近。她双目通红,脸色却反而愈发清冷沉厉,冷静而又凶狠,仿佛被唤醒了杀机的凶刀,浑身迸射着寒光。   施尚词刹那间真切的感到了被气场碾压的恐惧。   不论是天生的信息素,还是此时此刻,顾朝阑冷漠的表情与凌厉的眼神。   他完全顾不得什么虚伪外壳,仓皇喊道“换气,喷抑制剂!”   天花板上的抽气系统瞬间启动,同时成股的抑制剂喷雾从天花板四周喷出,迅速充斥整个空间。   omega带来的强烈影响飞快被抵消,沸腾在血液里的热度开始平静。alha本应该冷静下来了。   但顾朝阑还是掐着施尚词的喉咙,单手将他提了起来。 第53章   施尚词双脚离地,抓着顾朝阑的手腕,竭力挣扎。   可顾朝阑五指坚硬如钢,力大惊人,掐得施尚词喉骨发出脆裂的咯吱声。施尚词脸色迅速涨红,双眼凹凸,翻出眼白。   “放开施先生!”一旁的男人惊慌冲来,试图阻止。   尤映寒扣住男人手腕,过肩将他摔在地上,用膝盖牢牢压住。   施尚词挣扎的力气渐渐变小,脸色发青,眼白翻到极限,就剩一口气了。   可施尚词现在不能死,至少不能在他自己的地方被顾朝阑掐死,不然顾朝阑今天也别想走出这里。   尤映寒出声道“上将,冷静点!”   顾朝阑没动,脸色冰寒。   尤映寒加重声音“顾上将!”   顾朝阑墨黑的眸子动了一下,她绷紧唇,隐忍地放开了手指。   施尚词顿时犹如一块烂软的猪肉,瘫地上呼哧喘气。   顾朝阑没看他,身形笔直冷硬。她抽出手帕,从容不迫地擦拭被那个omega碰过,又掐了施尚词脖子的手指。   施尚词瘫坐在她脚边,捂着脖子咳得满脸通红,唾沫飞溅。   周围的玻璃笼子已经封闭,omega们重新被关了起来,仍旧是那个服从的跪地姿势。   顾朝阑目光一个个扫过那些omega麻木僵硬的脸,确定没有和施聆音相似的脸了。   “我母亲的东西呢?”顾朝阑把手帕扔在地上,居高临下,垂眸看施尚词,“麻烦施先生现在交给我。”   施尚词咳了几声,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擦了擦嘴,又笑起来“都怪我们没处理好,让omega信息素泄露出来。”   他站起来,一脸愧疚抱歉“害上将失控了,真是不好意思。”   顾朝阑冷眼看着他。   施尚词摸了摸喉咙,整理好被扯乱的衣领,笑容亲和得渗人“你母亲的留下的资料,我这就带你过去取。”   一行人重新进电梯。   这次没有去什么风景胜地,直接去了基地最中心的数据保管库。   施尚词亲自从保险柜里取出一枚闪盘,双手交到顾朝阑手里。   “这里面存着你母亲留下的所有论文和研究资料,”施尚词陈恳道,“不过大部分文件都是加过密的,我也没有密匙。”   顾朝阑拿了文件,转身就走。   施尚词在她背后道“顾上将,我身体不适,就不亲自送你了,我让秘书送你啊。”   顾朝阑没有回应,只有尤映寒回头睨了他一眼,目光阴冷,满是不善。   施尚词含着亲和笑意,等两人走远,脸色瞬间阴鹜,   刚才带路参观的那个男人也留下了,见状道“她们好像不喜欢我们基地里的omega,施先生,就这样让她们走,会不会有问题?”   调教,囚禁,贩卖omega毕竟都是见不得光的事。要是像之前来过的那些人那样,看上这里的omega,一起玩上了,那他们就是互相信任的友好同盟。   可这顾朝阑和尤映寒明显是反感的,她们要是把这里的见闻说出去,基地就危险了。   施尚词解开领口处的几颗纽扣,摸着脖子上青紫的淤痕,阴沉自信道“她不敢说的。”   他施尚词为什么敢把基地明目张胆地修在市中心?当然是因为有上面的授意。   从基地建立起,这几十年来,无数次的秘密实验,那些违规的基因药剂,omega买卖,赠送……这些肮脏利益链,上面的人哪个没参与过?   顾朝阑的父亲,外祖,长辈亲戚,包括她那些亲信的父母……谁会没和这个基地有那么几丝几毫的关系?   所以顾朝阑能说吗?她不能的。   施尚词走出保管室,进入电梯,往下降落三层,再经过三道守卫严密的防盗门,进入另一个秘密实验室。   实验室大厅里整理排列着一个个两米高的玻璃罐,罐里是浸泡在培养液里的人造人。人体外观年龄从幼儿到成年,皆有分布。   实验人员在期间忙碌来回,详细记录每一个人造人的各项数据。   施尚词步伐生风,在玻璃罐间大步穿行。他欣赏着玻璃罐里的每一个成长中的人体,满脸的春风得意。   他的人造人计划已经成了大半,再过几年时间,加速生长的技术成熟,他的人造人计划就是大获成功。   到时候他将功成名就,扬名万世。   一路走到底,在最深的靠墙处,单独放着一排八个金色底座的玻璃罐。每个罐子里都泡着一个身体纤细的长发女性。从左到右,年龄逐渐增大,最里的已有成人的躯体。   施尚词从左边开始,一个一个的检视罐子里的人造人。   从婴儿,到孩童,最后停在已长成少女的人造人面前。   那少女身体被无数管子纠缠着,飘悬在营养液里,乌黑的发丝在昏黄的液体里缓缓浮动,隐约间露出她那张艳美至极的脸。   与施聆音有些相似,但又比施聆音的面容更加漂亮精致,像是经过了上帝的精修,每一处轮廓乃至睫毛,都达到了完美。   “最漂亮的脸,最吸引人的信息素味道,”施尚词欣赏着少女初具轮廓的身形,“最完美的身体……这样的omega,会有人不喜欢吗?”   他问身旁跟着的那个男人。   男人扫视着一排罐子里的人造人,眼神兴奋“不会有人不喜欢的,大家都爱漂亮的东西。”   alha虽然强悍无匹,但基因里带来的信息素吸引是无法抵抗和消除的,没有哪一个alha会不受信息素的影响。   这是所有alha的弱点。   施尚词却摇了摇头“我以前也觉得不会有,但或许这世上还真有人意志力坚强无比。”   就像刚才的顾朝阑,面对那么多omega,竟然不为所动,甚至亲手掐死了一个。   但转眼施尚词又轻松惬意的笑起来“不过,很快就不会有这样的alha了。”   男人不解道“您为什么这么说?”   施尚词背起手,高深莫测道“窥探秘密,总是要付出代价的。何况是整个联合区都想要销毁的秘密呢?”   从基地出来,尤映寒开车,去往北部基地总部。资料拿到了,要第一时间检查真伪,以及安排解码。   顾朝阑指尖转着那枚薄薄的闪盘,眉眼低垂,面冷如霜。一身挥之不去的寒气。   尤映寒从后视镜里看了看顾朝阑。   那个和施聆音长得很像的omega,她也看到了。   那种相似度,很像是基因复制。而且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已经是成品了,不知道私底下还有多少;也不知道这种和施聆音相似的人造人,有没有被送给其他的alha。   没有哪个alha遇见这种事情会觉得愉快。   “上将,”尤映寒开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施尚词突然这样坦诚的给她们看基地内部,目的是拉拢,让顾朝阑因为欲望而和他们同流合污。   但他们不知道顾朝阑天生冷淡,从不失控。尤映寒想,幸好这样,不然她们就陷入麻烦了。   顾朝阑转动闪盘的动作一停,收拢指尖,握住。   她眉眼仍旧半垂,神色冷清,如霜似雪,冷得吓人。   “施尚词,必须死。”   尤映寒一顿“可我们马上就要去火星二号基地了。”   顾朝阑抬起眼,眸光肃杀决绝“去之前,我会杀了他。”   尤映寒道“我替您动手吧,如果出差错……”   “不用。”顾朝阑打断她,“我自己处理。”   尤映寒道“那您准备什么时候动手,需要我帮您准备武器吗?”   顾朝阑道“要一把狙击枪,从黑市找,别留痕迹。”   尤映寒道“我知道了。”   顾朝阑便没再说话。   静默了许久后,尤映寒忽然道“施小姐私底下听您的话吗?”   顾朝阑“嗯?”   尤映寒道“我带回家的omega,总是想要离开我,她很不听话。”   所以在隐秘的心底深处,尤映寒还动过把她送到施尚词基地的念头,但想到要被别的人或者别的东西碰她的omega,尤映寒又觉得不能容忍。   在她心里,omega就是她的所有物。应该温顺,听话,服从。   顾朝阑道“你为什么要她听话?”   尤映寒被问得一愣。   顾朝阑没多说,尤映寒道“为什么不听话,她是我的omega。”   顾朝阑淡漠道“机器人比omega更听话。”   尤映寒“可机器人不是人。”   顾朝阑道“人就是不会听话。狗也不会,只有机器才会一直听话……”   尤映寒张了张口,又若有所思地静默下去。   资料被送到了信息部。   里面的文件用的是没见过的加密方式,破解很麻烦,保守估计需要半个月时间,而且破解后文件可能出现损毁。   尤映寒闻言道“那施尚词是怎么调出来论文的?”   顾朝阑道“他没对我们说实话。”   那篇论文可能不在资料文档里,也可能这个加密文档,只有一部分,或者干脆是假的。   顾朝阑说完往外走,尤映寒跟立即上去。   顾朝阑道“不用狙击枪了。”   尤映寒道“您换计划了?”   顾朝阑点头“我要去找他问清楚,然后亲自动手。”   尤映寒“可施家里面什么情况我们不知道,您贸然过去不妥。”   “没什么不妥。”顾朝阑道,“14号晚上我动手,你,章起,和我一起。”   杀完人第二天就去往火星基地,就算怀疑上来,她人也已经不在地球上了。   尤映寒道“万一他始终不给真正的资料呢?”   顾朝阑“那就更没必要留着他了。”   不论如何,施尚词,一定要死。 第54章   顾朝阑到家已经是傍晚了。   一号机器管家迎接她进屋,路上说“施小姐也刚回来,几分钟前。”   顾朝阑面无表情地一点头,默不作声地加快脚步。踏入客厅时,她冷淡地扔下一句“以后叫她太太。”   一号很快把这个新命令刻入程序里,欢快应道“好的。”   顾朝阑进入客厅,舒妈正端着餐前水果从厨房出来,见到顾朝阑立马道“上将,您回来了?太太刚上楼。”   顾朝阑略微颔首,抬脚便往旋转楼梯走。   还没到楼梯前,二楼走廊上高跟鞋声忽然响起,步伐轻快,急促。   施聆音从卧室里走出,修长的倩影出现在雕花扶手与廊柱之间,她一手搭着扶手,微倾着身体,目光精准的捕捉到顾朝阑。   唇角一勾,笑意顿时荡漾开“嗨,顾上将。”   顾朝阑抬起脸,在明亮璀璨的吊灯光芒里遥望着施聆音。   灯火明亮,是暖融融的浅黄色,渡在施聆音精致生动的脸上,在肌肤上晕出油画般的细腻感,美得夺目。   顾朝阑怔楞地看着她,一时没动。   施聆音手掌轻抓着扶手,沿着走廊快步行走,转弯,碎步跨下旋转楼梯。   她今天穿着半透的黑色薄纱衬衣,荷叶袖,袖口用蝴蝶结束紧,蓬松的衣袖掩在手背上,只露出雪白细长的指尖。   施聆音快步越过剩余几级阶梯,走下客厅。   她下身穿着一条高腰的阔腿裤,腰肢收紧,曲线曼妙而又显得身形高挑,干练利落,带着一股别样的风情。   顾朝阑没见过的。   “你不是早就回来了吗,怎么又出门了?”施聆音边走近边说,“我回家没看到你,还失落了一下。”   顾朝阑还在盯着她看。   还是和以前一样的脸,一样精致的妆容,妩媚动人的眉眼,但又有哪里有些不一样了。   顾朝阑说不出来,只确确实实的感觉到了。   好像在妩媚之下,还有一种柔软的韵味,在她的一颦一笑出无声散发,让她变得更加的动人。   “怎么了?”施聆音有些奇怪,又抿着嘴角笑起来,“干嘛一直盯着我看?”   顾朝阑摇摇头,移开视线,自顾自的解起了外衣纽扣。   施聆音自然的上前去,帮她解扣子。   顾朝阑顺势放下手,微抬起下巴,就像往常那样,让施聆音帮她脱外衣。   这种事两人已经做过很多次了,多到互相都不以为意,更不会紧张不自在。   但今天莫名有些不一样。   顾朝阑总忍不住垂眸细细看施聆音。   施聆音低着乌黑卷翘的睫毛,神情恬静,从容而专注地把金属纽扣从扣眼里剥出。   灯光从上而下洒落,在施聆音睫毛下拉出一片小小的阴影。隔这么近的距离看,施聆音的肌肤好像更加柔软细腻了,像是某种顶级软玉,光泽温润,细腻无瑕。   看过她的脸庞肌肤,顾朝阑视线下滑,看向施聆音轻抿的红唇。   那红唇忽然一展,勾起一抹撩人的笑,施聆音抬起了眼,精准抓住顾朝阑打量的视线。   “到底怎么了?”施聆音嗓音里含着笑,又压着一股刻意的撩拨,“想我想到受不了了,所以一刻也不停的,用眼神……盯着我?”   话语间,她脱完顾朝阑的最后一扣子,手掌灵活的从衣服里钻入,擦过顾朝阑的身体轮廓,抵到肩部,撑着肩领,脱下干净整洁的军装外衣。   顾朝阑干脆把视线完全放在施聆音脸上。   “你好像有点不一样。”   施聆音将衣服递给舒妈,闻言一笑“哪里不一样?”   她看了看自己今天的穿着“我好像第一次在你面前穿裤子。”   说完想到什么,自己忍不住笑起来,然后看着顾朝阑问“上将觉得我是穿裤子好看,还是不穿好看?”   顾朝阑“……”   施聆音红唇一噘,有些闷闷地不乐,委屈道“我知道了,你哪样都不喜欢。就和我那天晚上穿的衣服一样。”   说完,施聆音转身走向餐桌。   顾朝阑看了她几眼,开口“……没有。”   施聆音不应话,拉开椅子坐下,抖开餐布,放在腿上。   顾朝阑走过去,欲言又止。   施聆音也不看她,把餐布拉了又拉。   顾朝阑别扭了半响,还是说“没有不好看。”   施聆音抬起脸“所以是好看吗?什么好看,哪里好看?”   顾朝阑沉默了几秒,忽然无师自通的想出了一个标准答案“你。”   你最好看。   施聆音终于笑了。   这件事就此翻页。   吃过饭后,顾朝阑要去她的私人训练基地活动活动,施聆音主动要求和她一起,但到了训练室,她只是站在一旁看。   顾朝阑在训练室里做最基础,但训练强度十分大的体能训练。   她只穿着贴身的黑色背心,一条军裤,一双短靴,短发被利落的扎成马尾,看着十分的英姿飒爽。   一组训练做完就出了一身的汗。   她停下来短暂休息,微喘着气,低头整理手上的半指手套。   训练室里灯光明亮干净,顾朝阑覆盖着一层湿汗的肌理在白色灯光下微微反光。打湿的黑色背心紧紧贴着她的曲线,显出她纤瘦利落的身段。骨肉匀称,肌理光滑,又因为极低的体脂率,她从肩到手臂的肌肉线条十分紧实漂亮,纤细而有力……   也许是察觉到施聆音一转不转的目光,顾朝阑抬起脸,看向隔着一面玻璃的施聆音,用带着半截手套的细长手指招了招,用口型问“进来吗?”   施聆音笑着摇头,她没有说话。   顾朝阑直觉里隐约觉得哪里有点不对,于是她走过来,打开了玻璃旁的门,想问施聆点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于是她说“要不要打一架?”   施聆音一下子笑了“干嘛,你想家暴我吗?”   顾朝阑无奈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只是想让施聆音和她过几招。   她还没认真和施聆音交过手,但经历里,在她还不能站起来的时候,施聆音没尽全力的力量也足以压制住她。   现在顾朝阑想看看施聆音的真正实力。   “但我今天很累。”施聆音可惜道,“没力气了。”   顾朝阑便说“那你先去休息?”   施聆音也没走,她看着顾朝阑,似乎有话想说。   顾朝阑低着眉眼,静静看着她。   她站得有些背光,脸颊清瘦,眉眼轮廓深邃,墨色的眼瞳尤其漆黑,沉沉地映着施聆音有些迟疑忐忑的脸。   “怎么了?”顾朝阑问。   施聆音又慢慢笑起来,抬手将顾朝阑粘在肩上的一缕短发拂开。   “其实也没什么,”施聆音低着头说,“就是突然想起……好像从没和你聊过理想伴侣这个话题,不知道顾上将在娶我之前,打算找一个什么样的人作为妻子?”   顾朝阑道“没想过。”   遇见施聆音之前,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甚至被人提起这方面的话题,也只会觉得无聊和厌烦。   施聆音道“青春期的时候也没想过吗?”   懵懂青涩时,总会幻想过爱情的。   “没有。”顾朝阑小时候只想着变强和独立,连alha腺体成熟时的信息素不稳定期,她都没经历过。   冷感到令人发指。   施聆音道“那现在呢?上将满意我吗?”   顾朝阑没说话。   遇见施聆音以后,所有标准就都变成了施聆音。   施聆音把顾朝阑未曾想过的空白,生动明媚的填满了。顾朝阑从此往后的余生里,再也不会有第二个。   但顾朝阑不会把这些话说出来,她反问施聆音“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施聆音道“前几天和福利院的人聊到了,就想回来问问你。”   顾朝阑道“那你呢?”   你的理想伴侣,又是什么样的?   施聆音抬起眼,眸光水润,媚眼含波,撩人得紧。   “当然是你这样的。”她用目光扫视着顾朝阑肌肉轮廓分明,而又完全不粗壮的手臂,还有她纤细紧实的腰身,以及那双笔直有力的长腿,“像顾上将这样的,强悍漂亮,又禁欲的alha,简直是我的梦中情人。”   顾朝阑发现自己不是很满意施聆音这个答案。   好像只是因为她长得好看,力量够强,施聆音才看上了她。   顾朝阑不说话了。   施聆音感觉到了,于是她问“那不然顾上将希望是什么样的?”   顾朝阑细想,发觉不论施聆音回答什么样,她好像都不觉得高兴。   还不如终止这个话题。   “你累了就先去休息吧。”顾朝阑说,“我还要在这里待一会。”   “那我回房去等你。”施聆音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盯住顾朝阑,一点点的绽开唇角,露出一个既干净温暖,又轻佻妩媚的笑容。   她折返回来,勾着顾朝阑的后颈,含着她的唇,浅浅地给了顾朝阑一个吻。   “忘了说,欢迎上将回家。”施聆音说完,又轻轻吮下口顾朝阑的下唇,“这些天,我很想你。”   亲完,施聆音唇角上扬着那明媚张扬的笑,一边后退,一边用眼神再勾着朝阑,好几步之后,才转身大步离开。   顾朝阑一直看着施聆音走远,才收回目光。   她重新进入训练室,却没有继续训练。   而是站在原地,回忆刚刚施聆音留下的吻,以及她那如春日芙蓉一般妩艳动人的笑。   顾朝阑的唇边也不由自主地浮出了笑意。   她带着笑,扯了扯手套,随后才重新开始下一轮体能训练。 第55章   施聆音变得有点不一样了,顾朝阑越看她就越是确定这一点。   以前的施聆音是有意识的撩人,可收可放,但现在的她,是在无意识里的每一个时刻,都发散着诱人的气息。像是一汪无声里挥发里的水,表面上悄无声息,但空气里却早已溢满了来自于她的甜腻湿气。   顾朝阑觉得这种变化是确实的,但她又找不到可以证明这种变化的确切证据,以至于有时候会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太受施聆音吸引,所以有了这种——“变得更诱人了”的错觉。   月中两人要一起去往火星二号基地,一去数年,地球的一切事物都要提前安排交接,于是两个人都忙得脚不沾地。   顾朝阑没来得及分太多时间去追究这个问题。   去基地的前一天,施聆音帮忙修建的omega儿童福利院举办剪彩仪式,邀请施聆音和顾朝阑参加。   剪彩仪式后有一个晚宴。   参加的都是各界的慈善人士,地一层区域负责的部门官员,记者,社会名流,以及白严异一派派过来的亲切代表。   算是一个颇为正式的宴会场合。   顾朝阑不擅长应付这些,跟着施聆音走了半圈以后,恰好有电话进来,顾朝阑便暂时离场,到偏僻的角落去接电话。   她离开时施聆音看了一眼时间。   7月14日,夜,9点02分。   顾朝阑绕过人多的宴会厅,在偏僻建筑后与等候多时的尤映寒汇合。   尤映寒立马低声报告说“都安排好了,从这里出发,到施尚词家路程五分钟。您一到,天一层十二和十三区域无线供电器会发生故障,将会断电一分半钟。”   两人从无人的后门离开,快速上车。   尤映寒路上不停道“从天一层下降到地一层如果不顾速度限制,快速降落,全程只需要三分半钟。按您的要求,整个计划在十分钟之内。”   “嗯。”顾朝阑应了一声,动作迅速地脱下军装,换了更好活动和隐腻的黑色战衣。   尤映寒接着说起施尚词府邸构造,人员情况,以及施尚词此刻的位置,在做什么。   顾朝阑一边听着,一边检查今晚她要用到的武器。一把带着指纹隔绝层的黑色长匕,一把带血槽的菱形短军刀。   车子直线开出一千米后,开始提升高度,进入天一层,而后径直开向施尚词的府邸。   车头刚进入施尚词府邸区域外延,编号为十二,十三的两个空中街区忽然陷入漆黑。   断电了。   时间,夜9点07,00秒。   顾朝阑推门下车。   “上将,只有一分半钟。”尤映寒说,“再长就会被监控直接拍到。”   顾朝阑没应话,几步间消失在夜色里。   空一层的悬浮建筑为了保证其凌空的能量,每一栋建筑配有蓄能池,只是里面的能量只供应悬浮引擎,及最基本的应急照明。   比如屋子外墙上勾出建筑轮廓的,发着柔和白光的指示灯。   顾朝阑走到围墙下,脚尖一蹬墙面,身轻如燕,翻跃上墙,手掌在墙沿上一撑,灯光里黑影快速一闪,眨眼间消失不见。   施尚词宅子里,客厅。   突然断电,所有人都短暂的愣了几秒,毕竟这里是天一层,所有建筑都靠电能支撑悬浮,一旦能源中断,就面临着坠落的危险。   所以一般情况下,就算全地面停电,上面也不会停一分钟。   施尚词正在书房看文件,突然失去光源,他不悦地皱眉,借着应急灯的微光,走出去吩咐佣人“给我找盏照明灯来。”   楼下女佣连忙应了,急忙起身去储物间。   她走动间,背后似乎影子一晃。   女佣后背发寒,惊恐地回头去看。   墙壁上亮着两盏昏暗的应急灯,光芒微弱,照出客厅家具的轮廓。一切安静如常。   女人拍了怕胸口,觉得是自己想多了,接着走向储物间。   施尚词在门口说完,准备回到书房,就这时,走廊扶手上忽然啪的一声轻响,是手掌落在光滑木料上,发出的脆响。   施尚词警惕盯去,只见一道纤长黑影自楼下客厅蹿起,快速闪电,在扶手上停了半秒,下一刻便冲到了施尚词眼前。   施尚词大惊,张口要喊。   顾朝阑一掌横劈,击中他喉骨,骨头咔的一响,施尚词喉咙里只哼出一声痛苦闷哼。他短暂的失声了。   顾朝阑掐着他脖子,大力将他提进书房,用脚摔上书房门。   哐当一声巨响,震得楼下女佣后背一抖。用又回头看了看,施尚词的书房门紧闭,觉得大概是断电让他不高兴了。   女佣撇撇嘴,动作反而不慌不忙起来。   这里从没停过电,备用照明灯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女佣并不想费力去混乱的杂物间找,还不如磨蹭几分钟,等电来。   这里可是天一层,不会停电太久的。   书房里。   9点07分24秒。   顾朝阑卡着施尚词脖子,将他顶在墙上。   屋里只有一盏应急灯,光芒暗沉,勾出顾朝阑清瘦而冷酷的脸颊轮廓。施尚词立刻就认出来了,他吭哧着发生含糊的声音。   顾朝阑冷漠地看着他,慢慢收拢指尖,卡死施尚词的声带,同时她抽出那把二十公分长的黑色匕首。   刀刃漆黑,不带寒光,但锋利无比。   顾朝阑将匕首刺入了施尚词的肩膀,切豆腐一样,利落干脆地贯穿肩骨,没入墙壁。   施尚词被她钉在了墙上。   穿骨的剧痛让施尚词痛苦地挣扎起来,他张大了嘴,喉咙不断耸动,想要发出声音。但施聆音掐着他喉咙,他连喘息都发不出来。   安静的书房里,只有施尚词痛苦沉重的喘息。   顾朝阑松了一点指头,让施尚词可以像个破风箱一样的吸入口空气。   “你给我的资料,是真的吗?”顾朝阑开口问。   施尚词拍打着顾朝阑的手臂,想要顾朝阑松开。   顾朝阑握着黑色匕首,转动。   锋利无比的刀刃在施尚词身体里刮下一层骨屑,献血涌流,施尚词痛得浑身颤抖,几乎活活昏死。   顾朝阑语调仍旧清冷,不带感情道“回答我。”   施尚词慌忙点点他,重浊喘息着,艰难吐出一个字。   “是……”   顾朝阑继续道“解开加密资料的密钥呢?”   施尚词摇头。   顾朝阑将匕首又转了一圈,鲜血夹着碎骨涌出来,滴滴答答落在地板上,很快汇聚成猩红的一滩。   顾朝阑神情冷然,像台毫无怜悯的杀戮机器。她重复问了一遍“密钥呢?”   施尚词张了张口,但发不出声音。   顾朝阑再松手指,施尚词用力吸了口气,发出巨大的喘息声,他破哑道“在我的密码箱里……”   他颤抖着指向自己的书桌。   “密码箱在书柜下面。”   “你不说实话。”顾朝阑语气冷漠又肯定,她目光平静地看着施尚词因为痛苦扭曲的脸,“我时间不多,所以问你最后一遍,密钥呢?”   施尚词喘息道“是施聆音让你杀我的吗?我知道她恨我,恨我之前强迫过她……”   顾朝阑忽然偏头啧了一声,一直冷静又冷淡得可怕的脸上出现了第二种的表情。   耐心耗尽的厌恶表情。   9点08分00秒。   顾朝阑手指卡着施尚词的喉头,大拇指上顶,卡进颌下三角,坚硬的骨节强力往里一推,扯裂肌肉层,咔嚓顶断藏在里面的舌骨。   施尚词吭了声,彻底失声。同时伤处迅速肿胀,堵塞呼吸道,他不断发出吭哧吭哧的浑浊喘息声,却还是回不过气,脸色憋红。   顾朝阑握着施尚词肩上的匕首,再往里推了一下,将施尚词钉牢。随后她抽出那把短刀。   手掌压着施尚词腹部,按了几寸,找到确切的肝脏位置,再将弯曲锋利的刀尖推进施尚词腹腔,角度狠辣地切断肝脏静脉血管。   “其实比起来,密钥并没有那么重要。”顾朝阑将军刀抽出来,甩掉上面沾染的血迹,插回武器带里,转身离开。   时间,9点08分12秒。   顾朝阑从里面打开书房窗户,跃下,穿过院子,再翻墙离开。   车就停在不远处。   电还没来,四周只有应急灯昏暗的薄光。顾朝阑翻墙落地,在一片灰暗的世界里站直身体。朦胧的光线模糊的勾着她的身形,高挑瘦削,挺立凛冽。   夜风轻轻吹来,扬起她颊边散下的一缕碎发。发丝飘扬,从她杀气未退的凌厉眉眼前划过,像是漠然无情的神祇,强悍凛冽,生人勿进。   她朝着尤映寒停车的地方走来。   拉开门坐进车里。   下一秒,无线电力恢复,别墅周围的路灯陆续亮起,照出一个平静而奢美空中城市。   尤映寒开着车,从角落里无声急速下落。   顾朝阑先抽了手帕,擦拭沾了几滴血的指尖。   “顺利吗?”尤映寒问。   顾朝阑点头,扔掉手帕,换回一开始的军装。   夜,9点12分,顾朝阑回到了福利院的宴会席上。   施聆音正在和白严异派来的人说话,见顾朝阑回来了,立即牵着她,介绍白严异的人给她认个脸熟。   九点半时,两人离席回家。   而同一时刻,施尚词被钉在墙壁上,失血过度而死。 第56章   回到家后,施聆音先去洗澡,顾朝阑进了一会书房,确定施尚词家里暂时还没有异常,只待了几分钟,她便回到了卧室。   去火星二号基地前的一切事宜都已经整理好,今晚两人可以好好休息,积蓄体力,以应对为期两天的星际航行。   施聆音还在浴室没出来,顾朝阑脱下外衣,挂在架子上,回身坐进靠窗的单人椅里。   椅前放置着一张小茶几,上面放着半瓶昨晚开了剩下的红酒。   顾朝阑倒了一杯酒,呷了一口后,望着窗外渺远的地面城市出神。   等施聆音洗完澡出来,看到顾朝阑怔楞的侧脸,不由一笑“在想什么呢,有心事吗?”   “没。”顾朝阑晃了晃酒杯,看向施聆音。   施聆音背对着她坐在床沿,刚洗完澡,头发还有些湿,凌乱的散在后背上。她只穿了一件薄而贴身的吊带睡裙,肩带细细的,露出香肩和后半个后背。   施聆音弯下腰,看她被高跟鞋磨了半夜的脚跟。   吊带睡裙完全遮不住后背,半湿的头发滑落后,纤薄的后背和蝴蝶骨便露了出来。   施聆音正在揉脚腕,于是那纤细分明的蝴蝶骨也跟着她的动作一起一伏。壁灯光芒从侧面照过来,落在蝴蝶骨上,在她光滑的肌肤上,投出一片明灭的光影。   顾朝阑视线从她的背移到肩,再到纤细匀称的手臂,以及,从侧后方仅能看到一点晃动轮廓的胸。   那种感觉又来了。   施聆音从内到外,都变得更加娇媚诱人的感觉。   顾朝阑盯施聆音的目光存在感太强了,施聆音想忽视都不行,她抬手,慢慢把后背上散乱的头发拢在一边的肩侧,再侧过脸看向顾朝阑,勾唇“怎么了?”   她还维持着那个弯着腰的姿势,脊背弯曲,拉出一道漂亮的弧形轮廓,灯光暖黄,映得肌肤柔软而又光腻。   她整个人,都在变得柔软温腻,像一块在高温里缓缓融化的奶油,香气四溢,只是看着,就仿佛能尝到那温软甜美的滋味。   顾朝阑握紧杯子,浅红的液体在玻璃杯里晃荡,起伏,晕出醉人酒香。   “你不一样了。”她说,语气很肯定。   施聆音慢慢直起身,翘起一条腿,没有穿鞋,光裸着纤白的脚趾。   “哪里不一样了?”施聆音弧度小而慢晃着脚尖,“你总说我不一样了,可我不还是之前的样子吗?”   顾朝阑动了动舌尖,红酒的香气似乎还残留在上面,醇厚而甘美。   她不说话,施聆音也不出声,只是目光笔直的盯着顾朝阑。   灯光温暖,红酒的香气一点点从杯子里散发出来,馥郁微醺。   令人难耐的热度,忽然从顾朝阑的心尖流蹿出来,沿着血液,淌过全身。这是又要失控的前兆。   顾朝阑及时移开视线,一口喝光了杯子里的酒。   施聆音勾唇,她直起身,摸到墙壁上灯开关,调整亮度。   亮度合适的灯光慢慢变暗,光线昏黄,落在肌肤上,染出油画一样的生动细腻的光泽。   她随后站起来,光脚走向顾朝阑。   “不过我的确是,有一点不一样了。”   灯光从施聆音后背照来,模糊了她挑笑的面容,勾深了她窈窕曼妙的身形轮廓。   走动间,施聆音左侧的睡衣带子,沿肩无声滑落,挂在纤细的手臂上,她也不管,就那样绷着细细的肩带,伸出手臂,勾住顾朝阑的后颈,面对面坐在顾朝阑膝盖上。   施聆音坐直腰,比顾朝阑略高几分,她微低着脸,轻声问“上将是怎么发现我不一样的?”   施聆音明明卸妆了,可唇色仍旧红得诱人,说话间唇瓣开开合合,隐约可见湿润舌尖。   顾朝阑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了,她没接话,也说不出话。   施聆音一手贴着顾朝阑的侧颈,大拇指有意蹭过顾朝阑颈部温热的肌肤。   “怎么不说话?”施聆音勾着声线,嗓音微哑,“上将是不是觉得,我变得更加的……诱人了?”   顾朝阑咽了口口水,想说是,但骨子里的正经让她难以开口。   施聆音微侧着头,大拇指反复摩挲顾朝阑侧颈的肌肤“是不是?”   顾朝阑把施聆音作乱的手握住了,她定了一会神,说道“我最近很容易失控。”   施聆音无辜“然后呢?”   顾朝阑抬眸,目光幽暗,盯住施聆音,隐忍又危险。   “会伤到你。”   施聆音被握住的手腕转了半圈,指尖轻挠着顾朝阑掌心。   “其实我给上将准备了一个惊喜,原本想等完全准备好了再说,但是……”   施聆音垂着眼睑,睫毛落下的阴影盖住眼底神色,她神情看起来乖乖的,还带着一点羞涩不安。   “明天就要去火星了,二号基地那边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施聆音慢慢把手指探进顾朝阑的袖子里,勾蹭她的手腕,“所以我仔细想了想,还是觉得,今晚是最适合的时机。”   顾朝阑一下子抓住了施聆音的手腕,力气颇大,像是被激得忍无可忍了。   施聆音停下了所有的动作,眼帘低垂,安静了好几秒,又忽然一笑,俯身趴在顾朝阑肩上,贴在她耳旁低声说“我要变成了omega了。”   顾朝阑手指顿时收紧,握得施聆音手腕发疼。   施聆音睫毛颤了颤,忽然僵硬地静默下去。   “什么意思?”顾朝阑问。   施聆音眼睛眨了眨,慢慢恢复笑容“就字面上那个意思。我的alha腺体……要没了。”   所以施聆音才变得越来越诱人了。因为逐渐苏醒的omega腺体,让她身体曲线更加漂亮,肌肤白皙,躯体柔软……这些都是omega所天生的优势。   顾朝阑按着施聆音的肩,将靠得太近的她推开几公分,以便于盯住施聆音脸上的表情“你去做手术,把alha腺体摘掉了吗?”   施聆音没有立即说话。   她没有做手术,她是因为动情太多,被动唤醒了omega腺体,导致alha腺体萎缩。如果认真的追根到底,其实是因为顾朝阑。   因为施聆音太爱顾朝阑。   但施聆音不能这样承认,顾朝阑不会信,施聆音也不想用这个去卖惨,或者让顾朝阑内疚。   所以她说“是啊,不做手术,我就得一直守活寡。那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我才能睡到我们顾上将……”   顾朝阑沉默地握紧了施聆音的手腕。   力度太大,捏出的痛感分明,以至于施聆音忽然没了继续说下去的力气。   她也安静下来。   顾朝阑道“你真的愿意这样吗?”   施聆音沉默。   顾朝阑道“我以为,你不会愿意失去力量。”   不论施聆音外表如何圆滑放荡,但她骨子永远是骄傲好强的,她怎么可能允许自己沦落回无力的omega泥潭里?   施聆音看着自己被抓紧的手腕,低声说“可我们现在已经做了手术了,大概还有一个月,我就会完全恢复成omega。”   她停了一秒,低低的声线里裹上了笑。   “这样难道不好吗?等我变回去了,你也再也不用忍了。”她缓缓抬起眼,眸里好像全是撩人的妩媚风情,“到时候,上将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顾朝阑神情仍旧镇定,甚至带着一点堪比严厉的冷色。   “你想要这样吗?”   施聆音静默几秒,眼底的笑慢慢碎开“原来顾上将不想这样,是我自作多情了……”   说完她起身要走。   顾朝阑拉着她没放“我是不希望你做了你原本不愿意的事。”   而且,欲望并不是婚姻的全部,比起床上那片刻的欢愉,床下那漫长的人生,才是她和施聆音真正要携手走完的路。   “那要是这就是我愿意的呢?”施聆音没回头,“你又会怎么说?”   顾朝阑反而愣住了。   她没想过这一点。   施聆音慢慢转身,语调慢而缓“我要是……就想做顾上将的omega呢?”   顾朝阑未语。   施聆音侧开视线,动了动手腕,想挣脱。   顾朝阑却忽然扣紧,把施聆音拉进怀里。   “你不怕后悔吗?”顾朝阑道,“变会omega,你会失去很多东西。”   施聆音心里一松,顺势靠进顾朝阑怀里“我也想问你,你怕吗?以后我会成为你的拖油瓶,你不得不时时刻刻分神保护我……”   顾朝阑道“你为什么不提前和我说?”   施聆音指尖撩拨着顾朝阑的衬衣纽扣“因为想给你惊喜啊……”   她勾开了顾朝阑的纽扣。   “我现在已经变了一部分回去了,上将今晚要不要和我试试那个?”她又解开一颗纽扣,“或者,把你欠我的那个承诺,实现了?”   顾朝阑拉住施聆音的手。   施聆音卸下了心防,又情动意起,信息素味道渐渐泄出,混在红酒香气里,甜腻醉人。   顾朝阑一下子忘了自己要说的话,盯着施聆音开合的唇,想吻她,被躲开了。   施聆音换了个姿势,重新跨在顾朝阑膝盖上。   “不能接吻,接吻信息素混得太快,我会受不了。”施聆音两手抓着顾朝阑的衬衣,快速将扣子扯开,“但你可以亲其他地方,任何地方都可以……”   ……   用   ……   手。   顾朝阑信息素泄出后,施聆音腺体的确是疼了,但在施聆音可以忍住的范围。   于是她痛并快乐了一场。 第57章   去火星二号基地的出发时间在第二天早上七点。   施聆音五点过便要起床,检查一遍行李,跟着顾朝阑出发。   出门时才六点,但唐桥和亚伦竟然一大早来送了。   “去了火星以后,记得天天和我们视频啊。”唐桥抱住施聆音,“还有,注意安全,别死了。”   施聆音拍拍唐桥的后背“你也是。”   唐桥忍不住送她白眼“我待在地球上,安全得很。”   施聆音笑了笑,看向亚伦。   亚伦张开手臂“来,我亲爱的小音音,让哥哥给……你一个……拥抱。”   他话没说话,就被顾朝阑发冷的视线刮了一眼。   施聆音隔着一点距离,搂了一下亚伦的肩“几年后再见啦。”   亚伦想拍施聆音的后背,但顾朝阑一直盯着他,眼神凉飕飕的,他头发发紧,不敢碰施聆音,只低声说“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神秘礼物,已经交给那个士官了。”   他神秘一笑“到基地后,记得拆开看哦。”   施聆音笑道“那谢谢你了。”   “不客气。”亚伦说完,目露不舍,认真道,“我听说火星挺荒凉的,你过去以后,万事小心。”   “我知道。”   道别完后,施聆音与顾朝阑上车,直奔航天机场。   登上航天飞机后,施聆音才有空看了一眼新闻。   一刷,便跳出了今天的重要新闻“著名慈善家施尚词先生于家中被杀,尸体由其养子施青墨在书房发现。”   施聆音一下子坐直了身。   “怎么了?”顾朝阑问。   施聆音不敢相信地又看了一遍新闻,确定自己没看错。   “我父亲死了。”施聆音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消息箱,里面已经累积了几十条别人发过来问候消息。   施聆音往下翻,找到谢言歌一如既往简练的留言,没有文字,就一张尸检报告。   上面写明了施尚词的死因,死亡时间,死亡过程推断,还附有一张现场图片。   最后总结是“凶手手法狠毒,下刀利落精准,现场未有指纹,毛发等痕迹。凶手极有经验。”   施聆音快速回想了一遍最近发生的所有事,一切正常,没有爆发无法调节的矛盾或者利益牵扯,施尚词为什么会突然被杀?   施尚词虽然做着不耻的生意,但数年的资源累积,他的家族根基庞大,背后还有数股势力撑腰,谁会这么大胆子,在他家里动他?   思绪转了一圈,施聆音想到了一个人。   她看向身旁神情冷淡的顾朝阑。   顾朝阑侧眸,也看了她一眼,表情淡漠而镇定,没有慌乱,也没有得知施尚词死讯的惊讶。   “是你吗?”施聆音轻声问。   顾朝阑承认“是我杀的。”   施聆音心跳逐渐加速,紧张道“为什么?”   顾朝阑没说话。   施聆音咬了咬唇,不敢相信,但又忍不住渴望那个答案“因为我吗?”   顾朝阑避开施聆音的视线,帮她整理固定身体的安全椅,同时说“施尚词早就该死了。”   施聆音追问“为什么呢?”   顾朝阑隔了一秒,说“他没把我母亲留下的真正资料给我。”   而施尚词给的那份加密文件,现在也只破解到部分目录页,只能知道顾朝阑母亲生前做过大量有关植物变异基因的研究。   “就因为这样?”施聆音道,“我不信。”   顾朝阑不接话。   施聆音按捺不住,她一定要知道顾朝阑杀施尚词的理由。   施尚词突然死亡,不仅他的实验室会陷入混乱,由他负责的一系列秘密实验,omega买卖,经由他维持的那些利益关系,全都会陷入震荡。   施尚词背后那些人,一定会为此恼火和愤怒。   施聆音勾着顾朝阑手指,想要撒娇多问问,但这时候飞机舱内轻轻震动起来。准备起飞了。   顾朝阑自然地握紧施聆音的手指,低声说“起飞了,别说话。”   不多时,航天飞机提升离地,加速冲向天空,强烈的超重感袭来,沉甸甸的压在人胸口上,让人难以动弹。   五分钟后,飞机终于减速,冲出大气层。   速度平缓下来,那股压力瞬间消失。   施聆音感到身体一轻,她不由吸了口气,一瞬间有些不适应人造重力。这是她第一次出外太空。   顾朝阑开口“还好吗?”   施聆音点头“还好。”   飞机在大气层外飞行五分钟后,进入停驻在地球外的主星舰。   她们就将搭乘这艘星舰去往火星二号基地。   主星舰的舰长名叫艾丽薇,是顾朝阑举办的第一届机甲大赛的冠军,获胜后,直招进入顾朝阑部队。   艾丽薇是一个金发外籍女人,有一双颜色漂亮的绿色眼睛,见到顾朝阑从飞机上下来,藏不住激动地立即上前,敬礼喊道“上将!”   顾朝阑点头道“艾丽薇。”   艾丽薇眼睛一湿“我还以为会再也……幸好您回来了……”   顾朝阑道“已经过去了。”   艾丽薇道“我都听刘指挥说了,这位就是太太吧。”   说着她又对着施聆音敬了个礼,和善道“初次见面,我叫艾丽薇。”   “你好。”施聆音回道,“我是施聆音。”   寒暄之后,艾丽薇亲自带顾朝阑和施聆音去寝室休息。   施聆音第一次来,诸多不熟悉,艾丽薇绕了一点路,把星舰主要的几个重要地方一一介绍给施聆音。   最后才去寝室。   军官住的寝室靠近星舰头部,按官级分配楼层,顾朝阑住顶层。有一扇圆形玻璃窗,可以看到壮阔的银河星辰。   寝室比施聆音想象中宽敞那么一点点,带有书房,会客厅,以及独立卫生间。   左晓晓和章起提前帮顾朝阑把行李带了过来,站在会客厅里候命。两人本应该还要帮顾朝阑收拾房间的,但施聆音进屋后让两人先下去休息。   章起听完话直接就要走,左晓晓定在原地,先看顾朝阑的脸色。   顾朝阑道“出去吧。”   左晓晓这才道“是。”   两人关门离开。   顾朝阑看向施聆音,知道她有话要和自己说。   施聆音走近,习惯性的帮顾朝阑脱外衣,顾朝阑压住她动作“一会我要出去。”   施聆音就抹了抹顾朝阑本就很整齐的衣领,接着没说完的话题“为什么突然杀施尚词?”   顾朝阑道“你不想他死吗?”   施聆音道“我当然想,但我怕你惹上麻烦。”   施尚词背后的势力的关系很复杂,他一直在做违规的秘密实验,手里握着大量的实验数据,这些数据只有他知道打开密码,现在他死了,实验数据密码解不开,那些背后主导秘密实验的人,一定很不开心。   顾朝阑道“不会。”   她现场处理得很干净,就算联合区政府能从断电这里查到蛛丝马迹,但真的追究到她,至少也要一周。那时候顾朝阑早已经抵达火星二号基地,召集齐了自己的部队。   这时候再想动她,就没那么简单了。   施聆音拉住顾朝阑的手晃了晃“你杀施尚词,真的没有一点点是因为我吗?”   顾朝阑看了施聆音一会,忽然问道“你被关在实验室的时候,施尚词在你身上做过的那些实验,你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施聆音摇头“当时他给我用过很多药,大部分时候我都意识恍惚,唯一清醒的时候……”   她停顿下来,半垂睫毛说“是感到疼痛,或者被迫发情的时候。”   顾朝阑握紧了施聆音的手。   施聆音脸靠上顾朝阑的肩,以前她觉得实验室那段经历不值一提,因为早已经过去了。但现在,靠在顾朝阑的肩上,她忽然觉得自己被关在实验室的经历,特别的可怜凄惨。   “我刚进去的时候,施尚词每天给我打针,逼我发情。”施聆音开始卖可怜,“我为了不失控,只能自残,僵持了一段时间后,他忽然开始抽我的脊髓。”   施聆音伸出小手指示意“这么粗的针头,从脊椎刺进进去,真的好疼……”   顾朝阑受环住了施聆音的腰,若有若无的蹭了一下施聆音脊骨处。   她碰得不明显,颇有些过分收敛的矜持。   施聆音干脆抓住顾朝阑的手,按在自己后背上比划“就是这里,刺针的地方,每天一次,连续抽了一周。我当时差点死在手术床上……”   顾朝阑手掌贴紧了施聆音的后背,唇角绷紧。   “不过幸好的是,从那以后,施尚词就不给我打发情针了,而是用我做别的实验。”施聆音埋在顾朝阑侧颈里蹭了蹭,“你再摸摸我背,想起过去那些事,我伤口好像又疼了……”   顾朝阑慢而仔细的抚过施聆音脊骨,眼神冰冷。   施尚词不再逼施聆音发情,应该是因为,用施聆音基因作为原始基因制造出来的人造人成年了。   那些比施聆音更漂亮可口的人造人,转移了施尚词的注意力。   也幸好有那些人造人在。   但施尚词还是死得太简单了,他应该被千刀万剐。   顾朝阑停下抚摸的动作,在沉默里做下了决定——她要炸掉施尚词的所有实验室,让那些隐秘的实验及实验数据,永远消失。   “你不安慰我吗?”施聆音半响没等到顾朝阑说话,还停下了摸背的动作,她十分委屈,“你这样让人家好伤心……”   顾朝阑不知道怎么安慰。   她想了一阵,她忽然福至心灵,捧着施聆音的脸,闭上眼吻了吻她的额头。   这一吻很轻,又很郑重,像是在做一件十分神圣的事。   亲完,顾朝阑又摸了摸施聆音的侧脸,轻声说“没事了。”   她安慰得真是很简单。   但施聆音还是忍不住笑了,她环紧顾朝阑的腰,重复说“嗯,没事了。” 第58章   顾朝阑没在寝室待多久就出去开会了。   施聆音打开行李箱,把行李大概整理了一遍。去二号基地路程只两天,需要拿出来的东西不多,她很快收拾好,然后在床沿坐着无所事事。   活动范围忽然被限制以后,时间仿佛也在无形里被拉长了,于是无聊和空虚趁机而入。   百无聊赖。   施聆音走到窗边,往外看去。   没有大气与云层的遮掩,银河系的边缘旋臂十分清晰。明亮的恒星与星系汇聚成一条璀璨浩瀚的弧形长带,在苍茫广漠的黑暗宇宙里微渺的发光。   直视宇宙时,极容易生出渺小空虚之感,施聆音没敢看太久,她转过身,环顾这间小小的屋子。   实在找不到什么事做,她干脆出去逛逛。   施聆音撘电梯到一楼寝室大厅,正好遇见了苏达达。上次机甲大赛给施聆音治疗的军医。   她拎着个大箱子,等在电梯外。   “苏医生。”施聆音招呼,“好久没见了。”   苏达达拘谨地一缩头,紧张道“施、施小姐好。”   施聆音笑道“你在这儿做什么?有人生病了吗?”   苏达达点点头,低头扶了扶眼镜,说道“尤上校的omega发烧了,让我去看看。”   施聆音道“我能和你一起去看看她吗?我还没见过她。”   苏达达啊了一声,无措道“这个我我我不知道……”   施聆音笑笑“你不用这么紧张,我和你一块去吧。她既然和尤上校一起来了,那肯定也会在二号基地里住上几年,到时我们就是邻居了,早晚要认识。”   苏达达抱紧箱子,小步挪进电梯里,盯着地板,不自然地应道“是是的……”   施聆音看她十分紧张,语气更加轻松温和“苏医生认识我们顾上将多久了?”   苏达达盯着地板,低声回答道“七年多了……”   “七年了?”施聆音做出惊讶的样子,想调动一下苏达达的情绪,但她只是低着头盯地板,浑身都写满了对交流的恐惧。   施聆音及时收了声,不再说话。   电梯就在这样尴尬的安静里缓缓上升。   苏达达是最普通的beta,通过考试体系筛选进入的军队,但她也因为性格过分孤僻怕生,在各个军区之间踢来调去,直到遇到顾朝阑,才被真正接受,扎根下来。   尤映寒的寝室就在施聆音楼下,一室一厅一卫。   苏达达敲了好一会门,里面才有人拨开了门锁。   一个瘦弱苍白的omega的站在门里,瞪着一双湿润漆黑的杏眼,懵愣地望着门外的两人。   苏达达结结巴巴道“容安小姐,你你你好,我是是医生,那个那个……”   “尤上校叫我们过来的。”施聆音接过话,“听说你发烧了,我们来看看你。”   容安让开身,低眉顺眼地温柔道“请进。”   苏达达低头走进去。   施聆音跟在后面,直视着容安勾唇轻笑“容安你好呀,我叫施聆音,是顾上将的妻子。”   容安抬起眼,她眼睛大,瞳仁黑,注视人时目光天真干净,很容易便让人生出好感。   “我听大小姐提过你。”容安扇了扇睫毛,看起来像个孱弱懵懂的孩子,“她说你很厉害。”   施聆音一笑“是吗,尤上校还会和你聊这个?平时我看她都冷冷淡淡的,几乎没什么话。”   尤映寒和顾朝阑的性格很相似。   但顾朝阑只是冷淡,而尤映寒的冷淡里带着一股阴冷。   说着,施聆音笑容灿烂亲和“看来你对尤上校来说意义很不一般,她连这些琐事都愿意和你分享。”   容安垂下眼,没有接这句话。   她关上门,问道“喝饮料吗,我去给你们倒。”   施聆音不客气道“好啊,我要温水,苏医生,你呢?”   苏达达蹲在茶几前,已经打开了医疗箱,紧张又怔楞道“我我不用了,我看病……”   容安道“也给你一杯水吧,好吗?”   苏达达勉强地点了个头。   容安倒了两杯温水过来,放上茶几时,袖口上缩,施聆音看到了她手腕上浅青色的淤痕,是绳子勒出来的。   施聆音顿了一下。   水杯放好,苏达达不自在地喝了两口,然后迫不及待道“容小姐,你具体哪些地方不舒服?”   容安垂眸,脸色素白,安静温和里又带着一股低落的死气沉沉,像是木偶。   她道“就只是有些低烧,还有一点磕伤,给我开一点喷雾就好……”   施聆音瞧了一眼容安。   容安手放在膝盖上,袖口遮盖严实。   施聆音端起杯子,转了转,没说话。   苏达达很快给容安配了药,然后收拾东西,迅速离开。   施聆音不想回去独自无聊,厚着脸皮留了下来。   她引导着话题,和容安聊了些没营养的废话,随后提议一起出去走走,打发时间。   容安摇头拒绝“大小姐不喜欢我出门。”   施聆音道“因为她说你她的omega吗?”   容安神情空洞道“omega本就应该待在家里的,尤其是在星舰上,外面到处都是alha,不安全。”   施聆音“那你自己想出去吗?”   容安睫毛动了动,她眼睛大,藏不住情绪,施聆音看得出来,她是渴望离开这里的。   但她最后说“外面太危险了,我不出去。”   施聆音道“其实也没那么危险,这里毕竟是顾上将的地方,下次有空我带你出去逛逛,总待在家里,多闷啊。”   容安摇头“大小姐不会同意的。”   施聆音道“我去说,她应该会给我个面子吧?”   容安低着眼,没应声。   施聆音一个人把能寒暄的话题都说了一遍,还是没能炒热和容安的气氛,只得告辞离开。   她独自在附近逛,路上碰见几个没见过面的军官,但这些人竟然都认识她,纷纷客气规矩的敬礼问好。   施聆音觉得奇怪,等碰到下一个军官时,她多问了一句“你怎么认识我?”   那是一个年轻的男性alha少校,回答施聆音问题之前先退了一步拉开距离,然后用做报告一样浑厚中气的声音大声说“上将把您的照片在会议上公示了。”   施聆音“?!”   年轻少校一脸正气“现在全舰队的人都认识您,都知道您是顾上将的爱妻。”   施聆音真是哭笑不得。   附近逛完后,施聆音回到寝室。   晃荡了一上午,时间也才十一点半。   星舰上又没有地球上那样方便的网络,无线网络范围狭窄,而且信号十分不稳定,时断时续。   施聆音好不容易才把自己的社交账户登录上去,看到了唐桥和亚伦的留言。   唐桥问她星舰上好玩吗,亚伦问她看没看那个神秘礼物。   施聆音回了两人消息,然后刷出了谢言歌发来的图片信息。但网络太差了,图片一直加载失败。   她发了一句文字,先解释自己网络问题,再询问谢言歌图片内容。   消息刚发完,门锁便一动,顾朝阑回来了。   施聆音放下平板,起身走向进屋的顾朝阑“回来了?”   顾朝阑嗯了声,左晓晓跟在她后面,端着一个金属托盘,里面是施聆音和顾朝阑的午餐,两份简单的牛排和一份水果沙拉。   左晓晓把东西放下,安静地退出去。   没有餐桌,两人就在客厅的茶几上吃饭。   顾朝阑看了一眼她的平板,说道“上网可以用我书房的电脑,信号更稳定。”   “你不怕我看你电脑里的机密文件吗?”施聆音说话间切牛排的刀滑了一下。星舰上的餐刀重而钝,她很不习惯。   顾朝阑把她的盘子接过来,又稳又快的帮施聆音分好牛排。   “没关系。”她说,“这上面也不好玩。”   说完她皱了一下眉。   不仅这里不好玩,基地更无聊。   与地球距离遥远,连通讯都要延后页打开要半小时。   施聆音用叉子拨弄起一块苹果“我今天也在想这个问题……”   她顿了一下,抬眸瞄着顾朝阑的脸色。   “所以,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顾朝阑把切好的牛排推过去“什么?”   施聆音手肘撑在茶几上,晃了晃插着一块苹果的叉子“让我做你的贴身勤务兵怎么样?以后我天天跟着你,给你端茶倒水,私人服务。”   施聆音本来只是开开玩笑,没想到顾朝阑还认真考虑了两秒,然后说“我去安排。”   施聆音反而一愣“真的?”   “嗯。”顿了片刻,顾朝阑又说,“但部队里从未有过omega参军的先例。你现在还能打吗?”   施聆音看她严肃,也不由认真回答“打半个你应该可以。”   顾朝阑点头“过两天等到了基地,我会安排一场友谊擂台赛,让映寒给你放水,你以omega的身份拿到冠军,我就能让你正式参军。”   一句玩笑话,就这样被顾朝阑认真处理成了现实,而且将会是史无前例的,惊天动地的现实。   连工作都处处受限的omega,竟然参军了。   这事要真的发生,顾朝阑一定会受尽非议。女alha至少是alha,但omega始终是omega。   施聆音放下叉子“你认真的吗?”   顾朝阑直视着施聆音眼睛,目光平静又严正“以你的实力,本来就可以。”   施聆音忍不住笑“那你干嘛还让尤上校给我放水?”   顾朝阑不说话。   施聆音拉住她的手,笑道“不过还用不着放水,拼死一搏,我可以赢的。”   在她还没有完全失去力量前。 第59章   顾朝阑给施聆音找了几本书来打发时间。   施聆音下午看了会书,然后睡了一个长长的午觉,醒来时下午五点半,而顾朝阑还没回来。   施聆音找不到事干,想起把亚伦送的那个神秘礼物,于是拖了出来。   礼物装在一个黑色的大行李箱里,施聆直觉不会是什么正经东西,所以只是抱着打发时间的心理,打开行李箱。   里面竟然还是箱子,一个银色的金属密码箱,上面贴着纸条,龙飞凤舞地写了四个字“密码你猜。”   施聆音想也不想,试了亚伦的生日。   密码锁噔的发出一声错误的警告声,显示屏上输出“密码错误,剩余次数,2,超过限数将自动销毁。”   施聆音挑了挑眉,看来亚伦送了个不一般的东西。   她慎重地想了想,输入了她和亚伦公司的股票代码。   密码正确,箱子滴的一声解开锁。   施聆音拉开厚重的箱门,入目便看到一张正面朝上的金属人脸。脸呈金属银白色,双眼狭长,无神睁着,冰冷又空洞的对着施聆音。   原来亚伦送了施聆音一个机器人,人脸旁边放着一张便签纸。   施聆音拿起纸“这是你哥我从我爹仓库里偷的,最新一代的超级战斗机器人,不受定律限制,打架猛杀人狠,送给你当保镖,免得你死在了火星上。爱我哟,小音音!”   施聆音重新打量起这个冷白色的机器人。   不受定律限制的机器人,是全球明令禁止的危险品。就算是对普通机器人进行私人改装,系统升级,也同样被视为非法,一旦发现,枪毙处理。   但亚伦直接送了一台能杀人的战斗机器人给施聆音,还送到了星舰上。   要是这东西被发现,不仅是施聆音和亚伦,连亚伦父亲的整个罗伯特公司,包括施聆音的妻子顾朝阑,全都难逃罪责。   施聆音将便签纸捏成一团。   构成的纸的材料是特制的,一捏便碎成粉末,施聆音揉了几下,整张纸化成齑粉。   她把粉末洒进箱子里,然后握着箱门,准备关闭。   就在这时,那冷脸的机器人眼忽然亮起白光,脸庞轻轻一动,响起生冷的机械的声线“代号0001已准备就绪,是否激活。”   施聆音低着眼。   0001用冷光回视。   “否。”施聆音说完,盖上金属箱。   亚伦送了一份重礼,同时也是一枚绝不能见光的炸弹。   施聆音把箱子收了起来,放在行李堆的最角落里。   晚上和顾朝阑吃饭时,顾朝阑说基地有一个alha家属联合会,成员都是随行omega,大家平时会聚集在一起聊天看电影,一起做做饭之类的。   明天星舰上也会举办一场omega交流认识活动,施聆音要是无聊,可以去参加。   施聆音是真的没事做,于是答应了要去。   吃过晚餐,顾朝阑稍微待了一会就有事又离开了,直到夜深才回。   晚上两人一块洗漱休息。   顾朝阑大概是真的累了,很快睡沉,而施聆音因为白天睡得太多,失眠了。   她不想辗转反侧地吵顾朝阑,于是悄悄起床,去客厅看书。   去往火星基地的路程过半,距离地球越来越远,通讯也变得越来越缓慢和不稳定,大部分时候都压根链接不上,简直像是与世隔绝。   对于一个常年生活在快捷方便,随时可以接触各种新鲜事件现代人,突然进入这样的封闭环境,很不习惯。   施聆音心里其实有些烦躁,开始有些待不住了。   她翻了半夜书,还是没有困意,反而越来越觉得无聊。   卧室门这时忽然被打开,顾朝阑起来了。   施聆音躺在沙发里,把书放在肚子上“怎么醒了?”   顾朝阑走到沙发边,施聆音支起腿,让给她一个空位,顾朝阑便坐在那沙发边上,侧身看施聆音。   施聆音还是只穿了一件黑色的吊带睡裙,她肌肤雪白,纤细的手臂搭在裙面上,白得有些耀眼。   “怎么还不睡?”顾朝阑问。   施聆音动了一下,一边的肩带滑落在手臂上,顾朝阑看了几眼,给她扶了上去。   施聆音忍不住道“都做过了,顾上将却还是这么正直,连老婆的便宜都不占。”   顾朝阑只说正经话题“你睡不着吗?”   施聆音道:“下午睡太多了。”   顾朝阑忽然不接话了,她低下眉眼。   沙发上旁的落地灯发出柔和明亮的光线,清晰的映出她清冷漂亮的侧脸。神情淡淡的,又有一点低落。   施聆音做起一点身,猜到了顾朝阑心情不佳的原因。   “是不是觉得对不起我?”顾朝阑道,“把我带到这么无聊的地方上来。”   顾朝阑没否认。   “那你补偿我,好不好?……”施聆音说着,用脚缓慢地蹭了蹭顾朝阑的大腿。   顾朝阑低眼看过去,盯着施聆音那雪白纤长的脚。   施聆音脚尖在顾朝阑腿侧画了半圈,再往大腿内侧滑。   顾朝阑一下握住了施聆音的脚。   施聆音靠在沙发里,虽然手上正经兮兮地握着一本书,可她穿得少,一只脚还放在别人腿上,小腿光裸,在明亮的灯光里白晃晃的反光。   偏偏施聆音还能摆出一脸的无辜神情“怎么了,上将不愿意吗?”   顾朝阑无奈“舰队的换气系统不好。”   一会信息素泄出来,两人都要难受。   施聆音不老实地动了动脚“但只要你控制住,不放出信息素,我就不会疼。”   施聆音脚贴着顾朝阑小腹蹭“就是不知道,顾上将愿不愿意为人民服务?”   顾朝阑圈住了施聆音纤细的脚腕,眼睑低垂,神情看着寡淡平静,手却顺着施聆音纤细匀称的小腿曲线,滑了上去。   几分钟后(是的,我们施小姐就是这么快),顾上将从卧室里出来,独自站在走廊通风口下吹冷风。   施聆音第二天去参加了那个omega认识交流大会,她在把在场的omega都认识了一遍,顺便听到了无数军官士兵的私下八卦。   在大会上聊聊逛逛,打发了一上午的时间。   施聆音注意到容安并没有来,所以下午她找了过去,问容安怎么没来交流会上玩,大家都参加了。   容安把施聆音请进屋,给她倒上温水。   “我知道这个,也算家属联合会的活动,对吗?”容安轻声说,“这个以后到了基地那边也会举办的,我下次参加。”   施聆音道“是尤上校这样和你说的吗?”   容安低眉说“也是我自己的意思。”   “这样啊……”施聆音喝了口水,再开口就转开了话题,聊起她在交流会上遇到的逸闻趣事,聊了小半个小时,她告辞离开。   晚上顾朝阑终于有了清闲时间,吃过饭后她留在寝室,和施聆音一起在内网里看爱情电影。   星舰上什么都不方便,施聆音身体也不行,想做的都做不了,看完电影,两人只能早早睡觉。   舰队抵达火星的时间在地球时间的凌晨三点二十。   火星二号基地也叫荧惑二,成立于三年前,位置靠近火星南极,是个在建基地。基地总体呈蜘蛛形,一共六个区域,目前只建成a区和中间的0区。   顾朝阑抵达基地后的第一个任务,就是保证二号基地顺利完工,修建成功后,火星二号基地将重点负责火星资源开采。   地球时间,凌晨3点17。   火星时间火星25年,春,下午3点47。   星舰开始减速,靠近火星稀薄的大气层。   减速降落时,星舰内部颠簸不稳,所以要求全体成员提前将自己固定在房间配备的安全椅上。   顾朝阑和施聆音的寝室安全椅恰好正对着窗户,而窗外,就是火星的红色荒凉大陆。   星舰持续减速,进入火星大气层。   减速带来的失重与摩擦产生的颠簸一起袭来,施聆音下意识的攥紧了安全椅肩带。   施聆音转眸看着她“害怕?”   施聆音摇头“没有,只是太抖了。”   顾朝阑道“你抓紧。”   施聆音分出一只手,撒娇“那你牵着我。”   顾朝阑看了看她,施聆音勾勾手指“牵一下嘛,上将大人。”   顾朝阑最后牵住了施聆音。   施聆音满意,立即回握住顾朝阑的手。   随着星舰高度降低,火星上的布满了陨石坑,盆地,与光秃山丘的荒芜地表也渐渐清晰。地面中间的一处巨大盆地里,隐约可见一个银白色小点,那就是二号基地。   施聆音看着窗外,刚想问问顾朝阑基地的具体情况,降落的星舰忽然停住了。   顾朝阑一顿。   施聆音道“怎么回事?”   顾朝阑摇头,她按了安全椅旁的通讯器,联通到驾驶舱,问道“什么情况?”   驾驶舱那边传来回答“基地发来的紧急通知,说降落点发生了塌陷,现在无法支撑星舰停驻,正在帮我们定位新的降落点。”   主星舰体积巨大,起落都需要一个巨大而平整的空间,而且还不能距离二号基地太远,这样的地方并不好找。   等了好几分钟,那边又传来消息说“附近没有合适的降落点,基地让我们换小型飞船先降落,等降落点修好再降下星舰。”   顾朝阑沉默,脸色渐冷。   通讯那边发来疑问“上将?”   顾朝阑忽然单手解开了安全椅,同时开口,语调平稳而冷静“好,安排其他人先降落。叫尤上校过来。” 第60章   顾朝阑解开安全椅,站起身。她先低头看着施聆音,目光极沉,像是压着将起风暴的黑夜。   施聆音心跳逐渐不安,她道“怎么了?”   顾朝阑道“降落点是不会塌陷的。”   施聆音“那为什么……”   他们这一行一共三艘星舰,两万多人,基地的人不让他们降落,也不可能会直接把这两万多人谋杀在火星上空,更何况每一艘星舰都价值连城,是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损毁的重要战略物资。   顾朝阑道“我也不知道他们具体想做什么,所以你留在星舰上,我会在第三批降落。”   施聆音立马要解安全带,却被顾朝阑按住了手。   “这里是火星,重力只有地球的三分之一,你不习惯。”顾朝阑语调沉静,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所以你不能和我一起。”   施聆音看着她那双晦暗深邃的眼睛“你明知道有问题,为什么要下去?”   顾朝阑道“因为我必须得下去。”   基地的人说这样的谎,明摆了就是要搞事,而且是针对顾朝阑搞事。   二号基地目前只建成了a区和0区,本就住不下顾朝阑带来的两万多人,大部分人的宿舍都会继续保持在星舰上。除了部分必须要长期待在基地里的人,比如顾朝阑这样的负责人。   所以不论如何,顾朝阑都是必须要下去查看情况的。区别只在于时间早晚。   而且,顾朝阑凭借多年的战场直觉,她要是龟缩不下去,想动她的人,可能会连星舰一起攻击。   施聆音渐渐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她扣紧了顾朝阑的手,目光坚决“我也必须要跟你一起。”   顾朝阑道“你不能。”   施聆音严肃道“那你怎么能忍心把我一个人留在星舰上?”   顾朝阑捧着施聆音的脸,让她抬头,直视自己坚定到残忍的目光。   “因为你不能出事,我离开星舰,这里就会变得很安全。”   “不,”施聆音摇头,“你要是把我留下来,我会生气的,顾朝阑。”   她第一次当面叫了顾朝阑的全名,带着压抑而厚重的怒意。   顾朝阑却勾唇轻轻笑了一下“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话音落下,房间被敲响,外面传来尤映寒的声音。   “上将。”   顾朝阑收回手,直起身,语调清冷沉稳“进来。”   尤映寒推门走进,脸色阴沉肃杀。   顾朝阑放开施聆音,走向书房,尤映寒立马跟上。   施聆音解开安全椅,焦虑不安地在客厅里踱步。她走到窗前,俯视火星那赤红而荒凉的大陆。   只有岩石与沙尘的山峦光秃秃的立在坑洼的地面上,强烈的大风卷起尘土与碎石,蝗虫过境一般从火星地表上席卷而过。   这里是火星,与地球的最远距离达到四亿千米。   这里荒凉,低压,低温,没有空气,充满危险。   施聆音红唇慢慢绷紧,手指收拢成拳。   片刻后,书房门打开,顾朝阑与尤映寒先后走出,施聆音转身,一字一字,用力道“我要和你一起。”   顾朝阑坚定的目光里浮现出几分无奈,但她还是道“不行。”   施聆音走过去“不能不行。”   顾朝阑道“接下来的事情很危险,我不能分心。”   施聆音张口,想说我不会让你分心,我会竭尽全力帮你,可她没底气这样说,因为她在失去力量。   顾朝阑朝施聆音走近几步,垂着手臂抬了一下,大概是想摸施聆音的脸,但动作到一半,又克制地收了回去。   她道“你在星舰上等我,我会来接你。”   施聆音没再说话了。   顾朝阑终于伸手,很轻地摸了摸她的脸侧,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温柔“好吗?”   施聆音干涩道“好。”   顾朝阑点头,最后看了看施聆音,转身离开。   施聆音看着顾朝阑大步离开的高挑背影,手指蜷紧到微微发抖。   第一批降落的小型飞船有三艘,共计一百八十人,第二批同样。   施聆音是第三批。   但这第三批飞船里,只有十七个人。   顾朝阑独自一艘,尤映寒与一支特种小队守在她左侧,章起与另一支小队,在她右侧。   三架飞船,呈三角形从星舰腹部的出舱口飞出。   施聆音还站在窗边,左晓晓被派来守着她,站在她距离她一米半远的地方。   窗外仍旧是广袤的荒野。   “哪里能看到顾上将的飞船吗?”施聆音问。   左晓晓公事公办地回说“上将吩咐,让您就在宿舍好好休息。”   施聆音垂着睫毛,用力压抑着心里的暴躁与不安。   顾朝阑既然如此自信的离开,那就一定不会有事,她坚信如此。   可就在她这念头闪过的下一秒,窗外忽然有两道亮光先后闪过,一道光偏红,另一道光带着橘。   像是发射激光之后的爆炸。   施聆音张嘴喘了口气,一旁的左晓晓也愣了一下,再回神时,施聆音已经大步越过她,拉开门冲了出去。   “太太!”左晓晓回过神,急忙去追。   施聆音步伐极快,转眼间便拉开数米,左晓晓全力跑了几步追上去。   “太太,您停下。”   施聆音又走了几步,果真停下,而后一把推开一间闲置的房间门,冲进去。   这间屋子的窗户,面朝着发生爆炸的地方。   施聆音贴在窗前,往下看去。   万米高空之下,有一个橘红色小点,正打着转快速下坠。那是一艘燃烧着的飞船。   施聆音盯着那消失的痕迹,片刻后,才艰难开口“顾上将上飞船了吗?”   左晓晓愣愣看着窗外,没有回话。   从基地发出的激光,无比精准地在三架飞船中,射中了顾朝阑的船尾。   激光穿过船体,空气大量泄出,金属与船架在高温下蹿起火焰。整个飞船像是一枚被石块击中的落叶,旋转着升空,而后又拖着燃烧的船尾极速坠落。   驾驶台的智能提示系统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指示灯不断闪烁,光芒紧迫变幻,令人不安。   顾朝阑瞄了一眼显示屏上的船体受损示意图。   空气呼啦啦从燃烧的破口涌出,气压骤变,卷起飓风,拖着顾朝阑往断口处拉。   顾朝阑额前的碎发被烈风卷起,四散飞扬。   她单手快速划过操作屏幕,将飞船降落定位锁定在基地a区,随后她另一手解开安全带,在身体被狂风拖走的同时,低沉而平稳的喊道“塞西亚!” 第61章   黑色的机甲从燃烧着的飞船里跃出,几缕火焰沾在机甲身上,在空中拉出一道线状的轨迹,但那火苗在失去飞船里的氧气撑着后,迅速熄灭,变成一股淡薄的轻烟,拖在塞西亚机甲脚底。很快消失。   此时顾朝阑距地高度,三千五百米。   塞西亚机甲在高速下降里旋转俯向的身体,面朝着上空,看向那追在她身后,带着未尽余火的飞船。   这艘飞船将会直接砸进a区头顶,然后轰出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   一秒后,塞西亚黑色的身体再次一扭,同时脚底的喷气启动,她降落的速度一缓,而后炮弹一般朝着上空中坠落的飞船冲去。   快接近飞船时,塞西亚抓住了窗舷,身体灵活跃上,踩在飞船顶上,与飞船一起急速坠向基地。   地面,距离基地直线距离两千米的某座断块山上,一枚微型火箭从山顶射出,拖着长长的喷气尾巴,直冲目标人物——塞西亚。   机甲的雷达检测系统发现那枚高速袭来的火箭,立马发出警报。塞西亚脚在飞船顶上一蹬,身体后弯跃起,跳出一个漂亮的翻转。   火箭从她腾空的腰下滑过,飞出十几米,再被定位指示拉回,在半空中急转回头,再次袭向塞西亚。   附近没有障碍物给追踪火箭撞击抵消,除了顾朝阑脚下的飞船,但她并不想就这样毁坏给基地的见面礼。   眨眼之间,火箭飞到眼前。   此时,距地高度,一千五百米。   塞西亚再次跃起,躲开火箭。   但这一次,火箭与她擦身而过时,自动爆炸了。   急剧升腾的高热与凶猛的爆轰波迅猛扩散,强悍的冲击力瞬间将塞西亚与飞船撞飞出去。   塞西亚在半空中翻了几转,而后画着斜线,坠向满是红沙的火星大陆。   距地五百米时,顾朝阑稳住了身体。   塞西亚机甲失控下坠的身躯在喷气动力的支持下停住,继而开始上拉攀升高。翻身过程中,顾朝阑在水波一样的沙丘里看到一个银色小点。   那是一辆陆地车。   她刚扫过一眼,塞西亚的雷达监测这时又是一鸣,另一枚微型火箭从山顶上射出,转眼间袭至身前。   顾朝阑扭身闪躲,可这枚火箭再次在错身之际爆炸。   这次爆炸的方位在半空中的塞西亚上方,瞬间荡开的猛烈冲击波巨浪一般掀飞塞西亚。   黑色的塞西亚像是一枚被球拍扣中的石子,笔直砸进满是碎沙的地面。   干燥细软的沙海瞬间吞噬了塞西亚机甲,一声轻微的轰鸣后,震荡的波纹从沙面上扩散开,沙土翻起,犹如水花。   稀薄的重力拉不住沙子,细细的沙粒高高扬起,雾一般满天扩散,周围一片昏暗。   两秒后,一辆陆地车开进了弥漫的沙雾里。   爆炸的冲击力太狠,这片地面上的沙又过于厚软,塞西亚机甲深陷进沙里,沙土四面八方的碾压包裹,让顾朝阑一时动不了身。   冲击波毁坏了塞西亚几处外部探测系统,故障的提醒鸣叫声在机甲内部里不停回响。顾朝阑干脆关掉了整个自动检测系统,只保留了最基本的外部探测。   她调整着塞西亚姿势,想要借由喷气从沙里飞出。   就在这时,地面上传来车轮碾过的震动,接着是沉重机甲踩地的声音。   片刻后,沙堆里压力一荡,塞西亚背后被什么东西勾住,被击中那一刹那产生的冲力让顾朝阑身体一晃,而后整个躯体失控的上拉。   她被另一具机甲用钩爪从沙坑里扯出。身体脱出沙坑时,带起一片沙雾。   那机甲抡着手里的钩爪链,一把将塞西亚摔在陆地车车门前。   车门滑开,有人穿着宇航服坐在靠门的位置上,低头看向那仰面摔倒的塞西亚。   空气里漂浮着无数沙土,质量稍大砂砾的哗啦啦掉落,遮蔽了塞西亚眼部的目镜。但在视线被遮住之前,顾朝阑还是看清了车上坐着的那个人的脸。   高宁行。   一旁的机甲几步走近,抓起塞西亚手臂,拎着往车里塞。   顾朝阑另一手撑地,身体一弹,曲腿狠狠一踹,蹬中机甲胸口,那机甲登时被踹飞数米,滚落在地,激起一阵飞沙。   顾朝阑站起身,朝着车里看去。   这辆陆地车十分宽敞,高宁行穿着宇航服坐在靠门的位置上,而她身旁,还沉默地坐着一具银色机甲。   那机甲偏着脸,用满脸银白色的冷光,静默地注视着顾朝阑。   出于多年生死搏杀的直觉,顾朝阑在那具银色机甲身上感觉到了致命的危险气息。   高宁行对着顾朝阑比了几个手势,意思是让她上车说话。   身后,那具被踢飞得机甲已经站了起来,举起铁拳,气势汹汹地大步走向顾朝阑。   高宁行抬眼瞧向黑色机甲,轻轻晃头摇了摇,那机甲挥拳的动作顿时停下,高宁行接着看向顾朝阑,弯起嘴角,露出温和无害的笑容。   她在等顾朝阑上车。   顾朝阑微微侧了一下脖子。   她的坠落地点距离基地估计一千米以上,而且基地里形势不明,指望基地支援是不可能的。   高宁行耐心地等着。   最终,顾朝阑上了车。   车门关闭,压力调整器启动,空气灌入,很快调整成适合人类的空气环境。   高宁行取下头盔,抱在膝盖上,望着顾朝阑的双眼亮晶晶的,唇角带笑,看起来干净极了。   “朝阑。”高宁行开口,“好久不见。”   顾朝阑并不回话,只用塞西亚机甲的冷峻面庞对着她。   高宁行道“你不出来说话吗?”   顾朝阑开口,声音通过机甲的扬声器传出,带着机械的冷硬“你怎么在这里?”   高宁行手臂撑在头盔上,支着下巴,放松又烂漫道“在这里等你。”   顾朝阑沉默。   高宁行道“你生气吗,当初我骗了你。”   顾朝阑直接道“你想做什么?”   高宁行对她永远直来直往,不愿浪费半秒多余时间的性格很是无奈,她把支着下巴的手放下来,眸光瞬间严肃深沉,盯着顾朝阑时,仿若旋涡一般深不可测。   “我知道你母亲的死因,也知道你基地今天为什么背叛你。”   顾朝阑略微抬了一下下巴,机甲的表情生冷而无情,她以沉默回应。像是对高宁行的话丝毫不感兴趣。   高宁行指尖在头盔上动了动,因为顾朝阑的冷淡发出一声叹息,随后说道“施尚词给你的加密文件,是真的,文件里藏着整个联合区都想要销毁的惊天秘密,你母亲就因此而死。”   说着,她指尖一顿,抬起乌黑的睫毛,目光深沉得锋利“在你外祖父和你父亲面前,被枪决。”   顾朝阑瞳孔狠狠一缩。   高宁行转眸,看着窗外荒芜的火星大陆,视野的尽头,山峦之上广漠的黑夜里,有一颗亮度十分薄弱的小点,那是地球。   高宁行有些失神地看着,她不再说话,车里渐渐安静。沉默扩散开,顾朝阑原本的镇定与耐心渐渐丧失。   她问“什么样的秘密,要处死我母亲?”   高宁行看向她“你如果知道了,你也要死。”   顾朝阑道“所以基地背叛了我,因为我手里握着母亲留下的绝密资料。”   高宁行点头“施尚词那么爽快的把加密文件给你,就是想借刀杀人。”   说着高宁行一笑“但没想到你更狠,你直接放干了他的血。”   顾朝阑笃定道“你找我,是想要我手里的文件。”   高宁行笑着一点头“是的。”   顾朝阑漠然道“但我不会给你。”   高宁行笑着道“没关系,我知道文件也不在你身上,我可以用你做筹码,和你的人换。”   顾朝阑皱眉。   高宁行微笑着看她,神态自然温和,可那看似无害的气场里,又带着一种庞大的自信和从容,仿佛一个看透了一切,并且掌控着一切得主导者。   气定神闲,悠然自得。   顾朝阑轻轻一侧头,下一刻,她抬手袭去,想抓高宁行脖子。   顾朝阑的动作极快,犹如闪电,可就在千钧一发的半秒之间,高宁行忽然笑了。红唇展开,眉眼弯起,可爱动人。   她身旁那具银色机甲如鬼魅般动了起来,一脚将逼近的顾朝阑踢开。   顾朝阑身体一翻,差点撞进驾驶室。   她手抓着座椅靠背,一顿之后,抬起手臂,从掌心射出连串子弹。   火舌吞吐,呼啸的子弹光速一般打过去,银色机甲抬臂一挡,子弹噼里啪啦砸在它的金属外壳上,遗漏的则击中了车子四壁,再被坚硬的金属反弹回来,皮球一样在宽阔的车里乱蹦。   另一具机甲同时出手,与顾朝阑缠斗。   对于三具破坏力十分强悍的机甲来说,车里的空间就很是狭小了,不过半分钟,这辆陆地车就被他们损坏,四分五裂的炸开。   那具黑色机甲被顾朝阑重重扔在在门上,连带着车门一起飞出去。   同一时刻,银色机甲鬼影般纠缠上来,从后背抱住塞西亚,一提一翻,塞西亚整个被掀翻,从车上滚进地面。   高宁行还稳稳坐在敞风的车上,她已经戴上了头盔,声调俏丽“小五,温柔一点哦,别伤到了朝阑。”   银色的机甲一点头,随即冲天跳起,双脚并拢,炮弹一样,带着千钧重石砸落一般的威力,狠狠踩向顾朝阑。   嘭——寂静的火星世界里,传出一声闷而清晰的撞击声,无数沙尘飞溅开,大雨一般哗啦啦洒在一旁的破车上。   高宁行偏头躲了一下,再向撞击声处看去。   只见漫天黄沙升腾,遮天蔽目。   一秒寂静之后,那个叫小五的银色机甲,从黄沙雾里飞了出来,带着一股势力余威,撞在破车前。   车子左摇右晃,差点翻倒。   片刻后,漫漫沙雾里,浮现出塞西亚高大笔挺的身影。她踩着遍地沙石,携着一身凛然杀气,势不可摧地再度攻来。 第62章   顾朝阑把那具银色的机甲连着陆地车,一起踹飞数米。   高宁行从车里翻下来,被另一具黑色机甲扶住,两人刚站稳,一道黑影忽然从天而降,顾朝阑借着蹬在银色机甲胸口上那一脚,跃身飞起,自天劈下一脚。   黑色机甲立马抬起手臂格挡。   碰——金属剧烈碰撞,发出一声实在的轻响。黑色机甲膝盖一弯,脚底生生没入沙土地面。   顾朝阑手抓上他肩,腰腹用力,身体一翻,从黑色机甲头顶掠过,脚还未落地,塞西亚的钢铁手掌就已经抓住了高宁行的头盔面罩。   金属手指微微用力,面罩咔嚓一声开出一道细微得裂痕,再用力几分,裂开的面罩便会碎掉,到时失衡的压力能在瞬息煮沸高宁行的血液。   高宁行定住了身体。   顾朝阑掌控着玻璃面罩,回头,看向身后那一黑一银的两架机甲。   黑色的机甲已经停住了,只有那银色的机甲,气势凶狠地重重往前踏了一步,顾朝阑威胁地指腹用力,高宁行玻璃面罩上的裂痕再深了一分。   隐隐有气体从面罩里泄出,在低温的火星环境里,那气体呈明显的白雾状。   银色机甲也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高宁行的宇航服破裂,空气泄露,压力降低,生命维系控制系统爆出尖锐蜂鸣,声音刺耳,不断刺激人的耐心。   但高宁行看着塞西亚冷冰的脸,慢慢翘起唇角笑了。她握住塞西亚的钢铁手腕,盯着那张金属面容微笑。   顾朝阑还不会杀她的,高宁行很笃定这一点。   果然,下一瞬,顾朝阑握住高宁行的手臂,将她挟持在身前,威胁住另外两具机甲,而后架着高宁行往基地走。   高宁行没法说话,就用指尖在塞西亚的手臂上敲摩斯密码。   “你母亲留下的秘密,我也很想告诉你,但它真的很危险。”   顾朝阑“……”   顾朝阑脚步没停。   高宁行“只有把它交给我,你才能脱离危险。”   顾朝阑抓住了高宁行敲击密码的手臂。   高宁行一顿,下一刻,手腕剧痛。顾朝阑直接卸开了高宁行的手腕关节,她腕骨脱臼了。   疼痛之后,高宁行手掌无力的垂下。她看了看,又笑了。   远处,又有陆地车正高速开来,轮胎摩擦着干燥松软的沙土地面,在车尾后甩出长长一道黄色尘尾。   顾朝阑抓紧了手里的高宁行。   但就在这时,被她挟持在怀的高宁行突然一侧身,抓住塞西亚的手臂,身体一弯,顶住塞西亚身体,竟是要过肩摔一个重达半吨的机甲。   顾朝阑诧异,毫秒里条件反射地下沉身体。   高宁行后背贴上来,顾朝阑不知道她是怎么用力的,竟然轻巧的将塞西亚机甲给背身翻起。   脚尖离地的瞬间,顾朝阑蛇一样的缠上了高宁行。   沉重的压力直接将高宁行压倒,两人纠缠着滚在地上。   咔哒——高宁行的头盔在挤压里撕开了裂缝,空气急剧泄出,白雾噗嗤喷涌,空气循环系统爆出震耳的警告声,红光急促闪烁,映入顾朝阑眼里。   再这样下去,高宁行很快就会死亡。   顾朝阑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头盔上的大缝隙。   同一时刻,陆地车与那两具机甲同时抵达。   银色机甲一靠近便将顾朝阑扯了起来,与她打在一起。   黑色机甲随即抱起高宁行,迅速带上陆地车。   银色机甲见高宁行已上车,立马收手脱身,退回车里。陆地车车门一锁,片刻不停留,加速离开。   顾朝阑没追。   车子绕过一座山丘,消失在视野尽头。   顾朝阑徒步走回基地。   基地修在一处平缓地带,背靠着一座高五百米的低矮火山。翻过一座山丘时,顾朝阑站在山顶上俯视基地。   蜘蛛形的基地尾部,有一条宽长的飞船起落及停驻跑道,两旁原本整齐停落着的飞船,部分被撞得七扭八歪,黑色跑道面上还划着好几道灰色的印子,那是飞船轮子急剧摩擦后留下的。   顾朝阑安排得第一批和第二批飞船降落后,作为先遣部队,直接冲进了基地里。   顾朝阑抬头,望向天空。   隔着万米距离,仍旧能清楚看到巨大得星舰轮廓。远远看着,星舰似乎安然无恙。   山丘下,五百多米远处,是基地只搭上了地基的e、d、f区,三区仅建好了尾部的一栋瞭望塔。   顾朝阑握了握手指,塞西亚机甲的外部检测系统已经损坏,也不能扫描瞭望塔里的情况,在基地不能识别,或者不接纳她身份的情况下,只能硬闯。   顾朝阑又转了一圈脖子活动,而后孤狼一般猛冲下去。   瞭望塔里的人早就看到了那具显目的黑色机甲,于是在顾朝阑俯冲那一瞬间,一枚激光子弹对着顾朝阑射来。   光速的激光弹眨眼便至,打在塞西亚的狂奔的脚边。   高温烧化砂砾,溶出一个沙坑,膨胀的温度掀起一片压力,附近细沙如水花般炸开。   顾朝阑就带着一路溅射的沙花,冲到了瞭望塔前。她靠得越近,塔上的士兵越是不能瞄准。   从塔旁掠过时,顾朝阑一甩手,从瞭望口里投上去一枚电磁脉冲□□。   针对火星环境特制的□□在即将塔墙时敏锐炸开,瞬间释放的高能电磁波登时瘫痪了瞭望塔里的所有电子设备。   顾朝阑越过瞭望塔,逼近连接六区的0区。0区的气闸门这时打开,七八个士兵冲出来,激光枪口对准了顾朝阑,毫无犹豫的立即开火。   激光光束交错,纷纷打向顾朝阑。   顾朝阑在密集如雨的激光射线里精准的侧身闪避,从缝隙间灵活穿过,眨眼间冲制士兵面前,抓住枪口,往上一掰。   枪筒撞上士兵头盔,枪支瞬间弯曲,面罩也登时碎开,空气呲呲泄出。   顾朝阑抓起那士兵,一甩手砸翻两个,头也不回,冲进闸门里。   她根本不用开关,抓着卷门,暴力一拉,直接将厚重的门拽下来,封住闸门。   压力调整完毕后,通向0区内部得金属滑门拉开,顾朝阑大步走进。   她一路上人挡杀人,佛挡掀佛,势不可挡地杀进了0区的核心调控室里。   更多的士兵四面八方的包围过来,但因为是调控室,整个基地的操控台,通讯中心,数据处理等等核心调控系统及硬件装备都在这里,士兵们不敢开枪,只能肉搏。   可比肉搏,就算顾朝阑不穿机甲,这些人也不是她的对手。   顾朝阑把一调控室的士兵全都撂翻了。   “住手!”基地的副基地长终于赶来,“都给我住手!”   顾朝阑还拎着一个士兵的脖子,她回头,看到一个中年女人。   褐色短发,圆眼,双眼皮很厚,但因为脸上沧桑痕迹浓重,眼皮下垂,看起来有些怨妇相。   顾朝阑把手里的士兵扔开,朝着这个女大校走过去。   “我是顾朝阑。”顾朝阑开口,声音通过电子扬声器,沙哑发冷,“基地的新任总负责人。”   女人抬起头看着机甲,神情缓和下来“原来是顾上将,那刚才都是误会了。”   说完她呵斥地上打滚的士兵们“你们怎么不问问身份就动手,这位是上将大人……”   顾朝阑冷声打断她“蒋直呢?”   蒋直是基地的负责人。   女人道“在a区处理……别的事。”   这个别的事,指的就是第一批和第二批降落的人。   顾朝阑越过女人,直接往a区走去。   她没回头,只留下冰凉的机械声音“我这次过来,带了两万四千士兵。基地攻击我的事情,我要你们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a区是基地的生活活动区,没0区那么多顾虑,因此被毁坏得很严重。   到处都是激光枪烧灼后的痕迹,甚至还有□□爆炸后留下的坑洞,地面上横着无数尸体和伤员,空气里一股金属灼烧后的刺鼻气味。   这战场从a区入口,一直延伸到活动大厅。   顾朝阑穿过一道走廊,抵达一片狼藉的大厅。   蒋直被基地士兵围着,站在靠近走廊口的地方,对面就是顾朝阑派来的先遣队,由尤映寒带队,从门口杀入大厅。三百六十人,只剩零头。   顾朝阑走进大厅。   空阔的大厅里,只有她一个人穿着机甲。厅里气压正常,只有一部分人穿着战斗宇航服,其余大部分都只有单薄的军装。   塞西亚两米一高的身躯跨进厅里,从身高上就压住了气势。   厅里的气氛忽然寂了一秒。   蒋直回过头。他留着极短的平头,肤色黝黑,阴鹜的下垂眼,满脸戾气。盯住塞西亚,眯了眯眼“顾上将?”   塞西亚转过脸看向他,金属面容上满是寒光。她沉默地朝着蒋直走去。   蒋直附近士兵立马上前,枪口对准了顾朝阑。   “蒋少将。”尤映寒开口,“我们的军队就在您头顶上方,你敢动我们上将试试。”   蒋直一下笑了,拍拍属下的肩膀“把枪放下,都放下。”   他从士兵后面走出,满脸笑容“基地的防御系统这几天总是出故障,刚刚袭击顾上将飞船的事情,都是意外,意外!我也很懊悔,幸好顾上将没事,不然我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塞西亚往前走了一步,而后突然抬脚当胸一踹。   蒋直胸骨啪嚓一响,身体倒飞,口喷鲜血,摔进他的士兵堆里。   “少将!”士兵们大惊,枪口一抬,指着顾朝阑,“你他妈什么意思?” 第63章   顾朝阑往前跨了一步,冷冷道“防御系统失控属于重大事故,基地长隐而不报,是失责。”   蒋直的人不服气,提起枪怒道“就算这样,你凭什么动手?”   塞西亚再往前走了一步,机甲高大的阴影投在那一团士官身上。   “攻击上级军官,触犯军纪者,枪毙处理。”塞西亚低下脸,俯视这几个士官,“你敢把枪口对着我试试。”   几个握紧了枪,脸色难看。   副基地长这时出声道“好了好了,这误会的后果已经够严重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紧处理基地长的伤。”   蒋直胸口都塌下去了,满下巴都是鲜血,气息虚弱,眼看就快不行了。   他的属下们忍着气,赶紧抬着蒋直去了医务室。   副基地长走过来,对着塞西亚高挺的身影笑道“既然都是误会,现在解释清楚了就算了,顾上将,你赶紧让你的人把枪放下吧,都是自家人,何必这样枪口相向。”   塞西亚站姿挺拔,微仰了一下头,明明只是一具面无表情的机械外壳,但那一瞬间,副基地长清楚了感觉到了那细微动作里透露出来的不耐烦和杀气。   她后背发寒,情不自禁的绷紧了身体。   塞西亚转过身,动作间金属摩擦出沉重的咯吱声“防御系统失控的事,你知道吗?”   副基地长道“我是、刚知道的。”   顾朝阑点头,暂时跳过这个话题,再道“降落点地面塌陷的事,解释。”   副基地长咽了口口水,说道“降落点那边传来消息说地面塌陷了,具体情况我们还没派人去查,想着上将您奔波了两天,需要休息,所以建议您坐飞船先降落,但没想到……”   顾朝阑突然朝着她走了一步,副基地长脸色微变,下意识得后退了一步。   顾朝阑轻轻笑了声,声音通过扬声器传出来,沙哑又冷沉“你心虚什么?”   副基地长干涩笑道“不是,我就是第一次见上将,有点……紧张。”   顾朝阑道“你不止该紧张,基地接连出了两个事故,你作为副基地长,却什么都不清楚,你留在这儿有什么用?”   副基地长哑口,眼皮拉耸,脸色显得阴沉又晦暗。   顾朝阑转身朝着0区的控制室走去。她并没明说处罚副基地长的事。   二号基地里两个基地长暗地里并不合。蒋直性格暴戾又护短,对外人严厉凶狠,对自己人却纵容无度,因此他手下的人大多衷心而狠毒,用□□管制着整个基地。   而副基地长许彩,是基地里少数几个女alha之一,势力单薄不说,性格又不够狠辣,要手段没手段,要实力没实力,表面上是副基地长,实际上基地里的人没几个拿正眼看她。   要不是她父亲是东部战区高官,许彩早被蒋直的人算计得尸骨无存了。   顾朝阑让人修改了基地防御系统以及武器系统的控制权限。系统权限更改原本需要基地长口令,但蒋直昏迷不醒的躺在医疗室里,况且就算他醒着,也不可能配合顾朝阑。   所以,顾朝阑直接黑掉了系统,对权限进行了更改。   降落点果真并没有塌陷。   所以控制权一拿回来,顾朝阑的星舰就进行了降落。   感觉到星舰开始平稳下降,施聆音立马猜出顾朝阑已经处理好了基地上的麻烦。   顾朝阑没事了,但施聆音心跳仍旧发紧,那股余悸沉沉压着她,让她放松不下来。   星舰落地后,左晓晓带着施聆音走向出舱口,路上道“上将在那里接你。”   绕了小半个星舰,终于抵达出舱口。   顾朝阑已经在了,正在检查施聆音即将要穿的宇航服。   出舱口成队的士兵匆匆经过,脚步声,说话声与宇航服摩擦的声音繁忙的混合在一起,与之前路途上的安静死寂形成强烈对比。有一种乍然间回到尘世的错觉。   顾朝阑就站在匆忙走过的士兵身影后,穿着统一的红底黑纹宇航服,宇航服贴身收紧,勾出她清瘦的肩膀轮廓。   舱顶灯明亮得刺眼,过亮的灯光把顾朝阑的侧脸映得有些发白,她垂着睫毛,很认真的检查宇航服头盔。   施聆音脚步一缓,心里压着的那口气终于松了,她大步朝着顾朝阑走去。   途中有士兵经过,差点被冒失的施聆音撞上,两人同时慌张的一躲。   “抱歉。”施聆音匆忙道歉,而后继续跑向顾朝阑。   顾朝阑刚抬起脸,施聆音就一头冲进了她怀里,圈紧了顾朝阑的腰。   顾朝阑被撞得一晃,单手拎着头盔,另一手下意识环住了施聆音的腰肢。   “怎么了?”她有些愣。   施聆音下巴在顾朝阑肩上蹭了蹭“没什么,就是很想你。”   顾朝阑拍了拍施聆音后背“换衣服,我们回基地了。”   施聆音收紧手臂,想说几句骚话,心里又横着一口气。气顾朝阑扔下她独自冒险,于是只抱着顾朝阑,不吭声。   两人当众搂搂抱抱,附近的士兵和军官们被吸引目光,忍不住频频偷看。   顾朝阑侧眸睨过去,那些人欲盖弥彰的立即收回视线,假装忙碌地低头看地看墙。   顾朝阑由着施聆音抱了一会,随后帮她换上宇航服。   两人穿衣服间隙,施聆音看到尤映寒带着容安从走廊那边走过来。   她牵着容安的手,面无表情,步伐又迈得很大,容安在后面跟的步伐跌撞。   顾朝阑给施聆音拉好拉链,再检查一遍,拿起头盔准备给她戴,施聆音道“等一下。”   “尤上校。”施聆音笑着招呼,“容安,你们也来了,一起去基地吗?”   容安看了看施聆音,又抬起脸去瞄尤映寒的脸色。尤映寒低头看她,她立马垂下脸,只露出顺从的样子。   尤映寒道“太太不觉得麻烦就可以。”   “当然不麻烦。”施聆音主动过去,帮忙给容安穿宇航服。   容安的个子在omega里也算小的,骨骼纤细,软软瘦瘦的一只,看起来就格外好欺负。   等她穿好衣服后,施聆音帮她把压在宇航服里的头发拉出来,同时看到了她纤细后颈上重重叠叠的标记咬痕。   施聆音视线扫过,不动声色,放下头发,笑道“好了。”   戴上头盔,四人与其他几个不认识的军官一起,搭陆地车去往基地。   蒋直事先并没有给顾朝阑一行人准备宿舍,他或许觉得顾朝阑根本没机会踏入二号基地的大门。   宿舍是顾朝阑闯入基地,拿回控制权后,勒令让蒋直的人腾出来的。   基地里原本备有空余宿舍,但全被蒋直的人放肆占用了。双人,四人,八人间宿舍全均被住成了奢侈单人间,那些上级专属的套间尤其重灾,房间里乱得一塌糊涂,地板上堆满垃圾,墙壁满是污垢,连窗帘都脏兮兮的。   现在要全部清理,颇耗时间。   施聆音和顾朝阑到的时候,两个士兵正在搬弄脏了的床垫。施聆音往屋子里看了一眼,里面收拾得干净是干净,但也几乎被搬空了。   弄脏弄坏的家具,全部都要换。   顾朝阑陪施聆音在门外没等多久,便见刘培快步过来说“蒋直醒了,申请见您。”   顾朝阑漠然道“让他等着。”   “还有……”刘培附在顾朝阑耳边,低声说,“首长给您发了一条信息,让你现在听完回他。”   顾朝阑抿紧唇,没说话,她看向施聆音。   施聆音站在门旁,脚边整理堆放着七八个行李箱。基地走廊得灯光并不明亮,光影黯淡的勾着施聆音纤瘦的身材。   施聆音迎向顾朝阑欲言又止的视线。   “你有事要忙吗,去吧。”她走过来,习惯性地给顾朝阑整理衣领,“不用顾虑我,反正我知道怎么照顾自己。”   顾朝阑握了握施聆音的手。   “不过呢,”施聆音却把手抽出来,笑容假得十分明显,“晚上记得早点回来,我好和你算账。”   把她一个人留在星舰上的事,这个事,她可得好好算算。   顾朝阑第一次看到施聆音这种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一股来源不明的害怕从心底里生出来,明明没做错什么事,但顾朝阑就是莫名的感到了紧张。   屋子里最后一面窗帘也被卸下来带走了。   士兵出来道“报告,屋子已经整理好了。”   施聆音点点头,拎起一个行李箱往里走。   顾朝阑看着她的背影,突然不想去处理那些没完没了的公事,想留在这里哄施聆音。   刘培见她出神,轻声道“上将?”   顾朝阑回神,摩挲了一下指尖,终于道“走吧。”   此时火星距地球078亿千米,从地球上发来的通讯抵达火星,需要43分的传递时间,所以一般地球方会将全部通讯内容压缩在一个视频或者语音里,一次性传递。   顾朝阑到通讯室,听到了石征发来的留言。   “你杀施尚词的事情我知道了,你胆子真是太大了。”石征苍老的嗓音里压着怒火,“我让你查的事情,你查清楚了吗?事情没办好,还给我留下一堆祸,你可是我的好外孙女。”   说到这里停了几秒,像是又调整情绪。   “我安排了几个人,五天后到火星,这些天你给我老实一点。还有,别去一号基地麻烦你哥,自己的事,自己处理!”   通讯在这里结束。   顾朝阑听完后没有说话,刘培也在一旁听完了全内容,犹豫不定地看向顾朝阑。   这不是石征平时说话的口气。   顾朝阑也听出来了。   石征这些话的重点,其实在那一句“我让你查的事”上。   她母亲的死因,到底牵扯了些什么秘密? 第64章   顾朝阑和施聆音的宿舍收拾了很久。   不仅要换用坏的家具,还要清理地板和各个死角。幸好的是大多事情都不用施聆音亲自动手,顾朝阑的兵手脚麻利,迅速冲洗干净了一遍地板,连墙壁都彻彻底底得刷了一遍。   施聆音把几个行李箱的东西搬出来,一一归置好。   她带了很多七零八散的东西,想着火星上荒凉死寂,于是还准备了几个绿色生态球,分别放在顾朝阑的书桌,两人的床头,以及挂在窗下。   宿舍还是一室一厅带书房,但比星舰上更狭小。卧室只有靠墙一张床,以及床头的一个衣柜,然后便是仅容一人过狭窄的走道。   三个房间,仅客厅有一面半米高的小窗。   夜幕已落,没有月光,火星地面上一片漆黑,而远处山峦上方,灰色的天空里却密密麻麻的布满了璀璨的星子,明亮的银河带贯穿夜空,暗色的星云浮在其下,恢弘又壮阔。   整个火星仿佛被星毯裹住,满天星辉恢弘铺下,沉沉地压在微渺的火星之上。   施聆音看得有些愣,房间门这时被敲响,一个女兵进门后问道“夫人,晚餐您在食堂吃还是房间里吃?”   施聆音移开视线,说道“顾上将呢?”   “顾上将去探测坑了,晚点才能回来。”   施聆音道“端到房里来吧,我就不去食堂了。”   顾朝阑不在,她也不清楚基地的情况,少出门以免碰到麻烦。   晚餐很简单,土豆泥和煎猪排,以及一颗苹果。   施聆音没什么胃口,吃了一半就让人收了。   她把亚伦送的箱子重新拖了出来。箱门紧锁着,施聆音摸了摸冰冷的金属箱面,希望自己以后不会真的用到它。   施聆音将箱子推到床底收好。   顾朝阑在火星时间晚上十一点过才回到宿舍。   施聆音搬了张椅子,坐在窗前看书。她还没洗漱,还是那身白色衬衣和黑色长裙,翘着一只脚,在寝室柔和的白色灯光下优雅地翻书。   顾朝阑将门关上。   施聆音没说话,没看顾朝阑,也没起身来迎接她,只翻了一页书,非常认真地在看。   顾朝阑取下帽子,挂好,再看了一眼施聆音。   施聆音还在翻书。   顾朝阑单手解开领口的两颗扣子,朝着施聆音走过去“在看什么?”   施聆音抬起眼,望着顾朝阑,一笑,答非所问道“回来了啊?”   顾朝阑忽然有点头皮发麻,像是上了审问场,她顿了顿,说“嗯。”   然后就没了下句话。   施聆音不开口,顾朝阑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说什么。窗前只有施聆音坐着的一把椅子,顾朝阑站在气氛安静的客厅里,突然感到了尴尬。   顾朝阑僵了两秒,看到挂在窗前的苔藓生态球,她用下巴一指球,说“这个……”   说着前两个字时,顾朝阑低眸观察施聆音的反应,本以为施聆音至少要跟着她指的方向看一眼,但施聆音头也没抬。   “哪个?”   顾朝阑放弃了尴尬的没话找话。   她又解了两颗扣子,直奔主题说“你在生气。”   施聆音翻了页书,不说话。   顾朝阑把剩下的几颗扣子也解了,脱掉外套,扔在沙发上。   刺啦——她把客厅里的另一把椅子拉到了施聆音旁边,坐下,后背挺直,坐姿端正,双手还规矩地放在膝盖上。   正襟危坐的样子。   施聆音忍不住瞄了她几眼。   顾朝阑从施聆音手上拿过书,合上,认真严肃道“聆音,你听我解释。”   施聆音于是看着她,等着听顾朝阑要说的解释。   顾朝阑道“之前我没有不让你和我并肩作战的意思,火星上的环境很危险,你还没适应,我不能允许自己带着你去冒险。”   施聆音道“那我就能允许自己看着你只身赴险吗?”   顾朝阑微顿,道“其实并不危险。”   而且她很习惯了。前几年在战火纷飞的前线上时,顾朝阑隔三差五的就会遇见一次类似的情况,甚至更危险。多经历几次以后,就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   “真的。”顾朝阑补上,“对于我来说,并不危险。”   施聆音忽然有些哑口。   冷静下来再想,顾朝阑的决定其实没错。施聆音不仅不熟悉火星环境,而且还在失去力量。她跟着顾朝阑一起,说不定会拖累她。   施聆音转开脸,看着窗外黑沉沉的荒凉地面,忽然觉得无力,以及愤怒。   顾朝阑轻轻握住她的手,嗓音压低,微哑,而且温柔。   “我明知道火星上有多危险,却还是把你带过来了,所以,如果你在我面前出事……”顾朝阑停下,没能往后说下去。   施聆音心里的愤怒忽然一松。   她的变弱虽然已经成了既定的事实,但至少,等她完全变成omega的那一天,她也可以完整的得到顾朝阑。   舍得而已。   “但我还是生气,”施聆音道,“要你哄我才能消气。”   顾朝阑问“怎么哄?”   施聆音把手抽出来,抢回书,继续看“你自己想。”   顾朝阑安静地坐了几秒,忽然倾身,在施聆音脸上亲了一口。   施聆音一愣。   顾朝阑保持着靠近的姿势,湿热的呼吸落在施聆音侧脸和脖颈里“这样吗?”   施聆音一转脸,鼻尖便碰到了顾朝阑的鼻子,两人呼吸交融在一起。   顾朝阑一手撑在施聆音椅背上,稍微往前压了半分,便吻住了施聆音的唇。   施聆音侧过身,扶着顾朝阑的肩,张开唇……   顾虑着施聆音的腺体疼,两人没能亲多久。   亲完以后,顾朝阑先去洗澡。   施聆音在外面给她找睡衣,忽然一下子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太好哄了?   就亲了两口,而且还指不准这亲的两下到底是谁占便宜呢。   施聆音觉得自己亏了,得让顾朝阑再哄她一次。   于是晚上睡觉时,施聆音故意没主动去抱顾朝阑。但非常疲惫的顾上将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她很快睡着了。   正在假装生气的施聆音“……”   施聆音倒是不困,按地球时间来算,现在正是白天,而且她不像顾朝阑那么忙碌,她在星舰上无所事事时,睡了不少觉。   独自失眠了半夜,施聆音好不容易睡过去。   第二天顾朝阑起床时,施聆音醒了,但没动。   她现在是真有点怄气。   顾朝阑很快洗漱,换好衣服,准备出门。   施聆音听着她开门的声音,拉了拉被子,把脸埋进被子里,准备闷头睡,但顾朝阑的脚步声忽而朝着卧室靠近。   咔哒——卧室门开了。   施聆音以为顾朝阑要进来拿东西,可她心里正怄气,于是没动弹。   但顾朝阑只是在门口站了几秒,又关上了门。   施聆音正奇怪,几声脚步响之后,顾朝阑突然又停下了,而后快步靠向卧室,啪嗒推开门,快速走到床边,弯腰在施聆音露出的额头上落了个吻。   亲过之后,顾朝阑才真的离开了。   施聆音从被子里钻出来,摸了摸额头,唇角慢慢扬起,她觉得昨天的事,可以翻页了。   起床后,施聆音换了身低调的米色套装,准备出门在附近简单转转。   一开门,门口守着的男士兵立马站直身体,脚后跟啪的一并,中气十足道“夫人。”   施聆音打量着他“你……顾上将让你以后跟着我吗?”   士兵道“是的。”   施聆音亲切笑起来“叫什么名字?”   “汪望。”   施聆音一笑“名字不错。”   施聆音想出去吃早餐,汪望说他给施聆音端过来就行,食堂那边出了点意外,正在补修。   施聆音就没坚持,她在宿舍吃早饭吃到一半,刘培来访。她来和施聆音说明天下午的基地友谊赛。   说是友谊赛,其实是顾朝阑和蒋直的势力争夺赛,赢下来的那一方,才能拿到基地的话语权。所以顾朝阑必须赢。赢了才能夺权和立威。   说明到这里,刘培停了下来,用眼神余光扫了一眼施聆音,眉心浮起皱纹。   “上将已经安排好了,等尤上校在友谊赛上夺得冠军,您再上场……”   “不用了。”施聆音道,“这样给我放水,太明显。”   刘培立马道“我也这样觉得,但上将……”   她停了一下,像是不忍直面“……偏爱您。”   客厅里只有三个单人沙发,施聆音与刘培面对面而坐。   施聆音环起手臂,翘起一只脚,姿态松懈又懒散“刘指挥方便透露一下蒋直那边的情况吗?比如,他手底下的人,到底多能打。”   刘培忽然记起机甲大赛那一天,施聆音轻松将李惊雷摔在擂台上的画面,后腰一下子挺直“不一定是您的对手。”   施聆音慢慢笑起来“那就不用给我放水了,让我上去试试。我是omega,就算输了,也不会丢上将的脸。”   但她要是赢了,就是翻倍的给顾朝阑长脸。   刘培目光兴奋,但很快又道“只怕上将不会同意。”   施聆音勾唇一笑,神情颇为天真“你不说,她怎么会知道呢?”   刘培还是在犹豫。   施聆音道“你就尽管安排吧,比赛时大家都在,我相信我不会出事。至于顾上将那里,后果我担着。” 第65章   顾朝阑中午回来和施聆音吃午餐的时候,竟然带了一支红色玫瑰花。那花因为太空辐射产生了不定向变异,花瓣虽然生得娇嫩繁繁复,但大小不一,品相糟糕。   虽然这样,但这毕竟是顾朝阑送给施聆音的第一支花,而且还是在这荒凉无边的火星上。施聆音倍感惊喜,仔仔细细地把花养在了一个玻璃啤酒瓶里。   她问顾朝阑花是怎么来的,顾朝阑很简单地回答“基地蔬菜棚里摘的。”   但事实上,这支花是顾朝阑经过一个生物学家宿舍时,意外看到,然后“委婉”的向生物学家要的。   天知道这个可怜的生物学家花了多少时间与精力,才艰难坎坷地在这不毛之地里种出了一株玫瑰花。可惜花没开几天,就被那个一脸冰冷与可怕的上将大人要走了。   顾朝阑吃过午饭就去开会了。   她要更改b区基地的修建计划,加快进度,同时扩大蔬菜基地规模,加紧火星资源勘探计划进度,增强防御系统。   顾朝阑四手都要抓。   但蒋直不同意,他的理由是,二号基地的主要的主要任务只是资源勘探与开发利用,所以重心在勘探上就可以了,没必要加重大家的工作强度,透支大家的精力。   双方僵持不下的打了几场口水架,最终把修建计划的决定权赌在了明天的友谊赛上,谁赢谁做主。   顾朝阑自信稳赢,所以她准备在两天之内,整理出新的工程计划书。   施聆音下午睡了一觉,起床后带着汪望在附近转了一圈。   宿舍分了五个区,单身alha区,已婚家庭区,beta与女alha区,混合区以及施聆音她们所在的特别区。   宿舍区没什么好转的,四处都是金属墙壁,走廊上连窗都没有,又是工作时间,四处都冷清安静,施聆音连人都没有碰到几个。   她转到宿舍大门,径直便要出去。   “夫人。”汪望急忙喊道,“您别出去了,外面不安全。”   施聆音脚步不停“哪里不安全?”   汪望几步赶在施聆音前面,拦住她“外面很多alha,而且大部分都是蒋直的人。”   施聆音绕开他“没关系,我只在附近走走。”   出了宿舍是一个活动大厅,左右侧对立两道走廊,施聆音看到有一个标识上写着——蔬菜园。   施聆音朝着那边走过去。   汪望步步紧跟在后面,苦口婆心地说“夫人,您真的不要出去的好,这边的单身alha在基地上住了好几年,连omega的手都没摸到过,要是他们一会见到您失控怎么办……”   施聆音道“顾上将安排过好几个人跟着我,你是唯一一个话特别多的。”   汪望道“我不是话多,我是真的担心您遇见意外。”   施聆音道“那不是还有你吗?”   汪望“我不行的,万一没保护好您,我会被上将扔出去冻死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完了银色的金属走廊,穿过一道闸门,便是蔬菜基地的大棚。   二号基地百废待兴,蔬菜基地也是半年前才开始修建,里面只有可怜巴巴的十排培育架,以及三块土豆田。   培育架上的蔬菜还焉搭搭的,一副发育不良的样子。   施聆音转了一圈,里面并没有玫瑰花。   顾朝阑的花到底哪里弄的?   汪望在一旁催“夫人,既然看完了,那我们就回吧。”   施聆音拨了拨一株矮小的白菜叶,心里有些遗憾。   在友谊赛开始之前,她还想搞点事,演一演弱不禁风,娇弱可怜的omega戏呢。可惜没人陪她演。   收回手指,施聆音遗憾道“走吧,我们回去。”   汪望大喜,立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施聆音走出蔬菜棚。   走廊另一头,三个提着铁皮桶的大兵从大厅那边走过来,与施聆音和汪望撞了个正脸。   为首的那个士兵肩扛一杠一星,是个中尉。他满脸胡须,怒目阔脸,体格也格外粗壮高大,肌肉结实夸张,在宽松的军服上撑出了明显的轮廓。   汪望立马警惕地绷起神经,站在施聆音面前。   三人走近,不加收敛的alha信息素肆意的外放,熏得施聆音浑身难受,她偏过脸,屏住了呼吸。   火星荒凉而贫瘠,地面上永远是一片干燥的枯红,而这座由金属构成的二号基地里除了冰冷金属的银白色,就是军服的迷彩绿。一个月就能看腻。   于是施聆音那一身低调而简单的米色套装,在这冷感的金属牢笼里,格外的显眼。像是在漫天黄沙里奇迹盛开的鲜嫩雪莲,花瓣娇艳,香气诱人。   三个alha大兵放缓了脚步,肆意地用目光舔视施聆音纤细窈窕的身影。   汪望往前走了一步,严实挡住施聆音,警告道“把你们的视线给我收回去,她是顾上将的夫人!”   为首的上尉扫了一眼汪望的肩章,只是个中士。   “她是顾上将的夫人,你怎么证明?”那上尉道,“不是传说顾上将特别喜欢自己那个omega吗,怎么才派你这样的小兵跟着她?”   说着,他嘿嘿一笑“我看这是你的omega吧?”   他又用力吸了吸鼻子“信息素味道这么淡,用了抑制剂吗?”   施聆音寒下脸,挥手就要柔弱的一耳光打过去。   那上尉轻轻松松握住了施聆音纤软的腕子“生气了?啧,手腕挺软的啊……”   说完还低头要闻施聆音的手。   施聆音“弱不禁风”地挣了挣手腕,当然没能挣脱出来。   “放开我们夫人!”汪望怒吼一声,挥拳而上。   几个人就这样打了起来。   施聆音没想到汪望看起来高瘦阳光,打架路数却格外阴毒,不是打脸就是踢肋骨和髌骨,全是最疼也最容易受伤的地方。   带头的上尉被汪望一肘子击中了鼻梁,鼻血登时飙了出来,洒在银白色的墙壁上。他捂着鼻梁,厚重的身躯倒在墙上,捂着鼻子惨叫。   他的两个手下连忙去扶他。   “操你妈的。”那上尉大骂道,“竟然专门打脸,你他妈的是不是生下来就没娘养?没教过你打人不打脸吗?”   汪望说“我有警告你,别动我们夫人。”   上尉点点头“行啊,你牛逼。”   说完他猛然站起来,拔出□□,指着汪望的额头,粗眉一挑,眼神凶狠“来啊,你再打我鼻子试试。”   汪望沉眸盯着他,眼神阴沉,杀意隐现。   “别这样。”施聆音这时开口,她伸出纤白细长的手指,温柔地握住枪身,“我替他向你道歉。”   上尉立马龇牙露出不怀好意地笑“道歉也行啊,总要拿出诚意来吧。”   施聆音低着眼睑,神情畏惧,软着嗓音,忍气吞声道“你……想要什么样的诚意?”   上尉枪口抵住施聆音锁骨,慢慢往下,下流道“夫人这么明事理,我也不会过分刁难,私下里道个歉就行……”   “我道你妈!”汪望一声暴呵,猝不及防地一脚飞踢过去。这一脚势大力沉,威猛无比,生生将上尉粗壮庞大的身体踢飞出去。   上尉哐当砸在地上,走廊都隐约晃了晃。   见自己老大被踢飞,那两个跟班也怒火上头,左右夹击,围着汪望打。   上尉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腹部咳嗽。汪望那一脚太狠了,把他脾脏踢裂了,他呸掉嘴里的鲜血,脸色狰狞,却是盯住了施聆音。   施聆音瞧了一眼汪望,他被两个人缠着,虽然没处于劣势,但一时也脱不了身。   这时,上尉大步靠近,眼神死死抓着施聆音,目光兴奋又凶残。   施聆音眼底寒光快速一闪,没等那上尉看清她的眼神,她便转身,惊慌失措一般踉跄逃走。   “顾夫人。”上尉紧追在后面,“你不是要道歉吗,跑什么啊。”   走廊不长,很快到底。   施聆音冲到大厅,扶着墙犹豫是去人多的地方,还是回宿舍,就这时,一队军人从对面的走廊走出来。   为首那人肩扛一支金色枝叶和一颗星辉,是个少将。施聆音转瞬间猜出他身份,蒋直。   “蒋少将。”她主动开口喊,嗓音带颤,柔弱可怜,步伐不稳地走过去,“我是顾上将的太太。”   蒋直斜眼看了过来,瞧见施聆音,目光陡然一深。   大厅里灯光柔和明亮,照得施聆音那身米色的衣服格外温柔,她身材纤长而不失丰腴,头发微乱,面色狼狈又惊慌,一双撩人的桃花眸里水盈盈的,眼尾发红,像是要被欺负哭了。   楚楚可怜,神姿撩人。   蒋直别有深意地笑起来“顾太太这是怎么了?气喘吁吁的,刚做完运动吗?”   话音落下,那上尉也追了出来,厚重的脚步哐当当的落在地板上,声响惊人。   “嘿,抓到……”说到一半停住,上尉瞧了眼蒋直,有些讪讪“基地长,您来了?”   蒋直问道“你们干嘛呢?”   那上尉立马说“这个女士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让人打了我和我手下,您看我鼻子,就是她叫人给打的。”   蒋直皱眉,一脸公义道“顾太太,有这回事吗?”   施聆音眼圈发红,屈辱地咬着唇不说话,紧紧环起手臂,试图藏起身体一般。   上尉道“她原来是顾上将的太太,怎么不早说呢,既然是上将夫人,那我挨点打也没关系。”   蒋直道“既然你不追究了,那这事就算了,去处理伤吧。”   说完,他露出虚伪的和善笑容,面朝着施聆音“顾太太刚才一定被吓到了吧,要我送你回宿舍休息吗?”   施聆音摇摇头,低下眉眼,嗓音也变得低落,像是缺乏底气一般“我我身边有个卫兵,被刚才那个上尉的士兵困住了……”   蒋直立马说“我这就叫人去帮你找。”   “夫人!”也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汪望这时候自己走出来,脚步飞快,小跑到施聆音旁边,提防着蒋直一行人道,“您怎么样?”   “没事,我们回宿舍吧。”   施聆音低头大步走进宿舍区的走廊,汪望紧跟在后面,离开前还不忘狠狠警告一眼蒋直。   等到施聆音一走,那个说着去处理伤口的上尉又倒了回来,得意洋洋地和蒋直说“那个顾上将的omega,刚刚被我摸了哈哈哈哈。”   “靠,真的假的,你可以的啊。”   其他人兴奋起来,立马追问细节。   那上尉抬起自己的右手,绘声绘色道“当时那个顾太太就贴墙站着,瑟瑟发抖,我上去就攫住了她手腕,啧啧啧,那皮肉软的哟……”   蒋直摸着下巴,盯着施聆音离开的方向,晦暗地笑起来。   施聆音带汪望去找军医处理脸上的伤。   “刚刚的事情,你不要和上将说。”施聆音道,声音恢复了镇定,翘着嘴角,心情颇好,“知道吗?”   汪望道“不行,这么大的事情,必须给上将报告。”   施聆音道“你不用说,我自己去说。”   汪望老实人道“那我也是要报告一遍的,上将是这样交代的。您每天发生的事,都要报告,尤其是刚才那种意外状况,必须要说。”   施聆音侧眸瞧了他一眼,笑吟吟地“好啊,你敢说,我晚上就和上将打小报告,说你非礼我。”   汪望惊恐道“我没有!”   施聆音展唇一笑,灿烂又娇媚“我知道你没有啊,可你觉得上将会相信吗?你是alha,我是omega,alha失控非礼omega,多平常的情况。”   汪望震惊道“您怎么能这样?”   施聆音道“我就这样。”   医务室到了,施聆音敲了敲门“苏医生,在吗?”   刘培正好也在医务室里,听到敲门声,她拿起几秒钟前苏达达郑重递过去的胶囊,起身说“那我先走了,这个药的事情,别和其他人说。”   苏达达低着脸,小声应“好的。”   刘培走过去,拉开门。   施聆音瞧见她,勾唇微笑“刘指挥,您也在呢?”   刘培点点头,看到汪望脸上的伤,问道“怎么了?”   “和人打架了。”施聆音指着屋里,和汪望说,“进去,让苏医生看看伤口。”   汪望听话地走进去。   刘培同时往外走,和施聆音错身之际,她悄无声息地将刚拿到手的胶囊递给了施聆音。 第66章   下午发生的事并没有瞒着顾朝阑太久。因为整个基地到处都在说,而且其内容经过口口相传的添油加醋后,发酵成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版本——顾太太招摇放荡,公然在植物园勾引单身男alha。   汪望下班回寝路上,听到了这些言辞下流的不实流言,愤怒解释说“分明就是那几个不要脸的登徒子非礼我家夫人!”   议论的人却道“那也是那个什么夫人的错,omega就应该好好待在家里,穿得那么花枝招展的在外面晃,那不就是故意勾引吗?谁不知道这基地到处都是饥渴的alha啊,我看就是你们上将不行,没满足……”   “我艹你大爷!”汪望一声大骂,扑过去与那群无耻之徒打了起来。   汪望这一架打得惊天动地。   一开始是他一对七,被打趴了以后,附近的顾朝阑的人被惊动,也迅速加入了战局。于是一场普通的打架,发展成了惊动半个宿舍区的群体斗殴。   等这场规模盛大的斗殴被艰难制止以后,施聆音在蔬菜园给人摸了的事,也基本上人尽皆知了。   等到夜深人静,大家纷纷回到宿舍后,私下里便开始了一连串的八卦讨论。   对于这些远离地球,远离社会,在火星牢笼上单调的生活了数年的单身汉来说,施聆音在蔬菜园发生的事情,充满了某种桃色的娱乐性。   简直就是枯燥生活里突然炸开的绚美烟花,足以津津乐道一晚上。   这些人从最初的猜测“勾引”过程,说到明天的友谊赛输赢。如果明天顾朝阑输了,丧失了基地的话语权,说不定,她的omega所有权,也会慢慢丧失——这个假设让参与讨论的alha们非常兴奋。   毕竟见过施聆音的人都说,那是个艳美至极的女人,一双水灵灵的桃花眼,带着钩子似的,看一眼都能销魂。   这边参与讨论的人睡不着,另一边施聆音也正在睡不着。   因为顾朝阑在生气。   气施聆音出了这么大的事,竟然还联合下属一起瞒着她。   施聆音解释说其实当时并没有那么严重,只是双方遇见了,然后发生了一点摩擦。至于其他的,都是谣传。   顾朝阑犀利道“既然不严重,那你为什么不让汪望和我报告这件事?”   顾朝阑坐在单人沙发里,坐姿端正得堪称威严,脸色沉冷,逼视一般的盯着施聆音。因为生气,此刻的她显得很是严肃。差点到了无情无义的地步。   施聆音蹲在她身旁,拉住她的手,讨好说道“我觉得这不算什么大事,而且你也知道我的身手,基地里还没人有那个实力能力非礼得到我。而且你最近这么忙,我不想用这些事情打扰你……”   “对。”顾朝阑道,“以你的身手,那几个人怎么可能全身而退。所以你有事在瞒我。”   施聆音在心里悄悄感叹了一遍自己老婆过于敏锐的洞察力,面上丝毫不显。   “明天不是友谊赛吗?”施聆音半真半假地说,她干脆坐在了地上,垫着手把下巴支在顾朝阑腿上,歪头看着她。   这是一个带着臣服味道的姿势,也是能取悦本性里就带着掌控欲里的alha的姿势。   “现在先让他们嘲笑我们,高兴一晚上,等到明天友谊赛开始……”   施聆音勾起唇,歪着头,眸色明亮,神态天真地扇了扇睫毛“就该他们哭了。”   说着她手指在顾朝阑腿上轻轻划圈“我们顾上将,明天一定会赢的,对吧。”   顾朝阑垂眼,看着乖巧趴在她腿上的施聆音,眼神到底还是一点一点的软了下来。   “下不为例。”她道。   施聆音点头“嗯,我知道了,你真好。”   说完她又直起身,勾着顾朝阑的后颈往下拉“来亲一下。”   顾朝阑顺势低头吻了吻她。浅浅一吻,两人嘴唇分开,眼神却还腻歪地勾在一起。目光在空气里勾出缠绵的火花。   于是施聆音起身,坐在顾朝阑腿上,搂着顾朝阑的后颈,一下一下的啃顾朝阑的嘴唇。   ……   友谊赛的比赛地点在基地的地下操场。   比赛开始前,操场上,以及周围观众台上都挤满人,包括二楼专为omega准备的玻璃隔间里也是熙熙攘攘,人影挤挤,连平时深居简出的家属omega们都出来看这场友谊赛了。   原本这只是一场关于基地话语权的擂台赛,但昨天的“非礼”事件给这个友谊赛带上了一种隐晦的娱乐性质。一开始蒋直的人希望顾朝阑输,只是为了能继续在蒋直的庇护下作威作福,现在这些人希望顾朝阑输,则是带上了个人欲望。   一个失去了权利和威望的alha,凭什么占有一个貌美性感的omega呢?   火星时间,下午两点,比赛开始前夕。   操场里除去临时搭建的擂台外,周围挨山塞海的挤满了人,热火朝天议论着即将开始的友谊赛。   三楼,军官看台区。   围绕操场,共有四个军官看台区,每个区域面积都不大,但登高望远,视野开阔,能看清整个操场上的所有情况。   “来了!”人群里有人喊了一声。众人往看台瞧去。   顾朝阑出现了。   她微侧着身体,站在看台边上,军帽压低,遮住了眉眼,只能看到冷清的下半张脸,红唇抿紧,绷出一个凌厉的线条。   她只是站在那里,浑身的锋利气势便不可掩盖的散发出来,寒剑冷锋一般劈开混乱吵闹的空气。偌大的操场忽然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抬头仰望那个看台上的女人。   顾朝阑只是稳稳地站着,目光低垂,漫不经心地扫视着下面的人影,像是在睥睨众生。   施聆音慢了几步到看台,她一到,便看到了脸色冷冰淡漠的顾朝阑。施聆音脚步忽然顿了一下。   她又想起了那一天的初见。   第一届机甲大赛时,那个站在甲板上,俯视苍生的顾朝阑。孤傲,遥远,冷漠,触不可及的。   施聆音心跳忽然滞了一下,而后毫无缘由的弥漫出一股恐慌。好像过去和顾朝阑一起的那些甜蜜相拥,都是她的一厢情愿,是妄想。   顾朝阑其实还是那个不可一世的冷漠顾上将。   “太太?”刘培出声,唤回了出神的施聆音。   施聆音拉起僵硬的唇角,露出笑“嗯?”   顾朝阑听见,回头看来。她温和的目光穿过这几步之遥的距离,轻柔的落进施聆音发颤的瞳孔里。像是羽毛在心里轻轻一划,却有带着奇异的安抚力量。   “怎么了?”顾朝阑皱眉。施聆音脸色有些糟糕。   施聆音心里一松,摇摇头,走过去。她抬起手,同一时刻,顾朝阑自然地也伸出手,在施聆音把手递过去之前,她就做好了牵手的准备和回应。   顾朝阑温热的掌心握住了施聆音发凉的指尖。   “你不舒服?”顾朝阑问。   “没有。”施聆音悄悄贴过去小半身体,挨着顾朝阑,“这里alha的信息素味道太多太乱了,我有一点难受。”   顾朝阑道“去玻璃屋那边?”   那边全封闭,味道进不去,而且全是omega,很安全。   “不用了。”施聆音扣紧顾朝阑的手指,“不想离你太远。”   顾朝阑想想也是,离她远了也可能会有措手不及的意外。   施聆音一露面,下面就恢复了吵闹。不知道是谁起了头,操场上的士兵忽然喊起了“顾太太”这三个字。   施聆音今天换了一身黑衣黑裙,衣服色调颇沉,反而显得她肌肤赛雪,白得扎眼。她依偎在顾朝阑身边,低下眼,唇角带笑,眼神却冰冷发凉,毫无情绪的扫过地面上的野蛮人群。   顾朝阑忽然放开了施聆音的手,改成了更宣示主权的揽腰。   下面立刻起哄道“哟,顾上将和夫人的感情真是好啊,我们就是看看都生气了。”   “那是当然,人家是上将夫人,怎么能随便给你看?”   “不过嘛,虽然现在不能随便看,等去了走廊,蔬菜园里……”那人话没说话,调子里却满满的暗示。   施聆音没反应,反而是向来镇定理智的顾朝阑,竟然绷紧了腰。施聆音紧挨着她,非常明显的感觉到了顾朝阑身体和情绪上的紧绷。   她有些诧异,抬眸瞧去。   顾朝阑还是一脸清淡的表情,只是唇角用力绷紧,眼神阴暗,整个眉眼都因此阴沉起来。   这时,下面又喧闹起来,迟到的蒋直也到场了。   他在对面的看台上,身后跟了不少人,包括上次在蔬菜园门口遇见的那个上尉。   那上尉目光兴奋地盯住施聆音,慢慢伸出右手,充满暗示性地,满脸享受地闻了闻握过施聆音手腕掌心,而后对着施聆音下流的龇牙一笑。   施聆音还没反应,就听到顾朝阑深深吸了口气,她绷紧的唇角忽然放松下来,取而代之的满眼的阴冷杀气。   友谊赛的主持人是副基地长许彩。   她走上擂台,让大家安静下来,然后说了几句“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之类的场面话,最后说比赛制度。   守擂制。   先抽签,抽到a的那一方做擂主,b方挑战,b若赢了就是新擂主,而a方可以重新发起挑战,夺回擂主……以此轮换,直到有一方认输为止。   几乎是不死不休的制度。   许彩拿出两支一模一样的金属签,说道“顾上将,蒋少将,派人来抽签吧。” 第67章   顾朝阑抽到了a签,她这一方是擂主。   许彩看向顾朝阑,抬手示意“顾上将,第一轮您这边派谁?”   话音刚落,施聆音就声音清脆道“我。”   许彩一愣,不仅是她,周围听清了施聆音嗓音的人都愣住了,寂静扩散了两秒,而后是不可置信的兴奋议论声。   顾朝阑扶着施聆音腰的手用力收紧“你说什么?”   施聆音道“反正我都要上场打一架露露脸,越早越安全。”   顾朝阑皱眉,强调道“这些人,这个地方,都很危险。”   施聆音很认真地看着顾朝阑的眼睛“但我不会有事,而且前几轮对我来说,并不危险。”   她用那天晚上顾朝阑应付她的理由应付顾朝阑本人。   “真的,对于我来说,并不危险。”   顾朝阑被顶得一时失语,许彩这时大声问道“顾太太,您确定吗?”   施聆音回答“我确定。”   说完,她单手解开腰间的长裙皮带,黑色的裙子软软垂落而下,露出藏在里面的黑色工装裤,裤腿收紧,压在黑色高跟靴里。   去掉裙子,施聆音这一身黑色装束,显得极其利落干练。   顾朝阑意识到她是有备而来,是瞒着她早就做好了计划。怒火和强烈的担忧登时在顾朝阑心里炸开,她立马要去拉施聆音的手。   但施聆音灵巧的避开了,她一脚踩上看台的护栏,单手一撑,毫不犹豫的纵身跃下。   看台在三楼,距操场足有九米高。   施聆音直接跃下那瞬间,顾朝阑瞳孔都收紧了。这样的高度,只有像alha那样强健的体魄才不会受伤。   施聆音她……   落地的时间间隙只有一瞬。   操场上的士兵们见到顾朝阑悍然跳下那刹那,下意识地纷纷后退,空出施聆音落地的空间。   半空中,那纤瘦的黑影只是一闪。   施聆音下蹲身体,以一个灵巧得不可思议的力度,手臂撑着地面,稳稳落地。满是灰尘的操场上,被她扬起一片薄薄的尘雾。   施聆音在尘雾里站起身,体格不高,却挺拔纤长。像是一柄娇小却锋利的剑。   周围全是alha,各种气味与信息素混合发散,对于正常的omega来说,这里是一个地狱般的可怕世界,对于腺体有问题的施聆音来说,原本应该尤其是这样。   但施聆音上场之前,磕了药。   她现在闻不到信息素,而且,因为药效的刺激,身体机能被激发在最大限度上。力量甚至超过了她状态的巅峰时期。   施聆音迈开步伐,大步朝着擂台走去。   她唇角扬着笑,媚眼含波,光泽盈盈的,乍看像是在勾人,仔细一瞧,又觉得那双美丽至极的眼睛里满是危险。像蛇。   周围的人情不自禁地在施聆音走近是主动分开,让出一条给施聆音通过的小路。   施聆音边走边拢起披散的卷发,扎成马尾。   捆扎头发时,她双手举起,肩线拉平,从肩到腰,到臀,以及那双裹在工装裤里的长腿,整个身躯的曲线纤细又漂亮。   她在人海里穿过半个操场,抵达擂台。也不走楼梯,而是单手一撑,直接翻上去。   临时搭的擂台是金属的,鞋跟落在擂台上,一声清晰的脆响。   这声音像是醒耳炮弹一样,忽然叫醒了满场的看客,大家反映过来,兴奋的喊叫与嘘声混合四起,仿佛在欢庆一场盛大典礼。   上擂台的可是omega啊,史无前例第一次。   施聆音稳稳站在擂台上,身形笔直。黑色上衣被压在裤腰里,略微贴身的布料勾出了她纤细的脊背轮廓。   她抬臂,指着对面看台上那个上尉。   “看在我这个柔弱omega的面子上,第一轮我想指定挑战人。”施聆音勾起唇,笑得张扬又明艳,眉眼轻弯,动人极了,“田上尉,你敢来吗?”   这句话一落,围观的士兵们立马狂喊“上上上!”   “干翻这个小omega!”   “艹死她!”   田上尉龇牙一笑,从高处投下贪婪而兴奋的视线“我当然敢,不过,你要是输了,那就得由我指定场合,然后你给我好好的——道个歉。”   最后三个字,明显的带上另一种意味。   施聆音温柔微笑“让我跪下来都行,上尉。”   “好。”田上尉应了,也直接从看台上翻下。   他体格巨大,肌肉夸张,落地时轰隆一声大响,灰尘震起,在人群的喊叫声里扩散。   士兵们一边给上尉让路,一边大声喊叫着给他助威,让他好好给顾夫人一点颜色看看。   许彩看了看田上尉粗壮的体格,又瞧了瞧纤细瘦弱的施聆音,小声问道“你确定要这样做吗?擂台上可是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的。”   “是吗?”施聆音笑笑,“那太好了,因为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许彩皱了皱眉,眼底还带上了点怜悯之色。   话语间,田上尉也撑着擂台沿,跳了上来,鬣狗一般,兴奋地牢牢盯住施聆音。   他一边把手指骨捏得啪啪作响,一边走近“夫人要怎么比,要不要我让你一只手?”说着,他不怀好意地笑起来,“免得一会说我这个alha欺负你,那可就不好意思了。”   施聆音眨眨眼,神情无害,眸光明亮水润“可以吗?”   田上尉被她的眼神哄得心情荡漾,眼神控制不住的往施聆音道“当让可以,你是omega嘛,怎么让你都行。”   施聆音笑道“真是谢谢了呢。”   许彩左右看了眼两人,说道“要开始吗?”   田上尉目光兴奋,双手握拳,故意绷出手臂和胸口上的肌肉轮廓“我没问题。”   施聆音道“我也可以。”   许彩道点头,准备退下场。她从施聆音这边下台,经过时候低声道“有问题及时呼救,我们不会眼看着你在擂台上出事的。”   施聆音笑了笑,没接话。   许彩站在擂台边上,高高举起手里的红旗,哗啦——棋面一扬,落下。   比赛开始。   台下瞬间掀起喊叫声。   基地里蒋直的人占大多数,顾朝阑这边住进基地里的人不多,另一部分想进来的也被各种理由给拦住了。   所以台下的喊叫声里,几乎都是些不堪入耳的话语,以及假仁假义的,要田上尉怜香惜玉,温柔一点的劝慰。   施聆音听了几句,忽然笑了,她缓慢地,朝着田上尉走近“大家都说,蔬菜园外的走廊上,你摸过我。”   田上尉嘿嘿笑道“玩笑玩笑,那不算摸,就是碰了一下。”   “碰了一下?”施聆音走到上尉面前,抓住了他右手,“这只手吗?”   施聆音这个主动的动作,把下面本就热情高涨的气氛更点上了一层楼。无数人吹起口哨,大喊“再碰一次”、“再摸一次”。   “顾夫人这是什么意思?”田上尉眼神惊喜,脸上摆着故作惊讶的表情,“这大庭广……”   他话没说完,手臂忽然被一股大力扯起,身体一轻,脚尖离地面,整个厚重的躯体当空翻转——下面的观众只见施聆音抓着田上尉厚重的身躯一侧身,纤细后背用力弓起,右腿往前一踩,身体下沉,在肩膀没接触到田飞的前提上,靠着一股蛮力,生生将田上尉一百多公斤的身躯抡飞。   碰——沉沉一声巨响,金属擂台面波浪似的晃了晃,田上尉被施聆音砸在了擂台上。   她手里还抓着田上尉的手腕,指头钢铁似的紧紧压着田飞手腕关节,一拧,骨骼与肌腱发出不堪承受的断裂咯吱声。   “啊啊——”田上尉惨叫起来,他右手被施聆音活活拧转了一百八十度。   施聆音抓着他扭曲的右手,一脚踩在他后颈上,鞋跟卡着他后颈椎骨,用力碾压。   田上尉又是一阵惨叫。   “田上尉,”施聆音垂着乌黑的睫毛,脸颊肌肤莹白剔透,几缕碎发落下,垂在她耳际与脸侧,“昨天蔬菜园的事,你能好好的,认真的,重新复述一遍过程吗?”   田飞啊啊惨叫着,右臂因为疼痛不断发抖。她呼哧喘了好几口气,才艰难吭哧道“你个贱货勾引……啊啊!”   施聆音再把他的右手拧了九十度吗,而后面无表情的抬起脸,唇角眼底的笑意都散了,红唇轻抿,弧度冰冷,目光有些散漫无神地看着虚空中某一点,像是耐心耗尽之后不耐烦的放空。   “田上尉,你说我要是把你的脊骨全都踩碎,你得在医疗室里躺多少天才能恢复健康?”施聆音语调软软地问着,脖子没动,只是低下了视线,俯视着地上那巨大的躯体。   鞋跟加重力气,颈椎骨发出咔嚓地破裂声响。   田上尉浑身抽了抽,另一只手用力扣紧擂台地面,但他也十分汉子,剧痛之下,竟然也一个字都不说。   施聆音嘶了口气,耐心耗尽,脚底加了最后一分力气。   咔——颈椎骨彻底断掉,田上尉的脖子以下的整个躯体瞬间瘫软,再不能动。   施聆音扔开田上尉完全扭曲了手,从兜里抽出一张手帕,擦拭手指。   擂台之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安静了。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望着擂台上那个狠毒凶残的omega。   “昨晚的事情,我一个人解释,大家恐怕也不信。”施聆音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擦着,慢腾腾道,“这样吧,不如想要摸我的人,自己上台来。我给你们机会,让你们可以尽情的——非礼我。” 第68章   施聆音刚动作狠辣的撂翻了一个体格粗壮的alha。并且对方还是以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姿势,被她踩在脚下,拧断了手腕。   这场面本应该是很暴力,很充满威慑力的。   但总有胆大不信邪的。   台子下很快推出来一个高个子的士兵,很年轻,二十五六的年纪,体格健壮而不粗重,身手矫健地翻上擂台,跃跃欲试道“我来!”   施聆音笑道“好啊。”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左脚蹬地,身体猛冲,劈空便是一脚。那个年轻士兵反应很快的抓住了施聆音的脚掌,但施聆音却身体猛拧,踩着士兵的手一个腾空回踢。   脚尖踢中士官的太阳穴,他像个不倒翁木偶一样,整个身体都往冲击力方向斜斜歪倒,而后直挺挺的摔在擂台上,不省人事。   施聆音抬起右脚,扫了扫鞋面上的灰尘,轻淡道“就不能来个能打的吗?还是说……”她放下脚,看向蒋直。   “蒋少将手里的人,就只是这个水平了?”   蒋直往前走了一步,双手撑在扶栏上,眸色晦暗地盯住施聆音,说道“顾太太身手原来如此了得,不知道你作为一个omega,是怎么练出来的?”   施聆音滴水不漏道“当然是通过无数的艰苦练习,多打几次架,求生的本能就会使一个omega变得非常的,坚强。”   蒋直笑起来“听起来有点道理。不过我得确定一点事,擂台上,负伤毁容都是常事,顾夫人和顾上将当真不介意吗?”   施聆音回头看向顾朝阑。   顾朝阑冷着脸,表情非常不好看,施聆音咬了咬唇,把视线收回来,回答蒋直“这个问题,我也想问你,介意我弄残你的人吗?”   蒋直道“当然不。擂台之上,凭本事说话。”   说完,他侧身看了眼身边的一个中等身高男人。   男人点头会意,从台上一跃跳下。他比一般的alha矮,落地后就淹没在高大的alha士兵里,只能看到士兵们往两边让开的通道缺口。   那男人穿过士兵,走到擂台前。   施聆音站在上面,低眼看他。   男人五官普通,毫无特色,但那双眼睛里却精光四射,双臂下垂,手掌巨大宽厚,极有力气。   这个人不好应付。   施聆音不动声色的绷起了神经。   男人规规矩矩地走阶梯上台,隔了两米距离对着施聆音礼貌一点头,抬起脸时,唇边露出一个亢奋的笑意“顾夫人,我来赐教。”   另一边看台上,顾朝阑蜷握起了手指。   这个人,是蒋直身边最能打的左右手,而且,路数下流无耻。   顾朝阑蜷紧的手指捏了捏,问一旁的刘培“我们的人准备好了吗?”   刘培道“都在基地附近待命,随时能进来。”   从二号基地计划一启动,蒋直就是基地的负责人,他在这个基地里耗费了大量的时间和心血,甚至还不惜与某些顾朝阑暂且还不能确定的势力勾结,冒着风险谋杀上级。   付出如此之多,他一定不会允许顾朝阑就这么白白抢走基地的控制权。   顾朝阑担心他友谊赛上输掉以后,会谋反。   这边话音落下,擂台那边就已经打了起来。   是那个男人先出的手。   他极其朴实的一拳砸向施聆音,在施聆音挥手挡开时,扣住施聆音手腕,往后一拖,拉低施聆音身体时另一手手肘重击向施聆音后背。   施聆音反应迅速,往地上一躺,躲开手肘,同时当天一脚踢男人面门。   男人放开她,疾步退开。   双方拉开距离。   擂台下重新响起了欢呼声,大家仿佛觉得已经胜利在手,挥着拳头大喊那个男人的名字。   停息两秒后,双方重新出手。   施聆音发现这个男人极有战斗经验,知道怎么拆施聆音的招,然后用下三滥的方式回击。施聆音不得不一退再退,躲他突然伸来的袭胸的手。   下面反而喊叫声震耳,所有人都期待着看施聆音被“袭”到。情绪激动的人甚至趴在了擂台边上,用拳头砸击擂台边助威。   许彩在下面艰难的维持秩序,让人退开,不要影响擂台,但收效甚微。   而且偏偏就在这时候,施聆音为了踢开那男人的手,被抓住了脚腕。   男人扯着施聆音,抡起一摔。   施聆音后背着地,磕得五脏六腑一颠。   擂台下爆出震耳欲聋地狂叫,而那个男人还抓着施聆音的脚腕,再次将她提起。   身体腾空的瞬间,施聆音腰腹猛然发力,身体弓起,抓住了男人的右耳,用力一拽。   “啊——”男人惨叫一声,松了施聆音的脚腕。   施聆音以男人的耳朵为着力点,以一个炫目的姿势飞身而起,双腿夹住男人的侧颈,腰部用力一拧,利用那瞬间的爆发力,将男人撂翻在地上。   男人背摔在地,施聆音侧身落地,手肘接触地面的刹那她弹身而起,穷追猛进,想踩住男人脖子,被他反应迅速地抓住了脚掌。   那一瞬间施聆音预感到不妙,立即想退,但男人已经扯着施聆音的脚就地一滚。   施聆音被他拉出了一字马。   男人脱身退开,活动了一下被施聆音膝盖撞到的脖子,笑着说“顾夫人身上可是真——香啊——而且……”   她看着施聆音的一字马,语气低俗道“好软……”   下面的兴奋喊叫声震得人耳膜发疼,铺天盖地,全是欢呼和下流至极地喊话。   “搞她!”   “把她按在地上!”   “踩她胸口!”   施聆音听着那些话,站起来,转了一下发酸的脚腕。她用力咬紧了牙,脸颊绷紧,但很快又笑起来。   红唇轻勾,眉眼妩媚“你们可真是……让人生气呢。”   说完,她朝着男人走过去。   一步迈开,第二步时脚尖用力一蹬,身体如子弹般猛蹿出去。   这次她再出手,招招拼命,每一击都用尽全力。   男人有些招架不住,接连后退之际露出空隙,施聆音趁机一脚尖踢在他脾脏部位上。   这是难得的机会,施聆音用了十成十的力气。重力击打之下,男人整个腹腔内脏都被冲击得震颤开裂,脆弱的脾脏更是直接碎掉。   受伤的剧痛袭来,男人发怒,报复性地一拳挥向施聆音侧胸。   施聆音立马后退闪躲,还是被拳头擦边击中了肋硬骨,骨头咔擦断掉,并且刺入了肺叶。施聆音吸了口气,喉咙里涌出一股腥味,她咬着牙,把涌上来的血咽回去。   男人捂着左腹,咬紧了牙,面露痛色。   施聆音的皮靴踢人太狠了,加上位置精准,完全正中了脆弱的脾脏,造成了脾部严重大出血不说,附近的内脏也有不同程度的损伤。   几秒钟之内,男人就因过度失血感到了乏力,跪在了地上。   施聆音深吸了口气,压住肺部的疼痛,翘起唇角,再次朝着男人走过去。   男人按着左腹,喘息道“顾夫人,你真的是omega吗?”   施聆音道“不然呢?我要是个alha,你说我刚才那一脚,会不会直接把你整个腹腔都踹成肉泥?”   男人没立马否认,的确也是。就好比他刚刚那一拳,要是正中施聆音侧胸,她整片肋骨都会碎掉。   但普通的omega,怎么会有她这么能打?   “你们肯定在疑惑,我作为一个omega,怎么会怎么能打呢?”施聆音走到男人面前,距离很近,但男人已经无力反击。   施聆音慢悠悠道“因为我练过啊。别的omega,都养在深闺里,所以她们不能学习打架,就这样简单而已。”   这个说法其实很有漏洞。   omega之所以弱,不仅仅是因为缺乏锻炼,还因为基因上注定的弱势。这种不公平,是天生的。   但在眼下这个场合,在目睹了施聆音这个活生生的列子以后,一时间竟然没人想到反驳的理由。   男人看了眼蒋直的脸色,见蒋直点头,很快说“这一轮我认……”   “输”字没说出来,施聆音就踩着他肩膀,狠力将他踢翻在擂台上。晃动增加了男人腹部的痛感,他忍着只是哼了一声。   可下一秒,施聆音就用鞋跟踩住了他的右手掌,逼他发出一声惨叫。   “我身上很香。”施聆音说一个字,就用一分力,男人的手骨鞭炮似的噼里啪啦的碎响,“我很软。”   说着,施聆音又笑起来。   脚底用了最后一分力气,将男人的整个手骨踩成碎片,再狠狠碾压,把碎骨碾成泥。   “现在呢?软吗?”施聆音低下头,唇边还是带着笑,可眼神却狠辣残忍,如阿修罗般可怕,“哦,还有一点我忘记了,你说很香。”   施聆音蹲下身,毫不留情的一拳砸在男人鼻子上。   他整个鼻梁被大力击碎,鼻血以喷射的方式涌出,溅到施聆音另一只鞋上。   施聆音皱眉,起身退开,在男人衣服上蹭掉鞋面上的血。   擂台下,重新恢复了安静。   施聆音轻轻吸了口气,忍着肺部的疼痛,扫视着死寂的操场,冷声问“还有下一个吗?”   无人应答。   施聆音看向蒋直,觉得可以定输赢了。   蒋直率先开口“顾夫人,我能挑战你吗?”   他慢慢勾起晦暗莫测的笑容“赌注和之前一样,我若是输了,就无条件退出基地。你若是输了,那……你就归我。”   他掌着扶栏,身体前倾,毫不掩饰眼底的贪婪和兴奋“敢赌吗,顾太太。” 第69章   “敢赌吗,顾太太。”   施聆音迎上蒋直贪婪兴奋的目光,慢慢勾起唇角。   距离遥远,蒋直其实不能完全看清她的脸,但在暗银色擂台的衬托下,那黑色俏丽的身影十足醒目,紧紧勾着人的视线,一秒也移不开。   施聆音不犹豫道“我拒绝。”   蒋直却是笑起来“怎么,你怕了吗?”   施聆音道“是呢,我怕了,不比。”   蒋直加大声音“你如果认输,那就是我赢了,以后基地的话语权,就得归我。”   不认输,就是要接着打。   施聆音现在负伤,而且药效也快过了,她不是蒋直的对手。但接着打下去,蒋直也一定不会对她手下留情。   “我和你赌。”顾朝阑忽然开口,她一手扶着扶栏,微微抬起下巴,从帽檐里露出冷寒的眼眸,“但我们不赌基地说话权,赌别的。”   蒋直嘿的一笑“好啊,那顾上将想赌什么?”   顾朝阑慢慢勾起唇,露出一个寒意凛冽的冷笑“命。”   她和蒋直赌命。   蒋直表情僵了一瞬,换了个姿势“顾上将玩这么大吗?”   顾朝阑直问他“敢吗?”   蒋直道“部队里有规定,不能出人命的,不然得上军事法庭。顾上将这么遵纪守法,应该比我更了解这些规矩吧?”   顾朝阑才不管他这些口舌巧语,直道“你不敢,那就是我赢了。”   蒋直皱眉,这话一分钟前她才和施聆音说过,现在就被还回来了。   操场上,一片安静。   大家都在等蒋直的回答。   蒋直咬紧了牙,骑虎难下。不答应,就是他承认自己耸,可答应,就要玩命。   顾朝阑把军帽取下,脱掉不够宽松的外套,一起递给刘培,最后解了衬衣纽扣,从容不迫地一边解着扣子,一边道“蒋少将要是觉得这个赌注太大了,你玩不起,那我给你换一个别的。”   顾朝阑卷好最后一边袖子,而后直接抬脚,踩着扶栏,轻松从容地站上去,借着栏杆的高度,俯视着所有人,包括对面那个蒋直。   “你输了,跪下来道歉,我输了,”顾朝阑目光冷寒,里面全是腾腾杀气,“就自己走出基地,冻死在火星上。”   蒋直脸色渐渐阴沉,没立马说话。   他听过顾朝阑能打的威名,加上顾朝阑这幅“赢定了”的气魄,心里有些顾忌。但转念想想,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女人。   蒋直道“好,我们来赌。我这身衣服不方便,你等我几分钟。”   蒋直离开看台,进入休息室。   他换了件宽松的t恤,随后从兜里拿出一个药瓶,倒出一粒胶囊,犹豫了两秒后,他再加了两粒。   一共三粒,吞服入腹部。   等了半分钟,药效渐渐起来,蒋直走出休息室。   操场。   顾朝阑像是走路一般地一步从栏杆上轻松跨下来,稳稳落地。   她无视着四周拥挤的围观士兵,大步走向擂台。   施聆音在擂台上,犹豫了一下,还是没下擂台去迎接顾朝阑。整个操场上就只有擂台上没人,一下擂台,两个人就被包围在士兵中间了,悄悄话都不能说。   顾朝阑走阶梯上擂台。   施聆音眼底不自觉的便泄出了笑,刚要说话,就见顾朝阑冷冷瞪了她一眼,那模样分明在说——一会再好好和你算账。   施聆音心里一紧,知道自己完蛋了,顾朝阑这次肯定真生气了。   “下擂台去。”顾朝阑冷声开口。   施聆音走过去,帮顾朝阑解开领口那一颗纽扣,低着眉眼,温顺道“大家都看着呢,你要是在这里凶我,就是公然声明不爱我。”   说着施聆音还委屈道“而且人家现在受伤了。”   顾朝阑用力咬了咬牙,气得脸颊都鼓起来一点“你还知道你受伤了。”   她在上面看得很清楚,那个男人击中了施聆音的侧肋,那么巨大的力气,施聆音的肋骨肯定是断了。   想到这里顾朝阑就气得头疼。施聆音竟然瞒着她做了这么危险的计划。   顾朝阑把施聆音刻意整理衬衣的手拉下来,惩罚性地狠狠用力捏了一把她指尖“给我下台去找医生。”   施聆音其实更想留在这里看着顾朝阑和蒋直对擂,但眼下她不敢违抗顾朝阑的话,于是乖乖道“好。”   她忍着胸口的伤,下台。   左晓晓和汪望早就在一旁等着了,见施聆音下来,左晓晓立马来扶着她,汪望开路,护送施聆音离开人挤人的操场。   两人走到入口拐角,就听到操场那边传来士兵们振奋的大喊声,蒋直入场了。操场里喊声热烈,音浪一叠盖一叠,震得人耳膜发响。   施聆音停下脚步,回头看去。蒋直三两步跑上擂台,冲着顾朝阑挑衅地笑了笑,随后放松自信地活动起身体,同时还不忘回应下面狂喊他名字的士兵。主场气势十足。   而顾朝阑遗世独立地站在一旁,面容冷清,对身旁所有的动静毫无在意。   许彩在擂台边上说了几句话,而后一挥红旗,棋面刚落,方才还伫立不动的顾朝阑猛然一冲,快如闪电,眨眼间便到了蒋直面前。   蒋直下意识的挥拳攻击,顾朝阑抓着他手腕,身影灵活而有力,拉着蒋直一甩。这一下角度巧妙又力大勇狠,蒋直脚下失控,踉跄着冲到擂台边,失控地栽向地面。   顾朝阑手一松一送,蒋直身体径直滚落。   原本沸腾的喊叫声忽然寂静。   蒋直身体倒栽,眼看就要头着地了,他脚急急勾住擂台边,身体用力一缩,手掌抓着擂台,惊险万分地将身体拉回擂台上。   操场上的士兵们重新爆发出激烈的喊叫。   蒋直站稳身体,心里松了口气,可下一秒,他眼前黑影飞驰靠近,卷着一股劲风,凶狠袭来。   是顾朝阑的一脚横踢。   蒋直肌肉迅速反应,交叉两臂格挡。   碰——黑色鞋面重重砸在蒋直手臂上,威力凶猛,蒋直挡住了脸,却没能挡住那股猛烈势力,脚下连连后退,再次退到了擂台边上。半个脚掌都退出了擂台外,身体晃荡不止,好不容易才稳住身体。   顾朝阑还稳稳的站在擂台中间,仍旧是清冷无情,不惊不澜的表情。她看着蒋直,眼神冷凉而凌厉,缓慢又清晰扔出两个字“真弱。” 第70章   蒋直惊险站稳身体,随后就听到了顾朝阑羞辱般的两个字,被刺激得呼吸一重,心跳愈发急促,血液加速蹿动,那三粒胶囊的药力也开始加速发挥作用。   他捏紧了拳头,感觉到肌肉里的潜藏的力量正在一点一点的迸发出来。宽松的t恤下,肌肉开始充血鼓胀,绷出分明而硬实的轮廓。   蒋直嘶了口气,往前走了一步。   “顾上将是不是下结论得太早了?”蒋直左右转了一圈脖子,韧带和关节间发出咔咔弹响,“我才热好身呢。”   顾朝阑冷淡道“是吗。”   药效迅速释放,同时刺激着蒋直的肌肉和神经,精神开始异常的兴奋,他感觉自己的状态空前的好。   蒋直怒吼了一声,右脚狠狠躲地,飓风一样猛冲向顾朝阑,拳如威猛如钢铁,卷着厉风挥向顾朝阑鼻尖。   顾朝阑手臂挡住蒋直后手背,用力外推,可蒋直的肩膀同时顶了上来,力气家身体重量,劲力极猛,撞得顾朝阑连连后退数步。   鞋底在金属擂台面上摩擦出刺耳的声音,直到最后一声利响炸起,顾朝阑才站稳脚跟,顶住了蒋直的力气。   操场出入口角落,施聆音看着这一幕,心脏紧张的收紧。连左晓晓也看得愣了神,忘了催促施聆音离开。   擂台上,顾朝阑与蒋直两人面对面僵持,距离颇近。   蒋直眼睛里布满血丝,眼球鼓起,整个人兴奋得不正常。   “顾上将,你自己说的,赌命。”蒋直开口,全然忘记了自己刚刚不赌命的声明,狞笑道,“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说完,他肩顶着顾朝阑,另一手掐住顾朝阑的腰,指头坚硬得如同金属,深深掐进顾朝阑的侧腰的肌肉,脚底连连跺地,把顾朝阑推向擂台边。   顾朝阑被推得快步疾退,转眼间就到了擂台边沿。再退两步,就会摔出擂台。千钧之间,顾朝阑踢开蒋直前跨的右脚,同时身体下沉,带着蒋直往地面上倒。   蒋直用力凶猛,一被拉就身体失控,压着顾朝阑倒地,而顾朝阑双腿屈膝,抵住蒋直胸口,骤然发力,将蒋直整个身体顶飞。   两人就在擂台边,蒋直直接飞到了擂台外,重重砸落。   附近的士兵发出一声混合着脏话的惊呼,先是退开让出空间,等蒋直落在地上后,又七手八脚地把他扶起来,叠着声音问他怎么样。   蒋直发着怒火把人退开,双眼通红,愤怒地盯着顾朝阑。   顾朝阑已经站起了身,定在擂台边上,平静又漠然地看着蒋直,像是无情得审判者一样,字字生冷道“你输了。”   蒋直呼吸粗重道“不是说赌命吗?我没死,就是没输。”   他满脸发红,额头上全是热汗,整个人看起来很不对劲,明显就是磕了药,而且量不少。   但顾朝阑什么都没说。因为她猜测施聆音可能也吃过药,计较起来,施聆音也要吃亏。   蒋直推开擂台附近的人往台上走,动作间,手里忽然被塞了异物。他下意识的一握,是一把小指长短的刀片,刀刃锋利,蒋直握了一下就被划破了手掌表皮。   他及时收力,熟稔的将刀片夹在指缝里。   蒋直重新上台,脸色发红得更加明显,额头和脖子上青筋突出,肌肉骨骼的潜力已经被药力引到极限。他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   蒋直表情狰狞地盯死了顾朝阑,杀意凶狠。   顾朝阑轻轻转了一下脖子,准备好了打一场硬仗。   转瞬间,蒋直重新出手了。   还是贴身战,蒋直黏着顾朝阑,企图用爆发出来的蛮力把她推出舞台。顾朝阑利用身体的灵活性,试图和蒋直调转方向。   这时候刀片的寒光忽然一闪,蒋直挥臂横扫,刀片夹在他中指与食指间,刀锋凌厉,横切向顾朝阑的胸!   顾朝阑厌恶皱眉,立马后退,挡开。   但蒋直力大无穷,靠着蛮力,刀片还是划了下来,从顾朝阑的胸口下横切拉过。刀刃极锋,刹那间在衬衣上拉出一道横跨整个正面的切口。   衣衫刺啦破开,露出了顾朝阑打底的黑色背心。   下面立马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喊,尖笑,以及别有意味的哨声。   施聆音在下面看着,咬紧了嘴唇。蒋直那一刀,分明就是故意羞辱,她心里愤怒,情绪随之激动,肺部立马涌出强烈疼痛。   施聆音忍不住咳了一声,喷出血沫。   “太太,”看到施聆音吐血,左晓晓终于从擂台上收回视线,道,“我们得马上去医院。”   “我没事。”施聆音抬手挡开她,继续看擂台。   擂台上。   蒋直盯着顾朝阑衣服破口里的背心布料,遗憾地撇嘴角道“顾上将穿这么多,不怕热吗?要不我再来几刀,给你凉快凉快。”   顾朝阑低头看了一眼,表情冰冷,不见喜怒。   “不用了。”她说着,单手解开纽扣,直接将衬衣脱下,只穿着一件贴身的黑色背心。布料裹紧,显出了她纤细的上半身,下身是笔直军裤,长腿瘦腰,身形利落又漂亮。   她比蒋直矮了小半头,又体格纤细,露出的肩膀瘦削白皙,手臂上虽然肌肉轮廓清晰,却毫无视觉上的震慑力,与蒋直的结实彪悍体型比起来,顾朝阑看起很脆弱。   但当她随手扔开衬衣,笔直地站在原地上时,那清瘦身形里透出的坚硬与果决却犹如实质,不带半分柔弱,只有寒剑一般的锋利与强硬。   蒋直的羞辱完全没有作用。   施聆音轻轻舒了口气,同时捂了一下疼痛的侧肋。   随着肋骨刺伤的肺部出血的持续,她的难受感也在加倍增长。她不是真正的alha,没有那么强大的愈合力。而且刚刚嗑药产生的副作用,也在加重他身体的虚弱感。   可她舍不得离开,想一直看着那个舞台上的光芒万丈的顾朝阑。   顾朝阑后仰了仰头,拉伸脖子与肩膀的肌肉,然后冷声道“你带了刀。”   蒋直也不藏了,直接露出指尖的刀片,说道“你不服你也带啊。”   顾朝阑道“不用,算我让你的。”   蒋直脸色瞬间难看“顾朝阑,你也太自大了。”   顾朝阑回道“我不觉得是自大。”   蒋直脸寒,夹着刀片冲来,刀锋阴狠得对准顾朝阑脖子,眼睛等脆弱之处,加上嗑药后身体爆发出的极限力量,每一招里都挟着致命的杀机。   他越挥刀越兴奋,神情狰狞,双眼通红,口鼻喷气,仿若野兽。出手也越来越凶狠,完全丢弃了所有的技法,只留力量和速度。   顾朝阑一开始被他密集的力量攻击逼得不住后退,但几秒后,蒋直就露出了破绽。顾朝阑立马一掌拍在蒋直前肘部,他前臂顿时脱控的向内弯曲,刀片划破了自己的脸,鲜血涌出,   蒋直怒吼一声,挥手一拳砸过去,顾朝阑挡了一下,没挡住,拳头打在了她锁骨上,霎时间红肿一片。   顾朝阑退开了。   蒋直摸了一把脸上的血,他的信息素从血液里大量冲出,空气里满是刺鼻的信息素臭味。   顾朝阑皱眉,对同属性alha的生理排斥让她开始烦躁。   蒋直一把扔了那那沾血的刀片,握紧铁拳,暴喝一声撞向顾朝阑。   他手臂的肌肉突出鼓起,力量已经被激发到身体能的极致。顾朝阑接了他一拳,被那余力震得手臂脱臼,她急忙抓着手臂上推,迅速复位。   而这时蒋直抱着施聆音的腰,猛然将她提起来,狠狠往地上掼。   顾朝阑一脚蹬住蒋直的腿,鱼似的灵活往上蹿,但蒋直爆发到极限的骨骼力量让他手指如钳,掐死了顾朝阑的身体,猛力往地上一砸。   顾朝阑立马抬起头,避免后脑着地。   碰——她后背狠狠磕在擂台上,平整的金属咯吱一声凹陷。顾朝阑肺腑剧痛,喉咙发腥,几乎吐血。   蒋直眼球凸出,情绪亢奋,嘴里不断发出嘶吼,完全沦为了野兽。他双手交握成巨大铁拳,合力重重砸向顾朝阑腹部。   顾朝阑立马扭身滚开。   轰隆——蒋直双拳砸在擂台上,金属擂台发出扭曲的呻吟巨响,深深地凹陷下去。   顾朝阑单手撑地,飞身跳上蒋直后背,一手摁住他后脑,另一手用力捣在蒋直脊椎上。   这一下若是击中,脊骨立断,蒋直将会立马失去活动能力。   但蒋直反应迅速,反手拉住顾朝阑,电光火石间扯下了顾朝阑。顾朝阑那一手肘只是擦过了蒋直的肩膀。   顾朝阑摔在地上,滚了一圈,立马警备弹起。   可蒋直这时却突然面朝擂台倒下,身体直挺僵硬,竟是一动不动了。   满场的欢呼尖叫同时停下,所有人都意外地愣住。   顾朝阑走过去,踢了两脚蒋直,没反应。   “少将!”   蒋直的几个亲信飞快冲上擂台,扶起蒋直。蒋直脸色暗红,满脸汗水,已经失去了意识。   几人立即蒋直的呼吸脉搏,以及心跳。都很微弱。   “送医疗室!快!”   蒋直很快被几个亲信抬下去,擂台上最后一个人离开前,回头狠狠和顾朝阑道“蒋少将如果出事,我们不会放过你!”   最后那人一走,擂台下的士兵立马激愤地将顾朝阑围堵起来,声讨顾朝阑谋杀少将的罪名。   “干什么!”副基地长刘彩试图阻挡,但根本没人理她。   士兵们接连爬上擂台,顾朝阑的人也拼命往擂台上挤,双方混斗,场面立即失控。   顾朝阑独身站在擂台上,冷眼看着下面的混乱与愤怒。   施聆音见她已经被包围,急得立马要往里冲。   “太太!”左晓晓拽住她,“您不能过去!”   “你放开……”施聆音用力一甩手臂,扯到伤口,痛得她眼前一黑。   左晓晓拽着她,趁着混乱没扩散过来,和汪望一起强行将施聆音带离。   一走动,施聆音身体的虚弱就无法掩饰地露了出来,她根本无力反抗,半拖着被扶着进电梯。   左晓晓在路上就用内网联系好了军医苏达达,汪望在后面给星舰的人发消息,说明情况。   施聆音一到医疗室门口,汪望就奔跑着离开,前去地下操场支援。   看到汪望急促的脚步,施聆音更加担心顾朝阑,咬牙忍着嗑药后的副作用以及肺部内伤,勉力推开左晓晓要下病床。   强撑到现在,施聆音脸色白得吓人,左晓晓哪里敢让她离开医疗室。她大力按住施聆音,对着苏达达喊“快给她打麻醉!”   施聆音的内伤要开刀处理,本就是要打麻醉针的。   苏达达交流时如蜗牛般胆小回避,但专业技能上却十分麻利,很快准备好麻醉针,送进施聆音的手臂静脉里。   施聆音慢慢安静下来。   左晓晓放开施聆音,急促道“这里就交给你了,我下去看看情况。”   操场里全是蒋直的人,顾朝阑势单力薄,她怕出事。   实际上顾朝阑的情况没那么糟糕,操场上挤着的人太多了,大家都不好动手,顾朝阑轻松找到机会,翻上二楼的omega看台,从那边离开了。   接着基地外的军队冲进来,双方互相顾忌,拉锯了半响,最后在“蒋少将暂时没事”的消息下暂时平息。   但顾朝阑到病房的时候,施聆音已经做完了手术,正在修复开刀的伤口。   她麻醉还没醒。   顾朝阑进病房,守在病床边上的苏达达立马站起来,结结巴巴地喊了一声“上将。”   顾朝阑点头“她怎么样?”   苏达达低着头,小声说“都挺好的,就是那个杜普药的副作用,会持续一段时间。”   “嗯。”杜普的副作用顾朝阑知道,会引起浑身乏力和肌肉酸痛,这是强行透支身体力量的后遗症。   “那我出去了。”苏达达低着头,急忙离开。   病房门关上,一切终于归于安静。   顾朝阑走到床边,坐下。   施聆音脸色仍旧苍白,修复医疗仪轻鸣着工作,缓慢修复施聆音的骨骼与肌肉。   肋骨都戳进肺里了,她竟然还撑了那么久。想想顾朝阑就火大,又心疼。   她握住施聆音的手,指腹摩挲着她柔软的手背肌肤,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   半小时后后,施聆音睫毛一动,要醒了。   顾朝阑立马放开了她的手,脸色冰冷地环抱起手臂。 第71章   施聆音睁开眼,就对上顾朝阑发冷的视线,明显是要算账。静默一秒后,施聆音皱着脸呻吟,假装伤口疼。   顾朝阑身体动了一下,又很快收住动作,垂着视线说“你什么时候和刘培串通的?”   施聆音低着声音示弱,解释“是我自己的计划。基地里到处都是单身的alha,我只是想趁今天的擂台上立威,免得以后总被找麻烦。”   顾朝阑笃定道“以后不会有人找你麻烦。”   施聆音抬眸看向她“为什么?”   顾朝阑道“我的人不会动你,蒋直的人我都会送走。”   只是原本计划里不是现在。   顾朝阑计划把蒋直的人都关在星舰上,等接手了火星上一切事务后,直接打包送回地球。避免内战,也避免损毁好不容易修起来的二号基地。   但施聆音的举动出乎意料,让顾朝阑措手不及。最重要的是,她没想到蒋直会嗑药上场,而且还是连磕三颗,直接磕出了事。   杜普药服用过量,会导致严重的神经损伤,其后遗症复杂又难治。蒋直为了赢,拼过了头。   施聆音试图推卸责任“那你干嘛不早点和说你的计划?”   顾朝阑眉头微皱,没说话。   她认真思索了片刻,觉得施聆音的话好像……有一点道理。她没和施聆音说自己的计划,施聆音信息延迟,所以导致了擂台上的冒险行动。   施聆音见顾朝阑沉默,以为她是在生气,忍着伤口的疼痛,讨好地拉住顾朝阑手指“你很生气吗?”   顾朝阑看了看施聆音小心翼翼的表情,突然福至心灵的选择了默认,这样施聆音就会认真的听话了。   “你定计划的时候,也没有让我知道。”顾朝阑道,“而且你受伤了。”   说最后这一句话的时候,顾朝阑是真的有些生气。   施聆音乖乖道“我错了,我认罚。”   说完她手指暧昧的挠着顾朝阑掌心,语调绵长“你想怎么罚我,都可以。”   顾朝阑把施聆音的手捉住,放回被子下,对施聆音暧昧的撩拨不为所动,并且严肃认真地说“在我处理好蒋直的事情前,你不能擅自离开宿舍楼。”   施聆音道“那我会无聊死的。”   顾朝阑“惩罚没有有趣的。”   施聆音极力暗示“惩罚也可以有趣的!比如……你可以打我,用小鞭子之类的。”   顾朝阑愣了一下,反应过后满脸你在说什么的震惊。   施聆音怕她误会了打的内容,解释说“我指床上……”   “我知道。”顾朝阑打断她,耳朵有些红,“我只是……”   没想到你竟然有这种爱好!?   “只是有些意外。”   施聆音伤在肋骨处,动手臂伤口疼而且活动不够方便,于是她从被子里探出长腿,顺着顾朝阑的膝盖,往小腿蹭。   顾朝阑低眸看了一眼,施聆音倒是不嫌这个姿势别扭。   “那你想要惩罚人家吗?”施聆音用眼神勾着施聆音视线,“打哪里,都是可以的……”   顾朝阑不由自主得想象了一点不可描述的画面,血液激动的往头顶上一冲,她急忙压住乱跑的思绪,抓住施聆音纤细的小腿,按回被子里。   为了防止她继续乱动,也为了避免自己胡思乱想,顾朝阑残忍道“惩罚期间,你不可以碰我。”   这下轮到了施聆音露出不可置信的震撼表情。   顾朝阑道“你要做到,我才会不生气。”   施聆音气得伤口疼,难过道“你上次瞒我的时候,我这样和你生气了吗?”   顾朝阑“……”   施聆音没有。   顾朝阑有些愧疚,于是说“等你伤好了我们再说这个。”   施聆音反而更生气了,于是那些被她深藏在心里的,一直不敢深想,也不敢多问的问题,冲动间脱口扔出来了。   “是不是因为反正你也不会主动碰我,所以你无所谓?”   她们之间的每一次,顾朝阑总是克制又理智。   施聆音不敢想,但偶尔里,她还是会闪出“顾朝阑是不是根本就不想要我、”“她只是在配合我”这样的卑微的念头。   顾朝阑或许,根本就不爱,不,不喜欢她。   顾朝阑被问得有些怔楞,一时没回答。   而施聆音说完就后悔了。有些话,没必要,也不能说得太清楚了。撕开表象露出来的真相往往都是狰狞的。   “算了,那就伤好再说吧。”施聆音闭上眼,“好累,我想休息了。”   顾朝阑张了张口,想解释,又什么都没说。   她不知道怎么解释。   两人开始静默。   病房里,只有医疗仪嗡鸣的轻响。   施聆音朝着墙壁侧过脸,姿态里透着强烈的回避感。认识这么久,这是她第一次露出回避的态度。   顾朝阑心里有些堵得难受,她努力联系上下文,认真思索了很久,终于开口解释“我没……”   叩叩——病房门这时被敲响,刘培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上将,您在吗?”   顾朝阑没回答,刘培着急地又喊“上将?”   顾朝阑不得不道“进来。”   刘培立马推开门,边走边说“星舰空出来了,控制系统已经锁定,我们的人也准备好了,现在动手吗?”   顾朝阑神情冷淡,只挥了一下食指,意思是——动手。   他们要把蒋直的人,全赶进架空的星舰里。   刘培得令,转身要走,顾朝阑道“蒋直呢?”   “具体情况还不清楚,一直在医疗室里。”刘培道,“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但蒋直身边的人表情都很奇怪,像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顾朝阑皱眉,指尖在膝盖上敲了敲。   刘培低声道“上将,蒋直会不会其实已经死了?”   要是真死在擂台上,上面追责下来,顾朝阑反而麻烦了。毕竟现任总统顾继洪就等着这样的机会,好找顾朝阑麻烦。   顾朝阑之所以敢和蒋直赌命,是因为有把握她自己一定不会输,也不会真的当着无数人面把蒋直弄死。   现在蒋直突然暴毙,恐怕是他背后的人在杀人灭口,但如果只是这么简单就好了。怕就怕在一个蒋直死了,后面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而后面的人,只会更不好搞。   顾朝阑停下敲击的指尖,说道“把通讯室守好,别让蒋直的人进去。”   “是。”   蒋直出事的事情,能压多久就压多久。   刘培退了出去,病房里又只剩下两人。   施聆音还在装睡,顾朝阑看着她还苍白着的侧脸,突然有一刹那的后悔。后悔把施聆音卷进来。   长久的寂静让施聆音不安。她装不下去了,睁眸去瞄顾朝阑。   顾朝阑垂着眉眼,神情低沉而严肃,施聆音心里的不安顿时攀升到了错话,咬唇忍住了。   “我没有无所谓。”最后还是顾朝阑先开口。   施聆音一下子没转过来,反应了两秒,才知道顾朝阑在说谁主动的那件事。   心跳忽然紧张起来,施聆音抿了一下唇,才说“然后呢?”   然后顾朝阑会说——我其实也想睡你吗?   顾朝阑盯了好一会地板,才说“我说别碰我,只是为了不让你带着伤口乱动。”   施聆音“……就这样?”   顾朝阑怕她误会多想,斩钉截铁道“就是这样,没有别的意思。”   施聆音失望地躺在病床上,果然别指望一个重度闷骚口里能吐出彩虹屁来。   顾朝阑看施聆音神情恹恹,忽然隔着被子把手放在了施聆音大腿上。   施聆音“?”   顾朝阑道“等你……等基地的事情解决了,你就可以……恢复自由。”   施聆音坚持追问“那你会打我吗?”   顾朝阑一哽。   施聆音露出悲伤失望的神情。   顾朝阑立马忘了此刻应该被哄的人是自己,艰难吐字道“如果你想,我……我可以。”   施聆音看着她泛红的耳垂,心里憋笑,脸上却还带着欲哭似的脆弱“哪里都可以吗?”   顾朝阑想了几个地方,耳垂上的红晕慢慢蔓延到脸上。在遇见施聆音之前,她想都没想过这种大胆至极的玩法。   施聆音面色愈发无辜,眨眨睫毛,说出一句“下面呢?”   顾朝阑“!!!!!!!”   顾朝阑一下子从凳子上蹦了起来。凳脚擦过金属地面,刺啦出慌张的刺耳声音。   施聆音拼命忍着笑,期待地用小鹿眼望着顾朝阑。   顾朝阑被她“干净”的眼神吓得后退了半步,情急之间不择话题道“你的alha腺体手术,能再做一次吗?”   施聆音愣一下,心里的愉悦轻松立马缩起,声音都哑了起来“怎么,上将还是觉得我一个omega会拖累你吗?”   “我没有。”顾朝阑立即反驳,她逐渐镇定下来,很认真地看着施聆音,“我只是怕你出事。二号基地后面的日子,不会太平。”   顾朝阑母亲留下的东西,是秘密,也是危险。   但施聆音根本没听到顾朝阑后面那一句,她脑子只有顾朝阑的那一句“alha腺体手术”。   “我如果不能再做手术了呢?”她笑着问,“如果我以后就只是一个普通的omega呢?”   顾朝阑看出了施聆音笑意里的不安,往前走了一步,弯下腰,替施聆音整了整被子。   “那从你伤好起,你必须要,”顾朝阑整理着被子的动作缓了一下,“寸步不离的跟着我,还有……”   她看向施聆音,有些无奈“要听话。”   施聆音反问她“不听话呢,你会打我吗?”   顾朝阑“……”   话题又转了回来。   顾朝阑无奈叹了口气“你先好好休息,我去忙了。” 第72章   顾朝阑这一走, 直到深夜也没回。   施聆音的伤明天还有一次修复才能痊愈,她晚上睡在病房里, 守着她的只有一个闷葫芦社恐苏达达, 沉默寡言地远远坐在一边。   施聆音睡不着,无聊得玩起了基地内网里的挖矿石小游戏。她挖了半夜, 还用挖出的矿石原料在游戏里修了一栋私人基地。   火星时间,7月21日凌晨。   顾朝阑终于来病房看施聆音了。苏达达见她过来,识相地立即离开。   她经过时,顾朝阑道:“在门外等着。”   苏达达哦了一声,带上病房门。   施聆音坐起身, 医疗仪已经取了, 她现在可以小范围的活动。   “你一会还要走吗?”   所以让苏达达继续在门外守着。   “嗯。”顾朝阑拉过椅子,在床边坐下,“苏达达说你晚餐没吃多少。”   也许是杜普药在她身上的特殊后遗症, 施聆音毫无胃口,身体的乏力感也很严重。不想动,不想吃多东西, 浑身不舒服。   “苏医生这个也和你说吗?”施聆音伸手要顾朝阑牵, “那她有没有和你说,我昨天想了你一万遍。”   顾朝阑握着施聆音的手, 扬着唇角很浅地笑了笑,片刻后,她又说:“二号基地的食物不好吃,委屈你了。”   施聆音把她拉过来:“你亲亲我就不委屈了。”   顾朝阑顺着她的力气靠近几分, 想起白天说过的话,觉得这就亲了太没原则,于是半路停住:“你伤好之前……”   “我伤已经好了。”施聆音使劲拉她,“不信你可以来脱我衣服检查。”   顾朝阑无奈,摸了摸她的侧脸权当安抚,然后说起正事:“刘培建议我把蒋直的人都处理掉。”   她后背挺直,坐在凳子上,握着施聆音的手,已经收敛得只剩正色。   “以后蒋直背后的人一定会再派人来,来一批,我们杀一批。”顾朝阑说,“这是刘培的意思。”   施聆音道:“那你呢,你怎么想?”   顾朝阑没说话。她并不想把资源浪费在内战上。   蒋直的人数量近万,就算一人一颗子弹枪毙也要一万颗子弹,还要处理尸体,工程量浩大。而且,顾朝阑其实有些心软。   毕竟有近万人,不是每一个人,都罪该致死。   二号基地的主要目的是资源勘探和开发,研究团队里大多都是死板固执的科学家,要是顾朝阑真的心狠手辣灭了蒋直的队伍,那些科学家以后也不会服她。   这些都不是顾朝阑想要的结果。   施聆音从顾朝阑的沉默里猜到了她的顾虑,但是——   “这些人真的愿意回地球上去吗?”施聆音道,“如果蒋直真的死了,他们找你报复怎么办?”   刘培也担心过这个。   这场内战其实根本避免不了,因为顾继洪也好,杨健昆也好,他们是真的要顾朝阑命。   除非白严异在五个月后稳稳的拿下下任总统的位置,替顾朝阑挡住联合区内部压力。   “到火星第一天,”顾朝阑忽然道,“我遇见了高宁行。”   施聆音瞬间绷紧了神经:“你和她见面了?然后呢?”   顾朝阑道:“她袭击了我。”   施聆音:“袭击了你?”   “她要我母亲留下的资料,说文件里有整个联合区都想要销毁的秘密。”顾朝阑慢慢抬起眼,眸光渐冷,“我在想,这个秘密里,是不是有他们都惧怕的东西,所以才要销毁。”   施聆音立马明白了顾朝阑的意思:“所以我们可以用这个秘密,威胁他们。”   顾朝阑点头,语气缓慢,仿佛用了很大的决心:“我计划与白严异联手,声称我们已经破解了秘密,用来威胁我父亲,以及……外祖父。”   如果高宁行没骗她,顾朝阑母亲是在石征和顾继洪面前被枪决,那这两人一定很清楚这个秘密的内幕。   施聆音安慰地握紧了顾朝阑的手。总是容不下她的,以及她即将要战斗的,都是她的亲人。   顾朝阑看着施聆音担心的眼神,忽然笑了一下,低声说:“我没关系。”   “我有关系。”施聆音说,“我很心疼。”   顾朝阑抚摸着施聆音手指,低下眼睑。   施聆音拉着她的手晃了晃,撒娇道:“你抱抱我好不好?”   顾朝阑有些动摇,但没动,施聆音坐起来身来,动作吃力地拥抱她,顾朝阑立即回应,主动倾身抱住施聆音。   施聆音搂着顾朝阑肩,贴在她耳边道:“能和你一起来火星,我其实很高兴。”   顾朝阑疑惑:“嗯?”   “因为现在陪着你经历这些的人。”施聆音抚摸着顾朝阑的后背,“就可以是我了。”   顾朝阑微顿。   公开说她破解了秘密这件事,其实很危险,因为对方可能狗急跳墙,不计代价的杀人灭口,到时候顾朝阑身边所有的人都会没命。   “顾朝阑,”施聆音低声开口,犹豫迟疑,“你……”   你会因此变得更喜欢我吗——这是施聆音想说的话。   “你感动吗?”施聆音最后却是问,嗓音里还带着调戏一般不正经的笑,“我愿意与你同生共死,不离不弃。”   顾朝阑手掌贴在施聆音纤薄的背上,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到施聆音温凉的肌肤上。微烫。   “嗯,谢谢你。”   施聆音问:“怎么谢?”   顾朝阑没说话,施聆音一侧脸,忽然亲了口顾朝阑的侧颈。   顾朝阑猝不及防,仿佛被电了一下似的,吸了口气道:“别闹。”   施聆音却抱着顾朝阑的肩膀,埋在她脖子里,又亲又咬又舔。   顾朝阑被她弄得不停后缩,但抱着施聆音后背的手却一直没放,只是反复道:“够了,你别闹了。”   施聆音身体越贴越紧,差点把顾朝阑从凳子上挤下去。   顾朝阑看她也快从床上滚下来了,于是抓着施聆音手腕,把人摁回病床上,这才让施聆音消停下来。   顾朝阑去给施聆音倒了杯温水,递过来时,施聆音问:“你前天和高宁行聊了些什么?”   顾朝阑认真想了想,最后实话实话道:“其实没什么。”   关于母亲留下的秘密那些内容,顾朝阑刚才都说过了,剩下的,就是那一句“你母亲在你外祖父和你父亲面前,被枪决。”   顾朝阑不想说这个,所以她答没什么。   但这三个字一下子踹翻了施聆音深藏在心的醋坛子。   她了解高宁行。   高宁行不会没事冒险来火星上找顾朝阑,一定是有很重要,很重要的理由。   施聆音追问:“什么都没说吗?”   “说了几句话。”   施聆音追问不休:“哪几句?”   顾朝阑抬眼看施聆音。其实顾朝阑此刻的眸光很温柔平和,但施聆音紧张之下没能分辨出来,还以为是顾朝阑被问烦了,于是慌张转移到下一个问题。   “那你知道高宁行在火星哪里吗?”   顾朝阑道:“在查。”   施聆音勾着顾朝阑的手指玩:“查到要告诉我,我也想和她聊聊天。”   顾朝阑一下子按住了施聆音的指头:“你和她聊什么?”   施聆音说:“聊人生理想,春花秋月。”   顾朝阑:“……”   顾朝阑不想施聆音和她聊,她甚至不想施聆音见到高宁行。   这段时间没提到高宁行,顾朝阑差点忘了,施聆音曾经亲口说过,她想要高宁行。   顾朝阑花了几秒钟时间,然后将那句原话清楚的记了起来。   施聆音说“不论我身边来往多少人,我最想要的,还是她”。   顾朝阑发现自己突然生气了。没有合理的理由,但就是很生气。   气氛寂静了好几秒以后,顾朝阑干巴巴道:“不早了,你休息吧。”   说完她要走。   “等等。”施聆音拉住她,反复看了看顾朝阑的表情,“你生气了?”   顾朝阑否认:“我没有。”   可她脸上分明写着有。   施聆音道:“那你同意我和阿行聊聊天吗,就只是聊聊天?”   顾朝阑立马垂眼盯住了施聆音。   刚刚还是高宁行,转眼就变阿行,你果然是忘不了她。   “不行。”顾朝阑给出自认为合理的理由,“她很危险,你们不能见面。”   施聆音道:“就因为这样?”   顾朝阑:“嗯。”   顾朝阑继续往病房门口走,两步后停下,回身重复强调:“你们不能私下见面,聊天,记住了吗?”   施聆音望着顾朝阑笑:“顾上将,你……是不是吃醋了?”   顾朝阑一愣,刹那间反应过来,原来她是在吃醋,所以刚才才会没有理由的觉得生气。   像是某种本能一样,顾朝阑第一反应是否定:“没有。”   “那你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生气?”   顾朝阑:“……”   顾朝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她推开病房门,语气忽然之间就强硬起来:“好好休息,这几天哪里也不准去。”   **   顾朝阑花了一晚上的时间,和白严异商定好了合作计划。   蒋直的人会在基地工作交接好以后,全部送回地球,但星舰速度会降低到六万千米每小时,路程时间四到五个月。   那个时候如果计划成功,白严异应该已经是下一任总统了。   从通讯室出来后,顾朝阑又马不停蹄的去参加关于扩建蔬菜基地的会议,以及加快探测坑挖掘速度的会议。   基地里各个工程的计划都要开会调整,原本的守着基地各个岗位的人员也要一一调换成自己人……无数琐事叠加,无穷无尽,顾朝阑一整天下来,没有片刻休息。   施聆音最后一次修复手术做完后,回到寝室休息。   外伤没事了,但嗑药的后遗症一时半会消不了。她还是浑身还是乏力,苏达达说根据体质,后遗症持续时间在三天到半个月之间。   从医疗室走回宿舍,路程不长,中间也没剧烈运动,但抵达寝室后,施聆音却有一种力气耗尽一般的虚弱感。   苏达达将她送到卧室里,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又留下了一点缓解肌肉酸痛的药片,随后离开。   施聆音在床上躺了一会,总觉得浑身不对劲。   她撑起身体,吃了两颗缓解疼痛的药,随后裹着被子睡觉。   火星时间,7月21日,入夜。   地球时间,7月21日,上午。   施聆音被腺体疼痛唤醒。   她清醒时,浑身已经出了一层细汗,腺体里间隔性的发出针扎似的疼痛,身体软得更加厉害,连抬手臂都很吃力。   施聆音忍耐着想,这个杜普药的后遗症还真是厉害——腺体这时又是一疼。施聆音往被子里缩了缩,浑身冒汗,小腹也跟着一抽,随即腿间有液体涌了出来。   施聆音顿了两秒,猛然反应过来。   这不是后遗症,是她的发/情期。   时隔三年多,再次发作的发/情期。   腺体疼痛又爆发出来,施聆音蜷起身体,忍着小腹里涌上来的异常,同时用浑浊的思绪想着,她的alpha腺体退化速度是变快了吗?   怎么发/情期会来得这么突然?   施聆音熬了一会,腺体越来越疼,发情的反应也越来越强烈。施聆音浑身汗湿,身体又热又软,意识浑噩,不住地磨蹭床单。   疼痛与发情热混合着折磨施聆音的意识,她迷蒙里伸手去够通讯器。   想要顾朝阑回来,想要顾朝阑帮她渡过这难熬的发/情期,但腺体的疼痛又让施聆音里冷静了下来。   现在并不是最好的时机。   说不定还要连累顾朝阑和她一起难受。顾朝阑向来理智能忍,一定不会在这个时候,在基地里还有一堆工作急需她处理的时候,花几天时间来和她渡过发/情期。   不能叫她回来。   施聆音深吸了口气,压住潮热和昏沉,用内网给苏达达打去电话,让苏达达把她那里有的所有类型的抑制剂都拿过来。   挂了电话,施聆音缩在床上,浑浑噩噩地熬着。   客厅门终于被敲响了。   施聆音撑起身体,扶着墙壁,摇晃吃力地走出去开门。   几米远的距离,施聆音走了很久。   发情期带来的昏沉和恍惚让她有些看不清路,五感混沌,四肢沉重,每一步都走得十分吃力。   好不容易,施聆音摸到了门锁,下按打开。   咔——门板一松,立即被人大力推开。   施聆音就在门后,门板突然顶上来,立即撞倒了她。   她膝盖发软,一下子摔在地上。   哒——刚开的门,被关上了。   施聆音手臂撑着地板,慢慢抬头。   靠着银色的金属门,站着一道纤瘦的身影,戴着一顶鸭舌帽,直发乖顺的披在胸前。那人垂着脸,看着施聆音展唇微笑。   施聆音瞳孔猛缩,几乎是瞬间清醒。   是高宁行。 第73章   施聆音立马起身,一路后退直到后背抵墙。   客厅里开着柔和明亮的壁灯,把施聆音的惊慌照得无所遁形。她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里遇见高宁行。   高宁行个子矮,又戴着鸭舌帽,得抬起脸才能看清施聆音的表情。   “干嘛这么害怕?”高宁行一笑,语气随意,“我又不会吃了你。”   施聆音深吸了口气,想让自己尽快冷静下来,但她此刻的身体情况太糟糕了,发情热,腺体疼,加上嗑药的后遗症,让她头晕脑胀,难以集中精力应对眼前这个行事诡异得高宁行。   “你怎么会在这里?”施聆音艰难地维持着镇定,问道。   这里可是火星基地,所有出入口都严格封闭,进出登记,她是怎么进来的?有内应?   高宁行往前走了一步,施聆音立马贴着墙壁后退两步。   高宁行看着她的动作,明亮的大眼睛里仿佛泄露出几分受伤“我说过的,我不会伤害你。”   施聆音指甲戳进掌心,还是没能维持住理智,她反讽了一句“利用和背叛难道不算伤害吗?”   高宁行撑大了眼眸一怔,柔和的灯光落进她眼里,眸色澄澈,好像很干净。   “你知道腺体转化手术并不是被官方放弃,而是因为被禁止的吗?”高宁行忽然说起别的,“它并不如官方说的那样,是一项几乎没有成功可能性,只会给人体带来伤害,给社会带来混乱的手术。”   施聆音戒备道“你想说什么?”   高宁行看了看她。   施聆音浑身浸透了热汗与冷汗,脸颊湿润,打湿的鬓发黏在脸侧,狼狈,苍白,又脆弱妩媚。   “你现在的状态好像不适合和你说这些,”高宁行道,“但我也找不到别的时机了,等朝阑把基地里的人都换成她的,我就进不来了。”   高宁行继续往前走,施聆音立即后退,高宁行无奈地停下。   “我只是想扶你坐下,我看你站着好像很吃力。”   施聆音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高宁行沉默了一阵,好像不知道如何开口。   施聆音后背贴着墙,高度紧张让她的体力消耗得十分迅速,她快站不住了。她的信息素很快充斥了整个狭小的客厅,施聆音第一次希望她的信息素能挤过门缝,透到走廊上去,然后被人发现。   但基地的房间,尤其是有omega配偶居住的房间,门缝间是不留缝隙的。为了防止omega信息素味道泄露,引起单身alha的狂躁。   所以施聆音不发出声音,就没人知道这屋子里的事,除非苏达达能立即赶到。   “朝阑的计划,”高宁行开口,“我知道了。”   施聆音脑中警铃大作,装傻道“什么计划?”   高宁行道“公开承认自己破解了她母亲留下的秘密。”   高宁行走向沙发,自行坐下,神情也渐渐严肃“这很危险,因为你们不知道那是怎样的一个……惊天秘密。”   施聆音用力眨了一下快被汗水打湿的眼睛,嘲讽道“所以你现在冒险过来,就是为了和我故弄玄虚吗?”   高宁行很认真地摇了摇头“不,我来告诉你真相。”   施聆音放松了一点绷紧的身体,后背贴着墙壁借力,把剩余的力气和精力用来思考高宁行的话。   “什么真相?”   高宁行看着空中某一点,仿佛陷入回忆。她睫毛半垂,帽檐在她白皙的小脸上投下大片阴影,这阴影让她显得颇为阴沉。   “朝阑的爷爷石首长是第一代成功的alha。”高宁行说,“但在他之前,还有最初代,被制造于2040年,也就是百年混战爆发的十八年后。”   高宁行停顿了一下,缓缓道“那才是真正的,最成功的alha人类,所以,严格说起来,从石征开始的那一代起,都是人工筛选后的,失败的次级产品。”   高宁行抬起脸,从帽檐下露出眼睛,目光明亮尖锐“知道为什么要进行筛选,并且对初代alha的事情绝口不提吗?”   施聆音摇头,她第一次听说alha人类还被筛选过。   “最初的abo基因诞生,其实是意外突变得结果。当初实验室构建突变体,结果在同一个实验胚胎干细胞里得到了同一分化细胞的三种不同的基因表达,按其强弱,分成了abc三个等级,随后将它们与早期胚胎细胞混合,植入实验鼠子宫,最终诞生了abo三种不同属性的生物体。   “这是abo性别产生的最初过程。实验发现这三种属性当中的a型极具攻击性,且身体强悍,从肌肉骨骼,到神经反应系统都比普通型更为,a型基因是胚胎干细胞分化过程中的随机结果。”   高宁行忽然垂下眼,嗓音变沉,带着幽冷的寒意。   “在实验后期,研究人员发现abo两种基因只有在雌性身上才能得到最强表达,雄性的y染色体里含有abo抑制基因,会弱化突变的abo基因表达,也就是说,雌性alha原本天生就比雄性alha强悍。”   她抬起脸,逼视施聆音发抖的眸子,嘴角一峭,露出笑意,缓缓问道“可为什么现在事实却是颠倒的呢?”   施聆音贴着墙壁的后背浸满了了冷汗,原本有些混乱浑噩的意识被某个猜测惊得无比清醒,甚至连发情带来的身体异常都感觉不到了。   为什么事实会颠倒?为什么联合区容不下顾朝阑母亲留下的秘密?   因为如果女alha天生比男alha强,那统治了世界数千年的男权,将彻底颠覆。   “可现在所有的女性alha在战斗上,并没有比男性强。”   连顾朝阑也是两百年来的唯一特例。   高宁行换了一个姿势,她盘起双腿,手掌放在膝盖上,嘲讽道“omega体弱,尤其是怀孕后,容易自然流产,加上抵抗力严重下降,易受病菌感染,所以联合区规定,omega怀孕后,必须服用联合区免费分发的指定增加抵抗力的药物,而这种药物,会破坏x染色体上的a基因链稳定,生成一种只在女性xx染色体上有效的抑制基因。换句话说,这种药,强制性的让女alha,变弱了。”   高宁行看向施聆音“你现在能猜到为什么这么多年,全世界只出了一个顾朝阑吗?”   施聆音缓慢道“因为朝阑的母亲知道真相,孕期没有服用过那种药剂。”   “正解。”高宁行看着施聆音眼睛道,“这件事情,算上朝阑母亲这个当事人,一共只有三个人知道,你是第四个,朝阑本人都不知道。”   高宁行往前倾了一点身体,压低嗓音郑重道“所以你知道这件事要是泄露出去的后果吧?”   施聆音脸色发白,清醒得不能再清醒。   这件事要是泄露,顾朝阑必死无疑,联合区就算炸掉整个二号基地,也要弄死顾朝阑。   “所以朝阑公开说自己破解了秘密这件事,真的非常非常危险,”高宁行说,“因为这些世代掌握着权利的男人们,一定不会容许自己失去这些特权。”   施聆音道“你为什么愿意告诉我?”   高宁行看了一眼时间,站起身,朝着施聆音走来“为了让朝阑有筹码活下去。真正知道这个秘密,才能威胁他们。要是中途朝阑露陷,让对方知道她其实压根不了解这个秘密,那她就死定了。”   高宁行走到施聆音面前,停下,打量着施聆音苍白汗湿的脸。   “你发情期到了。”她说着,表情有些疑惑,“为什么这么快,你用过了刺激腺体的药物吗?”   杜普药就是其中一种,通过刺激腺体释放激素,激发身体潜力。   施聆音原本就体力不支,又被高宁行说出来的秘密吓了一大跳,现在不仅身体发软,意识也昏沉黏腻,连思考都变得费力起来。   高宁行似乎又靠近了一步,疑惑地仔细看她“你有没有其他的不适反应?腺体手术的不确定后遗症太多了,我怕你……”   高宁行越靠越近,施聆音本能想后退,但后背已经抵住了墙壁,无路可退了。   “你离我……”   话没说完,高宁行突然掐住了施聆音的下巴,以一个十分强势的力道,把施聆音的脸拉低。   “你想要孩子吗?”高宁行脸上是单纯的好奇,语气里却又充满了恶魔般的诱哄,“和朝阑一起,生下一个健康又可爱的小宝宝。”   施聆音一怔,她原本不该在高宁行面前表露任何真实想法,但此刻她的虚弱状态让她无法顾虑太多,片刻呆滞间,高宁行就已经有所行动了。   她将施聆音拉倒,摁在地板上。   施聆音立马挣扎,高宁行压着她肩,跪坐在施聆音腰上,双脚勾着施聆音大腿,用全身重量将施聆音完全压制住。   撕拉——施聆音听到了高宁行撕开某种塑料包装的声音。   “朝阑母亲留下的资料里,不仅有如何逆转突变基因的研究资料与实验过程记录,还有……”   高宁行手指按在了施聆音腺体上,摸索着找到了腺体处的静脉血管,然后,一支尖锐的针头抵了上来。   “如何抑制死亡基因,获得不死的永生细胞。”   高宁行注视着那缓缓推进施聆音身体里的药剂,翘起唇角,愉悦微笑道“恭喜你了,小音,你被选中了。” 第74章   在高宁行注射了药剂之后,施聆音迅速陷入了昏迷。   她做了一个冗长得看不到头的噩梦。   梦里她回到了施尚词的实验室,明明是趴在手术台上,却又能清清楚楚的看到那粗长的金属针头如何一寸寸扎进她的脊骨里,抽出鲜红色的骨髓。   施尚词站在一旁,弹着针筒和她说“你挣扎了这么久,有什么用呢,现在还不是乖乖地躺在这里随我处置?”   而后高宁行忽然带着人出现,将施聆音拖下病床,带上直升机。   身体腾空,颠簸,世界摇晃不止。   封闭的直升机舱门忽而被拉开,螺旋桨搅起的飓风扑打在施聆音脸上。高宁行抓着她的手臂,将她推到大开的舱门前。   往前一步,便是千米高空。森林的树峦在施聆音脚下飞速掠过,狂风呼啸,扬起她颊边的碎发。   她听到高宁行贴在她耳边轻笑的声音。   “这森林里有最凶猛的野兽,数不清的陷阱,以及只杀人的残忍猎人,是锻炼人的极好场所。”高宁行贴在施聆音耳边轻轻地笑,“小音,我相信你一定会活下来的,我在终点等你。”   后背被人一推,施聆音脚下一空,自千米高空跌下。   冷风从耳旁呼呼刮过,地面急速压来,仿佛天塌地陷,地狱之口在晃动的梦境里张开裂隙,将施聆音吞入阴暗森冷的腹中。   于是过往经历过的所有残酷记忆,都变成重叠闪现的画面,在施聆音眼前浮现,拉伸,扭曲……最终交织成一个密不透风的绝望世界。   “右右,妈妈实在太饿了,所以我把你卖了……”   “omega本来就是给人玩的,你怎么还不明白?你的价值就是张开腿。”   “聆音,你为什么总是跑呢,你能跑去哪儿?你是我领养回来的孩子啊,你生死都是我施家的人。”   ……   “要活下去,就必须要学会怎么杀掉他们。野兽,恶人,所有阻拦你的东西……”   “跑,快跑!!”   ……   “施家那个三小姐吗?我知道我知道,据说她可骚了,浪得……”   “不知道廉耻呢,听说她被标记过好多次了!连施先生都默认了!你说这种omega贱不贱?”   ……   “小音,我是为你好。”   “小音,你被选中了……”   ……   无数画面飞快的旋转重组,而后如玻璃一般轰然炸裂,那些过往的碎片铺天盖地的洒下,波澜呼啸,眨眼间淹没了施聆音。   施聆音被困在这个痛苦的回忆世界里。   疼痛,高热,规律持续的抽搐……空气粘滞得像是水,压着身体与胸腔。施聆音喘不过气。   窒息感在痛苦里缓缓挤压着身体承受的极限,施聆音开始挣扎,想要脱离噩梦。   混乱里她踢开被子,手臂扫倒附近的医疗用具。仪器翻到,金属工具哗啦啦落地,声响震耳。   “聆音!”顾朝阑忽然想起的嗓音穿破凝滞的空气,像是一道阳光穿透乌云密布的天空,进入施聆音混乱的思绪,光明乍然袭来。施聆音猛然撑开了眼。   头顶的明亮得灯光乍然照进眼底,瞳孔应激收缩,视野模糊抖动,她好像还在那个颠簸于高空的直升机上。   “聆音!”有人握住了施聆音的手,掌心温热有力,紧紧地拉着她,“你看着我。”   顾朝阑捏着施聆音下巴,迫使她散乱的视线集中在自己脸上。   视野里的白芒与模糊一点点褪去,顾朝阑的面容逐渐清晰,驱散了噩梦里那些混乱的画面。   “聆音。”顾朝阑放轻了力气,轻抚过施聆音下巴和侧脸,眸光温柔,专注温和,轻喃着唤道,“聆音。”   施聆音呼吸慢慢放缓,噩梦里的画面忽然之间远离了,周围环境猝然间变得清晰而生动。   她闻到了空气里消毒水气味,感觉到了顾朝阑指尖扫过肌肤的温热触感,也感觉到了胸腔里那颗急促得几乎跳出喉咙的心脏。   施聆音张口,却先是吐出一阵急促的咳嗽。   顾朝阑扶起她,手臂撑着施聆音胸前,另一手轻拍她后背,帮助顺气。   施聆音看了眼自己明显瘦了一圈的手腕,也许是视力还没恢复,她觉得自己的皮肤白得不正常。   “我是不是睡了很久了?”施聆音问。   “一周。”顾朝阑回答,扶着施聆音坐稳,低眸观察她的脸色。   一周之前,苏达达在寝室发现了昏迷,并且处于发情状态的施聆音。苏达达立即给施聆音注射了抑制剂,试图缓解发情,但没有效果,而且施聆音还出现了抽搐状况。   苏达达被吓得不行,立马通知了顾朝阑。   顾朝阑扔下开到一半的会议,赶到宿舍。   施聆音处于发情状态,浑身冒着甜美的信息素,不能直接转移到医疗室。于是顾朝阑的寝室暂时被改成医疗室,又接连试了好几种抑制剂,终于找到了对施聆音起效的,能缓解发情热的抑制剂。   不知道是因为施聆音腺体问题还是其他,这次施聆音的发情期结束得很快,两天就已经完全结束。只是她仍旧昏迷不醒,而且噩梦缠身,浑身冷汗。   顾朝阑很怕她会出事,但苏达达却说,施聆音的身体状况,出乎意料的好,她身体里的细胞,在重生。   那些受损的老旧细胞,那些在一次次分裂复制里损伤的dna,还有身体里长年累月积攒的潜藏损耗和病症,都消失了。   施聆音的身体,仿佛蝴蝶破茧一般,新生了。   此刻,在病房白色的灯光下,施聆音的脸庞肌肤雪白细腻,羊脂玉一般,光泽温润,连肌肤纹路都没有。   顾朝阑看得有些出神,施聆音摸了摸自己的脸,茫然道“怎么了?”   “没事。”顾朝阑让施聆音在靠在病床上,然后给她倒来蜂蜜水,“你昏迷之前,出什么事情了?”   施聆音睡了一周,喉咙干得要烧起来了,她喝了小半杯水,转了转金属杯,随后才说“高宁行潜入了基地,她找到了我……”   顾朝阑猛然抬眸“你说什么?”   高宁行进来过基地?可她竟然完全不知道。   一周之前,正好就是二号基地人员大换血的时候,各个岗位乱做一团,蒋直的人不肯交接,和顾朝阑的人又吵又闹,脾气上头时还不免动手。基地里一片混乱。   可就算是这样,从基地大门到宿舍楼层层监控与检查,高宁行是怎么躲过去的?   “高宁行告诉我说是蒋直的人放她进来的,但我觉得……”施聆音拉住顾朝阑的手,语气小心,“不是蒋直的人,而是……你身边的。”   顾朝阑微微拧眉,她第一反应是排斥,她信任她身边所有的人。他们一起闯过硝烟,挨过弹雨,都是生死之交。   “我知道我没有证据,”施聆音道,“但我就是……直觉上很肯定。高宁行不是个简单的人,她……”   施聆音想具体形容一下高宁行,又发现自己找不到合适的描述词语,除了危险和可怕这两个词。   “我会查的。”顾朝阑意外选择了相信还没有证据的施聆音。   施聆音握紧顾朝阑的手,感动又愧疚。顾朝阑能相信她的直觉,她当然感动,但同时也很愧疚,要让顾朝阑去一个个查那些她原本十分信任的人。   “高宁行进来之后,告诉了我你母亲留下的那个秘密……”   施聆音复述了她和高宁行的全部对话,也没隐瞒顾朝阑之所以强悍能打的理由,但略去了自己被注射针剂的事情,只说她是被高宁行打晕。   说完后,施聆音望着顾朝阑的反应。   顾朝阑比施聆音预想中更加镇定。   她半垂着眼睑,波澜不惊,又分外理智清晰,甚至思虑长远道“所以,只要完全破解我母亲留下的资料,我们就能颠覆男性为主的原有政权,打造一个女性掌权的新世界。”   施聆音被顾朝阑跳跃的长远目光惊得一愣,又很快跟上道“对,只要我们能拿到完整的研究资料,恢复女性alha基因里的受损部分,禁止omega孕期不正当用药。”   但这件事不会这么轻松。   不管这事看起来前景有多么光鲜明亮,但现如今,世界的主要权利都实实在在的握在那些恶劣的男人手里。   女alha的基因恢复需要时间,新一代女性alha的诞生,成长,需要更多的几十年时间。但联合区毁灭这个秘密,毁灭这些想要颠覆男性政权的念头和女人,或许只需要一周。   毕竟杀戮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我们一定要让白言异拿下这一届总统的位置,然后,你要去竞选下一届。”施聆音一边看着顾朝阑脸色,一边慎重道,“上几代的掌权人可以悄悄在孕妇的药里动手脚,我们也可以。他们曾经如何压迫我们,我们将来也能悉数奉还。”   施聆音说得轻描淡写,但这将是一场持续数十年的战役。前路的每一步,都将危机四伏,步步惊心。   顾朝阑垂眸看着施聆音。   施聆音眼底仍旧带着笑,妩媚张扬,轻佻得仿佛什么都不放在眼里。靠在病床上,额角的冷汗未干,打湿的碎发落在苍白的脸侧,既是憔悴纤弱的,也是勇敢放肆的。   顾朝阑将另一只手也盖在施聆音手背上,用力合紧。   她少年失母,哥哥为人正直忠义,从小教育她要忠诚,善良,正义。造反这样的事,她原本是从未想过的。   但现在,她想,把这世界天翻地覆的反一次也未尝不可。   如果世界规则是弱肉强食,但现在轮到那些男人们弱了。 第75章   施聆音在病房里住了两天。刚醒来时她精神不大好,总是犯困,两天后才慢慢恢复力气到可以下床走动。   苏达达帮她做了一个全身体检。   体检结果显示,施聆音的腺体恢复了。她曾经植入过的alha腺体在她昏迷期间完全消失,不留痕迹。   苏达达说她如今的身体状况很健康,健康得像是一张白纸,没有任何创伤,磨损,遗留症,每一个细胞都干净新鲜,充满活力。但她的身体细胞分裂复制的速度有问题,苏达达建议施聆音回地球去做一个详细检查,基地上的医疗条件简单,没办法做深入研究和分析。   “我知道了。”施聆音靠在病床上道,“谢谢你,不过这件事情,你能先帮我保密吗?”   她向顾朝阑隐瞒了自己被高宁行注射了东西的事情。   “可……所有的检查报告……上将都是要看的……”苏达达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用力低着头,施聆音只能看到她眼镜下的鼻尖。   “那今天的你交给上将了吗?”   苏达达摇头。   施聆音便说“你留给我吧,我自己给她。”   苏达达犹豫了一下,最后呐呐道“好。”   苏达达留下一叠结果单,离开病房。施聆音翻了翻,苏达达给她的检查很细致,全身上下,没漏一个细节。   施聆音把关于她细胞分裂的结果藏了起来,然后重点看了她的腺体检查结果。   她的腺体如今很健康,健康得能立马接受标记。但施聆音很不安。   所有的东西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她不相信高宁行那里真的有什么能让人焕然一新的神奇良药,她也不相信高宁行会那么好心,白白把长生不老药给她用。   一定是有目的。   放下结果,施聆音手指握拳,感受指骨和肌肉间的力量。很弱,但又比施聆音预计中好那么一点,也就是说,她应该还是会比普通的omega强。   施聆音躺在病床上,转头看墙壁上那扇小小的窗。   窗外是光秃秃的火星山峦,天空渺远,太阳也显得微弱渺小。   失去了力量,施聆音心里还是有些悲哀的。虽然这份力量是高宁行强加给她的,但为了掌控它,使用它,施聆音付出过无数沉重代价。   现在,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原点。她失去了这份力量。   叩——病房门忽然被敲响,顾朝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聆音。”顾朝阑叫了声她的名字,再推开门。   顾朝阑刚从基地外回来,只脱了外出宇航服的外衣,穿着黑蓝色的贴身保暖衣,短发在后脑挽紧成丸子,利落又简单,很是干练。   施聆音坐起身,望向她。   两人只是隔着半个病房对视了一眼,施聆音就忍不住弯起唇角笑……   顾朝阑眉眼里的严肃和冷色也跟着一松,她开口道“苏达达说今天的检查结果在你这里。”   话音间顾朝阑走到床尾,像之前那几个中午一样,先把餐桌板放出来,调整位置让身后跟着的左晓晓把午餐放上去。   施聆音看着她调整餐桌板的纤细手指,突然觉得这一切并不是回到原点,而是来到了终点。施聆音梦想的终点。   她得到了那个原本站在世间最高处,漠然俯视苍生的女人。   没听到施聆音回应,顾朝阑侧脸看来。   她微低着脸,眉眼前垂着几缕碎发,抬起眸时发丝挡住了视线,于是她抬手别开头发,但因为那几缕发实在太短,很快又垂了下来。   顾朝阑只好不管,就这么问总盯着她的施聆音“怎么了,不舒服?”   “没有。”施聆音笑道,“就是觉得你今天特别好看。”   顾朝阑不理她这句话,等左晓晓放好了东西,就说“你出去吧。”   左晓晓退出去。   顾朝阑把凳子拉到餐桌板前,递给施聆音叉子的同时问“检查结果呢?”   施聆音把结果单拿在手里,压在餐桌板上不松手,表情非常严肃正经并且夹着几分沉痛地问“你后面能抽出几天时间陪我吗,我可能……有□□烦了。”   顾朝阑动作一顿,神情瞬间严肃“出什么事了?”   说完也不等施聆音回答,直接就去拿施聆音压在手底下的结果单。   “你先回答我,你有没有时间。”施聆音两手按住,“不回答就不能看。”   顾朝阑瞧了施聆音几秒,又真的认真思索了片刻,说道“我可以陪你回地球。”   意思是——如果施聆音身体有问题,她就暂时放下二号基地的事,带施聆音回地球治病。   施聆音绷不住笑了“回地球倒不用,给我几天时间就可以了。”   她松开手,让顾朝阑抽走文件。   顾朝阑非常认真地读了一遍检查结果,没发现问题,她慎重地再翻了一遍,然后抬眸看施聆音,等施聆音自己交代。   施聆音叉了一块鸡丁,对着顾朝阑打量的视线眨眨眼,装傻不说话。   顾朝阑把检查结果放下,问道“你是不是藏了什么东西?”   “没有啊。”施聆音回答完,还试图把鸡丁喂给顾朝阑,顾朝阑挡开她的手。   “那你为什么说你有些不好?”   施聆音放下叉子,犹豫了一下说“我……”   顾朝阑严肃地看着她。   “我……”施聆音难以启齿似的犹豫不语。   顾朝阑轻轻皱眉,刚要再问,施聆音忽然从床上起来,一跨腿坐在顾朝阑膝盖上,低头看着顾朝阑。   顾朝阑“?”   施聆音手臂轻夹着顾朝阑脖子,展唇笑道“我变回omega了。”   顾朝阑顿住,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施聆音低头,靠近顾朝阑的鼻尖,轻声说“所以,你有麻烦了,顾上将。因为下次我要是再发情,你恐怕得花上七天七夜来满足人家了。”   顾朝阑扶着施聆音的腰,松了口气后无奈道“所以检查结果没问题。”   施聆音道“有问题啊,你要是抽不出时间,人家发情期怎么办?”   顾朝阑无奈地看了一眼她,手指抚着施聆音后颈,柔软的腺体处。   “你现在是omega了。”她说,语调微沉。   施聆音道“嗯,以后我就是顾上将的专属omega了。”   顾朝阑抬眸,看着施聆音的眼睛。   她神情很认真,认真地在看施聆音眼底的情绪。   施聆音趴在顾朝阑肩上,避开那目光,语调轻佻地说“是啊,其实人家现在因为失去力量伤心又失落,难受得不得了,要上将哄哄才能好。”   顾朝阑原本就是真的要哄的,但被施聆音这样一闹,反而不知道怎么接话了,她憋了半天,最后说“先吃饭吧。”   施聆音埋在她肩里,不想离开。她坐在顾朝阑腿上,搂着顾朝阑的腰,脸贴着顾朝阑的肩,姿态亲密无间,令人安心。   “联合区那边最近怎么样了?”施聆音说起正事,只有说这个,才能转移顾朝阑的注意力,并且不被顾朝阑转开话题。   而且她昏迷加卧床一共九天,消息滞后严重。   顾朝阑说“好,也不好。”   施聆音“嗯?”   顾朝阑说“白严异和顾继洪谈了话,顾继洪答应保证我在二号基地上的安全。”   施聆音稍微换了个姿势,侧脸枕着顾朝阑的肩,看她说话的侧脸和嘴唇“然后呢?”   顾朝阑又说“负一层人民开始有组织有规模的逃离地下城,闯入地一层,并且引发了大规模□□,联合区内部会议后决定武力镇压。”   停了一下,顾朝阑再接着说“摧毁负一层,彻底的。”   施聆音一下子直起腰“什么时候开始的?”   顾朝阑道“一周前。”   “摧毁计划呢?”   顾朝阑“原定两天后,白严异正在想办法阻止。”   施聆音站起身,不安道“怎么会这么突然,我一点消息都没有。”   她离开地球不到半个月,事态转变竟然就如此快了。钱姐,小叶都在负一层,不知道能不能及时撤出来。   顾朝阑拉着施聆音的手,指尖微微用力。那股紧握感让施聆音镇定下来。   “曼得拉最近也很活跃。”顾朝阑看着施聆音,眼底放着更多没说出来的内容。   施聆音和她向来默契,立马就想到了。   “从我们离开之后开始活跃的吗?”   顾朝阑迟疑了一下,才严谨说“从表面现象上来看,是这样。”   负一层是施聆音老家,下面有大量施聆音的眼线,任何风吹草动施聆音都很清楚,就算她来火星了,刷新网页都要半小时以上,但她和地球那边仍旧保持着固定频率的邮件往来。   唯独这几天,施聆音昏睡一周,病房卧床两天,没办法稳定上网,也没及时查看邮件。   然后就出事了。   她又想起高宁行给她注射的那支所谓的可以不死的针剂,忽然想到,高宁行将来有一天,会不会拿她做饵,宣称自己研制出了可以使人体焕然一新的长寿药,用来钓那些渴望着长生不老的人,从而挑起混乱?   这种事,施聆音觉得高宁行是做得出来的。   “高宁行能在火星上出现,说明她在火星上一定有秘密基地。”施聆音回身,目光镇定又兴奋,“那我们不如想个办法,把高宁行的火星基地位置骗出来。”   顾朝阑不是没想过这个,她甚至调用了三台火星卫星,把整个火星的表层都搜索了一遍,但一无所获。   “你有计划吗?”   施聆音一笑,重新坐回顾朝阑腿上,笑道“有,但得劳烦顾上将配合我。” 第76章   “你要我怎么配合你?”顾朝阑问。   施聆音坐直身“在这之前,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顾朝阑瞧了一眼她的表情,眸光微沉“你说。”   施聆音咬了咬嘴唇,开口道“之前……高宁行在我身体里,注射了一点东西。”   顾朝阑脸色立变,施聆音马上安抚道“你先听我说完!我没事,一点事都没有。”   顾朝阑扶着施聆音的腰,指尖微微用力。她比施聆音预计中反应快很多,立马就抓到了施聆音举止里的漏洞。   “你今天从苏达达那里拿走检查结果。”顾朝阑道,“是因为有问题,你藏起来了有问题的地方。”   施聆音直视着顾朝阑的眼睛,说得很肯定,并且毫无犹豫,言辞凿凿“我没有,真的没有。我只是想亲自和你说腺体的问题。”   顾朝阑皱眉,怀疑施聆音的话“可你昏睡了一周。”   施聆音说“昏睡是因为异常来临的发情期。我现在腺体突然愈合,多半就是高宁行给我打了那个针的原因,是她让我变回了omega。”   顾朝阑皱眉问“她为什么这么做?”   施聆音毫不犹豫道“因为她想要我和你的孩子。”   这个话纯粹是施聆音瞎扯的。   顾朝阑眉间一皱,随即又沉着眸色,露出更加明显的不相信表情来。   施聆音道“真的,虽然我不知道她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就像是三年多之前,她把我从施尚词的实验室带走一样。我不知道她想要干什么,想要利用我做什么。”   顾朝阑怀疑稍松,高宁行的确是目的成迷,如同当年她算计顾朝阑一样,毫无预兆,也毫无理由。   那个女人的所有行踪都诡异难测,不知道她的目的,更不知道她的来头。   “那你藏起来的检查结果呢?”顾朝阑问。   施聆音道“我没有藏什么结果,真的,不信你把苏达达叫过来,我们一起对峙。”   施聆音态度坦荡得咄咄,不像是心中有愧。   顾朝阑思考两秒后,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施聆音,没把人叫过来当面对峙。   “那你之前怎么不说?”顾朝阑问。   施聆音道“我之前以为她给我打针只是为了让我昏睡,今天看到腺体检查结果才发觉有问题。”   顾朝阑沉着脸,没说其他的话,只拧起的眉头没松。   施聆音低头,抵着顾朝阑额头。   “你别太担心了,我不觉得高宁行会要我的命。我念初中的时候,她花了一年时间来接近我,让我信任她。”施聆音回忆起少女时代时与高宁行的一点一滴,后背渐寒。   她蝼蚁出身,骨子里卑微小心,在认清施尚词真面目之前,一心想要讨好这个把自己带出底层世界的养父,所以当她突然见到施尚词的真实嘴脸,无比无措惊慌,是高宁行引导着她,教她镇定,教她如何与施尚词周旋。   她曾经一度十分信任高宁行。直到那个女人突然离开,又突然在施尚词的实验室里出现。   “高宁行在我身上花费了很多时间和精力,所以我对她来说,一定是有用的。她不会让我在发挥作用之前死掉。”施聆音看着顾朝阑眼睛,自信笃定道,“而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   顾朝阑道“你想怎么做?”   施聆音贴在顾朝阑耳边,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顾朝阑听完就皱眉道“太危险了。”   施聆音没回这句话,指尖抚着顾朝阑的肩膀,又说“还有件事,我忘记了告诉你。”   顾朝阑眉头皱得更紧,不高兴道“你还有事瞒着我?”   施聆音哄着说“只是一件小事,离开地球之前,亚伦送了我的一个礼物。”   顾朝阑语调发沉“嗯。”   施聆音接着道“高宁行来找我之前的下午,我无聊把礼物拆开看了,发现里面……是一个机器人。”   顾朝阑立马把施聆音身体推直,好看着她表情“什么机器人?”   她想起施聆音第一次送她的那个一比一仿真机器人,心有余悸,生怕亚伦送的也是类似的不正经机器人。   施聆音犹豫了一下,正色道“是没有三定律限制的战斗机器人。”   顾朝阑震惊挑眸“这是违禁物。”   施聆音没多解释,而是神情乖顺,甚至还带着点委屈道“可现在东西已经到我手里了,就在我们卧室的床底下。”   顾朝阑“……”   施聆音可怜道“你要举报我吗?”   顾朝阑当然道“不会。”   但这个东西如果被发现会很麻烦,而且——亚伦既然能拿出来一台完整可用的战斗型机器人,就说明罗伯特公司里一定有一条完整的,战斗机器人生产线。   这很可怕。   何况亚伦父亲手里还藏着反物质武器。   两者相加,其隐藏的力量,可以毁灭半个联合区。   顾朝阑必须要重新考量罗伯特家族。   施聆音看顾朝阑脸色颇寒,心里不安“你生气了吗?”   “没。”顾朝阑说完,拍了拍施聆音后背,“你先去吃饭,我有事要提前离开。”   施聆音看她神情不对,拉住她手追问“怎么了?”   顾朝阑犹豫着没应声,她不想让施聆音牵扯太多东西,免得境况更加危险,而且施聆音与亚伦交情匪浅。   “不能告诉我吗?”施聆音委屈扁嘴。   顾朝阑心一软,还是说道“六月你带我去见白严异和穆明的时候,我还见了一个人。”   施聆音点头“我记得你提过,当时说还不能告诉我。”   顾朝阑说“我见了亚伦的父亲,他要和我合作。他给我反物质武器,帮我在军队里站稳脚,而我要帮他拿回家族的机甲署名权。”   施聆音惊道“反物质?”   顾朝阑缓慢点头“映寒去确认过,的确是真的。”   施聆音不由喃喃道“那可真厉害……”   厉害到可怕,反物质再加上亚伦不小心透露出来的战斗机器人,施聆音都察觉到了其背后的严重性。关键是罗伯特家族还不知用心的藏了这么久。   顾朝阑道“我先去探测坑,今晚提前回来,再细说亚伦送你的那个……礼物。”   施聆音傍晚出院,回到寝室,把亚伦送的那个箱子拖了出来。   她力气不如以往,把箱子拽出来也比以往更加吃力。   拖出来后,施聆音疲惫地坐在箱子边上,输入密码,打开。   箱子里,机器人那张冷白的脸仍旧无神而冷硬,面朝着天花板,一动不动。施聆音瞧了一会,希望这个东西带给她们的是好运,而不是灾难。   施聆音合上盖子,起身去开笔记本电脑,连接有线网络,登入她许久没进过的邮箱。   二号基地的网络情况比她预想中更差,施聆音花了半个小时才登入邮箱,然后又花了半个小时把邮箱里的未读邮件刷新出来。   邮箱里果然一堆积压的邮件。   鉴于这个蜗牛般的网速,施聆音权衡之后,先点开了谢言歌发来的邮件。谢言歌是记者,有最快的消息获取渠道,内容全面。   但等施聆音花了半个小时把邮件内容刷出来一看,立马就后悔了,因为谢言歌给她发了一堆需要下载的附件。施聆音大概看了一下,最小的附件下载也要一个半小时。   可退出去,再点开别的邮件又得等半个小时。   基地里唯一网速快的地方是通讯室内部,下载视频也只需要十五分钟到半小时,只是进出那个地方需要基地长或者副基地长的准许。   施聆音看了眼时间,八点过,顾朝阑估计还得一会才能回来,于是捞起电脑,出去找副基地长许彩,让她带自己进通讯室。   许彩答应得很爽快,亲自带施聆音过去。   路上许彩问起了施聆音的身体状况,施聆音礼貌回答带过。   几句之后,许彩忽然说“蒋基地长还在躺在医疗室里,一直没出来。”   施聆音知道这事。   蒋直被送进医疗室后就一直没出来,顾朝阑给基地人员大换血后也没强行进入医疗室查看情况,怕进入途中发生“意外”,被扣上谋杀蒋直的帽子。   但施聆音没多说,而是顺着问了一句“他怎么了?”   许彩顿了两秒,轻飘飘地说“可能是死了吧。”   施聆音笑了笑,没接话。   两人沉默着走到通讯室……   门口站岗的两个士兵见到来人,先瞧了一眼施聆音,直接越过许彩,敬礼喊道“夫人!”   施聆音微怔,反应过来多半是顾朝阑事先打过招呼。   许彩也没意外,而是站定脚步,说道“顾上将命令说这段时间通讯室不许外人进出,我也进不了,就在外面等你。”   所以许彩是特地陪施聆音过来的。   施聆音便笑道“麻烦您陪我跑这一趟了。”   许彩道“应该的。”   施聆音没再说话,推开门进去。   她花了二十多分钟把附件下载下来,同时点开其他邮件,先大概扫了一圈。   钱姐发给施聆音的邮件里,简单说明了负一层起义的前因后果。   有人在负一层里传播消息,说上面准备炸塌所有地下城区域,一次性清理掉底层人口,而后又的确出现了行政人员撤退事件,于是负一层里原本就处于极端边缘的居民们彻底爆发,强行闯入地一层的农舍,城区,抢夺地盘,物资与住所,并且与地一层驻守军爆发了武装冲突。   邮件截止时间里,钱姐说负一层已经侵占了十四个地一层城镇。   施聆音再看穆明的邮件,大部分都在说omega儿童基金会和omega福利院的事,因为有白严异帮忙,孩子们一切都好,让施聆音不用担心。   剩下谢言歌的附件信息施聆音留着回去看。   她收好电脑,从通讯室里出来。   许彩还等在外面,送施聆音回宿舍。   从走廊走回电梯的路上,许彩忽然说“施小姐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omega。”   施聆音笑笑道“是吗,谢谢夸奖。”   许彩停在电梯前,神情认真“顾上将也是我见过的,最非同寻常的alha。你们很相配。”   施聆音看着许彩,笑问“您想说什么?”   许彩道“你们都是令我钦佩的人,以后如果有用得上我的地方,还请尽管吩咐。”   施聆音道“您客气了。”   许彩示好了一通,却只得到了施聆音礼貌又生分地回答,张口怔楞了半响,最后还是没能厚着脸皮再说什么,按开电梯,把施聆音送回了宿舍。   回房后,施聆音才开始认真看谢言歌发来的邮件附件。   里面很清晰的写明了蚂蚁层动乱过程以及西亚联合区内部主流意见。   地下城对于联合区来说,早就是累赘了,只是出于人道主义的面子,联合区容忍其存在,但同时也严禁这些低劣的,贫贱的,极端的人民离开那个阴暗的地下区域。   现在负一层主动挑起战乱,入侵地一层,并且大肆破坏地一层稻米,蔬菜,水果等基地,从而引起平一层物价上涨,社会动荡,正好给了联合区剿灭负一层的理由。总统顾继洪表示,会不计一切代价,恢复地一层安定平稳。   看到这里,施聆音不由冷笑。   顾继洪当然可以不计代价毁掉负一层,反正他马上就要从总统的位置上落下来了,就算留下一堆烂摊子又如何?反正不会是他来擦屁股收拾。   附件最后,谢言歌难得的留了几句话“地一层是整个联合区的食物供给来源,地一层混乱,势必会影响到火星基地资源供给。你们可以提前做些准备。”   她们的确是应该提前做准备。   火星二号基地位置偏远,资源配置也极不成熟,大部分能源和物资供给都得从一号基地周转,很容易被尴尬的孤立起来。   幸好的是顾朝阑的兄长就在一号基地上,能照应一二。但也不能一直依赖着别人,所以顾朝阑才会这么着急的加快二号基地建立。   施聆音翻看着关于蚂蚁区的详细报道,心里慢慢生出一个大胆的计划。   走廊外这时响起顾朝阑回来的脚步声。   施聆音放下电脑立马起身去开门。   拉开门时,顾朝阑刚好到门口,两人正面碰见,施聆音率先一笑“回来了?”   顾朝阑神情一松,应声后进入屋里。   施聆音的电脑就放在茶几上,顾朝阑瞧了一眼,施聆音关上门,主动说起她刚刚去通讯室里下载了东西的事情。她把电脑屏幕调转了个方向,让顾朝阑看那些没有关闭的邮件内容,以及附件。   顾朝阑只大致扫了两眼,就低声说“我都知道。”   而且知道得十分清楚。   施聆音哼了一声,把电脑放在自己腿上,没来由的忽然置气起来。她要笑不笑道“原来上将早就知道了呢,不知道只有我一个人而已。”   顾朝阑顿了一下,解释说“你前几天一直昏迷不醒。”   施聆音滑动着电脑页面,还是闷闷不乐着不说话。   顾朝阑坐着挪了一下身体,靠近一点,接着解释说“我没有瞒着你的意思。”   施聆音终于看向她,电脑屏幕的光投进她眼睛里,亮晶晶的。她对着顾朝阑抬起下巴,很孩子气的努了努嘴,暗示顾朝阑来亲。   顾朝阑停顿了片刻,而后倾身靠过去,给了施聆音一个温柔缠绵地吻。   这个吻的感觉和以往完全不同。   施聆音恢复完好的腺体让她的信息素味道更加纯净和香甜。像是某种花的香气,又比花香更加绵长深韵,热烈妩媚,化在舌尖,浸透肺腑。   顾朝阑瞬间被点燃了欲火。   她压在施聆音身上,膝盖上的电脑啪嗒摔在地板上,却无人顾及。 第77章   第二天早上顾朝阑醒时,施聆音还蜷在她怀里,睡得香沉。昨晚那几场情事耗尽了她的体力。   卧室里只开了一盏光线微弱的夜灯,模糊的映出施聆音埋在她肩旁的侧脸。滚了半夜,施聆音头发凌乱,盖住了大半脸,唯独纤细的后颈露了出来,上面清晰地落着昨晚标记时落下的牙印。   顾朝阑拨开几缕发丝,指尖轻轻扫过那白皙肌肤上的新鲜痕迹。   层叠累加,一共三个。   顾朝阑心里莫名的一软,同时又被胀得很满。好像里面完整的塞了一个施聆音进去,彼此相融,成为一体。   指尖落在带咬痕的腺体上,施聆音敏感的一颤,往顾朝阑怀里躲了躲。却没醒。   她是真的累极了。   顾朝阑收回指尖,亲了亲施聆音发顶,放轻动作,小心下床。   她换衣服,洗漱。   这几天忙完探测坑的事后,她还要去一趟一号基地,谈物资的事……事情一桩叠一桩,能排到半个火星年之后。   想到这里,顾朝阑动作微顿。   她得挤出时间来,陪施聆音渡过她腺体恢复后的第一个发情期。   这很重要——顾朝阑自己默默想,很重要。   扣后最后一颗扣子,顾朝阑拿上军帽,又回头看向施聆音。   顾朝阑一下床,施聆音就整个人缩进了被子里,只露出一点洁白的额头。   顾朝阑走过去,俯身在施聆音额头上亲了口,随后才离开卧室。   经过客厅时,她看到了那个收在角落里的黑色大箱子。   这里面放着的就是亚伦送来的机器人,原本两人昨晚应该好好谈这个机器人的,但因为别的事耽搁了。   顾朝阑试着打开箱子,发现需要密码。她不想叫醒施聆音,于是暂且放置,离开寝室。   施聆音一觉睡到了下午。   她睁开眼,翻了个身,忍不住吸了口气,浑身酸疼,后颈的腺体也疼。   施聆音弯下脖子,抬手慢慢摸着印着牙印的那块腺体。   这里留着顾朝阑的味道和存在,这种感觉很奇妙,顾朝阑明明已经不在这里了,但施聆音还是觉得她就在附近。   鼻尖旁,身体里,都清晰深刻的残留着顾朝阑的气息。仿佛她们是某种密不可分的共同体。   施聆音躺了好一会,才撑身起床。   床头的柜子上放着一个保温杯。睡前施聆音确定这里没有杯子,多半是顾朝阑中午回来的时候放的。   她打开杯子,发现里面竟然装着基地上很难得的松茸鸡汤,而且还连料带汤的直接灌在保温杯子里,也不知道顾朝阑是怎么想的。   施聆音喝了两口汤,再下床。   落地就双腿发软,合不拢似的,肿得难受。   她拖着酸软的身体,进浴室洗漱。   洗漱完没多久,苏达达就来了,很是细致地给施聆音做了一个简单的检查,还问她有没有什么别的地方不舒服。   施聆音说都好,就是比之前更容易累,总是很疲惫。   苏达达有些小心地望了眼施聆音的脸色,低头说“这个可能是你用了刺激性药物的后遗症,加上……初次……标记……过于劳累。”   后面几个字她说得很小声,说完马上红着脸收拾东西。   “你后面好好休息就是,我先走了。”她起身,又道,“还有……那个,最近你可以多补充营养,初次标记这段时间,比较容易怀孕。”   施聆音叫住她“我和上将这段时间不打算要孩子,你能给我开避孕药吗?”   苏达达顿了一下,结巴道“可可是如果错过这段时间……后面可能就很难怀上了……”   同性之间怀孕相对困难,时机比次数还重要。   “可没办法,最近不合适。”施聆音无奈,“麻烦你帮我开药,一会我让汪望去你那里拿。”   苏达达低下头“哦,好。”   苏达达离开后,施聆音电脑登录基地内网,搜了几本太空生物学的书籍,下载下来认真。   顾朝阑回来是晚上,两人一起吃了时间略晚的晚餐,然后施聆音打开箱子,给顾朝阑看亚伦送过来的机器人。   那个银白色的金属人安静地蜷在箱子里,等待苏醒。   施聆音伸手碰了一下它的脸,感应灵敏的机器人立马发出机械的声音“代号0001已准备就绪,是否激活。”   “是”字在施聆音的唇边滚了一下,却没吐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施聆音有些不安,她先看了一眼顾朝阑。   顾朝阑垂着眼睑,神情冷清平静。   施聆音定下心,开口“是。”   机器人眼部的白光一盛,箱子出发出金属骨骼活动的咔咔声。   “0001号,激活成功。”机器人眼里的白光慢慢平稳,从箱子里一点一点的站起,露出它精悍结实的高大躯体。   明明还是那张毫无感情的金属脸,甚至眼睛里都没有了提醒激活状态的明显白光,一张冷硬的金属面容僵硬死板,没有任何表情和情绪,但施聆音就是莫名的,从它身上感觉到了危险的杀气。   施聆音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却引起了机器人扭头一瞥。   它用那双银白色的眼睛,盯着施聆音,唇间忽然出声,恭敬而字词标准地喊道“主人。”   施聆音一愣。   0001后退半步,嗑噔单膝跪在地上,低下金属头颅,机械的声音生冷麻木“0001将不惜一切代价,为您服务。”   施聆音看了看它,又去看顾朝阑。   就这时,顾朝阑忽然出手,踢腿凌厉地横扫向0001头部。   0001头也不回,抬臂挡住。   碰——踢中金属发出的声响巨大而沉闷,透着万钧般的力量。   顾朝阑往后一退,随即甩出更加势大力沉地一脚。   0001立马起身回击。   几秒间,两人在狭窄的空间里过了数个回合,茶几都被掀翻了。   顾朝阑用了全力,还是被机器抓住,摔翻进沙发里,沙发被当场撞翻。   0001飞身紧跟,曲起膝盖砸向顾朝阑胸口!   “住手!”施聆音大喝一声。   0001飞在半空中的身体生生一停,留给了顾朝阑巨大的反应时间。顾朝阑一脚将它踢了下来。   0001在地上滚了半圈,不慌不忙地站起来,立定不再动。   施聆音试着道“回箱子里去。”   0001脑袋一转,似乎是看了一眼施聆音,而后果真听话的回到了箱子里,蜷缩望天,不再动弹。   施聆音急忙跑向顾朝阑“你怎么样?”   顾朝阑按了一下胸口“没事。”   她看向那安静地机器人,慢慢皱眉。   这个机器人,比顾朝阑预想中厉害更多,估计要穿上机甲才能打赢它。这东西听话时很厉害,如果哪天不听话了,对于手无寸铁的人类来说,就是巨大的灾难。   顾朝阑拉住施聆音的手“你那个计划……”   “不会有问题的。”施聆音道,“我相信亚伦,也相信我自己。”   顾朝阑眉间的忧色还是没松,但施聆音打定了注意,不想改变计划,于是她捂着肚子往顾朝阑身上一倒。   “我好疼。”   顾朝阑立马扶住她,让她在另一个完好的沙发上坐下“苏达达不是说你没事吗?”   施聆音瞪了一眼她“我那里疼。”   顾朝阑于是不说话了,拉着施聆音的手站了一会,突然说“我去给你找药擦一下?”   “不要。”施聆音把她拉下来,“你亲亲我就好了。”   于是两个人就亲到浴室去了。   亲了一个小时才出来。   施聆音还是多觉易累,在家休息了两天,第三天才出门活动。   她去参加了基地的omega聚会,混了个脸熟,还建了一个omega家庭大群,试图把所有的omega都加进去。   容安依旧没来参加omega聚会。   离场后,施聆音直接去找了她。   容安住的寝室和施聆音不远,一条走廊里,隔了两道墙。顾朝阑去聚会前本可以直接叫上容安的,但她有意没这样做,想看看容安会不会自己来,或者说,想看看尤映寒会不会放容安出来。   结果果然没放人。   施聆音这次没问容安怎么没来参加,只是让容安加了她的群,然后再三邀请她下次一定要来。   容安倒是答应了。   8月6日。   顾朝阑忙完了探测坑的事,这天下午就要出发去一号基地,第二天晚上回。   施聆音送她出基地,顺便放放风,在基地附近的火星秃山上逛逛。她来这里已半个多月,还没走出基地逛过。   施聆音穿着宇航服,在小型飞船前对着顾朝阑挥手告别。   顾朝阑登上飞船,扶着舱门,回头看了看施聆音,动作里带着几分不放心地犹豫。   施聆音走近两步,用通过宇航服里的私人通讯频道说“没事的,你快去吧,早去早回。”   顾朝阑抓着舱门,还是没松手。   施聆音又挥了挥手“你再不走,我就和你一块走了,到时候耽误了你行程可别怪我。”   这句话提醒了顾朝阑,她们订好的计划步骤不能乱。   顾朝阑最后道“照顾好自己。”   施聆音点点头“知道了,你就放心吧。”   顾朝阑这才钻进飞船里。   舱门合上,推进器启动,船体晃了晃,而后迅速拔高升起,朝着一号基地的方向,冲腾而去。 第78章   二号基地背靠着一座小火山,右边则是连绵不绝的大片沙丘,一直延伸到极地干冰冰盖,而左边前行一公里,有一个直径两百米的小陨石坑,坑底难得的积着一层水冰,一个取水基站架在水冰层旁。   这个陨石坑底的缝隙正好通到地下液体水蓄水层,整个基地的水源都来自这里。   施聆音今天就是想去看看那个陨石坑里的火星水冰。   陆地车停在陨石坑旁,施聆音下车,踩着粗糙的沙粒,缓慢地往前走。   离开了基地的人造重力,她一下子有些不习惯。   风卷着沙粒,呼啦啦的迎面吹来,风力不大,施聆音身体还是晃了晃。跟在身后的汪望立马紧张地扶住施聆音手臂。   施聆音推开他,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   她往前走向陨坑口,汪望紧紧跟在她身后。   坑壁上布满了蛇一样的蜿蜒冲沟,沿着坑壁,纵横向下。   施聆音沿着陨坑边缘,慢慢行走,偶尔一块石头被她踩松开,从坑沿上咕噜滚落,扬起一道黄色烟尾。   汪望跟在她旁边,一直很紧张地盯着施聆音脚下。   “干嘛这么紧张?”施聆音通过无线通讯和他开玩笑道,“怕我滚下去吗?”   汪望结巴了一下,没应上话。   远处,一辆基站换班车拖着黄色的车尾气,慢慢开来。   车子停在陨石坑旁的坚硬平地上,两个工作人员下车,前后排队向着坑壁走去。   陨石坑附近人烟了无,平时几乎没人过来,所以两人很意外在这里看到有人散步的影子,不由在意的和同伴议论了两句,随口猜测来人身份。   两人议论的话没说完,忽然见那个走在陨坑口的纤细人影乍然倒下,从陨坑壁上翻滚下去。   另一人立马伸手去拉,可陨坑口这时意外发生了滑坡,沙石松懈塌陷,带着两人一起咕噜滚下坑壁。   陨坑直径二十多米,那两人就在漫天的烟尘里滚了二十多米,直到摔在水冰层上。   两个工作人员顿了一下,马上拔腿狂奔,沿着坑壁溜下,查看情况。   坑底。   两人卷下来的沙石铺开数米,烟尘漫天,遮挡视线。   施聆音躺在不远处,背对着汪望,蜷着身体,半响没动。   汪望手脚并用地爬起来,一跌一滑地跑过去,把施聆音抱起来。   施聆音头盔上糊了一层厚厚的火星沙土,汪望两下抹开沙,看到了施聆音苍白的脸和紧闭的双眼,他大喊了一声“夫人!”   无线公共频道开着,所以另一旁冲下来的两个工作人员听到了汪望的那一声喊,立马反应过来这个滚下陨石坑的人是谁——顾上将的妻子。   两人加快脚步,跑过去帮忙把昏迷的施聆音抬上登陆车,同时通知基地里的人,准备急救。   上将夫人被抬回基地的过程,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于是消息以私下八卦的方式口口相传,很快传遍半个基地。   尤上校从基地b区赶过来,进了医疗室以后几分钟后就出来了,一边通知说上将夫人没事,只是低血糖引起的突然昏迷,另一边又安排了一辆中型飞船,开足引擎,风驰电掣的赶去一号基地。   虽然尤上校说没事,但基地里的凝重气氛,却分明暗示着有事。   五个小时后,顾朝阑从一号基地赶回来,还带着一支从一号基地借来的医疗小队。   于是所有人都能猜到怎么回事了。   上将夫人恐怕不是简单的昏迷,而是忽然发了严重急病,以至于顾上将不惜千里,从一号基地搬来了一支医疗队。   医疗室的门,一晚上都没有开。   虽然没有具体的消息传出来,但大家私底下议论纷纷,猜疑不断。   到底是什么样的急病,才会这样紧迫严重。   第二天,天色朦胧时,尤映寒突然下令,一个小时之内,腾出第三号星舰,准备启程回地球。   此时火星距地球近08亿千米,只有大型星舰才有足够大的动能,在两三天的时间里穿过如此遥远的距离。但问题是,所有的星舰上,都住着大量的士兵。   数千士兵们从居住的星舰上撤离,总要一个合理的理由,于是尤映寒公开了施聆音的病因——突发□□官衰竭,急需回地球做器官更换手术。   有人忍不住追问顾夫人为什么会突然生病,上午她送上将离开时不都是好好的吗?   尤映寒看了一眼提问的普通士兵,表情冰冷,情绪不显,她没有回答,只催着最后一队人离开。   一个小时后,星舰如期腾出。   裹在宇航服里的,看不到状况的施聆音被人抱出二号基地,送到转移陆地车里。   星舰停驻地址距离二号基地两公里,陆地车抵达后,顾朝阑抱着施聆音,一路跑进星舰,背后跟着医疗兵和几个勤务兵,一行人慌张仓促地进了星舰。   星舰大门随之封闭。   按理说,接下来几分钟之内,星舰就该启动离开火星,奔向地球了。   但过了半个小时,星舰也没动一下,反而打开门,下来了大批的舰组人员,医疗兵以及勤务士兵。尤映寒也下了星舰,绷着冷脸,回到二号基地替顾朝阑处理公事。   而顾朝阑在星舰里一夜没出来。   二号基地里的人忍不住开始猜测,上将夫人是不是已经走了,所以星舰才没出发,顾上将也迟迟没有下来。   到第二天中午,顾上将还是没从星舰里下来。   尤映寒进过星舰一次,出来时脸上不仅挂了伤,神情还十分阴郁。猜测上将夫人出事的人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测。上将夫人一定是出事了。   但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新开的探测坑传来了好消息,探测队挖到了一处神秘矿脉,经过初步检查,挖出的原石里,含有一种地球上从未见过的神秘金属。   二号基地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火星资源的勘探和开发利用,现在出了这样大的好消息,按理说顾朝阑应该亲自出面处理。   但星舰上毫无动静。   安静得令人不安。   整个二号基地上人心渐渐不稳,不停有人去上过星舰的人打听消息,但所有人都只是脸色沉重的沉默。   半句星舰上的具体情况也不说。   8月7日,入夜。   三号星舰,医疗室。   星舰里人员都撤了,整个医疗部的安静死寂,走廊灯光幽幽地发着清冷的白光,而这黯淡的白光也突然闪了闪,陡然熄灭。   医疗部内部部分建筑,忽然隐秘而安静的断电了。   因为少人,所以好像并没有人发现这一点突然降临的异常。   走廊角落里,忽有人影闪现。那影子瘦长高挑,脚步飞快,鬼魅一般,沿着走廊迅速前进。   他绕过一处拐角,停在最里面的一间病房外。   人影贴着门,倾听门里的动静。   很安静。   整个医疗部都格外安静。   人影停留了三秒,而后握住门把手,一压,咔哒打开门。   病床正对着门,床上躺着一个人,仍旧穿着宇航服,完全看不到脸。   人影站在门口静默,没进入,也没见势不对的立马离开。他就是站在门口。   刺拉拉——原本暗下去的灯光又一盏接一盏的重新亮起。光芒渐次洒下,将阴暗走廊明亮映照出来。   顾朝阑就站在走廊最深处。   亮光同时照出了那个人影的脸,一张枯瘦脱相,仿佛只剩一层皮的男人面容。他转头脸,用那双空洞巨大的眼睛,盯着顾朝阑。   顾朝阑慢慢走过去,声线冰冷“高宁行呢?”   男人没说话。   病房里,床上躺着的人忽然坐起,翻身下床。它正脸对着人影,透过光洁的头盔玻璃,能清楚看到里面那张机械的金属人脸。   男人看了一眼那机器人,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变化,他皱起了眉。   而这时,顾朝阑和0001在同时逼近。   男人放开门把手,右脚稍腿,后背微弓,而后猛然往前一弹,直冲向顾朝阑。   两人正面对撞,肢体与力量轰然碰撞,发出沉闷惊骇的碰响,两人都被那股大力冲得一退。   但男人后退没几步,就被0001缠上。   作为一台以斗殴,杀戮为主要功能的战斗机器人,0001出手讲求高效,凶狠以及精准。每一个攻击,都直指人体弱点,且力度凶猛,不讲半分情面。   两人在狭窄的走廊上连过数招,拳脚碰撞,砸到金属墙壁,墙面轰隆作响,瞬间凹陷。   顾朝阑站在一旁,看着两者来回出手,在地面和墙壁上留下无数暴戾的痕迹。   最后0001一脚踩碎了那枯瘦男人胸骨。   男人胸口瞬间凹陷,张嘴哇出一口鲜血。   0001毫无表情,掐住男人的脖子,拖着他向走廊另一头走去。   施聆音在另一间房里等着。   0001单手拖着男人,另一手敲了敲门,保持着礼貌“主人。”   施聆音应了一声“进来。”   0001推开门,将人拖了进去。   顾朝阑跟在后面,缓步走进房里。   男人被丢在施聆音脚边,半脸都是自己吐出来的血,他躺在地板上,巨大暗淡的眼睛安静地看了一眼施聆音,神情十分平静。   “她有话让我带给你。”   施聆音知道男人口里的她指的是高宁行。   “她为什么不自己过来?”施聆音从病床上跳下,走近道,“她就不怕我真的因为她给我注射的那东西,而引起器官衰竭吗?”   男人说“所以我来了。”   施聆音一笑“这只能说明,原来她也并没有她说的那么在意我。”   男人没回施聆音这句话,而是说“曼得拉在火星上的确有基地,我来告诉你位置。”   施聆音垂下眼,唇边笑意带冷“为什么?”   男人并不回答,而是直接说了一个坐标。   “基地在地下,入口你自己找。”   施聆音皱眉,抓着男人衣领把他提起来“为什么告诉我这个?”   男人转动着黑梭梭的眼珠,在施聆音脸上定了一秒,突然伸手掐向施聆音脖子。   0001反应迅速地拉住男人手臂,反向大拧,骨头咔咔作响,直接扭断。但男人没有躲开,反而身体一挺,双腿夹住0001头部。   0001抓住他一摔。   男人身体飞出去,重重撞到金属墙壁,他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贴着墙壁,缓缓滑落,不再动弹。   断气了。   施聆音看了一眼男人的尸体,又不由看向顾朝阑。   她和顾朝阑声势浩大的演了一场假死戏,目的只是为了骗高宁行有所反应。毕竟高宁行才给施聆音打过效果不稳定的药剂,本就有可能出现不适反应。   高宁行如果在意施聆音的死活,就一定会着急,然后自己或者派人前来查看情况。   施聆音没想到的是,高宁行不仅派人来了,还直接把曼得拉在火星上的基地位置送给她了。   这可是火星上的基地啊,在火星上修一堵墙都得付出昂贵的代价,更不要说是一个隐秘的基地了。   高宁行为什么会这么大方? 第79章   有坐标,顾朝阑在星舰上就查到了高宁行给的那个地方。   是一片布满了山丘,碎片流,以及凌乱峡谷的磨蚀地里,用卫星镜头一路扫视过去,地面上除了黄沙,乱石,以及薄层积岩以外,什么也没有。   乍一眼看去,它就是一片普通的火山荒野,而且,面积还不小。   真要在这上面找一个地下基地的入口,估计得费些精力。   顾朝阑目光大致扫过那一片地面范围的地面照片,随后在一旁和刘培联系,安排队伍,立刻过去地毯式搜索坐标地址,找到曼得拉基地。   施聆音无聊里放大了地图,慢慢看那些沙地与丘陵间的细节。   这样复杂而多变的地方,并不合适修建底下基地。   高宁行他们为了建造这座基地,应该极大的少功夫。不知道基地里都有些什么东西,值得高宁行花这么多代价,在火星上建立一座基地。   施聆音滑动手指,顺着一道丘陵百无聊赖地看。   “这里。”站在她身后的0001忽然开口,“有印子。”   “嗯?”施聆音意外,瞧了一眼0001。   它机械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与情绪,只是上前了一步,用还穿着宇航服的粗壮手指,指着画面上的一个地方。施聆音配合的放大这块地图。   图片放大后,地面细节在加载里一点一点的清晰,除去风沙刮过的痕迹,地面上还有几道十分清晰的履带车轮印。印子一直往前蜿蜒延伸,绕开几处凌乱的层积岩石,开进一道峡谷里。   因为山体遮挡,峡谷内部环境模糊不清,但至少收缩了范围。   施聆音把指标符号留在那处峡谷上,一边仔细调取峡谷坐标,一边问0001“你怎么发现的?”   0001道“我看到的。”   施聆音回头,看着0001那双银白色的,毫无生气和波澜的眼睛。虽然机器人看到的视野和人眼不一样,它们一般只能看到的设定过范围的波,但0001似乎和普通的机器人也不一样。   只是能看到波的话,它就不可能发现屏幕那一点细微的不同。   施聆音心里疑惑,却没说出来。   等顾朝阑安排好去坐标地点的人员和细节后,她把刚刚发现的东西指给顾朝阑看。   顾朝阑拉了拉图片,峡谷不长,三十米左右,但两边山峰的位置颇为巧妙,刚好完全挡住了卫星的探测视线。   施聆音轻声问道“你觉得高宁行的基地里会有些什么东西?”   顾朝阑顿了顿,缓慢摇头“不知道。”   高宁行行事诡谲,谁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我现在就要去一趟坐标地点,”顾朝阑说着,犹豫了一下,“你……”   “我和你一起去。”施聆音毫不犹豫,“我想看看高宁行都会留下些什么东西。”   顾朝阑点头道“好。”   离开星舰,0001就被藏回了箱子里。   施聆音跟着顾朝阑,出发去坐标点。   火星上没有月光,只有一层黯淡的星光。从陆地车窗往外看去,大地一片昏黑,远方山影模糊,而天空深远微蓝,星辉漫天,银河耀眼。   是个看星星的好地方。   只是车里的人都没心情看星星,除了施聆音。   施聆音挨着顾朝阑,一边看看星星和星系,一边拉着顾朝阑偶尔说两句话。   登陆车对面坐着同行的四个士兵,车里安静无聊,他们没事做,情不自禁地就打量起大名鼎鼎的顾朝阑上将,以及那个在擂台上一鸣惊人的omega夫人。   施聆音取了头盔,纤细白皙的脖子从厚重的宇航服里露出来,卷发挽起,优雅又知性。她侧着脸,一会撑起长长的睫毛看星空,一会垂下睫毛看顾朝阑,唇角始终勾着,笑意盈盈,明明什么也没做,偏偏又一颦一笑里都带着一股动人的风情。   几个士兵打量得有点愣神,然后身上陡然一凉。   顾朝阑朝着他们撇来极其冰冷的一眼。   几个士兵后背一紧,齐齐收回视线,低头看鞋。   顾朝阑这才收回视线,继续听施聆音说话。   磨蚀地的地貌复杂,极不平坦。   顾朝阑一行八辆陆地车停得分散稀拉。探路车的先开进峡谷里查看情况。   沿着平缓的入口进入峡谷深处,因为谷里风小,地面上车轮压过的痕迹很是明显,沿着履带痕迹,几乎是毫不费力的就找到了高宁行的基地入口。   就在一面的山壁上,有一个半天然半挖掘的凹洞,深三米,走进去后便能发现墙壁上那块只是稍加遮掩了的金属门板,门后是一个幽深宽阔的天然洞穴。   高宁行建在火星上的曼得拉基地,就建在这个洞穴里。并不需要额外的挖掘,完全借助天然优势,加上后期装修,省力,还能轻松掩藏,是个难得的宝地。   曼得拉火星基地里分明的分了三个区域,上面字字清晰地写明区域属性,分别是——生活区,分析区,活体区。   顾朝阑将人员分成三组,分别进入三个区。她和施聆音去了分析区。   分析区其实是一个小型实验室,除去各种设备与研究室,还有一个数据总室。里面所有的文件都放置整齐,归列有序,偶有缺失,但总体依旧整洁有序,显然这基地里的人撤离时不慌不忙,而且目的分明的只带走了必要文件。   施聆音翻了翻总电脑里的东西,大部分文件都没有加密,可以直接浏览,只是文件里的数据散乱,还未整理,而整理好的部分有密码,暂时打不开。   顾朝阑拉开一个文件柜,刚扫了一遍文件编号,一个士兵匆匆跑进来,急道“上将,活体区那边发现了一个人。”   顾朝阑从文件上收回视线,回眸“谁?”   士兵顿了顿,眼中仍有未消除的惊骇“蒋少将。”   蒋直?   顾朝阑皱眉,立马朝着活体区走去。   施聆音抬脚跟上。   活体区名副其实,一入目看到的就是一个个单独的玻璃箱,箱子里装着的全是刚被死亡没多久的实验活人。乍一眼看去,场面颇有些惊目骇人。   士兵匆匆跑过几个玻璃箱,停在中间的一个处,指了指箱子里的人“就是这里。”   箱子里靠坐着一个人,显目的军装,拉耸着头,手臂僵硬扭曲的拉搭在地上,胸口上钉着一把匕首,刀身深至刀柄。   这个人的确蒋直,而且已经死亡多时。   可蒋直怎么出现在这里?   施聆音缓步靠过去,轻声问道“一号基地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顾朝阑摇头,在她离开基地前,蒋直所处的病房都是安静如常的,好像蒋直从来没离开,而她留在病房外监视的人也的确没有看到蒋直出来过。   两个士兵把蒋直从箱子里抬出来,平放在地上。他胸口上的匕首刀柄也清晰露出,上面印着一个黑色的“”,这是曼得拉的标志符号。   施聆音忽然有些明白了高宁行让蒋直死在这里,以及她把基地位置告诉顾朝阑的目的。   她咽了咽口水,感到胃里发寒。   她立马转身,大步朝着数据室走去。   顾朝阑关注着施聆音的动作,出声道“怎么了?”   施聆音没有回答,她几乎是一路跑过去,冲到那台电脑前,调出了一个加密过的文件,点击,密码输入框跳了出来,施聆音停顿了几秒。   这时顾朝阑跟了进来,看到施聆音发白的脸色,表情渐沉“怎么了?”   施聆音抬眸看了看顾朝阑,一咬牙,输入了顾朝阑的生日“21770908。”   密码正确!文件打开了!   施聆音吸了口气,手心瞬间就冒出了凉汗。   顾朝阑看她脸色更加难看,皱眉走近,抬手便碰施聆音发凉的额头“不舒服吗?”   施聆音摇头,把顾朝阑的手拉下来,用力握住。   “我可能知道高宁行为什么要把基地地址告诉我们了。”她抬眸,不安地看着顾朝阑,“我甚至还觉得,她其实根本就知道我在装病诱她出现,而这个基地地址,她早就打算好了要说出来。”   顾朝阑沉沉地看着施聆音,指腹收紧,力度安稳“你冷静下来,慢慢说。”   施聆音低下头,这个时候才惊觉,原来自己手指在发抖。   “好。”她镇定下来,下拉文件,快速浏览里面的内容。   这是一份关于beta植入alha腺体的实验报告。   施聆音打开了其他几分,都是关于omega和beta向alha性别扭转的实验记录和报告,里面内容详实,数据完整仔细,巨细靡遗。都是很有用的东西。   高宁行还真是一点也没玩虚的,留下的全是真材实料。   继续下滑,施聆音发现一个单独分出的文件夹,标题取得随意又刺眼“to右右。”   施聆音吸了口气,手心冷汗涔涔。   顾朝阑盖住了她的手,安抚地握了一下,随即沉稳地替施聆音打开了那个文件夹。   里面共有五个子文件夹,第一个是“初代alha人员资料表”,第二个则是“细胞激活计划”,再往下则是“第一次实验”,“第二次实验”,“第三次实验”。   顾朝阑看了初代alha的人员资料表,一共十四个人,标题详尽,末尾均有备注死因,除了最后一个。没有标注,只有一个名字。   秋——顾朝阑打开了那张表。   是一张一百多年前常用的老式信息登记表,照片栏被模糊,看到不人脸。下面记录了一些身体特征等基本信息,以及参加基因实验的时间过程等等。   顾朝阑注意到这个女人的原本职业是记者,而最下面一条备注信息是“基因改造最成功者,alha基因完整稳固,并且有自发突变导致的细胞活性异常,衰老速度放缓。”   这条备注之下,还有一行后面插入的备注“存活至今。”   施聆音第一反应觉得她是高宁行,于是马上倒转上去看身体信息。   这个秋身材高挑,足有一米七二,而高宁行个子娇小,不到一米六。   不是一个人。   随后那几个子文件夹里实验,果然就是以“秋”的dna作为研究对象的长生基因研究和实验。也就是后来高宁行给施聆音注射的东西。   施聆音很想立即仔细把这几个文件看一遍,又怕顾朝阑发现异常。   她没敢乱动,而是问顾朝阑“这些文件,这个基地里的东西,你打算怎么处理?”   顾朝阑看着电脑屏幕,说道“先整理一遍。”   施聆音追问“然后呢?”   顾朝阑沉眸看着她,嗓音很温和,像是怕吓到了施聆音“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施聆音垂下睫毛,轻声说“你会直接把这些资料上报吗?”   顾朝阑沉默了一阵,实话道“也许不会。”   她操纵着鼠标,划过那几个长生实验“这些,可以是筹码。”   二号基地位置偏远,靠近火星南极,虽然不愁水,但地球三月一次的物资补给星舰却不会在二号基地降落,而是在一号基地,再由一号基地分配。   再过两个月,等二号基地的物资用完,就只能向一号基地要。   哪怕顾朝阑的兄长就在一号基地里,但总归施受制于人的。   但这个曼得拉基地,可以作为顾朝阑的筹码,去和联合区总部谈条件,直接要求物质,或者其他条件。   联合区想要来探查这个基地,想要这些研究资料,就得考虑答应顾朝阑的条件,不然天高皇帝远,谁能保证这些东西的完整。   施聆音轻声说“你觉不觉得,高宁行就是觉得你需要这些东西,所以……才主动留下的。”   顾朝阑猛然沉默。   这个假设一旦浮现,就顿时变得无比合理,甚至细想之下,让人后脊生寒。   高宁行为什么要大费工夫在火星上建立这样一个实验室基地?这些实验,在地球上做不也一样吗?   除非这个实验室基地,一开始就是为了给顾朝阑用,而提前建在这里的——这怎么可能?   但除此之外,又能有别的合理的解释吗?   施聆音思绪转了又转,甚至不由想,高宁行同时认识她和顾朝阑这件事,会不会也是有意为之。   要是这样的话,就真的太可怕了。   好像,她早在几十年前,就□□无缝的计划好了一切。 第80章   回到寝室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地面上刮起了小沙尘暴,漫天黄沙飞舞,遮天蔽日。寝室窗外也是模糊昏黄的一片。   施聆音把从曼得拉基地里拷过来的文件转移到自己电脑里,顾朝阑拿了换洗的衣服去浴室。   她吃过早饭就得去探测坑,了解刚发现的新金属情况。   施聆音趁着这个时候看了那几个关于长生的实验资料。   高宁行直接用活人实验,记录dna变异情况以及接受变异后的人体反应。   最开始的两次实验里,那所谓的长生针剂的不良反应很直接和快速,细胞过度活跃导致机体迅速衰亡,实验体一般在十二小时到一周之内死亡,直到第三次实验。   “我们剪掉了部分增强细胞活性的基因功能模块,仅保留完整的抑制细胞死亡基因……骨骼,肌肉强度下降,神经反应速度微小幅度增强,寿命大幅提升,如无自然突变,寿命可长至五百到七百年,或者更高……但编辑后的dna链不够稳定,易在分裂复制及宇宙射线中发生不定向突变,后果无法定向估计。预计可能发生恶性癌变,细胞活性失控,器官畸形,衰竭……”   施聆音把预计后果那一段重读了一遍。   浴室门这时一响,顾朝阑出来了。施聆音下意识地立即扣上电脑,抬眸望去,看起来极其自然的展唇一笑“你洗好了?”   顾朝阑低眸看了一眼被她重重合上的电脑,倒是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施聆音把电脑放在一旁,起身走过去,帮她整理衣服褶皱,同时问道“要留下来吃早餐吗,还是直接去探测坑?”   顾朝阑看了一眼时间,说道“吃过早餐再走。”   她让左晓晓提前把早餐送过来。   给顾朝阑整理好衬衣,施聆音也进去洗了个澡,出来后两人一起吃早餐。   施聆音一直克制着没去想那些实验报告,神色如常的和顾朝阑说话用餐,她觉得自己伪装得□□无缝。   可顾朝阑却突然道“你心不在焉。”   语气十分肯定。   施聆音低眸笑了笑,转了半圈叉子,说道“我在想高宁行。你当初和她怎么认识的?”   顾朝阑抬眸看着施聆音“她是我高中同学,你应该知道的。”   施聆音晃叉子的动作一停,眨了眨眼“我为什么应该知道这个?”   顾朝阑轻轻皱眉“高宁行还在我部队里的时候,你曾经打听过她。”   之前两人在蚂蚁区出事,施聆音背着她逃往地下城的时候,路上她们曾经聊起过高宁行。   “你有事瞒着我。”顾朝阑道,“所以今天心不在焉,说话漏洞百出。”   施聆音睫毛一僵。   顾朝阑往前倾了半分,动作细微,可那股天生的压迫力突然间释放出来,令施聆音心头发紧。   “你瞒了我什么?”   施聆音慢慢把叉子放下,缓了两秒钟,抬起眼睑“我只是在想,高宁行当初认识你和我,会不会都是计划好了的?所以她才会那么大费工夫的改造我,又放我走。”   顾朝阑没接话,就看着施聆音说。   施聆音有些无奈,又很认真道“真的,你不觉得她很多举动都没办法解释吗?为什么陷害你,为什么帮我,现在又为什么白白把曼得拉基地位置告诉你。”   五大联合区和曼得拉拉锯了多年,从没找到过它的基地。   顾朝阑找到的曼得拉火星基地,是唯一的一个。但这个基地的位置,却是高宁行主动告知的。   顾朝阑神情松了松,似乎是信了施聆音说的话。   高宁行这些举动,的确是没办法解释。   如果她想要世界大乱,根本没必要自曝基地位置。   要不然,她就是故意想让联合区知道基地里的那些文件,但联合区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压住不公开,就掀不起半点波浪。   这个话题就这样搁置了,顾朝阑吃过早饭匆匆去了探测坑。   发现新金属的探测坑就是前几天顾朝阑下令新开的那一个,钻头往地底钻入三千多米之后,挖出了一块含有未知金属的矿石,随后经过初步的超声波探测,发现了地下有一道形状十分怪异的矿脉。   这个矿脉呈尖针状,笔直指天,他们的探测坑正好撞上了针尖,巧合之下发现了这处矿脉。矿脉越往下直径越粗,一直到超声波探测的极限距离,也没触底。探测组估计此矿脉体积可能十分庞大,也可能就停止在极限距离的一米外。   其余的需要更深入的探测。   负责带领勘探队伍的是一个太空地质学博士,个高体瘦,总是一脸严肃的学术专用表情,他汇报完情况,一边整理资料一边说“我们挖出来的矿石体积不大,只有27g,我分了2g出来,已经装好了,您随时可以送到一号基地那边去,让那边转交给联合区太空矿石分析局。”   顾朝阑没接东西,而是说“这些东西,都不用上交了。”   克莱博士一愣。   顾朝阑道“我会在二号基地上建一个专业的太空地质分析实验室,以后火星上发现的金属,矿石,由我们自己研究。”   老博士反应了两秒,立即道“但经过我的初步检测,这个金属结构稳定,质量轻硬度大,它可能就是联合区一直想找的……”   顾朝阑忽然抬眼,脸上没有表情,只一双长眸冷冷清清,就那么盯着叨叨不绝的克莱博士。新探测坑才建立不久,所以临时用单分子膜搭了一个只有三十平方的穹顶舱,舱里吊只着一盏白色节能灯,灯光亮而惨白,照得顾朝阑脸上的平静寒意更加凌厉摄人。   克莱博士一下子就说不出话了。   顾朝阑收回视线,拿起桌上的头盔,仰起下巴,轻轻甩开脸颊旁碎发,戴上头盔之际,她声音冷淡道“过段时间我会尽力为您找来专业设备,所以这期间先辛苦您用有限的资源进行分析。一周之后,希望能看到您的初步报告。”   说完,顾朝阑离开了探测坑。   留下克莱博士怔楞了半响,又扭头去看自己的学生兼助手“这个顾上将什么意思?她要在火星上自立门户了吗?”   那学生年纪轻,又性格内向,闻言傻笑着摇了摇头,没多接话。   顾朝阑离开之后,施聆音把拷贝过来的文件全部仔细看了一遍,中间她给谢言歌发了一封邮件,把“秋”的登记表发了过去,都是记者,说不定谢言歌那边能查到一点消息。   鉴于二号基地里的蜗牛网速,这封邮件施聆音发了整整一个小时。   邮件发完,她又接着翻高宁行留下的那些东西。第一遍看完,好像没问题,但施聆音就是直觉里面一定还有其他的东西。   她来回翻了好几遍,一无所获。   倒是自己精力耗得太严重,现在的身体扛不住,趴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施聆音这一觉睡到了凌晨两点。   她起来时发现自己在卧室,房间门虚掩着,客厅的灯光浅浅泄进来一束。施聆音坐起身,估计自己应该是被回来的顾朝阑抱进卧室的。   她皱了皱眉,没想到自己竟然会睡得如此的沉,连自己被抱着换了个地方都不知道。   这样并不好,因为像是完全失去了警惕性。   是因为太累了吗?还是因为……她彻底变成了omega,所以,之前那些能力,也在一点点的失去。   施聆音又忍不住看着自己的手。   她早就做了祛疤手术,手上的伤疤,茧子全都消除了,如今的这双手白皙娇嫩,好像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   但施聆音,并不想要这样的手。   她其实很喜欢自己身上有疤,有茧,这些东西可以给她一种奇异的成就感和安全感。为了顾朝阑,她才去做的祛疤手术。   想到这里,施聆音挪开手,掀起被子下床。   推开虚掩的卧室门,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端正坐在沙发里,正在看电脑的顾朝阑。   电脑屏幕的冷光落在她清冷的脸上,有种冰雪般的冷峭。她听到开门声,于是抬眼看向施聆音,紧跟着脸上那些寒霜般地酷冷瞬间消融了。   “睡醒了?”顾朝阑把电脑放在茶几上,起身走来,“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摸了摸施聆音的额头,施聆音乖乖让她摸。   “没有,就是昨晚熬了通宵,今天白天也没补觉。”施聆音说,“傍晚的时候我才趴在沙发上睡了会。”   顾朝阑道“白天怎么不睡会?”   “我在看高宁行留下的那些文件,”施聆音道,“总觉得里面一定还藏着些别的东西。”   “我也在看,但什么都没发现。”   顾朝阑转了一下电脑,垂眸盯着屏幕,眉间阴郁。   施聆音靠过去,抱着她道“你也不用着急,我们总会找到的。”   顾朝阑“嗯。”   施聆音下巴垫在她肩上“你也一天一夜没睡了,早点休息吧,别熬夜看了。”   “你还没吃晚餐。”顾朝阑握了一下她的手,又放开,去给施聆音加热已经凉了的晚餐。   等施聆音吃饭,她便去洗澡。   洗完出来,施聆音刚好吃完,两人正好一起休息。 第81章   那艘装着蒋直士兵的星舰在发现曼得拉基地的第三天启程回地球了,随行带上的还有部分曼得拉火星基地的实验体,纸质文档,以及……蒋直勾结曼得拉,背叛联合区的铁证。   顾朝阑最终决定将死在曼得拉基地的蒋直打成背叛者,这是最少麻烦的处理办法,还能直接把蒋直的所有部下送回地球检查。   虽然这种处理方式很像是高宁行提前就给顾朝阑安排好的路,但顾朝阑还是走了。   有捷径不走白不走。   免得和蒋直拉锯不下,浪费时间。   等星舰抵达地球,将会搭载一支曼得拉火星基地调查小组,以及顾朝阑要求的补充物资和技术人员,再次前往火星二号基地。   看在曼得拉火星基地的里的资料上,联合区对顾朝阑提出的条件让步了,答应了提前补给,并且直接将星舰降在二号基地附近。   蒋直的人一走,二号基地瞬间就清净了。顾朝阑规划了一遍未来一个月的计划,同时决定立即查内部奸细。   她相信施聆音的直觉。   另一边,施聆音在研究如何在火星上种地。   她之前看了几本相关书籍,简单了解了一些基础知识,原本想着剩下实操问题的能咨询蔬菜基地里的种植人员,结果发现蔬菜基地里的人比施聆音懂得更少。   蒋直之前在二号基地里完全混吃等死,正经事不干,蔬菜基地更是全不过问,连负责蔬菜基地的人也是他随手指的。蒋直的人走了以后,蔬菜基地就转交到了许彩手上,许彩手里也没有专业人员,所以派过来的人和施聆音一样,两眼抹黑。   进蔬菜基地的第一天,施聆音只是和负责蔬菜基地的两个小兵翻了几页书,认了几种肥料,最后按着教科书上写的,试着种了一排土豆。   乱七八糟的折腾下来,竟也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   施聆音傍晚才回宿舍。   顾朝阑依旧还没回来,她把原本就安排得很紧密的b区基地修建日程加快了,所以整个工程队和顾朝阑本人,都忙得脚不沾地。   施聆音自己吃过晚餐,然后在她前几天建立的alha家属群里冒泡聊天,先是寒暄了几句,然后问群里有没有懂种植的,这一问,还真有好几个,虽然其中大半都只是会种花。   但种花和种菜也差得不远。   施聆音接着问她们愿不愿意明天来蔬菜基地,一起研究火星种地。   然后,原本活跃的聊天群一下子就安静了。   omega一般是不参与集体劳动的,在火星基地上尤其这样,因为这里到处都是单身的alha。   施聆音也没再说了。   等顾朝阑回来以后她和顾朝阑商议,改一下蔬菜基地周围的守卫,都安排成beta士兵,再把周围稍微隔离开,确保安全。   她说完以后,顾朝阑看了看施聆音,没立马接话。   施聆音还以为她不同意,刚想接着劝,就听顾朝阑说“之前不是说你要跟着我吗?”   之前施聆音开玩笑时,说要做顾朝阑的贴身秘书。   施聆音忍不住一笑,眨眨眼道“那你想要一个贴身秘书吗?”   说完她就贴过去,手臂搭在顾朝阑肩上,靠在她身上,仰面道“不管是内还是外,什么问题都愿意帮您解决~”   顾朝阑手扶在施聆音纤细的腰上。   施聆音穿得薄,透过薄软的衣料,能清晰的感受到施聆音软腻的肌肤,以及那纤薄动人的脊骨线。   顾朝阑掌心一下子就滚烫了起来。   从那天之后,两人就没做过了。   她低头去亲施聆音。   施聆音偏头躲开,一脸不情愿的小表情“顾上将还没回答人家的问题呢?”   顾朝阑把施聆音的腰搂紧,声线有些哑,目光黑沉沉地盯着施聆音“只要你愿意。”   施聆音道“那上将给什么报酬呢?太低我不乐意,太高了……好像也不合适。”   顾朝阑一下子想到了“肉偿”,但这种话她实在是说不出口,干脆变成行动。   她去吻施聆音的脸,被躲开了,于是吻落在施聆音纤细的侧颈上。   “这个呢?”她说。   施聆音闷笑“哪个?”   空气里,慢慢浮现出两人的信息素气味。   甜美与清冽,缓慢混合,纠缠,继而变成水。   黏腻的,湿滑的,翻搅着涌出来。   床上。   顾朝阑从背后抱着施聆音,嘴唇贴在施聆音腺体上,偶尔轻轻啄吻。   施聆音等埋在身体里的结消下去以后,起身去拿床头的避孕药。   她没避着顾朝阑,还主动解释了理由。   现在局势不好,两人又在遥远偏僻的火星上,不是要孩子的时机。   顾朝阑道理都明白的,可看着施聆音吞下药片时,心里还是仿佛被塞了一块巨石。堵得难受。   她起身,也不穿衣服,就那样坐在床边。   卧室里只开了夜灯,光影朦胧错乱,勾在她匀称高挑的背影上。短发垂落,刚越过肩膀,散乱在颈后,滑进蝴蝶骨间的脊骨勾里。昏沉的光线斜落在顾朝阑背上,她背影单薄,腰肢紧细,忽然间有些落寞和遥远。   施聆音放下杯子,立马就靠了过去,从背后抱住她,下巴靠在顾朝阑肩上,打断顾朝阑身上那股遥远的气息,贴在她耳边低声问“怎么了?”   顾朝阑垂着睫毛,侧脸清冷,没什么表情,但施聆音能感觉出来她忽然间的情绪低落。   “我突然很后悔。”顾朝阑开口,尽管语气很平静,但这几个字的内容却让施聆音心脏狠狠一缩。   怕她的后悔指的是两人的关系。   顾朝阑握住施聆音的手,指腹轻轻蹭过施聆音手背。   “如果我早一点强势起来……”   她只说到这里就停住了。   因为忽然想到,若是她当初没有在外祖父面前妥协,没有瘫痪那几年,也不会遇见施聆音,更不会有现在的这些后悔的情绪。   现在谈论如果,其实是没有意义的。   施聆音笑了笑,漫不经心道“现在也很好啊。”   她歪了歪头,望着顾朝阑问“我好不好?”   顾朝阑一下子就笑了,她点了点头。   施聆音抱着她撒娇地晃“你得用嘴,用话回答我——我好不好?”   顾朝阑侧脸看了看施聆音,忽然把施聆音人压在床上。   然后用嘴回答她好不好。   孩子的事情后面两人都没再提过。   顾朝阑也没让施聆音去给她做什么贴身秘书,她每天的大半时间不是在b区工地上,就是在环境恶劣的探测坑里,她不想施聆音跟着她跑上跑下的吃苦。   于是最后是顾朝阑依着施聆音的要求,换了蔬菜基地附近的士兵,同时加强了周边的监控,好让omega可以放心活动,虽然当时并没有别的omega过来。   想着施聆音要在火星上种地,又没有专业的技术人员支持,顾朝阑还破规则的试图把博士身边那个学生助手派给施聆音。那个学生的第二学位是太空农业。   但遭到了博士的激烈反对,因为他做金属分析研究也不能没有助手。   顾朝阑当时没说话,晚上回房,听着施聆音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她和几个新手士兵种地种得多艰难不容易,于是第二天又非常惨无人道的剥夺了这个学生助手的午休时间,让她过来教施聆音太空种植。   但这个学生也是懂一堆理论知识,实践起来磕磕绊绊。   几个人花了一中午,种了一小块麦子。   最后这个学生还说道“这样……应该能发芽吧。”   最后的最后,麦子没发芽,施聆音胡乱种的土豆和一些蔬菜倒是发芽了,长势还不错。   施聆音把自己这段时间种菜的过程都用图文的形式记录了下来,然后在地球的最大社交软件上注册了一个账号,每天更新自己在火星上种蔬菜的内容。   有时是图片,有时候也会剪一些简单的小视频,偶尔的少数偶尔,还会在只言片语里提及到一点点顾朝阑的普通日常的。   她毕竟是顾朝阑的夫人,有名气基础在,又是第一个实时直播太空种地的人,所以从注册当天起,粉丝量就蹭蹭的往上涨。大家都很关心这些由上将夫人亲手种下去的农作物们。   虽然下面的评论里还有无数有用建议,但由于严重的网络延迟,大部分评论施聆音都没办法看到。   而且她在这个账号上更新自己种地的内容,也不是为了获取建议,而是为了圈粉,替顾朝阑圈住那些中低层的人民。   接地气的种地活动,每日稳定的更新,人人可以观看的普通账号,这极大的增加了施聆音和顾朝阑的亲切感,瞬间就制造出了一种虚幻的亲近感,无形里提高了两人在中低层人民心里的好感度。   施聆音同时还把这些东西发在alha的家属群里。   估计大家看施聆音每天在蔬菜棚里干得热火朝天,也慢慢开始闲不住,终于有人主动说希望过来帮忙。   施聆音激动地连连说可以,并且谢谢他们愿意出来帮忙,最后还强调了一遍这基地附近的安全问题,让大家放心。   这一天有三个omega愿意出来。   施聆音很满意,退出群聊后,她私了容安,本想问她明天来不来,但思绪一转,她又收回了文字。   不如直接去问尤映寒要人。反正最后做主的都是尤映寒。 第82章   施聆音以需要帮手为理由,从尤映寒那里借出了容安,尽管尤映寒本人其实并不情愿。   第一次跟着施聆音出来,容安很是不安,总是不停的打量周围,直到进了蔬菜棚里,放下临时组装上的软金属垂帘,周围剩下施聆音和另外三个omega,以及两个帮忙的beta工作人员,她才慢慢放松下来,蹲下身,很认真地按施聆音的要求在火星表土上挖出标准尺寸的土沟。   施聆音忙完后走到她旁边,有的没的和她闲聊,但两个人没说几句话,棚里忽然一静。   尤映寒撩开了垂帘,出现在门口。   她冷着一张脸,目光穿过半个蔬菜棚,直接落在容安身上。   容安浑身肉眼可见的一僵,立即放下了手里的工具,站起身准备走向尤映寒。   施聆音拉住她,一脸笑意地看向尤映寒。   “尤上校,你怎么突然来了?”   尤映寒看了一眼施聆音,还是很给面子地回答“我来看看她。”   施聆音笑道“安安很好啊,有我在,你还怕她受欺负不成?”   尤映寒没说话,在原地又站了几秒,最后更冷着一张脸走了。   容安绷紧地身体慢慢放松下来,感激的看一眼施聆音,但那股情绪很快又被藏起。她蹲下身,慢慢铲了两下表土,轻声开口说“要不明天我……”   “你明天也要来。”施聆音开口,嗓音温和,态度里却满是强势,“尤上校会同意的。”   容安垂着睫毛,停下了动作。   她脸小,睫毛乌黑,静静垂落,无声里显得很是可怜,也是很是能勾起人恶劣的施虐欲。   这样子的脸,这样子的性格,难怪尤映寒能压着她欺负。   一行人继续忙碌。   就是没过两个小时,尤映寒又来看了一趟。施聆音怕尤映寒中午会借着吃饭的理由把容安带走,于是提前告诉她中午容安要留下来帮忙做饭,走不开。   尤映寒最终冷着脸自己走了,然后下午又过来看了两趟,仿佛不能容忍容安离开她视线三个小时。   施聆音留了容安一天,傍晚送容安回寝室路上,她才道“尤上校现在只是还不习惯,总担心你,所以才频繁来确定你的安全。不过,我相信这种情况过几天就会好,她会习惯”   容安抬了抬睫毛,大概是想说话,但嘴唇一动,她又把话咽回去了。   施聆音轻轻拍了拍她肩,笑道“你相信我。”   容安终于抬起眼看了看施聆音,露出笑容“我听说过你在擂台上的事。”   施聆音笑笑,压低声音悄悄话一样告诉她“我那其实是嗑药磕出来的。”   容安摇摇头,也笑了“没那么简单的……”   不是嗑药,就能人学会如何打架,如何用暴力的方式,在暴力里保护自己的。   施聆音道“其实每一个omega都是可以的,只要改变他们从小生活的环境就好了。”   容安不怎么理解地看了看施聆音。   施聆音抬起眼,走廊上明亮的灯光照进她眼底,映得她水眸明亮“我知道alha,beta,omega从基因上就有着极大的不同,但这种不同,不应该是omega沦为工具和附属品的理由。天地不仁,大地生而不平,但我们可以用制度,创造公平。”   说完施聆音又轻轻一笑,谈笑里满是轻佻又从容的风度。   “你要是想学怎么揍人,我可以教你。虽然我们力气不够,但可以趁人不备。”   容安眼里带着渴望,又很克制地说“我……还是算了吧。”   施聆音道“有些事,总要试试才知道的。就像我追顾上将……”   这个八卦的话题立马勾起了容安的好奇,连着眼睛都亮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宿舍门口,于是施聆音对着容安眨眨眼,说明天再讲她的艰苦追妻史。   第二天施聆音去接容安人,容安显然被尤映寒折腾了一通,脸色憔悴。   施聆音也不避讳,当场扒开容安衣领看她被咬得狰狞的后颈,然后一脸善意道“尤少校手下留情啊,明天我还得来借人呢,可别累坏了。”   尤映寒张口要说话,施聆音抢先道“别说不借,我最近太缺人手了,要是找不够人,忙不过来,就只能去拉顾上将帮忙挖土了。”   尤映寒阴郁地闭上了嘴。   这以后尤映寒大概是认命了,每天放容安出来,也每天六次,一次不少的定时来蔬菜基地巡视。   施聆音把蔬菜基地整改得很好,之前种下去的,以及后面补种的种子都发芽了,整个蔬菜基地从一开始荒芜枯萎,一点点的变得葱郁起来。   来帮忙的omega也慢慢多起来,基地渐渐有了规模,蔬菜和麦子都长得郁郁葱葱,足以预见将来的良好收成。   这个由omega经营的基地在地球那边也迅速有了话题热度,大家好像才知道,原来omega除了种花,还能种食物。   在蔬菜基地慢慢蓬□□来的同时,b区基地外壳已经搭建好,充入空气,启动人造重力后就能进行内部装修,继而正常使用。   只是可惜b区基地里并没有蔬菜基地。施聆音原本很遗憾,但转天汪望就私下里告诉她,顾上将开了好几次会,把cd区域的设计图纸改了,硬是扩建出了一个新的e区。这个区域里面,将只有种植温室。   简言之,e区就是专门拿给施聆音种菜的。   当然,顾朝阑这样安排,一点也不是为了满足施聆音,而是希望二号基地可以自给自足,而不必每月指望着一号基地和联合区的定量补给——真的。   顾朝阑要求的物资隔了半个多月,总于在九月三号这天抵达二号基地。   一同前来的,还有两个准备对曼得拉基地进行记录报道的记者。联合区因为曼得拉和蚂蚁层的事情而动荡不安,急需要一点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来的人里不仅有记者谢言歌,还有蹭着星舰来火星上看望施聆音顺便游玩的唐桥和亚伦。   想着九月八号是顾朝阑的生日,所以施聆音特地让亚伦给她带了一点东西。   星舰降落前,施聆音到停舰点去接。   几人碰面,简单寒暄之后直接去曼得拉火星基地。   两个记者要去拍照录视频,施聆音代替顾朝阑陪同,唐桥和亚伦就纯粹凑热闹。   一同的另一个记者姓刘,脸色漆黑,对施聆音一行人满眼敌意。   唐桥悄悄贴着施聆音耳朵说“他是顾继洪派来的人。”   施聆音瞬间了然,回头想和唐桥说两句话,忽然被一道冷厉的视线压住,她顺着那目光盯过去,发现是谢言歌,对方正脸色非常难看盯着和唐桥距离亲密的施聆音。   施聆音立即拉开距离,转而问起谢言歌最近怎么样。   谢言歌虽然已经是颇有名气的记者了,但年纪其实很轻,才二十六。扎着马尾,五官端正又漂亮,笑起来很阳光温柔,但不高兴的拉下脸时,又显得很是暴躁不耐烦,浑身都是初生牛犊的勇气和戾气。   谢言歌很简短的回答了施聆音的问题,随后环抱起双手,眉头皱起,显得更加不耐烦了,浑身写满了“你不要和我说话”。   施聆音含笑闭嘴,心想还真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一旁的唐桥很不高兴,一脚踢在谢言歌腿上,凶道“你给我好好说话。”   谢言歌皱眉道“你又踢我!”   “踢你怎么了?怎么了?”唐桥变本加厉,可劲踹她小腿。   谢言歌啧了一声,抓着唐桥的小腿一拉,将她整个拽下椅子。   嘭的一声,唐桥一屁股重重摔在地上,磕到尾椎骨,痛得满眼泪花。   谢言歌往下瞄了她一眼,有些抱歉的抬了一下屁股,大概是想去扶,但唐桥抬头就是一句“谢言歌!你个王八蛋!”   谢言歌抬起的屁股又坐回去,重新抱起手臂,没那么有底气地说“谁叫你一直踢我……”   施聆音默默看着,伸手把唐桥拉起来。   唐桥起来含着一汪泪,抄起一个头盔就砸过去“你去死,你个混蛋!我祝你孤独终老!”   谢言歌接住了头盔,倔强地扭开脸,咬紧唇不说话。   还真是两个小冤家。   亚伦在一旁使劲对施聆音挤眉弄眼,然后又找了机会蹭过来,低声说“打是亲骂是爱,这俩……”   他说着,伸出两个大拇指相对着一点“天生一对。”   “滚!”唐桥听到,也是一脚过来,“我就算是去死,也不可能和这种小屁孩在一起!”   谢言歌反驳道“你才小屁孩!”   唐桥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撇开脸不说话。   角落里,刘记者来回打量着胡闹扯皮的几个人,不屑地一笑。   谢言歌发现那抹嘲讽的笑意,眼神一阴,颇为狠辣的扫过去一个警告的眼刀。   刘记者转开脸,盯着车壁装死。   陆地车颠簸摇晃,总算到了曼得拉火星基地门口。   车一停稳,刘记者第一个冲了进去。   施聆音等人在后面,慢条斯理往里走。   曼得拉基地里有用的东西顾朝阑都已经收走了,留下的都是无关紧的摆设。   谢言歌和唐桥一前一后,快几步走在前面。   亚伦跟在后面,伸出手臂,忽然揽着施聆音肩膀,低声说“联合区现在的状况,很不好。” 第83章   从地下城爆发出来的混乱先是蔓延到附近的地一层区域。□□分子门占领了地一层的城镇,田地,温棚以及食物仓库……于是联合区立即派出军队,及时把这突然的□□镇压在地一层的小范围区域里——这是官方给出的新闻。   但事实上,尽管实质上的混乱没有入侵到围墙之内的平一层和天空层,但另一种无形的东西,却悄无声息地在平一层里埋下了火种。   反抗的思想。   四级分层的社会,天上的贵族,地下的老鼠,城外的蝼蚁,没完没了的战争。这个极端的世界,其实早已经拉伸到了极限的点上,再来一点刺激,这个极限点就会崩裂。   蚂蚁层发生的事,就是这个欠缺的刺激。   所以联合区高层要决定彻底毁灭地下城,他们天真的以为,毁灭那个阴暗的地方,就能毁灭这些叛逆思想。但以白严异为代表的一派对其表示严厉反对,他只是封闭了蚂蚁区与平一层中间的防线区域,并且派军对激进的□□分子进行镇压。   白严异许诺会对蚂蚁区以及平一层制度进行改革,取消其界线与身份分级制度,并且开放天空层立房点申请权限,任何人都可以平等申请。   这已经是往平等方向上跨进了一大步了。   但亚伦摇了摇头,低声说“如果没有曼得拉,白部长这一招或许有效,但有曼得拉的人在里面挑拨,地下城那边就不够满意了。他们要求绝对的公平,还要求赔偿,对这一百多年来暗无天日的生活进行补偿。每人一百万,赔不出来就要炸了联合区会议大楼。”   施聆音挑眉“这么嚣张?”   亚伦说“可不,关键是现在平一层也人心浮躁,你是没上网,你要是上网看看,就会发现……大家其实都忍够联合区了。”   忍够的下一步,就是爆发。   两人说着话走进曼得拉火星基地。   谢言歌和刘记者在基地里转来转去的拍照,唐桥也拿了个相机,翻翻踢踢地拍着玩。   施聆音和亚伦在一旁看,顺便接着聊联合区的情况。   中间两人提到了0001,施聆音道“用过一次,它的确……很令人惊艳。”   亚伦得意的一挑眉“那是当然,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从我爸那里偷来的极品货。”   施聆音道“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不怕你父亲发现吗?”   “不会的。”亚伦自信道,“我给他仓库里放了个一模一样的假的,反正这玩意非一般情况我爹肯定不会动,等到了非正常情况,他也就没空管我闯的这个小祸了,反正他仓库里这样的东西多着呢。”   亚伦说得很不以为意,好像根本在乎这些机器人背后隐含着的意义。   刘记者拍完照片,端着一张黑脸过来,虽然没看施聆音,但话却是明显对着施聆音说的。   “东西都搬空了,还真是会应付人……”   施聆音只当没听到。   回到二号基地后,刘记者说要采访顾朝阑,硬是自己要了辆陆地车,开去了探测坑。   施聆音没管他,带着唐桥几人去参观她的蔬菜基地。   唐桥对蔬菜基地里的东西十分新奇,在里面转来转去地看,遇见新鲜东西,还招手叫亚伦过去看。   谢言歌用视线扫了一圈,然后走到施聆音身旁,冷淡说“你要我帮你查的女人,没查到。信息太少。”   施聆音原本也没抱什么希望,闻言点点头“我也想到了,毕竟是一百多年前的人。”   谢言歌道“你为什么查她?”   施聆音停顿着没回答。   她的目光越过几排培养架,从架子上的蔬菜缝隙中看向唐桥和亚伦。亚伦不知道说了什么,被唐桥狠狠拧了一把。   施聆音看了两秒,说道“因为这个女人是初代alha,而且,存活至今。”   谢言歌皱眉“什么初代?”   施聆音做出遗憾无力的样子“更具体的情况,我也不知道了呢,所以才拜托你去查。”   谢言歌努力收回视线,克制着翻白眼爆粗口的冲动。施聆音这幅口气,分明就是我知道但是我不告诉你,除非你能查到这个叫秋的女人。   逛完了基地,几个人又去了施聆音和顾朝阑的寝室喝酒聊天。   地方小,也没那么多椅子,几人就围着茶几,坐在地上喝酒。   闹腾到入夜,顾朝阑回来了。   唐桥原本在和施聆音吵架,顾朝阑一推开门,唐桥正对上顾朝阑冷淡的脸,争吵的话一下子卡在了嗓子眼里。她默默合上唇,用手肘去捅施聆音,但落了个空。   施聆音已经站起身,朝着顾朝阑走去。   客厅狭小,换气系统的效率也不够好,屋子里满是酒精和食物混合的味道,茶几上也是一片凌乱,施聆音更是喝酒喝得脸都红了。   所以顾朝阑的脸色,自然不可能好看。   施聆音走过去给她解开外衣扣子,同时贴面吻了吻她脸颊,低声说“我朋友们难得这么远过来看我,所以一起喝了点酒,别生气好吗?”   顾朝阑本来就没有生气,就是有点……不喜欢。   不喜欢那凌乱的茶几和这混乱的气味。   亚伦靠着沙发坐着,冲顾朝阑挥手“顾上将,一起来喝啊!”   顾朝阑可不像是会参加这种插科打诨的不正经聚餐的,施聆音刚要帮她拒绝,就见顾朝阑忽然轻轻扯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冷淡的笑“好啊。”   她答应了。   施聆音愣住,唐桥也呆了呆。   亚伦很是热情的让开一个位置,扒拉出一个没用过的杯子,给顾朝阑倒上酒“这可是我专程从地球上带来的威士忌,上将尝尝?”   顾朝阑走过去,看着大家散乱坐地的姿势,站定了没动。   她不想这么不雅观地坐在地上。   亚伦似乎也看出来了,立马去拉一旁的椅子,准备给顾朝阑坐。   “不用了。”顾朝阑拒绝,她撑着地板,从容优雅地盘腿坐下,两手放在膝盖上,再抬眸,从谢言歌开始,视线在每个人脸上滑过。   她脸色冷冷清清坐姿分外端正,眸光冷沉,气魄威严。   整个茶几桌上的气氛都瞬间沉寂了,仿佛这不是在聚餐,而是在开严肃的重大会议。   施聆音走过去,挨着顾朝阑坐下,笑着开始说话。施聆音很想把气氛活越过来,但顾朝阑气势太盛,气氛里那股严肃的气味怎么也活跃不过来,连段子也讲得干巴巴的。   最后聚餐还是在略有些尴尬的气氛里结束了。   送走人,施聆音开始收拾茶几,同时催着顾朝阑去洗澡。   顾朝阑坐在地上没动。   施聆音把手里的东西一放,也坐下,手放在顾朝阑膝盖上“怎么了?不高兴?”   顾朝阑摇头,垂眸定了两秒,她起身“我去洗澡。”   施聆音望了望她背影,又看了一眼乱糟糟的茶几,最后放弃了收拾这堆东西,起身跟着顾朝阑,一起挤进浴室。   她之前喝了不少酒,微醺脸粉,进了浴室,被热气一蒸,脸色愈发绯红,连着眼尾都抹上了一抹动人的红。   施聆音把正在洗澡的顾朝阑堵在墙上。   浴室狭小,刚好够两个人挤在里面。   “我们顾上将在不开心。”施聆音一手撑着墙壁,贴近了道,“为什么呢?”   淋浴的热水哗哗自两人身旁洒过,浇落在施聆音身上,打湿她白色的上衣,勾出内衣颜色与轮廓。   顾朝阑垂下眸,掐着施聆音的腰要脱和谐湿衣服。   施聆音握住顾朝阑的手“你还没回答我问题……”   顾朝阑于是抬眸看着施聆音的脸。   水汽打湿肌肤,她脸颊和睫毛都变得湿漉漉的,眸底也一片莹润水光。很是动人。   顾朝阑捏住施聆音下巴,指腹有些用力的摩挲那块细腻的肌肤。眼神很沉,但里面除了欲望,还带有一点别的东西。   施聆音没来得及看清楚那点东西,就忽然被顾朝阑压在墙上,凶狠吻住。   ……   顾朝阑这次特别狠,甚至超过了两人第一次的时候。   结束之前,她就咬了两次施聆音的腺体,等结束后,施聆音腺体上重重叠叠的牙印,整个后颈红肿狰狞,都有些吓人了。   施聆音强撑着没在半途失去意识,坚持到结束,她又累又疼地缩进顾朝阑怀里,问她是不是吃醋了?   顾朝阑顺着施聆音后背,缓缓抚到后颈下,小心地触了一下那块红肿的地方。   “没有。”说完,她又补了一句,“抱歉。”   抱歉今晚让她后颈伤得这么厉害。   施聆音趁机撒娇“我好疼啊……”   顾朝阑摸了摸后颈下方的肌肤,随后起身道“我去拿药。”   她拿来喷剂,给施聆音红肿的后颈上药。   药剂喷洒,红肿很快消退,只留下一圈一圈的重叠牙印。   顾朝阑垂眼瞧着那印子,这些印子,如果用药,几个小时就能彻底愈合消除。所以重复啃咬腺体,其实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除了用一种近乎暴力的方式宣誓主权。   “抱歉。”顾朝阑又说了一遍。   施聆音趴在床上,手臂垫着下巴,歪头看她“你是不是介意我和亚伦他们在一起?”   顾朝阑垂下眼,灯光斜落,在她眼下投下阴影。   “没有。”   她不是介意施聆音和亚伦他们在一起,她是介意……那个在亚伦他们面前展露出来的那个随意,轻松,没有伪装的,散漫的施聆音。   让她忽然间发现,原来施聆音并不是只和她一个人亲近。她还有很多亲密的朋友。   可顾朝阑亲近的人,却只有施聆音一个。 第84章   谢言歌一行人只在火星基地待了三天,就跟随星舰一起返程了。曼得拉火星基地被联合区的考察队直接搬空,连椅子都一起带回了地球。   队伍回程那天,顾朝阑特地空了半个小时出来,和施聆音一起送行。   施聆音和唐桥以及亚伦分别抱了抱,互相叮嘱了几句,最后挥手告别。   说是送行,但先走的却是施聆音他们。他们要搭陆地车远离星舰的降落点,免得被星舰启动时喷出的巨大火焰和气流灼化。   陆地车摇摇晃晃,快到基地门口了,才听到背后传来星舰启动的巨大轰鸣声。   被冲击流卷起的漫天风沙呼啸升起,犹如江河滚浪,沿着四周呼啸扩散。   施聆音回头,从狭小的窗户往外看去。   星舰巨大的身体缓缓浮上天空,尾部和底部亮起灼目的蓝白色火焰,引擎逐渐加速,最终冲天飞起。   唐桥她们一走,生活又要无聊了。施聆音心里有一点惆怅。   手背忽然一沉,顾朝阑隔着手套,牵住了她。   施聆音看向顾朝阑,不由一笑。   顾朝阑握了握她的手指,转开视线,过了好几秒,才突兀地说了一句“以后我会多陪你。”   施聆音意外道“干嘛突然说这样的话?”   她倾身靠过去,嗓音压低,带着绵软和一点轻佻“顾上将,你在吃我朋友的醋吗?”   顾朝阑没反驳,像是默认了。   施聆音轻轻偏头,声音轻轻的,好似在调情“可是怎么办呢,他们可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呢。”   顾朝阑慢慢转眸,盯住施聆音,目光沉默晦暗。   施聆音一刹那里看不懂她这个眼神的意义。   顾朝阑单手脱掉手套,随即手臂一伸,掌着施聆音的后颈,强势地将她压到自己面前。   施聆音的腺体就贴在顾朝阑手掌的虎口处,不知道为何,顾朝阑的掌心是冷的,冻得施聆音轻轻瑟缩。   施聆音抬眸,对上顾朝阑沉得发暗的目光。   “他们是你朋友,但你,是我的。”顾朝阑加重力气,按住施聆音的后颈,“记住这个。”   施聆音顿了顿,忽然笑起来。   “那你现在亲我。”施聆音扬起下巴,“亲了就是你的了。”   顾朝阑一把将施聆音压过来,凶狠地吻住。   b区一建好,c区和e区就紧跟着一起动工了,一同开始的,还有顾朝阑的秘密实验室。   顾朝阑变得更忙。   a区的蔬菜基地运作已经步入了正轨,施聆音不用每天去盯着,空出了大片时间。她有时在卧室里看太空生物学的书,有时候去通讯室上网。   施聆音花了几天时间,大概逛完了几个主流社交软件里的热门话题。   的确和亚伦说的一样,所有人都在不耐烦。   网络上支持蚂蚁区打进围城的人越来越多,甚至还有了曼得拉粉丝会,他们觉得曼得拉就是来打破规则,建立平等新世界的拯救者。   至于规则被破坏时导致的暴乱,血腥和死亡,那是为获得平等与自由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   看完一个帖子,施聆音刷新另一个,通讯室门这时被大力敲响,一个士兵急匆匆道“夫人,蔬菜棚那边出事了!”   施聆音起身,打开门问道“怎么了?”   那士兵道“有个alha在蔬菜棚外面袭击了一位omega。”   施聆音脸色微变,立马大步往外走,路上道“具体什么情况,仔细说。”   士兵跟在施聆音背后,详细说明。   这个被袭击的omega想把一株刚开了花的番茄株挪到有阳光照进来的走廊窗口,打算用它和温棚人造阳光里的番茄株做对比,但路上恰好遇见了一个alha。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alha突然发狂,袭击了omega,幸好这里离蔬菜基地不远,附近有beta士兵巡逻,闻声赶来,及时分开了狂躁的alha,护住那柔弱的omega。   士兵说到这里,飞快的看了一眼施聆音,咽了咽口水,才敢说“那个被袭击的omega,是尤上校的……”   施聆音脚步猛然一停,回头盯住士兵“你说什么?”   士兵僵住步伐,结巴道“被袭击的omega,是尤上校的omega,容安小姐。”   施聆音吸了口气,加快了脚步赶过去。   “那个袭击人的alha呢?”她问。   士兵道“已经被关起来了。”   施聆音道“通知下去,把人关远一点,别让尤上校知道他的位置。”   尤映寒对容安的占有欲强烈到变态,要是让她知道了,那个alha就没全尸了。   容安已经被送到了医疗室,施聆音一路小跑赶过去。   她刚到走廊,就听到医疗室里传来地哐当大响,像是什么架子摔地上了,接着是容安的低喊声“你放开我!”   施聆音几步跑过去,推开虚掩的门。   病房里东西摔了一地,苏达达紧张地贴墙站着,容安被尤映寒拉下病床,拽着往外走。   容安不愿意,拉着病床挣扎。   “尤上校。”施聆音快步过去,挡在两人中间,“请你冷静下来。”   尤映寒眼睛发红,用力盯着施聆音,寒声道“夫人,我信任您,所以把容安交给你,但你并没有依照你的承诺,保护好她。”   “抱歉,这是我的失误。”施聆音道了歉,又回头看着容安,低声问,“你还好吗?”   容安点点头,小声说“其实没事,那个alha他并没有完全失去理智,他只是……”   “他都把你压在身下了!”尤映寒粗暴打断容安,“他还抓伤了你,碰了你,你竟然还为这种禽兽说话,你……”   “尤上校!”施聆音加大声音,打断尤映寒,“你可以听容安把话说完吗?”   尤映寒皱眉,看着施聆音的目光已经带上了几分不客气。   施聆音道“我们冷静下来,把这件事情好好说清楚了再做处理,别冲动,好吗?”   尤映寒冷着脸点头,咬牙道“行。”   施聆音拉住容安的手“到底怎么回事?”   容安环住一边的手臂,开始说过程。   她抱着番茄株去有光照的走廊,因为番茄叶子遮挡视线,所以下阶梯的时候不慎摔了一跤,磕破了膝盖,一个经过alha士兵想过来扶,却被容安血液里的omega气味诱发了狂躁。   于是他袭击了容安。   但在容安挣扎尖叫的时候,这个士兵恢复了部分理智,他让容安跑,只是容安还没来得及跑,附近附近巡逻的beta士兵就赶到了,立即拉开了这个发狂的alha。   虽然过程惊险,但容安其实除了磕伤的膝盖,并没有其他问题。   容安回避着视线,低低说“其实只是意外而已……”   “但你如果不出门,就不会有这种意外!”尤映寒怒火不消,“这里不是你可以随便乱逛的地方。”   容安抬起苍白的脸,直视尤映寒暴戾的眼睛“那你为什么要带我来呢?我根本不想来。”   “你是我的omega,我去哪里,你就应该跟我去哪里。你本不应该出门!”   “尤上校。”施聆音开口,“容安的确是你的omega,但这不意味着她就是你的玩具。你如果想要一个完全听话,顺从,可以随便让你关起来,绑起来,反复标记的玩具,那我建议去买一个机器人。它更听话。”   尤映寒脸色难看的皱眉,施聆音接着道“那个因为信息素诱发而被动失控,继而袭击了容安的士兵不是禽兽,在清醒状态下,一遍又一遍强迫omega的人,才是真正的禽兽。”   尤映寒一下子说不出话。   施聆音看着她的眼睛,继续说“你想要容安完全属于你,却又除了信息素以外不付出任何东西,你觉得你这些信息素能换来些什么东西呢?除了肉体屈服?”   尤映寒瞳孔晃了晃,施聆音最后道“尤上校,这件事情上,容安没有错,你不应该和她生气,它也不是你从此禁止容安出行的理由。”   说完,施聆音带着容安离开医疗室。   施聆音让容安先在她卧室里休息。   容安交握着双手,低着头,神色里难掩不安。   施聆音给她倒了温水,容安接了水,但并不喝。她握了很久的杯子,然后开口说“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但我以后可能不能帮你照顾那些蔬……”   “你不能这样。”施聆音打断容安,她蹲在的容安面前,看着容安的眼睛,“我知道你并不愿意被尤上校囚禁起来,但自由是自己争取的。你必须要在尤上校面前,在所有人面前站起来,告诉她们你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而不是自己主动屈服,明白吗?”   容安怔楞了片刻,而后缓慢但用力地点了点头。   施聆音抿唇也点了点头,让容安自己待了一会。   晚上顾朝阑回来时,尤映寒跟在她身后,接走了容安。   施聆音送容安到门口,用眼神鼓励她要加油和勇敢。   第二天容安果然没能出来,于是晚上施聆音就给顾朝阑吹枕头风,让顾朝阑去和尤上将好好谈谈,给她讲讲如何尊重omega。   顾朝阑在看白天积压的文件,只听着施聆音絮絮叨叨说话,并没有反应。   施聆音知道顾朝阑内心肯定觉得这个事情无聊又尴尬,她怎么可能去和一个下属讨论感情生活,于是施聆音抽走了顾朝阑的文件,跨腿坐在顾朝阑身上,热情主动地低头去亲她。   两个人先滚了一圈,途中施聆音格外配合听话。   等顾朝阑满意了,施聆音再次和顾朝阑说起给尤映寒讲道理的事。   顾朝阑没应声。   施聆音枕着她手臂,指尖划拉着顾朝阑的锁骨,低声说“等e区建好了,我希望里面所有的温室都只由omega负责,我会用这个e区来证明,omega不是只能生活在温室牢笼里的鸟,给我们适当的环境,我们也可以创造有意义的价值。所以,容安必须要出来,重新出现在蔬菜基地里,要不然基地里就没有omega信我了。”   施聆音可怜道“你忍心看我这么久的心血毁于一旦吗?”   顾朝阑垂眼看了看施聆音,最后叹了口气,无奈道“好。”   她去和尤映寒讲道理。   “谢谢亲爱的!”施聆音开心,搂着顾朝阑用力的亲了两口。   第二天顾朝阑见到尤映寒,犹豫了很久,好不容易决定开口时,刘培突然赶来,打断两人道“上将,您母亲留下的资料,破解出来了。” 第85章   顾朝阑母亲留下的绝密资料里,有一篇关于孕期药物如何破坏a基因链稳定,生成只在性染色体上表达隐性抑制基因,从而削弱女性alha能力的研究报告。里面还有十分详尽的a基因序列改变过程,每一个发生改变的碱基都被详细的记录了下来。   但这个报告大概是仓促之间写下来的,格式混乱,内容无序,未经整理,像是想到了什么就着急地写什么上去,完全不顾上下文关联。   报告下拉,顾朝阑的视线在最后一页停下,这一页的内容和用词更加随便,好似匆忙里随手记录下来的笔记。   “这些被动改变的基因片段,可以用病毒为载体,侵入人类基因进行后天修正。我找到了符合条件的病毒,我称它为,它可以作为载体,完成入侵基因和更改,我把载体病毒的基因序列记了下来,藏在一个地方。我不知道我留下的这些东西最终能不能保存下来,但我希望至少可以留下一点点,一点点就够了……”   顾朝阑觉得母亲那句“一点点”,指的就是那个病毒基因藏的位置。   母亲过世后,她住的地方被清空了,她什么都没有留下,除了两棵树。   一棵留给了顾闻深,一棵留给了顾朝阑。顾闻深那颗树意外病死了,只有顾朝阑的柠檬树还活着。   这就是母亲唯一留下的东西。   病毒基因序列,会藏在那颗树里吗?   顾朝阑不确定,但如果真的藏在里面,那就事关重大,必须要找个她绝对信任的人回地球去确认那颗树的基因序列。   把最后那一段话删掉,顾朝阑转过目光,盯住了尤映寒。   尤映寒会意道“上将有吩咐?”   顾朝阑关闭文档说“你跟我出来。”   等两人走回顾朝阑的办公室后,顾朝阑才开口“两个事。”   尤映寒颔首道“是,您说。”   顾朝阑说“安排好时间,三个月后,你跟随补给星舰回地球一趟,我有任务交给你。还有……”   她顿住了,隔了半响也没说后文。   尤映寒不由道“还有什么?”   顾朝阑抿着唇,看了看尤映寒的脸,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和她说感情的事。   尤映寒安静又等了很久,疑惑道“上将?”   顾朝阑转开视线,憋了好半响,说道“对你的omega好一点。”   尤映寒“?”   大概是过了开头难那一关,顾朝阑后面顺畅起来,硬着头皮说“如果你真的心疼她,就应该让她做自己想做的事,这样她才会……愿意做你想让她做的事。”   尤映寒缓缓的明白了顾朝阑这句话的意思。   “是夫人让您和我说这个的吗?”   顾朝阑点头“她希望你别总是限制容安的自由。”   尤映寒低下视线“但我如果不盯紧她,她就会跑。”   顾朝阑道“不爱你,才会走。”   尤映寒后背一僵。   那句爱你的话说完,顾朝阑自己被肉麻得头皮发炸,她不想再继续聊这些尴尬的东西,于是拿起一份文件,说道“没事你就先下去吧。”   尤映寒敬了个军礼,走到办公室门口,又停下,回身问道“那要怎样……才能让她……”   尤映寒也卡了一下,才说出后面两个字。   “爱我。”   顾朝阑不停顿道“对她好一点,以及尊重她。”   尤映寒犹豫道“可容安不是施小姐。施小姐那样独特的omega,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我如果给容安太多自由,她就会被别的alha抢走。就像那天的意外一样。”   顾朝阑道“聆音也一样可能被别人抢走,但我对我自己有信心,我相信不会有别的alha抢得过我。”   顿了顿,顾朝阑继续说“你也应该这样想。”   尤映寒仿佛被震了一下,若有所思地定了几秒,关上办公室门。   顾朝阑在办公室里,视线定在文件上,回想自己刚刚的说话,龇牙嘶了口气。   好别扭。   因为分了时间去看破解出来的文件,顾朝阑这一天忙到了深夜才回宿舍。   她回去时施聆音已经睡了,蜷在床上,半张脸埋进被子里,睡得香沉。   顾朝阑脱掉外衣,挂好帽子,进浴室洗澡。   等她洗完,一跨出浴室,眼前忽然一花,一只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空气里漂浮着一股很浅淡的,诱人的信息素气味。   是施聆音。   顾朝阑没挥开施聆音的手,她配合地闭上眼,微扬调子,轻轻的嗯了一声,以示疑问。   “先不要动。”施聆音说着,啪的一声关掉了浴室的灯。   她动作时,顾朝阑听到丁零的类似晶体碰撞声,像是石头,又比石头的声音更清脆动听。   卧室里灯早关了,浴室的灯一关上,整个卧室彻底陷入了漆黑。   “我给我们顾上将准备了一个惊喜。”施聆音放开顾朝阑的眼睛,改成拉住她的睡衣衣领,拽着顾朝阑走了几步,后脚跟抵住床后,她扭身,把顾朝阑推坐在床上。   动作剧烈,那晶体碰撞的脆响也愈发清晰。在黑暗里一声连着一声的叠响,像是在心口里晃动的铃铛。   “你身上戴着什么吗?”顾朝阑问。   “不是。”施聆音手指从顾朝阑侧颈和锁骨上暧昧滑过,而后落在她肩上,“不是戴,是穿。”   黑暗里,顾朝阑感觉施聆音似乎贴近了身体。   她闻到了更清晰浓郁的信息素味道,就在她面前,还有隐隐有肌肤的热气从她鼻尖前滑过。   施聆音靠得很近,近得顾朝阑一抬头,就能碰到她胸口。   “你……”   顾朝阑话刚说了一个字,就猛然停住。   她感觉到了,施聆音直接贴上来的上半身。   温软肌肤间,还有微凉的,凹凸分明的链子。顾朝阑一下子就明白了施聆音穿着什么了。   “上将能还记起红宝石的样子吗?”施聆音轻声问,“我把它们穿在身上了,你听。”   施聆音晃了晃。   那坠在肌肤上的链子立即叮铃铃的轻响起来,细细碎碎,还带着诱人的信息素香。   顾朝阑手臂一动,想抓施聆音,施聆音灵活的退开,让顾朝阑抓了个空。   火星上没有月光,关灯以后,卧室里黑得不见五指。   视线被剥夺,听觉和嗅觉愈发清晰。   顾朝阑不仅听到了宝石碰撞的声音,还有自己和施聆音的呼吸声。   施聆音的甜美信息素气味在空气里浮动撩人,她每动一下身体,那些宝石就会碰撞出动人的碎响,让顾朝阑在脑海里描摹出施聆音此刻的动作,以及她挂着宝石链的身体。   施聆音绕到了顾朝阑背后,贴在顾朝阑耳旁,低声道“顾上将今晚回来得好晚,害我等你好久。所以……”   施聆音指尖从顾朝阑肩上滑过,摸到她耳垂下。   “我要先罚你。”   指尖停在顾朝阑耳下那块肌肤上,打了个转。   顾朝阑声音发哑“怎么罚?”   施聆音捏了一下顾朝阑耳垂,收回了手“罚你今晚不许动。”   说完,她用一块丝巾蒙住了顾朝阑的眼睛。   顾朝上配合的闭上眼,几秒后,有淡淡的光线从布料和眼睑下穿进来。   施聆音开灯了。   顾朝阑立马想睁眼看看此刻穿着红宝石的施聆音,但蒙眼的布料压着她眼睑,她睁不开,只能听到施聆音走动的动作。   施聆音去倒了一杯香槟,端着细长的玻璃杯子,走回顾朝阑面前。   随着她走动的步伐,胸前,腰上,臀上,以及手腕和脚腕上的宝石链子不断发生清脆悦耳的撞响声。   她单手握着杯子,喝了一口,而后抬起一只脚,踩在顾朝阑腿上,脚趾一点点上移,直到顾朝阑胸前。   踩住。   “我今天戴了嵌着红宝石的脚链,特别漂亮。”施聆音把调子放得很是轻软柔媚,“上将你来数数,我脚链上有几颗宝石。”   顾朝阑握住她脚腕,指腹很用力的压过宝石的轮廓,只问“什么时候摘眼罩?”   施聆音晃着酒杯,动了动脚趾“等你数清我身上有多少颗宝石以后。”   顾朝阑这个时候才迟钝的闻到了酒精味道。   “你在喝酒。”她说。   施聆音说“是呀,上将想喝吗?”   顾朝阑其实更想看她此刻的样子。   “怎么喝?”顾朝阑问。   施聆音杯子一转,而后直接将剩下的酒液浇在自己身上,脚尖一勾顾朝阑后背,将她拉进怀里。   “这样喝。”   ……   喝酒的半途,顾朝阑扯下眼罩,终于看到了这套宝石链子的全貌。   施聆音跪上床,弯腰贴近,在顾朝阑惊艳的视线里轻声说“生日快乐,亲爱的。”   顾朝阑这才想起,她的生日到了。   她瞥了一眼时间,发现秒针刚从数字十二上划过,步入9月8日的凌晨。   施聆音捧着顾朝阑的脸,贴吻她的唇。   “还有,我爱你。”   说完施聆音要退开,却被顾朝阑追上来,咬住了嘴唇。   然后两个人一起用不能描述的方式,喝了更多的酒。   qaq   …… 第86章   也许是顾朝阑那些话真的起了作用,也也许是尤映寒自己想通了,容安第二天就可以自由出门了。   容安出来以后,施聆音开始研究室外温棚。   用透光度高的单分子膜做顶,在基地外的平地里搭一个简易小温棚,然后在里面种土豆。   在火星上,已经很久没人这样做了。   在遍地黄沙里竖一个白色温棚是一件很招摇的事,招摇到火星上空滑过的任何一个飞行器都能投个炸弹下来,精准命中,销毁温棚里可能已经花了数个月来生长发芽的植物,让人颗粒无收。   但顾朝阑还是支持施聆音这样做了。   二号基地靠近南极,位置偏僻,而且最近火星上局势平稳,其他几个联合区的基地都很安分,应该不至于为了一个小温棚而冒险飞过来丢炸弹。   施聆音安安稳稳地种出了两轮土豆,只可惜温棚面积太小了,土豆的最终产量还是非常少,没有什么实质性作用。   于是第二批土豆收了以后,好几个omega过来问施聆音,能不能在温棚里改种玫瑰花,他们前几天从一个生物学家手里要到了一包玫瑰花种子。   施聆音看着这块刚翻得整齐的地,心里已经想好了下次要种什么。她要种葡萄,收成以后还能酿酒。只是得回地球去取葡萄芽,中间空出来的时间可以用来种花。   施聆音她答应了在温棚里种玫瑰花,同时决定过两天和尤映寒一起回地球。她正好有好多事情得回去处理,如果可以,她还想带几个人过来。   晚上施聆音和顾朝阑说起她想回地球的事,顾朝阑很久不回话,用沉默表示拒绝。   但施聆音必须得回去一趟。   她抱着顾朝阑软、磨、硬泡了半夜,发誓自己一定会好好注意安全,绝不惹事,终于让顾朝阑松口答应了。   但前提是要带着汪望和章起一起,还要保证会主动配合,一直在这俩人的视线范围內。   施聆音全都答应。   三天之后,12月2日早上,施聆音跟着尤映寒一同前往一号基地,在一号基地里登上了回地球的补给星舰。   作为西亚联合区最重要的太空要塞,一号基地设置完善,规模宏大,面积是二号基地的五倍大,甚至还有配有一个小型□□,供驻守士兵们消遣娱乐。   施聆音到一号基地后,顾闻深特地来见了她一面,简单而疏离的打了声招呼,然后亲自护送施聆音登上回地球的星舰。   一路无话,两天之后,施聆音在下午抵达了湛蓝的地球家园。   搭乘飞车回家的时候,她从窗外俯视这个色彩斑斓,生机勃勃的地球城市,觉得熟悉而又新奇。城市还是她熟悉城市,但隐约里又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这不一样不仅仅指她的感触,还有这个城市散发的气息。   那种沉默里紧绷压抑的气息。   施聆音忽而发觉,联合区的情况可能比她从邮件和网络上看到的更严重。   尤映寒送施聆音回到绿洲城堡,放好行李后,她和施聆音一起进了顾朝阑的书房。两人从书房里那颗名叫柚柚的柠檬树上分别切下了叶子,枝干,以及根部的小块组织。   尤映寒负责将这些东西拿去做详细的基因测序。她装好东西后,立马告辞离开。   施聆音回到卧室,开始收拾行李。   一直留在城堡里的舒妈很久不见她,一边帮忙收捡,一边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讲家里长短,亲友八卦,各种路人见闻……施聆音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脑中却不由想起了顾朝阑。   她与顾朝阑现在相隔几亿公里,所以两人没办法视频或者实时电话,连单纯的文字聊天,每发一句话,都得花上好几分钟时间缓冲,然后回复。一个小时下来也聊不了几句,况且顾朝阑那么忙,不可能一直守在通讯室里聊天。   所以她们只能回到最原始的邮件交流。   施聆音环顾着这间宽敞干净的卧室,比火星基地上那狭小灰暗的房间明亮奢华得多,可她却只觉得空荡。   行李收到一半,已经搬回石家的梅青回来了。   她进屋卧室里的第一句话就是“太太,首长今晚要见您。”   舒妈立即不满道“我们小姐才回来,还没歇口气……”   施聆音拉住舒妈,轻轻摇头,对着梅青说“那你去准备车吧,我换身衣服就去。”   已是十二月,天气冷寒。   施聆音换了一件米色羊毛大衣,只带了章起同行。   半小时后,她的车抵达了石征庄园门口。   施聆音拢了拢大衣,深吸了口气下车。   她一回来石征就急着见她,肯定不会为了家庭聚餐这么简单。施聆音打起十二分精神,跨进庭院。   和上次来不同,这次石征院子里多了一块新辟的菜地。   石征背对着施聆音,就蹲在那葱郁的地里。   寒冷的隆冬天气里,他只穿了件单薄衬衣和毛线马甲,卷着袖子露出苍老的手臂,拿着一把老式镰刀在割苋菜。   施聆音走近,恭敬礼貌地喊了一声“外公。”   石征扫了她一眼,不徐不疾地接着挑选大小合适的苋菜。   “我看到你的帖子了。”他说,“在火星上种地。”   施聆音道“只是打发时间的小打小闹而已。”   石征冷笑了一声,把地上堆积的苋菜捞起,抖了抖水珠,说道“大家都知道你建omega蔬菜基地的目的是什么。”   他从施聆音身旁走过,抬起眼珠,目光锐利“你野心倒是不小。”   施聆音只是笑了笑,目光在这一片翠绿生机的菜地上转过一眼,轻笑道“外公好像也对种地很感兴趣。”   石征没理会施聆音的话,他将手里的菜交给佣人,又去洗了手,擦拭水珠的时候才开口“你和朝阑什么时候生孩子。”   施聆音低头道“顺其自然,怀上了就生。”   石征掀起眼皮扫了一眼施聆音一眼,扔下毛巾“朝阑呢?”   施聆音道“她也是这么想的。毕竟这事情急不来。”   石征冷着脸,放下衣袖“曼得拉的火星基地里,都有些什么东西?”   施聆音一脸坦诚“这个我不知道。”   石征笑了一声,那种看透的了然里夹着嘲讽的冷笑。   “蚂蚁区的事情你知道吧?”他道,“没几天安生日子了。”   施聆音谨慎道“外公的意思是……”   石征不想深说这个问题,转而道“我年纪大了,该退休了,但我手底下的部队还不会退。你什么时候把孩子生下来了,我就什么时候把这支部队交给朝阑。”   说完,他睨视了施聆音一眼。   “你是个聪明的女人,应该知道我手底下这支部队对朝阑的作用。”   有佣人过来低声问晚餐菜单,石征道“熬粥吧,最近没胃口。”   说着,他看了看施聆音“你留下来一起吃。”   施聆音应了。   饭桌上很安静,施聆音也以为晚餐会在这样的死寂里结束,但没想到吃到一半时,石征忽然说起顾朝阑的母亲,石玉宜。   “玉宜从小就聪慧过人,”石征停顿了很久,然后说,“也怪她太聪明了。”   识破了骗局,还找到了修复破损a基因的办法,所以她不容于世。   施聆音想起石玉宜是被枪决在石征面前的,心里一动,不由抬眸打量石征。   石征端着碗,眼皮半垂,老态明显。   “朝阑也是。”他说完这没头尾的一句,放下了碗,“你吃完就自己回吧。”   石征离开饭桌上了楼。   施聆音也没多留,很快离开。   回家之后,她慎重思考了很久,还是把今晚和石征的谈话内容,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顾朝阑,最后问她“你想过吗,我们什么时候要孩子?”   邮件发过去时已经过了十二点,施聆音以为要第二天才能收到信息,但半小时后她就收到了回信。   顾朝阑说“听你的。”   施聆音一下就笑了,她想了想,回说“那我们就顺其自然吧。”   不再刻意避孕了。   女性之间怀孕不易,会不会在这一两年里怀上,就看天意了。   第二天一早施聆音带上汪望和章起,三人仔细伪装后去了一趟负一层。   负一层里的地下城市已变成了一片废墟。   建筑倒塌,灯光昏暗,到处都是断壁残垣,碎石与没人处理的尸体洒了一地,空气污臭难闻。偶有行人老鼠般一闪而过,躲在暗处里偷窥街上突兀出现的三个行人。   施聆音没敢在这样的负一层里待太久,她转了几条街,本想看看附近有没有遗落的孩童,但她只看到了遍地的尸体与垃圾。那些躲在暗处的幸存者也都是成年人。   拐过街道,遇到下一个出口,施聆音等人离开了负一层。   她还想去地一层的蚂蚁区看看,但那边形式更加复杂和危险,原本施聆音应该等到第二天,和军队一起安全的进入,但她不想等,也不想跟着军队去看那些安全的据点。   于是等夜深后,施聆躲着章起和汪望,独自一人偷偷潜进了蚂蚁区。 第87章   上次施聆音和顾朝阑来地一层第三区这边时,田野广袤葱郁,植物蓬勃,城区广场干净整洁,两边还挂满了欢迎气球,虽然不繁华,却很是热闹安稳。   但现在第三区已经被负一层的人分割占据,热闹和秩序已经不复存在。   田野里的植物因践踏而倒塌折断,□□后的爆炸坑洞随处可见,掀翻的泥土飞溅四落,城区里街道墙壁上也满是子弹坑痕,路面上焦痕遍布,空气里甚至还有新鲜的硝烟和鲜血味道。   施聆音裹着黑色大衣,躲开路人,低头进入街道。   没走几步,她听到了拐角那边传来挣扎喊叫声。   似乎是有人抢劫。   施聆音无声走近,隔了一个街口看去。   有七八个带着枪的人正在侵占一间破旧杂货店,扫荡里面的食物和烟酒。店铺的男主人两个人驾着扔出店铺,女店主则在一旁哭喊怒骂。   但不仅毫无作用,这些人甚至还嚣张的掀翻货架,对着砸落一地的货物哈哈大笑。   那妻子忍无可忍,于是大喊着明天要去联合区举报他们,让联合区惩罚这些暴徒。这句话登时激怒了在场的几人,领头那人抽出□□,毫不犹豫的一枪射杀了女店主。   一旁的丈夫见状,怒吼一声冲起来,却被另一人两枪放倒。   眨眼间,夫妻两人纷纷丧命。   领头人还不放过的唾骂了两句,指挥着人把尸体抬走烧掉。   施聆音后背贴着墙壁,听着尸体被拖走的沙沙声,静默无语。   等店铺被扫荡空后,这几人分成两批,一批说是要回基地,另一批的两个要去酒吧。   施聆音跟着另外两人去了酒吧。   路上这两人一直在说话,施聆音保持着距离,隐约听到了一点内容。   他们交谈的内容很散乱,一会谈论刚刚的抢劫,一会谈前几天玩过的beta或者omega……偶尔里会还骂几句联合区,最后步入酒吧所在的街道时,施聆音模糊听到半句“……哄你妈的平等尊重,老子不炸得她们哭爹……”   两人进了酒吧,对话随之消失。   施聆音在外面等了几分钟,压了压帽子,低头也进了酒吧里。   酒吧里光线昏暗,空气混浊,满是酒气和低劣的香烟味。施聆音拉了一下指尖的手套,而后捂了捂鼻尖,目光在挤满了人的狭小酒吧里转了一圈。   里面人挤人往,混乱忙碌,没人注意新来的施聆音。   施聆音点了杯啤酒,端着酒找人似的在酒吧里慢腾腾的走了一圈。   酒吧里嘈杂混乱,客人分群抱团,聊什么的都有,但大部分内容都离不开联合区,蚂蚁层,以及那个以及处于半毁灭状态的负一层。并且言语里满是对现在混乱状况的满意,以及想要制造更多混乱的兴奋和期待。   这些人,都希望,甚至渴望着这个世界变得更加混乱不堪。   并没有人想要温和而缓慢的改革。   为了不引起怀疑,施聆音没在酒吧里待太久。   十分钟后她离开酒吧,然后在附近找到了第二家酒吧,同样在里面待了十分钟。   ……   一个小时后,施聆音从第三区离开。   从负一层回来后,她和汪望他们在隔离线上搭了一个临时驻地,方便第二天拜访第三区。   为了不引起注意,施聆音步行来回,她花了一个小时走回驻地,安静隐秘地钻回帐篷,没人知道她离开过。   简单洗了把脸,施聆音打开电脑,点开她这几天经常看的那几个极端论坛和博主主页,重新仔细阅读那些充满暴戾和阴暗的言论。   越看施聆音心里就越确定,现在发生在蚂蚁区里的混乱不可能像白严异期望的那样,在改革里温和的平息下去。   这些混乱要么被联合区暴力销毁,要么继续蔓延扩张,如野火一般烧到联合区议会大楼。   而最终结果为前者的可能性显然更高。   天亮以后,施聆音跟着军队在第三区周边转了一圈。   周边的田野地里还有地一层的农民劳作,修补被炸坏的田地,一旁有辆收割车横冲直撞的穿过一片麦子地,洋洋洒洒地收着还未熟透的麦子。   施聆音坐在一辆装甲车里,透过厚厚的车窗玻璃,看着那辆横穿的收割车。   旁边跟着的女中尉解释说“他们会把所有的农作物提前收走,并且宁愿烧毁也拒绝上交。”   也因此,平一层已经出现了粮食紧张。   车子转到城区入口,路口处站着靠墙站着几个黑衣男女,脸色阴鹜,目光危险地死死盯着开来的三辆军车。   装甲车无视了这些人的目光,径直驶入主干道,进入街道。   路旁稀拉的开着几家店铺,顾客寥寥,店主神情惶恐,总是不安的缩着肩膀。街上时常有黑衣路人走过,看到军车立马毫不隐藏的释放出眼里的敌意。   只转了半条街,车子就开始往外开。   旁边的中尉这次没解释,但施聆音能想到,再深入进去,恐怕会有危险。第三区已经彻底被负一层的人占领了。   车子开向路口,车头刚开出去,车尾玻璃上忽然嘭的一声。   施聆音回头看去,一旁的中尉淡定道“没事的,只是几颗子弹,打不进来。”   话音落下的同时,车尾又砰砰几声响。   施聆音开口道“这是示威吗?”   中尉表情麻木的默认。   施聆音没想到这些人已经这样嚣张了,公然对着军区的装甲车开枪,而从这个中尉平静的反应看来,他们不仅很习惯,还丝毫没有想要打击他们,然后重新立威的想法。   沉默,并且消极。   离开地一层,回到家。   施聆音想给顾朝阑写封邮件,表达自己对蚂蚁层形式的不乐观,但念头在脑子里转了转,却找不出一个最有条例的表达方式。   反正距她去火星的时间还早,过几天再写吧。   放下这些复杂的念头,施聆音写了一篇絮叨啰嗦的流水账日记,发给顾朝阑。   休息了一夜,第二天施聆音才开始忙正事。   她准备组建一支专业的火星种植研究小队,所以需要火星生物学家,地质学家,以及有经验的农民……她还想帮顾朝阑的实验室扩充更专业的博士与充满热情的年轻血液。   只是要说服这些有地位有声望的人和施聆音一起去开垦偏僻荒凉的火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施聆音花了十天时间,费尽口舌劝哄,最终在更换过名单的情况下,建齐了她的队伍。   也在这个时候,尤映寒负责的dna测序出结果了,根据被人工改动后的dna序列,他们大致确定了病毒的范围,接下来只要从范围里找出正确的病毒,制成可以用于人体的注射剂,就能将被改变的a基因修正回来。   在私人实验室里看完dna序列结果后,尤映寒和施聆音一同离开。   施聆音帮顾朝阑联系到了一个退休的工程教授,聊了几天,对方有意愿跟着施聆音去火星,但又下不定决心,于是想和顾朝阑身边的人再聊聊。   施聆音就约了尤映寒。   见面的地方在繁华商场里的一家咖啡厅。   咖啡厅位置略偏,客人也不多。   施聆音走进去,看到只有中间那两张桌子上有人,她目光巡了一圈,没看到教授的身影。施聆音低头看时间,手臂忽然被尤映寒拉住,用力往外拽。   施聆音跌了两步,跟着她退出咖啡厅。   “怎……”   话没说完,迎面忽然冲来两个人,一言不发直接动手。   一人攻击尤映寒,另一人捕抓施聆音。   施聆音灵活后退,同时听到背后的脚步声,原本坐在中间那几个人也冲出来了。   尤映寒回身想护着施聆音,却被人拉住肩膀拦住。   施聆音躲开从背后伸来的手,同时侧身回击。   纠缠间,施聆音看到不远处还有十几个人气势汹汹的从两个方向严密包抄过来。她扶着栏杆,往下中庭看去。   七楼,二十多米高。   尤映寒撂翻咖啡厅里的几个人,举起手腕的通讯器,快速联系着支援。   施聆音手撑在栏杆上,对着尤映寒说“我从这里走。”   尤映寒顿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施聆音一跃而下。尤映寒被吓得脸色发白,急忙扑过去。   施聆音跳过一层,抓住下一层的栏杆,脚在栏杆玻璃上一蹬,身体跃起,翻进下一层廊道。站稳后,她抬头看向尤映寒,招了招手示意尤映寒跟上来。   尤映寒收起眼底的意外,同样翻越下一层楼,躲过包围过来的人,两人冲进消防楼梯。   楼道干净无人,施聆音跑在前面,步伐快而大,尤映寒跟在其后,看着施聆音敏捷利落的身影,愈发觉得她不像个omega。   两人跑得极快,身体穿过空气,卷起的气流吹在脸上,扬起尤映寒额间的碎发,她忽然脚步一停。   察觉到她停下,施聆音也站住了,回身微喘道“怎么了?”   尤映寒微微撑大了眼,惊愕地盯着施聆音。   施聆音不明所以轻轻偏头,这时,她闻到了空气里幽灵般滑过的信息素味道。   是陌生而又熟悉的alha气味。   施聆音立马摸向后颈,震惊地撑大眼。   这个信息素味道,是她做过腺体移植手术后的alha气味。   但是她的alha腺体不是已经消失了吗?   她已经彻底的变回omega了啊……怎么会还有alha的信息素气味?   没等她想清这个问题,楼道里紧迫万分地响起追兵凌乱的脚步声。   尤映寒分别往头顶和脚底看了一眼,两个方向都追来了人,而且带着枪。 第88章   施聆音没再想信息素的事情,她和尤映寒一前一后拐进最近的楼层出口,沿着走廊进入商场内部,顺着自动扶梯而下。   尤映寒的人终于赶到,根据指示方位过来接应,两边在商场二楼汇合,簇拥保护着施聆音,穿过惊惶迷茫的人群,迅速离开商场。   成功走出商场大门时,施聆音回头看了一眼。   几个黑衣人远远站在商场楼梯前,脸色阴沉,也正盯着她。   一瞬间,施聆音就确定了他们是高宁行派过来的人,只是不知道高宁行的目的是什么。   抓她走吗?   “夫人,上车。”尤映寒推开车门催道。   施聆音弯腰往车里钻去,后背忽然迸出一股寒意,她本能的迅速往车里一缩。   嘭——一颗狙击子弹击穿过她前一刻后背所在空间,击入施聆音没来得及收回去的后小腿里。鲜血顿时迸出。   尤映寒反应极快,跟着车里一挤,同时摔上门喊道“开车!”   引擎启动,车子轰鸣着立即离开原地,转瞬间拉开距离。   施聆音捂着小腿,子弹击穿了她的小腿肉,鲜血汩汩直流。   尤映寒翻出车里的医疗箱,递给施聆音止血,同时往后看。   那一枪之后,商场门口恢复了平静,没有第二枪追车,也没有误伤群众,只有一脸茫然的路人和保安。   估计这些人不会再追来了。   “您怎么样?”尤映寒这时才问。   “没事。”施聆音垂眸看着伤口,在她用喷剂止血之前,她的伤口就已停止出血,并开始恢复了。她立马用纱布捂住异常愈合的伤口,淡淡道,“皮肉伤而已。”   尤映寒道“抱歉让您受伤了,今天的事我会查清楚的。”   “没事。”施聆音随口应了一句,打开通讯器,联系之前约好的教授。   电话没有人接听,信息也没有回复。   她之前仔细查过教授的信息,不会有问题,多半是被绑架或者挟持了,施聆音便让尤映寒安排人去确定教授的安危。   尤映寒照吩咐安排下去,又看着施聆音紧捂伤口的动作,询问道“要我给您安排医院吗?”   “不用。”施聆音不想暴露自己异常愈合的伤口,而且她还想查一查同样异常的腺体。但顾朝阑身边有高宁行的人,施聆音担心检查结果会泄露出去,她现在不想让高宁行知道任何关于她身体状况的消息。   施聆音换了一张干净纱布,裹好伤口,让尤映寒送她回家。   路上施聆音联系好私人医院,直接购买了一批信息素分析仪,送到家里。   她要自己检查腺体。   到家后再看小腿伤,竟已经愈合大半,速度和医疗仪不相上下。   施聆音揉紧纱布,想到高宁行强行注射给她的那一针,皱紧了眉头。   这时尤映寒那边传来消息,教授果然是被人打晕绑在车里了,现在已经没事,也托人转达施聆音,他决定不去火星。   施聆音心里遗憾,但也只能应好。   尽管她和尤映寒在商场遇袭的事处理得很快,网上还是传出了风声。   有网民拍到了施聆音翻跃围栏,以及她和尤映寒在字“卧槽,我今天在商场看到那个著名顾上将的夫人了,就是在火星上种菜那个上将夫人,她在商场遇到了曼得拉组织袭击!”   下面第一条评论是“哇哦,这么嚣张,那这还不打起来吗?”   再往下翻了几行类似言论,施聆音看到一句“只有我一个人疑惑上将夫人是不是omega吗?竟然能空手翻越楼层。”   施聆音再往下翻,页面忽然中断,再刷新就显示页面不存在。   有人处理了这条消息。   施聆音关掉网页,心里隐隐觉得高宁行今天袭击她,不会只是为了制造舆论,扇动情绪这么简单。   她遇袭的消息扩散出去后,亚伦很快打来电话,问施聆音要不要在地球上也留一个战斗机器人当保镖。   施聆音拒绝“你不怕被人知道我怕,这东西可违法。”   亚伦不以为意道“你就悄悄放家里啊,万一下次有人来你家里袭击你怎么办?”   施聆音想着0001没感情的脸,总是没办法挥去心里那抹忌惮,拒绝说“不用了,过两天我就回火星了,也用不上。”   “行。”亚伦转而嘿嘿笑道,“这次我也给你准备了神秘礼物,明天叫人给你送过来。”   施聆音有些头疼道“又是什么?”   亚伦道“你放心,这次不是危险物品,就一点帮助你和上将巩固妻妻感情的美好物品。”   施聆音立马明白是什么了,无奈道“好,那你送来吧。”   第二天亚伦送的礼物和施聆音定的信息素分析仪先后到家,施聆音拆了礼物,里面果然是那些小玩意。她让佣人把这礼物暂时收进小客厅里,自己上楼研究分析仪。   仪器用法很简单,将手臂放上分析台上就行。   信息素的各项信息很快变成精准的数字展现在显示屏上,结果显示她的alha信息素浓郁是omega的十分之一。   施聆音又给腺体拍了片。   她果然新生了一个alha腺体,长在omega腺体的左侧,而不是她当初移植的右侧。   施聆音把数据删除干净,觉得自己或许需要做一个全面的基因测序,看看高宁行给她打的那一针,到底改变了她多少。   只是那一针的事情她没和顾朝阑说过,现在一时也找不出靠谱的基因测序实验室,而且时间也不够了。她还有五天就要出发去火星了。   施聆音突然有些后悔当初没和顾朝阑说实话。要是说了,她就能和那颗叫柚柚的树一起做基因测序。   后面几天施聆音每晚都做了信息素浓度检查,而精确无比的数据显示,她身体里的alha信息素浓度在稳定升高。alha腺体也在日益增大、成熟,相应的,她的omega腺体在萎缩。   如果继续下去,施聆音有可能会变成一个天然alha。   但她并不为此感到高兴。她不希望顾朝阑会因为同类的信息素在本能上排斥她。   出发去火星的前一夜,施聆音最后测了一次信息素浓度。她的alha信息素已经达到了正常浓度的五分之一,而omega信息素浓度明显开始下降。   施聆音心情不太好的把测量数据格式化,关闭仪器,然后打开电脑,给钱姐发消息确定她那边的情况。   前几天施聆音把钱姐,小叶,还有其他她放在地下城的线人都接了出来,再加上穆明那边送过来的omega和儿童,共计一百零九人,安置在宇航发射塔附近。   她会把这些人都带去火星,然后培育成二号基地e区蔬菜基地的专业工作人员。   次日,返回火星的星舰在早上七点半顺利启程。   星舰提速前进时,施聆音从窗弦往外看去。   漆黑的太空与明亮的恒星飞速后退,那颗湛蓝的地球也在视野里缓缓缩小,继而遥远。   施聆音望着那颗蓝色的星星,忽然有种诀别的错觉。   但她不可能不再回去。   在施聆音启程后的第二天,网上爆出了一个所谓的“惊天秘闻”。   一个网友匿名在论坛上发布了一则标题为“曼得拉火星基地骗局联合区关于长生不老的秘密实验”的帖子,帖子下像素清晰的粘贴出了曼得拉火星基地的照片。   从活体区到数据室,很是完整详细,而且,这些照片里,均有穿着白衣的基地工作人员。这是在顾朝阑找到它之前拍下的照片。   图下文字说明道“你们真的相信曼得拉在没有大型星舰的支持下,可以跑到火星上去建一个如此规模宏大的基地吗?不可能的!这个基地根本就是联合区自己建造的实验基地,所以二号基地前任基地长才奇怪的死在了基地里。所谓的攻破曼得拉重要基地,不过安抚你们这些傻子的骗局,这个基地,根本就是联合区的长生不老实验基地。”   再往下则是一长串实验数据截图,配合专业严谨的文字,条理清晰地说明落了火星实验室的研究方向与目的。   “……现在这个实验已经初步成功,并且已经有人接种长生不老基因,我这里有她的血检单……”   下方紧跟着贴出了一张检查单,上面从血常规,到细胞活跃度,信息素浓度,再到基因常规,激素……所有项目,无比详尽。   整个单子长达五页,发帖楼主特地圈出了细胞活跃度和信息素浓度,简单道“这两个最好看懂,这个人的细胞活跃度异常之高,而且,ta的身体和谐共存着ao信息素。至于其他的,尤其是基因常规,专业人士可以自行研究,猜猜看这个人的身体有多么的……强悍。”   “最后,我只告诉你们,比alha更强悍的长生人类即将出现了,世界将经历新一轮大洗牌,如果你不想沦为蚂蚁,那就站起来反抗吧!s,附上联合区的人造人实验实锤链接,等这个人造人技术成熟,就是你我贱民死期。”   这个帖子一爆出来,顿时在网上引起轩然大波,甚至一个小时后,城区就出现了小规模罢工和□□,要求联合区对曼得拉火星基地,以及那个人造人实验室给出合理解释。   施聆音看到这个帖子是在它发布半天之后。   只看了一遍,施聆音就确定了这帖子里附上的血检单是她的,只有她ao信息素共存。而且从alha信息素浓度值来看,施聆音能确定这份结果的样本取自商场遇袭那天。   因为这个数值刚好低于施聆音第一次自行检测那天的结果。   她回来这段时间,只有那天小腿受了伤,并且她把擦拭小腿血液的纱布留在了车里。   高宁行用的估计就是纱布上沾染的血。   施聆音按了一下额头,心里一阵窝火。她已经小心小心再小心了,却还是被高宁行算计了一道。   难怪高宁行会那么爽快的把火星基地位置的透露给顾朝阑,因为这个基地,原本就是要公开出来的。   施聆音用力捏住眉心,这种处处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令她十分的,烦躁。   抵达火星的时间在清晨五点。   顾朝阑早已到了降落点,接施聆音回家。   施聆音一从星舰里出来,立马直扑顾朝阑怀里,用力抱住顾朝阑的腰。   “我好想你。”施聆音用自己的头盔蹭了蹭顾朝阑的头盔,“你想我吗?”   顾朝阑轻抚着施聆音后背,没做回应,只是紧紧握住了施聆音的手,往陆地车走去“回去吧。”   施聆音跟着她上车。   顾朝阑一路都很沉默,除了拉着施聆音的手外也没有别的动作,连施聆音和她说话都回应甚少。   施聆音心里不由发凉,不安暗想她离开这几天,顾朝阑对她的感情是不是淡了?   回到基地后,顾朝阑一言不发,拉着施聆音快步往宿舍走。   “怎么了?”施聆音觉得奇怪,“不说话,又这么着急,出事了吗?”   顾朝阑回头看了施聆音一眼,眸光黑沉得有些吓人,在施聆音身上驻留几秒,再用力移开。   她这个样子实在反常,施聆音心里更加不安,使劲回想这段时间自己有没有做错事。   没有吧……   寝室到了。   顾朝阑扣紧施聆音的手腕,用力将她甩进去,再碰的一声关上门。   施聆音踉跄了一步站稳“到底怎么了?”   顾朝阑侧眸瞧了她一眼,抬手解开上衣纽扣,她手指修长洁白,很快脱开两颗扣子。   “脱。”她意简言赅一个字。   施聆音“?”   顾朝阑扣子已经解开一半,衬衣松开,露出精致锁骨与黑色黑心。   她突然往前一步,将施聆音压在墙上吻住。攻势凶猛急切,像是要就这样将施聆音拆吃入腹。   施聆音突然被剥夺呼吸,下意识推了一下顾朝阑。   顾朝阑扣住她手腕,摁在墙上,鼻尖贴着施聆音脸颊划过,呼吸湿热。   “我很想你。”   她这个时候才回答施聆音的问题。   “每一天。”顾朝阑贴紧施聆音的身体,挤入她腿间,“都很想。”   想你。   也想干你。 第89章   施聆音醒来时已经下午了。   腰上搭着一只手臂,是顾朝阑的,她也还没起。施聆音一刹那间以为天还没亮,反复看了两遍时间,才敢确定现在真的是下午两点了。   而顾朝阑竟然还没去工作。   施聆音躺平身体,背后的顾朝阑也跟着一动,醒了。   她蹭了一下施聆音肩膀,哑声问“什么时间了?”   施聆音翻身,面对着她道“下午了。你今天不忙吗?”   顾朝阑半脸陷在枕头里,头发已长到过肩,凌乱不羁的盖着她半张脸,只露出清瘦的下巴和被施聆音啃出印子的嘴唇。   “今天休息。”顾朝阑说完这句话就没声了,她又睡了过去。   施聆音替她理开脸上的乱发,这才看到顾朝阑眼底挂着的乌青。   看来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顾朝阑没少熬夜。   施聆音睡够了不困,轻轻起身下床。   昨晚闹得太狠,她腿又酸又软,撑着床头柜缓了一会,随后拿上衣服洗漱。   进了浴室,施聆音撩开头发,对着镜子看自己的后颈。   昨晚顾朝阑留下的咬痕还在,清晰又新鲜,这点痕迹并没有像施聆音小腿上的伤口那样迅速愈合。而且,她昨晚刚接受到顾朝阑信息素的时候,腺体仅疼过几秒。   几秒钟后那疼痛就退了,而顾朝阑也没说她有闻到什么alha信息素味道。   太奇怪了。   难道一碰到顾朝阑,她的身体就会变成正常的omega吗?   施聆音放下头发,决定下午去医疗室查信息素浓度。   洗完澡出来,施聆音让人把她从地球上带来那几大箱子行李送过来。   她这次从地球那边带来了更多东西,从实用的小物件,装饰品,到小型厨具,家具……能用上的施聆音都带了。   她拆开箱子,把东西一件一件的拿出来,填充在狭小客厅,浴室,以及顾朝阑的书房里。   零零散散,将原本狭小的空间塞得更加拥挤,也更加热闹。   顾朝阑起床时,施聆音正坐在地上组装她带上来的小书架。   顾朝阑走过去,挨着施聆音坐下,看她拧螺丝。   “什么时候起的?”顾朝阑开口。   “两个小时前。”施聆音抬头看了她一眼,笑道,“桌子上有早餐,去吃点。”   顾朝阑没动,看了一会施聆音装书架,想去帮忙,被施聆音挡开了。   “我自己来,你去吃早餐。”   顾朝阑还是没起身,她道“联合区怎么样?”   施聆音动作顿了一下,摇头“不太好。关于曼得拉火星基地的新闻,你看了吗?”   顾朝阑点头“我们被高宁行摆了一道。”   施聆音垂着睫毛,看不清眸色“你想过吗,高宁行到底是怎么在火星上建基地的?”   建一个基地需要那么多材料,物资,还要运送人员,保证后续物资供应……这些东西,没有一艘星舰怎么可能做得到?但如果有一艘陌生星舰来回往返,又怎么可能瞒得过那上百个监视卫星?   除非,这个基地,本身就是联合区批准的建筑。   长生不老,谁不想要?   顾朝阑显然也想到了,但她没继续深入这个话题,而是说“e区我建好了,你明天就可以用。”   施聆音愣住“这么快?”   “嗯。”顾朝阑说着,忽然抱住施聆音,下巴搭在施聆音肩上,极其难得露出柔软依赖的一面,“这段时间其他几个联合区很不安分,我兄长前几天在一号基地附近空域,先后与美亚和非亚联合区发生了小规模冲突。”   施聆音握住了顾朝阑放在她腰上的手。   顾朝阑语调平缓,接着道“这个所谓已经成功了的长生实验,人造人计划,让其他联合区坐不住了,如果曼得拉再曝出其他的东西,局势还会恶化。”   施聆音情绪低沉,没接话。   曼得拉是一定还会曝出其他隐秘来的,高宁行不会就此收手。   施聆音忽然想到自己,如果高宁行拿她当活例,表示长生实验的成功,那情况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她指尖紧了紧,数秒后,才开口说“高宁行的长生实验,也许真的成功了。”   顾朝阑不明白“嗯?”   施聆音低下睫毛“她给我注射过那所谓的长生药剂,网上曝光的那张血检单,就是我的。”   顾朝阑一下子抬起了头,施聆音肩上一轻,倏地变得空荡。   “什么时候的事?”   施聆音喉咙发紧,不敢说话。   顾朝阑沉默地盯了她两秒,站起身“是高宁行入侵进来那次,你那时果然没和我实话。”   施聆音拉住顾朝阑的指尖“我那时候怕你担心。”   顾朝阑垂眸,目光沉沉,扫过施聆音一眼。她抽出手,摇了两下头,不想说话,转身进了卧室。   施聆音立马跟过去“真的只是怕你担心才没有说,不是故意瞒着你。”   顾朝阑回过身“这件事的本质在于,你可以当时说清楚,但你选择了骗我。”   施聆音立马道“以后不会了。”   顾朝阑抬眸看着她“这样的话,你已经说过很多遍了。”   施聆音瞬间哑口。   顾朝阑道“你总说没有秘密了,但你总是,还藏着秘密。”   顾朝阑握着门把,准备关门。   “以前!”施聆音急忙出声叫住顾朝阑,她怕顾朝阑关上这道门的同时,也会关上那道朝她敞开的心门,“以前我总说没有瞒着你的秘密了,是怕你知道以后会嫌弃我。”   顾朝阑停住动作。   施聆音往前走了两步,声音变低“我出生不好,过去经历也一点都不光鲜,但你和我不一样。你是顾朝阑。”   那个高高站在天空舰台上,俯视众人的顾上将。   而她只是那万千仰望者之一。   “我……”施聆音吸了半口气,艰难道,“我怕你不会爱我。”   顾朝阑想说我很爱你,但张了张口,没能说出来。   施聆音侧开了脸,唇线绷紧,防止自己的表情崩溃得太难看。   “很早之前,我就……”她闭上眼,才能说出下半句,“我就喜欢你,所以以前的很多事,我不敢告诉你。怕你会介意我与高宁行之间的瓜葛。”   顾朝阑还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应话,但她松开了握在门把上的手。   施聆音道“我被高宁行打长生针,真的是因为怕你担心才没有说,谁也不知道这个东西会不会有副作用。”   顾朝阑静默了很久,久到施聆音不安得快绷不住了,她才开腔。   “什么时候?”她问。   施聆音没反应过来“什么?”   顾朝阑道“喜欢我。”   施聆音脸上一热,羞耻又难堪。她装死不回答。   顾朝阑往前逼近,说道“你回答,瞒我的事情,就不计较了。”   察觉到顾朝阑态度里的松动,施聆音一转身,指着沙发说“你过去坐着,然后我说。”   顾朝阑没动,施聆音只好解释一句“你看我我说不出来。”   顾朝阑走过去,端正坐下。   施聆音两步跟过去,坐在顾朝阑膝盖上,抱着她肩,额头抵着顾朝阑肩,藏起表情。   “在你举办的第一届机甲大赛上。”施聆音说,“我在观众席里,看着你从百米高的甲板上一跃而下,帅气的暴打李惊雷,然后……”   然后就暗恋上了。   “然后我又搜了一些关于你的事,发现你这个人很有意思,于是就对你……感兴趣了……”施聆音道,“就是这样。”   顾朝阑道“你看着我眼睛说。”   施聆音没抬脸,从发间露出的耳朵却已经红透。   “聆音,你抬起脸……”   不等顾朝阑把话说完,施聆音突然一侧脸,舌尖舔过顾朝阑的侧颈。   “我喜欢你很久很久了,”施聆音贴近顾朝阑的侧颈,藏住通红的脸,因为羞耻发热,张口吐出的呼吸也滚烫得要命,“所以,刚住进你家,和你睡在一张床上的时候,我每时每刻,都在幻想和你做。”   顾朝阑一下子掐紧了施聆音的腰。   施聆音没骨头似的靠在顾朝阑肩上,指尖拨弄着她的睡衣纽扣。   “我想着怎么坐在你身上,解开你的扣子……”她说完这句,就剥开一颗纽扣,“想着怎么挑开你的……”   顾朝阑猛然扣住施聆音手腕,起身将她压在沙发上。   施聆音摔进沙发里,散乱的发丝钻进了她脖子里,乌黑的横过白皙的锁骨。   顾朝阑撑着沙发,低头看着施聆音通红的脸。   “你脸红了。”她说。   施聆音侧开脸,喘过了两口气,低声说“不仅脸红了,我还……”   她屏住了气,正面对着顾朝阑,蜷起腿勾住顾朝阑,撑起腰紧密相贴。   “湿了。”   ……   结果施聆音原本计划在下午的信息素检测,推迟到了第二天。   顾朝阑难得的一天假期,也一半用来睡了床,一半用来睡了人。   第二天顾朝阑就回归了正常的生活作息。   施聆音上午去医疗室,自己操作仪器查了信息素浓度,结果显示她的alha信息素竟然完全消失了,只剩下了正常的omega信息素。   而随后的腺体ct显示,那个之前还生长良好的alha腺体,也奇异的不见了。   施聆音抿紧唇,把检查的结果删除干净。   她现在大概猜出这是怎么回事了。   没有顾朝阑的alha信息素抑制影响,她就会长出新的alha腺体,至于原来的omega腺体是继续留存,与新长的alha腺体和谐共处,还是直接萎缩消失,施聆音不知道,但她猜测,或许是可以的。   只是这事情落在她身上,多半不是纯粹的好事。 第90章   从医疗室出来,施聆音就忙起了e区的事。   e区是赶工建出来的,内部空荡,除了没来得及收拾的垃圾,什么工具布置也没有。负责人和施聆音说正在善后,但e区中心的温室和大棚是全部收拾好了的,可以直接使用。   施聆音便去仔细看了看。   整个e区呈t字形状,温室和大棚并列在t的竖上,大棚在外,温室靠里,整个总面积出乎意料的大。施聆音估计了一下自己带上来的农作物种子,估计只够种三分之一的面积。   顾朝阑把e区建得太大了。   看过实地环境,晚上她就叫上了生物学家,种植专家,还有那几个很有经验的农民代表一起开会,给大棚和温室详细分区,按区域划分种植内容,搭建需要的架子和田垄,以及初步种子发芽培育……   计划定下来,人员分配好,后续工作也紧跟着有条不紊的行动起来。   原本荒凉空旷的大棚和温室,很快填上了盈盈绿意。   e区与其他四个区隔离,里面除了几个alha专家,剩下的全是omega和beta,安全系数有目共睹,渐渐基地里那些长久蜗居的那些omega也跟着来帮忙了。   人员充足,加上专业培训,e区蔬菜基地渐渐走上正轨,收获第一批作物,只花了二十天。   一批批新鲜的蔬菜整齐摆放进箱子里,再一箱箱抬出去的时候,所有人心里都涨满了成就感。   施聆音也在门口,一边看着士兵们抬走蔬菜,一边观察附近omega们的表情。他们的眼里都带着明亮的,希望的闪光。   有人和施聆音的目光撞上,眼角一弯就露出灿烂的笑来。施聆音也忍不住回了个笑,更加觉得基地的前路充满了同样的生机和希望。   施聆音把e区从空旷荒凉,到种上幼苗,产出作物的整个过程录成了视频,发布在几个社交软件上。   地球联合区里经过一个月的发酵,网络环境变得更加尖锐不安,到处都是暴戾悲观的言论,以及各种冲突,罢工,□□的新闻。   而施聆音的这个视频内容干净简单,安安静静的用镜头记录着植物萌发,生长,成熟的整个过程。这样充满生机与宁静的视频,在总体暴躁的网络环境里十分的突出。点击量和讨论量空前的高。   施聆音趁着热度,买了水军夸e区基地是火星桃花源,和平世外绿洲……成功在网络上立稳了基地人设。   等到将来,顾朝阑有权利做火星移民了,她现在投入的这些舆论,就是最好的宣传。   第一批作物收割完后,第二批紧跟着种下去,加上第一批里培育出来的种子,慢慢把e区种满了一般,只是人手也开始不够了。   幸好这时候cd两区完工,第二批驻军即将从地球出发,前来二号基地就位。施聆音顺便在过来的星舰上塞了一批来自地一层和平一层的omega与beta,还有足量的种子。   第二批驻军的数量只有计划的一半。   而且这一半还是白严异好不容易帮顾朝阑协调下来的,因为最近局势平和,加上二号基地的探测任务没有任何有用发现,而联合区内又因为蚂蚁层的事情局面紧张,所以决定暂不补充二号基地人员。   但若是顾朝阑现在同意不补充人员,以后再想要人,就只会更难。   第二批人员与物资到后,施聆音的e区空地终于全部种满,她还腾出了时间,在基地外露天温棚里种上了葡萄。   时间缓缓滑过二月,步入三月。   温棚里的葡萄藤渐渐长高,爬上架子,葡萄树边上留着几簇玫瑰,火红火红的开着花。   施聆音每隔几天就会过来看一次葡萄树,顺便剪一支玫瑰花。   这段时间几个联合区之间摩擦不断,大大小小的打了好几场,然后或许是大家发现没什么意思,于是这几天又渐渐安静了下来,反而是地球联合区,最近很是不安定。   起源于地下城的叛乱已经蔓延到了整个地一层,除去军队占领的一半区域,剩下的另一半完全沦为蚂蚁层所有,而原本平和的地一层不仅罢工和□□频繁,还时不时发生恐怖爆炸。   局势本就不安,又正逢总统换届,上下动荡,加上顾继洪有意纵容,局面更是难以安抚,混乱不堪。   幸好正式选举总统投票就在三月中旬,等白严异上任,安抚蚂蚁层的政策落实下去,局面或许会好转。   这个投票,顾朝阑必须要出席,所以她需要回地球。施聆音将同她一起。   虽然说地球不安全,但把施聆音一个人留在二号基地,也不见得多安全,何况施聆音的生日就在三月十七,两人在一起后的一个生日,应该要陪着的。   所以最终顾朝阑决定把施聆音带回地球,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多少更放心些。   但意外的是,出发回地球的前一天,施聆音检查出怀孕了。   上次回过地球以后,施聆音就有定期查信息素浓度的习惯,然后这天晚上,检查结果里有一项异常指标,显示施聆音可能怀孕,但因为太早期,不能百分之百确定。   不过就算没有百分之百,也有百分之九十九。   基本上就是怀孕了。   这完全意外之中的意外。   同性受孕不易,除了第一次标记,后面再想怀上,至少要一年的努力,一般人花两三年都不一定能怀上,可施聆音和顾朝阑仅仅用了几个月。   施聆音把打印出来的结果给顾朝阑看,两人对视了一眼,都在犹豫下一步。   怀孕了回地球更危险,如果被高宁行知道,施聆音说不定会被绑走。   顾朝阑静默了几秒,下定决心“明天一早,我送你到一号基地,我哥哥会保护你。”   比起地球,火星还是更安全。   只要施聆音不出门,待在一号基地里,应该不会有事。高宁行再厉害,也不可能带着军队打入重兵把守的一号基地内部。   施聆音摸了摸完全平坦的小腹,有些怔楞。   她这就怀孕了,一点准备也没有。   顾朝阑握住施聆音的手,揉了揉手腕说“不用担心。”   施聆音摇头不语,靠上顾朝阑的肩。   她原本还觉得这次不会有问题,她和顾朝阑都有留心眼,绝不会再让高宁行轻易钻空子算计,但没料到她突然怀上了。   “你说仪器会不会被动手脚了?”施聆音忽然想到,“你一直没把高宁行留在你身边的内奸找出来,也许她知道我们要回去了,也知道我会定期查信息素,所以在仪器上动了手脚。”   顾朝阑想了想,道“也许。”   施聆音立马站直身“我们现在就去一号基地,我在那边再做一次检测。”   一号基地的仪器总不会也被改过。   “好。”顾朝阑拿起通讯器,让人安排陆地车和飞船。   事关重大,顾朝阑没带几个人出行,只有尤映寒,汪望和左晓晓。   尤映寒亲自去机场把飞船开出来,顾朝阑几人搭陆地车过去,迅速上飞船,关舱门。   飞船顺利启动,缓缓升空。   等到高度足够,飞船匀速平稳前进,施聆音取下头盔透气,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缘故,她有些犯恶心。   顾朝阑几人也跟着把头盔取下来。   汪望最沉不住气,忍不住问“我们这次去一号基地干嘛啊?这么急,出事了吗?”   顾朝阑只让他们出来,没解释理由。   “等到了再说。”现在顾朝阑还是没多做解释,免得乌龙一场。   汪望哦了一声,不再多问。   气氛安静了几秒,机舱尾部忽然轻轻一响。   顾朝阑反应极大,几乎是刹那间就站了起来,目光锐利地盯住发出声音的部位。   在尾部的右侧涡轮。   一秒后,那处机舱壁忽然掀飞,一个穿着黑色宇航服的纤细黑色人影蹿了出来,猫一样无声无息,又灵活凶狠。她一脚踩上对面舱壁,扭身就是一脚把最近的左晓晓踢飞出去。   顾朝阑扶了一把左晓晓的后背,同时迎身过去。   黑衣人猛然一退,而后抬起了一只手臂,把手中的炸弹展示给顾朝阑看。   顾朝阑动作不得不停住。   黑衣人开口,声音在扬声器的扭曲下变成一种怪异的尖锐调子“靠近一步,我就按下它,把整个飞船炸碎,到时候火星上的低气压瞬间就会要了所有人的命。”   她停了一下,声音尖锐,又不带丝毫感情“包括施小姐肚子里那个不到一个月的孩子。”   顾朝阑皱眉“你怎么知道?”   黑衣人不回答“让尤上校把飞船调成自动驾驶模式,施小姐到我这里来,你们穿上宇航服,带着降落伞,自己跳下去。要不然,大家一起死。”   顾朝阑脸色阴冷,没有应话。   黑衣人脸对着顾朝阑,她的头盔上有镀层,完全看不到里面人的脸。   “顾上将,我没有和你开玩笑。”黑衣人道,“一分钟,超过一秒,我马上启动炸弹。”   停了一秒后,她开始倒计时。   “六十,五十九,五十八……” 第91章   “五十七,五十六……”   顾朝阑往后一退,却是抓起头盔,以迅雷之势砸向那黑衣人肩膀,黑衣人被砸得一退,手腕晃了晃,炸弹差点脱手。   而汪望同时蹿过去,一肩顶上,将她撞倒,抢夺炸弹。   黑衣人却突然撒手,炸弹滚落出去。   滴——炸弹鸣响,启动三十秒倒计时。   顾朝阑立马后退,抄起头盔往施聆音头上一盖,大喊道“撤!准备跳机!”   施聆音刚戴好头盔,顾朝阑就拉起她,给她套上降落伞装备。   汪望和左晓晓也在慌张戴头盔,准备跳伞。   黑衣人站了起来,退到机尾,看着忙碌的几人,语气有些淡漠“施小姐,你肚子里的孩子很重要。”   施聆音穿好了降落装备,在帮顾朝阑整理肩带,闻言一顿。   黑衣人头盔对着施聆音,似乎是在看她“时间到了。”   她说完这句意义不明的话,低头看向炸弹,显示屏上的倒计时已经进入了“十、九、八……”   顾朝阑套上了降落装备,看了一眼汪望和左晓晓,又扭头去看尤映寒。   尤映寒站起身,手放在操作版面上,对着顾朝阑点头。   下一秒,两边的机舱门打开,压力之下,空气瞬间汹涌而出,施聆音身体一歪,被顾朝阑及时搂住腰。顾朝阑身体一转,背朝着地面跳下,把施聆音抱在怀里,往地下坠落。   间隙里施聆音回头看了一眼。   汪望和左晓晓从另一边跳下,黑衣人还站在舱尾。   视线下拉,他们在急速坠落。   火星的夜晚漆黑如墨,地面上没有月光,没有灯光,只有满天星辉,薄弱的洒下一层虚渺的光。   明亮星空下,飞船仍旧笔直往前行驶着,并没有爆炸,飞船内的灯光明亮的透出来,萤火一般醒目。   这时,舱门突然出现黑衣人的影子,她扶着门,低头瞧了一眼,而后身体后退,机舱门关上,飞船的航行路线紧跟着改变。   炸弹是假的!   施聆音去看顾朝阑,隔着头盔,她看到她紧皱的眉。   两人还在下坠,顾朝阑拉着施聆音的手,让她抱紧自己。   施聆音配合的圈紧顾朝阑腰,等到高度合适,顾朝阑打开降落伞,伞面轰然撑开,两人下落的速度猛然缓和,落叶一样飘飘扬扬,慢慢落下,最终平稳触地。   汪望他们分别散在附近几公里处,各自打开肩膀上的照明灯。   落地后,顾朝阑让施聆音站稳,而后迅速联系一号基地,报告了被黑衣人开走的飞船代码,让一号基地将这艘飞船拉入黑名单,一旦靠近,立马攻击。   之后顾朝阑再联系二号基地,让调飞船过来接应,同时让人查勤。   那个黑衣人一定是从二号基地里出来的,这时候谁不在,谁就是那个内鬼。   施聆音站在一旁,摸着小腹发愣。   从那个黑衣人的态度来看,她是的真的怀上了,而且对方几乎和她同时得知消息,所以仪器的确是被动过手脚,但不是检测精准度,而是被监控了。   她说施聆音肚子里的孩子很重要,为什么?   因为高宁行打的那一针吗?   不,不止。   施聆音被高宁行打过针,而顾朝阑拥有完全没有被改变过的alha基因,她们两个人结合,会生出什么样基因的孩子?   高宁行那一针,会改变自己的生殖细胞吗?   施聆音觉得她需要一个详细无比的基因检测,等到肚子里的孩子长大到一定月份,孩子也需要做一个。   顾朝阑联系完基地,拉住施聆音的手,问有没有事。   施聆音摇头。   两人便没再说话,步行去与尤映寒他们汇合。   尤映寒距离较近,其次是汪望,左晓晓飘离得最远。   在两边努力聚拢的时候,遥远的天幕边,忽然亮起一道橘色火光。   光芒明亮,在漆黑的火星夜幕里十分夺目,半边天际都被照亮,橘色火芒飘散在空气里,像是一幅惨烈而醒目的油画。   几秒之后,爆炸声才微弱的远远传来。   顾朝阑看着那道亮光,定住了身体。   那边是一号基地的方向。   下一刻,通讯器里响起来自二号基地的尖锐声音。   “上将,一号基地那边出事了。”通讯员道,“尤上校开出的去编号为8098的飞船,直接撞在了一号基地的娱乐场里,飞船里还带了一枚核弹,三分之一的一号基地都被炸没了,伤亡无数。”   这里是火星,封闭的基地一旦漏气,低温低气压能在瞬息间要人命。   顾朝阑明明有提前通知飞船编号,一号基地的防御系统怎么会让飞船撞上去?没来得及反应,还是一号基地里,也有内鬼?   顾朝阑想捏眉心,却碰到坚硬的头盔。   她想起那个黑衣女人那一句“时间到了”,猜想怕是又和高宁行一直在秘密策划的事情有关。   回地球的时间,得改了,顾朝阑想。   来接应的飞船到了,一回到二号基地,顾朝阑就开始查内鬼。   查勤的确查到了一个去向不明的人,刘培过来报告,说话前她看了一眼顾朝阑冰冷的脸色,随后才小心道“是苏医生,苏达达。”   顾朝阑脸色微惊“她?”   刘培点点头“苏医生不在,整个基地都找遍了。”   如果是苏达达,那今晚的事就联系上了。   她就在医疗室里,不论是给仪器动手脚,还是监视施聆音的身体状况,全都轻而易举,而且,今晚那个瘦弱的人影,的确很像她。   顾朝阑闭了一下眼。   苏达达比高宁行后进她的部队,而且性格孤僻,深居简出,没有任何朋友,在顾朝阑的记忆里,她甚至没和高宁行正面接触过。   所以顾朝阑从来没怀疑过她,就像是当初从来没有怀疑过高宁行。   真是没想到。   她捏了一下眉心,忽然一笑。   “高宁行。”顾朝阑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声音平稳,又字字带冷。   施聆音牵住了顾朝阑的手。   顾朝阑立即回握住,同时放开眉心上的手。施聆音听见她用力呼吸了一声,而后平静下来,低声道“你先休息,我要去一趟一号基地。”   那边出事了,需要帮忙。   施聆音点点头“去吧,注意安全。”   顾朝阑应了一声,很快离开。   一号基地的爆炸事故产生的伤员人数很少,因为大部分都是当场死亡。现在一号基地需要修补破损的地方,处理上千具尸体,还要审查内部人员,找到那个与飞船驾驶人里应外合的内奸。   正是一团乱之际,美亚联合区趁热打劫,偷袭一号基地,欧亚联合区也很快加入混战。两者的目的很简单,趁机摧垮西亚联合区在火星上的主要基地。   一旦一号基地被毁,一号基地所占领的火星领土与资源,以及依靠一号基地补给存活的二号基地,都将归入胜利者的口袋。   战火在漆黑的夜色里拉开序幕。   施聆音站在一面朝向一号基地的窗前,眺望着远方。   视野尽头是起伏的山峦轮廓,距离太过遥远,关于一号基地的一切,她都看不到,但她还是忍不住一直看。   左晓晓跟在施聆音旁边,施聆音一开始会问她一两句一号基地的情况,但她只透露说不太好。   施聆音问不出别的,只好接着看窗外。   又等了一会,左晓晓劝施聆音早点去休息,毕竟怀孕了。   施聆音笑了一下“不主动提,我还一点感觉都没有……”   这个孩子来得太突然了,她毫无准备,也毫无感觉。   左晓晓干巴道“没感觉也要多休息,上将后面几天都会很忙,您要让她安心。”   的确是这个道理。   施聆音最后看了一眼窗外,依旧漆黑一片。实在什么都看不到,不如回房间去休息。   她刚要转过身,余光里忽而有光闪过。   施聆音猛然转头看去。   遥远的天幕上,突然炸开了一团巨大的火光。   这火光在敌方的巨大星舰腹部迸开,带着无穷破坏力,朝星舰两头蔓延,赤红色的裂纹迅速扩散,崩裂,燃烧的碎片如流星雨般纷纷扬扬而落。   火光夺目闪耀,映亮半边天幕,漫天星辉黯然失色。   那巨大的星舰,在燃烧里一寸寸的毁灭。   施聆音轻轻握起手指,这是顾朝阑用反物质炸弹了。   这个炸弹,既可以是威慑,也可以怀璧有罪的碧玉,因为其威力太大了。   左晓晓也愣了愣,喃喃问了一句“新武器吗?的记忆里,她甚至没和高宁行正面接触过。   所以顾朝阑从来没怀疑过她,就像是当初从来没有怀疑过高宁行。   真是没想到。   她捏了一下眉心,忽然一笑。   “高宁行。”顾朝阑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声音平稳,又字字带冷。   施聆音牵住了顾朝阑的手。   顾朝阑立即回握住,同时放开眉心上的手。施聆音听见她用力呼吸了一声,而后平静下来,低声道“你先休息,我要去一趟一号基地。”   那边出事了,需要帮忙。   施聆音点点头“去吧,注意安全。”   顾朝阑应了一声,很快离开。   一号基地的爆炸事故产生的伤员人数很少,因为大部分都是当场死亡。现在一号基地需要修补破损的地方,处理上千具尸体,还要审查内部人员,找到那个与飞船驾驶人里应外合的内奸。   正是一团乱之际,美亚联合区趁热打劫,偷袭一号基地,欧亚联合区也很快加入混战。两者的目的很简单,趁机摧垮西亚联合区在火星上的主要基地。   一旦一号基地被毁,一号基地所占领的火星领土与资源,以及依靠一号基地补给存活的二号基地,都将归入胜利者的口袋。   战火在漆黑的夜色里拉开序幕。   施聆音站在一面朝向一号基地的窗前,眺望着远方。   视野尽头是起伏的山峦轮廓,距离太过遥远,关于一号基地的一切,她都看不到,但她还是忍不住一直看。   左晓晓跟在施聆音旁边,施聆音一开始会问她一两句一号基地的情况,但她只透露说不太好。   施聆音问不出别的,只好接着看窗外。   又等了一会,左晓晓劝施聆音早点去休息,毕竟怀孕了。   施聆音笑了一下“不主动提,我还一点感觉都没有……”   这个孩子来得太突然了,她毫无准备,也毫无感觉。   左晓晓干巴道“没感觉也要多休息,上将后面几天都会很忙,您要让她安心。”   的确是这个道理。   施聆音最后看了一眼窗外,依旧漆黑一片。实在什么都看不到,不如回房间去休息。   她刚要转过身,余光里忽而有光闪过。   施聆音猛然转头看去。   遥远的天幕上,突然炸开了一团巨大的火光。   这火光在敌方的巨大星舰腹部迸开,带着无穷破坏力,朝星舰两头蔓延,赤红色的裂纹迅速扩散,崩裂,燃烧的碎片如流星雨般纷纷扬扬而落。   火光夺目闪耀,映亮半边天幕,漫天星辉黯然失色。   那巨大的星舰,在燃烧里一寸寸的毁灭。   施聆音轻轻握起手指,这是顾朝阑用反物质炸弹了。   这个炸弹,既可以是威慑,也可以怀璧有罪的碧玉,因为其威力太大了。   左晓晓也愣了愣,喃喃问了一句“新武器吗?”   话音落下,远方余烬未消的天幕里,又有一艘星舰如烟花般爆炸开……而其余星舰见势不对,很有眼色的迅速撤退。   那两艘星舰被反物质灼烧殆尽,光芒渐渐熄灭,只在天际留下两片微红的烧痕。   左晓晓有些欣喜道“赢了!”   施聆音没说话。的确是赢了,但未来也麻烦了。   接下来其他几个联合区恐怕是要抱团,孤立西亚联合区了。   等到天空里最后一点爆炸的痕迹也消失掉,施聆音就去了通讯室,登录邮箱以及上网,刷新消息。   火星距离地球遥远,信息延迟。   她刷了半个小时,终于在其他联合区的论坛上和新闻网页上看到了相关报道。   报道里称西亚联合区在火星上发现了神秘物质,并制成炸弹,残忍击毁了美亚和欧亚星舰,导致星舰上上万无辜士兵阵亡……   过了一会,施聆音再刷,关于一号基地新式武器的消息,占据了各大头条和论坛热点。   有的人评论说星际战争要大爆发了,也有的说战争要结束了,还有的说世界要毁灭了……   看完新闻,谢言歌的邮件发来,问施聆音爆炸到底怎么回事。   施聆音没有回,她不知道怎么回。   这晚后,火星上的局势变得很紧张。其余几个联合区迅速集合起来,谴责西亚联合区不人道的神秘武器,并要求对那晚爆炸的两艘星舰给出解释。   顾朝阑和顾闻深当然没有解释。   回地球的时间被推到了三天之后。   原本这时候顾朝阑不该回去,反物质炸弹的事情,联合区里也不知道,顾朝阑这一回去必定会被连番审问。   但现在的时机太不凑巧,正式的总统投票,顾朝阑必须要参加。   三天后的清晨,施聆音和顾朝阑启程回地球,而正式总统投票的时间,在她们抵达地球的第二天。   一到地球,顾朝阑和施聆音立即被白严异接到了他家,准备通宵开会。   客厅里已经等了不少人。   顾朝阑与施聆音前后跨进客厅里。   施聆音走在顾朝阑背后,见她脚步突然一顿,施聆音便靠近了两步,顺着顾朝阑视线客厅里看。   客厅最中间的地方,坐着石征。   他分开着腿,虽已年迈,但仍旧坐姿笔直,极有魄力。客厅里虽然挤满了不少政客高官,但唯独石征附近是空而安静的。   他远远看了一眼顾朝阑,面无表情。   白言异站在顾朝阑身旁,低声说了一句“你外公站我们这边。”   顾朝阑没说话。   白言异又招呼了几声,让大家去临时空出来的会议室。   客厅里人渐渐空了。   石征这个时候才站起来,看了一眼施聆音,随后慢悠悠上楼。   顾朝阑回身看着施聆音“你先休息,我今晚会通宵。”   很多事情需要商议,而她又回来得太晚。   施聆音点点头,跟着白言异留下的佣人去了客房。   她没有困意,于是打开电脑,看各种新闻,逛各种论坛。   蚂蚁层与联合区彻底闹掰,公然加入曼得拉的组织,直接参与对联合区的恐怖袭击。   网络上更是到处充满煽动□□的言论,大量地下城的悲惨视频被公开出来,用以预示人造人计划成功后,地一层将来的下场。   地一层人心惶惶,连网络环境里都充满了不安。   施聆音看着这些新闻和极端言论,渐渐也不安起来。   总觉得,风雨欲来。   顾朝阑开了通宵的会,第二天一早便换了正装,画了职业妆,跟着白严异一行人前往议会大楼。   临出门前,顾朝阑短暂的和施聆音见了一面,叮嘱施聆音不要乱走。   为了防止意外,不管多无聊,都不要离开白严异的府邸。   施聆音当然答应,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 第92章   因为正式总统选举,整个议会大楼周围十公里戒备森严,甚至严禁任何车辆经过。附近街道空旷干净,只见武警和军队巡逻,不见半个路人。   市中心广场,led屏幕上,正在直播着选举过程。   广场上路人匆匆,却并没有几个人驻足认真观看。路人只要一个最终结果,而不会认真细究过程,反正细究了也不会改变结果。   可就在这时,直播画面忽然闪烁,扭曲,另一张戴着面具的脸突然闪现,再隐没,再闪现……与枯燥的选举直播画面重叠交错。   路人,以及其他地方正在收看直播的人都被吸引注意力,将视线牢牢定格在画面上。   闪烁渐渐平息,最终停在那张黑色的防毒面具上,直播源被切换了。   “helloeveryone!”那人对着镜头开口,语调欣喜,他看了一眼镜头,随后画面一转,对着他身后——一面由玻璃笼子构成的巨大墙壁,笼子里,是一个个漂亮光裸的omega。   “我现在在联合区的秘密实验室里。”镜头缓慢而仔细的从每一个笼子前滑过,“这里面,全是漂亮的人造人omega,还有啊……”   说话的人开始走动,镜头跟着他,展示基地的每一个地方,而他在镜头后详细解说,快速而清晰地曝光基地的每一个不堪。   屏幕前,观看的人越来越多。   两分钟后,直播被紧急切断,恢复回选举直播,但现在已经没人还有心情去关注什么流于形式的选举了,所有人都在议论那个令人震撼的人造人实验室。   成熟的人造人技术,加上长生以后更加稳定的阶级,那还有底层人民的活路吗?   没有了。   施聆音也在看直播,看到那个插曲,脑仁一紧。但转念想想,这样的直播事故,还是比直接炸掉议会大楼好。   直播事故以后,曼得拉那边忽然没了动静。   总统选举成功结束,白严异毫无疑问的当选为下一届总统,下月中正式上任。按照原计划,顾朝阑本是要在地球上待到白严异上任之后,但施聆音怀孕了,她不放心施聆音留在地球上。   于是回火星的时间急迫地定在一周之后。   这期间顾朝阑和施聆音会一直住在白严异府里。   顾朝阑很忙,早出晚归不算,回来后还经常和白严异在书房开会,连施聆音的生日,都只是陪着吃了顿饭应付,说是等有空了再补。   这几天施聆音足不出户,天天宅在上网,顺便做了一个全面的dna检查。   中间一直风平浪静,没有任何混乱发生。   因为一号基地被毁去一半,联合区批准了顾朝阑的二号基地扩建以及火星移民计划,第一批移民将由网络报名方式进行筛选。不限制属性,不限区域,身体健康,十八岁以上,一百岁以下均可以报名。   名额三百。   施聆音之前在网上发布的那些火星种地视频,终于展示出其功效。火星移民计划报名十分火爆。   一夜报名人数就达到了四十万。   一周之后,回火星的星舰顺利启程。   施聆音也看了一眼窗外,外面是一如既往的黑色宇宙与倒退着缩小的蓝色地球。   她忽然间有点恍惚。   这次回来风平浪静得像是幻境,反而更让人不安。   顾朝阑握了握施聆音的手,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说话。但施聆音还是奇异的安定了下来。   她靠在顾朝阑肩上,轻声问“孩子的名字,你想过没有?”   顾朝阑道“你决定就行。”   施聆音哼了一声“你是不是完全没有想过?”   回来这段时间顾朝阑忙得脚不沾地,没想过也正常。   “你呢?”顾朝阑反问。   施聆音停顿了一会,说道“我也没想过……”   她甚至还没有怀孕的感觉。   顾朝阑说“那就生下来再想。”   施聆音笑道“你对你孩子这么冷淡?”   顾朝阑没说话,她垂眸看着自己和施聆音交握的手,神情冷清,目光微怔。   施聆音看了看她,问道“你是不是也还没有心理准备?”   顾朝阑承认道“太突然了。”   施聆音捂着小腹,附和道“是啊……也太不是时候了……”   顾朝阑把手盖施聆音手背上,交叠在施聆音平坦的小腹上。   “但这是你和我的。”   施聆音一笑,接上后两个字“孩子。”   安静了一会,施聆音又想起来,幽幽道“我的生日礼物,你还没给呢……”   前段时间顾朝阑忙,就一顿饭打发了。   顾朝阑静了几秒,说“到基地了再说。”   施聆音用力看了看顾朝阑的脸,确定她是真的有准备,于是压下了话,安静靠在顾朝阑肩上。   一回到二号基地,顾朝阑又是忙不完的事。   没等她把施聆音送回宿舍,人就被副基地长叫走了。   施聆音自己带着行李回去,收拾整理。   顾朝阑也带了好几个箱子过来,施聆音打开其中一个,蓦然发现里面竟然是婴儿用品。顾朝阑这女人,嘴上说着没心理准备,实际上连奶瓶都买好了。   施聆音把里面的小玩意拿来看了看,突然心情大好。   顾朝阑这天深夜才回来。   施聆音没能熬住夜,等到一半洗漱上床睡了。半梦半醒里她感觉到顾朝阑回来的动静,于是勉强打起精神撑开眼皮,看着床尾那个正在脱衬衣的女人。   “顾上将,”施聆音说完又闭了一下眼,或许是因为怀孕,她比过去更嗜睡,怎么努力也没办法完全清醒,“我的生日礼物呢?”   顾朝阑脱衬衣的动作停下了,她转过身。   纽扣解了一半,露出她白皙的锁骨与贴身的背心,衬衣衣摆整整齐齐收在裤腰里,端正又随意。   施聆音觉得自己清醒了一点。   顾朝阑走过来,站在床边,低头看施聆音。   她背光,表情模糊在光晕里,身影高大,影子压得施聆音有些莫名其妙。   “怎么了?”她问着,想撑身起来。   顾朝阑这时候坐在了床边,垂眸看了一眼施聆音,又移开视线,盯着墙壁。   “到底怎么了?”施聆音撑起身,靠在床头。   顾朝阑又扭头看她,目光沉沉的,压着厚厚的情绪,她绷了一下嘴唇,想说,但又没有出声,反而是把视线移开了。   看这别扭的样子,施聆音凭着了解,立马猜出来她可能要说什么肉麻的话,于是耐着心没催,而是伸手去握顾朝阑撑在床沿的手指。   顾朝阑顺势就捏住了施聆音的指尖,拉起她的手,指腹摸了摸施聆音无名指。   “生日礼物,我准备好了。”顾朝阑开口,指腹还摩挲着施聆音无名指那一块。   施聆音一下子就想到了顾朝阑的礼物可能是什么,她心跳有点快,刚要问,就见银光一闪,一枚圆环婚戒缓缓套进了施聆音无名指。   戒指戴好,顾朝阑又摸了一下,张了张口,半响后吐出一句“这是礼物。”   施聆音翘起手指看了看,原本加快的心跳一点点的平缓下来。她有些失望“就这样吗?”   表白的话呢,氛围呢?再不然,一个吻总要有吧?   顾朝阑抬起眼睛看了看她“不喜欢?”   施聆音不想说话。   顾朝阑兀自说“那回地球以后,给你换一个。”   顿了片刻,她补上三个字“有钻的。”   施聆音“……”   她想把戒指拔下来扔回去。   “你真是……”施聆音哭笑不得地抱怨,“一点情趣也没有。”   顾朝阑默认。   施聆音想着她刚刚那欲言又止的样子,觉得顾朝阑一定是在肚子里打过表白草稿的,只是没能搁下架子说出来。   一脚踢开被子,施聆音修长的两腿夹住顾朝阑身体,把她拉过来。   顾朝阑身体一扑,连忙撑手抵住床头,免得压到施聆音。   “你爱我吗?”施聆音勾着顾朝阑脖子,盯着她眼睛逼问,“顾上将,你爱我吗?”   顾朝阑静默地看着施聆音的眼睛,嘴唇微动,却没应话。   僵持两秒,施聆音还是主动给了台阶下。   “你要是爱我,那现在就吻我……”   最后一个字的话音刚落,顾朝阑的吻就落了下来。   贴着施聆音的唇,温柔的,缠绵的,紧密的厮磨。   她亲了亲,抬起脸,望了一会施聆音微怔的脸,忽然温柔的笑了笑,随后又吻上来,给了施聆音一个长而缠绵的湿吻。 第93章   二号基地的扩建和第一批移民的安置都进行得很顺利。中间又来了一批石征的人,基地面积与人员都在迅速扩增。   人多杂乱,施聆音开始减少出门时间,固定出行路线,除了e区,其他地方她基本不去。   顾朝阑把隔壁寝室空了出来,专门放了一台胎检仪,让施聆音自己做基础检查,有问题再找医生,最大限度的减少接触人数。   肚子里的孩子两个月时,施聆音发现了问题。   她不论是身体里的信息素还是孕激素水平,都比普通孕妇低一倍,而且腹中那个胎儿,发育十分缓慢,只有正常速度的一半。   基地里没有专门的妇产科医生,给不了更加深入的检查和分析,于是顾朝阑想办法从地球上挖了一男一女两个专家过来,给当时已经怀孕三个月的施聆音做深入检查。   两个专家讨论一通后,给出猜测的诊断结果。   施聆音腹中的胎儿其实是正常的,只是发育速度只有正常人的一半,但目前看来,除了发育缓慢,也没有其他问题。至于激素,如果把月份时间折半,就刚好踩在及格线上。   医生说更具体的分析,要等孩子六个月左右的时候,抽取dna做基因检测。   从医疗室里出来,施聆音将手放在平坦的小腹上,心里意外的平静。   她早就有预感,事情不可能一帆风顺。苏达达说她肚子里的孩子很重要,恐怕是真的。   施聆音开始担忧这个孩子能不能平稳生下来。   顾朝阑今天抽了时间,陪施聆音一起做检查。她看到施聆音捂肚子的小动作,把施聆音放在小腹上的手拉下来,握在指尖。   施聆音看向她,本想要两句安抚,但顾朝阑移开了视线,表情沉冷。   施聆音也渐渐沉下心,轻声问“地球那边出事了?”   白严异上台后,先是大刀阔马的进行改革,跟着又接连发布了一系列安抚政策,人心渐渐安定,频繁罢工和游行的现象逐渐减少,形势原本一片大好。   “黑市上最近在流传一种东西。”顾朝阑开口,“一种名叫的胶囊,可以口服,也可以兑在葡萄糖水里进行注射。”   施聆音望向她“新型毒品?”   顾朝阑摇摇头,表情愈发沉厉“一种药品,具有强身健体,延绵寿命,以及改良基因的效果。”   施聆音脚步微顿,想到了高宁行给她注射的针剂“长生药?”   顾朝阑缓慢的点头“低配版长生药。我们拿到了胶囊,做了分析和实验,确定这个药的确是有以上效果。但是一两次服药的效果不够明显,也不够稳定,想要效果好,就必须要持续性服用一段时间。”   施聆音道“副作用呢?”   顾朝阑看向施聆音,没有应话,但施聆音一下就明白了。   没有副作用的,她自己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这个药,没有副作用,至少目前来看,是没有的。   顾朝阑半垂下眼,阴影与黑眼圈混合,挂在她眼底,显得她神情更加冷淡阴沉。   “这个药价格不贵,对abo三属性同效,所以尤其受beta喜爱,但数量极少,于是买主为了抢夺它,不惜动手。因为它的出现,黑市大乱。而曼得拉还在这时公开宣布,只要加入他们,长生药就将不限量供应。”   施聆音完全停下了脚步。   “白言异下令封锁了所有地一层与蚂蚁层的出入口,禁止胶囊交易出售,违者逮捕。”   但不会有用的,施聆音想。   长生的诱惑,远远大于毒品。况且,这东西目前为止,还没有副作用。   乱套是迟早的事。   顾朝阑抬起脸,看着正前方,不知道在问谁“高宁行,到底想要做什么?”   施聆音摇头“不知道。”   世界大乱,或者比世界大乱,更多的东西。   “联合区内部,可能与曼得拉有合作关系。”顾朝阑忽然说,“白严异已经查出来了好几个人。”   施聆音惊讶道“什么样的合作关系?”   两人转过一道走廊,银白色的金属墙壁上,有一面小小的窗。   窗外是正在扩建的新区域。   刚搭好基架,白色金属架在阳光里沉默安静的反光。   顾朝阑看了一眼,低声说“曼得拉的火星基地,人造人实验,还有上百次的武器交易,这是现在查出来的。”顾朝阑停在了窗前,看着那基地架子,接着说,“联合区系统里,也一定有曼得拉的人。”   这些人,都是不定时炸弹。   施聆音握紧了顾朝阑的手“白总统在查了吗?”   顾朝阑嗯了一声。   “那就好,”施聆音又问“你父亲呢?”   顾朝阑顿了片刻,说道“提前退休了。”   施聆音应了一声,没再继续谈话。   二号基地的扩建与移民计划都在持续进行。火星距离地球遥远,没有受到胶囊的影响,但其他四个联合区突然间坐不住了。   除西亚联合区以外的四大联合区联名抗议二号基地的火星移民,说这是在过度侵占火星公共资源,打破了原本的五区平衡,要求西亚联合区立马停下移民计划,并将原有移民送回地球,如果西亚联合区不同意,那其余四大联合区将对一号和二号基地实施正义讨伐。   顾朝阑拒绝同意。   于是其余四大联合区联合派兵,包围一号和二号基地。   西亚联合区与其余四大联合区正式开战。   但战争一天就结束了。   顾朝阑拥有的反物质武器太过强悍,所向披靡,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其余四大联合区损失过重,不得不撤退。   从此以后,再没人敢闲话二号基地的移民计划。   次月,顾朝阑开始用火星上发现的新金属修建扩展基地外壳,外界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西亚联合区在火星上发现了新式金属。   抗议和抱怨有,但也仅限于此。   二号火星基地终于重新安稳下来,并且继续移民。   三个月后,施聆音腹中的胎儿成长到可以抽取dna样本的月份。   她怀孕已经六个月,但小腹才微微凸显。   施聆音习惯性的把手放在小腹上,另一手挽着顾朝阑的手臂,两人一同走向医疗室。   汪望走在前面,替施聆音推开医疗室门。   顾朝阑从地球上找来两个专家都是alha。   两个医生提前到了医疗室,已经准备就绪,正拿着施聆音以前的结果看,见到施聆音过来,那个女医生立马放下东西笑道“上将夫人。”   汪望站在门旁让路。   顾朝阑往里走去,施聆音却突然脚步一停,僵着嘴角,直盯着那两个医生看。   男医生没说话,女医生莫名其妙,摸了一下脸,有些忐忑地问“怎么了?”   施聆音定定看着那个医生的脸,手指用力拉住了顾朝阑,她突然生出了强烈的危机预感。   “怎么?”顾朝阑看向她,声音很低。   “没什么,我不太舒服。”施聆音往后退,“我们……”   她话没说完,眼前的汪望突然被人提着领子一拽,同时那个女医生猛蹿着冲过来,伸长苍白的手臂,意图抓施聆音的脖子。   顾朝阑立刻一脚踹在女医生腹部,两者相撞时发出沉闷一声咚响。   这声音让顾朝阑脸色猛沉,这医生是机器人!   女医生退开,男医生又相继冲来。   顾朝阑把施聆音往后推开,往前拦住那男医生。   “走!”顾朝阑顶住男医生,大喊道,“快走!”   施聆音犹豫了一秒,转身狂奔。   留下来只会拖累顾朝阑。   “碰——”背后枪声忽然炸响,施聆音脚步情不自禁地一停,她立即回头看去。   可她一转头,看到的就是女医生僵硬微笑的脸。   就是这笑容里的僵硬,让施聆音感觉到了异常。   女医生一踏步到施聆音眼前,裹着人造皮肤的手指掐住了施聆音纤细的喉咙。她面容贴近,脸上还带着温和而正常的笑,目光沉静,毫无波澜的看着施聆音。   施聆音指尖一动,刚要反应,女医生掐着施聆音喉咙的手指间弹出一根注射针,刺进施聆音肌肤,迅速注入麻醉剂。   昏迷前,施聆音调转视线,想看一眼顾朝阑,但那麻醉剂药效猛烈,没等她找到顾朝阑,便被黑暗拖走了意识。   施聆音是被鸟叫声吵醒的。   她愣了一秒,反应过来她回到了地球。   床侧就是整面的落地窗,窗帘拉开了一半,窗外是一望无际的绿色林海。   施聆音立马起身下床,落地的瞬间感到腹部一沉,她低头一看,肚子已经大了一圈。施聆音将手轻轻放上去。   她这是睡了多久?   房间干净整洁,靠窗摆着一套桌椅,桌上放着一个插有鲜花的花瓶。这是一个普通的房间。   施聆音两步走到门口,尝试性一压门把。   门咔哒开了。   外面是一条一米长的走廊,对面也有一间房,门开着,一个银白色机器人背对着施聆音站在门里。   听到声音,它回过头。   不同于0001和顾朝阑家里的佣人款机器人,这个机器人,有脸,一张仿真的人脸。   生动的人脸,搭配完全金属的躯体,让它看起来十分诡异。   施聆音定住脚步,发现机器人的脸有些熟悉,她花了几秒钟时间,想起了这张脸像谁——秋。   那个初代alha里唯一的幸存者。   机器人看到施聆音,脸上露出笑,开合嘴唇说“她醒了。”   说完这句话,屋子里又响起轮椅声,一个苍老枯瘦的女人坐着轮椅慢慢滑出来。机器人接手轮椅,将老人推到施聆音面前。   施聆音发现这个老人眉眼也很像秋。她来回看了看机器人和老人,越看越像。   “它的脸,的确是按照我年轻时候的样子定做的。”老人开口,语气温和,目光慈祥,“我就是秋,初代alha里唯一的活口。”   施聆音把打量的视线收回来,眉眼里慢慢恢复了柔媚的笑意,她柔声反问“活口?”   秋道“第一代alha诞生以后,联合区决定销毁我们,因为我们普遍比男性更强,更能打。”   施聆音道“我听高宁行说过一点。”   秋点点头,邀请道“进来坐会吗?”   “好啊。”施聆音跨进屋里,语气轻松,“这里是哪儿?”   秋道“我不能告诉你这里是哪儿。”   “猜到了。”施聆音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看到角落里有一把单人沙发,于是扶着腰走过去,慢慢坐下,“那我能问问您和高宁行什么关系吗?”   秋转过轮椅,面对着施聆音“你可以猜猜。”   施聆音笑了笑,态度温柔“不用猜了,您不愿意说就算了,我不勉强。”   秋把手放在膝盖上,拉平膝盖上的毛巾“你睡了两个月,这两个月里,发生很多事。”   她讲起了把施聆音带出来的过程。   在医疗室袭击她们的机器人早在施聆音第一次去地球时,就跟着货物一起运到了火星上,等到施聆音怀孕六个月做检查的前两天,这两个机器人被激活放出,取代了真正的医生。   “可就算这样,你们怎么可能出得了基地?”   秋摸着膝盖,眉眼含笑,看着施聆音问“你觉得在顾上将的心里,你和她的几万士兵,谁更重要?”   施聆音勾唇微笑,不留破绽“这还用问吗?当然是那几万无辜的士兵。”   秋点了点头,夸赞说“你猜得很对。我们拿到了基地武器系统的控制权,用一号基地和二号基地威胁顾上将,她若是不放人,我们就会用反物质炸弹,把两个基地炸成废墟。”   说完,她看向施聆音,笑着补充说“所以你在顾上将心里,还是很重要的,值两个基地。”   施聆音不理会她的内涵,接着问“然后呢?”   秋道“然后你就被我们带了回来,我们给你持续注射镇定剂,让你一直昏睡到现在。你对一切镇定剂都产生了抗药性,所以,我们现在不得不让你醒来。”   施聆音“还有呢?您说我昏睡期间发生了很多事。”   秋道“剩下的事,其实与你没有太大关系。不过,我可以都告诉你。”   曼得拉放出来的长生药,并不是真的没有副作用,只是副作用产生缓慢,而且改变的不是身体,而是情绪。它会使人脾气暴躁,耐心值降低。   市面上的胶囊数量永远供不应求,为了抢购它,大家不惜大打出手,用尽手段。尤其是吃过一次或两次这种东西的人。   他们品尝到了这个东西带来的力量改变,于是贪婪的想要更多,更强。可是这个胶囊的数量太少了,抢不到的药的焦虑使人愤怒和暴躁,再加上药物本身带来的情绪失控,两者混合,轻易又简单的创造出一个个暴力,狂躁并且强壮的疯子。   原本就不稳定的社会,从这一个点开始崩溃。   而曼得拉这个时候突然加大了放药量,更多的人买到了药,然后更多的狂躁疯子被创造出来。   无数人为了足量的药品而加入曼得拉,他们疯狂的破坏地一层的秩序与建筑,联合区不得不派军队镇压,并且给予部队当场击毙服药人的权利。   但没等镇压出效果,曼得拉那边又爆出了联合区隐瞒了多年的男女alha强弱的基因真相。   原来女alha的天生柔弱,是被联合区创造的。她们并不是比男alha弱,而是联合区让她们弱。   消息一出,社会动荡。   曼得拉紧跟时事,表示可以给女alha优惠“政策”,震惊失望之下,大量女alha涌向了曼得拉。   在施聆音昏迷一个月的时候,蚂蚁层人民已经突破了联合区封锁线,涌入地一层城区。   至此,原本限制于蚂蚁区的混乱,彻底失控。   半个月前,会议大楼被炸毁,紧跟着施尚词那些隐埋在城市各个地方的地下实验室一间一间的被挖出来。   联合区政府丑闻不断,彻底失去公信力。   白严异迫于压力,提出和解。   高宁行答应了,但要求和解过程全程直播,联合区一开始不同意,与高宁行商议无果后,被迫同意。   但直播会议的时间定在一个月后,也就是施聆音醒来的半个月后。   说到这里,秋停了下来,很是好心的告诉施聆音,这里有电视,她可以看到直播。   “而且,”秋笑起来,“直播里会有顾上将,她跟着你回来了,抵达地球的时间就在你后面几分钟,但可惜的是,她没能从宁行手里截到你。”   施聆音语气冷淡,平静点评道“是呢,真可惜呢。”   她从醒来开始,反应就极其镇定,不慌不乱,甚至还能反过来内涵两句。秋瞧了瞧施聆音淡定的脸,抓了抓膝盖上的毛毯,温声问“你还有没有其他想知道的,我可以考虑告诉你。”   施聆音笑道“有呢,我想知道,你们到底想要干嘛?”   秋一笑“这还不明显吗?我们想要公平,解放,以及自由。”   施聆音轻轻笑出声,眼底里的嘲讽很浅淡,但也清晰得刺目。   “我不相信你们的目的会这么高尚。”施聆音将手放在微凸的小腹上,勾起唇,笑得娇艳而张扬,“我肚子里这个孩子,对高宁行来说,很重要吧,对吗?”   秋表情一怔,毛毯上的手指缩起,但她没有顺着施聆音的问题回答或者反驳,而是说“你知道你生下来后为什么会被取名叫右右吗?和顾上将母亲留下的一棵树,名字读起来一模一样。”   施聆音眸光发紧。秋松开了毛毯上的手指,慢慢笑起来,淡定而从容。   “施小姐,凡事不要太自信了。这世上,多的是你无法掌控的事。外面的世界,很大的,大到,说不定真的存在神。” 第94章   施聆音完全不能确定她现在的位置。   软禁她的是一栋普通的两层小楼,前后带着小院,周围则是广袤无垠的森林,没有参照物,没有特色地标,也没有任何网络。   小楼大门随时敞开,没人监视,随便施聆音进出。   施聆音尝试过穿过森林,但当她离开小楼直线距离超过一公里,那个长的人脸的,名叫小秋的机器人就会强制将施聆音抱回来。强制的方式包括但不限于打晕,弄伤,以及拖拽。   施聆音试过几次,弄疼肚子以后就放弃了走出森林的计划。这个小秋,是没有三定律限制的战斗机器人,她只听命令行事,根本不会对施聆音留情。   小楼一楼客厅有一台电视,施聆音就通过电视新闻了解外界情况。   放弃穿越森林后,施聆音每天早上六点起床,在前后院散步半小时,然后回屋看一上午的新闻,下午睡觉,睡醒了就楼上楼下的,里里外外的来回在屋子里转,晚上吃过晚餐再接着看电视,最后睡觉。   这就是施聆音的软禁生活。   她试过去厨房做饭打发时间,但所有食物都是半成品,由小秋这个机器人稍做处理后施聆音吃。所以厨房里没有刀,没有火,也没有金属餐具,刀叉是塑料的,筷子也是易脆的竹筷。   施聆音第一次进厨房的时候,小秋和她说“这栋屋子是宁行亲自设计的,目的就是为了无伤害软禁。”   施聆音听完点了点头,顺手端走了一盘水果。   宅在家里,还没有网络,日子总是过得特别无聊。   所以同样困在这里的秋有时候会和施聆音一块看电视,兴起之际就会透露给施聆音一些关于曼得拉和高宁行的事。   曼得拉基地并没有具体的成立时间,秋加入进去的时候,曼得拉只是第五联合区里的混乱组织中的一个,秋让这个组织从名不经传,到走出国门,成功进入其他联合区黑名单。但也仅限于此。   直到高宁行加入进来,才让曼得拉成为全球最大恐怖组织。   说到高宁行,秋眼底满是藏不住的骄傲和满意“她是一个很特别的人。我没办法形容她那种特别……你接触过她,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是啊,我明白……”施聆音随口回应,脑中却在回忆曼得拉开始在世界范围內活跃的日期——四十六年前。   那高宁行现在多大?   六十,七十……还是更老?可她看起来……完全不像。   施聆音瞧了瞧秋放松的表情,突然开口“高宁行是不是不会老?”   秋眼睛微撑,笑着接话“长生不老其实是不存在的,包括那些关于长生的药,不仅不能真的带来长生,还有可怕的副作用,而且长寿效果越明显,副作用也越强烈。”   说完,她回视着施聆音的眼睛“你也会有副作用。”   施聆音指尖缩紧。   秋继续说“但你孩子可能不会有。她也许会成为历代以来,最强的女性alha。所以,你的牺牲是值得的。”   施聆音手搭在小腹上,嘲讽道“那我可真是倍感荣幸呢。”   秋指尖摸了摸轮椅扶手,笑道“你的确是应该荣幸,你的孩子将会成为全球女性的共同的骄傲,她会改变人类历史。”   施聆音盯着电视,不想说话。   电视屏幕上,新闻播音员正在报道与和解会议相关的内容,屏幕右下角,日期显示为11月30日,距离和解会议开始还有五天……   12月1日,清晨五点。   施聆音早早起床,站在落地窗前,眺望那片仍旧被漆黑笼罩着的无尽森林。   她手掌贴着微凸的小腹,来回抚摸。   两分钟后,施聆音开门走出去。   走廊上,小秋就守在楼梯口,栩栩如生的人脸上露出亲切笑容“您今天比之前早起了一个小时。”   施聆音道“昨晚没吃多少,饿醒了,去给我做份意大利面。”   “好的。”小秋下楼,直奔厨房。   施聆音待在客厅,无聊地看电视。   小秋做好早餐,施聆音吃了小半,等到六点,她照旧出门遛弯。小秋也照例跟到施聆音身后,直到六点半秋醒来,它才会上楼去伺候秋起床,留施聆音自己在附近逛,或者回客厅。   小楼的前后院都有一条贯穿的石板路,路旁的草里间距均匀的分布着两排凸出的地灯。森林里的六点,光线仍旧昏蒙,地灯光芒柔和,温温柔柔的映亮小院。   6点30整,楼上闹钟铃声响,跟着传来秋的咳嗽声。   “我该上去了。”小秋道,“您照顾好自己,不要乱走。”   施聆音停下脚步看楼上,随口应了一声,余光注意到小秋转身的动作,她同时猛的一动身,跳起来肘击小秋下巴。   小秋迅速格挡,施聆音顺势弓起身体,借着身体重量,推得小秋往后一退,脚跟正好撞到地灯,身体微晃,施聆音趁机发力狠狠一顶。   小秋被她撞倒在草地上,机械反应的屈腿欲顶施聆音小腹,但动作刚起,它身体忽然停住,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线路,整个躯体僵停下来。   施聆音抱着它的头,狠狠往里排的地灯上一磕。   哗啦——地灯的厚玻璃碎开,灯光闪烁间,施聆音看到了里面的电线,她毫不犹豫的将手伸进满是玻璃渣的地灯里,拽断电线,扯出来,往小秋的金属后脑上一贴。   电线与金属接触,电流刺啦蹿出,眨眼间通遍整个机器身躯,几个最为精细的电子元件瞬间被失控的电子流灼热毁,小秋身体一抽,僵在地上。   而电流传过机器人躯体,涌到外壳,最后通到施聆音身上。   她浑身一麻,连忙松开手滚开。   但高速电流还是通遍了全身,痛得施聆音蜷起身体,缓了一秒后,她赶紧捂住小腹。腹中的胎儿是打了个颤,而后便平静了下去,没有异常。   施聆音轻轻拍了拍肚子,表扬孩子懂事。   小秋躺在一旁,几道电流时不时从她关节处噼啪溢出,它身体抽搐,却还不忘努力伸手抓施聆音。   施聆音踢开它的手,起身往屋子里跑。   她这几天把屋子的每一个角落都仔细看过了,知道整个房子用的都是无线电,除了外面花园。森林风大,无线电不稳定,所以地灯路灯都是用的有线,这也是整栋房子里唯一有电线的地方。   施聆音推开厨房门,抄起竖放在角落里的木砧板,又拐出来,踢开杂物间门,找到电箱,一把扯开门,里面是整栋房子的无线电总发射端。   施聆音举起砧板,哐哐几下将发射端砸烂。   电流溢出,沿着破裂口刺啦刺啦响,小楼的灯光随之不稳的闪烁。   施聆音停下喘了口气,再接着使劲砸,直到屋子的灯光完全熄灭,整个发射总端彻底裂毁。   她扔开砧板,勾起唇,拍干净手,撑着后腰举步上楼。   秋已经起了,披着一件外衣,坐在床边等施聆音过来。   不到七点的时间,天空刚蒙上一层透亮,浅薄的光线从窗外照进来,房间里朦胧昏暗。   施聆音走到门口,笑意轻松问“这里断电了,高宁行会知道吗?”   屋里光线昏沉,秋的表情模糊“她知道了又怎么样?你还是不能离开这里。”   施聆音道“那我要是烧掉这里呢?”   秋笑了一下“这里没有火。”   “没有条件,我们就创造条件。”施聆音把角落里的轮椅给她推到面前,“你上来,我送你去院子,免得一会烧到你。”   秋吃力的撑起苍老的身体,缓慢移向轮椅,施聆音想上去扶,却听秋说“不必了,我自己可以。只是老得走不动,又不是废了。”   施聆音道“但我看你并没有很老。”   秋的外观年龄不过一百四十岁上下而已。   “年轻时损耗太过。”秋颤巍着站起来,坐进轮椅里,“现在已经没救了。”   她操控着轮椅,往外走。   施聆音跟着她一起下楼,捡了几根树枝进屋,然后在客厅里奋力钻木取火。她用纸巾和书本点燃了火堆,然后将火引到沙发和窗帘上。   看着从窗户里慢慢溢出灰色烟雾,施聆音觉得太淡了,于是又来回折了几堆新鲜树枝扔进火里,让烟雾更加浓郁的滚滚升腾。   中途小秋爬了起来,拖着已经损伤了的迟钝身体,想要阻止施聆音,被施聆音三两下轻松撩开。   等到屋子火势渐大,施聆音停了手,远远站在院子外看。   秋坐着轮椅在她旁边,小秋摇晃着着躯体,在她另一边。   三人都在看汹汹燃烧的大火。   秋忽然轻声道“难怪她选了你。”   施聆音垂眼瞧她“什么意思?”   秋牵平膝盖上毛毯的褶皱,回答“没什么意思,夸你聪明。”   施聆音也不想再多说话,她仰头看着那盘旋升天的浓烟。希望顾朝阑或者联合区能注意到这道烟雾。   “施小姐,”秋突然开口,“如果我告诉你,离开这里你可能会死,你也要带着你腹中的胎儿去冒险吗?”   施聆音不吃她危言耸听的这一套,笑着回道“离开我妻子,我才是真的会死。”   秋一笑,又点了点头,彻底安静下去。   没有钟表,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有一辆飞车远远开了过来。   车里下来的两男一女的三个黑衣人,接走了施聆音。   秋和小秋留在了原地。   飞车升起时,她从窗里往下俯视。   碧绿林海里,一栋白色小屋熊熊燃烧着,烟雾滚滚,漫天升腾,屋前,两道人影微渺的立着。   施聆音刹那里忽然有一种这是最后一面的感觉,但转念又觉得不可能,秋是曼德拉组织的元老人物。   高宁行应该不会就这样让她死在森林里。   飞车开了十几分钟,离开森林,再穿过一片沼泽湿地,飞到形状散乱的田野和极具地域风格的农舍上空。   这边并不是西亚联合区,而是五大联合区里最混乱落后的第五联合区,曼得拉的起源地。   高宁行原来把她弄到了这里。   施聆音黯然收回视线,这样看来,顾朝阑是不可能发现她了。   一个小时后,飞车在一栋地面庄园里降落。   车一落地,几个着装统一的黑衣男女一齐走过来,将施聆音“请”进庄园。   路上施聆音试着聊天,但没有回应。   她被带进一间带小客厅的卧室,领头的人离开前,留下一句“庄园里到处都是带武器的士兵,你如果从阳台跳下去,我们会直接击毙你。”   说完,他关上门离开。   施聆音在卧室里转了一圈,一样没有通讯工具,只有一台电视。   她走到阳台,往下看去。   阳台下是一个带泳池的后院,几个黑衣人沿着泳池边来回巡逻。他们感觉到施聆音的视线,立马抬头盯住她,握紧了手里的枪。   施聆音安静回到客厅,打开了电视,调台到西亚联合区新闻频道。   等到中午,一个女人给她送来午餐。施聆音试着申请到楼下餐厅吃饭,女人很直接道“高队长让我转告你,三天之后,她会来接你回家。在此期间,如果你离开这件屋子半步,我们会直接处理掉你。”   施聆音看着女人平静而严肃的脸,知道这句话不是玩笑。   她安静等了三天。   12月4日的傍晚,高宁行果真来了。   她带着施聆音,直接上了私人飞机。   半年多没见高宁行,她还是原来的样子。穿黑色的卫衣,散着乌黑的直发,以及一张看起来十分孩子气的脸。   除高宁行和施聆音外,机舱里还跟了两个人,坐在舱尾。其中一个人施聆音认识,是苏达达。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一直低着头,沉默安静。   施聆音在机舱中部,和高宁行面对面坐在一张餐桌前用晚餐。   机舱里十分安静,只有刀叉碰撞陶瓷餐盘的声音。   施聆音用叉子拨弄着盘子里的鸡肉,没什么胃口,于是把鸡肉全都挑了出去,只吃配菜。   “一路上你都没说什么话,”高宁行先开口,“就没有想问我的吗?”   施聆音道“有啊,但我不想说。”   高宁行眨了眨眼,身体前倾靠近,好奇问道“为什么?你在生气吗?”   施聆音把手里的叉子放下,盯着高宁行的眼睛“明天你和联合区的谈判会议,是不是会带我一起参加?”   高宁行又靠了回去,抿着嘴唇很是天真地笑“你为什么会这样说?”   施聆音道“不然我想不到你在这个时候接我回去的理由。”   高宁行笑笑道“那我要是告诉你,不会有和解谈判呢?”   施聆音一顿。   高宁行卖关子地神秘道“明天你就知道了,等明天一过,一切就都尘埃落定了。”   施聆音指尖缩起,直接问道“长生不老的那个人,是你,对吗?”   高宁行撑着一双干净清透的眼睛,静静看着施聆音。   施聆音道“曼得拉是你一手建立起来的吧。秋也并不是什么曼得拉背后人,我和她相处了十天,我不觉得她有那股操控恐怖组织的残忍魄力。”   高宁行轻轻微笑,仿佛在听什么有趣的故事,好奇问道“还有呢?”   施聆音道“没有还有呢。”   高宁行点了一下头,随即思考着沉默了很久,又慢慢笑起来“我倒是很想和你好好讲讲我的故事,但我还不能,因为我说了,你一定会想尽办法破坏我的计划。”   她睫毛低下去,哀伤道“我已经熬了很久很久了,我现在只想快点结束。”   施聆音问“结束什么?”   高宁行抬起睫毛,目光含笑“一切。”   施聆音瞬间心惊“包括这个世界吗?”   高宁行没回答,她看了一眼窗外,表情忽然沉淀下去,变得有些感伤和深沉。   飞机行驶在万米高空,没有光污染和影响能见度的颗粒物,天幕漆黑而星光璀璨,甚至隐约能看到银河的轮廓。   施聆音看着高宁行白净的侧脸,忽然有种她即将和高宁行深入谈心的错觉。   但半分钟后,高宁行却是说“飞机会在天上盘旋一夜,在西亚联合区时间12月5日中午落地。路程还很长,你应该多吃一点,别饿着孩子。”   施聆音意外地愣了一下,高宁行这是决定什么都不打算谈。   高宁行喝完杯子里的水,叫来私人空乘,让给她施聆音换一份食物。   施聆音实在没有胃口,强迫着被塞了一份水果沙拉,吃了几口。   高宁行看她没再动叉子了,又让空乘带施聆音去休息。   离开之前,施聆音还是没忍住把那个离谱的猜测问了出来“你是不是想要毁灭世界?”   高宁行看着施聆音笑“这个问题对你来说,重要吗?”   施聆音想了想,诚实道“没有那么重要,但顾朝阑对于我来说很重要,非常重要。”   高宁行也目光坦诚道“你和她,还有你肚子里的孩子,对于我来说,也很重要。”   施聆音隐隐有些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想多问几句,但转念又觉得没什么意思,高宁行的话永远半真半假。她没再多说,转身离开。 第95章   飞机在卡菲大机场落地。   落地滑行减速时,施聆音看到了严阵以待地守在机场四周的军队和高大机甲。   施聆音坐在靠窗位置,不由直起身,仔细确定外面的情况,随后再前后看了一遍飞机里,高宁行的确是只带了两个人。   孤军深入,胆量真不一般。   飞机在跑到末段停下,高宁行没有下机,而是坐到施聆音身旁,直接视频电话给白严异。   电话响了半分钟才终于被接通。   投影的画面里出现白严异严肃的脸,他看到施聆音,明显愣了愣。   高宁行笑着道“顾太太在我这里,让顾上将过来接人。只能她一个人来哦。”   白严异看了一眼时间“和解谈判的时间在一点,马上开始了,恐怕要麻烦你顺路把顾太太送过来。”   高宁行道“不用麻烦了,谈判地点改到我的私人飞机上,由顾上将和我谈。”   白严异道“这不合适。”   高宁行眨眨眼,很认真地发表疑惑“为什么不合适?”   白严异道“和解谈判事关重大,我觉得它应该在一个正式的场合里,由两边元首代表出席。”   高宁行挥手道“不用这么麻烦,让顾上将来就可以,反正谈判时间不长,几句话就可以结束。”   白严异强势道“抱歉,我不能同意。”   “这样吗……”高宁行忽然转眸看着施聆音,话却是在对着白严异说,“那我要是用顾太太的性命威胁你呢,白总统你会妥协吗?”   白严异皱眉,高宁行又一下子笑起来,自己接话说“那太幼稚了,不合适。”   她继续看着投影里的白严异“我用一点别来做威胁吧。”   说完高宁行抓住了施聆音纤细的手腕,高高拉起展示给白严异看。   “你知道成功的长生注射剂使用者,还会得到一个十分令人艳羡的能力吗?”   施聆音瞬间想到了她良好的自愈能力,她想抽出手臂,但这时背后突然上来一人,拔出□□抵住施聆音后脑,冷硬的触感逼迫她停下了动作。   “白总统,如果你不答应我的条件,那我待会就开一个直播,用顾上将的夫人作为示例,向世界人民展示,成功的长生药接受者,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不对,”高宁行一脸认真地反驳自己,再改口,“应该说,向世界证明,不死和永生,是确实存在的。”   她又眨了眨眼,笑道“你看这样的威胁呢,白总统,足够吗?”   白严异绷紧了表情,没有说话。   高宁行安静地等着。   联合区一直在否定长生实验以及长生药的存在,如果真的让高宁行拿上将夫人做直播演示,不就是打脸证明长生实验和药都存在吗?   片刻后,高宁行松口了。   “好,我同意。”   谈判会议改了地址,由顾上将独自带着文件前往。   飞机里,高宁行压根就没有准备直播镜头,她喝着水,悠闲轻松地看起来网络热点。   十几分钟后,顾朝阑出现。   通过窗户,施聆音看到围拢在飞机周围的军人,官方记者,政府人员突然向着两边分开,让出缺口。   顾朝阑便从缺口里走出。   还是一身挺拔严肃的军装,帽檐微低,盖着眉眼,只露出她瘦得有些尖细的下巴,以及紧紧抿着的红唇。   施聆音不自觉的收紧了指头。   顾朝阑步伐很快,转眼间走到飞机旁,独自登上舷梯。   施聆音目光立马转向舱门方向。   跟着高宁行一起过来的另一个男alha走向门口,拉开门。两秒后,顾朝阑一步跨进飞机里。她抬起脸,一眼就找到了施聆音。   四目相对,施聆音还是下意识地先笑。   顾朝阑目光动了动,唇角绷得愈发紧,没有笑容,也没有说话,而是快步朝着施聆音走来。   高宁行坐在施聆音外侧,正好把人卡在座位里。   顾朝阑视线牢牢落在施聆音身上,走到桌边,浑身绷紧,克制问道“还好吗?”   施聆音点点头,朝着顾朝阑伸手要牵。   顾朝阑自然握住,也不管姿势别扭,就这样拉着施聆音的手,在她对面坐下。   “你最近呢,怎么样?”施聆音问。   顾朝阑神情复杂,但最后只说了一句“还好。”   施聆音拉紧她的手“但你瘦了……”   顾朝阑道“我没事。”   说完她看向高宁行,将手里的平板按亮,显出上面的和解协议,推到高宁行面前。   “联合区拟定的和解协议。”顾朝阑解释完,抬起眼睛,目光坚定锐利,直视高宁行的眼睛,“但我觉得,你并不是真的来谈和解的。”   高宁行把平板拿过去,翻看协议,随口应道“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顾朝阑不回她话,而是看向施聆音,眼神慢慢软了下来。施聆音对着她一笑,顾朝阑也轻轻勾了一下唇角,紧绷了两个多月的神经终于松了几分。   高宁行抬起眼,打量了一圈两人,又接着翻协议。   她看得很快,一页接一页,迅速滑完。   “我提的条件,你们基本都没答应。”高宁行失望道,“诚意呢?”   顾朝阑道“我们足够让步了。”   高宁行把平板推回去“不过你说对了,我的确不是来谈和解的。”   她看向窗外那些包围着飞机的武装力量,忽然说“如果联合区决定舍弃你和聆音,直接用导弹炸毁我和我的飞机好一了百了,你们会觉得失望吗?”   顾朝阑十分笃定道“联合区不会。”   高宁行一笑“因为白总统是你的盟友,石征是你的外祖父,驻守着火星一号基地要塞的顾闻深上将是你的兄长。因为这样吗?”   顾朝阑沉默。   高宁行道“可你外祖父是连自己亲生女儿都可以舍弃的人,白严异是为了政治目标不择手段的人,而你兄长远在火星,鞭长莫及。”   顾朝阑脸上没有表情,可她与施聆音相握的手掌里却慢慢生出凉汗。   “你都知道的。”高宁行看着她继续说,“但你不能不来,因为你怀孕的妻子,在这里。是这样吗?”   顾朝阑没反驳,而是道“所以如果你不签下这份和解协议,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高宁行点着头,神态认真的思索了几秒,最后竟然说“好啊,我签。”   她重新把平板拿过来,签字,录指纹和虹膜。最后将平板重新推过去,大方道“我签好了,你和聆音可以走了。”   顾朝阑停顿了两秒,随后拉起施聆音。高宁行也站起身来,让开了路。   一离开座椅,施聆音立马靠在顾朝阑身旁,不安的和她交换了一个眼神。   顾朝阑握紧施聆音的手,皱眉加快步伐。   她拉开舱门,往外看去,猛然发现原本守在附近的记者和政府官员正在匆匆撤退,附近的士兵也陆续后撤。   顾朝阑动作停了半秒,推着施聆音后腰的手微微用力。按理智来说,她应该抓住这个撤退的间隙带着施聆音马上走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迈不动步伐了。   高宁行的飞机还没走,联合区就已经在撤退力量了,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高宁行说的话是对的——联合区舍弃了顾朝阑和施聆音。   只是他们恐怕没想到高宁行会在几分钟内就签了和解协议,快到让他们没来得及撤退。   施聆音轻轻拉了顾朝阑一下,低声说“我们还是快走吧。”   不管怎样,离开才能安全。   顾朝阑回过神,看了看施聆音的脸,以及她以及显怀的小腹,嗯了一声。   两人刚要走,背后突然响起苏达达弱弱的声音“上将。”   顾朝阑停下,目光冰凉地回眸看去。   苏达达扶着一把椅子,缩着肩膀,回避顾朝阑的视线“你们不下飞机,才能活下去。”   顾朝阑道“你还想让我相信你?”   苏达达表情一僵,低下视线,直接说“二号基地的星舰已经开回来了,一个小时后便会抵达地球平流层,到时候,我们会引爆四枚反物质弹,毁灭整个人类。”   顾朝阑猛然转过身“你说什么?”   苏达达扭着视线,小声解释说“夫人带上去的0001机器人的系统里有一个病毒程序,它趁着夫人不在的时候,将程序植入了夫人的电脑,再通过电脑入侵通讯室网络,最终寄生在基地的控制系统上。”   停了一下后,苏达达继续说“我们通过这个病毒程序,拿到了武器系统控制权,以及星舰的操控权。现在,二号基地的两艘星舰距离地球不到一百万公里,它们携带了两枚反物质弹。”   施聆音道“两枚?那剩下两枚是由罗伯特家族直接吗?”   苏达达点头。   施聆音心口沉了沉,所以“亚伦也是你们的人。”   “不是亚伦。”高宁行接话,“是整个罗伯特家族,我们从一开始就和他们有着非常密切的,合作关系。”   施聆音忽然感到愤怒,那种被人玩弄到底的愤怒。   她往前一步,走到顾朝阑之前,逼视着高宁行的眼睛“所以你到底策划了多少东西?把我和朝阑玩弄在股掌里,对于你来说是不是很好玩?”   高宁行停顿了一秒,意外认真地回答“不,并不好玩。”   “可你还是做了,”施聆音愤怒道,“然后呢?你还想让我门做什么?”   高宁行真诚道“我想要你们活下去。”   施聆音嘲讽冷笑,完全不想相信高宁行。   她拉着顾朝阑,转身下舷梯,头也不回道“那你就别炸了地球,要不然,就是把我和朝阑一起炸死!” 第96章   尽管施聆音和顾朝阑出人意料的成功签下了和解协议,但这个和解已经失去了作用。   联合区决定杀死曼得拉首领高宁行,以此作为结束混乱的突破点。   机场附近的人员已经撤退完毕,数十枚导弹也已经牢牢锁定高宁行的飞机,势必要将高宁行连同整个机场都炸成灰烬。   这次紧急行动的负责人是顾朝阑的老熟人,李惊雷。   看到他那一瞬间,顾朝阑忽然意识到这件事情或许并不是临时起意。她思绪绷得很紧,但仍旧记得最重要的正事。   “高宁行说有两艘星舰正在逼临地球的路上,星舰上将会携带两枚反物质炸弹,这两枚炸弹将会与罗伯特家族事先准备的另外两枚一起引爆,用来毁灭地球上所有生物。”顾朝阑说完,直视着李惊雷的眼睛,“你最好先把这件事通报上去。”   李惊雷满脸怀疑“曼得拉哪儿来的大星舰?”   顾朝阑声音发僵道“从二号基地开回来的。”   李惊雷震惊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二号基地被曼得拉占领了?”   顾朝阑皱眉,施聆音接话说“曼得拉与罗伯特家族暗中有合作,而罗伯特家族旗下的电子产品遍及全联合区各个行业,我们现在怀疑罗伯特家族在所有他接触过的电子产品里都埋下了电脑病毒,然后伺机夺走联合区重要部门的系统控制权,包括二号基地星舰的控制权。”   李惊雷满脸震撼过度的不相信“照你这么说,那岂不是全联合区的电子产品都被曼得拉控制了?”   顾朝阑眉心忽然一跳,她看转头看向一旁的机甲。   施聆音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也跟着心脏发紧。   机甲的创始人就是罗伯特家族,它所有的程序都是罗伯特家族设计,哪怕后面交出了机甲所有权和生产权,但那些母程序仍旧是从罗伯特家族手里复制过来的。   事情也许比预想中更加严重。   李惊雷也似乎是反应过来了,立刻招手叫来人,马上把情况通报上去。   他吩咐完人,又接着指挥,让导弹照原计划发射,先把高宁行弄死,让他们群龙无首。   听到他的话,顾朝阑停顿了一下,施聆音拉住她,轻声道“我们先离开这里。”   顿了两秒,顾朝阑缓慢点头,两人快步走出去,出了停机坪,进入大厅,顾朝阑才知道自己的人都被李惊雷关起来了。   她把人带出来,离开机场。   一行人刚上飞车,顾朝阑的通讯器就响个不停,但她一个都没接,而是握紧施聆音的手说“一会我会安排人,先送你去月球,过两天我哥哥会来接你回火星。”   “我不走。”施聆音很干脆道,“你在这里,我就绝不会走。”   顾朝阑默声,握着施聆音指尖的手指加大力气,声音发哑“你必须要走,带着我们的孩子走。”   施聆音态度坚决“我不会走的,不管你说什么。”   顾朝阑还想说话,但通讯器响得越来越急促,她不得不先接了通讯器。   是白严异打过来的电话。   白严异说了两件事。一个是刚刚的确检测到有两艘星舰出现在距离地球78万公里的地方,正在减速靠近,预计十分之内抵达月球,另一个则是联合区的国家防御和武器控制系统全部突然失去控制权了。   这意味着,联合区没办法对星舰实施打击和防御,只能被动挨打。现在罗伯特家族也失联了,地球存亡危在旦夕,白严异希望顾朝阑和施聆音能返回机场,劝说高宁行,停止毁灭人类这样的疯狂计划。   “只有你和你夫人与高宁行是旧识,她一定会听你们的。”白严异语速飞快道,“不然到时候谁都活不成。”   顾朝阑冷漠道“我和我夫人,本就活不成。”   白严异声音一停,或许也是想到了联合区那个舍弃她们的决定。   “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但这是关乎整个联合区生死存亡的大事,我没办法……”白严异愧疚道,“难道你们真的忍心眼睁睁看着全世界无辜人民,都死在高宁行的疯狂之下吗?”   顾朝阑皱眉沉默。   白严异道“你和施小姐真的要这样选吗?置全天下人于不顾。”   顾朝阑直接切了通讯。   飞车已经升到了半空,从窗户俯视,能看到密集林立的楼宇。   世界即将毁灭的消息已经在网络上扩散开,全民恐慌,街道上密密麻麻都是慌张的人群。道路上车祸不断,公路拥堵,恐慌从每一个人身上散发出来,一缕一缕混合成可怕的飓风,席卷全世界。   施聆音忽然开口“回去吧,找高宁行谈谈。”   顾朝阑低声问道“这一切能结束吗?”   施聆音看向地面,人群如蚁,似仓皇潮水一般,四处蹿流躲藏。车祸撞毁的车子冒出黑烟,不知道哪家店铺突然失火,红色火焰与浓烟滚滚升腾,混合成一个灰暗,混乱而又恐慌的世界。   施聆音轻声回道“但是会好起来的。”   顾朝阑忽而道“罗伯特家族的机器人还没有出现。”   施聆音微愣,顾朝阑继续说“高宁行不会准备没用的东西。”   “所以,就算反物质炸弹不落下来,还有一批机器人,以及失控的机甲等着我们。”施聆音接出后半句话。   顾朝阑沉默同意。   高宁行就算不毁灭世界,也要世界大乱。   施聆音道“回去吧,回去问问她到底还藏着多少惊喜。”   顾朝阑没应话,施聆音让人掉头,把车开回了机场。   那些导弹没能发出来。   李惊雷一脸暴躁的站在停机坪边上,嘴里咬了支烟,一抽一大口。   顾朝阑经过他时停下脚步,问了一句“轰炸机场的计划,是不是有我父亲参与?”   李惊雷扫了顾朝阑一眼,冷嘲热讽道“怎么,你和你爹闹成这个样子了,你现在还指望你俩有什么父女情分吗?”   顾朝阑脸色冷寒,没再多说,大步朝着飞机走去。   施聆音快步跟在她身后,悄悄牵住了顾朝阑的手。   飞机舱门没关,顾朝阑和施聆音走进去,高宁行也只是抬起脸笑,毫不意外。   “你们要是后悔了,我现在也可以送你们离开。”   顾朝阑走近,直接坐在高宁行对面“我是来和你谈条件。”   高宁行问“让我放弃毁灭世界的条件吗?”   顾朝阑道“是。”   高宁行笑着说“我连世界都放弃了,你觉得还有什么条件能让我改变心意。”   顾朝阑道“但因为你一个人,就让世界陪葬,不公平。”   高宁行道“公平这种东西,本身就是不存在的。现在就算是我死了,那四枚炸弹也一样会爆炸。”   她停了一会,来回看了看顾朝阑和施聆音“你们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顾朝阑沉默的注视着高宁行,高宁行一脸轻松,又去看施聆音。   施聆音这个时候才挨着顾朝阑坐下,淡声说“我们还能说什么呢,本来也是联合区让我们来劝你回头是岸,现在既然劝不了,那就大家一起死好了。”   施聆音牵住顾朝阑的手,十指相扣,靠在顾朝阑肩上,另一手轻轻搭着小腹“至少,我们一家人是在一起的。”   高宁行看了看两人,转头看向窗外,忽然沉下脸开始沉默。   安静了十分钟后,施聆音先开口“其实你并不希望我和朝阑死掉。”   高宁行不语,只是转动了眼睛,颇有些阴沉的盯住施聆音。   施聆音道“之前我在秋那里的时候,听她说我肚子里的孩子很重要,说明你希望她顺利出生。如果我没烧掉那栋小楼,我应该会被重新送到火星,然后平安生子,对吗。”   高宁行低下了视线,语气很轻“是啊,我的确没想让你们死。”   施聆音紧跟着道“所以,你不能因为一个人的失望,就毁灭整个世界,杀死所有想要活下去的人。”   高宁行一下子笑了“原来在你心里我是这么幼稚的人。”   她撑着太阳穴歪起头,散漫道“行啊,我也能答应你们,放过这些无辜生命。但你们想过没有,我先是大方的和你们签了和解协议,现在又因为你们两人的劝说,轻易放弃了毁灭世界的宏大计划,联合区的人,会怎么看你们呢?”   高宁行勾起唇,一脸玩味。   “是会觉得你们两个口才不凡,能随随便便说服一个疯狂的女人,还是会觉得,你们俩的身份,暗藏玄机,非同常类呢?”   施聆音绷紧了唇。   答案当然是后者。   高宁行道“你们两人与我关系匪浅不说,其中一个号称史无前例的女将军第一人,另一个则是成功的长生药使用者,身份如此别致,你们说,在联合区那些势利眼里,你们两个还能算不算自己人?”   她换了个姿势,两手撑在桌面上,用力前倾身体,表情兴奋得扭曲“当然不算。他们一定会觉得你们是异类,不除不行。”   高宁行来回看着两人眼睛。   “你们两个和我早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我现在放弃,放全人类一条生路,接下来,就是你们,以及你们肚子里那个未出世孩子的死期。”她停顿了片刻,让气氛酝酿足够,然后放哑声调,字字清晰地问,“值得吗?” 第97章   为联合区做到如此地步,当然是不值得的。   “不管值得与否,其他人都是无辜的。”顾朝阑开口,“你不应该因为一个人的喜怒让全人类都给你陪葬。”   高宁行没马上说话,顾朝阑抱着希望道“只要你告诉我们如何夺回武器系统的控制权,我们就能在星舰抵达地球之前击毁它,挽回局势,拯救人类。”   “并不是全人类。”高宁行看着窗外说,“地球毁灭了,还有月球基地,火星基地,以及漂浮在太阳系里的宇宙星舰上的人类,他们将会作为人类火种,继续繁衍,直到地球上的万物复生。”   她停顿了几秒,声音忽然一轻“然后政权重建,轮回开始。所以毁灭地球并不是灭亡,而是另一个重复的开始。想要真正结束一切,就要把所有的星舰,基地,通通毁灭,所以我们需要控制全部人类系统。”   说到这里她笑起来,半真半假的样子“信息社会就是方便,连毁灭世界都省事了很多。”   施聆音突然道“不对。”   高宁行看向她。   “你之前明明说,要送我和朝阑去火星,好苟且偷生,这说明你并没有打算毁灭地球以外的人类。”她顿了顿,因为很确定,所以音量反而也变轻了,“你其实并没有真的要毁灭世界,你是想要新生。”   高宁行转眸盯着施聆音,表情突然变得感动“原来你这么看我,竟然还帮我洗白。”   施聆音勾着唇笑了笑“那我洗对了吗?”   高宁行不说对还是不对,只拉着调子发出长长一声“嗯”,然后看了一眼时间,反物质炸弹投下的一小时倒计时已经过去二十分钟。   “还有时间,再聊点别的吧。”她兀自转开话题,“你们孩子的名字取好了吗?”   顾朝阑皱眉,冷声道“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施聆音拉了拉她,态度平静,从容地回答高宁行的问题“还没有,你有什么建议吗?”   高宁行撑起下巴,认真地思考起来。   “顾铮音吧。”她道,“取朝阑的姓,你名字里的一个字,表示超越寻常的声音。”   施聆音脸上带笑,话语内容却十分不客气“你取得很好,但我不想用。”   高宁行笑起来“行,毕竟是你的孩子。”   炸弹投下倒计时半小时。   高宁行望向窗外,不知道看到什么,忽然欣喜笑起来,一抬下巴说“你们快看。”   顾朝阑和施聆音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那边正好是地月火箭的发射点。此时火箭一艘接着一艘,间隔十分密集的连续射向天空。   顾朝阑脸色顿冷寒,她马上打开了一直出于静音的通讯器。   一堆消息顿时涌进来,顾朝阑只看了尤映寒的。   “联合区高层官员全在撤往月球和火星,似乎是决定放弃地球了,我们的人也十分不安,上将,我们是与联合区一起撤退还是留守?”   顾朝阑握紧了通讯器。   高宁行猜到了她收到的消息内容,笑着说“你们的火星二号基地,的确很适合移民。”   顾朝阑抬起眸,目光冰冷凌厉,横扫过高宁行一眼,而后又垂下视线,看着通讯器打字,等发完消息,她站身来,身形笔直,坚韧高挑“既然无论如何都改变了你的决定,那我们也不必浪费时间了。”   她牵起施聆音要走。   “你现在要去哪儿?”高宁行问。   顾朝阑头也不回,与施聆音已经快走到机舱门口。   守在门旁的那个alha一把拉上门,锁住,横在门前,挡住两人。   “我知道你的打算,你要去疏散群众,打开所有的地下防空洞,让大家躲进去,赌运气看能不能在反物质炸弹爆炸的毁灭性高热和冲击波里活下来。”高宁行后背靠着座椅,散漫道,“但我告诉你,没有那个必要。”   顾朝阑根本不理高宁行。她让施聆音往旁边退一点,自己准备和守门的人动手。   “我不会炸了地球。”高宁行终于说,“等联合区那些贪生怕死的官员们躲上太空以后,我会炸了所有的外星基地和星舰。”   顾朝阑停住。   高宁行道“你说得很对,没必要因为我一个人毁灭世界。”   顾朝阑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高宁行展唇轻笑,一派天真“要毁灭,也要新生。”   半个小时后,月球和火星上空先后发生史无前例的巨大爆炸,其地表上的所有基地灰飞烟灭,无一幸存。   五大联合区花了两百年时间,耗费了无数资源与人力建立的太空基地,与那些用血肉生命抢夺占领下来太空领土,一夕间化作青烟散尽。   而在此之前,联合区各大政府楼均被情绪绝望激愤的民众攻破,他们想要一起撤退,索要不成,愤怒之下将所有办公楼砸毁,并与前来阻止的官方人员发生激烈冲突。   而就在这个时候,全联合区突然断电,通信全面中断。月球与火星上的爆炸消息,被阻隔在地球之外,除了内部人员以及少数观测者外,没人知道太空基地与星舰已经毁于一旦。   那些仓促逃向太空的权贵富豪们,反而成为第二次全球混战的第一批牺牲者。   施聆音在飞机上看到机场大厅里的灯光突然熄灭,立即拉了一下顾朝阑,示意她也看。   “我们之所以能轻松入侵联合区各个控制系统,还多亏了朝阑你的父亲帮忙。”高宁行突然开口,“他与我合作,想要借我之手制造混乱,同时又通过收买我,让我配合他演戏,帮他建功立业,拉拢人心。”   高宁行走到两人身边“机场,就是其中一场戏。我们原本的计划是我派替身过来,指明要顾上将前来谈判,联合区再扔下导弹,将我和顾上将一起炸死。这样顾继洪有了功劳,白严异少了右臂,一石二鸟。”   顾朝阑沉默地握紧手指。   高宁行继续说“至于让我们入侵控制系统的后果,自然有白严异这个现任总统头疼,不关他的事,啧啧,多英明的决定。”   顾朝阑咬牙道“你说完了吗?”   他准备和施聆音离开这里,好及时处理联合区如今的混乱情况,保护民众。   高宁行道“还差最后一句。”   她等顾朝阑视线看过来了,才慢腾腾地说“你那个凉薄的父亲顾继洪死在月球上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整日算计你,还有你那个总是被外祖父偏爱的兄长,死在了火星上,以后再也不会有人……”   她还话没说完,就把顾朝阑一把卡主喉咙,抵在机舱壁上。   顾朝阑怒火翻涌,加上内心焦急,下手极重,甚至隐约听到了喉骨裂开的声响,可高宁行脸色丝毫不变,甚至目光坦荡地望着顾朝阑的眼睛,说完后面几个字“阻碍你的政治道路。”   “我杀了你!”顾朝阑咬牙用力,机舱前后守着的苏达达和另一个男alha立即冲来阻止。   施聆音只拦下了苏达达。   顾朝阑被那个男alha撞开,两人在机舱里凶狠交手,将周围得桌椅物品通通扫地。   施聆音怀着孩子,现在又是一具娇弱的omega身体,没法帮忙,只能拉住苏达达做阻止。大概是苏达达给面子,她没有踢开施聆音。   等到那个男人快被顾朝阑打死了,高宁行才开口“你与其把时间浪费在我这里,不如快点带着聆音离开,找个安全的地方安顿好,再过几个小时,天空上那些城堡和别墅,都要因为电力耗尽而坠地,到时你们再想躲藏就来不及了。”   顾朝阑扔开那个男alha,大步朝着高宁行走过去。   军帽已经掉了,她一丝不苟挽起的头发有些乱,发丝散在汗湿的面颊上,凌乱又凶狠,她步伐极大的走向高宁行,气势凶猛,杀气腾腾。   “苏达达不是我的对手,我杀了你再走也来得及。”   她伸手过去,却被高宁行轻松躲开。   高宁行个子小,力气不大,但动作十分灵活,顾朝阑来回追了她半个机舱,硬是连她衣角都没能碰到。   “我还是劝你先带聆音走,她毕竟是孕妇,受不得冲撞,”高宁行边躲边说,“而我飞机里不仅藏着机甲,还有机器人,你想我把他们叫出来吗?”   顾朝阑刹住动作,唇角绷紧,忍耐半响,最终还是选择先带施聆音走。   两人走到门口,施聆音突然停下,问高宁行“秋说,外面的世界很大,大到有神存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在你们背后,是不是还有别的人?”   高宁行把微乱的直发梳理整齐,笑着看向施聆音“外面的世界很大的意思是,宇宙很大,大到你穷极毕生想象力,也无法窥探那些藏在星云后的东西。”   她捋顺最后一缕发丝,眉眼狡黠“至于我们背后还有没有其他人,你猜呢?”   施聆音还想追问,高宁行却说“你们该走了,不然来不及了。”   再问不出别的,施聆音只得和顾朝阑先走。   停机坪边上,李惊雷人已经不见了,留下来的是他的副官,满脸急色地过来问顾朝阑怎么样了,地球会不会被炸掉。   顾朝阑冷声说“不会,但月球和火星已经炸了。”   说话间,她人已经走远。   那副官几步追上来,细问什么意思。   施聆音反问他“李惊雷是不是撤退去月球了?”   副官脸色不愉道“他没说,但我想……应该是的。”   施聆音做了一个遗憾的表情“那他可能已经死了。”   副官一脸震惊懵逼,但施聆音没多做解释,和顾朝阑一起很快离开。   外面的世界已经彻底乱套了。   突然的全联合区断电让人们相信自己是真的被放弃了,急速膨胀的惊慌无措通通变成愤怒,再通过暴力的方式发泄出来。   街道上一片混乱。   断电让通信基站停止运作,通讯中断,街道上的指示灯,无线电汽车停止运转,公共交通全部瘫痪,曾经的超级都市,眨眼之间变成了混乱之都。   顾朝阑将施聆音送到北部战区基地,她人刚到基地,基地那些正毫无头绪的军官们立即围了过来,问顾朝阑到底什么情况,问接下来怎么办。   顾朝阑被堵得脱不开身,施聆音便让她先去忙,她自己会找地方安顿,顾朝阑不放心,现在到处都一片混乱,她怕施聆音出意外。   施聆音匆匆抱了抱顾朝阑,让她安心去忙,她自己会照顾好自己。   顾朝阑留了一支小队跟着施聆音,随后匆匆去往作战会议室。   两个小时后,那些长久以来悬浮在城市上空的空中城堡因为能源不足,陆续坠落。   一排排的华丽房屋如外壳精美的炮弹,声势浩大的轰隆砸地,无数高楼被天空城堡砸毁,楼顶穿破,歪倒折断,混凝土碎片纷飞,玻璃迸裂,漫天烟尘升腾,遮天蔽日,犹如核弹爆炸。   短短三十分钟间,天空上所有的华丽城堡尽数砸落,整个城市中心高楼倒塌,满地的断壁残垣,犹如末世降临。   等烟尘平息,原本居住在市中心的的人走进这片废墟里,茫然的打量四周,试图找到自己原本的家。可入目的只有满地的碎石与破裂家具,偶尔能看到空中城堡的华丽一角,碎裂淹没在尘土里。   有人从废墟里捡到了一块光华璀璨的水晶,他拿在手里看了看,又望了望围绕在周围的无数废土和垃圾,随手将水晶扔掉,独自往废墟深处走去。   市中心沦为废土,无数市民流离失所。   联合区紧急设立了一个安置点,收留无家可归的市民,同时竭力安抚人心,表示地球不会毁灭,不必恐慌,所有人都将会没事。   只是没等联合区安抚好人民,曼得拉组织的成员门突然从城市各个方向入侵进来,疯狂屠杀还处于茫然状态的无辜民众,他们将其称为阶级清洗行动。   于是这个新鲜的废墟城市,眨眼间又变成了充斥着追杀与逃亡的杀戮都市。   月球和火星基地,以及星际星舰爆炸之时,白严异正在撤退的航天飞机上,飞机刚冲出平流层,机长就看到了月球上空灼目的爆炸光芒,知道月球基地出事了,于是将飞机折返回地球。白严异因此逃过一劫,得以继续担任联合区总统。   联合区围绕着几个军事基地,重新建立总部,据点,民众安置点,同时正式开始了与曼得拉的拉锯反击以及游击战。   混乱间隙里,顾朝阑还要求联合区分出部分武力,收集全市机器人,并进行销毁。这是一个不小的工程,联合区一开始只同意给出一百个人,在顾朝阑的强势要求之下,改成了一千人。   关于联合区电力恢复的问题,顾朝阑和白严异意见不统一。   顾朝阑反对恢复电力,但白严异迫切希望恢复,好夺回联合区的武器控制程序,恢复火力以驱逐曼得拉组织。经过数次开会争吵之后,联合区最终决定恢复电力。   电力在一个月之后恢复。   随着电力恢复,联合区的武器系统,能源补给接连复苏,于是武器落后,组织散漫,行事暴戾的曼得拉很快败在了联合区的高科技,高威力武器之下。   顾朝阑所担心的机器人和机甲叛变并没有发生。   将曼得拉从联合区首都卡菲市驱逐出去,只花了半个月。   电力恢复后,通讯也逐步回归正常。顾朝阑这个时候才知道,不仅仅是西亚联合区,其他四个联合区也不同程度的受到了地球灭亡恐慌,停电,以及曼得拉阶层清洗行动的影响。   全球八成的天空城堡因断电坠毁,剩下的两成则被曼得拉组织炸毁。曾经的空中城市不复存在,大量的城市沦为废墟,陷入混乱。   而随着电力逐步恢复,混乱也渐渐平息,曼得拉组织被清理,灭杀,驱赶。他们带来的混乱和杀戮也慢慢结束,各大联合区带领着人民从废墟里捡起希望,重新建立秩序与家园。   至此,持续四十五天的第二次大混战结束。   2224年2月21日,白严异宣布西亚联合区更名新西亚共和联合区,取消四级公民制度,人人平等。   曼得拉组织先是被赶出市区,然后是原地一层,直至暂时销声匿迹。   期间,新联合区将胶囊定为新型毒品,凡售卖,服用者皆以枪毙论处。   两个月后,曼得拉基本在原地一层区域消失,新居民被分配进来,同时,新联合区先后颁布多项新法令,并取消了旧联合区时期的各种歧视和不公平规定,试图建立一个和谐平等的新社会。   大混乱终于结束,尽管新联合区仍旧满地废墟,百废待兴,但也同时浴火重生,拉开了一个崭新的,更平等的新时代帷幕。 第98章 番外1   大混战结束后一个月,施聆音跟随顾朝阑一起搬家到军事基地背后的家属大楼里。   顾朝阑忙于灾后重建,留施聆音一个人在家,因为情况不比以往,所以也没有佣人照顾施聆音起居,只留了一个帮忙的卫兵。   唐桥正好无事可做,加上外面一片混乱,于是搬来和施聆音同住,顺便躲躲风险。   混乱发生的时候,唐桥在谢言歌家里吃饭,那时谢言歌为了拍摄记录现场,于是踩着倒计时十分钟的时候搭乘私人航天飞机撤退,也因此两人刚好躲过一劫。但谢言歌的父母,兄长,以及唐桥的父母却没有这份好运。   倒计时公布后第一时间撤退的所以富商权贵们,没一个幸免于难。这些掌握着世界绝大部分财富与权利的少部分人,全都粉身碎骨在了太空里。   高宁行这一招用得可谓是十分高明。她削掉了整个金字塔顶端,为权利再分配破开了平坦通路。可惜的是,混乱平息后,所有联合区都默契的避开了这条公平民主的道路。   旧权贵们消失了,于是新权贵诞生出来。   世界还是按照着那个传延了几千年的政治规则运转,而新联合区仍旧是那个联合区。   混乱时白严异曾口头承诺的各项改革措施与福利制度,最终只实施了一项——除取消四级公民制度。而这也只是为了鼓励更多人主动前往原地一层种植农作物,以便帮助恢复经济。   顾朝阑因此与白严异吵过无数次,但都无济于事,反而连他们之间那流于表面的结盟关系也濒临破碎。   电力虽然恢复了,通信却只恢复了一部分。   一方面是基站没办法在短时间里全部重建,另一方面就是联合区不想再这个时候全面恢复通信,免得不当言论和恐慌情绪在网络上发酵蔓延。他们想要趁机控制网络,继而控制言论。   也因此,施聆音在家时并不能通过网络了解到外面的所有情况,只能看到联合区公开出来的想让人看到的东西。更多的消息,施聆音是通过唐桥得知。   毕竟唐桥和记者谢言歌已经是情侣,消息更加灵通。   但施聆音不知道的是,唐桥能知道的信息也很少。顾朝阑特地交代谢言歌,让她尽量避开□□,只告诉唐桥正面的,或者一些无足轻重的消极信息。   只是就算这样,施聆音仍旧感到不安。   联合区没有改变,而罗伯特家族的那批战斗机器人仍旧不知所踪。   施聆音越来越确定,高宁行是已经预计到了联合区的不知悔改,所以特地留了一批机器人,等着二次打击。   顾朝阑和施聆音的想法一样,她一直没放弃收集家庭机器人,以及寻找罗伯特家族制造机器人的秘密基地,可惜一无所获。   3月2日晚上。   离家三天的顾朝阑终于有空回来。   施聆音和唐桥原本在看电视,顾朝阑一回来,唐桥立马找了个理由早早回房,把空间都留给了施聆音和顾朝阑。   顾朝阑没吃晚餐,施聆音进厨房去给她下面。   她在厨房烧水,顾朝阑放下军帽,也跟进厨房,从背后抱住施聆音,她将下巴放在施聆音肩上,从上往下,看着施聆音已经颇为明显的肚子,目光晦暗。   施聆音没看到她表情,但感觉到了顾朝阑心情沉重。   “怎么了?”   顾朝阑轻轻将把手放在施聆音小腹上,开口说“火星基地也许还在。”   施聆音拿挂面的动作一顿。   顾朝阑接着说“今天我们收到一条来自二号基地的消息,只是信息内容损毁严重,不能辨识,但确定是从二号基地发来的。”   施聆音抽出面条,放进水里“所以,高宁行又骗了我们。”   二号基地,一号基地可能都还在,顾朝阑的哥哥说不定也没有死。   顾朝阑摸着施聆音凸起的肚子“如果二号基地真的还在,你想去那里定居吗?”   施聆音盖上锅盖,转身,后腰靠着流理台“不再回来吗?”   顾朝阑说“如果你想,我们就不回来。”   施聆音顿了顿,顾朝阑这差不多是隐退的意思,可她还年轻,又是联合区帮助联合区重建的功臣,她不该只守着一个负责资源勘探的二号基地。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告诉我?”施聆音说得很笃定,“所以突然要放弃前程,去守着一个二号基地。”   顾朝阑静默了很久,才说“联合区并不想解放女alha基因,而且,他们想动你。”   施聆音是长生实验的成功者,她肚子里还奇怪的怀着一个已经十一个月却不生产的胎儿,所以她将会生下一个与众不同的……异类。   顾朝阑一直没和施聆音说,她在联合区内部备受排挤。男性并不想把权利放出来,尤其是放给顾朝阑这样有能力又危险的女人。   而且他们在排挤顾朝阑的同时,还不忘用怀孕的施聆音作为威胁,让顾朝阑听话。   “那你怎么想?”施聆音问她,“你真的要受他们挟制吗?”   顾朝阑看着施聆音,陷入沉默。   她曾经听过话。   在遇见施聆音之前,石征让她听话,让出权利,龟缩于世。她听了,但她并没有因此获得平静和安宁,想要她死的人依旧想要她的命。   现在她不想再听话了,她想要反客为主,想要把联合区变成真正的新西亚共和联合区。可她也害怕,害怕施聆音和孩子会出事。   顾朝阑垂着眼睑“我更想要你们好好的。”   施聆音牵住她的手“我们会好好的,不论你做什么样的选择。”   顾朝阑没应话。   施聆音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畏首畏尾了,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你自己?”   顾朝阑笑了笑“我没有。”   施聆音拉着顾朝阑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   “之前有人和我说,我们的孩子将会是改变世界的人,但我觉得她说得不对,”施聆音抬眸,直视着顾朝阑的眼睛,“明明你才是。” 第99章 番外2   一周之后,3月9日凌晨,顾朝阑收到了从火星一号基地发来的语音消息,发信人是顾闻深。   火星一号基地和二号基地,以及其余联合区的火星基地都没事,只是基地的操作系统,控制程序全部损毁,只剩下基本的生命维持系统可以运作,连基地的大门都不能电脑操控打开。   他们先是尝试恢复系统,失败,最后没有办法,只能重新编写新系统以及程序,花了一个月时间,终于慢慢恢复了基地的部分简单功能。   能给地球发送无损坏的信息,还是昨天才能做到的事。   顾朝阑问顾闻深能不能派星舰回来,顾闻深说还不行,基地的系统没完全恢复,星舰的更是全部瘫痪,至少需要两个月时间去替换调整。   顾朝阑算了算时间,转头安排了人,构建了一个私密通信频道,和顾闻深交换信息的同时,通知了自己准备造反分裂联合区的事计划。   顾闻深吓了一跳,急忙细问情况,顾朝阑没有具体交代,只说自己已经下定了决心。   和顾闻深发完消息,顾朝阑去见了外祖父石征。   去年12月5日大混乱的时候,石征没有跟着大潮流撤退,他回到了位于市中心边缘的旧院落。这里是石征父亲留下的居所,也是他渡过童年生活的地方。   顾朝阑过去时,石征在后院里开辟新地,准备种韭菜。   他看到顾朝阑过来,没起身,继续用小锄头松土。   顾朝阑在一旁站了一会,最后说了两句话“哥哥没死。我准备造反。”   说完她就要走。   “你妈妈,”石征说话了,“她最初的时候只是爱看书,喜欢跑到实验室做一些关于植物转基因的研究。我那时忙,不怎么管她,但没想到,她会认识高宁行。”   顾朝阑停下脚步。   石征把面前的土地翻来覆去地挖松。   “最初我只知道她在实验室交了一个女性朋友,那个人是实验室助手,她们关系很好,经常私下来往。后来我从月球回来,答应了与顾继洪联姻,玉宜一开始不同意,和我闹了好几天脾气,然后有一天,她突然和我说想通了,愿意结婚。   我很高兴,也没有深究理由,还专门给她修了一个私人实验室,让她可以随意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一直到你出生——作为一个基因完好,比世界上所有普通男性alha都强悍的女alha出生。   那时候我才反应过来,玉宜改主意,不是屈服,只是想用自己做实验,看看联合区那个关于女性alha基因的秘密,到底是不是真的。”   他放下小锄头,搬了一张小马扎坐下,面对着翻新的泥土,低着视线继续说“你三岁的时候,我发现了玉宜在私人实验室里做违禁实验,我命令她关掉实验室,停止所有实验。也那时候,我发现了你的基因问题。”   说到这里,石征看向顾朝阑“那时候,我本想想杀了你,以绝后患。但没能狠下心。”   说完他移开视线,望着漆黑的泥土,神情悲哀。   “你母亲没听我的话停止实验,所以她给自己招来了杀身之祸。她就死在我眼前,而我就那么看着,看着她被枪决,什么都没做。”   他继续挖土,语气也恢复了平静“你走吧,以后也别来看我了,剩下的日子,我想清静点。”   顾朝阑没动,她突然感到一股莫名的心酸。心绪浮动,她有很多话想说,很多疑问想问,但不知道怎么开口。   石征沉默地松着土。   顾朝阑看了一会,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电力和通讯慢慢恢复后,社会也逐渐恢复了正常运转。市中心那片废墟开始被清理,准备重新修建安置房。   顾朝阑给施聆音换了个住所,在一个半山庄园,环境优雅隐秘,山脚三公里处有一个顾朝阑的通讯基地,支援方便。   换好住所后,顾朝阑尝试着联系高宁行,希望见面聊聊,很意外的顺利成功了。高宁行给了顾朝阑一个位于联合区边界的地点,约她三天后见面。   但顾朝阑并不方便出面。   她与白严异的矛盾爆发后,顾朝阑直接抛开联合区的反对和不满,大量招募女性alha士兵。而白严异的混乱平息前后的出尔反尔让新联合区的威信下降,于是部分对新联合区信誉存疑的清醒人才都趁着混乱,尽力向顾朝阑负责管理的区域靠近。   重建进度完成得越多,顾朝阑与新联合区的矛盾也越多,她对白严异失望透顶,于是开始明目张胆的与各个女性政要来往。   抱团倾向十分明显。   顾朝阑对外解释说她们只是联合起来,要求联合区禁止给怀孕omega以及beta服用影响女性基因的药物。但明眼人都知道,顾朝阑抱团,恐怕是有了反心。   所以联合区盯顾朝阑盯得很紧,和高宁行见面的事,只能施聆音去。   顾朝阑很不放心,施聆音的肚子已经十二个多月了,平时走路顾朝阑都怕她磕碰到,更何况是去边境见高宁行那个危险分子。   施聆音哄了半夜,好不容易让顾朝阑勉强放心。   别的不敢保证,但施聆音肯定的是,高宁行一定不会要她的命。   为了不引人耳目,施聆音深夜出发,只带了章起和汪望两个人同行。   他们很低调地开车,走地面公路,一路慢腾腾的走走停停,花了三天时间,在4月7日傍晚抵达高宁行指定的地点。一个已经废弃不用的边境小卖部,门口东倒西歪的摆着一堆干枯花盆。   施聆音在高宁行指示的其中一个花盆里找到钥匙,打开小卖部门。   里面又空又乱,全是灰尘。   汪望清理出一张破木椅,让施聆音坐着等。   两个小时后,高宁行带着苏达达一个人来了。   她进门后,要求与施聆音单独聊,其余人都出去。   汪望不同意,被施聆音叫住,她看了一眼低着视线的苏达达,让汪望和章起出去。   屋门关上,里面只剩下施聆音和高宁行。   高宁行随手拉了一把椅子,拍了拍灰,一屁股坐下,然后一手撑着椅子,动作很孩子气地歪头看施聆音。   “要合作吗?”她直接问出了顾朝阑和施聆音两人从未对外说过的目的。   施聆音停顿一秒,顺着高宁行的话说“对,但不知道你手里还有什么筹码。”   高宁行笑“你和我谈合作,怎么还反过来问我要筹码?”   施聆音直视着她眼睛“因为我觉得你会同意。”   高宁行笑问“这么有自信啊?”   施聆音道“你搞那么大动静,难道就只是为了炸月球基地和几艘星舰队吗?”   高宁行反问“那不然我还想要什么?”   施聆音看了她一会,说道“对啊,你还想要什么。”   她用的反问句词,但语气又带着一点笃定的陈述。她觉得高宁行说不定真的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高宁行的确回答说“我也不知道啊……活太久了,越来越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了。”   她站起来,推开靠墙的一扇木窗。   窗户封闭太久,她推了好几次,才在一片扬飞的灰尘里推开木窗。   窗外是宁静的夜色与深邃的夜空。虫鸣声遥远模糊的传进来,很是宁静。   她看着窗外,慢慢说“一开始我想要世界和平,人人平等,后来发现这不可能,人太贪婪,也太自私,只要有集体,就会有特权和争夺。于是我想,那不如毁掉所有秩序,让世界大乱,弱肉强食,回归最自然的原生态。但又我发现越是没有秩序,人类这种族群,越是失控和血腥。   没办法了,于是我再想,那是不是要毁灭世界呢?一了百了,干干净净。但是……无辜的人好像又很无辜。”   她转身看着施聆音“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   施聆音道“我会选择不去想这种极端的问题。”   高宁行笑了一下“是啊……”   施聆音道“我能问问你的长生不老是怎么来的吗?”   高宁行反问她“你知道人类文明是怎么来的吗?”   施聆音给出一个非常符合地球科学的答案“数万年人类历史经验,代代累积而成的。”   “是吗。”高宁行又问,“那地球上的第一个生命,又是怎么来的?地球母亲自己诞生的,还是被什么东西创造的?”   施聆音也反问她“如果是被创造的,那这个创造者又是谁创造的?”   这是一个类似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无解命题。   高宁行又笑“那你能用你在太阳系内的培养出来的思考逻辑,去构造太阳系外的世界吗?比如,某个星系的某颗星球上,有一种不依赖大气层和水就能存活的生命,你能想象那个生命的样子和结构吗?”   除了电影里带来的形象,施聆音一时还真想象不出别的。   但施聆音知道高宁行这些话的意思。   “你是想告诉我,你的长生是外星人给的吗?”   高宁行又摇了摇头,说道“这个问题其实没有意义。”   施聆音道“但你已经说到这里了。”   高宁行轻笑“也是,都说到这里了……”   她停顿了一会,然后说“很久之前,有人意外从深海里挖出了一艘船,不,应该说是一艘星舰。星舰里冷冻着一个人,以及一些保存还算完整的资料和科技信息。”   施聆音顿住。   高宁行接着说“通过对这艘星舰进行的拆解和长期的,坚持不懈研究研究,人类破解了部分科技秘密,并在一百多年后,制造出了自己的第一艘星舰,于是有了现在的太阳系时代。”   施聆音道“后来的基因技术,机器人科技大突破,机甲发明,都是来自于它,对吗?”   高宁行点头“但这些科技和进步,并没有给人类带来繁荣与和平,而是持续了两百年的太空资源抢夺战争。”   施聆音张口,本想说现在已经结束了,短时间内不会再又战争了,可转念想到了顾朝阑的计划,她把话咽了回去。   顾朝阑的计划,需要战争。不然女性alha永远也不会有平权的那一天。   高宁行伸手抹了抹窗外上的灰“告诉朝阑,我同意合作。条件是二号基地,等她拿到权力以后,我要二号基地的所属权。”   施聆音道“我会向她转告你的条件的。”   高宁行没多和施聆音争论,她对自己随口提得这个条件好像并不怎么上心,而是说了一句“你们的联合区,并没有销毁那些被收集的家政机器人。”   施聆音心里一惊。   高宁行反复抹着灰尘,有些虚伪地感叹“贪婪啊贪婪啊……”   又和高宁行聊了半个小时合作细节后,施聆音准备离开。   开门前,她还是问了高宁行一句“那个冻在星舰里的人,是你吗?”   高宁行抬起巴掌大的小脸,神情天真,甚至带着孩子般的稚嫩无辜,她眨眨眼,笑着问“你猜呀?”   施聆音看了她几秒,最终决定不去猜这个已经没有意义了的问题。   她拉开门离开了。 第100章 番外3   联合区不仅没有销毁顾朝阑好不容易收集起来的家政以及清洁用机器人,并且还打算逐步恢复机甲使用。顾朝阑对此什么也没说,随后她也放弃了集中机器人进行处理的事情,转而忙起了征兵。   曾经在黑市里大肆流通的胶囊虽然已经在市面上绝迹,但它所留下的余威却渐渐显露——曾经服用过这种胶囊,又没有被副作用影响情绪的人,与普通人之间,从体质上展现出了极其明显的差距。   这种差距让人们重新怀疑起新联合区禁止胶囊的目的,并且蠢蠢欲动着想要重新购买。   这件事被人议论了两天以后,新联合区突然反应,以调查为名抓走了所有曾服用过的胶囊的人群,而这些人自从被抓走,就再无音讯。   电力和网络虽然已经恢复,可民众言论却被严格限制。之前最大的几个社交软件,论坛,聊天工具,全部因为服务器未恢复而长久处于瘫痪状态,信息交流缓慢而分散,舆论难以形成压力,甚至大部分联合区重要事件都只能从纸质报纸上获取。   这下再迟钝的人也反应过来了,新联合区的确做到了不对人民分级的平等,但同时,也让百姓们付出了更多的自由代价。   征兵结束后,顾朝阑在联合区的不满目光里,申请了调令,她决定离开首都,去往最为荒凉广漠的北部边境。联合区很快同意了她的申请,并且将她调到最偏远的莫拉戈壁。   半个月后,顾朝阑与施聆音搬至莫拉市。   那边的遍地黄土与风沙,让施聆音想起了火星基地,于是并不觉得荒凉,反而有种熟悉亲切之感。   莫拉戈壁军事基地建一座荒山上,山脚有大片人造农业地,种着改良过基因的农作物。到基地之前,顾朝阑就已经计划好,将在基地里重建实验室,继续火星二号基地里未完成的突变基因逆转实验。   这边足够偏远,所以也少事清闲,顾朝阑有了时间陪施聆音和休息。   可顾朝阑无法安心休息,因为她与高宁行的合作。   高宁行将会在联合区的十几个主要城市制造混乱,这些混乱会从小到大,直至失控,失控到联合区的人不得不来求顾朝阑的力量支援。   而顾朝阑会在这场混乱里与顾闻深联手,扩张势力,为将来的分裂联合区做准备。   顾朝阑不知道混乱会失控到什么样的地步,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因此而丧生,但她不得不这样做。   既为了平权,也为了自己和施聆音活命。   火星基地上的系统渐渐恢复,欧亚联合区的火星基地率先开回了星舰,停驻在月球基地的残骸上,并且派出小型飞船,与地球联合区沟通往来。   这一起头,其余联合区也紧跟着动作,派回醒舰,并着重回月球,占领领土。   于是重建月球基地计划迅速被安排上议程,大量人员,物资,政府资金,纷纷被集中在重建月球基地的相关项目上,而其他的民生相关计划的步伐,通通被放缓。   这一举动出来,大家十分不满,但并没有作用。   一开始只是安置房这类的工程被放慢速度,未开始的工程计划延后,随后连交通路线,水气管道修复这样的工程都停了,大量资源和人力被倾泻在地月发射站,航天工程,以及相关工厂配件上。整个联合区都着急的想要迅速重返太空,占住原有外星领土。   这一切,仿佛两百年前太空争夺战帷幕拉开前后的历史重现。   他们的确是应该重新回到月球上,重建月球基地,恢复核原料氦3的无限量供应,重启大型核能源站,这样才能支撑起持续性的巨大量能源消耗,比如军工工厂,机甲制造厂与星际制造厂等的电耗,以及……天空城堡所需的悬浮磁力。   地面空气太浑浊了,还是天上空气视野好。   资源朝着某一个方面大量倾泻,必定会导致其他方面的压缩。于是原本说好的几个福利制度在一次次延期里近乎消失,而物价和税率却因为各种理由而逐月上涨。   社会从高宁行制造的混乱里喘过气,马上又进入了下一个平静但更压抑的新时代。   混乱平息了,秩序恢复了,世界还是原来那个世界。   七月,地月航线恢复,月球基地开始重建。八月,氦3原料的供应链开始恢复,各个大型核能源站逐渐恢复运转。能源供应充足后,更多工厂也轻松复工。   社会运转得越来越有秩序。   联合区这时候决定清空市中心废墟垃圾,并在废墟上修建农业基地,以避免农业区与市区距离太远,不好照应的问题。联合区对外是这样说,但内部所有人都清楚,这是在为重建天空城市而做准备。   正好市中心建筑物被清空了,天空城市就可以修建在一片盎然的绿野上。风景,还位于城市中心,地面上没有建筑和居民,天空建筑也可以毫无顾忌的配备下降级发动机,帮助悬浮建筑平稳软着陆,防止坠毁意外。   九月底。   施聆音比预产期提前了十天,在凌晨一点,生下了一个健康的女儿。   也是在这天深夜,被罗伯特家族藏了半年多的战斗机器人终于出现。   这些战争机器,以迅雷之势飞速占领了联合区的各个核能源站,地月发射站,电力厂,以及通信基地。城市运转命脉被毁,好不容易喘过气的联合区,一夜之间重新瘫痪。   随后这些没有三大定律限制的战斗机器们,在没有灯光的漆黑深夜里,开始了杀戮和毁灭游戏。   它们将人类作为猎物,一条街区一条街区的驱赶追杀,并且毁坏建筑,中途若是遇到家政类机器人,或者捕获到联合区机甲,便会向其系统移植杀戮程序病毒,将它们同化为战斗机器。   联合区立即组织力量反击,花了三天时间,清理掉了这一批机器人。   这样的事情在好几个城市里反复发生,大众人心惶惶,联合区更是精疲力竭,疲于应付,不得不召回顾朝阑,要求支援帮助。   顾朝阑名正言顺的回到联合区,并以其出色的应对能力,对民众的良好保护,以及优秀的灾后处理方式,迅速积累起好评与爱戴。   一个月之后,高宁行用无人机载着广播,公开要求白严异过来和她谈条件和解,不然就放出下一批数量更多的机器人,毁灭所有城市。白严异一边表示需要考虑,一边联系顾朝阑,希望顾朝阑再次出面,与高宁行谈判和解。   顾朝阑同意了,但见面前夕,高宁行拒绝与顾朝阑谈话,她说“每次出事都找女人来,你们男人的种呢?是没有,还是缩起来了?”   白严异被逼得没办法,只能独自登上飞机。   几分钟后,白严异突然带着满身的血,惊慌失措的从飞机上逃窜下来。   高宁行靠在飞机舱门前,姿态散漫,对着白严异以及周围那一堆严禁以待的士兵和政要们说“白总统还是少了点种,你们换个不会哭天喊地的,有种的人来。”   刚到冲回团队里,浑身虚软,一膝盖跪在某个女秘书怀里的白严异脸色惨白。   他前脚进了机舱,后脚就和高宁行打了起来,输了以后被高宁行绑在椅子上,一刀一刀的割肉放血,等到白严异半死不活了,她打开舱门,给白严异三秒钟逃生时间,不然就永远留在飞机上。   白严异想也不想就逃了,只是没想到高宁行还要这样侮辱他。   总统受伤,联合区的人立马对高宁行表示谴责,说她没有谈判的诚意,而后一挥手,动用联合区能调出来的最强武力,攻击高宁行的飞机,高宁行方立马反击。   两队人马在机场爆发战役。   混战结束后,顾朝阑抓住了负伤的高宁行,联合区计划用高宁行和曼得拉做谈判,却引发了曼得拉的强力报复。他们释放了所有的战斗机器人,数量竟然多至于三十万。   因为畏惧病毒程序的感染,联合区不敢直接排除机甲前去处理,于是在机器人大军面前节节败退不说,还被它们占领了好几个机甲营地。大片大片的战败里,只有顾朝阑部队在胜利。   顾朝阑不仅守住了靠近北部莫拉戈壁的任务城市,还解救了附近七个城市,并建起牢固的防御工事。   但这些都在顾朝阑与高宁行的合作内容以外。   原来的计划是,高宁行会制作部分可控的城市混乱,等被捕后,顾朝阑会在一到两周之内,想办法送她去往火星。二号基地已经一切准备就绪,等高宁行进入大门,立即就可以控制并拥有它。   但高宁行食言了,或者说,曼得拉食言了。   它放出的战斗机器人,像是一台台杀戮机甲,冰冷残忍的血洗沿途经过的每一个城市。   这次的机器人混乱,联合区花了漫长的四个月,终于赢得胜利。顾朝阑还发现并捣毁了曼得拉藏在某农舍地下的总仓库。仓库里有几千台未激活机器人,以及大量的反物质炸弹。   这些反物质炸弹,成了联合区在休养生息期间,不被其他联合区威胁吞并的底牌。   而高宁行在这场混乱里失踪。   混乱平息后,顾朝阑带着七个北部城市,宣布独立为北部联合区。她公开表示自己将要建立一个不再限制女性alha能力,也不再将omega视为商品,将beta视为工蚁的平等社会。   联合区震怒,表示自己将会严厉惩罚顾朝阑,并收回顾朝阑的所有兵权。但紧跟着这七个城市周边的三个城市以及数个小镇,同时宣布加入顾朝阑的北部联合区,跟随其后的,还有大量迁移中的女性alha,beta,以及少量omega。   联合慌慌张张派兵逼近,想要收回这十个城市,却战败于北部联合区门口。   联合区的失败反而让更多的城市加入了顾朝阑阵营,不管联合区有多么不甘心,北部独立已成现实。   顾朝阑领导的北部联合区正式成立的那一天,其面积已有原联合区的五分之二,城市共计四十二个。原西亚联合区由此一分为二,并且长达数百年的维持了下去。   但最后顾朝阑有一点并没有说到做到,她的北部联合区里,仍然存在性别歧视,只是结果扭转,由重男轻女,变为了重女轻男。   但这也的确是没有办法,谁让女性alha从基因里,就是比男性alha强呢。   不再服用影响基因的药物,新生的女性alha体格十分强健,从小就能按着男性alha摩擦,而其中最为突出,最为能打,也最为暴力的那个小女孩alha,要数顾总统家那个独生女。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写完,正文没交代的,差不多都交代好了。后面还有一个养儿番外,和副c番外,然后就完结啦。 第101章 番外·上(重写版)   北部联合区稳定以后, 尤映寒和容安举办了婚礼。   婚礼准备得很是用心,地点选在一个小海岛上的城堡里。婚礼主题是初恋,所以从城堡门口的红地毯开始, 一直延伸到里面的婚礼主场, 以及城堡后面花园草地里的活动场地, 到处都铺满了鲜花,极为浪漫。   施聆音和顾朝阑带着女儿顾翘受邀参加。   去婚礼主场中途会经过一个专门搭建的鲜花拱廊, 粉色的玫瑰花枝缠绕着金属拱廊,花朵与枝叶柔软吊垂,非常梦话。   施聆音望着眼前的粉色花海, 忍不住道:“当初我和你结婚的时候, 教堂里一共就几十个人, 没有鲜花,没有掌声,甚至连电都停了。”   顾朝阑低着眉眼, 没接话。   四岁的顾翘由施聆音牵着, 闻言仰起小脸,发表自己的疑惑:“是因为妈咪和母亲那时候很穷吗?”   施聆音低下头,温柔说:“没有呢,你母亲一直很有钱, 她就是那时候很不喜欢我。”   顾翘转着大眼睛, 睨了一眼顾朝阑,哼哼说:“妈咪这么漂亮,有眼光的人都很喜欢妈咪得呢。”   顾朝阑:“……”   这母女俩, 真是。   施聆音见顾朝阑还不说话,又说:“后来你母亲给我送结婚戒指,就在火星基地上的那个小卧室里,你母亲工作忙完,回来就扔了一个东西在我手上,说这是结婚戒指。那时屋子里黑漆漆的,也没有花,没有氛围,还没有表白。”   朝阑终于开口:“没有扔,我给你戴上的。”   施聆音说:“有区别吗?结婚这么多年了,你连句我爱你都没有说过。”   说着施聆音垂下脸,神情黯然:“我真是太命苦了,求婚没有,婚礼没有,浪漫也没有。”   顾翘立马拉紧了施聆音的手:“妈咪不命苦,翘翘爱妈咪,翘翘最爱妈咪了。”   施聆音弯腰把顾翘抱起来:“还是女儿好,妈咪也爱翘翘。走,妈咪带你去吃蛋糕……”   施聆音加快脚步,往前走。   顾朝阑两步追上,隔了几秒,才说:“以后我补上。”   施聆音一脸仍旧一脸黯然:“以后是什么时候,你每天都那么忙,连一个周末都没好好陪过我和翘翘……是吧,翘翘。”   顾翘非常配合,用力点头:“嗯!”   顾朝阑无奈,拉住施聆音手腕,想解释两句,又发现无从辩驳。她的确每天都很忙,甚至动不动就出差三四天到一周。   她的确太少花时间陪老婆和女儿了。   施聆音盯着顾朝阑的手:“还请顾总统说话就好好说话,不要对人家动手动脚。”   顾朝阑道:“你别闹了。”   施聆音刚要说话,另一边忽然有人热情地喊了一声:“哎呀,顾总统!”   来人是外交部长,旁边还跟着财政部长和几个议员。   顾朝阑不得不回应他的招呼寒暄。   施聆音含笑陪了一会,拿孩子饿了做借口,提前从交际堆里脱身。   她以前是交际场里的常客,尤其是北部联合区刚建立那一段时间,她陪着顾朝阑出席各种宴会舞会,打入各个圈子,拉拢各路人脉。   这两年局面稳定,加上女儿渐渐长大,愈发需要双亲陪伴,施聆音慢慢就不去这些场合了。只是顾朝阑反而越来越忙,恨不得万事都亲力亲为。   施聆音带着顾翘去吃东西,路上遇见几个也带着孩子太太,对方主动过来闲聊攀谈,施聆音只好陪着也聊起了服装首饰,育女心得。   婚礼开始时间定在十一点十三分十四秒,喻义一生一世,虽然老土,但也是有心。   十一点,施聆音就进了婚礼主场。   她们的席位在婚礼舞台的左侧,施聆音带着顾翘等了一会,才等到顾朝阑过来。   施聆音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老妻老妻了,其实也没什么话好讲,但顾朝阑误以为施聆音还在生气。   隔了几秒,她主动问:“我已经和秘书说了,把下下个月的时间空出来。”   施聆音明知故问道:“顾总统空时间出来干嘛?终于要放假给自己休息了吗?”   顾朝阑心想老婆果然在为这事生气,于是拉住施聆音的手,说道:“我们补一个婚礼。”   施聆音道:“只有婚礼吗?”   顾朝阑回想起方才在拱廊下,施聆音说的话,于是说:“还有求婚。”   施聆音看着顾朝阑笑,又突然变得善解人意起来:“不会太勉强总统大人吗?毕竟你很忙。”   “不会。”顾朝阑捏了捏施聆音的手,静默了片刻,又补上一句念叨,“你最近越来越善变了。”   气得施聆音掐了一把顾朝阑手掌肉。   顾朝阑忍不住笑,紧紧牵住施聆音的手。   “我也要牵手!”顾翘在一旁伸着手喊,“我也要和妈妈牵手。”   顾朝阑捏了捏顾翘的脸,直接把顾翘抱了过来,放在膝盖上,一手牵着顾翘,另一手牵着施聆音。   施聆音帮忙把顾翘弄乱的小裙子拉整齐,动作间她抬眸看了一眼顾朝阑,发现顾朝阑也在看她,于是忍不住弯起嘴角一笑。   顾朝阑也跟着笑了笑,轻轻晃了晃她与施聆音牵着手。   **   几日后的一个晚上。   顾朝阑和施聆音干完事,顾朝阑出声问:“婚礼,想要什么样的?”   施聆音想也不想,回说:“豪华的,奢侈的,让全世界都羡慕的。”   她扭头看着躺在一旁的顾朝阑,问得非常认真:“不知道总统大人是否舍得这笔钱,要是总统大人舍不得,也没关系,反正我们老妻老妻,都没激情了……”   顾朝阑转脸,瞧着施聆音看。   施聆音眨眼,还没来得及再装装无辜,顾朝阑忽然翻身压过来,低下脸,逼近道:“我的确舍不得,不过你可以找东西来和我换。”   施聆音手放在顾朝阑肩上,沿着肩线划到锁骨:“换?用什么换?”   顾朝阑盯着施聆音,不说话,而是直接把手伸进被子里,抓住了施聆音的大腿,往上一提,分开……   这晚两个老妻很激情的激情了一把,然后第二天顾总统就开始准备那个非常贵的婚礼了。   关于这个婚礼的事,顾朝阑全程保密,施聆音什么都细节都不清楚,她也刻意的没去打听,就等着一个多月后收获惊喜。   顾朝阑的一周假期,终于如期到来了。   最后一天工作结束以后,她回来便让施聆音收拾行李,明天一早出发。   施聆音其实已经收拾好了一部分东西,就剩衣服这些与天气相关的东西没准备,于是问顾朝阑去哪里。   顾朝阑说:“还不能告诉你。”   施聆音道:“可我要收拾衣服,你总要说说那边是冬天还是夏天吧?”   顾朝阑想了想,说道:“不太热的夏天,可以穿裙子。”   施聆音点头,转头便对着顾翘说:“翘翘,去吧,把你最漂亮的小裙子拿出来。”   “好的!”顾翘高兴应下,转身蹬蹬上楼。   “等等。”顾朝阑叫住她,面色犹豫,“那边有些危险,翘翘你……”   顾翘马上道:“翘翘不怕危险,翘翘要参加妈咪和母亲的超贵婚礼。”   顾朝阑动了动嘴唇,有些难以开口。   施聆音拉住她手腕,低声说:“要去哪里那么危险,翘翘不能同行?”   顾朝阑默了两秒,说道:“太空。”   施聆音一愣,太空里办婚礼已经不是什么稀奇事了,要在太空里办一场很贵的婚礼也很容易,毕竟在太空里做什么都要烧钱,只是太空婚礼很难办得好看。   “太空也不算危险,”施聆音回过神问,“为什么不让翘翘去。”   顾朝阑很敬业的保持着神秘感,她说:“一个太空里的危险地方。”   施聆音:“……可你不让翘翘去,她会很难过的,大不了到时候让她留在飞船里,我们俩单独出去。”   顾朝阑沉默。   施聆音惊疑:“该不会路上也很危险吧?”   顾朝阑摇头,转开视线:“我只打算和你去。”   意思是,她准备抛开女儿,和施聆音过二人世界。   施聆音又感动又好笑:“那女儿你不要了?”   顾朝阑说:“一个月而已。”   施聆音忍不住笑:“可你给女儿留下的心理阴影可是一辈子的,她以后就算长大了,也忘不了你丢下她出去玩的事。”   顾朝阑不以为意道:“那又如何,她以后不也要嫁人离开吗。”   施聆音顿了顿,她还没想那么远。   “那也不行,不能把翘翘一个人留在家里。”   顾朝阑不说话了,心里却在想,看来是时候生一个妹妹了。这样下次她和施聆音出去,就不是把女儿一个人留在家了,是两个人留在家。   翘翘最后还是在施聆音的坚持下,一块登上了飞船。   这是她第一次去太空,路上十分新鲜,看什么都好奇,一直拉着施聆音问问题,话说个没完。   而施聆音忙着回答她,路上都没看顾朝阑几眼。   这次出行,顾朝阑是彻底放下了工作,连通讯都暂时中断了,只留下紧急联络号。她手里没工作,就只能干看着施聆音和顾翘细细碎碎说个没完,完全没人理会她。   顾朝阑心里很不高兴,但她不说,沉默里愈发坚定的要再生个妹妹。   这次的星舰飞了足足一周,最后在天王星上空停下。   施聆音从窗户看向那颗蓝色的巨大冰巨星,心里非常平静。   这个行星大而寒冷,还有着诡异的磁场,是人类暂时还无法踏足的地方,上面不仅真正的荒无人烟,还异常危险。   顾朝阑带她来这里办婚礼,别致是别致,但这个地方绝对不会有什么浪漫,只有会无边无际的荒凉与严寒。   顾朝阑把顾翘留在星舰里,和施聆音单独乘一辆星际飞船,离开星舰,往天王星开去。   事到如今,施聆音十分的,无比的平和,甚至对马上要发生的“惊喜”毫无期待,免得自己到时候过度失望。   施聆音就问了顾朝阑一句:“你准备钻戒了吗?”   顾朝阑犹豫了一下,才点头说:“嗯。”   施聆音道:“你为什么回答前要停顿一下?难道你本来是没打算准备的吗?”   顾朝阑道:“不是,原本想准备的,很不一样。”   施聆音看着面前那颗巨大而冰冷的星球,突然想到:“你原来想的,该不会是去海王星吧?”   听说海王星上很多天然钻石,只是犹豫内部气压过大,地球上目前还没有能承受那高压的材料。   顾朝阑意外的瞥了一眼施聆音,算是默认了。   施聆音无力的倒在座椅上,又好笑又有些生气:“我现在知道你要带我去哪儿了。”   顾朝阑偷偷看了看她,顿了顿,才说:“你好像……不喜欢。”   施聆音摇头:“也不是不喜欢,就是……”   就是和她预想的完全不一样,她想要的只是一个华丽盛大,庸俗奢侈的婚礼,有无数的鲜花,满满的宾客,以及浩大的掌声。   而不是这样……荒凉星球上的别致惊喜。   “就是没想到你会准备这样的。”施聆音没说实话。   顾朝阑说:“我想给你不一样的。”   施聆音心里吐槽的确是不一样得史无前例,动作上还是伸出手,牵住顾朝阑的手指。   但失望归失望,顾朝阑的这次天王星之星,恐怕是烧了不少钱。   但一架星舰缩需要的燃料,维修,人员等等费用,就是一笔天价。   飞船最后果然真落在了天王星的第五颗卫星米兰达上。   天卫五的地形地貌极其复杂,表面十分陡峭残破,到处都是陨坑,山脉和山谷。飞船围着卫星盘旋了半圈,最后在巨大深邃的悬崖上方停下。   这里就是顾朝阑准备的惊醒地点,整个太阳系里最高的悬崖——维罗纳断崖。   飞船停好,施聆音拿起头盔,准备戴上。   “聆音。”顾朝阑忽然叫住她。   施聆音整理着头盔内部,随口应道:“怎么了?”   顾朝阑从飞船后座里抱出一个长方形盒子,举在施聆音面前。   施聆音一愣。   顾朝阑缓缓拉开盒子盖,露出里面由水晶雕刻而成的玫瑰花。顾朝阑垂眼盯了一阵花,随后慢慢抬眼,盯住施聆音。   “嫁给我吧。”   施聆音把头盔放下了,摸了摸盒子里的玫瑰花。   每一片花瓣都是由完整的水晶块雕刻而成,再精巧的拼接成形状完美的玫瑰花,做工极其精湛,华丽璀璨,非常漂亮。   “求婚没有戒指吗?”施聆音道,“没有戒指,我可不答应你的求婚。”   “有。”顾朝阑说,“把手给我。”   施聆音想了想,把头盔戴上:“戒指出去后你再拿给我。”   她小心收起那盒玫瑰花,帮顾朝阑戴上头盔:“这次,你要单膝跪地的向我表白。”   说完,施聆音推开门,率先出去。   顾朝阑随后跟出来。   施聆音站在两万米高的悬崖边上,往下看。   卫星上光照不足,视野狭窄,只能大概看清十来米的距离,再往下,就是一片浓稠的漆黑。   顾朝阑过了半分钟,才从飞船里出来,手里还拎了一袋东西。 第102章 番外·下(重写版)   番外1 求婚   施聆音扫了一眼那袋子东西, 天卫五上重力极小,袋子呈漂浮状, 施聆音也看不出袋子里东西的形状,只玩笑说:“总统大人这次是准备了一袋子钻戒给我挑吗?”   顾朝阑走近, 搂住施聆音的腰, 回答说:“没有一袋。”   话音落下的同事,她带着施聆音, 突然往悬崖下一跳。   施聆音猝不及防,下意识的抱紧了顾朝阑, 问道:“你干嘛?”   顾朝阑说:“带你在太阳系里最高的悬崖上蹦极。”   重力微小,两人刚开始的下坠的速度很慢, 施聆音翻滚着转过身, 背对着悬崖底,面相那颗碧蓝色的庞大冰巨星。   天王星的一半隐没在阴影里, 一半在暴露在阳光下,像一枚巨大而剔透的蓝色月亮。   施聆音忽然感受到了一点别样的浪漫气氛。   这时, 顾朝阑打开手里的袋子, 往两人周围一洒,无数细碎的, 发着温润白光的球星水晶灯散落出来。   这些圆形的明亮球灯, 像是一颗颗璀璨的星星,环绕着两人,一起下落。   施聆音感觉自己下坠在星空中。   顾朝阑拉住施聆音的手,另一手摸出了那枚事先准备好的钻戒。   “聆音, 你愿意……”   她话没说完,两人忽然撞到一块凸起的石头,顾朝阑手臂一晃,戒指脱手而去,带着钻石的闪光,消失在深渊里。   顾朝阑:“……”   施聆音:“……好了,我不愿意,总统你放手吧。”   顾朝阑:“抱歉,回去以后,我重新买给你。”   施聆音问她:“那今晚你就不求婚了吗?”   顾朝阑抬手,抓住一颗球形灯,送到施聆音面前。   灯光明亮温暖,映出了施聆音头盔里含笑里的面容。   顾朝阑看到她唇边那一抹笑意,也不由轻笑,重新再说了一遍:“聆音,你愿意嫁给我吗?”   施聆音一脸犹豫为难,迟迟不回答。   顾朝阑加重了握施聆音手腕的力度,催促她回答。   施聆音接过球形灯:“愿意愿意,孩子都生了,还能退货吗?”   顾朝阑失笑,展开身体,与施聆音并排着继续往下坠去。   “你不必勉强,如果你想退,也可以退的。”   施聆音道:“怎么退?”   顾朝阑说:“把孩子扔了。”   施聆音忍不住踢了一脚顾朝阑的腿:“那是你的亲生女儿。”   顾朝阑默默挪开一点腿,回答说:“我开玩笑。”   施聆音哼了一声。   这个史上最高悬崖,坠落到底需要十二分钟时间,现在两人路程刚过半,还有六分钟。   周围一片漆黑,球形灯照亮出来的地方也只有嶙峋怪事,没什么看头。   于是静默片刻后,顾朝阑主动说:“我们再要一个孩子吧。”   施聆音毫不犹豫道:“好啊。”   顾朝阑随即马上说:“那我们回去就开始生。”   施聆音看了看她,笑道:“好啊。”   **   番外2 婚礼与二胎   施聆音与顾朝阑的蹦极之旅最后也没顺利。   两人减速落地之后,顾朝阑遥控操作飞船,让其降落,结果大概是因为信号不稳定,飞船在半途上撞了石头,失控坠毁,连着顾朝阑刚送水晶玫瑰花也给砸了个稀碎。   两人的通讯设备又无法直接联系星舰,只能等上面的人发现不对,派人下来查看。   于是施聆音和顾朝阑两个人在悬崖底被困了三个小时,终于获救。   这次求婚,可谓是白搞一趟。   钻戒钻戒丢了,飞船飞船毁了,连玫瑰花都碎了。   施聆音一上星舰就回了房间,顾朝阑也默默站在窗前,反省了自己很久。   左晓晓小心观望了一阵顾朝阑的表情,大胆提出建议:“大人,要不我们把海王星的星辰加上来?试一试,万一成了呢?”   海王星内部因为高压,空气里的碳原子被直接挤压成了钻石,达到一定重量后,这些钻石就会雨一样的坠落。所以只要穿过海王星的大气层,就能看到一场壮观的钻石雨。   只是一直都只有探测飞船进去过,还没有人类敢驾驶飞船,闯入那片高压的,充满风暴和坚硬钻石的世界。   很危险,但也一定很壮丽。   顾朝阑是有胆量去的,但她不想又搞砸一次求婚。   毕竟没去过,途中万一发生意外,到时候又要惹老婆生气。   顾朝阑拒绝了这个提议。   顾朝阑重新准备了一个求婚惊醒,在她们回到地球的那天晚上。   落地后不就,顾翘就犯困先睡了,正好遂了顾朝阑的意,让人把她抱回家,自己带着施聆音,去划船。   施聆音很想吐槽她,谁大半夜去划船啊,但看着顾朝阑眼底努力藏着的跃跃欲试,她没把吐槽说出来。   能猜到,估计又是顾朝阑准备的新惊喜。   行,她就再去看看,这次是什么“喜”。   划船的地方,在一个海湾。   施聆音和顾朝阑两个人,坐一艘小木舟,舟尾立着一盏灯,发出柔和的浅黄色光芒。   两人握着浆,慢悠悠的把舟往海湾中心划。   夜色已深,周围恬静安宁,明月高悬,皎洁月光从静静洒在海面,波光粼粼,海浪轻轻翻涌,浪声规律而轻缓,听得人心情也跟着放松下来。   施聆音低头,看着被木浆搅起的水花,这个时候才终于有了休假的轻松与愉悦。   她开口道:“以后我们可以经常来划船,晚上也行,可以看看星星。”   说完,施聆音抬头看天。   苍穹深蓝,星子明亮,很是漂亮。   “好。”顾朝阑答应了,她低头看海面。   等到点点亮光慢慢自海底升起后,她轻声开口:“聆音,看。”   “什么?”施聆音低头,看到了漆黑海水里斑斑点点的荧光,像是藏在海底里的萤火虫,正一点一点的从深处浮上来。   随着高度升起,那光点渐渐明亮清晰,显出轮廓,是花朵的形状,中间还夹着些许明亮的圆形。   施聆音展目看向周围,整片海湾的水面下,浮满了这样星星点点的光芒,像是在海底里藏了一片明亮的星空,而施聆音和顾朝阑的传,则漂浮在星空之上。   哗啦——海底的东西终于浮出水面,原来是一盏盏莲花灯和球形灯。   这些灯围绕着小舟浮动,光点起起伏伏,梦幻唯美。   顾朝阑牵住施聆音的手。   “卫星上的事,我很抱歉。”顾朝阑说,“让你失望了。”   施聆音勾了勾顾朝阑的掌心:“所以现在是补偿我吗?”   顾朝阑笑了一下:“嗯。”   她把施聆音的手拉起来,另一手拿出戒指,也是一枚钻戒,钻石很大,但样式普通。之前精心准备的那枚掉悬崖底了,只能先紧急找个至少够大的来凑凑数。   好在这枚戒指虽然不精致,但钻石的切割工艺极好,光华璀璨,十分华丽。   开口说话前,顾朝阑忍不住一笑:“聆音,嫁给我好吗?”   施聆音一下就明白了她笑点在哪里,一边把手指翘起来,让顾朝阑给她戴戒指,一边说:“这句话你都说第三遍了。”   顾朝阑低头,很认真的戴上戒指。   “嗯,幸好这次没失败。”   施聆音哼了一声,戴好戒指,她举起手,在月光和零星的明亮灯光里,仔细看那颗大钻石。   虽然大得朴实,但也还过得去。   施聆音收回手,放进兜里:“我其实也准备了一个回礼。”   她有模有样再把手从兜里抽出来,握成拳举在两人中间:“你过来点看。”   顾朝阑听话靠近,施聆音立即抓住顾朝阑的肩,扑过去将人压倒。   小舟随着两人动作在海里晃了晃,水波扩散,水面上的花灯也跟着上下浮动。   施聆音俯身亲了亲顾朝阑的唇。   “一个你未婚妻的吻。”   顾朝阑手放施聆音腰上:“就一个吻吗?”   施聆音一脸单纯:“那不然你还想要什么,人家可是很纯洁的,还没和人牵过手呢。”   顾朝阑笑了一声,手顺着施聆音的腰线,一点点往下……   “那你这里,也没人碰我吗?”   “唔……这个让我想想。”施聆音认真思索了一会,说道,“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我前几年一直做梦,梦到有个叫顾上将的女人,每天晚上都来非礼我。”   施聆音慢慢盯住顾朝阑的眼睛,放轻声音,语调带钩:“你想知道,她是怎么非(和谐)礼我的吗?”   顾朝阑眸光发暗:“她怎么做的?”   施聆音伏低身体,贴在顾朝阑耳边。   “她每次都在半夜里,把我(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她用微哑的声音,语调缓慢,时停时顿地,把……仔细描绘,一直讲到顾朝阑再听不下去,翻身把施聆音压住。   如她描述的那样,(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然后小舟就在海面上从轻到快的荡了起来。   …………   求婚补完以后,跟着是婚礼。   施聆音其实并不想补办什么婚礼,顾朝阑地位不同以往,她的婚礼办起来也十分麻烦,而且过程繁琐,办到最后,也只会有疲惫和没完没了的应酬,绝无放松的浪漫和情调。   但顾朝阑似乎对这件事情很上心,哪怕施聆音嘴上说了不要,她也只当施聆音是口是心非,背地里很认真的在策划盛大婚礼。   好在在顾朝阑定下婚礼日期之前,施聆音怀孕了,为了避免操劳,顾朝阑总算把婚礼的事情放下了。   按着怀孕的时间倒推,第二个孩子,是在舟上有的。   于是在孩子没出生之前,顾朝阑就取好了名字,非常简单粗暴,就叫顾舟。   一年多以后,顾舟出生,也是一个漂亮的alpha。   而且和天真好动的顾翘不同,顾舟沉稳好静,从小懂事。   顾朝阑对此非常满意,一有机会,就让顾翘带着顾舟出去参加夏令营,然后自己带着施聆音出国度假,过二人世界。   两个孩子长大后,顾朝阑卸任离开,带着施聆音一起,跟随第三十二批火星移民,一起定居在了火星移民基地里。   也是在火星上,顾朝阑和施聆音终于补办了一个简单的小型婚礼。   婚礼上没有很多客人,只有几个好友和两个女儿,以及一个牧师。   说完誓词之后,施聆音问顾朝阑:“你爱我吗?”   顾朝阑说不出口,所以含糊的嗯哼了一声。   施聆音假装不懂:“什么意思?”   顾朝阑看着她不说话。   施聆音夸张的做出失望表情:“算了,不爱那这婚我也不结了。”   顾朝阑拉住她:“孩子都生了,你还问我这些。”   施聆音反问她:“孩子都生了,你还不能说爱我吗?”   顾朝阑打死不开口。   施聆音一撂婚纱裙摆:“不结了不结了。”   “爱。”顾朝阑终于吐出一个字。   施聆音回头看她:“爱什么?”   顾朝阑说:“你。”   施聆音:“什么我?”   顾朝阑把她拉回来,小声商量:“晚上说好吗?这么多人……”   施聆音看了几眼那几个熟人,到底是给了顾朝阑面子,放过了她。   结果晚上一回去,顾朝阑就压着她闷头做正经事,到最后也没能对着施聆音,清楚明白的说出那三个字。   施聆音对此很介意,但还能怎么办呢,孩子都生了,凑合过吧。   作者有话要说:主cp番外结束了,明天更副cp。   注:天王星蹦极和海王星的钻石雨部分参考王爽作家的《宇宙奥德赛:漫步太阳系》,一本好书,大家可以康康 第103章 副cp 尤映寒X容安   尤映寒在容安的小屋子里待到顾朝阑的人找过来,才带着容安离开。   容安有些舍不得自己住了一年多的小家, 想收拾一些旧物走, 都被尤映寒扔回去了。尤映寒什么都没让容安带。   出门前, 容安想给隔壁的轩竹留张道别纸条,尤映寒看着她把纸条写好, 然后当着容安的面, 把纸条撕碎。   “你别这样……”容安低声道,“她来这里以后, 她一直很照顾我, 算是我的救命恩人,现在我要走了, 至少应该和她说一声。”   尤映寒冷冷扫了一眼容安:“等着。”   她出门,几分钟又回来,把一叠大面额钞票放在桌子上。   “既然是感谢, 那就要有诚意。这些, 赏给她。”   容安抿紧了唇, 不说话。   尤映寒勾起唇, 露出一个凉薄尖锐的笑:“这里物资贫乏,工作岗位少, 工资也极低, 这些钱, 比她一年工资还多。”   容安垂着睫毛,一言不发。   尤映寒又笑了一声:“还是觉得不够吗?那等我回去了,我提一皮箱的钱, 送给她,如和?”   “不用了。”容安站起身,“我不留纸条,不道别了。”   尤映寒道:“这钱,你确定她不会收吗?这笔钱,可以让她至少半年衣食无忧。”   容安终于抬起眼,看着尤映寒:“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们一样。”   尤映寒皱眉,眸色瞬间变得危险。   容安连忙移开视线,在尤映寒发怒之前,快步走出房间。   回到地面城市后,尤映寒向顾朝阑请了假养伤。   她带着容安,住进了一间地面公寓顶层。   这套公寓很特别,它的入户式电梯是刷脸和指纹的,脸或者指纹不对,电梯门不会开。安全性高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它可以用来作为圈养Omega的华丽金丝笼。   电梯的指纹和面部,录用alpha主人,Omega没有权限出入,只能被永久的困在里面。   这间屋子容安很熟悉,她曾经在这里住过三年多。   电梯门打开,熟悉的客厅布局一下子涌入眼前,连带着一千多个封闭的,孤独的,痛苦的日夜,也猛然在脑海深处复苏。   好像她从未离开过这里,也从未有过自由。   容安突然有些腿软,她想转身逃跑,可电梯狭窄,她无处可逃。   尤映寒突然拉住她手臂,吓得容安浑身剧烈一抖,神情惊恐的看向尤映寒。   她的表情一下子激怒了尤映寒。   尤映寒拖着她,往屋里走。   容安一边跌撞跟着,一边回头看着那扇缓缓关上的电梯门,她觉得自己的灵魂也在那扇小小的电梯里。门关上了,她也被关在里面了。   容安忍不住哭起来:“你明明答应过我,会放我走的,为什么要后悔?”   尤映寒抓紧了她手腕,一个字也不说。   容安挣扎着停下脚步,红着眼睛看着她:“这次,你要我陪你多久?三年,五年……”   “闭嘴!”尤映寒怒道,她把容安扔在沙发上,面朝下,掐着容安后颈,声音发狠,“你是我们家买来的,你一辈子都是我的。”   容安不说话了,她抓着沙发,一动不动。   尤映寒盯着她发白的侧脸,还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终究没说出来。   **   容安最初是跟着尤映寒父亲的。   她是尤父从施尚词的地下实验室里的买出来的,某天尤映寒回家,两人碰见了,她就被尤映寒记住了。   容安知道尤映寒对自己有意思,于是下一次见面的时候,她故意制造了肢体触碰的意外,用信息素勾/引尤映寒。   尤父是一个暴力,固执,并且缺乏良知和同理心的人,他经常折磨容安。在尤父眼里,容安不是人,而是玩/物,是器皿。   容安几乎每个月都会因为严重的外伤而进一次医院,所以她极其渴望摆脱尤父,于是发现尤映寒自己的意思后,她救命稻草一样的紧紧抓住了尤映寒。   第三次见面的时候,尤映寒就失去了自制力,把容安抱进了卧室里。于是,她们的畸形关系就这样开始了。   最开始容安住在尤映寒的家里,一座漂亮的空中别墅,有佣人照顾她,她平时还能出门。   尤映寒很忙,并不常在,偶尔回来住一个周末,更多的时候只是匆匆回来过个夜,天一亮就要走。   再后来尤映寒跟着顾朝阑去了前线,要三个月后可能回来一趟。   容安自己住在别墅里,慢慢和佣人熟悉,慢慢认识了邻居,交上了朋友。   尤映寒回来,是四个多月后,那天容安正好在朋友家参加生日聚会。她第一次参加这样的聚会,很新奇,也很开心,又喝了酒,神经兴奋,所以朋友只是稍加劝说,她就同意了留下过夜。   后半夜大家喝了更多酒,容安趴在沙发里,昏昏沉沉。她朋友过来拉她去跳舞,容安挥手说不来,她要睡觉,朋友玩性大发,往沙发上一跪,压在容安身上挠她腰和咯吱窝,两人嘻嘻哈哈滚成一团。   尤映寒,就是在那个时候找到聚会上来的。   容安和别的女人衣衫不整,满脸笑容滚在一起的画面,让尤映寒大发雷霆。   那天之后,容安就换了地方,住到了这间公寓。   尤映寒不常回来,这三年多的大部分时间,都只有容安一个人,面对满室的寂静,守着巨大的空房。   一个人住久了,是会疯的。   曾经有一段时间,容安觉得自己像具行尸走肉,灵魂被巨大的绝望和孤独吞噬了,只留下了一个空壳,呆坐在这间屋子里。   她一开始异常沉默,尤映寒回来后,她也几乎不说话。屋子里的气氛一天比一天压抑。   有一天,尤映寒从外面回来,看到容安在床上沉沉睡觉,她没叫醒容安,挨着容安一起睡了。   天亮之后,容安还在睡,尤映寒叫了她好几声,容安醒了,看到尤映寒,反应了两秒,又看了一眼时间,习惯性的要下床去准备早餐。   可她一起身,忽然身体一软,就那么晕倒在了地毯上。   尤映寒送她医院检查,医生说容安是因为长期饥饿产生的低血糖导致的昏迷,并且容安还有营养不良和中度贫血。   尤映寒很生气,把负责容安饮食起居的女佣叫过来问话,女佣回答说每天都有送食物上去,只是每次容小姐都吃得很少,最近经常睡觉,所以送上去的食物有时候是不动,有时候又全吃光。   尤映寒觉得有些不对劲。   随后她偷偷在屋里安装了监控,离开后从监控里看容安的日常,发现容安的作息十分混乱,有时候几天不睡,有时候连续几天昏睡,中途只会起床喝水,偶尔会吃点东西,但吃很少,剩下的全都倒掉,然后又接着睡。   难怪会营养不良。   尤映寒有些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松了态度,允许容安出门,但容安不出去,她想走,真正的离开。   那天也许是尤映寒也觉得烦了,一个买来的Omega而已,犯不着这样较真,她答应了,她让容安再跟她一年,然后就放她走。   这个承诺出来后,容安就才慢慢活了。   只是一年后,容安离开,消失,尤映寒又后悔了。   她想把人找回来,为此翻遍了卡菲市及附近几个城市的每一寸土地,都没有找到容安。   没想到最后在地下城里找到了人。   带回那天,尤映寒没折腾容安,她虽然请了假,但也有些事得先处理好,所以临时出门,留容安一个人在家。   容安呆坐在沙发里,只觉得满心暴躁,想要把这间屋子掀翻,踩碎,永远的抛开。   但她不敢。   被买出来前,她在施尚词的地下实验室里被接受了许多训练,那些训练,教导,已经扭曲的价值观灌输,成功在她心里种下了奴性,她不敢尖叫反抗,甚至面对尤映寒的强势时,她不敢反驳,不敢与她争吵,只会哭。   容安觉得,自己这次会死在这里。   **   尤映寒的整个假期,都和容安在一起。   前几天足不出户,每天都只在折腾容安,后面几天偶尔会带着容安出门,去人少的地方,逛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中间带着容安去看了一次电影。   这让容安原本绷紧到极致的神经慢慢放松了些。有时候她被尤映寒牵着手,在街道上漫无目的闲逛时,会突然生出一种愉悦和满足感。   容安不知道这个感觉是来自于信息素的操控,还是她本身的下贱,又或者是因为其他什么感情,所以这一点点的好处,就让她感到满足。   这次尤映寒没有严格限制容安的出行,容安被允许每隔一天出门散步半小时,但必须在尤映寒安排的人的陪同下。如果逛商场,或者超市,但这个时间可以放松到一小时。   容安卑微的对这种生活方式心满意足,甚至萌生出“就算这样一辈子,好像也可以接受”的念头,这让容安开始惊慌。她怕自己真的会因为这一点微弱的自由而完全丢失了灵魂。   于是,在某一次出门时,容安策划了一场逃跑。   最后结果当然是失败,只过了半小时,她就被抓回去了。   尤映寒大发雷霆,于是容安连隔天一次的散步时间都没有了。她彻底的回到了那噩梦一样的圈养生活里。   几个月之后,尤映寒告诉她,她将要作为家属,随行去往火星二号基地。   火星二号基地又叫荧惑,容安觉得这个名字取得不好,有些不详。后来的事实证明,这个基地的确带着不详。   上了星舰,进入二号基地后,尤映寒再次禁止了容安的出门。在尤映寒这里,这次禁止出门的理由十分的充足并且合理——基地里到处都是未婚的alpha,对于容安这样的Omega来说,非常危险。   容安找不到理由反驳,只能暂时听话。   到基地以后,尤映寒每晚都能回来休息,也每晚都有精力折腾容安。   只是基地的宿舍房间太小太小了,曾经的那种快要疯掉的感觉迅速在容安心底复苏。她想出去,哪怕是沿着基地走廊走走也好。   但尤映寒不允许,容安提过一次,被尤映寒问她是不是想出去勾/引别的alpha,好摆脱自己,就像当初她勾/引她一样。   尤映寒这句话让容安难堪,也让她再没底气提出门的事。   她悲观的想,这次她不是耗死在这间小屋子里,就是被尤映寒弄死在床上。   中途施聆音来找过几次容安,请她出去,容安很想去,但她不被允许离开这间屋子。   施聆音上擂台打架的事,容安后来在基地内网里的Omega论坛上看到了,她很佩服,也很羡慕施聆音。   有那样的能力,又有一个那样纵容的alpha。但转念想想,也是因为施聆音有那样的能力,才能有资格被纵容。   像她们这样普通的Omega,稍有不慎,就可能被陌生的alpha伤害。   过了一段时间,容安在Omega群里看到施聆音说要建由Omega组织负责的蔬菜基地,问有没有人愿意去帮忙,容安真的很想去,所以她和尤映寒提了,结果是尤映寒的发着怒拒绝。   怒火之下,尤映寒把容安绑在了床上,然后问她是不是想借施聆音的力量,离开自己?她说这绝对没可能。   这件事以后,容安又开始吃不下东西,并且经常昏睡,尤映寒有些不安,她能强迫容安吃东西,但没办法不分日夜的盯着容安的睡眠。   也是这个时候,施聆音直接来问尤映寒要人,去蔬菜基地帮忙,尤映寒考虑了很久,想着容安那没有生气的样子,她答应了。尽管她十分的不放心,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待在蔬菜基地外,盯着自己的Omega不被拐走。   出门这件事带给容安的活力,很是明显,明显到尤映寒无法忽略,并且开始思考自己那样圈禁容安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   她喜欢那个脸上带着生气,会笑,会闹,眼睛里有光的容安,但她也惊恐这样的容安,会被人抢走。就像那天那个聚会,她的Omega,被别人抱在怀里。   这两个观点,让尤映寒陷入分裂。   但她与容安的生活,也进入了前所未有过的稳定和谐。   容安变得有了活力,在宿舍里时,会絮絮叨叨和尤映寒说话。尤映寒发现自己很喜欢她含着笑,与自己分享生活琐事的模样。   那时她第一次想,这样下去,也许没什么不好。   只是没安定多久,容安就差点出了事。她在蔬菜基地附近,遭到了alpha士兵的袭击。这件事打破了尤映寒内心挣扎的天平,她觉得容安还是待在自己圈养的领地里最安全。   不会被别的alpha抢走,更不会被别的alpha伤害。   容安被重新关了起来,也重新流失了那股生气。   后来顾朝阑与尤映寒谈话,顾朝阑说,不爱才会走。   这句话一下子敲开了尤映寒心底某个隐秘的围墙,让里面那些强烈汹涌的心思,泄了出来。   她拼命想找回容安,她用尽手段把容安圈养在自己身边,都不过是因为爱她。   但容安不爱她,所以留不住。   回去的路上,尤映寒想了很多,她决定按着顾朝阑的建议试一试——对容安好点,并且尊重容安。   一开始很难。   尤映寒可以轻松让自己答应容安的一切要求,但她不知道应该如何表现自己的尊重。她到通讯室去借用网络,在地球论坛上发帖,询问如何对自己的Omega表现尊重。   过了一天,尤映寒去看答案,竟然全是些乱七八糟的流言,大部分回答的核心都是——Omega不需要尊重,随便给点甜枣就行。   甚至下面还有人问尤映寒是不是疯了,才会想要去尊重一个Omega,气得尤映寒直接删了贴。   她不高兴地回了宿舍,拉起正在收拾房间的容安,直接就要上床去,容安看了一眼她的脸色,突然开始挣扎,说不想做。   尤映寒更不高兴了,但想着自己要对Omega好点的决定,于是她忍了,拉着黑脸,进浴室去洗澡。   这天晚上两人没做,后面几天又因为容安在蔬菜基地里忙得太累,没有剩余的体力给尤映寒折腾,于是也没做。   就这样素了好几天。   某日尤映寒结束工作,回到宿舍里,看见容安提着一条她没见到的裙子,正对着镜子比划。   那裙子是V领,会露出锁骨,腰线收紧,很显身材。是一条正常的裙子,也是尤映寒眼里过于暴露的裙子,以往尤映寒禁止容安这样穿。   这次容安问她自己可以不可以穿时,尤映寒憋了很久,冷着脸,不情不愿的吐出一个嗯,然后摔门去洗澡。   等她洗完出来,容安也换上了那条裙子。   裙子的确很显身材,勾出了容安诱人的细腰。   史无前例的,容安主动靠近,抱住了尤映寒,对她说谢谢。   尤映寒忽然僵住了身体,冷硬地反问容安,谢什么?   容安说,谢谢你尊重我。   尤映寒心脏忽然一跳,很想就在这个时候追问容安,那我继续尊重你,对你好,你会爱我吗?   但她到底说不出这样的话。   主动的容安很可口,那个夜晚很美好,比尤映寒拥有过的任何一个夜晚,都美好。   她和容安的关系,从那一句谢谢开始,产生了质变。   尤映寒第一次清晰的,深刻的感觉到了她与容安之间的联系,不同于信息素诱发的强制连接,而是一个奇妙的,难以用言语诉说的,美好的联系。   这种感觉让尤映寒心情十分的好,看什么都顺眼,吃什么都香甜,后来,尤映寒才知道,这种感觉,叫恋爱。   尤映寒原本打算等二号基地完全建成后,就向容安提起结婚,让两个人的关系变得更加紧密,无法分割,但没想到在那之前,二号基地就出了事。   随后就是大混乱时期。   那时候西亚联合区一片混乱,尤映寒想就在这时候向容安提出结婚,加深联系,免得容安趁着混乱离开自己。但话到嘴边,她又咽回去了。   容安如果这个时候要走,就说明她还是不爱她。那强留着的最终结果,不就回归最初的畸形吗?   尤映寒没提,她只是把容安藏在了军区里,保证安全。   结婚的事,是容安提的,在空中别墅坠落后的第二天,卡菲市最乱的时候。   容安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对戒指,在尤映寒睡着之后,偷偷给尤映寒戴在了无名指上,第二天尤映寒看到,当时就激动得又把容安压住做了一顿。   没有表白,也没有求婚的话语,她和她的婚姻关系,是在两个人心底里默认的。   婚礼是在七年多以后办的。   北部联合区刚成立的时候,尤映寒跟着顾朝阑一起忙,甚至比顾朝阑更忙,实在腾不出婚期和蜜月的时间。   所以一直拖了七年。   七年之后,在婚礼上,尤映寒也对着容安说了谢谢。   容安问她:“谢我什么,爱你吗?”   尤映寒当时嘴硬,摆着架子说:“谁说我爱你。”   容安说:“既然不爱,那就不用结婚了。”   尤映寒拉住她,反问:“你又……爱我吗?”   容安说:“你爱我就爱。”   尤映寒沉默了很久,小声的,悄悄的,对着容安说:“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这次是真的完结了。   其实心里很多话想说,但想想,说出来好像也没什么意思,既不能改变这本文后期乏力的现实,也不能挽回那些失望离开的读者,所以还是直接一点——新文《求求你离婚吧》求收藏!马上就开!再给我个机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