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拯救社交障碍》作者:咩咩咩   文案:   倒霉死宅撞冰山   原创小说 - BL - 中篇 - 完结   HE - ABO - 小甜饼 - 校园   1v1   两个孤僻的人成为室友。   两只呆头呆脑的天鹅靠近彼此,把长长的脖颈交缠在一起。   ————————————————   预警:受的社交障碍是后天受到伤害形成的,倒霉遇到了神经病,不过最后会治好的。   感谢大家的收藏和留言,么么么! 第1章   十六号宿舍楼的电梯突然坏了。   顶着38°的高温,新入学的新生和陪同的家长们都堵在一楼大厅里,不耐烦又无可奈何地等着校工处来人。   天气热,人又多,都挤在大堂里,空调低到16°了还觉得浮躁得不行,更何况还有源源不断的新生朝这里涌过来。   宿管焦头烂额地打完电话,大声协调道:“各位同学,家长,维修人员马上就到。   但是这个修电梯也需要时间,宿舍在低楼层的同学也没必要在这里等,走楼梯上去也不费什么力气嘛!“这话一出,稚嫩的新生们一阵不满的抱怨。   “这么多行李呢。”   “那我们七楼八楼的呢?”“啊?我在十楼,我不想走楼梯上去。”   间或还夹杂着家长的声音:“就这还是海鲸星系最好的学校?你说你非要报这个学校干嘛?”“哎呀好了好了,别说了,爸爸给你拎行李,走了别堵在这了,热死个人。”   人群开始朝着楼梯口涌动,来送孩子的家长无怨无悔地提着行李迈动双腿朝楼上走去。   这里面大多都是宿舍在十层以下的学生和家长,初入学的兴奋紧张和稍微受挫的不满混合在一起,整个楼道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程耀是自己来的,他懒得在楼下等,反正行李也不多,就提着箱子冲上了楼梯。   Alpha天生体力充沛,28寸的行李箱在他手里跟手提包似的,轻轻松松地拎着跨上台阶。   上到十二层,楼梯间安静了不少,只剩下几个零零星星的家庭,正努力提着硕大的行李箱往上走。   看到他一脸轻松地路过,都露出艳羡的目光,甚至还有人掏出钱包问他肯不肯帮忙搬行李。   程耀摆摆手,一步跨两阶,飞快地消失了。   到了二十层,即使是他也出了一身汗,有些气喘地放慢了脚步。   绕过楼梯拐角,抬头便是一惊。   有个高大的身影正提着行李箱走在前面,不急不缓的样子,敞开的窗户吹进来一阵风鼓起他白色的衬衣,那布料甚至还是温暖干燥的。   “同学?”程耀有些奇怪地叫住他:“你是Alpha?”那个人回过了头,微微眯起眼睛看他,可能是他站的位置比较高,明明是温和的声音和态度,却偏偏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疏离感。   “是啊。”   那个Alpha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冷冷的,似乎永不泛起涟漪。   “有什么事吗?”他问道。   {为什么闻不到你的信息素?}这种话程耀当然只能在心里说说,信息素是隐私,他可不想贸然得罪人。   “没什么。”   他随即走上台阶,做了自我介绍:“我是医学系的程耀,住在2122。”   那个Alpha把行李箱放下了,他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白色的手帕擦了擦手,然后才伸手和程耀轻微地握了一下,真的是很“轻微”,程耀甚至怀疑他们肌肤接触是否超过了一秒。   非常奇怪的,即使是这么近的距离,程耀依旧没有闻到Alpha信息素的味道,只有夏日的风吹过,干燥而闷热。   “我叫季虞。”   Alpha说:“文学系的,住在2121。”   “哦哦,这么巧,我们是邻居。”   嘴上这么说,实际上程耀已经失去了结交的兴趣。   面前的Alpha固然有一张俊美的脸孔和令人羡慕的身高,但程耀始终没有闻到他的信息素。   “味道”对Alpha而言是很重要的,如果一个Alpha没有信息素,那说明他要么天生残疾,要么基因等级太低。   E级?淡到这种程度,可能仪器也检测不出来吧?程耀默默地打量着季虞。   他穿着普普通通的白衬衣和黑色长裤,商标从后颈那里能够轻松看到,是个非常平价的牌子,以便宜耐穿闻名全星系。   一个家境普通的Alpha,基因等级非常低,专业是毫无前途的文学系,外貌出众可能算是唯一的亮点。   两个人一起走到宿舍门口分手,程耀和季虞交换了联系方式,把他归类在普通朋友那一栏,有些惋惜地挥了挥手:“再联系。”   季虞打开宿舍门的时候,室友已经在了,正弯着腰擦床板,见他进来,拿着毛巾有点呆呆地看着他。   “你好,我是季虞。”   季虞打了个招呼。   “你好。”   室友小声回了一句,又低下头去擦他的床板。   他的头发有些过长了,垂在肩膀上,又把脸遮了大半,看起来有些内向。   季虞侧身看了一眼他床侧的铭牌“秋词 男 Beta”。   与这个带着点文学气息的名字截然不同,秋词穿着一件毫无特色的深蓝色格子衫和军绿色的裤子,那裤子有些胖,衬得他露出的脚踝细得像麻秆。   两个人都不是多话的人,只默默收拾自己的行李。   秋词比季虞到的早,行李都归置好了,铺好了床,他就穿好鞋子打算出门。   “那个……”他扶了扶黑框眼镜:“我出门了。”   季虞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门哐当一声关上了,室友好像迫不及待地要逃离他。   他有些疑惑地抬手闻了闻手腕,只闻到了淡淡的薰衣草的香味,那是他今早用过的平价沐浴乳的气味。   新生刚入学,有太多东西要添置,光是生活用品秋词就买了两大包,肩膀上还挂着新买的扫帚和拖把。   学校门口有几个大型的连锁超市,他去逛了逛,嫌弃那里的东西贵,跟几个Beta学长打听着去了附近巷子里的小卖部,结果等他买好东西出来,一不小心走岔了,居然迷了路。   人生地不熟,这里又偏僻,秋词停在一个三岔路口,把东西放在地上,尝试用地图导航找找路。   东西买的太多了,他费力地一手提着东西,一手握着手机确定方位。   这时,一阵嘈杂声从左边传过来。   “老实点都拿出来!”“除了钱包还有呢?手机呢?密码多少?”撞上抢劫现场了?秋词吓了一跳,往后退了退,掉头想跑。   “哼,季虞?呦,还是鲸海大学的新生。”   逃跑的脚步有些犹豫,秋词转过身,竖起耳朵想听得清楚点。   “老大,你瞧,上面写的,他还是个Alpha。”   “Alpha?我呸,老子一丁点信息素都没闻到,他是个屁的Alpha,妈的,废物。”   “就是,给我们Alpha丢脸。   还有什么东西,全都掏出来!快点。”   “没了。”   清清冷冷的声音,果然是季虞。   “又是个穷鬼。”   抢劫犯啐了一口,又命令道:“把衣服脱了!”“为什么?”季虞问。   “哪那么多废话。”   另一个人推了他一把:“快点脱。”   “你回去敢报警,就等着裸照满天飞吧。”   剩下那个威胁道。   秋词脚下垫着石头,趴在墙头上往里看。   抢劫的小团伙只有三个人,两个A一个B,换成任意一个Alpha被抢,就算打不过大概率也能顺利跑掉或者弄出点大动静引人来救他。   可惜被抢的是季虞,一个信息素几乎没有的Alpha。   秋词猜测他可能已经习惯这种事了,几乎是毫无反抗地把东西都交了出去,就算是被威胁要拍裸照了,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也是安静的。   Alpha修长的手指扭开了领口的扣子,露出一片白皙的肌肤。   他站在潮湿的小巷里,像一株低着头的水仙花。   而秋词看着他的室友,感觉心里有一把火在烧。   反抗啊!你为什么不反抗?对面只有三个人而已,就算是我这种无用的Beta,也至少……至少。   他愤愤地锤了一把墙,左右看了看,拎起刚买的扫帚朝着巷子丢了过去,同时按开了手机音乐器,音量调到最大。   “什么人!”抢劫犯被扫帚砸了一下,刚惊恐地问了一句。   “哇儿哇儿哇儿——”警车的声音随即就在巷外响起。   一个头发乱糟糟的死宅大喊着什么从巷口跑过去——“不是我偷的,真不是我偷的!别抓我,我再也不敢了!”“艹。”   抢劫犯惊慌失措地互相看了一眼:“快走快!”“妈的今天就放过你,敢报警你就死定了,这里可没有摄像头!”最后他们还威胁了季虞一句,翻过墙逃走了。   季虞慢吞吞地,把领口的扣子又系上了,他弯腰把扫帚捡起来看了看。   还是全新的,塑封都没拆,上面还贴着标码,8星币一把。   等他走出巷子,自然也看到了那两包被主人丢下的生活物品。   季虞走过去单手拎了起来,把秋词累得半死的两包东西在他手上仿佛没有什么重量一样。   “看到了吗?”他自言自语般地问。   “滋滋”两声电流音,黑色的运动手环里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是,阁下。   是您的室友,秋词。”   “他去哪了?”季虞问。   “他迷路了,阁下。”   那个声音回答:“正在使用地图导航回学校。”   季虞点头,提着东西朝前走。   “恕我直言,您在这里徘徊半小时了,是……迷路了吗?”季虞看着面前似曾相识的路口,沉默了一阵,勉为其难地“嗯”了一声。   “那么,”那个声音立刻道:“请允许我为您指路。” 第2章   秋词沮丧地回宿舍洗了个澡。   他怕自己万一不小心正好碰到抢劫犯,跑得飞快,慌不择路,果不其然又在巷子里迷失了方向。   虽然可以靠手机导航回学校,但两大包刚买的东西无疑是找不回来了了。   顶着高温跑了那么一阵,腿又酸又累,秋词趴在床上,盘算着休息一会儿,再去超市一趟。   这时季虞拎着一堆东西回来了,秋词抬头看了一眼,那扫把,那脚盆,怎么越看越眼熟?偏偏季虞越走越近,把东西放在了他床边。   “你落的东西。”   他说。   秋词感觉自己脸红了,从没想过见义勇为被揭穿也会让人尴尬,可能是他的社交恐惧症太严重了。   “谢……谢谢。”   他小声说。   季虞并没有回应这句话,他坐在自己的床边,正对着秋词,脸却看着窗台——那里放着秋词带来的一盆吊兰。   高层的空气很新鲜,风从窗外吹进来,令秋词觉得很舒服,天气很舒服,这种疏离的沉默也让他感觉舒服。   一开始他知道自己的室友是个Alpha的时候,感觉天都要塌了,甚至都想过退学明年重考,或者去一所只招收Beta的学校。   后来他还是来了,因为心理医生劝他要多接触社会,而且整个联盟都没有那种专门招收Beta的学校。   明明存在专门招收Alpha的学校——某些军校,和专门招收Omega的学校——新娘学院等,为什么没有只给Beta提供教育资源的学校呢,简直是性别歧视。   不过幸好,室友虽然是Alpha,但是一点信息素都没有,人也不爱说话,相处起来就像Beta一样毫无压力,秋词侧躺着,脑子里胡思乱想。   过了一会儿,可能是十分钟或者更久,秋词都快要睡着了,季虞突然开口了:“出去吃饭吗?”“啊?”秋词迷迷糊糊地看着他,又开始紧张起来。   “感谢你今天帮了我。”   季虞看着他说。   这个反射弧也太长了吧?秋词不太想去,而且他看季虞那个冷冷清清的神色,嘴里说着感谢的话,脸上可一点感谢的意思也没有,好像和他吃饭,只是走个社交程序。   既然大家都不喜欢,何必呢?秋词拒绝说:“不用了,不是什么大事。”   被拒绝了,季虞也只是一点头。   “去买东西?”他又问。   “额。”   刚洗完澡,秋词的头发乱蓬蓬的,他扒拉了两下头发,弯腰拖过床边的袋子:“我已经买完了。”   梳子,剃须刀,刷牙杯,牙刷,牙膏……他一样样地把东西都拿出来放在床上,最后发现丢了个大件——拖把不见了。   秋词挠挠头,有点心疼,那个拖把还挺贵的。   “落了什么?”季虞问道。   秋词仍旧低着头:“没事,就是一个拖把……”季虞打断道:“我赔给你。”   秋词心里一动。   本来拖把这种东西,就是宿舍公用的。   秋词爱干净又怕沟通,就宁愿自己掏钱先买了一把。   现在因为季虞丢了的,他再补上,也算合情合理。   “那你……你去超市的时候买一把上来吧。”   “一起去吧。”   季虞却说:“我不知道买哪种。”   秋词感觉一阵烦躁,他忍耐着情绪,尽量温和地说:“就随便拿一把,都可以的。”   季虞沉默了下来。   秋词一直低着头,感觉脖子都酸了,没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只见季虞难得地拧着眉,好像有什么烦恼似的。   那双无波无澜的眸子染上了一丝苦恼,这个高高大大的Alpha说:“我不认路。”   秋词张着嘴,有点呆呆地看着他。   学校北门出门左拐就有一家大型超市,而这个人居然说他不认路?等等,他之前出现在那个小巷里不会就是迷路迷过去的吧?秋词都忍不住有点可怜他了,又没有信息素,面对暴力也不会反抗,连正常认路都不行,这个Alpha该不会是一出生就被诅咒了吧?他家里人怎么放心让他一个人出来上学的?没办法,秋词只好爬起来,从柜子里拿出套衣服准备出门:“等我一下,我换件衣服。”   他钻进浴室,把鹅黄色的鸭子睡衣换掉了。   秋词有一衣柜的格子衬衫,可以一个星期不重色地换着穿。   这次他穿了一件灰色的,配一条长裤和老头凉鞋,这套衣服随便走进哪家IT公司都不会有任何违和感。   时间是下午,天气没有那么热了,但是依旧很闷。   秋词乱蓬蓬的头发散在肩膀上,很快闷出了满脸的汗,他也不说话,时不时拿湿巾擦脸上、脖子上的汗。   他本身挺瘦弱,衣服又不合身,大了一码似的松松垮垮挂在身上,大夏天的,长袖长裤加长发,看起来有点可笑。   路过的人有人指指点点暗地笑他,但很快视线都被他旁边的人吸引走了,那张脸欺霜赛雪,估计是今年校草榜单上的有力竞争者,就是可惜了,好像是个Beta。   这两个人的古怪组合,好像自带对旁人目光的免疫技能,一个只低头盯着路走,一个目不斜视看着前方。   很快,超市到了。   一进入有冷气的环境,秋词当即舒服地叹了口气。   他目标明确,打算直奔卫生用品区而去。   一回头,发现季虞随着人流走到了推车旁边。   好吧,室友也需要买东西。   他嘟囔着,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   季虞推着车,不断地往里放东西,无论遇到什么,他都要停下来看一看,那个架势仿佛要把超市搬空。   你是第一次逛超市吗!秋词怨念地跟在他身后,怒气值越攒越高,终于在他把手伸向冰柜里的速冻水饺时爆发了。   “你……不行。”   秋词涨红了脸,他一生气就讲不好话:“宿舍没有厨房。”   季虞于是又把水饺放了回去,拿了一二三四五……二十盒冰淇淋。   秋词无奈地攥紧了推车的边框:“也没有冰箱。”   但这次季虞并没有把冰淇淋放回去,而是直接去了电器区看冰箱。   秋词非常绝望,他好想质问一下室友,到底知不知道宿舍电费是两个人一起交的,怎么可以不经过我同意就绑架我一起用冰箱。   可是这段话太长了,要说清楚这个道理,对秋词而讲太难了,他只能忍气吞声地跟了过去。   反正夏天嘛,总归还是要用冰箱的,秋词安慰自己,顺手又拿了两个冰淇淋。   季虞已经付好了钱并且谈好了送货事宜。   秋词趴过去看了看,还好,是个平价的牌子,而且空间也不大,适合在宿舍使用。   “电器,我们AA。”   秋词说。   季虞点点头。   两个人从超市出来,天已经黑了。   季虞手上提着的东西不多,他买的一大部分都是要送货上门的大件电器,秋词的心就像被小刀慢慢凌迟一样,流血不停。   这一趟耗光了他的力气,也掏空了他的钱包,让他对新室友的好感度成功清零并且一度降到负值。   购物狂太可怕了,我再也不要和他一起出门逛超市了,永远!秋词坐在街边,边狠狠地啃着章鱼小丸子边恨恨地想。   季虞坐在他旁边,慢条斯理地吃一碗牛肉面。   期间不断有人过来问他的电话号码,他通通摇头拒绝了。   有人聚过来又走,无形中倒是让卖小吃的大叔这里人气高了很多,大叔一高兴,又多给了他们一盒小丸子。   “你吃吗?”季虞侧脸问,长睫垂着,在暖黄的灯光下好像没有那么冷漠了。   秋词摸着肚子摇摇头,他吃饱了,往右边靠了靠,把自己藏在阴影里,看着季虞把一盒小丸子也吃完了。   从饭量看倒真的是Alpha了,秋词真担心他以后养活不了自己,没有Alpha的能力,还吃这么多。   季虞吃完东西,擦了擦嘴巴,对等着的秋词一点头:“走吧。”   他率先站了起来。   变故就在一瞬间,他们俩共坐一条长凳,秋词把自己往右挪得太厉害,季虞一站起来,秋词还没来得及反应,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啊!”他可能是疼哭了,因为尾椎骨好像要碎了似的疼。   季虞还站着,有些惊讶地看着地上的秋词。   周围看热闹的人围了过来,大叔也大呼小叫地问:“怎么了怎么了?摔得严重吗?还能不能走?”季虞伸出手,试着把秋词拉起来。   “啊!痛!”秋词软绵绵地,好像摔成了残废,整个人都没了力气。   季虞犹豫了两秒,蹲下身把他背了起来。   周围看热闹的一阵轻呼,说这个Beta好大的力气。   季虞也不出口反驳,只询问附近哪里有医院。   有个学长给指了路,季虞就背着秋词,手指上挂着超市的袋子朝着诊所走去。   Alpha的背很宽阔,透过衬衫隐隐传来炽热的体温,这一切都让秋词感觉不自在,鸡皮疙瘩一阵阵地起,尾椎也痛得要命,他实在忍不住,在人家背上掉了几颗眼泪。   不知道走了多久,周围越来越黑,季虞走得很稳,秋词从紧张的情绪里慢慢缓解了过来,抬头看了看四周:“这……这是哪啊?”我们不是要去附近的诊所吗?那个学长说很近的?季虞停了下来,夏夜里的蛙叫蝉鸣在无人处更加清晰,他似乎有些迟疑,又很冷静地说:“我们好像迷路了。”   秋词自认是个好脾气的人,在那一瞬间却有了想掐住他的脖子的冲动。   “手机……导航。”   他忍着气说。   “被抢走了。”   季虞答道。   “我的。”   秋词虚弱地摸出手机,认命地打开地图找路。 第3章   秋词的伤势并不严重,诊所的医生给他喷了点药水,嘱咐他卧床休息一周左右,大概就好了。   一周?本来秋词还觉得自己太过倒霉,听到这里又开心起来,卧床一周,军训都能躲过去一大半,也算是因祸得福。   “医生,能不能帮忙开个病例说明?”秋词支支吾吾地说:“我们马上要军训。”   开在学校附近的诊所,开这种证明已经驾轻就熟了,秋词拿着证明,立刻在班级群里找到辅导员要求请假。   “怎么回事?严重吗?”辅导员回道:“我正好有事去你们宿舍一趟,顺便过去看看你吧。”   秋词苦着脸应了。   季虞背着他回到宿舍,辅导员正站在门口等着,旁边还站着一个穿着制服的警官。   见他们过来了,警官就说:“季虞同学吗?你看看这是不是你被抢的东西?”秋词没想到季虞的东西居然还有找回来的可能,看来鲸海主星的破案速度确实比偏僻乡下快得多。   季虞开了门,把秋词放在床上,又擦了擦手,才接过警官手里的袋子,里面放着他的手机各种证件和银行卡。   他点点头:“是我的,谢谢您。”   “嗨,应该的。”   警官不在意地挥挥手:“嫌疑人已经被抓获了,你不用担心。”   “嗯。”   季虞点点头。   “那我走了,”警官整理了一下帽子:“以后尽量小心点,别往没人的巷子里钻,那片正打算安装摄像头呢。”   “好的好的,谢谢警察同志啊。”   辅导员说着,把他送了出去。   警官一走,辅导员搬了个凳子,开始关心他倒霉的两个学生。   先是阐述了一下学校周边的治安情况,又仔细看了看秋词的伤势报告,最后同意了秋词的假,嘱咐他好好休息,让季虞发挥一下同寝情谊,尽量照顾一下伤号。   “有什么事呢,记得给我打电话。”   口干舌燥说了半小时,辅导员拍拍腿站起身:“我先走了。   季虞别忘了明天早上参加班会领军训服,明天下午军训就开始了。”   两个人都乖乖地点头。   他一走,别的寝室看热闹的都探出个身子来打探消息。   “怎么回事,警察怎么来了?”“哥们,你被抢了?”季虞略一点头,那人还想继续打探,就见他毫无眼色地把寝室门关上了。   “嘁——”那人悻悻地,也把头缩了回去。   秋词上了药,感觉好了一点,就自己扶着墙慢慢移到了浴室去洗澡,季虞询问了一句需不需要帮忙,被他坚决地回绝了。   能看得出来,季虞也不是那种热心肠的人,既然秋词不需要,他就打开电脑做自己的事情。   这个夜晚逐渐陷入安静。   16号宿舍楼的灯一盏一盏地熄灭了。   明天是这些新生正式开学的日子,有人兴奋地彻夜难眠,有人早已坠入梦乡,对于因为尾椎骨疼痛而辗转反侧的秋词而言,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第二天季虞很早就醒了,他似乎在阳台上进行了一番活动,虽然动静不大,但是对于神经敏感的秋词而言还是扰民了一些。   秋词昨夜很晚才睡着,这会儿张开眼,雪白的脸上挂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晕头转向地趴在床头瞪着阳台的方向。   清晨的风从半开的门吹进来,凉凉的,拂动他额前柔软的发丝。   可惜季虞看不到也感受不到他怨念的目光,又活动了几分钟才结束晨练。   他合上阳台的门时,秋词已经快速把头转向了墙壁,但季虞好像已经注意到他醒了。   “你想吃什么?”他问道,那意思是要帮他不能活动的室友带早餐。   秋词觉得有些烦躁,他很难控制这种反应,当有人试图对他表示关心的时候,他总是感觉压力倍增。   但目前的状况是,如果不接受室友的好意,他可能会饿死在宿舍里。   所以他憋到最后,冒出了一句:“随便。”   如果有词语红黑榜,在所有带饭好室友里,随便这个词一定高居黑榜榜首,脾气好一点的会报出菜名再问一遍到底想吃什么,差一点的可能会吼出一句“爱吃不吃”,如果不幸遇到脾气暴躁的室友,也可能引发流血事件。   季虞不属于上述所列情况,他冷漠地“哦”了一声就出门了。   这天秋词的早餐是两个胡萝卜包和两个红豆蜜枣粽,以及一杯热腾腾的豆浆。   很不幸,胡萝卜,蜜枣和豆浆,没一个是他喜欢吃的。   自己说的随便,打落牙也要吃完,更何况不吃就要饿一早上。   秋词软趴趴地道了谢,把早餐钱给他转了过去。   季虞略一点头,戴上帽子出门了。   到了中午,他照旧发信息问秋词要吃什么。   秋词不禁有些愤愤的,怨他一丁点表面体贴都不做,难道就不能顺便拍一张食堂的菜单吗?你这样问我我能回答什么?只好又回了一句“随便,我都可以”。   季虞于是给他带了一碗黄豆猪脚汤拌饭。   秋词生平最恨豆子,尤其是黄豆,总觉得一股腥味。   但季虞给他带回了宿舍,他不好意思不吃,一顿饭吃的肝肠寸断。   此后几天,季虞一直给他带饭,有时候带的合他的口味,有时候又全踩在他的雷点上。   秋词嘴上不说,但吃到喜欢的菜,当天转饭钱的时候就会多转一点,当作一点小小的感激。   吃到不喜欢的菜,他就中规中矩地转钱,同时恶狠狠地想着“这么难吃,跑腿费今天不想给了。”   对待季虞这个人的感情,也一直在感激,怨念,感激,怨念之间来回拉扯。   可惜他这点小心思,季虞好像始终都没发现,秋词怀疑他甚至都没有仔细看过他转给他的具体金额。   就这样,秋词的病假结束了。   军训刚过去一半,在烈日下晒了一个星期,几乎所有人的肤色都变深了。   秋词到操场的时候,白得格格不入。   教官似乎有点看他不顺眼,拿着他的病例证明看了又看。   “现在的小孩子,摔个尾巴骨都能请一个星期,这也太脆弱了。”   秋词战战兢兢地,不敢答话。   “好了,别傻站着了,入列。”   教官一挥手,指了指队伍的末端:“你站最后面那排去。”   文学系C班的新生们正在站军姿,按照个子高矮排列,打头的三个是文学系及其稀有的Alpha,剩下的不是Beta就是Omega。   秋词中等个子,老实地站在了队尾,和一群Omega站在了一起。   训练的时候不许交头接耳,等到上午军训结束,几个Omega就来好奇地问问题。   大家都知道有个Beta同学摔伤了请了一周假,既羡慕又有点同情。   “秋同学,你现在好了吗?站这么久累吗?”秋词涨红了脸摇摇头。   “真羡慕你。”   圆脸的Omega擦了擦脸上的汗:“躲了一个星期。   看看我,都快晒成炭了。”   秋词嘴笨,说不出话的时候就傻笑。   他们坐在树底下休息,有人递给他一瓶水,是个笑容爽朗的Beta:“嘿秋词,我是陈晨,你和季虞是室友对不对?”秋词下意识看了另一棵树下的室友一眼,季虞一个人坐着,也不和人聊天,目光放在围墙外面,好像在发呆。   他不清楚陈晨的来意,姑且呆呆地点点头。   黑框眼镜架在鼻梁上,显得非常笨拙而呆滞。   这个Beta有些自来熟,挤在他旁边撞了他的肩膀一下表示亲昵。   “那你在宿舍有没有闻到他的信息素?”他轻声问。   旁边的Omega们都不说话了,都笑着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我……”秋词低下头,支支吾吾地说:“我……我没注意。”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注意不到?”陈晨似乎是笑了:“那就是没有闻到了?”没等秋词回答,他就转过头和圆脸的Omega笑着说:“你看,我早就说了吧。   连他室友都闻不到,他真的是E级以下的Alpha。”   “啊?”圆脸的Omega托着腮看向独自坐着的季虞,拖长了调子幽怨地说:“不是说Alpha基因等级越高,外貌和身高越出色吗?他明明,明明……唉!”陈晨劝道:“算了吧,那不是还有别的Alpha吗?你换个目标就是了。”   “就是啊。”   另外一个Omega也插嘴道:“随便找个Alpha,都没有这么孤僻不识好歹的。   跟他说话也不怎么理人,叫他做一点班级工作也不去,太难相处了。   秋词,你是他室友,你说他是不是这样?“”啊?“秋词被点名了,挠挠头发”嘿嘿“了两声,并不多言。   很快Omega们的话题就换成了系里的其他Alpha,他们不讨论季虞了,自然也就不怎么和秋词搭话。   秋词落得轻松,自己默默揪地上的草叶子玩。   过了一会儿,教官吹了结束哨,大家解散去吃饭。   秋词晒得有些晕,一个人在后面慢吞吞地走着,忽然身侧多了一片阴影,他抬头一看,季虞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来了,也不说话,只和他一起并排走着。   操场上的同学们几乎都走光了,秋词看了看勾肩搭背有说有笑的人群,又看了看自己身边沉静的季虞,不由得有些可怜他。   “吃什么?”他难得主动地跟季虞搭了一句话。   季虞似乎愣了一下,思考了几秒后,他说:“黄豆猪脚汤拌饭。”   秋词突然又不觉得他可怜了,毕竟他还活得好好的,训练了一上午腰背挺直神清气爽,还能吃得下恶心的黄豆猪脚汤拌饭。 第4章   秋词点了一份糖醋排骨,低着头吃得津津有味。   季虞就坐在他对面,慢条斯理地喝猪脚汤。   两个人都不说话,看起来关系比拼桌的普通同学还冷漠。   食堂里人来人往的,有几个Omega端着餐盘走到季虞身边,状似无意地问他:“同学,这里有人吗?”季虞一摇头,她就在旁边坐下了。   起先还和她的同伴聊别的琐事,很快话题就转到身旁的Alpha身上,问他知不知道迎新晚会的事情。   “不清楚。”   季虞捏着勺子,搅了搅碗里大块的猪蹄,饱了似的有些意兴阑珊。   那女孩有些尴尬,低头吃了两口饭,还是不死心地搭讪,问他到时候是不是要上台作为新生代表发言。   “我听说你是本届里面分数最高的,比建筑系的分都高。”   她笑眯眯地夸了一句:“应该会上台发言吧?”季虞放下了勺子:“不会。”   “哈哈。   季同学不喜欢这种场合咯?“Omega饶了绕耳边的头发,笑容有点僵硬。   季虞一点头,对着秋词说:“吃好了吗?”“啊?”秋词还在啃排骨,闻言疑惑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季虞递给他一张纸巾,暗示般地看了他一眼:“吃饱了我们就走吧。”   秋词满脸问号,不情不愿地接过纸巾擦擦嘴,跟着他站起了身。   他没有回头看那个Omega女孩的表情,想也知道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出了食堂,他还在想着没啃完的骨头,暗暗可惜。   走了几步发现方向不对,连忙说:“寝室,不是那边。”   季虞却说:“不回去,出去吃点别的。”   “啊?”“你吃饱了?”季虞回身,低头看着他:“我还没饱。”   那你走什么啊?秋词错开他的目光,低头腹诽,害得我也没吃饱。   他们去学校附近的小吃店又续了一摊。   秋词点了一盘辣炒年糕,季虞吃的石锅拌饭。   秋词发现他可能脑子有点问题,桌子上有什么酱料都想尝试一下,把好好一份拌饭弄得颜色奇奇怪怪的,看着就难以下咽。   果然他吃了两口,就皱着眉放下了筷子,转头看着秋词和他的年糕。   秋词的辣炒年糕刚端上来,筷子还拿在手里,被他盯着,不得不把盘子往两人中间推了推:“我……我吃不完,分你点?”季虞矜持地点点头,起身拿了个小碗,把秋词的年糕扒拉走了一部分。   年糕有点辣,季虞吸了两口气,嘴唇辣红了,瓷白的肌肤上冒出几滴汗。   军训这么晒,他都没有怎么晒黑,怪不得一路上到处有人来搭讪。   真愁人,秋词抽了两张纸巾递过去,就当他给自己带了一星期饭的报答吧。   他们吃完饭回去,差不多下午的训练就要开始了。   军训就是这样,又热又累,极其考验意志力。   秋词的头发又厚又长,差点没热得中暑,一直晕乎乎的。   晚上的时候天气凉爽多了,各个方阵的都搞起了团建活动,有一些外向的学生主动出列表演节目。   而季虞好像是被孤立了,自由活动的时候也没人跟他坐一起,起哄表演节目的时候大伙也自动略过这个人。   秋词犹豫了一秒,还是在原地坐着没有挪过去,他觉得他和季虞的关系也没有好到时时刻刻要黏在一起的地步。   正看着表演,陈晨又坐到了秋词身边。   “我听说季虞把音乐系的周鹿鹿拒了。”   他笑着小声问道:“他可真行,那是咱们这届的校花哎。”   秋词诧异地张张嘴,他回忆今天遇到的人里,中午那个女性Omega好像确实很漂亮,他当时只顾着排骨,倒没有多注意她,不知道她是不是就是周鹿鹿。   “唉。”   陈晨往后靠了靠,仰头叹了口气:“喜欢她的人可多了,论坛上有人拍了他甩开周鹿鹿走人的照片,我估计会有点麻烦。”   秋词感觉一阵莫名的焦躁,结结巴巴地说:“他……他又没做错什么。   我们吃完了,就走了。”   好久没有在人前说这么长的句子,他感觉有点吃力,但还是试图表达得准确清楚。   陈晨“呵”了一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不懂Alpha的世界,他们就喜欢争强好胜。   季虞又没有信息素,外貌又这么出色,看他不顺眼的人自然就很多。”   他环顾了一圈周围热闹的人群:“而且他那个不合群的性格,你看,才一个星期,咱们班上的同学都不爱和他玩了。”   “为什么?”秋词搞不懂,季虞虽然人有一点古怪,但是实际并不是那么难相处。   他会背着受伤的同学去看医生,也会给室友带饭,秋词无法理解他怎么就在班级里被排斥了。   “哈哈,你之前请假了,所以不知道吧?”陈晨躺倒在草坪上,头枕着胳膊,带着笑意说:“他这个人真的很不合群。   开班会的时候辅导员让同学去教务处搬军训服,总共就三个Alpha,想也知道这种体力活是要落在谁身上。   结果沈停路去找他,被他干干脆脆地拒了。   这也就算了。   上周三的时候隔壁体育系的人骚扰我们班上的Omega,这边群情激愤要一起去讨个公道,只有他一个人不去,说太晚了要给室友带饭。”   陈晨叹了口气:“我们文学系本来Alpha就少,被体育系的压着打又嘲笑了一通,还是学生会的出来调停才了事。”   “你说,”陈晨哈哈笑了两声:“他是不是真的很奇怪?”作为被带饭的那个室友,秋词心虚地说不出话。   但他看陈晨的态度更奇怪,嘴里说着季虞的坏话,怎么反倒还带着点欣赏的意思。   站在人前表演的同学正在唱一首民谣小调,陈晨跟着哼了两句,突然自言自语道:“你看他自己孤零零地坐着,多可怜啊。”   不对劲,秋词心里某根弦动了一下。   这个陈晨,不会是喜欢季虞吧?可是,他是Beta啊,Beta怎么可以和Alpha在一起?秋词一时之间陷入了茫然之中。 第5章   晚上洗完澡,秋词躺在床上刷了刷校内论坛。   刚点进去就看到季虞的名字飘在首页,右上角还缀了个“热帖”的名头。   帖子标题起得耸动【北区二食堂新一届的校花被拒现场,据说那个A叫季虞】首楼放着两张偷拍的照片,一张在食堂内,视角正对着Omega泫然若泣的脸,旁边是毫不留情离开的Alpha的背影。   另一张大概是在操场上偷拍的,是一张季虞的正面照,他穿着土绿色的军训服坐在草坪上,长腿随意曲着,帽檐下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直视着镜头,皱着眉,似乎不太高兴被偷拍。   秋词翻了翻评论。   前面的言论还算友好,有人嗷嗷叫着说新生质量高,校花美得名副其实;有人心疼校花;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还有人求季虞更多照片和联系方式。   再往后就有一些不和谐的声音出现,说季虞没有信息素只是个劣等Alpha,长得也细皮嫩肉没有Alpha的气质,还有的说他不识好歹不给Omega面子,要去会会他给个教训。   秋词扒拉了一下头发,幽幽地叹了口气。   季虞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打开冰箱拿了一盒冰淇淋,合上冰箱门了才想起来了似的问了一句:“你吃吗?”“不吃。”   秋词忧郁地看着他。   季虞穿着白色的睡衣,坐在阳台上吃冰淇淋,他刚洗完头,水滴从黑色的发梢滴下来,很快把衣服打湿了一片。   静夜里,像一朵湿漉漉的白芍。   “头发。”   秋词翻了个身,懒洋洋地提醒他。   “一会儿就干了。”   晚风吹得人昏昏欲睡,季虞不太想动。   秋词夹着被子在床上滚了几圈,还没睡着,突然听到了“啪”得一声响。   “怎么了?”他摸到眼镜戴上,撑起身子看向阳台。   季虞拿着一个空盒子进来,无辜地看着他:“冰淇淋,掉了。”   秋词又想生气又觉得好笑,他不动,季虞也不动,和他大眼瞪小眼地看着。   还等着我去收拾是吗!秋词无奈地下了床,踩着拖鞋啪嗒啪嗒地往阳台走,季虞自觉地跟在他后面。   “掉哪了?”阳台没开灯,秋词四处看了看。   “那。”   季虞指指角落:“小心,那边有——”话音未落,秋词脚下一滑顿时失去平衡,“啊——”一声闷哼从身后传来,秋词一屁股坐了下去,以为这次尾椎骨八成要断了,没想到突然被架住了胳膊,屁股底下软软的,并不是坚硬的地面。   回身一看,原来季虞向前一步屈膝接住了他,他坐的是人家的膝盖和大腿。   “没,没事吧?”秋词懵懵地站起来,试图把季虞扶起来,突然一下子跪在地上,秋词体重也不轻,不知道有没有受伤。   “没事。”   季虞倒是很平静地站了起来,把刚刚那句话补完:“那边有滩水,很滑。”   “先,先看看伤。”   秋词说着,虚扶着他的手臂带到床前。   季虞卷起睡裤,两个膝盖都青了一片,他皮肤白,显得格外吓人。   秋词倒抽了口气,急忙把药箱拎过来,给他抹了点药酒。   “我帮你……按一下。”   秋词急得鼻尖都冒汗了,掌心贴在他膝盖上揉了又揉。   季虞颤了一下,膝盖怕痒似的躲开一秒,又强忍着挪了回去,两只手放在大腿上握成了拳。   秋词的头发很软,有点自然卷,乱蓬蓬地堆在脸侧,低着头的时候露出两个小巧的雪白的耳朵,季虞盯着他的耳朵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还好没伤着骨头,秋词蹲在地上,郁闷地揉着季虞的膝盖,这个寝室怎么回事,不是我受伤就是室友受伤,是不是周末应该去找个庙拜一拜。   忙到半夜,拖完阳台的地板。   临睡前秋词还在默默祈愿,大学四年说快也很快,就让我和我可怜的室友平平安安无风无浪这么过去吧。   可惜天不遂人愿。   秋词是在买早餐的时候撞上那群人的。   虽说季虞坚持他的膝盖没什么问题,但秋词看着那一夜过去紫红色的淤处,还是没敢让他一起排队。   他买完早点,转身要走的时候,被一群人高马大的男生截住了。   秋词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怯懦地低下头。   “你是季虞的室友?”有人问。   “别紧张,就问你几个问题。”   有个Alpha揽住他的肩,强烈的松针香味包裹住他,秋词毛骨悚然,牙关紧闭说不出话。   “你吓着他了。”   他的同伴看出秋词的不对劲,这个Beta整个人都在发抖,那种不正常的神经质似的抖动,看起来有点像精神病发作。   “抱歉哈。”   他把同伴拉了回来:“别紧张,我们是找季虞的。   你见到他了吗?“秋词只是拼命摇头。   “那你知道他平常爱去哪?”秋词还是摇头,边摇头边后退,突然拔腿就跑了。   “哎——”几个Alpha面面相觑。   “他怎么神经兮兮的?”过了一会儿,有人说:“我们也没干嘛啊。”   秋词跑的飞快,低着头也不看路。   季虞坐在小花园的木椅上等早餐,见他来了,就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   结果秋词正撞在他怀里,季虞往后退了半步,站稳了,问他:“怎么了?”秋词惊魂甫定,鼻尖撞在季虞的胸膛上,没有Alpha信息素的味道,只有一股淡淡的皂角味和清凉的甜味,来自他闻惯了的超市大瓶家庭装洗衣液,让他一下子放松了许多。   等等,哪来的甜味?秋词后退两步,抬头一看,季虞手里还举着空空如也的冰淇凌杯,里面的冰淇凌一大半摊在他胸口,另一小半缓缓从秋词的头发上滑落。   你一大清早吃什么冰淇凌啊!啊!秋词鼻子都要气歪了。   季虞随手把冰淇凌蛋筒丢在路边垃圾箱里,顶着他愤怒的视线道:“昨晚那个没吃完,很可惜。”   秋词欲哭无泪地摸了摸头发,摸下来两颗红豆,哦,还是红豆味的冰淇凌,可恶的室友,可恶的Alpha。 第6章   时间来不及了,秋词只能随便找了个水龙头冲洗粘腻的头发,好在是夏天,凉水洗头也不是那么难接受。   以往他洗完澡,总是在浴室里就把头发吹得蓬松了才出来,季虞作为室友至今都没看清过他到底长什么样。   如今他眼镜也摘了,洗完头,攥成小把拧水,倒是露出了那张常年不见天日的脸。   宅男的皮肤都很白,一双无辜的猫眼,右眼下面还有一颗小小的泪痣,鼻子也小巧,嘴巴也小巧。   只看外表,可能很多人要把他误解成Omega。   秋词对着卫生间的镜子抓抓头发,又重新戴上了眼镜,他转头一看,季虞正侧着身子看着自己,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么,身上还穿着弄脏了的训练服外套。   秋词有点发愁,这么点时间,根本不够回去换衣服的了。   “衣服,怎么办?”季虞低头看了一眼胸口那片冰淇凌污渍,不由得也皱起了眉头。   “脱下来吧。”   秋词朝他伸出手。   洗手台上放了瓶洗手液,聊胜于无,秋词把脏了的部分就着水龙头搓了一遍,小心翼翼地避免其他地方沾到水。   于是季虞就穿着胸口湿了一大片的军训服去操场了,收获了一群好奇的视线。   不过他人缘差,倒是没人多事来问他发生了什么。   中午休息的时候那伙Alpha还是找来了。   秋词正坐在角落里吃一碗馄饨,一阵松针香飘过来,早上那个Alpha端着餐盘在他旁边坐下了。   季虞抬头看了他一眼,不当回事地继续吃饭。   秋词很紧张,朝墙角缩了缩。   “你好啊季虞,我是黎冲,大二的。”   Alpha笑容灿烂,自我介绍是校篮球队的,问季虞有没有兴趣加入。   他的同伴坐到季虞旁边,也劝道:“你个子这么高,不打篮球可惜了。   怎么样,有兴趣吗?“季虞放下勺子:”篮球队平常做什么?“”每周训练,还有比赛,鲸海大学生篮球联赛,拿了奖有奖金,还加学分。”   黎冲鼓动道。   季虞起了点兴趣:“训练频繁吗?”“哈哈,”他的同伴笑道:“看你水平,水平高训练就少一点咯。   正常来说我们每周起码要集训四五次的。”   季虞点了点头。   黎冲递给他一张宣传单:“你有兴趣的话,下周五下午三点记得去南区操场参加选拔,这次新生招五个名额,机会挺好的。”   季虞收下了:“谢谢。”   黎冲摆摆手:“不谢不谢,教练分的任务,每个人得拉够人,我这几天对着名单快把全校的Alpha找遍了……”他还在吐苦水,季虞看了一眼对面的秋词,突然打断道:“你怎么了?”“啊?”黎冲顺着他的视线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Beta,那孩子一直在发抖,看起来要昏过去了。   “不关我的事啊。”   他赶紧端着盘子站了起来,后退两步遥遥喊着:“同学,你没事吧?”季虞站起身,绕过去把秋词架了起来。   Beta浑身无力地靠在他身上,连站都站不稳了,头低着,埋在他胸前。   季虞揽住他的腰,一把抄起他的腿弯把他抱了起来:“我带他去医务室。”   “哎我也……”黎冲正想跟着一起去,被他的同伴拉了一把。   “你就别去添乱了。”   “真的不关我的事……吧?”黎冲不确定地说。   “你还说,”同伴用谴责的目光看着他:“早上也是你。   把人吓成那个样子。”   “我有这么凶神恶煞吗?”黎冲委屈。   “那倒也不是,”同伴若有所思地说:“可能那个Beta对Alpha信息素太敏感。”   “那他怎么不怕季虞?”“你……你鼻子瞎了吗?季虞身上一丁点信息素都没有。”   “哈?”黎冲哭了:“那我的名额是不是没戏了?”……秋词其实在被季虞抱着出食堂的时候差不多就缓了过来,只是他觉得太丢脸了,被周围那么多人看着,只能果断装晕。   一走到僻静处,秋词立马睁开眼睛拍拍季虞:“我,我好了。”   季虞把他放了下来,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Alpha信息素过敏?”的确有一部分人,天生对Alpha信息素过敏,目前的医疗技术还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只能嘱咐患者尽量避开Alpha生活。   秋词慌乱了一瞬,迟疑着点点头。   “需要去看医生吗?”季虞问,不知为何脸色也很不好。   “不用了。”   秋词说着,看到小花园旁边的木椅:“坐一会儿就好了。”   他在椅子上坐下了,季虞去附近买了两瓶冰汽水,递给他一瓶。   “谢谢。”   秋词接过来,在脸上冰了冰。   砰砰乱跳的心脏好像安静了下来,几只雀鸟在枝头叽叽喳喳,时不时有路过的学生说笑着经过。   你很安全,秋词不断告诉自己。   饮料里的气泡漂浮着上升,他旋开瓶盖喝了一口,感觉一阵冰爽直达胃里,驱散了昏昏沉沉的倦意。   季虞在旁边坐着,手里攥着汽水却没喝,英挺的眉头皱着。   “我不去篮球队。”   他说。   秋词讶异地转头看他。   因为我吗?他感觉一阵慌乱,有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情感从胸膛冲到眼睛。   那是很久以前,秋词还有很多朋友的时候。   有人深夜趴在他家窗户上,为他唱一首生日快乐歌的时候。   有人和他一起骑车沿着公路大笑,嘻嘻哈哈摔倒在一处的时候。   那些日子都离秋词远去了,他再也不敢奢望友谊。   “我……我,”秋词慌乱地摆着手:“没关系的,不靠太近就可以。”   他太着急了,踢倒了放在地上的冰汽水,液体流了一地。   “不能喝了。”   季虞弯腰捡起瓶子,丢进垃圾桶里。   秋词跟在他后面,期期艾艾地:“你去呀。”   “难得有喜欢的。”   “个子高,篮球肯定打得好。”   “训练完洗澡,就好了。”   季虞不说话。   秋词又换激将法,嘟囔说:“虽说去,去了也未必选的上。”   季虞脚步一顿,回身看着他,那神色,带着点迷人的倨傲。   秋词脸红了,但仍鼓起勇气和他对视。   季虞抬起手,把手里没拆封的汽水递给了他。   “知道了。”   他说:“我会去的。”   他转身先走了,秋词拿着冰汽水愣在原地。   “喂,”过了一会儿,他回过神来喊:“走错了,那边,不是操场!” 第7章   季虞发现秋词在躲他。   自从那天关于篮球队的一点小小的连争执都算不上的对话之后,秋词好像患上了持续不好的情绪病,变得更加寡言。   晚上的时候,季虞故意洗完澡没有吹头发。   秋词有点强迫症,总会提醒他吹干头发,看起来像是在关心室友,但其实只是不喜欢他把水滴在刚拖好的地板上。   季虞好几个晚上湿着头发在屋里走来走去,秋词一点反应都没有,面朝墙壁躺在床上好像睡着了。   吃饭的时候也是。   季虞饭量大,也喜欢尝试新鲜的没吃过的东西。   往常他盯着秋词的那一份饭的时候,秋词就会自觉地扒给他一部分——这几乎已经成了他俩吃饭时候的习惯,只要秋词点了和他不一样的东西,开吃前就会眼神询问他要不要尝尝。   季虞有时候会矜持地把碗推过去,有时候只是摇摇头。   但无论如何,秋词已经养成了条件反射。   现在这个条件反射也断了。   他们面对面吃饭,秋词根本不看他,只把脸埋在碗里拼命吃。   如果说以前他们只是像一对不得不拼桌的普通同学,那么现在实打实的就是了。   季虞偶尔跟他搭话,他也低着头嗯嗯啊啊地并不好好回答。   季虞有限的人生里鲜少遭遇这样的挫折,从来都是他冷漠待人,还未有这样被人冷遇的时候。   两个人的关系迅速降到冰点。   训练一结束,季虞转身就走,现在他们分开就餐,倒也免得看彼此的冷脸。   经常一起活动的两个人突然分开了,连陈晨都看出了不对劲,笑着问秋词是不是惹季虞生气了。   “啊?额。”   秋词只是盯着脚尖,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其实他也知道自己不对劲,也很着急。   每天晚上回去的时候他面朝墙壁躺着,拿着手机和他的心理医生聊天。   心理医生的咨询费很贵,一小时500块,因为是远程咨询,给他打了半价。   就这样秋词也很难负担得起,本来他一个月生活费也不多。   “如果确实感觉生理上有不适的话,最近还是避开你的室友。”   心理医生建议说:“目前最重要的是减轻焦虑。”   “这样吧,”医生最后说:“这种网上的咨询,我很难掌握你的真实情况。   我有一个朋友在鲸海星,我介绍你过去,这周末,可以吗?“秋词沮丧地回道:”谢谢你,徐医生。”   跟医生聊完,他犹豫着,还是给妈妈发了信息。   “妈妈,能不能打1000块给我。”   打字的时候,他的手颤抖着,被强烈的自我厌恶攥紧了心脏。   “怎么了宝宝?”秋母很快回了信息。   “徐医生介绍了一个鲸海星的医生,我想周末去看看。”   鲸海星的医生应该比老家的要贵的多,他不得不跟家里开口要钱。   秋母很快把钱转了过来,又问他:“是不是又不舒服了?”“对不起,妈妈。”   秋词感到很抱歉,因为他的病,实在拖累了家人太多。   “说什么傻话呢?”秋母安慰他:“不舒服就去看病,天经地义的事情。   家里不差这点钱。”   “放假回家吗?”秋母问他。   “不回去了。”   秋词说:“我打算找个兼职,锻炼一下自己。”   “好好好。”   秋母鼓励道:“慢慢地,多接触社会,说不定病就好了。”   季虞躺在床上看书,突然察觉到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声音,他转头看向不远的隔壁床,室友蒙着被子,起伏的线条在微微颤抖。   季虞想开口问一句,忽然听到了一声很小的抽泣声。   那声音太轻微了,如果不是Alpha的听觉异于常人,也很难捕捉到。   他抿着嘴,垂眼看着手里的书,却半天没有翻页。   日子过得很快,军训走到了尾声,最后的收尾表演结束,大家闹着要请教官吃饭,选在了学校门口一家火锅店。   人多,包了一整个厅,整整六桌。   秋词浑浑噩噩地跟着陈晨走,坐上桌了才发现季虞也在这桌,就在他对面看着他。   自从他们俩开始“冷战”,季虞很少再给他一个眼神,秋词吓了一跳,连忙垂下眼,避开了他的视线。   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可笑的事情吗?只不过是稍微地关心了一下自己,人家也没有表达任何要做朋友的意思,秋词自己却焦虑地整晚整晚睡不着,控制不住地犯恶心腹痛。   他想着自己的心事,没注意到桌上的风起云涌。   几个Omega嬉笑着推来推去,那个圆脸的沈路停挤开一个Alpha,坐到了季虞身边。   这样一来,满脸无奈地Alpha就随便挑了个位置,正坐在秋词旁边。   他的信息素是好闻的桂花味,平常没少被夸自带香水。   秋词却煞白了脸,坐立不安地想起身换座位。   “你怎么了?”陈晨问他。   “我,我……”秋词惊惶地看着他。   突然那股桂花味远离了。   季虞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把那个Alpha拉了起来。   “抱歉。”   他说:“我们换个位置吧。”   Alpha同学一脸懵逼地看着他,又看了看脸色难堪的沈路停,摸了摸头说:“额,我还是坐别的桌吧,你们吃你们吃。”   季虞挨着秋词坐下了,桌上的人都不说话,睁着眼睛等着看热闹。   还是陈晨笑着打破了沉默。   “你们和好了啊。”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秋词。   秋词不知道,他紧张得腿肚子转筋,不明白季虞怎么突然坐过来了。   又是因为我吗?这种好意并不能让秋词觉得放松,他起身去了洗手间。   秋词在洗手间里洗了把脸,愣愣地看着镜子里脸色苍白的人。   不要这么敏感,秋词。   就像一开始的时候,季虞带你去看医生,还给你带饭,那时候不是好好的吗?他只是普通的关心同学罢了。   可是有人会为了室友放弃喜欢的运动吗?那是看待朋友的眼神,对待朋友才会有的额外关心。   是又怎么样?难道我一辈子都不能交朋友了吗?你配吗?秋词,你配吗?秋词低下头,又洗了一把脸。   黑框的眼镜几乎把他半张脸都遮住了,也遮住了红红的眼圈。   他感觉好一点了,才从卫生间走出去。   菜已经上来了,鸳鸯火锅冒着热气。   席上又恢复了欢声笑语,只有季虞沉默着,像个格格不入的生人。   秋词坐到位置上,执起筷子的时候才发现面前是红锅。   也是,对面坐着的都是Omega,一向吃不得辣的。   红锅自然是转到了Beta这边。   他忍不住偷偷看季虞。   季虞吃不了辣的,辣炒年糕那种辣度都能让他吃得满头大汗。   他夹了一块牛肉在碗里,咬了一口又放下了,嘴唇辣红了,连着喝了几口水。   又不能吃辣,坐这里干嘛?而且个子那么高,不知道站起来夹另外一边的菜吗?难不成还等着别人伺候吗?秋词莫名其妙地生起气来。   说起来也是,季虞好像总是有点莫名其妙的矜持,常常等着别人特别是他的室友主动关心他,秋词没少吐槽他可能是有什么公主病。   菜一盘一盘地下进锅里,季虞始终没有再动筷子。   秋词终于看不下去了,伸手拿过了他的碗。   “你,吃什么?”他结结巴巴地问。   季虞没看他,视线盯着冒烟的鸳鸯锅:“都可以。”   秋词于是起身给他从清汤锅里捞了一碗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倒也不挑剔,一点一点,慢慢都吃光了。   然后又转头,用那种带着点催促的眼神看秋词。   “自己站起来,去捞。”   秋词难以置信地瞪了他一眼。   于是季虞端着碗,长臂一伸,自己捞了一碗菜。   以他的身高和手臂长度,压根不需要站起来。   可恶。   秋词低着头吃饭。   明明自己能够到,装什么可怜。   可恶可恶可恶! 第8章   生气这种事情,也讲究一鼓作气。   其是冷战的时候,理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更何况他们也没有什么吵架的理由。   季虞自觉秋词为他盛饭的举动意味着求和,自然也不故意避着他了,自己吃好了,就坐着等秋词吃完一起回宿舍。   吃完晚饭,一群人走路回学校。   起初乌泱泱一大片,慢慢有人去厕所,有人去唱K,有人逛夜市,最后他们身边只剩下零星几个人。   附近有一家网红奶茶店,晚上八九点了还有人排着队。   正好吃饱了无处消化,几个人说要去排队买奶茶。   一个热情的Alpha同学主动说要请Omega们喝,被陈晨笑着打趣说是不是Beta没人权。   “当然要请你的。”   Alpha说:“平常帮我多说说好话呗。”   陈晨站在沈停路身边,嘻嘻哈哈笑个不停:“停路,我觉得路洋很不错哎,你和他的名字里都带个路字,不是很有缘?”沈停路红着脸瞪了他一眼:“一杯奶茶就把你收买了。   去去去。”   他偷眼去看季虞,发现他们在这里聊了两句的功夫,季虞已经排到前面去了,正在心无旁骛地点单。   “一杯珍珠奶茶,”他照着菜单上有的配料读,奶茶店暖黄的灯光撒在小刷子一样浓密的睫毛上:“加芋圆,芋泥,椰果,芦荟,红豆,仙草,冰淇凌,布丁……”他的室友在旁边扯了他一下,季虞低头看了室友一眼,又继续对店员说:“上面有的配料都加完吧。”   他把菜单放下了。   店员有点尴尬地看着他:“客人,你这样加,我们的杯子放不下。”   季虞微微皱起眉,不解地看着他。   他这么理所当然地看着人的时候,你很难不去检讨自己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并且想要立即哄他开心。   “这样吧,”店员不自在地把一缕头发别到耳后:“我给您分两个杯子放。”   他这么说的时候,沈停路发现他的耳朵红了一片。   “看什么呢?”陈晨突然撞了撞他的肩膀,目光顺着他的游走到季虞身上,调侃道:“灯下看美人,越看人越美是不是?”“谁看他了,点你的单去。”   沈停路笑着推了他一把。   他们点完单等待的时候,季虞接了个电话,匆匆拎着奶茶就走了。   他那个内向的Beta室友慢悠悠地跟在他后面,像个忠心耿耿的小跟班。   辅导员在电话里喊着很急很重要的事,原来还是跟明天的新生入学典礼有关。   他早早等在秋词他们的寝室门前,非要把季虞的思想工作给做通。   “这不是你一个人的荣誉啊。”   秋词给他搬了个凳子,辅导员坐下了,打算长谈:“这也关系到咱们系的荣誉,系领导很关心,很重视,嘱咐我来做你的思想工作。   这个学生代表演讲啊,是我们学校的老传统了。   每年都是建筑系的学生上台,今年好不容易落在了咱们文学系。   领导的意思呢,这是个好机会,对以后我们系的招生啊宣传啊都很有帮助。”   季虞坐在床边,不为所动的样子:“我不喜欢上台演讲,也没有经验。”   “哎呀这个,一回生二回熟嘛。”   辅导员忙说:“也没有多久,就十几分钟,最多半个小时,你就上去照着稿子念就行了。”   “我也没有写过演讲稿。”   季虞说。   “这个你不用担心,稿子我带过来了。”   辅导员掏出两张A4纸递过去:“你看看,今天晚上熟悉一下,明天上台念就行了。”   季虞还想说什么,辅导员忙打断道:“给你算学分,算课外活动的学分,额,0.5,行不行?”季虞兴致缺缺地盯着桌子上的奶茶看。”   你说说你,季同学,你长得这么好看,怕什么上台呢?多简单啊,就上去念两遍。   我可是给领导打了包票要说服你的,给老师,给系领导一个面子。”   辅导员苦口婆心:“搞不定你我今天就不走了。”   天气热,奶茶外侧的杯壁上不断有水珠滚落,配料杯里的冰淇凌也快要融化了。   季虞不情不愿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辅导员高兴地拍拍他的肩膀:“这就对了嘛。   那你记得看看稿子,老师不耽误你们休息了,先走了。”   秋词把他送了出去,关好门回身一看,季虞已经打开了奶茶盖,正在把奶茶往配料里倒。   什么事情都不如吃最重要。   秋词摇摇头,进浴室洗澡去了。   等他出来,季虞还在吃。   秋词拿起拖把开始拖地。   “脚。”   季虞捧着奶茶杯翘起脚,秋词拖了拖他桌子下面的空间,还是没忍住叮嘱了一句:“小心,别滴到地上。”   “知道了。”   季虞头也不抬。   这一刻,秋词觉得自己好像被秋母附体了,非常想放下拖把去拧他耳朵,还要一边恶狠狠地说:“天天什么活都不干,就知道吃,我叫你就知道吃!”唉,他叹口气,去拖阳台去了。   为了改正室友的坏毛病,应该明天就开始列卫生计划表,每人一天!轮流值日!第二天依旧没有正式开学,上午学校举办新生入学典礼。   因为季虞在路上充满自信地带了一段路,导致他俩到的时候,场地已经坐得满满当当,大屏幕正在三分钟倒计时。   辅导员火急火燎地把季虞拉走了,秋词一个人溜达到C班的位置。   陈晨大老远看到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给你们留了两个位置。”   他笑眯眯地拍拍身旁的座位:“季虞呢?已经去后台了?”秋词点点头,拘谨地在他身边坐下了。   陈晨另一边坐的是沈停路,此刻也歪着头问秋词:“他不是不去演讲吗?怎么又同意了?”“辅导员,要求的。”   秋词小声说。   “你们怎么来的这么晚?”沈停路又问。   “额,”秋词费力地回答:“迷……迷路了。”   “哦哦。”   看他说话那么费劲,沈停路也不好意思再问什么,直起身子听校长讲话。   鲸海大学的校长是个花白胡子的老头,中气十足地讲了足足一个小时,把底下的学生讲得昏昏入睡如坠梦中。   猛然听得一句“好的,我就讲到这里……”,立刻爆发出一有气无力的掌声。   季虞拿着演讲稿,和校长擦身而过。   老头赞许地拍拍他的肩,满意地走下台。   这个俊美的Alpha一上台,台下顿时起了一阵骚乱。   秋词抬起头看了看,前后左右都有人举起手机,激动地压着嗓子问台上的帅哥是谁,是不是单身,有没有什么小道消息。   季虞还是刚入学的那身穿着,简单的白衬衣和黑色长裤,台上阳光有点强烈,一双英挺的眉不自觉地皱着。   “大家好。”   冷漠的声音随着扩音器传至全场:“我是文学系的季虞。   很高兴作为95届的新生代表……“”哪里高兴了?“陈晨扑哧笑了一声:”你看他的表情,睁着眼睛说瞎话。   他平常在宿舍也这样吗?“秋词突然被搭话,傻傻地”啊?“了一声。   “他在宿舍对你也这么高冷吗?”陈晨转过脸问。   秋词不知道什么样的标准是高冷,季虞的话确实不多,但是跟秋词自己比起来,那绝对不能说少。   而且陈晨这话问得让他觉得不太舒服,沈停路也看着他,似乎在等他回答。   秋词含糊糊地点点头。   “你们俩真的很奇怪,”陈晨很亲近地笑道:“明明性格差这么多,各个方面都天差地别,居然还能相处得很和谐。”   秋词呐呐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是我说你,”陈晨叹了口气,把手臂架在他的肩膀上:“你们俩的画风真的很不相称。   现在我叔叔都不穿这么土的衬衫了,你一个十八岁的大学生,怎么不知道打扮一下自己?“秋词很尴尬,手指抓着裤子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好像手不是自己的了,放哪里都不合适。   陈晨的手臂压在他肩膀上,像一块千斤重的巨石,秋词要喘不过气了。   季虞下了台,还是要回到学校分配的各班位置上去。   一路上不断有人搭话,他一路说着“抱歉”走过来,长腿迈得快,转眼间就走远了,徒留几颗芳心碎在身后。   C班的位置几乎坐满了,有个同学看他似乎在找位置,主动把身边的让了让。   “谢谢,我不坐。”   他说着,视线找到了穿着草绿色格子衬衣的室友。   一个在班里相当活跃的陈姓同学正缠着着他,看姿势整个人都快趴到秋词身上去了。   还好他是个Beta,不然季虞那可怜的室友早就昏过去了。   季虞两三步迈过去,正好看到那个同学伸手,似乎要帮秋词整理衣领。   他的手指可能是碰到了秋词的脖子,也可能没有,但秋词却像被针扎到了似的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你怎么了?”季虞上前一步,抓住了秋词颤抖的手腕。   周围的人都诧异地看着他们,秋词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季虞拉着他,另外找了一个角落坐下了。   过了大概十五分钟,秋词身上那种神经质般的颤抖才停住了。   他虚弱地坐在椅子上,歪着头好像要睡着了。   季虞觉得,他可能不止是Alpha信息素过敏,也许还患有接触障碍。   中午的太阳有点大,季虞换了个位置坐到秋词的左边。   影子笼罩在秋词脸上、胳膊上。   他闭着眼睛,好像被这么一点善意灼伤了,眼睛也痛,胃里也痛。   快一点,再快一点,为什么周末还没有到? 第9章   入学典礼结束后开始正式上课。   大一的课程是统一授课制,一整个班的同学课表相同,在同一个教室上课。   秋词和季虞的生活逐步迈入正轨。   早晨起床排队买早餐,徒步去十几二十分钟路程的5号或者3号教学楼上课,踩着下课铃背着书下楼,然后在学校八个食堂之间艰难做选择。   季虞还是一如既往地很受欢迎。   虽然没有信息素的Alpha实在是个减分项,但仍然不断有人冲着颜来招惹他。   他好像也没有谈恋爱的意思,每次都和秋词坐教室的角落,他在里面,秋词坐外侧,功能是一堵会呼吸的墙。   有些人有传统的告白方式——写信。   秋词在帮忙收了几次后,渐渐学会了低着头边摇头边走开。   他帮忙转交的信季虞从来没有拆开过,转头就丢在垃圾桶里,那些人还苦苦追着秋词要一个结果。   秋词支支吾吾地说又说不清楚,干脆就不帮忙收信了,免除一切麻烦。   除了这点小小的麻烦,他们和普通大学生没什么区别,教室自习室图书馆食堂寝室,活动路线很固定。   秋词因为自身原因没有加入社团,季虞倒是拿着各种宣传单看了看。   大抵是没有什么特别感兴趣的,他去逛了一圈,给在图书馆的秋词发信息,叫他给他占位置。   秋词时不时地,依旧有一些肢体反应,尤其是季虞不自觉地靠他太近的时候。   两个人住在一起,季虞也没有别的亲近的人,朋友之间尤其是男性朋友之间挨挨碰碰是很普遍的。   季虞并不是大度的人。   秋词觉得如果他敢在季虞不小心碰到他的时候干呕或者昏倒,可能会被他讨厌一辈子,拉黑,再也不见的那种。   所以他常常忍着,想吐的时候掐着自己的手心,头晕的时候就深呼吸。   忍过了最难受的那么一小段时间,他发现自己真的没有呕吐,也没有昏倒。   “你的大脑欺骗了你。”   楚医生这么解释:“头晕,心悸,恶心,都是你的情绪引起的。   当你焦虑的时候这些症状就会出现。   但实际上它们无法对你真正造成伤害。   你不会真的呕吐,也不会真的昏倒。   这些症状驱使你远离当前的刺激源,如果你真的这么做了,刺激源只会越变越多。   从一开始只是排斥肢体接触,到后期可能见到人就开始恐慌,没办法出门,没办法正常生活,只有待在家里才有安全感。”   秋词背着书包,乖巧地点点头。   他一向是很配合医生的,徐医生征得他的同意后,把他的病历转给了楚医生,嘱咐秋词听医生的话。   这位楚医生年纪很大了,治疗此类病症经验丰富。   他看了看病历上的用药记录:“停药多久了?”“快两个月了。”   秋词说。   抗焦虑的药,吃起来不顺利,戒断的过程也不是那么顺利。   还好那时候是暑假,他怎么折腾也是在自己家,没人看到他熬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控制得还不错。”   楚医生评价说:“已经是这类病人里恢复得相当快的了。”   “可是,”秋词结结巴巴地:“能开点药吗医生?我,我总不能老是躲着……躲着别人。”   “不要心急。”   楚医生温和地笑:“这个病,急不来。   徐迁既然让你停药了,你就要相信他的判断。   以你目前的心理状态,应该是能够控制住情绪的,对不对?“”我……“秋词没什么信心,他并不是一个软弱的人。   但是无法自控地,当出现症状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还是如果手边有药就好了,吃了就不会这样了。   也许,这也是戒断后遗症的一种吧。   “你的人生还很长。”   楚医生说:“总不能吃一辈子药吧。   药物能稳定你的病情,镇定你的情绪,真正要走出来,还在于你自己。”   最后楚医生还是没有同意秋词继续吃药,倒是给了他一瓶维生素C片,叫他克服不了的时候嚼一片,权当安慰剂了。   秋词从诊所出来,坐上回学校的地铁。   和楚医生聊了两个小时,他感觉心情平静了不少。   比起一年前,现在的他看起来也勉强像个正常人了。   徐医生时常夸他恢复得很快,秋词渐渐有了些期待,觉得自己也许可以很快地恢复正常。   这种急躁心态不行,秋词说服自己要慢慢来,反正也不是真的恶心,不是真的难受,受刺激了,熬过那一阵就行了。   疾驰的列车玻璃上映出他凌乱的黑发和一小截苍白的脸,秋词扒拉了一下头发,和玻璃上呆滞的自己四目相对。   手机铃声响了,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一分钟了还是在旁边人的提示下才知道自己电话响了。   好久没和人打过电话了,秋词心里有点发毛,手臂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他生涩地“喂?”了一声。   “是我,”季虞说:“你在哪?”秋词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和自己打电话,脑袋懵懵地抬头看看电子屏:“镜湖站,我在……回去的地铁上。”   “大概多久到?”“呃……二十分钟。”   秋词估算了一下,隔着电话,听着室友熟悉的声音,他没有那么紧张了,轻声反问了一句:“怎么了?”“我饿了。”   季虞说:“今天去三食堂。”   学校总共有八个食堂,他们选择困难症的时候,决定做一个时间计划表,周一到周五轮着去不同的食堂。   “今天是……周六!”秋词说。   三食堂的地理位置正好和他们宿舍呈对角线,是离他们最远的一个,秋词不太想去。   “所以我们时间充足。”   季虞回得很快。   秋词坐了两个小时地铁,其中一半时间没有位置。   他累得够呛,今天不想迁就室友:“不行,太远了。   累。”   季虞沉默了一下。   秋词连忙又补充说:“下次,明天吧。”   季虞不情不愿地说:“等你回来再说。”   秋词以为他放弃了,放心地挂了电话。   等他蔫蔫地走出地铁站,一眼就看到横在出站的人流中的身影。   季虞坐在一辆共享单车上,长腿支地靠在路边。   有人过去跟他搭讪,他就冷着脸说等人。   秋词有点想装作不认识他,慢吞吞地不想走过去。   可惜路就这么短,季虞已经看到他了,催促地抬了抬下巴。   秋词走到他身边,感觉周围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俩身上。   他觉得有点无语,这个人不知道在这等多久了,就为了去三食堂吃饭。   “坐。”   季虞说。   秋词没有办法,只好岔开腿坐了上去,单车比较矮,腿伸不开,他还得费劲抬起脚。   季虞脚下一踩,车子逆着人流绝尘而去。   秋词张着嘴,不放心地问:“是这个方向吗?”季虞扬了一下右手,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一个大一点的手环:“有导航。”   车子从砖石路下到柏油路上,咯噔歪了一下,秋词抓着车后座,默默把甩掉了一半的屁股调正。   “你会骑吗?”他嘟囔着问。   季虞居然听到了,顿了一下,说:“第一次骑,抓紧。”   秋词连忙坐正了,紧张地用力抓住后座。   从地铁站到三食堂,一路上经历了磕磕绊绊的砖石路,长长的斜坡,甚至还有一段湖边的鹅卵石路。   秋词战战兢兢,欲哭无泪地就差抱住车后座了。   等他从车子上下来,感觉屁股似乎没有知觉了,又麻又痛。   季虞蹬了一路的单车,还载着人骑得飞快,居然连汗都没出,神清气爽地停了车:“走吧。”   秋词木着脸,跟在他身后去排三食堂出名的麻辣烫。   有人端着盘子从排队的人群中借过,秋词往前趔趄了一步,脸颊贴在季虞的背上。   只不过几秒的时间,季虞回过身扶了他一下。   秋词站直了,看着他挺拔的背影,突然想到这一路坐单车过来,离得这么近,他居然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一定是他骑车的技术太差,秋词想,我一路只顾着紧张自己会不会掉下去了。   两个人各叫了一份麻辣烫。   季虞要了一份微辣的,饶是如此也辣得够呛,喝光了两瓶冰牛奶。   秋词看不过去,给他拿了一个小碗,倒了点矿泉水,叫他涮一下再吃。   季虞夹了块鱼豆腐,在冰水里涮了涮,问他下午去哪了。   “呃……”秋词半真半假地说:“买东西。”   他从衣兜里掏出楚医生给他的维生素。   “什么?”季虞问。   “维生素C含片。”   季虞不太感兴趣,换了个话题:“明早去图书馆?”“你帮我占个座,”秋词想了想:“早上我,要出去。”   季虞点头。   他们回去依旧是骑单车。   天已经黑了,路边暖黄的灯亮起来,一盏一盏的,底下仍有照不到的阴影处。   自行车链条吱吱呀呀地响。   秋词吃饱了,晚风吹着,有些昏昏欲睡。   季虞突然把车停了,秋词的头撞在他背上,双手反射性地扶住了他的腰。   “怎么了?”他迷迷糊糊地问。   季虞示意他向下看。   他们停在一座石板桥上,桥下是一眼平静的湖水。   秋词低头,从桥边望下去,一枚月亮落在水里,把桥洞映得暖澄澄的。   季虞撑着单车,拇指一拨,叮铃铃的铃声响成一串。   “走了。”   他说着,踩动了车子。 第10章   秋词起了个大早去面试,就在学校附近那家网红奶茶店。   鲸海大学管理严格,严禁校外人士或车进入校园。   奶茶店又不想放弃外卖生意,所以每学期都招一些想兼职的本校学生送外卖。   秋词不善言辞,所以特意花时间准备了简历,还带上了体检报告录取通知书学生证等等。   面试的老板看到这一堆东西都有些哭笑不得:“你准备得也太充分了。”   相比其他漫不经心来应聘的学生,这个新生确实显得沉稳可靠。   “你简历上写着家里开旅馆的,经常帮忙搬东西或者送外卖?”“嗯。”   秋词点头。   “那你会骑自行车吗?”“经常骑。”   秋词回道。   “学校里的路都摸清楚了吗?”“还……还没有。”   秋词老实说:“如果录用了,我下午就去熟悉一下路。”   老板露出个满意的笑:“没关系啦,现在都有导航,不怕迷路。   小同学,秋词,你被录用啦。”   秋词忙道:“谢谢老板。”   商量好的薪酬是按单付费,秋词没课的时候就过来帮忙,周末可以休息半天。   送外卖并不是什么容易的活,尤其在炎热的天气。   但对于目前的秋词来说,已经是非常合适的兼职了。   和客人通过电话联系,到了地方交付商品后就走,既能够保证和人有接触,又不会因为过多接触而产生应激反应。   遇到Alpha同学,也能锻炼一下对Alpha信息素的适应能力。   秋词搞定了兼职,打算去图书馆。   季虞还没有把位置发给他,八成还没到。   “你起床了吗?”秋词给他发信息:“要带早饭吗?”季虞半天没回。   这是有点奇怪的,季虞对声音或者震动很敏感,一般不会错过消息,通通秒回。   难道在打扫卫生?确实,今天轮到他值日。   想到这里,秋词赶紧又发了一条消息:“拖地的时候拖把要挤掉水再拖,不要忘了!”“把你昨天吃的冰淇凌盒子及时丢出去。”   “还有,窗帘先系起来再扫地拖地。”   一连发了几条,季虞都没有回。   秋词希望他能及时看到消息,不要到时候又把宿舍卫生搞得马马虎虎。   起得早,秋词有点饿了。   他四周看了看,对面是一家包子铺,右手边是连锁咖啡店,前方还有一辆炸鸡快餐车。   找好工作了,秋词决定奢侈一点。   刚往前走了两步,“季虞”的名字就飘进了耳朵。   两个挽着手的女孩站在咖啡店的玻璃窗前,指着里面兴奋地交谈。   秋词走过去一看,果然是季虞。   季虞,和一个非常漂亮的女性,一大清早地在咖啡店里喝咖啡,脸色比十二月还冷。   女朋友吗?吵架了?好像没有听他说起过。   秋词觉得自己这么八卦地围观室友约会好像不是很好,正打算抬脚走人,季虞刚好把头转了过来和他对上了视线。   要命,好尴尬。   季虞抬抬下巴,示意他进去。   秋词猛烈地摇头,指指前方,意思是自己要走了。   那位女性倒是笑了,朝秋词招了招手,眼睛弯弯的,很是温柔。   秋词看着季虞不太高兴的脸色,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万一等会儿他们吵起来,也许他还能帮忙拉个架……吧。   隔着玻璃窗看得并不清楚,这位女士是个Omega,穿着素色的衣裙,身上有着清雅的花香味。   而且她的年纪也不小了,尽管保养得宜,但离得近了还是能看到眼角一点细细的纹路。   “我是季虞的妈妈。   我姓周。”   她自我介绍说,又温柔又和气。   她并没有佩戴什么首饰,是一种天然的美。   那双和季虞轮廓相似的眼睛是黑色的,水光潋滟,一颦一笑明媚动人。   真奇怪,只是换了个颜色,给人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季虞比起他妈妈,瞳仁颜色浅,睫毛颜色也浅,天然有一种距离感。   这可能和他本身的性格有关,他也不笑,说不定笑起来也像他妈妈一样漂亮。   “阿姨好。”   秋词拘谨地打了声招呼:“我是季虞的……室友。   秋词。”   “快坐吧,小秋。”   周茗惠笑着说:“刚刚你们俩打哑语呢?怎么站在外面不进来?”秋词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接过她递过来的菜单:“我随便,一杯黑咖啡……就好。”   他不想在长辈面前表现得太差劲,话宁愿说得慢一点,也尽量不结巴,看起来就像个过于腼腆的普通人。   侍者把菜单收走了,周茗惠温和地问他:“小秋,你和季虞做室友,觉得他难相处吗?”“挺好的。”   秋词推了推眼镜。   他是真心这么觉得的。   季虞既安静又是个无味的Alpha,而且知错就改,秋词说他什么他也能听进去。   虽然偶尔有点不自觉的霸道,有时候不达目的不罢休,但是当代年轻人都有点自我,这也不算什么大毛病。   “真的?”周茗惠歪头看他,有点惊奇。   “嗯。”   秋词肯定道。   季虞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他似乎轻笑了一声,很短促。   秋词诧异地转脸,他已经放下了茶杯,嘴角还带着些没消失的弧度。   “这样啊。”   周茗惠柔柔地说:“这孩子从小就孤僻,我还担心他交不到朋友。   你们相处得好,那我就放心了。”   她又转脸看向季虞,有点严肃地嘱咐道:“小秋是Beta,你可不能欺负人家。   平常要多帮助关心同学,知不知道?“季虞没说话。   侍者把秋词点的咖啡端了上来,他把糖罐往秋词那里推推。   秋词忙圆场道:“互相帮助,互相帮助。”   接下来周茗惠又问了他们学习生活上的一些琐事,季虞一概不开口,秋词只能磕磕绊绊地回答了,应付得心力交瘁。   怪不得非要我进来,原来是叫我帮他应付他妈的。   秋词口干舌燥,一口把咖啡喝光了。   聊了一阵子,周茗惠起身说要走了,他们一起走出咖啡店。   炸鸡车不知道什么时候推到了咖啡店门口的阴凉处,路过的时候季虞突然停住了脚步:“我饿了。”   秋词说:“我也……”他俩调转脚步朝炸鸡车走过去,周茗惠脸色有点不好,小步追上去:“这路边……油炸食品不健康,对身体不好。   你们饿了,阿姨带你们去……“季虞径直打断了她的话:”两份炸鸡。”   “好嘞。”   摊主热情地问道:“要什么口味的?”周茗惠抓住了季虞的胳膊:“小虞!”“蜂蜜芥末。”   季虞不为所动,点完了自己的又看向秋词:“你呢?”“额……”秋词看了看周茗惠,又看了看季虞,想吃炸鸡的心压倒了一切,对不起了阿姨:“甜辣的。   再加……一根年糕。”   周茗惠冷着脸放开了手,现在她生气的样子倒是和季虞很像了。   摊主把两份炸鸡装在纸盒里包装好递了过来,季虞接过了,转头对着周茗惠说:“我们回宿舍吃,您还去吗?”周茗惠抱着手臂看着他,弯眉蹙着:“你太让妈妈失望了。”   啊?吃个炸鸡就失望了吗?秋词嘴里咬着年糕,默默咽了下去。   季虞大概是青春期还没过,对他妈非常冷淡:“随便您吧。   我们骑自行车回去,小词。”   “啊?”突然叫得这么亲密,秋词一时没反应过来。   小词?谁啊?秋词腹诽着把年糕棍丢了,扫了路边一辆共享单车推过来。   季虞拎着两份炸鸡,长腿一跨坐在了后座上,单车晃了一下,秋词赶紧扶住车把稳了一下。   “走吧。”   季虞说。   秋词看着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将近一米九的个子,自己多重心里没有一点数吗?周茗惠站在一旁,手指气得发抖:“季虞,你一个Alpha,像什么样子?下来。”   “走啊。”   季虞看了秋词一眼,面无表情的。   叛逆期确实挺可怕的,秋词跨上自行车:“不好意思阿姨,我们……先走了。”   他攒了一把劲,踩动车子晃晃悠悠地走了,一开始还有点不稳当,后面骑起来就顺畅了很多。   车子转了个弯进入校门,季虞腿支着地,握住车座把车强行停了下来。   秋词无奈地被停了车,转头问他:“干嘛这么气你妈?”季虞坐在车上仰头看他,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是眯着的,睫毛在阳光下近乎浅金色,漂亮又慵懒:“我高兴。” 第11章   秋词没有课的时候就去送外卖。   学校有五个校区,数不清的宿舍楼,他站在门口等客人下来拿外卖的时候,耳机里放着外语听力,或者一些舒缓的纯音乐。   有些人很墨迹,嚷嚷着大哥等我打完这一局。   有些人则下来的很快,嘴上说着“来了来了”穿着睡衣及拉着拖鞋就冲出来,还有更奔放的男生,裸着上半身大大咧咧地出门。   秋词不可避免地,被有些Alpha毫不收敛的信息素扑了一脸。   “谢谢惠顾。”   他强忍着不适扯出一个公式化的微笑,自己坐在门口的小花坛上白着脸休息一会。   楚医生送他的维生素C对镇定情绪毫无作用,不过聊胜于无,酸酸甜甜的,秋词把它当糖豆嚼。   回宿舍的时候他写日记做总结。   Alpha们的信息素有各种各样的味道,秋词强迫自己遗忘躯体反应带来的呕吐感,而去专注分辨这些人不同的气味和体貌特征。   一开始很难,一旦接触到Alpha信息素,他好像自动开始分泌胃酸,喉咙发紧,嘴里也全是又苦又涩的味道。   “完全记不住他是什么味道。”   他写道:“他走过来的一瞬间我只想着快点从我身边走开,不然我要昏倒了。   这样是不对的,哪怕一样也可以,下次从鞋子开始,记住他穿什么样的鞋子也行。”   人生病的时候不可避免地会更多关注自身,从而忽略掉周围的一切。   徐医生教他转移注意力,再难也要试着去做。   秋词从小就是好学生,写作文的时候老师说结尾要拔高,于是无论是什么题目,最后他总能找到机会提高立意。   从个人到家庭,从社会到国家,再到全人类。   每次他的高分作文在班里传阅时,总是被吐槽说“又酸又假”、“过于正能量引起不适”。   这个“毛病”从作文蔓延到了日记。   明明日记是没人会看到的私密记录,秋词写着写着就会走偏。   想要发泄情绪怨恨社会——“为什么不能有一天天降陨石,一夜之间所有Alpha都失去信息素,或者就像季虞那样淡到完全闻不到也行啊。   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我这么倒霉。”   结尾的时候他又忍不住拐回正能量——“抱怨有什么用呢,不如想办法行动起来,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办法,总会好起来的,明天又是新的一天!”秋词觉得可能自己有种自恋倾向,他连日记里也不想做“坏人”,尽管这些内心的私语并不会有人看到,只有他自己无聊的时候一遍遍翻着看。   自从他开始关注Alpha们的鞋子后,打开了新的大门迅速坠入鞋圈。   男性也是爱美的,功能不同的运动鞋,眼花缭乱的品牌,跨度极广的价格,每一双都很帅。   秋词已经被种草了好几款,打算以后有机会攒钱买一双。   周五是校篮球队选拔的日子。   秋词本来不打算去的看,球场上挥洒着汗水的Alpha们在别人眼里可能是青春的画卷,在秋词这里无疑是生化实验室——还是实验材料泄露了的那种。   也是巧了,那天有个单的地址就在南区操场旁边,秋词送完外卖骑着车路过的时候,停下来顺便看了看。   铁丝网外聚着很多看热闹的人群,随着场上一个个球进,时不时爆发出欢呼声。   季虞平常总裹得严严实实,这次难得穿的短袖短裤,正老老实实站在一旁看别人投球。   已经结束了吗?没选上?秋词疑惑地点开校内论坛,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消息。   校篮球队选拔算得上一件很热闹的事,论坛首页果然飘着几个直播贴,秋词选了一个id叫“校报小记者”的点了进去。   不愧是小记者,楼主的直播贴没有废话,上来先介绍了一下鲸海大学篮球队的历史,成绩等等,然后说明了此次选拔的地点,人数,规则,欢迎大家去围观。   第一项是2000m体力测试。   楼主拍了好多照片,来参加选拔的新生分成几组计时比赛。   秋词在里面找到了季虞,他正弯下身在起跑线上等枪响,蓝色的发带下,一双格外认真的眼睛直视着前方。   平时穿着长袖看不出来,Alpha果然是Alpha,流畅的肌肉线条,充满了年轻的蓬勃的力量。   吃这么多还是有点好处的,秋词往下划拉了一下,他居然是小组第一出线,最终排名出来也在前三。   接下来的项目是运球和投球。   这两个项目季虞都已经做完了,全是满分,进篮球队应该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怪不得当时那么自信,秋词整了整帽子打算离开了。   他最后扫了一眼季虞,他还在球场旁边站着,估计在等其他人的比赛结果。   “季虞!”有人嬉笑着喊他的名字:“季虞!你需要男朋友吗?”季虞侧身看了一眼,突然推开门从球场里走了出来。   “哎!哥们,还没结束呢别走呀!”身后有人喊道。   “秋词!”他喊了一声。   秋词诧异地停了车,回头看着他穿过铁丝网和人群走上了小道。   在距离秋词大约五六米的地方,他停住了脚,不再过来了。   “你怎么在这?”季虞盯着他的脸,似乎有些新奇。   秋词把头发扎在脑后,戴着顶红色的帽子,配上圆圆的眼镜,看起来像个小邮递员。   “送外卖。”   秋词的脸红扑扑的,也许是太阳晒得。   他整了整帽子,这顶帽子是老板送他的,上面还绣着奶茶店的名字。   “我通过了。”   季虞说,离得有点远,他不得不放大了点声音。   明明还没宣布结果呢,秋词笑了:“我看到了。   恭喜你。”   季虞也笑了,朝他挥了挥手,蓝色的发带系在手腕上,很明亮的样子:“回去的时候给我带碗馄饨。”   秋词比了个ok的手势,踩着单车走了。   有个Alpha走过来和季虞搭话,是刚才提醒他别急着走的那个人,开学的时候他们曾有过一面之缘。   “哥们,要宣布结果了。”   季虞跟着他一起往回走。   “刚才那个人是谁?”他问:“秋词?秋天的秋,诗词的词?”季虞看着他。   “这个姓很少见啊,跟我认识的一个人重名。”   程耀说:“他老家是不是珠贝的?”季虞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因为他也不知道答案。   他们在宿舍从不讨论这种问题,关于家乡或者过去。   他借篮球队的更衣室洗了个澡才回去。   秋词已经回宿舍了,给他带了一碗馄饨和一笼蒸饺。   他们在宿舍吃晚饭,门被敲响了。   季虞去开门,是隔壁的程耀,以后和他一起在篮球队训练的队友。   “哥们,我们寝室热水壶坏了,能不能借一下你们的?就烧壶热水。”   “等一下。”   季虞回头看了一眼秋词。   “在……在冰箱上面。”   秋词指了指。   季虞把热水壶递给了程耀。   “谢啦!”程耀露出个感激的笑。   他们并没有把这个小小的插曲放在心上,吃完饭季虞收拾卫生,秋词去洗澡。   临睡前的时候,季虞却收到了几条来自程耀的信息。   “哥们,原本这话我不该说的,但是想想还是得提醒你一下。   小心你室友。”   季虞回了个问号。   “我确定他和我是一个高中的,所有人都知道他那点烂事。”   “他喜欢Alpha,破坏别人感情,被人家男朋友找上门收拾了一顿。   真的,他自己亲口承认的,当着全校师生的面。”   “而且他还脚踏N条船,玩的特别开。”   一连发了好几条,季虞都没回,程耀试探性地发了一句:“哥们,你真得小心一点。”   消息发出去,旁边一个鲜红的感叹号。   系统提示“消息发送失败,您已经被对方移出好友列表。” 第12章   季虞经常收到此类信息,从小到大,没断过。   他年纪还小的时候,有些亲戚告诉他,他母亲家里的人都是吸血鬼,对他好的舅舅在外面吃喝嫖赌什么都干。   而周茗惠则说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只会嚼舌根,叫季虞少跟他们来往。   在学校里,也经常有人告诉他某某本性如何如何,应该远离不要和他做朋友。   或者谁谁谁不是真心喜欢你,和别人有暧昧关系之类的。   季虞小时候也曾经被这些复杂又矛盾的信息误导过,长大了点,就只觉得厌烦。   他既不是上帝,也不是法官。   根本无意评判一个根本不熟悉的人,只会觉得“告状”的人管得太宽让人不适。   从早晨五点到深夜十点,每个时间段都被密密麻麻的课程填满。   那些主动和他做朋友的人,主动告白说喜欢他的人,包括逢年过节才见上几面的亲戚,他们在季虞眼里都是面目模糊的,他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花费在分辨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上。   生活不是二极管,好与坏的界限没有那么明显。   即便是道德意义上的坏人又如何?只要背景合适,周茗惠就会要求他去结交。   从脱离周茗惠的掌控开始,季虞才真正睁开眼睛看待这个世界。   秋词是什么样的人,他有他自己的判断,无须旁人指手画脚。   “你在看什么?”季虞问。   他们正走在去上课的路上,一大早,路上到处都是学生。   秋词照旧低着头走路,季虞却注意到他好像一直盯着路过的Alpha们看。   不是他的错觉,每当身边有Alpha信息素飘过来,秋词的小脑袋就像雷达,先抖一下,然后小幅度地转个弯去搜索目标,虽然不敢直视别人,但会一直盯着别人的腿看。   季虞观察他盯着的对象,高矮胖瘦不一,只要是个Alpha他好像都要盯着看一阵。   “啊?”秋词慌慌张张欲盖弥彰地说:“没什么啊。”   季虞无法理解,明明秋词有Alpha信息素过敏症,为什么还对Alpha这么感兴趣。   季虞问了他一句,他收敛了五分钟,没一会儿又在盯着别人看了。   那个Alpha不到一米八的个子,足足有三百斤的体重,大腿粗得像水桶,秋词倒是看得全神贯注。   难道他的审美和大众不太一样吗?季虞若有所思地看着秋词乱糟糟披在肩膀上的长发,松松垮垮的格子衬衫和陈旧的洗到发白的胖裤管。   午间在食堂吃饭的时候,秋词摸了摸头发,又摸了摸脸上、嘴边,看看手心,并没有发现饭粒。   “你看什么?”他奇怪地问。   季虞的视线落在他的头发上:“我该去理发了。”   在暗示什么?秋词可不想剪头发,他说:“你去啊。   北门口……就有一家。”   “一起吗?”季虞单刀直入。   “不。”   秋词忙说:“我要工作。”   “那明天?”季虞不肯放弃。   又来了,不达目的不罢休是吗?秋词说:“我有剪刀……恐惧症,害怕理发。”   有这种病吗?秋词不知道,反正先应付过去再说。   季虞果然皱着眉头不说话了。   下午没有课,季虞去理发,秋词去送外卖,晚上他们在小巷子里的烧烤摊见面。   秋词发现他也没剪短多少头发,不过看起来清爽了不少,侧脸的线条更明显,显得英气勃勃。   老板把烤茄子端了上来,秋词把表面的蒜蓉扒拉到一边,季虞才下筷子挑起一缕茄肉。   他吃蒜也不太行,但是又想吃一点蒜味,一边吃一边灌可乐。   电话响了,季虞擦擦手接了:“好的,麻烦您放北门收发室就行。”   “快递?”秋词问。   季虞点头,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   路过收发室的时候季虞去取件,一个挺大的箱子,秋词借着路灯粗略看了一眼,好像是个电器牌子,不知道他又乱花钱买什么东西。   到了寝室开箱的时候才发现,季虞买了一整套理发装备。   有围布、电推剪、梳子、小夹子、刀头等一系列的配件。   秋词抱着最后一点希望问:“你以后要……自己理发吗?”季虞盘腿坐在地板上拆快递,仰头看着他说:“不,送你的。”   “我……”秋词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随口撒谎,明明知道季虞有点固执,很容易把别人说的话当真。   “理发店的人推荐的。”   季虞说:“可以对着镜子操作,很简单。”   不是简单不简单的事,秋词涨红了脸:“我……我骗你的,根本没有剪刀恐惧……症。”   他窘迫得快哭了,蹲下身把东西收拾起来往箱子里放:“把这个……退了吧。”   季虞抓住了箱子拖到自己身后:“不退。”   秋词拿他没办法,急道:“我又!又不需要。”   “不用和别人接触的,自己也能操作。”   季虞认真地看着他,秋词觉得要被他看穿了,焦躁地抓住了裤边。   “天气很热,”季虞劝道:“试试吧。”   秋词不说话了,季虞起身把凳子搬到浴室里去,放在镜子前面。   “秋词。”   他叫道:“过来。”   秋词不情不愿地,慢吞吞地走过去坐下了。   接过他递过来的围布围在脖子上,用小夹子夹好。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圆锥形的黑色围布上,一颗乱糟糟的头,看起来像个黑色的羽毛球。   季虞把剪刀递了过来,秋词比划着把额前过长的头发剪了两刀。   “等等。”   季虞连忙说:“不要乱剪。”   秋词暴躁地说:“随便剪剪!就行!”季虞摊开手。   “干嘛?”“先把剪刀给我,我帮你把长的部分剪掉。”   秋词犹豫着:“我自己来。”   “碰不到你。”   季虞说着,捏住剪刀的前端,从秋词手中抽了出来。   秋词坐立不安。   季虞围着他转了一圈,先从后面剪起,剪刀接触道脖子后面的肌肤,秋词打了个颤。   “弯头。”   季虞果真没有碰到他,咔擦咔擦地,只是把过长的头发剪落了。   剪完之后他又用电动推刀把脑后的碎发也修了修,力道很轻,推刀发出嗡嗡的响声,微凉的金属触感与肌肤相触,秋词并没有觉得哪里难受,只是有点不太适应季虞这种轻手轻脚的温柔。   剪到前面的头发,秋词不可避免地紧张起来。   季虞揪着他的一缕头发,微微抿着嘴,好像在认真做什么物理实验。   “不要往上看,”他说:“小心睫毛。”   秋词眨了眨眼睛。   “紧张就闭上眼。”   季虞干脆说。   管他呢,秋词把眼睛闭上了,在心里数绵羊,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数到第四百不知道多少只,他都快睡着了,终于听到季虞说:“好了。”   镜子里是个清清爽爽的少年,干干净净的眉眼,短短的细碎的额发,鬓角过长的头发也剪掉了,露出圆圆的雪白的耳朵。   秋词抬头看着季虞,猫似的眼睛下一颗黑色的泪痣,像落在白纸上的墨点,让人很难转开注意力。   “技术不错。”   他夸道,不太习惯地摸了摸自己的头,摸到一手碎发。   季虞把吹风机递了过去,靠在洗脸台上看他吹头发。   吹风机嗡嗡嗡地响,季虞满意地眯起眼睛,摸到手机拍了张照片。 第13章   秋词剪了个头发,第二天去上课的时候就有很多同学好奇地盯着他看。   陈晨打趣他说:“宅男都是潜力股啊。   早就叫你收拾一下自己了,看,清清爽爽多好。”   秋词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周末去看医生的时候,楚医生也夸了他,说能够迈出改变的一步,非常有意义。   秋词告诉他是室友帮助鼓励了自己:“我一直犹豫,害怕……有以前认识的人认出我。   剪头发的时候想,管他呢,我不可能……总活在过去……过去的恐惧里。”   楚医生竖了个大拇指:“这样的态度是对的。   最近对肢体接触还恐惧不适吗?“秋词摇了摇头:”好像……适应了一点。   我室友很注意这个,他……尽量避免和我接触。   但有时候不小心……碰到了,我的反应也没有以前那么……剧烈。”   “具体一点呢?”“就是……以前觉得胃里不舒服,现在不会了。”   秋词说:“偶尔碰到了,吓一跳,然后……有点紧张,心跳加快。”   “过一会儿就好了。”   他补充说。   “他给你剪头发的时候有接触吗?”秋词摇头。   “那你紧张吗?”“嗯。”   秋词不自在地说:“他靠得太近……的时候,坐不住,心里发慌。   但是当时我……控制住了。”   “其他人呢,其他人靠近你是什么感觉?”秋词有些沮丧地咬了咬唇:“我……我还不敢和别人直接接触,下意识就……会避开。   像……坐在一起这个距离,不是Alpha的话,我可以适应。”   “我记得你说过,你的室友是Alpha。”   秋词点点头:“但是他没有……信息素。”   “所以你觉得他相对安全是吗?”“嗯。   我们上课、吃饭坐一起,感觉他像……Beta。”   秋词说。   楚医生笑了:“我记得你最开始来这里咨询的时候,还因为室友对你友好感到焦虑。”   秋词不好意思地红了脸:“现在不会了。   可能,习惯了。”   “所以你看,你比你想象中的更强大。   人类的自我恢复能力是很强的。”   楚医生指了指他的心脏:“敞开你的心胸,接触更多的人,面对而不是逃避困难,你才能更快地走出来。”   季虞打电话过来的时候,秋词正在做正念训练。   他不好意思地跟楚医生打了个招呼,跑到走廊窗边去接电话。   “喂?”“你在哪?声音这么小。”   “额……”秋词四周看了看,楼下有个大型的书店,他轻声说:“我在书店。”   “哦。”   季虞说:“班长统计下周假期不回家的人,计划去附近青鹿山玩,要报名吗?”“我……”秋词思考了一分钟,季虞也沉默着没有催他。   “你去吗?”他问。   “我不回家,”季虞无所谓道:“你去我就去。”   “那好啊。”   秋词握着手机笑了。   他挂了电话,转身的时候发现楚医生站在门口笑着看他。   “谈恋爱了?”医生打趣道。   “没,没!”秋词摆着手,涨红了脸:“是,是我室友。   他……他是Alpha。”   “哦。”   楚医生点点头:“那个像Beta的Alpha。”   那个像Beta的Alpha一上车,就自觉坐到了靠窗的位置。   秋词站在他旁边迟迟没有落座。   季虞看着他。   “我晕车。”   秋词也看着他。   “秋词你晕车坐这边来。”   陈晨招呼说:“这边位置挺多的。”   季虞站起身把位置让了出来,秋词坐好了,扒着椅背回头说:“谢谢,不用了。”   在他脑后,季虞歪着身子,手臂越过秋词的座位,稍用巧劲把车窗拧开。   他们一行大约二十多个人,包了一辆大巴车去附近的青鹿山。   山上有一所五百多年历史的古寺庙,香火鼎盛,平日里游客也多,因此要提前报名好订购旅馆的房间。   从学校到青鹿山,大约要两个小时的路程。   陈晨是班长,拿着两大袋零食从车头走到车尾分发。   季虞挑了一袋苏打饼干,秋词拿了一包辣条。   季虞拆开饼干,眼睛却盯着秋词的辣条。   “你又不能吃。”   秋词视若不见,垂着眼睛不看他,看起来不太高兴。   早上他们俩闹了点不愉快。   秋词穿好衣服从卫生间走出来,季虞突然把他叫住了,教他把过长的衬衫塞进裤子里。   “干嘛?”秋词不明所以,他是比较喜欢穿宽松的衣服的,觉得凉快又舒服。   “嗯……”季虞说:“显得个高。”   他还若有似无地,扫了一眼秋词的腿。   自以为隐蔽,其实被秋词逮了个正着。   他在暗示我人矮腿又短吗?秋词气炸了,以前也没见他对我的穿衣风格指指点点,加入篮球队以后就开始看不起矮个子了吗?其实秋词也不算矮,一米七六的个子,在男性Beta里很普遍。   但是跟Alpha们比就稍逊一筹了。   “不要。”   他说。   大约是感觉到了他的低气压,季虞眨了一下眼,恍然道:“抱歉,不是说你矮。”   秋词不理他,自己收拾衣服和生活用品。   季虞坐在自己的床边,沉默地看着他。   秋词收拾好了,转身问他:“盯着我,你的东西……收拾好了吗?”“没有。”   季虞说。   “马上,要出发了。”   秋词催他。   季虞还是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睛在清晨的光线下漂亮得像蜜糖。   “别生气了,秋词。”   他说。   “没生气。”   秋词嘟囔着,把背包的拉链拉开又拉上:“快收拾……东西。”   季虞这才起身进了浴室。   过了一会儿,他在里面喊:“秋词,要拿什么?”“毛巾,拖鞋,”秋词回道:“不想用旅馆的就……把牙刷也带上。”   “哐当。”   一声,秋词的脑袋撞在了车窗上。   司机停了车,中午了,他们要在山下吃顿饭再继续向上。   旅游区总有很多大大小小的餐馆,陈晨事先联系好了一家,一干人分成两桌坐,店家早就留好了位置,等他们来就可以上菜。   “这里的鱼出名的鲜。”   陈晨介绍说:“好多人跑山上来,不拜寺庙专门买鱼的。”   一条鱼分两半,一锅酸菜鱼,一锅水煮鱼。   老板还赠送了几条小鲫鱼,煮了一盆豆腐鲫鱼汤,汤熬的发白,喷香扑鼻。   季虞吃不了辣,盛了一碗鲫鱼汤喝。   这几条鲫鱼还小,肉虽然鲜嫩,但刺却很多。   他慢条斯理地拿着筷子拆解鱼肉,把一个个小刺都挑出来,半天了还没吃上一口。   秋词在旁边憋笑,季虞转头看他。   “季虞吃鲫鱼,半年……不下口,打一俗语。”   季虞也不生气,还认真思考了几秒:“物伤其类?”“不对。”   秋词凑过去,小声说:“是老虎吃蚂蚱——不够……塞牙缝,哈哈哈。”   季虞把筷子放下了:“夸我还是损我?”“夸你。”   秋词说:“我看到外面有卖肉夹馍的,出去……买一个?”季虞一点头,他俩一同站了起来。   “去哪?”陈晨问。   “买东西。”   秋词回道。   “这俩人,”陈晨摇摇头说:“平时不是宅寝室就是泡图书馆,出来玩也不跟别人交流,太孤僻了。”   “季虞也去篮球队训练啊。”   沈停路坐在他身边,插了一句:“我看是秋词比较宅。”   陈晨笑眯眯地看他:“他们俩感情挺好的,干什么都凑一起。   你看秋词剪了头发,他们俩走一块是不是挺像一对情侣的?“”哪里像了?“沈停路转头去看不远处的两个人,季虞和秋词正在一个小摊上买东西。   秋词先拿了个肉夹馍递到季虞面前,后者看了看摇了摇头,秋词就把手收回来自己啃了起来。   沈停路不可思议道:“他们一个Beta和一个Alpha,怎么可能?”“开个玩笑嘛。”   陈晨脸上的笑淡了:“吃饭吃饭。   吃完还得爬山呢。”   是不是太慢热了,每天都在写日常会不会有点无聊?沮丧。 第14章   班里总共三个Alpha,有一个放假回家了,剩下两个自然而然成了挑山工,身上挂满了背包,手上还拎着零食和水。   刚开始爬的时候大家还有说有笑,活力满满。   到了半山腰,已经有几个累趴下了,死活不肯再爬。   还好半山腰也有缆车站,几个Omega手拉手去排队坐缆车。   “谢谢啊季虞。”   “你体力很好啊,看起来一点也不累。”   “真厉害哈哈。   要不要一起坐缆车?“季虞摇摇头,把身上的背包卸下来,让他们自己找自己的包。   秋词坐在台阶上,拿着一张旅游册子扇风。   深秋的天气不算热,只是爬山出了一身汗,粘嗒嗒得不太好受。   “累吗?”陈晨脖子上挂着相机,对着他拍了一张。   “还好。”   秋词擦擦额头上的汗,脸颊红扑扑的。   季虞递给他一瓶水,他接过了贴在脸上降降温,才拧开瓶盖喝了。   沈停路和路洋坐在路旁一块大石头上,也在喝水:“班长,休息一会儿再走吧。”   “好啊。”   陈晨说着走过去对着他们俩拍了一张。   “别乱拍。”   沈停路瞪他。   路洋在他后面给陈晨比了个手势,夸他干得漂亮。   “你漂亮嘛。”   陈晨又拍了两张山景:“我喜欢拍美人。”   休息了一会儿,他们准备动身了。   季虞先起身,把手递给秋词。   秋词愣了两秒,抓着他的胳膊站了起来:“谢谢。”   “你还行吗?”秋词抬头往上看,台阶弯弯曲曲插入云里,好像通往什么仙境似的,算不清楚多少阶。   “拜佛,心要诚。”   秋词咬咬牙,抬起酸软的腿往上走。   以前秋词经常跑东跑西帮家里干点活,耐力和体力都很好。   自从生病了,瘦了很多,身体素质也下降。   到最后是真的走不动了,全靠季虞拉着他的手臂拽上去的。   要不是他还要一点脸面,甚至都想抱着季虞的大腿做一个腿部挂件,让他抬脚的时候顺便带上山去。   到了山顶,那些坐缆车上来的同学们都已经参观完寺院出来了,有的还坐在花坛边缘吃冰淇凌,有的已经先去旅馆休息了。   秋词拖着没有知觉的腿找了个空位坐下,季虞没位置了,站在他面前,问他吃冰淇凌吗。   秋词苟延残喘道:“呼,呼,给我买,买瓶……水吧。”   人比人气死人,季虞挂着那么多背包,还拖着秋词这个拖油瓶。   结果秋词累得都快喘不上气了,站也站不稳,他只是出了点汗,长腿一迈进了小商店,没过一会儿拎着几个冰淇凌和两瓶水回来了。   陈晨看他买的比较多,懒洋洋地问:“季虞,有我们的吗?”季虞愣了一下,敞开塑料袋递了过去,于是陈晨拿了一个,沈停路也笑着拿了一个。   就剩一个了,路洋自觉地站起来:“休息的差不多了,我去买我去买。”   季虞抬了抬下巴,示意秋词拿。   “我不吃。”   秋词扒拉着袋子,拎出一瓶矿泉水。   陈晨挤了挤秋词,让出一片位置:“你坐吗?”季虞只是摇摇头,撕开冰淇凌的包装:“我不累。”   “你们篮球队的训练强度大吗?我看你体力很行啊。”   沈停路搭话道。   “还好。”   “听说你们下周有比赛?”“嗯。”   “和谁打啊?隔壁工大?”“不知道。   要等抽签。”   “哦哦。”   沈停路说:“到时候我们班同学去看你比赛,给你加油哈。”   季虞垂着眼没说话,看起来冷冷淡淡的。   “秋词到时候去吗?”陈晨突然问。   “我?”秋词咬着瓶口,装作思考的样子:“嗯……”“他不去。”   季虞说。   “室友比赛你都不去啊?”陈晨诧异道。   秋词有点尴尬。   “要工作。”   季虞替他解释说:“工作重要。”   “对,对。”   秋词忙说:“我,我歇好了,我们……进去吧。”   陈晨挥挥手:“那你们去吧。   我们等等路洋,回头旅馆集合。”   秋词和季虞慢悠悠地,在各个殿里都上了柱香,虔诚拜了拜。   之前秋词生病的时候,他妈妈没什么办法,也帮不上忙,只能四处烧香拜佛,把老家的寺、庙都拜了个遍。   秋词上学学唯物主义辩证观,觉得他妈有点迷信,好笑中又带着辛酸。   老一辈的人确实对精神类的疾病缺乏了解,无法自解,只能求助于神佛。   秋词想,其实这何尝不是一种信念?让人不至于跌入完全绝望的深渊。   佛渡自渡者,秋词有爱他的家人,当然要努力自救。   好在他挣扎着,勉强能看到了岸。   出大殿的时候,门口有个僧人坐在桌前,桌上放着一个木筒,旁边还有张红纸,写着免费签。   既然是免费的,秋词就去晃了一把,一用力,晃出一颗黄色的木头珠子。   那僧人年纪不大,捡起秋词晃出来的珠子,道:“恭喜施主,吉。”   秋词一看,那珠子很小,上下打了眼,中间雕刻着一个吉字,周围雕了莲花的形状,很是精致。   “呃……”他说:“不是……签文吗?”“施主这是哪里话?”僧人说:“我们这是正经寺庙,怎么会学一些骗子伎俩给人解签呢?”“那这?”秋词疑惑地问。   “这是我们住持开过光的桃木,免费赠予每位施主的。”   “哦,谢谢您。”   秋词拿着那颗桃木珠,倒是越看越可爱了,叫季虞也去晃一个。   签筒摇摇晃晃,又倒出来一颗珠子,僧人抓起来一看:“哎,这位施主好手气,是个上上签。”   秋词凑过去一看,果然写着“上上”两个字,分刻在两面,也是由莲花围着。   “一筒只有一个上上签,很稀有,恭喜这位施主。”   僧人道:“红绳穿了戴手上,也很好看的。”   旁边一位大叔听了,不由道:“哎,小伙子,这珠子卖不卖?”季虞摇摇头,和秋词一块走了。   寺庙门口就有编绳的摊子,各种好看的花样随手拈来。   秋词叫人帮忙把珠子串上,他们俩一人戴一个,慢悠悠地离开了。   房间是按寝室订的,陈晨给他们订了个双人间,在五楼。   旅馆建在山里,打开窗户就能看到漂浮的云雾和苍翠的山峦。   秋词趴在飘窗上看了一会儿,天黑了,太阳落到山的背后去,一切都雾蒙蒙的。   他们要在这里住一晚,明天清晨去看山顶的日出。   晚饭在一楼的包厢里吃,有人点了酒,吵嚷着要玩游戏。   很简单的报数游戏,一个接一个,遇到3的倍数就要用敲碗代替报数。   失误的惩罚是一杯啤酒,给Omega们的特殊优待,他们可以喝汽水或者果汁。   秋词有点紧张,他一紧张脑子就容易打结,还容易口吃。   这游戏简直就是克我的,秋词苦着脸,又喝了一杯酒。   连着喝了四杯,他感觉头有点晕,看人都带了重影。   季虞还是谁,在他面前晃了晃手,还有人叫着他的名字。   秋词什么都不知道了,抓住那只在面前晃动的猫尾巴,嘿嘿嘿傻笑个不停。   “他喝醉了,”季虞拧着眉说:“我带他回去。”   “没事吧?”陈晨担心地问:“你自己可以吗?”季虞抓着秋词的手臂试图把他拉起来,喝醉的人没有知觉也没有力气,一离开椅子就软着身子往下坠,季虞忙一手揽住他的腰把他抱住了。   “可以。”   季虞一点头,架住秋词的胳膊把人拖走了。   陈晨看着他们进了电梯,才重新回到座位,他也有点喝多了,坐在一旁看剩下的人闹腾,摸到手机看了看。   下午他发的朋友圈多了一个回复。   陈晨点进去看,是他舅舅的第三个孩子,那个眼睛常年长在天上,却被青梅竹马的Alpha退婚成为圈内笑柄的Omega哥哥。   听说他最近又订婚了,订婚的对象家世也不错,只是可惜远离中央星系,比起他原来那位未婚夫,那可是天上地下了。   宁盏回:这是在哪里?陈晨把下午拍的照片都传了上去,凑了个九宫格。   这位表哥可从没关心过他,陈晨嗤笑了一声,回道:是鲸海星的青鹿山,哥你要来看我吗?宁盏回:好啊,有空就去。   冲鸭,小黄灯就是我加更的方向(握拳!狗血要来了,预警哔哔哔—————— 第15章   预警哔哔哔————   季虞把秋词拖回房间,暂时放在床上。   醉鬼嘴里咕咕叽叽不知道在说什么,还时不时地发出嘿嘿嘿的傻笑声。   “秋词。”   季虞叫了他两声,他不应,把头扭到一边,脸埋在枕头里,看起来要睡觉了。   “我去洗澡了。”   季虞说:“有事叫我。”   秋词嘟囔了一句什么,季虞把被子给他盖好,不太放心地去洗澡了。   浴室的门也并未反锁,怕他醉了万一碰到什么危险的东西,季虞澡也洗得飞快,匆匆淋了一遍。   耳听到外面似乎有什么动静,他飞速穿上睡衣湿淋淋地跑了出去。   “秋词?”他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秋词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衣服脱光了,正低着头摇摇晃晃地站在床上,脚步不稳地蹦来蹦去,两个手臂上下摆动着,像个小鸭子。   暖黄的光照在雪白的胴体上,修长的脖颈,粉嫩的乳头,再往下是窄窄的腰,平坦的小腹,淡色的小秋词垂在修长的双腿间。   季虞不敢细看,快步走到床前,扎手似的地不敢碰他,手臂下意识伸开了,怕他万一一个不稳摔下来:“秋词,快下来。   衣服呢?“”衣服脱掉啦!“醉鬼扬起脸笑着说,脸颊上飘着红晕,涂了一层淡淡的胭脂似的,眼睛里也含着水,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下来。”   季虞的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他甚至没有时间擦身子就冲了出来,睡衣也湿了,贴在身上,有一种不舒服的束缚感。   嗓子发紧,他轻咳了一声,似乎没什么用。   “不要。”   秋词并不听他的,一扭头从另一边下了床,赤着脚跑到了季虞的床上,快乐地跳了几下。   酒精是否会降智?季虞不知道。   他酒量不小,从未喝醉过,也想不到喝醉了的人会这么闹腾。   再这么下去,楼下就要有人上来敲门了。   秋词的衣服散落在地板上,季虞捡起他的衬衣追了过去:“秋词,把衣服穿上,别蹦了。”   “哈哈哈!”秋词怕痒似的,一边笑着一边躲开他递过来的衣服。   季虞无计可施,把衬衫裹在手上去捞他,揽住他的腰把他从床上抱了下来。   季虞一抱住他,秋词就老实了,两只赤裸的手臂乖乖抱住了他的脖子,脚踩在季虞的脚背上。   “把……把衣服穿上。”   温暖的躯体隔着一层薄薄的湿了的布料贴在季虞身上,他嗓子更紧了,差点说不出话。   秋词没戴眼镜,猫眼瞪大了微微仰头看着他,好像在分辨他是谁。   “秋词?”季虞想把他放下来,反倒是他抱住季虞的脖子不肯动了。   “秋词?”季虞哑着嗓子,又催促了一遍。   踩在他脚背上的力气加重了一点,秋词踮起脚,在他颊边“么啊”地猛亲了一口。   季虞吓了一跳,重心不稳带着他一起跌坐在了地上。   秋词抱着他的脖子跌坐在他腰上,不满地嘟起嘴:“爸,你回来啦,给我买棒棒糖了吗?”他喝醉了倒是一点也不结巴了,话说得又快又流畅。   季虞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他还沉浸在刚才那个突然的亲吻里,心脏在胸腔里怦怦跳着,半天没平静下来。   秋词没得到回答,眼睛里迅速积聚了两泡泪,将落不落蓄在眼眶里。   “你不是说出海回来就给我买棒棒糖吗?你又忘啦?”他哭得伤心,鼻头也红了,抽抽噎噎地控诉:“每次都忘每次都忘!”季虞笨拙地用拇指给他擦了擦眼泪:“别哭了。”   “我的棒棒糖!”他一哄,秋词哭得更伤心了,眼泪不要钱地往外流。   季虞四处看了看,背包就在手边,他拎过来拉开拉链,里面有一盒秋词路上买的口香糖。   “糖,这个也是糖。”   季虞紧张地把口香糖塞到他手里:“别哭了。”   秋词眨巴着眼看着手里的口香糖,不哭了,抽着气剥开一个塞进嘴里,有滋有味地嚼起来。   “起来吧,别坐在地上了。”   季虞艰难地哄他。   秋词身上哪哪都是滑的,季虞无意冒犯,两只手臂撑在地上不敢再碰他。   “嗯~嗯。”   秋词的智商退化成了三岁,摇着头撒娇,在他身上晃着腰不愿意下来。   隔着一层湿掉的睡裤,季虞甚至连内衣都没来得及穿,柔嫩的臀就压在他阴茎上前后摇摆。   季虞的耳朵已经火烧似的红了起来。   “起来,秋词。”   他绝望地压着嗓子说。   “不要。”   秋词又自顾自剥了一片口香糖吃。   “嗯?”他的手绕到屁股后面,有什么东西硬硬的硌得不舒服。   “别碰。”   季虞想逃开,已经晚了。   那一瞬间,秋词抓住了那根“棍子”用力地拔了一下。   “别!”季虞闷哼了一声,几乎是跳了起来。   他弯着腰,顾不上被掀翻在地上的秋词,那一瞬间的疼痛超过了人能够描述的极限,他喘着粗气一瘸一拐地坐到床上,半天都没能抬起头。   “唔?”秋词歪着头,从地上爬到床上,好奇地看着他:“你怎么了?”季虞没回答他。   秋词自己玩了一会儿手指,眼皮耷拉着,嘴里还含着口香糖就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四点多,陈晨来敲他们的门喊他们起床去看日出。   秋词模模糊糊地掀开被子应了一声。   随即他发现自己光着身子什么也没穿,头也痛得要炸开似的。   昨晚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涌进大脑,秋词呆滞地看了一眼对面的床铺,季虞好像还睡着,一动不动的样子。   窗户开着,外面是朦朦胧胧黑色的山峦。   从五楼跳下去自杀会痛吗?万一挂在哪个窗台上岂不是五马分尸的死法?秋词打了个寒战摇了摇头,要不就假装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就这么糊弄过去?那可不行啊,毕竟季虞受伤了啊。   秋词颤巍巍地,摸黑轻轻下了床,悉悉索索地穿好衣服赤着脚走到季虞的床边。   季虞还是很安静,秋词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掀开他的被子看看他的伤势如何。   怎么看?难道要扒开他的裤子偷偷看吗?这样都不醒的话那是死人了。   秋词尴尬地停住了动作。   “什么?”季虞突然出声,翻了个身看着他:“你在干什么?”秋词羞愧地快要着火了,还好没开灯,他厚着脸皮问:“你,你还好吗?那里还疼不疼?”季虞没说话,可能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青鹿山。   “要不,我们去医院……看看吧。”   秋词鼓起勇气提议道。   季虞按开了床头灯,秋词发现他脸色实在是很差,不知道是不是一夜没睡,眼睛里熬出了血丝,看起来很憔悴。   秋词伸出手,小心地问:“你还能走吗?我……我扶着你?”季虞拧着眉,掀开被子下了床,躲开他的手一瘸一拐地去了浴室。   秋词赶紧把东西都收拾好,跟陈晨说了一声,带他下山去医院去了。   一大早,到的时候医院刚开门。   季虞冷着脸坐在椅子上,秋词拿着他的身份卡去挂号,先挂了男科,又咨询了一下挂了个泌尿外科。   秋词扶着季虞进去的时候,那个男科的老医生鼻子上架着个眼镜,头低着不知道看什么资料,漫不经心地问:“怎么了小伙子?”季虞抿着嘴不说话,秋词只好替他说:“您给他看看吧,他……他那里伤着了。”   “怎么伤的?”医生起身拉开帘子:“过来,裤子脱了我看看。”   季虞一瘸一拐地走过去,顺手把帘子拉上了。   秋词站外面,也看不到里面什么情况,有点心急。   只听医生说:“看起来有点肿?没什么大碍。   早上起来尿过了吗?“季虞”嗯。”   了一声。   “感觉尿得时候有什么困难吗?一段一段的?”医生掀开帘子走出来,摘掉手套丢在垃圾桶里。   “没有。”   季虞回道:“只是有点痛。”   “你这是怎么伤到的?”医生坐到桌前,又问。   季虞在里面穿裤子,半天没回答。   怎么还讳疾忌医呢?秋词红着脸替他回答:“就……就是被人掰了一下。”   老医生的眼镜滑落到了鼻尖上,抬着眼从眼镜上方瞅了秋词两眼,又低下头去写东西:“我看着没什么大碍,不放心就去泌尿科检查一下。”   “好的,谢谢医生。”   秋词擦擦汗,终于结束了。   他扶着季虞要走了,老医生又抬起头嘱咐了一句:“小伙子,对你男朋友好一点,男人很脆弱的,下次可别用手掰了。”   秋词解释又解释不清,真想找个地缝把自己埋进去。   警报解除。   敌人尚未来袭,我方季虞不幸负伤。 第16章   季虞伤到了不能明说的部位,对外的说法是不小心摔了腿。   秋词跟他商量,问他要不要请个假,被他冷着脸拒绝了。   为了照顾他脆弱的自尊心,秋词每天骑自行车载他去上课。   从宿舍到教室楼,这一圈骑下来他腿都是软的,累出一身汗。   季虞倒也不算完全没心肝,还知道递给他湿巾让他擦擦汗。   自己造的孽,腿断了也得还。   秋词任劳任怨地,到了饭点还要去给他带饭。   季虞伤了那里,整天都恹恹的,连带胃口也不好。   以前吃完自己的那份饭,还要盯着秋词的,现在自己那份都吃不完了。   秋词很愧疚,捧着饭盒劝他:“再多吃一点吧。”   “这个西蓝花……很好吃。”   “那要不……试试椒盐排骨,你喜欢排骨吗?”他们坐在教学楼下的小花园边上吃饭。   靠着一颗广玉兰树,坐在繁茂树枝下的阴影里。   季虞垂着眼,把饭盒合上了。   秋词有点沮丧地把排骨塞进自己嘴里:“还是没胃口吗?要不,我们再去,去医院看看?”“疼。”   季虞轻声说。   秋词皱起了脸,感同身受般地夹夹腿,他急促地说:“那,那怎么办?我给你,给你揉揉?”这话一出,他就知道自己说了傻话,季虞诧异地看着他,秋词霎时涨红了脸:“不,不是。   我说错了,乱说的。”   他懊恼地掐了一把大腿,垂着头躲避尴尬。   季虞也不说话,把头扭过去看玉兰树的花。   不一会儿,上课铃响了。   秋词忙起身收拾剩下的饭盒,一起丢到垃圾桶里。   季虞还坐在那棵树下,沉默地看着他。   秋词觉得他有点可怜,像社会新闻里被母亲丢到游乐园的小孩,眼巴巴等着人去接他。   虽然这个孩子的体型是XXXL。   那点尴尬烟消云散了,秋词很擅长自我开解。   他用湿巾擦擦手,朝季虞走过去:“走吧。”   季虞握住了他伸过来的手,干燥的手心和微凉的手指相触,秋词抓住他的手,把他从花坛边缘拉了下来。   晚上的时候隔壁的男生来看季虞,自我介绍说是他篮球队的队友。   秋词知道这个Alpha。   他好像是医学系的,常常和季虞一起搭档练习,又住隔壁,所以结伴回宿舍也是常事。   不过季虞的性格如此,对谁都冷冷淡淡的。   男生宿舍互相串门玩是常有的事,但他们比较特殊。   秋词没有别的朋友,季虞也从不邀请他的朋友或者队友来玩。   有一次一群篮球队的人来宿舍找他,秋词在宿舍看书,季虞出去和他们说话,甚至都没有让他们进门。   所以秋词和这个叫程耀的Alpha一点也不熟悉,他们有共同的朋友,但这个人似乎从没想过给他们互相引荐一下。   “他睡着了。”   秋词开了门,轻声说。   季虞吃完晚饭就躺在床上休息,秋词去看他,发现他睡着了,眉头皱着,睡也睡得不太安稳。   “哦哦。”   程耀轻手轻脚地进了门,小声问:“他好点了吗?”他靠得太近了,秋词紧张地退了一步,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小声“嗯嗯”了两声。   “秋词?”床上躺着的人突然迷迷糊糊地叫了一声。   秋词忙小跑过去:“你醒了,喝,喝水吗?”季虞坐起身,接过水杯喝了两口,视线转到程耀身上,眉头皱了起来:“你怎么来了?”“呵呵。”   程耀说:“大家都担心你,我住得近,来看看你。   好点了吗?“”不用看。”   季虞冷漠地说:“这周的比赛我参加不了。”   “这么严重吗?”程耀摸了摸头,可惜道:“怎么就突然伤了腿?”秋词局促地,往阳台那边靠了靠,晚风吹散了屋里弥漫的Alpha信息素味,让他昏昏沉沉的脑袋清明了一阵。   “你走吧。”   季虞突然说。   程耀错愕地看着他,有点尴尬:“我这……”“你呆在这里,他不舒服。”   季虞说。   他?程耀转头去看房间里第三个人,那个Beta正紧张地靠着阳台门,抓着门锁的手指因微微用力而发白。   上次他发了一点关于他的事,就被季虞拉黑了,到现在还没被放出来。   出于某些原因,他厚着脸皮继续和季虞套近乎,勉强维持着目前不冷不淡的普通队友关系。   程耀不喜欢Beta,更不喜欢一个劣迹斑斑的Beta。   他只是不明白,秋词哪来的魅力,吸引一个又一个Alpha为他出头?不会吧?他在心里嗤笑,季虞就算要搞AB恋,也不会真的喜欢这种人吧?别人的破鞋他也要啊?“秋词?”他玩味地问:“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啊?我是珠贝三高的,你呢?”“哐当”一声响,那是秋词不小心撞在门板上的声音,这个弱小的Beta发着抖,好像要把自己藏到门板里去。   “程耀。”   季虞严肃地警告了他一声。   程耀笑道:“我就问问,没别的意思。”   “请你出去。”   季虞失去了耐性。   “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啊?”程耀继续往前走了两步靠近秋词:“你心虚吗?秋词同学,做了什么亏心——”“我叫你出去。”   季虞径直下了床,走到他面前——“砰!”得一声巨响,程耀尚未反应过来,就被突然袭来的一股力量攥住了领口掼在铁质衣柜上,他的背撞在衣柜上,顿时麻了一片。   “嘶。”   他摸了摸后脑勺,有一种脑袋要被撞出血的错觉,还好,手上没有摸到什么液体。   季虞仍旧攥着他的衣领,皱着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他有一种奇异的气质,明明手底下做着这么暴力的动作,把一个成年的将近一米九的Alpha几乎是拎起来撞在衣柜上,可是依旧看起来游刃有余,像个精密设计好的人偶,连表情都不曾失控。   季虞没有信息素,穿平价的牌子,在学校食堂和路边摊吃饭,除了有点爱干净,看起来和普通大学生没什么区别。   可程耀是他的队友。   篮球队的人都知道季虞力气有多大,投篮有多精准。   他们私底下讨论过无数次他的等级,有人猜A,有人猜S,还有更高的,没人往低了猜。   据说中央星系有一种Alpha抑制剂,能让Alpha信息素趋近于无。   程耀一直很好奇季虞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可惜他连生气都不失控,他什么味也没闻到。   “别激动。”   程耀举起双手:“哥们,不至于,我这就走。”   “出去。”   季虞放开他的衣领:“把门带上。”   程耀边揉着脖颈边走了出去,关门的时候他忍不住往里看了一眼,季虞正蹲下身,和他那个似乎是吓瘫了的室友说话。   奇怪,他想,他不是腿受伤了?怎么还能蹲?不急,再观察一阵,等拿到他俩搞在一起的证据了再联系周女士,最好是照片什么的。   姨妈来了,明天可能不更了哦(好困) 第16章 .5   季虞做了个梦。   梦里他的阴茎还在疼,那种痛苦伴随着尴尬如影随形跟到了他的梦里,让他梦里也皱着眉头。   最开始他穿着一件蓝白相间的病号服,坐在空荡荡的病房里。   季虞对这个地方没有什么好的回忆。   他摸了摸额头,动作间露出手腕上银色的手铐。   哗啦啦,那种金属碰撞的熟悉声音又回来了。   他下了床,想找杯水喝。   然而他忘了,这个房间空荡荡的,连张桌子也没有,又怎么会有水杯这种东西。   玻璃,他们说玻璃是危险的,无论是对病人还是对看护而言。   季虞无聊地踢了踢脚,哗啦啦,哗啦啦,金属链子不断地响着,像一首难听的曲子。   他做了个16岁时经历过的梦,心智似乎也回到了16岁,可以长时间机械地玩那些镣铐,脑袋放空就不会觉得无聊。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季虞本不该听到的,这个病房的墙壁是特制的单向玻璃,他理应看不到也听不到外面的一切。   但这是梦里,所以他想看就看到了。   周茗惠女士正站在门口和戴着口罩的医生说话。   她捂着胸口,眼泪珠子一样滑落:“我还是不明白,我不能接受。   我们家小虞一向很听话的,谁见到不夸他有礼貌又乖巧。   他怎么会失控呢?我不接受,我真的没法接受。”   医生低声安慰她,说了一些关于信息素和S级以上Alpha失控的案例和研究,最后他总结说,病人如果长期处于压抑的环境中,无论是心理还是生理都绷得太紧,失控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   季虞听到周茗惠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她给了那个可怜的无辜的医生狠狠一巴掌,蓝色的口罩落在地板上。   “你算什么东西?你懂什么!”她咬着牙,整张脸都扭曲了:“压抑的环境?你凭什么判断我的儿子?凭什么判断我的家庭?我给了他最好的环境最好的教育!我牺牲了我的工作,我的人生!我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花在了他身上,结果你们告诉我他失控了?他怎么可以失控?怎么可以!”医生捂着脸,挣开她的手:“请您不要激动。   我们肯定为病人做了大量的心理和生理测试,才得出的这种结论。   我知道您一时半会儿无法接受,报告的电子版我们已经发给您了,也发给了季先生一份。”   周茗惠捂着脸蹲下身,哭得那样的伤心。   季虞隔着一道玻璃看着她,眼神像看陌生人一样冷漠。   过了一会儿,季远庭到了,他远远地跑过来,张开双臂把周茗惠拥进了怀里,小声地安慰她。   我好渴啊。   季虞看着这对夫妻,默默地想,好渴,有人能给我一杯水吗?门突然从另一侧打开了,季虞转过身,发现进来的是一个年轻的看护。   他推着一个小车进来,穿着白大褂,脸上戴着口罩和圆圆的黑框眼镜,看起来有点呆。   “今天……感觉好了一点吗?”季虞感到一丝奇异的熟悉。   他乖乖坐在病床上,看护给他量了血压,又解开扣子听了听他的心跳。   “还有哪里,哪里不舒服?”他结结巴巴地问。   季虞盯着他的眼睛看。   他有一双微微上翘的猫眼,又大又圆,乌黑的眼珠子水汪汪的。   他把口罩取下来了,露出小巧的闷红了的鼻头,果然是秋词。   “疼。”   季虞低头,看着自己的胯间。   “那……那怎么办?”秋词着急地说:“我给你,我给你揉揉?”裤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秋词爬上了床,跪坐在他敞开的双腿间。   微凉的手指轻轻掂了掂季虞的东西,秋词拿着棉球,认真地从顶到尾轻轻地用酒精给他擦了一遍。   也有可能不是酒精,因为季虞没感觉凉,反而浑身都热了起来。   “哪里痛?”秋词的手指揉捏着他的囊袋:“这里吗?”季虞又痛又有一种奇异的快感,他红着耳朵点了点头,没忍住泄露出一声轻哼。   秋词把碍事的眼镜摘了,俯下身,小猫似的歪着头舔了舔,又含住一颗轻轻吸了一下,像在吃什么棒棒糖。   季虞心跳如擂鼓,一股电流顺着末梢神经直至脑后,他夹了一下腿,感觉到裤裆里湿了一片。   他醒了。   有人在门口小声说话。   他听出来了,是秋词和程耀。   “秋词。”   他迷迷糊糊地叫了一声,感觉有点荒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关于室友的春梦。   秋词啪嗒啪嗒地穿着拖鞋跑了过来,一连串地问:“你醒了,喝,喝水吗?”他递了一杯温水过来,季虞低头喝了一口,水流自喉咙流进胃里,他感觉从心底而来的那份渴,好像平息了。 第17章   秋词支撑不住了。   从程耀说出珠贝三高开始,强烈的眩晕席卷了他的大脑,他感觉天旋地转,濒临窒息,耳朵里像被人放了报警器,呜呜呜呜呜——火车穿过铁轨向他驶来,除了自己加速的心跳声,他什么都听不到了。   这是熟悉的惊恐发作。   秋词拼命地暗示自己,没什么的,一会儿就消失了,很快就能控制住。   但心理暗示好像没作用了,他瘫坐在地上,感觉自己要死了,血液从指尖慢慢流回心脏里,好冷。   “秋词。”   是季虞在他面前蹲下了。   可我不想死,我不想死,秋词猛地抓住了他的胳膊:“救救我,救命。”   话一出口就成了哽咽,他控制不住地大哭起来,他拼了命地想好起来,他已经成功了大半,为什么还是会发作?徐医生的话回响在耳边,如果停药后再发作,很有可能要终生服药。   终生服药,每天昏昏沉沉,什么也记不住,什么也做不了,像个行尸走肉那样活着吗?秋词只要稍微想一下那样的结局,就觉得害怕得发抖。   他哆嗦着被季虞拉了起来,扶到床上躺好。   季虞还拿湿巾给他擦了擦涕泗横流的脸,他越擦,秋词的眼泪越多,一整包湿巾很快就用完了。   “去医院吗?”季虞问他。   秋词不想去,他刚生病的时候,每天因为惊恐要挂好几次急诊,急诊室的医生都认识他了。   全身检查都做了,什么事也没有,他父母才考虑是心理疾病带他去看精神科的医生。   “没有用的。”   秋词绝望地说。   去看了医生又怎么样呢?他看过了很多医生,医生也只是开药,然后让他回去自己慢慢调整心态。   秋词很矛盾,他有时候想吃药快点把病治好,有时候又不想吃了,害怕药物的副作用和戒断反应。   他躺不住了,心里发慌,弯腰找他的拖鞋。   “等我一下。”   季虞说:“我换个衣服,我们一起出去。”   秋词诧异地抬头看着他:“你那里……不疼了?”季虞顿了一下:“嗯,好多了。”   秋词穿好鞋,乖乖地坐好了等他。   他不是真的喜欢一个人待着,他也想要有人陪的。   季虞换好衣服出来,他们一起慢腾腾地出了宿舍,在学校的操场上散步。   已经晚上九点多了,操场上开了几个大灯,人很少,零零星星分散在看台上,还有几个穿着运动服夜跑的,耳朵里塞着耳机。   每个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情。   晚上的天气有点凉,秋词吸了吸鼻子。   “冷吗?”季虞问他。   秋词摇摇头。   他脑袋里胡思乱想,一会儿想着自己的病,一会儿又想着那个叫程耀的Alpha。   三高一个年级一千多人,秋词也不是每一个都认识,但他们肯定都认识秋词。   他是不是已经跟季虞说了?说到哪种程度?不然为什么季虞从来都没有给秋词介绍过这个人,似乎还有点避免他们见面的嫌疑。   可恶的Alpha,为什么Alpha也这么大嘴巴?说别人的坏话那么心安理得吗?诅咒他回去就上火得口腔溃疡。   秋词擦了擦鼻涕,边走路边调整呼吸。   大概走了两圈,他感觉心情平静了不少,身上还是有点发麻,但是没有那么恐惧了。   嘴里发苦,楚医生给他的维生素C片还没吃完,他从裤兜里掏出来吃了一片。   “吃的什么?”季虞敏感地问。   秋词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把盒子在他眼前晃了晃,拧开瓶盖给他也倒了一粒。   他们在路灯下停了这么一会儿,秋词想着早死早超生,趁着这会儿心平气和,不如就直接问他吧。   “你……”他一个字还没说完,就被身后跑过来的运动健将撞了一下。   季虞扶了他一把,秋词扭头看,那个跑步的同学已经跑远了,还举起手臂来了一句:“不好意思啊同学,你们谈情说爱麻烦去看台不要挡路行吗?”我们才停了不到两分钟吧?跑道你家开的吗?秋词嘟囔着往内圈草坪上走。   季虞跟在他后面,慢悠悠的。   秋词看他走路确实还有点艰难,不由愧疚道:“你累了吗?要不……我们回去吧。”   “坐一会儿吧。”   季虞说。   他们在草坪上坐下了,秋词低着头不安分地揪草叶。   季虞吃完了一片维生素C含片,感觉嘴里一股果味。   他缓慢地说:“我在精神病院里被关了一年。”   秋词瞪大了眼睛。   “你觉得害怕吗?”季虞问他,那双沉静的眼睛古井无波,好像做好了被排斥被抛弃的准备。   秋词连忙摇头。   “每个人都有过去。”   季虞抬头看着黑漆漆的看台,今夜月光暗淡,星子盈盈闪烁。   “我认识的不是过去的秋词,是现在的你。”   他说。   秋词不想这么脆弱,但是眼泪自己吧嗒吧嗒地落了下来,打在草叶上,把稚嫩的叶梗都压弯了腰。   回去的路上秋词还是忍不住问他:“程耀跟你说,说了我什么?”季虞思索了几秒,回答道:“我忘了。”   秋词瞪他,黑漆漆的夜里,没什么杀伤力。   于是季虞又说了一遍:“真的忘了。”   秋词算是恢复得很好的了,如果有焦虑症或者其他类似疾病的小伙伴看到了这里,千万不要讳疾忌医,要听医生的话,让吃药就吃,保持像秋词那样的好心态,小说和现实要分开哦。   毕竟作者不是专业的医生,情节是加工或者虚构的,害怕万一造成什么误导就不好了。 第18章   进入冬季,天气转冷,秋词骑单车送外卖的时候都要戴手套了。   他还是没有吃药,楚医生建议他进行规律的运动,于是他和季虞约好每天早起去跑步。   季虞准时6点起床,洗漱完毕了去喊秋词。   原本秋词是很喜欢睡懒觉的,耳边听着他叮叮当当的起床声,慢慢也适应了新的生物钟,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去跑步。   操场上永远不缺爱运动的同学,他们挑了个人少的跑道。   秋词很久不做剧烈运动,一开始只能跑两圈,就气喘吁吁地停住了慢慢走。   季虞原本跑在他前面,这时候就转了个方向,伸手托住他的手臂拉着他继续。   秋词被他带着,坚持着又断断续续慢跑了两圈。   以前他每次早起,头就又晕又沉,自从开始跑步,状况减轻了很多。   出了一身汗回宿舍洗澡,然后一起去排队买早餐上课,秋词慢慢觉得人生变得清晰而明亮,好像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好一点。   陈晨也说他看起来比刚入学的时候开朗多了,把论坛上一个八卦贴给他看。   那个楼主愤愤地拍了季虞抓着秋词的手带他跑步的场景,说自己只是去跑个步,却天天吃狗粮,奉劝想健身的单身狗同学避开北区操场。   “你们是去参加小学生运动会吗?跑个步还要手拉手?” “没,没有拉手。”   秋词急着反驳:“角度问题。   就是我跑不动,他,他带了一下。   嗯?“他撞了一下左侧的季虞。   季虞原本在安静看书,揉揉胳膊看了过来:“什么?”难为他自习课也能这么心无旁骛,身边人说话都听不到。   秋词无语道:“没什么,看你的书吧。”   季虞于是又把头扭了回去。   陈晨在旁边扑哧笑了一声。   秋词小声道:“别笑了。”   陈晨笑得更开心了。   秋词有点无奈, Alpha和Beta怎么可能在一起呢?Alpha和Omega天生会受到信息素的牵引而彼此配对,结成坚贞的灵魂伴侣,这是初中生物书上写着的真理。   他和季虞的关系被误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闻不到信息素,人人只当季虞是个子略高的Beta。   秋词看着他可怜的室友。   季虞穿着件白色的高领毛衣,在读一本很厚的西方文化简史,头微微垂着,看起来又认真又温柔。   秋词抬头看了一眼黑漆漆的窗户,突然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啊!”他浮夸地指着窗户,边喊着边激动地朝着季虞压过去:“天啊!下雪了!”季虞不明所以地伸手接住了他,秋词的鼻尖撞在他的颈侧。   “哪里哪里?”“真的吗?”“啊!下雪了哎,我第一次看到雪!”正在上自习的班级瞬间炸开了锅,从热带来的同学都挤到窗户边,看外面纷纷扬扬落下来的雪花。   “不好意思。”   秋词露出个尴尬的笑,从季虞身上起来。   都凑得这么近了,还是一丝信息素都没闻到,季虞以后可怎么办,不止要被人歧视,可能找Omega结婚都成问题。   怪不得他一直坚持单身,连别人的信也不收。   秋词把自己桌子上的一盒红枣酸奶推到了季虞那边。   季虞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你喝吧。”   秋词说:“我突然……不想喝了。”   季虞毫不客气地剥开吸管插了进去。   晚自习结束的时候雪已经积了薄薄一层,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秋词的家乡没有冬天,他也是第一次见到真的雪。   他们在宿舍楼下的小花园里收集了两团雪,捏成了个小小的雪人,冬青树的种子做眼睛,掰了树叶做两只手脚。   季虞给它剪了个纸帽子,涂成西瓜皮的样子。   小雪人坐在季虞的茶杯盖上,被安放在阳台上,就在秋词那盆冻死的吊兰花盆里。   “他会不会被风吹下去?”季虞问。   “不会。”   秋词说:“花盆保护着呢。”   “哦。”   季虞穿着一件黑色的外套,搬了个凳子坐在阳台上看他的雪人。   手机嗡嗡响了两声,他打开看了一眼,周茗惠发了几条消息过来。   第一条祝他生日快乐,第二条给他发了一张Omega的照片,问他喜不喜欢,愿不愿意去见一见。   第三条她说,小虞,你现在这种情况,也没有多少可挑选的余地,妈妈希望你考虑清楚。   季虞把手机关了,抬眼看向窗外。   外面的雪下得密密麻麻,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几乎要把黑夜映成白昼。   秋词把阳台门锁的紧紧的,屋里开着暖气,他只穿了一件薄蓝色的毛衣,走来走去整理东西。   过了一会儿季虞还没进来,秋词拉开门问他:“你不冷吗?”高层的风大,季虞在外面坐了一会儿,身上,头发上,都沾上了雪花。   听到秋词叫他了,他才僵硬地转过身,连眉毛、睫毛上都一层雪,稍微一动就化成水滴下来。   “怎么了?”秋词走到他身边,摸到他身后的椅背,冰凉凉的。   他抓着椅背试图拖动椅子,季虞不得不站起了身。   秋词顺势把椅子抬了起来。   “在外面……傻坐着干什么?”他说着,把椅子拖回了屋里。   季虞跟在他身后,踏入了温暖的房间。   第二天季虞起了个大早去看那个小雪人,发现雪实在是太大了,整个花盆都被埋了,里面的雪人被冻在了冰层里,早没了形状。   他不太高兴:“应该放在冰箱里。”   “不行。”   秋词从被窝里露出个头,抗议道:“冰箱早就停了。”   他绝对不能忍受这种无意义的浪费电的行为。   外面还在下雪,今天的晨练被迫中断,秋词提议说去买衣服。   他没有冬天的厚衣服,借了季虞一件白色的羽绒服,是短款,但穿在秋词身上也很大,手勉强能伸出袖子。   也许Alpha体质确实很好,季虞只穿了一件黑色的大衣,看起来和秋词完全不在一个季节。   出门前秋词暗示了他好几次外面很冷,他才不情不愿地多加了一条围巾。   外面的积雪已经很深了,环卫工人紧急在宿舍门口清出了一条小路,秋词走了不到十米摔了两次,还好穿得厚,摔了也不是很疼。   后面的路季虞只好一边打着伞一边拽着他的胳膊,把时不时脚底打滑的人拖回正轨。   这么拖拖拉拉走到地铁站,又换乘三号线到市区,已经快到中午了。   秋词飞速买了一双防滑的棉靴换上,拎着包起来的旧鞋子去吃饭。   他们点了一份番茄味的牛肉火锅,切好的牛肉和牛丸下进锅里,季虞低着头吃饭,秋词低着头盘算以他的工资该买一件什么样的过冬外套。   做了快一个学期兼职,他的确攒了一点钱。   但是老家没有冬天,买了衣服也穿不久,秋词觉得还是省点钱随便买件便宜的比较好。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逛街的时候季虞根本不看招牌,看到男装抬脚就往里走。   秋词只好木着脸跟他走进了一家家著名的高奢品牌店,试了一件又一件他目前根本消费不起的衣服。   导购还在一旁夸他穿上很好看。   秋词看了一眼身上这件藏蓝色风衣皮草的价格,够他两个月的工资了。   他不太想买,回头去看季虞。   季虞却点着头说:“好看。”   导购很圆滑地,立刻接上了话:“您看您男朋友也觉得好看,这件外套是真的很适合您。   您肤色又白个子也高,穿上真的很好看!这款是我们今年圣诞限定款,总共就三件,这是最后一件了!“”他……“秋词还没来得及纠正她的称呼,门外就传来一声惊喜的”秋词!“他转头一看,陈晨也出来逛街了,正笑着站在门口跟他挥手:”哇,这件衣服很适合你。”   他身后跟着一个男性Omega,身材纤细,乌黑的长发束在脑后,皮肤像冰雪一样苍白。   他似乎有点惧冷,紧了紧脖子上的围巾,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秋词。   他的声音也像冰一样的冷,含着几分讥诮几分漫不经心:“好看,很适合你。”   秋词僵住了,恍惚中,他听到了等待已久的,那只沉重的靴子终于落地的声音。   陈晨介绍说:“这是我表哥,宁盏回。   来鲸海星玩的。” 第19章   回忆预警,包含散布L照、信息素攻击等等,不经虐的慎入QAQ   秋词第一次见到宁盏回是在两年前。   珠贝是一个旅游城市,坐落在一个小岛上,有山有海,还有很多热带特有的特产。   秋词的爷爷是渔民,爸爸也是渔民,后来攒了些钱,就在珠贝湾开了一家民宿,包住宿也包三餐。   旅游旺季的时候,秋词就扛着太阳伞,帮他妈妈在沙滩上支一个摊子,卖烧烤和水果。   他的成长轨迹非常普通,有一群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按部就班地上家附近的小学、初中和高中。   放假了,就乖乖地在家里帮忙,或者和朋友一起吃冰,踢球,打游戏。   那天他去送伞给一个钓鱼的叔叔,回来的时候骑着电动车路过路口,在那里遇到了徐翎。   徐翎背着画夹,茫然地站在公路旁边。   有两个骑摩托车的大叔围着他问他去哪,他看起来挺警惕的,朝后面退了两步。   秋词觉得这个Alpha可能是迷路了,就停车好心问了一句:“哥哥,你要去哪?迷路了吗?”秋词年纪小,看起来天然无公害。   徐翎就和他说自己要去晨曦路39号。   那条路就在秋词家附近,是一个别墅群,都是些有钱人买来度假住的,平时房子大多都空着。   “那就在我家附近啊!”秋词笑着拍了拍电动车,上面贴着张宣传画报,写着“三秋旅舍”。   “哥哥,我载你过去吧,不收你钱。”   徐翎温和地对他笑笑:“那就谢谢你了。”   秋词把他送到了家门口,挥挥手一拧车把就走了。   本来以为只是一面之缘,没想到第二天徐翎就找到他家来了。   他一个人住,也没人做饭,所以问问这里接不接受订餐。   秋母见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又和秋词认识,就热情地答应了,送餐的人自然是秋词。   秋词因此迅速地和徐翎熟悉了起来。   他知道这个哥哥是中央美院的,明年要毕业了,来珠贝旅游顺便采风,画他的毕业作品。   他还给秋词画了一幅肖像画,秋词开心极了,裱了起来挂在自己房间,还叫他的小伙伴们一起来欣赏。   “哇!”没见过世面的朋友们挤在小小的房间,纷纷发出羡慕的惊呼。   中央星系,对于他们这些自小生活在偏僻海岛的少年们来说太远了。   又远又迷人,漂浮着各种纸醉金迷的传说。   秋词天花乱坠地跟他们复述徐翎告诉他的关于中央星系的故事,听的这些人心生向往,有几个还想着大学要报考过去。   一群人之中只有崔映楼不开心,他觉得秋词张口一个徐翎,闭口一个徐翎,已经严重威胁了他作为秋词最好的朋友的地位。   秋词跟他说绝对没有这样的事,结果转头就被徐翎家新安装的游戏设备吸走了魂,整天泡在晨曦路39号里。   崔映楼喊他出来,他还恋恋不舍挂念着没有通关的游戏,踢球都魂不守舍的,气的崔映楼差点和他绝交。   不过好在,徐翎只是来采风的,暑假一结束,他就要走了。   秋词他们也正式开学了,注意力自然从游戏转移到了学习上。   但徐翎人虽然走了,和秋词的联系却没有断。   他们加了好友,时不时聊聊天,他还给秋词寄了礼物,是一大盒手工的巧克力,被他们班的同学分了个干干净净,秋词心疼了好半天。   崔映楼翻开日历,提醒他收到礼物那天是农历七夕,信誓旦旦地跟他说这个Alpha对他不安好心。   但秋词坚信这只是一个巧合罢了,星际快递那么不稳定,怎么可能就精准地算好日期,而且他是Beta,Beta和Alpha怎么可能在一起?最好是这样,崔映楼愤愤地说。   日子照常过,高中生的生活充斥着各种各样的试卷和作业。   那天是周末,秋词骑着电动车去给一个阿姨送东西,半路上却被一辆黑色的车拦了下来。   “有人想跟你谈谈。”   两个Alpha保镖一左一右架着他的手臂把他押进了车里。   秋词又茫然又紧张,想报警,但手机被人收走了,他一个Beta,根本敌不过这些专业训练过的Alpha们。   一个Omega男性坐在车里,他看起来很憔悴,眼睛是红的,脸色苍白。   长发垂在脸侧,他伸手别到了耳后去,冷冷地打量了一遍秋词。   “呵。”   他惨淡地笑了一声:“秋词?”秋词谨慎地问:“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我是宁盏回。”   Omega说。   秋词露出茫然的表情。   “他没有跟你说过我,是吗?”宁盏回讽刺地笑笑。   “谁?”车子开动了,秋词不安地并着腿:“哥哥,我不认识你,你是不是找错人了?”“不用叫的那么亲热,我们不熟。”   宁盏回冷冷地说:“你就靠这套把徐翎哄住了吗?哥哥?真恶心。”   秋词愣住了。   他的确嘴挺甜的,沙滩上客人很多,嘴甜一点好做生意,比他大的他都叫哥哥姐姐,通常客人们也会觉得开心。   但这跟徐翎有什么关系?叫个哥哥怎么就恶心了?宁盏回厌恶地挥了挥手,似乎懒得再跟他说话。   他的Alpha保镖恭敬地向前,压住了秋词的胳膊和腿。   “你们要干什么?”秋词惊怒交加,努力想挣脱,但四肢都被牢牢压着,他连动都动不得。   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从小冰箱里取出一个黑色的箱子,从里面拿出了一管组装好的针剂。   秋词吓呆了,疯狂而快速地喊道:“什么东西?你们这样是犯法的!我还是未成年!为什么?为什么?我跟徐翎真的不熟,我们才认识了不到半年!”宁盏回冷眼看着那管针剂打进了秋词的胳膊,总归是没见过世面,秋词哆嗦着红了眼眶:“你们给我打了什么?”没人回答他的问题,秋词在这种令人窒息的沉默里只能数着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   我要死了吗?他茫然又害怕,他们这是要带我去抛尸?车子最终停在了一处尚未开发的海边,秋词被押着推进了一个废弃的仓库里。   这个仓库荒废了好几年了,鞋子踩上去就是一层厚厚的灰尘。   “有人吗?”秋词绝望地喊:“有人吗?”空空荡荡的房间,只有他自己的回音回应了他。   宁盏回咳嗽了两声,他的保镖贴心地把折叠椅展开放在他身后。   “开始吧。”   他说。   戴眼镜的男人固定好了三脚架,调整好了摄影机。   Alpha保镖放开了秋词的胳膊,他立刻试图朝门外跑。   可惜任何举动都是徒劳的,七八个Alpha背着手围着他,组成了一圈铜墙铁壁。   秋词第无数次被反剪了手推倒在地上,他在地上打了好多个滚,身上脏的不能看了,仍旧声音嘶哑地试图和宁盏回沟通:“我真的跟徐翎不熟。   他早就回中央星系了,你和他有什么矛盾纠葛,为什么要找我?“宁盏回拿着手机,拨通了一个外放的电话。   “喂,盏回。”   徐翎温柔的声音响起。   秋词当即抓住机会大喊道:“救命!徐翎我是秋词,救我!唔——”他立刻被捂住嘴控制了起来。   “秋词?”徐翎急急问道:“盏回,我们之间的事,你牵扯别人做什么?”“我们之间的事。”   宁盏回冷笑了一声:“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事?”“别这样,盏回。”   徐翎低声道:“婚约解除了,我们还是朋友。”   “朋友?”宁盏回流着泪,眼睛直直地看着墙壁:“你就是这么对待朋友的?一声不吭地退掉婚约,让我成为所有人的笑柄?”“对不起。”   徐翎低声道:“我没有和你提前商量,我承认,我害怕你的眼泪。”   宁盏回擦了擦眼泪,沙哑道:“事到如今别再说这种话,徐翎,我觉得恶心透了。”   “抱歉。”   徐翎说:“你要什么我都可以补偿给你,不要牵扯其他人,把秋词放了好吗?”“好啊。”   宁盏回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只是和他聊聊罢了,一会儿就放他回家,你不用着急。”   “你什么时候回来?”徐翎问:“我们见一面。”   “再说吧。”   他挂了电话,抬抬下巴示意保镖把秋词放开。   秋词跌坐在地上,无措地看着他:“我可以走了吗?”他到现在都没有搞清楚,为什么宁盏回要找上自己。   “走啊。”   宁盏回冷漠地说。   秋词试图站起来,他失败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手脚酸软地抬不起来,身上也过电似的一会儿热一会儿冷。   “你,你给我打了什么东西?”“一个Beta,”宁盏回嘲讽地看着他:“谁给你的勇气插足Alpha和Omega?你知道什么叫信息素牵引吗?你连信息素都没有。”   秋词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他脑袋发烧,眼睛也开始变得模糊,全身都燥热了起来,然而那热好像被困在了身体里,怎么样也排解不出去。   他哆嗦着解开了扣子,脱掉了衣服,明明已经赤身裸体,可还是好热。   地板上全是灰尘,可他管不了那么多了,只想贴着什么什么凉快的东西能让他舒服一点。   “好热,好热,我要烧死了。”   他趴在地上,滚了满身的灰尘,连眼睛都烧红了,脸颊贴着地板无神地蹭着。   “三少爷,这个Omega发情期促进剂是特供Omega使用的,给Beta用是不是有点,有点……”戴眼镜的男人吞吞吐吐道。   “怕什么?”宁盏回无所谓地眯起眼睛:“我见过别的Beta用过,不会死人的,顶多就是发情得不到疏解,难受那么几小时。”   “你们几个愣着干嘛?脱衣服。”   几个Alpha保镖听话地把衣服脱了,把秋词从地板上抓了起来。   “小心一点。”   宁盏回说:“一点证据都不能留,手放轻一点。”   戴眼镜的男人又回到摄像机前。   秋词已经失去了神志,被两个Alpha抱着,他自觉地抱住了其中一个的脖子,把脸颊贴上去蹭着。   有人掰着他的腿,有人把什么东西塞进了他的嘴里,他什么都不知道,只乖乖地含住了。   戴眼镜的男人拍够了,和宁盏回示意了一声。   于是秋词又被扔在了地板上,他仍处于一种假性发情的状态,但Beta的性腺是萎缩的,也无法排解这种Omega特有的状态。   秋词蜷着腿,试图自渎。   他呻吟着,不提防一道无形的鞭子突然狠狠地抽在了他背上。   “啊!”他陡然尖叫了一声,痛得满地打滚。   那是Alpha的信息素武器。   信息素是无形的,但它的主人却可以控制它。   那味道可以无害,也可以成为无形的利刃,压制所有低于它主人等级的Alpha或者平庸的Beta们。   有多少种味道,秋词分辨不清楚,那种辛辣的味道刺进他的大脑他的胃,让他天旋地转呕吐不止,浑身上下像是被鞭子殴打了一遍。   也许过了几个小时,也许只过了几分钟,秋词终于清醒的时候,废弃的仓库里只剩他一个人,肮脏地躺在他自己的呕吐物里。   他哆哆嗦嗦地穿上衣服,摇摇晃晃地出了门。   这片海尚未开发,离镇上还有很远的距离,他跌跌撞撞地从下午走到了天黑,远远地看到警务室暖黄的灯光。   一个正在值班的姐姐看到了他,小镇很小,每个人彼此都认识,她笑着说:“小词,今天怎么跑到这边玩啦?”秋词握住了她的手,攥得紧紧的。   “我要报警,姐姐,我要报警。”   他崩溃地哭了出来。   女警官把他带进了室内,给了他一杯热茶。   秋词喝完了茶,静静地等着。   过了一会儿,出警的几个警官回来了。   秋词看着他们,这些年轻人面面相觑,有一位轻咳了一声,说:“小词,你说的那个仓库下午的时候起火了,已经烧没了。”   另一个人说:“我们突击搜查了宁盏回目前的住所,没有搜到任何东西。   他坚称你诬告他,因为你介入他和咳,他前未婚夫之间的感情。”   “那片海域没有监控,宁盏回的车也一直停在车库里,他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而且小词,”警官为难地说:“你身上只有一些擦伤和自己的呕吐物,这很难证明什么。”   秋词眼里的光熄灭了。   “我们还会继续查的。”   最后,那个姐姐安慰他:“等找到更清晰的证据就会立案。   我们都相信小词不会说谎的,对不对?“秋词红着眼睛,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知道了姐姐。   那我先走了,太晚了,我爸妈要担心了。”   他垂着头,自己走回了家。   三秋旅社亮着灯,秋仁和谢淼坐在院子里喝茶,看到儿子回来了,谢淼强打着精神迎了上去:“怎么了小词?怎么搞得脏兮兮的,去哪里疯玩了,一身臭味。”   “妈。”   秋词抱住了她,把头埋在她肩膀上默默流泪。   “好了,没事了。”   谢淼是个温柔的Omega,抱着儿子晃了晃,问他:“跟人打架输了吗?还是又和崔映楼吵架了?”“以后想吵也没得吵了。”   秋仁叹了口气。   “怎么了?”秋词敏感地问。   “唉。”   秋仁说:“下午的时候,老黄来了一趟,这块地已经易主了。   新东家已经说了,不再续租。   儿子,我们可能要搬家了。”   “为什么?怎么就不能续租了?这片很多旅舍,都不给续租了吗?”秋词一连串地问。   “不。”   秋仁又叹了口气:“我问过了,只有我们。   不知道哪里得罪了新东家,我打算明天去问问。”   三秋旅舍是爷爷和爸爸一生的心血,爷爷葬在这里,他们又怎么能搬家?“是谁?”秋词浑身发冷:“他住在哪里?”“今天我远远见了一面,是个年轻的Omega,姓宁。”   秋仁说:“也是巧了,他就住在当时徐翎住的那栋房子里,晨曦路……”他话音未落,秋词已经跑了出去。   这条路暑假的时候秋词已经走过了很多遍,可他宁愿从来没有走过,也从来没有认识过徐翎。   他按了按门铃,宁盏回出来了,没有给他开门,只是站在院子里和他对话。   这个Omega还没有秋词高,可秋词见了他,就忍不住发抖害怕。   “你想要什么?”他强撑着问:“怎么样才能放过我和我家人?”“你比我想象的坚强。”   宁盏回夸他:“竟然还敢去报警。”   他的Alpha保镖站在他身后,晚风把信息素带到了秋词鼻前,他干呕了一声,弯下腰扶着栏杆:“我从没有插足过你和徐翎,我,我是Beta,他是Alpha,我们只认识了……不到一个月而已。”   “是吗?”宁盏回轻笑了一声:“那你能告诉我,好好的为什么他从这里旅游回去就取消婚约,为什么他房间里挂你的肖像画,又为什么送你巧克力?”为什么,秋词也想知道为什么。   “那是他来这里……采风。   所以画了……画。”   “送巧克力……又能有什么特殊含义?”“既然你的嘴这么硬,又何必来找我。”   宁盏回冷冷地打断道。   秋词蹲下了身,他的胃痛得受不了了:“那你到底想要怎么样?请你,请你提条件。   只要我……只要我能做到。”   “是吗?”宁盏回轻笑了一声。   第二天是周一,按惯例学校要举行升旗仪式和国旗下的讲话。   秋词一整夜都没睡,噩梦缠绕着他,把他的精气神都抽干了。   他穿着校服踏进校园的时候,路上的人好像都认识他,对着他指指点点。   秋词呆滞地走着,崔映楼从路的尽头冲了过来,手里抓着一把东西,暴怒地问他:“秋词!你怎么回事!这些照片是怎么回事!就被人贴在公告栏上!”秋词转了转眼睛,看到他手里撕碎的照片,依稀还能看到赤裸的肉体纠缠在一起:“映楼……”他想说点什么,却被崔映楼身上浓烈的信息素熏吐了,于是只能推开他,怕吐到他身上。   崔映楼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秋词,你解释啊,你给我解释!你每周去送货就是去找这些人吗?啊?你说话啊!”秋词鼻子发酸,但眼睛已经干涩到流不出泪了。   他摇了摇头,径直往操场走。   “秋词!”崔映楼追上他,试图抓住他的胳膊,却被他坚决地推开了。   “你,”崔映楼红着眼睛,咬着牙小声说:“你让我感觉恶心。”   他把那些照片撕碎了丢在垃圾桶里,又狂暴地踢了一脚。   铁质的垃圾桶滚了几圈滚到了秋词的脚下。   秋词缓慢地,抬腿迈了过去。   操场上已经差不多站满了人,台上的护旗手正在准备升旗仪式,秋词走上了台,看着底下突然安静下来的人群,他打开了捏在手里的纸。   “我是高二十三班的秋词,很抱歉我的私事占用了大家的时间。   我是一个……变态,我喜欢Alpha,有一些校外的……男朋友。   前段时间,我勾引了一个……有未婚夫的Alpha,他受我蛊惑要和他的Omega未婚夫退婚,我很抱歉,我伤害……伤害了别人,是我自甘堕落……“人群中一片哗然,秋词看到他的同学,他的老师和校长,全都诧异地看着自己,但他还是坚持把那封信读完了。   读到最后一个字,他想张嘴说些什么,却发现嗓子好像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天他从学校里出来,抬头看天上的云,才发现世界那么大,而他只不过是一粒小小的人们脚底的砂。   写完这章心里好难受哦,感觉被虐到了需要安慰。   抱头痛哭,后面没有虐了都是甜相信我QAQ 第20章   “这是我的同学,秋词和季虞。”   陈晨接着介绍说。   宁盏回点点头,视线仍落在秋词身上。   “你看起来过得还不错。”   他捏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来来回回转动着:“又交了新的……男朋友?”很奇怪,秋词明明发着抖,脑子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   男朋友?电石火花之间,他冒出了一个想法。   陈晨笑着说:“你误会了哥……”秋词扭头看了一眼季虞,他们视线交错了一秒,秋词说:“是。”   陈晨愣住了,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他们,闪闪的,好像发着光。   季虞站起身走到了秋词身边,他揽住秋词,手心扶在他腰后撑住了他。   宁盏回这才看了这个Beta两眼,这个年轻人俊美高挑,不逊于他见过的顶级Alpha,他毫不关心这里站着的其他人,只弯着腰去看他的男朋友出了什么状况。   宁盏回捏住了那枚戒指。   这枚是新定做的,他最近瘦了许多,戒指有些大了,上面的钻也不如先前那个纯净好看,他一直不满意。   但不满意又能怎么样,徐翎给的补偿让他父母满意极了。   他们甚至劝宁盏回说:“就算你和他结婚了,婚前协议一签,能拿到的也不过这么多了。”   凭什么呢?徐翎凭什么衡量我的婚姻我的爱情?凭什么我的人生毁了,有人却可以恩恩爱爱重新生活?“找个地方坐下来聊聊吧。”   宁盏回说。   秋词身上还穿着店里的大衣,胃部一直在痉挛,他强撑着说:“改天吧,我们还要……还要逛街。”   “好啊。”   宁盏回漫不经心地说:“我会再联系你的。   阿晨,走了。”   “那就不打扰你们了。”   陈晨冲他们眨眨眼,跟着宁盏回走了。   导购围观了一阵,笑着上来问:“客人您需要帮忙把衣服包起来吗?”秋词弯着腰,把手机递过去:“麻烦你了。”   他胃里不舒服,这个街大概是逛不下去了。   季虞蹲下身,把大衣的拉链给他拉好,又扣上了领口那颗纽扣。   软滑的毛领包裹着秋词苍白的脸,他抓着季虞的胳膊脱力般地蹲了下去。   导购把季虞那件白色的羽绒服给他包好了拎过来,见他们两个都蹲在地上,不由关心地问:“您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看看?附近就有一家。”   “不用了。”   秋词说:“我们,回去吧。”   回去依旧是坐地铁。   季虞买了一瓶热牛奶,秋词坐在位置上慢吞吞地吸着。   他弯着腰,季虞也弯着腰,侧着身子把手放在他的胃部轻轻揉着。   “好点了吗?”秋词喝完一瓶牛奶,感觉好了一点,就点了点头。   季虞把手抽了回去,被他按的暖烘烘的胃部好像又凉了,秋词有点怅然若失。   “抱歉。”   他小声说。   季虞轻轻“嗯?”了一声。   “谢谢你。”   秋词又说。   季虞看着他,眉眼舒展着,好像带了点轻松的笑意:“不客气。”   “你笑什么?”秋词不解地问。   “嗯?”季虞装傻,没有回答他。   他只是觉得,秋词强撑着说他是他男朋友的时候很有趣,之后心虚地道歉又不敢看他也很有趣。   季虞遇到过很多想和他恋爱或者结婚的人,每一个都不如秋词这样有趣。   天气预报说今明两天依旧是大雪,外面的积雪已经到小腿肚了,寒风呼啸,出去就刮得人一脸雪沫子。   秋词听着风拍打在阳台玻璃门上的声音,翻了第不知道几次身。   他又失眠了,睁着眼睛数绵羊也不管用,他倒是想出去走走,可惜外面风雪交加,出去也是被埋在雪里的结局。   要不去阳台站一会儿吧。   他轻手轻脚地坐起身,刚套上毛衣,对面床铺悉悉索索地响起了翻身的声音,秋词吓得停住了动作。   “秋词?”季虞压着嗓子问了一句。   “吵,吵醒你了?抱歉。”   季虞坐起身,掀开被子下了床。   拖鞋啪嗒啪嗒,他还穿着睡衣,坐到了秋词的床前。   夜里黑,又没开灯,他们很难看清彼此的脸。   “怎么了?”季虞困倦地打了个呵欠,声音沙沙的。   “睡不着。”   秋词沮丧地说:“对不起,把你吵醒了。”   阳台的门被风吹得哐当了一声,季虞侧头看了一眼:“睡不着?太吵了?”“嗯……”秋词迟疑着点点头,撒了个半真半假的谎:“做了个噩梦,醒了。   你回去睡吧……不用管我。”   季虞非但没回去,还把脚抬到了他床上,伸进他的被窝里。   “冷。”   他说。   他这是要促膝长谈?秋词往墙边让了让,季虞顺势掀开被子往里坐,长腿挨着秋词的腿,单人床就那么点空间,一下子逼仄了起来。   以前崔映楼也经常在秋词家留宿,也是和他睡一张单人床。   两个人也不嫌弃挤,你压着我的腿,我踹着你的腰,不知道哪来那么多话要说,聊球赛,聊游戏,聊同学,不到半夜不睡觉。   秋词有点想象不出季虞和他兴致勃勃聊天的模样,侧头一看,季虞已经躺下了,被子盖得好好的,还打了个慵懒的呵欠。   “睡吧。”   他拍了拍被子。   秋词哭笑不得,小心地贴着墙躺下了。   Alpha长手长脚的,床又这么小,秋词侧着身,还是无法避免和他手挨着手、腿挨着腿。   大概季虞自己也觉得挤,翻了个身面朝着秋词睡。   轻软的呼吸拂在秋词耳边,他不自在地往后退了退,脊背贴住了墙。   “梦都是假的。”   季虞闭着眼睛慢吞吞地说,听声音好像快要睡着了。   秋词没说话,他摒住了呼吸,季虞靠得太近了,他感觉有点紧张,思维混乱。   “你抖什么?”季虞突然睁开了眼睛。   “啊?”秋词压根就没注意。   “床一直在晃。”   季虞说着,伸手在他身上摸了两下,手心摸到他的胃部揉了揉:“胃又疼了?”秋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嗯……嗯。”   他慌乱地闭上眼睛。   外面的风呼呼地刮着,门咣当作响,秋词被他温暖的手心揉着揉着睡着了,梦里没有那些围着他的高大的黑影子,他舒展开手脚,一觉到了天亮。   拜季虞准确的生物钟所赐,他们没有定闹钟的好习惯,于是双双睡过了头。   秋词醒的时候,季虞还在睡,头埋在秋词颈侧,眉头皱着。   秋词迷迷糊糊地眨眨眼,把手从他怀里抽了出来,轻轻跨过他下了床。   他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机一看:“啊!八点半了!”季虞被吵醒了,坐起身看着他。   “大数课……”秋词苦着脸说。   “不去了。”   季虞当机立断:“出去吃饭。”   他洗漱完出来,秋词还穿着毛衣坐在地板上,手里捧着手机仰头看他:“陈晨说,今天老师没点到。”   季虞无所谓地点点头,从衣柜里拿出外套穿上。   手机闪了一下,他看也不看直接塞进了兜里。   “季虞。”   秋词吞吞吐吐地看着他:“能不能……和你……商量一件事?”“什么?”季虞低头穿靴子。   “要是……要是有陌生人加你好友,或者……给你发奇怪的照片,你告诉我一声,好吗?”“秋词。”   季虞穿戴整齐了,低着头看他,那双眼睛微微弯起来的时候真的很漂亮。   “你需要我吗?”他问。   这话问得奇奇怪怪,秋词一时之间居然没敢点头。   “你需要我的话,”季虞双手插在兜里,矜持地说:“要对我好一点。”   秋词呆呆地坐在地板上,突然间不知道为什么,他脸红了。   秋词:怎么回事,是我想多了吗? 第21章   食堂的三鲜砂锅做的很好吃。   秋词机械地喝着汤,思考什么叫“你需要我吗?”,什么又叫“要对我好一点。”   他确实是需要季虞帮忙,不要拆穿他在宁盏回面前假扮情侣的谎言。   有那么几分可能,以宁盏回睚眦必报的性格,或许他还保留着当年那些底片。   他会发给季虞吗?秋词不知道。   但是错过这次机会,他和宁盏回这样的人可能一生都不会再有交集。   他做好了失去这个朋友的准备。   崔映楼和他认识十几年,最后也那样决绝地离开了他,那一句“恶心”秋词消化了两年,到现在想起还觉得心口不适。   秋词也曾试过去解释,想挽回这段友谊,可是崔映楼始终不肯再见他。   崔映楼在学校里和人打群架,很快就被劝退转学走了。   他走得无声无息,那天早上秋词推开门,门口放着一箱封存好的东西,都是从小到大秋词送给他的礼物。   也许他太厌恶秋词了,连他送的东西也一并受了牵连。   秋词说希望季虞收到照片的时候告诉他一声,其实他更想说的是,能不能不要看,千万不要点开看。   但是这显然有点强人所难。   设身处地地想,如果秋词收到什么信息,下意识随便瞥一眼就能看到内容,据说人类一秒钟可以看清超过300个画面。   如果季虞真的是只鲫鱼多好,秋词焦虑的时候就会胡思乱想,这样他的手机就会在我手里,我也不用在这里费力揣度什么“你需要我吗?”这种有点暧昧的令人不安的话。   “啪。”   季虞放下筷子看着他。   “怎……怎么了?”秋词紧张地问。   “你怎么了?”季虞问道:“一直在发抖。”   “啊,抱歉。”   秋词忙说。   他坐正了,像个等待行刑的死囚,脸上带着点强装的淡定。   季虞不太高兴地皱起了眉,垂着眼睛看锅里的明虾:“不是你先说的吗?”“什么?”“你先说的‘是’,”他拿着勺子戳那尾可怜的虾,冷声道:“我只是让你对我好一点,这么为难吗?”他用了点力气,虾尾翘起来,溅起几滴汤汁,落在两人之间的桌面上。   秋词微微张着嘴看着他。   这是什么糟糕的驴头不对马尾的对话?什么我先说的“是”?是指昨天吗?那不是权宜之计吗?当时我们还对了个眼神的啊,后来我也道歉了啊。   “我……”秋词咽了口口水,脑袋疯狂地转着,感觉自己要宕机烧爆了。   最不敢想的那个预感成真了,秋词来不及想什么Beta、Alpha能不能在一起的问题,季虞正不高兴地看着他。   他不想惹季虞生气,结结巴巴似是而非地说:“我……我没想到,太激动了,很紧张。”   “有什么好紧张的。”   季虞小声说了一句。   他不生气了,舀起那只差点被他捣烂的虾送进嘴里。   “我渴了。”   吃完虾,他放下勺子,看着秋词说。   怎么这就开始使唤我了吗?秋词问:“你要喝什么?”季虞想了想,说:“上次你给我的那个,红枣味的酸奶。”   秋词起身去给他买酸奶。   不知道他这是想找男朋友还是保姆,不过无所谓了,他想,反正,反正很快就结束了。   从早上到下午,季虞的手机就放在桌面上,一声都没有响过,秋词等得人都要僵掉了。   篮球队要开例会,秋词倒是也想跟着去,季虞却说:“全是Alpha,别跟去了,先去吃饭吧。”   秋词只能忧心忡忡地自己去食堂吃了晚饭。   季虞开完会出来已经晚上7点了,食堂好像什么时候都有人,他排着队给秋词发信息:“我在食堂,要带什么?”秋词在上自习,回他说没什么想吃的。   要轮到他了,季虞刚想把手机收起来,一个陌生的号码发来一条信息。   他手指一划点开了,扫了一眼后他暗灭了手机。   “同学,你要吃什么?”打饭的阿姨问道。   季虞又按亮了手机,打开那张图片看了一眼。   “同学?”阿姨又问了一句。   “嗡嗡嗡”那个号码不断地发来图片,季虞把手机塞进兜里转身走了。   有几个学生好奇地看着他,这个高个子的Beta穿着长风衣,眼神比外面的冰雪还要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出去和人打架。   秋词坐在教室里看书,其实也不太看得下去,距离季虞给他发信息已经过了半个多小时了,他人还没来。   秋词有点急了,问他在哪。   过了五分钟,季虞回复说在小亭湖。   “你去那干嘛?”秋词问。   季虞不回了。   秋词坐不住了,他抓起书包,弯着腰从后排溜出教室。   外面还在下雪,他打着伞,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了湖边。   这个景观湖上架着一座九曲桥,湖中央一个小亭子,因此得名小亭湖。   这两天雪下得大,学校的环卫工忙着清扫道路,桥上的积雪暂时被忽略了。   湖水结了冰,也压着厚厚的一层雪,白茫茫一片,只有中央的亭子露出四角漆黑的飞檐。   秋词远远地,看到亭子里有一个人影。   天气太冷了,他牙关打颤,握紧了伞走进去。   季虞坐在长椅上,正在和人打电话,看到他来了,就挂断了电话,把手机放进衣兜里。   雪簌簌地下着,两个人沉默地对望。   “你怎么不去,不去上自习?”秋词试图冷静,但是话一出口,竟然全是喑哑的颤音。   季虞双手插在兜里,冷着脸看着他。   积雪会反光,把彼此的面孔和情绪都映照得清清楚楚。   秋词掐了一把手心,低头把伞收了起来:“你,你收到什么照片了吗?”沉默片刻,季虞把手机解了锁,递给了他。   秋词深吸了口气,接过他的手机,先点开微信,里面空荡荡的,只有秋词和周茗惠两个最近联系人。   他又点开信息,这下更空了,连通讯公司的广告都没有。   秋词要哭了:“你干嘛清空啊?我,我不是说了,先,先告诉我一声……”这感觉太不好了,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季虞磨了磨牙:“留着生气吗?”秋词涨红了脸,他知道不该朝季虞发脾气的,但是没忍住:“可是,可是我有用的!”“用来干嘛?”季虞直直看着他,那一瞬间,秋词感觉自己像是被大型食肉动物锁定了,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秋词呐呐地,不说话了,他不想让季虞牵扯太深。   他抓着伞柄,那把伞摇摇晃晃,像惊惶的飞鸟找不到栖息地。   “你交一个男朋友就拍张照留念吗?”季虞问。   伞把刺进了手心。   关你什么事?我答应和你在一起了吗?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秋词想反问他,用他能想到的所有咄咄逼人的语言,就像对付那些用八卦嬉笑的脸凑上来问他交了几个男朋友的陌生人。   可是秋词又想起了三鲜锅里的那尾虾,覆在他肚子上温暖的手心和那晚他们经过石板桥,一起垂首看到的水里的月亮。   他贪恋温暖,他不想惹季虞生气。   “我……”秋词小声说:“我根本……根本不认识他们。”   “他们给我打了药……”他崩溃地说:“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谁干的?”季虞抓住他的手臂用力一扯。   秋词的膝盖撞在长椅上,跌在了他怀里。   “谁干的?”他又沉声问了一遍,呼吸喷发在秋词脸颊上,眼睛因为主人的怒意亮得惊人。   “我……我不知道。   没有,没有证据。”   太近了,秋词灼伤了似的,想从他身上下来。   “你不说,无所谓,”季虞抓着他的手臂不让他动:“我已经找人黑了他的地址。”   “你……”秋词吓了一跳,他哆嗦着说:“为什么,要做这么危险的事?要是……要是被发现了,是犯——”檐上的积雪晃了晃,啪嗒一声落在湖里,季虞按住他的腰,准确地封住了他冰凉的唇。   “唔。”   秋词来不及反应,这个吻一触即分。   他的眼镜被撞歪了,有些滑稽地挂在脸上。   季虞的睫毛长长的,有点害羞地颤了颤,秋词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他就直起腰又亲了上来。   “唔……唔!”歪了的眼镜掉落在长椅上,这一次的吻更加莽撞而冲动。   季虞含着他的下唇吮吸轻咬,秋词慌慌张张地闭上眼睛,季虞把他咬疼了,他挣扎了一下,牙齿好像磕在了季虞唇上,都尝到血味了。   季虞舔了舔流血的唇角,不太高兴地看着他。   “你……”秋词咬咬唇,小声道:“你先咬我的。”   “疼。”   季虞说着,委屈地看了他一眼。   秋词脸也红,嘴唇也红。   做贼似的四周看了看,然后低下头在他唇角舔了舔。   季虞愉悦地眯起眼睛,扬起脸在秋词的下巴上亲了一口,又向上吻住了他的唇。   秋词手也软,脚也软,坐在他腿上被他抱着亲了十几分钟,被放下来的时候腿都麻了。   他晕晕乎乎地,又想起了未完的对话:“你……照……照片……”季虞抓着他的手,单手撑起了伞:“不用担心,三天之内能拿到底片。”   一开始的大纲里,我是计划写B变O的,就是那种很常见的延迟分化梗。   可是写着写着,又觉得这个情节设置很没必要,再加上秋词像个直B癌似的,一直强调什么“Beta和Alpha不能在一起”,害我起了逆反心理,所以我想删掉B变O了哎,大家觉得呢?陈晨:好!(起立鼓掌) 第22章   这个点已经买不到饭了,他们在小卖部买了一桶自热火锅。   秋词从浴室出来,季虞正好煮好了火锅,乖乖坐在桌边吃。   屋里暖气开着,进入冬天,他们有时候嫌弃天冷叫外卖,就买了个矮桌在宿舍放着,方便分食——主要是季虞分秋词的食物。   秋词盘腿坐在地板上,趴在桌子上问季虞:“你那个朋友……”“问了三遍了。”   季虞挑起一块海带,头也不抬。   他嘴角破了一块,吃东西的时候不得不小心翼翼地。   那还不是因为你一直不正面回复我?秋词目光游移地避开他的嘴唇:“我……我想知道啊,你又不说清楚。”   季虞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唇:“我不懂他的专业,不过他说了能查到那就能查到,等就是了。”   “他是做什么的?”秋词问。   季虞想了一下,说:“保密。”   “那你是……怎么认识他的?”秋词眼睛亮晶晶的。   季虞把小火锅盖好盖子丢进垃圾桶里:“我跟他不熟。”   “那他怎么……会帮忙?”秋词跟着站起来,盘算着说:“如果查到了,我……付给他报酬可以吗?”“不用。”   季虞顿了一下,补充说:“他不一定收。   查到了再说。”   秋词今夜很明显的情绪高涨,小尾巴似的跟着他问个不停:“他很厉害吗?”季虞走进浴室,手指放在门把上,警告地看了他一眼:“退后,我先洗澡。”   “哦。”   秋词揉揉鼻尖,转身趴回床上玩手机,搜索“黑客有多厉害?”“黑客犯法吗?”“黑客拿到的信息可以作为证据吗?”……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一会儿想着也许有希望立案,一会儿又想起在湖上的那些吻。   思绪太乱了,他理不清。   我真的准备好开始谈恋爱了吗?而且还是和一个Alpha?秋词有点淡淡的哀愁,他在枕头上蹭了蹭,轻叹了口气。   稀里糊涂地,季虞好像已经默认他们在一起了,反正也许走不到最后的,现在还是先顺着他,不要惹他生气为好。   他摸了摸嘴唇,把脸埋进了枕头里。   “秋词。”   季虞在浴室里喊他。   “怎么了?”“过来给我吹头发。”   “……”他绝对是想找个保姆的吧?手断了吗连头发都不能吹了?秋词愤愤地爬起身。   浴室里水汽环绕,秋词接过吹风机,无语地仰着头看他。   季虞抱着他的腰把他放在了洗脸台上,这个高度正正好,可以低着头给他吹头发。   秋词红着耳朵,手指插在他湿漉漉的发间给他吹头发。   季虞贴着他,两只手不老实地一直在秋词腰间摸来摸去。   “别动。”   秋词怕痒地缩了一下。   他发现自己可能已经适应了季虞碰他,除了痒没有其他不适反应。   季虞根本不听他的,抱着他的腰,手指摸到他胸口,隔着一层布料突然捏了一下微微凸起的乳头。   “啊!”秋词差点跳起来,吹风机几乎要脱手:“你干嘛?”季虞居然很淡定眨了眨眼说:“好奇。”   “不行。”   秋词躲开他的手,涨红了脸:“你自己吹吧。”   他要跳下洗脸台,季虞堵着不让他走。   “为什么不行?”季虞理直气壮地问。   秋词一噎。   “为什么不行?”他又问了一遍。   秋词绞尽脑汁,磕磕绊绊地说:“我觉得,太……太快了。”   他的腿贴着季虞的,很明显能感觉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抵着他。   救命,事情怎么发展成这样了?季虞退后一步,放他从洗脸台上下来了。   秋词虚脱般地要出去,季虞拉着他的手,手指缠绕着手指,松松的,没怎么用力。   秋词的脚步放缓了。   “秋词。”   他有点不情愿地哑着嗓子说:“亲我一下。”   “唔……”秋词的背靠着瓷砖,闭着眼睛和他接吻。   唇齿相依,他怕不小心再咬到季虞,轻轻张开嘴放他进来。   季虞倒是很不客气,舔他的唇,他的牙齿,他退缩的舌头,弄得秋词缺氧般地喘个不停。   季虞吻着他,一手按着他的腰,一手伸进睡裤里。   他连当着别人的面自渎都做得理直气壮,一边握着阴茎,一边毫不克制地挺腰往秋词身上蹭。   浴室里的雾气慢慢地散了,秋词浑身发软地走出来,眼睛里像含着水。   水声哗啦啦的又响了起来,可恶的Alpha又洗了一次澡。   秋词倒在床上,慢吞吞地拉上被子。   太可怕了,季虞这种看起来那么性冷淡的人都这样了,Alpha到底是什么物种?秋词克制不住地回想起季虞射了时的表情,想他涣散的盛满了碎金般的瞳孔,英挺的眉,微红的鼻尖和呼吸间甜甜的他说不上来的气味。   他连射精时都没有一点Alpha信息素味,秋词把被子蒙上了头,厚着脸皮想,我们是不是有点太契合了?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一觉到天亮。   醒来的时候季虞在阳台和人打电话,秋词摸到眼镜戴上,趴在床头歪着耳朵听。   阳台的玻璃门隔音很好,他听了半天也没听到什么具体的内容。   过了一会儿,季虞拉开了门。   外面的雪停了,早晨的太阳从他背后透进来,把屋里照得亮堂堂的。   “查到了。”   季虞说:“底片存在一个旧电脑里,在中央星系,房主的信息是宁盏回。”   “真的?”秋词兴奋地掀开被子下了床,走到他面前。   季虞握住了他的手,“嗯”了一声。   清晨的风吹进室内,秋词笑着,像是不敢置信似的,高兴地说:“真的啊。”   “你想怎么做?”季虞问他。   “告他。”   秋词毫不犹豫地说:“伤害别人……就应该付出代价。”   “嗯……”季虞沉默了一阵,说:“我认识一个中央星系的律师。”   “中央星系?”“我没说过吗?”他摸了摸秋词的脸:“我从中央星系考过来的。”   秋词摇头:“你……你怎么会考到这里来?中央星系……的学校更好啊。”   他想起来了,季虞入学的分数高的吓人。   鲸海大学虽然排名不错,但是位置偏远,很少会有大星系的学生报考。   大学招生一般都会倾向本地的生源,以季虞的成绩,报中央星系那两所最好的学校肯定没问题的。   季虞转过脸:“我不想说。”   好吧。   秋词识相地转移话题:“你那个朋友……他接受报酬吗?”“他不要。”   季虞回道。   “那他在哪?”秋词说:“起码……请他吃顿饭,当面,当面感谢一下。”   “不用。”   季虞说:“他不在鲸海星。”攻中皓花开花落轩   秋词还想说什么,他不高兴地板起脸:“我饿了,去吃饭。”   周二早上没课,他们吃完早饭,季虞陪着秋词去了最近的警局报案,提供了一份恢复过的消息记录,是那个陌生号码发过来的照片。   这边警方暂时以敲诈勒索立了案,那边季虞找的律师就打了过来,说会全程跟进负责这件事。   秋词云里雾里地做完笔录出来,好像没有他什么事情了。   “等警方的调查结果吧。”   季虞轻松地说。   “万一他销,销毁了呢?”秋词有点不放心:“从那个号码能查到……他身上吗?”“放心。”   季虞握着他的手,眯着眼睛看向天边:“跑不掉的。”   秋词的手机嗡嗡响了两声,他打开消息,是一条来自宁盏回的信息——下午见一面吧,带着你的男朋友,如果他还是的话。   AB的呼声很高,假性发情是什么东西,ABO已经进化得这么快了吗?我得更新一下知识储备了。   生子的话可能会在番外里写吧,正文快完结了,写不到他们结婚生子的。 第23章   季虞调动了他爷爷的特勤组,那边季震立马就知道了,挑了中午吃饭的时间和他通话。   老人家上了年纪耳朵不好,嗓门大的能震上天花板,季虞不得不找了个没人的角落:“爷爷。”   “吃饭啦?”万事饭开头,季虞回:“刚吃完。   你们呢?“”你奶奶正做饭呢。”   季震乐呵呵地说:“我听小黄说,你叫他们去查什么电脑?”“嗯。”   季虞漫不经心地说:“找点东西。”   “小黄跟我说,怎么那里面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视频和照片。   你不是去上学的嘛?怎么牵扯进这种事里?“老爷子有点严肃地问。   “帮别人查的。”   季虞说。   “别人,谁啊?”季震大声问,震得季虞耳膜都要破了。   季虞勾着一束松树枝条,一松手,松针摇晃,积雪簌簌而下。   “怎么不说话?”季震打破砂锅问到底:“在学校里交朋友啦?”季虞嘟囔了一声,季震大声地“啊?”了一句:“什么?大声点!”季虞不得不提高声音:“我说,是男朋友。”   “呦呵!”季震喜上眉头,嚷嚷起来:“他奶奶!你快来!哎呀你快来!小鱼交朋友啦!”“什么朋友?你大呼小叫什么呀?我做着饭呢。”   虞敏静的声音由远及近。   “他自己说的!”季震的声音远离了话筒:“你问他,他跟我说他有男朋友了!”“喂?”虞敏静接过了电话:“小鱼啊。”   “奶奶。”   季虞揉了揉耳朵。   “你妈前几天还跟我说,要找人给你介绍对象呢。”   虞敏静高兴地说:“我当时就说了,叫她不要又自作主张,咱们小鱼长得又高又帅,不用愁这个!”季虞乖乖“嗯”了一声。   “你呢,不要有什么压力。”   虞敏静说:“找对象,得你自己喜欢。   只要家世清白,对你好,我和你爷爷肯定支持。   先处着,到时候差不多了,再把人带家里来,啊?“季震在一旁”小声“说:”哎呀你问问他,他那对象哪里人,多大了,在哪认识的。”   “去去去。”   虞敏静捂着手机赶他:“八字没一撇呢,你查什么户口,别给孩子压力。”   “那万一他搞什么师生恋,找个年纪特别大的?”“别乌鸦嘴!就算找个年纪大的,孩子喜欢,那,那我也支持!”“你!”季虞轻笑了一声,听着他们俩拌嘴。   “小鱼啊。”   虞敏静说:“你这孩子孤僻,不爱说话。   我担心人家嫌你闷。   还有你的情况,尽量……尽量还是提前跟人家说清楚。   他要是不嫌弃那最好,要是不愿意了,咱再找。”   季虞侧身看向路对面的秋词,他穿着那件藏蓝色的大衣,看着还是清瘦,正在和卖红薯的摊主聊天。   讲话还是磕磕绊绊地,但是脸上却带着笑。   “我知道了。”   季虞挂了电话,大步走了过去。   “还……还有黑色的品种吗?”秋词探着头,朝人家的烤炉里看。   “有啊。”   卖红薯的爷爷说:“五颜六色,你想要什么色的我都有。”   “嗯……”秋词犹豫半响:“我还是拿黄色的吧。   黄色的……甜。”   他看季虞走过来了,问他:“你想要什么颜色?他说,什么都有。”   季虞把他手里的那个拿走了。   秋词无语地说:“大爷,再给我……一个黄的吧。”   他们俩一人捧着一个热乎乎的红薯往地铁站走。   秋词说:“待会儿,我要是发抖……或者说不出话,你就捶我一下。”   季虞一本正经地问:“捶哪?”秋词被他问住了,思考了一下说:“你不会,随机应变吗?”“好。”   季虞答应了。   秋词深吸了口气,把红薯皮丢进垃圾桶,严肃地走进了地铁站。   季虞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拉着他的帽尖,把手指放到他帽子下面取暖,两个人连体婴似的过了安检。   宁盏回给的地址是个高档的住宅区,保安还不肯轻易放他们通行。   秋词给宁盏回发了条信息,过了一会儿,居然是陈晨跑出来接的他们。   “秋词!”他穿着一件有些华丽的外套,胸口坠着银色的饰品,对着秋词挥手。   “你怎么在这?”“你怎么来了?”两人齐声道。   “我哥开的聚会,请的都是他的朋友。”   陈晨解释说:“不够热闹,就把我也叫过来了。   哦对,沈停路也在。”   秋词疑惑地问:“聚会?”“是啊,特别吵。   等会儿你们进去了别惊讶。”   陈晨领着他们往里走。   不是见一面吗?怎么成聚会了?秋词有一肚子的疑惑。   宁盏回的房子是独栋的别墅,远远地就听到了吵闹的音乐声。   秋词他们进去一看,居然是鲸海星系一个小有名气的摇滚乐队在演奏。   屋子里男男女女,衣着或新潮或华丽,正随着音乐打节拍。   一群西装侍者穿梭在大厅里,把食物和酒水陆陆续续摆上来。   “还没开始呢,这只是热热场。”   陈晨指了指二楼:“我哥在二楼最左侧那个房间。”   “谢谢。”   秋词要上去了,陈晨又轻声说了一句:“小心一点。”   “什么?”“我叫你小心脚下。”   陈晨笑着挥挥手,转身汇入了人群。   “你把定位……发出去了吗?”秋词小声问。   季虞点头:“别紧张。”   秋词很难不紧张。   一开始收到宁盏回的信息,他是不想来的。   两年前宁盏回都敢大白天绑人,这次保不准做出什么更疯狂的举动。   季虞却说这是个机会,两年前的旧事许多证据已经被完全销毁,他们拿到的底片很难直接定罪,宁盏回完全可以声称并不知情,从而轻松脱罪。   最后他们和负责这件案子的陈警官沟通了一下,决定在警方的保护和监控下走这一趟。   宁盏回是地产巨鳄宁志林的第三子,背后的关系错综复杂,上面又有人下了命令要彻查,警方也为了找线索焦头烂额中。   “要是他这次,改邪归正了呢?”秋词问。   季虞冷冷道:“那算他走运。”   他们推门进去,宁盏回一个人坐在落地窗边,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人工湖。   “来了,”他说:“坐。”   茶桌旁放着两把空着的椅子,门一关上,楼下的音乐就听不到了,看来隔音不错。   房间里没有其他人,宁盏回亲自为他们斟了两杯茶。   “我很高兴,”他笑着说:“你们俩都来了,欢迎。”   秋词觉得毛骨悚然:“别装了,不是你,你发的那些……照片给季虞吗?”宁盏回眯起眼睛:“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什么照片?“他肯定是不会承认的,秋词识相地沉默下来。   这房间开着暖气,久未通风,秋词只觉得胸口闷闷的,不太舒服。   “你叫我们来,有什么事?”季虞问。   “我跟秋词以前有些误会。”   宁盏回把玩着手上的戒指:“两年没见了,想叙叙旧。   顺便解开一下当年的误会。”   “坐啊,”他招呼道。   季虞牵着秋词,握住他僵硬的手,推他到椅子前坐下。   宁盏回端起茶喝了一口,问道:“你还和徐翎有联系吗?”秋词警惕地看着他,摇摇头。   “太可惜了。”   宁盏回叹了口气:“我听说他曾经去珠贝找你,结果你休学了。”   不然呢?我还能继续待在那里吗?秋词一脸木然。   “我还以为你们会在一起。”   宁盏回惋惜道:“徐翎为你退了婚约,你却没有等他。”   “哐”地一声,季虞把茶杯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   “抱歉。”   宁盏回没什么诚意地说:“不应该在现任面前提前任。”   “不过,”他讽刺地说:“你的品味好像没什么变化,还是喜欢这种类型的Alpha。” 第24章   “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秋词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跟徐翎没有任何关系。”   “你和两年前相比,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宁盏回说。   他也和两年前一样,喜欢自说自话,无法沟通。   秋词懒得再开口。   “为什么?”宁盏回翘起腿,靠在椅子里失望地问:“我不是警告过你,不要插足AO之间的感情?结果两年后你还是找了个Alpha,还是个没有信息素的Alpha。”   我男朋友关你什么事呢?秋词说:“他单身,我也单身,有……什么问题?”“你觉得AB可能在一起吗?”季虞插了一句:“有什么不可能?”“呵。”   宁盏回瞥了他一眼,玩味道:“你会这么说,是从没有接触过Omega吧?或许,你连Omega信息素也闻不到?”“自信太过并不是件好事。”   季虞回道。   “年轻人不喜欢被说教,我理解。”   宁盏回轻哼了一声:“等你们撞得头破血流了就知道了。”   他摇摇手边的铃铛,一个侍者推开了门:“三少爷。”   “带他们下去玩吧。”   宁盏回吩咐了一句,又转头和秋词说:“不用拘束,玩一会儿再回去。”   “我要结婚了。”   他补充说:“在长阳星系,那么远,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侍者把他们领下楼,一欠身离开了。   台上唱歌的人换了一个,是个流行歌星,自弹自唱一首温柔缠绵的的情歌。   屋里彩灯换成了蓝色,星星点点洒在人群中。   “秋词,季虞!”有人喊着。   陈晨和沈停路坐在吧台一侧,招呼他们过去。   “不如我们……先走吧。”   秋词有点想退缩。   “什么?”音乐声太大,季虞没有听清。   “好吧,那就再……坐一会儿。”   秋词苦着脸,穿过人群趴到了吧台上。   “喝点什么?”陈晨问。   “额,果汁。”   秋词说。   “一样。”   季虞说。   “怎么样?”陈晨弯腰从柜子里取出两瓶橙汁,不嫌麻烦地拧开瓶盖倒进了高脚杯里推给他们俩:“从室友变恋人,感觉如何?”秋词脸红了,低头喝果汁:“还……还可以。”   沈停路坐在一旁,举着酒杯说:“恭喜啊,没想到你们居然真的在一起啊,我还以为陈晨说笑的。”   秋词一直知道他对季虞有点好感的,不由得尴尬地笑笑:“谢谢。”   季虞侧着身子,好像一直在专心听台上的音乐。   他不想说话的时候就这样,完全把秋词推出去交际。   我是你的新闻发言人吗?秋词愤愤地咬了一口玻璃杯,把牙酸倒了。   陈晨趴在吧台上,喝醉了似的托着腮说:“我从一开始,一开始就觉得你们俩不对劲,哈哈哈。   果然。”   “有时候感觉你们俩跟其他人有壁,”他笑着看了一眼季虞:“尤其是这位,有些Omega跟他搭话,他完全不理。   我就在想,他是不是喜欢Beta,哈哈。”   沈停路笑他:“结果你去搭话他也是不理。”   陈晨耸耸肩:“现在知道原因了,因为他心有所属了嘛。”   秋词不适应这种场景,想把头藏进吧台底下去。   偏偏这时候,有一个端着酒杯的女士和季虞搭讪。   “抱歉。”   季虞歪头指向秋词:“我们一起的。”   “哦!”那位女士笑了笑,人却没走,问道:“你们看起来很小,还是学生吗?”秋词点点头。   她朝着秋词眨眨眼:“我还有一位朋友,要介绍给你认识吗?”季虞不高兴地弹了一下杯子,秋词尴尬地说:“呃,你误会了。   我们一起……是说我们是,是恋人。”   “哦,”她立马捂住了嘴:“抱歉。   你们坐得有点远,我以为你们是普通朋友。   那个,不好意思,抱歉抱歉,我先走了。”   秋词回头一看,沈停路在一边捂着嘴笑个不停。   陈晨举起手说:“我收回前言,是季虞一个人和别人有壁。”   “说得真对。”   秋词小声赞同。   “你说什么?”季虞立马偏过耳朵问。   这时候耳朵就灵光了,秋词说:“我说,想去厕所。”   “前面直走,然后左拐。”   陈晨给他指了方向:“别迷路。”   秋词一动,季虞也跟着一起,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   “风水轮流转,”沈停路感叹说:“以前秋词总跟着季虞,现在反过来了。”   “可能他们Alpha都这样吧,路洋不也是?”陈晨笑道:“喜欢谁,就忠犬似的天天跟在谁后面。”   沈停路横了他一眼:“那就祝你早点找到一个这样的忠犬。”   “借你吉言。   哈哈。”   这栋别墅占地面积大,内部构造也复杂,秋词又问了两个侍者,才摸到了洗手间的门把。   他有点紧张地对季虞说:“你先站在这,看着门。”   “没必要。”   季虞不觉得宁盏回会在卫生间下手,他也跟着秋词一起走到了小便池前。   好吧。   秋词看着天花板,焦虑地说:“你说,他到底想干嘛?”“不知道。”   季虞拉开拉链。   秋词解决完了,不小心偏头看了一眼,又飞快地红着脸转身去洗手。   “那我们……什么时候走啊?”秋词低着头问。   “你想走了吗?”季虞也走过来打开水龙头。   “总觉得,要发生什么。”   秋词不安地看了看墙上的排气扇。   季虞突然顿住了:“你闻到什么气味了吗?”“啊?”秋词嗅了嗅,只闻到了卫生间常用的熏香味。   季虞飞快地反锁住了卫生间的门,继而拧开了手腕上运动手表的表盘,里面是一个凹槽,藏着一管迷你针剂。   他一边把针剂打入手臂中,一边皱着眉说:“有Omega发情了。”   秋词楞楞地看着他:“你,注射的什么?”“Alpha反链式信息素抑制剂,”季虞说:“管制药品,用于治疗信息素狂躁症。”   “阁下。”   运动手表里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警方行动了吗?”季虞问。   “已经把别墅围起来了,但他们并没有携带抑制剂,正在请求支援。”   待在安全的卫生间里等待救援是最稳妥的做法,但——“沈……沈停路他们还在外面。”   秋词惊恐地说。   Omega发情是会互相影响的,每一个公开场合发情的O都会带来一场难以承受的灾难。   “是……是宁盏回做的吗?”秋词艰难地说:“他,他疯了吗?”“你留在这,”季虞当机立断道:“把门锁好,遇到任何情况都不能开门。”   “你呢?”秋词抓住了他的手。   “抑制剂已经开始起效了。”   季虞说:“我出去看看情况。”   “你……你可以吗?”季虞看了他一眼,是那种熟悉的,带着些倨傲的眼神:“等我回来。”   他开门出去了,秋词把门反锁好,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   场内有不少Omega,还有很多Alpha,他一个Beta,出去了不但什么忙也帮不上,被失去理智的Alpha抓到,绝对是被撕碎的命运。   宁盏回疯了吗?他自己也是Omega啊!“咔咔咔。”   清脆的开锁声突然在他耳边响起。   秋词惊恐地看着门被一点点推开,宁盏回戴着一副奇形怪状的面具走进来,后面跟着那个戴眼镜的男Beta。   看到秋词,他轻笑了一声:“你在这里啊,怎么不出去玩呢?” 第25章   秋词往后退了两步。   这种情况下,宁盏回不可能再带着他的Alpha保镖们,只有那个忠心耿耿的眼镜男跟在他身后。   “为什么?”秋词问:“你知道……后果多严重吗?”“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宁盏回漫不经心地晃了晃成串的钥匙,吩咐道:“把我们的客人请到大厅去,宴席已经开场了,怎么能有人缺席?”戴眼镜的男人应了一声,走过来抓住了秋词的胳膊,拖着他往外走。   秋词弓着背,试图脱离他的控制,但几乎是徒劳地被拉着向外走。   宁盏回往左边让了让,看着秋词被一点点地拉出门外。   他脸上那点嘲讽的笑还没消散,错身而过的瞬间,秋词突然顶起膝盖击在眼镜男的腿间,趁他放松手劲的一瞬间把他狠狠一推,迅速关门反锁一气呵成。   宁盏回反应过来,拿着钥匙扑向门锁,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   “啪”得一声,钥匙脱手落在了地板上。   两个人同时扑了过去,秋词脚尖一挑把钥匙踢到了墙角。   眼镜男还在门外“砰砰”地踹着门,屋里两个人的钥匙抢夺战越发白热,最后还是Beta的体力略胜一筹,秋词喘着粗气压住宁盏回,一手勾住钥匙圈把它丢出了窗外。   “哈!哈!”宁盏回愤怒地掐着他的手臂,几乎要抠出血:“放开我,你这个贱种Beta!”秋词甩开他的手站起来,捂住了流血的手臂,喘息道:“放弃吧,你打不过我。”   镶着钻石的戒指啪嗒一声掉落在了地板上,宁盏回爬起身,颓然地靠着墙,眼泪流下来,蓄在了面具里:“贱种,Beta都是贱种!你贱,徐翎比你还贱!我做错了什么?我做错了什么要这么对我?他一声不吭退了婚,没人愿意娶我了,我爸要把我嫁给程国林。   程国林你知道吗?长阳星系的土匪!他今年50了,孩子都有五个!“”就因为他有矿!“他疯了似的大喊:”我就这么被卖过去了!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你们这些贱人活得好好的,男男女女恩恩爱爱,我的人生就这么被毁了?“空荡荡的卫生间,他凄厉的声音撞在墙壁上,回荡出嘶哑的尾音。   “我解释了,很多次。”   秋词低着头,只觉得无奈又苦涩:“我和徐翎……真的没有关系。”   “不重要。”   宁盏回咬着牙说:“我不关心你们的奸情。   我只知道我不好过,你们谁也别想活。”   秋词无法理解他的思维:“你恨徐翎,或者恨你爸,你应该去报复他们啊!”“呵呵呵呵。”   宁盏回说:“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你疯了?”“我是疯了,”宁盏回歪着头,哽咽道:“你们对不起我,是你们欠我的……”他眼神涣散,一个人坐着自言自语,看起来神经兮兮的,秋词往后退了两步,背后抵住了门。   眼镜男撞了一段时间,发现弄不开门,就不再尝试了。   秋词竖着耳朵贴在门上,外面一片安静,不知道他是不是去拿备用钥匙了。   还有沈停路,陈晨,以及那些高高兴兴来参加聚会的人,遭遇这样的无妄之灾,不知道是生是死,或许生不如死。   “房间里有抑制剂吗?”秋词问。   “你想做什么?”宁盏回哭累了,虚弱地歪着身子。   “陈晨是你表弟,你忍心……看他也……Alpha如果被迫发情,会失去理智……无差别攻击的。”   “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宁盏回说:“他也是贱种,一个Beta,居然喜欢Alpha。   我姑姑心软,没把他送到精神病院去电一电。   那我就教他上一课,见识一下Alpha集体发情多可怕。”   “他可能会……死的!”秋词震惊地说。   宁盏回眯起眼睛:“你要救他吗?好啊。   二楼我的房间里有一箱抑制剂,你去拿了救他们吧。”   “对了,”他一拍手笑出了声:“你那个男朋友已经出去了。   说不定他现在正在哪个Omega或者Beta身上呢,你不去看看吗?虽说没有信息素,但他应该还是能发情的吧?“秋词焦躁地抓住了门把。   “你再犹豫一会儿,可能真的会死人哦,我邀请了二十多个Alpha,哈哈哈,那场面一定很好看。”   宁盏回鼓动道:“来吧,你有勇气当一回勇士吗?就像当年在升旗台上……”“闭嘴!”秋词吼了一声。   “哗啦啦!”一阵巨大的玻璃破碎声响起,秋词无法再等待下去,他拧开门锁冲了出去。   眼镜男大约是真的去拿备用钥匙了,走廊上空无一人,Omega发情时的信息素浓度会成倍增加,已经充斥了整条走廊。   秋词稳了稳神,掀开消防装置,抱着一个灭火器小心翼翼地往大厅走。   越靠近大厅,声音越嘈杂。   有碎玻璃的声音,Alpha们发疯般的嘶吼,还有凌乱的脚步声和金属碰撞声。   秋词腿脚发软,呼吸困难地缩在了墙角,扒着墙壁试图往里看。   “谁?”有人大喊了一声冲了过来,秋词心跳加速,猛然打开灭火器对准那人一阵猛喷。   一只有力的手穿过浓浓白雾,准确地扼住了秋词的脖子:“不许动!举起手来!”“咳……咳。”   烟雾散去,秋词面前是一个穿着迷彩服,戴着特质面具的荷枪Alpha。   “大……大哥。”   秋词连忙举起手,忍着眩晕感激地说:“太好了,你们终于来了。   我是警方的……线人,其他人……怎么样?“那个Alpha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放开了他的脖子:”你是Beta,暂时待在这里别动,一楼已经控制住了。   二楼还有几个Alpha正处于狂躁状态,其中一个等级较高,比较麻烦。”   话音刚落,“砰”“砰”几声巨响,二楼一个房间的门板破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拳脚相碰的声音,碎玻璃的声音接连不断。   群2散绫溜九二散九溜,   几个穿着同样穿着迷彩服的Alpha攀着楼梯一跃而上,“砰砰!”几声,两个人影一路纠缠着,撞碎了栏杆从二楼摔了下来,其中一个直直摔在地板上不动了,另一个在碎玻璃里打了个滚,浑身是血。   他抬起头,露出一双通红的眼,像嗜血的野兽。   “季虞!”秋词心头一跳,刚想冲过去,被身前的Alpha伸手拦住了:“别过去,你想死吗?他狂躁症犯了,随时可能失控。”   几个Alpha军官互相打着暗号,缓慢靠近了他们,先确认了一下地上的人还有呼吸,然后把他慢慢拖离了季虞身边。   “怎么办?”秋词捂着胃,紧张得快要吐出来了:“季虞怎么办?”“等医生过来。   现在谁都不能靠近他。”   “他,他受伤了啊。”   秋词蹲在地上,掐着手臂,眼睛模糊地看着季虞:“他……流血呢。”   “你不了解什么是狂躁症。”   Alpha军官叹了口气:“这是一种精神类的疾病,多出现在等级高的Alpha之中,一旦失控发病,就意味着他可能终身处于狂躁之中,必须依靠特殊抑制剂才能保持冷静。   一般得了这种病的Alpha,结局都是待在在精神病院里,直到……终结。”   “他,他打了抑制剂!”秋词忙说:“之前他打了……Alpha反链式信息素抑制剂。”   “这……”Alpha军官犹豫了一下。   秋词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猛然推开了他的手。   “季虞!”他喊着冲向了伤痕累累的Alpha。   不是说出去看看情况吗?看着看着怎么还把自己搞成了这样?演电视剧吗?居然不要命从二楼跳下来!秋词发着抖靠近他,一股清新的草木香味包裹住了他。   那味道犹如春天的风拂过秋词的脸颊,他还没来得及害怕,就感觉自己被无形的怀抱拥入了怀里。   他想起他们在阳台乘凉,季虞吃的那桶甜甜的冰淇淋。   他想起他们在广玉兰树下吃饭,浮动的花香落在鼻尖上。   他想起那天他们吵架,灌木丛的阴影中被踢翻的汽水咕嘟咕嘟洒在红砖上……夏天的味道如此复杂,原来季虞的信息素是躁动的、清新的、甜甜的夏。   “季虞。”   秋词哽咽着,不敢触碰他流着血的脸颊。   那双通红的眼睛转了转,长长的染血的睫毛微颤,季虞转向他。   “秋……词。”   他迟缓地说:“疼。” 第26章   “有什么能止血吗?”秋词喊道:“总要……先给他止血吧!”那位Alpha军官扔了一卷止血绷带过去:“你会处理吗?我们身上的气味可能会刺激他。”   他悬着手腕晃了一圈:“就这么缠着伤口。”   秋词蹲下身把绷带捡起来。   “季虞。”   他叫了季虞一声:“你别动,我先,帮你止血。”   季虞身上的毛衣被玻璃割破了,一道一道地混着血,秋词不知道伤口里有没有玻璃碎渣,不敢贸然动他,只捡着几个比较表面的伤口给他缠上了绷带。   铁锈味混合着Alpha信息素的味道,让秋词浑身发冷,他咬着牙剪开一段又一段绷带,季虞一直楞楞地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别看了。”   秋词眨眨眼睛,睫毛湿润了:“弄了一身血,还看我。”   二楼的响声逐渐平息了,有一个军官走到断掉的栏杆旁边打了个安全的手势,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大门从外面被强行破开,几个警官带着医生冲了进来:“有人受伤吗?怎么样了?抑制剂到了!”“几个发情的Omega都在楼上。   Alpha们打了抑制剂被我们控制了,有几个受伤的,一个发了狂躁症的。”   那个Alpha军官介绍道。   几个医生闻言连忙上了二楼,留下来的直奔季虞而来:“把担架抬进来,带了Alpha反链式抑制剂没?”“你是他什么人!”一个戴眼镜的医生怒气冲冲地训斥秋词:“知不知道这个Alpha狂躁症犯了,怎么能靠得这么近!不要命了?”“我……我……”秋词讷讷地起身,看着他们给季虞注射了抑制剂,把僵硬的Alpha抬上了担架。   季虞半阖着眼,手指拉着秋词的不放,医生便说:“你跟着一起上救护车吧。”   秋词点点头,路过陈警官时,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宁盏回在卫生间里!”陈警官向他比了个手势:“放心吧,我们会处理的。”   一出别墅大门,秋词才发现外面非常热闹,有负责封锁的警官,来看热闹的邻居,还有快门一直闪个不停的记者。   他跟着季虞一起上了救护车,随行的医生还在苦口婆心教育他:“下次遇到这样的事,千万不能往前冲,你根本不知道处于狂躁症的Alpha多危险!”“啊?你觉得你们俩情比金坚,爱能战胜一切?我告诉你,去年还有一个Alpha,犯病了,把他老婆活活咬死了,人家还是AO夫妻,完全标记了的。   你一个Beta,你也没有信息素,你往前冲什么!啊?“秋词不敢顶嘴,小鸡啄米似的一直点头,等他说完了,才说:”他出去之前打……打了一针……Alpha反链式抑制剂,我以为他……没失控,他还能认出我呢。”   “什么没失控,这还叫没失控?”医生翻了个白眼:“他这信息素都快把我熏昏过去了!好在我是个对信息素不怎么敏感的Beta。   要是换了个Alpha,他们早就打起来了。   正常注射了反链式抑制剂,会把信息素水平压到极低,你根本闻不到的。”   “至于为什么认得出你……”医生嘟囔着看了一眼他们俩交握的手:“等到医院检查了再说吧。”   抑制剂起效很快,很快季虞身上的味道就散了,几个医生推着他去处理伤口,秋词只能坐在长椅上等。   医院里人来人往,他呆呆地坐着,直到打了个寒战,这才发现自己只穿着毛衣,外套落在别墅里了。   当时屋里开着暖气,他和季虞脱掉外套,就放在吧台旁边了,后来谁也没想起来去拿。   有个护士拿着病历本走了过来:“请问你是病人家属吗?你是他什么人?他身上伤口不少,得住院观察几天。”   “我……”秋词站起身,张张嘴:“他……他的身份卡应该不在,等等,我打电话问问。”   他给陈警官打了个电话,托他帮忙在现场找一下两人的外套,钱包身份卡都在衣兜里。   陈警官满口答应了,说很快就送过来。   秋词帮他办好住院手续,季虞已经被推到了病房里,由于他是狂躁症病人,所以住的也是特殊病房。   秋词去看他,见他穿着干净的病号服躺在床上,剃了个板寸,头上还包着纱布,脸上胳膊上,都缠着绷带。   可能是太累了,他闭着眼睛,歪着头睡着了。   陈警官在病房外招了招手,秋词点点头,放轻脚步出了病房。   “宁盏回逃跑了,目前我们已经发布了通缉令。”   他介绍说:“他身上的案子不少,不只是这次在公开场合引诱Omega发情,还有在普通民宅安放定时炸弹,所幸那家主人临时出门逃过了一劫。”   秋词吃了一惊:“是……是徐翎?”“是。”   “他真的疯了。”   秋词喃喃道。   “抱歉。”   陈警官抓着帽子紧张地转了转:“这次没能好好地保护你们,我们也没想到宁盏回这么丧心病狂,跟过去的同事都是Alpha,没有抑制剂不敢贸然闯入。   调动医院和抑制剂花了点时间。”   “我倒是没关系,”秋词问:“其他人伤得怎么样?”“事发的时候,几个Beta拉着Omega藏进了二楼的房间,被动发情的Alpha暂时打不开门,互相争斗受了点伤。   有一个基因等级很高的Alpha一直在试图破门,不过幸好被季虞阻止了。   Omega们都没什么事,有两个Beta逃跑过程中受了点伤。   只能说还好……咳,武警小队突入得很及时。”   “那,伤员呢?都在这个医院吗?”秋词说:“我有两个同学也在现场,我想……看看他们。”   “可以啊,”陈警官戴上帽子:“想找谁?我带你过去。”   陈晨住在豪华单人间里,秋词过去时候,他爸妈,沈停路,以及沈停路的爸妈都挤在里面。   沈停路抱着陈晨的手臂哭个不停,陈晨翘着的一只脚打着石膏,安慰他说:“三个月就好了,我带你去的嘛,总要保护你的安全。”   “谢谢你阿晨,”沈停路哭着说:“我们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陈晨的妈妈恨恨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亲兄弟啊,他竟然这么狠,连自己家人都不放过!白眼狼,白眼狼!阿晨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怎么活啊!”“好了好了,你别哭了。”   她丈夫搂着她安慰道:“这不是好好的吗?”这么多人围在一起,秋词有点犯怵,看着陈晨和沈停路精神还不错的样子,就转头出院了。   他要在医院陪床,得回去拿点生活用品,向辅导员请假,还要给季虞买晚餐。   他背着包推开病房门时,季虞已经醒了,正躺在床上不高兴地看着他:“电话,怎么不接?”“啊,没听到。”   秋词说着,低头把桌子架好,掏出饭盒一一摆上:“你饿了吗?我带了饭。”   季虞还是不高兴:“我醒了,没看到你。”   “你……什么时候醒的?”“七点。”   “那时候,”秋词想了想,不解风情地说:“我在地铁上。”   “你去干嘛了?”季虞问。   “回去拿东西。”   秋词把陪护的折叠床拉开,从背包里掏出一堆生活用品:“医生说,你要住几天院。”   “地铁那么慢。”   “现在……下班高峰期,打车更慢。”   秋词耐心解释说。   “秋词,”季虞敏锐地看着他:“你在生气?”“没有啊。”   秋词把脸别到一旁,整理他带过来的东西。   “为什么不抬头?”季虞抓住了他的手指,轻轻捏了一下,秋词把头低得更深了。   “秋词?”季虞手足无措地想直起身去拿纸巾。   “你别动。”   秋词按了一下他的肩膀,自己起身抽了张纸巾擦了擦鼻子。   季虞仰头看着他,秋词鼻尖红红的,一双眼睛全肿了,躲闪着不肯看他。   他连生气都这么可爱。   气又气不了几分钟,季虞知道他的脾气。   “我想亲你。”   季虞说。   他勾了勾秋词的手指:“秋词。”   秋词不动,他作势又要直起身,这下秋词不得不把腰弯了下来。   季虞如愿以偿地含住了他的唇,轻轻舔弄他的唇珠,舌尖挑开他的牙关,温柔缱绻地勾住另一只柔软的舌。   秋词重心不稳地歪在床侧,怕压着他的伤口,不得不用双手撑着床铺,看起来倒像他强吻病人似的。   实际上他几次试图直起腰,都被季虞吸着舌头不肯放。   换气的间隙,细碎的喘息声刚刚平定,季虞又勾着他的衣领把他拉了下来。   断断续续亲了快半小时,他还恋恋不舍地追着秋词的唇又咬又亲。   秋词腰都酸了,不得不坐在床边缓了缓。   季虞轻轻喘息着,视线像蜜糖一样黏在他身上。   “你为我哭了吗?秋词。”   他问。   秋词红着脸不答话。   季虞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舔了舔唇说:“我饿了。”   秋词避开他的视线,揉揉耳朵端起饭盒,说话的时候还带着鼻音:“骨头汤,喝吗?”季虞点点头。   他两只手臂上都是伤口,自然是没法执筷,秋词托着饭盒,用勺子喂他喝汤。   两个人默默地,把晚餐解决了。   秋词给他刷了牙,擦了脸,把折叠床铺好,和他并排躺在了一起。   房间里的灯关上了,走廊上的依旧开着,时不时有护士或者病人走来走去,并不安静。   “睡了吗?”季虞轻声问。   “没有。”   秋词答道。   “对不起,秋词。”   季虞睡意朦胧地说:“别生气,好吗?”“没生气。”   秋词在单人床上小心地翻了个身面朝窗外。   “以后别这样了,” 他说:“很危险。”   季虞快睡着了,迷迷糊糊“嗯”了一声。   “我快被你吓死了。”   秋词把脸埋进了枕头里,声音被锁在棉花里,或许只有他一个人听得见。 第27章   秋词的手被季虞抓着不放,他不得不保持着摊开手臂的姿势睡着了,早上醒来的时候胳膊被床沿硌出一道红痕。   医院提供的看护床很小,他睡得不安稳,很早就醒了。   外面的天还没亮,一点稀疏的光从窗帘里漏进来。   秋词转过头看了看窗户,发现靠窗坐着一个女人。   他一下子惊醒了,猛然坐了起来。   季虞的手还抓着他,也被一并扯了一下,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你……”秋词摸到眼镜戴上,发现那女人是好久不见的周茗惠:“阿姨……您……这么早就来了?”他紧张地下了床,低着头穿鞋子。   屋里没开灯,她看到季虞和我握着手吗?还是没看到?秋词有点惶然地扒拉了一下头发。   “我来看看季虞。”   周茗惠站起身,淡淡地说:“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不该来吗?”秋词不知道该回什么,他心虚地问:“您吃饭了吗?我……出去买早餐。”   季虞打了个呵欠,把床头摇起来了,惺忪着睡眼说:“我想吃肠粉。”   “我路上吃过了。”   周茗惠说:“麻烦你了小秋。”   “那我走了。”   秋词拿着洗漱用品,几乎是逃跑似地出了房间。   来查房的护士正好在走廊上,叫了他一声:“哎,1203的家属,正好,你来填一下这个表。”   “我?”秋词刚洗完脸,呆呆地拿着毛巾。   “你不是1203的家属吗?”护士问。   秋词局促地后退了一步,一边擦脸一边含含糊糊地说:“不是,你误会了。   我是他……室友。”   谎言说了一千遍,也不会是真的。   借着骗宁盏回的名义,秋词厚着脸皮对着人承认,他说我们是情侣,他和季虞牵手,他和季虞接吻,他们做情侣之间才会做的事。   他明知道季虞误会了,却将错就错,还要骗自己说是因为怕季虞生气。   先稳住他再说,等解决了宁盏回这件事再说,就这么拖着拖着,拖到现在所有的理由都用尽了。   秋词就像充气的气球,气体放空了,他再也没有理直气壮呆在天上的勇气。   雪停了,今天太阳很好。   秋词买好肠粉,坐在医院楼下的椅子上发呆。   狂躁症,多发于A级及以上的Alpha群体间,是由于体内激素水平过高和环境双重刺激导致的精神类疾病。   轻症患者可依靠Alpha反链式信息素抑制剂控制病情正常生活,中度及以上患者需要监护人或者特殊医院看护。   原来他不是基因劣等的Alpha啊,信息素的味道也很好闻。   秋词抬起头看向医院的大楼,季虞住的地方在12楼,那么高,秋词都看不清哪一间是他的。   医院大楼像一个巨人,而秋词只不过是它脚下一只小小的蚂蚁。   不知道他们母子之间的对话结束了没有,秋词仰头坐了一会儿,脖子都酸了,终究是怕肠粉凉了,还是起身进去了。   病房里的气氛很奇怪,季虞靠在床头闭目养神,周茗惠坐在窗边默默垂泪。   “呃……”秋词说:“虾仁肠粉,吃吗?”他把小桌子支起来,坐在床边看季虞吃饭。   Alpha的恢复速度很快,都是些皮外伤,按道理应该可以自己用餐具吃饭了。   季虞却一直看着他等着他投喂。   秋词轻微地抬抬下巴,指向周茗惠的方向,暗示他自己吃。   “我……”季虞刚起了个话头,秋词立刻截道:“你今天……可以用筷子了,对吗?”季虞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他开始吃饭,周茗惠小声的抽泣声停了,扭着头看着窗外。   “吃虾仁吗?”季虞挑了一颗晶莹剔透的虾仁,作势要递到秋词嘴边。   秋词忙摇着头摆着手说:“我……吃过了回来的。”   “哦。”   季虞便不再说话,很快地把一盒肠粉吃完了。   秋词给他递了纸巾,然后把垃圾收拾好扔到外面的垃圾桶里。   他回身的时候,周茗惠就站在门口,微红着眼问他:“小秋,我们能谈谈吗?”秋词心里猛然跳了一下。   “他跟你没有任何要谈的。”   季虞立刻说。   “你不是说什么都不怕?”周茗惠温柔地笑了笑:“妈妈只是和他说会儿话,你紧张什么?”“你说呢,小秋?”她又转过脸问秋词。   “好,好啊。”   秋词结结巴巴地低下了头。   周茗惠带他去了医院附近一家茶室。   坐在仿古的实木桌椅旁,侍者送上了两杯热茶,门一关,屋里安静得可怕。   秋词的双手放在双腿上,紧张过头了反而突然有一种超脱般的宁静。   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要我们分开罢了,他面无表情地想,这种结果我已经想过无数遍,想到心情都麻木了。   “小秋。”   周茗惠抿了一口茶,叹息着开口:“我想你也看出来了,我和季虞的关系说不上好。”   秋词缓慢地点点头。   “他爸爸常年不在家,爷爷奶奶也是。   你肯定没想到吧?这么多年,一直是我们两个人一起生活。”   她自嘲般地笑笑:“最后居然把关系处成了这样。”   秋词不想对他们的家庭关系过多评价,好在周茗惠也不需要他的回应,她只是想倾诉而已。   “他生病之后,性格变了很多。   狂躁症,你知道了吧?这个病不能受刺激。   我那时候答应了他爷爷奶奶,也答应了他,我说我以后不会给他任何压力,他可以想做什么做什么。”   她擦了擦眼泪:“可是我是一个母亲,哪有母亲忍心不管自己的孩子?我在家里听说他受伤犯病了,哪里还睡得着,急急忙忙订了票过来。   医生跟我说他是受Omega发情和Alpha信息素双重刺激才犯病,有个姓陈的警官又告诉我,他是作为警方的线人去的那个聚会。   你告诉阿姨,你们怎么会跟这种事情扯上关系?“秋词脸上火辣辣的,愧疚地抬不起头来:”对……对不起阿姨,都是……都是因为我。”   “你们才刚刚成年,怎么就敢去那种危险的地方,见那么危险的人?”“对不起。”   秋词咬着唇,除了这三个字他不知道还应该说什么。   如果早知道那么危险,他不会让季虞去的,他应该阻止他的,没人比秋词知道宁盏回有多疯狂。   可是他当时冲昏了头脑,他太贪心太想翻盘了,他居然就那么把季虞带去了。   “你跟那个宁盏回,是有什么私人恩怨,是吗?”周茗惠问。   秋词迟疑着点点头。   周茗惠拧着眉:“有人告诉我,是因为你曾经介入他和他未婚夫之间,导致他们取消了婚约。”   秋词像被人一拳击中了脑袋,他紧张地说:“不……不是的……他,我……”那种熟悉的眩晕和咽喉发疼的感觉又来了,就像那天他站在升旗台上,听着下面嗡嗡嗡的议论声,想张口也发不出一个音节。   “季虞前阵子找人查一个旧电脑,里面有一些照片,也和宁盏回有关吗?”周茗惠垂着眼,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秋词发现季虞和她真的好像,她不笑的时候,垂着眼睛的时候,侧脸的线条看起来和季虞一样。   原来他不高兴的时候也看起来这么冷漠吗?那可真的有一点伤人啊。   秋词已经尽量不去在意那些照片了,他也避免去想季虞到底在意不在意的问题。   就算在意也好,假装得自然点,秋词可以接受被骗。   他的大脑目前无法处理周茗惠也知道那些过往这件事,情况好像比秋词想象中的更麻烦,更糟糕,他想逃了。   可周茗惠的问题还在一个接一个地抛出来。   “你回答不上来吗?”她微微皱起眉:“那这个呢?我听说,你喜欢Alpha?”喜欢吗?如果可以,秋词真的想逃到一个没有Alpha的世界去。   但是季虞是Alpha,为什么他偏偏是Alpha呢?秋词不知道该回答是还是不是,好像哪一个都不是正确答案。   这不是一个问题,是行刑的刀具,是扎在秋词气球上的针。   周茗惠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认为你和季虞不再适合住在一起了。”   她把那盏茶饮尽了,蹙眉道:“我会和校长谈谈,让你们换个寝室,好吗?”秋词呆呆地坐着,铃声响了,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圆圆的液体落在手机屏幕上,把“季虞”两个字淋湿了。   他抓起手机,一点也不礼貌地起身走了。 第28章   季虞没能打通秋词的电话,嘟嘟的连线声响了两分钟又自动挂断,再后来便是机械的女声“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他沉默地看着手机,后知后觉感到一阵绝望的后悔。   为什么他会认为周茗慧会改呢?为什么他还对她抱有什么期待呢?可能那是一种本能吧,没有一个孩子能抑制对母亲的爱和期待,对于季虞而言尤甚。   周茗慧来自一个偏远的小星系,机缘巧合认识了季远庭,他们很快相爱结婚,搬到了中央星系生活。   有了季虞之后,季远庭被调到别的军区,为了孩子更好地成长,周茗慧独自留在了中央星系。   一个Omega,在远离她的Alpha的地方独自生活是很辛苦的。   周茗慧出身平平,和家属区的太太们也相处不好,她们嘲笑她的口音她的仪态她的一切。   季虞小的时候,被周茗慧带着去做客,常常见到她们笑她,用优雅的手指掩着口,指间的珠宝闪着漂亮的光泽。   小孩子听不懂她们的话,但能敏感地意识到那些潜藏的情绪。   每当这时候,周茗慧露出勉强的尴尬的笑,季虞就默默抱住她的小腿,仰着头看着他的妈妈。   他不喜欢去做客,也不喜欢那些人看着母亲的眼神。   但周茗慧太要强了,她不是那种轻易屈服的人。   每天早上季虞揉着眼睛从楼上向下看,看到她踩着高跟鞋练习走路,旁边站着一位高大的女士。   转弯的时候她的膝盖微微弯曲了一下,黑漆漆的鞭子卷着风声落在白皙的掌心,季虞捂着眼睛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   他趴在栏杆的缝隙掉眼泪,楼下周茗慧笑着说:“谢谢,请继续。”   那鞭子很快也落到了季虞的手心里。   小孩子对自己的体重其实没什么概念的,但周茗慧觉得他有点太胖了,不够优雅好看。   季虞练完拳,饥肠辘辘地抱住她的小腿。   “妈妈,”他仰着头说:“我饿啦。”   “现在不是吃饭的时间哦,宝宝。”   周茗慧说:“要控制体重知不知道?”季虞愣愣地点点头,又说:“我饿啦。”   周茗慧扯开他的手,让他站直了:“现在不是饭点,不可以吃饭懂了吗?饿了也要忍着。”   “哦。”   季虞眨了眨眼睛。   “还有,”周茗慧说:“以后不要随便抱妈妈的腿,你是Alpha,就要有Alpha的样子知不知道?”季虞不知道什么叫Alpha的样子,他很饿。   他在楼上写了一会儿幼儿园布置的作业,还没有人喊他吃饭,就下楼去厨房看了看。   厨房的冰箱很大,他费了点力气打开了,里面没有什么能直接入口的,只是一些蔬菜。   季虞太饿了,他掰了一小块西兰花,刚咬了一口,就被人一把夺走了。   生的西兰花并不好吃,有点苦苦的,但被母亲训斥的味道更苦。   周茗慧很生气,问他是不是听不懂妈妈的话。   “你太让妈妈失望了。”   她说着,拎着季虞的衣领把他推进保姆住的小隔间里。   黑色的鞭子打在手心里,真的很疼,季虞含着眼泪,一声不吭地看着她。   “你自己待在这里反省一下。”   门关上了。   屋里没开灯,窗帘也是拉上的,一片漆黑,像潜藏着无数的怪物。   季虞趴在门上喊妈妈,没有人理他。   他吓坏了,抽抽噎噎地缩在门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地板上睡着了。   晚饭终于做好的时候周茗慧前来打开了门,季虞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光照进这间黑暗的大屋子,他冲上去,一把抱住了她的小腿。   “妈妈。”   他仰着头叫。   周茗慧蹲下身,在他额头上亲了亲:“知道错了吗宝宝?”“嗯嗯嗯。”   季虞慌张地点头。   “以后不到开放时间饿了怎么办?”“忍着。”   季虞乖巧地回答。   “真乖,”周茗慧开心地摸摸他的头:“妈妈的好孩子。”   她的手很温暖,驱散了恐惧和黑暗,季虞几乎已经忘了那个小小隔间的可怕,本能地更紧地抱住了她的腿。   无论被伤害了多少次,孩子还是会本能地依靠父母,并不是遗忘了那些还流着血的伤疤,而是除了周茗慧之外,他没有可以依靠的别人,他们相依为命。   季虞有记忆的童年,大多是在饥饿中度过的。   随着年纪增长,他自然而然瘦了下来,但周茗慧定的规矩仍旧没有改变。   Alpha消耗能量的速度很快,他吃得很多,却总是饿。   饿了也没有东西吃,只能去学如何克制自己的欲望。   吃东西的欲望,交朋友的欲望,玩乐的欲望,放松的欲望……这些东西一件又一件被拿走,只剩下“季虞”这个空壳。   大约在他十二岁的时候,季震和虞敏静发现了周茗慧对孩子异常的控制和要求。   其实季虞是从不告状的,每年春节他去爷爷奶奶家的时候,总是乖巧地说一切都好。   但他身上那种迥异于同龄人的冷漠和死寂的眼神终究掩藏不住。   虞敏静率先怀疑他有心理问题,咨询过医生后非常严厉地和周茗慧谈了一次。   她想把季虞接到身边照顾,但周茗慧哭闹着不肯同意。   季远庭也站在妻子那边,希望父母多体谅一些Omega独自照顾孩子的辛苦,她没有经验,难免会出一点差错。   正如周茗慧所说,她为季虞付出了太多,她的工作她的爱人她的人生,她赔上了一切,想培养出一个顶级的Alpha。   季震最后拍板,说征求孩子的意见。   那天晚上周茗慧抱着季虞大哭了一场,她说她会改的,她不能忍受有人把她的孩子夺走。   季远庭提议说带他们母子二人一起去他工作的地方生活,周茗慧不肯答应:“北狼星系能有什么教育资源?我们得为小虞的将来着想啊。”   季远庭自觉亏欠妻子,便闭嘴不言。   “我怎么辛苦都无所谓,”周茗慧流着泪说:“小虞一定得留在中央星系。”   “你不要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   季远庭安慰道:“爸妈并没有要求孩子一定要出类拔萃样样都好,我也是这么想的,平平安安顺遂一生也很好。”   原来他是这么想的,季虞抬起眼睛,近乎有些惊奇地看着季远庭。   他和季远庭相处的时间太短,每年他短暂的休假时间都是和周茗慧度过。   季虞知道Omega离开Alpha是很辛苦的,每次发情期周茗慧都注射抑制剂,她虚弱地躺在床上,甚至没有力气去监督季虞的学业。   所以季远庭休假的时候,他自觉地留出空间给他们。   偶尔季远庭和他聊天,也是嘱咐他体谅妈妈的辛苦,要听妈妈的话。   这世界上不会有人比季虞更听话了,他是家属区里有名的“别人家的孩子”,优秀,漂亮,懂礼貌。   孩子们长大以后家庭主妇的话题全围着自家孩子转,没人还记得起周茗慧刚搬来时闹出的笨拙笑料。   她是话题的中心,是聚会上受欢迎的教育大师。   季远庭的职位越来越高,她在中央星系的圈子里也如鱼得水,众星捧月。   她们是真的尊重她吗?还是只是透过她,尊重分量越来越重的季家。   有时候季虞觉得周茗慧的努力很可笑,有时候又觉得她太可怜了。   他们生活在中央星系,就像生活在一座孤岛。   周茗慧告诉他,如果他不够努力,他们就会一起沉没在海里。   可现在季远庭说,原来他是不必努力的,岛不会沉,那些沉重到要把他压垮的东西,不过是莫须有。   那是季虞第一次萌生离开周茗慧的念头,他的眼神不过动摇了一瞬,周茗慧立刻抓住了他。   “妈妈只有你了,我只有你了!”她发疯似的哭叫道:“你要是走了,我也不活了!”那种撕心裂肺的哭声撕裂了季虞的心。   他想起妈妈的手,妈妈的饭菜,妈妈深夜里为他盖上的被角。   有一次下雨了,周茗慧去接他放学,他们一起打着伞走在雨里,雨水把她的肩膀打湿了。   有一辆车开的很快经过他们,周茗慧吓坏了,紧紧地搂住他,像抱住什么珍贵的宝物。   人是贪恋温暖的动物。   第二天季虞和爷爷奶奶说,他还是愿意和周茗慧生活在一起,他愿意再给她机会。   像这样的话,他之后又说了很多次。   周茗慧的保证有效期可能只有一个月或者更短,她答应过的自由,就像缥缈的线,而季虞是那头的风筝。   线绷紧了,她就放一放,等风筝飞远了,被线勒疼了,才发现原来身上还绑着那道线。   他们是血脉相连的亲人。   你将如何对亲人挥刀?季虞无法切断那根线,所以风筝碎了,从空中坠落。   他不再徒劳地拨打秋词的电话。   “嗒嗒。”   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周茗慧回到了病房里,优雅自然地问他身体如何。   “妈。”   季虞叫了她一声。   “啊?”周茗慧有点愣住了,这些年季虞很少再叫她妈,也从不主动和她说话。   母子二人之间,大多数时间都是沉默。   “我记得我们上次见面是在两个月前?”季虞说。   周茗慧脸色发白:“那不是,妈妈担心,听说你受伤了……”“规定的探视期是三个月一次。”   季虞说。   周茗慧有些激动:“规定是规定,我是你母亲,我想什么时候就什么……”季虞打断了她:“你一直认为是爷爷坚持不让你见我,对吗?”周茗慧愣愣地看着他。   “不是的。”   季虞侧过头,看着纯色的窗帘:“他们怕你接受不了,所以瞒着你。”   “是我。”   他平静地说:“我在所有的报告和心理测评里,写的都是你的名字。   医生因此判定你是刺激源,限制了……“他没能把话说完,因为周茗慧反应激烈地尖叫起来,她抱着头,不再优雅美丽,发疯了似的大叫:”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对我?你怎么敢,你怎么忍心?“”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季虞始终看着窗外的天空,他轻声说:“三个月,半年,一年,十年……我们有一天会再也不见吗?”周茗慧还在哭,那哭声传到季虞的耳朵里,心里,他只是麻木地听着,大脑放空,心脏就不会过分地疼。 第29章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雪了,秋词把帽子戴上,沿着路边漫无目的地走。   走了很久,口袋里嗡嗡嗡的声音停住了,他好像也冷静了下来,抬头看到一家商场,就揉揉冻僵的脸走了进去。   商场一楼有一家甜品店,几个女孩子叽叽喳喳聊着天。   秋词买了一杯奶茶,在窗边坐下了。   长头发的女孩子在跟同伴抱怨她的男朋友情商太低不会哄人。   “我都生气了,他也不知道来道歉哄哄我。”   “Alpha都这样啦。”   她的同伴们笑着说:“叫他们说句软话好像会死似的,其实情侣之间沟通很重要啊。”   “那你去催他嘛,跟他说再不来你就生气了。”   她们鼓动道:“有时候Alpha们听不懂你的暗示,就要直说!”“那……我给他发个短信?”长发的女孩子犹豫着问。   “发嘛发嘛!”她们这么回。   长发的女孩低着头认真又纠结地打字,发完消息了,她把手机放在桌面上,紧张地吸了一口奶茶。   “怎么样,他怎么回的?”她的同伴们问。   “还没回呢。”   她按亮了屏幕又暗灭:“可能没有看到信息吧。”   她们便暂时抛弃这个话题,转而谈论另一个女孩的烦恼。   秋词注意到那个长发的女孩一直心不在焉的,时不时低头看一眼她的手机屏幕,眉毛和嘴角都往下坠着,好像越来越不开心了。   半个小时过去了,她们又谈回这个话题:“还没有回复吗?”长发女孩摇摇头,脸颊鼓起来了:“算了,他不知道忙什么去了,等他干嘛?我们去逛街吧。”   她们拎起包纷纷起身准备离开。   这时候秋词左侧的玻璃突然被沉闷地敲了两声,他转过脸,看到一个年轻的男子气喘吁吁地弯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   “遥遥!”他喊道。   秋词反应慢半拍地回头去看那群女孩,长发的那个眼睛亮亮的,两颊因为笑容而鼓起。   她高兴又有些羞涩地推开门跑到了那人身边:“你怎么跑来了嘛?”她抓住了男朋友的手,他抱住了女朋友的腰。   秋词在那一瞬间,好像被什么刺中了。   我主动牵过他的手吗?他呆呆地看着那对情侣,我怎么敢去牵他的手呢?秋词的爱情是偷来的,一点也不光明正大,他小心翼翼,藏着掖着,生怕哪里漏进来一丝光把他的泡沫戳破了。   他知道泡沫迟早要碎掉的,或早或晚,不是因为阳光,不是因为其他什么因素,因为泡沫就是泡沫,是歌词里唱的“一瞬的花火”。   秋词承认自己的卑鄙,因为知道没有未来,所以他不肯放任自己沉进去。   爱情是一艘看起来好好的实则早晚会倾覆的船,他下意识地不肯把自己的宝物放进去。   我为什么要这么对季虞呢?他做错了什么?秋词趴在桌子上,觉得自己糟糕透顶。   他觉得委屈了,他想下船了,然后把季虞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海上。   长痛不如短痛,他又想着,我们差距太远了,简直没有一点合适的地方。   家庭,过去,信息素,每一个都是炸弹。   谈恋爱不是为了两个人都快乐吗?可是我一点也不快乐。   不如分手吧。   脑子里真切地冒出了这样的想法,同时眼泪也不受控地从眼眶里落下,秋词眨了眨眼睛,呆呆地看着玻璃墙外人来人往。   天地这么大,漂亮的Omega这么多,他值得更好的,而不是像我这样的,像我这样说话结结巴巴,卑鄙的胆小鬼。   我甚至连他的手都不敢牵,我怎么这么惨啊?秋词想,都要分手了我居然还在想什么牵手的问题。   服务员走过来,关心地递了几张纸巾过来:“先生,您还好吗?”秋词接过纸巾擦了擦脸,丢脸地道了声谢。   手机响了,他下意识拿起来,来电人显示“老爸”。   秋词吓得打了个嗝,他手忙脚乱地揉了揉脸,努力咳了又咳,试图把嗓音调整正常。   “喂?”等了两分钟秋词才接电话,秋仁有些不耐烦。   “爸……爸。”   秋词紧张地站起身,离开甜品店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去。   “嗓子怎么了?感冒了?”秋仁敏感地问。   秋词尴尬地说:“唔……嗯。   怎么了?怎么突然打电话?“”怎么了?你还敢问怎么了!“秋仁怒道:”你知不知道我和你妈早上起床看报纸,在头版看到你的照片吓成什么样子!你妈差点吓出心脏病!儿子,你搞什么?这么大的事情都不知道打个电话?啊?“”对,对不起。”   秋词忙道:“我……我没什么事……就没想起来给你们……打电话。”   “我和你妈已经到鲸海星了,就在飞鸟空间站。   你打个车过来接一下我们。”   “啊?”秋词一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秋仁就把电话挂了。   他匆匆忙忙跑出去,拦了个车朝着飞鸟空间站去了。   秋仁年轻的时候出海,是渔民,性格十分直爽粗犷,也有暴躁易怒的一面。   当初秋词高中那件事,他不肯和父母说清原委,有些听了流言去嚼舌根的人,被秋仁追着骂了一条街。   秋词那时候天真幼稚,以为自己抗下所有就可以保住家里的旅店。   然而流言蜚语比利剑还伤人,秋词得了病,秋仁也没有心思再开旅店了,一家人最终还是搬离了珠贝。   当时就没有解释清楚的事情,秋词现在也不打算告诉他的父母。   秋仁问他为什么跑去参加那种聚会,他也支支吾吾地不肯好好解释,惹得谢淼在他肩膀上好好锤了几下。   秋仁叹了口气,又问他:“那个救你的同学呢?”“啊?”“报纸上不是写,你的同学浑身浴血把你救出来了吗?人家人呢?”秋词隐隐约约记得当时他们从宁盏回的房子里出来,外面似乎是围着一些记者,报纸上这么写的吗?季虞浑身浴血把他救出来?听起来很对,又有一丝丝的不对。   “他,”他谨慎地回答说:“他在医院。”   “儿子,我是问你哪个医院。”   秋仁说:“人家救了你,咱们起码得买点东西去看看他吧?这是基本的礼貌。”   秋词舔了舔唇,咽了口口水。   “嗯?”谢淼说:“问你话呢小词。”   “第四……第四军区附属医院。”   秋词苦着脸回答。   “你这孩子。”   谢淼笑着拍拍他的背。   秋词领着他的父母去看望季虞的时候,紧张的都快吐出来了。   他不知道周茗惠还在不在病房里,如果她说话还那样不客气,如果她……病房门近在眼前,来不及想这么多了。   大不了我带他们离开,反正以后也没有机会再见面。   他这样想着,推开了1203的门。   屋子里很安静,窗帘随着风飘起又落下,季虞躺在床上,他抬起眼睛看到秋词,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秋词。”   他坐起身,视线落在谢淼挽着秋词胳膊的手上。   秋词低着头,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脸色,倒是谢淼不自在地松开了手,脸色古怪地和秋仁对视了一眼。   “这,这是我爸妈。”   秋词紧张地捏着衣角,话说完了,视线飘到了窗户上。   周茗惠不在,他舒了半口气,剩下半口依旧吊在胸腔里,时刻提防着季虞口不择言说出什么奇怪的话。   “季同学是吗?”儿子不争气,秋仁只好上前活跃气氛,把买好的补品水果都提到桌子上。   季虞的腰杆挺得更直了,礼貌地叫人:“叔叔好,阿姨好,我叫季虞。”   “哎呀,季虞同学,我们真是太感谢你了。”   秋仁诚恳地说:“小词这孩子,成天乱跑,不着调!要不是你把他救出来,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季虞看了一眼站在墙边的秋词,他正低着头看脚尖,不知道在想什么。   “应该的。”   季虞回道。   “你们怎么就遇到了这种事?”谢淼说着又擦了擦眼泪:“小词这孩子,什么都不跟家里说,我们还是看了报纸才知道的。   Omega集体发情,多少年都没有的恶性事件,怎么就叫你们撞上了!我看报纸上的照片,你流了满身的血,怎么样,伤的重不重?“”还好,“季虞乖乖地回答:”都是皮外伤,修养几天就好了。”   秋仁环视了一周:“怎么这房间里就你一个人,没有其他人照顾你吗?你家里人没来吗?”“她走了。”   季虞淡淡地说。   “呀。”   谢淼有些心疼地说:“这可不行啊,你躺着动不了,得有人照顾啊。”   “小词。”   秋仁叫了一声,秋词装没听到。   “小词!”他又叫了一声。   秋词慢吞吞地走到了床边。   “人家救了你,于情于理我们得报答人家是不是?”秋仁说:“再说了,你们是同学,照顾同学不应该吗?”秋词垂着头,没说话。   他就站在季虞的床边,冷不防地,季虞突然伸手够到了他的手指,轻轻晃了晃。   “秋词。”   他叫了他一声,那声音低低的,仿佛从心上发出的音。   秋仁和谢淼还在呢!秋词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一抽胳膊,甩开了他的手。   屋里瞬间安静了。   季虞微微睁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秋词心里一痛,转开了头。   气氛变得尴尬,谢淼捅了捅秋仁,后者摸摸后脖子,叹了口气:“小词,跟爸爸出去,我们谈谈。”   谢淼也打圆场笑着说:“季虞,你喜欢吃苹果吗?阿姨给你削一个?”季虞垂着眼睛,睫毛下一片小小的忧郁的阴影。   “谢谢您,不用了。”   他轻声说。 第30章   秋词跟着秋仁出去了,谢淼坐到床边的椅子上。   “要喝水吗?”她是个细心的人,见季虞嘴唇有点干,就给他倒了杯水递过去。   季虞有点受宠若惊地接下了:“谢谢阿姨。”   “不客气。”   谢淼温柔地笑笑:“你多大了?”“成年了。”   季虞回。   “季虞,阿姨真的很感谢你。”   她说:“不止是这次你救了小词。   我们这次过来,看到小词,他,他整个人的状态……“她说不下去了,抽出张纸巾擦了擦脸,哽咽着说:”我能感觉到,他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我想着,他肯定在这里遇到了很好的人,阿姨真的谢谢你,愿意跟他做朋友。”   “我们……”季虞想说什么,犹豫了一下,借着喝水的动作咽了回去。   谢淼把眼泪擦干净,又笑了:“你们闹别扭了是不是?”季虞点头:“我……惹他生气了。”   “没关系的。”   谢淼说:“小词啊,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过一会儿他就消气了。   以前他和崔映楼吵架,一个在楼上,一个在楼下,什么‘气死我了我要跟你绝交’都喊出来了,第二天崔映楼来找他道歉,两个人又亲亲热热和好一起去上学了。”   季虞的关注点立马跑偏了:“崔映楼是谁?”“哦,”谢淼脸上的笑淡了一些:“是小词以前的朋友。   唉,他搬走了,两个人应该有一两年没见过面了。”   “是Alpha?”季虞问。   谢淼点点头:“是的,那孩子是Alpha,自从小词得了 Alpha信息素过敏症,他们再也不来往了。   本来我和他爸都以为,小词在大学也交不到什么朋友的。”   她感慨地说:“人与人之间的缘分说不准的,还好他遇到了你。”   “我也是Alpha。”   季虞直直地看着她:“阿姨,你闻不到我的信息素,因为我有信息素狂躁症,注射了特殊抑制剂。”   谢淼诧异地掩住了嘴。   季虞还在看她,那眼神直勾勾的,好像在研究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反应。   这个孩子一直表现的温和又有礼貌,谢淼却一直觉得哪里有些违和。   现在想想,从进门时他盯着谢淼挽着秋词的手的那一瞬间,谢淼的本能已经感觉到了一丝危险。   Alpha就是Alpha,即使他表现得再无害,甚至连信息素都没有散发出来,他们身上也有着独特的气质,那是Beta和Omega都不具有的像野兽一样的侵略性。   “你……”谢淼作为一个Omega,当然清楚Alpha狂躁症的含义,她惊魂不定想了又想,最后缓缓地问:“秋词,小词知道吗?”“他知道。”   季虞说。   他这样面无表情的时候,看起来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谢淼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有点焦躁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对不起。”   她说:“阿姨现在脑子有点乱,你让我想想。”   季虞坐在床上,好像在发呆。   他习惯了单刀直入的说话方式,很少有怀疑自己判断的时候。   可谢淼毕竟是不同的,她是秋词的母亲。   秋词,一想到这个名字,他的思绪就被扰乱了。   谢淼拿着手机,有点想给秋仁打个电话。   犹豫了再三,她一咬牙,重新又坐回了椅子上:“孩子,你老实和阿姨讲,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季虞没反应过来她的意思。   “我和他爸都知道,小词喜欢Alpha。”   她直接了当地说:“你们相处的那个状态骗不过我们。”   季虞老实道:“我们在一起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谢淼顿了一下,有些急切地说:“哪天万一你情绪激动的时候,会不会伤害到他?对不起,阿姨知道不该这么说,可是请你理解一下,我是当妈的,我肯定会担心孩子的安全问题。”   她眼里的关心已经满到快要溢出来了,这才是一个母亲遇到关乎孩子身体健康的事该有的状态。   不是愤怒,不是疯狂,更不是怨恨。   季虞缓慢地说:“不会的阿姨。   我不会失控的。”   “你怎么保证呢?”“我的基因等级是3S+,”季虞弯了一下眼睛,那笑意太浅,像水面上的涟漪稍纵即逝:“基因等级过高的Alpha,失控的时候也是清醒的。”   他拉起裤脚,示意谢淼看他脚腕上的电子环:“我身上的伤没什么大碍,不能离开医院是因为这个。   医生判断我失控了,需要控制。”   “秋词当时就在我身边。”   他解释说:“我认得出他,我不会伤害他。”   谢淼愣愣地看着他,3S+等级的Alpha,那是她听都没听过的级别。   季虞伸手按了呼叫铃:“您如果不信的话,我让医生把病历带过来。”   ……秋仁带着秋词,在医院楼底下找了个咖啡厅,特意要了个卡座。   “啪”的一声,他把烟点上了,有点忧愁地吸了一口。   秋词垂着头,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他有点怕秋仁。   秋仁待他和气温柔的时候更多,但该教育的时候也毫不手软,是个严慈相济的父亲。   “说说吧,儿子。”   他叹了口气:“你们俩怎么回事?”秋词闭紧嘴巴,像个河蚌。   “你不是喜欢Alpha吗?”秋仁语出惊人,秋词吓了一跳。   “什……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说我喜欢Alpha了?”“急什么?”秋仁说:“我和你妈早就知道了。   我们也没说反对啊。”   当初邻居都在传秋词交了很多Alpha男友,秋仁也曾经和谢淼烦恼地整夜睡不着。   后来秋词得了病,他们也看开了,别人长着嘴,说就说去吧。   别说喜欢Alpha,就是喜欢外星人,也没有孩子的健康重要。   “这个小伙子我看很不错的,有担当,有血性。”   秋仁说:“他一个Beta,那种情况还能护着你跑出来,不容易。”   秋词支支吾吾地说:“他……他是Alpha。”   “啊?”秋仁的烟掉在了地上,他弯腰捡起来丢进垃圾桶里:“那我怎么没有闻到他的信息素?”秋词只说:“他……打了抑制剂。”   “我说呢。”   秋仁恍然:“你对Alpha信息素过敏,怎么还能和他在一块。”   秋仁误会了,秋词也没有解释的想法,含含糊糊唔了一声。   下意识地,他想在秋仁面前掩盖住季虞的病。   “不错的,这个小伙子不错。”   秋仁又夸了一遍:“你和他闹什么别扭呢?人家受伤了也不肯照顾一下。   他家里人又不在,怪可怜的。”   “长得这么精神,人又好,错过这个你还想再找什么样的?”“他……他太好了,”秋词沮丧地说:“我……是我配不上他。”   “啧。”   秋仁沉默了一会儿,在他垂着的头上按了两下:“儿子,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爸,”秋词说:“我这种情况……他,他基因等级很高的,他妈也不喜欢我,想……让我们分开。”   他语无伦次地说:“他是Alpha,我是Beta,我们本来……本来就不可能的。”   “你喜欢他吧,小词?”秋仁又点了一根烟,靠在椅背上慢慢地抽:“喜欢一个人才想着以后。   不然你想这么多干嘛呢?你们就是谈个恋爱,说不定哪天就分手了,哪有那么远的事要考虑?“秋词心口一痛。   是啊,是他想得太多,太自作多情了。   也许季虞也从来没想过以后,周女士喜不喜欢他,根本一点也不重要。   “唉。”   秋仁又叹了口气:“儿子,我跟你说个故事。   不过呢,你可不要到你妈面前去瞎说啊。”   秋词点点头。   秋仁吐出一圈烟,眯起眼睛回忆道:“那是我遇见你妈之前的事了。   当时我跟着你爷爷出海捕鱼,有一次偶然救了个姑娘。   那个姑娘从那以后就天天来找我,她人长得漂亮,性格也好,唯一的不好呢,是她老爸太厉害了。   我那时候就是个渔民,什么也没有,她老爸跟我说,想娶他女儿,要一船的黄金来换。   没办法,为了赚钱,我就去跑船队,成天在海上飘着,一走就是大半年。   过了两年,船老大器重我,给了我个职位,我也差不多攒够了钱,去她家里提亲。”   “唉,”秋仁叹了口气:“结果人家告诉我,我天天不在家,她已经移情别恋了。”   秋词没忍住,抿嘴笑了一下。   秋仁继续说:“我当时是真的伤心,在家里喝得烂醉如泥。   我跑船队,赚卖命钱,都是为了她,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   那时候你爷爷就开导我,他说仁啊,你天天跟着我出海打渔,难不成每一次都有收获吗?“秋仁问道:”儿子啊,这一趟注定了没收获,你就不出海了吗?“”世事难料,“秋仁笑着说:”谁又敢说自己能完全预测到这次出海有没有收成?你害怕抓不到鱼,要撤网了,说不准就有条鱼在底下抓着你的网不肯放呢。”   “就像我呢,”他说:“虽然谈好的女朋友跑了,不过船老大欣赏我,就又把他女儿介绍给我了。   哦,这个就是你妈了哈哈哈。”   秋词还是第一次听到他们俩的故事:“原来外公以前……是跑船的。”   “是啊,后来他年纪大了,觉得这个行当危险,就把船卖掉养老去了。   我带着你妈和你,就在珠贝开旅舍。”   秋仁说:“我当时其实也没想着这么快开始一段新感情,不过呢,你妈比较主动,天天给我送饭,我就动心了。”   秋词笑了:“我妈之前告诉我……是你追的她。”   “她这么说吗?”秋仁说:“那就算她说的对吧。”   “嘿嘿嘿。”   秋词趴在桌子上乐呵呵地笑。   “儿子啊。”   秋仁摸了摸他的头:“老爸看着你啊,比以前开朗多了,就知道你没有找错人。   我看人很准的,那小子看你那眼神,绝对扒着你的网不会放的。”   秋词脸红地扒拉了一下头发。   “你怕什么呢?”秋仁鼓励他:“你还这么年轻,又有学历,比你老爸当年一穷二白强多啦。   将来毕业了,还怕养不起他吗?“”还是你没信心,觉得自己不行?“秋词拨浪鼓似的摇摇头。   秋仁又说:“我看得出来,住豪华病房,他家里条件不错,你觉得有压力很正常。   可是咱们又不图他什么,你有手有脚的,又不占他便宜,有什么心虚的呢?“秋词猛地点头。   “找个Alpha就是这点好了,”秋仁掐灭了烟,笑着说:“他也有手有脚,起码两个人在一起饿不死。”   “至于他妈妈反对,那更不用提了。”   秋仁敲了敲桌面:“Alpha就是狼群里的头狼。   你见过哪只头狼喜欢被人控制?儿子啊,自信一点。   人生还很长,谈个恋爱嘛,说不准你比他先腻了,不知道哪天就把他甩了。”   秋词笑着“嗯”了一声。   他们喝完咖啡,返回季虞的病房。   谢淼正坐在床边剥橙子,一颗橙子剥出来分三份,一份给季虞,一份给秋词,一份给秋仁。   秋仁摆摆手,她就自己吃了。   “那我们就走了。”   秋仁看了眼手表:“买的下午的回程票。”   谢淼拍拍秋词的背:“你好好的,别再跑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知不知道?季虞活动不方便,你多照顾他,别闹脾气。”   秋词乖巧地点点头。   “走了。”   秋仁一挥手:“你们俩好好的,啊。”   “不用送了。”   谢淼说:“去照顾季虞吧。”   秋词把他们送到了医院门口,看着他们上了出租,才转身乘电梯回了病房。   他推开门的时候,季虞眼巴巴地看着他:“秋词。”   “叫什么啊。”   秋词说着,走到床边坐下了看着他:“我爸妈还在呢,你就……拉我。”   “不可以吗?”季虞反问。   秋词一噎,抓住他的手捏了一把。   季虞的手很热,肌肤也滑滑的,秋词又捏了一下,季虞耳朵红了,黏糊糊地看着他。   这条鱼未免也太好看了吧,秋词想着,就是吃的有点多。   不过没关系,他努力工作,应该是能养得起的。 第31章   预警哔哔哔————   医院提供的午餐不太好吃。   秋词扒拉了两口,见季虞吃得不开心,想穿上外套去外面给他买其他的。   “不用了。”   季虞抓着他的胳膊不肯放:“别出去了,就吃这个吧。”   秋词盘腿坐在床上,和他面对面坐着。   季虞喝了两口菠菜汤,问他:“早上周女士和你说了什么?”“嗯……”秋词的眼睛飘向天花板:“她说,她觉得我们不合适。”   其实她还说了别的东西。   可那些让秋词忍不住迁怒季虞的话,现在想起来好像没有那么令人难过了,秋词觉得没必要再说出来去刺痛另一个人。   “还有呢?”季虞追问。   “没什么啊。”   秋词夹了块豆腐,低着头塞进嘴里。   他穿着件浅色的毛衣,看起来很柔软,但人一固执起来,脾气比石头还硬。   季虞明白问不出什么了,他只说:“对不起,秋词。”   “没关系。”   秋词轻声答。   “她的想法不是我的。”   季虞说:“她的话也不重要。”   秋词眨了眨眼睛,抬头看着他。   “我申请了人身保护令。”   季虞解释说:“我们一年只见一次面。”   秋词诧异地放下了筷子,他知道季虞和他妈关系不好,但是没想到不好到了这种地步。   “你……”他迟疑着问:“你愿意……和我聊聊吗?”吃饭的小桌子撤了,窗帘也拉的严严实实,屋里一片朦胧的光影。   季虞躺在床上,秋词原本是坐着的,他坚持要把他拉进怀里,秋词只好在他旁边找了点空位小心翼翼地侧躺下。   季虞把被子掀起来,把他也罩住了,侧过身,长长的手臂揽住了他的腰。   现在他们面对面了,彼此的呼吸轻轻拂在对方的鼻尖。   秋词脸上发烧,小声道:“小心点,你的伤。”   “差不多都好了。”   季虞也轻声说话,好像怕惊扰这片难得的安静。   窗帘是橙色的,橙色的光影落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让秋词想起市中心那个白色的大理石雕塑。   黄昏的时候他路过那里,看到落日的余晖笼罩着骑马的古英雄,仿佛那个英俊的将军又重归于世。   但是雕塑是冷的,季虞却是温热的。   “我有没有夸过……你很好看?”秋词问道。   他看到季虞的眼睛弯起来了。   “没有。”   他这么回复,嗓子沙沙的。   搭在秋词腰上的那只手摩挲了两下,顺着他的毛衣下摆钻进去,贴在秋词的肌肤上。   秋词把他的手抽了出来攥在手里:“别……别乱摸,痒……唔!”一句话还没说完,嘴唇就被封住了。   季虞挣开他的手,一边堵住他的嘴,一边掀开他的毛衣往里摸。   “唔!唔!”秋词怕痒,一杆细腰绷紧了到处躲。   躲又没有地方躲,季虞翻身压在他身上,把他困得死死的。   秋词两只手抵着他的肩膀,怕碰到他的伤口,并不敢用力往外推,季虞便得寸进尺,抓着他的手向下伸进了病服裤里。   他已经勃起了,秋词欲哭无泪地哼唧了两声,Alpha是什么怪物啊受伤了也能硬,而且这也太大了吧。   上次季虞压着他自渎,秋词已经被他震惊过一次,这次自己亲手摸到了,更觉得天昏地暗。   他不合时宜地走神了,悲惨地脑补自己以后可能会因为这个进医院。   季虞不满地在他唇上咬了一口抗议他的不专心。   秋词大口喘着气,手上没什么力气地握着他的东西,不太熟练地上下撸动。   动了两下,季虞又来亲他。   秋词一被亲,脑子就成了浆糊,手上的动作全忘光了。   他也硬了,直直顶在季虞小腹上。   “秋词。”   季虞低着头在他脖子上轻轻咬着。   秋词仰着雪白的脖颈,头发凌乱,脸颊嘴唇一片绯红。   他感觉季虞把他的腰带解开了,紧接着下身一凉,裤子和内衣都被丢下了床。   秋词整个人都要烧着了,他试图蜷起腿,却被Alpha按住了胯骨,紧接着他被翻了个身,季虞的那东西顺势挤进了他腿间。   “秋词。”   他咬在秋词的后颈上,像发情的狼叼住了伴侣的腺体。   腰臀耸动着,一下一下,发泄最原始的冲动和欲望。   “啊……啊……”秋词趴在床上,毛衣被拉到了胸口上,塌着腰,赤裸的双腿并紧了,季虞撞一下,他就呻吟一声。   那声音越来越频繁,最终转成成片的小声的哼唧声,闷在门窗紧闭的室内。   走廊上很安静,现在是午觉时间,1203房里却响起了水声。   秋词洗完澡出来,鼻头还是红红的,他怀疑自己腿间磨破皮了,走路痛得要命,只能叉开腿像个鸭子似的摇摇摆摆。   季虞收拾干净了,靠在床头看一张报纸。   他是秋词见过的气质最独特的Alpha,第一眼看上去就像泉水一样干净冷冽。   可是为什么一上床就变了呢?秋词百思不得其解,难道这就是高岭之花的本质吗?只可远观,不可亵玩?靠近了才发现是食人花,吃人不吐骨头的。   美丽的东西都是带刺的,秋词不敢往床上坐了,在椅子上调整了一下坐姿。   “坐得那么远干什么?”季虞问。   “舒服。”   秋词木着脸,感觉腰有点酸,就趴在了床边,把脸埋进被子里。   季虞翻动报纸的声音哗啦啦的,秋词突然想起了他们闹这一场之前的话题:“你不是……要和我聊聊吗?”“哦。”   季虞放下报纸,思索了片刻。   他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放松舒适过,身体和心都轻飘飘的。   人在当下感到幸福的时候,甚至连提到过去的伤口也不觉得痛。   他想了又想,最后用一句话总结了他的前半生:“其实没什么。   周女士控制欲太强,我生病了,需要远离她。”   “哦。”   秋词抬起头看他,拉住了他的手:“那你会……伤心吗?”季虞愣住了。   “有一点。”   他如实道:“但是更多的是,感觉很轻松。”   “你妈是不是……对你特别不好?”秋词坐起了身。   “我不知道。”   季虞回忆道:“她只是不喜欢我违背她的意愿,如果不听话,就会被关禁闭,体罚,没有晚餐。”   秋词握紧了他的手。   “这是虐待!”他愤怒地冲口而出:“她怎么……能这样?”“所以我报复回去了。”   季虞拉着他的手,在他手指上轻轻啄了两下:“我申请了人身保护令,她见不到我,气的要发疯了。”   秋词爬上了床,盯着他问:“你老实说……你生病,是不是……是不是因为你妈?”季虞把脸转了过去,他不想回答问题的时候就这样。   秋词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捧着他的脸打破砂锅问到底:“干嘛……不回答?”季虞不太高兴地嘟囔了一句。   “什么?”秋词提高了声音。   季虞把他揽在怀里,下巴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因为这种原因生病,你会觉得我很软弱吗?”他问。   “怎么会呢!”秋词红了眼眶:“生病,又不是……又不是你的错。”   “秋词。”   “嗯?”“秋词。”   季虞在他耳边蹭了蹭,轻轻吻在他右眼下面的泪痣上:“我有没有说过你很好看?”秋词涨红了脸,瓮声瓮气地说:“那我现在……知道了。”   我想大家也应该看出来了,本人的车技真的是————稀巴烂。   后面还有大河蟹,现在就是愁,非常愁呜呜呜呜呜。 第32章   季虞睡着了,受了伤的人很需要睡眠。   秋词悄悄地出了门,买了点礼品去看望陈晨。   陈晨住单人间,他母亲请了假来照顾他,见秋词来了,很热情地招待他。   “坐坐坐,你们说话,阿姨出去给你们洗水果吃!”秋词在床边坐下了,看着陈晨高高吊着的腿,不由道:“抱歉。”   陈晨看起来有点憔悴,但精神还不错,摇了摇头说:“这句话应该我来说。”   “是我……连累了你们,”秋词歉疚地握紧双手:“宁盏回……他,他是冲着我来的。”   “你怎么会这么想?”陈晨笑了:“他是个疯子啊,他是冲着所有人来的。   你知不知道,早上我妈刚跟我说,他写了封举报信,把他自己家里的事全都抖露出去了,这会儿他爸妈两个哥哥,全被扣押了配合调查呢。”   “要不是我妈早早嫁了,现在也一起进去了。”   他叹了口气:“他还在他之前那个未婚夫家里安装了定时炸弹,这个人已经丝毫没有理性和人性了。”   秋词犹豫着说:“他曾经说……要报复所有人,因为他父亲……把他嫁到长阳星系。”   “白眼狼就是这样的。”   陈晨翻了个白眼:“一丁点不合他心意的,就会怨恨父母,报复社会。”   “我必须得向你道歉,秋词。”   陈晨认真地说:“最初他会到鲸海星系来,是因为看到了我发的朋友圈。   后来逛街遇到你们,回去他就不高兴耍脾气。   我当时就猜到了你们之间可能有矛盾,那天聚会他请了你和季虞,我也意识到了他可能会整你们。   可是我有点怕他,没有阻止你们。”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腿,叹了口气:“这就是报应。   丧心病狂,丧心病狂!当时我被那个Alpha抓住腿,真的以为自己要完蛋了,不如死了痛快。   没想到有人突然破窗而入,把我拎起来丢进了二楼的房间里!“他夸张地举起手:”真的!太帅了,他拎着我就跟拎件衣服似的!我爱上穿着迷彩服的Alpha了!啊啊啊什么时候我也能找到个Alpha男朋友!“陈晨的性格就是这样的,有时候喜欢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但有他在的场合,气氛很难沉闷下来。   秋词跟他聊了一会儿,觉得心里的负担轻了许多。   “你才是受害者啊!”陈晨最后说:“要追究,也是朝着宁盏回。   等他被抓了,我们要他牢底坐穿!“秋词固然是很期待警方把宁盏回抓回来,最好是他能把两年前的事情也交代了。   可是星系这么大,抓捕逃犯是件很复杂的工作,需要时间。   过了半个月,季虞已经可以出院了,警方那边还没有什么消息。   秋词收拾好东西和季虞一起回学校准备期末考试。   缺了半个月的课,要补上只能天天泡图书馆。   还好教授们体谅他们特殊情况,把课件和重点资料传给了他们一份。   Omega集体发情事件被媒体大量曝光后,他们俩在学校成了某种程度上的名人。   秋词在图书馆好好地看书,时常能感受到来自周围窥探的视线,他在这边心神不宁,旁边的季虞不动如山,眼睑都不抬一下。   他专心做事的时候,连秋词叫他他都听不到。   “季虞。”   秋词又小声地叫了他一声,同时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   季虞疑惑地抬头,秋词旁边站着一位女性Beta。   季虞微微皱着眉,用审视的眼光看着她。   “额,”那女孩子自我介绍说:“不好意思打扰了。   我是咱们校报的记者,万盈。   不知道季同学有没有空接受一下采访?关于你见义勇为在聚会中拯救同学的事。”   季虞听她说完,沉静道:“没有。”   万盈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又去问秋词:“那你呢,秋同学,你也是当事人吧?”秋词连忙摇头:“我……我也不太……”“个人隐私,”季虞接道:“不方便接受采访。”   “好吧。”   万盈失望地说:“那打扰你们了。”   她转身走了几步,又有点不甘心地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刚才还冷冷淡淡的Alpha,此刻侧身按住了Beta的腰,凑他耳边和他讲话。   原来传闻是真的,他们这一对AB,是真的在谈恋爱!什么浑身浴血,见义勇为,都是爱情的力量啊!万盈打开八卦论坛开始疯狂输出。   “她碰到你了?”季虞问。   “……一点点。”   公共场合,秋词不太自在地想推掉他放在自己腰上的手。   “哪里不舒服?”季虞低声问。   手指微缩,秋词还未舍得用力,就被他抓住了手指十指相扣。   “我们出去休息会儿?”季虞有点担忧地看着他。   其实万盈只是轻轻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秋词的反应也没有太过激烈,不过还是那些熟悉的症状:心跳加快惊慌反胃……而且程度比起几个月前减轻了太多。   但是被人这么关心地看着的时候,可能人就变得软弱了。   秋词和他对视了两秒,轻轻点了点头。   于是季虞牵着他,两个人走出了图书馆。   上课,复习,准备考试,秋词忙的脚不沾地,也没空去送外卖了。   秋仁给他的生活费倒是翻了倍,说是恋爱经费。   秋词用恋爱经费每天投喂男朋友,月末一算,整天吃食堂,其实根本没有花费多少钱,不由得感叹这条鱼比想象中还要好养。   除了最近有点太黏人。   从医院回来,季虞就不太乐意自己一个人睡了。   宿舍的床比医院的大一点,但归根结底还是单人床。   晚上洗完澡,季虞往床上一躺,故意双手双脚一摊开,秋词连能坐的空位都找不到。   “起来。”   秋词抓着他的手腕往上拉。   季虞顺势坐起身,手腕一翻扣住他的手把人拽倒在怀里,空着的另一只手自然而然地就从衣摆下溜进去放在他光滑的小腹上。   “今晚在这睡。”   他在秋词耳边嘟囔着,用气声说话,喘息声吹进秋词的耳道里,酥酥麻麻的。   嗯什么嗯?秋词隔着衣服扣住他乱动的手,红着耳朵说:“睡……睡不下。”   “可以。”   季虞说着,把他拽倒在床上,两个人都侧着身,叠在一起,像盘子里两只相邻的煮熟了的虾。   秋词侧过头,手指摸到他的耳侧,半个月过去季虞的头发长出来了点,看起来比板寸的时候多了点温柔。   “你这样……怎么睡啊?”季虞不回答,只低下头咬他的脖子。   秋词怕痒,躲了两下没躲开,没忍住笑了几声,立马被他堵住了嘴唇。   屋里开着暖气,暖烘烘的,被子掉在了地上也没人在意。   秋词就是有再多的羞涩,半个月过去脸皮也练厚了。   起码宿舍不像在医院,时时刻刻担心有没有护士来查房,弄得像偷情。   季虞把他的衣服全丢哪去了,秋词不知道。   他缩在季虞怀里,报复似的解他的睡衣纽扣,还没解开两颗,季虞就不耐烦地顶了他两下。   他已经硬了,那东西就插在秋词股间,向上顶着他的会阴。   “啊,啊。”   秋词短促地叫了两声,叫他:“慢……慢点。”   他被顶的有感觉了,又酸又麻。   季虞在床上根本不听他的,握住他的腰又顶了几下。   秋词腰都软了,眼里含着泪搂着他的脖子,一句话被顶的稀碎:“叫你……慢,啊,慢点。”   “秋词。”   季虞咬他的耳朵:“小词。   下午买的东西放哪了?“秋词的心脏砰砰跳,他还没做好准备。   下午他们去逛超市,季虞站在卫生用品货架栏边不走了,研究了半个多小时,拿了整整半车的Alpha专用避孕套和各种味道的润滑剂。   秋词买完零食过来一看,整个人都惊呆了,顶着快冒烟的脑袋强制他把东西放回去。   “不要。”   秋词到现在还记得季虞理直气壮的样子。   “……太多了,”秋词忍气吞声地劝他:“万一不好用,不是浪……浪费吗?”最后季虞妥协了,每种品牌拿了一包了事,就这还装了一大袋,那个收银员看他俩的眼神,秋词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忘了。   买回来以后他就在后悔,为什么这种东西不在网上买呢!然后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季虞忍了半个月,终于要来真的了。   秋词趁他不注意,一脚把那袋东西踢到了床底下。   “在哪?”季虞又问了一遍,有点不高兴地他的走神,在他腿根捏了一把。   “嘶。”   秋词眼神乱转:“我……我忘了。”   季虞轻轻“哼”了一声,带着点笑意亲他:“秋词,你想我直接射在里面吗?”“唔……”秋词小腹一酸,两条腿不由自主地夹在了一起。 第33章   预警哔哔哔——   “在……在床底下。”   秋词结结巴巴地交代。   季虞下了床,掀开床单去找避孕套。   秋词一丝不挂地蜷着,脚尖勾到一件睡衣,扒拉过来勉强盖住了重点部位。   他近视度数其实不深,眼镜摘了还能看清两米内的物品。   季虞盘腿坐在地板上,把塑料袋从床底捞出来,打开了问他想要哪一种。   秋词揉了揉眼睛,眨巴着眼说:“随便。”   季虞挑了一盒超薄的丢上床,秋词脸颊通红,撑起身子坐起来研究那盒东西怎么用。   “西柚味?”季虞还在挑润滑剂的味道。   “随……随便啊!”秋词有点羞恼,手上一用力,装避孕套的盒子被他撕得崩开了,一个个小包装天女散花似的落在床上,甚至还有一个飞到了季虞腿边。   “你很急?”季虞把它捡了起来,起身把衣服脱掉,赤条条地坐在了床边。   秋词羞涩地别开眼,Alpha大多身材高挑,天生一副完美比例。   季虞平时衣服扣得紧,和秋词腿交的时候也顶多褪掉半边裤子,猛然这么脱光了,Alpha特有的压迫感呼之欲出,每一个看似慵懒的动作都带上了一丝野性。   “秋词?”秋词不应他,他也不在意,自己撕开避孕套按照说明戴好了。   “秋词?”他又叫了一次,抬手摸到秋词颤抖的背脊,微凉的肌肤像绸缎般贴着他的手掌。   他勾着秋词的手把人揽到怀里,秋词把头埋在他颈间,近乎哆嗦着说:“我……我紧张。”   季虞亲他的后颈,那是一种生物本能,来源于Alpha骨子里对标记腺体的渴望。   可惜秋词是Beta,Beta的腺体是萎缩的,就算季虞咬下去千次万次,他们之间也无法达成标记。   本该光洁的肌肤上有几个牙印,是季虞前几天高潮的时候咬的。   还好是冬天,能穿高领毛衣遮住,否则秋词又要生气了。   秋词,季虞把这个名字在唇齿间翻来覆去地咀嚼了好几遍。   他不想惹秋词生气,但有时候,他只想看他哭。   秋词哭起来很好看,睫毛颤抖着,呼吸急促地呻吟,比猫儿叫的还要柔软。   “秋词。”   季虞把他压在身下,捞起他的一条腿架在腰上,手指顺着大腿的曲线向下没入腿根。   粉色的润滑剂像某种甜甜的蜂蜜,带着西柚的香气。   季虞单手拧开盖子,一股脑全倒在秋词腿间。   有点凉,秋词瑟缩了一下,反射性地想夹紧腿,夹住了季虞湿漉漉的手。   他红着脸侧过头,想挖个坑把自己藏起来。   “放松。”   季虞说。   秋词没法放松,季虞的手指在揉弄他的穴口。   膝盖微微打开很快又羞涩地合上,腿心的肌肤摩擦间,叽叽咕咕的水声越来越明显。   他是倒了一整瓶润滑液吗!秋词崩溃地想。   可以了吧,都三根手指了,我查的资料都说三根就可以了啊。   季虞又倒了一点润滑液,秋词能感觉到微凉的液体不断顺着穴口流进他里面,又被季虞的手指带出去。   “可……可以了吧?”他呜咽着开口:“别……嗯,别按了。   我……我想射。”   “再加一根。”   季虞低声说着,又加了一根手指进去。   “啊……”秋词受不了地挺了一下腰,那一下他以为自己要撕裂了。   “季虞。”   他抽泣着断断续续地说:“疼……可以了,啊,别……”季虞找到了他的前列腺,秋词被他按得头皮发麻,射出来的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什么时候蜷着的腿被打开了都不知道。   “嗯……嗯。”   他轻轻喘息着,柔软的穴口吞下了季虞的阴茎。   太大了,Alpha天赋异禀,尽管已经做了足够的扩张和润滑,进入的过程依旧不顺利。   季虞跪坐着,按着他的两个膝盖往前推进。   “哈……啊……”秋词咬着唇,又不时松口大喘气,像一尾无意间跳上岸的鱼。   他伸手向上,够到了床头的护栏,不由得抓紧了,把通红的脸颊贴在胳膊内侧。   终于全都进去了,季虞松开手抱住他的腰,俯身吻他,问他:“疼吗?”“疼。”   秋词湿漉漉的脸贴着他的脖子,默默地流眼泪。   他觉得肚子好胀,下面也胀,好像要被撑坏了。   网上都说后背式比较容易,为什么他们第一次就要选面对面这么高的难度,秋词越想越后悔。   “等下就不疼了。”   季虞哄他,他们面对面侧躺着,季虞架着他的一条腿,慢慢抽出来一截又撞进去。   “唔……”秋词呻吟了一声,抓紧了他的肩膀。   明明还是很疼,他咬着唇默默地想,还有,怎么又换姿势了?季虞又撞了几下,频率越来越快,次次都完美擦过他的前列腺。   秋词迷迷糊糊地抬高了腿,也没空想东想西了,咬住他的肩膀闷声呻吟。   干了上百下,秋词眼神都涣散了,全然不知今夕是何夕,季虞抽身下了床,把射了的套子解下来丢进垃圾桶里。   “撕拉。”   他又打开了一个。   秋词曲着的双腿又被推开,穴口还软着,柔顺地又把他的东西吞了下去。   季虞把秋词抱坐在腿上,亲他的耳垂:“进去了。”   秋词的腿还酸着,几乎是浑身无力地瘫坐在他身上,这个姿势受重力影响,进得格外地深,他欲哭无泪地抱住季虞的脖子:“怎么……又,又换姿势啊?”声音一出口,沙哑得不成样子。   季虞把他按在墙上,抬腰往上顶,几乎没顶几下,就找到了他的生殖腔入口。   他对着那里又顶又磨,秋词完全招架不住,哭叫着撑着他的肩膀要起来。   季虞咬着他的脖颈,箍着他的腰不许他乱动,秋词挣扎得越厉害,他干进去的力气越大。   “进不去的……啊,啊……”秋词被撞得只能抱紧他的脖子维持平衡,他抬着腰想起身,阴茎尚未完全脱离,季虞又一次狠狠地插进去——“啊!”秋词还维持着翘起臀的姿势,整个人都被撞着往前倒,又被季虞抱住了拥在怀里。   “打开。”   季虞命令道。   他咬他的脖子,他的下巴,他的嘴巴,床上的Alpha是一头无情的野兽,只想把精液灌进雌兽的生殖腔里。   “我不知道……”秋词摇头:“我不会。”   “秋词。”   季虞咬完了他,又亲他,亲他自己咬出来的齿印。   书上说无论是Beta还是Omega,只要动情了就很容易打开生殖腔。   季虞不知道什么样算动情,秋词都被他干射三次了,再多他有点担心他受不住。   他暂时放弃了,搂着秋词躺倒在床上,他躺着,秋词趴在他身上。   “你自己来好不好?”他抬了抬腰,换来秋词一声长长的呻吟。   “我……”秋词慌乱地闭上眼,喘息着贴在他胸膛上:“我不会。”   “抬腰。”   季虞说。   秋词红着脸,没什么力气地摇晃着腰,缓缓抬起了臀。   阴茎和穴口脱离的时候,发出清晰的“啵”声,清液顺着大腿流淌下来,滴落在床单上。   “坐下来。”   季虞又说。   秋词不肯坐,他觉得那姿势一定很羞耻,为了坐得准,他甚至可能还得握着季虞的东西自己弄自己。   为什么大家都是第一次,这个人却花样这么多,秋词欲哭无泪。   “好吧。”   季虞妥协地按住他的腰,挺身插了进去。   他不太高兴地动了动:“下次你要主动。”   秋词半阖着眼睛大声呻吟,含含糊糊地把这个话题糊弄了过去。   这次季虞温柔了很多,一边亲他一边轻柔地顶弄。   秋词说不上来为什么,明明之前他凶得时候接连把他艹射了两次,爽得秋词头皮一阵阵发麻。   可是季虞温柔起来的时候秋词更有感觉,后面一直流水,湿湿热热淌个不停。   生殖腔在温热的液体里被捣弄着开了个小口,几乎是立刻,Alpha暴露了他的本性,强行挤了进去。   “啊——”秋词崩溃地尖叫一声,抬手在他背上锤了一下——徒劳的举动,季虞已经心满意足地咬着他的后颈,在他生殖腔内膨胀成结。   “痛。”   秋词痛得说不出话,小腹好像被锤子凿了。   “等会儿就不疼了。”   季虞又哄他。   秋词看着他一副无辜的脸,气得又在他背上锤了一下。   “秋词。”   季虞蹭蹭他的脸,笑着说:“原来你喜欢我温柔一点。”   “我喜欢你离我远一点。”   秋词嘟囔着瞪他。   季虞喜欢亲他眼下的痣,近乎有些迷恋了,每次做完都要亲。   秋词仰着脸,睫毛颤抖着。   季虞亲完了,轻声说:“我爱你。”   秋词还闭着眼睛,小声回他:“我也是。”   Alpha成结后阴茎会锁在生殖腔内。   秋词累得睡着了,完全不知道季虞什么时候退出去的。   第二天他醒来的时候,他们换了个床,躺在季虞的床上,盖着他深灰色的柔软的被子。   冬天天亮的晚,外面半明半暗的,秋词浑身酸软地从季虞怀里爬起来,摸到床边一直在震动的手机。   是陈警官打来的电话,他说宁盏回抓到了,正在局里审讯,特意来通知他们一声。   秋词挂了电话,呆呆地坐着。   “怎么了?”季虞醒了,摸到他光裸的手臂:“冷不冷?”秋词的眼泪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   “怎么了?”季虞坐起身,捞起被子把他雪白的背裹进怀里。   秋词趴在他怀里,像一片树叶依偎着枝干。   太阳升起来了,空气中的粉尘像金色的沙粒,飞舞跳跃在他们头顶。   今天又是新的一天。   天啊我终于一脚油门踩到底了,真男人从不回头看赛道,不管怎么样我开过来了哈哈哈。   好像想写的情节都写完了啊,不如就完结吧。   剩下的留在番外里补充!QAQ对了,顺便求亲们一件事——可不可以给这篇文挑点毛病呢?因为我一直在小众论坛写文,读者们都太好了很呵护作者,所以我写完了也不知道哪里有问题,不知道哪里还需要改进。   只要不辱骂作者,我什么恶评都能接受么么么! 第34章 番外一   【工具人程耀的故事】   过客程耀帮学生会跑腿,送一份文件去教务处。   出来的时候正好撞到校长,花白头发的老爷子正和一位女士站在花坛旁聊天。   “您放心吧。”   校长说:“季虞在我这里,我肯定照顾好他。”   听到熟悉的名字,程耀的脚步停了。   “你也知道他的情况,”那位女士叹了口气:“季虞这孩子有些孤僻,我也没法时常过来看他。”   校长笑呵呵地点头:“有什么事,我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你。   我听说他进了篮球队,年轻人,还是很有活力的嘛。”   那位女士微微一笑:“这样确实很好。   他以前就喜欢打篮球的。   不知道他在球队里和人相处的怎么样?“听到这里,程耀上前主动打了声招呼:”校长好!“”哎!“校长应了一声,看了他一眼说道:”刚好,这不有一个篮球队的。   程耀,我记得你在校篮球队是吧?“程耀腼腆地点点头。   “那你和季虞熟悉吗?”那位女士问道。   “熟啊,”他回答说:“我们是队友嘛,而且我们宿舍也挨着,就在隔壁。”   “隔壁啊。”   她笑弯了眼睛:“那很好啊。   我是季虞的妈妈,同学,你有空和我聊聊吗?“校长忙道:”那你们聊,我还有个会议。   咱们再联系!“自称是周茗慧的女士和程耀聊了一阵,问了些季虞生活上和球队里的事情。   程耀一一如实地答了。   最后她拜托程耀多关心一些队友,如果季虞有什么情况,一定及时和她联系。   一张金色的卡被推到了程耀面前。   “什么算有情况呢?”程耀问。   周茗慧笑盈盈地回答:“所有,都算。”   周茗慧实在太大方了,拿人钱财就要好好替人做事,程耀于是开始了对季虞长达四年的关注。   但季虞这个人,委实很难接近。   程耀是他的队友,经常组队和他一起训练,宿舍也离得近。   每天训练完一起去吃个饭结伴回宿舍,再加上频繁互相串门,按道理这几步下来应该可以混成哥们了。   但程耀顶无论如何无法再进一步。   归根结底,在于他开头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揭了秋词的底。   一开始他发现季虞的室友是自己认识的那个秋词时,是颇有些得意的。   研究表明分享秘密会快速拉进彼此的关系,更何况还打着为你好的旗号。   只是善意警告而已。   秋词在高中的时候就已经全校出名,滥交,群p,做第三者,是喜欢勾引Alpha的变态。   哦对,他还有一个死心塌地的Alpha备胎,疯狗似的,听到谁说他一句不好就扑上去咬人。   后来……后来那个Alpha打群架退学了,秋词也转走了,程耀以为再也见不到这种人了。   谁能想到这种贱人也能考上大学呢?还和他一个学校,呵呵,命运何其不公。   他费尽心思想和季虞套近乎,季虞对他爱理不理。   而有的人不过是运气好一点,就成了季虞的室友。   只不过是善意的提醒。   他好心揭穿婊子的真面目,结果落了个被拉黑的下场。   程耀不由得失望,对季虞很失望。   来自中央星系,季震上将唯一的孙子,年纪轻轻就瞎了眼。   他又有点后悔,明明开学的时候他们见过,还简单地聊了聊,但那时候他以为季虞只是平平无奇的劣等Alpha,白白浪费了几个月的时间。   事已至此还能如何呢?他只能觍着脸当做什么也没发生继续和季虞做“朋友”。   好在季虞是那样冷淡的人,冷淡到即使因为厌恶把人拉黑了,还能平平常常和他一起训练。   他也不会刻意忽略程耀,甚至有时候队里有事情程耀去通知他,他们也能正常对话。   只不过每当程耀以为他们关系和缓了提及黑名单的时候,他就装作听不见。   被问得多了,就干脆地回他:“不。”   程耀也不是没做过其他努力,可除了篮球队训练,他们之间的交集几乎为0。   上课吃饭买东西,季虞和他的室友好像绑在一起了似的,他们两个从路上走的时候仿佛和周围的人有壁。   程耀几次在校园里装作偶遇,手刚刚抬起来,一声“季虞”还未出口,那两个人已经目不斜视擦肩路过了他。   他每周定期写一份报告给周女士,详细描述了他所知道的秋词的过去,以及季虞和秋词之间明显不太正常的亲密关系。   为了更有说服力,他还雇佣了几个私家侦探专门拍摄两个人在一起的照片。   “秋词是个喜欢Alpha的Beta,恐怕季虞会被他迷惑。”   他最后写到。   周女士的回信来的很快,她忧心忡忡地拜托他,想方设法揭穿秋词的真面目。   “季虞很单纯,他没谈过恋爱。”   周茗慧写道:“我担心他被骗。”   出于雇主的要求和正义感,借着探病的理由,程耀总算能光明正大踏进他们寝室。   当面对质他总不能抵赖了吧?程耀这么想着,准备好了几个问题去问秋词。   他预想到季虞会生气,但没能料到这气是对着自己来的。   被拎着衣领撞在衣柜上,是自从他过了10岁再也没尝过的屈辱滋味。   齐全的家电,收拾妥当的房间,黏黏糊糊的气氛,程耀确定这两个人可能早就搞在一起了。   真有意思啊,一对AB,能走到哪里呢?程耀收敛了很多,不再试图过分入侵季虞的私人空间或者多管闲事。   医学院的课业很重,他专门雇了人替他盯着,每周定期给周茗慧写报告。   他冷眼等着他们闹掰,日子一天天过去,一眨眼就到了大四。   毕业季也是分手季,有些人大学四年分分合合都换了好几个对象了,季虞和秋词还在一起。   周茗慧还在定期接收他的汇报,但她很少再回复或吩咐他做什么事。   六月,蝉鸣依旧响起,研究生考试结果公布,季虞和秋词双双被中央星系的北陆大学录取,学校甚至还特意挂了横幅庆祝。   程耀给周茗慧写信,隐晦地询问她是否可以帮忙在中央星系的医院弄到一个实习名额。   周茗慧最后给了他一笔钱,只告诉他“我们的交易结束了。”   时间到了九月,又一批新生入住十六号宿舍楼。   不知怎么回事,电梯又坏了,程耀拎着行李箱走进了楼梯间。   恍惚间,他似乎又想起了四年前和季虞的初见,那个Alpha冷冷淡淡的,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指,才伸出手和他握了一下。   现在他和秋词去了中央星系读研,而程耀还要继续念他的大五。   他们不过是彼此生命中的一个过客,风吹过便了无痕迹。 第35章 番外二   重逢(上)   “哗啦——哗啦”碧蓝的海水不断冲刷着海岸。   越过沙滩和游客,走上石台阶,有两棵挨得很近的棕榈树。秋词躺在一张竹制躺椅上,背心,短裤,翘着腿,在树荫里玩手机。   某乎热门话题“有一个学霸男/女朋友是什么感受?”   他打字:“谢邀,人在家中,刚下飞船。本人本科鲸海大学,目前刚和男朋友一起通过北陆的研究生招录。   男朋友中央星系的,高考700+的成绩来了我们学校,从大一开始稳坐系第一的宝座,一类奖学金一个不缺,各种竞赛能参加的都拿了金奖,大二一到就开始报修双学位。   有一个学霸男朋友是什么感受呢?大概就是人生规划特别清晰吧。男朋友从大一就开始准备考北陆的研究生。别人去看电影,我们泡图书馆;别人玩游戏,我们泡图书馆;我说想去兼个职,也被他拉去泡图书馆。大学四年有三年半在图书馆度过。   他有点强迫症并且控制欲超强,心里的日程表清清楚楚甚至可能精确到几分几秒。没谈恋爱的时候还不太明显,确定关系以后基本上他说东绝不允许你往西走,软硬皆施,冷脸撒娇无缝转换,不达目的决不罢休。有一次选修课我没抢到和他一节的就随手选了个别的,差点没把他气成河豚原地爆炸。   和他在一起的好处就是你也会不自觉变得优秀一点,毕竟他强行拽着你跟上他的脚步。我大二也多修了一门法学,每到期末考试抓狂的时候,男朋友的笔记和专属小课堂都能救我于水火……”   “秋词——”   “哎,哎。”秋词放下手机,慌忙转过头去看。   季虞站在矮墙里,手里抱着一个插着吸管的椰子,问他:“吃吗?”   秋词点点头:“你醒了啊。”   季虞打了个呵欠,推开小木门,走到躺椅边坐下。   海边天气热,他难得穿了件短裤,有种清爽的少年感。   躺椅并不大,他坐好了,秋词就把腿架在他身上,小腿亲昵地夹住他的腰。   “怎么了?”秋词脚踩在他大腿上晃了晃:“怎么这么没精神?没睡好吗?”   季虞吸了两口椰汁,有气无力地回道:“燥热。”   “确实很热,”秋词问:“去海里玩玩吗?海里比较凉快。等下午天黑了……天气又该转凉了。”   三四年过去,秋词的病稳定多了,结巴的坏毛病也被矫正的七七八八,起码研究生面试的时候考官都没听出来。   “不想去。”季虞垂着眼,手无意识放在他腿上,在内侧滑嫩的肌肤里摩挲。   秋词有点担忧地坐起身:“在船上的时候不还好好的?”   他摸了摸季虞的额头:“你还说想去冲浪。”   季虞把椰子递给他,秋词刚抱住吸了一口,就被他连人带椰子一起抱住了。   季虞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哑着嗓子说:“想要你。”   海风把棕榈树的树叶吹得摇摇晃晃的,秋词红着脸后知后觉地问:“你不会……易感期到了吧?”   “小词——”谢淼从二楼阳台出来,看到他们俩在人来人往的路边抱在一起,不由“哎呦”了一声。   “妈!”秋词忙推开季虞,起身找到拖鞋穿上,仰起头问:“怎么了?”   谢淼趴在栏杆上说:“你爸刚刚打电话过来,店里的调料不多了,你们开车送过去一点。”   “哦,好。”秋词答应着,拉着季虞进了小院。   秋仁当年从珠贝搬出来,在另一个城市买了间带院子的独栋小楼,这次不做旅舍生意了,改在市中心开烧烤店。因为手艺好和独家秘制酱料,生意倒是很红火。   季虞每年夏天都要跟着秋词来这里住一阵,对他家里的一切都很熟悉了,径直打开一楼的仓库,搬了几箱封存好的酱料到皮卡后备箱里。   谢淼披着披肩下楼,满意地看着他俩。   “哎呦。”邻居家的王阿姨端着盘水果来找谢淼玩:“小词又去送调料啊?”   “是啊。”谢淼点点头:“可以了可以了小季。这么多差不多够了。”   秋词打开驾驶座的门坐进去:“妈,王阿姨,那我们先走了。”   季虞在副驾上把安全带系好,礼貌地说:“阿姨再见。”   “哎好,你们去吧。”王阿姨一边帮着把大门打开了,一边和谢淼说话:“你们家这个小季找的好啊,人又帅,还懂事肯干活,每年夏天都来帮忙。”   “哎呀。”谢淼捂着嘴笑。   “他俩好几年了吧,什么时候结婚啊?”王阿姨又问。   秋词发动车子开出去老远了,隐隐约约听到谢淼回答:“哎,刚考上研究生,不急呢……”   车子沿着海边的柏青公路疾驰,季虞把车窗打开,带点咸味的海风灌进来,把他的白衬衣吹得鼓起来。   “还是不舒服?”秋词问。   季虞靠着车窗,无精打采地点点头。   他常年注射Alpha反链式抑制剂,把信息素水平压制到最低。易感期的时候,Alpha激素不稳定,异常活跃的信息素和抑制剂在身体内部此消彼长,也弄得季虞的心情格外不稳定。   “等送完货……”秋词犹豫着说:“我们在市区住一晚?”   季虞缓缓地坐正了,点开手机屏幕给他看,秋词分神瞅了一眼——是个酒店的订单界面,他定了个情侣房间,时间是一个小时之前。   无语。秋词一踩油门,车子飞快地驶向市区。   给秋仁送完调料,秋词不太熟练地撒谎说他们要在市区玩两天再回家。   “随便你们。”秋仁不管太多,只说:“钱不够了和爸爸说。考完试了就好好玩。”   “哦哦。”秋词呐呐地点头。   “回家一趟拿点衣服吧?”从烧烤店里出来,秋词问道。   “不用。”季虞黏在他背上,抱着他的腰:“早上叔叔去接我们,行李箱没拿下来。”   秋词怀疑地看了他一眼:“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季虞亲他的耳朵,含含糊糊地说:“不是,当时忘了。”   “好了好了。”秋词把他扯开:“忍一会儿,还在外面呢。酒店在哪,你导个航。”   映水也是个旅游城市,每年世界各地的游客络绎不绝,酒店房间属于稀缺资源,旺季的时候一间难求。秋词去办入住的时候,得知季虞订了间顶级的套房,心都在滴血。   回头一看,男朋友长手长脚,垂着头坐在行李箱上,很可怜的样子,他又发不出火了。毕竟前台小姐也说了,现在旺季,普通房间早就订满了。   “铺张,浪费。”秋词嘟囔着说了他两句,拖着行李箱往电梯走。季虞跟在他身后,懒懒散散地被他牵着走。   “叮咚。”电梯到了一楼,里面的客人先出来。秋词等在一旁,目光突然被一个穿着黑色体恤的年轻Alpha吸引了,那个人戴着墨镜,背着旅行包,头上还顶着一顶鸭舌帽,背影看起来有点莫名的熟悉。一群人一起从电梯里出来,味道混杂,秋词分辨不清楚那股熟悉的气味是不是他的错觉。   电梯门要关了,季虞不满地捏了下他的手,秋词反应过来,拉着他进了电梯。   那个年轻人走到前台,把房卡递了过去。   前台刷了一下磁卡:“您好崔先生,您是要办理退房是吗?”   Alpha点点头,左耳上一颗明亮的耳钻,在灯光下熠熠发光。   “刘姐,”旁边的女孩把一沓纸质的表格递了过来:“信息登记表整理好了。”   “哦好。”前台正在操作电脑,不太在意地点点头。   Alpha的目光无意间扫到了那张表格,最近的信息登记一栏,“秋词”“季虞”两个名字并列写着,还是圆圆的熟悉的字体。   “等等。”他说:“我不退了。再延长两天,不,三天。”   “啊,”前台诧异地抬起头,反应很快地说:“好的,先生,我这就为您办理。” 第36章 番外三   重逢(中)   秋词刚把房卡插好就被推了一把。他一个趔趄站稳了,回过身抵住季虞的腰:“等一下……别急……唔!”   季虞不听他的,把门顶上了就去脱他的背心。   秋词无奈地抬起手臂,配合他把上衣脱了,炽热的气息和滚烫的肌肤挨着,他有点受不了,按住季虞放在他腰间的手:“热,还没洗澡!”   季虞把他顶在墙上,焦躁地在他喉结上咬了一口。   “啊!”秋词叫了一声,推了他一把,摸到一手的汗,屋里的空调一吹,那汗都变得凉凉的。   要这么着做爱吗?秋词不太愿意,他低声说:“去浴室,浴室。”   季虞皱起眉,按着他的肩膀,径自伸了两根手指进去扩张。昨晚在飞船上做过,那里还软着,轻而易举容纳了。   秋词呜咽了两声,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就被翻了个面按在墙上贯穿了。   “唔!”他腰膝一软,忙双手抵在墙上撑住了。   季虞长臂撑着墙,一手捞着他的腰压着他撞,结实的腰臀下沉又向上用力顶,皮肉之间一阵快速的啪啪声。   “嗯嗯……”秋词的脸贴着墙,被撞的上下摇晃,他的眼镜戴不稳,落在了柔软的地毯上。   季虞喘着粗气叼着他的后颈,犬齿几度磨蹭在皮肉上,又被主人用强硬的意志抑制住咬下去的冲动。他不舍得用力咬,便改换舌头重重地舔舐,直把那块皮肤吮吸含咬得通红。   秋词被他压着,根本无力抵抗,他趴在墙上,徒劳地用手垫着脸颊,像乘着一辆颠簸的车,一开口连话都是抖着的:“季虞……嗯嗯……季……虞。”   季虞原本埋头在他肩膀上,闻言低声应了一声,一手掰过他的脸,抬起下巴吻他。他一边晃着腰干他,一边咬着他的唇问他叫他做什么。   “我……嗯嗯……我累!”秋词维持这个沉腰抬臀的姿势久了,觉得身上肌肉酸软,撑不住要往下滑。   “换个姿势。”季虞说着,放开他暂时抽了出来。   阴茎抽出来还带着水光,秋词跌坐在地上,感觉湿漉漉的液体从里面流出来打湿了地毯。   他羞愤道:“别来了,去浴室!”   季虞嘟囔了一句,把他从地上抱起来。   秋词软绵绵地抱住他的脖子,两个人都出了一身汗,湿漉漉的。他感觉季虞又把他的腿抬起来了。   “啊……”秋词仰起头呻吟了一声,季虞又挺腰干了进去。   他就这么一边抱着秋词,一边带着他走进了浴室。   浴室是半开放的结构,巨大的浴缸后面是落地玻璃,往外看便是碧蓝海湾。   现在是下午,窗帘只拉了一半,热带的阳光灿烂地洒进来,落在一对赤身裸体的情侣身上。   秋词羞得整个人都要变红了。   “窗……窗帘!”他结结巴巴地叫道。   季虞无动于衷地顶了他两下,抱着他跨进浴缸。两人甫一分开,秋词麻利地跪起身,把窗帘拉上。   季虞回身打开水龙头的功夫,见他翘臀趴着去够帘子,那帘子是白色的薄纱,原本也遮不住什么,偏他一脸紧张。帘子拉上了,他便松了口气,殊不知下午的阳光照样透过薄纱,把他赤裸的雪白的身体,哪里都照得透亮。   浴缸四角的水龙头开始注水,那水是碧蓝色的,模拟的是大海的颜色,秋词坐在浅浅一湾水里,像一尾美丽的人鱼,懵懂又羞涩地趴在浴缸边。   季虞把他的人鱼拉到怀里,分开他羞涩的双腿,把自己埋了进去。   蓝色的水渐渐没过脚踝,没过雪白的腿根,晃动着随着紫红色的阴茎被带入绯红的穴口。蓝色的液体从穴口流出,又被狠狠地撞进去,每到这时,秋词就会夹起腿哀哀地叫一声。   “进……唔……有水!”他呜咽着,敏感地动着腰想逃离。   “不是你要进浴室?”季虞不高兴地咬他的耳垂。   易感期的Alpha精神敏感,决不允许他的伴侣有逃离他的想法或行动。他按着秋词的胯骨,不让他往上缩。   秋词欲哭无泪,拿脚后跟轻锤他的背:“你干嘛!”   “干你。”季虞轻声回了一句,又在他耳边警告:“别乱动。”   他放慢了动作,是在找秋词的生殖腔入口。自从第一回 进去之后,他上了瘾,次次都要在里面成结。起初还用着Alpha专用的避孕套,后来有一次套用完了,太晚了没处买,他们便真刀真枪来了一次。以往用避孕套,结退了他就抽出来把套子丢了,如今无套内射,他可以把自己锁进去一整夜,第二天早上秋词半梦半醒地,还能再来一次。   Beta不太容易怀孕,不过负责起见,季虞想做的时候就自己提前注射避孕药。   秋词性格软,但也不惯他的坏毛病,放纵了一段时间就给他立规矩,一个月只能无套玩三次,机会用完就算。   这个月还是第一次,季虞顶进他的生殖腔里。高热的腔口长年累月被侵犯,早已无法完全闭合,稍稍被撞两下,就开了口子。   季虞熟练地按住秋词的腰,避免他在成结的时候挣扎得太厉害撞在浴缸壁上。   秋词在他怀里哭,浑身敏感地抽搐着,两人相连的位置不断地有液体流出来,那是他自己高潮的证明。   浴缸的水早已满了,水龙头还开着,多余的液体从浴缸边缘溢出,像一道蓝色的小瀑布。   季虞翻了个身,让秋词趴在他身上,抬着他的下巴亲他的痣,边亲边慵懒地笑。   秋词的小腹还在微微抽动,他失神地趴在季虞身上休息了一会。季虞有一搭没一搭地抚着他的背,秋词泡在舒适的水里,渐渐睡着了。   他做了个梦。   也许是浴缸里太舒服,令他回忆起小时候在楼顶乘凉的日子。   “今晚星星真多。”秋词捧着半个西瓜,手里还拿着勺子,仰着头感叹道。   他在崔映楼家的楼顶乘凉,两人一人一个躺椅,一人半块瓜。小时候的天空星星很亮,也离地面很近很近,美丽的宝石躺在紫黑色的幕布上,仿佛一伸手就能摘到一颗。   崔映楼没答话,他正忙着用勺子挖西瓜,把圆圆的西瓜球一个个挖进玻璃杯里。   “喂,映楼。”秋词吃着瓜,口齿不清地说:“你不是说最近写了首歌?”   崔映楼闷闷地应了一声。   “唱来听听呀。”秋词嘻嘻笑:“楼哥,映楼哥哥,崔大歌星!”   “乱叫什么!”崔映楼羞愤地跳起来,匆匆跑下楼。过了一会儿,他抱着一把吉他上来了。   秋词起哄地喊起来:“快看这是谁!天哪!星际巨星崔映楼!崔映楼的粉丝在哪里,让我听到你们的尖叫声好嘛!”   他又一人分饰多角,尖着嗓子模仿电视上的过激女粉丝:“啊啊啊啊映楼哥哥,我爱你,我要给你生猴子!”   “再叫不唱了!”崔映楼恼怒地说。   “哎哎哎!”秋词忙笑着说:“开玩笑,开玩笑,哥哥,唱嘛,别生气,生气就做不了巨星了。”   “那你别捣乱。”崔映楼蹬了他一眼,在椅子上坐下了,抱着吉他开始哼唱。   他们刚上高中,变声期已经走入尾声,崔映楼天生的好嗓子,变声后低音醇厚,高音清亮,不需要过多技巧便能直击人心。   他一个小小的少年,竟然唱了一首关于暗恋的苦苦的歌。   什么“我想把你的名字写在金色的叶子上,可热带的星球没有秋天。”   秋词越听眉头皱的越紧。   一首歌听完,他说:“映楼,你不会失恋了吧?”   崔映楼黑着脸瞪他:“你才失恋了!呸呸呸!我还没开始!”   “哦——”秋词怪笑说:“你暗恋人家!哈哈哈哈!快说,是谁!”   崔映楼扭捏着不肯说。   秋词说:“初中的时候我喜欢隔壁班那个女孩子,可是第一时间就告诉你了啊!”   “你那算什么喜欢!”崔映楼立马道:“你都没和她说过话,连告白也不去!”   “唉,”秋词说:“我就是觉得她长得漂亮么,但是呢我又不想谈恋爱。”   “为什么啊?”   秋词有点忧郁地舀了一块瓜塞进嘴里:“我只是觉得我们太小了,离结婚太远了。”   “噗!”崔映楼叫道:“有没有搞错?你这么纯情吗?谈恋爱就要结婚啊?”   “不行吗!”秋词理直气壮道:“我爸说不以结婚为前提的谈恋爱就是耍流氓。”   崔映楼张张嘴:“好……好吧。”   他一时沉默着不说话了。   “怎么了?这么消沉。”秋词奇怪地问:“你还没说呢,到底是谁啊?哪个Omega,我帮你追他啊!”   “映楼,你也太没意思了,这么小气?”   “告诉我呗!是我们学校的?还是隔壁学校的?”   “让我猜一下,是隔壁班那个李晚阳?”   “还是高二那个陆学姐?”   ……   那天晚上秋词猜了一堆的人,崔映楼通通摇头。   秋词实在问不出是谁了,愤愤地踩着拖鞋回家睡觉。   崔映楼把做了一晚上的雪碧冰西瓜饮料给了秋词一份,也难消他心头之恨。   走到楼底下了,他还在嘟囔:“崔映楼,没义气!”   崔映楼从楼顶探出个头说:“快回去睡觉,明天还得上学。”   秋词仰起头,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我的自行车今天坏了,还没来得及修!”   崔映楼抓抓头发:“那我明天载你。”   “好嘞!”秋词立马原谅他了:“崔映楼,祝你暗恋顺利!”   崔映楼顿了一下,抓狂道:“哪有祝别人暗恋顺利的,你在诅咒我吗?”   “哈哈哈!”秋词大笑着跑回家去了,星野低垂,照亮了弯弯曲曲的小巷,那真是美好的一个夏夜。   久违的一个好梦,秋词醒过来的时候还有点怅然若失。他踢开被子翻了个身,腰间酸软,不太舒服。   季虞待在阳台,听到动静就走回了屋里。秋词正愣愣地,腿间夹着被子发呆。   “想什么呢?”季虞坐到了床边。   “做了个梦。”秋词叹了口气:“梦见了一个……失联的朋友。”   他喃喃道:“不知道……他最后追到那个人没有。”   “谁?”季虞躺在床上,搂住了他。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秋词蹭蹭他的脖子:“我有一个朋友,叫崔映楼。”   季虞脸色不佳:“没有。”   秋词在他怀里,一时之间没注意到他的脸色,手指揪着他胸口睡衣的扣子惆怅地说:“我们好多年没见面了。因为宁……宁盏回那件事闹翻的。”   “哦。”季虞冷淡地问:“他不相信你?”   秋词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是……是我,我没说清楚。”   他抱住了季虞的腰,想汲取一点支撑和勇气:“当时……我病的很严重,闻……闻不了Alpha的信息素,我……我想和他好好解释的,但是一见面,控制不了。”   秋词红了眼眶:“我伤害了我最好的朋友。”   季虞抽了张纸巾,给他擦了擦眼泪:“又不是你的错。”   秋词平复了一会儿,沉重地叹了口气:“他搬家了,联系方式也断了,可能我们很难再遇到了。”   “有些人可能就是这样,只是你人生里的过客。”季虞说:“起来吃点东西吧,晚餐时间到了。”   什么叫过客,会不会说话?秋词瞪了他一眼,被他抓住下巴按在床上亲了一通。   酒店侍者把晚餐送了进来,秋词坐在餐桌旁喝粥,季虞吃完了,在阳台不知道干什么。   “干嘛呢?”秋词起身走过去。   季虞正在发信息,见他来了,就把手机放下了,把人抱在怀里。   从顶层的高度往下看,沙滩上的人几乎是蚂蚁大小,而海无边无垠,与地平线相接。   夕阳一半沉没在海里,把晚霞和海水都染红了,秋词摸了摸季虞热烫的脸,羞涩地解开衣襟坐了下去。他们温柔缱绻地在躺椅上做了一次,天暗了下来,季虞把秋词抱回房间,他随即折返阳台去拿手机。   一条新信息显示未读,他点开看了一眼——“阁下,非常巧合。查到这个人最后的轨迹正好和您在一个地方,同一家酒店。” 第37章 番外四   重逢(下)   细碎的吻落在耳边、脖颈,秋词迷迷糊糊地抬起手抱住季虞赤裸的肩膀。他像一团火,贴着秋词的肌肤几乎要把人烫伤,秋词无意识地分开腿,在他腰上磨蹭了几下。   太阳刚刚从海平面上冒出个头,屋里的一切都朦朦胧胧的。他们在被子里缓慢地做爱。   “嗯……嗯……”秋词的声音又低又哑,带着没睡饱的懒意。   没一会儿他就清醒了,季虞又撞进他的生殖腔里,把里面堵了半夜的精液搅弄出来。   秋词轻喘着说:“第……第二次!”   “不算。”季虞轻哼了一声,和他讨价还价。   秋词抓住他的耳朵,坚持说:“算!”   一个字被撞得七零八落,季虞咬他的锁骨,顺着骨头的生长位置留下一排牙印,看起来像一串红色的紫荆花。   他又一次成结了,射在生殖腔里,把秋词的小腹顶得微微凸起。两人相连着,半靠在床头休息。秋词坐在他身上,打了个呵欠,问他早餐想吃什么。   清晨的风有点凉,季虞把被子拉过来裹住他赤裸的身体,回答道:“随便。”   秋词懒洋洋地枕在他胸膛上,在枕头下摸了摸,摸到了季虞的手机。   “看一下他们提供的菜单。”他说着按亮了屏幕:“你在哪个app上下的单?”   “连锁酒店,他们自己有app。”季虞的目光集中在他乱蓬蓬的头发上,伸手把翘起来的两三根呆毛往下压了压。   没防备秋词突然在他腰上掐了一把:“你什么时候加的时啊!”   “昨晚。”季虞抓住他犯案的手。   秋词涨红了脸:“那我们两三天不回家,我怎么……跟我妈说啊!”   “说实话。”季虞理所当然道。   “不行!”秋词想象一下那个场景——“妈,季虞易感期到了,我们俩在外面住两三天再回去。”——感觉要立马冒烟了:“不行!”   “为什么?”   秋词瞪他:“那她……她不就知道我们……我们那啥了吗?”   他还坐在季虞身上,生殖腔里还卡着一根Alpha的阴茎,居然还能说出这么天真的话。季虞说:“你不会以为阿姨不知道吧?”   谢淼当然知道,每次秋词放假回家的时候身上都带着点痕迹——来自前一天晚上Alpha的占有欲发作。谢淼作为负责任的母亲,及时和儿子谈话,叫他注意安全措施。那天秋词差点真的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知……知道和说……说出来是一回事吗!”秋词急得结巴的老毛病都犯了。   “有什么关系?”季虞无法理解他的想法:“我们在一起很多年了。”   作为一个Omega,谢淼难道会不知道Alpha的易感期吗?秋词是他男朋友,有陪他过易感期的义务。   秋词把脸埋在他肩膀上,闷声道:“我……我脸皮薄不行吗?”   “好吧。”季虞无所谓道:“就说我们出来玩。”   “不过,”他又说:“什么时候可以说实话?结婚以后?”   秋词没回答,红着脸在他脖颈间蹭了蹭。   结消退了,季虞按住他的腰抽身下床,带出一滩粘哒哒的液体。秋词趴在床上并拢双腿,有点羞怯地把脸埋在胳膊里。   季虞说结婚,他紧张得心脏都加快了,身上也莫名的燥热。   “怎么了?”季虞握住他的脚踝把他往床沿拖了拖,并拢的双腿略微分开了,秋词轻轻呻吟了一声,又夹紧了腿根。   “秋词?”季虞站在床边,有点新奇地看着他。除了刚在一起的时候,秋词这几年很少有这样羞涩的时候了。   他顺着脚踝往里,摸到他紧挨着的大腿,那里的肌肉微微颤抖着,他的手指抚过,那双腿便颤巍巍地打开了一条缝。季虞于是摸到了他腿根还淌着精液的穴口,有些粗暴地把食指和中指插了进去。   “啊——”秋词昂起头呻吟了一声,他情不自禁地夹住了季虞的手,伸手摸到自己翘起来的阴茎上下撸动。   “秋词。”季虞又叫了他一声。   “唔——”秋词呜咽了一声,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他在叫他。胳膊也遮不住满脸潮红,他抬起腰夹住季虞的手,又放开:“唔……季虞……季虞……”   他呻吟着说:“干我……干我……唔……快点。”   季虞掰开他的腿,一下子撞了进去。灿金色的瞳孔亮得惊人,秋词什么时候有这么这么主动的时候?   “秋词,”他近乎有些爱怜地俯下身摸了摸秋词的脸:“小词,你假性发情了吗?”   “唔?”秋词意识不清地冒出一个疑问的音节,随即被他兴奋而粗暴的动作撞碎在空气里。   晨光大亮,秋词醒过来的时候,颇有些头晕眼花。一半是饿的,一半是累的。   “季虞!”他哑着嗓子叫了一声。没人回应,季虞不在房间里。   “唉。”秋词叹了口气,艰难地翻了个身,把脸埋在枕头里。   怎么会突然假性发情呢?他难为情地想,之前季虞易感期的时候也内射过,从来没有像这次这样……那么……那么失控!   都怪他突然说什么结婚,我太紧张了!秋词捂住脸。微凉的触感贴在脸颊上,他诧异地抬起手指看了一眼,一个银色的指环套在了右手无名指上。   什么时候?秋词吓了一跳。翻过手来看,正面是一颗深海般浓郁的蓝宝石,周围簇拥着几颗钻石,闪得他眼睛痛。   秋词猛然坐起身,扶着腰靠在床头,想把戒指拿下来仔细看看,半天没能拔掉。   季虞带着早餐进来的时候,接受到了他怨念的眼神。   “怎么了?”他问,把早餐摆在餐桌上。   秋词披着睡衣下床,一瘸一拐地坐过去,把手指递给他看:“弄不掉。”   无名指都被他粗暴地弄红了,季虞无奈地捏着他的手指吹了吹,在戒指侧边按了几下,戒环自动断开了。   “有机械锁。”他解释说:“防止不小心脱落。”   秋词问他:“什么时候给我戴上的?”   “早上,你睡着的时候。”   秋词紧张地眼神乱晃,结巴道:“那……你应该先征求我同意。”   “你同意了。”季虞打开一笼蒸饺,老神在在地说。   “什么时候?”秋词一点印象都没有。   “早上。”季虞说:“我说‘要不要结婚?’,你回答:‘要,要。’”   这个禽兽,那时候他假性发情,脑子里除了要还有别的吗?居然那个时候求婚?秋词愤愤地瞪他。   季虞吃完一个蒸饺,擦了擦嘴角站起来。把放在桌子上的戒指捡了起来单膝跪在了秋词脚边:“再来一次?”   秋词低头看他。   “结婚好吗?”季虞问。   明明做好了心理准备,秋词还是感觉到一阵眩晕。他想起四年前的时候,那时候他一点自信也没有,AB这种组合,谁知道他们最后能走多远呢?秋词总有一种“过一天是一天吧”的心态。   大三的时候谢淼问他和季虞的打算,他支支吾吾说不上来。毕业的时候谢淼又问了一次,那时候他两门专业毕业考,还在准备考研,压力太大了,忍不住崩溃地哭了一场。从那以后家里就不多问了,别人问起来也只说年纪小不考虑结婚的事。   其实他也明白,AO之间的吸引力远胜AB,谢淼是担心哪天季虞突然爱上哪个Omega了,就和他分手了,结婚了起码还多一道保障。   秋词不这么想,如果一个人不爱你了,婚姻根本牵制不了他要离开的脚步。起码他能看到的未来里,季虞每一步的人生计划里都有他——那才是他对这段感情自信的来源。   季虞说考研,先住着他爷爷的房子,然后他们工作几年再买自己的。   按他的规划,秋词觉得结婚这种事起码应该在研究生毕业后再说。   结果在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一天,普普通通的餐桌旁,季虞突然就求婚了,他甚至还刚吃了个普通的蒸饺。   果然不应该对他有任何浪漫的期待。   跪了几分钟,秋词不说话,季虞有点不高兴了,皱着眉牵起他的手咬了一口。   “嘶。”秋词轻轻抽了口气。   “我在求婚。”季虞说:“别走神。”   “嗯……嗯。”秋词羞赧地点点头。   “你同意了。”季虞说着,把戒指戴在了他手上。“卡崩”一声,那是戒环牢牢合拢的声音。   两个人无声对视了十几秒。   秋词无语地给了他一脚,踩在他的膝盖上,把他轻轻踹倒在地毯上。   季虞顺势向后倒,手撑在身后,眼睛笑得眯起来。   下午的时候季虞收了个短信。   “你要去顶层看一下吗?”他躺在床上问道。   秋词正在阳台晾衣服,闻言“啊?”了一声。   “顶层有个泳池,”季虞翻着宣传册,懒懒地说:“听说景色不错。”   秋词走过来,摸了摸他的额头,体温正常,但他一时也不敢掉以轻心:“说什么呢?你易感期还没过。”   再说他这一身痕迹,好意思去泳池吗?   季虞歪着头思考了一下,说:“我想看看顶层视角的海。”   他最擅长顶着面无表情的脸胡说八道,违不违心秋词一眼就能看出来,他说:“那我带你去?”   “累。”季虞果然说。   秋词无语:“那你想怎么样?”   “你去吧,”季虞说:“拍视频回来给我看。”   “好吧。”秋词半信半疑地换了身衣服,带着相机出门了。   他一走,季虞恹恹地把宣传册丢下了床,冷着脸走到了阳台。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秋词就回来了。   季虞有点讶异地看着他,秋词戴着口罩,手里拿着相机,长袖长裤,看起来有点像狗仔队。   “人太多了。”秋词抱怨道:“无边泳池都是网红打卡地,好多Alpha在里面,我就戴了个口罩。”   他的Alpha信息素过敏症好了大半,但遇到Alpha多的场合,难免还是有点不适应。   季虞接过相机,心不在焉地翻看他拍的照片,看着看着,他突然笑了起来。   “笑什么?”秋词奇怪地问。   泳池里的确人不少,看得出来秋词尽量避开人去拍景了,仍旧无法阻止有那么几个人头入镜。从38层的高度往下看,仿佛后面的海近在咫尺,与无边的泳池错位相接。蓝色与蓝色之间,靠着透明的幕墙,有一位游客面朝大海入了镜。他有点敏感地半回过头,耳边暗紫色的钻石耳钉像遗落凡间的星子。   季虞抬脸看着秋词,轻声道:“老婆,你有时候确实有一点笨。”   “你乱……乱叫什么!”秋词红着脸叫起来。   他们在沙发上看了会儿电影,季虞起热了,就顺势又做了一次。   秋词掰着手指算他们这两天弄了几次,算也算不清,把自己算饿了。   “今天是七夕节。”季虞突然说。   “唔?”秋词眨眨眼,难得季虞居然有记住节日的一天。   “酒店早上送来的宣传册。”季虞捧起他的脸,在他眼下温柔地舔了舔,Alpha浑身溢满了满足感,声音都拖得长长的:“晚上有放花灯活动。”   他不会是想参加吧?秋词不想去,之前跑顶层的时候腰都要断了。   “你这样……还敢乱跑?”   季虞摸到他的手,在那颗堪称华丽的戒指上摩挲了两下:“我们一起去。”   秋词有点犹豫。   季虞轻声道:“秋词,小词,不去你会后悔的。”   易感期的Alpha格外缠人,秋词不忍心拒绝他,摸了摸他的额头,最后还是一起下了楼。   他们在海边找到了一家露天的咖啡馆,露台几乎就靠着海。天色暗下来,穿过曲曲折折的景观走廊,海湾的怀抱里飘荡着星星点点的暖黄色的灯。   季虞在咖啡店老板那买了一盏蓝色的花灯,叫秋词拿去放。   “我走不动了。”他说。   怎么在床上的时候就那么有力气呢?真是薛定谔的易感期。秋词摸摸他的脸:“那你在这坐着,我马上回来。”   秋词拿着灯去排队。人很多,他时不时的回头看,季虞趴在露台的栏杆边看着他,懒懒地挥挥手。   “秋词!”他喊道。   “秋词!”又来了一遍。   只不过喝了半杯咖啡,怎么像喝醉了酒似的,秋词感觉周围的人在看自己,不由得脸红了,急忙把脸转了回去假装专心排队。   “秋词?”这时,一个带着疑问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秋词?秋小词!”他放大了声音,那音色格外的熟悉。   秋词转着脑袋,寻找声音的来源处。   “崔映楼?”他先是不确定地轻声问了一句,接着和那个高大的Alpha对上的视线。   “崔映楼!”秋词的眼睛亮了起来。很难抑制住,尽管他们之间有误解,吵过架,但宇宙浩瀚,两颗失落的星星能再次遇到,是多么可遇不可求的事情。   “崔映楼!”他有点控制不住地挥手喊道,像回到了从来不顾及他人目光的年少时分——在大街上喊同伴的名字,嘻嘻哈哈用一百分的音贝。   崔映楼艰难地挤开人群往后走,他手里也拿着一盏蓝色的花灯。那灯小小的,中间一点暖色的光。拥挤的回廊里,人群因为他的逆行而发出一阵抱怨的嘈杂声。蓝色的小灯在五颜六色向前的灯流里缓慢而坚定地往回飘,最终遇到了另一盏跳动的激动的小灯。   四五年没见了,崔映楼长高了很多,秋词都有点不敢认了。他扯着嘴角笑,半天了不知道说什么,或者他们之间,也不需要过多解释什么。   崔映楼对着他笑,秋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每次他俩吵架了,崔映楼第二天就等在门口,朝他露出八颗牙齿的笑容——他这么笑,秋词就不生气了,两个人和好一起去学校。   季虞趴在露台上,看着海滩上相视而笑的两个人。咖啡凉了不太好喝,有点苦涩。他抬头看天,今夜的星星很多,一颗一颗散落在天边,倏尔一颗流星拖着尾巴滑落天际。   他想,那可能预示着,想遇到的人一定会遇到,该重逢的人必将再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