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我对好友的双胞胎弟弟一见钟情这件事》作者:徐徐图之   文案:   秋日特供甜味小短篇,不V   纯情体育生 X 绿茶学霸,年下   【入坑&避雷指南】   ※两位主角是《我总在春天想起你》的配角,但两本分别独立成篇,单独阅读其中一本,都不会妨碍对两边故事的理解。   ※本文非线性叙事,时间线收束之前,除了作者本人,没人知道这个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故事全貌究竟长啥样儿。   ※没看过《春想》的读者,如果不想被影响阅读体验,尽量别看评论区,如果一定要看评论区,建议把上面两条再读一读。   ※看到其他读者发表不同意见的评论,强烈建议您不要回复,晋江评论区的掰头,即使赢了也不送晋江币,何况也没有裁判。   内容标签: 年下 花季雨季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万鹏,俞季阳 ┃ 配角:俞十五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秋日特供小甜饼 第1章   明媚秋日,R大正式开学,迎来了新一届朝气蓬勃的莘莘学子。   公共管理学院新生接待处。   学生会接新的学长拿着小喇叭呜哩哇啦维持秩序,新生们叽里呱啦吵作一团,好不热闹。   一片嘈杂声里,学生会的一位学姐快步过来,问拿喇叭的男生:“那个体育生来了没?就单招来的那个。李老师说,让他带上运动员等级证,去学院办公室一趟。”   男生:“来了来了,刚才还在这儿……哎人呢?”   学姐也环顾一圈,没看到形态疑似体育单招生的新学弟,却看到人群外的便道上孤零零一只行李箱,好似也没人在意。   她诧异地指着箱子,问道:“这是谁的?哟还是日默瓦的,怎么就扔外边啊?等会儿别人顺手给你拖走了!到底是谁的?没人知道吗?不是咱们学院的?”   她音量渐大,一名跟人聊天的新生回过神来,举手道:“是咱们学院的!他有事走开会儿,拜托我帮忙看下行李箱,我这不是给聊嗨了么,一下给忘了。”   “你俩心可真够大的……”学姐把行李箱拖到桌子后面暂时保管,一扒拉行李托运条,看到了主人名字WanPeng,好嘛,李老师在院办公室等的不就这倒霉孩子?   “万鹏哪儿去了?”学姐问那替万鹏照管箱子的新生,“他不抓紧时间报到,乱跑什么?”   新生道:“找对象去了。”   学姐:“啊?”   新生:“他对象上大二了,经济学院的。”   和这边的人声鼎沸比起来,经济学院接新处,堪称优雅恬静。   学长学姐们慢条斯理,新生们井然有序。   “这位学长,”一个新生打量桌后坐着正低头登记信息的男生,上前问,“看你有点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啊?”   学长抬头,对他温和一笑,说:“大概我是大众脸。”   问话的那新生还没说什么,另一位高个子学长便失笑接道:“俞季阳,你要是大众脸,我们的脸就都是美团团购来的。”   旁边众人都笑了起来。   新生们齐刷刷看向那个叫俞季阳的大二学长。学长瞬时涨红了脸庞,那是一张令人见之难忘的俊俏巴掌脸,眉目如画,肤白唇红。   不远处,有个男生停下正走近的脚步,原本晴空万里的表情变得乌云密布。   而这边,等片刻后大家注意力渐渐转移开了,俞季阳才对那高个子的大三男生悄声道:“学长,别老是取笑我。”   学长也低声回答他:“你才别只顾着低头登记,带你来可不是单让你干活,是带你来玩,也跟学弟学妹们说说话,热情一点,跟学妹不好意思的话,跟学弟聊聊天也很好啊。”   俞季阳握紧了手里的笔,面上仍是有些不好意思。   学长还想再鼓励他多和别人互动,旁边横里插进来一道男声:“说的很对,多跟学弟聊聊天嘛。”   俞季阳猛然转头看过去。   旁边几步开外站着一个男生,黑色T恤、运动裤、篮球鞋,头发很短,半支棱着立在头顶上,脸长得倒是很帅,可那表情像是不太高兴,双手虚插在裤兜里,两道眉毛微微皱着,一双眼睛直盯着这边。   大三学长以为是本院新生,热情道:“学弟是自己来报到的吗?登记过了没有?”   男生不说话,视线朝学长一斜,眼神有几分没来由的不友善。   学长莫名其妙,也有些疑惑。   身旁坐着的俞季阳豁然站起来,以身体拦住了男生的视线。   “他是来找我的,”俞季阳道,“学长,我走开一下。”   学长看了看那面色不善的男生,怀疑地轻声问俞季阳:“没事吧?怎么看他像是来找茬的?”   但俞季阳的性格,也不像会惹到别人的人。   男生听不清楚学长在说什么,向前迈步想走近,口中道:“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呢?”   俞季阳立即过来挡住男生,说:“有话去旁边说。”   男生终究不情不愿地被他推着走了。   学长满心疑惑,另还有点担心俞季阳。   这时有个和俞季阳同班的女生过来坐下,接替俞季阳继续登记名单,不在意地对学长道:“没事的!他是公管的大一新生,跟俞季阳是老乡,好像沾点什么远亲,去年就跑来北京找俞季阳出去玩过好几次,我看他很听俞季阳的话……中二少年爱装酷,怎么上了大学还这样。”   好心学长听是熟人,这才放了心,搁置不管了,继续专心接待新生。   中二少年被俞季阳带着走到远处,还回头看了接新处几次。   “你还看什么?”俞季阳像是怕引起别人注意似的,不住地拉他快走,又问,“万鹏,你报到了没有啊?行李呢?怎么就这么跑来找我?”   万鹏不答他的问题,阴阳怪气地说:“学长待你真不错,生怕我欺负了你,走这么远了还张望。”   俞季阳诧异地看他,那眼神分明就在说:你怎么这么说别人?这么说我?   万鹏斜睨着他,不依不饶道:“要不你回去?别害得学长牵肠挂肚,你说是不是?”   俞季阳恼了,放下拉他手臂的手,说:“好,那我就回去了,接新本来就很多事要做。”   说罢竟作势转身真要回去。   万鹏顿时变脸,既阴阳不起来也再出不了怪气,绷着的冷脸都再绷不住,三分愤怒七分委屈地说道:“俞季阳,你对我一点都不好。”   俞季阳停住,转头看他,似是想再说他几句,看他这表情,又住了嘴,只拿一双漂亮眼睛静静望着他。   万鹏愈发感到委屈,小声抱怨:“我今天新生报到,你也不管我,只顾着接你们学院的新学弟,还跟学长打情骂俏,他们一个个都比我重要。”   俞季阳默默听他胡说八道,完了才说:“你几岁了?”   万鹏拧起眉毛,愤恨地看着他。   俞季阳道:“你已经十八岁零三个月……”   “是四个月。”万鹏怒道,“我的生日你都记不住!”   俞季阳改口说:“好,十八岁零四个月。那你在这里装什么八岁小孩儿?你是小学生吗?你们学院没有接新处?为什么你要跑这边来捣乱?”   他说话的声音轻柔,语速缓慢,如果是个陌生人听了,八成觉得这学长批评人的时候还是温柔可亲,很容易生出好感来。   偏偏万鹏现在听他这么说话就更来气。   “你是不是对谁都这样?”万鹏想到刚才目击他接新的现场,对学弟和对学长,都是一样的态度,失落道,“我没什么特别。”   “你……”俞季阳一震,似乎想要辩驳,但数秒后,他说的是,“算了,你先回去把该办的事都办好,晚一点再来找我。”   万鹏赌气道:“我不来找你了。”   俞季阳温声道:“那我去找你。”   万鹏说:“你也别来找我。”   俞季阳:“你到底想怎么样?”   万鹏语气越发冷硬:“要你管。”   俞季阳无奈地看着他。   两人相顾无言,如此片刻。   “你今天……”俞季阳忽道,“好帅。”   万鹏:“……”   俞季阳继续那种语气道:“中午一起吃饭?忙完我就给你打电话。”   万鹏脸上气哼哼,但心里有点甜起来,偏说:“我才不接你电话。”   俞季阳道:“那我就一直打,打到你接为止。”   万鹏把手从裤兜里抽出来,想去碰一下俞季阳,俞季阳却先主动伸手,把万鹏褶进裤子里的T恤下摆拉了出来,轻轻抚平。   “……这是故意的,”万鹏无语道,“这么着显得腿长。”   他身高一米八六,练跨栏,即使现在穿了运动长裤也看得出一双长腿爆发力极强。   俞季阳声音里带了笑意,说:“你这长腿怪还想怎么长?你看看,方圆两百米哪有比你腿更长的人?”   万鹏脸色彻底变得好看起来,原地恢复晴空万里。   “回去吧,”俞季阳道,“别刚开学就把行李给弄丢了。乖乖听安排,别惹事。”   万鹏道:“知道了。”   他转身走,刚迈开腿又回头看俞季阳,俞季阳道:“又怎么了?”   “宝贝,你今天真好看。”万鹏酷酷地说道。   回到公共管理学院,被接新的学姐数落了几句,万鹏低头听了,也没反驳,乖乖办好了入学手续。   先前帮忙替他看行李箱的不着调男生,名叫马原,刚好和也不太着调的万鹏,分到了同一间寝室。   两人先前刚到时就聊过几句,比较投机,去寝室的路上迅速熟络了起来,到了寝室,两人又是邻床。   “你对象好特么厉害啊,”铺床的间隙里,马原羡慕不已地低声道,“我本来也想学经管,分数线太高了,我权衡利弊不敢冒险,退而报了公管。”   万鹏云淡风轻地炫耀起来:“那你跟他也差不多,他是我们省前三十,权衡利弊不敢冒险报清北,退而来了R大。”   马原也不生气,哈哈大笑,又问出了关键性问题:“她漂亮吗?”   “当然漂亮,”像每个拥有漂亮对象的十八岁男生一样,万鹏得意地说,“我对他是一见钟情,你说他漂不漂亮?”   马原好笑道:“演偶像剧呐?始于颜值可不牢靠。”   万鹏道:“不全是看脸,我更喜欢他的灵魂。”   马原爆笑道:“快拉倒吧!都是男的,少装蒜!”   “这么说吧,”万鹏却很认真地要掰扯清楚,道,“他和他哥哥是双胞胎,他哥是我的好兄弟,如果看脸,我为什么不跟他哥搞对象?”   马原完全没有领会到是“他”而不是“她”,理解成了是一男一女龙凤双胞胎,还以为这新同学是在开玩笑,当即一阵大笑:“哈哈哈哈那你该跟他哥搞基才对啊,迎男而上哈哈哈哈哈哈!”   对刚认识的同学大胆出柜是自取灭亡,万鹏忍住了曝光对象性别的冲动。   但他对俞季阳真的是一见钟情,在见到俞季阳的第一天,他就鬼使神差地喜欢上了他。 第2章   那是两年前的夏天,万鹏十六岁零两个月。   高一最后一次期末考,那天下午,考最后一科化学。   午睡过了头,险些迟到,万鹏一阵风似的骑着山地车,疾冲进了校门,惊险万分地和门口值班老师擦身而过,把老师的怒喝声抛之脑后,火速停车、上楼、进教室,大步朝座位走去,坐在他前排的同学刚好向后传试卷,他行云流水地接过、抽出一张、在座位坐下,然后头也不回地把卷子丢给后排……力度没掌握好,一沓试卷哗啦、滑落在了地上。   旁边数名同学看到,发出稀稀落落的无聊笑声。   坐在万鹏后面的正是他的好哥们,俞仲夏。   俞仲夏是个十七岁的男的,因为初中留了一级,上高中才跟小一岁的万鹏成了同学,一见如故,臭味相投,成了铁磁。   这家伙的显著特点是屁话很多。   搁在平时,他面对散落的试卷,一定会冲万鹏嚷嚷起来:你眼睛是不是忘家里没带啊!   思及此,万鹏迅速在心里组织了一句应对:是啊没带,把你的借我。   接下来俞仲夏会从后面踹一脚他的凳子,他再等老师不注意的时候,回头捶一下俞仲夏的狗头……反正化学题也不会做,闹着玩呗,还能打发时间。   然而,俞仲夏没说话,安静地把试卷捡了起来,继续向后传了。   万鹏意外地回头看了看他。   他刚把自己的试卷铺平,发现万鹏看自己,顿时一副紧张极了的模样,抿着嘴唇,眼神里满是警惕。   “你心虚什么?”万鹏奇怪地质问道,“干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吗?”   俞仲夏愣住,忙摇了摇头。   监考老师:“坐好!不要搞小动作!”   万鹏转回去坐好,手里转着一支笔,若有所思。   多数同学都开始填写班级姓名考号,万鹏半点也不急,这整张卷子上他能填对的空,也只有班级姓名和考号,等下时间多得是,何必急在一时。   稍后,开始答题。   他见老师没注意他,又回头看今天表现很古怪的俞仲夏,不看还好,这一看,大吃一惊。   俞仲夏和他在班里的成绩不相上下,这一整年的数次大小考试,他俩这对好兄弟在倒数第二和第三名之间展开了激烈角逐,战况可以说十分胶着,难决胜负。   而稳居倒数第一的是个整天旷课,英文字母都认不全的世外大仙。   化学考是最后一科,这两天考前面八科,每一场考试,万鹏和俞仲夏两个废物因为不会做试题,变着花样打发难捱的考试时间。   别人答题,他俩叠纸飞机;   别人听听力,他俩下五子棋;   别人画辅助线,他俩拿尺子橡皮玩跷跷板……   监考老师是教别班的,只听说这俩胡作非为的学渣名字,没见识过。   出了考场就对他俩的班主任痛心疾首:你们班那俩小帅哥能不能把脸让给别人用,脑子跟脸完全不配套啊!   而此时,面对有模有样在答化学题的俞仲夏,万鹏心里只有一个声音——   我操!说好一起当学渣,你他妈竟然偷偷复习化学啦?   俞仲夏感觉到了视线,抬起头来,和万鹏对视一眼,又露出那种紧张的神情。   万鹏看他试卷上工整字迹,这厮写字倒是一贯挺好看,看答案长度好像他还真会做,顿时表情更加凝重,欲言又止了片刻。   俞仲夏喉结翻滚,紧张地吞了口口水。   万鹏一番思索,张嘴但没发出声音地说了一句:“做完给我抄抄。”   俞仲夏:“……”   万鹏转回去坐好,继续转笔玩,心情一点都不平静。   俞仲夏竟然会做化学题!万鹏自己连化学元素表都认不全。   而且仔细想想,考语文的时候那些诗词背诵填空题,万鹏每次都两眼一抹黑,俞仲夏答得也他妈很溜……考完历史听俞仲夏跟别人聊了几句,好像会得也不少哇……   难道俞仲夏平时啥都不会……是装出来的?   我操!这家伙难道是在赶时髦……伪、装、学、渣?   临交卷还有十几分钟。   万鹏反手在后桌肚外敲了两下,提醒俞仲夏“给我抄抄”。   等了等,没有等来俞仲夏的反应。   万鹏只得回头,小声提醒:“磨磨唧唧干吗呢?”   俞仲夏正捏着一块橡皮,在擦答题卡,闻声抬头,双眼微微睁大,惊恐而尴尬。   万鹏:?   俞仲夏那擦法并不是在改错,而是把一整片涂好的选择题都擦掉了。   万鹏震惊了,他果然!是在蓄谋隐藏实力!   老师朝这边看过来,万鹏只得悻悻坐好。   两分钟后,他感到后背被轻轻戳了一下,反手向后探过去,掌心被放进了一个纸团,他立即收回手,心道:行,还算是个人。   待他余光观察过老师,悄悄把纸团展开,准备随便抄上一抄。他本质也不太在乎分数,在乎的是俞仲夏讲不讲义气。   只见那纸团上写了一行清秀小字——   我 也 不 会   万鹏:“……”   铃声响,收卷。   老师带着收好的试卷离开,万鹏转过去,直面对着俞仲夏,他抱起手臂,高深莫测道:“你最好给我解释解释。”   俞仲夏收拾笔袋的动作一停,小心地观察万鹏,脸色明显有点变红了,说:“我是真的不会……都是乱填的。”   万鹏眯起眼睛,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总觉得哥们哪里怪怪的,说:“你中午吃什么了?”   俞仲夏迷惑地眨了眨大眼睛,道:“午饭,还有一个苹果。”   万鹏比他还迷惑,忍不住骂他:“你是傻叉吗?是问你是不是吃错药了,怎么今天跟个二傻子一样?”   但是……怎么平时没注意,这傻叉眼睛这么大!睫毛这么长!   “没、没有啊。”俞仲夏向后缩了缩,一副想躲开的样子,但又像是怕引起更多人注意,努力坐正,发出一种假得令人不忍直视的笑声,“哈哈,哈哈哈,我今天有点不太舒服,你竟然看出来了?”   万鹏:“……”   “鸟哥!”教室门口有人来找万鹏,也是个体育生,名叫杨柯。   包括万鹏和隔壁班杨柯在内的高一体育生们,有十来个男生,经常抱团一起玩,万鹏又常带着好哥们俞仲夏一起,因此大家都很熟。   “等会儿!”万鹏跟杨柯说完,转回来对俞仲夏道,“晚上约了出去玩,一起去?”   “不不……我不去……我要回家了……”俞仲夏紧张得直打磕巴。   万鹏道:“回家什么鬼?你不是经常说,你是浪子没有家,吗?”   重组家庭的拖油瓶小孩俞仲夏,亲爹和后妈都不爱搭理他,他也不爱回家。   而俞仲夏一副对浪子之说闻所未闻的表情,愣了几秒,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他把笔袋拿在手里,站起来,像是要走人。   万鹏:?   而俞仲夏好像又想起哪里不对,把手里的笔袋放回桌肚里,迅速瞥了一眼万鹏,抬腿朝教室外面走,那背影简直就是要跑路。   万鹏:???   杨柯在门口百无聊赖等万鹏,看俞仲夏出来了,立刻张开手臂拦住他,笑道:“大师,听说又跟女朋友分手了?这回是因为什么啊?”   俞仲夏被吓了一跳,站在那里茫然地看着杨柯,好像是不知如何回答。   人人皆知俞大师是恋爱大师,三天两头换女朋友,好得快,分得更快,分手原因也一个赛一个奇葩。   上一个是因为女生爱可口可乐而他是百事党。   再上一个是因为女生连吃了三天韭菜馅包子。   但杨柯此时也很尴尬,本来他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地跳出来,是和俞仲夏开玩笑,开玩笑要有来有回才能叫开玩笑,结果俞仲夏没给出反应,他此时双手双脚宛如一只张牙舞爪的大螃蟹展开拦着俞仲夏,这架势搞得像他是个恶霸,而俞仲夏是个良家。   幸好万鹏来解围,皱眉从后面跟着俞仲夏出来,道:“你要上哪儿去?”   俞仲夏一惊,慢半拍地回答:“我……要回家,家里有事。”   万鹏道:“你家能有什么事跟你有关系?”   杨柯也道:“难道……你爸又离婚了?”   俞仲夏:“……”   “你爸才整天离婚玩!”万鹏喷了杨柯一脸,又抬起手按在俞仲夏肩上,他比俞仲夏高了多半头,这一按,配上俞仲夏的茫然懵懂脸,不知怎么就有点压倒性的气势,万鹏看他着实古怪,更不想放他走,说,“我们要去新开的游戏厅,不就是你一直嚷嚷想去吗?走。”   他放在俞仲夏肩上的手掌,能明确感到这人身体僵硬,一整个手足无措。   “我不去……”俞仲夏支支吾吾,脸颊通红,“我要回家了……”   和万鹏心里十万个问号不同,杨柯就完全没看懂,反正俞仲夏这家伙平时就是个既话唠还戏多的奇葩,他也上手从另一边搭着俞仲夏的肩,说:“走走走,别耽误时间,等会儿晚高峰了。”   万鹏道:“就是,地铁人多得能把你挤怀孕。”   俞仲夏:“……什么怀孕?”   而这分明就是俞仲夏本人浩如烟海的屁话里的一个无聊破梗。   他那个不爱搭理他的亲爹,平日给钱倒不含糊,他也不给爹省钱,每天上学下学都打车,百年一遇挤了一次早高峰地铁,一下车就在群里发牢骚:我他妈再坐一次地铁准得被挤怀孕!还找不着孩子的亲生父亲!   “别废话,快走。”万鹏眼神示意杨柯,两人一左一右,半拉半推半绑架地把俞仲夏带走。   七八个体育生里夹杂着一个俞仲夏,一群散发着青春气息的高中生呼啦一声涌入地铁车厢,引得其他乘客纷纷看过来。   离晚高峰还有一会儿,车上有空位,但男生们也不坐,就都站在车厢交界处,七嘴八舌地聊天,俞仲夏被体育生包围着,缩在一侧车厢的角落里,一言不发,还是一副紧张模样。   但万鹏注意到,他正用一种好奇的眼神打量着这群体育生们,小心地挨个看了看,最后眼神落在身边最近的万鹏身上,发现万鹏也在看他,立即低垂下视线,耳朵和脸颊都有点红。   万鹏心里的怪异感积累得已然比他从小到大不及格的试卷摞起来都要高,俞仲夏这人今天到底怎么了?   他本就比俞仲夏要高,此时微低着头,恰能看到俞仲夏头顶的发旋。   这小子的头发好像很软的样子,发旋像个整齐柔软的小漩涡,以前万鹏还没注意到这个,另外头发的颜色好像也变浅了一点点?是不太明显的偏褐,而他的印象里,俞仲夏的发色该是漆黑如墨。   他抬起手,用指尖挑了一绺俞仲夏头顶的头发仔细看,疑惑地说:“你是偷偷染头发了吗?”   俞仲夏猛然抬头,那绺头发从万鹏的指尖滑走,头发的主人满脸惊恐地看着万鹏。   万鹏:“……你脸怎么这么红?”   他还没见过哪个男生能脸红成这样。   血色从薄且白的皮肤下透出来,俞仲夏从不长痘,此时近看,连毛孔都看不到。   像个红彤彤但又新鲜欲滴的苹果。   万鹏内心冒出一句:操了,我兄弟今天怎么这么好看? 第3章   万鹏镇定下来,仔细回忆了下,其实俞仲夏本来也……好像不难看……不是,谁吃饱了撑的留心哥们儿长得美不美?   重点也不是他本来好不好看,而是这家伙今天在“不难看”的基础上,多了那么一点……什么。   是什么呢?万鹏又说不上来。   这多出来的“一点什么”,让他忍不住隔一会儿就想再看看俞仲夏的脸。   俞仲夏一定是察觉到了,头越来越低,恨不得钻进车厢底下去的模样。   目的地不远,几站路而已。   从地铁站出来,这群高中生继续一路吵吵闹闹,到旁边商场楼上新开的一家游戏厅去玩,游戏厅嘛,玩新不玩旧。   搁在平时,这群人里最吵的那个,当属人间唢呐俞仲夏,他每次哔哔叭叭起来,一个人能搞出半个笑果文化加半个德云社的氛围。   而今天的他,安静得活脱脱像李诞离了职,于谦儿脱了发。   这帮体育生们个顶个的神经大条,加上俞仲夏本来就是万鹏的铁磁,跟万鹏亲一些,跟其他人稍微远了点。体育生们看他好像兴致不高,也不主动来招他,还怕他又是在憋坏水,纷纷离他远一点。   他与万鹏就落在一群人的最后面。   万鹏故意不跟他说话,他自己就更像个哑巴。   进商场电梯时,体育生表现出了与气质不符的谦逊礼貌,先让其他客人进了电梯,等到外面只剩下他们,地方是不太多了,男生们才呼啦一声全挤了进去——   胸贴着胸屁股顶着屁股,为了让大家都能一次挤进来,还有的干脆紧密地抱作一团。   如果不是电梯高度限制,他们很可能要就地叠罗汉。   是这群人出来玩的日常操作。围观了一切的俞仲夏瞠目结舌,仿佛从没见过这种“伤风败俗”的景象。   外面只剩下了他和万鹏,电梯里已经容不下两个正常站姿的人。   电梯里的杨柯正和一个体育生背对背拥抱,脸被挤在另一个大个子体育生的胸前几乎变了形,还热心地出馊主意呢:“嗐!你俩合个体就进来了!”   俞仲夏一脸茫然,还不懂“合体”是什么意思。   万鹏摊开手:“来,妈妈抱。”   俞仲夏:“……”   万鹏那句话纯属惯性脱口而出,说完也觉得哪里不对劲,镇定地把手放下,对电梯里道:“丢人。你们先走。”   等电梯关上门走了,万鹏把双手插在运动裤兜里,看似正对着电梯门,无聊地等下一班,实则余光悄悄去观察俞仲夏。   俞仲夏局促地站在旁边,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两只鞋尖还不安地互相碰了碰。   万鹏说不上是哪里不对。他们这帮男生整天互相搂搂抱抱,看心情互相当爸爸或当男妈妈,他跟俞仲夏是最好的,哪能没这般闹过?今天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想着,也顺着俞仲夏的视线看过去,忽然发现,俞仲夏穿了一双他没见过的运动鞋,鞋不太新,款式也不潮,完全不是俞仲夏这蜈蚣精平素钟爱的款式,过于普通了点。   “你……”俞仲夏警觉地小声道,“在看什么?”   “看看怎么了?会怀孕吗?”万鹏如平时跟俞仲夏相处时的胡说八道。   俞仲夏平日里的画风,开玩笑就是荤素不忌,十分无耻。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今天的俞仲夏非常要脸,面红耳赤道,“不好笑。”   万鹏一瞬间竟然也感到了点尴尬,觉得这句玩笑话好像是过了头。   没道理啊,不应该啊。   俞仲夏低声道:“要不,我还是回家吧。”   他这副语气,颇有种是在表达“不想跟你们这些奇怪的人玩了”的意思。   “那,你走吧。”万鹏道。   俞仲夏忙看了他一眼,似乎又怕惹他生了气。   “走可以,记得在群里发红包。”万鹏补了一句。   俞仲夏睁大眼睛看他,又闭嘴不说话了。   万鹏:“……”   下一班电梯来,俞仲夏还是跟着他进去,上了楼。   饶是万鹏再迟钝,也终于能确定,这个“俞仲夏”,问题不小,问题大了去了!   前面那些细枝末节就不说了,俞仲夏这家伙,眼里从来就没有“钱”这样东西,活得还极其随心所欲,绝不可能因为要发群红包,就委屈自己留下来。   上楼到了游戏厅里,杨柯这群不讲义气的家伙没等他们,早已经换好游戏币,四散玩去了。   “咱们……先换一百币吧?”万鹏的心思已不在游戏机上,嘴里说着游戏币,眼睛只盯着俞仲夏。   俞仲夏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四处看来看去,对此时此地新奇得不得了。   万鹏道:“换币去?”   “嗯?”俞仲夏回神,积极地提问道,“好,怎么换?”   万鹏:“……”   游戏币“啪嗒啪嗒”从机器里吐出来,万鹏一手揣兜,一手拿着装币小篮子,把游戏币接住。   俞仲夏站在旁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吐币口。   万鹏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是……夺舍?魂穿?还是灵魂交换?   反正无论如何,这壳子里必定不是俞仲夏本人了。   先不管他是谁,真正的俞仲夏去了哪里?   这一瞬间,万鹏的中二之血沸腾,感受到了使命的召唤。   他沉重地想道:也对,我怎么可能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一次奇遇,开启一段诡谲壮阔的奇幻人生,才是我这个天选之子的正确打开方式。   “一币等于一元……”“俞仲夏”看到了机器旁的说明,很小声地念了一句,是自言自语,并不是和万鹏说。   万鹏胡思乱想的同时,视线时刻留在他身上,立即捕捉到了他稍纵即逝的肉痛表情。   这个不知道是什么人的“俞仲夏”,看来是没来过游戏厅,很可能还很穷。   “你……”万鹏接完了游戏币,心里打着小算盘,道,“你来端着,我手酸。”   “俞仲夏”忙接过了小篮子,提着,见万鹏走,他就跟在万鹏身后,很乖很听话的样子。   经过电玩赛车区,杨柯和另外一个体育生正在玩,看得出两人都很擅长,路过的人都忍不住看几眼。   “俞仲夏”也扭着头看他们,眼里有几分向往。   万鹏注意到了,脚步停下来,连游戏厅都没来玩过么,好惨。不如先带他玩一下这个。   “想玩赛车吗?”万鹏道。   “不想,”“俞仲夏”却谨慎地说,“我什么都不玩。”   万鹏心想我看你明明就什么都想玩,道:“就玩赛车,我想玩。”   他到旁边空着的机器前,说:“你看,要两个人一起玩,你不想也不行,得陪我玩。”   “俞仲夏”研读了说明,才郑重道:“好吧。”   万鹏示意他投币,他小心翼翼地捏着游戏币投进去,四个币,足足被他投了有十几秒。   稍后在玩赛车的过程中,他也紧紧张张,每次有人从旁边经过,他就很警惕地盯着放在自己那边的装币篮子。   是怕有人来偷或抢游戏币吗?万鹏看他像只认真护食的小动物,简直想笑,至于不至于?几个游戏币而已……忽又有些心酸,不想笑了。   等他俩玩过赛车,高中生们来接头了一次,根据各自需要,重新组队换了玩伴。   有个体育生招呼“俞仲夏”:“咱俩去玩AR体验?玩个恐怖的,他们都不敢。”   “俞仲夏”不回答,却看万鹏。   万鹏故意也不吱声,想听听他会怎么回答。至于想听到的答案是什么,万鹏还没想到那一层。   那体育生道:“走啊!”   说着还伸手来,想搭“俞仲夏”的肩。   “俞仲夏”条件反射向后退的同时,万鹏也条件反射地抬手格开了那男生,对他这举动感到不满,没来由地像是被冒犯到了,当即赶他走道:“你自己玩去。”   “你俩不用这么秤不离砣吧?”男生只以为他俩还想在一起玩,随意地对“俞仲夏”开玩笑道,“我看你跟你对象都没跟鸟哥这么粘糊,你跟他搞对象不更好吗?”   “走你!”万鹏一脚把他踹走作罢。   没了旁人,万鹏又对“俞仲夏”,带着试探地说道:“以前不带你玩的时候,这帮人可没这么贫嘴,都被你传染了什么坏毛病。”   “俞仲夏”有点愣愣的,声音也闷闷的,说:“我能不能不跟别人去玩?”   万鹏也愣了下,胸口像有架直升机飞了起来,却晃晃悠悠找不着北,螺旋桨噼里啪啦地乱打一气。   他问:“你只想跟我玩?”   “俞仲夏”注视着他,点点头,说:“嗯,我只想跟你待在一块儿。”   万鹏:“……”   微信群里,刚被踹走的那个体育生说:鸟哥踹得我好疼!想吃冰激凌!   其他五个体育生也跟风:感受到了疼痛!我们也想吃冰激凌!   万鹏:一会儿来拿。   他心情大好,带着“俞仲夏”到冰激凌柜台前,对店员说:“中杯暴风雪,八杯,一杯朗姆葡萄布朗尼,六杯随便什么口味都行,反正是喂猪的,剩下一杯……你喜欢吃什么味的?”   最后一句是在问“俞仲夏”……明明俞仲夏在的话,也该是被喂猪。   可“俞仲夏”不一样了。他不一样了。   “我不想吃,谢谢。”“俞仲夏”道,唇边露出一点浅浅的笑,似乎是觉得万鹏和朋友们这样的相处很有意思。   “平时你一个人吃八杯,”万鹏故意逗他道,“怎么,今天来例假了吗?”   对方睁圆了眼睛,严肃道:“我是男生。”   万鹏:“……”   他还没想到“兄弟的壳子里装的是个女生”这种可能。   “这么认真干什么?”万鹏想到下落不明的好友,心情又沉重起来,道,“那我就不给你买了。”   店员点单,他翻出付款码买单。   “俞仲夏”低头看了看贴在柜台外侧的菜单,倒吸一口凉气,抬手指了指价码,又看了眼万鹏,像是想提醒什么,见万鹏心不在焉地付了款,只好又放下手。   收银台里“支付宝到账XXX元”的提示音后,他再次露出了肉痛的表情。   他们考试结束得早,半下午就来了游戏厅,进来时厅里还挺空,此时渐渐到了傍晚,人越来越多。   两人分别提了一袋子冰激凌,穿过越来越多的客人,人一多,游戏机的音乐声也变得更大。   万鹏走了几步,觉得后腰一紧,转头一看,“俞仲夏”一只手紧紧抓住了他的校服外套,怕和他走散,同时“俞仲夏”还用一种熟悉的眼神望着他。   这眼神他见过,和他家那只金毛看他时如出一辙,全心全意地信赖他。   他顿了一顿,没说什么,转过身继续朝前走。   把冰激凌分给那帮猪仔体育生,体育生们领到冰激凌就鸟兽散了。   万鹏端着自己那一杯,开始后悔真没给“俞仲夏”买,就连他到底爱吃什么口味,都没问到。   “朗姆葡萄布朗尼的,”万鹏道,“你喜欢吗?”   “俞仲夏”茫然地歪头看他:“啊?”   万鹏想起他在冰激凌柜台前的表现,一时猜到,他可能从来都没吃过。   “我不想吃了,你替我吃了吧。”万鹏把冰激凌塞在他手里。   怕他再推拒,塞给他后,万鹏转身就走,走几步,又忍不住回头,心想:怎么不来拉我衣服了?有了冰激凌就不理我了?   但“俞仲夏”就跟在他身后,手里端着冰激凌,正在怔怔追着他的背影。   冷不防他回了头,两人视线交错。   “俞仲夏”立刻转开了脸,看去别处。   游戏厅里斑斓跳跃的光线,使得万鹏没有看得真切,那怦然激起的火花,究竟是光效,还是“俞仲夏”投向自己的眼神。   他心里升腾起千丝万缕难以描绘的感觉。   这和他看世锦赛田径项目半决赛和决赛时的感受有一点相似,肾上腺素分泌过快,兴奋,悸动,紧张,内心冲动和躯体反应变得不被主观意识所控制。   这个“俞仲夏”……   既好看,又很乖,还有一种足以蛊到他的奇妙气质。   难道这不是奇幻冒险剧情?是……奇幻恋爱番?   震耳欲聋的游戏机声打在万鹏的鼓膜上,他脑子里像有什么砰一声炸开,随之心跳也变得很快,越来越快。   难道面前这人就是,他的天降老婆?! 第4章   R大男生宿舍。   临到中午,别的室友都还没到,这间新生宿舍里仍然只有万鹏和马原,一对社交牛逼症,才过去小半天,已经祖上三代都聊完,现在聊到了彼此从小到大都养过什么宠物。   万鹏是狗党,从小家里就一直在养汪星人,而马原是狂热猫党,立刻翻出手机相册,给万鹏看他家的猫。   “挺可爱,”万鹏礼貌性夸了一句,思维发散到了老婆身上,道,“我对象很喜欢猫,见到流浪猫就走不动道,我跟他出去约会,首选地点也是猫咖。”   马原满意道:“弟妹很有品位!她家里养了什么猫?有猫片不?给我也吸一口。”   万鹏并不纠正这个“弟妹”的称呼,只说:“没有,他妈不让养,他妈……凶得很。”   他这可不是诋毁丈母娘,这形容已经是非常委婉的说法了。   马原道:“嚯,都见过家长啦?”   “见是见过的。”万鹏想了想,没再细说这个问题。   他把行李和床铺收拾妥当,下床时都用不着梯子,长腿一伸一迈,就踩到了实地上。   “你有多高?”马原羡慕至极,道,“快一米九了吧?”   万鹏拿出湿巾,擦了自己的桌子和椅子,道:“没有,一八六。”   他顺手用湿巾反面又帮马原也擦了桌和椅。   “谢了!”马原道,“你在等电话吗?一直看手机。”   万鹏正摸出手机来看,又失望地揣回兜里,拖出椅子来,坐在宿舍正中。   “中午约了他一起吃饭,”万鹏说到那个“他”字,语气里透出不一样的亲昵,道,“这都快十一点半了,还不找我。”   马原也下了床来,说:“那你给弟妹打过去啊,没准她等你电话呢。”   万鹏道:“他自己说等忙完了找我,我才不找他。没他我还不吃饭了?”   马原神色错杂:“你……这都能有对象,也挺神的。”   万鹏:“……”   “要不咱俩一起食堂吃饭去?眼看就中午了。”马原提议道。   万鹏抱着手臂坐在那里,一副哀怨气息,说:“你先去,我还没饿。”   马原只好独自走了。   万鹏饿得前胸贴后背,就是憋着一股气,誓要等到俞季阳叫他去吃饭的电话。   他恶狠狠地想,俞季阳敢不给他打电话,他今天就要饿死在这里!   片刻后,他站起身,从行李里翻出一包奥利奥,愤怒地咔嚓咔嚓吃了,又拿了瓶矿泉水,一口喝掉小半瓶。   于是更生气了,捏得水瓶咔咔响。   俞季阳是在干什么?还在接新?不会把他给忘了,跟别人一起吃饭去了吧?留他一个人在这里冷水就饼干。   这人每次当面哄他的时候,轻声细语得像个温柔人.妻,一转头见不到人了,就把自己有老公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今天新生报到,一早他从酒店出门来学校,第一时间发了消息给俞季阳,实时播报了自己的位置,说还有一会儿就能进校门。   俞季阳回他:欢迎新学弟!   他满怀希望地认为,俞季阳一定会在校门口等他,给他一个大惊喜,可能手里会捧一束鲜花,再不济也会打扮得漂漂亮亮,当面亲口对他再说一次,欢迎新学弟。   等他到了校门口……好,没有鲜花也没有俞季阳。   那可能俞季阳就是在公管学院的接新处等他了。毕竟大学好几个门,万一两人走岔了也不好。   到了接新处……接新处也没有俞季阳!   那时天真的万鹏还残存一丝希望,也许俞季阳是迷路去了别的地方,还没找到公管学院的接新处。   在公管这边登记完,他又给俞季阳发微信,问在哪里。   过了好几分钟,俞季阳才回他:接新,事情多,晚点再说。   万鹏这急脾气,才不要晚点再说,现在立刻马上就要说。当即他便托新认识的同学帮忙看下行李箱,拔腿就跑去了经济学院。   到那里远远一瞧,人家俞季阳今天确实打扮得很好看,腼腆漂亮地坐在桌子后面,对学弟亲切微笑,和学长打打闹闹。   很好,大家都很好。只有万鹏气个半死,还很嫉妒。为什么不接他?凭什么不接他!经济学院的学弟是学弟,公管的学弟就不是了?   大二开学早,俞季阳暑假结束来北京,比他要早上几天。离家前一日,他俩约会,暂时分开前,俞季阳还眉目含情一脸羞涩地跟他说:“这学期我最期待的事,就是能当你的学长。”   当时给万鹏美得,晚上回家睡觉都比平时香。   为了能被R大顺利单招,为了能近水楼台守着俞季阳,万鹏这个顶级学渣,在过去近两年里流血又流汗,苦学文化知识,勤练跨栏技能,腿都练得险些骨折,才被一个他都不清楚是要干什么玩意儿的社会管理专业录取了。   就为了能给俞季阳当学弟。   俞季阳的嘴,就他妈是骗人的鬼。   万鹏抱着手臂,一脸冷峻地坐在宿舍的椅子上,远看仿佛一尊充满力量与美的英俊男雕像。   而这位雕塑美男心里的小人正在撒泼打滚:妈的退学!不念了!下午就回家!再也不来了!让俞季阳后悔去吧!   有人敲了两下门,在外面礼貌地道:“请问,这是社会管理系的新生宿舍吗?”   万鹏听出来了这熟悉的声音,噔一下跳起来,迅速整理并没乱掉的仪容,高冷地答道:“是,找谁?”   木门被轻推开,露出拘束站在门口俞季阳,双眼在宿舍里一打量,就这么大点地方,里头就站着一个万鹏。   “我找……”俞季阳怕生的拘束一下散了,眼睛弯弯地看着房里的人,轻声道,“我的男朋友。”   万鹏心里的小人手舞足蹈,脸上还是高冷状,说:“不认识,没这人,别处找去。”   俞季阳走进来,反手还把木门关上,关心道:“谁又惹你了?刚来就跟新同学闹别扭了?”   万鹏想说他别装傻,再说自己跟新同学相处好得很,见俞季阳走到床边,准确地在两张铺好的床中认出了哪张是万鹏的,说:“你不是跟床单置气吧?铺的这是什么,边都不知道要压进去的吗?”   不等万鹏反驳,他就踩着梯子上去,把被子重新套了被罩,又把床单重铺平,边角压好。   万鹏站在那里,视线和床差不多齐平,懒洋洋地说了句:“妈,可以了,下来吧。”   俞季阳斥道:“别乱叫。”   说着责备的话,看万鹏的眼睛里却盛满了藏不住的笑意,也不知道是在高兴什么,他自己好像觉得又不好意思,低下头去想藏一藏,挪到床边,小腿探下来,是准备踩着梯子下床。   万鹏心里一动,向前跨了一步,一伸手,把正下来的俞季阳接在怀里,从梯子上把人抱了下来。   俞季阳:“……”   万鹏抱紧他,本来想说自己的委屈,又觉得有损攻气,嘟囔抱怨的话咽了回去,临时换了低音炮,准备苏俞季阳一脸,问:“你想我了吗?我很想你。”   “别这样。”俞季阳苏没苏到不知道,吓了一大跳,忙朝门边看,担心有人进来会看到。   万鹏反而更抱紧了几分,蛮横地说:“没人会来,一上午了都没人来。”   刚说着,门外就有中年家长的声音道:“就是这间宿舍吧?”   门里两人双双震惊,连忙分开,向后退半步。   没人进来,听外面的声响,那家长是带着报道的新生进了对门宿舍,对门宿舍先到的学生显然很讲礼貌:“叔叔好!”   而这边的万鹏就很没礼貌:“……好个JB。”   俞季阳一怔,笑了出来,道:“别说脏话。”   “哦,叔叔对不起。”万鹏对着门隔空道了歉,又对俞季阳道,“你怎么不先给我打电话?说好的会打电话给我。”   俞季阳竟还露出小小的得意,说:“我人来了,不比打电话好吗?”   万鹏不服气道:“那你怎么不早点来?这么晚。”   俞季阳拿出手机,转过来给万鹏看时间,道:“不是一起吃午饭?刚过十二点,算很晚吗?”   万鹏跟这儿度秒如年,只觉得时间难捱,没想到才刚刚十二点过一刻,被俞季阳占了理,心里更不爽,借题发挥道:“怎么,十五分钟不算时间吗?寸金寸光阴,你浪费了我足足……”   他还没算出来是多少金,即使算出来也不能再说下去。   因为俞季阳凑近他,踮起脚,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他哑了火,微低着头看俞季阳。   俞季阳也抬头望着他,湿润的双眸里此时此刻只装着他。   万鹏只觉得从嘴唇起,一径酥到了心里。   “想了,”俞季阳回答了他刚才的问题,“我也很想你。”   万鹏很想立即亲回去,狠狠地亲他,把他亲得腿发软,再把他推倒在书桌上,解开被扣得严严实实的衬衣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可是在宿舍亲热极不合适。万鹏就有点懊恼的神色。   “怎么了?”俞季阳拉着他上衣下摆,还来回晃了下,说,“真的生气了?我算着时间来的,怕来得太早,你们宿舍人都在,不方便。”   万鹏嘟囔道:“现在也没有很方便。”   俞季阳这才懂了,抿了下嘴唇,眼睛不知道该看哪儿,瞥向窗外,片刻后才转回来,说:“饿不饿?带你去吃好吃的。”   所谓“好吃的”,就是R大中区食堂,黄焖鸡。   万鹏:“……”   俞季阳也很不好意思,解释说:“今天新生报到,人太多了,就先凑合下,改天请你吃好吃的,好不好?”   “还是我请你吧。”万鹏知道他大一拿了好几次奖学金,现在不像高中那样钱包空荡荡,甚至算得上校园里的富甲一方。但也还是替他心疼钱。   俞季阳道:“别乱花家里的钱。”   万鹏无聊地说:“你不知道你公公是个资本家吗?我和你都是无产阶级,我们应该联合起来,反剥削他。”   俞季阳想笑又不好意思,道:“你这……都什么称呼,别乱说了。”   有经管专业的同学经过,和俞季阳打招呼,俞季阳也微笑着回应,还是有些难掩的羞涩,但和高中时比,现在算得上落落大方,在接新会上,以及现在路遇的同学态度上,看得出他如今是一个受欢迎的、被喜欢的大学男生。   万鹏有一点拈酸,些微嫉妒着俞季阳的大学同学,他们能和这样的俞季阳一起学习和生活。但这嫉妒只有一点点。更多的是为俞季阳高兴。   他的俞季阳,不再是他们初遇时,那个被现实桎梏而无法挣脱的,内向自卑的男孩,不再是一碰就碎裂的琉璃,在渐渐变成一颗闪耀自信的水晶。   他俩认识的那一天,在游戏厅里,他被“俞仲夏”迷住了。   没过多久,他就知道那不是俞仲夏,也不存在什么魂穿啊灵魂交换啊的超现实力量。   倒不是他有多聪明,终于看穿了真相。   而是俞仲夏本人给他发了微信:鸟,下午化学考试,我座位上有人吗?   万鹏:“……”   万鹏手指发抖,回道:有一个你!你在哪儿?有没有事?   俞仲夏:没事啊,我在家里,正在拉屎。   万鹏整个愣住了。   俞仲夏:那是我的双胞胎弟弟,我遭遇了不可抗力不能去考试,你知道我都十七了不能再留级,再留就老了   俞仲夏:对不住啊老铁,之前没跟你提起过。   俞仲夏:他没露馅儿吧?哦对你都没看出来,那肯定没露馅儿。   俞仲夏:卧槽,我他妈忘了个事,他是一中的学霸!不会给我考个满分吧?那我下学期还是得露馅儿?   俞仲夏:百密一疏卧了个大槽!   俞仲夏:不对啊你怎么这么笨?他跟我能一样吗?你都没看出不是我吗?   俞仲夏:你是不是瞎啦!练跨栏还损伤视力吗?可也没见你练多好啊。   俞仲夏:老铁?你在吗?喂喂喂?死了吗?   俞仲夏:我拉完了,吃晚饭去,别给我发消息,懒得理你这个睁眼瞎。   游戏厅里。   万鹏如遭晴天霹雳,再度转头去看“俞仲夏”。   “俞仲夏”紧紧跟在他身边,大眼睛长睫毛,小口地吃冰激凌,发丝柔软,漂亮乖巧。   他不得不承认,先前确实是自己瞎了。   这个小美人,和俞仲夏那傻叉,一丁点都不像啊!!! 第5章   等体育生们玩够了,再度聚首,商量晚饭是去涮火锅还是吃烤肉。   往常这事,最后都是交由最大赞助商万鹏来拍板,今天他魂游天外,既不参与讨论也不想拿主意,只顾着余光持续瞥向紧跟在自己身旁的“俞仲夏”……不,是俞仲夏的双胞胎弟弟。   这……可如何是好?   既不是奇幻冒险,也不是恋爱番,只是因为他有眼无珠,没能分辨出真假俞仲夏,而引发的一个乌龙事件。   “我不去了。”弟弟小声开口说话,还弱弱举起了手。   万鹏看着那手,指头细长,手掌偏小,白皙柔软……是美人的手啊。   再回忆俞仲夏,他那十分擅长模仿如花挖鼻屎的狗爪子……还是剁了吧。   “别啊,还是一起去吧,人多才热闹!”杨柯等体育生们极力挽留,毕竟俞仲夏是他们团建活动的第二大赞助商。   弟弟显然架不住这种热情,一时手足无措,磕巴道:“不行,回去有事……”   “大晚上有什么事?”杨柯口无遮拦道,“省点纸吧。”   体育生们轰然笑起来。   弟弟歪着头,好像不明白他们是在笑什么。   万鹏不太高兴,平常也没觉得基友们开玩笑有这么low。   “都说了不去了!你们烦不烦?”万鹏道,“我也不去了,回去有事。”   他带着“俞仲夏”走了。   体育生们:“……”   两位赞助商一起跑路,他们只得消费降级,凑钱去吃麻辣烫。   地铁站。   万鹏和俞弟弟一起下电扶梯,万鹏在前,俞弟弟在后。   两个高中生都是一副精神恍惚的样子。   到了地下,前方就是扫码进站的卡机。   万鹏停下脚步,回过头,俞弟弟正目不转睛看他的后脑勺,被他逮个正着,却没像在游戏厅里那样闪躲,只是紧张地退缩了一瞬,目光便又直直迎了上来。   反而是万鹏与他四目相接的刹那,匆忙转开了视线。   “我要去下洗手间。”万鹏佯装四处找洗手间的标识,口中道,“你先走吧。”   俞弟弟沉默了数秒,说:“好,再见。”   在洗手间洗了下手,万鹏看着镜子里愁眉苦脸的自己,重重叹了一口气。   这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是为了什么?十六岁的他对此感到很迷茫。   晚高峰已经过了,地铁车厢里的密度和他们下午来玩时差不多,有空位子。   万鹏倚着扶杆,站在车厢正中,忍不住望着车厢的一角。   他想起几个小时前,也是在车厢的一角,他低头望着俞弟弟,弟弟脸上的绯红一直染到了眼角,偷偷瞥他的时候,既露出害羞,还有种异样的动人。   旁边杨柯他们还在七嘴八舌地乱聊天,那隐秘的动人,好像是只展现给万鹏一个人看的。   这么飘忽所以地想着,万鹏又难免心虚起来,是不是太自恋了?普信男竟是我自己?   他又叹了口气,不想了。现在到哪儿了?他转头去看车门上方实时到站标示图,离家还有好几站。收回视线时,他忽然看到了车厢另一头的……刚分开不久的,俞仲夏的双胞胎弟弟。   男孩已经把不属于他的校服外套脱掉了,只穿着一件白色短袖,外套搭在左手臂弯,右手抓着车顶吊环。   他安静地站在那里,好像在思考什么。地铁里的噪音都与他无关,也全然惊扰不到他。   他面前是宛如一面大镜子的地铁玻璃窗,原本这镜里立着的人,只有他自己。   忽而旁边一个挺拔的男生走进了镜子里。   他抓着吊环的手猛然间握紧了。   男生在他旁边停下,也转向镜子的方向,抬手抓住了旁边的吊环。   两人在镜面里望着彼此,各自带着审视和探寻。   “你,”万鹏犹豫了好几下,还是问了出来,“是谁?”   对方没有回答。   万鹏转过头,他也将视线从镜中转向了身旁。   两人的目光,终于真实地交错在了一起。   地铁呼啸着进站,车窗外的站台灯火通明。   有人下车,有人又进了车厢,有人从他们身旁经过,有人坐在他们前方的空位上。   “我是俞季阳。”他说。   “俞季阳……”万鹏只觉得像把这个名字含在了嘴里,从喉咙吞了进去,滑进了砰砰乱跳的心里。   车门关闭警报响起,俞季阳最后看了一眼万鹏,转身快步冲出了车厢。   万鹏:“!!!”   他忙追上去,但车门关上了。   俞季阳在站台上,对他笑了起来,还对他摆了摆手。   同时地铁启动——   万鹏隔着车门,脑子不好使一般地还追问:“是哪个季?哪个阳啊?”   但地铁载着他倏忽间便远去了。   他最后看到的站台上的景象,是俞季阳疑似欢快地蹦跳了两下。   第二天,见到了风流倜傥的俞仲夏本人。   他正跟女朋友在教室门口打情骂俏。   万鹏快到门口,就听到这厮正厚颜无耻地对女朋友凡尔赛:“昨天化学题好像很简单,我感觉我这次很可能要考满分。”   女朋友:“哈哈哈哈少吹了,你化学上次才考了23分。”   俞仲夏:“胡说八道,我明明考了32,考23的是万朋鸟。”   女朋友:“你记错了,是他32你23。”   俞仲夏:“你这女的怎么这么杠精啊?敢赌吗?”   女朋友:“赌什么?”   俞仲夏:“输了的就学狗叫。”   女朋友:“……”   路过的万鹏:“……”   而俞仲夏丝毫没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多离谱,见万鹏过来,一把揽住他,凶神恶煞地逼问道:“人证来,自己说,上回是你化学考了23还是我考了23?”   万鹏对着他这张脸上出现这种表情,简直不能直视,恨不得立即自戳双目。   俞仲夏:“???怎么了?”   女朋友也看出万鹏脸色不太对,扯了扯俞仲夏的袖子,示意他别闹人家玩了。   俞仲夏是个相当不重色轻友的男的,当即让女友回她自己班去。   然后他跟着万鹏表达关心:“鸟?你怎么了?生病了?昨天没睡好?哎?你不是生我气了吧?”   万鹏是没睡好,但不是病了……也算是病?梁山伯就生的这病,人都没了。   他也没生俞仲夏的气……别的心事太多太杂,压根顾不上。   “还有脸说?”万鹏决定占据道德高地,道,“你有没有把我当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怎么这么大的事,从来都不说?”   俞仲夏面露愧怍。   当下已经考完了试,教室课桌恢复了平时的布局,他坐在万鹏同桌的位子上,低调地把自己有个双胞胎弟弟的事交代了一遍。   父母离了婚,他跟了爸,弟弟俞季阳跟了妈。   家长里短的麻烦事,高中生尤其是男生,不怎么愿意跟同龄人分享。   哥俩又是双胞胎,从前一提起这事,还有好事的同学非要去看看弟弟长得有多像。   “我弟有点社恐,”俞仲夏跷着二郎腿,拿湿巾擦他的篮球鞋,道,“内向,不爱说话,胆子还小。”   他说着又翻昨日旧账:“要不我说你瞎呢!他跟我像吗?别人认不出,你居然都能认错?”   万鹏竖着耳朵想听他再多说点弟弟的事,敷衍道:“后来就认出来了。他是一中的?念高二了?”   俞仲夏用小指掏了掏耳朵眼,说:“他从小就学习好,不跟我似的还得留级。将来……他随随便便也能考个清华北大吧。”   “哦。”万鹏心里惊叹了一声。他看起来就好聪明,成绩这么好,太厉害了。   俞仲夏想了想又说:“我爸看我成绩太辣鸡了,让我下学期也转成特长生,学播音主持。”   万鹏心想快说弟弟!别瞎扯了!随意附和了句:“也还行,你声音不难听。”   “谁说不是呢,我这把百变甜嗓儿,当之无愧的七中黄鹂鸟,颍城童自荣。”俞仲夏大言不惭外加胡说八道,还仰着脖子,摸自己的喉结,对万鹏邪魅一笑。   万鹏:“…………………………”   他一看俞仲夏这样那样的小动作,感到浑身不得劲,直有种大吼:“俞仲夏!快停止糟蹋这张脸的行为!”的暴躁冲动。   但要真吼出来就太荒唐了。   俞仲夏也没有继续说他弟弟的意思,万鹏当场过河拆桥,扭过脸不想看这家伙,接下来一整天也是能躲就躲着,眼不见为净。   横竖这是本学期最后一天。   全市高中的暑假同步开始,傍晚时,一中的校门一打开,即将迈进暑假欢乐海洋的学生们也都潮涌一般走出来。   天色渐渐暗下去,人也越来越少,变得稀稀落落。   俞季阳形单影只地背着单肩书包,从校门里出来,朝着地铁站慢慢走去,落寞的夕阳把他的身影拉长了许多。   地铁1号线。   今天车厢里人不少,放假的高中生,下班的打工人,接小孩的父母,还有拍vlog的年轻人。   没有空着的座位。   万鹏戴着无线耳机,但耳机没放音乐,他只是无聊地站在车厢一角,神游天外地回想着昨日的一幕一幕。   “前方到站……”报站女声响起。   万鹏恍惚想到,从这个站出去,路边就是一中。   地铁停下,车门开。   万鹏抬眼看过去,肌肉莫名地紧绷起来。   进来数个乘客,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最后一个,是个穿着一中校服的男生,但脸被旁边乘客挡住了。   万鹏直起身,甚至踮起脚来,终于看到了对方的脸……不认识。   他又松弛下来,靠着车厢壁,心想,哪有这么巧?   把手机掏了出来,想还是播几首歌来听听吧。   他正在选专辑,手机震了一下,有人通过蓝牙传了图片给他。   万鹏:?   不是什么恐怖血腥的东西吧?地铁上恶作剧的闲人可真不少。   他这么想着,还是打开了图片。   是一个猫猫头表情包!   猫咪双眼圆溜溜,歪着小脑袋,表达疑惑惊喜的意思。   万鹏:???   他忽然注意到对方蓝牙的名字——YJY   万鹏:它好可爱!   他好可爱!!! 第6章   万鹏找到了俞季阳。   他就在万鹏身后,隔壁的一节车厢,也站在一个角落里。   他看到万鹏找来,丝毫没觉得意外,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很快低垂下视线,仿佛不好意思与万鹏对视。   万鹏全凭着冲动来找人,没想到下一步要做什么,说什么,看见俞季阳的那一刻,心里仍是有些迷茫,但见对方如此,喜悦浮了上来,迷茫沉了下去。   他从人群里挤过去,挨到俞季阳身旁。旁边乘客见这对少年认识,便让了块地方给他们。   “你早就看到我了吗?”万鹏率先打破了暧昧的沉默。   “一上车就能看到你,”俞季阳抬眼看了看万鹏的头顶,起初的害羞劲也淡了不少,轻声说,“你很高,特别显眼。”   万鹏觉得这是在夸他,有点高兴,道:“我是特长生,练跨栏的。”   俞季阳歪着头,像是很好奇,问道:“跨栏是不是都得高个子才能练?”   他本人和那个猫猫头表情包简直一模一样!万鹏没过脑子地回了句:“对……比较不容易卡着蛋。”   俞季阳:“……”   万鹏说完自己脸先绿了,要死!说的这是什么狗币low话?!还不如当个哑巴。   俞季阳又不说话了,脸有点微微发红。   万鹏七上八下地想,这是一中的学霸,跟学霸到底该聊什么?不知道啊,平时也很少和学霸打交道。   最后他艰难地憋出一个无效问题:“你们……也放暑假了?”   好在俞季阳立刻回应了他:“对,也放了。”   没生气!万鹏马上轻松,脑子再度活泛起来。   “你哥说你成绩很好。”他说,“说你轻轻松松就能考清北。”   俞季阳却连忙道:“没我哥说的那么厉害,就是普普通通的成绩。”   一中是省重点高中,即便吊车尾的“差生”也能上211的水平,万鹏也不在乎是哥哥吹牛还是弟弟谦虚,反正人家跟自己不一样。   “我就一点都不普通,”万鹏道,“期中考还是考了满分的。”   俞季阳怀疑地看他。昨天前后桌考试,分明见识过他的惊人“学力”。   万鹏说:“九门课加起来,刚好一百五。”   俞季阳被他成功逗笑,万鹏自己也挠了挠头,露出不好意思的笑。   这还是他生平第一次拿自己的糗事当笑话,来逗别人笑。   此时地铁女声报站:“前方到站……”   “我该下车了。”俞季阳敛起了笑,低声说道,眼睛微微向上觑着万鹏,像在等什么。   万鹏心想,问下手机号,或是加个微信?对好兄弟的亲弟弟,这要求不过分……可话要出口,他只觉得喉咙发紧,仿佛说出来,就有什么事不可阻挡地要发生了。是什么事?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俞季阳垂下了视线,手抓着背包的肩带,似乎有些失望。   万鹏心念电转,还是说了:“刚才那个猫咪表情包很可爱……你还有吗?再给我发几个。”   俞季阳马上抬头看了他,眼里溢出止不住的笑意,道:“还像刚才那样发给你?”   万鹏晕晕乎乎,压根顾不上想他这句话是不是有故意的成分,手忙脚乱拿出手机,匆匆道:“来不及了,快加我的微信。”   俞季阳的微信头像,也是一只可爱猫猫头。   猫猫头本人已经下了地铁,万鹏独自对着与他的对话框,斟酌了许久,发了第一条消息:你很喜欢猫?   俞季阳秒回了他:喜欢。   万鹏:明天有事吗?   俞季阳:?   万鹏:我家附近有个全市最大的猫咖,有二十多只猫。   俞季阳:哇!   万鹏:带你去玩啊。   他在微信里云淡风轻,现实里心脏乱跳,脸都有点点发了烫。   过了好一会儿,俞季阳都没回他。   他的心脏不乱跳了,脸也不烫了。   有种可能要凉凉的不祥预感。   一直到他也下了地铁,出了站,收到了俞季阳十分客气的回复。   俞季阳:谢谢你,我不去了。   万鹏问:那后天呢?大后天我也行。   俞季阳:我真不去。   万鹏:你是不是?不想跟我一起玩?   俞季阳没再回复他。   万鹏彻底凉了。他把手机塞回兜里,郁闷地回了家去。   为了庆祝他放暑假,家里做了大餐,在餐桌上,爸妈商量着暑假带儿子去哪里旅游。   万鹏神游天外地听着,对去哪儿都不感兴趣。   “怎么了?”万鹏的爸爸问,“期末没考好吗?”   万妈妈忙道:“你这人,别哪壶不开提哪壶,放假了开开心心的,学校的事别提了。”   万爸爸道:“你护短护得离谱,他这壶几时开过?就知道整天惯着他,将来小心长成妈宝男。”   爸妈就儿子的教育问题开始了今年第一百零八次拌嘴。   万鹏起身走了,拿了滑板,牵着金毛狗,出了门。   在小区院里遛了狗,狗又陪着他玩了会儿滑板。   一人一狗并排坐在长椅上。   皓月当空,北方海滨城市的夏夜,微风凉爽,吹得人很舒服。   万鹏摸着狗的背毛,一本正经地问它:“你说我是不是个废物?”   狗也许听懂了也许没有,敷衍地舔了舔他的脸。   万鹏尝到了少年心事带来的酸涩,也第一次因为被人拒绝,而突然自卑了起来。   事到如今,他如果还不明白自己对俞季阳是什么心思,那他就是个傻子。   现在这世道喜欢男的也不是什么少见多怪的事。   俞季阳太可爱了,长得还漂亮,人又那么聪明,成绩那么好,头发软软的,笑容也甜甜的。   他喜欢上的是一个小仙男。人家小仙男没看上他。   对月长叹,初恋白给。   想了半天,他决定沉迷游戏消解忧郁,给俞仲夏发消息:来吃鸡。   俞仲夏:没空。   万鹏:在干什么?   俞仲夏:打架!   万鹏来了精神:跟谁?要帮忙吗?   俞仲夏:跟我妈!   万鹏:???   大概战况过于激烈,俞仲夏短时间内没再理他,他只好牵着狗,滑着滑板先回了家。   半小时后,等来了俞仲夏的消息。   事情是这样的,俞妈妈发现俞季阳微信钱包里竟然有不少钱,一翻往来记录,发现俞仲夏前阵子给他发了五百块红包,之前断断续续还给过不少,当下大怒,没收了这钱不说,还把俞季阳打了一顿。   打完弟弟又给哥哥打电话,怒骂:“少拿你爸的臭钱来羞辱我们!”   万鹏:等等!你妈还打你弟?真打吗?   俞仲夏:不然我为什么跑来打她!摊上这种妈真是倒了十八辈的血霉,她自己有病不去治,整天就知道拿我弟出气!   万鹏原地震惊,打了一行字想表达对这种事的十二万分疑惑,最后又删掉了,改而问:你弟呢?没事吧?   俞仲夏:没啥事,就是哭唧唧,真能哭啊他,艹,哭得我好烦。   万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心情十分复杂。   忽然又想到,自己可能不算凉凉,俞季阳是因为家里起了矛盾才顾不上跟他解释那么多。   俞仲夏:不跟你说了,我先哄哄他。   可是万鹏还想再说说:怎么哄?   他可不觉得俞仲夏会哄人。   俞仲夏:带他去吃M记,等吃完再骂他一顿。   俞仲夏:打不过我妈,他也不知道跑?妈的,气死我了!   俞仲夏:再有下次我就报警,警察不管我就豁出去了,我要以身试法!   俞仲夏:到时候你记得买红鸡蛋去牢里看我。   俞仲夏:或者提前预订你爸,让他替我辩护。   俞仲夏:不跟你扯了,带我弟出门了。   万鹏的爸爸是一家大律所的创业合伙人,主攻经济法领域。   但俞仲夏是日常瞎白话,万鹏也懒得与他分辩这个。   万鹏:好,对你弟好点,别骂他了。   退出和俞仲夏的对话框,他又点开俞季阳的猫猫头像,犹豫要不要发条什么。   那对话框里还是俞季阳客客气气,“拒绝”他说不去猫咖玩的消息。   当时是要挨打了吗?还是已经被打完了?   他的措辞怎么还这么有礼貌啊。   万鹏最后选择了没有打扰他,私心也不想被俞仲夏知道他俩有了这样隐秘的交往。   在疑惑、惆怅、担心、迷惘的错杂情绪里,不安稳的一夜过去了。   次日上午九点。   万鹏起床,只穿着一条四角裤,迷迷瞪瞪去上了厕所,又迷迷瞪瞪退出来,往床上一趴,摸着拿起床头手机,想玩一会儿再起床。   外面客厅里,万妈妈正给金毛狗梳毛,听到儿子房间里传出一声:“卧槽——!”   紧接着是两声闷响:砰!——砰!两声还不太一样。   妈妈高声问:“怎么了?”   房间里应道:“没事!”   一米八的万鹏,只穿着条四角裤,站在床上,因为刚才控制不住地跳了起来,被天花板撞到了头,此时一手捂着头,一手拿着手机,笑得像个智障。   手机上是俞季阳早上六点多给他发的消息。   俞季阳:昨天有事,没跟你说清楚,不是不想跟你去玩,是去不了,不方便出门,我妈管得很严。   俞季阳:对不起啊。   俞季阳:还有……   下一条隔了五六分钟。   俞季阳:我昨晚梦到你了[害羞] 第7章   要不是怕再被碰脑袋,要不是怕被妈妈觉得他疯了,万鹏直想再蹦跳几下,再欢呼数声。   这是不是说明,他和小仙男有可能是……两情相悦?!   不然是什么能让一个男生,一大早就对刚认识两天的另一个男生说“昨晚梦到你了”?   他美滋滋地把那句话和那个害羞的小表情看了好半天,才小心翼翼地打字回复对方。   万鹏:怎么会梦到我?[呲牙]梦到了什么?   十几秒后,对话框上方显示“正在输入中”。   万鹏趴在床上,两手捧着手机,紧紧张张地等着。   俞季阳输入了好久,只发了三个字:没什么。   万鹏略失望,但并不气馁,说:你起床真早。   俞季阳:起来背英文。   万鹏:你好勤奋。   万鹏想问他昨晚家里的事,又觉得这么快问别人家事不妥,打好了一行字又删掉,又想约他出来玩,想起他说家里管得严出门不方便,便又删了。   俞季阳:你一直在输入什么?   万鹏一下想到了该说什么:昨天说要给我猫猫表情包,还没给我。   俞季阳依言发了几个猫咪表情包给他,然后道:我要学习了。   万鹏一时失望,心说一大早来撩人,真聊上了怎么又这么冷漠?   但他也只好回道:好,拜拜。   俞季阳回了他一个小奶猫转身逃跑的可爱表情包。   万鹏顿时觉得自己又行了。   吃早饭,玩游戏,逗金毛,被妈妈数落……万鹏游手好闲到中午吃饭时间。   总不能吃饭时间还学习吧?   万鹏一边扒拉白饭,一边又给人家俞季阳发消息。   万鹏: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要好好吃饭。   俞季阳回了一串省略号:……   万鹏没懂:?   俞季阳:我正在做饭。   泡面都不会煮的万鹏真情实感地赞美道:你好厉害!   俞季阳又不说话了。   万鹏又沮丧起来,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   如果他的好基友俞仲夏在,知道他对心仪的人聊这些,一定会恨铁不成钢地批评他:不知道说什么就学会闭嘴,假装高冷保持神秘感,少发些没营养又不好玩的废话,没得浪费别人时间。   万鹏没聊骚的经验,也没跟别人玩过暧昧,还不明白这些。   但是他多少感觉到了,他此时的行为,竟有点舔狗的味儿了。   想他一个叱咤七中校园的高富帅体育生,不说暗恋者众,起码从小到大每年的情人节圣诞节,都能收到巧克力和苹果的热门小帅哥,怎会沦落至此?   下午,晚上,乃至第二天一整天,他都没有再找俞季阳说话,不知道该说什么,怕自曝其短,也想看看俞季阳会不会主动找他。   捱到第三天,九点多起床,万鹏坐在餐桌边,跟金毛一人一口地吃三明治,他吃一口,给金毛掰一块。   岁月静好中,忽然间就有种大彻大悟的体会,恋爱就是一时半刻的激素分泌,两天过去了,他现在想起俞季阳,已经完全没有前天那种小鹿乱撞的感觉了,不过就是青春期躁动,才会对一个忽然遇到的漂亮男孩发.情。   他吃饱了,金毛还没吃够,摇着尾巴还想要。   万鹏起身,去打开柜子,从上层拿了它的牛肉.棒零食。   关柜门的时候,被他随手别在运动短裤腰间的手机震了一下,新消息提醒。   他把手机抽出来,一看,原地倒吸一口凉气,用力眨了眨眼。   俞季阳:下午有空吗?   万鹏这一刻当真是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光速回复:有,怎么了?   俞季阳:想找你玩[可爱]   万鹏:好,几点?去哪儿?   俞季阳:你定。   万鹏:那就两点,一号线,你家那一站见。   俞季阳:嗯,下午见。   万鹏:下午见!   去他妈的青春期躁动!老子是天天躁动!时时刻刻都躁动!   俞季阳才不是一个漂亮男孩,是他的漂亮老婆!   金毛在万鹏脚下发出悲戚的:“呜呜……”   万鹏低头看它,顺着它的视线再看回自己手里,他竟无知无觉地把人家的牛肉.棒啃掉了一半……还挺好吃。   下午一点四十五,万鹏到了约好的地铁站,以为自己到得挺早,可能要等一下。   结果刚上了扶梯,都还没出站,就看到了俞季阳。   俞季阳正站在一台自动售卖饮料机前,好像正在挑饮料。   万鹏没叫他,朝他走过去,想走到跟前,再吓他一跳。   他穿了一件浅蓝色的短袖T恤,衬得露出来手臂和脖颈都很白,牛仔裤,白球鞋,很清新,很好看。   走得近了,万鹏赫然发现,他不是在买饮料,是把售卖机的玻璃窗当镜子,在认真地打量他自己。   万鹏:“……”   俞季阳从玻璃窗的倒影看到了他,蓦然转过身,吃惊道:“你……你来了?怎么这么早?”   万鹏道:“不想迟到。你怎么这么早?”   “不想让你等我。”俞季阳说着,似乎尴尬于被万鹏发现自己在这里“照镜子”,不太自然地摸了下脸,马上放下手。   万鹏道:“想喝什么?我来买。”   俞季阳忙:“不用,什么也不想喝。”   万鹏还是买了两瓶矿泉水,给了俞季阳一瓶,他一路地铁过来有点渴了,开了另一瓶,仰头喝了两大口,猛了,有点水顺着他的脖子滑进了衣领。   他很快发现俞季阳在盯着他看。   但见他露出疑惑的眼神,俞季阳又不看他了,转开视线。   万鹏奇怪地问:“我怎么了吗?”   俞季阳的眼睛看着别处,说:“没、没什么。”   万鹏分明觉得有什么,不依不饶地问:“到底怎么了?你快说。”   他还绕到俞季阳面前去,直看着俞季阳,要俞季阳回答他的问题。   俞季阳一副被他逼得无措的模样,说:“你怎么这样?”   万鹏道:“我什么样了?”   俞季阳道:“你真人跟微信里,活像两个人。”   万鹏两根手指夹着半瓶水,十分自如地把水瓶转了几圈,茫然地说:“我在微信里不一样吗?”   他对自己在微信聊天中的表现有多铁憨憨,全无自知之明,还感觉和现实里一样,很帅很潇洒。   两人去万鹏说的那家全市最大的猫咖玩了。   被猫咪们包围其中,俞季阳显然很开心,对每只猫都既温柔又有耐心。   万鹏心不在焉地随便喂了喂猫,偷偷拍了十几张俞季阳逗猫、抱猫、和猫亲亲的照片。   一个钟头满了,万鹏要再加钟,俞季阳忙阻止道:“不要了,我得回去了。”   五点之前,俞季阳就得到家。   万鹏失望道:“我还准备和你一起看电影,票都买了。”   俞季阳:“啊?那……你自己去看吧,我那张票,我转账给你。”   万鹏:“……”   “我跟我妈说我是去书店看书了,”俞季阳不好意思地说,“回去晚了会露馅儿。”   万鹏只好道:“电影票能退的,我等下退了就行。”   俞季阳小声道:“对不起啊。”   万鹏说:“是我没问你就擅自做决定,下次再看电影吧。”   俞季阳道:“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他妈妈管得好严啊,都高中生了,还是男生,也不用这样吧?   他俩离开猫咖,又出门去往地铁站。   俞季阳手里还捧着猫咖里买的那杯奶茶,刚才只喝了一口,还有很多。   而万鹏的也没喝完,被忘在了猫咖里。   “前几天,”万鹏犹豫了许久,还是问了出来,“我听你哥说,和你妈打架……”   俞季阳立时脸色微变。   万鹏忙道:“你如果不想说,我就不问了。”   俞季阳却又平静道:“没什么不能问的,我哥又不会撒谎,就是他说的那样。”   万鹏的生活离破碎、非正常的家庭很遥远,也想象不出来,道:“那你……”   “我开学就上高三了,”俞季阳抬头望着前路,道,“等我考上大学,就能离开家,到时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万鹏有点懵,又想表现出一些成熟来,不想在俞季阳露怯,最后还是说:“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你尽管说话,不要跟我客气。”   俞季阳看看他,露出点淡淡的笑,说:“你带我来玩,就已经帮到我了。我今天很开心,谢谢你。”   万鹏:“……嗯。”   俞季阳对他说的“谢谢你”,和对刚才离开猫咖时对那些猫说的“谢谢”,可能没什么不同。   他有种被发了好人卡的感觉。   离地铁站还有几十米,已经能看到入口。   天空忽然下起了雨。   万鹏道:“跑几步吧!”   两个高中生快步朝地铁站入口跑去。   偏巧有个路人骑了辆共享单车,逆行着骑了过来。   万鹏的反应快,奔跑中还朝边上一让,余光瞥见俞季阳躲闪不及,忙抬手拉他。   那一刹那,俞季阳把自己的手,轻轻放进了他的手里。   那辆莽撞的共享单车从他俩身旁冲了过去,骑车的冒失鬼还抛下一句:“两位帅哥!对不起!”   豆大的雨点落下来。   万鹏心潮澎湃地望着俞季阳,两人的手还牵在一起。   他想说什么,这偶像剧一般的时刻。   俞季阳却立即把手抽了出去,道:“快走!想淋湿吗?”   便率先跑走了。   万鹏被泼了盆冷水,难免又愣了一下,才追上去。   进了地铁站,外面大雨倾盆。   两人一前一后下扶梯,俞季阳在前,万鹏在后。   万鹏盯着俞季阳的后脑勺。   他心里生出一种……俞季阳在钓着他的感觉。   从第一次见面,游戏厅里的种种,上次地铁的暧昧偶遇,回去后俞季阳对他时冷时热的态度,发现他放弃主动联络后,俞季阳又约他出来玩。   这……是小仙男,还是绿茶啊?   万鹏彻底懵了。   又是一号线。   两人这次却是要去往相反的方向,在同个站台,等的是不同的两列车。   两边的车都没来,他俩沉默着站在站台中间。   俞季阳看了万鹏数次,才道:“你怎么了?我不能去看电影,你生气了?”   从进了地铁站,万鹏就没再说过话。   “没有,多大点事。”万鹏心烦意乱,看俞季阳还端着那杯奶茶,说,“快扔了吧,冰都化了。”   俞季阳道:“我不……不舍得扔。”   万鹏道:“又不值钱,难喝的要死,就是撸猫套餐里的赠品。”   俞季阳想说什么,最后只是:“哦。”   他走去旁边垃圾桶,把奶茶慢慢丢了进去,   万鹏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他很难过。   他走回来,对万鹏道:“扔了。”   万鹏:“……”   他有点后悔。他看出俞季阳一脸要哭的表情。   俞季阳的车先到了。   “我走了。”俞季阳道,“今天谢谢你,再见。”   万鹏:“我……”   俞季阳朝车门走去。   万鹏下意识抬脚想跟上去,跟了两步,又停下了,跟上去说什么?难道问俞季阳,你是不是想钓着我?什么屁话。   他看着俞季阳走进了敞开的地铁车门,背对着这边,他抬起手摆了摆。明知道俞季阳看不到。   他好像把事情全都搞砸了。   然而下一秒,俞季阳转过身来。   万鹏忙对他笑,又用力摆了摆手。   俞季阳却又从车门里出来,快步朝着万鹏走过来。   万鹏急忙迎上去,并开口道:“对不起!我刚才……不是想欺负你。”   他的声音在站台里回响,地铁工作人员回头看了看他俩。   俞季阳在他面前站住,眼睛有点红。   万鹏道:“对不起。”   俞季阳道:“我喜欢你。”   万鹏:“……”   俞季阳转身跑了,又跑进了地铁开着的门里。   万鹏跟过去,地铁门关上。   两人隔着门看着对方。   俞季阳双眼发红,浑身发着抖。   万鹏上手拍门:“俞季阳!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工作人员忙过来把他拦开,警告他这样很危险。   万鹏只能看着地铁呼啸而过,载着俞季阳飞速远走。   这似曾相识的一幕。   只不过上次,他在车上,俞季阳在站台,这次换了过来。 第8章   开学后近一周,大一新生万鹏和大二学长俞季阳见面的机会不少,独处的次数却不多。   为了让新生熟悉环境,公管学院、学生会和各级社团,安排了大大小小无数次迎新活动,缺席哪个也不好。   加之万鹏本人是高水平运动队单招进来的体育特长生,除了参加活动,上课,还要兼顾一周三到四次的体育训练。   于是一个礼拜里,客观条件限制了他的自由恋爱,R大校园又非常小,即使没约,调调转转一天里也总能偶遇到一两次。   每次偶遇,万鹏都对着俞学长一脸委屈巴巴,表情活脱脱像他家那只美味零食就在面前、看得着吃不到的金毛犬。   而俞季阳当着旁人的面也不好说什么,分开后再通过手机给他发消息,画大饼:听话,再坚持一下,周末和你玩。   万鹏只好含泪吃了这饼暂且充饥。   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盼到了周末。   周五傍晚训练一结束,万鹏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坐不住,站着也难受,躺下心里也像一把火似烧得紧。   要明天才能约会,那这一夜漫漫,要怎么过去?   这晚经济学院正开迎新晚会,俞季阳被学生会叫去帮忙,戴了个袖章,在礼堂外做新生向导,并维持秩序。   他长得好看,待人又很和气,接新的时候就收获了不少新生的好感,这次在礼堂外,又被不下十个学弟学妹问了微信号,还有玩心大的新生想偷拍他的照片,被他发现,忙抬手挡住不让拍。   “就拍一张,”新生大约觉得俞学长看起来是好说话的软性子,卖萌撒娇地请求道,“不会发到网上,我保证!”   这种保证根本就没保证。俞季阳连连摆手:“不好意思,我很不上相的。”   新生哪里肯信这种托辞:“那我开美颜相机,拍完你看看,不喜欢我就马上删掉。”   俞季阳道:“真的不行。”   新生说:“是怕女朋友不高兴吗?”   俞季阳当即便露出一些不好意思。   新生八卦地问:“学长有女朋友了?也是咱们学院的?”   俞季阳脸颊微红,说:“晚会要开始了,快进去吧。”   新生也不再执着拍照,一边进去,一边在新生群里爆料:瓜来!俞季阳学长原来早就有女朋友了!   离晚会开始只有几分钟,礼堂外门可罗雀,俞季阳和其他几个戴袖章的学生会干事也准备撤了,进去看节目。   朝台阶上走了几级,俞季阳手机响,他拿出来一看,来电显示:我狗子   “你们先进去,我接个电话。”俞季阳与其他人道了别,又退回到台阶下,还朝边上走了走,站在树影下面接了电话,道,“训练完了?累不累?”   万鹏的声音在那边说:“这点强度,才不累,我体力好不好,你不知道?”   俞季阳听他说到“体力”,就预感到下面不是正经话,嘴唇抿出了点害羞的意思,听他说完才轻声斥道:“你好好说话。”   万鹏:“你在哪儿?”   俞季阳道:“我们学院今天开迎新晚会,不是告诉你了吗?忘了?”   有路人经过,俞季阳忙转过身,背对着过道,似乎不想让外人看到他谈恋爱的表情,还没忘了把袖章摘掉,不想引起旁人半点注意。   “记得。”万鹏道,“可是我怎么不记得你有女朋友,什么时候有的?”   俞季阳的背影一怔。   万鹏的手机听筒里传出来一声很轻的“啊……”,是属于俞季阳式的小小欢呼。   “你在哪儿?”俞季阳转过身四处张望,道,“别藏了,快出来!”   万鹏挂了电话,从旁边花丛后转出来,但却不走过去,只对俞季阳展颜一笑。刚做了一礼拜的大学生,他竟就比先前多了几分偏于成熟的气质,个子高,长得又帅,站在月光下的花丛旁,还挺……勾人。   俞季阳拘束地左右看看,确定没人注意自己,才朝万鹏走过来。   刚走到万鹏近前,万鹏马上就现了原形,拉住俞季阳的手,露出想吃零食的金毛表情。   俞季阳马上低声道:“别闹。”   万鹏也不在乎,抓着他的手来回晃了两下,嘟囔着说:“我要饿死了,陪我吃饭去,不陪我我就闹。”   俞季阳的“工作”就是在礼堂外维持秩序,不表演节目,不是必须要到晚会现场。   这一点,万鹏刚才就通过观察,得出了“可以把人拐跑”的结论。   能拐跑,但不能跑太远。   校门口,有一家鼎泰丰。   万鹏感觉口味也就一般般,来这家是因为——上一学年,他还上高三,来北京找俞季阳玩,清楚记得俞季阳很喜欢这家的蟹粉小笼包。   当时他读高三读的简直想死,太想老婆了,忍不住了就偷偷跑来北京,每次都被俞季阳骂一顿,怪他不好好学习、心思不放在正事上、跑来做什么?   等骂完他,俞季阳自己又一副要哭的样子。   横竖来都来了,挨老婆骂不疼不痒的,见到了朝思暮想的人,挨骂算什么,挨打他都愿意。乖乖挨完骂,他再把眼睛红红的俞季阳搂在怀里亲一亲,哄一哄。   高三一年,他来了四次,次次都又甜又苦,甜是真的,苦也是真的。   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考上这所大学,不知道甜能甜多久,而苦又有没有尽头。   说是陪他吃饭,他倒一个劲地往俞季阳碟子里夹东西,不满意地说:“暑假回去才养胖了点,你们这开学还没半个月,怎么又瘦回去了?”   俞季阳被喂得呼吸都快不畅了,当着服务员更觉不好意思,轻声道:“够了,我真的吃不下了。”   “要不,”万鹏决定一石二鸟,道,“下周开始,早中晚饭你都和我一起,我盯着你吃,好好保护你这点少得可怜的脂肪。”   俞季阳说:“你就别找理由了,你不就是……”   万鹏非常厚脸皮,眼看要被戳穿心思,一脸满不在乎地又给俞季阳夹了一个蟹粉小笼。   “不就是想蹭我的饭卡吗?”俞季阳道。   万鹏嗤一声笑了出来,俞季阳一本正经道:“不给蹭,我很小气的,你不知道吗?”   “知道。”万鹏道,“哪能不知道?你就是不大方,我报到都一个礼拜了,别说兑现全部承诺,连亲嘴都一次没有。”   俞季阳轻拍他一下,满脸尴尬地示意他小点声。   万鹏小声了点,继续说:“是谁?春天跟我说,我能考上这大学,我想怎么亲就怎么亲,想怎么欺负人都行,说了也不算,你们学霸就会骗人。”   俞季阳双眼圆睁,道:“你……你好不讲理呀。暑假你没……没有吗?”   刚过去的暑假里,他俩才第一次把情侣能做的都做了,当然还不止一次。   万鹏一副失忆脸:“暑假?没有啊,暑假怎么了?”   俞季阳:“……”   万鹏眯起眼睛,耍流氓的口吻道:“学长,暑假发生过什么?你跟学弟说说?”   俞季阳不理他了,叫服务员来把剩下的蟹粉小笼打了包,然后把打包袋扔给万鹏,起身就走。   万鹏只好提着袋子,跟着他离开了餐厅。   九月份的夜晚,不冷不热,微风几许,温柔拂面。   从餐厅里出来,俞季阳前面走,万鹏在后面跟着,道:“去哪儿?我还不想回学校,还早呢。”   俞季阳不回头,走得不快不慢。   万鹏道:“你怎么还这么害羞?都老夫老妻了,什么没干过。”   他手里提着袋子也不老实提着,袋子在手指上绕着,被他飞转了两圈。   俞季阳听声音都听不下去,回头道:“你别转了!小笼包都破掉了,还怎么吃?”   万鹏听话地放下手,非要嘴欠,说:“不转就不转,你对小笼包感情都比对我深。”   “……”俞季阳忍无可忍道,“刚才就让你别点那么多,你不听,我能吃几个?这家……很贵的。”   万鹏见他真来气了,低头认错道:“知道了,下次我收着点……都怪你太瘦了,我想让你多吃点。”   俞季阳又转身走了。   万鹏一脸郁闷地跟着,又忍不住想跟人家说话:“俞季阳……阳阳……学长……老婆!你理理我!我要闹了!”   俞季阳果然站住,停下的地方正在一棵大树的树影下。   “过来。”俞季阳道。   万鹏朝前走了一步,迈进了树影里,路灯的光被留在了他身后。   俞季阳抬了抬手,万鹏懂了,大步上前。   两人慢慢地,亲密地,拥抱在一起。   身高差很好地藏住了他俩的性别,就像一对普通大学生情侣。   “你真的瘦了好多。”万鹏勒了下他的腰,说,“你开学我去机场送你,还比这胖点。”   俞季阳道:“还说,去机场送我,那么多人看着,你抱着我哭什么?”   万鹏:“……忍不住。”   俞季阳接着道:“害我在飞机上也哭了一路。我为什么瘦了……多半是想你想的。”   “学霸又来骗人。”万鹏强硬地要求道,“说你喜欢我,你好久没说过了。”   俞季阳道:“你喜欢我。”   万鹏气结道:“你……”   俞季阳在他肩头笑起来,道:“我更喜欢你。”   万鹏不服气道:“那还是我更喜欢你。”   “随便吧,都一样。”俞季阳的手指顺着他的背蜿蜒到了后颈,再到耳后,轻声道,“你想怎么亲我?来。” 第9章   寝室楼关门之前,万鹏犹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奔过来,在宿管阿姨落锁的前一秒,他冲进了大门。   这一冲,冲出了高水平运动员的风采,冲出了近乎牙买加运动员的速度。   因为速度太快,随着他闪电般进门,一阵风过,把宿管阿姨的美貌假发吹了下来,露出被发网罩着的,懒得染的白发。   “哪个寝室的!”宿管阿姨花容失色,当即一声怒喝,但只看到了楼梯转角处的残影。   回到寝室里,室友们正在聚众打游戏。   马原叫万鹏一起,万鹏摆摆手表示:“我要早点睡,明天还有事。”   被一众室友或羡慕或嫉妒或二者兼有地调侃了几句。   关于他有一个漂亮学姐女朋友的事,这一周在男生中已经小范围传开了。   不过是跨学院恋爱,大家课程又都很忙,室友们起哄了两次“想见学姐”,被万鹏以“我老婆脸皮薄,不好意思”推脱以后,室友们偶尔遇见经济学院的女生们,会冲万鹏挤眉弄眼地开下玩笑,倒也不强求一定要和“漂亮学姐”见上一面。   寝室上床下桌,四人间。   另三个男生还在下面玩游戏,万鹏一个人躺在床上,一边催促自己入睡,一边美滋滋地沉浸式回忆今晚和俞季阳在月下树影里的甜蜜亲亲。   他的老婆俞季阳,现在太会亲了,也很好亲,湿软的嘴唇,柔嫩的舌尖,像有无数软钩子,不管俞季阳是主动还是被动,都能亲得他酥入骨髓,好几天都回不过神来,时时刻刻忍不住要回味。   很久以前,可还不是这样,他俩第一次接吻的时候,俞季阳整个人僵硬得要命,还哭得稀里哗啦,一边哭还一边要求万鹏继续亲他不要停。   留在万鹏记忆里,他俩的那一次初吻,除了恋爱初级阶段的酸与甜,还有俞季阳泪水里淡淡的咸涩,还有就是,在接吻这事上,俞季阳简直就是人菜瘾还大。   命运般的地铁1号线,少年恋爱绽放的站台上,俞季阳出人意料地对万鹏表了白,然后逃也似地坐上地铁跑了。   留下万鹏在地铁上被工作人员教育:“你这孩子!怎么能拍马上要开的地铁车门?幸亏没出什么事!不然得叫你家长和老师来了!怎么这么没有安全意识?”   万鹏低头认错,摆出什么错都认的虔诚态度,只有一个要求:“我必须得坐下一趟地铁,阿姨,要不我办完事回来,您再好好教育我?别说叫家长老师了,送我去少管所都行。”   工作人员:“……”   看在万鹏态度诚恳,加上还目击了刚才的青春恋爱实况,谁没从少年时候走过,又有什么看不明白的呢?   最后工作人员还是放这男孩上了四分钟后的下一班,和刚刚飞驰而去的那一趟,同方向的地铁。   天空的雨更大了,天空阴沉,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压抑。   不少下了地铁的乘客,被暂时困在了站里,尤其是出站口,堵了不少人在观望天气。   盛夏的雨来去匆匆,人们都在等雨小些,再走下一段路。   俞季阳也在出站口,等雨停的人群之中。   他站在最边上,背靠着墙,隔着攒动的人头,他望向外面的倾盆雨幕,眼睛里的湿润,几乎与这雨交融在了一起。   他已经很小心避让旁人,但新一波刚下车的乘客忽然从站里涌了上来,有人经过他时,仍是留意不到,还是踩到了他的球鞋。这是他今天第一次穿的,一双新球鞋。   “抱歉抱歉,不是故意的。”路人口中道着歉,并不等当事人回应,便匆匆撑开伞,在众人微微羡慕的目光中,走了。   俞季阳低头看着自己白球鞋上的半个鞋印,轻声自语道:“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一双篮球鞋停在他的身旁。   俞季阳刹那间屏住了呼吸。   篮球鞋不动,主人也没开口。   俞季阳也不动,也没敢抬起头来。   两人就这样,相对站在雨天逼仄阴沉的地铁站出口,谁也没有开口,各自怀着如这雨季一样潮湿的心事。   几分钟后,又一波乘客如潮涌一般上来,出站口拥堵等待雨变小的人,顿时更多了。   “让一让,别堵在这里。”后方有人说道。   篮球鞋朝前迈了小半步,紧接着又被人群拥着向前挪了一点,鞋尖几乎要抵到白球鞋。   俞季阳紧张地向后退缩,他本就背靠墙,旁边又全是人,已然无处可退。   他始终低着头,万鹏只能看到他柔软的发顶,漂亮的下巴,紧紧抿着的唇角。   被拥挤而来的人群推着再度向前,匆忙间,万鹏用手撑在了俞季阳脸侧的墙面上。   其实两个男生即使贴身站着,旁人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反而是这样的姿势,引得好几位年轻女孩神情诡异地看过来。   俞季阳头低得不能再低,耳朵红得像要滴下血来。   万鹏尚没察觉到,只是想说些什么,最想说的当然是,“刚才你是不是说喜欢我?”   可现在众目睽睽,还说这个,俞季阳怕是要当场羞愤地哭出来。真哭了怎么办,他怕是不会哄。   最后他尽量找了个平常的话题打破僵局:“对了,你哥今天开始去上播音主持课了,你知道吗?”   俞季阳:“……”   万鹏垂眸看到他的耳朵,距离近到能看清楚耳廓上的细小绒毛。   “上课那地方特别偏僻,下这么大雨,打车也打不到,他一准要被淋成个傻逼。”   “…………”   万鹏闻到他的洗发水味道,有点像某种水果,是什么呢?是柚子吗?   “你听过你哥唱歌吗?他为什么不去学音乐?不比播音主持有意思?他唱歌很好听的。”   “………………”   雨骤然间停了,堵在地铁站出口的人群散去。   万鹏还和俞季阳面对面站在一起,这时候旁边没了别人,他才忽然意识到……   “我……我在壁咚你。”他一副发现新大陆的表情和语气。   俞季阳仍不抬头,只抬起双手用力推了推他,掌心的热度通过胸膛,差点就烫到了万鹏的心脏。   他机械地朝后退开半步。   俞季阳胸膛起伏,急促呼吸了数次。   万鹏原本撑着墙的那只手,不太自然地摸了把自己的头发,心里升腾起迟钝的雀跃——他刚才壁咚俞季阳了!壁咚了!是壁咚!太牛逼了万鹏!你可真行!   “你坐错车了?”俞季阳终于抬起了头。   万鹏的雀跃戛然而止。俞季阳的双眼还红着,是了,上车前他就发着抖在哭,不会是哭了一路吧?   “才不是。”万鹏有点心疼他,自我感觉深情款款地说,“我是专程来追你的。”   俞季阳低声道:“追我……是要问我要电影票钱吗?我等下就转账给你了。”   万鹏理解他是害羞,才在这里顾左右而言他,要靠自己脸皮厚点才行,于是蛮横地说:“不要打岔,不是你说喜欢我吗?我追来要问清楚,你刚才是不是说了喜欢我?”   俞季阳张口结舌,绯红着一张小脸,像是根本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就这么说出来了。   “说啊,”万鹏道,“快,再说一遍。”   俞季阳别开脸,道:“我没说……没说。”   说罢他转身就想逃离这里,被万鹏一把拉住了手腕,他自然用力想挣脱,又哪里挣得开万鹏的力道,急得脸更红了,道:“你要干什么呀?”   万鹏直望着他的眼睛,坦荡荡地说:“不干什么,就想有话当面说清楚,你别撩完了就想跑。”   俞季阳兀自嘴硬:“不要乱说,谁撩你了?”   他说着忙闭了嘴。是有路人从地铁站里出来,看见两个男孩在这儿拉拉扯扯,好奇看了一眼。   “就是你……你还装蒜?”万鹏才不管有没有人,说着还有点心酸,被人看到不觉得害羞,只觉得更委屈,嘟嘟囔囔地说,“你十七了都,我才十六!你能不能对我负点责任?明明就是说了喜欢我,怎么才一会儿又不承认了?”   俞季阳:“……”   路人走远了,应该没听到万鹏嘟囔了些什么离谱的话。   “你先放开我……我疼。”俞季阳道。   他手腕是被万鹏攥得发了红,万鹏只好放开他,不满意地说了句:“你也太脆了,怎么比女孩的手腕都细。”   俞季阳低头揉着自己的手,脸颊微微鼓了起来,露出不太明显的不高兴。   万鹏见惹他不高兴,自我感觉还挺好,认为这是对方在意自己的言行,又道:“你说话啊,要不要对我负责?”   俞季阳道:“你要我怎、怎么负责?”   “明天你再假装要去书店看书,出来。”万鹏眼巴巴看着他,提出了要求。   “出来干什么?”俞季阳小心地抬眼,歪头看着万鹏,眼里有点好奇。   十六岁的万鹏拽拽地说:“当然是跟我约会。”   俞季阳:“……”   他此时的表情,多少透出些“你怎么这么幼稚啊”的意思。   但万鹏才不在乎,只当是答应了,说:“明天,还是下午两点,我还在这站等你。”   他低头看了什么,忽而朝前半步,在俞季阳面前蹲下。   俞季阳吓了一跳,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下一秒,俞季阳愣住。   万鹏抽了张湿巾,蹲在那里,一手抓着俞季阳的脚腕,一手把那只被踩脏的白球鞋,认认真真地擦干净。   出站口外面,雨后的阳光拨开层云,洒了下来,万鹏站起身,他比俞季阳高,脸庞正迎着阳光,帅气的面容和短发,都被镀上了一层灿然的朦胧金边。   俞季阳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万鹏皱眉看了眼手机,不舍地说:“快到五点了,你快回家吧。”   “好。”俞季阳向后退着,道,“我们……明天见。”   万鹏心花怒放:“明天见。”   俞季阳出了地铁站,快步跑着走了。   万鹏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路口,才欢快地吹了声口哨,蹦跳着下台阶,去坐回自己家的地铁。 第10章   十六岁的万鹏与大他一岁的俞季阳,展开了一段迅雷不及掩耳的青春期热恋。   从前万鹏旁观俞仲夏三天两头换女朋友,整天在教室门口和楼道里牵牵小手伤风败俗,也曾当面吐槽过好友:世上怎么会有如此随便的人?   越是没恋爱过,越是会在想象中把“恋爱”当做遥不可及的事,等到现如今他自己恋爱了,发现这事和吃饭喝水呼吸一样,喜欢上了,对方回应了,自然而然地,水到渠成地,就该发生了。   他对俞季阳一见倾心,他觉得俞季阳对他也应当是,虽然他拿这问题去问俞季阳,小仙男本人也并不承认。   但这不妨碍他信心十足,笃定地认为,他们两人就是彼此的天赐良配。   东边天界的月老将手里红绳随便一丢,西方神灵丘比特闭眼把箭一射,人世间的万鹏和俞季阳,这对有情人就要终成眷属,好比是王子找到了命中注定的公主,铁锅碰上了合该被炖的大鹅。   俞季阳:“……”   “你才是大鹅。”俞季阳道。   两人正并肩坐在书店一角的吧台上看书,这是他俩的第五次约会。   俞季阳手里捧着一本英文版的《远大前程》,已经看了多半本,而万鹏看了一本插画版《东西方神话故事大全》,只无聊地翻了几页,就叽叽咕咕地小声找俞季阳“谈情说爱”(*读作胡说八道)。   俞季阳小声补了句:“你是大笨鹅。”   万鹏挨了骂反倒跟被表扬了一样,既霸总又舔狗的心态,问:“喝奶茶不?我去买。”   俞季阳道:“不喝,你安静点,我还有二十几页就看完了。”   万鹏无聊地趴在桌上,也不看神话故事了,盯着俞季阳看。   俞季阳的视线还落在狄更斯的文字上,脸颊慢慢变成了淡红色。   “有人看书不专心咯。”万鹏小声起哄。   俞季阳一脸羞恼,以拇指夹在刚看到的那一页,然后合上书,用书在万鹏的脑门上轻拍了一下。   万鹏被拍得喜笑颜开,在桌下捉到俞季阳的手,轻轻牵着。   俞季阳也没反对,任他牵着手,却把身体朝另一边扭了扭,还是依旧想读完这本书。   其实万鹏很想说,“不要看书了,专心跟我约会”,甚至还想说,“想看什么书,我都买给你”。   他没说,是已经约摸感觉到,俞季阳听了可能会不高兴。而且俞季阳爱看的书也太多了,好像什么都爱看,真要把整间书店都买下,他还没这本事。   “你跟你哥一样,真不愧是双胞胎,”万鹏还趴在桌上,下巴抵着桌子,无聊地说,“我以前去他家玩,他书多的,倒下来能把我压成万饼……怎么会有这么爱看书的男的?”   他还握着俞季阳的手,说话间感到俞季阳想把手抽走,立即霸道地握紧了些。   俞季阳:“……”   万鹏突发奇想道:“我还没去过你家,能带我去玩吗?”   俞季阳道:“我家……没有书。”   “这话说的,我像是想去你家看书吗?”万鹏生怕自己的居心叵测写在脸上,强行掩饰着挽尊道,“咳,要是想看书,我就去你哥家了。”   俞季阳:“……”   万鹏捏他的手指,说:“带我去吧,我想去你家玩。”   这是几次约会后,他总结出的经验,仗着自己年纪小点,故意大鸟依人地撒点娇,俞季阳会纵容他。   但这次不管用了,俞季阳还是说:“地方很小,别去了。”   万鹏听出他这句话里明确的拒绝,转念一想,怕不是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对,忙道:“我没有别的意思……你跟你哥,关系好不好?”   俞仲夏是个没心没肺的沙雕,看他的言行来判断兄弟俩的关系,八成是做不了准的。   万鹏想,如果从俞季阳的视角,觉得和哥哥关系一般,那他以后就不在他对象面前提好兄弟了。什么?兄弟义气?靠靠边,现在是对象更重要!   “好啊,”俞季阳说,“当然很好了,我哥待我可好了,全世界对我最好的人,就是他。”   万鹏:“……”   听到意料之外的回答,他又有点吃起了好友的醋,道:“有没有这么夸张?他就长了张嘴,会说好听话。”   俞季阳却像捍卫自己的哥哥一般,郑重道:“才不是呢,我一点都没夸张。我哥就是对我特别好,不是嘴上说说,就是真的好。”   万鹏只得道:“好……那就好。”   俞季阳道:“至于他话唠,你跟他不是好朋友吗?他没跟你说过?回家以后就没人跟他说话的,也没人听他说话,他属于表达欲比较旺盛的那类人,在学校的话可能就多了点……再说,他说话很有意思啊,又不招人烦。”   万鹏道:“我也没说烦他,真烦他还整天跟他玩吗?我跟你哥可是真铁磁,生死之交那种。他……以前没跟你提过我吗?”   “提过。”俞季阳道,“提过几次。”   “说我什么?”万鹏好奇地问。   俞季阳却又不说了,还很明显是临时不想说了:“不记得,那时候我又不认识你,听过就忘了。”   “是不是夸我长得帅,人还很可靠?”万鹏一想到俞季阳可能早就听说过帅气的自己,喜不自胜地假装谦虚,“你哥对我有亲友滤镜,别听他替我吹。”……要靠你自己好好感受!   俞季阳看了他一眼。   万鹏:“……”   俞季阳继续看狄更斯。   一分钟后。   “你刚才是不是白了我一眼?”万鹏不敢置信地问他家小仙男。   “嗯?”俞季阳转头看他,清纯无辜的双眸和脸蛋,说,“没有啊。”   万鹏心想,啊好软好可爱,怎么可能翻白眼,一定是他眼花看错了。   过了几日,去不了俞季阳家,他带了俞季阳回自己家。   一出电梯,和刚从家里出来的妈妈撞个正着。   万鹏一整个惊到了,差点就要转身拉着俞季阳再退回电梯里光速逃跑。这个月要搬新家了,他早上听妈妈说要去新家打扫布置,还以为家里没人。   他本来还牵着俞季阳的手,惊吓之余也忙撒开了,对着妈妈张口结舌,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别人早恋都躲着藏着,他可真牛掰,早恋还带人上门,主动撞到枪口上,招摇过市地嚷嚷,快看,我早恋了!还是跟个男的!   被他松开手的俞季阳,茫然地愣在旁边。   “仲夏来了,”万妈妈却认错了人,热情可掬道,“阿姨要出门去,今天顾不上招待你了,冰箱里有零食汽水,让万鹏给你拿,或者自己拿,就跟自己家一样啊。”   她亲切地拍了下“俞仲夏”的肩,便侧身进了电梯,摆手对儿子和儿子的好友说再见。   俞季阳:“……阿姨再见。”   电梯门合上,万鹏呼了口气,道:“好险。”   俞季阳:“……”   万鹏摸出钥匙来,去开自己家门,说:“快进来,我妈不说了吗,甭客气,跟回自己家一样。”   门刚开了条缝,一条金毛犬从门里出来,摇着尾巴迎接万鹏,又看到了俞季阳,它明显愣了下,忽而呲牙,发出威胁的低吼。   俞季阳有点怕它,向后退了退。   “收声!”万鹏挡在金毛犬前面,不满道,“别给我丢脸啊!对你嫂子热情点!”   他和金毛是哥俩,平时相处,他对它都以“哥”自称。俞季阳理所当然就成了金毛的“嫂子”。   金毛被他推进家里去,他又把俞季阳也带进来,金毛倒是不呲牙咧嘴地发凶了,可还是警惕地看着到访的陌生人。   万鹏也很费解,说:“它平时很有礼貌的,不知道今天什么情况。”   家里客厅中央,摆着几个箱子,是万妈妈这几天陆续打包好的搬家行装。   万鹏道:“外头乱,走,去我房间玩。”   俞季阳跟着他进了房间里。他怕金毛来捣乱,还把房间门关上,无情地将他的金毛弟弟关在了外面。   他的房间向阳,很明亮,很宽敞,床品和摆设一看就是男孩子的房间,接近半面墙的球鞋鞋盒,床对面还有个迷你篮筐,旁边贴了一些运动员名场面的海报,最显眼的是夺冠后身披国旗的刘翔。   “这是我爱豆。”也是练跨栏的万鹏道。   “嗯。”俞季阳应了一声。   “坐……你随便坐。”万鹏把人带回了家,还带到了自己的房间,忽然局促紧张起来。   本来他还存着点不可告人的邪恶心思,现在只后悔早晨出门没把房间收拾一下……我晕,怎么床脚还有只袜子?!还好还好,是没穿过的。   他把袜子捡起来收好,看到俞季阳慢吞吞地在他床边坐下了,一时间邪恶的念头又蹿了上来,一动不动地盯着俞季阳。   俞季阳:“……怎么了?”   他立即就要站起来,那表情似乎是以为,自己不该坐在主人的床上。   “别动,坐,你坐。”万鹏心虚地说,“我就是……那个……”   俞季阳:“?”   万鹏把心一横,说了出来:“你来都来了,我们干点什么吧。”   这话把俞季阳吓住了,瞠目道:“干……干什么?”   万鹏深呼吸,大步朝床边的俞季阳走过来,俞季阳大惊:“你别……”   万鹏走到面前,不由分说把俞季阳抱住,他以为自己这一招一定相当霸道总裁,其实拥抱的动作笨拙而生疏。   俞季阳:“……”   “好几天做梦都梦见我抱到你了,外面不方便,还是把你拐到家里好。”万鹏满足极了,小心地把鼻子凑近俞季阳的耳边,像吸猫一样吸了口俞季阳,陶醉地说,“你跟我想的一模一样,软软的,还好香。”   他要是能看到俞季阳的脸,一定能看到,YJY此时的表情就两个字:就、这? 第11章   金毛犬在门口悉悉索索了好一阵子,还用爪子挠了挠们,发出委屈巴拉的哼唧声,表达很想进它哥哥房间里一起玩的意愿。   事实上它的哥哥万鹏,从来就没做出过关门不让它进的无义气行为。   俞季阳道:“你的狗弟弟肯定更不喜欢我了。”   “等你走了我再哄它,它很好哄的。”万鹏此时的心里哪还有狗弟弟的位置,道,“你过来点,干吗离我那么远?还怕我吃了你啊?”   他心里还挺拽,认为这是一次成功的调情。人他都狠狠抱过一把了,简直厉害死了。   俞季阳乖乖朝他挨近了些,低声道:“你会吃。”   马上惊呼:“哇!这是什么?”   万鹏把一本摄影画册铺在他俩面前,《极限地球》,德国国家地理出品,由许多幅震撼人心的摄影作品构成,展示了波澜壮阔的地球之美。   俞季阳可太喜欢这种画册了,眼睛落在上面后就再也挪不开。   而万鹏已经看过很多次,喜欢嘛倒也是喜欢的,平时没事常翻来看,猜到俞季阳一定也会喜欢,才献宝一样拿出来。只是现在他的心思全在旁处。   俞季阳专注地翻着这本《极限地球》,慢慢地趴在了万鹏的床上。   他的手肘交叠着撑在胸口,肩背曲线顺延,腰处明显是个塌陷的窝,两只小腿翘起来还互相勾着,裤管落下来少许,露出黑白条纹袜的边缘,和一点点白到发亮的肌肤。   房间里光线很好,明媚又不刺眼,好似一幅恬静又俏皮的美少年画册封面。   而万鹏这边,可以叫做《极限忍耐》。   “我想再抱抱你。”他不想忍了,说着霸道的话,小心地曲起一侧的腿,坐在俞季阳旁边,摆出一副酷炫的帅哥模样,有点试图色.诱俞季阳的意思。   “等我看完。”俞季阳头都没抬起来。   “不用,”万鹏耍帅失败,可还是心花怒放,把俞季阳这个回答当做同意,道,“你看你的,我抱我的。”   他凑近俞季阳,伸出手,从俞季阳的腰后绕过去,环住。   俞季阳的身体僵硬了一下,迟滞地从画册上方抬起头看了看他。那眼神万鹏读懂了,有一点紧张害怕,还有一点期待和鼓励。   万鹏感觉自己心脏砰砰跳,头顶可能都在冒烟,不想被俞季阳看出来,故作强硬地把下巴抵在俞季阳肩上,还口不择言地说:“你的腰怎么比女孩都细?”   然后学着玛丽苏剧里看来的霸总发言:“宝贝,被我这么搂着,是不是很紧张?”   俞季阳简直控制不住满头的黑线,道:“我腰不细。我也不紧张。”   万鹏道:“别撒谎,不紧张你抖什么?”   俞季阳:“我……我怕痒。”   万鹏:“……”   他不信邪地去挠他腰侧,俞季阳一下笑出声,整个人笑软得趴下,扑在了铺开的画册上,马上直起身,道:“别闹,把书都弄脏了。”   万鹏道:“已经被我翻旧了,要不我买一套新的送你吧。”   “不要。”俞季阳推开他,坐起来,很珍惜地把那厚重的画册端起来放在腿上,说,“看过就满足了,不是非要拥有。”   万鹏道:“那,我搂着你看行吗?”   俞季阳一双笑眼看了看他,三分羞赧七分纵容地别过身去,说:“你随便。”   万鹏很快找到了更合适的抱抱姿势,他从背后搂着俞季阳,让俞季阳靠在自己胸口继续看画册。   这个姿势大大方便了他想吸俞季阳的时候、随时能吸一口的心愿。   俞季阳从头发到皮肤到骨骼,都透着一种很柔软的特别触感,发丝间有洗发水的香气,身上也有很淡很好闻的气息,是透过皮肉发散出来的味道。万鹏还不明白自己是闻到了恋爱中的俞季阳在不自觉发散出的费洛蒙,只觉得好香,搂着人不想撒手。   “你好像一只毛茸茸的猫咪,又软又暖和。”万鹏两手圈着俞季阳,说,“我小学时候家里养过一只猫,冬天看电视,觉得冷了,我就像这样搂着它。”   当前是夏天,空调温度倒也很适宜,俩人腻在一起也不觉热。   俞季阳“嗯”了声,说:“现在你家怎么没养猫了?”   万鹏道:“我妈忽然有一年体质变化,对猫毛过敏,没法养了,只能养狗。阳阳,我买只小猫送你吧?”   “我养不了,”俞季阳翻着画册,说,“我妈不喜欢。”   万鹏不以为意道:“先斩后奏,都带回家了,她还能把猫扔了?”   俞季阳静了片刻,道:“扔了都是好的。”   “我小时候在小区里捡到过一只兔子,藏在衣柜里,偷偷养了几天。”   “有天放学回家,我妈让我去厨房把火关掉……”   “我的小兔子,在锅里。”   万鹏:“……”   他听俞仲夏说过哥俩的妈妈“有病不治,整天拿弟弟出气”,以为偶尔挨骂挨打就是极限了。   气氛一时凝固住。   俞季阳朝前挪了挪,离他的身体远了些,是有些后悔对他说太多,换了副轻松语气道:“是不是吓到你了?当故事会听听就好了。”   万鹏却立即又挨过来,再度从正面把俞季阳搂在自己怀里,还轻轻拍着他的背,像是在哄他一般。   俞季阳:“……我有故意夸张的成分,你别当真。”   万鹏道:“好,我没当真,你也别难过了,快点忘了这个故事会,忘干净它。”   俞季阳歪了歪头,把脸埋在万鹏的肩窝里。没有一个人曾这样哄过他,从来不曾有过。   两人这样依偎了数分钟。   万鹏脑子里忽上忽下地想了很多事,最终汇聚成了——   “等你以后嫁给了我,在咱们家里,你想养兔子还是养猫,都行,想养多少就养多少,把家里当成动物园都行。”   他这番话说的,像是许下的誓言,但不管谁听来,又过分轻描淡写,不像真的,只像玩笑话。   “……”俞季阳道,“嫁……什么?你在说什么?我是男生。”   万鹏还用力搂紧他,道:“那我也要娶你的,我才不在乎你是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跟男的结不了婚,”俞季阳竟有点急了,语气有点冷硬地说,“求你别说傻话了。”   万鹏却道:“现在是不能,等我们到了法定年龄,没准就能了,如果还是不能,我就带你出国啊,你喜欢哪儿?我喜欢北欧,能看极光,就是太冷了……澳洲也不错,就是挺落后的,像个大农村。”   俞季阳:“……”   万鹏说了一通,又不好意思起来,自知此时许下的承诺像是在吹牛逼,便多少往回收了收:“咱们才十六七,过几年再聊这个也行,世界变化日新月异,能留在中国当然还是最好了。你说呢?”   “我……”俞季阳迷茫了起来,道,“我想问个问题,你以前谈过恋爱吗?喜欢过谁吗?”   “没有。你有时候真像个小姑娘,”万鹏抬起一只手,揉了揉俞季阳软软的头发,心里充满了要喷薄而出的喜欢和怜爱,说,“怎么还在担心这种问题?不是都跟你说过了?你就是我的初恋,是初恋!”   俞季阳道:“你没喜欢过男生,也没喜欢过女生,那你怎么知道……你是同性恋呢?”   他说“同性恋”这三个字时,语气极其轻缓,生怕惊扰到这个世界。   而万鹏像极其无所谓一般道:“你不是学霸吗,怎么这么笨?我都喜欢上你了,还不知道自己是同性恋?”   说罢他忽而心中警铃大作,问:“等下,难道你以前喜欢过别个谁吗?”   “没有。”俞季阳毫不犹豫地回答了。   “那你也是因为喜欢我,才知道自己是同性恋。”万鹏满意了,你我喜欢的第一个人刚好就是对方,这是他心里最希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纯真爱情。   “不是,”俞季阳却道,“我早就知道自己是了。”   万鹏:“……怎么知道的?发现自己更喜欢看帅哥?”   后半句又开始泛起了酸味。   俞季阳没正面回答,只道:“我喜欢不了女孩,有时候还有点害怕她们。”   万鹏想了想,觉得自己懂了,说:“是因为你妈……应该是吧?”   “不知道。”俞季阳说。   “那你说,到底是不是只喜欢过我一个人?”万鹏仍很执着于这个问题。   “是啦是啦,”俞季阳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颇有些复杂的无奈,嘀咕了句,“你才像个小姑娘。”   万鹏认真道:“我像就我像吧,反正将来你是要嫁给我的。”   俞季阳拧了拧眉毛,轻声道:“你为什么这么……为什么能把这件事,说得这么理所当然?”   万鹏也想了一想,有些苦恼地说:“倒也不是理所当然,如果有一天你变了,不喜欢我了,喜欢上了别人,那我除了伤心难过,也没办法。”   俞季阳道:“我还怕你变了呢。”   “不可能!”万鹏立即发誓赌咒道,“我要是变心喜欢了别人,我就给你俞季阳当一辈子狗。”   俞季阳:“……”   万鹏皱眉道:“等会儿!我换个誓言行不?这句太没逼格了。”   俞季阳:“…………”   “跟你哥学的吗我是?近墨者黑了我!”万鹏扼腕懊恼,又吐槽大舅哥,“他跟他女朋友打赌,输了的要学狗叫,我要是那女生,就甩他个大耳刮子。”   俞季阳睁大眼睛,倍觉荒唐,忍不住笑:“我哥……他怎么这样的?我还以为他很会谈恋爱。”   万鹏道:“你哥跟我们男生一起玩的时候很正常,一谈恋爱就像个脑子丢了的智障。不知道那些女生喜欢他什么?他还特别邋遢,你去过他家不?他房间跟垃圾场一样,进门都没下脚的地方。”   “很久没去过了,”俞季阳道,“我爸不喜欢我去。”   万鹏道:“你们哥俩见面多吗?”   俞季阳说:“多的,我哥经常去看我,带我出去玩,去吃好吃的,给我买衣服,还给我塞零花钱……他比我爸都像我爸。”   这是他俩第二次聊到俞家兄弟俩的感情,这一次,万鹏捕捉到了上一次没能清楚感觉到的微妙。   “你对你哥,是不是有点……别的什么?”万鹏道。   俞季阳愣了下,看着万鹏,不说话了。   万鹏怕惹他不高兴,道:“你不喜欢我问,我就不问了。”   俞季阳却忽然高兴起来,道:“没有,我喜欢你问我的事。”   “我很喜欢我哥哥。”俞季阳道,“只是有时候……我会有点嫉妒他,就只有一点点。”   那时万鹏没有太明白,既不是很明白俞季阳对哥哥的“嫉妒”从何而来,也不是太明白俞季阳那句“喜欢你问我的事”是什么意思。   他那时候只是全心全意地喜欢俞季阳,虽然还很年轻但又很认真地,想和俞季阳把爱情进行到底。   后来过了很久,他好不容易才弄明白了俞季阳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也渐渐懂了,俞季阳既害怕把全部的自己展示在他面前,又希望他不要只喜欢自己装出来的样子。   他那时,有着十六岁的天真和愚钝;而早熟的俞季阳,实际上,也只有十七岁。   中秋节过完,工作日归来,R大又恢复了正常的教学秩序。   这天早上第一节 有课,万鹏刚进教室,收到俞季阳的微信,问他:起床了没有?上课别迟到,早饭要吃。   万鹏回:报告老婆,吃过早饭,已经准备上课了   俞季阳:什么课?   万鹏:和马原同学坐在一起上马原课   俞季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俞季阳:我没课,在睡懒觉   俞季阳发了张自拍过来,人还在被窝里,笑眯眯对着镜头比了个心。   俞季阳:马原学进去了是很有意思的,要好好听课!   谁要管马原有没有意思?万鹏只想抛下马原同学和马原课,去老婆宿舍找老婆。   他隔空发骚话:老婆,我in了!   但俞季阳没再理他。   他也明白俞季阳不想跟他打情骂俏影响他上课,只得作罢。   老师来了,开始点名。   万鹏抱着手臂,坐得端端正正,他外貌出色,还坐在前排,本就引人注目,此时又一副深沉酷哥的模样,连台上的老师都趁着点名的空隙,欣赏了这小帅哥几眼。   其实帅哥本人神游天外,脑子里没半点正经东西,走马灯一样播放着中秋假里出去开房的一幕一幕。   俞季阳弯腰换拖鞋,露出一截腰来……   俞季阳看见他脱上衣,脸一红,背过身去喝水……   俞季阳的白色内裤和白色袜子……   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也无法阻止一个男的想老婆。 第12章   刻苦学习和想老婆两开花,文化和恋爱两手都要抓。   万鹏同学的分心大法早就小有所成,照常坚持到中午下了课。   铃声一响,老师一走,他从座位站起来就走人,将课本文具一并托付给了马原同学,接着就倚仗天生腿长和运动神经发达,出了教室门施展起凌波微步,大鹏展翅,在下课时间熙熙攘攘、人满为患的楼道里左冲右突,旋风过人,经楼道转角,他还把扶杆当栏一步跨过去,稳稳地落在了垂直距离两米多的下一层楼梯上,在一众女同学“哇啊!”和一帮男同学“卧槽!”声中,跃下最后几级台阶,双手插在兜里,酷酷地大步走了。   路上他给俞季阳发了消息,说要到经济学院宿舍楼下等,想甜甜蜜蜜地一起吃午饭。   其实上楼也无不可,上个学年他还念高三那阵子,来北京看老婆,不止一次去过俞季阳的宿舍,去得多了,无形中柜子都在慢慢变透明。   他本人对出柜是不在乎的,只是顾忌到俞季阳脸皮薄,这学期开学到现在,就只以学弟身份上楼,登堂入室过一次。   俞学长回他:好,我刚洗了个澡,吹完头发就下去。   万鹏一副痴汉模样:么么,老婆香香。   俞季阳:[可爱][可爱][可爱]   俞季阳:等下还有个惊喜!   万鹏有点期待,他老婆俞季阳是很会玩儿的。   上一次俞季阳说给他的“惊喜”,是在他高考前不久,过18岁生日那一天,上完高三晚自习,累得要死刚回到家,俞季阳打电话,说叫闪送小哥给他送了礼物,让他到小区门口拿。   等万鹏兴冲冲到了门口领生日礼物,更是幸福地险些要当场坐化升天。   闪送小哥俞季阳,送来一个漂漂亮亮的他自己。   不知道这次的“惊喜”会是什么。   到了经济学院宿舍楼下。   远远地,万鹏就看到俞季阳一个人坐在花坛边上。   哟呵,头发吹得够快啊!   许他想老婆,还不许老婆也很想他吗?万鹏得意地想道。   老婆两手托着腮,可可爱爱像朵要开的太阳花,大眼睛忽闪着打量过往的人群,眉头有点皱起来,好像是要等急了。   万鹏端着架子,踱着步子,趾高气扬走过去,停在俞季阳面前,居高临下,一脸流氓相,调戏学长:“哟,学长真漂亮,想男人了是不?学弟牺牲下,滋润滋润你啊。”   俞季阳抬头看他,眼神古怪。   万鹏惊觉不对,立即向后一撤,与此同时,坐着的“俞季阳”一跃而起,抬手就是一记左勾拳,还好万鹏躲得快,拳风贴着他鼻尖擦了过去。   “俞仲夏!”万鹏撸起袖子,也朝对方挥了一拳,也被对方躲了没打到,万鹏喝道,“你个中传的唢呐精!胆敢跑我们学校的地盘上找茬?”   对方正是俞季阳的双胞胎哥哥,人间唢呐俞仲夏,中传大一新生在读。   “我唢呐精?”俞仲夏破口大骂,“你他妈个猥琐男!R大教了你什么玩意儿?趁早退学回家吧你!别给人名校招牌抹黑……抹黄了!”   俩人正怼脸互喷,俞季阳从宿舍楼里小跑着出来,两手一伸,横在中间拦住,着急道:“干什么啊你们俩?怎么又吵架?”   万鹏秒变委屈脸,跟老婆告状道:“是他先动的手!他打我。”   俞仲夏道:“是他先调戏我!……不是,他对你开黄腔!”   俞季阳:“……”   万鹏也有点尴了个尬的,颇无语地说:“闭嘴吧你,我跟我老婆说骚话,关你卵事。”   “我弟是很纯的好不?”俞仲夏气急败坏道,“你少给我带坏他!你再对他说那些脏话,我就……我就打电话告你妈!”   俞季阳:“……”   万鹏:“……”   俞家父母各有各的不负责任,俞仲夏心疼弟弟,自觉地既当哥又当爹,他自己还是小屁孩儿,先当上了封建家长。   自从他发现弟弟是个天生小基佬(还他妈是个0号),就悲痛欲绝地认为“好好的弟弟怎么就成了妹妹”,心态从养小猪变成了种大白菜。   俞季阳这棵大白菜,在他哥哥眼里,别说跟对象接吻doi,听句黄段子都要被玷污了贞洁。   哥哥知道弟弟跟万鹏分分合合,最后还要跟一个大学里念书,接受现实倒是也无奈接受了,临开学前,俞仲夏对弟弟彻夜长谈:   “我是很开明的,不会棒打你们这对狗鸳鸯。”   “但是我们要约法三章。”   “第一,拉拉手、亲亲嘴,这就封顶了,再往上就属于违章,明白吗?”   “第二,衣服布料盖住的地方不许在傻鸟面前露出来,也不能给他碰,隔着衣服碰也不行!”   “第三,毕业之前不许开房,更不许出去同居!”   当时俞仲夏这番话说得撕心裂肺,说完自己都要哭了,宛如一个种了十几年白菜、一朝就要被野猪拱个干净的农民伯伯(读作baibai)。   “要是让我发现你没听我的话,背着我跟他那啥,我就打断他的鸟,再撅折你的腿,听到了没?”   如果被他知道弟弟和万鹏已经把“第三”都违反完了,八成要当场疯掉。   ——完美展现了部分家长的特点:双标。   自己放火烧山牢底坐穿都没关系。孩子摸了摸打火机……快放下!多危险啊!这打火机坏死了!看我马上烧了它!   封建家长之所以开学都半个月了才过来,是因为中传大一就被送去怀柔新生军训,刚训完,一回来他就先来看弟弟。   而R大的传统是大二才军训,并且时间在七月。俞季阳训过了,万鹏要到明年。   “你军训怎么都没晒黑?”万鹏背着手,跟在哥俩身后,挑大舅哥的刺,道,“偷懒了吧?你就是个废物点心。”   俞仲夏亲亲热热搂着弟弟,说:“老子天生丽质,防晒还到位,没晒黑不是很正常吗?你谁啊?为什么还跟着我们?没看我要带我弟去吃饭了吗?”   万鹏作势要踹他,没踹到,说:“你在我们学校,蹭我老婆的饭卡,还想撵我走,要不要脸?”   “你们不要拌嘴了。”俞季阳听得心累,无聊地说,“你俩不是好哥们吗?我不在跟前的时候,你们明明就哥俩好得很,怎么我一在,你俩就跟有仇似的?是不是故意演给我看的?”   万鹏果断道:“没有!”   俞仲夏也:“哪有!”   确实就是有。   他俩单独玩耍的时候,和高中时候一样,还是铁磁好基友。有俞季阳在场,就默契地吵吵架甚至动动手,刻意显得俩人关系不咋地,为了俞季阳才勉强维持这样子。   这是万鹏在两年多的时间里,艰难摸索出的,和双胞胎之一谈恋爱的重要技巧。   俞季阳当初跟他说有点“嫉妒”自己的哥哥,他那时候没懂,但把这句话记住了。   独属于十六岁的那个夏天里,俞季阳对他说过的话,他都一字一句记在了心里。   俞季阳第一次被他带回家的那天晚上,他做了一个很长的,美丽的梦。   梦里他长大了,不再是十六岁的模样,而是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头发也梳得像他爸一样。   他是每□□九晚五的白领,和也已经长大的俞季阳住在一起,客厅桌上摆着他俩都穿白西装的结婚照。   梦里的俞季阳头发长了一点,穿着浅色的家居服,系着带小花边的围裙,在厨房里认真地做饭和煲汤。   他们的家里养了小兔子,养了两只小猫,还有他的金毛弟弟。   他下班回了家,就和俞季阳一起做饭,然后两个人一起吃晚饭,一起关灯睡觉。   这梦还有BGM,是他对俞季阳一见钟情那一天,地铁背景音的一段钢琴曲。   第二天早上起床,发现昨夜下过暴雨,已经雨过天晴了。   万鹏把洗干净的内裤挂在阳台上,朝阳里的晨风吹得它晃了几晃。   他感觉它好像一面旗帜,象征着他从今天起正式变成了男人,一个心有所爱的,成熟的男人。   这个感觉让万鹏无比兴奋,又有一丁点延迟的后悔,昨天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竟然就只抱了抱俞季阳?!   可是天地良心,截止昨天晚上入睡前,他都还没有对俞季阳产生过……的想法。更没想到,会梦到和俞季阳结婚,还做……那种事。   他想把这梦告诉俞季阳,拿出手机来,抓耳挠腮编辑了半天,不会说,也怕说了会吓到纯纯的俞季阳。   手指一划拉,却翻到俞季阳告诉他“昨晚梦到你了”的消息,他耳边顿时惊雷炸开,难道俞季阳也是梦到了……啊?   不能吧!俞季阳一个学霸,整天只知道看书学习,不可能比他一个体育生还懂!不可能!   体育生们普遍荷尔蒙过剩,早恋的情况很多,凑在一起也常聊些黄色话题,通常还都很夸张。万鹏自己没有,但似懂非懂地听过不少,有时候为了装逼也凑热闹吹几句,例如看过什么什么片子,见过什么什么样的火辣御姐。   万鹏的爸爸是当地知名律师,妈妈退出职场前是电视台法制节目的编导,十几年前因为工作,两人一见钟情,结了婚,第二年就有了万鹏,万妈妈辞职回家,休息了几年,现在对外仍说是全职太太,实际上本地最大的法律公众号,皮下就是她本人。   琴瑟和鸣的家庭,强强联合的夫妻,对儿子要求极度不高,健康快乐成长就是唯一的目标,于是教出了万鹏这个爱运动,爱装酷,中二期过长,也着实是太晚熟了的儿子。   他凑热闹吹的那些牛,实际上都是屁,他根本没见过几个同学以外的女孩,也没看过几个那种片子,十五岁才迎来糊里糊涂的梦.遗。   昨天梦里的俞季阳,是他的这种梦里,出现的第一个具象的人。   可是这都不妨碍万鹏坚定地认为,他就是很懂,至少比俞季阳懂得多。   吭吭哧哧半天,他才发了句消息过去:我昨晚梦到你嫁给我了!   半分钟后,俞季阳回复他:怎么嫁的?   万鹏羞羞地打字:就那样。   俞季阳:哪样啊?   万鹏捧着手机嘿嘿笑:我亲你了!   俞季阳:嗯……   万鹏没懂这个“嗯……”是什么意思,心里痒痒,只想再说点,但要小心点,别吓到他。   万鹏:我们住在一起,睡一张床。   俞季阳:哦……   万鹏:你不好奇怎么睡的吗?   俞季阳:……   万鹏耍了个流氓把自己给耍害羞了,还有点得意,炫耀似的说:你不知道了吧?改天我再给你讲讲。   俞季阳没回复了。   万鹏只得压住蠢蠢欲动的心思,说:你在背英语吗?那你好好学习吧。   他大字摊开躺在床上,摸了摸自己的腹肌,很满意地浮想联翩:我能把俞季阳公主抱起来,再霸道地把他扔在我的床上!   又想:我还能在他身上做俯卧撑,做一下就亲一下。   再想:或者让他挂在我身上,我一只手抱着他也能投篮……我操,这姿势好他妈帅!真敢想啊我。   最后想:我真是太会了,俞季阳一定会被我吓得小脸通红,还要被我苏断腿儿。   手机一震,他摸过来看。   俞季阳:不用给我讲,我懂,我看过片。   万鹏傻了眼,居然……看过片?俞季阳?看、过、片?   半晌,接受了这一事实的万鹏又发散了思维,没出息地幻想起:俞季阳看片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想了会儿,万鹏嘶了一声,侧过身去……妈的,大白天打飞机,生平第一次。   他感觉自己从这一天起,堕落了,变色了。 第13章   淡黄的万鹏十分想见他的“未婚妻”,然而刚巧赶上周末,俞家妈妈在家休息,俞季阳这两天都出不来。   万鹏和铁磁俞仲夏,从放暑假至今都还没见过。   俞仲夏忙着上播音主持特长培训班,好不容易也能休息两天,找万鹏一起去看电影。   本来他俩还想叫上体育生杨柯一起,一问才知道,杨柯上礼拜就跟父母回了乡下老家,最后就只俞仲夏和万鹏两个人约在了电影院。   俞仲夏这阵子日出去上课,日落才回家,零基础学特长,整个人学得枯槁无光,生无可恋。他先到了电影院,坐在等候区的高脚凳上,搂着一大桶爆米花,一抓一把塞嘴里,没有感情的爆米花消灭机,吃两口还要嘬一嘬手指头。   来赴约的路上,万鹏还稍稍有那么一丁点对着同样的脸望梅止渴的不轨意图,结果一瞧见俞仲夏这德性,再和心里娇俏可爱的“未婚妻”俞季阳一对比,只想建议俞仲夏去整个容,停止糟蹋这张脸的恶劣行为。   离电影开场还有二十分钟,两个高中生坐在外面吹牛打屁。   俞仲夏问:“傻鸟,你天天在忙什么?杨柯回老家了,你怎么到今天才知道?”   万鹏心虚道:“我……能忙什么?还不就是,吃饭睡觉、遛我弟。”   补充,还泡你弟。   俞仲夏大力拍他肩,道:“大好青年,整天宅在家里像什么样!你看你长得也不算丑,趁暑假搞个对象玩嘛。”   万鹏的恋情也不可能瞒大舅哥一辈子,他一本正经地打预防针道:“准备搬家,这两天收拾东西,搬完再说。没准……我真搞个对象,到时候带来见你。”   “哦对!”俞仲夏其实丝毫不关心他搞不搞对象,只想起他要搬家,道,“什么时候搬啊?我去暖房,好久没见你妈和你弟了。”   万鹏道:“过几天就搬。”   他顺势也装蒜地问人家弟弟:“你怎么不叫你弟出来一起看电影?他也放暑假了吧?你这哥当得不怎么样啊。”   俞仲夏说:“我带我弟看电影,还会叫你吗?我弟可是乖宝宝,还是学霸,才不跟你这种化学考23分的傻子玩。”   “你才傻子。”万鹏抓了两粒爆米花丢进嘴里,强调了一遍,“化学考23的是你,我考了32。”   俞仲夏着实是记不清楚了,也不是太在乎,拿弟弟出来吹逼:“我弟期末理综考了288,分数出来直接气哭了,给我打电话说是不小心做错了一道大题,不然就要满分了,嗐,哭惨了我的宝贝弟弟。”   万鹏知道他一贯满嘴跑火车,但以前事不关己,今天听他这样编排俞季阳,才知他嘴里的火车,离谱程度和印度阿三有一拼。   俞仲夏道:“你再看看你,九科总分150的你,配跟我弟一起看电影吗?”   万鹏心说:配不配都看过好几次了,还一边看一边勾过你弟的小手了,怎么样没想到吧老铁?   “你弟很爱哭吗?”万鹏道,“上次你就说他哭哭啼啼。”   俞仲夏道:“爱哭,上高中以后好多了,小时候他一哭起来,好家伙,那就是黄河决了提,金山寺白蛇打秃驴。”   万鹏见过俞季阳哭,但没见过俞仲夏说的这种哭法。   俞季阳在他面前哭的那次,就是小仙男下凡,梨花带雨,楚楚动人。   “他看起来很内向。”万鹏道,“你们哥俩怎么一点都不像啊?”   俞仲夏道:“他何止内向,话也少,跟生人一说话就脸红,有点nia……”   他没把“娘”字完全说出来,不想在外人面前这么说自己弟弟,中途一收,改口道:“长大已经好多了,一中的同学也都处得还行。他上初中的时候,个子长得小,胆子也小,变声还晚,他们学校几个小王八蛋吃饱了撑得没事干,整天欺负他。”   万鹏坐在他旁边,也不插话,一脸凝重地听着。   “他就是个怂孩子,也不跟我说,被欺负到初三快毕业,撕他课本,弄坏他文具,把他书包扔厕所里,往他饭里扔沙子,都他妈要影响中考了。他们初中那班主任也是个欺软怕硬的王八蛋,一直说会调解、能调解、同学之间的小矛盾,调解你妈啊,调解了三年,调解了个瘠薄。”俞仲夏道,“我弟没法了,哭唧唧地来告诉我,说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不知道我知道,这种混蛋就他妈是欠揍,不捶到自己身上不知道疼。”   万鹏深呼吸,说:“你去帮他……打群架了?”   他蓦然间记起,俞仲夏右手臂有很长一道疤,缝了十针,打过钢板。   但俞仲夏其人,十分爱叭叭,不怎么爱打架。   万鹏问过俞仲夏那疤怎么来的,俞仲夏张嘴就是什么——   说来话长,一天上学路上,遇上了抢银行的,俞少侠见义勇为,一人大战八个持枪劫匪,被砍了足足十八刀,仍浴血奋战,终于力擒歹徒,深藏功与名地潇洒离开,还没耽误课间做中学生第五套广播体操。   ——像话吗?   俞仲夏道:“切,我哪有那么莽,当然是智取了!我装成我弟,去他们学校上了三天学,哪个来惹我,我就记住他长什么样,等落了单再各个击破!”   “叫我弟娘炮的,我让他管我叫爹,谁喂我弟吃沙子,爹喂他吃虫子……”   “这么大,这么长的青虫子,我抓的时候都把自己恶心着了。”   他比划了下虫子的大小,足有一尺长……还一脸嘚瑟地甩了甩手。   万鹏简直服了,老铁!能不能少用夸张这种修辞手法!   但此时拆老铁的台,话题就结束了,他只好假装信了,问:“后来呢?”   俞仲夏道:“后来我弟就顺利考上了一中,那几个小混蛋就考不上咯,没准去哪个技校学电气焊还是颠勺儿了吧。”   “那还行。”万鹏对这个结局比较满意,还想再多了解了解“未婚妻”的生平,说,“那你弟……”   “开场了!”俞仲夏听到广播提醒,噔一下站起来,道,“快走快走!检票!”   这个周末过去,到了礼拜一。   万鹏和俞季阳约了下午在地铁站见面。   他又早早到了,以为俞季阳也会提前到,之前几次都是如此,但等了半小时,都过了约好的时间,俞季阳还没来。   他给俞季阳发消息,问:还在午睡?睡过头了!快来!   俞季阳也没回他。   他蹲在地铁进站口的檐下,眼巴巴望着俞季阳会过来的方向。   盛夏午后的太阳晒得人要化了,即使在站里,热浪也在不断涌进来,使万鹏的心情有点焦灼。   午饭只吃了半碗,吃不下,也不觉得饿,心里惦记着下午的约会,充满了干劲。   现在等不到人,魂儿都要没了。俞季阳怎么还不来?   念头一转,他又想,也许俞季阳已经在来的路上。   他低头看着地面,相当唯心主义地在心里倒数,5、4、3……0!   他一个激灵,转头一看,嚯,没人。   5个数太少,多点,又开始倒数10个。   然后是20个、50个……   俞季阳来的时候,万鹏已经快数吐了。   “你怎么才来?”他远远看到了俞季阳的身影从街角出现,就弹跳而起,隔着几十米,很大声地,带了点怨气和委屈地说,“再不来我就走了!”   俞季阳顶着烈日,一路跑了过来,满头汗水,脸也红扑扑。   万鹏忽然意识到,俞季阳家离地铁站可能不像他自己说的“几步路就到了”。   “对不起!”俞季阳跑进地铁站里,忙不迭道歉,“我有点事……”   他解释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万鹏迎面抱住。   隔着T恤,万鹏也能感觉到他的身体是潮湿的。   “你家离这站到底多远?”万鹏问。   “没多远,几步路。”俞季阳道,“别人在看了,快放开我。”   中午路人少,并不是没有人。   万鹏道:“又不认识,爱看看呗。”   俞季阳只推他,尴尬道:“我……我一身汗,你别搂着我。”   万鹏被他推到一臂外,还想再靠近。   “离我远点儿!”俞季阳罕见地炸了一下毛。   万鹏茫然了瞬间,猜到了,俞季阳是怕身上有汗味,怕他会不喜欢。   但其实他刚才抱着俞季阳,发现让他很喜欢的那种“香味”,好像因为俞季阳出汗身体发热,在蒸腾中而变得更浓郁了些。   “我不,你香喷喷的,”万鹏伸手勾了他肩,强硬地非要半搂着,带他去乘下行扶梯,说,“我就要离你近点。”   俞季阳:“……”   他低下头,鼻子抽动了下,分明是小心地闻了闻自己,不太相信万鹏的鬼话。   而他低头的时候,万鹏看到他耳朵后面的指甲印,心里一咯噔。   他的耳垂像是被狠掐了一下,掐出了一个指甲形状,很深的半圆印。   脖颈一侧也被抽打过,红了一大片,隐约还留着巴掌印子。   “是……”万鹏道,“家里有事?才迟到了吗?”   扶梯缓缓下行,俞季阳下意识摸了摸脖子,明白是有什么痕迹被看到了。   “没事。”他却一副轻松口吻道,“我自己不小心抓的,指甲该剪了。”   万鹏:“……”   他收紧了勾着俞季阳的手,心里很想再抱抱对方,可是俞季阳自己不想提,那应该不要去提,才是对的。   于是他也假装信了俞季阳的说辞,配合着说:“以后要小心点……还疼吗?”   俞季阳道:“不疼……呜,你别碰。”   万鹏用指尖轻碰了碰他的耳垂,皱眉道:“可是看上去好疼。”   俞季阳偏过头看了看他,双眼闪动了下。   万鹏担忧的视线,还落在那可怜凄惨的小耳垂上。   “嗯,”俞季阳忽而小声说,“其实,还是有一点疼的。”   去万鹏家方向的地铁1号线上。   下午两点半,乘客不多,只零星几个,还都犯困打着盹。   两个男孩站在车厢角落里,矮点的那个背靠着墙壁,高一点的男孩和他面对面,站在他外面,像堵围墙,把他护在了自己的范围里。   高个子手里拿着一瓶冰水,贴在比他矮的那男孩耳朵旁。   两人静静注视着对方。   俞季阳歪了歪头,更亲密地贴着那瓶冰水,更像是贴在了一瓶之隔的,万鹏的手掌上。   他的眼神里很多内容。   万鹏被那些内容勾着,想起前几天做过的梦,想起俞季阳告诉他:我懂,我看过片。   “咳。”万鹏假咳一声,心想自己此时一定很像个色狼。   “你没什么话想跟我说吗?”俞季阳道。   “有……有啊。”万鹏转回注意力,定睛看着俞季阳。   俞季阳的眼神里,很有些鼓励他的意思。   万鹏深呼吸。   俞季阳的眼睛也更亮了几分。   “阳阳,”万鹏把已经想了好几天的话,说了出来,“以后让我来保护你吧。”   俞季阳一怔,下意识站直了身体。   “有事情你要跟我说,被欺负了要告诉我,我都会想办法替你解决。只是你家里的事,要等过几年,我现在还没有能力,以后会有办法的。”万鹏的脸因激动而有点发了红,郑重道,“总之我不会让任何人再欺负你了。”   俞季阳完全就是一脸猝不及防,听他说完,也没能做出反应。   万鹏像问什么仪式证词一般地问道:“俞季阳,你愿意吗?”   俞季阳:“……”   万鹏:“???说话,你愿意吗?”   俞季阳微皱了眉,最后还是笑着回答了:“嗯……好。”   此时的万鹏,以为俞季阳回答的是“我愿意”,欣喜若狂。   后来才明白,俞季阳回答的分明是:行吧,我怎么看上这么个傻子?   怀着自以为搞定了终身大事的美好心情,万鹏带俞季阳兴冲冲地回到了没人的家。   他把他的金毛弟弟再度关在房间外。   然后,他对俞季阳大声宣布——“我要亲你了!” 第14章   今天!万鹏如愿以偿,尝试到了他梦寐以求的恋爱玩法!   他大步跨上前,把还没反应过来的俞季阳一把揽住,手臂稍一用力,俞季阳便被他公主抱了起来。   俞季阳:“?!”   他料到万鹏过来是想要抱抱,没料到会这样抱,吓了一跳,睁圆了一双小鹿眼:“你?干什么!”   门外的金毛弟弟听这动静非同一般,急得“刺棱刺棱”挠万鹏的房门,伴着一连串疑惑且急切的:“汪汪、汪汪!”   万鹏对杂音充耳不闻,低头对着怀里的俞季阳笑了笑,自以为笑出了邪魅霸总的风采,实际上还是一副中二元气少年脸,而后他华丽地转身!一松手,把俞季阳丢在了他的大床上。   俞季阳:“……………………”   床单是万妈妈给儿子买的,深蓝底色,配以浅一点的蓝色海浪花纹。   万鹏在心里给妈点了个一万个赞:我的亲妈!可太有先见之明了!你儿子我!就!是!特!别!浪!   俞季阳起初还本能条件反射,屈了腿想坐起来,见万鹏在盯着自己看,心念一转,又乖乖躺着不动了,眼神略不安地望着万鹏,猜不出他想怎么“亲”。就只是“亲”吗?   万鹏欢快地一跃上床,不由分说,扑在俞季阳身上。   这超出了俞季阳对他的想象,惊得叫出声:“等、等一下!”   万鹏伏在他上方,两手撑在他身体两侧,毛毛躁躁但却依然很霸道地说:“等什么?不等,你别说话,听我的。”   俞季阳浑身的血液悉数冲到了脸上,像只熟透的小螃蟹,喉咙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嗯。”   万鹏盯着他的脸看了数秒,视线下移到他的漂亮嘴唇上。   俞季阳被看得忍不住,抿了下嘴巴。   万鹏缓慢而庄重地俯下身来。   俞季阳慌忙闭上了双眼,睫毛紧张地颤动着。   少年们的嘴唇,轻轻贴在了一起。   万鹏的唇和他这个人一样,异常火热,而俞季阳的唇瓣微凉。   像一滴水落入了沸腾的滚油,滋啦!爆了一声。   然后两人耳边只剩下电流也似的滋滋回响。再然后,什么声音都没了。   窗外洒进来的漫漫阳光,空调机吹出的汩汩凉风,门外金毛犬的低低咽鸣,一瞬间都被消了音。   床单上的暗色海浪,仿佛活了一样,轻慢地涌动起来。   他们浮在这片万籁俱寂的海上,水波涟漪一圈一圈把他俩包围,又一圈一圈荡开。   不知过去多久,似只一秒,也似地老天荒,万鹏退开了一点点,他灼热的呼吸扑在俞季阳的脸上。   俞季阳用力闭紧了下眼睛,复又张开,那双眼犹如两汪澄澈湖水,单薄的胸膛微微起伏。   万鹏的体温隔着薄薄的布料,被俞季阳感觉到了,不同于他的纤瘦,万鹏的身体有着运动型男孩的野性力量,是一种还远不成熟,但足够迷到俞季阳的淡淡性感。   俞季阳放在身侧的细白手指,不自觉地揪紧了万鹏的衣服,对这个小他一岁的男生下一步将会做什么,感到既惶然,又期待。   万鹏接收到了这道信号,他再次俯下来,两人的唇瓣又亲密地贴在一起。   这次俞季阳微微张开了嘴唇,羞赧而决意地主动迎接即将来的热吻。   片刻后,俞季阳:“?”   万鹏就只在他的嘴唇上贴来蹭去,丝毫没有要深入的意思。   俞季阳:“……”   这个笨蛋。这个笨蛋!   和老婆贴贴就很满足,万鹏如此蹭了一会儿俞季阳的双唇,还要点评:“阳阳!你嘴巴也是甜的,你怎么哪里都又甜又香,你太可爱啦!”   “……亲完了?”俞季阳犹然不太敢确定,不敢相信万鹏那嚣张的“我要亲你了!”的宣言,竟然就这。   “没有,让我再亲一下。”万鹏凑近了,在俞季阳嘴唇上“吧唧”了一口,还朝人家要好评呢,“怎么样,和我亲嘴好不好?”   俞季阳道:“好……这就完了?”   万鹏误以为这是向他要售后,大方地又凑过来,清脆地“吧唧”了俞季阳两下。   俞季阳:“不是,你……你在梦里也是这么亲我的吗?”   万鹏得意道:“梦里可没这么响!”   “那你,还梦到什么了?”俞季阳只得引导着将话题升级。   “还梦到……”万鹏说起这个,还有点不好意思,凑到俞季阳耳边,小声讲了一遍他的春梦。   他把俞季阳这样那样,再那样这样,这段倒还挺像回事。   俞季阳听得脸上飞起两片红云,声音也压低了些,道:“你都梦到这种事了,怎么还这么……这么笨?”   万鹏:“?我怎么笨了?”   俞季阳想说接吻才不是这样的,终究没好意思说,道:“你还亲吗?不亲就起来,别压着我,你好重。”   “我体脂率不到百分之十,你老公我可是个肌肉美男,当然重了。”肌肉美男自我吹嘘一番,也不起来,搂着俞季阳在床垫上翻了个身,让俞季阳趴在自己身上,道,“你来压着我,我再搂一个你也没问题。”   俞季阳伏在他身前,眨了眨眼睛,说:“那可没有第二个我,除非叫我哥来。”   万鹏道:“你哥比你重多了,个不高,吃得比我都多,手和脚也比你大,腰都比你粗。”   他说着,两手掐着俞季阳的腰比划了下。   “你怎么知道?”俞季阳道,“你还搂过我哥的腰?”   万鹏爆笑道:“我跟你哥?那能叫搂?那叫人类高质量男性互殴。”   “……”顿了几秒,俞季阳道,“以后你不要跟我哥搂搂抱抱,好不好?”   万鹏用吃惊语气说道:“俞季阳,没看出来,你竟然还是个小心眼。”   俞季阳道:“我又没说过我不是。”   “当真了?”万鹏好奇地低头观察他的表情,说,“怎么了,还真吃我跟你哥的醋啊?”   “才没有。”俞季阳否认了,却又问,“那你觉得我和我哥,谁好看?”   万鹏道:“当然是你好看。”   俞季阳道:“骗人,我替他考试,你刚开始都没认出来我不是他。”   万鹏道:“你俩脸长得一模一样,这不能怪我吧。你俩气质不一样,你比他可爱多了。”   “他不可爱吗?”俞季阳道,“我觉得我哥比我可爱,没有人不喜欢他。你真的没有偷偷想过,觉得我哥很可爱?”   万鹏想不出俞仲夏那厮和可爱有毛关系,愁眉苦脸道:“让我跟你哥两肋插刀同生共死可以,让我去想他可爱……不能想,我要哕了。”   俞季阳安静了会儿,道:“你真的第一次见我,就喜欢我了吗?”   “都说多少次了?真的真的。”万鹏笑话他说,“你真就是个小女孩吧。”   俞季阳打了他一拳,恼道:“不要这么说我。”   被老婆小拳拳捶胸口的万鹏:幸福.jpg   俞季阳道:“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哥?我觉得逻辑上就讲不通。”   “我们是在谈恋爱,”万鹏一句话结束了这个话题,“谈恋爱为什么要讲逻辑?”   人类在谈爱情的时候,是纯粹的情感动物,感性才是驱动力,逻辑往往只能拖后腿。   万鹏很“笨”,但他天生就明白这个道理。   在这点上,俞季阳才是“笨”的那一个。   九月下的北京,满城遍染秋色,也已迎来了秋凉。   俞仲夏来R大食堂蹭了弟弟一顿午饭,在饭桌上就给弟弟在淘宝下单了两件秋装。   他还怕弟弟钱不够花,吃完饭要走了,支付宝又转账给弟弟一笔零花钱。   “想买什么就跟我说,钱不够用找我要。”俞仲夏在阶级认知上,和他的铁磁万鹏,基本上就一个模子脱出来的,俩人都致力于劫亲爹的富、济俞季阳的贫。   三人来到了R大校门外。   俞仲夏拉着弟弟依依不舍,还给弟弟编笑话听:“据你哥我观察,俞台长为防限号,想再买辆车。咱俩都得再努努力,多花点,就当是给节能减排绿色环保,做出当代青年应有的贡献了。”   俞季阳跟亲爹俞台长属实不熟,听了只得笑笑,没发表意见,反过来说哥哥:“哥,你别只顾着玩和谈恋爱,好不容易考上中传了,成绩也要跟上……”   “我是哥还你是哥?”俞仲夏粗暴地揉弟弟头毛,道,“还教育我,反了你了!”   万鹏犯了眼红病,也想揉老婆头毛,一心赶大舅哥快点走,没好气地说:“你到底走不走?我们要午睡,你赶紧走,别影响我们青少年发育。”   “你都这么猥琐了!还要发育?”俞仲夏背起手,一副领导模样,说,“你跟我过来,我跟你交代几句话。”   俞季阳怀疑地看着他俩,万鹏一脸无聊地跟着俞仲夏走到了旁边去。   离俞季阳有七八米远,俞仲夏仍旧背起手,亦师亦长的官方模样,他和他弟差不多高,比万鹏矮了半头,对万鹏说教还得仰着脑袋,半点威风也耍不起来。   不过万鹏很配合,低着头,乖乖听着大舅哥教育。   俞仲夏如此这般地说了一番话,最后还大力拍了拍万鹏的肩,既是语重心长的结束动作,也有趁机打他两下的意思。   万鹏严肃地忍了。   “阳阳!”俞仲夏没再退回来,高声与弟弟道别,“我走了啊,还得再去北大溜达一圈,忒忙了我也是。”   俞季阳笑着挥手:“哥哥再见……好好学习!”   “我哥跟你说什么了?”俞仲夏问回来他身边的万鹏。   “没什么。”万鹏看俞仲夏坐上网约车走了,才伸手理了理俞季阳的头发,说,“你哥的手可真欠,把你头发都弄乱了。”   俞季阳歪头看他,问:“他到底和你说什么了?”   “学长,想知道吗?”万鹏摆出痞里痞气的样子,不怀好意,说,“跟学弟钻小树林去,就告诉你。” 第15章   说是如此说,R大校园面积受限,不向学生情侣提供小树林服务。   从东门进来,就是本校休闲胜地,有且仅有一处的小花园。经过双趣亭,几个女孩正在里头看书聊天。   万鹏拉着俞季阳,随意找了一个无人处,两人在石阶上挨着坐下。   今天风和日丽,树丛里偶有鸟啼声,簇蔟盛放的月季在午后格外明艳。   万鹏感慨道:“开学至今,就今天、现在才最舒心了。”   “我要是没记错,”俞季阳道,“中秋放假那两天,你也这么说过。”   万鹏早忘了,反正能和老婆约会就最舒心,他勾了俞季阳的手,道:“来,亲一个。”   俞季阳道:“这在外面,别乱来。”   万鹏却不由分说,单手捧了学长的脸,凑过去重重亲了一口。   这声儿大的,俞季阳一下涨红了脸,余光朝旁边扫了扫。   “没人,有也不怕。”万鹏满不在乎,手指捏着俞季阳的下巴,那语气可太狗了,“快求我,都看出来你想让我深吻你了。”   俞季阳脸还红着,眼睛弯了起来,说:“我才不求你呢。”   万鹏刚想再说句什么撩撩他,就听他接着道:“……是很想。”   这要还不亲,万鹏就白长到十八岁零四个半月了。他毫不犹豫地强势亲了上去。   和他总是火力十足的身体不同,俞季阳通常都是温热偏凉的,他含着俞季阳的嘴唇感觉像是在吃一块甜薄荷,感觉稍一用力,俞季阳就要化在他嘴里。   他还在细品这感觉,俞季阳轻轻戳了下他的心口。他领会到了,这是让他“好好亲、认真点”的意思。   于是万鹏照做了。他一边吻得更深,一边把俞季阳抱过来,让俞季阳坐在他的大腿上。   “唔……”俞季阳发不出声音,本来闭着的眼睛张开,被亲得眼角湿润,一只手虚虚地推万鹏的肩,想提醒他,在外面,别太过火。   但下一秒,万鹏做得更过火。俞季阳的腰猛然一抖,虚推万鹏的手握成了拳,打了万鹏两下,还想骂人,奈何嘴巴被堵着,只能发出意味不明的几声低吟,膝盖忍不住并紧了,腰肢轻抖个不停。   “下午还有课,去星泊地买杯咖啡吧。”旁边小径上走来一男一女,男同学正对女生提议去买咖啡。   不到两米的距离,小径边树下的石阶旁,俞季阳还坐在万鹏大腿上,被亲得一塌糊涂,当下想死的心都有了。   万鹏反应极快,利落地拉开自己运动外套的拉链,兜头用衣服把俞季阳包着,搂在自己胸口。   那一对男女同学注意到有人,朝他俩看了一眼,只以为是个男孩在和女朋友在约会,但见“女朋友”害羞地藏在男孩衣服里,猜到小情侣是在亲热,男女生相视一笑,不想打扰别人,还加快脚步离开了这里。   万鹏撒手,放下外套衣襟,摸了把伏在他胸前的小脑袋,说:“好了,人走了。”   俞季阳郁闷地直起身,看了看已空荡的小径,转回头批评万鹏道:“都说了在外面别乱来,你怎么不听我的话?”   “哪有乱来?”万鹏道,“真想乱来你还能坐在我腿上,你该趴在……”   “别说!住嘴!”俞季阳道。   但此时不说胜过说出来。   俞季阳推了万鹏一把,从他身上爬起来,有点恼了。   万鹏也只得起身,外套还敞着拉链,他无聊地把两手插在兜里,想了想,讨好说:“老婆,你下午不是还有课么,我陪你去星泊地买杯咖啡吧。”   俞季阳一听,炸毛地又推了他一把,说:“别开玩笑,要是被人知道,我就不活了。”   万鹏这才反应过来,这句话刚才路过那男生对女朋友说过,俞季阳以为他这么说,是在故意气人。   天知道他压根就没把路人说什么放在心上。   老实讲,他也不怕被人看到他和俞季阳亲热,直接出柜才更好,到时候他就能堂皇地昭告天下:经济学院的美人学长俞季阳,正是在下的亲亲老婆。   但俞季阳显然没有出柜的需求和意愿。   他也稍微有一丢丢郁闷,耷拉着耳朵,又送俞季阳去教学楼上课。   “你还没说,”俞季阳道,“我哥到底跟你说什么了?”   万鹏精神不振地说:“他能说什么好话。还不就是,叫我别欺负你,不然他就打死我。”   俞季阳看他一眼,问:“你不高兴了?怎么了?”   “没不高兴。”万鹏确实有点打蔫,说,“犯困了,送你去上课,我就回去睡午觉。”   两人已经走到了人多的主干道上,不再瓜田李下,俞季阳比在无人处还更大胆些,主动靠近拉着万鹏的衣角,低声道:“你把我哥的话听到哪儿去了?他才刚走,你就欺负我。”   万鹏说:“那你快叫他回来打死我。”   俞季阳道:“真当我不敢啊?”   万鹏自恋道:“你只是不舍得。”   俞季阳给了他个嫌弃的眼神。   “你说说,”万鹏道,“为了你这个宝贝弟弟,你哥都打过我多少回了。”   俞季阳有靠山很有底气,还和哥哥站一边,说:“你活该,义结金兰的时候说当一辈子兄弟,结果一转头,你就背着他搞他弟弟。”   万鹏:“……”   他自认理亏,被俞仲夏没事就翻出来臭骂一顿,甚至以弱胜强地锤了他好几回,他也没说什么。   这事是他做得不地道,有不讲义气的成分,挨打挨骂都认了。   可是——   讲讲道理,俞季阳学长,不是你手把手、教我怎么搞你的吗?   他俩当初私定了终生,万鹏就觉得应该告诉俞仲夏了,横竖俞季阳的那对爹妈,还没俞仲夏这个小哥哥靠谱。   俞季阳不想说,他开学就上高三了,俞仲夏比他自己都在乎他的成绩。   “我哥要是知道我早恋,一定要炸。”俞季阳道,“再听说是和男生,他自己炸了不算,还得炸了我。”   不消继续说,万鹏也明白了:“再知道这男生就是我,那可好,他得把咱们仨捆一起炸上天,和太阳肩并肩。”   俞季阳低了低头。   “今天周六,我还以为你肯定出不来了。”万鹏道,“上午起床我还给你哥发消息,想找他一起玩,他没回我,可能今天又去上培训班了。”   哥哥没来,他又去找弟弟聊骚。   俞家妈妈一大早接到公司电话,让她去隔壁市出趟短途差,晚上才回来。   “这叫什么,天助咱们俩搞地下情。”万鹏蹲在他面前,轻轻摸了摸他的脚踝,说,“没肿,骨头肯定没事,膝盖还疼吗?”   他俩带着金毛弟弟,正在万鹏家的小区院子里玩滑板。   板仔万鹏存心想炫技并耍帅给俞季阳看,把平生所学的花样全都施展出来了。   俞季阳看得心动还眼热,跃跃欲试地想玩一下,可他从没玩过,平时也不爱运动,刚上去就摔了一跤。   俞季阳揉着自己的膝盖,却道:“不疼,都还没我哥打我疼。”   万鹏想不出俞仲夏打弟弟什么样,考虑到俞季阳家里的情况,还是比较小心地问了句:“你哥他还真打你啊?”   “打啊,就是挠痒痒似的,”俞季阳好笑道,“他每次都雷声大雨点小,凶我好半天,巴掌落下来连蚊子都拍不死,完了还内疚好久,给我买这个买那个地哄我。”   “你哥是个很真性情的人,他这关不难过。”万鹏基于对好友的了解,十分乐观地说,“咱们俩先偷偷好着,等以后时机合适,再告诉他也一样。”   “时机怎么才会合适?”俞季阳道。   “等我们生米煮成熟饭,他反对也不好使了。”万鹏道。   俞季阳愕然了一波:“熟饭?”   万鹏志得意满地公布自己深思熟虑的计划,说:“别急,等我满了十八岁,我就马上把你煮了。”   俞季阳:“……”   金毛弟弟和俞季阳也变熟了,知道他摔了跤,还在他腿上闻闻蹭蹭,是安慰关心他的意思。   他还是有点怕这大狗,被万鹏鼓励着,摸了它一下,但它高兴地抬头想来舔他手,他就被吓得把手收了回去。   金毛试了几次,察觉到了对方的抗拒,有点委屈地找万鹏哼唧。   “弟弟喜欢你,”万鹏道,“你别怕它。”   俞季阳道:“它是把我当成我哥了吧,我刚才跟你上楼,刚进门,它没看到我的时候,就先冲我叫了。我和我哥的味道不一样,小狗的鼻子是很灵敏的。”   万鹏随口道:“你哥沙雕味儿太重了。”   “现在是眼睛在骗它。”俞季阳道,“你有时候都分不清楚我和我哥,它更分不清楚。”   万鹏道:“我分得清!”   俞季阳道:“哦。”   “哦什么?我的小傻瓜。”万鹏说着霸总台词,起身、单脚踩了滑板,帅帅地说,“还玩吗?再教你。”   俞季阳摔了一次,胆子更小了,踩在板上简直像一截僵直的木头。   换了别人玩得这样菜,万鹏一脚就把人踹下去了。实际上平时他宝贝死他的滑板了,爸妈有时候无意中碰一下,他都不太乐意,外人才不行。   俞季阳被他当成了内人,玩得菜有什么关系,菜得好他妈可爱。   半天好不容易滑了几米远,万鹏还没来得及闭眼吹彩虹屁,俞季阳绷不住了,摇摇晃晃起来,危机感让他叫出了:“万鹏!”   万鹏眼看不妙,本来就紧随其后,忙大步上前,双臂一伸。   滑板呲溜一声自己跑了。   金毛如离弦之箭,追着滑板而去。   俞季阳整个人向后栽在万鹏怀里,吓得小脸发白。   把万鹏给心疼坏了,搂着他,不讲理地哄人:“没事没事,都怪这破板太滑了,谁爱玩玩去,咱们不玩了。”   说着,金毛弟弟四脚都踩在滑板上,如鱼得水地滑回来了。   阳光下一身金色毛发灿烂无比,帅得一批。   俞季阳:“……”   万鹏道:“你看,狗才玩呢。”   狗才玩的滑板是不能再让老婆玩了。   临近中午,太阳又晒得很,万鹏夹着滑板,俞季阳小心地牵着金毛,一起上楼回了家。   万鹏点了外卖给两人当午饭,刚吃完,俞季阳在收拾餐桌,万妈妈回来了。   “?”万妈妈见只有他一个人,奇怪道,“仲夏在啊。万鹏呢?”   俞季阳:“……他在冲澡。”   马上他又补了一句:“我们上午玩滑板了,出了好多汗。”   万鹏听到外面的动静,匆忙套了条短裤出来,道:“妈?你怎么回来也不说一声?”   万妈妈莫名其妙道:“我回自己家,还得给你打报告?凭什么啊,凭你长得帅吗?”   万鹏只好:“美女这是说的哪里话。”   俞季阳默不作声,继续收拾餐桌。   万鹏觑着他,比起被妈妈发现,反而更担心会吓到他。   两个男孩的态度和气氛都有些不同寻常。   万妈妈疑惑了片刻,又批评万鹏:“怎么你吃饭,让客人收拾?太没礼貌了吧,小心我告诉你爸。”   “有礼貌的人才不会打小报告。”万鹏回了句嘴,把短裤的抽绳系了下,过去帮俞季阳的忙。   妈妈则进了房间里,好像是要找什么东西。   俞季阳一下停了动作,看着万鹏,那眼神紧张得要命。   “没事,”万鹏低声道,“真被发现就告诉她,没什么大不了。”   俞季阳慌张道:“那怎么行啊?别开玩笑。”   “万鹏,你来一下。”万妈妈在房间里道。   俞季阳瞬间大气都不敢出了。   “来了。”万鹏心里也多少有点打鼓,但事已至此,被发现也没办法,索性硬着头皮,趿拉着拖鞋,无所谓地进了妈妈的房间。   结果妈妈只是找他要身份证,新家那边要办个什么什么证,需要用到。   妈妈还小声问他:“仲夏是怎么了?平时话多的像相声批发商,今天看见我这么不热情。”   万鹏还没想出要怎么回答,说实话吗?可是俞仲夏的孪生弟弟为什么在他们家,这就得全说了。   “你俩是不是……”万妈妈压低声音,神秘地问儿子道,“偷偷在家里看什么小电影了?”   万鹏臊得脸红,大声否认:“我们才没有!”   万妈妈乐了,笑道:“怎么还急了?没有就没有,快跟小伙伴玩去吧。”   万鹏羞愤地从父母房间出来,见俞季阳面无表情地站在餐桌边,两手握在一起,几根手指绞得发白。   “没事。”万鹏忙拉起俞季阳,回了自己房间,关好门,才告诉他,“我妈没发现,你别这么害怕。”   俞季阳点点头,倏忽间眼睛泛起了红,两汪眼泪漫了上来。   万鹏傻眼了,道:“怎么了?别哭啊你,她真的没发现。”   俞季阳也不说话,泪珠扑簌扑簌朝下掉。   万鹏不知所措,只好把他抱在怀里,拍着背哄他,说些“不哭不哭”、“好了好了”的话。   俞季阳抬起手回抱住他,抱得很用力,之前从没有过的用力。   “到底怎么了?”万鹏担心地问。   “没事,”俞季阳道,“我就是害怕,被吓到了。”   这个时间,万鹏以为他只是害怕被家长发现两人在早恋的实情。   事实上更直接的恐惧来自于:忽然间亲眼目击到了恋人的生活,和自己的生活之间,那如天与地一般的差距。   两人这么安静抱了会儿,直到俞季阳忽然抬手,用指尖抚了下万鹏的背肌。   万鹏还只穿了条运动短裤,赤着上身,被俞季阳这么轻轻一碰,刹那间浑身都麻了。 第16章   万鹏懵逼了半分钟。   这种被俞季阳指尖滑过而带来的浑身发“麻”,他似曾相识,但又不太熟。   是在梦里,就在那个他对俞季阳描述过的梦里。   猛然间,他感到自己赤着上身与俞季阳拥抱的行为,非常之色情!显得他非常之禽兽!   而刚才那暧昧的触碰,一定是俞季阳不小心碰到了他。   俞季阳纯纯的,就是无心之举,没准压根都没察觉出有碰到他。   他自己跟这儿麻啊、痒啊的臭不要脸,大开黄色脑洞。做个人吧万鹏。   “我……那个,”他羞愧尴尬地垂下手,并向后退了退,拉开自己胸膛和俞季阳之间的距离,一边给自己驱黄一边努力款款情深地说,“我去帮你拿纸巾擦擦泪,别哭了宝贝。”   “……”俞季阳抿着嘴唇,眼角还有泪,脸上浮着两片红晕,不自然地抬眼看了看这位十六岁霸总,视线朝下,刚触到他的胸腹肌,马上又转开,更加不自然了几分。   霸总本人:“?”   霸总虽然是个未成年傻子,终究还是个雄的,天性使然,对某方面的信号领会得还挺快。   所以那一下,俞季阳是故意碰他的。   是喜欢他的身材?喜欢他的肌肉?万鹏厚脸皮地想着,一面觉得不好意思,一面暗暗吸了口气,好让腹肌更明显一点。   还有可能,是他哄的方式不对?那俞季阳会希望他怎么做?   万鹏不懂就问:“宝贝,我亲亲你?好不?”   俞季阳眼睛看着别处,下巴极轻地点了下,是“嗯”的意思。   万鹏哪好意思再用一丝未挂的胸膛去贴人家,便弯了弯腰,让自己的脸和俞季阳保持在同一水平线上,再凑近了,在俞季阳的嘴唇上吧唧了一口,自己相当满意。   亲完后,他捧着俞季阳的脸,用两根拇指擦了擦俞季阳的眼角,说:“别哭了……你这眼睛水多的,还真跟你哥说的一样,像黄河决了提,金山寺白蛇打秃驴。”   他是想学点俞仲夏的俏皮话,好快点哄老婆高兴起来。   但俞季阳明显不高兴,皱起眉道:“为什么你总是……要提我哥?这时候还要提,要不然……你去找他亲嘴吧。”   万鹏荒唐道:“老婆,我们正甜甜蜜蜜接吻呢,你别说这么恶心的话。”   俞季阳:“哪里甜甜蜜蜜了?再说这也不是……”   他瞥了万鹏一眼,低声道:“不是接吻。”   万鹏还一脸懵懂,没有明白。   俞季阳把他捧着自己脸的手拉下来,又抿嘴唇,犹豫了数秒,一歪头,凑近万鹏。   万鹏:“……”   随即大喜,老婆主动和他贴贴!   两人的嘴唇再度贴在一起。   少顷。   万鹏:“?”   万鹏:“!”   万鹏:“……????!!!!……!!!!!!”   俞季阳退开。   两人都从脸红到了脖子,像一对突突冒烟的蒸螃蟹。   尤其是万鹏,没穿上衣,胸口都红了一大片。他本来就不小的眼睛瞪得更大,瞳孔里正在同时发生山体滑坡洪水爆发八级地震十二级台风,呼哩哗啦噼里啪啦砰砰砰嘛哩嘛哩哄!   “万鹏!”外面,万妈妈叫了一声,道,“身份证呢?快给我拿来。”   万鹏跟聋了一样,怔怔盯着俞季阳。   俞季阳:“……”   万妈妈走过来,隔着门:“睡着了不是?仲夏是不是走了?你下午跟我一起出趟门吧?”   俞季阳忙道:“没呢,阿姨我还在。”   他不等万鹏反应过来,拉开房门就跑了出去。   灵魂深处还在经历巨大自然灾害的万鹏:“……”   他听到俞季阳在外面和他妈告别。   “阿姨,我回家了。”是俞季阳羞答答的声音。   “不再玩一会儿了?拿点水果回去吧,我跟你叔叔买重样了,买了好多。”自家热情好客的美女妈。   “不要不要……我走了,阿姨再见。”俞季阳的声音远了,可能是怕真给他水果,听声儿是已经走到了门口。   “那,仲夏你路上慢点,常来玩啊。”妈!那不是俞仲夏,是……你儿媳妇。   万鹏忽然回过神来,从衣架上随手拿了件短袖,一边往头上套,一边追了出去。   家里的防盗门刚关上,俞季阳走了。   万妈妈看到万鹏慌慌张张出来,问:“怎么了?”   万鹏道:“他……他落下东西了。”   他大步冲到门边,开门追了出去。防盗门在他身后砰一声关上。   不像是人家落下了什么,倒像是人家偷走了什么。   留下家里的万妈妈和金毛弟弟,妈妈犹自一脸茫然但并没把青春期男孩们的“秘密”放在心上。   弟弟慢慢摇着尾巴,好似看透了一切。   楼道里,俞季阳按了电梯,电梯却还停在一楼不动。   他看到万鹏追出来,有点慌乱地看门内,怕被万妈妈注意道,说:“不用你送,快回去。”   万鹏道:“才不是来送你的。”   俞季阳:“……”   万鹏过来牵了他的手,蛮横地拖着他,进了电梯旁的楼梯间。   电梯房一般很少有住户走楼梯,此时又是大中午,更不会有人来。   俞季阳道:“我得回家去……”   不等他说完,万鹏野蛮地一把将他按在楼道雪白的墙壁上。   俞季阳刹那间噤了声。   万鹏逼近他,两人之间的距离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刚才那是?”万鹏难以置信,同时声音里充满了危险意味,低声问道,“你怎么会那样的?”   俞季阳不说话,一双眼湿漉漉,不知是眼泪没干,还是刚才亲湿的。   “你不喜欢吗?”片刻后,俞季阳也压低了声音,说了这么一句问话。   但他的语气和表情,分明笃定了,万鹏很喜欢。   万鹏:“……”   和俞季阳那双蛊惑人心的湿润眼睛对视着,万鹏忍不住道:“你……怎么这么骚?”   俞季阳顿时色变,也没了那种要撩不撩的表情,嘴唇几动,可能是想反驳,但可能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一下子气得眼圈发了红。   万鹏看他要哭,登时蒙了圈,道:“……不是,你别生气,不是那意思。”   俞季阳一秒就眼泪汪汪,说:“那你是什么意思?”   万鹏:“……”   他刚刚差点被俞季阳亲疯了,从俞季阳轻舔他嘴唇起,他就感觉天灵盖分分钟要炸开。   接吻是这样的吗?那他兴冲冲地“亲”俞季阳的两次,算个屁,屁都不是。   等到俞季阳笨拙地勾缠住他的舌尖,他的灵魂已经从天灵盖冲出去,一路冲出了渤海湾,冲出了亚洲,冲出了太阳系。   渤海湾有好多鱼,银河系有好多星星,他嘴里有好多跳跳糖,还是彩虹色的,每一颗都在唱着快乐的情歌。   “没有别的意思,”万鹏把心一横,道,“我说你像个狐狸精。”   俞季阳道:“你……!”   万鹏一不做二不休,一把又他按回雪白墙面上,上去吧唧一口,就堵住了他的嘴巴。   俞季阳微弱地挣扎了下,不动了。   他是被亲服了。   万鹏突破了对于接吻的认知桎梏,不讲道理地横冲直撞,要什么技巧,反正是两个菜鸟,靠本能和荷尔蒙,他把俞季阳亲得虚脱,靠着墙都站不住,两手圈住了他的脖颈。   万鹏把人亲得晕菜,洋洋得意,还要挤出时间来,为先前的事再抢白老婆两句:“俞季阳,你就是个骚0。”   说完又堵着嘴乱亲。   俞季阳揪了揪他后脑的一撮头发,警告似的不让他说。   “你就是……”万鹏却偏还要再说一次,像是为先前自己只会贴贴的丢脸而挽尊,道,“你还看过黄片,你就是装纯。”   俞季阳急了:“我不是……”   万鹏不给他机会反驳,又极为凶狠地亲他,几分钟就熟能生巧,他搂着俞季阳,感到俞季阳被他亲得浑身发烫。   俞季阳说不了话,也反驳不了他的胡说八道,还伴着被侵略的脆弱感,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放在平时,万鹏准是要心疼的,得好好哄一哄,此时心里却仰天大笑:我把老婆弄哭了!我好猛一个1啊!   “万鹏!”好猛一个1的耳边响起一声暴喝,“我操.你大爷!”   万鹏沉浸在弄哭老婆的愉悦感里,脑子半点不动,还快乐地想:哈?万律师是独生子,我可没有大爷。   没有大爷的万鹏,亲着老婆,心里唱着歌,就差吃个火锅,结果遇上了麻匪……   不是,遇上了大舅哥。   因电梯坏掉不得不爬楼梯的俞仲夏,亲眼目击了弟弟被好友蹂.躏的现场。   好哥哥当即怒发冲冠,飞身上前一脚将万鹏踹开。   万鹏晕头转向,脱口而出:“你大爷的!……”   看清对方的脸:“呃……”   被亲得一脸泪的俞季阳也蒙了:“哥?”   俞仲夏破口大骂:“万朋鸟!我他妈怎么没看出来你居然是个死基佬?你乐意搞基你去搞别人啊!我弟弟你都搞?我操……老子要鲨你全家!”   万鹏:“……”   俞仲夏两手抓住弟弟的肩,悲痛欲绝道:“他对你都做了什么?他像这样欺负你多久了?你为什么又不跟我说啊!”   俞季阳:“……”   万鹏在旁边愤然道:“什么多久了?就这一次!我才刚学会!” 第17章   俞仲夏有严重的弟控属性,认定弟弟被万鹏欺负了,当下不管三七二十一,抡起铁拳,先将万鹏一顿暴打。   万鹏的身高体型力量和速度,对俞仲夏都是降维打击,不可能打不过他,只是现在这情况,必然是不能还手。   于是在狭小的楼梯间里,万鹏只得以防守为主,一路被俞仲夏踹到了下一层的楼梯转角。   “别、别打了!”俞季阳手忙脚乱地阻拦俞仲夏,道,“哥……不是这样,不是的!”   俞仲夏怒道:“那是哪样啊?哪样!他还强迫你什么了!你都跟我说!我今天打不死他我就跟你姓!”   该说不说,这位好哥哥的思维已经发散到了FBI Warning……他眼中的弟弟已经被万鹏夺走了贞操,虽然男的怎么夺男的他也不知道。   但想到害羞内向的弟弟,从小就整日被神经病妈妈家暴,前几年还曾被辣鸡同学霸凌,终于要上高三,再坚持熬一年考上好大学就能迎来新生活,竟然!又被他的好兄弟糟蹋了!   起因还是弟弟去替他考了个没他妈啥用的化学!这辈子都不能和化学和解啦!   俞仲夏一时间五内俱焚,怒火中烧,吐币哦闹特吐币,这他妈都不是问题!一起毁灭吧这个世界!   别看复仇王子长得不算高,跳起来也能在抖音直播龙吸水,即使隔着弟弟俞季阳,丝毫不耽误俞仲夏捶万鹏的狗头。   万鹏被捶皮实了,躲都不躲了,梗着脖子挨揍,大有先让大舅哥揍爽了再说的壮烈感。   “那是……”俞季阳看不下去,急得声音里都有了哭腔,道,“哥!你别打他了!我是自己愿意的!”   俞仲夏即将挥到万鹏脑袋上的拳头停在半空,不可置信地看着弟弟。?   被捶得满头包的万鹏,听了这句话,顿时开了一脸幸福桃花。   老婆为他撑腰!这顿打挨得好是值得!   “你自己愿意?是什么意思?”俞仲夏问。   “就是……”俞季阳小声道,“字面意思。”   万鹏也准备要发表爱情宣言,例如:“我们两个1帅0美,天作之合,要你这个妖怪来反对?”   还没等他开口,俞仲夏本来要捶他的拳头,一拳捶在了俞季阳的脑袋上。   力度不重,比捶万鹏轻多了,俞季阳的眼泪却瞬间开了闸,不要钱似的哗哗流。   万鹏:“……”   “你们干吗呢?”楼梯间的门被推开,万妈妈疑惑地朝下方看,道,“动静太大了,影响邻居午休……咦?”   她怎么看到了两个“俞仲夏”?   楼道里的三个高中生都被突然出现的家长镇住了。   打人的不打了,流泪的不流了,想对好友出柜的也只能暂时NG了。   “阿姨我们有事先走了再见。”俞仲夏说了句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的告别,就拖着弟弟走了。   万鹏还抬脚想跟上去,被哥哥拖着的俞季阳慌忙对他摆手,示意他待着别管。   ……也对,这情况,兄弟俩需要先单独谈谈。   万鹏只好目送老婆被兄弟拉着走了。   俞家兄弟下楼的两组脚步声,在楼道里渐渐远了,直至听不到声儿。   万鹏心乱如麻,一抬头,看到妈妈还在楼梯间门口一脸古怪地看着自己,只好硬着头皮走上来。   “小帅哥,”万妈妈道,“给你个好好解释的机会。”   万鹏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道:“简单说就是,俞仲夏他妈其实是生了一对双胞胎。”   万妈妈道:“看出来了。那他是哥哥还是弟弟?”   “哥哥。”万鹏道,“这两次在咱们家玩的都是他弟弟。”   万妈妈点点头,觉得小朋友开玩笑这也不是什么大事,随意道:“我就说哪儿不太对。刚才怎么回事?闹矛盾了?”   “嗯……算是吧。”万鹏道。   “回家再说。”万妈妈转身朝家里走,道,“下午陪我出去买点东西,想买个iPad送人用,你也去看看。”   进了家里,他们出门就一会儿,金毛弟弟象征性地过来迎接了大小主人三秒钟,转身去旁边趴着咬球了。   万鹏问妈妈:“iPad要送谁啊?”   万妈妈提起自己的闺蜜,道:“你周姨家儿子,他今年不是高考吗?被复旦录取了,送个礼物祝贺下他。”   “嗯,挺好。”万鹏心不在焉回了句。   下午他陪妈妈去买了iPad,已然到了商场,妈妈岂能不去逛下化妆品和女装。   陪逛的万鹏全程蔫了吧唧,心里始终还在惦记俞季阳。   有没有被他哥骂?他哥会不会下狠手打他?   不会还在哭吧?眼睛都要肿了。   俞仲夏这个三天两头换女朋友的小渣男,对女朋友不好就不好吧,能不能对弟弟好点啊。   陪妈妈出门前,万鹏就发了消息给俞季阳。   直到他和妈妈逛完街回到家,天都黑了,俞季阳都还没回复他。   万律师已下班回到了家,老婆试穿了新买的外套给他看,他当即一通吹出天际的彩虹屁。   自己吹还不够,他还要拉上儿子和他一起吹:“商场柜姐是不是都以为,这位大美女是你的姐姐?她也太好看了吧!”   “……”万鹏平时捧场得很,今天一副不想陪他们夫妻俩玩的样子。   万律师敏锐地察觉到他不对劲,问:“怎么了?”   万妈妈道:“一下午都这样。中午他和俞仲夏打架了。”   万鹏:“……”   “啊?为了什么?”万律师道,“他俩不是一对好基友吗?”   万妈妈拿出10W+公众号博眼球讲八卦的能力,眉飞色舞添油加醋:“你不知道吧?仲夏有个双胞胎弟弟,万鹏最近跟仲夏的弟弟玩得很好,还经常带人回家里来,遛弟弟啦玩滑板啦,这就厚此薄彼嘛,无意中冷落了仲夏,这不?今天中午仲夏就找上门,闹起来了。”   万鹏:“…………”   万律师当然知道老婆是在开玩笑,配合地作恍然大悟状:“懂了,小哥俩为我儿子争风吃醋。”   万妈妈拊掌:“对对对,是这个意思。”   万鹏:“………………”   “帅哥,别愁眉苦脸了。”万妈妈道,“你们男孩儿有什么事,是打一架解决不了的?”   万律师也道:“一架不行,就再打一架,小的不行就打个大的,要不我先替你俩买个保险?”   万鹏:“……………………”   “我有话要和你们说。”他站了起来,一副要公布一桩大事的表情。   父母对视一眼,双双坐端正。   上次万鹏在家里这样严肃,还是初中,一天放了学回家,饭吃到一半,忽然说想练跨栏。   他在学校里已经问过老师,知道一旦当体育特长生就等于放弃了一部分人生。   因此回家跟父母说的时候,还有点惴惴不安。   结果父母很轻松地说,想练就练啊,你喜欢就好。   当时的场面,搞得他以为是自己小题大做,不过区区特长生,练个跨栏而已,只有他一个小孩才当成了大事。   后来过了几天,他玩家里电脑的时候,发现浏览器里很多关于“未成年练跨栏对身体有损害吗”、“跨栏的常见运动损伤”、“青少年体育生的心理健康”……等等的记录。   现在,今天,此时此刻,他要说的同样是一件,他自己喜欢,但会让父母担心的事。   夜晚,近十点。   俞季阳终于回了万鹏微信:我没事,我哥也回家了   万鹏秒回他:俞仲夏打你了吗?   俞季阳:没有,他打你的那几下好重,你还疼不疼?   万鹏:也没打几下,我血厚   俞季阳:[亲亲][亲亲][亲亲]   万鹏:下来亲,我在楼下   俞季阳:?   万鹏:我在你家楼下!   俞季阳家小区年岁久远,没健身区,没花园,连个长凳都没有。   只有下象棋的大爷们用石板搭建的“桌”和“凳”。   万鹏看那“桌”不稳,怕给人坐塌,只得委屈巴巴地坐在那“凳”上,但“凳”又太矮,他两条腿只能伸长出去,拦着半条路。   幸好晚了没人出门,不然还得挨骂,被他拦着的可是这小区的唯一主干道。   等了一会儿,俞季阳才从楼道里跑出来。   “你怎么来了?”他一眼看到万鹏,不安地小跑过来,问道。   “我来看看你有没有事。”万鹏站起来,借着路灯看清了俞季阳的脸,惊道,“脸怎么了?不是说你哥没打你?”   俞季阳忙侧了侧身,想把左半边脸藏起来,道:“没事,跟我哥没关系。”   万鹏掰过他的脸看,那半张脸上还留着新鲜的巴掌印,分明是刚被抽过。   “俞仲夏是不是疯了!”万鹏出离愤怒道,“他怎么能打你脸?”   俞季阳却不太想让他看自己脸上的伤,拨开他的手,不自在地偏过脸,只用完好的半边脸对着他,说:“都说了不是我哥……你怎么来了?”   万鹏道:“等会儿再说。是你妈打的?她又为什么打你?”   他一副要犯浑的劲儿,想立刻上楼去找丈母娘打一架。   “你别这样,”俞季阳挡在他面前,说,“我不喜欢看人打架,谁打架我也不喜欢。”   万鹏仍想知道究竟为了什么:“那她到底为什么打你?”   “就是……她和我哥吵架,没吵赢。”俞季阳道,“真没事,我皮肤薄容易泛红,看着好像很严重,睡一觉就完全看不出了。”   他为了让自己的话有说服力,还用手搓了搓两边脸,努力做出元气满满的精气神,说:“你别小看我,我是很扛揍的。”   万鹏:“……”   他朝前走了一步,捧着俞季阳的脸,在那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俞季阳被亲得有点迷茫,忽闪着一双大眼睛看他。   万鹏深呼吸,再开口,认真道:“俞季阳,我们报警吧,你不能再继续和她一起生活了,我带你回我的家,好不好?”   俞季阳怔住,仍茫然地看着万鹏,但那迷茫里却似还有一丝光亮。   万鹏在这象棋“凳”上坐了一个多小时,畅想过了所有的未来,此时他都一股脑告诉了俞季阳。   “你可以先住在我家现在那个房子里,我跟我爸妈要搬去新家,短时间也不会卖旧房子。”   “你可以住到明年高考,等你考上大学去念了,我就去你在的城市找你,反正我也考不上什么好学校,不如就不念了。”   “到时候我打工给你赚学费,赚我们俩的生活费,等你毕业了我们就一起生活,像别的夫妻那样。”   “如果你想去国外,我们就一起出去,或者你选个喜欢的国内城市,我都行。”   “你去哪儿,我就陪你去哪儿。”   俞季阳的眼里只剩下了迷茫。   万鹏还未察觉这变化,仍充满希冀地问道:“你答应我,我们现在就先去报警。好不好?答应我啊。”   “不好。”俞季阳却向后退了半步,语气里带着疏离和冷硬,道,“这是我家里的事,和你没关系,你不要管闲事。”   万鹏:“……”   气氛有点僵住。   俞季阳抿了下唇,换了副语气道:“你是早就来了吗?我一直没顾上回你消息,对不起啊。”   “也没有多久。”万鹏本来还想,等见到面了,要把自己等了一个多小时的事拿出来卖卖惨,现在也不想卖了。   等一个多小时不算惨,被俞季阳说“和你没关系”,才更惨。   但是,俞季阳家里的事确实很复杂,积压了这么多年,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做的决定。   万鹏尽力理智地思考,是草率不得,是要慢慢来。   可是心里还是很失望,像隆冬时节被人灌了一整壶搀着冰碴子的水。   俞季阳道:“你怎么忽然想到来这儿了?有事在微信里不能说吗?”   万鹏看着他,心里想,他的脸好甜他的眼睛好漂亮,口中说:“我是想来告诉你……”   俞季阳歪了歪头:“嗯?”   万鹏:“我……”   他不想说了。   他想告诉俞季阳的事,忽然也显得那么不合时宜,在俞季阳说了“和你没关系,不要管闲事”以后。   俞季阳仿佛感觉到了他情绪的巨大变化,朝他走近了些,表情也带了些谨小慎微的讨好,说:“怎么了,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万鹏低着头,像只受了委屈耷拉着尾巴和耳朵的大型犬。   俞季阳抬起手,摸了摸他的短发。放下手时,那只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   “我家后天搬去新家,”万鹏最后道,“到时候我带你去玩,你想去吗?”   俞季阳忙笑起来,用力点头,很高兴地说:“想,我超级想去。” 第18章   深夜里,万鹏回到家,悄悄开了门,客厅没开灯,父母卧室方向有谈话的声音。   金毛弟弟摇着尾巴跑过来迎接他,他摸了摸金毛的头,在玄关踟蹰着,犹豫要不要进去。   出门去俞季阳家之前,他对爸妈宣告了自己和一个男孩儿陷入热恋的事实——   “就是俞仲夏的双胞胎弟弟。”   “他十七,一中的理科生。”   “开学上高三,年级前三。”   “他也很喜欢我。”   “我们都很认真,等长大了,我们会一起生活。”   万律师夫妻俩:“……”   两人完全没想到自家的晚熟儿子,竟然在十六岁的暑假里猝不及防地搞起了早恋,对象还是另一个男生。   夫妻俩呆坐当场,迟迟没开口,需要点时间慢慢消化。   万鹏起身,换了鞋,拿了钥匙出门。   当时,万妈妈有要起身追问他去哪儿的意图,被万律师按住了。   本来万鹏是想,等他去把这个消息告诉俞季阳,收获俞季阳一波感动和惊喜。   然后等他再回到家,爸妈一定也想通了,爸妈都很爱他,一定会像初中他想要练跨栏时那样告诉他,没关系,你喜欢就好。   可是在俞季阳那里,他没得到正向反馈,甚至他都失去了把这事说出口的勇气。   现在他站在家门口,心里惴惴不安,完全乐观不起来了。   回来的路上,他在地铁车厢角落里,苦苦思考而不可知,为什么俞季阳忽然有那么一刻,对他变得冷淡了?   是不相信他说的话吗?俞季阳不相信自己可以保护他,不相信自己说的,要陪他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他忍不住,还是给俞季阳发了条消息,想问个究竟:老婆,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一分多钟后,俞季阳回复他:没有啊,我怎么会不相信你?   万鹏还没来得及高兴,俞季阳又说:你才十六岁,要先好好学习,不要想那么多没用的事。   “你才十六岁。”   所以他想陪俞季阳去上大学,靠他自己养活两个人的计划,被俞季阳认为是“没用的事”。   那……   他对爸妈宣布他和俞季阳,“我们长大后会在一起生活”,他们会不会也以为,那都是他幼稚的幻想?永远不会到来的,假大空的未来?   就因为他只有十六岁,所以他许下的承诺,即使真心而庄重,也只会被当成玩笑吗?   万鹏长到这么大,所有的失望和挫败,几乎全都集中在了这段时间,全都在认识俞季阳以后。   教他体验到人生负面情绪的,是他喜欢的男孩儿,还是爱情本身。他也无从判断,不知道,想不明白。   金毛弟弟经过观察得出了自己的结论,嗖一下转身跑去了爸妈的房间,一爪子刨开了门,积极地叫了两声,提醒爸妈:我哥回来了!   万鹏想了想,还是走了进去。   万妈妈和万律师先后出来。   一家三口,还有一狗,在客厅里齐聚一堂。   “去见人家了?”万妈妈先开了口,道,“高三不补课吗?你别耽误了人家成绩。”   万鹏有点尴尬,低着头说:“没,现在都不让补课。”   万律师道:“你的文化成绩也抢救一下,等搬完家,给你请个家教吧,不然配不上人家。”   万鹏猛一抬头,迟钝道:“什么?”   万律师嘲讽语气说:“人家是学霸,你是什么啊?”   万妈妈鼓励道:“努努力,省得被老婆嫌弃。”   万律师皱起眉:“高中生纯纯的恋爱,什么老婆,这称呼就离谱。再说你怎么就能定位别人是老婆的?”   万妈妈道:“因为反过来我就嗑不动了。”   万鹏:“……”   已然一米八的万鹏,嘴巴一撇,当着父母和狗的面,落下几滴猛1泪。   又一场秋雨后,北京迎来了大幅降温,俞仲夏上次来R大蹭饭给弟弟网购的卫衣才刚到,出门就已经要穿厚外套了。   万鹏下午没有课,中午和俞季阳一起吃了饭,抓紧时间谈了会儿恋爱,等下午送俞季阳去上课,他就回了宿舍,窝着玩了半天。   临近夕阳西下,妈妈拨过来和他聊了会儿视频。   “我收拾东西才发现,秋裤怎么都在家里?你是不是故意不拿的?”万妈妈道,“别臭美了,冻坏了腿看你上哪儿美去?”   万鹏历来火力旺盛,不是太怕冷,道:“美女,你看我,还穿着短袖呢。”   他退后点,让妈妈看他身上的短袖和运动短裤。   万妈妈是工作中抽空跟他唠,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也没顾得看他,一边敲键盘一边自顾自地说:“我在网上给你买了两条新的,这两天就到。还给阳阳买了条加绒的,他没你那么耐冻,你收到了记得要给他,平时休息了带他玩,别吃花里胡哨的网红店,吃点有营养的东西……”   妈妈巴拉巴拉叮嘱了一大堆,让他要照顾好俞季阳,不要对人家耍脾气。   万鹏道:“知道了,我才不会。美女妈,你也注意身体。我得准备去训练了。”   “昨天不是刚训过?”万妈妈日理万机,对儿子的训练日程却记得清楚,问,“怎么连着两天都训?”   “刚才才通知的,说明天有雨,怕训不了,提前到今天了。”万鹏对着镜头比了心,挂了视频。   他换好衣服,跑去体育场参加训练,户外确实是很冷,风挂在脸上,带着深秋到来的寒气。   因为本来没有要训练,栏架都还没拿出来,集合后,教练训了几句话,让万鹏和另两个队友去拿栏架。   万鹏和队友沿着跑道,一行慢跑着去器材室,还闲聊着些没营养的话题,例如明天不训练的话,惧内的教练去哪儿躲着能不回家,男生们哈哈哈地嘲笑起了教练。   他们经过体育场一角的篮球场,两伙男生正在打篮球,正爆出了一阵欢呼声。   有个男生刚盖帽了对手,远看仿佛打得还不错。   万鹏便多看了两眼。   恰好临时裁判吹了哨,暂停休息。   刚才盖帽别人的高个子男生朝场边走去,那里有个男孩仿佛在等他,极自然地递给他一瓶水。两人便站在一起交谈,脸上都挂着灿烂的笑。   万鹏瞬间黑了脸,脚步也停了下来。   队友:“?别停,咱们得快点,想被教练踹吗?”   万鹏又朝篮球场的方向狠狠望了一眼,才又跑了起来。   栏架支起来后,体育场人人都能看得到,跨栏队在这边训练。   万鹏知道,刚才在篮球场边给别的男生递水的俞季阳,一定很快也能看到。   果然,他们还没热完身,俞季阳就来了,一路小跑,停在了跑道边上,不远不近地看着他们训练,夕阳下,他望过来的双眼,出奇的明亮。   跨栏队一共三个人,另两名队友逐个上去跨栏跑,刚上来第一轮,状态都一般,绊倒栏架的,动作不规范的,各种小毛病,两人灰头土脸地被教练一通吼。   还没轮到万鹏。   俞季阳见教练好像也不注意万鹏,就小心地对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快看快看,你老婆在这里。   万鹏偏偏就不看,撇着头,一副专心看队友挨骂的模样。   俞季阳讪讪地放下了手,失望而安静地看着他们训练。   到万鹏了,他在起始处预备动作,从肩到小腿的肌肉集体绷紧,周身线条都充满了男性力量美。   那一头的俞季阳,恨不得要踮起脚尖来看他。   教练一声哨,他离弦之箭一般冲出去,轻松地完美跨过了110米跑道上的一排栏架。   俞季阳就站在第十个栏架旁,跑道外。   到他面前,万鹏犹如腾空飞鸟一般跨过了第十个栏,以比猎隼更凶猛的速度冲过了终点。   俞季阳十指交叉着握着胸膛下,激动地简直想跺脚。   教练满意地吹了声哨,带头鼓掌表示肯定,队友服气地拍了拍手。   俞季阳自然露出了与有荣焉的神色来。   但他也感觉到万鹏今天有点没来由的小脾气,虽然还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回来!”教练冲万鹏招手。   从终点这头回起始点去,刚才那两位队友都是从跑道内圈回去的。   万鹏却是从外圈。显然是想要从俞季阳面前经过一下。   俞季阳看对象朝自己走近,忙挂起笑容,眼神里尽是甜蜜的仰慕。   万鹏还被他给别人送水那一幕气得要死,表情也极不友善,可以说是十分凶狠!   到了俞季阳跟前,擦身而过时,俞季阳小声问:“怎么了?又生什么气?”   俞季阳眼睛睁得大大的,脸蛋被风吹得有点红,乱了少许的发丝轻拂在眉眼前,是个漂亮老婆没错了。   万鹏:“……”   他瞪了漂亮老婆一眼,从人家面前慢跑过去,像是不想理人的意思。   俞季阳在他身后不明所以,也略微沮丧。   “你回去吧!”跑过去的万鹏忽又转过身,一脸凶巴巴地说,“冻感冒了我可不管!”   俞季阳:“……哦。”   万鹏气哼哼地跑走了。 第19章   既怕俞季阳被冻着,但又要撒脾气散德行。   与此同时,万鹏自我感觉是个很叼的1。   没有男的能忍受对象在体育场上给别的男生送水,这是他给俞季阳的惩罚,是俞季阳犯错后应得的。   接下来,他训练时故意背对着俞季阳的方向。   大概过了一百二十秒吧。   他假装运动,侧了侧身,想看看俞季阳有没有被他惩罚到。   跑道那头,空无一人。   体育场的风好大,万鹏的心好凉。   今日份训练结束。   因为有位很叼的1后半程训练心不在焉,惹得教练十分不满,放了队友们先走,让他一个人收拾栏架。   塑料栏架倒也不重,对体育生们来说连体力活都算不上。   只是天色已全黑,风亦越来越大,体育场上几乎没了人,独自将栏架收好才能走,多少有几分凄凉。   万鹏脾气算不上好,但从不顶撞教练,让干什么他就干什么,当下虽脸色郁郁,但也听话地和教练道别,再把栏架一股脑扛在背上,顶着北风,晒着月亮,无精打采地送去器材室。   器材室的入口,在看台席下方的过道里。   万鹏背着栏架,刚走进那过道,就看到器材室门口的台阶上,俞季阳正抱着膝坐在那里。   分明是在等他。   万鹏心道:哈哈,老婆你完了。   “训练完了?”俞季阳见他来了,忙站起来,过来想帮他拿栏架,说,“怎么让你一个人干活?”   万鹏抬手挡着,没让他碰到栏架,很男人地说:“不重,我自己行,别弄脏你的手。”   又不满道:“不是让你回去吗?这么大风,你怎么不听我的话?”   俞季阳没想到他没找茬,显然很喜欢他这样,眼神都变甜了几分,说:“这里风又吹不到,我不冷。”   但过道里有灯,万鹏看到他的脸和耳朵都冷得发红,大约是一直在这儿等他。   万鹏道:“从我兜里拿钥匙,你去开门。”   俞季阳从他衣兜里摸了钥匙,开了器材室的门。   万鹏进去找地方把栏架放下,俞季阳怕他被地上东西绊到,又摸到墙边开关,打开了灯,看万鹏把栏架放好,归置妥当。   “我还没进来过这里,还挺大。”俞季阳新鲜地打量器材室里的东西。   各式运动器具有序地码放在墙边,球架上整齐地摆着篮足排等球,比他想象中大,也比想象中干净得多。   “来都来了,玩一会儿再走。”万鹏到摞在一起的训练垫上坐下,两条长腿随意岔开,运动裤把他的腿部线条修饰得非常帅气。   他冲俞季阳一勾手,故意撩人的语气说:“过来。”   俞季阳看了眼他,又看了眼那摞垫子,说:“这儿……不好,我们还是走吧。”   “什么不好?”万鹏一挑眉,戏谑道,“不是吧学长,你以为我想在这里干什么?”   俞季阳:“……”   他走上前去,在万鹏身旁坐了,想先问问万鹏今天撒的是什么小脾气。   “你今天……”他刚开口,立即,“唔。”   万鹏探过身到他脸前,强势地吻住了他。   吻得不算长久,但相当激烈。   待万鹏放开他,他被风吹红的脸和耳朵都微微发起了热。   “你怎么说话不算的?”他说着,眼里噙了几分笑。   万鹏痞痞地说:“哪不算了?我刚那是问句,就是想在这里干点什么。”   又刻意压低声音补了句:“早就想了。”   俞季阳脸上更热了,眼里波光流转,道:“你想干什么?门可没锁。”   万鹏用一种邪气的口吻道:“没锁才刺激呢。”   “你好大胆啊,”俞季阳道,“我不行,我胆子是很小的。”   万鹏拆穿他道:“你少骗人了,是谁?看电影盖一件衣服就敢……”   俞季阳马上制止他说下去。   万鹏一笑,跳下地,过去把门反锁了。   俞季阳:“……”   “你不是要来真的吧?”他看万鹏折返回来,一脸真要干什么的模样,震惊且无语道,“这里不行,你别乱来。”   万鹏道:“怎么不行?”   俞季阳也要从垫子上下来,万鹏快步上前,一把将他按回去,并按倒在了垫子上。   俞季阳大惊,道:“我不要在这里,你……别胡闹!”   万鹏一跃上了来,膝盖分开跪在垫子上。   俞季阳:“……”   极端强烈的荷尔蒙一瞬间把他压得说不出话来。   器材室的顶灯正在万鹏身后上方,他肩很宽,完美倒三角的身材,俞季阳几乎完全被覆盖在了他的影子里。   俞季阳有点害怕在这种地方,怕他蛮劲上来,当真不管不顾,放软了声音商量道:“我真的不喜欢这里,你别胡闹了好不好。”   “我哪有胡闹?”万鹏笑了一声,道,“你不喜欢?那怎么反应这么大?又骗人。”   俞季阳眼看再下去要走火,抬腿想挣扎着踢开这家伙,又被毫不留情地按压制住,完全反抗不了,还想说什么……一双小鹿眼蓦然间睁大,悬着的小腿抖了起来。   数分钟后,他眼泪汪汪,轻声问:“你到底要怎么样啊?”   万鹏得意道:“喜欢吗?要继续吗?”   俞季阳认命似的:“……嗯。”   “好。”万鹏却发出恶魔般的冷笑,道,“那你告诉我,下午在篮球场,接你矿泉水的那孙子是谁?”   俞季阳:“……”   经济学院学生会内部大二对大三篮球友谊赛,俞季阳不会打球,在场外帮忙,给参赛的同学们提供后勤服务,仅此而已。   “我都不知道你说的是谁。”   “少来,你怎么会不知道?”   “我为什么一定要知道?篮球场有那么多人!”   两人从体育场回宿舍的路上,声音不大不小,就这个问题拌着嘴。   万鹏黑色的运动裤上还有鞋印,被俞季阳踢的。   那事理所当然也没做完。   俞季阳气得浑身发抖,踢了万鹏两脚不算,还让他滚,别跟着自己。   “我不跟着你,你想让谁跟着你?”万鹏道,“你是我老婆,我问问你给哪个男的送了水都不行吗?”   俞季阳道:“你不能直接问吗?为什么非要那样?好玩吗?你就是仗着你高你壮,你就欺负人。”   万鹏:“……我要是不高不壮,不能欺负你,你也不喜欢我!”   俞季阳道:“你说的什么话?”   万鹏道:“我说的不是真话?你就是喜欢运动型的帅哥,我恰好是最帅的那一个。”   俞季阳:“……”   “不否认了?下午收你水那男的,也是这个类型的。”万鹏气恼地说,“长得还他妈挺帅!你说不记得,怎么送瓶水还挑个帅哥送?你还不记得他是谁,少蒙我了,我都记得他!就是开学迎新的时候,站你旁边那个大三的男生。当时你就跟他眉来眼去地说悄悄话……”   俞季阳脸色难看,一下站住,反手狠狠推了万鹏一把,道:“你给我走!不要跟着我!”   万鹏看出他真生气了,也收了语气,道:“我……说说都不行了?”   俞季阳转身就大步走了。   万鹏只得跟着,横竖俞季阳跑得再快也不可能甩得开他。   他跟得愁眉苦脸,有点后悔。   早知道刚才做完再问,老婆舒服了,没准还不发这么大脾气。   到了俞季阳宿舍楼下。   “你饿不饿?还没吃饭呢。”万鹏看俞季阳真要进去,忙道,“我先带你去把饭吃了,你再不理我,行不行?”   俞季阳没有要理他的意思,径直进了宿舍,在门口遇到宿管阿姨,还指着万鹏跟阿姨说:“那个高个子不是经济学院的,别让他进来。”   万鹏:“……”   过了半小时。   万鹏给俞季阳发了条微信:正好你们宿舍有个男生路过,我让他把饭给你送上去了,趁热吃。   俞季阳没回他。   他又给俞季阳发:别生气了,我知道错了,么么。   俞季阳看到了信息,也收到了室友捎上来的煲仔饭。   “他把饭给你,就走了?”他问室友。   “我看他买了两份饭,估计回去吃他那一份了吧。”室友道,“怎么了?吵架了?”   “嗯。”俞季阳吐槽了一句,“我对象跟个三岁小孩儿一样,没事就会气我。”   更晚一些时候。   俞季阳上床准备睡觉,看了眼手机,万鹏没再发消息给他。   他心思转了几转,觉得该回复万鹏一条什么。   气也生得差不多了,足够让万鹏长个记性,不要再什么都敢乱来。也给个台阶,好让彼此就坡下来。   他正思索这条消息该说些什么,对话框里,万鹏发来了新内容。   万鹏:出来。   这是还在楼下吗?   俞季阳既高兴又有点懊恼,早点回他就好了,害他在楼下这么久,天这么冷。   俞季阳:我都睡了,外面不冷吗?[抱抱]   万鹏:快,来阳台上   俞季阳下床,披了件外套,慌乱地踩了拖鞋,一把推开阳台门,趴在栏杆旁朝楼下看。   却没看到万鹏。   以前万鹏也在楼下等过他,应当知道站在哪儿才能被他一眼看到。   俞季阳正想给万鹏打个电话,旁边一声:“我在这儿。”   俞季阳疑惑地转过头:“……?!”   万鹏像只夜鸮一样,蹲伏在他们宿舍的露天阳台边沿上。   ……这可是三楼!   “你怎么上来的?”俞季阳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忙想拉住他,让他下到阳台里面来,还安全些。   “不用,我跟你说句话就走。”万鹏还维持着那姿势,反手握住了俞季阳的手,不想被宿舍里别人听到,压低了声音道,“老婆,对不起,我错了,你要是还生气,就把我从这儿推下去。”   俞季阳:“……”   把他给气笑了,说:“你自己跳吧。”   万鹏:“哦。”   他松开俞季阳的手,作势要跳,俞季阳吓得忙上来抱住他,立刻被他反手抱住,才知道这家伙是在吓唬人。   事实上这点高度爬上爬下,对万鹏来说确实不算什么。   万鹏说:“明天来找你一起吃早饭,好不好?”   俞季阳忙点头,道:“今晚的煲仔饭很好吃。”   万鹏对他一笑,说:“那我走了,你早点睡。”   俞季阳道:“好……你小心点!”   万鹏踩着旁边的消防管道,跳到了二楼阳台边上,又从旁边墙壁凸起处借了下力,一跃就到了平地上。   这三两下他做来轻轻松松,俞季阳的心脏都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了。   万鹏站在月光底下,双手举过头顶,对楼上的俞季阳比了个大大的心,然后才转身,又酷又拽地走了。   他认为今晚的耍帅十分成功,老婆不但原谅他,而且老婆一定被他迷死了。   但俞季阳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说:下去的时候不能走楼道吗?这个傻子。 第20章   这夜里,万鹏美梦连连,梦到的东西,和无数个拥有漂亮对象的运动系男大学生差不离——   和对象这样那样……   精准投篮……   再和对象这样那样……   再精准投篮……   对象被搞哭了……   球!进!了!!!   末了天快亮,一个突如其来的噩梦,结束了这位男大学生好他妈精彩的一晚上——   喧闹的篮球场,他正在运球,三步上篮蓄力中。   对面拦他的男生,突然变了一张脸,变成了经济学院那位大三学长。   球场边上:“加油!加油!加油!”   他循声望去,只见俞季阳穿着啦啦队服,蹦蹦跳跳地摇着手花……在给大三学长加油打气。   他手里的球以弧线朝着篮筐飞了出去。   梦境犹如漫画分镜,还给俞季阳的露脐装、超短裙,好几个大特写。   咣!球弹到了篮板。   俞季阳的裙摆落下、飞起。   篮球弹开……没!进!   万鹏噌一下醒了,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隔壁床马原同学正在被窝里玩手机,被他吓了一跳:“干什么?”   万鹏一脸凝重道:“操了,梦到情敌断我球。”   马原非常同情:“哎哟,兄弟你好惨。”   万鹏深吸气,麻溜儿爬起来,利索地穿衣服。   马原:“?早上没课,你干吗去?”   万鹏阴沉着脸道:“去、报、仇。”   早上九点,R大经济学院学工部、兼就业指导中心、兼学生会办公室,门外的走廊里。   墙上挂着学工部等等的职能介绍,还有学生会骨干和优秀成员信息。   万鹏穿着黑色卫衣加运动裤,因为下着小雨,他还把卫衣兜帽戴在了头上,将双手插在裤兜里,酷酷的模样,大摇大摆地参观这里,很快就找到了那位大三学长的大头照,   是副主席,还介绍了专业和履历,没有写联系方式。   “同学?你找谁?”有两个学生会成员经过,看到万鹏这生人,问了句。   “他,”万鹏指了下照片,道,“去哪儿能找到他?”   一位同学道:“今天没活动,学长应该不来办公室。”   另一位道:“刚才我在食堂还看到他了,和女朋友一起吃早饭呢。”   万鹏顿时变了脸:“???他……有女朋友了?”   两位同学对视一眼,其中一位满脸正气道:“我们副主席是直男,你?想干什么?”   万鹏被那梦搞得一肚子气,跑来想找副主席谈一谈,礼貌地警告学长:不管梦里梦外都请和别人的老婆保持距离,不然他可就要不礼貌了。   “不干什么,”他的起床气散了大半,感觉自己无聊透顶,道,“祝他和女朋友百年好合。”   他插着兜,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   那两位同学:“……”   一个说:“又是暗恋副主席的学弟吗?第几个了?”   另一个说:“都怪学长自己,明明是个大直男,整天对学弟们钙里钙气。”   俞季阳今日上午只有一节大课,下课后也没急着走,还在教室里温书。   窗外的小雨已经停了,但今天很冷,俞季阳右手写着字,左手缩了小半进袖管里。   有个人走过来,坐了在他前排的椅子上。   他感觉到对方身上的寒气,以为是要在这教室里上下一节课的同学来了,心里还奇怪,这教室今天应该没课了啊。   他停下书写,合上课本,准备收拾东西换个教室上自习。   但他的书刚合上,桌面就被放上去一杯热奶茶,是他最近喜欢的芋泥波波。   他笑起来,抬眼一看,倒着坐在他前面位子的男生,不就是他家傻狗子?   “早上没起来,”万鹏两手交叠着放在椅背上,下巴抵着手背,对老婆道歉,“我睁开眼就八点了,你吃早饭没有?是不是等我了?”   他颇有些卖萌似的,对俞季阳眨了眨狗狗眼——当然他自己不会这样觉得。   俞季阳道:“没等你,就知道你没课肯定起不来。”   万鹏把奶茶朝他面前推了推,示意他快喝,邀功道:“我怕凉了,一直捂在胸口,把我胸大肌都烫红了。”   旁边有个女生,隔了几个位子,笑着拿起书,走了。   俞季阳尴尬道:“你小点声,我同学都听到了。”   万鹏道:“我都没有扒开衣服展示我的胸肌……你要看看吗?真的红了。”   “好了好了。”俞季阳忙制止他宽衣解带,道,“你不是三四节上思修课吗?快走,很远的,你别迟到。”   万鹏无所谓地说:“我算过了,从这儿过去差不多一千米,我只需要两分半。学长,我的课程表,你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   俞季阳单手托着腮,另只手的手指在奶茶杯上摩挲了下,眼睛望着万鹏,嘴唇既轻且慢地张开,道:“你说是为什么。”   万鹏:“……”   他心里疯狂吐槽起来:这就不怕被同学听到了!我提一下胸肌都不行,你这活活要把我撩in。   他盯着俞季阳的嘴唇看了一会儿,直起身,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昨晚梦到你穿超短裙了。”   俞季阳意外地一愣,嘴唇抿了下。每当他像这样抿唇,就是害羞了。这个万鹏看得懂。   “我上课去了。”万鹏站起来,伸手揉了把俞季阳的头发,力度很轻,没揉乱,说,“走了,中午见。”   他一路飞奔下楼,到了楼下,又回头倒着跑了几步,朝楼上刚离开的那间教室窗口看。   果不其然,俞季阳人已经在窗边,正目不转睛地朝下看他。   他冲俞季阳挥了两下手,大步跑走了。   俞季阳反应稍慢了些,刚抬起手,还没来得及给他回应,只得无奈目送他的背影一阵风似的消失不见。   回到座位上,捧着奶茶,忽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又抿了下嘴唇。   一路飞驰到思修课的大教室,万鹏踏进门时,看了一眼时间,两分二十九秒。完美。   他还把秒表计时截了图,发给了俞季阳。   俞季阳回了句:好帅[亲亲]   帅老公也是夸出来,万鹏觉得自己今天的帅度无形中+5,很拉风地穿过教室过道,找了个空位子坐了。   他清楚自己对俞季阳的审美判断,是准确无误的。   俞季阳就是格外喜欢运动型的男生,例如他自己。   偶尔一起出门,路遇和他撞款的帅哥,身材高大些、体型健硕些,他都能感觉到,俞季阳时常会多看人家两眼。   他可没少为了这个狂吃飞醋,每次找茬跟俞季阳拌嘴,等把俞季阳惹急了,他再低声下气地哄,每次闹过以后,又觉得这醋吃得实在没必要。   俞季阳这天生小0,就是偏爱他这款的1。如果没这份偏爱,没准俩人还走不到今天。   两年多前,十六岁的万鹏,一度当真以为俞季阳就是个纯纯的小仙男,哪想得到,人家原本就是个外纯内欲的0。   是他自己屁都不懂,从接吻,到后来上垒,全都要俞季阳手把手地教他。   他能被一个梦气得一大早脑子发热,提刀就要去“寻仇”。   也是因为,那位大三学长,也是他这个类型。   还肉眼可见的比他优秀,至少在大学校园里,他跟人家没得比。除了脸更帅一点,体能更棒一点。   有时候,他感觉自己对俞季阳的心态,就像一条护食的狗。   吃起醋来不讲道理,也没什么道理可讲。   只要死死护在自己碗里,有旁人靠近就呲牙低吼,就对了。   思修课上,万鹏半死不活,昏昏欲睡。   上课时间他给俞季阳发消息的话,俞季阳也不会理他的,会让他专心好好听课学习。   没个意思。   他摸出手机来,偷偷看起了国庆旅行攻略,离国庆假没几天了,他计划带俞季阳去南方玩,还没选好地方,觉得哪儿都好,一时难以抉择。   俞季阳大学以前没离开过家乡颍城,大学后这一年里去过的地方也不多,带他去哪儿都行,他应该都会很喜欢。   万鹏想了想,自己好像也是,和俞季阳去哪儿都行,就跟北京瞎转悠都行,甚至R大校园七日游都行。   不过还是得出去玩,出去就能开七天房。   先把老婆骗出去,然后什么景点都不去,就在酒店里那啥七天七夜……嘿嘿。   万鹏感觉自己可以,就怕俞季阳可能不会同意。   前几天中秋假结束要返校,准备下楼去前台退房了,万鹏争分夺秒想再来一次,被恼羞成怒的俞季阳劈头盖脸打了一顿,才老实了。   另外,还有个很关键的问题,要怎么瞒天过海地出行。   俞季阳的哥哥俞仲夏,三令五申不许他俩出去开房,生怕弟弟被万鹏这禽兽给糟蹋了。   好哥哥俞仲夏,还不知道弟弟已经主动被糟蹋过了,又被动被糟蹋了好几次。   因此这个二人出行计划,万万是不能被俞仲夏知道的。   万鹏暗暗筹划了一番,如此这般地糊弄一下大舅哥。   去年国庆节假期,俞仲夏和他对象出去玩,特地带了刚上大学的弟弟俞季阳一起。这点来说,确实是个好哥哥。   当时还上高三的万鹏听说了这个消息,火速跑去找俞仲夏,撒泼打滚地要求带他一起去,一应费用统统自理,只要带他去。   ——万律师夫妇作为天使投资人,投资了儿子这个追妻火葬场项目。   那时候,万鹏和俞季阳已经分手一年了。 第21章   十六岁的盛夏,万鹏和十七岁的俞季阳谈了一场恋爱,到知了拼命尖叫的夏天尾巴尖儿上,他俩分了手。   分开的时候异常狼狈。   那一天上午,万鹏陪妈妈出门,去妈妈闺蜜家里,把新买的那个iPad送给了对方的儿子,当做考上名校的礼物。   万鹏自己成绩不行,在学校里爱装酷,和学霸们刻意保持距离,实际上他很有些学霸崇拜的心理。和俞季阳在一起的时候也是如此,俞季阳的“学霸”身份,能让他不知不觉地,对俞季阳开非常大的滤镜。   这位周阿姨的儿子,以前和万鹏也见过两次,只是不熟。   这位哥学习很好,从前见了面,万鹏对他就是敬而远之,总觉得人家跟自己这标准学习废物不是一路人。   今天说来这里,万鹏也不是很想来。   但万妈妈不同,她很有种亲妈自信,如果全国高中生办选美大赛,万鹏一定能一举夺魁,毫无悬念地站在“男子组第一帅”的领奖台。   因此到闺蜜家串门,她时常喜欢带上儿子来炫耀美色。   两位妈妈聊起了天。   万鹏和iPad哥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要不,我把我的学习笔记送给你?”iPad哥收了iPad,有点过意不去,决定无私地送万家弟弟一个诚恳的礼物。   万鹏顿时两眼一抹黑,忙道:“哥你是理科的对吧?我准备学文科,别给我,浪费。”   iPad哥其实也舍不得,大松一口气,道:“文科不错,你们七中文科成绩一直都很好的。”   万鹏忽想起这哥是一中的,道:“我有个……有个朋友的弟弟,也是你们学校的,开学该上高三了,理科前三,这个成绩,明年能考上跟复旦差不多的学校吗?”   iPad哥:“能,我二模就是年级第三。你说的是谁?下一届的前几名,我也认识几个的。”   万鹏有点不好意思跟外人说老婆的名字,顿了下才说:“俞季阳。”   “啊,我知道……”iPad哥恍然道,“他在我们这届学生里,也是很有名的。”   万鹏:“?”   中午在阿姨家吃过饭,下午万妈妈去新家做最后的整理。   万鹏独自回到家,约了俞季阳来玩。   他想当面问俞季阳一些事。   可真见了面,对上俞季阳那张清纯漂亮的脸,无辜无害的小鹿眼,他又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问。   总觉得那些问题都好脏。   俞季阳,为什么你和一个高三体育生整天在一起?   为什么高三年级,有过你和那体育生是一对的传言?   俞季阳正玩着万鹏的游戏机,是个旧的,有点故障了。   明天要搬家,万妈妈收拾东西,把好些被万鹏塞在角落里吃灰的玩具翻了出来。   “按键不灵了,”万鹏道,“玩新的,这个等会儿扔了去。”   俞季阳一脸痛惜道:“这要扔了?它还很好啊……”   万鹏心不在焉道:“那等下你拿回去玩吧。”   俞季阳道:“不行,我妈会发现的。”   “藏在房间里不就行了?”万鹏道,“你都高三了,又不是小孩,你妈还乱翻你东西?”   俞季阳把游戏机放在了旁边,低声道:“我房间没门锁的,除了晚上睡觉,白天都不可以关门。”   万鹏:“……”   “你今天怎么了?”俞季阳不想聊家里的事,换了话题,问万鹏道,“从我来了,你都没笑一下。是不是还为昨天晚上的事生气?”   昨晚他对万鹏说了不中听的话,在万鹏说要辍学陪他去上大学的时候。   他勾了万鹏的小拇指,道:“别气了,都是我不好。你才十六岁……”   “我十六岁怎么了?”万鹏一下蹿了火,道,“十六是不配跟你恋爱吗?”   俞季阳愣住,慢慢缩回了勾着他的手。   万鹏又懊恼起来,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说:“我刚从外面回来,太热了,好像有点中暑。你喝汽水不?我去拿两瓶冰的。”   俞季阳摇头,两根食指绞在一起,道:“你拿你自己的一瓶就好。”   万鹏打开房门出去,要到外面冰箱里拿汽水。   蹲在他房门口的金毛弟弟立刻趁机进了房间,想和坐在床边的俞季阳玩。   万鹏走出房间时,回头看到的一幕,是俞季阳小心地摸了下金毛的头,金毛知道他怕自己,也不强行舔他蹭他,就伸着脑袋乖乖让他摸。   但俞季阳只摸了一下,就忙收回了手。   万鹏想,金毛弟弟只在最初不熟的时候凶过他。   而他好像一直就没有喜欢上它。   万鹏出去了。   俞季阳拘束而安静地坐在那里,眼睛扫过金毛,又扫过那个旧游戏机,环顾了这间房,最后,落在了万鹏和父母的合影上。   外面,万鹏开了冰箱,拿了汽水,站在原地,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   他心里乱糟糟的,脑袋也有点晕,真像是中了暑。   上午听iPad哥说了关于俞季阳的“绯闻”,他自然不信,又立刻找考去一中的初中同学打听,几个同学又找认识的高三学长学姐问,不久后回复消息给万鹏,都说:   刚毕业的这届高三,很多人听说过,高三的一个体育生和高二的俞季阳——   好像两个人谈过恋爱的。   还有人见过他们俩在楼道里,黑灯瞎火的不知道干什么。   高考前,这对突然就凉了。   听说,是体育生交了女朋友。   ……   还有个同学嘻嘻哈哈地问万鹏:打听这事干什么?你认识那个娘炮受吗?   不可能,俞季阳不可能瞒他这么重要的事。万鹏这样想道。   一定是谣传,一中那帮吃饱了撑得没事干的家伙,看俞季阳一个男孩儿长得那么漂亮,才给他造这种谣。   就连俞仲夏,都差点对万鹏说出过,弟弟很“娘”,这种话。   有些人就是见不得跟自己不一样的人,俞季阳娘不娘,又关他们什么事?   何况他也只是内向,根本和“娘”不沾边。   万鹏把汽水喝完了,决定和俞季阳坦白这件事。   别的闲话他都不信,他只想知道那个体育生到底是谁。   如果真就是俞季阳的前任……他也认了。   他转过身,脚步很轻地走到房间门口,和他的心情一样,小心谨慎。   半开着的房门里,俞季阳仍坐在床边,低着头,手里拿着手机。   万鹏:?那是他的手机。   他把锁屏密码设置成了俞季阳的生日,俞季阳是知道的。   俞季阳脸上的表情,是万鹏从没见过的一种,既紧张,还有点……心机?   他在手机屏幕上点了几下,眼睛警惕地朝门口看过来,好像是怕被万鹏发现。   万鹏下意识后退躲开,不想被他看到自己已经在这里。   可是他究竟在干什么???   片刻后,万鹏加重了脚步,像刚回来一样,走进了房间里。   “你拿的汽水呢?”俞季阳已经放下了手机,很平常的模样,甜甜的,纯纯的,问万鹏,“怎么空手回来了?”   万鹏道:“喝完了。”   他拿起手机,余光留意着俞季阳,捕捉到了俞季阳心虚的那一秒。   可他手机里好像没什么异常。   “你的手机呢?”万鹏道。   “这儿。怎么了?”俞季阳把手机从兜里拿出来。   万鹏道:“我想看看。”   俞季阳眨了眨眼睛:“看什么?”   万鹏冷硬地说:“我还从来都没看过你的手机。锁屏密码是什么?你也没告诉过我。”   俞季阳垂下眼睛,没有回答,自己输入了密码,把解锁的手机递给了他。   两个人在这一刻,都清楚地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对了。   万鹏对俞季阳手机里究竟有什么,根本不感兴趣。   他胡乱翻了几下,心里意识到,他就是在拖延,不想或是不敢,总之拖着不向俞季阳问出那些脏问题。   他随手打开了俞季阳自己的朋友圈,发现俞季阳不久前发了一条朋友圈,是手里握着那个旧游戏机的照片,配文说:喜欢[心]   一个旧游戏机,有这么喜欢吗?万鹏有点意外。   但他很快有别的发现,令他把游戏机忘在了脑后,也没有去细想“喜欢”究竟指的是谁。   他发现,俞季阳之前的每条动态,都至少固定有三个人会点赞。   其中两个是他和俞仲夏,第三个,头像是映在田径跑道上的高个子男生人影。   他盯着俞季阳,问:“他是谁?”   俞季阳看了一眼,道:“一个……朋友。”   万鹏道:“练田径的?”   俞季阳:“……嗯,短跑。”   万鹏道:“帅吗?”   俞季阳:“……”   万鹏道:“比我帅吗?”   俞季阳:“……”   万鹏道:“你不跟我解释吗?”   他看到俞季阳放在腿上的手握成了拳头,微微发着抖。   他仍乐观地想,只要俞季阳否认和这体育生有过什么,他就统统相信啊,怎么可能有人比他帅?他妈都说了他是全国最帅的男子高中生。   “把手机还给我。”俞季阳从万鹏手里拿走了自己的手机,想塞进衣兜里,因为手发着抖,塞了两次才塞进去,然后他说,“我回去了。”   万鹏道:“回哪儿?你还没给我解释。”   俞季阳道:“我要回家了。”   他起身,匆匆朝外面走。   万鹏哪肯就此罢休,追着问:“你急着走什么?跟我说清楚,你跟他还没凉吗?为什么他还给你点赞?你俩到底什么关系?你……说话!”   “你要干什么?”俞季阳豁然回头,满脸通红,前所未有的音量,愤怒道,“我跟他什么关系,又关你什么事!”   万鹏:“……你干吗突然这么大声。”   俞季阳胸膛起伏,声音低了少许,肩膀抖得像筛子一般,说:“你真的想知道?那我告诉你啊。”   “……”万鹏猛然间怂了,不想知道了,非常纸老虎地说,“你给我闭嘴,不要说了。”   俞季阳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我以为他喜欢我,但他是直的,他有女朋友,我被骗了。”   万鹏:“……”   俞季阳道:“满意了吗?”   他显然不想被人提起这件事,眼底已经漫起了泪水,怨恨地看着万鹏。   万鹏还有不少话想说,看他哭了,又有点不忍心,暂且吞了回去。   俞季阳向后退了退,去开了门,走了。   直到他走以后,万鹏才冤枉地想:我又做错什么了?又不是我骗的你,是你骗了我。   轰隆——!   外面电闪雷鸣,下起了暴雨。   万鹏赌气地等着,俞季阳被大雨浇得走不了,还是得回来。   然而等了半天,人也没回来。   他只好拿了伞追出去,金毛弟弟跳着想跟他一起,被他推回了门里,说:“哥哥一会儿就回来了,乖!”   金毛摇了摇尾巴,在门口地垫上趴下。   万鹏一路追到了地铁口,人已经不见了,大概上车走了,他只得灰溜溜地又撑着伞回来。   这么大的雨,打伞也是白打,淋了个透心凉。   更透心凉的是,回到家门口,发现门敞开着,他出去时匆忙,竟没锁上门。   本来趴在门口地垫上的金毛犬,不见了。   他再度冲回雨里,四处叫着弟弟的名字,没头苍蝇一样找狗。   雨大得什么都看不清楚,最后什么也没找到。   找到雨停,找到天黑,爸妈回了家,才想到去物业调监控。   下午万鹏拿着伞出门后,金毛弟弟自己扒开了没锁好的门,从楼道追了出去。   雨幕中,小区里的摄像头只模糊拍到了金毛从楼道出去的身影,而后就没了。   晚上,俞仲夏突然在微信里发起了喷子技能,各种脏话隔屏发了来,怒骂万鹏祖宗十八代。   明明他下午出发前,把时间和地点都通过微信告知了万鹏,叫万鹏到体育场来一场生死斗。   他要打死这个强吻他弟弟的死基佬。   万鹏非但放了他鸽子,害他在操场淋了一下午暴雨,还耀武扬威地把他弟弟拐去家里打游戏机——有弟弟的朋友圈为证。   万鹏找狗找到十二点半,疲惫地回到家,看了一眼也没细看,随手把这名喷子拉进了黑名单。   两天后,在万鹏新家小区的院子里。   按先前约好的,万鹏邀请俞季阳来自己新家玩,在小区门口接到他,还没开口诉说弟弟丢了的事,也没来得及告诉他,“我已经原谅你了”,喜欢过别人就喜欢过呗,不算什么大事,做1就是要心胸宽广。   可是,万鹏以为的小仙男,在这一天正式撕下了软萌皮的伪装。   “我不想再装了。”   “你对我是不是一见钟情,我不知道,反正我对你不是。”   “我就是一直都想找个帅1谈场恋爱,正好遇见了你。”   “你不光帅,还是我哥的好朋友,正好一石二鸟。”   “其实我经常会故意做一些让我哥不爽的事,你俩现在因为我闹掰了,我就挺爽的。”   “我也只是试着勾搭你一下,没想到你一下就上了钩,你要么是深柜,要么就是一直暗恋我哥,你自己想想吧。”   “你除了帅,哪儿都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喜欢聪明的男生,最好比我年纪大点,成熟点。”   “其实你们这些体育生,在我看来,和四肢发达、脑子没发育好的猩猩,也差不多。”   “所以,分手吧。”   那天,万鹏动了手,他揪着俞季阳的衣领,俞季阳挣扎间,被他狠狠推倒在地上。   俞季阳道:“你们就只会用暴力解决问题,是吗?”   万鹏:“我们?”   “我妈,你……”俞季阳道。   万鹏记起自己说过的话,不会再让别人欺负他。   俞季阳却接着道:“还有……”   他说了那个高三体育生的名字。   万鹏:“……他打过你吗?”   俞季阳道:“对啊,我对他表白,他被我恶心到了,就打我了。”   万鹏在他面前蹲下,道:“我到底算什么啊?”   俞季阳还笑得出来:“什么都不是。”   万鹏打了他。   他刚开始还说些难听话,比他哥哥俞仲夏骂得还难听,俞仲夏是说脏话,他是阴阳怪气。   后来万鹏把他推到一旁,他撞在垃圾箱上,也许是撞到了哪里,他突然叫疼。   万鹏嘲讽道:“不要装了,你不是说你最扛揍吗?”   比恶毒嘛,谁不会呢:“你妈为什么老是打你,我看多半是你自己犯贱找打。”   俞季阳睁圆了眼睛,望着他。   有个邻居路过,制止了发疯的万鹏。   万鹏蛮横道:“关你屁事,滚。”   邻居说了句什么,万鹏没听清楚,可能是说要找他的家长了。   “别让我再看见你。”万鹏指着跌坐在地上的俞季阳,放了句狠话。   他转身大步跑了,一路跑回了新家,空荡荡的,没有弟弟的,俞季阳没有来过的新家。   关上房门,用被子蒙住了脑袋。   旁边桌上,还放着他买给俞季阳的新游戏机。   哭声被闷在被子里,震得他从耳膜到浑身,都觉得好疼。   俞季阳,我真的好疼。   他回过无数次旧家,坐在楼道口等金毛弟弟找回来,拜托物业和邻居帮忙留意。   弟弟始终没有找到。   万律师还有条两岁的边牧,一直养在律所里,接回了家,它也叫弟弟。   这弟弟很聪明。   万鹏起初不太喜欢它,因为它总是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他。   好像觉得他不聪明。   一直到夏天过完,万鹏都怀着毁天灭地的心情,在心中一天一天地怒而起誓:   他要恨俞季阳一辈子,直到地球毁灭那一天,他也要持之以恒地恨下去。   不几日,地球还转得好好的,毫无毁灭的迹象。   万鹏在新家里整理搬来的东西,看到了那本《极限地球》,心里赌气堆起来的所谓“恨”,一下散了个干净,恨不动了。   月黑风高夜,他跑到俞季阳家楼下,又坐在那象棋“凳”上,眼巴巴地望着楼上。   他发了条消息给前男友:你给我下来,虽然你不是个好人,可我还是喜欢你。   大恶人俞季阳无情地回复他:不好意思,我喜欢上别人了。   万鹏精神崩溃地哭着回了家,梅开二度,指天誓日:   谁再去找俞季阳,谁他妈就是狗!   新学期开学,两周后。   一个晚自习下课时间,市一中门口,马路对面。   万鹏站在路灯下,远远地等到了放学的俞季阳。   俞季阳一出校门,就看到了他。   两人隔着淡淡的秋风,隔着即将满月的分手冷静期,目光纠缠在一起。   当时当刻,万鹏心里想的是:只要他对我笑一下,我立刻一边学狗叫,一边冲过去抱住他……我懂一百零八种不同的狗叫。   俞季阳收回视线,转身走了。 第22章   万鹏发了无数次没用的毒誓,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对前男友恨不起来,又追不回来,很是抓瞎。   一天下午训练完,万鹏和高年级体育生吃饭,几位哥有高兴事,点了瓶酒庆祝,撺掇他喝一点,他其实从没喝过白酒,被哥哥们起哄脸上挂不住,心里又烦得很,端起杯子就干了半杯。   吃完饭他还没什么事,回了学校准备上晚自习,一进教室就被杨柯问:“怎么这么大酒精味儿?”   “哪有。”他自己半点闻不到,到座位上坐了,拿出手机来,忽然控制不住地,很想和俞季阳说说话。   俞季阳,你知道吗,我到处发了好多寻狗启事,弟弟都找不到。   它会不会再也回不来了?   你不喜欢我,为什么也不喜欢它?   你怎么能不喜欢我?   上课了,他呆若木鸡地坐在位子上,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俞季阳的猫咪头像。   “谁喝酒了?”班主任怒冲冲地在讲台上问道,“是谁?主动承认!”   万鹏迟钝地抬起头,举起一只手,承认道:“我。”   班主任从讲台走下来到近前,批评道:“万鹏,怎么又是你?开学多久了,不好好学习也不好好训练,小小年纪还学大人喝酒……你才十六啊!到底想干什么?”   万鹏被戳到了,噌一下站起来:“我十六怎么了?我十六到底怎么了!”   班主任是位女老师,身高刚过一米六零,万鹏虽是个半大孩子,已经超过了一米八,还是体育生的身形体格,此时又一副将要发酒疯似的劲头。   他面前的女老师登时被吓得唇色都发了白。   杨柯等人见状不对,忙道:“鸟哥!坐下!快坐下!别说了!”   万鹏:“……”   班主任道:“我管不了……叫你家长来吧。”   她转身就快步出了教室。   万鹏只觉得头重脚轻,重重坐在了椅子上。   次日,万律师夫妇被叫到学校。   下午回了家,万律师对儿子说:“咱们转个学吧。”   万鹏:“为什么?我跟老师道歉,在升旗仪式上当着全校道歉,这也不行吗?”   父母面面相觑,含糊其辞让他别想太多。   万鹏家里蹲了几天,在本地资讯公众号上,知道了为什么一定要转校。   ——本市某中学一高中生醉酒后大闹课堂,导致女教师意外流产。   万鹏整个人都蒙了。   后来,认识的大人们都对他说:这不能全怪你……甚至都不能怪你。   万鹏反问:不怪我?为什么我被开除了?   “这不是开除,”万妈妈说,“学校只是怕影响不好,我们配合下,转个学就行了。”   万鹏似懂非懂,最后道:“哦。”   失了恋、丢了狗、转了学,人生路上一夕之间发生了令人措手不及的许多改变。   唯一算得上好事的,是起初那阵尖锐的疼,被后来的变故盖了过去。   诸多原因,他要转学去隔壁城市,走前去一中门口,等俞季阳放学,远远地,跟着他一路回了家。   俞季阳还是很漂亮,又很孤独,一个人踩着月光,慢慢地走进那栋老旧的楼房,单元楼道口里连盏灯都没有,像野兽张开了嘴,他却只能那样走进去。   万鹏不知道俞季阳有没有感觉到他在身后。   也许模糊感觉到了,也许丝毫没有。   可是他开始模糊地明白:俞季阳说过的许多话都是真的,还有许多是假的,真心混着假意,假意又裹着真心,不管是分手前,还是分手时。   俞季阳说很爱他的哥哥俞仲夏,哥哥是世上对他最好的人。   初三时,哥哥为他出头,和霸凌他的那帮小混蛋打群架,被其中一个不讲武德的家伙偷袭,被棒球棍打断了手臂,因此没能参加当年的中考,这才留级了一年。   和万鹏分手时,他说了这件事,并告诉万鹏:“我看到那个人拿起了棒球棍,我没提醒我哥,我就是想让他为了我受伤,我心里才平衡,凭什么他就什么都有啊?”   可是万鹏后来拿这事去问俞仲夏,问他,你弟存心害你,你知道吗?   “听他胡说八道!还挺会给自己脸上贴金,整得像我骨折是他的功劳一样。”   俞仲夏却给了另外一种说法。   “他提醒我有个卵用,那几个混蛋还叫了帮手,人太多了,怪我轻敌,当时打也打不过跑也不跑不了。”   “这条胳膊打了仨月石膏,就没事了,这绝逼是几种必然结果中,最好的一个了。”   “不是我吹,我就是吉星高照活体小锦鲤!”   “来,转我转我,让你沾沾锦鲤运……哎?这就走了?不再聊五块钱的吗?”   最后还不忘补一句:   “你赶紧交个女朋友!别再去烦我弟!影响我弟高考我就打死你!”   俞仲夏的话,最多有一半是有用的。   而俞季阳的话,最多有一半是能信的。   譬如,俞季阳还说曾向高三体育生表白被拒,这就是假的。   都是练体育的,万鹏托了三四个关系人,就联系上了这个人。   他本意是想在转学前找人约架。   他问:你打过俞季阳是吗?   对方:啊?怎么越传越离谱啦?   万鹏:?   这位体育生学长,认识了内向漂亮的俞季阳学弟,被激起了奇怪的保护欲,没事就找俞季阳一起玩,两人搞基的传言甚嚣尘上。   终有一天,俞季阳忍不住尴尬地向学长表示:虽然你人很好,但我不想和你谈恋爱。   学长大惊。第二天就跑路,再也没找过俞季阳。   不久学长就交了女朋友。也许是为了证明什么。   学长振振有词:我没打过他,这都乱传的什么东西?而且我真是直男,把俞季阳当朋友的,他想多了。   万鹏心想谁管你是不是,随手就把这怂货糊涂蛋学长的联系方式删了。   他明白了一些。   但他仍不明白,为什么俞季阳宁愿搞成那样,也要和自己分开?   明明他们就还喜欢着对方。   分开以后,他们都还留着彼此的微信好友,谁也没有删掉对方。   但谁也没再主动发过哪怕一个标点符号。   一年后,万鹏磕磕碰碰地长到了十七岁。   没辍学,正常升入了高三。   也不再是个垫底学渣,文化成绩在体育生里算是相当不错。   还通过了110米跨栏国家二级运动员的评选。   年满十八岁的俞季阳,考上了R大经管系。   万鹏随时能看到他朋友圈里的动态:   高考结束了   今天报志愿   收到了R大通知书   哥哥给我买了新行李箱   落地北京   开始新生活   万鹏很为他感到高兴。   而万鹏自己的朋友圈更热闹,除了训练打卡,偶尔晒晒球鞋,其他都是:   陪宝贝看电影   女朋友替我抄课文   宝贝给我买了奶茶   女朋友的皮筋忘在了我的手腕上   冬天陪女票吃的第一个糖葫芦   怎么还不开学好想小仙女1551   由于“女朋友”在他朋友圈里的演技过于高超,已臻化境,到了谁看到都要怒吃两碗狗粮的程度。   以至于恋爱高手俞仲夏都上了当,过了好几个月才知道:   万鹏这个所谓的“女朋友”,是他从小红书里挑挑拣拣抄的秀恩爱文案,凭空捏出来的“小仙女”。   “你是不是有病?”俞仲夏幸灾乐祸外加啼笑皆非,说,“你该不会以为,我弟看了你的朋友圈,还会吃这醋吧?早说了让你们小学鸡不要学大人搞基了,搞的这都是什么玩意儿,鱼看了要哭,俞仲夏看了要笑死。”   万鹏演得风生水起,其实对俞季阳到底关不关心,心里也没底。   可被俞仲夏这么说了就挺生气,他表现出非常自信的模样,酷酷地说:“他吃不吃醋你又知道了?我们俩的事,跟你说不着。”   俞仲夏冷笑,放嘲讽:“哦!那你还来求我带你去玩?一边儿去,我们兄弟出门玩的事,跟你也说不着。”   时值国庆假期将至,俞仲夏和对象一起带俞季阳去广州玩长隆。   万鹏本来正撒泼打滚到一半,苦求俞仲夏一定再带上他一起。   “哥!你是我亲哥!”万鹏一看不妙,软硬兼施起来,“你要是不带我,我就把你挖鼻屎的鬼畜视频发给你对象。”   俞仲夏哈哈大笑:“快发!让你嫂子长长见识!”   万鹏:“……”   妈的,俞仲夏这种狗币男的都能有对象!   他明明是个受害者,为什么还要追妻火葬场?   总之结果是好的。   俞仲夏和他的对象,这一对举世无双的贤、伉、俪!   最终同意,除了带着弟弟俞季阳,可以再带上好哥们万鹏。   四个年轻人浩浩荡荡鸡飞狗跳、兄友弟恭乱七八糟,一起去了广州长隆。   俞仲夏也上了高三,他在北京培训播音特长,家属也在北京读书。   万鹏从颍城飞过去,到白云机场会和,见到了上述那一对,还有前男友俞季阳。   俞季阳一看到万鹏,就躲在了哥哥身后,几乎不与万鹏对视。   但这是分开后,两人第一次离得这么近。   俞季阳长高了一些,头发剪短了,皮肤还是很白,下巴比去年还尖了点,念高三可真辛苦。   万鹏心里激动得不着四六,简直想冲上去把人一顿揉搓,按在怀里狠狠吧唧几口。   但他谨记着自己有“女朋友”的人设。   还做出一副懒得和俞季阳说话的样子。   俞季阳也没有要和他说话的意思。   话说俞仲夏这厮还挺记仇。   和万鹏和好了,但又没完全和好。   因此他虽然同意万鹏来了,也丝毫不帮万鹏说好话,时不时还要在旁边拆台几句,甚至一度表现出了非常希望俞季阳换个1的强烈愿望。   大舅哥这心情也很好理解。   一般来说,很少有男的愿意把妹妹嫁给自己兄弟,毕竟兄弟当兄弟的时候都是好兄弟,当成妹夫看属实都不咋地,越看越辣鸡。   万鹏考虑到了这一层,出发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俞仲夏说什么都不在乎。   毕竟此行目的明确,他就是为了撩一撩、钓一钓、骚一骚他的前男友俞季阳。   一年了,他已经什么都懂了,再也不是去年那个亲嘴都得人教的憨批了。   他要让俞季阳见识一下,什么叫行走的性感辣1!   等俞季阳被他钓得欲罢不能,他就把鱼竿咔嚓一下撅折,冷笑着宣布:眼馋我吧?对我上头了吧?不好意思,我有女朋友。   把俞季阳气得泪洒珠江,他也不会哄的,还要再继续说些海王渣男话,例如:看你这么难过,要不我就背着女朋友,勉为其难跟你搞搞地下情吧,但是名分你就不要想了。   他已经彻头彻尾地悟了!看得见吃不着的就是最好的。   想得挺好。可惜俞季阳根本不理他,紧跟着俞仲夏,仿佛怕走丢了。   “你一直跟着你哥算什么?”万鹏追着想钓人家,追了半天,竿都没机会抛,急眼了,还想激将人家,“你几岁啊?”   俞季阳把头一撇:“我哥不让我跟你说话。”   俞仲夏满意极了,道:“做得好,别理他。”   万鹏:“……”   他感觉像被孤立了,想好的招也使不出来。实际上好像也没什么招。   假装有女朋友什么的想奏效,是要建立在俞季阳会吃醋,还喜欢他的基础上。   难道不喜欢他了吗?他现在明明就还是一样帅啊!   万鹏陡然间怀疑起了亲妈指定全国高中生男子组第一帅的权威性。   活活忍了两天,最后他还是忍不住翻了脸,傍晚回到酒店,一行人该去吃饭,他冷着一张帅脸甩手走人,独自回房间生起了闷气。   一年了,他试着想去喜欢别人,横竖情窦都开了,照理说喜欢上一个别的谁,应该不难吧?   怎么试来试去都没结果?吃了秤砣的王八都没他这么死心眼,还是只想喜欢这一个。   去年深秋,他挑了班上一个外向开朗的女同学,找人家说想谈个恋爱。   女同学问他为什么找上她,他支支吾吾答不上来,想好的“喜欢你”这种瞎话根本说不出来。   女同学想了想,说看在你挺帅的份上,可以试一个礼拜。   于是他勤勤恳恳地实习,给她买早餐,送她回家,准备小礼物,甚至还想从网上抄一封情书。   没等他抄完,一个礼拜到了,女同学说算了吧,我看你对我也没那意思。   他急忙否认说,还是有一点的,再续一个礼拜,意思总能涓滴成海,积少成多。   女同学哭笑不得,说,第一眼有了,以后才能越来越多,咱俩第一眼就没有。   他醍醐灌顶了:是一见钟情误了我。   如果能倒带重来,重新回到去年夏天,他才不要什么第一眼就有,一个眼神就把自己赔进去,谁见了不说一句蠢材。   他对俞季阳是一眼万年了,人家俞季阳对他不过是见色起意。   男孩子不能长得太帅!   要不,回家吧?他有点想爸妈了,也想弟弟。   这儿都没人理他,也没人拿他当回事。   房门被轻轻敲了两声。   伤春悲秋的万鹏原地警醒:如果是客房服务来敲门一定会自报身份,如果是俞仲夏来敲门一定会伴随哔哔叭叭,那门外的,只能是……   “来了!”万鹏快速到穿衣镜前整理了下仪表,酷帅拽地开了门,装出一脸没想到,“你怎么来了?”   俞季阳站在门口,背着手,姿态和表情都非常随意,轻巧地说:“我来看看你。”   万鹏自以为到了主场,凶得很,说:“我有什么好看的?”   俞季阳的唇角翘了翘,三分绿茶三分讥诮四分漫不经心,说:“看你笑话呀。” 第23章   简直要把万鹏气得原地厥过去。   难道是“女朋友”掉马了?   是俞仲夏出卖了他?还是俞季阳这千年的狐狸精看穿了他的小把戏?   万鹏鼻孔出气,冷哼一声:“这就不装了?继续装你的小白花啊,狐狸尾巴藏不住,这就掉出来了?”   俞季阳还背着手,勾着唇,眼睛里还含着几分笑,说:“谁是小白花?我早跟你说过我不是好人了。”   万鹏几乎目瞪口呆:“你……”   他万万想不到,害羞内向的小仙男还有牙尖嘴利的一面,真不愧和唢呐精是同卵双胞胎!   ……但还是和唢呐精那种糙汉不一样。   是解语花儿变成了一枝带刺儿的玫瑰。   “我什么?”玫瑰还要继续扎他,道,“早跟你说了我就是个害人精,你害怕了吧?”   万鹏道:“谁害怕了?”   俞季阳道:“不害怕你为什么堵着门?怕我进去害你吗?”   万鹏:“……”   他都没察觉到自己在堵着门,完全是下意识的防御动作。   俞季阳说完那话,表情怅然一顿。   这昂着头的玫瑰花枝,原本弧度如满弦的弓,蓄着一口气,此时也懈了一分。   万鹏又悟了:他这不自觉做出的,像防着什么的姿态,让俞季阳心里难受了。   他侧过身,把路让开,用十分挑衅的语气,说:“有胆子你就进来,看到底是谁能害了谁。”   俞季阳抬眼看了看他,走进了房里。   他把门关上,随后进了来。   “你一个人在做什么?”俞季阳道,“你床上可真乱。”   被子枕头一大堆,凌乱地堆在万鹏的床上。   “你进来之前,我正在搂着枕头哭。”万鹏道。   俞季阳:“……”   万鹏道:“不信你摸摸我的枕头,还湿着呢。”   俞季阳看他一眼,又看枕头一眼,最终没有去查看那枕头到底湿没湿。   “信了?我骗你的!”万鹏走到自己的床尾,一屁股坐下,床垫吱呀一声响,跟他的表情一样嚣张,他眼角瞥着俞季阳,说,“我才不会为你掉一滴泪。”   他这话可是有缘由的。   昨天看大马戏,他跟俞季阳座位相邻,可是逮着机会了,抓紧时间说了几句酝酿已久的渣男语录。   先说了句:“其实我还是一直喜欢你,从没停下过。”   俞季阳当时表情就变了,没和他对视,侧着脸看舞台。   但万鹏分明就看到他连睫毛都轻颤了起来。   又说了第二句:“不是当真了吧?骗你的,我都有女朋友了。”   他心想:牛逼啊万鹏,渣男人设立得稳稳的!   第三句“不在乎名分的话,咱们俩可以再试试”这么经典的台词还没说出口……   俞季阳哭了,仙男落泪现场。   尤其马戏舞台的灿烂灯光这时还晃了过来,仙男的眼泪都因打光而成了七彩钻石串珠,场面极其玛丽苏。   万鹏慌了,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但就是慌了,当即什么人设也不要了,想哄:“你……”   他还没“你”出来,发现弟弟哭了的俞仲夏一脚怒踹了过来:“傻鸟!你又干什么了!”   还好嫂子是个好人,眼疾手快把大舅哥按住,才没闹起来。   不然万鹏和俞仲夏八成要被工作人员一起赶出去。   这种看演出时突然尬武的不良行为,没准还会被其他观众发到抖音快手,让两个败类接受来自天南海北的群众激情辱骂。   当真如此的话,群众也是骂得好。   嫂子还和俞季阳换了个位子,隔开了他和万鹏。   大马戏正式开了场。   万鹏心神恍惚,被俞季阳哭得简直心都要碎了,也再不敢妄动,干巴巴看了好一会儿节目,心思根本不在舞台上。   忍不住将目光偷偷越过嫂子,去看刚哭过一场的俞季阳。   俞季阳看节目看得好开心,正为演员噼里啪啦鼓掌。   万鹏:……   这才知道,竟又上了当。   此时他说:“我才不会为你掉一滴泪。”   既是放狠话,也是嘲讽俞季阳昨天装哭。   他坐在床尾,嘚嘚瑟瑟,一副不把俞季阳放在眼里的模样。   “你也不该为我掉眼泪。”俞季阳道,“你都有女朋友了。”   万鹏:这是……女朋友的马甲还在?!   俞季阳又说:“昨天看马戏的时候,我是真的被你气到了,不是装的。”   万鹏心里突突一跳,立刻道:“不要装了,我不会再上当了。”   俞季阳道:“没有装,现在装还有什么意义?”   万鹏顺着他说:“那倒是,我都已经看穿你了。”   “嗯。”俞季阳说,“我不喜欢你了,就没必要再骗你了。”   万鹏心想胡说八道,道:“那巧得很,我也不喜欢你了。”   俞季阳道:“挺好。”   万鹏附和:“是不错。”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   俞季阳仍站在那里,没有要坐的意思,一双眼睛不自在地打量客房里的摆设。   他没了刚才在门口时的那种随意感。   万鹏不但看出来了他的不自然,也听出他的话都是反着说的。此时终于再度找回了主场自信。   “说起来,你还没见过我女朋友,”万鹏道,“她漂亮着呢,想看看照片吗?”   俞季阳诧异了一下,慢半拍道:“好啊。”   他猜到了“女朋友”是假的,还有点纳闷万鹏主动提这茬,要怎么收场。   万鹏拿出手机,从相册翻了照片出来,道:“喏,你看。”   俞季阳站在桌子边上,离万鹏还有点距离,远远看到照片轮廓,只能看出是万鹏和一个女孩的合影,看不真切女孩的模样。   他表情有点变了。为什么真有个女孩子?   刚进门时,他背着手,很像是随意地来万鹏房间里遛个弯。   进来后不久,手就垂下了。   现在,两手握在身前,左右手的手指互相捏着。   “站那么远能看到什么?”万鹏像个急于炫耀女友的青春期男生,道,“走近点看呐。”   俞季阳先是拒绝似的把脸撇了过去,但很快又还是迈出脚步,走了过来,停在了万鹏面前。   万鹏坐在那里,把手机举高了点给他看。   照片上的两个中学生穿着一样的校服,是女孩举着手机在自拍,她坐在操场边上,对镜头比了个剪刀手,万鹏蹲在她身后,一脸酷哥表情。   是操场上很常见的学生情侣。   “漂亮吧?”万鹏道。   “嗯,漂亮。”俞季阳道。   “本人比照片更漂亮,很活泼,特别可爱,是班花。”万鹏感觉这招简直绝了,杀人!还诛心!接着道,“她人见人爱,我情敌很多的。”   俞季阳道:“嗯。”   万鹏道:“你就没再找一个吗?你们学校没体育生了?”   俞季阳:“……”   万鹏轻佻起来,道:“不是还想着我吧?也是,这世上比我帅的男的可不多。”   俞季阳:“…………”   “不过我跟我女朋友感情还挺好,找小三也太对。”万鹏这些狗血话稿打了一年了,开闸泄洪一样,想都不用想,张嘴就来,“你一直单着不是个事,都十八了,眼看就老了。要不我介绍几个帅点的体育生给你?”   俞季阳:“………………”   “我说,”俞季阳道,“你一直举着手机,累不累?”   万鹏:“……”   他一边说着缺德话,一边还把手机往俞季阳面前怼,活像是怕俞季阳看不清他的“女朋友”。   他讪讪地放下手机,又强装出无事发生的样子。   俞季阳看了他一眼,马上转开了视线。   他感觉俞季阳好像是笑了一下,但又不确定。   “高三很忙的,没时间想别的。”俞季阳站在他面前,还摊开手好像很无奈,说,“不过现在上了大学,时间宽裕些,可能很快就能遇到合适的人了。”   万鹏:“……”   俞季阳道:“谢谢你啊,不用给我介绍什么体育生,我也不是很喜欢体育生,跟你说过的,我觉得很多体育生都有点……”   他做了个比划的动作,表示“不太聪明”。   万鹏登时变了脸。   想起来了,分手的时候,俞季阳也这么说,说他这个体育生是四肢发达大脑没发育好的大猩猩。   “不是生气了吧?”俞季阳无辜脸,说,“我没别的意思,我觉得咱们挺熟的,说话就比较直接,你应该不会介意的吧?”   万鹏:“……”   俞季阳道:“你女朋友知道你是和前男友出来玩吗?你有没有给她看过我的照片?”   万鹏信口雌黄道:“知道,她不介意。我手机里可没你的照片。”   俞季阳忽闪了下大眼睛,说:“哦……”   万鹏不满道:“你哦什么?”   “那我该怎么样?”俞季阳道。   “你……”万鹏要气死了,心道:你给我生气啊!你现在马上给我哭!   “我该哭吗?”俞季阳道,“哭了你又说我装,我也不知道我该怎么样了。”   万鹏又要厥过去,怒道:“俞季阳!你给我好好说话!”   俞季阳要茶死了,眨巴眼睛道:“怎么是好好说话?”   万鹏道:“你!”   他简直想就地打滚,闹起来。   但只片刻,他就冷静了,他此行是来气俞季阳的吗?单纯只是想钓一下俞季阳的吗?   不是,他想气俞季阳,想钓俞季阳,最终也不过是想和俞季阳和好。   “你就不能老实说一句,你还喜欢我吗?”万鹏道。   “不能。”俞季阳那种故意做出来的表情一收,死鸭子嘴硬地说,“我不喜欢你。”   万鹏坐在那,仰起头看着俞季阳,这只在他锅里已经煮得很熟,飞不了的鸭子。   俞季阳抿了下嘴唇,说:“你不能先老实承认,你没女朋友吗?”   万鹏道:“我也不能。”   俞季阳:“那你……”   不等他把话说完,万鹏伸出手,把他拉到自己近前,抱住了。   俞季阳呆呆地被抱着,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万鹏圈着他的腰,将脸贴在他身前,说:“明年我就要高考了。”   “好……”俞季阳发出的声音干涩,“好好学习。”   万鹏道:“如果我好好学习,明年也考上你们学校,你会承认你喜欢我吗?”   对一个纯体育生来说,想考上R大本就难如登天,而且R大没有体育相关的专业,即使考上,大学就要改学文化科目专业。   这是俞季阳做梦也不曾想过的,能属于两个人的未来。   可是万鹏说的这样认真。   和他去年说要辍学陪俞季阳去读大学,一样的认真。   “你考上再说吧。”俞季阳如坠梦里一般地回答道。   万鹏小孩似的向他要一个承诺:“我考上以前,你会跟别人谈恋爱吗?”   俞季阳:“那谁知道。”   万鹏道:“那我不考了。”   俞季阳:“……爱考不考。”   万鹏用极温柔的语气说了句凶狠的话:“我又想揍你了。”   俞季阳却笑起来:“之前那次是我讨打,你再来,我可不会原谅你两次。”   “让你打回来。”万鹏道,“我那天说你犯贱,你恨我了吗?”   俞季阳低头看他的发顶,眼神里泄露出了思恋,低声道:“没有。”   万鹏咬牙切齿地说:“我可是足足恨了你好几天。”   俞季阳:“……”   他在这个时刻,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他以为万鹏很幼稚,会不会是因为,他误以为自己足够成熟。   他的成熟让他做出的判断,是他和万鹏之间不可能有未来。   他的成熟,让他从没相信过十六岁的万鹏,从不以为那些过于年轻的承诺,有任何可能变为现实。   拥有过一个天真可爱的帅气男朋友,在迎战高考前的最后一个炽热夏天,感受过这份纯粹的爱情,于他已经很足够了。   既然注定走不到将来,还不如早点分开。   “你为什么还喜欢我?”俞季阳道,“我不过分吗?”   万鹏道:“当然过分,你就是个绿茶婊。”   俞季阳:“……”   这三个字让他非常难堪,但他不想计较。   “我不是故意的……”他想解释,“不对,我是故意的,我就是想和你分手。”   “我知道。”万鹏委屈道,“是你对不起我,是你存心欺负我,我根本没做错什么。”   俞季阳:“……”   他连解释都不必解释了。   最后他只好说:“对不起。”   万鹏道:“你不要我,弟弟也丢了,我还被开除了,我这么惨,为什么你都不去看看我?”   俞季阳忙道:“我去了……你转学前,我去过好几次。”   他没进过万鹏的新家,连在哪栋楼都不知道。   去了那小区门口等着,等到了万家父母开车带儿子出门,只能看着车子远去。   还有一次,远远看到万鹏一脸冷漠地在遛边牧弟弟,边牧也一脸高冷,一人一狗仿佛只是在并排散个步。   万鹏气绝道:“为什么你不找我说话?”   “怕你打我。”俞季阳道。   万鹏:“……”   俞季阳道:“你转学前,我其实想找你说句话,结果去了,看到你正搂着我哥哭鼻子……我好气,就走了。”   万鹏转学前,朋友们去新家为他送行,天晚了,他送朋友们从家里出来,月色下他一时冲动,拿俞仲夏当代餐,搂住大舅哥爆哭了一分钟,最后被俞仲夏打了一顿。   但他此时不想说,只道:“俩男的搂一下能怎么样,你小心眼。”   “你都说我是绿茶bia……”俞季阳显然不喜欢这个词,道,“反正我就是小心眼。”   万鹏抬起头,还那样抱着俞季阳,郑重地解释道:“女朋友,只是普通同学。”   他把“女朋友”的事交代了一遍,那照片是不久前故意找那位女同学摆拍的,就是为了拿来气俞季阳。   “我就知道。”俞季阳揪了揪万鹏头顶的头发,说,“刚才你拿出照片来……吓死我了。”   万鹏得意了起来,这番钓老婆计划,也不是完全没成效嘛。   “我听我哥说,”俞季阳道,“你之前那位班主任老师,肚子里又有小宝宝了。”   万鹏一顿,道:“我也听我妈说了。”   俞季阳摸了摸他的脑袋,又问:“弟弟呢?有消息吗?”   万鹏神色黯然,叹了一声气。   俞季阳也常为此难过,见状只得道:“弟弟那么帅,还那么聪明,肯定已经被好心人收养了。”   “它才不聪明,”万鹏道,“和边牧比起来,它就是个傻子。”   俞季阳还想再安慰他,他却退开些,拿了手机,翻出一段视频给俞季阳看。   边牧弟弟嘴里叼着飞盘,轻巧一跃,脑袋一甩,飞盘飞了出去。   旁边一个金色身影,嗖一下追着飞盘而去。   俞季阳:“啊……!”   是金毛弟弟!   它叼着飞盘回来,交还给边牧,热情地摇着它松软的大尾巴,用脑袋去蹭边牧,要求边牧继续和它玩。   边牧弟弟则满脸写满了嫌弃,被蹭得不耐烦,但最终还是继续跃起,丢出了飞盘。   金毛弟弟快乐地跑去追。   “你骗我!”俞季阳说,“你骗我!弟弟回来了!你干吗骗我!”   万鹏道:“就许你骗人吗?”   俞季阳看那视频,看得又哭又笑,不由分说,扔了手机按着万鹏就打,又被万鹏抱住,他将万鹏又打了几下,两人滚在万鹏那乱七八糟的床上,万鹏忽而暴起,轻而易举就压住了他。   “你……”俞季阳的脸发热,道,“干什么?下去。”   前天在机场一见面,他就已经发现了,长大一岁的万鹏比十六岁时更帅了。   是那种已经朝着男人发展的帅气感。   他跟在哥哥身后,一路出机场时,就悄悄把万鹏从头到脚看了不知道多少遍。   比起第一次见面时就让他怦然心动的英俊少年,眼前这人多了许多更强烈的男性气质。   万鹏凝目看着他,两人呼吸都变得不太平稳。   俞季阳听到自己心里不停地小声叫着,好帅啊他。   万鹏心里则在想,我操!这是我的漂亮老婆!我这么大的老婆!回来了!   他俯身,俞季阳忙闭了眼睛。   他在他的嘴唇上清脆地吧唧了一口。   俞季阳无语了,都一年了,怎么还是这?   但下一秒,万鹏便热烈地撬开了他的嘴唇。 第24章   过去了三百多个日日夜夜,万鹏早已不是三百多天前的万鹏。   该看的他都看过了,该懂的他也差不多都懂了。   厉兵秣马了一年,就差一个实践机会。   而被实践的对象,本来还有点看不起他只会“吧唧”,措手不及地一下子被亲蒙了:万鹏这……就……好厉害啊。   万鹏本来是想按着脑内实践步骤认真操作,结果一亲上去,主观能动性的闸门啪一声就开了,什么步骤什么操作,统统忘了个干净,按住老婆一顿爆亲就完事了!   不消片刻,俞季阳被这粗暴亲法亲得呜呜咽咽,耳朵和脸颊都蒸腾起惊人的热度,眼泪顺着眼角滑进鬓边的短发里,哭声被堵在嘴里,只氤氲出含混的尾音。   然而老婆被弄哭了——这无论是在三百多天前,还是三百多天后,都是能令万鹏鼓舞并嚣张起来的现象。   他不但不会停止,反而会持续更加蛮横下去。   俞季阳从躯壳乃至灵魂都变得软绵,还被热恋激出了轻且淡的荷尔蒙香气。   万鹏亲吻着他,觉得他像块刚出烤箱的戚风蛋糕,还被铺了一层什锦水果。   俞季阳被压在床垫上,两条腿慢慢曲起来,脚趾用力点在床垫上,足弓绷得死紧。   他被吻得神志不清,浑身发着抖。   万鹏感到他的紧绷,一边亲他,一边握着他的腰,抱起他,让他跨坐在自己身上。   这姿势较之刚才,变得更加热辣。   俞季阳有些受不了,起初还有点紧张。   但他很快感觉到,万鹏仍只是想和他接吻,并没有任何别的意图,遂便也只专心沉醉在这吻里。   两个男孩正吻得情真意切,一墙之隔传来一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俞季阳被惊到了,一把推开万鹏。   万鹏:“……”   两人都朝墙壁看过去,墙上是一幅大熊猫装饰壁画,那拟人化的大熊猫也正张着嘴哈哈哈哈。   而墙的另一面,是俞仲夏和俞季阳兄弟俩住的标准客房。   那笑声,就是俞仲夏的声音,他好像正和嫂子讲什么笑话,把自己给逗得大笑起来。   “他不是吃饭去了吗?”万鹏压低了声音道。   其实房间隔音没有那么差,是俞仲夏笑声太大,才穿破了墙壁,传了过来。   俞季阳脸通红,既羞且惊,道:“……不知道啊。”   两人对视一下,情不自禁看了对方的嘴唇。   “还亲吗?”万鹏感觉没亲够,说,“再亲一会儿?”   俞季阳没说话,但那姿态是同意的。   万鹏认为这是对他的肯定,当即高兴道:“我亲的好吧?我也看了不少片子的!”   俞季阳:“……”   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万鹏这种傻话,刚才不是很会亲的吗?什么啊这是。   就听俞仲夏又在隔壁哈哈大笑,只能听到是在笑,不知道到底说什么东西。   想来也说不出什么好东西。俞季阳有些悻悻地想。   “日了狗了,这个傻逼,怎么这么讨人厌?”万鹏对好友既仇恨又嫌弃,不由分说来到床头,在大熊猫脸上凶恶地锤了两拳。   意为警告隔壁:安静点!不要打扰别人破镜重圆!   结果隔壁也捶了两拳墙,捶意不明。   但在万鹏看来就是挑衅,更怒了,又上去,更用力地锤了两下。   隔壁不示弱,也更用力地捶了回来。   一来一回又一来一回,无辜遭殃的大熊猫都为之颤抖。   “……”俞季阳拉住万鹏,说,“你别招他,他等下就找过来了。”   万鹏立刻收了手,也立刻领会了俞季阳的意思,他是想跟自己单独好好待一会儿,不想被人破坏了这气氛。   况且知道了哥哥在隔壁,俞季阳哪还不好意思再和万鹏在这边继续排放车尾气,提议去吃饭。   “才亲了十分钟不到,”万鹏也不想被俞仲夏找上门,只好与他出门去吃饭,在电梯里还小声抱怨说,“我还有很多花招都没用上。”   俞季阳看他一眼。   他以为俞季阳是害羞,吹牛当然是吹个大的,道:“我是很会的!小心我把你亲晕过去!”   俞季阳又看他一眼,道:“我不信。”   万鹏:“……”   这是0可忍1不可忍的挑衅!   他正要召唤色魔上身,电梯门恰好一开,俞季阳立刻跑了。   跑步,没人赢得过万鹏。   只几步他就把俞季阳缉拿归案,想要一逞1欲,但这里度假区,住客很多,人来人往,没个合适地方,只是草草地吧唧了两口,牵着手吃饭去了。   他俩进了酒店自助餐厅,刚找到位子坐下,俞仲夏和对象也来了。   “我靠!”俞仲夏一屁股坐在俞季阳旁边,两手捧起弟弟的脸,一脸沉痛,翻译腔道,“噢!瞧瞧这可怜的小嘴巴,是刚被那位愚蠢的傻鸟啃过了,是吗我的宝贝?”   俞季阳:“……”   万鹏:“……”   嫂子:“……”   “愿上帝保佑他全家!”俞仲夏语气一变,化身长隆武松,二指并起来怒指万鹏,呀呀呀喝道,“兀那鸟人!”   万鹏这鸟人也没什么文化,一头雾水地问:“什么兀那?”   “呔!”俞仲夏抄起桌上的刀叉,道,“老爷现在就要取你狗命!”   俞季阳见他真要动手,忙拦着,冲万鹏:“傻鸟快跑!”   万鹏听老婆叫他傻鸟,叫出一种傻鸟归巢的美滋滋来,说:“我才不跑!我又没错!你来,看我还让不让着你!”   他被俞仲夏打过好几轮了,之前理亏,能忍则忍,今天硬气极了,哪还有忍的道理?   三个人,一个要打,一个要拦,一个要迎战,正闹得不可开交。   危急关头,在场唯一可靠的22岁成年嫂子,出来主持了大局,拍桌道:“都给我闭嘴!一天天吵死了,你们这帮小屁孩,我不伺候了!”   说罢站起来就走。   “诶?怎么真生气了?我们闹着玩的。”俞仲夏讪讪地扔下刀叉,还要把烦人之锅甩给在场唯一的未成年万鹏,指指点点道,“听见没有小屁孩,一天天的,就属你最烦了。”   他站起来,追人追去另外一边的餐桌坐了。   但还特意坐了个能看到万鹏这桌的位子,一边跟对象叽里呱啦说话,一边还虎视眈眈地观察弟弟有没有被万鹏揩油。   万鹏跟他对视了三秒,两人互相比了个友好的中指。   “你哥怎么这么多戏?”去取了餐,回来后,万鹏还是忍不住要槽一槽好朋友。   “他就是这样的性格,自己跟自己玩惯了。”俞季阳道。   “小时候我们刚分开,爸爸不喜欢小孩,工作也忙,我哥就整天被锁在家里,没人跟他说话,也没人跟他玩,他就在家里演独角戏。”   “爸爸,妈妈和小孩,有时候还有宠物猫、宠物狗,统统都是他自己。”   他和俞仲夏这对哥俩的成长路上,各有各的苦楚和为难。   如果硬要说有什么幸福,就是兄弟俩始终都爱着对方,像爱着世上另一个自己。   万鹏听出他话里对哥哥的情感,道:“就这你还说你讨厌他?你一点都不讨厌他,还没我讨厌他多。”   俞季阳握着叉子吃东西,犹豫了会儿才说:“可我有时候真的会嫉妒他,这个真的没骗你。”   “我知道你哪句真,哪句假。”万鹏一副模仿成熟男性的语气,无所谓地说,“其实我有时候都会嫉妒他,太会自娱自乐了,什么也难不倒他,没什么心事,整天就知道傻乐。”   “我认识你的时候,”俞季阳笑了,说,“你也是这样的。”   “宝贝,认识你以后,”万鹏深沉道,“我就有了心事。”   俞季阳哭笑不得地想,兀那鸟人,又装什么霸总?   他成了这位霸总唯一的心事。这不知道该不该令他高兴。   万鹏和俞仲夏确实都属于人群中较为乐天的那一类,大概也是因为如此,所以他们才互相吸引,成了一对铁磁。   但两人很大的区别在于:   俞仲夏对什么都不执着,是真正的无为且自在。   万鹏不是,他的性格里有很固执的一部分,特别在对待“喜欢”时,很钻牛尖角。   他喜欢上了跨栏运动,就要专门去学习,去苦练。   爱上了谁,他就一门心思只想爱那一个。   这种特质和他的年龄是没有关系的,这是根植在他已日渐趋于成熟的人格里的,不可磨灭的一部分。   他自己也许还没有很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只是凭着这部分本能的驱使,想要就大胆去要,想爱就坚定去爱。   “我现在一点都不嫉妒我哥了,”俞季阳忽而有感,双眸望着万鹏,认真道,“我的运气,好到我不用再嫉妒他,也不用再嫉妒任何人。”   万鹏:“?不懂,展开说说。”   俞季阳道:“展开说就是……我真的很喜欢体育生,特别是又高又帅的那种。”   万鹏:“……”   “你不是说要介绍帅点的体育生给我认识吗?什么时候?”俞季阳说着自己先笑了。   “说起来,”万鹏不太流利地提起,“就那个,咳,那个高你一级的体育生。”   俞季阳的笑容一淡。   万鹏不是想找茬吵架,找补起来:“我知道你们俩没谈过,知道你那时候是夸大其词故意那么说,我也没别的意思,我就是……”   他“就是”不出来,心想:我是一个还有八个月就要成年的1,我应当成熟稳重,不应当没事找事翻旧账,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有什么好问。   而且他翻过那体育生的朋友圈,跟他比,那就是个丑比!   俞季阳这小0颜控得要死,瞎了也不能看上那种脸。   “没什么,算了。”于是他成熟稳重地说。   “说起来,他还挺帅的。”俞季阳道。   万鹏:“……”   俞季阳!你不是瞎了!你是小山猪吃不了细糠!你老公这么帅,你夸一个丑比!   小山猪对他可可爱爱地眨巴眼睛,说:“怎么突然提起他了?”   万鹏:“……”   “我吃醋!我吃醋行了吧?”万鹏把破罐子就地一摔,道,“你俩怎么回事?你跟我说实话,你说我就信。”   俞季阳正色道:“我跟你说的是实话。我真的被骗了,我以为他喜欢我,结果不是,他是直男,还有女朋友了,我就是被骗了呀。”   事实也确实如此,体育生学长整天追着他跑,他以为学长就是那个意思,等他婉拒了对方,对方又矢口否认,还火速去交了女朋友。   但万鹏在意的根本不是这个人如何,而是俞季阳如何:“你喜没喜欢过他?”   “不记得了。”俞季阳道,“太久了,可能喜欢过也可能没有,也忘了。”   十七岁霸总忍了又忍,终究失了霸总体统,骂骂咧咧道:“那个傻逼就是深柜,喜欢你又不敢承认,你挑明了他就跑了,他就不配被你喜欢过。”   俞季阳一脸吃惊道:“啊?他喜欢我?他跟你说的吗?”   万鹏:“……”   俞季阳道:“真的假的啊?我就说,早就不一起玩了,他怎么还一直给我的朋友圈点赞。”   万鹏刹那黑了脸,不再说话,把餐盘里最后一块披萨吃了,又把杯子里的柠檬水喝了,站起来走了。   茶了半天的俞季阳愣了会儿,也有点茫然,这是……玩脱了吗?   他把自己的食物也吃完,看了看哥哥那边。   起初还一直在盯着鸟人的俞仲夏,此时正和对象脑袋挨着脑袋说悄悄话,明显恋爱谈得投入,把盯梢的事给忘了。   餐厅里热热闹闹,只有俞季阳一个人形单影只,他便也站起来,离开了这里。   刚出了餐厅门,就见门外柱子下,万鹏抱着胳膊等在那里。   俞季阳一喜,快走了几步到他面前,道:“还以为你不理我,回房间了。”   “我帅还是那傻逼帅?”万鹏张口便是问句,“快说!”   俞季阳笑了,说:“当然是你。我没喜欢过别人,刚才是逗你玩的。”   万鹏不依不饶,说:“我还有别的事要问你。”   俞季阳紧张道:“你问吧,我都告诉你。”   他做好了被万鹏问许多是的准备。   但万鹏只是问:“你对我是不是一见钟情?”   俞季阳:“……是。”   万鹏道:“因为我长得帅?还是因为我跟俞仲夏是铁磁?”   他当然更希望是因为他长得帅,不希望这第一眼的心动,和别人有任何关系。   俞季阳明白这层意思。   他回答:“是因为你很帅。”   万鹏强装出的黑脸立即收了,展颜一笑,伸手想抱他。   “不全是。”   俞季阳的话让他停住动作,迟疑地看向俞季阳,怀疑俞季阳又要茶言茶语地编瞎话。   “还因为,”俞季阳抿了下唇,说,“那天你给我的冰激凌,好甜。”   初遇那一天,在游戏厅喧嚣的背景音和炫丽的光线里,俞季阳胆怯得如同一只初出巢的幼鸟,只能跟着唯一算是“熟悉”的万鹏。   对游戏机的新鲜好奇过去后,他就很想回家,心里有点烦躁。   这帮吵吵闹闹还总是在讲黄段子的体育生,很难让他产生好感,除了听哥哥提起过的万鹏。   他像哥哥说的一样有趣,讲义气,有种能令人相信的气质。   而且他还是最帅的一个,这排名不只局限在现场,几乎是他见过的所有男生里最帅的前几名了。   但也仅仅是这样了。   等晚点大家散了场,他回了家,这不过是一场偶然的遇见。   没踏足过的娱乐场所,没玩过的电玩机,没摸过的游戏币,没听过的玩笑话,没见过的斑驳陆离。   没近距离接触过的,和他完全不一样的男孩子。   他偶然地,到一个离自己生活甚远的天地里,小心地窥探了一番,仅此而已。   直到万鹏把自己的冰激凌让给他,又怕被他拒绝,强硬地塞进他手里,加快脚步就朝前走了。   他在原地愣住,端着冰激凌,颇有些不知所措。他很想尝一尝,但不太敢,似乎只要他吃了,今晚就不再是一场偶然。   因为他没跟上,万鹏又回过头寻他,一眼望了过来,却带了些许迷茫和怔愣。   他也难免愣住。   对面少年有着英俊的脸庞,帅气的眉眼,恰逢游戏厅顶灯的斑斓霓虹落下来,像为他披了一身璀璨星辰。   俞季阳在那一刻被击中了心脏。   他的盖世英雄,踩着七色的云彩,来见他了。 第25章   之后几日,到离开广州返程,俞仲夏每天眼错不见,就发现弟弟的嘴巴要被啃一遍,从原地爆炸到无能狂怒到无可奈何,最终也只好接受了弟弟跟万鹏确实“破镜重圆”的现实。   回去那天,四个人在白云机场候机,每个人的背包上都挂着从长隆野生动物园买的动物小挂件。   俞仲夏和对象挂了一对小考拉。   万鹏和俞季阳挂了一对小天鹅。   此外,俞仲夏和俞季阳还多挂了一对小魔鬼鱼。   年轻人们在候机室角落里聊天,唧唧呱呱,呱呱唧唧。   嫂子听了会儿,实在是嫌吵,给他们仨买了零食和饮料,自己拿着笔记本电脑,去别的安静处,写自己的研究生课程论文作业了。   他一走,俞仲夏变成了在场当之无愧的老大哥。   大哥轻咳一声,针对弟弟和万鹏这段不被他看好的恋情,发表了重要讲话——   “阳阳,我们来约法三章。”   ——这仿佛一个flag,以后的日子里,他不是在和弟弟约法三章,就是在约法三章的路上。   俞季阳乖乖地点头,表示“哥哥说的我都听”。听是听,和做不做是两回事。   万鹏则一脸“是谁又在说屁话?我知道,但我不说”的嫌弃脸。   俞仲夏深思熟虑后,和弟弟约定的是:   “第一,不能影响学习。”   “第二,不能有X行为。”   “提问,什么是埃克斯行为?”万鹏故意问。   俞仲夏大怒:“让你发言了吗?”   俞季阳尴尬道:“不要吵,我明白是什么。哥,我不会的。”   但万鹏听到这两点,觉得还行,可以接受。   反正他今年才十七,本来就不能有埃克斯行为,而且明年要高考,这两个“不能”完全合情合理。   谁知俞仲夏的第三条:   “第三,在大学里遇到更好的1,就赶紧把傻鸟踹了。”   俞季阳:“……”   “你个臭不要脸的渣男!”万鹏怒从心边起,指着俞仲夏破口大骂,“你自己有十五个前任,是要被钉在男德耻辱柱上的!我们阳阳跟你可不一样,他是要从一而终的!”   自第十六段恋情起,决心从一而终的俞仲夏,振振有词道:“废话么不是,他是个0,当然要从1而终。”   万鹏争辩道:“哪他妈有那么多1?没听说过吗,男同界遍地飘0,无1无靠。”   “你……嘿!小屁孩懂的还不少。”俞仲夏震惊了一下,又端起成年人的架子,语重心长地说,“鸟,这也是做哥的侧面敲打你,就你那烂成绩,明年高考考个二百分,也配跟我弟搞基吗?搞基是有门槛的好不好?”   学渣万鹏顿时有些气短心虚,嘴硬地讽刺道:“怎么,是还得考个搞基证吗?”   俞仲夏一摊手,说:“不懂了吧?你网上随便搜一本校园纯爱小说,成绩差的主角哪个不逆袭?学习不好都不配做当代纯爱文男主。”   万鹏:“?真的假的?没看过,别驴我。”   “也不是这样。”俞季阳在旁边解释道,“要对未成年读者有正确引导,学渣才集体被取消了当纯爱文男主的资格。”   万鹏:“!真的假的?”   俞仲夏恍然大悟,道:“是这样吗?对祖国花朵有好处,我当然举双手双脚支持……反正我成年了!”   又冲万鹏:“听见没?不好好学习,就要换攻了!”   万鹏根本听不懂这都是什么东西,就很生气,知道自己被成绩歧视了,更气上加气。   而后一鼓作气。   匆匆十个月后,万鹏被R大录取了。   收到通知书那一天,他只想把通知书狠狠甩在俞仲夏脸上:“看看!给我好好看看!说谁不配!”   但他人帅心善,考虑到俞仲夏那时正自顾不暇,胆战心惊地等中传的录取消息,最终也没有那么做。   以后都是一家人了,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过了三个月,他们都上了理想的大学,都有了更光明的未来。   万万没想到,一年一度的国庆佳节,万鹏想和俞季阳出去玩,还得先搬走俞仲夏这块恋爱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绊脚石本人,也要趁着国庆放假,和对象一起出去玩,也说要带上弟弟。   “哥,我就不去了,我要回趟家。”   在万鹏的教唆下,俞季阳接到哥哥电话时撒起了谎,说:“妈要把我以前的旧书都卖了,里头还有有用的,我得回去整理一下。”   扯出妈这面幌子,是考虑到,俞仲夏跟他们妈已经彻底撕破了脸,决计不可能打电话去求证。   俞仲夏道:“她干吗要卖你的旧书?”   俞季阳说:“想腾点地方……对了,有人给她介绍对象,她谈恋爱了,你知道吗?”   果然俞仲夏立即被吸引了注意力,问起了他们妈恋爱的事。   等聊完了这一节,俞仲夏唏嘘不止,又说:“她要是正正常常的,你就跟家多待几天,她要是又犯毛病,你就赶紧回学校。我给你订机票。”   “不用,我订好票了,我还有钱,没了我再找你要。”俞季阳道。   “行。”俞仲夏问,“万朋鸟也回家吗?”   俞季阳看一眼旁边的万鹏,说:“嗯……对。”   “约会的话要早点回家,假如让我知道你哪天敢夜不归宿,”俞仲夏威胁道,“我就打断你的腿。”   “……我在图书馆自习,不说了,哥哥再见。”俞季阳挂了电话。   R大图书馆楼道里。   成功糊弄过了大舅哥,万鹏很高兴,问俞季阳:“这傻叉是不是又对你断腿警告了?”   俞季阳也很纳闷:“他真的觉得这是个有效警告吗?”   万鹏又问:“你妈谈恋爱了?你怎么没跟我说?”   “你也没问啊。”俞季阳看他一眼,道,“这还是你第一次向我问关于她的事。”   万鹏:“……”   他有点畏惧俞季阳的妈妈。   不是怕这个人,是怕提起她。   一旦提起了,就得直面这个他目前的能力还解决不了的问题。   两人回了图书馆里,书本都还铺在桌上,接电话前,他俩就已经在这里上了一会儿自习。   俞季阳是在认真自习,万鹏的书本就是装装样子,两人面对面坐着,俞季阳看书,他就看俞季阳。   坐下没一会儿,万鹏想跟俞季阳说话,图书馆里安静得很,只有翻书声和书写声。   他也不想那么没公德心地影响别的同学,便拿出手机来发微信。   俞季阳被口袋里手机震了一下,知道是万鹏发的,警告地抬眼瞥他,意思是在图书馆该学习,不要浪费时间。   但万鹏在桌子下碰腿、捣乱,俞季阳只好拿了手机出来。   万鹏:我没问过你妈妈,不是想忽略这个问题,是我还没办法帮到你,对不起。   坐在对面的万鹏,真人发了一个懊恼的表情包。   俞季阳回复他:都会好的,已经在变好了,你不要担心。   万鹏:我什么都做不了,没什么用,你不会觉得我是个废物吗?   俞季阳显然吃了一惊,说:那我和她一起生活那么多年,也几乎没反抗过她,你不会觉得我是个废物吗?   万鹏:当然不会,那是你妈妈。   俞季阳:对啊,那是我妈妈,我对她都没好办法,凭什么要希望你有办法?   万鹏看着俞季阳,沉默了一会儿。   他说:我是你老公。   俞季阳一脸不忍直视这句话的表情。   万鹏也发现这话写成文字后,确实是有点尴尬,有点想撤回,但发现俞季阳已经在打字回复他,又高兴起来。   这就是谈恋爱嘛,尴尬和丢脸的部分,也只有对方看得到。   但俞季阳简直是捏着鼻子在配合他的台词,回复道:好,你要为我们的现在和未来负责任。   万鹏火速回道:当然了!我是你老公!   俞季阳则继续道:至于我过去过得好不好,那不是你的责任。   万鹏想了想,说:也不是你的责任。   不负责的父母离异,造成的恶果却要小孩来承担。   万鹏:我只是很心疼你。   俞季阳抬头对他露出个甜甜的笑,在微信里说:我就想要你心疼我[可爱]   万鹏:[亲亲]。   俞季阳:[抱抱]   俞季阳提醒他:你下午还有课,该走了!   万鹏在桌子下面碰他的小腿,说:不想去上课,只想和老婆贴贴。   俞季阳:晚上再说。   他放下手机,把万鹏摊在桌上的书和本子拿过来,要替万鹏整理了装进书包里,并压低了声音道:“快走吧……哎?”   万鹏大惊,忙起身要去抢回书本,但已经来不及了,被俞季阳看到了。   万鹏扶额,知道自己完蛋了。   开学马上一个月了,他的笔记本只记了一页半的笔记,课本里也几乎干干净净。   页脚还画了连环画——画的挺好,快速翻动书页的时候,是个跨栏运动员在跨栏。   俞季阳:“……”   灰溜溜去上课的路上,万鹏收到俞季阳的消息。   俞季阳:给你三天时间补课补笔记,到时我抽查,你不过关就哪儿也别去了,在学校上七天自习吧。   万鹏:[裂开]三天!你这是让我去死!   俞季阳无情地:那你去死吧,不学习还想去旅行?   万鹏不死心地又问:今天晚上还能贴贴吗?   俞季阳:不学习还想贴贴???   万鹏再发什么,不管撒泼打滚,还是卖萌装憨,扮演霸道总裁或是社情小狼狗。   俞季阳统统都不回复。   这简直就是历史在重演。   春天时一模考试,万鹏成绩不佳,心态崩了,丧气地跟俞季阳打电话,说不想考R大了,上个体育大学算了,其实学体育也没什么不好,将来考个教师编教体育去……   他絮絮叨叨说着话,俞季阳一直没开口,就在那边听着。   等他说得口干舌燥,侧耳一听,那边俞季阳显然在哭,只有极低的抽泣声。   万鹏赶紧重新立志,发誓要好好学习。   过后还不放心,也想念俞季阳,跑到北京看老婆。   结果一见面,俞季阳劈头问了句:“你怎么逃课?”   他还没辩解,俞季阳就开始哭,眨个眼就哭崩了,哭得衣服前襟湿了个透,白净的脸蛋一会儿功夫,在北京春天的风里被吹得又皴又红。   把万鹏吓得险些也哭起来。   那次回去以后,他摆正心态,重整旧山河,到二模,成绩就起飞了。   他给俞季阳打电话汇报成绩,俞季阳在那边又哭又笑:“也要注意身体,别太拼了。”   他大言不惭地:“随便学学就这样了,不拼。”   说是不拼。   从一模到二模,中性笔被他用掉了上百根,假性近视飙到了300度,两个月体重掉了十斤。   ……还以为高考以后,再也不用过这种生活。   大一学生万鹏,在国庆到来前的最后三天里,每天兢兢业业上课,下了课就补课,找同学借笔记,找老师问问题,俨然成了全校最好学的一个学渣。   三天后,学渣通过了俞季阳的专业课抽查。   “还可以啊。”俞季阳揶揄他道,“不是说三天不行?说是我狠心地要逼你去死吗?”   万鹏眼含热泪,问:“我能回去收拾行李了吗?”   俞季阳愕然道:“怎么还真哭了?”   “是风太大。”万鹏抹了那两滴泪,又装起酷来,问,“要是真不过关,你真不跟我出门去玩了吗?”   俞季阳:“……当然了。”   万鹏很不高兴,他盼星星盼月亮盼着一起去玩,做攻略做了好几天。   俞季阳体会不到,还如此冷酷无情。   但终究是他先荒废学业,不占理在先。   “我回去收拾行李了。”万鹏耷拉着耳朵,转身要走。   “哎,”俞季阳叫住他,说,“不……不贴贴了吗?”   万鹏脚步一顿,表情又支棱起来了,立即折返回来。   俞季阳还想讥讽两句这小孩脾气似的1,说:“看你……”   没说完,被万鹏按住狠狠亲了一通,心里被学习折磨疯了的气,终于顺了。   俩人如此温存片刻,俞季阳劝诫道:“以后要好好学习,不能再那样了,知道吗?”   “知道了。”万鹏搂着人撒娇,确实跟大狗子一模一样,又问俞季阳,“你哥说他们要去哪儿了吗?”   俞季阳道:“说是去去西北。”   “很好。”万鹏满意了,又吧唧了一口老婆,跑回宿舍去收拾明天出发的行李。   他和俞季阳要去相反的方向,去江浙沪。   小情侣此番出行,没了外人干扰,也没了熟人瞩目,自然是一路上撒开了尽情甜蜜。   只是万鹏偶尔故意找茬,要惹人生气,但俞季阳脾气实际上又很好,拌不了两句嘴,很快就和好了。   第一站杭州。   在断桥上看景,忽然下起了疾雨,他俩被淋成了两只落汤鸡,一路跑到西湖畔的亭子里避雨,同样躲雨的游客众多。   两人看看对方,同时笑了起来,想起刚认识时地铁口避雨的那一幕。   他俩和那时一样,被挤在了亭子的最边上,再朝外一步,就要踩到荷花丛里去。   万鹏怕俞季阳掉下去,两手从身后把人圈在自己怀里,下巴支在俞季阳的肩上。   而后他发现,稍一低头,就能看到俞季阳的T恤衣领里头,看了两眼,感觉自己有点猥琐,但在这人很多的地方,悄悄欣赏老婆的身体,又有种刺激。   俞季阳被他搂着,有了不会掉进湖里的安全感,低着头往湖里看,见荷花茎旁绕着许多肥美的锦鲤,悠闲地游来游去,别有意趣。   他叫万鹏也看鱼:“你看,这鱼颜色真好看,应该不能吃吧?”   万鹏心想:颜色真好看!我可以吃!   遂于当晚大吃一场。   两日后,苏州。   去了苏博,俞季阳喜欢看文物,也很喜欢这座建筑,参观得很认真。   万鹏对文物和建筑都不感兴趣,人多嘈杂,他看得直犯困,晃了个神,跟俞季阳就走散了。   好在这馆不大,等找到了人,万鹏在文创馆里随手买了条丝巾,不由分说把两人的手腕紧紧绑在一起,这下可走不丢了。   俞季阳当时没有细看,等参观完出来,一看那丝巾上是沈周《花鸟册》的印花,痛心地谴责万鹏暴殄天物:“这都给弄皱了!”   他好好地把丝巾叠好,收了起来。   到了晚上,万鹏又把那丝巾拿出来,更加过分地暴殄天物一番。   于是丝巾更皱了,简直不能要了。   然而俞季阳也谴责不动了。   最后一站,上海。   打卡了市区几处地标。   明珠塔上,俞季阳畏高,不敢走透明地板,站在墙根看别人冒险。   冷不防被万鹏一把推了上去,他朝下一看,吓得腿软,当场跌坐在了透明玻璃地板上,却也不敢站起来,求助地看万鹏。   万鹏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天登明珠塔的游客都看了一个高个子运动型帅哥,从明珠塔电梯里出来,灰头土脸到处地问人:“请问,有没有看到一个大眼睛、这么高、很好看的男生?”   走前最后一天,两人去了虽迟但到的迪士尼乐园。   为了不排队买了礼宾服务,入园前,两人穿着刚买的米奇情侣装,分别带着米奇米妮头箍,甜甜蜜蜜地牵着手,去指定窗口前排队换卡。   俞季阳排着队,忽然心灵感应了一下,转头看向另一队列。   俞仲夏也穿着官方出品的同款米奇衣服,也跟对象一起在排队换礼宾服务卡,也正转头看过来。   怎么说呢,这可真他妈是奇妙的一天。 第26章   风和日丽的川沙镇,快乐无边的游乐园。   悲愤填膺的俞仲夏,无可奈何的嫂子。   花容失色的俞季阳,破釜沉舟的万鹏。   “这是你们说的要回家?”俞仲夏在隔壁队列里,隔空怒道,“你俩是奇奇蒂蒂啊?”   俞季阳:“……”   万鹏已然决定破罐破摔,道:“这是西北?你给重新定义中国地理了?”   俞仲夏没想到他敢顶嘴,登时撸起袖子,要愤而骂街。   嫂子一把按住他,并来主持大局,说:“安静!吵架在哪儿不能吵?为什么非要来世界上最快乐的地方吵?”   “谁他妈说这是最快乐的地方了!”俞仲夏现在一点都不快乐。   “营销号说的。”嫂子道。   在嫂子的调停下,两组人都换好了礼宾服务卡,进了乐园里。   俞仲夏仍旧一副要找茬的模样。   万鹏也梗着脖子不服软。   两人像一对即将互啄的大鹅。   但嫂子很知道怎么拿捏自家大鹅,说:“阳阳,别管他俩,我带你玩去。”   俞季阳:“?”   大鹅们齐声喝止:“这怎么行!!!”   最后还是四个人一起去玩。   俞季阳和万鹏还在较劲,如同两位竞走运动员一般大步飞奔,比拼谁先走到项目跟前,两人边走还边互相斜眼瞪着对方。   落在后面的两人满头黑线。   俞季阳想起来,问嫂子道:“你们不是去西北,去敦煌吗?怎么也来了这儿?”   “敦煌干得要命,你哥连着三天半夜流鼻血,不能待了,改票来这边回回湿。”嫂子又问俞季阳,“你俩去哪儿玩了?”   俞季阳就把这几天去了哪儿,简单说了一遍。   前面俞仲夏斜眼瞪鸟,瞪得头晕,眼看要缺氧,正好听到弟弟在交代“罪行”,顺势把眼睛一收,走得也慢了些,竖起耳朵听弟弟说什么。   万鹏的眼睛也酸,见他收了,也忙一收,快速做了两下眼保健操。   俞季阳和嫂子都喜欢苏州博物馆,还在后面热络地聊起了贝聿铭啊五代莲花碗啊这啊那啊的。   俞仲夏没得听了,又继续怒视万鹏,万鹏也不甘示弱地瞪回来。   此时正走在探险岛,响着丛林幽秘的BGM,落在他俩耳中,这声声鼓点却如同远古斗兽的激昂乐章。   四目互瞪,图穷匕见——   “你们俩,晚上不会住一间房吧?”俞仲夏问了最关心的问题。   “你们俩,难道还会开两间房吗?”万鹏听到了最荒唐的问题。   俞仲夏倒吸一口气。   万鹏满以为今日这一架无可避免,上迪的奇葩新闻又多一条。   然而……   肉眼可见的,俞仲夏眼圈一红。   万鹏傻了眼。   好友和老婆当真是长得一模一样,但平时万鹏很少把他俩联想到一起。   俞仲夏露出这种和俞季阳些许相似的表情,把他整不会了。   但他很快读懂了,那表情,就和这世上无数个听说妹妹被狗男人夺走贞洁的兄长一个样。   “……”万鹏既觉得他双标,对着这张脸,又难免同情,憋出一句,“兄弟,想开点吧。”   又诚恳地承诺道:“我跟你保证,我会好好珍惜他,会一辈子都对他好。”   俞仲夏宛如被霜打过的茄子,退到路旁的长椅边,一屁股坐下。   面无表情了数秒,捂着脸开始哭。   万鹏:“……”   后面跟来的二人:“……”   万鹏忙举手表示无辜。   俞季阳轻轻叫了声:“哥。”   俞仲夏侧过身去继续哭,被弟弟伤了心,不想理弟弟。   俞季阳咬着下唇。   万鹏情不自禁对比了一番,心道:那还是我老婆更楚楚可怜。   谁的CP谁心疼。   嫂子过去坐下,拍俞仲夏的肩,刚想劝解两句,就被一把抱住,还把鼻涕眼泪蹭了他一身。   万鹏又嫌弃地想:我擦,这哭的什么啊,太丑了太丑了太丑了!   如果不是不舍得老婆掉眼泪,他马上要让老婆示范给俞仲夏看看,什么叫美人落泪。   这张脸就他妈不是这么用的。   “你俩别管了,去玩,等会儿找你们。”嫂子冲旁边俩人摆手,示意他俩先走。   万鹏还很懵逼,俞季阳就拉着他,先走了。   他回头张望,听到嫂子说了句:“好了好了,这不是早晚的事吗?”   于是俞仲夏哭得越发惨了。   他还从未在好友万鹏面前表现出过如此一面。   甚至万鹏可以说,他从没见过俞仲夏掉一滴眼泪。   “他那是真哭还是装的?”他不可置信地对俞季阳道,“这不就是早晚的事?他怎么这么双标,还哭成那样,也太夸张了吧!”   俞季阳一语道破了真相:“从我告诉他,我喜欢男生,我是个0,在这方面……他就像个老父亲,把我当他的女儿。你明白不?”   万鹏:“……”   俞季阳叹了口气,说:“等我爸哭够了,我自己跟他说吧,你别管了。”   等玩到中午,他俩跟俞仲夏二人约了地方会和,准备一起吃午饭。   见了面,俞仲夏和万鹏看看对方,神情都很复杂。   我的好朋友成了我的大舅哥又成了我的岳父——   万鹏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离奇的关系变化。   俞季阳特意买了两个新头箍,正是那对花栗鼠兄弟:奇奇和蒂蒂。   他自己戴着一个,把另一个给俞仲夏戴在头上。   俞仲夏也没反对,拿出手机来当镜子照了照。   俞季阳凑过去,跟他脑袋挨着脑袋,一起照镜子。   哥俩这就算和好了。   “还挺好看,”俞仲夏瞥一眼另外两人,情绪明显好多了,有力气一惊一乍,“好家伙!现在整得你俩跟一对儿似的。”   万鹏:“……”   他和嫂子还戴着一对米奇头箍。   嫂子很是无所谓,想了想还说:“我俩这属性也挺好嗑的嘛。”   俞仲夏指责道:“你怎么什么都敢嗑?这叫什么?我嗑了我和我CP对家的CP?”   嫂子大笑起来,俞季阳也笑个不停。   只有万鹏:“…………什么玩意儿?听不懂。”   年轻人们的气氛再度恢复了和谐,一起开开心心地去吃了午饭。   饭后正值中午,太阳晒,人也乏了,四人坐在阴凉处聊起了天。   俞家兄弟俩坐在一边,低声说着悄悄话。   万鹏和嫂子便一起打起了游戏。   过了会儿,万鹏抬头,朝那边看了看那一对,戴着花栗鼠头箍的双胞胎兄弟。   俞季阳小脸红扑扑,挽了哥哥的手臂,伏在哥哥肩上,跟哥哥咬耳朵。很有些故意撒娇的意思。   而俞仲夏也红着脸,却分明是被气的,眉头紧锁。仿佛刚听到一些自己不想听的事。   嫂子也抬起头看了一眼,面露欣赏,调出手机相机来,给那双胞胎哥俩拍了张照片。   万鹏:“……”   他简直无语了,不知该怎么形容,最后道:“你还真是……什么都敢嗑。”   嫂子让他看自己刚拍的照片。   一对孪生美少年依偎在一起,确实是赏心悦目极了。   摄影师一副卖安利的口吻道:“你看看,这不香吗?”   万鹏见那照片确实很好看,但努力理解了一番,还是理解不能。   倒是些微理解了,这位看起来正正经经的名校研究生,为什么能看上俞仲夏那个沙雕。   短暂的午休后。   两对情侣要解散,下午各自去玩不同的项目。   “哥,对不住了,是我不对,”万鹏还是主动跟俞仲夏搭了句话,表示了对兄长的尊重,道,“我不该教唆阳阳跟你撒谎,该早点跟你坦白。”   俞仲夏也没再对万鹏怒目而视,态度还有点古怪的回避,只说了句:“你要是对阳阳不好,我可不会放过你。”   比起平日里随口说的断腿警告,这一句,他的语气认真极了。   分开后,玩了几个热门项目。   万鹏觉得饿,和俞季阳去买园区特色美食,烤火鸡腿。   “你到底跟你哥说什么了?”他忍不住问俞季阳。   “就是……不能告诉你。”俞季阳又戴回了跟万鹏凑对的米妮头箍。   乐园另一侧。   “你弟跟你说什么了?”嫂子也问俞仲夏。   “一些危害青少年心理健康的东西。”俞仲夏深沉地说。   万鹏实际上猜到了一二。   八成是俞仲夏逼问弟弟是几时暗度了陈仓。   但万鹏想不出俞季阳会怎么回答,是直说了吗?   难道俞季阳会告诉他哥哥,时间是他选的,房是他开的,工具是他买的,姿势是他定的,一切都是他主动的?   不能吧。太羞耻了这也。   万鹏吞了一口口水。   俞季阳拿了火鸡腿,和他到旁边找了地方坐下。   他看万鹏一眼:“……”   万鹏:“……”   “你是对着这条火鸡腿in了吗?”俞季阳不可思议地说。 第27章   几个月前,蝉鸣时节,高考成绩出来了。   万鹏的分数不高不低,普普通通,但他已经取得了能被R大体育生单招的专业资质,这分数刚刚好够用。   因此他本人,他的父母、教练和老师,还有老婆,众人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听。   万律师夫妇俩马上安排着大摆筵席,要宴请亲朋好友,预备敲锣打鼓地四处凡尔赛:就我们家那个笨蛋儿子,竟然也能考上名校,啧啧啧。   笨蛋儿子才不管大人们的事,分数一出来,火速订了机票跑去北京,美滋滋地计划要蹲在R大门口等着老婆放暑假。   结果去了以后,面临考试周的俞季阳复习紧张得飞起,压根没时间理他。   万鹏那时候很膨胀,也不怎么懂事,感觉自己能考上R大才是宇宙间第一桩大事,他考了五百多分!五百多分啊!还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   他想俞季阳陪他庆祝,和他约会,使劲了手段,撒过泼打过滚,又撒了娇卖了萌,统统不好使,尽数铩羽而归。   在“继续冲刺就能拿到的”奖学金,和“考了五百多分的捣蛋鬼”男朋友之间,俞季阳当然选前者。   但万鹏只理解到了双引号外的内容。   这让他很不高兴,只在北京待了两三天,悻悻地回了家。   刚好没耽误陪父母出席为他准备的几场凡尔赛饭局。   但凡中更有凡中手,万律师的同行朋友中,也有儿女和万鹏岁数差不多的,攀比起孩子们的学业,考上清北的有,考上藤校的有,拿了全额奖学金去念剑桥的都有。   万鹏的成绩和别人比起来,就是萤火烛光,假如放到更大的环境里去比,更是天地间渺渺一粒沙尘,什么都算不上。   以他一家三口的性情,倒是不会被打击到,仍旧保持极为乐观和开怀的心态。   但对万鹏来说,家长们的内卷使他突然悟了,高考远不是通关之战,人生的前路还长得很。   同时也就明白了,自己去北京这几天要俞季阳陪他的行径,有多么无理取闹。   他那区区五百多分,确实没有比俞季阳的奖学金显得更重要。   在恋人身份之前,俞季阳首先是一个靠努力去改变命运的励志学霸,恋爱不能剥夺俞季阳坚韧向上的自我。   他不应当这样去要求俞季阳。也不应当让自己沾沾自喜于眼前的成绩,如果想和俞季阳一起走更长更久,一起到繁花盛开的远方,他就得跟上。   这次俞季阳只是没空而冷落了他,长此以往,他一直这样的话,保不齐哪天俞季阳就受够了他。   这结论让他很后悔,一是后悔跑去捣乱,二是后悔身为1,总是不及自己的0更成熟。   七月中,俞季阳放了暑假。   回来的当天,万鹏和俞仲夏去机场接机,三人还一起吃了饭。   万鹏要烦死俞仲夏了。   本来他就很不想让俞仲夏来机场,这哥非要来非要来。   也不能不让人亲哥接弟弟,他只得忍了。   这哥吃饱了,说要回家,那自己走不行了吗?   他不,他拉着弟弟也走。   美其名曰要亲自送弟弟回家,其实万鹏哪能不知道他的心思?   俞仲夏个挨千刀的,就是不想给他啃老婆嘴的机会!   分开后,过了一会儿,他给俞季阳发消息,问:到家了吗?你哥滚了没有?   俞季阳回:快到了,我哥也回家去了   万鹏:老婆,对不起。   他把从北京回来后的所思所得对俞季阳说了一遍,表示自己今后再也不会犯熊。   万鹏诚恳地反思,自我批评,并要求对方也批评他,说:有时候我会不太成熟,你如果不喜欢就要跟我说,千万别惯着我。   他想的是,他应该快点成熟起来,才能实现他要保护俞季阳的诺言。   要给俞季阳足够的安全感,才不会出现之前那样的情况,让俞季阳对两人的未来毫无信心。   但俞季阳回复他:我现在发现,我很喜欢的。   万鹏:?   俞季阳:我最喜欢四肢发达脑子单纯的体育生了[可爱]   万鹏:我没在开玩笑!   俞季阳:我也没啊,我真的很喜欢你这样[亲亲]   万鹏晕头晕脑,说:什么鬼?我要当个成熟的男人!你给我严肃点。   俞季阳:等你真成熟了,我没准就不喜欢你了,到时候我要再找一个单纯的小男生骗一骗[旺柴]   万鹏一整个大无语,心里知道俞季阳又在茶言茶语地胡说八道,便发了一个表示生气的汤姆猫表情包。   俞季阳:那我就只骗你,把你骗得团团转,好不好呀?   他发了一个伸出小爪爪挠人的可爱猫咪头。   万鹏有被挠到,心痒了数下,问他:假如我真改不了,成熟不起来,你以后不会嫌弃我吗?我怎么觉得不行   俞季阳:你想改就改,不改也没事,随你高兴   俞季阳:反正我爱你   万鹏一边心想YJY为何如此会玩弄我心?一边被钓得气血上涌心潮澎湃,在对话框里大写骚话。   还没写完。   俞季阳:我看见我妈了,她在楼下等我   万鹏一下萎了,把没写完的删干净了。   俞季阳:这几天我得帮我妈做做家务,过几天再找你玩,么么   万鹏:么么,等你   之后好几天,他每天都来催俞季阳:找我玩!快找我玩!怎么还不来?   俞季阳总是回他:   今天不行。   改天吧。   明天看看情况。   啊今天还是不行。   如此几日,他才终于等到了俞季阳说:明天下午,老地方见。   万鹏正跟两只狗弟弟外出散步,收到这消息,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小区里也没栏能给跨,蹦跳了数下,原地来了一个后空翻。   金毛捧场地“汪汪!”两声,点了个赞。   边牧目不斜视,继续往前走,金毛被它拖着向前,还在美滋滋看手机的万鹏也被拖着前行。   该小区奇景:一边牧遛一金毛和一高中生。   所谓老地方,就是离俞季阳家最近的地铁站。   次日下午,俞季阳从家里出来,一边低头走路,一边还观察自己的球鞋,牛仔裤下的脚踝处,露着一圈白袜的边。   他正思忖着是该把裤边卷起来还是散下去,冷不防被人在正前方堵住路。   他还以为是邻居,下意识朝边上让了让,可那人又堵了过来,他这才一抬头,马上惊喜起来:“不是说地铁站见?怎么过来了?”   “等不及,想见你。”万鹏酷拽帅地说道。   他在楼下等了已有好大一会儿,脸被夏天的热气蒸得微微发了红,额头和鬓边都被汗浸湿了。   但还要做出一副苏断腿儿的模样。   两人朝小区外走,俞季阳从斜背着的单肩包里拿了湿巾,说:“擦擦汗,是不是很热?”   万鹏接过湿巾随便擦了下脸,又擦了手。   俞季阳目不转睛地看万鹏。   从棱角线条介于男青年和少年之间的英俊侧脸,到被汗水微湿的短发,再看到他骨节分明的手。   俞季阳发自内心地认为他的男孩好性感,而且越来越性感。   万鹏只以为自己满头汗,必定是出了糗,强撑着一副冷峻面孔,转移话题道:“你怎么还背了包出来?”   俞季阳眨眨眼,说:“装东西方便。”   万鹏说:“装了什么东西?”   “我们去哪儿玩?”俞季阳却问他。   “哪儿都行,你定。先找个人少的地方,”万鹏坦率得接近不要脸,说,“我要先亲你半小时再说别的。”   俞季阳瞥他一眼,道:“我定?”   万鹏点头,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俞季阳的嘴唇上。   俞季阳感觉到了,抿了下嘴唇,说:“那就我定了,今天你都听我的。”   “嗯。”万鹏心不在焉地答应了,除了疯狂想接吻,他别的什么想法都没了。   他跟着俞季阳进了地铁站,上了地铁。   两人默契地走到车厢角落里,面对面站在一起,彼此看着对方,都露出只有他俩才能意会的微笑。   地铁里的每样符号,几乎像是他俩的恋爱图腾。车厢的角落,更是如圣地一般。   地铁飞驰起来,系统每一次报站,万鹏都以为该下去了,该下去找个地方好好接个吻了。   他感觉自己望着俞季阳的眼神,像化出了无形的无数根触手,每一根都贪婪地舔舐着俞季阳的皮肤,五官,嘴唇,乃至更深处。   这种意念占便宜,占得起劲,占得他的喉结忍不住吞咽了数次。   他确信俞季阳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   因为俞季阳的脸和耳朵都有点变红了。   万鹏心道:老婆只是想被我亲亲,他一定想不到我能想得这么变态,我怎么这么下流?触手都被我想到了!我可真他妈是够好色的。   一会儿又想:可是老婆好香,是出门前刚洗过澡吗?   报站女声报了一站又一站。   近半个小时过去了。   万鹏:“?”   他忍不住问:“到底去哪儿?这都已经到郊区了。”   “去海边。”俞季阳抬眼看他,脸颊的红色又深了几分。   老婆好浪漫,接个吻还要去海边。   “其实闭上眼睛,手机放一段海浪BGM,”万鹏煞风景地实话实说,“也差不多。”   跑这么远去亲个嘴,何必呢?   俞季阳道:“才不一样。”   万鹏只得道:“好吧,我也没在海边亲过,不知道一不一样……等下,你包里不会是装了泳裤吧?靠,是不是耍我?我下一站要调头回家了。”   当地是海滨城市,但万鹏是只旱地鸟,完全不会游泳。去年在长隆玩水上乐园,四个人里只有他需要套泳圈。   “才不是。”俞季阳奇怪地恼了起来,道,“你……能不能不要说话了?”   万鹏莫名其妙:“说说话怎么了?”   俞季阳:“……我紧张。”   万鹏更莫名:“紧张什么?”   俞季阳道:“你闭嘴。”   万鹏道:“我就不闭。”   俞季阳瞪他,他赖皮脸地说:“说你爱我,我就闭嘴。”   “不爱你。”俞季阳道,“笨死了。”   万鹏心想:你才笨死了,我的触手已经把你全身都亲遍了!它们还……   叮!   万鹏恍然大明白了。   他拉过俞季阳的单肩包,要打开看。   “干什么?”俞季阳脸涨得通红,要把包护住,道,“别动!”   万鹏已经看到了,愣了片刻,顿时也面红耳赤。   俞季阳把包背到背后去,埋怨地瞪着万鹏。   万鹏半晌才:“……我操。”   俞季阳羞怒地推了他一把,说:“滚,离我远点。下一站就调头回去吧你。”   万鹏:“……”   他被推得后退两步,抓着扶杆站在那里,也没再靠近,并也不说话。   只是双眼震惊并热切地看着俞季阳。   俞季阳:“……”   他被看得头顶冒烟,转过身去对着窗外。   地铁的窗像镜子,反而在镜中四目相对。   两人就在这样奇异的对望中,到了终点站。   终点站是当地著名海滩度假区。   万鹏此时懂了,又没全懂,加上也很紧张,整个人云里雾里的。   两人沿着海边的路,经过辽阔的海岸,经过嬉闹的游人,经过寂静的沙石。   经过夏天,经过人间。   前往属于他们的伊甸园。   万鹏一路盲目而忠实地随着俞季阳,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在酒店前台办入住的时候,万鹏仍旧呆若木鸟。   俞季阳尴尬地示意他往前走两步,前台要做和身份证的人脸识别。   他才噔一下醒了,大步上前,严肃地对着镜头做了识别。   俞季阳:“……”   他回头,向俞季阳确认:“两晚?”   俞季阳的脸上几乎能煎鸡蛋,低头不看他,“嗯”了一声。   但俞季阳从前台手里拿房卡的工夫,扭头一看,这傻鸟怎么又没了人?   找了一圈,看到他在旁边打电话。   万鹏等妈妈接电话的时间里,四肢机械地走来走去,走来走去,像一个被上了发条的小木偶。   终于等那边接了,他才立定站住,手又闲不住,去抠人家酒店柱子上的雕花,双脚也不自在地互相踢来踢去。   浑身洋溢着小男孩将要干点坏事的娇羞和兴奋。   “妈!我晚上不回家了!”小男孩对电话那边的妈妈宣布,“明天也不回……后天?还不知道,要看情况再说吧。”   他心想,妈!我要结婚了!哈哈哈哈哈!   又回头看他的老婆。   老婆手里捏着房卡,站在后面几步外,也正看着他。   被万鹏一看,俞季阳又马上挪开视线,假装四处看酒店装饰。   房卡没捏稳,掉在了地上,他又慌忙捡起来。   “你去哪儿了?看什么情况?”万妈妈在电话那头问。   “来海边玩,”万鹏认真地告诉妈妈,“至于几时回家,要看浪有多大。” 第28章 大结局   海景客房的落地窗外,即是一望无际的蔚蓝,水天一线,平静的海面徐徐波动。   视野中偶有白色飞鸟,如星似电地划破长空。   空调出风口的冷气呼呼轻响,与俞季阳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钻进万鹏的耳朵里,击打在他的耳膜上。   令他晕眩,如在云朵里飞翔。   他望着俞季阳,惊叹于这漂亮的身体,双手忍不住蠢蠢欲动,想去触碰到对方皎白的肌肤。   “别动。”俞季阳的眼角泛着潮湿,与红晕,道,“不是说听我的?”   于是他又乖乖垂下手。   俞季阳继续笨拙的尝试,脸上的红色一路蔓延到了锁骨。   过了几分钟,万鹏眉头紧皱,肌肉绷得死紧。   他的周身线条仿佛一座古希腊男性雕塑,充满了力与欲的原始美学。   俞季阳被迷得眼花缭乱,更投入地献祭于他的神。   万鹏的胸腹肌在大幅度地起伏,他控制不住,脱口吐出一句饱含羞辱意味的脏话。   俞季阳全身都在剧烈的哆嗦,他几乎已全然献出了自己,因为痛并羞耻而哭了起来,畏惧中不由得心生退意。   而万鹏这时的感觉极其敏锐,立即感觉到俞季阳似乎想要中止这一切。也许这退却只是暂时的。   可这种情况下怎么能暂停?   于是他当即发起了疯,不管不顾地夺取主动权。   俞季阳大惊,叫了起来,愤而指责道:“说好听我的,你怎么乱来?”   万鹏蛮横地说:“我就乱来,你咬我啊。”   乱来的下场是,第一次以失败而告终。   灰溜溜的万鹏还被差点受伤的俞季阳轻飘飘地抽了两巴掌。   他老实了,倒不是被巴掌抽老实的,是被痛得浑身发抖的俞季阳吓老实了。   休息后开始第二次尝试。   这次仍由俞季阳来操驭这一切,顺利多了,可见还是要有一个更靠谱的主导者。   尽管成功了,可仍是献祭者姿态的俞季阳哭得比第一次更惨。   万鹏也掉泪了,不过他自认是鳄鱼的眼泪,试问还有比他更幸福的1吗?谁他妈这时候想哭啊?!   他一边哭,一边还用羞辱的字眼,来表达对俞季阳的赞美。   他感觉这些形容词太准确了,就是为此时此刻的俞季阳量身打造的。   除了俞季阳,别的0都不配用。   俞季阳起初还哆嗦着回嘴骂他,后来在这番赞美里竟变得愈发兴奋。   搞得万鹏又差点发起疯来,谨记着上一次的惨烈教训,没敢有所动作,强行压制着本能的掠夺冲动。   到得后来,他的感觉变得很奇诡,一会儿全副身心沉溺在这愉悦中,一会儿又被俞季阳愈发瑰丽的绽放夺走了全部注意力。   夜幕降临,星星降落在海面上。   他们完成了与挚爱男孩的完整结合。   “我好爱你。”万鹏道。   “你说了三千次了。”俞季阳道。   “我要说三亿次。”万鹏又凑过来吻他,贴在他耳畔不停地花式表白。   俞季阳道:“安静,我想睡觉。”   万鹏安静下来,俞季阳迷迷糊糊要睡着,他又去摸俞季阳的脸,捏捏脸颊,蹭蹭鼻子,又去戳戳嘴唇。   俞季阳:“……”   他只好睁开眼睛,说:“别捣乱了,我生气了。”   “我好爱你。”万鹏躺在他旁边,双眼发着光,说道。   俞季阳侧过来,两人对面躺着。   “给你五分钟说话时间,”俞季阳道,“说完让我睡,行了吧?”   万鹏痴心妄想道:“我想再来一次。”   俞季阳说:“你是想让我死。”   万鹏道:“那我摸摸你行吗?”   俞季阳道:“好吧。”   万鹏喜笑颜开。   俞季阳:“……等等。”   俞季阳:“……不行!只可以摸脸。”   万鹏只好收回手,双眼又发着光,说:“我好爱你。”   俞季阳烦了,道:“要不我们今天先分手吧。”   万鹏:“……”   俞季阳看他的表情,心情又好了,笑起来说:“你还有三分钟。”   “我好爱你。”万鹏想了想,才换了句话说,“宝贝,你很喜欢海边吗?没听你说过。”   把地点选在海边度假酒店,还是大落地窗正冲着海面的房间,这里头必定有点什么情结才对。   俞季阳闭着眼睛,道:“自己想去。”   他俩第一次“贴贴”,万鹏的床单是海浪的花纹,俞季阳一直没有忘了那天仿佛置身于海面的浪漫和甜蜜。   万鹏想不出,再追问,俞季阳也不回答。   “我好爱你。”万鹏复读机一样,忽又想起,问道,“宝贝,你妈晚上不找你吗?”   俞季阳道:“我跟她说我跟我哥去玩了,她不跟我哥说话,不会去问的。”   万鹏说:“哦。我好爱你。”   俞季阳又睁开眼,道:“她知道我谈恋爱了,不管我约会的事。”   万鹏惊讶道:“你告诉她你谈恋爱了?”   俞季阳说:“还知道是和一个体育生,男生。”   “你什么时候跟她出柜的?”万鹏惊且喜地原地弹坐起来,马上又担心地问,“她没为难你吗?”   俞季阳平淡地说:“抽了我几个大嘴巴,还哭着说要上吊,最后拿我没办法,约等于认命了吧。”   万鹏:“……”   俞季阳道:“时间到,我睡觉了。”   他翻身到另一边,闭眼睡觉。   万鹏贴过去从背后搂着他,想等他睡着了再占点便宜。   殊不知俞季阳在等万鹏问,是哪天跟妈妈出的柜。   快问啊,快问!他要拿这事狠狠博取这傻鸟一番心疼。   结果他还没睡着,万鹏先打起了轻鼾。   俞季阳:“……”   傻鸟。   两年前,他和万鹏第一次正经接吻,被俞仲夏撞破那天。   他被哥哥骂了一通,又小声顶嘴,把哥哥气得要死,想打他,又不舍得下重手。   最后哥哥气呼呼走了。   俞季阳高兴地回了家,高兴的是他和喜欢的人有了正式的初吻,高兴的是他的这段恋情终于被第三个人看到了,它打破了封闭的二人空间,它终于见到了光。   妈妈问他,为什么回来这么晚。   他说去朋友家玩了。   妈妈大约察觉到了他不同寻常的轻松和快乐,一贯的阴阳怪气起来。   “你怎么可能有朋友?哪有人会喜欢和一个娘炮玩?少去别人家招人厌,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子吗?”   他红了脸,回到房间去,整理着桌上根本不用整理的书本。   妈妈还在外面喋喋不休。   他突然把书本一摔,疾步走到外面去。   妈妈被他的表情吓住,马上又呵斥他,要干什么?   他故意得意,故意尖刻,故意以前所未有的嚣张,向妈妈炫耀:   “当然有人喜欢我,我谈恋爱了,和一个男生,他是个很帅的体育生,他很喜欢我!我们今天还接吻了,他很喜欢我!”   “你跟我里面,肯定有个人不招人喜欢,但那个人不是我!”   那天深夜,万鹏来到他家楼下,吃惊地问他,你妈怎么能打你的脸?   他不知该怎么回答,难道要说,我妈不但打我脸,还在窗台上悬了根绳子,准备上吊了。   他不想把自己难堪的真实生活撕给万鹏看,他住在苍蝇缭绕的垃圾堆里,而万鹏的世界像一座水晶城堡。   他甚至还不知道,等下上楼回去,这一地鸡毛要怎么收场。   跟我哥吵架吵输了,拿我撒气。   两年前的夏天,他只能这样对万鹏说。   两年后的现在,他们磕磕碰碰的,总归是都很好地长大了,长成了彼此都更喜欢、也是自己理想中的样子。   除了万鹏还是只粗心的傻鸟。   俞季阳等不来他的追问,没法子博来这波同情,有点气地用手肘撞了他一记。   他醒了一秒,半梦半醒地圈紧俞季阳,脱口道:“我好爱你啊。”就又睡着了。   俞季阳:“……”   浦东机场。   国庆假期的最后一天。   “后来呢?”俞仲夏没好气地问万鹏,“我弟说你睡着了,第二天你俩就回家了,真的假的?”   其时,嫂子和俞季阳去买咖啡。   俞仲夏趁机在候机厅里拷问万鹏。   万鹏迟疑道:“他跟你说第二天就回家了?”   俞仲夏道:“难道没回?”   万鹏感觉反正木已成舟,一次两次,一天两天,也没区别,不觉得有必要再瞒着俞仲夏。   “当然没回,他不好意思跟你说吧。”万鹏道,“那间海景房,他订了两晚,第二天我们又……了一整天。”   俞仲夏目眦欲裂:“那个省略号是什么意思?”   万鹏道:“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俞仲夏怒道:“妈的!一整天?你是不是人啊?”   万鹏委屈起来,说:“这话你没问你弟吗?我那天都怀疑他是不是被什么妖精附体了。我那时候才刚过十八生日没几天,哪忍得住?他长得那么好看,浑身雪白,他还有好多花招……”   “妈的!你个色批!你流口水了!”俞仲夏听不下去,顺手抄起刚才买的麦当劳,砸了这色批满头包,并骂道,“我还看到他后脖子上的牙印,你明明知道今天要跟我们一起坐飞机,还敢下手,你可真是不怕死!”   万鹏羞愧地一边躲,一边为自己辩护:“你也是个男的,你想想,你对象要是只穿条超短裙……不是,只穿条小裤衩就来坐你腿上,你忍得住?那我真敬你是条汉子!”   俞仲夏砸他的动作一顿。   万鹏:“……你也流口水了!”   俞季阳和嫂子买了咖啡,回来路上,嫂子还担心:“那俩傻叉不会又吵起来吧?”   “没吵,”俞季阳远远地一指,道,“那不是好好的吗?好像在打游戏?”   说着他一皱眉,这俩人就算打游戏,是不是也离得太近了?   走到近前,发现两人挤着在看俞仲夏的手机。   俞仲夏眉飞色舞地低声对刚入门的万鹏讲道:“这本不错吧?还有一本,那可太牛逼了!我愿称之为小黄文里的十四行诗,doi都充满了艺术性……我靠!”   被嫂子抓个正着。   “你是不是皮痒?在公共场合传播什么东西?”嫂子勃然大怒,提留起俞仲夏的衣领,又冲正要抱头鼠窜的万鹏,“你也给我站住!”   两个色批各自挨了嫂子一顿教训。   俞季阳坐在一旁,喝着咖啡吃着麦当劳,看得津津有味。   从上海回到北京,温度骤降。   万鹏耐冻,还能再苟几天。   俞季阳不行,回来第二天就穿上了万妈妈给买的秋裤。   有了出门前三天内恶补一个月课程的惨痛教训,这次回来,万鹏上课认真了许多,不敢再懈怠。   训练的日程安排还是老样子,起了变化的是多了位固定观众,是万鹏的迷弟,俞季阳学长。   只要当天有空,学长就会到训练场来看他,训练间隙给他送送水,有时候还要替他应酬一下来围观他的女同学——   开学一段时间以来,高水平运动队的跨栏选手万鹏,也靠着一副优秀的皮相和一双长腿,和暂时没暴露的智商,在部分女生里有了一定人气。   让万鹏感到神奇的是,来看他的那些女同学,在场边和俞季阳说过话之后,再也不来看他了,还都成了俞季阳的“迷妹”。   他亲眼看到好几次,来看跨栏训练的女同学,看着看着,忽然去找俞季阳要求加微信了。   连带着万鹏的队友都纳闷起来,问他:“鸟哥,你那个学长,是不是来蹭咱们的桃花运来了?”   万鹏当然否认了,但也解释不清楚,只能含糊地说:“学长就是招女孩喜欢,不是那种喜欢,不会耽误你们追妹子。”   俞季阳开始和从前害怕的女孩子们打交道了。   这让万鹏感到隐隐的开心。   但他也不是没有不开心的事。   例如,他的队友们虽然说学长来蹭桃花运,可实际上对俞季阳学长并没有敌意,相反队友们还很喜欢学长,学长每次来看训练,除了给万鹏备水和小零食,也会给队友们带点巧克力或糖果。   甚至有个队友还开玩笑说:“学长要是个女孩就好了。”   把万鹏气得,当天的训练不走心,生怕这队友跑去撩俞季阳。轮到他跑,绊了好几次栏架,被教练踹了好几脚。   这醋连吃了好几天。   直到那位队友在俞季阳的介绍下,认识了一个来看过他们训练的女孩,两人谈起了恋爱,万鹏这口醋才总算消解了。   俞季阳说他:“你是个成熟男人了,老这么小心眼怎么行。”   “成熟男人就没吃醋的权利了?”万鹏顶嘴道,“谁让你是个好色的0,看到八块腹肌的体育生就走不动路。”   俞季阳道:“我才没有。”   万鹏道:“没有才怪。”   俞季阳恼了,不理他,走了。   万鹏只好又追着哄,可是哄好了,他自己也还是生气,计较地说:“你就是吃准了我是你的舔狗,你一早把我训好了,才敢这么故意气我,是吗?”   俞季阳道:“我那么好色,看到八块腹肌就走不动路,那我不该是你的舔狗吗?”   万鹏:“……你还讽刺我?”   俞季阳道:“你先说我的。”   “生气了!走了!”万鹏转身要走,又想起明早两人都没课,回身问道,“明天我买了早饭给你送过去,想吃什么?”   俞季阳赌气道:“不吃,我要饿死。”   万鹏凶恶地说:“那我也饿死,给你殉情!”   俞季阳:“……”   “还是豆浆油条吧。”万鹏左右看看,这附近没有人,说,“亲一下再走,过来。”   俞季阳走到他面前,两人亲了个嘴,解散了。   过了几天,俞季阳送给万鹏一本书,《小王子》。   “你又讽刺我?”万鹏不满地塞回俞季阳手里,道,“欺负我读书少吗?这本我知道,写一个长不大的讨厌小孩儿。我是成熟男人,不看。”   俞季阳道:“你说的那是《彼得·潘》。”   万鹏:“?不是同一本吗?我以为只是译名不一样。”   “你没事也读两本书,行不行啊。”俞季阳无语了,白了他一眼,把书扔给他,自己去上课了。   万鹏夹着书回了宿舍,马原同学见他回来,马上一脸神秘莫测的笑。   “干吗?笑得跟蒙娜丽莎似的,”万鹏道,“收!再笑把你挂墙上。”   马原忙收了笑,道:“没事没事。”   万鹏感到莫名其妙,但也知道马原憋不住话,别看现在卖关子,一会儿还是会说出来。   他坐在了自己位子上,把《小王子》摊开,准备好好读一读老婆送给他的书。   刚读了两页,马原就来找他一吐实情。   “鸟哥!”马原道,“原来嫂子就是……经济学院的俞季阳学长吗?”   万鹏:“……”   马原马上表示:“我不会出去乱说的!”   万鹏对此不置可否,但很好奇他怎么知道的,说:“你听谁说的?还有谁知道?”   “经济学院的同学说的啊。”马原对他的反应感到吃惊,奇怪道,“鸟哥,你不知道吗?”   万鹏更奇怪:“我知道什么?”   你不知道?   俞季阳学长去年就在系里出柜了。   他上一届的学长学姐,和他的同学,当时就知道他对象是个还念高三的体育生。   我们这一届新生刚入学,他就跟找他玩的学弟学妹们,表明了不是单身。   国庆回来后,学生会招新,面试的时候,有个新生对他表达好感……   他当众说,他有男朋友了。   万鹏傻了眼。   半晌,他起身,换了身衣服,要出门的样子。   马原问:“去哪儿?今天风这么大……”   他猜想万鹏可能是要去找对象示爱,忙道:“你可别听风就是雨,学长不是在上课吗?你去打扰人家不好吧。”   “不去找他,下课再见他。”万鹏却一脸肃穆地说道,“我要去上自习,我要拿奖学金,我要考研,我要当全世界最爱读书的体育生。”   马原:“?”   万鹏背着包,拉开门走了。   片刻后,宿舍楼下。   万鹏对着深秋的天空,眼含热泪地吼了一声:“俞季阳!我爱你!我好爱你!”   旁边没课的吃瓜人都跑到阳台看热闹。   马原也到阳台去看了看。   万鹏背着包,已大步朝图书馆的方向去了。   那背影,走出了雷霆万钧,势如破竹的气势。   那背影,宛如一位将要横空出世的霸道总裁。   马原关上门,回到屋里来。   摊在万鹏桌上的书,被带进来的风吹动了书页,他看了过去。   那一页上,狐狸说:   如果你驯养了我,我们就相互不可缺少了   你对我来说是独一无二的   我对你来说,也是世界上唯一的了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