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尔尼诺青》作者:诀别词   文案:   厄尔尼诺席卷全球,他在倾盆大雨的一天遇见了孟青烟,平静的生活产生波澜,逐渐走向甜蜜又曲折的道路。   ——   “你知不知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想做什么?”   “你想做什么?”   孟青烟忽然吹了一声口哨,表情调笑地说道:“屁股真翘。”   阳刚翘屁肌肉男受x腹黑美人年下诱攻   张载x孟青烟   ——   小贴士:   1、直掰弯。攻白切黑,很多你以为无意的可能是故意的。   2、受的肌肉不是健身房教练那种很夸张的,是体育生那种正常人都会馋的肌肉……   3、攻比受白,比受瘦,但比受高,口口也势必比受大。   4、甜文不虐,比较慢热,十四章之后开始突飞猛进。没耐心的从十五章开始看,还算有耐心的从第六章 开始看,超有耐心的从头看。另外,前十章写的有点乱,之后可能还要大修。(暂时懒得改)   内容标签:年下都市情缘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张载┃配角:孟青烟┃其它:   一句话简介:腹黑年下诱攻卖惨钓肌肉直男了   立意:爱人先爱己,平淡才是真。 第一章 (修)   如果让张载用半年前任何一个瞬间的思维去思考事情的发展,他绝对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和男人躺在同一张床上,在清醒与迷离之间不断寻找呼吸的机会,压抑着喉咙间的喘息。   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那个人说:“张载,叫出来。”   ……   外面雨下得很大,雨水落在地面上发出的声音清晰无比,孟青烟站在小店门口。   事实上他只是出来买几包烟,虽然大学校园里有不少人抽烟,但校内的便利店里并没有香烟可以兜售。   今年的冬天很短暂,是一个暖冬,气温创下新高,几乎没有带来十分寒冷的感觉就到了春天。中国气象局发出通报,去年九月开始进入厄尔尼诺状态,太平洋的温度升高影响波及到全球,我国南方持续性降雨,截止到今年年初,已形成厄尔尼诺事件,南方强降水,甚至洪涝。   这样的天气已经持续了几个月了,而今天是难得没下雨的阴天,刚出门的时候天上掉了几滴水珠,落在孟青烟的额头,虽然不甚在意,但出于保险考虑,他还是带上了一把伞,走到一半果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后来那把伞被他放在了便利店的门口,那里零零碎碎地堆了几把五颜六色的伞,而他那把黑伞显然是看起来最新且最昂贵的。   孟青烟穿着一件看上去普通但其实十分昂贵的白衬衫,下面是一条黑色西裤,外面披了一件卡其色风衣,脚上踩着的是小众品牌的皮鞋,皮鞋上沾了一些水。   这双皮鞋他非常喜欢,因为它设计简约且穿着舒适,而且他再去那家店时发现这一款已经不再生产了。   他又仔细看向堆着伞的地方,的确没有看到自己的伞。   也不知道哪个小兔崽子拿了他的伞。   回忆了一下当他在便利店里采购时有不少人路过,他猜想多半是学校里的某个不长眼的学生顺走了。   他拿了一包烟出来,靠在墙边静静点上一根,想等雨小一些又或者看看能不能遇到认识的人。   “孟老师?”左边有个女声响起。   孟青烟把烟掐了,他偏头看去,一张有些眼熟的脸,但他叫不出名字。   那个女生大概是发现了这点,赶紧解释道:“我是金融专业的学生,之前上过您的课。”   女生犹豫了一下,说:“老师您没伞吗?我和你一起撑吧。”说完摇了摇自己右手握着的深蓝色印花伞。   孟青烟的目光落在对方的右手上,除了拿着雨伞还有一份饭。   他抬起自己的左手,女生的目光也随着他的动作落在他的左手手腕上,那里戴了一只表,银色的表盘,黑色的真皮表带。   女生忍不住抬眸看了看孟青烟的脸。   孟青烟戴着一副金边眼镜,年纪不算大,在学校这么多讲师教授中算是非常年轻,但年轻并不让人瞩目,让人瞩目的总是他温和的脸,干净的气质。   他的选修课堂总是人山人海,但孟青烟又懒散得很,不肯多开几节。每次底下都是乌泱泱的,一眼望去几乎都是女生。   “孟老师?”   “走吧,伞给我。”   女生有些拘谨地走在孟青烟旁边,余光一直在偷看,此时此刻她很想打开手机相机偷拍一张,奈何没有这种胆子。   孟青烟左手拿着伞站在女生的右侧,他右边的肩膀已经湿了一大半。   意识到这位女同学一直在偷看自己,他依旧目视前方不快不慢地走着,让她能跟上自己的步伐。   他的右手提着女生那袋饭打包的饭菜,手臂微微弯曲,确保她可怜的饭菜不会在已经凉透的情况下还渗进水。   后门的保安认出孟青烟来,和他打了一声招呼,注意到他和一个女生一起走进来,目光倒是有点新奇。   孟青烟没有多做解释,或者说应该是没必要解释,只是一件无足挂齿的小事。   他踏上了体育馆的台阶,把伞和那袋饭菜还给女生。   “孟老师,您不去教学楼吗?”   “我来这找人,你回去吧。”   孟青烟当然不是真的来这里找人,只是他想到天气恶劣,教学楼和学生宿舍又天南地北,小姑娘这个时间点还没吃饭,中途又好几次点开手机看时间,他猜测她还有事情。   脚上的皮鞋被泡得有些变色,孟青烟垂着眼默默看着,心里想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补救。   体育馆里有人在上体育课,一道洪亮的声音传来,还伴随着明显的人与地板的碰撞声。   张载把摔倒的女生扶起来,皱着眉指挥远处几个靠着不动的男生。   “你们几个靠着干嘛?去,外面卫生间找几块布,把地上的水给我擦干净。”   不知道是谁进来的时候把雨伞带了进来,靠近训练室门口的地方有一滩明显的水洼,又因为被人踩过而蔓延开。   刚刚那个学生恰好踩到,结果扭到了。   空旷的训练室,窗户由于大雨全部紧闭着,但依旧啪啪作响。被张载指着的男生们多少还是有点害怕老师,当下就站直了,乖乖地去卫生间找抹布。   孟青烟在门口,看到他们出来,往后退了几步。   张载从包里拿了一瓶云南喷雾,蹲在地上按住女生的脚,来来回回喷了几次。   他站起来说:“陈素英是吧,自己拿手按一下。”   陈素英在脚腕上胡乱揉了几下,手法不得要领,张载看不下去了,重新蹲下来帮她按。   “身上的肉白长了?一点劲儿都没有。”   张载像是在过夏天,穿着短袖,下半身是一条黑色的宽松黑色运动裤,由于他的姿势把他优渥的臀部轮廓勾勒了出来。他不喜欢穿紧身的裤子,常年都是宽松的运动裤。他经常健身锻炼,虽然没有刻意练臀,但他的臀部似乎有先天的优势,翘而饱满,典型的蜜桃臀,非常容易吸引别人的目光。   “行了,旁边的同学扶她去那边休息,剩下的同学继续练。谁让你们坐下来的?课还上不上了?”张载语气生硬,目光犀利,配上他的脸却没什么威慑力。   他转身看向门口的孟青烟:“同学,你是这节课的吗?”   他早就看见门口站了个人,以为只是路过的学生,结果对方站了半晌都没离开。   张载看到孟青烟的视线从他的下半身挪开落在他的脸上,他被看得发毛,不由放大了声音:“问你话呢!”   后面一个同学打了一声报告:“张老师,这是我们经管系的老师……”   张载有些许尴尬,孟青烟注意到他的神情,朝他道歉:“不好意思,外面雨下得太大了,我在这边躲雨,那不打扰你们上课了。”   话音刚落,之前几个男同学终于找到抹布回来了。   孟青烟刚想离开,又被张载喊住了。   “诶,那个,你等一下。”   孟青烟站在原地看他,用眼神询问他。   张载和学生交代了一下接下来要练的动作,看他们开始动作了才安心走出训练室。   “你没伞是吗?我办公室有多余的伞,我拿给你,你先坐一下。”张载指了指教室门口的木质长椅,然后两步当一步往楼上走。   张载的办公室在二楼,这几个月都是阴雨天,他备了好几把伞在办公室,他熟门熟路地走进去,弯腰在自己的座位底下翻了一会儿,翻出一把伞。   他站直身体的同时往后退了几步,后背却贴上了一个温热又带着潮气的胸膛。   孟青烟往后撤了一步,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   “你怎么也上来了?”张载把手里的雨伞递给他,“给,雨伞,不用还了。”   孟青烟也没客气,笑着说:“谢谢,有机会请你吃饭啊。”   “就一把伞,哪用得着请我吃饭,不用。”   “那请你吃食堂。”   张载哈哈一笑:“那可以,我去上课了。”   “孟青烟。”   “张载。”   他们礼貌地交换了名字,为了那句客套的请吃饭。   周末张载回了家,他在市区买了一套不到九十平米的房子,还有不少的房贷要还。   宋喆约他去爬山,张载拒绝了。   “很遗憾,明天我有事儿,你们去吧,带着我的灵魂多吃点。”他的语气饱含无奈。   “怎么了?阿姨又喊你去相亲啊?”宋喆一猜就中。   “是啊是啊,我妈又开始了。”   电话那边传来一个男生的叫声,宋喆窸窸窣窣地低声说了些什么,然后又和张载说:“你也差不多该好好找一个对象了,你们学校里这么多女老师女学生,你就没一个看上的吗?”   张载的语气很震惊:“女学生?”   “大家都成年了,师生恋有什么关系,你们学校经管系不是很多美女吗?”   说起经管系,张载倒是想起上次遇见的那个经管系的老师。   叫什么……孟什么……   隔了那么几天,张载已经想不起来孟青烟的名字了,不过他确信对方是漂亮的,也许这么说一个男性不太好,但孟青烟的长相说帅气反而不足够概括。   “恋你个头,找个女学生,万一闹掰了我在学校里还要不要混?”   其实张载已经很久没有谈恋爱了,除去上学期间有几段恋情,工作之后只有一段和某一个相亲对象的暧昧,对方是个女警察,和他也算聊得来,不过两个人的关系还没捅破窗户纸就结束了。   张载对那天还有一点微妙的印象,因为那天刚好是他父亲的忌日。   他的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出车祸去世,而他的母亲没有一蹶不振,而是转型成为女强人,一把屎一把尿把张载拉扯大。   那天他和母亲去陵园扫墓,那位相亲对象突然来电话,向他郑重道歉,表示自己遇到了真正喜欢的人,很抱歉最近一段时间耽误了他的时间,如果张载还愿意和她做朋友,以后还可以一起吃饭。   不得不说这样的道歉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而且聊得来是一回事,张载对她并没有什么情根深种的狗血戏码,所以这些事对他来说也不值一提,两个人很快地翻篇了,张载真诚地祝她能找到真爱。   张载冲了一个澡,捏了捏自己有些发酸的肌肉。   他今年已经二十有九,生日就在几个月后,是真实的奔三了,说不想找对象是假的,但事实上心里也没有特别想找。   张载是一个讨厌并且害怕改变的人,三点一线的生活,按部就班地工作赚钱健身娱乐,他自觉生活十分充实,并不是非要一个女人来填充自由的时间。   但他的母亲对他的论述嗤之以鼻,按照她的话来说,就是“就你这样的,又不是特别有钱,又不是特别帅,现在的生活是充实了,等你到了四五十岁,五六十岁,你去酒吧逛一圈,谁还搭理你。一身肌肉,看着就不是好人”。   张载有理没处说,好气又好笑。   没钱他承认了,但不帅这一点就算他承认了,老天爷也不认啊。   第二天他一觉睡到十点,睡梦中突然被自己惊醒,想起自己前一天和母亲说好上午十一点去这次相亲的姑娘家里接人。   他套上裤子,打着赤膊快速地洗漱,最后套上了一身看起来不那么敷衍的休闲装,最后抓起手机和钥匙就出了门。   在电梯里他又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装束,有些许烦躁地揉了揉头发,最后又把头发抚平,对着镜子扯了扯嘴角。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平淡的甜甜的故事~前面十章都挺平淡的 第二章   小区里没有地下停车场,他的车子停在小区的花坛旁边,一辆二十来万的小轿车,他母亲三年前送给他的。虽然他拒绝了很多次,但她以张载偶尔出去相亲的时候有面子为理由,先斩后奏,精准扶贫,等他反应过来这辆车已经停在他小区门口了。   男人对车总是有一种向往,张载当然也不例外,他原来的打算是房贷压力小一些之后再买车,挑一辆酷一些的符合他的气质的车。奈何他母亲掐断了他这个梦想,不过还好这辆车他也算喜欢,于是他心安理得地啃了一次老。   女方家里的地址昨晚已经发到手机上了,他点开导航往目的地开去。今天的天气很好,前段时间下完暴雨之后陆陆续续都是雨天,难得赶上一个晴天的周末。   张载的心情稍霁,不由得跟着车载音乐哼起了歌。   他订的是一个日料店,中午人并不是很多。   其实他并不是很喜欢大中午来吃饭,尤其还是相亲的饭局,因为这样会有一种把完整的一天割裂开的感觉。   如果是吃晚饭就不会有这样的感觉,美好的周末,他可以一觉睡到自然醒,在白天做一切他想做的事情,不管是运动也好,打游戏也好,又或者只是发呆,到了晚上如果想出门就喊上二三朋友去酒吧。这才是完整的一天。   而现在他只能在晚上回家后拖着在外一天疲惫的身子倒在床上,什么都不想干的可能性极大。   张载深呼了一口气。他告诉自己不要这么消极,对方是个美女,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愿意和他出来吃饭,这是他应该高兴的。   “你好,我叫林婷婷。”   “你好,我是张载。”   两个人的名字双方父母早就已经交代过了,如今的自我介绍不过走个过场。   张载端起水壶,先帮林婷婷的杯子倒满了才去倒自己那杯,起床到现在张载都没喝过一口水,他实在是有些渴了。   林婷婷有些拘谨,她是一次来相亲,才大学毕业没多久她家里人就担心她嫁不出去了。   她想起父母和他说,张载家里只有一个母亲,他的母亲很优秀,张载也不差,长相英俊,身形高大,现在在大学里当老师。   林婷婷努力找话题:“听说你是大学老师?”她注意到张载饱满的肌肉,想到他不会是教体育的吧?   “对,我是体育老师。”   她猜中了。   张载察觉到林婷婷的尴尬,觉得自己不能老让女生找话题,他想了一下,问她:“你刚毕业吗?”   “去年毕业的。”   “嗯......是什么学校?”   林婷婷说了一个外省学校的名称。   “哦,我知道这个,跑这么远读大学吗?”   “高考成绩有点尴尬,只有跑远一点才能读个一本。”   “挺好的。”   张载点头,他非常理解这种情况。当年他就是高考成绩不上不下,如果要读重点院校就得跑到山沟沟里,但张载不放心母亲。   最后协调了一下,张载还是报了本地的学校,不过张载的体育成绩好,高中有不少奖项,最后被特招进了本地的一所体育大学,也算是没有遗憾了。   “有什么想吃的吗?”张载拿着菜单问她,看到她摇摇头,又问,“那有什么忌口吗?”   “没有,你看着点吧。”   张载也没来过这家店,是看网上评价高随便选的,他把排行榜上名列前茅的几个菜式都点了。   过了没多久一些小菜就端上来了。   他们坐的是窗口的位置,窗户也装扮得非常日式,林婷婷被店里的空调吹得有些冷,伸手把窗户推开了。   张载感受到空气的流通,心下也放松了一些。他朝着外面看去,正对面是十字路口,有不少人在人行道上等红绿灯。   张载其实有些近视,但度数并不是很高,不会特别影响日常生活,所以他很少戴眼镜。   绿灯亮了,聚集的人群向他们这个方向慢慢移动,他注意到那一群行人里面有一位高挑又白皙的男士。   张载还是没能想起孟青烟的名字,只记得是姓孟。   他并不能确定是他,他看不清那人的脸,不过那人给他的感觉倒和那位孟老师很像。   林婷婷观察他的神情,迟疑地问他:“怎么了?看到认识的人了?”   他回过神来,笑了笑:“没有,看错了。”   林婷婷看到他的笑不由得红了脸。   算上服务员上菜的时间,他们吃了大概一个半小时。张载自觉避开了高油高脂肪高热量的食物,但由于味道不错,仍然吃了不少。   楼下有一个公园,两个人在里面逛了几圈消食,又聊了一些生活上的琐事。   张载看着聊到感兴趣的事情时不时高兴到眼睛发亮的林婷婷,心里想他和她的年龄会不会差得有些多。   如果宋喆听到他心里想什么估计要笑出声,男人至死是少年,到了四五十岁还想找十八岁的少女,张载才三十就嫌二十出头的姑娘太小了。   现在是下午两点,离开了阴雨天后太阳便大得晃人眼,张载身上出了不少汗,短袖湿湿地贴在身上,包裹在外裤里的短裤也粘住了,他不由地有点烦躁。   订的电影票是两点半的,一部爱情片,张载订票的时候顺便看了看影评,听说前期很甜蜜,结局很催泪。   张载一向对爱情片嗤之以鼻,说错了,应该是对矫揉造作的伤痛爱情感到不喜。   不可否认世界上是有这种或坎坷或疯狂的不圆满爱情,但一旦被放在影院里播放出来,张载就觉得完全是哗众取宠,令人昏昏欲睡。   张载不怎么吃甜的,也不爱喝奶茶,但他还是买了一桶爆米花和两杯奶茶。   放映厅已经暗了下来,屏幕的光印在观众的脸上,张载告诉自己不要睡着,那样太不尊重林婷婷了。但剧情对他来说实在乏味,他点开微信看消息。   陈志远给他发了不少消息,说他下个月结婚,邀请他做伴郎,他现在才看到。   事实上他们两个人很少联系,一来陈志远比较忙,而来张载比较被动,不太喜欢找人聊天,所以他们只在朋友圈有所交集。   不过两个人高中的时候关系很好,他和陈志远当了三年的同桌,张载可以说是见证了陈志远的风花雪月。   陈志远家里条件优渥,皮相也不错,刚入学身边就有不少的女性围绕,而张载作为他的同桌,当然也受到了不少骚扰。不过张载虽然长相英气,但性格太闷,劝退了不少女生,不过班里的男生都和他关系很好,经常一起吃饭一起打球一起逃课去网吧。   回忆到这里就停了。林婷婷低声和他讨论剧情,张载将对刚刚播放的电影内容零零碎碎的印象串了串,然后轻轻回了她。林婷婷对他的说法表示认同,说她也这么觉得,然后又继续坐直看向荧幕。   张载对着荧幕发了一会儿呆,然后点开手机回陈志远的消息。   陈志远大概半年前订的婚,对方是和他青梅竹马的领居家的小妹妹,两个人从小不打不相识,双方手里都是对方的黑料,见面如见仇人,谁能想到这两个人能凑一对。   张载知道后调笑他,说他风流了这么久,还不是栽在自己人手里了。张志远在电话里笑得很无奈又很幸福,他对张载说:“我曾经以为我爱上男人都不会爱上她,但爱情就是这么奇怪,突如其来又捉摸不到,突然有一天我就发现我离不开她了。”   张载听了啼笑皆非,但还是真心地恭喜他,答应结婚了一定包个大红包。   现在就是要包大红包的时候了,陈志远在微信里威胁了无数句,让他别忘了当时说好的大红包。   张载苦不堪言,表示自己房贷都不还了,先把他的红包给包了。   陈志远发了一连串的哈哈哈。   电影播完了,张载也算是陆陆续续看完了整部,可能是没认真看的原因,他反而觉得剧情可以接受,并不是特别矫情,但林婷婷已经用完了一整包纸巾了。   林婷婷把喝完的奶茶丢进空的爆米花桶里,然后伸手去拿张载那杯,张载没来得及拦住。   “咦?你都没喝吗?”她以为喝完了。   张载实话实说:“有点甜。”   林婷婷犹豫地问:“那你还喝吗?”   他摇了摇头,然后拿着林婷婷怀里的垃圾和自己那杯剩了大半的奶茶,一起丢到了门口的垃圾桶里。   外面总算没这么晒了,张载开着车把林婷婷送走,她离开的时候红着脸支支吾吾道:“那下次再一起出来吃饭。”   张载微微一笑,没有回话。   张载很清楚,他对林婷婷并没有一种严格意义上心动和喜欢。不过林婷婷倒是对张载上了心,晚上又主动在微信上找他聊天,张载以为自己已经委婉的拒绝了,但对方显然不这么认为。   张载并不反感林婷婷,甚至觉得小姑娘挺可爱的,这大概是因为他的学生多数和她差不多年纪,所以他总是以一种更加年长的目光看待她。她这个年纪,还对爱情有美丽的幻想,认为应该甜蜜又轰轰烈烈,张载显然并不能满足她的幻想。   他把衣双手交叉把衣服脱了,然后赤条条地慢慢往浴室走,心里想着是不是应该找个年级比他大的对象。   作者有话要说:   刚开始攻和受还不熟,没什么戏份,不过在攻的努力下很快就会熟悉起来的XD 第三章   张载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周四再次见到了孟青烟。   他连着给学生上了好几个星期的室内课,所以这周改成了室外课,顺便点了一次名,有两位逃课的同学不幸地被张载发现了,确认名单上其他同学都到齐了,他在旷课的同学名字后打了一个叉,然后让同学们绕着操场跑两圈。   学校的操场一圈有八百米,两圈就是一千六,学生们已经表现出极大的不满了。   张载大声说:“十五分钟之内跑完的,这节课剩下的时候你们都可以找个地方玩手机,或者回宿舍睡觉,都随你们,只需要在下课点名前出现,十五分钟之内没跑完的你们自己看着办。”   有女生问:“女生也是十五分钟吗?”   “都是十五分钟,但男生跑两千,从那一头开始跑。”张载指了指操场斜对角,“去,男生全去那边,到时候看我手势。”   他看到有几个女生表情难看地按着手机,大概是在和朋友骂他,不过张载并不在意,催促所有人动作快一些。   他把计时器拿出来,顺便看了一眼现在的时间。   操场上的人不是很多,旁边的几个篮球场和网球场里都有人,听到这边的动静都往这边看。   张载举手手臂发出准备的信号,然后爽快地落下,看到同学们都开始跑之后他找了一个树荫靠在树干上,然后疲惫地揉了揉眉头。   除了让同学们加强锻炼,他其实也有一点私心,说私心也有一点夸张,只是因为他前一晚失眠,一直到天亮才睡着,就算现在已经清醒地爬起来上课,但依旧精神不济。   他半眯着眼调整自己的状态,顺便提醒同学们时间已经过去多久。   十五分钟其实过得很快,几乎所有同学都赶在十五分钟之内跑完了全程,唯一只有一个男生,瘦得像一个竹竿,直到快二十分钟才跑完。   男生一到终点就软了腿,倒在地上大喘气,张载走过去把他扶起来,带他在操场慢慢走两圈,刚剧烈运动完坐着躺着都对心脏不好,那名男生显然也知道,边喘气边断断续续地说着谢谢老师。   “行了,大家表现得不错,这种强度的训练多来几次,你们期末的体侧肯定就没问题了。”   “啊——还多来几次啊——”   张载笑出声:“那我尽量少来几次。就一位同学没跑进十五分钟,我也不为难他了,大家自由活动吧。”   “耶!谢谢老师!”   虽然说是自由活动,但真正去活动的只有部分男生,他们直接去了旁边的篮球场,而剩下的女生们干脆地倒在原地,不是休息就是玩手机,没有一个愿意千里迢迢赶回宿舍吹空调。   有几个活泼的同学趁着这次机会来找他搭话。   “张老师,你多大了?”   “三十。”   “老师你看起来好年轻啊,我们以为你刚毕业。”她们都以为张载没比她们大多少岁,所以她们才敢这么和他聊天。   张载睨她们一眼:“夸张了啊。”   张载的目光在她们身上打转,然后落在其中一个身上,“陈素英,是叫这个名字吧?脚好了吗?”   陈素英嘻嘻笑地说道:“早就好了,老师你的云南白药喷雾真管用,我第二天就活蹦乱跳了。”   “哪里是喷雾管用,是你扭得就没有很厉害,只是你那一声惨叫尤其响。”张载没有留情地说出真相。   他没再加入她们的话题,而是起身去操场跑了两圈,跑完之后身上的衣服都黏住了,他一边拉了拉贴在身上的衣服,一边往树荫走,然后看到女生们围成一团在窃窃私语。   “那个是经管系的老师吗?”   “好帅。”   “你拍得清楚吗?”   “隔得太远了拍不清楚。”   “好像比我们大不了多少,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了。”   “说不定旁边那个女老师就是他女朋友。”   “怎么可能,你看两个人隔得这么远。”   陈素英看到他过来,问他:“张老师,你上次是不是把伞借给那个老师了?”   “嗯。”张载顺着她们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孟青烟。   旁边的女生忍不住插嘴说道:“张老师,那你和他认识吗?”   张载言简意赅:“不熟。”   他和孟青烟只有一把伞的交情,的确是不熟。   他们所在的这一块区域比其他地方阴凉许多,张载也懒得走动,干脆在这边坐了下来,眯着眼看着远处在话题中心的那个人。   孟青烟去办公室的路上碰上了几个系里的老师,两个男老师和一个女老师,他们在说科研项目的事情,孟青烟想了一下,就和他们一起在操场边走边聊。   当大学老师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想要工资理想,就得搞好科研,但孟青烟并不是很缺钱,所以重点也不放在这上面。   他们在操场外面慢慢绕了两三圈,绕第一圈的时候孟青烟就看到了张载,但张载并没有注意到他,只是专注于自己的跑圈,紧接着孟青烟看到张载坐在人群里和一群女生在聊天。   在孟青烟和同事绕完第三圈,打算一起去食堂吃中饭的时候,张载来到了他的面前。   “你好。”孟青烟先朝他打了招呼。   旁边的老师面露疑惑,孟青烟说:“我朋友,散打课老师。你们先去吃吧。”   张载听到孟青烟说他们是朋友的时候怔了一下,他注意到那个离开的女老师频频回头看孟青烟,心里暗暗想着他的桃花真多。   “什么桃花?”   张载没注意自己竟然感叹出了声,连忙解释:“是这样的,我们班级有几个女同学很……崇拜你,你方不方便把联系方式给她们?”   她们至少在要不要向孟青烟要微信这件事上纠结了二十分钟,张载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所以干脆帮她们来问一问。   孟青烟看着他的眼睛,然后指了指自己的眉尾,告诉张载说:“你额头上有一滴汗要滑下来了。”   张载在太阳下站了一会儿又出了一些汗,听到他这么说就抬手用手背擦了一下,水痕在阳光的照射下亮晶晶的。   孟青烟的嘴唇很薄,他微笑着说着拒绝的话:“微信啊……给你倒是可以,给她不行。”   张载抓住重点,飞快地说道:“不可以给她们是吗?好的,那打扰了,我回去告诉她。”他说完就打算离开。   孟青烟抓住他的手臂把他拉了回来,他看起来清瘦,实际力气倒是很大,手指扣住张载紧实的小臂,把他拽了回去。   “怎么了?”张载问他。   “中午请你吃食堂。”   张载笑道:“你还记着啊,不用了,你快去找你同事吧,我准备回去点名了。”   “我等你下课。点完名记得过来。”孟青烟的语气温和却强硬,他并不喜欢欠人人情。   张载回去之后女生们马上围了过来,问他是否帮她们要到了联系方式。   他摇摇头,说道:“他说不能给你们。”   她们很沮丧,导致张载点名的时候,一个个喊的“到”都有气无力,好像真正累到她们的不是之前跑的两圈操场,而是没有要到帅气老师的微信。   孟青烟说的请吃食堂就真的是最普通的学生食堂,拿着铁盘打菜,饭也要称斤算的那种。   他问张载:“这会不会太简陋了一点。”   “这就够了,其他食堂的饭菜太油了,我挺喜欢这边的饭菜。”张载说的是实话,他很少吃重油重辣的食物,不是为了健身要保持身材,只是因为他不爱吃,重油让他反胃,重辣让他胃疼。   张载端着盘子坐在孟青烟的对面,盘子里的饭堆得像一座小山。   他们两个人在熙熙攘攘的食堂里并不太突出,尤其是张载,总是一身运动装,看起来比真实年龄小很多,就像孟青烟在操场看到他和众多学生站在一起,就好像都是同龄人。   但孟青烟看起来就老成许多,不是模样老成,而是气质。   孟青烟吃相没有想象中斯文,是很自然又不会显得粗鲁的样子。   他对张载说:“你这么穿看起来就像一个大学生。”   张载点点头:“没办法,运动服最舒服,实际上我马上就三十了。”   他又问孟青烟:“孟青烟,你多大了?”他总算想起了孟青烟的名字。   “二十八,看起来是不是不太像?”   “是有点不像,你看起来很年轻,但给人的感觉我有点形容不出来,不过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   孟青烟挑挑眉:“如果你的语气不那么纠结,我可能会更加高兴。”   他们俩聊得还算愉快,不过孟青烟看他的眼神总有那么几个瞬间让他感到不适,但张载仔细看去的时候又只能看到他的温和和疏离。   “张载。”孟青烟叫住他。   “怎么了?”   孟青烟停了几秒,又笑了起来:“没事,再见。”   “好的再见。”   从那天之后,张载又很少在校园里碰到孟青烟,孟青烟基本都呆在教学楼,而他的活动范围大多是体育馆、食堂和宿舍楼。   林婷婷对张载还没有放弃,反而越挫越勇,张载自认为最近表现的足够明显了,但林婷婷还是很执着地约他出来吃饭。   于是张载同意了,打算借着这顿饭把话说开,不要耽误这位小女孩。   作者有话要说:   没什么话要说,前面都是张载的平淡的生活 第四章 (修)   张载打算这个周末回家看一看他的母亲徐虹。   周六的早上,他没有开车,而是选择搭上了一班公交,车里的空调让人心情舒适,座位大多是空着的,但依旧有人扶着栏杆站在下客门边,张载走向最后一排,坐在了靠窗的位置。   徐虹二十岁就有了他,如今张载依然三十,而徐虹也差不多五十岁了。   徐虹的美丽是毋庸置疑的,年轻时便有无数追求者,而他的父亲张译则是其中最普通的一个,普通到徐虹身边的朋友都奇怪她为什么要选择张译,分明有大把优秀的追求者。   那时候张译只是一个不好好读书的小混混,而徐虹则是文学世家,张译比她大两岁,两个人虽然在同一所学校,但在不同的年级,徐虹长得漂亮成绩又好,是学校的风云人物,而张译则是另一种形式的风云人物,他们并没有什么交集。据徐虹回忆,当年张译是帮他朋友来追他,但她偏偏迷上了他。   张载对张译的脸并没有什么印象,但徐虹在他小时候经常给他看张译的照片,像是希望这个世界上能多一个人记住张译。   单看照片的话,张译真真是一个风华正茂的男人,   起初张译没有钱,但依旧给徐虹最好的,兜里有三十块钱,就给徐虹买三十块钱的礼物,兜里有了一百块钱,就给徐虹买一百块钱的礼物,后来张译的经济情况好了一些,徐虹就瞒着家里和他结了婚。   徐虹的父母,也就是张载的外公外婆大发雷霆,越过徐虹找上了张译,但张译也不知道怎么就说服了他们,徐虹后来问过张译,张译只插科打诨地说是自己的人格魅力。   再后来的回忆里便出现了张载,徐虹说张译希望他长大以后能做一个有担当的人,承载万物。张载很喜欢自己的名字,普通却又不那么普通。   徐虹和张译的那个家是一个破旧的矮屋,坐落在市区边缘的一个巷子里,张载进家门的时候,徐虹还倒在沙发上看电视,手里拿着今天份的报纸。   张载买房子的时候曾经问过徐虹的意见,但徐虹说自己要住在这里,不会搬走。   那时候徐虹的收入和存款已然十分可观,更别提还有她父母这个坚实的后盾,但徐虹不肯用父母的钱,就好像要带着张译的灵魂证明给他们看,自己能过得很好,而她能成长成现在这样,张译功不可没。   房子里的桌子椅子都掉了漆,黑色沙发的皮也脱落了一大半,细细碎碎的黑色点点落在地上,时不时就需要打扫。   房子并不大,里面一共两个房间,一间是主卧,另一间是张载的,床不大,现在他呈大字躺平的话可能会有一节腿悬在空中,他的房间里都是小时候的东西,几乎都没有扔,唯一的一个柜子里被塞得满满当当的,但很整齐。   徐虹坐起来,剥开一颗荔枝塞进嘴里,然后问张载:“回来干嘛,扰我清净。”   “哪里是我扰您清静,是您不让我清静清静。”   徐虹瞪起眼来,明明五十岁了,但心态年轻又保养得当,看起来甚至不到四十,她说:“你还想怎么清静,一辈子孤家寡人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妈宝呢,不找对象就赖着老妈。”   张载喊冤:“谁赖着您了,不要抹黑我光辉形象。”   “还光辉形象,上次那姑娘多好,年轻又漂亮,毫不在意,家里条件也好——”   张载打断她:“我一个大男人,要她家里条件好干嘛。”   “行,这个不是重点,咱不差钱,但那姑娘多乖啊,这样的你还不满意,那你要找个什么样的?高圆圆那样的?还是安吉丽娜朱莉那样的?”   “妈,您怎么越说越远了,后面那两个是我能垂涎的吗……别打我别打我!我没有不满意那姑娘,但不喜欢啊,就是没有那种心动的感觉……您懂的吧?”张载睁大眼睛看着徐虹。   徐虹被他看得没脾气了:“行了行了,那这个就算了。你别笑!谁和你笑了?我就不信找不到一个你喜欢的,或者你还喜欢……大学谈的那个?”   张载一怔,想起大学的最后一段恋情。那年他刚上大二,与大一的女朋友已经分手了有一段时间了,他遇见了迈入大三的蒋梦宁,两个人因为在同一个部门而产生了交集,又因为蒋梦宁开朗大方的性格而建立了友谊。   大概过了半个学期的某一天,他和蒋梦宁在部门指导老师的办公室整理材料,蒋梦宁已经连续两个星期脸色难看,连张载都能看出她的极速消瘦。但性格使然,他什么都没问,只是偶尔给她带一些吃的。   蒋梦宁把手里的资料放在篮子里,然后问张载:“张载,你是单身对吗?”   张载微微点头。   她犹豫了一下,又说:“不打算找女朋友吗?以你的长相应该很好找吧。”   张载回想了一下上一段恋情,然后实话实说:“太麻烦了,早上要给她送早饭,平常还要陪她逛街,晚上还要视频,费时间,还费钱。”   最后三个字的语气尤其重。   蒋梦宁被他逗笑了,表情轻松了很多:“那要不我们俩在一起吧,我不费时间也不费钱,也不粘人,”她掰着手指头开始细数。   “你不用给我送早饭,因为我有早起吃早饭的习惯,你也不用陪我逛街,因为我喜欢网购,晚上视频的话......这个可能偶尔会有,毕竟打字可太费劲儿了。”   张载莫名地被她那句打字费劲给触动了。   两个人开始交往了,但相处模式并没有发生什么大变化,只不过单独相处的时间变多了。   蒋梦宁是一个优秀的女性,同样是一个很好的女朋友,张载可以诚实地说自己做的没有她好,但相处的将近两年两个人一直很开心,他们可以一起打游戏,也可以互相陪对方去医院看病,甚至一起逃课出去玩。   一切都很美好,他们从来不吵架,他们身边的所有人几乎都觉得他们会一直在一起,连张载都这么觉得了。   但他们还是分开了。   是蒋梦宁提的分手,说她毕业了,接受不了异地恋,但张载知道是因为她的前男友来找她了。   分手的过程十分平和,两个人很自然地退回了最初的朋友的位置。   张载一开始可能是有一些难过,但那个难过很快就因为忙碌的学业被遗忘了。那时候他全心全意准备考研,蒋梦宁大概出于一些愧疚心,在这方面给予了他很多帮助,张载非常感谢她,所以也希望她能幸福。   “妈,都过去这么久了,你怎么还记着啊。”张载语气无奈。   “谁让你就带着这一个姑娘回过家,我还挺喜欢那个姑娘的,长发飘飘,看着又有气质,我当时都担心你这木头脑袋配不上人家。”   “什么带她回过家,分明是你在街上碰见我们,硬把她拐到家里了。”张载回想起往事倍感尴尬,溜去边上倒了一杯水,一口气喝完。   “行了行了,那你这周回来干嘛,不和宋喆出去玩儿啊。”   “这周他弟学校有事儿,他得陪着去。”   “我真是服了你们俩大男人了,一个妈宝一个弟宝,都不找对象。”   张载放弃对自己名称的纠正,但努力维护自己兄弟的形象:“他哪里是不找对象,他……”   “哎,宋喆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他弟多大了?该上初中了吧,等他弟成年了他就不用这么辛苦了,好好攒些钱,娶一个……好对象。”   其实徐虹是想说让宋喆找个有钱的对象,这样他父母欠的债可以还了,他和他弟的压力也可以少一些。   这间屋子和三十年前的样子并没有什么大的出入,破旧到有一些松垮的窗户在微风里发出轻轻的声响,分明乱人心弦,但徐虹却沉溺其中,不愿离开。   晚上他躺在这张从小躺到大的床上,身体自然地弯曲着,向右侧躺着刷手机。   陈素英之前在他的课上扭到,她担心自己要请假就主动提出要加张载的微信,但因为她的脚实在是没有问题,她也不好意思骚扰张载,所以加了好友到现在两个人也没有聊过天。   张载刷到了一条她的朋友圈。   文字是这么说的:有没有人有这位老师的微信?我的室友贼心不死,说加不到他的微信就吃不下饭。我证明她说的话不是真的,她晚上吃了一份水饺和一份炒饭,但她真的很想要这位老师微信,救救孩子吧!   下面的配图是一张非常模糊的偷拍照。   张载猜想她的室友也是他课上的某个学生,因为这张就是那天他们室外课的时候孟青烟和同事在操场的照片。   张载觉得她的文字挺有意思的,于是没有多想地给她点了一个赞后就开始刷下一条动态,没想到陈素英却来找他私聊了。   陈素英:老师,你还没睡啊?   张载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十点半。   他回了一句快了,刚退出对话框,对方的消息又来了。   陈素英:老师,其实那天我看见你和经管系的那个老师一起吃饭了,你怎么还骗我们说你们不熟呢?   这就是年轻人的思维,他们总是认为只有熟悉的人才能一起吃饭,自然相处。事实上,人们不因为感情聚在一起,而是因为利益,等到他们上了社会之后就会知道,就算两个人相看两生厌,也能坐在一起和和气气地吃饭,然后互相奉承。   这才是虚伪的成年人。   陈素英又问他有没有孟青烟的微信。   张载还是那一句:没有,不太熟。   接下来她向献宝一样的发了一张截图,然后对张载说:我问到他微信了,是这个。   他没有仔细看,不欲再和陈素英多聊,没有回复她,也没有去点开那张图片。   因为他有孟青烟的微信。   作者有话要说:   小蒋是个好姑娘,算我非常喜欢的一个配角,也算是张载成长路上的明灯了,两个人没什么爱情的成分。   小孟快要发功了。 第五章 (修)   今天白天的时候,徐虹说刚好张载来一趟,她勉为其难地做一顿大餐招待张载,张载装作一副很荣幸的样子。   临到开始准备食材的时候,徐虹发现家里的盐酱油味精都用完了,葱姜蒜等等配料也一概没有,冰箱里只有一颗放了不知道多久的大白菜,外面的叶片都已经干燥发黑,好像下一秒就可以爬出虫子来。   徐虹很少在家里做饭,上班日的时候就吃食堂,周末可能和某个贵妇姐妹一起出游,就算像这个周末一样呆在家中休息,至多也就是下楼买一碗面吃。   她不是不会做饭,相反,她的厨艺非常好。虽然一开始她也是一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但丧夫之痛与生活的现实让她不得不接触这些柴米油盐,要不然张载可能不能顺利长到这么大。   “你出门买一下吧。”徐虹理所当然使唤张载。   于是张载穿上鞋出门,走了二十分钟,找到了徐虹口中那家生鲜超市。   孟青烟看到张载的时候,他正对着架子上玲琅满目的包装发愁。   张载其实是一个容易在细小的事情上纠结的人,例如在食堂打菜的时候,别人花三秒钟就想好了要点什么才,而他可能需要三十秒甚至更久。   “张载。”孟青烟轻声喊他。   张载先是有一些迷茫地转身,随后和孟青烟对视,才回过神来,笑着说好巧。   “你住在这附近吗?”   张载说不是:“我来看我妈。”   孟青烟点点头说知道了,然后倾身越过张载伸向架子,说道:“这个牌子的酱油销量比较好,做菜的话也很好吃。”   张载的身高不低,但孟青烟显然比他还高出一些,更别提孟青烟还踮起了脚。   张载的眼睛前方是孟青烟的下巴,他像是被对方禁锢在了怀里,这种距离让张载感到不适应,不过孟青烟很快就退开了,他把手里那瓶酱油递给张载:“试试?”   张载说好,然后把酱油丢进了购物车里。   “你是住在这附近吗?”张载突然问道,他把这句话还给孟青烟。   孟青烟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张载回想了一下,没有想起这附近有什么好一点的房子。   大概是看出他在想什么,孟青烟说:“我住的是很多年前买的房子,当时这里的地段房价比较低。”他一个人住,自己又有车,所以对房子的要求不是很高,这边离市区有一些距离,舒适且安静。   徐虹说是要给他做好吃的,但实际上冰箱里空空如也,张载在孟青烟的帮助下买好了调味品,然后推着购物车往生鲜区走。   孟青烟与他同行。   张载眼前充斥着红白分明的生肉,想象到它们煮熟后的样子,张载的眼里有些生光,但他不会挑选,于是他侧头看孟青烟,问道:“你分得清哪种新鲜哪种不新鲜吗?”   孟青烟不置可否,问他要什么肉,然后迅速很快地帮他挑了几块。   张载很稀奇地看着孟青烟。   虽然孟青烟平常低调不招摇,衣服穿的也不是人尽皆知的名牌,但浑身的气质和品位就给别人一种家境殷实、生活高端的感觉。然而张载和他接触了几次,发现孟青烟并没有公子哥的一些习性,反而十分接地气,就像现在,孟青烟提着一块血淋淋的肉,却一派闲适自然的样子。   “怎么了?”孟青烟问他。   张载眨眨眼,指了指购物车里的那些东西,说:“你以后的女朋友肯定很幸福。”   孟青烟顿住,垂着眼看他,然后意味不明地对着他笑了一下:“我不会找女朋友。”   张载一时没有明白,张嘴想说什么,称斤的阿姨却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张载匆忙拿上了桌子上包装好的几包肉,嘴里说着谢谢。   孟青烟原本就只是来买点调料,后半程完全是为了陪张载,给予他技术性的指导,张载为了表示感谢,要帮他的单一起买了,但孟青烟拒绝了。   “下回在学校碰见了请我吃食堂吧,怎么样?”孟青烟是这么说的。   张载忍俊不禁,觉得事情的发展莫名有一些戏剧性,这让他想起很久以前和某个前女朋友一起看的电影,电影里男女主意外邂逅,但彼此没有交换联系方式,凭借缘分一次又一次相遇。   但张载和孟青烟都不是电影的主角,所以孟青烟掏出手机,淡笑着对张载说:“加个微信,我怕你跑了。”   张载笑着说:“放心,到时候食堂的菜你随便点,绝对管饱。”   两个人往两个方向走,孟青烟的车停在一个收费的停车场里,他没有进去,而是在门口借了个火,徐徐地点燃一根香烟。   他深吸了一口烟,又缓缓吐出,隔着烟雾的五官有些莫名妖冶,他没什么情绪地看着张载离去的背影,神情若有所思。   最后张载将一大袋食材交给徐虹,徐虹也不负他的期待,给他安排了一桌五味俱全的菜,饶是张载的胃口也吃不完这么多,于是他们把剩菜放进了冰箱,打算第二天再解决。   张载这两年并不是很忙,最开始为了晋升职称,没日没夜的写论文改论文,要不然就是报名科研项目。那段时间他在学校里听见毕业生在讨论他们写毕业论文的痛苦,只觉得感同身受。后来评上了高级讲师,他就放缓了工作的节奏,只要完成每年固定的科研任务就满足了,毕竟他没什么远大梦想,副教授或者是教授离他也还有一些距离。   接下来他在学校安安稳稳地上了一段时间的课,终于迎来一个小长假,张载理所当然地给自己放了假,他和宋喆约好了去爬山,宋喆又叫上了几个他工作上认识的朋友。   宋喆原先本科毕业就考上了公务员,但偏偏家里出了事,政审那一关过不了,还欠下了一笔债,于是他干脆凭借优秀的能力找了一个薪资可观有发展前景的工作。宋喆长相周正,又讲义气,在工作上也结交了不少好友,经常喊出来一起玩耍。   张载虽然是个大男人,但也怕太阳的暴晒,所以他在短袖外面套了一件很薄的防晒外套,是连帽的款式。   张载很喜欢穿连帽的衣服,那样会显得他年轻一些,及时他原本看着就很年轻。   十六岁的张载追求成熟,会偷偷穿张译遗留下来的夹克衫,将头发梳成大人的模样,而逐渐步入中年的张载只想拥有青春的活力,衣柜里只剩运动装。这是人们的天性,总是会对自己没有的东西产生好奇,也会对已经失去的东西不断缅怀,身在炎夏,心在寒冬。   他们中午才出发,一行人共五个,刚好可以把一辆车坐满,宋喆开了自己的车,张载坐在副驾驶,后面是宋喆的朋友。   坐在后排的分别是两个男性和一个女性,其中一个张载认识,大家都叫他康康,和张载一样都是部门的经理,两个人既有竞争关系也有合作关系,在老板面前水火不容,私底下其实也算是好友。   他们热情地和张载打招呼,张载招架不住,笑着介绍自己。   “你和宋喆是怎么认识的?”那个女人好奇地问,说女人可能也不太正确,张载觉得应该称她为女生,虽然她化的妆有些浓,但五官看起来还有一些稚嫩。   “文景。”坐在他旁边的高个子语气暗含警告,然后对张载说:“不好意思,她话比较多。”   张载摇摇头说没关系,回答她说:“我和宋喆是高中室友。”   虽然他们是室友,但是却不是一个班级的,这个情况完全是因为张载个子高,当时按照身高排序一个个分床位,分到张载的时候班级的寝室已经满员了,老师只好把他塞进了其他班的寝室里,而宋喆正好是他的下铺,两个人渐渐地就熟悉了起来。   张载伸手熟练地换着车载电台,然后问宋喆:“怎么你同事都那么年轻了。”   宋喆摇下车窗,风扑面而来,他看了一眼后视镜,然后说:“苏文韫刚毕业没多久,在我部门还没呆多久。”   苏文韫就是那个女生的哥哥,俩兄妹长得其实不太像,至少张载觉得不像,苏文景虽然化了妆,但能看出来柔软的五官,苏文韫就不一样,年纪轻轻也挡不住棱角分明的脸部线条和凌厉的眼神。   张载觉得苏文韫以后会大有作为,说不定还能压到宋喆头上,毕竟宋喆的脾气还是软了些,就算平常生气也很没有气势。   康康问苏文韫:“你妹妹多大了?”   苏文景自己刚想说话,就被苏文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说:“高三。”   一车人都很震惊,张载转过头问:“高三了?那还出来玩儿,不用复习吗?不是快高考了?”   苏文韫当然知道,所以他的脸色也不好看。他早就让苏文景呆在家里好好复习,但苏文景听说他是和宋喆一起出来,硬要跟过来,跟过来就算了,还把自己的脸涂得人不人鬼不鬼。   苏文景也有点心虚:“天天复习,我都疲劳了,现在都追求劳逸结合,我今天回去一定好好复习。你说是吧,宋喆哥?”   宋喆听着想笑,他抬眼瞄后视镜,眼神却和苏文韫撞上了,他愣了一下,收回目光继续看路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孟前期可能诱不太起来,两个人都不太熟,太诱总感觉有点变态的性质 第六章   车里的电台开始讲一些不入流的笑话,这车里毕竟还有未成年,张载调了调频道,换成了舒缓的音乐。   “这边开过去估计还要一点时间,你们可以先眯一下,这样一会儿有精力一点。”   张载经常和宋喆已经出来爬山,当作一种有效的放松和社交,他的鸭舌帽一直丢在宋喆的车里,他找出来戴上才下车。   他们爬的山原本就不算很平缓,如今又有一个天天学习缺乏锻炼的女孩子跟着一起,为了确保安全,集体放慢了速度。   他们边走边聊,张载除了宋喆对其他几个并不太熟,所以话不多,大多数时间在听他们讲话。   康康在公司里对老总有多谄媚,在背后骂得就有多恨,一句一句嘴里都没停,好像他们老总欠了他八百万一样,大家听了直发笑。   宋喆说他:“下次你当着老总的面再重复一次今天说的话。”   康康心里发虚:“那可不成,我可不想被炒鱿鱼。你说说,老总过不过分,我做好了他不满意,按照他的要求改了他还不满意,我折腾了大半个月,最后他说你不用做了。我的天啊!这谁扛得住。”说到最后他翻起了白眼。   康康突然转头对苏文韫,拍了拍他的肩,“文韫,我们说的话记得不要说出去,回去上班之后就要忘记今天的所有对话。”   宋喆拦着康康的肩往上走,他看了一眼苏文韫,对康康说:“放心吧,他半天闷不出一个屁,不会到处乱说的。”   张载走在苏文韫后面,下意识看了一眼他,发现苏文韫听到宋喆说的话后嘴角勾了起来。张载有些诧异,但没说什么。   太阳已经开始西沉,山里起了一些风,驱散了一些热意,张载摘下帽子,头皮上都是细细的汗珠。   晚上他订了农家乐,那个老板和他很熟悉,上完菜就给他们提来了一缸杨梅酒,说是他刚酿的,他们要在山脚的民宿住一晚再回去,所以除了苏文景,大家都放心地把酒杯斟满了。   酒过三巡,除了坐在一边自顾自玩手机的苏文景,所有人都有些微醺,尤其是张载,他的酒量原本就不是特别好,杨梅酒果味重,口感甘甜,他不自觉地就多喝了一些,现在后劲儿上来,头有点发昏。   他迷迷糊糊地想着,老板说这酒后劲儿大原来不是骗人的。   宋喆和康康还在聊,两个人越聊越大声,就差抱在一起了,张载和苏文韫说自己去一趟洗手间,然后站了起来。   手机里有一个未接的微信电话,是孟青烟打来的,张载没有多想他为什么打来,直接回拨了过去。   “喂?张载?”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   “嗯,你刚刚打给我吗?”   孟青烟此时坐在车里,左手靠着车窗拿着手机,右手扶着方向盘,食指屈起在上面点了几下,才慢慢说:“对,我刚好路过上次那个生鲜超市,就想问问你在哪里,有没有空出来喝一杯啊。”   “哦,我不在那里,我和朋友出来爬山了。”   大概是喝醉了,也可能是因为孟青烟刚好提到要喝一杯,亦或者是孟青烟的语气太熟络,他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你要不要过来?我们在喝酒,就四五个人。”   孟青烟沉默了一会儿,就在张载思考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想要收回原来的话时,孟青烟开口了:“好啊,地址发给我,我马上就到。”   虽然说是马上就到,但孟青烟还是花了些时间,他把车停在半山腰,然后张载出来接他。   孟青烟今天没戴眼镜,整个人看起来显得冷淡了许多。   他的眼镜今天中午被他摔坏了,幸好他的度数不是很深,而他的目光也不再隔着镜片落在人的身上,张载莫名有些酒气上涌。   孟青烟靠近了些问道:“喝了很多?”   张载胡乱地摇着头:“没有,没有,还好。”   右脸传来一点冰凉,是孟青烟用手背贴了一下他的脸,他收回手说:“你的脸很烫。”   张载抚上了他碰过的那个地方,“是吗?我的酒量不太好。”说完笑了两声。   宋喆他们看到孟青烟到了,挪了一个位置给他。   宋喆和他打招呼:“孟老师是吗?欢迎啊,我是张载的朋友,他们几个是我的同事。”   “你们好,我是孟青烟,叫我名字就可以了。”   孟青烟在张载左边的位置落座,张载把他面前的酒杯倒满了酒:“这里的老板自己酿的,很好喝。”   孟青烟拿起来尝了一下,然后点头表示赞同。   他问张载:“你们都喝酒了?没有开车过来吗?”   “我们五个人一辆车过来的,今晚不回去,订了山脚的民宿。”   张载短暂地清醒了一下,想到他把孟青烟叫过来似乎有些不合时宜,不过他也没想到对方说来就来,他有点迟疑地问:“那你怎么办……你明天还有事吗?没事的话要不留下来,晚上和我挤一下。”   没想到孟青烟丝毫没有犹豫地说好。   孟青烟自然懂酒桌上的一些礼仪,虽然这一桌只是朋友间的聚餐,但他还是举着酒杯敬了一圈酒,没过多久,他就融入了他们。   康康原本性格就大剌剌,想到什么就问什么,他好奇地看向孟青烟,说:“青烟是吧,你的名字很好听啊,不过这个……为什么会叫这个?”   张载被呛了一下,桌上大家都笑了起来,孟青烟也笑了起来,显然是想到那句“祖坟冒青烟”。   今晚之前张载真的从来没有联想过这句俗语,他只是单纯地觉得孟青烟的名字很好听,有一股温和的江南气息,像是为孟青烟这个人量身定做的名字。   当年孟青烟的母亲怀孕之前做了一场梦,梦到了青色的烟环绕着她,紧接着就查出来怀孕了,这倒是没什么,令人惊讶的是在她生孟青烟之前她又梦到了一次同样的情景,于是她就索性给孟青烟取这个名字。   祖坟冒青烟虽然偶尔被用来骂人,不过原话确实是走大运的意思,而青烟无疑是吉祥如意的寓意,她觉得这个名字不仅好听,而且会幸运。   孟青烟散漫地想着:幸运不幸运,如意不如意,他不敢轻易做评判,但至少当年他的父母对他的确是十分宠爱的。   康康听完解释后忍俊不禁:“挺好的,青烟幸亏是姓孟,名字多好听,如果是姓冒,那就有一些不妥了。”   几个人笑着碰杯。   “青烟今年多大了?”宋喆问他。   “马上二十八了。”   宋喆啧啧道:“比我们小两三岁啊,真是年轻有为。”   孟青烟不甚在意地笑了笑,他伸手把张载手边的酒杯移开,换了一杯温水,凑近他的耳朵低声提醒道:“你不能再喝了。”   张载摸了摸滚烫的耳朵,慢吞吞地点头。   他显然不能很好的代谢酒精,从耳尖红到了脖子,连露出来的手掌都红扑扑的。   饭后他们乘着夜风慢慢走下山,也散一散酒气。   他们一路走到了民宿,由于订的太晚,小长假的人流量大,这边的民宿只能提供四间房间给他们。原本是打算张载和宋喆挤一个房间,其他人各一个房间,现在多了一个人,就要重新安排了。   宋喆说:“我和康康一起吧,你和青烟挤一挤,你们瘦。”   孟青烟还没说话,张载不假思索地说没问题,孟青烟这才接了一句我也没问题。   康康表情有点为难,他迟疑地说:“小喆啊,要不你跟文韫一起吧,我喝了酒,晚上动静比较大。”康康的身材很是厚实,平常不喝酒的时候打起盹来呼噜声也很明显,喝了酒可能就是掀翻天的程度。   苏文韫在旁边一言不发,那宋喆也没什么意见,说行吧。   孟青烟和张载一起进了屋子,里面只有一张床,不大不小,是够两个人躺的。   张载倒在床上,又想起什么翻身坐起来:“你是不是没带换洗的衣服?”   孟青烟临时起意要过来,自然没有考虑这么多,他点了点头,然后说自己去楼下看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我总是很喜欢同居或者睡一张床这种梗,永远不腻。这章之后可能有点互动了。 第七章   张载爬了一下午的山又喝了酒,整个人由内而外的燥热,在孟青烟出去后没多久,他就进了浴室冲澡。   他以为孟青烟要到附近的小店买换洗的衣物,那应该需要一些时间,所以除了把干净的内裤带进了浴室,张载把其他衣物都随意地丢在床上。   实际上孟青烟没有走远,他下楼的时候碰上的民宿的管理人员,对方和孟青烟说他们就有全新的衣物兜售,只不过价格比外面稍贵。   孟青烟很果断地交了钱,交代清楚自己要的尺码,让那个人帮忙送到他们房间,然后就往回走了。   路过宋喆和苏文韫房间的时候好像有说话声,不过听得并不真切。   温水浇在身上,张载有些放松地冲洗着,这里准备的沐浴露和洗发液的味道很好闻,有一种不刺鼻的花香,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双手在身上打着泡泡。   张载一直半合着眼,没有往下看,直到洗到下面才发觉自己有一点感觉。   他的醉意还没散尽,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的确很久没有疏解过了,心里还有一些犹豫,手却不自觉地伸了下去。   这时,开门关门的声音传来,张载惊了一下,心里奇怪孟青烟怎么这么快回来了,然后很果断地收了手,把龙头的开关往左拧,冷水哗哗地淋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张载穿着内裤出来了。   他看到孟青烟半靠在床上,手里拿着手机在刷什么,于是张载背对着他拿着床上的睡裤往腿上套,手臂和背部的线条因为用力而显然流畅又有力量。   等张载穿好直起身来,发现孟青烟已经把手机收起来了,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张载心里又升腾起一种微妙感,就像第一次和孟青烟见面那时一样。   “怎么了?”   “你的身材很好,怎么练的?”孟青烟靠近了一些看他。   张载下意识摸上了自己的腹肌,然后说:“啊……这个吗?因为我以前就是体育生,到现在平常也有锻炼,就自然而然练成这样了。”   张载的肌肉充满力量而不夸张,不是吃蛋白/粉灌注出来的肌肉,而是常年来保持运动习惯而自然形成的形状,正因为如此,张载整个人才看起来不笨重,反而是充满活力的年轻。   “我可以摸一下吗?”孟青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起来到他面前了。   张载很大方地拍了拍腹部,接着说:“摸吧。”   孟青烟抿嘴笑了一下,指尖点在了他的腹部,随后整个手掌压了上来。   张载觉得有些痒,有一些想笑,然后他就笑出了声。   孟青烟微微低着头,他的手指没有滑动,而是指腹用力,按了按,他的腹部手指所在的地方都微微下陷。   他的声调有些低低地说道:“摸起来很舒服。”   张载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敲门声响起来,孟青烟收回手去开门,是他买的换洗衣物到了,他检查了一下,都是正确的码数,于是他对对方说完谢谢之后关上了门。   孟青烟转身回来,看到张载还愣在原地,他也愣住了:“怎么了?”然后他看了一下房间的空调温度,“你要不要把上衣穿上,一会儿可能会冷。”   张载换上了干净的短袖,躺倒在床上,打开了电视机。   孟青烟洗澡的迅速很快,虽然有了短袖和内裤,但干净的裤子是真的没有,他光着腿出来,拧开房间里的矿泉水喝了一口。   张载问他:“没有裤子吗?”   孟青烟表情为难:“没有。”   “那你进被子吧,没事,你睡觉的时候习惯穿着睡衣睡裤吗?”   孟青烟笑得意味深长道:“我喜欢裸睡。”   张载表情茫茫然,一下子说不出话来,接着他发现孟青烟其实并不是认真的,他还有些头晕,索性停止思考,道:“上来吧,要不要把空调温度调高一点?”   孟青烟掀开被子躺进去:“不用,这个温度盖着被子正好。”   孟青烟喜不喜欢裸睡张载不太清楚,不过张载是真的喜欢裸睡,但现在不是在家,而且身边还躺了个人,他总要有所顾忌,只好端正地和衣而眠。   也许是认床,张载并没有睡得很稳,清晨四点就醒了,外面的天还是黑的,在尝试睡回笼觉失败后他坐了起来,看到周围的环境才记起自己不是在家,而是与宋喆和宋喆的同事一起出来玩了,而且还不清醒地把孟青烟叫过来了。   过了一夜,张载总算把酒醒了个完全,他心里暗暗后悔又迷惑,他和孟青烟半生不熟,也没见过几次面,怎么就一起喝酒一起睡一张床上了。   他发现床的另一边并没有人躺着,摸过去还有一丝丝温热,孟青烟应该起来没多久。心里有点不放心,索性套上床底的一次性拖鞋往外走,然后在走廊上见到了抽着烟在打电话的孟青烟。   孟青烟没注意到他,而是很认真的在讲电话,他不带笑的时候看起来总是冷淡而疏离,烟在他脸庞边袅袅升起,张载看他就像是雾里看花。   他在用英文流利地和电话对面的人交流,张载站在一旁安静地听了一会儿,发现自己只能听懂几个单词。他的英语水平实在是不怎么样,口语就更不必多说,完完全全的中国式口音,是张嘴就容易让他人发笑的程度。   孟青烟的那根烟抽完了,他碾碎了烟头,有一些烟灰飘散在空中,他转身想把烟蒂丢进垃圾桶,这才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张载。   他顿了一下,然后对电话里说了一声Sorry,然后捂着话筒问张载怎么醒了。   张载怕孟青烟在讲正事,于是赶紧摆手:“没有,你先打电话吧。”   他回房间刷了个牙又洗了把脸,出门刚好看到孟青烟打完电话。   孟青烟咳了两声,张载顿时神情紧张起来,怕是自己睡姿不好卷走被子让他感冒了,他飞快地问:“感冒了?”   实际上张载真的卷被子了,孟青烟光是为了抢回被子就费尽了心思,但他很给张载面子,说:“没有,就是喉咙有点痒。怎么了,你不睡了吗?”   “我回笼觉睡不着了,越躺越清醒,干脆就起来了。”张载有点用力地揉了揉脸,然后反问孟青烟,“你呢?怎么这么早起来,和国际友人打电话吗?”   孟青烟被逗笑了,他说:“是啊,我的国际友人突然发觉很久没和我联系了,忘记了我和他是有时差这件事,硬拉着我聊他新交的那位长得像安吉丽娜朱莉的女朋友。”   “真的很像吗?有照片吗?”他惊讶到张大嘴。   但孟青烟摇摇头,然后促狭道:“不过我那位友人长得倒是挺像皮特,你想看看吗?”   张载认真地想了一下,然后说:“有点想看。”   孟青烟抬手拭去张载头发上的一滴要落不落的水珠,笑着说:“骗你的,你太可爱了。”   张载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觉得面部发烫。   他已经要三十了,居然有人说他可爱?他又觉得离谱又觉得古怪。   在读书的时候张载的性格比现在闷很多,别人兴致勃勃地说了很多话,而他只会回一句我也觉得。他不是冷漠,他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始话题和继续话题。   他的第一个女朋友是在高中谈的,那时候他是陈志远的同桌,两个人在班级里也是有名的帅哥同桌,一位性格张扬的女生在陈志远那里碰壁之后,终于意识到陈志远的同桌张载有多俊俏,遂展开追求,而张载最终在对方为期半年的疯狂追求中让了步,两个人开始谈恋爱了。   现在回想起来,张载已经记不清对方的长相了,只记得最后一次和那个女生的对话,她说:“张载,你真的太闷了,你一点都不关心我,每天只有我在问你吃了没,在干嘛,睡了没,我有时候都怀疑你到底是真的闷还是单纯的不喜欢我,不喜欢我你又为什么答应和我在一起?”   说着她就哭了出来,而张载手足无措。   闷是大多数人对他性格的评价,帅气英俊之类的是对他相貌的评价,而可爱,他并不能客观了解到自己哪里可爱。   事实上这的确是孟青烟主观的评价,但他好像已经忘记了自己上一句说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的话对张载产生了什么奇怪的冲击,他又说道:“其实刚刚是我同学的电话,他在国外呆久了,和我聊天都用英文。我和他在英国的一个项目出了点问题,所以他和我聊一下。”他没有讲的很详细,照顾到了张载可能听不懂的情况。   张载:“那还好吗?”他问的是那个项目。   “没什么大问题,出门走走吗?”孟青烟的话题转得很快,看到张载点头,他脸上笑意加深,“那你等我一下,我洗漱一下。”   没多久他就从卫生间出来了,由于只有一身衣服,他又换上了昨天的行头,一件黑色的短袖和一条水洗的直筒牛仔裤,和他平常在学校里的装束很是不同,像是张载平常见到的学生。   孟青烟走近了一些,把脖子贴到张载面前问道:“还有烟味吗?”   张载迟疑了一下,然后凑近孟青烟的脖子闻了闻,发现孟青烟身上的烟味已经几不可闻了,只有一股和他嘴里一样薄荷味牙膏的味道。   “没有了。”   “那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小孟开始上手了,都摸到腹肌了,那摸到别的还远吗? 第八章   他们走在山间小路上,天刚刚蒙蒙亮起,从山上眺望,能看到远处刚露头的太阳。   “你的口语很好听啊,是英式发音吗?”张载问。   “嗯?”他反应过来,然后挖掘了一下遥远的记忆,“对,英式的,因为我的本科研究生都是在英国读的。刚开始我的口音也不伦不类的,被身边的同学嘲笑了很久,还有人学我的不标准发音,3Q什么的。”   事实上,孟青烟并不觉得自己的口音好笑,他只觉得嘲笑他的那些人十分愚蠢,不过两年,他就可以操着一口流利标准的英式口语堵得他们哑口无言,并且以不可一世地态度让他们学好中文再和他交流。   张载怔住了,疑惑地问道:“不是这样吗?我一直是这么读的。”   孟青烟说:“是thank you。”   张载硬着头皮重复。   “还是不对。”孟青烟摇头,然后他说,“你把舌头伸出来咬住,再试试。”   张载从善如流,但发声的那一刻舌头自然又快速地回到了口腔里,他尴尬地看孟青烟:“是不是还是不对?”   张载觉得孟青烟可能会怀疑他的英语是体育老师教的,事实上他高中的英语老师很好,但张载听不懂他的课,所以他经常逃课去体育训练。   孟青烟忍着笑说:“你再把舌头吐出来。”   张载老实地吐出舌头的那一刻,孟青烟抬起右手,食指和中指带着力度夹住了他的舌尖。   张载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要不要把舌头收回来,呆呆地看着孟青烟,对方抬起的手臂莫名显示出一股强势的力量感。   孟青烟以为他是担心不干净,接着说:“我用湿巾擦过了。”   张载垂下眼看到孟青烟不知道什么时候左手捏着一团湿巾。   “你再试一下。”   张载有点僵硬地咬住舌头:“Th——ank you!”   孟青烟很专注地盯着张载,在他发对第一个音之后就松了手指,张载立即把舌头收了回去,这次的发音完全正确了。   张载表情惊喜:“原来是这样,可是怎么感觉听起来还是这么奇怪?”   孟青烟的睫毛很长,但并不卷翘,看人总显得温和又淡泊,他垂着眼漫不经心地擦着指尖,听到张载这么说,抬眼回答张载:“因为你的舌头伸出来太多,过于刻意了,其实只用咬住舌尖就可以。”   他们继续往山腰走,在孟青烟没看到的地方,张载用手捂住嘴朝手心哈了一口气,然后仔细嗅了嗅,确保自己刚刷完牙嘴里的确还是薄荷味之后才放心地走在孟青烟边上。   “你以前来过这里吗?”   孟青烟说没有。   昨天孟青烟来的突然,没有欣赏过这附近的景色,现在晨光熹微,美丽的风景尽数呈现在眼前。张载指着远处山顶的一块巨石说:“你看那块石头像不像一头象。”   “象?”   “对,大象,你看,左边的是鼻子,挂下来的样子,右边是身体。”孟青烟一下子看不出来,张载就凑近他,比划给他看。   他转头问:“看出来了吗?”   没想到孟青烟也刚好看向他:“看出来了。”   两个人脸与脸不过二十厘米,张载甚至感觉到了对方的鼻息落在他的眉心,他赶紧往后退了几步,然后被孟青烟拉住。   “小心,那里有个坑。”   张载对孟青烟说这边还有很多奇石,有一些甚至看起来很黄。   孟青烟笑了起来:“怎么个黄法?”   “昨天我们几个带着个小妹妹,都特意略过那几个,等一会儿我指给你看。”   他们又走了一会儿,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在山间树林里洒下金色的光,孟青烟侧头看了眼张载,看到他的眼睛里有一片晨曦。   “到了。”张载说,还没开始介绍他已经有一些想笑了,“你看那块石头,你猜他叫什么?”   孟青烟看着那块形状明显的石头,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他兴味盎然地猜测道:“生殖器?”   张载被他一本正经说出这样的词汇笑得肚子疼,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了一些,站直身体看到孟青烟无奈的表情,他又忍不住开始笑了。   孟青烟扶着张载让他站直,问他:“所以它的名称叫做什么?”   张载深呼吸了几轮,确认自己不会再笑个不停了才回他说:“叫一柱擎天,是不是停形象的?”   孟青烟抬起眉毛表示赞同:“这的确不太适合那位小妹妹看到。”   张载这才注意到孟青烟还扶着他的手臂,两个人的小臂相贴,手掌相对,好像只要稍稍用力就能扣在一起。   张载思维停了一瞬,下一秒孟青烟已经松开了他,然后指着另一边的石头说:“这个是不是也不太对劲?”   虽然是问句,但孟青烟对自己的判断很确信。   “是啊,那一块叫乌龟石,前面翘出来那一块就是……呃……”   张载也有点不好意思了,平常也不是没有和兄弟插科打诨开过一些有颜色的玩笑,但大概是和孟青烟还不够熟悉的原因,他总感觉有一些尴尬。   不过孟青烟这时候倒是没有多想,他很久没有出来爬过山了,而且一般落在家门口的景点他反而是懒得去的,如今他第一次知道这里有这么多奇山异石,自然感到了一些好奇。   “这个比之前那个过分多了。”孟青烟的食指轻轻点了点带着自然红润的下嘴唇,低声喃喃着。   “什么?”张载没听清。   “我说,这个冠状沟太明显了。”孟青烟平静地指出这点,嘴角带着莫名弧度。   张载再次笑得缩成一团。   他们回去的时候已经六点多了,天色大亮,宋喆在民宿门口等他们两个人。   他说:“真有你们的,天都还没亮就去爬山,你们不需要睡眠吗?”   张载说:“昨天孟青烟来得迟,我正好带他到处看看。而且你不觉得这里的床有点硬?我睡不习惯。”   宋喆想了一下,说:“好像是有点硬。行了,来吃早饭,我买了一大堆,随你们挑。”说完他就扭头往里面走。   这里山脚有很多推车小摊,宋喆不知道大家爱吃什么,每一种都买了一些,全部拿出来摆在桌子上,所有人围坐成一圈。   张载拿了两个肉包,然后拿了一个问孟青烟吃不吃。   “我不吃,你们吃吧,我习惯不吃早饭了。”   康康惊奇地说:“那不会饿吗?我每天早上都吃得特别多。”   宋喆骂他:“你哪里是早上吃得多,你每一餐都吃得多好吗!”   康康狠狠地塞了一个饺子到嘴里,不服道:“干什么,能吃是福,你这是嫉妒。”然后他话锋一转,“你们房间有蚊子?”   张载下意识往宋喆看去,然后注意到对方靠近锁骨处有一点红色,因为动作导致领口大开,露了出来。   宋喆面不改色地说:“有一只挺大的,后半夜被我打死了。”   康康了然地点点头,然后对苏文韫说:“你小子真幸运,宋喆公认地招蚊子,一口都没咬到你身上。”   苏文韫朝他笑了笑。   张载低声问孟青烟:“你平常都不吃早饭吗?”   在他看来一日之计在于晨,不算他现在人到三十,平常一觉可以睡到下午,但在他学生时代早饭时一定要吃的,否则接下来一整天可能都没力气,训练也没精神,听课也没心思。   孟青烟说:“也不是不吃早饭,可能会随便垫一下,然后喝一杯咖啡。”   这是他在国外养成的习惯,当时学业繁重,每日昏天黑地,早上都得来一杯美式咖啡,事到如今□□对他来说已经没有提神的效果了,不过这个习惯倒是留了下来。   张载拿了一杯豆浆给自己,然后说:“那一会儿下山的时候买吧,底下有个便利店,什么都有。”   孟青烟没和他说自己从来没喝过便利店的咖啡,只是笑着说好。   来的时候是五个人,离开的时候是六个人,幸亏有两辆车。   宋喆让张载跟着孟青烟,张载说好。   昨天晚上来接孟青烟的时候醉得头脑发昏,没有注意到孟青烟开的是什么车,现在他看清楚了,Jeep大切诺基,也是张载的梦想之一。   张载眼神发亮,像是饿狼见到食物,他绕着车反反复复地看,孟青烟清楚地感受到了他的渴望。   “你想开开看吗?”他问张载。   张载想了想,诚实地说道:“我不敢,磕了碰了我赔不起。”   赔不起是假的,不敢倒是真的。   “不用你赔。”孟青烟把钥匙丢给他,“你开吧,也省得我开导航了。”   张载目光如炬,看孟青烟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神仙,孟青烟朝他笑了笑。   张载坐上驾驶座,像摸宝贝一样摸着方向盘,然后说:“你这车好新啊,刚买的吗?”   孟青烟说:“不是,很久以前买的了,不过平常不怎么开这一辆。”因为听张载说他们在山上,所以他换了这辆车出来。   他的车库里有三辆车,一辆奔驰,一辆奥迪,还有就是这辆大切诺基,平常上班他都是开奥迪,在校园环境中不会太显眼。   张载:“好了,你不要再说了,再说我就要开始酸了。”   孟青烟闷笑,觉得张载有趣又可爱极了。   张载搞清楚车怎么使用,确保自己不会挂错档之后,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然后踩下了油门。   车沿着盘山公路驶出,车里播放着沧桑嗓音的音乐,开往不知名的目的地。   作者有话要说:   回过头来看感觉这几章写得不怎么满意……但也不知道怎么改 第九章   张载忍不住跟着车载音乐律动了起来,甚至还哼出了声,他惊奇地发现孟青烟的歌单和他的有不少的重合,他把这件事告诉孟青烟。   孟青烟说:“我还有电音歌单,你要听吗?”说着就去调中控台。   “哎!别别别,我怕我抖腿,一会就要出交通事故了。”他连忙阻止,然后出口调侃着,“看不出来啊孟老师,斯文的外表下有一个狂野的心啊。”   孟青烟不置可否地说道:“我是我想成为的那个人和别人把我塑造成的那个人之间的裂缝。”   张载马上说:“佩索阿?”   这下轮到孟青烟惊讶了:“不错啊,这个也知道。”   张载没好意思说这是他前女友也就是蒋梦宁,是她教给他的。   蒋梦宁是个完完全全的文科生,多愁善感无病呻吟是她的日常,不过伤感完之后她总是能充满活力地问他去不去吃火锅。   和张载在一起的将近两年,两个人大部分时间除了吃饭聊天,就是听蒋梦宁读书。蒋梦宁给他念过《平凡的世界》,和他一起分析过阿加莎的推理悬疑,甚至还研究过《刑法学讲义》,但她最喜欢的还是各种各样的诗集。   诗句是简短的浪漫。   科恩写过“我不是那个在爱的人,是爱抓住了我”。   里尔克写过“熄灭我的眼睛,我仍能看见你。关上我的耳朵,我仍能听见你”。   而蒋梦宁确信自己是那个被爱抓住了的人,但她不肯相信她和她的前男友没有未来,她忘不掉他,仍能看见他听见他。   在蒋梦宁和对方刚刚分开的那一段时间,她的状态十分差,但她不是那种张扬的人,她不自怨自艾,也不会到处向人倒苦水。   这也是张载喜欢她,能与她成为朋友的原因,这是很单纯的喜欢,虽然可能这个喜欢不够支撑她从上一段恋情走出来,但那时候她太需要安慰了,所以他们在一起了。   蒋梦宁说:“我是我想成为的那个人和别人把我塑造成的那个人之间的裂缝。他以为我是那样的人,但原来我不是,我是我想成为的那个人,我也只是在裂缝之间挣扎的人。但这并不是我的错,世人皆如此,是他太自私了。”   张载对于她的多愁善感一向不发表多的意见,他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也正是因为这种倾听,让他在如今写论文搞科研的道路上走得较为顺畅。   在别的体育老师为写点文章绞尽脑汁的时候,他则思路泉涌,虽然质量可能不高,但效率却很高。   这一切蒋梦宁功不可没。   张载笑着对孟青烟说:“我们体育生也不是你们想的这么没脑子的!”   孟青烟深以为然。   车平稳地行驶着,没过多久他们就进入了市区内。   “孟青烟,记得让孟老师下个星期别忘了,他又没回我微信。”车里的音乐突然停了,一句语音播放出来。   孟青烟也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忘记连着蓝牙。”   张载好奇地问:“孟老师?”   “嗯,她喊的是我父亲。她是他以前的学生,最近要结婚了。”   张载感叹:“最近结婚的人好多,我朋友下个星期也要结婚了,我还得给他包大红包。”他   “这么巧,你朋友订在哪儿?”   “希尔顿。”   孟青烟顿住了,又问他:“你朋友叫什么?”   张载怀疑地看着他,慢慢说:“陈志远。”   孟青烟听完笑了一下,然后说:“我朋友叫徐凡真。”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张载惊讶地张大了嘴,然后笑着无奈摇头:“太巧了,真的是太巧了。你居然是徐凡真的朋友,你们怎么认识的?”张载作为陈志远的好兄弟,和徐凡真自然是认识的,而且关系还不错。   孟青烟思考了一下,说:“我说过她是我父亲的学生吧?”看到张载点头,他继续说,“我刚去英国那段时间,经常在深夜给我父亲打电话,他其实是古典音乐的教授……很惊讶?”   张载用力点头:“他教古典音乐,但你搞金融,这样就显得他特别高雅。”   “我特别俗是吗?那我还要跟你说,我母亲是教外国文学的教授,他们两位其实都挺反对我读金融的,他们觉得特别俗气。但我没这么不食人间烟火,我读书我工作只是为了赚钱让生活变得更好,让自己有更多选择权,况且当年高考我的成绩并不算很理想,出国读这个反而是最容易的。”   而且孟青烟有充分的理由故意和他们作对。   张载真诚地说:“我觉得你现在挺成功的。”有好车有好房,工作又体面,他觉得自己这辈子赚不到这么多钱。   但孟青烟却摇头了。   “但是我的父母还是觉得我不行,他们认为我追求的只是生理层面的满足,我的精神还是匮乏。”   “就像经济学中的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第一层是生理上的满足,第二层是安全上的满足,第三层是情感,第四层是尊重,到了第五层就是自我实现的需要,而他们笃定我还在前两层踏步,这样的我内心是空虚的。”   张载看到红灯后踩了刹车,他忍不住转头问道:“那你是吗?”   大概是感受到孟青烟的话语中有一股淡淡的自我厌弃,张载很坚定又真诚地说:“你不是。”   像是在安慰他。   孟青烟不动声色地看了他几秒,然后勾起唇,笑着伸了一个懒腰,“最近当然不是。早上你给我科普了这么多奇山异石,我觉得自己在大自然的笼罩下精神已经得到升华了。”   张载想到早上那些乱七八糟的石头,笑得很大声。   “说远了,回到徐凡真这里。当时我每次打过去她都跟在我父亲边上,我父亲很喜欢她,把她当作真传弟子培养,也当成女儿,自己不愿意接电话就让徐凡真应付我,后来我和徐凡真倒是统一战线了,经常交流一些经济问题。”   “她这次结婚还想邀请我做伴郎,但我拒绝了,当伴郎太累了,我学生时代曾经帮我堂哥当过一次伴郎,那一次差点要了我半条命。”   张载突然说:“我这次要当帮伴郎。”   “真的?”   张载奇怪地看他:“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做什么。”   孟青烟的食指在腿上敲了敲,没有回话。   最后张载拒绝了孟青烟请他吃饭的邀约,他表示自己要回家补一觉,然后他把孟青烟送回了家,自己打车回了家。   张载九点到家,一到家就倒在了床上,原本昨夜就没有睡好觉,还开了这么久的车,早就已经精疲力尽。他躺下一睡就睡到了晚上七点,最后是被饿醒的。   手机里有几条信息,还有一通未接电话,都是宋喆发的,问他们安全到了没,张载回说早就到了,睡着了没看到消息。   张载的厨艺一直平平无奇,平常也很少在家做饭,家里自然没有什么食材。他拿上钥匙去楼下点了一碗汤面,边吃边刷朋友圈。   他看到林婷婷发了一条朋友圈,这是他正式拒绝对方之后第一次看到对方的朋友圈,先前他被屏蔽了。   林婷婷发了一张和男生的合照,配文是“对的时间对的人”。   张载给她点了一个赞,对她的文案表示认同,这才是她应该找的男朋友,年轻又充满活力,能对她的热情给予相等的回馈。   他放下筷子擦了擦嘴,然后晃晃悠悠地又上了楼。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我想成为的那个人和别人把我塑造成的那个人之间的裂缝”出自佩索阿的《想想一朵未来的玫瑰》,我很喜欢的一本诗集。   发现文风很容易受影响,写这几章的时候刚好在看外国小说,写出来的莫名一股奇怪的腔调…… 第十章   小长假才过去短暂的两天,张载第一次觉得假期过得也没有这么快。不过他并不想念工作的时光,只是觉得呆在家里有些无聊。   他有一位大学室友在W市开了健身房,经常喊他去兼职教练,还能赚点外快。不过张载很少去,一是平常自己要上班,二是太懒,周末有时候甚至不想出门。   蒋梦宁曾经问过他一个问题,她总是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她问张载是否能区分清楚自己是活了三百六十五天,还是把一天重复了三百六十五遍。   张载那时候还有一些一根筋,硬是说这两种是同一个意思,这个问题并没有意义。蒋梦宁被他气了个半死,在他旁边念了整整三天的《心经》,立志要把张载烦死。   再后来蒋梦宁婚礼那天,她又问了他这个问题。   是的,她结婚了,就在三年前的某一个阳光普照的春天。张载还记得那天蒋梦宁穿着婚纱的样子。他的朋友不多,更别提女性朋友了,第一次看到蒋梦宁穿上婚纱,饶是他也不得不说被惊艳到了。   蒋梦宁的长相并不锐利,是柔和又普通的长相,放在人群中可能没有人会注意到,但同时她又优秀地引人注意,所以张载发现她的每一任对象都十分的帅气。他不是自夸的意思,而是讲述事实。   蒋梦宁那个与她藕断丝连的前男友是她高中班主任的儿子,比她大了两岁,两人背着长辈一起逃课,背着所有人偷尝禁果,也相互鼓励成为对方的力量,发誓要一生一世。   然而不到最后一刻你永远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蒋梦宁并没有告诉张载他们俩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她说:“我爱他,但我不是完美的,所以我不能原谅他。”   虽然她嘴里这么说着,但还是心软了,所以他们后来复合,最终却又再次分道扬镳。   蒋梦宁惊喜地招呼张载,一脸感慨:“我原本是想叫你当伴郎的,但我老公听说你是我前男友,脸都黑了,我只能作罢了。”   张载装作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那还要多谢新郎官救我一命。”   蒋梦宁握起拳头给了他一拳。   蒋梦宁看上去很幸福,她曾经反复吟诵几句诅咒般的诗句终于失去了它的魔力,她已经能大大方方表情灵动地说:“当时我不是忘不了他,只是没遇到能让我忘了他的人。”   张载举起手:“内涵我?那我走?”   两个人哈哈大笑。   那天晚上张载在婚礼上看到了她的那一位前男友,后者穿着一身精良的西装,面容年轻而俊逸,和台上站在蒋梦宁身边的成熟稳重的男人完全不同,甚至连在当下场景的身份也不同,一个是能与蒋梦宁亲吻的新郎,一个只是脸色僵硬神情孤寂甚至可能并没有请帖的嘉宾。   蒋梦宁拿着话筒在台上讲话,眼里隐隐有泪光:“……大学的时候我曾经问过我的前男友一个问题。”   台下人一片唏嘘,震惊她怎么这个时候提前男友,新郎官依旧在旁边淡淡地笑着,没有阻止她的意思。   蒋梦宁被大家的反应弄得破涕为笑:“大家别紧张,与其说是前男友,不如说是我很好的朋友,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她朝张载眨眨眼,用力捏了捏新郎官的手。   张载接过司仪递来的话筒,对蒋梦宁让他成为众矢之的很无奈:“好吧,你问我什么问题了?你的问题太多了,我以前一般都当自己没听见。”他一脸愧疚心虚,朝向他看来的新郎官大方地笑了笑。   “我问你,能不能分清自己是活了三百六十五天,还是把一天重复了三百六十五遍。你那时候说这个问题没意义,这两个是同一个意思。”   张载装傻:“是吗?我这么说过吗?我当时肯定在郁闷你又在哪里看什么非主流语录,所以根本没有认真回答。”   蒋梦宁想了想,又问他:“那你现在想清楚答案了吗?另外,有对象了吗?我这边很多优质的姐妹。”   观众们笑成一片,几位伴娘看清张载的脸后有些害羞地低下头。   张载沉默了几秒,然后答:“不知道。”   他的生活三点一线,平静而美好,他害怕改变,也觉得不需要改变,一天重复三百六十五次并不是什么痛苦的事情,但他也不确定自己这样算不算是活过三百六十五天。   “曾经我也是带着迷茫看待这个问题,但现在我可以坚定地说,我已经分清了。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是我的爱人让我清楚地知道自己活了三百六十五天,每一天都是不同的一天,每一天都在他的陪伴下度过……”   蒋梦宁说着又带上了哭腔,柔情似水地看向新郎。   话题有惊无险地回到了新郎新娘自己身上,张载松了一口气,把话筒还了回去,心里又好气又好笑,佩服她不愧是文科生,这种时候还知道先抑后扬。   张载去洗手间的时候听到有人推门离去的声音,等他回头只看到一道修长的穿着西装的身影消失在门缝中,背影满满的落寞。而除了他,大概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小插曲。   后来有一天张载在路上遇见了蒋梦宁的丈夫,两人聊了一会儿。   张载还有一些替他尴尬,但对方一派自然,还问张载要不要来根烟。   对方比蒋梦宁大了八岁,自然也比张载大了八岁,行为作风都稳重极了,他抽着烟笑着说:“你不用尴尬,我很感谢大学的时候你能在梦宁身边支持她,不管她以前的感情经历有多苦涩,以后都会甜的。她是个很好的姑娘,我爱她也尊重她,我知道她也爱我,这样就够了。”   最后张载和他交换了联系方式,约好以后有机会一起出来喝一杯,然后和平友好地结束对话。   时光飞逝,事到如今,蒋梦宁的孩子都已经会叫爸爸妈妈了。   虽然蒋梦宁已经分清了生活的意义,但张载依旧活在过一天是一天的日子中,虽然不是很堕落,但其实也有一些浑浑噩噩,没什么目标。   邵晨轩和他说他们健身房办了一个活动,礼物也挺丰盛,肥水不流外人田,让他有空来他那里看看。   张载想起这件事,思忖着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就换上衣服去了一趟。   健身房在一个创意园的里面,这里的消费普遍比较高,市里最好的酒吧也在创意园里。明明还只是下午,但园区里面已经停满了车,张载绕了两圈才找到车位。   邵晨轩看到他过来,笑得合不拢嘴:“张老师终于记起我这位室友兄弟了?蓬荜生辉啊!”   张载知道他说话就是带有一股阴阳怪气的腔调,所以也不生气。   他去吧台接了一杯水,然后问:“不是有活动?”   成年了之后张载就不怎么愿意用徐虹的钱了,他自觉自己能养活自己,所以花了闲暇时间去做兼职。大学的时候张载多数时间不待在寝室,都在外面游荡,他的大学生活除了训练比赛就是社团活动,除了社团活动就是兼职,要不然就是图书馆,与室友接触时间不多这件事导致他和室友关系一直在好与坏之间徘徊。   他们对张载如此励志感到稀奇又不屑,但偏偏张载是个讨人喜欢的实干家,所以寝室四个人一直维持着表面的和谐。   毕业的时候他们对张载说了实话:“张载,你知不知道我们有时候挺讨厌你的,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偏偏要靠实力。你这么努力,就把我们几个衬托的特别废物。”说着说着又笑了起来。   张载也笑:“我也不想啊,谁让我家里没矿呢。”   一位室友锤了一下他的肩膀:“你可拉倒吧,也不知道谁买鞋买得,那叫一个欢。”   “怎么,你嫉妒啊?”   “嫉妒个屁,哥几个都要上社会了,就你还得读几年书,等你研究生毕业了来找我们,我们罩你。”   男生间的矛盾来得快去得也快,更何况他们原本就不存在矛盾,是一起生活了四年的室友。   邵晨轩说活动定在晚上,还没开始:“你要不先去跑步机上跑两个小时先?”   张载说道:“我家旁边就有健身房,我为什么要千里迢迢来你这里跑步?”   邵晨轩一咧嘴:“我这儿免费啊!帮你省钱还不好,就你当老师那点儿工资,够你买鞋吗?”   张载冷静道:“我已经不买球鞋了,大学买的那些就够我穿五十年了。”   说到球鞋,张载倒是很久没打篮球了,在学校里他有时候会去篮球场和同学们一起打会儿球,有不少同学还来上过他的课。前段时间在搞课题申报的事情,他就都没去打球了。   邵晨轩说附近的有所高中,那里有篮球场,他有认识的人,登记一下就可以进去。   张载想了一下,说:“你那什么活动,你要留下来的吗?不用的话我们去打球吧。”他活动了一下手臂关节,心里突然很想爽快地打一场。   邵晨轩跟员工和教练交代了一会儿事情,然后走过来说:“来吧,舍命陪君子。”   他们一直从下午两点打到晚上七点,和他们一起打的大部分都是这个学校的高中生,一口一个哥哥叫唤得很甜。   打完之后邵晨轩说以后他们来他家的健身房全部打折,但他们听完后并没有表现出很高兴的样子,反而是张载看到邵晨轩吃瘪后笑了起来。   一个高挑清秀的男生拿着手机跑过来,是刚刚的前锋,身上的球衣上写着章思宇。   他的脸上也都是汗,额头上的汗珠一路滑进了眼睛,他随手抹了一把,说:“你们球打得不错,加个微信吧,以后可以一起打球。”   邵晨轩抱着胸说:“我不怎么来打球,你加他吧,他比较喜欢打球。”   张载加了章思宇的微信,对方的头像是一条卡通鱼,张载把他的备注改成章思宇,又怕自己忘了他是哪一个,在备注后面括弧上关键字:高中生、篮球。   然后他随手一刷,看到已经沉到下面的他和孟青烟的对话框,孟青烟的头像很普通,普通的甚至有点过分。   那是一颗树,而那棵树张载在学校里见过,是教师宿舍楼下的梧桐树。   作者有话要说:   小孟还在努力出场中 第十一章   张载没想到在假期的最后一天,孟青烟给他发了消息,后者的头像又出现在微信界面的最上方。   他有些奇怪对方怎么突然给他发消息,但他一点开消息就有点想笑。   孟青烟:好无聊啊啊啊。   张载:我也是哈哈哈。   张载仔细地看了看他们的对话,觉得孟青烟的那一句看起来简直和撒娇一样,又觉得他和孟青烟都有点幼稚。   孟青烟:你在做什么?   张载倒在床上,举着手机按着键盘,回了一句在看电影。   孟青烟问他什么电影,张载想了想,坐起来拍了一张电视机的照片给他,刚想把电影名称发给他,孟青烟却抢答了。   孟青烟:皮特的《本杰明巴顿奇事》?   孟青烟:你不是喜欢安吉丽娜朱莉吗?   张载知道他说的是他们前不久离婚官司宣判的新闻,他对他们的感情生活不感兴趣,他既喜欢古墓丽影的朱莉,也喜欢夜访吸血鬼的皮特,甚至还喜欢老友记的詹妮弗——皮特的前妻,这只和他们的演技和作品有关。   张载回了一句都喜欢,孟青烟大概有什么事情,没有再发来消息,张载安静地看完了整部电影,再一次感叹时间这个洪流的冷漠,一切都会消逝,一切也都被铭记。   他漫无目的地按着遥控的按钮,挑选下一部要看的影片,这时手机响起来了,他没看号码,直接接起来。   “喂,你好。”   “喂,你也好。”听筒那边传来这么一句话。   张载怔了一下,看了一眼号码,是他没存过的,他不确定地问:“您是……是孟青烟吗?你什么时候存我号码了?”   “之前宋喆问我要联系方式的时候顺便把你的给我了。”   张载心服口服,忍不住嘀咕:“宋喆真不愧是搞销售的,太会拓展人脉了。”   孟青烟显然听到了,他低低地笑了一下,然后说:“刚刚那部看完了吗?”   “刚好看完,其实我看过很多遍了,就是喜欢重复刷这些经典的电影。”   “嗯——那还有什么值得重复刷的电影吗?太无聊了,我也找一部看看。”   张载又用遥控翻了几页,然后看着电视机上显示的一排排影片,锁定了其中一个说:“就这个吧,《沉默的羔羊》这部你看过吗?”   “看过,很经典。”他说完之后顿了几秒,像是想起什么又问,“你觉得汉尼拔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张载没理解孟青烟的意思。   孟青烟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是塑料与玻璃撞击的声音。   “等一下,我太久没开电视了,遥控都找不到了。”又过了一会儿他说,“算了,我用电脑看。”   孟青烟家里的电视大概已经有几年没有开过了,好不容易找到遥控器,发现里面的电池已经没电了,按钮一点反应都没有。他放弃挣扎,直接坐到电脑前,把股票的窗口缩小,去网页搜索影片。   孟青烟说:“你觉得汉尼拔这个形象怎么样,喜欢他吗?”   张载毫不犹豫地说:“喜欢啊,应该没有人会不喜欢他吧。”正是因为大家都被汉尼拔这个亦正亦邪的形象所吸引,被安东尼的演技所折服,才成就了这部影片。   “就算他表里不一?”汉尼拔表面温和绅士,总是专注地看着别人,实际上却高高在上的冷漠,随时可以将人生吞活剥,拆骨入腹。   张载有一些犹豫:“但是他很有魅力,温和又强大,就算表里不一也还能接受吧。人都是很复杂的,大多数人都表里不一吧,只不过汉尼拔夸张了些。”哪里只是夸张了些,分明是夸张到了极点,但张载很喜欢这个角色,难免会忍不住维护。   孟青烟坐在电脑前,手边是一杯放了冰块的冷水,杯壁上还凝结着水珠,他的五根手指扣住杯沿,晃了晃杯子。   他默默地听着,又抛出一个问题:“那——如果你现实中遇到这样的人呢?”   张载那瞬间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冷颤,快速补了一句:“我以上所有观点仅适用于艺术作品!”   “别紧张,我是说如果也遇到一个表里不一,但不吃人也不杀人的人呢?”   张载在床上滚了一圈,思考了一会儿说道:“那我还是原来那个观点,大多数人都是表里不一的,很少有人能做到内外兼修。连杀人犯心里都可能有温情,美好的人心里自然也会有阴暗的角落。”   人是一个复杂的个体,有着自私的基因。理查德·道金斯就指出生物一切利他或利己的举动其实都有着同样的私心,那就是基因的繁衍,归根结底都是为了自己。他甚至还指出雄性更有乱交倾向。   当时张载听完后面那个指控简直无处喊冤,并且神情复杂地质疑蒋梦宁一天天都在看什么书。   蒋梦宁大声辩解说:“这是《自私的基因》,名著!你懂什么!”   不过她也就是和他开一个玩笑,逗完张载她又继续埋头看书了。   “那你呢?”   “你是问我有什么阴暗的小心思吗?那可多了去了。譬如每一次搞科研写论文的时候,我都想把制定这个规则的人打一顿,为什么当学生的时候要写论文,当了老师还得写论文!为什么工资和职称非得和科研挂钩!就像那些大学生写论文查重的时候,他们总是想打一顿翟天临,我也经常有这种想法!”张载越说越生气,话越来越多,语速越来越快,声调越来越高。   孟青烟拉长语调说:“啊——你太可爱了吧——”   张载再一次听到这个评价,依旧很不习惯,他想,大概在孟青烟眼里所有人都很可爱,因为张载觉得孟青烟也挺可爱的。   他们两个人各自在家看完了电影,全程没有挂断电话,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看完之后,张载发现自己的手机电量已经告罄,情况十分危急,他匆匆地和对面说了一声手机没电了,下一秒手机就自动关机了。   张载从抽屉里拿出了充电线,他有一些强迫症,东西用完总要放回原位,就算经常要用的充电线也好好地卷好放在抽屉里。   手机充上电了,过了二十分钟,孟青烟给他发微信。   孟青烟:手机电充到多少了?出不出去喝酒?   这就是成年人,晚上的夜生活总是丰富,但张载还没吃晚饭,他回复:我还没吃晚饭,要不迟一点?   孟青烟发来了一条语音:“我也没吃晚饭,之前欠你一顿食堂,前两天又喝了你一桌酒,今天我请客。走不走?”   接着又发来了一条语音:“我今天开大奔,你想试试吗?”   张载听第一条还没什么反应,想着要拒绝了,听完第二条语音一下子就从床上蹦起来了,也不打字了,直接给他发语音:“我换身衣服,在哪里,我马上过去。”   张载花了十七分钟到达孟青烟预约的西餐店,刚进院子门就看到了后院挺着一辆又大又长的奔驰车。   他克制住自己摸上去的心,在服务员的带领下来到座位,坐下去那一刻他才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桌上还摆着烛台,往外一看都是男女情侣,幸亏他们是在一个半开放的包厢里,否则张载可能会感觉更加奇怪。   看到张载有些局促的样子,孟青烟说:“这边的门可以关上,我没想到这里都是情侣。”   “没有没有,我是觉得你会不会太破费了,其实对面那家新开的烤肉店看起来也不错。”   孟青烟毫不犹豫打断他说:“其实是我今天很想吃这一家,不想委屈自己吃全是油烟的烤肉。”他的表情有些狡黠,“这一家的西班牙黑猪肋排你一定会喜欢的,我在周末在家经常点来吃。”   张载的注意力成功被转移了。   孟青烟让服务员把桌上的烛台和鲜花撤了,这样桌面就看着清爽了。   等上菜的时间,张载说:“我刚过来的时候在后院看到一辆奔驰,那是你的吗?”   他微笑着点头:“开车不喝酒,喝酒不开车,我点了杯牛奶给你,今晚就可以拜托你当我的司机吗?”   “没问题!”   张载问他为什么买这么多辆车,孟青烟摸了摸鼻子,看起来有一些赧然:“这辆车是我最不喜欢的一辆,你别这样的表情……我说的真的是实话。”   孟青烟也年少轻狂过,那时候赚了第一桶金,只想着要有面子,于是都没试驾,直接花了大价钱买了这辆车。   后来再年长了一些,思想成熟点之后,就发现这辆车对他来说有点过于招摇了,而且豪华又不够豪华,还有一些他难以忍受的小毛病。之后他买车就更注重性能方面和能使用的场合了。总体来说,他最喜欢的还是那辆大切诺基,但现在开的最频繁的还是奥迪。   他诚实道:“我这辆已经是S系列里最便宜的了,才一百万出头。当时想着只要是大奔就可以,开出去多有面子,看谁还敢笑话我。”   张载通过他的话不自觉地在脑内勾勒出一个年轻又意气风发的高傲形象,他说:“我突然觉得今天的晚饭可能也不是这么破费了。”孟青烟根本不差这点钱。   张载猜测,就算孟青烟有一天破产了,把他的几辆车一卖,也该够还了。   他们等了将近半个小时才上了第一道热菜,是孟青烟说很好吃的西班牙黑猪肋排。肋排已经被切成一段段,他用叉子叉了一块放进嘴里,随后眼睛一亮。   “嗯——真的很好吃,烤得很好啊。”它是有一些甜口的,肉质细嫩,一点也不会腻,的确非常符合张载的口味。   孟青烟也低头慢慢吃了一块。   张载突然指着自己的嘴角说:“你这里沾了点酱。”   孟青烟抬头看向张载,双手拿着刀叉问张载在哪里,然后伸出舌头试探地舔了舔嘴角,淡粉的舌头从张载的视线内一闪而过。   孟青烟没有舔到,那一点棕黑色的蜜汁酱还粘在他雪白的脸上。   张载被孟青烟盯着,莫名有点焦躁,桌子不大,他和孟青烟离得并不远,在孟青烟第三次企图舔掉酱汁失败之后,张载蓦地伸手,用食指第二节 指关节将酱汁刮了下来。   张载松了一口气,看清孟青烟错愕的表情后心又提了起来。   孟青烟说谢谢的同时拿了一张湿巾给他,张载接过来擦了擦手指,解释道:“我有点强迫症,你弄半天没弄掉,我看得快急死了。”   孟青烟煞有其事地点头:“成年人的崩溃总在一瞬间,我懂的。”   张载乐了,笑了半天。   作者有话要说:   自私的基因这本书还是挺好看的,看的时候总有种瞠目结舌又很佩服的感觉 第十二章   孟青烟的酒量很好,那天在农家乐他们所有人都见识到了。   宋喆和康康见到孟青烟就跟见到自己公司的大客户一样,每说几句话就要敬孟青烟一杯,再加上孟青烟自己最开始出于礼貌打了一轮通关,最后喝下肚的酒也不算少。   不提张载这个酒量不行的战五渣,其他人已经开始发晕了,孟青烟还是平静地坐着,头脑清楚地聊着天。   实际上,孟青烟根本不会品酒,对他来说各种各样的酒只有苦味和甜味的差别。这里的红酒度数并不高,但是不辛辣很清甜,他喝进嘴里就像是在喝饮料。   张载郁闷地塞了一块土豆到嘴里,委婉地说:“有时候忽略一些显而易见的东西,你看起来真不像一个富豪。”   他很奇怪,孟青烟吃相豪爽潇洒,喝起红酒也是一口就半杯,但为什么看起来就是不粗鲁。是因为脸的原因吗?但张载也见过许多长相英俊有钱人,出口成脏,口水四溅,看起来甚至比某些暴发户还没素质,倒是许多暴发户反而为人和蔼严以律己。   张载认为是孟青烟父母坚定的视金钱为粪土的阳春白雪式教育让孟青烟成长成了这样。   “我不是富豪,那些资产动辄上千万上亿的才是。我的收入不稳定,只是一个幸运的工人阶级。”这些幸运具体体现在股票和基金的飘红。   “你知道现在有个词叫凡尔赛吗?”张载觉得孟青烟总在不经意间给人一种心塞的感觉。   孟青烟凝视了他几秒,然后摸摸下巴像是很稀奇地说:“我看起来像不上网的人吗?我才二十八岁,确切地说是二十七岁,我可不是只会在网页上看新闻的中年人。”   张载呛了一下,连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看起来不像是会刷到这些东西的,我以为你平常都在刷财经新闻这类的。”   “那样也太无趣了吧,其实我什么都刷,微博也是我半个家,我在那里有海景房。”张载一本正经地说道。   张载笑得露出了牙齿,看起来很开朗的样子:“你这样说我肯定信了,在微博有海景房的都是真正的冲浪达人。”   孟青烟买单的时候张载偷偷看了一眼价格。   孟青烟转过身看到的就是他有些空白的脸,他奇怪地问:“怎么了?什么东西落下了吗?”   张载扶住前台的桌子,面容恍惚道:“改天我再请你吃顿饭吧,否则我太过意不去了。”   孟青烟了然,不甚在意地说:“没什么好过意不去的,贵都贵在那瓶红酒上,你又没喝。”   听到孟青烟这么说,张载心里才好受一点。   这附近有一条江,夜色笼罩天空,但江对面的霓虹灯将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倒影在水面上,江风吹来,张载的心在夏天的夜里静了下来。   他们的车还在那家店里面,服务员说他们十点前把车开走就可以。   他们沿着江边的道一路地走,晚上有很多夜跑的人,男男女女或顺着人流或逆着人流,老人们带着孩子看江景,还有跳广场舞的大妈们随着音乐不断律动,这是充满活气的感觉。   他们继续往前走,过了一个马路之后,这里的人变少了一些,声响渐渐地小了,不管是音乐声还是人与人的说话声都被他们甩在了脑后。   张载分明没喝酒,却还是在这种氛围下产生了一种微醺的感觉,他嘴里哼起歌。   孟青烟拿出一根烟,问张载:“不介意吧?”   张载摆了摆手说请随意,于是他把烟点燃了,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朝张载的反方向吐出。   张载说:“我有好多年没有晚上来这里逛过来,没想到这里变化这么大。”   一个穿着漂亮连衣裙的小女孩迎面跑来,小女孩还没张载的腿长,但直直地撞在了张载的腿上,把他撞得一个踉跄,幸亏孟青烟伸出手臂挡在了他的后面,他才没有摔倒。   小女孩一声不吭想要跑走,被孟青烟喊住了。   “站住。”   孟青烟放下挡在张载后面的手臂,往前迈了一步。   张载站在孟青烟身后,看不清孟青烟的表情,只听见孟青烟跟那个小女孩说:“你妈妈没教你撞到人了要道歉吗?”他的语气很温和,像是在逗小女孩。   但是那个小女孩一脸不耐烦,扭头就想走,一看就是典型的熊孩子,今天只是撞到人,明天可能就是炸窨井盖。   孟青烟声音仿佛更加柔和了一点,但说出的话却简短又冷漠:“回来,道歉。”   张载拍了拍孟青烟的肩,说:“算了没事,我也没摔到,我们走吧。”   那个小女孩听到张载这么说,反而停下来一脸骄傲地看他们,她刚想瞪孟青烟一眼,却像是被什么吓到,猛地瑟缩了一下。   张载奇怪地看着小女孩突然呆住,然后眼泪快速地聚集,在眼眶打转,他也懵住了:“小朋友,你哭什么,我还没哭呢。”   然后他顺着女孩的视线想去看孟青烟的脸,没想到孟青烟直接转了过来。   他的笑容温和又无奈,慢慢地对张载说:“好吧,你说算了那就算了,免得说我们欺负小姑娘。”   他们俩走出了五百米还能听到那个小女孩哭着喊妈妈,然后一个女人焦急地跑过来,朝着他们这个方向骂骂咧咧后把她带走了。   张载越想越逗,低头抿了一下嘴,他发觉最近自己的笑点有点低。   孟青烟从兜里掏出了两颗牛奶糖,给了一颗张载,张载拆开包装丢进嘴里,腮帮子被糖果撑出一个形状,孟青烟淡淡地看了一眼,没有什么动作。   “你怎么身上还带糖?”张载嘴里都是一股浓郁的奶味,他微微抬头看孟青烟。   “吃点甜的心情会好。”   张载奇怪地问:“你经常心情不好吗?”   孟青烟没有回答他这么问题,而是指着不远处一个街头卖唱,他说道:“去看看吗?”   “An arrow pierced the kind King’s heart.He lost his life and his lady love.”(一支箭刺穿了仁慈国王的心脏,他失去了生命和他的爱人。)   英俊又邋遢的歌手在深情的演唱,然而路人行色匆匆,没有人读懂他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唱什么,一首歌是一个故事,不同的人唱同一首的歌,那也是不同的故事。   他们两个人是唯一驻足的观众,所以歌手看着他们露出腼腆的笑容。   张载从裤兜里拿出了一张皱巴巴的十块钱,那是他身上唯一的现金,不知道已经在这条裤子里放了多久,他把钱放在了歌手旁边的的盆里。   “嘿,帅哥,要听什么歌吗?”   张载一时间想不到,说都可以,于是音乐又幽幽地响起,一直持续到他们离开。   张载到家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他躺在床上,比了一个握方向盘的动作,还在回味刚刚开大奔的感觉。   下周陈志远的婚礼,他还要准备一身西装,不过西装裤对他来说有点难挑,要不然臀部太紧,要不然裤腿太松,所以他必须要上身试一试才行。   徐虹和她的贵妇姐妹出国旅游,这两天即将返程,问张载有没有什么想买的,张载想了想,让徐虹给他带一双黑色皮鞋。   作者有话要说:   孟青烟男友力MAX,终极阴阳人 第十三章   假期结束后的第一节 ,有超过三位学生说张载变胖了,这让张载怀疑自己是不是最近锻炼得太少了。   陈素英说:“张老师,你这个假期过得很舒服呀,下颌骨的线条都看不出来了。”   张载碰了碰腮帮,摸到了自己的骨头:“真的假的?你们别骗我,否则让你们去操场上跑圈。”   “没有!真的没骗你!张老师,不信你去上个秤!”大家一下子慌了。   “好,那我迟点去秤一下。”张载这么说着,随即没有预告地骂道,“谁让你们把手放下来了?姿势摆好!我说过很多遍了,右手握空拳,护腮!否则对方一拳打过来你的下巴就毁了。”   同学们不情不愿地调整姿势,不敢再吭声了。   后半节课他先是安排大家做俩俩的拳靶训练,其中一个人持拳靶,另一个人练拳法和腿法,之后再让他们俩俩复习之前教过的一些实战动作,这些都是期末的时候要考的。   虽然说是散打课,但其实对学生的要求很低,顶多算个入门,大学体育课的重点依旧是期末的身体素质测试。马上要期末了,从下节课开始他打算都安排室外课程,好好让他们出出汗。   下课之后,张载去器材室的秤上站了一下,回想了一下自己上一次称体重的时候是多重,接着发现自己离一个月前重了整整六斤。   张载这几年的体重一直保持在130斤左右,大学的时候他的体重浮动比较大,不过那时候代谢好,胖得快,瘦得也快。   每次一到打省市的比赛或者是学校联赛,他和队里的队友就减肥,每天至少跑五公里,过了中午就不吃饭,只喝葡萄糖,大量补充水分,这样也导致他们很怕冷,每天穿的很厚,晚上睡觉也裹得很严实。这样下来半个月差不多就能瘦十多斤,他就可以参加60公斤级的散打比赛。最多的一次,他一个月减了将近二十斤,差点瘦脱相,跑步的时候甚至晕倒了。   不过每次比赛之后体重都会剧烈地反弹,反弹地最夸张的一次,他胖到了150斤,之后恢复正常饮食和正常锻炼,人自然又瘦回去了。   到了真正毕业了工作了,比赛参加的比以前少,这样伤身体的减肥方式也不会再尝试,他的体重也一直很好地保持着。   张载想了想,这应该是他这两年内最高的体重了。   他从体重秤上下来,缓缓吐了一口气。   门口路过一位身材圆润的清洁大妈,看到他叹气就问他怎么了,张载郁闷地说自己胖了。   那位大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语气骄傲地笑说:“你哪里胖?何况胖点有福气,你看看我!”   张载也笑起来。   学校后门开了一家炸泡泡店,晚上的时候张载办公室的一个教太极拳的女老师心血来潮,问张载去不去打卡,同行的还有另外三四个体育组的同事。   张载犹豫了一下,但抵挡不住食物的诱惑,还是答应了。   “今天课上我学生都说我胖了。”他坐在椅子上很无奈地说。   这里的桌子有点油,大概是上一桌人留下的,张载抽了几张纸巾将大家面前的桌面都擦干净了。   旁边的男老师听到他说的话后,晃着脑袋看了看张载的脸,说道:“好像是有一点,没关系,胖了也帅气,还是我们体育组的颜值担当。来,今晚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减脂。”   张载吃不来太油的东西,会反胃,但这几天他的嘴又很馋,他挑了一些看起来不是那么油的蔬菜串吃。   这家店其实并不能被称为一家店,其实只是临时搭起来的一个棚子,如果有城管路过这里,说不定店家马上就要卷铺盖走人,幸运的是这里并不会有城管来巡逻。   因为是新开业,这几天有开业优惠活动,苍蝇大的店里挤满了人,店里每一桌都坐满了人,他们之前等了二十分钟才进来,现在往门外一看,外面又排起了长队。   “现在这个时间,他们不用晚自习吗?”有同事奇怪道。   张载拿着塑料杯喝了一口饮料,听到旁边另一个同事说:“现在大学生逃个课或者逃个晚自习不都是很正常的吗,你看那边那个。”说最后一句的时候他压低了声音。   他们顺着他手上签子的方向偷偷看去,是坐在隔壁小桌子的一对小情侣,女生手里还拿着一本时政的课本。   也不知道哪个政治老师没看好人,让课上的学生跑出来了。   “瞧瞧,这一看就是临时逃课出来约会的,手里都还捏着书。啧啧,这就是大学生啊,真是甜蜜。”   确实很甜蜜,那对情侣腻腻歪歪,当所有人都是盲人似的,女生时不时亲一口男生,男生的手也搭在女生腰上没离开过。   张载不觉得很甜蜜,只觉得有点辣眼睛,还有些许的反胃,不过这应该不是那对情侣造成的,而是他的胃真的受不了太多油腻的。   店里吵闹极了,又带着一股消散不去的汗味,张载更想吐了。他又坐了一会儿,然后站起来说让他们继续吃,自己去外面喘口气。   他出来的时候顺便把单给买了。   张载很久没抽烟了,大概是胃里还难受,他去旁边小店里买了一包烟,又怕自己忍不住抽太多,所以没买打火机,随意抽了一根出来然后向路边的一个同学借了个火。   剩下的烟被他收进运动裤的兜里,他叼着一根烟走远了些,黑暗中一点火光若隐若现。   学校的前门出去是热闹的步行街,后门出去就是山野。   这边停了不少的车,有些车的车顶还放着饮料瓶,据办公室其他同事的八卦,每天晚上都有大学生在这后山上打炮。   张载的目光平静地掠过某一辆车身在不停震动的轿车,出于非礼勿视的原则,他往那辆车的反方向走,离开了那片是非之地。   没过多久,同事给他打电话,先骂了他一通,说他怎么偷偷把单买了,然后问他跑哪儿去了,他们吃完准备走了。   张载:“里面太臭了,我在后山这边透透气,你们先回去吧,我再逛逛。”   张载作为体育组里年龄最小,长相最嫩的,深受大家喜爱与保护。他们听说他在后山,像把他当成小孩似的笑着提醒说:“那你小心点,早点回来,省得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知道,放心吧。”   张载心说,已经看到了。   夜间的晚风很是宜人,张载把短袖的袖子都撸到了肩上,看起来像是穿了一条背心,饱满的三角肌若隐若现。   那根烟已经抽完了,被他碾灭后丢在路上看到的一个铁质桶里。   不知道在哪里看到过一句话,大意大概是每一个铁桶里都有一片星空,但张载没看到星空,只看到了满满的垃圾。   也许是今天张载的心情并不算太美好,所以他看什么都不美好,他失去了发现美的眼睛。   如果是孟青烟的话,可能会在铁桶里发现斑驳的油漆,半截的烟蒂,零碎的纸团,破碎的包装,而这些共同组成了一个世界。   张载自然而然地这么想着,然后他又想到,他和孟青烟来来往往这么几回,也算是熟悉了些,但孟青烟总给他一种亲密的距离感,两种极端的感受让他感觉自己被拉扯,相处的细节徘徊在舒适与不舒适的之间,张载倍感迷茫。   这对他来说大约是最诡异的一次交友的经历。从小到大,他的朋友不是身边的同学就是现在的同事,都是与他抬头不见低头见,日日接触的人。   而张载和孟青烟的初见就莫名其妙,之后更是在如此莫名其妙的遇见和几顿饭局中建立了一点微妙的友谊。   这种友谊像一座岌岌可危的斜塔,随时可能倒塌,也像平静无波的溪水,只寂静地流。   张载把这一切归结于孟青烟本人太好相处以及性格温和。   孟青烟晚上有课,上周的某一天他有事请了一天假,那天刚好有课,于是那节课就补在了今晚。   夏天的傍晚,不只有蝉鸣,还有蚊子叫。   他不徐不疾地讲着课,但下面的学生们却略显焦躁,不停地看时间,要不然就是挠挠手臂挠挠腿。 第二节 课的课间铃声响了,教室里的一时沸反盈天,孟青烟坐在讲台后面的椅子上,支着手臂,神色淡淡地回着张载的消息。   张载:出来吃东西吗?   孟青烟:不去了。   孟青烟掏出一颗糖放进嘴里,想了想,又发了一句。   孟青烟:在上课,后面还有一节课。   张载抿了抿嘴,回了一句OK,然后把手机收起来。原本就只是心念一动好奇孟青烟在做什么,既然孟青烟有事他自然就不多打扰。   他沿着来路往回走,遇上了从图书馆回来的陈素英。   他远远地看着那个背影有点眼熟,尝试性地喊了一声,看到对方迷茫地四下张望,再看到他之后露出了招牌式的傻笑。   “张老师,好巧啊!你是出门吃饭了吗?吃的什么?”陈素英总是笑嘻嘻的,看起来没什么烦恼。   “是有点巧,你刚在图书馆?”   “是啊,快期末考了,我要开始临时抱佛脚了。老师,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张载想起今天课上他刚被他们说变胖了,结果晚上又去吃泡泡,莫名感到赧然,但细细想来他一个老师,和学生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于是他又随口说:“后门新开的那家泡泡。”   陈素英茫茫地点头,显然是不知道新开了一家店,然后她惊讶道:“张老师,我们说您胖了真不是骗您的。”为了加重语气,她都尊称张载“您”了。   张载抚额:“我知道,是胖了,不差这一顿了,后面的体育课都是室外的,到时候我和你们一起跑步。”   “啊——不要啊。”   “行了别叫唤了,你赶紧回去吧。”   “咦,张老师你不回去吗?”   “我去趟便利店。”   张载晚上没吃多少,在后山上绕了几圈,肚子早就已经开始叫了,他在便利店里绕了两圈,最后买了一袋全麦面包,才打道回府。   作者有话要说:   “每一个铁桶里都有一片星空”,我忘记原话是怎么样的,好像是某一个B站博主说的。   孟青烟又开始努力出场。 第十四章   陈志远的婚礼定在周五,张载为了当一个称职的伴郎,特意请了假,调了另一个班的课。   他带的几个班进度有一点参差不齐,学生最乖巧且进度最稳定的就是陈素英的那个班。   那个班的女生尤其会犯花痴,每次上课对着张载的脸听的特别认真的,后来张载发现她们和当时在操场上看到孟青烟想要微信的是同一批人。   说到孟青烟,过去的一周张载都没有见到对方,从那晚他邀请孟青烟出来吃东西被拒绝之后,第二天晚上张载再次问他出不出来吃夜宵,却收到两个字:有事。   于是张载没有再找他,孟青烟也没有给张载发过消息。   两个人像是回到最初刚见面的样子,全靠哪一天突然遇见的意外来接触。   他看不懂孟青烟的意思,不知道对方是真忙还是假忙,张载没有热脸贴冷屁股的癖好,更何况他原本也不是一个喜欢主动交友的人。   张载今天四点就起床了,刚睁开眼的那瞬间感觉房间都在颠倒摇晃,但最困的那个时间点已经过去,他现在有一种回光返照般的神采奕奕。   他身上穿的是他在商场里逛了四家店才找到的一件适合他身材的西装,那家店的店员不止一次在他面前说他的臀部翘挺,他们家的裤子会适合他,事实上这让他有些反感,但那个店员说的是对的,他身上这件西装裤的确很适合他。   他的脚上是徐虹从英国带回来的皮鞋,是一双切尔西短靴,张载第一眼看到它的时候表情很难看,眼神抗拒地看徐虹,但上脚之后发现很是舒适,并且没有他想象的这么娘。   张载五点半到达了陈志远所在的酒店,他推门进去,看到陈志远正被几个人围着打扮,旁边还有几位早就到的伴郎,张载只觉得眼熟,但叫不出名字。   陈志远从镜子里看到他进来就开始笑:“好久不见啊。”   张载也笑:“陈总可以啊,又帅了。”   张载看着陈志远幸福的样子,心里心生感慨。   这不是张载第一次当伴郎,然而他对美好婚礼的好奇与期待在人生第一次当伴郎的时候就消失了大半。   张载自认为不是浪漫的人,但总会有那么几个瞬间有浪漫的想法。   曾经,他想象中的婚礼是浪漫又安逸的,但事实上,婚礼就是一大堆零碎的片段,拼拼凑凑,包含着无数鸡毛蒜皮的无厘头笑点和泪点,过程虽然充满欢声笑语,但后遗症就是无限的疲惫。   而张载想象中的婚姻是平静美满的代名词,但事实上,他的好几位老同学陷入了柴米油盐的琐碎中,脱发严重,发福明显,与妻子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还要为着孩子费尽心思,生活落得一地鸡毛。   张载大学以前没出过远门,在网上看到别人坐着绿皮火车充满情怀地去旅行,他也会心生羡慕,会在梦中产生诗和远方的幻想。直到他攒了一小笔钱,趁着假期坐上绿皮火车踏上去远方的路的时候,他发现只有幻想是浪漫的,现实糟糕透顶。闷热的车厢,颠簸的车身,狭窄的床位,不散的怪味,这是充斥着他整个旅途的记忆,唯一的美好就是窗外的景色,但这点美好可以忽略不计。   张载对婚礼和婚姻的幻想就像那节绿皮火车,在一声声汽笛的呜声中渐渐远去,只留下一股呛人喉咙的刺鼻尾气。   陈志远给他准备的伴郎专用西装自然是用不上了,张载仔细看了看那件西装的裤子,暗自庆幸。   一个摄像头对准了张载,是张志远找的摄影师。   张志远问:“在录吗?”   摄影师点点头。   然后张志远搂着张载的肩对着摄像头说:“这是我高中最好的兄弟,我同桌,是不是超帅?”   镜头外的人都点头,张载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目光一转却在房间的门口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孟青烟?”   孟青烟推门走进来,脸色隐隐透露出一种疲惫感,他朝张载笑了一下,之后和陈志远打了一声招呼,拥抱了一下,说道:“恭喜。”   孟青烟穿的是自己的休闲服,大概是为了换衣服方便,他没有穿衬衫,而是一件宽松的短袖和中裤,看起来年轻又清爽。   张载离开画面后,到孟青烟边上,怕被摄像机收声所以压低声音问道:“你不是不来当伴郎吗?”   孟青烟也低着嗓音凑在他耳边回他:“有个伴郎有事来不了了,徐凡真又求了我好几回,我就来了,正好来陪你。”   温热的气流拂过他的耳廓,张载听到最后笑起来:“那我太感动了。”   孟青烟去里面的房间换上西装,衣服的大小对他来说正合适,身材被很好的勾勒出来,张载发现孟青烟并没有看起来这么瘦弱。   他们将近中午才完全弄好,中途摄影师拍了很多片段,在张载看来,大多数都是陈志远在故作深沉,摄影画面里陈志远人模狗样,他看着只觉得滑稽。   当然,画面里还出现了张载和孟青烟,一排身着西装的人里,就他们两个身高最突出。   张载发现给陈志远化妆的姑娘总是偷偷打量他们两个,然后笑容奇怪地转头和另一个人说些什么。   张载检查了很多遍,并没有在自己身上看到什么不妥的地方,于是他直接问对方:“你好,请问我……我们身上或者脸上,有什么吗?”   那姑娘显然不知道自己偷看他们的动作有多明显,听到张载的问话后顿时脸色发红,“不好意思,什么都没有,只是单纯看你们长得帅气。”   张载觉得她像是没有说实话,但想不出其他什么原因,干脆就作罢。   他们赶往新娘所在的新房,陈志远在偏郊区的地方买了一个大别墅,三层楼,占地一百多平,周围都是绿茵茵的草地。   张载看到别墅的一瞬间,想的不是这个别墅有多大多豪华,而是陈志远想顺利地把新娘接出来的难度会很大。   他的预感果然灵验了。   一楼二楼所有落地的与不落地的门窗都被锁死了,大门的锁也在伴娘的杰作下删除了陈志远的指纹,现在唯一能进去的方法就是找出锁的四位数密码。   三楼的阳台上,几位伴娘推门出来在看他们热闹,“赶紧想办法上来,否则新娘子就要生气了。”   里面传来徐凡真的叫声:“陈志远,给你半个小时,你要是门都进不来,你以后也别想进家门了。”   陈志远神色一凛,与徐凡真隔空对话:“老婆,你等一下。”   大家被那他说话的音调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张载赶紧推了他一把:“还墨迹什么?老婆不要了?”   最后他们花了二十分钟在一块草皮底下找到了写着密码的纸条,这还多亏了张载和孟青烟。   当时所有人满头大汗地翻前倒后,张载在草地外围走了一圈,看到一块草皮翘了起来就想把它踩下去,他刚抬脚,孟青烟突然喊了他一声,把他吓了一跳,直接把那块草皮踢开了,底下赫然是写着密码的纸条。   张载还有一些茫然,但他还是抓紧动作向大家展示了一下手中纸条上的数字。   “嘀——”   密码正确,门开了,众人啼笑皆非。   张载和孟青烟对视了一下,孟青烟朝他耸了耸肩。   一位伴郎试探性地探了个头进去,然后被充气锤子砸得一脸痛苦,他们几个最后依靠蛮力挤了进去,过程中张载的手臂和身旁的人不断相撞,而背则和身后的孟青烟不断摩擦,生出了一身汗。   几位伴娘把他们拦在了上二楼的楼梯口,不让他们过去,他们这么多人忙前忙后早就累得不成样子,心里又好笑又无奈。   张载余光中看见孟青烟表情淡淡地把衬衣的领口拉松了,显然也有一些燥热。   “陈总的伴郎都很帅,后面那两个最高的帅哥可以先上楼,陪我们几个姐妹玩玩。”说话的女人眼神都放着光。   陈志远说道:“伴郎随便你们玩儿,全是单身。你们别玩儿我就可以,先让我过去。”   这话说完他挨了五六拳,拳拳致命打击,张载也没客气地下了狠手。   陈志远苦着脸说:“兄弟们,你们是哪边的?”   等他们真正进到新娘子的房间已经快两点了,张载觉得这一下午比他去打比赛都累,前者是拉长时间线的折磨,后者则是速战速决。   他们把准备的红包全部塞完,表示真的没钱了,甚至求饶地问可不可以选择支付宝转账的时候,伴娘们终于一脸遗憾地给他们开门。   孟青烟看到张载盯着徐凡真看,问道:“你是不是很久没见过徐凡真了?”   张载想了想,回他说:“我上一次见她已经是高中毕业酒会那天了。”   那天陈志远喝多了,把手机都给砸坏了,他们没有他家里的联系方式,就联系了徐凡真,徐凡真那时刚上大学,恰逢放假回W市,来接走陈志远的时候脸都是黑的。   张载今天以前只在陈志远的朋友圈看到过徐凡真的近照,只觉得比几年前长开了,更成熟了。现在见到真人,才发现徐凡真实在是不上镜,本人更加明亮艳丽充满朝气,难怪陈志远栽了。   接下来都是一些婚庆公司安排的恶俗游戏,只为了让新郎丢人,陈志远也不负众望,心甘情愿地被戏弄,到最后一个游戏项目的时候,陈志远终于安心坐在徐凡真边上幸灾乐祸地看着他们玩嘴对嘴传纸巾。   孟青烟首当其冲,经历了三次身后的伴娘看着他的脸笑场之后,他从嘴里拿出那张已经被他咬湿的纸巾,忽视那位伴娘惋惜又歉意的眼神往后走,走到了张载的后面。   孟青烟说道:“我最后一个吧。”   张载原先是最后一个,陈志远有意把他安排在压轴,他身前站的是徐瑶,徐帆真的堂妹。   游戏进行得依旧不太顺利,那张在众人嘴里传过的纸巾越来越小,经常到了人群中间就小到几乎不见踪影。   陈志远笑着调侃:“你们是不是故意的啊?想占人家姑娘便宜。”   徐帆真也附和道:“我也怀疑啊,中间那位同志,两次了,你把我的姐妹们都弄脸红了。”   大家善意地笑起来。   相比于张载的紧张情绪,孟青烟看起来就坦然很多,抱着胸靠在墙边静静看着他们,但张载总是产生一种对方在看自己的错觉。   那张支离破碎的纸巾片终于还是来到了张载的眼前。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孟青烟终于可以占一点便宜了,他心里暗爽。从这章开始张载的日常应该变少了,和孟青烟的接触多起来了。 第十五章   张载眼前的纸巾片只有硬币大小,被徐瑶含在红润的嘴唇中。   张载当然知道陈志远把他安排在这个位置的用意。   徐瑶今年二十五了,人长得好看,性格也好,只有一个问题,一直不肯找对象,徐家的人都很担心,陈志远不止一次在他面前提过这件事,显然是存了撮合他们两个人的心思。   张载比徐瑶高了不少,徐瑶抬着头看他,向他示意嘴里的纸片。   那张破碎的纸巾在经历了这么多人的摧残后,看起来软趴趴的,他不由担心会不会直接断掉。   他弯下腰靠近徐瑶,专心地避开后者的嘴唇,然后抿嘴含住露出的部分。   然而下一秒,张载的瞳孔针缩了一下。   徐瑶今天涂的是唇蜜,嘴唇泛着晶莹剔透的光泽,但也出现了一个问题,她想松开嘴唇的时候却发现纸巾粘在了她的嘴唇上。   她微微往后仰,想慢慢把纸片撕下来,但结果不尽人意,脆弱的纸片断开了,一半在她嘴唇上,另一半成功传递给了张载。   张载含糊地问:“这算成功了吗?”   “算算算。”好不容易到了最后关头,所有人都不想再来一次了。   张载转身,目光直直地和孟青烟对上了。   孟青烟朝他挑了挑眉,靠近了一些,视线落在他的嘴唇间。   张载脸部肌肉动了动,把纸片吐了一些出来,抿着嘴说:“来吧。”   孟青烟的表情还是波澜不惊,他的唇凑近了张载,张载下意识地后仰了一分。   微乎其微的动作还是被孟青烟捕捉到了,张载的下颌突然被用力地捏住,不让他再动弹,温热的鼻息与他的相互纠缠,嘴唇边的绒毛产生了一丝痒意,但下巴上的力度不允许他再后退。   他们难以避免地接触,耳边传来起哄声,但张载分不出神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张载清楚的感受到上嘴唇的唇尖被挤压,那是孟青烟在含住纸片的同时含住了他的唇。   触感转瞬既逝,张载怔怔地看着重新站直的孟青烟,听到他无奈地说:“张载,松嘴啊。”   张载觉得自己的脸一下子发烫,觉得十分尴尬。   他忘了。   孟青烟重新低下头,张载的嘴唇再次感受到了那种挤压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孟青烟好像更贴近了一点,因为这次他的上下嘴唇的唇尖都被含住了,甚至有一种湿润感。   这次张载很快松开嘴唇,指甲盖这么大的纸片被孟青烟含住,然后又被他的大拇指和食指第二指关节夹住后取出来,孟青烟问:“可以了?”   于是新郎轰轰烈烈地抱新娘下楼,门口的婚车已经等候多时。   “发什么呆?”孟青烟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   “哦,没事。”张载回了神,连忙打开车门坐进去。   孟青烟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坐在了他旁边,车里空间不算很拥挤,但他们的坐姿自然豪迈,腿与腿难免就碰到一起。   车里的空调开得很大,冷风全部吹在了他们的脸上,张载伸手把排风扇往下压了压。   孟青烟则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头靠着车窗,眼皮半合着。   从陈志远的新房出发到婚礼所在的那个酒店,要将近一个小时,张载一直目视前方正襟危坐,偶尔和其他人聊两句。   过了一会儿,张载感觉到右边肩头一重,他偏头看去,孟青烟像是睡着了,呼吸平稳地靠在他的肩上,看起来安静又无害,与刚刚钳住张载下巴的样子完全不同。   张载把身体往下沉了一些,让孟青烟靠得更舒服一些,然后转头继续和别人说话,只不过音量放低了一些。   快到酒店的时候孟青烟悠悠转醒,发现自己靠着张载后愣了一下,马上道歉道:“不好意思,今天起太早了,有点累。”   “没事,快到了。”张载轻轻地扭了扭肩膀缓解酸麻感。   酒店门口已经开始放鞭炮了,巨大的声响吵得大家头疼,但结婚就是要热闹,这是传统。张载小的时候会喜欢这种氛围,那是烟火气,但长大以后,也许是因为张载并不是主角,而作为旁观者他觉得吵闹劳累与兵荒马乱超越了那种幸福的氛围。   张载在门口迎宾,百无聊赖地摸着甜品桌上的丝绒布,看到有嘉宾到来便笑容相迎,等客人进了宴会厅后,张载又重复着把丝绒布揉成一团之后又松开拍平。   晚上伴郎伴娘全部要围绕陈志远一整晚,几乎不能上桌吃饭,虽然已经垫了些肚子,但肯定撑不到婚礼结束。   甜品桌上的甜品已经被来宾拿了一些,张载想了想,拿了一个看起来可爱又清甜的纸杯蛋糕给孟青烟。   “嗯?怎么了?”孟青烟没有第一时间接过去。   “你之前没吃多少吧,之后会饿的,最好再垫一点。”张载记得孟青烟有随身备糖的习惯,但又有点不确定他是否爱吃甜的,“这个应该不会很甜。”   孟青烟轻声说:“没关系,我喜欢甜的,谢谢。”   婚礼到晚上将近九点才结束,宾客已经散的差不多了,张载喝了不少酒水,虽然酒里掺了水份,但他依旧有点头晕,并且跑了好几趟厕所。   陈志远的母亲对张载还保留深刻印象,趁闲下来拉着张载的手说道:“小载吧,好久没见了,怎么都不到我们这边坐一坐。你妈妈怎么样了,最近看她朋友圈是不是又出去玩了,那谁给你做饭呀。小载你一个人没事干就来我们家,阿姨亲自下厨。”   她一直很喜欢张载,现在还把他当成一个小孩。从高中开始,比起一天到晚出去玩而不学习的陈志远,她更喜欢张载,每次开家长会都很羡慕徐虹,有一个帅气又乖巧的儿子。   张载回想起高中的时候,有时候徐虹太忙,一个星期都回不了家,他就会跟着陈志远去他家,陈志远母亲会把他安顿地很好,比对陈志远还好,这一度让陈志远怀疑自己是不是亲生的。   于是他有些愧疚地说道:“阿姨,我现在和我妈分开住,平常自己会做吃的,不用担心。下次有时间到您家里陪陪您。”   陈志远如今成了家,自然就搬要出去住,陈志远的父亲常年在外出差,陈志远母亲作为全职主妇在家自然十分无聊,听到张载这么说一下子笑开了眼,连声说好。   暂别了陈志远的母亲,张载找了一张空桌子坐下,找了双干净的筷子吃了点残羹冷炙,然后看到了跟陈志远与徐凡真在讲话的孟青烟。   孟青烟今晚破天荒地有些醉了,张载猜测应该是他今天精神不好的原因,而且孟青烟的长相太扎眼,帮新郎新娘挡酒的时候多半会被针对,然后实实在在地被灌酒。   陈志远在楼上开了几个套房给伴郎伴娘休息,他知道张载和孟青烟认识,于是给了他一张房间的卡,让张载帮忙把孟青烟扶上去休息。   孟青烟的脸色看起来还是很正常,但是脚步有一些踉跄,而且眼神比平常呆滞了一些,总是看着张载不说话,好像有点认不出张载是谁。   张载用房卡刷开套房的门,找了一间大一些的房间把孟青烟放到了床上,怕孟青烟太闷,张载就帮他松了松领结,然后打开空调。   孟青烟的体重不轻,怕他路上摔了,张载是一路半搂着把他带上来的,孟青烟一直用手轻轻抚摸张载的手臂,像是小孩子在摸什么珍贵的玩具,张载被他摸得一身鸡皮疙瘩。   房间里还有些闷热,张载身上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的汗,他把西装外套脱了,然后撸起袖子把领结摘下来丢到桌子上,把衬衫的纽扣解开了两颗。   他走到床边,轻轻拍了拍孟青烟的脸:“孟青烟,你还好吗?”   孟青烟没有睁眼,只在嘴里嘟囔了两句张载听不懂的话,张载心里发笑,觉得孟青烟现在看起来尤其像个孩子。   平常孟青烟给张载的感觉有些成熟,分明比他还小两三岁,但浑身上下都透漏着自持,在各种场合都十分游刃有余,从容自在地应对一切,而如今他却醉醺醺地倒在床上,像是能让人捏圆搓扁。   张载最后还是没忍住,捏了捏孟青烟的脸,是想象中的柔软光滑,然后他收回手帮孟青烟把鞋子和袜子脱了,又伸手把他扶起来了些,让西装外套可以脱出来。   孟青烟的表情仍然有些不适,不得要领地扯着自己的衬衫扣子,于是张载又一颗一颗帮他解开了纽扣,露出雪白却紧实的胸膛。   接着孟青烟又去解西装裤的纽扣,想把裤子脱下来,张载无奈地帮他解开纽扣,手指捏住拉链,拉链滑动的声音成为整个寂静空间里唯一的声响。   倏地,张载的手机铃声响起,是陈志远打来的,他接了起来,目光掠过孟青烟身下那并不斯文的一团,又马上移开。他把被子扯过来盖在孟青烟的身上,把温度稍微调高了两度才从这个房间里出去。   黑暗中,孟青烟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孟青烟:我醉了。   孟青烟:我装的。   这章之后应该突飞猛进了,两个人应该够熟了吧。 第十六章   和陈志远打完一会儿电话后,张载去了孟青烟隔壁的空房间躺下。今天他实在太累了,婚礼琐事不断,事到如今他的腿已经走不动路,手臂连抬一下都觉得挂了千斤重物。   他静静地躺了十分钟,放空了大脑,想着小憩一下再去洗漱。睡意朦朦胧胧,就在他马上要掉进梦中的那个黑洞的时候,突然听见隔壁传来一点碰撞声。   张载被惊醒了,他眨了眨眼睛坐了起来,慢慢回过神。   怕孟青烟是摔倒或者撞到了,他赶紧去看了一眼,发现孟青烟正在浴室里洗澡。   张载敲了敲浴室的门,问:“孟青烟?”   孟青烟的声音随着水声一起响起,仿佛还带着潮湿的酒气,他说道:“嗯,没事,不小心绊了一下。”   张载兀自点了点头,想起对方看不到,就喊了一声:“那你小心点,有事叫我。”说完他就想离开房间。   “张载。”水声停了,孟青烟的声音更清晰了。   张载奇怪地问:“怎么了?”   孟青烟顿了几秒,然后说:“我忘记让酒店送换洗的衣服了。”   张载联系了客房服务,让对方送两套换洗的衣服来。然后看到孟青烟穿着浴袍走了出来,他的头发还有一些潮湿,水珠顺着发根滑向锁骨,最后隐入胸口。   服务员很快就拿了两套过来,张载递给孟青烟一套,另一套留给自己迟一点换洗。   孟青烟坐在床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交叉的领口因为手臂的抬起而露出了大半的胸膛,他注意到了,但不甚在意,继续擦着头发,抬眸问张载:“你帮我脱的衣服?”   张载还是那一身凌乱的白衬衫和西装裤,他一直没换下来,他不舒服地扯了扯自己的领口,向他比划道:“嗯,我看你一直扯衣服,就像这样,好像很难受,就帮你直接脱了。”   孟青烟朝他笑了一下:“谢了。”   张载想起什么,问道:“今晚你父亲……”   孟青烟的父亲叫孟鹤品,张载在来宾的名单上看到过他,后来见到了人,虽然头发白了大半,却依旧很有气质,想起孟青烟说过他父亲是教古典音乐的,他心下了然。   孟青烟说:“他先回去了,我和他打过招呼了。”   张载点点头表示知道了:“那我走了。”   他今晚莫名有一些不想面对孟青烟,尤其是看起来已经清醒的孟青烟。他把这归结于自己太累了,他只想回去休息。   孟青烟盯着地面出神了两秒,然后抬头笑着说:“好好休息,今天太累了。”   张载回去之后很快地洗漱,等到躺在床上很快就睡了过去。隐隐约约间他好像感受到自己房间有人进来,他费尽力气想睁开眼却失败了,床的一处产生凹陷,来者可能坐在他的床边。   脸上有一种冰凉的触感,然后是嘴唇,张载不知道是在做梦还是现实,他又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注视感,倍感不适,但下一秒他又陷入沉沉的睡眠,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睡到第二天下午才起来,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上厕所,淅淅沥沥地水声响起,张载这才狠狠地呼出一口气。   他回到床上,奇怪怎么这个时间了都没人来找他,拿起手机发现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静音了,他收到了陈志远的好几条消息。   陈志远说早上他来看过张载,遇到孟青烟,孟青烟告诉他说他还在睡,所以陈志远又离开了。陈志远还说让张载好好休息,睡到明天都没事,房费他来付。   张载睡够了,并不打算多留,不管怎么样还是在自己家中待着最舒服。   他洗完脸,神清气爽地推开房间的门,看到坐在套房沙发上看新闻的孟青烟后愣住了:“你还没走吗?”   孟青烟朝他一笑:“你昨天都累死累活把我拖回来了,我今天怎么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   张载也笑了:“看来昨晚没白累。”   他们两个去酒店的餐厅吃了点东西,张载觉得自己大概是饿过头了,心理上觉得肚子空荡的要人命,生理上却没吃多少就感到充实。   孟青烟早上起来只喝了一杯咖啡,到这个时间点显然是饿了,盘子里夹了不少东西。   看到他卷了一叉子意面塞进嘴里,张载像是想起什么,突然问道:“昨天晚上你有来我房间吗?”   孟青烟的动作没停,又去卷意面,卷完了才抬头看着张载说:“没有,怎么了吗?”   张载摸了摸侧脸,说道:“没事,大概是我做梦了。”   孟青烟点点头,又往嘴里塞了一块培根。   “不再吃点吗?”孟青烟拿了一个鸡蛋递到他的嘴边,像是要喂他一样。   张载伸手接过来,把蛋白吃完了,蛋黄丢在盘子里,然后说:“不吃了,胃有点胀。”   两个人都没有开车,孟青烟问他去不去徐虹那里,张载说自己这周不去,于是他们打了两辆车,就此分道扬镳。   返校后张载把欠的那节课立刻补上了,现在临近期末,每一节课都很重要,他带的班也在经历了几节课中长跑训练后终于迎来了体测。   张载觉得现在的学生身体素质和心理素质都不太好,每年每个班都会有好多一到体测就肚子疼的,无论男生女生。   他憋着一股气说:“这是你们太紧张了,不是真的想上厕所,不要再拖了,早死早超生这句话听过没有?难得今天天气好,赶紧上跑道。”   显然还有人听不进去,磨磨蹭蹭想拖延时间。   张载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板着脸严厉道:“这周请假可以,下周必须跑,下雨了也得跑,不跑这节课别想过了。”   有时候不严厉一些学生是不会听话的,张载这番话讲完,他们即使有大病小病也都好了,转眼就上了跑道。   毕业月的时间过得很快,在张载上课的同时,一批毕业生毕业了,那段时间学校里很热闹,有艺术展,还有艺术展。   张载趁着空闲的时间去逛了一下艺术系的展览,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得到升华。纵眼望去,有很多张载欣赏不来的艺术品,诸如戴着口罩的气球人,又或者是乱七八糟缠绕在一起的色彩混乱的毛线绳结。   他和同去的几位体育老师觉得十分尴尬,像是几个农民进入了音乐厅。其实张载前两年也来看过毕业展览,不过今年展览的主题尤其魔幻,饶是张载这个被蒋梦宁熏陶过,可以自称自己有一点艺术细胞的人也甘拜下风。   “看完了,走吧。好看是好看,但我看不懂。”同事们这么说。   张载也说好,快走出展览厅的时候被人叫住了,他转头看到了一位老朋友,于是他让同事先离开。   “张载!”蒋梦宁抱着一个孩子走过来,“刚想问你在不在学校呢。”   他笑起来:“你怎么来这儿了,你老公呢?”   “东禹在停车。我们刚好路过。”   蒋梦宁除了看书就喜欢看看展览,原本路过张载所在的学校时犹豫要不要和张载聚一下,而看到有展览,就毫不犹豫地来了。   张载指了指里面,“看艺术展是吧,我这个土包子实在是不会欣赏,刚准备走呢。”   蒋梦宁走近两步:“先别走,帮我抱一下小雪,我抱不动了。”   张载动作僵硬地接过来,学着蒋梦宁的姿势抱住小雪,小雪才两岁,已经初具花痴的模样,看到张载后开始傻笑,一点没有看到不熟悉的人后的害怕,用手拍张载的脸,嘴里发出一些听不懂的话。   张载逗她:“小雪。小雪?小雪!”   小雪又傻笑,用力拍张载的脸,张载不怕疼,随她玩自己的脸。   “她还不会讲话吗?”   蒋梦宁摇摇头:“到现在只会喊一些简单的。”   张载想了想说道:“没关系,我小时候也很迟才讲话,不过很早就会走会跑了。”   张载一直觉得自己如今四肢发达但口才不好有大部分的原因是婴儿时期带来的。   徐虹说他不到一岁就会走了,会走之后很快就会跑了,管都管不住。倒是到了三岁后才能比较流利地开口讲话,这让张译和徐虹一度怀疑他是不是哑巴,去医院检查了才确定张载真的只是还没学会说话。   向东禹停好车过来,向张载打招呼,把他怀里的小雪抱走了,张载松了一口气。   小雪还依依不舍地向张载伸出双手,嘴里喃喃着:“抱,抱。”   他们看得好笑,都笑了起来。   张载作为东道主,请他们一家吃了食堂最高档的小炒,期间和向东禹聊了一些正事。   向东禹本身是做实业的,集团旗下有不少餐饮品牌,这几年发展的势头很不错,在国内开了很多分店,张载今天才知道上次孟青烟带他去的那家西餐厅就是他们家的。他最近在考虑发展一条中端的轻食品牌,想把W市作为试点城市,和市里的一些大型健身场所进行合作。   张载有不少大学同学开了健身房,或者去当了健身教练,在这个方面有不少资源,向东禹诚心诚意找他合作,开了较为诱人的条件,但张载还是有些犹豫。首先,张载熟悉的只有室友几个,其中开健身房的人更是只有一个邵晨轩,其次,他和班级里其他人只能说得上话,但不太熟悉,有一些甚至记不清名字了。   向东禹对他说:“别担心,因为W市只是试点,所以我不怕投入大。我这边开出的条件尽可能好,你只要和他们联系一下,说明一下情况,剩下的靠我们公司的公关就好了。”   张载说再考虑一下,吃完晚饭后又带他们在校园里逛了一下,然后才把他们送走。   他们离开的时候小雪还十分不舍得张载,黏在张载怀里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张载答应有时间去找她玩,也不知道她听懂没有,最后还是被蒋梦宁强行抱走了。 第十七章   暑假的前一个星期,张载还没从工作状态脱离出来,在家也是每天写论文或者改论文,和在学校并没有什么大的差别,概括起来就是备课的时间少了,做科研的时间更多了。   “……”张载坐在电脑前发呆,他努力告诉自己,参与科研是自我提升和自我发展的必经之路,但心下还是对手里的论文有些倦怠。   张载曾经想过,像他某一位同事一样有空做科研,没空就把大好时光用来吃喝玩乐,并不在乎拿到手的工资是四千还是六千。   但张载考虑到他没有对方厚实的家底,于是依旧老老实实地每年发表论文,期盼着说不定哪一天能晋升为副教授。   他的双手离开键盘,掀开窗帘看到外面阳光普照,仿佛没有一个阴暗的角落能逃过的样子。   微信里章思宇喊他去打球,刚开始他没有记起自己什么时候加了这么一个人,直到看到名称后面的备注才恍悟是上次一起打过球的高中生。   章思宇说缺两个人,张载替他询问了一下邵晨轩去不去,邵晨轩说健身房有事走不开,于是张载随手发了一条朋友圈,问有没有人出来打球?   没过多久宋喆给他发消息了,张载以为他要出来打球,点开看才知道宋喆只是来慰问一下他。   宋喆:放假了?   张载:放了一个星期了。   宋喆:怎么都没和我说。   张载:天天在家写论文,忘了。   宋喆:行,这周末自驾游去H市怎么样?   张载有暑假,宋喆就只有周末放假,自然就只有周末才能出去玩几天。   张载想了想,回宋喆说行。   他又等了一会儿,发现那条朋友圈底下插科打诨的评论很多,但真正说要出来的打球的一个都没有。   张载并不是很想一个人和一群不熟悉的高中生打球,刚想去回绝了章思宇,却没想到收到了孟青烟的消息。   张载上一次见到孟青烟已经是陈思远婚礼那时候了,后来的几个星期他有去看过徐虹,也帮她去生鲜超市跑过腿,但没有再遇见过孟青烟。不过也正常,哪里这么巧每一次都能遇见认识的人。   有了前一次孟青烟教他的挑选新鲜肉质的经验,之后张载自己挑的肉都得到了徐虹的称赞,这多亏了孟青烟。   孟青烟问他要去哪里打球,张载点了几下手机,直接把学校的定位发给他了。   又过了一会儿,孟青烟问他还缺不缺人,缺人的话他可以去。   张载求之不得,马上回了一句缺人,然后和章思宇说他找到人了,一会儿就过去。   张载伸了一个懒腰,他没开空调,在家只穿着一条内裤,决定要出门之后他就去衣柜里找了一件的球衣背心。   这件球衣是他大学的时候球队统一买的,高中的时候他很爱打篮球,经常穿着校服在球场上驰骋,甚至不知不觉得到了一小批女粉丝,等上了大学之后他打篮球的频率反而低了,但偶尔也有参加篮球赛,他那时候才会穿球衣。   如今当了高校教师,除非有教职工的篮球赛会穿球衣上场,否则他不会特意去打篮球,也不会特意换球衣,最多就是刚好路过篮球场手痒和学生们打一会儿。   他套上了球衣,穿了一条透气一些的五分裤,在鞋柜里挑了一双低调但昂贵的篮球鞋。   孟青烟的电话拨了过来。   “张载?”   张载出神了一瞬间,他突兀想到,每一次孟青烟叫他名字的时候总是有一种不可名状的违和感,像是细线两端被拉紧。   “张载,你出门了吗?没出门的话我正好接你过去。”孟青烟这样说着。   张载把鞋帮撑开,把自己的脚放进去,他说:“刚换好鞋准备出门,你在哪儿?”   “我在你家楼下。”   张载一怔,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儿?”   孟青烟很快回道:“你上次告诉过我。”   张载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告诉过他自己公寓的地址,想不起来索性就算了,他检查了一下有没有东西被落下,然后开门关门:“那你等一下,我现在下去。”   孟青烟今天开的是那辆大切诺基,张载扣上安全带,和孟青烟说辛苦了。   孟青烟侧眼看了他一眼:“球衣不错。”   张载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怕下午太热了,球衣方便。”他才注意到孟青烟穿的短袖和他的球衣是同一个色系。   遇到红灯,孟青烟停下车,手指敲了敲方向盘,问张载:“放假都在做什么?”   张载强颜欢笑:“还能做什么,我的大脑都奉献给论文了,你呢?”   孟青烟莞尔一笑:“和你差不多,不过前两天还和组里一起去参加了一个学术会议。”   “啊,厉害。”张载真诚地说。   在张载心目中,学术会议就是相关领域的有名学者来做演讲,演讲里不乏大段英文以及各种学术名词,他很敬佩那些在台上胸有成竹侃侃而谈,可以认真分享自己学术成果的人。   他们到学校,在门口登记了一下信息,孟青烟就大摇大摆地把车开进校园了。   章思宇看到张载找来的队友显然十分满意,嘴里一直重复孟青烟长得高。   张载想到就问了:“孟青烟,你有多高?”   “一米八七或者八八,怎么了?”孟青烟很久没有量过自己的身高了,每年体检的时候也不会过分关注自己的身高体重。   张载微微摆头:“没事。”他才刚到一米八,在人群里当然不算矮,放到孟青烟边上就显得短了一截。   孟青烟的篮球技术比他们想象的都要好一些,三分球尤其地准,比分很快就被拉开了。   打完半场他们下来休息,章思宇马上拿着手机来找孟青烟:“孟老师,能加个微信吗?”   他已经知道他们两个都是大学老师,还特意问了两人在哪个大学任教,张载告诉他之后他倒吸了一口气:“说不定明年我能考上你们学校。”他原来的目标就是张载他们学校。   张载对他说:“真的?那你考上了告诉我。”   章思宇兴奋道:“考上了会怎么样?张老师要请我吃大餐吗?”   张载喝了一口水,哼笑道:“想得美。你要是考上了,被我发现没选我的课,你就等着吧。”   章思宇听完苦了脸,然后走去找他的朋友们了。   孟青烟看着张载笑着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缓慢地眨了眨眼睛:“你和他关系很好?”   张载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你们关系很好?”孟青烟不紧不慢地重复。   “哦,还好吧,就之前一起打过一次球。”   张载看着不远处和朋友打得火热的章思宇,又说道:“小朋友挺可爱的,不怕生。”   孟青烟不置可否,拿着手机点开刚刚加的章思宇的朋友圈,里面多半是一些打篮球的照片,偶尔穿插着生活上的消极抱怨。   不久前他刚发了一条新的动态,一段字加上一张照片,字写的是“今天来了两个很给力的队友”,照片则是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偷拍的张载和孟青烟,两个人都侧对着镜头正在说话,脸上都带着笑。   孟青烟盯着照片里的自己看了一会儿,然后把照片保存了下来。   下半场很快开始,上半场的比分让他们并没有特别大的压力,张载上场前提醒孟青烟适当放点水,他怕对面那一队会因为没有赢的希望而消极比赛。   事实上大家都感觉到对面有些消极了,连篮板也不抢了,整场比赛像是已经走向结束。   过了一会儿,有人提出暂停比赛,章思宇过去和对面交涉了一下,然后过来有点不好意思地问孟青烟:“孟老师,你介不介意和对面中锋换一下?”   孟青烟当然无所谓,于是他就这样成为了张载的对手。   球场上的碰撞是很激烈的,孟青烟作为场上最高的选手自然遭到了严密的防守,而防守他的中锋就是张载。   张载知道不能让孟青烟抢到球,他的手臂自然张开,后背紧贴孟青烟的前胸,尽力卡住他的位置,无意识地用臀部顶住对方的核心区域,阻止对方绕前。   他的后腰紧紧地贴着孟青烟摩擦,篮球在球场里四处飞舞,孟青烟一直尝试越过张载,两个人都气喘吁吁,呼吸沉重。   孟青烟的耳朵有些诡异地泛红,脸上的汗水滴落到张载的锁骨上,又滑向他空荡的胸口,孟青烟垂着眼顿了一秒,不由自主地伸出舌头舔了舔下嘴唇,紧接着毫不犹豫地快速伸手接住飞过来的球。   作者有话要说:   打起篮球来好涩哦prprpr果然还是若隐若现最涩情prprpr 第十八章   张载没想到自己这样防着还是让孟青烟拿到了球,他再想拦已经来不及了,对方双脚起跳,张载被阴影笼罩,那瞬间他觉得孟青烟充满了侵略性。   孟青烟没有给别人封盖的机会,下一秒手腕一拨,球就进了篮筐。   张载与往回跑的孟青烟对视上,看到孟青烟朝他勾了勾唇,那个笑容有些难以形容的恶劣与意味深长。   张载不明白对方这么笑的原因,但球场上又重新活络起来了,于是张载立即跑向正确的区域,继续紧跟孟青烟。   下半场的比赛很是焦灼,事实上上半场张载和孟青烟的配合打得很好,但如今他们队里失去孟青烟这个得分好手,比分很快被追了上来。   六七月的天气是众所周知的炎热,尽管现在太阳已经不在头顶上,但热浪依旧。   张载的背心已经湿到可以拧出水来,场上不少人已经把上衣脱了,光着上半身在场上跑来跑去。   张载掀起衣摆擦了一把脸,然后迅速地把背心脱下来丢到了一边。   一个同学正好从他面前跑过,朝他吹了一声口哨,喊道:“身材不错。”   张载听着想笑,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高中生调戏。   球来到了篮板下,孟青烟依旧穿着他那条藏青色的短袖,高大的身躯弯曲着挡在张载的前面,双臂微微向后包,侧着脸用余光观察张载。   张载的胸膛因为汗水反射出水光,他的注意力还在球上,和队友进行眼神的交流。   这时,章思宇持球一个虚晃,骗过了所有人,连孟青烟都放松了对张载的控制,他抓住这个机会把球传了出去。   球转了一个角度来到了张载的手上,他反应迅速,迅速转身将孟青烟卡在身后,做了一个投篮的假动作。   孟青烟反应得很快,那道阴影再次笼罩张载,他忍不住蹙眉,接着再次做了一个上篮的假动作,这一回孟青烟的重心一下子就偏离了。   下一秒,张载果断后转身跳勾,球在空中做了一个抛物线运动,稳稳地落在了篮筐里。   “好!”   “好球!”   几声喝彩响起,张载擦了一把汗,用肩撞了一下孟青烟,得意地说:“可以吧?”   孟青烟搂住他的腰,压低声音慢悠悠地夸道:“刚刚好——帅——啊——”   “哎,你们在那搂着做什么,别忘了你们不是一个队的!”孟青烟的队友笑着喊。   孟青烟松开手,说道:“我在撺掇他倒戈。”   章思宇大叫道:“孟老师,不行!”   大家都笑了起来。   这一下午的出汗量可以说是酣畅淋漓,张载很久没有这么大出汗了,现在感觉神清气爽。   章思宇他们邀请他们一起去聚餐,他们拒绝了,但答应了下一次再来打球。   张载浑身湿透,不好意思坐在孟青烟的车里,于是他们决定在附近找一家店吃晚饭。   这附近有很多餐饮店,因为开在学校旁边,顾客群体大多是学生,所以价格都很公道。   他们找了一家看起来比较干净卫生的小炒,老板娘看到他们两个之后说道:“两位同学很帅啊,刚在学校里打完球吧。”   最近回学校的毕业生很多,老板娘看他们两个穿着运动装,长得又年轻,自然而然以为他们是学校的学生,要不然就是毕业没多久的。   张载赧然地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告诉老板娘他们两个加起来都已经年逾不惑,马上就是知天命的年纪了。   孟青烟表情自如:“是的,回来看看母校。”   张载看了他一眼,孟青烟脸色依旧不变。   等老板娘点好菜离开后,他问孟青烟:“这是你母校吗?”   “不是。”   他这才一脸佩服地对孟青烟说:“没想到你的脸皮还挺厚。”   孟青烟表情十分谦虚:“彼此彼此。”   饭吃到一半,徐虹给张载打了电话。   “我在外面吃饭。”   “明天?”   “妈,你让我清净几天吧。”   “行行行,我去,我去还不行。”   “那你到时候把地址发给我。”   张载放下手机,发现孟青烟盯着他看了不知道多久,他有点尴尬地说:“我妈,又喊我去相亲。”   孟青烟摸了摸桌子上的水杯,漫不经心地问:“有遇到喜欢的吗?”   张载端起杯子闻了一下,发现是柠檬水,他喝了一口说道:“现在还有什么喜欢不喜欢,聊得来而且合适就可以了。”   对张载来说,因为他不够善谈,所以沟通方面就显得尤为重要。   “只有聊得来和合适两个条件吗?”   张载觉得孟青烟问得有些奇怪,但他顺着对方的话思考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最好长得好看一点。”他也是一个外貌协会。   孟青烟看着他随意地问道:“那我好看吗?”   张载呛了一下,咳嗽了起来:“你肯定好看啊,你不会不知道自己在学校里多受欢迎吧?”   孟青烟带着笑,没有说话。   一时间,沉默在两人之间徘徊。   张载出声打破这个奇怪的氛围:“你呢?你家里没有帮你安排什么吗?你年纪也不小了,没有遇到喜欢的吗?”   孟青烟斯文地喝着杯子里的水,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张载,然后目光又落在自己的的杯子里,水面倒影着他自己的影子,他挑了一个问题回答:“遇到了,正在追。”   听到孟青烟的这个回答,张载愣住了,因为他都没有见到孟青烟身边有什么异性。但他又想到,他一共也没见过孟青烟几次,怎么能知道对方平常遇到什么人呢。   他猜测孟青烟喜欢的一定是一位大美女,因为孟青烟长得这么好看。   张载真诚地说道:“祝你早日成功。”   孟青烟的语气讳莫如深:“借你吉言。”   徐虹发来了明天相亲的餐厅的地址,叮嘱他准时到达,张载点开地图软件查了一下,发现离他家并不远,这代表他可以迟一些起床,慢悠悠地晃过去。   晚饭是张载买的单,上一次孟青烟请的那顿昂贵的西餐还是让他有些许负担,孟青烟也没有强求,之后开着车把他送回了家。   张载设定了十一点三十的闹钟,闹钟在第二天准时响起,他花了五分钟起床,十分钟洗漱,最后在离十二点还有五分钟的时候到达了餐厅。   相亲对象已经到了,张载坐下后发现对方居然是徐凡真的那位堂妹徐瑶。   徐瑶的表情也有一些惊讶,先前并不知道是张载,他们两个都有些尴尬。   张载在心里暗骂陈志远,他肯定私下和徐虹通过气了。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话题多半围绕陈志远和徐凡真两个人,这是他们之间唯一有重合的部分。   徐瑶问张载:“你为什么不找女朋友?”在她看来,张载的条件挺好,根本不应该是缺女朋友的人。   张载直截了当地说道:“没遇到喜欢的。”   张载不是没有想过在感情上将就一下,就像昨晚对孟青烟说的,两个人有话能聊并且合适,这就够了。但实际上,他并没有遇见能让他有强烈沟通欲望的异性。   张载忍不住在心里打趣自己,倒是孟青烟挺能激发他的对话欲望。   作者有话要说:   聊得来,又合适,又好看。妥了,孟青烟妥了。 第十九章   张载叫来服务员买了单,服务员离开后,徐瑶对他说:“张载,我对你没有什么不满意,你非常好,但是我还是希望找到一个我喜欢并且喜欢我的人。”   张载当然懂她的意思,他笑着点点头,问她:“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吗?”   徐瑶也弯起嘴角:“我要和姐妹去逛街,我们就各回各家吧,我姐和我姐夫那边我会去说的。”   张载走流程一样绅士地说:“我送你到商场?”   “看来你的确不懂女人,我们享受的就是手挽手逛到哪里是哪里的过程。”   张载看到餐厅外面有两个女人看徐瑶吃完了,朝她挥了挥手,看到张载之后又开始窃窃私语。   徐瑶当然也看到了,她说道:“我朋友到了,我先走了。今天谢谢你,下回有机会请你吃饭。”   张载离开餐厅前去了一趟洗手间,他刚洗完手准备离开时,却听到隔间里传来像是人跌倒撞到隔间门的声音,然后是几声痛苦的干呕。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回头去敲了敲那扇门:“你好?你还好吗?”   里面安静了一下,接着传来了沙哑的声音伴随着冲水声,那人说:“没事。”   张载觉得这人的声音有点耳熟,但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于是他打算离开,这时隔间的门打开了。   张载难以置信地看着孟青烟,狐疑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孟青烟捂着胃走出来,看起来也有些意外:“你今天不是相亲吗?”   张载说道:“就在这里吃的,刚散场。”   孟青烟到水池处洗手漱口,脸色还是很难看:“我和朋友刚好约在这里,不过他还没来。”   张载刚刚有一瞬间怀疑过孟青烟是跟着他过来的,甚至在想昨天查餐厅地址的时候是不是被他看到了。现在听他说完倒是松了一口气,心里有点心虚愧疚自己误会了孟青烟。   他看孟青烟的脸色发白,连嘴唇都毫无血色,看起来并不像平常那么从容,不由担心道:“你要不要去医院?”   孟青烟沉默了一下,然后朝张载虚弱地笑了一下:“我先和我朋友说一下。”   接着他拨通了一个电话,嘟嘟声响了几轮对面才接通,孟青烟对对方说自己临时有事要取消会面,又郑重道了歉才挂了电话。   孟青烟说:“你先回去吧,我去医院看一下。”   张载拧着眉头,问道:“你开车来的?”   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他语气严厉起来:“你这个样子怎么开车,钥匙给我,我带你去医院。”   这里离张载家很近,他不需要导航就直接开去了最近的医院,挂好号之后两个人坐在候诊大厅等待。   期间孟青烟又去卫生间吐了一次,但依旧什么都没吐出来。   张载去旁边接了一杯温水递给他:“不会是昨晚的小炒吃坏了吧?”可是他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孟青烟喝了一点温水舒服了一些,认真地解释说道:“不是昨晚的问题,你不用多想,是我的胃原先就不太好。”   “那你还不吃早饭,是不是因为不吃早饭只喝咖啡导致的?”   孟青烟苦笑道:“也许是的。”   过了一会儿叫到孟青烟的号码了,张载陪他一起进去,医生问了几个问题,又让孟青烟躺到帘子后面的检查床上。   医生是男性,看这个办公室里没有别人,就没有拉帘子,张载能看到对方把孟青烟的上衣掀起,露出白皙平滑的腹部。   医生在胃的附近按了几下,问孟青烟疼不疼,孟青烟一直在摇头,直到按到了一个位置,他突然闷哼了一声。   孟青烟坐在医生面前,听着医生指责他的饮食习惯,表情是难得的乖巧老实,医生说什么他都点头说好。   张载看到他的这幅模样很想笑,看到他的头发因为刚刚躺着而有一些翘起,张载没忍住伸手顺了顺。   孟青烟的头发看起来柔软,但实际有一些扎手,不像张载的头发,软得不成样子,每天睡醒都会变得乱七八糟,要靠沾水才能压下去。   徐虹在张载很小的时候养过一条狗,后来那条狗因为意外死亡了。她称那条狗是张载的弟弟,徐虹每一次摸它的毛都要感叹和张载头发触感的相似,张载不敢苟同,这导致他从小就不喜欢别人摸他的头发,总会害怕有人会把他形容成狗。   孟青烟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很快转了回去,继续听医生说教。医生说他没什么事,最后给他开了一副药,跟他说三餐要规律,最近吃的清淡一些,就让他们离开了。   张载把孟青烟送回了家,但孟青烟看上去马上就要晕倒的样子,于是他又把对方送进了家门。   这是张载第一次来孟青烟的公寓,空间实际上比想象中的大一些,但视觉上却显得很拥挤。   茶几上堆满了泡面和零食的包装,沙发上以及椅子上堆满了衣服,反倒是衣帽架上什么都没有。地上零零散散地放着一些纸张,张载瞟了一眼,都是经济相关的东西。圆形的餐桌上放着不少还装有汤汁的盘碟,而电脑摆在餐桌的一个角落,看起来摇摇欲坠。   张载有一种记忆倒置的错觉,仿佛回到了很小的时候,张译刚去世那时。   徐虹有极短的时间迷茫过,她一个女人带着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如何在这个社会安身立命。失去丈夫的痛苦让她消沉,家里像是龙卷风过境,碗碟堆积,垃圾成灾。直到徐虹终于想明白她并不需要依靠任何人时,家中才重新恢复原来的秩序,徐虹也坚强地站了起来,再也没有倒下过。   从那之后张载就难以忍受不整洁的环境,潜意识里认为无秩序的环境意味着不好的东西,就算是大学时的宿舍,他也是最积极打扫的那一个。   孟青烟让他坐一下再走,然后他反应过来把沙发上的衣服全部丢到房间里的床上,理出了一块地方给张载。   “不好意思,家里有点乱。”   张载连忙摆摆手:“没事,你休息吧,别理了,我马上就走了。”   张载害怕自己继续待在这里,下一秒强迫症就要发作,会忍不住帮孟青烟把家里全部整理一遍。   孟青烟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的目光落在张载脸上停了几秒,然后用一种张载难以拒绝的目光与语气问:“你会煮粥吗?”   张载站在公寓的厨房里,这里是难得的一片整洁的地方,并且食材配料齐全。   当他把米和其他材料放进锅里的时候才想起来孟青烟应该是会煮粥的,毕竟之前在生鲜超市遇见对方,对方的确是一副精于厨艺的样子,还有餐桌上的碗碟也可以证明平常孟青烟会自己下厨。但孟青烟这个样子的确不适合做一些事,只适合躺着被人照顾。   张载盖上锅盖,走到孟青烟的房间里。   孟青烟蜷缩在床上,被子只搭在腹部,注意到张载进来,他虚弱地睁眼对他说了一声谢谢。   张载有些犹豫地说道:“是这样的,我有一点强迫症,你公寓太乱了,我……”   孟青烟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就主动提出这个请求:“那我可以请你帮我整理一下吗,我有时候太忙了就注意不到这些,很久才整理一次。”   孟青烟在这个时候极其地体贴,张载主动提出整理他的公寓时心里的确有些尴尬,但孟青烟没有让张载变得更加尴尬。   张载趁着煮粥的间隙把目光所及之处都整理了一遍,屋内逐渐变得井然有序。   他在凌乱的茶几上整理出了一本叫《长眠不醒》的书,其中一页像是被反复翻阅,书页的角都翘了起来,他翻开那一页,看到那上面写着“一旦你死去了,躺在哪里又有什么关系呢?是躺在龌龊的水坑里,还是躺在高高伫立在山峰上的大理石宝塔里?你已经死了,你再也不会醒来,这些事你就再也不去计较了”。   “……你只顾安安稳稳睡你的大觉,再也不去思索你是怎样死的、死在何处这类龌龊的事情。”张载心里默念着,然后放下了书。   死对张载来说是很遥远的事情,他的生活平淡,但细枝末节里包含着幸福,他不明白孟青烟是以什么样的心态反复看书里那写话。   张载撒了一点盐在粥里,搅拌均匀之后端给了孟青烟,孟青烟看起来像是睡着了,闭着眼睛在床上一动不动,额头还有一些冷汗。   张载放下粥,皱着眉伸手撩开碎发摸了摸孟青烟的额头,想看看他有没有发烧。   这时,张载的手腕被有力地握住了,整个人被压到了床上,孟青烟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隐忍的呼吸拍打在他的耳边。   张载推了推他,孟青烟清醒了些,缓慢地睁开了眼睛,他的眼里还带着泪水,但眼神却清明且锐利,像是精致的透明玻璃上蒙了一层雾水,不过薄雾很快消散。   “不好意思,有点疼糊涂了。”   压在他身上的重量消失,张载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扭了扭被抓得有些疼的手腕。   “谢谢。”孟青烟端起粥一口一口慢慢地吃着。   张载说不出的紧张,他问孟青烟:“怎么样,我很久没有煮过粥了。”   “很好吃。”说完像是怕张载不信,他又大口吃了两口,然后说,“真的。”   张载哭笑不得:“我信了,你慢点吃。锅里还剩了一些,你要是饿了就自己热一下再吃。”   孟青烟听出来张载打算走了,但他似乎没有理由再留对方了,他走出房门,被眼前焕然一新的景色惊了一惊。   实际上孟青烟几乎不会整理,因为他弄乱物品的频率有些高,既然整理后没过多久还会乱,那倒不如先放着,但他定期会叫保洁□□,确保公寓里不会产生除他以外的活体生物。   “今天真的辛苦你了。”孟青烟真情实意地说道,“下次请你吃……食堂?”   “没事,你别送了,回去休息吧,记得吃药。”   张载凝视着孟青烟脸上淡淡的笑容,直至公寓大门完全合上。   他站在电梯口,恍惚想起自己似乎忘记问孟青烟在篮球场上他在笑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登堂入室了,不戳,孟青烟,真有你的。 第二十章   孟青烟在张载离开后,坐在整洁干净的沙发上发了一会儿呆,然后站起来环视四周,慢慢勾起了嘴角。   医生开的药被他丢在抽屉里,他的脸色还是不太好,但看起来不像是非常虚弱的样子,踱步到厨房,把放凉的粥放进冰箱,等待下一次享用。   张载在家里休息了两天,又改了改论文,之后整理了一下周末去自驾游的行李。   宋喆这次带上了他弟弟,弟弟名叫宋玉,上个月刚结束中考,成绩还没出来,宋喆趁着现在自己不怎么忙就带他出去玩玩。   张载到宋喆家里的时候才发现一起去的还有苏文韫,不过这次他妹妹没有跟过来。   他和苏文韫打招呼:“又见面了。”   苏文韫朝他喊载哥,张载说:“你别听宋喆的叫什么载哥,太难听了,叫我张载就行了。”   苏文韫从善如流。   “你妹妹怎么没来,她是不是高考完了?”   “和她同学出去旅游了。”   张载了然地点点头,当年他高考完也是和陈志远出去旅游了。   一共就四个人,张载问宋喆这次康康怎么没来,宋喆语气有些暴躁地说:“别跟我提那个傻逼,又和我吵起来了。跟他说了一万遍了,他帮老板省什么钱,省下来钱也到不了他的口袋,还白白惹人厌。”   康康总是这样,为了在老板面前表现自己而做出一些奇怪的惹人讨厌的事情,在当下可能会收获老板的青睐,获得一些夸奖或者是好处,但过不了多久就会后悔自己之前干的蠢事。   张载好笑地拍拍他的肩膀:“消消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就这样,过段时间他就会后悔的。”   余光看见苏文韫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手,张载感到莫名其妙。   张载问后座上的宋玉考得怎么样,宋玉一脸无所谓地说:“我也不知道怎么样,大概还行。”   宋喆骂他:“整天还行还行,要是没考好你给我等着!”   其实宋玉的成绩是不用担心的,因为宋家欠债的原因,宋喆前几年过得很苦,宋玉从那时候就很懂事,直到自己年纪小帮不上什么忙,就一心好好学习,在学校里排名一直在前三。   宋玉一脸不服地扭开头不看他,然后找旁边的苏文韫说话,苏文韫很耐心地陪他聊天,还把自己的手机给他玩。   开到H市需要一些时间,何况现在正值学生放假,出游的人也多,他们不出所料地堵在了高速上。   张载说:“我来开吧,你休息一下。”   高速上站了不少人,都是因为堵得太厉害下车透气的,宋喆开了几个小时的车,精神没有那么好了,他推门出去,点了一根烟。   看到张载从副驾驶绕到主驾驶,想要开门的时候,宋喆看了一眼后座上还在玩的两个人,把张载拉住了。   “先别进去,和我聊会儿。”他递给站在一根烟,“抽吗?”   张载接过烟叼在嘴里,没打算点燃它:“不抽,戒得差不多了。”   宋喆笑了一下:“还挺养生。”   抽了两口烟后,宋喆又问他:“找到对象了吗?”   张载无奈说道:“没找到,行了吧。怎么你也开始了?”   “我这不关心关心你的感情生活。”   “别关心我了,等什么时候你自己有感情生活了再来关心我。”   宋喆沉默了很久,久到嘴里的烟马上就要抽完了他才说:“我有了。”   张载没体会过来,奇怪地看他:“你有什么了?有孩子了?”   宋喆睨了他一眼,这一眼把张载看清醒了,他震惊道:“你什么时候找对象了?”   “也不是对象,情况有点复杂,先和你透个底。”   张载没理解情况是怎么一个复杂,但宋喆没打算细讲,他也尊重地不多问,只说:“那有空带出来吃顿饭。”   宋喆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点头:“行。”   他们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直接去酒店办了入住,两间双床房,宋喆还在犹豫怎么分房间,宋玉已经提出了自己的方案。   “我要和大哥哥一间!”苏文韫陪他玩了一天,宋玉现在很粘他。   苏文韫诡异地沉默了一下,然后面无表情地对宋喆说:“那我和小玉一间吧。”   宋喆的表情像是在憋笑,他清了清嗓子说道:“好,那这小子交给你了,早点休息。”   张载和宋喆勾肩搭背地进了房间,他们两个高中在同一屋檐下住了这么几年,自然没什么顾忌,转眼就把满身是汗的衣服脱了。   张载目光一转就看到宋喆胸口的几个红得发紫的痕迹,他一怔,呆滞地说:“兄弟,你女朋友有点猛啊。”   宋喆动作停住了,把脱了一半的短袖又穿了回去,然后往张载身上踹了一脚:“看个屁,羡慕就自己也去找个对象。”   第二天他们睡到自然醒,买了四张游船的套票就出发了。   这里风景秀丽,如果绿水金山就是金山银山,这里可以算得上金银成堆,重峦叠嶂,湖水翠绿。   有不少人堆在桥上一处,他们过去看了一眼,发现是在喂锦鲤,宋玉看起来跃跃欲试的样子,所以宋喆给他买了一袋鱼食,想着说不定喂喂锦鲤能带来好运。   宋喆给苏文韫也买了一袋:“拿去,上个月业绩这么难看,还不赶紧祈个福,说不定回去就有大单子了。”   苏文韫默默接过来,站在宋玉边上和他一起撒鱼食。   张载想起昨晚他问宋喆,什么时候和苏文韫关系这么好。   宋喆一开始没有说话,等到张载快睡着的时候,他突然说:“苏文韫是我们老总的儿子。”   张载的睡意一下子消散了一大半,他翻了一个身,向宋喆打趣道:“原来是公子哥啊,你们老板让他监视你?怕你泄漏公司机密还是怕你偷懒?”   宋喆依旧静静地平躺着,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平静地说道:“没有,苏文韫是被他爸丢下来锻炼的,我也是无意中才知道。”   “怪不得,那你是得打好关系,说一定以后还能帮你在老板面前说说话呢。”   张载都懂得道理,宋喆自然更懂,宋喆自从毕业后开始干销售这个工作到现在,学到的最重要的就是拓展利用人脉,以及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嗯……”宋喆发出一声绵长的气音,接着就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了。   宋喆这次主要是为了带宋玉出来玩,所以游玩的项目自然以宋玉为主。宋玉说想去坐船,他们就去坐船了,宋玉说想去爬山,他们就去爬山了,宋玉说累了想休息,他们就都停下脚步找地方纳凉。   张载面对着眼前倒映着整片郁郁葱葱的湖面,看到桥上来来往往的人,心如明镜般平静。   巴尔扎克说过,天才像一切人,而没有人像他。但张载却想,孟青烟像一切人,而没有人像他。   他看到不远处穿着白衬衫和西裤的精英,看到穿着运动衫篮球鞋和朋友聊天的高中生,脑子里在想的却是孟青烟的胃好一点了没有。   宋玉拉着他们拍合照,举着手机开了前置摄像头,他们几个并不喜欢拍照,并排站在他身后都是一副僵硬的表情。   宋玉看了看照片,郁闷地说:“为什么你们的表情这么僵硬,但最丑的还是我,不对,还有我哥。”   宋喆朝他瞪着眼:“放什么屁,你哥明明是这里最帅的。”   宋玉冷笑:“呵呵。”   宋玉把照片发在了他们的小群里,张载觉得拍得没有很丑,就保存下来,加了几张风景照随手发了一个朋友圈。   张载很久没在朋友圈里发过自己的照片了,没想到这一张照片能收获这么多点赞。   陈素英在他的评论里发了好几排尖叫来表达她的激动,然后私信他询问苏文韫的联系方式。   张载实在不明白现在的女大学生到底在想什么,随手回了一句没有。   陈素英不好意思地解释说是她的那位室友再次声称要不到联系方式就吃不下饭。陈素英希望张载问一问苏文韫有没有女朋友,有的话她就断绝了室友的念头。   只是一句话的事情,张载从手机里抬头,问道:“文韫,你有女朋友了吗?”   张载注意到宋喆的动作突然慢了下来,像是注意力被什么吸引了,张载心里有点疑惑。   苏文韫瞟了一眼宋喆,说有了。   张载心里的疑惑更重了,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刚发出一个音节,就被宋玉打断了。   “哥!有猴子!树上有猴子!”宋玉激动地拉着宋喆的衣服,把宋喆拉走了   他们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走了,直到最后张载都没想起来当时要问苏文韫什么问题,只记得苏文韫说自己有女朋友了。 第二十一章   张载没想到又能在徐虹那处老房子附近遇见孟青烟,彼时他正面容憔悴地往家里走。   孟青烟喊住他,看到他的脸色后露出了诧异的神情:“出什么事了吗?”   真实的情况是徐虹出了事,但张载摇摇头,没有多说。   昨天他接到警察电话的时候还在家里睡觉,手机被他调了静音,在床头不停地震动。   接起电话的那瞬间他仿佛有预感似的打了一个激灵,接着一下子就清醒了。   最近社会上恶性伤人事件很多,张载前天还去看了徐虹,甚至提醒她最近注意安全,没想过前两天还好好的人,今天就一脸虚弱地躺在病床上。   罪犯被当场抓获,他持刀捅伤多人,致三人死亡,十二人受伤,而徐虹就是其中一个。路人们何其无辜,无端卷入罪犯的随性杀人中。   徐虹的腹部被捅伤,失血过多陷入休克,幸亏抢救及时,但现在仍然处于昏迷。   张载昨天在医院守了一天,心里惶惶,一直没敢睡觉,熬到天空微微亮起,阳光重新洒在徐虹的脸上,才觉得好像一切都安全了。   他在重症监护室的家属休息区休息了一下,就来这边把徐虹和自己的衣物整理一下,想带到医院里。   孟青烟看到张载面容有些恍惚,就知道他没有睡好,他说:“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张载急着回去拿东西,第一次看现在拦着他的孟青烟有些烦,但他也知道孟青烟不知道情况只是关心他,他耐着脾气说:“我没事,一会儿还有点急事,先走了。”   没管孟青烟是什么表情,他直直往房子里走,身后的孟青烟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   张载拿了几件自己的旧衣服和徐虹的东西,以防徐虹什么时候醒了需要洗漱。   重症监护室的家属休息区里都是上下铺,里面住了不少人,环境并不算好,尤其是进ICU的老年人很多,整个屋子里难免会有奇怪的味道。   徐虹昏迷的第二天,她的一些同事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消息,一起来探望她了,但是张载对他们说现在不允许探视,只能有一个陪护,那就是张载。   有几个人听到张载这么说表现出了明确的不满,张载无奈解释道是医院规定的,而且徐虹人都没醒,他们这么风风火火地来对徐虹的苏醒与恢复也不好。   等人走完了,张载把他们带来的慰问品放在床板上,终于松了一口气。   徐虹受伤的事情他没有和任何人说,连宋喆也没有说,一方面是不想让人担心,另一方面张载心里总有一些无法言语的害怕,仿佛他不对别人说明事实,徐虹就真的没有受伤,而是还好好的躺在家中的沙发上看电视。   生活是薛定谔的猫,没有人能预知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可能依旧是碌碌无为的平淡,可能迎来人声鼎沸的簇拥,又或者是被意外生吞活剥。但人不能也不该惧怕生活,每个人都应该义无反顾地向前走去。   徐虹在昏迷的第三天悠悠转醒,张载也终于可以放下一直悬在半空的心。   徐虹看到张载黑眼圈挂到下巴的样子也有点心疼,让张载回去好好休息,不要留在医院,说总是呆在医院不干净。   她喊了她关系好的几个朋友来陪她,她的朋友都是有钱没地方花的阔太太,整天在家里也很无聊,知道徐虹受伤了很是担心,过来之后责怪张载怎么不告诉她们。   张载被她们训地也有些愧疚了,他先甜甜地喊了一声,然后说道:“我也是怕你们担心,当时我妈还没醒,你们过来也是干着急。现在她醒了,就拜托你们好好陪陪她了。”   几位阔太太对张载的话很是受用,又上上下下地夸张载帅气又懂事,张载苦不堪言地看着病床上悠闲地徐虹,继续浑身僵硬地站着接受她们的夸奖。   他回了老房子一趟,把徐虹列给他要带的东西都打了一个包。   这一次他开了车过来,医院和生鲜超市在两条路上,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他特意绕去了生鲜超市一趟。   张载发现他和孟青烟真的莫名有缘分,他没在生鲜超市那条路上遇见孟青烟,但在医院附近看到了他。   他摇下车窗喊孟青烟。   孟青烟的目光先是四处游离了一下,然后落到张载脸上,慢慢露出一个笑容。   张载看到这个笑容后心里一跳,又想起之前自己对孟青烟的态度不太好,心里更加愧疚,他挥了挥手,示意孟青烟上车。   孟青烟大步地走过来,打开副驾驶的门却发现位置上大包小包,张载连忙把东西丢到后座上。   “不好意思,我刚好要去医院,你晚上有没事情,我请你吃饭。”   孟青烟正在系安全带,听到张载的话立马皱起眉问他:“你哪里不舒服?”   徐虹的情况正在转好,张载也没这么抗拒谈起这件事,于是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对不起,上次遇到你的时候态度不太好。那时候我妈刚好进医院了,情况不是非常好,所以我的心情有点压抑。”   孟青烟理解地点点头:“没关系,这不是什么大事,不需要道歉。倒是你母亲……”   张载诚实地说:“她受了点伤,前两天在昏迷,昨天已经醒了,现在状态不错,医生说再过几天应该就能转到普通病房了。”   孟青烟像是猜到什么,他说道:“最近这里附近的社会治安不太好。”   张载抿了抿唇:“是这样的。”顿了一下,他又说,“你也要注意安全。”   等他们即将到达徐虹所在的医院时,孟青烟让张载停一下车,接着他下车在附近的店里买了一些营养品回到了车里。   张载茫茫地看着,孟青烟眯起眼温和地说道:“我陪你一起上去。”   徐虹正在和她的姐妹讨论最近哪个男明星比较帅气,说到某一个她们都熟知的小鲜肉时,她们露出了如出一辙的慈母笑容。   这时,张载推门进来了,身后还带着一个好看的男人,堪比她们喜欢的小鲜肉。   病房里一时间只剩下寂静,像是闻一多口中那一滩绝望的死水,风吹过也带不起涟漪。   徐虹在这片沉默中开口了:“仔仔,这位是?”   孟青烟像是把那两个字放在唇舌间滚动了一番,才不太确定又仿佛带有兴味地呢喃道:“仔仔?”   张载一时间心里充满后悔的情绪。   他尽力忽视孟青烟别有深意的眼神,淡定地介绍:“妈,这是孟青烟,是我……朋友。”他在同事和朋友之间选择了后者。   “阿姨您好,我是张载的朋友,正好路过这边,来看望一下您。”   孟青烟的态度得体,笑容友好,转眼就成了这个病房里的重点关注对象,收到了各方的关心。临走前徐虹还拉着他的手,一脸慈祥地说:“等阿姨出院了,让张载带你来我们家,我给你做好吃的。”   张爱玲说通往男人的心通过胃,徐虹年轻的时候对这种话嗤之以鼻,因为她曾经完全没有厨艺可言,家中唯一会在厨房活动的就是张译,就算他忙到来不及回家,也不会让徐虹沾上油烟。   徐虹的厨艺是在张译去世之后一点点积累起来的,张载曾经有段时间比较瘦弱,归根究底是徐虹做的菜太难以入口,几年都没什么长进,导致他经常在外面偷吃完才回家和徐虹吃晚饭。   直到张载上了初中,徐虹像是掌握了什么技巧,突飞猛进的做菜水平让张载也大吃一惊。   他们走出医院,外面的天已经发暗,厚厚的云层成团出现,像是一座座白塔,这是浓积云,它被夕阳照得一片金黄。   孟青烟说:“我在找房子。”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了,孟青烟又开始了 第二十二章   张载问他怎么突然想到要找房子。   “你也知道最近不安定,我那边小区的治安也不太好。”他犹豫了一下说道,接着他又沉下声,“不止一户人家说自己丢东西了,前两天邻居和我说半夜听到门锁有动静,好像有人用东西撬门。”   张载听到最后毛骨悚然。   孟青烟把手搭在他肩上,用力按了按,像是让他不用担心,他微微笑道:“我打算最近住在酒店,等找到适合的房子再去搬走。”   张载脱口而去:“你要不要先来我家住?”   孟青烟惊讶地看着他:“那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话已经说出口,现在后悔就显得有些刻意了,心里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于是张载顺着心说不麻烦。   孟青烟露出感谢的笑容,问张载能不能陪他回去拿一些行李。   他们吃完晚饭之后回到了孟青烟的住处,这是张载第二次踏进这里,屋子里比想象中的整洁一些。   孟青烟跨过地上堆着的东西往房间走去,嘴里说着:“不好意思,又有一些乱了。”   张载走到餐桌前,把那台看起来依旧摇摇欲坠的笔记本电脑往里挪了挪,然后自己坐在了餐椅上。   过了十几分钟,孟青烟提着一个小的行李包走出来,他站在张载身边,越过张载去拿桌子上的电脑。   张载的鼻子碰到了他的袖子,于是往后仰了仰。   他们下楼的时候,张载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他问孟青烟:“你有三辆车,那车位呢?”   孟青烟低着头检查包里的东西,回道:“我买了三个车位。”   张载觉得自己有些自取其辱,他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笑一下。”孟青烟突然抬头,然后伸出两根手指勾住张载的唇角向上拉。   张载眉心一跳,拍掉孟青烟的手:“没大没小。”   孟青烟平静地问道:“你要当我哥?”   张载这下真的笑了:“怎么说我也比你大两三岁啊!”   孟青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张载的房子是两室一厅,一件是他的卧室,一间客房因为常年无人光顾早就变成了杂物间。   他站在门口才想起来这件事,心里后悔的心情更加浓郁。   张载有些愧疚地说:“不好意思,我忘记这间房间变成杂物间了。”   “要不然我还是去附近找个酒店吧。”   都进家门了又把人送出去,显然不是待客之道,张载想了想说:“或者你今晚和我挤一下,明天早上我把这个房间整理一下,你就可以睡了。”   孟青烟说:“好啊。”   张载洗完澡之后就躺在了床上发了一会儿呆,还是伸手把上衣和裤子都脱了。   上一次和孟青烟睡一张床,毕竟是在外面,而且两个人才见过两三面,他没办法太过坦率,但如今两个人也算是盖了章的朋友了,张载也不拘束。   空调的温度不高,张载只穿着一条内裤,被子敷衍地盖在小腹上正在玩手机,孟青烟洗完出来后看到的就是这个样子的张载。   孟青烟表情慵懒,穿着张载从储物室找到的新拖鞋慢慢走向床,拖沓的脚步导致地板发出摩擦的声音。   灯被孟青烟关掉,接着床稍稍下陷,张载手握着手机,漫无目的地划着屏幕。   黑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是孟青烟在脱他的衣服,隐隐传来他每天都能在自己身上闻到的沐浴露的气味。   张载放下手机躺了下来,又不自在地翻身背对着孟青烟,腿微微弯曲着,下一秒,他的脚碰到了对方的小腿。   他往床里边挤了挤,怕孟青烟不够睡,他的额头都抵在了墙上。   孟青烟注意到他的动静,伸手把他翻平,在张载呆愣的目光中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慢慢地说:“不用,这边位置很大。”说完面对张载躺了下来。   张载往外挪了挪,在即将贴到甚至能听到对方呼吸声的位置停了下来,他闭上眼睛放空大脑,过了一会儿对着墙面翻了一下身体。   光线透过窗帘照过来的那几分钟,张载迷迷糊糊地从混沌中醒来,他静静地躺着,让大脑变得清明。   他睁开眼,眼前是熟悉的天花板,但是视线中除了天花板还有些别的东西。   张载把搭在他胸口的手臂移开,动静很小地下了床,离开房间前他又回头看了孟青烟一眼,他还睡得很深,胸膛平缓地起伏着。   家里没有什么食材,但最简单的三明治还是可以做的。   张载洗漱完来到厨房,准备好吐司、鸡蛋、生菜等等材料,放在保鲜膜上一层一层不太专心地叠着。   张载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他的心里有一些恐慌,但除了恐慌之外还有一些微妙的心情。   他被搞乱了,他被孟青烟搞乱了。   张载胡思乱想着,没有注意到房间的门开了。   孟青烟没穿上衣服,在张载家就像在自己家一样自在,穿着昨晚那双无所谓好不好看的塑料拖鞋,放轻脚步来到张载身后。   张载左手拿着火腿肠,右手拿着小刀在剥除火腿肠外面那层包装,冷不防听到孟青烟叫他,他吓了我一跳,左手的食指转眼就出现了一道细口,渗出了红色的血。   “嘶——”   张载没有来得及对这种情况作出反应,他的食指便落入了孟青烟的口中。   湿润柔软的触感,那是孟青烟的舌头。   张载不知道自己应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才是正常的,他也没有办法思考什么样才是正确答案,他只是僵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孟青烟吮吸着他的手指。   他分不清过去的是三秒还是三十秒,但那像是过了半个世纪。   他百感交集地把三明治递给孟青烟,孟青烟仿佛不知道自己做出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举动,又或者只是张载今日太敏感了。   张载盯着伤口几乎快痊愈的食指,回想起十分钟前,孟青烟一派自然地放开他的手指,然后歉意地对他说:“不好意思,下意识就……”   孟青烟当然知道口水并不消毒,张载也知道,但他能理解孟青烟下意识的举动,这是人心理安慰式的条件反射。让他不理解的是受伤的他的手指,不是孟青烟的手指,后者是怎么做到没有心理负担地放进嘴里的?   张载常常看不懂孟青烟,就像英语听力考试的时候,每一个单词他都觉得熟悉,但连成一句话他却不能理解,像是一种冒险游戏,答案只能靠猜。   他咀嚼着嘴里的三明治,汁水在口腔里泛滥,喉结滚动,他开口问孟青烟:“这几天还有胃疼吗?”   孟青烟吃得很慢,像是还不习惯吃早餐这件事,他回答张载:“这几天早上我都喝了粥,没有再胃疼了。”   吃完早饭后,张载想把那间客房整理出来,他站在门口却有一些无从下手。   客房里的东西整齐地排列着,床上堆的东西也都整整齐齐,如果要都理出来,那势必是一个大工程。   孟青烟站在他后面,看到他呆愣愣地站着,说道:“别整理了。”   张载不知道是怕麻烦所以接受了孟青烟这个提议,还是出于自己像春笋冒芽的私心。   既然孟青烟不介意和他挤一张床,他自然也就默认了。   早上他们去看了一下徐虹,确定她生龙活虎之后才离开。   下午,张载陪孟青烟去看房子,孟青烟想要的是成品房,让他可以拎包入住,他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监督一个毛坯房从无到有。   孟青烟给出了预算,中介带着他们两个人看了几套在学校附近的房子,但孟青烟都不是太满意,倒是张载对每一个都很满意。   张载自己的那个房子是为了上班方便买的,虽然不算学区房,但价格对他来说也有些压力,所以里面的装修和整体布局其实十分简单与单调,与他们看的几套房完全不同。   第一个有一个朝阳的大阳台,这是他梦寐以求的;第二个浴室非常豪华,张载用脚趾头也能想象到泡澡的美妙;第三个装修风格十分硬核,深得张载喜爱。   然而以上所有都被孟青烟一票否决了,孟青烟说:“有没有小一些的,不要太大的,太空了。”   张载和中介都对他的要求感到意外,毕竟大多数人都想住在大房子里面,譬如陈志远那个三层别墅,譬如宋喆正在努力攒钱从那个拥挤的老房子搬出去,又譬如张载时不时感觉自己的房子有些小了。   这些钱对孟青烟来说仿佛只是数字,并不具有其他美好的意义,他思考了一会儿,这么对中介说:“是不是我的预算给的太高了,那减去一半吧。”   张载算了一下减去一半后的金额,忍不住说:“这个预算的话可以买我那个小区的房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永远爱同居梗XD   孟青烟,真有你的。 第二十三章   孟青烟原来给的预算是五百万,一半就是二百五十万,张载对于孟青烟一下子能拿出这么多钱的事实已经稀松平常。   他们在看房的路上聊着天,孟青烟抵不过张载的好奇心,给张载看了一眼自己基金账户里的余额,那一眼就把张载吓到了。   张载很肯定地说:“你的账户里有一套房。”   孟青烟没告诉他自己还有一大笔资金在股票账户里。   W市还没挤进一线城市,房价不能说像一线城市那样高得离谱,但确实也不算低。   张载的房子买的早,当时房价还没被炒到现在这个地步,放在七八年前,两三百万买一个一百多平米的房子还是没问题的。但现在如果在要市区里买房,两百多万大概只能买到一间九十平米的房子。   孟青烟拒绝了中介的几个提议,转而向张载寻求帮助,张载想到这样还能帮孟青烟省下大笔中介费,于是帮孟青烟在物业询问了一下。   他们回到了张载的小区,过了一会儿,物业告诉他小区里确实有几套房正在转手,需要的话房主可以带他们看一下。   第一间在张载隔壁那一幢,业主第一名三十多岁的夫妻,他们有一个小女儿马上就要上小学,所以打算卖掉现在这个房子买一个学区房。   他们逛了一圈,都不太满意,因为房子有些老旧,厨房的瓷砖都泛了黄,能看出平常并没有好好保养。   所以他们又看了第二间,第二间在张载那幢的顶楼,是一间两室两厅的房子。业主姗姗来迟,是一个长得十分有福气的男人,脖子上手上都带着金饰。   他看到他们露出了欣喜的表情:“终于有人来买房了,我早就想把这套房转出去了。”   对方说自己在市里有很多套房,但他的生意都在北边,全家都搬去了北边,南边这套房用到的几率十分低,而且对他来说太小了。   张载问他为什么不租出去,他说:“租出去太麻烦,我就是不想要这套房子了,万一被租客搞得乱七八糟那我更不好转手。”   这套房大概的确不怎么住人,看起来十分新,而且精装修豪华大气,在张载看来挺适合孟青烟。   房子的装修看起来不拘小节,甚至还有一排落地窗,透过窗可以看到车水马龙的街道。   孟青烟在窗边站了一会儿,看起来在思考什么东西。   张载走过去,问他在想什么。   孟青烟对着张载微微一笑,揽着他走进了些,语气神秘地轻声问张载:“你喜欢这个落地窗吗?”   张载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依旧诚实地说:“喜欢,这很酷。”   三个人又去餐厅,餐厅和客厅只有一墙之隔,厨房则在餐厅边上,看起来不算太拥挤。   孟青烟伸长手臂看了看头顶上的橱柜,又低头看洗碗机,之后的视线一直在流理台与岛台之间徘徊。   张载靠在斜靠着,没注意到自己的臀部因为岛台边缘的挤压而呈现出一个弧度。   孟青烟说:“这个岛台会不会有点矮。”   “不会的,一般的岛台都是900mm左右。”他又看了看孟青烟和张载的身高,犹豫着说,“对于你们可能会有点矮。”   说完他的手机响了,他急匆匆地跑到阳台接电话。   张载稍微抬高了点身体,整个人轻而易举地坐到了岛台上,他说:“好像是矮了点。”   与此同时,孟青烟自然地向前迈了一小步,与张载面对面,衔着笑目光有些深沉地看着他。   眼前的孟青烟像是一条看起来无毒的蛇,虎视眈眈地注视着自己的猎物。   张载突然觉得头皮传来一阵麻,他睁大眼睛微微仰头,迷茫地看着孟青烟。   他突然产生一种错觉,好像孟青烟下一秒就会压上他的唇。   他为自己产生的想法感到一丝羞耻,他狼狈地跳下了岛台,装模作样地背对孟青烟用湿纸巾擦着自己坐过的地方。   房主打完电话回来了,问他们看得怎么样,说如果嫌岛台太矮,可以拆掉重新装或者就不装了,但流理台是固定死的,就没办法了。   但孟青烟好像改了主意,他露出一个愉悦的笑容说道:“不用改,我试过了,高度正好。”   他们最后去主卧看了看床,是一张很大的双人床,躺三个人也绰绰有余。   孟青烟没有坐下去感受一下柔软度之类的,只是随意瞟了一眼。   床单床垫等用品到时候肯定是要换的,整个房子也要进行一次大清洗大扫除。   业主说如果孟青烟确定要,他今天就可以把钥匙给他,过户手续可以之后再办。   他说:“房间里的东西你们就看着扔吧,我都不要了。这房子真的很少住人,脏不到哪里去,我便宜一点卖,你们自己找人清理清理。”   这名业主看起来五大三粗,但其实人十分客气,孟青烟说给定金,他说不用。   “我不差这点钱,到时候过完户你直接给全款也行。”   张载说:“您也不怕我们拿了房子不给钱啊。”   “俩小伙子长这么帅,不至于骗我吧。”他笑起来。   张载一本正经地说:“那可不一定,不能以貌取人。”   “好啊,我记着你就住楼下,你兄弟真骗了我,我就上你家找人去。”   晚上,他们像前一晚一样并排躺在床上,孟青烟没话找话似的问他论文改得怎么样,张载听了很是郁闷。   “别提论文,你一说我感觉今晚都睡不好了。”   孟青烟的笑声伴随着窸窸窣窣翻身的声音,张载感觉到孟青烟正看着他。   “你什么时候搬过去?”他问孟青烟。   “还要一段时间,这么着急赶我走?这样我很伤心的。”   张载憋着笑睁开眼睛:“我发现你还挺会撒娇的。”   孟青烟在黑暗中挑了挑眉,不太赞同地说:“这样就算撒娇了?真正的撒娇不应该是这样吗?”   说着孟青烟就环住张载的腰整个人贴了上来。   张载浑身一僵,孟青烟的头埋在了他的脖颈处,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锁骨,皮肤上传来冰凉的痒意,那是孟青烟正用鼻尖摩挲。   他说:“张载哥,别赶我走啊——”   简短的话被语调拖得长长的,听起来又黏腻又做作,但张载的心却猛烈地跳了一下。   他掐着孟青烟的脸把他扯开,有些不自然地说道:“知道了,没赶你走,我就问一下。”   然后又纳闷道:“我发觉你现在比刚认识的时候幼稚多了。”   孟青烟没什么情绪地任他掐着,他不笑的时候总是看起来十分冷酷,但语气是平静的,他说道:“你看到的是你想看到的那个我。”   张载被这话说得一愣,松开手转头想去看孟青烟,却只看到孟青烟侧躺着的背影。   他不明白孟青烟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他是随口一说还是生气了,如果是生气,那又为什么。   孟青烟在所有人面前都是斯文冷静而且成熟的,像是没有事情能让他着急。起初张载觉得孟青烟难以接近,但一次次的接触又让他发现孟青烟有一些令人意外的特质,无论是偶尔撒娇还是喜欢吃甜食,或者不爱吃早饭,又或者是一本正经地炫富,在他看来都可以带上可爱的标签。   这种心态是潜移默化中产生的,好像自己发现了别人不为人知的一面,心里有一种被粉饰的虚伪满足感。   张载和孟青烟各有各要忙的事情,之后一周的白天,张载基本都要去医院看徐虹,徐虹恢复得很好,已经转到普通病房,是个三人间,每次去的时候徐虹都一脸不开心,觉得其他床位的家属太吵了。   张载没敢说徐虹和他的贵妇姐妹也很闹腾,只说让她再忍忍,再过一两个星期大概就可以出院了,徐虹听了直叹气,闹着要出院,张载只好帮她办了出院的手续。   张载还在发愁怎么安顿徐虹,毕竟他现在不放心徐虹一个人住老房子那边,没想到刚出院徐虹就跟着姐妹跑了,她们轮番打电话对张载说会照顾好徐虹,张载心里喜忧参半。   宋喆最近刚好非常忙,没有喊张载出去玩,这导致张载看完徐虹回家后一般就是看看书,和同事讨论科研项目以及改论文,至多就是和孟青烟一起聊聊天,看个电影。   孟青烟因为要搬家,所以都在忙这边的事情,签合同以及房子过户的事情让他忙了一阵,之后他又找了人来对新家进行全面的消毒杀菌以及各种用品的更换。   突然有一天晚上,两个人正在房间里各忙各的事情,张载突然把鼠标一甩,对孟青烟说:“去酒吧吗?”   张载很久没去过酒吧了,一方面他上班的时候去酒吧不方便,另一方面他不喜欢一个人去酒吧。   他想到假期已经走向尾声,但自己除了和宋喆他们出去了一次,之后再也没好好出去玩过,就觉得有些可惜。   孟青烟把满屏幕红绿曲线的黑□□面关掉,扭了扭脖子说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孟青烟的脑子里没有一点干净的东西 第二十四章   这附近没有好一点的酒吧,他们打车去了邵晨轩的健身房所在的那个创意园,不出所料,夜晚这里更加热闹。   穿过妖魔鬼怪一样扭摆着的人群,他们终于到了吧台上,孟青烟的衬衫上印了几个口红印,不知道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女人趁乱干的好事。   孟青烟无奈地看着张载:“别笑了。”   张载笑得更大声:“这件衬衫过了今晚就得废了吧。”   孟青烟叹着气点头。   张载点了一杯“随便”,孟青烟无所谓喝什么酒,也让调酒师随手给他调。   没过一会儿,调酒师把两杯酒水推到他们面前,一红一蓝,红的给了孟青烟,蓝的给了张载。   张载好奇地问:“这两杯分别是什么?为什么我和他的不一样?”   调酒师神秘一笑:“两杯都是随便,不一样是因为我根据你们给我的感觉调成了不同的颜色。”   孟青烟偏了偏头,和调酒师相视一笑:“好久不见。”   张载这才知道他们认识。   孟方兴问孟青烟:“你朋友吗?长得很帅气啊。”   张载问道:“你好,我是张载,请问你是……”   他说:“你好,我是青烟他哥,叫孟方兴。”   孟青烟喝了一大口酒,在孟方兴一脸啧啧的表情中对张载说道:“这家酒吧是他的,不用替他省钱,酒水随便喝。”   孟方兴说:“每次看你这么喝酒,就觉得是一种浪费。”   在看他来,酒是拿来品的,可不是孟青烟这么喝的。   孟方兴没陪他们聊多久就去忙别的事情了,舞池里的音乐换了又换,台上DJ的头也晃得像个筛子,气氛越发灼热。   张载问孟青烟:“你上次说有喜欢的人?”   “你说什么?”   张载放大了音量:“你说你正在追人!”   “是的。”   他继续大喊道:“那你追到了吗!”   孟青烟说:“快了。”   张载安静了那么几分钟,一口接一口把自己那杯酒喝完了,他又问:“是我们学校的老师吗?”   孟青烟很轻巧地点了头。   张载钝钝地想,究竟哪一位美女老师受到了孟青烟的青睐。   孟方兴在空闲之余大方地给他们调了好几种不同的酒,张载抿一口,觉得不错地就递给孟青烟,对方接过来也是一口。   就这样他一口孟青烟一口,两个人转眼就喝了不少,张载已经有一些脑袋发重。   “不喝了,去蹦迪吗?”音乐声震耳欲聋,张载对着孟青烟的耳朵大喊。   “你去吧。”   最后张载一个人走向了舞池,他随着音乐扭动着腰肢,逐渐融入人群中。   被人潮淹没的最后一刻,他回头看了一眼孟青烟,看到的是孟青烟面无表情的脸和闪烁的灯光下泛着暗光的眼睛。   一位身材曼妙的女人逐渐靠近张载,张载察觉到了但没有躲开。   这是酒吧,是陌生人之间磁场碰撞的地方,张载知道自己没有什么理由推开对方,更何况对方和他保持着健康的距离。   “帅哥,一个人吗?”   “和朋友一起来的。”   “要来我们卡座玩一下吗?”   “不了,我朋友还在等我。”说完他的目光越过人群抓住孟青烟,但孟青烟没有看他。   他的身边坐了一个陌生的女人,那个女人坐在张载刚刚坐过的位置上,神情妩媚地推给孟青烟一杯酒,而孟青烟接过去喝了。   张载知道自己不应该因为这样的小事而心情郁闷,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情绪像一根弦,但这根弦的一头连在了孟青烟身上。   张载随着酒气又摇头晃脑了一阵,身边的女人还没有放弃:“可以和你的朋友一起来呀,很好玩的。”   “不了,美女。”   女人最后失望地离开,而张载因为之前喝了太多酒水,现在迫切地要去上厕所。   酒吧的厕所昏暗极了,门板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环境不算极其干净,但也肯定不算肮乱,至少张载觉得还有进步的空间,也可能是他的强迫症又犯了。   男厕里有三个隔间,只有一个隔间关着门,厕所里有隐隐的烟味,像是有人躲在里面抽烟。   他在小便池放水,哗啦啦地水声在男厕里响起。   忽然,门外传来男女对话的声音,对话的内容有些不堪入耳,接着,女人的声音越来越近。   张载瞳孔放大,还没想好是停止放水拉上裤子拉链还是找个隔间继续放水的时候,那间关着门的隔间开了。   张载眼前顿时烟雾缭绕,一只白皙的手拉住了他,把他拉进了隔间,门无声地关上了……   那对不知道是情侣还是露水情缘的男主完全没注意到这个空间里还有别人,又或者根本不在意是不是有别人,他们滋滋作响的亲吻声从进门开始就在响,一直到他们进了最里面的隔间并且锁上了门。   张载尴尬地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   “拉链没拉好。”只允许张载听见的声音低低地响起。   孟青烟的声音有点发哑,可能是抽了烟的原因,他的眼尾有点发红,嘴里还叼着烟,左右手却放在了张载的裤子上,帮张载把东西放了回去,然后拉上拉链。   隔壁动静越来越大,张载的脑袋里的血都往下涌,却不知道是哪个原因导致的。   张载咬了咬牙,弯着腰掩饰着自己的反应,他抬头看孟青烟,看到他隔壁不受影响的冷淡表情。   察觉到张载在看他,孟青烟把烟掐了,对着他露出了一个笑容,然后把食指放在自己的嘴唇上,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隔壁的战况越发激烈,靠在墙上的张载甚至受到了影响,隔间之间的墙板被他们撞的摇晃不停,张载不个不留神就向前跌去。   但孟青烟稳稳地接住了他,并且发出了极其轻的一声困惑。   “咦?”   张载连忙推开,不敢看孟青烟,但孟青烟却靠了过来,在他耳边用气音说了几个字。   张载瞪他,但他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他继续用气音说:“我帮你啊——”   张载忍不住出声喊:“别……”   嘴被捂住,捂住张载那张嘴的手还带着烟味,并且张载绝望地想到这只手可能还碰到过他。   孟青烟像是看出他在想什么了,闷闷地笑了两声,在他耳边说:“别想这么多。”   一个力量攥住了他,他失去了自己的声音。   ……   张载面色醇红,双腿已经失去了支撑自己的力气,他用力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的喘息传到隔壁,更重要的不传到孟青烟耳朵里。   孟青烟左手环住他,手掌在他的背上轻拍着,像是在安抚他,右手动作却不停。   海蒂性/学报告中曾经说过,□□的亲密接触以及全身的搂抱是男性喜欢干这档子运动的重要原因,但张载仅仅是被这么触碰,就感到被爱被接纳。   他的脑子里已经是一团浆糊,他注意不到隔壁已经发展到哪一步,或许还在埋头苦干,或许已经穿上了衣服,也可能已经满足地离开。   有人说,能够去发觉男人隐私的一面,这会让你拉近和另一个男人之间的距离。*   张载冷静地注视着孟青烟,看着对方把洗手液挤在手上,催化出大块的泡沫,然后这些泡沫被水流冲进了漆黑一片的下水道。   他说不清自己和孟青烟的距离有没有拉近,但毋庸置疑的是,孟青烟先感受到了他隐私的一面。   他顶着夜晚的凉风,思考着到底是他醉了还是孟青烟醉了。   孟青烟靠近了些,张载加快了脚步,然后被拉了回去,孟青烟无奈道:“还在生气?”   张载压抑住心里那股暴躁说道:“你怎么想的?你怎么……怎么能……”   孟青烟又点了一根烟,迟疑着说:“因为……你的表情太可爱?”   张载已经不明白可爱到底是什么东西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标*的话也是引自《海蒂性/学报告》   忘记之前写的内容里有没有引用的话了,什么时候修文的时候再补上好了。   我已经把能删的都删了……再删剧情就不完整了…… 第二十五章   晚上张载睡得不太踏实,一方面孟青烟躺在他边上,另一方面他的脑子因为晚上的事情很混乱。   身边平缓的呼吸声传来,张载不明白他怎么能这么踏实地睡着。   张载的生日在上个月平平无奇的一天过去了,他是真正的迈入了三十的大关,虽然长得看起来并不像三十岁的人,但不代表他还是个冲动的毛头小孩,看到喜欢的就去拥有。   他知道自己心里对孟青烟的感觉是不合理也不应该的,他自打生下来活到现在从没有想过自己会对一个男生有感觉。   接着他又马上否定自己,哪有什么合不合理应不应该,喜欢就是喜欢了。   他不知道这样的喜欢能持续多久,但当下他觉得自己有些离不开或者不舍得离开孟青烟,张载不知道孟青烟是怎么样想的,孟青烟甚至还在追一个女人。   习惯是可怕的东西,孟青烟就像他的名字一样,一点点渗透进这间名叫张载的房间,一开始张载还不以为意,等反应过来已经充斥了整个空间,到哪儿都能看见。   他想,他也可以像蒋梦宁曾经那样多愁善感地喊着里尔克那句“熄灭我的眼睛,我仍能看见你。关上我的耳朵,我仍能听见你”了。   张载胡思乱想着,也许他应该和孟青烟保持一些距离,这样心里也会好一些。   他要把情绪的那根弦,从孟青烟身上抽回来。   孟青烟又过了几天才搬走了,为此专门请了搬家公司提供保姆级的服务。虽然他搬走了,但立即变成了和张载在一幢楼的邻里,为了庆祝乔迁之喜,他邀请张载去他的新家吃火锅。   但张载最近在帮向东禹与市里各个健身房当中介,前几天蒋梦宁突然给他打电话,聊了几句之后她说到重点,他问张载是不是把向东禹那个项目给忘了。   张载心里咯噔一下,他真的忘记了,那段时间刚好期末事情多,等放了假又是搞论文又是徐虹出事,现在他自己也一片混乱,他忘得一干二净。   他赶紧道歉,蒋梦宁说没事,她就是帮向东禹问一下,如果有戏的话就辛苦张载了,没戏的话他们也不强求。   挂了电话,张载静了静心,觉得帮向东禹也不失为发家致富的一条路,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地先后联系了邵晨轩在内的七八个大学同学。   张载大学虽然话少但人缘真的很不错,大家惊奇他的主动联系,无论男女听到张载的提议后都表现出了一定的兴趣。   当然,张载只是起到一个桥梁的作用,任何投资都有风险,他不是向东禹集团的员工,不可能为了向东禹的利益而欺骗或者隐瞒自己曾经的同学朋友,所以他在电话里和他们说得很清楚,具体还是他们自己分辨。   第一步成功之后当然就是第二步,向东禹没这么多时间亲自上阵,于是请了公司的公关和张载一起去和他们会面。   张载在几场饭局里充分感受到了这位公关的巧舌如簧与伶牙俐齿,对方不仅擅于公关而且精通推销,画大饼的方式也不显得刻意。   事后张载礼貌地询问了一下这位公关的工资,得到的答案让他感到意料之中,因为那种水平的工资才配得上这样的口才和能力。   晚上在回家的路上他接到了孟青烟的电话,问他是不是不在家。   “我和朋友出去吃饭,正好和他讲点事情了,你在我家门口吗?我马上就回去了。”   张载其实已经在小区门口了,他乘着电梯上楼,看到了提着一大袋菜在家门口等待的孟青烟,楼道的灯光从头顶的墙爬到了他的脸上。   孟青烟的骨相无疑是很好的,白皙的皮肤加上稍宽的眉眼让他看起来年轻,额头饱满,山根挺直,五官比例一点也不显得突兀,笑起来的时候显得多情又柔和,不笑的时候却十分冷清。   张载的目光在他脸上逡巡,心里却平静地想着,他怎么会这么好看,我怎么会喜欢上他。   孟青烟耷拉着的眼皮掀了起来,看到张载走出电梯后微微一笑:“回来了?”   张载偏头不看他的笑容,径直去打开了门,边换鞋边问:“怎么了?”   孟青烟把手里的东西放在鞋柜上,也自如地换拖鞋,在张载家住了大半个月,他对一切都十分熟悉。   张载帮他把东西挪到了餐桌子,打开袋子看了看,有肉有菜有豆腐还有水果,他奇怪道:“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   孟青烟穿上了那双他专用的塑料拖鞋,洗了一个手之后把袋子里的东西放在冰箱里:“一直想找你吃饭,但你一直没时间,我就自己过来了,没想到你已经吃完了。”   张载一怔:“你还没吃吗?”   “嗯……还没。”   张载心里有点愧疚,自从孟青烟搬走之后,他一直控制着和他见面的频率,避免与他面对面,就避免了他胡思乱想。   他一边想知道孟青烟的恋爱进程,一边又隐藏住好奇心装作浑不在意,害怕让孟青烟察觉到自己莫名的变化。   张载暗自深呼吸后问道:“我晚上没吃饱,我们一起吃吧,你想吃什么?”   孟青烟说想吃上次他做的粥,张载回想了一下之前都放了什么食材,尽力复刻了一份出来。   张载只吃了两口就吃不下了,他低着头看着碗发愣,又忍不住偷偷看孟青烟。   孟青烟很安静地吃着,像是真的有些饿了,每一口都很大,把嘴里塞得满满的,嘴角甚至有一些乳白色的粘稠液体溢出。   张载匆忙错开眼。   孟青烟吃完后想帮张载洗完,张载拦住他说不用,然后皱着眉问他:“你是不是人不舒服?”   孟青烟的脸还是很白的样子,但看起来确实有点不对劲,张载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又摸了一下他的脸,肯定道:“你发烧了。”   孟青烟还是风轻云淡的样子:“哦,是吗,怪不得今天感觉有点没力气。”   张载气笑了:“自己有没有发烧自己不知道吗?赶紧沙发上坐着去。”   孟青烟坐在沙发上,看到张载蹲在地上翻了半天,找出了一根水银温度计,用力甩了甩之后递给他。   “我八百年没生过病了,家里没什么药,你先量一□□温,高的话我去买点药。”   孟青烟问他:“这是放舌头下面的还是放屁股里的?”   “……放腋下的。”   孟青烟穿的是宽松的家居服,他拉开领子把温度计夹好。   张载看了一下时间,算好五分钟后再把温度计拿出来看温度。   这五分钟里,张载把碗洗了,把厨房整理了,还把剩下的粥打包了。   孟青烟的体温并不是很高,但还是比正常温度高了一些,张载把打包好的粥递给他,在对方疑惑的眼神中说:“早点回去休息吧,你也没有感冒的症状,这个温度大概多喝点热水休息好了就退了。晚上吃粥的话容易饿,剩下你带回去饿了吃。”   孟青烟安静了一会儿,眼神有点冷的看张载,接着点点头说:“好,谢谢。”   房子的门被轻轻地关上,房间重新回归安静,张载一动不动地站了一会儿就去冲澡了。   他的身上和手上都是泡沫,他一只手扶着墙,另一只手慢慢向下摸去。   晚上他躺在床上,心里想孟青烟最后是不是有点生气了,但他为什么生气?   张载觉得该生气的应该是他才对,照顾他的是他,被影响的也是他,怎么也轮不到孟青烟生气。   他烦躁地翻了一个身,看到空荡荡的另外半张床又发了愣。   连二十一天都没到,他就养成了习惯,习惯窝在墙角,习惯给孟青烟留半张床。   那天和宋喆打电话,宋喆听说孟青烟暂住他家甚至同睡一张床的时候非常惊讶。   他说:“我和你一个宿舍这么多年,你都不肯让我和你睡一张床,还是后来迫不得已要挤一挤的时候你才慢慢接受。你才认识孟青烟几个月啊,上次你把他带来爬山是你们第三次还是第四次见面?那次我就想说了,张载啊张载,你变了。”   他喜欢熟悉的事物,东西放在熟悉的位置,每天做熟悉的运动,放假和熟悉的朋友出游。但孟青烟是一个例外,他在短短几个月就做到了宋喆他们几年才做到的事情,张载看似被改变,但事实上他又并没有改变,只是不知不觉中给孟青烟留了一条捷径。   作者有话要说:   按照张载的性格,他自己纠结几章就想开了,我已经迫不及待让他们俩那个啥了。 第二十六章   许多人羡慕教师有寒暑假,却不知道教师的寒暑假比他们想象中短很多。学生放假的时候他们还要留在学校,学生开学之前教师则比他们更早报道。   新的一个学期,又有一大批新生涌入校园,张载最喜欢的就是这个时候,一眼望去路上都是满满的胶原蛋白,男男女女脸上带着好奇又紧张的表情,心里对接踵而来的大学生活充满向往,每个人洋溢着青春的色彩,那是离张载很远的东西了。   大学的学生普遍有这样的特质,大一的新生总是穿得花枝招展,不遗余力地向外界传达自己的魅力,而大三大四的学生总是短裤拖鞋,像是没有什么能让他们提起干劲。   他走在学校的路上,有不少新生走过去了还往后看他一眼,他忍俊不禁。   张载有段时间没有看到孟青烟了,对方大概比他更早搬回了教师宿舍,但没有和他打一声招呼。   他揉了揉头发,告诉自己不要因为这些细碎地像是灰尘的小事而耿耿于怀。   他回办公室把几张工作计划的表格填好交给教务部,然后又看起了自己这个学期的教学大纲与授课计划。   开学前他已经把课备得差不多了,学校新换的教材他已经看了一遍,把文字性的工作整理了好了。   其实每个学期他教的内容都大同小异,后续会根据整个学期报考他课程的学生的整体素质来做出细微的调整。   这是张载喜欢的模式,单调但熟悉,他并不觉得乏味,就像一根毛线绳,细毛从中产生分支,但总体还是归于中间那一股绳。   晚上体育组的各位同事为庆祝时隔两个月的再次见面组织了聚餐,张载被他们灌得晕头转向。   “我真的喝不了了。”他求饶道。   同事笑他:“这样就不行了,以后结婚的时候不得当场晕倒。”   张载迷迷糊糊地说:“啊?新郎喝的不都是水吗?”   他们继续笑:“真醉了,张载这酒量还得练练。”   过了一会儿,张载跑去卫生间吐得稀里哗啦,眼泪鼻涕都往外跑,洗完手回到位置上还是满眼通红。   同事说:“好了好了,这下真别灌了,别把我们体育组的一枝花灌坏了。”   张载虚弱地笑了笑。   一个儿子都上小学的女同事看着张载咋舌道:“张载这个样子看着真是我见犹怜,把我都看脸红了。瞧这眼睛红的,像被人欺负了一样。”   另一个同事说:“可不就是被我们欺负了吗!谁还灌张载喝酒谁就是体育组的公敌了啊!”   后面他们还聊了些什么张载有些记不清了,只记得几个两个男同事费力地把他拖回了宿舍,接着他就失去了意识。   张载醒得很早,他头痛欲裂,半夜体育组的群里有了上百条消息,他躺在床上划着屏幕。   群里多了很多图片,都是他们拍的张载晕晕乎乎的样子,还有几段小视频。   张载点进去,看到一个同事问他:“张载,找到对象没有啊?”视频的声音很是吵闹。   “没有,没有。”   “那有没有看上谁?或者喜欢什么样的类型,兄弟几个帮你物色物色。”   视频里的张载沉默不语,镜头都贴到他的脸上了,有人让摄像的同事别拍了,小心张载醒来揍他。   这时张载像是想好了,又突然说道:“好看的,白白的,高高的。”   张载捏着手机的手都紧了,心里又是紧张又是后悔,怕自己说出什么骇人听闻的话。   有同事迟疑着说:“这是有喜欢的人了吧?”   张载靠在椅子上,用手捂住脸大口地呼吸着:“他不喜欢我,他有喜欢的人。”   他硬着头皮往下看,觉得脸都快炸开,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那有什么关系!只要没结婚,什么说的准呢,万一她哪天就突然喜欢上你了呢!”同事说完又加了一句,“当然,我不是鼓励你去当男小三。”   大家笑成一团,张载也笑,就是不知道在笑些什么。   同事问道:“是我们学校的老师吗?还是最近遇上的朋友?我们认识吗?”   张载不说话,但他们锲而不舍地想趁张载喝醉套出话来:“白白高高又好看,是不是艺术系的那个美女老师?”   视频中张载皱着眉,握着拳头抵着头:“不是不是,是经管系的。”   张载把头埋进枕头里发出痛苦地□□,在床上打起滚来,嘴里喃喃道:“啊——天啊,我都说了些什么……”   视频到这里就为止了,张载不知道后续他们到底有没有从他的嘴里问出什么,但看群里欢乐愉快的聊天氛围,张载猜测他们大概没有挖到最重要的关键。   他起床洗漱,镜子里的他面容憔悴,头发像一个鸟窝,他撒了一些水把头发固定成正常的样子才扯出一个笑。   过了半个月,他们的选课结束了,张载才开始正式上课,大部分都是面生的学生,因为学校要求不能连着两个学期选同一个课。   “同学们好,我叫张载,是散打课的老师,接下来的一个学期不出意外都是我来带你们,既然选了这门课,想必你们也是对三大鳄有一些兴趣的。”   底下有个活泼的同学喊:“是听说老师帅才选的。”   哄笑声四起。   张载没管他们的调笑,依旧板着脸训斥道:“别笑了,现在开开玩笑没关系,希望正式上课的时候大家都能认真对待课堂。”   第一印象是很重要的,张玮不想以后的课上得很艰难,所以必须在第一节 课就树立威信,这是他的授课方式。   “今天是第一节 课,所以我们轻松一点,立正!都站好!向左转!跑步走!去操场跑两圈。”   “啊——”   “叫什么叫!才两圈,现在不跑期末也要跑,现在苦一点,期末就不会跑到吐了。”张载冷笑着说。   每年每个学期都有学生在期末体测跑到吐,更有甚者跑晕过去,张载专注于体育这么多年,并不是很能理解他们的心态,明明平常多跑跑期末的时候就不会这么狼狈了。   这学期的第一节 课就在这片鬼哭狼嚎下结束了。   张载被这群淘气的学生喊的太阳穴直发疼,往食堂走的时候差点撞到人。   他赶紧道歉:“对不起啊。”   “没事。”   张载猛地抬头,看到了好久没见的孟青烟。   孟青烟还是那样风光霁月的样子,和他同行的还有一个女人。   “去食堂吃饭吗?”孟青烟问他。   张载根本没注意到他问了什么,他的注意力都在孟青烟身边。   那个女人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披在肩头,脸像是只有巴掌这么大,长得柔和又精致,手里拿着几本教材。   他仔细看了看,是经管类的书籍,大概也是孟青烟他们系里的老师。   “张载?一起吃饭吗?”孟青烟换了一个问法又问了一次。   张载回过神说:“你们吃吧,我走了。”   “等一下……”   张载掠过孟青烟向他伸来的手快步向食堂走去,像是后面有洪水猛兽。   林静伊抱着书歪头看孟青烟:“他是……”   看到孟青烟的表情,她突然噤了声。   作者有话要说:   孟青烟只是想逼一逼,哪里想得到好像逼过头了。 第二十七章   孟青烟的表情看起来已经恢复正常,但林静伊还是有些发怵,她犹豫地说:“那个……”   他打断她的话:“先去吃饭吧,吃完再说其他的事情。”   他们也是刚刚才下课,林静伊是刚入职的助教,需要跟班完整地听完主讲教师的一门课,这个学期她需要跟着孟青烟完成给学生答疑、批改课后的作业以及辅助期末的实验课等工作。   开学刚见到孟青烟的时候,林静伊觉得他看起来温和又斯文,像是上流社会的贵公子,总是有礼又自持。她作为刚迈入社会不久的小女人,理所当然地对孟青烟产生了一点倾慕的心情,但孟青烟比想象中更高冷一些,这让她倍感挫败。   张载怕在食堂又遇上他们,于是跑到了一楼最角落的餐桌吃饭,心想孟青烟应该不至于带女人吃一楼的简陋饭菜。   事实的确如此,张载就算不戴眼镜也能看到门口两个看起来十分般配的人慢慢乘着电梯上了楼。   张载郁闷地看着盘子里的两荤一素,觉得没胃口极了。   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个自怨自艾的小姑娘,一边唾弃自己,一边又忍不住想起孟青烟。   周末的时候张载去看了徐虹,她看起来已经恢复完全的样子,又躺在沙发上闲适地看着电视。   原本以为是温馨的家人见面,结果徐虹再次让他准备准备去相亲,张载把自己想了很久的想法对她说了。   “妈,你找个对象吧。”   徐虹一个人把他带大,吃了不少苦,他希望她能找一个对她好的人,后半辈子都幸福无忧。张载才三十,人生才过了三分之一,什么事情都是未知数,忽略他现在心里莫名的感情,如果他未来有一天有了自己的爱人自己的家庭,又或者是他某一天出了什么事,我不希望徐虹孤单地呆在空无一人的老房子,一个人想念着一个离开二十几年的幽魂。   张译离开的太早,早到张载对他的记忆都是一些闪现的片段,就像在水里睁开眼看岸上的人,波光印在人的脸上,五官像是在分崩离析,明明灭灭。张载不看照片甚至会想不起来张译的样子,只有几个标签定义。   他偶尔能看清徐虹的想法,这个世界上记住张译的人已经不多了,她不想让人忘了他,她把自己困于一个破旧的象牙塔,把其余的想法束之高阁,日日夜夜告诉自己她对张译的怀念与爱。   张载偶尔回去看徐虹的时候还能看到她把张译生前用的东西放在桌面上,或者是看那些她已经翻来覆去看了无数次的张译留下来的书。   张载开玩笑似的对徐虹说:“妈,你给我找个后爸我真不生气,绝对不会给你们使绊子。上次送你回来的那个季叔不挺好,一把年纪了看起来还这么潇洒。”   徐虹马上加重语气说:“别乱说。”   张载又说:“我怎么乱说了,这个季叔是不错,又帅又老实,肌肉比我还结实,上次看到他穿警服,那叫一个帅。这可比以前那个王叔好多了。”   徐虹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才说:“我的事你少管,你先给我把自己的事解决了。”   眼见话题又绕回了他身上,张载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但也没有继续顺从徐虹的意思去参加相亲。   他现在的心态有一点问题,他还没有把自己的问题搞明白,当然不适合再去相亲,免得耽误了别家的姑娘。   张载神情平和地说:“打住。妈,最近我这有点忙,您先不要给我当月老了,你给我拉一次红线,到时候我也给您拉一次红线。”   徐虹气得要死:“你小子知道威胁我了?我把你拉扯大是为了让你气死我的吗!要知道你现在这样,当时我就该把你塞回去!滚开点,我打扰我看电视!”   张载无奈地开始徐虹整理房间,桌上那本书的书页早已随着时间的流逝染上黄褐色的霉斑,单调简单的封面上除了素履之往四个字,就只有一个像是星星一般的签名。   这本书张载小时候也尝试读过,看完只觉得自己像是一个顶级的文盲,再到后来他长大了,又看了一次,才渐渐明白些什么。   素履之往,独行愿也,那是徐虹心甘情愿经年不消的爱。   再次收到孟青烟的消息是半个月后,孟青烟说有一件衬衫好像落在他家里了,问张载在不在家,方不方便他过去拿一下。   张载当时正在外面和向东禹吃饭谈事情,于是回复孟青烟说迟一点回家了再告诉他。   张载回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和向东禹吃了中饭一直谈了三四个小时,现在已经将近六点。他到了家才给孟青烟发消息,说自己已经在家了,他随时可以过来。   孟青烟没有马上回他,张载才想他现在可能有事情,所以径直进浴室洗澡,洗到一半听到了门铃,可他身上已经淋上水。   “等一下!马上出来!”张载朝推开浴室的门慌张地喊道,他迅速地把身上擦干。   想到孟青烟应该拿完衣服就走,张载犹豫了一秒,还是没穿回换下来的脏内裤,直接把运动裤套了回去,急匆匆跑出去开门。   张载把门打开,看到孟青烟的视线落在他的侧脸与耳朵附近,他不自在地摸了摸,摸到了一点水珠。   孟青烟走进来问他:“刚刚在洗澡?”   张载挫败地点头:“刚冲上水你就来了,我就赶紧出来了。”   孟青烟勾了勾嘴角,把张载往浴室推,“没关系,你继续进去洗吧,我等你。”   张载拉着门把手没进去,他说道:“没关系,你拿走了我再洗,我不急。”   孟青烟的视线往下挪了些,意有所指地说:“但是你的朋友有点急。”   张载尴尬地回了浴室,拧开水龙头那瞬间顿时冷水浇头。   张载默默发着呆,他只是在浴室里稍微想了想孟青烟,没想到就起了一点反应,也没想到没穿内裤会这么明显,更没想到孟青烟不仅看到了还指了出来。   他外卫生间的门看出,磨砂的门框上还能看到孟青烟的身影,对方没有离开,而是靠在门板上。   孟青烟突然问张载:“张载,上次你跑什么?”   张载向下擦着沐浴露,身体的反应在孟青烟的问话当中更加蓬勃,他默默向下抚去,克制着语气说:“当时有点急事,而且你不是还要和美女吃饭,我当然不好意思打扰。”   “哦——”   张载把莲蓬头靠近自己的耳朵,掩耳盗铃地认为这样水声就能掩盖住自己的动静。   他擦着头发走出来说道:“不好意思,久等了。”   孟青烟看着张载说没关系,但张载觉得他的眼神像是别有深意,不过也许是他想多了,毕竟他的动作已经尽可能快了。   孟青烟问:“你有看到我那件衬衫吗,一边的袖子上带条纹的,我找了很久。”   张载说:“有,帮你收进衣柜里了。”   孟青烟跟着张载往房间走去,没有问张载为什么看到他的衬衫落在这里却不告诉他,而是默默收了起来。   张载打开衣柜,接着看到一根线条感明显的手臂快速果断地越过他伸向衣柜。   孟青烟提着那个衣架,衣架上挂着一件短袖,而他的衬衫包在短袖的外面。   “你看过《断背山》吗?”   张载愣住:“什么?”   “李安的《断背山》”   “没看过。”张载很果断地回答。   孟青烟不说话了,把衣架放了回去,笑着说:“要不就放你这里吧,万一以后有用。”   张载说:随便你。   感觉到张载心情不太好的样子,孟青烟伸出修长的手指去摸他的脸,去拉他的唇角,说:“怎么了?”   张载握着他的手腕把嘴角上的那个力量移开了,唇线重新变得平直紧绷,他问孟青烟:“你是不是故意的?”   孟青烟揉了揉被捏痛的手腕,挑着眉问:“什么意思?”   张载很不安地揉了揉头发:“算了,当我没问。”   孟青烟来都来了,张载还是留他下来吃饭了,他在厨房里煮面条,孟青烟就抱着胸站在他后面看他煮。   张载发了一会儿愣,他把面条放入沸水中,像是不经意般地问孟青烟:“上次在你旁边那个是你们专业的老师吗?”   张载没有回头,看不清孟青烟的表情,只听见他说:“不是,那是新来的助教,现在在跟我的班。”   张载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那位美女就是你在追的人。”   “不是。”孟青烟吹了一声口哨,“水要溢出来了。”   张载赶紧把火关小。   厨房里安安静静的,张载还是情不自禁问道:“那你追得怎么样了?”   孟青烟看起来像在思考,然后说道:“对方某一天开始突然无故疏远我,你觉得这会出自什么样的原因?”   张载很诧异:“她疏远你了吗?不可能吧。”在他看来,没有人能拒绝孟青烟。   孟青烟把双手放下来,慢慢靠近张载:“我在想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   张载说道:“你做了什么吗?”   “我真心实意地夸了他。”   张载奇怪道:“你怎么夸的?”   “还能怎么夸的,无非是好看可爱这一类的。”   张载听到“可爱”这个词语条件反射般地心悸,他稳了稳心神,说:“你夸她,她不高兴吗?”   “他看起来并不像不高兴的样子。”孟青烟看起来有点苦恼。   被孟青烟夸奖后很高兴,但却疏远了孟青烟,张载也搞不明白这些女生的心思,他迟疑道:“那她是在……欲擒故纵?”   作者有话要说:   欲擒·张载·故纵   孟青烟:哦——懂了。 第二十八章   张载觉得自己像是走入了人与人交往的迷宫,他根本不知道孟青烟在笑什么,也不知道孟青烟在想什么。   最后孟青烟什么都没带走,衬衫依旧包在他的短袖外面好好地挂在衣架上。   张载撒了谎,但他不确定孟青烟有没有听出来,他找到孟青烟的衬衫时从来没有动过送回去的念头,而是妥帖地包在了自己的短袖外面放在了衣柜里,与他的衣服紧紧贴着。   他重新打开衣柜,沉默地盯着那个衣架看了一会儿,还是把衬衫拿下来挂在了另一个空的衣架上。   孟青烟真的只是来了他家一趟,然后吃了一碗面就离开了。   晚上张载躺在床上,想到孟青烟说的对方突然疏远他,又想到孟青烟夸奖对方好看可爱,还有很多细节,让张载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张载翻了一个身,把被子盖过了头顶,皱着眉想让自己赶紧入睡。   突然张载灵光一闪,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他第一次在生鲜超市偶遇孟青烟时,他曾因为孟青烟熟练的生活技能而感叹对方未来女朋友会很幸福,当时孟青烟是怎么回答的?   孟青烟当时说的是:“我不会找女朋友。”   张载眉心猛地一跳,他开始疑惑孟青烟当时为什么要这么说,他后来的行为显然违背了这句话,又或者他从头到尾说的都是实话,他说过的话和他的行为从来都是一致的。   张载的心越跳越快,脑袋里的线乱成了一团,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东西,像是水中捞月,快抓住时又散开了。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张载,你已经三十岁了,可以就是可以,不行就不行,并没什么纠结的必要,长痛不如短疼,大不了就是失去孟青烟这个朋友。   想到这里,张载心情复杂,他和孟青烟才认识短短半年,却已经走向一条不可控的路。   第二天,孟青烟穿着睡衣就下了楼,他搬了一台投影仪到张载家里。   孟青烟说这是很久以前别人送给他的,但他家里没有大而空的白墙也没有幕布,他自己也不怎么看视频,所以转手送给张载。   张载想了想也没拒绝,只和孟青烟说想投屏看电影可以来他家。   没想到孟青烟说:“那今天可以吗?你有空吗?”   张载今天没什么事情,原来就打算在家做一些运动然后再看看电影看看综艺,于是他说:“那你等一下,我把投影仪装一下。”   孟青烟说道:“装在你卧室吧,正好投影在墙上,可以躺着看。”   张载站起来的动作顿了顿,然后说好。   投影仪的安装十分简单,张载花了几分钟就装好。   孟青烟熟门熟路地进了房间,看到张载蹲在地上调整投影仪的距离与角度。   孟青烟问张载:“我能摸一下你的头发吗?”   张载想都没想就说不行。   “可是你上一次都摸了我的头发。”   张载皱着眉问什么时候。   孟青烟的语气温和,像是在和张载商量:“上次在医院的时候,你忘了吗?你摸了我的,所以我也摸一下你的才公平。”   张载转头看墙上的投影继续调整,他有点心不在焉地说:“那有什么公平可言,那你还摸了我的……你难道要给我摸回来吗?”   影像完美又清晰地投在窗前的墙上,孟青烟一直没回他那句话,张载赶紧站起来岔开话题。   他问孟青烟想看什么电影,孟青烟思考了一下,接着反问他:“你看过《What’s Eating Gilbert G□□》吗?”   张载听到一串英文就怔住了:“什么?吃什么?”   孟青烟说这是他很喜欢的老电影,每年都会重温,是一个平淡又简单的故事。   张载说道:“那就看这个吧,我还没看过,是主演是谁?”   孟青烟说了几个耳熟能详的名字,张载听后很惊讶:“德普?小李子?这个电影请的都是大牌。”   孟青烟微微一笑:“那个时候德普还不是杰克船长,雷奥纳多也不是泰坦尼克号上的杰克。”   电影如孟青烟所说,的确是一个极其平淡的故事,像是发生在任何一个家庭的日常中。   张载和孟青烟斜靠在床头,距离不远也不近,不足以接触到对方,但却隐隐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   快十月的天,微妙的闷热,张载拿了一瓶冰镇过的罐装汽水给孟青烟,他说了一声谢谢,伸出右手接了过来,食指一动,只听见气体逃跑的声音,孟青烟单手打开了易拉罐。   孟青烟仰头喝了一口,喉结在张载的视野中滚动,然后震动起来,是孟青烟问他怎么了。   张载说:“单手开易拉罐,很帅。”   张载突然打了一个冷颤,是孟青烟突然把易拉罐贴在张载脸上,他紧张地快速后退,摸了摸湿润的脸颊。   孟青烟看到他的动作笑了一下:“你也很帅。”   电影里的男主角因为家里无穷无尽的琐事过着无趣平凡的生活,父亲的去世,母亲的暴食,还有弱智的弟弟,年幼的妹妹,只有一个姐姐与他一起撑起家庭的重担,而男主的生活三点一线,甚至因为和镇上的已婚少妇有不轨关系而差一点被对方的丈夫打死。   张载已经隐隐感觉到无趣,没有任何波澜的电影总让人昏昏欲睡,注意力得不到集中。   他侧过头看孟青烟,孟青烟看得很认真,即使他已经看了无数次。   “孟青烟……”张载轻声喊道,但电影的声音盖过了他的声音,孟青烟没有听见。   一个活泼开朗的女主角出现在了影片中,男主角的生活终于起了些许甜蜜的波澜,他产生了对外面的向往,然而在这些许波澜下面依旧是令他自卑的现实,邻里的嘲笑,弟弟的不服管教,唯一的高潮竟然是男主角终于生气到动手打了弱智弟弟。   张载说:“小李子演傻子也是最帅的傻子。”   孟青烟看了他一眼,“你很会抓住重点。”   张载笑道:“毕竟我也是颜狗。”   女主角虽然离开,但给了男主挣扎的勇气,电影中一片火光,主角烧掉了他们住了多年的房子,男主在烈烈中看着禁锢他多年的家,他终于得到了解脱。   孟青烟转头看张载,带着淡淡的笑意说:“喜欢让生活产生波澜,爱让人生与众不同。”他顿了一下,“这就是我喜欢这部电影的原因,像一杯白开水,让人很舒适。”   张载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沉默了。   他的心因为电影的落幕以及他的话而蓦然一片空白,房间里静悄悄的,他的心也静悄悄的。   喜欢让生活产生波澜,爱让人生与众不同。   张载不可避免地想起和孟青烟相处的点点滴滴,那么平淡却又那么特别,平淡到他想不起来很多细节,但又特别到他习以为常仿佛理应如此。   晚上孟青烟下厨做了一桌子的荤菜,因为张载说他上次留在他家冰箱的菜太多了,蔬菜他已经全部吃完,只有一些肉还冻在冰箱里。   这是张载第一次体会到孟青烟的厨艺有多好,所有步骤都一蹴而就,没有一点犹豫,出来的成品也都是色香味俱全。   孟青烟把一块肉放进嘴里咀嚼了两下,“会不会有点柴?”   张载摇头说道:“还要怎么嫩?又不是吃蛋羹。”   “有一段时间没做菜了,有些手生了,下次我准备准备请你吃惠灵顿牛排。”   “你还会做这个?你怎么厨艺这么好?”张载真心实意地发出疑惑。   孟青烟的表情十分风轻云淡,仿佛在讲别人的事情:“当年去留学,刚到国外什么都吃不惯,中餐又普遍较贵。原本父母就反对我学金融,后来干脆不给我生活费,他们认为我有本事学金融就自己赚钱自己花。但我刚开始并没有什么投资的机会,而且我的本金也不多,为了赚钱我只能参与一些兼职。”   “我在一家大餐厅打工,那个餐厅的老板大概觉得我的脸有一定吸引顾客的能力,所以开出的了较为丰厚的薪水。一开始我在大厅里端盘子,后来为了省下饭钱,我干脆进了厨房,餐厅的厨师是一位亚裔,家庭出乎意料地不富裕,看我和他的孩子差不多年龄就十分照顾我,把他的毕生绝学都交给了我。”   说到这里他笑了起来,像是有些怀念那时候的生活,那时候的他很纯粹,会为了生活发愁。   孟青烟那时候的一日三餐几乎都靠偷偷打包厨房里多余的剩菜,在学校也很少和同学去食堂,平常花了很多的时候学语言和专业课,所以和同学的关系一直不冷不热。   他能感受到不少人对他的态度,所以当他拥有第一桶金的时候才会头脑一热买了一辆大奔。   “后来我有了一些钱,那位厨师却因为一位顾客找茬而被辞退,他不得已换了一份工作,却惨遭歧视,后来我为他做出了一笔投资,开了一家小餐厅,当他来做老板与主厨,后来这家餐厅给我们带来了不少的惊喜。”   张载听得有一些入神,他讷讷地说:“我以为你一直过得挺好的。”   任谁也想不到光风霁月的孟青烟在干过端盘子云云的苦差事。   作者有话要说:   离张载想开也不远了。   孟青烟真鸡贼,真会卖惨。 第二十九章   张载从冰箱里拿了几瓶啤酒,他们两个互相干杯,溅起的酒滴落在他的手背上,孟青烟抽了一张纸巾帮他擦掉。   孟青烟晃了晃被他喝的只剩下一半的第三罐啤酒,问道:“你为什么会在家里备着啤酒?”   张载瞪着眼:“酒量不好就不能备着吗?”   “当然可以。”   孟青烟言笑晏晏,张载则被他笑的晕头转向地又喝完了一罐。   大概是觉得孟青烟对他讲了这么多自己的事情,显然是把他当成真正的朋友了,张载觉得自己也应该坦诚以待。   张载说道:“上次我妈住院,一直没看到我爸,你应该感觉有些奇怪吧。”   孟青烟轻微地点了点头,他从来没有主动问过张载,只是温和地当作自己不知道。   “其实他在很早之前就去世了,我现在几乎记不清他的样子,有时候我都觉得我会不会太冷漠了,但我……”说到这里,张载莫名地有些哽咽。   孟青烟说:“张载,你有些醉了。”   张载摇了摇头,又往嘴里灌了一罐啤酒然后继续说道:“我有认知以来就是我母亲抚养我长大,她为了我付出了很多,所以对于已经去世的父亲,我还是更重视还在我身边的母亲。我后来学体育学散打,有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更好的保护她,她一直不愿意重新找一个人陪他,到现在还住在以前的老房子里。”   正如杨绛先生在丈夫钱钟书与女儿去世后,一个人思念着他们仨,徐虹则是一个人思念着张译与还在张译和她怀抱中的小张载。   张载毫不怀疑,徐虹在几个瞬间是怨恨他的,怨恨他记不得小时候的温情,只留她一个人徘徊不前。   孟青烟的目光掠过张载桌前的几罐空酒瓶,十分确定地说:“张载,你醉了。”   嘴里这么说着,孟青烟又开了一瓶啤酒递给了张载。   他们喝到了将近八点,从餐桌转移到了沙发上,张载虽然醉了,但还不至于神智不清。   他指着自己的脸说:“你看,我脸上好几个疤,都是以前打比赛的时候留下来的。”   孟青烟凑近,看到眼角还有额头都有疤痕或是细小的坑。   他伸手碰了一下张载眼角的那个疤,“疼吗?”   “现在吗?现在没有感觉了,当时倒是挺疼的,眼泪都下来了。”   孟青烟问他现在还有没有参加比赛。   “现在很少了,一年也就几次吧,不过偶尔会带队出去参加一下联赛。”   孟青烟准备离开的时候,张载坐在沙发上死死地盯着他,表情有一些严肃。   “路上小心。”   孟青烟好笑地说:“就上个楼而已。”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却突然被张载喊住了。   “孟青烟。”   “青烟。”   孟青烟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他不动声色地重新坐进沙发看着眼神有些迷离的张载。   “怎么了,张载?”   “张载?”   张载口齿清楚地说:“我有点喜欢你。”   孟青烟的表情又放松下来,他带着笑说:“我也是。”   张载好像有点不明白他说了些什么,只是用力摇头:“不是,不是。”   张载又说:“我很喜欢你。”   孟青烟眯起眼,“我不信,你怎么证明?”   张载像是被勾住了心神,他站了起来,沙发在他的动作下发出吱呀的声音,接着他慢慢靠近了张载。   他说:“这样证明啊。”   张载的唇分毫不差地落在孟青烟的唇上,他能感受到孟青烟的呼吸与他交融。   孟青烟嘴角的弧度变大了,他看着闭着眼的张载,下一秒嘴唇轻张,口舌毫不留情地反客为主,挤开张载的唇翻滚起来。   吮吸声伴随着啧啧作响的水声响起,张载猛然向后跌去,惊慌地看孟青烟。   孟青烟抱着胸轻笑:“这就吓到了?张载你不行啊——”   张载头脑发热,一气之下又重重地压了回去,堵住了孟青烟的嘴,学着孟青烟之前的样子用力吮吸舔舐着。   孟青烟的神情像是享受,他的姿态依旧从容,但呼吸却有一些重。   张载喘着粗气离开了他的唇,倒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地说:“我好累……”   张载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他关了闹钟,先是闭着眼睛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接着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心脏跳得很快。   他看了看四周,不是客厅的沙发,的确是他的房间。   张载对于自己怎么在自己房间睡觉没有丝毫的印象,他的记忆断在自己强吻孟青烟。   他确认了无数次,自己的手机里没有孟青烟留下的讯息,而他更是不敢找孟青烟。   现在是早上六点,而今天是周一,他还要回学校,回学校的路上他一直在回忆孟青烟之后的反应,他心惊肉跳地感觉孟青烟那时候好像并没有生气或惊讶,以及他之后那些片段的记忆,不知道是真实的还是梦中发生的。   张载整个白天都过得很恍惚,同事问他发生了什么,是不是追到经管系的那个白白高高的美女老师了。   张载怔怔地回:“可能是快追到了……”   “怎么追的?”   “到底是哪一位?”   “什么时候带出来见见?”   同事们比张载更加激动,他们七嘴八舌地问,张载却一个都回答不出来。   “放过我吧,我的头快炸了。”张载忍无可忍地喊道,“散了散了,大家赶紧工作去吧。”   吃完晚饭,张载破罐子破摔地给孟青烟发消息,问他有没有时间,他在学校后山那边等他。   孟青烟回复得很快,说他马上来。   张载去买了一包烟,今天他突然很想抽烟,尼古丁在肺腑里流转的感觉像是能平缓他躁动的心。   孟青烟果然来的很快,看到张载在抽烟倒是愣住了,他说:“我以为你不吸烟。”   张载把嘴里的烟拿下来,回答道:“很少抽。”   “挺好,抽多了影响性/功能。”   张载被呛了一下,咳个不停,“那个,昨晚……”   孟青烟把他手上的半截烟拿过来放进自己的嘴里,用力吸了一口,慢慢把烟吐在了张载的脸上:“怎么?忘了?”   张载挥开眼前的烟雾,“没忘,你呢?”   孟青烟突然扣住张载的后脑勺亲了一下,“没忘,这样对吗?”   张载完全呆住了,双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他不确定地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孟青烟把烟掐灭,眸色深深地看他:“那你知道我是谁吗?你昨晚说了什么?”   张载已经没有退路了,他硬着头皮说:“我说我喜欢你。”   孟青烟微微一笑,说出的话像是在引导他否认自己,他说:“张载,你过去三十年喜欢的都是女人,前段时间你还在相亲,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说喜欢我,是不是因为我说我在追别人?也许你只是占有欲比较强,不想失去我这个朋友,毕竟我们真的很聊得来。”   张载感到愤怒,他认为孟青烟的话有一些莫名其妙,但他没有精力多想什么,他只想立刻反驳孟青烟的话。   “你说的对,我三十岁了,那我会分不清喜欢和不喜欢吗?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事情变成这样,但现在的事实就是我对你有想法,我总是想到你,我甚至想和你上/床!”   说到最后张载怒吼着发泄心里积压许多的不满与不安,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放弃挣扎一般地说道:“我昨晚甚至梦到你亲我,甚至还……”   张载说不出口地止住了嘴,孟青烟却不疾不徐地说道:“不是梦。”   张载的瞳孔像被针刺了一般猛地收缩,他的声音不自觉地带着颤抖:“什么?”   孟青烟没什么情绪地重复:“我说你不是做梦。”   张载的怒火陡然燎原,他用力攥着孟青烟的衣领把他的头拉低,手臂因为用力显出蓬勃的肌肉线条,“你什么意思?”   然而孟青烟只是散漫地扭了扭脖子,把张载拳头里皱成一圈衣服拉了回来,他说:“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我也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   张载不行没关系,你行就可以了。[微笑] 第三十章   今天是个好天气,上半年厄尔尼诺带来的连续降雨早已停止,只偶尔会在炎热的夏季出现雨水,后山的草地还有一些潮湿,那是白天阵雨过后的水珠遗骸。   张载灵魂出窍般走在孟青烟的旁边,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发,问孟青烟:“你不是说你在追人吗?我失忆了?”   “没失忆,是在追。”   “追谁?”   “追你。”   张载觉得自己还陷在昨夜的宿醉中未醒来,现在的一切都十分不真实,孟青烟的话语不真实,孟青烟靠近他的动作也不真实。   他问孟青烟:“你喜欢我?”   他的语气不可置信极了,好像听到什么惊天八卦,譬如皮特和朱莉或是和詹妮弗又复婚了这一类的。   孟青烟说不信就算了。   张载又问孟青烟:“你怎么会喜欢我?”   孟青烟故作神秘地问了他一个问题:“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我只相信见色起意。”张载对此持怀疑的态度,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又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有什么色吗?”   “屁股挺翘的。”   张载一时间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悲伤,既然已经说开,他也没什么顾忌了,他抿了抿嘴坦坦荡荡地问:“那你只是看上我的屁股?”   孟青烟沉默了一会儿,他可以毫不犹豫地承认一开始的确是见色起意,但张载是个很温暖的人,这种温暖丝丝入扣,使他难以避免地在很多个瞬间产生了一些永恒的念头。   空中又飘了几滴雨下来,张载伸手抹去额头上的雨水。   他想起第一次遇见孟青烟那天,他上课前在广播里听到气象台关于厄尔尼诺的播报,离他将近一万公里的太平洋东部的海水气温上升,却导致中国南方大陆产生了将近半年的暴雨,而其中一场暴雨把孟青烟推向了他。   人们以为很遥远很微小的东西,总是在不经意间掀起了巨大的风浪,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满盘皆输。   孟青烟依旧不说话,张载心里有些慌张,心也越来越沉,他总是不明白孟青烟真正的想法。   他们两个慢慢往学校里面走,张载又点了一根烟,然后对孟青烟说:“你怎么想的?”   肾上腺素飙升带来的一时冲动已经过去,他现在只想好好和孟青烟讨论一下后续两个人的相处。   孟青烟一边说着喜欢他,一边却不说清楚,不对他的喜欢给出相应的回应,张载有趣地想到这会不会是一种新型PUA方式,不过他意志坚定,并不害怕孟青烟任何一个答案。   “张载,你会后悔吗?”   张载没有想过孟青烟会问他这个,他想了想说道:“没什么好后悔的,我不后悔认识你,也不后悔喜欢你,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张载想起徐虹床头那本泛黄的书,里面写着“一流的情人永远不必陨落,永远不会失恋,因为我爱你,与你何涉”的那一页被反复翻阅。   张载说:“如果硬说后悔,我怕未来我会因为没有对你说清如今心里的想法而后悔。”   孟青烟勾起嘴角:“张载,你知不知道你是个很温暖又很勇敢的人。”   张载突然松了口气,他耸了耸肩:“一向如此。”   孟青烟勾着张载的脖子亲他,冰凉的镜片贴在张载的太阳穴,他顿时紧张地看向四周,有点害怕被晚上在校园里闲逛的学生注意到。   “你现在是什么意思?亲我做什么?我告诉你!我只让我对象亲。”张载的话暗示意味十足。   孟青烟瞥他一眼:“你觉得是意思?我也只亲我对象。”   张载终于咧开嘴看着孟青烟笑了起来。   他们围慢慢地走着,操场上的大灯虽然照度不高但绰绰有余,操场上又不少男男女女或跑步或散步。   张载问道:“孟青烟,你生日什么时候?”   “下个月。”   “下个月什么时候?”   孟青烟似笑非笑地问他:“你想做什么?”   张载顿时停住不动了,他语气冤屈地说道:“我能做什么?就想给你过个生日啊……一想到我高考的时候你可能还在中考,我就有点负罪感。”   孟青烟挑着眉说道:“那你怎么不想想以后你退休的时候我还在上班呢?”   张载一脸无语地看他,引得孟青烟低头闷笑一声。   他们两个的宿舍在两幢不同的楼,孟青烟把张载送了回去。   张载的脸皱成一团,略带嫌弃地说道:“啧,我们两个合起来快六十了,没必要学大学生那一套,而且要送也是我送你回去,我这身板一般人扳不倒。”   孟青烟沉默了一下,然后突然开始了剧烈地咳嗽。   张载拍着孟青烟的背帮他顺了顺气,“怎么突然开始咳嗽了?”   孟青烟清了清嗓子说道:“大概是白天淋了一点雨,所以有些伤风了。”   “身体素质不行,这么容易感冒,之前还又是胃痛又是发烧,你要加强锻炼。”张载职业病发作。   孟青烟说是在国外那几年把身体搞坏了,这几年已经在调理了。   张载坐着电梯上楼,刚想开门进宿舍的时候看到隔壁房间的门开了,他的同事一脸八卦地探出头来。   “张载,刚谁和你一起回来的?我看到那人往后面的宿舍楼走,是不是经管系的老师?”   张载犹豫了一下,说是的。   “远远看去有点眼熟啊,是不是前年从另一个校区过来的那个老师。”   张载愣了一下,这倒是他第一次听说,难怪之前他都没有见过孟青烟,原本只是以为不认识所以没注意,现在想起来,应该还有同事所说的这个原因。   同事又问:“那个老师有对象了吗,没对象的话我有点想把我妹介绍给他,我妹最喜欢这种小白脸的类型了。”   体育组的人普遍身强体壮,他们认为男人就应该皮肤黝黑肌肉结实,对于长相清秀白净的男人,他们不含恶意地统称为小白脸。   张载一开始也觉得孟青烟看起来有点像小白脸,原因是他的肤色比一般女生都要白,但接触下来又能感受到对方性格中的强势以及身体的精瘦,所以逐渐摘去了那个标签。   但孟青烟又像是个矛盾的综合体,他的过往经历,以及如今身上各种小毛病,让张载在很多时候觉得他像是一碰就要碎,必须要小心妥帖地对待。   张载对同事说:“他有对象了。”   “那可惜了。不过也是,这么优秀不可能还没女朋友。”同事叹了一口气,接着又把话语转向了张载,“说到经管系,你之前说喜欢的不就是经管系的老师吗?怎么样了?追到了吗?”   张载摸着自己的脖子看着房间的门框说:“还没。”   同事劝道:“哎,张载你长得帅,不用吊在一棵树上。”   他敷衍地点头说知道了。   日子还是平平淡淡地过,只不过精神上像是有了一个寄托,有了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每天晚上张载都会和孟青烟在操场打圈或者是在后山散步。   放假前的某个晚上,张载收到了孟青烟的电话,说是孟方兴请他们两个去酒吧玩,他在国庆组织了一场活动,请来了一名金发碧眼的美女网红DJ去打碟。   “他说你肯定喜欢的。”   张载说:“你们兄弟俩个还真是一个样子,我就提了一嘴朱莉,你们就记得清清楚楚,觉得我喜欢这一款。”   “那你想去吗?”   张载对着话筒放轻声音:“那你喜欢这款吗?”   “我喜欢哪一款你不知道?”   张载笑道:“那就去吧。”   周末的时候他们各自开车回家,到家后张载洗了个澡就上了楼,孟青烟早就已经在家里等他。   这是孟青烟新家整理完之后,他第一次进来完完整整地看一次,上个房主留下来的东西基本都被换掉,而且显然是经历过大扫除,墙桌椅等等全部焕然一新。   张载现在一看到孟青烟的脸就忍不住想笑,他笑着说:“这一次怎么这么整齐?”   他还记得之前去孟青烟家里的两次,见到的都是令他他头疼的凌乱场景。   “想到你要来,特意整理过了。”   张载调侃他:“那你以前怎么不知道整理一下?”   孟青烟平静地说:“以前你过来也没什么事情可以做,现在有很多可以做的事情,没必要浪费时间去整理房间。”   “很多事可以做?比如什么?”   “比如这样。”   他摘下眼镜,深沉的眸色映入张载的眼中,他强势地把张载抵在了墙上,欺身而上封住了他的唇,去寻找他口中的舌,像是想把他一口吞下。   孟青烟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他的手掌在张载的后脑勺和后颈出流连,一阵阵地酥麻从脊椎传向四肢百骸,张载一身肌肉仿佛失去了力量,大脑缺氧导致他无法思考,遵循内心的想法伸手抱住孟青烟的头狠狠亲了回去。   过了一会儿,孟青烟用大拇指把张载嘴角的晶莹液体抹开,看着张载眼睛说道:“真可爱。”   张载抿了抿嘴,嘴唇还有一些发麻,他抓住孟青烟的领子说道:“再来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   差点忘了,徐虹床头那本是木心的《素履之往》,木心真是可爱的小老头。 第三十一章   两个人都是成年人,难免擦枪走火,张载回过神来的时候孟青烟的手已经伸进衣摆在他的后腰摸索。   张载自己也起了反应,小腹紧紧地绷着,他不自觉地发出一声闷哼。   孟青烟松开了他,往后退了几步把眼镜戴了回去。   孟青烟问道:“张载,还记得你之前说的吗?”   “我说什么了?”张载用力瞪着他表达自己的不满。   “你说我没给你摸回来。”孟青烟手扶后颈扭着因为低着头亲吻而发酸的脖子,他用摄人心魄的语调说着,“来吧,给你个机会。”   张载在原地怔了一会儿,然后说:“来就来。”   浴室里雾气缭绕,张载怎么也没想到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这个大小是真实的吗?”张载表情空白,对自己看见的还有一些不敢相信。   孟青烟眯眼带笑靠近了一步,含住张载的耳垂,接着握着张载手腕,把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膛上,然后顺着腰腹一路往下。   他说:“你试一试就知道是不是真的了。”   ……   后续发生的张载已经没有心情回想,他冲洗着手上的东西的同时混沌地想着,原本他只觉得孟青烟很优秀,现在看来,孟青烟作为男人优秀得有些过分了。   有人说:当一个男人在你面前展示他的弱点,虽然违反了男人的正常反应,但这么做是为了取悦你。*张载对此表示肯定,他从孟青烟最后的声音和表情中获得了无限的满足感,甚至比自己爽到还要满足。   孟青烟把水关上,靠着盥洗台说道:“洗这么久?”   张载不自在地甩了甩手:“不习惯。”   孟青烟微微一笑告诉他:“会习惯的。”   张载躺在床上心不在焉地想着他们发展的会不会太快了,但他的心底却觉得这个节奏舒适又令人心动,就像一头扎进云雾夕阳中,令人迷醉。   放假第一天的晚上,他们再一次打车去了孟方兴的酒吧。   这几天冷空气袭来,孟青烟换了一件纯黑色的衬衫,把整个人衬得十分矜贵。而张载想到今晚酒吧肯定很热闹,于是专门换上了自己衣柜里最潇洒的一身衣服,还把头发打理了一下。   出门之前孟青烟表示这他一身看起来不太好,建议他换回运动套装。   张载扯了扯衣领,奇怪道:“不会啊,我朋友都说我穿这一身很像渣男。”   “你要渣我吗?”   “……没有。”   孟青烟拉着他的手,把他食指上的戒指摘了下来,说道:“穿运动装年轻一点,而且你如果这么穿着去舞池的话会很不舒服。”   这一句话打动了张载,最后他还是换回了最舒服的运动装。   路上有一些堵塞,他们到酒吧的时候里面的气氛已经很热了,舞池里挤满了人,MC震耳欲聋的声音响彻整个酒吧。   孟方兴说他们来迟了,原本给他们留了一个卡座,现在被他朋友占了。   “张载,说真的,这个DJ你肯定会喜欢,我让青烟喊你,他还对我说你不会喜欢的。”   张载看了一眼孟青烟,不知道自己该点头还是摇头。   张载问孟方兴请那个网红花了多少钱,孟方兴说花了十几万,他听了倒吸一口凉气:“快赶上我一年的工资了。”   孟方兴说:“那你也去当网红啊,你这个长相身材,很容易就会火的,而且你还是高学历,比很多网红优秀多了。”   张载皱着眉听他讲,看不出对此有没有想法。   孟方兴又接着说:“我这个酒吧也有账号,粉丝挺多了,要不你借我拍一段视频,我觉得你肯定能火。”说完就拿出手机对准张载。   这时,孟青烟伸手把他手机抽走,把录像暂停并且删掉了录影片段才丢还给孟方兴。   孟青烟说:“别乱拍。”   孟方兴也态度不好地回道:“干什么,又不是拍你,人家张载还没说什么呢。”   张载眼看气氛不对,赶紧打圆场:“小事情,没事的。我没什么当网红的想法,平常够忙了,我还是专注于栽培祖国的花朵吧。”   孟方兴瞪了孟青烟一眼,大声骂道:“张载你别怕,他欺负你,你就告诉哥,我替你收拾他。这小子从小就控制欲强,做事随心所欲的,一点也不在乎别人的感受。”   张载一愣,想否定对方这个说法。   孟青烟把酒杯里的酒一口气喝完,站起来拉住张载去舞池。   孟方兴在身后继续骂:“傻逼!真有你的,张载又不是你对象,你管什么管?自己还不去找个对象,还耽误别人找对象,还是一样自私。”   张载已经听不清孟方兴还骂了些什么,他被孟青烟扯得踉踉跄跄地往前走,他忍不住看孟青烟提醒道:“慢一点,慢一点。”   孟青烟冷冷地瞥了一眼不远处朝他竖中指的孟方兴,然后放慢了一些脚步。   张载扭了扭有点好笑地说:“你们怎么吵起来了。”   “我没有想和他吵,是他先开始的。”   “你们一直这样吗,上一次你们还好声好气讲话的。”   孟青烟说道:“从小到大都这样,基本都是他在吵,我懒得理他。”   孟青烟撩开张载的领口摸着他的后颈,“别理他。”   张载有些痒地缩着脖子说好好好。   十几万的嘉宾费没有白花,今夜W市最热闹的地方非这里莫属,尖叫与音乐此起彼伏,张载眯着眼看台上的金发碧眼。   “好看吗?”孟青烟凑近他的耳朵问,呼吸还带着酒气。   张载自认为客观地评价了一下:“还可以,反正没有安吉丽娜朱莉好看。”   孟青烟说:张载,你有没有发现你对喜欢的东西有很强的滤镜。   张载说没发现。   他们在舞池里挑了一会儿,张载满身大汗,把薄外套脱了下来。孟青烟虽然没有怎么跳,但也解开了两颗衬衫的纽扣。   台上的MC是一个很酷的男人,他的手举得很高,还在和底下的人互动带气氛,然后突然一阵尖叫的浪潮袭来,原来是要请人上台互动了。   张载用肩膀撞孟青烟,问他:“这个MC是不是挺帅的,下面的女生都叫疯了。”   “也许吧。”   张载奇怪地看他一眼:“也许是什么意思,你觉得不帅?”   “嗯。”   “这还不帅,那谁帅?不过也是,你长成这样了,可能看谁都不如自己。”张载调笑道。   “你帅。”   张载笑了出来:“还说我滤镜重,你对喜欢的东西滤镜也很重啊。”   孟青烟说:“是啊,谁让我这么喜欢你呢。”   张载知道孟青烟是故意这么说的,但还是不自在地摸了摸耳朵,目光看向台上,没想到和台上的MC对视上了,对方眼睛一亮,指着张载喊到:“请这位帅哥上台怎么样?大家喜不喜欢!”   不少人往他们这里看,然后就是此起彼伏的“喜欢”和整齐的“上台”。   张载摆了摆手表示拒绝,但所有人还锲而不舍地喊他,MC说:“帅哥,都来这里了还害羞什么啊!”   张载也不是玩不起的人,何况之前喝了一些酒,现在也有点亢奋,于是和孟青烟打了一声招呼打算上去,没想到孟青烟突然拉住了他,挡在他前面。   他的表情依旧很温和,但说出的话很强硬:“别上去。”   “旁边的别拉着他啊!等下,这位帅哥也很帅,穿得这么黑刚刚我都没看见。大家请两位一起上来好不好!”   “好——!”   气氛又掀起了新的浪潮,前面空出了一跳路,后面甚至有不少人把他们往前推,两个人转眼到了舞池地最前排。   张载无奈地说:“上去吧。”   孟青烟面色不虞地揉了揉眉心,和张载一起侧身一跳到了台上,台上的空间很小,孟青烟把张载往里拉,防止他不小心踩空。   金发碧眼的DJ穿得十分火辣,身材也惹人注目,她朝他们抛了一个媚眼,张载礼貌地对她笑了一下,孟青烟转头当自己没看到。   现场的音乐节奏更加动感激情,所有人都跟着摇头晃脑,张载觉得自己的大脑都在震动,他一边晃着身子,一边有点燥热地拉了拉衣服,紧实的肌肉不经意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啊——”尖叫声响起,无论男女。   闪光灯不断闪烁,张载看到孟青烟盯着他看,然后又解开了自己的一颗扣子,雪白的皮肤和黑色的衬衫形成的反差晃得张载头痛。   他朝MC喊:“可以了吗?”   MC没听清,于是他又喊了一遍:“可以下去了吗!”   对方看到热场的效果达到,也没有再为难他们,就让他们下了台。   他们刚走没两步就有人拉着他们要微信,孟青烟用自己的冷脸把这些人都挡了回去。   他们回到吧台,张载还是想发笑,他对孟青烟说:“其实我有点想看你蹦一下。”   孟青烟在舞池里总是安静的,最多就是用脚跟着音乐打拍子。   孟青烟的嘴唇在这里的灯光下红得像是要滴血,他把五根手指插/进张载的头发里,按着张载鼻尖抵着鼻尖,讳莫如深地说:“想看的话我回去跳给你看。”   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也是来自《海蒂性/学报告》 第三十二章   张载没想到孟青烟真的给他跳舞,跳的还是脱衣舞。   他僵硬地坐在凳子上,目光不受控制地粘在孟青烟身上,眼珠随着他双手游弋的轨道而转动着。   一个小时前,张载在酒吧有一些坐不住,提出要回去休息,孟青烟不假思索地说好,倒是孟方兴听说他们要走还苦苦挽留了一阵。   “不再玩会儿啊?张载,你别管孟青烟,他就不喜欢待在酒吧,你想玩就继续玩,到时候我把你送回去。”   张载赶紧解释道:“不是,是我有点困了,年纪大了,熬不动了。”   张载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年纪是有点大了,读书的时候再怎么彻夜通明都精神亢奋,而现在不过才凌晨一点就头脑昏沉。   孟方兴怀疑地说道:“你还年纪大?不会吧,我还没问过你多大呢。”   张载用手指比了一个三。   “三十啊?看不出来啊!居然比孟青烟还大了几岁。”   孟方兴已经三十多了,大概是日夜颠倒的原因,黑眼圈很重,皮肤也不算好,看起来倒是不算年轻。   孟方兴问他怎么保养的,他迟疑地说了一句:“保持运动?”张载真的没有专门地保养过,自然回答不出很确切的答案。   对方一下子拉下了脸:“算了吧,运动可太难了,我还是继续老吧,反正我老婆不嫌弃我。”   “张载,走了,车到了。”孟青烟打断他们,斜了斜头示意张载跟上。   孟方兴说:“路上小心,张载你多来玩啊,不用跟孟青烟一起来,自己一个人来玩就可以,我看见他就烦!”   张载憋着笑跟着孟青烟往外走,向孟方兴摆了摆手。   他们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迟了,小区几乎一点动静都没有,只有偶尔的几声狗叫和他们两个人的脚步声。   张载洗了一个澡之后发现自己一点都不困了,他给孟青烟打了一条消息问他睡了没有,孟青烟只回了两个字:上来。   孟青烟家的大门装的是电子锁,他把张载的指纹录进去,张载轻而易举地进了他的家门。   房间里很是昏暗,孟青烟没有开客厅的灯,但是浴室有亮光,里面传出一点水声。   张载没想到孟青烟并没有在洗澡,很快穿着原来的那一身衣服走出来,并且关上了卫生间的的灯。   黑暗攥住了人的视觉,张载闭了闭眼适应黑暗。   孟青烟把衬衫扣子又扣到了最顶上,看起来克己复礼,充满禁欲的气息,他对张载说:“来了。”   张载搓了搓自己的脸,睁眼问道:“叫我上来做什么?”   “你不是睡不着吗?”   张载怔了怔,他只是问了一句孟青烟睡了没,孟青烟居然看出他睡不着。   孟青烟把黑衬衫的袖子往上叠了几层,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我来帮你找找睡意。”   他举着手机走到张载面前,问道:“喜欢哪一首歌?”   张载这时依旧不明白孟青烟想怎么帮他寻找睡意,他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歌单,选了一首不太激烈并且他比较喜欢的歌曲。   有节奏的拍手声从蓝牙的音响里响起,孟青烟一挑眉,表情突然充满了诱惑。   他拉出了餐桌旁的一把椅子放在了客厅的中央,让张载坐在上面。   张载隐隐有些预感,难以抑制的紧张与兴奋,他说:“要给我跳舞吗?”   “嘘——”孟青烟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张载的唇中央,“看就是了。”   孟青烟扭动着身体,那是悠闲又慵懒的节奏,他的左手始终在腰腹部滑动,右手似有似无地拉着领口。   他看张载的目光看着强烈的侵略性,像是丛林中的猎豹看到了迷失方向的猎物,随时准备扑食。   孟青烟的手随着音乐开始游离,先是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他的锁骨很明显,正因为如此所以看起来仿佛十分瘦弱。   张载声音有点哑,他想说话,又想到孟青烟让他看着就行,于是又闭上了嘴,认真地看着孟青烟。   孟青烟靠近了他,张开双腿跨坐在张载腿上,高大的身体占据了张载所有的视线,他不断地抚摸张载的侧脸与脖子,然后拉着张载的手放在自己的领口。   “帮我解开——”孟青烟用气音说着,像不是想破坏这一份安静。   张载咽了咽口水,控制住有些颤抖的手,慢慢地解开了所有的扣子。   阿多尼斯说过,我沉默了太久,于是话语从我的四肢迸发,而如今话语的确已经无法表达张载的心情。孟青烟的身体还在跟着节奏律动,他的手则已经拂上孟青烟白嫩的胸口。   孟青烟一直注视着张载,目光不曾离开过一分一毫,他微微站直了身体,靠着张载做了一个wave,皮肤贴着张载的脸颊擦过,皮带的扣子也从张载的胸口划过,他看到张载从耳朵红到了脖子。   孟青烟微微一笑,觉得张载有些时间单纯地有些过分了,不过很可爱。   正当张载想亲吻孟青烟的时候,他却站了起来,搭着张载的肩绕了一圈,然后当着张载的面扭着胯,恶劣地向下摸了自己一把。   张载顿时眼神飘忽,口干舌燥,觉得孟青烟就像是一只狐狸,深谙自己各方面的优势而不断诱惑着世俗之人。   他知道孟青烟起反应了,因为他也是,不得不说孟青烟帮他找睡衣的方式没有起到一点点正面效果,他现在十分笃定自己可以睁着眼睛清醒到天亮。   孟青烟的声音也有一些暗哑,他问张载:“我跳得怎么样?”   张载喉咙发紧:“不够好。”   “哪里不够好?”他虚心请教。   张载认真地回答道:“等了半天裤子都没脱。”   孟青烟愣了一下,然后低头笑了,他解开皮带走向张载,在他的耳边轻轻说了几个字。   ……   房间里的空调呼呼作响,凌乱的衣服被丢在床沿和地板上,看起来旖旎不已。   他们交换着湿润的吻,滚烫的呼吸落在身体各处,耳鬓厮磨带来一阵阵的酥麻感,张载耳边不知道是自己的心跳还是孟青烟的心跳,一声一声震耳欲聋。   “你里面好热。”孟青烟贴着他的脸喘着气说道。   张载捂着红透的脸说:“你他妈闭嘴。”   ……   孟青烟前段时间感冒了,张载担心他身体撑不住,万一引起发炎发烧,而他向来不惧怕疼痛,所以咬咬牙主动地做出了让步,但却没想到被孟青烟带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张载第一次知道男人之间荷尔蒙的碰撞竟然如此令人沉迷,又或者他沉迷的只是孟青烟。   斑驳的红印遍布张载的身体,包括大腿内侧。不久前,孟青烟像是变了一个人,变得不再斯文温和,每一下动作都像是要将张载拆骨入腹。他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张载,像是在确定这是他的所有物。   而如今孟青烟又变回了平常那副冷静的样子,他拨开张载额前的头发,话语间全是笑意:“痛吗?”   张载摸了摸鼻子,白了他一眼 说道:“这算什么痛。”   孟青烟在张载耳边吹气,又问道:“那爽吗?”   “……挺爽的。”   张载一向抗打,那一瞬间的疼痛对他来说不值一提,倒是后续那种异样的感受深深地印在了脑海中。   习惯一个人和有人陪伴是两种毫不冲突的感受。   张载躺在孟青烟身边,他想起上一周去老房子看徐虹,结果在楼下遇到了季东城,两人聊了两句,季东城说自己刚出差回来,才知道徐虹受伤了,所以来看望一下徐虹,他还让张载有事情就叫他。   张载真的挺喜欢季东城的,觉得他是一个值得托付的男人。季东城的妻子是病故,他有一个还在读大学的儿子,他一个人把儿子带大,张载见过那孩子几次,是个懂事正直的男生。   季东城从来不张扬,没有表现出任何对徐虹的想法,就像个普通的邻里,互相照应,张载甚至是从他儿子口中得知季东城的心思,在那之后,一切蛛丝马迹都浮出水面,有迹可循。他没有打算让徐虹忘记张译,因为他也忘不了早逝的妻子,   张载时不时会担心徐虹会在很多瞬间感到孤独,而他并没有时间和能力总是陪在她身边,但张载心底又隐隐明白徐虹并不孤独,她永远比一般人更强大的内心。   徐虹总是一个人做事,一个人生活,而张载的独立都是她一手教的。张载很少觉得孤独,他自在地独行着,害怕有人打破自己的生活规律,但当他躺在孟青烟身边,他却发现好像将一个人放进自己的生活并不是很难接受。   没有什么轰轰烈烈,也没有什么跌宕起伏,只是恰好的,阴差阳错的,独一无二的,就像是Gilbert平淡的生活中出现了一个乘着车来的女主角,那片天空就微妙地变得不同了。   张载又想起孟青烟之前对他说的:“喜欢让生活产生波澜,爱让人生与众不同。”   而他已经觉得人生开始与众不同了,毕竟半年前,他绝对不会想到自己和一个男人躺在同一张床上相拥而眠。 第三十三章   宋喆趁着放假喊他吃饭,张载想了想,问孟青烟要不要跟他一起去。   孟青烟说:“他只喊了你一个人,说不定有事情和你说,我就不去了。”   张载想想也是,突然带个人去宋喆可能也会觉得有些奇怪,于是他作罢。   张载发现孟青烟对他的臀部有一种异样的执着,这导致事后他的臀部全部是凌乱的掌印,泛着明显的红色,而这些红色在他第二天醒来后变成了紫红色,看起来有一点凄惨。   那天他从厕所里出来之后,没忍住瞪了躺在床上的孟青烟一眼,嘴里骂道:“小变态。”   孟青烟看着他:“你知不知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想做什么?”   “你想做什么?”   孟青烟忽然吹了一声口哨,表情调笑地说道:“屁股真翘。”   他气得隔着被子打了孟青烟几拳。   张载在家对着镜子换衣服,他摸了摸胸口上的痕迹,会想起那一夜的痛与快乐,略带愤怒地把微信里孟青烟的备注改成了“小变态”,再确认露出的皮肤上看不到这些痕迹才出门。   他和宋喆约在一个排挡,中午人并不是很多,据老板说原本中午并不营业,但宋喆求了他好几回,于是他特意在今天开了特例。   宋喆点了一桌海鲜和肉,看到张载到了连忙摆了摆手,“快点过来,我饿死了。”   虽然已经过了两天,但张载坐到硬板凳上的时候还有一些不适,宋喆看到他的表情问他怎么了,张载僵着脸说没事。   宋喆怀疑地看他:“真没事?我看你的表情跟坐在针上一样。”   张载伸手把碟子里倒上陈醋,又加上了一点酱油和辣椒油,然后尴尬地说道:“真没事,可能长痔疮了。”   宋喆听了笑个不停,张载一时间不知道该气宋喆还是气罪魁祸首孟青烟。   吃到中途,宋喆对他说:“张载,我想换家公司。”   张载有些惊讶地问道:“为什么?”   “我觉得我可能不适合那里的企业文化。”   张载对宋喆的一本正经感到无语,他说:“这是什么理由,你在那里已经干了这么久了,之前怎么不这么觉得。说吧,发生了什么?”   宋喆张了张嘴,还是没说话,默默地剥着螃蟹的壳。   张载试探地问道:“和老总吵架,老总扣你工资了?”   宋喆摇了摇头。   “那是怎么了?还有那个苏文韫呢?他不是老总儿子,你没和他打好关系吗?”   宋喆埋头吃着手里的东西。   张载夹住他的手不让他继续剥壳,“问你话呢,你和他闹翻了?”   宋喆妥协地停下动作,拿纸巾把手擦干净,扯了一下嘴角笑道:“是的话就好了。”原本就一团乱麻的生活如今更加理不清了。   “我记得那孩子看着挺好也挺有礼貌的,还长得好看,你们怎么搞的?”   宋喆意味深长地说:“知人知面不知心。”   张载看到宋喆还有精神和他开玩笑,倒是松了一口气,他说道:“有什么矛盾说开就行,你一个三十岁的老男人,还和人家刚毕业的大学生计较?”   宋喆不置可否。   孟青烟发消息问张载中午吃什么,张载拿着手机拍了一张照片给他。   宋喆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拍给谁呢?”   张载诚实地说:“孟青烟。”   “你们现在关系这么好吗?”   张载说还行。   张载诚然不是很想对宋喆说谎,但又怕宋喆一下子接受不了事实的真相,毕竟连他隔着水雾摸到自己真心的时候也迷茫慌张了一阵子。   孟青烟给他发了自己的中饭,是张载前一天帮他做的粥,还有一张贴着碗的自拍。   孟青烟说:想你了。   之后又发了一张粉粉嫩嫩的卖萌的表情包。   张载向来吃软不吃硬,孟青烟很细微地发现了这一点。如今张载对于孟青烟越来越爱撒娇感到哭笑不得又十分受用。   他想到孟青烟那张冷清的脸配上这么粉嫩的表情包,不由地想笑,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地柔和了下来。   宋喆抬起了眉,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对了,阿姨怎么样了?伤都好了吗?”   张载说道:“好得不能再好了,我都没她能乱跑,前段时间她还去首都旅游了。”   宋喆会心一笑:“那就好。今天阿姨在家吗?我和你去看看她。”   徐虹给他们开门,看到宋喆提着大包小包之后一脸责怪地说:“这么久没来看徐阿姨,来就带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就想让我生气?”   宋喆故意撒着娇:“怎么会呢徐阿姨,张载一点消息都不漏给我,那段时间我又刚好太忙了,之后我经常来看你。”   张载被宋喆这副样子恶心出一身鸡皮疙瘩,赶紧皱着眉头走远了一点。   徐虹瞪了张载一眼:“跑什么跑,你要是会撒娇就好了,从小到大就这副鬼样子,真不可爱。”   张载当作自己没听见。   宋喆陪徐虹聊天的时候,张载自顾自地开始整理房间,紧接着躺在房间的床上睡起了午觉。   张载这几天精神有些不好,总是做梦,醒来之后又想不起来梦见了什么,只觉得是劳累的噩梦。   他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而宋喆有事先走了。   张载陪徐虹在沙发上看电视,他暗示道:“妈,我帮你装个防盗门吧。”   “不用。”徐虹目不斜视地说,“今天是不是你故意让宋喆来劝我的?我告诉你,我不会搬走的,这里很好,我的家就在这儿。”   张载摸了摸鼻子说:“哪有,是宋喆也知道这里治安不好。我跟你说,我有个朋友之前住在那个城中小区,听说前段时间有好几户人家失窃,还有陌生人半夜撬锁,他现在都搬走了。”   他故意拿出孟青烟举例子来吓唬徐虹。   没想到徐虹问他:“城中小区?你这个朋友住哪一幢?”   张载顺着记忆报了一幢。   徐虹冷笑着说:“巧了,上次来看我的那个同事就住那一幢,她不止一次和我说过他们小区治安很好,你没必要编这种谎话骗我。我不会搬走的。”   张载怔住了,他不确定地问:“你确定你同事住的也是城中小区吗?”   “不然呢?而且就是你说的那一幢,她没怀孕的时候就住在那里,现在孩子都上小学了。”   “她们小区虽然不太智能化,但物业很负责任,小区的物业费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了,我可从来没听她说过有什么失窃的事情发生。”   张载第一反应是自己是记错了,但孟青烟没搬家前的确住在进小区的第一幢,他去过两次,不至于记错。   心中蒙了一团疑云,张载甚至记不清徐虹之后还说了些什么。他心想,孟青烟总不会在这种无足轻重的事情上骗他。   这件事很快就被张载甩在了脑后,难得徐虹没有出差也没有出游,张载后面几天都在徐虹这里。   孟青烟找过他几次,听说他要陪徐虹之后并没有多说什么。   张载发现孟青烟比想象中粘人一些,在一起之前和在一起之后几乎是两种状态,现在孟青烟时不时会问他在做什么,每天晚上会和张载打一会儿视频电话。   张载说:“孟青烟,你怎么这么粘人?”   视频中孟青烟还在坐在客厅,背景里能看出房间又变得凌乱不堪,他问张载:“后悔了?”   张载觉得等他回去就会忍不住到孟青烟家里大扫除一趟。   “你怎么老说什么后悔不后悔的,我没这么说过啊,我挺想你的。”张载说完才觉得有点害臊,赶紧咳嗽了两声。   孟青烟挑了挑眉,“我也是。”他压低声音,“不止我想你,我的……也想你。”   “……你现在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孟青烟笑了起来。   “你……”几不可闻的呢喃。   张载没听清,问道:“什么?”   孟青烟笑了一下说:“明天带你去一个地方,你想不想去?”   张载不假思索地说想去。 第三十四章   孟青烟问张载要不要开车,张载感觉自己应该坐不住,所以就说算了,于是孟青烟自己坐上了驾驶位置。   张载到现在也不知道孟青烟要带自己去哪里,他问了孟青烟,但孟青烟只说到了就知道了。   车内的音乐开的很大声,孟青烟曾经说过他有电音歌单,当时张载怕自己忍不住抖腿把车开到水沟里,所以没让他放。但孟青烟说自己不会抖腿,所以现在有节奏感的音乐充斥着整辆车,张载忍不住心情愉快。   张载知道明天就是孟青烟的生日了,张载无意中发现孟青烟是天秤座,于是顺手上网查看了一下,看到网上说这个星座的评价多半是俊男美女,而且指出男性天秤大多温文尔雅举止大方,张载突然觉得这些星座运势也不是那么不可信。   由于他实在是不擅长给人准备生日礼物,所以前几天去询问了一下蒋梦宁,因为她在给人准备礼物方面很有一手,她以前送给张载的礼物张载都十分喜欢。   蒋梦宁是一个细心的女性,她问张载:“对方和你是什么关系?”   张载毫不犹豫地说是对象。   蒋梦宁说:“那可以送一些化妆品,还有包包这些。”   张载这时候才发现自己说错话了,之前他应该说是男性朋友,他沉默了一下,说:“他不怎么打扮,就是比较……中性化。”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很艰难。   蒋梦宁好像也有点迷惑,她说道:“以前都不知道你喜欢这种类型的。”   张载尴尬地笑了笑,觉得好像有些聊不下去。   她遵循女人八卦的天性好奇地问道:“怎么认识的?谈了多久了?”   张载突然有些后悔打出这个电话。   他们挂了电话之后又过了一会儿,蒋梦宁给他发了几条微信消息,给了他几个建议。   蒋梦宁:你不是说她喜欢吃甜的吗?那你其实可以自己亲手做一个蛋糕给她。   蒋梦宁:你说她和你听音乐的品味差不多,你也可以从这方面入手。   蒋梦宁:这都是我作为不熟悉她的人的建议,你可以再从你们一起经历过的零碎中得到启发。   蒋梦宁:加油,有时间带出来吃饭,小雪很想你,刚刚电话里听到你的声音就笑个不停。   张载看到最后一句不由会心一笑,想起了那个可爱的小不点。   向东禹新的事业线发展的很成功,前段时间按照约定把分成发给了他,现在他可以说是腰缠万贯,除了必要花费之外还有不少的余钱,足够给孟青烟买一份好一些的礼物。   张载收到快递送达的短信时,在车上已经睡了好久,等他反应过来已经到了一个不太熟悉的地方。   “下车吧。”孟青烟解开安全带。   张载揉着眼睛问他:“这是哪儿?”   “怎么,我怕把你拐卖了吗?”孟青烟笑着亲了张载一口,“不饿吗?赶紧下车。”   他们开了将近五个小时,到这里已经到了晚餐的时间,粉色的天空漂浮着稀薄的云层,水面上是粼粼波光。   W市原本就是沿海城市,海鲜是随处可见的,张载小时候并不喜欢吃海鲜,因为吃起来太过麻烦,要不然带壳,要不然带刺,与海鲜比起来倒是各种动物的肉更吸引他。等长大了就没这么计较了,麻烦就麻烦一些,反正最后吃到嘴里也是自己的。   张载坐在饭店里往外看,终于反应过来这里是哪里。   “孟青烟,带我来看海啊?”   孟青烟说:“是想让你陪我来看海。”   张载想不起来自己上一次看海是什么时候了,大约是读本科的时候他独自背上背包坐着绿皮火车去旅行那一次。路途是无尽的痛苦,路上的风景也无法缓解他的疲惫,直到他真正到达了西北。   那是和南方完全不同的世界,漫长的白昼,晚上八点的天空还是明亮的,七八月的天却带着寒冷的气息,他无措地看着行李箱里那几件短袖,任命地去商场采购,最后在好心人的警告和劝说下采购了一年四季的衣服。   那些衣服全部排上了用场,某一天的早上他穿着夹绒的冲锋衣出门,下午回到住所的时候,身上热得已经只剩一件短袖了。   他在西北看到了真正蓝色的海,一眼望不到边的黄色油菜花,以及终年不消融的雪山。   那是张载第一次看到海,虽然W市沿海,但他生活的区域离海边却有一些距离,人都有这样的习惯,越是离得近的景色,越是不愿意去看,宁愿远赴千里万里以外看看别的地方的风景,也不愿意去家门口的景点走一圈。   所以当孟青烟问张载来过这里没有,张载的回答是没有。   “这里和我家完全是在市的两头,我和宋喆就算出去玩也从来不约在这里,首先是远,其次是路太难开了。”   山上还有盘山公路,而刚刚他们过来时有一半都是没修建好的颠簸道路,张载在睡梦中都感觉到了震动。   张载发现孟青烟连剥壳的动作都赏心悦目,新鲜的九节虾被红烧后呈现出橙红色的效果,红白相间的虾身饱满圆润,而孟青烟葱白的指尖也在剥开它们时沾上油污,紧接着随着他把虾放入口中的时候这些油污又被顺势舔掉。   像是注意到张载在看自己,孟青烟看了回去,他奇怪地问道:“在看什么?”   张载神情复杂地说:“在欣赏你的吃相。”   不知道是不是他想的太多了,毕竟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张载脑子里装的不是健康的东西,看什么也都是不健康的样子,他总觉得孟青烟的一举一动都十分勾人。   孟青烟拿湿巾一根一根把手指擦拭干净,期间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张载。   确定手指上已经干干净净后,他拿起筷子说:“我没有什么吃相可言,也曾经有过狼吞虎咽的样子。”   张载诚实地说:“但是很好看,一点也不粗鲁。”   “你之前这样夸过我了。”   张载愣住:“什么时候?”   “就在我那次带你吃金额令你瑟瑟发抖的西餐时。”孟青烟说着还故意模仿了张载当时的表情,这另张载哭笑不得。   张载说:“原谅我贫瘠的夸人技术,我永远学不会微博上的那些粉丝对偶像彩虹似的夸奖。”   孟青烟看张载没怎么吃那条鲫鱼的鱼肉,于是就帮张载把鱼刺挑干净放进了他的碗里,“多吃点鱼,听说能变聪明。”   “这哪里有科学依据,多吃点鱼顶多能让我的肌肉长得更坚实一点。”   孟青烟当然知道这没有科学依据,他只是想逗一逗张载,他又回道原来的话题,说道:“你要学微博上那些话做什么,你不是粉丝,我也不是偶像。”   张载把鱼肉放在葱油的碟里滚了滚才放进嘴里,那瞬间属于葱油的特殊香气扑鼻而来,在唇齿间久久不散。   孟青烟笑道:“看你的表情是觉得好吃了?”   张载点头:“这种鱼的刺太多了,我以前被卡过一回,所以只敢吃下面不怎么带刺的部分。”   张载记得那是他高中的时候,那时候几乎所有人都是在食堂吃的,除了班级里一些刺头喜欢偷偷叫外卖。   当时他和陈志远还有另外几个同班同学一起在食堂吃中饭,那天食堂破天荒地出现清蒸鲫鱼,于是张载尝试性地点了一盘。   之后的事情有一些难以预料,当他们吃到一半的时候,张载身边突然出现一个女生,那个女生是奔着陈志远去的,但由于言行举止有些惊人吓到了张载,鱼刺凑巧地卡到了他的喉咙里。   大约是张载的脸色太难看,那位女生有一些歉意,执意要陪张载去医务室,虽然张载百般拒绝,但最后她还是跟着去了。   这位女生后来成为了他的初恋,张载如今回想起她,记忆最深的除了对方提分手时说张载并不喜欢她的那些话,就是食堂第一次见面时对方的语出惊人和鱼刺卡喉的感觉。   最初发生的事情导致张载看到鱼刺多的鱼类就想起那种不适的感受,好像那根鱼刺还留存在他的喉咙深处。   孟青烟问张载想到了什么,张载对传说中的初恋早已模糊了记忆,甚至连名字都已经记不清,于是没做他想地实话实说。   孟青烟听完原委后,表情隐约有些阴霾,但很快又笑了起来:“以后我帮你把鱼刺都挑干净,这样子你以后一看到鱼就能想到我。”   覆盖一段记忆最好的方法就是创造另一段记忆,孟青烟深谙此道。   由于是节假日,慕名而来的客人很多,店里十分热闹,不少中年人袒胸露乳地喝着啤酒,看样子都是生意人,话语动作之间都十分豪爽。   离开之前张载好奇地看了几眼,被孟青烟扣着下巴把头拧了回来,“别看了,我们走吧。”   “我们今晚住在这里吗?”   “嗯,我定了房间。”   张载想到已经送到他家门口的快递,无奈地想只能明天回去的时候再给孟青烟了。   孟青烟定的是大床房,前台女服务员看到他们是两位男士的时候,露出了古怪的表情,视线一直在他们两个人的脸上徘徊。   张载皱着眉撇开了脸,孟青烟则不甚在意,淡笑着敲了敲前台的桌子,提醒道:“你好,房卡还没给我们。”   孟青烟拿到房卡之后笑意加深,当前台看到他的笑容逐渐红了脸之后,他却突然勾住张载亲了一口,眯着眼笑:“亲爱的,上去吧,我等不及了。”   张载和孟青烟站在电梯里,回想起刚刚前台那张五颜六色的震惊表情,忍不住骂孟青烟:“真恶劣。”   作者有话要说:   孟青烟:我是真的等不及了:-D 第三十五章   孟青烟侧头看了一眼电梯里的摄像头,紧接着向前伸出手把五指深入张载的发根按了按,“有什么恶劣的,我说的是实话。”   张载转过头,“等不及了?   孟青烟说:“难道你不是?”   张载不得不承认孟青烟完全看透了他,从孟青烟说今晚住在这里开始,张载清清楚楚地知道会发生什么,并且也期待着发生什么。   从进门开始,喘息就盘旋在空气中没有停下,房卡只起到了开门的作用,如今不知道掉在哪个角落。   张载抱着孟青烟动情地亲吻着,思维像是一条落入大海的鱼,找不到方向自顾自地游着,又像是成熟的李子,在转瞬之间就触到了地面。   他推了推孟青烟,想先开灯,但孟青烟没有放过张载的意思,放在他脑后的力度没有丝毫放松,气势汹汹的舌尖不断地吮吸纠缠着,不断横跨嘴唇这道分水岭。   他们已经适应了黑暗,能看到彼此的轮廓,孟青烟合着眼睛,但又仿佛留了一条缝隙睥睨着张载,观察着他醇红的脸和迷离的表情,呼吸越发粗重。   他松开了张载,抹了抹自己湿润的嘴唇,接着黑暗继续打量着张载。   张载终于有机会喘息,他的眼睛在黑暗中依旧明亮,狠狠地瞪着孟青烟,说出的话是带着颤抖的沙哑:“房卡呢?”   孟青烟耸肩:“不知道掉在哪里了。”   “那还不赶紧找啊。”张载拿出手机点击手电筒,接着这一束令他们稍感刺眼的光,在卫生间的门缝中找到了房卡。   灯一开,暧昧的气氛也消散了一大半,张载无精打采地扑在床上,孟青烟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臀部,张载顿时浑身一僵,“轻点,还有点肿。”   孟青烟面露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我当时下手这么重吗?”   张载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当然有,你当时根本都听不到我说话,我和你说了好几次轻一点。“   孟青烟恍然大悟道:“我以为你是让我进去地轻一点。“   张载对于对方装傻的样子毫无办法,心里暗暗地想着今晚绝对不能让步,也要让孟青烟尝一尝他的痛苦。   孟青烟去洗澡的时候,手机放在枕头上,张载听到了几声消息提示音,对方可能有什么事情,之后连续发了不少消息。   张载想着孟青烟估计马上出来了,所以也没管,没想到对方突然又播了电话过来。   孟青烟拿起他的手机看了一下,是微信电话,来电人是Carl,张载觉得这个英文名有些眼熟,但是回想不起来哪个地方曾经见过。   他费解地想了一会儿,并没有想出什么结果,心想大约是什么时候听孟青烟提过,又或者是哪个美剧里出现过,于是放弃思考继续拿手机刷着微博。   孟青烟很快出来了,身上还带着温热的水汽,他半躺在床上,浴袍的领口松开露出了大片的皮肤,接着他用手把领口拉紧。   “你去洗吧,我等你哦。”   张载对他造作的说话腔调不作评价,进浴室前提醒了孟青烟一句:“刚刚有人打你电话,你记得看一下。”   张载在氤氲的水汽中忽然记起在哪里见过那个英文名字,是那一次与孟青烟在餐厅的洗手间中偶遇,被孟青烟放了鸽子的那一位。   想到那时的事情,张载就忍不住回想起孟青烟胃疼到苍白的脸,以及强撑着精神和对方道歉的样子。   外面传来了说话的声音,大约是孟青烟给对方回了电话。   没过多久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张载关上水讶异地想转头,下一秒就被蒙上了嘴。   “嘘——我等不及了。”   ……   张载的手贴着透明的玻璃,随后无力地滑了下去,在玻璃上留下了几个清晰的指印。   他努力向后看孟青烟,说出的话支离破碎。   “操……你他妈……”   张载不明白刚才那一瞬间怎么就让孟青烟扭住了关节压在了墙上,孟青烟的手法很是刁钻,张载被压制住手脚之后就难以动弹,肌肉无法正常发力。   孟青烟笑眯眯地看着张载,眼里一派柔情,他温柔地亲了亲张载的耳廓,轻声地哄着张载:“乖,叫出来。”   张载咬紧牙关,眼睛里一片通红,盈着难耐的热泪侧头瞪着孟青烟,让他松开。   转瞬之间,孟青烟撕去斯文的皮囊,突然变得粗鲁暴躁起来。   ……   等张载擦干身体躺在床上的时候,双腿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他一脸生无可恋地看着天花板,孟青烟抱着他,他也没什么反应。   孟青烟吃吃地笑着:“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这四个字张载一个字都不信,他翻了个身埋进枕头,闷闷地说:“我早晚让你起都起不来。”   孟青烟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笑着说:“好的,我会期待的。”   孟青烟开了一天车有些累了,张载则单纯是最近睡得少,所以很困,所以他们两个人很早就睡下来。   然而到了零点,张载的闹钟响了,他又是庆幸又是后悔自己设了这么一个闹钟,这个闹钟不止把他弄醒了,也把孟青烟弄醒了。   张载自己还有一些没睡醒,看孟青烟睁开眼睛赶紧说了一句生日快乐,没想到孟青烟直直地看着他,眼神越来越清醒,然后把张载深深地搂紧,轻轻地说了一句谢谢。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是张载不愿意回想的潮湿记忆了,房间里唯一亮着的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眼睛,张载抓着床单不停晃动喘息,后悔的情绪快要溢出身体。   那个闹钟是他很久之前设置的,当时还不知道要出游,也不知道两个人要一起过夜,张载原来的想法是发一个零点的生日祝福,现在祝福的确是送到了,他也有一些难以脱身了。   张载在余韵中默默地想着:算了,孟青烟开心就行,反正他也挺爽的。   离他们真正睡着才过了几个小时,他们又起床了,因为说好了要去看日出。   孟青烟看见张载脸上的黑眼圈,有点内疚:“一会儿你在车里再睡一会儿吧,到了我叫你。”   张载摆了摆手:“没事。”   但没过多久张载就睡着了,孟青烟停下车摸了摸张载的脸,手指从他的眼睑下面滑过,最后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在他疲惫的侧脸落下一个浅吻。   张载其实在孟青烟亲他的时候就醒了,他睡得很不是很深,听到车门关闭的声音后慢慢地揉了揉眼睛睁开向外看。   孟青烟靠着车门点了一根烟,他的车停靠在一个堤坝上,附近还有零星几辆车,来的人都是看日出的。   太阳已经从地平线上露了头,金黄色弥漫了天与海,张载赶紧开门出去,有点责怪地对孟青烟说:“你怎么不叫我。”   孟青烟看张载又困又疲惫的样子有些心疼,于是想让他干脆好好地休息一下,毕竟日出哪里都有,下一次看也一样。   张载听了后认真地对孟青烟说:“不一样,这是我陪你看的日出,所以哪里都不一样。”   有摄影爱好者专门到这里拍日出,孟青烟和对方交涉了一下,对方表示十分乐意帮他们拍照留念。   巨大的高级镜头对准了他们两个,张载的脸部肌肉有些僵硬,那人提醒他放松,张载无措地看了一眼孟青烟,却看到孟青烟看着他笑得一脸轻松愉快。   那个人把刚刚拍的几张照片调出来给他们看,问他们满不满意,张载凑过去看了一下,被唯美的画面震惊到了。   对方然后加了孟青烟的微信,说晚一些等他回住的地方会把照片打包孟青烟。   离开前那人笑看着张载和孟青烟,以一种看穿了一切的语气说了一句:“很般配,祝你们天天开心。”   张载怔怔然,不确定地说:“他怎么……我们很明显吗?”   “很明显。”   张载忍不住问:“哪里明显?”   孟青烟想了想说:“你看我的眼神。”   像是想把日出的光辉装进眼里,流淌进心里,然后翻山越岭,不远万里地送给他。   作者有话要说:   删成这样应该没问题了吧。 第三十六章   长大是一件痛苦的事情,成长意味着承受的苦难越来越多,而与你分担苦难的人则逐渐减少,孟青烟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地放松过了,这一次破天荒地在两天的出游中一扫精神上的疲惫。   在他生日的这一天,他收到了很多人的祝福,除了张载和国外的朋友,其余大多是半生不熟的人,而他的父母却如往年一样没有半点消息,虽然已经习惯了,但还是有一些挫败感。   太阳已经完全升起了,耀眼的光与清凉的风相得益彰地铺洒在人的心里,一切不愉快像是被海水稀释,逐渐成为不值一提的沙砾。   张载问孟青烟在想什么。   孟青烟说:“我在想你送我的礼物是什么。”   张载神秘地笑了笑:“是我们都会喜欢的东西,等回去你就知道了。”   这回轮到张载卖关子,但看起来还是张载更兴奋一些,因为张载很期待孟青烟看到礼物时候的反应。   孟青烟察觉到他的这股激动,不禁有一些怀疑,他问:“你确定是我们都会喜欢的,而不是我会特别喜欢的?”他想到一些对他可能刺激性比较大的东西。   张载扯了扯嘴角:“不是你想的那个东西。”   孟青烟笑了起来,看起来有些促狭。   回去的路上,孟青烟收到了早上那个人拍的一系列照片,当时他正在开车,于是张载用他手机查看。   张载问他手机的解锁密码是什么,孟青烟说是“0830”。   张载一个个输入进去,果然解了锁,他有点奇怪这是谁的生日,于是他随口问道:“怎么不是你自己的生日?”   孟青烟笑着说:“那就太好猜了。”   “也是。”   下午的阳光分外刺眼,孟青烟把车窗摇了上去,紧接着张嘴问道:“所以你什么时候开始准备我的生日礼物的?”   张载算了算,说是一个星期前,他抱怨道:“你不知道给人准备礼物有多难,要不是你那天说你一定要,说不定我带你吃顿饭就算了。”   张载一直觉得准备礼物是一个很麻烦的事情,他几乎从来没有准备过礼物,遇上别人生日就请对方吃顿饭,或者直接问对方想要什么,这样也最不容易出错。   信号灯变绿,最前方的那辆车却迟迟不动,后面的车主不耐烦地鸣笛,张载记忆回溯到上个月的一天,他问完孟青烟的生日是在哪一天,然后就听见孟青烟说:“记得给我准备生日礼物。”   张载有些呆愣,问他:“你也这么有仪式感吗?”   孟青烟摇着头说不是的,“我只是想收到你送的生日礼物。”   于是张载又问:“那你有什么喜欢的吗?”   孟青烟说:“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   孟青烟总会在不经意间戳中张载的心,大概是张载从小到大都不会撒娇的原因,所以总是承受不住他人偶尔的示软,就像从小被迫学习的小孩,长大后看到别人有玩偶就会不自觉的就亲近。而孟青烟露出这样或者那样的神情总是很自然,像是刻在骨子里一样。   张载觉得“可爱”这个词汇应该放在孟青烟身上,因为他的任何样子总是不显得突兀。   天色暗沉了下来,张载到家后才回过神发现密码这个话题很快就被绕开了,他心下有些奇怪,又怕自己想多了。   快递已经被他拿了进来,他从厨房里拿了一把剪刀,包装纸箱不多时就被拆解开了。   张载想到孟青烟曾经拿过这把剪刀做菜,他心虚地想着绝对不能让孟青烟知道他家的厨房用具竟然还被他拿来拆过快递。   他把剪刀洗干净放回沥干槽中,擦干净手给孟青烟打了个电话,让他下来接他的生日礼物。   彼时,孟青烟正在家里用电脑和Carl通网络电话。   “Dylan,听我说,我年底就回国了,我还没找到国内的工作,看在我们同窗这么多年,你必须让我借住一下。”   孟青烟冷不防地说:“我有男友了。”   Carl很惊喜地说:“噢!是吗!恭喜恭喜!”接着他转念一想,又说,“你和你的男友住在一起了吗?”   “还没有。”   “那太好了,我只是住一段时间,等到找到房子就搬走!Dylan,求求你了,你看你上次突然莫名其妙地……”   孟青烟打断他说:“我搬家了,你去住我之前那个房子吧,等你回来我把那边的钥匙给你。”   “那也可以,你怎么突然搬家了?不过Dylan你可真是太好了,我无以为报。”   孟青烟说:“之前的那个项目结束之后多给我一些钱报答我就好。”   Carl沉默了一下,突然语气深沉地说道:“Dylan,你有时候太不可爱了,难怪你只有我一个朋友。”   孟青烟毫不犹豫地挂了电话,正巧张载喊他下楼,于是他把电脑丢在餐桌上,径直下了楼。   张载的确十分有心地准备了礼物,他想到蒋梦宁说可以从两个人喜欢的音乐类型相似这点入手选礼物,所以一开始想买一些专辑给孟青烟,后来又想到买黑胶唱片,但孟青烟似乎没有唱片机,于是他又买了一台唱片机。   孟青烟摸了摸眼前这台样式复古的唱片机,诚实地说道:“我很喜欢,谢谢。”   张载蹲在一旁整理唱片,听到孟青烟这么说心里也挺高兴的。   张载问他:“你知道我为什么说我们都会喜欢吗?”   孟青烟说不知道。   张载掏出了一张唱歌,在孟青烟前面晃了晃。   孟青烟接过来,看了看上面写的字,然后嘴角一勾,低头看着张载说道:“看来那天我的脱衣舞跳得其实很不错。”   张载站起来扭了扭脖子说道:“还有进步的空间,以后多加练习。”   孟青烟有些苦恼地说尽量。   孟青烟发现张载选的唱片都是他喜欢的乐队的,甚至还有一两张绝版的黑胶。   他调侃道:“张老板最近发财了?这么破费。”   张载抿着嘴笑:“差不多,最近囊中并不羞涩,偶尔奢侈一回没什么关系。”   对张载来说,花钱提高生活质量并不算是浪费,何况他和孟青烟都喜欢听音乐。   大多数的音乐搭载着情感,今年已经快过完,他美好地希望着今年可以一起和孟青烟去看音乐节或者演唱会。   然而站在没有在今年盼到W市任何音乐有关的活动,时间迤迤然到达了一年的末端,张载身上的衣服从短袖变成厚厚的工装外套,张载的课堂也从学生们活蹦乱跳的场景变成他们瑟瑟发抖缩成一团的场景。   张载顶着一张不耐烦地脸严厉地骂道:“所有人都站好,跟你们说了多少次了,越缩越冷,都把手从衣服里拿出来,再听不进去就去操场上跑个五圈,我保证你们一点都不冷了。”   有学生问他什么时候期末体测,张载翻了一下自己做的课程计划,说道:“这个学期放假比较早,你们元旦回来之后应该都要准备专业课的考试,所以我安排在元旦之前体测,测完了你们也可以安心放假玩几天,都有没有异议?”   “没有——”   张载虽然上课很严格,但是期末的时候对学生还是十分仁慈的,能过的基本都让他们通过了,除非是态度极其不端正的学生,不过那种学生几年里也就出过一个,毕竟能考上这所大学的不至于因为一节体育课耽误自己拿学分。   事实证明是张载对自己的学生太自信了,下课后他翻看了一下这个学期以来的签到表,发现有一个学生旷课了四次。   张载一共才突击点名了四次,这四次那个学生都没在,按照如今的概率,张载可以断章取义地认为这个学生从来没有来上过课。毕竟不至于张载一点名那个学生就刚好翘课,那样的概率比行星撞地球还低。   他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心里有些冒火,并不准备放过这个学生。   第二周这个班的散打课一上课他就开始点名,由于是期末了,请假的人比较少,翘课的人也不多,直到他点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   “周成建?周成建到了没有?”   没有人回应,只有几个人窃窃私语,还有两个男生表情尴尬地偷看他,然后往手机里发消息。   张载冷笑了一下:“那两个同学,还没到休息时间,谁让你们上课的时候掏手机的?”   “老师,周成建说他在厕所,马上就过来。”   张载有点不信这套说辞,但还是点了点头,他看了一眼时间说道:“现在是十点零五分,十分钟之后他还没到,我就算他旷课。你们跟他说,这节课再旷课,他就等着下个学期继续上我这节课吧。”   没想到周成建五分钟之内就到了,而且看起来脸色的确不太好,右手一直捂着腹部。   “周成建?”   “是,老师。”   张载敲了敲手里的名单,又确认了一次周成建这个名字后面的旷课数量,说道:“你知道你旷了几节课了吗?”   周成建想了想,不确定地问:“四节?”   张载顿时觉得十分头痛。   周成建瘦瘦高高的,长相也清爽,是能给人留下印象的类型,刚过来没多久张载注意到不少女生在偷看他,这么一个人他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   张载又问了一次:“我再问你一次,你旷了几节课。”   周成建看了一眼他的同学,收到他们的讯号后,用很确定的语气说:“四次啊。”   张载心里的火冒得更旺盛了,名单上的确只记了四次缺课,他没有别的证据证明对方频繁缺课。   张载含着怒气点了点头:“好,好。四次就四次,今天是考试课,就你先来吧,把这个学期学过的招式全部打一次给我看看。”   周成建的脸色在张载的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就很苍白,等张载说完后他颤抖着声音说:“老师,稍微等一下,我胃很痛,我去一趟医务室,迟一点再过来。”   张载看他不像是作假的样子,只好让他赶紧去医务室,又怕他走到一半晕过去,于是让他的同学扶他一起去。   他们离开后,张载就让剩下的学生按照名单顺序开始考试,看着学生们身体僵硬地重复着他上课教过的动作,然后不安地看着他打下分数,张载觉得自己还是不够严厉。   散打是一种很需要实战的运动,如果光是上课这样的教学,根本练不出什么东西。张载的一身技能都是在不断的挨打与打趴对手下练成的,大多数都是身体下意识的反应。   就像那天孟青烟突然闯进浴室,手突然搭上他的那瞬间,他是想马上出拳的,但头脑意识到那是孟青烟之后就把力量收了回来,这才让孟青烟抓住机会把他压制住。   张载心不在焉地写下成绩,喊下一个人上来,心神却分出一缕飘到了别的地方。   他和孟青烟已经有大半个月没见过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坐等小孟翻车了。 第三十七章   越靠近期末越是忙碌,十二月不仅是准备考试的一个月,也是四六级考试的一个月。   张载已经想不起来自己当年的英语六级是怎么糊弄过去的了,只记得那天书一样的英语听力。大约是那天他的运气尤其好,所以才能顺利地低分飘过。   他被安排在一个大教室和一位不太熟悉的老师一同监考,每年都要这个样子监考两次,张载无趣地当作忙里偷闲。   相对于站在前面的监考老师,更多学生可能更加惧怕背后看不到动静的老师。   他站在教室的后面看着众多学生奋笔疾书的背影,目光锁定了两个熟悉的背影。   一个是陈素英,如果不是他有陈素英的微信,可能张载现在已经记不清她的名字了。张载每年在学校都要认识各种学生,大部分都是萍水相逢的缘分,他必然没有精力认真记住每一个人的名字和样貌。   他走到陈素英边上看她答题,看到她在一个选择题上犹豫了很久,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陈素英余光看到张载,偏过头朝张载露出一个笑容,张载立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避免打扰她考试。   还有一个有点熟悉的人,是周成建。   那天的体育课周成建没有回来,直接请假去了医院,后来补了假条,听他同学说是胃出血了。张载想到周成建脸上那熊猫一样的黑眼圈,猜测他是前一晚在酒吧嗨过头了。   今天张载看他的样子倒是挺有精神的,穿着灰色的羽绒服,写得很认真的样子。   张载抱着胸站在他身后看了一会儿,发现他答题答得很流畅,黑色水笔随着他读题的速度在纸面上慢慢滑过,然后写下选项又果断地去看下一题。   张载不知道他是真的都会写还是胸有成竹地乱填,如果是后者那张载会从心底佩服他。   张载刚想走开,看到周成建突然停下了读题的节奏,在试卷上写了两个字:   走开。   张载一刹那有些想笑,他清了清嗓子,确认时间后大声说道:“考试还剩一个小时,请考生们控制好答题时间。”   话音刚落,周成建又在试卷的角落写了几个字:   知道了。   张载无话可说地赶紧走开了,他总有一种下一秒周成建就要以这种模式和他聊起来的感觉。   张载背着手在教室后面漫无目的地看着,他看到考生们的试卷被反复翻折,答题卡上逐渐被写满字母单词。   “离考试结束还剩十五分钟,请考生注意将答案填涂在答题卡上。”张载按照惯例出声提醒。   当铃声响起的时候,所有人都放下来笔,张载和另一个老师从头开始把试卷和答题卡都收了上来。   张载收到陈素英卷子的时候,看见陈素英对他露出了一个苦笑,看样子是考得不太理想。而收到周成建试卷的时候,发现对方一脸轻松地靠在座位上,之前试卷角落写的那几个字也被他擦干净,只留下浅浅的痕迹。   等确保试卷和答题卡都完好无损地放进密封袋之后,考生们从前后门涌了出去,张载和另一个老师一起把试卷一起送到了负责人手里,今天的任务才算正式完成。   张载伸着懒腰往宿舍走,却在教学楼下面看到了等着他的周成建,对方正在和一个女生讲话,看到他之后就朝那个女生摆了摆手,然后向张载打招呼。   张载点了点头想离开,但周成建喊住了他:“张老师,等一下,我有事要和您说。”   孟青烟给他发消息问他在哪里的时候,张载正和周成建在食堂吃饭。   孟青烟今天也负责监考,难得的周六,没有课要上,其他任务也不急,就想和张载一起吃顿饭。   张载给他回消息说自己在西区的食堂二楼,然后把手机收了起来。   周成建原本就比张载高,现在穿的又是厚底的运动鞋,看张载的时候都是以俯视的角度。   他自己点了一份皮蛋瘦肉粥,然后低着头问张载要吃什么,张载说:“你点自己的,我自己会点的。”   最后张载点了一大份手工炒刀削面,加上了番茄炒蛋当作浇头。   他问周成建到底是什么有事情,非要坐下来慢慢讲。   周成建想了想说:“张老师,这个学期的散打课是我的问题,我家里出了点事情,每周上课的那个时间我是真的都有事情,之后我会让辅导员帮我补假条的。”   张载忽然有点困惑,周成建忽然是来道歉的。   周成建又说:“老师,这个学期你的课直接算我不通过吧,上课学的那些我是真的不会,下次体测考试我可能也赶不回去。我下个学期再补修您这节课。”   对方的语气太客气,张载早就有些心软了,原本是想勉强算对方通过,但听到他说自己体测会赶不回来,于是只好说道:“体测不参加的话我只能算你不及格了。”   “我知道了,麻烦老师了。”   张载发现周成建其实是一个很有礼貌的男生,而且看起来成绩也很不错,张载对自己最初对周成建断章取义的印象感到有些愧疚。   他问周成建:“你的胃好点了没有,之前说你胃出血了?”   周成建点了点头:“原本就有胃溃疡,最近学校和家里的事情来回跑,作息太很混乱,所以血管充血破裂了,现在做了胃镜,已经开始吃药了。”   张载心里的愧疚又加深了一层,因为他之前以为周成建是在酒吧喝多了才胃出血。   孟青烟来到食堂二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张载和周成建相谈甚欢的场景。   他的神情突然有些阴暗,下一秒扬起微笑走过去拍了拍张载的肩:“怎么坐的位置这么难找。”   张载惊喜地转过头,笑着说:“等一下,我们很快就吃完了。”   孟青烟听到“我们”两个字之后看了周成建一眼,然后喊他:“小成。”   周成建朝孟青烟叫小叔叔。   张载莫名其妙地看他们,诧异地问:“你们认识?”   孟青烟说:“小成是我表姐的儿子。”   “怪不得。”   于是一张桌子又添了一个座位,孟青烟说自己也还没吃饭,于是点了一份和张载一样的炒刀削面,还加了一些醋和辣椒。   刚好之前和周成建说到胃病,张载突然想到什么,对孟青烟说:“你的胃也不太好,炒刀削会不会太油腻了?”炒刀削毕竟不带汤,食堂在炒面这方面向来不会吝啬油的量。   周成建听到这话抬起头奇怪地看了孟青烟一眼。   孟青烟吃面的动作像是顿了一下,然后笑着对张载说:“偶尔吃一次,没关系的。”   周成建吃完了就先行离开了,走的时候欲言又止地看向张载,但看到他和孟青烟正在说说笑笑,于是就安静地离开了。   张载对孟青烟说:“今天真的太巧了,怎么周成建就刚好是你的侄子,他喊你叔叔的时候我都吓坏了。”   孟青烟叹了一口气:“小的时候他这么叫我,我都很想揍他,那时候我自己也没多大,他都把我喊老了。不过现在就听习惯了。”   “他还挺好的。”张载吃着面随口一说。   孟青烟停下动作问他哪里好,于是张载把事情原委给孟青烟讲了一遍。   孟青烟点点头:“好像是他外祖母前段时间出了事,长辈都比较忙,反而是他一个大学生在到处跑。”   周成建作为晚辈十分孝顺,平常在长辈面前也是受尽宠爱,一路健康幸福地成长到了现在这个模样。   “之前误会他了,感觉有点对不起他。”张载叹了一口气,“感觉他和你有像。”   虽然长相不像,但是身上那种干净有礼的感觉倒是很像,还有两个人的胃都不太行。   然而孟青烟听到这话之后表情完全淡了下来,他很平静地说:“我们一点都不像。”   张载疑心自己是不是哪句话说错了,但他仅仅无措了一秒,又很快因为孟青烟的笑容把心放回了心房。   孟青烟笑道:“行了。我们不说他了。”   张载用力地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孟青烟:生气!老婆居然说别的男人好,老婆居然说其他男人像我!感谢在2021-07-10 20:35:07~2021-07-17 21:26: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ffinit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八章   天气比上个月又冷了一点,张载往衣服里面又加了一件毛衣,下周就是圣诞节了,张载几乎没有专门去过这个节日的经验,如果不是课上听学生说起来,他可能已经忘记了。   他问孟青烟过不过这个节日,孟青烟说:“在国外那几年和室友会一起过,因为那里的节日氛围很浓郁,不过回国以后就不过了,我不信教,过这个没什么意义。”   张载表示认同,他的生活一向没什么特别的仪式感,每次过节只觉得麻烦,自然希望节日越少越好。   张载其实是个很简单的人,在别人追求刺激的时候,他更追求平静与简单。   也许是过去那些年不断的训练与比赛把他的激情耗尽了,他的激情与活力在一次次痛击中消耗殆尽。   后来有几年他的状态非常好,每次都能很快结束比赛,甚至在好多次比赛中KO对手,那是因为张载心里想的不是要赢比赛,而是想速战速决,立刻回家休息。   冬天虽然冷,但天气却不错,张载带的几个班都已经体测完毕,如周成建所说他在体测那天的确没来,所以张载很公正地把他的期末成绩判定为不及格,并让他的同学通知他做好下学习重修的准备。   元旦放假一天,而且没有和周末连在一起,这导致这一天的假期对所有人来说变得有些可有可无。张载也懒得回家一趟,于是呆在宿舍里休息,顺便开始写这学期的工作总结。   中途他打了一个电话给徐虹,问她防盗门装好没有。   徐虹固执地不肯搬走,张载也不好再勉强,但是之前说帮她装防盗门并不是开玩笑,张载早就联系了师傅,他不放心徐虹一个人,于是托季东城帮忙监督装门的师傅。   徐虹说:“装好了,现在这个破房子多了一道这么豪华的门,我每次都感觉很不习惯。”   张载说:“总会习惯的。”   徐虹沉默了,过了一会儿说:“你下次别麻烦你季叔了,他平常也忙。知道没有?”   张载无奈地喊:“妈——”   徐虹用一种受不了的语气说:“你别喊我,听你喊我我就头疼。”   张载哭笑不得:“那我还能怎么喊你,不然我喊你徐姐?”   徐虹顿时说:“那不行,那我和你季叔的辈份不就乱了吗。”   张载笑了笑,忽然间有种福至心灵的感觉,他说道:“知道了,那我不吵您了,您老继续看你的国产剧。”   孟青烟比张载想象地要忙很多,他的闲暇生活充斥着论文、科研以及基金本子,有时候张载早上给孟青烟发的消息,对方要深夜才看到并回复。   张载以往很少有如此迫切的希望放假的情绪,但这一次却十分浓重,他并不满足于和孟青烟在网上聊聊天,他希望摸着孟青烟的脸与他耳鬓厮磨。   最后几天时间过得很快,学生比老师更早地放假,校园里行李箱的滚轮与水泥地摩擦发出了不停歇的声响终于把张载吵醒了。   他推开窗往外看了一眼,后门密密麻麻地停满了轿车,无数移动着的人影交错擦肩。   今天同样是个好天气,张载喜欢阴天,没有太阳的暴晒,也没有滚滚而来的雨水,如果要睡回笼觉的话再适合不过了。   然而张载有点饿了,于是他从床上爬了起来,刷牙的时候甚至有点头晕,他决定去食堂买点包子。   西区食堂一楼的包子如今小得令人发指,张载一直怀疑自己的眼球挖出来都比包子大。包子虽然小,但价格却没有少,五年前是一块钱一个,现在还是一块钱一个。   他感叹了一下物价的飞涨,紧接着一口气买了十个肉包。包子因为放得有一些久了,并没有刚出炉的好吃,但张载腹中空荡,吃什么都津津有味。   张载坐在食堂的角落,他总是喜欢选择一些人群注意不到的角落,而不愿意坐在热闹的人群中听别人的寒暄欢笑。   周成建端着盘子坐在他对面,张载一时间不知道该皱眉还是该惊讶,他问周成建:“你还没有回家吗?”   “我定了晚上的车,现在还不急着回去。”   张载点头:“怎么不定在早上走,我看大家一般都会选择尽早回家。”   周成建说:“家里没人,回去也没事情做,还不如留下来陪室友再玩一下午。”   周成建不是健谈的类型,张载自然也不是,两个人沉默地吃着盘子里的东西,张载注意到周成建吃得还是白粥,而且白粥不是在窗口售卖,而是放在一个大桶里自助盛用的,已经凉得差不多了。   张载问道:“你的胃可以空腹吃凉的粥吗?”   周成建摇了摇头:“没办法,楼上卖粥的店因为放假已经停业,只剩一楼的白粥了。”   说着他舀了一口粥,想放进嘴里的时候像是想到什么,就问张载:“张老师,上次您说我小叔叔胃不好?”   “你不知道吗?”   “我不太清楚,不过因为我的身体不算很好,我妈倒是经常让我向小叔叔学习,多去锻炼,说他的身体很好,很少生病。”周成建一脸疑惑。   张载蹙眉,下意识说道:“他应该是在国外读书那几年把胃弄坏了,上次我还撞见他胃疼。”   周成建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竟然张载这么说了他也就顺从地点头。   两个人分开前,张载提醒周成建:“下个学期记得好好来上课,我现在对你有印象了,你就算只有一节课没来我都注意得到。”   周成建笑着说:“好的,谢谢张老师。”   张载在操场逛了两圈,心里一直有些惴惴,先是想到徐虹之前说过的有关孟青烟小区的事情,接着又想到周成建刚刚说的那些话。   也许恋爱中的人都会有些敏感,张载神经一向大条,但这些有意无意的细节却让他想不明白。   还有一件事情,孟青烟把之前的房子借给Carl暂住,但他的房子一直没整理,里面还十分凌乱,保持着上一次离开前的样子。   那天张载刚好在徐虹那里,听说这件事之后就主动提出去帮他整理。   房子的备用钥匙孟青烟很久之前给过张载,那一次是因为孟青烟的一份重要文件落在那里,张载帮他过来取了一趟,之后钥匙就一直在张载这里。   张载轻车熟路地进了门开始整理,结果在客厅的一个抽屉里发现了上一次医生开的胃药,包装完好无损,里面的药一粒都没有少。   下楼后他绕去另一幢楼找物业,却从物业负责人的口中得到了与徐虹一样的答案,他们的确很负责,并没有住户失窃。   他像是陷入了一团粉色的迷雾,美好的气息包裹着他,但却在其中迷失了方向,陷入更深的黑暗。   直到教职工都放假了,孟青烟才真正的空闲下来,但因为接近过年,他被父母叫回了家中。   孟青烟并不讨厌回家,但他讨厌没有人期待他回家的事实,十年前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怎么做父母都不满意,十年后的现在他依旧不明白,仿佛他只有回到牙牙学语的年纪,只能乖巧地听他们的话做他们允许他做的事情,他的父母会表现出爱他的样子。   孟青烟上一次和孟鹤品见面已经是在陈志远的婚礼上,两个人全程的对话没有超过十句,孟鹤品看到他之后眼神就充满了不满。   孟青烟回忆了一切发生的源头,大抵是高中毕业那年,他开诚布公地对父母说自己喜欢的是男人。他以为自己能获得理解,然而他们却告诉他,他跳出了他们为他设计好的躯壳以及这个躯壳应该走的路。   孟青烟的父母对他大失所望,将高考失利的原因也归结在他的性向上,然后几乎没有留情地把放在他身上的十八年的宠爱都收了回去,从那之后孟青烟被迫长大。   孟青烟对张载所说的在国外的经历并不是说谎,但难免掺杂了一些细微的出入,那些出入无伤大雅,孟青烟只是希望张载更加心疼他,更加重视他。   孟鹤品的头上其实有不少白头发,但都被他细心地染黑了,他脸色严肃地看着孟青烟,质问他:“怎么回事,一定要我叫你才知道回家吗?有没有一点做晚辈的样子。”   孟青烟很无所谓地说:“回来做什么?回来让您像现在这样骂我吗?”   孟鹤品气得说不出话,孟夫人拍了拍他的后背替他顺气,然后责怪地看了孟青烟一眼。   孟青烟只当自己看不到,他说:“有没有什么事情,没什么事情我就走了。”   如果张载看到这样的孟青烟一定会十分诧异,这时候的孟青烟没有一点温和有礼的样子,面对自己亲生父母只有满满的冷淡与不耐烦。   “你这么着急走做什么?”下一句他又问,“你又开始乱搞了?”   孟青烟的眼神和语气都变得十分尖锐:“我不明白您是怎么得出乱搞这个结论的,我是按照非常正常的流程与我喜欢的人交往,而您作为一个教书三十年的大学教授,思想太过狭隘了。”   孟夫人制止他继续往下说:“青烟!够了!”   孟青烟朝两人点了点头:“既然您们两位身体都好,那我也不打扰了,提前给两位拜年,身体健康长命百岁,过年就不必喊我了,省得到时候又是一地鸡毛。”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没管孟鹤品暴跳如雷的怒吼。   他给张载发了一条消息,说自己马上就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小孟要翻车喽 第三十九章   张载觉得自己需要和孟青烟好好地谈一谈,不管是谈一谈未来,还是谈一谈过去的一些误会或者是欺骗。   他给孟青烟回了一个“好”,然后在家里静静地等待着孟青烟。   孟青烟带着一身寒风来到了张载面前,过低的温度使得他的鼻头带着红色,脸却冷得泛白,看起来美好又可怜。   张载费解地想着,这么好的孟青烟到底为什么要骗他。   室内的温度十分适宜,孟青烟还没有注意到张载今天特别消沉,他带着微笑把外套脱了下来放在沙发上,紧接着慢慢靠近了张载。   张载其实并不想躲开孟青烟的亲吻,但他现在心里有一些混乱,身体不由自主地产生了瑟缩。   孟青烟一开始以为是错觉,但紧接着就意识到那是张载真的躲开了他。   张载注意到孟青烟的脸色没什么变化,但眼神却紧紧盯着他,像是在探究。   张载忽然有些紧张,质问的话一下子也说不出口了。   孟青烟忽然叹了一口气,抱住张载摸了摸他的脖子,一脸无奈地说:“生气了吗?之前太忙了,现在我可以有时间陪你了。”   张载太阳穴一阵刺痛,心里又有些空空的,他当然没有这么粘人,但孟青烟这话像是张载一直粘着他。   张载果断地否定道:“不是,我没有生气。”   迈出了第一步,后面几步就顺畅了起来,他离开孟青烟的怀抱,以一种试探地语气问道:“你的胃最近还会痛吗?医生开的胃药是不是吃完了?”   孟青烟下意识地说:“吃完了,现在很少痛了。”   张载点点头,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松了一口气,那一盒全新的药可能是孟青烟吃完之前的药重新买的,他还是觉得孟青烟也许没有骗他。   孟青烟沉默了一会,张嘴想要说什么,又被张载打断。   张载问他:“你朋友是去年年底才回国的吗?”他指的是Carl。   孟青烟像是有所预感,顿了几秒才点了点头,人也坐直了一些,进入室内后刚刚回暖的脸色又有些苍白。   张载有些不忍心继续说下去,但他还是开口了:“我记得那一次你胃疼,你是和他约好的,我看到你拨出去的电话是给一个叫Carl的,但他明明才回国,半年前不可能和你约在那家餐厅。”   张载压抑着情绪,说出的话有一些语无伦次,但他继续说着:“除此之外,我和你之前那个小区的物业聊过了,他说你们小区就算在之前治安最差的一段时间,也没有出现过有住户失窃的事情,但你对我说有。我只想问一句,你是骗了我吗?”   张载就像是一口井,倒映着空中的月亮,只要月亮肯坠落,他就肯全盘接受。   然而孟青烟的回答是“对不起”。   张载第一次觉得这三个字的沉重与不堪,像是否定了之前的一切。   时间是抓不住的沙,总在不经意间流逝,而他和孟青烟也不知不觉相识了将近一年,而其中有一半的时间是以情侣的关系度过的。但张载发现自己并不够了解孟青烟,就像扣衬衫的纽扣,第一颗扣错了,接下来怎么扣都是错上加错。   事实上张载并不觉得孟青烟的这些谎言分量有多重,他只是不能接受孟青烟这么早就开始骗他,而且在一起这么久也没有打算和他说实话。   一件事情从本人嘴里揭露,和不经意间被别人揭露,是完全不同的感受,张载不仅感到失望,也感到挫败。   张载表情控制不住的沮丧和失望,他低声问孟青烟:“为什么?”   孟青烟想了很久,像是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编织谎言,最后他说出了第一句话:“接下来我不会再骗你。”   张载一怔,躲避着孟青烟灼热的眼神。   孟青烟说:“记得刚认识的时候,我问你对汉尼拔什么看法吗?”   张载努力加载着记忆,恍惚间记起当时的对话。   孟青烟忍不住点了一根烟,“你说过,人都有两面,人的内心都会有阴暗面,我既不杀人也不吃人,撒了几个谎不算犯了大错吧?”   他抓住张载的手腕,看向张载的眼神脆弱又充满祈求,张载不能控制地软下了心,沉默地点头认同他这个说法。   孟青烟像是放松了一些,他松开张载的手腕朝张载笑了笑,“我和你说的很多事情大部分都是真的,但我其实是个胆小鬼,自卑而且懦弱,哦,还有我哥说过我占有欲强又自私,他说的一点也没错。”   外在的一切只是他的保护色,他不敢先说出对张载的喜欢,因为那样让他没有安全感,就像当年他对信任的父母交代心事,得到的却是从头到尾的数落与批评,他不敢让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   他自卑且占有欲强,只敢不断试探着张载的底线,然后用言语武装自己,确信张载整个心都吊在他身上之后,才愿意把自己的心剥开一层,露出一点端倪。   孟青烟很少这么彻底地剖析自己,应该说从来没有这么做过。   大多数的人会自省,但不会剖析,过于深入的剖析会让自己产生羞愧感,孟青烟也不例外,他在张载的沉默与他自己的不断言语中终究还是酝酿出了难过的情绪。   他交代了自己的童年,自己的青春期,还有自己对张载一开始的所有想法,他还是充满心机地希望张载能同情他,就算不再喜欢他,也不要不理他。   因为他是真的很喜欢张载,而这份喜欢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发趋近于爱。   孟青烟唯一不敢说的就是这件事,他不敢提“爱”,他害怕张载会恐惧和否认他莫名其妙的深沉爱意,但实际上这种爱意是存在的,那是占有欲与平淡生活中温暖的小瞬间共同堆砌而成的,那是支撑着孟青烟对感情向往的重要一环。   他看到张载在酒吧走光会感到愤怒,看到张载和周成建相谈甚欢也会感到愤怒,甚至听到张载和已经结婚的前女友打电话也会愤怒。当愤怒穿过他平静的脸席卷他脑海的时候,他只想把张载压在床上,让他再也不能离开他的领地,再也不能对除他以外的其他人笑。   但他不能这么做,他是一个人,是一个张载信任的人,而不是一个野兽。但终究是他自己把张载对他的信任打破了。   但孟青烟并不后悔,因为正是因为这些谎言,张载才能来到他的身边。   张载沉默地听着,很久没有说话。   他听到孟青烟说搬到他楼上也是他算好的,他很早就联系过那个房主,看过那间房子,他喜欢落地窗,因为他幻想过和张载在那里做/爱,他也喜欢厨房里岛台的高度,因为张载坐上去之后的很适合亲吻和拥抱。还有很多张载注意不到的细节,都是孟青烟布置的层层陷阱。   孟青烟面无表情地说着,直到自己想不到任何一个点可以往下剖析,才止住声音。   张载说:“你让我想一想。”   孟青烟说好,然后拿起沙发上的外套穿回自己身上,走到了门口。他的手握着门把手,开门前还是回头又说了一句:“对不起。”   张载心底止不住地酸酸麻麻,觉得孟青烟如今这个样子太过卑微,但他却不知道这是不是孟青烟新的把戏。   孟青烟走后,房间又归于寂静,张载点开了电视,选择了一个正在播放搞笑综艺的频道来缓解围绕着他的压抑氛围。   音响里欢声笑语一片,张载的心也从剧烈地跳动慢慢归于平静。   他瘫倒在沙发上,把脸埋在两只手中,闷闷地□□着,露出的耳朵染着淡淡的粉色。   “要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出意外就是最后一个小高潮啦,也没什么虐的,说开了就好啦~   我们张载这么可爱这么心软,能气多久呢XD 第四十章   张载在家昏天黑地地睡了两天,被电话吵醒的时候一时间分不清今夕是何夕。   宋喆问他放假了没有,有没有空出来喝一杯。   张载觉得宋喆的语气像是有些消沉,于是他说道:“你定时间吧,我最近都挺空的。”   宋喆说:“那就现在吧,我今天请假了,不用去上班。”   张载到店里的时候,宋喆已经把桌上摆满了酒,一副不醉不归的样子。他忽然有一种莫名的直觉,宋喆肯定是遇到感情的问题了。   许多事情总是带着欧亨利式的结局,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就像张载考上了体大,当上了老师,喜欢上了一个男人。所以当宋喆忽然向他道歉的时候,张载心里一跳,心里想的是最近怎么总有人对他道歉。   宋喆犹豫着说:“对不起。张载,其实我喜欢的一直是男人,但我一直没告诉你。”   张载觉得事情变得有些荒谬,这并没有什么可道歉的,况且张载现在喜欢的也是一个男人。   一个善于撒谎的狡诈男人。   宋喆说:“你以前不是说我为什么不找对象吗,其实不是因为家里的原因,只是因为我对女人没感觉。”   发现张载的表情有一些一言难尽之后,他赶紧解释道:“不过我不喜欢你,你别误会了!我真拿你当兄弟,没有半点想法,以前你躺我边上我把你当作木头的。”   张载无语地朝他翻了一个白眼:“这是在反讽?行了,多大点事情,这要道什么歉,搞得这么严肃。”   他倒了一杯酒敬宋喆。   宋喆被张载的接受能力震惊到了,原本他以为张载可能会生气,也可能对反感,没想到张载的反应如此出人意料,他的神情有些感动:“张载,没想到你……”   张载察觉到他要说什么,赶紧插嘴道:“不是,你误会了,因为我也喜欢男人,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宋喆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一脸莫名其妙地问:“什么东西?”   张载一个字一个字斩钉截铁地赛的说:“我喜欢孟青烟。”这才是他想说的。   这下子宋喆听得不能更加清楚了,他迟疑道:“你和孟青烟……”   张载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就是你想的那样。”   宋喆怎么也想不到他精心准备的出柜饭局,最后张载却成了主角之一。   “一会再和你说我和他的事情,先说说你吧,怎么回事,你最近情况有点不对劲,你和谁怎么了吗?”   宋喆还没想好怎么开口。   张载满脑子的疑惑,然后他想起之前宋喆和他直接提过自己有对象的事情。   “是你对象吗?”   宋喆听到“对象”两个字愣了愣,然后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张载忽然间福至心灵,一个名字钻入脑海,他有些迟疑地问:“不会是……苏文韫吧?”   他从宋喆的表情中找到了答案,仿佛一切都有迹可循,张载回顾了记忆中宋喆和苏文韫的点滴互动,一直萦绕在心头的怪异感终于有了解释。   张载问他:“你们怎么了?你之前说要辞职也是因为他?”   宋喆呼出一口长长的气,慢慢地说道:“是。你不知道他有多离谱,他……”   张载等了半天没有等到后文,他动手把宋喆的酒杯满上,催促宋喆多喝点。   宋喆又喝了几杯,总算把事情讲明白了,他说:“我不知道苏文韫怎么想的,他居然去和他爸说我是他男朋友?你说他是不是疯了?”   张载觉得苏文韫没有疯,宋喆可能有点疯了,他问宋喆:“你不是他男朋友?那你是什么?”   宋喆一脸奇怪地说道:“我怎么可能是他男朋友。”   “那你之前不是说自己有对象了,不是他吗?”   “我那时候只是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和你说,又不想瞒着你,况且你一直不找对象,徐阿姨也着急,我就想顺便勉励你一下。”   张载哑口无言,被宋喆说得有些头晕,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骂宋喆。   过了几秒,宋喆又补充说:“苏文韫才多大,我多大了,说的简单干脆一点的话我和他只是炮/友关系。”   张载瞪大了眼睛,像是第一次认识宋喆,“你确定吗?宋喆,你这么多年不找对象,一上来就这么猛?”   “都是成年人了,总有点需求,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情我愿,又不是犯法的钱色交易。”   宋喆还能想起来第一次在公司里看到苏文韫的样子,苏文韫的眉眼和老总有点相似,尤其是眼神,都充满资本主义的气息,但老总很繁忙,出现在公司的时间并不多,没有对比,大家也不会想到他们两个的关系。   苏文韫是一个很好学很努力的组员,不仅像一个经理,更像是他的助理,包揽了他很红的零碎工作,宋喆开会他跟着,宋喆熬夜加班他也跟着,而事情就是在加班的一个晚上失控的。   因为第二天就要上交投标单位材料,而宋喆下午才看到招投标的信息,这次的标很大,宋喆并不想放过这一次机会,于是他主动请缨留下来加班,公司里所有人都走了,人事部把钥匙也放在了他手里,交代他离开前锁门,但宋喆那一夜没能离开办公室。   他们在凌晨才把所有材料打印出来密封装袋,宋喆看时间太晚了就不准备离开了,他让苏文韫回去休息,第二天不用来上班,他会和人事说不算他旷工,但苏文韫表示自己也要留下来。   宋喆只有一张不大不小的折叠椅,于是他们两个人勉强地倚靠着入眠,紧接着事情的走向便超出了预料。大概是很久没疏解过,宋喆没想到自己这么困累,身体还能起反应,也没想到苏文韫察觉到他起反应不是尴尬地远离,而是面色深沉地靠近。   听到这里,张载举起手说:“停一下,所以你们就这样?”   宋喆神色如常地说:“在休息室里,里面没监控,放心吧。”   “不是,不是这个问题,所以你们从那天之后就经常……”   宋喆点头:“是他先提出来的,我想想自己一个大男人,左右也不吃亏,就同意了。”   直到有一天宋喆发现苏文韫是他雷厉风行的大老板的儿子,他才觉得事情有一些不对,如果他和苏文韫的关系处理得不得当,在那他的工作各方面势必会有所影响。当然他不是说苏文韫会在背后诟病他的意思,是宋喆自己心里会有疙瘩。   原本他只是想慢慢地找一个方法平衡好中间的差错,没想到他和苏文韫的一些亲密行为被总裁秘书发现了,对方告诉了老总,老总毫不客气地来质问他们两个人的关系。   苏文韫当时的表情十分淡然,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他是我男朋友,就这样,我喜欢他。”   宋喆觉得自己可能会丢了工作,没想到如今他还是好好地在公司干着,甚至还年末涨了工资。除此之外,还迎来了苏文韫更加火热的追求。   张载表情认真地问他:“所以你的烦恼是什么?”   宋喆终于露出了一些为难挣扎的表情:“他才刚毕业,做事随心所欲,不想着后果,但我三十了,我觉得我不应该让他这样下去。”   宋喆想得长远,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有一些喜欢苏文韫,后者也许只是一时兴起,而宋喆三十岁了,不敢轻易地尝试易碎的东西,也害怕如今平和的一切会因为时间流逝而陷入不堪的境地,但他不想失去苏文韫。   张载说你为什么不试一试,也许苏文韫就是对的人。   “那如果他不是对的人呢?”   张载说:“宋喆,你三十岁了,已经能很好的承担一切了,就算感情失败也能做好承受它的准备。”   张载在这方面很开明,否则当时也不会这么轻易地接受了自己对孟青烟的感觉,然后迅速地和孟青烟在一起。因为他知道自己是一个成熟的人,他能承担自己做的所有决定,最坏的结果他已经做过设想,只要孟青烟能坚持,他就能坚持。   张载已经三天没和孟青烟联系,这期间他发过一条朋友圈,孟青烟点赞了。   其实张载并没有特别生气,他只是觉得有一些难以理解,所以只能逼孟青烟把一切交代清楚,他是故意晾着孟青烟,像是一种报复,他希望孟青烟能认为他生气了,孟青烟的那副样子让他有一种痛快的感觉。   孟青烟的自我剖析让张载既心疼又无奈,微妙的情绪充斥着张载,他甚至控制不住想立刻拥抱孟青烟的情绪,但他还是忍住了动作。   那天晚上,没有拥抱孟青烟的张载做了一个相反的梦,梦中他被孟青烟紧紧地抱着,对方不停重复地叫他的名字,醒来后张载的心跳很快,心脏像是要钻出喉咙。   被子上的泥泞证明着发生了什么,他的脑海里都是孟青烟各种样子,笑的或是不笑的,戴眼镜的或是不戴眼镜的,从容自持的或是欲/望加身的。   张载无力地用手臂遮住眼睛,心里不知道有了什么打算。   作者有话要说:   宝,你栽了。   完结倒计时。 第四十一章   和张载聊完,宋喆像是大受启发,说自己会认真仔细地思考一下和苏文韫的关系。   张载回了家,家里还是安安静静的,他送给孟青烟的唱片机还好好地摆放在架子上,因为孟青烟觉得“让张载去他家看他跳脱衣舞”,听起来很奇怪。   张载也不知道哪里奇怪,但孟青烟这么说了他也就同意了,于是最后变成了“孟青烟带着唱片来他家为他跳脱衣舞”。   张载奇妙地发现后者有一种异常的魔力,每一次一想到就让他热血沸腾。   不过遗憾的是这个唱片机自从最开始使用过之后,就再也没有起到什么作用,还在上班的时候忙到没时间用,好不容易放假了又出现了矛盾。   张载站在唱片机边上想了想,掏出手机对着唱片机拍了一张照片,编辑了一条朋友圈。   朋友圈的内容只有两个哭泣的表情和这张图片。   过了五分钟,张载又点开朋友圈看了看,没有看到孟青烟的点赞,反而发现有不少人骂他卖萌,他看了一眼自己发的内容就赶紧把手机收起来,眼不见为净。   又过了十分钟,张载家的门铃响了。   他从沙发上坐起来,手机差一点掉在地上,他握紧手机去开门,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胡越向他打招呼:“嗨!你就是张载吗?”   张载没见过Carl,看到一个穿着大衣的瘦瘦的男人站在他家门口,他感到有一些迷惑,所以没有马上承认自己是张载,而是有一些警惕地问:“你是谁?”   胡越赶紧自我介绍:“你好,我是孟青烟的朋友,今天刚好来找他。你应该听说过我,我的英文名叫Carl。”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张载了然地点头。   胡越把背在身后的手向前伸,晃了晃手机的唱片,“孟青烟说你可能想听唱片了,但他惹你生气了,不敢送下来,于是拜托我拿给你。”   张载哭笑不得地接过那几张放在孟青烟那里的唱片,不知道说孟青烟聪明好还是笨好。   他明明是想孟青烟亲自送下来,顺便缓解一下两人的关系,没想到孟青烟闹了这么一出。   张载只好对胡越说:“谢谢,麻烦你了。”   胡越说没关系,然后很好奇地问张载:“你们吵架了吗?为什么?”   张载觉得他和孟青烟的一些事情并没有让其他人知道的必要,白天宋喆问他的时候,他也没有提到他和孟青烟出了点小状况。   胡越看张载不告诉他,有点沮丧地撇了撇嘴:“行吧,那我回去问孟青烟。”   张载顿了顿,以俯视的角度盯着他,此时此刻倒是有一点微妙的心情了。   他让胡越进来坐一下,胡越以为张载要和他讲他和孟青烟的故事,于是就高兴地进来了,没想到进来之后就正襟危坐地接受张载的拷问。   胡越觉得张载和他高中时候的班主任说话的语气太像了,于是他下意识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张载问他:“你多大年纪了?”   “二十四。”   张载点点头,胡越的眼睛很大,又因为表情过于丰富,看起来有一些幼稚,像长不大的孩子。   他又问:“你和孟青烟怎么认识的?”   “我们是在一个餐厅遇见的,当时他在里面打工,后来慢慢熟悉起来的。”   “你早就知道他喜欢男人?”   胡越回忆了一下说:“是啊,那时候我看他是个国人还长得帅,就找他做朋友,结果他第一句话就说自己喜欢男人,我简直莫名其妙,还以为他喜欢我。”   后来胡越才知道孟青烟是心里有阴影,觉得别人万一在未来某一天忽然知道了他的性向会反感他,于是干脆一开始就告诉别人他喜欢男人。   他不知道孟青烟的阴影是如何造成的,但在他看来每个人都是不同的个体,有异性恋就有同性恋,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胡越只觉得孟青烟杞人忧天,他认为只要把孟青烟那张脸摆在别人跟前,那就没有人会反感他。   张载听完胡越说的心里有点沉沉的,他心想:怎么孟青烟和胡越说了这么多。他希望只有他知道孟青烟的各种想法和秘密,这是张载的私心。   门再一次响了,门铃一开始不徐不疾地响着,之后变得急促而剧烈。   “张载,开门。”   张载走过去看了门,看到了孟青烟阴沉的脸。   孟青烟看到张载之后很快地掠过他看向胡越,当看到胡越坐在他平常和张载一起坐的沙发上,喝着张载给他倒的水,之前穿着的大衣挂在他送给张载的衣帽架上时,他白皙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他越过张载朝胡越恼火地说:“不是让你送完就回来的吗?谁让你进来的?”   胡越一脸不爽地说道:“什么谁让我进来的,当然是张载了,是不是?”说完他看向张载,像是故意气孟青烟。   孟青烟的眼神暗沉无光,任谁都能看出他不高兴的样子,张载觉得这样的孟青烟更真实,也更让他想发笑。   于是他赶紧低头掩饰住笑意,抿了抿嘴后抬头看着孟青烟说:“你也进来吧。”   胡越和孟青烟两个人就像是被家长和老师批评的学生,虽然表情并不算紧张,但张载能感受到他们的紧绷。   他无奈地说:“你们这么紧张做什么?我会吃了你们?”   孟青烟这样就算了,胡越也这样,张载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太凶了。   孟青烟瞥了一眼胡越,然后对张载说:“让他先离开。”   胡越露出愤慨的表情,瞪着孟青烟,孟青烟目不斜视。   张载说:“他是你朋友。”   孟青烟像是察觉到什么,眯着眼审视了张载一番,渐渐露出了一个淡笑,“好,那他留下来吧。”   三个人坐着有一点尴尬,张载不知道聊些什么,于是他打开电视,问他们想看什么节目。   孟青烟问:“你不是要听唱片吗?”   张载差一点把这件事给忘记了,原本只是找了一个理由把孟青烟哄骗下来,没想到孟青烟现在开始执着于听唱片这件事。   所以他只好翻了翻那些唱片,也没仔细看过就随手抽了一张出来放进了唱片机。   音乐响起的那瞬间,屋子里两个人都顿了一下,时间在他们身上像是静止了,只有一个世界之外的胡越还跟着钟表走动。   胡越说:“挺好听的,果然黑胶就是有质感。”   这句话说完,张载恢复了动作,他把唱头从唱片上移开,“这首不好,我换一首。”   孟青烟站起来走到他边上制止住他,按住张载的手十分用力。   他把张载的表情尽收眼底,紧接着用他一如往昔的清爽声音低声说:“就这首。”   张载不动声色地把手收了回来,看到孟青烟正笑吟吟地看着他,他有些别扭地走回沙发处,心里停不住地骂自己怎么随手一挑都能挑到这首,看起来简直就像是故意的勾引和暗示。   现在唱片机里放的正是之前孟青烟为他跳脱衣服的那首背景音乐。   张载坐在沙发里,额头沁出了一丝汗,他怀疑是房间里太闷了,于是把居家的外套脱了下来。   胡越感觉到气氛不对劲,他不是看不懂眼色的人,胡越觉得孟青烟快把他盯穿了,何况现在他挤在一对吵架的情侣中间,求生的意志让他生出逃脱的渴望。   他说:“我忽然想到我还有一些事,我先走了。”   张载喊他再坐一会儿,他不假思索地拒绝:“张载,很高兴认识你,下次有机会一起吃饭。”   胡越走后房间又只有音乐的声音,孟青烟盯着桌面上的杯子出神,而后冷不防地开口说话了。   “你还在生气吗?”   张载摇摇头又点点头,但孟青烟却很高兴,露出了显而易见的笑意。   张载妥协了,他不希望孟青烟因为他闷闷不乐,他喜欢孟青烟的各种样子。   他对孟青烟说:“对于你骗我这件事,我可能刚开始有一点气愤,但更多的是莫名其妙和荒谬,你根本不必撒那些谎。”   孟青烟压着嗓音说:“那我们根本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你也不会喜欢上我。”   张载一时间无法反驳,因为那是设想的事情,未发生的事情永远有无数种可能,就像是薛定谔的猫,又像是阿甘手里的巧克力,不亲眼看到就无法确定。   诚然孟青烟说的是有可能的,但张载真正生气的这是这个。   张载说:“我真正生气的是你不相信自己,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你永远不应该因为别人失去自我,无论是我,还是你的父母,爱别人永远没有爱自己重要,我希望你能更加爱惜自己,尊重自己,而不是一味地消极看待自己。”   “连你都看不起自己,不相信自己,你让别人怎么相信你?”张载质问他。   张载有一颗乐观豁达的心,他能把事情看的明白,把世界看得透彻,所以他从来不把自己囚禁于任何过往,欢乐是值得分享,忧愁也值得珍藏,但他只往前看,过好当下的每一天。   孟青烟说:“对不起。”   张载摇摇头,“我不需要你的道歉,我只问你,你能做到我上面说的吗?”   孟青烟用缠绵悱恻的吻回答了他的问题。   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张载的脸颊,紧接着孟青烟含着张载的唇,含糊的声音慢慢传出。   他说:“你爱谁,我就爱谁。”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写这一章的时候好开心。   小孟好黏好甜,我好爱小孟prprpr 第四十二章   夜是昏沉的,张载也迷失在夜里,昏昏沉沉地摇摆着,直至孟青烟停下所有的动作,月亮才别开云层露出一丝光。   越过落地窗,眼前是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都市,而都市的影子逐渐在张载呼出的热气中变得模糊不清。   潮湿温热的气息包裹着张载,孟青烟从身后身后把玻璃上的雾气擦去,让张载能更好地看清自己身在何地,在做什么。   ……   他们清理干净身上的狼藉之后安然地躺在了床上,面对面地侧躺着,张载用眼睛静静描绘着孟青烟的轮廓。   从他的家到孟青烟的家,他对于孟青烟庆祝他们和好的方式不敢苟同,但又下不了决心拒绝,这一场畅快淋漓的战斗让他有一些疲惫,于是他很快地入睡了。   睡到一半张载被外面的雷声惊醒了,他忽然想起一个事情,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孟青烟推醒了。   孟青烟也没有不高兴的情绪,只是半眯着眼,睡意盎然地问张载要做什么。   张载看到他睁不开眼的样子就想笑,他挪了挪身体靠近了一些,孟青烟也把他抱紧了一些。   张载发现自己竟然不抗拒和一个人相拥而眠,明明床上的空间绰绰有余,偏偏要挤在这一点狭小的位置,在寒冷的冬季让对方染上彼此的气息与温度。   他说孟青烟:“你的手机密码是谁的生日?”   “什么谁的生日。”孟青烟没有反应过来。   张载继续说:“就是那个0830,这又不是你的生日,那是谁的生日?总不至于是你父母的吧?”   孟青烟现在才听明白,他清醒了一点,睁开眼看张载,眼神戏谑地说道:“这是我偶像的生日。”   张载惊讶地问:“你还追星?”   孟青烟低头在张载赤/裸的胸膛亲了一口,手掌在他的腰际与臀部摩挲,他笑了一下说:“股神巴菲特。”   张载从来没有这么无语过,他没什么情绪地把孟青烟推开,但孟青烟又用了点力气把他带了回来,被子因为他们的推搡乱成一团。   他把头埋在张载的胸口用力吸了一口气,毛茸茸的碎发若有若无的摩擦着对方,“你好香。”   张载拉着孟青烟的头发把他扯开了一些,孟青烟的头皮有些刺痛,但还是笑吟吟地看着张载。   张载松开了手,奇怪地问道:“哪里香?不就是你家沐浴露的味道吗?”   孟青烟说:“猛男的香气。”   张载不敢冒认猛男这个名头,万一让别人知道他一身肌肉但在床上还是下面那个的话,就太丢人了一些。但如今他这方面又生不出什么挣扎的情绪,毕竟古往今来躺着被人伺候永远是一件舒适的事情。   夜晚的暴雨反而冲走了寒冷,温度变得有些宜人,窗外还带着一些潮湿的水珠,但没过多久就在温暖阳光的照射下变得稀薄,最后蒸发。   孟青烟的占有欲在细节里越发容易窥探,张载苦恼地看着再次出现在他身上的满身红印,就像是标记猎物一样的举动,恨不得让所有人认清张载是孟青烟的所有物。   张载的衣服早就成了一滩烂泥,他穿上孟青烟丢给他的白衬衫,光裸健硕的腿在空荡的衬衫之下,而露出的脖颈以及大腿的皮肤上一片狼藉,吻痕混着掌印。   他没注意到孟青烟重新露出狼一般的眼神,这导致他们到了将近中午才真正的从床上下来。   张载无奈的回家换了一件高领的毛衣和羊羔毛的厚外套,黑色的外套把张载包裹着,柔化了张载五官的锋利与坚毅,显得温和了起来,张载对着镜子仔细看了看,竟然有了一种自己有点像孟青烟的错觉。   他和孟青烟一起出门吃饭,吃完饭张载提议去影院看电影,孟青烟问他想看哪一部。   张载说:“不知道,就是感觉一下子闲下来有点没事情做,不如去看恐怖片吧?”   孟青烟说可以。   电影院的几名前台在他们买完票离开之后开始表情激动地碎碎念,时不时看一眼他们的背影。   张载注意到了,于是奇怪地说:“为什么她们看到我们就这样子?明明前面几个一起来买票的也有的是两个男生。”   孟青烟为张载分析了一下:“首先,我们不是男生,是男人了。”   学生时代的男男女女总是以友谊为纽带,一起看电影就像在学校里一起吃中饭或是一起跑步一样正常。但孟青烟和张载已经脱离了那个年纪,是平常人眼中有自己的生活或者有自己的家庭的人,和兄弟一起来看电影在有心人眼里总是带有暧昧气息。   孟青烟问张载:“你想象一下你和宋喆一起来看电影的画面。”   张载霎时间有一种恶寒的感觉,他会和宋喆一起吃饭,一起爬山,但从来没有也没想过和他一起来看电影。   “其次,我们两个人长得太好看了。”孟青烟摸了摸张载的后脖颈,然后揽着张载往放映厅走,“看来你还不了解现在的女性心理都在想什么,你以为她们喜欢好看的男人,但其实她们是喜欢好看的男人和男人在一起。”   张载狐疑地看向他:“那你怎么这么了解?”   孟青烟微微一笑:“我之前因为工作加了一个女学生的微信,她的每一条朋友圈都是这些。”因为那个学生发的频率并不是很高,所以孟青烟也没有屏蔽对方。   张载难以理解地点了点头。   他们找到电影票上的位置坐了下来,是倒数第三排的最中间位置,还没到放映时间,放映厅里的大灯还亮着,能看到前面不少情侣的头顶。   孟青烟放低声音靠近说道:“还有最后一个原因。”   张载也压低了嗓音,“怎么还有,是什么?”   孟青烟突然靠近亲了他一口,然后带着笑意说:“因为我们的眼神太露骨了,任谁看我们两个都是一对情侣。”   张载看了他一眼,转回头不说话。   灯暗了下来,两个人坐直了。   张载揉了揉耳朵,太久没有来影院,他有点不习惯这种震耳欲聋的声音。   恐怖片的氛围是很紧张且压抑的,画面的色彩总是带着梦幻又惊悚的奇怪意味,张载看到身前的那些情侣已经抱在一起了好几对。   荧幕上迷离的光变成零落的色块落在孟青烟平静的瞳孔中,然后又逐渐映出了张载的样子。   他问张载:“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电影。”   孟青烟忍俊不禁,像是认同了他这个说法,假装不知道张载刚刚偷看自己,他说道:“好看吗?”   张载说好看。   孟青烟又认真地问他:“那我好看还是电影好看?”   张载说:“电影好看。”   “哦——”   孟青烟又开始专心致志地看起电影,不再逗张载,但张载觉得他看起来是有些生气了。   于是张载忍不住解释道:“没有,我说错了。”   前面传来几声尖叫声,男女都有,张载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了,赶紧看向屏幕,但只看到了一个恐怖画面的末端场景,没有丝毫惊吓可言。   张载失望地叹了一口气,又看了一眼孟青烟。   他们两个人的手都自然地放在两遍的扶手上,而他们中间的这道扶手则被两只紧挨着的手臂压着。   张载动了动,把孟青烟的手臂挤了下去。   孟青烟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把手臂重新放上扶手,结果又被张载故意挤了下去。   孟青烟勾起嘴角,把手臂伸过去绕过张载的手臂,接近着,十指相扣。   张载的心忽然剧烈地跳动,他专注地盯着荧幕,但掌心却不自主地出了点汗,像是握着一团只属于他的火,炙热却没有半点杀伤力。   孟青烟看进他的耳朵,用气音说:“我没生气,你气什么?”说完故意用嘴唇碰一下张载的耳垂。   张载不舍得松开手,抬起肩膀擦了擦耳朵,感觉不再湿润又滚烫之后才说:“我没生气。”   “你没生气把我挤下去两次?”   张载笑起来:“你别这么幼稚。”   孟青烟对张载倒打一耙的言行只感到可爱,他执起两人相握的手,落在张载手背上的力度或亲吻或吸吮或舔舐,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张载,嘴里应允着说:“是我幼稚,张载哥最成熟了。”   张载大脑有些空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即感觉肉麻恶心又感觉甜蜜心动,于是赶紧别开脸,“行了,快认真看电影。”   荧幕上滚动着演职人员名单,灯光重新亮起的时候,他们两个的手依旧没有松开。张载是不舍得松开,孟青烟是不打算松开。   “你是……张载吗?”   忽然一个有丝丝熟悉的女声从不远处的过道响起,张载下意识看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甜甜黏黏甜甜~快完结了好舍不得 第四十三章   张载有点不确定地问:“林婷婷是吗?好久不见。”   林婷婷点点头,控制不住尴尬好奇的表情,眼神一直往张载和孟青烟相扣的手看去。   孟青烟先松开了手,朝林婷婷点了点头,然后拍了拍张载的大腿说:“我们也出去吧。”   张载和孟青烟前后走出了放映厅,张载心里有一点不安,因为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被认识的人发现。   孟青烟用了一点力度按了按他的肩膀,这让张载放松了一点。   林婷婷是和他的男朋友一起来的,张载在她的朋友圈看过他们两个人的合照。   她的表情还有点惊讶,一直回头看张载和孟青烟,然后她让男朋友在旁边的休息区等一下。   张载看到她的男朋友看了一眼他们,紧接着露出了不满的表情。   林婷婷像是又说了几句安抚对方,然后才快步走过来。   “张载……我没想到你是……”   张载也有点不自在,但说出的话很认真,他看了一眼孟青烟后笑着说道:“其实我也没想到。”   林婷婷好像有点反应过来了,她赶紧说:“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有点惊讶。”   林婷婷不是什么思想封建的人,而且张载并没有骗过她或者玩弄过她,除了拒绝她的时候干脆利落了一些,但也未尝不是为她好。所以她并没有想诟病他和孟青烟的意思,何况两个人的颜值都很高,她还觉得挺配的。   林婷婷的母亲和徐虹是认识的,张载有一点担心会不会让徐虹知道,如果她突然知道了这件事情会不会有什么过激反应。   所以他有些迟疑地说:“你能不能先别告诉你父母,我妈那边可能……”   林婷婷立刻说:“放心吧,我不会和我妈说的,保证不传到阿姨那里。”   “谢谢。”   回家的路上张载心里还是有一些不安,虽然林婷婷这么保证了,但是张载毕竟和她不算熟悉,却没有那么相信她。   像是看出张载的苦恼,孟青烟抿了抿嘴,问张载:“你打算什么时候和阿姨说?”   孟青烟没有想逼张载的意思,但张载看起来太苦恼了,而消除这种苦恼的方法就是破罐子破摔地向徐虹交代一切。   张载当然明白孟青烟的想法,但是这种行为的后果不一定完美无缺,徐虹可能会抵触,可能并不会同意也不会接受他们,所以张载沉默了。   孟青烟的神情也逐渐地露出了一丝落寞,张载注意到了,心里有一点愧疚。   张载不是故意沉默的,只是他还没有想出万全的方法,中和好孟青烟和徐虹,但他并不是不想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徐虹,他与孟青烟的一切并不是心血来潮,而是他深思熟虑的决定。   他冷静地对孟青烟说:“明天陪我去看我妈吧。”   孟青烟停下脚步看向张载:“你认真的吗?”   “我很认真。”   张载深知一件事情从多个人的嘴里弯弯绕绕到一个人的耳朵里,和直截了当听本人讲述,是有着完全不同的感受的,与其徐虹在未来的某一天忽然知晓,不如他直接告诉徐虹。   第二天,张载打电话确认徐虹今天呆在家里,而不是和某一位姐妹出去玩之后,下午就带着孟青烟一起过去了。   孟青烟看起来比平常更加严肃一点,脸上几乎一点笑都没有,张载以为他心情不好,结果孟青烟说自己是有些紧张。   知道孟青烟紧张的反应居然是这个样子,张载反而不紧张了。   徐虹看到孟青烟的时候惊讶又激动,拨开张载就去拉孟青烟的手,“小孟是吗?好久不见了,怎么现在才和仔仔来看我。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快进来。”   张载喊:“妈,我还站在门口呢,我才是您儿子。”   徐虹瞪了他一眼:“废话少说,快去给小孟泡茶,拿厨房左边柜子里的最里面那罐,那罐的茶叶好。”   张载去厨房里翻了一下,果然在徐虹所说的地方找到了几罐茶叶,而最里面的那一罐从包装看就是最精致了,张载打开闻了一下,感觉到了清新的味道。   他一次性泡了三杯,想要一次性拿出去,又懒得拿托盘,于是干脆一只手一杯,两只手的中间又夹了一杯,小心翼翼地走出厨房。   徐虹正在和孟青烟说话,注意到张载这个狼狈的样子,刚想骂张载怎么这么懒,却看到孟青烟很快走过去帮张载拿住了中间夹住的那杯,两个人相视一笑。   她慢慢地接住孟青烟递给她的茶杯喝了一口,“这个茶叶真不错。”   张载也喝了一口,说道:“是还可以,哪里来的?”   他可不相信徐虹会自己去买一罐上好的茶叶,这里的茶叶都是张载随便买的。   徐虹说:“徐东城送过来的。”   张载惊讶地“哟”了一声,说道:“他送您的,您不拿来喝,反而放在这么里面,这是做什么?”   徐虹被张载的说话腔调气得头疼,“张载,马上给我去买菜,晚上我做饭,你们都留下来吃。”   徐虹今天特意露了一手,给他们两个准备了丰盛的饭菜,饭桌上一直让孟青烟尝尝这个常常那个。   张载注意到孟青烟难得出现了一种僵硬的姿态,甚至连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僵硬,几乎是徐虹说什么他就吃什么,吃完了就对徐虹很认真地说好吃。   张载一直憋着笑,孟青烟转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然后继续对徐虹露出僵硬的笑容,嘴里说着:“谢谢阿姨,我有点……吃不下了。”   徐虹喜欢孟青烟的程度一下子超越了张载,她说:“小孟找对象了没有?张载这么大年纪了还不找对象,我每次给他安排相亲弄得就像我在折磨他一样,你也帮我说说他。”   孟青烟嘴巴紧闭着没有说话,因为张载在徐虹看不见的角落朝他摇了摇头。   张载还在思考怎么开口,第一句话决定了后面的走势,他想要开一个好头。   徐虹问孟青烟晚上要不要留下来,孟青烟虚伪地说:“阿姨,会不会不太方便。”   徐虹说:“有什么不方便的,你睡仔仔的床,他打地铺就可以,要是不好意思,你们两个就挤一挤。”   孟青烟说:“那就打扰了。”   张载到了快入睡的时候还没找到一个合适的契机,不由地有一丝焦虑,目光时不时地看徐虹,观察她在做什么,心情怎么样。   徐虹在帮张载铺床,铺好床终于忍无可忍地转过身,“张载,你今天一看干什么一直看我?你有什么话要说是吗?别等了,现在就说吧。”   她是把张载一手养大的人,自然看出来张载急躁不安的心情了。   张载没有看站在他背后的孟青烟,而是盯着徐虹认真地说了一句:“妈,我爱你。”   他很少或者可以说几乎没有说过这么直白的话,张载的性格使他学不会撒娇,就连他对孟青烟唯一算得上告白的一次,也是酒后大脑混乱的结果,他第一次在无比清醒的情况下说出“我爱你”这样的话。   徐虹也有些吓到了,她无措地看了看孟青烟,然后怀疑地问张载:“仔仔,到底怎么了?”   张载一鼓作气,用力拉住孟青烟的手举到胸前,朝徐虹说:“妈,我喜欢孟青烟,或者说比喜欢更多一些,我想和他一起度过接下来的每天。”   徐虹一开始没有说话,像是没听懂张载说的话,又或者觉得张载在开玩笑。她的脸色有一种说不出的难看,看向孟青烟的眼神像是有一些谴责,与之前喜爱的眼神并不完全相同。   孟青烟难得有一丝愧疚,但一点都不后悔,所以他不惧于徐虹的目光,只是笃定地捏了捏张载的手。   张载继续说:“我一直怕你失望或者生气,不敢告诉您。但这件事已经发生了,您从来没有想过,我在以前也没有想过,但它就是发生了。与其某一天您自己忽然发现,那不如我直接告诉您,我希望你能接受我和孟青烟。”   张载又喊了一声“妈”。   徐虹的声音有些干巴巴的,没有平常的中气十足,她说:“我知道了。”   孟青烟觉得接下来他可能并不适合待在这里,于是他退出了房间,顺便把房间的门关上,给他们一个独处的空间,然后他们可以更好的沟通。   这是张载的母亲,这是张载必须做出的选择,毕竟在当下接受儿子是一个同性恋可能比接受孟青烟还难。而孟青烟需要努力的对象则是他那不讲情理的父母,不过可能也不怎么需要努力,因为他根本不会管他们接不接受。   房间里安静了很久,徐虹看着如今长成大人模样的张载,又回想起二十多年前那个瘦成杆子的乖巧小孩,终于还是说话了。   她说:“张载,你是一个成年人,你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我永远不能替你做决定,你不需要对不起我,也不需要怕我对你失望,你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对你失望就是对我自己的否定,我一直以你为骄傲,永远不会对你失望。”   张载的喉咙发紧,几乎有一种想落泪的冲动。   “我很喜欢孟青烟,不只是因为他是你的朋友,又或者是他长得好看,更多的是因为他偶尔能让我想起你父亲。”徐虹露出了怀念的表情,“虽然性格不太像,张译以前可活泼多了,但他们两个的气质很像,那是一种很温和的待人处事,他用眼睛看着你的时候,就好像你拥有了全世界最美好的品质。”   徐虹像是在说张译,又像是在说孟青烟。张载想起孟青烟那双时而冷淡时而温和以及更多时候是深沉温柔注视着他的眼睛,觉得徐虹说得对极了。   徐虹说:“你们怎么样都没关系,我只是一下子有点吓到了。仔仔,自从你父亲去世后,对你就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开开心心地长大,不要有压力地成长。但你自己给了自己太多压力了,可以和同学去玩乐的时候你在家里学习,可以谈恋爱的时候你去打比赛去考研。现在你的生活很安宁,如果小孟可以让你在安宁的生活里幸福起来,那我找不出任何反对你们的理由。”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妈妈真好 第四十四章   孟青烟的一条腿卡进了张载的□□,他探过身摸了摸张载的脸,问他在想什么。   张载的脸有点臭:“我发现我妈真的很喜欢你,我感到不爽。”   孟青烟翻了个身躺在张载旁边,看着天花板叹了一口气,沮丧地说道:“除了你,就只有阿姨喜欢我了吧。”   张载静止了几秒,快速翻身坐在他身上,用手揪着孟青烟的衣领亲了下去,然后迅速直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孟青烟。   他没好气地说:“行了,你又开始了是吗?每次都卖惨,有意思吗?”   孟青烟朝张载微微一笑,手指顺着张载的腰窝往前攀爬,然后停住动作说:“没意思,但有用就行了。”   孟青烟深知张载的软肋,并且乐此不疲地欣赏着张载为他放低底线的样子,沉溺在张载为他编织的甜蜜童话中。   他们两个在床上打闹,张载被孟青烟压在床上动不了,他气得乱蹬脚,怀疑自己这么多年都白练了。   孟青烟亲了亲他含着怒的眼睛,说:“你没白练,只是你舍不得对我下重手。”   张载不自在地撇过头不看他。   孟青烟停了一会儿,像是在思考什么,紧接着往下靠了靠,渐渐埋下了头。   张载忽然震惊地睁大双眼,双手扯住孟青烟的头皮,喉咙里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   ……   突兀响起了敲门的声音,两个人都静止了一下,孟青烟从他的身上爬了下来,拿纸巾擦了擦嘴。   徐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模糊:“你们睡了吗?”   张载整理了一下床单,把褶皱拉平,然后下床打开门问:“妈,怎么了?”   徐虹往里看了一眼,对床上的孟青烟慈祥地笑了笑,然后压低声音凶狠地对张载说:“你先给我出来!”然后转身往客厅走。   张载眨了眨眼,朝孟青烟向外歪了歪头,孟青烟给了他一个眼神,张载就跟着徐虹出去了。   徐虹坐在张载旁边,表情看起来有一些难以启齿,她支支吾吾地说:“就是……我问你,你们那个方便吗?”   张载整个人都怔住了,半晌没有回答。   徐虹用力推了他一把,“我问你话呢。”   张载有点控制不住音量,“妈,你问这个干什么?”   “声音轻点!别吵到小孟了。”徐虹用力拍他,“我看你们在房间里折腾了半天,你告诉老妈,你是上面那个还是下面那个?”   其实徐虹是觉得以张载的身材和性格,不可能当下面那个的,但孟青烟给她的感觉更从容强势,怎么看也不像是下面那个。   张载头疼地闭了闭眼睛,根本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妈,你管这个事情做什么,你别想这么多,我们在房间里什么都没做。”   徐虹回想了一下刚刚隔着墙都能听见的动静,半个字都没信张载说的话,她说:“我管你们刚刚做没做什么,就算你们现在不做,以后早晚要做,我了解一下我儿子的情况不行吗?”   张载当然不能告诉徐虹他和孟青烟做过的次数她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没有撒谎的必要,打算委婉地实话实说。   “妈,其实我……”   ——“阿姨。”   孟青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房间,就在他们的不远处。   他打断了张载的回答,然后朝徐虹歉意一笑,表情羞愧地说:“阿姨,我听到你们在说什么了,您别为难张载了,他为了顾全我的脸面肯定要胡说八道。其实一直以来张载都很照顾我的感受,不光是在平常的事情上,还有一些……其他的事情上。”   说完他看起来有些不适地揉了揉腰,张载看的眼皮直跳。   孟青烟说得含糊不清,但徐虹理解到他想表达的意思了,于是露出了心疼和慈爱的表情:“小孟,委屈你了,张载要是欺负你一定要和我说。”   紧接着徐虹脸色一变,瞪着张载,揪着他手臂上的肉低声骂道:“不要瞎折腾听到没有,人家小孟也是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让你乱……那个什么呢。”   张载啼笑皆非,明明一直被瞎折腾的人是他才对。   他们回房间之后不敢再轻易造次,老房子的隔音的确不是特别好。   张载一言难尽地说:“孟青烟,你不当演员真的可惜了。”   孟青烟说:“以前真的有星探找过我,不过我想到娱乐圈的现状就拒绝了。”   对孟青烟来说,使用经济金融等原理和知识来赚钱可比进娱乐圈赚钱简单多了。   张载问他刚刚为什么要说谎。   孟青烟现在听到“说谎”这两个字就有些神经紧绷,他说:“我的承诺只对你生效,没答应过不对别人撒谎,而且这只是一个善意的谎言。我觉得阿姨今天受的刺激已经够多了,最好还是不要再刺激她了。”不过孟青烟也有自己的私心,毕竟这样徐虹就能更加心疼和喜爱他。   张载并没有怪他说谎,反而要感谢孟青烟。实际上他认为孟青烟说的很有道理,况且这个小小的谎言给足了张载面子。   不过张载还是暗暗咬牙,下一次不能再心软了,早晚要睡一次孟青烟,让孟青烟也感受一下死去活来的感觉。就是张载这个卑微的梦想不知道要到何时才能实现,毕竟阴险狡猾的孟青烟总能找到办法制服他。   他们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徐虹已经出门打牌了,在桌子上给他们留了一些食物,于是他们两个人吃完后进行了扫尾,孟青烟帮徐虹把碗筷洗干净,张载负责把房子整理得有序一些。   最后张载给徐虹在冰箱上留了一个纸条,说下一次再来看她,而孟青烟不甘示弱,在便利贴上面写上“阿姨,您做的饭太好吃了,希望下一次还能有机会尝一尝”,并且在句子后面画了一个充满可爱的气息的笑脸。   张载觉得孟青烟为了讨人欢心真的已经无所不用其极,把当初用在他身上的把戏都放在徐虹身上了,欺骗卖萌一条龙。   “你装什么可爱?”张载一副受不了的样子,但心里却觉得孟青烟这个样子很可爱。   孟青烟不以为然地说:“什么装可爱?我就是这么可爱,是不是啊,仔仔——”   张载有点变扭:“你别这么叫我。”   孟青烟充耳不闻,把张载压在冰箱上,环抱着张载,亲一口喊一声“仔仔”。   他红着耳朵不吭声,目光越过孟青烟看向窗外,看到外面艳阳高照,快到春天了。   ……   又过了几天,是张译的忌日,张载开着车带徐虹去扫墓,他把花递给徐虹,徐虹又把花慢慢地放在墓碑前。   徐虹已经能做到平静地看着墓碑上张译的照片,可以不流泪不哽咽地在墓碑前絮絮叨叨。   她说最近很想他,她说遇到一个和张译有点像的孩子,她说那个孩子叫孟青烟,现在和张载是一对小情侣,两个人看起来也挺合适的。   张载在旁边默默地听着。   徐虹说:“你的思想最开放了,当年追我的这么多男孩子里面就数你最有想法,相信你也能理解张载。当时张载那么小那么丑,被你抱在怀里,我们的愿望就是他能开心地自由地长大,现在他做到了,他乐观地没有一点烦恼,还时不时要把他气得半死。”   张载喊道:“妈,您跟爸说什么呢。”   徐虹让他走开点,张载走远了一些,只能听到徐虹一些不真切的话语声。   过了一会儿,徐虹把张载喊了回来:“好了,我和你爸说完了,他说他同意你和孟青烟在一起了,夸你挺有眼光。反正未来怎么样都是你自己选择的路,你自己想好怎么走就可以了。”   张载摸了摸张译的照片,“爸,妈很想您,我也……挺想您的。”   希望张译在另一个世界一切安好,能过上不愁吃不愁穿不用工作的生活,毕竟他们每年给他烧的纸钱数不胜数,足够他在那个世界买几套房。   除夕那天,孟青烟跟着张载去徐虹那里,徐虹正在包饺子,看到他们过来就干脆把任务都交给了他们。   “挺好的,现在我有两个儿子可以使唤了。”徐虹思忖之后很认真地说。   孟青烟最近又有些忙,大约是有些疲惫,吃完晚饭之后在吵闹的春节晚会的声音里安静地睡着了。   张载从房间拿了一条毯子披在他身上,孟青烟一点反应都没有,睡得很沉。   徐虹把电视的声音关得小了一点,小小的房子,三个人的氛围温暖极了,孟青烟在梦中像是有所察觉,嘴角缓缓出现一个愉快的弧度。   徐虹熬不到零点就会房间睡了,客厅的灯都关掉了,只有电视机五颜六色的光在闪烁。   窗外响起了几声烟花炸开的声音,张载注意到孟青烟动了一下,像是被吵到了,于是他静悄悄地走到窗边,在窗户关上后站着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烟花。   有的人生如烟花般刹那绚烂,然后在黑暗中沉积落幕,而张载只是一个普通人,他不愿意做烟花,更愿意做白天黑夜,永远安静地随着地球自转的自然规律而自觉更替。   一个温热的身体贴上他的后背,耳后传来沙哑的声音,像是还没睡醒。   孟青烟说:“新年快乐。”   无数绚烂的色彩在空中绽放,火光照亮着高楼大厦,那是辞旧迎新的瞬间,而他们在这一片精彩哗然的烟花之下动情地亲吻着,像是要把对方融入骨髓。   孟青烟寂寥又幸福地盼望着,每一年都可以吃到徐虹做的饭菜,每一年都可以将张载拥入怀,每一年都有新的期待,新的幸福记忆,就像刚才他醒来时的瞬间。   他松开张载,低头抵着张载的额头,注视着他的眼睛,抿着嘴低低地笑了两声。   “张载,希望明年,后年,每一年,我们都可以一起在烟花下接吻。”   离厄尔尼诺事件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年,今年的春夏是炎热且干燥的,如果说张载是那股厄尔尼诺暖流,那孟青烟就是受影响的一切事物。   所以爱是神奇的东西,有时像无忧的帆船,有时像刹不住的车,也有时,像连绵不断的雨水。   下过雨后,便是暖阳。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猝不及防的完结了,依旧是没两个人看,但写完就很开心了,感谢在过程中鼓励过我的人,之后可能还会有几个番外,不定时掉落。   希望大家天天开心,像张载一样乐观豁达。 第四十五章 番外   回学校之后,张载又开始重复着早就烂熟于心的步骤,着手准备开学的各种材料。   正式开学的第一节 体育课,张载再一次看见了周成建,他看起来像是从一颗枯树长成了一株白杨。   周成建说是因为放假后终于不再因为到处奔波而劳累,吃得好睡得好加上有锻炼,人就变得结实了。   周成建上课很认真,个子又高,做起散打的动作也像模像样,很快吸引了旁边女同学的目光,课间休息的时间就有三位女生向他索要联系方式,但都被周成建拒绝了。   下课后,周成建是和张载一起去的食堂。张载和孟青烟约好了一起吃饭,而周成建刚好找孟青烟有事情,于是和张载同行。   张载随口调侃周成建说:“你还挺受欢迎的啊,这么多女同学喜欢你,你怎么都拒绝了?”   周成建说:“对不喜欢的人就要果断拒绝,不要让对方产生奇怪的留念。”   张载稀奇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周成建的思想还挺正直且成熟。   孟青烟坐在位置上,看到张载的身影时立刻露出了笑,但看到张载身后的周成建后唇线又很快拉平了。   “小叔叔。”周成建向孟青烟打招呼。   孟青烟点了点头:“小成。”   周成建其实是来帮孟青烟的父亲孟鹤品带话的,但孟青烟看他的眼神有些冷淡,让他怀疑现在是不是说事情的好时候。   他注意到孟青烟的注意力总是放在张载身上,两个人谈笑间总有一种不同寻常的亲昵感。   想起孟鹤品让他交代的话,周成建心里不由地重重一跳。   张载还在和孟青烟边吃边聊,旁边的周成建已经吃完了。他收拾好垃圾后想了想,开口说道:“小叔叔,孟爷爷让您回家看一看。他说您今年过年都没回家,最近他的身体好像也不太好。”   孟青烟问:“他只说了这些?”   周成建扯了扯嘴角,笑得有点尴尬:“还说了一点别的,大概意思就是让您不要整天在外面胡闹。”   孟鹤品的脾气一旦上来了就口不择言,其实他的原话更直白一些,周成建已经适当地修饰过了。   孟青烟冷哼了一声。   周成建忽然说:“还有一句话,他让我带给您。您的事情他还是有些不能接受,但是会考虑一下,让您方便的话把人一起带回家里看一下。”   这句基本就是原话,周成建没做什么修改。   孟青烟的心底其实很清楚地明白,当孟鹤品提出让他回家,还用身体健康作为借口的时候,对方就已经做出了让步和妥协。   孟青烟深知怀柔政策对孟鹤品丝毫起不了作用,于是只能采取强硬的措施,让他在与儿子日渐疏远和接受儿子是同性恋之间选一个。   而现在,孟青烟略胜一筹。   周成建心思百转地离开了,离开前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张载。   张载心里七上八下的,他问孟青烟:“到底怎么了?”   像是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孟青烟毫不在意地说:“没事,我爸妈想开了,这周末陪我去看看他们吧。”   张载想了想,说好啊。   张载并不想刻意地显得出类拔萃,但对于见孟青烟的父母还是十分紧张,尤其孟青烟口中的他们实在是有些不近人情。   孟青烟注意到张载从出门到现在就没有一刻停下动作,先是对着全身镜拉了拉衣摆,把褶皱拉平,接着又弯腰把球鞋上的污渍抹掉,过了一会儿又开始重复着之前的动作。   孟青烟有些忍俊不禁,他拍了拍张载翘挺的臀部,在张载的怒视中说道:“别整理了,已经很帅了。不用那么紧张,不管他们喜不喜欢你,对你来说都没有区别,你只需要在乎我爱不爱你就可以了。”因为孟青烟在乎的也只是张载爱不爱他。   加缪说,如果我全身心地爱,我终于会变成我自己,只有爱能把我们变成自己。孟青烟爱张载,这份感情与外界任何人事物都无关,或者与张载也无关,这是存在于孟青烟心底的客观感受,不以任何意志为转移。   而正是因为这一份爱与被爱的感情,他才能更加正视自己的人生,才会感受到平淡无趣的生活也有漫不经心的清甜气息。   没有信仰的人会下地狱,孟青烟散漫地想:如果有一天他会下地狱,那张载也一定要陪在他身边,这样他在地狱也是最幸福的那一个灵魂。   作者有话要说:   小小的一截。 第四十六章 番外   张载今天路过图书馆,发现图书馆里面也开始吹冷气了,夏天猝不及防地再次到来,而夏天的到来意味着又一次毕业季的来临。   大四的毕业生大多在外实习,只在学校有任务或者他们自己的论文有问题时才不太高兴地回来一趟。   人都是这样子的,当长期处在一个环境中时,满心都是逃脱,就好像逃脱意味着成熟。而某一天忽然如愿地离开了那个环境,却处处怀念,看到路上的花怀念,看到天上的云同样怀念,就好像这也成为了他们成熟的标志。   他和孟青烟逆着人流走在校园里,下个月是张载的生日,但他没有什么过生日的想法。   张载只觉得每一次过生日都在暗示他又老了一岁,如果十几二十岁可能还会感到高兴,但他已经三十岁了,只觉得时光匆匆。   孟青烟很强势地说道:“要过的。”   张载问他:“你要给我过吗?”   孟青烟说道:“那你让我想一想。”   他们路过一个大台阶,台阶的上面是一片露天的大厅,有人在上面拍照片,张载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了过去。   大约是纺织服装类专业的毕业作品主题刚好史婚纱,有几个身材与面容都姣好的女生穿着婚纱摆着动作,前面是几个设备专业的摄影师,还有打光板放在旁边。   张载认为他的人生应该已经不会出现一个穿着婚纱的女人陪他步入殿堂,所以他兴致缺缺,对看这些并没有什么大的感触。   他目光一转,看到一位校园里的保洁阿姨站在不远处,目光温柔怀念地看着台阶上的男男女女,张载不禁一愣,想起了徐虹。   徐虹和张译有不少合照,但没有拍过婚纱照。据徐虹说,当时他们的婚礼紧迫又简陋,没有时间也没有钱去拍婚纱照,后来张译为了生计忙碌,这件事也就无限搁置了。   孟青烟注意到张载看着那些婚纱在发呆,他弯腰凑近张载,用蛊惑又充满磁性的声音说:“你想不想穿穿看啊——”   张载回过神来狠狠瞪了孟青烟一眼,骂道:“你有毛病。”   孟青烟盯着张载舔了舔下嘴唇,笑得有一些不怀好意,张载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这种预感在张载生日的那一天灵验了,张载一脸羞愤地看着自己身上的这件洁白的婚纱,动作粗鲁地往下脱。   “你那里搞的这么大号的婚纱?”   张载对于自己为什么醒来的时候就穿着这件婚纱已经不那么好奇,他更好奇孟青烟是从哪里找到这件婚纱,能够让他这么健硕的身材都穿得下。   孟青烟认真地欣赏着张载的样子,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痴迷,他微微地笑着,阻止张载的动作。   他说:“先别脱,挺好看的。”   张载的脸涨红着,不吭一声地停下来动作。   他很少穿浅色的衣服,如今洁白无瑕的婚纱与张载健康黝黑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有一种野性的奇异感。   孟青烟的呼吸重了些,他的喉结很大,如今正在不由自主地滚动着,在修长的脖颈上尤为明显。   张载又问了一次,然后孟青烟靠近他说:“上个月找婚纱店定制的,喜欢吗?”   张载没法违心地说自己喜欢,但也并不是全然不喜欢的,毕竟能看到孟青烟如此动情的样子,这也是一种价值。   孟青烟把张载的三围给设计师的时候,对方惊讶孟青烟这样的一个男人竟然找了一个如果高大壮硕的妻子。   设计师注意到孟青烟身上低调的名牌,就认定了孟青烟是个被人包养的小白脸,看向他的眼神里都带上奇妙的意味,对此孟青烟只当自己没看见。   如果张载愿意包养他,那他倒是很满足于做张载的小白脸,因为他每天最乐意做的事情,就是让张载舒爽到喟叹。   ……   白纱被□□得凌乱不堪,张载扶着孟青烟的肩膀,承载着他的狂风暴雨。   这件美丽又昂贵的婚纱终究只有短短一天的生命,在泪水与汗水之中苦苦挣扎,最后染上粘稠糜烂的液体。   事后两个人企图拯救那间婚纱,张载不好意思拿去干洗店洗,只能使唤孟青烟手洗。   张载路过卫生间的时候,看到孟青烟正举着婚纱在看,注意到张载在门口之后,孟青烟眯着眼盯着张载,脸却埋进白纱中狠狠闻了闻,清隽的脸此时看起来色气十足。   张载暗骂一声变态,并且发誓不会让孟青烟抓住机会玩这种play。   作者有话要说:   好喜欢奇奇怪怪的play哦~番外好像挤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