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分男友》作者:柏君   文案:   我交往两年的男朋友根据“标准男友考卷”,居然只能拿到30分,遂怒而分手。   忠犬对美人   梁烨x沈曼 第1章 (一)   “来来来,姐妹们。”背景音是刘伽在鬼哭狼嚎“喜欢你,那双眼动人……”ktv包厢斑斓的灯光中,秦小弋抖着肩膀,居然从他的爱马仕里抽出一叠A4纸。   “你要干什么?”我问,“掷骰子输了的人做奥数题?”   秦小弋白我一眼:“你有病吧!”   他说:“人家上班时候辛辛苦苦抽空做的问卷好嘛。”   我:“当你爸公司的前台就这么无聊啊!”   “你给老娘闭嘴!研究那台傻逼打印机怎么预约打印服务我就搞了半小时!”秦小弋道,”一共十道题,不许说谎,实事求是做!分数最低的罚酒!”   我接过秦小弋的情感问卷,巨大的标题:“标准男友考卷”。上共列十道题,一题价值十分。   下方还有他的温馨提示:姐妹们,六十分以下的绝对可以换了!   我环顾了下四周,喝了酒的人都格外容易受鼓动,眼神迷离又认真,纷纷被积极调动开始拿着铅笔读题。   我只能一头黑线跟着低下头,看这几行中文字。   第一题,长得帅,身材好。   我在心里说怎么第一题就这么肤浅,随后回想我那位男朋友。   我的男友姓梁名烨,今年是我们交往第二年。   梁烨的脸型有些偏欧美的方,还有个叫cleft chin的下巴。平时会留下青色的胡茬,情难自禁亲我的时候会感觉有点粗糙,磨得我脸颊疼。   他长得很有男人味,但又不怎么笑,就看上去有些木讷,让我喜欢逗他。我不着四六说上几句,他就会脸红,而我是坐他身上的流氓,笑歪身子把头埋到他的脖颈。   身材也很不错,我用眼睛看过,用手摸过,用嘴唇也碰过几次,有六块腹肌。   酒精上头,我被自己脱缰的思维臊住了,烧着脸颊加了十分。   第二题,有钱。   我为转移注意力,随意问:“有钱的标准是什么啊?”   秦小弋大手一挥,特赦道:“这个你自己定夺。”   幸好他没说以他为标准,不然在座的八成都要被打为中下贫农。我掐指一算,按照我和梁烨的收入水平,离财务自由还有点距离,但不会落魄到喝西北风,还算有两个小钱,于是再加十分。   第三题,永远不先对你生气   我心想这些题目的分数倒挺好拿,梁烨平时连屁都不放的性子,毋说什么先对我大小声。   随后,事件开始急转而下。   第四题,给你做早饭。   “我不吃早饭啊。”我说。上午十点才上班,十二点就午休了,我每天都直接吃一顿中饭解决两顿。   秦小弋一拍我的大腿:“那还不是因为没人给你做,有人做你就吃了!扣十分!”   第五题,有特殊的爱称。   我问:“……他喊我曼曼算吗?”   秦小弋怒了:“当然不算!我说的是宝贝,老婆这种!”   “好好好。”我只得再在前面打个叉。   第六题,和朋友同事出柜了并公布了你的存在。   我看到这句话,突然像被筷子戳到了腰窝。   说起来,我并不知道梁烨有些什么朋友,也不知道他向他的同事公布了我的存在没有。大概是没有,毕竟也没发过什么朋友圈的,虽然我本不在意这种东西。   我心虚地看了眼在替他人解答题意,眉飞色舞的秦小弋,犹豫三秒决定把这十分扣了。   第七题,志趣相投,可以玩到一起。   我一时语塞。   我和梁烨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真的同居以后,我发现他是个完全没有生活情趣的钢铁直男。   有时候我也难以置信,产生他这样的人居然是个gay的想法。   梁烨双休日在家唯一的活动是在书房办公,偶尔会被我拉到客厅打开投影仪看电影。   我们唯一志趣相投的活动是周末在床上的运动。   第八题,你生气了一定会来哄你。   我哑然失笑。就像第三题说的,他从来不会先对我生气,所以我们从来没有大动干戈地吵过架。   每次都是我会有一点点生气,但基本十分钟或者睡一觉以后就能自己内部消化。   有时候怀疑他根本发现不了我的情绪波动,也可能是不在意我的喜怒哀乐。   但我又觉得这是强人所难,因为你不能勉强一个自己情绪波动稀少又平缓如温带海洋气候的男人,去体会一个情感充沛的人的喜怒哀乐。共情和体恤本来就只有少数敏慧细腻到极致的人才能真正做到。   第九题,下班来接你。   刚谈恋爱的时候倒是会有,现在没有这项服务提供了。不过我自己回家也很方便,虽然不开车但是公共交通直达小区门口。   第十题,性生活和谐,一周三次以上。   我终于忍无可忍:“这都是什么破题!”   秦小弋横中探出手抽走我的卷子,大眼睛上下一扫视:“30分!!我没搞错吧!!只有30分!!沈曼你找的什么老公!!快点分手吧!!”   “哗”一下一帮人从卡座拥过来,我不太服气:“这谁能满分?而且为什么一定要他做早饭啊……”   这下轮到其他人陪着秦小弋一起吱哇乱叫:“当然是老公宠啊……你搞清楚你是受他是攻诶……!!!”   .   然后秦小弋发现了华点:“一周三次都没有啊……!我的天呐,沈小曼啊沈小曼,你在守活寡吧!!!”   饶是脸皮不怎么薄的我在此时都感到一些窘迫,一开始交往的时候是有的,恨不得天天都来,但是后来越来越少,梁烨每天回家都很晚又很累,再叫他那个我也于心不忍。   我只能生硬地转移话题:“那你们呢?都及格了?”   我靠,像回到十年前,一群学霸把他们傲人的成绩单展现在我面前,明明是用铅笔写的数字,我居然觉得有点被辣到眼睛。   秦小弋道:“你以为干嘛选今天聚餐,回家还能和老公一起过个圣诞夜,然后明天一起过圣诞节啊!”   他嘟囔着补充:“他还非要和我一起来……我说他别来影响我们姐妹聚会,让他来接人就行。”   我:“行……行行行……祝你们都百年好合!好合!”   于是作为低分中标者,我这个差生被灌了一圈,派对才算正式结束。   .   回去秦小弋有老公来接,我厚着脸皮搭了车。温暖的车厢里有淡淡的车载香水的味道,他的男朋友放了一首老歌,《All I want for Christmas is you》。   “All I want for Christmas is you yeah……”   我听着欢乐的节奏,看到街边的圣诞树,戴着围巾行走的成双成对的行人,感受到一些冬日情结的浪漫和细小的快乐。   .   到我家小区时,秦小弋快醉倒在他男朋友怀里了,我打开车门时,他用醉醺醺的双眼目送我:“再见,注意安全哦宝贝。”   我看到他男朋友扶着他的手趁机捏了一下他的脸,我笑着和他们告别。   车里温度太高,使得我也有些上头,踩着月光走进小区,中庭也放置了一棵小小的会发光的圣诞树。我看到有小孩子在那里兴奋地摆弄树上的装饰品,爸妈则在不远处笑着给他拍照。   走过一条小径抵达单元楼下,我刷卡进去,乘电梯,到七楼。   梁烨会在家里吗?我想。经过这一遭,觉得他现在必须在家里等我,否则我会失望生气。   我取出钥匙屏住气,一口气插进门锁转动。   “我回来了!”我鬼鬼祟祟,像督查监工,迅速把门推开说道。   迎接我的是一室黑暗。   我把灯打开,心说果然如此。平时我下班到家的时候,梁烨基本也都还没到家,即使是圣诞夜也不能例外。   我醉得有些使不上力,干脆放任自己瘫在了沙发上。拿出手机,界面一片干净,梁烨也没有发消息给我。   我滑动号码,给他打了电话。   “喂?”对面那头有些吵吵嚷嚷,梁烨的声音不甚清楚。   “喂?”我懒洋洋地喊,“梁烨。”   他嗯了一声,叫我“曼曼”。   我翻了个身趴在沙发上,直起上半身,我说:“Merry Christmas eve。”   他像个没有感情的复读机,重复了一遍我说的话。   我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他在电话那头停顿了三秒没有说话,然后道:“我出差了,元旦前回来。”   我不由地“啊”了一声,小声道:“怎么没和我说过啊?”   他那头传来其他人的声音,有个温柔的男声道:“来梁哥,我敬您一杯。”   我心想这也太没眼力见了吧,你梁哥在打电话诶。   但也成功小小激怒了我,我说:“你去忙吧,我听见有人要敬你酒了,拜拜。”   没等他再说话我把电话挂了,又开启了勿扰模式,把手机扔到一边。   我起身把客厅的灯关了,再晃晃悠悠躺回去。   月光从窗外透进来,今天晚上圣诞老人会驾着驯鹿给所有听话的小孩送礼物。月光的影子在地上闪烁了一下,就是他路过人间。   我呆呆地在黑暗里望向天花板,想到两年前也是冬天遇到的梁烨。那一次主办方办了一个偏西式的晚会。   我正在二楼看一楼的人谈笑风生,他恰好从露台回来,举着杯香槟,很自然地往二楼看了眼。   我手托腮倚着栏杆,接触到他的目光,就顺势而为客气地笑了一下。   没想到他呆立了几秒,就从楼下走了上来。   我是偶尔参加这种活动,他看起来次数也不多,他问我喝不喝香槟,我说谢谢不喝,于是他点点头站在我旁边把半杯香槟缓缓地抿完了,再问我工作上的套话。   我敷衍了一下,觉得他应该是为了工作需要拉拉关系,出于礼貌我递了一张名片给他。   他好像受宠若惊的模样,立刻交换了一张他的给我。   我就知道了他叫梁烨,是个海外市场部的leader。   我心说天哪,都是搞海外市场的了还得自己跑关系啊,对他肃然起敬,倒觉得自己咖位不配了,适逢宴会到了下一个流程,我决定借机溜之大吉回家叫个外卖吃,于是和他道别。   他问我能不能送我回家,我指出他刚刚喝香槟了,他非常执着,说自己还有一个司机。   这下我有一点点明白他的意思了。   在路上开始下雨,到了小区门口我和他道谢,开门要走。他不由分说拿着自己的黑色长柄伞先行下车,然后打开举在我的车门前,示意我下车。   我们俩一起步行绕过中庭,我听见雨滴落在伞面豆粒声。他在我旁边一言不发,只是认真地撑着伞,像条恪守职责的德牧。   到了楼下,我说:“我到了。”   他把伞撑在我头上,内心纠结就差写在脸上,是浓浓的犹豫。   他说:“好的,那……”   我拿出手机,笑着朝他摇了摇界面上的二维码,说:“名片上的是工作微信,加这个吧。” 第2章 (二)   字数:2137 更新时间:2021-07-20 19:47:56   当然并不是说我很在意这个30分,里面有些题目让我觉得无关紧要。只是这确实让我意识到了我和梁烨的爱情好像出了问题。   爱情,我又琢磨这个词。我们真的有爱情吗?还是因为已经谈了两年到了所谓的平淡期,还是爱情走到最后都会变成得过且过的搭伙过日子。   可是也才两年啊。我又翻了个身面对着沙发背,酒精作用下不知不觉中睡着。   早上看手机,依旧是一片清明。如果他在三分钟内给我打两个电话,那我开的勿扰模式是没有用的。   只是很明显,他没有打。   这个人!我觉得无话可说,又觉得自己很好笑,擅长自我宽慰和解脱,因此造成了对问题的视而不见。   .   可是有很多的大问题吗?好像也没有。只是一些微小的失望积攒起来,他又是个非常沉默寡言的人,有时候我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比如为什么出差不和我说一声呢,尤其是这半年我感觉两个人的关系——我们好像在一起的时间很少,真的在一起了也没什么好说的。   我的上班时间是十点,我九点起床洗漱出门都来得及,而他因为搬来和我一起住,每天七点不到就要起床去上班了,因此早上我们是见不到面的。   而我下班大部分时候都比较准时,到家七点不到,而他经常加班加到九点多,然后十点十一点出现在家里,有的时候我已经睡着了。   我知道他很累,所以平日也不会要上床,只有到双休日的时候才会折腾一两次,除此以外我们好像没什么可以交流的东西,我喜欢看文艺电影,他看睡着两次以后我就善心大发再也没有拉着他一起看过。   双休日也总是我在客厅或者卧室自娱自乐,或者秦小弋他们几个找我出去聚餐,而梁烨大部分时间在书房继续办公,因此我也只能选择不打扰他。   两个人的关系是需要维护的,是需要交流的。   可是我现在却觉得我们很像炮/友,还是那种一周只有一两次的同居情人,我们住在一起的唯二目的可能就是分摊水电费和家务,再就是上床做爱、发泄欲望。   .   好在今天是周六,有大把时间,我能慢慢悠悠有条不紊把一件件事做好,先从宿醉中醒来,再去洗漱洗澡,出来简单弄了份沙拉,再泡了杯蜂蜜水。   我喝了一口水,顺势拿着手机打开朋友圈,看到秦小弋的定位已经变了,照片是他和老公的合照。   这么一说,我和梁烨都不是喜欢拍照的人,连一张合照都没有。   其他的人倒也各有安排,唯有我一个人在家,好像圣诞老人单独把我漏了一般。   我关上手机,小声祝自己:“Merry Christmas.”   吃完饭后我把碗和杯子放进水池洗净,卷起袖子拿出吸尘器把房间吸了一遍。   .   在那一个下雨的夜晚后,我收到了来自梁烨的好友请求,他开始频频出现在我们公司的楼下。   我觉得他有一点不符合年龄的纯情——这是委婉的说法,直白的说法就是处男两个字写在脸上,追人的手腕可以用笨拙来形容,还带着猪突猛进式的一往无前。   他问:“我可以来接你下班吗?”   等我看到时已经多了一条,“我到了”。   中间间隔只有十分钟,我合理怀疑他是先斩后奏。   微信上这么雷厉风行,等我真的坐上了他的车他倒扭捏起来——表现行为是绕着路口转了三圈。   等我第三次看到熟悉的路牌,终于耐不住,礼貌地问他:“怎么了,导航出错了?”   他深吸一口气——我真的清晰听见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侧过身看向我,问:“可以请你吃顿晚饭吗?”   当时我差点没忍住笑出声,用涵养用力屏住,然后点了点头,愉快地说:“好啊,你挑一个地方。”   他立刻否决:“不,你挑。”很坚决。   最后我们在绕了三圈的商厦吃了一顿日料,味道怎么样我全然不记得了,就记得这是我难得有机会面对面看到他,而灯光从头顶打下显得他五官有些深邃。   他长得很出众,高大英俊形容不为过,还是个小领导,也算年少有为,并不像找不到男朋友的人。   我怀疑他只是想约我上床,但又随即打消这念头——因为这一瞬他恰好紧张地差点把酱油碟打翻。   我问:“我是很像你高中班主任吗?”   他已到都不能理解我的幽默的程度:“什么意思?”   我笑出声:“因为我觉得你有点紧张。”   他的耳朵顿时很红,昏暗灯光下都肉眼可辨,还微微动了动,像德牧竖起他的耳朵,在警觉。   我顿时觉得自己像流氓调戏良家妇男,可是天晓得我就讲了句很没品的打趣话而已!   然后他再绅士地亲自开车送我回家,一连许多天——我想,他的司机可能被他开除了。   .   最后,我怀疑不由我捅破那层窗户纸,他就会当我一辈子的司机,于是在他接送了一个月后,我对他说:“明天一起去看个电影?”   因为对他没什么了解,我选择了最保守、也还算有氛围的约会方式。   第二天他又来楼下等我,我们去了最近的商厦顶楼的电影院,但事发突然,我并不知道有些什么电影上映。   他问我:“你要看什么?我去买票。”   我又没忍住打趣他了:“你和人出去玩都是负责付钱的那一个吗?”   他没立刻回答,过了几秒看我还在盯着他看,他说:“就让我付钱吧。”   他的眼神很真挚,好像付钱是什么好事一桩,他在恳求我把此珍贵的机会让给他。   我又没屏住笑了,我说:“好的。”   最后我们俩看了《水形物语》,当看到艾丽莎和鱼人在浴室中相拥,而水流缓缓在地板上流过时,我握住了他的手。   然后他反握住了我的,一直到影片结束。   吃饭时,我说:“爱情。”   他在帮我切牛排,切好了以后递给我,说了句:“嗯。”   他真是个寡言的人,我想。但没关系,我可以主动一点。   虽然说不上为什么,但是我有点喜欢他了。   我看向他,问:“你有男朋友吗?”   我的余光见到他握刀叉的手抖了一下。   他说:“没有。”   我点点头,云淡又风清。   我说:“那你现在有了。” 第3章 (三)   周一我如往常下班,还没乘上电梯就接到了秦小弋的电话:“宝贝,快下来,请你吃晚饭。”   下楼就能看到一辆艳丽的红色法拉利张扬地停在大楼门口的正下方,其他从商厦中走出的人纷纷给予目光的洗礼。我一头黑线跑过去拉开车门,见秦小弋笑靥如花,替我系上安全带道:“走走走,去吃晚饭。”   我问:“怎么大周一的找我啊?”   他熟稔地开出门口,汇入柏油路的车水马龙:“想你了嘛。”   秦小弋经常约我,但是今天是死亡周一,他没见我一天就这么心急火燎亲自开车来找我吃晚饭,让我觉得很稀奇。   而我这稀奇的预感成了真,我刚一脚踩进包厢就知道不好——首先两个人随便吃饭为什么要包厢,而那里已经坐了一个男人,听到声响立刻站了起来迎接我们。   好你个秦小弋,我还没分手就急着当皮条客了。我回头瞪他,他用嘴型安抚我:“就认识一下啦!认识一下!”   我硬着头皮向前走两步,那人和我握手:“你好,你好。”   我和他问好,再回头一看,秦小弋已经原地蒸发,不知所踪。   我暗下决心与他单方面断交一天,并开始思考如何委婉告知对方我目前有对象。   我还在思考,他开始说话了。   他看上去很年轻,带着刚进入社会的朝气——就是没有被社会的残酷毒打过的那种不谙世事的天真,包厢里有暖气,他脱去了大衣只穿了件灰色的毛衣,衬出他些许肌肉的轮廓。   他自我介绍名字叫蒋烜,今年二十四——秦小弋哪里认识的小鲜肉,比我们都整整小了五岁。   他和我聊了聊他喜欢的运动——潜水,描述了自己在泰国考证的经历。他讲得兴致勃勃,也确实有点意思,让我找不到坦白自己有男朋友的机会,总不能冷不丁冒出一句吧,那很不礼貌也很扫兴,而且感觉像有点病。   我又想到秦小弋用嘴型和我说的,就是交个朋友,决定放松心态,到时候等我买完单再告诉他这件事。   我附和了一下他说的话,心想真是个活力四射的男青年,他眨巴眼睛问我有什么爱好,我说我喜欢看电影。我们又各自分享了一部喜欢的电影,这个姓蒋的同学运动爱好很狂野,喜欢的电影倒和我一样,不怎么看动作片、爆米花片,更喜欢剧情片和文艺片。   然后我硬是把话题从风花雪月拽到了人间,他听完我说的,介绍自己,说自己是xx公司市场营销部的。   我心想,还有这种事?   我抬起眼看他,问道:“你认识你们单位的,海外市场部的梁烨吗?”   这小男孩立刻眨眨眼很兴奋:“知道,你也认识他?”   我思索了一下,含糊道:“嗯。”   他说自己大学毕业刚进单位的时候就是梁烨带的他:“当时尝试了一下想吸引他的注意力,说要请他吃饭也被他拒绝了,很油盐不进。”   因为这句话,一个从我进门就有的想法,或者说是揣测终于成了形。根据我的第六感,对他语言、动作、谈吐的分析……   我大胆求证,我说:“其实我是1.”xie.   他果然上当,迅速坦白:“啊,真的吗?你看上去不像啊,太好了……其实我做0比较……”   “你就是传说中的0.5偏1只做0?”,我面无表情地吓唬他,“你肯定骗秦小弋自己的型号了,不然他不会介绍给我的。”   他这才明白自己上当受骗了,哭丧了脸:“因为纯1真的很难找啊……我其实当1也可以,小弋说他有个朋友长得很帅,我就想着……”   他支吾说:“哥哥,你确实很漂亮,也许我可以……当下1?”   我无语凝噎,感到一些沧桑,道:“你先把梁烨的事情讲完吧……”   他立刻转换心情:“哦……就是他很冷冰冰,但是我一直对自己的感觉很有信心,我觉得他是gay,而且像1,结果后来没想到……反正那是我第一次判断出错。”   这个说法让我觉得有点奇怪,我问:“所以呢,梁烨不是gay?”   他说的话让我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蒋烜摇了摇头:“是直男。首先我没撩动他,其次等我入职一年以后,公司里就传梁烨结婚了,说老婆很漂亮。”   我感觉有点荒谬,这其中是不是有些误会:“……你确定?”   他说“嗯”,补充道:“有一次在茶水间看到他,正好看到了他无名指的戒指。”   我看了眼自己空荡荡的无名指指根。   我从来不知道梁烨居然还戴戒指,他的戒指我从来没有见过。   我正在揣测其他可能,他又说:“哦对!嫂子是来过我们公司的,我记得!有一次好像是帮他送什么东西,当时他们部的小E就和我说他老婆超级漂亮,很有夫妻相。”   我一次也没去过他的公司。   .   “小弋总已经买过单啦。”经理笑呵呵地把我们送出餐厅,我只能再把打开二维码的手机揣回兜里。   蒋烜问:“我送你?”   我斟酌了一下:“对不起啊,小弋自作主张,其实我……”   “有对象?”蒋烜说,“我就知道,你给人感觉很好,不应该没有对象吧。”   这一番直白的话语让我被夸耀地有点不好意思,可我现在没有开心的心情,我以成年人的社交得体勉强开了玩笑:“嗯,既然我们型号一样,那就做个朋友吧。”   他和我又握了握手,重申道:“哥哥,我可以为你做1的。”   我摆摆手让他赶紧回家了。   .   等到一个人走在街上的时候,我突然感到有些茫然。   像一堆问题争先恐后从管道中涌了出来,他们是我逃避、压抑已久的东西,而疲惫的我也没有多线程同时处理的能力。   这半年梁烨经常出差,也是这个原因吗?   我已开始混乱地胡思乱想,到最后像毛线球揪出一缕线。我只是想,怎么可能?   我突然想到高中玩的最好的朋友,在大学去了英国留学以后说给我代购奢侈品。我对奢侈品的兴趣不是很大,但是出于照顾他生意的心理陆陆续续给了五万有余。   我从来没有拿到我买的任何一件商品,在一年之后我突然想起了这件事问他,才知道有的被海关扣留,有的还没寄出,有的还没采购,说等黑五的时候他会一并购买寄出。   我很相信他,因为高中我们是同甘共苦的前后桌,他对我很好,教了我很多物理题。   而后同班的另一个同学找到我,我才知道受害者已经超过五十个,金额突破百万。所有的钱他都拿去挥霍了,只有小部分的商品他为了不引起几个催得紧的人的怀疑,找了其他代购帮忙购买。   为什么要找其他的代购呢?   因为他压根没有出国,他瞒住了所有人,在很远的地方读了一个三本。   当时我觉得荒谬大于悲伤,终于充分理解人生是各自的剧本,各有各的演绎方式。他的父母为了使他免于牢狱之灾,用整整两年东拼西凑偿还了他的债务。   那是我第一次窥得道德感薄弱的人究竟是怎样的生活方式——事发以后他和我们所有之前的朋友轻轻松松断了联系,所有的社交软件屏蔽了我们。   唯几没有被屏蔽的人说,即使是被带到派出所谈话的那几天,他也显得岁月静好,甚至还在伪装大不列颠的留学生身份。   .   我的不解大于恨意,在此之后我不止一次在梦中梦见他,我每一次都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没有考虑过后果吗?   但是每一次我都没有得到答案。   .   我突然想到他,是因为我又一次感受到人生的荒谬和没有逻辑,是我再次识人不清吗?   丁宇健在彻底失去音讯之前,他说的所有的一切都那么真实诚挚,我们还约定了等他暑假回来的时候,我请他吃饭,替他接风洗尘。   而根本就没有那班从英国飞往中国的航班。 第4章 (四)   手机震动打断我直坠而下的思绪,电话那头秦小弋热情地问:“宝贝,怎么样啊,小奶狗!”   他也知道是小奶狗啊,我哭笑不得:“型号撞了,现在我们是朋友了。”   “……”电话那头顿了顿,传来秦小弋因受骗上当略显气急败坏的声音,“妈的,敢骗老娘!”   说完就挂了,我知道他肯定是兴师问罪去了。   .   夜晚的大街上都是下了班的人,有的行色匆匆,可能家里有灯有热好的饭菜和家人。也有的聚在一起,在马路牙子旁边的大排档,吃上碗汤面妥帖脾肺。   而我不属于任何一种,特立独行慢悠悠地走在街上,只想路途能更加悠长没有终点,所有的问题就可以无限滞后解决的日期,捱到过期变质了就直接跨越过去,人生又是崭新的开始。   .   手机在我即将到达小区门口时又响了起来,我看到来电姓名是“梁烨”。   我想一挂了之,可问题总需要解决和面对。   我平静地点了绿色的接通:“喂?”   那头唤道:“曼曼。”声音依旧是低沉的。   “嗯。”我安静地等待他的下文。   三秒后,他问:“吃晚饭了吗?”   我说:“梁烨。”   他立刻回答:“我在。”   我最终没有像毒蜘蛛喷吐出最残忍的真相,我只是说:“我觉得,我们可能也不是那么合适吧,对不对?”   他愣住了,直接“嗯?”了一声。   我继续说:“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吧。”我为保留体面,如此说道。然而成年人都会心知肚明,所谓的分开就是分开,没有限定的一段时间就是永远,永远分开就是分手。   梁烨说:“不要。”   “就这么办吧。”我把电话挂断了。   如我所料,等我从小区家门走到家的这段时间,他也没有再次来电。   .   他是在骗我吗?我想,一天到晚出差是为了和他真正的妻子生活吗?   每天很晚回来是真的回来了吗?毕竟如果等我睡着了,他再回来,在第二天早起,我是遇不到他的。   我当然不应该以最大的恶去揣测,只是我想到丁宇健,就要反复告诫自己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我不想再被最亲近的人欺骗了。   .   第二天下班,这一次我看到蒋烜在楼下,穿着件飞行员夹克,看到我吹了声口哨。   我:………………   他说:“以朋友的名义,请你吃个便饭可以吗?”   我快步走在前面:“我请你吃个饭,后面不要再找来了。”   他问:“为什么?”   我回头看他:“你扪心自问自己是想做朋友吗?”   这下轮到他沉默,紧赶慢赶两步再走到我身旁,小声道:“对不起。”   我摆了摆手,带他去了商厦底楼的拉面店。   “吃什么?吃完我给你打辆车送你回去。”我疲惫地翻着菜单,向点餐的服务员随便指了一碗。   他点完后我们俩对坐无言,我拿过空杯子倒上茶,分了一杯给他。   蒋烜接过茶杯握在手里,问:“你喜欢什么样的?”   我感到很焦躁和厌烦,这恰恰是我现在不想回答也回答不上来的。终于第一碗面端上来,我命令他:“吃你的吧。”   吃完我履行承诺叫了一部车,他扶着车门还不坐进去,看着我说:“哥哥,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可以去学。”   “我喜欢话少事少不主动找我的。”我面无表情把门摔上。   前一碗拉面我几乎没有动,碳水太多不算健康,我和梁烨吃饭从来不会选择拉面店,他在健身,我虽然没有但饮食也比较简单清淡。只是迫切想把这姓蒋的祖宗送走,我才选择了那里。   蒋烜不是坏人,就是感觉有点一根筋。   我照旧决定缓慢地步行回家,因为这下即使到了家,也没有需要等的人了。   然而等我走到家门口,只见昏黑中有个庞大的阴影。   出人意料,我被吓得脱口而出:“啊!”   声控灯一亮,才发现是家门口蹲着一个人,身旁还有个行李箱。   梁烨看到我来,迅速站了起来:“曼曼。”   我:………………   他的大衣里还穿着西装,不知道在这里蹲了多久有了些褶皱。梁烨身量很高,比我高了快一个头,现在与其说是温顺不如说是沮丧地垂着些头看我。   我问:“你怎么不进去?”又不是没有钥匙。   他说:“我不敢。”   我一时语塞,半晌竟不知道该让他进屋还是在外面把话说完。但当我看到他略显落魄的扮相后,我又觉得他不会是那种骗我的人。   我拿出钥匙把门打开:“先进来吧。”   他坐在沙发上,我去餐桌倒了杯水,感到他的目光随着我在不断移动。   我是不是太草率了?我想。也许蒋烜也就是道听途说,只是因为我有了前车之鉴而过于敏感,更容易胡思乱想,更容易失望放弃。   我把水递给他,他接过,说:“谢谢。”xie.   一下子客气地像隔离了千里之外,我心中突然酸涩地一扭,只能在旁边的小沙发上坐下:“你不是出差吗?”   梁烨道:“嗯,先回来了。”   他解释道:“不告诉你,因为本来想……”   “本来想什么?”我问。   他看我一眼,像犯错了在坦白:“本来想回来升职了再告诉你。”   升职?我问:“你不是海外市场部的了?”   “嗯。”他说。   “那现在呢?”我问,一边想为什么要我踢一脚才能答一句。   “现在是副总了。”梁烨说。   “哦。”我装作淡定,但没有成功,“怎么可能,你才三十。”   他忍了一下,还是把外套给脱了,小心搭在沙发上。   然后抬起头看向我,说:“因为我是太子爷啊。”   我很恼火:“你多说两句,把话说清楚。”   梁烨的手放在自己的西裤上:“因为董事长是我爷爷,董事会有几个是家里人。”   我:“你从来没和我说过。”   他说:“你没有问。”   我彻底被这锯了嘴的葫芦打败,嘲弄自己:“嗯,现在也不重要了。”   梁烨依旧看着我,手指在裤腿上不自觉地摩挲了几下。   我盯着他不安分的手看了两眼,确实没有所谓的戒指。   我问:“你来干什么的?”   他这下不敢看我了,问:“为什么要分手?”   我斟酌了一下:“那你发誓,接下来所有问题你都实事求是回答,绝不隐瞒。”   他非常郑重地点点头。   我问:“你在公司都戴戒指?”   他僵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我继续问:“而且对外宣称已经结婚了,是吗?”   他沉默了下来,我心如坠冰窟。   我艰难地重申道:“梁烨,我希望你实话实说。有人看到你的妻子给你来送东西,长得很漂亮的淑女。”   直到这一刻话脱出口,我终于难以忍受被自己刻意回避的委屈和伤心:“我从来没去过你们公司。你在欺骗我吗?”   是不是我们认识的从头到尾就是一场骗局,我是愿者上吊的愚蠢的鱼,因为几次接送几顿晚饭就被轻易打动,事实只不过是猎人游刃有余布置的陷阱。   他有些急迫地打断我:“不是。”   但是我问不下去了,我手脚冰凉开始发麻,眼前景物因为泪水和眩晕的二重作用变得混沌,我的七窍像被人捂住,失去了感知的机会。   我猜我表情有些难受地用手臂支撑着沙发的扶手,梁烨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随后一个温暖的体温将我包裹,但我不想听,我想推开他,但没有成功,一只手握住了我的手。   几分钟后我眼前发黑的症状得到了缓解,双眼终于能视物,看到梁烨把我抱在怀里。我要推开他,他反而更加用力。   “我好了。”我说,“你放开我。”   他沉默了三秒,然后松开了手站起来:“我给你做点吃的。“ 第5章 (五)   我说:“不用,先把问题解决了。”   他这时候倔得和驴一样,直接大步一迈进了厨房。   我这才发觉自己出了一脑门的冷汗,抽了一张纸把汗擦掉。眩晕感还没有完全消失,我放任自己只是坐在沙发上,呆呆地听着厨房里的动静,眼睛看向家里的一件件家具。   所有的东西上都有我们共同生活的痕迹。   在我恭喜梁烨拥有男朋友后,他立刻拎包上门,住进了我家。   在一开始没有足够了解彼此的情况下,我们就仓促地在一起了。   我是感性派的人,就是传说中的那种枉顾眼前苟且,直接追求诗和远方的理想主义者,除了工作都喜欢靠感觉和自我的心意行事。只是他常常木讷不知如何反应,脸或耳朵红起来的样子让我觉得和他呆在一起很开心,于是我就选择了和他在一起。   事实上我们俩的生活作息并不怎么一致,他很早就要起床上班,我一开始还会送他出门,之后team接了两个大项目,我每天都要忙到两点才睡,直接导致我早上一睡不醒,接着也就再也没有早上送他出门过。   而他在一开始还在坚持要下班接我回家,等我发现他为此只能在回到家再疯狂加班后,告诉他还是在公司把事情办完再说吧。   社畜真的可以有爱情吗,我托着腮拿起遥控器随便调了一个频道。   一开始我们的感情也确实很好,在他坐在沙发上的时候,我会跑过去坐在他身上。我说:“谁先笑就输了。”他就非常一本正经地搂着腰看着我,我觉得自己像被一条大狗温顺全身心地爱着,每次都会先笑出来。   他就会把我抱住压在沙发上吻我。   .   梁烨端着碗从厨房出来,还穿着西装滑稽地系了围裙。   他下了满满一碗面,还窝了两个蛋,放了一把青菜。   真巧,晚饭的拉面没吃,赶回来补上了:“你拿个碗分一分吧,我吃不了那么多。”   我们俩沉默地把一碗面分享完毕,我真切体会到了何谓脾胃妥帖的滋味,心情比之前好了一些,至少能心平气和地搁下筷子问厨子:“你能回答问题了吗?”   梁烨说:“对公司我宣称结婚了,因为这样就不会有家里人或者同事骚扰我想给我介绍对象。”   然后补充:“但我也不知道你说的女生是谁。”   我问:“那什么叫你的老婆很漂亮呢?”   他的耳朵隐秘地红了,再开口居然有支吾:“……你是很漂亮啊。”   我:………………   我哑口无言,又想到最后一件事。   “那戒指呢?”我问。   “另一个就在床头柜里,一直没有找到时机给你。”梁烨说,“我想的是等工作稳定了,再找机会。”   “然后你就一个人偷偷戴了一年多时间。”我说。   “嗯。”梁烨彻底合上嘴巴,让我感觉接下来我再撬不出一句相关的话了。   我看着桌面,看吊顶灯的暖光打在大理石纹路上,真相大白之际我却觉得有些无所适从。   我瞥了他一眼,他还在看我,看到我看他又不自然地移开目光。   我叹了口气,又望向别处:“谢谢你诚实地告诉我。”   “应该的。”梁烨飞快地说,再次补充,“我真的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个女孩,可能是公司职员,你下次可以来亲自看看。”   那就不分手了吗?我不禁想,我问:“你觉得我们的关系健康吗?”   这恐怕脱离了他能理解的范围,他问:“什么叫健康?”eix   我说:“你不觉得,我们最近半年,很像同居的炮/友吗?”   他皱了皱眉,生硬道:“为什么这么说。”   我出神地盯着还剩些面汤的面碗:“有的时候,一天连个照面也见不到,第二天你又一早去上班了。出差也不和我说一声,有一次我发烧了还是秦小弋大半夜开车送我去急诊……”   梁烨问:“什么时候?”   我说:“今年夏天的时候。然后很多时候,我好像很需要你,很想你的时候,你都不在我身边。而你真的在的时候,又大部分时间都在书房里工作,我就觉得……”   我一口气说了很多,像不吐不快,也像自暴自弃:“我们真的合适吗?你真的还爱我吗?我感觉不到了,可能你也感觉不到我爱你了是不是……”   他说:“怎么会……”   我开始翻旧账,想到一些委屈的时刻,终于忍不住爆发:“九月份那个项目被leader臭骂了一顿,还要硬着头皮谈话保证,一边焦头烂额地赶进度,我都感觉自己撑不下去了,回家的时候就想还有你,我可以和你说,你还能抱抱我……”   我终于忍不住哭了:“回来才知道你又出差了。如果我没有男朋友我会一个人默默消耗掉,可是我明明有你啊,为什么你总是在拼事业,我不工作吗,可是我能早点回家一定早点回来等你,为什么我需要你的时候你永远不在……”我开始讲话颠三倒四,几乎泣不成声。   他肉眼可见地慌乱去找抽纸递给我,他把手伸过来试图抹掉我脸颊上的泪水,他说:“对不起……我不知道……”   我摇摇头想推开他,我觉得即使现在我说出口也只是无能的宣泄,因为这已经是过期变质的问题。当时我选择泪眼婆娑地跨越了他们,就没有再翻出来回答解决的必要了。   但可能他觉得有,他不让我推开他,我闻到了他熟悉的肌肤气息和一点点进过厨房以后的烟火气,他抱住我说:“曼曼,我太蠢了,你别生我的气。”   我哑着嗓子说:“我不是在生你的气。”   他立刻改口:“不要对我失望。”   然后他微微松开我,我们对视,他用指腹把我眼眶下新冒出的泪水抹掉,凑过来贴近、再贴近,最后我们唇齿相贴,他吻住了我。   我很快推开了他,因为刚哭完,气息不稳,喘不过气。我没有再说话,只是沉默地盯着他看。   他像匹温顺的狼半跪在我的餐椅旁,搂着我的腰还没松手,我获得了迟来的安全感和慰藉感。   他说:“曼曼。”   我“嗯”了一声。   梁烨说:“我一直都……”   他大概第一次面临需要如此赤/裸表白的场合,踌躇了一下:“我一直都觉得你比工作重要。”   我轻轻踹了他一脚:“你说的和做的不是一回事。”   他被我踹的往后仰了仰,又靠拉住我的手稳住平衡:“因为我和你在一起以后就和家里出柜了。”   “我和家里人约定用工作表明态度,考察期是两年。”他又试图靠近我增加肢体接触,把头靠在了我肩上,顺势亲了亲我的脖颈。   我不免感到惊讶,因为他从来没有和我说过。   我觉得有点痒瑟缩了一下:“为什么不和我说。”   他想了想:“因为我觉得行动比语言更重要,我从小接受的教育也是这样。”   梁烨诚恳地道歉:“曼曼,我错了。”   “所以你就我踢你一脚,你才说一句话。”我有些哭笑不得,“可是你觉得谈恋爱光靠行动就可以吗,恋人之间当然需要沟通啊。你不喜欢和我说话吗?”   “当然没有。”他说,“但我也怕说多了嫌你烦。”   我难以置信:“你跟个锯了嘴的葫芦一样,还怕多说话我嫌你烦?”   他认真地回复:“因为你说你喜欢沉稳话少的男人。”   我嗫嚅了一下双唇,最后压下了骂人的话。当时在一起后,他又一次被我讲得耳朵和脸都通红,我就非常开心地侧搂着他,说:“我就喜欢你这种沉稳话少嘴很笨的人。”   一句玩笑话偏偏被他记到了现在。   最后修改时间:2021-07-23 10:24:43 第6章 (六)   我说:“那我现在不喜欢沉稳话少的人了。”   我要站起来,又被他压住坐下,他说:“曼曼。”   我疲倦地想要撩开他骚扰我的手:“我累死了,明天再说吧。”   他说:“不要分手,我错了,对不起。”   “不要再说道歉的话了。”我说。只是我也没有办法确定自己现在的心意了,我还喜欢梁烨吗,还是我要的就是确认……   要的就是知道梁烨还喜欢我,感受到自己被爱被喜欢。   而梁烨也确实没有直白地说过喜欢我、爱我这样的话。   .   “我们还是先分开几天吧,你可以等我想明白再说吗。”我和他有商有量,看了一眼客厅的钟,已经快过十二点,“先休息吧,明天还要上班。”   “好。”梁烨回,“那今天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不可以。”我说,“床或沙发,或者你回自己家。”   “我睡沙发。”他从善如流,“曼曼你去睡吧。”   我洗澡洗漱完,终于换上睡衣钻进了被窝。没有人等的冬天的被窝总是格外冰凉,而我也总是那个负责暖床的。   我刚和他住在一起时,睡觉时总希望他抱着我。但我后来发现他好像并不太乐意,于是我们各睡各的,像是同床异梦。   可是他道歉的样子又是那么真挚,让我觉得自己是错怪了他。   .   我在英国读研究生的时候认识了秦小弋,他gay得很外露,很有钱,性格也很可爱,我们就成为了朋友。但我是那种读书时就专心读书的人,毕竟研究生的时间很短,课业压力也很大。回国后秦小弋更加如鱼得水,我终于参加了他主持的party——他也确实很爱给人介绍对象,我因此认识了我的第一任男友。   大概算第一任,因为我们交往了三天就分手了,在没有足够交流的情况下,他就一门心思想把我往床上拐。当然我知道圈子里的风气就是这样的,性很开放。但我不是这样的人,我也从来不用同性恋的社交软件。   就像我说的,我是感性派,喜欢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我希望喜欢、相爱是更加单纯、精神层面的东西,然后才会自然而然想要更多的肢体接触,更多的温暖。   所以大概我会和梁烨在一起,也是因为他表现得很老实,说送回家就送回家,兢兢业业当司机,从没有过越界的心思。我曾经想这是第二任,也可以就是最后一任。   而即使梁烨不喜欢抱着我睡觉,我觉得只要我们是相爱的,那其他的都不是问题。   但又好像有些矛盾,如果喜欢为什么会不想接触,为什么喜欢一周才……   大概是梁烨太累了吧,我又想到秦小弋的“守活寡”之论,把脸埋进被子。还是和我上床并不是件令人享受的事情,还是是我的吸引力不够吗?   .   第二天等我上班的时候,梁烨已经带着他的行李箱走了,这次倒知道给我发了条微信,说:“曼曼我走了。”   我照样坐两站地铁去上班,在车厢里拥挤时,不由怀念自己的学生时代,这个时候想着再磨蹭几天就能放元旦的三天假期,再磨蹭半个月就能放个寒假,还能和家人过个年。到了现在的年纪好像放假就没有那么开心了。   .   午休时我收到蒋烜的微信,他向昨天来找我道歉,我想昨天的自己也因为心情很差态度不好,于是也向他道歉。   他话锋一转,说梁烨晋升副总了,今天要请大家吃饭。   然后又说:“!!!他老婆也来了!!”   又是不知何处而来的老婆,我感到有些眩晕,我问:“长什么样?”   他回的很快:“等我!”   我推掉了中午和同事一起吃饭的邀约,安静又不平静地等着蒋烜回复我的消息。   没过多久他传来一张照片,一个略显模糊的人影,但很明显,长头发,穿着连衣裙,是个女生。   那个侧影在给坐在工位上的几个人分发咖啡,面上有笑意,是个很漂亮很有亲和力的女生。   她是以什么身份站在那里呢?是副总夫人吗?   我感到难以呼吸,最后只是回复了蒋烜:“谢谢。”   .   久违的加班,十点我回到家,沙发上还有梁烨今天早上离开的时候叠成豆腐块的被子。我把被子搬回卧室,有些愣怔。   他们在开庆功宴吗?梁烨的身边是要坐那个女生吗?   还是被骗了吗,为什么要骗我?   一边是情感受挫,一边是加班到十点,累得我根本就没有心力再去思考情感的复杂问题,我说服自己明天再说,洗漱洗澡完准备睡觉。   这时候我接到了电话,一看来电人姓名是“梁烨”。   我装作没看到,等待电话自动挂断,反正按照他的习惯再也不会打来第二个。   没想到电话铃又锲而不舍地响了起来。   我接通:“喂。”   “喂。”对面说,声音很年轻,“请问是嫂子吗?”   然后我听到对面说:“不对啊,是男人的声音。”   又有个声音:“你管那么多!”   我:………………   我问:“你是?”   “哦,您好,您认识梁烨,梁总吗?”对面问。   我说:“认识,怎么了?”   “他喝醉了,您看这……”他问。   我问:“嗯……为什么要打给我?”   他说:“抱歉抱歉,因为我看备注是‘老婆’,我以为您就是我们梁总的……抱歉抱歉……”   对面另一个声音:“你干嘛这么说!”   我:………………   我问:“他老婆不是今天来你们单位了吗?”   “啊?”对面说,然后像在问旁边的人,声音小了点,“有吗?今天梁总老婆来了?”   “哪来的?没有啊。”另外一个人说。   “给你们分咖啡的。”我友善提醒。   “哦,那个不是吧,啊??”对面的声音远去变小又变大,“不好意思啊,这我也不太清楚,那打扰您了,我……”   我打断他:“没事,麻烦你了,把你们梁总送过来吧。”   我把地址报给他,十二点半我在家等到了醉醺醺的梁烨和他的两个下属。   “谢谢,辛苦你们了。”我准备接过梁烨,心想就是吃个饭还得为领导提供售后服务,换我肯定要在心里狠狠吐槽几句。   他们说:“诶诶诶,我们来我们来,你一个人搬不动。搬哪里?”   我看了眼沙发,这好像又不太给副总面子。   最后梁烨又睡上了他睡了两年的左半边的床。   我看他熟悉的睡脸,心中有些酸涩地不知如何是好,为什么会这样呢。我拿来他的毛巾用热水搓完给他擦了擦脸,再把他的衣服脱了。   他的腹肌还是标准的六块,我做贼心虚地摸了摸,给他换上睡衣睡裤。一通折腾到了凌晨一点半,明天还得上班,我在心中怒吼面包和爱情不可兼得,面有愠色地把被子给他盖上。   最后我也没去沙发睡觉,我就在他的右边躺了下来,像无数个普通的夜晚。   第二天等我的闹钟响了睁开眼,发现梁烨还没走,他熟睡着从后抱着我,揽着我的腰。甚至有些微的呼吸喷在我的脖子肩膀上。   我小心翼翼地把他的胳膊从我腰上扯下来,失去意识的时候倒是会抱人了。   .   等我准备出门的时候他倒是从房间里出来了,头发微翘,睡眼惺忪,看到我愣了一下,眼睛跟着亮了一瞬。   “我在这?”他问了句废话。   “是的。你的下属走投无路把醉到失去神志的你送到了这里。”我礼貌地点了点头,“蜂蜜水和早饭都在桌上,您自取。我要去上班了。”   他拉住我的手。   我回头看他:“我已经为了你的早饭晚出门十分钟了,你再不松手我要迟到了。”   他立刻松开,说:“路上小心。”   不得了,会说路上小心了。   .   今天是元旦前的最后一天,按照公司往年的惯例今天要留人值班。   去年是我,凌晨没有公交车和地铁,我本来准备走回家,结果梁烨三点多发来消息:“什么时候下班?”   四点钟下班,我走下楼,看到梁烨的车停在那里,他站在旁边背着风点了一支烟。   我奔了过去,把他嘴里的香烟抽走,然后凑上去亲了一下他。   当时我觉得日子充满了盼头,坐上爱人的车驶向三天的假期,我们可以一起干许多的事情。 第7章 (七)   今年不用值班的人在八九点陆陆续续下班,我们互道新年快乐,明年见,走出办公楼。   这三天要怎么消耗呢?我首先想的是睡个昏天黑地。   等我到家半小时后,门铃响了。   门外是昨天的两个下属,中间架着的是同样神志不清的梁烨。   我:………………   其中一个:“嫂……梁总又喝醉了……我们就……”   他们把梁烨搬进来,我与他们道谢说再见。   “新年快乐!”他们说。   “新年快乐,辛苦了。”我朝他们道谢,顺便问了他们的名字。   然后我看向在沙发上躺着的梁烨,心中很是无语。昨天是庆功宴,那今天又是去喝闷酒的吗?我去拿热毛巾,给他擦过脸颊和脖子,一想到还得给他换睡衣就有点崩溃。本来以为假期到了就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没想到在这之前还有这种体力劳动等我。   我没忍住,拍了下他的大腿。他一声不吭地躺在那,紧闭双眼,睫毛轻颤。   我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我又凑近了闻了闻,有一股淡淡的古龙水的味道,酒精的气味很淡。   我一把把毛巾糊上他的脸:“梁烨,你要是敢装醉,我现在就把你扔出去。”   于是我见垂在沙发下的手三秒后突然缓缓抬了起来,把脸上的热毛巾扯了下来。   梁烨看着我,沉默地直起身坐在了沙发上。   我:………………   我忍无可忍:“你干什么?还叫你的下属陪你演戏?”   他说:“对不起,曼曼。”   我没好气道:“不要老是说对不起。”   梁烨看着我的眼神让我无法直视,好像无家可归的大狗对着曾经的主人在撒娇,他说:“我想和你一起跨年。”   我拿出手机,翻到了那张照片:“那这个是谁?”   他郑重地接过手机看了两眼,再递还给我:“这是我妹妹,昨天来看外公和舅舅,顺便请他们喝咖啡,算员工福利。”他认真地说,“我也喝了。”   “你妹妹?”我重复道,千言万语堵在嘴边。   “嗯,亲妹妹,叫梁秋水。”他道,“有个男朋友,好像准备结婚了。”   他问:“怎么了?你想认识她吗?”   我抿了抿嘴不知道说什么,半晌答:“对不起,误会你了。”   我这一句道歉起了相反的效果,梁烨立刻很紧张又很愧疚:“是我不对。”   我猜他根本没想明白我为什么道歉,也没有想明白他自己为什么要把错误大包大揽。   .   我摇摇头:“睡觉吧。”   他立刻道:“我睡沙发。”   我突然觉得很好笑:“你准备睡一辈子沙发?”   “没有。”他否认道。   “那还是睡床吧。”我说。   我恍惚间看到有条尾巴在他身后做螺旋桨。   .   我先收拾完进了被窝,浴室里传来梁烨洗澡的声音,手机上我收到秦小弋的微信,问元旦出不出去玩,我斟酌着拒绝了他,并祝他和他老公玩的开心。   梁烨带着水汽从浴室出来,穿着他的睡衣,和我的是一样的,只是颜色不同。   他掀开被子躺了进来,我感到床垫微微下陷了。   我背对着他,装出睡着的样子。   半分钟后,我听到梁烨的声音:“曼曼。”   我装作没听见,他把床头的灯轻轻拉灭,然后缓缓躺了下去,又把胳膊搭了过来,落在我腰上。   我一脚踩到他脚背上,他“嘶”了一下,小声嘀咕:“怎么这么冷。”   我没忍住兀自笑了一下,他就知道我没有睡了,胆子见肥压了过来,把我整个从后搂住:“抱一会就热了。”   我问:“那你为什么以前都不抱?”   他沉默了一下,回答:“等你睡着了会抱。”   “那为什么我醒着想抱你你反而勉勉强强,有的时候还要躲开。”我问,“你不喜欢主动投怀送抱的?”   他说:“不是。”   黑暗中呼吸声都清晰可闻,我等着他的回复却迟迟未等到。   这就没了?我往后肘击一下:“理由?”   他哑着嗓子说:“……因为你抱上来我就控制不住想做。”   他说完又靠近我,亲吻我的后颈,又落到肩膀,左手伸进我的睡衣。   我面色有些发红地制止他:“不做,睡觉。”   他立刻老实下来,只是安分保守地抱着我,承诺:“好的,不做。”   .   出办公楼时,我打算是睡个昏天黑地再说。   不幸的是,梁烨就是我计划中最大的变节。   第二天我被肌肤摩挲的触感折腾得半梦半醒,下意识对着祸乱之源伸出脚想要抵开。   我侧过身把头半埋进枕头,闭着眼皱眉嘟囔道:“干什么……”   一只手在我睡衣里反复摩挲,还有一只手则握住了我的脚,顺势想把我的腿分开。   我一下子睁开眼睛,看到居高临下的梁烨,他俯下身亲我,像大狗在嗅主人。   “你干嘛?”我想捉住他作乱的手却反被擒拿,他用另一只手亲昵地半褪下我的睡衣,半吮半吻我的肩膀。   梁烨起身从床头柜摸出用掉一半的润滑剂,然后对我说:“不用会过期。”   我:?   早上的人很敏感,就像干柴碰烈火,久旱逢甘霖。   他一边做一边还要口头写下保证书。   他说:“曼曼……你说的我都反省过了,我在改正了,我们不要分开了好不好,我错了。”   “你……唔嗯……”我意识模糊有些崩溃,“慢点慢点……慢点!”   他头一次没有听我的,只是坚持说:“你同意不要分开。”   意思是还要我跟着做保证。趁人之危,非君子作为。   但我还是同意了,因为他居然直接不动了。   万蚁噬心下我意志力瓦解,流着眼泪说:“同意。”   .   他像是要把之前欠上的补上,结束后我任由他做了点简单的清理,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等我醒过来发现他靠着床在看iPad,看到我醒了把iPad关上,再把床头柜上一杯水递给我。   我喝了一口,问:“几点了。”   他回答:“下午三点半。”   勉强完成了我当初的睡眠指标。   然而身体的触感并不完全舒服,虽然很干爽,但是腰很酸,因为最后梁烨用的姿势很霸道。   我抱怨道:“你没有节制。”虽然类似禁欲了一段时间,来一次确实很爽。   他凑过来半抱住我,继续道歉:“对不起,憋太久了。”   “嗯。”我回抱住他,又觉得好像一切问题正在被解决,误会被解开,矛盾也终于摆上了台面,梁烨说自己会改,那我就相信他。   我也有很多缺点,爱猜忌,爱胡思乱想,爱逃避问题。   人无完人,我们又都是第一次认真谈恋爱,既然相互喜欢,那就努力磨合。   我又想到,他从来没有直白地说过喜欢和爱。   我看向梁烨,欲言又止。   他已经从床上起来了,对上我的目光问:“怎么了?”   我笑了笑,摇摇头,缓慢从床上溜下来洗漱,梁烨自己煮了粥又叫了些点心的外卖,统统摆在餐桌上等候多时。   我在喝粥,梁烨在一旁剥起了水煮蛋,一边剥一边问:“蛋黄吃吗?”   “不吃。”于是他熟练地吃掉里面的蛋黄,再把蛋白递给我。   我问:“你还会像以前那么忙吗?”   他顿了顿,很谨慎地回答:“不会,就是初期有些任务要交接……但是我可以主要通过邮件和工作群沟通,不影响陪你。”   “没事,你忙吧。”并非甜蜜的谎言,而是发自我内心。   他摇摇头:“考核已经基本结束了,之前基本大项目都要我跟,现在不用亲自跑了。然后……”   他又闭上嘴巴了。   “你以后都有话直说,不要隐瞒我。”我在桌下夹住他的小腿,“可以吗,我喜欢沉稳但对我话很多的男人。”   他立刻道:“以后工作时间更加弹性,我可以接送你上下班。”   “不用。”我说,“那样太辛苦了,我坐地铁和公交车都很方便。”   他很坚持,说:“我想每天都多和你呆一会。”   他的理由充分打动了我的心,于是我自然又开心地答应了下来。   .   吃完饭我瘫在沙发上,觉得无事可做,也不想做任何事,只想呆在梁烨身边。他洗完碗坐过来,我把头枕在他的大腿上,他便低头伸手摸了摸我的脸颊。   梁烨说:“我欠了你好多话。”   意思是压抑了许久,现在要释放天性了。   我憋着笑转过头,把脸埋在他的毛衣里,闷闷地问:“你之前为什么不说?”   他的手指穿过我的发梢,声音并不像往常那样沉稳:“因为……从小,所有人都和我说,少说话,多做事。”   “想要成就什么,就动手去做,语言是没有力量的,只有去靠行动证明。”   梁烨说:“小时候犯错了,偶尔也想解释两句。但是长辈总说不要狡辩了,用实际行动去改正……”   “哦,所以你的话就越来越少。”我说,“行动前也完全不想用语言解释了。”   他算是默认了,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捏了捏。   我抬起头看他:“怪不得当时你一声不吭天天就知道接送我下班,其实你心里想的是怎么还不和你谈恋爱吧!”   我“噌”地坐起身,恶劣地把手伸进他的毛衣,按住他的腹肌:“是不是?是不是?快说!”   即使他的话稍微多了一点,然本性并没有变。于是我看到他耳朵又红了,手抓住我的手腕,半晌憋出一句:“不要闹。”   我得寸进尺:“你说实话我就不闹了。”   我贴过去用嘴唇轻轻碰他有青茬的下颚,些微的鼻息擦过他的脸颊,他终于忍无可忍开始反攻,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把我压在了沙发上。   他说:“看到你第一眼就想和你结婚了。”   .   我又被按着强来了一次,虽然这恐怕多半是因为我引火上身,咎由自取。   “不能再弄了。”我带着点哭腔说,“我腰要断了……”   好在梁烨尚存一丝良心,这一次没有早上那么激烈和急迫,脑海一片空白之际,簇簇暖流缓慢地经过我身。   他迷恋地吻我的嘴唇,我仰躺在沙发上承受他过分炙热的爱意:“离我远一点……我明天要下不了床了。”   狭窄的沙发硬是挤了两个人,他的手掌拂过我的腰按了按:“我揉一下。”   大概因为做过以后情感有了升温,我问出了我之前不好意思问的东西:“那你为什么平常都……就周六晚上偶尔……”   他揉我腰的手停顿了一下,说:“因为平常我回来的时候,你大部分时间都睡着了……我不忍心叫醒你。而且你工作也很累……”   他说:“我快憋死了。”   我被他说得很羞愧,好像我是猪一直只知道睡觉。   “那你下次可以叫醒我……”我红着脸小声说,“早上也可以……”   梁烨说:“以后我的作息可以尽量和你保持一致了,晚上能一起回家。”   这又使我警觉起来。   我提醒道:“也不能每天都来。”   “好的。”他现在人趴在我边上,尾巴搭在我身上,处于餐后非常餍足的状态,大概什么都能答应。   .   晚上我说:“搞点娱乐活动。”   梁烨问我要不要看电影,我又想到他每次睡着的模样:“要不还是其他的……”   “你看电影。”梁烨说,“我看你。”   我挑了一部之前看过许多遍的《海鸥食堂》,看他们在明亮的小店里,一起做肉桂卷。出来的成品看上去蓬松又柔软,表面金黄带着一点焦香。   我把头靠在梁烨的肩上:“我也想吃肉桂卷。”   他一只手搂着我,一只手在看iPad,大概是在工作,听到以后迅速直起身:“我去买。”   “开玩笑的,你给我坐下。”我一把按住躁动的他。   .   电影里辛惠问小绿:“小绿,如果明天就是世界末日,最后你还想做什么?”   小绿说:“想吃些好吃的东西。”   我抬起头,梁烨为了看iPad戴了副眼镜,现在些许灯光打在他的脸上,映出他的眉眼,他的鼻梁和偏薄的嘴唇。   我问:“梁烨,如果明天就是世界末日,最后你还想做什么?”   他听闻按熄了iPad,然后转过头看向我,眼神很温和,让我以为自己要听到世界上最动人的情话。   他把我搂住,在我耳边说:“想和你做爱。”   我差点想直接把他踢走。   .   看完电影,我们把投屏关了,打开电视机。电视里还在放热热闹闹的元旦跨年晚会,距离整点还有几分钟,主持人已经聚在一起说热场的话。   “3——2——1——”我听见外面有了烟火点燃的声音,在冬天的午夜,这一刻我和爱人依偎在一起,迎接新的一年降临地球。 第8章 (八)   第二天直到日上竿头,我才慢慢转醒。梁烨还抱着我,头埋在我的肩窝那里,我只能看见他的黑色短发。   既然不出去玩,那就把家里都收拾一遍。我不喜欢家里进外人,打扫卫生平时都是自己弄。   我用吸尘器把地板吸了一遍,梁烨跟在我后面用拖把拖地,我坐在沙发上看他把衣服袖子挽了上去,露出精干的小麦色小臂,勤勤恳恳地把浅色木质地板拖出一道道淡淡的水痕。   我突然想到梁烨因为我说的分开,风尘仆仆赶来找我,明明有钥匙却不敢开门,只是一个人默默地带着自己的行李箱,一直等到夜色深处,等到我回家。   我想如果我那一天没有回家,他肯定也不会进门,像没有家的流浪的人在门口将就一夜。   我心中有些酸涩,随口问:“和我住小房子,你有怨言吗,副总?”   就像我之前说的,他之后就拎包入住了我家,我当时想着一个人住,只买了个简单的两居室,客厅的面积也很小,两个大男人住在一起算不上有多么舒坦,唯胜在交通便利。   他听闻,说:“当然没有。”   “你不喜欢吗?不喜欢就换。”梁烨又补充。   “没有。”我说,“就是……我下次不会说让你不许住的话了,这是我们一起的家。”我从沙发上跳下来,去拿了擦房间的毛巾,故作轻松地说,“你要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我走进卧室,梁烨却如影随形跟在我后面,我佯装恼怒:“别跟着我。”   我心中有些慌乱,实际是坦白心迹的不好意思。我想要擦床两边的床头柜缓解,就看到他的床头柜上放着用了一大半的那管润滑剂,还有一盒拆开的避孕套。   我红着脸微微蹲下,拉开抽屉要把东西扔进去,发现柜子里有一个红色的小盒子,端端正正地放在角落。   我正要拿出来,梁烨站在我身后,先行夺了过去。   “不是说要给我的吗?”我侧过身问,“给我看看。”   梁烨看了我眼,笑了笑,说:“想有点仪式感。”   我半蹲在床头柜前面对着他,他穿的身简单的家常服,甚至两臂的袖子还挽着。   梁烨穿着拖鞋,朝我单膝下跪。   “……本来有更多的设想,想等解决了家里,升职了告诉你……”他说,“地点可能是在你喜欢的那家黑珍珠餐厅……可能是跨年那一刻……”   他说:“算了,不知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不重要……”   他打开红色的盒子,露出里面的铂金素戒。   “曼曼。”他叫我,“我……有很多缺点,还惹你不开心,让你失望了,我都会改……你愿意吗?”   我没有站起来,因此我们两个近乎是平视对方。   我清晰地看到他因为紧张略显颤抖的双手,那双平时总是波澜不惊的眼睛,现在沾上了一点希冀,还有很多很多的爱。   它们和戒指一起,随着他们的主人,双手赤诚地捧递给我。   “愿意,非常愿意。”我伸出的左手,笑着看他,“给我戴上。”   .   于是在打扫卫生的中途,我们算是简单地订了个婚。   他说:“我的戒指放在车里了,我去拿。”   我绊住他,毫不留情:“所以你就一个人每天早上坐上车就戴上戒指,回来时脱下戒指,足足折腾了一年。”   他默默点了点头。   “然后还悄悄把我在你通讯录里的名字改成了‘老婆’。”我装作兴师问罪。   这又超出了梁烨的控制范围,他要过来抱我:“……你怎么知道的?”   我不是很尽力地躲避他,憋着笑说:“因为你下属上来就喊我嫂子,然后发现电话那头传来男人的声音。”   “我没有想要隐瞒他们。”梁烨终于像猎人捕获了猎物,抱住我说,“你愿意的话,可以元旦之后来看看。”   我打趣:“是你想秀恩爱吧。”   他握住我的手,轻轻吻了吻:“嗯。”   .   元旦后的周五,是他们的一年一度的家庭日,我向单位提交了事假,一早跟着梁烨的车去了他们公司。   车上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我会见到你家里人吗?”   他摇摇头:“不会,今年是我主持活动。”   然后他有点紧张,一边开车一边分神抽空瞥了我一眼:“过年的时候你愿意……”   我看了眼手指上的戒指:“梁烨。”   我说:“过年的时候相互见见家里人吧。”   他的车速明显变快了,被我说了之后再放缓,停完车的表情只能说很诡异,容光焕发到很诡异。   .   整个园区今天都很热闹,我走在梁烨身边,草地上有小朋友在玩耍和打滚,一路上有很多人看到梁烨和他打招呼:“梁总。”   我想显得透明低调一点,于是慢下了脚步想走在他后面。   一放慢就被他发现了,他侧头看我,揽住了我的肩:“跟我走。”   我被他带到大楼,我问:“去哪?”   梁烨说,先带你转一圈。   我以为他是带我把除了办公区的地方转一圈,没想到他首当其冲就把我带进了二楼的办公区。   我:………………   好在大概是因为家庭日的关系,只有零星几个人工作,一簇簇的人围在一起戴着工牌拿着咖啡果汁在聊天,还有的小朋友被爸爸妈妈牵着手,指着一个空着的工位说:“宝宝你看,这是妈妈平时工作的地方~”   “哇——”小男孩的眼睛很亮,好奇地窜上蹿下,我也跟着笑起来,想到小时候每次去爸妈的单位就又感到新奇又很开心。   他们看到梁烨围过来:“梁总。”   梁烨的年纪和他们差不多大,可能比小部分还要年轻,于是没有架子地和他们打招呼,说:“我也带家里人来看看。”   他们都顺势看向我,我有些骑虎难下,朝他们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你弟弟?”其中一个男士随口问道。   “不是。”梁烨说,揽住我的肩往前带了带,“是我爱人。”   我简直不敢想象背后他们送别我俩的眼神。   到了走廊我把他揽着我肩的手给拍掉,他很警惕跟上来:“曼曼,你生气了吗?”   我脸烧着闷头往前走,若真的要解剖我的内心,那就是不好意思占了上风,我小声说:“你怎么在家我说两句就要脸红,在外面说我是你爱人脸不红心不跳的。”   他也小声:“那不一样。”   走廊尽头连接的是开放的休息茶歇区,梁烨朝我献殷勤:“曼曼,我给你做杯奶茶。”   他跑去料理台那展现才艺,我坐在休息区的圈椅里,顺势打开手机查看有没有工作上需要回复的消息。   接着,余光里出现一个人影,坐在了我的对面。   我心想梁烨动作还挺利索,抬头看到了个熟悉的面孔,但不是梁烨。   蒋烜惊喜地看着我,脖子里挂着他的工牌:“哥哥,你怎么来了?”   被爱情冲昏头脑,完全忘记了还有这个活宝。我用余光寻找梁烨的身影,发现他已经走过来了。   我朝他招招手,让他过来,然后转向蒋烜,淡定地说:“我是陪同出席的家属。”   梁烨把他用茶叶和牛奶冲出来的健康奶茶塞到我手里,我顺势握住他的手:“介绍一下,这是我对象,梁烨。这位是蒋烜,你认识的吧。”   梁烨和他问好:“我记得你,当时在我们部实习过一段时间。”   蒋烜的神色,只可用空白来形容,我又感到抱歉。我解释道:“不是故意隐瞒的,当时正好在吵架,对不起。”   “那老婆就是……”蒋烜指指我,我勉为其难点点头。   梁烨听到我说的话,不动声色地又靠了过来。   蒋烜:“所以,梁总,您是gay?”   我、梁烨:……………………   梁烨看向他说:“之前不知道,遇到曼曼就是了。”   我有些尴尬地望向落地窗外的风景,不愿意承认自己开心的事实。没想到开了窍的梁烨真他妈什么都敢说。   蒋烜可怜巴巴地先看梁烨再看我,说起来我们俩都有幸成为过蒋烜的心动对象。   他说:“我完全理解,唉,怪不得轮不到我……”   我安慰他:“下次让小弋给你介绍对象,我也会留意。”   .   随后梁烨看了看表,对我说:“等会要在外面草坪举办一个小小的开幕式,我上去讲两句话。”   我们和蒋烜道别——道别前蒋烜让我一定记得给他找对象这件事。草坪上有个小小的类似舞台的区域,上面有个立式话筒,旁边的音响播放着轻松愉快的纯音乐,就像这个温暖的冬日上午,阳光照得人身心都感到暖意。   人被音乐吸引,从而越来越多,我站在台下,看梁烨站上去,底下传来欢呼声。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工作状态的梁烨——更准确的说法是,在大家面前的梁烨。他高大地站在那里,朝大家淡淡地微笑了一下,用低沉的嗓音说:“各位同事上午好,我是梁烨。”   鼓掌声由浓烈至淡,他继续道:“今天是家庭日,很多同事的身边都站了自己的家人,父母、配偶、孩子。”   我扫视四周,看到许多小孩像小企鹅站在爸妈的身前,我听到梁烨说:“对我来说,家人非常重要。然而在前面的两年时间里,因为诸多原因,导致我在自己的工作中投入了过多的时间和精力,从而忽视了家人。”   “但我奋斗的理由,只是为了和爱人更好的在一起,相信有很多同事和我是一样的。”   “幸好我的爱人选择了包容我,让我有机会在接下来的日子弥补之前的缺失……”   我长久地注视着台上平稳温和发言的梁烨,又像看到了完全不一样的他。   “这也让我意识到,家庭和工作两厢的平衡,对于每个人都是一种考验。”他说,“因此,我也将在一个月内,对公司规章制度进行一定的调整,包括但不限于扩大办公场地、办公时间的灵活程度,以及提高完善相关的家属福利措施,具体细节将会在之后公布呈现。届时还需要各位同事积极提出意见和建议。”   “最后,希望不仅仅是家庭日,而是每一天,我们能与所爱之人相伴相守相望,谢谢大家。”   台下的掌声经久不息,更不必提我这个当事人的心情,我远离人群朝他走去,梁烨自然地朝我张开双臂——于是,可能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也可能大家压根没有注意,我们紧紧地相拥又分开。 第9章 (九)   简单的开幕式后,有个女生带了一个拍立得,在招呼大家拍照,一想到我和梁烨一张合照都没有,我蠢蠢欲动把他带了过去,以蓝天为背景,草地为地毯拍下了我们的第一张合照。   女生笑眯眯地把相纸递给我们,我向她道谢,拉着梁烨站在避风的地方。   我一边摇相纸一边小声说:“开奖咯。”   梁烨给我打预防针:“我可能没有笑。”   白色的相纸上逐渐出现了颜色和轮廓,摄影师拍的很好,我们在正中间,梁烨搂着我的腰,我微微靠着他,笑着看向镜头。   我又把相纸甩了几下,再对着人脸定睛一看,怒拍了一下梁烨:“你真的没有笑。”   他接过去看了,保证:“下次一定笑。”   然后他小声补充:“曼曼,你好漂亮。”   我夺过相纸,故意问他:“是就照片漂亮吗?”   他摇头:“一直很漂亮。”   最后梁烨用隐晦但充满恳求的眼神,获得了这张照片摆在他办公桌上的使用权。   .   过年前,我带着梁烨去了秦小弋的聚会。   秦小弋之前没有见过梁烨,因为我以为梁烨对我的朋友聚会没有丝毫兴趣,他去健身房或者在家办公的时候我就会去聚会。   也因此秦小弋对梁烨的印象极为糟糕,更不必说上次聚会我喜提30分以后。他已身体力行表达自己的态度,从乱牵红线开始。   事实上我大错特错,这一次我和梁烨说了以后,他眼睛顿时放光:“你要带我去参加聚会吗?”   这个措辞很不得体,像主人终于要带自己家的狗去参加狗狗派对了一样。   我说:“……我以为你对这种活动没兴趣。”因为之前梁烨表现得很像一个工作狂。   他没有直接回复我,但是那天出门前我发现他在镜子前沉默地站了很久。   在整理自己的着装。   我一掌拍过去:“你在干嘛?两个小时后出门都不晚。”   他转向我:“曼曼,我这样穿可以吗?”   “可以啊。”我说,“又不是去走秀。”   “但你很漂亮。”他牛头不对马嘴地冒出了这么一句,又摸了摸我的脸,凑过来亲了一下脸颊。   我好像明白了他在心中没有说出来的话。   我又贴近他,笑着抱住他的腰抬头看他:“你为什么这种地方这么不自信啊?”   他回抱住我说:“怕给你丢脸。”   “不会。”我说,“我很满意,哪里都很满意。”   然后我的手伸进了他的毛衣:“现在还来得及重新验一下货。”   .   我预料错了,根本来不及,最后我们迟到了半小时到达目的地。   “遮好了没啊?”我坐在副驾,让梁烨再看两眼我的脖子。   他凑过来认真地看了两眼:“遮住了。”   我瞪了他一眼:“以前不知道,你还有这种癖好。”他把我抵在衣柜门上,对着我的脖子和肩膀又舔又吮。   梁烨的笑容可用腼腆来形容,他说:“想很久了。”   .   我们进包厢的时候里面已经传出了秦小弋的声音:“他们再不来我要报警了!”   我推门而入,这一次只有六个人,秦小弋和他老公,刘伽和他的男朋友,还有我和梁烨。   尽管我已经和秦小弋说了自己和梁烨的矛盾已经解决,顺便订了婚,情感很稳定,他大概还是非要给梁烨点颜色看看,嘀咕道:“30分的来了!”   我笑着说:“现在不止30分了。”带着梁烨坐下。   秦小弋在点菜,梁烨小声问我:“什么30分啊?”   我本来想把这件事直接翻篇而过,没想到因此被梁烨知晓,干脆破罐子破摔:“没什么,就是上次秦小弋给每个人都做了一张‘标准男友考卷’。”   梁烨在某些事情上理解能力又格外地出色:“……我只拿了30分?”   我立刻安慰他:“你现在肯定不止30分……而且要我做也拿不了多少分。”   梁烨当时没说什么,陪我老老实实吃完了饭,秦小弋倒由此对他改观一些,回程路上我收到他的微信,说会给你剥虾的男人应该还可以。   我以为此事揭过,谁料梁烨回家以后坚持要看那十道题的内容,我只能和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开始一道道考后评析试卷。   “第一题第二题,长得帅,身材好,有钱,都有吧。”我一边念题目一边睨了他一眼,只见梁烨如临大敌让我靠着,非常认真地注视着这份非他本人完成的考卷。   我:………………   我继续道:“永远不先对我生气,这个你也有吧……说起来,你有对我生气过吗?”   他摇摇头:“没有,你那么好。”   梁烨真是进步神速,现在什么话都敢秃噜皮往外倒。   然后他小心翼翼问:“你有生气吗,我觉得你有。”   我想了想:“……也不至于生气,就是像你一直在工作,我会有一点不高兴……但现在不会了,而且如果我不高兴我肯定会说出来。”   “好。”梁烨点头,然后看向剩下的题目:“那剩下的题我都没拿到分……”   我硬着头皮往下念:“第四题,给我做早饭……现在也有吧,轮流的也可以算啊。”   他郑重地说:“我可以每天都做。”   “千万别,没必要!”我说,“这个卷子就是秦小弋写着玩的。”   我赶紧转移话题:“第五题,有特殊的爱称……这个,秦小弋偏说‘曼曼’不算,我觉得挺好的……”   梁烨:“我也觉得曼曼很好听。”   我逗他:“那你叫声其他的听一听?”   “你要听什么?”他的嗓音低沉又温柔。   我说:“你通讯录写的什么,你叫一声听听?你怎么敢写不敢叫啊?”   他结结实实堵上来亲了我一口,然后道:“老婆。”   “靠。”我倒被他弄得脸有点红,“第六题……和朋友同事公布了我的存在,你现在做到了。”   他纠正我:“我之前也做到了。”   我一想倒也是,梁烨只是没说但没有故意隐瞒,谁会想到梁总的老婆是个男人。   梁烨接着念了下去:“第七题,志趣相投,可以玩到一起……”   “其实我觉得玩不到一起也没什么。”我说,“也许之后时间多了我们可以再去寻找一点共同的爱好。”   “好。”梁烨说,“这分先扣着。”   “第八题,你生气了一定会来哄你,嗯……我也不是完美的人,有矛盾在所难免吧。”我边想边说,“希望我们以后有了摩擦,心里不愉快了能立刻说出来。”我说,“毕竟我们的目标是为了解决矛盾,不是为了解决对方,是不是。”   “我会学习怎么哄人的。”梁烨说。   “你现在挺好的。”我摸摸他的下巴,“说话还挺中听。”   梁烨对此很受用,又看第九题,道:“我现在还可以接你了。”   我点点头表示听到了,要把这张纸收起来,他握住我的手腕:“第十题还没讲。”   我佯装淡定:“没什么了,最后一题没什么好看的。”   然梁烨早已经把最后一题看完了,他穷追不舍:“之前不达标,那现在是不是可以补回来?”   我又惊又窘,红着脸小声骂道:“你可不可以有点节制!”   “今天也只做了一次啊。”他压上来,言语透露丝难察觉的委屈,“而且我都喊你老婆了……你也礼尚往来一下……”   .   攀上肩,架上腿,如海浪拍打礁石,我被全然地掌控和引导。   我终于发现梁烨的话变多不仅体现在了生活中,还有在这种时候。   我的手臂覆着眼睛想要拒绝临近灭顶的知觉,他却不依不饶,还要我喊他老公。我被爱着又被折磨,我不回答要用劲,回答了他更加汹涌,说不要了他却依旧胡作非为。   最后我终于丢掉了羞耻心,讨好道:“老公我错了……你慢一点……”   于是春天短暂地复苏,在我和他交缠的呼吸间。 第10章 (十)   这个年过得兵荒马乱。   虽然我很早就出柜了,但这是我接近30岁的人生里第一次把对象带到家里。   梁烨的紧张可以用无与伦比形容。   我在上升的电梯与他十指交扣,安慰道:“放轻松……他们希望我有个稳定的对象催了好久了。”   爸妈是早在门后等着我们。我一按铃门就被迅速打开,俨然恭候多时。   “新年快乐。”我笑着说,把梁烨拉进有暖气的屋子。   .   我陪妈在厨房削水果,等端出去就看到梁烨端坐于沙发,爸则坐在旁边的小沙发上,两个人都很严肃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   什么节目这么好看,我目光移动到屏幕上,发现主持人在激情昂扬地给瑞士手表打广告。   我:………………   我给他们一人递了一块苹果:“吃点水果。介绍一下,这个是我对象,叫梁烨。”   梁烨向他们问好,我妈笑呵呵地应下。我正担心我爸不会给他好脸色,岂料下一秒我爸板着的脸也瞬间绽出一朵菊花,令人措手不及。   我妈旁敲侧击地查了一通梁烨的户口,我想拦又作罢,为人父母多有担忧,要是不问清楚了就不会放心。   梁烨一五一十地如实禀报,按照我妈的神情推断,我揣测是还算满意。   我们简单吃了顿饭,我妈随口提了句,梁烨就很认真地在饭桌上帮他们提供了几个理财思路,又说自己还有什么认识的经理,可以帮他们介绍产品。   临走时,妈面带喜色和我说:“曼曼,你找了个贤内助啊!”   这个措辞令我一时语塞,谁料下一秒周文珍女士又从不知道哪里掏出一个又厚又大的红包,塞给梁烨。   梁烨哪里经历过这种人情世故,下意识看向我请求指示,我点点头意思是批准了,他才接过来,郑重地说:“谢谢阿姨。”   回程的路上我坐在副驾驶,八卦地打开那个红包,里面厚厚一叠的百元大钞。我只是随意倒了倒,又倒出了一枚硬币。   红包里装的是一万零一元。   我:……………………   我朝认真开车的梁烨说:“我妈很满意你呢。”   他嘴角翘起的弧度很内敛:“真的?”   我继续说:“给你的红包,意思你是万里挑一的好媳妇呢,恭喜你。”   .   第二天又轮到我去我万里挑一的好媳妇家见家长。尽管梁烨早已经用两年的实际行动,排除了我们在一起的阻碍,但我还是很紧张,因为毋提他的家人会如何看我,我也绝不希望因为我的存在导致他和他的家人关系变差。说白了,不可以让梁烨为此丢份。   去的路上我设想着会被问哪些问题,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然而到了目的地的时候我才发现事情比我想象的可能更加复杂。我们的车在像庄园一般的建筑体外绕行,缓缓驶入了极为宽阔的地下车库。这个敞亮的私人车库里还停着七八辆豪车,车牌号全部有8和6。   相比之下,梁烨通勤用的这辆路虎甚至可用寒酸形容。   要下车的时候我下意识多看了两眼梁烨,他好像读出了我的心思,问:“怎么了?”   我的家庭不过是普通的中产,和周围人比可以称得上一句富庶,而眼前的这些景象,却让我立刻感受到了阶级上的差异。   我突然清晰感受到,我真的很爱梁烨,又同时,梁烨真的很爱我,而如果用两杯水在比较,他的水线可能会比我高很多。   他在这样的家族里生活,出柜和向家人保证中又有多少困难与压力自然不言而喻。只是他性格使然从来没有提到过,他好像只是在雨天打了一把伞,等我走了很久没有淋到一滴雨才发现头上的这一把伞,已经默默无闻举了很久了。   我回答他:“只是突然发现我好像也不是很了解你。”   我的紧张被嫁祸给了梁烨,他握住我的手:“曼曼。”   我说:“以后还要多多了解。”   他突然舒了一口气:“没关系,我爸妈都会喜欢你的。”   .   我与他坐上电梯,不同的是这一共五个按钮很明显都是他们家的。接待我们的是阿姨,走到富丽堂皇的客厅再看到他的家人,父母以及他的妹妹。   我记得他的妹妹是叫梁秋水,约莫二十五六岁,长得比照片上更为灵动与美丽,是很有气质的女生。他的母亲看上去很年轻也很富贵,他的父亲则让我有些小小的吃惊——简直就是梁烨过了三十年以后的模样,只是比他看上去威严了一些。   梁烨揽着我的肩带我坐下,我与他们问好,出乎我的意料,他的父母都很好相处,如果刨除这周围的陈设和环境,与寻常百姓家没有什么区别。   临走,他的妈妈和我说:“常来玩,平时对梁烨不满意就直接治他。”   我一窘,诚实地说:“不会,平时梁烨照顾我很多。”   她不信,撇撇嘴:“就他那一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你多担待。”   这一点上我和他的妈妈倒是有一些共鸣,我笑着说:“一定。”   车的后备箱被装上了很多吃的和不知道什么的东西,车轮碾过夜色,我们踏上回家的旅途。   又是一个无雪的冬天,我看着窗外,小声说:“没想到你还是个太子爷啊。”   他说:“对不起,我没有想过要瞒你。”   梁烨一切的我不知情,不在于他的有意隐瞒,而是他确实认为那应该不重要,所以就没有刻意提起的必要。   我好笑地说:“我知道,不要老说对不起。”   我说:“我很开心,谢谢你。”   恰好红灯,他分出心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我让他专心开车,他的手机突然一连来了许多条的微信消息。   “曼曼,帮我看一下。”他发动汽车,对我说。   我取下夹在显示屏旁边的手机,点开微信,发现是梁秋水发的消息。   “啊啊啊啊啊啊哥你哪里找到的这么好看的对象!!!!!!”   “妈妈现在在那里说个不停,还在骂我爸准备的盒子太小了。”   “爸爸也说你眼光好。”   “下次带嫂子和我出来吃饭吧[可怜]”   我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像有百种滋味,千万思绪,最后却只是看了一眼梁烨。   马上就能拐进小区了,梁烨和我对视后,突然在马路边把车停了下来。   没等我反应,他解开了安全带,过来抱住了我。   我被他抱得有些不知所措,笑着问:“怎么了?”   梁烨稍微松开我一点,又吻了上来,我与他唇齿交缠,他熟悉又温暖的气息包裹着我,又让我本起伏的情绪因此融化而平缓。   梁烨含住我的唇瓣又松开,贴的很近在我鬓角亲吻,他说:“曼曼,谢谢你,我爱你。”   像是我知道很久,但头一次真正听到他说出口。   我说:“我也爱你。”   .   到家打开后备箱,我才知道梁秋水说的那个盒子是什么意思。   一整个后备箱都被塞满了年货、补品和水果。在最角落的地方,有一个木质的盒子,看上去很沉,像是专门打的。   我们分批把东西运回了家,最后在餐桌上打开了这个盒子。   里面是五十万的现金,和一张绿色的一元纸钞。   还有一个卷轴,梁烨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用毛笔写的“和和美美”。   .   刚到零点,外面传来爆竹和烟火绽放的声音,我走到窗边撩开窗帘,就见楼宇间烟火不断升起,大年初五迎财神,新的一年正降临于这一片土地。   我突然又想到第一次见到梁烨。谁又能预料只是眼神接触后的一个微笑,之后便会有这么多的故事。   而春节过后就是新的一年,冬天后就是回暖的春天,我们之间也还会有更多的故事。 正文完结了,接下来更新主梁烨视角的番外 第11章 番外-梁烨视角   1.   梁烨第一次见到沈曼,是在一次峰会上。   当时梁烨还不过是新上任的海外市场部的部长,算是随行人员。夏秋之交,与会人员都穿着衬衫和西装。他与总经理签完到一踏入会议活动区域,便看到大部分人都在熟稔地与他人握手问好,俨然相识已久。   “诶——你好你好你好——”他循声望去,就看到一个穿着蓝色衬衫,脑袋半秃的男人鞠着笑半躬着身向他左后方的一位男士走去。   总经理开始带着他要交际,梁烨知他好意,婉言谢绝,正妄图远离人群,找到位子坐下等峰会正式开始,就看到那个蓝色衬衫的男人背后还站着两个男人。   事实上他余光早就注意到了那个影子,因为那个人和其他人显得不太一样。   等他此时回过身真的看清楚了,于是峰会吵嚷声皆远去,他眼里好像只剩那一个人影。   那个人穿了一件亚麻的衬衫,下身是黑色的长裤,显得身型很修长。头发修得不是很短,跟在那个着蓝色衬衫的男人身后,与对方握手问好。   .   整个峰会中,梁烨都在暗自闷闷寻找刚刚那个人的影子。   可惜他的位子太靠前,在他之后浸没在黑暗里的一排排实在太多,他也不能总是往后望去。   会议结束,之后便是茶歇和自由交流时间,傍晚时分,他在露台与无数人接踵摩肩,五花八门的西装衬衫中却找不到那个穿着亚麻衬衫的男人。   他正失意地从露台回到室内,顺势往二楼看了眼。   就看到他正在寻找的人,托着腮撑着雕花的栏杆,像旧时的公子般矜贵,眼神带着落寞。   然后他们眼神接触,他抬着眼,那个人低着头,朝他笑了笑。   一切语言失了色彩。   梁烨只记得王菲《流年》里的那几句歌词。   【你在我旁边,只打了个照面……】   【五月的晴天,闪了电……】   梁烨的五月的闪电,在他二十八岁这年姗姗来迟。   .   2.   如果要梁烨用词来形容沈曼,那就是动的时候像风一般的诗人——他会在很突然的时候扑上来亲吻你,然后说让你脸红的话。   比如梁烨坐在沙发上看iPad,沈曼就会突然出现,把他手里的iPad拿走然后再坐到他身上。   梁烨就会轻轻抱住他。沈曼很瘦,坐在他身上身体很轻而温热,可以闻到淡淡的沐浴露的香味。   沈曼会过来亲他的嘴角,问他在忙什么啊。   他一般选择不回答,只是很认真地看沈曼。   沈曼长得好漂亮。他想,他每次那么近看沈曼,都会想到梁秋水养的那只布偶猫。   沈曼的作息和梁烨很不一样。梁烨每天都要早起,但沈曼不用,因此梁烨又一直能看到静的沈曼。   每天早晨梁烨为了防止吵醒沈曼都会拿着要穿的衣服出去换。出门前他会再悄悄打开门回到卧室,看早晨的阳光打在淡色的窗帘,整个卧室都是平和的暗黄色。而他的小猫则搂着一卷被子,闭着眼睛睡得很熟。   他总要凑过去亲两下再出门上班。   目前这个行为还没有被沈曼察觉。   .   3.   后来梁烨的工作越来越忙,他每天回到家的时间越来越晚。   但是他觉得没关系,胜利在望。   只是回家的时候沈曼还在等他,有的时候已经在沙发上蜷成一团睡着了,电视机还放着无聊的节目,他觉得很心疼。   为了让沈曼不再等他,梁烨灵机一动在公司睡了几天。   后来沈曼果然没有再等他。   .   在梁烨晋升副总前的那半年是他有生以来最忙碌的半年。他作为部长上要接头下要部署,很多事情不能安排部员做只能亲自上阵。出差成为了常事,夏天为了跟上公司和部门的特别宣传广告,他甚至有整整一周呆在了边境线,还差点发生交通事故。   为了让沈曼不要担心,他对此只口未提。   好在沈曼的好奇心也有限,打了电话问他知道他出差了,就叮嘱他注意安全,当心身体就挂了。   所以梁烨很笃定一切都在向好的地方发展。就如同他向家里出柜时得到的回复,人生不是儿戏,你若真有决心那便用实际行动证明。   今年冬天梁烨要出最后一次差,出完差职位就会变动,他就能不再东奔西走,能一直和沈曼呆在一起,可以早上和沈曼一起去上班,下班去接,晚上可以吃晚饭呆在一起一直到睡觉,也许还可以多几次床上运动——这半年因为常常回家太晚,他看到沈曼已经睡觉了也不好意思再压上去。   而且沈曼有的时候工作也很辛苦,梁烨想自己事业蒸蒸日上,那不是沈曼也能轻松点,不用那么努力工作了么。   也许双休日还可以有一点休闲娱乐,沈曼很喜欢看电影,虽然梁烨对此没有太多的感觉,大部分时候也根本看不懂沈曼看的那些电影想要表达什么。   但是每次看电影沈曼都会蜷缩在他的怀里,温暖又柔软。   虽然每次先睡着的也都是他,但是他很喜欢这种感觉。   .   4.   圣诞夜沈曼把电话挂了以后,他先是急急忙忙应付了来敬酒的人,然后再打回去了一个,沈曼没有接,梁烨就不敢打第二个了。他想曼曼大概睡了。   到了周一,他又实在很想沈曼,磨磨蹭蹭到了晚上估摸着沈曼应该下了班也没睡觉,就把电话打了过去。   当沈曼说要分开的时候,梁烨是很茫然的。   为什么要分开?   他又看自己无名指偷偷一个人戴着的戒指。和沈曼在一起后他就和家里出柜,他觉得自己人生还从未有过如此甜蜜的滋味,一想到沈曼加班都有动力。半年以后他就忍不住明里暗里偷偷暗示了一整个办公室的同事。   他,梁烨,家有美娇妻,生活幸福美满。   这件事也没有敢让沈曼知道,他想等一切都被他安排妥帖,所有在一起的障碍被他扫除平定,他再把戒指戴到沈曼的手指上。   当然,他也很怕沈曼拒绝自己。   因为沈曼实在太好了,有时候梁烨也没明白,沈曼当初怎么看上自己的啊?   于是梁烨以最快速度处理完工作,鸽了庆功宴,风尘仆仆赶回了家。   晚上九点,沈曼居然不在家。   梁烨第三次尝到不知所措的滋味,(第一次是沈曼把微信码递给他,第二次是沈曼说那你现在有男朋友了),但不同于前两次,这一次没有沈曼告诉他接下来该怎么做。   梁烨摸了摸大衣兜里的钥匙,没有敢开门,毕竟当初是他腆着脸拎包入住的。而且就这么进去他怕曼曼生气。   于是他像等主人的德牧蹲在了大门口。   .   5.   沈曼把他放了进去,还给他倒了杯水。   可是他也不太明白为什么沈曼会问出那些问题,他的妻子一直都只有沈曼一个——虽然如果非要他说出口他也会有点难为情。   然后沈曼在他面前露出很难受的表情,他们再分食完一碗面,他才终于明白沈曼到底要的是什么。   沈曼在他眼前哭的时候,梁烨感受到了第四次不知所措,沈曼连哭的时候都好漂亮,他想,但他又想,现在不应该想这个。   从小所有人都告诉他要少说话多做事,可是现在沈曼和他说要多和他说话。   这很矛盾,但是没关系,梁烨不假思索选择了后者。   只是还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要一个寡言的人瞬间成为话唠还是很难的。   .   6.   但其实梁烨也确实憋了很多话想和沈曼说。   比如,出去玩能不能带他啊,虽然他在工作但也可以搁置一下;能不能多黏他一下,好久没有在他怀里看过电影了,他看不懂但是很愿意当靠垫;还有愿不愿意和他回去见一下家长?鉴于两个人情感很稳定嘛。   .   当然,还有梁烨一直很想和沈曼说,也身体力行一直在实践的三个字: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