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男同学为什么置顶我?》作者:严颂颂   文案:   外冷内热火心老冰棍学神攻x社交牛逼症小可爱受   作为人靓嘴甜颜值爆表的A大一枝花,陆潺潺的消息通知栏永远999+,这也直接导致了他——永远看不到班群通知。   在被点名批评好几次后,陆潺潺痛定思痛:将总是私聊提醒自己的班长,特关置顶。   班长人狠话不多,日常高岭之花司马脸,久而久之,陆潺潺一见他就紧张,总担心错过了什么又被点名。   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   江逾林班上有个长得超级可爱的男同学,每天笑盈盈的,和谁都玩得好。   唯一的缺点:几乎不回班群消息。   江逾林履行班长职责,每日私聊问候,却被次次秒回?还意外发现自己竟是小可爱的置顶特关!   江逾林警铃大作,这位男同学为什么置顶我?   他长得这么可爱,是不是喜欢我?   .   江逾林:陆潺潺同学,请按时完成本周青年大学习。   小可爱:好哒~已经完成啦~[截图jpg.]   江逾林:陆潺潺同学,下午一点团会,请准时参加。   小可爱:嗯啊,我已经到校门啦,给班长带了草莓啵啵[照片jpg.]   江逾林:陆潺潺同学,请停止撒娇。   小可爱:???   江逾林:……准你待会儿偷偷撒。   【排雷】   ①受身体不好经常生病   ②纯甜文,逻辑废   ③好像没了   内容标签: 花季雨季 情有独钟 甜文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潺潺,江逾林 ┃ 配角:杜礼等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是不是喜欢我?   立意:努力学习,不负青春 第1章   叮咚铃~   叮咚铃~   清早,窗帘被拉得死死的男寝401,还陷在混沌的黑暗中。   陆潺潺被两声消息提示音从睡梦中拉出来。   他仰在床上,迷迷瞪瞪翻了个身,意识逐渐回笼。   叮咚铃~   这铃声怎么这么耳熟,陆潺潺眯着眼半梦半醒地回想。   忽然他睁大了眼。   特别关心提示音!   作为连续单身二十年的母胎solo,陆潺潺消息列表里平生唯一一个特关置顶,就是他们班长江逾林。   陆潺潺虽然单着,但架不住长得好看,交友广泛,消息通知栏永远999+,这也直接导致了他——永远看不到班群通知。   班长人狠话不多,每次私聊他都是关于学院通知,从来不瞎聊有的没的。   久而久之,只要这个提示音一响,陆潺潺就会条件反射一般地打开手机,确认消息。   虽然有点磨人,但至少他再也没因为错过消息,被班导点名批评了。   所以班长今天这么早给他发消息,一定是有很重要的表格要填。   陆潺潺猛地从床上坐翻身坐起,却因为起太猛,又一头栽了回去,低血糖让眼前直冒雪花点。   这种感觉很熟悉,几乎是每天起床的必要步骤。   陆潺潺握着手机,慢慢撑起来一点,用背抵住墙,不慌不忙的缓过一阵,等眼前视物清晰了,立刻打开手机看消息。   果然。   他的特关置顶给他发来整整3条消息!   8:37   [班长大人:你醒了吗,非常抱歉,能不能麻烦你去我们寝室帮忙拿一下杜礼的准考证,他今天补考,在五教306]   [班长大人:陆潺潺?可以吗?备用钥匙在我们寝室对联“脱贫脱单不脱发”的发字后面贴着,两根手指支进去就能摸到!]   8:39   [班长大人:潺潺?]   陆潺潺对着这些消息愣了愣,不是重要通知,也不是重要表格。   ……室友的准考证也是很重要的事。   陆潺潺看看时间,现在已经八点四十二了,他记得补考9点就开始,五教离男生宿舍不算近,往返一定赶不上。   他甩了甩头,连忙回复。   [LCC:我马上来,等我一下!]   回复完,他把手机随手一扔,下床洗漱,一边动作要快,一边还要轻一点,不能吵醒室友……虽然他的室友们一般不会因为除了干饭、美女以外的原因被吵醒。   陆潺潺飞快洗漱着,心里头却有点闷闷的。   他们这个冷冰冰的班长,平时私聊他的语气和那张脸一样像人工智能,标准句式:陆潺潺同学,请……,连标点符号都力求做到对仗工整。   第一次跟像个活人一样给他发消息,竟然是为了让自己给他的室友送准考证。   陆潺潺俯在洗手台前,捧了一把水到脸上,按下有些异样的情绪,擦了把脸,直接出门去了隔壁。   隔壁寝室除了班长江逾林,剩下三个男生都和陆潺潺一样属于爱玩爱闹的性格,两边寝室的关系也融洽。   陆潺潺看了看他们的对联,上联:脱贫脱单不脱发,下联:减肥暴富不挂科,横批:A大四帅。   他们究竟是怎么说服江逾林不搬寝室的……   果然对联这种东西,就是求个念想,不然怎么挂了三年的不挂科,还是连续补考三年呢。   陆潺潺按着指示在“发”字后面摸出钥匙,打开门,去杜礼座位上拿了准考就走,时间要来不及了。   八月底的京市,空气干燥闷热,不到九点太阳已经高悬空中,把校园树木绿油油的树叶烤得耷拉下头,在微弱的风中滋啦啦作响。   陆潺潺一路小跑着去五教,又上了三层楼,终于赶在开考前到了教室门前,热出一脑门汗。   远远看到杜礼抱着书包,焦急踱步着,见了他,立刻蹿似的奔了过来,近了才看见,他也急出一脑门汗。   “潺潺!小天使!你就是我的救星啊,”杜礼从他手里接过准考证,眼含热泪,“我也是真的没办法了,好多人还没返校,返校的也不会这么早起,要不是你,我就只能重修了,我谢谢你,我请你吃大餐!”   陆潺潺被他逗笑,“这有什么啊,准考证就和结婚证一样重要,帮人送准考证,在我这里就和挽救了一桩婚姻一样是大事,大餐可以有,谢就不必了。”   杜礼似乎对他这番歪理十分赞同,眼睛一亮:“兄弟,觉悟高啊,我也觉得结婚这事儿啊……”   “你还没进去?”   一道冰冷的男声从身后传来,打断了杜礼的话。   陆潺潺回过头,看到江逾林从楼梯上下来。   两人视线相撞,江逾林眼底似乎有一瞬间的惊讶。   他手里拿着牛皮纸封好的试卷袋,穿着最简约的白色休闲衬衫,声线和气质一样都是冷冰冰的。   在大热的天里,在他和杜礼两个满头是汗还东拉西扯聊天的平凡人类面前,显得格格不入。   陆潺潺恍惚间,甚至感到了某些物种性的差别。   “哟老江你回来了?”杜礼朝江逾林走去,在离他还有几步的地方堪堪停下,没去碰他,只把手里的包和手机交还给他。   “今天多亏潺潺了,要不是他帮忙送准考证,我又得重修,六个学分,300块钱呐!……”   “你用我手机发的?”   “什么?”杜礼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自告奋勇帮我拿包,”江逾林顿了顿,声音更冷了几分,“就是为了擅自用我的手机给陆潺潺发消息?”   “啊……”杜礼看着他的脸色,讪讪道:“我这、我不是故意用你手机的,我也是万不得已啊,你手机又没密码,潺潺回你消息一向也……”   “我不是说这个……”江逾林打断。   他按了按眉心,眉头皱得更紧,却似乎不打算说下去。   这时,考试预备铃响起,杜礼像被铃声赦免了一般,“那咱们一会儿再说啊,我我我先进去了。”一溜烟蹿进了教室。   江逾林叹了口气,看向陆潺潺,“你可以等我一下吗?”   陆潺潺觉得他的语气似乎和缓了很多,笑道:“当然可以呀,但是班长,你要去监考吗?”   “我只是帮班导发个试卷看一会儿,”江逾林说,“他堵在路上了……”   说曹操曹操到。   江逾林话音刚落,班导老李头儿就从楼梯拐角出小跑过来,腋下夹着公文包,另一只手拿纸巾擦着脑门的汗,嘴里还不停念叨着:赶上了,赶上了……   他走进,从江逾林手中接过试卷袋,气喘吁吁道:“辛苦了啊,小江。”又转向陆潺潺,瞧了两眼,“陆潺潺?你小子怎么也过来了,我记得你没挂科啊……”   江逾林:“不辛苦。”   陆潺潺笑嘻嘻说:“我帮杜礼送准考证来着,助人为乐嘛。”   老李头笑着用试卷袋虚点了点陆潺潺,“杜礼这小子,每年挂科就他最多,成天跟你一样嬉皮笑脸的,再挂下去被劝退我看他还笑不笑得出来……”   他说着往教室里走,又向他们摆摆手,“行了,你俩也赶紧回去吧,大热的天,别整中暑了。”   烈日透过走廊上的玻璃,洒进楼梯间,楼里有中央空调,倒不觉得热,只是满室暖黄的阳光,混着空气里漂浮的灰尘,不太真实。   陆潺潺和江逾林一起踩着白色地砖上金黄的光线下了楼,刚出教学楼,就被滚烫的热浪扑了一身。   这下真实了。   真实得陆潺潺忽然有点反胃。   他吞咽两下,暗暗顺了顺胸口。   “抱歉。”江逾林的声音从身边传来,在炎热的盛夏就像一罐冰镇汽水儿,凉得舒心。   “不该折腾你过来。”   陆潺潺看着他眼底的歉,无所谓地笑笑,“没关系呀,杜礼考试更重要。”   “我没有在说这个……”江逾林声音突然有些急,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半晌却只是放缓了些语气,“你不生气吧?”   他当然不生气。   不仅不生气,在知道消息不是江逾林本人发的之后,反而莫名其妙更舒畅了些。   陆潺潺有一大堆话想表达自己的舒畅,身体却跟不上,反胃得厉害。   他忍过这一阵,朝江逾林勉强扯了扯嘴角,只弱声道:“不生气。”   江逾林闻言,放在裤边的手指蜷了蜷,他转过头去,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似乎思考了一会,又说:“我回去就设密码锁。”   “嗯。”   陆潺潺觉得两人的谈话有些牛头不对马嘴,但他没有精力再多思考,身体越来越难受了,眼前又开始飘雪花点。   “陆潺潺?”江逾林声音有些紧绷。   陆潺潺没有力气回答。   肩膀忽然被江逾林扶住,把他往前带了带,“陆潺潺,你吃早饭了吗?”江逾林的声音更紧了。   陆潺潺借着他的力道,缓慢眨了眨眼,花了好几秒去反应他的话,“……没有。”   好像有股巨大的力量,从地底深渊探出手来,将他往下拽,陆潺潺头晕眼花,下意识、求救似的死死拽住江逾林的衣袖。   幸好班长的洁癖没有在此刻发作,不仅没有像之前和杜礼保持半米距离那样甩开他,还很温柔地托住他的腰,不让他往下滑。   意识尚存,身体却无法动弹时,心里会不受控制地滋生恐慌,陆潺潺揪着班长的衣袖,抖着嗓子道:“班长……我我我低血糖……”   班长安抚地拍拍他的背,“我知道,不怕。”   江逾林气质冷冰冰,放在他背上的手却很热,至少比他自己的体温高上不少。   陆潺潺连残存的意识都没了。   他像是溺了一会儿水,回到地面时,四肢都很沉重。   一双大手在他额头上摸了摸,随即江逾林熟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还难不难受?”   他听起来有些紧张,陆潺潺勉力挑起眼皮,看向他,见他表情和平时并无二致,不禁怀疑是自己的错觉。   陆潺潺摇摇头,小幅度撑起身体,又被江逾林轻柔地着肩坐了回去。   “等我一下。”   见他快步走开,陆潺潺后知后觉发现嘴里被人塞过一颗糖,甜味在舌尖弥漫,薄荷味的。   暑假刚过,这个时间医务室一般还没开门。离五教最近的就是新翻修过的二食堂,江逾林也只能把他带来这里。   陆潺潺靠着椅背四处打量着,环境确实好了很多。桌椅板凳都是新的,采光极好的大落地窗透过金灿灿的阳光,整个食堂的基调都变得很温馨。   不一会江逾林端着餐盘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   陆潺潺瞧了眼,粥,豆浆,油条,包子,还有一只盛了水的小纸杯。   江逾林先把纸杯递给他,“蜂蜜水。”   陆潺潺接过来,还是温的,他有些惊讶:“我记得食堂不卖蜂蜜水呀。”   江逾林拿勺子的手一顿,慢半拍地放进粥碗里,若无其事道:“食堂阿姨主动给的,我带你来的时候她们看见了。”   陆潺潺不疑有他,捧着纸杯小小抿了一口,淡淡的甜味充斥口腔,他舒服地眯了眯眼,轻声道:“谢谢班长。”   啪嗒——   江逾林手中的筷子不小心掉到地上,他弯腰捡了一会儿,起身后面无表情道:“我去换一双,你选着能吃的吃一点。”   陆潺潺有点奇怪,但还是乖乖应了声:“好。”   他胃里不舒服,油条包子什么的都不想碰,倒是食堂的小米粥,一直熬得很软很烂,他平时也经常来喝。   江逾林换了筷子回来,扫了眼餐盘和默默喝粥的陆潺潺,没说什么,自顾自地吃起油条。   等吃得差不多后,日头也大了不少,陆潺潺站在门口等江逾林。   江逾林还完餐盘,走到他身边,食堂阿姨从窗口里弹出脑袋,大声道“小伙子,你弟弟好些了吗?!”   江逾林温和地点点头:“好多了,谢谢阿姨。”   “不谢啊不谢,”阿姨热络地挥着手,“好些了就赶快回寝室吧,一会儿日头大了晒着更难受。”   “好的。”   江逾林闻言看了看高悬的太阳,又转过头看看他的脸色,皱眉道:“我背你回去。”   陆潺潺睁大眼睛,他就是脸皮再厚,这下也该不好意思了。   “别别别,我真的不能再麻烦你了,班长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   “那你自己能挪得回去?”   江逾林一句话堵住了他即将脱口的长篇大论。   陆潺潺哽了哽,他低血糖一向来得猛后劲儿还大,站了这一会儿,腿又有些打颤,还真不一定挪得回去。   他垂下头想了想,当即决定——不要脸皮了。   陆潺潺直接胳膊一伸挂在江逾林脖子上,胸口贴到他后背,认真道:“我会好好报答您的。”   他贴过来的一瞬间,江逾林身体骤然紧绷,随即稳稳当当托起他的腿弯,往上颠了颠。   “本来也怪我。”他声音很低,像在呢喃。   陆潺潺没听清,又絮絮叨叨起来:“你喜欢吃什么?校门外的都是快餐简餐,不然就是火锅干锅螺蛳粉,和你气质都不搭……”   “要不去商圈吃西餐吧,星月大厦顶层新开了家餐厅,夜景特别好看……”   江逾林默默听他说着,没接话,渐行渐远。   “瞧瞧这哥俩,关系多好。”阿姨望着两人的背影,笑着跟另一边窗口的大爷说道。   “刚那小伙子急吼吼跑来找我要蜂蜜水,说自己弟弟低血糖,我跟他说两口甜粥灌下去就好了,偏不信,硬是扭着我要……”   “现在男娃娃都这样,”大爷撑着窗口,“我家那两个也是,平时拌嘴打架没一天消停,但凡哪个一生病,另一个比爹妈还紧张哩……”   江逾林背着他进了左侧的林荫道,道路两侧种满了高大的银杏树,秋天时满地金黄,树下时刻都有三两情侣,现在却寂静无人。   树木枝繁叶茂,一片连着一片,隔绝了猛烈的日光,陆潺潺趴在他背上,被盛暑的热气环绕,有些昏昏欲睡,说话逐渐变得断断续续。   “陆潺潺?”江逾林唤了他一声。   他清醒了些,“嗯,怎么啦?”   “不许睡。”   偷睡被抓包,陆潺潺挠了挠鼻头,人家辛辛苦苦背你,你却舒服的呼呼大睡,怎么都有点过意不去。   正想捡个话题聊,江逾林忽然问他:“陆潺潺,你爸妈为什么取这个名字。”   “因为流水潺潺啊。”陆潺潺偏过头,把脸对着江逾林颈侧,“算命先生说我命里缺水,正好我爸妈都可喜欢水了,就叫了这名儿……而且据说,我就是从水里来的。”   “什么?”   “哎呀就是说,”他轻轻敲了敲江逾林的肩膀,“我爸妈当年自由恋爱,自由得过头了才有的我,又是在水里那什么有的,他俩觉得寓意好才结婚把我生出来,不然……你可能都看不到我……”   “嗯,”陆潺潺只看得见江逾林的侧脸,觉得他嘴角好像勾了个小弯,声音都染了笑意,轻轻的,“那怎么不叫陆水水,陆淼淼?”   这话给他问住了,陆潺潺想了想,“水水淼淼多普通啊,你不觉得潺潺很特别么?”   “是挺特别的,”江逾林点头,“可是水水也很可爱。”   陆潺潺趴在他肩头不说话了,以沉默表示反对。   “你小时候学写名字一定很痛苦吧?”江逾林又说。   岂止是痛苦!   简直是地狱!   小学一年级的娃娃,都要会在小本本上写自己的名字。   陆潺潺还记得学前班结束的那个暑假,他在家度过了怎样如炼狱般的两个月。   拼音都没怎么学好的他,怎么可能写得出潺潺两个字!   他至少哭闹了百八十回,改名申请提交了千八百次,全部被驳回。   等到哭唧唧地开学,上课,年轻的语文老师,对着他精心学习并写出来的名字,深情地念成了:陆嘱嘱?   听起来像陆猪猪。   十几年后,陆潺潺已经成为了一名顶天立地的男大学生,还在学校林荫道里被帅气的班长初恋背,再回想起那些岁月,仍然觉得心有余悸后背发凉。   他下意识蹭了蹭江逾林的肩头,蜷起手指勾了勾班长的衣领,努力让语气听起来轻松愉快,“就还好吧,学不了多久其实。”   “嗯~”江逾林笑意明显到一个音节都能听出波浪线,显然根本没信他的狡辩。   托着他腿弯的手臂往上颠了颠,循循善诱道:“所以还是水水好。”   合着绕那么大一圈,坑在这儿等着呢?   陆潺潺气结,不想说话。   “陆水水。”江逾林叫他。   陆潺潺偏过头,拿毛茸茸的后脑勺杵着江逾林的脖子,不答应。   江逾林低笑出声,又喊他:“陆水水。”   “班长,”陆潺潺咬牙,“你今天很开心吗?”   “还可以。”   “你今天话能赶上平时一年的了吧。”   江逾林以不变应万变,认真答道:“那还是差一些的。”   陆潺潺败。   “陆水水。”江逾林颠了颠他。   “干嘛。”   “好点了吗?”   陆潺潺闻言猛地抬头,才反应过来他们已经进了男寝大厅,空调呼呼吹着,早就不似林荫道里的闷热了。   “好了!”陆潺潺以为对方累了,立马从他身上滑下来,连声道:“好了好了!”   他看看江逾林的脸,又发现他好像不太累。   这么热的天,背了他不算短的一大截路,竟然还面不改色心不跳,连呼吸都平缓均匀。   陆潺潺有些羡慕这种体质了。   “既然好了,”江逾林边说边从包里摸出一只手机,陆潺潺定睛一看,是自己的。   应该是他晕晕乎乎那会儿,江逾林替他拿的。   陆潺潺连连道谢,伸手去接,他握住手机的一端,一抽,没抽动。   他抬头看向江逾林,只见班长大人捏着手机的另一端,常年冰块脸上浮现着很浅但是暖融融的笑意。   陆潺潺咽了咽口水,他还是第一次头脑清醒又近距离的看到这种笑。   “既然好了,”班长大人说:“那就先完成本周的青年大学习吧。”   作者有话要说:   【陆潺潺:不是暑假刚完吗,怎么又有青年大学习了?!】   【班长大人:陆水水同学,严格来说,今天已经是开学第一周了。】 第2章   对于陆潺潺这种日常低血糖患者来说,早起绝对是一天里最难忍受的阶段——尤其是早八课。   他对于早上八点这节课的态度,一向是能逃就逃,不能逃,创造机会也要逃。   但这条法则,这学期开始行不通了。   这节课被安排给了他们班导老李头儿——一位手握重要专业课,且极度喜欢点名的和蔼可亲的男教授。   他点名的时机也总是阴晴不定,有时一来就开点,有时在课间点,有时又在下课前十分钟才点,甚至有时不止点一次。   陆潺潺被室友从被窝里刨出来时,就像被人从土里挖出来一样,感觉自己是个尘封千年的木乃伊,托了盗墓者的福才得以重见天日。   等头晕眼花地坐在教室里后,又恨不得让室友们再把自己埋回土里。   只是起床都很困难了,他更没有时间吃早饭,胃里一个劲儿反酸,也毫无胃口。   不吃就晕,吃就想吐,无限恶性循环。   陆潺潺窝在座位里,趴到桌上,一手杵着胃,一边小口喝好心室友帮他接的温水。   他皱着眉头,每喝一口都要缓一会儿,总感觉水是催吐的,越喝胃里越搅得慌,不喝吧,又疼。   陆潺潺快要被这个破胃折腾到没脾气。   桌上突然出现一只小蛋糕盒,粉色的盒身,缠着精致的丝带。   他稍稍抬头一看,杜礼满含歉疚的脸就出现在眼前。   “潺潺,我给你赔礼道歉来了。”杜礼在他前座坐下。   陆潺潺不解:“什么道歉?”   “就是那天你帮我送准考证啊,我不知道你不舒服,我还瞎折腾你,你别跟我一般见识啊……”   陆潺潺失笑:“我没怪你啊,本来也是我自己身体不好。”   “不不不,就怪我!”   “不怪你。”   “怪我!”   ……   再这么掰扯下去能掰扯到明年了。   陆潺潺想了想,“是班长告诉你的?”   “可不是吗!”杜礼一脸受了迫害的样子,“那天回来就训我。你也知道他平常不笑就已经很吓人了,脸一黑差点给我吓哭了。”   陆潺潺看他一脸蔫了吧唧,有些无奈,转而解开蛋糕盒子上的丝带,带着惊讶道:“这是正门外面新开的那家蛋糕店吧,听说特别火,排队要拍好久呢。”   “嗐,这有什么”杜礼不在意地摆摆手,“既然是道歉,当然要有诚意了,而且那家店都是下午开始生意好,我早上去没怎么排队。”   陆潺潺用小勺子剜下一点,放进嘴里,丝滑的奶油裹着软和的蛋糕,甜而不腻,其实很好吃的。   但他的胃却不这么觉得,一小口咽下去,就像受到什么刺激似的,狠狠跳了几下。   陆潺潺没忍住底底“嘶”了一声,立刻拿拳头抵住上腹。   课桌挡着,杜礼看不见他手的动作,只注意到他忽的脸色一白,连忙道:“怎么了怎么了,不舒服吗?你脸色好差。”   其实疼也就是那一下,缓了缓,捱过去后,也只是有点凉凉的不舒服,没必要让杜礼跟着着急。   陆潺潺抿了抿嘴,尽量轻松道:“没什么,你知道的啊,低血糖嘛。”   杜礼听了,赶紧把蛋糕往他面前推了推,“那你快吃点,幸好我今天给你带早饭,不然这么长两节课上下来,你可能又得晕。”   “……也没那么夸张。”   陆潺潺实在吃不下,但杜礼看他的眼神过于关切,他不想拂了他的心意。   他拿勺子点着蛋糕,随口说道:“我记得这家店隔壁还有家小火锅吧,也很好吃。”   “对对对,”杜礼兴奋起来,“我特别喜欢那家,暑假回家两个月没吃,你一说还真有点想了。”   “他家的豆腐最好,又嫩又滑的,锅底也香。”   杜礼在脑补下,已经开始咽口水了,“怎么样潺潺,咱中午一起去搓一顿?”   “好啊。”陆潺潺大方答应。   那家小火锅,是一人一锅的形式,陆潺潺每次点菌汤锅,就像在吃热腾腾的养生汤锅,他的胃现在急需要那种热乎的东西来安慰。   “什么火锅?”   江逾林姗姗来迟,到了就发现聊得正欢的两人。   “我们在说中午去吃正门那家小火锅呢。”杜礼往一旁挪了个位置,等江逾林来坐。   “班长你吃火锅吗?一起来呀。”陆潺潺发出邀请。   “别了吧,”杜礼笑道,“他从来不……”   “可以。”江逾林直接打断。   杜礼有些摸不着头脑,明明自己以前喊他吃火锅,他都冷着脸,拒人千里之外啊。   江逾林没落座,站着看了看陆潺潺的脸色,皱眉道:“你怎么回事?”   陆潺潺刚要开口,杜礼连忙替他答道:“这不低血糖吗——潺潺这蛋糕你再吃两口……”   江逾林顺着杜礼的手看去,目光扫到只动了一点点的蛋糕时,眉头皱得更紧些:“上课了,吃的先收进去。”   陆潺潺正为难,他真的不想吃这个蛋糕,江逾林一句话,简直救他于水火。   “啊……那怎么行,人家都不舒服了……”   杜礼觉得陆潺潺同学太可怜了,忍不住帮他控诉班长的铁面无私。   铁面无私的班长冷冷开口,“杜礼,你大物作业写完了吗?”   杜礼一愣,随即“卧槽卧槽”地开始翻书包,还不停念叨着“完了完了”。   江逾林这才终于落了座,顺势从包里拿出一袋热牛奶,递给陆潺潺,“先喝这个。”   陆潺潺接过来一看,是早餐店里招牌甜牛奶,他们学校里不做这个,想喝的都得一大早起来去校门外排队买。   江逾林已经在他前面坐下,忽然转过身又补充道:“有点烫,你拿会儿再喝。”   陆潺潺手里握着热乎乎的牛奶袋子,心里也跟着热腾起来。   他想跟江逾林道谢,老李头儿却在此刻夹着那只永不离身的公文包,笑嘻嘻地走了进来。   陆潺潺也就把话咽进了肚子里。   江逾林说得没错,牛奶真的很热,他拿在手里感受了一会儿,忽然心里一动,将袋子轻轻贴到胃部。   这个温度,拿在手里喝进肚子里都太烫,可隔着衣服暖肚皮却刚好。   陆潺潺凉飕飕了一早上的胃,终于在此刻舒服了起来,他看前方江逾林的背影也变得高大温暖起来。   他忍不住掏出手机,在上课的时候给江逾林发了两条消息。   [LCC:谢谢班长~爱你~!]   [LCC:猫猫泪汪汪jpg.]   [LCC:猫猫笔芯jpg.]   杜礼在一旁补大物作业,补得抓耳挠腮,实在不会做了,想找江逾林借鉴借鉴。   刚转过脑袋,就看到江逾林对着手机,嘴角勾起浅浅的笑纹,他登时后背发凉。   倒不是这笑不好看,他们班长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当然做什么表情都是好看的,就是——没见过啊。   杜礼轻轻用手肘抵了抵江逾林,压低声音道:“您笑什么呢?您能别这么笑吗,我瘆得慌。”   江逾林收了手机,挑眉看他,怎么了?   杜礼笑着搓搓手,“那什么,班长大人,学神大人,我等凡人想瞻仰一下您的大物作业,就一小下,只是瞻仰瞻仰,瞻仰瞻仰……”   江逾林一向反对他借鉴作业这事儿,杜礼绞尽脑汁阻止语言,想把学神作业骗到手。   结果今天的学神居然格外好说话。   他一句讲话还发表完,江逾林就从包里掏出作业扔给了他。   杜礼捧着犹如圣经的作业本,一时反应不过来。   直到学神又一记眼刀飞来,“看什么呢?”   杜礼浑身一抖,连忙抱着作业挪回自己座位,虔诚地翻开,一边借鉴,一边继续用余光瞟江逾林。   只见学神又掏出手机,噼里啪啦敲着屏幕,不知道在干什么。   与此同时,斜后方,陆潺潺的位置上突然传出一阵铃声。   叮咚铃~   响亮悦耳。   一时间吸引了整个教室的目光。   老李头儿撑着讲台,似笑非笑地看向陆潺潺,点了点他,“特别关心啊?”   教室里顿时笑了起来,陆潺潺脸颊爆红,老李头儿怎么连特别关心的提示音都知道!   “陆潺潺同学啊,”老李头儿语气忧愁,“好歹在上我的课,你在特别关心别人之前能不能先关心关心我,你这样我会觉得自己很没有魅力啊……”   “这样吧,你先关心一下我们这道题……”   陆潺潺刚才压根没听,这会儿又羞又臊的,脑袋直接一片空白。   他支支吾吾了一会儿,前方的江逾林压得嗓子咳了一声,把一张A4纸往一旁推了推。   陆潺潺视力优秀,顺着他的手看去,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正是那道题的答案。   即便是草稿,江逾林的字迹排版也是工整流畅,连解题思路都写得很清晰。   陆潺潺一边看一边照着读,倒是完全理解了下来。   只是他读着读着,视线总是忍不住瞟像江逾林的耳根,觉得那里好像有点红。   等等终于结束这一段,他鹌鹑一样缩回自己的位子里,先给手机静音,再去看江逾林给他回的消息。   没想到只有四个明晃晃的大字。   [班长大人:好好听课。]   极尽嘲讽。   陆潺潺恨不得以头抢课桌。   不听班长言,吃亏在眼前。 第3章   这家火锅店生意一直很好,刚踏进门,就是一阵人声鼎沸,烟雾缭绕。   老板娘也很热情。   “帅哥宝贝们欢迎光临,几位啊~”   江逾林:“三位。”   “好~这边坐哦~帅哥们要什么锅底,红汤清汤微辣中辣特辣?”   杜礼一摆手:“三个微辣!”   “两个微辣,一个清汤。”江逾林纠正道。   “好勒~宝贝们调料后面自己打一下哦,今天有点忙招呼不过来,见谅哈~”   “这有什么,佐料本来就该自己打,”杜礼大方道,又转过去问江逾林:“老江你不是能吃辣吗?”   江逾林看了他一眼:“陆潺潺吃不了。”   “哦对!”杜礼一拍脑门,“看我这记性,还是你细心。”   店里还放着几年前的今日说法,江逾林这人,属于你不跟他说话,他一定不会先开口的类型。   杜礼看了会儿今日的说法,觉得他上次来这吃饭的时候,撒贝宁好像还是在讲这说法。   按老板娘的意思,她不知道在哪儿看了个什么心理学,说在店里持续放一个节目,能在顾客的潜意识里建立联系,以后一想到这个节目,就会想到她家的火锅,馋了就会来吃。   杜礼觉得有点道理,但这心理学应该没教她反反复复放同一个节目的同一期吧。   实在无趣,本来老板娘挺能聊天,不忙的时候杜礼可以跟她唠好半天家常,现在她忙没时间。   另一个能聊的陆潺潺,又在半道上被一卷发大美女拦住叙旧了,两人聊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直接让他们俩先来店里等。   杜礼和江逾林坐在一起,左看看右看看,也只有这冰疙瘩可以供他抒发一下。   “诶老江,”杜礼耸耸江逾林。   江逾林不动声色躲开,“怎么?”   “你觉得刚才那美女怎么样?”杜礼问得一脸憧憬。   江逾林脸上没什么表情,反问道:“你觉得很好看?”   “那不然呢,极品好吧,”杜礼夸张地竖起大拇指,“不知道陆潺潺那家伙上哪儿勾搭上的这种大美女,我怎么就不行呢?”   “老江,说说看,你什么感觉。”   江逾林冷冷道:“没感觉。”   杜礼咂咂嘴,“……也是,你有感觉才奇怪了。”   他看着江逾林,觉得这厮跟平时没什么两样,但好像就是气压很低。   “你怎么了,”杜礼试探道:“不高兴?”   “没有,”江逾林自顾自烫着碗筷,“太热了。”   杜礼扯了扯领口,表示认可,“也,也是,你坐会儿,吹吹空调就不热了。”   陆潺潺一直到老板娘上好了锅子,才面带笑意进来。   杜礼看他笑得满面春光,不由地问:“你女朋友啊?”   “当然不是啊,”陆潺潺诧异,“那我表嫂。”   “什么?!”   杜礼本来已经做好名花有主的准备,但没想到有主得这么彻底,直接说不出话了。   陆潺潺怪异地瞅了他一眼,问江逾林:“他干嘛呢?”   江逾林擦着筷子,笑笑:“大概是幻想破灭得太彻底,一时接受不了吧。”   “她那么年轻,就结婚了吗?”杜礼不死心地问。   “那倒还没有,”陆潺潺说,“不过也快了,国庆办酒席,杜礼你也来玩呗。”   “不了不了,”杜礼失魂落魄地摆手,“算了算了。”   江逾林没参与他们的话题,默默地烫菜,打调料。   他动作一向干净斯文,随意打个调料都像切牛排,仿佛隔着火锅店重重的油烟味,也能闻到他身上清凉的薄荷香。   陆潺潺小小欣赏了一会儿,又继续说:“表嫂最近养了只小猫崽,才一个半月大,特别黏人特别可爱。”   “哎对,”杜礼似乎立刻走出了悲伤,“我们家猫刚带回来那会儿也只有一个月大,又小又脆弱,一晚上要喂好几次奶,稍微照顾不好就容易生病。”   陆潺潺连连点头,“她也是这么说的,晚上要定着闹钟喂奶,都睡不好觉。”   “可是这种小猫养大了会很黏人的,可以随便亲亲抱抱,都不嫌弃你。”   “我家那只,我不是出来读大学吗,一年就回去个两三次,但它都一点不生疏,每次我回家都跟在我脚边转悠。”   陆潺潺咬了口碗碟里的嫩豆腐,“我也是这么跟表嫂说的,坚持过去就是春天。”   “是呀,而且小猫还……”杜礼说着突然顿住了。   他看陆潺潺吃豆腐,也下意识往自己碗里夹,才猛地发现,他碗里锅里什么都没有。   甚至还没有打调料!   可是陆潺潺一直在跟他说话,怎么人家碗里就应有尽有了?   杜礼转过头,悲愤地看向江逾林:“老江……!”   江逾林依旧慢条斯理地吃着冬笋,眼皮都不抬一下,“看我干吗,自己调料自己打去。”   “行,行!”杜礼端着碗碟起身,一步三跺地走开。   陆潺潺又笑着跟江逾林搭话:“班长,你喜欢猫咪吗?”   “还可以吧,我没养过?”   “猫毛过敏?”陆潺潺问。   “不是,”江逾林抽了张纸巾擦嘴,五指修长动作优雅,“父母工作一直很忙,我自己照顾自己,没想过养宠物的事。”   江逾林确实一看就是很独立的人,陆潺潺心里微动,扯了扯他的衣袖:“那班长,你想去看小猫咪吗?”   江逾林挑眉,“怎么说?”   “表嫂后天要出差,拜托我去照顾一下,铲个屎。喂喂喵条什么的。”   江逾林看着陆潺潺,眼前头发微卷的男孩子抿嘴笑时,嘴角会出现两个十分对称的小梨涡。   他任由陆潺潺拉着衣袖,想了想问,“后天什么时候?”   “后天下午。”陆潺潺眼睛亮晶晶的。   “可以。”   杜礼打完调料再回来,敏锐的觉得气氛又有些变化了。   江逾林还是那张没有表情的司马脸,但气压明显上升。   杜礼更加摸不着头脑,问江逾林,“开心了又?”   江逾林点头,“凉快了。”   “我怎么不觉得呢?”杜礼一脸莫名其妙,总感觉这几天说不出来的不对劲。   “我打个调料打得满头大汗,还想说老板娘是不是没给空调加氟,你就这么凉快下来了?” 第4章   [A大学生会管理总群]   [主席-江逾林:请各位成员于今晚七点准时到到一教102参加本周例会,谢谢配合@全体成员]   [生活部-李灿:收到。]   [宣传部-张济:收到。]   [组织部-柳平原:收到。]   ……   发完消息,江逾林收起手机,继续核实例会资料,杜礼和另一位室友李立利刚打完篮球回寝室,满身臭汗聊天东拉西扯。   江逾林瞅了瞅外面艳阳高照天气,佩服他俩能这个天出去打篮球。   “哎我听说陆潺潺有女朋友了,你知道这事儿吗?”李立利洗了个苹果,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边啃边问杜礼。   杜礼正在收拾洗澡衣服,半个身体埋进衣柜,闻言不太在意地说道:“知道啊,就那卷发美女是吧,假的。”   说着顿了顿,从衣柜里翻出一堆五颜六色的玩意儿,皱成一团,看不出是上衣还是裤子,皱着眉扔开,接着说:   “那天我们一起吃饭遇到了,我一开始也想歪了的说,结果人解释了,不是女朋友,是表嫂,早工作好几年了。”   “哎呀,不是这个,”李立利嚼着苹果,把身体往后伸,看着杜礼说,“是他那个特别关心。”   江逾林翻资料的手轻轻停了下来。   “特别关心怎么了?”杜礼明显更关心他的衣服。   李立利恨铁不成钢地瞅他一眼,“这年头还设特别关心,不是女朋友是什么,他很爱她吧,我都没把我女朋友设成特别关心。”   杜礼瞥他一眼,“你不是母胎solo吗?”这人关注点永远不在正确的地方。   “我的意思是,就算我有女朋友,也不会把她设成特关,这都是小学生爱玩儿的……哎这不是重点!”   李立利差点就被带偏了,连忙拉回来,“听说陆潺潺可宝贝他女朋友了,对那铃声简直条件反射,比军训哪会儿的早起铃都管用,一响马上看,绝对秒回。”   “真的啊……?”杜礼有些怀疑,愣了愣,忽然想到了什么,“我靠我想起来了,我听到过!”   “就那天老李头儿的早八课,他手机响过,开得特别大声,就是特关提示音!”   “那是真的了?”李立利蹭了起来,“陆潺潺长那个样子,女朋友一定也是个大美女吧。”   “那肯定了,”杜礼摇摇头,“不过能是谁呢?没见到和他走得特别近的女孩子啊……”   其实不能说没有走得近的,而是陆潺潺交友太广泛,好像和谁都走得近,仔细想想,竟然找不出一个特别一点的。   “也可能是暗恋吧,”李立利说,“不然他为啥不大大方方跟我们说呢,可能还没让人家姑娘知道,他害羞呢。”   “有道理啊,”杜礼十分赞同地点点头,“潺潺长得就很纯情,那咱还是别去问他了,给他们点空间。”   “就是就是……”   暗恋……吗?   江逾林捏着资料的手不自觉收紧,脊背紧绷。   两人猜了一会儿,忽然李立利不说话了,指了指江逾林的方向。   杜礼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江逾林的床位在他们两对面,这个角度只能看到江逾林坐在书桌前笔挺的脊背,和一小半侧脸。   他手里捏着一沓资料,却一直不翻页,不知道在想什么,四周围绕着他的空气却仿佛很凝滞。   和他平时冷淡又悠然的样子截然不同。   “老江……?”杜礼试探地叫了他一声。   没反应。   “老江!”这次大声了些。   江逾林身体微不可查地颤了一瞬,转过头,眼神平静,“嗯?”   “你……也在学习意念记忆法吗?”杜礼捏着一件黑色背心愣愣地问。   “什么?”   “就是最近很火的一个背书方法,”李立利接道,“把书摊开,但是一页也不翻,心里默念进我脑里来,进我脑里来……你就真的能记住了。”   江逾林:“……”   什么脑残玩意儿?   江逾林默默转回去,他的偶像包袱不允许他回答这种层次的问题。   杜礼李立利也知道,不能指望江逾林嘴里能冒出什么有趣的话,又自顾自地聊起来。   杜礼终于找到了心爱的骚粉色老汉背心,心满意足地要踏进浴室。   江逾林忽然轻声说了句:“不是女朋友。”   “什么?!”两人异口同声   江逾林微微叹了口气,“陆潺潺没有女朋友。”   李立利先反应了过来,八卦之魂燃起,“不是女朋友是什么,老江你知道什么内情?!”   “你怎么知道?”杜礼也好奇。   江逾林却偏过头不回答了,只说:“你们知道不是就行了,以后不要在背后议论。”   江逾林身上冷冰冰的气场很强,大部分和他接触过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怵上三分。   杜礼和李立利也不例外,见江逾林神色正经,立刻收起了玩笑的表情,一个缩回座位上继续啃苹果,一个躲进浴室洗澡。   至于他是怎么知道的,江逾林曲起十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他看到了。   补考那天,陆潺潺低血糖晕得站不住,倒进他怀里的时候,手里的手机也跟着往下滑,江逾林眼疾手快替他接住。   陆潺潺的手机应该设置了屏幕常亮,江逾林接到手里后,下意识一看,界面还停留在聊天软件的消息通知栏。   他看见自己被置顶在第一行,名字比别人大,底色比别人深,最右边还有颗绯色的小桃心,是特别关心的标志。   也不一定就是什么特殊的含义,江逾林想,轻敲桌面的手指却不自觉地轻快了很多。   他想起那天陆潺潺很不舒服地靠在他怀里,手指紧紧勾着他的衣袖,原本粉色的指节因为力道而泛白。   他死死抿住嘴唇,嘴角边两个对称的小梨涡就显露了出来,很不安的样子。   江逾林盯着那两个对称的小涡看了一会儿,忽然明白为什么自己总觉得陆潺潺怎么看怎么顺眼,他不是没见过好看的人,但陆潺潺就是看起来最舒服的那个。   这两个小梨涡,实在长得太对称了,江逾林从没见过哪个人脸上有这么对称的小涡。   大一刚开学那天,江逾林第一个就注意到了陆潺潺。   那时候他正和另一位男同学坐在一起聊山顶洞人,神采飞扬的,唇边两个小涡就很打眼。   等到他带着一群男生搬完了军训服,陆潺潺还在聊,只是内容已经发展到了新中国成立。   到现在,两个小梨涡也还在江逾林脑子里打转,他终于明白对称美学为什么经久不衰,因为真的很好看。   “你快去洗吧,”杜礼从浴室里出来,踢了踢打游戏的李立利,“晚上不是还要去401看恐怖片吗?”   “马上马上!”李立利现在一心只有游戏。   “什么恐怖片?”江逾林转头问。   “就……恐怖片啊,我们两个寝室每周五的固定团建。”   固定团建?   江逾林眸色暗了暗。   很好,他从来不知道有这回事。   “你们固定多久了?”他问。   “大一下就开始了啊,”杜礼擦着头发,没看他,“你别说,陆潺潺那家伙真挺会玩的,买了投影仪,小彩灯,还有拼接的海绵垫,我们坐着躺着都可以看。”   李立利玩着游戏,听了一耳朵,喊道,“老江,你也来玩呗,真该下凡接接地气儿了。”   江逾林搓了搓手指,“今晚看什么片子?”   “招魂。”李立利说,“你来吗?”   江逾林开了瓶易拉罐,喝了一口,望向窗外夕阳后紫红的天际。   半晌,缓缓道:“我来。”   杜礼听着,头发擦了一半,忽然抬起来问江逾林,“可是你们学生会每周五晚上不是都有例会吗?”   “现在没有了。”江逾林打开手机,语气稀松平常。   ·   傍晚,A大学生会各成员们,又收到两条来自群主的群消息。   [主席-江逾林:据反馈,学生会每周五晚的例会极大占用了成员们的私人时间,造成了恶劣而严重的后果,为了不影响各位的私人活动,我们决定更改例会时间,具体时间将由投票表决。@全体成员]   [主席-江逾林:再次为我的疏忽向各位道歉。@全体成员] 第5章   陆潺潺一打开门,映入眼帘的就是他们班长的那张帅脸。   他又惊又喜,“班长,你也来了?”   他脸上的小梨涡又露了出来,江逾林看了只觉得身心舒畅,面上还是不显,“之前一直没有参加两边的团建活动,现在才加入,不知道你欢不欢迎?”   其他室友在里面听了,立即吆喝起来:“哇班长~你怎么只问潺潺欢不欢迎啊,我们也是一份子啊~”   “闭嘴吧你们!”陆潺潺转头警告一声,又转回来,拉起江逾林的衣袖,笑嘻嘻把他带进来。   “欢迎欢迎,我们特别欢迎,你终于肯下凡参与我们人类的活动了。”   江逾林脚步一顿。   怎么大家都觉得他很不合群吗?   江逾林眉心微蹙,他确实隐隐约约记得大一那会儿,杜礼他们谈过什么团建。   但那时他忙着在学生会立足,根本没精力关注这些细枝末节,久而久之也就抛到脑后。   没想到这一下就错过了两年。   “抱歉。”江逾林面带愧色。   陆潺潺微微愣了一下,抬起头看他,竟然一时说不出话,半晌才揪着手指说,“班长你……你道什么歉啊,我们都很想跟你一起玩的。”   江逾林发现,陆潺潺只要稍稍一抿嘴,那双小梨涡就会出现,他想抬手摸一摸,最终还是止住了,只转头轻声应道:“嗯。”   江逾林还是第一次来他们寝室,他有些好奇地左右看看,窗帘拉上了,铺了海绵垫,投影仪投射出一束冷色光线,和闪烁的彩色小夜灯融为一体。   跟他的生疏比起来,杜礼他们就熟练太多了。   他自然地拿起小桌上的饮料零食,边吃边和其他人玩闹,融入得相当快。   陆潺潺在一边倒汽水,看见江逾林独自立在寝室中央,便朝他挥挥手,“班长,你想喝什么味的汽水?”   他们寝室在拐角处,进门处比江逾林那间多出一小块空地,陆潺潺在那里搭了桌子,放着小桌放不下的零食。   江逾林走过去,摸了摸陆潺潺手里的雪碧,冰的,应该刚从超市买回来,“你要喝这个?”   陆潺潺摇头,他胃不行,指了指一边的饮水机,“我喝白水。”   江逾林闻言,神情舒缓了些,他擦了擦手指上沾上的水珠,“那我也喝白水。”   陆潺潺立即转身去接水,却没带纸杯,江逾林拿了两只,随口喊他,“陆水——唔?”   话刚说了一半,就被飞奔过来的陆潺潺捂住了嘴。   陆潺潺慌张地瞅了眼一旁打闹的室友,咬牙道:“别在人前这么喊我!”   江逾林眨眨眼:为什么?   “像小孩儿似的,他们会笑我的。”   江逾林看他嘟嘟囔囔的样子,先笑弯了眼。   不能在人前喊,意思是没人的时候可以随便喊。   江逾林懂了。   他嘴被捂住说不出话,只能轻轻点头,拍了拍陆潺潺白嫩的手背,示意他先放开。   “你们俩贴一块干嘛呢?”   杜礼嘴里叼着薯片,怪异地瞧了他们一眼。   陆潺潺松开手,理了理衣领,看到杜礼手里的薯片,眼睛亮了亮,抽了一片放进嘴里,品尝一会儿。   “怎么样,我新买的老坛酸菜鱼口味还可以吧。”   杜礼:“就……还行吧。”   陆潺潺皱眉,立马又抽了一片递到江逾林嘴边,“班长你试试。”   江逾林愣了愣,看着陆潺潺细白的指尖。   陆潺潺见他不动,又说:“我洗过手的。”   “……哎不是潺潺,他不……”杜礼跟江逾林室友到第三个年头,从没见他吃过零食,正想帮着解围。   江逾林就浅笑着摇摇头,低头就着陆潺潺的手毫无负担地衔了过去。   “很好吃。”他说。   陆潺潺露出满意的笑容,又问杜礼:“不是什么?”   杜礼这会儿只剩下目瞪口呆了,原来江逾林也是会吃薯片的人。   “没、没什么。”他摆摆手,“没事没事……”   男寝里的空间不大,八个大男生并排坐在过道间,只能肩擦着肩,腿挨着腿。   陆潺潺调好电影后,想入座,但寝室里人多又挤,地上还遍布着各种小零食,他只能七拐八拐以诡异的姿态往里面挪。   为了保证观影效果好,夜灯被调到了最暗模式,陆潺潺一个不小心没踩稳差点摔一跤。   江逾林一直默默注视着他的动作,在他身体刚刚往一边外时,立刻扶了一把,顺势把人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电影缓缓拉开序幕,陆潺潺凑到江逾林耳边,小声问:“班长,你以前看过招魂吗?”   他的脸庞在闪烁的彩色小夜灯里忽明忽暗,亮时映得他眼波暧昧流转,暗时又将他的睫羽拉得乌黑纤长。   江逾林多看了两眼,微微勾起唇角,“没看过。”   陆潺潺呼了口气,“那还好,这部我们以前看过,最近片荒了才翻出来再看一遍,你第一次看的话,体验应该还是不错的。”   他们离得近,陆潺潺小声说话时,会扑出十分微弱的气流挠着江逾林的耳廓,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却挠的江逾林心尖又酥又麻。   江逾林笑容更深了,“嗯。”   “你怕看恐怖片吗?”陆潺潺又问。   江逾林摇头:“不怕。”   陆潺潺得到满意的答案,不再找他说话,带着小梨涡认真看起了电影。   事实证明,江逾林确实、非常、不害怕。   因为。   他睡着了。 第6章   [LCC:我们下课了,班长你在哪里呀,我过来找你?]   [班长大人:你在一教楼下等我就行。]   [LCC:猫猫点头jpg.]   “陆潺潺!”   一道女声从声后传来,陆潺潺转过头,见是和他一起上选修课的秦月,便停下脚步等她。   秦月拨开拥挤的人群,三两下小跑了过来,在陆潺潺身边站定后,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头发。   陆潺潺看她面上有些焦急,笑道:“怎么了秦月?”   秦月手里拿着一本A4纸装订好的实验报告,紧张兮兮问他:“那什么,有个事想向你咨询咨询。”   “什么事?”   秦月揪着手指犹豫两下,说:“你每次错过消息后,是怎么弥补的?尤其是……重要的报告?”   陆潺潺看了她两眼,突然想到什么,惊诧道:“你不会是没交那个实验报告吧?”   秦月郁闷点头。   陆潺潺竖起大拇指,“你怎么比我还能呢,那可是上个星期的事,占3个学分啊!”   “哎呀所以我这不是找你出招来了吗,”秦月都快哭了,“我上周压根没看到消息,等发现的时候,班长已经在群里@过3遍。”   “你先别急别急,”陆潺潺稳住她,“我记得张教授最近出国考察去了,报告应该都还没批,现在交给班长还来得及。”   “可我不敢交给他啊……”秦月捏着报告的指节都泛白,“我真的,我一看他就犯怵,你都是吃了什么熊胆才敢次次找他啊。”   陆潺潺沉默了。   江逾林这人……真的有点东西啊……   陆潺潺摇头,明明他从没真正发过火,也没做过什么可怕的事,非要说的话,也就是日常冷脸,不爱说话,任何事情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偏偏所有人对他都有一种莫名的惧怕感,好像他是什么活阎王。   陆潺潺都有点心疼他们班长了,虽然语气像AI,但江逾林真的是个会私聊提醒同学,温柔又细心的好班长。   在他无私的帮助下,陆潺潺已经很久没了因为错过消息被点名批评了。   陆潺潺忍不住替他说话,“其实他没有那么可怕,一开始我也有点怵他,但他本人真的还行——要是你实在看不到班群消息,可以多关注关注班长……”   没想到秦月大惊失色,“我关注他干嘛啊,我躲他都来不及……靠!说曹操曹操到!”   陆潺潺顺着秦月的目光看去,只见江逾林站在不远处的人潮里,一身白T黑裤单肩包,挺拔修长气质好,说句风光霁月的高冷男神不为过。   江逾林从手机里抬起头,稍稍环视一下,很快就锁定了陆潺潺的方位,抬脚走来。   秦月却浑身一抖,把报告往陆潺潺怀里塞,“我靠过来了过来了,潺潺啊~小神仙求求你帮我交下吧……”   她说着已经跑出了半米:“我请你吃饭,请你喝奶茶,全校门店随你挑——”   “哎……”陆潺潺看她短短几秒就成功把自己隐没在人群,无奈叹口气,又转身向江逾林那里去。   他小跑了几步,很快就到了江逾林面前,甜甜喊了声:“班长!”   “嗯。”江逾林轻轻勾起嘴角,下巴朝虚无的人群里抬了抬,“怎么回事?”   陆潺潺知道他看见了秦月,便把实验报告递给江逾林,“就是我们班的秦月,她有点事,错过了之前交报告的时间,托我带给你。”   江逾林接过来,神色倒是没什么特别,他看了看封面,掏出手机似乎发了条消息,很快又收好。   “先吃饭再去?”江逾林问。   陆潺潺摸了摸肚子,“先吃饭吧,我有点饿了。”   江逾林点点头。   他们今天要去表嫂家看小猫,陆潺潺上午有节选修课,江逾林则是暂时把学生会例会调到了上午。   开完会就直接来教学楼找陆潺潺,手里还拿着例会资料。   最近的气温,依旧毫无降低的趋势,尤其现在正是中午。   从教学到校门外短短一节路,陆潺潺就被晒得脸颊通红,鼻尖都渗出小小的汗珠。   表嫂的公寓就在校门外不远,根本用不着坐车。   江逾林看了陆潺潺两眼,给了他一份例会资料让他遮太阳,陆潺潺却下意识用来扇风乘凉。   手机震动两下,秦月给他发了条消息。   陆潺潺打开手机,阳光太刺眼,本来就照得他有些睁不开眼睛。   他把屏幕调到最亮,仔细用手捂着仔细看。   [秦月:啊啊啊啊啊救命,班长给我发消息了,我还是三年来头一次收到他的消息,你给他说什么了?!截图jpg.]   陆潺潺愣了愣,第一次收到消息吗?   他点开图片。   江逾林冷冰冰的文字跃然眼前:秦月同学,以后请自己准时交作业。   陆潺潺指尖莫名有些麻。   截图上,江逾林甚至连秦月的好友都没加,用的还是班群里直接拉的临时会话框。   可是班长每一次,都有私聊提醒他。   “陆水水。”江逾林在一边喊他。   没反应。   江逾林又喊了一声,随即一只大手覆盖到陆潺潺的手机屏幕上,“走路不要看手机。”   陆潺潺抬头看向江逾林,忽然的视野转换让他的眼前空白了一瞬,他眨眨眼适应了几秒,迟疑地喊了江逾林一声:“班长……”   “怎么了,”江逾林看了看他的脸色,微拧起眉,手掌覆上他的额头,“不舒服?”   陆潺潺摇头,顿了顿说:“你没有给其他同学发过提醒消息吗?”   江逾林一怔,末了他放下手,继续拉着陆潺潺往前走,没说话。   陆潺潺小步跟上,凑在他身边又问:“只给我一个人发过吗?”   江逾林还是不答。   “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   江逾林忽的停下脚步,看向陆潺潺。   他五官立体眼型狭长,在强烈的阳光下,纯黑的眼眸却像清冷幽深的潭水。   能为什么呢。   因为陆潺潺点名被训,垂头丧气的样子,落在他眼里很不是滋味。   他嘴唇微张,淡淡道:“别人有和你一样被批评那么多次吗?”   “哈?可是——”   陆潺潺还想再说什么,江逾林忽然拧着眉打断他。   “你是不是紫外线过敏?”   话题转得太突兀,陆潺潺一时反应不过来,竟然结巴了起来,“没、没有吧……”   他在江逾林审视的目光中缓缓低下头,只看一眼就吓了一跳。   露在外面的胳膊小腿,都被太阳烤得发红,小臂上甚至还隐隐浮现出红血丝。   他确实从小就不经晒,但还从来没有过这个样子,就算被晒脱皮,也没冒过血丝啊。   陆潺潺心瞬间提起来了,手腿都这样,那脸和脖子呢?   他立刻抬手去摸脖子,这才发现,眼前的阳光暗了很多,早就没了之前刺眼的感觉。   他往上一看,原来江逾林一直举着资料夹给他遮太阳,不知道遮了多久。   陆潺潺心下微动,里面热腾腾的,他喃喃道:“班长……”   江逾林却顾不得看他眼冒星星感动的模样,当即拦下一辆出租差,手臂一览把他推进后座,接着自己也坐了进来。   “去医院。” 第7章   陆潺潺活了二十年,第一次知道,自己原来真的紫外线过敏。   那些一晒就红,甚至还晕,不仅是因为肉嫩和低血糖,还因为过敏,只是症状不严重没引起注意。   陆潺潺懒,几乎不再烈日天出门,人生中仅有的三次军训,两次生病逃过了,一次正逢那年入夏失败,整个夏天就不热,军训时还需要穿长袖。   如果不是这次突然被晒出红血丝,他可能还要过个好几年才能发现。   至于为什么症状突然加重,医生的说法是,没有大问题,作息不规律免疫力下降,以后早睡早起多运动少晒太阳就行。   不晒太阳倒是可以做到,但是当代男大学生,早睡早起?   未免太难为人了。   陆潺潺晕晕乎乎地被江逾林领着拿药,又被晕晕乎乎领着吃了饭,才终于晕晕乎乎到了表嫂家。   一开门,小猫咪认了认是熟悉的帅哥小舅舅,立刻迫不及待黏了上来,在陆潺潺脚踝蹭啊蹭。   陆潺潺蹲下来,把猫咪抱进怀里捏脸脸。   猫咪是只肥橘幼崽,他们去医院来得晚了些,干饭猫灵魂都被饿瘦了,蹭着陆潺潺脖颈一个劲儿撒娇。   陆潺潺被它蹭得心都化了,轻声哄道,“饿了吗宝贝?舅舅这就给你弄吃的。”   他抱着猫咪起身,刚走出去两步,眼前忽地一阵眩晕,心脏瞬间被提起来似的,手一抖几乎要抱不住小猫。   他几乎是跌坐一样地蹲回原地,抱着猫,眼前一会儿黑一会儿白,咬牙捱过最猛烈的一阵,视线渐渐清晰。   陆潺潺试了一下,腿还是软得站不起来。   他在玄关逗猫,江逾林拿着他的药和检查报告,先去客厅放东西。玄关要拐个弯才是客厅,从陆潺潺的角度看不到江逾林。   他哑着嗓子冲客厅喊了一声,声音都在抖,“班长……”   没有回应。   玄关拐角处挂了一副彩色长挂画,陆潺潺凝视着画里光怪陆离的色彩,心底弥漫出一阵恐慌。   他埋下头,攒足力气又喊了一声:“江逾林……”   头顶暖黄灯光被遮住,罩下一片阴影在陆潺潺身上,接着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薄荷味。   江逾林一手环住他的肩,另一只手把他的脸从膝盖和小猫间拨出来。   “难受吗?”江逾林声音有些紧。   陆潺潺吞咽两下,压下心里隐隐的慌张,咧嘴轻描淡写道:“没有,我腿麻了,你能拉我一把吗?”   江逾林脸色沉了下来。   事实上,从去医院开始他就一直是这个状态,甚至现在还要更冷一些。   陆潺潺被前几天他罕见的温柔蒙了眼,倏地被这种眼神一看,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   这才想起,他曾经也是害怕江逾林的。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直到陆潺潺腿真的开始麻了,才嗫喏道,“能不能麻烦你……”   话音未落,就被江逾林连人带猫一起抱了起来。   陆潺潺半句话卡在嗓子里,头又开始晕,但好像和过敏的后遗症不太一样。   江逾林稳稳把他放到沙发上,转身去茶几上拿药,问他,“水有吗?”   陆潺潺愣愣地指了指厨房,“餐桌上有。”   江逾林过去,倒了一杯,把药和水一起递给他,“饭后一小时,可以吃药了。”   他声线冷硬克制,好像在压抑着什么。   陆潺潺不敢惹他,乖乖接过来,一口闷了。   他晃了晃脑袋,撑着沙发想起身,被江逾林直接按了回去,动作却不像之前在食堂那么轻柔了。   “又折腾什么?”   陆潺潺看他绷着脸,不明白他为什么生气,只得指了指怀里的小猫咪,“给它弄吃的,都要饿扁了。”   江逾林顿了顿,“在哪?”   陆潺潺反应了一会儿他的意思,连连摆手道:“别别别,我去弄就行,班长你坐着歇会儿吧,忙活半天了都……”   江逾林深吸口气,重复道:“在哪?”   陆潺潺当即闭了嘴,看着眼色,向厨房一指,“保温盒里有表嫂熬好的鱼肉拌粥……”   江逾林径直向厨房走去。   陆潺潺看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呼了口气,抱紧了猫咪。   小猫像是知道他不舒服似的,没再黏黏糊糊闹他,只乖乖趴在他怀里,小猫垫贴着他的锁骨。   这只幼崽还没长成肥橘,瘦巴巴的,只比手掌大一点,胃口倒是好,还没到两个月已经可以喝小鱼粥了。   陆潺潺挠挠猫咪的肚皮,有些愧疚,“抱歉啊宝贝,吓到了吧,再等一小会儿,马上就有饭吃了。”   正说着,江逾林端了小鱼粥出来,陆潺潺连忙道谢,把猫咪小心放到茶几上,呼噜两下后背,“乖乖吃饭吧。”   干饭猫真的天生有一颗干饭魂,刚才还乖噜噜黏着陆潺潺,一看到饭来了,立刻逃出小舅舅温暖的怀抱。   陆潺潺趴在茶几边缘看猫咪吃饭,忍不住戳了一下它的小肉脸,“小没良心的。”   只趴了一会儿,他头又有点晕,果然药不会有什么作用,大部分时候还得靠自己缓。   陆潺潺埋下头,缓慢地眨着眼睛,却被江逾林拉住手臂坐回沙发上。   江逾林看着他,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是很不舒服吗?”   陆潺潺听他声音似乎缓和了些,赶紧笑着摇头,“没有,很舒服,早就没事了。”   他在室内待了这么久,身上的红血丝已经彻底没有了,只剩皮肤还有些微微泛红。   不过因为时不时来上一阵的眩晕,惨淡的唇色一直没缓过来。   江逾林定定看了他一会儿,收回手,平静应了一声,“嗯。”   他神色没什么变化,陆潺潺却敏锐的感觉到,刚才只缓和了一瞬的氛围又紧张了起来。   猫咪高高兴兴吃完小鱼粥,又乖巧地蹦回陆潺潺怀里,陆潺潺顺手搂住,想找江逾林说话,对方却拿起猫食盆直接进了厨房。   陆潺潺目光追随者他冷漠的背影,下巴轻轻抵在猫猫身上,半阖上双眼,喃喃道:“你说他在别扭什么呢?”   是不是嫌弃我事多?   猫咪似乎感受到小舅舅的情绪低落,抬起小肉垫蹭了蹭舅舅的下巴,陆潺潺侧过脸蹭了回去。   江逾林洗好食盆,回到客厅,就看到人猫互蹭的场面,原本发紧的手指卸了力道,心下当即软了又软。   他放轻脚步走到陆潺潺身边,陆潺潺听到声音抬起头来,抿着的嘴角挂上很浅的弧度,浅到小梨涡只能若隐若现。   “班长你要抱抱它吗?”   既然是来看猫的,总不能连抱都不抱一次,本来今天就已经很让他不高兴了。   陆潺潺把猫咪托到他面前,江逾林身体一下子紧绷起来。   他抬起手比划两下,却仿佛不知道从哪里下手,“我没抱过,”他声音难得有些紧张,顿了顿又说,“它太小了……”   “没关系呀,”陆潺潺笑着,“我们虽然小,但皮实又不怕生,对不对宝贝?”   “喵~”猫咪积极回应着,似乎也很喜欢眼前这个帅气的大哥哥。   江逾林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在陆潺潺鼓励的目光中伸出手。   刚接触到一点,那坨软乎乎的小东西就顺着手掌爬到他怀里,贴着脖子蹭,好像也很喜欢他身上的薄荷味。   那一瞬间,江逾林身体紧绷到前所未有的程度。   他没见过这么主动的猫,一时间只能在原地杵着当雕像,幸好猫咪不尴尬,吃饱喝足后是最可爱的,只管一个劲在江逾林颈窝亲亲蹭蹭。   江逾林大手轻轻托着猫咪的身体,半晌,喃喃道:“它好黏人啊……”   “是吧,”陆潺潺语带骄傲,“猫咪这么不怕生很难得的。”   他走近了些,又去捏猫咪的肉脸,指着江逾林道:“宝贝,叫哥哥。”   “喵呀~!”   江逾林没想到真的有回应,像陆潺潺和猫真的能对话似的,低低笑出了声。   陆潺潺看他心情终于好了起来,悄悄舒了口气,抿嘴看着他,“你……不生气了吧?”   江逾林目光落在那双对称的小梨涡上,摇摇头,不知道从何解释,“……没有生气。”   他抱着小猫,动作顺畅了不少,一阵诡异的违和感却忽地爬上心尖,“他喊我哥哥,喊你什么?”   “小舅舅啊。”陆潺潺答得理所当然。   江逾林却拧起眉头,“你不觉得辈分乱了吗?”   陆潺潺若有所思地沉默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陆水水:那不然……叫舅妈?】   【班长:……你不觉得更乱了吗?】 第8章   接下来几天,陆潺潺深刻理解了“早睡早起”四个字,对当代男大学生的困难程度。   晚上,他躺在床上数羊瞅星星睡不着,早上,他头晕脑胀起不来。   这天晚上也是一样,十一点他们屋就熄灯了,从对面宿舍楼看过来,灯火通明的大楼,估计只有他们这一件屋子是暗的,像被单独断了电似的。   陆潺潺翻来覆去调整生物钟,失败。   他手指轻轻勾开床帘,寝室内一片黑暗,室友们都窝在自己帘子后面各玩各的,就是不出声,就是不带他。   而这一切,都要拜江逾林所赐。   那天江逾林送他回来,当着其他室友的面,以班长关心同学的姿态,说陆潺潺同学身体不好,医嘱建议规律作息不能熬夜,恳请室友们多多体谅,监督他早睡不要熬夜。   一番话说得言辞恳切,室友们潸然泪下,仿佛他是什么不治之症。   “老夏,”陆潺潺掀开床帘一角,轻轻唤自己对床的室友,“你在打游戏吗?带我一个。”   夏毅从对面支出一个圆咕隆咚的寸半脑袋,压低声音道:“祖宗你还没睡着呢?赶紧睡啊,都十一点多了还玩儿什么游戏啊!”   说得好像正在玩游戏的不是他本人一样。   陆潺潺不放弃,又去找另一个室友,“初儿,初儿!”   仁之初掀开帘子看他。   陆潺潺亮着眼睛说:“咱们多久没有寝室夜话了,怎么样今晚聊聊?你有什么解决不了的感情方面的问题,可以咨询我啊——不是感情的也行,什么都行,你知道的我知识面广……”   “广什么广啊,”仁之初直接掐掉话茬子,“有什么话咱们明天说啊宝贝儿,你先乖乖睡觉,身体最重要,哥再陪女朋友聊会儿。”   陪女朋友是真,关心他身体只是个借口吧。   呵,男人。   还有最后一个室友,他们寝室的老大哥简俊,最好说话的温柔大哥,他一定不会拒绝陪自己度过这无聊的漫漫长夜!   “俊!……哥?”   他连名字都没喊完,简俊床帘后面竟然传出轻微的鼾声,合着美其名曰帮陆潺潺同学调整作息,他自己倒先适应得挺快。   陆潺潺气结,拉上帘子缩回自己床里,独自生闷气。   他翻了个身,睡不着,气不过,干脆去骚扰骚扰江班长。   [LCC:生气jpg.]   对面竟然秒回。   [班长大人:?]   [LCC:睡不着]   [LCC:猫猫委屈jpg.]   [班长大人:陆潺潺同学,现在已经半夜十一点四十七分,按照早睡原则,你需要睡着了。]   还是那套冷冰冰的模板回答。   陆潺潺捧着手机不可置信,他都用猫猫委屈的表情包撒娇了,对面怎么能无动于衷。   [LCC:班长,你跟人聊天的时候真的没用什么AI软件吗]   还是研发得不太成熟的那种。   [班长大人:陆潺潺同学,没有。]   靠,陆潺潺放下手机。   不、解、风、情。   手机震动两下,对面又发来了消息,陆潺潺先做了下心理准备,再拿起来看。   [班长大人:其实你晚上睡不着,或许是因为白天的精力没有被消耗掉,试着做些运动,晚上应该能睡得好些。]   这是在讽刺他懒无所事事吗?   对面还正在输入,陆潺潺没回复,等着看他还想说什么。   [班长大人:你不能晒太阳,可以选择晚上运动。]   这句话莫名有些诡异,但放在江逾林身上,陆潺潺觉得,他不该是这么诡异的人。   [班长大人:比如夜跑什么,正好我最近晚上都有时间。]   果然,他就知道班长是个正经人。   [LCC:似乎有点道理……可是班长,你什么时候开始夜跑了?]   他明明记得江逾林不是那种特别热衷运动的人,甚至很嫌弃运动完后的满身臭汗。   [班长大人:最近。]   就这样,陆潺潺稀里糊涂地被江逾林带着开始每晚去操场夜跑。   第一天,他腿抽筋了。   第二天,他肚子抽筋了。   第三天,他气喘如牛,汗流如注,但到底没再抽筋。   第四天,效果逐渐出现,他洗完澡后可以直接倒头就睡。   第五天——   陆潺潺绑好鞋带准备出门了。   “不是陆潺潺,你跑个步至于穿这么骚的颜色吗?”仁之初进门,就看到陆潺潺穿了件嫩粉色短袖,提着水壶要出去。   “有问题?”陆潺潺低头看了下自己,“怎么你对粉色T恤有什么意见吗?”   扣扣——   江逾林换好衣服来到他们寝室门外,屈指敲了敲敞开的大门。   仁之初看了江逾林,扭头对陆潺潺说:“你看看人家,学学什么叫做简约穿搭。”   不就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黑白灰吗,还用学?   仁之初朝陆潺潺摆手:“行了赶紧走吧,人等着你呢。”   没能为自己的穿搭风格正名,陆潺潺不情不愿地挪出寝室。   江逾林站在门外,一身黑白运动服,挺拔利落。   陆潺潺打量了会儿,觉得确实挺好看,但他仔细想了想,觉得这种好看八成跟衣服没多大关系,主要看人。   他瞅瞅自己的粉衣服,试图在班长这里找到一些审美上的认同感。   “班长,”陆潺潺咳了一声,状似自然道,“你平时怎么都只穿黑白灰的衣服啊,不喜欢鲜艳点的吗?”   江逾林想了想,认真道:“还行,只是导购小姐说我合适。”   “不是吧,你就这么把自己交给别的女人了?”陆潺潺眼睛睁滴溜圆。   江逾林皱眉,“怎么说话呢?”   “咳,”陆潺潺尴尬地挠挠鼻尖,“我是说,她们的眼光不一定都对,你看我身上这个不就挺好的?”   “挺对的吧,”江逾林看了眼陆潺潺,“我们风格不同,难道你觉得这些衣服我穿着不好看吗?”   好看是好看,但主要是你人好看。   这话陆潺潺没说,拐了个弯道:“那你也得遵循内心啊,不要压抑自己对色彩的向往。”   “怎么会压抑?”江逾林诧异,“我本来也挺喜欢黑白灰的。”   简直油盐不进。   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这人怎么还反应不过来,他只是想被夸一句“你的粉色短袖真可爱啊”。   江逾林到底是怎么把绩点拿到专业第一的。   “我的意思是说,”陆潺潺深吸一口气,照顾江姓学霸的智商,更加通俗易懂道,“你穿亮色点的肯定更好看,毕竟你皮肤白啊,跟我似的。”   他兜着自己的粉衣服在江逾林面前晃,懂了没,夸我,快!   可江逾林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偏过头去,嘴角勾起微弱的弧度。   陆潺潺猜不到这厮丰富的心理活动,但本能地感觉一定不对劲。   别是抓错重点了。   果然,江逾林轻声笑了笑,语气似有纵容,“知道了。”   他知道什么了?!   陆潺潺大受震撼。   他的重点是最后那句“跟我似的”,这人怎么好像耳朵塞了全自动棉花,只能听到前面那一半。   果然明人说不得暗话。   作者有话要说:   某日某夜,江逾林某乎问答:请问怎么可以变得温柔一点?   问题描述:明人为什么要说暗话呢,想让我陪他穿亮色衣服,可以直接说,我不会不同意。是他太害羞了吗?不应该,他活泼开朗撒娇手段游刃有余,不可能害羞。   那就是我太凶了,很多人都反馈我平时过于严肃,可是要怎么才能变得温柔一点呢? 第9章   陆潺潺以为,经过四天的跑步训练,到了第五天,不说身轻如燕游刃有余,至少也能坚持跑完全程。   然而——   “陆水水,不要停,不能走,放慢速度跑都可以,跑一会儿走一会儿伤膝盖。”   “陆水水,嘴巴闭上,用鼻子呼吸,你又想跑完肚子疼吗?”   “陆水水……是跑步不是小朋友过马路,你这样拉着我跑容易摔跤。”   陆潺潺跟在江逾林后面揪着他的衣料下摆,棉质运动衫被拉长变形,随着陆潺潺跑得越来越慢,还有继续变形,甚至破裂的危险。   “那我、我跑……跑不动了呀……”陆潺潺呼吸紊乱,一句话要掰成好几瓣说。   江逾林在自己彻底被扯坏之前,抓住罪魁祸首的手腕,费力将其解救出来。   他捏捏陆潺潺的手,鼓励道:“注意呼吸,再坚持一下,还剩最后一点,今天跑完你就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我不……”陆潺潺眼带泪花,“我真的不……”   他话没说完,就被江逾林拉着往终点跑去。   夏末的夜晚,风里还有潮湿闷热的气息,学校操场的塑胶跑道,被四角高高竖立的大夜灯照得泛出冷光。   江逾林的衣角跟随跑步的动作在风里飞扬,如果忽略掉肺部快要爆炸的疼痛,这或许算得上青春疼痛片里唯美的镜头。   如果忽略的话……   事实上这种跑步的难受根本无法忽略,陆潺潺觉得要是再不停下来,他就要凭借一己之力,把这部青春疼痛片变成青春灾难片了。   “江逾林……”陆潺潺气若游丝,“你大爷的……!”   好容易到了终点,陆潺潺甩开江逾林的手就要往地上躺,却被拉住。   江逾林气都不带喘的悠然道,“别躺,走走活动一下。”   我像是还能活动的人吗,我能活着都不错了。   陆潺潺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挣扎着又要往地上坐。   江逾林拉着他两条胳膊搭到自己肩上,叹了口气,“我架着你走总行吧?真的不能坐,不然你待会儿准抽筋。”   陆潺潺额头抵住江逾林肩头,喘了两下,闭着眼认命地点点头。   江逾林手在他背上顺了顺,“调整呼吸。”   陆潺潺缓了一会儿,再开口时声音还是有点哑,他清了清嗓子轻声问,“我出好多汗,你不嫌我臭吗?”   “还好,不臭。”   陆潺潺满意地抿了抿嘴,在江逾林肩上侧过头说,“你也好闻,薄荷味儿的。”   江逾林一直替他轻轻拍着背,淡淡道,“嗯,XX家的沐浴乳不错,薄荷味提神醒脑。”   破案了,原来校园男神们身上香喷喷的薄荷味,是提神用的,功效类似于风油精。   陆潺潺笑了起来,“晚上洗澡后都睡觉了吧,还提神醒脑干嘛?”   “高三的时候洗完澡还会再学习,这个味道闻着就不犯困了,”江逾林沉吟一会儿,接着说,“后面用习惯了,就一直没换。”   陆潺潺微微抬头,视线对上江逾林下颚角下流畅的颈部线条,“你这种智商高三也熬过大夜吗?你看起来像那种一点功夫都不花,也能学得很好的天才。”   “陆潺潺同学,”江逾林稍重些力道在他脊背上拍了一下,“能被别人看到的天才,都是努力的天才,不努力的天才就是伤仲永了。”   陆潺潺盯着他的下巴尖看了会儿,点点头没说话。   江逾林又架着陆潺潺走了几步,看他一直在自己肩上趴着不起来,不说话的样子没什么精神,“怎么今天缓这么久?”手探向他腹部,“不舒服?”   陆潺潺被他摸得轻轻颤了颤,江逾林手臂很稳,带他走得平稳和缓,舒服得他一时忘了要起来。   他脸上有些热,嘟囔道,“你带我跑得那么快,很累人的,多趴一会儿怎么了……”   江逾林声音透出笑意,“没说不让你趴。”   陆潺潺把脸埋到江逾林颈间,还是嘴硬地补了一句:“耳朵疼。”   他说完,后知后觉感到这句话有点像在撒娇。   江逾林没有立刻回答。   一时间空气突然安静下来,篮球场上奔跑投篮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陆潺潺手指紧了紧,莫名开始紧张。   江逾林没说话,但也不推开他,半晌,就在陆潺潺自己都快要撑不住起来时,忽然被覆住了右耳。   江逾林温热的指腹顺着耳廓轻轻按揉到耳后,陆潺潺全身都开始热。   “为什么耳朵疼?”他声音很平静。   陆潺潺舌头却打结,“跑、跑步跑快了,本来就会耳朵疼啊……”怕他不信,还强调一遍:“真的!”   江逾林嗯了一声,按着他耳后的皮肤,“跑步的时候,颈部的血管肌肉长期处于紧张痉挛缺氧的状态,供血不足肌肉疲劳,所以你会耳朵疼。”   “你知道还问我?”   陆潺潺看向江逾林,发现对方脸上带着些微戏谑的笑,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被耍了,愤愤别开眼,靠。   江逾林手上动作还是没停,陆潺潺白生生的耳朵尖都被捏粉了,原本偏低的温度,也被带得和他温暖的指腹一样热。   夜晚的大学操场,少不了三三两两散步的情侣,江逾林正逗着陆潺潺的耳朵,忽的和一位挽着男友胳膊的女生撞上视线。   女生看到他们半抱在一起的动作,不由睁大了眼,捂住嘴。   江逾林毫不遮掩地回望过去,坦坦荡荡的样子倒是让那女孩子先面上一羞,拽着男朋友火速逃离。   陆潺潺抵着江逾林的肩,看不到这一幕,视线受阻下,感官就格外清晰,觉得江逾林的手真的很热。   他忍不住推了推,“够了。”   “怎么?”江逾林手还是不停。   陆潺潺声音发颤,“你别、别按了……”   “为什么?你不是疼吗?”   陆潺潺闭眼,深吸一口气,咬牙道:“不、疼、了。”   江逾林笑着放开他。   ·   回寝室的路上,他们又走了那条遍布情侣的林荫道。   江逾林低头看手机,陆潺潺也罕见的话很少。   他们穿行在三两情侣间,连夜风都变得尴尬。   陆潺潺实在受不了,转了个身,面对江逾林倒退着走路,“班长。”   “嗯?”江逾林头也不抬。   “明天晚上的夜跑,我申请请假。”   “正当理由呢?”   “我要去给我猫侄子买干粮,算正当吗?”   江逾林终于掀起眼皮,有些惊讶,“这么快就吃完了?”   陆潺潺咳了声,“它确实……比普通的家猫能吃了那么一点点,但俗话说能吃是福嘛。”   “行吧,”江逾林点点头,“你晚上一个注意安全。”   “知道,”陆潺潺摇头晃脑的,“我又不是小姑娘。”   他退着退着,看不到身后的路,说话间猝不及防被什么绊了一下,好像撞到了人,身体一歪,就要往旁边摔。   多亏江逾林眼疾手快拉了一把,才没让他真的摔一屁股登儿。   陆潺潺站稳一看,原来是撞到一对正在你侬我侬的情侣,女孩子吃惊地看着他。   救命,尴了个大尬。   “那个对不——”陆潺潺刚想道歉,那女孩子却抢先一步。   “抱歉抱歉,我们挡路了吧,打扰你们了……”   ?   陆潺潺:“不不不,是我们打扰到你们了。”   被撞到的女孩,正是之前在操场上和江逾林对视的那位,两个男孩子长得帅个子高,不要太好认。   她连连摆手道:“不不不,那还是我们更打扰。”   陆潺潺更疑惑了,“你打扰什么了,明明是我撞到人,我打扰。”   女生:“我打扰……”   陆潺潺:“我……”   “行了。”江逾林打断他们莫名其妙的礼尚往来。   他揽住陆潺潺薄薄的肩,扶稳站好,掐掉话茬,“既然如此,我们就还是不要再互相打扰了。”   “哎对对对,”女生拉着男朋友叠声道:“我们先走,你们继续继续……”   陆潺潺望着他们快速钻进小树林的背影,一脸懵逼,总感觉那女生好像在误会着什么,具体又说不出是什么。   他纵横百花丛的情商和理解力忽然不管用了,一点也看不懂今晚的情况。   “班长,”他瘪着嘴拉拉江逾林,“……是我脑子出了问题吗?”   “嘘,”江逾林摇头,轻轻捂住他的耳朵,“不是你的问题,恋爱中的人,总是不同的,我们要理解。” 第10章   第二天晚上,学校中门小吃街后的羊肠小巷里,陆潺潺靠坐在墙边怀疑人生。   他盯着手机搜索界面转呀转的小圈出神,明明和小吃街只隔了一面墙,为什么巷子里的网速和信号好像活在清朝。   给猫侄子送完干粮后,为了少走一截路,陆潺潺做出了开学以来最后悔的一个决定——抄近路,走小道。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条连白天都没几个活物小巷子,大晚上的竟然有人在里面飙自行车。   还把他给撞了。   撞了之后还逃逸了。   被扭到的脚踝从一开始的剧痛,到现在已经变得有些麻木。   陆潺潺撑着墙试图站起来,折腾半天后,毫不意外地跌坐回去,还疼了个满头大汗。   很好,他似乎确实无法靠自己走出了。   搜索界面转悠大半天后,慢吞吞跳出一个抱头崩溃的小人儿,请他重新连接网络。   陆潺潺面无表情,第三次按下刷新键,又开启漫长的等待。   他那群便宜室友们,今天聚众参加单身趴,陆潺潺打了一圈电话,唯一通了的竟然无人接听。   巷子里信号差得离谱,陆潺潺把屏幕切回和江逾林的聊天的界面。   [LCC:班长救救我,我脚崴了QAQ]   [LCC:就在中门后面的巷子里!]   [LCC:王婆猪蹄后面!]   除了第一句成功发送,后面两句都显示发送失败。   陆潺潺简直想敲爆自己的脑袋,他是煞笔吗?   所以为什么不能一句发完?   搜索界面这次终于转了出来,陆潺潺看后,陷入沉思。   【搜索】崴脚后报警,会不会被判定为报假警?   回答1:警察叔叔们很忙的,建议自己打个车。   他要是能打到车还用得着上网问?   回答2:建议求助消防员叔叔。   消防员叔叔吗?   消防员忙着帮大妈大爷们收拾马蜂窝,还有时间来管他么?   脚踝那里一跳一跳疼得厉害,后背都开始冒冷汗,陆潺潺掀开裤腿,用手电筒照着看了看:又红又肿,像个煮好的大猪蹄。   他脱力地靠回墙上,背后就是热闹的小吃街,还是他经常光顾的王婆猪蹄。   陆潺潺瞅瞅自己猪蹄,想出了个没有办法的办法。   他深吸一口气,“王——婆——!”   他用力拍打粗糙的砖墙,“王婆你听得到吗——?”   “救——命——呐——!”   不出意外的,没有人回答。   陆潺潺泄了气,又靠回墙上。   仅仅一墙之隔,对面的喧哗吵闹悉数落进耳朵。   陆潺潺吸了吸鼻子,他这里显得格外凄凉。   “我可是你的老顾客呀……”   他下巴搁到膝盖上,抱着腿仰头看月亮。   今天的月亮不圆,但是特别亮,连巷子里的石板砖都映出月色。   思绪止不住地放空。   明明这时候应该想办法求救,他手机还有一些电,可以打120,打110,甚至随便给一个朋友打电话,信号再差,坚持不懈地拨号,总有一次能接通。   陆潺潺一直觉得自己是那种就算到了荒野,也一定会有人不辞千里来救他的人,他有那么多朋友。   但真遇到类似的情况时,他却不知道该找谁了,他明明有那么多朋友啊……   陆潺潺剥开手机壳,从里面抽出一张小小的符纸,是开学前和表哥一起去传说中全国最灵的寺庙求的。   符纸在月光下,黄底红字写着福、缘。   他不禁怀疑自己最近是不是真的有点太背了,连菩萨都护不住吗,接连不断的生病受伤。   和江逾林的微信界面,还停留在一个小时前发出的那条,毫无动静。   心脏好像缓缓下沉了些。   他到底看到没有,看到了好歹回一条呀……   陆潺潺把脸埋进膝盖里,细细听着墙外的喧闹,渐渐的,喧闹中夹杂起一串突兀的脚步声。   他竖起耳朵仔细分辨,确实是从巷子里传来的。   声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清晰到很耳熟,陆潺潺手抖了抖,是江逾林吗?   他手指不由自主地绞着衣袖,死死盯住巷口的拐角。   紧接着,拐角处出现那道熟悉的身影。   来人脚步顿了顿,看到他后,提步向他走来。   江逾林的脚步声就和他本人一样,似乎永远都是平稳和缓的样子,背着月光,每一步都像踩在心上。   等到走近了,江逾林在他身前站定,借了月色,陆潺潺才看清他穿了件浅橙色的T恤。   他忽然想到网上说的:求助消防员叔叔。   虽然江逾林衣服的饱和度在月光下看起来,比消防服低了不知道多少个饱和度,但他穿在身上就是特别特别好看。   陆潺潺哑着嗓子,喃喃道:“班长……”   江逾林在他面前蹲下,“陆潺潺。”   他声音带着喘|息。   江逾林体力一直很好,他可以背着陆潺潺从食堂穿越长长的林荫道回到寝室,也可以陪着陆潺潺每天夜跑。   他从来不会发出这种类似于慌乱的喘|息。   巷子里安静异常,这一点点微弱的喘|息夹杂在墙外的喧闹里,还是落到了陆潺潺耳朵里。   他愣了愣,“你是,跑过来的吗?”   江逾林没说话,只静静看了陆潺潺一会儿。   等到再开口时,声线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平静,“不是。”   他看到陆潺潺慢半拍地点点头,揪着手指垂下眼皮。   他左边脸颊蹭了一块小小的灰尘,附在白生生的脸皮上,显得主人格外可怜。   江逾林抬手擦了擦,陆潺潺饱满的唇瓣就抿成一条线,他又看到了那双对称的小梨涡。   抿嘴可以代表很多情绪,不单单只因为高兴,陆潺潺难过或者委屈,它们都会跑出来。   江逾林手指顺着他的脸颊滑倒嘴角,终于忍不住,轻轻摸了摸左边那只小涡。   陆潺潺最终还是被江逾林抱出的巷子,像抱小孩儿一样,手臂圈住江逾林的脖子,头恹恹地搭在他肩上,整个人有气无力的。   江逾林始终不能习惯陆潺潺耷拉着脑袋闷声不吭的样子,犹豫半天,“你在哭吗?”   陆潺潺趴在他肩头,传出的声音闷闷的,“没有……”   确实没有哭腔,但也没什么精神。   江逾林低头看向自己肩上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半晌,轻叹着抚了抚他的脊背,“好了。”   ·   医院里。   陆潺潺坐在骨科诊室外,盯着自己的脚腕儿发呆。   半个小时前,医生捏住他肿成大号猪蹄的脚踝,“哟嗬”着打发他去拍片子。   拍完片子后,又捏住片子“哟嗬”着说幸好没伤到骨头,打发他去拿药。   他走不动道,只好坐在门外等。   江逾林拿完药回来时,就看到他一个人在哪儿发呆,医院明亮惨白的灯光照得他脸上失了血色。   江逾林心微微悬起,加快脚步走过去,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陆水水?”   陆潺潺回过神,仰头朝他抿了抿嘴,“班长对不起啊,你回我消息我没收到。”   在他给江逾林发出求救消息时,那边几乎立刻就回了过来,问他在哪,只是因为网络原因没收到。   现在到了医院,网络顺畅,江逾林那一连串被卡住的消息就都冒了出来。   人家不仅来找他,还陪他在医院忙前忙后,可他之前却以为江逾林故意不回消息,还小小地埋怨过他。   陆潺潺垂下头,扣着座椅,愧疚极了,“真的对不起……”   江逾林心悬得更高了,他蹲下来,轻轻托起陆潺潺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不怪你啊,是网络不好。”   陆潺潺看了他一会儿,点点头,又摇摇头,躲开他的手自己调整起情绪。   江逾林却无法忍受他低落的样子,顺了顺他的脊背,放缓声音道:“到底怎么了,脚疼得厉害吗?还是哪里不舒服?”   陆潺潺低头平复着,他从来不是个会让消极情绪占据内心太久的人。   再次抬头看向江逾林,他嘴角已经抿起一抹浅浅的笑,“没有不舒服,就是有点饿了。”   江逾林看着他浅浅的小梨涡,虽然声音依旧没多少力气,但至少不再像刚开始那样沉闷。   心稍稍往原处挪了些位置,他暗暗松口气,柔声问,“嗯,想吃什么?”   陆潺潺想了想,眼睛提溜转了一圈,最后锁定到自己肿肿的脚踝上,“猪蹄吧。”   “什么?”   江逾林没反应过来。   陆潺潺顿了顿,又愤愤地补充道:“就王婆猪蹄!”   江逾林反应了半天,在看到陆潺潺的神色终于恢复到和往常并无二致,还开起玩笑后,一颗心总算重重落回原处。   他撑起身,不轻不重地往陆潺潺毛茸茸的发顶按揉两下,“陆、水、水。”   声音破有些切齿,像松了好大一口气。   陆潺潺没躲,任凭他呼噜头毛,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江逾林:“现在就去吃,我请客,班长你要多少有多少!” 第11章   他们那天晚上最终还是没有去吃王婆猪蹄。   江逾林以他胃不好,这么晚吃这种油腻的东西会胃疼为由,温柔但不容置疑地拒绝了他。   第二天是中秋节,男寝401要举办盛大的趴体,一方面是为了庆祝节日。   另一方面,是想表达一下对陆潺潺同学的深切关怀。   昨晚他们只顾着参加单身派对,却错过了陆潺潺同志哀切的求救微信,因而十分痛心,深感歉疚,决心一定要好好操办这项活动。   陆潺潺听后,躺在床上直翻白眼。   他这群室友,升入大三后简直变身趴体发烧友,任何理由都能成为他们举办趴体的理由。   大到正经节日,小到仁之初生死时速补完作业,都可以以此为名大肆庆祝。   而陆潺潺的脚踝,不过是他们的下一个借口罢了。   受邀参加派对的,还有隔壁402全体成员。   当他们大包小包提着外卖寝室进门时,陆潺潺本着地主之谊,蹦蹦跳跳颤颤巍巍要去搭把手,被杜礼面色惊恐地躲开。   “我靠你这金鸡独立能不能别到处晃悠吓人,好好歇着不行吗?”   陆潺潺白了他一眼,“我身残志坚主动帮你们拿东西,你还不领情了?”   说着一股熟悉的食物香味飘进鼻尖,他越过杜礼,顺藤摸瓜蹦过去,结果是江逾林那里散发出来的。   江逾林扶住他的手肘,顺势让他整个重心都往自己身上靠。   陆潺潺接过江逾林手里的打包盒,看了一眼,惊喜道:“你买猪蹄了?”   “你不是说要吃吗?”江逾林扶着他往里面走。   陆潺潺佯装感动,做作地吸吸鼻子,“我就知道,还是班长你最好了。”   江逾林偏过头咳了声,“不能多吃。”   “我不好吗?”好大哥简俊搬了张椅子放在桌前,“我还给你搬椅子,行了赶紧坐着吧祖宗……”   他瞅着江逾林的脸色,把陆潺潺从他身上扒拉下来,“别成天就往别人身上黏,小孩儿吗你?”   “没关系。”江逾林握了握突然空下来的手掌淡淡道。   简俊看他神色冰冷,以为他不高兴了,背过身无声地点点陆潺潺,你啊!   陆潺潺瞪大眼睛,我怎么了?!   江逾林把空落落的手插进裤兜,问陆潺潺:“你脚踝怎么样了?”   陆潺潺才不管简俊的神神叨叨,依旧嬉皮笑脸的,“好很多了。”   江逾林瞥了眼他裤管下若隐若现的脚腕,看到隐隐约约的青紫,眉头不由自主地拧了起来。   这一拧眉却吓坏了简俊,以为陆潺潺傻不拉几的样子冒犯到班长,刚想劝解两句,维护班级和平,就被吵吵嚷嚷的杜礼打断。   杜礼拿着啤酒瓶子,四处翻翻找找:“俊哥,你们有开瓶器吗?”   “有,就在我那边的抽屉里。”简俊应了一声,又看向江逾林,“班长啊……”   “哪儿呢?没找着啊!”小小的抽屉被杜礼拉得哐哧哐哧响。   “就在那里面,哎你别给我拉坏了,放着我来!”吱呀吱呀的求救声不断响着,简俊不得不先去解救他脆弱的抽屉。   只对江逾林简短道:“班长你千万别生气……”   哗啦——   抽屉终于掉了。   简俊脸色一变,直接冲过去:“杜礼!”   去特么的班级和谐。   江逾林震惊地看看简俊,又看向陆潺潺,仿佛在问发生了什么?   陆潺潺老练地耸耸肩,江逾林不常跟他们一起玩,不熟悉这群逗比的操作是正常,便语重心长宽慰道,“班长你不用管他们,习惯就好。”   ·   晚上。   中秋寝室特别派对暨陆潺潺同学心灵安抚大会正式开始。   内容没什么特别的,吃吃东西,看看晚会,玩玩游戏,聊聊人生。   主要陆潺潺同学那小细腿儿不好使,出门去外面玩他不方便,也受不了,只能简单在寝室小聚一番。   不知道是不是吃了药的关系,没玩两个小时陆潺潺就有些犯困。   其他人一边斗地主,一边放着中秋晚会听个声儿,陆潺潺玩了两局,就退出游戏进入观战模式。   他和江逾林坐在最里面角落的位置,身后是衣柜,身边是班长,靠着不要太舒服,舒服过头眼皮就开始打架。   “对二!”仁之初扔了一对牌,“老江,我听说下个月的文化节,是咱们学校和隔壁B大合办对吗?”   江逾林点点头,“有这个打算,基本上定了。”   “你问这个干嘛?”杜礼瞥了眼仁之初,“对六。”   “我女朋友不是B大的吗,合办的话多方便,”仁之初傻笑道,“我们学校门禁那么严,每次都只能我去她们哪儿找她,她一直跟我嚷嚷着想到我们学校来逛逛呢。”   杜礼竖起大拇指,“厉害啊,都有女朋友了,咱俩寝室唯一一个脱单的吧。”   “嗐,哪里哪里,”仁之初摆手故作谦虚,“一点点小小的魅力罢了……”   “瞧你那嘚瑟样儿。”杜礼说着就去闹他。   陆潺潺本来靠在江逾林身上都要睡着了,被他们的动静一闹,顿时清醒了些,揉揉眼皮想要坐直,又被江逾林按了回去。   他精神有点差,也就顺着江逾林的力道赖在他身边。   寝室里只点了一盏小灯,光线不明,江逾林借着电脑里中秋晚会时明时暗的光打量了下他的脸色,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感觉不是那么好。   他把牌收进牌盒里,“今天先到这儿吧。”   其他人也跟着注意到陆潺潺的状态,简俊倾身看了他一眼,“怎么了潺潺,难受吗?”   “没有啊。”陆潺潺摇摇头,笑着说,“就是困了。”   仁之初在一旁把所有的牌收起来,装进盒子了,“行了啊黛玉,瞅瞅您自个儿那脸色再说话吧。”   “你说谁黛玉呢?”陆潺潺晃悠着瘸腿威胁。   仁之初赶紧佯装投向,“夸你呢,这不夸你好看呢吗?”   说话一会儿工夫,杜礼他们剩下几个已经收拾好趴体残骸,准备回去的时候顺便扔了,站在门口跟他们道别。   江逾林摸了摸陆潺潺的额头,一触及离,好像在试探什么,“走了,早点休息。”   “嗯,班长拜拜。”陆潺潺甜甜的点头。   “嗬——”仁之初翻了个白眼,对陆潺潺截然不同的态度表示鄙视,“有些人,就是双标……”   告别了隔壁寝室的同学,他们几个又把屋子大致清扫一遍。   陆潺潺强打起精神收拾完,快速冲了澡,回到床上几乎是倒头就睡。   ·   总共就三天还带调休的中秋假期一闪而过,收假后的几天,基本都是江逾林搀着陆潺潺上课下课,吃饭上楼。   这天也是一样,江逾林在学生会开会,陆潺潺下课后就一瘸一拐往会议室挪。   一路上遇到无数熟人,对他的腿嘘寒问暖。   走了一段路,脚腕子又开始疼,他靠在走廊栏杆上,把重心往没受伤的那只脚移,试图缓解压力。   江逾林在会议室门口,陆潺潺看见了他,但距离有点远,他不想动了,刚要发消息让他过来,就看到来来往往的人群散开,江逾林身边还站着个女孩子。   隔着遥远的距离,陆潺潺看不清她长什么样,但身形高挑修长,举止自然大方,应该很漂亮。   江逾林的神态也很放松,两人似乎还有说有笑的。   陆潺潺手一顿,呆愣了片刻,一时想不起自己要做什么。   原来江逾林对别人也会这么笑啊。   他还记得刚开学那天,他第一次看到江逾林轻松的笑脸,还以为自己发现了唯一的大陆,原来有的人可能老早就见过了。   直到有人拍他的肩,他才回过神,扭头一看,是大一社团认识的朋友,叫张小寒,之前还经常约在一起玩,最近倒是见得少了。   “陆潺潺?好久没见了啊。”张小寒惊喜道。   “是、是啊。”陆潺潺脑子还是有点钝钝的,勉强笑了笑。   “我看朋友圈里都在说你脚崴了,怎么样好些了吗?”张小寒低头看他的腿。   陆潺潺也挽起裤腿给他瞅了瞅,“还行吧,在慢慢好,就是最近不能一起出去玩了。”   “哇,看起来挺严重的,”张小寒下意识去扶他,“没事等你好了我们再约就行。”   “嗯。”陆潺潺心不在焉的,眼神总往远处飘。   张小寒奇怪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眼睛一亮,拍着陆潺潺胳膊道,“你认识石薇啊?”   “什么?”陆潺潺茫然。   张小寒看他一脸懵,也犹豫了,“你不是在看她么?”   “哦对,”张小寒突然想起了来,“你是在看江逾林吧,我记得他是你们班的?”   “对。”陆潺潺点头。   张小寒眼睛更亮了,扯着陆潺潺衣袖,“那你快给我点一手消息,他和石薇进展到哪一步了?”   “什么哪一步?”陆潺潺突然觉得很累,心里七上八下的。   “就……告白了吗?在一起了吗?”张小寒两只眼睛都写着八卦。   陆潺潺抿起嘴,半天才说,“他们不是那种关系吧……”   “怎么不是啊,”张小寒说着挽起陆潺潺胳膊,“对了,你是去食堂吗?”   陆潺潺表情愣愣的,“我回宿舍。”   “那正好也顺路,一起走呗?”   陆潺潺心不在焉点点头,被他搀着往外走。   “你们……为什么说他和石薇是那种关系啊……”陆潺潺突然问。   “大家都这么说啊,”张小寒眨着眼睛,没明白陆潺潺的意思,“你和江逾林一个班,肯定知道他性格多冷吧,石薇是唯一一个和他走得近的女孩子。”   陆潺潺没说话,听张小寒继续说。   “而且他们一个学生会主席,一个副主席,多般配啊,刚才看起来也聊得很开心啊……”   后面张小寒再说的什么,陆潺潺没太注意了,走出教学楼老远后,他才后知后觉给江逾林发消息,说自己先回去了。   陆潺潺一个人扶着栏杆,单脚蹦上四楼,疼出一身汗。   进门后,他开着空调吹了一会儿,觉得不够凉,又调低两度。   吹了一会儿,还是觉得身上黏黏糊糊的不舒服,心情也开始烦躁,干脆收了衣服去洗个澡。   但他高估了自己脚踝的承受能力,从教学楼回到宿舍,又单脚蹦上四楼,脆弱的脚踝早已是强弩之末。   进浴室一会儿,就已经疼得站不住。   可这时他刚把洗发水在头上擦出泡泡,泡沫顺着眼角往下流,刺得睁不开眼。   陆潺潺闭着眼睛胡乱冲洗一番,连头都开始晕。   他扶住墙壁费力地喘了会儿,心脏砰砰砰狂跳,脚腕钻心的痛也顺着大腿往脑门冲,痛得他头皮发麻。   陆潺潺知道自己状态不对,寝室里没人,要是晕在里面简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他咬牙快速冲了冲身上,关水,随意用毛巾擦了擦,套上件T恤就要去拉门。   可是浴室里瓷砖沾上水滑得很,他单脚不方便,一个没踩稳,重重摔在地上。   嘭——!   落地时好大好清脆的一声响。   他脑子里嗡嗡直响,眼前全黑了,这一摔直接把半边身子都摔麻了,脚踝的痛反而不太能感受得到。   就这么在地上趴了半天,眼前才渐渐又能看到东西,陆潺潺深吸一口气,攒了劲伸手费力拉门。   试了半天都离把手差一点点距离,他又咬牙往前挪了一点,再次伸手,门却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陆潺潺手悬在半空,和门外的人对视。   空气凝滞起来。   半晌,陆潺潺后槽牙都快咬碎了,那人还是一动不动。   “你……你倒是拉我一把呀!”   他声音因为疼痛而发抖,听起来气若游丝,“我要痛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陆水水:于是我老套的,狗血的,开始吃醋了……   感谢在2021-09-19 16:03:57~2021-09-20 15:24: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柠檬味的薯片 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陆潺潺有气无力地倚在座椅里,被摔麻的半边身体渐渐恢复知觉,痛感复苏,顺着手臂膝盖往上爬,扯得他太阳穴都在痛。   他忍住难受,对在抽屉里找毛巾的江逾林说:“谢谢你班长。”   江逾林没应,翻出一张干净的蓝色小猪毛巾扔到陆潺潺头上,替他擦还在滴水的头发。   他动作不算温柔,几乎是在一通乱揉,莫名有种泄愤的意味。   陆潺潺被揉得有点痛,但没力气反抗,只好小声提醒到,“班长,轻一点……”   江逾林动作一顿,静默片刻,松了手,任由毛巾从陆潺潺的发顶往下滑。   他没再管陆潺潺,往电热水壶里接了些水,点了加热,便立在桌边,望着窗外,脸上没有特别表情,整个人看起来却格外紧绷。   水壶加热,开始冒出咕噜咕噜的声响,江逾林还是一句话也不说。   陆潺潺不知道他在别扭什么,强打起精神搭话,“真的谢谢你,要不是你来了,我还真不知道要怎么把自己挪出来……你都不知道浴室里多滑……”   他越说声音越弱,得不到回应,每一句都像说给了空气,身体很难受,痛感越来越明显,却分不清楚到底哪里疼,只觉得全身每一块骨头都有针在扎。   他很轻地叹了口气,阖上眼,“你在生什么气啊……”   江逾林回过头,视线从窗外的树梢滑到陆潺潺微颤的睫毛,“为什么自己先走了?”   陆潺潺睫毛又抖了抖,轻轻一掀,浅色的瞳孔就撞了过来,“我给你发消息了。”   “我问,”江逾林重复道,“为什么先走。”   为什么不能先走?陆潺潺泄了气。   他很累,脚腕很痛,不想等了不可以吗?   陆潺潺看着江逾林,头一次陷入很长的沉默,再次开口声音哑了些,“因为我遇到一个朋友,和他一起回来,就这么简单。”   “朋友?”江逾林嗤笑一声,脸上终于有了表情,“留你一个人在浴室摔得爬都爬不起来的朋友吗?”   “如果我没来怎么办?就在里面趴着,等晚上简俊他们忙完社团打完篮球再把你弄出来?”   江逾林淡漠地勾着嘴角:“你朋友可真好啊。”   “我朋友怎么样跟你有关系吗?”陆潺潺从来不知道江逾林说话可以这么戳人心窝子,好像他是什么不能自理的十级废物。   “他再不行也陪我回寝室了,我还需要人守着洗澡吗?”   陆潺潺心里堵得厉害,太阳穴一阵一阵跳。   跟别人有说有笑就算了,还对他的朋友指手画脚,江逾林以为他自己谁啊。   他用力捏住毛巾,“就算你今天不来,我也可以找到人帮我,实在不行趴一会儿也能站起来,总会有办法的。”   “哦。”江逾林怒极反笑,“所以我给你忙前忙后当老妈子,在你看来都是多余的?”   “是我求你这么做的吗?”陆潺潺脑子一片混乱,“江逾林我不是只有你一个朋友,也不是没你活不了!”   ”陆潺潺!”   嗒——   水烧开了,水壶自动从加热跳转为保温,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明明是微不足道的响声,却像给两个人按下了静音开关,水烧到沸腾后咕噜咕噜翻腾一阵,又渐渐消融在寂静里。   一时间空气静得可怕。   陆潺潺略微急促地喘息着,他没吃午饭,因为低血糖指尖控制不住的发抖。   空调温度太低,他头发、身上的水都没有好好擦干,被冷气吹后只觉得浑身发凉,异常难受。   江逾林久久地看着他不说话。   陆潺潺头晕眼花,弄不明白他的神色。   半晌,江逾林身子动了动。   他去到桌边,往玻璃杯道路些热水,又翻出一罐不知道什么时候带来的蜂蜜,舀了几勺放进水里,搅拌后,提着杯沿放到陆潺潺身边的窗台上。   玻璃杯轻轻落到瓷砖上,有很细碎的碰撞声。   江逾林全程没有看过陆潺潺一眼,也没有再说一句话,他离开时关门的声音也是干脆利落,和他本人一样。   陆潺潺看着窗台上的蜂蜜水发呆,杯口冒出氤氲的热气,把窗户的玻璃模糊掉一小块。   空调制冷停了一会儿又开始启动,冷气毫无障碍地扑倒身上,陆潺潺抖了抖,捂住口鼻打了个喷嚏,鼻头眼睛都发酸。   ·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好像陷入了某种冷战。   陆潺潺觉得,甚至不能用这两个字来形容,因为他们原本就不是可以冷战的那种亲密关系。   江逾林最近似乎尤其忙,和隔壁B大的联合文化节临近,学校全权交给两边学生会主办,他除了上课,几乎没有在陆潺潺的视线里出现过。   等到陆潺潺脚踝好得差不多,国庆节也到了。   这天下课,他和仁之初一道回寝室收拾行李,正好碰到拿着厚厚一叠资料准备出门的江逾林。   仁之初照常打招呼,陆潺潺下意识和往常一样笑眯了眼想要喊他,手挥到一半却停住了。   因为江逾林只是冷冷看了他一眼,不带任何感情地略微点头示意,接着大步走远。   陆潺潺怔忪片刻,胸口起伏不定,握着拳头三两步走到门前,掏出钥匙纸往门孔里怼,平时可好开的门今天也和他作对,怎么都拧不动。   仁之初看到他粗暴的动作,连忙伸手制止,“我靠你干嘛呢,这门做错什么了你拿他撒气?”   陆潺潺闭上眼深呼吸几下,问仁之初:“你觉不觉得江逾林今天特别冷漠?”   他打从那天湿漉漉地吹空调后就有点着凉,嗓子哑了,鼻音也重,说出的话听起来像是委屈得很。   仁之初怪异地瞅了他一眼,用自己的钥匙打开门:“他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陆潺潺立在门边不动了,嚼着仁之初的话,喃喃道:“一直都这样吗?”   “那不然呢,”仁之初回头催他,“你赶紧收拾吧,别一会儿赶不上飞机。”   陆潺潺愣愣地进门,推出行李箱开始收拾,假期不长,随便捡了几件衣服,再装上些日用品,基本够用就行。   等到拉开抽屉时,却看到里面静静立着一小罐蜂蜜。   陆潺潺拿到手里看了看,又发起呆来。   仁之初看他神神叨叨的,忍不住再催了催:“你到底干嘛呢,这几天跟丢了魂似的,赶紧了啊……”   他向陆潺潺走进了些,从后面看到他手里那罐蜂蜜,随口道:“你什么时候买蜂蜜了?不过带着也好,反正你经常低血糖……”   陆潺潺突然回过头看着他。   仁之初被看得一愣,低头检查了下自己的衣服,觉得没什么问题,“怎、怎么了吗?”   “没有。”陆潺潺摇摇头。   想了一会儿,把蜂蜜罐子小心包好,一起收进了行李箱。   他站起身,神色恢复如常,拍拍仁之初的肩膀,“走吧,回家。”   放假咯! 第13章   国庆假期,陆潺潺家的头等大事,就是表哥陆祺的婚礼。   婚礼安排在下午,但他们一大家子人大清早就开始忙活。   陆潺潺是伴郎,表哥表嫂去换礼服,他也跟着一道去换自己的伴郎服。   男生换装比女生快,陆潺潺换好出来一照镜子,被自己这正经的样子惊到了,他还是头一次穿正装。   简约款黑西装,走线流畅裁剪精细,既贵气又不抢新郎风头。配上绅士小领结,还平添一份活波可爱。   “嚯!可以啊我的弟弟,穿上西装真有点大人的样子了”陆祺拍着手走过来,近了再仔细打量一番陆潺潺,又点点头,“不过还是乖得很。”   陆祺身上是一套白色为主辅以暗色点缀的西装,做工依旧精细,不过新郎服嘛,细节肯定要比伴郎的繁复许多。   他还做了新郎官常见的露脑门儿发型,头发梳得油光锃亮,本来是偏阳光运动系男生的长相,这么一打扮,倒是有些成熟男人的意味了。   陆潺潺看着他,才突然有了实感——自己表哥不再是小时候和他抢冰棍吃的大傻子,而是已经成家立业的大人了。   看着表哥满脸都洋溢着快要溢出来的幸福感,和对未来灼灼的憧憬,陆潺潺没由来的鼻头一酸。   他收起总是笑嘻嘻的表情,脸上出现罕见的、极度认真的神色,朝陆祺竖起大拇指,“你今天超级帅的!”   他是真的替哥哥高兴。   陆祺看了他一会儿,很感动样子。   陆潺潺觉得他下一秒可能就会深情抱住自己这个聪明善良的弟弟,带着哭腔感谢自己诚挚的祝福,并保证下半辈子一定重新做人好好生活——比如不再抢陆潺潺零食什么的。   然而他忽略了这表哥有多不正经,穿个西装换身皮,并不能改变他的本质。   陆祺酝酿着情绪,酝酿得陆潺潺眼泪都快出来了,却忽然捏住他的鼻子,噗嗤笑出声,夸张道:“不是吧陆潺潺,我结婚你哭什么!快点收一收,待会儿我妈看到又得骂我欺负你。”   陆潺潺珍贵的、在眼眶的打转的泪珠子,就这么被憋了回去。   他被捏住鼻子,想深呼吸都平复一下都不方便,于是直接给了他一肘子,接着就要上脚。   果然兄弟之间,还是暴力比较容易解决问题,温情什么的太做作。   陆祺被他追得到处乱窜,一边护着自己膝盖,一边拦住陆潺潺的腿。   “陆潺潺我警告你注意点哈,这是西装是礼服是结婚用的、白的!你要是敢在上面留下你的大脚印子,咱们兄弟情就到头了我跟你说。”   “呵。”陆潺潺不屑一笑,“谁稀罕跟你的兄弟情,再说你两只眼睛长对称了吗,怎么看出我哭了的,男人的眼泪是珍珠,你懂什么是珍珠吗,就是这辈子都不会为你流的玩意儿!”   “陆潺潺你!”陆祺手指颤巍巍地指着他,“你目无尊长!你、不可理喻!”   “谁目无尊长,谁不可理喻啊?”一道威严的女声从门口传来。   陆祺一听,立刻条件反射地收起指着陆潺潺鼻子的手指,一秒恢复正经,理了理领带,温声道:“妈,你不是在陪梦梦吗,怎么过来了?”   陆潺潺早就抱上大腿,挽住女人的胳膊,委屈地喊了声,“大姨……”   “诶,幺儿乖,”大姨疼惜地拍拍陆潺潺的手背,回头看向陆祺又是一脸严厉。   “你说说你,都是结婚的人了,怎么还欺负潺潺呢,我要是不过来看看,你是不是得把这屋顶都给掀了?!”   “是是是,”陆祺点头接受批评,愣了愣,又连忙摆手,“不是不是不是,我怎么会欺负潺潺呢,我疼他都来不及呢,你说是吧潺潺。”   陆潺潺看着陆祺对自己挤眉弄眼,一副不甘心又不得不忍气吞声的样子,心里可算舒爽了些,念在他今天大婚,就大发慈悲放他一马吧。   他清了清嗓子,“对,大姨,我们就闹着玩,表哥没欺负我。你还是去表嫂那边看看吧,她那里离不开人。”   大姨喟叹地拍着陆潺潺的手,又看向陆祺,恨铁不成钢地指了指,“你看看潺潺多懂事,老实待着,别再欺负弟弟知道了吗?”   “知道知道,保证不会。”陆祺连连点头,又是发誓又是比心才总算送走自己老妈。   回来一看,陆潺潺懒洋洋地窝在休息室的长沙发上,小腿一跷,好不自在。   陆祺气不打一处来,“你倒是挺潇洒啊。”   陆潺潺捏着喉咙咳了几声,使唤道:“你刚刚怎么承诺大姨来着,是不是该照顾一下我这个身娇体弱的弟弟?”   他感冒一直没好,刚刚闹了一通,身上没了力气,嗓子也痛。   陆祺虽然不情不愿,好歹还是替他接了一杯温水。   陆潺潺喝了一口,又开始咳嗽,这下咳得脖子都涨红起来。   陆祺神色正经了些,仔细看看陆潺潺的脸色,发现确实不太好,“哟,真不舒服啊?”   “不然呢?”陆潺潺白他一眼,“感冒好几天了。”   话说到这,陆潺潺突然想起手机壳里的符纸来,愤愤瞥一眼陆祺,“还说呢,你之前带我去求的那个符一点用都没有,我最近可点背了。”   “说什么呢你!”陆祺赶紧拉着他的手呸呸呸,“举头三尺有神明,这种话不能胡乱说道。”   他挠挠头,疑惑起来,“但我觉得挺灵的啊,当年我求了这张符,直接就遇到了你表嫂,上个月我俩领完证,还去庙里还愿了呢。”   陆潺潺:“我们不一样。”   陆祺又说:“主要你也得加把劲儿啊弟弟,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就把你嫂子骗到手了。可你呢,看着好像朋友挺多,怎么一次恋爱都不谈呢?”   “小姨那个急的啊,都不敢让你知道,说不管是人是鬼是男是女,好歹领回来一个看看,我们家风很开放的……”   “等等等,”陆潺潺越听越不对劲,连忙制止。   他把符纸从手机壳里取出来,放到陆祺面前,正色问,“这符,是求什么的?”   “姻缘啊!”陆祺震惊,“你不会戴了小半年还不知道这玩意儿干嘛使的吧,福音寺就姻缘最有名啊!”   陆潺潺傻眼。   ·   婚礼正式开始,陆潺潺履行伴郎职责,陪新人进行完仪式后,就一个人坐在角落,看着那张黄底红字的姻缘符发呆。   太可怕了,他一直以为这是张平安符,怪不得自己最近身上都不舒坦,原来压根求的就不是健康。   更可怕的是,当陆祺说到姻缘符三个字的瞬间,他脑海里蹭地冒出了江逾林那张面无表情的高岭之花司马脸,吓得一哆嗦。   江逾林。   陆潺潺忽然想到上一次他这么捏着符纸的时候,也在想江逾林。   那天他崴了脚坐在巷子里四下无援,还是江逾林把他捞出去的。   江逾林穿了件像消防员叔叔一样的橙色T恤,陆潺潺从来没见过他身上出现那么鲜亮的颜色。   但他穿着很好看。   可是后来,尤其是和他吵架以后,江逾林再也没穿过那件衣服,身上又恢复到以前黑白电影似的色系穿搭。   陆潺潺抱着保温杯,把脸埋进臂弯咳嗽着,心里头酸酸的。   其实江逾林对他真的很好了,他每一次生病难受都是江逾林陪着,就跟他自己说的一样,像个“忙前忙后的老妈子”。   自己又是怎么回答的呢。   “是我求你这么做的吗?”   “我不是只有你一个朋友!”   浓浓的愧疚涌上心头,陆潺潺咬紧下唇闭上眼,他是不是真的说得太过分了,这不是糟蹋别人心意吗?   可要他主动道歉,又拉不下脸面,毕竟江逾林说话也不怎么客气,言语间显得他多不能自理一样。   但如果他不先道歉,谁先?江逾林么?那不如相信火星先撞地球。   陆潺潺头埋在臂弯里翻来覆去磨蹭,烦得焦头烂额,半晌,总算想出个折中的主意。   他打开手机,准备发条朋友圈。   陆祺夫妇办的是露天婚礼,现场定在郊区的一个度假村内,有广阔的草坪,成排的香樟树,和透蓝的天空。   陆潺潺特意照了张香樟树的照片,又从相册里选了张与婚礼主题毫不相干的江水的图,混在婚礼现场的唯美图片中,一起发送。   现场音响正在播杨宗纬的《一次就好》,陆潺潺听了会儿歌词,想了想,配字:“上一秒红着脸在争吵,下一秒转身就能和好。”——杨宗纬《一次就好》,祝我表哥新婚快乐。   发送完毕,他紧张地放下手机,等待着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太紧张,喉头又是一阵发痒发紧,激得他急促地咳嗽起来,这一下比之前都要剧烈,他直接趴在桌上起不来,一阵一阵发抖。   周围零星几个经过的宾客都停下来问他有没有事,陆潺潺一边咳得惊心动魄,一边还要敷衍他们,好半天才勉强停了下来。   止住咳后,浑身最后一点力气也用完了。   他趴着缓了缓,接着有气无力地点开朋友圈查看,最新那条的点赞评论都爆炸多。   很好,很符合他的人气。   可是,陆潺潺仔细把点赞人员核查一遍,却没看到想要的那个名字。   陆潺潺愣了。   不是,江逾林这人至于吗?   他又是江又是林的发照片,配字还是想和好,这么明显的示好,他点个赞给彼此一个台阶下怎么了?   简直不可理喻。   喉头又开始痛,陆潺潺“啪”的一声扣掉手机。   ·   江逾林“啪”一声扣掉手机。   看来陆潺潺国庆假期过得挺欢乐啊,高高兴兴参加婚礼,高高兴兴发九宫格,还高高兴兴听歌。   这是什么意思,在跟自己示威吗,还是想表达他一点都不在乎自己?   江逾林想到陆潺潺说的,他有很多朋友,不差他一个。   确实,陆潺潺的生活没有了他,也依旧多姿多彩。   可是江逾林不想这样,不想又和他回到陌生人的状态。   争吵是件过于情绪化的事,他不想纠缠到底谁对谁错,但现在又要怎么办呢?道歉吗?道歉应该怎么做?   江逾林从没试过,也压根不知道怎么开口。   “老江……老江?”   石薇看江逾林刷完一条朋友圈后,就沉着脸一言不发敲桌面,忍不住出声提醒。   她敲了敲江逾林面前的资料,压低声音道,“你发什么愣?”   江逾林回过神,扫了眼周围围坐在圆桌前,看着他面露疑惑的同学,面不改色掩唇咳了一声,“抱歉,我们继续。”   两校联合文化节国庆结束后就会正式开始,今天两边学生会的主要成员都聚在一起,最后一次核查庆典细节。   会议结束后,众人收拾好各自负责的资料,三三两两离开。   江逾林坐在原处不动,犹豫一会儿,他出声叫住石薇:“石薇,你等一等。”   “还有什么事吗?”石薇是他们学校学生会副主席,留了一头漂亮的栗色卷发。   江逾林说:“我有件事想向你请教。”   石薇被“请教”这两个字逗笑了,要知道以江逾林的本事,很少能有他请教别人的时候。   石薇点点头:“你说说看。”   石薇是江逾林认识的人中,除了陆潺潺,感情最丰富的人,除了她,他不知道该向谁问这些问题。   “就是,”江逾林有些犹豫,“你平时跟别人吵架了,要怎么解决?”   “啊?什么别人?”石薇一时没搞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但还是下意识答道:“我男朋友吗?他才不敢跟我吵。”   江逾林皱眉,似乎认为这个答案价值不高,想了想又问,“那如果我跟别人吵架了,该怎么办?”   石薇这下是真奇了,嘴巴张张合合好一会才组织好语言,“你,你那什么,不是经常和人吵架吗。”   江逾林疑惑。   石薇又说:“就比如刚刚隔壁校那宣传部长,被你那张冷脸说得一愣一愣的,只是你自己不觉得,也不太在意别人怎么说你?”   她略一思考,猜测江逾林最近可能在反思自己的作风问题。   毕竟他之前还主动提出把每周五的例会改时间,成全成员们的周末时光。   石薇于是补充道:“而且我个人看来,你提的那些意见都是很中肯的,也不是在随便找人掐架,你虽然性格有些冷,但人是很好的。”   江逾林默默听完她的话,感觉石薇会错了他的意思,摇头否定道,“不是那种别人。”   “什么?”   江逾林喉结滚了滚,手指微微收紧,“是我……很在意的人。” 第14章   “嗯……我总结一下哈,”石薇端坐在江逾林对面,用尽全力平复内心。   刚才江逾林向她讲述了自己和一个男孩子的故事,看起来十分为情所困。   石薇用力掐着虎口,才勉强维持镇定,没有“哇”得惊呼出来。   要知道,江逾林,竟然也会因为感情苦恼,还是和另一个男孩子有关!   如果不是虎口的疼痛过于清晰,她都要怀疑自己在做梦。   不对,她还真做不出这么离谱的梦。   毕竟江逾林看起来是一辈子脱不了单的那种,即便他长得很帅。   “总的来说,”石薇保持素养,温和道,“就是你对他很有好感,但你不确定他对你是什么感情。”   “有时候你觉得他很依赖你,很需要你,有时候你又觉得这种依赖和需要其实不只对你一个人,好像换成其他任何人都可以。”   “你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特别的,对吗?”   江逾林点点头,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握住矿泉水瓶的手却不由自主收紧。   他垂下眼皮,坐姿一如往常的挺拔端正,看起来却莫名有些气馁:“我……我不知道要怎么对他,我怕他觉得我很凶。”   石薇压抑住自己吱哇哇乱叫的内心,努力维持端庄的表情,尽职扮演好临时心理咨询师的角色。   “咳。”她掩唇咳了一声,用手指强压下嘴角难以克制的姨母笑。   “首先,经你描述,我个人认为他一定是对你有感觉的,不可能完全不喜欢你,这个你可以放心。”   “其次,通常情况,我对于你这种感情纠葛期的建议,都是单刀直入,两人有什么说什么,讲得明明白白,看对眼就在一起,不行就赶紧了解,但是——”   “凡是都有个万一,毕竟你们俩都是男生,不能用惯常的男女思维一刀切,男女之间好不上还能做朋友,但男生之间好多捅破这层纸后,连朋友都做不成,所以我建议你还是稍微保守谨慎一点。”   “怎么保守?”江逾林认真求教。   石薇摸着下巴,思考道:“以你的性格,估计也很难说出什么动人的情话,不如用行动表示,想他了就去找他,和他说话。”   “不要犹豫,也不要畏手畏脚,你既然怕他觉得你凶,那你也该知道自己冷脸的样子很不好惹,对他要多笑笑。”   “温水煮青蛙,”石薇笑着,做了个五指旋转收紧的动作,“让他晕晕乎乎掉进你的温柔乡里。”   江逾林听完她的话,皱眉思考起来。   半晌,他抬起头,定定看着石薇:“我知道了,谢谢你。”   结束完江逾林同志的心理咨询后,石薇优雅告别,转身冲进洗手间隔间,对着门板无声呐喊,仿佛吃了两百吨糖。   接着,她一屁股坐到马桶盖上,翻出手机,噼里啪啦给自己男朋友打字。   [江逾林你还记得吧?]   [就是你上次见了说寡得跟唐僧似的那个帅哥,我的顶头老大!]   [他竟然!也有为情所困的那一天!!]   ·   国庆收假后,紧跟着就是筹备许久的两校联合文化节。   陆潺潺他们寝室,简俊和夏毅有双人合作表演,仁之初自从校门开放后,就整天带着女朋友乱晃看不到人影。   彩排那天傍晚,陆潺潺一个人在寝室待着也无聊,所幸跟简俊一起去凑凑热闹。   国庆后气温也没怎么降低,依旧维持在炎热的程度,后台就只有几个大风扇循环吹,没风的时候闷热异常。   感冒断断续续折磨了陆潺潺一个多星期也没见好,在后台待了一会儿他就坐不住了,头晕脑胀,胸闷想吐,喉咙也痛,T恤被闷出来的汗打湿,黏黏地贴在身上。   他坐在角落忍了一会,发觉实在受不了,便跟简俊说了一声,晃晃悠悠回寝室睡觉。   他洗完澡,开着空调睡了一会儿。   迷迷糊糊间突然被冻醒了,准确的说,他也不知道是冻醒的还是热醒的,身上虽然一阵一阵发冷,却又出了好多汗。   陆潺潺仰面躺在床上,四肢都沉重得厉害,像被嵌进床板里一样动弹不得,太阳穴剧痛,像有把锯子在锯着脑仁,连带着眼睛耳后都胀痛。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就是高烧,陆潺潺从小到大经历过不知道多少次。   因此即便烧得迷迷糊糊,他也很清楚的知道,这种热度很难睡一觉就能自愈。   他闭上眼,忍过一阵眩晕,蓄上些力气,颤颤巍巍从床上坐起来,靠着墙喘了一会儿,又一鼓作气往床下爬。   他手上没力气,抓不稳栏杆差点直接摔下来,幸好最后一秒反应过来,死死抱住楼梯,才幸免于难。   身上冷得厉害,陆潺潺哆嗦着翻出件薄外套,套上出门,直接打车去了医院。   医院床位不够,医生看他年轻又只是发烧,大手一挥把他安排在走廊的座椅上,挂了水。   陆潺潺只想快点退烧,根本没心情计较什么床位。   他没骨头似的靠在角落的坚硬的椅子上,额头抵着冰冷的墙壁,想要睡一会儿。   睡一会儿,醒了就不难受了。   陆潺潺闭上眼,尝试入眠。   半晌,却落寞地睁开眼。   根本睡不着,头痛嗓子痛浑身都痛,根本不可能睡着。   他突然觉得很委屈,特别委屈。   好想有人来陪陪他。   迷迷糊糊间,他翻开手机,看到一个未接来电,显示姓名:江逾林。   陆潺潺眼泪忽然就掉了下来。   他翻出江逾林的微信,编辑一条,毫不犹豫点了发送。   几乎是瞬间,江逾林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   那天之后,江逾林似乎听进去了石薇的话,准备找陆潺潺好好聊聊。   听说他和简俊他们一起来看彩排,便去后台找人,找了一圈,人没看到打电话也不接。   不知道怎么办时,正好遇到换了服装要上台的简俊,江逾林赶紧问了陆潺潺的去向。   他按简俊的说法去到陆潺潺寝室,环视一通,屋里没人,床上没人,被子却很凌乱,明显是睡过还没来得及叠。   江逾林心里突然腾起不好的预感,刚要再给陆潺潺打电话,就收到了那人的微信。   [陆水水:班长……对不起……]   江逾林怔了怔,这几个字儿落到他眼里,怎么看都觉得满是委屈。   他心里一沉,赶紧回拨过去,铃声焦急地响了一会儿,才被慢悠悠地接通。   对面的人没说话,江逾林定了定神,“陆潺潺?”   “班长……”陆潺潺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混杂着细微的电流,嗓子全哑了,可怜异常。   江逾林的心一下子就被吊了起来,他压下慌乱连忙问:“你在哪里?”   陆潺潺不说话,江逾林听到他吸了吸鼻子,好像在哭。   “陆潺潺。”江逾林又喊了他一声,手心都冒出汗。   半晌,陆潺潺才再次开口,嗓子哑了带着哭腔,一句话都讲不出完整的调子。   他抽泣着,“江逾林,我难受……”   轰——   江逾林高高悬起的心,一整个坍塌掉了。 第15章   江逾林赶到医院时,陆潺潺已经缩在椅子里烧得迷迷糊糊。   他整张脸从皮肤底下透出没有血色的白,只有脸颊处因为高烧留下灼热的绯红,细看下甚至有浅浅的红血丝蔓延到眼周,嘴唇像干涸的沙漠。   江逾林手指轻轻点了点他脸上半干的泪痕,他就忽然颤抖着惊醒。   陆潺潺目光没有焦点,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睛,看清江逾林后,眼泪又噼里啪啦往下掉。   江逾林慌乱了一瞬,连忙用手掌托住他的下巴,“怎么了,难受得厉害吗?”   陆潺潺不说话,断了线的泪珠子一连串往江逾林手里砸。   他撑起身体抱住江逾林的腰,脸埋进他的腰腹,吊瓶随着他突然的动作开始晃动。   江逾林没办法,只好一面环住陆潺潺的肩,一面轻轻托住他输液的那只手以免跑针。   陆潺潺很瘦,抱住他抽泣的时候,单薄的肩膀像一片叶子。   江逾林一下一下顺着他的后背,用很轻的声音问他:“到底哪里难受。”   陆潺潺嗓子完全哑了,几乎发不出声,他张了张嘴,用气声说:“哪里都……”   江逾林掌根撑着他的后脑,让他微微仰头看向自己,“我们去病房里休息好不好?”   陆潺潺眼睛哭得红彤彤的,薄薄的双眼皮都肿没了,他摇摇头,很委屈似的:“没有病房了。”   江逾林摸了摸他的眼尾,低声道:“有的。”   医院里普通床位紧张,高级VIP房却不紧张,医生还没见过哪个普通病人只是发个烧都往这里跑的。   陆潺潺烧得浑身滚烫,输液输了半天,非但没见好,反倒更难受似的发出无意识的低|喘,江逾林不得不几次按铃请医生过来。   可无论如何医生都十分确信只是普通的着凉发烧,但病人体质比较差,所以症状比一般人严重。   退烧的药水刺激肠胃,不到万不得已,医生不会加大计量,但看陆潺潺高烧一点也没有往下退的迹象,只能谨慎地改变一些药量。   但即便如此,陆潺潺半夜还是吐了一回。   他没吃多少东西,吐出一点后,就止不住地干呕,手背上的针头也因为剧烈的动作刺破皮肤,血液回流。   好容易止住了吐,他难受得躺不住,医生来重新扎针,他烧得糊里糊涂一个劲往后缩,江逾林只能从背后抱住他,固定着他的手臂,好让医生把尖系的针管再次扎进他薄薄的手背。   折腾半天,医生和江逾林都出了一脑门汗,才终于把针扎了进去。   医生走后,江逾林靠坐在床头,把陆潺潺半抱进怀里,一手护着肠胃,一手覆在他侧脸上轻轻拍,以绝对安全感的姿态低声安抚:“不疼了,不疼了……”   朦胧间,陆潺潺似乎恢复了些意识,他目光涣散地看了江逾林一眼,随即像是难受得厉害,紧紧抓住江逾林胸前的衣料,咬着下唇闷哼一声。   江逾林手臂骤然紧绷,他看陆潺潺抿起嘴角,好像又要掉眼泪,唇边那双漂亮的小梨涡悄悄浮现。   江逾林整颗心都像在被翻来覆去煎熬着。   半晌,他有些崩溃地将指腹轻轻覆到那双小涡上,克制着颤抖的声线,似是恳求:“你不要抿嘴好不好?”   .   第二天一早,医生再次来查看情况,却发现江逾林还是用同样的姿势抱着那位好看的男孩子。   江逾林衣服被揪得皱皱巴巴,眼里布满红血丝,眼底也是一片青黑,明显整夜没睡,狼狈不堪。   难道就这么抱了一宿吗?   医生咳了声掩饰眼底的震惊,陆潺潺很轻微地抖了抖,江逾林连忙轻拍着他的背安抚:“没事,你睡。”   接着他抬起头看向医生,礼貌地点点头,医生会意,放轻脚步来到病床边,替陆潺潺检查。   虽然还有些低烧,但已经退了许多,也不再像昨晚那样翻来覆去的难受。   检查完后,医生拍了拍江逾林的肩,示意他出来一下。   江逾林小心地抱着陆潺潺躺回床上,替他掖好被角,跟着医生的脚步来到门外。   “现在看来应该没事了,”医生说,“等彻底退烧后,再观察一会儿,不反复就可以出院了。”   “谢谢医生。”江逾林温和道。   “没事,”医生嘱咐说,“病人应该是天生体质就比较弱,生病看起来比别人严重,好得也会更慢一些。”   他说着顿了顿,想起半夜江逾林抱着那个男生疯狂按呼叫铃的样子,深深看了他一眼,又说:“不过不是大问题,你也……不用过于担心。”   江逾林以坦荡的目光回视医生,“好的。”   唉,罢了,医生移开视线,“我先去看别的病人,有事再叫我。”   江逾林点点头,“多谢。”   医生走后,江逾林叫住了来换药的护士说,“不要意思,我需要出去一小会儿,能不能麻烦您替我照看一下他?”   “当然,”护士笑笑,“照顾病人本来也是我们的职责。”   “非常感谢。”   江逾林出门后,护士就坐在小沙发上细细端详起床上这位男孩子。   真好看啊,护士忍不住感叹。   即便生着病,也没有变得难得难看,反而更像只脆弱的小猫崽,怎么瞧怎么惹人怜。   她忍不住想,那健康的时候,应该是个特别可爱的男孩子吧。   江逾林的确没有离开很久,以至于他回来时,护士还觉得有点没看够。   护士恋恋不舍地起身,看向江逾林,却愣住了。   虽然只走了一小会儿,他却已经换掉昨天那件皱巴巴的衣服,取而代之的是一件没有一丝皱痕的T恤,脸洗过,连头发也整理过了。   除了还残留着红血丝的眼睛,完全看不出来早上的狼狈,精气神也丝毫不像一夜没睡的样子。   他手里拿了个保温桶,进门就直接走到床前,看过床上的人后,才压低声音问护士:“他醒过了吗?”   护士摇摇头,“没有,刚刚动了一下,但是没醒。”   江逾林点头,温和道:“多谢您了,现在我来照顾,不耽误您时间了。”   “没有没有,”护士连连摆手,“你太客气了。”   她说完,便不再逗留,离开病房,合上门前,她看到床上的男孩子似乎动了动,接着伸出手勾了勾江逾林的指尖,低声说着什么。   江逾林弯下腰,摸摸他的额头,认真听着,很克制地轻轻应了一声:“嗯。”   护士眨眨眼,压下心里异样的感觉,悄悄把门关严实了些。 第16章   陆潺潺在江逾林的帮助下来到洗手间,对着镜子一照,把自己照傻了。   这人是谁?   怎么这么丑?   一定不是他!   镜子里的人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原本引以为傲的小扇双眼皮儿直接肿到消失,脸皮跟后面的墙差不多白,显得他红肿的两个眼圈像被揍了一样。   陆潺潺在看到自己的一瞬间,吓得往后退了半步。   江逾林连忙撑住他,“你慢点。”   陆潺潺看看镜子,又看看江逾林,用气声呆滞道,“我好丑啊……”   江逾林从后面环住他的肩,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不丑。”就是怪可怜的,但这话他没说出口。   陆潺潺重拾了一点信心,再次看向镜子,却被两人站在一起的画面深深打击到。   在江逾林一丝不苟的完美形象的衬托下,他因为生病而大打折扣的美貌值雪上加霜。   呵,男人。   真敷衍。   陆潺潺哀怨撇嘴,却被江逾林用手指戳着小梨涡,阻止了唇角向下的弧度。   陆潺潺抬头看他:?   江逾林拧着眉,声音没什么起伏:“不许撇嘴。”   陆潺潺:“??……哦。”   到底是还在低烧,简单洗漱一番后,陆潺潺回到病床上,靠着床头,就有些提不起精神了。   江逾林给他带了些熬得糯糯的小米粥,可他发着烧,长时间没进食胃里也不大舒坦,草草吞了几口,觉得有些反胃,就不肯再吃了。   江逾林接过还剩大半的粥碗,眉头直皱,“吃得太少。”   陆潺潺摇摇头,没输液的手按着胃:“饱了。”   江逾林看了他一会儿,没说话,起身将碗具收拾好,又接了杯热水,拧紧盖子压到他胃上,说:“没有热水袋,你先用这个捂一会儿,要是还难受,我们就叫医生。”   杯里的温度很高,隔着病号服按在胃上,暖烘烘的热度熨得他很妥帖。   陆潺潺眯了眯眼,满足的喟叹道:“不难受了。”   他斜靠在床头,阖上眼养了养精神,忽然眼皮一抬,想起了什么似的,拉拉江逾林的衣袖小声问,“你怎么会来这里。”   江逾林环住他的背,借力让他坐直些,自然道:“你叫我来的。”   他怎么会?   陆潺潺眨眨眼睛,不可思议,但他昨晚烧糊涂了,确实一点印象都没有。   江逾林看他懵懵的样子,好像真的全忘了,不由地沉下脸来,片刻缓缓道:“昨天你给我发消息,说对不起,我给你打电话,你哭着说难受,要我过来。”   江逾林说话时面无表情,连音调都几乎没有起伏,陆潺潺却听得一愣一愣,还没来得及反驳,江逾林又继续不带感情地陈述起来:   “我到医院后,你一直抱着我不肯撒手,又哭又撒娇,揪着我的衣服,要我抱着才能睡,眼泪鼻涕都往我身上擦,还一直跟我说对不起对不起。”   陆潺潺咽了咽口水,看着他整洁如新的衣服,镇静摇头:“真的吗?我不信。”   江逾林:“衣服换过了。”   陆潺潺又看向他齐整的发型。   江逾林:“头发也整理过了。”   陆潺潺继续冷静狡辩,“你在炸我。”   江逾林不说话了,冷冷瞅他一眼,转身掏出手机,翻开聊天页面,优雅地将证据摆到他面前。   [陆水水:班长……对不起……]   确认他看清了,江逾林又翻开相册,再次递给他。   里面陆潺潺眼周红红鼻头红红,皱眉趴在江逾林怀里,紧紧揪着他胸前的衣服,像只孱弱的小猫崽,而江逾林的另一只手确实环在他肩上,抱着他。   陆潺潺沉默了。   深深的沉默了。   原来他像被人揍了一样的红眼圈,不是病的,而是哭的。   他从江逾林怀里坐起来,捏着拳头和他平视,江逾林也微微挑眉看着他,眼神平静却不容置疑。   慢慢的,陆潺潺开始变红,从病号服衣领下若隐若现的锁骨,到纤细的脖颈,再顺着小巧的耳朵尖蔓延到脸颊,一整个红透了。   江逾林依旧平静地注视着他,仿佛看不见他因为尴尬而产生的一系列生理变化。   陆潺潺终于抵不住他的眼神,偏过头,悲愤大喊:“不可能!”   这嗓子一出,两人同时愣住了。   因为喉咙发炎,陆潺潺声音全哑了,先前精神不好,跟江逾林说话时一直用的气声,冷不丁吼出真声后,自己都被震撼到——   好难听的声音!   就像从土里刨出一辆几十年前的古董拖拉机,随便加了点润滑油就往公路上哐哧哐哧乱跑,加的还是劣质润滑油的那种。   陆潺潺惊恐地捂住喉咙。   他迷死一片的少年音去哪儿了?!   江逾林先是愣了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让笑意爬上脸。   陆潺潺看江逾林那样,更哀怨了,咬牙道:“你笑我?!”   江逾林丝毫不收敛脸上的笑容,嘴里却一本正经道:“我没有笑。”   陆潺潺气结。   他只是暂时哑了,不是瞎了,水润双眸全程在线的好吗。   陆潺潺越想越气,气到最后就是委屈。   他脑袋一垂,又要撇嘴,毫不意外地被江逾林制止。   江逾林握住他的削尖下巴,拇指抵住小梨涡,声音里含着警告的意味:“陆水水。”   陆潺潺还是耷拉着眼皮,嘴角向下撇,江逾林停顿片刻,还是泄了气。   他拇指轻轻摩挲着小梨涡,放缓声调问,“为什么委屈。”   陆潺潺扭捏片刻,轻轻张了张嘴,他本就一直用气声说话,现在声音更小,江逾林凑近了些听。   “两次都是我在跟你道歉,你连表示都不表示一下……”   江逾林愣了,“什么两次?”   陆潺潺抬头,瞪他一眼,“就是婚礼上那条朋友圈啊,我发了江水,发了树林,还配字想和好,你连赞都不愿意给我点一个……”   这下换江逾林沉默了。   原来那个是道歉吗?   原来他那个时候就道歉了?!   陆潺潺看他还是跟个木头似的一言不发,情绪一激动,掩唇咳了两声。   “我错了。”   他一咳,江逾林立马回魂似的承认错误,一边说一边替他顺着胸口。   他顿了顿,再次重复道:“我错了。”声音镇定里透露出些许僵硬。   陆潺潺很没出息地承认,他被这两句道歉哄好了。   但姿态还是要做足,他抿起嘴角,装模作样地摇摇头,“好吧,那我就勉强原谅你了。”   “嗯。”江逾林垂着眼,“谢谢原谅。”   陆潺潺被他低眉顺眼的样子逗笑了,心情一好,就起了玩心。   他想了想自己这副酷似老式拖拉机的嗓子,靠进江逾林怀里,掐住自己的脖子,突然瞪大眼睛:“宝鹃,宝鹃!我的嗓子!我再也不能得宠了……”   自觉演技精湛,出神入化。   江逾林手臂虚虚笼着他,高冷司马脸都掩盖不住浓浓的困惑。   冷场了。   陆潺潺停顿片刻,问:“你没看过甄嬛传吗?”   江逾林闻言摇摇头,又点点头,“听说过,大型史诗宫斗连续剧。”   “……行吧。”陆潺潺自信且不尴尬地科普起来:   “我刚演的那段,是剧里的名场面,安陵容本来就是因为唱歌有点像皇帝的白月光才得宠的,后面被祺嫔下药,嗓子坏了,她就觉得自己再也不能得宠了……”   江逾林安静听着,神色认真得像在听重点专业课,陆潺潺忽然觉得他有点笨笨的,心里生出一丝莫名其妙的恻隐,拍拍他的手背:   “没事啊,不知道也没关系,这段仁之初演得最好,回去让他再给你演一遍……”   他说着又开始咳嗽起来,这一下比之前厉害许多,他喉咙有炎症本来就疼,剧烈的咳嗽牵扯着胸口都开始疼。   江逾林搂着他,一下一下地给他揉胸口,语气无奈:“难受你就少说话。”   陆潺潺咳得喘不上,摇摇头:不说话他更难受。   ·   在医院又躺了大半天,陆潺潺烧彻底退了且没有复燃的迹象,江逾林就替他办了出院手续。   他们并排坐在医生办公桌前,陆潺潺双手比划着,用气声说了一通。   医生没听清:“嗯?”   江逾林翻译道:“他在问他的嗓子什么时候可以好。”   医生哦了一声,点点头:“很快的,按时吃药,一个星期也就没问题了。”   一个星期?   陆潺潺晴天霹雳。   一个星期很快吗?都够他憋死好几轮了!   想到接下来整整一周他都要做个安静的美男子,还要跟江逾林这个同样安静的美男子大眼瞪小眼,陆潺潺顿时觉得生活无望。   江逾林谢过医生,看到陆潺潺一副自怨自艾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拍拍他的背柔声道:“好了,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陆水水:没事啊,回去让仁之初给你演一遍。   仁之初:你礼貌吗?   江江:我为什么不能直接看剧……   感谢在2021-09-24 14:30:36~2021-09-25 16:40: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冷酷无情的按爪机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夕阳染红天际,石薇挽着男友的胳膊漫步在校园里,沐浴着日落前金黄的余晖。   忽然,她猛地扯住男友的袖子,两眼放光往远处一指,高声道:“快看快看!”   男友顺着她指尖望去,静湖的九曲桥上,两个男孩子并肩走着,一个挺拔高挑气质沉稳,另一个戴着口罩白到反光,有点可可爱爱。   他眯起眼仔细看了看,不确定地问:“江逾林?”   石薇冒着星星眼连连点头。   男友“哦”了一声,没什么反应,反而说:“他们学神都这样吗?有大路不走非要往那些七拐八拐的桥上跑?”   学校中门连接了一段树林阴翳的小路,顺着小路往里走经过凉亭,就会到静湖的九曲桥。   桥上树影斑驳,其实是很美的,只不过路程比大路绕太多,平时没多少人往那上面跑。   石薇恨铁不成钢地瞥他:“你懂什么是情调?”   男友被嫌弃,懵然无措,接着一拍脑门忽的想起来了,“所以另一个不会就是他喜欢那个男的吧?”   “当然了,”石薇应道,又不满地看了他一眼,“什么男的,是男孩子,你管那么可爱的男孩子叫男的你良心不痛吗?”   男孩子不也是男的吗……但这话他不敢说,“行……行吧。”   “不过,”石薇蹙眉,“我怎么总觉得他这么眼熟呢?要么就是我见过,要么就是他很有名……”   “得了吧,”男友一翻白眼,酸酸地说,“隔那么远,人还带着口罩,这你都能认出来,你咋不说所有帅哥你都认识呢。”   石薇没理他,目光依旧留在桥上。   江逾林一手提着白色不透明的塑料袋,一手拿着几张形状类似A4纸的玩意儿,还要时不时拉一把蹦蹦跳跳不看路的口罩小可爱。   小可爱两只胳膊不停在江逾林面前比划着,几束阳光透过树叶落到他侧脸和手臂上,烫得白白的皮肤要过度曝光了一样。   江逾林连忙把小可爱拉到自己身边,用那几张挺括的大纸替他把太阳遮住。   小可爱比划一通还是交流失败了似的,有些气馁地拉下口罩要说话,江逾林就垂下头侧耳去听,不知道回了什么,反正哄得小可爱眼睛都笑弯了。   两人身体挨得很近,凑在一起嘴唇接着耳朵说悄悄话,江逾林替小可爱挡太阳的动作,就像把他整个圈在了怀里。   石薇:“卧槽……”   男友:“这哥们儿牛逼啊……”   什么叫作枯木逢春,什么叫作老树开花,石薇今天可算见识到了。   她看着看着,眼里的震惊就慢慢变成了羡慕,接着气不打一处来拧了一下男友的腰:   “你看看人家,你追我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殷勤来着,现在呢,让你给我撑个伞像要你老命似的,不然就把一个劲儿把伞往你自己脑门上搁——”   “拜托,你要呵护的是我娇嫩的皮肤,能不能学学人家怎么谈恋爱的,俩男的都比你会谈……”   男友一听不高兴了,“那我的皮肤也娇嫩啊!”   石薇简直想掐死这个不中用的男朋友,哀叹道:“果然恋爱没意思,暧昧才是永远的神!”   “诶,”男友在一旁拉了拉她。   石薇撇过头不想理。   男友又拉她一把:“不是,我是想说,刚刚那男的把口罩拉下来了,我怎么看他也有点眼熟了呢?”   石薇狐疑地看他一眼,两人低头沉思起来。   想了半天,他们忽然抬头对视,异口同声道:“陆潺潺!”   ·   “陆潺潺!”   简俊从床帘里支出脑袋,担忧地看着陆潺潺的后脑勺。   这货下午从医院回来后,洗漱完就坐在书桌前,带上耳机放着视频,聚精会神地学着什么,同时双手还不停比划,一坐就是几个小时。   简俊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虽然其他人也都还没睡,但陆潺潺那小身板本来也不如他们几个抗造,差不多半个小时前,已经开始有些体力不支地咳嗽。   “潺潺?”他忍不住提醒道:“你到底在干什么呢,早点休息吧,不是病还没好全吗?”   陆潺潺听见他的话,把耳机一扯,一边咳着一边蹦到他跟前,抬手稀里糊涂比划一通,然后满眼期待地看着他。   简俊有点尴尬,仔细猜测一番陆潺潺的动作,试探道:“这是……手语?”   嗯嗯!   陆潺潺自信点头,看来他学得还挺好!   他又接着比划:我最近不是暂时性失声了吗,所以我运用我的聪明才智,在短短几个小时内速成手语,这样我们就还能无障碍交流……   “停停停停!”简俊被他那摇手花似的疯狂飞舞的小白手搞得头晕眼花,赶紧叫停。   “潺潺啊,”简俊有些心累,欲言又止,“你是不是忽视了一个特别重要的问题?”   什么问题?   陆潺潺歪头,眼睛亮亮的。   “就是……”简俊看着陆潺潺扬起的小梨涡,不忍心地犹豫了一下,还是狠下心接着道:“就算你学会了手语,我们也看不懂啊……”   陆潺潺的小梨涡凝固在嘴角。   他忽然恍然大悟醍醐灌顶。   对啊,所以他为什么要学手语?就算学了也不能和别人无障碍交流啊!   “所以你为什么不能直接手机打字呢?你天真得不像个二十一世纪的男大学生。”简俊目光沉痛。   是啊,所以他为什么不能手机打字呢?   陆潺潺眉毛慢慢皱起,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自我怀疑。   简俊看他立在原地发愣,原本因为高度集中而绷起的精气神忽然被抽掉,整个人好像一下子虚弱了起来。   他于心不忍,轻声安慰道:“没关系啊潺潺,你先赶紧睡觉休息,等病好了,又是一条好汉。”   陆潺潺抬头,张嘴说了句话,却因为全是气声,简俊听不清,疑惑看他:“你说什么?”   陆潺潺叹了口气,摇摇头:没什么。   他耷拉着脑袋,指指自己的床:我睡觉去了。   “诶好,”简俊连忙应着:“快休息吧,太晚了。”   陆潺潺垂头丧气地趿着拖鞋转身,一边咳嗽一边爬上床,拉好床帘,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想到每次说话,江逾林都会凑近他,耐心听他讲完,陆潺潺就有点委屈有点难过,想找班长求安慰。   他打开和江逾林的聊天框,正要输入,却看到了顶上的时间。   算了算了,他讪讪收手。   要是让江逾林知道他熬夜到两点,比起安慰,他应该会先挨上一顿亲切的骂。   ·   江逾林晚上刚回到寝室,就收到几十条来自石薇的消息,他一一点开查看。   [老江,可以啊你,知道你勇不知道你这么勇,连陆潺潺都拿下了!]   [你知道失去陆潺潺,会伤了全校多少姐姐妹妹的心吗?他可是我们姐妹们心心念念了多久的小可爱啊!]   ……   [看到你,我就想起刚和我男朋友认识那会儿,暧昧好,暧昧真好啊,人生最不能错过的就是暧昧]   [著名恋爱学家XXX说过,暧昧犹如树上未熟透的果实……]   江逾林一条条往下翻,都是石薇以心灵讲师的视角,探索暧昧的美好与微妙。   他看得如痴如醉,大受震撼,每一个字都是他平淡的二十年人生中不曾涉足的领域。   他捧着手机,坐到书桌前,翻开笔记本,以研究学术文献的姿态,虔诚地逐条分析并做下笔记批注。   床上的杜礼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挑灯夜战的背影。   完了完了,学神晚上都学到两点,还越学越精神,像他这种年年挂科的人,怎么还好意思完手机啊。   杜礼看了他一会儿,低下头,继续焦虑地打起了游戏。   ·   第二天一早,石薇迷迷糊糊翻开手机,最新一条消息竟然来自江逾林,还是凌晨两点发送的。   她顿时来了精神,坐起来,点开一看,先是愣了两秒,接着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睛,再读了一遍。   “哈哈哈哈哈哈哈——卧槽——”   她笑得人仰马翻倒在床上,整个人都清醒了。   [江逾林:石薇同学,我仔细拜读并思考了你关于“暧昧期的重要意义”的见解,深感受用。只是我实践经验尚浅,许多理论经分析后大致理解了,却无法熟练运用,还想向你请教一二。]   这条过后,江逾林犹豫了整整12分钟,才发出了下一条。   [江逾林:就是,那个暧昧……要怎么做?]   作者有话要说:   石薇:你还需要我教你?清醒点,你早就无师自通了好吧!   江江(凝重):不,我还不够好。   感谢在2021-09-25 16:40:12~2021-09-26 18:27: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超级无敌小可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抹茶星冰乐 3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联合文化节为期一周,这一周内断断续续下了几场秋雨,气温终于降了下来,秋老虎拍拍屁股扬长而去。   江逾林拿着资料进入会议室,一边给陆潺潺发消息。   [江逾林:陆水水,今天下午一点5教101有团会,记得去。]   [陆水水:好哒~我到校门了,给班长带了草莓啵啵!(照片jpg.)]   江逾林无奈地笑笑,草莓啵啵又是什么。   大概是因为他驳回了陆潺潺支付住院费的申请,这段时间他的早饭午饭晚饭,甚至日常饮料都被陆潺潺全包了,每一样都被介绍为店内的独家招牌。   比如今天这杯草莓啵啵。   江逾林点开图片,试着认识校外奶茶店的第五杯招牌。   照片里,陆潺潺白白嫩嫩的手握着一大杯粉色饮料。   这款江逾林认识,是最近很火的一种,包装精致极具少女心,女生们似乎格外喜欢,前天石薇还捧着一杯在喝。   他看了两眼,发现杯身上似乎有细微的小水珠,应该是加了些冰。   江逾林皱了皱眉。   [江逾林:你没喝吧。]   他最近每天和陆潺潺一起吃饭,发现他肠胃似乎不大好,虽然爱吃东西,但胃口比一般男生小上许多,有时候吃得不对还会难受。   [陆水水:没有,我不会喝冰的啦~]   江逾林勾了勾嘴角,好乖。   [江逾林:嗯。]   发完,他余光瞟到上面那张缩略图,又鬼使神差地再次点开仔细看了看——陆潺潺的手。   这只手很好看,又白又细,连指关节都有些粉,贴着杯身的指腹被冰出类似蔷薇的颜色,一小串水珠顺着指尖滚到手腕,在手背上留下一道细腻的水痕。   江逾林越看越觉得,陆潺潺怎么连手指都会撒娇。   “班长!”   熟悉的声音将他从手机里拉出来,江逾林猛地抬头,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竟然在往校门走。   天上下着很细的毛毛雨,江逾林看到会撒娇的手的主人撑了把半透明的雨伞,正朝他小跑过来。   陆潺潺蓬松柔软的黑发一颠一颠,脸上带着笑,手里提着粉通通的东西,跑两步还低头看看有没有洒。   等到走近了,他脸上的小梨涡也清晰了。   陆潺潺把伞往他头上一罩,问:“你怎么不打伞啊?”   总不能说他压根没发现自己出门了吧,江逾林失笑,“一点点雨,不用打。”   陆潺潺抿嘴,无声地表达不赞同。   最近天凉了,陆潺潺比较怕冷,已经先套上一件薄薄米白连帽衫,看起来年纪很小的样子。   江逾林忍不住拨了拨他的额发,干干爽爽。   知道不喝冰的,知道给自己打伞,知道加衣服,好乖好乖。   江逾林从他手里接过伞柄,笑道:“那你呢,下雨还往外跑?”   陆潺潺自觉地往江逾林身边靠,被撑伞的总是会下意识依附于撑伞的人。   “还不是这玩意儿太火了,中午人少,好买嘛。”他边说,边插上吸管递到江逾林嘴边。   他靠过来的一瞬间,江逾林闻到他身上很特别的香,混着四周树叶被雨沾湿的气味,是秋天的味道。   江逾林怔了怔,视线转到陆潺潺的手上,发现他的指腹竟然和草莓啵啵一样粉。   “班长你不喜欢草莓啵啵吗?”   江逾林回过神,陆潺潺正眨着眼睛看他,小梨涡没有了。   他是不是又在撒娇?   江逾林摇摇头,就着他的手面无表情地喝了一口。   “挺好喝的。”   小梨涡又出现了。   江逾林暗暗叹气,果然是在撒娇。   他把陆潺潺送到教室门口,自己却立在原地不进去了,陆潺潺偏头看他,眼带疑惑。   江逾林小心地把粉唧唧的杯身收进袋子里提好,说:“我学生会那边有个会,就不过去了。”   “啊……”陆潺潺站在原地,大眼睛看着他,“那我们晚上的活动你还来吗?”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江逾林总觉得他的眼神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要来,”江逾林笑了笑,又说:“等下开完会我来接你?”   陆潺潺抿嘴想了想,“也行,你不会开太久吧,我还要给你化妆做造型呢。”   “不会,”江逾林失笑,“最多一小时。”   十月下旬,欢乐谷的万圣节狂欢夜开始了,今晚的活动就是去欢乐谷。   陆潺潺口中的化妆做造型,就是把他打扮成符合万圣节主题的模样。   这个活动,两边寝室年年都有,江逾林却是第一次参加。   接到陆潺潺后,两人回了寝室,江逾林坐在椅子上等陆潺潺给他找服装,竟然有一丝紧张。   他知道万圣节的装扮夸张起来有多很夸张,也不太确定陆潺潺会给他弄出怎样的造型,但不管什么,应该都会成为他二十年来最浮夸的一次。   他望着窗外湿哒哒的树叶发呆,天空已经微微放晴,阴霾的云层里透出细瘦的光。   等了没多久,陆潺潺从洗手间出来,他已经先给自己弄好了造型。   暗紫色的小西服,配上繁复的金属饰品和小领结,肩上还披了件紫金的斗篷。   陆潺潺带了暗金色的美瞳,指了指眼底画出来的红血丝,嘴一咧,露出小小的獠牙,故作凶狠道:“吸、血、鬼。”   江逾林掩唇低笑了出来。   陆潺潺准备把他打扮成另一只吸血鬼。   江逾林的服装也是标准的西服加斗篷,只是他换好出来后发现,自己这身比陆潺潺的看起来高冷很多。   纯黑的色调,面料笔挺,饰品被精简了,就连领结也被换成冷黑的领带,比起西服,似乎更加类似于军装的设计。   陆潺潺他摁到椅子上,先是替他把额发梳起来,弄成美剧里精英们的样子,再用发胶简单固定。   接着就是最后的化妆,陆潺潺拎着化妆包站到他面前,解释道:“我们就简单捯饬一下,你放心我不会给你弄得太浮夸的。”   江逾林看着陆潺潺近在咫尺的脸,或许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凶一点,他整个妆就像是照着美剧里吸血鬼变身的样子化的。   可江逾林还是觉得好可爱,像个矜贵的小王子。   江逾林嘴角止不住地往上扬,却被陆潺潺用手指按住,冰冰的软软的。   陆潺潺皱眉,按着他的唇角,“不许笑。”   江逾林一下反应过来他是在学自己,笑意更深。   “杜礼他们呢?”他随口转移了个话题。   “玩儿去了,”陆潺潺果然跟着他的思路走了,“他们自己也要打扮嘛,还神神秘秘地不肯透露,按我说有什么不能透露的啊,反正肯定没咱俩好看……”   “嗯。”江逾林附和道。   陆潺潺挑出一把小刷子,“闭下眼睛。”   江逾林照做。   失去视觉后,其他的感官在一瞬间被无限放大。   他感到陆潺潺用小刷子在他眼皮上仔细涂抹着,一下一下的。   过了一会儿,一阵冰凉的触感又落了下来,是陆潺潺的手指,细腻的指腹在他眼皮上慢慢晕染着。   他忽然想到陆潺潺此刻覆在他眼皮上的手指,是和草莓啵啵一样的粉色。   江逾林喉头不自然地滚动两下,微微偏头,就被陆潺潺用另一只手扶着脸颊固定住。   他整个手掌贴上江逾林脸颊时,冲击比那一点点冰凉的指腹大上太多。   江逾林脊背条件反射般地绷紧,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陆潺潺又换了个工具,触感像只很细的软笔,在他眼下勾勒着什么,应该是吸血鬼的红血丝,扶着他脸的手却没有离开。   陆潺潺离他很近,浅浅的呼吸自然均匀地落在他脸上,和冰凉的手掌不同,是又轻又暖的。   两种微妙到极致的触感同时落在脸上,江逾林一向条缕清晰的大脑开始宕机,甚至没办法控制他去正常呼吸。   原本松松交握十指逐渐绷紧,陆潺潺温软的吐息似乎还开始变得灼热。   就在他快要被这种冰火两重天的极致反差逼到战栗时,它们却同时离开了他的脸颊。   接着他听到陆潺潺脆生生的声音,“好了,睁眼吧。”   江逾林睁开眼,看向朝他笑着的陆潺潺,微不可见的地吁出一口气。   短短几分钟,却像做了场好大的梦。   作者有话要说:   江逾林の暧昧手册——   第一条:宠他迁就他,他想干什么都可以。   江江:他要把我化成鬼我都答应了,第一条get   水水:是吸血鬼!   感谢在2021-09-26 18:27:10~2021-09-27 18:48: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狸猫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欢乐谷建在市郊,为了节省时间,他们直接打了车过去。   杜礼和仁之初早早地等在了门口,商量着晚上行动路线,天色渐暗时,陆潺潺才拉着江逾林姗姗来迟。   杜礼打老远一眼看到俩吸血鬼,个高腿长走路带风,吸引了路边一众妖魔鬼怪的目光。   因为是万圣节,来玩的所有人不管男女都做了换装,有国外版本的丧尸,也有国内版本的僵尸,还有各种动漫里的人物。   总之,除了正常人类,古今中外有过记载的妖孽基本都能在最近的欢乐谷找到。   称得上一次跨时空跨国界跨物种的大型面基盛世。   陆潺潺领着江逾林昂首阔步穿行在妖群里,接受周围的注目礼,自以为是大佬吸血鬼带领刚被发展起来的小鬼头,尾巴要翘到天上去了。   殊不知,因为他们身形和气场上的天然差距,这样子落到别人眼中,完全就是一副狐假虎威,老虎还十分纵容身前那只翘尾巴的小狐狸。   所经之处,嫦娥挽着她的男朋友伏地魔,举起手机对他们一通猛拍,看起来给里给气的基德和琴酒,也两眼放光盯着他们。   画面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江逾林震惊地看着赤脚大仙手拿水壶大摇大摆走过,相比之下,陆潺潺给他的装扮竟然可以用质朴来形容。   杜礼眼睁睁看着全场两个闪闪发光的焦点移动到自己面前,一瞬间有点不敢认。   陆潺潺就算了,主要江逾林,他真没见过这人打扮成这样。   “嚯老江,你你你、”杜礼结巴了一会儿,“我一直让你下凡来玩会儿,你总是不肯,没想到这么猛,不下则已一下下两层,直接到地府了!”   江逾林自然道:“还好吧。”   陆潺潺自觉一起被说了进去,不乐意了,怼道:“怎么说话呢,吸血鬼不认识?我们可是人间的传说,你一黑无常,你才真的来自地府。”   杜礼:“不是陆潺潺你怎么跟护犊子似的……”   旁边的仁之初比起江逾林,明显更在意陆潺潺脖子上的金属项链,一个劲上手扒拉:“潺潺你这狗链子挺好看,借我戴会儿呗……”   陆潺潺“啪”地拍开他的手,“去去去,什么狗链子这叫choker,没文化少张嘴,再说你这白无常戴什么链子啊。”   原来杜礼仁之初俩人装神弄鬼瞒了一天的绝世造型,就是黑白无常。   杜礼扒开自己眼前贞子一样的假发,才勉强看得清路,边走边说:   “我们黑白无常怎么了,好歹算得上民间传统,你俩整个假洋鬼子的造型我还没说你崇洋媚外呢。”   仁之初听得连连鼓掌,附议道:“杜哥说得好,不愧是文化人。”   陆潺潺:“哇,你好可恶啊,竟然用这个来道德绑架我,我们吸血鬼怎么你了……”   江逾林话少,在旁跟着边走边听他们吵闹,倒也不觉得无聊。   “对了,”吵了一会儿,杜礼翻开手机备忘录,“我们刚刚规划了一下今天的路线,前菜海盗船,然后一定要玩的是那个绿色的过山车,叫什么来着?”   “翼飞冲天!”陆潺潺抢答道。   “对对对,翼飞冲天。”杜礼点头,“你最喜欢的。”   “什么翼飞冲天?”高冷一路的江逾林总算开了口。   “就是那个。”仁之初手一抬,指向远处某个又高又长的曲折轨道。   “这里速度最快,落差最大的过山车,陆潺潺特别喜欢。”   江逾林目光跟随仁之初的手指望去,点点头,不说话。   陆潺潺观察着他的神色,小心问道:“班长,你怕这个吗?”   江逾林目光收回,又落到陆潺潺脸上,看他眼底映出四周接连亮起的彩色灯光,轻轻笑了笑,“不怕。”   这个场景,让陆潺潺不由地想到当初看恐怖片的时候。   似乎连对话模式,和江逾林脸上笑纹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陆潺潺心下一惊,江逾林非常人也,他口中的不怕,通常不是一般的不怕,不然也不会看招魂都能睡着。   “你……”陆潺潺吞咽两下,“你上次这么说的时候,直接睡着了。”   江逾林脸上的笑收了起来,认真道:“我没有。”   没有证据又丢人的事,他绝对不会承认。   陆潺潺抿嘴看了他一会儿,低头打开手机翻相册。   呵,你以为就你会拍照留证吗。   江逾林看着他动作,心里一紧,但还是存着几分侥幸,没有招认。   万一陆潺潺在诈他呢。   结果,世上果然不存在侥幸二字。   没多久,陆潺潺就翻出了证据,直接把手机怼到他眼前,他甚至要稍微后退一步才能看清。   手机里的画面让江逾林大为震惊,明明白白是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歪头靠在某个人的肩上,睡得那叫一个香甜。   而从拍摄的角度看,那个肩,只可能是陆潺潺的。   江逾林脖颈绷紧,咳了一声,偏过头不说话。   杜礼见状,一跃抢过陆潺潺的手机,看清后,爆发出惊天爆笑。   仁之初惊诧了一瞬,看看江逾林的神色,似乎除了有点僵硬外,并没有什么不同,也不像生气的样子。   他悄悄凑近杜礼,看向手机,也忍不住噗嗤大笑起来。   陆潺潺早就识破了江逾林一害羞就装高冷的把戏,也不怎么害怕他冷脸了,只抱着胳膊装模作样继续逗他:   “怎么样,现在承认了吧,不过班长你睡眠真好诶,几乎从开场睡到了结尾……”   “不可能!”江逾林冷漠面具崩裂,强烈反驳道。   他很清楚地记得,当时他只打了一小会儿盹,最多不过五分钟。醒过来时,陆潺潺还在聚精会神地看电影,就像根本没有发现他。   江逾林顿了顿,斩钉截铁道:“最多五分钟。”   陆潺潺的笑要绷不住了。   他觉得江逾林一本正经的样子实在太可爱了。   或许是今天氛围太好,仁之初在后面爆笑的声音一直没停,江逾林也没去阻止。   陆潺潺觉得要是自己再笑,实在对不起班长脆弱的心灵,便强忍着去跟仁之初抢手机。   杜礼悄悄挪到江逾林身边,看向陆潺潺越跑越远的背影,说:“你不生气?”   江逾林表情淡淡的,“为什么要生气?”   “你自己想想,平时谁敢跟你这么闹,还不都是大家默认你不喜欢,会生气吗?”杜礼说。   江逾林摇摇头,不做解释。   杜礼看着他,停顿了一会儿,又说:“老江,我发觉你最近,越来越像个人了。”   “是吸血鬼。”江逾林纠正。   “是有人样儿,活的会动的,有血有肉的那种人。”杜礼深深看着江逾林,“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江逾林皱眉,终于也看了他一眼,“所以呢?”   “没有所以啊,”杜礼耸耸肩,无所谓地笑笑,“我觉得挺好的。”   杜礼黑无常的假发还是很碍事,必须要扒拉着才能走路,他扶着栏杆小心翼翼下完台阶,才又看向江逾林。   江逾林发现自己室友的目光,此刻格外认真。   “真的挺好的,老江。”杜礼说。   江逾林没想到他是这个态度,怔愣好一会儿,才低低应了声“嗯。”   他看向杜礼,轻轻点头,“谢谢。”   杜礼笑着拍了拍他的胳膊,向前小跑几步,“说这些……行了,赶紧跟上,今天晚上会很好玩的。”   他们俩这段话,说得短促又云里雾里,杜礼一个字没有戳穿他,却好像把他自以为从未外露的情绪看得明明白白。   其实对于杜礼一直说的下凡接地气那些话,江逾林从没有放在心上过,只觉得是朋友间的玩笑。   可此刻他头一次觉得自己真真正正踩在了实地上,周围的欢笑声,吵闹声都是真实美好的。   他觉得,或许不仅是因为遇到了陆潺潺,还因为他第一次喜欢上某个人时悸动的心,在被朋友很温柔的保护着。   江逾林看着室友逐渐远去的背影,视线拉长,陆潺潺站在海盗船下,跳起来向他挥手的样子就落进了眼里。   江逾林笑了起来,抬脚快步追过去。   ·   他们几个人都是胆子大很能玩的类型,小小的海盗船满足不了内心深层次的需求。   于是结束过后,直接奔向最刺激的、象征着速度与激情的绿色过山车——翼飞冲天。   陆潺潺拉着江逾林一起抢到了第一排的位子,准备就绪后,座椅轻轻震动一下,带着整车人缓缓上升。   江逾林很少来欢乐谷,也几乎没有玩过这种刺激的过山车,但在逐渐逼近最高点的途中,他却一点也不感到紧张。   夜晚的乐园有别样的美,燃着数不尽的灼眼的灯光,像座巨大的城堡,在高空看时,却又像把整个星河都倒转过来,送入人间。   江逾林侧过头看向陆潺潺,对方也正看着他。   陆潺潺张了张嘴,数到:“3——2——”   他的小梨涡随着数字的倒数而愈发深刻。   “1——”   江逾林没有听到最后一声倒数,陆潺潺清脆的声音被卷进呼啸的风里。   江逾林眼前天旋地转,强烈的失重感和拍打在脸上的狂风,将他整颗心脏反复高悬又重重扔下。   但是不吓人。   不仅不吓人,反而有着难以言喻的吸引力和极致的释放感。   一直到结束后,江逾林都还有些失神。   陆潺潺陷在灯火里笑容,清脆的倒数的声音,和狂风里汹涌跳动的心脏,都让他全身发麻。   “江逾林?”陆潺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怎么。”江逾林回过神。   陆潺潺不说话,看了他几眼,忽然笑意加深,向他倾了倾身,“你想再玩一次吗?”   “什么?”江逾林被他看得有些迟钝。   “我说,”陆潺潺映照在乐园灯光里的眼睛,看起来像漂亮的琥珀珠子。   他似乎一眼就洞察了他的意犹未尽,笑着说:“你陪我再玩一次吧。”   “啪”的一声,好像有簇小火苗在江逾林心里被点燃,随着陆潺潺的笑,逐渐烧至燎原。   ·   “啊啊~”   “啊啊呀——”   仁之初趴在入口的栏杆上,揉了揉被过山车上的尖叫声伤害的耳朵,惊悚地问杜礼,“你说他们怎么就这么能玩呢?”   这已经是江逾林和陆潺潺,踏上那列过山车的第五次。   “五次啊!”仁之初把张开的手掌怼到杜礼面前。   “一直知道陆潺潺是个狼人,没想到班长也这么狼,可他之前跟我们玩的时候,没坐这么多次啊。”   仁之初百思不得其解,“难不成是我们拖累他了?反正我是不可能反反复复来五次的。”   杜礼笑了笑:“这有什么不好的啊,起码他们玩回本了啊,说不定连带咱俩的也一起玩回来了。”   仁之初睁大眼睛:“我觉得你说得对。”   ·   等到陆潺潺他们结束第六次翼飞冲天后,杜礼那俩家伙早就跑没影了。   陆潺潺给他打了个电话,得到的回复竟然是:他搭讪上一个女生,需要长时间交流,勿扰。   而作为恋爱高手的仁之初,自然成了他的军师。   陆潺潺收起手机,疑惑地看向江逾林,“你说他们打扮成那个样子,也能搭讪到女生吗?还能长时间交流。”   “很正常,”江逾林神色不变,“就是因为不能靠外表,所以才需要多聊一会儿,展示人格魅力。”   陆潺潺眼睛亮了亮,醍醐灌顶,“不愧是你啊班长!”   江逾林笑着摇摇头,没再说话,只是掏出手机给杜礼发了个消息:   [江逾林:感谢。] 第20章   两人走了一会儿,陆潺潺拉住江逾林,“你饿不饿,我们吃点东西吧。”   最近突然降温,他胃里本来就不大舒服,下午为了赶时间过来也没吃多少东西,到现在饿得都有点胃疼。   江逾林是知道他这个胃的,平时说好不好说坏不坏,但饿不得碰不得,听他这么说手立刻探上他腹部:“不舒服?”   “没有,”陆潺潺笑了笑,“就是饿了,班长你都不饿的吗?”   江逾林摇摇头。   他浑身的肾上腺素都因为那几趟过山车调动起来,到现身体都紧绷着,确实一点不觉得饿,倒是忽略了陆潺潺。   他有些懊恼地摸摸陆潺潺的眼尾:“抱歉,是我疏忽了。”   陆潺潺听了却笑起来,拉着他往前走,“我肚子饿是你的错吗,你道什么歉啊?”   “是我的错。”江逾林一本正经。   要不是为了陪心血来潮的自己连坐了六次过山车,陆潺潺也不至于不舒服。   陆潺潺笑得捂住胃,不跟他争了,“好吧好吧,那你请我吃饭吧,你请我我就原谅你。”   江逾林拨开他摁住胃的手,用自己的大手覆上去替他暖着,“好。”   乐园里的餐厅卖的都是快餐,他们各自点了一份咖喱鸡套饭。   江逾林刚吃了一口,就皱起看向陆潺潺:“这饭太硬了,你能吃吗?”   “没关系,”陆潺潺笑笑,“我多嚼两下就是了。”   他话是这么说,但咀嚼的速度实在比平时慢上太多,他日常都很少吃这么硬的米饭,更不用说不舒服的时候。   陆潺潺一口一口慢慢吃着,每次吞咽都觉得胃里梗着疼,虽然不算特别难受,但到底也是闷闷的不舒服。   硬着头皮挑了几口后,陆潺潺终于还是忍不住放下筷子,手搭着胃朝江逾林勉强笑了笑,“我果然还是吃不惯硬米饭啊,下次你请我吃点别的呗?”   “没事,吃不下就不吃了。”江逾林起身给他接了杯温水,回来时直接在他身边坐下,“要回去吗?”   “当然不,”陆潺潺捧着纸杯浅浅啄了几口,“万圣节最有名的鬼屋还没开始呢。”   江逾林眉头皱了皱,“不舒服还要玩?”   “其实没有很不舒服,现在好多了。”陆潺潺认真道。   江逾林看他虽然脸色有些发白,但精神还好的样子,也就不再多说,手再次探上他的上腹,“难受就要说,我们随时可以回去。”   “嗯,”陆潺潺带着江逾林的手腕往里按了按,忍不住说,“你手好热啊,感觉比热水袋都好用,我现在一点都不痛了。”   他眼睛亮亮的,江逾林摇头笑了笑,“你可以一直把它当热水袋用。”   正说着,外头忽然响起一阵喧哗,江逾林闻声看向窗外,“什么东西。”   陆潺潺撑住他的手,也向前倾身看了眼,立刻说:“是百鬼夜行开始了,出去看看?”   餐厅外乐园的工作人员们打扮成妖魔鬼怪的样子,四处游行,他们刚一出门,就被扮成杀人魔的工作人员拿着电锯追了好一截路。   去鬼屋的途中还遇到另一对黑白无常,陆潺潺一瞬间还以为是杜礼他们来兼职的。   万圣节的限定鬼屋人气很高,他们来得稍微晚一点,外面就已经排起长队,幸好每次进去都是一大批人,真正算起来,倒也没排上很久。   这次的鬼屋是疗养院主题,一进门迎面就是股阴暗潮湿的霉味。   里面的所有病人都是真人NPC,打从玩家进来开始,就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看,演技纯熟,配上幽怨的音效,恐怖氛围营造得还是不错。   但陆潺潺觉得今年的鬼屋做得没有往年好,光线太暗了,只有头顶非常幽暗的吊灯晃晃悠悠发出忽闪的光。   虽然为了保证恐怖效果,没有哪家鬼屋会做得灯火通明,但前几年的时候,亮度至少可以保证看得清内部结构和NPC的造型。   跟他们同一批被放进来的有二十多人,大家一起走了快一半的路程时,头顶最后那盏吊灯也忽然熄灭。   陆潺潺感觉有什么东西轻轻扫过了脸颊,触感像是女人的头发,他瞬间反应过来,应该是玩家被分散的时候到了。   灯熄的一瞬间,四周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声,陆潺潺下意识伸手去拉江逾林,却扑了空。   周围一片黑暗,陆潺潺刚要转身喊江逾林的名字,却被拥挤的人群挤开。   混乱中人挨着人,有什么东西在他上腹重重地戳了一下,很细很坚硬,像某种金属棍子。   陆潺潺胃里狠狠一跳,之前被江逾林用温热的手掌按捺下的胃痛瞬间炸开,他脑子里嗡地一声,向后踉跄好几步,撞上墙壁后直接跌坐下来。   胃好像被戳了个窟窿,尖锐的疼痛从那一小点撕扯到整个胃都拧起来,陆潺潺冷汗瞬间就下来了,靠着墙壁,手死死抵进上腹。   陆潺潺耳朵里嗡嗡作响,朦胧间似乎听见江逾林的声音。   下一刻,一只大手落到他肩上,熟悉的气息从上而下笼罩下来,是江逾林薄荷味的沐浴乳。   “陆潺潺?”江逾林在他身前蹲下。   这一阵急痛还没过去,陆潺潺一时间说不话。   江逾林扶着他的肩,感受到他在轻微的颤抖,见他不答,心里就慌了一瞬,“陆潺潺?”   陆潺潺双手握拳死死抵着胃,咬着牙捱了半天,那股剧烈的疼痛才逐渐退去,转变成沉闷的钝痛。   “江……”他一开口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江逾林……”   江逾林直接搂住他,将他整个人带到自己怀里,隔绝出一个绝对安全的空间。   黑暗中看不清脸,他拨了拨陆潺潺汗湿的额发,小心捧住他汗涔涔的脸颊,“哪里难受?”   陆潺潺拉住他的手,放到自己胃上低声道,“胃疼。”   隔着薄薄的衬衫衣料,江逾林都能感受到他上腹一片冰凉,掌下脆弱的器官时不时牵扯出一阵细微抽动。   江逾林音调都变了,“怎么疼成这样!”   陆潺潺靠在他肩上,小幅度摇了摇头,“被撞到了。”   江逾林脊背绷紧,刚想抱他出去,却被陆潺潺按着手腕制止了。   “不用。”陆潺潺带着他的手往上腹按了按,“你帮我捂一下,我缓缓就好……”   他声音很细很小,却锢得江逾林动弹不得。   江逾林只能浑身紧绷地将他拢在怀里,掌根轻柔地替他揉着上腹。   陆潺潺靠在他肩头小口吸着气,微弱的气息扫着他颈侧的皮肤,带起一阵战栗。   大约过了漫长的一两分钟,漫长到江逾林后背的衬衫都因为紧张被汗湿了,陆潺潺才终于动了动。   他手还紧紧揪着江逾林的袖子,声音却总算没有再抖,“我好了……”   江逾林手掌贴着陆潺潺的胃仔细感受了下,确认掌下的器官没有再作乱,才压下慌乱,维持平稳的声线,“还走得动吗?”   “可以的。”   陆潺潺似乎浅浅地笑了笑,江逾林看不清他的表情,手却不由自主抚上他的脸颊,拇指准确无误地贴在小梨涡上,极为克制地摩挲了两下。   “嗯。”江逾林低低应了声,托着他的背将他从地上带了起来。   一直到离开鬼屋,江逾林揽着他在旋转木马旁的长椅上坐下,手还是一直护着他的胃。   当周遭的喧哗吵闹混着园内音响里欢快的乐声传进耳里,江逾林才像是又回到了人间。   陆潺潺坐在长椅上弓着背,双臂横在胸前,微微抿着嘴默不作声。   江逾林蹲在他身前,一手贴着他的胃,一手轻柔地托起他的下巴,借着旋转木马转动的彩色灯光,才终于看清了他惨淡的脸色。   陆潺潺眼下为了扮成吸血鬼儿画上的红血丝被汗水晕染开,戴的暗金色美瞳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显出他原本的琥珀珠子一样的瞳孔。   “还是很难受吗?”江逾林轻声问,“要不要去医院?”   陆潺潺摇摇头,抿起的嘴角带出浅笑,“好很多了,再一下下就可以完全好了。”   江逾林拧着眉,“不要逞强。”   “没有逞强,”陆潺潺笑着,怕江逾林不信还蹭了蹭他贴着自己脸颊的手,“真的不难受了。”   江逾林看着他,怎么都没办法把这么脆弱的脸色和“不难受”三个字联系起来。   “我们还是——”   嘭——!   嘭嘭——!   他剩下的半句话,被淹没进身后突然盛放的烟火里。   紧接着是人群里爆发出的惊叹和欢呼声。   陆潺潺在烟火炸开的瞬间略一抬头望向天际,江逾林贴着他脸颊的手指也因为这个细微的动作,滑到了他嘴角的梨涡上。   乐园闭馆前的烟火大会格外盛大,在空中绽开瞬间的强光把陆潺潺一边的身体照得透亮,又让另一边陷进江逾林的影子里。   陆潺潺仰头望着,眼前有巨大的摩天轮,挂着南瓜灯的拱桥,和黑镜一样人工湖面。   烟火从湖的另一边燃起,先是一缕瘦弱的蓝紫色细烟,破开湖面直冲云霄,抵达天际时,在江逾林身后轰轰烈烈地绽开。   陆潺潺发现江逾林不看烟花却看自己,笑着捏了捏他放在自己胃上的手,在烟火声中凑近了些,说:“你别只看我啊,回头看看天,很漂亮的。”   江逾林愣了两秒,才在陆潺潺的注视下默默起身,坐到他身边。   他手还是搭在陆潺潺的上腹,另一只手虚虚揽着他的肩,是一种保护的姿势,也算半个相拥。   他抬头看向天空中愈演愈烈的烟火,却莫名觉得不如刚才在陆潺潺眼里看到的倒影好看。   那些烟火盛开映进陆潺潺漂亮的眼睛里时,都像是星星做的。   ·   最后一支烟花放完后,就到了乐园的闭馆时间,场外人群稀稀疏疏朝四面八方散去。   陆潺潺收到杜礼的消息,他看了眼,说:“杜礼他们还要转去KTV继续嗨皮,问咱俩去不去。”   他抬头看向江逾林,“我不太想去了,你呢?”   江逾林淡淡道,“我也不去了。”   “行。”陆潺潺点点头,“那我回他了。”   “你等下怎么解决?”江逾林又问,“学校门禁早就过了,我们不好进去,你身体不舒服,最好不要一个人住酒店。”   陆潺潺觉得有道理,想了想说:“班长你是本地人吧,你家里人在吗,方不方便我借宿一晚?”   “方便。”江逾林得到满意的回答,勾了勾嘴角,“我一个人住。”   江逾林直接打了辆车带陆潺潺去他家,根据陆潺潺的要求,两人在离家最近的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前下了车。   进店后,江逾林和陆潺潺并排站在角落的内衣区,看着寥寥无几的内裤眉头紧锁。   “怎么非要另外买,我有新的你直接穿就可以,”江逾林瞥了眼那些内裤,叹道,“质量也太差了。”   陆潺潺随意选了条适合自己的,挑眉看向江逾林,视线上下移了移,“你觉得咱俩型号能一样吗?”   江逾林愣住了。   陆潺潺去结账,走了两步才发现江逾林还独自尴尬在原地,耳尖微红。   他失笑着折返回来,碰了下江逾林的手肘,“不是吧班长,这有什么好尴尬的啊,我小的都没说什么,你大的还害羞起来了?”   江逾林耳朵更红了,偏过头不做声。   陆潺潺从来没见过江逾林耳朵红成这样,玩心一起,伸手就要去摸他的的耳朵尖。   刚要碰到,却被江逾林攥住了手腕。   江逾林神色冰冷,整个身体都紧绷着,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坏了。   陆潺潺心口一凉。   江逾林已经很久没在他面前这么严肃过了。   “班长……”陆潺潺小心翼翼地挣了挣,没挣脱,“班长对不起……”   江逾林定定了看着他,眼里翻涌着他看不懂的情绪,好半天才松开手,快步走出便利店。   陆潺潺飞快结账,小跑着出了门跟在江逾林身后。   “班长……”他小声喊着。   “班长对不起……   “我不知道你不喜欢——”   “没有不喜欢。”江逾林打断了他连声的道歉。   他停下脚步看向陆潺潺,对方正绞着手指惴惴不安地看着他。   “我没有不喜欢,”江逾林放缓了语气,“我只是,我没准备好,我……”   我耳朵很敏感,但这话他没说。   他微微叹了口气,很轻地说,“可以摸。”   “什么?”这下换陆潺潺愣在原地。   江逾林喉结滚了滚,向陆潺潺走进一步,稍稍低头,像是把耳朵送到他面前,声音低低的:“可以摸。”   陆潺潺的心脏忽然很有存在感地跳了起来。   他缓了缓,慢慢把手靠近江逾林的耳朵尖,很轻很轻地摸了一下。   意外的,江逾林的耳朵非常软。   看起来脾气又臭又硬油盐不进的江逾林,原来有一双很软很软的耳朵。   陆潺潺惊诧下,忍不住喃喃道,“好软啊……”   江逾林才退了色的耳朵尖又红了起来,他掩饰地咳了声,不说话。   陆潺潺却笑了笑,眼睛亮亮看向江逾林,说,“我们老家都管这个叫耙耳朵,你知道什么是耙耳朵吗?”   江逾林老实地摇头,“不知道。”   “就是,”陆潺潺想了想,通俗地解释道,“很疼老婆的那种男人。”   江逾林看了看陆潺潺嘴角的小梨涡,垂下眼轻声道,“知道了。” 第21章   江逾林家在市内某私密性较强的高档小区,三室两厅,平常的三口之家刚好合适。   可这里的三间房,只有一间被装成了卧室,剩下两间,一间健身房,一间书房。   陆潺潺窝在沙发里,手搭着胃,想问问江逾林他爸妈的事,犹豫半天,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江逾林倒了温水过来,看他眼睛滴溜溜转欲言又止的样子,没等他问,直接道:“我父母不住这儿,这里从高中开始就只有我一个人住。”   他手覆上陆潺潺上腹,“还是疼吗?”   “没有,”陆潺潺摇头,却下意识移开手让他帮忙捂着,“那……内个……”   江逾林没说话,等着陆潺潺问出来。   他家里情况是有些特殊,但只要陆潺潺想知道,他都可以告诉他。   陆潺潺咬着下唇,组织了一会儿语言才道:“那,我们晚上要怎么睡?你介意和别人睡一张床吗?”   “什么?”   江逾林腹稿都打好了,陆潺潺却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陆潺潺见江逾林不答,以为他介意,连忙道,“没事没事班长你千万别为难,我睡沙发就行,你家沙发还挺舒服的。”   “不是,”江逾林泄气般地笑笑,“我不介意。”   他想了想,忽然问,“你以前也和别人睡过吗?”   “当然啊。”陆潺潺眨眼。   “我小时候最喜欢带同学去家里玩了,一玩起来就不知道时间,所以他们基本都在我家里住,那重新收拾房间多麻烦,干脆直接跟我睡,反正都是男生嘛……”   陆潺潺一说就停不下来,“他们还都特别喜欢我家那个圆形大浴缸,小时候每个同学都跟我在里面打过水仗,然后每次都被我妈抓出去打屁股……”   他说着把自己逗笑了,再看江逾林,脸色却沉沉的。   陆潺潺顿了顿,拍拍江逾林,“不好笑么?”   “你还跟别人一起洗过澡?”江逾林脸上没什么表情,手上的力度却不自觉加大。   “这有什么……嘶!”陆潺潺抓住江逾林手腕,“疼……”   江逾林猛地卸了力道,身体一下子僵硬起来,“抱歉。”   他托着陆潺潺的背让他坐直些,另一只手在他上腹轻轻按揉,“还疼吗?”   “好些了,”陆潺潺还是攥着他的手腕,“你刚才……怎么了?”   “没事。”江逾林掩饰地垂下眼,“走神了。”   他替陆潺潺揉了会儿胃,确认他脸色确实好些了,才松手,淡淡道,“你先去洗澡吧,我给你找件没穿过的衣服,待会儿放到浴室门口。”   “好,”陆潺潺应道,“谢谢你。”   他看着江逾林去向卧室的背影,似乎没什么变化,情绪却好像忽然低沉很多。   陆潺潺揪着沙发垫的手指紧了紧,这是怎么了……   ·   洗完澡后,陆潺潺穿着江逾林的短袖短裤窝进被子里。   刚刚在浴室里,他胃又拧着疼了一次,到现在都还是一阵一阵的闷痛,这种痛不强烈但磨人,就像在慢慢把人全身的力气都抽光了似的。   陆潺潺手按着胃,侧躺在被窝里一动也不想动。   江逾林收拾好后一进卧室,就看到床上鼓起了一个小包,床头灯亮着,明显是给他留的。   他那间永远整洁到有些空旷的卧室,忽然间充满了生活气。   或许是听见了他的脚步声,小鼓包里的人伸出手虚虚搭着眼睛,很自然地说,“你弄好了就关灯吧,晃得我眼睛疼。”   江逾林压下心里异样的悸动,走到床边,把陆潺潺的脑袋从被子里拨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原因,陆潺潺脸色看上去有些发白,精神头也不太好的样子。   江逾林蹲下来,捧着他的侧颊轻声问,“胃疼吗?”他话头顿了顿,又道,“是不是我刚刚太大力了……”   “没有,”陆潺潺打断,勾了勾他的手,“跟你没关系,我就是困了,你赶紧上来睡觉吧。”   见他这么说,江逾林也没再强调什么,关了灯,绕到另一侧躺下。   他虽然一个人住,却买了张两米的床,陆潺潺又缩在角落里,两人中间竟然空出好大一块。   江逾林想了想,拍拍中间的空隙,“陆潺潺,过来。”   角落里陆潺潺的脑袋往外探出一点,“为什么?”   江逾林语气平常,“我给你揉揉胃。”   那边安静了两秒,似乎在思考。   不一会儿窸窸窣窣响了一阵,陆潺潺滋溜一下滚进他怀里,声音甜甜的,“谢谢班长。”   江逾林揽着他,手掌贴到上腹,熟练地开始按揉。   他手真的很暖,陆潺潺被揉得舒服地眯起眼,声音更软了,“你刚刚是不是生气了呀?”   “为什么这么问?”   江逾林声音听起来毫无异样,陆潺潺也不禁觉得是自己想多了,笑道,“就是感觉吧,但好像不太准。”   “没有,”江逾林另一只手托住他的背,轻轻拍了拍,像在安抚,“没有不高兴。”   这种抚拍明显对陆潺潺很受用,他乖乖地窝在江逾林怀里,“那你今天的体验算很好吗?我看你坐过山车的时候笑得超级开心。”   “我笑了吗?”他自己竟然没感觉。   “笑了呀,”陆潺潺小小打了个哈欠,“每一次都比上一次笑得更大。”   空气安静下来。   陆潺潺见江逾林不说话了,以为他又不好意思,便补充道,“没关系呀,不要害羞,你笑起来很好看的。”   “真的吗?”江逾林嘴角勾了起来。   陆潺潺轻轻点头,黏黏糊糊地“嗯”了一声,胃部的不适在江逾林的按揉中逐渐舒缓下来,困意就开始席卷。   但陆潺潺心里总觉得还惦记着什么事,没法直接睡过去。   他想了想,攥着江逾林放在自己胃上的手,强打起精神说,“你什么时候来我老家玩吧,我带你到处走走。”   “晚上你也住我家,虽然你肯定不会打水仗,但我们可以把浴缸当温泉泡,边泡边看电视……”   陆潺潺声音越来越小,像困迷糊了似的,但还在坚持不懈地说着,“但不能再看恐怖片了,你一看就睡着……”   如果说江逾林心里还有什么些微小的不悦,那在陆潺潺呓语般的念叨半天后,也早就被熨得平平整整。   他搂着陆潺潺温热的身体,声音低低的,“不许反悔。”   说完,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回应。   江逾林低头一看,这人早就埋在他肩头睡熟了。   他微微叹气,把陆潺潺往怀里拥紧了些,喃喃道,“别一早起床又说不记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江逾林:他,邀请我,去他家,洗澡!   感谢在2021-09-29 22:15:47~2021-09-30 23:25: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墩墩小可爱*^o^*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陆潺潺是被痛醒的。   他惊醒的时候,一瞬间懵得不知道身在何处,下一秒就被胃部撕裂般的剧痛拉回现实。   他才知道原来痛到一定程度是连喊都喊不出来的,他只能条件反射般地全身绷紧,将手死死抵进上腹,以求能够压抑这种疼痛。   陆潺潺大脑一片混沌,冷汗直往外冒,好长一段时间,他除了痛什么都感觉都不到。   就在他快把自己胃捅穿了的时候,那股灭顶的剧痛才稍稍退去,变成痉挛般的抽痛。   陆潺潺的意识这才逐渐回笼,发现自己正极度僵硬地躺在江逾林身边,借着窗外微弱的灯光,勉强能看清屋里的陈设和江逾林的侧脸。   江逾林就连睡姿都是很端正的,放松舒适地平躺着。   陆潺潺悄悄松了口气,幸好江逾林没像睡着前那么搂着他,不然他还真不一定能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陆潺潺摁着胃,异常缓慢地将自己挪到床边,蜷起身子侧卧着,一手用力抵住胃,一手死死攀住床沿,继续忍痛。   此刻的痛虽然不像刚开始那样严重到让人意识模糊,却一阵一阵地揪着疼,牵扯出强烈的反胃感。   陆潺潺拼命吞咽试图压下呕意,却并没有多大作用,他不得不咬牙撑坐起来,忍着痛下床,仓促地往洗手间冲。   一到洗手间,他就趴在洗手台上将完全没消化掉的晚饭吐了精光。   陆潺潺晚上吃得本来就少,吐过一轮后,只能不断地呕出些酸水。   即便痛得人都不怎么清醒了,陆潺潺也知道再这么吐下去怕是不行,但强烈的反胃干呕不是光靠意志可以控制的。   剧烈的呕吐将稍微平息了一点的胃痛又带了出来,甚至比任何一次都要厉害。   无形中,好像有把又细又尖锐的小刀对着他胃上的某一点狠狠扎了下去,陆潺潺浑痉挛般地一颤,腰一叠又呕出了些什么东西。   这一下让他眼前黑了几秒,撑住洗手台的手疯狂颤抖,却没有倒下,仿佛是他最后一丝毅力。   等到又出现一些朦胧的视线后,陆潺潺费力抬手,擦了擦眼前的汗。   模模糊糊间,他看到洗手池雪白的瓷砖上出现了一些血丝,被水流稀释后化成浅浅的分红色消失在下水道。   完了。   陆潺潺脑子里轰地一声。   完了完了。   他按着胃,脱力地跌坐到地上。   这时洗手间的门被推开了,陆潺潺循着声音望过去,江逾林正站在门前,其实他已经不太看得清了,但还是下意识朝那人伸出手。   下一秒,他就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江逾林身上很暖,贴在他冷冰冰汗涔涔的皮肤上,刺激得陆潺潺轻轻一抖,更加往他怀里缩。   陆潺潺闻到江逾林身上熟悉的薄荷味,忽然想到他晚上也用了江逾林的沐浴乳,他身上本来应该和江逾林一个味道的。   可他现在浑身是汗,还吐了,估计一点都闻不出来,陆潺潺人不怎么清醒,思绪杂乱,想到这些却莫名其妙觉得很委屈。   他下意识揪住江逾林胸前的衣料,一张嘴就带了哭腔,“好痛……”   江逾林好像说了什么话,可他一个字也听不清,只能本能地喊痛。   ·   江逾林抱着陆潺潺走出洗手间的时候,背都湿了。   他很轻地把陆潺潺抱到床上,陆潺潺穿着他的短袖短裤,领口也大裤腿也大,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虚弱得可怕。   江逾林找了件长外套将他整个人裹住,陆潺潺意识模糊,手却还是死死摁着胃。   江逾林轻轻拨开他的手,陆潺潺就浑身一颤,喉间溢出痛苦的呻|吟。   “不痛不痛,”江逾林顺着他的背安抚,慢慢掀开身上的短袖,“让我看看好不好?”   卷到上腹时,触目惊心的一片青紫直接撞进江逾林眼里。   陆潺潺在鬼屋被撞到的地方起了巴掌大一块的青紫,中间有个指甲盖大小的圆点最严重,泛出很深的血丝。   江逾林手都抖了,僵在原地好几秒才克制住慌乱的呼吸,把陆潺潺裹进外套里抱出了门。   ·   出租车司机瞥了眼后座的乘客,懒懒道,“不好意思啊,下班不接客了。”   刚坐进来的男生却仿佛置若罔闻,只急促道,“麻烦去人民医院,钱随便加。”   司机这才返现那男生怀里还抱了一个,后座光线暗,那人又被长长的外套裹着身体蜷缩,看不清是男是女。   但只要眼睛没问题也能看出情况紧急了,司机睡意都退得一干二净,连忙发动车子,“嚯,这是怎么了?”   “不清楚……”男生声音闷闷的,垂着头看不清神色,“他说胃痛……”   “胃痛啊,那多半是急性肠胃炎什么的,”司机一踩油门车就飙了出去,“小伙子你也别急啊,这会儿路上没什么车,叔给你开快点,十几分钟就到。”   “谢谢。”男生还是没抬头,一心只顾着安抚怀里的人。   司机瞥着后视镜,看他急成那样,猜测多半是女朋友什么,便安慰道,“我媳妇前两年有回也是半夜闹肚子疼,给我急的啊,没比你现在好多少,到了医院一看说是……”   后座被抱着的人突然动了动,发出一声极其痛苦的低吟。   他半张脸从外套里露了出来,司机一瞅,话音戛然而止。   男……男的?   江逾林压根没心思关注司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满脑子都只有陆潺潺。   陆潺潺蜷在他怀里,满脸不知道是泪还是汗,整张脸一点血色都没有,无意识地发出痛哼,手一个劲往自己胃上按。   “不能按,”江逾林掰开他的手,换成自己的贴到他上腹,轻声哄着,“乖,忍一忍啊,我们马上到医院了,很快就不疼了。”   陆潺潺上腹一片冰凉,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肤,江逾林能很清晰地感到掌下器官剧烈的抽动。   每一次痉挛陆潺潺的身体都会不由自主地绷紧颤抖,一开始还会埋在他颈窝呼痛。   到后来就像浑身力气被抽光了似的,再痛也不动弹了,但意识还尚存,只能抿着嘴掉眼泪。   江逾林手掌贴着他的胃,就连轻轻揉都不敢,生怕自己一个动作让他更难受。   “不哭了好不好?”江逾林拨开他扎到眼睛的头发,笨拙地一遍遍哄着,“不要哭了……”   “不难受……”   司机瞟着后视镜,看到男生好像摸了摸怀里那人的嘴角,忽然就像崩溃似的肩膀狠狠颤抖两下,然后抬起头。   “师傅,能再快一点吗?”他的尾音有克制到极致时的微颤。   司机再狠狠踩了踩油门,“已经不能再快了,最多还有两分钟,小伙子别急别急……”   ·   一直到进了医院,陆潺潺被推去急救,江逾林站在急救室外都还有些发颤。   他后背的衣服被湿透了,贴在身上一阵一阵发冷,像做了场噩梦似的,怎么都平静不下来。   医生出来看到江逾林的时候都被吓了一跳,眼前这位小伙子的脸色,看起来不比里面那位好多少。   “小伙子你没事吧。”医生连忙问。   江逾林摇摇头,向医生逼近两步,“他怎么样了?”   “哦,没事了,”医生摆摆手,“病人本身肠胃比较脆弱,又受到钝器重击,引发了胃出血,我们刚刚给他胃镜下做了止血,先转去病房观察观察啊,一般是没大碍的。”   江逾林听完,脸色似乎和缓了一些,“谢谢医生,那我现在可以去看看他吗?”   “当然可以,”医生说,“人现在应该还没醒,等过会儿他麻醉过了应该要疼上一阵儿,这个是正常的,家属不用急,能忍最好,实在忍不了就按铃,我们来给他上止痛。”   江逾林跟在医生后面认真听着,“好。”   听完医生的交代后,江逾林才终于去了病房。   陆潺潺正乖乖躺在床上输液,脸色虽然还是苍白,但整个人看起来比在车上脆弱的样子好上太多。   江逾林在床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弯腰把脸埋进双手里,很长很长地吁了口气。 第23章   杜礼提着果篮来的时候,陆潺潺刚上完一轮止痛,正恹嗒嗒靠在江逾林怀里。   江逾林一手拢着他一手虚虚护在胃上,低头轻声哄着。   杜礼咳了一声,提醒江逾林注意影响,不要关心则乱。   江逾林抬头,眼神掠过杜礼望向门外。   “别看了,就我一个探病代表,”杜礼说,“其他人我让他们等潺潺好些了再过来。”   江逾林点点头,“也好。”   杜礼走近放下果篮,打量了下陆潺潺,“话说你这怎么回事啊,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整成胃出血了?”   “被撞的。”陆潺潺说。   杜礼挑了个苹果往嘴里咬,“怎么撞能撞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被打了呢。”   “会不会讲话?”江逾林飞了他一记眼刀。   杜礼连忙双手合十道歉,“我错了我错了。”   陆潺潺叹气,“就是万圣节的装扮吧,很多人不是都有那种随身携带的魔法棒吗,一戳一个准。”   杜礼嚼着苹果,含糊道,“系吗,那可真系太惨了……”   这苹果似乎特别好吃,又大又红,一口咬下去那声响别提多清脆。   陆潺潺盯着果篮咽了咽口水,语带哀怨,“你这果篮带来孝敬你自个儿的吗?”   “嗐,我这不是看你吃不了,先替你解决一点吗?”杜礼咬完最后一口,扔掉果核。   陆潺潺睁大眼睛,“知道我吃不了你还带?”   “咱们体面人,”杜礼拍着胸脯,“礼数总得做足吧。”   陆潺潺白眼一翻,“得了吧,你就是成心馋我呢。”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馋得胃都有点疼,哼哼唧唧往江逾林怀里钻。   “哪能啊,”杜礼摊开手一副被冤枉了的样子,“老江你来评评理,你说兄弟我是这种人吗?”   江逾林正抱着陆潺潺轻轻拍,闻言拧着眉道,“行了,他不舒服你别闹他。”   陆潺潺揪住江逾林衣袖,委委屈屈说:“想吃草莓。”   江逾林手护着他的胃哄道,“现在不可以,等身体好些了我们再吃好不好?”   陆潺潺撇着嘴,耷拉下脑袋。   “啧啧啧,瞧这可怜见的,”杜礼在一旁砸着嘴,看热闹不嫌事大,“要不老江你给他榨成汁儿算了。”   江逾林还真认真地想了想,“倒是可以,但果汁太凉了。”   他捧起陆潺潺的脸蛋儿让他看向自己,“要不我榨好给你加热一下?”   陆潺潺在脑海里仔细构思了一番草莓汁被加热后的奇妙滋味,吞咽两下,“要不还是算了吧,我想了想,它加热之后太酸了,其实也不适合我……”   “嗯。”江逾林嘴角勾了勾,满意地点点他的梨涡,“这就对了。”   杜礼被他们对话的样子逗得连连直笑,忍不住打趣道,“老江你这样真的很像老妈子。”   陆潺潺听到“老妈子”三个字忽然心里一紧,接着胃就抽了一下。   上次他们吵架,江逾林就说他自己老妈子来着。   陆潺潺小心地看了江逾林一眼。   江逾林也感觉他身体紧绷了一瞬,连忙给他顺着胃安抚道,“没事没事。”   杜礼看他脸色忽然就白了,也收了笑,“……这是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江逾林把陆潺潺搂紧了些,“不关你的事。”   “行,行吧。”杜礼也不坐了,起身对陆潺潺道,“那我先回去了,潺潺你好好休息。”   “好。”陆潺潺撑起身体似乎想送送他。   “别别别……”杜礼赶紧制止,“你躺着歇着,我自己走!”   说罢一溜烟跑没影了。   江逾林手贴着他的胃,那里还在轻微地抽动,他把他往怀里拢了拢,“怎么突然不舒服了?”   陆潺潺有些紧张,一紧张胃就更难受,他白着脸道,“我没把你当老妈子……”   “我知道,”江逾林不太敢揉他的胃,只能仔细捂着,“你别紧张,是不是疼?”   陆潺潺不答,揪着他袖子问,“你不生气吧?”   江逾林有些失笑,那事儿都过去多久了,“真不生气。”   “好吧。”陆潺潺放松一点,按了按江逾林放在他上腹的手,“那我疼……”   江逾林眉毛拧起来,“那要怎么办,不能再用止痛了。”   他想了想,试探问道:“可以揉揉吗?”   陆潺潺点点头,“你轻一点。”   “好。”   江逾林应着,竟然真的开始给他很轻很轻地揉胃。   陆潺潺靠在他肩上,稍稍一仰头就能看到他专注且帅气的侧脸,心里甜滋滋的。   他抿起嘴,戳了戳江逾林的耳朵,小声道,“你真的好好啊。”   班长的耳朵是真的很敏感,这样就又红了,他咳了一声掩饰道,“你知道就好。”   ·   陆潺潺一直住了好几天的院,等回到学校后都快到学期末了。   他要准备考试,还要和江逾林一起跟着老李头儿写篇论文。   这篇论文是老李头儿开学时就在筹划的,不出意外最后也会在核心期刊上发表,能跟着在上面得到署名的话,对他们未来保研有很大帮助。   江逾林还好,以他目前的绩点、奖项和各种论文,保研早就板上钉钉。   但陆潺潺不同,他参加的竞赛不多,得到在核心期刊上署名的机会也是头一次,就格外重视这次论文。   一开始他和江逾林是在图书馆学习来着,后来因为陆潺潺老是胃疼,又不好意思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江逾林给他揉,两人就转到了寝室。   因为住校,日常三餐要么食堂要么就是校外饭店。   这次出院后,陆潺潺肠胃明显弱了很多,以前吃了没问题的,现在再吃就会难受,整整一个月硬是没把胃养回来。   这天江逾林第无数次抽掉他肚子上的热水袋,把人抱进怀里揉胃,忍不住道,“你这么下去不行啊。”   “那要怎么办呢?”陆潺潺也有些泄气。   这段时间,其他室友都出去兼职实习,寝室就他和江逾林两个人,他也就不再不好意思,整个人都往他怀里窝。   陆潺潺握着笔的手都因为一阵一阵的胃痛而轻轻颤抖,江逾林替他把笔抽出来,放到桌上,抱着他哄道,“先不学了,我们歇一会儿。”   他手放到他胃上轻轻揉着,“疼得厉害吗?今天中午吃了什么?”   他今天有点事,难得没守着陆潺潺吃饭,结果一回来就看到人疼得趴在桌上。   “就是普通的稀饭白菜。”陆潺潺闭着眼,声音恹恹的。   连稀饭白菜都吃不了了吗……   江逾林心里急,面上却不怎么显,只抱着陆潺潺像随口商量着说道,“我们搬出去住怎么样?”   陆潺潺掀开眼皮看他,“什么?”   江逾林托住他的背让他坐直些,认真道,“就去我家,房租你照给,当我们合租了,饭我给你做。”   陆潺潺有些吃惊地眨眨眼,“你还会做饭?”   江逾林叹口气,“我有没有告诉你我高中开始就一个人住了,会做饭很奇怪吗?”   陆潺潺似乎有些心动了,垂下头考虑着,总感觉让江逾林给他做饭有点那什么。   他胃还是一抽一抽地疼,思考起来手下意识就往上腹按,被江逾林轻轻捉住,“乖,别按。”   江逾林这种轻声细语的样子,不知道触动了陆潺潺哪根神经,他忽然疯狂心动,想要搬出去。   “那……”陆潺潺抿起嘴打着商量,“菜钱,电费水费所有乱七八糟的费都我来出,碗也我来洗,你就负责做饭可以么?”   “好。”江逾林笑了笑。   陆潺潺心里也美滋滋的,“我想吃糖醋里脊红烧排骨水煮牛肉……”   “不可以。”江逾林无情打断。   陆潺潺嘴角立刻撇了下去,江逾林顿了顿,摸摸他的脸,妥协道,“等身体好点再吃好不好?”   陆潺潺恹嗒嗒点头。   “哦对了,”江逾林给他揉着胃忽然补充道,“碗还是我来洗吧。”   陆潺潺撇下的嘴角悄悄勾了起来。   江逾林低头,捧起他的脸看小梨涡,“笑了?”   陆潺潺挣脱开不给看,“没有笑。”   江逾林抱着他不再勉强,但是声音都带上愉悦,“好,你没有笑。” 第24章   搬家这件事,江逾林处理得雷厉风行,第二天报告一交,就带着陆潺潺搬了出去。   他们随意收拾了些衣物和日常用品,至于其他各种小东西,反正离得近,后面慢慢搬也行。   等把东西放到家里收拾好后,两人又去了趟超市,买陆潺潺的拖鞋和晚饭的食材。   江逾林非要陆潺潺买那双带了好大一个猫耳朵的棉拖鞋。   “你真的有毒吧江逾林。”陆潺潺很无奈。   “很可爱啊,我觉得好适合你。”江逾林看着猫耳拖鞋眼带笑意,像新手爸爸在给未出生的宝宝挑小衣服一样。   陆潺潺被自己的脑补惊出一身鸡皮疙瘩,连忙从旁边挑了双高贵冷艳的纯灰色棉拖房间购物车里。   江逾林面无表情将其取出,换上猫耳朵,陆潺潺又拿出来。   两人幼稚地较量上好几回合后,陆潺潺终于捉住江逾林的手腕,咬牙道,“这样吧,你要是愿意穿旁边那只兔耳朵的,猫耳朵这个我就收下了。”   怕江逾林不信,还拍着胸脯道,“我给你买!”   他想,江逾林是什么人?   是跟那双灰色棉拖一样高贵冷艳的人,怎么可能会屈尊穿这种卡哇伊的兔耳朵拖鞋。   没想到江逾林嘴角一翘,答应得痛痛快快,“可以。”   还顺势把两双一大一小的毛绒拖鞋整整齐齐摆到购物车里最显眼的地方,推着车子扬长而去。   陆潺潺看得目瞪口呆,突然觉得江逾林怕不是在演他。   他小跑着跟上江逾林的步伐,追问道,“其实是你自己喜欢吧?你是不是有喜欢这种毛茸茸的东西的隐疾,但不好意思说,才硬要买给我,因为你猜到我会邀请你一起?”   江逾林侧过脸,看了两眼陆潺潺毛茸茸的脑袋,勉强点点头,“可能算是吧。”   陆潺潺惊掉下巴,张着嘴喃喃道,“你还真是……和我刚认识你时候好不一样啊……”   江逾林挑眉,“哪里不一样呢?”   陆潺潺不好说他少女心可能比杜礼还要重,挠了挠鼻子安慰道,“变可爱了。”   江逾林嘴角就勾起来了,很好骗的样子。   他看到江逾林把一根黄不拉几的粗木棍套了口袋放进购物车,随口问道,“这是什么呀?”   江逾林手一顿,抬眼看他,欲言又止,“山药。”   “哦……”陆潺潺咳了声,“我知道是山药,就随口问问……江逾林你别像看傻子一样看我。”   江逾林憋笑,“嗯。”   陆潺潺又问,“买山药的话,我们晚上吃什么?”   “猪骨山药汤。”江逾林说,“我再用煲好的汤下点面条。”   陆潺潺听得眼睛都亮了,“好耶好耶!”   小时候他外婆就经常用各种炖好的汤煮面条或者米线,煮出来后特别入味特别好吃。   江逾林看他捏着手机忍不住要冲去收银台结账的样子,就一阵失笑,挠挠他的下巴,“这么好养活啊?”   他发觉陆潺潺有些属性跟猫似的,喜欢被摸脸挠下巴,不知道是不是跟他那个猫侄子混久了的原因。   陆潺潺本来被挠得眼睛都眯起来了,闻言又睁大,“哇班长,你好会夸人啊。”   他揉揉自己的肚子,“我这样也叫好养活吗?”   “好养。”江逾林笑道。   ·   吃完饭洗漱好后,两人又钻进书房捯饬论文,找材料推模型。   陆潺潺现在不太能熬夜了,稍微睡晚一些胃就不舒服,基本上彻底告别曾经半夜12点夜生活才刚刚开始的男大学生生活,提前步入中老年。   江逾林端着温水拿药过来的时候,陆潺潺已经又拿手抵着胃了。   他把陆潺潺的手掰开,换成自己的给他轻轻揉,“先不写了,吃完药去睡觉。”   陆潺潺模型正推到关键地方,不肯撒手,随口应付道,“马上马上……”   江逾林捂着他的胃等了一会儿,感到掌下的器官渐渐开始抽动,陆潺潺的手也有些抖,便强制拿掉他的笔。   “陆水水,真的不能再继续了。”   刚刚那一会儿,陆潺潺已经弄得差不多,剩的最后一点明天不至于忘。   他向后靠近江逾林怀里,确实疼得有些受不了,恹恹地说,“你现在还觉得我好养活吗?”   “很好养。”江逾林捧着他脸喂水吃药,“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   吃完药,江逾林又给他揉了好一会儿胃,感觉到好些了,才带他回卧室睡觉。   ·   在江逾林奶孩子似的照顾模式下,陆潺潺的胃总算被养得好了些,也总算在大半个月后吃到了梦寐以求的水煮牛肉,虽然只小小地尝了几口,但也足够心满意足。   轰轰烈烈下过几场雪后,陆潺潺在江逾林家里迎来了真正的冬天。   陆潺潺对于冬天的态度很复杂,喜欢它,是因为想要堆雪人,不喜欢,是因为过低的气温总让他身体不舒服。   幸好江逾林很会照顾人,跟他住在一起后,陆潺潺几乎没有难受过,对冬天的喜欢也加深了。   但江逾林到底有力所不能及的时候。   最近天气特别不好,连着下了好几天的大雪,陆潺潺胃就不大舒坦了。   早起吐过一轮后,勉强吃了小半碗鸡蛋羹,就无精打采地缩在沙发里。   江逾林替他冲好热水袋捂着,蹲在他面前摸摸脸,“幸好今天周末不用去学校,疼的厉害吗,要不要去床上躺一会儿。”   “不用了。”陆潺潺摇摇头,他不太躺得住。   “也好。”   江逾林去厨房把鸡蛋羹的碗匆匆洗了,一出来,却看到陆潺潺换了外套要出门的样子。   “怎么了?”他问。   陆潺潺叹口气,弯腰按着胃穿鞋,“系主任刚给我打了个电话,让我去他办公室一趟。”   江逾林连忙扶住他,皱眉道,“什么事这么急,外面还下雪呢。”   “不知道,电话里没说。”陆潺潺摇头。   “行,”江逾林撑了他一把,说道,“你等我去换件衣服,我跟你一起去。”   陆潺潺没有阻止,靠在玄关的穿衣镜上等他,他确实觉得江逾林在会安心一点。   江逾林出来的时候还给他带了条围巾,两人赶到系主任办公室时,发现里面还站了另外一个人。   “周林?”陆潺潺诧异道,“你怎么也在这?”   陆潺潺口中的周林,是他同班同学,戴个眼镜有些呆头呆脑的,平时和他关系不错,上学期还一起做过一次竞赛。   周林听了陆潺潺的招呼,却不理睬,冷哼着转过头往一边看去。   陆潺潺心里感觉不太好了。   “陆潺潺你来了。”系主任看到他后,招了招手,在看到他身后的江逾林时,态度明显变了变,“哟,小江你怎么也来了?”   江逾林礼貌问候下,说,“我正好和陆潺潺在一起,就陪他过来了。”   “哈哈这样啊,”系主任掩唇咳了一声,转向陆潺潺时更亲切了些。   “陆潺潺同学,我们有些事情想找你求证一下,你也不用紧张,如实说就是了。”   陆潺潺笑了笑,“什么事呢?”   “周林同学,”系主任手指了指一旁站着的小眼镜,“反应你在上学期的建模竞赛里,擅用职权压低他的贡献率,我们想听听你的解释。”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我明天就要入v啦,第一次入v好紧张,不知道说什么。   就是明天中午12点更新,那个评论区我要发红包哈,希望你们多多给我评论啦~   还有就是我的预收《全国戏精研究所》讲穿书娱乐圈的,宝贝们感兴趣的话点进专栏给个收藏吧,感谢~鞠躬~ 第25章   陆潺潺了然地点点头, “我没有做过。”   “怎么没有,”周林愤愤道,“我负责的是主要模块, 虽然不是最核心的那一部分, 但贡献率怎么也该在组内前三, 你直接把我放到倒数第二还说没有故意压低?”   “就像你说的, 你负责的不是最核心部分,就算全部完成了也最多排到第三。”陆潺潺说着按了按胃。   “可是你交上来的模型后半段数据都是错的, 你还觉得你能排到前三吗?”   “如果我做错了你可以让我改,但你什么都没说啊!”   “要怎么说?马上到截止时间了, 后面的学姐还等着你的数据, 发消息你不回打电话你不接,最后是我熬夜帮你改完的……”   陆潺潺最后几个字声音都在抖, 掐着腰弯下身子。   江逾林从后面扶住他,手探了探他的胃, 皱眉看向系主任, “主任您看要不让他们坐下说?”   “哦对对, ”系主任像才发现陆潺潺身体不适似的,腾起身语带关切,“坐着聊坐着聊, 陆潺潺怎么回事,身体不舒服吗?”   江逾林早在主任一开口时就扶着他到一边的沙发上坐下,陆潺潺一挨到座椅就止不住地弓起身,手臂横在上腹, 片刻说不出话。   江逾林替他答道,“天气不好,他胃难受。”   “唉哟这胃疼起来可是不好受啊, ”系主任亲自去饮水机接了杯水递给他,关切道,“来来来先喝口热水缓缓。”   陆潺潺一时痛得有些动不了,江逾林替他谢过主任,又接下纸杯。   主任回头招呼杵在一边一动不动的周林,“小周你也过来坐,咱们慢慢聊嘛。”   周林应声,不情不愿地挪到陆潺潺对面的位置坐下。   陆潺潺就着江逾林的手喝了两口热水,勉强缓过来些,看向周林,哑着嗓子道,“组内一共7个人,现在你还觉得我把你排到第六有问题吗?”   言下之意我没直接把你打成倒一都不错了。   周林冷哼一声,“你有证据吗?”   “什么?”陆潺潺一怔。   “你说我后半段做错了就是错了吗?至少最后交上去的写着我名字的部分是没问题的吧,那你怎么证明不是你在撒谎?”   陆潺潺脑子嗡的一声,心里突然腾起不好的预感。   前几天,周林借他的电脑用过一次。   周林胸有成竹地挑眉笑道,“你不是说我发给你的都是错的吗,那你就把错的那份拿出来啊。”   陆潺潺心缓缓下沉,他确实把那份文件存在电脑里,但现在还在不在,他不确定了。   “周林你……”陆潺潺按着胃的手越陷越深,脸色又白了一个度。   江逾林掰开他的手给他顺背,“你不要急。”   系主任也出来打圆场,“诶就是小陆你别急,现在事情还没弄清楚,大家都是同学,别这么吵着说话,都缓一缓啊。”   主任说着起身去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夹,递给江逾林:   “小江啊,我记得你上学期也参加过这个竞赛吧,这样啊你来看看他们最后的这份报告有没有什么问题。”   报告当然是没问题的,那次竞赛,江逾林他们组是第一名,陆潺潺组第二名,都是专家教授们评出来的,想找到漏洞几乎不可能。   但江逾林还是接下,认真地翻阅起来。   周林眼睛一直跟随着江逾林翻看动作走,在他翻到某一页时,立刻指着道,“就是这里,我做的就是这一块,班长你看看有没有问题吧。”   江逾林最近和陆潺潺一起写论文,对他推模型的习惯再熟悉不过,周林口口声声说自己做的那一块,很明显出自陆潺潺之手。   但这话江逾林不能说,无凭无据,只靠他觉得风格像陆潺潺,起不到任何作用。   江逾林轻轻合上文件夹,放回桌面,“确实没有任何问题,至少最后交上去的成品是很完美的。”   周林闻言,扬起下巴看向陆潺潺,胜券在握道,“看吧,班长都说找不出差错。”   “周林同学,”江逾林食指轻敲桌面冷冷道,“我想你恐怕误解了我的意思,我说的没问题,只针对最终的报告结论,并没有对你们双方的意见作出判断。”   他另一只手始终贴着陆潺潺的胃,转而看向系主任,礼貌笑道:   “我们继续在这里空口白舌也说不明白,既然陆潺潺说周林的数据有问题,不如先让他回去把原始数据找出来,到时候证据一摆什么都清楚了,主任您看呢?”   “对对对,”系主任似乎对江逾林似乎格外亲切,“小江说得有道理,这样,我们今天就到这,小陆先回去找资料,你们这个事情也不是今天一下子弄得清楚的。”   主任拍拍周林的肩,“小周你也别着急,我们还要去找你们当时的其他组员了解情况,学校肯定是会把事情查清楚的,不会委屈你。”   “还有小陆啊,”主任来端陆潺潺这碗水时的态度明显热络许多,“你先回去休息,看这脸白得,身体最重要啊,放心学校对于竞赛学分这类事一向很看重,绝对不会冤枉你的。”   ·   从学校回家后,陆潺潺直奔书房打开电脑,把里面所有文件都仔仔细细翻了一遍。   果然,陆潺潺抵住胃,身体往桌上趴。   果然没有了。   江逾林把屋里暖气调高,替陆潺潺脱掉厚外套,手覆到他胃上,一片冰冰凉,还细微地抽动着。   他脸白得厉害,江逾林揽着他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什么情况?”   陆潺潺咬牙忍着痛,说不出话,压着江逾林的手往下按,江逾林攥着他的手腕拉开,哄道,“不按,我们轻轻揉,不能按。”   陆潺潺轻哼两声,揪住江逾林的衣服脸往他颈窝埋,小口吸着气。   狠狠疼过这一阵后,陆潺潺满头都是汗,江逾林把他抱起来一点,喂了药,继续轻轻给他揉胃,“好些了吗?”   陆潺潺点点头,才有气无力地说道,“前几天周林借我电脑发邮件,他应该是那时候把文件给删了。   他现在就是说话也会扯得胃疼,幸好江逾林抱着他,两人靠得近,只用气声他也能听见。   陆潺潺缓了缓接着说:“一开始我就没把那东西当成重要文件,随手存在电脑里,也没有备份,我怕是说不清楚了。”   江逾林拨开他的额发,替他擦了擦眼尾的汗,“肯定还有办法的,我们再好好想想。”   陆潺潺心里烦闷,胃里也不安生。   他往江逾林怀里缩了缩,一个劲按江逾林放在他胃上的手,声音带着沉闷的哭腔,“你能不能让它别抽抽了。”   江逾林现在也管不了什么文件不文件的,只能护着他的胃小心安抚,“不急不急,是不是累了?我给你揉揉,你闭上眼睡会儿,睡着就不疼了。”   杜礼提着菜来蹭饭的时候,江逾林刚把陆潺潺抱回卧室哄睡着。   “老江老江,你看到学校论坛了吗?!”杜礼把菜往厨房一扔,火急火燎道。   “嘘——”江逾林竖起食指示意他小声点,“潺潺胃疼刚睡一会儿,你别吵。”   “哦哦哦,”杜礼连忙噤声,又把手机拿到江逾林面前,“你看这个,学校论坛现在都传疯了。”   【开眼了开眼了,原来男生也这么会勾心斗角的吗?不知道以为在演甄嬛传呢!】   【啧啧,为了让自己的综合分比楼主高,故意压低楼主的贡献率,好阴险啊。】   【别跟我说这个排名是合理的,本专业现身说法,楼主负责的模块按贡献排就是该到前三,第六太夸张了简直,真想不到陆潺潺是这种人……】   【想保研的应该都知道竞赛分有多重要吧,我查了,陆潺潺的综合分本来比楼主低一点的,但是算上这次竞赛把楼主压了后,他就超了楼主,排到总分第二了!】   【这么龌龊怎么不直接把自己弄到第一呢,呵呵。】   【楼上的在想什么,第一是江逾林,谁超得过??】   【楼主别怕,我们挺你!】   ……   江逾林平静翻完,把手机还给杜礼。   杜礼看他情绪依旧没什么起伏,不禁咂舌,“你……你咋没反应呢?还是说你早就知道了吗?”   江逾林点点头,“我们刚从系主任那里回来。”   他翻出食材准备做饭,眼睛往卧室一瞥,“不然你觉潺潺怎么会疼成那样?”   “那是被谈话了?气的?”杜礼还没搞清事实,急道,“不是到底怎么回事你仔细跟我说说啊,我吃瓜吃得不明不白的。”   “你小点声。”   江逾林看了他一眼,大致把事情给他说了说。   杜礼听完后,心里直冒火,“不是这小四眼咋这么阴呢,那我们现在咋办,网上都是挺他的,舆论制高点都被占了,对我们很不利啊。”   江逾林一心煲汤,闻言淡淡道,“应该是有办法的。”   “有什么办法你倒是说啊,真急死个人……”   他正焦头烂额,陆潺潺就拢着毛衣外套从卧室出来,看到他后笑了笑,“杜礼你来啦。”   江逾林放下汤勺,快步上前将他扶到餐桌前坐下,摸摸他的胃,感觉是暖和的,稍稍放心些,“还难不难受?”   “好多了。”陆潺潺摇摇头去拉江逾林的手,“我刚刚,情绪不太好……”   “没事,”江逾林揉了揉他的后颈,安抚道,“我炖了鸡汤,难受待会儿也喝一些好不好?”   陆潺潺抿起嘴笑了,“不难受。”   江逾林摸摸他的小梨涡,“好乖。”   杜礼见不得这两人腻歪,拉开凳子在陆潺潺身边坐下,“那潺潺你们现在准备怎么弄?我听说那小四眼儿把你文件都删了?”   江逾林给陆潺潺冲了杯蜂蜜水,他没说话,先抿了一口。   杜礼见这两人都慢悠悠地,好像光自己在这儿皇帝不急太监急。   要不是看陆潺潺脸色实在不好,他还真不敢信这人刚被那四眼儿气得胃疼。   “主要你这事吧,”杜礼又说,“他不好掰扯清楚,你说那贡献率其实也就是咱们默认负责哪块的占多少,你真正拿到主办方那里去,他也不会给你改,小四眼儿估计就看准这个呢——”   “具体分数改不了,但是他占舆论优势,又看起来是受害方,如果咱们这边拿不出证据,你说学校会不会为了平息物议给你开个处分?这样就算你综合分比他高,也竞争不过他,他目的不就达到了?”   “不过我就在想啊,”杜礼挠着头,还是有些不明白,“何必呢,按分数你也就比他高那么一丁点,咱们大四才交保研材料,后面一学期不够他攒分吗?怎么就非要在这事儿上做文章。”   “谁知道呢,”陆潺潺捧着蜂蜜水小口喝着,“但我想到有一个人或许有那份文件。”   杜礼眉毛一扬,安静下来等他说。   陆潺潺腾出只手在桌下轻轻按住胃,“当时周林把原始数据给我的时候,我顺手给做下一步的学姐转发过一份。”   他声音有些抖,顿了顿才接着说:“但后面我发现有问题,就让学姐先等一等,过会儿又给她发了一份,所以我不确定她现在手上还有没有最原始的那个。”   江逾林把汤放到小火上慢慢炖,自己先坐到陆潺潺身边,手熟练地放到他上腹揉着。   陆潺潺下意识往他身上靠,看到杜礼时微微一顿,又缓慢坐直。   “哎你靠吧靠吧,”杜礼基本已经练就金刚不乱之身了,“当我不存在就行。”   陆潺潺摸摸鼻子,咳了一声继续说,“只是她早就出国了,我暂时还联系不上她。”   “但除了他,”陆潺潺叹口气,“我也想不到别人了。”   江逾林拢住陆潺潺,让他放松地靠在自己怀里,“你们当时那个学姐,是不是叫阮晓?”   陆潺潺挑眉看了眼江逾林。   杜礼念着那个名字琢磨了两下,忽然道,“不会是我想的那个阮晓吧?”   江逾林点点头。   “嚯!”杜礼一拍大腿,舒了口气,“那应该没问题了。”   江逾林掏出手机,发了条消息,“我联系她试试。”   “阮晓怎么了吗?”这话陆潺潺直接越过江逾林问的杜礼。   “嗐,阮晓这学姐啊,”杜礼手一挥,八卦的架子就摆好了,“追了老江整整两年呐,算得上他那些追求者里最热血的,没有之一!”   “哦?”陆潺潺面上不显,胃里却抽了一下。   江逾林抱着他,手一直搭在他胃上,当然什么都能感觉出来。   他在陆潺潺上腹轻轻顺了顺,哄道,“不听他乱说。”   杜礼一直看着陆潺潺脸色,也不敢太逗他,接着道:“不过啊,在老江的反复拒绝下,这学姐整了出大的。”   “什么大的?”陆潺潺笑着问。   杜礼觉得陆潺潺这笑莫名有点江逾林的味道了,愣了一下,才说,“她非要收老江当她的干弟弟,说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斩断情根——”   “当时还真的点了两根香拜了个把子,要不老江不愿意,我瞧她还想歃血为盟来着。”   陆潺潺没想到是这么个走向,呆呆地看了看江逾林,又看看杜礼,低下头没话说了。   这时江逾林的手机震动一下,陆潺潺跟着看了眼,是学姐回复了。   想起自己先前给学姐发的消息石沉大海,陆潺潺喃喃道,“这么快啊……”   江逾林侧过脸看了他一眼,陆潺潺在他目光里向后缩了缩了,“你看我干嘛?”   江逾林摇摇头,没说话,嘴角却挂上笑。   “阮晓给我发了一个文件,说她上学期所有资料都在里面了,但她也不确定有没有我们要的那份,让我们自己找找。”江逾林说。   “那也行那也行。”杜礼搓着手说,“总比毫无头绪的好。   江逾林摸摸陆潺潺的胃,说:“先吃饭,吃完饭再找。”   杜礼被他一提醒,也感觉有些饿了,“哎呀老江,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吃你做的菜呢。”   他们这顿饭最后也只是随意吃了些。   陆潺潺是胃里不舒服,草草挑了两筷子饭就不大想动,还好汤多喝了几口。   杜礼急着找文件,两三口干完一大碗饭,江逾林纯粹是被杜礼带的也吃得快了些。   吃完,三个人就窝进客厅,在阮晓十几个G的资料里大海捞针。   一直忙到晚上,陆潺潺那边才传出战果。   他趴在矮桌前,弓着身子,声音低低的,“找到了。”   江逾林杜礼连忙凑到陆潺潺跟前看,屏幕里,周林那份报告的干干脆脆地躺着,时间、姓名、学号写得一清二楚。   “啊——”杜礼大呼着后仰瘫在沙发上,“终于找到了,这下看那小四眼儿还怎么说。”   江逾林半抱着陆潺潺坐到沙发上,对杜礼说,“辛苦你了。”   “这有什么,”杜礼摆摆手,“都是朋友。”   他看眼时间,说:“那行,既然东西都找到了,我就先回去了,时候也不早了。”   江逾林起身想送他,被杜礼制止,“哎呀别送了,又不是找不到路,你赶紧看看潺潺吧,我瞧着他挺疼的。”   陆潺潺斜靠在沙发上,拿抱枕压着肚子,闻言笑道,“不怎么疼,就是提醒我该睡觉了。”   那天晚上陆潺潺还是没睡好,跟江逾林住在一起后,他胃很久没这么疼过了,几乎整晚都在迷迷糊糊里睡一会儿又被疼醒,反复循环。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江逾林去交材料,他都不太起得来,等到真正清醒过来,江逾林已经从学校回来了。   陆潺潺下床洗漱过后,坐到餐桌前慢悠悠地吃江逾林下的面条,问道,“怎么样了?”   “交个材料而已,暂时没有怎么样,”江逾林也吃了口面,接着道,“但周林应该会被处分,按学校的规定是要记大过。”   陆潺潺点点头,不太在意后面的事了。   江逾林摸摸他的脸安抚道,“别担心,论坛上都澄清了,周林也已经把原帖改成了道歉帖。”   虽然江逾林说得云淡风轻,但一上午事情能发生那么大的转变,想也知道肯定不止交个材料那么简单。   如果说昨天办公室的对峙只是起了开头的话,那今天上午那出才是真的高|潮。   一想到身为大戏的主角,自己却在家里昏睡了过去,陆潺潺心里有些说不出的异样。   他朝江逾林笑笑,认真道,“谢谢你。”   ·   陆潺潺又多请了一天假,在家里躺了一天,胃彻底不疼了才去的学校。   刚下课就在楼梯拐角处被周林叫住了,他看起来灰不溜秋的,全然没了那天指认陆潺潺的神气。   “陆潺潺,你有时间吗?我想跟你说几句话。”周林又恢复到了陆潺潺熟悉的那个书呆子样。   他们就在校外咖啡店里随意找了个隔间坐下,周林给他点了被热牛奶,“我看你胃不太好,就没给你点咖啡,牛奶你能喝吧?”   陆潺潺笑笑,“可以,谢谢。”   他被周林这360度的大转变搞得有些不适应,忍不住好奇交材料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是,我想向你道歉,”周林双手合十,“我是真的不知道我做的东西有问题,你说你给我发过消息打过电话,我可能手机出问题了还是网不好,我真的没收到。”   周林态度看起来很诚恳,“真的,潺潺你相信我,我们关系不错,我犯不着这么害你啊,一不小心还会反弹到自己身上……”   “那你为什么删掉我电脑里那份文件呢?”陆潺潺轻轻道。   “什么文件?”周林睁大眼睛,仿佛毫不知情的样子,“我根本就没删你什么文件,我当时真的只是借你电脑发了个邮件而已。”   陆潺潺听他说着,突然就想起他那天趾高气昂轻蔑地说“你有证据吗?”的样子。   陆潺潺轻笑着摇头,不说话,他也确实没证据证明一定是周林删的文件。   周林看他不信,手指捏紧,急切道,“潺潺你想,我们综合分差不多,就算你现在比我高一点,我下学期也是完全有机会超过去的,我没必为了这么点分故意害人……”   “是为了老李头儿那个论文吧。”陆潺潺突然打断道。   “什么?”周林呆滞了一瞬。   陆潺潺接着说,“你觉得排名前二的人才能跟老李的论文,而那篇论文不出意外一定会上C刊,只要在C刊上有署名,你保研基本就稳了。”   陆潺潺不急不缓地喝了口牛奶,“本来我比你高出那一点点分不重要,可一旦涉及这件事,就显得至关重要了,对吗?”   周林不说话了,眼神复杂地看了陆潺潺好一会儿。   “难道不是吗?”周林说,“能跟李教授论文的人明明应该是我,但你把那个位置抢过去了,一旦论文发表你就会在我前面遥遥领先,我很难超了,可那明明该是我的……”   “谁跟你说老李是按综合分选人的?”陆潺潺听不下去了,“先不说事实上我分就是比你高,你到底从哪儿听的前二就能跟老李的论文?自己猜的吗?”   “不然呢?”周林不可置信地笑道,“不按综合分还按什么?”   “从始至终,这篇论文跟的人一直只有江逾林一个。”陆潺潺说,“我之所以加了进去,是因为选题的方向是我提的。”   “什么?”周林脸色变了变,额角渗出些冷汗。   “当时老李和江逾林一早就开始筹备这篇论文,但在选题上一直有些犹豫。”陆潺潺把凉掉的牛奶放到桌面上。   “正好我那个时候向老李提了个专业上不太明白的问题,他解答后,觉得这个方向比较适合做论文,就定了这选题,还带着我一起了。”   “不是,这,这像话吗?”周林说话都结巴了,觉得不可思议。   “怎么不像话?”陆潺潺自然道,“不管你信不信,事实就是这样,我就是天选之子你很羡慕吗?”   “陆潺潺你……”周林咬牙切齿。   “我怎么?”陆潺潺笑了笑,似乎想报那天周林把他气得哑口无言的仇。   “我提的选题,我不跟谁跟,你怎么就觉得非你不可了?”   “还有你老是提的成绩,我比你差吗?你老觉得我是因为竞赛才比你高一点,其他我都干不过你,你自己算算两年多来的平均分,是我比你高好吧。”   “整天怨天尤人觉得这个对不起你那个也对不起你,跟个祥林嫂似的。”   周林拳头紧握,“陆潺潺你说够没有!”   “没有!”陆潺潺端起牛奶想喝一口,刚放到嘴边又停住放了回去。   “当时搞竞赛的时候我就想骂你了,你怎么就那么爱打听别人的事呢?”   “陆、潺、潺,你……”周林被被说得脖子都涨红了。   “你等我说完先,”陆潺潺向他比了个停的手势,“成天交给你的正事不做,就想着去江逾林那边刺探军情,但凡你认真一点,数据也不会出错。”   “别说了!”   “好我说完了。”陆潺潺向后一靠,“所以你找我要干嘛?”   “我想找你和解别记我大过!”周林脱口而出。   “知道了。”陆潺潺淡淡道   “哈?”周林还喘着气,突然被这一出搞懵了。   “我说我知道了,”陆潺潺无所谓地耸耸肩,“回去我跟领导反映下呗,成不成不一定啊。”   “啊?啊好,”周林一愣一愣地,“对了,你要跟江逾林说啊!”   陆潺潺皱眉,江逾林充其量也就算半个当事人,跟他说能有什么用。   不过陆潺潺还是点点头,“知道了。”   周林看他拿起外套准备走,最后又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这么轻易原谅我了?”   陆潺潺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我原谅你了吗?”   他想了想,又说,“我只是刚刚骂你骂舒服了可以吗?”   说完,他没再看周林的表情,出店门后直接奔向江逾林家。   好饿,要吃江班长做的饭。   ·   陆潺潺后面还是去给领导反映了一下和解情况,表示自己不太追究了,从轻处理就好,之后便没再管过这事。   直到大概一个星期后,陆潺潺再次在学校碰到周林,对方正站在公示栏前,恨恨地看着他。   陆潺潺也随即望向公示栏。   周林还是被记大过了,他给领导的反映并没有被采纳。   “陆潺潺,”周林来到他面前,“你不是说帮我的吗?”   陆潺潺定了定神,“我是跟领导说了不追究,可他们这不是没听我的吗?”   “你跟领导说的?”周林急了,“你怎么跟领导说呢?我不是让你找江逾林吗!”   “这关江逾林什么事啊?”陆潺潺笑了,“他有那么大能耐?”   “不是陆潺潺,你当江逾林那么久的马子他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周林明显不信。   陆潺潺嫌恶地皱起眉,“我该知道什么,而且你说谁马子呢?”   周林没管他的眼神,自顾自说道,“江逾林手上有多少奖多少论文你不知道?我们学校人才招揽计划印着他好大的海报拉出去宣传你不知道?他家里又给咱们学校盖了多少栋楼你不知道?”   陆潺潺表情冷了下来,“我现在知道了,所以呢?”   “就是江逾林在领导面前强烈要求记我大过的,”周林咬牙道,“所以你觉得是你的脸面更好使,还是他的更好使?”   “要是你直接找江逾林说好话,我也不会这样了,你不想帮忙就别帮,别捡了便宜还装得自己跟个菩萨似的。”   陆潺潺要被气笑了,“那我还真觉得我是个菩萨了,你有什么意见,你整了我,我还帮你去给领导反映说和解了,从轻处罚,我还不够菩萨吗?”   “再说我捡什么便宜了,从头到尾害人的不都是你吗?”   “还不是都怪你不找江逾林!”周林崩溃道。“要不是他从中作梗我也不会这样,现在被记大过以后别说保研了,我连考研都成问题了!”   陆潺潺简直没办法跟他交流,“你能不能别什么都扯江逾林,好好反思下自己的问题行吗!”   周林指着陆潺潺的鼻子,“你还护着他!”   陆潺潺睁大眼睛,“不是,我,我不护着他我难道护着你吗?你这人真好笑诶。”   陆潺潺再也不想跟他多说一句,提着包转身就走。   身后周林还在崩溃地喊他的名字。   ·   回到家后,陆潺潺和江逾林吃过就饭窝在沙发上看电影。   他们关了灯,整个客厅就被老电影朦胧的光笼罩住。   陆潺潺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了江逾林,“听说,是你在领导面前要求从重处罚周林的?”   江逾林侧过头看他,没说话。   陆潺潺又说,“那你也知道我提出和解了吧。”   江逾林轻轻点头。   “那,”陆潺潺有些不明白,“那为什么呀?”   “我也想问你,”江逾林说,“为什么呢?”   江逾林整个身体都侧过来,正对着他,半张脸陷在老电影的光影里。   他声音闷闷的,“难道就因为他找你说了两次话,你就心软了?”   “不是心软,”陆潺潺不知道怎么解释,“我只是觉得事情过了就过了,我也没想真的把他怎么样……”   “而且不是从重,”江逾林定定看着他,强调道,“是规定如此,我只是建议领导们按规定处理。”   “倒是你,”江逾林顿了顿,“他耍伎俩害你,你却连常规处罚都舍不得让他接受吗?”   陆潺潺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半晌才道,“你是想说我很圣母吗?”   江逾林没答,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问,“你要吵架吗?”   陆潺潺眼睛都瞪大了,“怎么就我要吵架了,我说你什么了……”   他话没说完,江逾林就靠过来揽住他,手放到他肚子上,还给他搭了个小毛毯。   一切就绪后,才淡淡道,“好了,吵吧。”   陆潺潺被他这一出搞得更说不出话,骂周林的舌头仿佛跟现在嘴里的不是同一个。   “你……你这是干嘛呢?”他结结巴巴说。   江逾林一本正经道,“怕你一会儿难受,影响吵架质量。”   陆潺潺泄了气,哑声道,“我没想吵。”   他声音软和许多,娓娓道来,“周林和我们不一样,他把考研保研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我只是想给他留点余地。”   “嗯。”江逾林头低着,从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陆潺潺也不知道自己的解释他到底听进多少,只能轻轻叹了口气。   ·   这一晚,他们看似没吵起来,陆潺潺却总觉得两人之间隔了点什么。   一直到第二天吃过饭,去实验室做实验,他们说得话都比平时少了很多。   陆潺潺有些心不在焉地清点实验器材,发现一个小烧瓶里残留了些白色颗粒。   想到这场实验要用到的白色颗粒状物质只有氧化镁,应该是上一场的同学走的时候没清干净。   他没多想,直接把烧瓶放到水下清洗。   “砰——”   手里的烧瓶爆炸几乎是一瞬间的事,陆潺潺来不及反应,循着本能偏过头,才堪堪躲过飞溅的玻璃渣。   他穿着防护服,带了手套口罩和护目镜,却偏偏在今天没有穿一件高领的毛衣。   一片飞溅而来的玻璃碎片随着他偏头的动作从他颈侧擦过,留下长长一道血痕。   陆潺潺愣了半秒,抬手一摸脖子,摸到一手的血。   下一秒他就被人抱进怀里,他愣愣地抬头去看,江逾林目光闪动,捂住他的脖子的手有些微微发抖。   作者有话要说:  我入v啦!!开心!!   请小天使们多多评论,今天评论区有红包哒~   ps:文中关于保研竞赛等内容都是编的,我是个没有机会保研的渣渣,所以请大家意会意会就行了   还有就是再再再推一下我的预收,《全国戏精研究所》,它也想要茁壮成长,小天使们喜欢的话能不能进点个收藏呀,星星眼jpg.   感谢在2021-10-02 18:30:16~2021-10-03 19:46: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取名字什么的我不配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这场事故调查起来可以说毫不费力, 实验室里外都有监控,安保设置完善,化学用品借用规则相当严格。   几乎是陆潺潺刚被送到医院, 校方就已经通过监控和药品借用记录查清了事实。   是周林干的。   周林把原本用于实验的氧化镁换成了外观形状相似的氢化钙, 作为有毒的化学药品, 实验室管控极其严格, 任何借用者身份信息都登记得明明白白。   而周林在做这一切时,也丝毫没有遮掩。   他大大方方用自己的身份登记, 大大方方走在监控下,又大大方方换掉原本的氧化镁。   好像根本不在意是不是会被查出, 只是单纯地不顾一切地想要泄一次愤而已。   江逾林是在急症室门口知道这件事的, 门里陆潺潺还在处理伤口。   江逾林深呼吸了好几下,才勉强保持平静敲门进去。   陆潺潺血淋淋的脖子已经被冲洗过, 医生刚给他缝好针,正坐在他面前上药裹纱布。   江逾林只是看了一瞬, 就再也受不了似的移开眼。   他咳了声, 用冷静的声线问医生, “请问他怎么样了。”   医生注意力都在陆潺潺脖子上,闻言随口道,“没事了, 伤口割得有点深,但万幸没碰到动脉,只是失血量大了点,回去好好养几天就行了。”   “好, ”江逾林认真应下,又请教道,“那么回去后要注意些什么呢?”   “注意不要沾水, 不要吃辛辣刺激的食物,动作也不要太大,以免伤口撕裂,最好静养几天,一周后来拆线。”   伤口包好后,医生摘掉手套,起身往外走,又说:“你让他再休息一会儿,观察观察,两个小时后没别的反应就可以回家了。”   “好的,谢谢医生。”江逾林送医生到门口,等医生走后,关上门折返回来。   陆潺潺正阖着眼坐在病床上,身体斜斜地向一边靠着,额头轻轻抵着墙,包着纱布的脖子就毫无遮掩地暴|露在江逾林眼前。   江逾林轻手轻脚地坐到医生刚刚坐过的位置,一言不发打量着陆潺潺。   陆潺潺闭上眼睛的样子格外脆弱,因为失血的缘故整张脸都没了血色,几乎要和身后的白墙融为一体,搭在他额前的发梢就显得更加乌黑了。   或许是听到他的动静,陆潺潺睫毛抖了抖,缓慢地睁开眼。   直到他睁眼,江逾林才终于又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丝生命的鲜活,几不可察地舒了口气。   陆潺潺凝视着他,眨了眨眼,却没有说话。   即便江逾林在尽全力克制,他身上那股阴沉压抑的气息也渐渐弥漫,包裹住了陆潺潺。   过了好一会儿,江逾林才接住陆潺潺的视线,问,“你觉得是意外吗?”   他声音很轻,语气却冰冷。   陆潺潺看着他,幅度极小地摇了摇头,“是周林做的吧。”   江逾林听他说话时,声音小而颤抖,知道是因为扯到伤口疼的原因。   他闭了闭眼,压下心里翻涌的情绪,“你替他求情的时候,知道他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吗?”   陆潺潺没说话。   江逾林向他逼近了些,又问,“你现在知道了,如果再回到那时候,你还是愿意帮他吗?”   陆潺潺因为江逾林靠近的动作微微睁大眼,那双很漂亮的琥珀珠子一样的眼睛,就这么对上了江逾林极黑的眼瞳。   陆潺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江逾林不懂他眼底的情绪,等待片刻又忍不住道,“为什么呀?”   两人沉默对视了很久,陆潺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江逾林垂下了眼。   陆潺潺也撇过头,却不小心扯到伤口,下意识“嘶”了一声。   江逾林一怔,正想碰一碰他就被推门而入的护士制止了。   “诶病人先不要动哦,”护士看了看陆潺潺的情况提醒道,“最近都尽量不要做大幅度的动作哟。”   江逾林伸到半空的手僵硬一瞬,又堪堪收回,他看了眼给陆潺潺检查的护士,起身一声不吭地出了门。   陆潺潺下意识就要跟出去,被护士小心按下,“哎哟别动别动,好好坐着休息……”   ·   江逾林一出诊室,迎面对上赶过来探病的杜礼。   杜礼摸了把额头,大冬天的硬是赶出一身汗,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在探病的路上。   “老江啊,”杜礼瞅瞅他身后的诊室,“怎么样了?”   江逾林摇摇头,“没事了,在休息。”   杜礼见江逾林情绪不高,以为他是太紧张了,便拉着在走廊的椅子上坐下。   “老江啊,你也别急,潺潺这不没事了吗,回去好好养着就是了。”杜礼安慰道。   江逾林垂着头,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声,以示回应。   杜礼又叹了口气,“你该不会是被周林那小四眼儿气的吧,也是,换我也得气死了。”   江逾林落寞地摇摇头,声音低低的,“你说我做错了吗?”   “做错什么?”杜礼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要求按规定处罚周林,记他大过,做错了吗?”江逾林抬头看向杜礼,目光沉重。   杜礼拍着他的肩安慰道,“当然没错啊,犯了错就要受到处罚,你只是按规定办事。”   “那陆潺潺为什么就是理解不了呢?”江逾林问,“为什么他就是要帮周林求情?”   刚才在诊室,陆潺潺虽然没有回答他,但江逾林知道,他是默认了,如果再回到当时,他依旧会选择跟周林和解。   “什么?”杜礼大吃一惊,“你说潺潺替周林求过情?”   江逾林闭着眼点点头,语带疲惫,“他当时跟周林达成和解,向领导反映警告处理就好,不用记大过,是我要坚决要求按规定办事,周林才最终被记过的。”   杜礼听完,一时愣住没说话。   他沉着脸想了想,忽然一巴掌拍向大腿,恍然大悟般道,“我好像想明白了。”   “哎呀老江,你……”杜礼揪着头发对着江逾林“你你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你到底知道了什么了?”江逾林皱眉。   杜礼组织了下语言,“老江我问你,你是不是在怪潺潺圣母来着?”   江逾林偏过头,闷闷道,“不是怪他圣母,”他顿了顿,“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心软。”   “这事儿啊,我站潺潺那边。”杜礼叹气道。   “你知道潺潺为什么同意跟周林和解,还帮他跟领导说只警告不记过?说到底他俩关系就一般,甚至因为竞赛那事还有点不好,那他为什么就非要当这个圣母呢?”   江逾林忍耐道,“你能不能别卖关子了?”   杜礼深深看着江逾林,“因为他把周林这人看明白了。”   他的眼神和陆潺潺在诊室里看他的那一眼尤其像。   “周林家境普通,甚至可以说贫困,他从很小的县城考到咱们学校来,他把保研升学看得比自己的命都重要,或者说可能就是他的命,这是他和我们最不同的地方。”   杜礼顿了顿,接着道,“按我们学校的机制,警告可销大过不可销,只被警告还有救,记大过等于直接断送一切升学机会,还会一辈子跟在档案里,找工作都受影响——”   “那在周林看来,他的一辈子就毁了,他又要回到鸟不拉屎的老家,他能甘心吗?”   江逾林死死盯住杜礼,眼神闪动,杜礼有些说不下去了。   “不管怎么样,我们学校毕业的学生,找一份普通工作是没问题的。”江逾林强调道。   “可他不这么觉得呀!”杜礼握紧拳头。   “老江你或许理解不了,但世界上就是有这种人,一旦事情没朝着他的预期他发展,他就觉得全完了,一辈子都完了,周林就是这样,他眼里只有升学,这就是他最看重的事。”   “一旦这个机会没了,他就会觉得自己跟死了一样,他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江逾林眉头死死拧着,眼圈都红了,“所以呢?”   “所以潺潺才不想跟他耗呀!”杜礼一副你怎么还不懂的表情。   “潺潺让警告处理,周林就会觉得他还有希望,有这么最后一张皮崩着他就不会真的失控,我们只剩一年多毕业,毕业后老死不相往来谁管得着谁?”   “要是他最后一张皮没了,破罐子破摔,潺潺怎么防?就像今天这事,万一潺潺没躲过,万一那口子割深了呢?悬崖勒马也得有根绳子勒不是?”   杜礼嘴都说干了,停下来缓了好久,“老江,你就是太正了,你是正人君子你想不出、也永远不可能干这种下三滥的事。可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世界上龌龊的人太多了。”   “其实潺潺这么做,某种程度上说也是想保护他自己吧,可能他不知道周林最后会做出什么事,所以宁愿一开始就不要发生。”   他拍着江逾林的肩膀,最后说了一句,“人心最难测,有的是真的很坏。”   江逾林看向杜礼:“为什么你好像很了解他,而我却一无所知?”   杜礼笑了,“因为我和他是一类人啊。”   他搭着江逾林的肩,“我们习惯摸索人,但老江你一直用理智在判断事物。”   江逾林十指紧紧交握起来,“所以,还是我做错了吗……”   “不是……”杜礼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你哪儿错了呢,按规定办事能怪你吗?你行的端做得正有什么不对?”   “潺潺也没错,他把周林看明白了,所以想把所有事情扼杀在最开始,之后再断绝和周林的一切接触就好。”   杜礼苦口婆心,“你们都没错,错的只是周林那恶毒的小四眼儿,我跟你说这么多,只是不想你误会了潺潺,受伤的是他,难受的也是他,要是你再跟他闹脾气你说他怎么办?”   江逾林听着杜礼的话,忽然就想起昨晚,陆潺潺坐在他身边看着他,脸上都是老电影投下的忽明忽暗的光。   那天他就没看懂陆潺潺的眼神,也没听懂他那句话。   陆潺潺说想留些余地,或许不仅是给周林留的,也是留给他自己的。   “哎,其实这些事本来该你自己想明白的,或者潺潺直接告诉你,不该我这个外人来说。”杜礼继续絮絮叨叨着。   “可是潺潺怎么没告诉你呢?”   “他……”江逾林声音有些抖,“他刚刚本来应该是想跟我说的,可是我没有听……”   杜礼闭嘴了。   他转过身背对着江逾林,拍了拍自己的嘴巴,又多嘴。   杜礼咳了一声,对江逾林说,“得,那我们进去看看潺潺吧。”   江逾林有些麻木的点点头,刚想起身,不知道为什么又坐了回去。   他十指收紧,也不看杜礼,“你先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关于实验用的氧化钙遇水爆炸的事,是我在网上找的一个案例,我本人化学废,很多年没接触过化学了,还是请小天使们意会吧……   然后,水水不是圣母哈,他就是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复杂和不可控,他下一章就报警了,小天使们轻喷   感谢在2021-10-03 19:46:27~2021-10-05 18:19: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超级无敌小可爱、豆豆的腿部挂件、柠檬味的薯片、第几只鬼、鱼人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晚生、方然黔枝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江逾林最终还是没有再进去看陆潺潺, 他拜托杜礼把陆潺潺送回去,自己则到外面待了好久。   等回家时,天已经黑了, 江逾林去厨房把粥熬上, 才轻手轻脚进了卧室。   陆潺潺蜷缩地侧卧在床上, 占了很小很小空间, 眉头微微蹙起,睡得很不安稳的样子。   他颈侧的纱布已经稍稍渗出了血, 他也没给自己换,脆弱得像刚刚出生毫无自保能力的小动物。   江逾林看着他, 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   一直到现在, 他理智上也不觉得自己要求处罚周林是错的,可看到陆潺潺这个样子, 心都不受控制地一瓣一瓣碎掉。   陆潺潺是因为他的坚持才被周林报复的。   这句话就像魔咒一样把他紧紧禁锢着。   江逾林一直以来都过得很好,他的能力让他处理起绝大部分事时都游刃有余。   他第一次感到, 原来自己的强势也可能会伤害到最在乎的人。   江逾林看着陆潺潺毫无血色的嘴唇, 忍不住想, 要是他没有那么坚持己见,陆潺潺是不是就不会疼了?   就在他快要把自己逼进某个怪圈时,陆潺潺忽然动了动, 很轻地哼了一声,睡梦中手下意识按住胃。   江逾林回过神,习惯性用自己手的手覆上去,陆潺潺就抖着睫毛睁开眼。   看到他时, 陆潺潺先怔愣了一瞬,随即微微抿嘴角,很乖地开口, “你回来啦。”   江逾林又开始心疼。   他摸摸陆潺潺的脸,手在他胃上轻轻按了按,“没吃饭是不是?胃不舒服?”   陆潺潺还在看他眼色,小小地点了点头。   江逾林撑起身,圈抱着陆潺潺把他小心从床上带了起来,“我煮了小米粥,吃一点好不好?”   陆潺潺抿着嘴笑,“好。”   江逾林想把他抱去餐桌,或者直接把碗端到床边,都被陆潺潺制止了。   他撑了把江逾林的手,自己晃晃悠悠走到餐桌前坐下,乖得不得了。   江逾林盛了碗粥端到他面前,他就自己捏着勺子小口吃起来。   “慢点吃。”江逾林拨了拨他的额发,最近长了一点,扎眼睛。   陆潺潺慢慢地咽下一小口粥,抬眼看着江逾林,小声道,“你不生气了吗?”   他这几个字又像往江逾林心上扎了一针,江逾林极度克制地笑了笑,“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陆潺潺还是看着他,眼睛又亮又圆,像还怕他生气似的补充道,“我报警了,这次不会再放过他。”   江逾林心里那股气彻底泄得精光,连眼睛都有些酸,他安抚地摸摸陆潺潺的侧脸,“好乖。”   粥熬得很软很糯,可陆潺潺脖子上有伤,每次吞咽时,都扯得有些疼,不管他咽得得再慢都没办法。   吃了几口,陆潺潺就忍不住皱起眉头。   江逾林拇指立刻抵上他眉心,“怎么了?胃不舒服?”   “没有,”陆潺潺摸了摸脖子,“就是咽东西的感觉有点奇怪。”   江逾林慌了,手掌小心地盖在他颈侧,感受到纱布下脉搏轻微的跳动。   “那怎么办呢?疼吗?咽东西难受是不是?”   “没有,不是,”陆潺潺拍着江逾林的手安慰道,“不难受,只是一点点不适应而已,很快就好了。”   江逾林没说话,手还是护在他颈侧,像很小心地在捧着什么宝物。   陆潺潺第一次在江逾脸上看到这种挫败和不知所措的神情。   他勾勾江逾林的手指,轻声道,“你不要这样……”   ·   江逾林没有跟陆潺潺说任何类似“对不起”的话,对他却愈发好了。   事实上,江逾林对陆潺潺的照顾原本就已经非常好,只是这次之后,好得几乎有些太过头。   他就像钻进什么牛角尖似的,执拗地把陆潺潺当成脆玻璃做的来保护。   陆潺潺虽然不说,也能感觉到江逾林明显不对劲。   这天陆潺潺去警察局做了笔录,回学校时忽然下起雪来,幸好半道上遇到杜礼,打着伞稍了他一程。   陆潺潺身体没怎么养回来,本来就不太好的体质差了许多,这两天又有些着凉咳嗽,要是再在雪里走一趟,回去铁定发烧,江逾林又得好一阵忙活。   杜礼一把伞几乎全打在陆潺潺头上。   陆潺潺不动声色把伞柄往他那边移了些,被杜礼毫不留情地挪回来,“你就受着吧,你这个身体跟我能比吗,要是生病回去老江又得说我。”   提到这个陆潺潺也叹气,问杜礼,“你是不是跟江逾林说了什么?”   “我能说什么。”杜礼随口道。   陆潺潺具体点了点,“就是我一开始为什么不追究周林的事。”   “哦,”杜礼这下反应过来了,“是啊,是我说的,不然他什么时候才能自己想明白?”   陆潺潺表情一言难尽,“你知道他最近管我管成什么样了吗,我好像是那个什么水晶公主,正儿八经水晶做的那种,他觉得我摔一下就碎了!”   杜礼打着伞,还在想飘进来的雪会不会吹到陆潺潺,只说,“这有什么啊,我觉得老江做得挺对的,你这身体,养得再仔细都不为过。”   陆潺潺:“……”   陆潺潺:“我当初犹豫要不要跟他说明白,就是害怕他这样。”   他说着顿了顿,捂着脖子咳了声。   杜礼立马如临大敌,“你怎么了?!冻着了?!还是怎么的?!”   陆潺潺无奈地看他一眼,费力吞咽两下才说,“跟你没关系,昨天就着凉了。”   杜礼这次松了口气,才接了陆潺潺上一句话,“你怕老江怎么?”   陆潺潺想了想,说,“江逾林他……太端正了,有时候就容易钻牛角尖。”   比如现在,江逾林好像不照顾他就难受,一定要把他守得明明白白心里才能舒坦些似的。   陆潺潺不知道怎么解决,大多时候都随他,夸张些就夸张些吧。   杜礼看了眼陆潺潺,欲言又止。   他想说,这还是得分人,换成别人,老江也会内疚,但那种内疚就和现在不是一个模式了。   他多半会直接提出补偿措施,不管那人答不答应,都会把认为自己应尽的义务尽完,然后又恢复到平常状态。   但这些话他没说。   两个人感情上的事,哪里是他可以插嘴的。   江逾林在多功能厅开会,让陆潺潺去那里等他,杜礼就任劳任怨把人送进大厅,确保风吹不着,雪淋不着才走。   陆潺潺慢悠悠地往会议室踱,远远看见了石薇。   她最近卸任了副主席的职位,有大把的时间陪男朋友。   陆潺潺看到的就是她挽着一个男生,两人有说有笑亲昵的样子。   他一下就认出来,是之前他去等江逾林时,看到的和江逾林说笑的那个女孩子。   很明显,石薇现在身边的这个男生才是男朋友,当时张小寒跟他说的都是无稽之谈。   其实陆潺潺一开始也没信江逾林跟石薇真的有什么,只是那时候乍一听到,心里竟然涌起些很奇怪的情绪。   现在他看到石薇,心情也很微妙,虽然好像还是不太明白自己在想些什么,但就是莫名其妙轻松了很多。   快到会议室时,他给江逾林发了消息,不一会儿就看到江逾林推门快步走了出来。   江逾林先摸了摸他的脸,冰冰凉的,又捏了捏手指,还是冰得厉害,忍不住皱起眉,“来多久了?”   “刚到。”陆潺潺笑笑。   “外面下雪,有没有被淋到。”   “没有,遇到杜礼了,他送了我一截路。”   “那有没有没不舒服?”江逾林好像一问就停不下来似的。   “没有都没有,”陆潺潺笑着掐住话茬子,“一点都没有,特别好。”   “嗯。”江逾林还是不怎么放心地点点头。   他牵着陆潺潺的手就要往会议室里走,“你先在里面等我一会儿,马上就好。”   陆潺潺连忙拖住他,“你开会我就不进去了吧,我在外面等呗。”   江逾林眉毛又开始皱,“不可以,外面多冷,我们里头开了暖气。”   陆潺潺想说,大厅也有暖气冻不着他,但看江逾林天天都在皱的眉头,还是妥协了。   他拿手掌胡乱地揉了揉江逾林的额头,“你可别再皱你那个眉头了,不然刚20岁的小年轻川字纹都出来了。”   江逾林把他带进会议室,怕他在不自在,又带他到角落里不怎么显眼的地方坐下,摸摸他的脸,“要是有哪里不舒服一定给我发消息知道吗?”   “知道啦。”陆潺潺无奈地笑了笑。   江逾林这才转身回去开会。   陆潺潺坐在后面看了会儿,可能是会议室里确实挺暖和,也可能是他一大早去警局有些累了,没一会儿就开始打瞌睡。   等到江逾林那边彻底结束来找他时,他正好快睡着了,撑着额头的手一滑,脑袋就往桌面栽。   江逾林赶紧伸手托住他的下巴,另一只手护着脖子,末了还心有余悸地仔细看他颈侧的伤口有没有被扯到。   “疼吗?”江逾林轻声问道。   其实是有一点疼的,但陆潺潺看他这个样子哪里还敢说,只是笑笑轻松道,“不疼,多亏你来得及时呀。”   江逾林又要皱眉,但想到陆潺潺不让,便勉强舒缓些神色去拉他的手。   会议室的暖气是真的开得很足,他们在里面都脱了外套,只穿一件衬衫。   可陆潺潺整个人裹得厚厚的在这里坐了那么久,手也没暖和多少。   江逾林一边想着回去要多学点补气血的菜,一边替陆潺潺戴上围巾,还小心避开脖子的伤口,生怕碰疼他。   陆潺潺看他这个样子终于还是叹了口气,拉住江逾林的手安慰道,“真的不用这么小心。”   “好。”江逾林答得干干脆脆。   下一秒又开始给他戴手套。   陆潺潺:“……”   作者有话要说:  江江:我不听我不看,我就要做个盲目宠老婆的耙耳朵。   水水:好吧,好吧……   ——————————————   抱歉小天使们因为7号要上夹子了,所以6号那章现在发,然后7号晚上11点后再更新,实在抱歉了,8号开始恢复到每晚9点!   ————————————   然后是我自己的预收啦,《全国戏精研究所》,穿书娱乐圈的,真性情老戏骨攻x假好人小戏精受,还请小天使们点进专栏给个收藏呀~~感谢!鞠躬!我会努力写文的! 第28章   陆潺潺瞥了眼讲台上正在讲课的老师, 捂住脖子压低嗓子咳嗽着,江逾林拧开保温杯的盖子递给他,他接过来小口小口喝着。   大冬天教室里暖气开得很大, 他又有点感冒, 不管喝多少水嗓子都干得快要冒烟。   前方的杜礼突然嘟囔一声, “老李怎么过来了?”   陆潺潺下意识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 老李正站在门口,笑着和任课老师说了些什么, 然后抬手向教室内某处招了招手,“周林, 你出来一下。”   门敞开着, 从里面可以轻易看到走廊上站了几个警察,班上瞬间变得闹哄哄的, 大家都交头接耳起来。   “好了都安静,”老李出声维持纪律, 又看向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的周林, “周林, 动作快一点。”   周林这才动了动,慢吞吞地盖上笔帽,合上笔记本, 收拾好书包,一步一步挪出教室。   同学们眼睁睁看到老李把他领到警察面前,警察似乎问了什么,周林头垂得低低的。   一时间教室里再也安静不下来, 老师几次呼吁都以失败告终,瞧了眼时间,还剩几分钟就下课, 所幸也懒得管了。   杜礼伸长了脖子往门外看,可惜只能瞧见一点点画面,其他的被坐在门口那些同学的脑袋挡了个一干二净。   他干脆回过头问陆潺潺,“怎么回事啊?”   陆潺潺捧着保温杯,小声道,“我报警了。”   “那……这么牛的吗?”杜礼有些不敢相信,“直接到学校抓人?你不用跟着一起去吗?”   教室里一片乱糟糟的,陆潺潺也开始收拾包,随口道,“我证据交过了笔录做过了,警察应该只是带周林去问话,需要的时候再传唤我吧。”   杜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那潺潺你告的他什么?”   下课铃响了,班上人一窝蜂冲出去看热闹,陆潺潺把保温杯的盖子盖上,起身背好包,看了眼杜礼,“故意伤害。”   ·   前门被围得水泄不通,他们直接走了后门,陆潺潺加快脚步不想再看见周林,却还是被后者堵在了走廊上。   周林搓着手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神态和之前找他和解时一模一样,陆潺潺都看腻了。   “我求警察给我点时间,我想跟你说几句话。”周林看起来格外低声下气。   陆潺潺点点头,“你说。”   周林双手捏着衣摆,恭恭敬敬站在陆潺潺面前,“你……可不可以跟我私了?”   陆潺潺眼中全是了然,笑吟吟地问他,“为什么呀?”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可能有些不公平,”周林喉头滚了滚,“可我,可我也是有苦衷的。”   “嗯,”陆潺潺微微向后靠着墙,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子,“展开说说。”   周林咬着下唇,几番欲言又止,半晌,像受了好大逼迫似的开口,“我家里情况很不好,你明明是知道的……”   陆潺潺捂着脖子咳了两声,似乎猜到他要说这个,平静地点点头,“然后呢。”   周林眼圈都红了,“你说我不回消息不接电话,我其实不是故意的。”   “那天晚上我在打工,我妈妈身体一直不太好,又总是生病,家里只有我爸爸一个人挣钱,根本不够开支,我每天必须打很多很多份工才可以勉强维持生存……”   周林吸了吸鼻子,“我太累了,所以数据才会不小心出错,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陆潺潺靠着墙,似乎也很心累,“然后你就故意栽赃我降低的贡献率?”   “我已经给你道过歉了!”   “用这种方式道歉吗?”陆潺潺拉下围巾,缠着纱布的脖子就这么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周围响起一阵惊呼。   周林看到他脖子上还渗的血的纱布后,受惊似的撇过头,拉下眼镜揉了揉眼睛。   “我出生在一个很偏远的山村,”周林戴上眼镜后又自顾自地说起来,“我是我们哪里唯一一个正儿八经的大学生……”   周林笑了笑,“以你的生活环境,一定想象不到二十一世纪了,还有这种整个村子只有一个大学生的地方吧,可我不仅考上了,还上了A大,这所村里人只在老电视机里看过的学校。”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陆潺潺听得有些犯恶心。   他抬手暗暗抚了抚胸口,等他继续说。   “我家里负担不起读书的费用,从去县城里上初中开始,我就不得不打工挣钱,你知道童工有多难吗?我只能做最苦最累钱最少的那种活。”   周林情绪到位了,声音都有些抖,“就是这样我依然凭借努力考上了A大,你想象不到村里人一起送我去车站那天,我爸妈脸上有多骄傲……”   他说着脸埋进手里,抽泣起来。   在他诉苦时,周围的窃窃私语一直没停过。   “不是什么情况啊?听起来有点可怜啊。”   “就是前两天2实验室爆炸的那件事啊!”   “他被别人害了?”   “哪儿能啊,是那小眼镜换了实验室的化学药品,故意把陆潺潺炸伤了。”   “那个戴围巾的就是陆潺潺?真的有点好看诶。”   “都什么时候你还关心人好不好看?”   “本来就好看啊……不过那小四眼儿哭什么?”   “谁知道呢?卖惨吧。”   陆潺潺默不作声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双手抱在胸前,悄悄用保温杯抵住上腹。   “你过得很苦跟你故意弄伤我有什么必然联系?”陆潺潺皱着眉,好像真的很疑惑似的,“还是你觉得因为你很苦,所以你伤害别人就是理所应当的?”   周林擦了擦眼泪,“你不会理解我的,在你享受最优秀的教育环境时,我在拼命打工,就这样我也和你考上了同一所大学。”   “你不用保研升学以后也可以活得很好,可我不一样,我的家境不能给我提供任何帮助,我的一切都是靠我自己得来的!”   周林满目通红,“我不过是一时走错了路,你为什么一定要把我逼到绝境!”   陆潺潺不想再听他说下去了,站直身体转头就走。   “陆潺潺!”   周林在身后大喊他的名字,陆潺潺脚步一顿,思索片刻,还是转过头给了他一个眼神。   周林双拳紧紧握住,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走廊风有些大,他双颊都被吹得发红。   忽然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重重往地上一跪,膝盖磕到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嗬——天呐,他在做什么!”   “如果我是陆潺潺我会尴尬死的吧。”   “我会直接掉头走掉。”   “有没有人把他拖走,本来就是他做错了事,现在是想干嘛啊!”   陆潺潺被周林猝不及防那一跪惊得后退了半步,江逾林手撑住他后腰,语带担忧,“没事吗?”   陆潺潺站稳些了,拍了拍了江逾林手,“没事。”   他向周林走了几步,在他面前站定,居高临下俯视着,轻声问,“你真的是来道歉的吗?”   周林见陆潺潺折返回来,以为他又心软了,哭得更厉害:   “对不起陆潺潺,我向你道歉,我求求你不要让学校告我,我求求?你,你跟警察说我们私了了好不好?”   他哭得泣不成声,“我妈妈身体不好,我们家没有钱,如果我出事了你让她怎么办?我知道你不是这么狠心的人潺潺,我求你……”   陆潺潺听完,表情没怎么变,却久久地不说话。   半晌,他淡淡开口,“你不要道德绑架我。”   “你说你是来道歉的,可自始至终你都只是在说你过得多不容易,你多惨,你妈妈多惨。”   陆潺潺深吸一口气,“我就不惨了?我活该被你整吗?”   “不是的,”周林拼命摇头,“你不会理解我的,我家里……”   “你真的爱你的家人吗?”陆潺潺忽然提高了音量。   周林一怔,“什么?”   走廊的冷风吹得陆潺潺有些想吐,他拿手按住胃缓了缓,继续道:   “你说了那么一大段话,我只听出来你因为家庭很自卑,同时又因为自己出生在那样的家庭还能考进A大而自负,你觉得自己极度优秀。”   “要不是因为家里的拖累你早就出人头地了,你一边嫌弃家里,一边又利用它博取同情……”   “陆潺潺!”周林厉声打断,死死盯住陆潺潺,声音里面没了哭腔。   他撑着膝盖缓慢地站起身,“你一定要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这些吗?”   “不是你要找我说话的吗?”陆潺潺笑了。   “而且,你要不要清醒一点?”陆潺潺看着他,表情一言难尽。   “二十一世纪了,卖惨装可怜这招早就不吃香了。你以为是我在揭穿你吗?自己转头看看吧,你那些小把戏大家看的清清楚楚。”   周林一怔,面色开始涨红,周围人压抑的笑声传进耳朵,还有人在拍照录像。   陆潺潺没管他的脸色,继续说,“你刚刚演了半天累不累?是不是觉得自己已经化身苦情剧里的女主角了?你以为周围围那么多人是觉得你可怜,觉得我强权压人想替你抱不平吗?”   “你是不是还以为我刚刚一直不说话是因为心软了?”   陆潺潺凑近了他一些,目光狡黠,“我在等你演完呢。”   “陆潺潺!”周林满脸通红地后退好几部,像是受到了极大了羞辱。   他小心地转头看了看四周。   有人拿着手机对着他拍,有人对他指指点点,有人交头接耳说要发微博。   周林攥紧拳头,目光躲闪几下,垂着头用力闭上眼。   只差最后一会儿工夫了,陆潺潺不急,按着胃慢悠悠地往墙上靠。   好半天,周林睁开眼。   他脸上再也没了之前求饶的神色,微扬起下巴看着陆潺潺,目光扫过他脖子上渗着血的纱布时,轻声道:   “不管你信不信,我一开始没有真的想害你,我只是想稍微整你一下,所以我在烧瓶里放的氢化钙也只有很少的分量。”   “我真的,”周林顿了顿,“没有那么坏。”   “真的吗?”陆潺潺微微歪头和他对视,“难道不是怕真的弄出人命吗?毕竟故意伤人和故意杀|人差别还是很大的。”   周林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耸耸肩,“说了,随你信不信。”   他模样看起来竟然有几分坦荡。   周围的议论声忽然降了下来,似乎也在分辨真伪。   陆潺潺依旧歪头凝视着他,忽然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你为什么觉得是学校替我报的警,还想让我跟学校说不要告你?”   周林双眼微微睁大,“什么?”   “警是我报的,”陆潺潺眼尾染上笑意,“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因为你伤害的是我本人呀。”   “陆潺潺?!”周林下颚紧紧绷起,鼓胀的双眼让他此刻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吓人。   “这就生气了?”陆潺潺挑了挑眉,“既然你没有那么坏,也没有想真的伤害我,那看到我的脖子不应该很内疚吗?我报警了你不应该积极地跟警察叔叔去警局忏悔过错吗?”   “陆潺潺你……”周林胸膛起伏,指着陆潺潺的鼻子,“你,你,你把我当猴耍?!”   陆潺潺轻轻摇头,“一直以来都是你要跟我‘聊聊’的,我有主动联系过你吗?”   他说着捂住嘴咳了起来,另一只按在胃部的手陷得更深,腰都有些往下折。   等到再次开口时,陆潺潺嗓子哑了许多,但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轻松:   “其实我也很好奇,为什么你从来吵不过我,还总爱找我吵架。”   周林怔怔地看着陆潺潺。   陆潺潺脸色很不好,身体无力地靠着墙壁,额头上渗出虚汗,但还是浅浅的笑着。   他听见陆潺潺问他,“我真的想不通,我看起来很好欺负吗?你究竟为什么认定我会心软放你一马?”   他答不出来。   这时候,说要给周林一点时间的警察叔叔们终于姗姗来迟,陆潺潺看着周林,说了最后一句话。   “其实你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他声音依旧很温和,“你只是想让自己看起来还是善良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05 23:37:03~2021-10-07 16:38: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超级无敌小可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浮世清欢 10瓶;绥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回去陆潺潺就吐了。   他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只摘了围巾就往洗手间冲。   胃里翻江倒海,陆潺潺趴在洗手台前,把中午吃的那一点东西交代得干干净净。   江逾林从身后环住他, 一手给他顺着胃, 一手还要固定住他的脖子, 以免剧烈的呕吐扯到伤口。   到后面陆潺潺已经吐不出任何东西了, 只剩惯性似的干呕。   江逾林手在他上腹稍稍用力按了按,“好了, 不能再吐了。”   他轻轻托住陆潺潺的脖子,把他往自己怀里带, “我们洗漱了去休息一下好不好?”   陆潺潺胃里还翻腾着, 下意识瘫在江逾林怀里寻找支撑点。   他费力地吞咽几下,强压下呕意, 揪着江逾林的衣摆疲惫地点了点头。   一直到被江逾林带着洗漱,又被扒了衣服塞进被子里, 陆潺潺都有些晕晕乎乎的。   胃里还是不痛快, 伤口又一直疼, 他侧躺在床边难受得直哼哼。   江逾林温热的手掌覆在他胃部轻轻揉,陆潺潺就扒拉着他的手背撒娇,“我难受……”   江逾林俯身凑近了些, 隔着被子拍了怕他的背安抚,“胃疼对不对?”   陆潺潺点头。   江逾林又拉开了些盖住他侧颈的被子,看到纱布上血迹渗得更深了,包在陆潺潺雪白细腻的脖颈上, 显得主人格外可怜。   “伤口也疼是不是?”江逾林轻声问。   陆潺潺还是点头,迷蒙间想到江逾林可能要拉他换药,抿起嘴小声道, “我不想动……”   “没关系没关系。”江逾林在他背上一下一下拍着,像哄小孩子入睡一样,用很轻的声音说,“我们先休息,先睡一会儿,醒了再换药吃东西。”   “睡吧,睡着就不疼了。”   江逾林覆在他胃上的手掌很暖,把原本还在作乱的胃逐渐熨得妥帖。   陆潺潺可能是真的累到了,竟然很快睡了过去。   等到再次醒过来,江逾林已经不在他身边,取而代之的,是怀里一只暖烘烘的热水袋。   陆潺潺蜷缩起来,把热水袋往胃部贴,又闭上眼睛缓了缓,这才真的完全清醒。   他翻了个身躺在床上,窗帘被拉上了,卧室里很暗,但冬天本来就黑得很早,他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一觉睡到了晚上。   陆潺潺看了眼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被子里暖烘烘的,他懒得伸手去拿,一个人瘫在床上乱猜。   江逾林拿着药和纱布进来时,借着门外客厅的光,就看到他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双大眼睛滴溜溜乱转。   江逾林忍不住笑了笑,“你瞅什么呢?”   陆潺潺没回答,只翻过身看着他,眼睛弯弯的。   “好了,”江逾林摇头笑道,“闭眼,我要开灯了。”   陆潺潺闻言立刻把自己缩进被子里,留下一截乌黑的发丝散在枕头上。   江逾林开了灯走过去,把药和纱布放在床头,就伸手进被子里扒拉陆潺潺。   他托住陆潺潺的脸颊把他往外带,另一只轻轻盖在他眼睛上。   他们床单被套都是陆潺潺选的,暖黄色。   江逾林自己从来没用过这么嫩的颜色,当初买的时候也没觉得多好看。   但这一刻把陆潺潺从里面剥出来时,就像从玉米汤圆里溢出了白生生的糯米馅儿,连带着整个被子都变得可爱起来。   陆潺潺把脸躲在江逾林掌下,眨眨眼睛,适应了光线后撑着他的胳膊坐了起来。   江逾林打量着他,觉得他精神头看起来好了些,心里也松了口气,“不难受了?”   陆潺潺抱着被子,舒舒服服靠在床头,笑吟吟的,“完全好了。”   “嗯,”江逾林也被他带着染上笑意,“坐好,我给你换药。”   陆潺潺就乖乖歪过头,脸搭在被子上,把漂亮的脖颈对着江逾林。   江逾林这会儿没工夫关心他脖子漂不漂亮了,每次换药,他看起来都比陆潺潺本人还要紧张。   今天也一样,陆潺潺看江逾林神情严肃地撕着他脖子上的纱布,动作那叫一个轻柔。   轻柔到好几分钟了,也没把那块布撕下来。   陆潺潺脖子都歪酸了,江逾林还一副专心致志的样子。   他实在没忍住,笑了起来,“班长,你真的不用那么小心,一块纱布嘛,直接扯。”   说着,陆潺潺手一抬,快刀斩乱麻扯掉了那块跟江逾林焦灼半天的纱布。   当然,也把自己疼得倒吸一口气。   “陆潺潺!”江逾林连忙托住他的后颈。   陆潺潺疼过之后还是笑嘻嘻的,“好啦,这下可以直接上药啦。”   江逾林不置可否,托住他脖子仔细看了看,确定没有撕裂到伤口,才松手去拿药。   “下次不许这样了。”他皱着眉头警告道。   只是现在江逾林的各种冷脸在陆潺潺看来,都是纸老虎装凶。   “嗯嗯,”他懒洋洋应道,“保证没有下次。”   江逾林换药的过程也叫一个,轻柔婉转。   陆潺潺倒是没什么,他等得又要睡着了,但看江逾林额头上都出了很细微的汗珠,神色专注,便有些不忍心。   “我刚睡醒过来那会儿,都睡懵了,一下子不知道现在是第二天了还是在晚上。”陆潺潺随便挑了个话题,试图让江逾林放松些。   “嗯?”江逾林只是随口应了声,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陆潺潺再接再厉,“然后我就开始猜时间,刚猜了一会儿你就进来了,还说我瞎瞅。”   “我什么时候说你瞎瞅了?”江逾林终于分了些注意力出来。   陆潺潺微微仰头看着他,眼神像是在撒娇,“你明明就有。”   “好吧……”江逾林受不了这种眼神,妥协道,“好吧,那你猜是几点了?”   “应该……不超过七点吧。”陆潺潺说,“如果太晚了,或者直接到第二天,我会饿死的,但现在都没什么感觉。”   药上好了,江逾林拿了纱布要给他包上,闻言轻声道,“差不多,我刚才进来的时候是六点半。”   “现在,”他仰头想了想,“是快七点了。”   陆潺潺眼睛亮了,“这么说我猜得还挺准?”   “是啊,很准,真厉害。”   江逾林的语气就像在夸幼儿园放学后捧了小红花回来求表扬的儿子,陆潺潺被自己的脑补逗笑了。   “你笑什么呢?”江逾林终于贴完了纱布,托着他脖子轻轻回正,“好了,出去吃饭。”   ·   吃饭时,江逾林总忍不住看陆潺潺的脖子。   可能陆潺潺自己不觉得那伤口有什么,但每次换药,江逾林都不得不将它尽收眼底。   好像上好的白釉瓷器被人泼了一道浓墨重彩的暗红色油漆,怎么看都觉得刺眼。   就算现在包好了纱布,那道伤口的样子也不停地在江逾林脑子里盘旋。   陆潺潺发现江逾林一直盯着他脖子,吃一口饭看一下,喝一口汤又看一下,越看表情越凝重。   他每天无数次强调自己的伤没事了,不疼了,可江逾林完全听不进去。   江逾林似乎已经把这道伤口彻底归为他自己的责任,经常一不注意就满眼挫败愧疚地看着他。   看得陆潺潺心焦。   当陆潺潺明白不管怎么跟班长解释,伤口是意外,不怪他,都是周林那个二货的错,班长依旧无比自责。   渐渐的,陆潺潺也不再宽解他了。   一旦江逾林出现了要开始钻牛角尖的迹象,陆潺潺就赶紧想些好玩的事来逗他。   比如现在,江逾林眉头紧锁。   陆潺潺敏锐察觉,事情不简单。   在江逾林第无数次瞟向他脖子时,陆潺潺眼珠子一转,捂住颈侧娇声道,“奴婢变成丑无盐了,四郎别看。”   他说着,拿余光瞧江逾林的神色,发现班长有些许呆滞。   陆潺潺这才想起,班长是不看甄嬛传的。   他咳了一声,准备再次开启甄嬛传小课堂,却被江逾林抢了先。   江逾林用他那张高冷司马脸,面无表情念了一段台词,“不要紧,朕让太医定给你治好。”   声音虽然有些许僵硬,但竟然一个字都不差。   这下换陆潺潺呆滞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江逾林,旋即扬着嘴角笑出声来,“你竟然去看甄嬛传了吗?!”   江逾林被他的小梨涡晃了晃了眼睛,下意识挪开视线,等了等又忍不住再多看了两眼。   “打发时间看看罢了。”他随口道。   “可你什么时候看的呢?”陆潺潺歪头和他对视,“我们每天都在一起,我没发现你在追剧啊?”   陆潺潺身体不好,不能熬夜,每天睡得都比他早很多。   江逾林不好意思说自己每天等他睡着后,躲进书房偷偷恶补甄嬛传,还做了笔记摘抄。   他咳了声,淡定道,“就随便看看。”   “好吧,”陆潺潺也没继续追问,只说,“那等下我们一起看呗,早说你也看甄嬛传我早就约你了。”   江逾林没说答不答应,只敲敲他的饭碗提醒道,“先吃饭。”   ·   一般来说,江逾林不说话,在陆潺潺看来都是默认的意思。   两人吃好饭,收拾好厨房后,陆潺潺拉着江逾林往客厅走。   “班长你看到第几集了?我们接着你的进度看。”   江逾林想了想,说:“就刚好富察贵人小产那段,差不多看完了,集数不太确定。”   陆潺潺在心里琢磨了一下,“富察贵人小产是第二十五集 ,你刚刚那句台词都对上了说明26集也看了。”   他双手合十蹦到江逾林面前,笑着说,“我们直接从27集开始看呗。”   江逾林面露钦佩之色,“你连这些都记得?”   陆潺潺回身胳膊往江逾林肩上一搭,拍着胸脯道,“别问,问就是十级学者。”   江逾林被他逗笑,看着赖在他身上没骨头似的陆潺潺,手痒了半天,终于还是摸了摸他的小梨涡。   ·   电视屏幕里,甄嬛在装睡,皇帝拿他的纷带去扫甄嬛的脸,宠溺道,“早知道你是装睡,装也装不像,睫毛一个劲地抖。”   陆潺潺看到这一段,忽然觉得极度熟悉。   他想了想,拉拉旁边江逾林的毛衣袖子,“我怎么觉得,你也特别喜欢在我睡觉的时候用什么东西来扫我的脸呢?”   江逾林看得十分认真,听了陆潺潺的话,只淡淡道,“你脸比甄嬛白。”   陆潺潺没听懂,“我脸白跟你整我有什么关系吗?”   江逾林没回答,只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电视里,皇帝说,“花落眉间恍若无色,可见嬛嬛肤光胜雪。”   “你看,”江逾林轻轻一挑眉,“雍正都说他逗甄嬛是因为她白,你比甄嬛还白,我逗你有问题吗?”   陆潺潺呆了一瞬,竟然好像被他拿捏住了。   这人真的第一次看这一集吗,怎么好像对后面的剧情了如指掌似的。   江逾林见陆潺潺呆愣的样子,勾了勾嘴角,转过头继续看剧。   陆潺潺左思右想都觉得不对,连忙去扒拉江逾林,“你不要乱说,皇帝逗甄嬛怎么会是因为她白呢?”   “不然是什么?”江逾林坐直身体,大有要好好探讨一番的架势,“让我听听你的高见。”   “你在挑战我这个甄学家的权威吗?”陆潺潺也坐正了,和他面对面。   “甄嬛是皇帝宠妃,这时候她怀了皇帝的孩子,两人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皇帝逗她明明就是小两口的情……咳!”   他没说完,突然咳了起来,感冒没好,每次咳嗽都很难停下,咳久了胸口和脖子上的伤口也会很疼。   江逾林收了玩心,连忙环住他,手在他背上轻轻拍,“好了好了,不说了。”   陆潺潺动作不敢太大,压着嗓子硬是咳了好半天才止住。   江逾林见他缓过来了些,端了杯温水送到他嘴边,“喝一口,润润嗓子。”   咳了这一通后,陆潺潺全身力气都好像杯抽空了似的。   他有气无力地靠在他肩上,下意识就要张嘴,却突然发现江逾林另一只手正极度自然地捂着他的肚子。   他冷不丁地想到自己刚刚说的那句“她怀了他的孩子。”   陆潺潺浑身一麻,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异样感。   他抬眼悄悄瞅了瞅江逾林,班长还是那副正人君子的样子。   “怎么不喝?还想咳?还是胃不舒服了?”江逾林放在他肚子上的手缓缓揉了揉。   陆潺潺身上一抖,连连摇头,赶紧就着他的手喝水。   江逾林放松下来,轻轻捏了捏他的后颈,像在安抚小猫咪。   陆潺潺别扭地躲了一下,“你别这么捏我。”   “为什么?”江逾林正襟危坐,似乎真的很不解,“你那个猫侄子很喜欢我这么捏它。”   陆潺潺看着江逾林,嘴角严肃地抿起,头顶挂上大大的问号。   江逾林到底把他当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07 16:38:31~2021-10-08 18:36: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殊殊 10瓶;爆辣小瓜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某高校一男子, 为争取保研资格不惜污蔑同学,调换实验室药品,致使该同学受伤……目前该男子已被刑事拘留, 校方也予以开除……专家们对此事的看法……”   周林的事早已告一段落, 陆潺潺没想到自己也有出现在社会新闻上的一天。   他边走边跟江逾林读新闻, 还时不时把手机屏拿给他看一眼。   “这个配图是那天在走廊上拍的吧, ”陆潺潺感叹,“好离谱啊……”   图上看起来是某个视频截图, 画面歪歪扭扭地呈现着,像素还很像座机拍的。   周林神色哀恸地冲着陆潺潺在喊什么, 陆潺潺的脸还被细心地打上了马赛克。   图下小标:目击者手机拍摄。   真就跟他平时看到的, 那些家长里短扯皮的新闻一模一样。   江逾林一边应着,一边揽着陆潺潺躲过拥挤的人群, 把他带上了扶梯,“看路。”   陆潺潺看着新闻都要被笑死了, 拉着江逾林说, “我看我自己被写成受害人L某, 怎么这么奇怪呢……”   “嗯。”江逾林脸上没什么表情,拉下陆潺潺的围巾,手捧着他的后颈看伤口, “有什么好奇怪的,你本来就是受害人。”   今天陆潺潺要拆线,江逾林从起床开始就很紧张,做饭紧张吃饭紧张, 现在到了医院更紧张。   陆潺潺在心里微微叹气,拉下他的手,先出了扶梯, 才说道,“你不要这么严肃嘛。”   江逾林表情僵硬,“我没有严肃。”   陆潺潺欲言又止,都这样了还不叫严肃吗?   他拉着江逾林继续往前走,“今天拆线是好事啊,拆了线就证明我痊愈了,不应该高兴吗?”   “嗯。”江逾林还是陷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只勉强笑了笑,“对,是好事。”   江逾林这个状态,陆潺潺是一定不敢让他跟进诊室看拆线过程的。   可江逾林这人手脚快,抢在他之前先钻了进去。   医生看江逾林整个人都崩得紧紧的,下意识以为他是要拆线的那个,便和蔼地拍拍他肩以示安抚。   “没事啊小伙子,拆个线而已,很快就好了,别怕。”   后进门的陆潺潺听到这些,尴尬地咳了一声,对医生说,“不好意思啊医生,拆线的是我。”   “啊?”   医生回过头看陆潺潺,见这人神清气爽,眉眼间还隐隐透露着愉悦之色,又是一愣。   冬□□服本就穿得厚,只用肉眼,陆潺潺和江逾林都看不出哪里受伤,医生本能地从神态来判断,竟然失败了。   医生指了指江逾林,对陆潺潺道,“你拆线,他紧张什么?”   “我没有紧张。”江逾林一本正经说道,声线紧绷。   医生:“……”   “对,他没有紧张,他就是……”陆潺潺笑笑,竭力维护班长尊严,“他就是长得比较紧张。”   医生:“……”   他是不懂现在年轻人的说话方式了。   “行吧,你上那儿坐着,”医生朝病床那儿努了努下巴,“我们直接开始拆。”   “好。”   陆潺潺依言到病床边坐下,取了围巾抱在怀里,江逾林也顺势过来站在他身边,像只乖噜噜的大金毛。   不对,陆潺潺看了江逾林一眼。   这气场还是比较像藏獒。   江逾林个高腿长,医生刚在陆潺潺面前坐下,就感到身边涌起强烈的压迫感。   他顿了顿,看向江逾林,“小伙子,你要不搬张凳子坐着看?”   江逾林点头,立刻去一边拉了张凳子过来,乖乖坐到医生身边,“您请开始。”   拆线的医生和受伤那天给陆潺潺包扎的医生不是同一位,他刚掀开纱布,看到伤口的瞬间就“嗬”了一声。   “怎么回事啊年轻人,上哪儿整这么大道口子?”   陆潺潺笑嘻嘻地,“玻璃片划的。”   医生手一顿,小小打量了下陆潺潺,见这男孩子眼里含笑,看起来乐观开朗得不行,缓了缓,把心里不好的猜测放下。   “是意外吧?”医生说,“你们现在这些小年轻啊,出去玩一定要注意安全,你看这口子,要是割得再深一点,你还能在这跟我嬉皮笑脸的吗?”   陆潺潺听了这话,笑得更开心了,“是,以后一定注意安全,保证不再发生类似事件。”   “这就对了。”医生满意地点点头。   线刚拆了一点,陆潺潺就被脖子上撕扯的刺痛感逼得浑身一颤。   医生“哎哟”一声赶紧停手,对一旁的江逾林说,“小伙子你来给他把头固定一下,免得他疼起来乱动。”   江逾林一听眉毛都皱了起来,“会很疼吗?不能打麻药吗?”   医生被他逗笑了,解释道,“一般切口拆线都是不需要打麻药的,这种疼痛病人完全可以承受,我让你固定一下只是保险起见。”   江逾林起身,用手掌撑住陆潺潺的后颈。   医生刚刚跟陆潺潺说的,万一口子割得深了一点会怎么样,这个万一的可能性就想跟针一样深深扎在江逾林心里。   江逾林眉头皱得更紧了,对医生道,“还是请您轻一点。”   医生看他一脸愁容,连忙宽慰,“没事啊小伙子,就是拆个线不是什么大事,你放松一点啊。”   医生是真没想到,有一天他竟然会一边跟病人拆线,一边安慰陪同人员。   这陪同心理素质不行啊,医生摇了摇头。   “你哥哥啊?这么紧张你。”医生问陆潺潺。   陆潺潺亮亮的眼睛看了看江逾林,笑了起来,“哪儿呀,我们班长,总觉得没照顾好同学,一直自责来着。”   “噢,那可真有责任心,小伙子不错啊。”医生赞赏道。   江逾林眸色暗了暗,轻轻拍了拍陆潺潺的侧脸,“别说话了。”   ·   拆完线后,两人下馆子吃了顿好的。   虽然陆潺潺依旧不能吃刺激的食物,但好歹是大半个月来第一次外出吃饭,陆潺潺看起来很高兴。   江逾林一整天情绪都不太对,开始是紧张,从医院出来后,似乎还有些失落。   陆潺潺说不准是为什么,他直接问时,对方只是微笑着不答,还给他夹菜。   江逾林一直不是个情绪特别外放的人,也很少向他人表露自己的心迹,很多时候,陆潺潺都需要十分仔细地去体察和揣摩他。   但这次江逾林的情绪实在过于微妙了。   两人每天还是同吃同住,对话的频率丝毫没有减少,复习讨论问题时的解答很细心。   可以说,几乎没有任何不同。   甚至有时候,陆潺潺都怀疑是不是自己过于敏感,又或许是过于在意江逾林的情绪。   临近期末,大家都在埋头复习考试,陆潺潺心里的那一点点疑影也就被淹没进无数的笔记资料书里。   一晃过去,考试结束,到了放寒假的时候。   陆潺潺在房间里收拾好行李,欢天喜地跟家里人打电话,见到江逾林过来,先笑着跟他比了手势,又快速跟家人道别,挂了电话蹦到江逾林身边。   江逾林很温柔地给他理了理衣领,“这么开心啊?”   “当然啦。”陆潺潺笑得很甜。   “因为要回去过年见家人啊,外婆说炖了排骨丸子汤在等我,这个真的特别好吃,好想让你也尝尝。”   陆潺潺谈论起家人时一脸幸福,这种情绪也感染了江逾林,他勾了勾嘴角,“真好,是现在走吗?”   “嗯。”陆潺潺点头,“一点的机票,到家刚好赶得上晚饭。”   江逾林微笑着从他手里接过行李箱,“我送你去机场。”   “不用啊,”陆潺潺按住他的手,“我叫车了,自己过去就行,班长你也要回家的呀。”   江逾林脸上的笑有一瞬间的僵硬,“我过几天再回去。”   陆潺潺定定地看了他几眼,随即放开按住他的手,“那好,你送我吧,我正好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陆潺潺的笑一直是暖融融的,江逾林看在眼里只觉得心里都是暖的,他摸摸陆潺潺的脸,轻声说,“好。”   ·   在机场送走陆潺潺后,不知道是被陆潺潺和睦的家庭氛围打动,还是听进了他的话,江逾林决定回去看一看家人。   大年二十九那天,江逾林提着大包小包敲响了父亲家的房门。   开门的是位美貌的年轻妇人,一见他便笑开了眼,“小林来啦,快快进来。”   张琴月热络地把他往家里带,听语气高兴得不行。   江逾林虚扶了一把弯腰给他摆拖鞋的女人,礼貌道,“谢谢琴姨,我自己来就行。”   他换好鞋,楼梯上就蹦跶下一个小男孩,边跑边冲他“哥哥哥哥”地喊。   张琴月连忙过去拉住儿子,紧张道,“宣宣!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在楼梯上不要跑跑跳跳,容易摔倒知道吗?”   江宣在张琴月怀里挣扎几下,逃脱出来就冲过去抱住江逾林的腿,“哥哥哥哥你好久没来了,我好想你啊!”   江逾林蹲下身,捏了捏江宣的小肉脸,把一个大包装袋递给他,“新年礼物,你看喜不喜欢。”   袋子里是个新款的遥控汽车,江逾林不清楚现在小朋友们喜欢什么,但导购小姐极力推荐,他也就买下了。   果然江宣掏出汽车,眼睛都亮了,立刻十分宝贝地抱在怀里。   “哇!哥哥你真的太好了,我好早就想要这个汽车了!”   江逾林笑了笑,“你喜欢就好。”   这时张琴月也迎了过来,笑吟吟地把江宣拥到怀里,“小林你说你给他买这些做什么,你也还是个学生,哪里能给他买这么贵的玩具?”   “没事的琴姨,”江逾林说着又递给张琴月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希望您喜欢。”   张琴月一看,是她常用高档那款护肤品的新年限定礼盒,她朝江逾林盈盈一笑,“你费心了。”   说罢,张琴月起身牵着江宣,亲切地对江逾林说,“行了,一家人站在门口说话算什么事,赶紧进来吧,你爸爸在等你呢。”   江逾林点点头,“谢谢琴姨。”   江逾林径直来到书房,屋里陈设着满满的木质书架,江昌年坐在中间,对着小几上的棋盘研究。   他在屋里点了檀香,雕文繁复的香炉里飘出丝丝缕缕细弱的烟。   江逾林敲了敲房门,冲着里面的男人喊了声,“爸。”   江昌年抬头,见是江逾林,本来严肃的脸色浮起些许笑意。   他朝江逾林招了招手,“过来,陪我下盘棋。”   江逾林应声上前,在父亲对面的圆垫上盘腿而坐。   他观察了下棋盘的结构,片刻,执起黑子落在某处。   江昌年就摸着下巴思考起来。   这时江宣跑了进来,他拿着江逾林买的遥控汽车扑倒江昌年怀里,“爸爸你看!哥哥给我买的汽车!”   “诶我的宝贝儿子。”江昌年一把抱起江宣,脸上都笑出褶子。   他又看向江逾林,“你别老给弟弟买这些玩具,他一玩起来又不知道学习。”   江逾林笑道,“我只想着弟弟喜欢。”   江昌年在江宣脸上亲了一口,“他是喜欢,你当哥哥的也不能溺爱啊。”   “是。”江逾林垂眼笑着,手指捏着棋子一下一下摩挲。   江宣听爸爸不让他玩玩具,鼓着嘴巴从江昌年怀里溜出来,又跑去环住江逾林的脖子撒娇:   “哥哥你看,爸爸不爱我,他都不让我玩。”   江逾林摸摸他的头发,“怎么会,爸爸最爱你了。”   江昌年拿茶杯的手一顿。   “哼,”江宣听着,歪歪扭扭挤进江逾林怀里,“那我还是最喜欢哥哥。”   江逾林笑着不说话,江昌年也没再开口,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幸好张琴月跟着跑了进来,把江宣从江逾林怀里扯出来,“宣宣怎么到这里来了,不是说了哥哥和爸爸有话要说,让你自己在外面玩吗?”   江宣扭捏两下,还想往江逾林身上扑,被张琴月拉住,“宣宣听话,跟妈妈出去。”   张琴月抱起江宣,笑着对江逾林说,“小林,你先跟你爸聊,我带弟弟下去,等下叫你们吃饭啊。”   江逾林礼貌点头,“谢谢琴姨。”   张琴月走时,还细心地替他们拉上了门。   江昌年给江逾林斟了杯茶,“你尝尝,前几天你琴姨亲自挑的新茶。”   江逾林小小抿了一口,笑道,“琴姨选的茶,当然是好的。”   说是父子两有话要说,左不过是江昌年问江逾林的学业规划等,年年如此。   江逾林一直是个非常让人省心的儿子,从小到大都优秀得让人找不出差错。   江昌年每次关心江逾林的学业,都会得到极度满意的答案,他看江逾林的眼神也总是骄傲和赞赏的。   可他看小儿子时——   饭桌上,江逾林打量着父亲。   江宣扒拉着面前的小碗,一会儿讲述自己在学校里和各种小女同学的爱恨情仇,一会儿又抱怨妈妈不给做红烧鲫鱼。   相较起来,江昌年对小儿子的目光,就要丰富许多。   有作为严父,对儿子学业不精的责怪,也有作为慈父,对儿子的一言一行无条件的宠爱。   这些都是江逾林没有感受过的。   “我们宣宣想吃鲫鱼啊,妈妈不做下次爸爸给你做。”   “老公你别老是宠着他,鲫鱼刺多,他吃了万一卡住呢……宣宣啊,妈妈做的排骨不好吃吗?”   “那我还要吃爸爸上次做的油焖大虾!”   原来自己父亲还会做饭吗,江逾林低低笑了笑,他从来没尝过。   江逾林默默吃着饭,家里阿姨回家过年,晚餐是张琴月一手做的。   平心而论,比自己母亲的厨艺好太多。   江昌年是个传统的大家长,理想的家庭关系就是这样膝下有子,娇妻美眷在侧,可以给他洗手作羹汤。   可他的母亲是个典型的事业型女性,两人的婚姻一开始就不是因为爱情,所以后来分开也并不奇怪。   他们婚姻结束得有些潦草,但好歹还算体面,两人道现在也时不时会有生意上的往来。   “宣宣,好好吃饭不要乱动,你看哥哥吃饭的样子多斯文。”张琴月总是喜欢拿江逾林做榜样。   江逾林语气温和,“弟弟还小,长大就好了。”   张琴月嗔笑道,“也就你当哥哥的不嫌烦。”   江逾林笑着点点头,不再答话。   一顿饭吃得江逾林食不知味,觉得自己实在不该来打扰别人一家三口,弄得自己也不自在。   吃完饭,江逾林略坐坐就起身告辞。   张琴月牵着江宣跟到门边,“小林不住一晚吗?我房间都给你收拾好了。”   江宣小跑两步抱住江逾林的腿,“哥哥不陪宣宣了吗?哥哥要去看自己的妈妈吗?”   江逾林一顿,随即笑笑,“是啊,哥哥的妈妈也在等我呢。”   江昌年坐在客厅沙发上,闻言道,“大过年的,你也该去看看她。”   “这样啊,”张琴月释然地点点头,“那我就不好再留你了,小林你平时也多过来走动走动,宣宣很想你呢。”   “我会的。”江逾林笑着告别。   等出了门后,他才发现自己脸的笑僵了。   他叫了车,有些疲惫地靠在后座,想了想,掏出手机给母亲宋婉发了条消息。   [江逾林:妈,新年快乐。]   那边很快就回了。   [妈妈:新年快乐呀儿子,妈妈好想你。]   江逾林的心被“想你”这短短两个捂热了些,他又问。   [江逾林:您最近忙吗?我想来看您。]   [妈妈:好呀,妈妈也好久没见你了。]   [妈妈:只是妈妈今晚还有些忙,明天年三十,我们一起吃午饭好不好?]   江逾林知道宋婉一直很忙,根本也没想过现在直接能见到人,明天的午饭对他来说,已经是很近的时间了。   [江逾林:好的,明天我来找您,您注意休息。]   [妈妈:嗯嗯,宝贝儿子亲亲,你也早点睡哦!]   江逾林回家时,脸上都是带着笑的。   他洗完澡,把明天要穿的衣服挂在衣架上,关灯上床,却躺了好久都睡不着。   半夜,他从床上爬起来,把衣架上的深棕色大衣收进衣柜,换出一件浅黄色的羽绒服。   这件衣服还是前段时间陆潺潺陪他一起买的。   当时在商场里,他看了十几件清一色死气沉沉的外套大衣,每一件都被陆潺潺否决了。   最后陆潺潺给他挑了这件羽绒服。   他还记得陆潺潺眨巴着眼睛,一本正经对他说,“你穿这身肯定会很好看,让人眼前一亮的那种好看,而且长辈们看了一定也喜欢得不得了,会说多敞亮一小伙子啊……”   江逾林不确定陆潺潺说那些话是不是真的在夸他,也不知道长辈是不是真的喜欢穿这种亮色衣服的小辈。   但他还是决定用这件换掉之前那个沉闷的深色大衣。   等到终于选定了服装,已经很晚了,江逾林躺回床上正要睡觉,忽然收到了宋婉的消息。   [妈妈:抱歉啊宝贝,妈妈明天临时有个合同要跟,得出趟国,不能陪你吃午饭了。]   江逾林愣了。   但也只是稍微愣了一会儿,心里其实没有很难过,这种不能赴约的情况,在宋婉身上发生过很多次。   而江逾林一直是个懂事的儿子。   [江逾林:没关系,您才结束工作吗?早点休息,注意身体。]   [妈妈:是呀,刚到家,我儿子好乖,等妈妈回来再来找你好吗?]   [江逾林:好的,您赶紧休息吧。]   [妈妈:嗯嗯,你也是,早点睡吧,晚安哦~]   [江逾林:晚安。]   看着和宋婉的聊天记录,江逾林虽然不觉得很难过,却睡不着了。   他起身坐在床边往窗外望。   时至深夜,家家户户都熄了灯,冬天里月色淡薄,窗外只有路灯投下浅浅的光亮。   江逾林忽然想问问陆潺潺在干嘛,翻开聊天框却发现现在时间太晚,陆潺潺一定睡了,又缓缓放下手机,有些无所事事。   这时他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亮,在漆黑的卧室里显得尤其珍贵。   江逾林解锁查看,是陆潺潺给他发了张图片。   他点开大图,画面很黑,一只手捏着一根烟花棒在玩,还有些微微模糊,看起来手是在四处挥舞时抓拍下来的。   烟火的一小簇光,就成了黑夜里唯一的亮色。   手机又嗡嗡震了两下。   [陆水水:班长睡了么?]   [陆水水:猫猫探头jpg.]   江逾林心里一软,忽然非常非常憧憬这一小簇烟火。   他直接拨通了陆潺潺的电话。   那边立刻接通了。   “班长你还没睡啊?”陆潺潺脆生生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陆水水。”江逾林嗓子有些干。   那边沉默了几秒,陆潺潺缓缓开口,“你怎么了?”   江逾林没说话,十指蜷了起来,手心都出了些汗。   陆潺潺似乎察觉到他情绪不对,也没有催他,只是静静等着,空气寂静到弥漫出听筒里沙沙的电流声。   半晌,江逾林张了张唇,试探地问道,“你之前说的,请我去你家里玩,还作数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08 18:36:42~2021-10-09 19:03: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沐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装满珍珠的瓶子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第二天, 江逾林就踏上了去陆潺潺家的飞机。   机票还是昨晚陆潺潺拍着胸脯给他的买的。   换成以前,江逾林一定会考虑许多。   比如在那个城市,他除了陆潺潺一个人都不认识, 又比如大年三十去别人家叨扰不合礼数等等。   可他那时候, 根本没有把陆潺潺当成别人, 也完全无法抗拒陆潺潺温馨的家庭氛围对他的致命吸引力。   所以他来找陆潺潺了。   穿着那件本来要去见母亲的浅黄色羽绒服, 去见陆潺潺的家人。   一直到下了飞机,他都还是有些紧张。   刚到接机大厅, 一眼就看到陆潺潺趴在栏杆上等他,还时不时和身旁一位高个男子拌嘴。   江逾林认出来是陆潺潺表哥, 他在陆潺潺朋友圈里看过他表哥婚礼的照片。   陆潺潺打老远看到江逾林出来, 立刻甩开表哥,飞奔到他面前。   他今天穿了件西瓜红的短款面包服, 热腾腾的颜色把他的脸蛋儿都衬得粉扑扑的。   江逾林放下大包小包,忍不住双手捧起他的脸颊揉了揉, 手掌温热的触感就让陆潺潺笑得眯起了眼睛。   “今天穿得好乖。”江逾林含着笑夸他。   “外婆吩咐的, 说是过年要喜庆。”陆潺潺整个人跟年画娃娃一样精神, 拉着江逾林的手打量了下他的穿着。   “你穿这件衣服了耶,怎么样我就说很适合你嘛。”   江逾林点头道,“我想去你家过年, 穿得活泼点要好些。”   陆潺潺早就发现班长的局促,笑着说,“没关系哈,不要紧张, 我家里人很好的,他们都盼着你早点到呢,我还请外婆给你炖了排骨丸子汤。”   “我看是你自己想吃吧。”一道男声从身后传来, 陆祺眼神掠过陆潺潺,来到江逾林身前,伸手招呼道,“你好,我是陆潺潺的表哥,陆祺,你跟着他也喊我表哥就行。”   江逾林回握住陆祺的手,礼貌道,“表哥好。”   “嗐,别瞎客气,”陆祺比陆潺潺还要自来熟,胳膊直接勾上江逾林的肩膀,“来了我们家就是自己人,兄弟会喝酒么?”   陆潺潺跟他们后面听着,连忙撞开陆祺,“你是不是有毛病,人家刚来你就找人喝酒?”   陆祺嫌弃地把陆潺潺往后扒拉,“大人的事你小孩儿插什么嘴,一边玩儿去。”   江逾林不着痕迹地撑着陆潺潺的后腰,把他带到自己身边,对陆祺说,“会喝一点。”   “会喝就行会喝就行,”陆祺连连点头,凑近了些又说,“我小姨父也喜欢喝,等晚上咱爷三儿一块整点。”   陆潺潺给了陆祺一肘子,“你还敢顶风作案?小心我告诉大姨!”   陆祺不屑一笑,“她现在忙着和我爸在海外度假,能有心思管我?”   “那表嫂总有心思管你了吧??”陆潺潺挑眉笑着,一下子拿捏住陆祺的痛点。   陆祺咬牙指着陆潺潺,“你这小屁孩儿!”   陆潺潺才不管他,一心只有班长。   他抱住江逾林的胳膊,宽慰道,“你别听他的,喝什么酒呀,外婆炖的汤不香么?”   “得了吧,明明是你自己想喝,怎么总扯别人。”陆祺还是不死心。   他绕到另一侧环住江逾林的肩,“兄弟你可千万不能信陆潺潺鬼扯,他就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   “陆祺你嘴巴不会说话就闭上,我昨天才喝了那汤,今天会想喝么?”   “要我把你昨天那意犹未尽的样子再形容一遍吗?”   “陆祺!!”   最后,还是江逾林卡在中间连声道“都喝都喝”,才勉强劝住了拌嘴的兄弟俩。   ·   陆潺潺家是座带院子的三层小洋楼。   江逾林跟着进了院子,绕过玄关,还没到客厅就感到了扑面而来的生活气。   屋里电视开着,放着喜迎新春的节目,爸爸陆清泉和外婆在厨房做菜,妈妈赵敏和表嫂沈梦在客厅逗猫,一见他们回来了,都立刻迎过来。   外婆拿着汤勺子出来时,见了江逾林第一眼就赞叹道,“好一个敞亮的小伙子”。   陆潺潺笑着戳了戳江逾林,“我说什么来着,长辈们可喜欢小辈穿这种衣服了。”   陆清泉第一句话问的就是:“会喝酒么?”   被赵敏瞪着眼睛拉开。   江逾林笑着一一问好,并送上大包小包的礼物。   当把其中一份给陆清泉时,他脸上有些许遗憾,“给叔叔带的茶叶,早知道叔叔喜欢酒,我该带酒来的。”   “这有什么呀,我长辈收你小辈的礼还没嫌害臊呢,茶叶我也喜欢。”陆清泉大手一挥拉江逾林往里走,“进屋说进屋说。”   陆潺潺一家人都很热情,但江逾林毕竟是骤然从冷冰冰的自己家,到了这种真正有人情味的地方,心里虽然暖得厉害,身上却控制不住的僵硬。   陆潺潺按着他在沙发上坐下,还在想要怎么才能让他放松一些,表嫂怀里的猫就直接蹦到江逾林身上。   江逾林更是浑身一颤,然后极度僵硬地捧住猫。   这猫比上一次江逾林去看时长大了太多,已经有要成为一只真正的肥橘的趋势了。   猫咪一点不怕生地窝在江逾林怀里,还一个劲蹭他的下巴。   江逾林挠着猫咪的后颈,惊讶中带着喜悦道,“它竟然还记得我吗?”   话向来很多的一大家子人,忽然沉默了。   “额……也不见得,”最后还是表嫂跳出来当了恶人,“宝贝它笨得很,想记住你太难为它了,它只是喜欢帅哥而已。”   江逾林的喜悦凝固在俊脸上。   陆潺潺憋着笑安慰道,“没事啊班长,起码证明了你颜值的优越。”   他想了想继续说,“你都不知道宝贝当初多高傲,对别人都爱答不理的,独独只黏我们一家人,我们最后总结出的原因是颜值,而这只猫是个颜控……”   江逾林被忽悠得一愣一愣的。   陆祺在旁边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怼陆潺潺,“我说你能不能低调点,我们家人好看这事还用你说吗?”   江逾林不知道被戳中了哪里的笑点,僵硬的表情终于出现一丝裂缝,低低笑了几声。   他这几声就像摁了个笑声开关,全家人憋了半天的笑都在此时迸发出来。   江逾林怀里抱着猫,眼里是陆潺潺和他的家人们的笑脸。   在这一刻他才忽然觉得自己真正融入了这种氛围,家里温暖涌动的气流顺着四肢流向全身,心脏被裹得酸酸麻麻。   江逾林颠了颠怀里的猫咪,问陆潺潺,“所以它到底叫什么名字?”一直就只听他们宝贝宝贝地喊。   “就叫宝贝呀,”陆潺潺的笑还挂在脸上,“陆宝贝。”   江逾林怔愣了一瞬,他看看陆潺潺的小梨涡,又挠挠猫咪的下巴,喃喃道,“陆宝贝?”   也不知道在喊谁。   ·   晚饭的时候,陆清泉想跟江逾林陆祺他们喝两杯小酒,偷偷摸摸把小酒杯放到餐桌上,酒盖子都还没打开,就被赵敏制止了。   赵敏揪着他的耳朵连连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少喝酒少喝酒,你不听就算了,还想带着孩子们喝算什么事?”   陆清泉吃痛地拍赵敏手背,瞥瞥江逾林,面子上有些过不去,佯装严厉,“你赶紧放手,当着孩子面干嘛呢?”   江逾林早就被陆潺潺科普过“耙耳朵”三个字,丝毫不觉得这个画面奇怪。   他认真道,“没事的叔叔,我知道,这个叫‘耙耳朵’。”   陆清泉一听,先是愣了愣,见江逾林认真的样子不似作假,便也不装了。   他拿起汤碗碰了碰江逾林的杯子,说,“既然这样,叔叔就好好跟你谈谈我们耙耳朵这个优良传统。”   江逾林做了个请的手势,洗耳恭听。   陆清泉清了清嗓子,开口,“耙耳朵什么意思,顾名思义就是耳根子软,听老婆的话,你是不知道啊,”他手一摆,脸上尽是苦楚,“当初多少男人拿这个来笑话我们。”   “可耙耳朵怎么了吗,你爱你老婆,当然愿意事事宠着她听她的。”   “你看那些以前笑话我的,现在没一个过得比我好,也只有我娶到了这么漂亮的老婆……”   这下换赵敏有些害羞了,她往自己老公嘴里塞了一块肉,“好了,跟孩子说这些干嘛,肉都堵不上你的嘴吗?”   “我的话不对么?”陆清泉拍拍赵敏的手,看向江逾林,“不是我说,娶了老婆又不宠那娶来干嘛呀,你说是不是小江?”   江逾林听得极度认真,连连点头,“是是是。”   他看陆清泉的眼神,也从刚开始对长辈的敬重,变成了一种相逢恨晚的遗憾。   要不是在吃饭,他真的有可能掏出笔记本把陆清泉的鬼话一字不落的记下来。   江逾林起身,给自己盛了碗汤,双手奉道陆清泉面前。   “叔叔您每一个字都说进了我心里,晚辈无以为报,在这里以汤代酒敬您一杯。”   “好啊好啊,”陆清泉没想到这样也能遇到知己,赶紧站了起来,跟江逾林汤碗碰汤碗,“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   陆祺在一旁听得连连扶额,凑近陆潺潺小声道,“你这班长路子挺野啊。”   没想到陆潺潺压根不给他眼神,满心满眼都是江逾林挺拔的身姿。   “多可爱呀。”   陆祺:“……?!”   陆潺潺家过年的套路相当常规,年夜饭后,一定要在春晚的背景音下打麻将。   自家人打麻将,娱乐而已,玩得都不大,每局输的人在家族群里发个红包就是了。   而江逾林因为在“耙耳朵”一事上和陆清泉有着完全相同的理念,直接在陆清泉心中上升到了知己的高度。   陆清泉反手一个将江逾林拉进了“宇宙最靓一家子”的家族群里,末了还摸着下巴感叹道,“别说,小江这面相真挺符合我们一家的水准的。”   江逾林刚被拉进群时,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眼见着自己的头像出现在陆潺潺的家人里,所有人都热情地接纳他,还发各种表情包欢呼,心都暖得要化掉。   但江逾林不太会打麻将,陆潺潺就让他先在自己身边坐着看两局。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玩手生了,陆潺潺连打好几局都输。   在群里连发了好一阵红包后,陆潺潺退出去看看自己的微信钱包,崩溃道,“我钱都要没了!”   江逾林瞅着他皱巴巴的小脸,忍不住笑了笑,私发了他几个红包。   陆潺潺点进去一瞧,眼睛都亮了,冲江逾林笑得甜滋滋的。   江逾林眉眼都是暖融融的笑意,悄悄比了“嘘”的动作,捏着他的下巴把他的头转过去,在他耳边小声说:“别看我,好好玩。”   陆潺潺又再玩几局,就换江逾林来。   江逾林不愧是智商优势持有者,刚开始,陆潺潺还能装模作样在他身边指导几句“幺鸡,六条。”   到后面完全就交给他自由发挥,陆潺潺只用靠在他身边美滋滋看小钱钱进账就是了。   江逾林越玩,套路吃得越透,但连赢几局之后,就开始有意识维持有输有赢的局面,保证大家玩起来是开心的。   陆潺潺靠在他身边看他的牌,很容易明白他的想法,抿起嘴角浅浅笑着。   他脸颊贴到江逾林肩头轻轻蹭了蹭,江逾林立刻扭头看他,“怎么,困了?”   陆潺潺想了想,点点头,“有一点。”   他一说困,大家这才看了眼时间,竟然已经不早了,麻将打得太舒坦都没发觉。   他们一家人里,外婆年纪大了要早睡,表嫂和妈妈要睡美容觉,陆潺潺身体不行也熬不了夜。   他们便收了桌子,各自慢悠悠地回屋睡觉了。   陆潺潺的床虽然不像江逾林家两米那么大,但好歹也是常规双人床,躺他们两个绰绰有余,江逾林自然而然地跟了陆潺潺住。   陆潺潺洗完澡窝进被窝,江逾林却被陆清泉叫出去谈心。   说是谈心,更多的还是为了满足陆清泉喝两杯小酒的朴实愿望。   两人躲在厨房,悄悄咪咪地一杯碰一杯。   等到彻底结束,已经是一两个小时后了。   江逾林上楼,轻手轻脚打开门,陆潺潺的脑袋就应声从被窝里探出来。   江逾林连忙走近,按开床头的小灯,蹲下来摸摸陆潺潺的脸,“怎么还没睡着。”   陆潺潺眨眨眼睛,“你不是还没来吗?”   江逾林皱眉,平时睡觉,他就一直比陆潺潺晚,这家伙也没见得非要等他来了才睡得着。   他仔细想了想,打量起陆潺潺的脸色,“不舒服?”   陆潺潺和他对视着,半晌,泄气似的撇撇嘴,“胃有点难受。”   他今天高兴,晚上不小心吃得多了些,本来没什么感觉,但刚刚一躺下就不太舒服了。   江逾林起身坐到床边,把陆潺潺连人带被子圈抱起来些,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手贴到他上腹,是有些涨。   “没事啊,揉揉就不难受了。”江逾林轻声说。   陆潺潺点点头,放松地趴在他身上,鼻尖埋在他颈侧闻到了淡淡的酒味,他忽地撑起身体,“我爸带你喝酒了?”   江逾林连忙圈着他往怀里带,“别乱动。”   陆潺潺又皱起鼻子仔细嗅了嗅,“还是白的,他灌你了?”   “没有,”江逾林失笑,手在他上腹轻轻打圈,“就一点点。”   陆潺潺揪着他的衣服,目光担忧,“那你难不难受啊,你到底能不能喝酒呀?”   “不难受不难受,”江逾林另一只手隔着被子拍他的背,“你看我像喝醉的样子吗?”   陆潺潺静下来想了想,他爸被他妈管着确实不敢喝太多,应该也不存在灌江逾林的可能。   他稍稍放松些,趴回江逾林身上。   江逾林给他揉着胃,轻声道,“好了,闭眼睡觉,很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09 19:03:48~2021-10-10 19:58: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2356595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可以可以, ”外婆尝了一口汤后夸赞道,“小江不错啊,学东西很快嘛。”   “是您教得好, ”江逾林笑着说, “枸杞要现在放吗?还是再等一会儿?”   “不急, 等等再放……”   陆潺潺起床, 脑子都还没彻底清醒过来,就循着香味游荡到厨房, 看到江逾林围着围裙和外婆有说有笑那一刻,瞌睡醒了大半。   “你们……这是干嘛呢……?”   厨房里一老一小回过头, 见陆潺潺满脸惊讶地倚在门框上。   他身上还穿着毛茸茸的睡衣, 原本就蓬松的头发乱七八糟翘着,因为日常起床的低血糖, 小脸白生生的。   “我在跟外婆学习炖汤。”江逾林说。   “炖汤呀,”陆潺潺脸上浮现出狡黠的笑意, 晃悠悠挪过来, “看来我是第一个饱口福的?”   江逾林掌根抵着陆潺潺额头, 制止了他拿汤勺的动作,“先去洗漱。”   “我先尝一口怎么啦?”陆潺潺委屈,转而投靠老太太, “外婆……”   没想到老太太铁石心肠,“让你洗漱就赶紧洗漱,瞧你这一头乱毛也好意思出来乱晃。”   老太太埋汰完他,转而就笑吟吟地看向江逾林, “看好火哈,马上就可以放枸杞了。”声音要多和蔼有多和蔼   “诶好。”江逾林应道。   他肩宽腿长,穿一件灰色薄毛衣, 袖子被挽到手肘,身前围了条蓝色碎花边的围裙,俊脸模糊在氤氲的热气里,整一个居家好男人的模样。   加上在他身边笑得一脸慈祥的老太太,江逾林似乎完全融入进陆潺潺家里,而且过于融入了,融入到他这个正主的家庭地位似乎都往后移了一格。   陆潺潺愤愤转身去洗手间,出门时还把地跺得啪啪响,以此强调一下他微弱的存在感。   身后江逾林和老太太相视一笑。   老太太拍拍江逾林的胳膊,“别管他,给他惯的。”   江逾林笑着应下,去碗柜里拿了个玻璃杯,他环视了一圈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你瞅什么呢?”老太太拿了几个鸡蛋要做鸡蛋羹,看江逾林张望的样子随口问道。   “没什么,”江逾林掂量着手里的杯子,又问,“外婆,家里有蜂蜜吗?”   “有啊,”她抬手一指,“在上面灰色柜子的第二格里。”   江逾林按着老太太的指示打开柜子,果然看到了一小罐蜂蜜,只是这包装似乎有点眼熟。   老太太见他对着蜂蜜罐子发愣,说道,“这还是国庆那会儿潺潺带回来的,我们家里没什么人吃蜂蜜,就一直放哪儿了,你瞧瞧应该没过期,才两三个月嘛。”   “嗯,没过期。”江逾林说。   这小罐蜂蜜是之前他给陆潺潺的,他还不知道陆潺潺竟然给带回了家里。   陆潺潺洗漱好再挪进厨房时,脸更白了些,满眼只看得见吃的,“这下总可以吃东西了吧。”   江逾林把一玻璃杯递到他手里,“先喝口水,温的。”   陆潺潺叹气,捧着杯子抿了一口,忽而抬眼看向江逾林,“蜂蜜水啊?”   一旁打蛋的老太太听到这里,悄悄转过头看了他们一眼。   小江拿手背贴了贴自己外孙的颈侧,像是在感受温度,然后皱眉建议道,“你要不要再加件衣服?”   和小江严肃的样子比起来,自己外孙就显得过于不注意形象了,嬉皮笑脸蹭着小江逗他。   老太太看着两人的互动,想了想,没出声打断,回过头做自己手里的事。   等到陆潺潺把蜂蜜水喝得差不多了,江逾林也在老太太的指示下将汤盛到砂锅里,还盛了一勺送到陆潺潺嘴边。   “你试试看,有没有外婆的味道。”江逾林另一只手接在汤勺下,“注意有点烫……”   老太太见了也慢慢走过来,略带期待地看着陆潺潺。   陆潺潺在两人的注视下,对着汤勺吹了几下,再小心翼翼地咽了下去,随即眼睛都亮了。   “不是这到底谁做的啊?”陆潺潺有些不可置信,问外婆,“不会是您老人家和班长联合起来骗我吧,味道也太像了!”   江逾林听完评价松了口气,看向老太太,“意思是不是我做得还不错?”   老太太欣慰地笑着,“连潺潺的嘴巴都瞒过了,你出师啦出师啦。”   陆潺潺又自己拿勺子盛了一碗,捧着细细品尝,“嗯……多喝几口还是能感觉出班长的风格,但这也很神了。”   他边说边喂了江逾林一口,“外婆炖汤的手艺,我爸我妈学了那么久都学不出精髓,你竟然一下就get到了!”   外婆闻言也很感叹,“确实,做菜这些事,个人有个人的领悟,想学手艺都是要看缘分的,我本来以为我这些绝活最后还是只能自己带到土里去,哪想到遇到小江了……”   “外婆你说什么呢,”陆潺潺漂亮的眉毛皱起来,“什么土里不土里的,大过年讲这些不吉利的。”   老太太倒是满不在意地笑起来,“哎哟我们幺儿啷个越来越迷信咯?”   “这哪里是迷信呢……”   陆潺潺还要反驳,江逾林拇指就印上了他的眉心轻轻揉开,“好了,你专心喝汤吧。”   “就是就是,”老太太也过来赶他,“赶快抱起你的汤碗出去,在厨房碍手碍脚的。”   再次被驱赶的陆潺潺当即撇了撇嘴。   他瞪了眼笑意浓重的江逾林,扭捏片刻,十分不情愿地抱着碗挪去了客厅。   江逾林继续陪外婆在厨房忙活,不一会儿听到客厅里传来拌嘴的声音。   是陆祺出场了。   “好香啊……哎哟我亲爱的弟弟赶紧给你哥我尝一口……”   “滚蛋,厨房一大锅自己去盛……”   “陆潺潺你好狠心,你哥我都要饿死尝一口你的怎么了……”   “你说这些话的功夫都够盛好几碗了……”   “陆潺潺!!”   “陆祺你住嘴……你别抢我勺子!!”   厨房里老太太连连摇头,“又吵,天天吵夜夜吵,不知道的以为他俩前世冤家投胎成了兄弟,这不造孽吗!”   江逾林竖起耳朵听着,问外婆,“他们一直这样吗?”   “可不吗!”老太太感叹,“陆潺潺刚会说话那会儿就爱跟他哥掐了,到现在十几二十年都这么过来的,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多话……”   江逾林轻笑出声,和老太太一对视,都大笑起来。   在家里,有陆祺和陆潺潺同桌吃饭时,都是不开电视的,太吵。   比如今天,两人针对尖椒鸡里的花椒产地到底是哪里一直吵到了午饭结束。   还要感谢表嫂硬拉着陆祺去洗碗,不然他们估计还能大战至少3个回合。   陆潺潺漱完口从洗手间出来,一进卧室就看到江逾林坐在床边对着他床头的墙壁发呆,嘴角时不时还翘一翘。   陆潺潺乐了,怎么有人面壁也能把自己面高兴?   他轻手轻脚走过去,站到江逾林身后,准备抓住时机吓他一跳。   结果他举起的手都还没摸到江逾林肩膀,就被对方抓着手腕一拧一翻,随即眼前天旋地转,回过神来时他已经躺在了床上。   江逾林一招就把他弄得四仰八叉,自己却还好端端地坐在床边,连衣领子都不带乱一下的。   陆潺潺瞪大眼睛,对着江逾林“你你你”了半天,才勉强说道,“你这是什么绝世武功?”   能是什么绝世武功。   江逾林欲言又止,他也没想到陆潺潺力气小到轻轻一拉就倒了。   他不知道怎么安慰陆潺潺,半晌,只是把陆潺潺从床上半抱起来,给他顺了顺头发又理了理领口。   陆潺潺见他不答,还想追问,江逾林连忙转移话题,手指向墙壁,“你这些是什么时候照的。”   他说的是墙上那一堆大头贴,里面是陆潺潺和各种各样小朋友的合影,他刚刚大致扫了眼,几乎没有重复的人。   果然陆潺潺每次都很容易被带跑,一听江逾林问,就凑近墙壁看了看,然后笑起来,说,“这时间跨度就大了,从一年级到小学毕业都有。”   江逾林点点头,屈指敲了敲其中一张单人的,“这个好可爱。”   陆潺潺也凑近了和他一起看,“这个啊,这个才一年级呢。”   江逾林眼里含了笑,轻轻摸了摸那张大头贴,好像在摸陆潺潺脸。   “你小时候明明都白白胖胖的,怎么现在瘦成这样?”   “小时候养得好嘛,”陆潺潺说,“后面开始一直生病就胖不起来了。”   江逾林顿了顿,就着这个姿势把陆潺潺抱到他大腿上坐着,“怎么一直生病?”   “也不是什么大病。”江逾林整个人都暖呼呼的,陆潺潺还挺喜欢被他抱。   他放松地趴在江逾林身上,“反正就哪儿都不太好,但都不怎么严重。”   “就像现在这样?”江逾林问他。   “那也没有,”陆潺潺扯掉自己掉在江逾林衣领上的一根头发,捏在手里玩,“我这学期是尤其衰。”   江逾林不说话了。   陆潺潺又拿头发去扫他的下巴,“不过幸好有你啊,这学期和你变亲近了我觉得很值得。”   江逾林这才笑了笑,“你真这么想?”   “当然啦!”陆潺潺表情十分诚恳。   江逾林浅笑着没答话,又在自己身上发现了几根陆潺潺的头发,诧异道,“你怎么跟猫似的,还掉毛?”   陆潺潺一听,大惊失色地握住江逾林的手要看,“我怕不是脱发吧!”   江逾林被他逗笑,“就这么几根脱什么发。”   陆潺潺紧张的还要说什么,江逾林把那几根头发捏到一起去扫陆潺潺的脸。   陆潺潺立刻折腾地要躲,“痒!”   江逾林锢住他不让他乱动,“你刚刚扫我的时候我都没喊痒。”   陆潺潺双手抓住他的手腕,“人和人是不同的!”   但他俩实在力道悬殊,江逾林真想整他,他也反抗不了。   陆潺潺灵机一动,连声唤道,“班长班长!”   “怎么?”江逾林给了他一个求饶的机会。   陆潺潺眨巴眨巴大眼睛,“我带你去拍大头贴吧。”   ·   江逾林最终还是没有经受住大头贴的诱惑,放开了陆潺潺。   两人收拾一阵换好衣服,径直就要出门。   路过客厅时,陆潺潺发现外婆抱着猫咪在沙发上小憩,连毯子都没盖好。   他停下脚步,让江逾林等等,自己轻手轻脚走过去,连老太太带猫一起用小毛毯盖好,才拉着江逾林往外走。   沙发上,老太太微微睁开眼,看见自己外孙扯着小江的袖子凑在他耳边说话,笑得那叫一个甜,小江也纵容地低头听他说。   趴在她胸口的猫咪动了动,老太太连忙轻轻拍,捏住猫咪后颈,“嘘。”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10 19:58:49~2021-10-11 18:52: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5605494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思思非常可爱了、carmas、完美的男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陆潺潺带江逾林去了附小外那家最老式的大头贴店。   “我墙上那些大头贴全是在这家店照的。”陆潺潺拉着江逾林进店里坐下。   江逾林环视一圈, 这家店确实很老了,桌椅什么的应该都翻修过好几遍,只有墙壁没重新刷过。   上面满满当当贴着各式各样的大头贴, 已经有点类似留言墙的架势了, 大多数客人们拍完以后, 都会选一张贴到墙上。   老板似乎跟陆潺潺很熟, 一见他们进门就迎过来热情地招呼。   “哟!潺潺!你可好久没来啦!”   “所以这不带朋友来照顾你生意了吗。”   “诶好好好,喝点什么?叔给你弄。”   “就白开水吧, 他也一样。”陆潺潺指了指江逾林,又问老板, “你这都快成网红打卡点了吧?”   “可不是吗!幸亏当初听你的, 没有把设备换成最新的,装修也都保持原样, 再去那些什么平台上宣传一波,这不客人都哗哗往这儿来了么。”   老板整个人都喜气洋洋的, “别说, 还真就有好多人喜欢这种老东西, 他们管这叫什么复古。”   “就是一种情怀啊,”陆潺潺点头,“我也喜欢。”   他倚在木桌上跟老板聊天叙旧, 江逾林就一个人围着墙壁四处走走看看,果然在某个角落发现了想找的东西。   陆潺潺来叫他的时候都震惊了,“这你也能把我找到呀。”   店里的四面墙经历了这么多年的岁月,满满当当都是大头贴, 他这一张还在很角落的位置,江逾林竟然这么快就能找到。   “挺抢眼的,一下就看到了。”江逾林答得很自然。   陆潺潺在夸赞自己颜值方面一向不害臊, “那可能主要是我长得好看吧。”   “是。”江逾林无奈笑笑,指着照片问,“这时候又是多大?”   “六年级,”陆潺潺马上答了出来,“因为是小学毕业那天拍的,我印象很深。”   江逾林点点头,“这时候就跟你现在很像了。”   “一样帅么?”陆潺潺亮着眼睛求夸奖。   一样瘦得跟小可怜似的。   江逾林看了他一眼,捏捏他的后颈,“特别帅。”   老式的大头贴,需要自己在一摞一摞的相册里选出喜欢的相框,把编号记在便利贴上,再报给老板,老板从电脑里导到设备上,客人才能进去拍。   很多人享受和怀念的,就是选相框这个过程。   “班长你小时候照过大头贴么?”陆潺潺一边选相册一边问。   江逾林摇摇头,“没有。”   “一次都没有?”陆潺潺挑眉,诧异道。   “一次都没有。”   江逾林答得很平静,店内暖色的光也把他衬得很温柔,陆潺潺心里却有点发酸。   “没事,”他摸摸班长的头毛,像在安抚大狗狗,“我们今天多拍点,等下我再给你买个小相册。”   江逾林略垂下头给他摸,闻言抬眸,“小相册?”   “就是这个。”陆潺潺从木桌上的小篮筐里翻出一个玩意儿给他看。   是个外观像迷你字典的小厚册子,只有几个指节那么大,里面每一页都是个透明小卡册,用来保存照片的。   江逾林感受了下小相册的厚度,“能拍得到这么多张吗?”   “一次拍不完拍两次呗,”陆潺潺以一种过来人的姿态说道,“放心,等下保证你脸都笑烂,我会让你的第一次充满仪式感。”   “好。”江逾林认真点头,翻开相册,一个一个仔细挑选喜欢相框。   陆潺潺看他在便利贴上记相框编号时,字迹工整得像在手写学术报告,就忍不住发笑。   江逾林抬头看他,“你笑什么?”   陆潺潺摇头,只说,“班长你仔细看看你的字,我感觉等下老板都舍不得扔掉这张纸,得找个框裱起来才算对得起这些好字啊。”   江逾林耳朵尖有些发红,掩饰地绷起脸,低头继续写。   陆潺潺凑在江逾林身边看他,忍不住伸手捏他的耳朵,却被江逾林条件反射一般擒住手腕,“陆潺潺!”   陆潺潺无辜地眨眨眼,“干嘛?你刚刚捏我脖子我不也没说什么吗,礼尚往来你也该让我摸摸耳朵。”   江逾林看着他,胸口起伏了几下,还是妥协般地松了手,“摸吧摸吧。”   语气颇有些自暴自弃的味道。   陆潺潺被他逗乐了,趴到桌子上枕着手臂看他,还时不时摸摸他的耳朵,喃喃道,“你真的好可爱啊……”   江逾林身体控制不住地抖了抖,斜了陆潺潺一眼,“你不要得寸进尺。”   陆潺潺立刻紧紧抿起嘴,表示自己再也不说话了。   江逾林翻完第一本相册,自然地换了第二本来翻,刚写几个编号忽然指着某处惊讶道,“这个竟然还有吗?”   他说的是一个布灵布灵的蓝色小星星相框,陆潺潺床头上那张一年级的单人小胖子照片,就是用的这个。   他等了一会儿,没听到陆潺潺的回答,便侧头去看他。   只见陆潺潺嘴唇还紧紧抿着,对上江逾林的视线后,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你不让我说话的。   江逾林沉默两秒,叹口气,手伸到他嘴边,做了个拉开拉链的动作,哄小孩儿似的,“现在可以说了吗?”   陆潺潺似乎也被自己的幼稚逗笑了,清了清嗓子说,“本来就有的,他这里每年新的相框也会加,但旧的从来没有被换掉过。”   江逾林点点头,郑重地写下这个蓝色小星星相框的编号。   等到江逾林精挑细选完整整五大本相册后,他们才终于来到设备前,拉上帘子开始拍照。   江逾林打从一座在凳子上,看到自己那张无比帅气的脸出现在屏幕里,就开始无限僵硬。   不管陆潺潺在一旁怎么开导他,江逾林同志都无法克服自己的羞耻心。   陆潺潺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恨不得直接拿手掰他的嘴巴,让他笑一笑。   “班长,你真的不能再放松一点吗?”陆潺潺扳着他的肩膀使劲晃,“你是在拍大头贴不是在拍证件照!”   “你是在玩,不是要入伍征兵!”   “你清醒一点啊!”   江逾林捏住陆潺潺的手,把他带到自己身边坐下,声线僵硬,“我很放松。”   陆潺潺:“……”   陆潺潺卒。   到后面陆潺潺发现,他说的脸都笑烂,针对的不是江逾林,而是他自己。   一直到陆潺潺觉得自己至少多了三条法令纹,且面部丧失知觉后,江逾林才渐入佳境,开始能做出一些风流倜傥的表情。   比如——   江逾林按下拍照键,在倒数声里搭着陆潺潺的肩,轻微、稍微、微不可查地勾起了一点点嘴角。   还十分自信地提醒陆潺潺,“水水,笑。”   陆潺潺:假笑。   咔嚓——   大头贴机器记下了这诡异的一幕,两位高颜值男子,一位对镜假笑,另一位似乎笑了,却更像在怒视镜头,看起来关系不太好的样子。   这张照片要是被贴到墙上,一定会引发后面客人的深思:两人都这么看不惯对方了,为什么还要一起来拍大头贴?   陆潺潺不知道江逾林到底选了多少个相框,只感觉自己在里面拍得暗无天日。   他累到一根手指都不想动了,江逾林却还是精神抖擞的样子,更恐怖的是,还有越来越精神的趋势。   在江逾林再一次按下拍照键时,他拉过江逾林靠到他肩头撒娇,“好累啊,能不能歇一会儿。”   江逾林立刻搂住他,手探上他的上腹,“不舒服吗?”   陆潺潺被他这个下意识的动作搞得有点不好意思,咳了一声,拉下他的手,“没有,就是脸都笑痛了。”   江逾林还是抱着他,轻轻笑了笑,手指抵着他的嘴角往上挑,“刚刚不是还说要让我脸笑烂吗?怎么自己先玩不动了?”   陆潺潺嘴角一抿,“我承认你很厉害行了吧。”   他抿嘴的一瞬间,江逾林的手指蓦地陷入他嘴角的小涡里,神奇的触感让他直接笑了出来,感叹道,“好乖啊……”   事实证明,江逾林真他娘的是个人才,开始以为一个小相册装不满,最后整整拍了两个小相册的量。   江逾林把两人假笑的那张贴在了六年级的陆潺潺旁边,陆潺潺还拿笔画了个箭头:长大后。   老板很少见到这么能拍的客人,大手一挥直接送了他们一人一个钥匙扣,里面印了他们的照片。   陆潺潺接过来一看,愣了愣,“这张拍得还挺好。”   这张照片的相框,正好是他一年级小胖子单人照用的那个蓝色小星星,只是长大后,单人变成了双人。   图片里,他靠在江逾林肩膀上,目光有些埋怨又有点像在撒娇,江逾林手指贴在他嘴角上,笑得倒是很灿烂。   至少比其他照片自然多了。   原来他们俩相处时是这种状态吗……   陆潺潺心里扑通扑通的,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江逾林倒好像全然未觉似的,已经站在店门口,回头喊他,“不走吗?”   陆潺潺猛然回过神,快步跟上,“走走走。”   出门后,陆潺潺还是有些恍惚,走了好一段路才发觉江逾林也没跟他说话。   陆潺潺心下疑惑,看向江逾林,却发现他一直盯着远处某个地方看。   陆潺潺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结果是个糖画摊子。   他小时候特别喜欢吃糖画,那时候这种小摊也很多,去一次市场,路边能看见好几家。   后来就少了。   在陆潺潺的印象里,糖画摊子一直到小学都还随处可见,似乎是从初中开始,就在短短的一年里全部消失得干干净净。   等到他后来突然惦记起那个味道,再想吃时,竟然很难找到一家。   现在也就是过年这两天的闹市区内,会有些老爷爷出来摆摊。   陆潺潺心里微动,扯了扯江逾林的袖子,“想不想吃糖画?”   ·   冬天天黑得早,刚到傍晚,街灯就亮了起来,路边开着各种卖年货的小店,挤挤攘攘热热闹闹。   每家店似乎都共用一个歌单,不是在唱今天是个好日子,就是在唱我恭喜你发财。   老爷爷的糖画摊子,就在街口第一盏路灯下。   江逾林仿佛是个完全没有童年的人,他从来没吃过糖画,甚至只在纪录片里看过这种小摊。   “我还以为这是某种失传已久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呢。”江逾林蹲在小摊前如是说。   “小伙子们,看看是要自己选,还是转转盘哩?”老爷爷挑着勺子说道。   “什么意思?”江逾林问陆潺潺。   陆潺潺被他刚刚那句非物质文化遗产逗笑,现在都还没止住。   他缓了缓,解释道,“就是爷爷用糖给我们画生肖图,问你是想直接点某个特定的生肖,还是用转盘随机转。”   江逾林看向陆潺潺手指的转盘,上面确实画了十二个生肖。   他问陆潺潺,“你一般喜欢怎么玩?”   陆潺潺说,“我喜欢转的,感觉更有趣,然后每次都想转到龙,因为龙最大。”   江逾林点点头,不做他想,直接上手拨动指针,对老爷爷说,“我要转的。”   没想到他一来就转了个龙。   江逾林自己都惊了,欣喜的表情看起来像个小孩子。   老爷爷也夸道,“手气好哇小伙子!”   “谢谢您。”江逾林答道,然后有些紧张地看着爷爷给他画龙。   这些老手艺人真的是有点功夫在身上的,只见爷爷掂着糖勺,在案板上轻轻勾勒几笔,一条矫健的小龙就盘旋在木签上,惟妙惟肖。   “真的太厉害了……”   江逾林已经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神情像是考古学家发现新遗迹一般,从开始的欣喜变为肃穆庄重。   陆潺潺从来没见过江逾林如此小孩子的一面,觉得自己好像在带他把童年重新过了一遍。   之前心里的那一点点异样,也被此刻骤然腾起的满足感赶得一干二净。   只是陆潺潺的手气就不如江逾林那么好了,他只转了个兔子。   老爷爷看他嘴角一下子耷拉下来,又笑着在兔子旁边给他画了只小鸟,递给他时朗声道,“新年快乐啊,小朋友们。”   陆潺潺欣喜地接过来,也笑吟吟地说,“爷爷您新年也快乐呀!”   江逾林在一旁握着他宝贝小龙的木签子,认真道,“祝您来年、每年都健康快乐。”   ·   晚上回到家后,陆潺潺实在累惨了,决定要好好泡个澡放松一下。   他家里的浴缸都是分人的,爸妈用一个,他自己也有一个,从小到大不知道邀请过多少小朋友跟他一起在里面打水仗。   这次陆潺潺也没多想,在浴缸里放好水,就出去找江逾林。   “班长你赶紧选个电影吧,等下我们好一边泡澡一边看啊。”   正在弯腰收衣服的江逾林浑身一震,僵硬地直起腰,缓缓转头看他。   “你,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11 18:52:00~2021-10-12 18:32: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oi就现在、攻控装受控的都傻逼 5瓶;猫七姑娘胡同小巷、一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十七世纪的欧洲, 人们惧怕水,认为水会带来疾病和瘟疫,对于洗澡唯恐避之不及, 路易十四就曾……”   陆潺潺靠在浴缸边昏昏欲睡, 温热的水把全身的疲惫都带了出来, 耳边源源不断流入的纪录片旁白更像是十级催眠术, 催得他上下眼皮直打架。   为了更有氛围,他们关掉了浴室里的灯, 只有电视屏幕上闪动的光投射到身上和水面上,显出一片波光粼粼。   本来是理想中“一杯红酒配电影”的完美场景, 红酒没有就算了, 但陆潺潺认为他们至少应该看部罗马假日,而不是——   纪录片毫无起伏的旁白还在耳边滚动, 陆潺潺咬牙忍耐。   ——而不是关心几百年前的欧洲人怎么洗澡!   毫无疑问,片子当然是江逾林选的, 班长大人还十分细心地从海量片源里挑选了这部与洗澡相关的。   陆潺潺悄悄瞥了眼一边的江逾林, 暗道班长不愧是个狠人。   即便是坐在浴缸里, 江逾林脊背依旧挺拔如松,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   陆潺潺实在不明白,这部催眠比催命都厉害的纪录片, 到底有哪一个闪光点吸引他看得如此聚精会神。   他困得受不了,于是阖上眼,趁江逾林不注意偷偷打起了瞌睡。   本来只是打算眯一小会儿,可陆潺潺低估了自己的睡意, 几乎是闭上眼的瞬间,他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失去意识。   再次醒来是被吓醒的。   陆潺潺只觉得身体猛地一坠, 惊醒的瞬间口鼻被铺天盖地的水流包裹,他下意识呼吸,立刻呛了好大一口水。   他心里一慌,寻着本能挥手扑腾。   紧接着腰间传来一股熟悉的力道,江逾林托着他的腰把他抱离了水面,他趴在江逾林胸口咳得浑身发颤。   “好了好了,”江逾林拍着他的背,“不怕。”   陆潺潺想说什么,可张嘴就是一串剧烈的咳嗽。   “先不说话,”江逾林给他顺着胸口,“注意呼吸。”   这一闹,陆潺潺瞌睡全醒了,好半天才止住了咳嗽,蜷在江逾林怀里,身体还有些轻微发抖。   江逾林一下一下抚着他的脊背安抚,“吓到了?”   陆潺潺脸上全是水,眼眶也被刺得发红,哑着嗓子道,“吓死了……”   江逾林拨开他眼尾的发丝,哄道,“现在没事了。”   他又让陆潺潺在自己怀里趴了一会儿,感到他彻底平静下来,才轻轻颠了颠他,“缓过来了。”   陆潺潺脸埋在他颈侧,闷闷地应了声。   江逾林把他从怀里扒拉出来,捧起他的脸让他和自己对视,“现在来说说,怎么泡个澡都能把自己呛住?”   说起这个陆潺潺就来气,他瞪了江逾林一眼,“还不是你那个纪录片!”   “我纪录片怎么了?”江逾林讶异。   “它太催眠了呀,”陆潺潺气鼓鼓的,“我直接看睡着了才滑到水里的。”   末了还问,“你是真的觉得好看吗?”   江逾林沉默了。   半晌,他又重新把陆潺潺抱回怀里,语气柔缓,“你觉得很不好看吗?”   “不然呢……”陆潺潺被他抱着,气也消了些,“真是搞不懂你,看招魂都能睡着,看这种纪录片居然那么投入。”   江逾林摸摸他的眼尾,“我的错,下次不看这个了。”   听他这么说,陆潺潺心里舒服不少 ,“其实……也没有那么难看,”他在江逾林怀里别扭了一小会儿,选择原谅,小声地说,“我刚刚睡着的时候还做梦了。”   江逾林被逗笑,从他们开始泡澡到现在,总共不过十分钟,陆潺潺这小身板,手爪子都没泡热乎,竟然还能睡着做个梦吗?   他捏了捏陆潺潺的手指,笑道,“嗯,什么梦?”   “不记得了。”陆潺潺皱着眉想了想,“就感觉是在做梦,然后被呛醒了。”   他手拨了拨胸前的水面,“都怪这些水,把我的梦都呛没了。”   江逾林听了却低低笑了起来。   陆潺潺抬头看他,“你笑什么?”   江逾林摇摇头,轻轻挠他的下巴,“水水怪水水。”   陆潺潺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江逾林在打趣他,脸上一红,结结巴巴道,“你,你别用这种逗小孩儿的语气跟我说话。”   “好。”江逾林满口应道,忽然又问,“你一个人为什么要用这么大个浴缸?”   “为什么不可以,”陆潺潺呛他,“你都说我是水水了,水水不能拥有大浴缸吗?”   江逾林失笑,“当然可以。”   陆潺潺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他咳嗽缓了过来,这会儿又被江逾林抱着,睡意就又席卷了起来。   江逾林看他精神弱了下去,把他抱紧了些,“想睡了吗?”   陆潺潺轻轻应了声,说,“想睡,也想泡。”   “好,”江逾林给他肩上搭了块浴巾,“再泡一小会儿我们就起来,去床上睡。”他身体虚,不能泡得太久,容易头晕。   陆潺潺往江逾林怀里缩了缩,额头抵在他肩上,阖上眼。   从江逾林的角度,一眼就能看到他颈侧的那道疤。   伤口结痂早已脱落,只剩下一道显眼的伤疤,江逾林手轻轻覆上去,还能摸到明显的凸起。   陆潺潺感到江逾林手指在他伤疤上轻轻摩挲,睁开眼就落入了他极深的瞳孔里。   “还痛不痛?”江逾林问。   陆潺潺看他似乎又要开始陷入无限的自责循环,连忙伸手抵住他的眉心,“早就不痛了。”   江逾林放在他腰上的那只手收紧,神色落寞,“都怪我。”   “不怪你呀……”陆潺潺叹气,想了想,赶紧转移话题。   他手往下滑,摸了摸江逾林的喉结,问,“你最近有没有开心一点?”   “什么?”江逾林还没回神。   “你之前不是有点难过吗,”陆潺潺说,“到我家住了一段时间,有没有开心一点?”   江逾林怔住,心里热腾腾的。   在陆潺潺家的这些日子,他第一次过了一个这么热闹的年,真正的年。   “我很开心,”他轻轻揉了揉陆潺潺的脸,“谢谢水水。”   陆潺潺抿了抿嘴,满意地靠在江逾林身上。   他小小眯了一会儿,感觉四肢都被热水熏得很暖,可渐渐的却开始有些头晕喘不上气。   “江逾林……”   他低低地喊了声,立刻感到自己被人抱紧,江逾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怎么了?”   他摇了摇头,越来越严重的眩晕让他不得不皱起眉,“头晕……”   江逾林应该是立刻起身了,带起一片淅淅沥沥的水花,然后他就被江逾林抱了出来,用大大的浴巾裹住。   直到被擦得干干净净塞进被子里后,陆潺潺呼吸着新鲜空气才慢慢清醒过来。   江逾林冲了杯盐糖水喂他喝下,抱起他摸了摸额头,“还难不难受。”   陆潺潺早就好多了,靠在他怀里轻轻摇头,“不难受了。”   “乖,”江逾林拍着他的后背,“刚才不是说困了吗,睡吧。”   ·   江逾林就这样在陆潺潺家又住了几天。   某天晚上吃完饭,陆潺潺发现江逾林坐在窗边,对着手机屏发呆。   他走近一看,居然是他过年给江逾林发的那张玩烟花的照片。   “你看这个干嘛呀?”陆潺潺在他身边坐下问他。   江逾林转过头看着他,欲言又止,“这个……这个烟花?”   “你说仙女棒吗?”陆潺潺点头,“怎么了?”   江逾林恍然大悟,“原来这个东西叫仙女棒……”   陆潺潺喉头一梗,“你,连仙女棒都不知道吗?”   江逾林平静点头,淡淡道,“见过,但没玩过,所以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陆潺潺被他这种平静的模样搞得有点心里发酸,班长真的一点童年都没有啊。   江逾林一直注视手机屏幕,忽然抬头看向陆潺潺,“你能陪我玩一次这个吗?”   陆潺潺看班长眼睛亮亮的,像小朋友在小心翼翼讨要玩具一样,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使劲点头,“当然可以!”   就玩个仙女棒这种小小的请求,别说一次,十次八次也不在话下啊。   陆潺潺当即拍板,换好外套就带着江逾林出了门。   他们去到中学外面的小摊上,陆潺潺一掏腰包给班长买了好几盒,还顺带多买了些不同的品种,够他玩过瘾了。   为了保证班长第一次玩仙女棒能获得最好的体验感,陆潺潺还带他找了个僻静无人的空地。   陆潺潺点燃一个立柱小烟花的导火绳,然后立刻拉着江逾林站远了些。   火苗顺着绳子燃到烟花底端。   啪——!   烟花燃起的瞬间,四周都被照亮,但又和之前欢乐谷里巨大的烟花发出的光亮不同。   欢乐谷里的烟花盛大灿烂,绽开的一瞬间,足以照得天光大亮。   可眼下的小烟花,只能照亮四周一小块空地,像流着火星的小瀑布。   江逾林先被惊了一下,随即像小孩似的,把这种立柱小烟花每隔一小段距离就往地上放一个,一个个快速点燃后,拉着陆潺潺的手往远处跑去。   他们跑开了一小截路,再回过头时,那些烟花接二连三地绽放开来,小瀑布就变成了汇聚在一起的大瀑布。   陆潺潺点燃一支仙女棒塞进江逾林手中,他半边侧脸陷在烟火明暗交替的光里,笑起来的时候,那些闪烁的光就会流进他的小梨涡里。   江逾林想摸一摸那双小梨涡,可他拿着仙女棒腾不出手。   陆潺潺靠他很近,正低着头还想点仙女棒。   江逾林忽然俯身,亲了亲他嘴角左边那只小涡。   陆潺潺当时正好抬头,猛地感受到嘴角温热的触感,吓得后退半步。   他愣愣地看着江逾林,下意识为刚才的接触寻找理由,“班、班长,那是不小心……”   “没有不小心。”江逾林打断。   他定定地看着陆潺潺,神色极度认真。   “水水,我没有不小心。”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12 18:32:42~2021-10-13 19:20: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35605494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5605494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是以安年、思思非常可爱了、玖兮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陆潺潺心脏开始狂跳, 江逾林整个人侵略感太强,逼得他止不住地往后退。   江逾林上前一步截断他的退路,口头也不放松, “我喜欢你啊, 陆潺潺。”   陆潺潺脑子里轰的一声, 全身血液都在这一瞬间涌向大脑, 砸得他头晕目眩。   “江逾林……你……我……”   他不是没有被表白过,相反他从小到大收到过太多次表白, 每一次他都可以游刃有余地处理好这段关系。   可这一次,他似乎丧失了交际技能, 只剩下慌乱。   陆潺潺大脑一片空白, 心脏哐哐撞着胸腔,一直噼里啪啦燃烧的烟花在这一刻听起来格外大声, 混着心跳让他无所适从。   周围的光亮都褪去,他眼前只有江逾林。   江逾林还在步步紧逼, “我, 喜欢你。”   陆潺潺看着他深黑的瞳孔, 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他每次望向自己颈侧伤口时的愧疚神情,还有他这些天在自己家住时,那种向往和憧憬的眼神。   其实陆潺潺心里也有些不安的疑影, 而他现在的大脑几乎做不出任何有价值的思考,想到什么就直接下意识地说了出来:   “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陆潺潺呼吸有些乱,“有没有可能、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愧疚……”   “或者是因为最近的环境气氛让你恍神了,你不一定是真的喜欢……”   陆潺潺声音越来越小, 随着江逾林逐渐冰凉的神色戛然而止。   江逾林愣了好一会儿,似乎根本想不到自己会听到这种回答,半晌才堪堪回过神。   他才勉强扯了扯嘴角, “你就是这么想的吗?”   江逾林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陆潺潺头脑也发晕,但他就是本能的觉得江逾林好像很难过,特别难过。   心口好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陆潺潺呼吸骤然乱了,“不,不是,我,我说错话了,班长你别……”   江逾林手里最后一根仙女棒燃尽了,就像卖火柴的小女孩点完了最后一根火柴。   随着火柴的熄灭,他这些天美好到不可思议的一场大梦也跟着破灭了。   他留恋地看了手里燃尽的仙女棒好几眼,才将它们扔进路边的垃圾桶。   “既然你问了,我就告诉你,”他再次看向陆潺潺时,已经收起了所有情绪,“我不会因为愧疚或者任何其他的原因去喜欢一个人。”   他似乎笑了笑,嘴角闪过短促的弧度,“我也不是现在才喜欢你的。”   “很早之前,我就觉得你很可爱。”   陆潺潺根本受不了江逾林这样,他心慌得厉害,甚至给不出一个音节的回复。   江逾林越平静,他就越难受。   陆潺潺有些喘不上气,可江逾林不给他任何空隙,“我想亲你想抱你,你给我这个机会吗?”   “我,我知道了,”陆潺潺呼吸彻底乱了,“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你,我脑子抽了,班长……江逾林……”   陆潺潺开始胡言乱语,他呼吸的频率不对,喘|息过快以至于有些缺氧。   当他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过度呼吸时,整个人都瘫软到江逾林怀里。   江逾林一手扶着他的背,一手捂住他的口鼻,“慢点呼吸。”   可是江逾林的声音听起来离耳边好远。   陆潺潺死死攥住他的手腕,胸腔里的氧气好像被榨干了,他只能循着本能加快呼吸频率,期待能够得到多一点氧气,可越是这样他就越喘不上来。   “水水,”江逾林紧紧搂着他,“慢一点……”   陆潺潺的睫毛被生理泪水打湿,黏黏糊糊的粘在一起,那些眼泪也顺着脸颊流进江逾林指缝。   “慢一点水水,”江逾林声音都在抖,“我不逼你了,我们慢慢呼吸好不好?”   陆潺潺就连这种时候都很乖。   他用仅存的意识跟着江逾林的指示费力调整,江逾林让他吸气他就吸气,让他呼气他就呼气。   可他到底还有些力不从心,难受得眼泪啪嗒啪嗒掉。   等到陆潺潺终于平静下来,脸色苍白地阖着眼吐息时,江逾林才稍微放松了一点。   他把陆潺潺往怀里搂了搂,精疲力尽似的将下巴搭在陆潺潺肩上,手指顺着他的脊背慢慢安抚。   “抱歉啊,”江逾林声线很克制,“这种事情我应该给你多一点时间想想的,是我唐突了。”   他微微撑起身体,托住陆潺潺的后颈,让他仰头和自己对视,陆潺潺睫毛还是湿的,眼睛也很红。   “我们先回家,我给你时间考虑,”江逾林轻轻摸了摸他湿漉漉的睫毛,“但你也,不要让我等太久好不好?”   ·   他们打车回了家,江逾林的态度一如往常,好像不安别扭的只有陆潺潺一个人。   要不是晚上睡觉的时候,江逾林没有再抱着他,床铺中间隔出好大的空隙,陆潺潺都会恍惚以为那个告白只是个梦。   直到真正失去了江逾林温暖的怀抱,陆潺潺才对这一切有了实感。   他之前的确太迟钝了,普通朋友,就算关系再好,谁会每天抱着另一个睡觉呢?   他想跟江逾林说说话,翻过身,只看到他的背影。   陆潺潺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哽在喉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算了吧,陆潺潺阖上眼,江逾林让他想想,那他就好好想想。   只想一小会儿。   ·   当天晚上陆潺潺辗转了很久才睡着,第二天也就起得晚了些。   等他洗漱完,摇摇晃晃去到客厅时,江逾林早已穿戴整齐,推着行李箱在和他的家人告别。   陆潺潺心里一空,连忙上前拉住江逾林的箱子,“你要走吗?”   江逾林拍了拍他的手,笑道,“家里有事,要先回去了。”   他起的早,已经陪陆潺潺家人们好好地吃完了早饭。   陆潺潺的嘴唇因为低血糖有些发白,江逾林看了他一眼,拿掉他压在自己行李箱上的手,温声说,“锅里给你留了粥,先去吃点。”   “我不,”陆潺潺压根没工夫管自己,只觉得江逾林突然要走让他很慌很慌,“为,为什么呢……”   江逾林默不作声看着他,眼中似有无奈。   “是、是因为我……”   “好了潺潺,”赵敏出声打断,提着大包小包向他们走来,“小江都说了家里有事要先走,你这么缠着人家,待会儿要赶不上飞机了。”   “妈……”   赵敏将陆潺潺明显不对劲的神色尽收眼底,没说话,只深深看了他两眼。   片刻,她将手中的口袋递给江逾林,温柔道,“阿姨看你喜欢吃家里的小糕点,就各种口味都给你装了些,你带回家稍微热热就能吃哈。”   江逾林没有推脱,笑着收下,“谢谢阿姨。”   “这有什么好谢的。”赵敏摆手。   “是啊,一点吃的不说谢啊。”陆清泉也上前几步,站到赵敏身边。   “叔叔阿姨还要谢谢你在学校里照顾我们家潺潺呢。”   江逾林摇头,“应该的。”   “小江啊。”外婆坐在沙发上向他招手。   江逾林应声走到老太太面前蹲下,“外婆您说。”   “嗐,我一老太婆有什么好说的。”她笑得很和蔼。   她定定地看着江逾林,拍拍他的肩膀,说:“外婆还有好多菜没来得及教你做呢,以后不忙的话,多回来看看。”   江逾林愣住了,凭直觉感到外婆话里还有别的意思,但他不敢多想。   一旁的赵敏和陆清泉听老太太这么说,也微微一怔。   两人对视一会儿,交换着眼神。   半晌,还是由赵敏开口,她的语气比先前又温和许多,“是啊小江,叔叔阿姨都很喜欢你,你,记得经常回来。”   江逾林眉心微动。   即便他有在尽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可陆潺潺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几乎是把他们之间的事情明明白白摊开了放大众人眼前。   陆潺潺的家人们也应该什么都看出来了。   但他们没有恶言赶走他,甚至没有戳穿他,反而以一种很温柔的方式接纳了他。   江逾林心口发烫,靠着从小到大良好的修养才没有失态。   他深吸一口气,对赵敏缓缓点头,“谢谢您。”   赵敏报以温柔的笑。   他又拥抱了一下老太太,“下次再来向您讨教厨艺,谢谢外婆。”   老太太拍着小辈的胳膊,笑着安慰,“外婆等你。”   说罢,江逾林起身,再向长辈们做了最后一次告别,便提着箱子往大门走。   “江逾林……”   陆潺潺几乎是立刻就跟了上去,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还能有这么词穷的时候,只能拉着江逾林的衣袖,喃喃地喊他的名字。   江逾林打开门,冬天的寒风直冲冲往陆潺潺身上扑,他只穿了件长袖睡衣,被风一吹脸更白了。   江逾林将门带上一点,不动声色地替他把风挡住。   他看着陆潺潺,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把他轻轻往后推了推,“水水,风大。”   家里长辈跟着送人到玄关,江逾林目光越过陆潺潺,向他们微笑点头示意,接着迈出门槛,轻轻合上门。   陆潺潺脱力地靠在墙上,还是外婆过来扶住他的肩,温柔地说,“好了幺儿,先去吃饭。”   ·   江逾林走了几天,陆潺潺就魂不守舍了几天。   说是要好好想想,可他似乎越想越混乱。   就连江逾林走那天跟家里说的话他都没听明白,脑子里全是一团浆糊。   他这个样子,家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恨不得直接把他打包回学校,让他跟江逾林自己去掰扯清楚。   一天下午,陆潺潺又躺在床上抱着枕头发呆。   外婆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   她进来之后,也没立即说话,只在陆潺潺床边坐下,静静看着他,目光深邃。   陆潺潺被看得浑身不自在,撑着床坐起来些,“外婆,有什么事吗?”   “你说呢?”老太太板着张脸。   “我……”陆潺潺抱着枕头目光躲闪,“我能说什么。”   老太太看他这副鹌鹑样子,忍不住叹气,“还没想明白吗?”   陆潺潺抬眼看她,心里隐隐不安。   老太太恨铁不成钢,戳了戳他的额头,“你跟小江的事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13 19:20:49~2021-10-14 18:18: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MuGuaa 10瓶;宵宵 6瓶;思思非常可爱了、T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是不是小江喜欢你?”   “是不是人小江跟你说了你没答应人家?”   “是不是你还抱着你那小脑袋瓜子冥思苦想呢?”   老太太这死亡三连问, 直接把陆潺潺整懵了。   他坐在床上,震撼地看着老太太,“不是、您、您有必要这么直白吗?”   “我不直白能怎么办?”老太太没好气地说, “等你自己想要想到什么时候去了?”   “你说你从小到大看着那么机灵, 怎么一到这种正事上脑子就转不过弯了呢!”   “说到底不就是他喜欢你, 你喜不喜欢他的事吗?”   老太太上下打量着陆潺潺, “你瞧瞧你现在这个样子,说不喜欢拿出去有人信吗!”   “外婆!”陆潺潺被她说得脸都红了。   他揪着枕头别扭半天, 忽然反应过来什么,抬头惊奇地看向老太太, “那如果我真的跟他好上了, 您不生气?”   老太太挑眉,“你谈恋爱我生什么气?”   陆潺潺坐直, “这不是普通的恋爱呀,我, 您亲爱的外孙, 有可能跟一个男人过一辈子诶!”   “您这个年纪的老太太, 家里要是出了这种事,不该一哭二闹三上吊豁出老命也要阻止我们在一吗?”   “然后我们宁死不屈,誓要捍卫忠贞的爱情……”   陆潺潺一说又停不下来了。   老太太咬牙忍耐了一会儿, 终于还是忍不住挥了他一后脑勺,“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上不得台面吗!平时让你少看点电视少看点电视,就是不听,思想都被那些落后文化腐蚀了。”   “……外婆~”陆潺潺捂着自己的后脑勺, 去挽老太太的手撒娇,被一巴掌拍开。   “你外婆我活到这个岁数,什么没见过?不就是跟个男人谈恋爱吗, 至于你混乱成这样?”   “男人和女人谈跟男人和男人谈,那不都是谈吗,都只是因为感情和缘分到了,自然而然的一种选择——”   “说到底不过是喜欢一个人而已,重要的是那个人本身不是他的性别呀宝贝,你懂吗?”   听到这里,陆潺潺收起了脸上的表情,没有嬉皮笑脸,也没有撒娇,他只是沉默地和老太太对视。   今天天气很好,难得的出了回太阳。   陆潺潺没有拉上窗帘,冬日温暖的阳光就透过玻璃洒进窗台,洒到床上,再蔓延到外婆的脸上。   陆潺潺透过阳光,仔细描摹着外婆脸上的细纹,她的目光一直都很温柔。   陆潺潺鼻头有些发酸,垂下眼帘小声地说,“可是我现在混乱到,连是不是喜欢他都分不清……”   老太太看着外孙这个当局者迷的样子,知道他是完全走近死胡同了。   她叹口气,拉住陆潺潺的手,“没事啊幺儿,想不明白就先不想那么多,外婆只问你一句——”   “你想不想他?”   陆潺潺抬头,满眼都是茫然,“什么?”   老太太拍着他的手背,缓缓道,“别的都不用管,你只告诉外婆,小江走了这么些天,你想不想他?”   好像有根绷紧的弦在陆潺潺心里断掉了。   陆潺潺看着外婆,眼泪忽然就开始掉。   想,他很想,每分每秒都在想。   他虽然哭着没说话,但老太太一眼就看明白了。   她叹了口气,“你既然想他,就去找他。”   老太太点了点外孙的心口,“小江已经比你勇敢了太多,你也要跟着自己的心走啊。”   陆潺潺吸着鼻子,轻轻点头,“外婆……”   老太太抬手给外孙把泪珠子擦掉,“没事啊幺儿,外婆只希望你健康快乐就好。”   陆潺潺被老太太感动得不行,整个扑倒她怀里,“外婆,我好爱你啊。”   老太太也拍着外孙的后颈,“没得事,不就是喜欢男孩子吗,俩男的生不出小孩也没关系。”   老太太释怀道,“反正咱家也没有皇位要继承,你哥嫂子生的也我够我带了。”   “你在说什么呀。”陆潺潺破涕为笑,“一老太太懂得还挺多……”   外婆一巴掌拍他背上,“行了,想通了就赶紧起来,反正马上开学了,收拾你的东西该去哪儿去哪儿,别老一天在家里窝着。”   “好嘞!”陆潺潺眼泪还糊在脸上,就已经笑了出来。   他扑上去,冲着外婆吧唧一口,“爱你爱你!”   老太太十分嫌弃地抹了把脸,却笑开了花,“滚滚滚。”   跟外婆聊了之后,陆潺潺醍醐灌顶茅塞顿开,阴霾一扫而光,又回复到从前笑嘻嘻的样子。   他当即定了最早一班的飞机,在家人面前宣布自己要奔赴远方勇敢追爱。   陆清泉感动不行,要求他务必把自己的知己好友江逾林同志拿下,带回来给他当儿媳。   赵敏则是亲自去菜场买菜买鱼,给陆潺潺做了一大桌子菜,赶紧吃完赶紧把小祖宗送走。   陆潺潺这个决定来得突然,从想好到买机票到宣布再到吃饭都十分仓促,收拾好行李急匆匆出门时还差点绊一跤。   “小心点呀!”老太太在门口挥手大喊。   外孙在阳光下扑腾着向前奔跑的样子,就像只雏鸟张开翅膀挣扎着扑向天空。   老太太立在门边看陆潺潺的背影,良久,她摇头笑笑,“这孩子……”   .   江逾林回去后的这段时间过得也不轻松,倒不是担心或者怀疑陆潺潺对自己的感情,而是家里最近出了件“大事”——   他上高三的表妹突然出柜了。   一向好脾气的姨父把锅碗瓢盆摔了一地,颤巍巍指着鼻子骂道,“跟谁谈恋爱不好,你非要跟个打扮成男的的女的谈?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吗!”   表妹谢欢躲到江逾林身后,不服气道,“打扮成男的跟真正的男的那能一样吗!反正我就是个同性恋,我是不会跟男的在一起的!!”   “谢欢你!”姨父气急败坏道,“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闺女,你才高三,不好好学习谈什么恋爱!你还有脸出柜?!”   “我学习还不好吗?”谢欢大嗓门震得江逾林耳朵疼,“我可是保送了,跟表哥一个大学,我还不够优秀吗!”   “再说了,是我要出柜的吗,我这不是瞒着呢吗,是你们自己发现了要找我闹的,怪我咯!”   “你你你你……”姨父被气得说不出话,随手捡了茶几上的遥控板朝谢欢扔去。   江逾林连忙带着谢欢躲开,“姨父您先冷静一点,别动手。”   “哼,他冷静得下来吗他,”谢欢还在身后不嫌事大,“他巴不得现在打死我呢!”   “谢欢住嘴。”江逾林冷声制止。   “你看看,小林你看看,”姨夫气得嘴唇发抖,“你看她说的都是些什么话,我这都是造了什么孽。”   “谢欢我跟你讲,你别往你表哥后面躲,你看看你表哥,你再看看你自己,你要是有小林一半懂事我也不至于被你气出高血压……”   谢欢白眼翻上天,“你能不能别什么事儿都往我身上扯啊,你那三高都是自个儿喝酒喝出来的,关我什么事?”   “我喝酒是为谁,我出去应酬是为谁?还不是为了让你有个更好的生活吗!”   “你倒好,跟个女的搞同性恋,我不求你像小林一样懂事,只求你稍微向人家学学,他将来的女朋友一定也是个温婉的大家闺秀……”   江逾林猛地被波及,倒是认真想了想。   就陆潺潺那小样儿,温婉大家闺秀……可能、大概、某些时候也算吧……   谢欢在他身后还想反驳,江逾林看姨父气得满脸通红,扶着后脑哎哟哟连声叫唤,赶紧止住谢欢。   他上前扶姨父到沙发坐下,倒了杯茶水递给他,“姨父您喝口茶消消气。”   “有这么个混账闺女我怎么消气!”他语气依旧强烈,但看在江逾林的面子上,好歹还是接过茶水喝了一口。   “小林啊,”他把茶杯往茶几上一放,“你也知道姨父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   “是。”江逾林顺着他的话说道,“我知道您只是担心谢欢。”   “哎呀,”姨父长叹一声,拍着江逾林的手背,“我要是有你这么个儿子就好了。”   江逾林笑着摇摇头,一边暗暗朝谢欢使了手势让她赶紧溜,一边继续宽慰姨父,“我知道您心疼谢欢,怕她受委屈。”   “可不是吗,”姨父满脸愁容,“你说她这个事说出去,别人怎么看她?她是女孩子啊,以后还怎么做人。”   江逾林拍着姨父的后背,“谢欢今天态度不好,是她不对,您别跟她计较,但她喜欢另一个女孩子的事,不是她的错。”   姨父诧异,“你也站在她那边?”   “我不是站在谁那一边,”江逾林正色道,“我只是不认为同性恋是错的,感情永远只发自内心而无关性别,不过是大多数人和少部分人的区别而已。”   “的确,同性恋会受到更多的阻碍,也会面对各种质疑,我理解您作为父亲的担忧,但只要谢欢下定决心,那我完全支持她。”   江逾林就连劝人都是一本正经的。   不过他这种冷静平稳的声调,和自带压迫感的气质,可能恰恰最适合开导姨父这种认死理的人。   那天江逾林跟跟姨父聊了整整一下午,到后面,男人只是沉默抽烟不说话,江逾林也不确定他听进去了多少。   江逾林一走,谢欢是不敢跟自己老爸单独相处,只能跟着表哥乱晃。   正好她高三保送,下半年就进他们学校读大学,江逾林就带她到学校里转了转。   逛了大半天,两人到活动中心的咖啡厅休息,谢欢点了杯美式,就直勾勾盯着江逾林看。   “老实交代吧。”谢欢托着下巴说。   江逾林没多想,“交代什么?”   谢欢笑了一声,脱口而出,“喜欢哪个男孩子?”   江逾林端起咖啡杯的手一顿,接着将被子缓缓放回桌面,看向谢欢。   谢欢眨眨眼,“不是吧,真被我猜中了?”   “天哪!”她向后靠在座椅上,感叹道“咱还真是家门不幸,我爸让我跟你学,我还真跟你学了,他知道不得气死。”   江逾林手指摩挲着杯壁,看向谢欢,“你怎么知道的?”   “啧,”谢欢捋了捋头发,“你别这么看我,咱们同类之间是有那什么感应的,跟你待这么多天我就是再傻都品出味儿来了好吧。”   她等了一会儿,见江逾林依旧不说话,眼珠转了转,又道,“难道是吵架了?”   江逾林沉着脸看她。   “不会是还没追到手吧!”谢欢一脸“你不行啊”的表情。   江逾林脸色更沉了。   “天哪我的哥诶,”谢欢撑着桌子凑到他面前,“你这条件得是多少0的梦中情1啊,你也会有追不到人时候?”   “不奇怪,”江逾林淡淡道,“感情的事本来就是说不准的。”   “不应该不应该,”谢欢连连摇头,“不会是他还没开窍吧?”   江逾林手上一顿,抬眼看她。   谢欢知道自己说中了,双手一拍,“没开窍就想办法逼他开呀。”   “不能逼,”江逾林立刻否定,“他身体不好。”   谢欢直接起身坐到他身边,“我又不是说要怎么逼,就比如我假扮一下你的追求者或者相亲对象,只要能让他有危机感,这窍马上就能开!”   江逾林侧过头看她,不说话。   谢欢再接再厉,挽住江逾林的胳膊,“嗯?”   .   陆潺潺就是这个时候来找江逾林的。   当远远看到江逾林被一个漂亮女生挽住胳膊的时候,他大脑当即空白了好几秒。   瞬间明白了韩剧女主们看到男主和别的女孩子在一起时那种难过,那种智商直接跌到负数的感觉。   陆潺潺扶着墙靠了一会儿,等到自己智商慢慢回归正常值后,反应过来一定是个误会。   江逾林绝对不是渣男男主,绝对不会始乱终弃,里面一定有什么原因。   但要他现在冲上去兴师问罪,他又实在做不到。   陆潺潺想了半天,最后决定给江逾林发条消息,就说想跟他谈谈,任何事情只要解释清楚了就行。   虽然脑子里能转明白这个弯,但生理反应骗不了人,陆潺潺握着手机的手都在抖。   他点开江逾林的聊天框,正要打字,屏幕上却弹出赵敏的来电显示。   陆潺潺握着手机,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声音听起来一如往常。   他摁下手机,挤出笑容,“喂妈妈,我已经找到他了……”   听筒另一头的内容,却让陆潺潺的笑凝固在嘴角。   赵敏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抖,“潺潺,你现在请假回趟家,外婆摔了一跤,医生说情况不太好……”   陆潺潺大脑又陷入了短暂的空白。   之后他晕晕乎乎地往外跑,边跑边跟班导打电话请假,还在大厅里撞到了复印文件的杜礼。   要不是杜礼拉了他一把,他能直接摔到地上。   “不是,潺潺你怎么了?”杜礼把他扶好,见他脸色不对,关心道。   陆潺潺着急回去,又在跟老李连着电话,没功夫跟杜礼多说,只是摆摆手,“我,我有点事,谢谢你,先走了。”   说完,也不管身后杜礼的呼喊,直接跑出大厅。   杜礼看着他惊慌失措的背影,挠了挠后脑勺。   “什么情况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14 18:18:07~2021-10-15 18:38: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钵钵鸡 33瓶;鹤儿是我老婆 7瓶;一个大橙子 2瓶;楠筱凝、思思非常可爱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不用了, ”江逾林抽出被谢欢挽着的胳膊,“我不希望我和他的关系要通过这种方式来确定。”   谢欢愣了,摸着鼻子喃喃道, “真这么喜欢他呀……”   江逾林没回答, 提包站起身, “休息好了就走吧。”   说罢, 也不等谢欢回复,自顾自地走出咖啡厅。   “诶你等等我啊!”谢欢手忙脚乱地收拾好东西小跑撵上他。   当晚江逾林没回家住。   宋婉出差回来, 终于有时间联系儿子,江逾林陪她吃了顿饭, 又在她家住了一夜, 第二天才回到公寓。   公寓里冷冷清清的,已经开学了却没有陆潺潺的影子, 衣柜里也和去时没什么两样,陆潺潺根本没有回来过这里。   一开始, 江逾林以为他只是还没想通, 所以搬回寝室住, 直到下午上课都没见到陆潺潺人,这才感到有些不对劲。   他给陆潺潺发消息,不回, 打电话,对面也关机。   “诶老江,”杜礼凑到他面前,小声问, “潺潺怎么还没来,这节可是老李的课。”   江逾林皱眉摇头,“他根本就没回来。”   “怎么可能, ”杜礼大惊,“我昨天还看见他了。”   江逾林倏而抬头,“在哪里?”   “活动中心啊,我去复印论文来着。”   江逾林心缓缓下沉。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冷硬,“几点?”   杜礼想了想,“就下午那会儿吧,大概两三点左右……不是,老、老江你怎么了?”   江逾林声音沉沉的,“他那时候状态怎么样?”   “什么状态?”杜礼被他这模样搞得有点瘆得慌,反应了一会儿才转过弯。   他一拍大腿,“你别说,他昨天还真挺奇怪的,就是怎么说……”,他皱着眉毛组织语言。   “你直接说。”江逾林声音已经崩得很紧了。   “就是,”杜礼挠挠后脑勺,“就是慌里慌张的,从楼梯上跑下来还把我撞了,要不是我拉他一把他能摔得狗吃屎。”   江逾林心沉沉地下坠着,他回身坐正,十指交叉搭到课桌上,脊背微微弯曲,像张崩得紧紧的弓。   他知道陆潺潺肯定看见了他和谢欢在一起,说不定还误会了什么。   这时候已经上课了,杜礼只能凑近江逾林,压低声音道,“到底什么情况啊,你能不能跟我说说,我这样不明不白的好难受。”   江逾林缓了半天,才简略地把自己的猜测告诉杜礼。   杜礼一听,瞪大眼睛向后仰,震撼道,“要不要这么狗血?”   他快速分析了下自己从江逾林那接收到的信息,又凑近了些说,“那你还不赶紧把人找回来跟人解释清楚?你俩搁这儿拍韩剧呢?”   江逾林又摇头,“不应该啊……”   “什么又不应该了?”杜礼快被这祖宗搞崩溃。   江逾林转头和他对视,“按陆潺潺的性格,他应该直接找我问清楚才对。”   这下杜礼也愣了,随即反应过来不对劲。   他皱眉敲着桌子,“是啊,陆潺潺这人可不是会独自难受的韩剧女主……”   一时间,两人都没再说话。   等到下课,江逾林直接在讲台上堵住了老李头儿,“李教授。”   老李一看江逾林这脸色,吓了一跳,“嚯哟小江这是怎么了?”   江逾林摇摇头,“我想问问,陆潺潺有没有找您请过假?”   “有啊,”老李直截了当,“昨天下午就请假回家了。”   “我能问问是什么事吗?”   “这……”老李有些犹豫,“涉及到隐私,不好说吧。”   江逾林闭眼深吸一口气,“我联系不上他,这对我很重要,请您告诉我。”   “对啊对啊,”杜礼也在一旁帮腔,“老李你也知道他和陆潺潺关系挺好,他是真有要紧事。”   老李看江逾林神情凝重,犹豫片刻,还是说,“他家里人,好像是他外婆,生病了,情况不太好,所以请假回去。”   江逾林身体抖了抖,脸色在讲台白炽灯的映衬下显得很可怖。   “我的天呐,”杜礼喃喃道,“这是什么祸不单行。”   ·   江逾林当天也请了假,去陆潺潺家找他。   他联系不上陆潺潺,就给陆祺打了电话。   到医院时,是陆祺来接的他。   “前几天摔了一跤,”陆祺领着他往里走,“髋骨骨折引起并发症,抢救过一次,本来情况转好了……”   陆祺顿了顿,“三个小时前又突然恶化,现在还在抢救。”   凌晨的医院大厅远不如往常那样人声鼎沸,安静得有点异样。   江逾林跟着陆祺走在通往急救室的走廊上,大玻璃窗外是浓重的暮色,路灯把住院部花园里的水池假山照得影影绰绰,是医院这种地方特有的寂寥。   急救室外的气氛沉闷压抑,赵敏和陆清泉并排站着都没有说话。   陆祺应该事先说过江逾林要来,是以两人见到他时,眼中都没有太惊讶。   “叔叔阿姨。”江逾林压低嗓音问好。   赵敏朝他微微点头,陆清泉拍了拍他的肩,“路上辛苦了孩子。”   陆潺潺坐在离急救室大门最近的椅子上,侧身也不靠着椅背,只一个劲盯住那扇紧闭的大门。   他穿了件黑色外套,江逾林只能看到他小小只的背影。   江逾林走过去时,每一步都迈得很小心。   他来到陆潺潺身后,俯下身,用很轻很轻的力道环抱住陆潺潺,“水水。”   陆潺潺身体抖了抖,转过头看他,也没有显得很惊讶,“你来啦。”   江逾林点头,摸了摸陆潺潺的脸,他脸色苍白,眼底青黑,很憔悴的模样。   但是没有哭。   除了因为熬夜而布满双眼的红血丝外,他整个人都很平静。   江逾林在他身边坐下,用手托起陆潺潺的下巴,“瘦好多。”   陆潺潺轻轻扯了扯嘴角,一双小梨涡若隐若现,“之后多吃点就长回来了。”   江逾林揽住他肩膀的手稍稍用力,让他靠近自己怀里,“回去我给你做。”   “嗯。”陆潺潺看着他,浅笑着应道。   “好乖。”江逾林摸着他的梨涡,强忍住心里的酸楚。   陆潺潺是真的瘦了很多,短短几天的时间,江逾林再把他抱进怀里,觉得他外套都是空荡荡的。   明明穿得也不少,但他那双手就是冷得跟冰块似的。   江逾林抓住他的手放进自己的衣襟,然后紧紧抱住他。   “是不是冷?”他轻拍着陆潺潺的背问道。   陆潺潺摇摇头没说话,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抢救室的大门。   江逾林将手盖在他眼睛上,大大的手掌可以完全盖住他整张脸。   “不看了,”他哄着陆潺潺,“外婆不会有事的。”   陆潺潺依旧没回答,但江逾林能感受到他睫毛抖了抖,很轻地挠着他的掌心,却还是一滴眼泪都没掉。   江逾林一直都觉得陆潺潺是个很脆弱很爱撒娇的人,他是到现在才发现,陆潺潺真正特别特别难过的时候,是很平静的。   除了憔悴一点,安静一点,和平时毫无两样。   江逾林说不出别的话,也做不到在此刻向他解释谢欢的事。   他只能紧紧抱住陆潺潺,等待手术室的红灯变成绿色的那一刻。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逾林没有看时间,他只觉得自己全身都因为一动不动的坐姿变得僵硬的时候,手术室大门才缓缓打开。   陆潺潺听到声音,立刻起身,却因为低血糖下一秒就往下倒,江逾林从身后稳稳将他抱住。   他顺着陆潺潺的胸口,“水水,不要急。”   赵敏他们也第一时间上前,围在医生面前。   医生摘掉口罩,长吁一口气,“没事了,手术很成功,现在转入特护病房,家属过会儿再来探望。”   江逾林能很明显地感觉到,陆潺潺在听到手术成功几个字后狠狠松懈下来,靠在他怀里身体脱力地往下滑。   他连忙搂紧陆潺潺,声音有些慌乱,“水水?”   “没事,”陆潺潺摇摇头,撑住他的肩膀勉力站稳,朝他笑笑,“没关系。”   ·   因为暂时还不能探望,一家人就随便点了些外卖,在医院休息大厅吃了顿简单的早餐。   “实在对不住啊小江,”赵敏满含歉疚,“招待不周。”   江逾林接过她递来的粥盒,温和道,“您太见外了。”   他把小米粥盒的盖子打开,放到陆潺潺面前,手慢慢抚着他的脊背,“水水,多少吃一点好不好?”   陆潺潺点头,拿起勺子乖乖喝粥。   只是他吞咽的速度很慢很慢,仿佛每一口都吃得极度难受。   他身体不好,本来就经不起熬夜和大的情绪波动,这会儿一直紧绷的精神骤然放松下来,就有些难受得受不了。   江逾林不动声色替他揉了揉胃。   赵敏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嘱咐道,“潺潺等吃完你就回家洗漱睡觉,这里我们看着。”   陆潺潺整晚没睡,思维迟缓,下意识拒绝,“不用了……”   陆清泉立刻打断,“必须回去。”   他又看向江逾林,语气放缓,“小江啊,叔叔麻烦你,带他回去休息一会儿,必须强制睡觉。”   江逾林本来也有这个意思,立即答应下来,“叔叔您放心,我会照顾他的。”   这下陆潺潺没有再反驳,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不太对,继续留在这里只能给大家添乱,便再喝了几口粥就和江逾林一起回家。   刚到家江逾林就推他进浴室洗漱,自己把房间的地暖和加湿器打开。   陆潺潺洗完澡出来还是安安静静的,只是脸色很差,江逾林喂他吃了药,又替他把头发吹干,再把他塞进被窝里。   他蹲在陆潺潺床前,看他露在被子外的一双圆圆的眼睛,摸了摸他的脸,低声道,“乖乖睡觉,我等下就来。”   陆潺潺看了他一会儿,接着乖乖阖上眼睡觉。   江逾林俯身在他眼尾点了个淡淡的吻,才关掉台灯,轻手轻脚去洗漱。   等他收拾好上床时,陆潺潺手从一边伸过来,轻轻勾了勾他的手指。   江逾林立刻把他搂进怀里,“吵醒你了,还是没睡着?”   “没睡着。”陆潺潺声音软软的,听起来有些委屈。   揉了揉他的后颈,安抚道,“怎么睡不着?”   陆潺潺拉过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胃上,小声说,“难受。”   他浑身都冷冰冰的,上腹更是一片冰凉,在被窝里躺了这么半天,竟然一点都没能暖和过来。   江逾林把他抱得紧紧的,暖呼呼的手掌贴在他肚皮上,“我替你捂着,一会儿就不难受了。”   陆潺潺又翻了个身,整个蜷缩起来窝进他怀里,是小朋友寻找安全感的姿势。   江逾林轻轻拍打着他的脊背,哄道,“睡吧。”   于是陆潺潺在他怀里得到了这几天来,最踏实的一次睡眠。   等到迷迷糊糊被江逾林捧着脸叫醒时,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   他拿脸贴着江逾林的掌心蹭了蹭,咳嗽一声问道,“什么时候了?”   江逾林一下一下拨着他的额发,“晚上了。”   陆潺潺这才稍微清醒些,“我睡了一整天吗?”   “是啊,”江逾林看他恢复了点精神,和着被子抱他坐起来,“吃点东西,去看外婆好不好?”   知道可以去看外婆了,陆潺潺抿抿嘴点头笑起来,终于不再像之前那么低落压抑。   江逾林也勾了勾嘴角,摸摸他的小梨涡,“好乖。”   陆潺潺本来想自己出去吃饭,但江逾林不让。   他把床头那张厚毛毯仔仔细细给陆潺潺裹上,然后把他抱到了餐桌边。   被连人带毛毯抱起来的一瞬间,陆潺潺身体僵硬了一下,随即又软下来,环住江逾林的脖子,依偎在他怀里。   江逾林给他做了碗阳春面,只用看一眼,闻闻味道,都知道一定很好吃。   他被江逾林抱着坐在他大腿上,江逾林温暖的胸膛贴着他的后背,手掌护在他上腹。   “能吃多少吃多少,不要勉强。”   从再次见到他,江逾林就一直是这种哄小孩的语气。   开始陆潺潺浑浑噩噩的没有察觉,现在听起来却有些想笑。   他抿着嘴,挑了几根面条放进嘴里,面条被煮得又细又软,浓郁的汤汁完全浸透在里面,让人胃口大开。   “很好吃。”陆潺潺笑着说。   江逾林掌根还在他胃上轻轻揉着,闻言只是笑笑,“那就再吃几口。”   其实陆潺潺被他抱得暖呼呼的,身上早就不难受了,但他又十分享受这种亲密的滋味,舍不得离开他的怀抱。   江逾林下巴还搭在他肩上,陆潺潺想了想,用筷子卷起一团面条喂到他嘴边,江逾林毫不迟疑地衔了过去。   “怎么样?”陆潺潺扭头看他,“是不是很好吃?”   “嗯,”江逾林仔细品尝一会儿,“我厨艺精进了。”   陆潺潺被他逗笑,两人就这么你一口我一口分完了一小碗面。   江逾林洗完碗,又替陆潺潺套上厚厚的外套,围上围巾,才牵着他出门打车,去医院看外婆。   作者有话要说:  把这是甜文打在公屏上,狗血情节不会有的,你们相信我啊!!(拼命摇晃   感谢在2021-10-15 18:38:15~2021-10-16 18:00: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妤 27瓶;雨滴滴 17瓶;七七七七七七七 7瓶;宇宇我老婆(﹃)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老太太虽然恢复了意识, 但全身都插着管子,脸上带着氧气罩,根本没办法开口。   但在看到江逾林牵着陆潺潺进病房时, 不由地会心一笑。   她稍微动了动手指, 陆潺潺就扑到她身前, 在离病床几厘米的地方堪堪停住, 然后缓缓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   陆潺潺趴到床边,用脸小心地颊蹭了蹭外婆的手背, 委屈道,“你个小老太太, 吓死我了你知道吗?”   外婆动不了, 脸上的笑纹却更深。   陆潺潺戳戳老太太的手指,半是威胁半是撒娇道, “我跟你说,你以后不能再这样了, 你明明知道我不禁吓的。”   江逾林也搬了张凳子, 轻轻放到陆潺潺身边, 跟他一起坐在外婆身前。   他捏了捏陆潺潺的后颈,陆潺潺就会意地坐直身体,跟江逾林手臂挨着手臂。   江逾林看了陆潺潺一眼, 又对外婆笑笑,“让您费心了。”   他指他和陆潺潺之间的事。   老太太很小幅度地摇了摇头,手指点点他们俩,笑意温柔。   两人又默默陪老太太待了一会儿, 直到护士进来赶人。   “家属们请先出去哦,病人要休息了。”护士查看了下老人的状态,小声对他们说。   江逾林闻言揽着陆潺潺站起身, “我们先走?”   “嗯。”陆潺潺笑着点点头。   变故就在这一瞬间。   原本好端端躺在病床上的老太太,忽然身体一抖,紧接着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费力的喘息声,同时身上连接的仪器都开始滴滴答答响起来。   护士立即按铃,“421床血压降低。”   周围仪器还在接连不断地响,几秒后,护士再次按铃,“421床心率异常。”   后面发生的事,陆潺潺又有些模糊了。   病房里一下子涌进许多医生护士,他被江逾林抱住,头埋在他颈间什么都看不见。   他耳朵嗡嗡作响,明明什么都听不清,却觉得四周吵闹得不成样子。   他又开始浑浑噩噩。   等到意识再次回笼,他是被江逾林一遍遍喊醒的。   江逾林紧紧抱着他,一直在他耳边喊他的名字,他回过神后,才发现自己整个人都在发抖。   他们又坐在了熟悉的抢救室前。   同样的场景,同样的位置,只是这次有人从一开始就陪着他。   陆潺潺眼珠动了动,看向手术室上亮起的红灯,下一秒他的眼睛就被江逾林遮住,“不要看。”   江逾林把他按进自己怀里,一下一下抚着他的脊背,“水水,我们不要看。”   “为什么又这样……”他脸埋在江逾林颈肩,声音又小又闷。   江逾林没听清,“什么?”   陆潺潺从他怀里抬起头,直视着江逾林的眼睛,“为什么又这样了呢?”   每一次,每一次情况好转后,不出一会儿,又会因为别的并发症被再次推进抢救室。   陆潺潺死死揪着江逾林的衣襟,仿佛想要费力留下什么,“不是说没事了吗?”   几天内,三次并发症,三次大抢救,每次都在看到一点希望的时候,又狠狠将人拖进深渊。   陆潺潺到现在都是很平静的,把所有情绪牢牢压在心底,只睁着漂亮的大眼睛问江逾林。   江逾林看着陆潺潺苍白的嘴唇,喉头滚了滚,却连一句安慰的话都再也说不出来。   他只能紧紧把陆潺潺圈在怀里,手术一秒不结束,他就一秒不敢动。   又是一夜未眠。   第二天破晓之际,老太太才再次被推了出来。   这次情况比前两次还要严重,陆潺潺只短暂地看了一眼,外婆就又被推进了ICU。   陆潺潺精神崩得紧紧的,等了整整三天,老太太才终于从ICU转进特护病房。   第四天下午,赵敏把江逾林叫了出去。   “小江,你先带潺潺回学校吧。”赵敏皱着眉头,也是一脸憔悴,“外婆现在状态已经稳定了,再这么下去,他自己要受不了的。”   江逾林知道赵敏的话是对的,这几天下来,陆潺潺又瘦了一圈,整个人就是强弩之末。   他真的很怕陆潺潺再出什么事,却又不确定他愿不愿意跟自己回去。   没想到的是,他把这事委婉地跟陆潺潺一说,陆潺潺竟然点头答应了。   陆潺潺虽然还是安静话少,但状态已经不像前两天那么失魂落魄。   他回家洗漱一番,换了件衣服,然后跟江逾林一起再次回到病房向外婆道别。   老太太情况虽然稳定了下来,但还没有恢复意识,也无法对他的道别做出任何反应。   陆潺潺走到外婆身边,俯身亲了亲她的脸颊,又摸了摸她的手,然后用自己一贯开朗的语气,笑着说,“外婆我先走啦,你快点好起来,醒了第一件事就要跟我打视频知道吗?”   他趴在床前等了一会儿,虽然知道不会得到任何回复,但他还是浅笑着撑起身,然后再一次、郑重地亲了老太太的脸颊。   “拜拜外婆。”   ·   从他们离开医院到上飞机再到回到江逾林家里,陆潺潺的情绪一直都稳稳地被压抑在一个临界点下。   江逾林心里不安,却也不知道怎么开解他。   到家时是晚上,他给陆潺潺炖了汤,是寒假时跟外婆学的排骨丸子汤。   陆潺潺在餐桌前坐下,刚抿了一口,捏着勺子的手就是一顿。   “怎么了?”江逾林小心问。   “没事。”陆潺潺摇头,又喝了一口。   喝到第三口时,他眼泪忽然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   “一模一样……”   他轻轻一眨眼,泪珠子就啪嗒啪嗒砸进汤碗里,“味道和外婆做的一模一样。”   陆潺潺抬起头,他脸庞被吊灯暖黄的光笼罩着,身后的大落地窗映出万家灯火,显得格外形单影只。   江逾林赶紧捧把他拥进怀里,“我知道。”   他捧住陆潺潺的脸,“我知道水水。”   陆潺潺压抑了这么多天的情绪终于爆发了,“我差一点就见不到她了。”   “外婆没事了水水,”江逾林擦掉他的眼泪,“我以后还可以跟她学做菜,每一样我都做给你吃。”   陆潺潺摇摇头。   他在江逾林怀里哭到发抖,“我、我没有跟她说再见……”   江逾林忽然怔愣一瞬,似乎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说这句话。   陆潺潺趴他怀里语无伦次,“我、我上次走的时候,没跟她、没跟她好好道别,如果她这一次没、没救回来的话,我怎么办啊……”   “我每一秒、都在想,要是我当时走的时候,像、像你一样好好说了再见,再抱一抱她、就好了……”   他知道生老病死不可避免,唯独接受不了的是永别时的遗憾。   当初江逾林从他家里离开时,不管再难受,也陪他的家人吃好饭,很好地告别后才离开。   他还拥抱了外婆,说了好多话。   可陆潺潺自己走的时候急匆匆的,他没有抱外婆,没有好好的说再见,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   他都不知道外婆是不是和送走江逾林那天一样,站在原地对着他的背影挥手很久,直到他消失在街口拐角。   “没事了水水,”江逾林抱着他,拍着他的背哄,“外婆没事了,一切都在变好,我们还有很多机会。”   直到现在,江逾林才明白他为什么会伤心成这个样子。   他把陆潺潺从自己怀里拨出来,捧着他的脸,在脸颊上很珍视地烙下一吻,“这次你做得很好,不会再有遗憾了。”   “不哭了,”江逾林指腹摩挲着他的眼尾,“医生也说外婆这次情况很稳定,不会再有事了,都会好起来的……”   陆潺潺抽噎地看着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突然呛咳起来。   接着他脸色一白,折下腰手死死抵在胃上。   “水水!”江逾林心猛地一悬,立刻扶住他。   陆潺潺一手按着胃,一手捂住嘴,挣扎着要往洗手间跑。   “别动,”江逾林从一旁抽过垃圾桶,“吐这里。”   陆潺潺便再也忍不住地弓身吐了起来。   但他这几天吃得太少,刚刚喝的那几口汤一交代完,胃里几乎就不剩下什么东西。   江逾林搂着他,稍微用力掰开他杵着胃的手,换成自己的手掌垫上去。   掌下脆弱的器官杂乱无章地抽动着,每一次呕吐都伴随着剧烈的痉挛。   这个状态和陆潺潺平时的胃痛不太一样,倒是有点像之前胃出血那次。   江逾林整颗心都在跟着颤。   他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拨打了120.   好半天陆潺潺才停止了干呕,却还是一动不动身体崩得很紧,张嘴小口小口喘|息着。   江逾林根本不敢挪动他,只能轻声问:“怎么样了?”   陆潺潺不说话,满是冷汗的掌心贴在江逾林的手背上。   他忽然闷哼一声,按着江逾林的手死死往上腹压下,额角露出青筋,脸色一寸一寸白了下去。   江逾林根本不敢相信胃痉挛能严重成这样,隔着薄薄的皮肤,好像能感受到整个器官像块抹布一样被翻来覆去拧着。   疼完最猛烈的这一阵,江逾林似乎感到掌下器官的抽动平缓了一些。   陆潺潺全身力气都被折磨一空,瘫软地跌进江逾林怀里,目光有些涣散。   江逾林轻轻抱着他,手还搭在他上腹。   陆潺潺好像恢复了些意识。   他微微动了动,把脸埋到江逾林颈窝。   “很疼对不对?”江逾林摩挲着他的后颈安抚,“救护车马上来了,马上就不痛了……”   “不怕,过会儿就不痛了——”   几颗滚烫的泪珠子流进他衣襟里。   江逾林声音戛然而止。   全身都因为那几颗眼泪变得僵硬。   半晌,他缓缓弓起身子,小心地把陆潺潺抱在怀里,头深深地埋了下去,嗓音沙哑。   “操。”   作者有话要说:  应该没人觉得这章是虐吧(小心翼翼……   感谢在2021-10-16 18:00:10~2021-10-17 17:24: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啁啾啾啾啾 10瓶;楠筱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陆潺潺胃筋挛伴随轻微出血, 送进医院做了止血后推到病房输液,当晚又发起高烧,烧得喘不过气最后还上了氧气罩。   他没什么意识, 却死死勾住江逾林的手指, 无声无息地掉着眼泪。   江逾林只能寸步不离的守着, 一遍遍给他把眼泪擦掉。   他这场病来得又凶又急, 浑浑噩噩烧了三天才逐渐转好。   烧是退了,吃东西又成了一大难题。   倒不是他不想吃, 他也想吃也饿得慌,自从清醒过来, 无时无刻不在想念江逾林的糖醋排骨。   可是他没办法。   他胃伤了, 前几天烧得迷糊没法吃东西,只能靠输营养液吊着, 最近即便能吃东西了,也必须从流食开始慢慢加。   但就算是最简单的流食, 对于他来说也是不小的负担, 醒过来之后喝的第一口水简直像吞了把刀子。   幸好这两天好些了, 吃熬得很糯的小米粥基本没问题。   这天江逾林回去给他做饭,他就无所事事地在病床上躺着。   春天要来了,暖融融的阳光洒进窗台, 窗口甚至还有几只白色小蝴蝶在扑腾。   陆潺潺看了一会儿,摸出手机和家人视频。   外婆身体好得很快,他还躺在床上不大能动弹,老太太都已经转到普通病房可以在视频里跟他有说有笑了, 仿佛之前在icu浑身插满管子的不是她本人一样。   陆潺潺跟她聊了一会儿,又刷了刷手机,他在微博左翻翻右翻翻, 也没看到什么有趣的新闻。   江逾林又没回来,没人陪他说话。   早知道不住什么单人病房了。   要是住个多人间,他起码还能跟隔壁床的大爷大妈唠会儿家常。   陆潺潺把手机反扣在床上,仰天长叹:“好无聊的互联网,好无聊的世界啊!”   江逾林拧着保温盒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他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四处乱瞅的模样。   陆潺潺一听见开门声立刻转过头看向他,然后甜甜地笑着撒娇,“你可算回来了。”   江逾林走近,将保温盒往床头柜上一搁,径直在陆潺潺身边坐下。   他拿手指扫了扫陆潺潺脸颊,笑道:“无聊了?”   “怎么会!”陆潺潺去勾他的手指,“想你了。”   这些天,作为陆潺潺的衣食父母,江逾林时刻都在享受着他的无限黏人和言语殷勤。   别说,他还挺受用。   他把陆潺潺抱起来,让他舒服地靠在自己身上,再去拿保温盒。   陆潺潺无所事事地去摸他的喉结,“今天吃什么呀。”   面对这种小动作,江逾林早就习以为常,他面不改色地捏住陆潺潺的手指,说:“你除了粥还能吃什么?”   陆潺潺撇撇嘴又继续玩江逾林的手指,“想吃糖醋排骨呀,你刚刚不在我就一直在想这个味道。”   江逾林抱着他坐直些,“任重道远啊。”   “我最近可以加点别的了吧。”陆潺潺仰头看他。   江逾林点头,“确实加了。”   陆潺潺眼睛亮了亮,“什么什么?”   江逾林把粥倒进碗里,赛到陆潺潺手上,淡淡道,“加了点鱼肉。”   陆潺潺愣了愣,双手捧着粥碗,欲言又止,“这怎么……跟我猫侄子的饭那么像呢?”   他抬头看江逾林,眨巴着大眼睛,“你做猫食呢?”   江逾林捏住他的下巴,把他脑袋转回去正对着碗,“我不敢,你那肠胃可比猫脆弱多了。”   “行了,”江逾林把勺子递给他,“趁热吃。”   虽然能吃东西了,但其实陆潺潺每一次进食都不会太好受。   他捏着勺子缓慢地咽了几口,胃里又开始有些梗着疼。   他闭上眼缓了缓,额角渗出些细汗。   江逾林手贴到他胃上感受了下,语气担忧,“还是难受吗?”   陆潺潺忍过这一阵,抬眼朝江逾林笑笑,“没事,还好。”   他脸都白了,还捏着勺子又准备继续吃。   江逾林从他手里把碗拿走,“不急,我给你揉揉再接着吃。”   “一会儿都凉了。”陆潺潺温顺地靠进江逾林怀里。   江逾林温热的手掌在他胃上轻轻揉,“还有,够你吃的。”   陆潺潺现在确实有些难受,也不反驳,只闭着眼调整呼吸。   等胃里好受些了,身残志坚的陆潺潺同志再接再厉,在江逾林的帮助下总算吃完了小半碗鱼肉粥。   他满头虚汗地趴回江逾林身上撒娇,“是不是比昨天吃得多些?”   江逾林拨开他的额发给他擦汗,“是,加油,糖醋排骨近在眼前了。”   陆潺潺闻言抿起嘴,攥紧拳头狠狠点头,“最迟下个月,必须吃到。”   江逾林被他逗笑,在他脸颊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陆潺潺虽然身上瘦的只剩骨头,但脸上还有点肉,软乎乎的。   感受到江逾林捏自己的脸,陆潺潺稍微挣扎了下,躲开后直接把整张脸埋到江逾林颈间。   对于这种撒娇,江逾林不具备任何抵抗力,只能笑着揉揉陆潺潺的后脑勺,随他去。   早春里午后的时间绵延悠长,他可以陪陆潺潺闹很久。   现在所有事情告一段落,他也总算有机会找陆潺潺谈谈谢欢的事,虽然陆潺潺不说,但江逾林心里总归有些不自在。   他把陆潺潺从自己身上扒拉起来,捧着他的脸,“水水?”   “嗯哼?”陆潺潺阖着眼随口应道。   江逾林想了想,问:“那天,你是不是看到我和一个女孩子一起了?”   “是啊,”陆潺潺撇撇嘴,“还是个特漂亮的女孩子呢,班长桃花就是好。”   这话听着酸溜溜的,江逾林笑了笑,“那你也不问我?”   “问你什么啊,”陆潺潺还是没睁眼,说话慢悠悠的,“我又不是狗血剧里的女主角。”   “好吧……”江逾林点点头。   “好吧,”他笑着把陆潺潺抱紧些,“她是我表妹,知道我们的事后乱出主意,说要假扮我的相亲对象逼你开窍。”   “切,”陆潺潺不屑地发出两声冷笑,“小爷我窍还需要被逼才能开么?”   这笑看起来很装逼,他似乎全然忘了自己当时是怎么在外婆怀里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是是是,”江逾林完全纵着他,“那你怎么也不问我为什么没答应。”   这下陆潺潺终于睁眼了。   他撑着床坐直,江逾林小心伸手护着他的胃。   陆潺潺朝他一挑眉,自信道,“你才舍不得呢。”   虽然他这副小模样很欠扁,但不可否认,江逾林却是舍不得。   他一丁点委屈都舍不得让这家伙受。   江逾林失笑,又轻轻地把陆潺潺抱回自己怀里,摸摸他的脸,“你说得对。”   ·   陆潺潺在医院总共住了小半月。   本来前两天就能回去了,偏偏他体质太差,有些低烧,就又多住了几天院。   等到真正出院那天,春天早就来了。   江逾林给他带了件浅蓝色的粗织套头毛衣,衬得他更加发黑肤白,整个人缩在毛衣里,像朵软绵绵的云。   陆潺潺人很瘦,身上骨头都硌手,但毛衣很软,所以江逾林抱他时也觉得软乎乎的。   江逾林是先把所有东西都搬回家里,最后才从医院把陆潺潺这个唯一剩下的贵重物品接走。   春光正好,他们漫步在学校种满银杏树的林荫道上。   上一次这么慢悠悠地走,还是夏天的时候。   第一次江逾林把他从食堂背回宿舍,之后都是晚上夜跑结束在这里散步。   秋冬那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他们没来得及到铺满金黄落叶的林荫道走走。   幸好春天也很美,树枝冒出新芽,嫩绿的,生机勃勃的。   陆潺潺走着走着,忽然突发奇想拉起江逾林的手就往前跑去,然后一转身,钻进路旁的小树林里。   在陆潺潺的构想中,这副画面应该是很唯美的。   两个高颜值男生,手拉手在浪漫的林荫道里奔跑。   像电影里那样,树叶在风里摇曳,又顺着风在他们身侧化为流动的剪影,他们发丝飞扬衣角也飞扬。   尤其是前面那个长得巨无敌甜美可爱的蓝毛衣帅哥,脸上应该要洋溢着帅死一片少男少女的迷人微笑。   然后,他们要在风里亲吻。   只不过……现实有那么些微的……骨感。   陆潺潺完全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素质。   只跑了一小会儿,刚钻进树林还没来得及耍帅呢,他就被风呛得咳起来。   他本来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纯粹是靠着不能在江逾林面前丢人的信念,一鼓作气进了树林。   结果装逼的第一个字还没说出口,一阵风就把他整倒了。   他蹲在地上差点把肺咳出来,咳完浑身发软又只能趴在江逾林怀里费力喘气。   江逾林拍着他的背,微微仰头看着树枝上的嫩芽,无奈道,“你这又是想起哪出了?”   陆潺潺差不多缓过来后,还是赖在江逾林身上不想动。   他稍微抬眼,就看见了江逾林帅气的侧脸。   从他的角度看去,班长的侧脸被框在蓝天和绿叶之间,微风阵阵树梢轻晃,班长眉骨帅气、眼睛帅气、鼻梁帅气,连下颚线也十分英俊。   他稍微凑上去,亲在了江逾林的下颌上。   江逾林回过头和他对视,轻轻挑眉不说话。   陆潺潺忍着心里一阵阵悸动,又凑上去,在班长嘴唇上吧唧一口。   他等了两秒,江逾林却十分沉得住气,死活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只直勾勾看着他。   陆潺潺咬了咬嘴唇,下定决心要再亲一次。   没想到,他刚做出一个仰头的动作,就被江逾林托住后颈,顺势迎了上来。   和陆潺潺蜻蜓点水的小孩儿把戏不同,江逾林的亲吻,是真正的亲吻。   陆潺潺迷迷蒙蒙间微微张嘴,就被他把握住机会长驱直入。   一开始江逾林汹涌直接,和他平时那种正人君子样子完全不同,陆潺潺吓得轻轻一颤又挣脱不开。   好一会儿江逾林像才发现了他的颤抖似的,稍微放缓了些节奏,手顺着他后颈一下一下安抚。   陆潺潺在这场唇齿交锋中完全处于被动地位。   他朦胧间不由地想,白瞎了他刚开始占据的主动权。   江逾林的高智商可能在恋爱里也适用,比如对接|吻这门技术无师自通。   陆潺潺在他的引领下从最先的僵硬胆怯,逐渐变得十分享受。   等到他晕晕乎乎食髓知味时,江逾林却忽然放开了他。   他意犹未尽凑上去还想继续,却被江逾林按着后颈制止。   “水水?”江逾林声音有些慌,“水水,呼吸。”   陆潺潺浑身一抖,这才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在呼吸了。   反应过来的瞬间,他本能地深吸一口气,后知后觉发现胸口都憋痛了。   看到他喘上气候,江逾林搂着他的手才明显放松了些。   陆潺潺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全靠江逾林支撑才勉强站稳。   缓了片刻,陆潺潺呼吸平稳些后,江逾林托着他的下巴,和他对视,“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陆潺潺脑子还有点晕。   江逾林拇指摩挲着他通红的嘴唇,轻声问,“你亲我,是什么意思?”   陆潺潺七荤八素的,觉得被亲的明明是他自己,半天才想起来,刚刚好像确实是他先主动,还主动了两次江逾林才迎上来的。   他撑着江逾林的手臂站稳了些,浅笑地注视着江逾林的双眼,说:“我想跟你谈恋爱呀。”   江逾林手还环在他腰间,闻言喉结微微动了动,再开口时声音有些干涩,“你再说一次。”   陆潺潺却笑起来,又在他嘴唇上轻轻点了个吻。   “我喜欢你,我想跟你谈恋爱。”   江逾林凝视着陆潺潺,眉眼间情绪翻涌。   半晌,他将陆潺潺小心拥进怀里,哑着嗓子,用极度郑重的语气回应。   “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17 17:24:47~2021-10-18 19:50: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满洲里有象 20瓶;yjtc 4瓶;思思非常可爱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和江逾林谈恋爱是什么滋味?   陆潺潺敲着课桌想。   没什么滋味, 和平常没什么不同。   本来以为谈了恋爱就可以肆无忌惮亲亲抱抱,酱酱酿酿,可班长无比矜持, 半个月了, 对他的各种勾|引, 不对, 是邀请,不为所动。   就连上形势与政策这种水课——   他偷偷瞄了眼身边的江逾林, 这厮都听得无比聚精会神。   陆潺潺不禁对自己的魅力产生怀疑,难道他还不如PPT好看么?   他们坐在阶梯大教室的最后一排, 陆潺潺环视一圈, 其他人打游戏的打游戏,玩手机的玩手机, 压根不会注意到他俩。   他就偷偷伸出两根手指挠了挠江逾林的手背,小声喊, “班长。”   “嗯?”江逾林立刻包裹住他整只手。   他捏着陆潺潺的手指感受了一下, 眉头微微皱起, “怎么手这么冷,不舒服吗?”   “没有没有。”陆潺潺摇头。   春天已经过了大半,教室有些同学都穿上了短袖, 陆潺潺还在江逾林的监督下顽强地穿长袖加外套。   今天气温明显回暖,陆潺潺才终于可以脱下厚毛衣,换上一件长袖衬衫。   出门前江逾林却还是不放心,总觉得他这身板会着凉似的, 又放了件外套在包里才出门。   现在江逾林迅速拿出外套要给他穿上,陆潺潺连忙制止,“我真的不冷。”   江逾林顿了顿, 又拿手背贴在他的脖颈感受了会儿,还是把外套给他披上,“不冷也穿上,你体温太低了。”   陆潺潺暗暗在心里叹了口气,也没再反驳。   他拢了拢衣领,趴回课桌上,继续勾江逾林的手指。   江逾林回握住,“什么事?”   陆潺潺眨眨眼,示意他凑近些。   江逾林本来放松地靠在椅背上,闻言轻轻挑了挑眉,俯身凑近他。   他俯身的瞬间,身上熟悉的薄荷味也蹿进陆潺潺鼻尖。   陆潺潺心下一阵悸动,他非常喜欢被江逾林的气息笼罩,让人极度有安全感。   他贴近江逾林耳侧,小声说:“想亲你。”   江逾林呼吸一滞,喉结动了动,僵着背缓缓坐直,面不改色道,“还在上课。”   “我知道,”陆潺潺勾住他的手不放,“那回家亲,回家亲总可以吧。”   江逾林不说话,盯着投影幕目不转睛。   陆潺潺晃着他的手继续撒娇,“班长……”   江逾林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清了清嗓子无奈道,“可以。”   陆潺潺这才满意地抿抿嘴,稍微安分了些。   但他陆潺潺是谁,想要什么东西必须直接得到,亲个嘴都得等一个多小时回家再亲,不是他的风格。   他看着江逾林微微发红的耳朵尖,知道班长明明被撩到了,却还是假装正经不肯承认。   陆潺潺眼睛转了转,看向静静躺在课桌上的圆珠笔。   一分钟后,圆珠笔“不小心”掉到了地上。   “班长你帮我捡一下笔,我这里够不到。”陆潺潺十分自然地说。   江逾林也没多想,直接弯腰去捡。   可就在他弯下腰的那瞬间,陆潺潺也凑过去,在他嘴唇上飞快吧唧一口,再立刻坐直若无其事地继续听课。   江逾林却一手撑着课桌,保持着弯腰捡笔的姿势僵在原地,仔细看还能发现他脊背在轻微起伏。   他就这么僵硬了好半天,才把笔捡起来,“啪”地一声放到桌上。   力道稍大,笔身挨到课桌时声响清脆。   陆潺潺还在一旁偷笑,江逾林拽过他的手包在掌心,用力握了握,带着些警告的意味。   陆潺潺哪里会怕他。   他想了想,用一点指尖轻轻挠了挠江逾林的掌心,瞬间感到江逾林攥住他手的力度一紧,接着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陆潺潺实在忍不住闷笑出声。   江逾林深吸一口气,咬牙道,“陆、潺、潺。”   ·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陆潺潺慢悠悠地收拾东西,江逾林的动作却比平时匆忙不少。   仁之初搭着杜礼的肩膀走过来,扯着嗓门对他们说,“老江潺潺,最近校门口新开了家川菜馆,一起去搓一顿呗!”   陆潺潺笑吟吟地,“好呀。”   “他不去。”江逾林打断道。   他给陆潺潺把外套的拉链拉好,才分了个眼神给仁之初,“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说罢也不管仁之初的反应,直接攥着陆潺潺的手腕就往外走。   陆潺潺却还是嬉皮笑脸的,一只手被江逾林拉着,另一只手还朝他们隔空挥舞,看起来高兴得不行。   他身上的外套很大,手根本伸不出来,隔得远远地挥手,像大姑娘舞水袖。   仁之初愣在原地,戳了戳杜礼的胳膊,“什么情况?”   杜礼耸耸肩,背着包往门口走,“谁知道呢?”   仁之初还站在原地摸着下巴思考,忽然他恍然大悟,赶紧追上杜礼,“我知道了!”   “他们是不是发现别的什么新菜馆,自己偷摸着享受了没告诉我们?”   杜礼赏了他一个看智|障的眼神,“你怕不是个傻的。”   ·   江逾林拉着陆潺潺直冲冲往家里赶,又记挂陆潺潺身体不敢走太快。   走了一半,他停下把陆潺潺的包换到自己身上背,再揽着陆潺潺的肩半拖半抱地继续走。   出了校门,离家十几分钟的路程,江逾林都打了个的。   陆潺潺靠在座椅上笑个不停。   一到家,江逾林进客厅刚放下包,陆潺潺就主动贴上来,环着他的脖子索|吻,江逾林把他抱到沙发上。   陆潺潺身上的外套是江逾林的,大大的将他整个人都拢在里面,混乱下陆潺潺连手都伸不出来。   江逾林怕他着凉不敢给脱外套,只能一点一点帮他把袖子挽起来,然后捏捏他细白的手指。   陆潺潺的亲吻像小猫讨食,怯生生的,边亲还喜欢边摸江逾林的喉结,和他平时挑|逗江逾林时放肆的样子完全不同。   江逾林托着他的后颈,从眉骨到睫毛再到嘴唇落下细密的吻。   然后他会亲他的小梨涡,每次陆潺潺都会忍不住抿着嘴笑,梨涡就陷得更深,江逾林就会把他抱得更紧。   两人在沙发上闹了好一阵,陆潺潺觉得火候到了,抱住江逾林的肩膀想更进一步,江逾林却忽然停了下来。   他撑着沙发,在两人中间隔出一块空间,“不可以。”   陆潺潺呼吸还有些紊乱,水润润的眼睛看着他,有些委屈,“为什么啊……”   第三次了。   江逾林拒绝了他整整三次。   江逾林摸了摸他的脸,克制道,“你身体不好。”   “我好了!”陆潺潺揪着他的衣领,又要凑上来,“我可以的。”   “水水!”江逾林按住他,声音严肃了些。   陆潺潺抖了抖,接着就抿起嘴眨巴着眼睛看他,也不说话了,可怜得紧。   江逾林受不了他这种眼神,只能深吸一口气,缓缓将他抱进怀里。   虽然陆潺潺一直强调自己身体没问题,可出院半个月来,他隔三差五就能起一次低烧。   江逾林实在不敢。   他把陆潺潺抱在怀里,亲了亲他的耳垂,顺着脊背轻轻安抚,“真的不可以水水,我们再养养好不好?”   “我没关系的,”陆潺潺脸埋在他颈间,声音闷闷的,“就试一试……”   他话没说完,江逾林就撑着沙发起身。   “听话,”他摸了摸陆潺潺的脸,替他把外套拢好,“我先去洗澡,你休息一下。”   “江逾林!”   陆潺潺望着他去往浴室的背影,愤愤地踢了一下靠垫。   他也知道江逾林是为他身体着想,可心里就是不舒服。   谈个恋爱只能亲一下抱一下,连肉都吃不到,他和西游记里那些惦记唐僧肉的妖精有什么区别。   陆潺潺在沙发上扑腾片刻,又把靠枕抱回来,揪着它四角的流苏。   好烦,早知道上课的时候不逗江逾林了,现在难受的还不是他自己。   江逾林也是,好好一个高冷大班长,怎么就这么不禁逗呢,刚开始那生猛的架势,陆潺潺还以为他这次能行了。   为此,陆潺潺和江逾林冷战了好几天,只不过,是陆潺潺同学单方面生闷气。   江逾林每天依旧好吃好喝把人伺候着,没了陆潺潺时不时的撩|拨,他这几天还松快不少。   但事实证明,江逾林永远是对的。   陆潺潺这身体就是不行——   他发现,因为体质太差的原因,他连过敏都变严重了。   以前的陆潺潺,只是不能在烈日下待太久,正常白天,或者出一点太阳,对他来说都是不影响的,可现在不同了。   这天陆潺潺在学校跟老李头儿商量学年论文的事,回去的时候是刚过正午,出了些太阳晴空万里。   但毕竟是春天里的阳光,再烈又能烈到哪里去?   陆潺潺压根没放心上,反而觉得风和日丽温度也不高,正好适合散步,就慢悠悠地往家里晃。   走了大概一半的路程,他才后知后觉感到不对劲,头晕,胸口也有些发闷。   他走到树荫下,扶着树干缓了缓,感觉好些了才继续往前走。   这次陆潺潺没再慢悠悠地散步了,他也觉得自己状态不对,加快了步伐想出校门打车。   可在太阳下走了没多远,又是一阵眩晕,他踉跄几步不得不蹲下来歇会儿,这下连皮肤都泛起火辣辣的刺痛感。   陆潺潺忍住不适,抬起头看了看四周,不远处就是游泳馆。   他撑起身体,咬着牙用尽量快的速度走了进去,直奔洗手间。   到洗手间后,他拧开水龙头,连着往脸上扑了好几捧水,刺痛感才渐渐退去了些。   陆潺潺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他穿了件长袖套头卫衣,脸颊和露出的脖颈都泛红,还隐隐透出些红血丝,嘴唇却煞白。   他身体真的有这么差了吗,陆潺潺怔怔地想。   胸口还是憋闷难受,陆潺潺撑着洗手台,不由地弓起身体,费力吞咽两下,还是没忍住,吐了。   吐过后,身体反而好受些,陆潺潺靠着墙想了半天,掏出手机给江逾林发消息。   [LCC:我错了……]   [LCC:班长大人来接我下吧,我在学校游泳馆……]   [LCC:猫猫叹气jpg.]   ……   [LCC:记得带件外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18 19:50:26~2021-10-19 18:47: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沐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狸猫 5瓶;来一份可爱 4瓶;yjtc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给江逾林发完消息, 陆潺潺出了洗手间,慢悠悠往场馆内走,在靠墙的长凳上坐下休息。   这会儿馆内没什么人, 只有泳池边汇聚着三三两两穿着泳裤的男生, 还有位年身穿运动服年纪稍大的男人, 拿着秒表带着口哨时不时吹两口, 应该是校队在训练。   远远望去,男生们起跳腾空的姿势异常舒展, 全身的肌肉都紧紧崩住,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 入水后也像鱼一样游刃有余。   陆潺潺等江逾林等得无聊, 不自觉看了起来。   江逾林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自己男朋友对着一群果着上半身的男人, 看得聚精会神。   他走到陆潺潺面前,不动声色挡住他的视线, 打了个响指, “回神了。”   他一出现, 陆潺潺眼里就只有他了,甜甜地笑起来,“你怎么才来呀。”   “那你呢?”江逾林挑眉, 警告地捏捏他耳垂,“跑到游泳馆看别的男人?”   陆潺潺被他捏得一颤,随即反应过来,笑得更开心, “你吃醋了?”   “怎么可能。”江逾林插兜,脸别到一边。   他说着往一旁挪了几步,陆潺潺不得不起身去拉他, 笑着说,“你就是吃醋了。”   “没有。”江逾林躲。   陆潺潺想了想,决定使出杀手锏。   他拉着江逾林的手往他身上靠,声音放低,“你别乱走了,我头晕。”   江逾林果然立刻停下来抱住他,小心扶他到长凳上坐下,正色道,“怎么不舒服?”   陆潺潺却笑起来,直接抱住他的腰,下巴杵在他腰腹上,眨眨眼,“没有,我逗你的,不然你还吃醋呢。”   陆潺潺的身体健康在江逾林这里从来不是小事。   他不置可否,托着陆潺潺的后颈仔细打量他的脸色,发现他脸颊确实还有些泛红,嘴唇也没血色。   他微微皱眉,另一只手摸摸陆潺潺的脸,“水水,说实话。”   陆潺潺和他对视片刻,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   他叹了口气,有些气馁,“被晒到了……”   江逾林摸着他的脸安抚,柔声道,“晒了太阳所以头晕难受吗?”   陆潺潺点点头,薄薄的眼皮耷拉下来,掩去了眼睛里的光,“我刚刚还吐了……”   江逾林听到这里也是心里一紧,春天的阳光都受不了了吗?   他尽量让自己面色如常,用最温柔的声音说:“没关系水水,应该是你最近总生病抵抗力差的原因,我们慢慢养,会好的。”   “真的会好吗?”陆潺潺把脸埋进他腰腹间,不给看了,“那要是养不好怎么办?”   “水水!”江逾林音调高了几分。   他深吸一口气,缓了缓,一下一下抚着陆潺潺的后颈,“怎么会养不好,医生也说了不是什么大病,你才二十岁,什么都来得及。”   陆潺潺听见了,却不回答,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埋在江逾林腰间显得格外可怜。   江逾林捏着他纤细的后颈,轻声道,“水水,相信我好不好?”   陆潺潺还是不说话,江逾林就有些慌了。   他最怕的就是陆潺潺难过。   “水水……”他声音微不可察的有点发颤。   正当江逾林束手无策除了抱住陆潺潺一点办法都没有时,陆潺潺忽然动了动,闷声闷气地说,“可是这样连肉都吃不到……”   “什么肉?”江逾林慌里慌张一时没理解。   “想吃你呀,想吃你想吃你!”陆潺潺在他怀里扭着脑袋一个劲撒娇,“可你都不碰我……”   猛然领悟到陆潺潺话中之意的江逾林浑身一僵,脑子里“轰”地一声。   他以为陆潺潺在为自己的身体状况伤心难过,没想到人家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把他吃了。   江逾林有些哭笑不得,原来陆潺潺真的可以只用一句话一个动作,就让他整颗心七上八下围着他转。   陆潺潺稍微表现出一点点失落难过,他都能紧张出一身汗。   江逾林把陆潺潺抱紧了些,手掌摩挲着他细腻的后颈,重重地松了口气,“水水啊……”   陆潺潺不知道班长刚刚那一通汹涌的心理活动,只又仰起头盯着他,“你不想吃肉吗?我的肉可好吃了,每年夏天没有一只蚊子能拒绝这种诱惑……”   他朝江逾林眨眨眼,循循善诱道,“现在夏天马上来了,你真的不想尝尝吗?”   江逾林顿了顿,捧着陆潺潺柔软的脸蛋儿欲言又止,“水水啊……蚊子是喝血的。”   陆潺潺的笑僵在脸上。   他狠狠掐了一下江逾林的后腰,气鼓鼓道,“你就说你想不想吃嘛!”   江逾林低低笑着,拇指摁在陆潺潺的梨涡上,“想啊,我做梦都想。”   陆潺潺这才满意地抿抿嘴,朝他扬了扬下巴,说:“那你亲我一下。”   他语气莫名傲娇,听起来就像皇帝对自己的爱妃说:给你个机会,乖乖爬上朕的龙床。   偏偏这个皇帝是个乳臭未干的小皇帝,自己都没意识到,就算上了龙床,也只有被爱妃吃干抹净的份。   江逾林笑着,俯身在他左边的小梨涡上轻轻点了个吻。   陆潺潺被嘴角痒痒的触感挠得笑起来,他环视一周,远处泳队的人忙着训练,注意不到他们。   他就又抱着江逾林的腰继续撒娇,“宝贝儿,再亲个嘴儿。”   江逾林也不管会不会被别人看见,捧着陆潺潺的脸颊,听话地往他嘴唇上盖了个戳。   “好了,”他把外套给陆潺潺罩上,一把抱起人往外走,“先回家。”   陆潺潺坐在江逾林左手臂弯上,被这个抱小孩儿的姿势震撼一把,“不是,怎么这个姿势,好尴尬啊。”   江逾林倒是云淡风轻,“这样方便些。”   “哪里方便了,”陆潺潺趴在他肩上小声说,“而且你手臂不会酸吗?”   江逾林看了他一眼,上下颠了颠他,叹惋道,“很遗憾,这也是我一直努力的目标。”   陆潺潺轻哼一声,去摸他的喉结,“你嫌弃我没几两肉?”   “怎么会,”江逾林亲了他一口,笑得神清气爽,“回去接着煲汤,不信养不回来。”   陆潺潺觉得这厮一抱起他,似乎就以为自己占据了主动权,有些得意忘形了。   他想了想,挠着江逾林喉结,凑到他耳边轻声说,“班长……”   江逾林耳朵尖红了,却强自镇定道,“怎么?”   陆潺潺对他生理反应很满意,清了清嗓子,冷漠地问:“你甄嬛传看到第几集了?”   江逾林脚步猛地一顿。   意识到,这是被查岗了。   其实在和陆潺潺确定关系的当天,他就找石薇同志要了份恋爱宝典来拜读。   宝典第三十一条写着:恋爱后,对方一定会查岗,此刻务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任何的欺骗隐瞒不管是否有隐情,都有可能成为影响感情的一把利刃。   江逾林喉结滚动两下。   他没想到,陆潺潺的查岗来得这么快。   他在脑海中仔细回想着那部长达78集的长篇巨制,用尽量平稳的声线回答道,“没看完,但已经看到滴血验亲了。”   “嗯,”陆潺潺点点头,扬着下巴继续作威作福,“那你给我说说静白为什么要——”   “陆水水。”   他没说完就被江逾林打断。   江逾林抱着他,挑眉道,“你好像还没跟我解释,为什么要盯着那群没穿衣服的男的看?”   局势骤然对调。   这下换陆潺潺装起了鹌鹑。   他收起快要扬到天上去的下巴,乖顺地伏在江逾林肩上,“哪……哪里是没穿衣服,人家都套着泳裤呢……”   “嗯,”江逾林拍拍他的后腰,“继续。”   “其实,我也没怎么看,”陆潺潺掰着手指看江逾林的眼色,“就是吧……他们那身腹肌,练得实在太好了,我的梦中情肌。”   江逾林在陆潺潺腰间的软肉上不轻不重掐了一下,隐隐带着威胁道:“梦、中、情、肌?”   陆潺潺被腰间不断加重的力道逼得抖了抖,赶紧服软,“没有没有,我最喜欢你了。”   他往江逾林脸上吧唧一口,“那些男的乍一看还行,但跟超凡脱俗的班长大人比起来,完全就是些庸脂俗粉不过尔尔,他们的腹肌肯定也没你的——”   陆潺潺说到这忽然愣住了,因为他想起来,跟江逾林同居这么久,他竟然从来没看过班长的腹肌!   就连上次一起在他家泡澡,江逾林都十分矜持,坚决不肯脱下自己的贞洁小背心。   他捏住江逾林的耳垂,问:“你腹肌好看吗?”   江逾林被这手直球打得猝不及防。   他用力深呼吸做了好半天心理建设,才勉强冷静道,“先回家。”   于是,陆潺潺今天虽然过敏了,晕了,吐了,身体很不好受,但回家后他也得到了一个巨大的收获——   他看到了班长的腹肌!   不仅看了,还上爪爪摸了。   那滋味,意犹未尽。   之后江逾林又勒令他在家里歇了几天。   一天下午,陆潺潺在午睡,迷迷糊糊间觉得家里好像来了人,在浴室里乒乒乓乓捣鼓着什么。   他撑起身体,摇摇晃晃地往浴室走,在浴室门前被江逾林抱住。   “怎么不睡了?”江逾林摸摸他的脸,“吵醒你了?”   “没事。”陆潺潺摇摇头,他本来也睡不着了。   “你这是在……”他伸着脖子往浴室里看,有几个工人在里面敲敲打打。   陆潺潺眉毛一皱,“装浴缸?”   “对。”江逾林摸了摸他的嘴唇,直接把他抱去沙发上坐着。   他给陆潺潺腿上搭了条毯子,吩咐道,“先别乱动。”自己则起身去了厨房。   陆潺潺撑着沙发还在想浴缸的事。   江逾林怎么会突然来了兴致要装浴缸?   莫非……   陆潺潺脑子里“啪”地闪过一个念头。   莫非是这厮总算愿意和蚊子一起分享他了?   他想在水里?!   陆潺潺被自己的猜测搞得心神荡漾。   江逾林端着蜂蜜水回来时,就看到他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傻笑。   “想什么呢?”他将陆潺潺圈在怀里,把杯沿送到他唇边。   陆潺潺就着江逾林的手喝了一口,笑吟吟地看向他,眼里闪着精光,“你终于装浴缸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19 18:47:50~2021-10-20 17:11: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钵钵鸡 26瓶;季深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浴缸装好后的一个星期, 陆潺潺第十八次盯着这个大玩意儿发呆。   那天他连夜搜索在水里的注意事项,并且按照网上说的,购买了完善的辅助用品。   可那些玩意儿都在抽屉深处待好几天了, 江逾林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陆潺潺不由地想, 是不是自己思想太不纯洁了, 难道江逾林买这个浴缸真的只打算让它当一个单纯的浴缸吗?   他们这学期几乎没什么课, 天气热了以后陆潺潺基本就在家里呆着懒得出门。   白天窝在书房里写学年论文,晚上就跟江逾林出门散散步, 虽然没什么刺激的运动,倒也是宁静安稳。   学期末, 论文截至那天陆潺潺去学校找了老李。   本来只是交个论文几分钟的事, 但恰好老李办公室那会儿没人, 他也悠闲,就留陆潺潺陪他喝了杯茶, 两人聊了一会儿才分别。   他们马上大四, 江逾林也准备卸任学生会主席的职务。   陆潺潺离开老李办公室那会儿正是傍晚, 江逾林应该还在活动中心主持换届选举。   他看了眼时间,觉得还早, 就准备去等江逾林一起回家, 顺便围观一下新任主席的诞生。   A大学生会换届一直都是公开的,陆潺潺从后门摸进多功能厅时,后排早就汇聚了许多围观群众,各学院都有来凑热闹的。   陆潺潺挑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和旁边的同学套近乎,“哥们儿,打听一下,现在进行到那个阶段了?”   那同学是个短寸眯眯眼, 闻言热情介绍道,“哟这都快结束了,只剩下最后的主席了,兄弟你来得有点晚啊。”   陆潺潺摆摆手,“这不是有事吗。”   眯眯眼又问,“你这是等人还是单纯围观呐?”   “我等人,兄弟你呢?”陆潺潺说着把连帽外套脱下,摆手扇风。   他晒不得太阳,出门必须长袖长裤全副武装,虽然现在室内开了冷气,但也架不住刚刚在外面走出一身汗。   “巧了,我也等人,”眯眯眼下巴往前扬了扬,语带骄傲,“我女朋友,主席候选。”   “这么厉害?”陆潺潺顺着话茬说,“是哪位啊?”   “就左边第二个,你看我眼神也能知道啊。”眯眯眼说。   陆潺潺心想您眼睛那两条缝我也看不出什么眼神啊,他咳了声说:“真有气质,兄弟福气好啊。”   “嗐,”眯眯眼笑得一脸自豪,“过奖过奖。”   眯眯眼说着,小眼睛一直瞅他,犹豫了会儿道,“兄弟你好生面熟哇。”   “是吗?”陆潺潺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人,于是笑道:“四海之内皆兄弟,都是一家人,我看哥们儿你也很面善呐。”   “话是这么说……”眯眯眼挠着脑袋陷入沉思,“可我总觉得你……”   忽然他眼睛亮了亮,一拍大腿道,“你是陆潺潺吗?!”   陆潺潺震惊,他已经声名远播到这种程度了吗?   他颔首,低调道,“正是在下。”   眯眯眼却突然抓住他的手紧紧握住,神情激动,“久仰久仰啊!”   “这……”陆潺潺深吸一口,下意识和他握手,“兄弟何出此言呐?”   “你的大名我们学校没有哪个女生不知道啊,”眯眯眼说,“实不相瞒,我女朋友曾经也是你的仰慕者之一。”   他摇着陆潺潺的手滔滔不绝,“当时我暗恋她,于是暗中了解了你各种信息,以此为话题与她搭讪,这才最终抱得美人归——”   “兄弟啊,”眯眯眼长叹道,“你也算得上我们半个媒人了,今日总算得以一见,我该向你道谢。”   他说着还想给陆潺潺弯腰鞠躬,陆潺潺一手被他握着,一手连忙去扶:“兄弟不可啊,小小帮助不足挂齿。”   论顺杆爬的功夫,陆潺潺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他拍拍眯眯眼的手背,装模作样感叹道,“能够成就一段良缘,也是我之幸事,陆某此生别无建树,唯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眯眯眼被陆潺潺一番阔论感动得热泪盈眶,“陆兄果然大格局!”   前排本来在围观换届选举的同学,被迫听完了后排两位戏精从陌生人变为知己好友的全过程,震撼得不停给朋友发消息:   [我今天遇到两个神经病……]   打从陆潺潺从后门溜进来的那一刻,江逾林就注意到了他。   只见他正常地到角落坐下,又正常地和周围人打招呼,再正常地进行交谈。   可渐渐地,画面开始不正常了。   陆潺潺聊着聊着,手都和别人牵到一块儿去了,不知道聊了什么双方都还神情激动,颇有些相见恨晚的意思。   江逾林捏着话筒的手紧了紧,重重地咳了一声,声音从音响里传来显得格外突兀。   陆潺潺也是一惊,下意识朝前方望去,直接就和江逾林来了个隔空对视。   江逾林的死亡凝视刺得陆潺潺头皮发麻,似乎……手背也有点火辣辣的。   陆潺潺浑身一抖,瞬间反应过来,自己还和眯眯眼还保持着握手的姿势。   他手一甩,立刻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眯眯眼被他甩得一仰,差点向后翻过去,扶着桌子稳住后诧异道,“陆兄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陆潺潺还是不敢看他,手指着前方道,“快看,到嫂子发言了!”   眯眯眼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陆潺潺才悄悄松了口气。   江逾林把话筒递给身边的女生,自己退到一边,还是冷冷地朝陆潺潺那个方向看着。   陆潺潺视力好得惊人,隔了那么远从最后一排的角落望去,都能基本看清江逾林的脸。   江逾林冷眼瞧人不说话的样子,那叫一个禁欲,性感得陆潺潺双腿发软。   陆潺潺暗暗捏了捏手指,小样儿,看爷回去不办了你。   好不容易熬到选举会结束,眯眯眼还想约陆潺潺出去吃饭再续前缘。   陆潺潺急着把江逾林办了,刚想拒绝却被江逾林抢先。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手里还拿着一叠资料,瞥了眼陆潺潺冷冷道,“还不走吗?”   陆潺潺也识趣地站到江逾林身边,对眯眯眼说:“实在不好意思啊兄弟,今天有事就不约了。”   江逾林冷脸的样子十分不好惹,眯眯眼只瞧了一眼都觉得瘆得慌,连忙道:“啊对对对,既然陆兄有事我也不叨扰了,我们下次再约哈!”   他说出“下次再约”四个字时,莫名觉得一阵阴风吹过,瞬间后背发凉,便再不多说提着包跑了出去。   这时候,多功能厅里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陆潺潺等了一会儿,见最后两个都走了,便肆无忌惮环上江逾林的脖子撒娇:“你又吃醋啦?”   江逾林插兜看着他,不说话。   陆潺潺整个人贴到他身上解释:“那个眯眯眼他有女朋友的,我们只是聊聊。”   “哦?”江逾林挑眉,“聊得手都牵上了?”   “不是那怎么能叫牵呢?!”陆潺潺瞪大眼睛惊恐道,“那叫握,是握手,握和牵那是有本质区别的!”   江逾林继续冷哼,“你倒是跟谁都聊得上。”   陆潺潺拉着他的手撒娇,“我要没点这些技能,能把你拿下么?”   他环着江逾林,在他颈侧蹭来蹭去,“要我说咱俩那就是绝配,你话少来我话多,既有的聊又不会聒噪,咱俩当初那天雷勾地火……”   “陆潺潺,”江逾林握着他的手腕把他拉开,“你就贫吧。”   “我没贫,”他又去勾江逾林的脖子,嘟着嘴凑上去,“来宝贝儿亲一个,亲一个就不生气了。”   江逾林竖起两根手指贴着陆潺潺嘴唇向后推了推,“一个星期不许亲。”   “什么?!”陆潺潺如遭雷劈,“为什么呀!”   江逾林轻轻勾起嘴角,冷漠道,“惩罚。”   “江、逾、林!”陆潺潺咬牙切齿,这惩罚对他来说也太重了。   他跳起来扑倒江逾林身上,用行动表示反抗。   江逾林也由着他闹,只用手在陆潺潺腰侧小心护着,他们站的地方有几节台阶,江逾林怕他摔了。   “小江——”门口忽然响起一道女声。   陆潺潺被吓了抖了抖,手上一松差点摔下去。   江逾林稳稳搂住他,手在他脊背拍了拍以示安抚。   陆潺潺站稳后立刻从江逾林身上离开,和他并排站着,门口一位美貌少妇一手牵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一手拎着个包装精致的小盒子。   “哥哥——”   小男孩挣脱掉女人的手,直冲冲地向江逾林跑过来,抱住江逾林的大腿连声唤着“哥哥”。   江逾林也摸了摸男孩的头,微微笑着喊了声“宣宣”,又看向门口的少妇,说:“您怎么来了?”   张琴月提步款款走近,笑着说:“宣宣一直吵着说想哥哥,我拗不过他,只好带他来你们学校,听说你在这里主持换届会,就过来找你了。”   她把手里的小盒子递给江逾林,“我自己做的小蛋糕,你爸和宣宣都说味道不错,我就带了些来给你尝尝。”   江逾林接过礼貌笑笑,“您的手艺想必一定很可口,我会好好品尝的。”   张琴月闻言掩唇笑道,“你喜欢就好。”   他们说话看似和睦,实则生疏得可怕,陆潺潺立在边上一句话都不敢插。   张琴月说完又看向陆潺潺,仿佛完全没看见之前的事,问道:“这位是?”   陆潺潺连忙答道:“阿姨您好,我叫陆潺潺。”   “真是一表人才啊,”张琴月笑得温婉,“你好,我是小林的继母。”   他俩的关系,陆潺潺从刚刚的谈话里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因此没显出惊讶,只浅浅笑了笑,“您过奖了。”   张琴月又和江逾林寒暄了几句,便牵起江宣的手,“好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小林你早点去吃饭。”   江逾林颔首,“您也是。”   江宣还想往江逾林身上黏,“我不要,我要和哥哥玩!”   “宣宣听话,”张琴月声音严肃了些,“哥哥还有事要忙,跟妈妈回去。”   她说完直接抱起江宣,对江逾林笑笑,“我们先走了。”   “我送您。”江逾林说。   “不用了,”张琴月笑着回绝,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哦对了小林。”   她回过头,“后天是你爸的生日,你记得晚上回家吃饭。”   江逾林点点头,“我会的。”   张琴月走后,陆潺潺一直没说话。   江逾林扶着他坐下,手抚上他后颈,摸到一层薄薄的冷汗。   “吓到了?”江逾林将他拥进怀里轻声问。   陆潺潺摇摇头,捏着江逾林的衣角有些不安,“你说她到底有没有看见?要是看见了会不会……”   只要不瞎都能看出江逾林和他后妈关系一般,陆潺潺不知道这个事会不会对江逾林造成影响。   “没事的没事的,”江逾林抚着陆潺潺的脊背安抚,“不管看没看见都不要紧,我们的事家里迟早也要知道不是吗?”   陆潺潺脸色有些发白,江逾林怕他不舒服,放轻了声音道:“好了水水,不想这些了,不是还要去约会吗,再不走要晚了。”   陆潺潺这才想起他们晚上原本是要去看流星雨的,望远镜帐篷都备好了,只等出发。   目的地是郊外某座小山的观景台,面积大而广,是看流星雨的首选之地,他们到时已经有许多人扎好帐篷架好三脚架在等了。   江逾林把他们的小帐篷搭好时,陆潺潺也在斜前方的空地上铺了防潮垫,正摆弄着望远镜好像还是有些心不在焉。   江逾林走过去环抱住他,摸了摸他的脸,“还是不安心吗?”   “也没有……”陆潺潺垂着眼皮嘟囔道。   江逾林想了想,托起他的下巴在他唇角点了个吻,“这样呢,有没有好些?”   陆潺潺很喜欢亲亲,当下眼里就有了光彩。   他抿抿嘴,“你不是说一个星期都不许亲吗?”   江逾林摸摸他的小梨涡,“我没说我不能亲你。”   “那我呢?”陆潺潺有些急切,“我还是不能亲你吗?”   他睁着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江逾林。   江逾林对这种眼神一向没有抵抗力,他咳了声,缓缓道:“念在初犯,缩短到一个小时吧。”   陆潺潺立马看了眼时间,“一个小时早就过了,可以亲了是不是?”   江逾林捏捏他的脸,无奈道:“嗯。”   陆潺潺眼睛一亮嘟起嘴唇就要凑上去。   “老江——!潺潺——!”身后传来仁之初洪亮的喊声。   陆潺潺又是浑身一抖,弯腰按住心口,几个小时内两次惊吓,还要不要人活了!   他咬着后槽牙回头,仁之初提着大包小包笑容灿烂,他后面还跟着同样两手不空的杜礼。   仁之初见了他俩开心得快要原地起飞,“太巧了吧!”   “你们也来看流星雨啊!”   “一起啊!”   作者有话要说:  陆水水:我可以拒绝么……   感谢在2021-10-20 17:11:19~2021-10-21 18:26: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聆君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约会变团建, 有苦说不出。   陆潺潺一边拨着手里的扑克牌,一边时不时瞄上江逾林一眼,心不在焉的。   不知道是不是他太敏感了, 好像自打杜礼和仁之初出现后, 江逾林就没再和他有过肢体接触, 甚至连眼神都没分给他几个。   但陆潺潺却没办法问他, 且不说现在人多,就是只有他们俩的时候, 他也不太问得出口。   可能江逾林完全不是有意的,只是下意识在别人面前避嫌, 要是因为这点小事都要跟江逾林闹不痛快, 那他也未免太矫情了些。   可不管理智上怎么说服自己, 现实就是,陆潺潺心里不大舒服。   “潺潺?”杜礼在对面喊他。   陆潺潺回过神, “怎么?”   “出牌呀, ”杜礼笑着说, “到你了。”   “噢噢,”陆潺潺赶紧看了眼手里的牌, 又看了看杜礼, 怔愣片刻问:“你刚刚出的什么来着。”   杜礼:“……对二。”   陆潺潺勉强笑笑,抽出几张牌扔出去:“炸,不好意思哈有点走神。”   “要不起”江逾林顺着他的牌往下接,倒是十分的怡然自得。   陆潺潺眸子暗了暗。   “唉不怪潺潺走神, ”仁之初拿手里的牌当扇子扇风,“我也要等郁闷了,这流星雨怎么还不来啊。”   从四人碰面到现在,他们已经玩了整整三个小时的斗地士, 仁之初和杜礼两人吃完了五包分享装的薯片,传说中的流星雨还是没有到来。   不光他们,周围其他人也从一开始的精力充沛等到有些萎靡了,各自围坐在一团小声说话。   虽然是夏天,但观景台上气温不高,到了晚上风一吹甚至有些凉飕飕的。   陆潺潺早就穿上了外套,还是被吹得有些手脚冰凉,精神也不太好。   “预报说的十点,现在已经超了快半小时了,应该马上就来。”杜礼翻着手机说。   “算了算了不玩了,”仁之初把牌往防潮垫上一扔,伸了个懒腰,“眼睛都给我看花了。”   杜礼瞟了眼托腮沉思的陆潺潺,和他身边默默收拾扑克牌的江逾林,想了想,咳嗽一声去拉仁之初,“走,咱俩去把垃圾扔了。”   仁之初躲了躲谄媚笑道,“大爷,要不您代劳一下。”   “美得你,”杜礼直接挥了他一后脑勺,“咱俩一起吃的凭什么让我一个人扔,那垃圾桶那么远。”   “赶紧的,”杜礼揪着仁之初的后衣领,“坐那么久也不起来活动活动。”   “诶走走走,我走还不行吗……”仁之初拍着屁股起身。   “不是杜礼你别拉我……”   “你走这么快干嘛呀……”   两人吵吵闹闹地向远处走去,江逾林用湿纸巾擦了擦手,将陆潺潺抱进怀里,“怎么了?”   陆潺潺看着杜礼他们离开的方向,江逾林真的是要等到两人走远了才会抱他呀。   他垂下眼帘,轻轻摇头,“没事。”   可他这样完全不像没事的样子,脸色发白,手也冷得厉害。   江逾林替把外套的帽子戴上,又把他抱紧了些,微微弓身遮挡夜风。   他把陆潺潺的手包在掌心,柔声问,“累了?”   陆潺潺靠在他肩头神色困顿,闻言点了点头,“有一点点。”   他没说谎,一般到这个时间他确实该睡觉了。   江逾林看他精神实在不好,不由地有些担心,手探到他上腹按了按,“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陆潺潺把他的手拉下来,认真道:“我最近好很多了。”   “那也不能大意,”江逾林给他把外套拢紧些,继续说,“既然困了要不要先回家?”   陆潺潺怔了怔,夜风把他的额发吹得有些乱,一下一下扫着眼尾。   他勉强勾勾嘴角,说:“可我们……不是还要看流星雨吗?”   江逾林替他把扎着眼尾的发丝拨开,发现那里有些微红,便用拇指轻轻摩挲两下,“没有什么比你的身体更重要。”   陆潺潺却忽然十分执拗,“可我就是想看流星雨。”   他固执地看着江逾林,月色昏暗下,那双琥珀珠子一样漂亮的眼睛就像夜里唯一的光亮。   江逾林沉默片刻,捧起陆潺潺的脸,“到底怎么了?”   陆潺潺抿抿嘴,垂下眼不说话。   “水水,”江逾林托起他的下巴,强迫两人对视,“告诉我。”   陆潺潺看着他,一直压抑的委屈忽然全冒了出来,逼得他鼻头发酸。   他吸了吸鼻子,颤声问道:“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在他们面前回避和我的接触?”   “你介意他们知道你和我在一起吗?”   江逾林愣住了,他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我没有介意,”他把陆潺潺抱紧,以极度认真的语气说,“水水,我从来不介意让任何人知道我喜欢你,我只是……”   他叹了口气,有些自责道,“我只是怕你会觉得不自在,抱歉水水。”   “真的吗?”陆潺潺揪着他的衣袖,似乎还是不安。   “当然,”江逾林顺着他的脊背让他放松,“其实杜礼很早就知道我喜欢你了。”   他看着陆潺潺,无声地笑了笑,“他甚至比你知道得还早。”   陆潺潺呆了,“为、为什么啊?”   “还能为什么,”江逾林捏捏他的脸,“某人一直不开窍,我又没追过别人,只能寻找外援了啊。”   陆潺潺脸红了,别别扭扭地移开眼,咳了一声不说话了。   江逾林却不准备放过他,温热的手指去玩他的耳垂,“不过你这么想在别人面前给我一个名分,我很开心。”   “你别胡说,”陆潺潺把他放在自己耳朵上的手扒拉下来,声音越来越小,“什么名分不名分的……”   “好,”江逾林握住他的手笑道,“那等他们一回来咱们就公开关系,好不好?”   陆潺潺脸红得厉害,还强装镇定道,“你来说。”   “当然要我来说,”江逾林亲亲他的额头,“需要我再发个朋友圈吗?”   “那还是别了吧……”陆潺潺连连摇头。   就江逾林那万年不更新的朋友圈,要是赶时髦也学别人发什么“官宣”,那才真的要尴尬得人脚趾扣地。   陆潺潺摸着江逾林的手指想了想,说:“而且只要仁之初知道了,还怕别人没机会知道吗?”   “有道理,”江逾林点点,又挠了挠陆潺潺的下巴,“那现在原谅我了吗,水水?”   陆潺潺被他这种哄小孩儿的语气羞得整个人都要爆炸了。   他捏紧拳头,缓了片刻。   忽的飞快凑到江逾林嘴角亲了一口,然后把整张脸都埋到江逾林颈窝里。   原谅你了。   下一秒,耳边就传来江逾林低低的笑声。   ·   几分钟后,仁之初正襟危坐,疑惑地看着江逾林,“你要说啥?”   杜礼则在一边优哉游哉地吃葡萄看戏。   “我恋爱了。”江逾林认真道。   仁之初先是愣了一下,接着笑起来,“嗐,恋爱就恋爱呗,你搞那么严肃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他掏出手机就要发红包,“恭喜啊老江,成功脱单,嫂子是哪位啊,有机会介绍一下?”   “不用介绍,”江逾林揽过陆潺潺,“你认识的。”   陆潺潺乖顺地窝在江逾林怀里,微笑招手,“没错,是我。”   仁之初发红包的手指僵硬在手机屏上方。   “啥?”   他呆滞下来,眼珠在两人之间转过来转过去,就是不说话。   陆潺潺被他看得有些紧张。   虽然他并不是很在意外界的看法,但总归还是想得到朋友的认可和祝福。   江逾林顿了顿,继续说,“我知道这个在你看来或许会有些难以接受,但正因为我们那你当朋友才决定告诉你,当然如果你介意这点也没关系,只是会有点可惜。”   仁之初呆愣愣地听完了,却还是不说话。   陆潺潺等得手心都冒汗。   终于,仁之初在凑到他们面前打量了半晌后,有了动静,   他突然把手机一翻,恍然大悟般笑起来:“不是你俩演哪出呢?靠,我还以为老江真脱单了。”   “行了行了别演了,今儿又不是愚人节。”   “啊……?”陆潺潺缓缓张大嘴。   他千算万算没算到仁之初会是这个反应。   他看看江逾林,又看看仁之初,“不是,你、我……”   “你什么你我什么我啊,”仁之初从杜礼手里抢了几颗葡萄放进嘴里,“就你们这小样儿,还想骗你初哥?”   他仰天长叹,“呵,再去修炼个五百年吧。”   “不是,你真不信啊?!”陆潺潺奔溃。   他和江逾林看起来就这么没有CP感吗?!   陆潺潺开始怀疑人生。   仁之初吐掉葡萄籽,凑到陆潺潺面前。   他指着自己的鼻子,说:“你看我像傻的吗?”   “扑哧——”   一直默默围观的杜礼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仁之初转头看向杜礼,面露疑惑。   杜礼向他投去一个同情的目光。   仁之初狐疑地转回去,下一秒就看到江逾林扳着陆潺潺的下巴,亲在了陆潺潺的嘴上。   仁之初傻了。   江逾林的嘴和陆潺潺的嘴挨在一起了。   江逾林、亲了、陆潺潺?!   “啊啊啊——!”他像见鬼似的撑着防潮垫向后退了好几步。   “现在信了吗?”江逾林还是很淡定。   见仁之初目瞪口呆不说话,他又捧起陆潺潺的脸准备再亲一次。   “不!——不用了!”仁之初赶紧制止。   “我信了,我真的信了!”   “别亲了!”   江逾林点点头 “信了就好。”   说罢,他顺势上前衔住陆潺潺的唇瓣,继续补上了这个未完成的吻。   同一时刻,迟到许久的流星雨终于来临,在这一瞬间划满天际。   ·   当晚,他们没有在观景台留宿,江逾林带陆潺潺回了家。   一进家门江逾林就直奔浴室,往浴缸里放满水。   陆潺潺后一步跟着江逾林进了浴室,就被他环着腰亲了上来。   江逾林把他抱到洗手台上坐着,陆潺潺的后背抵住镜子。   两人缠绵片刻,陆潺潺晕晕乎乎间忽然觉得手臂一凉,江逾林脱掉了他的外套。   陆潺潺心开始扑通扑通跳起来。   要来了吗?   江逾林抱着他的腰,轻声问,“可以吗?”   陆潺潺耳朵尖慢慢变红,垂下头不敢和江逾林对视。   江逾林抚着他的脊背安抚,却摸得他浑身战栗。   陆潺潺咬牙忍了片刻,终于心一狠。   “来吧!”抬手攥住自己胸前的T恤用力一撕。   T恤纹丝不动。   江逾林低低笑了起来。   陆潺潺有些尴尬,偃旗息鼓下来,自己乖乖脱掉T恤,手臂软趴趴地搭上江逾林的肩。   江逾林顺势将他抱起来,小心放进浴缸里。   身体接触到水面那一刻,陆潺潺突然有了对接下来要做的事的实感,开始紧张。   江逾林后他一步进来,俯身温柔的抱住他,亲了亲他的耳垂,“害怕吗?”   陆潺潺攀上江逾林沾了水后滑溜溜的肩膀,咬唇说:“你现在不顾忌我身体不好了?”   “我想通了,”江逾林手上开始有动作,“身体不好我来养,生病了我伺候,该办的事还是得办。”   陆潺潺抿着嘴笑起来,又被他弄得浑身战栗,抬手轻轻推了推他。   “乖,”江逾林吻着他的颈侧安抚,“不怕,我们慢慢来。”   “不是……”陆潺潺声音都在发抖。   “怎么了?”江逾林托着他的后颈分开了些。   “那个……”陆潺潺面颊通红,“我买了那个要用的东西……”   他躺在水里,四周雾气缭绕,连带着将他双眼都蒙上水雾一般,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江逾林难以自禁地亲了亲他的眼尾,“没事,我也买了。”   “你什么时候?”陆潺潺喘着气问。   江逾林看着他,声音弥漫在水雾里不太清晰,“很早以前。”   陆潺潺整个人都被江逾林抱着,仰面躺在水面上,江逾林托着他后颈,不让水流进他耳朵。   陆潺潺恍恍惚惚,只觉得浴室天花板的灯晃得他眼晕,然后江逾林俯身吻他,遮住了烦人的灯光,潮流涌动。   ·   同一瞬间,陆潺潺放在客厅茶几上的手机不断震动。   仁之初忧心如焚。   [兄弟,你在吗?]   [兄弟,你放心我绝对不是歧视同性恋,我也不是不想跟你们做朋友了]   [我当时真的是一下子懵了]   ……   [你在吗?]   [他对你好吗?你可别被骗了]   ……   [我上网搜了一下那个注意事项,你们俩男的要小心点弄啊!]   [必要的辅助性用品一定要常备,不然万一干柴烈火你容易受伤]   [我要替你下单吗?]   ……   [你在吗?]   ……   [需要我帮你报警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21 18:26:27~2021-10-22 19:10: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jtc、思思非常可爱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陆潺潺几乎是在床上躺了一整天, 吃喝拉撒全靠江逾林伺候,吃了睡睡了吃,一直到傍晚才勉强清醒了点。   在江逾林的帮助下吃过晚饭后, 陆潺潺决定下床走走。   “能行吗, 不用再躺一会儿吗?”江逾林给他揉着腰目光担忧。   陆潺潺:“……我还没有残废。”   他歇了一天, 确实觉得整个人精神多了。   而且说实话, 江逾林昨晚做的真的很到位了,完事之后任劳任怨伺候他, 陆潺潺需要做的只是抬手抬脚,任由他给自己清洗擦药。   是以就算他白天浑浑噩噩地躺着不动, 也不是因为难受, 只是极度疲惫困倦。   现在精神好些了, 他当然不能再跟瘫痪了一样一直在床上躺着。   只是他又高估自己了,江逾林的担忧不是没道理。   陆潺潺双脚落地的瞬间, 两条腿都是一软, 要不是江逾林半抱着他, 他能直接坐到地上。   陆潺潺环着江逾林的脖子,惊恐地看向自己的双腿, “这是怎么回事?!”   他声音大了些, 才发现原来自己连嗓子都是哑的。   江逾林手一直撑在他腰上,有些无奈,“我就说让你再躺一会儿。”   “不行!”陆潺潺慌张拒绝。   他双手搭在江逾林肩膀上借力,认真活动双腿, 感到腿上逐渐有力气能够站稳了,才颂了口气。   他拍拍胸口,感叹道,“吓死了, 我差点以为我真的要残废了,小林子,赶紧扶朕走走。”   江逾林没管他的插科打诨,皱着眉头不太赞同,“真的要走吗?我建议你再休息一会儿。”   “不用,”陆潺潺大手一挥,撑着江逾林的胳膊就要往外走,“这点小事躺一天还不够吗,班长你也太小看我了……”   然而,江逾林好像永远都是对的。   陆潺潺只在家里走了一会儿,全身都开始痛,尤其是腰,像被棒槌锤过一样,两条腿之间那触感也是……一言难尽。   他走到玄关处时再也挪不动了,只能一手撑住嵌在墙里的大穿衣镜,一手掐着腰咬牙忍耐,脑子里一阵一阵发晕。   江逾林这厮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江逾林在他身后抱着他,也是急得不行,一直给他揉腰。   他把陆潺潺圈到自己怀里,捧起他的脸,声音紧绷,“怎么样,疼得厉害吗?”   陆潺潺这会儿缓过来了些,靠在江逾林身上擦了把汗,哑着嗓子说:“没事。”   他视线一转,看见了穿衣镜里的自己。   被江逾林稳稳当当抱着,全部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   而他自己……陆潺潺咽了咽口水。   脖子手臂小腿,只要现在能看得见的地方,全部留下青青紫紫的痕迹,像受了什么重伤,就连脚踝都……   陆潺潺人都傻了,震撼道,“你还真是勇猛啊……”   江逾林被他说得耳朵尖发红,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没说话。   陆潺潺现在终于知道江逾林为什么把他当水晶人儿伺候,就连让他下床走走都不愿意,因为他这个样子看起来,确实很严重。   他看着镜中的自己,缓缓道,“你都……干了些什么呀……”   江逾林现在整颗心都在陆潺潺身上,没工夫琢磨他的话,下意识答道:“你呀。”   陆潺潺大撼,瞪大眼睛看着江逾林,“你你、你怎么也学会说说骚话了?!”   “我说什么骚话?”江逾林不解。   “你说你干我。”陆潺潺惊恐。   “我没干你吗?”江逾林无辜。   陆潺潺一愣,“你干我了……不是你没……你不应该……你……”   陆潺潺语言系统彻底崩溃。   “行了,嗓子疼就少说话,”江逾林看他脸白得厉害,直接把他抱起来,不容置疑道:“去休息。”   ·   陆潺潺体质是真的有点差,跟江逾林闹了这么一会儿就又开始眼皮打架,困得提不起精神。   他本来还想再跟江逾林强调一下“骚话”的问题,但被江逾林抱着哄了一会儿,竟然直接睡晕过去。   再次醒来是第二天一早。   这个时候天刚蒙蒙亮,江逾林也还没起,在身后将陆潺潺整个人都圈在怀里,平稳的呼吸打在陆潺潺颈侧,温热的手掌也贴在他胃部。   之前一段时间,陆潺潺经常胃不舒服,时不时就容易疼上一会儿,晚上睡觉也睡不好,江逾林就只能把他抱在怀里,一边揉胃一边哄。   陆潺潺忽然想起,他第一次和江逾林睡一张床时,江逾林的睡姿明明是很端正的平躺,不知不觉间,已经改成了现在的侧卧。   陆潺潺心下一软,眼眶竟然也有些发酸。   他小心地翻了个身,窝到江逾林怀里,在他下巴上轻轻蹭了蹭。   江逾林沉睡中感受到他的动静,也习惯性抬手在顺着他脊背轻轻安抚。   陆潺潺美美的睡了个回笼觉,醒来时身边已经没人了。   他仰面躺在床上缓了一会儿,等低血糖的眩晕劲儿过去。   江逾林正好在这个时候进来。   他难得的穿了西装,白衬衫黑西裤,没有任何别的点缀。   就是这么一套常规的款式,一落到江逾林身上,直接帅得陆潺潺眼睛都直了。   班长腿长适合穿西装,班长肩宽适合穿西装,班长长得帅适合穿西装。   班长就该焊死在西装里!   江逾林看他直愣愣盯着自己咽口水的模样,有些失笑。   他走到床边坐下,在陆潺潺眼前打了个响指,“口水擦擦。”   陆潺潺还真抬手抹了把自己嘴边不存在的口水,表情依旧傻傻的。   江逾林无奈地笑了笑,抱着陆潺潺坐起来些,陆潺潺就环住他的脖子,喃喃道:“你好帅啊……”   他微微张着嘴,整个人懵懵的,水润润的大眼睛里全是江逾林的倒影,还是真是满心满眼都是他了。   江逾林嘴角勾着,忍不住捧着陆潺潺的脸亲了几口,克制道,“大早上的,不要乱来。”   “我没有乱来。”陆潺潺撒娇,抬手摸江逾林的喉结,往下一点就是衬衣衣领和系得一丝不苟的黑领带。   陆潺潺凝视着江逾林,认真道,“宝贝儿,晚上穿这个行吗?”   江逾林笑起来,敲了敲他的额头,“你这个思想啊……”   他又喂陆潺潺喝了几口蜂蜜水,再摸摸他的脸,问:“怎么样,今天身体还难不难受。”   陆潺潺仔细感受了下,除了没什么力气外,身上几乎没有任何不适,他笑着去勾江逾林的手指,“完全好了。”   江逾林摸摸他的梨涡,“好乖。”   今天江昌年生日,江逾林得回家参加寿宴。   陆潺潺洗漱完,坐在餐桌前吃早餐,江逾林就在一旁婆婆妈妈地叮嘱。   “午饭我都做好了,你自己稍微热热就能吃。”   “不管有没有胃口多少都吃点,免得等下胃疼。”   “外面太阳大,没事别出门,我晚饭前就能回来。   陆潺潺边喝粥边乖乖点头应着,听到这里忽然抬眼看向江逾林,“你爸生日都不吃晚饭的吗?”   江逾林坐到陆潺潺身边,接过他手里的勺子,喂了一勺粥到他嘴里,笑着说,“我爸生日从来只开午宴。”   陆潺潺愣了愣,也不纠结这些习惯,“好吧,你还不走吗?不会晚了吗?”   江逾林看了眼时间,发现确实不早了,也起身理了理衣领。   他拍拍陆潺潺的脸,最后叮嘱道,“不许偷吃薯片知道吗?”   陆潺潺拿着勺子的手一顿,暗道江逾林怎么知道他想溜出去买薯片的?   最近陆潺潺似乎迎来了迟到的叛逆期,突然特别喜欢吃薯片,一开始江逾林经不住他的苦苦哀求,偶尔会破例准他吃一点。   但陆潺潺胃又受不了,一吃就疼,渐渐的江逾林也狠下心,将薯片列为家里的违禁食品之一。   陆潺潺咳嗽一声,镇定道,“知道了知道了,保证不偷吃,你再不走真要来不及了!”   他确实不能再逗留了,江逾林叹了口气,在陆潺潺脸颊点了个吻,捏捏他的后颈柔声道,“乖乖等我回来。”   陆潺潺也凑上去,亲了亲江逾林的嘴唇,甜甜地说,“我会的。”   ·   父亲的寿宴,每年都是一如既往的做作且无聊。   张琴月一手好厨艺做的菜摆上桌,都有些味同嚼蜡。   江昌年兄弟姐妹众多,每次都会坐满一整个大长桌。   席间欢声笑语不断,所有人都在互相敬酒。   江逾林随口吃了些东西,准备敷衍一会儿就先走。   这时最喜欢八卦的大姑忽然问江昌年,“哥,你知道谢欢吗?”   “谁?”江昌年皱眉想了想,“似乎有点耳熟。”   “哎呀,”大姑细眉一扬,小小的眼睛里散发精光,“就是宋婉那侄女啊。”   江昌年不是很愿意提到前妻,眉毛一皱,严肃道:“好好的日子你提她干嘛?”   “不是她,是她那个侄女,”大姑眼睛转了转,“她侄女是个同性恋,最近都闹翻了听说。”   “真的假的,大姐你可别听别人瞎说。”二姑在一边喝着小酒不太信。   “真的,这有什么不能信的,”大姑说着看向江逾林,“小林应该也知道吧,不信你们问小林。”   江逾林冷冷瞧了眼大姑,慢条斯理放下筷子不说话了。   大姑被他这一眼看得有些头皮发麻,说起来很难让人相信,她一个做长辈的竟然会被小辈儿一个眼神吓唬到。   但他哥这个大儿子确实……从小就不太好惹。   大姑咳了一声,避开江逾林的视线,“小林你别这么看着我,我说的本来就是事实。”   她又环顾一圈周围的亲戚好友,面带嫌恶地继续说:“同性恋啊,多恶心呐!”   “败坏家风,不知羞耻,我说哥幸好你当年跟宋婉离婚了,不然就她有这么个侄女,我们江家的脸都得给她丢尽了……”   “听说当时是谢欢她爸直接撞破她和一姑娘亲嘴儿,这才闹开的,不然那丫头还瞒着呢……”   “女的跟女的搞在一起,恶不恶心呐你们说——”   “可是哥哥也和别的男孩子亲嘴了呀!”席间突然传来一道稚嫩的童声。   大姑话音戛然而止。   张琴月立即捂住江宣的嘴,训斥道:“宣宣你胡说什么呢?!”   江宣从张琴月怀里挣脱开来,一溜烟跑到江昌年面前。   江昌年顺势抱起江宣,沉着脸不说话。   原本闹哄哄的寿宴忽然静得可怕,大姑滴溜溜转着眼睛不敢说话。   江宣还赖在江昌年怀里继续说,“那个哥哥长得可好看了,比我班上所有女孩子都好看。”   “哥哥亲了他好几次,妈妈也看见了。”   江昌年面色铁青。   张琴月低着头不敢看他。   江逾林食指交叉扣在桌面上,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   他甚至轻轻笑了笑,对江昌年说:“爸,弟弟说的——”   “住口!”江昌年厉声打断。   他骤然起身,椅子在木质地面划出一道尖锐的响声。   “跟我来书房。”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22 19:10:46~2021-10-23 18:05: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爱学习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江逾林跟进书房时, 江昌年正在窗台前站着。   书房里依旧是成排的木质书架和堆得密密麻麻的书,正中摆着没收的棋盘,香炉孜孜不倦地冒着细烟。   “把门带上。”江昌年低声说。   江逾林依言合上门, 走到江昌年身后, 父亲不说话, 他就不说话。   他顺着江昌年的方向看向窗外, 院子里的石榴树开花了,日光灼灼, 映得石榴花火红一片,上次冬天来的时候, 这些树枝还是光秃秃的。   “是真的吗?”江昌年声音有些嘶哑。   其实刚才在席间, 江逾林的表现已经算坐实了江宣的话, 可他就是不死心还想再问一次,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儿子竟然是个同性恋。   “是的。”江逾林答得没有丝毫犹豫。   江昌年忽然转身, 指着江逾林的鼻子沉痛道, “你怎么突然就喜欢男的了?”   他转身后站得偏了些, 遮挡住了窗外的石榴树。   江逾林有些遗憾地收回眼,看向江昌年轻声道, “我不是喜欢男的, 我只是喜欢他。”   “狡辩!”江昌年忽然提高音量,喘息几下后又狠狠压低,“有什么区别吗?你就是喜欢男的!”   “有区别的,”江逾林摇头否定道, “您把顺序搞错了,我不是因为喜欢男的才喜欢他,是因为喜欢上他之后,才知道自己可能喜欢男的。”   “但我对其他男的并不会产生那样的感觉, ”他想了想继续说,“所以我猜,就算他是个女孩子,我依然会喜欢上他,只不过他恰巧是个男孩子而已。”   “歪理邪说!”江昌年气得脸上肌肉都在抖。   他闭上眼平息怒火,半晌缓缓道,“会分吗?”   父亲痛心疾首的样子让江逾林有些想笑,他勾了勾嘴角,轻声说,“不可能。”   啪——   江逾林脸上挨了重重一巴掌,猝不及防的力道让微微偏过头。   掌掴声响起后的瞬间,江昌年微不可察地退后半步,手掌火辣辣的发麻,还在轻轻颤抖。   江逾林没说话,只是回正了脑袋,垂眼看向他。   江昌年的心猛地颤了颤,一直以来,他们的相处模式都是他端坐着,而江逾林恭敬地站在他身前。   现在两人对峙,江昌年才猝然惊觉儿子已经高出他太多,眼中的情绪也早已是他看不透的。   他挪开眼,尽力维持作为父亲的尊严,缓缓道,“如果我不同意呢?”   江逾林突然笑了,而且轻轻笑出了声。   江昌年诧异地抬头看向他,却见江逾林虽然笑着,眼中却没有任何情绪,凉得他心口发寒。   江逾林对他的威胁毫不在意,说话依旧慢条斯理,“那就有些遗憾了。”   他移开放在江昌年脸上的目光,向前走了两步,漫无目的地望向窗外,石榴花鲜红欲滴。   “我是个很传统的人,”他说,“我一直觉得,婚姻大事如果有父母的祝福会好些。”   他顿了顿,低头无所谓地笑笑,“但如果实在没有,也没关系。”   江昌年瞪大眼睛看着江逾林,不敢相信他真的只把他这个父亲当成可有可无的存在。   他怒意横生,“我是你爸!”   “我不许你跟一个男的搞在一起!”   江逾林终于又分了个眼神到江昌年身上。   他看着江昌年,眼中却似有同情,“您知道的,您控制不了我。”   江昌年满腔的怒火在这一刻凝结。   他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江逾林说得没错,他知道的,其实他一直都知道他不再能够控制江逾林。   因为江逾林在他这里无所求。   自己这个儿子,对他这个当父亲的,没有一丝一毫的索求和期待。   或许江逾林曾经也有过,在他很小的时候,可能也期待过一些父子亲情,期待他能和别的父亲一样陪伴自己的孩子长大。   但是他没有,他年轻时只想着自己,因为对宋婉没有感情,连带着对江逾林也十分疏远。   等到他年纪大了,也开始向往父子之情时,长大的江逾林却不愿意报他以温暖了。   或许是为了弥补某种隐晦的遗憾,也可能不愿再养出第二个江逾林,他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在了江宣身上。   江逾林不期待他了,江昌年深知这一点,也自然明白他不再有任何可以用来拴住他的砝码。   虽然是父子,关系却脆弱无比,只用游丝一线牵着,顷刻间就可覆灭。   “儿子……”江昌年双眼通红,声音发颤。   二十年,他头一次想要表达一下对儿子的感情,可江逾林却低下头掏出手机,直接错过了他自以为深情的凝视。   江逾林收到一条消息,看到的瞬间神色不变,手指却一顿。   [水水:SOS你什么时候回来,你妈来找我了!!qwq]   他把手机一收,抬头对江昌年说:“您还有要说的吗?我有事要先走了。”   说罢,他朝江昌年礼貌地弯腰鞠了一躬,没等他的回复转身就要出门。   “是那个男的找你了吗?”江昌年暗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江逾林脚步顿住。   “我还没让你走。”江昌年的声音似有恳求。   他一字一顿道:“我还没让你走,你就不能走。”   江逾林在书房门口站直,走廊的灯光在他周身勾勒出朦胧的光晕。   他逆着光转身,提步向江昌年缓缓走来,到他身前几十厘米的地方站住,轻轻抬手搭在江昌年的肩上。   江逾林微微俯身离江昌年近了些,和缓道,“刚才忘记道别了,您注意身体,我下次再来看您。”   他说完勾唇笑了笑,理了理领带扬长而去,一次都没有回头。   江昌年眼睁睁看着江逾林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撑着桌面缓缓坐下,后知后觉发现衣襟全部汗湿。   江逾林手搭在他肩上时,力道明明很轻,他却仿佛觉得有千斤重。   再次看向门口时,走廊吊灯投下的光晕丝毫未变,但他的儿子却长大了,真正的长大了。   变得不再需要他。   他穿起了西装,身形高大,脊背挺直,早就不是十几年前那个跟他身后求一个拥抱,还被他甩开的小孩子了。   因果轮回,小孩子长大以后也甩开了他,去拥抱别人。   ·   江逾林走后,陆潺潺毫不迟疑地偷溜出门买薯片。   偶尔一次逃离班长的监视偷溜出门,这感觉和小时候逃学一样酸爽,又紧张又刺激。   陆潺潺自觉经过两个晚上的休息,他早就大好,只从家里到小区便利店那短短几步路简直小菜一碟。   可他又失算了。   一直待在空调房里的陆潺潺,早就忘了外面的气温有多高。   他不能晒太阳,还必须长袖长裤帽子口罩全服武装,走了一半多,就开始有些喘不上气,腰也逐渐酸痛。   他扶着树小心地把口罩摘下来呼吸新鲜空气,没一会儿脸上就开始火辣辣地疼,又不得不赶紧再把口罩戴上。   陆潺潺遥遥望着前方的便利店,实在舍不得调转回头,便一鼓作气冲了进去。   他在便利店里瞎逛休息,身上热度没消下去前不敢出门,店里休息区的桌椅靠着玻璃墙,阳光直射他也不敢坐,只能来回走动。   可越走他腰越疼,最后不得不蹲下来缓缓,忍不住骂自己脑子有毛病,不听江逾林的话非要出来找罪受,一边又骂江逾林混蛋,后劲儿太大。   等到脸上不再刺痛后,陆潺潺挑了薯片就去结账。   他虽然最近叛逆,但也不敢太不听江逾林的话,挑的都是一块钱一包那种只有巴掌大的薯片,总共还只买了一包。   店员看见陆潺潺递上来的玩意儿时,是无语的。   合着这人大热天全副武装,裹得跟打劫似的进店,又在店里晃晃悠悠,走两步蹲一下走两步蹲一下混了大半个小时,最后只买了包一块钱的薯片?!   在陆潺潺瞎晃时,店员一直死死盯着监控屏怕他图谋不轨,可事实上,这位客人除了行为有些怪异,确实也没做什么偷鸡摸狗的事。   结账时,店员还为自己恶意揣测客人而有些后悔,这种后悔在看到陆潺潺的脸后达到顶峰。   陆潺潺进门时带着口罩,现在结账摘了,店员一眼就惊呆,多么可爱漂亮的一个男孩子啊!   他长得这么可爱,怎么可能是劫匪小偷。   陆潺潺嘴唇还有些发白,店员瞬间母爱爆发,担忧道:“您身体不舒服吗?”   陆潺潺愣了愣,笑着摇摇头,“我没事,谢谢关心呀。”   他笑起来竟然还有小梨涡!   店员彻底沦陷,愧疚之下赶紧从旁边的货架拿了块巧克力塞给陆潺潺。   “您是不是低血糖?吃点这个会好些……哎呀不要推辞……这个不算挪用公物,我自己掏钱买……别谢!我只是在践行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陆潺潺被店员热情的话语弄得哭笑不得,实在推辞不过只好收下。   “那就谢谢你啦。”他带上口罩朝店员挥挥手,眼睛弯弯的,“拜拜咯。”   店员再次被他外套里露出的粉白的指尖萌得心脏乱颤,只卖出一块的薯片,却自掏腰包赔上了10块的巧克力,她还傻乐呵。   店员撑着收银台,伸长脖子对陆潺潺的背影喊,“下次一定要继续光临啊!”   陆潺潺闻言又笑着朝她挥挥手,还点了点头,才轻轻合上便利店的玻璃门转身离开。   他刚出门没多久,还没走到楼下,就被某个人叫住。   一位身着墨绿色绸质收腰长裙,披着大波浪卷发的中年美女,踏着小高跟款款向他走来,在他身前站定后,轻轻拨了拨脸上挂着的大墨镜。   女人一双极黑的眼瞳从墨镜下露出来时,陆潺潺心里一惊。   这双眼睛和江逾林太像了。   “请问,”女人笑着说,“你是陆潺潺吗?”   陆潺潺定了定神,答道,“我是,请问你是?”   “嗐,”女人豪气地把墨镜一摘,伸出一只手递到陆潺潺面前,“我是江逾林他亲妈,应该能看出来吧?别人都说他继承了我的美貌来着。”   陆潺潺手里的薯片巧克力应声落地。   还真是?!   他直接石化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宋婉见眼前这小年轻傻愣愣的不说话,迷茫地睁着大眼睛,笑了笑,主动握上陆潺潺的手,“太好了,我们总算见面了。”   陆潺潺被握住手时才回过神,发现自己还带着口罩,这在长辈面前多不礼貌!   他连忙摘下,回握住宋婉的手,在脑海里拼命组织语言。   宋婉在看到他脸的那一刻,直接微微张嘴捂住心口,眼里冒出和便利店店员一模一样的心心,感叹道,“天啊,你真的好可爱啊!!”   “江逾林这小子看着眼光也太好了点,看着死气沉沉的没想到喜欢的这么可爱的……”   陆潺潺被太阳晒得又开始胸口发闷,宋婉绵绵不绝的声音围绕在耳边,也闹得他头晕。   头晕的结果是,他脑袋一抽,握紧宋婉的手,大喊了声,“妈!”   “诶!”宋婉下意识应道,应完之后发现不太对。   这孩子改口改得也太快了点……   她犹疑片刻,另一只从心口拿下,覆到陆潺潺手背上,轻轻拍了拍,笑得一脸和蔼,“儿媳妇好!”   陆潺潺喊出那声“妈”后的瞬间就后悔了,他本来还想找补两句,没想到江逾林他妈也不一般,竟然这么快就做好了心理建设,还能直接喊他儿媳妇?!   宋婉看陆潺潺脸色风云变幻,一会儿白一会儿红,笑容也有些僵硬了。   不由得有些怀疑,难道喊反了?   她再次打量了一遍陆潺潺,皱着眉摇头。   不应该啊……就这小身板也能压得住她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23 18:05:24~2021-10-24 19:08: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钵钵鸡 10瓶;鱼人子 2瓶;思思非常可爱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陆潺潺坐在沙发上紧张得扣手。   他把茶杯往宋婉面前推了推, “阿姨您喝茶。”   宋婉笑着推辞,又推了推陆潺潺面前的杯子,“我不渴, 你喝。”   陆潺潺也连连摆手, “我也不渴, 您喝。”   宋婉笑道, “行,那我们都不喝。”   陆潺潺点头, “好。”   尬聊过后又是一阵安静。   陆潺潺刚刚泡茶的时候偷偷给江逾林发了消息,对面马上回了, 但他现在不敢看手机, 也不知道江逾林什么时候能到。   宋婉看眼前这个小男生脸色不好, 以为他是过于紧张,便尽量用温柔的嗓音说, “小宝贝, 你放松, 刚刚还喊妈妈来着,怎么现在紧张成这样?”   陆潺潺想说, 他也不全是因为紧张, 实在是……身上太难受。   从给江逾林发过消息后,他和宋婉就一直这样大眼瞪小眼地坐着,他浑身绷紧坐得笔直,很快腰就开始痛, 渐渐的下面也不太舒服。   刚刚从外面回来出了一身汗直接吹空调,里面的T恤湿了,外套黏黏腻腻地裹着,吹得陆潺潺身上一阵一阵发冷。   如果江逾林在, 一定会让他先把汗擦干换身衣服,或者直接去冲个澡,但现面前坐的是宋婉,他不可能这么做。   宋婉摸了摸他的手,诧异道,“怎么这么冷,是不是空调温度太低了?我给你调高一点?”   她说着就要起身找遥控板,陆潺潺连忙制止,“不用不用阿姨,我没事,我手一直这个温度。”   “真的没事吗?”宋婉问。   “真的!”陆潺潺拼命点头。   宋婉这才放弃起身的动作,坐回原处。   陆潺潺看她又坐好了,才悄悄把外套往上拉了拉,他脖子上江逾林留下的吻痕还没消,这玩意儿要是让长辈看见了可不得了。   “潺潺啊,”宋婉再次开口,“你不要怕,阿姨这次来不是想要拆散你们,也不会给你五千万让你离开我儿子。”   她揪着手指,竟然还有些少女劲儿,“我就是……我真的太想看看你了!”   “哈?”陆潺潺一脸懵。   “谢欢,”宋婉说,怕陆潺潺不知道还稍微解释了下,“就是我侄女,江逾林他表妹,有次悄悄看过你一眼,回来人都要疯了,说特别特别好看特别特别可爱!”   “我那个激动啊,我也好想看,”宋婉捂着心口,“可江逾林这死小子也太能藏了,死活不主动跟我说,我实在忍不住只好跑过来看看你。”   陆潺潺知道谢欢,就是之前被他撞破的,挽着江逾林胳膊尽出馊主意的漂亮女孩儿。   “不过主要也是我工作太忙了,虽然特别想见你,但一直到现在才腾出时间。”她凑近些拉住陆潺潺的手,“宝贝你放心,妈妈是一定同意这门婚事的。”   “不不不……”陆潺潺连连摇头,想说他俩还没讨论过谈婚论嫁的事。   “不用害羞,”宋婉一副我都懂的表情,“妈妈只是怕这死小子对你不好,他那张脸天生就是那么臭,有时候如果对你冷脸了,你要相信他一定不是故意的。”   “没有没有,”陆潺潺正色道,“他对我很好的,他特别温柔。”   “千万不要替他遮掩。”宋婉看陆潺潺的表情更怜爱了。   “你有什么委屈一定要来告诉妈妈,我一定……虽然我也不一定有时间替你打他,但我们可以先攒着,等我回来一口气打完。”   陆潺潺实在想象不出江逾林被人打是什么模样,结结巴巴道,“我……您……”   他对上宋婉的眼睛,发现她眼里的心心都要冒出来了,迟疑片刻道,“您怎么了?”   宋婉再次捂住心口,神情犹豫,“说出来看你有点冒昧,但我……我可不可以捏下你的脸?”   “哈??”陆潺潺觉得江逾林他妈|的路子可太邪门了。   “可以吗?”宋婉双手合十小心翼翼。   陆潺潺干笑,“可、当然可以。”   宋婉立刻凑过来,手指在陆潺潺脸上戳了戳,随即激动地“呀”了一声,紧接着又在他脸颊上轻轻捏了一下,才意犹未尽地回到自己座位上。   江逾林就是这个时候回来的。   听到开门声,陆潺潺和宋婉都条件反射地站起身,宋婉迎去了门口,陆潺潺却没走动。   他起身的瞬间,腰上闪电般地一抽搐,疼得他无法动弹,只能一手撑着椅背一手掐腰,以一种极度扭曲的姿势僵在原地。   江逾林进门后,和宋婉略打了声招呼就直奔客厅,看到陆潺潺用搞行为艺术一样的姿势站在餐桌边,也懵了一瞬。   “你……”陆潺潺见江逾林在一旁杵着,气不打一处来,“你过来帮帮我。”   他声音又小又弱还带着哭腔,江逾林心里一紧,立刻上前抱住陆潺潺,“怎么了?”   “别动别动!”陆潺潺趴在江逾林肩上,“我腰抽筋了。”   “好好好我不动,”江逾林搂住他,另一只手放到他腰上轻轻按揉僵硬的腰背,“乖,放松些,我给你揉揉,揉开就不疼了。”   陆潺潺浑身都是冷汗,趴在江逾林怀里一阵一阵发抖,好半天才渐渐放松下来。   江逾林直接把他抱去沙发上坐着,找了个靠垫给他垫着腰,感觉他浑身冰凉又皱紧眉头把温度调高,然后回到沙发前把他抱在怀里哄。   看着陆潺潺煞白的脸,江逾林心里一阵烦闷,小半天的时间,好端端的人怎么就折腾成这样了?   陆潺潺这会儿缓过来了些,看向江逾林,离得这么近,他一眼就能看到江逾林一边脸上清晰的手掌印。   他撑着身子想要坐直,“你脸怎么……”   “没事没事,”江逾林把他按在怀里,“不要急。”   陆潺潺还想说什么,猛地想起宋婉还在家里,便不好再问江逾林掌印的事。   他有些不自在地推了推江逾林。   江逾林立刻捧起他的脸,焦急地问,“哪里不舒服?”   “没有!”陆潺潺羞地发慌,悄悄拉着江逾林的袖子,“你离我远点,阿姨还在呢。”   “我不在了!”一直跟在一旁的宋婉突然说。   两人都同时看向她,欲言又止,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   宋婉反应了会儿,发现她那句话好像是有些歧义,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我还有事要先走了。”   她朝江逾林眨眨眼,“儿子,送送你老妈。”   江逾林不置可否,他还是放心不下陆潺潺。   陆潺潺知道宋婉这是有话要跟江逾林说,连忙推了推他,“去啊,我没事。”   江逾林顿了顿,摸摸陆潺潺脸,嘱咐道:“你别乱动,我马上回来。”   ·   江逾林跟宋婉出去后,依旧身在曹营心在汉,一心想着陆潺潺,对宋婉说:“您要过来也该先给我说一声。”   宋婉笑了笑打趣道:“这么护着他呀?”   江逾林眉毛还是皱着,“他身体不好,您不该来吓他。”   宋婉一听也正经了些,问:“怎么身体不好?”   江逾林摇摇头,“不是什么大毛病,就是体质差,前段时间一直生病,也没怎么养回来。”   宋婉想起陆潺潺那个脸色,好像确实不太好,便也长话短说。   “刚刚有些话我已经跟潺潺说过了,我不会反对你们在一起。”   “我没养过你,自然知道我没这个本事插手你的人生大事,你喜欢谁,想什么时候结婚,考虑好了跟我说一声就行。”   “就一点,我毕竟是你妈,到时候婚宴必须给我留个上座。”   江逾林暗暗松了口气,笑着说,“也得您有时间来参加婚礼。”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宋婉拧了把江逾林的胳膊,“我儿子的婚礼诶!我就是再忙也得来呀,我就是在西伯利亚插翅膀也得飞回来。”   江逾林被她逗笑了,他转头看向她,眼神有难得的温暖,“谢谢您。”   “这有什么好谢的,”宋婉摆摆手,“老实说我之前还愁呢,我还在想你以后要是给我生了个孙子我该怎么办,我也没时间带啊,这下好了,直接解决后顾之忧。”   江逾林的笑僵在脸上,喉头紧了紧,他这个母亲……确实是个奇人,怪不得江昌年当初拴不住她。   宋婉又看向江逾林脸上的掌印,知道肯定是江昌年那个老古董大发雷霆了。   她指了指他的脸,“江昌年打的?”   江逾林点点头。   宋婉嗤笑一声,“我就知道这老顽固一定接受不了你和潺潺在一起。”   “不过没关系,”她一巴掌拍在江逾林肩上,“我去跟他说,一糟老头子我还拿不下他了。”   江逾林想说不用麻烦,不管江昌年同不同意,在他看来都不是很重要,但既然宋婉说了,他也没必要反驳。   他想了想,问,“您怎么跟他说?”   宋婉拨了拨头发,“我自有我的办法。”   她摆摆手让江逾林打住,“这些小事你犯不着上心,你最需要做的就是把我儿媳妇的身体养好,他也太瘦了。”   “是,”宋婉这句话说到了江逾林的心坎里,“一直在努力。”   正事差不多谈完了,宋婉的司机还没到,她便又起了心思,戳戳江逾林的胳膊,“诶儿子,妈问你,你是不是特别喜欢摸潺潺的脸?”   江逾林心下一震,面上强装镇定,“我不会那么做。”   “得了吧你,”宋婉白眼一翻,“你是我生的,那审美取向简直和我一模一样,我见潺潺第一眼就想rua他,你跟他谈恋爱能忍住不摸?”   宋婉眼冒心心,“而且我刚刚捏了一下,他真的好乖好乖啊!”   江逾林眼神一凛,“你摸他了?”   “摸一下怎么了?”宋婉不满。   “以后不许摸了。”江逾林明令禁止。   “你会不会过于小气了些?”宋婉震惊。   江逾林看着她不说话,宋婉十分想抽死这个儿子。   正好这时候她司机到了,宋婉一个都不想再分给自己这个恋爱脑的傻大儿,踏着小高跟要上车。   “妈!”江逾林忽然想起什么,叫住宋婉。   “怎么了?”宋婉回头。   “我还有件事想问您一下。”   宋婉见他神情严肃,连忙道:“你说。”   江逾林皱眉,“陆潺潺刚刚是不是出来买薯片了?”   宋婉:“……?”   ·   江逾林再次进门时,陆潺潺正趴在沙发上动弹不得。   他走过去轻轻把陆潺潺抱进怀里,捏捏他的脸,想起宋婉的话,忍不住再了一把。   他亲了亲陆潺潺的额头,“怎么样,还是很难受吗?”   陆潺潺看着江逾林的眼色,不知道宋婉和他下去说了什么,只是笑笑勉强道:“不难受了。”   江逾林见陆潺潺小脸煞白还非要硬撑,表情冷了下来。   他捏起陆潺潺的下巴,声音带了些警告的意味,“真不难受了?”   陆潺潺笑得难看,“不难受。”   “那好,”江逾林冷冷道,“既然不难受,我们就来谈谈你偷溜出去买薯片的事。”   陆潺潺浑身一僵。   靠,他把这茬忘了。   他咽了咽口水,当机立断趴到江逾林肩上撒娇,“我好痛啊……”   江逾林继续凶他,“刚刚不是说不难受吗?”   “是不难受,”陆潺潺委屈,“但是痛,痛比难受要更难受得多!”   江逾林不管他这些歪理邪说,还想再凶他两句,但看陆潺潺脸实在白得厉害,身上也一直冒冷汗,就怎么都凶不起来了。   他手熟练地放在陆潺潺后腰某处,尽量冷漠道:“这里痛吗?”   在得到陆潺潺一声轻哼后,认命地给他揉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就是我明天要完结正文啦,后续还会有几个小番外,宝贝们如果有什么想看的可以评论说说(没有的话我就自己写……   谢谢大家(鞠躬~)   感谢在2021-10-24 19:08:12~2021-10-25 18:43: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日常贫穷 26瓶;17773369 10瓶;春日气泡、doi就现在 2瓶;yjtc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炖汤的间隙, 江逾林看着餐桌上那包小小的薯片哭笑不得。   真的很小一包,一块钱的,只有他半个手掌大。   江逾林几乎都能想象到, 陆潺潺站在琳琅满目的货架前, 揪着手指对着各类薯片看了半天, 然后从最底层的小架子里挑走了最小的一包。   不知道是不是觉得原味的刺激要小一些, 还在喜欢的红烩味之间纠结半天,最后妥协地选了原味的。   江逾林只是想想那个画面都心软得不行。   他把火调小, 让乌鸡汤在上面慢慢炖,自己则去了房间。   他轻手轻脚打开门, 窗帘拉着, 陆潺潺还在睡觉。   前几天宋婉走后, 陆潺潺晚上就开始有些低烧,不严重, 但反反复复拖了好几天, 一直到最近才好些, 不再烧了,就是精神还是弱。   江逾林来到床边坐下, 小心地把陆潺潺从被子里拨出来, 抱到自己怀里捧着脸亲了亲。   陆潺潺真的很喜欢亲亲,就算睡得迷迷糊糊了,只要江逾林亲他,他都会下意识像小猫一样黏上来。   陆潺潺被江逾林抱着亲了好半天, 总算清醒了些,缩到江逾林怀里蹭了蹭,黏黏糊糊道,“你干嘛呀?”   江逾林一下一下摸着他的脸, “我水水好乖。”   陆潺潺轻轻哼了一声,有些小骄傲,“你现在才知道我乖吗?”   “嗯,我一直都知道。”江逾林声音染上笑意。   他手掌覆到陆潺潺耳侧轻轻拍着,“再缓一缓,然后我们去吃点东西好不好?”   陆潺潺嘴角一撇,可怜巴巴的,“想吃小薯片。”   江逾林想起餐桌上那包小得可怜的薯片,实在狠不下心,买都买了也不能真不让孩子吃啊。   他想了想,亲亲陆潺潺的额头,“这样吧,要是接下来一个星期都不生病,就可以吃。”   “真的?!”陆潺潺眼睛亮了亮。   一个星期算什么,就是一个月以他现在强健的体魄也是绰绰有余。   陆潺潺欢天喜地地抱住江逾林赏了他一个甜甜的吻,江逾林笑着搂住陆潺潺,被亲得神清气爽。   陆潺潺又歇了一会儿,吃了点东西后精神总算好了些。   已经放暑假了,他下午闲着没事,开始看起回家的诱惑。   那天江逾林脸上的巴掌印到底还是吓着他了,陆潺潺总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经历一场豪门狗血虐恋,再不赶紧多积累素材做准备就来不及了。   江逾林给他端牛奶过来的时候,他正咬着手指看得聚精会神,一颗心七上八下——这品如也太惨了点。   江逾林在陆潺潺身边坐下,摸摸他的脸,“看什么呢?”   “回家的诱惑。”陆潺潺说。   江逾林纳罕,“怎么忽然想起看这个?”   陆潺潺钻进江逾林怀里,整张脸都皱着,“我愁啊……”   江逾林赶紧抱住陆潺潺,捧着他的脸,“怎么了宝贝?”   陆潺潺软趴趴地赖在江逾林怀里,手指摸着他的喉结,叹息道:“我在想,等以后我成了豪门男媳要怎么办,我会不会也像品如那么惨……”   他撑起身,锤了锤江逾林的胸口,愤愤道:“你会不会也跟洪世贤那个渣男一样,始乱之!终弃之!”   江逾林:“……”   “为所有爱执着的痛——为所有恨执着的伤——”   电视剧不知道是放到结束还又新开了一集,陆潺潺的平板里突然传出这首直击灵魂的主题曲。   江逾林面无表情关掉电视,二话不说捧着陆潺潺的脸就开始亲。   等陆潺潺整个人晕晕乎乎趴在他怀里再也没工夫东想西想后,江逾林挑起陆潺潺的下巴,感叹道:“看来外婆的叮嘱果然没错。”   “什么叮嘱?”陆潺潺有气无力的。   “她让我盯着你少看些电视,说你一看电视就神神叨叨的。”   江逾林心里腾起一股崇拜之情,“外婆真是厉害。”   “你什么时候跟我外婆有联系了?”陆潺潺诧异。   “一直都有,”江逾林理所当然地说,“我要跟她学做菜。”   陆潺潺懒得纠结他们之间的事,轻哼一声,“你当然没事了,我家里人那么喜欢你,你要是嫁过来,肯定把你亲生的一样对待。”   “我就不同了,”他委屈地撇撇嘴,“我要是嫁进你们家,不知道有多少委屈要受。”   江逾林恨不得把心都挖出来给他看,他紧紧抱着陆潺潺,“我哪里舍得?”   陆潺潺不信,“洪世贤跟林品如求婚的时候,说得也是这么好听。”   江逾林:“……”   江逾林这就卸载陆潺潺的视频软件。   陆潺潺正要制止,幸好江逾林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是大姑。   江逾林捏着手机,点了点陆潺潺的额头,警告道:“不许再看了,听到没有?”   陆潺潺才不想理他,朝他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江逾林又想亲他了。   他离开卧室去了阳台,电话刚一接通,大姑那边就是一顿哭诉。   “小林啊,你可别怨大姑,我那也是有口无心呐……”   “我最近认真了解了什么是同性恋,真的,我还报班去学了……”   “大姑真的错了,大姑无知,大姑浅薄,你可千万别把我那天的话往心上放啊……”   “大姑祝福你,祝你们永结同心白头偕老早生……早,早点结婚,哈哈、哈哈……”   那边还想继续说,江逾林却不想听了,打断道,“我知道了,您还有别的事吗?”   “啊……没、没了哈哈哈……”   “嗯,”江逾林照常报上结束词,“那您注意身体,我有空再去看您。”   “诶诶好……啊不不不,不用了,不用来看我,你忙你忙。”   大姑说完也不再等江逾林答复直接挂断电话,躲瘟神一样。   江逾林看着手机无奈摇摇头,大概能猜到大姑态度为什么突然360度转变。   他这个大姑平生最怕的人就是江昌年,他爷爷奶奶走得早,那些弟弟妹妹对江昌年这个大哥有天然的敬重和畏惧。   现在这个情况,只能是宋婉说动了江昌年,江昌年那边一发话,大姑直接偃旗息鼓。   事实证明,江逾林猜的不错。   第二天宋婉就来了电话,让江逾林带着陆潺潺一起出来吃顿饭,江昌年也在。   江逾林把这事和陆潺潺说的时候,陆潺潺直接愣了好几十秒,接着扑到江逾林怀里耍赖,“怎么这么快啊,我这么快就要变成苦逼的豪门男媳了吗?!我不要啊!!”   江逾林:“……”   那视频软件他是真的非卸不可了。   .   虽然陆潺潺心里很清楚江逾林和宋婉都站在自己这边,江逾林还一定会护着他,但就是无法控制地生理性紧张。   在酒店包间里坐下时,手脚僵硬得不行,被江昌年拿威严的眼神一瞟,手都有些抖。   江逾林握着他的手轻轻安抚。   江昌年轻哼一声,“动手动脚。”   陆潺潺又是一抖。   江逾林眉毛皱了皱,看向江昌年,“爸,您多吃菜。”   江昌年还想发作,但有江逾林挡着,只能忍下来。   他看了眼宋婉,又看向江逾林他们,宣布自己的决定,“你们小辈的事,我不再插手,但毕竟是两个男的在一起,要考虑的不少,我希望你们30岁以前都不要结婚。”   宋婉佯装震惊道,“我看你二两小酒没喝完怎么就醉了呢?”   她嗤笑一声:“孩子想什么时候结婚就什么时候结婚,关你什么事?”   江昌年一拍桌子,“就凭我是他爸!”   “那我还是他妈呢!”宋婉抱着胳膊和他吵,“怎么的,你一句话我还得等个十年才能看到我儿子的婚礼?”   “十年!黄花菜都凉了!我告诉你江昌年你别太把自己当根儿葱!”   “宋婉你、你……”江昌年吵不过,指着宋婉的鼻子生闷气。   他又把桌子一拍,厉声道,“25岁!不能再早了!”   陆潺潺坐在一边观战,看得一愣一愣的。   江逾林给他点了碗鸡蛋羹放到他面前,陆潺潺眼神示意江逾林:什么情况啊?   江逾林笑笑,拿勺子舀了一小勺吹到不烫后送进陆潺潺嘴里,“你吃你的,不管他们。”   “可……”陆潺潺还想说。   江逾林坐到他身边抱住他,手环在他胃上,温柔道,“乖,慢慢吃。”   陆潺潺最受不了江逾林的温柔炮弹,被这么一哄直接晕得找不着北,看着江逾林的脸被他一口一口喂着鸡蛋羹。   一旁宋婉和江昌年那场,关于他们什么时候可以结婚的争吵还在继续。   宋婉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连脖子上的丝巾都摘了,战况激烈。   “江昌年我看你是有毛病吧!”   “宋婉!你嘴巴放干净点!”   “25岁结婚?美得你,要是孩子们就想一毕业就结婚呢?需要你来瞎操这个心?”宋婉叉着腰吵。   “再说,我还等着儿子后面接手我的公司呢,他早成家我就能早享福,你凭什么阻挠?!”   “宋婉?!”江昌年瞪大眼睛,“你有没有搞清楚啊?江逾林是我江家的长子,姓江!要接手也是接手我的公司,你哪儿来哪儿呆着去!”   “江昌年你是真的有毛病吧?”宋婉撸起袖子,“你又不让人结婚,还想让人替你管公司?我就允许他毕业就结婚,你看咱俩他选谁。”   她白眼翻到天上去,“而且你不是还有个小儿子吗?非要跟我抢这唯一一个?”   江昌年不可置信,“宣宣才多大?他能成什么事?!我五十多岁了啊,要等宣宣长大,我不得干到七八十岁?!宋婉你有没有有点良心!!”   “关我屁事!”   啪——!   江昌年又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这次的力道比前两次都大,大到陆潺潺面前的鸡蛋羹都震了震。   江昌年沉默的喘息了很久,宋婉也也在一边理着头发,看情况,似乎暂时休战了。   然而江昌年忽然看向陆潺潺。   陆潺潺心里一惊,没等他问,江昌年就先开口。   他吵了半天,这会儿突然平息下来,嗓子还有点哑,他问——   “亲家什么时候可以见面?”   江逾林:“……”   陆潺潺:“……?!”   ·   吃完饭回家后,陆潺潺都还没缓过神。   他拉着江逾林的胳膊赞叹道,“你妈真是太厉害了,几句话就让你爸把咱俩婚期提前了十年,十年呐!”   江逾林也觉得有些好笑。   之前宋婉自告奋勇去跟江昌年讨论,他真以为是什么严肃的讨论,现在想来……   江逾林笑着摇摇头,他妈路子果然野。   陆潺潺盯着江逾林看了一会儿,忽然上去抱了抱他,脸颊贴在颈侧轻轻蹭了蹭。   这种蹭和他平时撒娇的劲儿不同,很轻很温柔,像是在安抚。   江逾林也环抱住他,低声问,“怎么了?”   陆潺潺摇摇头,“不怎么,就是突然有点心疼你。”   江逾林也笑了,他亲亲陆潺潺的耳朵尖,“我有什么好心疼的?”   陆潺潺叹了口气,他也说不上来。   今天吃饭,江逾林爸妈挣着抢着要把自己的产业留给他。   甚至他爸,明明膝下还有个小儿子,却说什么都只肯让江逾林来接手自己的公司。   这种操作,换成谁不羡慕啊,说是人生赢家都不为过。   可是江逾林当时坐在他身边,没有一点点高兴的样子,他甚至把陆潺潺抱得更紧,像在寻找安全感的孩子。   江逾林的父母一直到现在都不懂,他想要的从来不是他们宝贵的财产,以他的能力,他也不需要这种看似慷慨的馈赠。   他们作为父母,共同孕育过一个孩子,可二十年过去了,他们依旧丝毫不明白,自己儿子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江逾林轻轻捏着陆潺潺的后颈,“好了水水,不想了。”   “嗯……”陆潺潺嘴上应着,思绪却还是飘远。   江逾林想了想,突然一把抱起他。   陆潺潺一惊连忙环住他的脖子,“干嘛?”   江逾林亲了他一口,笑道:“洗澡。”   陆潺潺心里因为这两个字又扑通扑通炸开小烟花,各种愁绪烟消云散。   去他的多愁善感,去他的不知所求,钱送到手里谁不要谁傻子。   起码还可以买个更大的浴缸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我都看啦,明天番外走起~ 第48章 番外一   某个深秋的夜晚, 客厅里灯火通明寂静无声,将浴室里淅淅沥沥的淋浴声反衬得格外清晰。   江逾林瞟了眼时间,头也不回地冲浴室里喊:“陆水水, 你已经超时五分钟了, 再洗下去相信你知道后果。”   “什么?不可能!”陆潺潺的声音隔了水声和门传过来, 显得闷闷的, 像在撒娇,“你逗我呢吧, 我洗那么快怎么可能超时!”   在他们家,陆潺潺同志的洗澡时间是被严格控制的, 不许超过20分钟。   对此, 陆潺潺表示过强烈的不满, 驳回申请提出的次数不亚于学前班暑假提交改名申请的盛况,并在包括但不限于窗台、浴室、厨房等地点, 对江逾林同志进行威逼利诱。   然而江逾林每次照单全收后, 又坚决地驳回了陆潺潺的申请。   实在不是他太严厉, 而是陆潺潺这人如果放任不管,能洗上一个小时。   在他成功把自己洗晕三次后, 江逾林强行在家规里加上一条:洗澡不许超过20分钟。   超时惩罚为:超过一分钟, 五分钟不许亲。   其实一开始,江逾林定的是一小时不许亲,但陆潺潺在他怀里一个劲儿撒娇打滚亲亲蹭蹭,他没扛住, 最终降到了五分钟。   浴室里那人的动作明显加快了。   江逾林听着又有些担心,忍不住喊:“你慢点别摔了,摔了直接一天不许亲。”   浴室里瞬间静了两秒,接下来水停了, 陆潺潺的动作缓慢而小心。   江逾林听着勾了勾嘴角,打算把这一点也加进家规,那样就万无一失了。   他这半天手上动作也没停,坐在沙发凳上,一心二用地完成陆潺潺交给他的任务——贴膜。   最近他俩刚换了最新款的情侣手机,而陆潺潺那双手好看是好看,残也是真残,像自带锯子似的贴个膜能把膜整碎。   后来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一直落到了江逾林身上。   陆潺潺的旧手机就放在茶几上,手机壳没上好,江逾林余光能看到下面似乎压着个黄黄的东西。   膜贴好后,陆潺潺还没出来,他百无聊赖就去探究那小玩意儿。   竟然是张符纸?   江逾林把它捏在手里,三角形的,小小一张黄纸红字,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边缘都被磨破,但陆潺潺保存得很仔细,上面的字迹都还清晰可见,写着福、缘。   他还没想明白这是求什么的,就被陆潺潺从身后环住脖子。   “想什么呢?”陆潺潺探出个脑袋搭到他肩上,“膜贴好了吗就出神。”   江逾林拉住陆潺潺的胳膊,稍一用力就把人抱到自己怀里。   陆潺潺刚洗完澡,穿着宽松的T恤短裤就出来,被水蒸得又白又粉的皮肤露出大片,连脖子都是粉粉的。   江逾林抱着他坐回沙发上,用厚毛毯给他整个人裹起来,皱眉道:“现在什么天气,你穿成这样又想感冒?”   陆潺潺不满,“可家里很暖和啊。”   他没说假话,还没入冬,他们家地暖都开小半月了。   “那也不行。”江逾林说一不二。   好吧好吧,陆潺潺一向懒得跟他在这些方面计较。   他凑上去想亲亲,却被江逾林用两根手指抵着嘴唇推开。   陆潺潺:?   江逾林摁亮手机递到他眼前,屏幕里是倒计时的界面。   他挑了挑眉,“你最终超时了8分钟,到现在算下来,还需要等37分钟才可以亲。”   陆潺潺:“……”   陆潺潺气不过,埋到江逾林肩膀上咬了一口,以表达自己强烈的不满。   结果只听到江逾林低低地笑了声,还在他后脑勺揉了一把。   陆潺潺不服气,“二十分钟怎么可能够嘛,洗澡洗头洗脸都已经很紧巴巴了,我还要擦身体乳,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我要申请延长时限!”   江逾林当即抓住重点,低头埋到陆潺潺颈间吸了口气,“换身体乳了?”   陆潺潺永远容易被带偏,抿着嘴晃江逾林的手,“嗯嗯,这个是橙子味的,喜不喜欢?”   江逾林吸猫似的又在他脖子上吸了好几口,才点头赞同道:“确实不错。”   “那是,”陆潺潺骄傲得猫尾巴翘上天,“你可以永远相信我的品味,过几天再带你去买几身衣服,我不管你,你那搭配简直……”   他说着说着,总感觉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一下又想不起来,小脸都皱在一起。   江逾林在他眉心揉了揉,准备继续忽悠岔开话题,反正不能让陆潺潺想起来。   他拿起那张符纸,状似无意地问道:“这是求的什么?”   “你怎么发现的?”陆潺潺抢过来,放到自己手心,“求姻缘的,特别灵,当初陆祺求了之后就遇到了表嫂,我求了之后就和你变亲近了。”   他说着忽然从江逾林怀里坐直身体,“我去!我忘了件大事!”   “怎么了?”江逾林抱住他。   陆潺潺苦着一张脸,“我忘去还愿了……”   “还愿?”江逾林疑惑。   “对啊,”陆潺潺长叹,“这种灵验过后是一定要去还愿的,那样菩萨才会继续保佑你,我竟然给忘了!”   “没事没事。”江逾林拍着他的背。   他从来没拜过佛,也不太清楚里面那些门道,但陆潺潺一着急他就心疼。   “没关系啊,”他抱着陆潺潺哄,“我们现在去也来得及。”   “对,”陆潺潺说,“必须去明天就去,我还得供个大海灯。”   他环住江逾林的脖子往他肩上靠,问:“你是不是从来没去过庙里。”   江逾林点点头,应了声,“嗯”。   “啧,”陆潺潺拍拍他的胸口,叹惋道,“真可怜,长这么大都没去过寺庙,没事不哭,明天哥哥就带你去见世面哈。”   江逾林非但没哭,还笑得很开心,往陆潺潺耳垂上咬了一口,“你知道你刚刚的发言有多大逆不道吗?谁是哥哥?谁又哭了?”   陆潺潺被他咬得身上麻酥酥的,推了他一把说,“37分钟还没到吗?”   “没到。”江逾林把手机摁亮。   陆潺潺瞟了眼,环住他的脖子撒娇,“就剩最后一分钟你都不肯吗?”   江逾林不为所动。   陆潺潺咬牙忍耐,眼睛一动不动盯着倒计时。   5——   4——   3——   2——   1——!   陆潺潺毛毯一掀,直往江逾林身上扑,“看哥哥怎么办了你!”   .   江逾林虽然嘴上不说,但身体还是很诚实的,面对人生第一次逛寺庙体验,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一大早起床忙活半天,收拾出一个大登山包的行李,后来去网上查了下,发现大家都建议轻装简行,又挑挑拣拣精简出一个小背包量,全部准备就绪去叫陆潺潺起床时,天都没亮。   陆潺潺迷迷糊糊被天从被窝里掏出来,人都是懵的。   “干嘛呀?”他哑着嗓子问。   江逾林让他靠在自己肩上醒瞌睡,“去寺庙还愿。”   陆潺潺一听,睁眼望窗外望了一眼,整片天都还灰蒙蒙的。   “你认真的吗?会不会太早了一点?”   “不早,”江逾林给他揉着太阳穴,“马上八点了,现在天亮得晚,我们这边开车过去要两个多小时,现在正好。”   陆潺潺有些差异,“你真这么想去啊?”   江逾林顿了顿,没有正面回答,反倒捏了捏他的耳垂,说:“乖,先起床,等下到车上再继续睡好不好。”   陆潺潺想了想,装模作样咳嗽一声说:“那你亲我一下,你既然这么殷勤,亲我一下我马上就起。”   他话音刚落就得到了一个暖乎乎的早安吻,江逾林低低的笑声在耳边回荡。   陆潺潺高兴得抿起嘴角,只片刻,他的小梨涡也不幸遭难,被某只大狼狗狠狠啄了一口。   大狼狗笑着逗他,“陛下,现在可愿意起身了?”   陆潺潺抿着嘴憋笑,咳了一声,“更衣吧。”   .   福灵寺坐落在市郊名山福灵山上,因为灵验,经年来香火旺盛,政府也出资翻修过多次。   从山底阔气的大门进去,顺着山路往上爬,沿途会经过各种庙宇,一般人会挑着自己想求的神来拜,一直爬到山顶,士庙在那里,还愿要供的大海灯也得在那里请。   上次陆潺潺和陆祺一起来的时候,为了雨露均沾,沿途每个庙都进去拜过,所以这次他自然而然地带领江逾林踏入了第一扇大门。   院内正中摆放了一鼎大香炉,香炉两侧都给游客们提供了供佛香。   陆潺潺抽出三根对江逾林说:“跟着我的动作学。”   江逾林也乖乖跟在他身后,拿香点香,走到殿前。   “把香横着拿,”陆潺潺说,“前后左右各拜三次。”   “好。”江逾林站到他身边。   两人对着庙宇虔诚地一拜、二拜、三拜,换边再拜,再换边……   结束后,陆潺潺把香插回香炉里,江逾林也跟着做。   全部弄好正准备出去时,江逾林却发现周围的人都有意无意地盯着他们看。   他凑近陆潺潺悄悄问,“他们为什么看我们?”   陆潺潺毫不在意,大摇大摆往外走,“咱俩颜值这么高,被看很奇怪吗?这么多年你也该习惯外界的目光了。”   “不是……”江逾林皱眉,总觉得这些眼神和平时的不一样,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同。   好像震惊之中,还透露的着疑惑,江逾林不懂为什么要疑惑。   “小伙子们来替家人拜菩萨啊?”陆潺潺半道被一位面善的老奶奶拦住聊天。   他甜甜地笑着答道,“没有啦,我们是来给自己求的。”   老奶奶脸色突然变得十分奇怪。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陆潺潺,问:“你是女的?”   “当然不是啦,”陆潺潺笑着拍拍自己的膀子,“纯爷们儿!”   老奶奶表情像见了鬼似的,凑近些小声问,“那你们俩男的来求这个干嘛?”   “这有什么,”陆潺潺小手一挥,“我们要对所有佛一视同仁……等下奶奶……”   陆潺潺说着,突然觉得不对劲,他发现他还不知道他们拜的是什么佛。   他扣了扣手指小心问道,“奶奶,我能问问,这个是求什么的吗?”   “求子啊!”老奶奶嗓门突然放大,“福灵寺第一灵的是姻缘,第二就是求子,所以我才奇怪,你们两大小伙子跑这儿来干嘛,瞧那拜佛的架势比我儿媳妇还认真!”   江逾林站在陆潺潺身后,当即就是一阵暴击。   陆潺潺石化在原地,从脖子到脸颊再到耳朵尖,全部爆红。   他这才搞明白,为什么其他人要么成双成对,要么就是长辈带着,原来是求子的!   他和江逾林意外求子了!   他和江逾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意外求子了!!   周围的人看他这个样子,也明白过来是闹了乌龙,全部笑起来。   陆潺潺觉得此时此刻地洞已经无法满足他了,他想去死。   他捂着脸就往外跑,跑了两步发现江逾林还杵在原地,又捂着脸回来拉他。   同来求子的一对年轻小夫妻,还在后面打趣道,“没关系,年轻人有梦想是好事,心诚则灵啊!”   陆潺潺跑得更快了。   出去后,陆潺潺坐在路边的大石头上,脸上的红晕半天都下去,愤怒地给陆祺发消息质问。   [LCC:你知道福灵寺第一个庙是求子的吗?!]   [煞笔陆祺:当然知道了,我刚想跟你说呢,特别灵,上个月我带梦梦去求了,你猜怎么着,有啦!我要当爸爸啦!]   陆潺潺看到这,脸上热度不仅退不下去,反而原来越烧。   [LCC:那当初我俩一起来的时候你干嘛要去求!]   [煞笔陆祺:我没让你跟我一起啊,我给我和梦梦求的。]   [LCC:你那时候都还不认识表嫂吧,你求什么子啊?]   [煞笔陆祺:我求子碍着你了?你懂什么是男性雄风?]   陆潺潺还真不懂他的男性雄风。   陆潺潺只知道自己要崩溃了!   [LCC:滚。]   他这边郁闷着,头顶突然传出一阵笑声。   他一抬头,江逾林这货居然在笑他?   刚刚发生了那么严重的意外事件,他不仅脸不红心不跳,甚至还能笑得出来?   陆潺潺忍不住在他腰上拧了一把,没好气道,“你还笑!”   江逾林捧起他的脸,让两人对视,弯腰凑近说,“水水,要不我们试试?”   “试什么?”陆潺潺别扭起来眼睛都润润的。   江逾林上手蹭了蹭他的眼尾,轻声说,“生宝宝啊,心诚则灵。”   他话音刚落,就看到陆潺潺睫毛猛颤,被他捧着的脸颊温度陡然上升。   陆潺潺这个样子在他眼里简直可爱到了极点。   他刚想再调戏两句,膝盖却忽的一痛,陆潺潺一脚给他踹了过来。   “滚呐!”   “谁要给你生宝宝!”   “臭流氓!!”   江逾林笑得直不起腰。   小猫挠人了。   接下来一段路,陆潺潺都在跟他闹别扭,一个劲儿闷头往山上冲,完全不管江逾林的示好,还命令不许牵手不许摸。   江逾林在一旁哭笑不得。   但当山路爬到一半时,情况逆转,陆潺潺走不动了。   他咬牙挺了一会儿,不愿意在江逾林面前示弱,这人刚刚还让他生宝宝,太不要脸了简直,就算是为了自尊心,他也不能低头!   可事实证明,有些时候,人的自尊心单薄的不值一提。   陆潺潺双腿打颤,喘息不定,眼前的台阶在他看来简直高耸如天梯,完全没有尽头,很快就让他在现实的逼迫里败下阵来。   “江逾林……”陆潺潺弱弱地喊了声,“牵我一下……”   几乎是下一秒,他就被人稳稳当当地抱了起来,两三走到一边的长椅上放下。   陆潺潺刚才又羞又气,走得太急了自己都没发觉,现在喘不上气,还累得有点想吐。   他抬手在胸口上锤了两下,希望能够把这阵反胃压下来。   江逾林连忙拦住陆潺潺的手,“别这样水水。”   他把陆潺潺的拳头掰开握进自己掌心,陆潺潺身上出了汗,手心却发凉还微微发着抖。   江逾林看他刚刚还通红的脸颊一下子变得煞白,心里也慌了一阵。   他替陆潺潺擦了擦额头的汗,“怎么了水水,哪里难受?”   陆潺潺摇了摇头,缓缓弓下身体将额头抵在江逾林腰腹上,“累了,我歇会儿。”   “好。”江逾林抚着他的脊背给他靠。   陆潺潺缓过这一阵,头轻轻转动了下,看向高处的台阶时眸色暗了暗,喃喃道,“上次和陆祺来的时候,我是自己爬上去的。”   可这次才走到一半,他就累得浑身发抖。   江逾林听了心里一痛,抬手盖住陆潺潺眼睛,柔声道,“不要胡思乱想,累了我们歇一会儿再走就是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陆潺潺睫毛微颤,勉强笑了笑,“嗯。”   江逾林喂他喝了点蜂蜜水,又陪他静静缓了缓,才牵着他继续上山。   两人走一会儿停一会儿,中途还吃了顿斋饭,总算在下午四五点的时候到达山顶。   山顶的士庙修得威严庄重,陆潺潺供了一盏最大的海灯还愿。   殿内深处,他的海灯被放在众多灯火的正中,陆潺潺虔诚地拜了又拜。   其实对于神佛这类事,他说不上信与不信。   但命运有时又实在很玄,比如他真的遇到江逾林了,这算得上他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陆潺潺供完海灯出来时,江逾林正在跪在殿前的佛像前,闭着眼三叩九拜。   结束后他从士持手里接过一个小小的符纸,然后双手合十向士持鞠躬。   陆潺潺觉得有些神奇,江逾林这么一个从来没进过寺庙的人,竟然融入得这么快,难道这些地方真的有那种可以感染人神秘力量?   两人一起出了大殿,士庙修在山顶,视野极佳,四周有火红的枫林,绵延不绝地在风里摇曳。   江逾林让陆潺潺把手机给他,陆潺潺没多想直接给了。   江逾林打开他的手机壳,把里面的姻缘符取出来,又把他刚刚求的那张小符纸放了进去。   “你给我求的吗?”陆潺潺看他的动作,眼睛亮了亮,“什么符呀?”   “平安符,”江逾林说,“希望我水水再也不要生病。”   他这话说时,整个人像陷在身后的枫林里,明明语气自然,陆潺潺却好像突然被感动到。   他眼眶发烫,“班长……”   江逾林又把原来那张旧的姻缘符放到他自己的手机壳里。   “诶你干嘛,”陆潺潺下意识阻止,“这个很旧了,你喜欢的话我们换新的呀……”   江逾林抬头看了他一眼,仿佛在问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你想什么呢?”他说,“你的姻缘当然只能是我,你还想换新的?”   陆潺潺:“……”   陆潺潺被撩到了。   他张开双臂环住江逾林的脖子,撅起嘴巴就想往上亲,却再一次被江逾林抵着嘴唇推开。   陆潺潺:“唔?”   这次又是为什么?   江逾林勾唇笑了笑,轻声说:“佛门重地,不可。”   陆潺潺:“?!”   作者有话要说:  水水:气抖冷!   感谢在2021-10-25 18:46:40~2021-10-26 23:31: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图、果果 20瓶;甜甜梅子酱 10瓶;思思非常可爱了、聆君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