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香》作者:方浅   文案:   攻 陆景年(色盲 ) 受:余知意(花店老板)   31岁x30岁的爱情   陆景年因一系列变故陷入人生低谷,迷茫之际来到一座海边小城,小城的天空很低,人很美,花很香。   如果一定要找一个留在小城的理由,那一定是因为街口那间花店的老板笑起来很好看。   余知意无意间撞见一个疑似想不开的男人,男人在人行道红灯时全然不顾疾行而过的车辆冲向对面马路,余知意拦住他,将他带回花店,哪知随手一“捡”,捡了个老板娘。   陆景年只不过想过个马路,被一个男人“强行”带去他的花店。   ???   “这里的夏天很长,黄色的树,紫色的海,灰色的花,都是我爱你。”   大部分地名真实,只是没有细化到街道,人物、故事虚构。 第1章 星芹   作者有话说: 余知意,《余温》里的花店老板 作话放到评论了,(太长了好像影响翻页)   八月,太阳照得地面反光,远处的建筑物在腾起热浪中扭曲着。   陆景年站在出站口,抬头望天空,这里的天空很干净很低,低到令他产生一种跟云赛跑的冲动,一直跑一直跑,没有尽头也没关系,跑到生命枯竭最后一刻一跃而起,将最大最洁白的那朵云拽下来,然后安详的躺在云朵里等待死亡。   低头,他看着前方拥挤的公交车站,抬步走向远处的士停靠站。   出租车内司机大哥放着一首闽南语老歌,“一时失志不免怨叹,一时落魄不免胆寒,那通失去希望,每日醉茫茫,无魂有体亲像稻草人,人生可比是海上的波浪,有时起有时落,好运歹运……”   陆景年有些茫然,看着陌生的城市陌生的街景,黄褐色的棕榈树,蓝灰色调的三角梅,一帧一帧擦窗而过。司机大哥只当他是来旅游,一路向他介绍当地景点,大哥普通话讲的不错:“我们东山岛的风景几天几夜都赏不完,南门湾、风动石、马銮湾、鱼骨沙洲、苏峰山,一个也不能错过。”   陆景年礼貌地应着声。   “阿靓仔,文昌南路到了。”   陆景年看着手机导航地图,向的士司机道谢:“谢谢师傅。”   打开车门的瞬间陆景年被迎面扑来的热浪激得一阵眩晕,走到路旁一株开满花的树下,对着手机地图找 “花憩小筑” 民宿,的士司机只知道在这一片,具体地址不知道,只告诉他小地方小巷小道多,地图没有实时更新很难找,还不如下车找人问路。   站在陌生的街头,陆景年想起一本书里的一句话:“没有人会漫无目的地旅行,那些迷路者是希望迷路”。   一街之隔的余香花店内,老板余知意坐大巨大的龟背竹下纳凉,左手摇着蒲扇,右手拿着一支橘子海盐汽水,一口一口慢慢抿着,感受着橘子味在口腔绽开,玻璃瓶上凝结的小水珠汇聚在一起,滑落在他指尖,凉爽惬意。   又停电了,店内温度表显示着数字 27,一个顾客都没有,门口绿化道的石榴花开得欢,正跟旁边的紫荆花比赛谁开得更艳,余知意看着花,听着蝉鸣,享受着没有空调却也不太热的午后时光。   一阵风不经意的拂着门前绿化区花树而过,扫下一片紫色花瓣,远远望出去,落英满地,一片粉粉点点落在地面上,余知意放下汽水,拿起单反往外走。   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蝉鸣扰得陆景年徒增几分焦躁,突然经过的一辆三轮车搅得尘土飞扬,迫使他加快脚步向前走。   不知不觉地走到了街尾,街尾有栋年岁感极强的小洋楼,墙面长满爬山虎,绿油油的,看上去很是清凉。   余知意站在马路对面,对着那面爬山虎找角度,好像怎么拍都很死板,最后还是决定用对分式构图,将画面左右分为比例 2:1 的两部分,成片的绿色形成左右呼应,快门刚落下,画框中闯入一个背着双肩包的男人,男人穿着天蓝色衬衫浅卡其裤子,配着白色板鞋,迈开的长腿定格在画面中,余知意从相机后抬头,人已消失在拐角。   照片被他保存了下来。   陆景年无心欣赏美景,沿着大路往前走,拐了个弯,几分钟后走到一处十字路口,四下游目,正对着他的马路对面应该是居民区,一排排房子紧挨着,每栋颜色都不一样,像排列在盒子里的马卡龙,西南方向看过去,是三间挨在一起的店铺,正中间应是花店,两旁是奶茶店,西北方向是一家酒店,想着应该先去开个房间休息一阵,他从广州乘坐飞机抵达厦门,又从厦门转乘高铁到云宵站,再打的到铜陵镇,从早上到现在,除了在飞机上喝了杯咖啡,滴米未沾,此刻被太阳晒得头昏脑胀。   陆景年站在路口踌躇,阳光太烈,照在前方红绿灯上,有点难为他。   虽说红绿色盲,但平时还是能分清红绿灯,红灯在他眼里偏黄色,绿灯在他看来是偏清白色,黄灯偏橘红,有些城市的红绿灯分不清,他可以听红绿灯提示音,再或者跟人走,行人走他走,行人停他停。   可眼下路上只有他一个人,强光照着,对面三个灯像是被一层热气遮着全闪着刺眼的红,也没有提示音,左右看了看,左边没车,应该能过。   余知意一路拍着花儿,不知不觉拍到了路口,每一棵都有不同的美,正准备返回花店,余光瞥到人行道一人背着双肩包的男人,看衣着是刚误入镜头的男人,此刻人行道对面正值红灯,男人望着左手边往路口对面冲,似乎完全没注意右边车道一辆小车正向路口驶去。   “等等!” 余知意几步跨上前拽住那人背包将他拉回来,好在他走的慢,“朋友,能帮我拍张照吗?”   陆景年被一股力量猛往后一拽,还没来得及回头,借身后那人手臂站稳的瞬间前方一辆车疾行而过,带动一股热风,同时一股香气沁入鼻腔,似栀子的清雅,又像玫瑰的馥郁,更多的是百合的馨香,回头,对上一双澄净的眼眸,配着一张带着浅笑的脸,陆景年原谅了他的无礼。   “不好意思,” 余知意取下单反,“能帮我拍张照片吗?”   陆景年没接单反,“抱歉,我不太会拍照,赶时间。”   说罢再次走向斑马线。   余知意执着的将他拽到树荫下,指指红绿灯,“刚红灯。”   余知意打量着他,看起来跟自己年岁相当,三十左右,五官组合在一起挑不出任何瑕疵,额头布满细汗,面色苍白,用当地阿嫲的话说那就是印堂发黑一脸倒霉相。   “那现在是绿灯了吧,我得走了,谢了。” 陆景年晕得厉害,只想快点找个酒店躺一躺。   余知意这下断定他是想不开要寻死了,对话的这两分钟,对面又轮到红灯了,再拉拽住他背包,“诶,你是来旅游的吗?”   陆景年真的撑不住了,顺着余知意手脱下背包转身俯身快步闪到一旁干呕,好半晌才顺过气。   “你没事吧?”   陆景年双手撑着膝盖,摇头,“没事,我只是想去对面酒店。”   “该不会是中暑了吧?要不跟先我去店里休息吧。”   明明是询问他意见,却没给他拒绝的机会,拎着他的背包在前面带路,“前面花店就是了,很近的。”   陆景年反应迟钝的跟在他后面走,确实很近,几分钟后,“余香” 花店招牌印入眼帘,简约的白色招牌,“余香” 下面还有一排小字 “予人玫瑰 手有余香”,两扇玻璃门开着,左边放着一桶鲜花,右边一棵龟背竹,底下是一张竹藤椅子,门口的广告牌上彩色粉笔写着一行加粗字:今日特别鲜花,星芹。   下面一行小字:你比星星更闪耀。   陆景年没去关注字句的内容,被字的本身吸引,很久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粉笔字了,行云流水,畅快豁达,超凡脱俗。   花店左右两间,都是冷饮店,   这会儿右边的奶茶店店主郁梨,倚在门边啃着西瓜跟余知意打招呼:“余哥,刚有客人,帮你卖了一束花,微信扫码的,钱你收到了吧?”   余知意笑笑:“谢谢,收到了。”   郁梨这才看见跟着余知意身后的陆景年,赶紧放下西瓜,抽出纸巾擦了擦嘴,“这位帅哥是来旅游的?一个人吗?需要导游吗?很便宜的,只用包车费和三餐就行了……”   左边鲜榨果汁店的老板谭玮一脸鄙夷,打断郁梨:“行了吧你,看见长得帅得都往上凑!”   “管你…… 事!” 郁梨回击。   电还没来,余知意招呼陆景年坐在他刚坐过的凳子上,顺手把他的背包搁收银台上,说:“别理他们,他俩天天斗嘴,今天刚好停电了,空调没法开,你拿扇子扇扇,我去帮你拿点水。”   陆景年一坐下汗淌得更厉害了,打着扇子打量花店,花店面积不大,目测 40 平方左右,花架上下再层,整齐的摆放着各种鲜花,数种花香萦绕在一起,数百合的香气最为突出。   细看,每个花桶上都贴有标签,陆景年看过去,绣球、针垫、落新妇、松虫草、冰淇淋桔梗、弗朗、小飞燕、翠珠,扫过上层,大部分是他没见过的花材,上层最后一个花桶,标签上写着 “星芹” 两个字,陆景年看过去,小小一枚的花朵,呈放射状排列,像散开光芒的星星,花如其名。   目光往下,下层全是玫瑰,一看望过去,又各不同样,各有各的美,标签上依次标着:流沙、粉钻、太妃糖、暖玉、曼塔、芬得拉、迪薇娜、楼兰、琉璃翠。   陆景年头一次知道玫瑰分这么多品种,看着他眼里灰色黄色的玫瑰和褐色的叶子,闻着花香,好像没刚才那么难受了。   郁梨跟着进花店,递给陆景年一个充电的手持小风扇,“诶,帅哥,你是余哥朋友吗?我看余哥去后面街帮你买水去了。”   “不是,” 陆景拒绝小风扇,摇摇手中的蒲扇,“谢谢,我有这个就行了。”   “哦,那你是来旅游吗?”   “来找人的。”   郁梨 “啊” 了声,没下文了,脑补了一出都市情感纠葛大戏。 第2章 风铃草   作者有话说: 周末愉快宝们,风铃草和玻璃风铃图片在微博 郁梨是女生   余知意回来的很快,后背汗湿一大片,将一瓶常温的矿泉水递给陆景年:“先喝点水,热了一身汗不要马上喝冰冻的,缓一缓再喝点糖水,我放保鲜柜了。”   陆景年这才打量他,白色棉质上衣,灰色休闲裤,裤脚有抽拉绳,绳子抽一半,整体看着很舒服。   接水时手指无意相碰,陆景年像是碰到电般反应极大的缩回指尖,仰头说:“谢谢。”   “你这谢谢有点超标。”   郁梨随声附和,“可不是,跟我都说了好几句,余哥,他真不是你朋友啊?”   “还真不是。”   陆景年站起身,“不好意思,忘了自我介绍,陆景年,广州过来的。”   余知意向他伸手,他犹豫了片刻,在衣服上擦了擦,握上余知意的手。   指骨修长,手心有汗,有点湿,又有点凉,还有点僵硬,余知意想,他好像很抗拒跟人接触。   “余知意,南风知我意的知意。”   “还有我,我叫郁梨,可以叫我梨子,外面臭着脸那家伙叫谭玮。”   谭玮大声喊了声:“郁梨,有客人,生意还做不做了?”   “哦,来了来了!帅哥我们等会聊啊!”   余知意看着他喝了几口水,刚好电来了,店里不知道是风扇还是空调 “滴” 了声。   “你衣服都湿了,先不要吹空调,容易感冒,小风扇打开吹吹。”   陆景年扯了扯黏在后背的衬衫,问道:“余老板,能不能借用下卫生间,我想洗个脸。”   余知意刚打开风扇,怕风扇吹着花儿,特意把风扇对着墙面吹,经过墙壁的遮挡风向会折返,增加空气的流通的同时使室内凉爽。   “一楼没有卫生间,我带你去二楼。”   放下水跟着余知意走,收银台左手边有一道小门,门后就是楼梯,墙壁上挂着几幅抽象油画,各种颜色融在一起,刺激着陆景年的神经,那股被花香气压下去的烦躁又不安分的冒了出来。   “小心点,你个儿高,别撞到头了。”   “不会。”   还没到二楼,一阵清脆悦耳的 “叮铃” 声传入耳中。   “洗手间在这里。”   陆景年没有急着进洗手间,打量起楼上的装饰,二楼空间很大,目测 80 平方左右,是楼下三家门面的总面积,大厅放着一个大沙发,墙边摆着一个大木架,架子上放着各种颜色的彩带和包装纸,移线前移,找到声音来源,通往阳台的玻璃门开着,门帘头垂挂着一串串风铃,风铃下是一整帘的水晶门帘。   “是不是很好听?想去阳台看看吗?”   “方便吗?”   余知意笑笑:“这有什么不方便的。”   陆景年头一次见这种风铃,像一朵一朵垂着的喇叭花,但比喇叭花小,玻璃的,渲染着淡淡的颜色。   “这叫什么花?”   说话间烦躁感退了些许。   “风铃草。”   “你布置的吗?” 陆景年又问,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问,随意找的一个话题。   “我看起来这么文艺吗?” 他说,“这是萍婆的一帘幽梦。”   陆景年没听懂,还是点了点头,走到阳台,阳台花架种满了多肉,花架左边是一个竹藤吊椅,花架前方靠阳台栏杆是一个陶缸,缸里睡着一小朵碗莲,白云倒映在水中,倒像是种了一缸云朵。   “女孩子应该很喜欢这里。”   余知意接话:“是的,这里很适合拍照,你呢,你不喜欢?”   “我不是女孩子。”   “我也不是女孩子,但我很喜欢,美好的事物都值得喜欢,还有更美的等你去喜欢。”   陆景年觉得他话里有话,说了句 “可能吧,抱歉我去下洗手间”,说完转身进了洗手间。   余知意在想是要在二楼等他还是先下楼,等他的话,好像在看着防着他,不等的话,又显得很没礼貌怠慢了他,好在他洗脸很快,“好了。”   “你衣服湿了,” 余知意指着他胸前溅湿的一大片,“刚忘记提醒你了,这个水龙头有点凶,会滋水。”   “领教过了,不过没关系,湿了凉快。”   他走在前面,余知意在后面光明正大的端量他,头发应该是刚剪过,后脑勺的头发很整齐,右耳下方有一枚小痣,楼梯拐弯处他转过身露出轮廓完美到几乎无可挑剔的侧脸,额角碎发滴了一滴水,落在他脸颊,余知意突然很想提醒他擦擦脸。   郁梨见他们下楼,迎上前,“余哥,刚又卖了一束花,是个帅哥来买的呦,今天是什么好日子,这么招帅哥,哦对了,钱你收到了吧?”   “嗯,收到了,谢谢梨子。”   “哎这位帅哥叫什么来着,刚忘记了。”   郁梨盯着陆景年。   余知意帮他答了:“陆景年。”   “记住了,陆大帅哥。”   陆景年点点头,去拿那瓶那喝剩半瓶的水,还没拧开盖子,听余知意说 “糖水要尝尝吗?”   又拧上盖子,“好啊。”   陆景年其实不喜欢吃甜食,广州也有很多糖水店,他不是广州本土人,原本以为糖水就是糖加水,类似奶茶,有次带小侄子去吃才知道糖水也能丰富到让人眼花缭乱,各种对他来说奇怪的搭配,比如绿豆煮海带,芋头煮花生,突然想尝尝东山县的糖水。   看着余知意走到保鲜柜前,在一堆鲜花里拿出四个叠在一起的透明一次性小碗。   “这碗是你的。” 余知意把最上面一碗递给陆景年,接着说:“怕你吃不惯,你这碗只加了炼奶。”   “谢谢。”   他又把其中两碗递给郁梨,“梨子,你和阿玮的。”   “哇,我就知道有我份,余哥你最好啦,咦,你们俩都不加料啊,是芋圆不糯还是芋头不粉,是红豆不好吃还是烧仙草不滑,不加料多单调啊。” 郁梨端着两碗走出去。   陆景年打开盖子,半透明琥珀色,是的,这个颜色他能认出来,QQ 的,有点像果冻,“不单调,我喜欢简单的。”   “尝尝看。” 余知意递给他透明勺子。   “这叫什么?我在广州好像没见过。”   “石花膏,我也是到这里才知道的,长在礁石上的一种食用海藻熬制出来的,清凉解暑。”   陆景年尝了一口,爽滑,清凉,挟着炼奶的甜味,比果冻爽口,有一股特殊的味道,像海水。   “吃得惯吗?”   “还不错。”   他吃东西很安静,低头一勺一勺的吃着,吃完盖好盖子问余知意垃圾该扔哪,余知意抢过去,“我来吧。”   门口阴影往外延长了几米,刚进来的时候在人行道石板上,太阳走得快,这会移到了绿化带边。   “余老板,我该走了。”   余知意笑着说:“过马路注意看红绿灯。”   陆景年向他点点头,看向花架,“走之前我想买束花。”   余知意微微失神,“你想买什么花?”   “不知道,有介绍的吗?”   “是送女朋友还是长辈?”   陆景年摇头,“都不是,送给一个跟我差不多年纪的人,男性。”   余知意拿起一枝洋桔梗,轻柔的白色花瓣渲染着点点紫色,“洋桔梗可以吗?”   陆景年看向那枝花,比玫瑰多一分清雅,比百合多一分妩媚,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反而问:“余老板喜欢吗?”   余知意点头:“很喜欢。”   “那就这个吧,帮我包一束。”   余知意擦了擦手,拿起收银台旁挂着的围裙系上,从身后置物架取出灰色和淡粉色包装纸,两张纸交错叠在一起,而后又对折,取出一把洋桔梗,修剪掉多余叶和枝,放在包装纸上,包好后取银色缎带系上蝴蝶结。   “好了。”   陆景年接过,“多少钱?”   “100 吧。”   “哇,余哥,你平时都是卖 128 到 168,果然脸长得帅不一样。” 郁梨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进来了。   陆景年从裤子口袋摸出手机,对着收银台收款码扫了下,三秒后收款提示器语音提示 “支付宝到账一百六十八元”。   郁梨伸了伸舌头,觉得很不好意思。   “余老板,” 陆景年捧着那束花,递给余知意,“付你糖水钱。”   余知意竟有些不知所措,花店从武汉开到这个小县城,从来都是他递花给别人,头一次有人双手递花给他,这种感觉很微妙,像一只蝴蝶落在心上,轻轻扇动翅膀很快又飞走。   “送我的?”   “不是送你,是付那碗糖水钱。”   “那谢谢。”   陆景年拎起一直放在收银台的背包,“再见。”   “等等,” 余知意小心地放好花,从围裙口袋掏出一枚印章,很小的一枚,他向陆景年伸手,“手给我,我送你一朵特别的花。”   陆景年指尖蜷了蜷,还是展开掌心,印章落在他手心,余知意手拿开的瞬间陆景年看到一个笑脸。   那是一枚笑脸印章,陆景年弯了弯眉稍,“谢谢。”   这是他今天的第一个笑容,余知意想,他笑起来可真好看,他应该要经常笑才对。 第3章 鲁丹鸟   作者有话说: 鲁丹鸟真的很好看   陆景年拎起背包刚准备出门,脚步滞住,抖了抖包,走到门外打开,愣住。   余知意跟着走出来,问:“是不见了什么东西吗?”   “这不是我的包。”   “嗯?”   郁梨一脸愧疚,像犯错的小孩,“对不起啊陆大帅哥,就你们上楼那会儿,有个帅哥来买花,他也是背的黑色双肩包,跟你的几乎一样,他要自己选花,把包放在收银台上,我就随手拿了一个放收银台里面,等他走了又拿了上来,我以为那个是你的包……”   余知意也跟着急,“先看看包里能不能找到联系方式。”   陆景年一脸淡然,“嗯。”   里面除了衣服和一瓶水,其他什么都没有。   “你包里有什么贵重物品吗?” 余知意问。   “倒也没什么贵重的,只是身份证在包里。”   换洗的衣服三套,耳机,充电宝,钱包,身份证在钱包里,好在手机一直在身上。   “啊,那怎么办啊,要不要报警啊?” 郁梨更加自责了。   一直没进来的谭玮走过来,把包里东西全倒了出来,拿起一件黄色上衣抖开,指着上面的 “龙拳醒狮队”Logo,说:“余哥,你查下这个醒狮队电话,刚那人来买花的时候我看到他是从一辆面包车上下来的,应该是一队人一起。”   余知意在网上找到龙拳醒狮队电话,那边接电话的人很客气,记下了余知意电话,表示问过队员后给余知意回电话。   约摸五分钟后一个男生回了电话,店里的这个包是他的,他当时心里装着事,也没注意拎了就走,上车就甩后座,还是接到电话才知道拿错。   “实在抱歉,我们醒狮队要去国外参加国际狮王争霸大赛,预计十天才能回国,待会到了高铁站寄回给您可以吗?我的包麻烦暂时帮代保管。”   余知意看了陆景年一眼,“好的,麻烦了,谢谢。”   “应该的。”   陆景年松了口气,能寄回来最好。   谁知计划不如变化快,一小时后拿错包的男生发来信息,称他们高铁晚点了,急着赶往机场没时间寄件,背包他先带上飞机了,等回来后亲自送上门。   余知意很是过意不去,没有身份证耽误事,和郁梨一起再次向陆景年道歉。   陆景年反过来安慰他们:“没关系,没有身份证我坐汽车就行了。”   谭玮说可以去派出所补办,余知意当即陪着陆景年去了当地派出所备案,提供身份证号码后核实后警察开了张临时证明给他,告诉他拿着那张证明去火车站窗口出示给工作人员,一般情况下不耽误乘车。   带着开好的证明, 陆景年去酒店订房,余知意正好顺路,带他去了一家口碑较好的,谁知酒店前台看着证明硬是不敢给他办理,说最近查的严,没有身份证坚决不办理入住,一连问了好几家,都是一样的结果。   余知意跟在陆景年身后再次道歉:“对不起啊,害你没地方住了。”   “没关系。”   顿了顿,陆景年想到当前最重要的问题:“余老板,请问下,这边有没有什么小旅馆,不需要身份证的那种?”   余知意有点为难,“这个我还真不清楚,实不相瞒,我到这小镇也才三个多月,回去问问郁梨吧。”   郁梨更是一脸为难,“我只是刚来的时候住过前面的永盛酒店,要身份证的,其他的小旅馆应该也要吧,问问谭玮,他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谭玮,谭玮,过来下!”   谭玮摇头:“小旅馆倒是有,不要身份证的没有,现在都是实名登记的,没有身份证不能入住,听说前段时间出了事,有个旅客在酒店做了违法的事,商家也受到了牵连,现在都查的严了。”   郁梨点头:“嗯,陆大帅哥,他都这样说了,那就是真没有了,这镇上的旅馆他都住过,女朋友多……”   谭玮敲了她一记,“瞎说什么!”   余知意无奈的看着他俩吵,对陆景年解释:“你不嫌弃的话,住我这里吧,反正我一个人住。”   陆景年怔了两秒,“方便吗?”   “就是条件简陋了点。”   “你不怕我半夜打劫你?”   余知意笑了笑,“我这里最值钱的就是花,说吧,你想要哪朵,不用等到半夜。”   陆景年今天第二次笑了,“那就麻烦余老板了。”   说话间进来两位客人,余知意忙着招呼客人,问陆景年要不要先上楼休息,陆景年拒绝了,“你忙你的,我在外面转转。”   走到门外掏出手机,点开陆锦华微博,跟陆锦华兄弟三十一年,还是前几天在其他人帮助下找到陆锦华微博账号才窥探到陆锦华还有他不为人知的一面,微博里记录着各种美景美图美食,呆萌猫咪,憨厚小狗,还有陆景年无意扔掉的手工艺品,最后一条微博停留在四个月前,一张招牌为 “花憩小筑” 民宿图片,文字是:东山岛的美丽我带不走,花憩小筑的床很温暖,跟老板约好了,三个月后再来。   一周前,就在这条微博下,陆锦华自己评论了一条:东山岛,我来了。   再次点开地图,在地图上搜寻花憩小筑,还是没有。   往前走了几十米,路口有家报亭,陆景年已经很多年没看到过报亭了,跟报亭大爷买了两包经典软双喜,一个打火机,扫码付款后调出陆锦华照片,向大爷打听有没有见过他,大爷普通话不是很标准,摆着手说:“阮毋知呀。”   陆景年失望惯了,虽然没听懂,他猜大爷说的是不知道。   回到余香门口,坐在台阶上,望着远处,街上人慢慢多了,一辆辆载着小朋友的电动车从店门口经过,电动车大军过后,三轮车载着卖菜的大爷大妈慢悠悠的从门前驶过,抬手看了下表,差不多五点了。   余知意送走客人,走出门,看着坐在台阶的陆景年,远处的车流汇聚着小朋友们的欢笑声,隔壁两间奶茶店围满客人,碎冰机发出一阵轰鸣声,一片热闹中,只有陆景年的背影是孤独的。   “陆先生,有空陪我出趟门吗?” 余知意问。   陆景年收起手机,回头,看到站在身后的余知意,余晖落在他身上,浅浅的温暖色,“当然有空,去哪里?”   “刚有客人打电话订了一束鲁丹鸟,陪我送花去?”   “走吧。” 陆景年起身,拍了拍灰,“鲁丹鸟?是花的名字?好特别”   余知意进屋抱出花,超大束的鲁丹鸟,用旧报纸包着,花朵娴静如仙子,黄色花芯周围围绕着一圈白色小花瓣,像穿着了件公主蓬蓬裙,清新中透着浪漫。   陆景年看着花,夸赞:“很漂亮。”   余知意眉稍一扬,笑道:“是啊,很漂亮,鲁丹鸟学名鳞托菊,也叫罗丹斯小蜡菊,花瓣摸起来像是打了一层蜡,轻盈飘逸。”   陆景年伸手想摸,又缩回手,余知意将花递给他,“没关系,摸一下不会坏。”   陆景年小心翼翼地触了触,类似绸缎的质感。   “她的花语,远离尘世的喧嚣。” 余知意说。   陆景年不舍的移开目光,很低的重复了一遍:“远离尘世的喧嚣。”   “会骑电动车吗?”   陆景年老实回答:“这个还真不会。”   “那自行车呢?”   “也很多年没骑过。”   “那就是会,走。”   跟着余知意往前走了一段路,路边一排共享单车,余知意扫了两辆,将花放在其中一辆车篮,推出另一辆,说:“陆先生试试看。”   陆景年跨上单车,把住龙头,踩下踏板,缓缓起步,车头扭了两把,一直在后面看着他的余知意才跨上车,这种单车对他们俩来说还是矮了点,踩的时候腿需稍稍往外曲。   余知意与他并排,将就着他的速度,“在广州没骑过单车吗?”   “没有,以前挤地铁,后来有单位接送车,很少有机会骑单车。”   “感觉怎么样?”   陆景年看向他,车篮前载着浪漫,风撩乱他的头发,笑容跟暮色霞光融合在一起。   “还不错。”   “那加点速度?”   “好。”   订花的是一家服装店的老板娘,见到余知意,笑着说,“谢谢余老板,我本想去拿的,走不开。”   “没事。”   老板娘看向停在门口的陆景年,“这位帅哥是你亲戚啊?你俩长得有点像。”   余知意也回头,“不是,是朋友。”   姑且算朋友吧。   “哦,” 老板娘回屋,“你等我下下。”   老板娘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一袋水果,“给,家里自己种的,我吃不完,拿回去吃。”   “那谢谢了。”   “慢走啊。”   余知意将那袋水果放陆景年车篮,陆景年打开看了眼,樱桃大小,在他看来是黄绿色,有点透明,是他没见过的水果,于是问:“余老板,这是什么?”   “油柑,很甜,你尝尝。”   陆景年拿起一颗,刚准备送进嘴里,余知意又叫住他:“诶,回去再尝,还少一样东西。”   “少什么?”   “回去再告诉你,走,带你买菜去。”   陆景年脚支住单车,“还要买菜?”   “嗯,不然我俩晚上吃什么?”   拐进一条小路,两旁的房子全是老房子,石灰粉的墙面记录着年代感,上一次下雨的痕迹还在,青瓦片上长着一片多肉,巷子里飘着各家饭菜的香味,响着锅瓦瓢盆交响乐,各家母亲在巷道口唤着嬉戏的孩子。   陆景年恍惚回到了小时候,那时的夏天,他也是这样,光着脚在村子里疯跑,他母亲也是这样,远远喊着:“小华小年,回家吃饭了!”   余知意看他越骑越快,追上他,“陆先生在想什么?”   “没什么,菜市场还没到吗?”   “这里不是去菜市场的路,跟着我走。” 第4章 香豌豆   作者有话说: 缘分来了   又穿过一条小巷,余知意在前面按着车铃铛,停下车,“到了。”   小巷最深处,两旁坐满摇着扇子的阿婆们,地上摆满新鲜带着土壤的青菜瓜果,余知意说:“这里都是当地阿婆们自己种的菜,吃不完拿出来卖,很新鲜。”   陆景年记忆里也有过类似的场景,“余老板真会生活,这种地方我肯定是找不到的。”   “让我找我也找不到,是萍婆带我来过,陆先生,你喜欢吃什么?”   “我不挑,都吃。”   “那我看着买了啊。”   买完菜走了另一条路回花店,陆景年觉得很神奇,感觉像是走了两个完全不一样的方向,回到的又是同一个出发点。   归还好共享单车,余知意向他解惑:“不奇怪,小巷都是连通的,只要会认路,走小巷能省很多时间。”   “余老板。” 陆景年帮他拎着菜往回走,叫住他。   余知意回眸,两旁路灯就在这时候亮起,照得他眼睛很亮,“怎么了?”   “没什么,想夸你厉害,刚看你买菜,阿婆们讲的都是本地话,我一句没听懂,你还能跟她们沟通,算上大学四年,我在广州待了十多年,一句粤语没学会,能听不会讲。”   “这算厉害吗?我也没听懂,你没看到阿婆们都在打手势吗?国际通用,一只手就是五块,两只十块。”   又逗笑陆景年,“你朋友一定很多。”   “还行吧,回去做饭了。”   郁梨刚吃完外卖,就坐在奶茶店和花店中间,见他俩回来,“你们去哪了,去了这么久!”   “买菜,你吃了吗?要做你的份吗?”   “不用不用,吃了吃了,哪能天天蹭你饭啊,白吃白喝的,我怕把你吃穷了。”   “哪会,谭玮呢,他吃了没?”   郁梨大声说:“人家少爷命,刚刚有人给他送饭了,是吧,谭少爷!”   谭玮忽略他,回余知意:“余哥,我刚吃过。”   “那就劳烦你们帮我看着店,我上去做饭。”   “去吧去吧。” 郁梨玩着连连看,随手一挥。   余知意转头叫陆景年:“陆先生,是要在楼下坐坐还是跟我上去?”   “不麻烦的话我还是跟余老板上去吧。”   上楼时余知意告诉陆景年,这一整栋三层半都是他租的,算是个二房东,一楼原本是一体的,被分为三个门面,中间的作花店,两边租给郁梨和谭玮,郁梨先租,都快开张了,谭玮租下另一间,也开茶饮店,二楼用来当仓库,住在三楼,顶层还有半层。   说话间到了三楼,开门的瞬间陆景年眼前一亮,淡雅的小清新风,淡蓝色墙面,蓝白格子桌布,白偏蓝色窗帘,原木茶几,地上铺着一块白色羊毛地毯,大夏天的,有点违和。   陆景年不知道墙面实际是什么颜色,淡蓝色只是他眼里的颜色,偷偷拍了张照片,放在搜图软件查颜色,是薄荷绿。   余知意给他拿了双拖鞋,说:“你先坐,随便坐,想参观也可以,随便参观。”   “谢谢。” 陆景年走到沙发前坐下,粗略打量,进门左手边是厨房,右手边应该是小书房,门没关,刚换鞋时看了一眼,满满一书架全是书;坐发对着的是两间卧室和洗手间,门口通对着的是阳台,双层窗帘,两层都是纱质的,风很大,撩动着窗帘,凉爽,梦幻。   余知意将米放进电饭锅,洗了点葡萄和服装店老板娘给的油柑,放到茶几上,又给陆景年倒了杯清水。   “陆先生,尝尝这个油柑。”   陆景年拿起来,整颗放嘴里嚼下去,眼见着五官拧成一团,又苦又酸,又涩,但他还是咽了下去。   余知意直笑,指指水杯,“现在喝口水试试看。”   “嗯?很甜。”   余知意也吃了一颗,“对,我第一次吃也吃不惯,后面慢慢爱上了,你吃第一口,苦,而后酸,涩,但是吃完了,留在舌尖的只有甜,连带着你后面喝的水全是清甜的。”   就像人生,总有一抹甜在最后作补偿。   陆景年又拿了一颗,这次没皱眉,细细品尝,确实,苦涩过后是挡不住的甜。   余知意洗菜时陆景年走过去问:“需要帮忙吗?”   “不用,就这两个菜。”   “这个是什么?” 陆景年拿起一个长的像辣椒,但又不是辣椒的蔬菜,表面粗糙,似乎还有绒毛。   “秋葵,你没吃过吗?”   “可能吃过,自己没买过,没注意。”   余知意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陆先生应该不用自己做饭吧,你妻子大概没让你进厨房帮过忙。”   陆景年愣了愣,说:“我没有妻子,我还没结婚。”   “那是你女朋友做饭吗?”   “我也没女朋友。”   余知意洗好秋葵,“抱歉。”   陆景年可以不解释的,但还是解释道:“我在单位食堂吃,家里就我一个人,一般不做饭。”   广州压力大,忙完工作加上路上时间,到家九点十点,时不时还要带工作回家,根本没时间做饭,周末偶尔做次饭,也是在小区楼下超市随便买点菜,没注意这些新型菜品。   余知意点点头,“我倒是喜欢做饭,刚到这里外面的饭菜吃不惯,瘦了十来斤,还是自己做饭合口味,秋葵富含粘稠物质, 有利于胃肠蠕动, 促进消化, 还能增加食欲, 对保护肠胃有益。”   余知意切开,示意陆景年看过去,“这就是它的粘液,我喜欢蒸蛋的时候放切开的秋葵点缀。”   陆景年拿起一片,像多方形小花,研究完秋葵,又被一旁的另一种蔬菜吸引,“长见识了,那这又是什么?”   余知意顺着他手指看过去,水池里泡着一种四边形的豆角,每个边带着裙状波浪纹。   “四棱豆,这个不常遇到,听卖菜阿婆说她也是今年第一次种。”   陆景年帮着切好四棱豆洗好菜,看着余知意做饭。   他做菜很快,清炒番薯尖,白灼秋葵,五花肉炒四棱豆,最后拿出冰箱里的红杉鱼,干煎,除了油什么都不用放,提前腌制过,最后滚了个虾皮紫菜汤。   “好了,可以吃饭了。”   “这么多菜,我们吃得完吗?”   余知意说:“你是客人,吃不完多吃菜少吃饭。”   盛好饭,余知意见陆景年迟迟不动筷子,问他是不是不舒服没胃口。   陆景年摇头,有些犹豫地开口:“余老板,你这儿有一次性碗筷吗?我用一次性的。”   余知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我年年体检,身体健康,还是说你有洁癖啊?我现在下去买。”   “不是,别误会,” 陆景年拉住他,“我没有洁癖,我是怕你……”   “那吃饭吧,我也没有。”   “你就不怕我有病吗?”   余知意问:“什么病?是吃顿饭就能传染的病吗?如果有,那说话也能传染了,我们都说了好多句了,要传早传了,快吃饭吧。”   “你还真是没防备心。”   余知意这下抬头了,看着他,很平常的又吃了口饭,说:“你要真洁癖,我现在去楼下买碗,菜都要凉了。”   陆景年犹豫了几秒才开始动筷子,说了声谢谢。   饭吃到一半,陆景年电话响起,大部分人接电话时会走向阳台或其他地方,陆景年只是很随意的接通电话,丝毫没有避开余知意的意思,反倒是余知意下意识的起身,借口去厨房拿辣椒酱,把空间留给了陆景年。   房子就这么大,站在厨房想听不见都难,陆景年说:“给同事们添麻烦了,工作进度表抄送给相关人员了,有什么事随时电话联系。”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陆景年又说:“我挺好的,谢谢领导们关心。”   余知意想,他大概是失业了。   待他挂完电话,余知意才拿着一碟辣椒酱走出去,“要尝尝这个辣椒酱吗?我自己做的。”   陆景年脸上的凝重被笑容替代,“好啊。”   饭后陆景年抢着洗碗,余知意拗不过他,泡了壶茶在阳台等他,三楼阳台种植的花跟二楼阳台完全不一样,珍珠吊兰从三楼阳台垂向楼下,夜风一吹,像一串天然的无声风铃随风摇曳,串钱藤爬满栏杆,栏杆内种着乒乓菊、波斯菊、铁线莲和香雪兰等相对好打理的花材。   最近开得最欢的是香碗豆,香碗豆的花期一般在春末夏初,余知意的几盆从武汉搬到铜陵,大概是气候适应问题,中间一段时间停滞生长,前段时间换了土和盆又活了过来,这几天刚好开花。   陆景年擦着手走到阳台,“好香啊。”   “是香碗豆,你看,这盆全开了。”   “碗豆?” 陆景年看向花香来源,像一只只振翅欲飞的小蝴蝶,薄如蝉翼的翅膀是她的花瓣,轻盈的跳着只有风能读懂的舞蹈,冒着仙气儿。   余知意笑着替他解惑:“虽然它也叫豌豆,但它跟我们食用的豆科豌豆属完全不一样,植株和种子有毒,不可以食用的,是豆科山黧豆属一年生草本植物,原产意大利,只负责美貌,不负责食用。”   陆景年很喜欢听余知意说话,不疾不徐,娓娓动听,坐在藤椅上闻着花香赏着星空,晚风清凉,楼下响着摇铃声,余知意说那是卖石花膏的阿嫲出摊了,陆景年趴在阳台处,望着夜空,天空呈青白色,云层在追赶星星。   “余先生的生活真令人羡慕。”   余知意抿了口茶,小青柑,青桔皮味很浓,“不用羡慕,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生活方式,你羡慕我的同时,可能也有很多人羡慕你。”   余知意没问他职业,看他谈吐气质应该不会太差。   “陆先生是来旅游吗?”   陆景年摇头,说只是来找人。   “那也可以顺便看看这里的风景,来都来了,就当换个地方欣赏地方风情吧。”   陆景年点头应声,喝完一盏茶,他掏出手机,点开地图,问余知意:“余老板,能向你打听一个地方吗?”   “什么地方,说说看。”   “花憩小筑,你听说过吗?”   余知意眉头扬了扬,放下茶盏,“不会这么巧吧,我看看地图。”   “还真的巧了,你要找的花憩小筑,就是余香花店的前身。”   余知意在是二月份过完春节在朋友沈向喻夫夫的帮助下,从武汉搬到东山县铜陵镇的,店铺地址是朋友妹夫帮找的,余知意只看了视频和周边环境,人没到场就让朋友妹夫帮着交了压金定了下来,花店前身 “花憩小筑” 是房东萍婆的侄女帮忙经营的一间民宿,可惜空有梦想却经营不善,连续半年亏损,梦想毕竟不能当饭吃,不得已转租出来。   这下不光是陆景年,就连余知意也觉得不可思议,陆景年在地图上都找不到的地方,被余知意牵引着无意找了过来。   “陆先生是要找什么人吗?或许可以找萍婆帮着打听打听。”   “找我哥,不过没关系,可能他已经回家了。”   余知意看他神情低落,没再问,而是跟他讲起花店现在的装修,只有一楼店面有重新装修,二楼三楼资金不足,只是简单了处理了下。   “你现在看到的墙面,沙发,装饰画,还有阳台的吊篮,藤椅,多半是花憩小筑之前留 下来的。”   陆景年看向那些花儿,“我猜也是,二楼三楼几个房间,就连洗手间装修风格都各有特色,只有这些花,一样的好看,这些花都是你添置的吧。”   余知意抚摸其中一朵,“说来怕你笑话,当初我从武汉搬过来,请了一辆大货车,搬的最多的就是这些花和书房那些书。”   每一盆都是心头好,每一盆都带了过来,余知意只说了一半,他没告诉陆景年,三楼楼顶,整片都是花。   一壶茶喝完,余知意问陆景年要不要休息。   陆景年起身,有些不好意思,“能不能麻烦余老板借套衣服,还有,附近有卖衣服的吗?明天得先去买几套衣服。” 第5章 笑脸花   作者有话说:   他带的三套衣服都在背包里,今天去买菜时有随意看了一圈,没看见男装店。   余知意指指浴室,说:“我忘记跟你说了,你刚洗碗的时候我已经把你要穿的衣服放浴室了,你先去洗澡吧,我去铺床。”   陆景年能想到的,他早安排好了,陆景年有话想说,又不知道说什么,余老板的细致熨贴,令他舒适到心身舒畅。   等他洗好澡出来,发现客厅沙发被打开,沙发底层能抽拉,抽拉出来刚好拼成一张床,上面放着枕头、空调被,旁边点着蚊香。   余知意坐在沙发上,抬头,陆景年穿着他的睡衣,夏天的短袖短裤,也看不出来短不短小不小,头发湿湿的站在沙发前,手里拿着刚洗完还滴着水的衣服,有点局促的站在沙发前,看着比白天显小不止三岁四岁,他问:“请问衣服晾在哪?”   “给我吧。”   余知意走到阳台挂好衣服,说:“抱歉,当初房东找人来清理旧货,我让人把床都收走了,只买了一张床,房间是有,但没床。” 顿了顿,他又说:“我睡沙发,你睡卧室,床单和被子我已经换过了,房间有空调已经开了,客厅空调不能开,空调外机在阳台,散出的热气会伤到花,我不怕热,反正睡哪里都一样,都不用开空调。”   “我睡沙发,我习惯了,以前加班也经常睡办公室沙发,哪有客人睡主人卧室的。”   余知意又说:“你睡卧室,客厅有蚊子,这里蚊子很奇怪,开了空调就没有,我喜欢睡沙发。”   “好。” 陆景年应着。   等余知意洗完澡出来,沙发已被陆景年占了,他侧躺在沙发上,后背靠着沙发靠背,一只胳膊从胸前绕过垂向地面,另一只枕在耳下,人已累得睡着了。   余知意轻手轻脚走过去,打开风扇,把风扇移到沙发尾部对着他脚边的墙面吹,关了灯回卧室了。   半夜,余知意似乎听见外面有动静,拖鞋走动的声音,阳台推拉门打开的声音,听着听着迷糊中又睡了过去。   七点,余知意醒了,躺在床上听着外面陆景年起身了,接着是洗手间关门的声音。   余知意伸了个懒腰,走到外面拉开阳台门,阳台地面上一张湿纸巾,纸巾上落满烟灰和烟蒂。   洗手间传出冲水声,余知意悄悄退回房间,过了十分钟左右装作刚醒的样子,再次走出客厅。   陆景年把阳台的衣服收了起来,沙发已经被他收拾为原样,薄薄的空调被被他叠得整整齐齐的跟枕头放在一起,余知意不经意的向阳台望去,那堆烟蒂已被他清理了,地面一小片湿痕,像是被拖把拖过。   “早啊!”   陆景年抬头,笑笑:“余老板早!”   “昨晚睡得好吗?蚊子多吗?”   “睡得挺好的,没什么蚊子,大概是我天生不招蚊子,一只蚊子都没感觉到。”   这个还真的是,没蚊子,他怕余知意不相信,伸出胳膊给他看,“你看,一个蚊子包都没有,”   “睡得好就好,早上想吃什么?”   “我都可以,你平时吃什么?”   余知意想了想,说:“我带你出去吃吧,后面有条街,当地街坊都喜欢在那条街吃。”   衣服有点没干透,腰封较厚的地方,衣领处,穿着透着湿,陆景年拿了张纸巾垫在衣领下方,余知意留意到,转身回卧室,让陆景年等等。   再出来时他手上拿着一件灰色亚麻衬衫,“穿这个吧,宽松版的,你应该能穿,裤子的话,我有休闲裤,你要吗?”   陆景年没拒绝,接过衣服,“那就麻烦余老板了,谢谢。”   “你等等,我回去拿个小本子。”   陆景年不解,“拿本子?”   “对,” 余知意表情很认真,“记录一下陆先生一天要说多少句‘麻烦了’和‘谢谢’。”   陆景年被他逗笑,“好,我不说了,吃早餐去。”   下楼梯时,陆景年手机响起微信语音通话声,余知意刚准备返回楼上回避,陆景年按住他手腕,做了个类似安抚的动作,划开通话键,一声女声传过来:“陆叔叔,你电话怎么打不通啊,我打了好几遍。”   “可能有时信号不好,是有什么事吗?”   “没有,就是我妈妈说家里的芒果熟了,想寄点给你尝尝。”   “不用,” 陆景年语气温和,“帮我谢谢她,我现在人不在广州,好意心领了。”   女生声音有点失望,“那个,还有件事,期末成绩出了,我考了年级前三。”   “恭喜,你一直都很优秀。”   “那我挂断了,去帮我妈妈摘芒果。”   “再见,照顾好你妈妈。”   说话间余知意已经带着他从后门走了出去,陆景年惊叹:“这道门开得真神奇!”   陆景年没提刚刚电话的事,余知意也没问。   如果说前门对着的是宽阔的沥青马路,面对着的是年轻一辈的人群,后面一打开,仿佛穿越回了八十年代,后面对面街,一整条街腾着热气散着炸油条的香味,各类声响不绝于耳,低矮的房子连成一片,青石板路湿漉漉的留下一个一个慢悠悠的足迹,很多小店就连正式招牌都没有,只有一块木板写着 “地瓜粥”、“米圆”、“鱼粥”、“海鲜面”、“猪肝面线” 等。   余知意带着人穿过青石板路,问:“想吃什么?”   陆景年见余知意余光瞟向地瓜粥,以为他想吃,说道:“地瓜粥吧,小时候吃过我母亲煮的,很多年没吃过了。”   “广州没有吗?我读大学时曾去过广州,印象中广州美食数都数不完。”   陆景年扶着他避开奔跑的小朋友,“是很多,我吃过的不多。”   陆景年在广州上大学,半工半读,大三上学期开始备考研,经过坚持不懈的努力,终于在毕业后成功上岸,并在拿到学位证书的当月找到满意的工作,好不容易熬过了三年小有积蓄,父亲得了癌症,陆景年几乎没有属于自己的时间。   “没关系,这里小吃也很多,你跟着我,保准每天不重样,坐吧。”   陆景年小心地坐在两张各断了一条腿叠成一张的红色塑料凳上,习惯性的倒出茶水烫杯和一次性筷子。   余知意叫了两碗地瓜粥、萝卜干炒蛋、酱油水煮鱼,又去隔壁摊买了红龟粿、糯米大肠、油条和红糖面煎。   陆景年被满满一桌震撼到,“就我们俩,吃得完吗?”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感觉每样你可能都会喜欢,索性多买了两样,吃不完打包,放着中午我吃。”   陆景年喝了两口粥,回首回望,好像已经很多年没这么轻松惬意的坐下来吃一顿早餐了。   在广州,为了照顾父亲,按揭买了套房,中心地段的买不起,买在佛山,每天早上提前一个半小时出门往单位赶,到公司楼下便利店随便买份早餐,赶到办公室囫囵吞下,不过那段起早贪黑的日子也没持续多久,父亲习惯了跟哥嫂一起生活,病情稍稍稳定了一点又搬回了哥嫂那边。   现在想想,好像那几年都为了生活奔波,从来没有为了生活而生活。   余知意吃东西很秀气,昨晚晚餐时陆景年就注意到了,他吃粥用勺子一勺一勺舀着,吃油条拿纸巾包着,但并不觉得违和,只是秀气,讲究。   粥喝了大半碗,油条吃了半根,余知意看了眼陆景年,陆景年还在吃,刚放下的勺子又被余知意拿了起来,有一搭没一搭的在碗里舀着。   陆景年没错过他的小动作,“吃饱了就不要勉强自己了。”   余知意说:“我是怕你不好意思,陪着你吃。”   “我也饱了,现在是回店里吗?”   “还早,带你去市区买衣服吧,花店太早也没生意,十一点赶回来开门就行了。”   往马路边走的时候,陆景年才说起方才的女孩,“她妈妈以前在广州做护工,照顾过我父亲一段时间,后天出了点意外,手受伤了,回了老家,家里三个孩子,想让大女儿退学,顺手帮了一把,资助她上学。”   他所谓的顺手帮了一把,足矣改变一个女孩的一生。   余知意后悔没在出门前送他一朵花,走了两步,反应过来他随身带了一枚笑脸印章。   “送你朵花吧。”   陆景年顿足,“嗯?”   “抬手。” 余知意说着拉过他的手,在他手心轻轻按了下,一朵笑脸花出现在他掌中。   陆景年跟着笑,这次没说谢谢,他说:“我很喜欢。” 第6章 落日珊瑚   作者有话说:《苏三起解》那段引用百度百科   余知意留意过陆景年的衣服,虽然不是什么大牌子,那件衬衣至少一千块,裤子价位也在一千左右,鞋子余知意猜两千上下,手表倒是不贵,三千左右的小众品牌,余知意很喜欢那个牌子,低调不张扬,主打舒适。   铜陵镇也有男装店,余知意觉得镇上的男装店衣服都不适合陆景年,跟他气质不搭。   打了辆车,余知意报了地方,中兴广场。   跟的士师傅闲聊了两句,余知意礼貌的询问师傅:“师傅,您一直在这一带跑吗?”   “是啊,跑了十多年了。”   “那您挺辛苦!”   “都是为了生活,不辛苦,你们是来旅游的吗?”   余知意说:“不是,我们是来找人的,家里兄弟受了点挫折,打听到应该是来东山县了,一直没找着人,能不能麻烦师傅帮看下有没有见过?”   陆景年一直听着他们闲聊,只当余知意随和跟谁都能聊得来,直到他说完这句才反应过来掏出手机翻出陆锦华照片,从后座递给师傅,“师傅,您看看,照片里的人您有印象吗?”   “呦,还真是没有,这样吧,要是照片能发的话,发给我,我回头转给同事们,人多力量大,大伙都帮着留意留意,年轻人,遇到点挫折不算什么,说起来前段时间我还拉了个人,也是个年轻人,失业又失恋,想找个地方安静的自杀,被我劝住了,活着多好,是不。”   余知意点头,“对,活着好,那就麻烦师傅您了!”   “不麻烦,见到就帮一把,留个联系方式吧,要是见到你兄弟,我好联系你。”   余知意看向陆景年,他们到现在都还没有对方的联系方式。   陆景年出门前有备联系方式小卡片,都在背包里,这会儿才想起联系方式没告诉余知意,忙跟师傅借了条便签纸,将号码写在上面。   下车后,陆景年把手机递给余知意,“余老板,还不知道你电话,方便留一个吗?”   余知意接过手机,按下号码拨通,一秒后他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我号码,微信同号。”   陆景年存号码时,输入 “余老板” 三个字,又删除,改为“余知意”,退出通讯录,打开微信,加余知意好友,他原本以为余知意的头像会是鲜花或蓝天,没想到却是一条鱼,一条悠然自得的鱼。   “我好像没跟你说过,我哥是受了挫折失踪的,你猜对了。”   余知意愣了愣,“不难猜,成年人的崩溃无非就是情场失意,事业不顺,家庭不合,然后想找个全世界都不认识自己的地方疗伤。”   两人并排着往购物广场大门走,陆景年苦笑着摇头,“他事业顺利,家庭和睦,算了,不提他了。”   三楼男装卖场,电梯左侧的几家店全是大众品牌,余知意没停留,说:“直接上四楼吧,四楼品牌相对高端一些,三楼的应该没有适合你的。”   “为什么觉得我就不会在三楼买?”   余知意顿住脚步,“只是觉得这种满大街都在穿的款式,你应该不会喜欢。”   “倒也不是,” 陆景年说,“工作需要,我当时的工作环境,穿得太随便,有些场合不适合。”   他本想说穿得太大众融不进同事圈子,同事们聚在一起,有些人全身低奢侈品牌,别人穿两千的衬衫,你穿两百,跟同事一起出门办事,很多时候会被其他单位的人误认为是同事的助理或司机,尴尬不说还闹笑话,尤其是一些单位的保安,习惯了看穿着识人,很多时候也只能随波逐流。   四楼有两家小众品牌,T 恤均价五百,衬衫八百到一千,主打舒适低调风格,余知意自作主张的拉着陆景年进店,陆景年说:“余老板眼光好,能帮选三套吗?”   余知意帮着选了三套,一件白色 T,领口一左一右分别绣着一朵白云和一弯彩虹;一件浅蓝色休闲衬衫,一件灰色棉麻衬衣,裤子选了两条,一条黑色,一条白色。   陆景年说:“再选一条裤子。”   “那就这款吧,抽绳休闲裤,可以搭这件白 T。”   陆景年自己选了袜子底裤,让余知意等他,他去收银台结帐。   等了七八分钟,陆景年拎着两个纸袋走过来,将其中一个递给余知意,“这套我觉得很适合你,换成了你的码数。”   余知意愣着没接,“你…… 要送我衣服?”   “就当是房租,我吃住都在你那里,要不我先付你租金,你再付我衣服钱?”   两人一起笑,余知意不可能收他房租饭钱,陆景年也知道他不可能收。   “那就谢谢。”   “猜猜是哪套?”   余知意没打开,“嗯,彩虹 T 恤和抽绳裤子吧。”   “打开看看。”   余知意打开,跟他猜想的一样,他也最喜欢这一套。   “陆先生知不知道送衣服给别人的含义?” 余知意笑着问,心想着等他离开那天把衣服钱还给他,现在跟他争执显得不大方。   陆景年微怔,“顺手就给买了,有什么不好的含义吗?”   “没有,逗你的,你可以不用这么严肃。”   陆景年勾了勾唇角,“好。”   下到一楼,余知意特意绕到精品店,买了一套咖啡杯和一本带着锁的笔记本。   陆景年好奇,“这种本子我上学那会儿,班上很多女生喜欢,带着锁。”   余知意解释:“给萍婆买的。”   这已经是陆景年第不知道多少次听他说起萍婆了,他想,那一定是个很有趣的老太太。   返程没有打的,余知意带着陆景年坐公交,公交车开得很慢,也不知道他们运气好还是不好,坐了一辆没有空调的车,车窗大开,热风吹进来,路两旁的鸡蛋花开得张扬,陆景年头一次知道鸡蛋花还有红色,当然, 在他看来也许是灰色或蓝色,光线不同,看到的颜色也不同。   余知意望着窗外,说:“三月初,我到这里的时候,这一片建筑裹着安全网,一路过去都是青蓝色,现在已经是闳宇崇楼了,再回头,好像就在昨天。”   陆景年跟着看过去,望着一栋栋楼房被甩在车窗后,静静的没说话。   余知意转过头看陆景年,风吹得他头发来回晃动,不知道有没有吹散他的心事。   回到镇上刚好十一点,郁梨打着哈欠在门口拖着地,老远喊:“余哥,陆大帅哥,你们去逛街了?”   “去买两件衣服。”   “啊,早知道我也跟着去了,自从开了这家店,我就跟逛街无缘了。”   谭玮姗姗来迟,老远接郁梨的话:“开了店就要对自己的店负责,整天想着逛街玩游戏,不如关门回家睡觉。”   郁梨哼了声,“偏不,我就要开,看我生意比你好嫉妒吧,哼,气死你!”   余知意对陆景年笑笑,“他俩从第一天开店就这样,你习惯习惯就好了。”   “挺好的,热闹。”   谭玮跟他俩打了声招呼,转身开门准备作开店前的准备工作。   卷闸门被打开,满室香气环绕,余知意上楼放东西,下来时抱着一台旧唱片机,对陆景年说:“听戏吗?我平时一个人,总喜欢边听歌或听戏边做事,你想听什么?”   陆景年帮着接过唱片机,“好有年代感。”   “是吧,萍婆留下的,她让我帮扔掉,我找人修了修,还能用,修好她也不要了,我留了下来,你想听戏还是听歌,歌只有老歌。”   “听戏吧。”   很多年没听过戏了,印象中只有小时候过年过节跟母亲去听过两次,不记得台上演了什么,只记得戏台下那些卖棉花糖和瓜子的小贩。   余知意架好唱片机,放入唱片,一分钟后,迤迤逦逦的唱腔婉转而起,“苏三离了洪洞县,将身来到大街前。未曾开言心好惨,过往的君子听我言……”   “好像曾听过。” 陆景年说,“只是不知道意思,但一听戏,就能跟着戏腔进入戏中,不愧为我大中华国粹。”   余知意补充,“是京剧《苏三起解》,传统戏《玉堂春》的一折,叙述苏三自王顺卿走后,矢志不接客。鸨儿用计将其卖与山西富商沈燕林为妾,沈妻与赵监生私通,毒死沈,反诬告苏三,县官受贿,将苏三问成死罪。老解差崇公道提解苏三自洪洞赴太原复审,途中苏三诉说遭遇,崇公道加以劝慰。”   戏曲声中,余知意忙着搬花,给花换水,陆景年帮他从二楼拎水下来,经过花架,不小心碰落一枝花,陆景年赶紧去捡,花枝已折断了,花朵硕大,呈荷花型,花瓣宽阔整齐,外瓣近圆形,瓣缘向内稍卷,捧起的时候,浅白色的花瓣散落两瓣,陆景年向余知意表示歉意:“不好意思,是我太不小心,碰掉了花。”   “不是,” 余知意捡起花瓣,“是她的花期到了,她的名字叫落日珊瑚,芍药的一种,花瓣颜色会随着时间变化,从初始娇艳欲滴的珊瑚红色,变为橘黄,最后蜕变成白色,最终凋零,就像落日余晖,她的名字也因此而来,褪色中的落日珊瑚。”   莫名的,陆景年产生一种近似伤感的触动,“她的生命好短暂,就像夕阳,很美,很短暂。”   余知意将花放进一只玻璃杯,说:“还可以换一种想法,夕阳无限好,哪怕近黄昏,也给人们留下最深刻最美的画面。”   沉默中,唱片停了下来,不知道是戏曲段落唱完了,还是唱片机又卡了,余知意关掉唱片机,见陆景年没说话,以为他累了,余知意说:“陆先生,你去休息吧,我来就行了。”   “没事。”   “那麻烦你帮我上楼拿下架子上的保鲜剂。”   陆景年拿着刚从楼上下来,门口传来一声稚嫩的童声:“鱼老板,有鱼卖吗?”   陆景年走到门口,蹲下,“小朋友,你家大人呢?”   余知意走过来,也蹲下,向陆景年解释,“他家大人就在隔壁,这是谭玮弟弟,谭孝阳。”   “阳阳,你今天不用上幼儿园?”   “今天周六,鱼老板,今天有鱼卖吗?”   余知意耐心哄他:“没有哦,明天也没有,后天也没有,余老板不卖鱼。”   阳阳偏头思索,“那算了。”   又指着陆景年,问:“是多了一个老板娘吗?”   余知意说:“小不点瞎说什么。”   “因为鱼老板说过的,只有老板娘才能去楼上,所以他是老板娘吗?” 阳阳仰起小脸又问。   余知意有些尴尬的看向陆景年,陆景年摸摸阳阳脑袋,笑着说:“我不是老板娘。”   “哦,不是啊,那你是蟹老板吗?鱼老板只能跟蟹老板在一起。”   陆景年被他的童言童语逗得笑出声,“对,我就是蟹老板,所以你是什么?”   阳阳咬着手指思索,“我觉得我应该是热带鱼,蓝色的那种。”   谭玮端着西瓜过来,“余哥,陆先生,吃西瓜了,别理他,这小家伙,在家嘴巴没停过,问题一大堆,我妈都受不了了,把他送到这里,阳阳赶紧过来,吃东西的时候最安静。”   陆景年起身时看了眼余知意,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余知意脸好像红了。 第7章 针垫   作者有话说: 求一波星星呀宝们,爱你们呦   十二点半,余知意清点完今天需要补货的花材,转头看见抱着书坐在龟背竹下的陆景年。   中午日头太烈,陆景年被余知意劝住留在了店内,向余知意借了本书,看得津津有味,在他身边有一只白色花桶,桶里放满了鲜花。   那些鲜花是打算等到外面没太阳了放在门口送人的。   有些花卖到第二天第三天不新鲜了,余知意会把他们挑出来放在门口,过往有喜欢花的人可自行带走一支。   余知意没打扰他,拿出单反,偷偷按下快门,阳光,绿植,竹藤椅,鲜花,低头看书的男人,每一个词都很温柔,汇在一起是恬静。   陆景年抬眸,撞上余知意眼睛,“又拍花?”   “嗯,拍花。”   “拍我身边的花吗?我一直想问,” 陆景年拿起桶里的一支花,“这种花叫什么?开得像朵小烟花。”   余知意走过去,半蹲在花桶边,也拿起一支,“是针垫,也叫风轮花,花瓣向外散开,如空中灿烂绽放的烟火一样,她的花语是无限祝福,寓意着积极向上的精神,鼓励见到她的人勇敢面对困难。”   两人静静地看着花,又同时抬头,目交交汇,陆景年下意识的移开目光,再次把视线移到书页上,又听余知意说:“都十二点半了,中午想吃什么?”   “这么快又要吃饭了吗?我都没感觉到饿。”   “不饿也要吃,等等,我去问问隔壁几位要不要一起。”   两分钟后,余知意回来了,后面跟着一蹦一跳的谭孝阳,阳阳含着一根冰棍,“蟹老板,你吃面吗?鱼老板要煮面哦。”   余知意也跟着问:“蟹老板,你吃面吗?手工擀面。”   陆景年笑笑,“鱼老板做的,是不是叫手工鱼面?”   谭玮拎着面和牛肉丸进来,“我妈买过来的手擀面,买了三斤多,牛肉丸是我爸朋友送的,传说中的撒尿肉丸,余哥你去煮吧。”   最后进来的是郁梨,小跑着进来的,“青菜就剩这一小把了,还有葱和鸡蛋,余哥给你,又要麻烦余哥了,有余哥真好。”   余知意说:“有你们才好,我沾你们光。”   “蟹老板跟我上楼帮忙吧,阳阳要不要上去?”   谭孝阳退到谭玮身后,“不要,上去要给你当老板娘,我不要去。”   郁梨笑得直不起腰,抱起谭孝阳往外走,“那就跟姐姐去当童工吧。”   上楼后,余知意进房间放衣服,出来时拿了把钥匙给陆景年,“陆先生,这是三楼钥匙,你住这里不用这么拘谨,你想出去就出去,累了就上来休息。”   陆景年没接,余知意又说:“我不是时时刻刻都在店里的,有时会出门,你就当这里是旅馆。”   “那就谢谢余老板了。”   余知意煎蛋时,陆景年帮着洗青菜和葱,看着余知意不慌不忙的煎蛋,煎好后直接加水。   “这样煮出来的汤底是白色,这个时候可以把牛肉丸下进去一起煮了。”   “嗯。” 陆景年看着他做,觉得很有意思,好像没有余知意不会做的菜。   牛肉丸的香气煮出来后下入面条,开锅前放入青菜煮两分钟,最后加入盐和葱花。   “好了,我端面,陆先生帮拿碗筷吧,去楼下吃。”   陆景年拿出碗筷,带着点玩笑的意味问:“余老板,当真是没有其他人上过三楼吗?”   余知意把面倒出汤锅,汤锅好端一点,听完眉轻挑了一下,抿嘴笑了下,“装修工人,搬货工人,算吗?”   陆景年很认真的点头:“算。”   “那就是了,如果不算的话,你是第一个。”   “那我很荣幸。”   “应该是说我们有缘,能打个商量不?陆先生。”   两人一前一后的往楼梯下,陆景年走在他身后,“余老板请说。”   “能别叫我余老板吗?可以叫我小余,余知意,总余老板、陆先生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咱有多大生意要谈。”   “合适吗?”   “我觉得挺合适的,我先开个头,景年。”   陆景年眼里聚起笑意,“好的,知意。”   “我们应该差不多大吧,” 余知意报出自己出生年月,“还有几个月三十岁。”   陆景年向看他,“不太像,我以为你最多二十六七,我比你大一岁。”   “那,年哥?”   陆景年愉悦的应了他一声。   楼下郁梨已经架好了桌子,桌上放着五碗甜品,阳阳坐在凳子上甩着小脚,“开饭喽开饭喽,吃鱼面和蟹面喽!”   谭玮拧了下他脸颊,“有点礼貌,大家都还没开动。”   “我已经很有礼貌了,四果汤都凉了,我都没敢动,等着鱼老板和蟹老板一起吃。”   郁梨帮着盛面,笑得直弯腰:“不是凉了,是化了,四果汤本身就是凉的呀!”   陆景年看过去,一小碗五颜六色的,晶莹剔透的甜品摆在桌上,陆景年递给他一个小勺子,“尝尝看。”   郁梨和谭孝阳已经开始吃了,“陆大帅哥,你一定要尝尝这个四果汤,我刚特意骑车去买的,开了很多年了,泉州的一对老夫妻开的,是那些个网红店比不了的。”   陆景年尝了一口,冰,凉,爽口,甜,余知意介绍,“这个透明的昨天你吃过的,石花膏,时令水果、红豆、绿豆、薏仁、莲子、银耳、石花,仙草,有什么加什么,看你喜好。”   陆景年又吃了两口,他这个不爱吃甜食的人在这里连续两天吃甜品。   “好了,都放下吧,先吃面,再不吃要糊了。”   “吃面喽!”   余知意先给谭孝阳盛了大半碗,让他吃完再添,孝阳嘟囔:“怎么全是蛋和牛肉丸啊,都没有面,我想吃面!”   谭玮瞪了他一眼,他乖乖捧起碗大口吃煎蛋,“鸡蛋我也喜欢吃。”   第二碗给了陆景年,一眼看过去满满一碗面和几根青菜,陆景年双手接过,礼貌的说谢谢。   “好了,你俩自己来啊,我先吃了。” 余知意对郁梨和谭玮说,不理会他俩暗戳戳的较劲。   陆景年刚挑起第一筷子面条,愣住,薄薄的一层面条下,两枚煎蛋,四颗大牛肉丸,一种无法言说的暖意瞬间腾起,胸口有点胀,鼻子有点酸,自从母亲离家后,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受到过这种照顾了。   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母亲煎鸡蛋只会煎三枚,也是这样埋在碗底,通常面吃完了,最到最后的惊喜就是鸡蛋,小时候他以为每个人的碗里都是这样,直到有一天他站起来吃饭,看到只有他和哥哥碗底有鸡蛋,小小的他并不理解,还问母亲为什么不多煮几个,母亲的回答每次都是:我不爱吃。   余知意轻声问:“年哥,你怎么不吃啊,不合胃口吗?用不用帮你叫外卖?”   “不是,合胃口。” 像是为了证明面味道好,陆景年塞了好大一口。   余知意眼眉弯起。   收拾完碗筷,余知意开始打扫卫生,陆景年独自出门。   余知意给了他一顶帽子,一顶草帽,帽沿很大,戴上看着路面的影子,陆景年内心是抗拒的,但他拒绝不了余知意真诚的目光,他说:“外面很晒,戴上帽子凉快。”   吃饭时余知意向谭玮和郁梨说了陆景年要找人的事,谭玮向陆景年要了陆锦华照片,说让他朋友也们留意下。   郁梨问陆景年有没有想过微信公众号投稿找人,或者网络,报纸,陆景年没告诉他们,陆锦华就是为了躲避麻烦逃避责任才抛下了妻儿逃离了广州,若是知道家人找他,只会藏得更深,只能偷偷寻找。   陆景年经过报亭进去买了张地图,靠在一旁的绿色邮筒上,按街道划分,把地图上所有酒店、旅馆都用笔标记出来,计划一条街一条街的找。   现实往往总不如人意,陆景年满怀期望找完一整条街,地图上有标的、没标的,看到有招牌写着 “住宿” 的,全都去询问,当地人很热情,街坊四邻都围过来帮着看照片,都说没见过。   陆景年谢过他们,步行往回走。   不知不觉走进一道小巷,巷子最深处藏着一座古庙,古庙旁边立着一棵大榕树,树杆粗壮,枝桠茂盛,散开的枝丫挂满丝带,陆景年走近,每条丝带上都写有祝福语,旁边的牌子上写着:许愿树。   陆景年进庙添了笔香油钱,庙里没人,神龛上放着丝带,陆景年拿了两条,双手合十拜了拜,跪在神龛前,在丝带上写下愿望。   第一条许愿:家人平安,身体健康,逢凶化吉。   第二条许愿:余老板生意兴隆,年年有余。   将两根许愿带抛上树,陆景年继续往回走。 第8章 麦仙翁   作者有话说: 姐妹们麦仙翁应该都见过吧,可能有见过不知道名字,我就没在微博发图啦,天天发好像不好,特殊一点的花再发了   回来的时候,天边挂满火烧云,赤色云霞烧红半边天际,给地上的房子,树,人影,全都镀上一层浅浅的金色,距他几步之遥的路边,一辆旅游大巴车上下来一队年轻队伍站在路边拍照,一个齐刘海的小女孩跑陆景年面前,仰着头问他:“你好,请问你这个帽子在哪买的?我想买来拍照。”   陆景年下意识地摸了把背在后背的帽子,什么时候开始没戴了?是被风吹到身后,还是进第一家酒店找人询问的时候?   “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这是朋友的帽子。”   女孩失望的回归队伍,跟同伴诉述遗憾:“那帽子真的好好看啊,上面那串小花好特别,拍照肯定特美。”   陆景年取下帽子,这才注意到,大大的帽沿上用别针别着一串小花朵,是余知意说过的麦仙翁,用透明的鱼线串起来别在帽子上,轻轻摸了摸,是干花,一阵晚风掠过,如一串小精灵在帽沿跳舞。   心里的焦躁感无形间消散几分,陆景年也学着游客的样子,掏出手机,拍了一张晚霞照,又对着帽子上的小精灵拍了一张。   再往回走,陆景年迷路了,明明就是看着在地图附近,就是找不到他熟悉的路口。   随手招了辆载客三轮车,向师傅说明地址,师傅看了他一眼,叮嘱他坐稳。   坐上三轮车,经过卖水果的小摊,晚风挟着果香吹进鼻腔中,陆景年有些失神。   这是个神奇的小镇,这里的时间仿佛加了魔法,变得很慢,不紧迫,不焦虑,这里没有高铁,没有 BRT,一切都不慌不忙、从容不迫。   三轮车师傅在前面喊:“靓仔,坐稳,我带你走小路,大路红绿灯太多了。”   陆景年应了声,盯着小巷看,穿过第二条巷子,陆景年看到了熟悉的多肉房顶,问师傅:“师傅,附近是不是有条卖菜的巷子?”   “对,就前边,马上到了。”   “那我就前边下吧,谢谢师傅。”   余知意在门口来回走动,这人,出门一下午了,怎么还没回来,迷路了还是直接走了?   郁梨刚煮完晚上要用的珍珠,叫道:“余哥,你都转了多少圈了?生意不好也不用这样,你不是说过吗?做生意都是这样,店靠守,没有天天好生意的。”   余知意没解释,望向路口,想着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   陆景年凭着记忆从小巷穿了出来,远远看着余知意站在店门口的台阶上望着左边大路路口,陆景年从右边走过去,“你在看什么?”   余知意回头,嘴角蕴笑,可能他自己都没察觉这一刻的轻松,“你回来了!”   陆景年被他的笑晃了眼,跟着笑,“嗯,回来了。”   “怎么样,有收获吗?”   陆景年知道他问的是关于陆锦华的事有没有收获,佯装没听懂,扬了扬手里的袋子,“有啊。”   “你买了菜?我还想着等你回来一起去。”   “刚好路过,顺道。”   郁梨有点犯困,嚼着一块柠檬,酸得五官挤成一团,挪到谭玮店门口,手指敲着台面,小声说:“他俩这么熟啊,我还以为陆大帅哥是高冷挂的,这么看也不高冷啊,挺平易近人的。”   谭玮哼了声,递给他一杯刚煮的咖啡,“人家只对你高冷,谁让你话多。”   郁梨端着咖啡喝了口,“我话多吗?不多吧,谭尾巴,你才是真的高冷,冷到找不到女朋友。”   谭玮难得的没接话,转头又端出两杯咖啡,让郁梨拿去给余知意和陆景年。   余知意接过陆景年手里的袋子,陆景年去接咖啡,刚准备喝,余知意拦住他,“现在喝,你晚上睡得着吗?”   “我对咖啡不敏感,反而是越喝睡得越好。”   “那你可能有咖啡因抗体,平时工作没少喝吧。”   “确实,经常喝。”   两人说着进店内,默契的往楼上走,余知意看着他的买的菜,“嗯?买了虾?要怎么做?蒜蓉粉丝蒸开边虾行吗?还有丝瓜啊,滚个丝瓜蛋汤怎么样?”   陆景年把咖啡放一边,在浴室洗着手,隔着墙应他:“行,你看着办,谁做饭谁做主。”   说完这句陆景年洗手的动作顿住,是有多久没说过这句话了?   从他记事起,就知道母亲做菜不好吃,母亲生出书香门第,家中独女,一意孤行嫁给父亲,没成婚前几乎没下过厨房,最多会热个菜炒个饭,家里多数父亲做菜,后来父亲忙,母亲做饭,哥哥总是嫌弃母亲做菜难吃,胡乱搭配,茄子能炒黄瓜,萝卜能炒豆角,父亲总是边大口吃边说:“谁做饭谁说了算,嫌不好吃的自己动手。”   “年哥?怎么突然没声了?鱼你想吃红烧还是干煎?”   “你看着办,你做的我都吃。”   “那就红烧吧,来帮我剥点蒜吗?”   “来了。”   进厨房,余知意围着围裙已经开始准备了,两人并排站在灶台前,余知意突然冒出来一句:“年哥,你说怪不怪,我总感觉跟你认识很久了。”   陆景年以为他对所有人都是这样,温和,跟谁都能聊得来,“我以为你跟谁都很好聊,我是说,你性格好,讨人喜欢。”   “并不是,很多时候我宁愿一个人看书种花,大概是……”   余知意组织了下语言,“大概是你看上去是个很好的倾听者。”   更多的是他有一种独特的气质,令人无法抗拒,像是一幅画蒙上一层纱,想揭开那层纱看看画布上描述的故事。   菜炒到一半,一串电子门铃声响起,余知意赶紧放下锅铲,擦了把手解开围裙,对错愕的陆景年交待:“鱼再焖个两三分钟,盐放过了,出锅前洒葱花,楼下有生意,我先下去了。”   听着他匆忙下楼的脚步声,陆景年才反应过来接过锅铲,鱼出锅,炒完青菜,余知意还没上楼。   陆景年盖好菜下楼,一到楼下吓一跳,三四个人围着余知意,全是等余知意现场包装花束的。   余知意见到陆景年,很自然的对他着他说:“你下来了,快帮我在架子上拿一卷蓝色丝带。”   陆景年转身,在身后架子上拿了到了一卷丝带,递给余知意,“这个吗?”   余知意忙着剪花枝,手忙脚乱中抬头看了眼他递过来的紫色丝带,紫色跟他手里的花束不配,“不是。”   陆景年有点乱,再次回到架子前,余知意回头,指挥:“就是左手边的,对,就是这个。”   这束花包装,客人满意的付款离开,紧接着又包下一束,这位客人要求要小清新,主色要绿色和黄色,余知意抽出淡绿色洋桔梗,深绿乒乓菊,最后加了几朵黄色马蹄莲,最后配上尤加利叶点缀,刚包好,客人问有没有粉红色卡片,她想写留言。   余知意再次向陆景年求助,这会儿都在忙,郁梨和谭玮店门口也在排队。   陆景年按指示进柜台里面拿出装卡片的盒子,挑出一张递给客人:“你好,这个可以吗?”   客人摇头,“不喜欢这个颜色,太暗了,能让我自己挑吗?”   余知意赶紧开口:“可以,你自己选吧。”   余知意看着陆景年将他挑出来的灰色卡片放回盒子中,眼里藏着一丝窘迫。   忙过这一阵,送走客人们,店里一片狼藉,地上散落着花枝花叶,扎花台上乱七八糟堆着包装纸和没用上的丝带,余知意揉着肩,看向陆景年,“你先上去吃饭吧,我先收拾下,听说有个网红在附近参加活动,这些小姑娘都是来买花送网红的,包好现成的不要,要现选现包的。”   陆景年帮着他收拾,拿过大垃圾袋装花枝,“原来是这样,抱歉,没帮上忙。”   “帮了很多了,诶,” 余知意拉住他,手指扣住他手腕,“你没戴手套,玫瑰枝条有刺,我来吧,你不饿吗?”   陆景年反应有点大的抽回手,说:“我等你。”   余知意看向他的手,好像被玫瑰花刺刺伤了,血珠凝在指尖,“你手流血了,有创口贴,我帮你包下。”   “不用!” 陆景年反应极大的将手收到身后,“我自己来。”   说着他又弯腰抢着把地上的花枝花叶收进垃圾袋,并将袋子打了个结。   余知意脸上闪过一丝疑惑,很快消散,笑道,“那你等我下,很快就好了。”   菜都凉了,好在夏天,凉点也没关系,两人都饿了,没再热菜,将就吃了。   吃完饭余知意想起他认错颜色的事,故意试探他,让他帮拿厨房那条绿色的毛巾擦餐桌,“那条是专门擦餐桌的。”   陆景年拿出余知意指的那条偏米白色毛巾,拧了把水出来擦桌子。   余知意疑惑更深,再后一次试探他:“再麻烦帮个忙,拖把在阳台,黄色柄的是拖厨房的,专拖油污,帮忙拿过来下。”   陆景年略踌躇,还是去阳台拿了拖把,两把在他眼里都是偏灰白色,仔细看了看拖把头,看起来破旧的应该是拖厨房的。   余知意看着他拿过来的蓝色柄拖把,确实那把是拖厨房的,但不是黄色柄。   “谢谢。”   余知意脑海里闪过两个词,色盲,色弱。   但他没揭穿他,让他在楼上休息。   “你先休息,电视可以看,我大概十点半打烊,你累了就先睡,哦,对了,今晚你睡房间吧,我吹空调鼻子有些不舒服,吹风扇又头痛,想睡沙发开着阳台门睡。”   “是鼻炎吗?”   余知意点头,“嗯,是啊,我先下去了,有事叫我。”   余知意没有鼻炎,不怕吹空调,只是想让出卧室给陆景年睡,下楼的时候顺便查了下关于色盲色弱的表现,看到较严重的不能开车,有些特殊职业受限制,余知意心里有点堵,再一想到繁花三千,可能在他眼里都是同一种黯淡,更是心塞的厉害。   陆景年洗完澡,洗过衣服,又帮着拖了地,坐到阳台看星空,不知道陆锦华此时躲在哪个角落,可以肯定的是他还活着,就在洗澡前,他在朋友圈看到陆锦华给人点了个赞,再一刷新又消失了,大概手滑,点了又取消。   在阳台枯坐着,星空很美,一个人一直看也会犯困,陆景年有想过下楼帮忙,又怕自己帮倒忙,他的色盲他自己知道,拿错丝带拿错卡片他也知道,余知意什么都没说,但他知道以余知意的聪明应该已经看出来了。   十点半,余知意还是没上楼,陆景年下楼查看,刚走到二楼楼梯,听到卷闸门落下的声音,再下一个台阶,在拐角处撞上余知意。 第9章 宫灯百合   作者有话说:   “你怎么下来了?”   “想看看是不是有什么要帮忙的。”   “没有,上楼,有水果,郁梨店里剩的。”   余知意很轻的推了下陆景年腰,陆景年身体一僵,跟着他手的轻微力度转身向上走。   “大门是自动的吗?”   “你说卷闸门?是啊,自动的,反应有点慢,我走到楼梯它才开始下落。”   余知意洗完澡出来,陆景年已经铺好了沙发,小小的沙发又变成了临时的床,余知意擦着头发,叉了块西瓜塞嘴里,“吃点水果吧,你先进房间睡吧。”   “现在睡不太睡得着。”   “忘了跟你说声谢谢。”   陆景年不想在睡觉前吃东西,又不想浪费他的热情,跟着他也叉了块西瓜送进口中,“谢我?”   “谢你买了菜,做了饭,洗了碗,拖了地,最重要的是,谢谢你陪我聊天,平时我大概都是跟空气说话吧,家里唯一的声音就是电视声音。”   “你…… 你一直一个人住吗?”   想问你一直单身吗?改为一直一个人住吗?   “嗯,很早就从父母身边搬出来了,一直一个人。”   又聊了几句寻找陆锦华的事,余知意安慰他,找人不能心急,他也在托朋友留意了。   头发擦得七八成干了,余知意点好蚊香摧他去睡觉,陆景年往沙发一躺,“我就睡这里,哪有白吃白住还抢主人卧室的,别跟我争啊,我困了。”   余知意不再试图说服他,只是把阳台玻璃门关上一半,窗帘放下来,听着陆景年均匀的呼息声,关掉阳台小灯,轻轻说了声 “晚安”,转身回卧室。   半夜,余知意被一只不知道什么时候藏进卧室的蚊子嗡声吵醒,一睁眼蚊子的声音就停了,一闭眼,又开始在耳边嗡,余知意扯过薄毯,把自己从头到尾蒙了进去。   迷糊中,听见阳台推拉门的声音,又过了一会儿,听见打火机点火时的摩擦声,余知意从被子里钻出来,留意着外面的动向,许久,久到余知意又睡了过去,都没听见陆景年从阳台回沙发的声音。   早晨,余知意提前醒了,昨晚睡前吃了西瓜,今早比往时醒得早,摸过手机一看,五点。   余知意轻手轻脚打开门,怕吵到客厅的陆景年,打开卧室门愣住,沙发上空无一人。   视线跟着脚步移向阳台,晨光比人起得早,落在阖眼半靠在阳台藤椅上的陆景年身上,他的手指夹着一指烟,烟没点燃,地上没有烟灰,不知道是他收拾过还是没抽过。   他比余知意略高几公分,此刻余知意以站着的角度俯视他,才发现他的五官其实很柔和,熟睡中的他更是显小又显温柔,晨光照在他脸上,像是加了一层柔光滤镜。   余知意想,希望他快点找到他哥哥,不要再失眠。   陆景年再次醒来,是被逐渐灼热的阳光照醒的,醒来的他愣了愣神,想起昨夜失眠出来吹风,不小心靠着藤椅睡着了。   比在广州时要好得多,至少睡了三个小时。   余知意听到脚步声,拎着花洒走过来,笑着说:“早啊!”   陆景年将夹在指间的那支烟攥进掌心,“早!”   他不知道余知意什么时候醒的,他以为余知意会问他为什么睡外面,可余知意什么都没问,仍就笑着,指指陆景年右边,“你看,花开了。”   陆景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阳台最北边,一盆黄色的花开着,像挂满一个个倒吊着的小南瓜,很是可爱。   “好漂亮,这是什么花?” 陆景年蹲下,细细观赏。   “宫灯百合,” 余知意蹲到他身边,说,“我养了大半年了,从武汉带过来,一直在等它开花,一直没开,就在昨晚,花开了。”   宫灯百合,真是个附和它的好名字,确实是宫灯,一盏一盏的。   陆景年声音不经意温柔了许多,轻轻抚摸花叶,“那我真的很幸运,能看到它开花。”   “也许是这份幸运是你带来的呢,你一来,花就开了。”   陆景年抬头,撞上余知意带着笑意的眼睛,他不擅长接这类带着感动或夸赞的话,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好在余知意并没让他为难,撑着他肩借力站起身,说:“早餐准备好了,去洗漱吧。”   进屋看了下墙上的钟,才知道已经八点了,印象中睡到八点的次数寥寥可数,上学时早起背书,工作了早起赶车,不是在路上,就是在奔赴前路的路上,不禁感叹这座小镇这家花店,以及这间花店的主人,有种特殊的魔力,一种能把时间变慢令人安心的魔力。   洗漱好,余知意已经摆好碗筷了。   “今天就吃简单点,我煮了绿豆粥,分了两锅,这锅加了糖,这锅没有,你要吃哪种?”   “不要糖的。”   陆景年坐到桌边,指指桌上煎得发黄的长方块点心,“这是什么?”   说是简单,桌上摆了四个碟子,除了萝卜干,其它都是陆景年没见过的没吃过的。   “芋粿和菜头粿,当地的叫法,这是我刚下楼买的,后街的有一家很出名,你尝尝。”   夹起一块,很香,外皮焦脆,里面是软糥的芋头,夹着葱香和米香,让人欲罢不能。   “很香。”   余知意好像很喜欢看陆景年吃东西,盯着他笑,“好吃吧?我也有研究过,做法不难,但工序挺复杂的,糯米研磨成米浆,芋头去皮切成丝,加油葱香料搅拌,再细分约巴掌大小一块一块压平,放在弓蕉叶上,最后蒸熟,可以直接吃,也可以煎或炒,你再尝尝菜头的,也就是白萝卜。”   陆景年各吃了两块,喝了半碗粥,放下碗筷,“吃饱了。”   “你吃得挺少啊。”   陆景年看向他的碗,一小碗粥只吃了一半,“你吃的不是更少?”   “我还没吃完,我只是吃得慢,好像你吃饭挺快的。”   “嗯,习惯了,以前总是赶时间,有时边盯工作边扒饭,几口吞完,很多时候都不知道吃进嘴里的是什么,顶饿就行了。”   余知意能想象跟时间抢饭是怎样的场景,很轻地说:“这样对胃不好,你现在也不赶时间,可以不用这么赶。”   陆景年应他:“好,是该改掉这种坏习惯。”   正聊着,楼下传来一声焦急的声音:“楚濂!楚濂你在哪?”   余知意 “蹭” 地起身,凳子拉出刺耳声音,随便抽了张纸,擦着嘴角,“出事了!” 第10章 曼塔   作者有话说:   陆景年完全处于状况外,一脸懵地跟着余知意跑到楼下,卷闸门还没开,从后门跑出去,对街卖豆腐的大妈用着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说:“去那边了。”   余知意顾不上道谢,回头对陆景年说了声 “快点”,撒腿往巷子深处跑。   陆景年边跑边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也不知道,是萍婆,我跟你说过的,我租的房子就是她的,她身边没人照顾,只有一个侄女,侄女去了外地,萍婆…… 精神状况不是很好。”   他们在第二条巷的巷口找到萍婆,陆景年以为会是个白发苍苍面容和蔼的老太太,看到萍婆好半晌没反应过来,眼前萍婆头发染成黑色,一根木簪挽起发髻束于脑后,身着素花旗袍,披着镂空蕾丝报肩,略带点跟的黑色圆头布鞋,戴着白色丝质手套,拿着一把竹雕镂空扇子,整个人看上去不太像这个年代的人,倒像是旧时富家小姐,岁月并没在她脸上刻下过多痕迹。   即便一脸焦急,她还是保质着优雅,礼貌地对余知意点头,指指青瓦房,“楚濂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一直乱跑,刚跑到房顶上面去了。”   余知意凑过去,小声解释:“楚濂是萍婆的猫,我送给她的,一只小橘猫,晚点跟你解释,先帮她把猫找回来。”   “萍婆,这位是我朋友,我们一起帮忙找回楚濂,我朋友也能帮忙。”   “你朋友啊,” 萍婆眯起眼打量陆景年,“哦,是费云帆啊,那让费云帆爬上去吧。”   陆景年跟不上萍婆剧情,费云帆又是谁?   管他谁,先找猫要紧。   余知意让陆景年看着萍婆,自己跑回店拿梯子,待他扛着梯子回来,陆景年正拿着不知道哪来的小鱼干举着手唤着咪咪。   “梯子来了,怎么样,猫还在吗?”   “在,刚听见声音了,应该是受了什么惊吓,不肯下来。”   余知意架好梯子,刚准备上,陆景年拉住他,“我上去吧。”   “那你小心点,我扶着梯子。”   陆景年爬上去,拿着鱼干唤咪咪,小猫微弱的声音传出来,仔细查看,是卡在瓦片下的横梁下了,这种老式房子没人居住,年久失修,有些地方瓦片被雨水冲走,露出里面的木梁,小猫刚好卡在中间,好在陆景年胳膊长,再往上爬了两阶,趴在屋顶伸长手,轻托住猫退回来。   “小心点,看着脚下。” 余知意扶着梯子望着他的脚,小心地接过小猫,双手递给萍婆。   “哎哟我的乖乖,下回不能再调皮了,哦,对了,费云帆,紫菱,谢谢你们,去我家喝杯咖啡吧,现磨的。”   余知意向陆景年投出一个 “等会儿跟你说的” 眼神,转脸对萍婆说:“萍婆,不用了,我还要回去开店,谢谢了,下次吧。”   “哦,对,紫菱你开花店了,那我跟你去吧,我买束花给楚濂。”   陆景年接过余知意的梯子,“我来拿吧。”   几人回到店内,余知意从后门进去,打开卷闸门,萍婆讲究,不肯从后门进,非得绕去前门等。   进门后萍婆转了一圈,没有找到她想要的花。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房顶上,那上面有一排挂绳,是余知意用来制作干花的,几束快风干好的花束倒着悬挂在绳子上,萍婆指着一束烟熏粉玫瑰,说:“我要那束。”   是曼塔,复古玫瑰。   “好,我上去给您取。”   余知意架好三角梯子,拒绝了陆景年的帮忙,干花脆弱,挂的时候打了个活结,取的时候要拉开绳结,拉错更难取,曼塔旁边挂着流沙和卡布奇洛,皆是温柔的复古色,萍婆钟爱曼塔的原因,大概是因为曼塔花语 “我只钟情你一个”。   陆景年扶着梯子,仰头看他。   “取下来了。”   余知意下来时,门口传来郁梨声音:“呀,今天这么早,萍婆也在呀!”   话没说完,萍婆怀里的小猫大概是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到,猛蹿向梯子,余知意脚正往下下,害怕踩着小猫,一个分神打滑,整个人后仰向下跌落。   余知意将花护在胸口,闭上眼准备迎接与地面的重磅接触。   想象中的撞击并没出现,在郁梨的尖叫声中,余知意落进一个温热的怀抱中,余知意睁开眼,对上陆景年急切的目光,一时间忘了说话。   上午有一小时,太阳正对着花店,此刻阳光照进来,地上投着两个合为一体的影子。   余知意抱着怀里的玫瑰,陆景年抱着余知意,时间恍若静止。   萍婆和郁梨在说话,说什么余知意听不见,只听见她们的声音,心跳声太大了,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   余知意心越跳越快快,一时竟忘记站起来,就这么靠在陆景年怀里。   陆景年维持着手腕外翻,以手臂怀抱着他手掌没碰到他身体的姿势站着,小心地问:“没受伤吧?还能站起来吗?”   “啊?” 余知意赶紧从他怀里站直,耳朵在发热,“能,没受伤。”   “那就好,梯子我拿走了。”   余知意偷偷吁了口气,一时间没去探究为什么心为什么跳这么快。 第11章 小飞燕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种叫 “大飞燕”   萍婆抱着猫,余知意抱着花去送她,萍婆要保持优雅,要抱猫,要拿扇子,拿不了花。   陆景年帮忙给花换水,待了两天,已经知道开店前的大致准备工作了,换水,兑营养液,去掉发黄的叶子,挑出不新鲜的花枝。   郁梨捧着盒鱼蛋粉,边吃边跟陆景年聊,“年哥,你跟余哥一样,都是闲不下来的。”   陆景年笑笑,继续手上的动作。   “他也是这样,我们这三家店,他的店最先装修好,那时我每天来开店,都看见门口干干净净的,后来我装了监控才知道,是余哥每天趁我们还没来,把门口打干净冲干净,垃圾也是他去扔的。”   “倒是像他会做的事。”   “可不,萍婆,就刚那位,” 郁梨指指脑袋,“她年轻的时候被一个男的骗过,后来一直,怎么说,就是活在幻想中,总是幻想她是某一部电视剧或小说里的女主角,近期的主角是绿萍,绿萍你知道吧,《一帘幽梦》你看过吧?楚濂你知道吧,就那渣男。”   陆景年完全接不上话,绿萍他不知道,《一帘幽梦》他也没看过,好在谭玮的声音解了他的围,“郁梨,你知道你为什么一直没男朋友吗?”   郁梨嗦了口粉,擦了擦鼻子,“不是没有好吧,是我自己不想找。”   “因为你太吵了。”   郁梨走到外面,“谭尾巴,你好意思说我,你知道你为什么没女朋友吗?因为你太闷了,你这闷葫芦,锯掉一截也闷不出个屁!”   “是吗?我不觉得。”   两人又争到一起去了,陆景年突然挺羡慕余知意这种生活的,平凡,热闹。   余知意送完萍婆,又帮她收拾了下阳台的花,腐枝残枝需要修剪,忙完已是半小时后,回店的路上,绕去西街尾买打包了几份海蛎煎,中午随便煮点饭,配海蛎煎,再炒个青菜。   正盘算着,又路过卖梅花剑阿嫲的小摊,余知意想起谭玮说过,梅花剑是现在就连当地人都很少能吃到的一道美食,由糯米制成,先将糯米磨成粉,揉成团,捏成不规则的长条形放进油锅炸,最重要的就是火候的控制,炸到金黄,稍稍放凉放糖堆里滚一遭,金灿灿裹着雪白糖粒的梅花剑就好了,外酥里糯,香甜诱人   现在几乎没多少人做了,余知意停下了买了十个。   往回走时余知意看着满满当当的两手,后知后觉,他从前从来不喜欢买这些小吃零食,郁梨喜欢,他吃过的几乎都是郁梨买回店里的,自从陆景年到后,在路上看到小吃美食,总想着让他尝一尝,也算不虚此行了。   拎着大包小包回店,门口的荧光牌已摆了出来,地拖过,花换过水,临时老板正坐在藤椅上摇着扇子盯着手机看电视剧。   熟悉的片头曲传出来,余知意笑出声,“蟹老板,你在看《一帘幽梦》啊?”   “你回来了,” 陆景年抬头,“刚听郁梨说起,我没看过,找出来看看。”   “我也前段时间看了几集,大概能分清萍婆说的人物谁是谁。”   陆景年捏捏鼻梁,“我还是分不清。”   “等我慢慢讲给你听,先过来吃东西。”   陆景年依言走过去,“这是什么?甜的油条?”   “不是,有个好听的名字,叫梅花剑,你先吃,我去叫郁梨和谭玮。”   郁梨一进门就喊:“哇,梅花剑,只听谭玮说过,还没吃过呢。”   谭玮今天难得的没呛她,帮她拿了一块,拿纸巾包着,说:“尝尝,我也很久没吃过了,小时候我阿嫲经常给我们做,后来阿嫲不在了就再也没吃过了,我妈没学会。”   几人边吃边聊,聊到陆景年在看的《一帘幽梦》,郁梨拍拍手上的糖粒,摧余知意讲萍婆的故事。   “你讲不是一样的吗?为什么一定要我讲?”   谭玮插了句:“余哥,还是你讲吧,让她讲,讲到明天都讲不完。”   郁梨喝了口水,想再拿一块,看着满满的糖粒,又缩回手,减肥要紧,点头道:“是啊是啊,我一讲就停不下来,待会还有生意呢。”   陆景年吃完一块擦净手,看向余知意,等他讲故事。   最后剩的几块全给谭玮了,郁梨那边还煮着烧仙草,店里又只剩下余知意和陆景年。   余知意先上楼插好电饭煲,再下来时,冲了壶单枞端下来。   他搬了张小凳子,放下茶壶,倒出两杯,在满室的香气中娓娓道来……   萍婆原名宁湘萍,生出于六零年代中,宁家在当地经营茶叶生意,家中富裕,宁湘萍作为家中掌上明珠,跟着哥哥们一同上学,也是镇上少有的念书念到高中的女孩子,高中毕业后宁湘萍留在家中帮父亲接手帐务工作,闲暇时莳花弄草,时常边把玩着一朵花看着那时时兴的台湾爱情小说,做着小女生情窦初开的梦。   宁湘萍十九岁那年,镇上来了一支拍据说是拍电影的队伍,他们租下了宁家一座老宅,每天在镇子周围绕着海转悠,那时的海滩并未开发,宁湘萍跟她的好姐妹们都很好奇,不明白一片荒滩有什么好拍的,她们偷偷跟着剧组,想一探究竟。   跟到半路,下起暴雨,宁湘萍和姐妹无处可藏,抱着头往前奔,突然间的,一个人影拦在身前,一把伞挡住头顶的雨珠,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你没事吧?”   宁湘萍抬头,看见一个她心目中小说男主角,温文尔雅,玉树临风。   她甚至忘记说谢谢,也忘记跑开,站在容纳着两个人的伞下,望着男人。   后来的故事如她看过的小说中如出一辙,那个叫桑海的男人,温柔浪漫,惊才风逸,他说他是个写剧本的,要专门为宁湘萍写一个故事,宁湘萍很快陷入爱河,听着桑海承诺的美好未来。   电影取景部分完成,剧组退掉宁家的宅子,桑海去找宁湘萍告别,向她许诺会在一年后电影上映那年来接她。   宁湘萍用力点头,把自己的存的工钱和首饰全送给了桑海当作创作资金。   桑海走后,宁湘萍显怀了,这件事震惊了小镇,桑海在时,几乎没人知道他跟宁湘萍好的事,他的保密工作做得密不透风。   宁家老爷子气得几度昏厥,强行让宁湘萍拿掉孩子,瘦弱的女孩子终是抵不过家族势力,被迫失去了孩子。   再后来,她开启了长达三十多年的等待。   电影没上映,报纸上关于那部电影的一个字都找不出来,桑海再也没回来,宁湘萍在很久后才知道,桑海只是个化名,她连他的真实姓名都不知道。   就这么一直等,等到宁家老一辈都走了,宁家落败了,宁家兄弟们都成家了搬走了,宁湘萍依旧一个人倔强的在小镇生活着。   宁湘萍经营着她的小客栈,边看小说边做梦,边做梦边等。   客栈也因经营不善关门大吉了,她靠收租过日子,她的哥哥们早离开镇子去大城市发展了,只有她,守着老屋,守着她的一屋子书,等着可能一辈子都不可能等到的桑海。   一壶茶喝完了,余知意静了下来。   陆景年也没说话。   讲故事时,一旁的小飞燕散落几片花瓣,其中两片落在陆景年肩上,浅浅的蓝,浸在一片淡淡的忧伤中,格外凄美。   好半晌,余知意起身,说:“饭该熟了,我上去炒个青菜,五分钟后上楼吃饭。”   “知意,” 陆景年叫住他,“你觉得桑海会回来吗?”   余知意很轻的叹了口气,回他:“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是我的话,我可能不会走,或者带着她一起走。”   “为什么?”   余知意走到楼梯口,反问他:“你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   “那你有喜欢过别人吗?”   陆景年还是摇头,说:“也没有。”   “那可能,” 他停顿了一小会儿,又说:“等你有喜欢的人了,你自然懂了。”   浅蓝色花瓣从他肩头滑落,陆景年抬手接住,或许,小飞燕听懂了。 第12章 虞美人   作者有话说: 烟灰色虞美人真的很好看,就是太少见了,微博放了图片   几分钟后,余知意炒好青菜,摆好盘,从三楼阳台往下喊:“蟹老板,上来吃饭了。”   郁梨正捧着碗海鲜米粉趴在料理台上边追综艺边吃,自言自语:“蟹老板谁啊。”   陆景年应声上楼。   海蛎煎又被余知意重新煎了一次,香气扑鼻,陆景年等余知意坐下,夹了一块。   “怎么样,吃得惯吗?广州应该也有吧。”   “嗯,大排档有,吃过几回,不错。”   陆景年对美食好像都不热衷,吃到什么都是很淡的表情,不像余知意,吃到好吃的会觉得幸福,他的幸福都很简单,看风吹得云翻滚,看晚霞落在墙头慵懒的猫身上,看一枝花开,看一片花落,看陆景年安静的吃东西,都能令他心情愉悦。   “你下午要出门吗?” 余知意问。   陆景年点头,“昨天只走了一条街,今天走另一条街。”   “你哥电话还是关机吗?”   “嗯。”   “那,要我陪你去吗?”   陆景年抬头看他:“不用,我自己就行了。”   安静了一小会儿,陆景年挑了个轻松的话题:“萍婆为什么叫你紫菱,叫我费云帆?我才看半集,没明白。”   “咳!咳!” 余知意正在喝水冷不丁被呛到,他要怎么告诉陆景年剧里紫菱跟费云帆是一对?   接过陆景年递给他的纸巾,说:“萍婆入戏太深,还没从剧情里恢复过来,胡乱给人按的角色,不代表什么,也没什么男女定义,我刚到那阵,萍婆还叫我如萍呢,那段时间她在追《情深深雨蒙蒙》。”   一顿饭在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中结束。   陆景年又戴着昨天的大沿草帽出门,余知意在后面叮嘱他早些回来,今天不用他买菜。   “好。”   郁梨啃着切掉果肉的芒果核,凑过来,说:“余哥,我怎么感觉你整天把年哥当你小媳妇儿一样,他要是走了你肯定不习惯。”   “有吗?”   谭玮低头打着游戏,接话:“年哥看上去不简单。”   郁梨:“可不,就那成熟中透着忧郁的气质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对了余哥,年哥有女朋友了吗?”   “没有吧。” 余知意说。   谭玮输了游戏,收起手机,“有没有也跟你没半点关系,好好开你的店吧,别整天吃,水果天天吃并不见得是好事,该浪费的就得浪费。”   “知道了知道了。”   傍晚,陆景年踩着晚霞再次无功而返,一下午的郁闷在进花间的瞬间消散,不知道是因为花香,还是因为老板余知意的笑颜。   “你回来啦!” 余知意正在打理花材,新补货的花到了,三大箱,其中一箱是进口花材。   陆景年眉眼中愁绪逐渐散开,嘴角不明显的上扬,“嗯,来货了,需要我帮忙吗?”   “要,” 余知意指着另外一箱,“帮我把花取出来,要醒花。”   醒花方法余知意昨天告诉过陆景年,收到花,去掉根部包着的蓄水棉,叶子先不要打理,保留叶子吸水醒花效果更好,在距离花枝根部三厘米左右的地方,用剪刀 45 度角斜剪花枝根部,然后泡到深水里醒花一个晚上,有些花醒四到五个小时就能恢复生机,花头严禁沾水,容易腐烂,醒好花以后,再打理修剪枝叶去掉不好的老花瓣,正常养护即可。   陆景年接过余知意递过来的围裙,帮着拆包装,取出第一束花,被花的灵动和颜色惊艳到,不禁感叹:“长见识了,这花好看到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那是一种轻盈的烟灰色,似烟似雾,清透,梦幻,是陆景年喜欢的颜色,那种颜色在他眼里跟在普通人眼里一样,花朵稍圆,像芭蕾舞者的裙子倒翻过来,又微微向外翻卷着,好看到不敢大声说话,生怕吓坏了花儿。   “虞美人,一种小众烟灰色花材,什么都好,就是花期不长,娇贵。”   陆景年小心地取出,放进深水桶,又看了几眼。   待处理好花材,已是七点半了,余知意揉着手腕,“年哥,得亏有你,如果是我一个人,可能要做到九点。”   明明是夸陆景年,但听起来并不突兀,让人很舒服,陆景年开着玩笑,闻了闻手腕:“没事,我赚了一身香气。”   余知意舒眉,笑道:“那你可把这香气保存好,现在,该去犒劳我们的胃了,晚上不做饭,带你去吃点不一样的,保证是你在广州没吃过的。”   两人解下围裙,同时挂到墙上挂钩上,手指相碰,又同时分开,余知意觉得指尖发烫,连带着耳朵也发热,陆景年在前面走,他跟在后面,随手关上玻璃门。   “门关了万一有客人怎么办?”   余知意指指门上挂着的电话牌,“这时间段一般很少有客人,如果急的话,会打电话的,就在后面,很近,有客人吃一半也能跑回来。”   说近其实也不近,两人各骑一辆共享单车,直奔目地的:人民市场。   停好车,余知意带着陆景年找到地方,找了个小桌坐下,喊道:“老板,两份米饭,一份招牌烧腱灵,再滚一个汤,炒个青菜,还有什么熟食拼盘,随便帮拼一个,谢谢。”   “稍等下,茶水在那边,自己倒下。”   陆景年倒了一壶茶水,一坐下开始烫杯烫碗烫筷子,余知意本想告诉他这种市场小店不必太讲究,陆景年烫到一半,自己反应过来了,“不好意思,习惯了,在广州不管吃什么,总是习惯性先烫下,也不知道能不能消毒,图个心理安慰,没有嫌弃小店小铺的意思。”   “好啦,我懂。”   陆景年看着老板在一旁烤着什么,问道:“老板在做我们的吗?”   “那边老板娘在切的应该是我们的。”   老板娘切好烧腱灵,盛好饭,配着金桔油,用托盘一起端了过来,说:“菜还在炒,还要等会。”   余知意先夹了一块给陆景年,“尝尝,这是我第二次吃。”   陆景年没沾金桔油,尝了口原味的,外层因为烤过,能吃出炭火的焦香,咬开,里面肉汁鲜美,唇齿留香。   “好吃。”   余知意看着他吃完,弯起嘴角,“好吃吧,这是我第二次吃,第一次的时候误打误撞跑到这里,尝了一次念念不忘,昨天就想着带你来,没时间,再尝一块,沾金桔油试试。”   两人边吃边聊,老板娘见他俩聊得开心,插了句:“你们是来旅游的吗?我们这里好吃的很多,薰鸭子、肉管、油炸鱼、油炸芋头,都是招牌,几天都吃不完。”   余知意跟老板娘闲聊:“老板娘,你这秘方是不是不外传啊?”   老板娘豪爽地大笑:“这有什么不能传的,老一辈很多人会做,就是没人愿意做,工序麻烦,现在年轻人,能买现成的决对不会自己动手,这个在以前啊,是用鸡、鸭、鹅胗的内脏为主料,现在条件好了,直接猪前腿肉,加酱油、白砂糖、五香粉、高粱酒、整条葱白等配料,用猪网油卷紧成筒状,切成小断,穿插在钢叉搁置木炭炉,边翻转边慢慢烧烤,得烤 30 来分钟,没多少人做得来!”   陆景年听着余知意跟老板娘聊,氛围很好,哪怕是在外面吃饭,好像跟家里也没多大区别。   太久,太久没有这种感觉了,恍惚中又回到童年,母亲在跟哥哥念叨着家长里短,自己在一旁边吃饭边打瞌睡,小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一到晚饭时间就想睡觉,好像一切都很遥远,又很近。 第13章 美人蕉   作者有话说:   “年哥,年哥?”   陆景年回过神,“嗯?怎么了?”   “还要不要加个菜?”   “我吃饱了,你没吃饱的话再加一个。”   “我也饱了,那我们回家吧。”   陆景年赶在余知意扫二码付款前先扫了,被余知意念了一路,直到进花店。   陆景年很喜欢他带着赌气的声音小声说话,很亲切,也很喜欢他说的 “我们回家吧”。   夜里,陆景年睡得很沉,风扇在脚边忽悠忽悠地转着,好像下雨了,明明刚刚还是大太阳,门口的平地晒了一地稻谷,金灿灿的,母亲让他拿着一根竹杆,竹杆前头绑着一块小布条,母亲说让他看好不要让麻雀和鸡过来偷吃谷子,陆景年答应了,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招着小布条赶着鸡,耳边是弹鸣,一阵热一阵凉的风吹得他直打瞌睡,好困,太困了,陆景年睡了过去。   刚闭上眼,哥哥陆锦华拿着一根小棍将他戳醒,“小年,让你守谷子你又偷懒睡觉,你看,那边快要被鸡子偷吃光了!”   陆景年吓得赶紧冲过去看,哭丧着脸自责,哥哥大笑,又说:“我逗你玩的,没有鸡!”   再一抬头,太阳不见了,乌云压顶,就好像直接压在稻谷上,陆景年和陆锦华赶紧收稻谷,可他们争不过乌云,收到一半,雨噼里啪啦的下了起来,稻谷被砸出一个一个小坑,有些被雨水冲走,冲出一条蜿蜒的雨路,雨太大了,大到陆景年睁不开眼,心里急得不行,这可是全家人的口粮,被雨淋湿了还能吃吗?   陆景年急得整个人趴到谷子上,哭着喊:“别下了别下了,出太阳吧,不要下雨了!”   余知意在卧室迷糊中听见客厅传出低泣声,强迫自己醒来,仔细听,还真是客厅传出的声音,来不急穿鞋,余知意冲到客厅,外面下起了暴雨,一道闪电闪过,陆景年眉头紧皱,紧紧抓着被子,额头布满细汗,余知意不知道这个时候是该摇醒他,还是等他的梦魇过去,只好去拧了条湿毛巾替他擦汗。   做这是梦到了什么,如此悲伤。   可雨还是不停,稻谷全被暴雨冲跑了,只剩下身体下压着的一点,陆景年急得伸手去捞,紧紧地抓着。   余知意吓了一跳,陆景年紧紧抓住他的手,像在寻找一块浮木,余知意回握他,很轻地安慰他:“别怕,我在这里,别怕别怕。”   安慰好像起了点作用,他的手慢慢放松了,眉头逐渐舒展。   余知意小心抽回手,刚准备回卧室继续睡觉,又被楼下敲卷闸门的声音吓得心一揪,赶紧冲到阳台往下看,是萍婆的邻居,陈二叔。   “陈二叔,出什么事了?”   陆景年也被敲门声吵醒,踉跄着跑到阳台,“怎么了?”   余知意摇头,“我也不知道,是陈二叔。”   陈二叔抬头,手电从余知意脸上晃过,焦急道:“阿萍不见了!”   雨水打湿了阳台,顾不上搬花,甚至来不得换衣服,余知意往楼下冲,陆景年随意抓了把伞跟着余知意下楼。   陈二叔打着手电在前面带路,“我刚刚想起我还有条咸鱼挂梁上了,这大雨的怕淋潮了,起来收鱼的时候,又怕门口进水,打开门查看,发现阿萍家的大门开着,我进去喊人,没人应,这么大雨,可别出了什么事。”   陆景年紧跟在余知意身旁,安慰他:“别担心,会没事。”   三人匆匆赶到萍婆家,大门敞开,客厅灯开着,厨房灯也开着,去到厨房查看,面粉撒了一地,布满猫脚印,沾着面粉的脚印一直到窗户上,直到窗沿外才消失,或是被大雨冲刷干净了。   余知意急得直打转,“一定是发现橘猫不见了跑出去找猫了,这么大雨,她要去哪里找!”   “别急别急,我们一起去找。” 陆景年安慰着他,跟陈二叔借了手电筒,冒着雨出门找萍婆。   余知意努力回想橘猫或萍婆可能会去的地方,小公园、市场鱼摊、大榕树下、老祠堂前,哪里都跑遍了,依旧没能找到萍婆的踪影。   陆景年撑着伞紧紧跟在他身后,努力将伞往他那边倾斜着,下一个路灯下,余知意回头,这才发现自己衣服湿了半边,陆景年头发、衣服几乎全湿了。   余知意将伞往他那边推了推,“年哥,对不起,这大半夜的让你跟着我乱跑,你回去休息吧,后门刚好像没锁,我一个人找。”   陆景年又不着痕迹的将伞推回去,“反正也睡不着,跟你一起找,没找到我也不能安心。”   “你没必要这样,其实……” 余知意停顿了下,似乎在斟酌语言,“其实我们只是萍水相逢,你真的没必要做这些。”   陆景年虚揽着着他的肩带着他继续往前走,在雨声里说:“萍水相逢也是一种难得的缘分,我陪你找,别急,再想想她可能会去哪里。”   余知意真是不知道她会去哪,只是一味的自责:“要是我没送她橘猫就好了,那时我到这里,看着她整天对着书对着花对着空气发呆,买了那只橘猫送给她,要是没有送就好了,万一出了什么事,我……”   “不会,” 陆景年按了按他的肩,坚定地说:“不会,什么事都不会有,说不定她现在已经回家了。”   有他在身边,余知意渐渐镇静,想了想,萍婆可能会去镇上的小学,那里没建小学前是她和她等的那个人常去的地方。   他们拐上大路,路中央,大雨中,路灯下,一个人影正缓缓走来,她的步子还是那么优雅,怀里抱着猫,猫头上盖着一张芭蕉叶,而她自己,独身孑孑行在雨中,衣服湿了,鞋子湿了,好像都不紧要,没耽误她抱猫,没耽误她赏雨。   余知意突然脚下一软,要不是陆景年捞住他,可能会跌到地上,还好,还好,她和猫都没事。   “萍婆。”   萍婆在雨中笑着,“紫菱云帆,你们也来淋雨吗?你看我的楚濂,他好开心诶!我也很开心,你看我还捡了两朵美人蕉,送给你们,你们要好好的。”   余知意接过,“花很漂亮,谢谢,我们也很开心。”   陆景年护着萍婆,跟余知意一起撑着伞送她回家,在客厅等她换好衣服,看着她喝下预防感冒的冲剂,余知意和陆景年才回家。   雨停了,快四点了。   两朵沾着雨水的美人蕉被余知意带了回来,抽出花芯吸了吸,甜的。   余知意把另一朵递给陆景年,问他要不要吸,但陆景年拒绝了,于是余知意多吸了一枝花芯,不过这枝不甜。 第14章 栀子花   作者有话说: 今天早不早,可不可以求星星??呀   到楼上,余知意摧陆景年先去洗澡,自己则是去了三楼楼顶,楼顶是他的秘密花园,这个季节温室棚拆了,所有的花被阳光照耀被雨露滋润着,前几天看到栀子花打了花苞,这会儿一看差不多开了,绿色的花骨朵儿被白色的花瓣挤的胖乎乎,似乎花瓣再用力一点点,花朵就将绽开,刚刚下过雨,花苞上的雨滴摇摇欲坠,余知意这次没怜惜她们,辣手剪花。。   栀子花很好养护,是花苞的时候剪下来插在花瓶,几个小时就能开花了。   余知道剪了一大碗,他喜欢用碗盛花,端下去,放满水,将一碗花苞悄悄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   听说栀子花香气能助眠,希望陆景年能睡个好觉。   四半点,在余知意的强烈要求下,陆景年还是补了个觉,这次没有做梦,一缕清香一直伴着他一觉睡到十点。   醒来睁开眼,茶几上一大碗洁白的栀子花开得拥拥挤挤,香气萦绕在鼻腔,陆景年又倒回去躺了几分钟。   这种感觉太令人放松了。   午餐依旧是余知意煮的,吃完午餐,陆景年接着出门找人。   郁梨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过来,“嗯?年哥又出门了?他哥还是没消息吗?”   余知意说:“没有,不知道谭玮那边的朋友有没有什么线索。”   谭玮捧着手机走过来,“没有,有消息的话我会通知你们,他们有在帮忙留意了。”   吃完水果,郁梨揉着肚子,问余知意:“余哥,你晚上做什么好吃的?”   “没想好,还没去买菜。”   谭玮抬头:“忘记跟你们说,晚上来我家烧烤,晚餐少吃点。”   余知意说:“今天什么日子?过什么节吗?”   “没有,有人送了我爸一只羊腿,今晚烤了,待会儿我再去买点海鲜,叫上年哥一起。”   郁梨开心的只差没蹦起来,“晚上几点?”   “收完店,要不你们今天早点收,十点吧,我等会就走了,早点回去准备。”   “好,等他回来我跟他说。”   郁梨小声问余知意:“余哥,那晚餐还吃吗?是不是不用吃了。”   余知意笑笑:“你顶得住饿到十点就不吃,顶不住就吃,要不,我待会儿随便煮点粥,你先吃点粥?”   “行!谢谢余哥!”   陆景年重复着昨天的动作,沿着另一条街的民宿、客栈一家一家问过去,得到的答案跟昨天一样,没人见过陆锦华。   正丧气着,接到嫂子电话:“景年,你哥联系你了吗?”   “没有。”   “如果你哥有联系你,你告诉他,离婚协议书我已经签字了,小荣我带走,他想付抚养费就付,不想也不强求,你给小荣的十万等你回来还给你,你不需要帮你哥负责。”   陆景年不知道该说什么,茫然地挂掉电话。   扫了辆共享单车骑回去,今天回去的早,太阳没落山,骑着车的影子被拉得老长,陆景年慢悠悠的骑着,看着一辆辆三轮车和电动车超过自己,心慢慢平静下来。   到店里,余知意人没在,郁梨告诉他余知意买东西去了,顺手给陆景年递了杯西瓜汁。   “余哥让给你留的,不过也是刚榨的,今年西瓜好甜,年哥你试试。”   陆景年喝了口,“嗯,很甜,谢谢。”   坐在余知意常坐的藤椅上,一阵风吹进店内,撩动着花朵,翻动着桌上的一本书,大概风也喜欢花香喜欢阅读。   陆景年看了眼封面,《岛上书店》。   随手翻了几页,想起大学时好像在图书馆看过这几本,还记得书里有句话:“我们得去相信,我们时常接受失望,然后我们才能重整旗鼓。”   放下书,压平书角,陆景年又开始看那部只看过半集的《一帘幽梦》。   余知意回来没打扰他,只是再一次悄悄拍下他照片存进手机。   这个点来买花的客人不多,余知意在忙着写补货单,花卖得差不多了,其实在这之前几乎每天都要补货,陆景年到的那天早上,商家发错货,同一张单,发了两次货,余知意补了货款,那一次的货卖了几天,拖到今天才补货。   丝带也该补了,昨天在丝带商家官网看到上了不少新款,雾霾蓝的纱质款,薄荷绿的丝绸款,还有最新款的尾鱼纱,像鱼尾一样泛着晶莹的光泽,用来扎花一定很美。   清好数,列好单,又再重复对了一遍,余知意才将补货单发给商家,鲜花货源一般来自云南,大部分从昆明斗南鲜花批发市场空运过来的,小部分进口花材需则从不同的国家邮寄而来,现在物流发达,包装里带有补水剂,花到后养护一番,损耗并不严重。   正忙着,走进两位客人,余知意停下手上的工作,笑着打招呼:“欢迎光临,下午好,两位好几天没来了,随便看看。”   这两位特殊的客人,年龄看上去都在五十岁左右,精气神十足,没有这个年龄大部分男人该有的肚腩和皱纹,穿着干净得体,余知意还知道,他们是一对相处了三十多年的同性恋人。   个子稍高一点的男人问:“今天有郁金香吗?”   “有的,有白色和黄色,您要什么颜色?”   男人看向身旁的爱人,征求他意见:“你今天喜欢什么颜色?”   陆景年听着他们交谈的声音,暂停视频,抬头看向说话的客人,正好看到他们手牵在一起,自然的,坦荡的,高个子男人还向陆景年礼貌的点头,陆景年回以微笑示意。   他们选了白色郁金香,没有包装,只用一条绿色丝带绑着,最后用牛皮纸包着。   余知意送他们到门口,说着欢迎下次光临。   目送他们走远,余知意回头,看到正发愣的陆景年,“是不是想问他们什么关系?”   “嗯。”   “他们是一对同性恋人,不过我更愿意称之为家人,他们在一起三十多年了,外地过来的,我猜他们是彼此逃离了原来的生活,为了爱情在这里安家落户的。”   陆景年没说话,没有表现出吃惊,只是佩服他们的勇气。   “我刚开店的时候,他们应该是闹矛盾了,个子高的那位阿叔来找我买玫瑰,他说他的爱人不喜欢红色,我帮他挑了卡布奇诺玫瑰,第二天他来感谢我,说他们和好了,我又送了他两枝百合,祝他们百年好合,又过了几天,他带着他的爱人一起来选花,他们说我是第一个祝福他们百年好合的人。”   他们逃离世俗,过着只有他们自己想要的生活,也许在世俗眼中他们只是一对亡命爱侣,在余知意眼里他们只是一对普通的恋人。   陆景年说:“你很善良。”   “你呢,你会祝福他们吗?”   “当然。”   余知意又问:“你能接受两个男人在一起吗?你不觉得…… 嗯,就是人们常说的违背伦常吗?”   陆景年很认真地说:“没什么不能接受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和生活,只要不危害社会,没伤害到周围的人,我想,我能做的只有尊重和祝福。”   见余知意没接话,陆景年又说:“虽然我身边没有同性性取向的人,但在我看来,他们都跟普通人一样,只是喜欢上了跟自己同性别的人,刚刚如果你不说,我也只觉得他们亲密了些,并不会用异样的眼光去看待他们。”   余知意笑了笑,没再说话,继续刚才没干完的工作,陆景年也再次按下播放键。   忙完,见陆景年撑着下巴认真看着电视剧,时而微笑,时而皱眉,便笑着问:“看到哪里了?”   “看到费云帆到汪家,正在哄紫菱。”   “我也看了那段。”   陆景年收起手机:“原来费云帆喜欢紫菱。”   说完又补了一句:“萍婆那天是叫你紫菱,叫我费云帆吧?那萍婆自己是?”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他说这话单纯只是闲聊,余知意却听得红了耳尖,尤其是那句 “原来费云帆喜欢紫菱”。   “萍婆以为自己是绿萍。”   “难怪猫的名字叫楚濂。”   静了一会儿,陆景年看着被他整理过的花桶,门外卖门用来送花的桶又满了,很多花还能卖,剥掉外层花瓣看上去都还很新鲜,“这些都不要了吗?”   “不是不要,是给喜欢她们的人,让喜欢她们的人带回家。”   在余知意心里鲜花也是有生命的,每一朵都有她的故事。   “抱歉,措词不当。”   “这些花进货到今天第四天了,客人买回家也放不了两天,不如送给喜欢花的人,只有遇到真心喜欢花的人,她们的美最会最大限度的释放。”   陆景年点点头,“嗯。”   在陆景年眼中,多好看的花都失去了颜色,灰,褐,白,暗淡。   深吸了口气,闻了闻花香,“一直想问,你是武汉人,怎么想到来这边开花店?人生地不熟的,这边语言还挺难懂的。”   余知意手抖了抖,不小心拽下姜花的一片花瓣,“语言的话,还好,一般来买花的都是年轻人居多,都很好沟通,年纪大的也有,遇到讲本地话沟通不来的,你忘记了隔壁的谭玮吗?现成的翻译,还有郁梨,郁梨厦门大学毕业的,在这边好几年,勉强也能沟通。”   “那就好。”   “你是不是还想问生意好不好?”   陆景年愣了下,“没有,做生意我不懂,我哥我嫂子倒是有做过几年生意,在广州开了家小家电专卖店,前期保本都难,后面好像有赚,做生意靠守吧。”   哥嫂开店的钱是陆景年出的,店铺转让费、租金、进货款,都是陆景年的钱,第一年,基本每个月都能听到父亲的抱怨声,抱怨生意不好做,还不如打工,哥嫂倒是没在陆景年面前说过什么话,第二年稍稍平稳,父亲身体好的时候都会去店里帮忙。   余知意见他一脸认真,拿出笑脸印章在他手背盖了一枚笑脸,说:“其实还好,这边消费低,还算过得去,反正不会亏本。”   陆景年想起那天经过许愿树,轻声祝福:“那就祝余老板生意兴隆,年年有余。”   “好,” 余知意笑了,“年年有余。” 第15章 海芋   作者有话说: 南门湾的夜风很温柔   晚餐最终是没煮,郁梨叫了外卖,三份肉丸汤。   郁梨的说法,留着肚子吃晚上那顿烧烤,先随便凑合吃点。   余知意搬出折叠小桌子摆在门口,就着夕阳和晚风,三人围桌而坐。   陆景年端起一碗,汤里的胡椒粉味很浓,飘着香菜,丸子好几种颜色,白的,黑色,黄的,还有绿色的,余知意介绍:“白色的就是一般的鱼丸,黑色是墨鱼丸,绿色是加了波菜的肉丸,黄色是加了咸蛋黄的,你尝尝,这家挺出名的,好多美食博主有介绍过。”   郁梨坐过来,打打盒子,“呀,忘记备注不要香菜了,你们谁要香菜啊?”   “给我吧。”   “给我吧。”   两人异口同声,余知意笑了笑,“给你年哥吧。”   “啊,你们都吃香菜啊,为什么我觉得香菜有股…… 额,要怎么形容,臭屁虫的味道。”   陆景年接过她夹过来的香菜,“还行吧,以前我也不吃,在广州吃砂锅粥时发现加了香菜的粥更有滋味。”   余知意说:“明天吧,我带你去吃一样很特别的甜品,你喜欢香菜的话一定会喜欢。”   “好啊。” 他没问是什么,直接说好。   郁梨一听就明白了:“你们真是…… 丧心病狂啊!”   余知意看向陆景年,随口问:“你好像不挑食,好吃就多吃两口,不好吃也吃掉。”   “也有不吃的,” 陆景年说,“洋葱,炒软了熟透的我吃,下锅就盛起来的半生不熟的我吃不了,还有各种刺身、生鱼片,我是一点都不能碰。”   郁梨 “啊” 了声,“那你肯定不会去吃牛扒和日料,牛扒每次都配那种半生的洋葱,其实我也不吃,摆上来什么样收走什么样,日料的话,寿司我能接受。”   余知意想了想,他好像没吃过半生不熟的洋葱,其实洋葱都吃得少,边想边默默记下,最近都不要买洋葱,生鱼片是不担心,他都没见过哪有卖生鱼片的,这种对食材要求极高的,大概也只有大餐厅有。   陆景年咬了口鱼丸,弹牙,鱼鲜十足,再喝一口汤,胡椒粉的辣味直冲喉咙,整个人也随着那口汤精神起来。   夏天不一定只有冰凉的食物能带来欢乐,这种热汤也能带来不一样的满足舒适感。   晚风清凉,吹动着二楼的风铃,声音传至一楼,陆景年的心再次归如平静。   不知道安抚他的是晚风,风铃声,还是花香,又或是身旁坐着的人。   陆景年看了他一眼,又默默将目光移开。   期间郁梨接了通电话,讲的家乡话,语速很快,陆景年没听懂,郁梨挂完电话好一通抱怨,说是她妈妈又在电话里摧她回家相亲。   “余哥年哥,你们说当父母的是不是都一个样啊,以前上学的时候,我妈恨不得天天给我灌输谈恋爱这不好那不好的思想,一说就是谁谁谁家的闺女跟一个男的在一起,怀孕了男的就跑了,谁谁谁家的被男的打得浑身是伤,搞得我很长一段时间差点恐恋爱恐男人了,后来毕业了,我妈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天天跟我说谁家小伙儿那叫一个疼老婆,不是接就是送的,谁谁谁家儿子长得俊俏工作又好,让我加个微信聊一聊,我就在想,到底是我妈有问题还是我有问题。”   余知意说:“慢慢沟通,不要急。”   “唉,天天打我电话,我现在听到电话声音响都怕了。”   陆景年听到这里想起自己,以前父亲在世的时候好像很少给他打电话,每次打来电话都是说家里要用钱,哥哥又遇到困难能不能帮解决,像郁梨妈妈这样为孩子着想的电话,他从来没接到过。   不免又想到余知意,这几天跟余知意待在一起,好像从来没听他提及过家人,也从来没听他接过家人或朋友的电话。   难免的产生了一种同命相怜的感慨。   余知意吃到一半,放下筷子,小声:“吃不下了,有点浪费呀。”   郁梨一直在玩手机,不知道跟谁聊,眯着眼笑,陆景年倒是听得清清楚楚,很自然的将碗挪到余知意面前,“吃不完给我吧。”   又补了句:“别浪费。”   余知意愣怔,他只记得小时候妈妈吃过他吃剩的饭食,长大后还从来没人有主动说过 “吃不完给我吧”。   “那个,我吃过了。” 余知意说。   陆景年夹起一颗墨鱼丸,“没事。”   余知意怕他吃太多,剩下的四颗,夹了两颗给陆景年,自己又硬塞了两颗。   其实陆景年也吃不下,不是饱,是腻,但他还是在余知意偷偷飘过来的目光中吃光了。   九点半,谭玮骑着一辆小电驴,载着谭孝阳,谭孝阳坐在谭玮身后,戴着头盔,头盔上粘着一只小黄鸭。   车还没停稳,谭孝阳从后座滑下来,远远地喊:“鱼老板,蟹老板,还有李子姐姐,去我家吃烧烤啦!”   “慢点,” 余知意接住他,“当心,别摔着了。”   “不会,我有小鸭护体,摔不着,哦,对了,我有五个小鸭鸭,” 谭孝阳从口袋摸出几只小黄鸭,颁奖似的发给余知意一只,“这个给你的,余老板的是红色帽子小鸭。”   谭玮停好车,“别理他,我来拿点水果和冰块,他非得跟着来,余哥你们也可以准备出发了。”   “好。” 余知意说完抱着谭孝阳进店里。   谭孝阳心情不错,“这个是给蟹老板的,蟹老板酷一点,所以是戴墨镜的,还有这个穿裙子的,这个就给…… 给我哥吧,这个拿着小木棍的给李子姐姐。”   大伙被逗笑,余知意双手捧着小鸭,说:“那就谢谢阳阳老板。”   陆景年大概头一次收这么萌的小玩具,有些生硬地说:“谢谢阳阳。”   谭孝阳大手一挥,“不用客气,人人有份,李子姐,你怎么不来拿啊。”   “我说了多少次了,是梨子梨子梨子,不是李子!”   “不都一样吗?”   郁梨泄气了,弯腰接过,“谢谢,不过为什么穿裙子的不给我?不应该是裙子的给女生吗?”   “可我哥说你是男人婆啊,男人婆不算女生,穿裙子的我要给我哥留着。”   “谭玮!” 郁梨往谭玮店冲,谭玮赶紧拎起水果和冰块就跑,跨上车,对郁梨喊:“帮我把门关一下,阳仔就交给你们了,等会带他回来,我再回去准备准备。”   余知意说:“我们也收拾下关店吧,年哥,帮忙把那桶赠送的花摆门口。”   陆景年将花桶移到门口,余知意已经写好了荧光牌,上面写着:鲜花自取,爱她,就带她回家!   陆景年看着其中的一枝清冷别致的,她在一桶花里显得格外高冷,忍不住抽了出来,放在鼻子前轻嗅。   “那是海芋,粉色渐变,荷兰进口的,只剩一枝了,送给你。”   陆景年爱不释手,找了个花瓶插了进去。   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个爱花之人,好像才跟余知意相处了短短几日,有些事在潜移默化的发生着质变。   余知意把其他花放进保鲜柜,洗地的时候顺便把左右两家的门口都冲了一遍,陆景年负责跟谭孝阳玩,所谓玩,就是谭孝阳把小黄鸭各种角度的往他头上摆。   郁梨收店要慢一点,扔垃圾,洗用具,关机器,折腾完也十点了。   “哎,可累死我了,可以走了。”   余知意问:“我们要怎么去?”   “骑电动车啊,我车刚充满电,余哥,你车一直放后边吃灰,你再不骑都要被太阳晒坏了。”   “那骑电动车吧,两辆车,你载阳阳,我带年哥。”   “行,你车应该有电吧。”   余知意进门找车钥匙,太久没骑,都快忘记了他还有辆小电驴,“应该有,上次充满没骑过。”   郁梨的是辆粉色小乌龟,她车就在店门口,骑着先走了。   余知意锁好门,带着陆景年绕到郁梨店左侧,“年哥,你上次好像说过不会骑电动车?”   “确实没骑过,一次都没有。”   “那我载你,头盔给你一个。”   陆景年接过,刚准备戴,余知意又拦住他,“可能有灰,拿毛巾擦擦。”   他擦完头盔又去擦电动车座,陆景年想,他好像永远细心,永远温柔。   “好了,还有最后一件事,来,你的小鸭子,给你粘上去。”   余知意看着戴着头盔,头盔上还粘着小黄鸭的陆景年,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压都压不住。   陆景年从后视镜看着有点傻的自己,也跟着笑,“是不是很傻?”   “不是,是可爱。”   脸被遮挡住一大半,成熟中透着可爱,一种不符合他气质和年龄的可爱,余知意承认自己在这一刻眼睛从他脸上挪不开。   “可爱么,那我们一起扮可爱。” 陆景年说着拿起另一只小黄鸭,粘到余知意头盔上。   两个大男人站在街角,相视而笑,惹得路过的纳凉人频频回首。   “好啦,上来,出发。”   陆景年坐在车后座,后从明显比前面高出一点,加上他本身个头就比余知意略高几公分,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后视镜里是余知意迎着风浅笑的脸,眼前晃着的是一摇一摆的小黄鸭。   他在看后视镜时,余知意也在偷偷从后视镜看他。   他果然是笑起来更好看,余知意想。   越往前开,风越大,远离钢铁水泥筑起的冰冷建筑物,海风肆意的往人身上撞,掀起余知意披着的雾霾蓝衬衫,海风再吹一口气,一片衣角打在陆景年脸上,将一阵香味强行灌进陆景年鼻腔中。   那是余知意的香味,是他长时间浸在鲜花丛中的香味。   是栀子,是姜花,是百合,是香雪兰,是玫瑰,是余知意特有的香气。   陆景年不着痕迹的将那香气嗅进心底。   带着咸湿味的海风吹得余知意放慢车速,半扭头问陆景年:“你来几天了,是不是还没去看过海?”   “没有。”   “想去看吗?”   陆景年在风里回:“现在吗?”   “现在!”   余知意提了一点速,陆景年抓紧车后的固定杆,路过一个路牌,借着月光陆景年看清上面的字:→南门湾。 第16章 月见草   作者有话说: 明天请假不更哦   再一个拐弯,风更大了,路上电动车三轮车也多了,余知意放慢车速,跟身后的陆景年说:“帮我给谭玮打电话,告诉他们我们晚到一会儿。”   陆景年接过,提醒他骑车小心点。   给谭玮打去电话,那边笑声不断,谭玮说:“没事,你们慢点,我才开始烤。”   从大路往外开,远远听见海浪声,风挟着海的味道,下一个拐湾,穿过渔村,整排房子的前面出现一片海。   “这就是南门湾了,现在时间不够,带你绕着海兜着一圈。” 余知意说。   陆景年也看过海,在深圳小梅沙,跟这里看海的感觉完全不同,这里家门口就是海,这里的人们每晚都在海浪的催眠曲中入眠,从远往近看,渔船静静的淌在海边,一盏盏渔灯挂在船头,海水拍打着沙滩,沙滩上聚着玩乐的人,沙滩外是围起来的水泥栏杆,栏杆旁边坐着吃着小吃喝着果汁吹着海风的人。   一半海岛一半城镇,一半浪漫一半生活,从上空看南门湾半个爱心形,将图片放在镜子前,就会得到一个完整的心形,一片的心形海特梦幻。   余知意就这么载着陆景年,缓缓的沿着海岸线,避过一个一个散步消食的行人,游在电动车车河中。   这里的夏天属于阳光,属于大海,属于路边一簇一簇的三角梅,属于海盐汽水,属于街头飘散的孜然味和孩子的嘻戏声。   “这里是电影《左耳》、《你的婚礼》拍摄地,我刚来的时候一个人来逛过,有时候心情不好,想家了,都会来这边坐坐。”   陆景年没有说话,只是听他说,海风不及余知意声音温柔,陆景年掏出手机,说:“余知意,我想拍张照片。”   余知意停下,双脚撑住车,扭头,“要我帮你拍吗?”   “不,我不喜欢拍照,” 陆景年跨下车,走到稍远一点的地方,对着夜里看起来墨色的海,对着撑在电动车上浅笑晏晏的余知意按下拍摄键盘,“我只想拍你。”   风很大,吹着沙滩上的一片海边月亮草,余知意跨下车,绕过围栏,跑去沙滩摘了一朵月见草。   陆景年没下去,问:“知意,摘什么花?”   余知意爬上来,伸手,笑着说:“海边月见草,听说是专门开给月亮看的,我想摘一朵给你看看。”   黄色的小花,跟月亮一样的颜色一样的美,美的陆景年心跳乱了几拍。   南门湾沿海岸的那条路不长,余知意看了眼手机,快十点半了。   “我们走吧,谭玮他们应该等急了。”   “谭玮家在哪?”   余知意指指身后渔村,“就在这一片。”   经过楼下小卖部,余知意买了一箱儿童牛奶,两排酸奶,陆景年抢着付钱,余知意抓着他手腕:“买给阳阳喝,他不是说鱼老板蟹老板是一家的吗?你付我付不都一样,我付,你来提,行吧?”   陆景年不是个喜欢在小事上纠结的人,拎着牛奶跟着他走。   谭孝阳下来接的,咬着根棒棒冰,单手叉腰,小大人似的控诉:“怎么才来呀,羊腿都快熟了!”   “对不起,我们迟到了,现在就上去。”   “嗯,行吧,原谅你们了,上去吧。”   四层的自建楼,老式楼梯,一楼没人,经过二楼,陆景年好奇地问:“在哪里烤?”   “他家楼顶,这边烧烤一般都在自家阳台或顶楼,过年过节还能放烟花和孔明灯。”   到了楼顶,谭玮和郁梨熟悉的争吵声传过来,余知意笑着说:“我们来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郁梨指着旁边一堆没烤的海鲜、牛肉、蔬菜,“就等你烤呢。”   谭玮擦了下额角的汗,用炭火烤,灼得一声汗,“余哥,年哥,人齐了,边烤边吃吧。”   余知意环顾四周,“伯父伯母呢?”   “他们出去打牌了,没个一两点应该不会回来,我们吃就行了。”   陆景年让阳阳带他去洗了个手,上前帮忙烤生蚝。   “年哥,来帮忙串下牛肉串,我串不进去。”   陆景年将生蚝刷了油,撒上蒜蓉,“好,来了。”   气氛很快热闹起来,不得不说这里是个烧烤的好地方,凉风习习,海浪低吟,一眼望过去,海上月映着天上星,惬意,浪漫。   余知意翻着锡纸盒里的金针菇,看了眼陆景年身后的桌子,桌上摆满配菜,又转头叫郁梨:“郁梨,桌上的红辣椒帮我拿过来,金针菇还是要点辣味。”   郁梨刚拿起刀帮切羊腿,随口说:“年哥,你离得近,你拿吧,红色辣椒。”   陆景年转身,桌上三碟辣椒碎,在他眼里分别是灰,褐,白,根本不知道哪一个是红色。   余知意赶紧起身,起得太猛凳子往后倒,连带着人打了个趔趄,手腕被锡纸盒烫到,烫得他 “嘶” 出声。   “没事吧?” 陆景年赶紧拿凉水给他冲。   “没事,我来拿吧,三个颜色都要一点,当点缀。”   陆景年帮着将三种辣椒碎各装了一点混合在一起递给余知意,余知意装没事人一样坐回去继续烤。   “差不多可以吃了!” 谭玮说着拿多了一张桌子,将烤好的东西往桌上放。   谭孝阳一个人玩了好久,儿童牛奶被他拆开,里面有两张附赠的贴纸,正玩得欢,几个手指头都被他贴满贴约,还是不满意,额头还差一个,可是手指头都贴满了,只好向在烧烤的几人求助:“哥,李子,鱼老板,蟹老板,谁能帮帮我这个可怜的小朋友?”   几人都在忙,陆景年离谭孝阳最近,放下手里的叉子,走过去,“怎么了?要怎么帮你?”   “要这个紫色的太阳,贴在我额头。”   陆景年顺着他看向贴纸,贴纸上一排小太阳,陆景年按着他指的大概位置,问:“是这个吗?”   谭孝阳正一个一个检查着手指头上的贴纸,根本没细看,用力点头:“是,就是这个。”   陆景年揭下,“抬头,我帮你贴。”   谭孝阳一抬眼,看到陆景年手上的蓝色太阳,“哇” 一声哭了,“这是我最喜欢的蓝色,蓝色是要留着送给妈妈的,你为什么要把蓝色弄下来。”   余知意赶紧过来,“怎么了怎么了?阳阳怎么哭了?”   陆景年手足无措,想抱阳阳又不敢,“对不起,是我惹他不高兴了。”   谭玮也过来,抱起谭孝阳,安慰陆景年:“年哥,别理他,他被我爸妈宠坏了,动不动就哭。”   说完严肃地问谭孝阳:“谭孝阳你哭什么?你多大了,有什么事好好说,慢慢说,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哭。”   谭孝阳止往哭声,眼泪还是掉不停,抽噎着,“蟹老板是坏蛋,说了帮我贴紫色太阳,却把我要留给妈妈的蓝色太阳撕了下来。”   郁梨接过谭孝阳,哄着他:“这样啊,姐姐带你去买,买十张贴张,不,二十张,行不行?”   陆景年再次向谭孝阳道歉:“阳阳,对不起,我看错了。”   余知意一听全懂了,走过去,说:“阳阳,蟹老板向你道歉了,你原谅他好不好,给妈妈留个绿色太阳行不行?绿色凉快。”   谭孝阳擦了擦眼泪,向陆景年伸手,小声说:“我没生气了,我不怪蟹老板,蟹老板,帮我贴蓝色太阳吧,把凉快的绿色留给妈妈。”   陆景年赶紧抱过他,仔细地替他贴上。   余知意松了口气,招呼大家:“都过来吃东西了。”   几人坐到桌前,谭玮的冰桶刚搬上桌,还没来得及把桶里的特制饮料拿出来,几人就听陆景年说:“对不起,我一直没告诉你们,我其实,很多颜色分不清,我天生色盲。” 第17章 七色花   作者有话说:   桌上静了几秒,除了谭孝阳在认真研究他的贴纸,其他三人都没说话,还是陆景年先打破沉默:“知意早猜到了吧。”   余知意递给他一块羊腿,很轻的 “嗯” 了声,又补充了一句:“那次你帮着拿丝带,我就开始留意了。”   郁梨努力缓解气氛,装成很惊讶样子,夸张地说:“哇,想不到我身边居然有人色盲哎,我一直以为只有电视剧里有。”   谭玮拍了下她的手:“过了,收着点。”   “哦,好吧,其实也没什么对吧,年哥你自己要是不说,我们都看不出来。”   余知意看向陆景年,陆景年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淡淡一笑,“对,没什么。”   他轻描淡写说着的可能是他迷茫过伤怀过的缺陷,不可能一定影响都没有,严重的话不能驾驶,部分专业受限,人民警察、检验监管职位、鉴定职位等都会因此受限,余知意盯着他,心底慢慢泛起一阵酸涩。   郁梨好起心被勾起来,“年哥,我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自己色盲的?就比如说,我们看到的草是绿色,我们接受到的外界讯息和书本教育,都告诉我们草是绿色,那理所当然的,我觉得我看到的就是绿色,你应该也是啊,你看到的就是草就是绿色,那是怎么判断自己色盲的呢?”   陆景年说:“面试的时候体验,有一项扫盲测试,没能通过色觉检查图,医生给判的色盲。”   余知意还是看着他,没说话,在想,如果学校要求画一幅草地画,其他同学画的都是绿色,他画的是其他颜色,其他同学笑话他的时候,他会是怎么感觉?应该会是难过或不解吧。   郁梨又问:“我还是没明白,就比如说,你看蓝色是绿色,绿色是蓝色,但你不知道你跟别人不一样,别人看天空是蓝色,你是绿色,但你跟别人一样都叫天空蓝色,那问题又来了,到底是谁色盲?谁是对的,要怎么证明自己才是对的?”   陆景年叉着羊腿肉的手滞在半空,显然,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谭玮敲了下郁梨的脑袋,“行了,你这就是传说中的色盲悖论,知道为什么没人回答你吗?”   “啊?为什么?”   谭玮凑近她:“因为啊,早些年研究这个问题的人,他们都变成了腌菜,后来再也没人纠结这个问题了。”   陆景年和余知意憋着相视一笑,笑谭玮又在欺负郁梨。   郁梨果真认真地问:“为什么变成腌菜了?”   “因为…… 太咸了,咸的。”   “哦!” 郁梨后知后觉,“你拐着弯的骂我吃饱了撑的,你别躲,看我不打死你!”   谭孝阳不玩了,好奇地问道:“什么叫色盲啊?”   余知意摸了下他的头,“就是,你看到的漂亮颜色,你蟹叔叔可能看到的只是灰色白色,就像你喜欢的紫色,叔叔可能分不清。”   谭孝阳没说话,跑到一旁玩具堆找出一盒水彩笔,拿过来塞给余知意,“鱼老板,你会画画吗?你画一朵七色花吧,我们送给蟹老板,我在童话书上看到七色花可以许愿,对着七色花许的愿望都能成真,我许愿蟹老板能早点看到漂亮颜色。”   余知意看了陆景年一眼,接过画笔,在纸上画出七色花,谭孝阳转手送给陆景年,“给,明天你就能看见漂亮的紫色花了!”   陆景年抱起谭孝阳,发自内心的笑,“谢谢阳阳。”   说完他抬头看余知意,两人会心的交汇一个笑容。   郁梨跟谭玮还在吵,眼看越吵越偏离主题了,余知意赶紧转移话题,“谭玮,这饮料就是你说的新品吗?”   谭玮闪到余知意身后,从冰桶里拿出饮料,“是啊,装在玻璃瓶里卖,我试了好几次,你们尝尝给点意见。”   余知意叫陆景年:“年哥,你要什么口味的?”   陆景年拿起紫红色的瓶子,“我要蓝莓味的吧。”   “哇,年哥,你能认出蓝莓饮料的颜色啊?一拿就是蓝莓味。”   陆景年指着瓶子上的标签,说:“这里贴了标签。”   谭玮笑得直不起腰,“年、年哥,你应该说:我认不出颜色我还不认识字吗?”   陆景年跟着笑出声,余知意看着陆景年笑,也跟着笑,郁梨气得不行,拿起竹签往谭玮身上扔。   气氛很好,先前烤的东西吃了一半,又开始新一轮的烤海鲜,郁梨提议玩游戏:“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什么游戏?”   郁梨说出游戏规则:桌上放四杯谭玮提前调好的鸡尾酒,每一轮问一个问题,四人轮流,每个人都能问到自己想问的问题,每一轮由提问的人自行制定规则,否定答案罚酒一杯或肯定答案罚酒一杯。   “这不是真心话大冒险?” 谭玮问。   “哎呀你不认真听规则,不是,过来过来我再给你解释一遍。”   游戏正式开始,谭孝阳嚷着要加入,余知意给他拿了个杯子,倒满奶,说:“那第一轮就让阳阳来提问吧。”   阳阳的问题来了:“你们这个月有没有尿过床,尿过的喝一杯。”   他的规则是肯定答案的喝一杯。   “没有。”   “没有,我从小到大没尿过床。”   “没有。”   “我也没有。”   四人的回答都是没有,谭孝阳豪气地喝光奶,一抹嘴:“好吧,那我喝了。”   接着第二轮,谭玮拿出手机给谭孝阳,让他自个玩,喝奶多了怕他晚上又尿床。   第二轮郁梨先提问:“我的问题是,在座的各位现在是不是单身,是单身的喝酒。”   这明显是坑人喝酒。   四人同时端起酒杯,郁梨笑道:“那就干一杯,为单身的我们。”   第三轮,轮到坐在郁梨下手的余知意提问,余知意微抬头看了眼陆景年,很快挪开,问:“都是单身,那现在有喜欢的人吗?有的人喝酒。”   郁梨先说:“暗恋单恋或者有好感都算有喜欢的人吧,那我没有,我不用喝,下一个。”   谭玮挠了挠头,脸有点红,端起一杯酒,“有吧,暗恋,她不知道,她大概以为我讨厌她,我先喝。”   轮到陆景年,陆景年似乎在斟酌该怎么答,余知意抢在他前面先端起酒,一仰而尽,一抹绯红顺着淡淡的酒意爬上两颊,他说:“算是有好感吧。”   说完底下头,假装吃东西,好半天没夹起一筷子金针菇。   郁梨摧陆景年:“年哥,就剩你了,你呢?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我也不知道。”   陆景年说着,余知意手抖了下,刚夹起的金针菇掉桌上,他抽出纸巾准备擦走,又见陆景年端起面前的酒一口气喝了。   谭玮打断还想问问题的郁梨,说:“年哥,到你的,你来提问。”   陆景年犹豫着,问了一个有点伤感的问题:“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知道你自己患了某种绝症,你的生命正在倒计时,你是会由着性子做自己想做的事,还是小心地避开所有关心你的人,默默找地方等死?这轮不用喝酒。”   这个问题一出来,气氛变得有点压抑,谭玮说如果是他,他大概是把自己想去却没能去的地方、想做没来得及做的事全都做一遍,这样也不枉来人间一趟。   郁梨突然间的伤感起来,“我大概会找个地方藏起来慢慢等死吧,然后找个人帮我骗我妈妈,就说我在外面,让我朋友每件帮我写信给我妈妈。”   陆景年抬眸看向余知意,正好撞上余知意灼热的目光,余知意很轻的说:“不知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大概是希望爱我的人都能不爱我,忘记我,我自己会开心的走完一程。”   突然的安静了下来,谭孝阳玩累了在一旁睡着了,谭玮抱起他下楼,将他送回二楼卧室,再次上来。 第18章 碎冰蓝   作者有话说: 明天要出趟门,不知道更不更,路上有码字的话就更,没有的话请见谅哈   一大壶鸡尾酒只剩一小半了,大概是为了活跃气氛,郁梨叫谭玮:“小尾巴,你还没问问题呢,到你了。”   谭玮笑了笑,坐过去,眨了下眼,问道:“你们以前有恋爱过吗?谈过几次?”   “哇,谭玮你玩开了,好,下个问题就到我了,我要问你们有没有接过吻。” 郁梨嚷着。   “行啊,先回答这一轮的问题,有谈过的喝酒。”   还是郁梨先作答:“额,那个,小学,或者更早,幼儿园的,算不算?我小时候吧,特别喜欢一个小男孩,那小男孩可酷了,拽得跟个二五八万一样,整天记我名字,说我上课偷吃东西,嘿,但我就是喜欢他,他叫什么名字来着?嘶,我居然想不起来,长什么样也不记得了,后来,初中吧,我启蒙早,喜欢篮球队的队长,那家伙,更是,眼睛几乎长头顶,上课总跟老师顶嘴,我觉得可酷了,他做了我所有不敢做的事,逃学,公然顶撞老师,那时候我大概是他脑残粉吧,超喜欢他,好像谈过几天恋爱,他帮我买过早餐,后来才发现他也帮我同桌买过,然后就不了了之了。”   余知意和陆景年笑出声,谭玮没笑,脸沉了下去,追着问:“那高中呢,大学呢?你就是喜欢那种坏男生吧。”   “高中?拜托,高中压力那么大,我又发胖又长痘,喜欢男生?我连睡觉的时候都没有,洗头都是挤时间出来洗的,大学,大学倒是有想过,可惜,我到大学了只想搞钱,搞兼职,没谈过,现在想想,啧浪费啊,哎,那我这轮喝不喝啊?”   余知意和陆景年同时说:“不用这么认真,女孩子不要喝太多。”   谭玮脸色好看了点,点头,“嗯,不用喝了。”   郁梨端起酒,“可是我想喝,你调的这个酒还真不错,越喝越想喝。”   接着余知意答:“我都不知道我那段算不算谈过,算是暧昧过,很明显的感觉他对我有意思,我对他也算有好感吧。”   陆景年不着痕迹的扫了他一眼,没说话。   郁梨问出了陆景年也想问的问题:“后来呢?你们没在一起吗?”   “没有。”   “为什么呀?”   余知意笑了笑,“大概是三观不合吧,我们在有些事情上分歧挺大的,后来就再也没联系过了。”   顿了顿,他又说:“不过我们从来没挑明过,也许是自作多情也不一定,总归现在是不联系了,他妈妈一直想抱孙子,可能现在已经结婚了吧。”   几人都在想事情,没人注意他这句 “他妈妈一直想抱孙子” 里蕴含的细节,比如,余知意说的 “他” 是个男人,又比如,余知意曾有过好感的人,是个男人。   余知意说完端起酒喝了,看向陆景年,“年哥,到你了。”   他的脸很红,酒意令他胆子大了些许,月光下,他那双纯净的不带任何杂质的眼睛直白地盯着陆景年。   陆景年说:“相亲过,算吗?处了半个月吧,散了。”   “啊?你这么帅还相亲啊,年哥,不是吧?” 郁梨好奇道。   “忙,没时间恋爱,相亲对象是单位领导介绍的,处了半个月,我分不清口红颜色,什么豆沙色、番茄色、复古红、正红在我眼里都是一个色,我也分不清香水味,甚至连名字都分不清,香奈儿、迪奥、圣罗兰,在我这里都是香水,我跟她处的半个月,每次都是听她讲解这些知识,不适合是我提出的,她祝我这辈子单身到底。”   陆景年说完,余知意没忍住,笑出声,他这一笑,几人都跟着笑。   最后轮到谭玮,谭玮大方道:“高中谈过一个,大学谈过一个,都分了,没有原因,大家都觉得不合适就分了。”   郁梨豪爽地揽过谭玮脖子,“嗨,没事,虽然你毒舌,又不懂怜香惜玉,好在你脸好看,不愁没老婆。”   谭玮拍开她的手,叹气,“我不愁,我愁的是你,谁敢跟你谈恋爱啊。”   余知意笑着一口一口抿酒,在想陆景年刚才的回答,相亲,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儿,大抵是长长头发,纤婉秀丽,温婉娴静又善解人意的吧。   一点半,一楼铁门发现涩重的 “吱呀” 声,是谭玮爸妈回家了。   陆景年看向余知意,两人同时起身。   “谭玮,该收了吧?我们一起收。” 余知意说。   “不用不用,明早我再上来收,你们也该回去休息了。”   “郁梨好像醉了,我们先送她回去吧。”   郁梨这时候又开始吃鸡翅,嚷着:“谁说的啊,我可没醉,这都不算酒,顶多是饮料掺了一点点酒精。”   “我待会送她,先送你们下去。”   陆景年拦住谭玮:“不用,我们自己下去,打扰到你父母了。”   下楼时,楼梯有点暗,本想去跟谭玮父母告个别说声打扰了,他们好像已经歇下了,两人继续下楼,一楼最后几阶台阶,余知意脚下一滑,差点踩空,陆景年手快伸手捞住他,揽着他的肩扶他站稳,“没事吧?当心脚下。”   那一刻余知意非常庆幸楼梯只开了小灯,掩盖了正缓缓往他脸上爬的一层红色。   陆景年的手心很热,热度透过衣料传至余知意皮肤,灼得他思绪纷乱。   直到出了谭玮家门,走到小电驴旁边,被冷风一吹,余知意才稍稍降下乱蹦的心跳。   已经记不清多久没这种感觉了,心跳加速的感觉。   陆景年借着谭玮家门口的灯打量余知意,“喝多了吗?脸这么红,好像也没见你多喝少。”   余知意赶紧说:“我喝酒上脸,喝一口和一瓶都会脸红。”   “那还能骑车吗?要不我们走回去,好像也不远。”   “可以骑,没醉。”   沿着原路返回,凌晨两点的南门湾海边街依旧人来车往,余知意告诉陆景年,前面有很多大排档,这时候很热闹,可惜今晚吃太饱,不然能带陆景年去吃一顿海鲜。   陆景年说:“等下次有机会了你再带我去。”   “你来了有五天了吧,再过几天身份证回来了,你是不是要走了?”   “不出意外的话,是的。”   这句后两人都没再说话,余知意将车速放到最低,怎么忘记了他只是个过客,像偶尔落在花丛的一只鹤,总会飞走,回到他该回去的地方。   远处一辆电动车驶过,车上的两个少年在深夜街道放声高歌,风将歌声带到天上送给星星听,星星再转述给月亮。   这里的夜不安静,但也不匆忙,没有汽车排长队,没有听起来扎耳膜的鸣笛声,只有散漫的小电动车和悠闲的散步者,陆景年想,这真是个适合养老的好地方。   回到店,门口的那桶花里只剩最后一朵玫瑰了。   余知意抽出那枝玫瑰,送给陆景年,望着他的眼睛说:“送你。”   淡淡的蓝渲染在白色的玫瑰花瓣上,如大海的蓝和天空的白,浪漫与纯洁融为一体,陆景年接过,问:“谢谢,这又是什么品种,很特别。”   “密西根碎冰蓝渐变玫瑰,他的花语是,送给你的希望是星辰和大海。” 第19章 蔷薇   作者有话说: 别害怕   余知意洗漱完沾床秒睡,甚至忘记跟陆景年道一句晚安。   后半夜,余知意被热醒,睡前连空调都忘记开,那点微醺的醉意被微小的忧伤无限放大令他自我催眠,强行认知他是醉了,醉到什么都没去在意,忘记道晚安,忘记开空调,只是因为不想清醒着去数陆景年还能留下来陪伴他几天,有他在的这几天,余知意都快忘记了,他也只是一个孤独的旅者。   起来找到遥控开了空调,又觉得应该去趟洗手间,酒水喝多了,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间门,视线直直瞟向沙发,沙发上只剩一方轻薄的夏凉被,原本应该睡在上面的人正站在阳台,一点猩红的光点忽明忽暗的闪烁着,余知意没动没出声,静静站在原地看着阳台上那个孤寂的背影。   陆景年看着幽蓝的如墨没有一丝尘埃的夜空,世界仿佛被净化了,他点了一支烟夹在指间,请风抽了,风抽完烟却没带走烟灰,落了一地,陆景年掐灭烟头,转身回屋拿纸巾,一转头,看见站在身后的余知意。   两人都被吓到。   “你怎么不睡?”   “我起来上洗手间。”   两人几乎同时出声,然后各自继续刚才被打断的动作。   陆景年拿纸巾擦干净地,余知意也从洗手间出来了。   “你又睡不着吗?” 余知意问。   “刚睡了一会儿,醒来就睡不着了。”   余知意看了眼挂钟,差不多五点了。   “年哥,我们去看日出吧。”   “好。”   从后门出来,一排早餐店早在人们还在睡梦中开始了热闹的一天,磨豆浆的声音和剁肉馅儿的声音此起彼伏,蒸馒头的麦香气跟炸油糕的香气混在一起飘向街道,不远处清扫街条的大妈正用扫帚谱着一首 “沙沙” 曲。   这大概就是人间最真实最美好的模样。   余知意打了个喷嚏,晨间外面的温度还是有点低,陆景年顿足,“冷吗?我上去帮你拿件衣服吧。”   “不用,” 余知意拉住他衣角,“不冷,这种风吹得很舒服,越吹越精神。”   小电驴上积了一层露水,余知意打开后座,从座底拿出毛巾擦拭干净,说:“年哥,要不你来骑吧,你载我。”   “我没骑过电动车,你不怕摔啊?”   “你肯定会骑,现在街上人少,不怕撞到人,我相信你不会让我摔着,再说了,你要摔我也能帮你撑住,我腿长。” 他开玩笑的说着。   陆景年将车推到路边,跨坐上去,“我先试一圈,你先别上来。”   “很简单的,跟骑自行车一样,只是要注意握住把手后转动幅度一点一点的加,千万别一下子转过度,那样电动车会飞出去,掌握好方向保持平衡就行了。”   陆景年试着拧动把手,稳住车头,车缓缓前行,骑了一圈再绕回来,确实不难,只要控制好速度,不要紧张,一学就会。   “应该可以了,上来吧。”   余知意坐上后座,指着前面,“前进!”   启明星照着,天已经蒙蒙亮了,余知意张开双臂,感受着风的力量,突然间的,陆景年从一小块石上碾过,车子一斜,余知意跟着向前倾身,猛撞到陆景年后背并环手抱住他的腰,陆景年惊得差点冒汗,自己摔倒是没事,怕摔到后座的人。   “没事吧?” 陆景年问。   余知意的手没收回去,依旧环在他腰间,很轻地说:“没事。”   又想起他刚来时对肢体接触的抗拒,余知意心像落进了棉花糖堆,又甜又软。   天边朝霞渐渐绽露,两人没再说话,余知意缓缓靠在他后背,闭上眼,任由他载着自己往前飞。   陆景年感受着背后的温热,从后视镜看到肩后露出的一小撮头发,没舍得打破安静,凭着记忆找到那条通往南门湾的路。   到了南门湾,余知意坐直身体,放开手,说道:“就停这边吧,那边有一栋专供人拍照的小楼,没人住的,我们上去看看。”   陆景年跟着他,那栋楼的楼梯在房子左侧,一直上到三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蔷薇花,不知道是哪个爱花之人在楼上种了一大片蔷薇,蔷薇爬满了楼顶的小阁楼,被霞光照着,分不清是霞光染红了花朵,还是花朵映红了霞光。   余知意拿出手机拍照,本意是拍花,拍完才发现,照片中出现最多的是陆景年,蹲着看花的他,站着远眺的他,微笑着回首的他。   “知意,发什么愣呢?”   “没什么,景色太美了。”   “这里可以坐,坐过来。”   余知意顺从的走过去,坐到他旁边,陆景年问他:“这是蔷薇花吧, 是粉色还是红色?”   “有粉色,也有红色,花芯是黄色。”   “你知道吗?无论它们多美,在我眼里都是灰暗的,你看,太阳出来了,小时候写作文,别人都写初升的太阳像咸蛋黄,只有我写像半个乒乓球,当时还被罚站了,现在我也能想象它像咸蛋黄。”   余知意没说话,偏头去看他,只是没来由的心下一颤,一阵细微的痛感蔓延而开。   “不过这并不妨碍我爱它们,我爱花,爱太阳,爱雨,爱风。”   顿了几秒,他又说:“更爱这座小城的宁静。”   “你喜欢就好,也不枉你这一趟来铜陵,以后我们还能联系吗?我是说,你离开后。”   “当然能,我永远会记得余香花店,还有,花店那个爱听戏喜欢四处搜罗小吃的老板余知意。”   太阳又爬高了一点,余知意想,他还没走呢,为什么要说这么伤感的话,他还能待好几天呢。   “年哥,明天我陪你去找你哥吧。”   “不用了,他有心躲起来话,即便我前脚找到他,他后脚也会再跑。”   “那我带你好好逛逛吧,其实东山岛有很多很美的地方,南屿双面海,灯塔,苏峰山,鱼骨沙洲,你都可以去看看。”   “好。”   六点半,太阳照亮大地,将两人坐着的影子照着重叠在一起。   余知意站起身,又伸手去拉他,说:“回去吧,带你去吃早餐。”   陆景年没有伸手给他,仰头看他,晨晖落在余知意头发上,生成一种透明的黄,他的眼眸永远是清澈而柔和的,陆景年涩色道:“余知意。”   他很少这么连名带姓的叫他,余知意愣怔,下意识的应声:“嗯?”   “我一直没告诉你,我可能,也许,是个 Hiv 病毒携带者。” 第20章 雪片莲   作者有话说: 手机码的字,可以有错别字,麻烦大家帮捉虫呀,谢谢   说出来好像也没那么难,反而轻松了不少,至少面对余知意眼睛时不用躲闪。   余知意笑意凝在嘴角,思绪被冻住,可能是 Hiv 病毒携带者是什么意思?   有限的知识告诉他,艾滋病是存在潜伏期的,而在这个时期的人就是人们常说的艾滋病携带者。   胸口好像被人闷打了一拳,透不过气,也不能用力呼吸,好像所有感知被封印了,想说话,张嘴又没找到合适的语言,要说什么呢?问他什么感觉?问他怎么想的?还是问他痛不痛苦?   他的反应完全在陆景年意料之中,果然,任谁听到这样一个消息都无法消化无法接受,一般人第一时间都会想 “他为什么会感染上这种病毒”,“不自爱”,“滥交” 等词汇一一自陆景年脑海闪过,他起身,往后退了几步,他想,他吓到余知意了。   张了几次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余知意扯出一个笑容,轻轻说:“那也要吃早餐吧。”   陆景年摇头,“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走走。”   “你……” 余知意急了,上前一步。   陆景年止住他,“别多想,我真的只是走一走,晚点会回去。”   直到陆景年身影从那片蔷薇花前穿过消失在楼梯拐角,余知意才追上去,到了楼下,已不见他的踪影,不知道他往哪边去了。   余知意自语:我只是还没想好要怎么安慰你,你怎么就跑了。   他刚刚只是在想陆景年该有多迷茫多害怕,其他什么想法都没有。   余知意虽然没接触过 HIV 病毒患者,但在网络如此发达的年代多少了解一些,比如,同屋生活同桌吃饭,表面的肢体接触,说话、拥抱、握手等都不会传染,最主要的传播方式是血液传播、性接触传播和母婴垂直传播以及一些其他的传播方式。   陆景年没有走大路,而是反其向往南门湾后的渔村深处走,从最开始的接收到可能感染 HIV 的消失时的绝望、无助,到后来的坦然,平静,默默等死,再到后来的与余知意相处,短短几天,他再次感受到人间美好,重燃希望之火,活一天是一天,活一天赚一天,每天都是新鲜的,他想,这座小城,那间花店真的很神奇,能治愈一切。   是该到了分别的时候了,陆景年掏出手机查了下大高铁票,今天的票还有很多,买了下午三点的票。   身份证到时就拜托余知意帮寄到广州吧。   穿过两条小巷,巷口坐着端着粥喂小孩的老人,年轻的人们骑着电动车各自赶往工作岗位,几只叫不出名字的小鸟落在屋檐上,陆景年平静下来,继续前行。   又走过两个小巷口,前方出现一座庙宇,隐在村中的庙并不大,香烟缭绕,香火旺盛,前来参拜的人很多,陆景年没拜过神,经过时停下脚步跟随前来拜神的人走到神龛前,添了笔香油,虔诚的拜了拜,再虔诚的离开。   他没有祈求菩萨保佑,参拜的时候什么都没想,内心一片宁静。   余知意骑着小电驴,经过一处花舍,那家花舍专卖绿植盆栽,透过玻璃窗,余知意看到一盆盛开的雪片莲,外轮花瓣白色,略带淡紫色晕,内轮花瓣带淡黄色晕,顶端具 “U” 字状黄褐色斑,十分讨喜。   买下那盆花,余知意拍了张照片发至陆景年微信,微信是前两天加的,陆景年头像是一朵云,雪片莲被他拍的很漂亮,照片完送成功,他又加了一句:【雪片莲的花语,新生。】   陆景年穿过渔村,在一棵大树下坐了好久才看到信息,刚才似乎有听见响声,但他没打算看,图片加载出来的瞬间,他似乎闻到了花香。   嘴角勾起一个他自己都没察觉出来的笑,回信息:【很漂亮,我现在回去,要帮你带早餐吗?】   又是一张照片发过来,图片上铺满食物,鱼片粥、肖米、红龟粿、糯米大肠、红糖面煎,接着是信息:【我都准备好了就等你回来吃了,你再不回,我要饿晕了。】   【马上回。】   陆景年脚步轻快起来,绕过一个婚纱店,经过一个花舍,花舍老板正往门口搬花儿,陆景年被一盆造型别致的盆栽吸引,叶子宽大,很像一种叫作牛皮菜的菜叶子,花朵一眼看上去,如果一定要用个形容词,那只能是珠光宝气,一看就很贵。   “老板,请问这是什么花?”   老板直起腰,笑着说:“这个啊,叫宝莲灯花。”   陆景年蹲下,看着那垂吊着的花,花苞自然垂落的模样像极了灯盏,真如神话中的宝莲灯倒吊过来,陆景年又问:“好养吗?”   “养过花的自然好养,养花也看人,有些人连仙人掌绿萝都养不活,专业植物杀手,有的人快要死的花都能救回来。”   陆景年笑笑,“老板真是实诚人,这盆卖吗?”   “当然卖,你要给你算便宜点。”   陆景年抱着花走到余香门口,余知意正站在门口来回踱步。   “知意。” 陆景年叫他。   余知意回头,眉头舒展开,眼里瞬间蓄满笑意,“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 陆景年将盆栽放在台阶上,“刚路过一家卖盆栽的店,看到这个,猜你可能会喜欢,送你。”   余知意一愣,“是不是常绿花舍?”   “对。”   余知意转身进花店,抱出他带回来的那盆雪片莲,说:“我也在他家买的,送你的。”   两人对视一笑,阴霾被笑意冲散。   “上楼吃早餐,都准备好了。”   “好。”   两人各抱着一盆花上楼,三楼阳台又多了两位新成员。   早餐凉了,油炸类食物吃起来有点硬,余知意放了张老唱片,一首老歌悠扬而出。   陆景年跟着哼了一句,是杨千嬅的《小城大事》,粤语语调轻盈拖腔,听不懂又跟着哼,那种感觉很奇妙。   他们谁都没有再提早上陆景年说过的的关于 HIV 的事,余知意还是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说说笑笑。   吃完早餐,余知意起身准备去洗碗,陆景年叫住他,“知意。”   “嗯?”   “你就不好奇吗?我是通过什么渠道接触到的。”   “好奇的,但是都没有关系,你也说过,是可能,不确定,就算真的感染了,那我祝你往后余生的每一天都开心快乐。”   “余知意,你是我这趟东山之行最大的收获。” 第21章 宝莲灯花   作者有话说: 感谢评论的朋友们,笔芯笔芯!   收拾好碗筷也才九点出,陆景年问余知意要不要再睡会儿,余知意蹲在阳台摆弄那盆宝莲灯花,上下左右的对着拍照,拍完又发朋友圈,乐此不疲。   陆景年笑道:“你今晚该不会要抱着它睡觉吧?”   余知意挑眉:“好主意,晚上我就抱着它睡。”   “时间还早,你真不睡会儿?昨晚大概就睡了三个小时。”   “偶尔熬一次夜没关系了,我今天会很忙,今天要早点开店,十点开。”   陆景年好奇:“今天什么日子?”   余知意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沙土,“明天七夕,今天会来货,晚上可能要忙到很晚也不一定,要包装花束。”   “那你现在更应该去睡会儿,眯一会儿也好,快去。”   余知意嘴角蕴笑,“好,听你的,你也睡会,我订个闹钟。”   阳光照在阳台,一寸一寸前移,花朵的影子绰绰摇曳,花香随风散进客厅,沙发上的陆景年缓缓闭上眼,又轻轻睁开眼,摸过手机,将下午的高铁票退了。   十点,余知意醒来时陆景年还在睡,他走过去,轻轻拉上窗帘,小声说:“再睡会吧。”   十点半,物流将三大箱货送了过来,每次情人节、七夕、母亲节等节日,都会比平时多备三倍货,正往台阶上搬着纸箱,陆景年几步跨下来,“怎么不叫我,我睡过头了。”   “没事,也不是特别忙。”   陆景年帮着把花搬进店,像上次一样帮着拆包装,分装泡水醒花,等全部的花材整理完,已经十二点过了。   郁梨今天来得晚,一脸没睡醒的样子,过来打了声招呼:“余哥,年哥,你们好早啊,我今天头疼得差点起不来。”   谭玮帮她搬来水果,“谁让你贪杯,该!”   余知意直起腰,解开围裙,说:“要不要我煮点粥,中午都吃粥?昨天喝多了今天不舒服吧。”   “好啊,余哥你去煮,我在外卖叫点小菜来配,还要吃点什么吗?小尾巴,你要吃什么?”   谭玮在他自己店回道:“你们吃什么我吃什么。”   “年哥余哥,你们呢?想吃什么?”   “叫点红糖米糕吧,配粥,我现在上去煮。”   陆景年留下看店。   余知意刚上楼没一会儿,手机响起,他手机放柜台没带上去,陆景年拿起,来电显示着 “老余” 两个字,怕有急事,拿着手机上楼。   “知意,你电话。”   “谁的电话?” 余知意刚洗手米下锅。   “老余。”   余知意脸上的笑意瞬间下沉,抿着嘴接过电话,陆景年知趣的下楼,刚下到拐角,听见余知意略微激动的声音:“那就是个无底洞,我就是开银行也印不出这么多钱给你,如果你生病了,不舒服,或者要钱买米买菜买必需品,我都可以给你,只有这个不行!”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余知意几乎是吼了一声:“那你当没生过好了。”   陆景年原地停留了一会儿,继续下楼。   二十多分钟后余知意端着粥下楼,陆景年看向他,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招呼道:“吃饭了,年哥,你叫下他们。”   郁梨叫的外卖也刚好到了,“来了来了,叫了红糖米糕,还有卤豆干,卤鸭翅,卤鸭胗。”   谭玮切了一盘水果端过来,“下午都要忙了,我也要备货,明天七夕肯定比平时忙,梨子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郁梨啃着一只鸭翅,含糊道:“不用,你明天不要用美色招揽生意就行了,随便穿穿,别太帅。”   说完郁梨又看向余知意和陆景年,玩笑道:“余哥,年哥,你俩明天要是不忙的话,往我门口站会儿呗,那我生意肯定好到爆,你俩移动招牌呀。”   谭玮狠狠往她碗里夹了块红糖米糕。   余知意只是笑,“那可不行,你年哥我预定了,我明天的生意就靠你年哥了。”   陆景年没想到最后话题引到他身上了,也顺着开玩笑:“我明天站你俩站中间,说起来我一直想问,郁梨和谭玮的店开这么近,对彼此生意有影响吗?”   谭玮说:“有肯定是有的,但是我不租下这门面,也是别人租,别人还是跟她一样开奶茶店,我现在主打鲜榨果汁、调味果饮,换了别人,加盟一个比她更好的牌子,几天她就要卷铺盖回家了。”   郁梨也点头,“是这样的,我以前也在别处开过店,在厦门大学附近,那一条街,走两步一间奶茶店,三步一间甜品店,我连租金都没赚回来。”   这个话题在吃完饭后彻底结束,余知意在郁梨和谭玮回各自店后,问陆景年:“年哥,你有没有觉得谭玮对郁梨态度有些奇怪。”   “具体表现在哪方面?我是真的没看出来。”   “嗯,这么说吧,你读书的时候有喜欢过什么女生吗?”   陆景年摇头,“没有。”   余知意半试探着冒一句:“男生呢?”   陆景年抬头看他,“食堂打饭的大妈大叔算吗?有位大妈,还有一位大叔对我很照顾,经常打多给我。”   “算了,不问你了,读书的时候,男生喜欢女生,又不懂表白,他会怎么做?会扯女生头发,往她头发上粘胶布,借东西从不还,总是各种小欺负,其实都是为了引起女生注意。”   陆景年低笑出声,“知意,你这么了解,是这样追过女生?”   “没有,我不喜欢…… 我那时不喜欢女生的,是我同桌,他就是这样追到女朋友的,谭玮的种种表现,总是怼郁梨,时不时对她黑脸,很有可能是喜欢郁梨。”   “那我还真没看出来,大概我天生就是个迟钝的人吧。”   余知意想,不是迟钝,人在遇到自己喜欢的人时,会在一瞬间开窍,所以他说:“大概是你没遇到令你心动的人吧。”   陆景年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说:“可能吧。”   萍水相逢,又何必妄想太多,不该也不能。   余知意没说话,转身去整理丝带,他想,陆景年是喜欢女生的,他如果知道我喜欢男人,会是怎样的反应。 第22章 落新妇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章哦,今天更两章   两点左右,余知意开始忙,电话响个不停,全是打来订花的,余知意边听电话在送货单上记着地址电话,忙得水都没时间喝一口   陆景年有心帮忙,却又无从下手,接电话他听不太懂地址名,怕写错,花束介绍也讲不清。   忙完一阵,陆景年给余知意倒了杯水,“有没有想过弄个微信公众号,直接能下订单的,能省很多时间。”   余知意一口气喝完大半杯,“以前在武汉有弄过,到了这边我也做过,但好像没人用,慢慢我也没去管了。”   “可以再利用起来,我这两天没事帮你重新整理下,还有,我可以帮你做个系统,会员系统能和微信相结合,进货补货、商品管理、消费收银、支出管理放在同一个系统里,所有数目一目了然,要订货直接打单出来,有人下单也能直接打单,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你还会开发系统?”   陆景年点头,“嗯,以前我哥开店,帮着做过一次,用着好像还不错。”   “那先谢谢了。”   陆景年不习惯余知意的客气,轻咳一声,“现在是不是要开始包花束了?”   “嗯,趁着这会儿不忙。”   “我能帮什么忙?”   “帮我剪花枝吧,手套戴上,不要伤着手。”   陆景年边剪着玫瑰花枝,边看余知意包花束,唱片机里正悠扬的唱着徐小凤的老歌,陆景年听着笑起来,“总有种错觉,觉得你不像这个时代的人。”   余知意也笑,“我也觉得,有时候我觉得我自己就像个五六十岁已经退休的老人,只想喝喝茶,听听曲儿,赏赏花儿,无欲无求,静静等岁月流过。”   “挺好的,是我羡慕的。”   说话间余知意包好一束花,粉雪山玫瑰搭配淡紫色的海洋之歌,再以尤加利叶做点缀,白色包装纸,再配一层梦幻紫纱,最后以紫色纱带系蝴蝶结绑好,直白大方的宣读爱意的花束就完成了。   陆景年也试着拿花搭配,剪花枝,整型,最后拿两张不同色的包装纸叠好,包装,透明胶带绑紧,最后加上丝带绑蝴蝶结。   余知意写好客人备注的留言卡,将包好的花速贴好订单放进保鲜柜,一回头,陆景年已包好一束花了,原本陆景年想这束花包装自己买下来,不料余知意一见,被惊艳的赞不绝口,大概正是因为他不分颜色,按照他的审美配出来花有一种别样的高级冷感美,深红色巧克力泡泡配上冷灰色貂蝉玫瑰,灰色和咖啡色包装纸叠在一起,深灰色纱质丝带随意绑在花束上,高贵典雅。   “年哥,别动,让我拍张照发朋友圈。”   陆景年不明所以,抱着花不敢动,“怎么了?”   “非常漂亮,小朵的泡泡配上大头的貂蝉,明明怎么都不算配的两种花材,被你包装在一起,有一种特别的韵味。”   余知意有两个微信,一个专门用来加顾客,照片发出去没几分钟,微信信息响个不停,有五个老客户要求订同风格的,其中包括那个服装店的老板娘。   老板娘发来语音:“余老板,你最近改风格了?你一向走的都是小清新范儿,今天改高冷范了儿?我喜欢,帮我留一束,我明天过来拿。”   “好的。”   陆景年完全在状况外,就这么随意一搭,就有人喜欢?在他眼里就是深灰、浅灰搭一点暗黄。   余知意拿着他的花当样品,照着配花。   “年哥,你再帮包两束吧,随便你扎,你配的花比我配的好看,我一直停在习惯里,用什么主花什么配草,就像一种公式刻进了脑海里,很难包出不一样的。”   “那我随便包了。”   陆景年真的只是凭着他自己喜好拿花,没什么讲究,他不喜欢复杂,一束花最多不超过三个品种,奶油杯玫瑰配着洋甘菊,奶白色的玫瑰配着洋洋洒洒的洋甘菊,透明玻璃纸包装,再配黄色缎带丝带系上,活泼灵动。   布朗尼郁金香配沙流玫瑰,豆沙色包装纸外再加一层白色纸,最后加波点丝带,成熟魅惑;粉色洋桔梗配纯白色玫瑰,纯洁清新。   包到最后,陆景年拿起一直没用到的一种花材,花体轻盈,颜色在陆景年眼里看到的是带点紫的灰,他问道:“这是什么花?”   余知意抬头,说:“落新妇,你手上拿的是浅蓝色的,旁边是粉红色,花语是:我愿清澈的爱着你。”   “那就用落新妇吧。” 陆景年说着,语气都变得温柔起来。   十一朵粉雪山玫瑰配着五枝落新妇,天蓝色包装纸捏着扇形,再将花朵包进去,浪漫梦幻的一束花包好了。   余知意将他拍的花全发到朋友圈,没过一会儿,几乎全订光。   不知不觉,太阳慢慢沿着西斜的足迹落山,余晖将大地染成酡红,龟背竹的影子被风揉碎,余知意直起身揉了把后腰,问陆景年:“年哥,晚上想吃什么?我去做。”   “不用了吧,叫外卖吧,你今天够辛苦了。”   “也行,那你想吃什么?”   正说着,郁梨伸着脑袋问:“你们晚上吃什么啊?好烦啊,我想了半小时了,还没想到要吃什么。”   “我们刚准备点外卖。”   “一起呗,要什么,我来点,我有优惠券,一百减四十,不用白不用。”   说着又喊了一声:“小尾巴,你要不要一起?”   谭玮隔着柜台喊:“算我一个,我做个厚蛋烧,今天刚学的,待会儿都试试。”   郁梨从柜台钻出来,皱着眉,“可是要叫什么呢?吃来吃去就那几样,最近倒是多了很多麻辣烫和寿司,但我记得余哥和小尾巴都不怎么吃这些。”   余知意笑笑,“我看看。”   余知意点开外卖 APP 扫过去,又递给陆景年,“年哥,你吃砂锅饭吗?这家好像是新开的。”   “我可以。”   郁梨凑过来,“我看看我看看,我来点,不要跟我抢啊,哇,这家还有新店减满,行吧,管他好不好吃,为了新店减满我也要点他家,那我点四份,你们都要什么?”   最后,点了牛肉砂锅两份,余知意和陆景年的,郁梨要了鸡块的,谭玮要了最经典的腊味饭。   “年哥,” 郁梨叫他,“广州是不是该叫煲仔饭?就是那个玩笑,仔拿来煲饭的。”   陆景年笑出声,“对。”   余知意看了陆景年一眼,莫名其妙的开始笑,笑不停,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笑,大概是因为那个笑话,更多的是因为看见陆景年笑他就想笑。   郁梨嘟囔了几句:“也不知道余哥你笑什么,自从年哥来了,我感觉你就像换了个人,也不找我们聊天了,也不煮糖水了。”   余知意止住笑,擦了擦眼尾,“我的错,想吃什么糖水?”   “花生汤,煮花生汤吧。”   余知意没有马上答应,而是问陆景年:“年哥,你想吃花生汤吗?” 第23章 朱顶红   作者有话说: 小声求海星(卖个萌,喵一下)   陆景年说:“行啊,你煮什么吃什么。”   郁梨看了眼余知意,小声道:“余哥你最近心长偏了你知道吗?吃什么做什么都要先问年哥,你对年哥都赶上对老婆的好了,还好你现在没女朋友,要是有的话,你女朋友该吃醋了。”   余知意假装没听见,说:“那就忙过七夕煮。”   陆景年是真的没听见。   郁梨拍着店里的玫瑰,问:“余哥,玫瑰和月季到底有什么不同啊?”   余知意认真地说:“这个就说起来复杂了,我们常说的月季,玫瑰,蔷薇,其实都是蔷薇科,而这三种花在西方国家都叫 Rose,翻译成中文统称玫瑰,后来玫瑰变成了广义上 Rose 花属的名称,根据中国植物分类学最权威的参考索引《中国植物志》,真正的玫瑰(Rosa rugosa)属于蔷薇目 - 蔷薇科 - 蔷薇属 - 宿萼大叶系。”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简单来说,在日常生活中,花店里你看到的鲜切花其实都是月季,只不过我们称之为玫瑰,这已经形成了我们日常中的一种习惯,我平时一般叫花店的叫玫瑰,阳台花园种的叫月季,实际也还是有些区别,我们所说的玫瑰叶子多褶皱,亚光,有凹痕和细小的绒毛,而月季叶子光滑一些;枝干也有区别,月季上的刺稀而少,玫瑰刺密一些,真正的玫瑰常用来提炼精油或食用,化妆业和食品业用得多,常喝的玫瑰花茶是真正的玫瑰,气味芬芳。”   陆景年听着他讲,又入了神。   他真的很喜欢听余知意讲话,尤其是这种认真的时候,自信,魅力十足而不自知。   半小时后,外卖送到,谭玮拎了一个冰桶过来,“网红饮料,过来尝尝。”   余知意看过去,一个个玻璃瓶子埋在冰块下,粉色、橙色、紫色、绿色各一瓶,“这又是什么饮料?”   谭玮一一介绍:“海盐苏打汽泡水,粉色是西柚味,橙色橘子味,紫色是葡萄,绿色薄荷味,尝尝。”   余知意伸手去拿那瓶粉色的西柚味,刚好陆景年也伸向那瓶,两人指尖在瓶子上方相碰,又同时退开,陆景年转而去拿另一瓶薄荷味的,余知意也去拿薄荷味的,两人停住动作相视而笑,余知意拿起西柚的,说:“西柚给你。”   陆景年说:“我刚是想拿给你。”   “好巧,我也是想帮你拿。”   郁梨看看余知意,又看看陆景年,默默拿了瓶他俩都没挑过的葡萄味走到一旁,小声问谭玮:“你有没有觉得余哥最近很奇怪,好像整个人头顶冒粉色泡泡,是不是恋爱了?”   谭玮瞪大双眼用力看向余知意,摇头,“没发现,还是跟以前一样,总是笑着。”   “算了,不跟你说了,你不懂。”   两人忙到凌晨两点多,余知意说不用包太多,一部分七夕当天现包也来得及,只要先把预计的包好,再多备一些现成的,一般是能应付的来。   陆景年问他要送货的怎么办,余知意说请跑腿,送货太耽误时间,而且好多小巷子不认识路,只能请跑腿。   洗完澡陆景年站到阳台擦头发,他喜欢上了这个种满花草的小阳台,他甚至想,应该在阳台养一缸小鱼,阳光,白云,游鱼,花香,没有人能抗拒的小美好。   头发上的湿意一半被毛巾吸收,一半被风吹走,陆景年转身回客厅,转身的瞬间余光瞥到角落里的一盆花开了,应该是刚开,味子像蝴蝶兰叶,花朵又像百合,飘着似有若无的香味,陆景年蹲下,想象着她该有的颜色。   余知意刚洗好,见陆景年蹲着,走过去,抓起他的手,“是朱顶红,这已经是开的第二轮了,你摸下花瓣。”   陆景年摸上去,有点暖,像绸缎,不敢太用力,很轻的抚摸着。   “闭上眼,” 余知意说,“你感受到了吗?是粉红色。”   陆景年感受到了,是很暖的的颜色。   余知意拍了张照片,将手机屏幕调到最亮,等陆景年睁开眼递给他看,余知意在网上看到有网友说色盲色弱者可通过这种曝光照片的方式看清花朵本色。   陆景年看着过度曝光的照片,假装看到,笑着说:“看清了,很漂亮的粉色。”   清风香伴,幽香入鼻,一夜好眠。   早上来的第一对客人,是那对老夫夫。   “两位阿叔,早,七夕快乐!”   余知意觉得出于礼貌应该叫阿叔,叫大哥显得太社会了点,余知意今年快三十岁,两位叔叔就算五十岁,叫一声阿叔也是合情合理。   “早,今天很忙吧?”   “还好,还早现在不忙。”   个子稍高的阿叔叫梁昆,个子低点的叫许成文,许成文话要少一些,低头安静的挑着花儿,今天他没看玫瑰,盯着一串白色带着黄色小眼睛的花出神。   梁昆跟他生活了三十多年,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猜透爱人心思,指着那特别的花,问道:“这个很特别,是什么?”   “圣心百合,” 余知意说,“花语是坚韧,纯洁,花期很长,养护的好可以开三周以上,一般春天开花,这是新培育的品种,花瓣更圆润。”   许成文轻轻抚摸,说:“要一束吧。”   梁昆付钱,许成文抱着花在前面走,余知意追上去送了梁昆两朵红玫瑰,“送你们的。”   “谢谢。”   过了一会儿,梁昆又回来了,诚恳道:“余老板,冒昧了,想邀请你和你的朋友去我们家作客,不知道方不方便,我们很久没有客人去过了,最近种水果都成熟了,吃不动。”   余知意下意识看向陆景年,陆景年轻轻点点头,意思很明显:我无所谓,你去我就去。   余知意笑着应:“好,那就麻烦梁叔和许叔了。”   “我们一般周末都有空,地址在苏峰山附近,这是我电话,方便去的话我来接你们,再见。”   目送他走远跟上他的爱人,余知意突然有点落寞,陆景年问他怎么了。   “刚梁叔说他们那里很久没客人去过了,他们应该也很孤单吧。”   陆景年说:“人本来就是孤单的个体,我在广州上班,身边一群同事,吃饭在食堂,周围全是人,下班不是塞车就是挤地铁,可那些人里有几个不孤单,孤单才是常态,但孤单不是空虚。”   “你说的对,孤单不是空虚,他们应该很满足也很满意现在的生活,至少他们脸上写着的是幸福,那你想去吗?”   “你去我就去,” 陆景年说,“我跟着你。”   客人陆续多了起来,陆景年今天留下来帮着收钱和打包,中途余知意问了他几遍累不累,要不要上楼先休息。   陆景年拒绝了,笑言要赚今天的饭钱,等着余老板请他吃大餐。   快到十二点时,来了位熟客,陆景年见过的服装店老板娘,送过余知意油柑的老板娘。   “嗨,余老板,七夕快乐!”   “李老板也一样,七夕快乐,今天怎么自己跑过来了?不用看店吗?要什么说一声,我给你送。”   李老板今天打扮的很漂亮,长发如波浪披在肩头,酒红色吊带复古连衣裙,银白色细高跟,她说:“今天不一样,今天我要干一件大事。”   余知意笑笑,“什么大事?”   “向我喜欢的人表白。”   “那恭喜了。”   “先别恭喜,快帮我挑一束花,表白总是送花吧。”   陆景年感兴趣了,看向李老板,一个敢于追求女子,在陆景年印象里,他周围的同学同事求爱求婚,好像都是男方先表白,极少数有女方先踏出这一步的。   “要什么花?”   李老板看了一圈,指着一束红的扎眼的探索者 Explore,“就要这束吧。”   “大手笔啊,这可是我店最贵的一束了。”   李老板笑了笑,“你觉得他会喜欢吗?”   余知意一愣,“李老板这问题问到我答不上来,我觉得他喜欢你的话,肯定会喜欢你送的花。”   李老板付了钱,抱起那束花,等余知意转过身,很潇洒的递给余知意,“余老板,其实我今天就是问,你喜欢这束花吗?”   这下不光是余知意,就连陆景年和刚刚蹿进来准备偷拍一束花发朋友圈的郁梨都惊呆了,余知意没答话,怕说错话,李老板又说:“是不够明显吗?我今天就是向你表白的,余老板,你喜欢这束花吗?你刚也说了,喜欢人自然就喜欢花。”   她看着余知意,眼里带着不自信的笑意。   陆景年也看着余知意,等余知意的回答。 第24章 圣心百合   作者有话说:   郁梨低压声音对陆景年说:“难怪这个李老板以前总来花店,每次不是带水果就是带自己煮的各种甜汤,还约余哥看电影,余哥拒绝过很多次,最后被萍婆说了一顿才没来,萍婆说她是陆振华,只顾自己喜欢,不管别人感受,我当时就觉得她对余哥有意思,余哥偏说没有,你看吧,看余哥怎么收场。”   陆景年没搭腔,还是看着余知意。   余知意没有接花,目光飞向陆景年,陆景年脸上没什么表情。   在余知意移开目光后,陆景年收紧手指攥成拳头,又因为手在颤抖,他不着痕迹的把手背到身后。   余知意收回目光,说:“我喜欢所有的花,不仅仅是这一种这一束。”   “那这一束,就我手里的这一束你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喜欢,但是我不能要。”   陆景年几不可闻的吐了口气,手指松开自然垂落在身侧,好像就在一瞬间包裹着陆景年的无形气体豁了个口,他在余知意拒绝李老板的时候松了口气,那口气呼出来的瞬间他恍惚间听见了自己的心声:知意,不要答应,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但他不能表白,什么都不能做。   李老板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低头望着怀里的红玫瑰,抬头还是笑着的,“别这么紧张,我就是拿你练练手,其实吧,我也担心我喜欢的那个他不接受,万一我被拒绝了岂不是很难看,不过还好,能承受,那我先走啦。”   余知意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再见。”   郁梨探头望出去,又悄悄探回来,小声说:“她把花扔在垃圾桶旁边了耶,好浪费哦,我想去捡。”   余知意没动,低头剪丝带,突然间的有些难过,他刚刚看陆景年时,陆景年在用一种局外人看热闹的眼神看他。   陆景年向外看,刺眼的红在绿色垃圾桶旁格外突兀。   “去捡吧,花是无罪的。” 陆景年说。   “好的,我也这么觉得,那我去了年哥。”   余知意突然笑了声,重复了一遍陆景年的话:“花是无罪的,花确实无罪,开得好好的,人们要表达爱意表达喜爱都喜欢借花表达,没得到满意的答案,伤心了可以随意丢弃掉,可花就不会难过吗?”   陆景年虽迟钝,也听出他言语里的不悦,“你不开心了?”   余知意抬头直勾勾地看向他,“你觉得刚刚的李老板怎么样?”   陆景年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开心,如果喜欢她,刚刚为什么不答应,如果不喜欢,又为什么难过。   “挺好的,长得好看,有事业,人也通透豁达,跟你…… 很般配。”   “是吗?你凭什么觉得我跟她很配?你很了解我吗陆景年,你根本不了解我。” 余知意语气有些激动,七分委屈,三分怒意。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说错话了,对不起。”   余知意被自己刚刚的语气骇住,他在干什么,他怎么能对陆景年发脾气,陆景年他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余知意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已经习惯了有他相伴,不知道余知意怀着一种爱慕的心思祈祷着他能多留一阵,不知道余知意藏着的龌龊小心思,他甚至不知道余知意喜欢男人。   不用让他知道,也不想让他知道,这样就好,山一程水一程,花开一时花谢一时,总有分开的那一天。   余知意轻喘了几口气平复下来,语气柔下来,“对不起,跟你没关系,是我有问题,我刚语气不好,对不起。”   “没关系,如果你不开心,可以跟我说,我可能帮不上什么,但我可以当你的听众。”   陆景年掏出手机,点开音乐播放器,放了一首英文歌,《love somebody》,新一轮的客人陆续上门,那首歌在嘈杂声中播放完了,余知意只听见其中两句。   But If I fall for you I'll never recover(但若我为你倾倒,这一深陷便再覆水难收)。   If I fall for you i'll never be the same(若我就此爱上了你,我便再无法像以前那样)。   这一天一直忙到深夜,十一点半还有人来买花,玫瑰几乎卖光了,下午还发生了一件小插曲,谭玮不知道那束探索者玫瑰被郁梨捡回去的事,过去借煮好的珍珠时看到店里的红玫瑰,当声黑脸,问郁梨谁送的,郁梨有心逗他,说是网上聊来的型男送的,谭玮气得差点没把花吃了。   在郁梨解释后红着脖子别扭的扔下一句:“你想要不会自己买吗?或者你跟我说,我买给你,捡的你也要!”   事后郁梨跑去找陆景年,小声嘀咕:“今天怎么回事,你看年哥,生意这么好,今天一天都能赚小半个月的租金了,脸色还是这么差,一年也就这么几个好节日,不应该开心吗?还有谭玮,脸上像抹了层锅底灰,嘶?难不成是他俩都有暗恋的人,然后,失恋了?”   陆景年若有所思,有点道理,余知意也说过他有喜欢过的人,还没来得及表白就散了,大概是在今天想起了那个人。   收完花扫完地,陆景年看见花桶里还剩最后两只圣心百合,拿起来修了修花枝,找了段不知道什么颜色的丝条绑了个蝴蝶结,递给余知意,用着哄他小侄子的语气说:“知意,看这里。”   余知意忙了一天,腰酸背痛的,回头,“嗯?怎么了?”   陆景年从背后拿出花,“能讨今天的工钱吗?”   “可以啊,你想要什么,现在要去吃夜宵吗?”   陆景年说:“借花献佛,借用你店里的花,送给你,希望你忘记不开心。”   此刻挂钟时针指向 11,分针靠近 12,距离七夕过去还有两分钟,最后的两分钟,他收到一枝花。   余知意笑弯了眉,说:“谢谢,可我没准备什么送给你。”   “你笑一笑就好。”   那晚月亮并不圆,月色也不美,可余知意就是记住了那晚的月亮,他去阳台放那枝圣心百合,半弯的月牙儿映在缸里,余知意将百合插在水培铜钱草里,满意的回房睡觉。   一夜好眠。   翌日一大早,余知意叫醒陆景年,“年哥,起来了,带你去个好地方。”   陆景年难得的没做梦一夜睡到天亮,睡眼朦胧:“去哪?”   他刚睡醒的样子有点软,头发乱糟糟的翘着,余知意没忍住帮他理了理头发,“带你去环岛路兜风。”   “为什么要现在去?”   “现在不晒呀,下午我又走不开,趁现在,走!”   余知意想通了,陆景年在一天陪他玩一天。   陆景年洗漱完才发现,余知意连早餐都准备好了,简单的白粥配煎蛋和萝卜糕,太早了,两人都没吃多少。   这次还是陆景年骑车载余知意,余知意喜欢坐在他身后,看着他被风吹翻的发丝飘摇,有种偷来的满足感。   环岛路,顾明思议,沿着岛顺着海的一条公路,公路旁的人行道铺满红色的砖块,靠海岸的一侧是望不到尽头的蓝色手扶栏杆,咸湿的海风拂在脸上,蓝色的天空蓝色的海,蓝色的栏杆,一路尽是风景,人宛如在一张蓝色的水彩画中,白云和路边的三角梅都是点缀。   余知意迎着风问陆景年:“你看到的海是什么颜色?”   “灰色,天空也是灰的,有时候深灰,有时浅灰。” 第25章 三角梅   作者有话说: 提前祝各位小仙女中秋节快乐,快意人生,幸福满满!   余知意在后座录着相,将一路风景录了下来,打算回去传给陆景年。   陆景年靠在一大簇三角梅旁边停了下车,余知意笑着问他要不要拍照。   这次陆景年没拒绝,“我们能一起拍吗?”   “好啊,要自拍吗?”   这个时间路上人不多,来旅游的人一般会在下午四点左右出行,一路过来也只遇到几个骑摩托车送货的赶路人,想找人帮忙拍都没人。   “只能自拍吧。”   余知意小心地站到陆景年身旁,举起手机拍了几张照片,两人都很拘谨,照片拍的差强人意,不过余知意还是很开心。   拍完照他们站在栏杆前望向大海,余知意侧身,说:“年哥,你闭上眼。”   “怎么了?” 陆景年问着,眼睛却听话的闭上。   “现在,深呼息。”   陆景年深吸了口气。   “感受到了吗?”   陆景年感受到了,咸的,热的,带点腥味,他点头。   余知意拉着他的手去抚摸旁边的三角梅,问他:“什么颜色?”   陆景年在脑海里画着一幅画,用他所认知的蓝色画大海和天空,再把栏杆涂成蓝色,地面涂成粉色,三角梅的颜色他想不出来,于是问:“三角梅是红色吗?”   “是玫红色。”   陆景年闭着眼,嘴角缓缓上扬,余知意站到一旁,连着旁边的三角梅,悄悄将这一幕映入镜头。   回去后,余知意带他去了南门湾吃早餐,吃完早餐又带他去了文公祠,穿过小巷到达山顶,俯瞰整个小镇,前来拍照的人很多,跟晚上看到的南门湾完全两个感觉,如果说晚上的南门湾是温柔的潮水,那白天看到的就是活泼的浪花。   继续往上走,到达电影《左耳》拍摄的天台,天台上站了几个正在拍照的小姑娘,姑娘们都穿着长长的裙子面朝大海拍着背影照,余知意和陆景年默默走开,把地方留给了姑娘们。   天台三角梅特别多,在余知意印象中三角梅一年四季都在开,至少他来的小半年三角梅从来没歇过,红的,白的,紫的,永远烂漫。   太阳越来越烈,两人沿着南门湾慢慢往回骑行,回去的路上余知意哼了一道歌,陆景年在心里默默合唱。   是刘若英的《知道不知道》。   陆景年依稀记得歌词:那天的云是否都已料到,所以脚步才轻巧,以免打扰到,我们的时光,因为注定那么少。   十一点左右,谭玮过来了,没直接去开店,反而先进了余香,问余知意:“年哥呢?”   余知意指指楼上,“在上面找书。”   今天生意淡,怕陆景年无聊,余知意让他上楼找本书看。   “我有他哥消息了。”   陆景年正在书房看着书架上的书,两面书架,满满的全是书,最上一层摆着几本证书,“优秀青年教师奖”、“师德标兵奖”、“优秀技能大赛指导教师奖”,还有一个星级教师的奖杯,上面写着余知意的名字。   旁边盒学生送的贺卡,还有几本学生纪念册,陆景年看了一会儿,放回原位,他以前是老师,他应该很喜欢老师这份职业,不然不会把学生送的卡片和纪念册从武汉带到东山县。   他为什么没继续当老师而是选择跑到这么个小地方开花店?陆景年没继续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往与选择。   书桌上镇纸压着一幅临摹的兰花水墨花,兰花简洁素雅,叶形细长柔软,花姿优美仿佛能闻到素淡的幽香,花朵上方的蝴蝶栩栩如生,好像随时会飞出画纸,正入神,楼梯传来一阵焦急的脚步声。   “年哥,谭玮那边有你哥消息了。”   谭玮一个同学,大学毕业后回家乡做了导游,两天前带了一个老年团,带到南屿,帮团里老人们拍完照片发群里,检查照片的时候发现一张灯塔旁拍的照片上面有陆锦年的身影,开始以为自己看错了,截了图放群里问团里的大爷大妈们有没有留意过那个一直坐在灯塔附近的人,一位大爷发出一张照片,说是原本只想拍灯塔,想让那个年轻人让一让,那人一动不动,叫都叫不走,干脆把那人也拍进来了,同学又把照片发给谭玮,谭玮对着陆景年发给他的照片对比,确认那个在灯塔出现的人是陆锦华。   陆景年看了照片赶紧给陆锦华打电话,电话通了一声,很快挂断,再打过去,又是关机。   “至少证明他没事。” 余知意安慰道。   “嗯。”   陆景年很了解他哥,他这时候一定在纠结,是要回家面对家人,还是留在外面等死,陆景年猜他最后还是会选择回到广州,躲在家人附近,他惯会逃避。   下午,陆景年还是去了南屿灯塔附近的民宿挨家挨打听哥哥的消息,跟之前一样,无功而返。   给嫂子打了通电话,嫂子在电话里说她的第二次血液检测结果出了,阴性,陆景年松了口气,嫂子全程一个字都没提陆锦华,还是小侄子在旁边问:“是爸爸的电话吗?”   “不是,是叔叔。”   “我要跟叔叔说话。”   小侄子在电话那头很懂事的问道:“叔叔,你最近是不是出差了呀,你都好久没来看我了,爸爸最近也在忙,都没给我打电话。”   陆景年哄着他:“叔叔过几天就会去看你,你要乖乖听妈妈的话。”   “我会的,叔叔你要好好工作不要偷懒哦。”   回到余香已经是下午五点了。   余知意坐在店门口摘着豆角,看陆景年脸色也知道没收获。   “你回来了,晚上吃五花肉炒豆角,过来帮我摘豆角。”   陆景年坐过去,余知意扯出一个笑容,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嗯?什么好消息?”   “那个拿错你包的小伙儿发信息来了,他们已经回国了,最迟后天会把包送回来,你的身份证终于回来了。”   说完两人同时沉默,他们其实都清楚,分别的时间快到了,即便没有身份证陆景年也该离开了。   旅行中的一个过客会因为路途中的一朵美丽的花而永远停留吗?余知意想,应该不会。 第26章 贝壳花   作者有话说: 加一章,前面的不用管,调整了下字数,我存稿的时候分错章了,一章字数多一章少,匀了下下(不好意思啦)   大概是节日后遗症,今天生意萧条的可怜,新补的货明天到,店里货也不多,八点,余知意关了店门,拉着陆景年出门。   “要去哪?”   余知意将头盔丢给他,那个动作很潇洒,有点痞,“要去卖掉你。”   陆景年笑,“好啊,卖吧,我待会先帮你把钱数好。”   夜风还是那么温柔,余知意悄悄揽住陆景年的腰,后视镜映出两人带着笑的脸,余知意偷偷拍了下来。   第一站去了一家小店,店门口招牌写着两个大大的红字:“润饼”。   余知意上前指了指老板身后的小木牌,“老板,要两个香菜冰淇淋润饼。”   陆景年听得一头雾水,这是什么神奇的搭配,香菜,冰淇淋,饼,哪一样都联系不到一块儿去。   老板应了声,马上开始现场制作,饼皮制作过程看得陆景年全程没眨眼,只见老板拎起一大团提前和好的面团往锅里一滚,一张薄如纸翼的饼皮就做好了,就那一眨眼功夫,第二张也好了,将做好的面皮平摊上案板上,在饼皮上洒满一层用刨刀刨下来的花生糖丝,再放上放上两个大大的冰淇淋球,最后加上几根香菜,最后把饼包起来卷好。   就在陆景年目瞪口呆的时候,老板将包好的香菜冰淇淋卷饼递了过来,“好了,拿好!”   余知意笑着说:“尝尝啊,很特别的。”   “这个…… 真能吃?”   余知意咬了一大口,点头,“好吃,试试看?”   陆景年内心是抗拒的,但又不好扫了余知意的兴,咬了一小口,第一口没咬到香菜,只吃到冰爽的冰淇淋的香脆的花生糖,余知意示意他大口一点。   一大口下去,香菜的味道和冰淇淋、花生糖奇妙的融合到了起,冰爽、甜丝、绵密的复杂味道充满口腔,香菜并没有显得突兀,反而有种特殊的香味。   一个吃下去,意犹未尽,余知意有点小得意,“怎么样?是不是看着惊悚,吃起来美味,还要不要?”   “不了,一个够了。”   第二站去了当地网红甜汤店,排队的人很多,陆景年不想排队,余知意执意要等,他想,陆景年好不容易来一次,一定要吃到最好吃的甜汤,两人边聊边等,也不无聊,终于排到已经是十五分钟后了,琳琅满目的配料看得陆景年眼花,余知意替他选了,加了十多种配料。   底下铺的是冰沙,上面加了芋头、芋圆、红豆、葡萄干、西瓜、芒果、蜜枣、薏米、莲子等,陆景年叹了口气,这人,是把店里能加的配料都加了一遍吗?   胜在不甜不腻,吹着海风,看着游客们玩着仙女棒跳着各式各样的舞蹈,一大碗从归初的冰沙变成糖水,最后还是吃完了。   余知意离开了几分钟,陆景年以为他去买吃的,见他带着几根焰火棒回来,笑道:“你也想玩?”   “我看你一直盯着人家小朋友的仙女棒看,以为你想玩,好吧,就是我想玩,我们去沙滩放吧。”   将车停好,鞋子脱掉放岸边,两人一起走向沙滩,陆景年不习惯光脚走,刚踩在沙滩上脚一下滑向前倾倒,余知意赶紧去拉,哪知沙子是会流动的,两人一起往沙滩下滚,余知意护着焰火棒,陆景年抱着他,两人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沙滩下没有灯,没人注意他们,余知意压在陆景年身上,两人都没动,也没说话。   心跳声很快,如擂如鼓,余知意分不清是谁的心跳声。   陆景年两只手还在他后背,他想,他太瘦了。   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有人在求婚,气球缓缓升上半空,一阵 “嫁给他嫁给他” 的欢呼声中余知意红了耳根,慌忙站了起来。   两人像没事发生一样走到稍远一点的地方点燃焰火棒,余知意说:“听说对着焰火可以许愿,你有什么愿望吗?”   陆景年说:“那就希望我身边所有的人都能健康平安,希望余知意这辈子都开心,永远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余知意看向他,转头闭上眼默默许愿:希望陆景年健康,希望他永远记得我。   放完焰火,余知意拉着陆景年去了夜市美食街,吃了海鲜粥、蚵仔煎、鱼丸汤,回去的时候陆景年撑得走不动路。   从夜市走出来,经过一家不起眼的小店,陆景年顿足,被店门口挂着的一串贝壳风铃吸引。   余知意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是一家专卖贝壳、海螺的店,店主是一对老夫妻,老公公正在给贝壳穿孔,老婆婆在一旁帮他打着扇子驱赶蚊虫。   “你喜欢啊?” 余知意问。   陆景年指着那串小小贝壳串成的风铃,说:“那个,声音应该很好听。”   余知意走上前,唤到:“阿公阿嫲,这个怎么卖?”   老婆婆戴上老花镜,说了价钱,余知意又看了看旁边的一只大海螺,大海螺比成人手掌还要大,螺缘穿了个小孔,用绳子挂着,余知意指着风铃和那个大海螺,说:“要这两样。”   老公公告诉他们,海边有个传说,对着海螺说话,海螺会把人的声音记录下来,再转述给你想对他说话的人听,余知意笑着说他早就听过这个传说,传说古人含蓄,向人表白总借海螺传情。   老婆婆说:“你要上看中哪个,就把一段红绳系在海螺上,再把要对那人说的话说给海螺听,那人收到海螺就明白你的意思了。”   陆景年没听见老婆婆的这段话,他在听电话,是陆锦华的朋友打过来的,也是他们同乡,跟陆锦华一样在广州做小生意,他在电话里说陆锦华给他打电话了,说是这两天会回广州,让朋友们放心。   陆景年挂断电话,再次拨给陆锦华,依然关机。   老公公帮着包好风铃和大海螺,陆景年抢着付钱,老婆婆摆手,说只收现金。   最后还是余知意买下了两样工艺品。   余知意小心翼翼抱着袋子坐在车后座,说:“你知道吗?有一种花叫贝壳花。”   “真的假的?我只知道小时候学过一篇课文跟贝壳有关,好像是海边的渔家姑娘捡贝壳去卖。”   “我没印象,我们教材不一样?诶,说回贝壳花,我回去找图片给你看,贝壳花属唇形科,花型奇异, 小叶对生,花是白色,形似贝壳。可当插花的配花,也可作干花及盆栽观赏,每盆贝壳花每年可以吸收 150g 二氧化碳,释放 56g 的氧气,是一种非常绿色环保的植物,可惜的是我没养活,有一棵被我养死了。”   陆景年揶揄:“还有你养不活的花?那花儿得多傲娇啊。”   “可不是傲娇嘛,改明儿养一片!”   “嗯,养一片。”   余知意发现陆景年也有烂漫的一面,只是被他隐藏了起来。   睡觉前陆景年告诉余知意,他哥有消息了,余知意反应慢了几拍,才说:“那就好。”   没人先提离开的日子,他们心知肚明,或许明天,或许后天,陆景年会离开。   余知意在失眠到天亮之际确定也承认了心意,他喜欢上了陆景年,喜欢上了那个无意间闯入他花店的人,那种喜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萌芽的,也许是他不善言辞下的温柔,也许是他坐在门口被夕阳笼罩下的孤独背影,又或许是那个雨夜他们一起找萍婆和猫时那把遮在他头顶的雨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喜欢他。 第27章 无尽夏   可他并不打算表白,一只鹤不会为了一朵花而停留。   而且,他并不确定陆景年是否也喜欢他,他想,陆景年能把他当朋友当知已也是好的。   确定心意后反而迷糊的睡了过去,再醒来太阳已经透过窗帘将温度传进了卧室,余知意没精打采的走出卧室,客厅窗帘被拉开,晨曦从阳台越过,照进客厅,微风撩动着贝壳风铃发出悦耳的声音,阳台一个身影正半弯着腰浇花。   这一瞬间余知意产生一丝幻想,幻想时间停留在这一刻。   下一秒余知意寻回理智,笑着打招呼:“早啊!”   陆景年拎着喷壶回头,“早,早餐煮好了。”   “你煮了早餐啊。”余知意跑到厨房,灶台上放着一小锅皮蛋瘦肉粥,旁边的盘子里盛着几个煎的土豆丝饼。   陆景年跟着进来,“就着冰箱里的食材做的,也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合,肯定合。”   “那快去洗漱吧。”   是真的味道不错,余知意以前不喜欢吃土豆,很少买,这次是陆景年过来了,想着烧红烧肉的时候放几块土豆就多买了两个,现在一试,还别有一番风味。   陆景年吃得很快,看着余知意埋头吃,笑了笑,抽了张纸递过去,“慢点吃。”   余知意咽下口里的饼,看向阳台,说:“我以为风铃是你要带回广州的。”   “不是,是买来送你的。”   余知意毫无心理准备的脸红了,“我觉得你抢了我的话,我本来是想说,那个大海螺是想送给你的。”   “那我收回,你先说,我等你说完再说。”   余知意被他逗笑,“这还有收回的,说了就说了吧,等你走……等晚点再送给你,你今天有想去的地方吗?”   陆景年摇头,“没有,你想去哪,留点时间给我做系统就行了。”   陆景年打算在离开前把系统做好。   “你想去灯塔吗?或者鱼骨沙洲,都是附近比较美的景点,灯塔要看涨潮表,涨潮的时候通往灯塔的那条路会海水覆盖,过不去,要等退潮的时候去,你选一个?”   “你很想去吗?”陆景年问。   余知意一愣,不知道他问的用意。   陆景年又说:“你今天看起来很累,眼眶都是黑的,如果只是为了迁就我,那我们可以在家休息,不用刻意领着我到处转,原本这趟来东山岛已经是我赚了,我只是来找人,虽然没找到,但是遇到你,跟着你见识了这么多的美好,我已经很满足了。”   余知意心像被猛塞进了一大团棉花糖,又甜又软。   “那我们今天就在家吧。”   收拾好碗筷,陆景年去书房用电脑,余知意找出一盘邓丽君的歌碟,萍婆收藏的那箱歌碟,随手一拿就是一盘经典。   第一首是《一见钟情》,洋洋盈耳的歌声中,两人各据一方,各自安静的做着自己的事,陆景年在建系统,余知意摊开宣纸正在练习毛笔字,只是一不小心写出来的两个字是“景年”,默默将那张宣纸压到纸张最底层,重新写了一张,想来想去不知道该写什么,最后落下四个字:年年有余。   十点左右,余知意接到一通意料之外的电话。   是梁昆,前天邀请过他们去家里作客的那对夫夫,原本以为只是客套话,他们却打来电话,真挚的又一次邀请,说今天明天他们都在家,问余知意方不方便带朋友过去。   后半段通话余知意按下免提,用眼神询问陆景年,陆景年点点头,表示没意见。   时间约好在中午,过去吃午餐。   余知意在门口挂出“东家有喜,有事电联”的牌子,陆景年笑着问:“东家有何事喜?”   “带朋友去赴一场约不算喜事吗?”   “算,那东家,我们走吧。”   按照梁昆给的地址,他们打了辆车过去,半小时后,到达目的地。   远远的看见一处农家小院,一条开满无尽夏的花路延时至小院门口,余知意和陆景年一前一后的走,小心的避开着花,生怕伤着它们。   刚到门口,主人打开门,笑着招呼:“听见车声就知道是有客人到了,快进来。”   小院很别致,比外面看起来要大得多,左边种满了向日葵,右边种满了各种蔬果,小番茄红的黄的挂满了枝桠,黄瓜爬上架垂下来,再往墙边是一颗芒果树,青黄的芒果压得果树弯了腰,果香味盈满小院。   余知意和陆景年显然是被这光景震撼到,除了感叹还是感叹。   梁昆引着他们去后到后院,后院搭着花架,架子上爬满紫藤花,如紫色的瀑布梦幻灵动,花架下一张八仙桌,桌上摆满了瓜果,许成文系着围裙从后边厨房出来打招呼,“你们来了,差不多可以开饭了。”   余知意赶紧将带过来的一束郁金香和两支红酒递过去,“梁叔,许叔,你们太客气了。”   陆景年也说:“叨扰你们了。”   “哪里是叨扰,是来添热闹,怎么还带酒,我这里准备了五种酒,荔枝酒,梅子酒,桑葚酒,石榴酒,还有梨花酒。”   推辞了一番,四人落座。   两位叔叔大概是把自己养的种的能吃的都拿了出来,烧鹅,姜仔焖鸭,蒜蓉虾,韭黄炒鹅蛋,烫小油菜,豆角炒肉,满满一桌。   “动筷子吧,别客气,你们不来啊我们俩吃不动,待会再带点回去,以后想吃什么随时过来拿,你看这一院子,以前隔壁住着邻居,还能帮着吃一部分,后来邻居搬走了,这边房子一直空着,总是浪费。”   余知意透过围墙的镂空花窗望向隔壁,跟这边构造差不多,墙边的葡萄和龙眼长得很好。   “隔壁院子好浪费了,那边好像是一颗龙眼树吧?”   梁昆说:“对,是龙眼,前阵子我帮着打了几次药,长得还不错,邻居家说不要了,让我们自己看着收,他家这院子要卖,一直找不着买主,我们也只能帮着除除草杀杀虫了。”   余知意感兴趣了,“要卖?是连着地一块儿卖吗?” 第28章 蒲公英   “对,这种村里的房子,只有地契,没有房产证,连着地一块儿卖的。”   余知意“哦”了声,想着待会跟陆景年商量下,征求下他的意见,要不要把隔壁小院买下来。   “喝点酒不?都是我自己酿的。”   余知意看了看,指着奶白色的那壶问:“这是荔枝酒吗?”   “对,荔枝酒,尝尝?”   打开盖子的瞬间,浓郁的荔枝味扑鼻而来,梁昆给每人倒了一杯,余知意轻轻啜了一口,酒味甜而不辣。说是酒,却又没有酒的呛喉,说是饮料,却又有酒香,很快一杯见底。   陆景年比余知意含蓄些,喝了两口放在一边,好像他这个人天生对任何事没有特别的欲望,好吃的,好玩的,在他眼里都是有则锦上添花,无则淡然处之。   余知意连喝两杯,问道:“梁叔,这个酒的秘方能外传吗?”   “这算什么秘方,让你许叔说给你听。”   许成文进屋拿了纸笔,把泡酒的方子写了下来:配料,荔枝、黄冰糖、白酒,荔枝和黄冰糖的比例是1:3;白酒看着放,高过荔枝和糖三厘米就行,准备一个玻璃瓶,玻璃瓶清洗干净,滚一圈白酒消毒,然后倒掉,晾干瓶子;接着处理荔枝,妃子笑和桂味比较适合泡酒,荔枝洗净去皮去核,放进干净的玻璃瓶中,压上黄冰糖,最后倒入白酒,封好瓶口,其他交给时间就行了。   “多谢许叔,我回去也试着酿。”   “这方子几乎通用,梅子,桑葚,杨梅,桃花等,全都一样的用,稍微变通一下就行了,有一点,梅子之类的,要把水份沥干才能泡,不然沾着生水容易坏。”   “记住了。”余知意说。   吃完饭,余知意和陆景年抢着收桌子,许成文赶紧过来接,无意间余知意瞥了眼许成文的手,这才发现他的右手只有四根手指,小拇指处是空的。   许成文站在厨房门口拦着他们,喊梁昆:“老梁,你带他们去歇着,厨房我来就行了。”   梁昆带着他们去前厅,风穿堂而过,靠山边的风比镇子上的凉爽,梁昆泡了壶茶,说:“你们先坐会儿,我去厨房帮帮忙,你许叔性子慢,做事也慢,我得去帮帮他。”   余知意起身:“梁叔,我去吧。”   “不用不用,你们坐。”   小弄堂离厨房不远,许成文声音飘过来:“你去陪客人,当初你怎么说的,‘你主外,我主内,家里的事你作主,外面的事交给我’,家里这点小事我还做不好啊?去吧。”   陆景年给余知意倒了杯茶,打断他的目光,“你喜欢隔壁小院?”   “嗯?我还没说,你怎么就知道?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   “你只差没把‘我喜欢这里’写脸上了。”   余知意抿了口茶,笑道:“这么明显吗?我确实很喜欢,买下来的话,你觉得怎么样?”   “看你,如果打算这边长期定居,可以买,如果闲钱多,偶尔来渡个假也可以,但如果是只是图一时新鲜,今天喜欢,买了又放这里长草,那我不建议你买,冲动消费不可取。”   余知意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那我回去再考虑考虑。”   梁昆才去了几分钟,端着一盘香瓜又回来了,笑道:“你许叔不让我待厨房,怎么样,茶还喝得惯吗?”   余知意点头,“很香,润喉,回甘,梁叔,这是什么茶?”   “冻顶乌龙。”   几人又聊了几句,梁昆突然冒出一句:“你们俩打算以后就在这边安家吗?像我和你许叔一样。”   这个问题一出,余知意和陆景年面面相觑,余知意抢着说:“梁叔,你可能是误会了,景年只是过来旅行的,很快会离开,我的话,还不确定,在我厌倦这个城市之前,我会一直在这里。”   梁昆尴尬一笑,扯开话题,说起他跟许成文的事,“你刚刚看到了吧,你许叔的小拇指,那是他父亲亲生砍掉的,那一刀断了父子情分,他父亲觉得我们的行为不容于天地,有违伦常,在那个年代,小镇上出了一对同性恋人,在他们眼里就是给整个小镇蒙羞,他们直接把同性恋跟艾滋病划等号,成文的父亲让他选,选我还是选家人,成文选不出来,他都不想选,被他父亲关了半个月,最后还是被砍了手指扔了出来,不过现在都过去了。”   余知意听得浑身冒冷汗,梁昆轻描淡写的语气下,是他们走过的一条布满荆棘洒满血泪的路,那该是一种怎样的决心,令他们背井离乡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余知意端起茶杯,“梁叔,敬你们,敬你们的爱情。”   陆景年默默听着,默默举杯。   两点半,两人起身告辞,许成文备了很多回礼,芒果、茶叶、四壶自酿的酒,余知意推辞不掉,只好接过,连连道谢。   正准备走,陆景年突然开口:“许叔,能跟您讨样东西吗?”   “当然,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陆景年指指院外开得灿烂的无尽夏,说:“想要那花的种子。”   “你等等,让你梁叔去拿。”   从小院出来的时候陆景年手机微信提示音响了两声,是他嫂子的信息:【你哥已经回广州了,联系我了,你可以回来了。】   陆景年打下回复语:“最迟后天回”,打完犹豫了三秒,又删掉,将手机放回口袋,跟上余知意脚步,将无尽夏的种子塞进他口袋,“给你的。”   “你怎么知道我想要?”   “不是说我是你肚里的蛔虫吗?猜的。”   “那你再猜猜我现在在想什么?”   陆景年突然很想揉揉他头发,但他没有,笑道:“你现在想睡觉,躺花丛里睡觉。”   “你又答对了,”余知意笑得眼眯起来,“回家吧,我得回去睡会儿。”   “行,回去睡,我帮你看店。”   “这包种子得种出一大片,我没告诉你吧,我在三楼种了一顶层的花,还有一小块空地能藤出来种这些,你要帮我种吗?”   陆景年笑道:“帮你,我们一起种。”   约的车很快到了,余知意酒劲儿也上来了,脸红得比那罐石榴酒还在红,余知意扶着他坐上去,自己坐在他旁边。   回去的路沿着苏峰山山道,一边靠山体,一边靠着海岸线,司机问陆景年是要开窗还是开空调,陆景年选择了开窗。   蓝色的海岸线像是望不到尺头,海风吹进车内,将海浪拍打岩石的乐曲一并带了进来,余知意缓缓闭上眼,慢慢往陆景年身边靠。   陆景年侧头看了一眼,轻轻托着余知意的脑袋搁自己肩膀上,还柔柔地拍了拍余知意发顶。   余知意努力控制着心跳,手伸进口袋攥紧那包无尽夏的种子,多希望这个夏天再长一点,再长一点。   车子行驶到市区,蓝天,白云,紫荆花,三角梅组成的风景缓慢后退,陆景年很轻的用下巴蹭了下余知意头顶。   到了店门口,隔着台阶听见一阵音乐声。   是萍婆,萍婆抱着那只叫楚濂的猫坐在花店门口,旁边应该是谭玮端来的果汁和郁梨放的小风扇,小圆桌上的收音机正放着《女人花》的歌,梅艳芳的经典音乐代表作之一。   “萍婆!”   余知意上前打招呼,“您怎么来了?”   萍婆看上去精神没之前好,瘦了很多,“当然是买花了,难不成来买鱼?东家有喜,东家今天有什么事?”   郁梨探出头,小声说:“萍婆生气啦,快哄哄。”   谭玮做了个“你自己看着办”的表情闪回了店里。   余知意打开卷闸门,“萍婆,您要什么花,给您包起来。”   萍婆等着那首《女人花》唱完了才站起来,抚摸着猫,慢悠悠地说:“要蒲公英,我听收音机里说,蒲公英的花语是永不止息的爱,还有一层寓意是相爱的人总会重逢。”   余知意有些为难,“萍婆,别的花可以吗?玫瑰,桔梗,百合,栀子,寓意也都很好。”   “我只想要蒲公英。”   “可我……没有蒲公英。”   萍婆失望的扫了眼店里的花,好像没有一朵能入她的眼,她说:“那就算了,我不要了。”   看着萍婆略带蹒跚的脚步,余知意心里难受得不行,可店里真的没有蒲公英。   陆景年拍拍他肩膀,这个季节也不是蒲公英的季节,想去外边找都找不到。   “对了,我突然想起来了,我之前好像在网上有看到蒲公英永生花。”   余知意说着赶紧拿出手机上网查,还真的有,有干花的,还有白色的绒球果实的,白色的绒球一吹就散,商家用滴胶封了起来,打磨成圆形,看宣传视频,圆鼓鼓的小绒球被透明滴胶封住,看起来栩栩如生,晶莹透亮。   陆景年凑过来看了眼,“不错,什么网站,发来看看。”   余知意以为他也喜欢,将网站发给了他,正准备下单的时候陆景年拦住他,“我已经下单了,最迟明天会到。”   晚上,吃完饭的两个人坐在阳台看星星,今天星星很少,余知意望着星空说:“可能是要下雨了吧,你看那边,黑压压的一片。”   陆景年靠在旁边,轻轻“嗯”了声。   “累了吧?该去休息了,晚上不要再起来抽烟了,对身体不好,如果你实在睡不着,可以叫醒我,我陪你去海边吹风。”余知意说。   陆景年看了眼他放在桌台花架的烟,“我其实不怎么抽烟,只是喜欢点着烟看烟飘散的感觉。”   “嗯,我知道。”   余知意拍了拍他肩准备回房间时,被陆景年拉住手腕,“知意,聊聊吗?”   “嗯,你说,我听着。” 第29章 重瓣洋桔梗   陆景年下意识的摸了下口袋,想找烟,余知意将烟递给他,他又说不用。   “那你等等。”   余知意跑回卧室,找出那盒还没开过包装的水晶硬糖,那是刚来铜陵时好友沈向瑜帮着寄书顺道给他的,满满一盒,各种颜色都有,余知意拆开糖果再次跑向阳台,递给陆景年:“来颗糖吗?”   陆景年挑了一颗黄色的,应该柠檬味,糖含进嘴后的一秒,他眉头皱了起来,很快又舒展开,“其实我来找我哥,是因为我哥可能也是HIV携带者,说起来有点荒诞,还有些离谱,可我还是想说给你听。”   余知意挑了颗白色的糖,荔枝味的,用力点头,等着他的下文。   陆景年出生于90年代初长江中下游的一个小县城,父亲是村里的邮差,那时邮差是个顶风光的职业,母亲是邻市人,父母在广东工作,母亲跟着父母在广东定居,父亲读过不少书,喜欢看杂志,母亲是个妥妥的文艺青年,两人在一本杂志的交友区相互交换地址成了笔友,从最初的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最后面的风花雪月,父亲终于向母亲表白了,听说父亲坐了一天一夜绿皮火车去广东见了母亲。   母亲毕业后不顾家人反对执意跑到父亲家乡,跟父亲举行了没有娘家人祝福的婚礼,婚后两人才知道,婚姻并不只是风花雪月,更多的是柴米油盐。   那时的农村根本找不到工作,父亲一个人工作,工资勉强养活夫妻二人,初时也算过的甜蜜,很快,母亲怀孕了,生下长子陆锦华,一个向往书中世界文艺女青年,突然从她想象中的世界落入人间当了母亲,她可能都还没准备好,可她也在努力试着当一个好母亲,第三年,陆景年出生了,养两个两个孩子不是件容易的事,最困难的时候父亲下岗了,邮差的岗位不需要那么多人了,对于那个小家庭来说,更是雪上加霜。   终于,在陆景年六岁那年,母亲离开了,听说回去了广东。   陆景年一直记得那天母亲让他守着晒场的谷子,突然袭来的一场暴雨冲走了稻谷,也成了压死骆驼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当晚母亲大哭一场,第二天带着陆锦华和陆景年上街各买了一串糖葫芦,让他们在派出所门口等,她说她去洗手间很快回来,这一去就是二十多年,从此杳无音讯。   再来后,父亲一个人拖着两个年幼的孩子艰难度日,也曾到广东找过母亲,找了几次都失望而归,后来也就不找了。   陆锦华上到高中自己退学了,那年父亲在工地做泥瓦工不小心从脚手架摔下来跌断了腿,上初中的陆景年边上学边照顾着,原本是瞒着哥哥陆锦华的,最后还是被同村传到了陆锦华耳中,就此退学,也跟着去工地打工,跟父亲一起撑着家供着陆景年上大学。   填志愿时陆景年特意填了广东的学校,想着可以一边上学一边寻找母亲,到了广东才知道,广东太大了,想找一个人比大海捞针还要困难,可他没放弃,半工半读的同时还留意着母亲消息。   大三那年,父亲给他打电话,告诉他陆锦华谈恋爱了,对方家里要六万块彩礼,还差三万,陆景年把自己存的钱全拿出来,又找同学借了一部分,全部寄了回去,年底陆锦华顺利结婚,婚后哥嫂一起到了陆景年上学的城市,说是家里发展不起来,要到广东找工作。   俩人进了工厂工作,一切都在走向美好。   陆景年毕业后顺利找到工作,工作一年后,嫂子怀孕,大哥夫妻俩都辞职了,陆景年拿出全部积蓄给他们,帮助他们在广州城中村开了一家小家电电器城,孩子出生,父亲也被接了过来,生意也越做越好。   好像一切都很顺利,就在前年,父亲查出胃癌,电商崛起,实体店生意越来越不好做,陆锦华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或许是压力大,他通过某软件摇一摇功能结识了一个女人,一来二去跟女人打得火热,然而这一切家人都不知情,直到那个女人的丈夫拿着不堪入目的视频找到陆锦华店里,要求他赔偿十万块,不然就告他强奸。   陆锦华一部分钱拿去给父亲治病了,一部分交了半年的铺面租金,就算有钱,钱也在妻子手中,自己根本拿不出十万块钱。   男人在陆锦华那里没讨到便宜,直接找了陆锦华妻子,事情就这样闹大了,陆锦华的妻子跟他大吵一架,直言要钱没有,要是真强奸了就去自首,要关几年就几年,期间会带孩子去看他。   一向对妻子唯唯诺诺的陆锦华把这话原封不动的转述给了那个男人,男人很快找到了陆景年。   平时陆锦华为了面子,有意无意在女人面前吹嘘,说他弟弟陆景年在某部门工作,有钱有脸,男人当然不可能错这机会,拉起横幅找到陆景年工作单位,在门口举着横幅拿着喇叭大喊,言语粗俗不不堪,“强占人妻”已是他话语中最体面的了。   陆景年当时整个呆住,实在不敢相信他那一向老实敦厚的哥哥能做出这种事,跟着男人去店里找哥哥。   当时场面一度混乱,陆锦华恼羞成怒,对男人去找弟弟陆景年的举动大为恼火,即便全世界都知道了他的丑事,他也不愿意他的弟弟知道,他在他弟弟那里唯一能拿出来当榜样的优点就是老实顾家,他不想他弟弟看不起他。   陆锦华与男人起争执,两人扭打成一团,陆景年在一旁拨打报警电话,男人亮出匕首嚷着要是报警就同归于尽,就在刀子离陆景年几厘米距离时,陆锦华冲了上来徒手接住了刀刃,并夺下刀反向刺向男人,陆景年打完报警电话上前拉陆锦华,害怕他一个冲动下伤到人,那到时罪名可就大了。   陆景年根本拉不开他们,只能大声对陆锦华喊:“别冲动想想你儿子,你想坐牢吗?”   陆锦华用力喘着气将刀扔向一旁,男人不依不饶地喊道:“我就是要点钱,你有多少给多少,不想给的话都不要好过!”   陆景年拉着陆锦华,对男人说:“警察就快来了,你等着跟警察说吧。”   男人被逼急了,毫无征兆的掏出随身带的针筒注射器一把拔掉盖子冲向陆景年和陆锦华,他们根本没反应过来,刚刚的刀已经被扔到一边了,都没料到他还有东西藏在身上,陆景年本能的抬手去挡手臂被扎了一针,陆锦华还没看清楚那人手里拿的是什么去抢夺的时候被扎到手掌。   警察很快赶到将几人带了回去。   很快查出索要钱财的男人跟女人本就是一伙的,专门坑骗已婚有点小钱财的男人,更重磅的消息是,男人确认感染了HIV病毒,据男人交待,男人跟那个女人发生过关系,几乎每周都有,听到消息的陆锦华顿时瘫倒在地,他不知道那个女人有没有患病,再去找女人,女人早跑了。   回家后,陆锦华向妻子和父亲坦白了,父亲听到消息后,尤其是听到大儿子跟可能患病的女人发生过关系,两个儿子都被艾滋病患者用过的针头刺过,也就是说,两个儿子很有可能都感染了,几天后,父亲病情加重,在医院永远闭上了双眼。   陆锦华妻子愤怒不已,马上去医院查血,同时要求陆锦年和陆景年一起去,陆锦华答应了。   没想到第二天一起床,他人不见踪影,只留下一封信,说他对不起家人,对不起父亲,对不起妻儿,对不起弟弟,没脸再见他们。   于是,陆景年来到了铜陵找哥哥。   嘴里的糖被含化,最后一点甜味消散在口腔,陆景年苦笑着说:“事情就是这样,我及时吃了阻断药,胶体金法试纸测了几遍都是阴性,也去疾控中心测了血,初筛是阴性,主要是我哥,我哥不光是被注射器扎了,还跟人有过无措施亲密接触,眼下我只想找到我哥,告诉他,不管是什么,都要先去医院。”   停了几秒,他又说:“医生告诉我这种情况风险不大,理论上来说任何体表伤口接触都无法进行体液交换,艾滋病病毒离开病人体内瞬间失去传染性,只要没注射到血管内基本不存在风险,但人都有个弱点,大概天生对‘艾滋病’三个字都有种恐惧感,我还好,生死有命,我的恐惧来源自我父亲和我嫂子,他们几乎是不敢吃不能睡,我父亲是在我怀里咽气的,他走的时候眼睛没闭上,自责没教好我哥,自责我哥辍学早文化低没防护意识,他一直抓着我的手让我找到我哥带他去医院检查。”   “我倒还好,只是当时一下子所有事压过来打的我措手不及,我爸没了,我哥失踪了,我嫂子和侄子天天哭,工作被停职,当时迷茫是真的,很庆幸遇到你。”   余湳諷知意听得心揪起来痛,他轻描淡写说着这些经历,只有他自己知道父亲病危命悬一线,哥哥懦弱只会一味逃避,他该多难啊。   “你嫂子呢?还有,你工作有受影响吗?”   “我大嫂也是阴性,她只希望我哥回去跟她办理离婚手续,我小侄子还什么都不知道,不明白为什么爷爷突然离世了,爸爸突然离开了,那天他问我,问我能不能把爸爸找回去,我都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工作的话,单位从我进派出所就派了人去了解情况,给我办理了停薪留职。”   说到单位处理结果陆景年按了按手指,单位那边说是说为了他健康着想让他休假,却在他离职后的第二天让人顶了他的位置,他去签字办手续的那天人还没离开办公室,听见有同事说“把他刚用的笔扔了,办公室消消毒”,恶语伤人六月寒,很多时候病毒都不如人心毒。   “年哥,”余知意侧身,“你能转过来吗?”   陆景年从阳台栏杆支起身,也侧身看向余知意,“怎么了?”   余知意上前给了他一个安慰的拥抱,很轻的拍了拍他后背,“没事的,你会没事,你哥也会没事,你很快会找到他的。”   陆景年鼻子一酸,没来由的眼眶一热。   好温暖的怀抱,暖到他舍不得放开。 第30章 桃花雪   隔天上午,门还没开,余知意接到电话,那个拿错包的年轻人回铜陵了,问余知意几点钟方便过来,余知意说随时都可以。   半小时后,年轻人拿着包回来交换,陆景年终于拿回了自己的包和身份证。   两人都没说话,余知意在一楼打理着新到货的花材,陆景年在三楼书房做系统,他们都明白,明天就是分别的日子了。   傍晚,快递到了,余知意站在门口叫陆景年:“年哥,快递到了,要给你送上去吗?”   “不用,你拆了吧,我待会下来。”   打开才知道,陆景年除了买蒲公永生花滴胶摆件,还买了一个洋桔梗八音盒,重瓣洋桔梗同样被封印在滴胶内,再放在八音盒底座上,精致漂亮。   陆景年下来时,余知意正趴在柜台盯着八音盒出神。   “发什么呆?蒲公英是不是要给萍婆送过去?”   “你下来了,那你帮我看会儿店,我给送过去,这个八音盒你收好。”   陆景年没接,说:“这个是送你的。”   余知意一愣,再次仔细研究那个八音盒,雪白色重瓣洋桔梗,清新淡雅的纯白花瓣好像随时会被风吹动,螺旋花型一层裹着一层,柔美、雅致、飘逸、浪漫,还是老式发条八音盒,拧上发条那一刻,久违的熟悉声飘出来。   余知意爱不释手,“我很喜欢,谢谢。”   “喜欢就好。”   余知意给萍婆送去了永生蒲公英,回来时心情低郁,“萍婆生病了,我劝她去医院她不肯去,上次淋过雨后她身体就不好了,一下子拖了很多病出来。”   陆景年在一楼收银台电脑试行着系统,抬头,“严重吗?很严重的话还是叫医生上门看看吧。”   余知意摇头,“我提过,她不肯,说是自己身体自己有数,把我赶了回来。”   “你也别太担心,吉人自有天相。”   “嗯,也只能多去她那边走动了。”   晚餐后,两人照例坐在阳台吹风,陆景年终于开口了:“知意,这段时间打扰你了,明天,我要走了。”   余知意心下一颤,闷闷道:“好,买票了吗?我送你。”   “不用,我自己去。”   不喜欢离别,不想看到余知意离别时的眼神。   余知意心突然像被一根看不见的丝绳吊了起来,又慌又空,好几次想说点什么,又开不了口,最终也只说了句:“一路平安。”   那晚余知意没睡着,合上眼便是这几天与陆景年相处的点点滴滴,有时候缘分这个东西真的很奇妙,有些人认识了一辈子,却只若初始,有些人,一朝相识,恰似故人归。   满腹心事无人说,只能说给月亮听,可月亮不会回应,余知意给他朋友沈向瑜发了条微信:【我好像喜欢上一个人了。】   又补了一条:【不是好像,是确定。】   沈向瑜在几分钟后回:【恭喜!】   余知意:【一个男人。】   沈向瑜:【!】   看完这条余知意没再回信息,分别前的惆怅令他大脑一片混沌。   天光透过窗帘照屋,客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知道那是陆景年在收拾东西,余知意起身拿出那个大海螺,穿上红绳,很轻的对着海螺说:“告诉他,我喜欢他,再告诉他,我祝他万事顺遂,康健无忧。”   同样没睡的还有陆景年,陆景年订了最早一班的高铁票,从这里赶去高铁站还要一段时间,洗漱完收拾妥当,他站在余知意房间门口,犹豫了几次,抬了几次手想敲门,都没敲下去,好像突然没勇气说告别的话了。   拿出手机给余知意发信息,字还没打完,门开了,余知意眼尾有点红,笑着说:“怎么,打算偷偷走啊?这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陆景年收起手机,很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怕你没睡醒。”   余知意把海螺递给他:“上次就想送你,事情多给忘记了,你带走吧,来海边一趟至少带点纪念品对吧。”   “嗯。”陆景年接过放进背包,双手伸向余知意,“我走了,你保重。”   余知意脸往一边偏,笑道:“别那么煽情好不好,两个大男人。”   身体却不由自主的敞开怀抱迎接那个拥抱。   不知道抱了多久,两个人都没说话,最后还是余知意拍拍陆景年后背,轻声说:“别误了车。”   下到一楼,陆景年刚准备开后门,被余知意拉住,“走大门,你来的时候走大门进来的,不要走后门走。”   “有这讲究?”   “对别人没有,对你有。”   就话说的太过暧昧,余知意又赶紧找补了一句:“是想从前面送支花给你,我也没什么送你的,除了花还是花。”   他从保鲜柜拿出一枝玫瑰,“这枝玫瑰很特别,你可以说她是白玫瑰与红玫瑰融合为一体,叫桃花雪,是店里仅有的一枝,送给你。”   陆景年接过,面如桃花肤如雪说的就是这枝玫瑰,花瓣两面呈不同的颜色,一面纯白无暇,另一面艳丽似火。   “一面是红色,一面是白色,对吗?”   余知意说:“对,很像你,面表看起来淡漠,实际温暖细腻。”   “那我带走了。”   “好,再见。”   再见,再见余香花店,再见这满室余香,再见余知意。   坐上出租车,出租车是个看起来五十来岁的阿叔,阿叔主动搭话:“来旅游的啊,怎么不多待一天,我们这里明天开海期,海边很热闹,那话怎么说,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所有渔船会出海,经过了漫长休海期养过的海鲜个大肥美,不赶时间的话可以多留两天。”   “那可惜了,以后有机会再来吧。”   阿叔还在惋惜怎么不多留两天,陆景年拿出海螺把玩,放在耳边,能听见“嗡嗡”声,类似热水壶瓶胆的声音,阿叔看见,说:“海螺挺好,女朋友送的吧。”   “嗯?”陆景年一愣,“不是。”   “哦,那是未来女朋友了。”   “也不是。”   阿叔:“不是?不是你接受这海螺就不太地道了,本地渔民有个古老传说,向爱慕的人表白,只要把想说的话告诉海螺,海螺会带话给对方,这就是个表白的海螺,只有表白会系红绳,当地卖海螺的人一般都会把这个传说告诉买海螺的人,送你海螺的人肯定是知道的,这个传说最后讲的是,你要是同意对方示爱,就买一段七彩绳或买七种颜色的绳子回赠给他……”   陆景年思绪变慢,阿叔还在讲什么他没注意听,余知意的一颦一笑如慢镜头在脑海回放,车子继续前行,风景在后退,时光回溯,好像一切都突然明朗了起来,陆景年很急地说:“阿叔,麻烦掉头,回到我刚刚上车的地方。”   --------------------   沈向瑜:客串下下   顺便求海星呀,谢谢 第31章 白玫瑰   “好咧,我就说吧,难得开海期,错过多可惜。”   余知意脑袋放空的在家收拾着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陆景年起得早,沙发上的被子被他扔进了洗衣机,沙发收好归位,拖鞋放在了鞋架了,连平时能看到的烟灰都没有,除了阳台挂着的那串贝壳风铃,书房那个八音盒,好像他从来没出现过。   从来没觉得一个人住房子这么冷清。   余知意心沉甸甸的,说不出什么滋味,喜欢上一个过路的旅者本身就是一种不能奢求回应的单恋,人过三十,各有追求,他的事业,亲人,朋友都在广州,而余知意早习惯了在这样一个慢节奏的小镇,跟着花花草草过平淡的日子。   他们注定不是同一条路上的人。   余知意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从三楼转到一楼,那本《岛上书店》还放在藤椅旁边,书签夹的那一页,他看到一行字,“因为心里害怕我们不值得被爱,我们独来独往”,再仔细一看,那句话未尾沾了一片干枯的玫瑰花花瓣,花瓣似乎被指甲或其它硬物刮蹭过,留下一条细细的痕迹。   余知意盯着书,盯到眼眶发胀,抬头揉了揉,正想着要找点什么事来转移注意力,门口传来一声车门开关的声音,接着一道人影移动至店门口,余知意依然盯着书,很轻地说:“欢迎光临,想要什么花?”   那道影子径直落在头顶遮住阳光,一枝花递了过来,花的影子落在书上,刚刚落在那句“因为心里害怕我们不值得被爱,我们独来独往”上。   那人开口:“来送花可以吗?”   余知意抬头,对上陆景年带笑的眼,那一眼越万年,时间好像被冻住,没人说话,也没人动,风吹动他手上的书页,吹落身旁大飞燕的花瓣,好像一切都在重影,又想不起重影的是哪一段。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景年扬了扬手里的玫瑰:“再不接我手要酸了。”   余知意接过,是一朵白玫瑰,笑道:“偷花贼,哪偷的?”   “走的时候在你门口花桶顺的,本来打算带回广州做干花。”   “那你为什么又回来了?”余知意仰头问,他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心跳的很快,快到自己能听到声音。   陆景年说:“听说明天开海期,听说会很热闹。”   “嗯,是啊,会很热闹。”   陆景年又说:“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在三楼顶层种了一整层的花,我好像还没上去看过。”   “是我疏忽了,没带你上去看过。”余知说,心跳快得影响呼吸。   陆景年再说:“那包无尽夏的种子还没种,你不是说让我帮忙吗?”   “好啊,晚上我们上去种。”   余知意觉得他还有话没说完,那句话呼之欲出,明明都已经含到舌尖了,又被他咽了回去。   “那你票退了吗?”算了,顺其自然,万一是自己自作多情呢?   “忘记了,车应该已经开了。”   “没关系,”余知意说,“我给你报销车票。”   陆景年也笑,他想,余知意啊余知意,你为什么不说,罢了,不说也好,现在说了不能给任何回应,给不了承诺,于是他笑着问:“好啊,那现在要干什么?”   余知意反问:“你想干什么?想去哪我陪你去,想去爬山还是看海都奉陪。”   “上楼补觉吧,我有点困。”其实他想说的是:你看起来很疲惫,该去睡一觉,那话又显得太矫情太暧昧,陆景年说不出口。   这一觉睡得还是不踏实,余知意笑着睡着的,也没期待什么,就是开心,种花也好,等开海期也好,总归是又赚了两天跟他相处的时间。   翻来覆去,床都被他翻得能煎鸡蛋了,还没想出个所以然,他猜不透陆景年是怎么想的,到底对他有没有意思,如果没有,为什么要回来,如果有,回来为什么又不说。   猜不透索性不猜了,他不知道这个人是真的这么沉得住气,还是坦荡到如此地步,反正余知意是做不到像什么都没发生过那般淡定相处了。   算了,不想了,还是那句,顺其自然。   陆景看着他紧闭的房间门,靠在沙发又拿出那个海螺,吻了吻,把刚刚回来时让的士大叔带他去买的彩色绳子系在海螺上,然后把它放在耳边,他听懂了余知意的心声。   但他现在不能给予任何回应,大哥那边的事还等他回去处理,公司那边也有很多事没交待清楚,最重要的是,他不确定自己是否真是平安渡过窗口期,喜欢一个人如果不表白只是喜欢,那就是自己一个人的事,如果表白了互通心意了,那就是一份责任,陆景年目前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承担得起这份责任。   理智告诉他不应该让司机调头,可那一瞬间理智被情感打败,那一刻只想再回来见见他,随便什么理由什么借口,舍不得就回来了。   卧室门没关,陆景年毫无睡意,只是知道余知意昨晚没睡好哄他去睡觉。   他听着卧室的动静,方才不停翻身的窸窸窣窣声逐渐平静了,陆景年没忍住,走进了卧室,想帮他开空调,也想好好看看他。   那朵陆景年送给余知意的玫瑰被他握在手里放在鼻尖处,他睡得很香,嘴角噙着笑意,陆景年俯身,隔着玫瑰吻了下去。   分开时唇上留有玫瑰的似有若无的香气,余知意还在睡,对此丝毫不知情,陆景年悄悄退了出去。   这一觉睡到十一点,楼下郁梨开门的声响吵醒二人,两人醒后相对傻笑,余知意莫名有点紧张,之前大概是没想透没认清能装很含糊过去,这会儿总觉得衣服没穿好,扣子扣扯了,头发没弄整齐,就卧室到洗手间几步路走的同手同脚。   一进洗手间关上门,余知意重重喘了几口气,赶紧照镜子,还好,头发不乱,脸上干净,站了一会儿,余知意自嘲的笑了笑,马上三十岁了,这会儿倒像是情窦初开的二八少男了。   余知意故作自然,“年哥,中午吃什么?”   “不都是你作主吗?”   完了,耳朵又红了,完了完了,好像不能像之前那样正常的相处了,就这句,余知意又想起那句话“你主外,我主内,家里的事你作主,外面的事交给我”,这句哪听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余知意现在不管什么都往梁叔许叔相处模式那边想。   --------------------   明天请假不更哦,明晚公司聚餐 第32章 蓝雪花   回了回神,余知意顶着发热的脸颊说:“那吃牛肉饭吧,我来煮,再煮个花生汤当下午茶,明天一早带你去渔市。”   下到一楼,郁梨惊得差点蹦起来,“年哥,你昨天不是说今天走?”   余知意:“你想你年哥早点走啊?”   “不是不是,”郁梨摆手,“当然不是了,年哥一直住这里才好呢,就是太惊喜了。”   “中午要一起吃饭吗?我跟你年哥现在去买点牛肉和香菜,做牛肉饭。”   郁梨有点纠结,“算了吧,我最近要减肥,年哥来了后我至少胖了五斤。”   谭玮刚到,哼了声:“不吃饱哪有力气减肥,我敢打赌,你中午不吃下午肯定会叫外卖,吃得更多。”   “谭玮!你怎么这么欠啊,你嘴这么毒注孤身知道吗?”   陆景年看着他们闹,把手轻轻放在余知意后颈捏了下,又很快放开,“走吧,骑电动车吗?”   余知意脸一下红透顶,皮肤仿佛还留着他指尖的温度,“好啊,你载我?”   “嗯。”   还是买了四人份的牛肉,顺便还买了一点油炸小黄鱼。   出门的时候还是艳阳高照,从市场出来乌云盖顶,陆景年望了会儿天,说:“快下雨了,是等雨过还是现在回去?”   “应该没那么快下吧,回去也就十几分钟,回家吧。”   结果,不到两分钟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往下砸,雨滴落脸上带着热意,偏偏走了大路,路边没任何可以避雨的地方,余知意抬手护在陆景年头顶,“年哥,靠边停下,车座下面有雨衣。”   陆景年停下车拿出雨衣抖开一看,单人雨衣,赶紧往余知意头上套,余知意推回来,“你穿,这件雨衣很大,平时我都拿来盖车,你穿上,我躲你后面,快点,别跟我争了。”   顾不得太多,雨下到地面都能砸出小水坑了,陆景年胡乱穿好雨衣坐上车,掀开后面半截雨衣让余知意躲进去,余知意不得不紧搂住他的腰严丝合缝的贴紧他后背,雨继续下着,雨点砸在雨衣上,一声一声的,砸得余知意从耳朵红到脚底。   他整个人什么都看不见,被罩在雨衣下,感受到的只有陆景年的体温和他衣服上似有若无的柠檬香气,大概是洗衣液上的,明明自己衣服跟他一块儿洗的,却味不到自己的,应该是过了一道小坑或碾过一小块石坎,车子发出一声响声而后颠簸了下,陆景年紧急刹住车反手握了下余知意环在腰间的手,在雨声中说:“没事,车胎没破。”   他的手沾满雨水,有点凉,安抚地拍了拍余知意手背,又很快抽走。   快到余知意差点以为刚才的握手是错觉。   再一个拐弯,车子停了下来,陆景年说:“到了。”   余知意从雨衣里钻出来,两人裤子几乎都湿透了,余知意上衣还好,只是肩膀和前襟湿了,陆景年整个湿透,郁梨赶紧跑过来,“我刚刚还在想你们会不会等雨停了再回,结果你俩一到雨就停了。”   “我的错,”余知意说,“我没听年哥的,非得跟雨抢道儿。”   “没事,上楼换衣服吧。”   陆景年拎起车前挂着的肉和菜走在前面,余知意跟在他身后,他头发都在滴水,衬衫湿透了黏在身上,这时才发现他腰很瘦。   余知意摧陆景年先去洗澡,自己去冲板蓝根冲剂,陆景年怕耽误时间随手抓了两件衣服进浴室,洗完发现底裤没拿,小纠结了一番,在真空着出来还是叫余知意帮拿之间选择了后者,“知意,帮我拿件底裤,我刚忘记拿了。”   “在哪?”   “包里。”   余知意在上面翻了下没看到,只好把包里的东西拿出来,几朵早干枯的花跟着掉出来,海芋、月见草、玫瑰,余知意心底一热,拿了条底裤把花和其他东西小心放回包里。   “给,我挂门把手上。”   浴室里陆景年正好手也在门把手上,就这么巧,余知意挂底裤时轻轻一推,门开了,四目相对这个冲击是非常大的,余知意只觉得脑子里“嗡”一声整个人被定在原地,就这么直愣愣的望着陆景年,他洗的热水,里面热气扑出来,难免的多了点旖旎的想法。   好在陆景年镇定,直接从他手上接过底裤,说了声谢谢才关上门。   余知意喉结滚了滚,跑去厨房洗冷水脸。   平时穿着衣服没注意到,原来他身材这么好,看上去很结实,不过不该看的地方余知意没去看,只是匆匆一瞥,没细看。   陆景年倒像没事人一样,出来喊余知意去洗澡。   回去放衣服时看见系彩绳的海螺还在薄毯下,余知意应该没看见,陆景年松了口气。   洗完澡余知意才算彻底平静下来。   牛肉饭的做法很简单,电饭煲先煮饭,煮饭的间隙处理牛肉,牛肉切碎,放胡椒粉、少量糖、酱油调味,起锅,大火,油热倒入调好味的牛肉碎猛炒半分钟,关火,加盐,等饭差不多熟了,将炒好的牛肉碎放进饭里,出锅加香菜和酱油再次调味。   不过余知意没放香菜,怕郁梨不吃,切了一小碗香菜,要吃的人自己加。   吃完饭,雨又开始下,余知意看了看天气预报,今天一整天都是间接性阵雨,陆景年照例坐在竹藤椅上看书。   “要上三楼看花吗?”余知意问。   陆景年放下书,“好啊。”   三楼顶楼门一开,刚下过雨的泥土芬香和花香直往鼻腔里蹿,陆景年环顾一圈,余知意把这里打造成一个空中小花园,两排花架,两排竹篱笆,篱笆上爬满铁线莲,一个拱形小门,拱形门上缠绕着月季枝,三种颜色的月季争先开放着,陆景年不禁感叹:“知意,你是怎么做到的?”   “就随便种种,死了再种,种了又死,反复折腾,最后得出的经验就是这一片花。”   陆景年被他逗笑,“需要我帮什么忙?”   “现在不用,等雨停了再来,要捡枯叶,修残枝,枯的花也要去掉。”   余知意指指左边那排花架,说:“无尽夏种在花架后面,后面有一个空箱,是专门用来培育小苗的。”   那边开满了一整排的蓝雪花,蓝雪花好养,长得又高,每株约60厘米左右,再加上放在30厘米的架子上,一眼看过去,一排蓝色的花瓣半人高,雨打过的蓝色花瓣落了满地,好不绚烂。   只不过蓝色的花瓣在陆景年眼里看到的却是紫色,但并不影响蓝雪花在他眼里的美丽。   随手扫了扫花架上的水,楼下传来郁梨的喊声:“余哥,有客人,快点下来,我搞不定!”   匆忙下到一楼,余知意擦干净手朝着弯腰选花的客人礼貌地说:“你好,请问需要什么样的花?”   那人起身,回眸,露出笑容:“余老板,好久不见!”   “向瑜?”   --------------------   宝们,国庆快乐呀 第33章 姜荷花   余知意赶紧向陆景年介绍:“这是我在武汉的好朋友,之前说过我来这边开店一直帮我的朋友就是他,沈向瑜。”   “向瑜,这是陆景年。”   陆景年与沈向瑜轻轻握了握手,沈向瑜挑眉看了眼余知意,“你朋友都长得这么帅吗?”   余知意笑道:“你这么拐着弯夸你自己真的好吗?”   “有吗?我只是陈述事实。”   陆景年主动去泡茶,“你们好久没见了,坐那边去聊,我去楼上泡茶。”   “你怎么来了?你们家方老师没跟着一起?”   说起沈向瑜跟方老师的爱情纠葛,余知意也算见证过全程,从沈向瑜为方老师买铃兰,到自己给自己送玫瑰花,到最后的方老师几乎每周都带着沈向瑜去花店选花,他们也因此结识成为好朋友。   沈向瑜拿起一枝姜苛花轻轻嗅了嗅,“他妈妈明天六十大寿,原计划我跟他一起过来的,结果他公司出了点意外,去上海出差了,他妈妈让他不用赶过来。”   “那晚上一起吃饭?有安排住的地方吗?”   沈向瑜也是第一次来他花店,揶揄:“没安排住的地方你留我过夜?你不怕你那位朋友吃醋?”   余知意心虚地看向楼梯口,“八字没一撇,那晚上一起吃饭,方老师不在我们可以去喝两杯。”   门口传来一声低沉带着笑的声音:“想瞒着我去哪喝?”   沈向瑜奔上前,“你怎么来了?不是说明天才能忙完吗?”   “没办法,忙不完也得忙完,要不然明天你一个人坐在酒席上旁边没个人给你翻译本地话,我不放心。”   “你不是安排了你表弟、你表妹明天全程陪我吗?”   “那也不放心,还是得亲自来,比如说,我不在你被某位老板带去喝酒。”   余知意做了个夸张的动作,“你俩太腻歪了,受不了受不了!”   陆景年端着煮好的茶下来,几人又聊了几句,沈向瑜说要去买点东西,四人约好晚上一起吃饭。   “等等,”余知意拿起一束包好的姜荷花递给沈向瑜,“送你们的。”   姜荷花并不是荷花,是姜科、姜黄属球根植物,由于粉红色的苞片酷似荷花,且为姜科植物,故称姜荷花,香气清雅,外表美丽,清雅而不失高贵,她的花语是信赖,余知意觉得很适合沈向瑜和方停归。   “谢谢,那晚上见了。”   目送沈向瑜他们离开,余知意向陆景年说起他俩的故事,说完余知意问:“听别人的故事有没有什么感想?”   陆景年抬头,“该在一起的人兜兜转转总会在一起。”   还有一点他没说,他认为稳定的感情建立在两个人都能给对方安全感上,这种安全感不光是指感情上的,同性之间阻碍太多太多,有稳定的事业也是给对方的一种安全感,不免又想到他自己,工作在广州是算不错,但现在处于停薪留职阶段,自己兄长那边事情一堆,如果真的要跟余知意在一起,至少要事业稳定不拖对方后腿。   晚上约了一家老字号大排档,明天才是开海期,今天海鲜不多,大部分是进口和养殖的。   四人边吃边聊,倒也不会冷场,事实上有余知意和沈向瑜在,根本不可能冷场,余知意天生笑脸,对谁都好聊,沈向瑜性格外向,他俩坐一块说个没完,方停归抱歉的向陆景年笑笑,转头跟他谈起广州的发展和近期股市的基本走势。   最后一道菜是这家大排档的招牌:极品刺身。   响螺片、鲍鱼片、三文鱼、北极贝、北极甜虾等,桌子不能转,菜上到沈向瑜那一边,沈向瑜站起身,用公筷给每个人夹了一小份。   陆景年双手接过,夹了一小块甜虾,甜虾应该是熟的,尝了一块放在一旁,余知意吃完自己那份,不动声色的把陆景年前面那一小份挪过去静静吃掉了。   吃到一半,陆景年电话响了,是陆锦华,陆景年说了句“你们先吃,我接个电话”去到外面接电话,这通电话实在不适合当着余知意朋友面接。   方停归也暂时离席去洗手间,桌上只剩余知意和沈向瑜,包厢安静,沈向瑜直接问:“你们什么情况?窗户纸还没捅破?”   余知意喝了口水,“有没有窗户纸还不一定,我们谁也没提过,只当是朋友处着。”   “你喜欢他就要让他知道,要告诉他,大胆一点,喜欢就告白。”   余知意摇头,“不,我是喜欢,但我不会向他告白,他的事业,他的家人都在广州,如果我这时候表白,以他的人品不管他是不是对我有意,都会对我心生愧疚,这个时候的表白也是一种压力,我不想给他压力,若他对我有意,那他走得不安心,若是无意他会更不安,我不想给他添烦恼。”   “那你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吗?”沈向瑜问。   “不知道,没问过,我想,要是他也对我有意,我也不希望他为了我留下来,这里不属于他。”   他希望不管什么时候陆景年都能随心随性,自由自在,没有压力,天高任他飞,不想做那道禁锢他的枷锁。   陆景年走到门口,电话那头没声音,叫了两声哥那边才出声,“小年,我回广州了,听说你去找我了。”   “不说这些,你现在在哪?”   “在朋友这里,我明天……明天要去医院检查了。”   两人都没说话,从出事到现在,陆锦华只是一味逃避,连医院都不敢去,那边又说:“那,没事的话我挂了,你快回来吧。”   “哥,”陆景年叫了他一声,“哥,不管结果怎样,我们都是一家人,嫂子在等你,小荣在等爸爸,你要相信你自己,我明天回来。”   陆景年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返回包间。   快吃完饭时沈向瑜接了通电话,他对着方停归看了眼,说:“你妹夫,于磊。”   于磊说:“向瑜哥,你们晚上有安排没?没安排的话去唱歌?”   沈向瑜道:“约了朋友去海边吹风,要一起吗?”   “不了,我都看腻了,让我去看海还不如躺家里睡觉,对了,你们去哪看?我在朋友圈看到南屿这几天有出现‘蓝眼泪’。”   “‘蓝眼泪’?”   “我发个链接给你看,让我大舅哥带你去看看,玩得开心。”   挂断电话,沈向瑜又问:“‘蓝眼泪’,该不会是电视里看到过的海边的蓝色荧光吧?”   余知意接话:“应该是,听谭玮说过,每年8月到9月是‘蓝眼泪’出现频率最高的两个月,我们要去碰碰运气吗?年哥,你想去吗?”   陆景年点点头,“去看看。”   方停归都不用等人问,沈向瑜去哪他去哪,随即起身去买单,余知意赶紧跟上去抢帐单,“你们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怎么着也得我请吧,等我回武汉再让你俩请。”   两人正友好“抢”单着,服务员说:“你们那间已经买过了,你身后这位先生买的。”   余知意看向陆景年,“你动作这么快的。”   “嗯,刚刚顺便买了。”   --------------------   今年9月东山岛真的有蓝眼泪,超级梦幻   沈向瑜是另一本《余温》里的主角 第34章 红玫瑰   他们先去了海边的小酒馆坐了一阵,方停归是当地人,他说夜里涨潮的时候去看才更好看,去太早可能会扑空,得过了十二点再去,又说如果能看到的话那是运气好,看不到也不要失望,毕竟这种奇观就连本地人都要撞运气,不是谁都能看见的。   期间于磊把车送了过来,太晚去南屿,去时有车,回来可能不好找车。   车上余知意找到关于“蓝眼泪”的科普,拿给陆景年看,学名为“希式弯喉海萤”,是一种生活在海湾里的一种浮游生物,简称海萤,这种微生物发出的光就像绝美的“蓝色眼泪”,随着涨潮的波浪,击打出一列列蓝色冷光,在星空下浪漫而新奇,也成为了地球上最美的景色之一。   等到了南屿,海滩除了他们还有其他游客,大伙都是来等看“蓝眼泪湳諷”的。   沈向瑜拉着方停归往海边走,故意跟余知意他们拉开距离。   后面两人赤着脚踩沙滩上,谁都没说话,静静听着海浪声和风声,余知意偷偷回头看他跟陆景年留下的两排脚印,一个浪打过来,脚印被冲掉,余知意想,要是能这么一直走下去就好了。   一个浪潮退下,带走脚上的沙子,陆景年突然唤了余知意一声:“知意。”   “嗯?”   “明天我要回去了。”   “嗯。”   又是一阵沉默,一个不留神,余知意踩到一块破碎的小贝壳,痛得他“嘶”了声,陆景年赶紧蹲下握住他脚踝检查,“怎么了?”   “没事,就被硌了下,不碍事。”   “能走吗?”   余知意走了一步,可能扎出血了,被海水一蛰,还是很轻的皱了皱眉头,海岸景观灯照在身上,陆景年没遗漏他的皱眉,说道:“背你?”   “不用。”   一想到要被他背,余知意脸瞬间红了,莫名觉得羞耻。   不远处传来惊呼声:“快看,‘蓝眼泪’出来了!”   当那成片的荧光蓝点聚集汇合时,让人感觉置身在“阿凡达”里的潘多拉星球一般,扑朔迷离   幽黑的墨盘下,成片蓝色小精灵汇成的蓝色波浪接踵而来,如身处梦境星球一般,刚刚欢呼的人忘记动作,除了拍照,还是拍照。   余知意很轻地说:“我们运气真好,有些人来了很多遍,等了好多个晚上也不一定能看到。”   陆景年很轻的握往余知意的手,“往前走,去那边看看。”   他的手很暖,余知意偷偷调整姿势,慢慢与他十指相扣。   海潮低吟,星光与蓝光相应,海滩并排的两双足迹越走越远,一种天荒地老的感觉油然而生   回到家已是夜里三点,明明很累,谁都没有要去休息的意思。   还是陆景年先提:“累吗?去睡会儿吧,等天亮陪你种花。”   余知意舍不得睡,他说:“你累吗?”   “还好。”   “那我们现在去种好吗?楼上有灯。”   陆景年捏了捏他手心,“好,现在去种。”   夜色很美,星空璀璨,余知意打开楼顶灯,指着蓝雪花后的空地说:“就种那里吧,我先松松土。”   “我帮你。”   余知意抬头望星空,“小时候夏天总喜欢在楼顶露天睡觉,望着星河畅想未来,每天早上起来身上一层露水,现在的星空总感觉少了点什么,没有小时候那么惊艳,可惜再也看不见小时候的星空了。”   陆景年知道他是想念家乡了,默默听着没说话。   松完土撒完种子,天边已露出鱼露白了,星星隐进了云层中,晨风袭来,陆景年闻到一阵淡淡的幽香,“好香。”   余知意扫完散落在地面的土,起身稍稍转了转脖子,笑道:“是玫瑰花香。”   说完余知意跑到另一边抱来一盆将要开放的玫瑰花,放在架子上,“这是真正的玫瑰品种,你看,花型比鲜切花的月季小很多,是红色。”   陆景年看过去,花朵确实不大,香气浓郁,漂亮得有些不真实。   “这种是可以食用的。”余知意说着摘下两瓣花瓣放进口中,“可以晒干做花茶,也可以做玫瑰酱。”   他们坐在花架下,陆景年听着余知意讲着玫瑰的各种用途,他没刻意去记,他在想,下一次见面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   天边挂出第一片朝霞时余知意声音渐渐小了,陆景年轻轻托着他脑袋让他靠在自己肩上,静静看着他的睡颜,很轻的拨开他额头的几根不听话的头发,又一阵风吹过拂下一片玫瑰花瓣,有一瓣刚好落在余知意脸上,陆景年拈起那片花瓣放在他唇上,然后温柔的吻了下去,像上次一样吻了下去,卑鄙也好龌龊也罢,情难自禁。   玫瑰的香气萦绕两人鼻息间,余知意还在睡着,陆景年隔着花瓣吻了他好久。   晨曦中,微风中,花香中,陆景年偷了一个玫瑰味的吻。   他将那片花瓣收了起来放进口袋,微微调整姿势搂着余知意,跟他一起闭上眼享受着这一刻的安宁。   他们是被热醒的,余知意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一整片的玫瑰园,他们被玫瑰簇拥着,梦里陆景年吻了他,余知意摸了下嘴唇,仿佛那里留有陆景年的温度。   “醒了?”陆景年问。   余知意放下手,一片绯红悄悄爬上他后颈,“嗯,手麻了吧?”   陆景年抽回余知意靠着的手,说:“还好。”   “票买了吗?”   “买了。”   “几点的?”   “下午的。”   余知意掩饰好低落,“今天开港,带你去码头看看吧。”   陆景年无所谓去哪里,只要跟着余知意就好,“好。”   码头果真热闹,第一批渔船已经靠岸了,听渔民大叔说第一批船凌晨出海,刚好赶早市回来,整个码头全是人,各类海鲜从渔船一移到岸上马上被抢光,余知意和陆景年站在人群外没去凑那份热闹。   最后余知意跟二道贩子买了一堆他叫不出名字的海鲜,当地人告诉他,分别是大斑节虾、小管、金鲳鱼、老虎蟹。   “年哥,你待会儿把这些带去广州吧。”   “不用,我一个人又不做饭。”   “那你吃了再走,现在回去做饭。”   “现在不到十点。”   余知意不理几点,拉着陆景年回家,匆忙冲上楼做饭,油焖斑节虾,酱油小管,清蒸金鲳鱼、清蒸老虎蟹,做好饭刚好十一点。   吃完饭余知意抢着去洗碗,陆景年拉住他手腕,“知意,我该走了。” 第35章 红豆   “我就不送你了,前面卷闸门已经开好了,你自己到楼下打车,我要洗碗,洗完要下去开店,你注意安全,到了广州报个平安。”   “好。”   陆景年背好包走到厨房门口,看余知意一个碗刷了好几遍,刷完放下,又拿起来重复动作,陆景年很轻地叹了口气,走进厨房,张开双臂,“要抱一下吗?”   余知意眼睛涩了下,鼻腔涌上一股酸意,转身抱住他。   陆景年拍拍他后背,“照顾好自己,再见。”   余知意没说话,怕暴露鼻音,只是在他怀里点头。   听着他下楼的脚步声余知意扔下碗跑到阳台向下看,约一分钟后陆景年从大门走出来,他没有抬头看,也没回头,只是举起手机向楼上扬了扬,余知意手机响了声,他看到了陆景年信息:【别送了。】   郁梨每次瞌睡都会啃柠檬,今天尤其困,连啃了两块还没缓过来,她跟谭玮一左一右靠在花店大门两侧,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诶,谭尾巴,你说余哥是怎么了,一直盯着那束红豆看,看了十几分钟了。”   “不知道,年哥走了不习惯吧。”   “年哥又不是他女朋友,我跟我闺蜜分开的时候我都没这样过,我觉得这其中有隐情。”   谭玮摸着下巴点头,“可能。”   “你多说句话舌头痛啊。”   “会。”谭玮说着回了自己店。   郁梨自言自语:“余哥这样子倒是挺像我闺蜜之前失恋的样子,可余哥也没恋过啊,怪了。”   余知意还是盯着红豆看,脑海里冒出一句诗句:“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陆景年到广州时刚好赶上下班高峰期,给余知意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已经到了,余知意重复说着“到了就好,到了就好”。   明明今天还一起吃过午餐,这会儿一个在广州,一个在铜陵,好像才分开,却又觉得已经很久了,久到不知道说什么。   陆景年挂断电话跟随人流往出站口走,打车怕堵,挤地铁去了陆锦华朋友那边,朋友晚上还得加班,给他俩叫了外卖先出门了。   两兄弟坐在朋友家狭窄的客厅内,谁也没先开口说话,陆景年对他这个大哥的记忆几乎全留在童年时期,童年时期的大哥虽然不爱说话,但也总是在自己需要人出来的时候维护自己,长大后大哥早出社会,他上学,两人好像越来越没话说,陆锦华说的都是今天赚了多少钱,陆景年想说的却是今天的课业很难,后来见面总是客客气气的,不像一家人。   不免又想起一句话,兄弟姐妹长大了慢慢就变成亲戚了。   还是陆锦华先开口:“我今天去医院做了初筛,结果出了,阴性。”   “后天要去卫生中心做4代试剂初筛和艾滋病核酸检测。”   “嗯,放心吧,会没事。”陆景年说。   他说的这两项检查,陆景年在去东山县之前就做过,4代试剂初筛在去东山的前几天出了结果,阴性,艾滋病核酸检测一般两周才出结果。   “后天我陪你一起去,顺便我去拿报告。”   陆锦华一直低着头捏手指,“是我连累你了。”   “我们是一家人,不用说这种话,”顿了几秒,陆景年又问:“你有联系嫂子吗?”   “还没有。”   在陆景年的劝说下陆锦华同意回家,陆景年怕他俩夫妻吵起来,跟着一起去了。   见面的场景并不和谐,除了小侄子开心的叫着爸爸和叔叔,三个大人一个比一个显得忧郁,陆景年带着小侄子出门吃肯德基,把空间留给了那两夫妻。   带着小侄子回去时,那两夫妻已谈完了,嫂子何琳说:“婚是一定要离的,店给我,车给他,房子是租的,他搬出去,小荣我带,他要给抚养费就给,不给也没关系,我能养得起。”   陆景年看向他哥,“哥,你意思呢?”   凭道理讲是他哥有错在先,是他哥对不起嫂子,陆景年知道劝不了,也不能劝。   “我不同意。”   何琳说:“不离就走法院,早晚的问题。”   陆锦华没再说话,坐在一旁掉低垂着头看着地板。   何琳进了一趟卧室,拿了一张卡出来递给陆景年,“景年,这是你给的那十万,还给你,你不需要也没必要帮你哥给我钱,你拿好,我能养活小荣,至于以前你拿给你哥的那些我不管,你们俩兄弟去算,你拿给我的我现在还给你,还得说一句,不要拿给你哥,他这个人手里捏不住钱,刚过了几天好日子就不安生,学着去嫖去玩,你自己拿好。”   陆锦华最终同意了离婚,当晚跟陆景年回了住处。   临睡前陆景年给余知意微信,想了半天发了两个字:【知意。】   余知意刚洗完澡,平时他洗澡都不带手机,今天哪怕是炒菜都把手机放在灶台边,就是怕错过陆景年信息。   但他没有马上回信息,不要让陆景年察觉自己是在等他信息,等吹干了头发余知意才回:【刚在忙,事情处理的怎么样?】   陆景年不喜欢发语音,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喜欢发语音,简短了打字把兄嫂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余知意回:【还挺佩服你嫂子的。】   【嗯,是我哥对不起家庭对不起她。】   余知意有好多话想说,隔着屏幕又不知从何说起,正巧早上那株玫瑰到了傍晚开了大半,余知意爬上楼顶拍下照片发给了陆景年。   陆景年心一虚想起早晨偷的那个吻,在想余知意应该是不知道的,故作淡定扯开话题:【我们种的花怎么样了?】   余知意好笑,今早才种下的,就算是洒了仙水圣水也不会一天发芽,带着逗逗他的心理拍了一张土的照片过去,【就这样。】   陆景年自己也觉得好笑,看看时间快到十二点了,提醒余知意早点休息。   【好,你也早点休息,晚安。】   陆景年之前相亲跟姑娘处过的那小段时间晚上也有聊过,聊了什么陆景年不记得了,一般是姑娘问一句陆景年答一句,他记得姑娘有说过一回:“晚安”这个词的中文拼音“wanan”拆开,每一个字母都代表一个字,就是“WoAiNi”,我爱你的意思。   当时陆景年觉得这个说法毫无依据,就是一群恋爱中的人脑补出来的,扯淡又离谱,这会儿见余知意发过来他又觉得理解成“我爱你”的意思也不错,于是他也回道:【晚安。】   余知意这回倒是没想这么多,放下手机会周公去了。   隔天一早陆景年陪着陆锦华一同前往卫生中心,陪着哥哥采完血去拿了自己的报告,拆报告前陆景年手有点抖,报告抽出来的瞬间闭上眼没敢看,陆锦华狠狠抓了把他手臂,说:“小年,是阴性,是阴性,这是不是说明你没事了?你没事,你没事,我听专家说了,4阶阴性的就能排除了,太好了,太好了!”   陆景年睁眼开,心里那块无形的石头算是彻底落了地,他第一时间把报告发给了余知意,彼时余知意刚起床,正刷着牙,收到信息一激动牙刷用力一戳,一股血腥味蔓延之整个口腔,捅到牙龈了。   中午,陆景年无意一刷朋友圈,看见余知意的“余香”公众号发布了一条新信息,“折,部分鲜花免费赠送。”   下面有顾客评论问今天是什么日子,余知意回复:东家有喜。   --------------------   年哥终于安心了   求海星呀宝们,谢谢(?°з°)-? 第36章 雅乐之舞   下午陆景年去了趟单位,他的直属领导打了好几次电话给他,让他早点回去接手一项新任务,科室正面临人事调动,整个架构面临“大换血”,以陆景年的资历和技术竟争一把手绰绰有余。   陆景年把报告呈给领导看,领导喝了口茶,说:“让你休假只是担心你身体状况,更担心你心理承受不住,不管你检查出来的结果是不是阴性,上面都不会强行让你离职,你不要多心,也不要心存芥蒂,现在没事了,就当放了个假出去玩了一圈,收收心明天开始上班,你的办公室已经让人帮你收拾好了,新接的这个项目你要是能做好,整个科室可能跟着飞升,换言之你做不到,可能这个科室会直接取消合并到其他科室下面去,你懂我意思吧。”   意思很明显,这个项目能完成陆景年晋升科室一把手,工资翻番福利也比原本直接升了几个档。   “我会尽力的。”   “不要尽力而为,要全力以赴,要拼死去做好。”   陆景年起身站直,“我会全力以赴。”   要离开时想起办公室有盆花这么久也不知道干死了没有,又调转脚步往办公室走,其他同事见他回来都很客气的跟他打招呼,打完招呼各自继续先前的工作,只有助理小林是真心希望他回来,红着眼睛带着笑欢迎他,“陆工,你回来了!”   “回来了。”   小林跟着他进办公室,“你台面我天天有帮你擦,你桌上的花也有浇水。”   “小林,谢谢。”   “不客气,我先出去忙了。”   窗台上的绿萝长得比他休假前茂盛了许多,桌上的那盆不知道叫什么的植物,他记得走的时候叶片还是粉色的,这回变成了下面绿色上面粉色,看起来好看极了。   陆景年拍下照片发给余知意,【余老板,这是什么花?】   后面手快还打了个带“?”的表情包。   余知意正坐在花店门口摇扇子,又停电了,陆景年走的第二天就停天,收到信息时正巧被郁梨瞧了去,郁梨道:“年哥把你当百度百科了,原来你们男人也这样聊天啊,年哥还挺可爱的,还加个表情包。”   “咳,”余知意不自然的咳嗽一声,确实挺可爱的,“你年哥是考我呢。”   等郁梨走开余知意才回他,【是雅乐之舞,喜阳光充足和温暖、干燥,通风较好的环境,养护的时候注意不需要经常浇水,偶尔晒晒太阳。】   【好。】   回到家陆锦华已经做好饭了,他在找房子,打算找在妻子附近,他是不想离婚的,舍不得妻子孩子,现在那边态度坚决只能这样了。   “工作怎么样?”陆锦华问,他一直很羡慕弟弟有高学历,有体面的工作,出了这件事一直自责生怕毁了弟弟前途。   陆景年把今天领导的意思转述给他听,陆锦华很是高兴,“那你努努力往上爬一爬,等这边房价降了你再在这边买套房吧,珠江那边好多楼盘在降价,爸在的时候一直希望你能买个大点的房子然后结婚生子,可惜爸没能等到。”   “哥,”陆景年打断他,“我打算做完这个项目离开广州。”   “你说什么?”   “我想离开广州,想换个环境,换种生活方式。”   这种模式化的为了学习而学习,为了工作而工作的模式该换一换了,不想每天醒来对着的都是冰冷的钢铁森林,想跟喜欢的人在一起过简单的日子,从前生活没任何目标,盲目上班下班,看着存款数字一年比一年多,快乐却一年比一年少,假如没遇到余知意,这就么程式化的过一辈子他也能做到,可他遇到余知意了,他想留在那片花海中。   陆锦华语气加重:“你是疯了吗?你这个位子多少人排着队都挤不进去,你当初考进去多难吃了多少苦,好不容易熬出头在广州站稳脚根,你说你要离开?你是在其他大城市找好下家了?”   “没有,哥,别激动,我只是想想,还没向领导提。”   “你最好想清楚,你要知道现在外面工作多难找,你可别犯傻。”   陆景年不想跟他起争执,随便说了两句糊弄了过去。   他想的很清楚,想离开广州,去到离余知意更近一点的地方,想过另一种生活,不是现在,但至少得有个规划,有一点很明确,他的未来规划里有余知意,现在一切都没说开没说明白就是因为什么都没规划好,不能给余知意任何承诺。他今天特意找同事打听了,漳州市有他们的办事处,没人愿意外派,常年招聘,等手上的项目做完,他会向领导申请调往漳州办事处,办事处离余知意很近,骑电动车半个小时。   在家整理了一天,该洗的洗该扔的扔了,陆景年把那个从铜陵镇带回的海螺放在床头柜上,拍了张照片发朋友圈。   余知意刷到时谭玮已经先评论了一排问号和感叹号,余知意脸一红假装什么都不懂的在那排“??????!!!!!!”下面回复了一个笑脸。   郁梨在谭玮下面继续评论:“最讨厌有话不好好说一堆问号的。”   然后又另外回复一条“这个海螺真大啊,年哥是在这边带回去的吗?哪买的?”   陆景年在半小时后回郁梨:“问你余哥。”   余知意看到评论时脸上才褪下去的绯红又从耳朵爬了上来。   睡前余知意问陆景年要不要视频,陆景年收到信息后直接拨了过来,不知道是不是镜头或灯光的原因,才两天没见他觉得余知意清减了不少。   “没好好吃饭?”   余知意把家里所有灯都打开了,说:“吃了,哪能不吃饭。”   “嗯。”想说你好像瘦了,又说不出口,打字可能好一些,可又想见他。   “年哥,看看你家。”   陆景年切换后摄像头拿起手机绕家里一圈给他看,看到客卧关着的门时说:“我哥在休息,他这几天住我这里。”   “你家挺干净的,就是少了花花草草,你那么大的阳台居然什么都没养,浪费。”   陆景年低笑,“要是早点认识余老板阳台也不至于这么空。”   余知意又又又一阵心动,好像现在不管陆景年说什么,听到余知意耳朵里都是撩人于无形。   “年哥,想看花吗?”   “嗯,睡莲开了吗?”   “开了,不过今天有更美的花会开,就是得等。”   陆景年想起楼顶的那株昙花,“是昙花?”   “对,你想看吗?我们可以一起等它开花。”   陆景年又问:“你不累吗?”   “你想看的话我就不累。”   “好,那我们一起等。”余知意拿着充电宝上了楼顶,视频没断开,陆景年关了客厅灯回卧室,画面扫过床头柜的时候余知意看见了海螺,控制不住的眉稍弯了弯。   --------------------   还有一章,快夸我(傲娇脸) 第37章 昙花   “年哥,可能有得等,看样子离开至少还要三个小时。”   还是花苞,一点要开的迹象都没有,按昙花的特性来说今晚百分之七十是要开,就是不知道几点,鲜少有人能看见昙花的美是有原因的,开就在那一瞬间,一现而过,肯花时间去等花开的人并不多。   “我们一起等。”   又聊了一会儿,陆景年打了好几个哈欠,余知意跟着打哈欠:“年哥,我好困,要不我们都去睡觉吧,不等了,我把手机架在这里录下来明天发给你看。”   “那你架着开着视频吧,我开录屏,我们都去睡。”   余知意架好角度让镜头对着花,看了眼屏幕,陆景年关灯了,一片黑什么都看不见,余知意说:“晚安,去睡吧,我也下楼了去睡了。”   余知意刻意加重步子下楼,陆景年听着他下楼的脚步声坐起来开灯盯着屏幕等花开。   正强撑着困意,那边画面一转镜头从花转到余知意脸上,余知意下楼后脱掉鞋子光着脚又跑上来,说道:“你不是说睡了吗?”   陆景年笑道:“你不是也去睡了吗?都听到你下楼的声音了。”   “就知道你会这样。”   “要不一起去睡,要不然一起等。”   “好,一起等。”   两人隔着手机屏幕相视而笑。   又等了半小时,陆景年让余知意把镜头移到花苞上,“看着跟刚刚没什么区别,还是包得紧紧的。”   确实没什么区别,可能肉眼看不出来也不一定,刚移开镜头,下一秒,余知意惊呼:“花要开了!”   花不误有情人,刚刚还一丁点儿要开的迹象都看不出,突然间的花苞轻轻颤了颤,余知意赶紧稳住手对准花苞,说道:“年哥,你录屏。”   “录着呢。”   花苞慢慢打开,缕缕幽香缓缓释放,余知意说:“可惜你不在闻不到花香。”   “不可惜,能看到昙花开,还是跟你一起看我已经很满足了。”   静等花全部开放,余知意拍了一组照片发给陆景年,两人这才切断视频各自休息。   陆景年返回岗位忙得几乎是脚不沾地,新项目大量数据需要统计,能调用的人手少之又少,几乎全部工作都落在了陆景年身上,连轴转了两个星期才把前期工作理顺。   这期间跟余知意的联系不如之前多,白天余知意几乎不联系他,晚上等他回家又怕耽误他休息,总是聊了两句就摧他休息,不是余知意不想联系,是有次工作时间余知意发了一张照片给他,顺着照片的话题两人聊了几句,晚上陆景年无意中提了句白天弄错了一个数据,自那次后余知意不再白天发信息过来了。   今天算是早下班了,十点半的广州街头依然行人匆匆,陆景年抬头望去,这里看不见月亮,城市冰冷的建筑物高耸入云,它们像没有影子的怪兽,它们相互吞噬彼此的影子,他又开始怀念东山县铜陵镇那些花草在月亮下的影子,那里每栋房子每棵树都有属于自己的影子,会跟太阳玩捉迷藏的影子,不像广州,高楼挨着高楼,影子吃了影子。   思念的苗头一起便如烈火燎原,怎么消都消不下去,陆景年掏出手机,最近的聊天记录无非就是“晚安”、“吃了吗”、“注意加衣”,原地停了停,陆景年拨通余知意电话。   几乎是秒接,余知意的声音传过来的瞬间陆景年眉头舒展开来,“年哥。”   “嗯。”   余知意拿着手机傻笑,两人各自在电话的另一头傻笑,“今天立秋了。”   “这么快的吗?我没注意这些。”   “快吗?你回广州都十七天了,哪里快。”   陆景年心一软,“你记这么清楚。”   余知意又不好意思说话了,他走后的每一天余知意都在想他。   陆景年扯开话题,问道:“我们种的花怎么样了?”   “等会儿发照片给你看,抽苗了,明年夏天应该能开花。”   “嗯,你该收档了吧,不打扰你。”   “晚安。”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快到中秋节了。   海边早晚温差还是挺大的,早上余知意还穿着长袖,中午实在受不了跑上去换了短袖,郁梨瞅了他一眼,“余哥,你最近好像特别偏爱这件有彩虹绣花的衣服,隔一天穿一次。”   “这件舒服。”   “舒服就买多两件,还挺好看的。”   余知意笑笑没说话,自己买就没意思了。   “余哥你在干什么?这是什么,该不会是燕窝吧?”郁梨看他半天了,看他埋头在一碗水里扒拉着,水里漂着一层小毛毛。   “对。”   “哇,燕窝啊,听说是美容圣品!”   谭玮看了眼,“余哥你弄这个做什么?不就是燕子口水?美容那你还不如多喝点水。”   郁梨怼了谭玮一肘,“说你直男吧,你有时候什么都懂,说你不直吧,你现在说的话让我想拍死你。”   余知意看着他俩闹,笑笑,说:“用来做月饼,燕窝和玫瑰做馅。”   “哇,那我不是又可以沾光了?”   “对,你们都有份。”   想做月饼的念头并不是一时兴起,前几天跟陆景年聊天,他说要给余知意寄月饼,余知意当时愣了愣,问他怎么突然想起寄月饼,在余知意的印象中只有小辈给长辈寄,哪有平辈之前寄月饼的,还是这种一本正经的说要寄。   当时陆景年说:“没有为什么,同事带了两盒月饼分给大家尝,我尝了一块觉得你会喜欢,你喜欢甜食。”   余知意当时的心情比已经吃到月饼还要甜,回他:“那你寄吧。”   回头就想自己动手做一盒寄给陆景年,现在距中秋节还有三天,今天做,明天寄,后天他刚好收到。   挑完燕窝已经是四小时后了,将燕窝蒸好放一边备用,接着处理玫瑰馅料,玫瑰馅的做法很简单,选用可食用玫瑰,将洗净晾干的花瓣铺在碗底,一层花瓣一层糖叠起来,静腌半小时,趁着这个时间准备饼皮,他要做的是冰皮月饼,冰皮做起来也不难,将糯米粉、粘米粉、澄粉按配比拌均匀,加牛奶、糖搅拌成糊状再过筛,面糊过筛后静置30分,最后大火将面糊蒸20-25分钟,蒸熟的面糊搅拌至顺滑,冷却后就是冰皮了。   玫瑰和燕窝混在一起,揉成团作馅,想了想余知意临时又煮了一窝红豆,做成了红豆馅。   成品制成已经是凌晨三点了,白天照看生意的同时抽着空处理好材料,等到晚上收了档才来包馅、压模成形。   余知意捏了捏后颈伸了个懒腰将月饼包装好放进冰箱,这才放心的去睡觉。   第二天余知意起晚了,一觉睡到楼下有人敲门,卷闸门的声音大,惊得余知意拖鞋都没穿跑到阳台往下看,是陈二叔,余知意心一慌,“二叔,是出什么事了?”   “快下来,阿萍家里来人了,讲普遍话的,那两个人一来阿萍就哭个没完,你快来看看。”   余知意赶紧换了件衣服随便洗漱了把往萍婆家里跑。   来的是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萍婆抱着一本书坐在窗前发呆,任谁叫都不理,余知意给两位客人倒了茶,又给萍婆冲了杯参茶哄着她喝,萍婆拉着余知意的手,“他写了剧本,他是真的写了,他没骗我。”   二叔的女儿过来照顾萍婆,余知意带着两位客人去了后院,女孩说她陈念萍,是陈大海的孙女,陈大海,也就是萍婆一直等的桑海,他的名字没有萍婆说的浪漫唯美,很普通的一个名字,陈念萍说爷爷上个月去世了,去世前说在遥远的东山县铜陵镇有个女人一直在等他,让家里人过来看看,如果她还活着,就对她说声抱歉,如果她不在了,就在她坟前把他为她写的剧本烧给她。   萍婆等了一辈子的人在离开后的一个月跟一个上海的姑娘结婚了,他所说的电影根本没拍,就连剧本也是他晚年退休后慢慢写的,他的剧本中海边姑娘在坐在船头等到了她的情郎,她的情郎捧着电影节大奖乘着船娶了她。   余知意替萍婆不值,她一个人在原地等了一辈子,那人转头结了婚成了家,还给孙女取名“念萍”,念的是哪个萍?只不过是他心底的一丝愧疚,取“念萍”这个名字也只不过是想让自己回想起那个被他辜负的姑娘时良心能好过一点,除了感动他自己并没任何实质性作用。   陈念萍说:“我奶奶其实一直都知道爷爷心里有一个人,爷爷临终前说出来奶奶也松了口气,奶奶说是爷爷对不起那个女人,剧本是我找人印出来的,印了两本,一本烧给了爷爷,一本带过来给萍婆了,爷爷说他以为萍婆早嫁人了,他也有想过要回来看看,只是一直没找着机会,没想到萍婆一直没嫁人……”   余知意脑海里闪过一些画面,他想,剧本应该是这样的,有位海边长大的姑娘坐在码头日复一日的等,那位负心的人正新婚燕尔满面春风。   回到店里给陆景年打电话,余知意感慨道:“萍婆这辈子太苦了。”   陆景年静静听着,很轻地说:“知意,别难过。”   --------------------   今天把仅有的存稿全发了,明天要提前去搬砖了 第38章 小苍兰   收完店余知意又去看望了萍婆,还好,她表现的很正常,除了抱着那本剧本不撒手并无其他举动。   萍婆笑着向余知意招手,“小余啊,你来了。”   “萍婆,你能认出我了?”   “我什么时候没认出你啊,对了,中秋节快到了,来来,给个红包,团团圆圆。”   “不用,中秋节要什么红包。”   萍婆板起脸,“怎么不要,中秋湳諷节为什么不要红包,这么重要的节日,拿着拿着啊,我要休息了,你也快回去休息。”   推辞不过只得收下,想着待会儿趁她不注意再放回去,不想萍婆像是看透他心思,一直看着他拿走才放心的关门回去睡觉,余知意拆开看了下,还好,不多,几十块钱,明天帮她买袋米和油过来吧。   临睡前才想起来今天下午打过电话让快递小哥来收件结果没来,事情一多他也忘了催小哥收件这回事,月饼没能寄出,可明天就是中秋节了,看来是赶不及了。   余知意有些郁闷,给陆景年发信息:【月饼今天没寄出去,明天寄的话你可能后天才能收到。】   陆景年还在加班,回:【没关系,我明天刚好要出门,你先别寄,等我在家了你再寄。】   【是要出差吗?】   【不是,去看个朋友。】   朋友?明天中秋节要去见的朋友一定很重要吧?   余知意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或许他朋友很多,有人比自己更重要。   【那你今晚早点休息吧。】   陆景年说好,像平常一样道了晚安,留余知意一个人在床上翻来覆去了一整晚。   这一晚睡得不踏实,整晚都在做梦,梦里的他在坐船,船飘在海上,没有帆没有桨,四周都是漆黑的海水,哪一边都望不到头,被闹钟唤醒的余知意摸了摸后背,汗湿一身。   总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   吃过早饭去萍婆家看了看,萍婆又不认人了,昨天还叫小余,今天就叫紫薇了,余知意叹了口气,或许不记得不清醒过得更轻松。   今天提前开门了,生意很好,不到五点,玫瑰几乎卖空了,听谭玮说中秋节晚上会很热闹,海边会有很多人放烟花和孔明灯,选在中秋节的夜晚借着烟花表白和求婚的人很多,郁梨很是期待,从中午就开始念叨着晚上要早点收档去海边占位置,余知意没什么感觉,不期待,也不想去凑热闹。   陆景年今天倒是不忙,放三天假,原本是计划加班,赶了两天提前赶完了工作,早上起来先去看了嫂子和侄子,送了月饼和两箱水果过去,又去陆锦华那边送了点钱,陆锦华在妻子住处附近租了一个小单间,一个人怪可怜的。   “晚上一起吃饭吗?”陆锦华问。   “不了,待会儿要去东山县。”   “去那里干什么?上次不是去过了?”   陆景年说:“去看花。”   陆锦华狐疑地看着他弟,“那里我去过两次,没什么花海花田吧,出名的是海不是花,你看花去错地方了吧。”   “没错,就是去那里。”   陪他哥喝了两杯茶看了看表,该出发去高铁站了,广州到厦门的票属实难抢,提前一周开始抢票抢到最后也只抢到一张站票,还是下午的,热门景点加上中秋节能抢到站票已经是幸运了,陆景年还想着要是抢不到直接打个长途的士过去。   从他哥的房子出来穿过一片握手楼,地上除了垃圾就是楼上滴下来的晾衣服水,刚加急的脚步又因着闻到一阵花香缓下来,前方一间小小的花店隐藏在一片阴影中,门口一束他眼里看到的淡紫色花静静散发着幽香。   没有问花的名字,也没去考虑余知意的花店有没有同款花,单纯的只是想带一束花去见他。   到了厦门站刚好七点,再转乘到云霄站已是八点过半了,上一次站在这里抬头看得是刺眼的太阳,这是抬头与温柔的月亮打了个照面。   今天的的士尤其难等,打车软件提示前面待等候的人有60多个,的士停靠站更是半小时才到一辆车,陆景年放弃了,跟随人流挤上公交车。   从云霄站乘公交到铜陵的这一段路走走停停,塞塞走走硬是折腾了两个小时,下车时陆景年站在路边顺了好半天气儿才没将胃里那点胆汁吐出来。   好在怀里一直护着的那束花还好好的,没散没落。   余知意卖完最后一束花提前收了店,隔壁两边郁梨和谭玮早跑了,这边中秋节有个习俗,拜月亮妈,很多店铺下午不做生意为晚上拜月亮妈做准备,谭玮邀请余知意和郁梨去家里过节,余知意谢拒了,团圆的日子就不要去打扰了,郁梨更不会去,她只想去海边拍照。   终于静了下来,余知意坐在台阶上抬头望着月亮,摸了摸口袋,有半包烟,陆景年没带走的半包烟,抽出一根学着他的样子点燃夹在指尖,惆怅骤然而生。   陆景年从公交车站走到花店用了五分钟,远远看见花店卷闸门半拉下来,门口台阶上坐着一个人,一道孤独的影子映在地面上,让人看了有些心痛。   “知意。”   余知意没转头,指点烟灰被风吹落,笑了笑,莫不是幻听?   下一秒余知意猛回头,不是幻听,有花香,有影子,身后一道长长的影子落在他的影子旁边,看着陆景年的笑脸余知意站起来突然不知道是应该先扔掉烟还是先拥抱他,又或者是先问他为什么而来。   还是陆景年先开口:“中秋节快乐。”   余知意没忍住眼眶红了,在异乡的第一个中秋节有人不远千里过来相陪,“你怎么来了?”   “来看花,看海。”   “上次不是看过吗,花还有海。”   手被烟烫到,余知意没察觉,陆景年放下左手拎着的月饼上前接过他手里的烟头,说:“上次是顺便,这次是专程。”   “花是要送我的吗?”   陆景年把花给他,又补了一句,“嗯,中秋节快乐。”   顿了一会儿,余知意不知道要说什么,问他饿不饿,带他去吃东西,陆景年摇头,坐太久车了吃不下东西。   海边已经有人开始放烟花了,烟花升上半空绽开站在花店门口也能看得到,余知意在烟花落下的瞬间抱了抱陆景年,“中秋节快乐。”   带着陆景年上楼,余知意找了个花瓶把花插进去,他告诉陆景年那是小苍兰,浅紫色,属鸢尾科香雪兰属,多年生球根花卉。   他没告诉陆景年的是小苍兰的花语是理想中的爱情。   外面烟花声更盛了,余知意问陆景年要不要去海边看烟花,陆景年说好。   依旧是那辆蓝色小电驴,依旧是陆景年载着余知意,熟悉的街道熟悉的香味,陆景年笑着加速,在风里提醒余知意抓紧,余知意搭着他的肩回他:“放心骑,摔不下去。”   海滩尽是人,余知意挤到小卖部前买了几盏孔明灯拉着陆景年往更远的地方去放灯。   “怎么买这么多?”陆景年问。   “怕一次放不成功多买几个。”   “有我在肯定能成功。”   余知意把打火机和灯交给他,“你来,我帮你挡着风。”   陆景年看别人放的灯上都有字,问余知意要不要写上愿望,余知意说:“要,我笔都买好了。”   “你要写什么?”   “写,祝你平安,祝你健康,祝你心有所念,所念有回想。”   陆景年笑着又说:“不是说愿望不能说出来吗?”   “那写出来还不是给人看,一样的,只要我心诚愿望一定成真。”   “那是写给我的吗?”   余知意已经写好了,抬头看他,觉得他是故意问的,“你说呢,这里又没别人。”   陆景年眉毛挑了下,接过笔,“我也给你写。”   他还没写余知意就猜他要写“年年有余”,果不其然,灯上七个字“余知意年年有余”。   放完灯看了会儿烟花,余知意问:“现在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想吃你煮的面。”   “好,那我们回家,回家给你煮。”   “等下,”陆景年拉住他手腕,“还有件事没做。”   “嗯?”   “还没拍照,合个影吧。”   余知意笑了,拜托旁边的姑娘帮他俩拍了张照片,身后是海上月,头顶是漫天飘移的孔明灯,身旁是知心人,陆景年的手背很轻的蹭过余知意的,余知意接过手机向姑娘表示感谢,从海滩上去那段路他们的手自然的牵到了一起,说不清谁主动谁掌控的,可能余知意抬手时陆景年刚好伸手过来,无人在意细节,只知道他俩手心都出汗了。   回到家余知意摧陆景年去洗澡,自己则去煮面,好在冰箱里食材多,煎了两个荷包蛋,煮了几颗鱼丸,再另外煮了几个大虾,一碗端出来面没几根几乎全是料。   陆景年没带睡衣,穿着余知意的,还是上次那套,他擦着头发坐到餐桌前,“这么丰盛,吃完不用睡了。”   “能吃多少算多少,哦,对了,还有月饼。”   原本还惋惜月饼没能寄出去他没尝到,又想起昨天他说要去见一个朋友时酸涩的心情余知意没忍住笑出声,陆景年问:“笑什么?”   “没什么,我做的,尝尝。”   陆景年拿起一块咬了一口,甜而不腻,软糯的饼皮下裹着玫瑰的香气,“好吃,不怎么甜。”   “知道你吃不了甜的,没放多少糖,尝尝就行了,吃面吧。”   “你做这么辛苦就只让我尝一口?”   “我本意确实是这个意思。”   只是想着中秋了该吃月饼了,不在乎他吃多少,应应节就行了。   吃面时陆景年问道:“有寄月饼回家吗?”   “没有,给他们转了钱,寄回去也会被扔掉,倒是有分一些给萍婆、二叔,郁梨和谭玮他们,我父母……他们跟一般老人不一样,热衷养生,拿保健品当饭吃,生病了不去医院看医生,而是在家吃各种保健品,我在家总为了这些事跟他们吵,他们不光自己吃还逼我吃,后来吵多了大家谁也说服不了谁,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退休后更是变本加厉,直接加入保健品直销组织,家里被他们弄成了小分队开会地点,我有报过警,但没他们做传销的证据,只是一群老人养生吃保健品,警察也没办法。”   陆景年头一次听他提起父母,“你是因为这样才搬了出来?”   “嗯,他们每个月退休金不够买保健品,家里堆满了,从早吃到晚,各种颜色各种功效的,每个月钱花光了都跟我要,后来我搬出去了,我爸居然去借高利贷继续买继续吃,我帮着还了一部分,我从武汉搬到这里也是因为被他们扰得不安宁,每天都堵在花店门口要钱,我爸带着高利贷的人去堵。”   陆景年绕到桌子对面,张开双臂,像之前余知意做的那样,轻声说:“要抱下吗?”   --------------------   下章你们想看的都会有,我尽量早点码出来哈 第39章 睡莲   余知意得到一个温暖的拥抱,他的肩很宽,靠上去很有安全感。   不敢在他怀里赖太久,怕舍不得离开,余知意推开他,“好了,我去收拾下。”   收拾好两人坐在阳台看月亮,陆景年想起初到时在睡莲缸里看见的一缸白云,便跑到二楼阳台看缸里的月亮,余知意在三楼阳台没下去,趴在阳台问:“看见水中月了吗?”   “没有,睡莲开了,只有水中花。”   余知意一听花开了也跑下去,“这两天忙得没顾上,看样子开了有两三天了。”   睡莲开了满满一缸,新移植的小荷叶铺满水面,月亮的倒影夹在几片荷叶中央,余知意搅动水面月亮跟着水波晃动,陆景年跟着他伸手去碰水面,两只手相碰,余知意抬头看陆景年,在陆景年眼里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差一点,只差一点余知意以为陆景年会吻下来,可他没有,只是抬手蹭了蹭余知意额头,然后说很晚上该上楼睡觉了。   余知意刚转身,手腕被陆景年拽住,“知意,我有话跟你说。”   不如就今天吧,月色这样好借来表白也算不辜负它的美了。   “我今天撒谎了。”   余知意心跳开始加快,“撒了什么谎?”   “我不是专程来看花看海的,我是专程来看你的。”   “我知道。”余知意说。   陆景年手慢慢松开,“我不知道我这个年纪说‘喜欢’这两个字会不会突兀,如果有冒犯到你我先道歉,我只想告诉你,我想到你会笑,有时会睡不着,见到你很开心,我想说,我喜欢你,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陪你赏每一年中秋节的月亮。”   余知意手有点抖,心跳得过分,他看得出来陆景年比他更紧张,于是说:“只看中秋节的月亮?不应该是每个月的月亮吗?”   陆景年的紧张被他的话打散,笑道:“我好不容易表个白你能不能认真点?”   “好。”   “好是什么意思?”   余知意没回答他,上前一步勾住他脖子吻了上去。   从今天在门口第一眼看见他就想吻他。   这个吻柔得像片云,陆景年被他吻着先是跟着他的节奏走,待一片云悄悄遮住月光时一个旋身将余知意压在门上顺势按着他后脑勺掌控主动权加深了那个吻,他吻得很重,从轻舔到咬,吻得余知意大脑缺氧。   余知意抬手时碰到那串风铃,清脆的叮铃声打断他们的吻,余知意趴在陆景年肩头傻笑,笑得陆景年侧头咬了他脖子一口。   陆景年正准备铺沙发,余知意拦住他,“不用麻烦了,很晚了,卧室床很大,睡两个人也不会掉到地上。”   关了灯躺在床上才感觉尴尬,余知意觉得应该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两个人就这么干躺在床上,黑暗中只有两个人的呼息声,楼下一辆车经过,车灯透过窗户照在屋顶上,随着车辆的前移那束光移到墙边经过床上最后消失不见,陆景年在光消失时揽过余知意又吻了上来。   不知道说什么就接吻吧。   早上醒来余知意是枕在陆景年手臂上的,昨晚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记得了,只记得两人吻得难舍难分,最后抱在一起喘气平息,一想又是一阵脸热。   “早。”陆景年的声音从头顶传过来,说话时胸腔的振动传至余知意身上,余知意从他手臂躺下去,应了声“早”。   陆景年又把他捞回手臂上,“今天忙吗?”   “不忙吧,待会陪我去趟萍婆家。”   “好,不忙再躺会儿?”   余知意低笑,“好,躺。”   “我昨天太紧张了,还有话没说完,我现在说,如果你后悔了允许你反悔。”   “你这样说我会紧张,我不后悔,你说。”   陆景年说:“你跟我在一起可能要面临一段时间异地恋,我不会让你跟我去广州,你过你喜欢的生活就好,而我暂时也没办法搬过来跟你一起,我还有很多事没处理好没准备好,我……”   余知意放了两根手指在他唇边截断他的话,“你说的这些我比你更先考虑,我也一样不希望你为了我放弃什么,你的事业你的家人、朋友都在广州,我们都是成年人了,除了爱情还有工作,还要生活,我也一样,你过你现有的生活,我希望我们在一起是锦上添花,而不是给现在的生活添乱。”   “知意,”陆景年用下巴蹭了蹭他头顶,“你是我最大的幸运。”   “好了,别撒娇,你撒娇我受不了,该起了,早餐想吃什么?”   陆景年在他头顶笑出声,原来这就算撒娇,“吃昨天的月饼吧。”   “那怎么行,我煮海鲜粥吧,你躺会儿,煮好了叫你。”   “不行,我陪你一起煮。”   “蟹老板,用不用这么黏人啊?”   “不是说鱼和蟹一家吗?当然要黏在一起。”   余知意好笑,才发现陆景年也有童真的一面,或许人在长大的过程中会无意识的戴上面具将自己的真实面隐藏起来,他能在余知意面前袒露这些可爱面,余知意很开心。   等煮粥的间隙余知意带陆景年上楼顶看了他们一起种下的无尽夏,抽苗抽的很快,小苗一天一个样,陆景年仿佛已经看到来年一片无尽夏的景象了,他脑海中的画面里开满无尽夏的花坐下放着一个竹躺椅,余知意躺在椅子上任花瓣落在他身上。   “想什么呢?”余知意见他一直笑,问道。   “想,想花开的时候我会不会在你身边。”   “在不在都没关系,如果你在我们一起看,如果你不在我拍视频给你看。”   “好。”   吃过早餐,余知意拆了昨天陆景年带过来的月饼,是广州一家五星级酒店出的月饼,皮薄料足,两人分着吃了一块,吃月饼时陆景年拿出系着七彩绳的海螺还给余知意,余知意愣了一会儿,“你怎么知道?”   陆景年难得的挑眉卖了个关子,“你猜。”   “不猜,海螺我收了。”   两人又对在一起傻笑。   余知意装了一盒海鲜粥,又拎了一袋水果跟陆景年一起去萍婆家,敲了半天门没人应,猫隔着门小声叫唤着,隔壁二叔家女儿听到动静探出头,“阿婆应该还在睡吧,从昨晚就没看见她出来,我爸让我给她送月饼她都没应,我以为她睡得早放窗台上了。”   “小萱你昨晚是几点送的月饼?”   “不太记得了,应该是九点左右吧,我们家拜月亮妈拜得早,拜完就分月饼了。”   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余知意赶紧让小萱去找萍婆家的钥匙,门打开屋内很安静,安静的吓人,堂屋桌上放着一瓶新鲜的百合花,卧室门掩着,小猫先钻进去,余知意叫了声“萍婆”无人应,徒然脚一软,陆景年在身后扶住他,“没事的。”   小萱站在卧室门口不敢进,太安静了,余知意边推门边说:“萍婆,我进来了啊。”   萍婆躺在床上,一只手放在胸口压着那本署名桑海的剧本,那本连名字都没有的剧本,另一只手滑落在床边,地板上是一朵花瓣四散的白玫瑰。   她走的很安祥,穿着她喜欢的碎花旗袍。   小萱说她平时睡觉都会关卧室门,这次刻意没关,猫盆里装满了猫粮,旁的小盆里放满了小鱼干,一阵风吹进堂屋吹散百合花,花瓣散落满桌。   陆景年托着余知意手臂,摸了半天没摸出纸巾,“别太难过,要是想哭就哭。”   余知意几乎站不稳,想起萍婆给他的那个红包,懊恼昨晚为什么没来看一眼。   “你说她走的时候在想什么?”   陆景年说:“在想她十八岁时遇到的桑海,她是在梦里走的,梦里桑海拍了电影拿了奖,他们在双亲见证下成婚了。”   “会是这样吗?”   “会的,她是笑着走的。” 第40章 牡丹菊   陆景年请多了几天假留下来帮着处理萍婆后事,萍婆的侄女在第二天赶了回来,她没哭,说姑姑这辈子太苦了,早点走也许是一种解脱。   余知意、陆景年、谭玮都帮着守灵,萍婆没有子女,小辈多在国外,唯一赶回来的只有她侄女,灵堂排满了百合,没有香火气,只有花香,没有哀乐,只有梅艳芳凄美的歌声。   那本剧本跟随萍婆一起火化了,出殡那天下着小雨,萍婆亲戚不多,大部分来送的都是街坊邻居,没有哭声,连吹锣打鼓的丧乐都没有,每人一枝牡丹菊安静的送她走了。   余知意怕她不喜欢全是白色,连夜吸染了一部分,有她喜欢的蓝色,淡紫色,浅墨色。   她的骨灰洒向了大海,侄女说是萍婆的意思,余知意觉得这样最好,她活着的时候一生都困在了这座小镇,一方天地,一面书架,一个梦,从十八岁做到五十八岁,她走了,就托大海载着她自由的旅行吧。   回程的路上萍婆侄女向余知意道谢,说萍婆其实前两天有给她打过电话,那天她特别清醒,叮嘱侄女那栋房子不涨租租给余知意,租到他不想租为止。   余知意瞬间红了眼眶。   这几天都没开店,回到家陆景年强行将余知意按在床上休息,“睡会儿,你这两天都没合眼,我去做点吃的。”   陆景年刚起身余知意拉住他的手,“陪我躺会儿吧。”   “好。”   陆景年抱着他,轻拍他后背,“哼首歌哄你睡觉?”   余知意声音闷闷的,“好。”   他哼歌的声音很低,余知意在他的歌声中慢慢放松闭上双眼,朦胧中余知意还在想他哼的是什么歌,应该是《秋意浓》。   低迷了几天,余知意在睡了一觉后强打起精神修剪花枝,逝去的人已逝去,活着的人还是要继续生活,要带着对逝去之人的那份挂念继续生活。   陆景年总归是要回广州的,这次没等陆景年开口余知意先摧他:“买票了没?请假耽误工作了吧?”   “还没买,赶我走啊?”   “是啊,我要是不赶你走你是不是还得继续请假,回去上班吧。”   陆景年叹了口气捏了捏余知意的手,“对不起。”   “你看,你又来了,我们之间永远不用说对不起。”   陆景年直白的盯着他,舍不得错过一分一秒,“你照顾好自己,我回去可能又得忙一阵子。”   “我会的。”   来的那天月亮很圆,今天的月缺了一道口子,陆景年抬头看月亮的时候余知意拍了下他肩膀,陆景年回头,“怎么了?”   余知意勾下他脖子,“想吻你。”   身后贝壳风铃随着风发出清脆的声音,陆景年总是先前吻得多温柔后面吻得就有多用力,分开时两人都喘得不行,余知意靠在他肩上,很轻地说:“其实很舍不得你,但我不会留你。”   “我知道,会留我就不是你了。”   今晚没开空调,余知意打开窗任月光洒进来,陆景年很自然的将手伸过去给他当枕头,俩人静静的躺了一会儿,月色那样美,余知意想起离开的萍婆,往身边陆景年怀里靠了靠,何其有幸遇到他,余知意想,该用一颗怎样的心去爱他,才不算辜负他的爱意,至少,该把自己彻彻底底的展露给他。   余知意很轻的戳了下陆景年喉结:“我没跟你说过吧,我开花店前是做老师的。”   “没说过,但我知道。”   “你看了书房的证件吧,我的教师证在柜子最顶上。”   “嗯。”   “那你怎么没问我后来为什么不当老师了?”   陆景年往他那边靠了靠,“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余知意沉思了一小会儿,翻了个身背对着陆景年说起那段往事。   那是余知意任教的第三年,也是他第一次当班主任带班,那所私立学校口碑相当好,在当地数一数二,许多人挤破脑袋都没能挤进去,学校设有重点班,每个年级的设一个重点班,各班级尖子生才能进,重点班只有四十个名额,每半学期测试一次,最后三名会被刷下去换新的学生进来。   余知意私下里觉得设立重点班的制度对其他人不公平,重点班都是最好的资源最好的老师,他向校委提建议,校主任嘲讽他才拿三年粉笔就想推翻吸了十几年粉笔灰的老师的经验和制度。   当时跟余知意教同一个班的数学的老师开导余知意,说学校成立这么多年送出的人才一年比一年多就说明学校的制度没错,让他不要想太多安心教书就行。   知意无奈,能做的只有好好教育自己班的学生。   那个数学老师比余知意早一年进学校,自这件事后两个熟络起来,他幽默风趣,俩人慢慢成为无话不说的好朋友,闲暇时约余知意吃饭、打球,关系愈渐升温。   学期中又到了全校测试的时候,班里有个女生名叫饶琳,饶琳家境不好,父母为了送她进学校双方外出打工,几乎每天晚上的视频都是问她今天学习怎么样,老师讲的记了多少,有没有认真复习,什么时候能进重点班,时间久了饶琳愈发孤僻,在班里也没什么朋友,每天除了学习就是学习。   余知意知道后特意找饶琳谈过心,让她不要把学习当成唯一,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就算不在重点班一样能学习好。   那一次的测试成绩出来了,饶琳成绩第四,与第三名的何绍元同学只相差一分。   试卷发下来后饶琳检查错题,发现有道数学题有两种解法,她的解法也是对的,是当初数学老师在课堂上讲过的,数学老师讲题的时候还专门提了第二种解法是重点班陈老师教的,饶琳对第一种解法一直不理解,第二种正好对她的逻辑便把第二种解法记了下来,试卷发下来却看到上面写着“-5”分。   饶琳拿着试卷去找数学老师,当时刚好余知意正在跟数学老师在办公室,饶琳当着余知意的面小声问数学老师,问他那道题的解法是不是对的,数学老师没说正确或不正确,只说:以改卷的老师答案为标准。   饶琳求助余知意,余知意拿着饶琳的试卷,安慰她先回去教室学习,其他的交给余知意来处理,待饶琳离开后余知意认真看了那道题的解法,确认饶琳说的是对的,他问数学老师:饶琳的解法是你教的吧,刚饶琳问你为什么不告诉她是对的,也许你的一句话能影响她的一生。   数学老师告诉他:第三名的何绍元,他爸爸是当地知名企业家,学校操场刚铺的绿道、体育器材全是他爸爸捐赠的,就连重点班最新投影设备也是,何绍元必须进重点班。   余知意只想着按成绩那个名额应该是饶琳的,他拿着试卷去找批卷的老师,批卷老师扶了扶眼镜打着官腔说:以教材上的解法为准,饶琳的解法不在教材上。   --------------------   学校那段纯属胡编乱造,没有映射的意思(抱拳) 第41章 竹节海棠   余知意又去找重点班的陈老师,陈老师说解法是他教下去的没错,但批卷老师的判断他左右不了,不管是何绍元还是饶琳,谁进重点班对他来说都没影响,他都一视同仁。   最后余知意只能找主任,找校长,校长几次避而不见,主任劝他板上钉钉的事就不要再自寻烦恼了,饶琳这次没能进下次再努力嘛。   余知意沮丧的找到饶琳,他不知道要怎么跟饶琳说这件事,只能安慰她下次再努力。   饶琳低垂着头接过试卷,对余知意道了谢回座位了。   而后几天余知意时刻留意着饶琳,发现她照常上课下课并无异样这才放心。   直到一个周一的早上,学校宣传突然出现一张贴着的试卷和一份控诉书,余知意这才知道饶琳这几天几乎没睡着,她去找了重点班的同学,求着重点班学生帮她看那道题,重点班的学生翻出笔记给她看,证明她的答案是对的。   她自己也去找了主任和校长,得到的答案都是让她下次继续努力。   饶琳不服,觉得憋屈,把试卷和控诉书贴到了公告栏。   然而贴出去并没改变什么,反而受到学校一部分同学的霸凌,他们把饶琳堵在女厕所嘲笑她想进重点班想疯了,嘲笑她自不量力。   余知意并不知道她被霸凌的事,见她上课总是走神把她叫到办公室问缘由,饶琳只是摇头说最近心情不好没有学习的动力,关于被暴力对待的事只字未提。   就这样到了下一次月考,这次饶琳的成绩从前三滑到了三十,余知意找她谈心,她向余知意道歉,说下次会努力。   余知意隐约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可问不管怎么询问,她都说没事,什么事都没有。   直到有一天上数学课饶琳发狂似的撕了所有书本,并把手机从窗户扔了出去,余知意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带着饶琳去到学校植物园,给她买了瓶饮料,没有问她原因只是陪她坐着。   饶琳一句话没说,没哭,没诉苦,只是坐着。   晚上了解情况后才知道饶琳在课间接了通电话就这样了,余知意猜想是饶琳父母的电话,便与饶琳父亲联系,他在电话里向饶父说起饶琳近日的种种表现,希望他们能回来看看饶琳,开导开导她,饶父说:读个书哪有那么累,谁不是这么过来的,读书有打工累吗?她没考好还有脸发脾气,我们没空回去,老师你也别太惯着她,过两天她自己就好了。   余知意只能加倍留意她,看着她越来越沉默,沉默到如果不是老师念到她的名字几乎没人知道她的存在。   余知意后面找过她几次,次次都被她身体不舒服为由挡了回来,余知意要带她去看医生她不肯,只说休息两天就好,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期末考试。   考试前一天余知意送了饶琳一支钢笔,叮嘱她调整好心态按正常水平发挥,不要自己给自己压力。   第二天余知意被安排在其他班监考,考试结束后才知道饶琳缺席了,给饶琳打电话一直没人听,打给饶琳奶奶,奶奶说正在外面干活,说孩子一早就出门了并不在家。   余知意赶紧报警并通知饶琳父母,很快饶琳的尸体在湖边被发现。   饶琳的父母发现了饶琳的日记本,日记里全是她对生活的失望对学习的绝望,余知意翻出之前饶琳的作业本才发现她很早之前就有求救过,她在作业本的最后一页写满了“救我,没人可以救我”。   学校对于饶琳事件给出的结论是学生心理素质不足,抗压性差,事故发生在校外,与学校无关。   饶琳父母每天在校门口烧纸拉横幅,当地媒体记者每天蹲守在校长办公室外,主任直接把余知意推了出去,说有问题问饶琳班主任,余知意几乎每天被各种电话骚扰,那段时间的压力压得他喘不过气。   余知意找到饶琳父母向他们道歉,他作为班主任忽略了饶琳的心理变化,饶琳父母并不接受他的道歉,反而抓着他的话在媒体前一顿斥责,斥责他作为班主任对学生不关心,就连学生写在课本后的求助信息都没能及时发现。   余知意顶着巨大压力向学校方要解释,他认为一切的源头都是从那次扣五分的数学湳諷题,校委经过讨论作出最后决定:出于人道主义对学生家长作出金钱赔偿,对于事件本身学校并无过错。   饶琳父母拿了一笔钱消停了,只有余知意每天顶着压力继续上课,学校的老师们几乎在一夜间孤立了他。   又过了半年,带完那个学期的余知意递交了辞呈。   他还是热爱老师这份职业,只是对饶琳的愧疚一直折磨着他,加上对学校的失望,他离开了学校。   跟同学们告别的那天所有人都哭了,余知意在黑板上写下“前程似锦”四个字,拥抱了每一位学生,跟他们合唱了一首《再见》。   离开后的日子也没好到哪里去,余知意父母不理解他为什么辞去老师的岗位,在他们心里,你做老师只管教书教知识就行了,你教得好好的,离什么职?   余知意没办法跟他们讲述自己的愧疚与自责,也不想承受父母每天念经似的念叨,于是从家里搬了出去。   余知意说完很轻的叹了口气,陆景年从身后很轻的抱住他,亲了下他脖子,“不要把所有过错都揽在你身上。”   “其实我想过很多,如果我对她关心多一点,哪怕一点点,她是不是舍不得走那条路,我有很大的责任。”   “世界上遗憾的事很多,我们能做的只有往前看,我不会安慰人,只想告诉你,你难过我会心疼,如果可以选,你一定会好好开导她,尽你能力保持她。”   余知意又是一声叹气,转过身面对陆景年,“别对我太温柔,我怕我会得寸进尺。”   “你想怎样都可以,可以任性,可以撒娇,可以对我发脾气。”   余知意微微抬头咬了下他喉结,刚想顺着往上咬,被陆景年拦住,他声音变得更低沉,“别闹,睡觉。”   孤单太久了,以为自己早习惯了孤单,曾经也认为有花有草陪伴也能淡然过完一生,直到陆景年出现,余知意又不满足只有花花草草的陪伴了,享受过他给的温暖,再从他温暖的怀抱分离出来,太难了,想靠他再近一点,再近一点。   这晚余知意睡得还是不踏实,先是梦到萍婆,萍婆抱着一束花向他道别,让他好好照顾好那只猫,后又迷迷糊糊梦到饶琳,饶琳长高了,梦里的她笑着叫他余老师,余知意想追上她跟她说声抱歉,她摆摆手让示意不用,余知意急了,怎么追都追不上她,刚想喊,又听一道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轻声说话。   “别怕,我在,睡吧。”   余知意安心的翻了个身,往温源处挪了挪,继续睡。   这一睡睡到天光,醒来时陆景年不在,余知意心一落赶紧跑到客厅,他的包还在沙发上,松了口气,余知意为自己的口不对心感到好笑,他舍不得陆景年走,内心一万个舍不得,但又不得不放他走。   阳台的花浇过水,厨房灶台上温着粥,地拖过,余知意无事可做,洗漱完站在阳台往下望。   远处一抹蓝逐渐进入视野,陆景年骑着他的小电驴回来了。   余知意站在三楼阳台往下喊:“去哪了?怎么不叫我?”   “去买早餐,顺便买了盆花。”他停好车指了指车前面的那盆花。   余知意下楼迎接他,两人在一楼楼梯相遇,余知意接过那盆花,“是海棠?”   “老板说是竹节秋海棠,等开花的时候就知道了。”   一前一后往楼上走,余知意问:“怎么突然想到要买花?”   “怕我走了你无聊,想着买盆花给你照看,等花开的时候我就回来了。”   “你肯定有问过卖盆栽的老板什么时候开花。”   陆景年放下早餐跟着余知意走到阳台,“老板说最多一个月,如果你能让它半个月开花,我也会在开花那天赶来见你。”   余知意看着他笑,“那我努力让它早点开花。”   早餐是粥配菜头粿,余知意进行了二次加工,菜头粿煎到两面金黄再加上葱花和酱油香气扑鼻。   “好吃。”陆景年从不来吝对他的夸赞,最后用光盘行动证明了他的夸奖。   这次余知意坚持送他到了高铁站进站口,陆景年说:“不必这么麻烦。”   “让你感受下有男朋友的送的感觉。”   他听陆景年说过,他初一开始住校,别的同学都是父母送到学校的,有些更是送到宿舍帮着铺床打点舍友关系,只有他是一个人,一个人带着棉被带着那一星期要交给食堂的米,什么都是一个人,高中在邻市,依旧是他一个人,一个人报名,一个人搬行李,大学跨了好几个省,还是一个人,看着别人在送客大厅依依惜别,他从来都没感受过,总是一个人匆匆忙奔赴各地。   陆景年握了下他的手,“感受到了,明白了为什么车站、机场总是那么多人拥抱那么多人回头。”   “你待会儿可别回头啊,我看着你进站,你别回头,两个大男人别那么煽情。”   陆景年被他逗笑,“好,不回头。”   检票进站了,余知意心涩了下,站在原地望着陆景年汇入人群的背影,一个眨眼人不见了,余知意转身刚准备走,隔着栏杆被人拽住手臂,“知意,我还有东西没给你。”   陆景年又跑了回来,他小喘着气往余知意心里塞了个盒糖,“不要学我抽烟,不开心就吃颗糖。”   “好。”   这次余知意先走了,他跑得很快,没有回头,在车站外盯着电子大屏看着陆景年的车次显示“正点发车”才离开。   刚走到公交车站收到陆景年信息:【我上车了。】   【我也刚上公交车,你在车上睡会儿,到了广州给我信息。】   【好。】   余知意又打下一行字“才分开我就开始想你了”,想想又删除,只是拍了张车窗外的风景照发给他。   到花店整理时才发现收银箱里多了一条灰色的卡片,一般人也不会选灰色卡片,余知意打开,上面写着:“这里的夏天很长,黄色的树,紫色的海,灰色的花,都是我爱你。”   他选了一张蓝色的卡片,写下一句:“花开不败,浪漫不死,我愿与你一起将温柔贩卖到底。”   然后小心的将卡片收起来,打算等他下次过来时送给他。   回到广州进入新一轮的备战,新阶段的工作正式开启,陆景年又开始忙得三餐不定,余知意每天三餐提醒他记得吃饭,陆景年总是先拍好吃饭的照片,在余知意提醒时发给他,有时正在开会,有时在赶方案赶标书,不管在忙什么,只要余知意的信息来,他会把事先准备好的饭菜照片发给他让他放心。   陆锦华的案件有了新的进展,那个跟他发生过关系的女人在邻市落网了,据她交待她身体健康并不任何疾病,她说跟那个男人在一起一直有吃阻断药物,自己每隔两个月体检一次,很快医生的检查报告出了,那女人说的不假,她身体健康无疾病。   陆锦华也拿到了自己的报告,拿到报告的那天他抱着陆景年哭了很久,不知道是因为高兴还是因为懊悔,也许两样都有,陆景年安慰他健康就好,想要取得嫂子的原谅就重新做人好好表现。   很快到了月底,这几天特别热,热得余知意什么都不想做,秋老虎誓要把它最后的余威发出来,整个城市像是被玻璃罩子罩住,随便一动都是一身汗。   不知道是因为天气太怪还是余知意照看的好,那株竹节秋海棠在陆景年离开两周后打了花苞。   傍晚热意一点也没消散,余知意去阳台浇水时发现秋海棠开花了,赶紧跑进屋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陆景年,【海棠花开了。】   陆景年刚拿到外卖,回:【我知道。】   【我是说我想你了,想你一起赏花。】   【我是说我知道,海棠花开了,我也想和你一起赏花,我也想你了。】 第42章 蓝蝴蝶   陆景年都买好周五过去的高铁票了,被余知意拦了下来,“年哥,我还能熬一熬,下周再来吧。”   “我熬不住了,思念攒满了,我得去见你,你上次给我的香包香味都散尽了。”   那是余知意捡干花装布袋子里做的干花包,陆景年放在枕头下天天闻着花香入睡,最近香气淡到几乎闻不到了。   “我刚没说实话,我这周末接了个活,得加班,你来了我也没空陪你。”   陆景年说:“那我更得去了,去给你帮忙。”   “不用,活儿不重,私人聚会会场布置,连着两天,要求只能一个人去。”   陆景年没再说什么,想念归想念,不想打乱他的正常生活和原有计划,只是叮嘱他注意休息,不要太劳累。   余知意连连应声,挂断电话松了口气。   他撒谎了,对着陆景年撒谎了,不让他来的原因是自己受伤了。   昨天没睡好,想着陆景年明天可能会来,早上三点半去市场买黄牛肉,只有一家卖黄牛肉,去晚了没有,想着买回来先卤着,明天等他过来吃刚好入味。   回来时天将将亮,地上一块小石头在晨曦中半隐藏着,余知意没看见,骑着小电驴从石头上轧过,石头蹦飞了,电驴打滑了,余知意膝盖擦破好大一块皮。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看起来瘆人,血刺哗啦的一大片,陆景年看见绝对是自责多过心疼,干脆不让他来了,反正一周很快,让思念再攒一攒吧,攒满了余知意去广州见他也不是不可以。   而后持续高温,余知意一大早起床打开手机,天气推送、新闻推送、移动短信一股脑涌进来:气象台9月23日06时42分发布台风蓝色预警信号:今年第16号台风“振翅”今天02时中心位于我国太平洋洋面上,中心附近最大风力有17级(55米/秒),中心最低气压为980百帕,预计,将以每小时25公里左右的速度向偏西北方向移动,强度缓慢减弱。受其影响,未来24小时东山县及渡尾沿海将出现强风强降雨,请注意防范!   还没看完台风路线电话响起,是陆景年。   “看了最新的气象报告吗?”   余知意说:“刚看到。”   “可能在你那里登陆。”   “还不一定吧,台风很难说的,说不定跑着跑着偏离路线去了其他地方。”   陆景年说:“你注意安全,先去市场备点吃的,尤其是水要储存够,你以前应该没经历过这么大阵仗的台风吧?”   “是没有。”   “不用害怕,你现在去买菜,多买点泡面和面包,家里能装水的容器都尽量装满水,充电宝充满电,还有透明胶带不要忘记了,买回来把窗户都贴上胶带,贴米字形不要害怕。”   余知意笑了,“我个大男人怕什么台风。”   陆景年声音没刚才那么紧张了,“那就好。”   一上午陆景年都在走神,隔几分钟刷一次台风实时播报。   11点,发布了最近消息,台风直面袭击福建,预计在次日登陆,陆景年赶紧查高铁票信息,还有,余票充足,立马订票,跟同事交待这两天的重点工作后又跟领导打了声招呼背着笔记本离开办公室。   刚上高铁接到陆锦华电话,未来几天有大暴雨,陆锦华问他能不能过去借住几天,他住的地方一到下雨天涝得厉害,有时还会有下水道水倒灌的现象出现,陆景年说让他自己过去,钥匙他有。   “那好,我下午过去,我把小荣也带过去,你要吃什么,我买点菜。”   “不用管我,我这几天不在广州。”   “你出差?”   陆景年说:“去东山岛。”   他哥在电话那边叫“你又去东山岛,你有什么事总要往那边跑,诶,你别挂……”   陆景年挂断电话在高铁上抓紧时间处理工作,不理会他哥。   蝉好像突然一下子从全世界消失了,整个城市安静的要命,余知意听陆景年的话去了三趟超市,买了一箱泡面、一件矿泉水,其他吃的没得挑,超市有什么买什么,生鲜区货架几乎空了,楼上楼下能装水的容器都被他接满了水,楼上楼下玻璃全被他贴上透明胶,准备好一切他坐在门口摇着扇子望天,太阳高照,天空蔚蓝,一丁点儿台风要来的意思都没有。   郁梨悠闲地剥着石榴,“余哥,你用不用这么夸张啊,我什么都没准备,要是台风来了我就在家躺尸,没得吃就不吃,就当减肥。”   “不夸张吧,我早上去超市的时候看到那些阿公阿婆只差没把超市搬空了。”   谭玮点头,“嗯,我妈把我弟的充气游泳池都当储水池装满水了,别不信,我记得小时候有过一次大台风,路上的树全都被连根拔起了,断水断电差不多十天,政府天天派人送水送吃的,没水洗澡,没水冲厕所,希望这次台风能绕开我们这里。”   郁梨瞪大双目,“真的假的?那我是不是该现在去买点吃的,别真的饿死了都没人知道,不行不行,我还是先把充电宝充满电,先下载一点电影和小说,免得到时什么都没有,真的只剩下躺尸了。”   “别担心,”谭玮又说,“妈祖会保佑我们的。”   “难怪今天这么多阿婆买饼买花买香买纸,是去拜妈祖啊,诶小尾巴,妈祖灵吗?”   谭玮很认真的想了想才回答:“台风不来的话妈祖就灵了,来了的话那就是妈祖可能出门云游了,懂吗?”   “不懂。”   余知意听着他俩聊,跟着笑出声,突然又在想还没带陆景年去过妈祖庙,等下次一定带他去看看,还有文公祠也没带他去过。   郁梨刷了会儿手机,“呀,看来这次台风真的很大啊,刚看到新闻下午两点后的飞机高铁全停运了。”   余知意怔了一会儿,陆景年应该在忙,半小时前给他发的信息他没回。   郁梨又换成刷朋友圈,拍着桌子叫道:“哇,这些阿嫲阿嫂太有才了,蜡烛抢光了就去抢拜神的蜡烛,我看朋友圈说全城蜡烛告急,我们怎么办,我们一根都没有啊。”   谭玮悠悠道:“要蜡烛有什么用,又不用上网,没有电只会影响我上网,蜡烛对我来说没用。”   傍晚,天边又暗又黄,树叶一动不动,太阳早不知道躲哪去了,各类提示信息潮涌般的挤了进来,原本不紧张的余知意被这阵势弄得有点紧张,跑到楼顶去拉了张塑料膜盖在花架上,又到二台三楼阳台把花从高处全搬到了地上,他没经历过台风,这已经是他觉得最保险的处理方式了。   搬完出了一身汗,洗了个澡出来天就变了,树被吹弯腰,路上垃圾袋被风被到半空盘旋,谭玮跑过来喊提醒余知意和郁梨早点关店,余知意把门口的东西全搬了进来,拉下卷闸门的时候风力已强到吹倒路边的一辆自行车了,卷闸门被吹风得隆隆响。   半降到一半,一道人影弯着腰从门下面蹿了进来,余知意被吓了一跳,待看清来人半张着嘴巴,好半天才出声:“你怎么来了?”   陆景年喘着气,“过来陪你,怕你害怕。”   余知意上前接过他的包,“怎么过来的?我看新闻高铁停运了。”   “我运气好,我上那趟车后才通知停运,只是过来的的士车都停了,公交车也停了。”   卷闸门落地扣锁发出沉闷的一声,外面风刮得呼呼响,陆景年后背全汗湿了,“有辆私家车刚好到铜陵,给了笔钱把带到了铜陵大道口,我找了辆共享单车骑了过来。”   陆景年没细说,他下了高铁后才知道的士车全面停运了,公交车左等右等都没等到,走了两里路才碰到一辆私载客的小面包车,一辆车塞满了人,司机把他扔在陌生的路口,路口没一辆车停下来,走了大半个小时才找到一辆共享单车,冒着风骑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找到店里。   余知意放下包,上前抱着陆景年,在他肩头蹭了下鼻子,“累不累?我去做饭,你去洗个澡。”   陆景年揉着他后脑勺,“不累。”   能见到你怎么都不累,能在你需要人陪伴的时候陪在你身边,多累都不算累。   余知意做饭时风变得更狂了,雨砸在窗户上噼里啪啦的,像是要把玻璃砸破,楼下卷闸门响个不停,风似乎是想撕碎那道门,余知意头一次见这仗势,若是一个人在还真是会害怕。   陆景年还是穿着那套余知意的运动衣,担心待会儿会停电,两人赶紧吃饭。   “台风这是来了吗?”   陆景年刷着台风实时走向,“还没登陆,这还只是前菜,是‘振翅’的下马威。”   余知意有点担忧的望着外面的花,“那我的花可能危险了。”   陆景年放下碗,“得赶紧把花都搬进屋。”   正说着话谭玮电话打了进来,那边风声更大,他家靠海边,谭玮说:“余哥,需要我帮忙吗?我家这里都做好预防了。”   “不用,你年哥来了。”   “什么?年哥来了?年哥可以啊,对了,我爸说这种台风很有可能引发海水倒灌,一楼可能会涝,最好是把一楼的重要物品垫高。”   “好,我们正要搬东西。”   “行,那余哥你和年哥注意安全,有事随事打电话,我爸连皮划艇都准备好了。”   两人先去顶楼往里搬花,顶楼半层的楼梯被摆满,风挟着雨往屋里灌,上半层楼梯的花盆一整排一整排的被吹倒,有些较弱的花已被风连根拔起,眼下顾不上太多,只能先搬进来,陆景年刚洗的澡全被雨淋湿了,他大声喊:“知意,你把花往下搬,三楼楼梯不能放,你在里面搬,我负责外面的。”   “好,你小心点。”   陆景年抢着把外面的花全搬进了楼梯间,最后只剩下他们一起种的无尽夏,无尽夏是直接种在水泥槽里的没办法搬,陆景年想了想,把储水桶倒扣过来盖在无尽夏上,又去找了两包没开封的花土压在桶上,还是觉得不够重,又跑到二楼找来胶带将桶缠在围栏上,最后拍了拍,这样总不会被风吹跑吧。   不搬不知道,一搬吓下跳,余知意看着占满了三楼第一层楼梯、客厅、过道的数不清的花盆,对陆景年说:“阳台还有很多,怎么办,还有一楼的花,丝带,包装纸都要搬到二楼来。”   “搬,卧室,厨房,能放的都放,三楼交给我,你去楼下。”   阳台的花才搬了一半三楼客厅就已经摆满了,陆景年往沙发上套了一层塑料膜,就连沙发都摆满了,外面风越来越大,抢完三楼的两人又跑去二楼往里搬,二楼门帘被风吹成一团,阳台已开始积水,余知意结结实实的感受到了台风的威力。   终于搬完了花,又手忙脚乱的给阳台玻璃门和每扇窗户加固透明胶,一楼的物品也都搬到了二楼,保鲜柜用凳子垫高了,等一切忙完已经快十点了。   余知意吁了口气看着陆景年笑,“年哥,你脸上都是泥。”   “你也没好到哪里去。”陆景年说着抬手帮他擦了下脸颊的泥土。   脸上全是泥,身上全是花,蓝蝴蝶的花朵脆弱,刚搬的时候花瓣落了陆景年一身,像是给原本的衣服绣上了一朵一朵的蓝小花。   余知意随手替他拈着肩上的花瓣,凑上去嗅了嗅,轻叹:“年哥,你好香啊!”   陆景年低头看了下身上,拽着余知意手腕轻轻一拉把他拉进怀里,下巴在他肩上蹭了蹭,“香气蹭点给你。”   余知意抬头吻了下他的嘴唇,笑着说:“你先去洗澡,我再找套衣服给你。”   余知意进卧室找衣服时才发现床上也摆满了花,陆景年在床上也盖了一层塑料膜,多肉等小盆的花卉全被他摆到了床上。   给陆景年送衣服时余知意问道:“今晚怎么睡?” 第43章 雪莲百合   陆景年擦着头发,“还真没考虑到这一点。”   “看来只能打地铺了。”   余知意洗完澡出来,陆景年已经收拾好一小块地方了,客厅靠着墙那一面的花匀一匀移一移勉强挪了一块地方出来,刚好够铺一张一米二的小竹席,竹席周围全是花。   “年哥,就委屈你将就着凑合一晚了,我去拿枕头。”   余知意刚说完眼前一片黑暗,紧接着“砰”一声响,余知意惊呼一声脚下又被一盆花绊到身体往前倾,陆景年一把接住他,“停电了,小心点。”   陆景年打开手机手电筒,外面风咆哮着,窗户被吹得哐哐响,陆景年揽着余知意的腰,“你站在原地,我去拿。”   余知意坐到竹席上等陆景年拿到枕头和被单,“台风应该是登陆了吧?”   陆景年坐到他身边,两人都背靠着墙,“应该是,听这动静外面的树应该断了不少。”   “年哥,”余知意的手挪过去碰了碰陆景年手指,“幸好你来了。”   “我也庆幸我来了,如果没来我在广州看着新闻心急如焚,想来来不了,想联系你联系不上,那样我会担心死,现在这样最好,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在一起。”   余知意往他旁边靠了一点点,手很自然的被他握住,陆景年揉搓着他手上的茧带着他躺下,两人都没再说话,外面狂风呼啸暴雨如注,屋内一片宁静花香萦绕,他们像是躺在花海中,陆景年侧过头,在余知意额头印下了一个吻。   余知意不敢动,在黑暗中瞪大双眼,刚刚亲的太快了,一触即分,还没好好感受到亲吻的温度,余知意轻声问:“刚刚是吻我了吗?”   “嗯。”   “刚太快了,能再来一次吗?”   陆景年没说话,用实际行动做出了解答,再次低头,只不过这次的吻落在了余知意的唇上。   靠他们最近的一株雪莲百合在台风的夜里静静开放着,余知意得到一个百合味的吻,陆景年醉在香气中加深那个吻,一切都是这么自然,好像就应该接吻,管他外面狂风暴风还是世界末日,相爱的人在拥抱在一起热吻。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陆景年放开他,指腹轻轻摩擦他的唇瓣,声音沉得像重音符撞在余知意心上,他说:“你好香。”   余知意耳朵很烫,“今天的吻带着花香。”   陆景年没忍住又轻啄了下他还湿润的嘴唇,“上次,种无尽夏的那个黎明,我偷了个吻,也是带着香味的。”   “嗯?原来我那天不是做梦,玫瑰花香的吻。”   “嗯,你喜欢玫瑰花还是百合花?”   余知意丢掉羞怯主动吻上去,“现在喜欢百合。”   狂风中地面变为一片汪洋,树叉被吹斩断掉落下来,地面能移动的物体都在风的强力下移动着,整个一片黑暗,宛如末日,只有这一方小小的角落,两个相爱的人靠在一起静静的接吻。   风声逐渐减小,雨又大了起来,电还是没来,陆景年让余知意先睡,他守着,余知意不肯,“要睡一起睡。”   “那陪我聊天?”   “嗯,讲讲你的事吧。”   陆景年还是靠墙坐着,让他枕在自己腿上,轻轻拨了拨他的头发,“我这个人很无趣的,除了学习就是工作,你想听什么?”   余知意故意说:“听你相亲那段的。”   陆景年闷笑出声,嗅出点醋意,“那还是给你讲讲我小时候的事吧,我父亲以前是个邮差,那个时候邮差是份人人羡慕的工作,虽然工资不多,加上我母亲在镇上的百货商店做收银员,家里条件也算过得去。”   “我父亲每天骑着他那两凤凰牌28自行车载着我母亲去镇上上班,晚上又载着我母亲回家,两人一起去同村二婶家接我哥,听说那是村里所有人都羡慕的场景。”   “好景不长,很快几乎家家有电话人人有手机,写信的人少了,我父亲被裁员了,我出生在我父亲被裁员后的半年,我母亲为了带我和我哥辞去了工作,家里条件一日不如一日,捉襟见肘,父母只得跟着老人学种地,把我扔给我哥带,我哥哪会带孩子,用家里的鸡笼罩住我自己跑去玩,母亲回家后到处找不到我,吓得大哭,最后才在鸡笼里找到睡着了我的。”   余知意心像被针尖刮过,细细密密的疼,他拉着陆景年躺在自己身边,“你那时一定很害怕吧。”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这段还是听我二婶说的,她只要看到我就会念叨起我小时候的事,听她说还有一次家里水缸没水了,我又口渴,自己拿了个桶去井里打水,水没拎上来我反倒被桶带进井里了,二婶家里的狗一直叫唤才把大人叫了过来,二婶一直说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你二婶说的没错。”   陆景年搂住他,说:“是没错,我遇到了你,是我最大的福气了。”   不知道是谁先睡着了,醒来时余知意枕着陆景年的胳膊,身旁的雪莲百合又开了两朵,还是一枝双头并蒂而开。   外面很安静,小鸟的叫声传进来,余知意轻轻抽出陆景年胳膊,刚一动身陆景年跟着醒了,“天晴了吗?”   “应该是,我去看看,你再躺会儿。”余知意说。   天晴了,从楼上往下望,街上一片狼藉,横七竖八的树枝、散落的广告招牌、积水的路面、随处可见的包装代垃圾,满目疮痍,阳台积满落叶和污水,陆景年赤着脚揉着肩,“我来打扫阳台,你去一楼看看。”   “好。”   好在一楼除了浸水并无其他损失,电器被垫高了,值钱的物品都被搬到了二楼,余知意松了口气,又去看隔壁两家店,都还好,卷闸门都还在,给谭玮和郁梨各拍了一张照片又返回三楼,陆景年已经开始清理阳台污水了。   “年哥,你想吃什么?有面,有粉,煮粥也可以,冰箱里也有菜。”   “什么快煮什么,越方便越好。”   两人花了大半天时间才把家里打扫干净,楼顶的无尽夏被保护的很好,搬完最后一盆花,两人同时吁了口气。   晚上电力还是没能抢修好,余知意早早上楼煮晚餐,谭玮拎了两袋水果过来,“年哥,给你,没电做不成生意,也不知道哪天能修复好。”   郁梨后脚也拎了一袋半成品芋圆过来,“余哥年哥,随便煮了吃了吧。”   余知意接过,“晚上要一起吃饭吗?要的话我煮多一点。”   郁梨刚要点头,瞅了眼余知意脖颈生硬的转移话题:“啊,那个不用了,我得回家收衣服了,谭玮我们走吧。”   谭玮被她拉着,“别拉我,我又没打算留下来吃,我妈有做我的饭。”   “走了走了,路上跟你说。”   余知意后知后觉,摸了下脸,扭头问陆景年:“我脸上有花儿还是有脏东西?”   陆景年凑过来近看,抬指摩擦了下他脖子上的红点,“脸上没有,脖子有几处红点。”   余知意赶紧去楼上照镜子,难怪郁梨刚脸红了,昨晚蚊子猖狂留下了好几个像草莓印的红印,郁梨肯定是误会了!   陆景年还笑得出来,余知意嗔道:“你还笑!”   “好,我不笑,被误会了我得补回来,不然多亏。”说着对着余知意侧颈吻了下去。   于是蚊子印旁边又多了两个正宗的草莓印。   --------------------   谭玮:干嘛拉我?   梨子:非礼勿视。 第44章 巧克力秋英   台风过后的第二天电力恢复了,余知意清理好家里,跟陆景年一起随着义工们开始清理余香门前的道路。   三天后主干道几乎恢复正常通车,高铁和飞机也都恢复正常运行。   晚餐时余知意电话响了,陆景年坐在靠茶几沙发那一边,伸长胳膊帮他够手机,拿到手机“嘶”了声,余知意接完电话问:“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   “肯定有,这两天都在忙,手给我看看。”   陆景年把手伸给他,掌心被树叉、铁丝网划了好几道小伤口,余知意心疼地直呼气,“还有哪里受伤了?我去拿药。”   “不用,过两天就好了,你别忙了。”   余知意佯装生气,“不告诉我我自己检查,你痛的肯定不是手上的伤,身上还有哪里受伤了?”   陆景年拗不过他,“昨天撞了下腰,帮着抬树的时候。”   余知意撩起他上衣,后腰处青紫一大片,“你昨天怎么不说,痛不痛?”   “不痛,没事。”   “你在我面前不用这么坚强,我们都可以把彼此最脆弱最软弱的一面露给对方看,我们是人,偶尔示弱一回不丢脸,再说了,这个好的机会你不利用下?比如,让我帮你擦药,推药油。”   陆景年放下衣服,“好,那允许我撒个娇,昨天还好,今天是挺痛的,洗完澡帮我擦药好不好?”   “好,你坐着别动,衣服给你准备好。”   余知意洗完澡出来陆景年正趴在床上翻着一本书,杨绛先生的《将饮茶》,里面有一句余知意特别喜欢的句子:只闻花香,不谈悲喜,饮茶颂书,不争朝夕。   “衣服脱了,给你揉揉。”   陆景年听话的支起身脱掉上衣又趴了回去,余知意刚洗过手,很凉,倒上药油被空调一吹更凉,掌手覆上陆景年后腰时他敏感的往一旁缩,余知意一条腿跪压在他小腿处,严肃道:“别动,还没开始。”   “痒。”   “你还怕痒啊?”   “我又不是木头,怎么不怕痒。”   余知意加重力度,掌心孵热药油温意滋生,“那你怎么不怕痛?”   陆景年顺势低呼:“痛,轻点。”   没人再说话,余知意认真以手腕的力量推着药油,陆景年眼睛盯着书页,脑子里一片放空,揉到皮肤发热,陆景年小幅度的扭动了下身体,从余知意的角度刚好能看见他红得透亮的耳朵   余知意从床上下来,“我去洗个手,明早再擦一次。”   “嗯。”陆景年应着声,湳諷将头埋进书本里,听着余知意走出卧室的脚步声,扯过一旁的枕头垫在腹下。   余知意关了灯爬上床,凑过去咬了下陆景年的耳朵,“明天你该回广州了。”   “嗯,是该回去了。”   陆景年每次走之前都不会承诺下次过来的时间,就像现在,他计划着国庆假期再过来,但并不打算告诉余知意,万一到时没能来余知意会失望,他只想给余知意希望和惊喜,不想带给他任何失望。   “要我送你吗?”   “不用。”陆景年说着翻身覆上余知意,不给他反应的时间吻了下去,这个吻明显带着点情欲的意味,从双唇吻到下巴,再流连至喉结,余知意下意识的抬高脖露出喉结,以便陆景年更深的咬了下去。   都是成年人了,这个时候行动往往比语言更有说服力,谁也没矫情,也不知道谁先动的手,只知道结束后两人都有点臊,纸巾在余知意睡的那边床头柜上,陆景年支起喘着气说:“纸巾。”   余知意手上还黏着陆景年的东西,放空着大脑,“我手上有东西,你自己拿。”   上次摔伤的膝盖结痂了,这两天他都刻意穿着长裤遮挡着,硬是没让陆景年看出一点端倪,刚刚动作大磨蹭着,可能磨掉痂壳了,有点痒。   原想着跟他坦白,又怕他自责不走了,还是忍了下来。   陆景年从他身上越过来,刚刚消下去的地方又与余知意的打了个照面,激得余知意身体抖了下,陆景年擦干净手,又拿起纸巾帮余知意擦身上,最后帮他擦手,余知意懒懒的享受这种浑身卸下负担一身轻的感觉,抬头亲了亲陆景年,小声说谢谢。   去洗手间扔纸巾后陆景年拧了条毛巾回来帮余知意擦手擦身体,余知意笑着躲闪,“我自己去洗,又没做什么,不用这么照顾我。”   陆景年这会儿脸红了,“咳,也算做了吧。”   两人再次躺到床上总感觉比之前更亲密了一层,身体亲密有时能令感情进一步升华,余知意主动抱着他,再次跟他交换了一个晚安吻。   隔天余知意醒来时陆景年已经前往高铁站了,桌上放着粥,茶几上放着一盆清新的巧克力秋英,旁边一张便签纸:“你好好休息,我不想你送我,我会舍不得,这盆花是买早餐时碰到的,你的小花园没有,给你添一抹香气。”   余知意抱起那盆巧克力秋英,暗红色的绵锻质感花瓣散发出香甜的巧克力味,差点甜化了余知意的心。   他拍了一组照片发在店内公众号,又怕陆景年没看到,用自己的私人微信号转发了一次,并设置分组可见,从前学校交情好的老师和加过的学生微信他都没删,但又不敢跟他们联系,每次发朋友圈都会屏蔽从前学校里接触过的那些人,不想面对一大堆关于“你现在过的好不好”之类的问题。   陆景年这次是真的忙,在高铁上开始赶工作,好在他请假的这几天其他人的进度没受他影响,前天晚上做了大半个通宵,今天应该能把他这部分的进度赶上来。   到了广州先给余知意报平安,而后马不停蹄赶去单位,一到办公室先给小助理转了六百块钱,让她安排下午茶,又在群里向同事们表达歉意,同事们纷纷表示不辛苦,大家是一个团队没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陆景年吐了口气,若是从前他决对不会做这种事,从前他连请假都很少请,除了他父亲过来住院那段时间,几乎都是全勤,还是余知意提醒的他,即便他请假期间处理完自己那部分的工作了,其他坚守岗位的同事多少还是会有怨言,请下午茶和在群里道谢也是一种礼节。   忙到凌晨两点,下班时刷朋友圈刷出余知意转发的余香公众号关于秋英的那条信息,嘴角上扬的点了个赞,他在十一点半的时候已经跟余知意道过晚安了,说自己累了要先睡了,这时候余知意应该早睡了。   点开店内公众号,余知意拍照的技术越来越好了,拍的花脉络清晰,就连花蕊上的花粉都能看得清,一路刷到底,公众号评论区一条信息引起陆景年注意:“请问是余老师的花店吗?我是张嘉阳,我们都很想你,我们找了你好久了!!!”   这条评论评于两分钟之前,陆景年手指顿了几秒,在这位张嘉阳的评论下评论了一条:“同学你好,我是余老师朋友,余老师不怎么看评论区,如果方便请联系我,我会代为转达。”   后面附着的是他的联系方式和微信号,撒了个小谎,余知意经常看评论区跟顾客互动。   其实也没抱多大希望那位同学能联系他,想不到几分钟后微信跳出一个小红号,张嘉阳的好友申请发了过来。   陆景年点通过,张嘉阳的一堆信息跟着过来了:【你是骗子吧?你在老师的公众号底下骗人?】   发完这条张嘉阳同学又发了一个链接过来:《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六十六条诈骗公私财物,数额较大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处或单处罚金;数额巨大或者有其他严重情节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数额特别巨大或者有其他特别严重情节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并处罚金或者没收财产。   陆景年哭笑不得,余知意教过的学生果然不一般,想了想,把存在相册的那张余知意跟同学的合照发给了张嘉阳,当时在书房看到那张合照被余知意明媚的笑容惊艳到,征求他的同意拍了那张照片,不光是因为笑容,还因为余知意曾经的意气风发,想不到照片现在派上了用场。   张嘉阳收到这张照片静了几分钟。   陆景年有点失望,拿起衣服去洗澡,才走到浴室门口,电话响起,来自武汉的陌生号码。   “你好,是张嘉阳吗?”   “是,你真的是余老师朋友?你能告诉我他的电话或微信吗?我们都很想他,我们都快毕业了,想请他一起拍张照片。”   这通电话聊了二十多分钟,这是陆景年第一次跟一个陌生人聊这么久,握着发烫的手机,陆景年又给张嘉阳发了条微信提醒他把在公众号下的留言删了。   他和张嘉阳有一个小秘密,他们要给余知意一个惊喜。   --------------------   明天请假不更哦,抱歉哈 第45章 虎头茉莉   国庆前几天陆景年终于完成了第三阶段的工作,提前抢了9月30号到漳州的高铁票,站票,这次倒是提前跟余知意打了招呼。   余知意早早收店,包了束虎头茉莉赶往高铁站,本想着到云霄站接,去太早,想见他的心太急切,干脆又买了张从云霄站到漳州站的票,算着时间刚好跟陆景年出站的时候碰上。   到站马上给陆景年打电话,两人电话里的背景音同步,都是漳州站的报站信息,陆景年环顾四周,问:“你在哪呢?”   “在离你很近的地方。”   “我知道,我们一起往一候车室走,看谁先找到对方。”   陆景年拎着行李箱几乎是跑到一候车室走,远远的看见一个抱着一束花的余知意,他总是人群中最亮眼的,总能第一时间进入陆景年视线。   大概三十岁的年龄在那里,表达爱意也相对含蓄,没有见面的拥抱亲吻,只有陆景年很轻的捏了下余知意小拇指,“累吗?跑一头汗。”   余知意喘着气,“你不也一头汗。”   “花给我的?”   “嗯,虎头茉莉,店里只有这么一束,专门为你准备的。”   陆景年接过花,“走,回家。”   他们不用出站,直接站内车乘前往云霄站,这个点有座位,陆景年把靠窗的位置留给余知意,自己一直小心翼翼地护着那束茉莉花,花带上车厢引来好几位乘客的瞩目,有乘客问他是什么花,好看味道又好闻,余知意热情的介绍:“虎头茉莉,是重瓣茉莉的一种,花朵的花瓣在50瓣以上,开出来很大一朵,味香而不腻。”   等陆景年坐好,余知意小声问陆景年:“有袋子吗?把花放进去吧,可能有人会不喜欢茉莉的香味,刚刚来的时候太急了,没考虑到这一点。”   陆景年跟乘务员买水时要了一个袋子把花头套起来,香味淡了不少。   “你前几次都是背着个包,这次怎么想起带行李箱了?”   陆景年在花束的遮拦下握着他的几根手指,“带的衣服,鞋子,带过来放你这边,以后来什么都不用带。”   余知意忍不住的心里发甜,他把这里当家了,以前是过客,轻装来轻装走,以后来都是回家了。   到铜陵已经很晚了,俩人先把行李放了回去,陆景年骑上那辆蓝色小电驴载余知意去吃沙锅粥,两人身上都沾染着茉莉香气,风一吹好像整个世界、整片海都是香的,余知意没忍住,轻轻搓了下陆景年耳朵,叫了声:“年哥。”   “嗯?”   余知意叫完又笑,“没什么,就想叫你。”   “那再叫一声?”   “年哥。”   “在呢。”   等沙锅粥的时候余知意碰到个熟人,那人招手跟余知意打招呼:“余老板,你朋友啊?”   “我家人。”余知意笑着说。   陆景年给他盛粥时说:“家人,小心烫。”   好久不见的两个人洗完澡刷完牙坐到床边才交换了见面到现在的第一个吻,陆景年咬了余知意一口,余知意微喘着抚上嘴唇,“怎么还咬人。”   “想太久了,也忍太久了,从车站就想吻你。”   “礼尚往来,我是不是也要咬回来?”   “你跟我一起变幼稚了。”   余知意凑上去咬住他喉结,含糊道:“那时因为我也忍太久想太久了,你下次可以不用这么矜持,也可以不用这么绅士。”   “你说的。”   陆景年猛将他扑倒在床吻了下去,如果说刚刚的吻是细雨润物,那现在就是急风骤雨了,砸得余知意不得不仰着头迎合他,丢掉绅士的后果就是不光嘴唇,脖子和腰下也被咬了。   第二天睡到十点半,俩人都关了闹钟,还是被楼下郁梨店开门的声音吵醒的。   余知意呆坐了一会儿,扯着领口看向胸口,带着嗔意的责备:“你看你。”   陆景年闷声笑,“我的错,下次我换个地方,再往下点。”   余知意也笑,“越来越不正经了。”   “在你面前要什么正经。”   “不跟你贫了,对了,忘记跟你说,向瑜和方老师回来了,方老师的妹妹10月2号举办婚礼,方老师的妹夫有邀请我。”   “那不就是明天,你去,我在家看店。”   “也好,我会尽快赶回来。”   中午,沈向瑜和方停归来店里了,方停归直接表明来意,他妹夫于磊请了婚庆公司,妹妹方妍芝原本也看好那一家,结果前两天在朋友圈刷到网友对那家婚庆公司的吐槽,吐槽他们家拍照技术照,圆脸拍成国字脸,一米八拍成一米五,花车也是一言难尽,用最俗的粉玫瑰和粉色丝带,就连手捧花都最常见的红玫瑰,方妍芝刚当垮下脸要求于磊再找一家。   本地结婚要先看日子,这一年最宜结婚的日子就是10月2日,大部分新人赶在这天举办婚礼,临时去找婚庆公司根本约不到,先不说鲜花要提前预定,婚庆公司的人手也都要安排,方妍芝在家赌气,于磊急得满嘴长泡,沈向瑜跟方停归商量了下,先来问问余知意能不能做手棒花和装扮花车,若是余知意可以,再回去跟方妍芝和于磊说。   余知意说:“当然可以,我在武汉也有跟婚纱摄影店合作过,他们负责拍照,我负责现场所有鲜花装扮。”   说完找出之前拍的手棒花和花车成品照给他们看,方停归把照片转发给方妍芝,方妍芝很快回复,就要余老板做的手棒花。   沈向瑜翻着余知意朋友圈,“知意,我记得你有学过一段时间摄影。”   “自己学着玩的,不专业。”   “我觉得你比很多专业的拍的都好,色彩,构图,光线都处理的很好,要不,你明天带相机去帮忙拍几张吧。”   “行。”   陆景年这时候才下楼,沈向瑜挑了下眉跟他打招呼:“陆先生,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方停归跟陆景年握完手,出门打了个电话,他刚进来余知意电话响起,是于磊,于磊礼貌的邀请陆景年一起去参加婚礼,余知意看向陆景年,“你想去吗?”   沈向瑜说:“去吧,感受下这边的婚礼气氛,多个人多份热闹。”   陆景年同意了,余知意小声向方停归道谢:“谢谢方老师。”   “谢向瑜吧,他让我给于磊和妍芝打电话的,你朋友在把他一个人扔一边不好。”   沈向瑜给了余知意一个“不用谢”的wink。   下午开始忙了,好在店里存货多,余知意分了下类,方妍芝性格活泼,不喜欢单一纯净,喜热烈灿烂的颜色,余知意挑了迪威娜玫瑰、橙色多头泡泡、粉色郁金香、黄色向日葵、白色澳梅、香槟色紫罗兰、尤加利叶当花材,组合成型后发给方妍芝确认,方妍芝很满意,特意发了个红包过来,余知意这才开始包扎。   婚礼主车用橙色系花材,大V字型,婚礼花车明早六点扎,余知意先将花材准备好,向日葵、迪威娜玫瑰、多色洋桔梗、紫罗兰、洋甘菊、复古松,最后加上流沙玫瑰,打底用尤加利叶,一切准备就绪才松了口气。   陆景年帮着忙上忙下,两人忙完才想起一个重要问题:明天出席婚礼他们穿什么衣服?   余知意问沈向瑜,沈向瑜发来一段语音:“我和方老师来接你们,我们一起去市里选衣服,偷偷告诉你,那家店的衣服有一大半都是方老师设计的。”   “会不会太赶?”   “不会。”   选服装的时候余知意刻意用了点小心思,选了同款式不同颜色的西装,陆景年炭灰色,他藏青色,沈向瑜瞅了眼,说是方停归设计的。   陆景年从试衣间边扣着袖扣边向余知意走来时,余知意听见了心跳的声音,走上前说:“我帮你扣。”   陆景年静静站着看着爱人帮他扣扣子,眼睛里是遮挡不住的爱意。   这两款不知道是不是方停归设计时也留有小私心,炭灰色那套袖扣是浮雕玫瑰花,藏青色那套袖扣是玫瑰花苞,两只手放在一起刚好像花从花苞到开放的过程。   一旁沈向瑜还在跟方停归挑衣服,没人注意这边,余知意压低声音,“年哥,你犯规。”   “我什么都没做。”   “你穿着一身就是犯规。”   “我们自己买下来,以后只在家里穿给你看,你也一样,只能在家里穿给我看,参加婚礼的再另外挑两套。”   余知意跟他并排在一起,看着镜子里宛如一对新人的两人,笑着说:“换下来我去买单。”   余知意去付款时,陆景年在配饰柜前挑了两枚袖钉扣,一枚红宝石,一枚蓝宝石,花掉了他差不多两个月工资,并嘱咐店员帮保密,先收起来,等他有空再过来取。   --------------------   沈向瑜:你跟陆先生发展到哪一步了?   余知意:没你勇没你猛,跟不上你跟方老师节奏 第46章 金桂   见余知意拎着四套西装上车,沈向喻笑得意味深长,回花店后趁陆景年和方停归不注意把余知意拉到一边,“你们深入交流过了?”   余知意摸了下后颈,“还没。”   “是你不行还是他不行?”   “时机还没到。”   沈向喻一脸不相信,“这还要什么时机,干柴烈火哪里都能烧起来,我看啊,是你太矜持了,东西得先准备好,万一要用的时候什么准备都没有,影响第一次的效果,我觉得很有必要给你发个论坛地址,你上去学习学习,不,是你转发给陆先生,跟他一起学习。”   余知意把他推了出去,“知道了知道了,沈老师,我都懂,都懂。”   沈向瑜还在说:“没有实践的理论是纸上谈兵,你不能光得懂理论,你得实践啊。”   陆景年在沈向瑜和方停归离开后问余知意,“你跟沈老师在里面研究什么呢?”   余知意轻咳一声,“咳,研究理论与实践的真理。”   “你们研究的够深。”   “那个,我先上楼做饭了,今晚得早睡,明早天不亮就要起床。”   九点多收店,陆景年洗完澡出来正看见余知意在偷偷试穿那套炭灰色西装,他穿肩稍稍宽了一点,袖子也略长半寸,陆景年走过去,从身后拥着他,“要我穿给你看吗?”   余知意在镜子里笑得大方坦荡,“正有此意,今天在外面没看清楚。”   陆景年当着他的面换,先是脱掉上衣,又脱掉睡裤,然后慢条斯理的穿衬衫,“帮我扣扣子。”   余知意站到他前面,从第二颗扣子开始,一颗一颗往下扣,扣到第四颗,余知意被吻住了,是陆景年一惯的温柔吻法,唇被含住,陆景年在唇齿间说:“好香。”   “嗯,是桂花,我泡了桂花蜜茶,你吻前我喝了一杯。”   “很甜,我也喝到了。”   西装换好,余知意也在陆景年的温柔又强势的要求下换上了,余知意拉着陆景年在客厅拍了合照,照片拍好余知意说了句:“挺像那么回事的。”   陆景年顺着接:“像结婚证件照。”   “那我洗出来。”   “嗯,顺便洗多两张钱包照,我放钱包。”   余知意说好,陆景年问:“桂花茶还有吗?”   “桂花要去楼顶拿,还没晒干,还要晒多一天。”   正是桂花飘香的好时节,一上顶楼香气扑鼻而来,余知意摘了一枝放进陆景年方巾口袋,一片叶子和一簇金黄的桂花从西装口袋伸出来,含蓄又温柔。   “很香。”余知意说。   陆景年给了余知意一个拥抱,两人胸膛挨在一起,陆景年深深嗅了下,“现在你也很香。”   隔天早上四点起床,开婚车的兄弟打着哈欠,跟余知意问过好后说:“昨晚拉着新郎官参加单身告别夜,新郎官喝了两杯就睡,也不知道是装醉还是真醉,倒是我们这帮兄弟玩上头了,玩到现在。”   余知意笑笑,“扎花车得两小时,你要不要去里面睡会儿?我店里有躺椅。”   小兄弟挠挠头,“不好吧,我昨晚都没洗澡,我在车里睡吧,不影响你吧?”   “不影响,你睡,把车窗降下来一点。”   陆景年比余知意晚下来几分钟,“我来帮你,需要我做什么?”   余知意指指地上的花泥,“先打底,把花泥固定到车上,整体做大V字型。”   陆景年以为他会用胶粘,余知意说不行,胶布粘的车不好洗,先把花泥切成长方形,然后绑在花泥板上,花泥板底下带吸,最后把吸盘吸到车上,这样又取下的时候也方便,而且很稳,不用力去拔根本拿不下来。   做完这一步先用尤加利叶打底,这次用的是苹果尤加利叶,叶子像苹果的形状,打底后几乎看不见花泥,再逐步按花的颜色分层次加入鲜花,等花车装扮好天已大亮,余知意抻着腰松了口气,“完成了。”   婚礼晚上举行,中午新娘子化完妆一行人去海边拍照,作为担任特别摄影师的余知意肯定是要跟上的,余知意跟上陆景年也一定在。   沈向瑜开了一辆车,载余知意和陆景年。   余知意问:“方老师呢?”   “他今天忙,顾不上我。”   到了海边,方停归过来打了声招呼,“向瑜,你自己照顾好自己,我今天可能照顾不了你。”   “行了,别总把我当三岁四岁孩子,去忙吧,我们过去灯塔拍照。”   灯塔前一群穿着统一服装的少年正在拍照,余知意盯着没挪开眼,轻声说:“好多学生过来拍毕业照。”   沈向瑜也看过去,“不是还没到毕业时间吗?”   “等毕业了还有很多事要做,人也可能约不齐,很多学生提前来拍,灯塔真的很适合拍毕业照,蓝天,白云,对着大海喊出梦想。”   他的眼神里是慈爱,是羡慕,是向往,也是不舍和遗憾,陆景年上前蹭了下他手背,“你想你的学生了?”   “有点,他们都很可爱,以前他们说过,拍毕业照的时候我一定不能缺席,我答应了。”   “别难过。”   “没有难过,只是有些遗憾,我食言了。”   学生们拍完把场地让了出来,沈向喻招呼余知意他们过去。   方停归抽着空过来跟沈向瑜站在一起,余知意拍他们拍了几张,转头问陆景年,“你要不要试试帮他们拍几张?”   “我拍的照片没你拍的好看。”   “没关系,试试。”   陆景年调试了镜头,半蹲着给沈向瑜和方停归拍照,他拍照跟余知意不同,余知意喜欢弯腰站在被拍者正前方,让被拍者正视镜头,陆景年不一样,他全程跟被拍者无交流,站在他们斜30度的方位抓拍,拍到后面沈向瑜问:“有在拍吗?是还没调好镜头?”   “拍好了。”   沈向瑜过去看照片,前面余知意拍的,是余知意一惯的小清新风格,蓝天大海相映,一对恋人在一整片的蓝色中露着笑容,再往后翻,画风骤然一变,蓝天大海像是蒙上了一层灰纱,冷色调的天空拍出来是别样的美,这几张照片中的沈向瑜和方停归没有一张是看向镜头的,或是交头,或是同时看向地面的颗小石头,又或是同时扭头望向对方,无意中的抓拍反应将爱意渲染的更浓郁。   “知意,这是陆先生拍的吗?”   余知意站在旁边看,“嗯,他拍的。”   “你拍的我很喜欢,陆先生拍的我更喜欢,我拿去给方老师看看。”   陆景年还在一旁用手机拍海景,余知意从镜头越过,“拍什么呢?”   “你站好,就这样,不要动,拍你。”   余知意保持着刚刚的动作侧面对着陆景年,“向瑜夸你拍的照片好看,比我拍的好。”   陆景年拍下余知意完美的侧脸,“我更喜欢你拍的。”   沈向瑜又跑回来,“陆先生,能帮新娘新郎拍几张照片吗?他们都很喜欢你的风格。”   陆景年看了眼余知意,说:“当然可以。”   这组拍完新娘子直呼好绝,而后相机便由陆景年一直拿着。   晚上婚礼现场,新郎于磊特意抽了个空过来塞给余知意和陆景年各一个大红包,感谢他们的帮忙,新娘子也托伴娘单独送了红包给陆景年,拜托他多拍点照片,还说摄影师拍的照片太中规中矩,新娘子不是特别满意。   陆景年没接红包,答应会全程跟拍。   婚礼抛捧花的环节,余知意和陆景年站在婚礼台最边上,捧花飞到宾客手中,又被抛起来,不偏不倚落进余知意怀中,余知意不知所措的望着怀里的花,新娘子笑着喊:“你抢到就是你的,祝你幸福!”   十点多,新郎亲友们一起去唱歌,余知意打了声招呼先带陆景年回家了,婉拒了新郎安排人送的好意,也没打车,两人各扫了一辆单车往回骑。   余知意跨上单车,“穿西装骑单车还真不适合,肩部和裤子都勒的很紧。”   陆景年停下动作,“那我们打车回去吧。”   “还是骑车吧,今晚夜色很美。”   路过卖粥和润饼的小摊,余知意停下各买了两份,陆景年在婚宴上没怎么吃,全程被拉着拍照。   吃完洗漱完已经是十二点了,陆景年回卧室时正好余知意在摆弄那束手棒花,他把丝带剪开,去掉花托,将鲜花取出来,坏的花瓣和叶片去掉,然后放进花瓶。   “接了捧花,下一个要结婚的人是你了。”陆景年说。   余知意抬头,笑笑,“我结不结婚取决于你。”   “嗯。”   陆景年本想以后一定带他去国外注册结婚,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他还是不喜欢许诺,只是在心底默默发誓,有生之年一定要带他去国外结一次婚。   --------------------   新鲜桂花好像不适合泡茶,要干的才香 第47章 姬小菊   3号比较清闲,余知意整理出相机里的照片,留下自己和陆景年的,其余全数打包发给了于磊。   陆景年白天出去了一趟,余知意问他去干什么,他说去买菜,谁知一去去了两个小时,余知意站在门口台阶等着,“买个菜把东山岛都逛完了吧,你不要告诉我你是迷路了。”   “没有,路上风景不错,耽误了时间,我去做晚饭。”   “一起做。”   上楼陆景年先把购物袋拎进了房间,余知意心说这是有什么小秘密不能让我知道的,神神秘秘的样子怪可爱的。   十点收店,陆景年八点就上楼了,说是累了上去休息,余知意应了声,让他先睡。   等余知意上楼,陆景年不在卧室,叫了声,还是没人应,正准备下楼找,陆景年从顶楼下来了,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将手伸向余知意:“余知意,跟我上楼。”   踏上最后一层台阶,跟扑入鼻腔的香气同时映入眼帘的是被风吹起的帷幔,月白色的帷幔被挂在花架上,像蚊帐随风飘起,中间的花盆全被陆景年移开了,放在帷幔两旁自顾自的散发香气,姬小菊和球菊正值花季,不要钱似的开满盆,各色姬小菊像是组成了两排灿开的烟花迎接着余知意。   余知意跟着陆景年往前走,陆景年停在花从中从口袋掏出一对袖扣,“送你的。”   一枚星星一枚月亮,余知意把月亮那枚别在了陆景年袖口,“今天是什么日子?”   “很平常的日子。”   “你今天出门就是去买袖扣?”   “不是,袖口昨天就买好了,今天去取。”   余知意向看帷幔,“这些也是今天买的?”   “嗯,窗帘店买的。”   余知意撩开帷幔倒吸一口凉气,陆景年把客房那张闲置已久的床垫搬了上来,“你这是?”   “你不是说想看星星吗?你说过小时候就是这样趟在顶楼看着星星睡觉的,今晚陪着躺着看星星。”   余知意躺进去,陆景年躺在他身边,说:“本想买顶帐篷的,在市里转了一圈没找到,商店老板说要去海边商店买,时间太赶,我等不及,买了帷幔,下次再陪你去海边露营,今晚我们躺在帐篷里看星星。”   “好。”   仰望星空,今天的星空比往常看到的都要美,两人都没说话,一颗流星滑过,他们默契的同时转身双唇贴在一起。   陆景的西装搭在花架上,衬衫扣子被余知意解开,风撩起一帷幔的一角,姬小菊探头进来,又悄悄随风缩回脑袋,就连它都被帷幔中的一幕羞得避开眼。   明明四周通风,余知意还是觉得帷幔内温度逐渐升高,他轻喘着问:“你有准备东西吗?”   “没有。”陆景年原本并没打算在今天做什么,单纯只想邀他看星星,只是他比星星更好看,到这一步已然失控。   “卧室第二个柜子有。”   陆景年扣好裤子搭扣,“你想在这里还是回卧室?”   余知意浑身燥热,“星空很美,我还没看够。”   “我下楼一趟,你等我。”   陆景年从来没跑这么快过,余知意也是头一次体会到两分钟是如此漫长,一切都是水到渠成,没有扭怩没有顾虑,有得只有陆景年的小心翼翼,他对余知意说:“我这个人天生能忍,我不怕痛,你来吧。”   余知意帮他脱下西裤,将四周的帷幔打结绑在花架上,又去熄了顶楼的灯光,黑夜再加上帷幔的遮挡,况且四周还有一人高的花架,其他楼的邻居们只要不拿望远镜刻意偷窥,是看不清里面的。   再次躺了回去,他咬着陆景年耳朵,“我怕痛,但是我愿意。”   陆景年脑子里绽放出千万朵不同颜色的花,温柔的吻了下去……(……)   启明星挂天空时余知意带着浑身黏腻和酸痛沉睡过去,陆景年抱着他在他额头印下一个吻。   “我爱你。”   余知意不知道是听到还是没听到,呓语一声往他怀里靠了靠,再次发出均匀的呼息声。   等再次醒来已是躺在床上了,身上干干净净,空调开着,被子盖着,陆景年不在房间。   余知意醒了会儿神,想到昨晚最后的记忆是他抓乱了花儿,抓落了一片帷幔,脸一红,余知意伸手看,手上的花瓣没有了,被清洗过。   他下床,还是没控制住趔趄了一下,揉了把后腰,客厅餐桌上搁着粥,海鲜粥,旁边是两颗水煮蛋,桌上放着小纸条,写着:“我下楼看店了,你醒了记得吃,吃完再休息会儿,不用下来,交给我。”   楼下,郁梨倚在门口往里探身,“年哥,这都快十二点了,余哥怎么还没下来?”   陆景年摸了下鼻子,继续整理鲜花,“你年哥今天不太舒服,不下来了。”   “什么?不舒服?很严重吧?要不要去医院,你是不知道,余哥之前发烧快38度都还开门营业,这是得多严重不能下楼啊,我能上去看看吗?”   余知意刚好下楼,听得耳朵一红,又退回二楼楼梯,只听陆景年拦住郁梨,“不用,他在休息,没大事,我会照顾好他。”   “哦,那行吧,那个,我去给他买点吃的吧。”   “也不用,我去买菜,待会儿给他做,郁梨帮看下店吧。”   “行,那年哥你去吧。”   陆景年骑着电动车出发,郁梨望着他的背影跑到谭玮店前,“小尾巴小尾巴,你有没有觉得年哥怪怪的?”   谭玮没好气地说:“没有,我不喜欢盯着人看,感觉不出来。”   “吃火药了你?过来一点我跟湳諷你说,年哥今天一直都是笑着的,还哼小曲儿,一脸的……呃,怎么说,就是,春心荡漾的笑容,你懂吗?”   “不懂,少盯着人家看,你个姑娘家家的。”   郁梨不高兴了,“我就要看就要看,管你屁事,哦,我明白了,你就是嫉妒,嫉妒你没年哥帅,没人看你没人观察你。”   谭玮气得咬着牙戴上耳机,不再搭理郁梨。   余知意又返回楼上仔细照了照镜子,然后换了件领子比较高的衣服下楼,郁梨赶紧迎上去,“余哥,你不舒服还下来啊?你是哪里不舒服?后面街有个老中医很厉害,要不要去看看?”   余知意假装咳嗽几声,“没事,就是有点上火,喉咙发炎,多喝点水就好了。”   “确实,你嗓子都哑成这样了,那我去给你调杯蜂蜜茶吧。”   “不用……”   郁梨已经跑回自己店了。   半小时后陆景年回来了,还没进店就看见余知意在整理花材,赶紧迎上去接过剪刀,“你得好好休息,怎么跑下来了?”   “今天得补货了,再不补没货卖了,再说我也没事,休息够了。”   “没事也不用你,我来,你告诉我怎么做就行。”   郁梨端着蜂蜜水过来时正好看见两人在拉扯,“余哥年哥,你们在干嘛?”   陆景年手一松,拎着的袋子掉落,里面的肉和菜露出来,郁梨赶忙把蜂蜜水放下帮着捡,惊呼:“年哥,余哥说他上火,喉咙痛,你还买鸡和龙骨,还有人参片,是要来煲大补上火汤吗?”   余知意一脸尴尬,转头喝蜂蜜水,陆景年轻咳一声,“对,煲汤,我自己喝,你余哥吃青菜。”   “哦,要注意啊,最近要降温。”   谭玮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实在无语,喊了声郁梨,郁梨跑出去,“怎么了怎么了?”   谭玮把郁梨拉到一边,用力点了点她额头,“平时看你挺机灵,关键时候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电灯泡当得挺起劲。”   “你才没眼力劲儿呢,你说什么呢……”郁梨刹住声,又把谭玮往店里拉了一点,“我天,是真的吗?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我起初有怀疑过,又觉得不像,是真的啊?”   谭玮翻了个白眼,“你觉得呢?年哥总往这里跑是为什么?你总不会真的以为有人会三番五次跑这里看海吧?深圳没海吗?惠州没海吗?哪里不能看海,他来看的不是海,是人。”   郁梨一把抓住谭玮的手,“小尾巴,你真厉害!以后叫你玮哥了!”   前面谭玮还挺高兴,听到后面脸一黑甩开郁梨手把她推了出去。   --------------------   …………(……)懂自懂哈 第48章 倒挂金钟   余知意在楼下清点需要补货的花材,陆景年设计的软件很实用,直接先把常用花材录入进去,进货了多少,单价多少,售卖多少,损耗多少,营业额多少,益利或亏损多少一目了然,订货单也方便,输入数据后自动出清单,截图给花材商家就可以了。   陆景年在楼上煲汤,他还是觉得余知今天脸色不好,满脸疲惫,想着要给他补补。   忙了一个半小时,陆景年下楼唤余知意上楼吃饭,余知意说:“你先吃,你吃完再换我,今天生意不错,离不了人。”   “你先去吃,不着急,慢慢吃,我现在不饿,你吃完在上面睡会儿,晚点再来换我。”   郁梨在旁边偷偷看着,嘴角快咧到天上了,得不到的两个帅哥在一起了,郁梨满脑子都在冒各种颜色小泡泡,不知道李老板知道会不会伤心,反正郁梨是很开心!   陆景年送走一位买花的顾客,门口又走进两个身影。   “欢迎光临。”   进来的两人站在门口,一个看起来十七八的男孩盯着手机看看,又抬头看看陆景年,旁边站着的男人戴着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穿着蓝色条纹衬衫,年纪看上去跟陆景年相当。   男孩试探性喊了句:“陆哥?”   陆景年目光停在男孩脸上,反应过来,“张嘉阳?”   张嘉阳脸上露出笑容,“对,是我,这位是我的老师,何宁铄,我们一起过来找余老师,余老师不在吗?”   何宁铄的目光审视着陆景年,陆景年向他点点头,“他在楼上,待会儿会下楼,你们坐。”   陆景年倒水时感觉着何宁铄那道目光一直跟着他,令他很不舒服,说不出来的别扭。   他没上楼叫余知意,他知道余知意会很快下来,余知意怕他饿肚子,花了十分钟吃完饭跑下楼,一下楼被张嘉阳抱住,“余老师,真的是你!终于找到你了!”   余知意怔住,喉咙哽住,好半晌才抬手拍拍少年后背,“张嘉阳,你又长高了。”   “都这么久没见了,我不光长高了,还壮了,就是成绩没你在的时候好了,余老师你怎么都不跟我们联系了,我们都很想你。”   余知意不知道该怎么跟他的学生解释,不是他不想联系,他对不起一个学生,看到其他学生会想起那位永远闭上眼的小女生,他不敢,也不愿去面对,在他心里那个小姑娘只不过是换了个学校换了个环境,她仍然带着梦想活在人间,为了明天而努力着。   “我太忙了,对不起,忙到没时间联系你们。”   “没关系的余老师,我们都知道你忙。”   一直站着的何宁铄看着余知意,喊了声:“知意,好久不见。”   余知意松开张嘉阳,礼貌的向何宁铄点头,“何老师,你好,好久不见。”   何宁铄眼里闪过一丝难堪,涩声道:“是啊,你变化很大。”   “你们还没吃饭吧,请你们吃饭。”余知意说完又问陆景年,“年哥,一起去吧。”   陆景年说:“不了,我看店,你们去吃,打车去吧。”   他们应该有话要说,陆景年不适合跟着一起去。   “好,那你记得上楼吃。”   陆景年看着他出门,又拿出手机发了条信息提醒他不要吃辛辣食物,余知意回了个“好”字。   三人同行,张嘉阳背着包一个劲儿诉苦,说现在学业重,又说后面换的老师过度严厉,一点喘息的时间都不给他们,不像余知意在的时候,时不时让他们放松一回。   余知意默默听着,听完问道:“嘉阳,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陆哥没跟你说吗?”   张嘉阳把那次无意看到余知意转发余香花店公众号信息,并在下面留言被陆景年看到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余知意这才反应过来那条朋友圈转发的急,可能忘记分组,公开所有人可见了。   “我求陆哥把你的地址告诉我的,余老师,你还记得我们当初的约定吗?拍毕业照的时候你一定要在,不管你在哪里都要在,我们明年拍毕业照的时候,你能回去吗?”   余知意不忍心拒绝,说好。   张嘉阳又问何宁铄,“何老师,你不是说找到余老师有很重要的话要跟他说吗?是不是我在你们不好说?那我先去买瓶水,你俩说吧。”   何宁铄看着张嘉阳跑到对面小卖部,站在路边对着余知意,他不知道该不该说,说了好像也没意义,不说这趟来的又没意义,踌躇少时,他说:“知意,我向你道歉,从前是我懦弱胆怯,我想告诉你,我喜欢你,特别是你走后,我经常吃不下睡不好,脑海里总是你的笑容,我喜欢你。”   余知意脸上没什么表情,“谢谢,我听到了。”   “你当初是不是也……”   余知意打断他,“你说当初?当初我只当你是最好的朋友,没其他想法,如果令你误会了,那我道歉。”   何宁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看着余知意走到对面小卖部。   到了餐厅,张嘉阳放下包去了洗手间,何宁铄望着余知意,问了余知意最不喜欢听到的问题:“这两年你过的好吗?”   余知意反问他:“你呢,过的好吗?良心可安?”   何宁铄脸色一变,“知意,别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我并不觉得我有做错什么,道德上法律上我都没做错什么,那件事谁都不想,只是个意外,没人愿意看到那种结果,饶琳的事我们每个人都很痛心,包括校长的主任,你不要太执着对于错了。”   余知意烫水洗碗筷,被陆景年影响了,现在每次在外面吃饭都要烫下碗才安心,他笑了笑,“何老师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你不用挖苦我,我听得出来,你对我有怨气,怪我当年没跟你站在同一战线,可是知意,你要想想,我父母供我上大学不容易,好不容易当上老师圆了父母梦想,我不能让他们失望。”   “你有你的道理,但恕我不能认同。”   何宁铄静了几秒没说话,掏出一盒薄荷糖递给余知意,“对不起,我刚语气不好,你最喜欢的薄荷糖,学校附近的小卖部还有在卖,帮你带了几盒。”   “不用,谢谢。”   “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这种糖,每次我买的你都要抢着吃。”   “你也说了是以前,以前要上课,嗓子干,现在不用,况且我男朋友不喜欢我吃别人给的糖,他会吃醋。”   何宁铄手抖了下,杯子里的水洒了出来,“你、你有男朋友了,是刚刚店里看到的吗?”   “对。”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你果然……”   “果然什么,果然喜欢男人?何老师现在才看出来?”   何宁铄脸色很难看,“我一直感觉你喜欢男人,又不敢确认。”   “不是不敢,是你怕学校一旦发现你跟个同性恋走的太近会毁了你前途,所以你假装不知道,半真半假的跟我玩暧昧,一直没看清的人是我,不过我还是很感谢你,感谢你当初没有向我确认,让我第一段拥有的感情就是现在跟陆先生的感情。”   张嘉阳上完洗手间回来了,“余老师,你还会回学校继续当老师吗?”   余知意沉默了,没回答,他当初是自己辞职的,手续都的正规流程,想继续回讲台的话并不难。   “我没想过这个问题。”余知意说。   张嘉阳掏出手机调出同学们照片一张一张滑过展示给余知意看,最后一张合影,他教过的学生站在黑板前,黑板上写着“余老师,我们想你啦!”。   余知意没忍住红了眼眶。   吃完饭余知意带他们去酒店,张嘉阳还在说个不停,“余老师,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我在网上查了这里景点很漂亮,晚上我想去玩。”   “好啊,晚上我带你去。”   将他们安顿在酒店,余知意心急火燎的往回赶,家里那位还不知道醋成什么样。   路过常绿花舍,看见老板在门口摆弄着一盆鲜花,余知意买下那盆花,他喜欢它的花语:我用热烈的心爱着你。   回到余香,从前都是自己在台阶处等他,今天换了个人等,惹得余知意心头一阵暖。   陆景年在台阶走了无数次,吃个饭去了这么久,也不知道聊得怎样,那个何老师,他会对余知意说什么?   下一秒陆景年收回乱七八糟的思绪,望着他的爱人抱着一盆花向他走来。   “等我很久了?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没有,只是出来扔垃圾,”陆景年笑着问,“这是什么花,像一个个倒挂着的古钟。”   “你都猜出它的名字了,就叫倒挂金钟,看起来有些像中国古时候的花灯,花语又有着吉祥、安宁的意思。”   陆景年接过花跟余知意一起回店,捧着花盆欣赏,得气很淡,更多的反而是土壤的味道,花在他眼里是浅浅的灰色,余知意为他描述,“是粉色,淡淡的粉。”   陆景年脑海里出现一盆花,用他能想象出的颜色去描绘花朵的颜色,花朵儿下垂,就像是一盏盏垂挂的彩色金钟,美得令人心醉。   “不是出去叙旧?怎么还带盆花回来。”   余知意说:“带回来哄你。”   陆景年失笑,“我不用你哄。”   “可是我想哄你,想讨你欢心。”余知意说的一本正经。   “今天吃的什么菜?”   余知意老实回答:“就我们去吃过的那家老字号大排档。”   “厨师是不是姓糖?”   “嗯?姓唐?不知道啊,谁知道厨师姓什么。”   陆景年放好花,说:“应该是姓糖,做的菜甜。”   余知意后知后觉。这是变相夸他嘴甜呢。   --------------------   不出意外的话下周完结… 第49章 山棉花   晚餐没煮,何宁铄说要请吃饭,因着张嘉阳还在的关系,余知意不好拒绝,只能答应一起吃饭,到时自己买单就行了,不让何宁铄请。   “年哥,一起去吗?”   陆景年听着闽南语歌儿,“我去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   “那位何老师,就是你曾说过的有好感的老师。”   余知意低笑出声,“这种陈年飞醋也吃?八字没一撇的事,那时雾里看花的,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异类,好不容易找着个同类自然有着不同于旁人的亲切感,事后想想,并没喜欢的因素在里面,我承认没看清他为人之前确实有那么一点点好感,但那不是喜欢。”   陆景年“嗯”了声。   余知意凑到他跟前拿着一根狗尾草撩他鼻子,“哥,年哥,你吃醋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陆景年没绷住,跟着笑出声,“你认真解释的样子也很可爱。”   “那你去还是不去,刚好借这个机会把你正式介绍给我的学生,希望不要吓到他。”   “还是不要,介绍给何老师就成,学生就不用了。”   “行,听你的。”   晚餐订的船上餐厅,顾名思义餐厅设在一艘轮船上,每餐只接待八桌客人,谭玮帮忙订的位。   陆景年一上甲板就有点晕,船浮在海上,锚固定着,有风浪,船在轻轻摇晃,适应了好一阵,那种眩晕感才逐渐消失。   等了十多分钟何宁铄才带着张嘉阳过来,原本余知意是要去接他们的,何宁铄说不用,自己打车过来。   四人入座,张嘉阳自来熟,一个劲儿缠着陆景年聊,“陆哥陆哥,你跟我们余老师是怎么认识的呀?”   陆景年玩笑道:“走在街上被他捡回去的。”   “啊,是吗?那你以前一定过的很不容易,我们余老师经常做这种事的,以前学校后门有小猫小狗什么的,他都会捡回去。”   陆景年扭头看向余知意,“是吗,余老师,那些被你捡的小猫小狗呢?”   “当然是老师自己养在宿舍啊,不过后来又被其他同学放假的时候带回家了,我也求着老师领养了一只,我家我是独生子,我住宿后我妈妈一个人很孤单,自从我把小狗带回家,我妈再也不惦记我了。”   “那我得多谢余老师没让人领养我。”   余知意拍了下他手,“谁敢领养你,你太不好养了。”   一旁边的何宁铄只顾低头喝茶。   还没上菜,张嘉阳说想去甲板拍照,余知意站起身,“我陪你去。”   “不用了,我不是小孩子了余老师,我自己去就成了。”   “那你小心点,注意安全,别太靠近栏杆。”   “知道了。”   少了张嘉阳气氛冷下来,余知意给何宁铄添了杯茶,“何老师,正式介绍下,陆景年,我男朋友。”   陆景年向何宁铄伸手,“何老师。”   何宁铄顿了几秒才与陆景年握了下手,“陆先生。”   甲板上传来吵闹声,陆景年坐在外边,起身去找张嘉阳,何宁铄趁着这个空档问余知意:“如果,当年我向你表白,你会接受我吗?”   余知意说:“没有如果,我只能告诉你,有些人注定不会在一起,就像有些人虽然隔着千万里总会相遇,一定要说如果,如果你的表白在饶琳的事后,我会拒绝,如果你的表白在饶琳的事之前,饶琳出事后你没站出来,我们一样会分开。”   何宁铄苦笑,“我懂了。”   一顿饭除了何宁铄,其他三人都吃得很开心。   吃完饭陪他们去南门湾看海,张嘉阳跑在最前边,时不时回头催促,“你们快点呀。”   余知意跟陆景年并排一起慢慢走着,张嘉阳回了几次头,最后一次终于忍不住了,小跑回来,挠了挠头,深吸了口气问:“那个,余老师,你跟年哥是不是住一起啊?”   “是的。”   “那个,你俩睡一个屋?”   余知意笑着回他:“对。”   张嘉阳表情越来越夸张,“一张床?”   这次余知意没回他,拍了下他脑袋,“问这么多干什么,不是要看海吗?前面就是了。”   “就是好奇,觉得你俩跟我爸妈挺像的,我有时回家我们一家人去散步,我爸妈就像你们这样慢慢走着,我就像是个多余的。”   何宁铄拉走了张嘉阳,“张嘉阳,过来帮我拍张照片。”   看完海余知意又带他们去吃了当地小吃,玩到凌晨一点才回家。   回家的路上他们走从前买菜经过的小巷子,小巷每家大门头亮着一盏小灯,照着青石板路发着幽幽的光,一个拐角处,一株小花在墙角迎着夜风晒着月光,气质说不出的脱俗,花朵轻轻摇曳,陆景年先发现,拉着余知意蹲过去看,“我记得小时候见过这种花。”   余知意说:“我也见过,很多地方有吧,野棉花,也叫秋牡丹,山棉花,我们小时候应该叫打破碗花,老一辈说摘了这花回家会打破碗。”   打碗碗花一眼看上去形似牡丹和银莲的结合体,花和叶都有淡淡的绒毛,摸上去质感奇特,花瓣是淡淡的粉色,枝条又细又长,让人一看挪不开眼。   “我小时候采过,送给我母亲,她喜欢花。”   “你是不是还在找她?”   陆景年抚摸了下花朵,“没有刻意去找,只是偶尔有留意,她是知道我家地址的,我家邻居亲戚都在老家,老家房子也在,家里堂屋留了信和联系方式,她想找我们比我们找她容易得多,这么多年不联系,她应该也有她的生活了,或许我再找她,对她来说是一种困扰,我不该打扰她的幸福。”   余知意没说话,握了下他的手,“有缘总会相见的。”   “嗯。”   “回家吧。”   “好。”   陆景年起身时吻了吻他,而后牵着他的手往回走。   夜晚他们可以肆无忌惮的牵手,接吻,有花为他们舞蹈,风为他们吟唱,他们只要拉紧身边人就好。   隔天一早,余知意将张嘉阳和何宁铄送到车站,张嘉阳红着眼重复着,让余知意不要忘记陪他们拍毕业照的约定,余知意挥着手点头,“答应你就一定不会缺席,再见。”   离假期结束只剩两天了,陆景年醒来家里只剩他一人,楼上楼下都不见余知意踪影,打他电话提示无人接听,陆景年坐到一楼等他。   中午,余知意回来了,陆景年迎上去,“累不累?”   “你不问我去哪了?”   “你做事有分寸,肯定是重要的事,我只关心你累不累。”   余知意喝了一大杯水,“不累,晚上带你去个好地方。”   陆景年静静期待着,没问去哪里,反正跟着余知意去哪都好。   好不容易盼到天黑,九点提前收店了,余知意租了辆车,带上两人要换洗的衣服出发了。   “我一直以为你没驾驶证。”   “我大学就考了,在老家的时候有辆车,不过后来车卖了,到了这边,电动车比汽车更方便,之前一直没考虑买车。”   “以前没考虑,那意思是现在有考虑了?”   余知意打开音乐,里面全是老歌,随便选了一首,正好是《甜蜜蜜》,“以后啊,要考虑你啊,如果有车,你每次来我能去接你,也能送你,能节省很多时间。”   “对不起。”   余知意不知道他是为什么道歉,是因为总是要广州铜陵两边跑还是因为他不能学开车,但都没关系,“我们之间永远不用说这三个字,换一个说法。”   “那,辛苦了。”   “不辛苦,我愿意。”   上了环道路陆景年才反应过来,“我们是要去许叔那们家作客?”   余知意卖着关子,“到了你就知道了。”   车沿着环道路将路灯折射在路面上,晚上的海看上去只有一片墨色,不如白天的温柔,反而有种未知的神秘感,两旁的三角梅还在开着,在路面投下花的影子,车开不到小院前,余知意将车停在路边,拎着包下车,“下车。”   许叔家没亮灯,倒是隔壁小院门口亮着一盏灯,陆景年说:“许叔他们这么早休息吗?”   余知意笑而不答,拉着陆景年手继续前行。   直到停在许叔家隔壁小院前,余知意放开他的手,把钥匙交给他,“欢迎回家,陆先生。”   小院门口木板上写着“余香小筑”,字迹还未干透,一看就是余知意的字迹,陆景年推开门,果香花香扑满怀,小院两边开满花毛茛,红的黄的白的,上一次来没开花还以为是杂草,旁边的龙眼树被成熟的龙眼压弯了腰,院儿里有口井,井的左边是葡萄架,成熟的葡萄一串串垂下,有些掉落在架子下的竹床上,穿过院子,余知意等陆景年踏进屋后开了灯,屋里一尘不染,桌上放着一瓶新鲜花毛茛,旁边的果盘堆满水果。   “喜欢吗?”余知意问。   “喜欢,什么时候买下来的?”   “中秋节过后,抱歉没跟你商量,想给你一个惊喜,就容许我任性一回吧。”   余知意告诉陆景年,原本计划着10月1号前整理好,带着陆景年过来这边住的,只是一直等不到装修队,太久没人住,好多地方需要维修,最重要的是,他订制了一款双人床,前天才送到货,许叔帮着找人来打扫了一整天,余知意还是不放心,今天上午过来又整理了一遍。   床上用品都是新的,枕头是一对,拖鞋是两双,浴室的洗具全是成双成对。   陆景年将余知意压在门边,“谢谢。”   余知意凑上去亲了下他,“就当……聘礼吧。”   “那我是不是得从现在开始攒嫁妆了?”   “不用,你就是最好的嫁妆。”   “你哪有这么多钱?”   余知意笑道:“这小院用不了多少钱,我之前也有理财,那部分钱没给我爸妈,这次刚好用上了,再说了,不是还有你么,我不担心买了房子没钱吃饭。”   买了房子就算有个家了,不再是飘浮的过客了,哪怕只是偶尔过来住住,那也是他的心之所向,神之所往。   陆景年满脸温柔,“嫁妆你不要,那我是不是应该把工资卡交给你?”   “诶,那倒不用,你过来的时候买买菜买买花就行了,卡不要交给我,我会有负担的,我们之间不用算这么仔细。”   从一开始就是这样,当初还不算熟,余知意买一次菜,陆景年肯定要还回来一次,他买的会比陆景年更多,后来自然相处成陆景年每次过来都会买菜买花,没人提钱不钱的事,就像一家人,这种相处方式很简单也很轻松,余知意很喜欢,他喜欢陆景年也喜欢。   两人又吻到一起,余知意推开他,“带你去摘葡萄,小院子的乐趣就是种花摘果。”   走到院子里陆景年望向隔壁,“许叔他们没在?”   “他们出门旅游了,听许叔说他们每年会出门两次,明天提醒我帮他院子里的花浇水。”   他们每种水果摘了几串,在小院的井边洗净后又回到葡萄架下,葡萄藤顺着架子爬到地面,直接躺在竹床上抬手就能抓到果子,余知意躺到竹床上,“嘎吱”声随即响起,他拍拍身旁空位,“年哥,这里看星星,星星特别亮,要不要试试?”   陆景年跟着躺过去,又一阵竹制品特有的“嘎吱”响起,凉风习习,偶尔几声虫鸣声响起,余知意拿了颗葡萄塞进嘴里,确认不酸后喂了另一颗给陆景年,“甜吗?”   “嗯。”   “再吃一颗。”   又吃了一颗,陆景年说:“我后天要回广州了,你一个人的话不要过来住,要想来等我在的时候陪你来。”   “好,你不在,我一家人赏花赏景也没什么意思。”   “羡慕许叔他们吗?”   余知意朝隔壁院子望了一眼,“挺羡慕的,老来相伴,有花有井。”   “我们以后也会的。”   没人再说话,他们很自然的又吻在了一起,在一起的每一分钟都不能浪费,山里的夜越来越静,余知意的钮扣被全部解开时推开陆景年问:“要进房间吗?”   “待会儿。”   这句“待会儿”实施是在一小时后,竹床发出令人听了脸红心跳的嘎吱声,且越来越快越来越响,衣服裤子全被扔在一旁葡萄藤上,花毛茛齐齐歪着脑袋随着声音左右晃动,余知意抓落了一地葡萄,一手葡萄汁沾在陆景年后背……   最后余知意只记得自己衣服都没穿晃悠着回卧室,身上黏的难受,不知道是葡萄汁还是其他汁,陆景年套了件裤子去井边打水,这边暂时没装热水器,只能在厨房烧水,等他烧好水进卧室余知意已经靠在床头睡着了。   余知意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身上被理清过,陆景年帮他穿了睡衣。   走到院子,陆景年正在井边打水洗衣服,余知意过去帮忙,“我来洗吧。”   “你醒了,饿不饿?我看厨房有面,待会儿给你煮面。”   “不饿。”   他俩一个洗清一个晾晒,去葡萄架旁晾衣服时余知意看见被水冲洗过的竹床,和竹床下散落的葡萄,极速移开眼,太不节制了,不该是他们这个年纪能做出来的事。   跟陆景年在一起总是会忽略他已经三十岁这个实事。 第50章 花毛茛   吃面的时候余知意惊呼一声:“忘记帮许叔家的花浇水了!”   “放心,我浇过了。”   “我都差点忘记了,真是……幸亏你记得。”   “没关系,你记不住的事我会帮你记。”   吃过午餐后回花店,刚到店门口,被郁梨拦住,谭玮则是站在一旁淡定的玩手机,郁梨叉着腰,“坦白从宽,两位大哥昨晚去哪了?”   余知意把带回来的葡萄递给她,“你们不是早知道了?”   “我不知道呀,我什么都不知道,余哥,你们昨晚就去摘葡萄啊?”   陆景年低笑出声,当着郁梨和谭玮面拉起余知意的手,说:“介绍下,余知意,你年哥对象。”   余知意跟着笑,“介绍下,陆景年,你余哥男朋友。”   郁梨“哼”了声,“记得发喜糖请吃饭,这叫什么来着,谭玮,是不是叫地下情曝光?”   谭玮白了她一眼,“叫两情相悦有情人终成眷属。”   余知意笑了笑,“改天约个时间一起吃饭。”   下午,于磊带着方妍芝来了。   沈向瑜和方停归在他们婚礼的第二天返程了,于磊送来了喜糖和烟,“上次照顾不周,这次是专程来谢谢你们的。”   方妍芝把上次陆景年没收的红包又带来了,“陆先生你就收下吧,没多少,就图个吉利,你拍的照片太多人喜欢了,我发朋友圈,我朋友们都在问我哪里拍的,还问能不能约你拍照,于磊那个同学,就婚礼当天的摄影师,他说你是自成一派,模仿不来,是有什么技巧吗?”   “过奖了,凭感觉拍的,没什么技巧。”   “我闺蜜年底结婚,她让我帮问问,能不能约你跟拍,价钱好商量,主要是我们本地的摄影师永远是那一种风格,几乎每家婚礼都是同色调,同姿势,同背影,除了人长得不一样,衣服不一样,其他真的没差。”   陆景年看向余知意,似乎没料到事情会是这个走向,“暂时不确定,不知道那时忙不忙。”   方妍芝说:“那到时提前半个月跟你预约可以吗?哦,对了,还有我另一个朋友,她明天想去海边拍照片,能约明天的跟拍吗?就两小时。”   “我考虑下,晚点答复你。”   于磊半开玩笑地说:“我那哥们想从现在的婚庆公司出来单干,那天还问我能不能帮问问陆哥有没有想合伙开工作室的意思,我跟他说如果陆哥愿意,那我也入一股,我们一起搞个工作室,走高冷路线。”   这话余知意听了笑笑就过了,陆景年倒是记了下来。   送走他们,陆景年转头征求余知意意见:“你觉得我该去吗?”   “你自己决定,想去就去,不想去就拒了,没什么的。”   最终还是决定下午去跟拍,陆景年迟早会来这边,手上的项目快完成了,这次回去后就会递交调动申请,他也清楚,顺利调过来的话,薪资福利都会下降,不顺利的话,可能辞职学做生意,之前一直想的是在余知意附近开一家手工艺口店或盘一栋楼来做民宿,于磊这么一说指了另一条路,先用摄影这条路试试水,技术不行的话可以外出培训,可以买教程学习,只要有用,什么都可以尝试。   一直异地太辛苦,他舍不得余知意受相思苦,总有一个人要迁就另一个人,他本就喜欢余知意的生活方式,不希望余知意为他做任何改变,只想尽快过来陪余知意,即便工作能调动过来,多一份兼职也好。   下午成片那姑娘很满意,按当地行价付了钱,陆景年回去后把那笔钱交给了余知意。   “给我做什么?”   “家庭基金,买花,养花,你想用在哪里就哪里。”   余知意总是能被他的任何一个举动撩得丢盔弃甲。   晚上,余知意、谭玮、郁梨在店里斗地主,赌资是辣条,小方块包装的,一块辣条当一块钱,陆景年发的,每人先发20小包。   第一局郁梨地主,余知意保守派,大牌喜欢留到最后,谭玮相反,郁梨刚出了个3,余知意在郁梨下手,出了个5,谭玮直接下2,下完2又出了个3,让郁梨过了个4,这一湳諷通操作把郁梨惊呆了,直呼谭玮哪里是农民啊,简直是地主婆,上赶着送钱。   谭玮黑沉着脸,也不搭腔,猛往下压狠牌,余知意眼看要控制不住了,在谭玮三带一时把压了上去,郁梨要不起,余知意尽量先走小牌,好不容易走到只剩五张牌了,又被郁梨压了过去,谭玮脸都气红了,郁梨下了一张单牌,余知意还没来得及下牌,谭玮扔了一张A下来接了过去。   余知意猜郁梨还有一对王,选择选忍一步,他手上的单牌压不了郁梨的,直接炸了单牌走不了,谭玮用手上最大的一张牌压了郁梨的,压完又是老套路,下了一对小五,正好打到郁梨手上,她一对接过,最后王炸,郁梨得意得冲谭玮伸手,“给钱吧!就你这打法,多少钱都不够输,哈哈!”   谭玮也不知道怎么了,或许是本来心情不好,站起来把面前的所有辣条往桌上身上一扔,扭头就走。   等谭玮离开,郁梨一脸懵的问余知意:“余哥,我做错什么了吗?他这是吃了火药啊,一天到晚的顶着一张欠他几百万的脸。”   --------------------   完结倒计时啦   不过明天要请假了,要准备月底开会的材料和PPT,要加班,抱歉哈 第51章 月光石   余知意与陆景年相互对视一眼,陆景年摊手,“我不知道,别看我。”   余知意叹了口气,语重心长,“你没发现谭玮这种一点就爆的状态已经好几天了吗?本想着斗斗地主解解压,你倒好,反而放把火。”   郁梨挠挠后脑勺,“我也没惹他呀。”   正说着,郁梨门口来了位客人,开着一辆黑色奥迪,全身名牌,走到花店门口单手叩了叩玻璃门,叫了声:“郁小姐,刚好路过,想帮公司的员工们打包奶茶,现在有空做吗?”   郁梨把手里的辣条一扔,屁股离开凳子,“有空,来了,马上!”   余知意向陆景年耸耸肩,“年哥,如果当初你也跟郁梨这榆木疙瘩似的,我们怕是只能梦里相见了。”   郁梨冲名牌哥笑笑,“你又来了,你们公司的人真捧场,帮我谢谢他们呀,哦,不对不对,是要谢谢你,每次都来我这里买,今天要什么口味的?”   余知意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跑去谭玮店门口敲了敲台面,“别玩手机了,给我来杯柠檬汁吧,不加糖,越酸越好。”   谭玮对着余知意发不出脾气,无奈道:“哥,你就别来揶揄我了。”   “不然呢,今天是奥迪,下次就是花车了,你想当娘家人还是当婆家人?”   “怎么说?”   陆景年从前最不喜欢凑热闹,这会儿也跟着过来,“你余哥意思是,想当婆家人就得努力当她先生,当娘家人就闭上眼什么都不要看,等着随份子钱。”   “不错,你年哥觉悟高,你可得跟你年哥学习。”   谭玮嘴角抽了抽,“你俩这套不是一般人能学会的,我要是跟年哥这样,她还以为我想跟她借钱呢,算了吧。”   “你就没想过直接跟她说清楚?”余知意问。   谭玮摇头,“直接说她不光以为我要借钱,还以为我疯了。”   “要不,你这样?”   余知意凑过去,帮着谭玮出了通主意。   “行,我准备准备,就按余哥的方法做。”   再怎么不舍,假期也还是会过去。   最后一晚还是在苏峰山小院过的,一大早余知意开车送陆景年,电台正好放着一首《送情郎》的老歌,陆景年打趣:“该不会是余老板点的歌吧?”   “不,余老板点的话,会点一首《路边的野花不要采》。”   “那不如余老板现场来一首。”   余知意笑出声,“好,我唱,我在这儿等着你回来,等着你回来,看那桃花开……”   “唱串了。”   “没串,只有这首是我想唱给你听的。”   “听懂了,记住了,下周如果不忙的话,我会回来。”   “不用,我就是想跟你说,不用总是这么两边跑,太辛苦,我们早过了爱情动荡的年纪,你不在我身边我也会照顾好自己,我们的花我会照看好,我们守的是细水长流,年年岁岁。”   陆景年抓住他的手,“好。”   陆景年负责的项目终于顺利完成,庆功宴后,陆景年向领导提交了调动申请。领导晾了他三天,叫他进办公室时直接问他对现在的职位有什么意见,单位二把手即将离任,陆景年是最适合的晋升人选,学历高,资历足,在职期间从来没犯过一个错误,眼看青云路就在面前,好端端的要调去那种苦寒地,领导实属不理解。   “我也问了,明确跟你说,你调动是可以,调过去就别想再调回来,那边办事处,就三人,其中还有一个是保安,去到那边想要晋升比登天还难,你还年轻,要想清楚。”   “多谢领导这些年的照顾,我决定好了,不后悔。”   “既然你决定好了,那约个时间大伙一起吃个饭吧,祝你前程似锦。”   陆景年上前与老领导握了握手,“谢谢。”   几天后调动申请审批下来了,正式调任时间为下一年的1月4日,元旦假期后,这两个月时间用来交接和带新人,陆景年暂时没把这个消息告诉余知意。   晚上视频时余知意连打好几个喷嚏,“别紧张,我没感冒,就是突然变天了,鼻子有点不舒服。”   “我不紧张,我不在你身边,你应该要比我更紧张你自己的身体。”   余知意带着鼻音说:“这倒是真的,我怕我生病你扔掉工作过来,万一过不来你会自责,我这么大个人了,平时有个头痛脑热也是正常,不是什么大事,你不用刻意放心上,不用担心。”   “这几天降温了,这天气,降温像是冰箱骤降七八度,我看天气预报广州也降温了。”   “嗯,我今天穿了长袖。”   “那就好,我以为你不怕冷呢。”   余知意想是想到什么,蹭蹭跑下楼,打开一楼灯,从保鲜柜子取出一捧花放到镜头前,“年哥,看,新进的品种,月光石玫瑰,香味淡雅,听说花期很长,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你下次来,我想让你看看。”   陆景年在屏幕里只看到一束白色的大头玫瑰,花瓣重重叠叠,花芯颜色深一点,陆景年看不出是粉色还是灰色。   余知意指着花说给他听:“这是基地新品种,花杆长花头大,花瓣在强光下呈冷白色,在柔花下是奶白色,花瓣的边缘是浅绿色,花芯是微微的粉色。”   好像每晚聊天的内容都是这样,平平淡淡,说的都是日常闲话,聊到十一点陆景年就会假装打哈欠摧余知意去睡觉,他再处理工作或做其他事。   躺在床上的两人继续聊,余知意告诉他:“我给谭玮出的主意失败了,写情书这种事大概已经过时了,郁梨看完只会哈哈笑。”   说起那天的事余知意也跟着笑,谭玮绞尽脑汁憋了三天憋出一封文艺十足的情书,没敢署名,大中午的往郁梨手上一塞,就一句话:“忙吗?给你。”   郁梨接过,展开看,开始还是自己默默看,看到中间皱眉开始念:“你就像花瓣上的露珠,晶莹剔透,亮得我心打颤……”   念到后面狂笑,“这什么鬼啊,这是小学比赛的作文吗?笑得我肚子疼!”   谭玮满脸黑线将情书夺了回去,留下笑得不能自已的郁梨和扶额叹气的余知意。   陆景年看着视频里的余知意,笑道:“你这军师不行,说起来你还没给我写过情书,你自己都没有实践过就给谭玮出主意,该说你怎么好。”   “我怎么没给你写,我写了。”   “嗯,写了,在每一朵花里,每一天的‘记得吃饭’,‘多喝水’,‘下班小心’,都是情书。”   余知意骄傲了,“哎,陆先生最近报了口才练习班?”   “不,”陆景年谦虚地说,“是余老师教的好。”   “接着说,谭玮今天又出奇招了,找了他一个远房表妹充当女朋友,表妹这几天每天都来,不是送饭就是送汤,到点接谭玮下班,我看郁梨这两天越来越安静了,一声不吭,也不过去开玩笑了,八成有戏。”   “那就交给他们自己吧。”   眼看时间不早了,陆景年摧余知意早点休息,互到晚安后两人各自带着对方的思念入眠。   --------------------   下章完结,最近好忙,同事休了产假,工作匀给我了,又是月底,她的工作都是数据统计的,全都是月底要的,宝宝心里苦(没有怪同事的意思,就瞎抱怨下工作量突然大了忙不过来?) 第52章 完结   从国庆假期回来后,一直到十月底,陆景年都没再去过铜陵,抽不出时间,好不容易有一周有空了,大哥陆锦华托他照看小侄子两天,大嫂要去上海参加一个招商活动,大哥陪着去,不方便带小孩,陆景年只好应下,本想带着小孩一道去铜陵,又怕嫂子不高兴,只得作罢。   说起大嫂,陆景年很是佩服,自她和陆锦华离婚后报了个电商学习班,现在网店生意做的比实体还要好,而且不管陆锦华怎么示好,她都是冷冷淡淡的态度,除了让陆锦华探望儿子,其他一点机会都不给。   陆景年翻着日历,11 月 3 号周五,“月初去陪你,3 号晚上去。”   “你最近不是很忙吗? 忙就不用过来了,天天视频也一样。”   “是一样吗?”   余知意只笑不言,过了一会儿说,“那你来吧。”   这次过去陆景年带了超大一个行李箱,箱子里全是他偶尔在街边看到的小花盆、花瓶等小物,每次看到都会想余知意会喜欢,一想到余知意就会买下来,越买越多,不知不觉存了一箱。   到铜陵时天空飘起了小雨,一出高铁站一阵凉意直袭心底,又想起第一次来铜陵时的情形,天热到看什么都模糊,转眼已到冬天。   照例是余知意来接的,依旧没有热烈的拥抱,有的是余知意提前炖好的银耳汤,放在保温杯里,还有在半路打包的章鱼小丸子。   他撑伞拎着纸袋带着平和的浅笑一步一步向陆景年走来,“年哥!”   陆景年接过他的伞把他往怀里一揽,“只穿一件,不冷吗?”   “不冷,刚刚好。”   他们坐在高铁站广场的一处檐下等车,这个点公交车已停运了,的士不好等,只能网约车,陆景年喝着银耳汤,“下次不用带了,回去再吃。”   “你六点下班,下班赶去高铁站,再赶车过来,肯定没吃晚饭,高铁上的餐食你又吃不惯,你不心疼你的胃我还心疼。”   “余知意。”   “嗯?”   “没什么,就是想叫你。” 想告诉你,何其有幸遇到你。   “嗯。”   刚下车,吃不了多少,陆景年吃一半,令一半余知意帮着吃了,吃完收拾好垃圾车还没来,雨却越来越大了,车站的人越来越少,抬头,雨丝在路灯下斜斜飘下,余知意伸手感受着雨丝,说道:“檐下共听雨,一世静悠然。”   陆景年拉起他的手,“闲时听花落,此生偕白首。”   到家后陆景年去洗澡,余知意帮他整理行李箱,来不及等他洗好澡,余知意冲进浴室,拿着花瓶,“你带了一整箱,全是我喜欢的,就没有一样是你自己的,你连衣服都没带一件。”   “上次不是放了衣服在这里吗?”   “那是夏装。”   “我穿你的。”   余知意站在洗手台前往花瓶里装水,“还好我前几天帮你买了两件长袖。”   陆景年拉过他同他接了个带着温热的吻。   余知意推开他,“洗你的澡,我去楼下拿束花。”   等陆景年洗好澡出来,余知意的花也拿上来了,浅粉色的重瓣百合,之前店里也有进过货,不好卖,价格太贵,是普通百合的好几倍,但经不起陆景年喜欢啊,余知意特意为他进的货。   “莲花之境?” 陆景年闻着花香念出这款百合的名字,余知意在公众号发过,他记下了名字,当时余知意写的描述很可爱,说是像荷花酥,的确是像千层酥切开的样子,普通百合是单瓣的,这种就是在普通百合的基本上重叠数瓣,比莲花多了些妖艳,比普通百合多了些许张扬,总之,是一种让一眼就会爱上的花。   “嗯,但我还是愿意称之为百合。”   陆景年低头嗅了嗅,“百合好,百年好合。”   余知意重得了一遍:“百年好合。”   说完俩人很自然的吻到一起,当晚又是折腾到一点多,余知意困得不行还不忘记订明早的闹钟。   隔天五点,闹钟响的瞬间余知意坐起来,摇醒陆景年,“年哥,起床了。”   “这么早……”   “去码头,快点。”   秋天的海没夏天这么可爱,风吹到脸上带了些许凌厉,但秋天的鱼味鲜肥美,余知意赶早来的目的只有一个,抢东星斑。   陆景年来了这么久,余知意在市场转了数次,一次都没碰到活的东星斑,谭玮爸爸开过大排档,告诉余知意,要买最新鲜纯野生的东星斑,要起早去码头等,那时渔船刚卸货,什么海鲜都是最鲜最靓的。   余知意跟着人走,挤了半天终于买着两条东星斑,又买了一堆海虾和墨鱼。   “买这么多,吃得完吗?” 陆景年问。   “东星斑一条清蒸,一条煮汤,虾和墨鱼晒干,留着冬天吃。”   “你安排。”   中午叫了谭玮和郁梨吃饭,谭玮坐下就开剥虾,剥完一声不吭往郁梨碗里一扔,郁梨故意夹起虾问余知意:“余哥,你帮我剥的啊?谢谢啊,我喜欢吃虾,就是不喜欢剥。”   余知意正剥着呢,剥完一个塞陆景年嘴里,“不是我,我剥的都进了你年哥肚子,应该是你那个本身就没有壳吧。”   陆景年盛了碗汤给余知意,“别总给我剥,你自己也吃。”   余知意又故意说:“好,我也挑挑看看还没有没壳的虾。”   谭玮用力咳嗽两声,“你们够了吧。”   余知意终于没忍住笑出声,“谭玮,原来还有一个人在呢,沉默式追求也看人,你啊,用在梨子身上显然不合适。”   郁梨咽下虾,又喝了口汤才说:“什么?他在追我?小尾巴你在追我吗?”   谭玮气得不行,脸涨得通红,咬牙道:“你说呢?我天天带着你玩游戏是因为你玩的菜吗?我天天往你跟前凑是因为你神经大条吗?你是不是要气死我?”   “那你直接说不就完了吗?你现在说,你是不是喜欢我,要追我?”   余知意和陆景年已经憋笑憋得不行了,谭玮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勉强平静下来,“你真是要气死我!”   郁梨就这么看着他,也不说话,一脸认真。   “对,是,我喜欢你,你是男人婆也喜欢,你的冒失你的小脾气我都喜欢,我不是要追你,是追了好久了!”   郁梨 “啊” 了声,又 “哦” 了声,“行吧,虽然你嘴巴毒了点,人讨厌了点,但你虾剥的不错,我答应你了。”   谭玮气得张了半天嘴,“你…… 我…… 余哥年哥,早知道我还折腾什么呀,遇上她我算是栽了。”   一顿饭在满堂欢笑中结束。   十一月,结婚的人越来越多,花店生意也越来越好,石磊那个摄影师朋友到底还是出来单干了,他接的单很多时候都会介绍余知意接捧花、花车和现场布置的活儿,相应的,余知意会给他部分回扣。   陆景年帮着分了两天花,周日晚上又赶回了广州,临时前嘱咐余知意,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不要太拼,余知意连连应声,等他走后又接了三单,每晚在道完晚安后继续下楼干活。   回去后陆景年专门约了陆锦华吃饭,不管怎么说,这个世界上他能联系到的血脉之亲也只有他一个,人生大事,怎么着也得跟他交待一声,陆景年用很平淡的语气说:“哥,我有对象了,在东山岛。”   他哥端着酒的手顿了下,继而大笑,“可以啊,我说你怎么总往东山岛跑,可以可以,爸知道也会高兴的,他在的时候总念叨着没看到你成家,这下他也放心了,赶紧抓紧把婚礼办了,孩子的事也能提上日程了。”   “哥,他是个男人。”   陆锦华手一抖,酒洒一半,刚刚的笑容凝结在脸上,“什么?男人?你对象是男人?”   陆景年没给他哥缓冲的机会,接着说:“对,他跟我同性别,小我一岁,在那边经营一家花店,人很好,如果你想见的话,以后带来见你。”   酒杯重重磕到桌上,陆锦华气得不轻,“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吧?男的?你是同、同…… 诶,我都说不出口,我们祖辈老老实实,都是正经人,你这,你这让我怎么说才好。”   陆景年给他把酒续满,平静淡然,“哥,没什么说不出口,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同性恋,只知道我喜欢的人是个男人,他喜欢的我刚好也是个男人。”   “你有没有想过以后怎么办?别人怎么看你?你们俩男的在一起生活,指指点点的目光你受得了,以后也没孩子,说句不好听的,老了连收尸的人都没有。”   陆景年依然淡定,“哥,我马上三十二岁了,你想的我早想过,我有面对流言蜚语的勇气,也有为晚年安排的能力,我不用依靠任何人,我和他凭我们的双手能比大多数人过的好,老了我们互相依靠,实在老得动不了了,我们还有存款,我们可以一起自费去养老院。”   饭还是吃完了,陆锦华没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坦白。   陆景年也明白他哥这种一直拿他当骄傲又死板固执的人不可能接受这么快,他也不在意,他认定的事,只要是对的,一定会坚持到底。   他没把今天跟他哥见面的事告诉余知意,倒是余知意在两天后视频中跟他说,“我今天给我爸妈打电话说我们的事,告诉他们我找了个男朋友。”   “叔叔阿姨吓坏了吧?”   “吓倒不至于,惊倒是真的。”   陆景年心疼地问:“挨骂了吧?”   “挨骂才正常,不过没事,总要经历这么一次。”   “嗯,我前几天也跟我哥说了我们的事。”   余知意问:“你哥打你了没?”   陆景年笑笑,“不至于,只是一下子接受不了。”   余知意声音柔下来,“那你怎么想?”   “我不需要想什么,只用做好陪你一辈子的打算便好,其他人左右不了我的想法。”   余知意笑了,“嗯,没有人能左右我们的想法。”   十一月中没再过去,陆景年的工作交接也到了尾声,正在走最后的流程。   十二月初过去了一趟,余知意愈发的瘦了,脸色也不太好,整个人透着疲惫,陆景年知道问他问不出所以然,跑去问郁梨,郁梨捂着嘴摇头,“不知道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问谭玮,谭玮说:“你还不了解余哥吗?他想告诉你自然会告诉你,没事,我们会看着他的,年哥你就放心吧。”   又匆匆赶回广州,陆景年从来没觉得这么沮丧过,那种担心又什么都改变不了的无力感,令他恨不得马上走完流程回到余知意身边。   成年人要遵守的法则太多了,想任性都要考虑后果,想要给余知意足够的安心就由不得他任性。   十二月中,陆景年在视频中对余知意说了句很想他,第二天加班时接到余知意电话,“我在你公司楼下。”   陆景年几乎是冲下楼的,远远的看见余知意背着包站在公司大门口,在余知意向他笑时猛地奔上前抱住了他,“你怎么来了。”   “你昨晚说的也是我的心声,想来就想了。”   “走,带你回家。”   陆景年带着他回了他在广州的小家,晚上两人躺在床上,余知意头一次见识了陆景年的另一面,比往常的每一次都凶狠,时间也更长,只差没把余知意揉进他的骨血里,揉得余知意浑身都疼。   第二天余知意在床上躺到十二点,外卖小哥的门铃声将他吵醒,隔着门他问:“你今天在家?”   陆景年接过外卖小哥刚送来的新鲜食材,回他:“你在家我怎么能不在。”   “你又为了我耽误工作。”   “不耽误,你睡觉的时候我已经处理完工作了,你再睡会儿,我去做饭。”   余知意想起来帮忙,一坐起身被子滑至腰腹堆成一小堆,身上的痕迹一览无余,余知意想拉被子盖住,陆景年放下菜进来卧室,“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陆景年拉过一旁的衣服帮他套上,“是我太没重轻了。”   两人在一起也有一段时间了,余知意也不像之前那般容易耳朵红脸发热了,套好衣服,他低头找内裤,轻轻说:“偶尔这样挺好的,我喜欢。”   就这句 “我喜欢”,陆景年瞬间失控,把刚刚套的衣服又脱了下来,并借着余知意的手把自己身上的衣物全部除尽压了回去,余知意在云海里,在一片绚丽里烟花里自省,多冷静自持的男人都经不起这种撩拨,是自己惹火上身了。   等结束已经是一点半了,陆景年煮了点清谈的饭菜端到沙发前唤余知意吃饭,又在沙发塞了两个靠垫。   阳光攀过阳台栏杆落在茶几上的那瓶百合上,时光静走,岁月沉香。   余知意只在广州待了一天就赶回铜陵了,花店还得营业,年底新开业的店也多,承接了几单开业花篮的订单,得赶回去赶制花篮。   陆景年在高铁站拉着他的手摩擦他指尖被花剪磨起的老茧,“不要太辛苦。”   “不辛苦,不用心疼我,我回去了,你安心工作,别送了,回去吧。”   十二月的最后一天,陆景年打包好广州的行李,叫了物流公司直接寄去了余香花店,自己在元旦当天乘坐最早一班的高铁前往他的归心处。   余知意知道他会来,提前买好了菜,接到他快到高铁站的电话时,抓着车钥匙赶去接他。   两人在出站口相会,余知意又给他带了一束花,淡黄热奶油质感玫瑰,枝干粗壮,花头硕大,花心带点奶油色,捧在手里都能感受到奶油的甜蜜,是陆景年一眼望去能看清本色的玫瑰,他眼里看到的是什么颜色,余知意看到的就是什么颜色。   “这是什么花?”   “奶油玫瑰,也叫暖玉,花语,送给最爱的人。”   陆景年接过花,跟他并排着往前走,余知意说:“有个惊喜给你。”   “好巧,我也有个惊喜要给你。”   余知意笑道,“你先说还是我先说?”   “你先说。”   他们走到了站外,余知意指着前方停靠的一辆白色汽车,说:“买了辆车,以后来高铁站接送你会方便些,我们回苏峰山小院也方便。”   陆景年握住他的手,“恐怕以后我坐高铁的机会不多了。”   “嗯?出什么事了?”   “我工作调动了,离余香骑电动车的话半小时,以后都在这边了。”   余知意好半晌没反应过来,他们一个忙着接外快使劲攒钱买车,一个为了调动过来天天加班,都在为对方而努力着。   “你不后悔?”   陆景年拖着他的手往车旁走,“后悔,后悔没早点调过来。”   余知意眼眶红了,眼睛有些涩,“回家,家里煲了汤。”   平静的生活正式开启,余知意起初还担心陆景年新鲜感过会厌倦,实事证明他想多了,陆景年比他想象中的更喜欢这种平淡的生活,余知意每天会早起帮他准备当天要带的饭,他会骑着那辆蓝色的电动车戴着粘着小黄鸭的头盔去上班,若是在路边碰到一个穿着西装打着领带,骑着电动车挂着饭盒的人千万别惊讶,那是他喜欢的生活。   碰上下雨的天气余知意会开车接送他上下班,周末陆景年也会接摄影单挣外快,也会陪着余知意沿着南门湾海岸线吹冬天的海风,感受海风钻进衣领的刺激感。   又一个春日的午后,花香泌鼻,余知意坐在那株龟背下晒着太阳看着书,随手拿起一本,翻开,扉页上是陆景年的字迹:“这个喧闹的世界,我只想陪你静听花开的声音,与世无争,轻语岁月,笑看流年。” 正文完。   觉得停在这里刚刚好,感谢大家一路陪伴,总算把他们的故事讲完了, 番外想看什么呀,应该有一个余老板带年哥回武汉陪学生拍毕业证的,其他暂时还没想好 (...... 第53章 番外1 摩天轮   年关将近,陆景年带着余知意回了趟广州,佛山的房子还在,这次回去是要整理出来租出去,整理托中介把招租信息放出去,两人又赶回广州,约大哥出来吃饭。   陆锦华带了小侄子过来,坐进包间全程沉着脸,余知意跟他打招呼,跟着陆景年叫他大哥,他也只是微微点了下头。   小侄子倒是很开心,大概余知意天生孩子缘好,小侄子很喜欢他,粘在他腿上不下去,一会儿要看他手机里的照片,一会儿问他身上怎么这么香,“叔叔,你是电视里演的那种花仙子吗?身上会香香的。”   余知意笑道:“是空气清新剂的香味。”   “哦,那叔叔,为什么我叔叔他身上不香?”   陆景年揉了把小侄子脑袋,“因为今天叔叔还没抱你香香叔叔。”   陆锦年用力咳嗽一声,“我去外面抽根烟。”   “哥,等等,我也去。”   兄弟俩站在吸烟区,陆锦华递了支烟给陆景年,陆景年没接,“戒了,他不喜欢我抽烟,说对身体不好。”   “你就打算一辈子这样?俩男的?”   “哥,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我的选择就是他,你别对他有成见,你有什么意见冲我来,他过来请你吃饭,是因为他不想我为难,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他难道不知道过来请你吃饭会是什么样的场面吗?他也是优秀骄傲有自尊的人,今天他完全可以不来吃这顿饭。”   陆锦华用力吸了口烟,“我就是觉得你以前一直挺正常的,去了趟东山岛回来就变了,以前从来没听说过你喜欢男人,要是没遇到他,你现在应该早就结婚生子了,说不定孩子都有了。”   小侄子玩了一会儿开始找爸爸,扯着余知意衣服,“香香叔叔,我爸爸和我叔叔是不是走了?”   “没有,他们待会儿就回来。”   “我想去找他们。”   眼看小朋友快哭了,余知意只好领着他去找爸爸和叔叔,在洗手间拐角处听到他们的谈话声,陆景年说:“没有这种如果,我只知道如果没有遇到他,我大概永远不知道花可以那么美,星星可以那么亮,也永远不会知道世间上会有两个彼此陌生的人最后成会一体,不可分割,不能分离,哥,人生在世,各有各的追求各有各的理想,我现在过的正是我从前在梦里都不敢奢求的理想生活,闲时弄花,忙时伏案,对月小酌,这一切都是他给我的。”   “爸爸,叔叔!”   陆景年回头,对上余知意带着笑含着情的眼睛,余知意说:“大哥,年哥,上菜了,进去吃饭吧。”   陆锦年别扭的应了声:“好,你们先进去,我就来。”   等陆锦年再次进包间时,带了支白酒进去,“那个,一家人好不容易聚一聚,喝点酒吧。”   “爸爸,我也要喝!”   “小孩子喝什么,你爸爸和你两个叔叔喝。”   “爸爸,没有两个叔叔,刚刚叔叔跟我说,我也可以偷偷喊香香叔叔婶婶,这样就没有两个叔叔了,只有叔叔和婶婶。”   余知意脸一红,一口茶差点呛到,在桌下用力踩了陆景年一脚。   陆锦华虽还是板着个脸,态度却比刚进包间时柔和多了,偶尔接几句话,聊聊最近他的工作,问问东山岛的天气,一顿饭也算吃的惬意。   将哥哥和小侄子送回家,陆景年带着余知意乘地铁,没说去哪里,只说到了就知道了。   他们在海心沙站下车,陆景年告诉余知意,他在广州的第一份兼职就在海心沙,当时上大学,每周六早上坐一个多小时的公交到海心沙,工作很简单,穿着人偶衣服站在街头派发传单,余知意捏了捏他手心,“很辛苦吧?”   “倒也没什么感觉,那时只是想着赚到钱不用跟家里要钱就好了,其他什么都没想。”   “要是那时我在就好了。”   陆景年说 :“嗯?怎么好?把一叠传单都拿走?”   “不是,”余知意说,“把你拐回家,不让你这么辛苦。”   “或许之前所做的一切铺垫都是为了遇到你,如果一开始顺风顺水,我可能不会是今天的陆景年,也不会遇到这么好的你,如果前半生算作苦难,那我遇到你之后的日子就是对前半生最好的补偿。”   “要说的话都被你说了,我能说什么,只能说……”   海心沙公园人来人往,一个卖彩灯气球和玫瑰花的小女孩跑过来,热情的喊:“先生,买朵花吗?给女朋友买朵花吧!”   陆景年要听的话被打断,礼貌地对小女孩说:“不用了,谢谢。”   “先生,买给男朋友也可以啊,不要花的话,气球也行!”   余知意在一旁看热闹,对陆景年挑了下眉,陆景年看着公园里的情侣几乎人手一只闪着光的气球,有些甚至好几只,那种气球很漂亮,白色的,亮着亮片和灯,陆景年拿了一只气球,抽了一朵玫瑰,“要这两样。”   付完钱,递给余知意,余知意失笑,“还真买?”   “别人都有,你更应该有,刚刚没说话的半句是什么?”   余知意接过气球,凑到他耳边,轻轻吹了口气,“等回酒店再告诉你。”   他们从海心沙走到广州塔附近,小蛮腰灯火璀璨,夜风轻拂,珠江江面波光粼粼,闪着不五彩斑斓的光点,陆景年在人群中拉着余知意的手,“上去吗?”   “不了吧,也就上去看一眼,挺浪费钱的,上面有什么特别的吗?”   倒不是余知意心疼钱,只是觉得没必要。   “不知道,我也从来没上去过,就连经过都是坐车经过,从来像现在这样停在广州塔下闲逛。”   一听陆景年没上去过,余知意一秒改变主意,“上,哪里买票?我们上去!”   他们先去了白云星光厅,余知意稍稍有那么一点恐高,全程紧紧抓着陆景年的手,陆景年轻抚他手背,“没事,我在,你别向下看就行了。”   “那多浪费,上来就是要看下面的美景。”   “那你试着向下看,手交给我,我会拉着你,放心的交给我。”   站在高处看的风景与站在地面上看的完全不一样,好像随便一伸手就能够到星星,又好像人被星星簇拥着,余知意拉着陆景年拍了很多照片,陆景年笑着打趣:“内存够用吗?拍这么多回家又得删。”   “不,不删,只要里面的人是你,每一张都是珍藏,是我俩的那就更不能删了,等我们老了再拿出来回味。”   “好,你尽管拍,你的手机拍没电了还有我的。”   下一站乘坐摩天轮,这里的摩天轮与常规的不同,由16个透明观光球舱组成,横向旋转,观光球舱环绕一圈约为20分钟,可以从各个角度观赏广州夜景。   摩天轮缓缓转动,他们越升越高,路面的行人逐渐看不清,只看到满眼灯光,升到最高点,陆景年突然凑过来吻了下余知意,“我爱你。”   余知意偷偷看同舱里的其他游客,没人注意他们,小声回他:“我知道,你爱我。”   下一秒,陆景年在摩天轮观光球舱里单膝跪了下来,变戏法儿似的从口袋掏出一枚锦盒,锦盒被打开,一枚铂金素戒惹得余知意心尖一颤,“求婚吗?”   “对,求婚,我不知道我能给你什么,我只想说,我会把我所有能给你的都给你,往后余身,你种花我浇水,你做饭我洗碗,余知意先生,你愿意吗?”   在距离地面450米的高空,他的爱人在六个人的观光球舱里向他求婚,其他四位陌生游客见状纷纷鼓掌,一个女生大声喊:“祝福你们!”   一位男生吹着口哨起着哄:“答应他,我们为你们作证,答应他!”   余知意伸手,“我愿意。”   陆景年替他带上戒指,帮忙的女生帮他们拍下相拥在云端的照片。   当晚他们住在附近的酒店,酒店的巨大落地窗正对着广州塔,余知意靠在落地窗前感叹今天的一切太奢侈了。   陆景年从背后抱着他,“你今天开心吗?”   “开心。”   “那就值了。”   “洗澡吗?”余知意问。   “洗啊,你先去洗,洗完早点休息,明早要早起。”   余知意转身亲了亲他下巴,“不一起洗吗?”   陆景年喉结滚了滚,“你确定?一起洗你明早还能起得来?”   “通宵我也能起啊陆先生,我身体好着呢。”   陆景年向来行动派,拉着余知意进浴室,那场酣畅淋漓的情事从浴室开始,余知意起的头,他咬着陆景年胸口,说着他在海心沙公园没说完的话,他说:“要说的话都被你说了,我能说什么,只能说我爱你,很爱很爱很爱你,你这里是起来,也是我爱的归宿。”   广州塔灯火通明,余知意在情动中还分了那么一丝丝心去想他在看广州搭灯光的同时,灯光会不会也在看他们?   无心多想,身后的陆景年不满的加重了力度,余知意仰着脖颈承受着身后的力量,在玻璃上留下一道带着汗水的手掌印。   第二天一大早,正逢礼拜天,陆景年一大早醒来,醒来一抬手,手上多了一枚戒指,他记得昨晚余知意比他早睡着,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偷偷替他戴上的。   陆景年轻轻托起余知意的手,两只手排在一起,两枚戒指在晨光中闪着细碎的光芒。   最终还是没忍心叫醒余知意,一直睡到中午,吃完饭陆景年带余知意去了石室圣心大教堂,没赶上上午的弥撒,他们在附近吃了顿饭,参加了下午三点半那一场,神父洒圣水福祝时,陆景年拉着余知意的手,虔诚地说:“祝你健康,祝你快乐,祝你年年有余。”   余知意轻轻吻了吻陆景年无名指,“祝你平安,祝你幸福,祝我年年有余。” 第54章 番外2 心愿   余知意跟陆景年在一起半年后,他们之间发生了第一次冷战,陆景年单方面宣布的。   起因是一件很小的事,至少在余知意看来那根本不算什么事。   余香花店越来越大,隔壁的谭玮没再开店了,谭玮跟朋友合伙开了一家很小的旅行社,每晚下班都跑来店里给郁梨打下手,他那间空出来的店面被余知意收回去打通了墙,作为花店的一部分了。   二楼计划作花艺培训室,起初是陆景年的一句随口之言,说这里好多客人买花都说不会插花,买回去随便一放,总觉得少了那么点意境。   余知意在网上报了个课程自学插花,学会了插好花放公众号教顾客们,但总有人在评论区问怎么养护,几天换一次水之类的问题,陆景年说:“干脆开个班吧,教教插花应该挺多人来学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余知意试探性的在朋友圈发了一条,很快有人响应,都说让余老板快些开班,学费多少都没关系,就是在家闲得,想提高自己的品味,修身养性,陶冶情操。   说干就干,趁着陆景年去上班,余知意一个人把二楼给腾了出来,东西该扔的扔,该往三楼空房间的挪的往三楼挪,一个人干了一天,最后跟前来拖垃圾的大叔一起搬那个闲置的沙发时一个不留神,被沙发砸了脚。   当时没感觉到痛,就一下砸懵了,过了一会儿脱开鞋,大脚趾指甲直接裂开了,沙发的脚刚好的是铁的,那下砸得不轻。   强忍着痛自己冲洗了下,喷了点云南白药包上了。   晚上陆景年回来他也没吭声,坐在一楼画着二楼的教室的设计图。   平时陆景年回来他都会迎上去接他手上的袋子,菜都是陆景年下班带回来的多,今天也一样,他左手拎着菜,右手拎着带给余知意的梅花剑,“你不是说好久没吃吗?今天刚好碰到,买给你的。”   余知意指了指桌上,“放那儿,我待会儿吃。”   “那我先上去做饭。”   等陆景年做好饭下楼,那盒梅花剑还在那里,动都没动,陆景年叹了口气上前抽走他的笔,“别忙了, 先吃饭。”   “好,你先直去,我马上上来,帮我冲杯茶,今天想喝茶。”   陆景年应了声“好”,往楼上走时,越走越觉得不对劲儿,他从不在吃饭前喝茶,一般都是忙完了等着陆景年一起慢慢泡慢慢冲,还有那盒梅花剑,平时就算他自己没吃,也会先叫陆景年吃,今天居然没吭声。   陆景年走到二楼又转身下楼,才走两步,看到一瘸一拐往楼上蹭的余知意。   四目相对的顺间余知意咽了口口水,小声说:“我可以解释。”   陆景年的脸沉得像块黑铁,上前小心翼翼地抱起余知意,“我等着你解释。”   一到楼上,陆景年抱他坐下,蹲下看他的脚,大脚趾都肿了,周围全是淤青,余知意看着他脸色说着今天白天发生的事,陆景年一声不吭,帮他盛饭,陪着他吃完。   吃完饭约了的士,也不管余知意同不同意,抱着他往车里走,“你带我去哪?”   “医院。”   “年哥,不用了吧,小伤,养几天就好了。”   陆景年不管他,也不管司机好奇的目光,对司机说:“麻烦到市医院。”   余知意识趣的不再吭声,等到了医院,晚上只能看急诊,医院像是见怪不怪,问了下怎么伤到的,伤了多久了,用什么药处理过,余知意一一作答,旁边的陆景年越听脸色越差。   医生开了张单甩给陆景年:“去缴费,缴完费单子拿给我。”   小跑着去缴完费,又跑回去找医生,医生示意余知意坐到护理台上,说:“指甲得拔掉,有点痛,你忍一忍。”   陆景年心颤了下,“不能打麻药吗?”   “当然打,打了麻药也还是会痛的,只是比没打麻药要好一些。”   陆景年还要再说什么, 余知意拉了下他,“好的,我知道了,医生,可以开始了。”   等医生消毒好用具,陆景年抱着余知意护着他的眼睛,心疼的手直颤。   处理完又打开了一些消炎的药,叮嘱最近不要沾水,陆景年背着余知意坐车回家了,回程的路上陆景年全程握着余知意的手,一声不吭,不管余知意怎么逗,他都不开声。   到家了抱他去浴室擦身体,没洗澡,怕脚碰到水,就拿毛巾擦了身体,余知意扯着他手,“还生气呢?”   “别气了,我错了。”   “错哪了?”   余知意讪笑,“我不该受伤了瞒着你。”   “还有呢?”   余知意想不出来了,只能卖乖的捏他手心。   陆景年抱着他回卧室,“你要把二楼空出来,可以,我支持你,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你要搬东西为什么不跟我说,后天就是周六了,周末我都在家,我能搬,你是怕我搬不动?”   “不是,是想让你周末多休息休息。”   “所以你都做完了我就会开心?我们不是说好了不管什么事都一起做吗?”   “年哥,对不起了。”   而后几天,陆景年每天早起煮好早餐,中午打车回来做午餐,晚上的那顿也等他回来,花店里白天郁梨会时不时过来帮帮手,余知意只管坐着收收钱,包包花。   陆景年还在生气,余知意开头还哄,后来故意晾着他,想看是他的生气多一点,还是心疼多一点。   周五,陆景年下班回家,余知意不在一楼,郁梨说他不舒服,上楼休息去了。   陆景年赶紧跑上楼,一上三楼,吓得腿一软,余知意躺在沙发上,一只手搭在沙发边,手里的水杯滚落在地,赶紧跑过去抱起余知意:“怎么了?”   余知意指指脑袋,“头痛,胸口也痛,哪里都痛,可能脚发炎引起的。”   “去医院。”   “等等、等等,”余知意打断他,“去医院之前先说清楚两件事。”   陆景年抱着他进卧室,从柜子里往外拿衣服,“先去医院,路上说。”   “很快,就两句话,第一,你还打算跟我生气生多久?”   “我没生气,一点都没有,就是心疼你,又不能替你痛,算是个小小的惩罚,罚我不跟你说话,你以为我不跟你说话的这几天我好过?”   “第二件,我如果告诉你我有事骗了你,你能不跟我生气吗?”   “不跟你生气,好了,说完了,换衣服,去医院。”   余知意很认真地说:“说完了,我刚生病是装的,没发炎,不头痛。”   陆景年换衣服的手顿住,继而笑出声,“你呀,多大岁数了,还玩起这套了。”   “多大数岁在你这里也管用啊,你就吃这套。”   陆景年松了口气,凑过去用力吻住余知意,“对,只要是你用在我身上的,哪套都吃。”   半个月后,脚伤养好了,二楼花艺室也装修好了,定好6月18正式营业。   6月12日,余知意在店门口贴下告示:东家有事,放假几天,6月18见。   余知意带着陆景年坐上回武汉的飞机,他要回去履行他的诺言了,他的学生们还在等他。   下飞机,陆景年先去商场买了一堆东西,从吃到的用的,水果,牛奶,芝麻糊,再到足浴桶,按摩仪,买了一堆,要不是余知意拦着,他连人参鹿茸都要买。   “你平时不是个消费冲动的人,今天是怎么了,买东西不要钱?”   “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买了总比没买好,叔叔阿姨收不收是一回事,买不买是我的态度,再说了,我也不想让你难做。”   “买是要买,我意思是你买太多了,这是什么?这不是洗脸仪吗?买给谁用?”   陆景年一愣,“刚没看清楚,以为是按摩脸部的,买了就买了,拿去送给阿姨吧。”   提前跟家里招了招呼,余知意以为至少能回家吃顿饭,等到家了,家里坐满了老头老太太,为首的老头指着投影仪上的新款保健品讲的唾沫横飞,别说吃饭,家里连坐的地方都没有,看到余知意和陆景年回家,余妈妈把他们拉进卧室,小声说:“你没说你要回家啊?”   “妈,我前天才打电话说要回来。”   “我以为你说的回来是回武汉,没想过你会回家,要不你们先坐会儿,外头还有半小时就结束了。”   余知意心寒地说:“不用了,妈,这是我男朋友,我今天就是带他回来让您见见。”   陆景年恭敬的叫了声阿姨,余妈妈含糊着应了一声,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放在床边。   “人也见着了,您和爸过得挺好的,家里投影仪也装了,看你们过的好我也就放心了,您继续吧,妈,我们先走了。”   “诶,小意啊,等等。”   余知意停步,他以为他妈妈会留他吃饭,就算不方便留,客气客气也是好的,可等着他的是更令他心寒的一句话:“能把这些东西的小票给我么?我拿去换其他东西,我们那个营养师说了,水果这些老年人不能吃,容易糖尿病,这个奶也不能喝多,我跟你爸平时的营养足够了,不用补这些……”   “年哥,我们走吧。”   陆景年追上余知意,在楼梯口抱住他,抚摸着他后背,“别难过,不是每个人生来都是一帆风顺的,不是想吃热干面吗?我还没吃过,带我去吃?”   “好,不止是热干面,还有面窝,蛋酒,豆皮,武昌鱼,藕夹。”   “那现在去?”   他们在小吃街从头吃到尾,吃到陆景年投降,“余老板,真的吃不下了,明天再战,今天休息休息吧。”   晚上,余知意带陆景年去了他小时候住过的地方,他们在余知意小时候喝过豆浆的店喝着豆浆,在余知意踏过的青石板路上牵着手从头走到尾。   即便背后千疮百孔、满目疮痍,那又怎样,至少还有一个人会永远站在你身后,替你抚平伤痛。   跟学生们约好的拍照时间是在14号,星期六。学生们看见余知意都很激动,稍热情些的同学扑上直接把他打横抛起,大叫着“老余你回来了,你真的没骗我们!”   害羞的女生们在一旁擦着眼角,偷偷拍照。   那天的天气很好,晴空万里,他们在草地上,湖边,学校大门口,留下一张又一张动人的笑脸,摄像师当然是陆先生了。   拍完照片余知意请学生们吃饭,整个小店被他们包了下来,陆景年看着余知意和学生们打闹,心也跟着他的笑飞扬起来,那些缺失的遗憾在这一刻被填补,不完美,却是当下最好的。 第55章 番外3 情人节   还有一周情人节了。   余知意正忙着对情人节的货单,郁梨也在忙着下单备货,刚忙完的陆景年和谭玮坐一旁喝茶,花店扩大了,专门隔了一小块地方做茶室。   谭玮刷着购物APP,问道:“年哥,情人节你打算跟余哥怎么做?”   陆景年抿了口茶,“出去吃顿饭吧,再去看场电影。”   “就这样?”   “还能怎样?”   谭玮把手里的购物页面拿给陆景年看,一个紫色的长盒子,盒子里摆满了单朵的玫瑰花,每朵花的下方都藏着一颗金箔纸包着的巧克力,旁边还有六个小格子,每个格子里装着一只小小的玻璃瓶,每个颜色都不一样,陆景年不知道那是什么,谭玮指着图片介绍:“看,这礼物怎么样?梨子肯定会喜欢,你看这个花,卖家说是肥皂花,可以洗澡洗手,还有这个巧克力,有11颗,象征着一生一世,这边还有香水,六种不同味道的香水。”   陆景年惊呆了,顺便看了眼价格,699,“你确定郁梨会喜欢?”   “应该会喜欢吧,你看销量,一万多件,能卖这么好说明女孩子都喜欢,我把网址发给你,这家也有专门给男朋友选礼物的专区,你可以看看。”   陆景年抱着好奇心点开,送给男士的跟送女士的差不多,只是巧克力改成了香烟和口香糖,当然了,卖家说香烟得自己放进去。   谭玮正要下单,陆景年拦住他,“我觉得你再考虑下,要不征求下梨子意见?”   “不用,我了解她,她肯定喜欢,年哥你呢,你选好了吗?”   陆景年把手机收起来,含糊道:“我再考虑考虑,你自求多福。”   吃饭时陆景年还没想到情人节要送什么给余知意,花就不用说了,第一个排除,巧克力太甜腻,他不喜欢,戒指买过了,再买也没什么意思,衣服的话,不够新意,到底要送什么给他好?   余知意给陆景年夹了块鸡翅,“想什么呢?叫你两声了。”   “嗯?没什么,在想情人节那天你肯定很忙。”   “越忙越开心,一年也就指着这几个节日。”   “需不需要我请假在家帮忙?”   余知意摇头,“不用,你忙你的,白天我应付得来,晚上早点回来帮我就行了。”   趁余知意洗澡的间隙,陆景年偷偷在网上查情人节该怎么给爱人惊喜,看来看去,没有一条他觉得有新意的,看海,兜风都是他跟余知意的日常了,赏花赏月更是对他俩来说没任何新意。   正要退出网站,一条广告弹了出来,是市区一家新开的主题情侣酒店的广告,陆景年刚要点开,余知意擦着头发走过来,“看什么呢?”   赶紧点下收藏退出网页,“没什么。”   “神神秘秘的,该不会是看什么不健康的网站吧?”   陆景年笑出声,接过毛巾拉他坐到床边替他擦发头,“你知道我从来不看那种网站。”   “哪种?”   “你说的那种。”   余知意故意逗他,“我说的哪种?你说的那种我不知道是哪种。”   陆景年说不过他,直接将他扑倒不让他说,可怜余知意刚穿好的睡衣又被剥了下来。   等余知意睡着,陆景年找出先前的网站点进去看,看得他倒吸一口凉气,什么海洋主题、花海主题都算正经的,剩下的制服套房,道具套房,各种角色扮演套房看得陆景年眼花缭乱。   最后终于翻到一间看图片还算正常的房间,既没有花里胡哨的装饰,也没有什么各种奇怪的道具,只是房间摆了张摇椅,下单了一间2月13号的,陆景年满意的抱着余知意闭上眼。   2月12,余知意在正店里分捡着鲜花,郁梨跑过来,问:“余哥,后天情人节了,你跟年哥怎么过?”   “店里忙一天呗,我开花店这几年都是这么过的,今年应该也不例外,倒是挺对不起你年哥的,情人节也得陪着我忙活。”   “就没点惊喜吗?你没给年哥准备礼物?”   “礼物当然有,你呢?谭玮有什么表示没?”   “没有,还没动静,算了,我可不指望他,我只希望他不要送我什么荧光手镯,巨形人偶就行了,你不知道,上次我生日他送我的那个比我还大的狗熊公仔,往床上一放,好家伙,我都没地方睡了,我只祈祷他不要送什么东西给我占地方,扔掉吧,怕伤他的心,收了吧,难为我。”   余知意憋着没笑出声,“你至少应该对他抱有希望,说不定这次的礼物是你喜欢的。”   “但愿吧,你呢,年哥有表示没?”   “没有,他应该不过这类节日,我无所谓,只要跟他在一起,每天都是情人节。”   “肉麻,溜了溜了。”   13号,陆景年下班一秒没耽误的往回赶,半路给余知意打电话,“晚上不煮饭,我们出去吃。”   “嗯?今天什么日子要出去吃饭?”   “晚点再告诉你。”   陆景年到家时余知意正在收拾着剪下的花枝花叶,不想让陆景年陪着自己熬夜,12号下午开始包花束,加上13号一个白天,明天要用的花束基本准备得差不多了,实在不够的再现场包。   “今晚客人应该不多吧?”陆景年一边帮忙,一边问。   余知意把花束往保鲜柜放,“应该不会多。”   “那早点收店吧,今天就当放假,出去吃饭?”   “到底什么日子要出去吃?”   陆景年轻咳一声,他活了三十多个年头,头一次过情人节,说出来还怪不好意思的,“明天情人节,我们肯定不能出去庆祝,今天就是我们的情人节,我们过今天。”   余知意一愣,很快恢复笑意,“好,现在收店,我们去过节。”   收好店两人上楼换衣服,余知意把那两套西装找出来,问陆景年:“我们穿这套?”   “我也正打算穿这套。”   余知意开车,他们那辆车买了这么久,开到最远的地方也就是回苏峰山小院,几乎每周都过去小住一次,每个周六过去,周日中午再过来,偶尔去许叔家蹭蹭饭,有时也会去海边钓钓鱼。   “年哥,我们吃什么?”   “到了就知道了。”   “你最近越来越喜欢卖关子了。”   “想给你惊喜,往盛隆广场开吧。”   到了广场,找地方停好车,陆景年带着余知意乘电梯到12层,12层只有一家西餐厅,那家餐厅的位置至少要一周前预定,余知意看他按下十二楼,再看看电梯里的指示牌,小声问:“你不是吃不惯西餐吗?”   电梯还有其他人在,陆景年也压低声音,“不重要,重要的是仪式感。”   “我们要什么仪式感。”   “偶尔,一年也就这么一两次,别人都过情人节,我们也应该过。”   余知意偷偷勾了下他的小尾指,笑得眉稍弯扬,“好,听你的,你安排什么就是什么。”   西餐厅很安静,待应员带他们到位置上,靠窗的位置,能看见外面的喷泉,餐厅很安静,抒情的小提琴曲子如泉水缓缓流淌,余知意小声说:“年哥,要不要尝尝鹅肝?”   “鱼子酱要不要?”   余知意无奈,“别总迁就我,你想吃什么?”   “你点的不都是我想吃的吗?”   之前看美食节目,陆景年提过一句他没怎么吃过西餐,也不太能接受新鲜事物,像鹅肝鱼子酱之类的都没吃过,当时余知意说有机会一定要带他尝尝,那句话可能陆景年早忘记了,余知意一直记着,没想到被陆景年看穿了。   “好吧,那我看着点了。”   这么好的气氛本想开一瓶红酒的,可余知意要开车,最终还是没开。   用完餐,余知意问陆景年是要走走还是现在回家,陆景年说:“我们今晚不回家,家里的电、水、煤气我都检查过了,门也锁好了,我们住酒店。”   “住酒店?我们回家也就四十来分钟。”   “不是说了今晚任我安排?”   余知意宠溺一笑,“好,任你安排,那我们现在去哪?”   “先走走,消消食,然后去酒店。”   等他们到达酒店已经快十一点了,前台小姐用暧昧的目光目送他们上电梯,转头跟小姐妹八卦:刚刚来了两个超帅超有魅力的男人,他们订的情侣套房!   刷卡进门,余知意打量房间,房间很大,摇椅,沙发,还有两个瑜伽球和拉力带,打开柜子,柜子里的衣服令他脸红,穿了等于不穿的睡衣,只有两根带子的内裤,余知意“嘶”了声,“年哥,这也是你安排的?”   陆景年也没想到柜子里会有那些东西,介绍页面也没说啊,“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前面客人留下的?”   “应该不是,都是新的,带着吊牌,要不你试试?”   陆景年应得一脸认真:“你想看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余知意老脸一红,“你敢穿我还不敢看,洗澡去。”   陆景年看着柜子里的东西,把西装脱下来挂进去,心一横,挤进浴室,“一起洗。”   房间摆设奇怪也就罢了,浴室也奇怪,除了双人浴缸,还有双人沙发,还是防水的,两人都是头一次见浴室放沙发的,余知意随口说:“难不成洗一半还坐着休息会儿?”   陆景年到现在也没告诉他这是间情趣房,不动声色的提示:“也许是怕站着做某些事不安全,容易滑倒,坐着或趴在这上面比较安全。”   余知意听完嘴角抽了抽,“所以,你订的到底是什么房间?”   陆景年没说话,拉着他洗澡,洗完把余知意推倒在沙发上,“别浪费,该让它派上它该有的用途。”   余知意从半躺在沙发上,换成侧躺,而后又换成陆景年坐着,他跨坐在陆景年身上,最后变成趴在沙发背上,腰差点没给闪了。   最后还体验了一把双人浴缸,余知意觉得浑身都是软的。   擦干头发往床上一躺,刚沾到床余知意瞬间弹坐起来,“这是什么床?”   陆景年从另一侧上床,一上去床上下左右晃荡,晃荡的同时还有水声传出来,“可能是……水床?”   余知意又试着躺下去,身体像是睡在游泳池的泡泡圈上面,一动一晃,“哎不行不行,这床我睡不着。”   陆景年也睡不着,床太软了,赶紧给前台打电话,被前台告之满房了,无奈,余知意只好去睡摇椅,结果,摇椅居然是通电的,头靠上去碰到按键,摇椅开始晃动,颠得余知意说不出一句整话。   最后,跟前台多要一一床被子,又要了一张床垫,两人在有着水床的情侣套房打地铺凑和了一晚。   第二天一大早退房的时候前台小姐姐一脸失望的目送他们离开,转头又跟小姐妹八卦:“昨晚我说的俩帅哥,他们是正经人,啥也没干,就连床都没睡,睡的地板。”   余知意笑了一路,从上车开始笑,一直笑到陆景年单位门口,陆景年今天还得上班,临分别时陆景年叮嘱他:“别笑了,好好开车,晚上我会早点回去。”   陆景年正准备转身,余知意又叫住他:“年哥。”   陆景年回头,一个礼物盒扔了过来,陆景年接住,听见余知意说:“情人节快乐。”   “知意,情人节快乐。”   那是一块手表,跟余知意的那块同款,余知意那块表从上大学那年开始戴,这块不知道他是怎么淘到的,陆景年戴上手表拍下照片发朋友圈:情人节礼物。 第56章 番外 梁昆x许成文   许成文生于1972年,是他们老许家烧了无数香拜了无数佛求了不知道多少神得来的老幺,在他前面有三个姐姐。   老大在一个寒冬发烧夭折了,老二五岁就会站在凳子上做饭,老三一出生就被抱到了隔壁村一户没有子女的家庭,等到许成文出生,老三所在的那户人家自己又生了一个男孩,老三被送了回来。   说许成文是父母含在嘴里长大的一点都不夸张,那时家里穷,父母都在家种地,每家每户都穷,家里的母鸡每天生两个鸡蛋,两个鸡蛋全给许成文,两个姐姐是看都不能看,看都会被妈妈骂,“女孩子家家的,这么好吃以后怎么嫁得出去,就算嫁去夫家,也不能这么没样没相,丢我们许家的脸。”   过年过节好不容易吃顿饺子吃餐肉,几乎是全家看着许成文吃,父母,姐姐,全把肉夹给他,小时候他不懂,还总是窃喜,看姐姐们都没有,只有我一个人有!   某一年村里来了一辆板车,板车上全是苹果,那时候能吃饱饭就不错了,哪有水果啊,许成文跑回家跟母亲提了一句:“妈,外头有卖苹果的。”   母亲二话没说跑出去看,过了一会儿又回来,把家里的黄豆装了一袋,拿去换了几个苹果,许成文抱着苹果在一旁乐,姐姐小声问他:能不能借我闻闻?我不吃。   许成文大方的递给两个姐姐一人一个,“给你们吃,我还有三个,你们一人一个。”   两个姐姐高兴的接过去,又舍不得吃,偷偷藏在被子里,晚上被母亲发现,两个姐姐被父亲打得很惨,尽管许成文一个劲的求情,说是自己给的,姐姐们不要,父母根本听不进去,那一刻许成文有些恨那几个苹果。   渐渐的,随着年龄增长,许成文愈发觉得这种爱令他窒息,这是一种病态的,畸形的爱。   此后家里再煮鸡蛋,如果只是许成文有,他坚决不吃,哪怕是放着坏掉馊掉,他也不会看一眼,除非母亲煮五个,家里人一人一个。   到了上学的年龄,大姐读到小学五年级辍学了,被村里人带去一个针织厂上班,上夜班,白天工厂不敢用童工,怕人举报,所有的童工安排在晚上工作,二姐跟他一起上学,原因是父母怕他上学路上没伴,背书包太累,让二姐帮他背书包陪着他上学。   到了初中,二姐自己退学跑了出去,去哪里了没人知道。   到了初中,许成文开始厌烦那个家庭,那个家里充满着不公,重男轻女,封建迷信,他每天想的都是什么时候能逃离那个地方,去外面看一看,去感受下自由的空气。   初二那年暑假,村里来了一个城里人,那人叫梁昆,比许成文大一岁。   初见时的每一个细节许成文都记得,那天他戴着破草帽穿着背心,弯着腰在田里割稻谷,一声普通话从山埂边传过来:“你好,请问你知道许爱民家的田在哪吗?”   许成文抬头,一个穿着白上衣黑裤子,背着包的男生站在田埂上,他的额角全是汗,手里拿着一瓶汽水,笑着望着许成文。   “知、知道,在、在那边,”许成文指指前面,“你一直往前走,第三块田就是了。”   那是许成文第一次在离开课堂以外的地方跟人讲普通话,等少年走远,许成文还在想:我刚刚发的音标准吗?   许母远远的跑过来,喊着:“成文,快回家,都叫你不要干活了,回家去复习功课,田里的活我跟你爸就行了,你姐这几天有农忙假,会回来帮忙的,你快快回去,你的任务就是学习,其他的都不用你管。”   许成文不理,继续割谷子,等他割完一帘,一抬头,又看见那个少年,少年架着画板在田边对着他画画。   许成文脸一红,结结巴巴地问:“你、你在画、画我家的田吗?”   “不是,我在画你。”   许成文手里拿着镰刀傻站着,“为什么画我?”   “画回去给同学们看看,看看农村的孩子早当家。”   许成文不开心了,往岸上一跌,“别画我,我不想让城里人像看猴子似的看我。”   少年大笑,把画板移给他看,“逗你玩的,画景色,这个位置最好,稻田后面是山。”   许成文看过去,画上确实没有他,只有金黄的稻谷和绿油油的山,他在画下面看到两个小字,梁昆。   “这是你的名字吗?”   梁昆大方地说:“是的,我叫梁昆,你现在知道我的名字了,那你叫什么?”   “许成文。”   “许成文,好名字。”   许成文抬头看日头,影子刚好在脚下,便问:“我要回去了,你还画吗?”   “我也要回去了,回家再慢慢补色,一起走啊。”   一路上梁昆对什么都很好奇,一朵野花,一株小草,一只小虫子都能是他停下脚步研究的对象,许成文只对他好奇。   到了村口第二家小洋楼前,他指了指,说:“我住这里,我舅舅家,你家在哪?”   “在村尾,小池塘边上。”   “下午你还去田里吗?”   许成文说不用。   “那我可以去你家找你吗?这村里好像都没什么人,我想找个人带路都难。”   “可以的。”   回家听母亲说梁昆的妈妈早些年跟一个外乡人跑了,一直没跟娘家人联系,前几年那个男人做包工头发家了,回来帮梁昆舅舅家盖了一栋小洋房,这两年才又走动了起来,梁昆是过来体验农村生活的。   下午,许成文坐在屋前的树荫下摘着花生,梁昆背着画架过来了,远远地喊:“许成文,你家可真不好找啊,村里也没个人问,刚刚我差点被狗咬了!”   许成文赶紧站起来回屋搬了把椅子给他,又问他:“喝水吗?”   “不喝。”   “吃西瓜吗?后院里种了西瓜。”   梁昆说:“西瓜是要卖的吧?”   “自己也可以吃的。”   许成文去摘了个西瓜,用桶放进井里冰着,梁昆架着画架看着忙活着,好半天没落笔,就盯着他看。   “许成文,你生得不像这里人。”   许成文没懂意思,抬头,“嗯?”   “你很白,很秀气,身上有股这里人没有的气质,总之是跟这里所有人都不一样,我在田间找人问路,一眼就觉得问你最靠谱。”   “我干活少,几乎没怎么下地,以前身体不好,父母不上我干农活儿,他们天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晒黑的。”   梁昆对农村的生活很感兴趣,帮着许成文摘花生,缠着他问东问西,“为什么你们这村人这么少?”   “年轻人去镇上的砖厂和炼钢厂干活了,老人去地里了,只剩小孩儿了。”   “跟你一样的学生多吗?”   许成文是村里唯数不多的几个念初中的人,“不多,村头有一个,腿脚不少,不爱出门,还有一个每天帮家里干活,基本碰不到,也只有我闲在家里了。”   “你也没闲着啊,这不也是干活?”   “不一样的。”   傍晚,许成文要做饭了,梁昆把画架放在他家,自己先走了,他走后许成文在凳子上发现十块钱和一张小字条,字条上写着:西瓜很甜。   许成文把钱收了起来,第二天见面时一言不发的递给梁昆,梁昆一怔,赶紧解释:“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农村种点西瓜不容易,我知道你们平时都舍不得吃,真的没别的意思。”   许成文还是不说话,倔强的伸着手递着钱,梁昆没办法,把钱收了回去,当天晚上梁昆又来了,给他带了两本书,“你请我吃西瓜,我请你看书吧。”   那是一本《故事会》和一本没有封面的武侠小说,许成文从没看过课外书,熬夜看完了故事会,第二天去还书的时候问梁昆:“外面很多这种书吗?”   “很多啊,不过老师也是不允许学生看的,我偷偷拿的我爸一个朋友的。”   过了几天,许成文大姐回来了,大姐也只比他大几岁,梁昆随口问:“什么学校这么晚放假?”   许成文有点难过,说不是学校,是工厂,工厂放的农忙假。   梁昆很严肃地说:“这么小应该是读书的年纪,让她出去打工问过她吗?她自己愿意吗?”   许成文头更低了,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话,又是愧疚又是自责。   晚上,许成文一家正在吃饭,梁昆又来了,当着许家父母的面说了一堆许家父母根本听不懂的话,“读书是人类进步的阶梯”,“男女平等,女性也能顶半边天”之类的大道理,只有许成文和大姐听了进去,许家父母当面不好斥责,等梁昆走了告诫许成文:“少跟那人来往,脑子不正常,说的什么屁话,女孩子上这么多学干什么,总是要嫁人生孩子的,生了孩子在家带孩子,能写自己名字就行了。”   那晚许成文失眠了,早上很早就跑去梁昆舅舅家找他,问他:“外面的人都跟你一样的思想吗?认为男女平等,男女都一样,公平,公正。”   许成文下定决定要去外面看看,梁昆告诉他,唯一的出路就是好好念书,考到外面去,不去外面永远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   暑假结束,梁昆走了,走之前他帮许成文画了一幅画,画中的许成文笑得很腼腆,眼睛里含着山水和柔情。   他们偶尔会通信,那时候寄一封信往来得半个月,一个学期几封信就过了。寒假梁昆又来了,这次他给许成文带了一摞书,金庸先生的,鲁迅的,可惜那些书被许成文的父亲发现,父亲不知道书里讲了些什么,拿着书去问村书记,书记说那些是邪书,写的都是情情爱爱不务正业,许成文父亲趁他不在家,把书全烧了。   那是许成文第一次反抗父母,第一次离家出走离开家乡,第一次坐客车,第一次进大城市,他跟着村里去外面卖药材的大哥一路,去到梁昆的城市,不知道梁昆的家怎么找,一路问,问到梁昆学校,在学校门口等了大半天,等到穿着校服出来的梁昆。   梁昆对他的离家出走很是诧异,更多的是佩服,他终于反抗了。   梁昆带他住了招待所,陪着他睡在招待所的小床上,两人畅聊了一整晚,聊梦想,梦新时代的发展,一直聊到睡着。   高二那年,梁昆给许成文写信,说他春心萌动了,喜欢学校里的一个学生,不过学校禁止早恋,他只能把那份好感压抑在心底,他找不到人倾诉,只好找许成文,许成文给他回信,说让他小心点,别让人发现了,等大学毕业再谈。   梁昆又给他回信,信中说他文笔不好,想给喜欢的人写情书,让许成文帮他代写。   许成文答应了,但没有马上写,许成文没恋爱过,没写过情书,他得磨一磨才行。   一直到高三结束,许成文如愿考上大学,那封情书还是没能磨出来。   许家大摆宴席,请了放电影的人来村里连放好几天电影,庆祝许成文考上大学,成为村里的第一位大学生,许父的骄傲全村人都看在眼里,半是羡慕半是嫉妒,自此后许父在村里说话都大声了许多。   大学离梁昆的城市不远,梁昆在另一所学校,去学校报到的那天梁昆去接的他,两所学校的报到时间不一样,梁昆送给许成文的升学礼物是一块手表,许成文不知道该回什么礼物给他,他提醒许成文:“你还欠我一封情书,你答应过帮我写的。”   “你还喜欢那个人?”   梁昆说:“喜欢,一直喜欢。”   许成文声音有点闷:“哦,那挺好的。”   大一在混乱中渡过了,许成文在大学学到很多课本上学不到的知识,见识面广了,眼界宽阔了,也越来越觉得对不起大姐二姐,听老师说有一种学校叫夜校,成年人都可以上,许成文去找梁昆,告诉他,他想帮两个姐姐上夜校,梁昆一百个支持,两人默默行动着。   二姐在许成文大学后跟他联系上了,二姐听了许成文的建议只是笑了笑,说她不想念,她说已经没那个心思了,二姐在一家发廊上班,每天赚的钱用她的话说,比农村一亩田的收入还要多,她只想抓紧时间趁年轻多赚一点。   大姐倒是想,可她出不来,家里已经在张罗着要把她嫁出去了。   许成文问她:你愿意吗?   大姐说不愿意,家里介绍的,不愿意又怎样,总是要嫁人的。   那个周末,梁昆陪着许成文回家偷偷把大姐带了出来,梁昆给大姐找了一份在米店打杂的工作,白天上班,晚上去夜校上课。   许父气极跑到学校当着学生们的面打了许成文一耳光,他收了别人彩礼,彩礼被他用了,他让许成文把大姐交出来,许成文任他打,告诉他姐姐有自己的人生,该任她自己选择,父母不能替她安排人生。   那天许成文被打的很惨,梁昆是一周后才知道的,心疼得不行,带着许成文去医院拿药,梁昆慌称许成文是他弟弟,把他带到宿舍替他擦药,那是许成文第一次在梁昆面前脱衣服,梁昆擦得很细仔,很轻,很温柔。   许成文暑假没回家,在城里找了一份端盘子的兼职,也是在那个暑假,他把答应梁昆的情书磨了出来,没有署名,署名应该由梁昆自己写。   给梁昆送去情书那天,他很低落,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低落。   梁昆收到情书很开心,问许成文:“你也在大学一段时间了,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   后来又东拉西扯了一堆,梁昆突然摸出一本小册子,说:“给你拿回去看,记得偷偷看。”   “什么书,神秘兮兮的。”   “你拿去看就知道了。”   那本泛黄的小册子刚好能放在裤子口袋,回去后许成文躲在被窝里看,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里面讲的是魏晋时代两个男人相爱的故事,甚至描写了某些方面的细节,惹得许成文一个晚上没睡好,整晚做梦。   过了一周,许成文去还书,他每次梁昆的学校都要坐一个多小时的班车,在车上,他想,梁昆什么意思,思想不健康?不是喜欢女孩吗?还让我帮写情书,又看这种书,他到底什么意思?   到了他学校,梁昆先带他去食堂吃饭,同学们跟他打招呼:“你弟又来找你了?你们感情真好。”   梁昆勾着许成文脖子,笑眯眯道:“对,感情好!”   吃完饭两人在学校的林荫道散步,许成文把小册子往他屁股后面口袋一塞,“还你,以后你也别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书了,你都有喜欢的人了,别乱想,也别乱来。”   “怎么就不能看了?这书怎么了?”   上了一年大学,许成文在城里比之前更白了,也长了些个子,还留了个当时特火的三七分遮半边眉毛的发型,整个人看着像画里走出来的人,他脸一红,“我都不好意思说,那书里……可是两个男的在、在……”   “两个男的怎么了?两个男的亲嘴儿?”   许成文赶紧上前捂梁昆的嘴,左右看了看,还好没人,“你小声点,这能说吗?”   梁昆扒下他的手,“有什么不能说,男人喜欢男人,每个朝代都有,只是我们新中国经历了太多,男人喜欢男人这件事被隐到了暗地里,只是你不知道而已,男人跟男人,和男人跟女人一样,不光是有友情,也可以是爱情,只是比较低调,什么事都关起门来说。”   许成文像是听到什么惊世骇俗的事,又说不过梁昆,晚上没在他学校留宿就走了。   之后好长一段时间许成文都没再跟梁昆联系,还是梁昆先来找他,这次梁昆直说了:“我对女孩不感兴趣,我喜欢男的,你该懂了我为什么会看那些书吧?”   许成文觉得他疯了,“你让我帮你写的情书是给男人的?”   许成文气得手发抖,具体气什么他又讲不出来,气他骗他写情书?还是气他喜欢男人?好长一段时间许成文都不想面对梁昆。   这种纠结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大三,那天许成文在宿舍收到同学带话,说学校门口有人找他,他赶紧跑下去,梁昆拉着他就跑,跑到没人的地方一把抱住他,往他手里塞了个东西。   他闻到很浓的酒味,小心翼翼地扶着他,问:“你喝酒了?”   “嗯,我没跟你说过吗?我妈又生了一个弟弟,我弟弟今天满月。”   他爸有钱了就在外面乱来,他妈为了绑住他爸的心,冒着高龄的风险生下了一个弟弟。   许成文扶他靠着树站好,打开手心,里面是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纸张,摊开,是他帮梁昆写的情书,加了落款和抬头,抬头写给许成文,落款梁昆。   “你、你什么意思?”   大概是借着酒意,梁昆亲了下他,说:“就是这个意思。”   许成文花了一周时间来消化梁昆喜欢他这个事实,又花了一周时间等他酒醒去找他确认,再花了半个月时间调整自己心态,最后才下定决定给他回信,告诉梁昆,他也是那个意思。   大学毕业后,许成文跟梁昆去了同一座城市,两人都找到不错的工作,他们租了一间房子,白天像所有上班族一样忙碌,晚上回家关起门过二人世界,他们从不在外人面前透露他们的关系,只管过他们的小日子。   许成文每月的工资分四份,一份寄回家,一份给大姐,一份给二姐,自己留一份当小家庭的共有资金,日子过得也算平淡。   平淡的日子随着一封家书的到来发生变故,家里来信,许成文母亲重病,让他速回。   回家才知道,母亲根本没病,村长给介绍了隔壁镇的一户人家,家里承包了山头,只有一个女儿,女儿想找学历高的,村长跟许父一合计,觉得两孩子正好般配,怕许成文不同意,把他骗了回来。   有了大姐逃婚的经历,父母这次长了心眼,亦步亦趋的跟着许成文,一直盯到订亲前夜,许成文没办法,把他跟梁昆的事坦白了,告诉父母,他喜欢男人,这辈子没办法聚妻生子。   那个年代,迂腐的父母,落后的思想,爆发程度过想而知,要多惨烈有多惨烈,许父的铁锹棍子都打折了,放言不管你那些乌七八糟的,班也不要去上了,结完婚同完房再出去。   梁昆等了一周没等到许成文回信,那时已经有电话可以联系了,可他联系不上许成文。   梁昆跑去许成文家,许家父母不想把他们所谓的“丑事”闹大,当着外人的面很客气的接待梁昆,并告诉梁昆,许成文下月成婚,成婚前不见生人,让梁昆回去。   深夜,梁昆在向许成文的窗户扔石头,许成文找到绳子写着纸条放下来,告诉他,让他三天后再来,三天后在村口等,他们一起走。   可许成文父母早有防备,那天梁昆没等到许成文,反而被许家一帮亲戚楱了一顿,许父告诉亲戚们,许成文受了梁昆蛊惑,不肯结婚,想跑去外面潇洒,亲戚们每人收了一包烟,管他什么理由,见着梁昆就揍。   后来的事一越不可收拾,梁昆舅舅见梁昆被打,面子上过不去,也带了家族兄弟们去许家,把许家给砸了。   许成文就是在两家混乱时喊人砸开了他的房门,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他跟梁昆的事说了,许父气的拿起刀威胁,许成文夺过刀,并当着他父母族人以及村长的面,砍了自己一根手指以明志,他用那根手指表了自己的决心,这辈子不可能跟女人结婚,也用那根手指换取了跟梁昆私奔的机会。   在医院的第三天,他跟梁昆走了。   自此小镇一直流着他们的骂名,他们工作的地方被女方家人找了过去,他们换了一个地方继续生活,只要有彼此在,哪里都能是家。   最后一站,他们流浪到了东山岛,那时的东山岛还没被开发,原始的海滩,古老的城镇,随处可见的鲜花,淳朴的民风,每一样都是他们逗留的动力。   自此,他们在东山岛安了家。   世间所有苦难,都会以“我们还在一起”为结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