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队长是个病美人》作者：小寒喵
　　文案：
　　【忠犬刑警攻x病弱法医受】
　　裴清予以法医之职，身居特案队长之位。却在半年前一起案件中受伤，患上心脏病。
　　所有人都告诉裴清予，他无法以病弱之躯承担特案队长之责；所有人都劝裴清予，他需要退居幕后。
　　除了唯一看出他心有不甘的自家小队副，寻隐。
　　于是——
　　第一案，无人扣动的扳机，消失的子弹——
　　裴清予：如果它的冰点显示是…唔…
　　寻隐：队长，夜里冷，戴条围巾。
　　第二案，疯狂的爱人，相互救赎的姐妹——
　　裴清予：咳咳，它的挥发温度大约…
　　寻隐：队长，它太呛了，我来吧。
　　第三案，迷途的富商，执着的疯狗——
　　裴清予：阿寻，你陪我去这里…
　　寻隐这次却微微一笑，松开了扶着人腰的手：队长，你要是现在能自己走到门口，我就陪你去。
　　——忠犬不知何时已变身狼崽，趁他病直接叼他上床。
　　寻隐是裴清予最坚定的拥护者，也是最虔诚的信徒。
　　【食用指南】
　　1.结局He
　　2.主受，年下，病弱受，受微团宠
　　3.副cp：裴清炎x宋轩陌，缉毒警x医生
　　4.专业知识有查资料，但请不要较真哦，看文愉快就好
　　内容标签： 强强 年下 天作之合 悬疑推理
　　搜索关键字：主角：裴清予，寻隐 ┃ 配角：宋轩陌，裴清炎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心脏病队长是团宠
　　立意：乘风破浪会有时


第1章 谁扣动了扳机1   裴清予按了按胸口，“……
　　砰——
　　“清予！”
　　岸上似乎有人在撕心裂肺地喊着他的名字，裴清予坠入河中，胸口骤然绽开的血｜花正一点点带走他身上的温度。裴清予努力睁着眼，却也只能无力地感受着眼前的亮光渐渐熄灭
　　太痛了，他撑不住了。
　　“队长…”
　　手术室，室颤，电击，一次次坠落…
　　“呼——咳咳…”
　　黑暗中，昏迷不醒的人骤然呛咳出声，子弹击穿胸口的疼痛似乎还留存在潜意识中，裴清予下意识地蜷缩起来，旁边似乎传来许多嘈杂的声音，一双温暖的手握住了自己，轻声安抚着。
　　“没事队长，我在呢，别怕。”
　　心脏依旧不堪重负地跳动着，胸口处却仿佛没那么难受了。似乎有人将氧气面罩轻柔地戴在他脸上，裴清予的手被人攥住，他轻轻挠了挠那人手心，再次疲惫不堪地昏睡了过去。
　　----
　　“寻哥，来活儿了。咦？”王宇三步并做两步地跑进特案组，扫视了一圈没有看到寻隐，刚感慨一向守时的寻隐竟然也会迟到，看了眼日期恍然大悟道：
　　“裴队是不是今天出院啊。”
　　“对，寻哥去接队长出院了。”
　　宋苒苒哼着歌拿起案子资料打开，队长归队，即便是又发生了恶性｜事件也挡不住她的好心情。
　　半年前出任务时，裴清予为保护队员撤离胸口中枪，虽然最终在医院救回一条命，但心脏却出了些问题，一直在住院。
　　“太好了，师父回来了，终于不会因为我的技术问题拖慢破案时间了。”
　　苏晓晨乐呵呵地收拾着裴清予的桌子，他是裴清予徒弟，在出事前刚刚转正，虽然其他人强调了无数次并没有觉得他技术不好只是裴队太强了，他依旧觉得自己半吊子技术拖慢了大家破案进度。
　　“你可别累着你师父，小心寻隐找你拼命。”
　　“寻哥又不是师父男朋友，为什么要和我拼命？”
　　苏晓晨一脸懵懂，老好人林世初在一旁乐呵呵地看着没有接话。他心情也好，但依旧放不下平日爱操心的架势，“我前几天去看裴队，好像他心脏还是不太好，有可能留下终身病症。”
　　“子｜弹直接贯穿胸口，掉进河里又流了那么多血，怎么可能…”宋苒苒说着又红了眼眶，她怕别人看到更难过，深吸一口气拿过卷宗道：“呸呸呸，队长那么强这点影响不了他，更何况还有寻哥在呢。先看案子吧。”
　　----
　　医院，病房。
　　“19床裴清予，挂完这瓶今天就可以出院了。”
　　医生将听诊器从裴清予胸口拿开，翻开病例沉声说道：“您也应该清楚，心肌细胞是不可再生的。您这次心脏受损严重，虽然我们尽力抢救，却还是不可避免地留下了一些后遗症。”
　　“哦，好…”
　　半坐在床上的人轻声咳了咳，他五官很精致，眉眼温和却不显柔美，让人看着便心生愉悦。只是脸色太过苍白，也太瘦了。他揉了揉胸口，无奈笑了笑。
　　“也就是心脏病，是吗。”
　　坐在床旁一直帮人暖手的男人闻言一顿，裴清予感受到他的不安，回握住他的手轻笑着说道：“没事阿寻，队长在呢，别怕”
　　寻隐无奈地看了一脸促狭的裴清予一眼，低声说道：“别学我说话。”
　　“就许你跟我说，怎么还不许我说回去了。”
　　裴清予见人没有那么紧张了，心下松了口气，转头示意医生继续，医生看着裴清予平静的态度，心下越发不忍，沉默一瞬才继续说道。
　　“也就是说，您要尽量避免剧烈运动与情绪波动，避免突然刺激，不要劳心劳神。”
　　医生深吸口气继续说道：“即便如此，您也可能因为各种因素出现突然的呼吸困难，晕厥，心律不齐等，只能静养。”
　　裴清予点点头没说什么，只是抬头问了一个问题：“那我还能继续干法医吗。”
　　“几乎是，不可能了。”医生叹了口气，他知道眼前这个人是特案组队长，也是市局法医组组长，技术精湛。“特案组的工作强度，您的身体可能承受不住。”
　　“但几乎不可能也是有可能的不是吗。”裴清予笑了笑，轻轻按了按胸口，“当初，不是也没人觉得我能活下来吗。”
　　“队长。”
　　一旁的寻隐摇摇头，裴清予笑着叹了口气，捏了捏他的指尖转头说道：“谢谢您，医生。但能不能行，我总要试试再说。”
　　----
　　市公安局。
　　“被害人林州，30岁，公司程序员，今天凌晨6:00被发现死在了公司…”
　　“又一个程序员猝｜死？”
　　“你是猪脑袋吗？劳累过度导致的猝｜死会送到特案组来？”正翻阅卷宗的宋苒苒抽走他手上的油条“啪”地一声敲在王宇头上，慢慢说道：“是枪｜杀。”
　　苏晓晨翻看着卷宗的手微微蜷缩了下，王宇也没了声音。一时间办公室里没有人说话，只剩下众人飞速翻阅卷宗的声音。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王宇一个激灵接起了电话，只听电话那边传来裴清予熟悉的漫不经心的声音：“好久不见啊，小宇。”
　　“队长！”
　　“别叫，吵得我心脏疼。”
　　裴清予按了按有些不舒服的心脏，继续说道：“案发地点在中央大街C公司，地址我发群里了，宋苒苒查下林州社会关系，你和林哥现在就出发前往案发地点，哦对，让晓晨带上法医箱，我和阿寻直接从医院过去。”
　　“收到，还有啊，队长…”王宇听到裴清予太过激动，还准备继续说什么，电话那头却换了个冷冷的声：“还有什么重要的问题吗？”
　　王宇一噎，踌躇道：“啊，也没有什么，就是想问问…”
　　“不重要就闭嘴。”
　　寻隐说完，不等对面答话就直接挂断了电话。将手机放回兜里，寻隐搂过一旁闭眼暗暗喘｜息的裴清予，没有继续说话。裴清予好笑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这么有威严啊，队副？”
　　“…医生说了让你不要劳心劳力。”寻隐没有接话，而是闷闷地回道，“要遵医嘱。”
　　“好好好，我就算不遵医嘱，也一定听你的，好吗。”裴清予像哄小孩一样哄着人，却没承想寻隐却立刻直起身，认真地点了下头。
　　“好。”
　　----
　　C公司十三楼。
　　“林州前日加班到第二天凌晨，按照保洁的说法，当时她走前确认了一遍，这一层除了林州之外没有其他人。”
　　寻隐扶着裴清予穿好鞋套，裴清予现在身体不好会晕车，寻隐便没让人在车上看卷宗，直接自己看完复述给他。
　　“保洁走时是凌晨1点左右，门口的监控也证实了这一点，但这层的监控，却被覆盖了。”
　　“这么不凑巧，一会让宋苒苒恢复试试。”裴清予这么说着，却不甚在意。特案组办的案子向来是有难度的，若真能靠监控解决一切，这案子也不会到他们手里。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到案发房间门口，却见苏晓晨抱着工具箱拦在门口，似乎在和人隐隐对峙。
　　“怎么不进去？”
　　“师父！”苏晓晨扭头看见裴清予，眼睛一亮，“这个人非说自己是新来的法医，要进去，我不让就僵在这了。”
　　“特案组一直没有正规法医，副局长让我过来帮您。”说是帮，但来人一脸倨傲，显然想鸠占鹊巢，“我刚刚才知道裴队今天出院，您重伤初愈，这个案子您也不熟悉，就我来跟吧。”
　　“凭什么让你跟！你又不是特案组的。”苏晓晨气急，还未继续说话，便听一旁的裴清予饶有兴味地道：“你怎么知道我对这个案子不熟悉？”
　　“被害者林州，30岁，死｜亡时间大概在——”裴清予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盯着不远处的尸｜体看了一会，“凌晨4-5点之间。”
　　“你没测肛温怎么能确认？”来人半信半疑，他也盯着尸｜体看了一眼，突然呲笑了一声，“瞎蒙也得打个草稿，他的角膜是透明的，死｜亡数小时后角膜——”
　　“角膜应该开始出现混浊了，我知道。”
　　裴清予赞同地点点头，咳嗽了片刻，寻隐上前一步挡在风口处，裴清予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哑声说道：“但你没考虑温度。按照天气预报今天的雪从凌晨就开始下了，低温会延缓角膜混浊的速度。如果你还需要其他证据…刚刚他们检查时，尸｜斑被人为破坏，但现在——”
　　裴清予掀开林州的衣服：尸｜斑再次发生了。
　　“想进特案组没问题，但学艺不精就是你的错了。”
　　裴清予歪了歪头，示意苏晓晨继续检查尸｜体，他站得有些累了，微微踉跄了一步，寻隐恰好上前，让人靠在自己怀里。
　　——小孩越长大还越知道护着自己了。
　　裴清予比寻隐大三岁，从入队时便一直像带小孩似的带着他，此时感受到寻隐对他的保护欲，却也没有任何不适。
　　“更何况，我们特案组怎么没有正规法医了。苏晓晨可比你正规多了。”裴清予闭了闭眼，轻声冲那人道：“没意见的话，就滚吧。”
　　直到那人走后许久，裴清予才缓过些许，见寻隐没有让自己起来的意思，便继续心安理得地靠在他身上，看着一旁的苏晓晨检查：“致｜命伤在胸口，初步判断是枪｜击导致。没有形成贯穿伤，也就是说子｜弹应该还留在体内。”
　　裴清予望着林州的姿势，却隐隐感到一些不对。林州死时是坐位，面朝着13层的窗户，若想一击致｜命且不造成贯穿伤，开｜枪的距离应该很远，但按照林州工位与窗户的距离——
　　“这层窗户都是封死的，靠循环系统换气。”寻隐突然轻声说道，“窗户上没有破损。”
　　“那距离就不够。”同一时间裴清予喃喃道，“这个距离如果不形成贯穿伤的话，开枪点一定是在窗户之外的。”
　　“奇怪。”


第2章 谁扣动了扳机2   心脏剧烈跳动伴随着强……
　　现场保护完好，这与尸|体告诉他们的信息不符。裴清予又转了两圈，没有发现什么别的线索，眼前却开始有些发晕。
　　房间一直封闭着，血腥味很重。裴清予今天一出院便直奔这里，劳心劳力了许久，此时心脏开始逐渐发出抗议。他眼前有一瞬发黑，踉跄了一下，下意识伸手抓住了一旁的窗帘。
　　裴清予定了定神，他此时已经有些喘不上了气，不远处的寻隐似乎正望向他这边，为了不让人担心，他便假意发现了什么，顺理成章地蹲下身。
　　“嘶…”窗帘遮遮掩掩的似乎有什么东西，裴清予伸手拂开，冷不丁触碰到一个冰冰冷冷的东西。
　　——是一小块冰。
　　裴清予心下一顿，他将窗帘又拂开了些许，阳光透过玻璃折射进来，光滑的地面仿佛出现了湖泊，激起了涟漪。
　　滴答，滴答…
　　耳边似乎出现了莫名的水滴声，裴清予平静地望向那里半晌，突然将手伸了出去，在指尖堪堪触碰到水时，被人一把攥住。
　　裴清予一怔，刚刚魇住的状态一瞬打破，下一瞬，“湖面”上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别瞎碰。”寻隐一把将裴清予拉起，皱眉看着窗帘后后面这里。刚刚裴清予神色平静的可怕，让寻隐看得心惊，即使明明知道这水应该没有危险，却还是下意识地一把将人拉了回来。
　　寻隐不知道的是，手离开水的那一瞬，裴清予心里也下意识松了口气。
　　“这块怎么会有水？”
　　“不清楚。但其实发现再晚点可能就没有了。”
　　骤然站起，裴清予腿有些发软，他拉了拉一旁的窗帘，轻声说道：“你瞧，这个窗帘很厚，也很吸水。这种公司高层窗户一般不会将窗帘拉开，堆聚在一起就是个良好的吸水布。要不是刚刚我头晕蹲了会…唔…”
　　“你现在头晕？”
　　大概是刚才起急了，即便缓了许久裴清予心跳还是有些快，刚刚一直致力于调整呼吸不让自己憋死，此时才模模糊糊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他见寻隐望向他，却没有力气回应，眼前逐渐昏黑一片，他不想在寻隐面前倒下，便摇摇头，强撑着站稳慢慢向门口走去。
　　“没有，就是有点胸闷，这层楼的保洁应该最清楚这里的构造，我让晓晨问问她去。”
　　寻隐似乎是低低地“嗯”了一声，裴清予没有听清。或者说，压根就听不清了，心脏剧烈跳动伴随着强烈的耳鸣，空气越来越稀薄，将将走到门口时，裴清予已经控制不住地半弯下腰，痛苦地喘息着。
　　为了保护案发现场，室内并没有开空调，裴清予冬天一向手脚冰凉，他原本想像从前那般忍一忍，但寒冷对心脏病人来说是致命的。寒冷造成血管骤然收缩，血压升高，加重心脏负担，等裴清予意识到不对劲时，已经有些喘不上来气了。
　　“唔…咳咳…”
　　头越来越晕，裴清予只好闭上眼，摸索着寻找着身上的药物。等寻隐跟出来时，只看到裴清予低垂着头靠在墙边，脸色虚弱而苍白，似乎有些摇摇欲坠。
　　“队长…”寻隐皱眉，还未等他说完，却见裴清予身子一软，直接向他倒过来。
　　“疼…”
　　“哪里疼？”
　　裴清予一时间没能说话，心脏的疼痛让他只想蜷缩起来，身边熟悉的气息是唯一能让他安稳下来的因素，裴清予双目失神，喃喃地便说出了真话：“…心脏疼。”
　　寻隐没再说话，迅速半蹲下来让人靠坐在自己身上，熟练地从自己兜里掏出药来放入裴清予口中，一边轻轻帮人揉着胸口一边低声说道：“队长，深呼吸，没事的…”
　　“你怎么…不叫我清予了…”裴清予闭着眼，突然迷迷糊糊地问道。
　　寻隐一怔，他看了眼窝在他怀里的裴清予，裴清予垂着头，脸色苍白，口唇和指甲都泛着紫，他并不能确定自家队长是否清醒，犹豫了下还是问道：“队长，我没有那么叫过你…”
　　“有…”
　　“什么时候？”
　　寻隐心中一紧，但裴清予却不再说话了。大概是药效起了作用，裴清予头微微后仰着，似乎是累极昏睡了过去。寻隐无声地叹了口气，心中不知是庆幸还是失落，将人抱起来低声跟赶过来的林世初说再送人回趟医院。
　　“等下…”寻隐刚往前走了两步，裴清予突然撑着他手臂抬起头，示意他等一会，“不去医院。”
　　“队长你今天刚出院，心脏不舒服还是回去再检查一下吧。”一向脾气好的林世初都有些着急了，在一旁劝道。
　　“我这身子以后有的是机会去医院，”裴清予不甚在意地说着，冷不丁感受到寻隐抱着他的手臂紧了紧，赶忙转换了话题，“我没事，刚刚就是太冷了有点不舒服。我自己也是医生，我自己的诊断也是作数的。”
　　“法医，”寻隐没有理自家队长，抱着人继续往外走着，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诊断死人的。”
　　“小孩大了不听队长话了。”裴清予噎了下，轻咳着嘟囔了一句，又继续说道，“我不想去医院，你不是想知道那水是怎么回事吗，我已经知道了。”
　　寻隐没有理他，自顾自地向前走着，裴清予无奈，又气又急，忍不住又咳了起来，“你别走那么快，晃得我头晕。”
　　这句话果然好使，寻隐立刻放慢了脚步，皱眉低头看向他，裴清予脸色还白着，神色却是比方才好了不少，他见寻隐低头看他，冷不丁一下揽上了他的脖子，凑近他耳边说道：“你不带我去医院，我就告诉你。”
　　裴清予呼吸还是有些短促，一下下喷在寻隐耳边，让他感到隐隐发热：“你先松手。”
　　“你答应我就松手。”裴清予歪了歪头，又轻声叹道：“阿寻，你知道我身体已经损毁成这样了，以后心脏会经常出问题。你总不能每次都把我送到医院去吧。我心里有分寸，你也要…试着接受这样的队长。”
　　寻隐沉默了半晌，裴清予现在身体到底是不好，挂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臂轻微发着抖，双眼却还是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他最终松了口：“下次一定要去医院。”
　　“一定一定。”裴清予随口应和着，手瞬间松劲，跌回寻隐怀里，仰仰脖颈示意他抬头，“喏，你看那里。”
　　寻隐闻言抬眼，目光一顿：“中央空调？”
　　“嗯。”裴清予这回是真的累极了，一闭上眼便控制不住想要睡过去，声音低不可闻，“那是那出现水的原因…但大概不是全部。”
　　----
　　市局，特案组办公室。
　　“死者社会关系很简单。”宋苒苒打开幻灯片，迅速汇报着，“他上大学时父母双亡，大学四年靠奖学金支撑，毕业后直接被这家公司录取。平时基本没有朋友，典型的IT男。唯一的爱好，大概就是——吃。没有仇家，没有冲突。跟公司的同事关系也不熟，唯一的突破口——”
　　“查一下他最常去的几个餐馆。”寻隐接过宋苒苒的话。
　　“嚯，还真多啊。”王宇在电脑上噼里啪啦敲了一阵，幻灯片上瞬间显示了十多个餐馆，“限定了频次竟然还有这么多家。”
　　“嗯，林哥带着宋苒苒，王宇去叫苏晓晨，你们去这些餐馆走走。”寻隐手指轻轻在桌上扣了扣，“再把他家地址给我。”
　　没有朋友，没有仇家…那会是什么导致一定要用枪杀这么决绝的方式结束人的生命呢。
　　法医室。
　　寻隐刚出电梯门，便看见裴清予靠在墙上一手按着胸口，双眼定定地望着解剖室。直到寻隐走到他面前，才慢慢转过头来。
　　“里面太冷了，我在外面盯着晓晨解剖。”裴清予缓缓说着，突然扬起了嘴角，“我病着这大半年，晓晨进步很大啊，几乎都不需要我了。”
　　“需要。”寻隐握住裴清予的手，裴清予轻轻挣了挣，寻隐却握得更紧，“晓晨需要你指导，特案组需要你带着，都需要你的。”
　　“只是需要时间接受…”裴清予摇了摇头，低声说道。
　　“不。”寻隐打断他，裴清予收了笑，扭过头来看着他。
　　“我不想接受现在的队长。”寻隐深吸一口气，“...因为队长在我眼里从来没有变过。”
　　“裴队，检测结果出来了。”旁边痕检科的门突然打开，一份报告递了过来。
　　“您猜得没错，那份水里果然有点东西——是氯化钠。”
　　裴清予接过报告，微微皱眉。


第3章 谁扣动了扳机3   “头不晕？”  “就……
　　“盐？”
　　寻隐说完方才那番话脸直接烧了起来，他也不敢看裴清予脸色，上前一步直接接过检验报告。
　　“也就是说，凶手想将盐水伪装成空调滴水，但时间上有些疏漏。”
　　裴清予好笑地看了眼“一本正经”的寻隐，并没有上前一步，而是依旧靠在墙边，如一只懒洋洋的猫儿般伸出手冲寻隐道：“阿寻，过来给我看一下。”
　　寻隐顿了下，裴清予虽然是队长，平日里却小孩子心性，总喜欢逗他。他不确定刚才那番话是不是让裴清予看出异样了，却也只得深吸一口气将报告递过去，裴清予不知道是太懒了还是身体不舒服，依旧靠在墙边一步也不挪，只伸长手去够。
　　两人的指尖碰到了一起，裴清予身体不好，手指冰冰凉凉，明明只是很正常的触碰，却还是让寻隐触电般一下收了回去。
　　裴清予这下终于抬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做什么？”
　　“没事，队长你先盯着尸检，我去林州他们家那边查一下。”
　　“怎么，现在出外勤都不带队长了？”裴清予轻笑了一声，一边低头看检验报告一边问道。
　　“没有，我只是…”寻隐现在满脑子浆糊，一瞬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在今天的裴清予似乎格外好说话。
　　“行了行了，阿寻长大了不想和队长待在一起了。”裴清予靠在墙边抬头笑笑，“快去吧，我还正好躲懒。”
　　寻隐点点头，走廊的白炽灯照在裴清予脸上，突兀地将自家队长满身的疲倦与不适明晃晃地放大了开来，他突然发现了些许异样——自从他下到法医室后，裴清予就一直靠着墙从未移动过。
　　寻隐皱皱眉，他刚想说话，法医室的门却突然被人打开。
　　“师父，尸|检报告给您。”苏晓晨口罩都还没摘，火急火燎地就走了出来，一边递过检查报告一边担忧道：“师父，您现在心脏还难受吗？刚刚您突然晕倒是不是因为里面太冷了啊，现在胸还闷吗？”
　　“晕倒？队长你刚刚不是说冷才自己出来的吗。”
　　“我…”
　　裴清予没想到徒弟一出来便直接戳穿了自己的谎言，余光瞥见已经转身离开的寻隐又折返了回来，心中一急刚想开口，却冷不丁呛了一下，带出一连串的咳嗽。
　　这下苏晓晨更急了，完全没在意一旁裴清予隐晦的眼神，继续说道：“不是啊寻哥，刚刚一进解剖室师父脸色就一直很白，我问师父是不是不舒服他说没事。结果穿无菌服的时候直接身子一软就倒下去了。”
　　苏晓晨看到一旁的寻隐似乎又误会了什么，扭头冲裴清予道：“师父，您是不是现在还头晕啊，就不要和寻哥出外勤了。”
　　“我不晕。”裴清予头疼地挥了挥手，“我离开了半年怎么你们一个个都来管我了，尸|检弄完了赶紧跟小宇排查去，别在我面前晃悠。”
　　等苏晓晨不情不愿地走了，裴清予长长地舒了口气，正撑着墙想站起来一点时，眼前却突然一阵眩晕。
　　“唔…”
　　眼前骤然一黑，等裴清予回过神时，已经被寻隐牢牢接住了。
　　“头不晕？”
　　“就刚刚那一下。”裴清予揉了揉太阳穴，看着面沉如水的寻隐小心翼翼地说道，“你看我刚才不也没事吗。”
　　“那为什么刚才一直靠着墙站着。”寻隐声音突然大了起来，带着隐隐的怒火，“我记得，明明…明明之前出任务腿受伤了也不愿意扶着墙站着。”
　　裴清予靠在他怀里没有说话，寻隐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了些许，慢慢说道：“是不是因为头晕的站不住？”
　　“嗯。”裴清予点点头，指尖攥得青白。
　　“那一会去趟医院好吗。”寻隐生气也只是因为太过心疼，此时见裴清予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心中有些忐忑，“只是去查一下…”
　　“让我跟你出外勤我就去。”裴清予抬头，脸色苍白却不见一丝难过，眼中甚至带着些许笑意，“成交吗？”
　　“…好。”
　　“上去拿资料，说好了出完外勤再去医院。”裴清予感到寻隐身子一僵，慢悠悠地从他怀中站直，揉了一把小孩的头发。
　　“别一天天总想着算计你的队长。”
　　----
　　林州住在郊区，光是开车便开了一个多小时。
　　“IT不是很赚钱吗，他怎么不在市中心买一个房子。”裴清予咳嗽着从车上走下来，他本来就晕车，刚刚仗着寻隐开车无暇管他，直接在车上翻起林州的尸|检报告来。
　　此时裴清予只感觉胃里一阵阵地难受。寻隐将手伸过去，裴清予自觉地将报告交给他，接过他递过来的一瓶水喝了起来。
　　这是个老旧的小区，林州家又在顶楼，裴清予嘴上不说，寻隐却看着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喘气声也逐渐艰难了起来。
　　“队长，尸|检的死因最后确认是枪伤？”寻隐突然停下脚步，轻声问向身后的裴清予。
　　“报告显示确实是枪伤，死因是器官破裂，失血过多。比较有意思的一点是，他身体里并没有发现子弹。”裴清予顺势停了下来，扶着寻隐一边喘气一边挑眉笑了笑。
　　“被提前挖走了？”寻隐皱眉问道。
　　“没有，你看这张照片，伤口周围皮肤很平滑，没有任何破损痕迹。伤口直径很小，不存在破坏再伪造情况。”
　　裴清予也皱了皱眉，一般杀人案主要为冲动杀人，简洁粗暴，设计得这么缜密的实属罕见，他攥着人的手又向上走了一层台阶，说道：“行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翻过一遍了。我还没脆弱到爬个楼都要休息的地步，快走吧。”
　　“嗯。”寻隐闷闷地应了声，却并未再放开裴清予递过来的手。
　　----
　　再说宋苒苒她们那边，询问了几个餐馆的老板后，都说林州是这里的常客，但并不爱和他们聊天，每次来就是点一大堆吃的，吃完就走。
　　“你说像我们这种店哦，常客肯定是要套近乎的。一来是我们可以稳固客源，二来客人也乐意和我们打交道，毕竟熟了一来二去总会打个折的。但这人每次都缩在那个角落里吃东西，跟他聊什么都不搭理。”
　　“会不会是他不缺钱啊？”宋苒苒好奇道。
　　“不缺钱怎么不去大饭店啊，会来我们这些小店？”
　　“那他是每周固定哪天会来您这里吗？”
　　“对，基本每周三来。但半年前啊，他有三个月一次都没来过，我还以为他吃腻了呢，结果三个月之后，他又来了。”
　　“好，我们了解了，谢谢您。”林世初点了点头，和宋苒苒对视了一眼。
　　“之前那个餐馆是每周二去，这个是每周三…哇塞他还真是吃遍一条街啊。”宋苒苒检查了一下她的记录，感叹道，“但为什么一定是这里呢？这里离他家和公司都远，还这么乱。”
　　“不清楚。”林世初摇摇头，突然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说道，“队长刚刚说…让你把林州的财务情况发给他。”
　　----
　　如这个小区一般，林州的家里破旧而狭小。
　　“咳咳，这是多久没打扫了啊。”
　　自从中枪后裴清予的心肺功能明显弱了起来，此时即便戴着口罩，裴清予依旧被扑面而来的灰尘呛了一下，咳个不停。寻隐上前两步不着痕迹地将人挡在身后，慢慢推开了门。
　　“这是…”


第4章 谁扣动了扳机4   火光渐渐肆虐，石迁冷……
　　“这里怎么又旧又乱。”裴清予轻声说着，一边小心躲避着地上随处可见的玻璃渣，一边往里走去。
　　“不清楚…但宋苒苒刚刚把林州财务状况发我了。”寻隐抬头，却意外地没有看见裴清予的身影。他心里一紧，快步向里走去，直到看见在内室的裴清予才微微松了口气。
　　“嗯？他财务怎么了？”裴清予等了半天没等到回答，好奇地扭头，正对上满脸紧张走入室内的寻隐。他皱了皱眉，提醒般地叫道：“阿寻？”
　　“嗯…林州最大的开支全部都在吃饭上，每个月数额基本均等没什么问题。但对照一下他工资表…”寻隐渐渐回过神来，皱皱眉。
　　“有财务漏洞？”裴清予拿过手机看了眼。
　　“不是，账目是对的。只是有个饭店的花销，超出了他的工资水平，我看了下，他存折里基本没有任何存款。” 寻隐扫视了一圈破旧的房屋，微微皱眉。
　　“一般来讲，这种情况，要么是及时行乐没有未来规划的；要么是碍于某些原因迫不得已。”裴清予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但一个及时行乐的人，是不会每天在公司加班到凌晨的。”
　　“他需要钱。不是为了维持生活，而是为了维系生存。”裴清予突然转头冲寻隐说道，“打电话给林世初他们，让他们带着搜查工具过来。”他一边说着，一边让开了身子，阳光洒进这个破旧的小屋，玻璃上明晃晃地印着一个指纹。
　　“他原来屋子可能就是这么破，但不一定这么乱。”裴清予轻声说道，“在我们来之前，他家被人闯入过。”
　　----
　　老旧的小区第一次被警笛声充斥着，周围都是居民区，警车不好进。寻隐便下楼去接林世初他们，裴清予皱眉站在林州厨房里。
　　林州基本一日三餐都在外面吃，按理来讲厨房就是个摆设，但是灶台上油烟却很重，显示他经常开火。
　　裴清予上前一步轻轻擦过旁边的桌案，手套上立刻起了一层细密的灰——看来林州确实曾经开过火，但不是最近。
　　啪嗒——
　　似乎是老旧的水龙头耐不住寂静，造出了些许声响。裴清予却突然不适地皱了皱眉，莫名有些心悸，他倏然回头道：“什么人？”
　　外面没有人回应，裴清予放轻脚步慢慢走过去，一个张皇的人影突然走了出来。
　　“您好，我看这个房门大敞着…”那人呐呐地开口，看向按着胸口皱眉望着他的裴清予，露出一个讨好的微笑，“我是这旁边的邻居，我叫石迁。”
　　——如果宋苒苒和林世初在这里，就可以发现这个石迁，正是方才饭店的老板。
　　----
　　“不可能，这个地方不可能消费这么高。”宋苒苒笃定道，“我记得这个地方，就是个普通家常小店，不可能有这么大花销，对吧林哥。”
　　“是这样的。”林世初点点头，“老板亲口跟我们说的。”
　　寻隐点点头，没有说什么，他莫名有些不好的预感，转身迅速加快了脚步。
　　----
　　“您好我是警察，您平时跟林州接触的多吗？”刚刚的心悸还没有过去，裴清予不着痕迹地靠在一旁的桌子上，缓缓平静着呼吸。
　　“我们不是很熟，主要是他比较忙。”石迁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问一句答一句，“他好像经常加班，房子隔音不好，每次半夜他进门的时候都会把我惊醒。”
　　“那您昨天晚上或今天有没有听到有人进来？”
　　“没有。昨晚他似乎一夜没回，早上我去上班了，不清楚有没有人来过。”石迁老实地摇摇头，又小心翼翼地问道：“警官，他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裴清予看了他一眼，简洁道：“他死了。”
　　“啊。”石迁似乎吓了一跳，他颤颤巍巍地掏出一根烟来点燃，浓郁的烟味立刻充满了这个狭小的屋子。
　　裴清予心脏不好后对刺激性味道就格外敏感，而石迁似乎是老烟枪了。
　　本来他进来时身上的若有若无的烟味就让裴清予有些咳嗽，此时突然浓重起来的烟味更让裴清予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他控住不住地咳嗽了起来，微微弯下腰小口小口着呼吸着。
　　“警官，您没事吧…”石迁似乎被吓愣了，望着痛苦喘息的裴清予不敢挪动分毫。
　　“现在是中午，你却能够出现在家里，说明要么你工作的地方离这里很近，要么你是自己经营没人管你。”裴清予没有回答他，呛咳着道：“根据你外套里露出来的带有油渍的白色衣摆——你是厨师？”
　　“是…”石迁下意识地应了声，却又意识到了什么不对，他后退两步，沉默地看着脸色苍白的裴清予。
　　“外套被撑开，衣服明显大了，你随身带着烟，手指间有很深的烟痕，说明你烟瘾很重，大概达到了每个小时就要抽一根的程度，如果真是厨师是不可能允许自己这样的。” 裴清予向前逼近一步，“你真的是他家邻居吗。”
　　石迁垂头看向指尖燃烧的烟，一点火星落在地上，他慢慢向门口退去，声音也缓缓变了个调：“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但我运营一个饭馆确实挺忙的…我就先走了。”
　　他抬头看向裴清予，慢慢扬起了一个奇异的微笑，“但…就像您说的，厨师在厨房里抽烟，肯定会引发火灾的不是吗。也不知道一个心脏病人能不能逃出来呢。”
　　石迁夹着烟的手突然一送，裴清予瞳孔倏然缩紧——厨房的地上满是倾倒的食用油瓶。
　　他一脚将烟蒂向外踢出，石迁却冷不丁向前一扑，拦腰抱住裴清予将人狠狠地惯到了墙上。裴清予闷哼一声，不顾腰部的疼痛按住石迁双肩一拧身，飞速向后跃开。他站稳脚步想再次欺身上前，心口骤然炸开的疼痛让他身形一滞，冷不丁直接跪在了地上。
　　只这一刹那，石迁已经绕到了厨房门口，他“啪嗒”一声锁上厨房的门，火光渐渐肆虐，石迁冷漠地望着跪在厨房中央满脸冷汗的裴清予。
　　“好好享受你的‘治疗’吧，裴法医。”


第5章 谁扣动了扳机5   寻隐拿过一旁的水慢慢……
　　浓烟呛得裴清予喘不过气来，心脏处持续的疼痛让他不由自主地攥住了胸前的衣襟。随身携带的药物在方才打斗间不知道掉到了哪里，裴清予努力保持着呼吸，透过越来越模糊的视线寻找着救命的药瓶。
　　好痛，喘不上来气…
　　眼前的闪黑越来越严重，掉落的药瓶是不可能找到的了。裴清予挣扎着扑到一旁的水龙头处，胡乱扭了下发现果然没有水后，身子再无力支撑，沿着灶台慢慢滑坐下来。
　　火势蔓延的很快，门口处那块已经完全被火焰堵死，即便自己有力气踢开房门也无济于事。裴清予靠在墙上，抑制不住地咳嗽着。寻隐知道他在这里，一定会回来找他。现在自己唯一要做的，就是撑到那时候。
　　大脑会优先处理更剧烈的疼痛从而降低身体其他部位的疼痛敏感度，裴清予张口咬住自己的手臂，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石迁不会无缘无故来到这里，很可能是宋苒苒她们的排查让他开始害怕，所以回来查看。也就是说林州这个房子里有让他担忧的东西，或者有他想要隐瞒的东西。刚刚他进来时是直奔着厨房来的…
　　裴清予指尖攥的青白，他颤抖着撑起身子，慢慢摸索着厨房的每一个角落。
　　“咳咳…”
　　脚下不知道绊到了什么，裴清予一个踉跄直接摔倒在地。他的手骨狠狠戳到了旁边的墙上，裴清予哆嗦了下，手掌下传来的声音却似乎有些异常。
　　“空的。”
　　裴清予眼神过了好一会才聚焦，他的手指在不由自主地痉挛，摸索着想要检查下墙上的那个空腔，身子却再无力气。周围的空气渐渐稀薄，裴清予控制不住地蜷缩在地上，意识渐渐昏沉。
　　明明身手还在，明明动作也还敏捷，明明有能力，却偏偏因为这个该死的心脏病…
　　救命的药瓶静静地躺在不远处的角落，裴清予按着胸口的手指逐渐无力，慢慢跌落到了地上。
　　----
　　等寻隐赶到时，浓烟已经蔓延到了门口。
　　“队长！”
　　寻隐脸色瞬间一白，他来不及等身后的队员扑灭火焰，直接抢过一瓶水从头淋下，冲过去把厨房的门一脚踹开，将裴清予抱了出来。
　　裴清予嘴唇青紫，头无力地靠在他的臂弯里，呼吸几不可闻。自从上次裴清予发病后，寻隐自己随身也会携带药物，但裴清予毫无意识，喂进嘴里的药被呛咳着吐出，他似乎难受到了极点，即便昏迷中眉头也紧紧皱着，虚弱地咳着。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寻隐慢慢攥紧了双拳，他突然将药物放入口中，俯下身用自己的双|唇|撬开裴清予的牙关，将药物送了进去。完成这一举措后，寻隐立刻抬起头，欲盖弥彰地将人半抱起来靠坐在一旁，慢慢帮人揉按着胸口。
　　“咳咳咳…阿寻…”不知过了多久，裴清予似乎恢复了些许意识，他迷迷糊糊叫着寻隐的名字，嘴唇无力地嗡动着。
　　“还很难受吗，救护车马上就要来了队长，没事的。”寻隐眼眶因为焦急而通红，他见裴清予即便不停地呛咳着，却依旧想要说话，连忙将耳朵凑近他唇边。
　　“...墙壁里，有东西。”裴清予感觉喉咙生疼，肺里像是有东西在灼烧般让他每呼吸一下都十分艰难，却依旧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一会和林哥他们留在这里查一下。”
　　“我会跟林哥交代的，我一会陪你去医院。”寻隐沉默了一下，低声回道。
　　“你留下…”
　　“...”
　　“阿寻，听话。”裴清予声音依旧虚弱，却隐隐严肃起来，“我不在，你就是队长。你不可能总跟着我，也不可能永远都待在我身边。”
　　“我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了，我可以一直保护队长…”寻隐骤然抬眼，却对上裴清予虚弱但平静的眼神，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慢慢道：“…好，我留在这里。但...”
　　寻隐拿过一旁的水慢慢喂了裴清予一口，轻轻啄了下再次闭上眼的裴清予的唇角。
　　“只有您才是队长，我不是。”
　　裴清予也不知道有没有感受到那个别样的“吻”，只是沉默了下继续说道：“...顺便再去查下刚才那个指纹。”
　　裴清予说着慢慢摊开手：“和这个对比。”
　　寻隐低下头，裴清予手中赫然是方才石迁掉落的烟头。


第6章 谁扣动了扳机6   裴清予苍白着脸抬头：……
　　裴清予是刚到医院时突然出现的呼吸困难。
　　他上救护车前一直都被寻隐抱在怀里，迷迷糊糊听着寻隐有条不紊地指挥查验现场，肺里火烧一般地疼着，他有点喘不上来气，却下意识地不想让寻隐知道，只能努力维持着微弱却平静的呼吸。这种下意识直到救护车再次停下时才倏然被打破。
　　——寻隐应该不在身边了吧。
　　裴清予陷在自己的意识中迷迷糊糊地想。
　　——那他似乎就…不用费力呼吸了。
　　似乎是突然间的，身上连接的所有仪器都刺耳地叫了起来，裴清予躺在病床上面色惨白，口唇呈现出一种了无生气的灰白色，呼吸间隐隐发出艰难的喘鸣声。
　　“他吸入太多浓烟了，引发支气管哮喘。”医生立刻拿过旁边的气囊罩在裴清予脸上，一下一下将氧气挤入肺中，“血氧饱和下降，心力衰竭…”
　　“病人进入休克状态！”
　　----
　　医院永远是忙乱而沉默的。
　　裴清予再次有意识时，胸口的闷痛让他一瞬间以为自己还处在刚中枪的时候，他昏昏沉沉地想着自己真是命不好，怎么在梦里又进了医院呢。直到他看到一旁寻隐的眼神——一种破碎的失而复得。
　　他这才迷迷糊糊地意识到自己又经历了一场劫后余生。
　　“喝水吗？”
　　寻隐这半年来照顾病人照顾习惯了，一边问着一边娴熟地用棉签蘸了蘸水，滋润了下裴清予淡白的嘴唇。裴清予嘴唇嗡动了下，却引起一阵呛咳。寻隐熟练地上前将人扶起来些许，轻轻揉着他的后背。
　　他明白裴清予想问什么，一脸不赞同地叹了口气，却依旧缓缓地地说道：“你昏睡了一天，在此期间我们对比了烟蒂和墙上的指纹，确认是一个人。根据那上面的DNA确认了闯入者为石迁，宋苒苒说这是那天他们去排查的一个饭店的老板，等我们前去抓捕时，正碰上他从店里逃出来。”
　　寻隐数了数裴清予脉搏，继续说道，“他一把火烧了自己的店，还没来得及逃跑便被我们抓住。我们检查了下残存的饭店似乎确实没什么问题。但在林州房子的隔层里，我们发现了一小包粉末。”
　　“林州一直在吸|毒。”寻隐感到裴清予身子微微颤抖了下，轻轻捏了捏他的手腕。
　　“…吸毒，戒断反应，暴饮暴食，厨房开火痕迹…都对上了。饭店应该是个交易点，只是烧毁前已经被提前转移走了。”裴清予咳嗽了半晌，才哑声继续问道：“那林州…”
　　“听我说，你少说两句话。”寻隐佯装板起脸，望着裴清予微微带笑的眼神，匆忙别开眼，“石迁拒不承认林州是他杀的，他只是在那里按照指示和林州进行交易，其余并不知情。”
　　“指示？”
　　裴清予轻声嘟囔着，意识有些微微迷糊。他到底刚刚醒来，精力有些不济，闭上眼思索了一会身子就不自觉地开始往下滑。
　　“嗯，他后面还牵扯着一个很大的组织，宋苒苒还在查。”寻隐低声回着，他将床头摇下去了些许，扶着意识已经有些昏沉的裴清予慢慢躺下，声音是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你别多想，先好好休息。”
　　“嗯…林州…工作…”
　　裴清予已经累极，他似乎还挣扎着想要说什么，却先一步被昏沉的意识拉入黑暗。
　　----
　　警局，特案组。
　　“石迁对于贩毒已经供认不韪，但他没有明显的作案动机。我更倾向于相信林州的死|亡另有原因。”
　　案件虽有一半已经浮出水面，但进度却陷入了停滞。寻隐轻轻敲了敲桌面扔出了问题：“现在基本可以确定，林州死因一定跟吸|毒有关。但嫌疑人是谁？杀人动机及作案手法是什么？”
　　“可以再把重心放在林州公司那里。”林世初研究了下资料，抬头说道，“林州的死|亡时间是凌晨4-5点，但当天的雪从晚间就开始下了。我们可以再仔细研究下当晚公司门口的监控录像，可能会有发现。”
　　“嗯，今晚他们公司负责人也回来了，我一会去问…”寻隐话未说完，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一旁的宋苒苒瞥了一眼，上面赫然标注着“医院”二字，王宇心直嘴快，立刻有些焦急地问道：“队长，是不是裴队那边有什么事…唔…”
　　“能有什么事。”宋苒苒一把捂住王宇的嘴，咬牙笑着说道，“寻哥你先去那边看看吧，公司那边一会我和小宇去问就可以。”
　　王宇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不迭地点点头，挥挥手示意寻隐不用管他们。
　　寻隐攥了攥拳，刚刚看到电话时他便想立时冲出去，但自己这个工作决定了必将有很多身不由己的时刻。
　　寻隐深吸一口气努力稳定心神，迅速将任务分配了一下：“那林哥就按刚才说的做，宋苒苒和王宇去对接下公司那边，等我去医院确认下…后再去案发现场看一下。”寻隐说到医院时喉头微顿，闭了闭眼快步走了出去。
　　其余人各自领命，队里的文职除了裴清予之外，也就剩因信息技术被招进来的宋苒苒了。连苏晓晨转法医前干的都是军医。
　　但特案组一向连男女都不分，遇上人手不够都得出外勤，王宇等了片刻见宋苒苒盯着手机没有动静，忍不住凑过去说道：“苒苒姐，刚刚可是你说的要出外勤呀，怎么现在又不动了？”
　　“别吵，我先查个东西。”宋苒苒放下手机，迅速拿过一边的电脑敲击起来。
　　“查什么？”王宇看着屏幕上迅速跑动的程序，有些好奇。
　　“刚刚裴队给我发了消息，让我查一查林州被杀那晚是因为什么加班。”
　　----
　　医院。
　　等寻隐紧赶慢赶赶到时，正看到脱去病号服的裴清予坐在床上，歪过身子伸长手臂想要去调一旁的点滴速度。
　　“你干什么？”
　　裴清予吓了一跳，心脏处突然剧烈地跳动了下，让他一瞬有些喘不过来气，他另一只手下意识地压上胸口，身子支撑不住地向旁边倒去。
　　寻隐飞速上前一步接住摇摇欲坠的人，他将人扶回床上时依旧有些惊魂未定，刚想说什么时，闯祸的人却恶人先告状起来：“你知不知道我有心脏病啊，突然那么大声干什么。”
　　“你也知道你心脏不好啊！”寻隐沉着脸挪开裴清予按着胸口的手，熟练地找到穴位慢慢帮他揉按起来，“滴速都是医生根据你情况调好的没事动它干什么。”
　　“我也是医生。”裴清予有些心虚，等胸口的憋闷好点后一把推开寻隐的手，“你能不能不要老质疑我专业能力。”
　　“你上次调滴速搞得自己心脏疼的时候忘了？”寻隐面无表情地回道，他看了一眼裴清予的装束，狐疑道：“你要出院了？”
　　裴清予别过眼，寻隐多年的刑侦经验让他瞬间领悟了裴清予想干什么，“你调滴速是想赶在我回来前自己出院？”
　　“我怎么知道宋轩陌会把你叫过来。”裴清予满脸失算的表情。宋轩陌是他的主治医生，这人表面温温和和说什么都笑眯眯应下，转头就把他“出卖”了。
　　“你能坚持走下楼不晕过去我就让你出院。” 正说着，宋轩陌温和的声音便传了过来，他比裴清予和寻隐都要矮一点，温温润润的，按照裴清予的话来讲，一看就知道是悬壶救世的良医。
　　宋轩陌笑着冲寻隐点点头，上前一步按了按裴清予心口，裴清予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又白了些许。
　　宋轩陌收了笑，数了下裴清予脉搏，神色中隐隐透着担忧：“还很疼吗。”
　　裴清予咬牙摇摇头，冷汗却瞬间浸透了衣服。宋轩陌叹了口气，温声说道：“你本来心肺功能就弱，这次又直接损伤了肺部，让你打两天点滴静养下你还又想给我调滴速…”
　　“哎等下宋医生，”裴清予突然举起手机，他额头上依旧布满冷汗，抬眼间却满是促狭，“我有出院的理由了。”
　　“宋苒苒找到了线索，需要我去核实下。”


第7章 谁扣动了扳机7    “晕。”裴清予犹豫……
　　“队长，我们和林州的工作负责人对接了下，他那天晚上文件夹内的工作都没有问题。”
　　宋苒苒迅速敲击了几下电脑，屏幕上突然弹出一个框架来，“但我又翻了翻，里面有一个隐藏程序，大概类似定位追踪的。”
　　“他在定位什么？”
　　“昨天之前一直定位在石迁那个饭馆，但在饭馆被烧毁石迁被抓后，这个定位器依旧没有失效。”宋苒苒皱皱眉，林州的技术保密性很强，她无法随意操纵，只能凝重地盯着屏幕上一闪一闪的小红点，“等下队长，它突然动了！”
　　“路线告诉我，嘶…”
　　裴清予一边说着，一边从床上翻身坐起，突如其来地头晕让他晃了下，旁边的寻隐迅速扶住他，皱眉望着裴清予闭眼摇了摇头。
　　“队长？”宋苒苒听见那边裴清予的声音带着些许异样，有些焦急。裴清予胸口发闷，他缓了口气低声说道，“我没事，你继续说。”
　　“他们似乎在往林州公司那里去。”
　　“嗯。这个追踪器是什么时候创建的？”即将挂断前，裴清予又突然问道。
　　“嗯？我查一下。”宋苒苒一愣，迅速回道：“大概是半年前。”
　　“如果再有变化，随时告诉我们。”
　　裴清予挂了电话却没急着走，而是抬眼看向一旁抱着双臂看戏的宋轩陌，宋轩陌一怔，原本带着笑意的嘴角慢慢抿了起来，似乎是轻轻叹了口气。
　　“怎么了？”寻隐意识到了裴清予似乎想要做什么，警惕地问道。
　　“现在坐着头晕吗？”
　　宋轩陌没有回答寻隐的问题，而是直接上前一步摸上了他的颈动脉，见裴清予神色犹豫又慢悠悠地道：“你知道我能看出来，说实话。”
　　“晕。”
　　裴清予犹豫了下说道，病房的白炽灯在他眼里似乎在一晃一晃的，他不得不缓缓地眨着眼，以缓解头晕带来的呕意。
　　“能自己站起来吗？”
　　宋轩陌后退一步，裴清予沉默了一瞬，扶着一旁的床挡慢慢起身，却是一瞬间闷哼了一声，身子一软便向前倒去。饶是寻隐一直注意着裴清予的状态，此时依旧被吓了一跳，立刻上前一步将人扶住，让他缓缓坐回床上。
　　裴清予的五官精致却不显压迫，大概是因为法医外勤到底少些的缘故，他皮肤很白，此时因为刚刚骤然的体|位变换，他脸色更苍白了几分，削弱了那份精致，反而平添了些许凌冽。
　　寻隐看着闭眼半靠在自己身上的裴清予，莫名有些难过——他的队长，什么时候虚弱到连站都站不稳的地步了。
　　“队长到底…怎么了？”
　　“他血压太低，心脏供血不足，所以头晕喘不上气。”宋轩陌上前一步帮裴清予轻轻揉着颈动脉，缓缓说道，“脉搏110次/分，血压都低到80/50了。”
　　“你给我用那个药，我现在就能出院了。”裴清予微微睁眼，苍白着脸轻笑道，“就维持一晚上就行，没事的。”
　　“然后再半夜被120送回医院。”宋轩陌油盐不进，他温声换了一种方式劝道，“清予，我要是不管你，你大哥会找我麻烦。”
　　“大哥哪舍得找你麻烦呀，你俩青梅竹马。”裴清予满意地看着宋轩陌耳朵红了，又近乎央求道：“宋哥哥，求你了，不让我大哥知道不就好了。”
　　寻隐在一旁听得有些不明所以，他知道宋轩陌和裴清予大哥自小一块长大，但却不清楚两人关于那个药在打什么哑谜。此时见一向温和的宋轩陌都不同意裴清予注射，也意识到那药物一定有些问题。
　　“药有问题就不要打了，我自己去查。”寻隐倏然起身。
　　“你回来。”裴清予开口，他见寻隐动作一僵却并未转身，心中叹了口气，放缓了语气，“听队长的话。我身上没劲，抓不住你。”
　　寻隐沉默地又坐了回来，裴清予扭头，正看见宋轩陌将他手机递过来： “行啊，我不跟他说。”
　　裴清予脸上一喜，又听宋轩陌温声说道：“但是你要亲自跟他说。”
　　----
　　“说完了。”裴清予拿起手机晃了晃，“大哥不接电话，我发短信告诉他了，你打吧。”
　　宋轩陌怀疑地看了眼手机，却没有看出什么。他叹了口气，从旁边急救车内取出一根细小的针管来，将里面的液体全部注了进去。
　　“你现在身体弱，我不确定药效能维持多久，之后反应会有多强烈我也不确定。”宋轩陌轻声道：“希望…不要出事。”
　　“我没事的。”注射那药物似乎很难受，裴清予闭眼喘息了一会，扯出一抹笑来，“明天见。”
　　----
　　C公司13层。
　　“很冷吗？”
　　“嗯？”
　　裴清予有些茫然地转过头，寻隐指了指裴清予的指尖：“在抖。”
　　“没事，药物副作用。”裴清予不甚在意地说着，却是将指尖缩回了袖口，认真地在林州工位附近寻找着什么，寻隐也定了定神，慢慢捋着案情。
　　“林州涉嫌吸毒，他每月的工资基本都是用来填补这个巨大窟窿的，但依旧不够。按照宋苒苒刚才的发现，他应该是想直接越过石迁这一层获得毒品，但却被发现了。”
　　“是，石迁说的林州半年前消失的那三个月，大概就是追踪器被发现，他们把他抓了过去。所以被放回来后，林州也一直没敢有所动作，那个追踪器也就留在了石迁那里。”
　　裴清予转身靠在桌上，环顾着四周：“现在追踪器动了，说明他们依旧没有发现它，所以我们刚好利用这一点，守株待兔。”
　　黑暗的楼层中突然响起电话的震动声，寻隐立刻将手机掏出。
　　自从裴清予受伤后，寻隐便将自己的电话铃声调成了震动。即便如此，有时突如其来的声音也会让裴清予心脏有些难受。
　　此时周围一片寂静，寻隐下意识地先看了眼裴清予，却见他神色如常。寻隐皱了皱眉，掏出手机接通了电话。
　　“寻哥，我刚把当天林州公司门口的监控都过了一遍，凌晨最后一个出楼的就是保洁，当晚雪很大，覆盖了晚间的脚印，监控显示最后也只有保洁出楼的脚印，早晨也只有报案人一个人的进楼脚印。”
　　林世初说着有些愤懑：“凶手是想制造…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嗯。”窗帘旁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飘动，寻隐一顿，缓步走过去蹲下了身。
　　——是一根透明细线。
　　他突然明白了什么，看向一旁似笑非笑的裴清予。裴清予见状慢慢走到他身旁，轻轻拽了拽那根线，仔细研究着。
　　“寻哥，你和队长小心，追踪器似乎在向楼上移动。”电话那头，宋苒苒在林世初身后喊道。
　　“知道了。”寻隐一把将试图走远的裴清予拉回身边，裴清予无辜地看着他。寻隐动作一顿，电话那头宋苒苒还在嘱咐着什么，寻隐无奈道：“知道了，你们队长就是在这等着他们呢。”
　　“‘你们队长’？怎么不叫‘我的队长’了？”挂断电话，裴清予轻笑着问道。
　　“你不刚才也叫宋医生‘宋哥哥’了。”寻隐低声回道，他看了看那根细线，很韧，黑暗中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到。
　　裴清予一噎：“小时候那么叫，都好久没叫过了…”他见寻隐扭头一脸平静，下意识地换了个话题：“知道是怎么杀的了吗？”
　　“知道怎么做到不在场证明了，但不清楚子弹去了哪里。”寻隐蹙眉。
　　“嗯。”裴清予轻轻点了点，“一会就会有人给我们答案了。”
　　走廊里传来电梯轻微的嗡动声，寻隐将裴清予拉到身后，裴清予抬眼看了下表，轻声呼了口气。
　　“真是，好冷啊。”


第8章 谁扣动了扳机8   裴清予眉心一跳，还没……
　　电梯声缓缓地停在了13楼。
　　寻隐拉着裴清予缓缓走到窗帘的对面，裴清予突然从地上捡起那根细线，寻隐立刻会意，将细线另一头拴在空调下面。
　　有杂乱的脚步声渐渐靠近，两个黑影慢慢摸进了13楼。寻隐和裴清予隐在一旁，见两人直奔窗帘这边，在地上摩挲着什么。
　　“阿寻，把空调调到最低。”
　　裴清予突然凑到寻隐耳边轻声说道。为了压低声音，裴清予不得不凑得极近，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寻隐耳边，让他的耳垂都不由自主开始热了起来。他无声地点头，迅速打开了空调。
　　寂静的楼层中突然响起“滴”的一声，那两个黑影吓了一跳，有一人瞬间暴喝道：“谁？”
　　“哥，是空调。是不是这种大公司的空调都是定点自己开啊。”另一人环视了一圈没有发现异常狐疑道。
　　“凶|杀现场就是晦气。”那人“呸”了一声说道，“警局里那小子说上次搜查现场他偷偷把那东西藏起来了没敢带走，也不知道给扔哪了，让我们在黑暗里摸瞎。”
　　C公司空调制冷效果很好，即便是寻隐此时也觉得手臂有着丝丝凉意，旁边的裴清予一直没有说话，但刚刚两人指尖不小心触碰到了一起，寻隐能感到自家队长指尖冰凉，仿佛没有一丝温度。
　　时间过去了半个小时，黑暗中寻找东西的那俩人也开始不耐烦起来，寻隐突然感觉旁边的人身子晃了晃，又瞬间站直。他心里一惊，连忙将人扶稳，接着楼外的灯光，他能看到裴清予隐隐蹙着眉，脸色苍白。
　　“我没事，刚刚突然晕了下。”裴清予摇摇头，刚刚动静有些大，他不确定那俩人听见了没有，正待再仔细观察时，却失了那俩人的踪迹。
　　裴清予心中一凛，同一瞬间，耳侧一阵劲风袭来，寻隐瞬间侧过身接住挥过来的一拳，裴清予脚下一扫，将来人立刻逼退两步。两人在黑暗中对视一眼瞬间会意，裴清予一转身向不远处空调下跑去，寻隐上前一步将身侧窗帘一扬，逼得那人不得不再后退一步，逐渐向空调处靠近。
　　只有一人在与寻隐缠斗，还有一人隐于黑暗中未现。裴清予一边快速向目标处移动，一边分心注意着四周。左前方突然传来细微的破空声，裴清予迅速低头，心脏处却突然一痛，他身子一僵，大口地喘息了一下，再继续闪躲时已来不及，肩膀处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裴清予闷哼一声，却是立刻锁定了那人的位置，他顺着下坠的力道往旁边一滚，揪住那人的领子迫使他抬头，轻笑道：“在找什么呢。”
　　那人挣扎着没有说话，裴清予将他绑在一旁的椅子上，躲在暗处慢慢平复着气息：“别急…一会就给你们。”
　　另一旁，寻隐引着那人不断向这边靠近，裴清予隐在暗处瞅准时机，低喝一声“阿寻”，寻隐会意，立刻低头滑过细线，身后那人躲避不及，直直地被细线勒住脖颈，当即闭气晕了过去。
　　“看来凶|手让你们找东西的时候没告诉你们东西是怎么用的。”寻隐将这两人绑在一起，裴清予靠坐在桌子旁按了按胸口，轻|喘着说道：“空调调至最低温度，细绳浸湿形成薄冰将绳子绷得更紧，坚韧到能够勒晕一个人。”
　　“而当天下着雪，气温更低，细绳紧贴着玻璃不易被发现更易结冰，所以凶|手将它浸入的盐水——以此减缓结冰速度，制造不在场证明。这种绳韧性极好，而微小的热胀冷缩足以让坚韧的绳索扣动轻量级的扳机。”裴清予半弯下腰，清冷的声音一点点压低，“我们开始还在想□□和细绳是如何消失的，但你们刚刚提到的叛徒帮我们解决了这一点…”
　　弯腰时间长了裴清予心脏有点受不住，他坐直身子看了一旁的寻隐一眼，寻隐自然地蹲下身接过裴清予话头，伸出手道：“拿出来。”
　　“…什么？”清醒着的那人沉默，“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杀|死林州的那把枪给我。”寻隐冷声道，“然后你们可以解释下子弹是怎么消失的。”
　　寻隐没有理他，直接将人按倒开始搜身，那人呲笑了一声，继续说道：“枪不在我们手里，不在我们手里…”
　　他突然抬头恶狠狠地，盯着蹙眉的裴清予道：“或者说，还在这里，但不在我们手里。”
　　黑暗里突然传来清脆的“咔哒”声，裴清予眉心一跳，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身体已经先一步冲过去，瞬间将寻隐扑倒在地。
　　砰——


第9章 谁扣动了扳机9   他们正处在集装箱正中……
　　“队长！”
　　寻隐在裴清予扑过来的一瞬也反应了过来，却是来不及调转身位，只能拖着人往旁边挪了下。
　　“队长你有没有受伤？”
　　寻隐鼻息间都是紧张的，他想微微撑起身检查下裴清予的状况，却是刚起身便听到趴在自己身上的人一声闷哼。
　　——寻隐瞬间止住了动作。
　　“队长，你中枪了吗？”寻隐维持着半起身的姿势焦急道。
　　黑暗中视觉削弱，其他感觉便被无限放大，寻隐能感到裴清予在控制不住地颤抖，终于慢慢呼出口气：“没有，”裴清予哑声道，“撕了个口子，但子弹没进去。”
　　“你过去去看一眼，我在这里盯着他们俩。”
　　裴清予咬牙撑着手臂将自己身体重重靠向一旁，血液的流失让他感觉周围更冷了，他头有些发晕，但并没有太过在意：“他的枪威力不大，但声音极轻，现在我们在明他在暗，你小心些。”
　　“是。”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性，寻隐下意识地应声，他朝前走了两步后犹豫着回了下头。
　　裴清予靠坐在黑暗中，仿佛困兽般低头独自舔舐着伤口，寻隐脚步顿了顿，迅速回头快步走了出去。
　　等寻隐脚步声远去，裴清予才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他身子狠狠地抖了下，咬牙撩开衣摆——血液已经浸润了最里层的衣服，逐渐向周围蔓延开去。
　　药效伴着大量血液的流失而削弱，裴清予感到心脏又开始闷闷地痛了起来，他不由自主地张口微微喘着气，再次确认了下子弹不在体内后，拿着纱布报复般狠狠按了上去。
　　“唔…”
　　疼痛瞬间在腰腹处炸开，裴清予脸色煞白，缺氧般急|喘了许久，却是借着这疼痛缓解了脑海中的眩晕。他扶着一旁的桌子站起身，药效正在减弱，他眼前一瞬恍惚，撑着的手臂一软，指尖无力地垂下，却是一瞬触碰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
　　——他腰间的枪柄。
　　裴清予狠狠眨了眨眼，强迫自己定神，掏出手机迅速拨通了电话。
　　“喂，裴队。”电话几乎是瞬间被接通，那头王宇大大咧咧地道：“情况怎么样了？”
　　“队里现在有谁？”裴清予警惕地盯着四周，低声问道。
　　“我们四个都在呢。”王宇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坐直身体。
　　“让林哥申请两张通缉令直接来C公司这边，你和宋苒苒跟着定位过来找我们。”
　　裴清予低声布着局：“寻隐现在在跟人周旋，一会我们一定会移动，你们不用跟得太近，停止移动后你们要迅速占领制高点，王宇持狙，让宋苒苒做你的观察手。不要挂断，随时联系。”
　　“是。”王宇立刻起身，一边冲旁边转述一边向外走去，他突然听到那头裴清予低咳了一声，声音喑哑难辨。
　　“队长？”
　　“咳…让苏晓晨也跟着你们吧。”电话那头，裴清予半弯着腰，死死压住自己的胸口，尽量平静地说道：“让他把医药箱带上。”
　　----
　　寻隐摸到走廊附近时，周围已是一片寂静。
　　街道的光照不到13层深处的角落，只有月光透过玻璃垫着脚尖穿过走廊。寻隐守在楼梯与电梯中间的拐角处，低垂着头调整着呼吸。空气似乎轻微波动了下，寻隐立刻举枪半跪着转身，却只见一个黑影斜插入楼梯，寻隐立刻收枪上前，跟着跑了下去。
　　急速的脚步声和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在楼梯间里交织，寻隐撑着楼梯跳过转角，但这层楼的声控灯却没有随着他的脚步亮起。
　　寻隐望着眼前的黑暗头皮一炸，双脚瞬间后蹬闪入拐角，与此同时，那黑影蹭着他的脸一拳堪堪挥到墙上。寻隐从侧方迅速出手，扭住那人手腕一个翻转，按着人狠狠贯到了墙上。
　　“你是谁？”
　　寻隐皱眉望着眼前的人，这人身高与他相似，下半边脸带着面具，鼻梁很高，在眼窝下透出一片阴影。寻隐望着眼前这人，心中莫名有些不舒服。下意识地，寻隐伸出手去掀那人面具。
　　——不对。
　　面前的人突然一挑眉，寻隐立时后退，那人的手顺势举起，昏暗的灯光折射出一抹亮色，寻隐瞳孔缩了下，眼见避无可避，身后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小刀“啪嗒”一声被子弹打掉在地，那人也毫不恋战，立刻转身向下跑去，寻隐还待再追，突然被身后裴清予叫住。
　　“阿寻，先等下。”裴清予收了枪，身子晃了晃撑住墙面，“他身上还带着林州的定位器跑不了，林世初还有一会就到了，我们等交接再去追…呕。”
　　裴清予还未说完，突然捂着唇干呕了一下，寻隐立刻扶住人问道：“怎么了，是低血糖吗？”
　　“不是，有点恶心，可能是血压又低了。”裴清予缓了缓，摇摇头，“我休息下就好。”
　　寻隐点点头，扶着人在楼梯上坐下，想转身去将地上的刀装入物证袋时，动作却突然一顿。
　　——那刀不见了。
　　“一定是刚刚逃跑时顺势捡了。”裴清予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微微皱眉，他也没看清那人的脸却莫名有一种战栗的感觉，“不留下指纹，好快的身手。”
　　“队长，我到了。”林世初迅速走入大楼，飞速道：“车就在门口，另外苒苒让我告诉你们——追踪器前往的地点——是半年前队长坠河的地方。”
　　寻隐握着裴清予的手骤然一紧，他转头望去，裴清予正半垂着头，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
　　“队长，我和王宇在西北离河大概400米的楼顶。”宋苒苒轻声汇报道：“那人躲在河道附近的集装箱之间，目前无法锁定。”
　　“把你们刚观察到的具体路线跟我说一下。”裴清予简单命令道。
　　“他在河道上游那里下车，从北面进入集装箱间隙，通过灯光大概可以看到他向西去了。”寻隐听着耳机里宋苒苒的指导，将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河道北面。
　　安全带压迫着伤口隐隐作痛，裴清予未等车停稳便立刻将它解开，他也没看一旁寻隐的神色，自顾自检查了自己的□□，迅速开门下车。
　　寻隐紧随其后，两人默契地一左一右站在集装箱间隙入口，裴清予轻吸一口气低声道：“宋苒苒，定位下我和寻隐，再想办法把林州的追踪系统复制一份，发到我手机上。”
　　“是，队长。”宋苒苒迅速打开随身携带的电脑，她看着标记着裴寻二人的小红点正慢慢向西侧一栋，扭头正准备复制备份时，突然“咦”了一声。
　　“队长，追踪器失效了。”宋苒苒喃喃道，“他不见了。”
　　裴清予脚下一顿，他和寻隐对视一眼，手指渐渐攥紧。
　　——他们正处在集装箱正中央。
　　四周都是路，又没有路。


第10章 谁扣动了扳机10   “你上次救了我。”……
　　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两点，气温正一点点下降，药效也在逐渐消失。裴清予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靠在集装箱上，以此稳住身形，不让对面的寻隐看出自己的异样。
　　“咱们散开。”裴清予突然哑声说道。
　　寻隐扭头，望着轻笑着的裴清予有些不解：“但现在情况未名，如果我们散开…”他突然噤声，上前一步扶住脸色苍白的有些不正常的裴清予 “队长？”
　　“他很狡猾，我们现在聚在一起他绝对不会现身。”裴清予随口解释着。他假意头晕，将头靠在寻隐肩窝处突然低声说道：“你一会离开这里绕到我身后，拿上定位我的监视器，在后面跟着，等我把他引出来。”
　　“我去右边。”寻隐随口回了一句，却是同样压低声音道：“我去引开他吧，队长。”
　　裴清予摇了摇头，他是真的头晕，如今晃一晃便感觉头痛欲裂，不由地轻嘶了一声缓缓道：“你比我熟悉这里。”
　　“你上次救了我。”裴清予将脸色突然冷下来的人轻轻向后一推，“再救我一次吧，阿寻。”
　　----
　　集装箱周围近水，耳边泊泊的水声搅得人头晕，裴清予蹙了蹙眉，手心中已满是冷汗。寻隐刚一转过拐角，他便闷哼一声，瞬间弯下腰，他从未告诉过任何人，自从上次落水后，他每次看到类似场景时便会感到心悸头痛。
　　“创伤后应激障碍…”裴清予呲笑一声，按住胀痛的心脏，他知道这是回到创伤场景后的焦虑发作，支开寻隐一是为了引人，同时也是因为他要撑不住了。
　　长时间站在同一个地方容易被人伏击，裴清予撑着墙面直起身，慢慢向前走去。心脏处还在一跳一跳地疼着，这样下去自己撑不了多长时间。
　　旁边的白光突然晃了一下，裴清予眼神动了动，身后破空声突然传来，裴清予立刻回身格挡，却只感到一阵大力袭来，瞬间被人贯到了集装箱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真是不怕死。”面前的人已经摘了面具，饶有兴致地盯着裴清予，仿佛在研究新到手的猎物，“欢迎回来，my beauty。”
　　“如果不是你每次都想在这里杀死我，这儿其实挺安全的。”
　　裴清予喘息着抬眼，也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他并不认识眼前这人，但那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的眼神，却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这人力气很大，即便是未受伤前，裴清予也没有把握一击制胜，更何况他现在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的。他干脆放弃了挣扎，头微微后仰靠在集装箱上，轻声问道：“你早就发现林州的追踪器了？”
　　“他太贪婪了，想要更多，很轻易就被发现了。”
　　“所以你一直留着那个追踪器，只是为了引我过来。”电光火石间，裴清予瞬间想明白了一切，他微微蹙眉道：“但林州有什么可以与你交易的地方？”
　　“嘘，这是后面的问题了，不如先解决浅显一些的。”按着他的人手上突然一个使力，裴清予闷哼一声，夹在指尖的刀子“咣当”一声掉落在地，被他一脚踢开，“怎么气性这么大，是因为我没有自我介绍吗。”
　　他笑着望着裴清予额头的冷汗，手上却突然使力，一瞬间手骨错位的痛楚让裴清予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那人一把接住他，轻笑着道：“你好裴队，我叫濯无眠。”
　　裴清予身子颤抖，手骨错位带来的疼痛让他不自觉地痉挛着，却借着弯腰的机会微微摇了摇头，拐角处的衣角一闪又消失不见。
　　“是冰。”裴清予突然低声说道。
　　“嗯，什么？”濯无眠随意地又将人摔到集装箱上，裴清予咳嗽了半晌，低声说道：“你的作案手法…子弹消失，是因为子弹是冰做的——它融化了。至于射击距离…”
　　裴清予抬起头，眼神隐隐嘲弄：“你拿的根本不是那种正常的手｜枪，而是类似…怎么说，玩具枪，轻便，威力小，很容易隐藏。我们之前一直按照正常的手｜枪来进行比对，殊不知使我们高估了你。”
　　“这么看来…确实挺浅显的。”裴清予轻捏了下错位的手骨，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瞬间清明。
　　“你怎么发现的。”濯无眠没有发怒，甚至慢慢鼓起了掌。
　　“温度。”裴清予低笑了下，“拜你所赐，我的心脏对温度很敏感，你精心设计一定要在凌晨4点左右杀死林州，是因为那时候温度最低，子弹最坚硬。”
　　话音未落，裴清予突然旋身踹出一脚，逼得濯无眠后退一步，他脚尖一点瞬间挑起掉落在地的小刀，用力向后掷去。
　　“阿寻！”
　　隐在拐角的寻隐立刻开枪，正中濯无眠膝盖。濯无眠闷哼一声顺势一滚，却突然被冰冷的枪口抵住太阳穴。
　　“别动。”寻隐直接踩住濯无眠的一条腿，神色冰冷的可怕，“别给我杀你的理由。”
　　“哦，你可不敢杀我。你的队长会生你气的。”
　　寻隐没有说话，直接抬手用枪柄狠狠砸在他额角。鲜血瞬间涌出濯无眠却呲笑一声，突然翻手掏出一把枪来，直指不远处的裴清予。
　　“You see？”他扭头望向胳膊青筋暴起却始终没有扣下扳机的寻隐，轻声说道：“现在是凌晨2点43分。”
　　“按照你的队长的说法，‘玩具枪’加上不够坚硬的子弹，他有多大几率活下来呢。”


第11章 谁扣动了扳机11   “你看，裴清予，其……
　　从王宇的瞄准镜中可以清晰地看到，集装箱中央的三个人形成了一个诡异的三角，没有人轻举妄动，达成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寻隐拿枪抵住濯无眠，濯无眠枪口对准了裴清予，裴清予站在对面，低垂着头，一手握着一把小刀，另一只手以一种不自然的姿势垂在身侧。
　　“你知道，阿寻完全可以在你开枪瞬间将你击|毙。”裴清予轻声道，“更何况你被桎梏，我可以自由闪躲，这种威胁根本没有意义。”
　　“我知道。”濯无眠无所谓地耸了下肩，突然笑着道：“我只是确认一下——裴队长，你现在是真的没有力气移动了吧。”
　　寻隐微微皱眉，他抬头飞速瞥了一眼，裴清予深色平静，脸色一如既往的苍白，似乎是感受到了寻隐的目光，他微微摇头。但那一瞬间寻隐分明瞧见，裴清予双眼是失焦的，似乎意识有些不清。
　　感受着寻隐细微的轻颤，濯无眠满意地大笑起来：“而且，你也不会杀我的。那么多谜团还未解决：林州和我的交易，我身后的贩|毒集团，以及最后的最后——我为什么一定要杀你。”
　　裴清予想要说话，却冷不丁突然开始咳嗽，寻隐见濯无眠神色更愉悦了起来，微微往前送了送枪口：“闭嘴。杀了你，一样可以结案。”
　　“那样他就不会是如今的裴清予了，”濯无眠呲笑一声，慢悠悠道，“身子羸弱，重病缠身…”
　　寻隐手指蓦然攥紧。虽然那些话不中听，但他知道，濯无眠说的是对的。
　　——这个人对队长意外的了解。
　　“那就从第一个开始说，林州和你达成了什么交易。”裴清予似乎丝毫没有受影响，勉强止住咳嗽，缓声道。
　　“林州是个瘾|君子，瘾|君子为了得到毒|品是会不惜一切代价的。我们起初只是普通交易，但他追踪我们，你知道的裴队长，”
　　濯无眠突然笑了笑：“我们是商人，而商人是最讲究规矩的。所以我们‘客客气气’地停止了之后一切交易。他不堪忍受，选择用一种新技术来换取每月所需。”
　　濯无眠一边顺从地开口，一边打量着裴清予的状态。在余光瞥见裴清予身形微晃，似乎有些不受控制地向后栽了下，突然话锋一转道，“至于是什么技术…裴队长，如果你让我在你手腕上割一刀，我就告诉你。”
　　“…可以。”
　　裴清予此时头晕目眩，眼前的大灯似乎将周围的景物划分成一个个混乱的色块，他不受控制地感到眼皮发沉，头脑发旋。突然被濯无眠一点，他顺从着本意喃喃地回答了一句，直到听到寻隐的呼喊，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裴清予猛地抬头，耳边濯无眠的大笑和寻隐不可置信的眼神让他胸口发闷，他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神色却突然一变。
　　“小心！”
　　寻隐回神，肌肉反应让他迅速侧身，濯无眠的子弹正顺着手臂划过，鲜血瞬间涌出。
　　裴清予迅速朝这边跑过来，他查看了下寻隐的伤口，只是擦破了点皮，他舒了口气，却是突然蹙了蹙眉，闭眼缓过又一阵昏黑。寻隐利落地撕下布条裹住伤口，轻轻捏了捏裴清予手心示意自己无碍。
　　“裴队长，你为什么还不退居幕后呢。”濯无眠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身后，裴清予迅速抽枪回身，只见濯无眠坐在当初他坠河的桥边，笑着把玩着手里的“手|枪”。
　　“…半年前的案子还没结束，还有无辜的人受到牵连。”裴清予语气又恢复了平静，眼神却慢慢变冷，“所以，我是不会杀你，但不代表我会放过你。”
　　“无辜？谁是真正的无辜。林州无辜吗？你无辜吗？”濯无眠突然大叫道，“没有人是真的无罪，那是不是所有人，都该死。”
　　裴清予举枪沉默地望着他，他冲寻隐使了个眼色，寻隐会意，不着痕迹地向旁移去。
　　“你看，裴清予，其实我们俩本质上才是一样的人。不在乎受伤，甚至隐隐期待。”
　　濯无眠见裴清予的脸色从刚才寻隐受伤起便一直没缓过来，语气更加兴奋起来。他抬手吻了吻一直把玩的“手|枪”，慢慢道：“这把枪有一个很奇异的特点，子弹轻，速度便快，造成的伤害便大。如果只是寻常的擦伤不要紧，但是…”
　　“王宇！”
　　裴清予突然按住耳机，与此同时，濯无眠顺从地张开双臂向后一倒，狙击枪子弹“砰”地一声打空。寻隐从阴影出闪出，迅速翻身跃到桥下。
　　“别动。”
　　寻隐慢慢停下脚步，桥下濯无眠半身隐在水中，正拿着那把枪直指着他。寻隐脚跟微抬，濯无眠立刻毫不犹豫地开枪，逼得寻隐不得不闪身躲入桥后。
　　“你最好赶快回去看看你的队长，他刚才中枪的地方，怕是一直在流血。”
　　濯无眠的声音渐渐远去，寻隐抽|枪回身，桥下河水微漾，已不见那人踪迹。寻隐神色冰冷，他的手指一根根握紧，呆立了半晌，才猛然回身向后跑去。
　　----
　　随着濯无眠的落水，集装箱旁突然恢复了寂静。裴清予眼前又闪过一瞬昏黑，他这次再也站不住了，踉跄地向后退了两步，毫无缓冲地撞在身后集装箱上。
　　突如其来的撞击让他几乎一瞬闭气，意识甚至都模糊了起来。等寻隐从桥下跑上来，只能看到他的队长低垂着头，骨节分明的手正死死按着胸口，身子仿佛毫无支撑般顺着集装箱向下软倒。
　　“队长！”
　　寻隐吓了一跳，他在裴清予跌落在地上前堪堪将人接住。接住人的那一瞬间，寻隐的手摸到一片濡湿，张开手掌，才看到满眼鲜红。
　　“别慌。”裴清予浑身发冷，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着，让他喘不上来气，他想继续说什么，却是一瞬间失去了意识。
　　“王宇叫救护车！”
　　寻隐按住耳机低声吼道，对面的王宇也有些惊慌，一边应着一边立刻联系。
　　寻隐让人仰面躺在自己怀里，小心掀|开衣服，伤口处的绷带全部被鲜血浸润，裴清予浑身冰凉，细微地颤抖着，心脏一阵痛过一阵，裴清予眼皮轻颤想要睁眼，浑身却无半点力气。
　　宋轩陌给他注射的药剂已经失效，脆弱的心脏负荷不了羸弱的身躯，裴清予呛咳了半晌，突然身子一颤开始不住地倒气。
　　“队长，队长。”
　　寻隐将衣服脱下包裹在人身上，裴清予的头无力后仰，他开始慢慢陷入昏迷，死死按着自己胸口的手也逐渐脱力。
　　寻隐怕裴清予被自己唾液呛住，赶忙把人半抱在怀中，让几乎失去意识的人枕在自己肩颈处。裴清予憋气的厉害，指尖和嘴唇都开始呈现隐隐的青紫，舌下含住了药物情况却似乎无半点好转。
　　“寻哥，救护车马上就来！”王宇在耳机里突然喊道，“晓晨刚到带了急救箱，正往你们那边赶。”
　　寻隐“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他一心注意着裴清予的情况，直到身旁传来苏晓晨气喘吁吁的声音，才隐约分出了点神仔细听着。
　　“心脏病发导致血氧不足，胸腔啰音明显。” 苏晓晨摘下听诊器，他迅速掏出一个便携式氧气袋，熟练地罩在裴清予脸上。寻隐一手搂着裴清予帮他止血，一手细细地数着人的脉搏，两人都没有说话。
　　过了不知多久，裴清予缺氧的状况有了些许好转，他喘息依旧急促，但好歹没那么困难了。寻隐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重新包扎了下裴清予伤口，剧烈的疼痛也只让裴清予闷哼一声，没有半分要醒来的迹象。
　　苏晓晨也松了口气，正要拿出药物再次放入裴清予口中时，突然听到旁边寻隐轻声道：“…多谢你，晓晨。”
　　“哎说这个干什么，急救箱还是师父让我一定要带着的呢。”
　　寻隐神色一变，但苏晓晨只顾着观察裴清予情况，并没注意这些。他一边缓缓捏着输氧袋一边说道，“当初我还是正儿八经的医生，都是因为师父才转了法医。”
　　寻隐收敛好神色，抬眼望向他，苏晓晨挠挠头，刚准备继续说什么，旁边微弱的气音突然打断了他们：“多久了的事了还提，现在后悔了吗。”
　　“我从来都没后悔过！”
　　苏晓晨见裴清予清醒了几分连忙开始检查，裴清予脑子还很昏沉，他睁着眼发晕，干脆闭上眼摸索着想抬手去勾一旁沉默的寻隐，却冷不丁牵动了伤口，又咳了起来。
　　“别动。”寻隐无奈，伸出手主动勾住裴清予小指，裴清予瞬间安心，意识昏沉间他勾了勾唇，轻声道：“别生气了。”
　　“我不是生气。”寻隐见人又要睡去，忙引着他多说几句，“难受还乱动。”
　　“心脏疼，所以才要勾着你。”裴清予想勾着晃晃小指，但实际上寻隐感受到的，只是如猫儿挠爪般在自己手心颤动了下。
　　旁边传来救护车的声音，眼见裴清予眼睑又再次紧闭，寻隐突然开口问道：“队长，濯无眠要伤你时，你真的同意吗。”
　　裴清予呼吸低缓，似乎又坠入了昏迷。寻隐隐隐失落，却又似乎松了口气，正当他沉默地帮助医护人员将裴清予抬上车时，突然听到裴清予低声道。
　　“不…队长骗他呢。”


第12章 谁打碎了玻璃1   寻隐顿了顿，手指慢慢……
　　虽然裴清予不在导致特案组气压低沉，但案件收尾工作进行的依旧很快。
　　石迁在取证后因为涉及贩|毒被交给了缉毒组，而主要嫌疑人濯无眠下落不明，寻隐亲自整理了证据，将这一案件与半年前裴清予受伤一案并案处理。
　　“寻哥，根据你的枪|柄上提取到的濯无眠血迹，DNA数据库里查无此人。”
　　宋苒苒坐在凳子上伸了个懒腰，毫无淑女形象地往后一瘫，疑惑道：“这么大一个毒|贩之前怎么没查出来过呢，数据库里怎么会没有…”
　　“不如去问问缉|毒组那边？”林世初慢悠悠地走过来像老父亲般敲了敲宋苒苒后背，宋苒苒立刻心虚坐直，扭头左右看看，嘟囔道：“林哥你别老敲我后背，我总以为是我妈来了让别坐好…”
　　宋苒苒说着说着却突然噤声，她一转头便瞧见了站在裴清予桌前的寻隐，犹豫了慢慢下走上前敲了敲门。
　　寻隐抬头沉默地望过去，他个子很高，站在桌前挡住了大半个窗子，阴影笼下来显得面前的房间更加空旷。
　　“寻哥，刚刚DNA数据库没有搜索到濯无眠的犯罪记录，”宋苒苒小声说道，“林哥想去缉|毒组那边问问…”
　　“一会我去吧。”寻隐点了下头，弯下腰将电脑上的通缉令发了出去，转身向外走去。宋苒苒随着寻隐的脚步转过身，在他身后欲言又止，寻隐走到裴清予办公室门前拉开门，扭头平静地问道：“找队长有事？”
　　宋苒苒一噎，她一边抬脚向外走，一边犹豫着说道：“事吧，倒也不是有事，就…”她在办公室门口停步，望着寻隐有些憔悴的神色到底泄了气，刚准备说自己没事，突然一旁的王宇探出头来喊道：“寻哥，我找裴队有事！”
　　宋苒苒和寻隐都扭头望去，王宇撑着桌子站起身，认真问道：“寻哥你帮我问问裴队，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寻隐顿了顿，手指慢慢攥紧，半晌轻声说道：“好，等他醒了，我帮你问。”
　　那头寻隐刚出门，王宇便被一旁的宋苒苒“啪”拍了一个踉跄。他捂住头转身不解道：“你打我干什么？”
　　“打的就是你！”宋苒苒望着揉着脑袋的王宇恨铁不成钢，“你关心队长能不能等队长好点再问啊，这么问寻哥不更着急了。”
　　“我是担心队长，前天做完手术怎么今天还没醒。”王宇缩了缩头，心里也有些后悔但对着宋苒苒依旧怼道：“我的错是我的错，但你不是也想问吗，你个马后炮好意思说我？。”
　　“你！”宋苒苒气急，想伸手再打，王宇却直接向后一跳跑走了，她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这刚结案，队长就住院，也不知道他心脏…”
　　----
　　寻隐走到缉|毒组的时候才知道他们组长出去了，他犹豫了一下点点头，站在公安局门口有些茫然。他平常没什么爱好，除了办案就是训练，为数不多的外出也是裴清予看他太闷了拉着他出去玩。
　　寻隐抬头看了眼手机，此时刚过中午，裴清予昏迷不醒的那几天他几乎天天住在医院，今天早上宋轩陌说人有醒来的迹象，他反而以局里有事为由溜走了。寻隐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近乡情怯，但他却突然害怕自己回去后裴清予还是那般无知无觉的模样。
　　电话铃突然响起，屏幕上“宋轩陌”三个字微微闪烁，寻隐一愣，匆忙接通了电话。
　　“有时间来一趟医院吗？”电话一接通，宋轩陌便劈头盖脸地问道。
　　寻隐愣了愣，宋轩陌的声音带着无奈，一向温和的人因为着急声音都有些发尖，寻隐心中担忧，一边快步向停车场走去一边问道：“我现在过去。怎么了？”
　　“你家裴队长不听话，被训了。你要不过来唱个白脸，反正我劝不住了。”宋轩陌叹了口气，稍微拿远了电话，背景音中只听见一片嘈杂，宋轩陌拿回手机说道：“你快点，清予刚醒就问你在哪呢，你过来哄哄他。”
　　“他是我队长，我怎么哄他。”寻隐脸上发烫，但还是匆忙“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他深吸一口气，迅速将车开了出去。
　　----
　　等寻隐刚到病房门口，便听见裴清予有些无力的声音：“我说，你想在这待多久？”
　　“我想待多久待多久，吃不吃苹果？”
　　寻隐推门进去，正看见病床旁的拿着一个苹果的裴清炎，宋轩陌靠在窗边小声提醒裴清予现在只能吃流食，裴清炎“哦”了一声，又直接把苹果塞到无奈的宋轩陌手里，自己拿起另外一个削了起来。
　　寻隐关上门，眼神正对上半靠在床上脸色苍白的裴清予，裴清予还带着氧气面罩，看到他眼睛瞬间亮了，歪了歪头，悄悄地冲他笑了下。
　　寻隐不由自主地也勾了下唇，走到床脚处无声地注视着裴清予，裴清予瘦了不少，因为刚醒，精神还不是很好，即便借助着呼吸机，唇色也是淡白的，似乎依旧有些喘不上来气。但他似乎很高兴，半眯着眼望着寻隐走到他身边，顺势努了努嘴示意寻隐帮他把裴清炎赶走。
　　“呦，小寻来了。” 裴清炎招呼了寻隐一声，“咔嚓”咬了一口苹果，“你说病人都不能吃这些，他们还往病房里送，多浪费啊。”
　　“不能吃也不是给你吃的，是等我好了吃的。”裴清予咳了咳，“现在阿寻来了有人陪我了，你能不能回家去。”
　　“那怎么行。”裴清炎抹了把嘴，摇摇头，“你看，我连你现在要吃流食都不知道，当然得多陪陪你了。”
　　“不然的话，我怎么会知道你下次什么时候，会再瞒着我，让小陌给你打那药呢。”


第13章 谁打碎了玻璃2   “寻隐！”裴清予挣扎……
　　寻隐愣了下，又瞬间明白过来——即便上次宋轩陌亲自盯着，裴清予依旧在俩人眼皮子底下做了手脚。
　　“所以你那个短信到底发给谁了？”宋轩陌还是没想明白自己怎么失手的，郁闷地从窗台边站起身问道，“我明明亲眼看着你发出去了，标注的也是…”
　　宋轩陌说着说着，突然睁大了眼睛，他习惯性地想揉揉眉心，却碰到了一副镜框——医学生埋头苦读十年起步，戴眼镜基本已是标配。但宋轩陌却不同意，只要条件允许他都会带隐形，前几天因为眼睛发炎，才在裴清炎威逼利诱着才带上了镜框。
　　裴清炎坐在凳子上也不回头，精准地出手将宋轩陌准备揉眼睛的手拿开，宋轩陌瞪了他一眼，扭头冲裴清予道：“所以是备注的问题，那个号不是清炎。”
　　“...我发给阿寻了。”裴清予偏头咳了两声，悄声道，“知道你会来这出，所以提前改好了。阿寻他从来不看手机短信，发给他万无一失。”
　　一旁的寻隐无声地掏出手机，沉默了一瞬，扭头正对上病床上捂着胸口笑眼弯弯的裴清予，寻隐无奈，裴清予将这屋里三个人吃的透透的，也不怪他能隐瞒成功。
　　“有这能力你去当诈|骗犯多好，我研究你，还能多跟你聊聊。”裴清炎吃完了苹果，将果核随手丢进垃圾桶，凉凉地道：“当什么法医。”
　　“你一个缉|毒组长也不查诈|骗，就算你去人家要你吗。”裴清予说了两句又有些喘不上来气，垂下头皱眉按向胸口。裴清予真正难受的时候反而不会让人知道，寻隐望着床上的人半闭着眼略显急促地呼吸着，便知道他一定是又难受了。
　　“炎队，我想找您问一点事。”寻隐转头冲裴清炎道：“刚去缉毒组您不在，正好在这碰见了，我们去走廊里聊？”
　　裴清炎点了点头，顺势站起。他待在这的原因除了又气又心疼裴清予外，主要还是宋轩陌叮嘱了麻醉刚醒时要尽量让人保持清醒。裴清予身体本来就不好一直昏昏沉沉，宋医生又脾气太软，他在这没事逗人两句，还能让人多清醒一段时间。
　　“不许出去，在这说。”裴清予倏然抬头，气息不稳，“我也要听。”
　　“你要休息了，不然一会又心脏疼。”宋轩陌摇摇头示意两人先出去，走到一旁微微侧身挡住裴清予视线，往里面加了一点安眠药物，再俯下身帮裴清予更换了面罩。
　　药效发挥的很快，十几分钟后，裴清予意识又开始混沌起来，他眼皮越来越沉，头缓缓偏向一侧，四肢发软，腰部吃不住力，整个人开始慢慢往下滑。宋轩陌揽住裴清予无力的身子，将床头调低，让人能舒服地昏睡过去。
　　“你给我下药…”半梦半醒间，裴清予轻声喃喃道，“宋哥哥，你没良心…”
　　“我没良心早就不管你了。”宋轩陌叹了口气，仿佛哄小孩般轻声道：“你知不知道那个药对你心脏伤害有多大，心肌细胞不可再生，心功能过度透支很容易导致后期衰竭。”
　　“…我也没想过以后。”裴清予嘴唇嗡动了下，最后一点意识也随之消失，眼皮彻底合了过去。
　　宋轩陌皱了皱眉，他望着裴清予苍白的脸色，心中莫名升起了一丝担忧。
　　----
　　另一边走廊内，裴清炎刚关上门，便看见寻隐已在几步之遥看着他了。裴清炎会意，走过去低声道：“这么不想让小予听见？”
　　“嗯，不想让他担心。”即便知道刚醒来的人再昏睡过去几乎又是陷入昏迷，寻隐依旧还是十分小心，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关于濯无眠，炎队您听过这个人吗。”
　　裴清炎也严肃了起来，摇了摇头道：“应该是没有，他是？”
　　“他是一名毒|贩，并且我们推测，应该规模不小。”寻隐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但数据库里查不到他的任何记录。”
　　“这不可能。”裴清炎直接说道，“贩|毒的一定榜上有名，要么是他DNA不对，要么是名字不对。”
　　“我也觉得不可能。”寻隐低低地回道，“好，我们先把通缉令发出去，剩下的我们再慢慢查。”
　　“对了，”寻隐抬头又道，“濯无眠还主导了，半年前队长受伤一案。”
　　“是他？”裴清炎眼神瞬间沉了下来，他手指微微捻了捻，低声道：“把有关濯无眠的资料发我一份，我在这边也帮忙查一下。”
　　寻隐点了下头，裴清炎抬头望着不远处一直等在病房门口的宋轩陌，眼神又柔和了下来：“谁也别想伤害我要保护的人。”
　　----
　　等裴清予再出院时，已经是半个月后了。
　　特案组一向有“三年不开张，开张忙三年”的好名声在外，没大案子时都清闲成狗，连宋苒苒的相亲对象都换了好几拨，林世初也总不见人影，据说是一有时间便待在家里陪他妻子，只有王宇天天缩在局里，不是打|枪就是打游戏。
　　“所以这就是他们几个都来帮我搬家的原因吗。”裴清予揉了揉胸口，望着面前忙进忙出的三人满脸无奈，“我又不是老在你家住着，为什么要搬这么多东西。”
　　“宋医生说你要好好养着，最好在我这里多住一段时间。”寻隐认真道，“而且，炎哥也嘱咐我多照顾你。”
　　裴清予一边在宋苒苒“你躲远点挡住道儿”的目光下默默收回想帮忙的手，一边有些奇异地看了寻隐一眼：“你什么时候管我哥叫炎哥了？”
　　“刚刚。”寻隐将快缩到角落里的人拉到怀里，声音中隐隐带着笑意：“他说既然我肯收留你那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其实裴清炎的原话是——如果不是你把清予领回家，他一定会和家里仅剩的活物一起饿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大恩大德无以言谢，从此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你别和他一家人，你和我是一家。”裴清予因即将到来的“管|束”生活郁郁寡欢，完全没意识到自己逻辑不对。
　　“对了，你哥说你家里还有仅剩的活物，有一起带过来吗？”寻隐见东西都快搬完了，有些疑惑。
　　裴清予闷闷地点头，从后车厢角落里捧了一个东西出来慢悠悠往内走去。寻隐居高临下一看，不由地一乐。
　　“仙人掌怎么了。”裴清予义正严词地抬头望着寻隐道：“这是唯一一个我不用浇水都能活的东西了，我能养活自己就能养活它。”
　　“是，你养不活自己它都能养活自己。”
　　----
　　在裴清予出院的第二天，特案组的安生日子结束了。
　　“队长，刚刚接到的报案，说着一户人家早上窗户忽然破了，邻居前去查看，发现从窗缝里隐隐渗出血来。”
　　林世初递过报告，神色有些担忧，裴清予刚出院还未修养好便被叫了回来，此时穿着警服坐在那里，映衬的他脸色更显苍白。
　　“要不我和王宇带着苏晓晨去现场转转，外面太冷，队长你身体…”
　　“我没事。”裴清予正强忍着头晕看着资料，闻言愣了愣，挑起嘴角：“林哥你别担心了，我这是外面下雪冻得，没什么事。”
　　裴清予正说着，余光突然瞥见寻隐拿着一条浅灰色的围巾走了过来，他“啪”地一声合上资料起身，快步往外走道：“行了别磨叽了，先去现场看看。这天一直渗血到时候都糊窗户上了。”
　　他路过寻隐的时候，刻意把头扭到一边，却冷不丁寻隐仗着身高优势将胳膊绕过他，直接将围巾密密地缠了一圈，裴清予身高也有一米八，站在寻隐边上却硬生生比他矮了半个头，他眼前还晕着，被寻隐一带，一个踉跄直接跌到人怀里。
　　“寻隐！”裴清予挣扎着从围巾里露出半张脸来，气急道：“你要篡位啊！”
　　“抱歉队长，是医生说你要注意保暖的。”寻隐习以为常地道歉，手笨拙地将围巾打了个结。裴清予无奈地叹了口气，看了眼乱七八糟的围巾，到底没有伸手解下来。
　　案发地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等他们赶到时，已是正午。
　　“报案人说出事的是一家四口，一对夫妻俩孩子，因为那窗户太过可怖，一直没人敢去打开房门，现场保存应该相对完好。”林世初问过报案人，走过来冲裴清予道，“报案人说，从几天前开始，这家屋子里就总是传来奇奇怪怪的声音，扰得邻居不厌其烦，去敲门声音就又小了。”
　　“是有什么秘密吗。”裴清予摸摸下巴，盯着正在撬锁的王宇自言自语道，寻隐看了一眼从居委会那里药来的资料，低声说道：“俩孩子相差不到一年？”
　　“有一个是领养的，但根据邻居说夫妻俩对俩孩子一视同仁，没有差别。”林世初说道。
　　寻隐扭头望了裴清予一眼，裴清予轻轻哈了一口气说道：“是不是的，一会问问不就知道了。”
　　但他们可能没机会问了。
　　王宇刚一打开门，一股极浓的血腥味便扑面而来。
　　裴清予皱皱眉，率先走进去，里面却突然冲出来一个人。


第14章 谁打碎了玻璃3   裴清予脑中突然一晕，……
　　裴清予走在最前面，而他身后，恰巧是提着箱子亦步亦趋跟着他的苏晓晨。公寓的门廊很窄，几乎容纳不了两人并排，也就是说如果他侧身让过，后面的苏晓晨完全避无可避。
　　心念电转间，裴清予放弃了躲开的念头。扑过来的人身份不明，裴清予收回条件反射去摸手术刀的手，咬咬牙将手臂举到胸前准备直接生抗。没承想那人力气极大，裴清予只感到自己腰部被狠狠地一勒，似乎有什么尖锐地东西直接顶到了柔软的腹部，将他拦腰狠狠贯到墙上。
　　“咳…”
　　裴清予被撞得呼吸一窒，直接呛咳了起来，他此时意识还是清醒的，左腿迅速上提向前踹去，同时手腕扣住那人肩膀狠狠向下按去，那人被他逼退了半步，腹部的压力骤然消失，随之而来的是尖锐的疼痛。裴清予被疼得瞬间眼前发晕，腿不由自主地一软，又勉力扶着墙支撑住。
　　寻隐冲到前面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裴清予皱眉死死按住腹部，脸色苍白的望着前方。背对着他那人衣衫凌|乱，正试图再次向前冲去。寻隐皱眉看了一下，神色忽然一顿。他一把按住一旁想要掏枪的林世初，迅速冲了上去。
　　几乎是同时，裴清予也哑声喊道：“别开枪。”
　　他眼前已经有些模糊，余光瞥到寻隐的身影，迅速矮身向下一蹲，同一时间，寻隐迅速勾住那人脖子，一个旋身将她甩在鞋柜旁，那人被撞后竟然也不知疼痛，摇摇晃晃地还想要爬起来，被寻隐迅速用手|铐|拷在了一旁的暖气上。
　　“她不是凶手。”裴清予按着腹部慢慢走过来，半弯下腰查看了下那人的口唇，低声说道：“口唇溃|烂，神志不清…她应该是中毒了。”
　　寻隐没有说话，侧开一步示意苏晓晨过来看着她，另一只手拉住一旁脸色越发苍白的人，迅速走到一边。
　　“哪疼？”寻隐伸手摸了摸裴清予颈动脉，心中微微松了口气，裴清予脉搏跳得有些快，但到底算有规律，他整个人身上几乎都被冷汗浸湿了，嘴唇上没有一点血色。
　　“没事，就刚刚被顶了下胃。”裴清予不想让寻隐担心，忍过胸口的一阵烦闷勾唇笑了笑：“我…在这确定下她的精神状况，阿寻你去其他屋里转一圈，确认下还有没有其他受害者，咳，小心些。”
　　寻隐依言缓缓站起身，盯了裴清予一会，他知道裴清予一时间还站不起来，也不揭穿他，温柔地揉了揉那人的颈动脉，低声说了句“好”。
　　一直观察着他神色的裴清予松了口气，放轻呼吸克制了下身子的颤抖，扶着墙起身，慢慢走向一旁。
　　“师父，她瞳孔散大，意志不清，粗步判断可能有神经性疼痛。”
　　苏晓晨扭头看见裴清予，连忙伸手来扶，裴清予也确实有些站不住，一边将半身重量移过去，一边伸手弹了下他红着的眼圈。
　　“别哭了，你师父还活着。”裴清予一边安慰，一边查看那个人的情况。那个女生蓬头垢面，看样子也就二十来岁左右，衣服破|碎，身上有着许多划伤。裴清予看了看划伤的方向，心中微微一沉。
　　——由外向内，有很大概率是她自己划伤的。
　　“对疼痛和外界刺激不敏感，有较强攻击性。”裴清予喃喃道，“是什么中毒呢…”
　　----
　　公寓不大，堪堪算是两室一厅。
　　寻隐皱眉走向卧室，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衣柜旁斜依着一个人，寻隐迅速判断了一下，已经没了呼吸。
　　“寻副，厨房里也有一具。”林世初走过来，看了卧室里的一眼，不忍道，“三个人了，另一个…”
　　“厨房有一个。”王宇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寻隐和林世初对视一眼，快步走过去，王宇站在灶台边转头看到两人神色，瞬间明白，低声道：“齐了。”
　　“寻副，目前提取到了五个有效指纹。”苏晓晨走过来道，“我查了一圈，确认现场只存在四个人，两男两女。”
　　“身上有伤痕吗？”裴清予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到了门口，倚在门框上轻声问道。
　　三人都点点头，每人身上都有许多抓|痕和划伤，如果按照唯一活着的那个女生来看，极有可能也是自己抓伤的。
　　裴清予“嗯”了一声，没有说话，沉默地走向厨房那具。他观察了下现场，墙壁上有点点血迹，厨房那人半身倒在灶台上，一条手臂焦|黑，似乎是被火烧的。裴清予检测了下肛|温皱眉道：“死|亡时间大概四个小时左右，也就是…在我们来之前不久。”
　　四周气氛有些压抑，裴清予深吸一口气缓缓起身，胃里一直在叫嚣着疼痛，站直的那一瞬间他眼前一片昏黑。裴清予心中微沉，神色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他举步向外走去，却猛然间被一个人拉了回来。
　　“队长，那里是门框。”寻隐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不由自主的紧张，“你是…看不清？”
　　“啊。”缓过那一段昏黑，裴清予眼前开始出现星星点点的亮光，他揉了揉眼睛任由寻隐带着他向前走去，小声说道：“没有，就是刚刚低血糖眼前黑了下，现在看清了。”
　　“嗯。”寻隐点点头，也不知道信了没有，他带着裴清予来到卧室，慢慢说道：“卧室墙上，衣柜上及玻璃都有大片血|迹，初步判断是被害人自己撞击形成，邻居报警时看到的玻璃上的血迹，应该就是这样形成…”
　　——他果然没信。
　　裴清予心中无奈叹息，他此时眼前已经恢复，反过来握住寻隐的手，将人拉到受害人旁边。裴清予手常年待在手术台旁，手腕纤细，骨节分明，寻隐手腕比他大一圈，裴清予抓不住，他顿了一瞬突然手指下移，直接扣住了寻隐的手心。
　　寻隐愣了一瞬，耳朵瞬间红了，他一时间忘了自己要说什么，裴清予却以为他是相信自己能看清了，也没在意，接着寻隐的话说道：“嗯，看来攻击倾向确实是共同特点。但到底是什么…”
　　裴清予的声音突然被一阵干呕打断，胃里的疼痛似乎突然加剧，一阵阵的痉挛让他瞬间疼出一身冷汗。裴清予捂住嘴，努力压抑着胃内的不适，寻隐连忙将人拉起身，伸手摸到裴清予死死压着的胃部，冰凉僵|硬，似乎还在隐隐痉挛着。他伸手想帮人揉一下，冷不丁裴清予一声闷哼，身子一颤直接软了下去。
　　“队长！”寻隐吓了一跳，连忙将人抱到字怀里，裴清予眼睛半阖着，头不由自主地埋到他怀里，过半晌才缓过来一口气，他撑着寻隐手臂起身哑声说道：“能不能轻点，你按鬼呢。”
　　“抱歉，我…”寻隐有些无措，裴清予突然笑了下说道，“没事逗你的，是我自己不好，这种撞击性损伤是揉不开的，你扶我起来吧，去厕所看看。”
　　寻隐点头，直接将人揽在身前，呈现出一种完全保护的姿势。裴清予昏昏沉沉的也没有在意，伸手推开卫生间的门，脑中却突然一晕。他来不及出声便直接软倒了下去，与此同时，寻隐猛然将厕所门一关，迅速揽住人向后退去。
　　“别过去。”寻隐拉住想要冲过去的王宇。
　　“把这个厕所封了，调一台抽气机来，等将里面空气转换过检测下成分后再进去。”寻隐揽住怀里昏睡的人，神色有些凝重，“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可能是汞中毒。”
　　----
　　“咳咳咳…”
　　裴清予是被一阵呕意惊醒的。他半撑起身子探出床旁，干呕了半晌却什么又没有吐出来。身子还在轻微地发着抖，他揉了揉眉心，回忆了许久才想起自己是怎么回到寻隐家里的。
　　“队长你醒了。”
　　裴清予抬头，寻隐正推开门走进来，他探了探床上还有些茫然的人的额头，递过一杯牛奶，裴清予下意识迷迷糊糊地接了，一边靠在床头小口小口地喝着，一边抬头看他。
　　寻隐也低下头，可能是因为初醒的缘故，裴清予眼睛有些湿润，瞳孔显得比平常大些，嘴边沾了一圈奶渍，显得乖巧而无辜。寻隐也没有说话，沉默地等人喝完，自然地拿过空杯。
　　缓了这一会儿，裴清予似乎清醒了不少，他思索了下晕倒前的状况，抬头问道：“是汞？”
　　“是，队长你吸入了少量汞，可能会有一段时间的持续的头疼与头晕。”寻隐点点头，“女孩已经送往医院了，剩下三人拉到了法医室，我让宋苒苒去核对下被害人信息，本来想带你去医院的，但你一直很抗拒就先带你回来了。”
　　“我没事，不用去医院。”裴清予摇摇头，掀被坐起却突然“嘶”地一声捂住了腹部。寻隐适时地递过一个热水袋来，轻轻按在裴清予腹部，好整以暇地望着他。
　　“...等有时间再去医院。”裴清予半弯着腰嘟囔道。
　　寻隐刚准备继续说什么，电话铃突然响了。
　　他拿起手机，那边传来宋苒苒焦急的声音：“寻哥，你记得受害人是两男两女对吧。”
　　“嗯。”寻隐点点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我刚确认了下身份，其中一对是这家夫妻俩，但他们的孩子是两个女生。”


第15章 谁打碎了玻璃4   “师父他还在解剖室。……
　　杯子被搁在茶几上，发出“啪嗒”一轻响。
　　寻隐回头，裴清予已经披衣起身，坐在电脑前皱眉看着宋苒苒发过来的资料。他绕到裴清予的身后，抓了抓那人消瘦的肩膀。
　　“宋笙，女，21岁，出生1月余被宋家收养，不到一年，她妹妹出生，起名宋箫。”裴清予轻声念着，又调出一份医疗诊断。寻隐扫了眼诊断处，上面赫然写着“大量汞中毒”。
　　“现在在医院接受治疗的是宋箫，那个男生身份正在调查，等她清醒后再询问。”
　　“那三具尸|体在哪里？”裴清予没有接他的话，突然扭头问道。
　　“苏晓晨把他们送去法医室了，说尽量明天就出尸检报告。”
　　“我去一趟局里。”未等寻隐说完，裴清予撑着桌子直接起身，径直向外走去，却被寻隐一把拉住了手腕。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雨，裴清予身上起了烧，手心一片滚烫。客厅里的灯没开，借着闪电，寻隐能看到他苍白的脸上泛起两团不正常的红晕。
　　俩人都没有说话，裴清予顿了一下，继续若无其事地向外走着，寻隐也未再阻拦，只是安安静静地拉着他。
　　“阿寻。”裴清予喃喃道：“你知道的，这意味着很可能还有一位受害者。”
　　----
　　公安局里零星地亮着几盏灯。
　　裴清予进了法医室，寻隐在门口站了一会，直到望着人穿着手术服站到台边，才转身走开。
　　裴清予余光感受到门外视线的消失，他深吸一口气，慢慢拿起手术刀。
　　表皮损伤，毒物检测，心脏称重，胃内容物检查…
　　“师父，三人气管及肺部均存在损伤，汞检测呈阳性。”苏晓晨手中拿着报告，“他们的死|因均为头部遭受重击，按照程度及损伤痕迹来看，应该是汞中毒引起的精神紊乱导致自伤。”
　　“嗯。”裴清予点点头，那名男生的尸|体表皮存在多处损伤，他弯腰仔细查看着，突然动作一顿。
　　“晓晨，把三份毒物报告给我看一下。”裴清予骤然直起身，体|位的变换让他眼前有一瞬间昏黑，他踉跄了下，伸手撑住冰冷的解|剖台，努力维持着眼前的清明。等苏晓晨转身回来时，已看不出任何异常。
　　“只有他的镇静剂过量。”裴清予扫了一眼，轻舒了口气，苏晓晨也看了三份报告一眼，恍然大悟道：“也就是说，他的死|亡过程其实跟另外两人是不尽相同的。”
　　“嗯，这种镇静剂的有效时间大概在1-2小时，我们需要确认被害人前往宋笙他们家的时间，这就可以判断他是主动前往后被下|药，还是下|药后再被送往的。”裴清予勾了勾唇，声音中带着些嘲讽：“也就是说，我们还要判断这到底是一起案件，还是案中案。”
　　苏晓晨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裴清予有心想要继续解释，心脏处却突然一阵闷痛，时钟已经走过了凌晨两点，脆弱的心脏开始抗议。裴清予身子晃了晃，靠着解剖台缓缓坐下，他望着旁边满脸担忧的徒弟，想要安慰几句，却实在没有力气动弹。
　　“晓晨，你把报告给阿寻拿过去，然后告诉他，我在这里等他。”裴清予缓过一口气，慢慢说道。
　　苏晓晨点点头，飞速脱下手术服向外跑去，走廊里雨水湿滑，差点摔个跟头。
　　“没事，别急。”苏晓晨站稳回头，裴清予戴着口罩靠坐在解剖台旁，声音微微带着笑意：“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问寻隐，你别怕，师父没事。”
　　----
　　寻隐离开法医室后，径直去了楼上的特案组。宋笙和宋箫一家人的资料相对复杂，他坐在案前，仔细看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电梯门“叮”的一声轻响打破了他的思绪。他抬起头，苏晓晨着急忙慌地走了过来。
　　“寻哥，尸检报告赶出来了，给您。”苏晓晨气喘吁吁地站定，寻隐点头接过，望了望他身后问道：“队长呢？”
　　“师父他…”
　　话音未落，外面一道闪电划过，办公室的灯闪了片刻，突然一瞬黑了下去。
　　“师父他还在解剖室。”苏晓晨颤抖着把话讲完，“他好像有些不舒服，走不动路。”


第16章 谁打碎了玻璃5   “抱我过去。”裴清予……
　　“队长？”
　　寻隐冲下楼时，走廊里依旧一片漆黑。
　　大雨导致了突如其来的停电，只有几盏应急照明灯在走廊里慢悠悠地闪着光。寻隐见无人回应，手心紧了紧，迅速向走廊深处走去。
　　----
　　裴清予按理来说是不怕黑的，但自从受伤后，他的心脏便对突如其来的动静异常敏感。
　　苏晓晨走后许久，裴清予才缓过来些许，他撑着冰冷的解|剖台起身，低低地喘了口气。心脏处依旧闷闷地疼着，似乎只有半弯下腰才能缓解片刻。
　　裴清予撑在那里，待到心脏处的疼痛让他几乎喘不过来气时，才终于将药片来送进嘴中，苦涩的药味在舌下蔓延开来，他闭了闭眼，有些晃神。作为医生，裴清予知道自己现在状态有些不对，却又懒得走动，只是一边想一边慢条斯理地带上手套，开始缝|合尸体。
　　黑暗就是在这一刻袭来的。
　　周围的灯瞬间熄灭，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裴清予心脏突然早搏，他闷哼一声，手不由自主地一歪，手术刀划破手指，染红了手套。
　　“嘶。”裴清予轻哼一声，手术刀“咣当”落地的同时人也踉跄着撞到了后面的台子，冷汗顺着额角滴落，裴清予按住手，刚刚压下去的思绪又张牙舞爪地冲了出来。
　　四周太过寂静，寂静的让他想起那次救护车上，寻隐问过他的话。
　　“队长，你真的同意…濯无眠伤害你吗？”
　　他当时痛得瞳孔都是散的，潜意识里想回答“是”，却又下意识地不想让寻隐不高兴。话在嘴里囫囵了一圈，说出来的到底是安慰的话。
　　“没有，队长在骗人，别怕。”
　　他虚弱地偏过头，眼神正对上寻隐的脸，他想勾一勾唇，却又恍然间想起脸上是带着氧气面罩的。
　　——看不见了。
　　裴清予有些郁闷的想，小孩会发现自己在骗他吗。寻隐从刚入队便对总自己言听计从，但每每涉及自己的身体，又疑虑过多。
　　但寻隐似乎没有什么反应，他走上前帮裴清予把毯子掖了掖，攥住了裴清予冰冷的手指。
　　莫名其妙地，裴清予就是觉得，小孩难过了。
　　----
　　“队长！”
　　寻隐冲进解剖室时，看到的就是裴清予蜷缩在黑暗中，死死地按着自己的胸口。他赶忙将人抱起来，拿出药物想喂给裴清予，却感到怀里的人抗拒地扭过头。
　　“吃过了…”裴清予嘴唇有些发紫，但呼吸还算规律，“我没事，缓一会就好了。”
　　寻隐动作顿了下，仔细确认了裴清予浑身的颤抖确实在慢慢平缓，才低声应了下。他站起身想把人扶着坐到椅子上，却突然被裴清予拉住了手。
　　“阿寻…”
　　裴清予声音低哑，指尖还在发抖，却执拗地不愿松手。寻隐一愣，意识到了什么试探着道：“队长，我不走，就是拿把椅子…”
　　“抱我过去。”裴清予固执地说着，他还发着低烧，手心依旧是烫的，借着手机微弱的光亮，寻隐能看到，裴清予脸上也泛着绯红，可能是烧久了，他眼神有些不清醒，坐在地上抬眼看着寻隐，“我走不动，抱我过去。”
　　见寻隐没有动静，裴清予想了想，又加了一句：“真的，我没骗你这回。”
　　寻隐从震惊中缓过神，他望着俩人拉着的手，慢慢呼了口气，顺从地俯下身将手穿过裴清予膝弯，另一只手环到人身后，微一使力，直接将人腾空抱起。
　　裴清予下意识往寻隐怀里缩了缩，他手没有力气抬起，便端端正正地交叠在身前，邀功般地抬眼，望向寻隐的脸。
　　在ICU时裴清予大多数时候在昏睡，寻隐并不知道自家队长病迷糊了是这样一幅模样，他低低的笑了一声，声音通过胸腔震动传导到裴清予这里。
　　裴清予有些好奇地凑过去听了听，寻隐身体好，心脏的跳动规律而有力，他不由自主开始跟着数了起来，没多久眼皮便渐渐沉了。
　　他今天一晚上做了三台尸|检，身体已是超负荷状态，药物中的安眠成分让他昏昏欲睡，迷糊间忽然听到寻隐轻声问道：“队长你说的骗我…是哪回呢？”
　　裴清予低声哼了一下，没有接话，似乎已经昏然睡去，他呼吸还是有些不畅，鼻翼微微煽动，口唇轻张。
　　寻隐在黑暗中屏息了半晌，终于叹了口气，他摸了摸裴清予额头，轻声道：“算了…晚安，队长。”
　　----
　　“我知道我睡迷糊了喜欢抱东西。”
　　裴清予坐在餐桌前咬了一口包子，目光随着寻隐转来转去：“但…你也不是东西啊？”
　　寻隐动作一顿，无奈地转过身望着裴清予，他手里还拿着那株仙人掌，正要将它移到有阳光的位置。自从裴清予住进来后寻隐才意识到，什么叫真正的“好养活”——不浇水不晒太阳照样能活。于是莫名其妙的，这株仙人掌就成了寻隐的责任。
　　裴清予笑着望向他，突然起了玩心，他撑着手臂慢悠悠地说道：“怎么，阿寻还不愿意抱我了？这么无情。”
　　寻隐愣了下，耳尖迅速就红了，裴清予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不对，他别过脸，掩饰性地端起豆浆，却因为喝得太急直接岔了气，不停地呛咳起来。
　　“慢点。”寻隐赶忙放下手中的仙人掌，走过来轻拍着他的后背。他见裴清予咳了半晌也不见平息，脸色反而慢慢苍白了，不由地有些着急：“队长，我没有说你的意思，就只是告诉你一下昨晚的事。”
　　他见裴清予一直垂着头捂着胸口，咬了咬牙继续道：“抱…就抱了，我还愿…”
　　裴清予咳得头晕目眩，耳边一阵嗡鸣，他听到寻隐一直在解释着什么，怕人担心，勉强压住咳意抬头笑道：“咳咳…我没事，就是呛了下。”
　　寻隐怔怔地把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咽回肚子，他瞧着裴清予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阿寻果然嘴硬心软，下次…我注意点。”
　　“不是…”寻隐挣扎着还想说什么，电话铃再一次打断了他的话。
　　“队长，宋箫醒了，已经可以接受询问了。”


第17章 谁打碎了玻璃6   宋箫突然一把抓住裴清……
　　进门时，裴清予和寻隐脚下都不由一顿。
　　宋箫脸上缠满了绷带。
　　——她毁容了。
　　昨天案发现场她满身血污，头发蓬乱，压根没有人注意到她脸上会有这么严重的伤痕，裴清予皱眉，宋箫满眼呆滞地坐在病床上，对于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没有什么反应。
　　裴清予垂下眼，转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寻隐会意，亮了下警官证道：“您好，警察，我们想就昨天发生的事件了解一下情况，请问您现在可以接受询问吗？”
　　宋箫的眼神闪了闪，没有立刻接话，她身子微微抖了起来，半晌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您还记得事情的具体经过吗？”
　　“...姐姐大概一年前，交了一个男朋友。”宋箫开口，似乎是因为吸入大量汞蒸气的缘故，她嗓音沙哑，完全不似二十多岁女生的声音，“他们从网上认识，聊了一个月就把姐姐骗得天花乱坠，在一次奔现后，他们在一起了。”
　　“但没多久那个男人就露出了真面目。”宋箫身体又抖了起来，但她仿佛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愤恨：“很俗套的故事——那个男人酗酒，家暴，每次喝醉了对姐姐动辄打骂，但酒醒后又会苦苦哀求姐姐的原谅，姐姐心软，总是...摆脱不掉。”
　　“你们父母知道这件事吗？”寻隐见宋箫情绪有些不稳，等了一会才缓缓问道。
　　宋箫垂了下眼，摇了摇头。她浑身都裹着纱布，每说几句话都要停顿一会，仿佛是一只破碎的木偶，在机械地完成着自己最后的功能：“姐姐...是收养的，有了我之后，父母对她并不上心，她考上高中以后，父母就不再管她了，连学费也是她自己打工挣的。”
　　“这种情况导致她懦弱又自卑，但她真的很善良。”宋箫喃喃道，“但这种善良，太蠢了...”
　　旁边一直垂眸不语的裴清予突然抬眼，他望向宋箫，宋箫却仿佛坠入了什么梦魇般，突然开始啜泣了起来，她脸上的绷带缓缓渗出鲜|血，整个人如筛糠般抖个不停。
　　“发生什么了宋箫？”裴清予迅速上前，一边检查了下她的瞳孔状况一边迅速按下呼叫铃，“你现在不在那里了，别急，深呼气，慢慢说。”
　　宋箫突然一把抓住裴清予的手腕，她手指越缩越紧，裴清予手腕上立刻浮现出几道红痕，寻隐皱眉上前一步，裴清予却摇了摇头，依旧轻声安抚着宋箫的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宋箫突然抬眼，挣扎着开口道：“是他害了我们...”
　　----
　　在最后一次吵架后，姐姐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见过她男朋友张昭了。
　　宋箫窝在家里床上，一边无聊地看着小说，一边漫无目的想着。她看了眼表，姐姐说好今晚十一点钟到家，但时针已经走到了十二点的位置，大门口还是一点声音也没有。宋箫捞过一旁的手机，刚想着要不给姐姐打个电话，手机上便赫然弹出来“宋笙”两个字。
　　“姐姐？”宋箫接通了电话，语气欢快地道：“你什么时候回家，我都...”
　　“萧萧，你和爸妈都在家呢吗？”出乎宋箫意料，一向温柔的姐姐直接打断了她的声音，语气急切地问道。
　　“在，怎么了？”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宋箫以为姐姐又是想用电话拖住她，然后突然出现给她惊喜，一边心中轻笑，一边悄声往门口走去。
　　但电话那头，宋笙啜泣了一下，声音虚弱而焦急：“张昭今天来找我复合，他苦苦哀求了好久但我依然拒绝了...他恼羞成怒，认为是你和爸妈阻碍了他，所以...他打晕我抢走了钥匙，往家里去了。”
　　“萧萧，你赶紧把门反锁，无论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我正在往家里赶，你...”门锁发出“啪嗒”一声脆响，宋箫呆呆地放下手机，电话里姐姐的声音已经含糊不清，她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前方，门锁扭动了一下，然后缓缓打开。
　　“你好啊，萧萧。”门口的男人穿着一身西服，他一手拿着什么东西，文质彬彬地微微欠身道：“好久不见。”
　　宋箫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苍白着脸转身就跑，她想要跑到父母房间把门反锁，却是刚一转头后颈便是一痛。
　　“别跑啊...”张昭捂住宋箫的嘴，拖着人向父母房间走去：“你们就陪我一起在这里等笙笙吧。”
　　宋箫再醒来时，是被争吵声惊醒的。她小心翼翼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宋笙满身狼狈地站在门口，张昭站在客厅里面对着她，宋箫环视了一圈，她被绑在客厅旁的厕所，自己身边靠着的是同样昏迷不醒的父母。
　　“...他们没有阻拦我，是我自己不想和你在一起了。”宋笙扶着门框，她脚尖向外，浑身都在抖着，却又咬牙站在那里：“张昭，你放过我们吧好不好。”
　　“笙笙，我们注定是要在一起的。”张昭站在姐姐对面，声音温柔地可怕，“之前是我不对，这一个月我痛苦不堪，我真的后悔了，我会改，你再给我次机会吧。”
　　宋笙难以置信地往门里看了一眼，颤抖道：“这就是你的改变吗？囚禁我家人，逼迫我复合。”她颓然后退了一步，轻轻说道：“张昭，你放过我吧。来的时候我已经报警，你现在走....我不会追究你的责任。”
　　张昭愣了下，他似乎没有想到宋笙会报警，怔愣之后突然愤怒了起来，从宋箫这个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的手一点点攥紧，青筋慢慢浮现。宋箫惊恐地想要提醒，口唇却像麻木了般，说不出半句话。
　　“好，好...”张昭点了点头，拘偻着身子慢慢向外走去，“报警了好，我走...”宋笙垂着头，沉默地给他让开门口，宋箫紧张地盯着他和宋笙擦肩而过，突然反手狠狠扣住宋笙手臂。
　　\"你他|妈报警，你他|妈想让我死...\"张昭眼神猩红，他突然向卫生间里扔了一个东西，在玻璃的破碎声和宋笙的尖叫声中，他拉着宋笙狠狠撞上房门。
　　“我不会死，但他们死了，就没人能阻碍我们了。”


第18章 谁打碎了玻璃7   “你别老冷着个脸，多……
　　口中血腥味弥漫，好半天宋箫才意识到，自己无意间咬破了嘴唇，疼痛感袭来的那一瞬间，她艰难地开口叫了父母几声。
　　身旁没有回应，房间里的空气也不再流通，张昭扔的东西虽无色无味，但只这一会宋箫喉咙里已开始发疼，眼前也开始出现色块。
　　宋箫和姐姐都是学化工的，她立刻意识到张昭扔的大概是汞蒸气。想到这，她赶忙憋气，挺起身狠狠地向墙壁撞去。
　　额头上剧痛传来，宋箫借着这几分清醒，挣扎着将台子上的刮胡刀扫到地上，用它割断了绳索。她一边咳嗽一边试图摇醒父母，但昏迷中父母吸入了太多汞蒸气，此时神色已开始逐渐癫狂。
　　张昭离开前封闭了整个房子的门窗，宋箫将父母先拖到客厅安置好，跌跌撞撞地走到厨房拿出一把刀来，向大门走去。
　　----
　　“他大概是没想到我能那么快挣脱束缚，并没有反锁房门，我直接就开了。”
　　宋箫的手指依旧死死扣着裴清予，她两眼呆滞慢慢回忆道：“门口姐姐还在那里和他纠缠，她想要进去救我们，但张昭一直想把她拽走，我想帮姐姐，于是...于是就从背后把他打晕了。”
　　寻隐望了裴清予一眼，裴清予点点头，昨晚那具男|尸背后确实有一道刀痕，他安抚性地微微摇手，示意宋箫继续。
　　“我们想把他搬进房子捆住，然后把父母救出来报警，但是搬动过程中，张昭醒了。”宋箫颓然啜泣了一声，不受控制地捂住脸，低声嘶吼着。
　　“他死死地攥着姐姐的脚腕，姐姐挣脱不开，她为了让我活命，一把将我推出了房门，然后把门反锁了。”她似乎陷入了崩溃的状态，护士赶忙冲过来给她注射了镇定剂。
　　寻隐上前一步将裴清予挡在身后，他余光瞥了眼裴清予的手腕，那里已经红了，上面有一道道血痕。寻隐脸色暗了暗，微微侧身将人挡得更严实了些。
　　裴清予本人却并没有当回事，他挽下袖子将血痕挡住，平静地望着宋箫平复下来，继续轻声问道：“之后呢，你去了哪里？”
　　“当时是深夜，手机钥匙都不在我身边，我跑去居委会砸开玻璃拿了钥匙，却是一进门便晕过去了。再然后醒来，便是在医院了。”
　　镇定剂终于起了效果，宋箫虽然神色依旧悲伤，但却没了力气，她望了眼裴清予轻声道：“听说我之前神志不清时还伤了您，真的对不起，但...我真的不知道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事，汞中毒会导致昏迷，精神混乱。那种情况下不记得很正常。”裴清予翻了翻病例，突然掏出一张照片问道：“他你认识吗？”
　　宋箫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下又慢慢望去，点了点头：“这...就是张昭，他已经死了吗？”
　　“是。”裴清予大病未愈，站了这许久有些站不住了，他撑着床尾稍稍俯下身，盯着宋箫道：“你的父母也不幸遇害了，你姐姐目前下落不明，你知道她去了哪里吗？”
　　“...我不知道。”
　　宋箫听到父母去世的消息神色难过，但却似乎没有太意外，可能之前宋苒苒和她已经说过了。
　　裴清予强撑着又问了几个宋笙经常去的地方，便再也站不住了。他已经有些头晕，微微低头按按眉心，正是这一瞬间，一旁一直盯着二人的寻隐注意到，宋箫眉毛微微皱了下，眼睛转动了些许。
　　“那你和她的关系怎么样？”一直站在后边没有出声的寻隐突然开口，“你和你姐姐。”
　　裴清予有些讶异地半撑起身子，手臂上蓦然传来温热的触感，他不由自主后退半步。
　　寻隐直接将他身子的大部分重心转移到自己这来，一只手平稳地揉着他手上的穴位，缓解着他头部的眩晕。
　　裴清予舒服地眯了眯眼，自从他出院后寻隐对他的照顾越发无微不至，裴清予一边在心中暗暗吐槽以后怕不是会被他养成个“废人”，一边遵从本心地往寻隐身上靠了靠。
　　床上的宋萧呆了下，她似乎没有想到会被问这个问题，犹豫了一会才说道：“我们关系很好，她真的很心软也很善良，从来没有因为父母的缘故迁怒于我。至于这件事情...”
　　宋箫抬头看了寻隐一眼，“如果警官你是想问这个的话，我知道是因为姐姐‘愚蠢’的善良导致了这些事，但这不是她的错。我不会因此怪她。”
　　“好，你好好休息吧，等案件有了进展我们回来通知你。”寻隐瞥了一眼宋箫，点点头，拉着裴清予走了出去。
　　直到坐上了车，裴清予才忍不住从寻隐手中脱开，撑着座椅转过身笑道：“阿寻最后那句话，是不是看出什么了？”
　　寻隐不着痕迹地用手指搓了搓裴清予刚刚握过的地方，低声说道：“也没有，就是宋箫刚刚那一瞬间的微表情，我感觉愧疚要大于心虚。”
　　寻隐抬头看了眼似笑非笑的裴清予，耳尖又开始红了：“就是之前队长你教过我一点微表情，我刚刚突然想起来...也不知道...”
　　话音未落，寻隐的头发突然被人揉了一把，他表情一瞬空白，不明所以地抬头望去。
　　裴清予看着寻隐怔愣的表情，坏心眼地又揉了一把小孩的头发，笑道：“没事挺好的，我就是感慨...之前不过随口提一句，没想到阿寻真的去学了，对我真是上心。”
　　裴清予一边说一边伸手按了按胸口，他几乎是连轴转了两天一夜，此时即便心情再好也抵不住胸口的憋闷感，偏头咳了咳，脸色又苍白了起来。
　　寻隐的表情也凝重起来，他从裴清予兜里掏出药了，轻声哄着闭目不语的人将药物含在舌下。
　　“你别老冷着个脸，多笑笑，或者像刚才那样呆呆的也挺好...”裴清予含着药，迷迷糊糊地道：“你别老紧张我，要学会习惯。”
　　“习惯不了。”
　　寻隐低声回了一句，裴清予没有听清，他偏过头，靠着副驾驶的椅背缓缓道：“你刚才感觉的没错，宋箫...她确实有地方在撒谎。”


第19章 谁打碎了玻璃8   裴清予身体不好，睡觉……
　　裴清予蜷缩在副驾驶上睡得很熟，寻隐借着拐弯的间隙往旁边瞥了一眼，一盏盏路灯在奔涌的车流中前仆后继地闪过，裴清予蹙了蹙眉，似乎被晃得有些不安稳。寻隐转过头，自然地往内并了一条线。
　　宋箫提供的有两个地方，而宋笙工作的工厂恰巧就在这附近。寻隐将车停靠在路边，却并没有着急下车，而是扭头向旁边望去。
　　一旁的裴清予仍旧无知无觉地睡着，寻隐沉默地看他半晌，凑过去解下了他的安全带。
　　他似乎并不急着叫醒裴清予，过了片刻又俯身去够另一端的毯子。寻隐整个身子完全悬空在昏睡的人上方，一眨不眨地盯着。
　　裴清予身体不好，睡觉时呼吸显得格外轻。寻隐垂下眼，不由自主地想再凑近些许，好能听清那清浅的呼吸声。他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裴清予脸上，呼吸逐渐急促，仿佛一只巡视领地的狼崽，不确定地嗅来嗅去。
　　寻隐的耳尖又慢慢红了，他忽地顿住，狠狠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却发现裴清予正半眯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寻隐一怔，猛然向后退去，冷不丁直接撞上了方向盘，刺耳的鸣笛声立刻响起，两人都被吓了一跳，裴清予猛然撑起身子，寻隐更是站立不稳直直地向前倒去。
　　“嘶——”裴清予扭头咳了几声，望着趴在自己身上的人，又好气又好笑：“寻副队长，你是想谋|杀队长好正式上|位吗？”
　　“不是，我...”寻隐手忙脚乱地撑起身，冷不丁又直直地磕到了车顶，裴清予望着一声不吭迅速坐回驾驶室人，叹了口气，主动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疼吗？”
　　“不疼。”寻隐低声回道，“队长，我刚才只是想把你叫起来，结果没撑稳...”
　　“是吗？”
　　裴清予又偏头咳了半晌，他张嘴叼过寻隐喂过来的药片，一边打开车门起身，一边含含糊糊地道：“那我怎么记得，我梦里有一只狼崽子盯了我好久啊。”
　　寻隐张了张口，想要解释什么，裴清予却早已关上了车门。
　　寻隐坐在驾驶室，心中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的是，车门外裴清予半弯着腰失神地盯着玻璃上的倒影，轻轻按了按自己的胸口。
　　到了工厂一番询问后，他们不出意外地得到了宋笙这两天并没有来过这里的消息。
　　“她挺好的一个小姑娘，聪明又卖力，可惜碰到了个渣男。”工厂老板似乎也知道张昭的事情，叹了口气，“那个男人三天两头地来纠缠，逼得小姑娘迫不得已从营销转到了幕后，工厂实验室有要求他进不起，结果就天天守在门口，等那小姑娘出来。”
　　“宋笙主要是负责什么的生产？”寻隐环视了一眼问道。
　　“我们这里主要负责的金属冶炼。”
　　老板见寻隐一脸严肃，以为他们还要来查废水排放，又赶忙补充道：“我们的废水都是经过处理达标后才排放的，绝对没有污染。”
　　“嗯，行，您别紧张。”
　　裴清予失笑，他瞥了那老板一眼，明明没有什么举动，对面老板脸上的神色却更加紧张。
　　裴清予却没再说什么，只是扭头自然地勾住寻隐的小指，安抚性地在他手心挠了挠。
　　“如果宋笙回来过，麻烦您通知我们一下。”
　　“好的好的。”老板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一迭声答应着。
　　裴清予点点头，却没有松开寻隐的手意思，而是直接拉着人走了出去。
　　“不开心了？”
　　直到临近大门，一直默不作声的裴清予才慢悠悠地开口：“怕别人觉得你凶，就多开口笑笑。”
　　寻隐摇摇头，他其实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此时默不出声也只是隐隐觉得工厂有哪里不对劲。
　　但…寻隐垂下眼，盯着两人交叠的手指半晌，突然想知道裴清予的想法：“队长觉得我凶吗？”
　　“当然不会，阿寻一本正经的样子多好玩...”裴清予下意识地哄人，话出口时才意识到了什么，扭头笑骂道：“行啊，阿寻，你故意...？”
　　“没有，我是真的想问。”
　　寻隐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抬眼配合地笑了下。他平常几乎总是绷着脸，此时忽然勾唇，俊眉星目地显得格外年轻。
　　裴清予一呆，想说什么却见对面那人神色瞬间一变。
　　“小心！”
　　大门口突然跌跌撞撞闯进一个人来，直直地便往裴清予背上撞去，寻隐一把拉过裴清予手臂，裴清予重心不稳，一个踉跄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比寻隐矮上个半头，下巴恰好枕在人肩窝处，一瞬间淡淡的松木香钻入鼻尖，裴清予手指蜷缩了下，垂下眼神色莫名。
　　“抱歉，我没看清路。”
　　门口那人含糊地说了句，一刻不停地向外走去，寻隐没有说话，裴清予听到这声音却微微皱眉，扭身看了那人背影一眼。
　　“宋箫说，张昭的汞蒸气是从宋笙那里拿的。”裴清予依在寻隐身上，低声开口道，“她并不清楚两人争执的地点，但按照她赶过来的时间来看，很有可能就是在这个工厂附近。”
　　“金属冶炼会产生汞蒸气，需要处理后排放，如果张昭是在这里偷的汞蒸气，宋笙一定会知道的。”寻隐接过裴清予的话，神色也严肃起来。
　　裴清予闭了闭眼，后退一步不着痕迹地与寻隐拉开距离，转头望向那人离去的方向：“每日排污标准都是有一定记录的，一旦有错漏一定会彻查。宋笙胆小自卑，惶恐无助下她一定会选择先去处理熟悉的情况，比如——”
　　“回工厂掩盖汞蒸气的盗用。”


第20章 谁打碎了玻璃9   裴清予脸色却肉眼可见……
　　“这边。”
　　寻隐第三次拉过迷迷糊糊想往反方向走的裴清予，轻轻叹了口气。
　　“别叹气，可能会呼吸性碱中毒。”裴清予认真地点了点寻隐的嘴唇，望着一脸无奈的寻隐没忍住笑出了声，“行，我知道，我跟着你好不好。”
　　——谁能想到特案组的裴队长，在追踪方面基本是个路痴呢。
　　两人刚才追着疑似宋笙的背影到了拐角处，果不其然失去了她的行踪。工厂后方杂草重生，一派静谧。裴清予抱着双臂在原地站了半晌，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后退一步看向早已蹲下身的寻隐。
　　寻隐仔细观察了下墙角及杂草间的痕迹，站起身迅速指了个方向：“泥点蹭到了墙壁，按照细纹及其深浅来看，她应该是往这边走了。”
　　“嗯，我也这么觉得。”裴清予认真看了看自己眼中没有任何异常的墙角，抬脚率先望那个方向走去。
　　寻隐自然是知道裴清予这个属性的，甚至在还没进队时就知道了。当初特案组来公大选人，自己考完追踪侦查那一项，一回头便瞧见笑意盈盈望着自己的裴队长。
　　——到现在他都怀疑，从一开始裴清予出任务总愿意带着他就是为了掩盖自己追踪路痴这件事情。
　　眼看着说好要跟在自己身后的人又不自觉走到了前面把自己护在身后，寻隐犹豫了下抬眼道：“队长，要不...我拉着你吧。”
　　走在前面的裴清予闻言一愣，他顿住脚步，神色莫名有些复杂。他听着身后那人几步走到自己身旁，才捂住胸口咳了咳，扭头主动拉住寻隐的手道：“行啊，可别把你队长弄丢了。”
　　“不会。”寻隐低声应着，裴清予的手很凉，他没忍住用手指摩挲了下，等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时耳尖又开始发烫，他摇了摇头，拉着人快步往前走去。
　　工厂深处有许多的蓄水池，上方纵横交错的铁架桥连接着摇晃的栏杆，寻隐微微错身挡住身后的裴清予，裴清予皱眉望向四周，两人都不由自主地收敛了神色。
　　天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光线模糊了事物的轮廓，旁边的简易房里突然闪过一丝光亮，裴清予一瞬松开寻隐的手，寻隐会意，立刻闪身上前一脚将门踹开。
　　房门撞到墙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寻隐举枪上前，还未等进去，房门里骤然扔出一个东西。站在不远处的裴清予瞳孔一缩，直接上前将寻隐扑倒在地。
　　“咳，咳...”
　　瓶子砸到地上破碎开来，一股甜腻的香味瞬间弥漫在二人周围。寻隐身强体健，又被裴清予挡在身下，受到的影响并没有十分强烈。
　　但裴清予脸色却肉眼可见地苍白了起来，那股味道甜腻而刺鼻，裴清予猝不及防地吸进去了些许，脑中立刻一片眩晕，他想要闭气，却是气息一岔，止不住地呛咳起来。
　　“队长！”
　　寻隐翻身坐起，将蜷缩成一团的人扶坐起来，裴清予一手死死攥住胸口的衣襟，另一只手摇摇晃晃地想要挡住寻隐的口鼻：“是氯｜仿...咳咳，你别吸进去...”
　　“我没事。”
　　寻隐迅速撕下两张布条捂住裴清予和自己的口鼻，抱着人闪到一旁，裴清予急促地喘了两声，突然凑近寻隐耳边道：“她还躲在那个屋子里，肯定想等我们都晕过去了再出来...一会我把灯弄灭，你在门口拦一下她...”
　　“好。”寻隐知道这时候犹豫没有任何意义，他扶着满身冷汗的人靠墙站稳，裴清予已经有些喘不上来气，他眼中模模糊糊地看到寻隐隐到了墙角，狠狠使力将一直攥着的手术刀向窗户扔去。
　　玻璃破碎的声音伴随着女人的尖叫，灯光一瞬熄灭，一个黑影踉跄地从房里冲了出来，与此同时，寻隐闪身绕到女人背后，扣住她的手腕直接一拧，腿部顶|向她的膝盖直接将人放到在地。
　　趴在地上的女人胡乱地挣扎着，裴清予站在不远处努力观察着那边的动静，在看到一个瓶子滑落到女人手中时，神色突然一变。
　　“阿寻，硫｜酸！”
　　伴随着裴清予急促的声音，女人扬起一瓶液体胡乱向后泼去。寻隐双脚一蹬，在听到声音那一刻便条件反射地向后退去，小臂上却还是蓦然间感到一阵灼热。
　　他眉头未皱分毫，止住身影又想上前，却见女人已迅速起身，直直地向裴清予那里冲过去。
　　裴清予原本依靠在蓄水池上方的护栏边，氯｜仿对他的心脏影响很大，刚刚情绪一激动，心脏又开始抽痛起来。
　　他失了手术刀，模模糊糊听到有人向这边冲来，皱眉想挪动分毫，却是胸口直接一闷，控制不住地半跪下去。
　　“不许动！”女人向裴清予身后一扑，直接伸手狠狠锢住他的脖子。她戴着口罩急速地喘息着，警惕地望着不远处想要上前的寻隐，“你站在那里不要过来。”
　　“你冷静点，我们没有想对你做什么。”寻隐顿住脚步，他手慢慢攥紧，声音却一片平静，“你放开他，我们好好谈谈，宋笙。”
　　女人听到“宋笙”二字时神色一阵恍惚，并没有反驳。寻隐试探着上前一步，宋笙神色又警惕起来，口罩随着她急促的呼吸不停起伏。
　　“你放我走！”她的指甲掐入裴清予的皮肤，大声喊叫道：“你不许过来，我没有什么想和你们谈的，你们放我走！”
　　“你不想和我们谈，是因为你杀了人吗？”裴清予突然轻声问道，宋笙手指一抖，裴清予喉咙被制，又再次呛咳起来。
　　“我没有杀人！你们是谁，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宋笙不住地摇头，突然又哭诉起来：“你们放我走吧，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你知道我们是谁，这么问只是在拖延时间。”
　　裴清予努力平息着心脏一阵阵的痛楚，哑声继续说道：“如果你没有杀人，那就是你妹妹宋箫杀的。我想你应该知道，宋箫现在就在医院，被我们同事盯着。”
　　裴清予微微侧过头，望向不远处的寻隐：“阿寻，现在打电话给宋苒苒，问她是她姐姐杀的人，还是她杀的。”
　　宋笙的身子颤抖了起来，他望着寻隐真的掏出手机拨通号码，啜泣声又大了些许，嘴里却仍旧喃喃着“不是我杀的人呢，不是我”。
　　四周陷入诡异的寂静，寻隐跟那边低声确认着什么，裴清予闭着眼调整着呼吸，感觉自己麻木的双腿似乎逐渐恢复了知觉，他不着痕迹地伸手地上抓了一捧土，缓缓呼吸着。
　　突然间，身后的啜泣声一瞬停止，裴清予暗道不好，伸手向后一扬，宋笙却已突然暴起。
　　她手指狠狠向后一卡，裴清予咽部一痛，窒息的难受感立刻缠绕上来，他不自觉地张开嘴急促呼吸，手指痉挛地攀上宋笙的手部，看似即将昏厥，指尖却暗暗使力，稳稳按向她的麻经。
　　宋笙手部一麻，裴清予已借力站起，她扭身向后跑去，冷不丁直直地撞向了铁桥旁的栏杆，她腰部不稳，双脚悬空，惊呼一声直直向下倒去。
　　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宋笙眼神发直，双手胡乱在空中抓着，突然间真的碰到了什么东西。
　　“别动！”
　　裴清予撑在桥面上，他一手死死地把住栏杆，另一只手握住宋笙的手腕。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脸色苍白如纸，氯｜仿的药效还未退去，心脏处更是一阵阵早|搏。
　　但裴清予竟然歪头笑了笑，慢慢道：“你可不能乱动，我被你折腾这么，可早就没力气了。”
　　“我不乱动，你别松手，别松手。”宋笙惊慌失措地伸出两只手攀住裴清予的手臂，重量的增加让他闷哼一声，身子也往外滑动了半寸。
　　“我不想死，你救救我，我真的不想死。”
　　“队长！”远处刚挂断电话的寻隐一抬头便看到这一幕，他手指一颤，迅速向这边奔来。
　　“你不想死，那张昭…是你杀的吗？”裴清予深吸一口气缓缓道。
　　宋笙口罩上方的眼睛转了转，她刚犹豫着开口说出一个“不”字，冷不丁就被裴清予打断。
　　“阿寻！宋箫说什么了？”裴清予扭头冲身后喊道。
　　寻隐立刻会意，一边向这边跑一边大声道： “队长，宋箫说张昭不是宋笙杀的，她说自己想起了一些事情——她承认张昭是她杀的。”
　　宋笙闻言一怔，眼泪顺着她的眼眶无声流入口罩中，她突然拼命地摇着头，栏杆随着她的动作剧烈地摇晃着，裴清予皱眉努力稳住身形，想让宋笙平静些许，但她似乎已经陷入痛楚之中。
　　“你…”
　　话音未落，“咔嚓”一声脆响，陈旧的护栏终于经不起剧烈的摧残，从底部直接折断。
　　刚刚赶到桥旁的寻隐瞳孔一瞬缩进，他看着裴清予扭头看了他一眼，下一秒便整个人失力掉了下去。
　　“队长！”


第21章 谁打碎了玻璃10   裴清予整个手腕被他……
　　“你手上…流血了。” 裴清予抬眼轻声道。
　　鲜血顺着寻隐小臂蜿蜒至他的小指，又淅淅沥沥地漫过二人双手连接处，滴落在裴清予眼旁。
　　·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蓄水池里的水偶尔被风吹起一阵波澜，暗沉沉的不知是什么东西。
　　寻隐完全匍匐在桥上，他一手紧紧扣住桥面间的缝隙，另一手拉住裴清予，整个人被下坠的冲力带得悬空了半个身位。
　　之前宋笙泼在手上的硫酸还未处理，突然间的撕扯让本就破损的皮肤瞬间涌出鲜血，裴清予感受到温热的血液流过臂弯，沉默了一会道：“阿寻，你先松手。”
　　“不。”寻隐仿佛没有感觉到任何痛楚般，语气中全是焦急，“队长你抓紧我，这个动作握不好使力，我往后面挪一挪…”
　　裴清予没有说话，他瞥了一眼身后，宋笙安静地昏迷在蓄水池旁边的水泥台上。
　　刚刚失重感来的太突然，他第一反应便是先将放声尖叫的宋笙扔到安全所在。如果不是寻隐不顾性命扑出半个身子拉住了他，他现在早已坠入蓄水池中。
　　——但他可以为了救别人豁出自己的性命，却不允许别人同样如此。
　　“阿寻。”
　　裴清予冷静地喊了寻隐一声。寻隐的臂力他很清楚，如果能早就将他拉起绝不会等到现在。裴清予目测了一下自己到宋笙那里的距离，斟酌着开口道：“你松手，我离宋笙那里没有多少距离，你松手的一瞬把我往外送一下，有很大概率我可以直接落到那里。”
　　“我说了不行！”寻隐的语气难得生硬了起来，桥面离水泥台少说也有三米。刚刚宋笙借着裴清予的缓冲落地也直接摔晕过去，如果裴清予直接从三米处跃下——
　　寻隐没有理他，后脚勾住桥面对侧腹部使力，手臂上的剧痛让他完全使不上力，手臂上青筋暴起，也只向上拉动了分毫。
　　裴清予整个手腕被他攥得充血，骨节处更显苍白，桥面太窄，寻隐腰部刚抬起一点整个后脚便直接滑了出去。
　　“寻隐！”
　　裴清予直接叫出了他的全名，寻隐稳住身形，他听到裴清予又开始断断续续地呛咳，心中有些茫然。
　　——他可以救队长一次，两次，但真的...救不了一辈子吗。
　　他狠狠闭了闭眼，余光瞥过下方水泥台时神色忽然一凛。
　　宋笙乎要醒了。
　　显然裴清予也注意到了水泥台上试图起身的宋笙，他皱了皱眉，抬头迅速冲着寻隐道：“阿寻，松手。”
　　“你知道的，我们不能让她再次跑掉。”
　　寻隐垂下眼，刚刚滴落在裴清予眼旁的鲜血已经干涸，仿佛泪痣缀在那里，他不合时宜地想要伸手给他擦去，却又莫名觉得这样的队长更好看了。
　　他耳边听到裴清予在轻声地倒数，在听到“一”的那一刻，寻隐拼尽全力地一甩，将裴清予稳稳地向水泥台送去。
　　风的呼啸只是一瞬，落地瞬间脚腕处的剧痛让裴清予耳中一片嗡鸣，他咽下喉咙处的腥甜，撑着墙壁把刚刚起身的宋笙再次摁倒在地。
　　“别动。”
　　裴清予整个身子都在轻微地颤抖着，他眼前是一片混乱的色块，时隐时现地晃得他头晕。但裴清予喘|息着勾起唇，轻声笑道：“刚刚我让你别动，你直接从桥上摔了下去；现在我让你别动你要是在不听...我也不清楚会发生什么。”
　　“队长！”
　　寻隐从旁边的草地一跃而下，迅速掏出手|铐将宋笙反铐，扶住摇摇欲坠的裴清予。裴清予眼前几乎是一片昏黑，他晕晕沉沉地任由寻隐揽住自己，忍了半晌，终是偏头咳出一口血来。
　　“没事，刚刚脚腕太疼不小心把嘴唇咬破了。”裴清予似乎知道寻隐被自己吓得不轻，靠在他的肩头闭眼蹭了蹭，又摸索着问道：“你的手臂...没事吧？”
　　“没事。”寻隐短促地回了句，他一手摸了摸裴清予布满冷汗的额头，另一只手掏出枪来顶|住地上的宋笙，冷声道：“起来，往车那里走。”
　　宋笙沉默地起身，裴清予疼得思维都迟缓了些许，他低|喘了一会儿也想迈步，却冷不丁被寻隐直接背到了背上。
　　“脚踝现在检查不了，但也先别走路了。”寻隐示意人环住自己脖子，低声道：“一会直接去医院。”
　　“嗯，对，直接去见一下宋箫。”裴清予还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接口却被寻隐直接打断。
　　“队长！”寻隐侧头瞥见一脸不知所措的裴清予，终究是叹了口气，“你先...别说话了。”
　　·
　　医院里，宋苒苒和林世初陪着宋箫坐在病房里。宋箫靠坐在床头，静静地望向窗外，自从刚才她承认了是自己杀的张昭后，病房里的气氛一下子沉闷了下去。
　　宋苒苒询问了好几次宋箫具体的情况，她却始终不开口，只是一口咬定是自己杀了张昭。宋苒苒郁闷地坐回林世初旁边，实在是受不了这死一般的沉寂，掏出手机给林世初发消息。
　　宋苒苒：【林哥，队长他们刚说什么时候过来啊。】
　　林世初诧异地看了离自己只有一拳距离的宋苒苒，不懂他们小年轻为什么离这么近还要微信聊天，他摇摇头慢慢打字道。
　　林世初：【刚寻副跟我说正在路上，队长好像有些不舒服，他不敢开太快。】
　　宋苒苒：【啊队长又受伤了吗...话说林哥，你说宋箫为什么突然改口承认杀人，又死不说细节呢。】
　　林世初：【我也不太清楚...可能她真的不记得了吧。】
　　宋苒苒皱眉盯着林世初发过来的这几个字，突然起身走到宋箫面前轻声问道：“宋箫...你既然其他都不记得了，为什么却能笃定是你杀了张昭呢？”
　　宋箫垂下眼，她半张脸依旧缠着绷带，只露出额头和一双眼睛，宋苒苒紧紧盯着她的反应，宋箫默然了半晌，闷闷地道：“你如果杀人了...你会没有感觉吗？”
　　宋苒苒一愣，她还未开口，病房的门突然被人打开，宋笙戴着口罩反铐着双手率先走入病房，而走在最后的裴清予则在关上门后直接靠在了门框旁边。
　　宋笙低着头瞥了眼病床上的人，踌躇了半晌闷声叫了一声：“萧萧。”
　　宋箫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人，眼中不自觉地淌下泪来，她闭眼缓了缓情绪，扭头望向门口的裴清予恨声道：“你为什么要把她铐起来，她不是罪|犯！我不是说了人是我杀的，你们要铐也应该是铐我。”
　　“但是宋箫小姐您什么都不说，没有证据我们无法进一步进行查证。”宋苒苒接口道。
　　宋苒苒边说边从手机上抬眼，刚刚林世初将寻隐和他的聊天记录发了过来，宋苒苒扫了一眼立刻明白了裴清予脸色为什么又那么不好。
　　她看了一眼床尾的宋笙，情绪有些激动：“更何况，宋笙小姐涉嫌袭警，扰乱公共秩序，我们稍微教育一下也没什么问题吧。”
　　“宋苒苒。”
　　同样站在门口的寻隐开口警告了一声，宋苒苒撇撇嘴，后退一步不再说话。寻隐望向一旁的裴清予，从刚才进病房起裴清予便一直没有开口，此时也半垂着眼看不清神色。寻隐知道他胸口一直有些喘不过气，便上前一步接过了问话的职责。
　　“宋箫，你一直坚称那天的事件中是你杀了张昭，那你能描述下事情的具体经过吗？”
　　“我真的不记得了。”宋箫还是一样的说辞，她似乎有些无所适从，伸手打开了一旁的输液泵，缓缓道：“我昨天说我一进门就晕了过去，但实际上我现在想来，似乎还有许多血，很多很多，都是温热的...我想，那应该就是张昭的吧。”
　　她抬眼，声音又颤抖起来：“寻警官，难道这还不足以证明是我杀的人吗？”
　　“那关于您父母的死亡，您有任何印象吗？”寻隐没有回答，而是继续问道。
　　“我，我只记得...尖叫声，撞墙声，没有其他...”宋箫痛苦地回忆着，胸口不住地起伏：“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但我没能救下他们...我...”
　　裴清予突然抬眼，宋箫胸口的起伏突然越来越急促，她喉咙里开始发出刺耳的哮鸣声，裸露的皮肤上出现一片片红色的疹子。
　　“她要休克了，快出去叫医生。”裴清予撑着墙壁上前一步，皱眉观察着宋箫的状况。他顺着宋箫手臂上的留置针向上望去，上面是一袋血液。裴清予突然明白了什么，直接伸手关闭了输液通道。
　　“你在做什么？她怎么了？”宋笙挣扎着上前，凑到宋箫耳边焦急地叫着。寻隐离得最近，听到她的耳语不由得微微皱眉。
　　“是溶血反应。”裴清予后退一步给医护人员让出路来，“她对这个血液过敏。”
　　“不可能，血型是匹配的，我们并没有输错。”抢救的医生听到这句话下意识地否认，但一番急救后却又默认了这个说法。
　　“所以她，一定说谎了。”裴清予似乎明白了什么，喃喃自语道。


第22章 谁打碎了玻璃11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宋苒苒和林世初守在病房门口，寻隐在和医生对话，裴清予靠在走廊拐角处，出神地望着面前三人的背影。
　　病房内宋箫还在抢救，询问显然不能继续。裴清予揉了揉眉心，撑着墙想要起身去病房门口，却又瞬间闷哼一声重重地靠了回去。
　　特案组的人在入职前都接受过审讯训练，本身就具有一定耐药性。更何况自半年前他受伤后，开始大把大把服用各种药物，几乎成了个药罐子。耐药性增强了不少，但用药后的副作用也随之强烈了许多。
　　裴清予苍白着脸半弯下腰，心中唯一庆幸还好他躲在众人后面，没人能看到如今狼狈的模样。
　　氯|仿带来的眩晕和脚踝处锥心的疼痛都同一时间找了回来，裴清予按着胸口，难受地几乎想要直接昏过去，他大口喘|息了两声，强迫自己站直身子，慢慢向前面走去。
　　“队长，医生刚刚确认，宋箫的过敏反应就是溶血所导致的，具体是血液中的什么物质还需要进一步...”寻隐余光瞥见慢慢向这边移动的人影，一边说一边回身，话音却突然一顿，“队长，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宋苒苒和林世初闻言回过头，裴清予却没有看他们任何一个人，半垂着眼自顾自说道：“麻烦林哥先把宋笙带回警局，直接带到审讯室。宋苒苒等宋箫的检测结果出来后，再去要一份宋笙和宋箫的医疗记录资料。”
　　裴清予低低地喘了口气，他能听到宋苒苒和林世初离开的脚步，也能清晰地感到，原本待在他身后的寻隐慢慢上前，扶住了他的胳膊。
　　裴清予脑中晕晕沉沉的，他竭力不想让寻隐看出自己的异常来，却又莫名地知道自己的伪装在寻隐面前只是徒劳。
　　“队长，那我们干什么去？”
　　寻隐摸了摸裴清予额头被冷汗浸湿的碎发，他声音平缓，似乎还带着一点安抚的意味。
　　“...去找宋轩陌，不过不是我们。”裴清予感到眼前的光亮正逐渐消失，他无声地叹了口气，低头轻声笑了一声：“你...带着我去找宋轩陌。”
　　同一刻，寻隐的手指下意识摸索到了裴清予的脉搏，急速而无规律的跳动让他下意识暗道不好，还未反应过来裴清予的话是什么意思，手臂上便忽然一沉。
　　——裴清予脸色苍白如纸，阖目软软地靠在他怀中，已经晕了过去。
　　·
　　“这周让他每天在家里都吊一瓶水，造氧机你那里有吗，如果他觉得喘不上气及时让他吸一下氧。”
　　宋轩陌一边温声说着，一边将留置针插|入裴清予静脉。裴清予似乎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扎针的痛楚也没能让他有半点反应，依旧无知无觉地昏睡着。
　　寻隐没有接话，刚刚他抱着人冲到这里时，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宋轩陌看着寻隐可怖的脸色还以为人已经要不行了，还好最后诊断是□□及疼痛造成的心脏负担过重，虽然凶险但并没有生命危险。
　　宋轩陌调好了滴速，回头看了寻隐一眼叹了口气，想了想安慰道：“你知道小予既然还要坚持做法医这一行，就一定会出现这种状况。你...别太自责。”
　　“...我知道。”过了许久，寻隐低声应了一声，伸手一点点暖着裴清予冰凉的手指：“我只是以为，我能护住他...至少能比现在好。”
　　宋轩陌皱了皱眉，他敏锐地察觉到寻隐和裴清予之间似乎有哪里不对劲。但他性格一向温和，并未过多议论什么，只是按了按寻隐的肩膀。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小予在发生变故后还能做法医...”宋轩陌顿了一下。
　　“不是所有人都能义无反顾地追逐自己的信仰。”
　　寻隐摇摇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深吸了一口气：“宋医生，还想请你帮一件事。”
　　宋轩陌闻言回头，寻隐望了病床上的裴清予一眼，慢慢道：“虽然队长昏迷前没来得及说，但我觉得他一定要让我来这里，是想让你核对下宋箫身份，再检查一下这个。”
　　宋轩陌接过寻隐递过来的单子，看了眼检查项目，点点头：“好，医院测这个很快，大概小予醒来前就能出来。”
　　·
　　直到傍晚的时候，审讯室的门才再次被打开。
　　宋笙从臂弯里抬头，瞥了眼走进来的人，又将头埋了下去。她依旧带着口罩，头发披散着将仅露在外面的的眼睛也几乎遮盖住。
　　裴清予没有看她，自顾自地在桌子对面坐下，偏头咳了一阵。他手上还带着留置针头，青色的血管在手背上若隐若现。
　　“你姐姐已经没事了，你不用担心。”裴清予拿出一份资料放到桌子上，轻声说道。
　　宋笙趴在桌子上的身影颤抖了下，似乎是终于松了口气，她慢慢坐直身子，垂头望向地面。
　　审讯室里一时只剩空调发出的细微响声，裴清予等了她片刻，突然轻笑着摇摇头。
　　“人在极度紧张的时刻，会下意识地按照以往的行为模式来行动。刚刚你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没事了’这句话上，下意识地顺从了以往的语句习惯。”
　　宋笙身子震了下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她焦急地抬头想要辩驳，却被裴清予直接打断。
　　“你不是宋笙，躺在床上那人才是真正的宋笙。”裴清予按住桌上的资料掉了一个个儿，盯着面前的人眼睛道：“她是你姐姐，你才是妹妹宋箫。”
　　宋笙——实际上的宋箫瞠目结舌地看着桌上的医疗记录，上面详细地列出了两人各自的过敏禁忌。
　　“你们俩年龄身材全部相仿，甚至血型也都是相同的，这使你们萌生出互换身份的想法。”
　　裴清予坐直身子靠在椅背上，垂下眼看着面前颤抖的人，一点点说道：“她因毁容脸上缠着绷带，而你一直带着口罩...原本以为会万无一失，但实际上你们俩人血型中的亚型并不相同，输血血液中原本与你相安无事的物质在宋笙那里成为了致命的过敏原，于是一切接败露了。”
　　“不，不是这样。”宋箫狠狠将资料甩下桌，抬头望向裴清予：“动机呢？我们没有理由这么大费周章...”
　　“是有理由的。”
　　寻隐上前一步，递过宋轩陌刚刚打出来的检测结果，宋箫只瞥了一眼，整个人便瘫软了下去。
　　“你杀了人，你姐姐想要替你顶|罪。”裴清予盯着面前女生情绪的变化，眼中有一丝怜悯，语气却波澜不惊：“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商量的，但宋笙一定跟你说她有办法免除死|刑——”
　　宋箫满脸泪痕地抬头，看着裴清予一字一句地说道：“她怀孕了。”
　　“不不，不对，不是...”宋箫疯狂摇头，却已无力回天。
　　“现场当时提取到了五个指纹，刺伤张昭的刀柄上也有一个，只要对比下就能知道是谁。”寻隐站在裴清予身后冷声道。
　　“你把真相完完整整地跟我们说一遍，只有知道了真相，我们才能帮你。”裴清予最后轻声说道。
　　·
　　故事的走向在宋箫的叙述中有了一点轻微的改变。
　　在宋箫用刀|砍晕张昭后，两人将他连拖带拽地弄进了卫生间。此时她们的父母已经沉浸在汞中毒带来的幻觉中，开始不停地伤害自己来缓解痛楚。她们试图拦住父母，却是徒劳无功。
　　与此同时，可能是张昭吸入汞蒸气过多，在极致的痛苦中他竟然挣扎着醒了。
　　宋笙和宋箫惊慌失措的抬头，张昭一边痛苦地嘶吼一边向外爬去，他打翻了矮柜，里面的药品“乒铃乓啷”地散落一地。惊慌失措间，宋箫突然看到了地上的一根针管——那是之前姐姐被张昭家暴时，买回来止痛的，有很强的的镇静作用。
　　宋箫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突然起身抓住那根针管冲了上前，对着张昭直接扎了下去。
　　张昭的挣扎力度变小，宋箫将人直接推进了卫生间，她实在是太恐惧了，抓着张昭的衣服不断地撞击着什么，直到后来被姐姐拦腰抱住，才慢慢清醒过来。
　　张昭满头是血地倒在地上，已经没有了气息。
　　“姐姐，我杀|人了。”宋箫颤抖了一下，直接瘫软在了地上，“我杀|人了，我杀|人了姐姐，怎么办，怎么办...”
　　“没事，没事...嘘...”宋笙眼圈也是红的，声音带着哭腔，却是竭尽全力地安慰着崩溃的妹妹，
　　“萧萧，你听我说，刚刚父母也...不在了。”
　　宋箫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惊恐地望向姐姐，姐姐流着泪揽住她，摸了摸她的脑袋。
　　“汞中毒产生的痛楚太过强烈，他们一直在撞墙缓解疼痛，刚刚我一时没注意他们那边，结果就——”
　　宋笙蒙住宋箫的眼睛，不让她看到父母的样子，犹豫了下颤抖道：“萧萧，你快走吧。”


第23章 谁打碎了玻璃12   “与其觊觎于逃脱惩……
　　“姐姐？”
　　汞蒸气还在迅速扩散，宋箫神志有些恍惚，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拼命的摇头。
　　宋笙也吸入了不少汞蒸气，此时头痛欲裂，但她温柔地转过脸抵住妹妹的额头，迅速道：“乖，不是你杀的人。是姐姐的错，要不是姐姐...就不会发生这一切。姐姐早就想杀他了。”
　　宋笙一边说一边拉起不停流泪的妹妹，跌跌撞撞地向门口走着：“我会把现场伪装成汞中毒导致的自|杀，之后你把我弄晕，然后绑在离厕所最远的地方，等一个小时后让邻居发现这里的异常然后迅速报警，这样可以控制我吸入汞蒸气的量，足够疯癫又不致死。”
　　“不，不要...”宋箫低声尖叫着。
　　“嘘，听我说。你逃出去后躲到我工作的工厂，处理完张昭偷的汞蒸气后就万无一失了。别怕，你躲起来，如果警察没有发现你，我就说我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如果他们找到了你，我就说是我杀的张昭。”宋笙冷静地替妹妹安排着一切。
　　“但警察抓住你你会死的！”
　　“我不会。”宋笙拉过宋箫一只手轻轻按在自己小腹上，慢慢道：“我怀孕了。”
　　宋箫眼神呆滞，她模模糊糊地明白姐姐了在说什么，恐惧的同时竟然有些动摇。宋笙见她怔怔地站在那里没有反应，微微叹了口气，突然松开她的手向室内走去。
　　宋箫颤抖着站在原地，脚下发软，却一动也不敢动，不一会，宋笙满脸血污地走了出来，递给宋箫一管针剂。
　　“萧萧，像从前那样再给我打一次针吧。”宋笙捋了捋妹妹的碎发，“打完姐姐就不痛了。”
　　宋箫垂下眼，双手几次抬起又落下，死亡的恐惧和对姐姐的怨怼，终于颤抖着接过那管止痛针。
　　“你真的不会死吗？”宋箫哽咽着最后问了一句。
　　“不会，我保证。”宋笙跪坐在地上，抬头轻声道。
　　宋箫深吸了一口气，迅速抬起了拿针的手——
　　·
　　冬天审讯室的温度一直控制在16-22度，身体好的人待久了没问题，但对裴清予来说就有些吃力了。
　　他沉默地听完宋箫的一番话，还未来得及反应，开口便先被一连串的咳嗽所打断。寻隐站在他身后慢慢帮他顺着后背，平静地接过话头：“你说的两个针管，现在都在哪里？”
　　“...应该还在家里，我不清楚，都是姐姐藏起来的。”宋箫抽泣了一下，望向起身想要离去的两人，突然扑到桌子上。
　　她手上的铁链发出“哗哗”的响声，裴清予还未回头，寻隐已先一步拉住裴清予的手绕到他与宋箫之间，直接将人挡在身后。
　　裴清予愣了愣，手上的温度让他一瞬有些晃神，他勾了下唇角，却又慢慢将笑意掩没。
　　宋箫瑟缩了一下，她望向满眼戒备的寻隐，断断续续的问道：“警官，我知道我自己肯定是有|罪，但我想，我想问问...”
　　宋箫的声音戛然而止，审讯室里一时间只剩下她隐忍的抽噎声。寻隐等了半晌，见宋箫一直踌躇着说不出什么，便直接转身扶着裴清予走向门口。
　　裴清予心中微叹，他脚在跳下铁桥时崴了一下，虽然不是很严重，但到底肿了起来，此时他扶着寻隐，借由脚伤刻意放缓了步伐。
　　直到走到门口，才和终于听到身后的宋箫崩溃地哭了出来，带着哭腔大声喊道：“我姐姐...她，她其实什么也没做，她会有事吗？”
　　裴清予身形顿了一下，他沉默地回头看了宋箫一眼，没有说话。
　　·
　　从警局出来天已经全黑了，裴清予伸了个懒腰，酸痛感争先恐后地从每一个骨缝里冒了出来，他轻轻喟叹了一声，踉跄了一步靠在了寻隐身上。
　　寻隐伸手稳稳地扶住自家队长的肩膀，裴清予脖颈后仰，直接枕在了寻隐肩膀上，放松地叹了一声：“这个高度真好啊，阿寻...你退休之后如果无聊的话，有没有意愿来充当我的人形靠枕啊？”
　　寻隐失笑，伸手慢慢揉着裴清予的太阳穴，裴清予捉住他的手，勾唇一本正经地道：“我认真的，退休返聘，我给你开工资。”
　　“不用等退休。”
　　寻隐抽回手继续揉按着裴清予太阳穴，氯|仿的后遗症其一便是头痛，虽然裴清予不说，但寻隐却能瞧见，裴清予眉心已经被他自己按出了一个细细的印子。
　　自家队长脸色虽然不好，却还有精力逗人。寻隐心中到底放心了许多，他接着刚才那句话，同样一本正经地道：“队长你现在就住在我家，如果想要人形抱枕的话，晚上...”
　　“什么抱枕，我说的明明是靠枕——”
　　裴清予笑着扭头，他半屈着腿靠在寻隐怀里，这一回头让两人距离突然拉进。
　　寻隐还来不及反应，他的嘴唇便一瞬擦过裴清予的额头，温热的触感让两个人都愣了下，寻隐耳尖迅速烫了起来，下意识地后退一大步，“哐当”一声撞上了后面的垃圾桶。
　　“噗，咳咳咳...”
　　裴清予一脸懵地望过来，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他心中无奈又好笑，抚着额头叹了口气，一边呛咳一边走过去将寻隐拉了起来。
　　“队长，我不是故意的，我下次一定忍住...不是...”
　　“瞎说什么呢！”裴清予弹了寻隐一个爆栗，笑骂道：“行了，别圆了，圆不回去了。”
　　寻隐一怔，捂着脑袋抬头望向寻隐。
　　自上一案结束，寻隐便逐渐意识到自己对于裴清予，终是喜欢多于尊敬。有次宋苒苒捧着一本小说大肆谈论感情要讲究循序渐进，寻隐认真思索了一夜，觉得他和裴清予朝夕相处，一定有机会慢慢培养感情。
　　但无奈自家队长迟钝的令人绝望，越是亲近寻隐越感觉，裴清予还是拿他当几年前需要照顾的小孩一般。寻隐怕表露心迹后连现在的这份亲密都没了，只得小心翼翼收敛自己的心思。
　　但水满则溢，盛得满满的欢喜总会有不小心漏出来的时候。
　　自己刚才说漏了嘴，裴清予又叫他“别圆”，寻隐的眼中闪过希冀，他半垂下眼，却不出意外地听到裴清予笑道：“这么多年了还是刚入队那样，半点不经逗，好了我不开玩笑了。”
　　寻隐沉默了一瞬，二话不说扭头就走，裴清予看着似乎有些生气了的小队副，紧赶两步道：“怎么了阿寻？真的生气了？嘶——”
　　还肿着的脚踝受不了剧烈的活动，裴清予被疼地脚下一个踉跄，身形不稳直直地向前栽倒。
　　但他并没有倒在地上，而是稳稳地被寻隐接住，抄起腿弯直接抱了起来。
　　裴清予吓了一跳，脱口道：“你不生气了？怎么又折回来了。”
　　寻隐闷头向前走着，裴清予揽住寻隐脖子，不明白一向稳重的小队副怎么最近总喜欢公主抱，他继续絮絮叨叨地开口：“阿寻，不是所有脚伤了的人都走不了路，你不能见一个抱一个啊，你放我下来扶着我点就行...”
　　“我没有！”寻隐终于出声，裴清予愣了一下，好半天才意识到寻隐反驳的是“见一个抱一个”。
　　裴清予又没忍住笑了起来，寻隐心中烦躁，故意别过眼不去看他，他自是没注意到裴清予笑着笑着，便无声地叹了口气。
　　——阿寻，你这么好，叫我如何是好。
　　·
　　两人一路无话地到了医院，宋笙此时已经清醒了过来，听到开门的响声疑惑地望了过去。
　　“那两个针管，你藏到了哪里？”
　　寻隐直接开门见山，双手撑在宋笙床尾上，直直地盯着她。
　　宋笙惊疑不定地抬眼，还未说话，寻隐又迅速说道：“你和宋箫互换身份，想替她顶罪，然后借由怀孕减刑保住你们两个人。这些事情的经过宋箫都跟我们说了，我只问你——那两个针管在哪里。”
　　“...你们知道了呀。”宋笙沉默了一瞬，才轻声开口道，“你们为什么会想要那两根针管的下落呢？”
　　寻隐皱眉，只听宋笙继续慢悠悠地说道：“让我想想...是因为物证不足无法定|罪吗？你们应该已经拿到了砍张昭的那把匕首了吧，但查到的却是我的指纹。”
　　宋笙抬眼，轻笑道：“我妹妹的指纹早已被我清除，也就我那个天真的妹妹，才会被你们这些真真假假的话蒙骗，把一切托盘而出。没有物证，你们就没办法定萧萧的罪对吧。”
　　病房里一时寂静无声，宋笙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却见一直站在角落的裴清予摇摇头道：“不，我们可以。”
　　“定不了这个案，却还有其他罪证可定。宋箫拒捕，袭警，你涉嫌包庇罪犯。一旦真的判下来，少说也要进去几年。但你们进去了，你肚子里的孩子却不会。”
　　裴清予轻声说道：“他会被送往孤儿院，经历跟你一样的遭遇，甚至，比你更惨。你能忍受他重复你的人生吗？”
　　“不，不是这样的...”
　　宋笙的身子肉眼可见地颤抖了起来，裴清予望了她一眼，却没有停止而是继续说着：“你本性善良，却因为童年的遭遇而格外渴望亲密关系，所以你结识了张昭。这些最终导致了最后的惨剧。你觉得你愧对妹妹，因此想要保她，但这实际上是对下一代悲剧的延续。”
　　“与其觊觎于逃脱惩罚，不如寄希望于培养人性。”
　　“我说，我说！”宋笙终于崩溃地哭了起来，她绷带上又染上了鲜血，却顾不得疼般急促地说道：“我把针头拆下来扎进了沙发，藏在了沙发缝隙之间。”
　　“小宇，听见了吗？”
　　寻隐按住耳麦，那边传来王宇的应答声。翻找东西的声音传来，但过了一会王宇突然又拿起了电话。
　　“寻哥，不对啊，我把整个沙发都翻遍了，没有东西。”


第24章 谁打碎了玻璃13   等寻隐再回到房间时……
　　“寻哥，我刚又仔细检查了下，沙发垫上确实有针眼。”
　　王宇侧头夹住电话，两手捞起沙发垫翻了个个儿，背面的角落处确实有两个针眼，沙发的底座上也有着极其轻微的圆形压痕。
　　“可能是之前在这里，被人提前拿走了...”
　　王宇放下沙发垫，神色凝重。电话两头都陷入了一阵沉默，裴清予突然起身摘下寻隐的耳麦迅速道：“王宇，现在挂断电话赶紧离开那里，等到了安全的地方用你自己的手机打给我。”
　　“是。”
　　王宇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直接将手机关机。他刚迈步向门口走去，走廊里突然有一个人影一闪而过。
　　王宇皱了皱眉，他左右看了一眼，直接打开一旁的窗户，顺着管道滑了下去。
　　落地后他没着急转头，而是向前跑了两步，隐蔽在一个藤蔓旁向上看去，侧边的窗户隐隐约约映射出一个人的面容，王宇眯了眯眼，待看清那人面容时，瞳孔骤然放大。
　　另一边，裴清予挂断电话后，直接将耳麦扔进了旁边的水杯中，寻隐也配合着起身，拉上窗帘关掉顶灯，杜绝了周围所有光源。
　　“你们做什么...”床上的宋笙瑟缩了一下，惊恐道。
　　两人没有答话，寻隐仔细地绕着房间走了一圈，望着裴清予摇摇头。
　　裴清予会意，扭头看向宋笙微微笑了笑：“没事，确认下周围是否安全而已，宋笙小姐，请问您一下，今天都有谁进过这个房间？”
　　宋笙心中害怕，她刚想推脱说不知道，但望着裴清予似笑非笑的神色却一时间没敢说出口。
　　她犹豫了半晌慢慢答道：“今天早上特案组的那个姐姐来过，还有林警官。下午你们带着萧萧来找过我，之后就没了...”
　　“医护人员呢？有没有不认识的人进来过？”
　　“没有。”宋笙摇摇头，小声说道：“我...毁容后对陌生人的接近很敏感，如果有我不认识的人进来，我一定会知道。”
　　裴清予皱了皱眉，他安抚了宋笙几句示意她好好休息，拉着寻隐走出病房。
　　“范围太大了。”寻隐知道裴清予想说什么，直接开口道：“如果真的都要细细地算，警局，医院...短时间内肯定找不出监听器在哪里。”
　　裴清予摇摇头，轻轻捏着眉心：“我们下午的时候在审讯室得知针管的存在，晚上在宋笙这里得知针管的去向，王宇一直隐蔽在宋笙家楼下，从得知消息到上楼进门，间隔时间只在八分钟左右。”
　　“这一定是个老手。”寻隐轻声说道。
　　窗外不知何时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裴清予没有说话，线索太乱太繁杂，越思考下去越觉得这里面的水深不见底。他伸手揉了揉眉心，头部的痛楚越来越强烈，甚至让他隐隐有反胃的感觉。
　　“队长，先不要想那么多。我们可以先从最简单的查起，一会我让宋苒苒先秘密查一下宋箫身上是否有监听器。不一定是警局，你别急。”寻隐似乎意识到了裴清予情绪有些不对劲，上前一步沉声道。
　　裴清予“嘶”了一声，摇摇头靠在窗边避开寻隐的目光，闭目试图缓解。雨声逐渐大了起来，水滴碰撞砸出的气泡，总让他不自觉回想起起受伤的那一晚。
　　他开始感到喘不过来气，脆弱的心脏负荷不了强烈的情绪波动，裴清予紧紧捂住胸口，呼吸却依旧越来越急促。他身子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在寻隐意识到不对时，裴清予已经脱力地跪倒在了地上。
　　“队长！”
　　寻隐立刻扶住裴清予的肩膀，掏出药来压到人舌下。裴清予两手都紧紧按着胸口，他指尖和口唇都有隐隐的紫绀，即便服了药，痛苦的迹象却没有任何好转。
　　寻隐感到裴清予的意识正一点点丧失，身子也无力地向前倾倒。
　　之前裴清予虽然心脏一直都断断续续地疼着，但从未发作地如此强烈。寻隐心中涌现出巨大的恐慌，他一声声地叫着队长，试图唤回裴清予一点神志。
　　裴清予的睫毛颤了颤，闭合的眼眸根本无力睁开：“痛...好多水，喘不上气...咳...”
　　裴清予断断续续地呛咳着，缺氧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仿佛再次沉溺在水中，心口的热量随着血液逐渐丧失。
　　“队长，没有水，你深呼吸，没事的。”
　　寻隐不明白裴清予在说什么，他一边帮人顺着胸口一边焦急地安抚着，他们的动静终于引来了医护人员的注意，一个医生看了一眼立刻叫人推过担架。
　　裴清予的脖颈无力后仰，护士拿过简易氧气罩迅速地罩在他脸上。医生护士一拥而上，寻隐被挤在了外围，他隔着人群望向裴清予，裴清予的头无力地偏向一侧，氧气面罩随着呼吸时不时浮现出微薄的雾气。
　　·
　　好在只是类似于急火攻心，大约一个小时后，裴清予便慢慢苏醒了过来。他刚一睁眼便瞧见寻隐坐在自己身旁，托着他的手腕细细数着脉搏。
　　裴清予动了下另一只手，想将脸上的氧气面罩摘下来，全身却无半点力气。寻隐似乎是终于确认了他已然无事，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俯身帮他把脸上的面罩摘了下来。
　　这下裴清予意识到了有些不对劲，他试探着开口：“阿寻？”
　　寻隐即使心里再生气也从来舍不得不理裴清予，他低低地应了声，却依旧没有说什么。
　　“你不要生气...”
　　“我在气什么，队长你知道吗？”寻隐突然开口打断他的话，生硬地问道。
　　裴清予一愣，神色有些发懵，他只是感觉到寻隐这次很生气，却一时间未想到他在气什么，只是下意识地先哄人。
　　“你都不知道我气什么，为什么要道歉。”寻隐的神色似乎更难过了，他站起来掖了掖裴清予被角，声音带着颤抖：“PTSD发作导致心脏负荷过重，队长你为什么从来没跟我说过，你得了PTSD。”
　　裴清予的瞳孔微微睁大，他脸色仿佛更苍白了些许，沉默了一下，终于还是在寻隐的注视中摇摇头，别过眼去不再看他。
　　寻隐后退一步，神色间是止不住的难过：“队长，你什么都不跟我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说了我想守着你，你为什么不能相信我，你这样...”
　　裴清予依旧没有说话，寻隐再次仓皇地后退了一步，转身打开了房门：“队长你渴了吧，我去买瓶水。”
　　病房里一时恢复了沉寂，裴清予闭了闭眼，慢慢撑起身子走到门口。他深吸一口气拧开房门，刚准备向寻隐的方向走去时，便被突如其来的电话铃打断。
　　裴清予接通了电话，过了片刻，他朝寻隐那边望了一眼，手指慢慢攥紧。
　　等寻隐再回到房间时，里面却空无一人。


第25章 谁打碎了玻璃14   裴清予的手机没有关……
　　裴清予的手机没有关机，却一直打不通。
　　寻隐听着“嘟，嘟...”的空响转为忙音，心中焦急而恐惧。手指的骤然缩紧使得矿泉水瓶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寻隐深吸一口气，抬手拨通了另一个电话。
　　“喂，寻哥？”
　　电话那头王宇的声音带着讶异，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有点焦急地问道：“怎么了？是裴队出什么事情了吗？”
　　“队长在哪？”寻隐心中一沉，冷声问道。
　　电话那头，王宇的声音更惊讶了：“什么？寻哥你没和裴队在一起吗？”
　　·
　　一小时前。
　　裴清予接通电话，那头传来王宇压低的声音：“队长，我觉得我知道拿走针管的人是谁了。”
　　裴清予皱了皱眉，明明那边背景音很是嘈杂，王宇的声音却压得很轻，他意识到了什么，直接问道：“你现在在哪？安全吗？”
　　“我没事，我躲起来了。队长，我从宋笙家出来便一直跟着那个人，他拿着针管走进了一个小胡同里，我一跟进去——啧，真应该让缉|毒组跟着一起过来。”
　　王宇的声音忽远忽近，似乎是一直在注意着身侧。他的背景音中突然传来刺耳的音乐声，裴清予下意识捂住胸口，缓过神来便听到王宇在那头继续说道。
　　“...真的，这边一排酒|吧，门口站着躺着各种神色萎靡的人，都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磕high了，裴队，我要不要一会给缉|毒组也打个电话啊？”
　　“你先从那里离开。”裴清予沉声说道：“如果真是聚众吸|毒，你没有准备贸然闯入实在太危险了，记住位置之后先撤退，剩下的之后再说。”
　　“可是队长，那两个针管还在那里。”似乎有人又向王宇这边走来，电话那头传来匆忙的脚步声，王宇一边压低声音一边反驳道。
　　“先回去——”
　　“我好像看到，拿针管的人是濯无眠。”
　　裴清予一愣，拿着电话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下。他出院后翻阅了寻隐整理的证据，也审讯了当时林世初抓到的那两个人，却几乎一无所获。
　　裴清予十分确定，在半年前那个案子之前他并不认识濯无眠这个人。但自从上一案之后，濯无眠却给他一种已经在黑暗中凝视他很久的感觉。
　　恶毒而怨怼。
　　裴清予沉默了一瞬，缓缓说道：“你先回来，然后把地址发给我。”
　　“不行！”王宇刚想应是，听到这话又急忙反驳道：“裴队你不能一个人进去，我把地址发给你然后在这里等你吧。”
　　“你在那里待太久容易引起怀疑。”裴清予轻吸一口气，他最后望了一眼不远处的寻隐，终于还是举步向反方向走去：“还有，谁告诉你我是一个人了？”
　　“啊寻哥和你一起吗？”王宇松了口气，领命迅速向胡同口退去。
　　裴清予没有回答，只是直接道：“你把地址发给我，回警局之后跟缉|毒组也说一声这里的情况，但让他们不要打草惊蛇。如果真的是了发现这么大的聚|毒点，一定要布置详细，才能一网打尽。”
　　·
　　“当时裴队反问我，我就以为寻哥你和他在一起的。”王宇的声音也染上了焦急，“对不起寻哥，你总是跟在队长身边，我就下意识的以为这次也一样。现在队长一个人在那里...”
　　“你现在在哪？”寻隐打断王宇冷声问道。
　　“我在警局。”
　　“嗯，你把地址发过来，然后拿上耳麦去胡同口等着我。”寻隐深吸一口气，稳住手指的颤抖，至少现在好歹知道了裴清予人在哪里，他继续冷静地布置着。
　　“拿新的耳麦，我们还不知道到底哪些是被监听的。然后让宋苒苒查一下这个地方，实时汇报情况。”
　　“是。”王宇的声音也平静下来，短促地应了声立刻去行动。
　　寻隐挂断电话坐进车中，他将手抵在方向盘上，缓缓低下头，无声地吐了一口气。
　　·
　　裴清予到的时候，终于意识到王宇语气中的震惊与厌恶是从何而来。
　　胡同口很黑，但转过一个拐角眼前便骤然亮了起来。不大的地方左右两旁的都是闪烁着各种霓虹灯的酒|吧，有人斜倚在门口满眼迷离地傻笑，也有人直接瘫坐在街角不知是生是死。
　　裴清予不着痕迹地扫视了一圈，视线在王宇告诉他的那个酒吧停留了几秒，却转身向与它隔了几个的酒吧走去。
　　“您好，请问您找谁？”
　　不出意外的，在酒吧门口，裴清予便直接被拦下了，他盯着面前拦着他的手顿了两秒，抬头微微一笑。
　　“我找，濯无眠。”
　　门口那人明显一怔，后退了半步仔细打量了裴清予一眼。裴清予的警服早已被脱了下来，换上了西服裤与白衬衫，肩膀上外面披着一件纯黑的长外套。裴清予一手拢着那件外套，似笑非笑地站在原地任人打量。
　　外套是寻隐的，材质摸起来很丝滑，一看就价值不菲——却是寻隐怕他冷才特意放在车上给他当被子盖的。
　　裴清予直到现在还记得，寻隐当时一脸认真地抓着他的手让他摸这个衣服的触感：“队长你看，这个材质好，当被子又保暖又舒服。”
　　寻隐比他要高上些许，外套穿在他身上显得格外地大，裴清予思索了半秒还是将它带了出来，由穿改为披在肩膀上。
　　酒|吧门口耀眼的灯光照在裴清予脸上，显得他皮肤更加苍白，半长的头发垂至眼眸，有种病态的美。
　　那人看了半天没看出所以然来，终于后退一步侧过身，让出了通往室内的道路。
　　裴清予挑了挑唇，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门口一段楼梯直通底下，裴清予转过了一层，瞥了一眼身后的人，迅速地扒住楼梯平台上面的窗檐，一个使力再次翻到了地面。
　　他轻轻按了按胸口，无声无息地绕过两排房子向王宇说的那个方向走去。
　　酒吧的正面一眼望过去有明显的优劣之分，但一墙之隔的背面却是一样的残破不堪。裴清予迅速数着间数，在别人注意到这之前找准了位置，再次勾住窗檐迅速落入底下。
　　·
　　等寻隐赶到胡同时，王宇已经焦急地拿着耳麦等在那里了。他刚一下车，王宇便迅速跑了过来。
　　“寻哥，有些不对劲。”王宇急促地低声说道：“里面不是我...离开时的样子了。”
　　寻隐心中咯噔一下，他皱眉接过耳麦向里走去，示意王宇继续。
　　“刚刚我来的时候，里面特别热闹，鱼龙混杂，但我刚刚在胡同口蹲梢却半点声音也没有听见。我就忍不住往里走了一点，却发现里面一片漆黑，那些人和店面都不见了。”
　　两人说着说着，已经走到了胡同内部，寻隐脚步一顿，王宇未说完的话贴切地应和了现在的场景：“就仿佛，突然间开始了宵禁。”
　　“是到点了。”
　　寻隐应了一声，又再次向前走去，他仔细地观察着四周，黑暗中只能隐隐约约看到陈旧的卷帘门的影子，门口还堆着一袋袋垃圾，这要放到白天也只是一个寻常的废弃死胡同，难怪这么多年都没被缉毒组发现过。
　　“刚刚濯无眠是进了这里...哎寻哥？”王宇走到一处卷帘门回头，却发现寻隐径直向巷子最里面走去，他不解地叫了他一声，连忙跟了过去。
　　“寻哥，不是这里..”
　　“有光。”
　　寻隐扬头示意了一下，伸手轻轻抬了抬面前的卷帘门：“有光说明一定有人，如果队长真的在这里，那这是最可能找到他的地方。”
　　他收回手，站起身环视了一圈，突然伸手勾住房檐，一个借力蹬着旁边的墙壁直接翻到了屋顶。
　　“寻哥，我上不去啊。”
　　王宇欲哭无泪，他个子在特案组只能算是中等，挑起来够到房檐后无论如何也蹬不到旁边的墙面了。
　　“我去，你留在这里接应。”寻隐翻到了房子后面，声音隐隐传来：“再联系下缉|毒队，不用打草惊蛇，让他们组长过来就行。”
　　“为什么...”王宇不解。
　　“就跟他说，他弟弟又不听话了。”
　　·
　　房子下面是一个空旷的大厅。
　　寻隐刚一落地便被弥漫的烟雾刺了一脸，他眯着眼望向四周，大厅的中央有一个圆形的台子，围绕着台子零零散散地摆满了圆桌。
　　中央台子里正在擦拭水杯的酒保撩起眼皮向寻隐这里看了一眼，似乎并不意外为什么打烊了还能有人下到这里，只是机械地说道：“补充玩家已到，请选好位置落座，赌局即将开始。”
　　寻隐警惕地向向不远处唯一一个有人的桌子走去，终于走至跟前，他的瞳孔微微缩了下。
　　桌子上坐着了十个戴面具的人，有一个清瘦的身影坐在对侧，身上披着一件黑色外套，冲他微微歪了歪头。
　　——是裴清予。
　　寻隐心头跳了跳，两人都没有说话，裴清予转过脸，寻隐低着头走到桌上唯一一个空位处，缓缓坐定。


第26章 谁打碎了玻璃15   裴清予缓缓站起身，……
　　圆桌最中央有一个凹槽，寻隐还未走近时便听到一阵泊泊的水音，走近一看，却是那凹槽内不断地向下渗着鲜|血。
　　寻隐粗略地估算了下，心里一沉，如果这是一个人的出血量的话——少说也至少断胳膊少腿。
　　他的座位前摆着一个面具，面具下是一个鲜红的“9号”，寻隐刚带好面具，周围的灯光一瞬亮了起来。身后的酒保见他已经坐定，将手中擦拭许久的酒杯放到吧台上，原本机械的语调突然一变，饶有兴味地道：“玩家已定，赌局即开。盘转为始，针停为止，一轮一人，一局一赌。”
　　寻隐蹙眉，还未明白那人说的是什么意思，面前的凹槽处突然缓缓升上来一个指针，开始迅速地转动起来。大概过了一分钟左右，停在了标有5号的那人面前，5号后带着面具的那人怒吼一声，激动地拍了拍桌子。
　　但指针还未停，再次飞速地转动了起来，圆桌上所有人的目光地紧张地注视着那根指针速度逐渐降低，最终晃晃悠悠地停在了寻隐正对面——3号桌上。
　　“啪啪。”
　　身后的酒保突然鼓起了掌，嘻嘻地笑了起来：“很好，赌局成立，那么两位，你们来这里是赌什么的呢。”
　　“我先说！”3号那人趁5号不备，立刻起身道：“C区第三季度的货，这回总该轮到我了吧！我可以...”
　　“嘘。”酒保轻轻拍了拍手，3号立刻止住了话语，身子僵硬地一动也不敢动。
　　“还没到提条件的环节，不要坏了规矩。”酒保微微摊手，转向5号：“你呢？”
　　“我想要D公司这半年的详细商业版图。”5号一咬牙，冷声说道：“只要我能拿到...”
　　“好。”酒保没有理会他的后半句，径直推开吧台的矮门，慢慢向这边走来。他脚下不知穿的是什么鞋子，一步步落在地上，有一种奇异的黏腻感，“那么，我来提出要求了。”
　　他说完便走到5号身边驻足，耳语了一番要求。3号那人肉眼可见的浑身颤抖了起来，指甲嵌入肉里，狠狠地捏紧了拳头。酒保却并未管他的反应，而是自顾自地走到了5号面前，也耳语了一番。
　　“好了，要求你们都知道了。”酒保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带着一种诡异的愉悦感，“3,2,1...”
　　“我接受！”
　　“我，我不行，我退出！”
　　两种歇斯底里的声音同时传来，酒保左右环顾了一眼，3号那人喊出“接受”后“砰”地一声撑在桌子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在听到5号选择退出后直接疯狂地大笑出声。
　　“好的，那么，赌局截止，所有条件即时生效。”
　　“不不...”
　　说出退出的5号惊恐地向后退去，但酒保不知何时已迅速移动到他身后，笑嘻嘻地将他向前一推，那人一个踉跄直接扑到在□□上，发出痛苦的哀嚎，寻隐清晰的看到，有一根针管直接插入了那人手臂，源源不断地向内收集着他的鲜血。
　　——原来这就是他刚进来时看到的血的来源。
　　寻隐无声地看了眼裴清予，却见他已经转过脸，盯着酒保脸上的面具若有所思。
　　而接受的3号则癫狂地大笑着，任由酒保掏出一根针剂注入到他的脖颈后。他的冷汗漱漱而下，却欣喜若狂地离开了。
　　之后的几轮，都是一方接受一方退出，唯一的一次两方全部退出，酒保便继续嘻嘻笑着看着□□抽掉了他们的血液。
　　源源不断的新人加入赌局，源源不断的血流进转盘，维持着这个赌场残酷的平衡。
　　“玩家已定，赌局即开。盘转为始，针停为止，一轮一人，一局一赌。”又一局结束后，酒保再次念出一成不变的话语，“这一次会是谁呢。”
　　他话音刚落，寻隐便瞧见那根指针晃晃悠悠地停在了裴清予身前，他心里一紧，裴清予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又抬头看了一眼酒保，轻轻歪了歪头。
　　寻隐定了定神，垂下眼迅速地捋着思路。
　　两人同时喊出退出，则均被抽掉血液。
　　两人一接受一退出，则接受那人惩罚与奖励条件即刻生效，不接受那人则会被抽掉血液。
　　如果两人同时接受...
　　想到这里，他微微蹙眉。一直都没有出现两人同时选择接受的情况，如果真的发生了...
　　他一边想着一边抬眼，却发现那根指针晃晃悠悠，竟慢慢停在了他的面前。
　　“很好，赌局成立，那么两位，你们来这里是赌什么的呢。”酒保熟悉的声音响起，笑着问道。
　　寻隐迅速抬头，裴清予面前的桌子上是2号，他自己的是9号。
　　自家队长一直坐在对面静静的看着他，似乎没有站起来的意思，寻隐会意，先一步站起来简短道：“我想要拿回那两根针管。”
　　“你呢？”
　　酒保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扭头望向裴清予。裴清予缓缓站起身，手指一抬正正地指向寻隐，轻声道：“我要他毫发无伤地离开这里。”
　　寻隐一愣，还未开口便听到酒保呲笑一声，迅速回道：“好，那么，我来提出要求了。”
　　·
　　在寻隐来之前，裴清予已经看过了几轮赌局，这个赌局的规律和寻隐推测出的差不多，至于同时接受的情况裴清予虽也未见过，但——他隐晦地瞥了一眼酒保的腰间。
　　这个赌局残酷而公平，只要能够接受酒保提出的要求，便什么需求都能满足。所以裴清予才会直接了当地提出要保寻隐，条件与需求不可能相谬，裴清予轻咳了几声，转头望向慢慢向他走来的酒保。
　　“你很聪明，我本来确实是想让你杀了他的。”酒保贴近他的耳边，“但既然这样...我们就来玩点更有意思的，我的要求是：你去死。”
　　酒保说完不等他反应，便径直向寻隐走去，低声耳语了一番。
　　他迅速说完便退回桌子后方笑嘻嘻地道：“好了，要求你们都知道了。那么接下来就是3,2,1...”
　　“接受！”
　　话音刚落，裴寻二人便同时平静地说出了“接受”二字，酒保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从腰部抽出了什么，“砰”地一声拍到了桌子上。
　　裴清予心中一沉——果然他猜对了。
　　“既然两方都选择了接受，那么就将参加俄罗斯转盘游戏，决出最后的获胜者。”酒保用力推了下桌上的圆盘，将上面的手|枪准确地转到寻隐面前，“六个弹孔只有一个装有子弹，没人的存活几率是一样的，存活下来的人就是今天的胜者，开始吧。”
　　寻隐将桌上的东西拿起颠了颠，手指突然轻微地舒展了下。他望了裴清予一眼，缓缓举起枪正对上自己的太阳穴。
　　——是空的。
　　寻隐缓缓地将它放回桌上，酒保继续嘻嘻哈哈地转动圆胖，将枪换给了裴清予。
　　“啪，啪，啪...”
　　前面四轮无一例外全是空枪，寻隐第五次拿起手|枪时又望了裴清予一眼，之后才缓缓扣动了扳机。
　　——依旧是空的。
　　他怔了怔，拿着枪的胳膊一点点落下，前五枪都是空的，那最后一枪...
　　桌子后方的酒保一边嘻嘻地笑着一边不耐烦地催促着他将□□放回，寻隐抬起手一点点将枪压在圆盘上，松手后退，在酒保转动圆盘的一刹那，他突然脚下一蹬，一个纵身跃上桌子，掠过□□迅速上膛瞄准酒保，干净利落地扣动了扳机。
　　“砰——”
　　酒保应声倒下，圆桌附近的人尖叫着向四周逃去。
　　一片嘈杂中，裴清予弯腰捂住胸口，似乎是痛极了似地闷哼一声，被扑过来的寻隐一把拉住手腕按到桌子底下。
　　“队长，你怎么了？”
　　寻隐一把摘下裴清予的面具，焦急地观察着他突然苍白的脸色。
　　“没事。”裴清予死死地按住胸口咬牙道：“我们要赶紧离开这里，酒保应该就在附近。”
　　“什么？”
　　寻隐不解，却见裴清予半跪在地上往外看了眼，迅速说道：“酒保没有死，我们要换个地方...刚刚拿起枪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吧，那里面不是真的子弹，应该不足以致死的。”
　　“我不知道...”寻隐张了张嘴，
　　裴清予扭头看了他一眼，神色间比他还要诧异。寻隐对枪的熟悉度可以说是整个警局之最，但刚刚他都能识破的骗局寻隐竟然没有注意到：“你不知道那你首末两次开枪都看我一眼做什么？”
　　寻隐一愣，耳尖又红了起来，裴清予似乎也明白了什么，沉默地垂下眼扭回头去，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队长，小心！”
　　寻隐突然出声，他伸手抱住裴清予，迅速向后翻滚了一圈。在他们刚刚隐匿的地方，地面上有一排密密麻麻的枪眼。
　　“规矩被破坏，惩罚机制要来了。”
　　裴清予倚在寻隐怀里，忍过心脏的一阵刺痛，轻声说道。


第27章 谁打碎了玻璃16   “队长，我一定会在……
　　“炎队，我联系不上寻哥。”
　　宋苒苒飞速敲击着键盘，紧紧盯着电脑屏幕：“我刚联系了王宇，耳麦没有问题，那说明是那个地下酒吧有信号屏蔽器。”
　　“继续联系，同时再试试看能不能突破那里的监控。”
　　裴清炎站在胡同门口，皱眉向里望去。胡同口的危墙不知何时倒塌了，正正好将这唯一的出入口封的死死的。他按住耳麦，确认了下被堵在胡同里酒吧门口王宇的安危，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担忧。
　　——他的弟弟经历了这么多危险，这一次也一定能够化险为夷。
　　·
　　地下酒吧内，原本寂静的大厅猛然间被无数哀嚎与哭叫充斥，似乎在寻隐开枪的一瞬间便涌进来了许多人。
　　急促的脚步声在大厅里回荡，寻隐揽着裴清予隐在角落，他掏出身后的手｜枪握在手中，又看了眼垂眸不语的裴清予，从腰间掏出一个东西，轻轻碰了碰裴清予肩膀。
　　裴清予回头，眼神多了几分讶异：“手术刀？”
　　“嗯。”寻隐低声应了一声，手中的枪慢慢攥紧，“队长你没有大事一般不喜欢拿枪，反正这次我在，所以...”
　　寻隐见裴清予只是歪头看着他，并没有伸手去接，声音便渐渐低了下去，他怕裴清予觉得他自作主张，又怕裴清予还在生他的气，茫然而无措。
　　下一秒，几根微凉的手指攀上了他的指尖，轻巧地抽过他手中攥得发热的手术刀。
　　“好，谢谢阿寻。”裴清予将手术刀在指尖转了一圈，轻轻笑了下径直转回了身。
　　寻隐还未反应过来，便听见前面背对着他的人似乎又低声问道：“阿寻...那你不生气了吧？”
　　“什么？”
　　寻隐一呆，还未来得及回答，身前原本半蹲着的裴清予突然微微挺身，直接将手中的手术刀甩了出去。
　　对面持枪的人闷哼一声倒地，裴清予回头看了一眼寻隐，无辜地道：“抱歉阿寻，损耗比稍微有点高...你还有多余的吗？”
　　寻隐：“...”
　　裴清予歪了歪头，寻隐向他身后瞥了一眼，立刻一脚踹翻了身旁的桌子将它踢至两人身前，拉起裴清予的手就想向来时的楼梯间跑去。
　　“等下，那里不是出口。”裴清予一把将人拉住。
　　寻隐不解，但还是配合地任由裴清予攥着他躲到了另一处桌子后，裴清予示意寻隐往楼梯口看去，那里似乎涂了什么吸光的物质，远远看去显得格外昏暗。
　　借着头顶摇摇晃晃的吊灯，寻隐猛然意识到，那不是什么吸光染料，而是缓缓流淌下来的鲜|血。
　　“我刚观察了下，大部分人都迅速躲到了中央的吧台里，只有几个慌不择路的跑上了楼梯，便再无声息。”裴清予按了按憋闷的胸口，轻声道：“他们不是逃走了，而是被杀|死了。”
　　裴清予一边说一边无意识地拢了拢身上的外套，刚刚两人又跑又躲一片混乱，裴清予竟然还能分出一只手来死死地攥着那件外套。
　　寻隐瞥了眼裴清予攥着外套的手指，欲盖弥彰般地伸出手点了点自己的耳麦，他静了片刻，抬头冲裴清予简短道：“没有反应，应该是我进入这个大厅就已经失去联系了。”
　　“嗯。”裴清予点点头，神色若有所思。
　　大厅里不知何时恢复了沉寂，似乎所有人都已经隐匿到了暗处。
　　寻隐探头向外看了一眼，四周一片狼藉，地面上不知何时出现了6条贯穿中央吧台的直线，将整个大厅分成了12个格。寻隐盯着中央完好无损的吧台几秒，心中微微一动。
　　“这还是俄罗斯转盘？”
　　“是。”裴清予有些蹲不住，撑着寻隐的手臂盘腿坐在地上，偏头咳了两声：“或者准确来说，现在才是真正的俄罗斯轮｜盘赌。”
　　“刚刚进入的那群持枪人代表只有一发子弹的手|枪，现在幸存的人代表放置在轮｜盘里的小球，中央的吧台代表能够转动的转轮。转到谁，谁就要走出吧台，生死由命。”
　　裴清予看了眼墙壁上的表，秒针还有十五秒走到整点。
　　“整点即摇铃，摇铃即开场。”裴清予缓过一阵心悸，迅速说道：“我们不能与外界取得联系，但这并不代表外界不能主动联系我们。如果宋苒苒真的在监视着这里，她之后一定会给我们信号。但与其干等，不如...”
　　“以动制静。”寻隐接过他的话，拉着人半直起身，“我们要想参与进游戏，就必须要进入到吧台中。”
　　“是。”裴清予仔细拢了拢身上的外套，轻笑道：“阿寻，你...”
　　“队长，你走前面，我垫后。”寻隐将人拉到身前，轻声认真道：“队长顾好自己，千万不要担心我。”
　　“我一定会在后面，你不用回头。”
　　·
　　从大厅的墙角到中央吧台，最长也不过十米的距离，却格外地艰难。
　　裴清予唯一的武器在保护俩人的过程中丢失，他最后扭头看了寻隐一眼，寻隐正低头给手｜枪上膛，他“啪嗒”一声合上弹匣，无声地和裴清予对视了一眼。
　　裴清予微微一笑，下一秒便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
　　他身形纤长，动作也十分敏捷，在周围持枪人扣动扳|机的同时便已经躲到了下一个隐匿点。从他现在这个位置到吧台只有一种移动方式，周围的持枪人一定会将火力集中于此。
　　裴清予无声地喘了口气，他果真没有回头，再次快速的冲了出去。他余光瞥见隐匿在四周的持枪人果真探出了身子，但下一秒身后枪声响起，持枪人应声而倒。
　　——是寻隐。
　　他躲在墙角的桌后冷静地处理着每一个想要伤害裴清予的人。
　　时间还剩7秒，吧台口处的矮门正一点点闭合，裴清予突然一个扭身用后背抵在门处，低喝一声：“阿寻！”
　　寻隐会意，立刻将手中的手|枪向前扔出，同时迅速起身往裴清予那里冲去。
　　手|枪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完整的弧线，稳稳落入裴清予手中，裴清予俯身眯眼，“砰，砰”两声准确地解决了再次探出身子的持枪人。
　　3秒,2秒，1秒...
　　在吧台门闭合前，寻隐纵身一跃，抱住门口一眨不眨望着自己的裴清予，闪身进入了吧台。
　　·
　　“嘶...”
　　裴清予偏头咳了咳，望着趴在自己身上的人，忍不住轻笑出声。
　　寻隐红着耳尖爬起来，伸手将被自己扑倒的人拉起。他揉了揉裴清予的后背，无声地望向低头笑个不停的人。
　　“没事，不疼，我就是有点岔气...咳咳咳咳...”裴清予一边笑一边呛咳个不停，刚刚寻隐的动作总让他莫名其妙地联想到《动物世界》里的狼崽子，他将□□递还给寻隐，轻声问道：“扑|倒的很熟练啊，以前练过？”
　　“没有。”寻隐闷闷地应着，他揉着人后背的手无意识地逐渐使力，引得裴清予微微挣了挣，才后知后觉地松了劲。
　　“铃声已响，轮｜盘已开，两位还是尽早进入赌盘吧。”似乎是终于看不惯他俩对周围人的视若无睹，靠在吧台阴影处的人终于开口，阴恻恻地道。
　　裴清予没有理他，自顾自地揉着憋闷的胸口，直到寻隐想要掏出他身上的药喂他服下时才微微摇了摇头，偏头向角落里望去。
　　角落里瑟缩着四个人，全都警惕地向他们看过来。刚刚开口的那人脸上戴着“6号”面具，其余分别是“1号,3号,4号”。
　　寻隐望向躺在角落处的“2号，5号”面具，拿起“2号”轻轻戴在裴清予脸上。
　　“你们来的太晚，错过了讲述赌盘规则的时间。”6号继续开口，假装好心地问道：“但我想既然你们敢破坏规矩引发惩罚措施，当然也不在乎这里的规则吧。”
　　“我们当然在乎了。”裴清予开口，一本正经地将锅扔了回去，“如果你不告诉我们规则，那一会我们再把它破坏了，遭殃的不还是你们？”
　　6号一噎，瞪着眼睛看了眼不住轻咳的裴清予半晌，终于开口。
　　“现在在场的有六人，一共有十二宫格，每人占有自己及自己数字两倍的格子。所有人一起转动中间的赌盘，指针停到谁的数字谁就要走出吧台去取大厅边缘的子弹。若在规定时间取回，则安然无恙；反之则子弹落入持枪人手中，你将会被射杀。清楚了吗？”
　　裴清予若有所思地向吧台外望了一眼，没有说话。寻隐微微蹙眉，这种规则玩家之间并不存在竞争关系，如果真是这样，那刚刚6号为什么不想告诉他们规则。
　　“好，那咱们开始吧。”
　　裴清予显然也知道6号有所隐瞒，但他没有在意，他一直没有吃药，心悸感越来越强烈，让他不得不扶着寻隐的手才能走到转轮旁。
　　“一共转动十二轮，这是第一轮。”6号看着吧台中央的柱子处投影出一个巨大的“1”字，急促道：“开始吧。”
　　“你还没有告诉我们怎么才算赢，怎么才能活着出去呢。”裴清予转动着赌盘，漫不经心地问道。
　　“之后你们就会知道了。”
　　6号眼睛紧紧盯着飞速转动的指针，望着它慢慢停在了3号的位置，愉悦地笑了起来：“慢慢看吧。”


第28章 谁打碎了玻璃17   如果拿针管，寻隐手……
　　胡同门口亮起了一盏盏紧急照明灯，裴清炎沉默地清理着胡同口倒塌下来的碎石，扭头望了一眼身后缓缓驶来的救护车。
　　“炎队，我已经控制了底下酒吧的监控。”耳麦里突然传来宋苒苒的声音，裴清炎倏然直起身你，快步走向一旁。
　　“能看到小予他们吗？”
　　“能。”宋苒苒敲击了一会键盘，声音突然凝重起来，“炎队，裴队的情况有点...”
　　她顿了顿，低声说了句什么。裴清炎指甲狠狠嵌入手心，他低声应了一声，转头迅速拨通了另一个电话。
　　“小陌，”裴清炎声音颤抖着报出这里的地址，“你赶紧过来一下。”
　　·
　　地下酒吧里，俄罗斯轮|盘赌还在继续进行。
　　3号果然争分夺秒地奔向目标地，但却倒在了回来的路上。他痛苦的惨叫伴随着“滋滋”的电流声响彻整个大厅，寻隐和裴清予对视了一眼，意识到了第一个隐藏规则：除了规定的方向外其余地方都通上了高压电，一旦踩错直接死|亡。
　　再后来抽中的1号格外小心翼翼，最终却因超时直接被持枪人射杀。
　　底下酒吧的温度逐渐降了下来，裴清予偏头忍住又一阵咳意，拢了拢身上寻隐的外套。他浑身疼得如坠冰窟，却还是拒绝了寻隐让他服药的建议。
　　这一次指针晃晃悠悠地停到了4号面前。
　　被指针转到的4号神色灰败，他身后的4点钟方向的门缓缓打开，4号下意识地往3点钟那里躲了一下，却突然惨叫一声，直直地扑倒在地。
　　同一时间，酒保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隐隐的警告：“请玩家遵守赌|盘规则，愿赌服输，祝您体验愉快。”
　　“是电流。”
　　裴清予看了一眼4号刚刚触碰的地方，凑到寻隐耳边轻声道：“电流覆盖范围在扩大，3号，1号已经死亡，那么他们原本所处的区域将全部覆盖上电流。”
　　寻隐点点头，底下酒吧内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小，按照这种趋势下去——寻隐望向最开始告诉他们规则的6号，隐隐皱眉。
　　4号似乎吸取了前两个人的经验教训，步伐很快却格外小心。他顺利地取回子弹后便快速向吧台奔来，而原本一直瑟缩在角落里的6号倏然移动到门口。
　　裴清予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从寻隐怀里直起身，紧紧盯着6号的身影。
　　在4号离吧台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6号忽然猛地直起身，狠狠地将吧台的门关上，4号猝不及防地撞了上去，哀嚎着直接向旁边倒去。
　　“不不！”
　　4号胡乱地挥动着手臂，想要拉住离他最近的6号。但6号只是漠然地收回手关门的手站在原地，居高临下地望着4号一点点坠地。
　　“啪！”
　　门旁边突然伸过一只手来，准确地拉住了4号的小臂。裴清予抿唇抑制住4号下坠的趋势，一点点将人往吧台里拉去。
　　“不，你做什么？快放手！”
　　旁边的6号怒吼一声想要制止，却被旁边守着的寻隐直接拦住。
　　裴清予呛咳了一声，轻声道：“按照你刚跟我们说的赌|局规则，玩家之间并不存在竞争关系，那当然是存活的人越多，跟他们对抗获胜的几率越大了。我救人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这样...”
　　6号浑身都气得发抖，他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只得匆忙噤声，继续疯狂地想要绕过寻隐去制止身后的一切。
　　变故便在一瞬发生了。
　　在裴清予与4号身子几乎都呈90度的时候，原本痛哭流涕的4号手上突然发力。
　　裴清予毫无准备地被人往外一拽，胸口狠狠地撞上了门框，突然的疼痛让他一瞬没喘上来气，来不及说什么便眼前一黑，直接便晕了过去。
　　4号攀着裴清予绵软的身子向上一窜，在翻进吧台的同时伸手向后一推，裴清予手指无力地蜷缩了一下，终于还是软软地向外坠去。
　　“队长！”
　　寻隐感应到了什么般倏然回头，立刻扑了过去，堪堪抱住裴清予的腰部。裴清予整个人还处于昏迷当中，脖颈无力地后仰，双眼紧闭。
　　身后似乎又传来破空声，寻隐心中愤怒，用力向后一踹，被踹中的6号直接撞到了身后的柱子上，痛苦地跌倒在地。
　　寻隐迅速将裴清予拉回吧台内，扶着人靠坐在自己身上，熟练地帮人揉按着胸口。好半晌裴清予身子微微颤抖了下，虚弱地呛咳了起来，无力地睁开了眼。
　　“队长，还难受吗？你的药呢？”
　　裴清予的心脏跳动的依旧很快，寻隐低声询问着昏昏沉沉的人，想要去翻找他的口袋，却被裴清予一把攥住手腕。
　　“我不吃，没事，先缓缓...”裴清予摇了摇头，扭头望向站在最远处的4号，轻笑了一声：“恩将仇报啊，嗯？”
　　4号紧紧地攥着手心的子弹，站起身颤抖着后退，寻隐身子一动，却被裴清予拦住。
　　“等一下，不急...”裴清予扭头望向6号，扬了扬脖颈。
　　6号依旧保持着跌坐在地上的姿势，他恨恨地看了寻隐一眼，嘶声道：“规则是我没有讲清楚，不管死不死|人，安全区域都会越来越小。这个就是真正的俄罗斯赌|盘，赢的方法只有一个，一人存活。”
　　6号话音刚落，周围突然传来“砰”的一声枪响，唯一站着的4号应声而倒，6号冷漠地看了一眼，神色间没有任何意外。他突然向4点钟方向爬去，捡起暗格处弹出来一把手|枪，将4号手中的子弹装入弹匣，持枪对准了裴寻二人。
　　寻隐也迅速掏枪指着6号，裴清予靠坐在原地望了6号一眼，歪了歪头：“看来，你还是没有说实话呀。还得拜托4号帮我们试出了最后一个规则：取回子弹后如果不将持枪人反杀，也会死|亡。”
　　6号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呲笑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最终只能活下来一个人，真到最后你身边这位也会抛弃你作出跟我同样的选择。”
　　“我不会。”裴清予还未说话，寻隐便直接开口。
　　“嗯，我知道。”裴清予失笑，他伸手挠了挠寻隐手心，转头冲6号道：“多说无益，反正是赌|局，就先各凭运气吧。”
　　6号警惕地望了寻隐一眼，慢慢走到赌|盘旁边，指针再次飞速转了起来，这次晃晃悠悠地停到了6号身前。
　　“不不...”
　　6号尖叫着起身，神色逐渐崩溃。寻隐后退一步拦在裴清予身前，不明所以地持枪对着他。
　　“你冷静点，又不是你真的要死了。”寻隐冷声开口道。
　　6号绝望的怒吼突然一顿，裴清予瞳孔一缩，迅速扑向前将寻隐一把拽倒。同一时刻6号迅速抬起枪口，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两声枪响一前一后地响起，裴清予捂着被划伤的胳膊起身，皱眉向前望去——6号倒在地上，胸口的血花正一点点扩大。
　　“你疯了，为什么现在就要杀我们？”裴清予踉跄地上前揪住6号的衣服，急促道：“你是不是还隐瞒了什么？所以一定要除掉我们？”
　　“...这个俄罗斯赌|盘本质上是人为的俄罗斯赌|盘，也就是说安全区域落在哪里，是上帝控制着的。我来过这里很多次，指针最后指到的人就是最后能够存活的人，他所在的地方就是安全区。其他人就算完全按照规则完成，也必死无疑。”
　　6号嘴里泊泊地流着鲜血，他挣扎着抬头，喃喃地重复着：“我被指到了，我要提前杀你们，我要去你们的安全区...我每次都做到了，为什么这次...呵呵呵...”
　　“上帝是谁？是酒保吗？”裴清予浑身发冷，急声问道。
　　“是酒保，是上帝，是濯无眠...”
　　6号的声音弱了下去，他瞳孔散大，逐渐没了声音。
　　——他死了。
　　裴清予怔怔地坐在原地，寻隐上前帮他把手臂包扎好，扶着人慢慢起身。
　　“队长，我们还转...”
　　“转。”裴清予咬了咬牙，低声道：“濯无眠...我们就按照他的方法走，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指针在一片血腥味中再次被转动，最终停在了裴清予的面前。
　　裴清予身后的门无声地打开，他顿了一下，转身便想向外走去。
　　“队长！”寻隐似乎预料到了裴清予会干什么，迅速伸手拽住他，“我去。”
　　“只能我去，阿寻。”裴清予回过头，勾了下唇，“敌在暗我们在明，如果按照他的规则走还能随即生出变数，如果不按他的规则，他现在就可以抹杀我们。”
　　“而且，我枪法没你好，等我把子弹拿回来，还得等你救我呢。”裴清予突然凑近摸了下寻隐脸颊，寻隐一愣，下一秒裴清予便快速走了出去。
　　他顺利地走到了大厅尽头，等看到那里摆放着的东西时，却猛然一怔。
　　——桌子上是一个天平，一边放着两根针管，一边放着一发子弹。
　　选了哪边，另一边就会直接掉入高压电中。
　　如果拿针管，寻隐手中也没有了子弹，自己会陷入危险的境地。
　　如果拿子弹，案件就无法告破。
　　裴清予垂在身侧的手指狠狠攥紧。


第29章 谁打碎了玻璃18   入v三合一
　　墙壁上的时钟一刻不停地向前走着, 寻隐望着裴清予许久未动的身影，心中越来越焦急，他原地转了两圈, 强迫自己从焦躁的状态中脱离出来，试图冷静地思索现在的整体状况。
　　整个局可以说都是濯无眠特意为裴清予设下的，他拿走针管，引裴清予前来。
　　但归根结底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寻隐并不清楚。
　　“阿寻？”
　　旁边突然传来裴清予虚弱的声音, 寻隐睁眼，裴清予已经安然无恙地走了回来，他脸色苍白地冲他笑笑, 迅速蹲下身将子弹放进了弹匣里。
　　“我手臂有点疼，你帮我好吗？”裴清予蹲在地上抬头，将枪递给寻隐。
　　寻隐点头接过，他觉得裴清予的状态有点不对劲, 但仔细看去却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裴清予递完枪后便抱着双臂坐在地上，怔怔地不知在看些什么，寻隐跟着蹲下身, 却蓦然发现裴清予浑身都在不自觉地颤抖着。
　　“队长, 你...”
　　寻隐蹙眉, 他下意识地开口，突然裴清予低喝一声：“阿寻, 4点钟！”
　　多年的配合默契让寻隐下意识转身，干净利落地提枪瞄准，点射掉了身子刚刚探出来的持枪人。
　　他迅速蹲回身，直接将坐在地上的裴清予单手抱了起来，跳跃到仅剩的安全区——5点钟方向的位置。几乎是下一秒, 原本裴清予待的地方立刻被旁边的电流覆盖。
　　裴清予被吓了一跳，他想要伸手搂住寻隐脖颈，却只是手臂动了动，又颓然地垂了下去。他似乎累极了般轻轻叹了口气，将整个身子蜷缩在寻隐怀里，再无任何动静。
　　“队长？”
　　寻隐担忧地半低下头，好半天裴清予轻轻“嗯”了一声，低声回道：“我没事，先去转赌|盘。”
　　寻隐点了点头，将人微微向上托了下，依言走至中央指针前转动了赌|盘。
　　按理来说这个游戏只剩最后一格时已经结束，但现在剩最后一格却有两人存活，即出现了两名赢家，这在一定程度上是违背了赌|盘规则的。
　　裴清予和寻隐二人都知道濯无眠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们，干脆继续按照既定游戏规则，一步步走下去。
　　指针不出意外地指到了裴寻二人所在的5点钟方向。
　　寻隐舒了口气，他望向自家队长，裴清予不知道是冷还是太过难受，过了这许久身子依旧在轻微地颤抖着。
　　寻隐帮他拢了拢身上的外套，裴清予睁眼冲他笑了笑，突然抬头冲墙角处唯一的监控喊道：“接下来你准备怎么玩下去呢？”
　　大厅里一片寂静，裴清予不以为意，继续缓缓地说道：“之前的俄罗斯轮盘游戏你说过，只要答应你的要求便能满足我们所需。前后两个游戏间并不相驳，你答应过什么，可一定要遵守啊。”
　　酒保——也就是濯无眠待在酒吧的另一个房间里，满眼阴狠地盯着大厅里的两人。
　　裴清予的话音刚落，他愣了愣，又忍不住拍手大笑了起来。
　　他玩心大起，挥手撤掉剩余的持枪人，又“啪嗒”一声关闭了广播，伸手打开了另一端的连接口。
　　吧台角落里的老式收音机突然传出一阵刺耳的电流声，尖锐的嗡鸣声让裴清予闷哼一声捂住胸口，他喘息了片刻，知道自己的激将法起了反应。
　　濯无眠的声音不再玩味缥缈，而是多了几分阴狠和气急败坏。
　　“裴队长真是贵人多忘事，第一个游戏明明是你们破坏了规则没有完成，怎么现在还想让我兑现承诺。”
　　濯无眠拍了拍手，又开口笑道：“让我兑现承诺也可以，还是那句话，你们完成了我的要求，我可以继续遵守第一轮赌|约。”
　　他话音刚落，却见监控器里画面一闪，转而画面中的人一瞬没了踪影。同一时间，裴清予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房间另一端：“你着什么急，两轮游戏对我的要求差不多，一起结算不就完了。”
　　濯无眠倏然一惊，他立刻扑到监控前，却发现寻隐正抱着裴清予站在5点钟方向的角落，他们不知何时将吧台里的木质桌子移了出来，此时好整以暇地待在地下酒吧里唯一的一扇窗户下面。
　　“你——”
　　濯无眠气结，裴清予咳了两声，嘴角隐隐有一抹鲜红闪过。他抹了抹嘴，抬头冲着监视器微微一笑。
　　·
　　五分钟前。
　　“阿寻，你答应濯无眠的要求是什么啊？”两人转完轮｜盘，裴清予在寻隐准备出发前突然拉住他的衣袖，悄声问道。
　　寻隐怔了怔，难得没有说话。裴清予也不以为意，他示意寻隐放自己下来，轻声说道：“你一会过去的时候，把这张桌子也搬过去。”
　　寻隐顿了下，立刻明白了裴清予的用意，他张口想说什么，却见裴清予摇头示意让他先说完。
　　“我会跟濯无眠对话刺激他，他刚愎自用，很有可能会撤掉持枪人跟我们继续玩下去，这能为我们争取一些时间。”
　　“好，那队长你...”寻隐等了片刻，见裴清予又闭上了眼睛，终于开口问道。
　　“我会过去找你的，放心。”
　　寻隐知道多说无益，便点了点头开始仔细地观察周围的动静，在感受到周围注视着他们的视线突然消失时，立刻拿起桌子冲了出去。
　　裴清予余光瞥见这一切，微微松了口气。他撑着墙壁起身，毫不犹豫地抬脚，却不是向寻隐的方向。在脚尖即将碰到地上的电流时，他余光似乎又瞥见了什么。
　　——监控动了。
　　原本一直跟随着自己的监控突然上下摇晃了一下，开始慢频率地闪烁红光。
　　——宋苒苒已经接管了监控？
　　裴清予一愣，匆忙放下原本迈向电流区域的脚步。
　　濯无眠给他提到条件是让他去死，裴清予原本是想兑现承诺，让寻隐一个人逃出去。但...裴清予向寻隐那边望了一眼，那人一直紧紧注视着自己，显然没有意识到监控的转变。
　　裴清予咬了咬牙，转身又迅速向寻隐那里奔去。
　　心脏一直在飞速跳动着，裴清予努力平复着越来越急速的喘|息，跑到跟前时脚下却突然一软，他眼前一黑，来不及说什么便直接扑了过去，不出意料地被寻隐稳稳接住。
　　“队长？”
　　寻隐焦急地叫了一声，还未来得及说什么，裴清予冰凉的手指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不要转头，宋苒苒应该已经控制了监控，刚刚你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把两根针管放到了你口袋里，你离窗户近一点，等一会...咳...”
　　裴清予话未说完，突然被一阵剧烈的呛咳打断，他低头死死地捂住嘴唇，似乎在竭力忍耐着什么，他颤动的身子突然一顿，下一秒，胸腔一挺，终是忍不住偏头吐出一口血来。
　　“队长！”
　　寻隐瞬间慌了神，他急切地翻找着裴清予身上的药瓶，却一无所获。
　　“队长，药呢，药你放哪了？”寻隐问完，突然回想起之前几次裴清予对吃药的推拒，猛然意识到了什么：“是不是...药早就不在你身上了。”
　　裴清予不答，他低头又吐出一口血后，才浑身无力地靠回了寻隐怀里。
　　·
　　濯无眠惊疑不定地看着刚吐完血的裴清予，轻轻晃了晃手中的药瓶。
　　他吐了一口浊气，微微思索了半晌，突然明白了什么，垂眼呲笑一声，缓缓开口道：“裴队长真是为了逃出去不遗余力，都吐血了还不告诉寻副队真相。”
　　“你拿走了他的药。”寻隐直起身冲着监控狠狠地道：“你给我滚出来。”
　　“我会出来的，别急。”濯无眠漫不经心地应了声，身子微微向前：“但不是我拿走了他的药，是你的裴队长主动给我的——你不好奇为什么吗？”
　　“闭嘴...”寻隐此时也模模糊糊明白了什么，却没有办法制止濯无眠说出那些话。
　　“因为我跟裴队长提的要求是——他死，我就保你活下去。所以他把他的药给了我，你看，让他死在你的怀里，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你...”
　　寻隐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他手臂动了动，衣袖却被什么东西拽住——是裴清予。即便已经陷入了昏迷，裴清予却还一手无意识地拉着寻隐的衣袖，另一手拢着寻隐的外套。寻隐逐渐平息下来，沉默地待在原地。
　　濯无眠却没有在意寻隐的心情，继续愉悦地说道：“你看，你完成了我对你的要求——杀死这里的人，你的承诺我也兑现了——你拿到了针管。赌|约完成，合作愉快。”
　　“那我们再赌。”寻隐突然开口道：“我的要求是让他活下去，我们再赌。”
　　“不行，他的命已经换了你的。”
　　“那就拿我的命再换他。”
　　濯无眠哈哈大笑了起来：“没有这种玩法——但如果你一定要赌：我不要你的命，我要你爱而不得。”
　　寻隐一愣，濯无眠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可以爱他，但你得不到他。我的要求是这个，你赌吗？”
　　寻隐没有说话，濯无眠勾了下唇，突然转变了话题。
　　“你知道他是怎么拿到那两根针管的吗？我把子弹和针管放在一个天平上，一边被取走，另一边就会落到电流中。但他还是把两个都取回来了——他算准了自己能承受电流的强度极限，在针管落地的一瞬直接探手伸进电流把它们取了出来。不然他为什么浑身一直颤抖，刚刚为什么会吐血？”
　　寻隐眼睛通红，他确实疑惑过裴清予是怎么拿到那两根针管的，但他的队长太过强大——甚至直到昏迷前都在细细地嘱咐他，他从未想过会是以这种方式。
　　电流不断刺激着裴清予脆弱的心脏，他昏迷中再无法抑制肌肉的颤抖，终于演变成隐隐的痉挛。
　　“你们的队长满心满眼都是案子，为了破案不惜自己的性命，你和他吵架归根结底也是这个原因吧？”寻隐听着濯无眠准确无误地说出这些事，心中微微沉了下去——他果然一直在监听着裴清予。
　　“你关心他的生命，他自己却毫不在意。你也不要爱他了吧，赌吗，你还赌吗？呵呵呵...”
　　寻隐突然举起枪|口“砰”地一声射向窗户，玻璃瞬间破碎却没有新鲜空气流通进来——外面还有一层墙壁。
　　“赌。”
　　寻隐放下枪，终于嘶声开口。他口腔中血腥味弥漫，浑然不知自己何时咬破了舌尖。他扭头看了一眼头顶的窗户，或许再过一会儿救援就会赶到，但这“一会儿”可能是一分钟，也可能是一个小时。
　　裴清予等不了。
　　他的身子一直在控制不住地痉挛，如果再等一会，脆弱的心脏承受不住这种强度的负荷...
　　“让我带他离开，我答应你。”
　　“好。”
　　濯无眠疯狂地笑了起来，他按下了一个按钮，寻隐迅速蹲下神护住裴清予，轰然巨响后墙面被炸开了一个大洞。
　　“你不好奇我的你的要求为什么是杀人吗？”寻隐翻上地面的那一刻，濯无眠突然开口，不等寻隐回答他又大声叫道：“我会一直监视着你们，呵呵呵呵呵...”
　　濯无眠尖锐的笑声一直在大厅中回荡，寻隐没有理他，抱着裴清予纵身一跃回到了地面，快步离去。
　　·
　　“小寻？”
　　清理了大概几个小时，胡同口堵塞的碎砖终于被清理干净了，裴清炎迫不及待地上前一步，一抬头却差点撞上闷头走过来的寻隐。
　　寻隐抬头望了裴清炎一眼，他眼中满是红丝，神色漠然，臂弯中却小心翼翼地护着一个人。
　　裴清炎顺着寻隐的目光低头望去，下一秒立刻转头喊道：“医生，医生呢！小陌！”
　　医护人员闻言匆忙赶来，寻隐胡乱冲裴清炎点了个头，他小心翼翼地将怀里抱着的人放到担架上，裴清予脸色苍白，一只手无力地攥着胸前的衣襟，他身上还披着寻隐的那件外套，护士想将它拿下去给人贴上心电检测仪，裴清予却怎么也不松手。
　　“阿寻，我疼...”
　　寻隐俯下身，正听到裴清予蹙着眉呢喃道。
　　寻隐轻轻“嗯”了一声，下一秒伸手温柔地包裹住裴清予冰凉的指尖，轻声哄道：“一会就不疼了，队长。我在呢。他们在救你，我会陪着你的，把外套给我吧，我帮你留着。”
　　裴清予脸上已经被罩上了呼吸面罩，他的呼吸很浅，在面罩上形成了淡淡的雾气，映衬着苍白的脸色似乎都缓和了些。
　　寻隐轻轻拉了拉他的外套，裴清予的手指慢慢松开，任由一直攥在手心中的外套一点点溜走，神色间未表露出半点不安。
　　寻隐松了口气，他学着裴清予喜欢的方式在他手心挠了挠，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转身向裴清炎走去。
　　“炎队，你陪着队长去医院吧。”寻影走到裴清炎面前轻声道。
　　裴清炎皱眉拦住他：“你干什么去？”
　　“刚才的地下酒吧，还有旁边的隔间，是濯无眠一直在那里主使着一切，我再去查查，看还有没有什么线索。”
　　寻隐垂下眼，顿了顿继续道：“更何况你是队长的哥哥，我只是一个无亲无故的队员，你去陪他比我更合适。”
　　“净跟那瞎说。”裴清炎笑骂了一句，他是真的不懂现在这些小年轻心里都在想些什么，干脆直接按着寻隐的肩膀转身，示意他向救护车那里看去。
　　寻隐抬头，自从他离开后裴清予的神色又开始不安了起来，他本来心脏就不舒服，注射镇定剂后浑身的痉挛虽然平息了些许，但此时心情一紧张，呼吸又跟着急促了起来，一阵一阵的雾气在氧气面罩上若隐若现，他的胸腔发出无力的哮鸣声，隐隐又有了喘不上气的征兆。
　　寻隐赶忙快步走过去，蹲在担架旁握住裴清予的手，又在他手心挠了挠。裴清予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叹息般地长长出了口气，胸腔的起伏慢慢稳了下来。
　　“他很依赖你。”宋轩陌从旁边的心电监护仪上抬头冲着寻隐道：“你在这块待一会儿吧，现在没有专业的仪器，我们只能勉强维持他的心脏供血，老这么折腾，一会急性休克就麻烦了。”
　　“听见没，你在这待着，把那里具体情况跟我说一下，我过去看看。”裴清炎也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是，炎队。”寻隐点点头，却冷不丁吃了裴清炎一个爆栗。
　　“从你出来就想说很多次了，看你魂不守舍一直忍着，为什么又叫回叫炎队了？不是告诉过你怎么叫了吗。”
　　裴清炎说完静了片刻，又拍了拍寻隐肩膀道：“你可以担心小予，我也担心。但你不能在他面前表露出来，那对他没有好处，知道吗。”
　　“等一下，哥哥...”一直昏迷的裴清予突然呛咳出声，挣扎着抓住裴清炎衣角：“宋哥哥...跟你...咳...”
　　身旁的三人俱是一怔，宋轩陌摸了摸裴清予被冷汗浸湿的碎发，柔声问道：“小予，你要我做什么？”
　　“宋哥哥，你跟我哥一起去...”裴清予竭力睁开眼，带着气音说道：“有死|人...没...法医...”
　　“不行，小陌走了你怎么办？”裴清炎直接拒绝，“你赶紧给我去医院，别操心那么多。”
　　但裴清予摇摇头，执拗地不肯松手，裴清炎气急，扭头望向寻隐想让他将人带走，却见寻隐沉默了半晌道：“我理解队长，那里确实死了不少人，如果有医学相关的人在场侦查工作会容易进行很多。”
　　“我跟你去吧，没问题的。”宋轩陌见裴清予又转头摇自己的衣角，终究心软，“救护车上还有其他资历比我高的医生，不差我这一个。”
　　“行行，你们三个都这么说。”裴清炎无可奈何地看了自家弟弟一眼，扭头冲寻隐道：“我弟弟就交给你了，照顾好他。””
　　“是，炎哥。”寻隐回过了神，一边跟担架快速进入车内，一边回头说道：“队长会没事的，我向你保证。”
　　“你保证有什么用…行了，快去吧。”
　　裴清炎挥了挥手，他望着医护人员飞速关上了车门。救护车呼啸着快速远去，直到拐角看不见的地方，裴清炎慢慢收敛了嘴角的笑容，眼中隐隐浮现出忧色。
　　他叹了口气走上前一把勾住宋轩陌的肩膀，宋轩陌挣扎了一下，却终究力量悬殊，只能随他去了。
　　“跟紧我。”裴清炎踩着一地的碎石向里走去，冷冷地道：“咱们去探探这地底深渊。”
　　·
　　地下酒吧不出意外，已经被清空了。裴清炎皱眉从炸开的洞口看向室内，没有尸｜体，没有血迹，没有转盘——寻隐和裴清予之前说的那些全都没有。
　　他确认了下地上没有电流后，便直接跳下去，他虽莽撞，却也不忘仔细地扶着宋轩陌走下来。
　　“不可能这么快就挪走了吧。”裴清炎嘟囔道：“最快最暴力方式应该是直接炸掉，但是这里只有洞口有炸开的痕迹。”
　　裴清炎不死心地又绕着大厅转了一圈，突然顿住脚步往地上跺了跺。
　　脚下传来的声音空而闷，裴清炎和身后的宋轩陌对视一眼，迅速蹲下身摸索了起来。
　　地面上有果然几个隐蔽的缝隙痕迹，裴清炎喊了一嗓子，指导着茫然的宋轩陌同样用手扒住地面的缝隙，试图向上抬起来。
　　“等一下，等一下这不对。”裴清炎气喘吁吁的松了手，一屁股坐在地上示意宋轩陌也歇会儿。“这一定有什么机关，我们这么生扒是扒不开的。”
　　“可能那个隔间…”
　　宋轩陌喘息着抬头，却见裴清炎完全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直接撅着屁股直接在地上摸索了起来。
　　宋轩陌连喊了他两声又再次被忽视，他撑着膝盖喘了一会儿气，自己无奈的起身走向了旁边的隔间。
　　过了片刻，地面上突然传来吱吱呀呀的声音，裴青炎回头惊喜的叫道：“哎，好了好了，我不知道摸到了哪里反正这个开——”
　　裴清炎话音未落，宋轩陌忽然从隔间门口探出头来道：“啊清炎你说什么？我在这个隔间找到了一个按钮，好像按下去它就开…”
　　宋轩陌说着说着低下了头，两人一上一下地对视了半晌，宋轩陌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裴清炎立刻跳起身一把搂过宋轩陌的腰，一边咯吱他一下一边咬牙道：“行啊，会揶揄你哥我了啊，小陌。”
　　“我没有，你松手别闹我了。”宋轩陌躲了半晌，终于开口求饶道：“炎哥哥，我错了，快去侦查现场别闹我了。”
　　裴清炎这才满意地松了手，他拉着不情不愿的宋轩陌一同蹲在缝隙边，宋轩陌蹲下身后想了想，又往离裴清炎圆的方向挪了挪。
　　裴清炎瞪了他一眼，终是转过头专心致志地望着下面的圆桌慢慢升上来。
　　“有尸｜体，还有好多血…”
　　圆桌上卡着两具尸体，他们脸上都戴着面具，分别为鲜红的“6”和“4”。
　　宋轩陌绕到旁边，望着尸|体身下的凹槽缓缓打开，皱眉看着里面斑驳的血迹。
　　“不是同一人的血迹，有些时间可能很久了”宋轩陌皱眉，半晌不解地问道：“奇怪，他收集这么多血是做什么。”
　　“回去问小予吧，我们也不清楚他们手里的案子。你先采集，我去隔间看一眼。”裴清炎站起身，忍不住又揉了一把宋轩陌的头发。
　　宋轩陌发丝很软，跟他性格很是相配。他被呼噜了脑袋也不生气，只是不解地望了裴清炎一眼。
　　“下次别没事自己乱跑，现场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裴清炎推开隔间的门，“这次有我在出事了我还能保护你，下次呢？”
　　“哦。”宋轩陌点点头，又扭回身继续刮着凹槽处的血迹，轻声回了句：“下次就等你自己一个人把那个缝隙生搬开吧。”
　　“你！”裴清炎噎了一下，他环顾了下隔间，隔间很小，类似一个广播站，前面只有一台老旧的电脑，裴清炎按了按，果不其然已经坏了。他又环顾了一圈，神色忽然一凝：“这是什么？”
　　“嗯？”宋轩陌闻声走来，看了看裴清炎手上的纸条轻声念道：“The Innocent.”
　　“无辜者？”宋轩陌不解。
　　·
　　救护车上，裴清予自己的情况并不像他预料的那么好。
　　他上车没多久便再次陷入了昏迷，甚至心脏在还没有到医院之前就骤停了一次。
　　心电监护仪突然在旁边发出尖锐的警报声，旁边的老医生回头看了一眼，立刻起身摸了摸他的颈动脉。
　　裴清予的呼吸呈叹气样，口唇和指尖都出现了明显的紫绀，他的头随着老医生的动作偏向一侧，整个人意识全无。
　　“大动脉搏动消失，心跳骤停。”老医生迅速开始胸外按压，过了一会俯下身又听了听裴清予胸口，神色逐渐凝重：“心跳没有恢复，准备除颤器。”
　　寻隐坐在角落里沉默地望着这一轮急救，他突然明白为什么裴清予即使在昏迷中中也喜欢抱着他的外套——当你无能为力时，手中总是想要紧紧攥住什么才会安心。
　　他看着裴清予的身体在除颤器的刺激下猛然弹起，又无力地重重落下，重复了三四次，心电监测仪上的心跳才恢复了正常。
　　“目前没事了”老医生舒了口气，跌坐回旁边的椅子上，数了数裴清予的脉搏。
　　“他这种情况一会肯定要进行一个手术。”老医生扭过头冲角落处沉默的寻隐道：“他刚刚心跳骤停，可能是心衰导致也有可能和旧伤出血导致心包填塞有关，需要手术来进行确定。”
　　“...风险大吗？心衰或者旧伤复发的手术。”寻隐开口后才惊觉自己的声音已经哑的不行。
　　老医生沉默了一下，斟酌着开口道：“手术都是有一定风险的，如果是心衰，我们要确定现在是的心衰等级。如果是旧伤复发，需要排清淤血进行缝合。”
　　他没有再详细说下去，只是拍了拍寻隐的肩膀：“你别担心，他之前都挺过来了，这次也没问题。”
　　寻隐沉默地接下了所有安慰的话语，再次点了点头。
　　·
　　裴清予从救护车上下来后便直接被推进了抢救室，寻隐一身狼狈地在走廊里站了片刻，转身走进洗手间用凉水冲了把脸。他抬头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
　　“寻哥，队长怎么样了？”
　　宋苒苒焦急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寻隐抹了一把脸，他开口想说“没事”，却最终只是张了张嘴，低声回了一句“不知道”。
　　宋苒苒似乎明白了什么，没有再追问，静了半晌直接转移了话题：“寻哥，我按照你说的搜查了一下审讯室，医院以及宋笙，宋箫，最后在她们两人身上各发现了一个监听器。”
　　寻隐撑着卫生间的洗手台站直，蹙眉“嗯”了一声，示意她继续。
　　“我后来又盘问了一下宋笙，她说监听器是一个不认识的人在工厂塞给她的，让她自己留一个，另一个放到宋潇那里。说这样就能救她们的命。”宋苒苒倏然压低声音：“如果真是这样，按搜查出的情况来看，警局内部是没有问题的。”
　　“行，警局这里先放一放。”
　　寻隐抬头看着走廊尽头依旧亮着灯的“手术中”掐了掐眉心。他不由得想起，那天在医院宋潇发生溶血反应时，宋笙特意凑到她身边耳语了一句话。
　　“那天她说\'把这个塞进去\'，看来说的就是监听器。”寻隐思索了一下继续说道：“把濯无眠的照片打印出来给宋笙看，问她是不是和给她监听器的是同一个人。”
　　“濯无眠？又是他。”
　　宋苒苒愣了一下明白了过来，恨恨地应了一声才挂断电话。寻隐呆呆地立在手术室门前，他怀里还抱着裴清予心心念念的外套，他垂眼盯了它片刻，突然将脸埋进外套里。
　　外套上似乎还带有裴清予的气息，清清浅浅，让寻隐紧绷的神经不自觉地放松了些许。
　　——爱而不得，是吗。
　　“队长...”寻隐低声喃喃道。
　　·
　　等候的时间里，裴清炎给寻隐打了个电话，两边交流了一下互相的情况，又在一片沉默中再次挂断。
　　一直到宋苒苒第二个电话打来，裴清予都还没有被推出手术室。
　　“宋笙指认，给她监听器的人和濯无眠是同一人。”宋苒苒说道：“那这个案子就差那两个针管就可以结案了。”
　　“嗯，王宇在这里，我一会儿让他把那两个针管给你送过去，你先把案子结了，涉及濯无眠的部分，再把它单独整理一份资料，并到之前那两个案子里。”
　　“是。”宋苒苒应了一声，在挂断前又忍不住开口：“寻哥，为什么濯无眠频频出现在这些案子里，他是一直在盯着裴队吗？”
　　“…我不知道。”寻隐顿了片刻又重复了一遍：“我不知道。”
　　·
　　手术室的门再次打开时已经是深夜，寻隐一个踉跄站直了身子，他一眼便望向麻醉床上的人。
　　裴清予脸色苍白，无知无觉地躺在床上。寻隐焦急地看向医生，张了张口却不敢询问。
　　“没事，他旧伤有破裂，我们对他进行了一个手术缝合。”老医生似乎看出了他的不安，拍了拍他的肩膀：“但心跳骤停到底对心肌细胞影响很大，今晚在ICU观察一晚，没问题明晚再转普通病房。”
　　“好，我知道了，多谢您。”寻隐感觉压在肺里的空气一下子吐了出去，他无意识地勾了勾唇，跟着裴清予走到了ICU门口。
　　隔着一层玻璃，寻隐能清晰地看到护士们正有条不紊地往裴清予身上连接着各种仪器，他再次长长地吐了口气，这时才有一种真正放下了心的感觉。
　　寻隐后知后觉地揉了揉有些发痛的胃，拿出手机拨通了裴清炎的电话。
　　“炎哥，队长手术结束了，目前没事了。”寻隐一向冷静的声音也掩不住笑意，电话那头的裴清炎似乎拍了拍桌子，惹得旁边的宋轩陌一阵惊呼。
　　“你干什么，小心点。”
　　“我知道，嘿嘿我高兴嘛。”裴清炎低笑了两声，又道：“对了小寻，我们从地下酒吧带出来的那两具尸体，已经查到他的身份了。”
　　“嗯，这么快？”寻隐有些诧异，“他有前｜科？”
　　“不是嘿嘿嘿，你猜一下？”裴清炎似乎心情真的很好，一直傻乐个不停。
　　宋轩陌无奈地拿过他手中的手机，冲着寻隐道：“抱歉啊小寻，清炎他知道小予没事有点太兴奋了，还是我来说吧。我没有解｜剖那具尸体，这毕竟不是我的专长。我们知道他的身份是因为，他太有名了。”
　　“你可能，刚才一直担心小予没看手机，但现在新闻上已经出了，‘本市两大富豪离奇死亡，舆论哗然！’，你赶紧看一下吧。”


第30章 谁遗失了财产1   “那我也比你好，你病……
　　“为什么每一次结案我都在医院里。”
　　裴清予靠坐在床头郁闷地问道：“每次都是阿寻你把结案报告拿给我签字…我就不能有一次自己来吗？”
　　“因为队长你一直在连轴转, 案子结了刚好需要这个机会好好休息。”
　　寻隐认真地回道：“说实话，要不是结案报告一定需要队长你签字，我连这个都不想让你看到。”
　　“寻副队你说什么？”
　　裴清予微微睁大眼睛, 他脸上还脸上还笼着氧气面罩，呼出的水雾随着说话声一下下喷洒在上面。他呼吸还是有些急促，但声音却是缓的，似乎心情不错。
　　寻隐低头勾了勾嘴角，他不顾裴清予一脸的震惊, 径直抽走了他手中的笔和资料袋。而后伸手帮人掖了掖被角，拿过他的手腕开始仔细数着脉搏。
　　病房里一时寂静无声，裴清予盯了寻隐一会儿, 见他真的不准备把卷宗还给他，只得无奈放弃。他一边心中吐槽小狼崽子越来越不服管教，一边无聊地伸出手玩｜弄寻隐额前的碎发。
　　裴清予这次底子受损极重，虽然已经苏醒, 但身子还是很虚弱。他坐了一会儿便有些困了，无意识的靠回床头，眼皮渐渐沉了下来, 身子也开始向下滑倒。
　　他的手原本无意识地捻着寻隐的头发, 此时慢慢垂落, 一不小心掠过寻隐的脸颊。
　　寻隐一把攥住自家队长纤细的手骨，眼睛中有红丝一点点浮现。他盯着意识越来越模糊的裴清予几秒, 最终什么也没做，只是温柔地将他的手放回被中，小心翼翼地扶着人的肩膀让他躺下
　　裴清予迷迷糊糊间感受到寻隐动作中不同于以往的疏离，这种改变让他莫名有些难过。
　　这种难过让他整个人都不安起来，仿佛又回到了寻隐和他吵架那天, 裴清予在坠入黑暗前挣扎了起来，低声呢喃道：“阿寻，你不要生我气了好不好…”
　　寻隐一怔，裴清予微凉的指尖在他手心挠了挠，在他还未反应过来时手心却又倏然一轻。
　　裴清予的指尖滑落下去，整个人陷入了昏沉的梦中。
　　寻隐似乎明白了裴清予的反常，他盯着自己半张的手心，神色晦暗莫名。
　　直到手心处那若有若无的温度都几乎散去时，才终于轻声回了句：“队长，我不是…”
　　寻隐剩下的话语被掩盖在制氧机的嗡鸣中，他盯着昏睡中的裴清予半晌，最终起身匆忙地走向门口。
　　·
　　“怎么了？你们吵架了？”
　　宋轩陌捧着一摞医疗资料走过来，抬头正看见寻隐一言不发地关上了病房的门：“小予没醒的时候你天天守在他旁边，他醒了怎么这么快又出来了？”
　　“没有，他又睡了，我去给他买点吃的，一会饿。”寻隐简单地解释了句，便匆匆离去。他刚转过拐角，一个电话突然打了进来。
　　“炎队？”
　　寻隐接通了电话，眉头皱了下又渐渐松开：“好，没事，您和队长说吧。我会一直陪着他的，没关系。”
　　他又“嗯”了一声挂断电话，转身迅速向回走去。
　　·
　　病房内。
　　“哎，小予你没睡啊？”宋轩陌刚一抬眼，但瞧见裴清予侧过脸无声的望着病房的门。他见进来的人是宋轩陌而非寻隐，下意识地转过眼，几秒后又遮掩般地望了回去。
　　“没有刚刚确实睡着了，不过胸口闷又给憋醒了。”裴清予随口应了一句问道：“阿寻呢？”
　　“他说给你买吃的去了。”
　　宋轩陌伸手数了数裴清予颈动脉，半晌轻声道：“你这次旧伤复发，心脏的损伤比较严重。胸闷和头晕都是正常的现象，会持续一段时间。如果你实在太难受了，就让小寻晚上帮你把制氧机打开，不然总因为喘不过气而醒来，压根也休息不好。”
　　裴清予随意地“嗯”了一声，半晌才回过神来自己说了什么。他慌忙扭头道：“宋哥哥，你先别告诉阿寻，我再想想。”
　　“怎么？你不想住在他那里了吗？”
　　“我又不是没有家，怎么老住在他那里...”裴清予低声道。
　　“好，你自己想好了就行。”宋轩陌知道两人之间一定出了问题，却没有再追问，只是摸了摸裴清予额头。
　　裴清予舒了口气调整好情绪，再次扬起脸时声音已无异常。他冲宋轩陌讨好般的笑了笑，又开口道。
　　“宋哥哥，你看我这么乖，能不能把你的手机借我一下呀？”
　　“好呀。”出乎裴清予意料，宋轩陌答应的很快。
　　裴清予一怔，他还未再说什么，便看着宋轩陌拿出手机点了几下，径直递了过来。裴清予愣愣地接过，垂头只见上面已经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
　　“小予，你是不是又不听话了？”
　　裴清炎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严肃中带着一丝戏谑。
　　“哥，我没有…”裴清予望着浅笑不语的宋轩陌，仿佛明白了什么，无奈地否认。
　　“小陌性子软，每次都招架不住你求他。所以我跟他说了，如果你找他要手机就直接给我打电话。”
　　“哥，你不能老这么护着宋哥哥。”裴清予嘟囔了一声，他嗓子还不能说太多话，捂着胸口忍了忍，终是偏头咳了几声。
　　裴清炎张嘴想反驳，却听见电话那头又传来裴清予隐隐的咳声。他到底也是心疼，叹了口气正色道：“行了，你也别不开心了，我刚好有件事跟你说。那两个富豪身亡的案子已经立案，上面点名要特案组抓紧调查，你这几天多休息休息，过两天就算不想出院也得回来了。”
　　“那哥你能不能现在把案件资料发给我？”裴清予得寸进尺。
　　“想得美，我刚发给寻隐了，等你出院回家让他给你补课吧。”裴清炎一口回绝，又揶揄道：“老不愿在医院待着，这回你如愿以偿了吧？你也乖一点，在医院听小陌的，出院听寻隐的，别老让我一天接八百回他俩电话。”
　　“好，哥哥。”裴清予笑着应了声，耳边的电话突然被宋轩陌抽走。
　　“清炎，小予现在还不能出院。他刚做完手术几天就让他回去办案？”
　　宋轩陌后退两步转过身低声问道，他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发展成了这样，难得有些生气：“小予如果现在立刻回去投入工作，那就是在加速损耗他的身体，你…”
　　“小陌。”裴清炎打断他的话，同样压低声音道：“我阻止过了，真的。但是是上面这么要求的——有人指明一定要他来办。”
　　宋轩陌愣了愣，裴清炎的声音透着无奈：“我自己的弟弟，我能不心疼吗，但我...”
　　“抱歉…”宋轩陌沉默了片刻，最终只闷闷地回了这一句。
　　“小陌？”裴清炎皱了皱眉，觉得宋轩陌情绪有些不对。
　　宋轩陌性子太软，即便学了医后见惯了生死冷暖，有时候遇上事情依旧会难过许久。他笨拙的想要安慰，那边却先一步说了句“没事”便挂断了电话。
　　“那上面写的是...炎哥哥？”
　　宋轩陌回过头，只见裴清予笑着指了指他的手机：“宋哥哥，你管我哥叫炎哥哥呀。”
　　宋轩陌脸一下子红了，他语无伦次地解释道：“不是，是清炎自己标的，说这样好找...不是我。”
　　“好好好，我知道了。”裴清予笑着握了握宋轩陌的手，“宋哥哥，你别多想，我没事的。更何况...”
　　他扭过头，寻隐不知何时已经进到了病房，无声地站在门口看着他，他冲寻隐笑了笑，接着道：“我还有寻隐呢。”
　　·
　　几天后警局内。
　　“死者周福，男，61岁，本市富豪榜排位第一，控股多家大型公司。死者张布，男，57岁，名下持有多家经纪公司，许多娱乐圈明星都是从他公司里出来的...”
　　宋苒苒翻过一页资料，快速扫了一眼，神色有些震惊：“天，他们的名下资产....”
　　“怎么了怎么了。我看看。”
　　一旁的王宇端着泡面冲过来，迅速瞥了一眼叫道：“天啊，这一天的工资，抵得上我...”
　　“抵得上你一辈子的工资了。”
　　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嫌恶的声音，王宇叼着泡面扭过头，只见门口大刺刺地走进来一个人。
　　他戴着墨镜，身材高挑匀称，整个人却散发出一种另人不舒服的气质。
　　那人皱眉扫视了一眼特案组的陈设，单手摘下墨镜厌恶道：“我说，你们与其在这里羡慕你们一辈子也赚不到的钱财，不如赶紧干点实事，多找找线索，早点把案子破了，说不定熬个几十年能赚个我们的零头呢。”
　　“你是谁啊？”宋苒苒望着那人摘下墨镜的脸愣了下，还没来得及感慨，便被他语气中的轻慢惹怒了：“这里是特案组，不欢迎闲杂人等入内。”
　　“你们的工资都是我们的税收发的，我们相当于你们的老板，老板就是上帝，这个道理你不懂吗。”带着墨镜的人张着一张俊朗的脸，吐露出来的话语却傲慢又嚣张：“至于我，我叫周扬，周福是我的干爹。”
　　“扬扬，你少说两句。”一直跟在周扬身后的默不作声的人上前一步，无奈地劝了一句，又转头道：“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我是周扬先生的助理，你们可以叫我乐乐，我们今天来是配合案件调查的。”
　　“好，那您跟我过来一下，我来给您安排。”林世初伸手拦住气鼓鼓的宋苒苒，微笑道。
　　乐乐也抱歉地笑笑，他刚转头寻找周扬，却听到身后周扬傲慢道：“等一下——”
　　“我都是受害人家属，这么悲惨的身份了，你们不给我准备好一点的地方进行询问？”周扬一边说一边厌恶地离一旁捧着泡面吃得正欢的王宇远了几步：“至少要比这个脏乱差的地方好吧。”
　　“我们有专门的会议室，可以进行...”
　　“我不想走那么远。”周扬打断林世初的话，突然伸手指了指裴清予的办公室，“我看那里就不错，就定在那儿吧。”
　　“那是裴队的办公室，不对外开放的。”林世初好脾气地笑笑，神色间却很是坚持：“您还是跟我这边来吧。”
　　“那让你们裴队请我进去不就行了。我听说，我干爹死的时候他就在场，我点名让他来办理这个案子，他现在人在哪呢？”
　　“裴队在上一次行动中受伤，还在养伤。”林世初上前一步挡住周扬的身影，依旧微笑道：“您如果赶时间，还是跟我来这边...”
　　“让他没死就赶紧过来。”周扬抱起双臂恶狠狠地道：“我是受害者，是纳税人，我连选择一个给我问话的警官的权利都没有了？”
　　“你闭嘴！”宋苒苒终于急了，上前一步直接刚想说什么，门口却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众人转头，只见裴清予半倚在门口，他脸色还有些苍白，却神情自若地歪头笑了笑：“我在这儿，怎么了。”
　　“没什么。”周扬吹了声口哨，抱起双臂恶劣地道：“好久不见，我就是来看看你死没死。”
　　“嗯。”裴清予站直身子，寻隐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周扬身前站定：“如你所见，我活得很好。”
　　“倒是你——”裴清予叹了口气：“好久不见，依旧像疯狗一样逮人就咬啊。”
　　一旁的宋苒苒没忍住笑出了声，周扬磨了磨牙，他神色瞬间冷了下来，突然抄起一旁桌子上的水杯直接向裴清予扔了过去。
　　裴清予没想到他的性子还是同小时候一样顽劣不堪，愣了一下迅速闪身，无奈距离太近，还是被砸了下胸口。他闷哼一声半弯下腰，只听身前的周扬恶劣地笑了起来，大声道：
　　“那我也比你好，你病得不人不鬼的，还跟自己的队员混在一起。”


第31章 谁遗失了财产2   就算我和队长真的在一……
　　周扬话音刚落, 特案组众人的神色瞬间都冷了下来。
　　裴清予脑子中嗡的一声，捂着胸口的手倏然攥紧。他垂下眼茫茫然地望着自己的脚尖，一瞬间有些喘不过来气。
　　他本就今天刚出院, 原本赶来警局已经被自家哥哥勒令着明天再过来，却听路过的实习生说特案组有人闹事，才匆忙赶来。
　　裴清予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清醒了些许，再抬头时又勾起了唇角：“那恭喜这么多年过去，你还依旧保持着疯狗的状态从未改变啊。至于你刚才说的…唔…”
　　裴清予话音未落, 面前的视线突然被人挡住。寻隐一言不发地绕到他身前，抱着人直接坐到了旁边的桌子上。他熟练地从裴清予口袋里掏出药来，抬手直接送到他嘴边。
　　裴清予下意识地张口含住药物, 他含得有些急了，舌尖一挑不小心碰到了寻隐的手指。
　　寻隐指尖微微颤抖了一下，神色却没有任何变化。他镇定地将手收回，低声说了一句“队长坐好了”, 便直接转身向周扬走去。
　　“你要做什么？”
　　周扬警惕地后退了一步，旁边的助理乐乐也紧张地望着二人，想要说什么却又不敢开口。
　　寻隐没有理会他们, 依旧自顾自地向前走着。
　　周扬终于恐惧了起来, 他咬了咬牙直接一拳挥向寻隐脸部, 寻隐迅速伸手攥住他的拳头狠狠一扭。周扬“啊”地痛呼了一声想要撤手，寻隐一转身直接将他的胳膊折到了背后。
　　周扬抬脚想踢, 被寻隐直接踹到了膝弯狼狈地扑到了地上，他单手钳住周扬的手腕，“咔嚓”一声，直接给他铐上了手｜铐。
　　“你干什么？你这是非法拘捕，我要去告你！”
　　周扬狼狈的单膝跪在地上, 一边挣扎一边抬头喊道。
　　“《治安管理处罚法》第42条规定：公然侮辱他人或者捏造事实诽谤他人，处拘役或罚款。《刑法》第277条规定，以暴力、威胁方法阻碍国家机关工作人员执行职务，有期徒刑、拘役或罚金。”
　　寻隐感受到周扬的身子微微颤抖起来，并没有理他，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你前有诽谤，后有袭警，哪一条都足够我把你铐起来了。现在你是想去告我们，还是自己去会议室？”
　　周扬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咒骂着什么，过了几秒他终于抬头道：“行，是老|子错了，老|子去会议室行了吧，你赶紧给我松开！”
　　寻隐不理他，直接抬头叫了声“林哥”，示意林世初将他带过去。
　　在周扬站起来的一刹那，寻隐突然侧过头，在裴清予看不见的角度轻声道：“再补充一下，就算我和队长真的在一起了，又关你什么事呢。”
　　周扬仿佛被戳中了什么一般，恶狠狠地扭头望去。但还未等他说什么，便被林世初友好的“请”了出去，他身后跟着一直没敢说话的乐乐，一边匆匆忙忙地抬脚，一边不住地点头哈腰示意抱歉。
　　寻隐在原地站了片刻，示意周围其他人都散了，才转身又走回裴清予跟前。
　　裴清予脸上早已收笑意，乖乖坐在桌子上，抬头望向寻隐的眼睛。
　　寻隐收了刚才在周扬面前凌厉的气势，愣愣地站在原地，仿佛一只无措的小狼崽子。他迟疑了片刻，终于开口道：“队长，我刚才没有给你丢脸吧。”
　　裴清予眼神动了动，没有说话。寻隐见状更加紧张了起来，他拉过裴清予的手，将他的手掌摊开，学着以往裴清予逗他的方式轻轻挠着他的手心。
　　“队长，我刚才就是太生气了，所以直接过去…”
　　“你刚才说的都是实话吗？”裴清予轻声打断他。
　　寻隐心里一紧，还未回答，裴清予又舒了口气，抬起胳膊拍了拍寻隐脑袋笑道：“行了，逗你玩儿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背的《刑法》还把人糊弄过去了。”
　　寻隐垂了下眼，也没有再继续那个话题。他抬头回答道：“…之前整理档案看过队长上学时背《刑法》的视频，觉得很厉害就没事总去复习。”
　　裴清予愣了一下，他皱眉想了全天也不记得自己大学什么时候背《刑法》被录下来了，只得叹了口气默认了这个黑历史。
　　他拨了拨寻隐额前的碎发突然说道：“我们的寻副队都能自己独挡一面了，真好。”
　　裴清予歪头思索了一下，蓦然又笑了起来。他一边从桌上跳下来一边说道：“什么时候阿寻也能不再需要队长了呢。”
　　不等寻隐回答，裴清予调整好神色扬声道：“走吧，去会议室。咱们去看看那条疯狗。”
　　·
　　“裴队你没事吧？”
　　俩人刚走出特案组门口，正好碰见回屋取资料的宋苒苒。宋苒苒问完却并未等裴清予回答，她仔细观察了下裴清予的神色，舒了口气道：“行了，看来寻哥把你哄好了。队长你怎么会认识那个人啊，像疯子一样死盯着人不放。”
　　“小时候他来家里做客认识的。”裴清予含糊的说了一句。
　　宋苒苒震惊地抬头，刚刚周扬说他是周福的养子，周福是本市富豪，结交的也都是同一个圈层的人，大多非富即贵，照这么说来——
　　“裴队你家…”
　　裴清予没有再回答，他竖起一根手指轻轻嘘了一声，抬手推开了会议室的门。
　　会议室里周扬的手铐已经被林世初解了下来，他憋屈的坐在沙发里和对面的林世初大眼瞪小眼。他的身后站着满脸紧张的助理乐乐，正不停地绞着手指。
　　周扬听到开门声狠狠地扭头望去，在看到裴清予和寻隐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来时，脸色僵了僵，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僵硬地坐在原地。
　　裴清予似笑非笑地看了他片刻，没有说话，慢慢走到会议室最内侧的椅子处坐下。
　　寻隐却没有跟着裴清予，反而大步向他走去。临到他面前时突然弯腰探身，周扬下意识地往后一缩，随着“啪嗒”一声轻响，一支录音笔被放在他们中间。寻隐直起腰，平静地走回裴清予身旁，周扬愣了愣，满脸狼狈地再次坐直身子。
　　“好了，那么我们现在就开始了。周扬先生，请问你最后一次见到你养父是什么时候？”林世初打开资料，开口问道。
　　周扬怔愣了半秒，开口却莫名其妙的问出了另一个问题：“为什么不是他问我？”
　　林世初抬头，正看见周扬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裴清予。
　　“你想让我问你吗？”裴清予没有回答，笑了笑直接反问道。
　　“你是特案组的头儿，既然一定要被询问我肯定要选个身份最高的。”周扬涨红了脸，梗着脖子说道。
　　“我问你可以。但先说好，我询问的人都是重｜刑犯，要么连犯数条死不足惜，要么狡猾奸诈判刑无期，你确定还要我来问吗？”
　　裴清予说着作势起身，不出意外的看见周扬瑟缩了下，连连摇手道：“算了算了，他问也就凑活吧。”
　　“那就赶紧回答林哥的问题。”
　　裴清予的声音瞬间冷了下去，他抬头示意林世初继续，林世初点点头说道：“周扬先生，还是那个问题。您最后一次见到您养父是什么时候？”
　　周扬思索了一下说道：“大概是…三天前吧。”
　　“您去见他做什么呢？”
　　“当时我是想去找他要一下他手里的一份资源。我虽然是签在张布经纪公司名下，但实际上我们两家经常有利用交互，那家公司最大的股东就是我干爹。所以资源什么的如果我喜欢会直接跟他去说。”
　　周扬又想了一会儿确定道：“对，就是三天前。我干爹对于利益算的十分细致，即便是我要资源，都要磨破嘴皮子详细地说明其中利害。那天我原本准备了一大段说辞想要直接磨到他答应为止，他却开口直接拒绝了我，说让我三天后再来。”
　　“为什么呢？”
　　“他说，三天后有一个很大的机遇，他要好好把握，这段时间要全力准备。”
　　林世初又紧接着问道：“那他跟你说这个机遇是什么。要去哪里找了吗？”
　　“没有。”周扬摇摇头说道：“他当时神色又紧张又有一丝恐惧，整个人处在一种很亢奋的状态。”
　　“你对他的神色描绘的这么细致？”林世初有些惊讶道。
　　“当然，我是个演员，对人的神色把握当然要准确。”周扬抬头看了他一眼，奇怪道。
　　林世初无奈，他抬头往周扬身后的裴清予看了一眼，裴清予皱眉，冲林世初微微点了下头。林世初会意，他伸手从资料底部抽出濯无眠的照片问道：“那你见过这个人吗？”
　　周扬蹙眉看了半晌，摇摇头道：“不认识。”
　　裴清予挑了挑眉，眼中流露出一丝讶异。
　　面前的周扬又瞥了照片几眼，突然似乎看到了什么，大声喊道：“等等，不对！”
　　他激动地站起身，猛然凑近了照片，神色间一脸震惊。


第32章 谁遗失了财产3   “在公大，认识阿寻，……
　　“他给我的感觉很熟悉, 但我不确定到底有没有见过他。”周扬死死的盯着濯无眠的照片，嘟嘟囔囔道。
　　“是哪种熟悉感？”林世初微微倾身紧接着问道：“长相或者气质？”
　　“一定是气质。”周扬笃定地道。
　　“圈里形形色色那么多人，谁知道到底有没有整过, 可能下次见面就又是一个样。我每次认人都是靠一种感觉，感觉你懂吗？”
　　会议室里一时寂静无声，林世初好脾气地笑笑没有说话，周扬见他这般突然来了脾气，噼里啪啦地说道：“怎么, 你不信啊？不然你以为我能够如鱼得水地混这么久，当真是全靠我干爹的资源啊，能够过目不忘也是一种本事。”
　　“裴队, 他说的是真的吗？”不知何时溜进会议室的宋苒苒无语地看着周扬一脸不愤，上前一步低声问道：
　　“…一定程度来讲是的。”
　　裴清予感受到旁边寻隐望过来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顿了顿，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 但他这个说好听的是识人准, 说不好听了就是记仇。”
　　宋苒苒闻言恍然大悟道：“所以他记了裴队这么多年，完全就是记——”
　　她话音未落，额头上便吃了一个栗子。宋苒苒后退一步不解的捂住额头, 只见寻隐看了她一眼, 转回头道：“闭嘴, 认真听。”
　　“我是想说记恨的！”宋苒苒小声辩解，却见面前的俩人已经凑到了一起, 完全无视了她，只得愤愤地坐回原位。
　　裴清予在听闻两人对话时便已经凑到了寻隐耳边，笑着道：“好了，疯狗不就是嗅觉灵敏吗，才逮谁咬谁,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我也第一次就记住了你的，队长。”寻隐小声地辩驳了一句。
　　裴清予一愣：“第一次...是公大选拔那次？我当时还以为…”
　　“不是。”寻隐淡淡地垂眼，他摇摇头，却没再说什么。
　　裴清予不由地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记忆出了差错，上次是自己背诵《刑法》的视频，这次又是第一次见面，寻隐记忆中的这些片段他全都不记得。裴清予张张嘴想问什么，突然被旁边的周扬大声打断。
　　“喂，你们俩能不能听我说话！”
　　周扬不满地扭过头，不顾身后乐乐使劲攥着他的衣袖，梗着脖子道：“我是过来配合调查，你们总也得认真听一听我的信息吧...”
　　“继续说。”寻隐打断他，冷冷地道。
　　周扬再次不受控制地缩了下脖子，又扭头看了眼濯无眠的照片，艰难地道：“照片上这个人给我的感觉和我见过的一个人很像，但就像我说的，我判断人不靠样貌。我认识的那个人给我的气质感觉很特别，与他有一部分相似。”
　　“他是谁？”
　　“我不认识那个人，只是有一次去找干爹刚好见到他从办公室出来，一面之缘记住了。”周扬摇摇头，突然转头望向会议室角落的裴清予：“但是，裴队长是认识他的。”
　　裴清予抬眼瞥了周扬一眼，没有说话，脸色却似乎有些苍白。
　　会议室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周扬望了裴清予半晌，突然醒悟道：“所以...这个人是跟我干爹的死有关吗？那你们还在这坐着干什么，赶紧去抓他啊！”
　　“疯是疯，脑子转的倒也不慢。”宋苒苒望着周扬轻声吐槽着，又被身前的寻隐警告了一眼，宋苒苒挣扎道：“寻哥，我没有夸他！我只是吐槽！”
　　“你们回答我！”周扬倏然起身，一把甩开身后死命拉着他的乐乐的手大步走到裴清予跟前：“我身为受害人家属有权知道这一切，如果你们不告诉我...”
　　“他确实是最大嫌疑人。”裴清予坐在椅子拉住想要起身的寻隐。抬眼平静道：“现在我告诉你了，你准备怎么样？”
　　周扬一噎，还未开口便听见裴清予又迅速说道：“站在这里破口大骂？”
　　“不...”
　　“还是动用自己仅剩的那点家产去寻找他，然后报仇？”裴清予声音冷了下来，“前者是无能，后者是犯罪。你如果不想在这里做无用功，你闭嘴坐回去，把我们需要的信息都告诉我们。”
　　“你——”周扬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他还未说话，站在他身后一直拉着他想回去的乐乐突然开口道：“裴队长，扬扬说的那个人，我似乎知道。”
　　会议室里的人目光全部集中在了乐乐身上，乐乐缩了缩脖子似乎是不习惯一下子成为所有人的焦点，他拿出手机慌乱地翻找了一阵，将一张照片递给裴清予。
　　“裴队长，您认识的那个人...是他吗？”
　　裴清予接过手机看了一眼，似乎是微微松了口气，轻声道：“抱歉，不是。看来周扬记错了。”
　　“不可能！”周扬也凑过看了一眼，突然疑惑道：“哎，不对，我上次见到他不是这种感觉...”
　　“他叫什么名字？”裴清予没有理满脸疑惑的周扬，转向乐乐问道。
　　“朱绮。”
　　裴清予点头，扬声道：“苒苒！”
　　“是，我现在就去查。”宋苒苒会意，她早已后悔自己闲得没事跑到寻隐身边旁听，此时迅速起身抱着自己的电脑一溜烟地跑了。
　　裴清予偏头轻声咳了咳，将乐乐的手机递还给他，笑着道：“好了，今天的询问就到这里吧，如果案情有任何进展，我会通知你们的。”
　　乐乐赶忙接过拿过手机，一个微信消息恰好弹了出来。乐乐手忙脚乱地想要关掉，却不想直接点了进去，一张邀请函直接出现在了手机界面。
　　周扬皱眉看了乐乐手机一眼，又扭过头意味不明地盯着裴清予。裴清予没有理他，自顾自地拉着寻隐起身向外走去，在他手碰到门口的一刹那，不出意料地听到身后周扬大喊道：“喂，你要不要去那个晚宴？”
　　裴清予回头，只见周扬涨红了脸梗着脖子指了指乐乐的手机：“我知道朱绮也会去，你...如果想去我可以帮你拿到邀请函。”
　　裴清予没想到周扬叫住他是为了问这个，有些好笑地扭过头：“我想去就可以去？”
　　周扬点点头，又不耐烦地道：“对，但只有你可以。”
　　“那算了，我是肯定要阿寻陪我一起的。”裴清予耸耸肩，继续向外走去，周扬在身后咬咬牙，大声喊道：“行，你们俩我都可以带进去 ！”
　　“那也不用了。”裴清予扭头，促狭一笑，“我自己就能带阿寻进去。”
　　周扬手指瞬间攥紧，裴清予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径直拉着寻隐走了。
　　刚转过拐角，身后一阵大力传来，裴清予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寻隐直接堵到了墙角。
　　裴清予讶异了一下，他虽然知道寻隐一定会追问他问题，却没想到会这么急切。
　　——看来自家小队副被折|磨的不轻。
　　裴清予哑然失笑，他干脆直接向后一倚，寻隐怕他撞到墙壁慌忙伸手，两人的距离立刻拉近。
　　寻隐喉|结上下滚动了下，他垂眸望向裴清予，一瞬间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嗯？”裴清予微微仰头靠在寻隐手臂上，轻笑道：“阿寻要什么都不干，我可走了？”
　　“我|干...咳，不是。”寻隐下意识地开口，又瞬间回过神。他觉得脸上有些发热，想往后退却又怕裴清予磕到，只得硬着头皮维持着这个姿势：“队长为什么会和周扬那么熟？”
　　“不是熟。”裴清予直接否认道：“是他没事总想烦我，比如这次非得把我从医院提前搞出来办他的案子。不然你以为他‘疯狗’这个外号是谁给起的呢。”
　　“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些大概。”裴清予含糊了下继续道：“小时候我和我哥被迫被拉去参加各种宴会，我哥偶尔还能拉着轩陌哥一起溜走，我年纪小总被大人留在那当个没有感情的摆设，周扬也是。但他自小就爱欺负人，每次在宴会上都不安分，有一次我忍无可忍出手收拾了他一下，他就记恨上我了。”
　　“一记恨就这么多年，比我认识队长的时间长多了。”寻隐闷闷地接了句，耳尖却突然被揪了揪。
　　“拜托，这不会你也要比吧。”裴清予啼笑皆非。
　　寻隐沉默了一下，濯无眠的话又浮现在心头——他现在能比的也只有这个了。寻隐垂下眼，自濯无眠的照片出现的那一刻，周扬给他的感觉就仿佛是知道什么一般，但他却没法跟队长说。
　　裴清予的手指意识地捏着寻隐的耳尖，虽不懂他今天的不安感怎么这么强烈，却依旧哄人似地道：“这么说吧，周扬认识我不是我能选择的。”
　　“但在公大，认识阿寻，却是我主动去选择的。”
　　寻隐的耳尖更红了，心中也慢慢冷静了下来。他试着想要把裴清予扶起来，旁边却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队长，朱绮的资料我查完...啊！”
　　宋苒苒手中的电脑“砰”地一声掉在地上，她却顾不上心疼直接捂住嘴，一脸震惊地望着面前的两人。
　　这下即便脸皮厚如裴清予，脸上也有些烫了起来，他拍了拍寻隐的手臂示意他让开，没想到寻隐手忙脚乱地揽住他往旁边一带，裴清予低低地“啊”了一声，一个不稳直接栽到了寻隐怀里。
　　“嘶，阿寻你...”裴清予晕头转向地抬眼，刚想跟寻隐说什么，旁边的宋苒苒却先一步开口。
　　“队长。”宋苒苒一脸释然地放下手，低声而快速道：“没事，你们俩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这个拐角不安全我帮你们守着。”
　　“等一下...”裴清予额角轻跳，他刚又开口，却见宋苒苒真的又转身回来，迅速蹲身抱起了自己的电脑。
　　“我看林哥向这边走来了，队长我去帮你们把他引开。”宋苒苒神情又恢复了以往的样子，轻快地道：“不用谢我，只要帮我报销下电脑就好。”
　　裴清予：“...”
　　裴清予垂下眼没有再说话，寻隐小心翼翼地扶着自家队长站好，见他一言不发地扭头就走，忙跟在后面小声地问道：“队长，你...”
　　裴清予听到后面的声音刚想回自己不生气，却听寻隐忐忑而坚定地问道：“你是...害羞了吗？”
　　裴清予：“...闭嘴！”
　　他冷着脸转身，上下打量了寻隐一眼突然问道：“你平常除了警服还有别的正式点的衣服吗？”
　　寻隐努力回想了一下，犹豫道：“嗯...上次队长你放我这里保管的那件黑色外套？”
　　裴清予沉默了下，他也回想了片刻，瞬间想起自己每天回寻隐家时看到柜子里的那一水的T恤，感觉胸口又闷了起来。
　　他再次转身大步向前走去：“跟我来。”
　　“队长，咱们去哪？”寻隐连忙跟上。
　　“去商场。”裴清予咬牙道：“给你买衣服，让我开心一下。”
　　结果最后要处理卷宗的两人只得找与寻隐身材相仿的裴清炎借了一套正装。
　　宴会是朱家为庆贺其子朱绮公司上市而特意举办的，这对于名流富豪们来说，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寻常晚宴，却也极尽奢华。
　　酒店是周家旗下本市的顶级酒店，富人们穿梭其间谈笑生欢，没有一个人为了他们其中死去的那两个人而停下交际的步伐。
　　“检查一下耳麦没问题吧？”裴清予一边说，一边踮起脚帮寻隐调整了下耳麦的位置，轻声嘱咐道：“你再试试每个频道，看都能不能听清。”
　　“是。”寻隐应了一声，转身向角落里走去。
　　这次行动场地特殊，特案组的其余人如果全部进入便容易打草惊蛇。裴清予便安排王宇和宋苒苒远程联系，一个负责顶层狙击，一个负责后台操控。
　　外勤人员裴清予则跟局长申请了让裴清炎过来协助他们。
　　此时裴清炎不知道去到了哪里去，裴清予四处扭头，却见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像他走来。
　　“宋哥哥？”裴清予望着一身白色西装的宋宣墨，站在自己眼前，有些诧异：“你不是最讨厌这种社交场合吗，怎么今天还来了？”
　　“还不是担心你。”宋轩陌伸手整理了下裴清予的衣领，笑了笑又无奈道：“更何况你哥非得拉着我过来，让我陪他。说如果真的太无聊了，还可以像小时候一样拉着我溜走。”
　　“所以他现在又躲到哪里去了。”裴清予揉了揉太阳穴无奈道。
　　“我也不太清楚。”宋轩陌摇摇头向旁边望去，神色忽然一顿：“小予，你先看下那边。”
　　裴清予依言望过去，脱口道：“朱绮？”
　　大厅那头听见了什么声音的朱绮闻声向旁看去，他似乎也看到了裴清予与宋轩陌两人，脸色变了变，却这换上一副笑脸端起香槟，大步向这里走来。
　　“ 宋哥哥，你认识他？”裴清予想起刚才宋轩陌让自己看他，诧异地扭头问道。
　　“不认识。”宋轩陌似乎也有些吃惊，迟疑了一下道：“他…叫这个名字吗？”
　　俩人正说着，朱绮已经走到了他们跟前。他身高不高又生得白净，给人一副软弱可欺的模样。
　　但实际上裴清予知道，事实并非如此。按理来讲，他们这一圈内的同龄人就算互相不熟，小时候也至少有过一面之缘。
　　但宋轩陌却完全不认识他，是因为朱绮实际上是朱家的私生子，小时因为身份上不得台面所以从未露过面，近几年才靠自己的手段回到本家，借助本家资源创建公司并得以上市。
　　此时朱绮满脸堆笑地走过来，示意仆从分别递给两人一杯香槟，彬彬有礼地欠了欠身。
　　“宋医生，裴队长。”他一开口便直接挑明了两人身份，“感谢二位赏脸来到我朱绮举办的晚宴，初次见面有些仓促，如有招待不周还请多多见谅。”
　　他说完便一举酒杯，直接将里面的香槟一饮而尽，冲着两人微微示意了一下。
　　——这就是要一同饮尽的意思了。
　　宋轩陌和裴清予对视一眼，两人都一时没有举动。宋轩陌有严重的酒精过敏，裴清予酒量虽不至于一杯倒，但大概三杯也是够了。
　　更何况酒对心脏刺激很大，他出院后又一直被寻隐管着，再未喝过酒。
　　“饮酒误事，我和小予都酒量不好，不如我们先讨论正事，一会再…”宋轩陌温声开口试图周旋，却被朱绮直接打断。
　　“二位是真的觉得我招待不周，不肯赏我这个脸吗？”朱绮慢条斯理地说道：“如果真是这样，那恕朱某直言，这样聊天是不可能进行下去的。”
　　裴清予敷衍地勾了下唇角，往旁边看了一眼。宋轩陌作为裴清予的主治医生，十分清楚裴清予的身体状况，他咬咬牙，刚想拿过裴清予的酒杯时，手腕处突然被人按了下。他手指瞬间无力，指尖一松，杯子直接落了下去，被裴清予稳稳地接住。
　　裴清予往旁边挪了一步，躲过了宋轩陌匆忙伸过来的手，直接干脆利落的将两杯酒一饮而尽。
　　宋轩陌一惊，迅速按住了他的脉搏低声道：“你疯了？喝这么快一会心脏受得了吗？”
　　“那宋哥哥怎么不想想你自己的身体受得了吗？”酒气给裴清予苍白的笼上一抹薄红，他轻轻咳了咳继续说道：“你酒精过敏多严重你又不是不知道，一会儿一杯下去直接过敏性休克，这里只有你一个人是医生，你倒了谁来救你啊？”
　　裴清予抬眼笑笑，轻声道：“你别担心，反正，你，阿寻还有大哥都不会让我出事的，对吧。”
　　宋轩陌收回手，一言不发的从裴清予口袋里掏出药来示意他含到舌下。
　　然后他上前一步挡住裴清予，难得冷声道：“现在我们可以谈论正事了吧。”
　　朱绮又微笑着欠了欠身，伸手示意俩人往这边来。
　　他转身在前方带路，裴清予却伸手拦住了想跟上次前的宋轩陌，轻声道：“宋哥哥，你别去。”
　　“阿寻和大哥现在都没回来，不是巧合，肯定是遇上了什么状况。我刚耳麦敲了敲，两人都没有回应。如果我们俩如果都跟过去，便相当于直接跟他们失去了联络。”
　　裴清予边说边推了宋轩陌一步，示意他快走：“你去找我哥跟他待在一起，然后再告诉下阿寻我去了哪里。”
　　“…好。”宋轩陌反应也很快，迟疑了一下又道：“你小心些朱绮，我觉得他不对劲。”
　　“嗯。”裴清予笑着点点头，转身冲着不远处的朱绮走去。
　　“宋医生不一起来吗？”朱绮等裴清予走到了身前，笑着问道。
　　“他有事去找我哥了，就咱们俩聊就可以了。”裴清予也附和着笑笑，示意他向前走。
　　“好，那不知道裴队长想聊什么呢？”
　　朱绮打开房门让裴清予进去，“啪嗒”一声缓缓落了锁。
　　“要不就聊你是怎么回到朱家的吧？”
　　“寒门多状元这件事，裴队长难道没听过？”朱绮慢条斯理地道：“当你身处真正的绝望之中，只有真的活不下去了才会生出最强大的动力。”
　　裴清予眉头一皱，身子先于意识本能地向旁闪去，腰部一股大力传来，裴清予试图挣脱，奈何里力量悬殊过大，他闷哼一声狠狠地撞上了面前的窗户。
　　玻璃破碎的声音刺耳地响彻在酒店上空。


第33章 谁遗失了财产4   “你说你是靠自己，但……
　　纷飞的玻璃碎片伴随着光线的骤变, 形成了突如其来的模糊色块。
　　裴清予在身体悬空的前一秒本能的伸手，堪堪抓住了窗户的边沿。寒风瞬间包裹全身，裴清予的身体因为惯性重重地撞在了墙壁上, 胸口的闷痛让他瞬间眼前一黑。
　　“咳咳…”
　　黑暗过后便是无尽的眩晕，裴清予干脆闭上眼，双脚蹬住墙壁往旁边挪了半寸，摸索着想要从旁边的窗户翻进去。
　　“别动。”
　　攀着窗沿的手指突然被狠狠踩住，裴清予控制不住地“啊”了一声, 呼吸立刻急促了起来。
　　“我都说了，别动。”
　　朱绮脚下使力，笑着道：“裴队长不是想聊聊么, 咱们可以...继续聊。”
　　出乎朱绮意料，裴清予低喘了一会儿，真的开口低声问道：“你的回归跟濯无眠有关，是吗。”
　　朱绮沉默了一瞬。
　　他没有说话, 脚下却逐渐使力，漫无目的地在裴清予指尖碾来碾去。裴清予浑身一颤，狠狠咬唇忍住几乎溢出嘴边的痛呼。
　　过了不知道多久, 朱绮终于缓缓开口, 声音带着薄怒：“他是什么东西, 他也配么，呵呵呵…”
　　裴清予一怔, 朱绮的回答是他没有想到的。朱绮明显认识濯无眠，但这语气却仿佛对他深恶痛绝一般。
　　他迟疑了一下还未说话，却感到朱绮突然松开了踩他的脚，暴躁地在窗口转来转去。
　　“他|妈的我说过多少次，为什么你们就是不信, 没有人帮我！我没有别人！就是自己一天天爬上来的，呵呵呵呵…我在低谷的时候你们无人问津，我一爬上来所有人都在虚情假意地问候，说羡慕我有贵人扶持，实际上都是假话！背地里都在嘲笑！”
　　“那你怎么解释你一年前账号里突然多出来的5w块钱。”
　　朱绮倏然转身，盯着脸色苍白的裴清予面露凶光：“那也是我应得的！是我自己…”
　　裴清予打断他道：“我查过那笔钱，是突然凭空而降。而也就是在同一天，一年前的周福突然间就收到了一个关于‘赌|盘‘机遇的消息。而在你半年后回归本家的同一天，张布也收到了同样的消息。”
　　“我们并不想查你，只是要给真正无辜的人一个清白。”裴清予死死扣着窗沿悬在半空中，他脸色冻得青白，声音却越发清晰。
　　“你说你是靠自己，但你真的不是踩着别人的命在往上爬吗？”
　　“你他|妈给我闭嘴！”朱绮突然暴怒起来，他猛然转身奔向窗台，这次却直接掐住了裴清予的脖子。
　　“咳咳咳…”
　　缺氧的窒息感让裴清予止不住地呛咳起来，本就被酒精刺激的脆弱心脏疯狂地跳动着，他无力地张开口急促地喘息着，但胸腔中的空气却还是在一点点消失。
　　朱绮癫狂地看着手下的的身躯渐渐无力后仰，攀着窗沿的手指逐渐松劲，他嘴里嘟嘟囔囔：“都是你们，都是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人逼我逼得我呵呵呵…”
　　裴清予的眼皮逐渐闭合，他嘴微微张了张，似乎在说着些什么。
　　朱绮停止了咒骂疑惑地看着裴清予。他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掌握了裴清予如今的生命权，便毫无顾忌地凑近裴清予嘴边。
　　“寻…咳…”
　　“什么？”
　　朱绮还未听清，身后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门似乎被一股大力破开，破空声紧接着袭来，朱绮来不及回头，后颈处便突然遭到一记闷击。身子歪斜的瞬间朱绮看到，周扬举着一根棍子，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你个混|蛋...你算计我干爹，你算计...””周扬握着棍子的手颤动着，又想打他一下却被旁边的寻隐制止。
　　寻隐身子微微颤抖着，他一手前伸，虽开口冲着朱绮说话，眼睛却是看着身后的裴清予的。
　　“朱绮，你冷静点。不要松手，我们不动你，你也不要动队长...”
　　“你想要他的命是吗？”朱绮手上又使了劲，裴清予闷哼一声，完全陷入了深度昏迷。寻隐呼吸都停滞了，他不受控制地上前一步，朱绮却同一时间松开了钳住裴清予的两根手指。
　　“你想要他的命，那你就自己来拿呀——”
　　下一秒，朱绮钳着裴清予脖颈的手指瞬间全部松开，失去意识的裴清予身子一颤，无力地向后仰倒，直直地便要从半空中坠落。
　　“等一下——”周扬大叫一声扔掉棍子，同一时间，寻隐毫不犹豫地扑出了大半个身子，堪堪抓住半空中的裴清予。
　　“喂——”
　　晚了一步的周扬将将拉住寻隐的腿，怒吼道：“你不要命了，想和他一起跳下去啊？”
　　“把我拉回去。”寻隐急促道。
　　“你现在知道害怕是不是有点晚了...”
　　周扬涨红了脸手上使力，他刚想继续吐槽，却听寻隐下一秒开口：“我能自己挂住，你别管我，先过来拉队长，他冻太久了身子受不了。”
　　“...”
　　周扬额头青筋跳了下，他松开寻隐走到窗边，配合着寻隐迅速将裴清予拽了上来。
　　“队长，队长...”
　　寻隐回到屋内后顾不上其他，立刻将裴清予平放在地上听了听他的心跳，他手指微微颤抖了下，扬起裴清予的头开放气道，迅速开始人工呼吸。
　　“咯...咳咳...”
　　过了片刻，裴清予颤抖着吐出一口气，偏过头颤抖地呛咳起来。
　　寻隐来不及庆幸，抬起头直接咬开药瓶将药物放进自己嘴里，然后再次俯下身将它送进裴清予嘴中。
　　因为朱绮的钳制，裴清予喉头肿胀无力吞咽，寻隐用舌头轻轻抵住他的舌根，将药物送到了裴清予舌下。
　　“嗯...”裴清予微微蜷缩起身子，又轻声呢喃着什么，这次寻隐听清了，他叫的是自己的名字。
　　“嗯，队长，我在。”
　　寻隐让人半靠在自己怀里，安抚性地拍了拍他。
　　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响动，寻隐抬头正看见周扬满眼复杂地看着他，皱眉问道：“你俩...是在一起了吗？”
　　寻隐一愣，摇摇头道：“没有。”
　　“哦，那就好。”
　　周扬嘟囔了一声，也“扑通”一声坐在地上，愁眉苦脸地锤了锤自己的手臂刚想说什么，却听到一旁帮裴清予揉着胸口的寻隐道：“多谢。”
　　“嗯什么？”
　　“这次多谢你。”寻隐又一次说道：“不论是过来告诉我队长被带到了这里，还是刚救了队长，都多谢。”
　　“哈哈哈哈没想到你还有一天会谢我。”
　　周扬愣了一瞬便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缓过来后顽劣之心又起，见寻隐头再次扭了过去，忍不住得寸进尺道：“喂，我说，我可听说上面原本要强制裴清予转幕后，是你一意孤行说要守着他。你这做的可不行啊，刚刚干什么去了？”
　　“是我的错，我刚刚被人缠住了。”寻隐开口低声道：“我早该意识到...我本来站在角落，突然有一个人端着杯子从我身边走过，把杯子里的饮料直接撒到了我头上。耳麦进水立刻就失效。等我清理完耳麦，又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事情，我跟着去调查...等再想联系队长和其他人时，已经联系不上了。”
　　“什么奇怪的...”周扬好奇，却突然见面前的寻隐神色一凝，迅速环顾四周。
　　“干吗？你吓我一跳。”周扬也跟着转了一圈视线，生气道：“别想转移话题...”
　　“不对。”寻隐打断他开口道：“我刚刚余光一直盯着朱绮，他一直在窗帘后的那个地方，但你现在看，那是不是没人了。”
　　“怎么可能。”周扬也转头望去，朱绮刚刚松手后便被周扬一棍子直接打晕在地，两人忙着救裴清予，便把他拖到了窗帘后，只露出了一双鞋在外面。
　　“他脚不是还在这吗，人怎么可能跑掉...”
　　周扬嘟嘟囔囔地起身走到窗帘旁直接一掀，声音却戛然而止。


第34章 谁遗失了财产5   “好说，都是我家阿寻……
　　“咳...什么...”
　　见周扬的声音突然消失, 裴清予捂住喉咙呛咳了片刻试图从寻隐怀里撑起身。
　　但短暂窒息带来的后遗症依旧太过强烈，裴清予不过是微微向上挺了挺身，头便眩晕不止。
　　他闷哼了一声又猝然跌了回去。
　　寻隐没有说话, 只是在裴清予倒下来的那一刻伸手环住人的肩膀直接将人抱了起来，稳稳地抱着裴清予走到窗帘边上去。
　　“他人呢？”
　　周扬从窗帘后冲出，暴躁地将单薄的窗帘挑得四处纷飞，他胡乱地转来转去，嘴里不停地嘟囔道：“他人怎么可能不见了？明明鞋子就在那里, 我们刚才也没有听到很大的动静...”
　　“这里有暗门吗？”寻隐抱着裴清予皱眉问道。
　　“不可能有，这个酒店我们家建成很多年了，我来住过很多次, 就是个普普通通的酒店...”
　　周扬下意识反驳，却被寻隐打断。
　　“不一定。”寻隐想到自己方才看到的东西，低声喃喃道：“或许这个酒店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普通。”
　　裴清予拍了拍寻隐的胳膊示意让他看看，寻隐会意, 抱着人稳稳地绕着窗帘走了一圈。
　　破碎的窗户还在不停地漏着冷风，时不时勾起窗帘，绕着两人身体轻轻拍打。
　　裴清予靠在寻隐怀里仔仔细细地看了一圈, 摇摇头轻声道：“没有...”
　　“什么？”
　　周扬立刻问道, 裴清予不答, 微微喘息地望向寻隐，寻隐伸出一只手揉着裴清予胸口, 自然地接着自家队长的话解释道：“没有暗道，也没有密室。这里就是个普通的房间。”
　　“那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周扬不可置信道，他顿了顿，突然冲到破碎的窗檐便向下望去，嚷嚷道：“难道刚才我们没看好他, 他自己从楼上摔下了...？”
　　身后突然一股大力传来，周扬还未反应过来胳膊便被人猛然一拽，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回身格挡回头却见拉住他的寻隐已经后退一步，平静地走回了裴清予身边。
　　“你干什么，吓死我了。”周扬警惕地后退一步靠在墙边，低吼道：“恩将仇报吗你？刚刚我还把你拉上来，现在你在后面吓我想制造卧自己掉下去的假象吗？小|爷我告诉你...”
　　“闭嘴。”
　　周扬话未说完，便听见裴清予哑声开口。
　　他扭过头，只见裴清予靠坐在沙发上，揉揉眉心低声道：“他是在救你，防止你不明不白地就死掉。”
　　“什么？”
　　周扬觉得自己一周的“什么”都在今天问完了，他愣了一瞬，下一秒只见裴清予伸出苍白的手指在唇边点了点，轻声道：“嘘...他还在这个房间里。”
　　周扬瞠目结舌，他瞬间感觉周身升起一阵凉意，靠着墙壁的后背肌肉不自觉地战栗，同样压低声音轻声道：“什么...那他现在在哪里？”
　　“不清楚...”裴清予漫不经心地回道。
　　周扬紧张地靠着墙壁等着裴清予说下去，却见前面突然没了声音。他以为发生了什么惊慌失措地抬头，一瞬间直接炸了：“喂，你们俩能不能尊重一下人！”
　　只见裴清予靠坐在沙发上专注地望着身后的寻隐关上房门，试了试房间里的所有灯，才转身走回他身边。
　　“只有一个大灯能开，其余的都没有电。”寻隐环顾了一圈周围昏暗的环境耸了耸肩，再次将裴清予拢进怀里。
　　裴清予舒服地靠坐着，听见周扬崩溃的喊声才慢悠悠地转过头轻笑道：“我尊重‘人’了呀，你别跟壁虎似地扒在那，过来。别那么着急，反正敌在暗我在明，那不如...”
　　周扬眼睁睁地看着裴清予好整以暇靠在寻隐肩头，促狭一笑：“咱们来聊聊天吧。”
　　“...聊什么？家长里短，人情冷暖？”周扬被忽悠地迷迷瞪瞪地从墙根下来，蹲到沙发面前：“这时候真的合适吗？”
　　“...阿寻，你说说你刚才碰到的奇怪的事情吧。”裴清予无语地看了他一眼，转头冲寻隐轻笑道。
　　寻隐点了点头，将怀里的人往上拢了拢好让他坐得舒服些。
　　周扬眼神复杂地别过头，只听寻隐平静开口道：“耳麦进水后，我立刻知道是有人在暗处捣乱，但撞我的那人一脸慌乱似乎确实是全然不知情，我便迅速离开，躲到了卫生间开始清理耳麦。”
　　·
　　特案组的耳麦制作的很精细，防水效果也不错，寻隐仔细地清理了一会便差不多整好了，他刚将耳麦戴回耳中想要继续调试，突然听到门口传来一阵奇怪的响动。
　　寻隐心中一动，多年的刑侦经验让他下意识收回了开门的手，转而迅速躲到了隔间内。
　　下一秒，厕所的门被人推开打开，两个人嘟嘟囔囔地走了进来。
　　“每次干活前都要戴手套，是真的麻烦。”
　　一个人“啪”地一声将手上的手套撸下来，厌烦地甩到了洗手台上。
　　寻隐跟着裴清予观看解|剖久了，听这声音便知道是医用的橡胶手套。
　　“你小心点，万一蹭到台子上了怎么办？”
　　另一个人似乎把手套拎了起来，打开水龙头开始冲洗。
　　“这有什么的，不就是这玩意做出来不就是为了被发现的吗。”
　　另一人不以为意地嘟囔着，却并没有阻止。
　　寻隐皱了皱眉，他借着流水声将隔间轻轻打开一条缝隙，正看见两个带着口罩的人站在洗手台前，一人正将手套对准水流仔细地冲洗着，寻隐定睛看去，只见丝丝的红色顺着水流落下，打着旋儿被冲进了下水道。
　　“你可别大意。”冲洗手套的那人关上水流，拎起手套反反复复地检查着，“这里还有一点血迹...一点点的踪迹那些条子都能嗅出不对来。”
　　寻隐心中一动，透过镜子的反射他清晰地看到，手套的每个内侧指尖处都有一个个小小的暗袋，有血丝顺着破碎的袋子上的小孔溢出，顺着水流流过手套，滴落在水池间。
　　“这些能留下踪迹的东西都是要用在合适的位置，这可是保命符。只要不抓住我们本人，我们就可以是‘任何人’。”
　　那人一边笑着一边冲旁边那人伸手道：“好了，把打火机给我。”
　　旁边那人在身上摸索了一下，突然神色一凝。
　　“糟了，熊哥。”他声音颤抖，“我好像把打火机落在刚才那地儿了。”
　　“没用的东西。”被称作“熊哥”的那人咒骂一声，将手套往他怀里一塞低声道：“咱们自己的东西绝对不能落在那...你在这等着我，我回去把他拿回来。”
　　“好、好，谢谢熊哥。”
　　那人连声应着，点头哈腰地送熊哥离开。等卫生间的门彻底关上，他捧着手套终于松了口气，啐了一口恶狠狠地道：“呵，说什么我没用，还不是想自己争风头，我呸...”
　　他话音未落，身后原本紧闭的厕所门突然“砰”地一声被推开，那人猝不及防地被门撞了个满面，直接向后扑倒。
　　寻隐立刻闪身从隔间里出来，乘着那人晕头转向地还未睁眼，直接一拳将他打晕。
　　他俯下身确认了一下那人确实已经昏过去后，小心翼翼地抽走了他怀里的手套，迅速向外走去。
　　·
　　“然后我就尝试着联系队长你还有炎哥他们，但无一例外都音信全无。我还问了宋苒苒，她也找不到你们在哪，我就知道你们一定出事了。”
　　“然后他就碰见了我。”周扬听故事听得津津有味，忍不住插嘴道：“我当时可是看见朱绮带着他单独向这边走来，还直接关上了门，我一看不对立刻回大厅想要找钥匙开门，结果就碰见寻隐了。”
　　寻隐不置可否，他摸了摸裴清予额头，在室内温度和自己的怀抱的加持下，裴清予的体表温度不再那么冰凉了，虽然身子还有些微微颤抖，但人气色看起了好了些许。
　　裴清予瞥了洋洋得意的周扬一眼，扭头冲寻隐道：“那个手套呢，我看看。”
　　寻隐点点头，掏出手套来递过。那副手套乍一看确实是普通的医用橡胶手套，没有什么特别。但裴清予将它内侧翻开，只见每个指腹上都有一个不起眼的小暗袋，上面都弄破了一个小口。
　　“这里面装的...是血？”裴清予凑近闻了闻，低声问道。
　　“是。”寻隐点点头继续说道：“队长，你还记得当时宋医生在圆桌凹槽内检测到了不下30个人的血迹吗，可能就是用作这个的。”
　　“所以这个是用来...”
　　裴清予的声音逐渐放轻，他干脆抬起头直接凑近寻隐耳边低声说着什么，一旁坐在地上的周扬又急又气，也跪坐起来凑到跟前急声道：“喂你们在说什么，声音大点，加我...”
　　他话音未落，原本凑近寻隐的裴清予突然伸手推在他肩膀上，周扬重心一个不稳，直接仰面摔在了毯子上。
　　他晕头转向地倒在地上，大叫道：“喂，你干什么啊？”
　　“救你的命。”
　　裴清予一边说着，一边迅速转身向书柜那里扔过去一个烟|灰缸。
　　烟灰缸应声落地，躺在地上的周扬也慢慢睁大了眼：“这是...”
　　只见被烟灰缸砸中的书柜突然闪了一闪，一个人形轮廓的“书柜”痛苦地半跪在地上，“嘶，嘶”地喘着粗气。
　　“按照物理理论来讲，物质不可能凭空出现也不可能凭空消失。你突然消失并不代表你并不存在于这个空间，只是因为某种视觉原因导致我们看不到你了。”
　　裴清予转身半跪在沙发上撑着手臂解释道：“所以我才让阿寻讲一讲他有趣的发现，事关周、张两家的赌|局，你一定会想要知道的更细，这样就能引你出来了。”
　　“呵呵呵...裴队长好耳力，我不过就是挪动了一下手脚，便被你听见了。”朱绮的声音从一团模糊不清的印着“书柜”的衣服后传来。
　　裴清予点点头，大方承认：“好说，都是我家阿寻听力敏捷。”
　　朱绮冷笑了一声，他一把扯下眼前的头套，继续着说道：“不过，我也基本得到我想要的了，带血的手套，多么简单的伪装身份的方法....呵呵呵呵，咱们后会有期。”
　　周扬闻言倏然坐起，只见朱绮突然向身后的书柜一靠，他身下的地板应声打开，他整个人瞬间消失在三人视野里。
　　“什么，等一下！”
　　周扬扑过去不停地拍打着书柜前的地板，又起身胡乱地摸索着书柜大叫道：“机关呢，在哪里，开呀，给我开呀，我们快去追！”
　　他摸索了一会又扭头冲裴清予喊道：“裴清予你不是特案组的队长吗，快下通缉令，去逮捕他，去抓他。”
　　裴清予微微蹙眉，还未开口一旁的寻隐先一步说道：“我们没法抓他。”
　　“为什么，他犯罪了！”
　　“我们没有证据。”寻隐直接道：“我们不能证明周、张两家收到的消息是他提供的，甚至进一步讲，就算那个5万块钱能佐证这一点，他理论上来讲也并没有干任何违法的事情。”
　　“那我干爹，我干爹就白死了吗？”周扬哭吼着说出这句话，眼睛通红。
　　“你别急，这是你们家的酒店，你相对熟悉。我们还是先找到人，再和他当面对质吧。”裴清予难得安慰了他下道：“朱绮明显认识濯无眠，甚至对他深恶痛绝，我们可以好好地抓住这一点。”
　　周扬呆坐在地上半晌，突然扭头冲已经走到门口的裴清予道：“裴清予，你站住！”
　　寻隐扶着裴清予并未理他，裴清予却扯扯他的衣袖，无声地扭回头。
　　“我要你答应我，一定会给我干爹的死主持公道。”周扬哑声道：“只有你可以，你一定要做到。”
　　“...好。”裴清予没有问为什么，沉默了半晌，终究是开口答应了他。
　　“走吧，咱们先去找找我大哥，也不知道轩陌哥有没有和他在一起。”
　　·
　　宋轩陌确实和裴清炎在一起，只不过处境并不是那么安全。
　　他们两人身处花园当中，却无心欣赏任何美景。
　　如果寻隐现在出现在这里一定可以认出，和裴清炎以及宋轩陌对峙的人，正是刚才那个熊哥。
　　“我说小陌，你这是什么运气。”裴清炎将宋轩陌挡在身后，呲笑道：“我刚刚没事的时候你不来找我，我这一有事你就闻风而至了。”
　　“能不能少说两句。”宋轩陌无奈道。
　　“我这不是怕你害怕吗。”裴清炎压低了身子轻声道：“怕你看见这样的我会害怕...”
　　·
　　十分钟前，宋轩陌在大厅和裴清予分开后便四处寻找着裴清炎。按照他和裴清炎这么多年的默契，宋轩陌很快便在花园的草丛里找到了蹲在那里的裴清炎。
　　“清炎，你快过来。”宋轩陌以为他一如既往地在这里躲清闲，直接伸手去拉他：“刚刚清予...唔...”
　　他的手刚碰上裴清炎手臂，身子便倏然向下一沉。
　　宋轩陌低低地惊呼了一声，一阵天旋地转过后，宋轩陌眨了眨眼，发现自己被裴清炎捂着嘴按在了地上。
　　裴清炎离他实在是太近了，宋轩陌甚至感觉他们俩的呼吸都交|缠在了一起。
　　裴清炎没有低头看他，而是一边警惕地望着四周，一边熟练地拍了拍宋轩陌的脖颈，静静地安抚着。
　　宋轩陌也意识到了不对劲，立刻安静了下来。他没有受过专业的训练，听不出来任何异动，只能安静地看着上方的裴清炎，心中不由自主地开始数数。
　　过了不知道多久，裴清炎紧绷的身子终于一松，翻身下来的同时立刻把宋轩陌扶了起来，他拍了拍宋轩陌身上的泥土，随意地开口问道：“数到多少了？”
　　“103。”宋轩陌下意识地回答道，突然一怔：“你怎么知道我在数数。”
　　“我还不知道你？”裴清炎帮宋轩陌拍干净了身上的土，闻言忍不住弹了弹宋轩陌的额头：“小时候你一发呆就喜欢在心里数数，多少次我待在你旁边一动不敢动以为你睡着了，结果一会你告诉我你都快数到一千了。”
　　“那是小时候，万一我现在变了呢。”宋轩陌被弹了也没有生气，揉揉额头好奇地问道：“清炎，你刚才是在干什么啊？”
　　“刚刚我本来在这里躲宴会，想着小予什么时候需要我再进去。结果还没待多久就有一个人鬼鬼祟祟地跑了过来，一直待在那边不知道做什么，我正观察着呢你就来了。”
　　裴清炎向花园那边指去，宋轩陌抬眼，只看见一排郁郁葱葱的灌木，其他什么也没瞧见。
　　“啊，没有人呀？”
　　“他刚刚好像从哪里进去了，等我把你隐藏好再回头只看见一个人影一闪而过。”裴清炎蹙眉拍了拍手道：“害，一会再说。你刚说小予怎么了？”
　　“小予跟着朱绮走了。”宋轩陌回过神来，神情立刻严肃了起来，“我感觉那个朱绮怪怪的，小予就叫我赶紧过来找你一起过去。”
　　“小寻呢？”裴清炎神色也严肃起来，他敲了敲耳麦，没有得到回应后便立刻明白了什么，“咱们这里的信号被屏蔽了。”
　　“是，咱们先离开...”
　　宋轩陌话音未落，突然手臂再次一股大力袭来，这次他有了经验，直接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阻止住下意识的惊呼。
　　又一阵天旋地转后，宋轩陌再次撞进了裴清炎怀里。他放在嘴边的双手刚好阻止了自己的脸与裴清炎胸口来个亲密接触。
　　“嘶，小陌你要谋杀吗？”
　　裴清炎将人护在身后，垂眼瞥了眼缩在自己怀里的宋轩陌。
　　宋轩陌没有说话，垂下眼轻轻挣扎着，裴清炎会意，松开揽住他的双手示意人站在他身后，举枪望向对面那个人。
　　“什么人？”
　　“你们是什么人。”对面的熊哥警惕地躲在遮掩物后，反问道：“来这里干什么。”
　　“赏风景，恰好就碰见你这么个败风景的东西。”裴清炎毫不客气地回道。
　　“你在那鬼鬼祟祟地干什么？”
　　“你管得着么，有本事你开枪啊”
　　熊哥似乎拿准了裴清炎在闹市酒店中不敢随意开枪，随意找了块布往脸上一蒙，掏出一把刀就冲了过来。
　　裴清炎咬了咬牙迅速收枪，他身后还站着手无缚鸡之力的宋轩陌，心念电转间便直接赤手空拳地迎了上去。
　　宋轩陌站在原地看了一会，裴清炎身手好他是知道的，但眼见着他赤手搏刀刃还是心中不由自主地担忧。
　　宋轩陌环顾四周，犹豫了一下悄悄往熊哥来的地方跑去。
　　熊哥出现的地方种满了郁郁葱葱的灌木丛，宋轩陌顾不上斑驳的枝杈，直接跪在地上一寸寸地摸索着。
　　手心被地上的石子割得生疼，他蹙眉找了片刻，终于在角落处摸到了一个隐秘的铁环。
　　他试着往上拽了拽，地面轻微震了震，有着些许松动。宋轩陌舒了口气，双手握住铁环故意发出巨大的声响，好让另一边旁打斗的二人听到。
　　裴清炎自是心无旁骛一心缠斗，熊哥则果不其然心中越来越焦急。
　　那里面的秘密还不是应该被发现的时候，熊哥听着后面传来的“吱吱呀呀”的声音越来越烦躁，突然大喝一声抬脚将裴清炎逼退两步，一个扭身直接将手中的刀甩了出去。
　　“陌陌！快趴下！”
　　裴清炎刚放下格挡的手便看到了这一幕，他急促地叫了一声，试图向宋轩陌那里奔去。
　　宋轩陌眼睛微微睁大，他僵硬的身子在听到裴清炎的呼喊时才后知后觉地想要躲闪，但刀尖却还是擦着他的手臂划了过去。
　　宋轩陌闷哼一声倒在地上，突然大声冲着不远处的裴清炎喊道：“炎哥哥，现在！”
　　裴清炎咬牙，他硬生生收住向前的步伐，飞起一脚直接踢在熊哥的后脖颈上，瞬间将人踹飞了出去。
　　他确认了一下熊哥确实已经昏迷后，立刻向宋轩陌奔来。
　　“我看看你胳膊。”
　　裴清炎沉着脸小心翼翼地撕开伤口处的衣服，宋轩陌也探头自己瞧了眼，舒了口气：“没事，就是小划伤，回去消毒缝合一下就行了。”
　　“闭嘴。”
　　裴清炎难得凶了他一声，宋轩陌缩了缩脖子，看着闷头帮他包扎伤口的裴清炎又小声开口道：“那...再加一针破伤风？”
　　“你可得了吧你。”
　　裴清炎哭笑不得地拍了拍宋轩陌的脖颈，示意人起身。
　　“你去旁边歇会儿，我把这个抬起来。”
　　裴清炎说着弯下腰握住地上的铁环，他刚准备使力，身后却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似乎是什么重物从高处掉了下来。
　　两人同时回头，一滴鲜血恰好飞溅到宋轩陌脸上。


第35章 谁遗失了财产6   电梯合上的最后一秒，……
　　宋轩陌抬头望上看了一眼, 酒店很高，每一扇窗户都是封闭着的，除了...
　　宋轩陌瞳孔一缩, 他似乎看到了什么，突然攥住同样往上看的裴清炎的手低声道：“是天台...”
　　裴清炎收回视线扭头望了宋轩陌一眼，点点头，按住耳麦低声和楼里的人联系着。
　　宋轩陌松开裴清炎的手，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向前面那块地方走去。
　　——死的人他见过一面, 是周扬的助理乐乐。
　　宋轩陌心中五味杂陈，他后退了半步，怔怔地用手抹了下脸, 溅到脸上的血液已经渐渐冷了，黏在脸上很难受。
　　他垂下眼没有说话，继续用手蹭着那块皮肤，速度越来越快。
　　——他的手腕突然被人攥住。
　　裴清炎和人联络完后, 原本蹲在地上检查着乐乐的尸|体。他突然仿佛预料到什么般，回头看了宋轩陌一眼，然后迅速回身走上前拿掉了宋轩陌的手。
　　他转而用自己的手指开始摩挲宋轩陌的脸。
　　裴清炎的手常年握枪, 指腹很粗糙, 却也很温暖。
　　“再擦你该疼了。”宋轩陌的皮肤被他蹭得有些泛红, 裴清炎收回手迟疑地开口道：“基本干净了，要不就这样吧, 陌陌？”
　　宋轩陌轻轻“嗯”了一声，裴清炎见他依旧怔愣地待在原地，犹豫了一下开口道：“陌陌，你...又在数数吗？”
　　宋轩陌愣了下转过头，裴清炎深吸了一口气, 继续问道：“你，你数到多少了？我是想说...”
　　他笨拙地开口，努力地安慰道：“你慢慢数，数到不难过了咱们再去干别的...”
　　宋轩陌眨了眨眼，扑哧一声笑出了声。他再次拉住裴清炎的手，犹豫了一下又走回乐乐身边。
　　宋轩陌慢慢蹲下身，看了一会突然开口道：“身上没有明显致命伤痕，无显著划伤，挣扎痕迹。目前无法判定是他杀还是自杀，剩下的...”
　　他的声音颤抖了下，轻声道：“还是等小予过来看看吧。”
　　他深吸一口气掩饰住语气的异样，望向裴清炎问道：“你联系小予他们了吗？”
　　“联系了，小予说他会和寻隐去天台看看。朱绮的事他们有了些眉目，回去跟我们整合一下信息，调查的事情依旧处于暗中行事。”裴清炎迅速回道。
　　裴清炎话音刚落，又想到了什么般愣了下，突然快步向身后走去。
　　宋轩陌不明所以地被拉着跟在他身后，终于在裴清炎想要跳进灌木丛时，两手使力一把将人拉住：“小心点！你在找什么啊清炎？”
　　“刚才那个伤了你的人。”裴清炎脸色沉沉地瞥了一眼宋轩陌胳膊上伤口，愤声道：“他不见了。”
　　“啊？”
　　宋轩陌后知后觉地醒悟过来，四处看了一眼点头道：“真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走的。”
　　“我们刚刚被坠楼吸引了大部分的注意力，他应该是趁那时候离开的。”裴清炎吐了口浊气烦躁道：“没办法了，一会调监控看看能不能找到人吧。”
　　裴清予炎转过身望向不远处赶来的苏晓晨和林世初一眼，突然拉过宋轩陌低声问道：“陌陌，虽然小予让我们不要打草惊蛇，但...”
　　宋轩陌看了满脸笑意的裴清炎一眼，多年一起惹祸逃跑的默契让他瞬间明白了裴清炎想要说什么，叹气道：“但去刚刚铁环底下那里溜一圈，没人会知道，不算打草惊蛇。”
　　“答对！”
　　裴清炎刮了下宋轩陌鼻子，趁着人躲闪的空隙迅速将人往那边拽去。
　　“还是我家陌陌聪明。”
　　·
　　乐乐掉下去的时候，裴清予他们还在朱绮逃脱的那个屋子待着。
　　听到响动几人都愣了一下，周扬好奇地探出去看了一眼，吓了一跳。
　　“天啊，有人跳|楼了。”他咋咋呼呼地开口道：“什么人这么想不开，生命多美好啊，怎么会想要...”
　　“周扬。”
　　裴清予突然打断了周扬还未开始的长篇大论，寻隐扭头望了神色严肃的裴清予一眼，瞬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是乐乐。”
　　“什么？乐乐咋了，我刚刚还让他帮我...”
　　周扬还没说出口的话卡在半截，他张着口站在原地，好半天才明白裴清予简短的话语包含的全部意思。
　　过了好久他才觉得自己的声音重新恢复了过来，哑声开口道：“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周扬红着眼又往下望了一眼，这次眼中不再是事不关己的好奇，而是充满了愤怒与悲伤。他突然大步向裴清予走来，直接伸手掐住裴清予手腕，伸手就想要抢夺他的耳麦。
　　“不可能，不可能是乐乐！”周扬红着眼道：“你骗我，你一定是骗我的！是谁告诉你这个消息的，我去问他，我要亲自去问他！”
　　身旁的寻隐见状脚下一动，却被裴清予拦住，他摇摇头，任由周扬抢过自己手中的耳麦，揉了揉被他掐得有些红的手腕。
　　“阿寻，你联系下宋苒苒，让她调下酒店监控。”裴清予说完见周扬的神色逐渐颓然下来，又再次开口道：“你现在在这里愤怒也没有用。”
　　“这栋酒店没有那么高，首先就能排除无法跳楼致|死的楼层。同时因为房间的设置，应该有些楼层的窗户完全无法开启，你与其在这里怨天尤人，不如利用自己的优势好好帮我们寻找一下乐乐可能坠落的地方。”
　　“轩陌哥跟我说天台似乎有人，我们刚刚已经耽误一段时间了，如果你真想帮忙，就告诉我们去天台的路有哪几条，兴许我们还可以去赌一下人。”
　　裴清予轻咳了几声，紧紧盯着周扬，周扬沉默了半晌终于哑声道：“这个酒店的天台很特殊，只有两个方式可以到达。一是通过楼梯的清洁工通道，再有便是一个直达顶层的电梯了。”
　　“我坐电梯先去天台看看，如果真的是哪个人把乐乐推下去了...”周扬咬牙道，“我一定不饶了他。”
　　“你和阿寻坐电梯上去，我去清洁工通道拦着。”
　　裴清予瞥了周扬一眼，直接否定了他“独自行动”的提议，“让阿寻看着你，省得你冲动。”
　　他说完转身便走，却没想到身后两人同时开口道：“不行！”
　　“队长你不能一个人自己行动。”寻隐跟上裴清予脚步，急促道。
　　“我不想跟他一起！”周扬也不耐烦地开口道。
　　裴清予没有理周扬，伸手拉住一旁的寻隐，大步向外走去。周扬急了，他紧走两步赶到两人面前，在电梯口拦住了他们。
　　“喂，你们俩什么意思？要私奔啊。”
　　“你要是再乱说话，我不介意再铐你一次。”
　　裴清予边说边按下电梯按钮，他不再看周扬，而是微微摇晃着寻隐的手扭头冲他道：“阿寻你说怎么办，让周扬自己上去大概率又会一起杀|人案，你不想大周末的还增加我的工作量吧。”
　　寻隐知道裴清予是在近乎撒娇般地逼他妥协，但上次裴清予一个人行动时的胆战心惊还历历在目，寻隐咬了咬牙开口道：“我自己一个人上去，队长你和周扬一起坐电梯。”
　　裴清予一怔，他本意是想磨一磨让寻隐同意带上周扬，却完全没想道事情会发展成这个走向。
　　他神色复杂地转过头，便见寻隐又凑过来轻声道：“如果他真的发疯队长你拦不住的话...就打晕他，先保护好自己。”
　　裴清予闻言哭笑不得，他刚想说什么，便见寻隐突然伸手温柔地向后一推，裴清予猝不及防地后退一步，正好跨入缓缓闭合的电梯门内。周扬冷着脸在旁边看了片刻，嘴里小声地嘟囔着什么，终于还是在最后一刻走了进去。
　　电梯合上的最后一秒，寻隐看见裴清予无奈地笑了笑，冲他比了个“小心”的口型。
　　·
　　电梯里如死一般的寂静，周扬嘟嘟囔囔地缩在角落，裴清予抱着双臂站在另一侧，半晌叹了口气。
　　“你叹什么气！”周扬猛然扭过头怒吼道：“我告诉你，看不惯我我也要跟着你上去，死的是我的助理，我一定要弄清楚...”
　　“我只是在想你怎么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迷之自信。”裴清予冷冷地道：“总以为所有人都是围着你转，总以为所有事情都能应该按照你的想法发展。”
　　“我是在帮忙！”周扬也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难过，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他胡乱抹了一把脸道：“而且，我还想问你为什么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讨人厌！”
　　“你非得跟着我上去，一会一旦出现什么情况我还得顾忌你的安危。你所谓的帮忙，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裴清予顿了顿，又开口道：“至于你后面的问题...这个案子最开始，是你非得要我来接的吧，那么讨厌我，为什么还一定要缠着我？”
　　“关你屁事！”周扬哭着吼出声，裴清予扭头看了他一眼，很难想象这么一个幼稚又自大的人，会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明星。
　　过了许久，周扬终于冷静了一些，他蹲在地上开口，哑声道：“你不是问我那么讨厌你，为什么不干脆离你远点吗？”
　　“嗯。”裴清予点点头，转过脸认真道：“你快告诉我到底是什么吸引了你这条疯狗，我改还不行吗。”
　　“是因为...”
　　周扬话音未落，两人所在的电梯突然一阵摇晃。
　　裴清予倏然抬头，便看见电梯顶层的灯泡闪了闪，“啪”的一声熄灭了。


第36章 谁遗失了财产7   “队长想做的我不会阻……
　　“这个破电梯怎么还停了, 酒店设施老化这么严重，那些检修缺斤少两的人我出去一定要...”
　　周扬烦躁地按了按最上面的紧急救援按钮，电梯却没有丝毫动静。
　　他不耐烦地踢了踢墙壁, 起身走到门前直接想去扒门，头顶处的监控突然闪了两下，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如果我是你，我不会这么做的。”
　　周扬倏然收回扣着门缝的手，扭头左右看着震惊道：“woc, 谁在说话？”
　　“你站我后面去。”
　　裴清予按了按胸口从一旁走过来，将周扬挡在身后冲摄像头轻声道：“有意思吗？”
　　监控摄像头背后那人轻笑一声，他还未说话, 原本已被裴清予挡住的周扬突然探出头来道：“你们俩认识他？那后面那位大哥行行好帮我们把电梯修一下啊！”
　　“...就是他把电梯弄停的。”裴清予简直快要被气笑了，轻咳两声侧头道。
　　“什么？”周扬无法理解地喊了一嗓子，抬头向上看去：“喂，这个电梯是你人为停止的？你要整他也不要带上我啊...”
　　“你太吵了。”
　　监控器后的那人声音突然变了个调, 随着他的突然开口，电梯猛然间往下坠了一点又突然停住。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裴清予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他闷哼一声蹲下身, 手指甲狠狠嵌入手心。
　　周扬被吓了一跳, 腿一软直接跪坐在了地上, 他还没来得及叫出声，便看见自己前面的裴清予猛然蹲了下去, 发出急促的喘息声。
　　周扬一声怒骂卡在喉咙里，他咬了咬牙，上前一步把人扶着靠在电梯壁上抬头喊道：“喂！你神经病啊，要报仇不会当面出来比划比划啊，老|子告诉你老子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缩头乌龟, 你...你还牵连无辜你知道吗？”
　　“你怎么知道你才是那个无辜的？”监控器后面的人冷笑一声。
　　身下的电梯停止了轻微的摇晃，裴清予按着胸口听着两人的对话突然察觉到一丝不对，他勉强撑起身子低声喊道：“濯无眠，你...”
　　周扬眼睛一下子瞪大，他还未说话，便听濯无眠悠悠地说道：“我是跟他有仇，但我想整死的，却|是你呢。”
　　“是你！”
　　周扬瞬间跳起身，他直接闪到裴清予身前，指着监控喊道：“我就知道这里有鬼，你躲躲藏藏地在后面干什么，你想整|死我，我还想...”
　　裴清予身子一下子没了支撑，猛然间又重重地靠在了身后的电梯门上。他摸索着身后的电梯门想要撑起身子，突然摸到了身后电梯门的缝隙。
　　裴清予顿了顿，两手背在后面使劲往外一掰，电梯门发出“吱呀”的一声轻响，颤颤巍巍地开了一个缝隙。
　　裴清予心念电转，濯无眠看起来一定想要杀周扬，他们现在的情况太过被动，与其这样，不如冒一下险。
　　裴清予踢了踢前面的周扬，想让他转移下濯无眠视线。
　　没想到周扬头也不回，不耐烦地摆了一下手道：“你别跟这捣乱，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先让我骂他一会。”
　　“…”
　　裴清予一时气闷，忍不住偏头咳了咳。他觉得自己迟早要被周扬气晕过去。
　　周扬完全没有自己与寻隐的默契，但是现在他牢牢地挡在监视器与自己面前，这正好歪打正着地吸引了濯无眠的注意力。
　　裴清宇深吸一口气，他没有再理会面前持续输出的周扬，直接半转过身，一点点扒开紧闭的电梯门。
　　“你之前杀了我干爹，今天我的助理是不是也是你杀的，现在你还想弄|死我，呸，我告诉你…”
　　电梯门“吱吱扭扭”的响声完全淹没在周扬的破口大骂中。
　　裴清予喘了口气，电梯门已经被扒开了大半天缝隙。借着透进来的光他观察了一下，他们的电梯似乎三分之一被卡在底下的楼层间，但上三分之二处完全是可以爬出去的。
　　“呵呵呵…你助理是什么东西，值得我费心去杀。”濯无眠冷笑道。
　　“鬼才信你没杀。而且，老|子是不是还得感谢自己能入您法眼了？”周扬骂道。
　　“不，你属于我看不顺眼的那类。毕竟，蝼蚁渺小，生来就要接受被人类踩死的命运。”
　　“我呸，你想怎么踩死我，嗯？”
　　“我也不知道…”濯无眠装作困惑地开口，敲了敲身前的麦克风，“不如就，摔死你吧。”
　　“woc你不是只想弄死我吗，裴清予还在这里你要是把我摔死他也没了！”周扬气急，他这时候已经连恐惧都不剩什么了，大声愤怒道。
　　濯无眠不理他，慢慢倒数道：“十，九，八…”
　　“你…”
　　周扬气急，他刚准备继续开口说什么，突然被一股大力抓住了肩膀。
　　“别贫了，快上去。”
　　裴清予喘着气凑到他旁边低声道。
　　周扬回头一看，被突如其来的亮光刺得闭了闭眼。
　　裴清予不知哪来的力气，将他往上面一推，周扬哀嚎着被迫跳起，伸手死死地扒住了上面楼层的地面。
　　“六，五…”
　　“裴清予你想撞死我啊。”
　　周扬好歹是个不大不小的明星，没事还会去去健身房。他咬牙撅着屁股迅速翻了上去，听着濯无眠的声音赶忙向裴清予伸出手。
　　“快，把手给我！”
　　“四，三…”
　　裴清予喘息着抬头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为何有些犹豫。
　　他不明白濯无眠这种操作是在做什么，身后的监控完全可以看到现在电梯内的状况，如果濯无眠真的想杀死他们，现在就能直接断电，让电梯掉下去。
　　但他却任由他们扒开了电梯门，甚至还放任想要杀|死的周扬爬了上去。
　　裴清予犹豫了一下，他突然想试试自己如果真的留在电梯内，濯无眠会不会真的把自己摔下去。
　　但周扬听着濯无眠的声音却急了，他直接抓住裴清予的手臂，咬牙向上提着。
　　“你看着瘦怎么这么沉…你在想什么，赶紧上来啊！”
　　裴清予猛然回神，他看着半个身子探进电梯里的周扬忽然间明白了濯无眠想怎么做。
　　“你快缩回去！”裴清予急促道，“来不及了，你先回去我不会有事…”
　　“你闭嘴，想帮忙就赶紧上来！”周扬怒吼一声，又将裴清予往上提了提。
　　“一。”
　　在濯无眠吐出“一”的同一刻，裴清予伸手扒住地面，就地一滚拉着周扬离开了电梯门。
　　下一秒，电梯极速坠落，瞬间消失不见。
　　“真，刺，激。”
　　周扬仰躺在地上喃喃道，他喘了一会，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怒道：“喂，你刚才想什么呢，怎么还后退一步想躲我，你不要命了。”
　　“我在赌，如果只有我一个人在电梯里，他不会杀我。”
　　过了许久，裴清予轻声开口道：“杀|人对于濯无眠来讲，更像一种艺术，所以他会格外精准，不会多杀一个人。”
　　“我一直在想我们同样在电梯内，他怎么能确保这一点。但他算准了我们的心思。”
　　“他知道我会先让你上去，他也知道我的身体情况不可能自己爬上去。”
　　“所以你会探出身来拉我，然后他就可以操纵电梯下坠再停止…但他为什么会确定你一定会回来拉我呢。”
　　裴清予脸色苍白地说不出话。
　　“喂你先把药吃了，别再晕过去。”
　　周扬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他站起身一把拉起蜷缩着按住胸口的裴清予，往他嘴里塞了一颗药。
　　裴清予按着胸口抬头看了他一眼，周扬脸上猛然间少了那种富二代的浮夸，皱着眉头神色有些阴郁。
　　“我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确定我会救你。他确实是算计人心的一把好手。”
　　周扬咬咬牙，他脸色涨红，扶着裴清予起身道：“我不想告诉你原因，反正我不会害你。”
　　“为…”
　　裴清予含着药神色还有点不清醒，他下意识的开口却被周扬打断。
　　“好奇心害死猫，你也别问了。”
　　裴清予闭了闭眼冷静了片刻，抬眼道：“好。电梯既然已经封了，天台上就算有人也不会从这边下来了。”
　　“咱们赶快去找阿寻。”
　　·
　　寻隐那边已经打开了天台的门。
　　天台上没有灯光，生锈的铁门被旋开，发出“吱扭扭”的诡异响声。
　　寻隐皱着眉头，他打开手电筒，慢慢的往栏杆那块儿走去，他粗略的扫视了一圈儿，生锈的一排栏杆整整齐齐，并没有任何断裂。
　　四周只有呼啸的风声，似乎空无一人。
　　寻隐低下头看了看，布满灰尘的地面似乎也只有他一人来过的痕迹。
　　——难道乐乐并不是在这里坠楼的？
　　寻隐蹲下身，正想再仔细看看，身后的铁门突然又是一响！
　　“谁？”
　　寻隐迅速关了手电站起身，四周没有掩体，他迅速伸手摸出腰间的手|枪，突然只见铁门后周扬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
　　“我我我，你怎么总是拿枪吓唬人，快放下。”
　　周扬下意识举起手，又毫不畏惧地往前走着。
　　寻隐没有说话，越过周扬的肩膀向他身后望去，在看见裴清宇捂着胸口慢慢的走上了天台时，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阿寻。”裴清予笑着歪了歪头。
　　“队长，你没事吧？你们怎么现在过来了？”寻隐快步走过去扶住他，皱眉问道。
　　“刚刚发生了一点意外，反正电梯那边是不能用了，你这边发现了什么吗？”裴清予故意无视寻隐不满的眼神，含糊问道。
　　“没有。天台没有打斗，挣扎的痕迹，似乎很久都没有人来过了。”寻隐摇头：“会不会是在某个高楼层坠落的？”
　　“不可能，符合坠楼条件的高层房间窗户都是封死的，要想跳下去除非把窗户打破。”周扬直接否定道：“嘿嘿，我问过了前台了，除了咱们待的那个房间，其他房间都是好的。”
　　“轩陌哥跟我说说：我当时抬头网上看，觉得酒店灯光LOGO那里似乎有个影子。”
　　裴清予低声复述着宋宣墨当时跟他说的话，环视了一圈黑漆漆的四周
　　“但是这个天台上…你们不把LOGO放到天台上吗？”
　　“没有，当时有风水师说放太高影响风水，所以把LOGO移下去了一点，但从下面看就是仿佛在天台上…哦！”周扬恍然大悟道。
　　“去LOGO那块怎么走？”裴清予迅速问道。
　　“从这边天台这里就可以下去，很快就到了。”周扬兴奋了起来，快步向下跑去：“可算被我逮着了，我告诉你，要是被我抓个现行…”
　　然而他的希望到底落空了，酒店LOGO附近的铁架处，什么人也没有。
　　“这块的灰尘都是散乱的脚印，很明显在我们之前肯定有人来过。”
　　周阳暴躁地转来转去说道：“他人跑去哪儿了，气死我了，我要去调监控…”他边说边抬头，却和只剩几根电线的监控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队长，你看那里。”
　　相比之下寻隐就冷静很多，他轻拍了下裴清予肩膀，裴清予抬眼，神色一凝。
　　半空中有一根飘荡的绳子，酒店微微闪烁的灯光LOGO映照在绳子上，飘飘悠悠仿佛越伸越长。
　　“这里怎么会有绳子，这是怎么挂上去的。”周扬闻声看过来，瞠目结舌。
　　“那里怎么能上去？”裴清予倏然扭头问道。
　　“那几乎不可能上去的，这个LOGO建成后就没再动过，梯子都撤了，要想上去就得顺着底下一点点生爬。”周扬咽了咽口水，指了指巨大的LOGO牌子：“你不会想要爬上去吧。”
　　“不爬上去怎么知道侦|查现场。”
　　裴清予随意应了声微微屈膝，他刚准备向上跳时，突然腰部被人握住，整个人被直接向上一送。
　　“谢啦，阿寻。”
　　裴清予扭头看下底下稳稳托着他的寻隐，轻声笑了下。
　　寻隐点点头，在确定裴清予抓稳后才松开手，后退一步准备直接自己跳上去。
　　“喂，你怎么不光不拦他还帮他啊？”周扬一伸手拦住寻隐吃惊地问道：“你不知道有多危险吗？”
　　“我知道，所以我才和他一起上去。”
　　寻隐没有看他纵身一跃勾住上面，迅速爬了上去。
　　“什么？你说的是人话吗？”周扬不理解。
　　“队长想做的我不会阻止，我只会竭尽全力去护着他。”寻隐站在高处轻声回了一句，他也没管周扬有没有听清，迅速站起身跟上了裴清予的步伐。
　　“阿寻，你来看。”不知爬了多久，寻隐一抬头，正看见裴清予一把抓住飘飞的绳子，转头向他看去。
　　寻隐走上前，只见那根绳子上半部分浸满了暗沉的鲜血，沉甸甸的很是可怖。
　　“这跟绳子...”寻隐皱眉。
　　“嗯。”裴清予点点头，“这么来看...这里可能并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第37章 谁遗失了财产8（一更）   你别忘了，你……
　　楼底, 乐乐尸|体旁。
　　“死者脚腕处有一圈红痕，生活痕迹明显。”
　　苏晓晨蹲在尸体旁边，翻看了一下他的裤脚, “身体其余部分未见明显生活痕迹…等一下。”
　　楼底灯光昏暗，苏晓晨不由自主地低头凑近了些许，当视线再一次略过乐乐脖颈时，他的动作忽然顿住。
　　乐乐脖子上面有一道一指宽的白痕。
　　苏晓晨突然双手揽住乐乐的肩膀，将人上半身抬起来些许, 摸索地探向他的后脖颈。
　　“林哥！”
　　站在旁边的林世初回头，只见苏晓晨抬头急促地道：“我觉得，我觉得坠楼…可能不是他的死|亡原因。”
　　林世初顺着苏晓晨手指的地方看去, 微微睁大了眼。
　　苏晓晨身子颤了颤，轻声道：“我们先把人带回警局吧，现在也只是猜测，剩下的…还需要师父进一步尸|检确认。”
　　·
　　酒店上层, 灯牌旁。
　　周扬在灯牌底下急得跳脚，他爬不上去，只能在下面迎着风声大声喊道。
　　“喂！你们在说什么啊？就不能下来…呸呸！”
　　他一张嘴又喝了一口凉风, 只得赶紧捂住嘴巴, 眼巴巴在下面瞧着。
　　裴清予听到的动静向下望了一眼, 嘴角勾了勾，却是没理他, 而是继续专心致志的看着灯光牌上的痕迹。
　　“队长，这跟绳子只有这一段有浸润的血|迹。”
　　寻隐将绳子全部取下来仔细地检查了一遍道：“如果是单纯的勒|死，不可能会有这么多鲜血，这很有可能是脖颈附近的外伤造成的流血。”
　　“嗯，但是这附近并没有明显的喷溅血痕迹。”裴清予看了看周围说道：“不过脚印…倒是不少。”
　　“队长, 等一下你看这里。”
　　寻隐凑近绳子附近的一根铁柱子旁，低声喊道。
　　“这里有五枚血指纹，看着指间距像是一个人印上去的，但好奇怪…”
　　寻隐看着看着，微微皱眉，他似乎有些疑惑，并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裴清予闻言凑近，瞥了一眼脱口而出道：“血指印深浅不一。”
　　“是，就仿佛可以控制了力度一样。”
　　寻隐瞬间明白了怪异感从何而来，点点头道。
　　“先拍个照，都采集一下回去化验吧。”
　　裴清予一时之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回身想去拿化验袋，却一下子和寻隐撞了个满怀。
　　灯牌本就很高，底下可供踩踏的杆子也很窄，裴清予这么往后一转，寻隐来不及反应，两人猝不及防地就紧贴在了一起。
　　“抱歉阿寻，我往后退退。”
　　裴清予笑着“哎”了一声，想后退一步，他的头发有些长了，这么一动恰好便轻轻撩过了寻隐的喉结。
　　寻隐手指蜷缩了一下，他低低的吸了一口气，在裴清予还没反应过来前伸手迅速撑住旁边的杆子，一个侧身直接翻到了旁边。
　　裴清予目瞪口呆地望着寻隐行云流水的操作，愣了一下道：“阿寻，你…”
　　“队长那样子采集不方便，我先在在这边待着，一会儿队长下去了我再回去。”
　　寻隐后退一步，借着昏暗的灯光隐藏自己身体的异样，哑声答道。
　　对面的裴清予歪了歪头，也不知道信了没有，一言不发地转身继续采集。
　　等俩人下来时，早已闲得发慌的周扬立刻发现了两人的不对劲。
　　“你们俩在上面真的是在查案吗？”周扬一脸疑惑地问道。
　　走在路上看面的裴清予不答，指了指自己的手机，便直接转到一旁接电话去了。
　　周扬见状更好奇了，他立刻扭头望向刚下来的寻隐，寻隐瞥了他一样，面无表情地道：“二选一。”
　　“什么？”周扬一愣。
　　“想知道案子还是故事，二选一。”
　　周扬嘴角抽搐了下，寻隐说完也不看他，直接想向裴清予走去，周扬连忙伸手拦住他，咬牙道：“案子，我想知道乐乐到底是谁杀的。”
　　“案件详情，无可奉告。”寻隐挥开他的手，继续向前走着。
　　“…那我选故事！”周扬无声地骂了一句，赶忙道。
　　寻隐这次终于转过头，他心情似乎好了点，勾了勾唇开口道：“你已经选过了，没有下一次机会了。”
　　“寻隐你…！”
　　周扬暴躁地跳起来刚想开骂，突然裴清予打完电话走了过来，周扬一下子住口蔫头蔫脑地又蹲回了原地。
　　“刚晓晨给我打的电话，说初步检查了一下乐乐的尸｜体，肛｜温显示死亡事件1-2小时，几乎断定为他杀。”
　　“凶手制造了这么复杂的第二现场，应该早已经离开了。监控让宋苒苒继续看着，咱们先回警局吧，我今晚连夜…”
　　裴清予边说边抬头，突然瞥见寻隐的脸上的神色，他顿了顿，下意识地开口道：“我今晚连夜…回去吃点东西，然后再尸｜检。”
　　“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寻隐还未开口，蹲在地上的周扬先一步嘴快道。
　　“吃了，我喝了两杯酒…”
　　裴清予心中想着案子，下意识地开口突然意识到不对。他这回都没敢看寻隐的脸色，直接向下走去。
　　“我去问问我哥他们在哪，等回警局对一下线索。”
　　寻隐垂了垂眼，抬脚跟上，突然被一旁的周扬伸手拦下。
　　“喂，你…”周扬看着一脸平静的寻隐，咬了咬牙终于开口说道：“你别忘了，你答应过什么。”


第38章 谁遗失了财产9（二更）   即便如此，宋……
　　寻隐倏然回头望向周扬, 周扬眸色沉沉，咬着后槽牙一动不动地回望着寻隐。
　　寻隐垂在暗处的手指颤了颤，他不清楚周扬说出这句话的用意, 正下意识地想要开口询问，裴清予却突然快步走了回来。
　　“我大哥和轩陌哥的耳麦都联系不上，电话显示不在服务区，他俩又去哪了...”
　　裴清予便说便抬头向前望去，看着俩人眼前对峙的情况, 神色一怔。
　　“队长，你先回警局吧，我去找找炎队他们在哪里。”寻隐在裴清予问话前先一步急促开口说道。
　　他没有看裴清予, 望着周扬神色冰冷。裴清予也没有再问，只是站在寻隐身后像从前那般在他手心轻轻挠了挠，先一步走下楼去。
　　时间已经接近凌晨，旁边的巨大的灯牌闪烁了几下, 灯光突然暗下了些许。
　　一片昏暗中，寻隐冷声开口，他没有再询问周扬这句话的意思, 而是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果不其然周扬一开口便暴露了一切。
　　“还能怎么知道, 当然是有人说的了。”周扬收起了平时在裴清予面前那副自大又张扬的样子, 抱起双臂：“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回来。”
　　四周一时只剩下灯牌电流滋滋的响声, 周扬拢着双臂等着寻隐的回应，他以为寻隐会生气或是恐慌，没想到寻隐伫立了片刻，直接扔下一句话，便大步转身离去。
　　“无所谓。但...他不能知道。”
　　·
　　裴清炎和宋轩陌这边联系不上, 真不是又躲到哪去了。
　　相反他们纯粹是因为地理原因没了信号。
　　“这里怎么越来越冷啊。”
　　宋轩陌搓了搓胳膊，微微打了个寒战。
　　裴清炎直接一把将人揽在胸前，铁环下面的路并不宽，裴清炎仗着人高马大，执意用整个身子困住宋轩陌，乍一看仿佛将他整个拥在了怀里。
　　宋轩陌挣了挣没有挣开，小声道：“你松开我点，多大人了被瞧见怎么办。”
　　“暖和不，嘿嘿。”裴清炎不应，将人揽得更紧了，“这哪有人啊，没事，真来人了我就把你脸往怀里一扣，谁都瞧不出来...”
　　“闭嘴吧你。”
　　宋轩陌用手肘轻轻怼了他一下，没再挣扎。他们脚下的路似乎正一点点向下倾斜，似乎正一点点深入地底。
　　寒气越来越重，等走到头时，宋轩陌呼出的气体已经变成隐隐的白雾。
　　“嘶...”
　　宋轩陌推了下面前的铁门，被冰得缩了下手。身后的裴清炎没忍住噗地一声笑出了声，宋轩陌回头毫无杀伤力地瞪了他一眼，抿了抿唇。
　　“乖，还是我来吧...”裴清炎按住面前的人的肩膀想让宋轩陌躲到他身后，没承想却被宋轩陌一错身，直接挥手将他打开。
　　“我再试一下。”
　　一向温柔的宋医生突然来了脾气，他甩了甩袖子，用衣袖包裹住手掌绕了两圈，再次用力推向生锈的铁门。
　　“怎么样？”
　　裴清炎站在他身后，好心地探出头问道。
　　“...先说好不是我的问题。”宋轩陌沉默了一会，扭回头无辜道：“它锁住了。”
　　“哈哈哈哈哈哈。”裴清炎忍不住大声笑了起来，他任由宋轩陌挥手又拍了他一下，闪身走到门前蹲下身端详着锁孔。
　　裴清炎身材高大，站在门前将门锁挡得严严实实，宋轩陌刚好奇地探头看去，却见裴清炎突然起身，后退两步微微屈膝。
　　“哎，等一下...”宋轩陌赶忙制止，却已经来不及，裴清炎迅速上前一步，直接抬脚一踹。
　　铁门应声而开。
　　“你现在力量这么强？铁门都能踹开？”
　　宋轩陌阻止的话语哽在喉头，吃惊地问道。
　　“啊陌陌你说什么？”裴清炎转过身一脸疑惑，他手中还攥着两根铁丝，正往兜里揣着。
　　宋轩陌视线缓缓下移：“...你是撬开的锁？”
　　“对啊，我速度快吧。”裴清炎一脸认真地点头。
　　“那你助跑踹门干吗？”
　　“帅啊，而且我撬锁速度快，这么一气呵成仿佛我就是直接一脚踹开门一样。”裴清炎说着又想起了什么扭头望向宋轩陌：“对了陌陌，你手真的没事吗？要不要...”
　　“我没事！”宋轩陌想着自己刚才还担忧他的脚简直一片真心喂了狗。他感觉耳朵尖都烫了起来，头也不回地抢先一步走了进去。
　　铁门内的气味并不好闻，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呛得宋轩陌一偏头，低声咳了起来。
　　“哎，陌陌你没事吧，躲我后面缓缓。”
　　裴清炎赶忙将人换到自己身后，宋轩陌一边咳得满脸通红一边摆手，断断续续地冲着裴清炎问道：“咳咳，清炎，你先看看里面是什么。”
　　“哦，好。”
　　裴清炎听话地转身，他打开手电向里看去，即便是干刑|警这一行已经多年，面前的景象还是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里面是成堆的已经用尽的血袋。
　　裴清炎皱眉蹲下身捡起一个袋子，里面大部分的血迹都已经干涸成块，有些袋子中的血迹暗沉发黑，不仔细分辨几乎以为是袋子上错杂的花纹，诡异而沉寂。
　　宋轩陌走了两步，随手拿起角落处的另一个袋子，还未用力，便能听到塑料被冻僵了的“嘎吱嘎吱”声响。
　　他又偏头咳了咳，一边平复着气息一边蹲在裴清炎身旁。
　　宋轩陌皱眉翻找了一下，拿过离自己最近的一个血袋递给裴清炎。
　　“这个应该是最近扔在这里的了，血迹相对新鲜，可以带回去查查DNA，其余的——”宋轩陌环视了一圈：“时间太久，袋子中有化学物质破坏，也可以带回去试试，但可能很难检测出有效信息了。”
　　“这里面大概有两种不同规格的袋子，可能是这期间换过一次工厂，生产来源不同。”裴清炎将面前的袋子大致分为了两堆，左右看了看，突然拿起一个道：“陌陌，你看这个。”
　　宋轩陌接过裴清炎递过来的袋子，只见裴清炎指着最底下的一行编号问道：“这个我看起来似乎有点眼熟，陌陌你记得在哪里见过吗？”
　　宋轩陌蹲在一旁仔细地回忆了半晌，倏然睁大了眼睛。
　　铁门内还在不间断地散发着寒意，裴清炎体力强壮，他见宋轩陌身子微微一颤，便站起身向他身边挪了挪，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包裹住他。
　　即便如此，宋轩陌盯着那串编号依旧觉得遍体生寒。


第39章 谁遗失了财产10   只是一直看着你还在……
　　“这两家厂子...都是我们医院合作过的。”
　　因为寒冷, 宋轩陌浑身微微颤抖，他上下牙齿轻轻磕碰了一下，反复检查着那些输血袋, 低声喃喃道：“日期较近的这家厂子我现在不清楚...但日期靠前的那家厂子，我们医院曾经跟它合作了很久，甚至后来它经济不行濒临倒闭时，只剩下我们一家医院了。”
　　宋轩陌微微有些怔松：“所以这么多年，这些人一直在我的眼皮底下进行这些非法交易...”
　　“陌陌, 你先冷静些。”
　　裴清炎看着宋轩陌身子一直在不停地颤抖，按住他沉声说道：“这跟你没关系，你并不知情。”
　　“我知道, 我只是...没有想到。输血科那个医生是我带出来的…相当于我的师弟。我就去问问，不会有事。”
　　宋轩陌捏了捏眉心，轻声说道：“我没事，我就是...回去一定要去确认下。”
　　“陌陌, 你别冲动。”裴清炎知道宋轩陌一时间还是有些难以接受，自己一向信赖的医院和同事，私底下竟然在进行这种勾当。
　　“之前外面那个人跟我们打斗的人, 很可能就是今天来这里处理血袋的。”宋轩陌转移了话题, 扭头望向裴清炎：“也就是说——”
　　“他今天在某个地方使用了这些鲜｜血。”裴清炎沉声接道。
　　宋轩陌点点头, 他似乎有些累了，一边说一边起身, 眼前却倏然一黑，他抚了抚眉心，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直接软倒了下去。
　　“陌陌！”
　　裴清炎一惊，赶忙上前一步揽住软倒的人。
　　宋轩陌脸色苍白, 呼吸异常急促。他听到裴清炎的呼喊眼皮微微颤抖了下，却依旧没有睁开眼。
　　“你怎么…”
　　裴清炎感到手上有些濡湿，他垂眼看去，只见之前宋轩陌被划伤的地方不知何时伤口已经裂开，献血顺着他的手臂滴落，瞬间染红了裴清炎掌心。
　　宋轩陌呼吸都带着灼热，他两颊有一抹不自然的薄红，意识已经昏昏沉沉地坠入黑暗。
　　——冷热交替加上心神激荡，宋轩陌终于发起了高烧。
　　“说了让你别着急，又不是你的错，怎么这么多年还是这么个性格。”
　　裴清炎揉了揉宋轩陌微皱的眉心，他脱下外套紧紧裹住脸色苍白的人，一边向外走一边嘴里嘟嘟囔囔地。
　　“但也挺好，至少这样我还能名正言顺地守着你。”
　　·
　　裴清予赶回警局时，指针已经晃晃悠悠指到了凌晨1点。
　　他按了按有些抽痛的胃部，来不及喘口气继续快步向内走去，终于赶在检验科关灯的前一刻拦住了即将下班的痕检员。
　　今晚值班的痕检员名叫陈寅，因为业务能力强做事又雷厉风行，在科内被人尊称一句“陈姐”。
　　她大概四十岁上下，按资历该算得上是裴清予的大师姐。自裴清予受伤后，一直对他颇为照顾，明里暗里地帮他挡下了不少阴阳他要退居幕后的暗讽。
　　裴清予一看今晚值班的是她，心中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他深吸一口气缓解了下胃部持续不断的疼痛，笑着冲陈寅歪了歪头：“师姐晚上好。”
　　陈寅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撑住正要锁上的大门，扬扬头示意他继续。
　　“师姐，今晚突然来了一个案子，我刚从现场收集了证物回来。”裴清予像小孩向自家大人献宝一般拿出化验袋，低声央求道：“这个案子挺急的，师姐能不能麻烦您加个班，帮我把这个检测一下。”
　　“每次案子你都说急，每次查案都跟不要命似的。”陈寅接过收集着血指纹和足印的袋子看了看，忍不住伸手敲了敲他的额头，“行，师姐帮你，但结果最早也要明天早上才能出来了。”
　　“没事，我可以等，谢谢师姐。”
　　裴清予舒了一口气，抬眼冲陈寅笑笑。
　　周扬父亲死时他就在场，尽管当时并不知情，后来心中多少也是有些愧疚。
　　自昨天在酒店承诺了红着眼的周扬，裴清予心中便一直压着一块大石头，此时事情好不容易能取得一些进展，裴清予心中才放下了些许。
　　他不便再打扰陈寅，微微点头便想去解剖室看看，转身的一刹那却突然听到身后的陈寅叫住了他。
　　“小予...”
　　“嗯。怎么了师姐？”
　　裴清予回身，胃部却忽然间传来剧烈的疼痛，他来不及伸手按住刺痛的胃部，眼前便倏然一黑。
　　陈寅看着脸色突然转白的裴清予，还未来得及扶他，便见人一瞬弯下腰“砰”地一声径直半跪在地。
　　“天，你怎么了？”
　　陈寅赶忙半蹲下身扶住浑身不自觉颤抖的裴清予，看了看他淡白的唇色：“低血糖犯了？你多久没吃东西了？”
　　“可能是...有点头晕，我缓一下就好。”裴清予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着，他眼前还是时不时地闪过一片昏黑，身子也止不住地发软。
　　陈寅瞪了他一眼，扶着他靠坐在一旁的墙壁上，走进去拿了一支葡萄糖拧开喂给他：“让你自己缓一会你就直接晕过去了，张嘴把这个喝了，闭眼休息会。”
　　“嗯，我自己喝吧师姐。”裴清予伸手想要自己接过瓶子，却又被陈寅拍了下手背。
　　“乖一点，别老显得我凶巴巴的。”陈寅作势凶他他，故意沉下色声道。
　　“哦。”
　　这次裴清予学乖了，他点点头撑起身子，就着陈寅的手一口口喝完甜得发腻的葡萄糖。正闭目养神时，突然听到旁边的陈寅叹了口气。
　　“小予，我刚刚就想跟你说。”
　　陈寅站起身，缓缓道：“你不能总是这样透支自己的身体，有时候停一停...”
　　“...可是师姐，我怕我停下来，就再也跟不上了。”
　　裴清予苦笑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按了按自己的胸口：“我不能成为别人的累赘，我不能辜负他们。”
　　“如果你指的他们，是那些拼尽全力让你留在这个位置上的人。”
　　陈寅看着裴清予的状态，声音不由自主地严肃起来：“他们这样做的本意，并不是想让你死在岗位上。”
　　“可能只是一直看着你还在这里，就足够了。”
　　裴清予沉默了半晌，他眼前莫名浮现了寻隐当初挡在自己身前的模样，他没有再说话，过了一会微微点了点头。
　　等寻隐回到警局时，竟然惊奇地发现了主动蜷缩在法医室吃东西的裴清予。
　　他狐疑地走上前，只见裴清予盘着腿坐在凳子上，一边啃着面包一边隔着玻璃望着苏晓晨尸|检。
　　“阿寻你来了？”裴清予听见声音回头望去，他咬了一口面包，脸颊一鼓一鼓地嚼着。
　　“队长...你为什么要在这里吃东西？”寻隐满脸复杂地扫视了一圈周围。
　　“...我本来想待在痕检科吃东西的，但是师姐把我赶了出来，我没地方去就只能待在这了。”
　　“陈师姐吗？她为什么要赶你啊？”
　　“我怎么知道。”裴清予又狠狠地咬了一口面包，嘟囔道：“可能是我试图把面包喂给实验室里的小白鼠被她发现了吧，但这个真的好大。”
　　“阿寻，你要不要也吃点？”
　　裴清予突然满脸期冀地抬头：“师姐说不吃完不给我检验结果，你帮帮我...”
　　“队长，等我一会上去再吃行吗...”
　　寻隐望着解剖室背景下递过来的面包，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他又不想让自家队长伤心又没想好怎么措辞，平静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慌乱。
　　正犹豫时，解剖室内的苏晓晨突然走了过来。
　　“师父，乐乐脖颈处的白痕颜色变深转为褐色，可以确认是死后被勒住的脖子。”苏晓晨扒拉了一下照片又道：“我解|剖了他的尸|体，除去坠楼导致的损伤外，我还发现——”
　　裴清予起身，接过苏晓晨递过来的照片。
　　“颅骨内部及内脏出血量都很小，血块也少，说明之前便存在了血液凝固。”裴清予轻声道：“人活着时受伤出血，生命自我修复功能尚在，血小板会促使血液凝固，达成止血的效果。但死后则不能。也就是说，他在坠楼前就已经遭受了致命伤害而导致身亡了。”
　　“所以师父，最初造成血液凝固的伤口便是致命伤！”苏晓晨恍然大悟道。
　　“对，所以是什么？”
　　苏晓晨又迅速跑回解剖台前，仔细地检查了一遍确认道：“头部出血点血色最深，他的死|亡原因可能是头部遭受重击导致死亡。”
　　“这也就能解释了为什么那根绳子上会有那么深的血迹，很可能就是头部伤口血液渗出导致的。凶手想要借助坠楼颅骨破裂掩盖这一事实，伪造成他自己坠楼而亡。”寻隐低声道。
　　“但为什么一定要把他挂在那里呢。”
　　“胃内容物检测结果出来了吗？”裴清予思索了下摇摇头，又抬头看向苏晓晨。
　　“胃内容物正常，没有药物残留。”苏晓晨递过检验报告：“但死|者面色惊恐，不排除熟人作案可能。”
　　“嗯。晓晨，你先把大致的凶器确认一下，一会发给我。”
　　裴清予点点头，他随手将面包塞进寻隐手里，大步向外走去。
　　“阿寻，吊着乐乐的那根绳子呢？”
　　“我也放到痕检科去了，怎么了？”
　　寻隐将面包放进兜里快步跟了上去，敏锐地意识到了不对。
　　“去检查一下绳索上的割裂痕迹，如果真的是我想的那样...”裴清予神色渐渐凝重起来，“可能足印和血指纹就没有什么价值了。”


第40章 谁遗失了财产11   “队长，灯不是我弄……
　　痕检室内, 陈寅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她转过椅背敲击了一会儿电脑，看着不断前进的进度条, 微微松了口气。
　　虽然她跟裴清予说是早上才能出结果，但实际上是不想让自家小师弟再熬个大夜。
　　陈寅估摸了一下化验完成时间，给装备设置了一个自动关机，决定去换一下衣服就锁门回家。
　　她前脚刚出门，后脚裴清予就带着寻隐大步迈进了检验室。
　　“陈师姐呢？”
　　寻隐看着亮着灯却空无一人的痕检科, 微微皱眉。
　　裴清予没有说话，他迅速扫视了一圈，径直走进内间拿起那根半截浸血的绳子。
　　他将绳子举起, 目光顺着那根绳子由上至下一截一截地仔细瞧着，在检查到绳索末端时，裴清予手中的动作突然一顿。
　　“阿寻，你过来看。”
　　寻隐不知在一旁的书桌上看着什么。他闻声收回视线, 刚一回头，便差点直接跟裴清予撞了个满怀。
　　裴清予身上还带着些许面包的甜香，他看了一眼狼狈后退一步的寻隐, 不明所以地又凑近了些许。
　　“队长...”
　　寻隐后背已经贴上了墙壁, 面包的香气混合着裴清予自身的气息环绕在身旁, 他耳尖又红了起来，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目光转移到绳子上面。
　　“你看这个绳子末端, 应该就是当初勒住乐乐脖子的地方。”
　　裴清予用手指比划了一下血迹底下的一段，继续说道：“乐乐坠楼前已经死|亡，坠楼时脖子上也没有断裂的绳子，那也就是说明，绳结是自动松开使得他坠落的。”
　　“嗯。”
　　寻隐点点头, 他仔细地看了看裴清予手指的地方，神色也逐渐严肃了起来。
　　“看出端倪了吗？”裴清予对着灯光将绳子翻了一圈，轻声道：“算准时间及勒扣松紧，让绳子在预计的时间自己松开使人坠落，需要十分精细地打结。但...”
　　“这根绳子末端却十分干净，几乎可以算是…没有任何痕迹。”寻隐沉声接道。
　　他话音刚落，痕检科的灯突然“啪”地一声全部熄灭，寻隐下意识将裴清予往身后一拉，眼前便骤然陷入了一片黑暗。
　　视觉减弱的情况下其他感官会一瞬放大，寻隐能感觉到裴清予紧紧地贴在他身前，混合着面包甜香气味又浓郁了起来。
　　“阿寻你...”裴清予似乎扭过头想问什么，微长的碎发恰好蹭过寻隐下巴。
　　寻隐耳尖又开始发烫，他不知道怎么想的脱口而出道：“队长，灯不是我弄灭的。”
　　这话一出两人似乎都有些愣住了，打破这种沉寂的外间大门清脆的落锁声。
　　裴清予没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寻隐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帮由笑转为轻咳的裴清予顺着胸口，听着裴清予笑了一会开口道。
　　“...阿寻你要不再说句话，看能不能把灯喊亮？”一片黑暗中，裴清予带着笑意的声音无奈响起：“不然我只能相信是师姐不小心把咱们锁在这儿了。”
　　·
　　“门被反锁了，晓晨应该已经走了，阿寻——”裴清予晃了晃门把手，转头又笑着叫了寻隐一声：“我刚想问你的是，你带手机了吗？”
　　寻隐下意识的摇头才反应过来裴清予看不到，他顿了顿开口道：“没有。”
　　裴清予沉默了一瞬，叹了口气：“我也没带...那现在这栋楼里真的只剩咱们两个人了。”
　　“那咱们只能...”
　　裴清予一边说一边摸黑向一旁走去，寻隐紧张地上前一步，却见眼前倏然亮起一盏昏暗的台灯：“咱们只能继续研究这个案子了，坐过来吧，阿寻。”
　　“...好。”寻隐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低低地应了一声坐了过去。
　　灯源变近，绳子的各个细节看得更真切了些许。两人又仔细检查了一遍，便决定开始推演案情。
　　寻隐戴上手套拿起绳子末端系了个结，裴清予将手腕伸进去坠在绳套内，伸手拽了拽，绳结不但没松，反而扣得更紧了
　　“不行，松不开。”裴清予摇摇头，“乐乐脖子上勒痕不明显，绳结还要更仔细些。”
　　寻隐将绳套轻轻从裴清予手腕处拿开，又摘下手套再次系了一个更精细的绳结。
　　他的手常年握枪，指腹处带着老茧，指骨突出，手指翻飞间显得格外修长。
　　裴清予看得不由地有些出神，直到五分钟后寻隐再次递过来一个绳结，裴清予才猛然回神。
　　他一边将手伸进绳套一边遮掩般地看向旁边的表针：“这个绳结能坚持几分钟再松落？”
　　“打得太快了，应该撑不了多久。”寻隐望着裴清予清瘦的手腕，有些晃神，思索了一下道：“最多能坚持五分钟吧。”
　　两人心中各怀有异，沉默地坐在桌前望着指针一点点偏转，在接近五分钟的时候绳结“啪”地一松，裴清予的手腕瞬间落下。
　　寻隐迅速伸手接住裴清予的手腕，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边无意识地摩挲着裴清予的手腕，一边蹙了蹙眉道：“我刚实验了，戴着手套不可能完成这么精细的绳结。所以凶手一定是徒手去系的。但末端绳子上面并没有血指纹...”
　　“所以我们收集到的血指纹可能与凶手无关，是没有用的。”
　　裴清予似乎觉得有些痒了，他拍了拍寻隐的手背，寻隐猛然间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举措，如烫手山芋般立刻松手。
　　裴清予不明所以地揉了揉手腕，继续说道：“同样的，送去化验的足印可能经过了多次遮盖，也不一定能提取出有用信息。或许咱们可以采集一下绳子上残留的指纹，但这个绳索太细，不一定能提取到完整的。”
　　寻隐沉默了一瞬，起身走到室内。陈寅设置的化验时间已经结束，寻隐调出检验报告按下打印，借着打印机闪烁的灯光他快速扫了一眼，沉着脸走了回来。
　　“足印检测出了两种，一种是乐乐的，另一种未知。至于血指纹——DNA库里倒是搜索到了对应的人，却是一名已经入狱十年的犯人。”
　　“什么？”裴清予有些诧异，接过检验报告一看确实如此：“怎么会？”
　　痕检室为了保护物证，温度相比于外面一直较低，裴清予按了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轻吸一口气叹道：“算了，现在这些我们也无法核实。继续按照之前思路——根据刚才的案情推演，可以从时间来排查。”
　　“乐乐死于坠楼前1-2小时，如果凶手想要制造不在场证明，至少需要一个能够让乐乐吊在那里1小时以上的绳结。按照刚才系绳结花费的时间和乐乐的体重进行对比换算——凶手至少需要1个小时的准备时间。”
　　裴清予缓缓捋着线索，思路慢慢清晰：“而很少有人知道天台直通底下的灯牌处，所以凶手最佳的离开路线就是在布置好一切后，出现在天台被监控器录到，这样不在场证明就达成了。”
　　“提前到达天台布置，骗乐乐上来，杀|人...”
　　裴清予猛然抬头道：“让宋苒苒缩小彻查监控范围，只用查询乐乐死亡三小时前经过天台的人即可。”
　　“好。”
　　寻隐点头刚想去拿手机，却又突然讪讪地收回手，裴清予也愣了两秒恍然失笑，叹了口气道：“果真...一下子没了手机什么都不习惯了。”
　　裴清予说着说着突然轻轻嘶了一声，忍不住又伸手抵住眉心。
　　高强度用脑太久，他的心脏又开始隐隐叫嚣着不适。裴清予不断揉着眉心，感觉前半夜强压下去的酒意又翻涌了上来，惹得他头晕。
　　“没事，我帮队长记着，等出去立刻告诉宋苒苒。”寻隐望着眼前脸色格外苍白的人，低声回道。
　　“嗯...”裴清予点点头，他眼皮逐渐沉重，却强撑着不愿睡去，开口轻声道：“小寻隐，跟我说会话吧，我好累...”
　　“好，队长想说什么？”寻隐等了一会却见裴清予没有回应，只得开始自己想话题。
　　他本就不善言辞，此时一紧张更是什么也想不起来，思索了半晌硬着头皮开口道：“队长觉得，凶手是用什么方法把乐乐引到天台上去的呢。”
　　“咳咳...阿寻还真是敬业，绕来绕去也离不开案子。”
　　裴清予原本几乎已经昏睡了过去，听到寻隐的问话哭笑不得地睁眼，慢慢分析道：“方式其实应该有很多，但在掌握绝对证据前一切都是猜测。之前尸|检不排除熟人作案的可能，可能是他熟悉的人告诉他来天台找他有事，或者有人拿什么东西逼迫他不得不前来...”
　　裴清予说着说着突然蹙眉，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身子微微颤了颤想撑起身，奈何手臂无力，心脏处也因为劳累加酒精的缘故一阵阵闷痛，他低低地闷哼了一声，一把抓住了寻隐的手。
　　“队长？”
　　寻隐被吓了一跳，迅速搭上裴清予手腕，他手指底下的脉搏在急促地跳动着，裴清予勉力抬眼望向寻隐，喘息道：“不对，地点不对。”
　　“什么？”寻隐蹙眉。
　　“如果真是像我们推测的，乐乐是在天台被杀|害的...”裴清予抓住寻隐的手指一点点攥紧，“那为什么我们上去检查时，没有发现一点痕迹呢？”
　　“可能是我们推测错了，第一案发现场并不在那儿。”
　　寻隐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反推：“但…不对，这样的话就没有必要搞这么复杂的不在场证明了。”
　　“还有一种情况，就是带我们去天台的人有问题。”裴清予低喘了一声猛然按住胸口。
　　寻隐急忙抱住猝然软倒的裴清予，瞬间明白了裴清予的意思，他眼睛微微睁大，低声道：“队长你是说...周扬？”


第41章 谁遗失了财产12   “救命！裴清予你救……
　　“我不清楚...”
　　裴清予按住胸口蜷缩在寻隐怀里无声地喘|息着, 情绪剧烈波动带来的后果，便是原本盘踞在胸口的闷痛瞬间蔓延了整个身体。
　　“我们大概，还需要再去一次天台。”裴清予喃喃道。
　　他感到露在袖口外面的指尖都冻得有些发冷, 他微微蜷缩了下手指，整个手便突然被一片温暖包裹住。
　　寻隐自将裴清予抱在怀里后便没再讲话。他沉默地用大衣将昏昏沉沉的人往上抱了抱。
　　裴清予在大衣下蜷缩成一团，他整个人坐在寻隐腿上，脸无意识地侧过去埋在寻隐脖颈间。
　　自从受伤以来裴清予身体素质差了许多，晚上很容易便会烧起来, 寻隐感受到身边人有些灼热的呼吸，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果不其然有些低烧。
　　“渴...”
　　裴清予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 又呢喃着醒了过来。之前那两杯酒的后劲开始上涌，他烧得脸颊发烫，身体却不自觉地颤抖着。
　　唇边突然抵住了一个冰凉的东西，裴清予下意识地张口, 温热的水流便涌入他的口中。
　　“队长，先把药吃了再睡吧。”寻隐望着眼角都烧得有些通红的人，低声哄道。
　　裴清予听话地喝了几口, 却突然间呛了一下偏头咳了起来, 他没有力气起身, 只能缩在寻隐胸口如猫儿一般急促地喘息着。
　　寻隐伸出一只手帮人轻拍着后背，又慢慢伸手抹掉裴清予眼角因咳嗽流出的生理性泪水。
　　他沉默地看了一会, 突然轻声开口问道：“队长，我是不是错了。”
　　裴清予茫然地抬眼，他没有明白寻隐在说什么，只是安抚性地挠了挠寻隐的手掌心。
　　寻隐顿了顿，又仿佛自言自语般开口道：“我一直在想, 当初我坚持让队长继续留在一线，是不是错了。我以为自己已经有能力护着队长，但现在...”
　　寻隐话未说完，嘴突然被人轻轻捂住。他茫然地低头，正看见半睁着眼的裴清予向他望去，轻轻摇了摇头。
　　“没有错，阿寻做的已经很好了。”裴清予手举了一会便没有了力气，手指一松又再次跌落下去，他闭了闭眼，低声呢喃着：“等...完后，就不会这样了...”
　　“什么？”寻隐想问，却感觉怀里的身体突然一沉。
　　裴清予的眼皮终于撑不住沉沉合上，他不知道自己最终是睡着了还是直接昏过去了，最后的意识停留在寻隐一脸担忧地将自己搂在怀里。
　　·
　　等裴清予再有意识时，首先听到的便是划破公安局上空的一声尖叫。
　　“别叫。”身旁似乎有人低声制止着，顺便安抚性地捏了捏他的脖颈。。
　　裴清予不由自主地往热源处蹭了蹭，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正对上面前捂着嘴一脸惊恐的宋苒苒。
　　宋苒苒站在原地，望着寻隐大步抱着裴清予从痕检科走出来，身后站着一脸憋笑的陈寅。
　　寻隐看了宋苒苒一眼，回过身轻声冲陈寅道：“谢谢陈师姐帮我们开门。”
　　“行了行了，你快带他回去吧。”陈寅脸上的笑意完全遮掩不住，她挥了挥手又忍不住调侃道：“我说你怎么不当时立刻喊住我呢，或者在屋里试着大喊两声万一被楼外面的门卫听到了呢。这么生等了一晚上多难受啊。”
　　“也没有很难受，多谢陈师姐。”
　　寻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耳尖又有些发烫，他怕吵醒怀里还睡着的人，低低应了一声迅速转身离去。
　　宋苒苒吞了吞口水，她从陈寅笑而不语的神色里似乎看出了什么，胡乱地冲陈寅打了声招呼转身又快步跟了上去。
　　“寻哥。”宋苒苒落后寻隐一步，低声问道：“你和裴队是在痕检科待了一晚上吗？”
　　寻隐不答，依旧稳稳地快步向前走去，宋苒苒确认了一眼寻隐怀里的裴清予依旧沉沉地睡着，继续压低声音问道：“寻哥，你们晚上怎么过的呀，有没有发生什么？哎，寻哥你耳朵是不是有点红了...”
　　“宋苒苒，闭嘴。”
　　寻隐突然冷声开口，宋苒苒吓了一跳，她忽然间意识到了自己什么，刚摆手想要道歉，却看到寻隐怀里的裴清予偏头轻声咳了咳。
　　“阿寻，没事别吓唬小姑娘。”裴清予眼前还是有些发晕，他睁眼看了下面前不知所措的宋苒苒，又闭上眼勾了下唇：“以前不是都不敢跟女生说话的吗，怎么突然这么凶了。”
　　“我怕她吵你睡觉。”
　　寻隐闷闷地应了一声，没有再看宋苒苒而是反问道：“队长，是我刚刚把你吵醒的吗？抱歉，你再睡会吧，我带你回家。”
　　“没有，我早醒了，就是没力气不想动。”
　　裴清予拍了拍手示意寻隐将自己放下来，他踉跄了一下，转头望向宋苒苒道：“阿寻应该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吧，监控只用再筛查一下乐乐死前三小时上过天台的人，多角度对比一下他们的去向。对了，你和王宇再查一下这个人。”
　　裴清予扭头望向寻隐，寻隐会意，掏出昨晚血指纹对应的入狱十年的那个人递给宋苒苒。
　　“主要查一下他因何入狱，最近有没有保外就医或者其他离开监狱的行为。”
　　“是，裴队。”宋苒苒接过资料快速应道。
　　“对了...你问我们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裴清予笑着开口，故意拉长了声线。已经转身走了两步的宋苒苒好奇回头，只见裴清予眨了眨眼，刚想开口却突然被人拉住了手臂。
　　“什么也没发生。”寻隐急促开口打断道。
　　“嗯，就是阿寻抱着我睡了一晚上。”裴清予顺势接过，望着宋苒苒目瞪口呆的表情，一脸好笑地任由寻隐将他拉走。
　　“队长，你怎么老逗我。”
　　寻隐耳尖通红，裴清予扭头看了他一眼，见寻隐一脸严肃有些发怔，他也微微收敛了笑意，捏了捏寻隐的脸颊轻声道：“行啊，阿寻长大了都不喜欢开这种玩笑了。”
　　“我不是...”寻隐心中又急又烦，想要解释却又无从开口。
　　裴清予自然地松手转移了话题：“没事，我就是看宋苒苒还有些愧疚，想让她分分心，以后...”
　　裴清予揉揉眉心，他想像以往那般哄哄寻隐，但如今却有些手足无措。
　　两人刚好路过旁边的一个小吃店，寻隐脑海中正胡思乱想，鼻尖闻到食物的气味本能地咽了下口水，肚子里发出“咕”的一声响动。
　　他下意识地扭头，正对上同样看过来的裴清予。裴清予怔了一瞬，下意识地开口说道：“以后...我请你吃早餐弥补一下吧。”
　　他顿了顿，怕寻隐觉得自己一顿早饭就想打发他，连忙补充道：“每天。”
　　“不是我自己做。”裴清予思索了一秒又开口说道。
　　他见寻隐仍旧不答，怕人真的生气了心中有些惴惴不安，还未继续开口突然被寻隐直接拉着走近早餐店。
　　“好，每天。”
　　寻隐似乎心情又好了起来，轻声道：“队长说的，我记住了。”
　　·
　　两人吃完饭后，便又赶去了周家的豪华酒店。
　　楼下和顶楼都已经拉上了封锁线，裴清予绕过花园时看了里面一样，乐乐坠楼的地面上还有暗沉的鲜血，守在警戒线前的人望了裴清予一样，不着痕迹地移步直接挡住了他的视线。
　　裴清予顺从地收回目光和寻隐直奔顶楼，两人没有通知任何人，只和警戒线处的警官出示了下证件，便迅速又进入到了酒店天台。
　　白天的天台和晚上的感觉格外不同，夜晚时一片昏暗仿佛周遭没有界限，视野明亮后才发觉这地方也不过如此。
　　裴清予和寻隐围着天台和底下灯牌处转了两圈，依旧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其实这才是最奇怪的一点。”裴清予站在角落处皱眉望向四周，轻声道：“没有脚印，没有血迹...就算这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乐乐在这里被凶手吊了起来也是事实。无论怎样都不应该没有一点异常，太干净了。”
　　“可能还是下面灯牌那里...”寻隐皱眉，他话音未落，突然扭头低喝道：“谁？”
　　裴清予也皱眉上前一步，望向通往灯牌的那处楼梯。
　　他们刚刚下去转了一圈确实空无一人，但裴清予确信就在刚刚一瞬间他听到了重物掉落的声响。
　　“先下去看看。”
　　裴清予拍了拍挡在他面前的寻隐，低声说道。
　　寻隐点头，他拦住想要走到他前面的裴清予，放轻了脚步慢慢向下走去。
　　放置灯牌的地方一如既往的十分昏暗，没有了夜晚明亮的灯光映衬，即使是白天，也显得有些阴森。
　　“没有人...”
　　裴清予迅速扫视了一圈，低声开口突然被一阵响声打断。
　　寻隐快速向声音发出的地方望去，目光忽然一凝。
　　灯牌这里因为是后期临时搭建，更类似于建造时拼接而成的脚手架，底下看似是平地，实际上是用铁皮粗糙地补上了一个个缺口。
　　而发出声响的地方铁皮已经凹陷了下去，刚刚重物落地的声音应该就是铁皮坠落发出的声响。
　　“救，救命！”
　　细微的响动慢慢变得清晰，裴清予听着这有些熟悉的声音神色一动，他快步向那里奔去，果不其然看见周扬陷在那里，双手死死地扒着上面的铁栏杆。
　　——而他的脚下铁皮已经掉下去了一半，悬空的那般部分底下是几十米高层。
　　“救命！裴清予你救救我！”


第42章 谁遗失了财产13   寻隐身上好闻的木香……
　　“你怎么会在这里？”
　　冷空气从镂空的洞口不间断地向上灌风, 周扬被冻得脚底都发冷，他没有理裴清予的问话，只是死死扒着冰凉的铁杆一个劲儿地叫着：“快, 快把我拉上去！”
　　裴清予皱眉看了他一眼，刚想伸手，突然间周扬又大叫起来：“不对，不对，不要你, 你让寻隐来拉我！”
　　“你都要掉下去了怎么还这么多事？”
　　裴清予简直要被气笑了，他后退一步靠在旁边的柱子上，歪着头咬牙笑道。
　　“你那身板到时候没拉住我咱们可就一起掉下去了。”周扬脚在空中胡乱蹬着, 试图寻找支点，“人命关天啊，当然要慎重，我说你到底拉不拉我？”
　　周扬怒视着不远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寻隐, 寻隐扭头望了一眼裴清予，裴清予微微颔首，寻隐才上前一步, 单手拽住周扬往上一拉。
　　“喂你能不能两只手啊, 我这么沉...”
　　周扬瞪大了眼睛大声嚷嚷着, 他话音未落，整个人已经摔到了地上。周扬痛苦地“嘶”了一声, 刚想爬起身揉揉酸痛的手臂，却发觉寻隐单手拉住他的地方由拖拽改为牵制。
　　“别动。”
　　寻隐站在他身后将他往下按了按，难得解释了一句：“单手方便操作，能把你拉上来也就能把你再扔下去。”
　　“现在，回答队长的问题——你来这里干什么。”
　　周扬脸色涨红, 他一边嘴里嘟嘟囔囔一边不依不饶地想要单手把自己撑起来，但尝试了几下却纹丝未动。
　　娱乐圈摸爬滚打这么些年，周扬格外明白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的道理，他立刻往地上一趴，扭头大喊道：“行，我说，我说！”
　　“我是追着朱绮上来的！”
　　·
　　昨天半夜。
　　周扬望着寻隐离开的身影呆立了几秒，他深吸了一口气，再抬头又是一副吊儿郎当的表情。
　　他伸手随意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勾着唇慢慢向楼下挪去。
　　到达一层时，周扬慢悠悠的脚步忽然一顿，他余光似乎瞥见了什么，原本走向的大门的步伐一转，迅速隐藏在酒店连通花园的小门旁边。
　　他静静等了片刻，不出意外地等到了一阵由远及近的对话声。
　　“...我不想去医院。”
　　宋轩陌抓着裴清炎的衣袖轻声道，他似乎刚刚从昏睡中醒来，嗓音还有点沙哑，迷迷糊糊地重复着：“我不去医院，我自己是医生，回去给伤口消一下炎睡一觉就好了。”
　　“你这句话怎么跟当初小予不想去医院的理由一模一样。”裴清炎一边笑着调侃，一边一句话反驳了回去：“你是心外科的医生，又不是创伤科。必须去。”
　　“他是法医，我是医生...”宋轩陌到底烧的还有些昏昏沉沉的，脑子不大清醒，一句话便被裴清炎带跑偏了，认真解释道：“我们俩本质面对的病人是不同的。所以我可以医我自己。”
　　“好好好，我带你去医院挂水，你在路上先给自己吃个药，医一下自己好不好。”裴清炎按住挣扎着想从他怀里挣脱开的宋轩陌，像哄小孩一样哄道。
　　“炎哥哥，你不信我，我可以医我自己的。”宋轩陌挣扎了一会便累了，他歪头想了一会儿道：“那我告诉你个秘密证明一下好不好。”
　　“嗯，好。”裴清炎敷衍而又认真地应着，抱着人快步向外走去。
　　“炎哥哥，你记得我一直看着朱绮觉得有些奇怪吗？”
　　周扬从门后探出头，望着宋轩陌从裴清炎怀中撑起身子，搂住他的脖颈凑到耳边轻声道：“我觉得，朱绮整容了。”
　　·
　　“所以，这和你追着朱绮来这儿有什么关系？”
　　周扬说完这一段话便又挣扎着想让寻隐放开他，寻隐没有理他依旧转头望向裴清予。
　　裴清予垂下眼思索了片刻，抬眼轻声说道：“单凭这句话，没有办法解释你擅闯已经封锁了的案发现场。如果你不能很好的解释，我们只能按照你涉嫌干扰办案将你带回警局。”
　　“等等，我还没说完！”
　　周扬愤愤地看了裴清予一眼，咬牙继续说道：“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判断人不靠脸，靠的是他们的气质，坦白点讲，就是他们带给我的感觉。”
　　“比如寻隐给我的感觉就是冰冷而疏离，让我很厌烦；你给我的...”
　　“什么？”
　　裴清予饶有兴致地抬头，一旁的寻隐瞥了周扬一眼，周扬顿了顿，逃避着躲开寻隐的视线，嘟囔道：“要你管。”
　　他吞了下口水，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反正，我第一次来警局就说过，朱绮给我的感觉似曾相识，和我小时候认识的一个人很相似，我和他不熟，但裴清予应该认识他。”
　　“和周福一同遇害的张布的二儿子——张德麟。”周扬瞥了裴清予一眼闷闷地道：“所以我才会在第一次来警局就觉得你认识他，小时候你和他玩得可好了，我一直觉得朱绮就是他只是整个了容你认不出来...”
　　“不是他。”裴清予倏然打断他，抬头道：“他已经去世了，很多年前。”
　　“什么？”周扬一愣，狐疑道：“你确定？”
　　四周一时间没有人说话，寻隐抬起眼望向裴清予，裴清予站在原地怔愣了半晌，低声说道：“我确定。”
　　“行了，我不想在这回忆小时候。”裴清予按着胸口咳了咳，难得冷声道：“之后呢。”
　　“什么之后...哦。”周扬还没反应过来，张着嘴思索了一下才赶忙道：“哦哦，但是我不是医生所以只是怀疑，那天从警局回来我也只是把这个猜测和乐乐说了下，乐乐说他会去查查。”
　　“原本这些跟朱绮没有什么联系的，但那天听到宋轩陌的话后我突然反应了过来。”周扬抬起头，因为太过使力脖子上都迸出了一根根青筋：“可能乐乐就是查到了什么，才会被朱绮给灭|口。”
　　裴清予低下头，正好瞥见了周扬眼底的血丝和眼周的一片青黑。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皱眉问道：“所以你昨天一晚上没睡，一直在这里到处找他？”
　　“是。”
　　周扬眼底的红血丝似乎又多了些许，他咬牙颤抖着道：“这个酒店是内部建造都是朱家一手把持的，我对这里完全不熟悉。闷头转到天亮，才意识到应该来天台蹲一蹲。”
　　·
　　周扬躲在清洁工通道的门后跺了跺酸麻的脚，皱着眉警惕地望向前方。
　　日头渐渐转向正中，昏昏欲睡的周扬在差点一个倒栽葱后终于听到了脚步落地的轻响。
　　他瞬间睁大眼，正看到通往楼下天台处那里闪过一片衣角。
　　周扬蹑手蹑脚地跟下去，却发现底下静悄悄的，完全是空无一人的样子。
　　灯牌的角落处昨晚因为太暗，三人并没有细瞧。周扬犹豫了一下皱眉走过去，脚下却突然一空。
　　·
　　“然后我就直接一脚踩空掉下去了。”周扬趴在地上咬牙切齿地道，“也不知道是我点背还是朱绮故意的，放这这么多年的铁皮从来没有松过，偏偏今天我一踩上去——”
　　裴清予没有回答，他闻声向周扬掉下去的那里走去，却突然听到寻隐喊了一声。
　　“队长。”
　　“嗯？”裴清予回过头，只见寻隐垂眸望了一眼依旧被他按着的周扬，裴清予愣了愣，恍然大悟道：“哦，阿寻，你松开他吧。”
　　寻隐闻言立刻松手起身。
　　周扬龇牙咧嘴地爬起来，还未抬眼，正好听见裴清予问了一句：“手疼吗？”
　　“你还知道我会疼，早干嘛去了，我...”周扬嘟嘟囔囔地抬头，却看见裴清予拉着寻隐的胳膊捏了捏，抬头笑道：“你使那么大力做什么，你看手掌都压红了吧。”
　　“我没事。”寻隐摇摇头，伸手拉着裴清予后退一步，“队长你离这里远点，我去看看。”
　　“哦。”裴清予听话地后退一步，他余光瞥见了一脸哀怨的周扬，挑了挑眉问道：“你站那儿干什么？想跑？”
　　“...我只是确认下在你们眼里我还活着。”周扬嘴角抽了抽，冷着脸走过去。
　　“队长，这里有两个螺丝不见了，一半的铁皮相当于只是搭在这里，并没有被固定。”寻隐蹲在镂空的地面旁边看了一会，回头道：“螺丝丢失的地方缺口很完整，应该不是年久失修导致的。大概率是人为。”
　　“！所以朱绮这个神经病真的想害死我？”周扬一听立刻炸了，他瞬间跳起来，被裴清予望了一眼又愤愤地蹲了回去。
　　“不是，应该没那么简单...等一下...”寻隐话音戛然而止，他皱眉向下望了片刻，突然手一撑直接翻了下去。
　　镂空的铁皮处风声呼啸而过，不过一个呼吸间便没了任何动静。
　　“阿寻！”
　　裴清予呼吸一紧，他不顾身后周扬的低呼迅速上前蹲下身，镂空的铁皮底下空空荡荡，一眼望去便是几十米的垂直高度，没有半点人影。
　　裴清予顿了一瞬，毫不犹豫地撑起身子也想跃下，身后的周扬再次被吓了一跳，他一个剑步上前扳住裴清予的肩膀大声道：“喂，你要干什么？”
　　裴清予没有回头，他回手迅速攥住周扬的手腕狠狠一翻便想挣脱他，却未曾想周扬惨叫一声，依旧强忍着没有松手。
　　“喂，你别想也跳下去啊，寻隐他想不开你没必要跟着...”
　　周扬话未说完，便见裴清予突然扭过身，冷着脸道：“闭嘴。”
　　“我不闭嘴，也不松手！”周扬梗着脖子，“他自己作死我管不了，但是你要想在我面前去死...”
　　裴清予被他气得脸色发白，他知道寻隐跳下去一定另有蹊跷，他虽心中担忧但却见不得别人这么说他。
　　裴清予心脏有些闷痛，他急促地喘息了几下刚要开口，突然身后传来一声疑惑的声音：“队长？”
　　寻隐从镂空的铁皮处探出身来，疑惑地望着面前的两人。
　　裴清予倏然回神，狠狠一掀挣脱周扬的手臂，扑到铁皮面前一把将人拉了上来。
　　寻隐猝不及防地被裴清予一拽，脚下不稳直接向前倒去，他怕伤到裴清予急忙想撑住旁边，未曾想自家队长似乎铁了心想让他远离那里，即便向后倒去也并未松手。
　　寻隐无奈只得护着人后背掉了个个儿，将自己的后背翻到地面上，将裴清予换到自己正上方。
　　裴清予急促地喘息着，他缓缓弯下腰，两人的鼻尖几乎紧贴在一起。
　　寻隐身上好闻的木香味钻入鼻间，让裴清予急促跳动的心脏缓和了片刻。他深吸一口气轻声道：“你刚刚...干什么去了？”
　　寻隐似乎感受到了裴清予的不安，他伸手慢慢捏了捏裴清予的脖颈，正开口想要说什么，却见裴清予轻轻吸了吸鼻子，低声打断了他：“你刚刚去哪了，为什么我找不到你...”
　　“我没事，队长。”寻隐迅速开口安抚道：“那个底下侧边有个暗层，跳下去后我就是踩在那里。从上边看只能看到底下的悬空，但其实是有个落脚点的。”
　　“我跳下去是因为，我似乎看到了个人影。”寻隐一边说一边摊开手，裴清予扭过头，正看见他手心处躺着一条黑色的布料。
　　裴清予撑着手臂转头瞥了一眼，难得没有说什么，而是又立刻扭头望着底下的寻隐，认真地道：“以后不许这样了，就算要，也一定要带上我。”
　　旁边早已一脸“没眼看”的周扬终于忍无可忍地转过头，他刚准备开口，却先一步看到了那条布料，迅速叫道：“我认识这个衣角，这是朱绮的！”
　　他顿了顿，又咬牙道：“刚才就是这个衣角把我骗过来的，下面没有人吗？”
　　“没有。”寻隐摇摇头，望了裴清予一眼，“但是底下似乎有血迹。”
　　·
　　同一时间，警局。
　　宋苒苒坐在桌面前伸着脖子，她皱着眉眼睛都快盯到屏幕里面去了，突然后脑勺被人拍了一下。
　　宋苒苒“嗷”的一声捂住脑袋，靠回椅背扭头望去，愤怒道：“王宇！你长胆子了？”
　　“苒苒姐注意姿态，脖颈前伸就不是美女了。”王宇笑嘻嘻地摊开手，一脸无辜地坐到宋苒苒旁边。
　　他抬头看了眼宋苒苒面前的电脑：“怎么，还在查监控啊？”
　　“是啊，这些酒店的安全设施都不完整，监控动不动就被人黑掉。”
　　宋苒苒郁闷地回头望了眼，轻声叹道：“明明那一天前后时间段的监控都是好的，就裴队让查的那三小时满屏雪花，我尝试修复了半天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辛苦辛苦。”
　　王宇点点头，突然嘿嘿一笑递过一份资料，“诺，我的工作已经搞完了。入狱十年的那个人的资料我已经查好了，他叫张景浩，十年前因涉嫌故意杀人入狱，被判处无期徒刑。”
　　宋苒苒接过来翻了翻：“嘶，这种人...”
　　“不予保|释，近期也没有保外就医记录，如果资料无误，他应该没有离开过监狱。我今天和关押他的监狱进行联系，尝试请求探监。”
　　王宇说到这里，有些烦闷地敲了敲桌子：“但张景浩表示，除非裴队亲自过来，否则他拒绝一切探视。”
　　宋苒苒也皱了皱眉，她快速翻看着张景浩的资料，翻过最后一页，是王宇顺手取回来的痕检科检验报告，宋苒苒目光下意识地扫了一眼，神色却瞬间顿住。
　　她微微睁大眼，不敢置信地再次从上到下通读了一遍，讶异地抬起头问道：“这个绳子上面的指纹，是周扬的？”
　　“啊？我看看。”王宇也凑过来，讶异道：“还真是，嘶，等裴队回来赶紧告诉...”
　　“等一下。”宋苒苒突然抓住他的手臂打断他，急促道：“现在裴队和寻哥，是不是就和周扬在一起呢？”


第43章 谁遗失了财产14（一更）   “宋苒苒，……
　　“电话打不通。”
　　王宇放下手机, 望向宋苒苒，宋苒苒听了片刻也放下手里的电话，摇摇头道：“寻哥的电话关机了。”
　　“他们不会真的出什么事了吧。”宋苒苒担忧道。
　　“不可能, 别瞎说。”王宇又轻轻敲了下宋苒苒的脑袋，胡乱猜测了一下：“说不定，他们只是手机丢了呢，别多想。”
　　·
　　“你能赔我手机吗？”
　　裴清予站在镂空的铁皮旁，抬头望向对面的周扬, 面无表情地问道。
　　周扬嘴角抽了抽，他又不死心地蹲下身往刚才寻隐说的隐藏落脚点看了眼，地面上空空荡荡, 什么也没有。
　　这下周扬不得不承认，自己刚刚就是一不小心把裴清予的手机从几十米高的地方扔了下去。
　　“我怎么知道你会在那个时候起身，我只是想去够他那块布哪知道你手机那么容易就...”
　　周扬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的视线和寻隐对视了两秒, 终于败下阵来：“行行行，我赔，我赔行了吧。”
　　“行。”裴清予认真地点头, 伸出手手掌向上, “击掌为定。”
　　周扬愣了下, 他们两人之间隔着镂空的铁皮，裴清予的手悬在几十米高楼上, 用小时候玩伴约定地方式一脸认真地等着他。
　　周扬不明白他想做什么，犹豫着伸手，突然却见裴清予轻声“哎”了一声，整个人被悬空抱了起来。
　　“哎，阿寻...”
　　裴清予讶异了一下, 转头望向寻隐，寻隐不答，直接抱着人的腰部快速转了个身。
　　裴清予整个人很瘦，隔着薄薄的布料能感受到到手掌下纤细的腰身，寻隐将身前的人放到身后后立刻松手，低声道：“那里危险，他刚刚碰掉手机，指不定一会又碰掉什么，队长离他远一点。”
　　“行。”裴清予哭笑不得地捏了捏寻隐的脖颈，“下次有话好好说，以前也没见过你这样。”
　　寻隐又看了裴清予一眼，他还未说话，再一次被忽视的周扬终于开始跳脚了。
　　“姓寻的，我那是意外，你能不能别老揪着不放！”
　　周扬气急败坏地收回手，愤怒道：“不击掌就不击掌，老子还不稀罕呢。说会赔你就会赔你！”
　　寻隐没有理他，直接走到镂空铁皮扒住侧边，身子往下一荡便一瞬隐没。
　　裴清予无奈地偏头笑了下，他也没有看周扬，径直走到镂空铁皮处蹲下身，双手左右撑住地面直接跃了下去。
　　果不其然的，裴清予还未落地，便被一双温暖的手稳稳接住。
　　寻隐双手拖住裴清予的腰，一边将人放到地上一边忍不住问道：“队长，怎么不说一声就跳下来，不怕…”
　　“那你也不说一声就跳下去，不怕我又生气呀。”
　　裴清予笑着弹了下寻隐的脑门，不明白一向聪明的人怎么今天格外执着于此。
　　“行了，这点默契咱们还是有的，别东想西想的了。”
　　裴清予捏了捏寻隐手心，自顾自的转头向一旁看去。
　　寻隐低低地“嗯”了一声，不着痕迹地向上撇了一眼。
　　地面上的周扬听着底下的对话直跳脚，他看了看几十米高的楼层，脸色铁青地冲底下喊道：“喂，先说好，我这回肯定要下去了，你俩怎么商量的我不管，我下去一定要有人接我一把啊。”
　　铁皮底下无人应声，周扬脸色一身阵青一阵白地听着呼啸而过的风声，终于咬牙一闭眼跳了下去。
　　悬空的一瞬旁边突然传过一阵大力，将他猛然往旁边一拉。
　　周阳措不及防的嚎叫了一嗓子，扑通一下子摔了个嘴啃泥。
　　“ 你也真是敢，什么都不知道就能直接往下跳。”
　　裴清予的声音从不远处的角落传来，他一边说一边回头看了一眼周扬落地的位置，有些诧异地挑眉道：“哟，你还不是什么都不知道，跳得挺准的啊。要不是阿寻拉你一把，你能直接扑他身上。”
　　“我既然已经跳准了你为什么要拉我？往旁边闪一闪让我自己落地不好吗？”周扬咬牙切齿的从地上爬起来，怒视着寻隐。
　　“你想直接冲下去就再试一次。”
　　寻隐垂着眼应了一声，没有再理他，而是径直走向了裴清予。
　　裴清予蹲在角落，他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转身望去，轻声道：“阿寻，这里应该就是第一案发现场了。”
　　“嗯。”
　　寻隐低低地应了声，视线落在了裴清予垂在身旁的右手上。
　　四周都很昏暗，铁皮又是深颜色的除了鼻尖处的血腥味看不出任何异常。
　　裴清予见寻隐没有说话，以为他还没反应过来。
　　他将身旁的左手向前一伸，在寻隐面前晃了晃道：“看，我刚在墙壁上摩挲到的，喷溅式血迹，应该上面还有一个凹槽，按照晓晨给我的凶|器图案，这应该就是锤子砸出来的。”
　　裴清予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上的手套脱下来封进物证袋：“回去让师姐对比一下DNA就能确认了。”
　　“所以到底是不是朱绮干的。”周扬也蹭过来左右张望着，嘀咕道：“这块有没有什么能确认的东西，那些指纹，脚印啥的…”
　　他一边说一边就伸出手想去摸摸，却突然被被裴清予直接打了回去。
　　周扬“啊”地一声缩回手，裴清予看了他一眼冷声道：“你是想找指纹还是蹭指纹，把原有指纹蹭掉了我们是去查他的还是查你的？再说了，乱动受伤了我们可管不了你。”
　　“所以队长你右边那只手一直没有动，是因为受伤了吗？”一直没有说话的寻隐突然开口，他上前一步直接握住裴清予的手腕，温柔但迅速地向上一翻。
　　裴清予低低地“哎”了一声没来得及反应，手掌上刺目的鲜血便直接映入寻隐眼帘，他右手手套上破了一个洞，上面有一道划痕，不算深，但却很长，甚至还在缓慢地流出鲜|血。
　　“怎么弄的？”
　　寻隐脱下手套，仔细看了一眼，轻轻挤了挤伤口处的污血。
　　裴清予低低“嘶”了一声，望着寻隐的神色没敢狡辩，老实回答道：“刚刚在收集证据的时候不小心刮到了，我也不知道那么平滑的铁皮上为什么会有一个钩子…但我也就是因为那个钩子，我在那旁边找到了一枚完整的指纹…”
　　裴清予的声音越说越小，他在寻隐面无表情的注视下终于老老实实地不再开口。
　　寻隐垂下眼迅速地处理了下伤口，低声道：“一会去医院打一针破伤风。”
　　“但是我觉得不是很深…”
　　裴清予刚想争辩下，寻隐直接开口转移了话题。
　　“这个地方不是很大，不存在打斗的空间。朱绮应该是见到乐乐后把他引了下来，然后在这里趁人不备直接打晕灭口。”
　　“如果按照周扬所说，乐乐来找朱绮的原因是因为发现了他整容，那他应该对朱绮有所戒备，为什么还会毫无防备地跟着他来到这里呢。”
　　寻隐顿了顿，轻声补充道：“他应该还发现了什么。”
　　裴清予立刻将功补过般地直起身，迅速道：“那咱们先回去，我给宋苒苒打个电话让她去查一下乐乐的手机，电脑等搜索记录，可能会有发现。”
　　寻隐一把拉住想用伤手撑着上去的人，再次抱着他的腰将人托了上去。
　　“路上再给宋苒苒打电话，我送你去医院。”
　　“不去…”裴清予下意识地拒绝，却见寻隐低低地笑了一声，从兜里掏出手机放在掌心。
　　“队长应该需要我的电话才能联系宋苒苒吧。或者，队长现在去拿自己的手机？”寻隐又笑了下，好整以暇地说道：“也不知道那么高摔下去还能不能用。”
　　裴清予一时哑然，他郁闷地望了一眼铁皮底下，咬牙伸出手道：“行，去就去。”
　　他一边说一边忽视了身后上不来的周扬的叫喊，快步向外走去。
　　“寻哥，你电话总算开机了！”
　　电话刚一拨通，那边就传来宋苒苒焦急的声音。
　　裴清予眨了眨眼还未说话，便听见宋苒苒一连串地问道：“你们现在怎么样了？在哪里呀？有没有和周扬在一起，我们刚刚发现…”
　　“宋苒苒，一个个问。”裴清予艰难地打断她，不知道是不是她声音太大的缘故，他莫名有些头晕。
　　裴清予揉了揉太阳穴无奈道：“我们刚出酒店，准备去医院，没和周扬在一起，你们发现什么了？”
　　“啊裴队。”宋苒苒讶异地抬眼看了一眼电话号码，在确认确实是寻隐的后，宋苒苒的脸莫名其妙的红了。
　　她镇定了一会儿，继续开口说道：“没和周扬在一起就好，刚刚陈师姐把检验报告送过来了，绳子上面的指纹检测出来是周扬的，我们想通知你们电话却一直打不通…”
　　裴清予脚步一顿：“只有周扬的指纹，没有其他人的？”
　　“没有。”宋苒苒笃定道：“只有他的。”
　　“好，我知道了。”
　　裴清予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平静地转移了话题。
　　他面前冲停下脚步望向自己的寻隐摇摇头，一边示意寻隐继续向前走着，一边若无其事地叮嘱宋苒苒让她查一下乐乐的手机。
　　寻隐余光瞧见，裴清予挂断宋苒苒后，又迅速拨通了另一个电话：“喂，你们现在在哪里啊？”
　　电话那头报了一个地址，裴清予站在原地驻足了几秒，哑然失笑：“那正好，我去找你们。”
　　他不慌不忙地勾了勾唇：“似曾相识的情况出现了。”


第44章 谁遗失了财产15（二更）   “阿寻说过……
　　等寻隐将车停到医院时, 转头发现裴清予已经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寻隐伸手轻轻碰了碰裴清予的额头，想将人叫醒，却见身旁那人偏头微微瑟缩了下。
　　他眼皮颤了颤, 急促地张口喘息了几下，并未如以往般清醒过来，神色间似乎有些难受。
　　寻隐神色凝重了起来，他伸手摸了摸裴清予有些发红的脸颊，果不其然有些低烧。
　　寻隐解开裴清予的安全带将昏昏沉沉的人抱起来靠坐在自己肩膀上, 摸了摸他的脉搏。
　　脉搏有些急促，但还算平稳，远没到会令心脏不适的地步。
　　“嗯, 阿寻...怎么了？”这么一折腾，裴清予不知道何时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他嗓音有些沙哑，捂着嘴咳了咳, 不解地望向寻隐。
　　“队长，你发烧了。”寻隐见人醒了，便温柔地将裴清予扶回副驾驶上, 他从后座扯了一个靠枕垫在裴清予腰后, 递过一瓶水来, “队长你自己知道吗？”
　　“嗯？咳咳...”
　　裴清予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又忍不住偏头咳了咳。他并不知道自己发烧了, 只是觉得身上酸软无力，即便未说话嗓子都疼得发慌。
　　他晕晕乎乎地接过寻隐递过来的水后，还未拧开，手便疼得一抖，险些把手里的水瓶直接扔掉。
　　裴清予迷茫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 慢慢反应了过来道：“嗯...我不知道，但可能是因为这个伤口吧。”
　　一旁冷着脸的寻隐翻过他的手掌心，裴清予叹了口气道：“好像有些发炎了，看来真的得打破伤风了，嘶是不是还要吊水...”
　　裴清予歪头想了想遂又放弃，他看了一脸担忧的寻隐一眼，半是调侃半是无奈道：“但怎么这次伤口恶化的这么快，看来这身子真的越来越不争气了。小寻隐，以后...”
　　“没有。”
　　寻隐拿出一卷新的纱布将裴清予的伤口重新包扎了下，打断了裴清予未说完的话：“车上没有酒精没法消毒，可能是伤口上有些不干净的东西没处理好，所以才发炎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纱布裁断，在手腕处打了个结，抬头认真道：“跟队长身子没关系，没事的。队长一定会长命百岁。”
　　“嗯，好，我没事。”裴清予心软，他笑了笑没有再提刚才的话题，转而顺着寻隐的话哄道：“阿寻说过啦，我会长命百岁的。”
　　裴清予举起手看了看包扎细致的手掌，直起身伸了个懒腰：“走吧，快去找我哥理理线索，之后吊完水回家！”
　　·
　　医院，病房。
　　宋轩陌抬头一眨不眨地望着头顶的吊瓶，裴清炎站在他身侧用手帮他暖着手掌，时不时摸摸宋轩陌的额头，看他退烧没有。
　　“累吗，想不想再睡一会？”
　　宋轩陌反应了半晌，才转过脸摇摇头，一字一顿地回道：“不用了，再睡一会儿小予来了整个人迷迷糊糊的，还怎么讨论案子。”
　　“我帮你理案子，你睡你的。”裴清炎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有些想笑，顺着他问道：“本来医生就够累了，怎么今天还操心刑侦的事，不怕像小时候一样老生病啊？”
　　“不怕，生病了炎哥哥也会照顾我。”宋轩陌有问必答，认真地回道：“而且这个案子不一样。这个和输血袋有关，就是和我有关，我一定要问清楚。”
　　裴清炎一时哑然，宋轩陌平时性子很温和，一旦生病这种性格特点便被放大，整个人温顺到让人怀疑反应有点迟钝的地步。
　　小时候宋轩陌总生病，裴清炎就总爱揪着他这一点，在宋轩陌生病时逗逗他，如今长大了也不例外。
　　裴清炎盯着宋轩陌看了片刻，见人又扭头望着上面抵御着困意，忍不住伸手呼噜了一把宋轩陌额前的碎发，又伸手遮住他的眼睛。
　　眼前骤然转变成一片黑暗，宋轩陌不适应地眨了眨眼，困意随着生理反应一并袭来，他微微挣了挣，小声地抗议着：“唔，你放开我，一会该睡着了。”
　　“叫声炎哥哥我就放开。”裴清炎有意引他多说几句话，笑着回答道。
　　宋轩陌从善如流地开口，带着点尾音地喊道：“炎哥哥，你放开我。”
　　裴清炎“哎”了一声，迅速放下这只手，转而又换成另一只遮住宋轩陌的眼睛。
　　“唔，炎哥哥你耍赖。”宋轩陌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哈欠，小声往椅背处缩了缩，轻声道。
　　“你闭着眼睛休息会儿，一会他们到了我叫你。”裴清炎看着人身子逐渐发软，将人往上抱了抱轻声哄道：“放心睡，你在心里数个数，等数到了我就来叫你啦。”
　　宋轩陌轻声“嗯”了一声，他到底身体素质弱些，受伤加上发烧让他整个人格外疲倦。他几乎没有力气再说话，只是歪头在裴清炎手心蹭了蹭，呼吸逐渐放轻，沉沉地睡了过去。
　　裴清炎确认人已经睡熟后，脱下外套将人裹得严严实实。他瞥了一眼点滴滴速，迅速计算了一下输液结束的大概时间后，快步向外面走去。
　　他刚关上门转身，便看见裴清予与寻隐两人一前一后地向他走来。
　　裴清炎站在门口点了个头，他将面前驻足的裴清予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最终视线定格在他手掌处的纱布上。
　　“行啊小予，一天不见又把自己搞受伤了。”裴清炎勾了勾嘴角，轻声道：“记吃不记打，再这样下去就回家跟我去见爸妈。”
　　“那是意外，我很小心了。阿寻可以作证。”裴清予脚步一顿，一边埋怨自己怎么迷糊到忘了遮掩手上的伤口，一边期待裴清炎还没有发现自己在发烧。
　　他转身躲到寻隐身后，向裴清炎身后望了望，疑惑道：“宋哥哥呢？刚打电话的时候你不是说他也在？”
　　“他睡着了，等咱们讨论的差不多了再去叫他。”裴清炎大大咧咧地也没有在意裴清予的小动作，直接切入正题：“小予，你在电话里说‘似曾相识’的情景是什么意思？”
　　裴清予神色也严肃起来，他看了寻隐一眼思索了片刻，缓缓说道：“哥哥，之前宋笙宋箫一案，我自己一个人前往底下酒吧那次，你还记得吗。”
　　“记得，哪次你被救护车拉走我不记得。”裴清炎接了一句，狐疑道：“但这和你说的有什么关系吗？”
　　“那次我几乎完全是孤身前往，没有耳麦，没有...联系任何人。哥哥，你知道为什么吗？”裴清予压低了声音，咬咬牙继续道：“因为我和阿寻当时怀疑，警局内有问题。”
　　“不可能！”裴清炎一愣，皱眉反驳道：“能进公安系统的都是筛查过多少遍的人，进来之后制度更是严苛了一倍，根本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是，当时我和阿寻也粗略地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我们也以为自己是想多了。直到这次——”
　　裴清予深吸一口气，快速说道：“这次本市富豪被|杀案和乐乐坠楼案相当于两案叠加，案情牵涉太多，复杂而又扑朔迷离。昨晚我们抽丝剥茧找出吊着乐乐的绳子是关键物证，今天早上亲手送去化验，但等下午宋苒苒得到化验结果却发现...”
　　一口气说了太多，裴清予胸口突然有些发闷，他偏头咳了咳，一边听着寻隐简略地讲述化验结果，一边勉力止住眼前一阵阵的眩晕。
　　寻隐说完后拿过一杯水来拧开喂裴清予喝下，裴清炎皱眉望了俩人一眼，没说什么，而是思索道：“那根绳子上只有周扬一个人的指纹？你们其余人的无效指纹排除了吗？”
　　“没有，没有无效指纹。”裴清哑声开口道：“上面干干净净，只有周扬一个人的。但这是不可能的，在那之前我和寻隐都徒手摸过那根绳子，上面却没有显示我们两人的指纹。”
　　“周扬到底有没有接触过那根绳子有待确认，但我和寻隐指纹的消失无疑可以肯定——绳子被人处理过了，而有能力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这么迅速地处理这一切的，只可能是警局内部的人。”
　　四周的气氛一时有些凝重，裴清炎下意识地想要掏烟，却猛然间反应过来这里是医院，他烦躁地摸了摸下巴，继续问道：“那之前你们查的那个血指纹呢，有没有人和它对应？”
　　“有，但那上面的DNA和指纹都属于一名十年前入狱的犯人。”寻隐再次将水递给递给裴清予，自觉地接过话头：“那个血指纹的力度深浅也很奇怪，看着不像一个人正常情况下撑墙印上的。”
　　“十年前...”裴清炎摩挲着下巴的手一顿，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睛微微睁大，皱眉回忆了片刻，又颓然叹了口气：“但我们带回来的那个输血袋子时间没有那么久远，似乎对不上。”
　　“什么输血袋子？”裴清予闻声抬头，一脸疑惑。
　　裴清炎简明节要地把他和宋轩陌两人在铁环下的发现说了一遍。裴清炎一边说，一边起身道：“我把那个袋子拿过来给你们看一眼，说不定有用。”
　　他说完便走向病房门口，正准备进去时，面前的大门却先一步打开，裴清炎一愣，下意识地伸手接住踉踉跄跄向前扑倒的人，定睛一看忙不迭地将人抱了起来：“你怎么现在醒了，还光脚跑出来——”
　　“我刚刚在听你们的对话，然后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宋轩陌揪着他的衣襟抬头，焦急地说道：“那堆输血袋子里面，最早的一个就是十年前的。”


第45章 谁遗失了财产16   “他在发高烧，皮肤……
　　“你先给我坐回去。”
　　裴清炎皱着眉将自己怀里不停挣动的宋轩陌抱回椅子上, 他皱眉摸了一把宋轩陌的额头，额头冷冰冰的，但基本已经退烧了。
　　宋轩陌刚睡醒人还有点不清醒的, 他似乎后知后觉地觉得脚有些凉了，忍不住把两条腿蜷了起来，暴露在外面的指甲一下下轻轻扣着椅子底。
　　裴清炎忍无可忍地拿过一旁的外套，将他裸露的脚踝处严严实实地包裹了起来。
　　“清炎，你把小予他们叫进来吧。”宋轩陌似乎缓过来了些许, 哑声开口道：“我已经没事了，这个案件太复杂，咱们赶紧捋一捋线索。”
　　裴清炎点点头, 走过去将门外的两人叫进房内。
　　病房里一时间只剩下微弱气流过滤的声音，宋轩陌沉默了一会，轻声开口道：“我记得很清楚，那个铁门后面输血袋中最早的一批, 就是10年前。我刚刚用手机查了下…当年这个厂子，是我陪着我师弟特地去联系的。”
　　“那里边输血袋应该还有血迹残留，最近时间的应该还能检测出DNA。你们有没有带回来进行化验？”寻隐只觉得裴清炎他们描述的这一切荒谬的可怕, 皱着眉问道。
　　“我们筛选了一下, 带回来了几个, 但还没来得及送去化验。”宋轩陌有些愧疚地望了一眼自己手上的输液针，轻声道。
　　裴清炎皱眉, 不赞同地再次用外套将宋轩陌裹紧，阻止了他之后道歉的话语。宋轩陌无可奈何地瞪了他一眼，到底咽下了剩余的话。
　　“所以那上面的血迹就是来自于你们发现的铁环下面那个房间里的输血袋。”裴清予揉了揉眉心，慢慢理着思路，“但是那个指纹…是怎么弄上去的。”
　　“队长, 你还记得我去找你和朱绮前拿到的那个手套吗。”寻隐突然开口，扭头望向裴清予。
　　裴清予微微颔首，寻隐从大衣兜里掏出手套递给裴清炎。
　　裴清炎接过仔细一瞧，手套很光滑，前面指腹处似乎起了皮，他凑近一瞧才发觉那是一个个被挑破了的小袋子，再深处似乎是凹凸不平的指纹。
　　只听一旁的寻隐继续说道：“之前我看那个手套上有储存鲜血的小袋就觉得有问题。咱们被关在痕检科的那晚，我用陈师姐的设备检测了一下上面的指纹，检测出的结果刚好和那五枚血指纹对应的人——张景浩，是一致的。”
　　寻隐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从取得这个手套到得到最后的检验结果，我全部都是亲自做的，没有任何一项操作离开过我的视线。所以目前来讲这个应该是最可靠的一个线索。”
　　裴清炎翻来覆去的将手套看了半晌，恍然大悟般抬头道：“所以这一切就串起来了——他们利用这个手套伪造别人指纹及血迹，用旁人的身份身份进行犯罪，这样就算留下线索也查不到他们头上了。”
　　宋轩陌蹙眉在旁边听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道：“所以，之前那个底下酒吧圆盘里收集的血液，就是用作这个用途的吧。”
　　“应该是。”
　　裴清予点点头，撑着额头低声呢喃道：“但这需要一个很庞大的组织来运作这件事情，濯无眠…他们大量制造假身份，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还有乐乐坠楼的案子。”裴清予一边想着一边按揉着太阳穴，“朱绮，周扬，张景浩…这些富商及其家族都被牵涉进来…濯无眠和这个又有关系吗…”
　　裴清予不着痕迹地按了按胸口，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自从手心处被划伤后，他整个人一直昏昏沉沉的，低烧似乎越演越烈，让他甚至有些喘不上来气。
　　“队长，你没事吧？”寻隐忽然开口。
　　裴清予恍恍惚惚地抬头对上寻隐担忧的眼神，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经一身冷汗。
　　“濯无眠吸|毒那方面我去查，小予你别着急。”
　　裴清炎也看出了他的不适，上提前一步捏了捏裴清予的肩膀，沉声道：“案子复杂那就一点点地理，还是要以身体为主。”
　　“嗯，我没事。”裴清予勾唇微微笑了笑，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道：“哥哥，我和寻隐就先回先回警局了。宋苒苒应该已经查过乐乐的手机和电脑，我们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相关的资料。之后再去询问一下周扬和张景浩，看看…”
　　“清炎。”一直坐在旁边默不作声的宋轩陌突然轻声开口打断了裴清予的话。
　　他犹豫了一下望向裴清炎继续说道：“清炎，你可以跟小寻出去一会儿吗，我有点事情想单独问问小予。”
　　病房里剩余的三个人一下子都怔住了，裴清予垂眸，正上宋轩陌温和却又有一丝焦急的眼神。他怔了怔，勾唇直接应下：“好啊。”
　　裴清炎无措地站在原地转头左右看了了半晌，不明白俩人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但他见裴清予已经安安稳稳地再次坐回了原地，只得一咬牙推着寻隐向门外走去。
　　“我可提前跟你们说好了，聊天就聊天，不许做危险的事情，不许密谋搞幺蛾子，我们俩就在门外，一有什么不对劲立刻就可以冲进来…”
　　寻隐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扭头看了裴清予一眼，伸手缓缓地关上了门。
　　病房里一时恢复了久违的寂静，裴清予一只手放在扶手上撑住额头，掩唇微微打了个哈欠，含糊地问道：“宋哥哥，你这么神神秘秘的把他们都支出去，是要问我什么呀？你要不说我都困了…”
　　“小予，乐乐的死确定是和朱绮有关了吗。”宋轩陌终于轻声开口，温和地望着裴清予问道。
　　“目前还不能确定，只能说目前朱绮嫌疑最大。”裴清予没想到宋轩陌会问这个，神色也逐渐凝重起来：“宋哥哥，怎么了？”
　　“那天晚上乐乐坠楼的一瞬间，我抬头往上看了一眼。我跟清炎说的是天台上有个人影。但我其实不光看到了天台，我还在底下的几层楼那里，看到了从窗户处探出头的你。”
　　裴清予一瞬哑然，宋轩陌抬头，声音有些颤抖：“小予，你告诉我，你和乐乐坠楼是没有关系的吧。”
　　病房里突然被无尽的沉默笼罩，一向温和的宋轩陌执拗地望着裴清予，却突然看见面前怔愣的人没忍住直接笑开。
　　“宋哥哥，你真是太温柔了。”
　　裴清予笑着摇摇头，开始详细地解释那层玻璃破碎的来龙去脉。
　　“…当时我怕你们担心就略过了朱绮把我撞出玻璃这一段没讲，没想到宋哥哥你还误会了。”
　　裴清予撑着下巴抬眼，笑意越发扩大：“我哥跟我说宋哥哥你那天一直心神不宁的，还怕你被吓到了，没想到是因为这个。”
　　“抱歉，我当时…”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宋轩陌整个人明显松了口气，他摇摇头，歉疚地望着裴清予，没有再说下去。
　　“但宋哥哥那么明确地看到了我，竟然还能一直不告诉我哥哥，一直等到亲自来问我。”
　　裴清予突然抬眼，笑得像个小狐狸：“那如果，真的是我怎么办？”
　　“如果我确认你，一定会和清炎说的。”宋宣陌抬眼认真回答道：“但当时我只是看到了你，我没有必要因为一些莫须有的事情来给你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裴清予听着宋轩陌话语中的保护之意又轻轻弯了弯嘴唇。宋轩陌舒了口气神情又继续说道
　　“但我必须要确认一下，是因为之后铁环底下找到的那些东西让我心生恐惧。”
　　宋轩陌轻吸了口气叹道：“记得刚刚我说，十年前输血袋的那个厂家，是我和我师弟亲自去联系的吗？”
　　“而就在上个月，我的师弟又来找过我一次。”
　　·
　　病房外，裴清炎和寻隐一左一右地站在病房门口，寻隐几次想要站过去都被裴清炎以“这样听里面说话更全面”为由拒绝。
　　寻隐努力忽视掉旁边路过的人的异样的目光，抬头看了裴清炎好几眼，终是没敢开口告诉认真偷听的炎队他们俩这样子活像画里画的那两尊门神。
　　——还是不是能保人平安的那种。
　　“ 他们俩说话声音怎么那么小，什么也听不清。”裴清炎一脸烦躁的将耳朵从门缝旁挪开，让寻隐莫名想到小时养过的护食的金毛。
　　“有什么不能让我们听的，还一定要把我们支出来。”
　　“可能…”寻隐刚低声开口，突然被裴清炎打断。
　　“我知道了，一定是上次我们在医院俩出去聊濯无眠，没有带小予，小予联合着轩陌来报复我们。”
　　裴清炎一脸笃定，咬牙转向寻隐道：“不行，咱们俩也来聊聊，一会儿他们问起的时候也不告诉他们。”
　　“…好。”寻隐嘴角抽了抽，低声应下。俩人大眼瞪小眼了半晌，一时谁也没想好开口聊些什么。
　　过了片刻，对面的裴清炎突然眼睛一眯，摸了摸下巴问道：“小寻呀，你和我弟弟是什么关系？”
　　寻隐一愣，他感到冷汗一瞬便从背后冒了出来。
　　寻隐望着对面笑眯眯地盯着他的裴清炎满脑子混乱，还未想好说什么，病房里突然传来一阵重物落地的声音。
　　俩人神色同时一凝，寻隐瞬间推门进去，只见宋轩陌跪坐在地上，一手摸着裴清予的脖颈，转头焦急地道。
　　“你们来之前发生了什么吗？小予为什么突然就晕过去了。”
　　宋轩陌收回数着脉搏的手，又摸了摸裴清予的额头：“他在发高烧，皮肤好烫。”


第46章 谁遗失了财产17   “他的呼吸在衰竭，……
　　“他的手是被铁制品划伤的？你们去打破伤风针了吗？”宋轩陌皱眉望了靠在寻隐肩头的人一眼, 皱眉问道。
　　“打了，来的时候队长就发了低烧，一到医院我们就先去打了第一针。”
　　宋轩陌检查了一下裴清予的皮肤, 自言自语道：“打了破伤风，不是感染的问题，没有红疹，也不是过敏。奇怪…”
　　寻隐感觉倒在自己怀里的裴清予整个身子都是软的，他将人抱得更紧了些, 转过头急促地问道：“宋医生，刚刚房间内具体发生了什么？”
　　·
　　裴清予从刚才起胸口便一直有一些喘不过来气。
　　他撑着额头的手不自觉地开始发抖，这让他不得不慢慢放下手臂, 由坐着改为整个人趴在旁边的扶手上。
　　裴清予歪着头冲宋轩陌笑笑，尽力掩饰着自己的不适：“宋哥哥，他找你是做什么啊？”
　　“这就是很奇怪的一点，他什么也没有做, 只是问我记不记得当初一起去的那个输血袋的厂子的地址。”宋轩陌陷在回忆里，低着头喃喃自语，一时间没有注意到裴清予的异样。
　　“我们这几年都忙, 但关系一直还不错。他问我便帮他去查了下, 发现厂子早就倒闭了, 我以为他是又要定这个厂子的输血袋，便在把地址告诉他时顺嘴问了句这对他有没有影响。”
　　——“没有影响, ”站在宋轩陌对面的师弟笑着道了声谢，直接将纸条揣进兜里，“甚至更好呢。”
　　“唔...这句话好奇怪。”裴清予眼前逐渐开始星星点点地冒着黑点，他闭了闭眼，声音控制不住地轻了下去, “什么更好啊...”
　　“我也不清楚。”宋轩陌摇摇头，抿了抿唇：“当时我愣了一下，以为他是太过生气说的反话，于是提议跟他一起去看看。我本意是想帮他想想办法，没想到他却突然严肃起来，冷着脸告诉我让我不要去那里，然后就离开了。”
　　“嗯...那个厂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咳咳...”
　　裴清予昏沉的意识突然被人剥离开，他猛然间清醒了片刻，想要再思索些许时胸口突然一闷。这回他只来得及偏过头捂住唇，便止不住地咳了起来。
　　“小予？”
　　宋轩陌抬头被裴清予苍白的脸色吓了一跳，他匆忙上前一步蹲在他身边，轻拍着裴清股的后背。
　　裴清予咳得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着，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不自然的红晕。脆弱的心脏也因为剧烈的咳嗽而开始快速跳动，憋闷感不停地翻涌上来。
　　裴清予不由自主地张开了嘴，开始急促地汲取着氧气。
　　“宋哥哥，我喘不上气...”
　　裴清予弯下腰，身子逐渐无力地向下倒去。宋轩陌也是大病初愈，压根扶不住他，只能顺着裴清予软倒的力道护着人让他躺倒在地上。
　　“小予，你醒醒，先别睡。”宋轩陌摸了下裴清予的额头，触手滚烫。他弯下腰听了下裴清予的心音，意识到似乎有哪里不对。
　　裴清予的心律失常是因突然的呼吸困难导致的，在此之前他并未有任何心脏病发作的征兆，只是突然间发烧加上意识丧失。
　　·
　　“他手受伤的地方呢，我看看。”
　　宋轩陌猛然跪坐起身，他捧起裴清予受伤的那只手，小心翼翼地拆开绷带。
　　——伤口依旧泛着红肿，没有半点好转。
　　宋轩陌轻轻放下他的手，又扑过去数了数裴清予的颈动脉，突然开始心脏按压。
　　“队长怎么了？”寻隐跪在一旁护着裴清予的头部，望着裴清予的头随着宋轩陌的按压无力地偏向一侧，不由地焦急起来：“是心脏病又发作了吗？”
　　“不是，你扶住他的头部，让他后仰开放气道。”
　　裴清予的唇已经变为青紫，宋轩陌接过裴清炎递过来的吸氧装置，神色间到底染上了几分焦急：“他的呼吸在衰竭，是缺氧导致的心脏骤停。”
　　“他中毒了。”
　　·
　　一阵紧急而有条不紊的忙乱后，裴清予被带上呼吸面罩接进了手术室。
　　寻隐坐在手术是对面双手插进头发中，低下头深深地吐了口气。
　　宋轩陌被裴清炎扶着站在一一旁，他浑身还有些无力，盯着手术室面前颓然的寻隐几秒，慢慢走过去坐在他旁边。
　　“应该是划伤他的铁皮上面涂有某种高浓度，小予本身有耐药性，所以身体持续性地展现出不适的状态，最后药效发作才导致的呼吸衰竭进而昏迷。”宋轩陌轻声说道：“之前没有看出来...不是你的错。”
　　“嗯。”寻隐没有认同也没有反驳，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宋轩陌在旁边看了半晌，不确定他到底听进去了没有，有些无措地回头望向裴清炎。
　　裴清炎和宋轩陌对视了两秒，终究还是败下阵来，他叹了口气走到寻隐身旁，大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生硬地宽慰道：“小寻，你也别太自责。我们都不知道那个铁制品上抹有高浓度麻醉药...但你生气也是对的，要是让我抓到那个人，哼...”
　　“清炎！”宋轩陌毫无威慑力地瞪了他一眼，示意裴清炎不要再火上浇油了。
　　“炎队，宋医生，我没事的。”寻隐红着眼抬起头冲裴清炎摇了摇头，低声冷静地道：“我不会因此做出冲动的事来。队长现在还在昏迷，可能之后的案件进展还需要你们帮忙，输血袋这方面——”
　　“我会去找我的师弟。”宋轩陌轻声开口，他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对着寻隐说道：“我一定要问清楚，他究竟想干什么。”
　　他话音刚落，手术室的门便突然被打开。
　　裴清予脸上还带着呼吸面罩，人事不知地被推了出来。通过人群的间隙寻隐看到，自家队长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胸膛处还在规律地微微起伏。
　　“病人是麻醉剂过量导致的中毒，他本身心脏就不好，呼吸衰竭抑制了心脏搏动，所以才会格外凶险。”医生打开病历本看了一眼，简单概括道：“现在病人已脱离了生命危险，但麻醉剂过量对心脏病人来说还是很凶险的，需要住院观察一晚。”
　　手术车缓缓地向前推着，寻隐紧紧地跟在裴清予身边，他转头想要再问医生些问题，却突然将到嘴的话语又咽了回去。
　　寻隐盯着一旁拉着医生不停询问的裴清炎几秒，倏然转回头，指尖慢慢掐进手心。
　　——他和裴清予不过是最简单的上下级关系，再充其量不过是他自诩要保护队长，但如今他却连这点都做不到，还配在这里继续询问。
　　脱离了警局，他和他的队长没有任何关系，他有什么资格。
　　寻隐低下头，扶着手术车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却突然感觉一直昏迷的裴清予眼皮颤了颤，无力地咳了起来。
　　“队长，你怎么了？”
　　寻隐以为裴清予被自己呛住，赶忙俯下身。未承想裴清予咳嗽了半晌，突然断断续续地开始叫他的名字。
　　“阿寻...咳咳...”
　　寻隐一愣，他看到裴清予垂在身侧的手指突然开始颤抖，似乎想要抬起，却又无力地落下。
　　鬼使神差地，他伸手握住了裴清予的手指，将他整只手包裹在自己手中。
　　裴清予在昏迷中低低地喟叹了一声，他身子微微往下沉了沉，没有再说话，再次沉沉地陷入了昏睡。
　　“病人很依赖你，一会儿进ICU后你也穿上防护服进去陪他一会吧，能够安抚他的情绪。”旁边的医生抬头望了寻隐一眼，随口道。
　　寻隐愣了愣，他勾了勾唇，下意识的在裴清予手心处挠了挠，低声应了声“好”。
　　·
　　医院，输血科。
　　“我不明白那个人为什么要给小予下毒。”裴清炎站在输血科门口往里看了一眼，嘟囔道：“量不致死，又足够凶险。他是单纯想折|磨小予吗？”
　　“等小予醒来咱们再问问他吧。”宋轩陌站在输血科门口一眨不眨地盯着里面，却迟迟不肯进去。
　　裴清炎抱着双臂向内瞥了一眼，又转头望向犹豫的宋轩陌，无奈道：“我说，这个师弟是你什么人啊，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宋轩陌垂了垂眼，他也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连进去都做不到。他迟疑了一下，缓缓开口说道：“我的师弟是从一入院开始便一直跟着我的。我们俩年纪差距不大，我又刚刚转正，有什么事情都会喜欢和他一起讨论，一来二去便熟了起来。”
　　“嗯，青梅竹马的戏份？”裴清炎一下子站直了，他神情突然严肃起来，警惕地说道：“陌陌你可要记住，我才是你正儿八经的青梅竹马，要算起来我比他还要早十几年...”
　　“别打断我，不是你想听故事的吗。”宋轩陌瞪了他一眼，叹了口气继续缓缓说道。
　　“他家境不好，从小到大一直在拼命读书没有什么伙伴，所以一直很依赖我。当时分科的时候他本来想跟着我留在心外科，但他母亲当时生病需要照料，我斟酌半晌还是推荐他去了输血科。”
　　宋轩陌慢慢回忆着，突然蹙眉道：“输血科在当时相对轻松，能让他有更多的时间照顾他的母亲。我原本以为他会欣然接受，但当时他的反应很奇怪，似乎格外愤怒。”
　　——轩陌哥，你一定要让我去输血科吗。他的师弟站在他面前抱着双臂咬牙道。
　　——不是，我只是权衡利弊觉得这样你会...宋轩陌哑然，他不明白自己的师弟为什么会是这般反应，一时有些无措。
　　“但他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而是盯了我几秒，突然说出了一句让我完全意想不到的话来。”


第47章 谁遗失了财产18   “是发生了什么吗，……
　　“师兄, 你会后悔的。”
　　宋轩陌的师弟名叫卫容，此时他满脸阴翳地站在宋轩陌跟前，脸上的表情扭曲而愤恨。他比宋轩陌矮上一些, 此时却驻足在高一层的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紧紧盯着宋轩陌。
　　“师兄就是想摆脱我...你会后悔的。”
　　“什么？”宋轩陌一愣。
　　卫容跟宋轩陌待在一起时一向很听话，只有在别人面前才会偶尔表现出偏激执拗的一面。宋轩陌一直以为这是他认生又不善言辞的缘故，此时突然看着他露出本来面目，一时间有些怔愣。
　　他意识到卫容一定是误会了什么, 焦急地开口道：“不是，我询问过输血科主任了，他也觉得你这种情况前期先去他们更好。”
　　他想跟卫容说他已经跟科主任说好了, 会尽量给他留时间让他照顾他母亲。但他刚一抬头，到嘴的话语却被卫容的神色吓了回去。
　　“师兄说什么都是对的。”卫容嘴角明明是笑着的，暴着红血丝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宋轩陌。他微微欠身，低声道：“是我的错, 师兄不要见怪。”
　　“等...”宋轩陌开口想叫住他，卫容却连头也没抬，直接转身走了。
　　·
　　“所以他什么毛病？自我意识过剩啊？”裴清炎皱眉不可置信, “那后来你怎么又陪他去找生产输血袋的厂子了？”
　　“我...”宋轩陌犹豫着开口, 却突然被身后传来的一个尖锐的声音打断。
　　“当然是因为师兄心善又仗义, 愿意不计前嫌地帮助我。”
　　卫容从科室内走出，他身形瘦削, 在宋轩陌旁边站定后眼睛扫视了一圈，突然冲着裴清炎笑开：“您就是炎队吧，久仰大名，荣幸之至。”
　　他说便直接伸出带着手套的手想要和裴清炎交握，那双手套刚刚接触过病人, 宋轩陌看见了刚要阻止，却见裴清炎瞥了他一眼，直截了当地道：“卫医生幸会，但我工作特殊，一般不主动握手。一旦我主动伸手，就是要给对面那个人戴上手|铐了。”
　　裴清炎一边说一边摸了摸下巴，笑得狡黠：“所以，像卫医生这么主动的还是很少见呢。”
　　卫容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但似乎经过这么多年的社会毒打，他性格改变了许多，只是深吸了闭了闭眼，收回手时又已经换上了一副笑脸。
　　“哈哈哈，炎队可真是会开玩笑。”卫容瞥了一眼旁边的宋轩陌，眼神中流露出几分关切：“师兄脸色怎么这么不好，是生病了吗？要不要...”
　　“他没事，你别老东扯西扯地整这些没用的，早点解决完我们回去他会更好。”裴清炎一把将宋轩陌拉过来挡在他身前，瞪着眼睛道。
　　宋轩陌抬眼看了裴清炎一眼，无奈地勾了勾唇，习以为常地任由裴清炎将他护在身后。
　　对面的卫容沉默地望着两人的动作，脸色沉了沉，抬头却又是一脸笑意，轻声道：“那...不知道两位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呢？”
　　“你上个月又来找我问有关厂子的事情是想做什么？”宋轩陌闻言立刻从裴清炎身后探出头来问道。
　　他还想接着说什么，面前的裴清炎却仿佛背后长眼睛了一般又右错一步，再次将卫容望向宋轩陌的视线阻隔开，迅速接过话头。
　　“对，一个十年前的厂子你不但最近翻出来询问轩陌，还反复告诫不让他前往，你是在担心什么呢？”
　　“...我觉得炎队有点多虑了。”卫容沉默了两秒，抬头笑道：“我前来询问师兄，是因为领导最近突然让我整理一下之前的一些资料，有些输血袋的账要核实，我记性不好，想不起来是哪个工厂，所以才来问师兄的。”
　　“至于我反复叮嘱师兄不要前往...”卫容抬起头，彬彬有礼地一笑：“废弃的工厂谁知道会有什么危险呢，我当然不想师兄涉险了对不对。”
　　裴清炎眯起眼睛看了他几秒，卫容抱着双臂站在对面任由他盯着，突然反问道：“炎队觉得这解释能接受吗？”
　　“能是能，但我总觉得...”裴清炎磨了磨后牙根，咽下到嘴的“不怀好意”四个字，也敷衍地笑了下。
　　身后听着两人剑拔弩张的对话的宋轩陌终于忍不住了，突然开口问道：“那些输血袋，你检查时有发现什么吗？”
　　“什么？”卫容没想到宋轩陌会突然开口，愣了一下声音才缓和下来：“师兄这么问是——有什么问题吗？”
　　“你找我联系厂子，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情况。”宋轩陌没有理会他的反问，认真道：“你发现了什么。”
　　卫容眯了眯眼，就在宋轩陌以为他会一直沉默下去时，他却突然开口道：“我发现——有一大批的输血袋被掉包了。”
　　·
　　裴清予清醒的时候是在凌晨。
　　病房里昏黑一片，明明四周没有一丝亮光，但在裴清予眼中却是流动的毫无规律的色块。
　　麻醉过量带来的后遗症让他头晕目眩，裴清予闭眼忍耐了一会，头晕带来的反胃感却半点没有消除。他终于满头冷汗地撑起身，踉踉跄跄地向卫生间走去。
　　寻隐推门进来时听到的便是水流下掩盖的阵阵呕吐声，他心里一紧，放下手中的冰袋便快步走了过去。
　　“呕——”
　　裴清予弯腰撑在洗手台旁，他一直昏迷，胃里压根没有什么东西，胃里绞出来的也都是一些清水。
　　他闭目缓过一阵呕意，低喘着抬头，正好对上身后推门而入的寻隐。
　　裴清予怔了一下，掩盖般地将刚刚关上的水龙头打开，直接望着镜子中的寻隐笑了笑问道：“阿寻？”
　　寻隐一如既往地“嗯”了一声，没有说什么，径直先前在裴清予面前站定。
　　裴清予心虚地向后仰了仰身子试图将光着的双脚藏起来，他眼前依旧有些发晕，这么一动手臂无力，晃了晃就要向后栽倒。
　　寻隐立刻上前一步扶住他的腰，另一只手越过裴清予身子直接关上了他身后的水龙头，将人一把抱起大步向病床走去。
　　“嘶...你慢一点，我头晕。”裴清予见寻隐没说话，先发制人地控诉道：“阿寻，你刚刚干什么去了？”
　　“你在发烧，我去找护士要了几个冰袋。”寻隐听话地放慢脚步，轻声道：“抱歉队长，这样还头晕吗？”
　　“嗯，还好。”裴清予见寻隐道歉，得寸进尺般地继续问道：“你刚刚突然凑那么近做什么，吓我一跳。”
　　“因为我知道队长看见我一定会往后躲。”寻隐平静地回道。
　　寻隐感到怀里的裴清予身子一僵，他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自家队长光着的双脚，又将视线转到他伸手压着的胃部，轻轻叹了口气。
　　“是我不好，我不该留队长一个人在病房里。”寻隐低声开口道。
　　医生说这种剂量的麻醉药打下去，至少得第二天才可能醒过来，但裴清予不知是心里有事还是怎样，竟然凌晨便挣扎着醒过来了。
　　寻隐感受着怀里人身子的轻颤，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沉默地将人抱到床上用被子将人裹好，伸手帮依旧头晕的人轻轻按摩着太阳穴。
　　“嗯...铁皮上有麻醉剂？”裴清予低哼了一声，轻声问道。
　　“是，但还不清楚下药的人是谁，有什么目的。”
　　“没事，我还活着，这不是重点。”裴清予随口应了一句，抬头问道：“乐乐那里宋苒苒有查到什么吗？”
　　寻隐瞥了一眼脸色依旧苍白的裴清予，终究还是开口道：“宋苒苒调查了乐乐的电脑，发现他在坠楼前一直在调查朱绮的身世。朱绮应该是在回归家族后，刻意清理了他作为私生子的一些经历，他的医疗报告里并没有整容相关的证件。”
　　“也就是说我们除非能有理由强制他去医院检测是否整容，否则无法证明这一点。”裴清予微微皱眉道，“调查朱绮过往的人不在少数，这一点不足以致死，乐乐一定是还查到了什么。”
　　“确实还有一个奇怪的点，可能可以将坠楼和富豪凶|杀案联系起来。”寻隐沉声开口道：“在他的搜索记录里，我们发现他曾经浏览过跟张景浩有关的一系列资料。并且他的手机里有着许多未知号码通话。”
　　“张景浩？”裴清予怔了下，神情逐渐凝重：“张家那边的人呢...乐乐联系他做什么？周扬知道吗。”
　　“应该不知道，否则大概会阻止。”寻隐跟着裴清予也大致了解过一些家族间的摩擦，皱眉道：“很可能他是在跟张景浩的对话中发现了什么，从而造成了他的死|亡。”
　　“嗯...那咱们过两天去找一下张景浩...”裴清予一边思索一边开口，轻声说道。
　　“好。”寻隐顿了顿，突然开口问道：“队长对张景浩...有什么了解吗？”
　　“嗯？我其实不太清楚。”裴清予愣了下，扭头道：“我父亲那一辈虽然因为家族方面跟张家有过联系，但因为张景浩年纪比我们大许多，又在我长大前便被抓捕入狱，所以我几乎从未听过他的名字。”
　　他望着寻隐有些凝重的神情有些不解，开口道：“是发生了什么吗，阿寻？”
　　“之前宋苒苒跟我说，张景浩拒绝进行一切线上探视，并且对于线下的审问，只接受队长你亲自前往。”
　　“但就在昨天，负责他的狱警突然又打来电话，说他又提出了新的条件。”


第48章 谁遗失了财产19   “我只是队长的队员……
　　宋苒苒气鼓鼓地坐在办公室内, 林世初略显无奈地坐在他旁边，叹了口气，好脾气地将一旁被宋苒苒摔开的座机放归原位。
　　“林哥。”宋苒苒望了林世初一眼, 神情间带着愤怒和无奈。
　　林世初笑眯眯地应了一声，拖过一旁的椅子坐在旁边：“怎么了？看把我们苒苒给气的。”
　　“张景浩他不做人！”宋苒苒提到这个就来气，挥了下拳头咬牙切齿地说道：“刚刚狱警打来电话，跟我说了他提出的新的要求，林哥你猜是什么？简直越来越过分了！”
　　“嗯...他要求只能裴队一个人进行探视？”林世初看了下宋苒苒的神色, 猜测道。
　　“对，林哥你怎么知道的？”宋苒苒瞬间地扭过头，愤怒中带点惊异地望向林世初。林世初叹了口气递过一瓶水来示意她冷静一下。
　　“你是不是还反问他原因了？”
　　“是, 他说，如果不这样，就让裴队体验一下从底端跌落谷底的感觉。”宋苒苒顿了顿，有些担忧：“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从我们联系上他以来, 张景浩便在一定程度上想要控制裴队。”林世初顿了顿，又道：“以及...你看到今天的新闻了吗？”
　　·
　　“为什么小予这次受伤的事情会被报道？”裴清炎站在病房门口看完新闻，气得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当初裴清予患心脏病后出任队长, 便被一堆媒体大肆讨论, 各种谣言阴谋论飞起, 好在后续裴清予连破两案，才慢慢将疯狂的舆论压下了些许。
　　今天这个报道一出, 少不得一会媒体们又要开始大肆讨论，裴清予到底能不能胜任队长一职。
　　“嘘你小声点。”宋轩陌放下手中的早餐就想去捂裴清炎的嘴，冷不丁病房的门却突然被人拉开。
　　站在门口的寻隐看着几乎扑到裴清炎身上的宋轩陌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他到底没有说什么，只是迅速垂下眼让开了道路。
　　“宋哥哥, 你们俩在玩什么呢？”
　　坐在病床上的裴清予闻声转头望去，望着宋轩陌迅速从裴清炎身上跳下来，不由地失笑。
　　宋轩陌觉得自己整张脸都涨红了，他摇摇头没有说话，只是垂着眼将早餐拿出来，递给裴清予。
　　裴清予一边伸手接过早饭一边瞥了一眼裴清炎的手机，随口道：“哎，那些媒体这次是怎么批评我的啊？”
　　“小予你知道了？”宋轩陌讶异地抬头，他顾不上尴尬，立刻开口问道。
　　没想到裴清予神色比他还要惊讶，他盯了宋轩陌半晌，突然轻轻笑了起来：“所以宋哥哥，你们俩刚才在门口，就是在讨论怎么瞒过我这件事吗？”
　　“昨晚阿寻跟我说了张景浩的要求后，我就猜到了。”
　　裴清予打开早餐盒子，含了一口在嘴里，含糊道：“我昨天整晚昏睡没来得及回应，张景浩幕后那人大概以为我拒绝了，所以今天新闻就直接出了。”
　　“你不是昨天凌晨就醒了吗，怎么之后又睡过去了？”宋轩陌作为医生的直觉让他敏锐地抓住了裴清予话语里的不对劲，他迅速抬头，有些担忧地问道。
　　“没什么事，就是胃太难受又睡过去了。”裴清予没敢说自己是吐到脱力导致的昏睡，敷衍了一句又迅速抬头道：“大哥你别急，反正他们都报道了，我也就不必遵守张景浩的要求，我和阿寻一起去。”
　　“你俩一起我难道就不担心了？”裴清炎瞪了病床上的裴清予一眼，一时不知道说他什么才好。
　　他顿了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转述了一下昨天卫容的话，皱眉道：“那个厂子一定还有问题，我和轩陌准备过去看看。”
　　“那你和宋哥哥出去，我就不担心了？”裴清予将刚才裴清炎说的原话奉还，他见自家大哥气得作势要打他，假装惊慌地躲到寻隐身后，笑着吐了吐舌头。
　　“行了，我真没事。”裴清予闹了一会儿有些气喘，按了按胸口轻声道：“咱们都小心些，理清线索，就能破局。”
　　·
　　张景浩关押的地方很是偏僻。
　　路程颠簸，等裴清予好不容易熬到目的地，只觉得自己的胃都要被颠出来了。
　　寻隐略带歉意地看着捂着胃蜷缩在副驾驶的裴清予，他想伸手帮自家队长揉一揉，却又想到什么般硬生生顿住。
　　“咳，张景浩这下马威还没到地方就开始了。”裴清予缓了缓，撑起身子慢慢道：“走吧，再不下车我就要吐了。”
　　“嗯。”寻隐收回思绪，他伸手扶着裴清予下车，盯着面前森然的监狱一眼，面无表情地跟着自家队长走了进去。
　　等了片刻，狱警才将张景浩带进了探监室。
　　张景浩脸色黝黑，虽身处中年身材却维持的还不错，一身腱子肉将狱服撑起大半。
　　他望着探监室里的两人瞬间怒目圆瞪，冲着押送他的狱警怒吼道：“我不是说了只见一个人吗？为什么现在是两个？”
　　他一边说一边转身就想回去，押送他的狱警眼瞧着身形就没他高大，他有些无措地后退一步，迅速掏出警棍来警惕地望着张景浩。
　　“你为什么只想见一个人？”
　　坐在桌子后的裴清予轻敲着桌子，忽然开口问道。
　　张景浩闻声转过身，瞥了裴清予一眼答非所问道：“你就是裴家那个小孩吧，脸色苍白神情疲倦，一看就是命不久矣的模样。”
　　“张叔面色红润身形健硕，不仍旧被关在这里一生不得自由。”裴清予不着痕迹地冲身后想要上前一步的寻隐摇摇头，笑眯眯地道：“这么一看，我好像比您还要好些。”
　　“你…！”张景浩眼睛瞬间又瞪了起来，身后的寻隐手暗暗攥拳，就在他以为张景浩会暴起伤人时，却见面前的人盯了裴清予片刻，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果然是裴家的小孩，说话像你老子一样，总能把人气得半死。”
　　张景浩一边说一边瞥了眼身后一直冷着的寻隐，又皱眉开口道：“裴家的小子怎么总是这么不听话，让你一个人来你偏偏又带了别人？喂，裴家的小孩，他是谁？”
　　裴清予还未回答，张景浩又在两人之间扫视了一圈，恍然道：“哦我知道了，裴家小孩，他是你相好对不对？”
　　“什么？”裴清予一怔，他一瞬失笑，还未开口却听身后的寻隐说道：“您不要侮辱队长。”
　　张景浩抬头，只见寻隐平静地望着他，冷冷地道：“我叫寻隐，是特案组副队长。是队长手下的队员。”
　　“年轻人怎么还敢做不敢当呢！”
　　张景浩眼睛又瞪了起来，他看了两人片刻突然咧嘴笑道：“裴家的小孩，我给你个选择。如果你承认他是你相好，我就让你们俩都留在这里。”
　　“否则，嘿嘿，老子也不用你们赶，我自己滚出去。”
　　裴清予脸色终于沉了下来，他沉默地望着张景浩，还未开口，突然听到身后的寻隐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只是队长的队员，其他没有任何关系。你不要侮辱队长。”
　　“阿寻。”裴清予突然轻声开口打断寻隐的话。他脑子里一团乱麻，不清楚自己想要做什么，只是莫名地不想听寻隐再说下去。
　　寻隐也听话地没再说下去，他沉默了半晌，突然莫名其妙地开口，低声说了一句“抱歉”。
　　“…我不知道张叔到底是什么意思。”探监室里安静了片刻，裴清予再次开口，声音中已经已经没了之前的温和。
　　“您之前说只能我亲自来问您，我来了；您之后说只能我一人，但您没等我回应便提前买通了媒体进行攻击；是您不守承诺在先，我们并无问题。”
　　“如果您一定要坚持这莫须有顽固，那恕我们难以奉陪。”
　　裴清予边说边迅速起身，拉过寻隐直接向外走去。
　　他堪堪走到门口时，身后一直沉默的张景浩终于开口道：“行了，裴家的人弯弯绕绕多，相处起来就是麻烦。”
　　裴清予转头，只见张景浩暴躁地揪了揪自己的头发，率先走到桌前坐下，暴躁道：“行了，问吧问吧，老子几百年没跟外面的人说过话了，快点过来坐。”
　　“您很久没跟外界联系…那外面的媒体报道也不是您买通的？”裴清予敏锐地抓住了他话语间的漏洞，缓缓走回桌前问道。
　　张景浩一愣，嘴里不知道嘟囔了什么，自暴自弃地道：“是，不是我干的。我上一次有人探监还是半年前，怎么可能隔空安排好昨天发生的事情。”
　　听到“半年前”二字时对面两人同时一愣，寻隐下意识地开口，有些焦急地问道：“半年前来探监的人是谁？”
　　“关你们什么事？”张景浩一脸莫名其妙。
　　寻隐没有理他，自顾自地从手机中调出濯无眠的照片伸到他面前急促道：“是他吗？”
　　张景浩皱了皱眉，盯着了半晌突然开口道：“不是。”
　　寻隐一愣，张景浩皱眉望着俩人，不耐烦地开口道：“所以你们俩过来就是问这些事情？这有什么…”
　　“不是，只是随口问问。”
　　裴清予定了定神，望着张景浩再次开口道：“我们这次来是想问您…在十年前的那起案子中，您有没有出现大量出血的情况。”
　　张景浩这回真的一下子愣住了，他似乎完全没想到裴清予会问这个问题，他脸上肌肉抽动了半晌，终于开口道：“不，不对…”
　　他倏然站起身怒吼道：“你们是谁？到底是谁让你们来的？”


第49章 谁遗失了财产20   少年说有一方‘死|……
　　探监室里, 张景浩站在桌子对面瞪着裴清予和寻隐二人。
　　他手上还带手铐，整个人却一直在愤怒地挣扎着似乎想要挣脱。
　　角落处的狱警迅速甩开警棍想要上前，却见裴清予摇摇头, 示意先不要轻举妄动。
　　“你们是谁，你不是裴家的小小孩对不对！”张景浩不停地撞着桌子，“你们为什么要问这个...”
　　“怎么，戳到张叔痛处了是吗？”裴清予倏然抬头望向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您应该明白我们是做什么的，不然您问我的第一句话，一定是我们为什么来找您。”
　　他盯着面前神色一怔的张景浩, 一字一顿地继续说道：“十年前，不论是大出血或是通过某种其他的方式，您成功留存了大量您的血液。并且不是无意间留下的，而是刻意为之。”
　　“之后您因为案子入狱, 无法亲自追踪这些血液的去向，所以您闭口不谈，只是在心里一直记得这个事情的存在, 因为您知道, 一旦这个被挖出, 您将面临更大的灾难...”
　　“住嘴！”
　　张景浩“砰”地一脚踢在面前的桌子上，裴清予皱了皱眉, 下意识地按住胸口轻咳了几声。
　　“我现在有点相信你是裴家的小孩了，”张景浩脸上充斥着恐惧与愤怒，他呲着牙笑着道：“老狐狸带出的小狐狸，胆大而狡诈。”
　　“你根本不知道整个事件一旦开始运作，背后有多大的影响...这是一个多大的策划...”张景浩牙关咯咯作响, 他嘴唇上下开阖着，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裴清予捂着胸口皱眉一脸看傻子的神色看了他半晌，突然开口迅速道：“幕后人通过各种不正当的手段，收集富商或上层人士的血液及身份信息，进而伪造身份进行犯罪。”
　　“我不清楚张叔你当时是通过什么方式交易的血液，但对方许诺的一定是你迫切需要的东西。但张叔您想一想，您最后真的得到了吗？您说…很大的策划，这与您现在的处境有何关系。”
　　裴清予话语点到即止，他话题突然一转，提到了十年前造成张景浩入狱的案子。
　　“我翻阅过张叔的卷宗，您十年前因故意杀人而被判|刑。卷宗上记录您对于此事供认不韪，并且完整地复述了犯案的经过。”
　　“是。”张景浩神色也冷静了些许，看向裴清予：“裴家的小孩，你想问什么？”
　　“卷宗上由于涉及未成年人而被保护，我无法查阅此案的具体情况，张叔，您可以复述一下当时的情况吗？”
　　张景浩狐疑地看了裴清予一会儿，他虽心中依旧十分戒备，但牢狱之中他终日面对的都是穷凶极恶之人，这个案子在他心中来来回回琢磨了十年，他终于还是开口答道：“行吧。”
　　他深吸了一口气，又干脆利落地绕到椅子前坐下，思索了一会道：“卷宗被保护，不光是因为我杀|死的是的是未成年人，更是因为其中一个犯罪者，也是未成年。”
　　“什么？”裴清予一愣，“但...”
　　“但当时的媒体不是这么报道的，新闻上除了我从未出现过第二个罪|犯，我知道呵呵呵...”
　　张景浩轻蔑地笑了笑，“那是因为这个未成年罪|犯的痕迹完全被抹去了，警察没有查出任何相关线索，只能放过他。”
　　“但我知道他干了什么——我就在现场。”张景浩咬牙切齿地道：“十年，我在牢中记了他十年...”
　　“十年前的那晚，我们家族刚刚举行过一场晚宴，我喝了许多酒，头脑有些不清醒...”
　　·
　　十年前
　　张景浩喝得脸颊上有着两坨很明显的红晕，他摇摇晃晃地打了一个酒嗝，觉得室内实在是太过闷热，想要出去透透气。
　　他摇摇晃晃地推开身边阿谀奉承的人，亦步亦趋地往花园中走去。
　　刚走到门口时，面前突然跑过来一个人，直直地便撞进了他的怀里。张景浩“嘶”了一声，被酒精浸泡的脑子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撑着旁边的门低头向下瞧去。
　　那是一个孩子，看样子不过十四五的样子，他身形瘦小， 撞到身形高大的张景浩身上不但没撞动对面分分毫，反而自己“哎呦”一声摔倒在地。
　　张景浩醉眼朦胧地盯了他几秒，发现撞他的是本家的小孩，他一下子便来了气势，借着酒性踹了小孩一脚，上前两步挡在他面前。
　　“...嗝，你，你没事瞎跑什么。”张景浩挥了下手臂，嘟囔道：“撞，撞得我生疼，还，还不道歉。”
　　他在本家一向横行霸道，此时更是近乎威胁地望着这个小孩。张景浩原以为他一定会道歉，没想到小孩坐在地上哆嗦了片刻，不顾张景浩的阻拦跌跌撞撞地爬起来便想跑。
　　“站住，你给我回来！”
　　张景浩瞬间愤怒了，他一把拉住小孩的衣领，将尖声叫唤的人一把抓回来不耐烦地问道：“喂，跑什么跑，我问你话呢。你到底懂不懂，嗝，懂不懂规矩，让你道个歉这么难吗？”
　　“放，放开我，放开我呜呜...”小孩一边手脚挣扎着想要逃离，一边惊恐地呜咽出声：“有人，有人在追我，你快放开我。”
　　“谁？你别是编瞎话骗我，你如果不道歉我告诉你今天这事没完！”
　　“是，是我哥，我哥哥...他在追我，他要跟我玩游戏，我不想玩...”小孩响亮地啜泣了一声，又急忙捂住了嘴。
　　他的眼睛惊恐地左右张望着，似乎担心哭泣的声音太大被别人听到。
　　张景浩一听不过是小孩间的游戏，完全没有将他的恐惧当回事。他扶着门框蹲下身，盯着小孩地面孔反应了片刻，忽然迟疑道：“你不是本家那个...”
　　“景浩叔叔。”张景浩的话语突然被一声清亮的喊声打断。
　　张景浩迟钝地抬起头，正看见门口处又站了一个少年。少年看着大概十七八岁的模样，身量瘦高，逆着光看不清面容。
　　他似乎垂眼瞥了一眼张景浩手里的小孩，又一瞬抬起头轻笑着道：“看来景浩叔叔抓住我弟弟了，叔叔可比我厉害多了，那这一局游戏就算叔叔赢了吧。”
　　“嗝，这，这是你弟弟？”张景浩被少年的态度取悦了，他微微挺了挺身子，饶有兴致地开口问道：“你们，你们俩在玩，玩什么游戏呢？”
　　“就是捉迷藏，不过是升级版，景浩叔叔想要一起吗？”少年微微一笑，见张景浩有些动摇，又趁机添了一把火，“景浩叔叔找到我弟弟比我快这么多，那玩这个游戏一定超级厉害，也一定会更刺激呢。”
　　“行，那我就指导指导你们吧。”张景浩被吹捧地晕头转向地，直接一挥手就答应了少年的邀请。
　　他手稍微一松劲，被他拉着的小孩就尖叫着跑了出去，却被少年眼疾手快地又拽进了怀里，死死地用一只胳膊锢住他，微笑着道：“好，那这里人多没有意思，我带叔叔去别的地方玩吧。”
　　“行，在哪里我都行。”张景浩踉跄起身，跟在少年身后问道：“是，怎么个升级法。”
　　“规则还是正常的捉迷藏规则，两人躲，一个人抓。但是被抓到的人要被带到指定的一个地方关起来，如果另一个人被抓住则两人全部‘死|亡’，如果另一个人把关着的人救了出来，则游戏继续。”
　　“等一下，那这个游戏岂不是没完没了了。”张景浩迟钝地反应了片刻，突然瞪眼道。
　　“不，只要有一方全部‘死|亡’则宣告游戏结束。”少年笑着回答道。
　　“哦，好。”张景浩胡乱地点点头，室外的冷风一吹，将酒劲儿吹了上来，他迷迷糊糊地记着规则，总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不知不觉间，少年带着他们俩人走到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周围杂草丛生，不远处似乎模模糊糊有一个小屋的影子。
　　少年扭头望向张景浩笑着道：“景浩叔叔抓人这么厉害，那第一句就让景浩叔叔来抓可以吗？”
　　“行，行，我不出一分钟全把你们找出来。”
　　“那可不行，抓人者要数够100个数才能开始抓捕，否则景浩叔叔这么厉害，那么短的时间还没藏好，不一下就被抓住了。”
　　少年依旧死死地揽着弟弟，笑着将张景浩带到最角落的墙壁面前：“景浩叔叔就对着这里的墙壁数100个数，不要偷看，也不要提前看哦。”
　　“知道了，你们快去藏吧。”张景浩此时感觉酒精已经冲上了脑袋，烧得他有些困倦。他听话地将额头倚住墙壁，听着身后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嘟囔着数起了数。
　　“一，二...呼...”
　　单一的墙壁很容易让人产生困意，张景浩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数到100，等他再有意识时，是被手肘间的剧痛给惊醒的。
　　——他不知何时已经因为酒精陷入了沉沉的昏睡中。
　　张景浩揉着胳膊站起身，四处扫视了一眼，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他胡乱喊了片刻，没有一个人应答。
　　冷风吹得他额头生疼，却也让他酒醒了不少。
　　张景浩在杂草中踢踏着搜寻了一圈，没有任何结果。他望了望远处小屋模糊的影子一眼，刚迈开步子想要去搜寻一番时，脚步却突然一顿。
　　他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少年说有一方‘死|亡’游戏即宣告结束，但他并没有告诉张景浩，抓人者何种情况下会被杀|死。


第50章 谁遗失了财产21   “是你，原来是你杀……
　　明明周围没有任何声音, 张景浩却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寒战。
　　他搓了搓自己的胳膊，太阳已经逐渐西沉，张景浩莫名觉得四周很冷, 决定速战速决，赶紧找到那两个小鬼，既能凸显自己的能力，又能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张景浩深吸一口气，晃晃悠悠地向不远处的小屋走去。
　　小屋似乎是一个废弃的花房, 算是一个简陋的小洋楼，上下两层，张景浩进去粗略地转了一圈, 并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身影。
　　“喂，你们耍赖。”
　　小屋的地板年久失修，一踩上去发出“吱扭”的响声，张景浩踉跄了一下, 伸手扶住旁边的门框，胡乱喊道：“你们没有告诉我抓人者怎么才会被‘杀死’，你们隐瞒了自己赢的方法, 你们耍赖...”
　　张景浩内心其实有着算计, 他一边大声喊叫着一边放轻脚步在小屋中仔细搜寻着, 试图分散他们的注意力从而一举将他们抓到。
　　但奇怪的是，他几乎将小屋翻了个底朝天, 也没有发现半分少年与小孩的踪迹。
　　张景浩烦躁地踱了下脚，没承想小屋的地板已经老化变脆，他一使力，地板“嘎巴”一声直接断裂，他的半条小腿立刻陷进了地面中。
　　“靠！”
　　张景浩咒骂一声, 身上吓出了一身冷汗，他双手撑住地面努力往上拔着，好半天才将自己从地板的夹缝中挖出来。
　　“这是什么鬼地方...”张景浩瘫在地上，呼哧带喘地看了一眼地上的漏洞，突然目光一凝。
　　地板上的漏洞传来点点的亮光，这个小屋不仅仅只有地上两层，还有地下的一层空间。
　　“这两个小鬼一定就藏在地下室里！嘿，这下被我逮住了吧。”
　　张景浩一下子来了精神，他嘟嘟囔囔地爬起身，一边听着地下室窸窸窣窣的动静，一边四处敲敲打打地寻找着通往地下室的道路。
　　但更奇怪的是，张景浩完全找不到通往地下室的入口。他烦躁地趴下身将眼睛凑近地面上那个小洞，明明底下是有一个空间，听声音也能听到有细微的动静，他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下去的方法。
　　“喂，你们怎么能还耍赖，把地下室的入口锁起来可违反规则！”
　　张景浩骂骂咧咧地站起来，刚一转头却突然感到身后的帘子一动。
　　“谁？”
　　张景浩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大叫道。
　　帘子之前一直是扁平状的，它后面的窗户也是封死的，完全一副不可能藏人的模样。
　　他们这种家族平日全都活在各种勾当计量当中，时间长了圈子里的人多多少少对神鬼之事都有些相信。张景浩一边摸着手腕处的佛珠，一边颤颤巍巍地想去掀那个帘子。
　　在张景浩手碰到帘子的前一秒，不知何处来的一阵阴风刮进了小屋，张景浩大叫一声手一颤，帘子后面带微笑的少年就猝然出现在他眼前。
　　“张叔叔真是好厉害呢，竟然找到我了。”
　　少年轻轻地鼓掌，伸出手主动让张景浩抓住他：“现在，你把我带到指定地点关押起来吧。”
　　“不不，你等一下。”张景浩转头看向依旧透出些微亮光的小洞，又回头看看面带微笑的少年，不知为何感到一丝冷意。他惊疑不定地望着面前的人，迟疑道：“你们不是应该在地下室吗？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对...你之前也根本不在这个帘子后面！”
　　少年依旧平静地伸手微笑着，张景浩惊恐地后退一步，只少年开口，轻声道：“张叔叔，捉迷藏的核心，就是要竭尽所能地躲藏。在游戏结束前，我是不能回答您的任何问题的哦。”
　　少年一边说一边伸着手上前一步：“现在，请您带我去关押的地方吧。”
　　“那你告诉我我怎么才能不被杀死！”张景浩狼狈的后退一步，明明面对是比自己要小上至少十岁的少年，他却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少年转向了张景浩，依旧微微地笑着，轻声道：“抓人者触发被抓者设下的机关则会被‘杀|死’。”
　　“什么，什么机关？”张景浩赶忙追问道，他见少年没有理他，烦躁地道：“你说话能不能说清楚，我不想玩这个破游戏了，我要走了，你们俩自己玩吧。”
　　“无论哪一方的参与者提前退出，则会被‘杀|死’。”这回少年瞥了张景浩一眼，依旧微笑着垂眼道：“张叔叔一定不愿意被人说，是失败者吧。”
　　少年说完便垂下眼没有再说话，他见张景浩完全不敢碰他，于是便转过身自顾自地向关押的地点走去。
　　“一方全部‘死|亡’则游戏结束，请张叔叔遵守游戏规则哦。”
　　张景浩伫立在原地望着小屋的门关上，他身子抖了抖，想要立刻从小屋跑出去却又总是莫名其妙想到少年脸上的微笑。
　　他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低低地咒骂一声，从角落里拿出一把花园的铁锹来，开始胡乱地顺着地板上的小洞开始暴力拆卸。
　　等张景浩终于将地板拆出一个可容纳成年人钻入的窟窿后，才气喘吁吁地停手。他探头往下看了眼，一楼和地下室似乎真的没有楼梯连接，但有一个梯子竖着插在两层中间，张景浩向身后望了一眼，犹豫了一秒，咬咬牙将铁锹提前扔了下去，才抓住梯子战战兢兢地顺着向地下室爬去。
　　“喂，小孩，你赶紧给我出来。”地下室光线不足，张景浩落地后立刻蹲下身摸索着自己扔下来的铁锹。
　　他一边警惕地望向四周，一边大声说话给自己壮胆。
　　身后突然传来细微的动静，张景浩倏然转身，身后却空无一人，只有自己下来的梯子还在微微颤抖。
　　“谁，到底是谁在那里！”张景浩感觉酒劲儿似乎又上了头，他浑身不停地都着，摸索了半晌也找不到自己刚才扔下来的铁锹，只能转过身狼狈向后爬去。
　　“给滚出来，小鬼，是不是你，你要是再在那装神弄鬼，别怪我到时候搞死你...”
　　突然间，他的肩膀处被人拍了一下，张景浩“啊”地一声大喊着跌倒，却见少年站在他身后神色凝重地指了指侧后方，简短道：“看那里。”
　　张景浩猝然回头，只见角落处似乎有一个流着鲜血的人脸出现在眼前，他大喊着想要逃跑，后背却似乎传来一阵大力，慌乱间张景浩终于摸索到了刚刚自己扔下来的铁锹...
　　·
　　探监室里一时只剩下张景浩粗重的喘|息声，裴清予和寻隐对视一眼，寻隐皱眉望着他，简短地问道：“之后呢？你杀|死了那个孩子？”
　　“我那天似乎喝了太多酒了，当时我又十分恐惧，等我清醒过来时，已经用一把铁锹岸把那个小孩打|死了。”张景浩眼中有着恐惧与茫然，喃喃道。
　　“你确定是你杀的人吗？”裴清予揉了揉眉心，低声问道。
　　“是...我不记得我是怎么杀的人，但我能清晰地记得血喷溅在脸上的感觉，以及...那个小孩逐渐丧失温度的身体。”张景浩顿了顿，笃定道：“我确定是我杀了他，但同样的，我记得旁边的那个少年也参与了这一切。”
　　“本来我是不记得他在杀人途中出现过的，但他那天出现在我背后的举动给我太大的惊吓了。之后我仔细回想了许久，终于模模糊糊地回忆起...他也在现场。”张景浩的后牙咬得咯咯作响，他低声说道：“他原先是以一个旁观者姿态微笑地看着，后来似乎甚至参与了进来...”
　　裴清予瞥了一眼他的神色，打断他简单道：“但你没有证据。”
　　“是，我告诉了警察，但他们说这只是我的主观臆断，是臆想，更主要的是，他们在小屋内真的没有找到任何少年的犯罪痕迹，唯一找到的与他相关的，是梯子上的一枚指纹。”
　　张景浩顿了顿，继续说道：“但他的不在场证明也很充足，小屋外的一个角落处有着监控，监控显示在我拿着铁锹满身是血的站在地下室时，那个少年一直安安静静地待在小屋外的草丛中。”
　　“没有其他证据，警察无法对那个少年定罪，所以指纹只是被当做他正常玩游戏时留下的，但由于牵涉到未成年卷宗依旧被封存保护，再无人问津。”
　　这个案子太过诡异，裴清予和寻隐对视一眼，都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裴清予按了按眉心，突然抬头问道：“所以，这两个孩子的名字，你可以告诉我们一下吗？”
　　“那个被我杀|死的小孩，叫张德麟，大的那个是他哥哥，叫张德麒。”张景浩迅速开口道。
　　探监室里突然发出“呲——”的一声刺耳的声响。
　　在其他两人还未过来前，裴清予突然推开凳子起身。他一把攥住张景浩的衣领，他有眼中似乎有着丝丝血丝浮现，冷声开口道：“你说...他们是谁。”
　　“我本家张家的孩子，张布的亲生儿子。”张景浩愣了愣，皱眉不耐烦地道：“你发什么疯，放开我！”
　　“是你，原来是你...”
　　裴清予脸色倏然苍白了起来，寻隐站在他身后有些不解地望着面前的这一切，他刚想上前，裴清予却突然松手踉跄了一步，按住胸口身子晃了晃。
　　“队长！”
　　“我没事。”裴清予深吸一口气，脸色苍白地任由寻隐扶着他坐下，盯着张景浩迅速开口问道：“我要知道更多的细节。法医当时是怎么说的？”
　　“什么？张德麟吗？”
　　“不，”裴清予顿了顿抬眼：“我是说你。”


第51章 谁遗失了财产22   “好像有人来了。”……
　　“什么叫法医怎么说我的？我又没死！”
　　张景浩身子一挣, 他恼怒地一拍桌子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裴清予按住胸口皱了皱眉，抬眼冷声道：“我是问你当时法医有没有检测你身体里酒精或者药物的含量。”
　　“哦...检测了，但这有什么问题吗？”张景浩又一愣, “我本来就喝酒了，酒精过量很正常，不然我也不会神志不清到去打一个孩子...”
　　“不是酒精，还有其他指标异常吗？”
　　刚刚心神起伏太大，裴清予按着胸口忍了半晌, 到底还是偏过头咳了片刻。
　　寻隐上前一步递过一杯水来，将人挡在身后望着张景浩问道：“法医当时有告诉你你体内除了酒精还有什么指标是异常的吗？”
　　“没有...我不记得了。”张景浩仔细地思索了下，摇摇头, “主要是...当时我对于自己杀|人的整个感受都极其真实，在看到法医报告的酒精过量后便完全认栽，压根没有在意其他的东西。”
　　“但是你能清晰地说出全部的作案细节吗？”裴清予压下喉间的咳意，扭头轻声问道。
　　“能啊, 我...”张景浩一脸笃定地转头，神色却恍惚了一下，几秒后才缓缓开口道：“当时我下到地下室, 被张德麟那个小孩吓了一跳, 我顺手摸到了一旁的铁锹直接抡圆了打了上去。我当时已经醉了, 神志不清，等再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我打|死了。”
　　张景浩说这话时, 神色完全没有任何变化，他仿佛是在机械般地重复某种既定的话语，平静到仿佛不是自己的亲身经历一般。
　　——更可怕的是，他自己本人对此没有任何感觉。
　　裴清予也皱眉观察了片刻，突然起身走到张景浩旁边, 伸手在眼前打了个响指。
　　张景浩瞬间眼神一动，他仿佛被吓了一跳 ，但还没来得及说话，裴清予便又迅速开口问道：“张叔，你能清晰地复述一下全部作案细节吗？”
　　于是过了两秒，探监室里又响起了张景浩同样语调的声音：“当时我下到地下室，被张德麟那个小孩...”
　　“他当时的记忆被人影响了。”寻隐轻声道，“但是为什么能影响这么久...”
　　裴清予转过头望向寻隐道：“可能是药物辅助下的催眠所导致的，但我们需要拿到当时的检查报告才能确认。”
　　“队长，真的存在这么强大的催眠吗？”寻隐皱眉道。
　　“不，催眠其实没有人们传的那么厉害，所有的催眠都是通过一定手段影响人的潜意识。他的这个催眠之所以能持续这么久，是因为设这个局的人很聪明。”裴清予看着说完话后再次闭口不言的张景浩叹了口气，伸手又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继续转头看向寻隐。
　　“他利用张景浩迷信的心理，前期杂草丛生的小屋进行铺垫，后期突然出现的人脸给予刺激，都在一点一点地将人代入既定场景。而经过了张景浩十年的记忆打磨，如今与其说是催眠，不如说这种影响已经完全融入了张景浩的潜意识。”
　　“什么，等一下。”张景浩一脸迷茫地听了半晌，他的思维一向直来直去，半天才大致明白了他们在说什么。
　　他猝然起身喊道：“裴家的小孩，你是说我的记忆在骗我？”
　　“不，张叔。”裴清予摇摇头，“我们只是猜测...”
　　张景浩瞬间站起身，他扫视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囚服及手铐，鼻翼急促地煽动。
　　他经历了将近十年的牢狱之刑，突然被人指出这一切都是有人安排好的，一时之间激动地不能自已。
　　“告诉我你们是怎么猜测的。”
　　“我们怎么猜测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要怎么才能证明。”裴清予抬头望着他笑了笑轻声道，“如果张叔你不配合，可是很难呢。”
　　“配合，我配合。”
　　张景浩此时突然谨慎了起来，他不着痕迹地侧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狱警，低声道：“告诉我应该怎么配合。”
　　“首先，您先告诉一下我们，您的血液到底是用来交换了什么？”
　　·
　　“陌陌，你确定是这里吗？”
　　裴清炎伸手赶忙扶住脚一崴差点摔倒的宋轩陌，皱眉望着面前的荒郊野岭问道：“我知道这是一个旧的厂子，但这不但是旧了，已经算是废了吧。”
　　宋轩陌一时失笑，他伸手撑着裴清炎的手臂迈过几乎齐人高的草丛，笑着回道：“怎么你还有什么期待是吗？小桥流水人家，顺便再来个工厂探秘？”
　　“我没有，陌陌你冤枉我。”裴清炎假意委屈，摇头晃脑地凑近宋轩陌耳边，“我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
　　宋轩陌被他弄的脖颈有些发痒，忍不住笑着偏过头。他顺手拨开眼前的树枝，话音却突然一止。
　　“这什么...”
　　“嗯？”
　　裴清炎也探头过来，直接惊讶地叫了起来：“天，这地方戒备成这样，是为了防止丧尸围城吗？”
　　“你正经点。”
　　宋轩陌哭笑不得拍了下裴清炎地地方，又转过头望向前方，神情渐渐凝重。
　　面前伫立着一座巨大的工厂，工厂最外圈绕着一圈低矮的铁线圈，再往里一层则是齐腰高的带着铁刺的木桩，最里层则是一圈电网，上面带着倒刺。
　　如果将他们此前见到的那些荒芜比作简笔画，那这座工厂，则是在简笔画中央洒上了一片浓墨，将纸晕染也不让一滴墨汁流出。
　　“陌陌，你们之前来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吧？”裴清炎目瞪口呆了半晌，转头问道。
　　“不是。”宋轩陌摇摇头，低声回道，“我不清楚...”
　　“也是，毕竟十年前这里应该也没有经历过丧尸。”裴清炎一本正经地点点头，不出意外地又被宋轩陌拍了一下。
　　俩人边说边围着工厂走了一圈，工厂周围的防护措施围得确实很严实，一路上透过密密麻麻的铁线圈，俩人都没有找到半点像门的地方。
　　不知不觉间，裴清炎拉着宋轩陌又走回了来时的地方。俩人无奈，只得站在原地琢磨着眼前固若金汤的工厂。
　　“我真的不清楚为什么会是这样。”宋轩陌叹了口气，又接上自己刚才被裴清炎打断的话。
　　“上个月卫师弟找我，我就在网上又查了下工厂资料，当时有一个网友打卡po图，说探险发现一个废弃工厂，我点开瞧了瞧，图片跟我记忆中的是一样的，只是破旧了点。”
　　“别卫师弟，卫师弟的叫，他都毕业多少年了，直接叫他全名。”裴清炎嘟囔了一声，见宋轩陌作势又要拍他，连忙后退一步认真起来。
　　“那个网友po照片的时间你还记得吗？”裴清炎摸了摸下巴，扭头问道。
　　“我记得时间是...半年前？”宋轩陌掏出手机翻找了一下，递给裴清炎。
　　裴清炎接过瞥了一眼，突然皱了皱眉点开了大图。他仔细凑近看了一会，突然抬头冲宋轩陌道：“陌陌，你瞧这里。”
　　“嗯？”
　　宋轩陌以为他发现了什么，赶忙凑近了一瞧，苦笑不得地抬头道：“狗洞？”
　　“不，有了狗洞说明有进去的途径。”裴清炎义正严词地说道，“这么大的工厂不可能在半年内改变固有结构，所以它应该只是在外面加固了几层，里面的结构没有变。”
　　“也就是说，我们根据这个图片定位一下这个洞口的位置——”裴清炎边说边眯起眼睛用手比划着，“就可以进去了。”
　　“我看看。”
　　宋轩陌也来了兴致，拿过图片仔细地对比起来，他找好了图片的拍摄角度踮起脚看了看，扭头望向裴清炎说道：“清炎你看，是不是那里？”
　　裴清炎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密密麻麻的铁线圈间，似乎最低下有一个空档。裴清炎一下子来了精神，挥了下手道：“应该是那里，走咱们先进去。”
　　说是进去，却实际上很艰难。
　　最外层的铁线圈虽只到小腿，但宽度很大，宋轩陌身体协调性远没有身为警察的裴清炎素质好，在半空中晃了下身子，小腿一不小心蹭到了铁线圈上，瞬间刮出了一片血痕。
　　“嘶...”
　　宋轩陌低低地闷哼了一声，腿部的疼痛让他下意识地咬住了嘴唇，身体一瞬失去了平衡。
　　宋轩陌蓦然睁大了眼睛，他咬咬牙勉强侧过身子，想着用胳膊好歹抵挡一下，却没承想腰部突然被人托了起来，整个人直接腾空被抱过了铁线圈。
　　“想让我抱过来就直说，倒也不用这么曲线救国。”裴清炎的声音带着些许怒气，他半蹲下来让人坐到自己腿上，撩起他的裤腿仔细地看了看他的伤口。
　　伤口不深，但刮痕很多。裴清炎随身也没带着酒精，只得脱下外套给他包上，拍了下宋轩陌脑袋：“上次伤胳膊，这次伤腿，你要是想成个小残疾天天被我抱着可以直接跟我说，不用自己这么努力。”
　　“你话真多，我那是不小心。”
　　宋轩陌心虚地回了他一句，继而安静地缩在裴清炎怀里。他运动神经本来就不好，平时走路都难免磕磕碰碰，从小被裴清炎嫌弃的也不是一两次了。
　　“每次都嫌弃我，每次又都帮着我，累不累啊你。”
　　“每次都逞强，每次疼了又缩我怀里，你累不累啊。”
　　裴清炎一边说一边稳稳地抱起他，低头看了面前带着铁刺的木桩，后退一步蹬上身后的树干，直接跃了过去。
　　“好了，接下来就是找狗洞...”
　　裴清炎话音未落，突然被宋轩陌低声打断。
　　“清炎，你先等一下。”宋轩陌望向远处，急促道：“好像有人来了。”


第52章 谁遗失了财产23   “但你知不知道让张……
　　裴清炎皱眉望向远处, 铁网的另一端似乎确实有几个人影正向这边走来。他低头和怀里的宋轩陌对视了一眼，迅速又跃回木桩后面，隐蔽在一棵树干后。
　　那两人的声音随着距离的缩短也逐渐清晰, 裴清炎将好奇探头的宋轩陌往怀里带了带，他小心避过宋轩陌的双腿，冲着不满地看着他的人笑了笑，小声道：“行行行，我这不是怕你摔到吗, 我侧着让你离近点听。”
　　宋轩陌冲他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扭回头去凝神细听铁网内那两人的对话。
　　“这个鬼地方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啊。”
　　有一个声音粗犷的人大声抱怨着，“都呆了多少天了, 我老婆坐月子都没这么久…”
　　“听说等这批搞完就能出去了。” 另一个声音有点尖细的人回答道。
　　树后的宋轩陌听着这个声音，眼睛蓦然睁大。他一瞬抓紧裴清炎手臂，脖颈动了动似乎想要探出头去。
　　原本背靠着树干的寻隐被他吓了一跳，赶忙往后退了一步, 借着风声掩盖了脚下细微的声响。
　　“你干什么？”裴清炎低头无声地冲着怀里的宋轩陌比着口型。
　　宋轩陌摇了摇头，他神色有些歉然，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说什么, 示意裴清炎继续往下听去。
　　铁网内的那俩人浑然未觉这边发生的事情, 声音尖细的那人顿了顿, 又略带嘲弄地继续开口：“你嫌时间久当初就趁好别来，又想赚钱又不愿意跟这儿呆着, 天底下哪那么多美事儿。但我可跟你说好——”
　　那个声音尖细的人刻意压低了声音：“你不愿意跟这儿享清福，有的是人愿意。这可比刀尖上舔血的那个钱好赚多了。”
　　“我没说不待着！”声音粗犷的那人着急忙慌地打断他，急声说道：“我这只不过是抱怨一下，又没说真的要走。”
　　“那快滚吧。”声音尖细的那人声音瞬间冷了下来，他漠然开口道：“西边那个厂子的东西数完了吗？没有还跟这儿瞎搅和。”
　　“是是是, 哥您别生气。”声音粗犷的那人大声地应了一句，脚步声随即迅速远去。
　　声音尖细的那人在原地驻足了片刻，也逐渐向另一个方向走远了。
　　直到四周静悄悄地再无声息，裴清炎才探了探脑袋，抱着人从树干后走了出来。
　　“这个地方压根就没废旧吧，外面严防死守，里面还拘着不让工人出去，这是以破产之名压榨劳工啊。”裴清炎一边嘟囔着，一边低头看了一眼皱眉沉默不语的宋轩陌叹了口气道：“陌陌你刚才…”
　　“清炎，你觉不觉得这个声音有点耳熟。”宋轩陌抬起头倏然道。
　　裴清炎愣了愣，尽力思索了一下摇头：“没，你是觉得像谁？”
　　“我没有看到他的脸，所以还不能确定。”宋轩陌摇摇头，轻声喃喃道：“但愿是我听错了吧。”
　　他拍了拍裴清炎手臂示意他将自己放下，率先向前走去：“没事，我只是猜测一下，你别在意。咱们先想办法进去吧。”
　　他还未走两步，突然腿弯处又被人直接抄了起来。
　　宋轩陌一愣，还未反应过来时，已又被裴清炎抱着翻过了木桩，他慌忙勾住裴清炎脖颈，只见裴清炎脚下未停，又顺着底下半开的洞口直接进入了铁网内部。
　　“脚没好就想下地，上次伤口发炎晕倒的滋味还没体验够吗。”
　　宋轩陌怔怔地抬头，只见裴清炎面色平静，抱着他径直向西走去。
　　宋轩陌认真地看了他良久，突然开口小声笑道：“清炎，你不会是因为刚刚我没有告诉你我猜的是什么所以生我气吧？”
　　裴清炎神色僵了僵去，他也不答话，只摇了摇头，看也不看地径直向前走去。
　　“炎哥哥，我错了。我这不是没有确定不想说出来让你担心吗。”宋轩陌温声开口，抬了抬身子凑近裴清炎小声道：“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我没有生气。”裴清炎沉默了一会儿，闷闷地开口道：“我只是在想，陌陌长大了，以前明明跟我是无话不谈的，连小时候掉牙都要哭着来跟我说...”
　　“闭嘴吧你。”
　　宋轩陌难得笑骂了一句。
　　他扬头望着一脸故作深沉的裴清炎，作势要去捂他的嘴。裴清炎好整以暇地低头，果不其然宋轩陌只是做做样子，最终只哭笑不得地拍了一下他的手臂。
　　“能不能记我点好的。”
　　宋轩陌又笑了一会，再次温声开口道：“炎哥哥，我答应你，如果真的有事情我一定会第一时间跟你说的，好吗？”
　　“嗯。”裴清炎见目的达到，立刻换上一副满意的表情。
　　说话间两人已接近方才那个声音粗犷的那人去的西边的厂子，裴清炎神色也慢慢严肃起来，他大致扫了一眼面前房子的构造，直接闪身绕到了侧边的窗户处。
　　窗户上灰蒙蒙的仿佛蒙着一层沉幔，裴清炎仔细向内望了片刻，低声抱怨道：“这个厂子怎么也不修修里面，外面搞那么多没用的名堂，里面却这么破破烂烂的。”
　　“清炎，你看那边。”
　　怀里的宋轩陌突然抬手指向窗户的角落，裴清炎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去，皱眉看了半晌，疑惑地道：“那些...是什么？”
　　“不清楚。”
　　窗户角落那里影影绰绰地露出一抹红色，宋轩陌低头揉了揉眉心，迟疑道：“但是不是...血迹呢？”
　　裴清炎神色也凝重起来，他仔细听了听里面的动静，后退一步又上下扫视了一眼，视线突然停在了最上面的小翻折窗处。
　　“你先进去。”宋轩陌也抬头看了眼，瞬间明白了裴清炎的想法。他撑着旁边的墙壁迅速落地，直接简短道：“小心些。”
　　“好，你也是。”
　　裴清炎也迅速应了一声，他后退半步一跃而起，伸手扒住上面的房檐，直接向上一拉，把半个身子送到了翻折窗处。
　　“怎么样？”
　　宋轩陌撑着墙壁抬头，他见裴清炎挂在那里半天，有些担忧地小声问道。
　　“没事，就是，这个，窗户，卡得好紧。”裴清炎的声音从上面断断续续地传来，他一边使力推着一边道：“我在，努力，不踢碎它进去...”
　　他话音未落，宋轩陌便听见上面传来一阵清脆的破碎声。裴清炎的声音戛然而止，宋轩陌带着笑意抬眼，只见裴清炎身子僵了一瞬，迅速探身钻了进去。
　　小翻折窗离地面并不高，裴清炎落地的一瞬迅速起身扫视了一圈，确认周围无人后才无声地松了口气。
　　他扫视了一圈大步向方才看到的角落处走去，等看清面前的景象后不由地微微顿足。
　　“清炎，你没事吧？”
　　外面宋轩陌模糊的声音传来，裴清炎皱眉望着眼前的景象，扬声道：“我没事，只是在看...”
　　“嗯？”宋轩陌似乎没有听清，又开口问了一遍：“怎么了？”
　　“没事，就是刚刚你说的那个地方确实有鲜血，不过不是我们想象的那种，似乎有些不对劲...”
　　裴清炎顿了顿，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角落里并没有之前他们想象的血腥场面，相反，角落里堆砌着一排排整齐的输血袋，密密麻麻，足足有一人高。
　　“陌陌，我先想办法让你进来吧。”
　　裴清炎回过神，四处搜寻了一圈，开口道：“这里和外面连通的似乎只有这两个窗户，陌陌要不你来这个落地窗这里...”
　　他的声音突然一顿，快步走到窗前又提高声音叫了一声宋轩陌。
　　窗外静悄悄的没有半分回应，裴清炎神色迅速沉了下来，他立刻又返回了翻折窗处直接跳下，等看到眼前的场景时呼吸几乎一滞。
　　工厂外面空无一人。
　　·
　　另一边，裴清予和寻隐刚走出探监室，便被外面的狱警拦住。
　　裴清予望着前面面色紧张的狱警挑了挑眉，笑着开口问道：“嗯，有什么事情吗？”
　　“那个，我们老大想请你们去办公室一趟...”
　　“哦？这句话怎么这么像‘同学，老师叫你去一趟办公室？’”裴清予也没看他，转头冲着寻隐笑道。
　　“不不不...”
　　这个狱警刚来没几天便碰上这么个“请人”的活儿。他头皮都在发麻，迅速瞥了一眼面前似笑非笑的裴清予又立刻低头说道：“是我们老大有些事情想请教裴队长，所以想请你们过去一趟...”
　　“行，在哪里，带路吧。”裴清予也知道刚才的谈话若被听到一定会被监狱长请去喝茶，点点头率先迈出脚步。
　　说是让人带路，裴清予却好似十分熟悉这里的设计一般，熟门熟路地上楼转过拐角，来到监狱长的门前。
　　他抬手轻轻敲了敲门，未等里面应答直接伸手推门走了进去。
　　“小兔崽子你胆子大了啊！”
　　落后一步的寻隐还未关上房门，便听见里面传来一阵清脆的茶杯落地的声响。他下意识地先一步闪身挡在裴清予身前，然后才来得及抬头注意屋内的各种情况。
　　办公室最尽头放着一张桌子，后面站着一个怒目圆瞪的胖老头，他叉着腰瞪着面前的裴清予，冷不丁视线被人挡住，立刻扬起眉问道：“喂，你干什么？”
　　“您想干什么？”寻隐警惕地望着面前的人，冷声问道。
　　“你管我...不对，你又是哪个小兔崽子？”胖老头吹胡子瞪眼地看了他一眼，暴躁道：“我跟你身后那个小兔崽子说话，你别跟这面前碍事。”
　　“孙叔，这么久不见您也越来越暴躁了啊？”
　　裴清予拍了拍寻隐的肩膀，从他身后探出头来轻笑着道：“不是要‘请’我来问些问题吗，这样子怎么更像要教训我一顿啊？”
　　“还问你问题，我教训的就是你！”孙狱长吹胡子瞪眼，沉声问道：“你到底清不清楚你在探监室里都干些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干啊，孙叔。”裴清予声音无辜，望向孙狱长的神色却格外冷静：“我只是问了我该知道的事情。”
　　“你该知道的事情。”孙狱长冷笑一声，咬牙道：“你该知道的事情包括给张景浩不切实际的希望？你该知道的事情包括让张景浩直接知道他自己鲜血的用途？你知不知道——”
　　“我们需要他的帮助，您知道的。”
　　裴清予抬眼轻声道：“张景浩刚跟我们说，他的鲜血是直接简单地被金钱购买的，他说当时在他们家族内部似乎一夜之间便传开了这种谋取金钱的方法，许多小辈都同样选择了交易。”
　　裴清予顿了顿，望着微微皱眉的孙狱长接着道：“这几乎能看出一种这个案子的一种倾向——幕后的人的选择一直是这些富商或大家族内部的人，如果我们能够顺着这条线查下去...”
　　“闭嘴！”孙狱长一拍桌子直接打断了他，他顿了顿，沉声道：“但你知不知道让张景浩说出那些话，就意味着我们要保不住他了。”


第53章 谁遗失了财产24   “您不能实施以保护……
　　裴清予愣了愣, 一时间没有明白孙狱长在说些什么。
　　孙狱长疲倦地叹了口气，他气似乎消了些许，挥挥手跌坐回椅子上低声说道：“小兔崽子, 你以为你查到的东西我们没有注意到吗？”
　　“十年前刑侦技术没有那么发达也就罢了，近几年案卷重读，我们发现了许多漏洞，但由于牵涉过大所以才一边探查消息一边秘密调查，我们发现越挖这里面水越深, 所以一直只能按兵不动。没想到你个小兔崽子一来直接把所有都给我刨了！”
　　孙狱长磨了磨牙，作势又想扔东西，一抬头却和挡在面前的寻隐对了个正眼。他到嘴的话噎了噎, 没好气地说道：“行了，你也别挡在前面啊，我哪舍得真的打他啊，别老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寻隐皱着眉没有移动分毫, 他伸手的裴清予轻轻拍了拍寻隐，低声道了一句“无事”，率先一步走到桌前, 在一张椅子里面坐了下来。
　　“您早就知道, 为什么不找张景浩合作。”裴清予也收了笑容, 低声道：“您明知道他的入狱可能有问题，如果能早点跟他说明取得他的帮助, 说不定...”
　　“你到底知不知道这里面水有多深，”孙狱长脾气暴躁，又直接被裴清予一句话点炸，他低吼道：“你看看目前知道的交换过鲜血的人，有几个是活下来的！没有, 几乎全死了！我们不告诉张景浩真相，是为了保护他，监|狱里轻易无法与外界相通，是最佳的保护场所，但你现在这里一推，我们也不确定之后到底会发生什么...”
　　“但您不去蹚，永远也不知道这水到最后是能将人淹没还是直到脚踝。”裴清予也抬起头，轻声说道：“您不能实施以保护为名的囚|禁。”
　　“你！”孙狱长气急，他再次“砰”地一声拍了下桌子，刚站起身想要说什么，一声怒吼却直接噎在喉间。
　　他看到面前脸色一直有些苍白的裴清予突然伸手捂住胸口，急促地低喘了几声，直接从椅子上蹲到了地上。
　　“什么？你怎么了？”孙狱长望着自己拍桌子的手愣了愣，猛然醒悟了什么急声道：“你，你心脏病发作了是吗？现在怎么办很难受吗？抱歉我每次一激动就情绪上头，总是忘记...”
　　“孙狱长，麻烦您把窗户打开一点。”跪在裴清予身旁的寻隐迅速抬头打断有些不知所措的孙狱长，沉声说道。
　　“好好...”孙狱长连忙起身，挪着略显肥胖的身躯走到窗前。
　　他也不知道应该打开多少才好，扭头看了看裴清予因为喘不过来气而发紫的嘴唇，“哗”地一下直接将整个窗户全部都推了开。
　　深深弯下腰裴清予闷哼一声，身子晃了晃直接跌进寻隐怀里，低声胡乱喃喃着：“冷...痛...”
　　“队长，没事，你张一下嘴，把药含在舌下好吗。”寻隐低声哄着牙关紧闭的裴清予，声音中染上了些许焦急。
　　这次心脏病发作的太过突然，剧烈的疼痛让裴清予下意识地死死咬住了牙关，寻隐哄了半晌怀里的人也只是喘息地越来越急促，意识都慢慢开始模糊。
　　这样下去裴清予很快便会因为缺氧而窒息。
　　寻隐的手指倏然攥紧，他轻吸了一口气，突然一把扶住怀里逐渐无力后仰的人的脖颈，低头直接吻了上去。
　　裴清予在半昏迷中轻轻“唔”了一声，他头颅无意识地后仰，紧闭的牙关终于松动了些许。寻隐趁着他口唇微张，用自己舌|尖轻轻抵住，迅速将药物送到裴清予舌下。
　　他伸手数了数裴清予脉搏，见人闷哼了一声皱了皱眉，微微向自己怀里缩了缩，知道人已经缓过来了，终于缓缓松了口气。
　　“孙狱长，能麻烦您把窗户关小些吗？”
　　寻隐扶着意识还有些昏昏沉沉的人抬头，却猛然间被孙狱长脸上的表情下了一跳。
　　孙狱长的神色混合着不可置信与复杂，他见寻隐望向他不由地愣了下，一边低头慌忙找着什么，一边胡乱说道：“哦哦，好，行，没问题...你刚刚让我干嘛？”
　　“窗户。”寻隐委婉地提醒了一下，孙狱长怔愣地抬头，反应了两秒终于回想起寻隐说过什么，慌忙后退一步心不在焉地去合窗户。
　　他关窗户的时间太长了，长到让寻隐担忧他是不是站在窗户面前考虑直接从那里跳下去。终于孙狱长放下手叹了口气，扭身坐回了书桌后的椅子内。
　　“他...没事吧。”孙狱长伸手指了指将脸埋在寻隐脖颈的裴清予，低声问道。
　　寻隐侧头凑到怀里的人耳边说了些什么，半晌孙狱长看到，裴清予垂在一旁的手指动了动，似乎低低地“嗯”了一声。
　　“队长没事，再休息会儿就好了。”寻隐回过头，简短答道。
　　孙狱长松了口气，再次有些歉疚地开口，小声说道：“抱歉，我真不知道他现在心脏是这样...以前我总习惯跟他吹胡子瞪眼，这次一下子顺嘴了没想起来，结果...”
　　“没事。”寻隐不想裴清予听着难受，低声打断孙狱长的话摇摇头，揽着人又往上坐了些许。
　　孙狱长一脸复杂地看着两人的举措，半晌扭头转向寻隐问道：“喂，所以，你到底是谁啊？”
　　“寻隐，队长的队员。”
　　“哦哦，是你。”孙狱长似乎想起来了什么，恍然大悟道：“我听过你的名字，上次去小予他们家吃饭的时候，小予老在饭桌上提起你。”
　　寻隐闻言怔了怔，有些难以置信：“队长提起我？在家里？”
　　“对，我跟他爸是老朋友了。”孙狱长挥了挥手，回忆道：“我想想啊...大概是一年前吧，那天吃饭不知道聊到了什么，小予突然跟他爸妈提起了你，小予在家里年纪最小，一般在饭桌上都不怎么说话，那次竟然滔滔不觉地聊了好久。”
　　“是聊到什么话题来着的...”孙狱长拍了拍自己的肚子，皱眉思索道。
　　他还未想起来，突然被一个微弱的声音打断：“孙叔，不记得了没事，您这个年纪记性不好很正常。”
　　孙狱长和寻隐同时扭头，只见倚在寻隐肩头的人不知何时醒了，他脸色还是很苍白，一边揉着胸口一边用气声号说道。
　　“小兔崽子就会怼我，怎么不见你平时像在饭桌上对我那么尊敬？”孙狱长见人没事了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不自觉地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不舒服就少说话，这时候闭嘴没人会当你是哑巴。”
　　裴清予笑着作势做了一个闭嘴的动作，他心口确实还有些不舒服，闭眼又缓了片刻。孙狱长见他这般也没了讨论的心思，见人脸色好了不少，一迭声地让寻隐赶紧送他回去休息。
　　裴清予也不反驳，将大半身的重量依靠在寻隐身上缓缓向外走着，他在走到门口时脚下突然一顿，低声跟寻隐说了一句，突然扭回头望向孙狱长道：“孙叔，我知道您不赞同我的做法...但我们总要有人去试试。”
　　“我们能查出真相，也能保下张景浩，保下更多无辜的人。”裴清予抬眼，认真地说道。
　　孙狱长神色复杂地看了他半晌，终于挥了挥手叹道：“行，我不管你，但先说好，如果你要是把自己搭进去我可一定要找你算账了。”
　　“好，多谢孙叔。”裴清予知道孙狱长这是隐晦地告诉他有需要可以找他帮忙，他微一点头刚想转身，突然又听孙狱长沉声开口道。
　　“对了，我可以提醒你们一句，张景浩的卷宗在你们警局最老的那个档案室应该还有一个备份，你们可以去找找碰碰运气。”
　　“好。”裴清予有些讶异地转身道了个谢，盯了桌子后神色复杂的老人一会突然开口笑道：“看来您在正事上记性还是挺好的，那我就放心了。”
　　孙狱长一愣，还明白裴清予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寻隐已先一步扶着人离开了。
　　孙狱长站在原地思索了半晌，突然反应过来大喊道：“小兔崽子你说什么呢，我还没得老年痴呆！”
　　路过他办公室门口的狱警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地凑近办公室门口，听到里面的人在原地踱了半晌，突然又喊道：“小兔崽子你给我回来，我记起来那天聊的是什么话题了——”
　　狱警听着脚步声逐渐接近门口，还没来得及后撤一步，正和面前拉开房门的孙狱长对了个正着。
　　孙狱长却顾不上理他，直接转过头去望向走廊大喊道：“喂小兔崽子你给我回来，我想起来了，那天本来聊得是当初你孙叔我怎么追的一个女孩，结果你偏要插嘴把话题带到——”
　　孙狱长的话语戛然而止，狱警愣愣地看着自家老大脸色由愤怒转为惊悚，狱警张了张嘴，在立正挨骂和借机逃跑间犹豫了几秒，却见监狱长看也未看他，又一次猝不及防地关上了房门。
　　·
　　宋轩陌是被脖颈后的剧烈的痛楚给唤醒的。
　　他下意识地睁眼，却不由自主地闷哼一声，差点被眼前的晕眩激得欧吐出来。
　　他的身体似乎处在挪动之中，宋轩陌微微挣动了一下，带着他移动的那人脚下一顿，接着，一只冰凉的手突然按上了他的颈部大动脉。
　　宋轩陌被突如其来的凉意激得低低“啊”了一声，那人丝毫没有顾忌他的感受，直接下手用力地揉按着宋轩陌的脖颈大动脉。
　　血流被阻断，脑部的眩晕越发剧烈。宋轩陌在被手刀砍晕的痛楚中挣扎了几秒，再次身子一软沉沉地昏迷了过去。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的视线下移，正正巧巧看到了抱着他的人大衣内藏着的白大褂。


第54章 谁遗失了财产25   卷宗总有一天能翻完……
　　空旷的房间中弥漫着重金属生锈的味道, 光线从唯一的窗户缓缓进入，落到靠着窗沿的昏迷不醒的人的脸上。
　　“唔...”
　　似乎是感受到眼前刺眼的光亮，宋轩陌身子轻轻动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偏过头想要躲避面前亮光，那光点却仿佛故意地般，紧紧地追着他闭合的双眼。
　　宋轩陌眼皮轻轻颤动了半晌，终于挣扎着睁开了双眼。
　　“你醒了啊，睡美人师兄。”一个轻柔的声音随着宋轩陌意识的回笼慢慢响起, 一个人影反坐在椅子上，正拿着激光笔一开一关点着宋轩陌的眼睛，玩得不亦乐乎。
　　宋轩陌皱眉偏过头试图躲避面前一晃一晃的亮光, 他缓了半晌才哑声开口问道：“...卫师弟？”
　　“好久不见啊师兄。”卫容开口玩味地道。
　　宋轩陌头还晕着，卫容的声音与他而言仿佛身在水中。他昏昏沉沉地又晕了半晌，才勉强回想起来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你...咳咳...”
　　激光闪烁的频率晃得宋轩陌一阵阵恶心反胃，他由微弱的轻咳忍不住转为干呕。他想开口让卫容将激光笔收起来, 却呛咳着说不出话来。
　　他的余光瞥见对面角落里的人不知为何迟疑了一下，下一秒刺眼的亮光便骤然消失了
　　宋轩陌缓了半晌转过脸盯着角落里的人，轻声问道：“你打晕我做什么？”
　　卫容沉默了一下, 再开口声音有些紧绷：“师兄怎么知道是我打晕的你。”
　　“...你绕到我身后的时候, 我就觉察出你是谁了。”宋轩陌顿了下, 再次开口说道：“但我没想到...”
　　·
　　随着裴清炎一步步向房间的角落走去，他的声音也变得更加模糊不清。
　　宋轩陌迟疑了一下, 干脆松开撑着墙壁的手，双手一撑直接攀到窗沿上，整个人一点点贴近玻璃。
　　他垂下眼想仔细听听裴清炎在说什么，突然却看到视野里出现了一道白色的衣服。
　　宋轩陌猝然一惊，他迅速抬眼, 只见灰蒙蒙的玻璃上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瘦瘦小小，看着分外眼熟。
　　医学生对于记忆方面的东西有一套自己的方法，几乎是一瞬间，宋轩陌便认出了背后的人影是谁。他心下刚松了口气，想要回头说什么，便感觉后脖颈一痛，眼前的景象瞬间模糊了起来。
　　“嗯...”
　　宋轩陌眼睛微微睁大又无力地闭合，他伸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却直接猝然失去了全部意识。
　　·
　　“所以之前在铁网那里的也是你对吗？”宋轩陌回忆了片刻，抬眼有些不解地道：“你跟那个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你为什么也会来这里...”
　　“师兄当时知道是我，为什么不出声叫住我。”卫容的声音有些紧绷，“是因为裴清炎吗？”
　　“嗯？”宋轩陌不明白为什么话题突然扯到了裴清炎，愣了一下茫然道：“不是，当时我不太确定是不是你，担心打草惊蛇，所以...”
　　“那师兄就是不信任我了。”卫容有些疯疯癫癫地轻笑道：“我明明，明明反复告诫过你这是个危险的地方，你却还是跟着裴清炎来了，甚至看到我都不过来找我…明明我才是那个反复告诫你危险的人，你却依旧相信他…”
　　“不是，你在说什么...”宋轩陌有些头疼，他记忆里的卫容一向冷静而沉默，完全不是现在这副偏执的模样，
　　“没什么。”卫容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勉强恢复了平静，他抬眼又冲着宋轩陌笑道：“看来我的顾虑是必要的，我那不是打晕师兄啊，只是怕师兄不过来所以手段强硬了一点。”
　　“你...”
　　宋轩陌皱眉要想开口，冷不丁嘴唇上却突然一凉。卫容的脸在他面前一瞬放大，冰冷的指尖抵在他唇上。
　　“嘘，我还没说完呢。”卫容轻轻笑了笑，表情愉悦而兴奋，“我请师兄来，是想请师兄看一出好戏。师兄可不要坏了这出戏的氛围。”
　　卫容一边说着，一边又低笑着转身走回角落，蹲在那里似乎在整理着什么。
　　宋轩陌身子被捆在椅子上无法动弹，他头微微向后仰了仰，在靠近玻璃时似乎一瞬听到了细微的流水声。他神色微微一动，突然想起刚刚和裴清炎绕着工厂转圈时，还研究过能不能顺着后面这条小河游进去。
　　他不着痕迹地努力将手从绳子缝隙处挪到伸手，一点点去够身后窗户的缝隙。
　　角落里的卫容突然站了起来，一边哼着歌儿向宋轩陌走去，一边推过来一个机器。
　　宋轩陌一眼就便认出卫容拿过来的是一个采血机器。
　　“师兄怎么还把小腿伤了，真是不小心。”卫容蹲下身抽出一根棉签仔细消毒着宋轩陌的手臂，他垂眸瞥了一眼面前的人的小腿，突然愉悦地笑开：“裴清炎可真是没用，总是让师兄受伤。”
　　卫容说着说着手突然一松，一整瓶的碘伏便直接倒到了宋轩陌小腿的伤处。
　　“唔，咳咳咳...”宋轩陌身子猛地一颤，在剧痛袭来的瞬间死死咬住下唇，才勉强抑制住溢出嘴边的痛呼。
　　“痛吗，但我可是在帮你呢，师兄。”卫容的声音似乎更加愉悦了，他凑近宋轩陌脸前轻笑道：“师兄要记住，你承受这份痛苦的原因，归根结底都是因为裴清炎呢。”
　　宋轩陌满身冷汗地呛咳着，他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又感觉手臂一痛，卫容熟练地将针头扎入他的手臂，鲜血缓缓地顺着管道从他身体流出，填入旁边巨大的空腔内。
　　宋轩陌恍惚着侧过头，他觉得自己几乎快要痛晕过去，却又硬生生被卫容强迫着将脸掰了过来。
　　“师兄最好还是盯着前面呢。”
　　房间的正对面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屏幕，宋轩陌痛得眼前一片模糊，好半天才看清大屏幕内投影的是什么。
　　他的眼睛蓦然睁大。
　　“师兄好好看一看，你和裴清炎到底谁先死呢。”
　　·
　　公安局的档案室曾经经过一次大的整修。
　　如今已经是二十一世纪，电子档案易查找又方便保存，几乎完全取缔了纸质档案，只有市公安局还保留着曾经的旧档案馆，美其名曰怀旧，实则是给每天忙成狗的刑警们提供一个抽烟偷懒的场所。
　　“我上次来这里的时候阿寻你还没进队呢，一晃都这么久了。”
　　裴清予出神地望着匀速下降的电梯楼层，有些怀念地道：“以前没事总喜欢去里面看卷宗，一看看一晚上，现在不行了...”
　　裴清予一边说一边无奈地按了按自己的胸口，郁闷道：“现在没事的时候只想睡觉。”
　　寻隐没有说话，只是抬眼沉默地望向裴清予。
　　裴清予也只是感慨一瞬，望着寻隐的目光失笑，拍了拍他的额头：“行了，我就是随便说说，你别老挎着一张脸看着我。”
　　他一边说一边走了出去，档案馆在底下室的最外侧，看走廊里的灰尘的厚度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裴清予拿着钥匙艰难打开档案室门口的铁门，伸手按了按旁边灯光的开关，不出意外地没有任何反应。
　　“应该很久没给这里供过电了，这里大概也只有通风系统是好的了。”裴清予呼了口气，伸手打开手电率先走了进去，“走吧十年前的卷宗，咱们一点点找吧。”
　　寻隐落后半步跟在裴清予身后，他伸手打开手电筒却没有照自己脚下，而是抬起手越过面前的人的肩膀帮裴清予照亮了前面的道路。
　　“我对这里不熟悉，不如帮队长照亮一点。”寻隐抢在裴清予之前开口说道。
　　裴清予愣了一瞬，望着身后一脸固执的寻隐不由地失笑，摇摇头没说什么，认真地转过头数着旁边的柜子，慢慢向档案室深处走去。
　　“八，九，十...”
　　裴清予停下脚步，左右望了眼，简短道：“行了，这回你必须给自己照亮了。这块左右一共有四排，咱们分开找。”
　　“好。”寻隐点点头，望着裴清予的背影突然开口道：“队长，小心些。”
　　裴清予一愣，一瞬明白了他在说什么，微微点了点头。
　　档案室内混合着墨香和轻微的烟草味，裴清予仰头穿梭在其间，平静地望着这些熟悉的卷宗。
　　他年少时确实没事就喜欢待在档案室，但其实早在身体出问题之前就几乎不在涉足这里。
　　卷宗总有一天能翻完，案情也总会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但那些令人胆战心惊的恶性案件，却依旧在日复一日地发生着。
　　裴清予一边仔细搜寻着，一边漫不经心地想。
　　在特案组待久了才会逐渐意识到，自己曾经的宏图壮志有多么的可笑。
　　他原以为自己能改变这一切，却不过是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寻隐细微的脚步声突然从另一个书架传来，裴清予凝神听了半晌，突然低下头微微一笑。
　　“无所谓，反正还有寻隐陪着我呢。他说不定还能救我一次…”裴清予近乎自言自语地说道。
　　他刚继续迈开步伐，突然那房间头传来寻隐低声的呼喊。
　　“队长，我似乎找到了。”
　　裴清予“嗯”了一声收起杂乱的思绪，转头走过去，只见寻隐又早早地将手电筒对准他的脚下，顺着他的步速一点点照亮着前方。
　　“行了，我不会摔着的，看卷宗吧。”
　　裴清予垂头看了眼封面，点点头，“先找当时的化验报告给我看看。”
　　寻隐点点头蹲下身将资料铺在地上，他低头翻找了一会，身子却忽然一僵。


第55章 谁遗失了财产26    “你别怕，跟着光……
　　“怎么了？”
　　一旁撑着膝盖的裴清予敏锐地注意到寻隐的异常, 低下头轻声问道。
　　“队长，化验单不在这里。”寻隐低声说道。
　　手电的光束落在档案室的地面上，光束中笼罩着浮沉, 星星点点落在十年前陈旧的卷宗上。
　　他用手电照了一下地上排列整齐的资料，裴清予顺着手电筒的光亮仔细扫视了一眼，也沉默地蹲下了身。
　　他拿起法医的尸|检报告迅速翻阅了一下，笃定道：“确实是这份。”
　　裴清予一边说一边低下头仔细阅读着上面的文字轻声念道：“死者男性，年龄...十四岁, 死因为重物击打脖颈及头部导致的死｜亡...”
　　裴清予视线跟随着文字慢慢下移，在看到最底下的照片时，有些不忍地微微皱眉。他刚想翻过这一页, 却似乎突然看到了什么般，夹着纸张的手指倏然攥紧。
　　他突然拉过寻隐手中的手电筒凑近纸张，寻隐不明所以地低下头，却见裴清予伸出手轻轻捻了捻照片中那个小孩的脖颈处, 突然抬头急促地冲寻隐道：“阿寻，刚刚那里有结案报告吗？”
　　“有，给。”寻隐一边说一边直接将结案报告递了过来, 裴清予抬头一愣, 一边接过一边忍不住身后刮了下寻隐的鼻子, 笑着道：“真快，还是我家阿寻最好了。”
　　寻隐的耳尖再次“刷”地一下就红了, 他微微往后缩了一下，暗自庆幸还好自己早已将手电筒移到了队长那里。
　　寻隐垂下眼无声地呼了一口气，努力平静地说道：“快看报告吧。”
　　裴清予笑着摇摇头没再说什么，他翻开卷宗，神色再次严肃了起来。
　　他径直翻到现场记录那里快速阅读了一遍, 指着一段文字抬头冲寻隐道：“阿寻，你过来看这里。”
　　寻隐依言立刻起身靠近，原本聚焦在报告上的灯光瞬间落在他依旧泛红的耳尖，呈现出一种几乎透明的感觉。
　　裴清予低头一望不由地失笑，他忍住捏寻隐耳尖这种可能让小狼崽子炸毛的操作，偏过头低声问道：“看出什么了吗？”
　　寻隐皱眉思索几秒不确定地道：“脖颈的生活反应比头部的更重？”
　　“是，你再跟尸|检报告对比着看一下。”
　　裴清予干脆直接盘腿在地上坐下，将资料分别瘫放在自己腿上，左右对比着道：“看这里，法医的尸|检报告表明头部的击打伤大约在10个左右，而脖颈处的伤口却有将近20个。比例几乎为2:1。”
　　“尸|检报告显示张德麟的身高为一百六十五厘米，而张景浩现在身高为一百八十厘米，张景浩十年前已经成年，身高变化不会超过2厘米。”
　　裴清予翻了翻结案报告，找出张景浩十年前入狱的照片及当时拍摄的铁锹递给寻隐。
　　寻隐皱眉接过照片仔细地看了看，低声道：“铁锹长度大约为一百三十厘米，张景浩当时神志不清，如果能打到张德麟那么多下，俩人的距离一定小于一百三十厘米，这样的话...”
　　他似乎明白了裴清予的言下之意，微微睁大了眼睛倏然抬头。
　　只见裴清予无声地点了点头，伸手递过一张他刚刚画的草图来轻声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张德麟身上的伤口分布就有着些许蹊跷了。”
　　“张景浩比他高太多，击打时落点一定多数会落在张德麟身体最高部位及头部，如果从侧面击打脖颈，不但费力且伤口分布一定会因为力度控制不均的缘故而深浅不一，不可能这么均匀。”
　　裴清予一边说一边比划着：“再加上铁锹导致的近距离，击打脖颈的次数一定会远小于头部。”
　　“说明脖颈的击打伤可能不是张景浩造成的。”寻隐轻吸了一口气，冷声道。
　　“对，而且脖颈生活反应更加明显，一定是张德麟在最初活着的时候即受到的暴力伤害，时间应该要早于头部。”
　　裴清予舒了口气，揉了揉眉心轻声道：“也就是说，我们几乎可以确定，张德麟大概率不是张景浩杀的。”
　　“这么看来，那份化验结果也一定是被人提前拿走了。”
　　寻隐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他们的许多次行动，都在被一个暗中地人无形地监视着，并能够一而再，再而三地获知他们的行动轨迹，提前一步拿走许多关键性证据。
　　寻隐手不由自主地攥紧，他刚想开口说什么突然被裴清予直接伸手捂住了嘴唇。
　　寻隐的眼睛倏然睁大，他的神色一瞬间慌乱，裴清予却完全没有注意到寻隐的异样，只是皱眉凑近了些许，低声问道：“阿寻，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嗯？什么？”寻隐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明白过来后微微皱眉。他顺势微微侧头，侧耳仔细听了半晌，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裴清予压低声音凑近寻隐耳边，几乎是咬着耳朵说道：
　　“我们刚从孙叔那里得到消息便立刻赶往了这里，那个人最快也只能和我们同步共享信息。如果他拿走化验报告后来不及离开，依旧躲在了这里呢。”
　　寻隐身子再次一僵，他维持着如今的姿势，努力地思索了半晌，僵硬地开口道：“队长，那咱们先出去吧？”
　　“行，直接把他关在这里抓个现行。”
　　裴清予微微一笑，两人迅速地整理好张景浩的卷宗资料，放轻了脚步迅速向档案室门口走去。
　　档案室里只有脚步摩挲地面的细微声响，寂静地黑暗里不知到底潜伏着什么。
　　裴清予屏息凝神，在即将到达门口时，却突然发生了变故。
　　他口袋里的手机突然疯狂的震动了起来，在寂静的档案室中显得格外突出。
　　裴清予顾不上掏出手机查看是谁，和寻隐对视一眼立刻向门口奔去。
　　他刚一动身，旁边却忽然闪过一个黑影。一股大力紧接着传过，猝不及防地将裴清予几乎直接甩到了旁边的书架上。
　　书架是铁制的，既沉且硬，剧痛瞬间从他背部传来。
　　裴清予只感觉眼前猝然一黑，他来不及出声直接顺着书架无力地半跪了下去。
　　“咳咳…”
　　膝盖“碰”地磕到地面瓷砖的一瞬，裴清予昏沉的意识终于挣扎着恢复了些许。那个黑影似乎还想过来掐住他的脖子，裴清予咬牙用手在地上一撑，借力滚到了旁边的架子旁。
　　“阿寻！”
　　裴清予一边稳住身形一边低喊了一声。
　　黑影闻声迅速直起身，却不防旁边直接传来一阵破空之声，黑影还没来得转头，面部便直接中了一拳。
　　黑影闷哼一声，扭身想跑，寻隐面无表情地一转身向旁一扫，直接将那黑影踹到了旁边的书架中。
　　“队长。”
　　黑影一时半会还爬不起来，寻隐立刻开口紧张地叫了裴清予一声。
　　左前方传来一阵阵闷咳，寻隐快步上前，只见裴清予半跪在地上，一边呛咳着一边试图扶着书柜站起身。
　　寻隐上前一步接住自家摇摇晃晃的队长，抿着唇脸上划过一丝懊恼。他还未开口说什么，裴清予突然抓住他的手臂，抬头竭力说道：“快，先离开这里。”
　　“队长？”
　　寻隐借着昏暗的灯光低头望去，眉头立刻皱了一起来。裴清予脸色苍白，口唇处却有着不自然的嫣红，身子也似乎在不自觉的发抖着，似乎正竭力喘息着。
　　“这里的通风系统被人关掉了…快走…”
　　裴清予心脏受伤后对空气的流通情况格外敏感，他从被黑影甩到书架前便微微有些气喘。
　　他最初以为，是自己的心脏又开始发出抗议。直到感觉周围空气越来越闷，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应该是通风系统被人动了手脚。
　　寻隐立刻明白了裴清予话里的含义，他伸手想将裴清予抱起来，却猝然被裴清予伸手拦住。
　　“等一下，卷宗，张景浩的卷宗…”裴清予急促地喘息着抬头道。
　　刚刚他昏过去的一瞬间卷宗不小心被掉在了地上，不知被踢到了哪去。
　　裴清予一咬牙急速安排道：“阿寻你先去门口拦住档案室铁门，我回去找。”
　　“队长，我…。”寻隐刚想迈步，冷不丁被裴清予直接向门口一推。
　　“阿寻，听话。”裴清予刚想说什么，门口处一股热浪突然扑面而来。
　　寻隐背对着门口，却下意识先上前一步将面前的人护在了怀里。
　　他揽着裴清予迅速躲到侧边书架后皱眉望去，只见门口不知何时已燃起星星点点的火焰，火苗攀上了半开的铁门，火势缓缓扩大。
　　“我大概知道卷宗掉落的位置，不会很久。你快去，别让他把我们都关在这里。”
　　裴清予一边说一边瞥了门口的火焰一眼。
　　他迅速挣开寻隐的怀抱，转身向后跑去。
　　寻隐微微咬牙，到底脚步一错，迅速向门口跑去。
　　铁门外早已空无一人，寻隐一脚将半合的铁门踹开，他头也不回地拍下身后的火警铃，眼睛依旧死死的盯着档案室内那个模糊的身影。
　　空气中的灼烧感越来越严重，裴清予跪在地上用手电筒仔细搜寻着，终于在书架的缝隙间找到了那份卷宗。
　　档案室内都是纸质档案，火焰向内攀爬的很快。裴清予拿起卷宗刚一转身，迎面却突然扑过来一阵浓烟。
　　“咳，咳咳咳…”
　　裴清予被呛得几乎一瞬闭气，他腿一软，赶忙伸手扶住旁边的书架，才堪堪避免了再次跪倒在地的局面。
　　火光影影绰绰地映照在裴清予眼中，他勉力抬头，门口处寻隐的身影似乎在摇曳着变暗。
　　“阿寻…”
　　扶着的书架触手越来越烫，裴清予迫不得已松开了手，死死攥着胸口的衣襟踉跄地向外走去。
　　空气中的氧气越来越稀薄，裴清予胸口处的心脏跳动地越来越剧烈，他张开嘴艰难地汲取着氧气，却依旧不可避免地感到眼前的光亮正一点点消失。
　　“咳咳…嘶…”
　　裴清予脚下倏得一软，他控制不住地跌倒在地，再抬眼向前望去时，却蓦然发现眼前已是一片黑暗。
　　——缺氧及心脏的供血不足导致他暂时性地失明了。
　　裴清予茫茫然地伸手，在感受到火焰的灼热后才猝然将指尖缩回。
　　一片黑暗中裴清予仰起头，几乎是轻叹般地又叫了一声：“抱歉了，小阿寻。”
　　他几乎想要闭上眼，却突然听到前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裴清予！”
　　寻隐着急的声音突然传来，裴清予下意识循着自己的名字抬眼，黑暗中只听到寻隐又再次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裴清予。”
　　明明眼前已暂时性失明，裴清予却感到一阵强烈的光晕破开了黑暗。
　　他感到寻隐似乎站在不远处，隔着火光寻找着他：“队长，我把手电照到你脚下了。”
　　“你别怕，跟着光来找我。”


第56章 谁遗失了财产27   寻隐剩下的话语被一……
　　寻隐一只脚卡住铁门, 另一只手举着手电，竭力向内照着。
　　铁门被越来越越大的火焰烤得发红，灼热的温度几乎透过布料传到了寻隐脚上。
　　通风系统失效带来的气压与受热膨胀的铁门相互作用, 寻隐能感到他脚下抵着的铁门正一点点向内合拢。
　　“队长…裴清予！”
　　寻隐又冲着里面喊了一声，神色逐渐变得焦急。
　　距离离铁门十几步之遥的地方，裴清予按着胸口弯腰跪坐在地上。
　　他低着头竭力地喘息着，他一只手垂在地上几次试图撑起身子，却总被缺氧导致的无力感再次压回地面。
　　裴清予咬了咬牙, 直接将手撑到一旁的书架上。迅速攀升的温度烫得他闷哼一声，神志也被痛得清醒了片刻。
　　他按着胸口站起身，借着手部剧烈的疼痛努力向外走去。
　　但缺氧带来的窒息感还是太过强烈, 裴清予勉强往前走了几步，手部处的疼痛明明分毫未减，神志却又开始昏沉起来。
　　眼前短暂的清明再次消失时，裴清予整个人却突然被一把抱住。
　　“清予, 是我。”
　　怀里的人愣了下立刻停止了挣扎，寻隐直接抄起人的腿弯，将裴清予一把横抱了起来。
　　“我带你出去。”
　　寻隐低声又重复了一遍, 抱着裴清予稳稳地向外跑去。
　　铁门在热胀冷缩的作用下一点点向内合拢着, 等两人奔到门前时, 铁门闭合地几乎只剩下一个可供半人通过的缝隙。
　　“寻哥你们快点，我要顶不住了！”
　　听到火警警报跑下来的王宇努力用手抵着铁门, 即便隔着一层湿透了的毛巾还是被烫得不住吸气。
　　寻隐脚下分毫未停，在即将通过铁门时迅速侧身，将裴清予整个人护在怀里，后背擦着铁门硬生生挤了过去。
　　“嘶...”王宇盯着寻隐的后背，不出意外那里一定烫红了一片。
　　寻隐整个人却没有展现出分毫异样, 他抱着人快步走到一旁的角落里蹲下身，一边揉着裴清予的胸口一边将药物送到他舌下。
　　裴清予的视觉还没有恢复，但他听着周围的动静却敏锐地感觉到了些许不安。
　　他撑着寻隐将药送到了口边，摸索着抓住寻隐的双手抬头轻声问道：“阿寻，你没事吧？”
　　“没事，队长。”寻隐轻轻用指腹蹭了下裴清予脸上的冷汗，平静地道：“我们出来了，没事。”
　　裴清予却没有理他，他顺着寻隐的手臂一点点摸到他的肩部，又顿了顿想往背后摸去。
　　寻隐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裴清予挣扎了一下没有挣开，倏然转过头急促说道：“让我看看。”
　　“没事。”寻隐摇摇头，又加重语气强调了一遍：“我真的没事，倒是队长你的眼睛...”
　　“寻隐，松手。”裴清予突然开口，第一次冲寻隐冷下了脸。寻隐愣了下，有些无措地将手松开，裴清予抿了抿唇，立刻伸手查探了一下他背部的情况。
　　“...寻隐你告诉我，这也叫没事？”过了半晌裴清予收回手，气得声音都在微微颤抖：“你...”
　　“没什么，就是烫了一下。”寻隐摇摇头将裴清予的拉回来，如往常般轻轻挠着自家队长的手心：“队长，我都不疼的，真的...”
　　寻隐剩下的话语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吻直接打断。
　　唇上柔软的触|感让寻隐一瞬间失神，他低下头，怀里的裴清予微微闭着眼睛，他似乎有些坐不住了，原本揽着寻隐脖颈的手臂一点点向下滑落。
　　寻隐闭了闭眼，突然伸手一把扶住裴清予的腰部，将人再一次抱了上来。
　　过了不知道多久，裴清予喘|息着扬起头低声问道：“现在呢？”
　　寻隐没有答话，裴清予又抬起眼，将脸一点点凑近：“后背疼吗？”
　　他话音刚落，便感觉腰部倏然一紧。
　　一阵天旋地转后裴清予感觉到寻隐似乎正抱着他快步向外走着，他侧过头微微蹭了蹭寻隐的胸口，不出意外地听到上方传来寻隐哑得不成样子的声音：“疼。”
　　·
　　医院。
　　“没有。”寻隐站在走廊里，有些头疼地冲着电话里说道：“我和队长没有在一起。”
　　“别狡辩了寻哥，我和王宇都看见你们在角落里干吗了！”电话那头的宋苒苒理直气壮地打断他的话，直接将人证抛了出来：“而且当时那里救火的那么多人，我再去问问，说不定有人一转头就看到...”
　　“宋苒苒。”寻隐冷声打断她，咬牙道：“你是不是最近加班加少了，还嫌不够累是不是。”
　　一听对面的人真的有些生气，宋苒苒赶忙撇了撇嘴没再说下去。
　　她虽然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明明亲都亲了，抱也抱了，寻隐就是死活不承认他和裴清予在一起了，但官大一级压死人，宋苒苒立刻聪明地转移了话题。
　　“寻哥，我们查了档案室的起火点，起因是门口的几个烟头被风吹了进去导致了失火。”宋苒苒顿了顿，低声道：“我又进后台查了一下通风系统，确实是没有问题，只不过那个时候恰好在进行维修才导致了它的突然停止。”
　　“综合以上证据来看，我们只能暂时排除人为纵火的原因了。”宋苒苒挥了下手臂，有些不甘心地道。
　　寻隐皱眉点点头，他思索了一下，开口说道：“没事，先不要打草惊蛇了。你们知道暗中存在一个人，平时多留意一点。”
　　“好，对了寻哥，刚刚周扬来找过裴队。”宋苒苒应下声，又突然想起了这一件事情。
　　“周扬？他来找队长做什么？”寻隐声音中闪过一丝冷意。
　　“我也不知道，他神色间似乎还挺急的，就在门口探了半张脸，发现裴队不在后又急急忙忙地立刻走了。”宋苒苒懊恼道：“我都没来得及问他绳子上指纹的事情。”
　　寻隐望了不远处缩在椅子上输液的裴清予，低声说道：“没事，到时候我来问吧。你最近别闲着，去警局内网查查电子档案，看能不能把张景浩完整的电子卷宗调出来。”
　　“寻哥，你想让我翻警局的墙？”宋苒苒愣了下，差点尖叫出声，“我可以吗？你会罩着我吗？这么多年你终于同意了吗？”
　　“...我是让你去问问局长。”寻隐冷声道：“宋苒苒，你要是进去了我可不会把你捞出来。”
　　“好好好，我知道了。”宋苒苒立刻认怂，她还想再说几句，寻隐那边却隐隐约约传来了些许声响，下一秒，电话被直接挂断。
　　寻隐快步走到不知何时已经苏醒的裴清予身边，裴清予抬头看了他一眼，在找到寻隐衣领处露出来的纱布后没有再说什么，依旧垂下眼皱眉看着手里不停响动的手机。
　　他手机号没有换，手机却是新的。
　　上次周扬将他手机碰到楼下去之后，转头来真的赔给了他一个。裴清予皱眉捣鼓了半晌也没找到录音键在那里，只得叹了口气放弃了这一想法，转头冲着寻隐道：“阿寻，你把你手机的录音设备打开吧。”
　　他一边说一边扭回头，继续盯着手机上的未知号码轻声道：“我查了下，之前在档案室给我打电话的也是个未知来电，我让宋苒苒进行了查询，却显示号码已被注销。”
　　寻隐在他旁边示意已经准备好，裴清予点了点头，一边按下扬声器一边轻声说道：“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谁——”
　　·
　　另一边，宋轩陌被捆在房间内，他怔怔地抬头，望着屏幕中的裴清炎再次翻回房间中，冷着脸焦急地寻找着那个房间的出口。
　　手臂处的血液还在不断地流失，宋轩陌感觉自己似乎在轻微地颤抖着，他又冷又困，只能死死地咬住嘴唇才能撑着让自己不要晕过去。
　　“师兄身上的采血机制连接着裴清炎房间的开关。”卫容站在一旁掰着宋轩陌的脸，笑嘻嘻地道：“从他那里到师兄这里，一共需要经历四道门，每开一扇门，师兄都会被采集大概300毫升的鲜血。”
　　“师兄应该知道，人失血一旦超过1200毫升，就会面临休克的危险...但如果裴清炎不能顺利地来到你这里，他那里的房间随时都会被我引爆。”卫容愉快地开口，点了点房间内不起眼的爆|炸装置：“你是想让他活着见到你的尸|体呢，还是想亲眼目睹他的死|亡。”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宋轩陌轻声开口。他的神色间并无丝毫恐惧，只是声音带着些许难过与不解，“明明从前...”
　　“师兄可真是温柔，直到现在还能记得从前。”卫容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他一边松开捏着宋轩陌的手，一边轻柔地在他耳边塞入了一个耳麦，“但师兄还不明白吗，从你将我推给其他科室的那一刻起，就再没有从前了。”
　　“我不是跟你解释过了，我没有...”宋轩陌着急地想说什么，却被卫容烦躁地打断：“别拿你的那一套借口忽悠我！”
　　“师兄不属于我，也不能属于其他人。”卫容一步步后退到门边，他一边关上房门，一边伸手点了点自己耳朵，冲着宋轩陌笑道：“现在，你可以跟他说话了。”
　　房间的门“啪嗒”一声被锁上，宋轩陌的眼角无声地落下一滴泪来，他闭了闭眼，终于平静地抬头望向屏幕，冲着耳麦里温声喊道：“炎哥哥。”
　　“你听我说。”宋轩陌温柔地望着屏幕里的人抬起头四处搜寻着，他轻轻一笑，缓缓道：“你要尽快打开这个房门，过来见我。”


第57章 谁遗失了财产28   “我怕他像从前一样……
　　“陌陌？”
　　裴清炎倏然抬头, 他迅速起身围着房间转了一圈，一边走一边飞速问道：“你在哪里？你没事吧？为什么刚才在外面你突然消失了？”
　　“炎哥哥，你冷静些。”宋轩陌轻笑了一声, 缓缓流出身体的血液让他有些发冷，他竭力维持着声音的稳定，轻声说道：“我没事，现在在一个房间里，我能透过监控看到你, 并且能和你对话。”
　　他顿了顿，见裴清炎停住脚步神色冷静了些许，才开口继续说道：“但我现在...不能离开。所以炎哥哥, 你要赶快过来找我呀。”
　　“好。”裴清炎似乎明白了什么，没有再继续追问，他又开口问道：“我要怎么离开这里？”
　　“这个房间里应该有着控制房门的机关，找到了就可以离开了。”宋轩陌眯着眼看了看屏幕, 半晌轻声说道：“对了炎哥哥，你找找这个房间的四个角落，是不是有那种方形的小盒子？”
　　“嗯？”
　　裴清炎有些疑惑地应了一声, 他随意选了一个房间角落蹲下身找了一会儿, 在看见那个方形小盒子的瞬间立刻明白了宋轩陌在说什么。
　　“引爆器？”裴清炎倏然抬头, 再开口问的却是宋轩陌的安危：“你那里安全吗？你离我的距离有多远？如果我这个引爆器炸了不会影响到你吧。”
　　宋轩陌愣了愣，张了张口一时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屏幕的那头裴清炎却误以为自己的担忧都是真的, 匆忙站起身说道：“没事，陌陌你别着急。我当初在野外追踪毒贩的时候曾经一个小时破开过十道门，我很快就能离开这个房间...”
　　“你破开那些门不是直接靠枪把门锁大坏吗？”
　　宋轩陌哭笑不得地打断他，轻声安抚着道：“我这里目前安全，炸弹不会波及到我, 但对你的影响却是实打实的，所以炎哥哥你还是快一点离开那里吧。”宋轩陌说完这段话，又忍不住微微闭了闭眼。
　　屏幕那头的裴清炎点点头：“好，陌陌你要是没事，就跟我说说话吧。”
　　这一点正合宋轩陌之意。
　　他所在的这个房间里几乎没有什么声音，除了窗外泊泊的水流声，便是一旁血液落入空腔的声音，空洞地让人发慌。
　　时间越久，宋轩陌越感觉周身逐渐发冷，眼前的景物也开始有一些发晕，跟裴清炎对话恰好能避免自己睡过去，只要能稳住声音不显露出任何异样便可以。
　　他微微思索了片刻，开口冲裴清炎道：“炎哥哥，你跟我说一下这个房间的大致情况吧。”
　　“房间角落里堆放着一人高的输血袋，上面贴着标签，但我看不太懂到底是怎么分类的。”
　　裴清炎随手拿起一个上面贴着一串编码的输血袋，皱眉道，“无论怎样，这个工厂一定不是一个废弃的情况，应该是有人假借废弃之名来秘密地找地方储存这些鲜血。”
　　裴清炎一边说一边摸了摸下巴喃喃道：“或许，咱们回去该查一下这个工厂最后是被谁收购的...”
　　“这些输血袋是直接放在外面的？”宋轩陌在听到第一句话时便微微皱眉。
　　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在得到裴清炎肯定的回答后，他深吸一口气轻声道：“没有低温保存...这些输血袋的作用不是用来储存鲜血，它们应该就是如何出门的关键。”
　　裴清炎瞬间明白，这个房间其实就相当于一个密室逃脱。
　　他走到门口试了一下，开口简洁道：“密码锁，四个字母。”他顿了顿，突然回头望向角落里的那一堆输血袋，扬声道：“陌陌，角落里那对堆输血袋一共是六排，可能密码是和这个有关。”
　　宋轩陌点点头，他突然想到裴清炎刚刚提到的输血袋编码，忙开口问道：“炎哥哥，你看一下，这些输血袋上面的编码有没有什么规律？”
　　“编码在重复。”裴清炎翻找了一会儿，抬头说道：“每一排输血袋上面的编号是相同的。”
　　“分别是6200，2800，9500，600，1700，8400。”
　　宋宣陌愣了愣，这些编号听起来十分熟悉，似乎曾经在哪里见过。
　　他闭眼仔细思索了一会儿，猛然睁开了眼。
　　在卫容刚去输血科时，为了帮他尽快适应，宋轩陌曾经细细复习过许多输血相关的知识，其中便包括这些血型编号。
　　宋轩陌的额头上布满了细细密密的冷汗，他忽然意识到了卫容这么做的用意：密码对他来说很简单，但对裴清炎来说却是从未涉足过的领域。
　　不告诉裴清炎则他必困死于此，告诉裴清炎则是亲手加速自己的死|亡。
　　宋轩陌闭了闭眼，没有一丝犹豫地开口温声说道：“这些编号对应的是血型*。”
　　他闭眼竭力回忆着：：“几个编号依次对应的应该是A，AB，O，A，B，AB。如果限定了4位字母密码，那么去掉两个多余的AB型，对应密码则为AOAB。”
　　裴清炎站在门口立刻将密码输入，房门应声而开，宋轩陌舒了口气，卫容想要不过是看自己在两人性命之间挣扎，他偏偏不如他所愿。
　　宋轩陌轻轻勾了勾唇，困倦感越来越浓烈，他无声地掐了掐指尖，明明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屏幕那头的裴清炎却似有所感地抬头，皱眉冲宋轩陌问道：“陌陌，你真的没事吗？”
　　·
　　另一边医院内，裴清予撑着下巴坐在凳子里，他皱眉望着没有传出任何声音的手机，忽然将嘴凑近话筒，试探性地叫了一声“濯无眠”。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声响，裴清予瞬间将手机拿远，却听见对里那里传来一阵玩味的声音：“好久不见呀，裴队长。”
　　“濯无眠。”裴清予声音沉了下来，他开口想要问什么，却听见濯无眠有些委屈地道：“裴队长的语气怎么还是这么冷漠，明明我没说话之前都猜到是我了，难道这就是逃避现实吗？”
　　寻隐脸色倏然沉了下来，裴清予冲他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没有理会对寻隐的挑衅，而是直接了当的问道：“所以之前的档案室那个未知来电也是你打来的？”
　　“是，是好玩吗？”对面的濯无眠一边笑一边问道：“你们太不公平了，捉迷藏都不守规则。明明限定了范围，你们却偏偏要跑到外面去。如果我不打你的电话，怎么确定你们的位置呢？”
　　裴清予冲寻隐比了个手势，示意让寻隐连接他的电话尝试定位濯无眠的位置。
　　寻隐点点头，裴清予继续缓缓开口，不着痕迹地拖延着时间：“你是怎么进到警局里面的？”
　　“我猜你还会问我监控为什么又失效了对不对。”濯无眠愉悦地笑了笑，他不紧不慢的开口冷声道：“你才是特案组队长啊裴清予，自己去查，这样游戏不才有意思嘛。”
　　“那你今天打电话过来不是跟我说这个是想干什么？”裴清予对他的话不置可否，继续慢悠悠地问道。
　　“没什么，虽然我看你们没头苍蝇似地转得很有意思，但转多了我还是会觉得晕得慌。”濯无眠又呲笑一声，似乎觉得十分有趣：“但张景浩的案子你们不要再查下去了。他注定会死，你们保不住他。”
　　“什么？”裴清予下意识地开口，他望向寻隐，寻隐摇摇头示意定位还没有完成。
　　电话那头传来指甲摩挲手机屏幕的声音，濯无眠没有再说话，似乎想要直接挂断电话。
　　裴清予直接脱口而出道：“你认识朱绮吗？”
　　“什么？”
　　这回论到濯无眠惊讶了，裴清予不等他继续问下去，直接开口道：“是你帮助朱绮回归家族，并通过朱绮来教唆周福，张布等人去往你的底下酒吧与你进行交易，进而收集鲜血...”
　　“闭嘴。我不认识他。”濯无眠冷声开口，他似乎有些不耐烦了，直接暴躁道：“上次是乐乐，这次是朱绮...裴清予，你当我是什么，垃圾收容所吗，这些都是什么东西，他们也配。”
　　“裴队长，我知道你在通过电话定位我的位置，但还是那句话，别做无用功了。”
　　濯无眠转瞬挂断电话，裴清予顺势迅速起身，直接拉着寻隐向外走去：“让宋苒苒抓紧时间把张景浩的电子卷宗调出来，那一定是关键线索。”
　　“好。”寻隐点点头脚下却没有任何动作，裴清予怔愣回头，他顺着寻隐的目光望去，正好看到自己手上的留置针管，立刻明白了寻隐的意思。
　　“我剩下的输液晚上再来。”裴清予摇了摇寻隐的手轻声道，“反正留置针可以一直留在血管里，也没什么问题...”
　　“队长你的血管太脆了，医生说留置针最好不要保持太久。”寻隐没有接话闷闷地道：“上次住院不过留了一天，第二天就疼得手都几乎动不了了。”
　　“阿寻，”裴清予突然凑到人近前，他抬头望向寻隐，犹豫了一下缓缓问道：“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寻隐躲闪般地垂下眼，濯无眠警告过他的话蓦然浮现在耳边：“我们的赌|约是裴清予的命，如果你违背...呵呵呵呵...”
　　但裴清予却不知道寻隐心中的挣扎，他有些失望地后退一步，叹了口气轻声道：“如果真是像你和宋苒苒说的那样，那我就只是你的队长。就算你不承认其他...你也还是听队长的话的对吧？”
　　寻隐倏然抬眼，他不想让裴清予难过，张了张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行了，我只是确认一下，没事的。”裴清予笑了笑，他缓缓松开一直拉着寻隐的手，转身直接向外面走去，“我晚上回来再去输液，咱们先去找一趟周扬，问问他绳子上指纹的事情。”
　　“队长...”寻隐快步跟在裴清予身后，在裴清予看不见的角度死死地咬着下唇。
　　裴清予这回没有再回头，只是叹息般地道：“真的没事的，阿寻。”
　　·
　　“局长，您要是不把电子档案调给我，寻哥真的会把我捆起来送到裴队面前供他联系解剖技术啊。”宋苒苒站在公安局局长办公室中央，声泪俱下地说道。
　　她认真挤了挤眼，在确定自己眼中真的一滴眼泪都流不出后，终于认命地抬起手，假借擦眼泪的举措再次往眼睛里滴了几滴眼药水。
　　陈局长头疼地望着面前假哭的宋苒苒，他死活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特案组出来的人都这么闹腾。
　　王宇半夜不回家总是喜欢窝在特案组打游戏，每次下班路过都能被门口闪烁的亮光吓一跳。
　　苏晓晨喜欢一边在法医室看鬼片一边兴奋地嗷嗷叫唤。
　　就算是看似老实巴交的林世初，陈局长也看到过他在茶水间面带微笑地给周扬准备了最苦的一杯茶水。
　　陈局长转念又想到了特案组的正副两位队长，似乎终于找到了原因。
　　他再次转头望着面前的宋苒苒，突然觉得面前的小姑娘相比之下简直正常太多了。
　　“咳，苒苒啊，”陈局长和颜悦色地开口，打着马虎眼：“你看吧，不是我不愿意给你这个权限，只是电子档案也是最近几年才建起来的，还没有完全整理好，查询十年前的卷宗得人工手动筛选，这一套下来一天都过去了，我们实在是分不出人手...”
　　“没事，我能自己编程序查询。”宋苒苒瞬间擦干净眼泪，她只当陈局长已经答应了，直接盘腿坐在办公室的地面，掏出早已预备好的电脑噼里啪啦地敲击起来。
　　陈局长瞠目结舌地望着坐在地上的小姑娘，将刚刚自己无知的看法迅速抛之脑后。他神色复杂地叹了口气，正犹豫着要不要让宋苒苒干脆坐到凳子上，却听她“咦”了一声，疑惑地抬头道：“可是局长，这个搜索引擎是能可以直接查询到的啊？虽然简陋了点但也凑活能用。”
　　“那可能是程序员最近又加班了吧。”陈局长当然不可能告诉宋苒苒自己刚才是在骗她，他满心郁闷地认下耗时几个月做出的“简陋”程序，颤颤巍巍地开口问道：“你调出来了？”
　　“嗯，我已经发给队长了。”宋苒苒笑眯眯地合上电脑，“谢谢局长！”
　　“...不用谢，但是下次不许再翻墙进档案库了。”陈局长隐晦地点出自己还没给她开通权限的事实，宋苒苒猛然间回过神来，一边尬笑一边向后退着。
　　“哎，好好，我这不是顺手了...不是。”宋苒苒打开房门，望着对面似乎并未生气的陈局长，犹豫了一下问道：“局长，我看您好像并不反对我查这个，但为什么上次裴队过来询问时，您直接拒绝了呢？”
　　“小孩子话还挺多。”陈局长一口茶含在嘴里差点喷出去，他抹了抹嘴唇，望着宋苒苒认真的脸终于开口缓缓说道：“电子档案建起来就是为了方便查找旧案，我向来不反对任何人去查询，只是你们裴队是个例外。”
　　“我怕他像从前一样陷得太深。”


第58章 谁遗失了财产29   自己不是被养刁了，……
　　从陈局长办公室里出来后, 宋苒苒的神色一直恍恍惚惚的。
　　她将电脑“啪”的一声放在桌子上，也不说话，就那么愣愣地呆坐在原地。
　　一旁的王宇听见动静转过头看了一眼, 望着宋苒苒的样子假装关切实则幸灾乐祸地问道：“怎么了苒苒姐，我给你的眼药水不好用？没能感动局长？”
　　“没，我调到电子卷宗了。”宋苒苒下意识地开口答道。
　　王宇了然地“哦”了一声，又继续调侃道：“那怎么还一副沮丧的表情，你被骂了？”
　　“也不算吧...我只是在局长还没给我权限的时候就直接翻墙进去了...但这不是重点！”宋苒苒说了一半, 突然反应王宇话语里的幸灾乐祸之意。
　　她瞪了一眼一旁的王宇，王宇还在一旁笑嘻嘻地看着他，冷不丁手臂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他“嗷”地一嗓子直接嚎了出来, 迅速往后一跳。
　　宋苒苒顺势越过他四处张望了一下，直接扑到队里资历最老的林世初身边张口问道：“林哥，裴队之前陷进去的是哪一个案子啊？”
　　“嗯？你问这个做什么？”原本捧着保温杯乐呵呵地看着年轻人打闹的林世初一愣，他神色严肃了些许, 轻声问：“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刚刚我去找局长的时候，他不小心说漏了嘴。”
　　宋苒苒撇了撇嘴，小声说道：“我趁着他没反应过来多问了两句, 他却说了一半幡然醒悟, 不但再也不说了, 还把我轰了出来。”
　　林世初坐在座位上摩挲着保温杯沉默不语，恰好此时苏晓晨捧着一沓资料走进特案组。
　　一向热闹的特案组今日似乎有些格外沉闷, 苏晓晨茫然抬头，正好被突然出现字啊眼前的宋苒苒吓了一跳。
　　“苒，苒苒姐。”苏晓晨结巴了一下，喃喃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苏小晨小可爱，快告诉姐姐, 你知不知道你师父办得最记忆深刻的是哪个案子啊？”宋苒苒抱着双臂将茫然的苏晓晨堵在门口，要不是他们在警局，她这架势活像一个当街抢|劫的女流|氓。
　　“啊？”苏晓晨张大了嘴，有些不知所措。好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林世初缓缓叹了口气，开口解救了快要被逼到墙角的苏晓晨。
　　“行了，苒苒，别为难晓晨了。”林世初温声开口说道，“那个案子并不是不能提，只是裴队当初的经历让我们旁观的人都太过难受，所以有意在他面前避开。久而久之，你们就都不知情了。”
　　“啊抱歉。”宋苒苒愣了一下，立刻歉疚地道：“我不知道是这样...林哥我不想听了，你别讲了。”
　　“没事，裴队偶尔自己也会提及，只是我们不会在他面前主动提起罢了。你们知道了事情的大概，也才能更好地...”
　　林世初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抱歉，我知道这样说有些奇怪。但也只有真的了解了裴队经历过什么，才能更好地保护他吧。”
　　宋苒苒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却见林世初顿了顿，转头望向她问道：“局长跟你说什么了？我需要知道一下你大概了解到了哪里。”
　　宋苒苒点点头，思索了一下说道：“局长其实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零星地提了几句——”
　　·
　　“裴队...也有陷进案子里出不来的时候吗？”宋苒苒扒着门框的手不自觉地松开，她愣愣地靠在墙边自言自语道：“我以为...”
　　“谁不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能。”陈局长又抿了一口茶水，感慨道：“只不过大多数人都没他经历过的那么痛苦罢了。”
　　“裴队经历了什么？”宋苒苒下意识地开口，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寻哥知道裴队这件事吗？”
　　“他不知道。”陈局长摇了摇头，却又一瞬犹豫了一下说道：“我记忆中应该是...寻隐进队是裴清予亲自去公大挑的，第一眼就相中带了回来，当时那个案子刚刚结束，他精神状态很差，寻隐进队后似乎慢慢变好了。”
　　陈局长带上老花镜翻开一本笔记查找了下，笃定道：“对，是这样。”
　　宋苒苒下意识地低头，正好看见笔记上写的“心理医生，本月0次”这几个字。
　　她心里“咯噔”一下，犹豫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轻声问道：“局长，裴队经历的到底是什么案子啊？”
　　“...其实就是那些大家族的腌臜事。”
　　陈局长叹了口气喃喃道：“我刚就说过，各组组队长拥有调取所有电子卷宗的权利，但你们裴队是个例外。他一直认为张景浩的案子他无权查阅是因为其中涉及未成年。但实际上有两个案子的卷宗，是解除了他的权限的。一个是张景浩的案子，另一个就是我们现在说的这个。”
　　·
　　特案组里一片寂静，宋苒苒舒了口气，望着林世初轻声说道：“我知道的就是这些了。后来局长自顾自地嘟囔了半晌，就把我赶出去了。”
　　“嗯...”林世初哭笑不得地望了宋苒苒一眼，叹道：“局长基本上什么也没说，你这小姑娘靠着自己半蒙半猜和忽悠能力硬是把我给套进去了。”
　　“哪有，我那是推测。”宋苒苒吐了吐舌头，小声道：“局长说了是有关家族的事，这俩案子应该是同一类型。张景浩的案子是跟张德麟有关的，我刚刚查了下，张家张德麟这一辈只有两个孩子，我猜另一个案子应该就是有关张德麒的吧。”
　　“是。”林世初叹了口气，缓缓开口道：“张家的这一代，直接全部折在了那里。”
　　·
　　裴清予收到宋苒苒传过来的电子卷宗时，正好在前往达到周扬住所的路上。
　　周扬自己本身是个明星，家里又有钱，住的自是郊区的别墅，离市区大概有两个多小时的距离。
　　周扬不知道是为了彰显他的诚意还是怎样，特意派了个司机过来接他们。司机车技要比寻隐好上不少，但裴清予不过坐了片刻，便已经晕车晕得不行了。
　　他捂着胃部生无可恋地瞥了一眼驾驶座上的司机，死死地咬住下唇。
　　他的身体也不知道是被寻隐养刁了还是怎样，明明寻隐开车时一向无事，此时却难受得几乎下一秒便要呕出来。
　　裴清予微微弯下腰，他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旁边扭头望向窗外的寻隐，心中更加难受了。
　　按照以前的情况，寻隐早就会让自己窝在他怀里帮他揉着胃部了。
　　——自己不是被养刁了，而是快被养废了。
　　裴清予在心中叹了口气，终于忍不住捂住嘴闷声咳了起来。
　　“咳咳咳咳...”
　　寻隐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一动，他身子似乎僵硬了一瞬，却到底没有任何举动，已经平静地看着外面。
　　——有什么好看的。
　　裴清予好不容易将这一阵的恶心感忍了过去，他胃里实在是太难受了，只得自暴自弃地抓起手机，借着翻阅卷宗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头晕目眩的感觉让他很难集中精力，裴清予皱眉盯着了屏幕半晌，他不但半点没看进去，甚至眼前的眩晕感越来越强烈起来。
　　裴清予只感到眼皮越来越沉，他身子无意识地下滑了一些，整个人蜷缩进车座了，头缓缓歪向一侧。
　　裴清予的手指逐渐无力，手机“啪嗒”一声掉落在腿上，裴清予手指微微蜷缩了下，在一声细微的闷哼之后，终于疲倦地沉沉昏睡了过去。
　　旁边一直看着窗外的寻隐在同一时刻回头，他伸手接住自家昏睡不醒的队长，在确认裴清予已经完全昏睡过去之后，如往常般将人抱在怀里，让他的头枕在自己肩膀处，好让他睡得舒服些。
　　裴清予在睡梦中感受到熟悉的气息，胃中的不适感都减轻了许多，他偏头轻轻蹭了下寻隐，又昏昏沉沉沉地睡了过去。
　　寻隐一手揽着自家队长，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直到司机提醒他快到目的地时，才将人半抱了回去。
　　寻隐若无其事地坐在原地，透过车窗玻璃的反光看到随着车速减弱而慢慢睁开眼的裴清予。
　　裴清予迷迷糊糊地直起身，寻隐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动作坐在那里，他偏头看了裴清予一眼，抿了抿唇垂下眼。
　　裴清予心中又好气又好笑，但对着寻隐的脸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勾唇勉强冲寻隐笑了下，率先一步走下了车。
　　“裴清予，你们怎么这么慢啊！”
　　裴清予下车刚一抬头，便看见周扬快步从别墅中走了出来。周扬嘴上埋怨，望着裴清予的眼中却满是喜色，他刚准备开口继续说什么，冷不丁裴清予突然抱着双臂在路中央停下，上下扫视了周扬一眼问道：“你整容了？”
　　“什么？”周扬瞬间被激了起来，大声喊道：“我怎么可能整容，我这都是天生的，天生的！你看，我这鼻子...”
　　“哦，抱歉，你化这么浓的妆我一时之间没有认出来。”裴清予似笑非笑地望了他眼睛上的烟熏妆一眼，一边继续向里走去一边说道：“不过如果我刚才离得再近点，大概就能知道了。”
　　一旁还在推鼻子捏耳朵的展示自己“天生丽质”的周扬一愣，还没明白是什么意思便看到身后的寻隐半偏过脸，快步走了过去。
　　周扬顿了顿，终于忍不住又大叫起来：“喂，化妆品有香味是很正常的！我又没喷香水！”
　　等进到别墅，周扬整个人还是气鼓鼓地，他一边嘟囔着“明明是我请你们来怎么你们还过来找我撒气”一边踢踢踏踏地将两人带到了客厅。
　　“说吧，去警局找我们是什么事？”
　　裴清予在看到刚才寻隐偏头走过周扬时气已经消了不少，他坐在沙发上反手撑着下巴，望着周扬轻声道。
　　周扬双眼立刻瞪了起来，他往前倾了倾身子，立刻开口急促道：“我为什么找你你还不知道吗？那个绳子，那上面的指纹，怎么可能会全是我的啊！”
　　“裴清予你可看到了的，我压根就没碰过那根绳子，这就是诬陷，你们可不能因为这么简单的栽赃陷害而抓我...”
　　周扬的声音戛然而止，他震惊地望着突然收起笑容的裴清予，颤颤巍巍地说道：“你，你不会今天就是来抓我的吧...”
　　“比起抓你，我更好奇的是——”裴清予放松地靠回沙发内，望着周扬的眼睛轻声说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周扬一愣，他张大了嘴犹豫了几秒，支支吾吾地说道：“就，就知道了吗，有人告诉我...”
　　“是谁？”裴清予没有丝毫动摇，继续逼问道。
　　周扬沉默了几秒，终于自暴自弃般地说道：“行行行，我说了行了吧。是你那个新手机，我在里面装了个窃听器。我开始就想听听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地查我干爹的案子，结果一不小心就听到了那个绳子的事情。我直接就急了，去找了你好几趟结果你都不在。早知道应该装定位器比较好。”
　　周扬一边说一边捧过一旁的电脑调出一个文档来：“但我没有每时每刻都在听啊，我也忙！有那么多通告要赶，我就是偶尔想起来的时候会连上窃听器听一下，一共也就听过两次而已。”
　　周扬说着便将手中的电脑转过来递给裴清予：“诺，听过的时间段都备份在这里，不信你看——”
　　裴清予接过电脑大致扫了一眼，扭头望向旁边的寻隐，寻隐拿过鼠标一一点开查看了一下，点点头道：“队长，确实是这样的。甚至他的窃听器可能存储功能并不好，两个文件夹中只有一个储存着文件，第二个文件夹是空的。”
　　“什么？不可能。”周扬闻言立刻叫了起来，他一把将电脑拿回去，一边敲击键盘一边咬牙道：“这可不行，这可是老子花了大价钱才买到的，那个商家跟我说这是最好的窃听器，怎么能这么坑人...”
　　“你坑了我们一把还不够？嗯？”裴清予轻笑了一声开口打断他的话，周扬脸色一僵，手下敲击键盘的声音越发用力。
　　“你听的另一段是什么？”裴清予掏出兜里的手机扔到一旁，干脆直接问道。
　　“我也不知道，就是今天早上你们刚离开警局之前的那会。”周扬疑惑地抬头道：“我也不知道那段你们在干什么，只似乎听到裴清予你在急促地喘|息着，然后还说了一句：“在警局呢”。我一听你们在那儿，就赶紧关掉窃听赶过去了。结果前脚刚到，后脚就被你们组那个小姑娘告知，你俩刚离开了。”
　　裴清予一愣，他下意识地望了寻隐一眼，在看见那人通红的耳尖时便意识到寻隐也明白周扬录到的那段是什么了。
　　裴清予的脸上也有些发烫，他无声地叹口气刚想说什么，却突然听到周扬敲击键盘的声音一顿，猛地将脸凑到电脑前疑惑道：“等下，这个文件夹不是空的。”
　　“它是里面的文件被秘密传送了。”


第59章 谁遗失了财产30   我不会想要亲队长，……
　　周扬的别墅采光很好, 坐北朝南，阳光透过玻璃半边落到周扬的脸上，他一半脸隐藏在阴影里, 眉头紧锁，显得有些阴沉。
　　“这不对，这个文件夹表面上看上去是空的，但是实际上是带着病毒，存储到里面的文件会自动压缩传输到另一个指定位置...”
　　周扬神色凝重地敲击着键盘, 他调出后台属性看了眼，突然一把抓过裴清予扔到沙发上的手机。
　　他低头捣鼓了片刻，突然高高地将手扬了起来。
　　离周扬最近的裴清予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 一旁的寻隐已先一步挡到了他面前。
　　神情激动的周扬却谁也没有看，高高地扬起手将手中的手机往地下一砸。
　　裴清予：“...这是你摔的我第二个手机了，周扬。”
　　周扬倏然放下手，暴躁地说道：“那你想让我再赔你一个吗？”
　　出乎所有人意料, 裴清予认真地点了点头：“想。”
　　周扬讶异地望过去，连挡在裴清予面前的寻隐都微侧过身，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裴清予勾勾唇, 径直看向周扬说道：“但这次就别赔手机了, 直接给钱就好。”
　　寻隐听到一半便预感到了自家队长会如何整人, 他抿着唇轻轻笑了一下，迅速垂下眼再次转了过去。
　　但裴清予余光却恰好瞥到寻隐嘴角一闪而过的笑意, 他心情似乎好了不少，继续转头盯着满脸黑线的周扬。
　　一旁的周扬咬咬牙烦躁地一挥手道：“行，给钱就给钱，老子这回还不背这黑锅了呢，”
　　他一边说一边蹲下身, 手机被摔得四分五裂，周扬皱眉在碎片里面挑挑拣拣半晌，终于翻出一个细小的芯片来，连接到了电脑上。
　　他蹲在桌子旁皱眉望着满屏的程序飞速跑动着，突然开口说道：“你们来找我就是为了绳子的事情吗？”
　　“嗯？”裴清予没有说话，只是抬眼望着周扬示意他继续。
　　“我是觉得，如果你们早就确定了我是凶手，第一不会现在才来找我，第二不会来了还坐在这里和我聊半天。”周扬努了努嘴，目光扫过坐在沙发上的裴清予和依旧站在他身前的寻隐，“所以你们到底是来找我干吗的。”
　　“哦，这个一会儿再说。”裴清予靠在沙发上微微伸了个懒腰，冲着周扬面前的电脑扬了扬下巴，“它跑完了吗？”
　　“啊？哦哦...”周扬还在皱眉思索着裴清予大老远跑来的用意，冷不丁被他一打断，赶忙回头看去。
　　这一看，周扬不由自主地轻轻“咦”了一声，整个人直接扑到了电脑面前。
　　裴清予见周扬暂时没空注意他们这里的情况，忍不住上前一步拽住寻隐的衣袖，拉着人直接向外走去。
　　寻隐脸上神色一愣，他有些不解，却到底没有任何反抗，顺从地跟着裴清予向外走去。
　　客厅的外面连着一条长长的走廊，裴清予将人拉到走廊尽头站定，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直截了当地问道：“刚才你挡在我前面干吗？”
　　“...”寻隐身子僵了一瞬，他没有说话，自顾自地垂下眼看着地面上的瓷砖。
　　“寻隐，你看着我。”裴清予的声音似乎失去了平日里那种轻微的笑意，寻隐依言抬起头，眼神正落入裴清予清澈的眼眸中。
　　裴清予神色平静，眼中却仿佛依旧带着笑意，又轻声开口重复了一遍：“刚刚为什么，要挡在我面前。”
　　“...因为不想队长受伤。”寻隐依旧静静地望着裴清予的双眼，慢慢开口道。
　　“为什么不想我受伤？”裴清予上前一步，微微仰头再次对上寻隐的目光，又把问题抛了回去，“因为我是你队长？”
　　“...不，”两人之间距离太近，连呼吸似乎都交缠在一起，寻隐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开口说道：“队长是队长，裴清予是裴清予。”
　　“有什么不同呢？”
　　寻隐似乎听到裴清予轻声笑了一下，恍惚间，他怔怔地盯着裴清予几乎盛满笑意的双眼，突然很想知道如果吻上它们会是什么样的一种滋味。
　　裴清予似乎是等得有些累了，站在原地一下一下地垫着脚玩，他微微侧过头依旧注视着寻隐，突然却感觉面前遮下来一片阴影。
　　唇上柔软的触感让裴清予蓦然睁大了双眼，他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下，又倏然软了下去。
　　“我不会想要亲队长，只想亲裴清予。”寻隐哑声抬头，望着自己怀里微微喘息的裴清予说道，“这是不同的地方。”
　　裴清予带着笑意抬头，他感到寻隐将下巴抵在他肩膀上，开口却说出另一段让他意想不到的话：“但我不能跟队长在一起，也不能和裴清予在一起。这是相同的地方。”
　　寻隐感到怀里柔软的身躯倏然一僵，紧接着剧烈挣扎起来。寻隐闭上眼死死抱住怀里的人，低声又补充了一句：“还有一点相同。”
　　“我爱他们。”
　　·
　　等周扬处理好窃听器的状况再转过头时，却发现巨大的客厅内空无一人。
　　他愣了一瞬，不可置信地又扫视了一圈，终于骂骂咧咧地起身，走出房门去寻找俩人。
　　当他走到走廊里时，正看到走廊尽头的俩人迅速分开，隔着一点距离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裴清予后退一步靠着墙壁站着，他微微仰头望向寻隐，正开口轻声的说着什么。而寻隐站在他一步之遥的地方，正垂下眼仔细地听着。
　　周扬望着他俩悠闲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他一边向那里快步走去一边高声问道：“喂，你们俩干吗呢？”
　　走廊尽头的两人同时回头，裴清予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笑意，似乎有些哀伤又有些愉悦。寻隐倒是一如既往地没有什么表情，看了怒气冲冲的周扬一眼，自顾自地又将脸转了过去。
　　周扬狐疑地望着俩人，即使迟钝如他也能感觉到裴清予和寻隐之间气氛微妙的转变，他思索了半晌，蓦然想起之前去警局时那个特案组的小姑娘手机上的屏保，直接脱口而出道：“不会吧，我在那修窃听器，你俩偷偷摸摸跑出来在一起了？”
　　周扬顿了顿，环顾了一圈更震惊地道：“还是在我的家里？”
　　“你瞎说什么呢？小说看多了？”裴清予看了周扬一眼，直截了当地回答道：“我俩没在一起。”
　　他虽是这么说着，眼里却似乎是盛着笑的，神情与之前在医院时也大有不同。
　　周扬也顾不上其他，紧赶两步追上前继续问道：“那你刚才看着寻隐傻笑什么？”
　　这回轮到裴清予怔住了，他思索了片刻有些不确定：“我刚刚有盯着阿寻一直笑吗？”
　　“你有！”周扬笃定地说道，裴清予却不理他，直接转过脸冲着一旁的寻隐开口问道：“阿寻，我刚刚为什么一直看着你笑啊？”
　　寻隐看了周扬一眼，才转头望向裴清予轻声说道：“想笑就笑了，没有为什么。”
　　“对啊，我看着我家小阿寻开心，你管得着吗？”裴清予满意地勾了勾唇，再次越过周扬走了过去。
　　“你...”周扬气急，他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裴清予直接打断。
　　“你窃听器检查好了？”裴清予蹲在电脑前回头道：“有什么发现吗？”
　　“有。”说起这个，周扬的神色难得严肃起来，他深吸一口气望着面前的两人低声问道：“你们最近有没有行动总被人提前知悉的感觉？”
　　裴清予皱皱眉，没有回答而是直接反问道：“怎么了？你查出来了什么。”
　　“如果是这样，很可能和这个窃听器有关。”周扬点了下电脑屏幕，飞速划着鼠标说道。
　　“我之前的窃听器设定的是如果我不打开它是不会处于窃听状态的，也就是说大部分时间它都处于关闭状态。但这个黑进文件夹的人给这个窃听器上面做了一点手段，从第一次我打开窃听器时开始，它便一直处于窃听状态，并且通过电脑上的这个文件夹不停地向对方那里传递窃听记录。”
　　裴清予皱眉盯着电脑上依旧在不停地跑动着的代码没有说话，寻隐望了电脑一眼，转头问道：“现在停了吗？”
　　“我给它设定了一条自我摧毁的程序，把它插到了最前面，现在已经在执行了。”周扬扭头确定了一下继续说道：“现在对面已经窃听不到我们了。”
　　“你能通过文件夹查到对方的IP地址吗？”
　　周扬的眼睛倏然睁大，哀嚎道：“拜托，我是一个明星，不是程序员，这些东西我也是为了窃听你们才现学的，其他的压根就不会好吗。”
　　“那卖给你窃听器的人是谁。”裴清予没有理他，接着问道，“你还能找到他吗？”
　　周扬又摇摇头，咬牙道：“拜托，我好歹是一个明星，这种事情当然不敢抛头露面地去做，乐乐不在了我一时之间没找到新助理，只能自己在网上买了一个。”
　　周扬顿了顿，突然醒悟道：“对，那个人说如果出了问题包检修，我可以今天晚上把他约到我家里，来个瓮中捉鳖！”
　　裴清予和寻隐对视了一眼，轻轻地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等周扬从电脑前抬起头跟他们比了个“OK”的手势后，裴清予才慢慢从沙发上坐直，轻声道：“我们这次来确实还有一件事情想问问你，是有关乐乐和你干爹的。”
　　周扬倏然抬头，他愣了愣终于还是勉强点了点头。
　　裴清予思索了片刻，却突然开口问了个不相干的人。


第60章 谁遗失了财产31   “裴队是现在又去看……
　　“周福和朱绮是怎么认识的, 你知道吗？”
　　“我不太清楚…”
　　周扬皱眉思索了一会儿开口道：“朱绮突然起来，似乎是张布扶持的。你别看他现在风风光光的，但说白了私生子到底是不入流的存在, 几个月前朱家一直在隐瞒他的存在，要不是他突然攀上了张布，根本不可能有出头之日。”
　　“所以周福是通过张布认识的朱绮？”裴清予瞬间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张布这个么自私自利地人会选择帮助他。”周扬耸耸肩，鄙夷道：“要不是我知道张布他抠得连出去约都舍不得, 我会以为他才是朱绮的便宜爹...”
　　坐在裴清予身后的需寻隐抬头瞥了他一眼，周扬立刻识趣地住了嘴，裴清予勾了勾唇没有说什么, 往后靠在寻隐身上慢慢梳理着。
　　“也就是说，朱绮将濯无眠的交易介绍给了张布，并且通过张布认识了周福，将周福也拉入了局中。”
　　裴清予捏了捏眉心, 突然抬头问道：“但张布为什么要把和濯无眠的交易介绍给周福呢？”
　　周扬一怔，下意识地回答道：“因为...有福同享？”
　　他话未说完自己便也意识到这个逻辑不太对劲。周福和张布是商业上的竞争对手，这些年来的明争暗斗不计其数。
　　如果张布认为这个是交易是好的, 他没理由去告诉自己的竞争对手；如果他认为这个交易是不好的, 他也没理由出现在当初那个底下酒吧里。
　　“有没有这种可能。”一直没有说话的寻隐突然开口道：“张布是为了帮朱绮。”
　　蹲在地上的周扬不解地抬头, 裴清予也愣了一瞬，突然想到了什么, 抬头望向寻隐恍然道：“你是说类似营销组织那种？”
　　“嗯。”寻隐一边应着一边垂下眼，正对上满眼笑意望着他的裴清予。寻隐的耳尖又红了，但却没像以往般移开视线，而是也勾唇笑了下。
　　旁边一头雾水的周扬终于忍不住“啧啧”两声，他站起身一屁股坐到寻隐旁边, 抓住他的肩膀直接问道：“喂，你说话不要说一半，什么营销组织...啊！”
　　他攀着寻隐的手指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周扬“啊”地一声惨叫出声，一边叫着疼一边迅速把手从寻隐那里抽了回来。
　　裴清予一脸好笑地望着两人的较量，他等周扬的“惨叫声”微微平息，才开口慢慢地解释道：
　　“营销组织的核心其实就是拉人入会就能得到分成。这就相当于朱绮可能需要更多的人加入这个局，于是求助了张布，张布为了帮助朱绮，于是把周福也拉了进来。”
　　裴清予顿了顿，将手轻轻支在下巴处，轻声道：“所以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张布到底为什么要帮朱绮呢。”
　　·
　　警局那里，林世初坐在座位望着特案组里的三个小孩，一边摩挲着手中的保温杯一边开口说道：“当时刚好是张德麟死于非命后的第五年...”
　　...
　　裴清予一脸无奈地向警局走去。
　　他的身后跟着一个神色阴沉的人，身后那人抬眼望向前面的裴清予，咬了咬牙紧走两步赶到前面，直接伸手挡住裴清予的去路。
　　裴清予顺势停下脚步，他似乎叹了口气，抬眼望着面前的人无奈道：“德麒，你挡住我了。”
　　“你不能就这么走了。”张德麒冷着脸望着裴清予道：“你当初答应过要管我弟弟的案子…”
　　“我是要管，但现在是你在拦着我。”
　　裴清予轻轻点了点张德麒的眉心，向旁边走了一步试图绕过去，却冷不丁被张德麒一把抓住了手臂。
　　“你骗我。”张德麒死死抓着他的手臂，急促道：“那为什么过了五年，你还是不告诉我到底是谁杀了我弟弟？”
　　裴清予的神色也严肃起来，他转过身望向张德麒轻声说道：“首先，德麒，这个案子因为涉及未成年人，案件细节还没有到可以公开的时间，所以我也不知道凶手到底是谁。再有就是…”
　　裴清予顿了顿，伸手摸了摸面前神色愤怒的张德麒的头：“你其实是知道凶手的，只是你忘记了。”
　　张德麒愤怒的神色一愣，他半是茫然半是愤怒地望着裴清予，低声重复了一遍：“我知道，但我忘了？”
　　“是。”裴清予点点头，张德麟死时张德麒也在场，却因为受的刺激过大而失去了当时的全部记忆。
　　——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除了他自己。
　　“忘记了也没关系，这是你的记忆在保护你自己。”裴清予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张德麒，轻声说道：“等你足够强大的时候，你就会想起来了。”
　　“等我足够强大…”张德麒慢慢松开抓着裴清予的手，喃喃道：“那要等多久，我已经等得够久了，不，不行…”
　　他突然一把将面前的裴清予推开，裴清予毫无防备地被他一推，后背直接撞到了身后的树干上。
　　“我要变强大，我现在就要变强大！”张德麒仿佛疯魔了一般，一边大喊一边四处张望着，“变强，我到底怎么才能最快变强…”
　　裴清予弯腰靠在树干前，疼得脸色发白，他意识到张德麒的精神状况似乎有些不对劲，咬牙开口道：“德麒，你先冷静。”
　　他伸手想要拉住张德麒，背部剧烈的疼痛却让他直接眼前一黑。
　　裴清予闷哼一声，等他再睁眼时，便发现张德麒已经跑远了。
　　等裴清予再一次听到张德麒的消息时，已经是一个月后了。
　　“…这不可能。”
　　裴清予站在局长办公室中央，咬牙重复道：“张德麒不是只是失踪了吗，怎么会…”
　　——怎么就会死了呢。
　　“一定是我还没有找到。”裴清予闭了闭眼，一边说一边转身想要出去，却冷不丁脚下一个踉跄。
　　“裴清予，你冷静点。”陈局长上前一步扶住闭眼喘息的人，感受着他身上逐渐升起的热度，沉声道：“你在发烧，别逞强，先待在这。”
　　裴清予顺着陈局长手臂的力量慢慢坐到椅子上，垂眸不语。
　　这一个月以来，他每天下班后便四处搜寻张德麒的踪迹，不眠不休一个月的身体，终于在听到如今的噩耗后崩溃了。
　　“…他是怎么…”裴清予话未说完，便被一阵急促的咳嗽声打断。
　　陈局长似乎明白他话里之意，叹了口气缓缓道：“是溺水，等被人发现时，已经不行了。”
　　“…陈叔，我能去看看他吗？”
　　裴清予沉默了片刻，再开口却换了一个称呼。他没等陈局长回答，直接扶着墙壁起身，慢慢向楼下的法医室走去。
　　法医室的中央的解剖台上，盖着一张白布。
　　裴清予忍受着眼前逐渐剧烈的眩晕，一步步向前走去。
　　他撑着解剖台站定，冰冷的触感似乎缓解了些许头部的疼痛。
　　裴清予轻轻舒了口气，在看清白布下的那张面容时，手指猛然间蜷缩起来。
　　“抱歉，都是因为我...我那天不该那么说...”裴清予踉跄地后退一步，他的喘息声越来越急促，刚想要继续说什么，却突然感到眼前一黑。
　　…
　　“当天裴队便因为高烧不退被送进了医院，等他几天后再出院时，张德麒已经被确认为精神失常导致的自|杀，甚至尸|体都早已被送去火化。”
　　“所有人都相信这个判定，除了裴队。裴队一直试图调查张德麒死|亡的真正原因，但由于线索太少加上后来他的身体状况出现了问题，案子一直没有任何进展。”
　　林世初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后来裴队的状况几乎濒临崩溃，直到后来寻副来了之后才慢慢好了起来。”
　　“所以裴队是真的不知道张景浩的存在吗？”宋苒苒顿了顿，轻声开口问道。
　　“不知道。”林世初摇了摇头，“当时陈局长担心裴队再出状况，直接解除了他对这两个案子的权限。所以直到如今，裴队才终于知道张景浩就是杀害张德麟的凶手。”
　　“那裴队就没有必要自责啊，他明明什么也没干。”宋苒苒挥了下手，有些气愤。
　　林世初摇摇头，没有接她的话，而是换了一个话题：“所以苒苒，你在陈局本子上看到的‘心理医生次数’就是裴队的。”
　　原本愤怒不已的宋苒苒愣了愣，突然想到了什么事般，开口有些担忧地问道：“那林哥，裴队现在的状况怎么样啊？”
　　“我不太清楚。”林世初一愣，回道，“怎么了？”
　　“我也不太确定。”宋苒苒抿了抿唇，犹豫道：“我离开的时候忍不住回了下头，便看到陈局长在那个本子最底下加了一行字，也是写的‘心理医生次数’后面写了个‘1’字。”
　　“裴队是现在又去看心理医生了吗？”
　　·
　　不同于警局与别墅两个地方的一派平静自若，工厂里的裴清炎和宋轩陌，情况就不那么乐观了。
　　“陌陌，你刚刚说我还有几个房间才能见到你？”裴清炎狼狈地关上第二扇房间的门，在房间内喊道。
　　过了许久，监控中才传出宋轩陌温和的声音：“...就两个了，炎哥哥。”
　　前面两个房间的线索都和血液有关，而宋轩陌解起谜来似乎也太过顺利。裴清炎有些担忧地站在原地，刚想开口问些什么却听到监控中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声。
　　宋轩陌话音刚落，一阵咳意便涌上喉头，他立刻死死地咬住下唇，却还是止不住喉咙里干涩的疼痛。
　　失血量几乎已经到达了一个极限，宋轩陌唇色发白，每次一闭眼就仿佛要立刻昏睡过去，周身的感觉也越来越冷。
　　“咳咳咳，我没事。”宋轩陌好不容易压下喉间的咳意，立刻开口哑声安抚道：“你快点解密离开这里，马上就能见到我了，我保证。”
　　屏幕对面的裴清炎一脸担忧地抬头，从上一个房间开始，宋轩陌回应他的时候越来越短，又是裴清炎唤他好几声，才能听到宋轩陌迷迷糊糊地“嗯”一下。
　　“陌陌，你真的没有事情瞒着我吗？”裴清炎再次开口，脸色有些发冷。
　　宋轩陌望着神情严肃的裴清炎，不由自主地轻颤了一下，他没有第一时间说话，而是扭头望向一旁的采血仪器。那里的血量已经超过400ml。
　　宋轩陌叹了口气，转过头来稳住声音冲着裴清炎说道：“有一件事情，但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等我们找到了离开这个房间的方法，作为奖励我再告诉你好不好。”
　　裴清炎低下头，垂在身侧的双手狠狠攥紧。
　　宋轩陌的意识又有些模糊了，他眨了眨眼望向屏幕里的裴清炎，笑叹般地又说了一句：“炎哥哥，你答应我吗？”
　　裴清炎目光沉沉地望着前方监控的死角，半天未发一言。
　　宋轩陌的意识又有些模糊起来，但他却强撑着没有睡去，直到看到裴清炎转过头来似乎低声说了句什么。
　　宋轩陌微微睁大眼睛，却控制不住意识一点点的流失。
　　他最终什么也没有听清。


第61章 谁遗失了财产32   “别墅的晚上，一定……
　　裴清炎破解前两个房间时找到的线索都和血液有关。
　　这次他目标明确地直奔主题, 却在这个房间里翻找了许久，都找不到一点和血液相关的东西。
　　宋轩陌又很久没有说话了，裴清炎心中慌乱, 抬起头刻意问道：“陌陌，你能看到这个房间的大概样子吗？”
　　半晌，宋轩陌有些沙哑的声音传来，他缓缓道：“能看到一部分，怎么了？”
　　“你能看到什么？”裴清炎有意引着他多说几句, 追问道。
　　“...屏幕正中央是出口，左边有一个椅子，然后...”宋轩陌眯了眯眼睛, 犹豫着道：“墙上似乎，有字？”
　　“什么？”裴清炎也正站在墙的对面，却只看到一面白墙。他听到宋轩陌的话整个人一怔，凑近瞧了片刻, 除了看到极其微小的血点，什么也没瞧出来。
　　“不过这倒是整间屋子里唯一一个和血液有关的东西了。”裴清炎摸了摸下巴，再次抬头道：“陌陌, 你看到的字是什么样子的？”
　　“我也不太清楚。”宋轩陌眼前眩晕不止, 他都不太清楚是自己太难受出现的幻觉, 还是墙上真的有东西。
　　但为了不让裴清炎发现自己的异常，宋轩陌闭了闭眼开口继续说了下去：“就是感觉是一种字的轮廓吧, 因为我这里相对比较暗，所以似乎看得清楚点...”
　　宋轩陌话音截然而止，他垂下头身体不停地颤抖着，难受地一时有些说不下去。裴清炎以为宋轩陌说完了，暂时没有发现他的异样, 他思索了一下，突然转身走出了屏幕。
　　宋轩陌咬着下唇忍过这一阵冷意，抬头见屏幕中不见了裴清炎的身影，心中倏然一沉。他有些慌乱，赶忙开口道：“清炎...咳咳咳...”
　　“哎，我在，我在呢。”裴清炎突然拉住一截布料出现在屏幕的左下角，他不明白宋轩陌神情为什么这么激动，心下微微一沉，慌忙安抚道：“我没事，刚才你不是说暗点看得清吗，我就想着去吧窗帘拉上。”
　　“你跟我说话。”宋轩陌呛咳着说道。卫容说他控制着房间内的引爆器，虽然前两个房间都没有出现任何意外，但越到后面，宋轩陌神色就越紧绷，这种恐慌终于在看不到裴清炎的那一刻爆发出来：“让我知道你还在。”
　　“好。”裴清炎皱了皱眉，迅速应了下来。
　　他转过身继续走到窗边，一边拉扯着窗帘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道：“这个工厂目前看来肯定和濯无眠设计的那个血手套有关，而按照卫容骗我们过来又把你关起来的情况来看，他应该也和濯无眠有着联系。但要运转这么大一个工厂一定需要大笔资金，或许我们回去之后除了查一下收购此工厂的公司，还可以查查卫容的账户情况。”
　　裴清炎一边说着，一边扯着窗帘往窗户那里退了退，窗户外面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流水声，裴清炎愣了愣，突然开口道：“陌陌，我这里能听到流水声，是不是咱们绕工厂走的时候看到的那条小河啊。”
　　“嗯...”宋轩陌微微摇了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些许，他听着自己这边的流水声迷迷糊糊地说道：“我这里也有水声，声音还挺清楚...那我可能是在你楼上或楼下？”
　　“应该是楼下。”裴清炎对比着自己这里听到的水声，若有所思地望了窗外一眼。
　　窗户上贴着磨砂层，看不清外面，但如果仔细向下瞧去，似乎可以看到外面的河道。
　　裴清炎收回目光，转头又望向墙面，突然说道：“哎，墙上的显现出来了——”
　　“是什么？”宋轩陌见裴清炎没有说下去，轻声问道。
　　“...不是字，是一幅画。”裴清炎拉着窗帘神色凝重，他眯起眼睛，轻声复述道：“画的应该是一副手术台，旁边连着一个输血仪器...不对。”
　　裴清炎上前一步盯着手术台和仪器只见的管道，刚才看到的血迹几乎都集中在仪器内，而管道和手术台上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血点。
　　“这是个采血仪器。”裴清炎心中狠狠一沉，他突然看到仪器中央的血迹似乎拼凑成了四个小字，明明白白地写着：他要死了。
　　“陌陌。”裴清炎定了定神，突然转头望向监控器，平静地说道：“我已经打开房门了。”
　　宋轩陌闻言一怔，他下意识地望向一旁的采血机器，却发现血液并没有任何生多的迹象。
　　宋轩陌心中疑惑，又抬头看向面前的屏幕，却冷不丁眼前一阵发黑。他无声地喘了两口气，想等这一阵眩晕缓解后再说话，但裴清炎那边一直在不停地叫着他。
　　宋轩陌无奈，只能硬为了不显露出任何异样，只能附和着开口轻声道：“好啊，那你去第四个...”
　　“陌陌，你刚才答应过我什么的。”裴清炎打断他的话，轻笑着道：“你瞒着我的那个事情，你说好要告诉我的。”
　　宋轩陌垂在双侧的手指倏然攥紧，他又转头望了旁边的采血仪一眼，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房门被打开后血液还没有增加，但宋轩陌清楚，卫容不会允许这种的意外维持很久。
　　宋轩陌沉默了几秒，迅速开口说道：“卫容刚才走时，给我胳膊上扎入了一根采血管，四个房间的房门每打开一扇，我就会被取走一部分血液。刚好经过四个房间，我被取走的血液就会超过人体最大的承受极限。”
　　“你...”屏幕对面的裴清炎狠狠攥拳，他想要说什么，却听宋轩陌轻轻“嘘”了一声，示意他先不要说话：“等一下，炎哥哥，我快要没有时间了，最后一次，再让让我吧。”
　　“你房间内的那个引爆器是真的，卫容在控制着它。如果你不能在一定时间内走出去，引爆器就会被引爆。”
　　宋轩陌顿了顿，再开口时声音有些颤抖：“炎哥哥，你不要怪我，我身为医生，比任何人都知道生命的不易...我也想活下去，但我只是，在你和我之间，先选择了你而已。”
　　“别说了。”裴清炎舒了口气，狠狠揉了揉眉心有些烦躁地道：“果然是长大了不听我的话了，还是小时候的小团子有意思。”
　　他侧身一步让开身后被他挡着的房门，宋轩陌的眼睛倏然睁大，只见裴清炎身后那扇房门紧紧地关闭着，压根没有被打开。
　　“你...”宋轩陌有些不知所措地开口，却突然听到屏幕对面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清炎！”宋轩陌身子瞬间一颤，他下意识地睁大双眼盯着屏幕内，却发现对面的房间没有任何变化，除了再看不到裴清炎的任何身影。
　　宋轩陌浑身都在不停地颤抖着，他想要放声大叫，却即便张大了嘴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周围的温度越来越冷，宋轩陌浑身颤抖着几乎要失去意识时，突然听到身后的窗户外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陌陌！”裴清炎的声音从底下模模糊糊的传来，他似乎身在水中，声音起起伏伏还伴随着些许的流水声。
　　“我没事，你先不用说话，听我说。”
　　裴清炎划着手浮在水面上，眯着眼向上看去。他刚刚从三楼破窗而出跃入水中，宋轩陌听到的那声巨响便是玻璃被撞碎的声音。他冷静地看了一眼二楼的窗户，那里隐隐约约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你所处的位置应该是工厂的二楼，你背后的窗户外紧挨着我们刚刚经过的小河。”裴清炎一边说，一边将腰间的枪掏出来，上膛后缓缓对准二楼的玻璃：“你身后的窗户很高，我之后会开枪击中上层玻璃，震动可以将它们全部震碎。你就直接往后倒，我会在水里等着你。”
　　“陌陌，你相信我。”裴清炎的声音从窗外传来，他举着枪慢慢瞄准宋轩陌所在的窗户，温柔地道：“闭上眼睛，听到玻璃破碎的声音后直接向后倒。”
　　“别怕。”
　　·
　　别墅那边，三个人都坐在客厅里沉默不语。
　　终于，蹲在地上的周扬受不了这沉闷的氛围，突然跳起来望着裴清予道：“行了，你现在想也想不出什么，你们不是还要查乐乐的案子吗，是要问我关于乐乐的什么事情？”
　　裴清予抬头看了他一眼，从寻隐怀里坐起来调整了一下坐姿，开口道：“嗯，想问你的是，你知不知道乐乐生前还调查过张景浩？”
　　“张景浩？”周扬一愣，皱眉问道：“他的名字好耳熟...他是谁啊？跟乐乐有什么关系？”
　　“当初杀害张德麟的凶手。”裴清予刻意隐瞒了其中他们的推测，直接道：“曾经经常出席张家的宴会。”
　　周扬恍然大悟地张大嘴，有些不可置信。裴清予这么一说，他便立刻想了起来——当初张景浩在张家几乎可算是风头无两，然而一朝失足直接被家族抛弃，从此再无声息。
　　“那他现在应该在监狱吧，乐乐查他干什么？”周扬皱眉敏锐地意识到不对，开口道：“不对，他不是查朱绮吗？为什么会知道张景浩？”
　　“朱绮曾经在半年前给警局打过一通电话，试图让警局重新调查当年张德麟一案，却因为案件证据确凿而被驳回。乐乐查到了朱绮的通话记录，顺藤摸瓜就找到了。”
　　裴清予将周扬的反应收在眼底，心中确定周扬对此事并不知情，只是简截了当地回答道：“但不止朱绮这一通电话...我们上次去找他时，张景浩透露这半年来一直有人断断续续地想要与他联系。朱绮没有联系上，并不代表其他人也是如此的。”
　　周扬长大了嘴神色有些呆愣，这个案子如今的复杂程度超出了他的想象。
　　裴清予无声地舒了口气，想要伸手捏一捏自己的眉心，冷不丁身后已经伸出一只手来，轻轻帮他揉按着太阳穴。
　　裴清予转头望着寻隐笑了下，又回头思索道：“我们认为，导致乐乐最终被杀害就是因为凶手查到了他在搜索张景浩的事情。但就像你说的，张景浩如今被关在监狱内，无论怎样开展调查都不太方便，甚至还容易打草惊蛇。”
　　“那，那现在怎么办...”周扬闻言有些焦急，开口赶忙问道。
　　“等。”
　　周扬一怔，只见裴清予一边说一边伸了个懒腰，又倒回寻隐怀中，开口道：“卖给你窃听器的人显然对张景浩很感兴趣，很可能就是从乐乐这里得知的如今张景浩的情况。他今晚会来，我们只要在这里守株待兔就好。”
　　裴清予一边说，一边将一根手指竖在嘴边轻轻“嘘”了一声：“别墅的晚上，一定会很有意思。”


第62章 谁遗失了财产33   裴清予窝在寻隐怀里……
　　天色渐渐晚了, 裴清予窝在寻隐怀里有些昏昏欲睡。
　　沙发坐久了并不舒服，裴清予闭着眼迷迷糊糊地蹭了蹭寻隐的肩膀，又往他怀里缩了下。
　　晚上气温变化较大, 裴清予有时白天太过疲倦的话晚上容易发低烧。寻隐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头，将自己披在他身上的外套又往上拢了拢。
　　坐在不远处的周扬看着两人磨了磨牙，一边嘴里嘟囔着“鬼才信你们俩没在一起”“骗鬼去吧”一边倏然站起身走到裴清予面前。
　　裴清予还在昏昏沉沉地睡着，寻隐抬头望了咬着牙的周扬一眼，没有说话。
　　周扬仿佛这平静的一眼给挑衅到了, 猛地一伸手想去推裴清予，冷不丁手腕“啪”地又被攥住。
　　“你松——”
　　“小点声。”寻隐抬眼望着他，压低声音问道, “你想干什么？”
　　周扬再次咬牙往回抽了抽手，在发现完全无法挣脱时，终于认命地往下一甩，到底不由自主地压低声音说道：
　　“我想问问裴清予要不要去房间睡觉！我家好歹是个别墅, 想睡觉还待在沙发上瞧不起谁...”
　　“嗯...”周扬话音未落，昏睡中的裴清予突然轻轻哼了一声，似乎是被吵到了, 皱了皱眉直接将脸埋进了寻隐脖颈处。
　　周扬剩下的话语噎在喉咙里, 他张着嘴望着面前旁若无人的两人, 满脸难以言喻。
　　寻隐嘴角不自觉地划过一丝笑意，他偏头轻轻咳了下, 收敛了笑容又看向周扬。
　　周扬感受到他的目光，终于脸色铁青地闭上了嘴，他一甩手挣脱了寻隐，咬牙问道：“到底去不去？”
　　“去。”寻隐点点头，下一秒直接将他回来的裴清予打横抱起, 示意周扬带路。
　　周扬的脸色似乎更青了，但他这回识趣地没有说什么刺激自己的话，直接一言不发地转身向楼上走去。
　　走到楼梯口时，周扬脚步突然一顿，寻隐不明所以地望向他，只见周扬回头看了一眼寻隐怀里的裴清予，咬咬牙问道：“我是不是...只用给你们准备一个房间？”
　　“嗯。”寻隐没有丝毫犹豫地点了点头。
　　周扬嘴角又抽了下，终于忍不住又开口问道：“喂，你现在跟别人说你们俩没有一腿真的会有人信吗？”
　　寻隐愣了下还未回答，他怀里突然传来一阵懒洋洋的声音：“信啊。”
　　周扬低头，只见原本昏睡的裴清予不知何时醒了过来，他睁眼先确认了一下寻隐的存在，然后眯着眼望向周扬，轻笑道：“我和阿寻一个房间，是为了确保我们彼此的安全，这和我们在没在一起有什么关系。”
　　“那我呢，我的安全就不重要了吗？”周扬不可置信地道。
　　但话一出口周扬便立刻后悔了，他抬眼望去，果不其然他看见裴清予又勾唇笑了笑，轻声说道：“你对这里熟悉嘛，就算有人来了也能很快地跑掉。而且就算真的发生了什么。”
　　裴清予示意寻隐将他放下来，走到周扬认真地笑道：“你还可以相信警察。”
　　·
　　别墅的房间很大，裴清予站在落地窗旁往下看了一会儿，落地窗外是别墅的花园。
　　等寻隐出来时，便看见原本靠在落地窗旁的人似乎累了，直接原地盘腿坐下，手不放在膝盖上托着腮继续盯着窗外。
　　寻隐没有说话，沉默地走上前直接将坐在地上的人整个抱起，身体突然腾空，裴清予轻轻地“啊”了一声，下一秒便重新坐在了寻隐的腿上。
　　“地上凉。”寻隐简单地说了句，也向窗外望去。
　　裴清予没忍住扭回头笑了一下，他饶有兴致地拍了拍寻隐的手臂说道：“阿寻你看外面。”
　　寻隐闻声望去，看了一会开口道：“迷宫？”
　　“嗯，对。”
　　周扬家到底是有钱，竟然在花园里建了一个小型迷宫，裴清予盯着那个迷宫瞧了半晌，莫名想到了《闪灵》里的那个迷宫。
　　“就是没有雪…”寻隐突然听到怀里的裴清予自言自语道。
　　“嗯？队长你说什么？”
　　“没什么。”裴清予回过神来笑了笑，轻声道：“就是晚上最好不要到迷宫里去，我不喜欢。”
　　“好。”寻隐也没有问什么原因，直接点头应下。
　　·
　　周扬听见门外出现动静时，指针刚刚好转过十二点。
　　他之前花了一晚上赖在裴青予和寻隐房间里，开始是为了找借口躲灾，后来就变成了实打实地吐槽。
　　“这个人一定是知道了来这儿有问题，害怕了才不敢来。”周扬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又一圈，烦躁道，“白白浪费我们这么多时间。”
　　“我看你也没浪费呀，今天晚上把你的话录下来，四舍五入都是一篇演讲了。”裴清予盘腿坐在地上靠着寻隐的腿轻笑道。
　　周扬瞪了他一眼，他骂骂咧咧地说了好久，直到把自己说累了，才又走回了房间。
　　他以为自己只闭眼眯了一会儿，突然被惊醒时神色还是懵的。
　　“谁？”
　　周扬瞬间从床上跳起，慌乱间他来不及穿鞋便直接下了床，走向门口的同时他顺手抄起一旁的花瓶，一边握着把手，一边将拿着花瓶的手高高扬起。
　　外面的脚步似乎来到了楼梯口，那人犹豫了一下，渐渐向着周扬这里接近。
　　“艹。”
　　周扬心中咒骂一声，将耳朵贴到门缝处仔细倾听，举着花瓶的手慢慢扬起，预备着等那人走到他门口时率先拉开房门，直接打他个猝不及防。
　　“哒哒哒…”
　　门外原本谨慎的人仿佛受了什么刺激般，突然急速向周扬这里奔来。周扬吃了一惊，也来不及判断那人到底走到了哪里，猛地拉开房门直接挥了下去。
　　花瓶“砰”地一声砸在地上，门外那人后撤一步，似笑非笑地望了周扬一眼，挑眉笑道：“嗯？又想袭警？”
　　“裴清予？”
　　周扬扔完花瓶便吓得往门口一缩，听到熟悉的声音才探出头来，却只看到一道身影穿过走廊向外跑去。
　　“喂，怎么是你，那个人呢！”周扬一见是熟悉的人，也不害怕了，整个身子探出门来嚷嚷道。
　　“正在追，阿寻跟着往花园去了。”
　　裴清予跑到走廊尽头，突然回头笑道：“你最好祈祷他不要跑到你的迷宫里。”
　　“…艹！”
　　周扬今天第三次骂出声，他紧赶两步也想追上去，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大喊一声又折回房间。
　　“拖鞋！你等会我！”
　　等周扬再回到走廊里时，面前已经空无一人。
　　·
　　“呼，呼…”
　　细微的喘气声在花园内响起，寻隐蹙眉望向前方黑暗中的迷宫。
　　他和裴清予察觉到有人潜入时，正好都还未入睡。两人对视一眼，裴清予去通知周扬，寻隐先去跟上那人。
　　但那个人似乎对别墅的地形极为熟悉，见后面来了人，立刻左躲右闪地钻入了迷宫内。
　　寻隐向后看了一眼，裴清予不知道为何还没有过来。寻隐垂下眼顿了片刻，最终依旧转身，独自一人进入了迷宫。
　　他的身影刚刚在第一个拐角处隐没，花园另一个角落处便慢慢悠悠走出一个身影，他望着面前的迷宫入口嗤笑一声，突然伸脚将旁边的盆栽直接踢了过去。
　　盆栽遮住了入口，转瞬间又露出另一个迷宫道路来，那人仔细听了听身后裴清予的脚步声，不紧不慢地走进去隐没在黑暗中。
　　·
　　“阿寻？”
　　裴清予在又一个死胡同里驻足，听着旁边窸窸窣窣的声音，再一次忍不住开口唤道。
　　追踪那人之前他便和寻隐约定，如果两人分开了，一定要给另一个人留下记号。
　　但刚才他在迷宫里少说也转悠了10分钟了，却一个记号也没有找到。
　　旁边细微的响动声络绎不绝，裴清予按了按胸口，感觉心脏又开始细细密密地疼了起来。
　　诡异的响动又再次出现，裴清予蹙眉望了一旁发出声音的地方，没有再追着它过去，而是突然伸手扒开旁边的灌木丛，将自己整个人隐入其间。
　　心脏处的疼痛还在继续，裴清予咬了咬唇，干脆直接将手缓缓伸到旁边的灌木丛中，细微的枝干刺得他手背生疼，硬生生将他有些涣散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细微的声响在他面前的停止，裴清予轻舒了口气，突然迅速冲出灌木丛，一把抓住那人的肩膀。
　　身前的那人猝然一惊，却未敢回头，而是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刀来，伸手攀上裴清予的手腕向前一划。
　　“嘶…”
　　鲜血瞬间涌出，裴清予吃痛地收手躲到侧边。
　　他再次想要绕到那人身前，冷不定那人伸脚向旁踹去，逼迫地裴清予不得不后退半步。
　　“我是不是认识你？”
　　裴清予捂着手腕身子还未站定，直接猝然开口说道。
　　那人似乎不愿与他多做纠缠，再次想要向前跑去，却冷不丁脚下一绊。
　　他旁边是一根凸出来的灌木枝桠，如果生生撞上去怕是要将他捅个对穿。
　　那人身子一僵，胡乱的想要伸手抓住什么，但手指尖划过的却都是淅淅沥沥的枝叶。
　　肩膀上突然传来一阵大力传来，紧接着有温热的血液滴落到他脸旁。
　　裴清予忍痛的声音响起，咬牙道：“别动。”
　　那人的双眼停在离树枝只有几厘米的位置，他全身的重量都依仗着裴清予的手臂，而那只手臂还在微微颤抖着。
　　他心中害怕，突然开始埋怨裴清予的手腕为什么会受伤，又倏忽间意识到，这个伤就是他造成的。
　　“我说了别动，不然我可撑不住了。”裴清予痛到极致反而笑了起来，笑着开口问道。
　　“毕竟你也不想以后瞎着眼过一辈子，你说是吧，朱绮。”


第63章 谁遗失了财产34   下次再继续给我讲一……
　　话音刚落, 裴清予便感到手中拉着的人身子一僵。
　　吊在半空中的——也就是朱绮咬了咬牙，终于开口问道：“怎么知道的？”
　　“嗯？”
　　裴清予的全部精力都在对抗着手部剧烈的疼痛，听到问题一时分神, 手下失力，朱绮的身子便随着他的动作往下掉了一点。
　　朱绮身上倏然一紧，他卡在喉间质问的话语瞬间湮没，闷哼一声。
　　“抱歉，手滑。”
　　裴清予低头轻轻笑了笑, 神色间丝毫没有歉意：“你刚问，我怎么知道是你的是吧。”
　　他低下头望着身形紧张的人慢慢说道：“因为早从一开始我就确定了你是凶手。”
　　·
　　朱绮阴沉的神色狠狠一愣，他咬着牙想要说什么, 无奈受制于人只得默默咽下。
　　朱绮吞了吞口水，余光突然瞥见了一旁的一根低矮灌木，心中瞬间有了计较。
　　“凭什么是我？”朱绮开口，阴沉沉地道：“证据呢？光凭主观臆断可断不了案。”
　　“证据的话, 你还记得把乐乐吊起来的那根绳子嘛？”裴清予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道。
　　他间面前的朱绮再次没了声音，裴清予受伤的手腕还在一点点滴落着鲜血, 他有些撑不住了, 轻嘶了口气准备先将人拉起来。
　　但就在他弯下腰的那一瞬, 原本身体绷直的朱绮突然动了。
　　朱绮突然一把抓向旁边的灌木丛，直接伸手向后一扬, 裴清予此时恰好想伸手将人拉起来，他听到动静下意识地抬眼，冷不丁直接被朱绮扬起的烟尘眯了个正着。
　　“嘶，咳咳咳…”
　　裴清予眼中受了刺激，生理性的泪水瞬间就落了下来。
　　朱绮乘着他失力的间隙用手往地上一撑, 再顺势借力向旁边一滚，终于躲开了自己面前的那根树枝。
　　他不敢耽搁迅速起身，立刻望向身后的裴清予。
　　裴清予眼前一片模糊，勉强睁眼传来的也是一阵阵剧烈的疼痛。
　　他听到面前朱绮的响动暗道不好，一边咳嗽一边迅速向后退去，冷不丁肩膀处一阵大力传来。
　　“砰”地一声后背坠地，裴清予痛得低低地闷哼了一声，心脏处受不了这剧烈的冲撞极速跳动了起来，让裴清予一瞬只想捂住胸口，紧紧蜷缩起身子。
　　但他的肩膀处被朱绮按住了。
　　抵御疼痛的动作被生生阻断，裴清予痛的身子剧烈地颤抖了下，下意识地微微开口急促地喘|息起来。
　　朱绮半跪在他身旁注视着面色痛苦的裴清予，终于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
　　“刚才那么急着走做什么？”朱绮微微低下头凑近裴清予耳边轻笑道，“故事还没有说完，讲故事的人怎么就要走了，这不行。”
　　裴清予喘息着侧过头，他呼吸还是有些急促，死死咬着下唇才能抑制住马上要溢出唇边的痛呼。
　　“你，咳，你想听什么。”
　　“就刚刚你说到的绳子，继续吧。”
　　朱绮手上又再次使力，听着裴清予抑制不住的闷哼声再次愉悦地笑了起来：“好歹让我这个故事中的人，知道自己的结局。”
　　“…绳子上当时检测出来的，只有周扬的指纹。”等痛楚稍微减弱，裴清予低声开口缓缓道：“我们的指纹凭空消失，只留下了他的指纹。这相当于是一个没有对照组的实验组，这是不可能存在的。”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朱绮微微冷笑，“他杀了乐乐，然后用绳子把乐乐吊了起来，直到被你们发现。整个过程绳子只有他一个人经手，所以只有他一个人的指纹。”
　　“…不对。”裴清予偏头咳了两声突然说道：“先不说周扬并没有杀人动机…而且那照你描述的来看，该如何解释绳子上面检测出的高浓度酒精？”
　　朱绮身子一僵，他咬牙想说什么，却直接被裴清予打断：“你那天到处敬酒，甚至最后一定要来我和轩陌哥面前喝上一杯，就是为了掩盖身上浓重的酒气。但那其实不是酒气，而是你提前预备好的用来消除指纹的高浓度酒精。”
　　裴清予说着说着，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忍不住轻笑了一声：“现在想来，你选中周扬的指纹大概也是个意外。”
　　“当时我们三个人都上到酒店灯牌那里，只有周扬一人因为恐惧一直死死地扒着铁栏杆，他完整的指纹就直接贴在了那上面。你刚好利用这个漏洞将周扬的指纹进行复制。”
　　裴清予感受着朱绮钳制着他肩膀的手指正一点点攥紧，他吃痛地皱了皱眉，有些好笑地扭头问道：“怎么，全说中了？”
　　朱绮面色阴沉地看了裴清予一眼，他原本半跪在裴清予身旁，此时低头笑了笑，下一秒突然半站起身，脚尖直接碾上了裴清予的胸口。
　　“啊！”
　　裴清予呼吸瞬间一窒，控制不住地剧烈呛咳起来。朱绮脚下微微松劲，满意地看到裴清予立刻蜷缩起身子，喉咙中发出尖锐的哮鸣音。
　　“啧啧啧，怎么不继续说下去了。”
　　朱绮感到心中的恶气终于发散出去了一些，他又蹲下身掰过裴清予的下巴盯着他有些涣散的眼神轻声道：“喘不上气了吧，痛吧...裴队长不是很能耐嘛，那有本事现在你也继续说下去啊。”
　　“...那天我们第二次前往天台看到的你的衣角应该就是你匆忙离去时留下的。你在角落处目睹了我们在天台发生的一切，不但知道了我手机坠落的消息，还趁我们不备直接替换了指纹。”
　　令朱绮没想到的是，裴清予明明已经痛得连眼神都微微失焦，却依旧呛咳着说了下去：“酒精挥发的快，所以之后阿寻再把那根绳子拿去化验时并没有感到任何异样，但到底是高浓度的...化验仪还是检测到了残留的酒精｜液体。”
　　“闭嘴，你给我闭嘴！”
　　朱绮见裴清予都已经这般还能咬牙说下去，怔愣之后便是无尽的愤怒。他有些慌乱地原地踱了两步，暴躁道：“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呵呵呵，没有人知道，就算我现在承认，除了你没有人会知道，对！”
　　朱绮猝然停下慌乱的脚步，望着地上蜷缩着身子的裴清予冷笑道：“我承认你说的都是真的，但你没有证据...只有你一个人知晓这一切，只要...只要我把你除掉，就没人会知道，你在迷宫中迷路，慌乱间心脏病发作而死亡，没人会怀疑到我...”
　　朱绮愉悦地笑了下，他伸脚将侧躺着的裴清予踢了过来，刚准备再次将脚尖抵上他的胸口时，动作却微微一顿。
　　——他看到裴清予在笑。
　　即便因为痛疼而脸色苍白，但裴清予确确实实嘴角上扬，一边笑一边望向朱绮。
　　这让朱绮感到很不舒服。
　　明明他才是那个占据主导地位的人，如今却仿佛直接落到了下风一般。
　　他的神色再次愤怒了起来，脚下刚准备使力，却突然听到裴清予笑容突然扩大，低声喊了一句：“阿寻。”
　　下一秒，朱绮感到脖颈处一阵大力传来，他来不及躲闪便直接脖颈一痛，难以置信地倒了过去。
　　站在朱绮身后的寻隐没有理会他，赶忙上前一步将裴清予扶起，快速检查了一下他的情况，掏出药来立刻塞到他的唇中。
　　裴清予闭着眼急促地喘息着，他稍微缓过一阵便立刻抬头，轻声问道：“录上了吗？”
　　“嗯。”寻隐点点头示意裴清予不要再说话，自己从掏出口袋里的录音笔检查了一番，迅速确认没有问题。
　　“好，咱们快走吧。”裴清予望向地面上的颤抖着想要爬起来的朱绮急促说道。
　　他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不容乐观，如果等朱绮完全恢复过来，寻隐又要护着自己又要带着录音笔难免会有些艰难。
　　寻隐点了点头，抄着裴清予的膝弯直接将人打横抱起，迅速隐匿在迷宫之中。
　　裴清予的心脏依旧跳动得很快，缺氧的眩晕感让他有些困乏，在寻隐的怀里忍不住闭上了眼，有些昏昏欲睡。
　　“队长，先别睡。”
　　裴清予低低地“嗯”了一声，勉强抬眼点了点头。
　　寻隐咬咬牙，见裴清予似乎真的已经难受到极致了，又接着开口问道：“队长刚才躲到灌木丛里的时候，怎么知道灌木的另一边是我。”
　　·
　　当时寻隐被朱绮引入了迷宫的另一条道路，他追了半晌也没找到前面的人，留下的记号更是仿佛石沉大海。寻隐意识到不对，正站在原地思索的时候，旁边的灌木丛突然传来一阵异动。
　　“谁？”寻隐刚警惕地转头，灌木中却突然伸出来一只手，递过一支录音笔来。
　　“队长？”寻隐一看那只手便立刻意识到了灌木中的人是谁，他慌慌张张地攥住裴清予的手腕想要将人拉出来，却冷不丁被他制止。
　　“嘶，阿寻，疼。”裴清予笑着喊了声痛，感到自己手腕上的力度一瞬消失，连忙又哄道：“没事，就是一下子而已。阿寻，你拿好这支录音笔，一会儿待在灌木这边录音。”
　　“好。”寻隐有些茫然接过录音笔点点头，又开口问道：“队长，你为什么会待在灌木里面？”
　　“嗯？我呀。”裴清予低笑了一声，慢悠悠地道：“我一是为了躲人，二则是为了来见你。”
　　·
　　“所以队长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寻隐见裴清予低笑出声，不依不饶地问道。
　　“...我猜的。”裴清予缓了一会儿开口轻笑道：“就像我之前说的，我一开始躲到那里面是为了避开朱绮，好绕到他身后，但躲进去之后，我突然闻到了一阵熟悉的松木香。”
　　寻隐一愣，他怀里的裴清予一边说一边又将脸凑近寻隐脖颈闻了闻，抬头笑道：“嗯，就是这个松木味，让我一瞬间就确定灌木那边是你。”
　　“...真的假的。”寻隐垂眼看了嘴角带笑的裴清予一眼，嘴上不相信，耳尖却又慢慢地红了。
　　突然间身后传来一阵脚步拖地的声音，两人同时一愣，嘴角的笑意瞬间消失。
　　裴清予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岔路口，这里的迷宫他俩都不熟悉，而朱绮大概是和周家有过生意来往的缘故，对这个迷宫明显要比他们熟悉得多。
　　裴清予咬了咬牙，快速说道：“左边，每一个岔路口都往左走。这个方法虽然最慢，但最终一定可以出去。”
　　寻隐没有说话，只是立刻抱着人向左边跑去，剧烈的颠簸让还未完全恢复的心脏再次猝然一紧，裴清予皱皱眉，将唇边的闷哼死死咽下。
　　寻隐跑了一会儿忽然低头望了裴清予一眼，逐渐放慢了脚步。
　　在他怀里，裴清予正按着胸口无声地轻喘着，他刚刚心脏本就受刺激太过严重，加上方才突然的剧烈颠簸，一时之间又有些心悸胸闷。
　　他感受到寻隐步伐的迟滞，轻吸一口气摇摇头说道：“我没事，你继续跑吧。”
　　“朱绮的声音没了。”寻隐顿了顿，难得没有听裴清予的话，而是低声回道。
　　裴清予一愣，也偏过头听了一会儿。身后朱绮的脚步声原本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但如今再听，却是半点动静也没有了。
　　寻隐见裴清予没再说话，依旧慢下脚步向前走着，在走过一下一个岔路口时，裴清予不经意地往前一望，急促开口道：“阿寻，等一下！”
　　寻隐一惊，在听到裴清予声音的一瞬间身体已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同一时间岔路口左边的黑影也是一闪，直接冲了出来。
　　——朱绮不知道怎么绕到了他们身前，直接拿着方才划伤裴清予的刀冲了过来。
　　寻隐迅速向旁一闪，皱眉向前望去。
　　朱绮整个人严严实实的挡在他们面前，提着刀又想冲过来。
　　寻隐无法，只得抱着裴清予又向来时的路跑了过去。但这一来两人便失了沿着一边跑一定能出去的条件，他们急速地跑了一段，再次转过一个拐角时，被死胡同直接封住了去路。
　　寻隐立刻停住脚步想要转身，身后的朱绮却已经追了过来。
　　“呼，呼...你们跑啊。”朱绮撑着膝盖抬眼看了面前片刻，呲笑出声：“拿着录音笔，跑，继续跑。”
　　他拿着刀一步步上前，歪了歪头，突然冲着裴清予道：“真可惜啊，裴队长，你对故事的理解还不够透彻...”
　　“但可惜，你也没有下一次弥补的机会了。”
　　寻隐将裴清予放到地面上，护着人让他站在自己身后，他微微弓下身警惕地望着面前疯狂的朱绮，刚准备先发制人时，却突然听到了“砰”的一声巨响。
　　朱绮阴沉的目光忽然一滞，寻隐扶着裴清予后退一步，看着面前的朱绮突然倒下，露出身后拿着花瓶的周扬。
　　“下次，下次，我看你有没有下次。”周扬厌恶地看了地上的朱绮一眼，随手扔掉手里的花瓶，望着面前的两人有些得意洋洋地道：“喂，你们俩没事吧？”
　　寻隐微微摇头，裴清予却是按着胸口探头看了一眼地上的花瓶，一言难尽地道：“你为什么会随身携带一个花瓶出来？”
　　“因为我突然发现这个花瓶质量不错。”周扬看了地上的花瓶一眼，抬头有些兴奋地道：“我穿完鞋出来之后你早就跑得没了人影，我想着我不能一个人追过去得找个东西防身啊，结果一转头就看见了地上的花瓶。”
　　“它虽然没砸中你，但它那么大力地被扔到地上竟然也没碎！”周扬蹲下身又拿起花瓶拍了拍朱绮，抬头说道：“我进迷宫转了好久一个人影都没瞅见，等我终于听到动静赶过来的时候，正看到这个神经病拿着刀子对着你们。说起来，我这样是不是算救了你们的命啊？”
　　周扬自言自语地说了一会儿，恍然抬头道：“还不感谢感谢我？”
　　裴清予勾唇笑了下，自顾自走上前去查看朱绮的情况。寻隐盯着周扬看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道：“你刚刚想拿他砸队长？”
　　“什么？”周扬一愣，望着寻隐面无表情的样子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对：“等一下，这不是重点，之前那些都只是前期铺垫，是意外...”
　　另一边，裴清予先拿出手|铐将朱绮铐住，才走到他脸旁盯着他问道：“所以，你杀乐乐真的就是因为张景浩的事。”
　　朱绮冷笑一声瞥过眼，裴清予等了半晌，自顾自地继续问道：“为什么？你怎么会知道张景浩的事情？”
　　朱绮依旧没有说话，但裴清予这回却没有再着急，而是依旧静静地蹲在他旁边。
　　终于朱绮一脸不耐烦地转过头冲裴清予低吼道：“我为什么不能知道？”
　　“你知道私生子能听到多少肮脏的事情吗，本就是见不得光的存在，接触的也就是见不得光的事情。”
　　朱绮冷笑了一下，继续说道：“从前我不知道，但后来…裴清予，我听到的事情，只会比你想象的更可怖。”
　　外面警笛声声呼啸着传来，朱绮再次转过头垂下眼，明明灭灭的灯光照到他身上，最终归于黑暗。
　　裴清予又盯了他几秒，突然开口道：“你真的不认识濯无眠？”
　　“不认识…”朱绮一边说一边被刑警按着胳膊扶了起来。
　　他垂下眼一步步走向外面，突然扭头望向裴清予说了一句意想不到的话：“下次再继续给我讲一个故事吧，裴哥哥。”
　　·
　　工厂那边，裴清炎手指稳稳地搭在扳机上，他深吸一口气，刚想开枪时，却突然听到宋轩陌微弱的声音传来。
　　“清炎，刚刚在第三个房间，我问你答不答应时，你回答的什么呀。”宋轩陌过了片刻，突然问了我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裴清炎怔愣了一瞬，脱口而出道：“我答应你。”
　　“原来是这个。”宋轩陌微微笑了笑，却又有些难过地摇摇头。
　　“清炎，我现在不能答应你了。”宋轩陌叹了口气，小声道：“我现在失血已经达到了400毫升，如果再直接脱落针头入水，很可能会直接造成休克及感染，这里离医院太远，也没有急救设备...”
　　宋轩陌深吸了一口气，低声叹息般地道：“我不想让你看着我死。”
　　裴清炎听到宋轩陌的话语一时间愣住了，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又听到宋轩陌换了种语气笑着道：“没事，炎哥哥，你要不先回去试试找人过来？”
　　“别说了。”裴清炎终于艰难开口，颤抖着说道。
　　宋轩陌声音顿了片刻，难得没有听裴清炎的话，依旧开口说了下去：“炎哥哥，我坐在这里可以给你拖延时间。我刚才观察了前两个房间，卫容应该跟我是通过同一个监控来监视你。这样窗户那里应该就是监控盲点，只要我不表露出异常，他就不会发现...”
　　“陌陌，”裴清炎突然开口再次打断他的话，宋轩陌叹了口气，却见裴清炎又问了一遍刚才的话：“你相信我吗？”
　　宋轩陌一愣，只听裴清炎又固执地问了一遍：“相信吗？”
　　“我相信啊。”宋轩陌抬头看了自己头顶的监控器一眼，无声地笑了笑。
　　“那就像之前一样，在心里数数。”裴清炎的声音平静，带着点希冀。
　　宋轩陌愣了愣，突然意识到他想干什么。
　　“清炎，你别...”宋轩陌苦哭笑不得地想要制止，却听裴清炎打断他，自顾自地继续说道：“陌陌，我曾经在野外执行任务，当时队友休克昏迷，我一路背着他跑了十公里地送到医院，他最终也活过来了。”
　　裴清炎顿了顿，急促地说道：“陌陌，我能救你的，你相信我。就当我们又在玩数数的游戏，你数到了，就回来了。”
　　“我先帮你数前三个数，然后你就往后倒。”裴清炎再次举枪，坚定地道：“三，二，一。”
　　“砰”的一声枪响过后，便是巨大的玻璃破碎的声音，紧接着玻璃后宋轩陌的身影露了出来。
　　裴清炎视线紧紧地盯着背对着他的宋轩陌，大概过了几秒后，坐着的人终于往后一仰，直直地落入水中。
　　裴清炎下意识地松了口气，他赶忙游上前一把将水里的宋轩陌捞了起来，直接割断他的绳子将人托了起来。
　　他一边擦干宋轩陌手臂上针孔的位置，一边检查了下他的状况。宋轩陌脸色是失血过多带来的苍白，他腿上和手臂上的伤口都有些渗血，但好在脉搏还算稳定。
　　裴清炎舒了口气，将人背在背上迅速向外游去，却突然感到身上原本紧闭着眼的人轻轻呻|吟一声，身子挣动了一下？
　　“陌陌？”
　　裴清炎手下不停，微侧过头开口唤道。
　　宋轩陌头轻轻偏了偏，额前的碎发刮到裴清炎脖颈，低低地“唔”了一声。
　　“...三十二”宋轩陌突然开口道。
　　“嗯？”
　　“这回数到三十二你就来了。”宋轩陌轻笑了一声道，“真好。”
　　裴清炎无声地笑了笑，继续向外游去。
　　在去医院的路上，宋轩陌不出意外地发起了高烧。
　　他烧得脸颊通红，身子却怕冷似得不停抖着。
　　裴清炎目光沉沉地看了他一眼，再次一踩油门飞速向医院赶去。
　　车载电话突然响起，裴清炎定了定神，伸手接通了电话。
　　“炎队，你们到哪了？我已经联系了医院了，宋医生情况怎么样？。”电话那头传来宋苒苒的声音，裴清炎低声说了几句，宋苒苒听完沉默了两秒，她知道现在着急也没用，干脆直接转移了话题。
　　“我刚刚按照炎队你给的信息查了一下，这个工厂最后破产前是被张家收购的，而宋医生，也就是卫容所在的那家医院，看似早已和他们停止了合作，实则这么多年来一直有金钱往来。”
　　“应该就是通过卫容。”裴清炎沉声道。
　　“嗯。”宋苒苒点点头，“队里已经派人去那个工厂了，这么短的时间应该能找出些东西...”
　　“不一定。”裴清炎突然想到了什么，低声喃喃道：“你忘了吗，上次那个地下酒|吧，一转眼便被销毁地彻彻底底。”
　　“这次也不知道能翻出来什么...”


第64章 谁惊醒了黄昏1   “亲了阿寻会开心，开……
　　卫容这回倒是没像濯无眠上次那般跑掉。
　　相反, 他笑嘻嘻地坐在房间内，身后是已经被摧毁得差不多的工厂。
　　林世初和王宇带着人分别在工厂里搜寻了一圈，除了找到几个陈旧的空输血袋其他什么都没有。
　　“那个采血仪器呢？”
　　裴清炎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带着些许凝重。
　　“没有看到。”
　　王宇在房间里又转了一圈，蹲在地上看了看皱眉说道：“地面上几乎没有机器移动的痕迹，这个房间能收集到的有效指纹也很有限，只能等检验科那边...哎等下。”
　　王宇一边说一边起身跺了跺有些酸麻的脚，他刚准备在去角落里转一圈时, 脚底下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他踉跄一步差点扑倒，皱眉向底下望去。
　　——一个长筒形的瓶子突然滚到了他脚边。
　　“这是什么？”
　　王宇将外身泛着棕红色的瓶子扶了起来，左右瞧了瞧心中有些讶异。
　　他又往后看了一眼, 因为窗户被裴清炎撞碎，河边的风前部涌了进来，这个瓶子大概是被风给吹倒，才慢慢自己滚了过来。
　　“炎队, 这里有一个长条状的瓶子，没有标签，里面装的应该是避光液体, 您刚才有看到吗？”
　　电话那头的裴清炎皱了皱眉, 立刻否认道：“没有, 当时我为了找线索把整个房间都翻遍了，这么大个瓶子我不可能没有看见。”
　　他说着突然皱皱眉, 似乎想到了什么，脱口而出道：“避光液体...努米诺？”
　　同一时刻，电话那头的王宇似乎发现了什么，一边四处扭头寻找一边问道：“炎队，这个瓶子底侧还装有一个喷嘴, 可能是可以往哪里喷的...”
　　“窗户对面的墙壁那。”裴清炎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把窗帘拉上，不要管现在出现在墙上的图案，直接大面积喷上去。”
　　“是。”那头的王宇应了一声。
　　电话里迅速传来窗帘窸窸窣窣的声音以及液体被喷嘴打碎匀速喷出的动静。
　　裴清炎出神的听了一会儿，注意力再次转移到了不远处亮着红灯的“手术中”。
　　·
　　宋轩陌送来的时候已经完全昏迷了，急诊科的医生观察了一下立刻便冲旁边喊着赶紧血库调血。
　　裴清炎看到，宋轩陌的手随着急诊室病床的移动从被子中微微露了出来，他紧赶两步想上前将手放回，却只是刚碰到宋轩陌冰凉的指尖，便被一旁的医生拦下。
　　“他的手露出来了。”裴清炎被拦在急诊室门口，眼睛盯着缓缓闭合的大门喃喃道：“他怕冷，我去帮他掖一下被子...”
　　但四周没有人理他。
　　拦着他的医生在确认了裴清炎只是一直喃喃自语，并没有冲进去的意图后，也自顾自地匆忙离开了。
　　直到被突然亮起的红灯唤醒，裴清炎才倏忽间意识到手术真的已经开始了。
　　但他满脑子想的，依旧是宋轩陌现在到底会不会冷。
　　·
　　那边王宇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将裴清炎从思绪中打断，他收回目光，哑声唤了一声，只听王宇有些惊讶的声音随之响起。
　　“炎队，墙上的图案真的变了。”他顿了顿，又喃喃道：“这么大的字，得多少血...”
　　“字？”裴清炎敏锐地意识到了不对，赶忙问道：“是写的什么？”
　　“我觉得...应该是一个地址，别野山顶19号院。”王宇眯着眼辨认了一下，又突然喊道：“炎队，我好像记得这个地方，在几年前似乎是一个很热门的民宿景点，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热度退了，就再无人问津了。”
　　“把墙壁上血字的血液提取一下，回去拿给检验科。”裴清炎倏然起身，望着面前的红字咬了咬牙，到底又坐了回去，深吸一口气轻声道：“我现在没法走开，王宇，你查完后这个工厂后直接联系你们队长，我等...陌陌没事后再过去。”
　　·
　　裴清予此时并没有待在警局，也难得没有在医院待着，而是抱着一本电脑缩在寻隐家的沙发上。
　　·
　　当初底下酒吧俩人吵架后，裴清予再出院便没回寻隐家，而是随意找了个借口住了出去。
　　这次在周扬家的走廊内，虽然寻隐咬定两人不能在一起，但到底两人之间已经基本说开了。
　　“我不知道阿寻你在顾虑什么，但我们先恢复到从前那样好不好，等之后再...慢慢靠近。”裴清予当时沉默了两秒，望着寻隐的眼睛轻声道。
　　寻隐张了张口，终于还是没有反驳裴清予的提议。
　　于是恢复从前的第一件事，就是寻隐在当天直接带着裴清予驱车回家，把睡得迷迷糊糊的人抱回了空置已久的床上。
　　而裴清予醒来后，讶异地发现寻隐甚至已经驱车前往自己的住所，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搬了过来。
　　·
　　大门处突然传来一阵开锁的声音，裴清予抬头向门口望去，只见寻隐面无表情地推着一台制氧机走进卧室，没过一会儿便又折返回来。
　　他沉默地望了沙发上的裴清予一眼，脚下一步未停，又向门口走去。
　　“阿寻。”
　　坐在沙发上的裴清予忍着笑放下电脑，有些歉疚地问道：“还有几趟啊？”
　　“不多了。”
　　寻隐顿了顿，没有直接回答。他说话间已经走到了电梯口，带着些许回音的话语远远地从楼道里传来。
　　裴清予没想到他走得竟然这样快，来不及穿鞋便直接光着脚下了沙发，扒着门框探出头望着寻隐道：“阿寻，真的不用我帮忙吗？我感觉现在发烧已经好多了，胸口也没早上那么闷，帮你拿点零碎的小东西肯定没问题。”
　　裴清予话音未落，便看见原本面对着电梯的寻隐闻声转头，下一秒便直接走了过来，将裴清予整个人又抱起放到一旁自己的拖鞋上。
　　“怎么又光着脚？”寻隐蹲下身，一边在鞋柜里翻找着一边问道。
　　“我怕你直接坐电梯下去，就没顾得上穿鞋。”裴清予自知理亏，规规矩矩地缩着脚站在寻隐的拖鞋上。
　　寻隐身高要比他高上半个头，鞋码却比他大两号，寻隐低头望过去，仿佛是小孩子玩游戏时假装穿大人的鞋一般。
　　他没来由地再次心软，叹了口气蹲下身又问道：“那袜子呢？”
　　这回裴清予犹豫了下，见寻隐抬头望着他，才小声说道：“刚刚觉得太热就给脱了。”
　　寻隐皱了皱眉，他知道裴清予觉得热是因为发烧，但明明早些时候烧已经退了，此时怎么...
　　他再次伸手摸上裴清予的额头，裴清予向后瑟缩了一下，小声地辩解着“我都说了我不发烧了”却依旧被寻隐直接扶住了后颈。
　　外面天气冷，寻隐的手一直裸|露在外搬运东西，比室温还是要冷上不少。
　　裴清予身子一颤，发着热的身体下意识地寻找着冷源，不由自主地将有些发晕的头偏过去靠进。
　　寻隐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猫儿般喟叹出声的人沉默了两秒，再次将人打横抱起放回沙发上，拿出一根温度计塞在他的腋下。
　　他刚想起身去给还有些虚弱的人倒杯水来，衣袖却再次被人拉住。
　　“阿寻。”裴清予又一次拦住想要走的人，仰头望着他却没想好要说什么，偏头思索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我头晕。”
　　寻隐瞥了一眼一旁电脑上密密麻麻的资料，叹了口气将它合上，坐到一旁的茶几上轻轻揉了揉裴清予的太阳穴，低声问道：“队长是不想让我离开吗？”
　　“嗯...”裴清予犹豫了一下到底点点头。
　　“为什么？”人在病中会将平常性格中的弱项放大，裴清予身为特案组队长身上一直扛着巨大的压力，此时病了后想不起那么多，神色间难得显现出小孩般的幼稚来。寻隐看得又心疼又有趣，忍不住开口徐徐地问道。
　　“难受，不想一个人待着。”裴清予眼睛因为发烧而烧得有些红，他轻轻眨了眨眼，眼中不由自主地流出几滴生理性的泪水来，“阿寻如果还要去楼下搬东西，带我一起吧。”
　　“不去了，陪着你。”
　　寻隐见平常总喜欢逗自己的队长一下子恹恹地没了精神，将人从沙发上抱起，一边揉着他的胸口一边说道。
　　“那东西怎么办？”裴清予烧得有些迷迷糊糊的脑子转不过弯来，仰头向后望向寻隐，掰着手指细细地数道：“没搬上来的东西还有好多吧，一直放在车里会不会有问题，还有我的仙人掌...”
　　“队长你的仙人掌一直放在我这里，没事的。”
　　寻隐见人真的烧迷糊了，叹了口气轻声哄着道：“都长大一点了，队长要不要去看看？”
　　“嗯。”
　　裴清予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微微坐直身子点了点头，立刻想要下地却再次被寻隐抱了回来。
　　“等一下，先看一下队长的体温。”寻隐边说边将温度计从裴清予腋下拿出来，心中微微一沉。
　　——三十九度，又烧了起来。
　　大概是这个案子终于告一段落了，裴清予强撑的精神一下子垮了，自昨晚从警局回来便一直在断断续续地发烧，甚至到早上时嘴唇都有些发紫，一副心脏难受喘不上气来的样子。
　　裴清予自己一直昏睡着不清楚，寻隐却是提心吊胆了一晚上，直到早上等人烧退了情况稳定了些许，才一一刻不停地驱车赶到裴清予自己住的地方，把制氧机和常用药一股脑地带了回来。
　　寻隐望着怀里的人被烧得有些干裂的嘴唇皱眉，在目睹裴清予一天一夜的反复发热喉，他终于意识到队长的身体状况似乎出现了些许问题。
　　他不动声色地将温度计收起，开口哄着有些昏昏欲睡的人道：“队长先把药吃了再去看仙人掌好不好。”
　　“嗯...好。”裴清予偏过头想继续睡觉，迷迷糊糊地应道。
　　好不容易哄着一心想睡觉的人喝了药，寻隐舒了开口气，俯下身拿过一旁的外套想给人盖上，冷不丁唇边突然贴过来一个柔软的东西。
　　药物苦涩的气味瞬间在口唇边蔓延开来，寻隐眼神倏然睁大，他垂眼望着原本已经熟睡的人，只见裴清予半撑着身子眨眨眼，微微后撤一点又满意地躺了回去。
　　“队长在干什么？”寻隐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角，给人把被子细细地裹紧，有些好笑地问道。
　　“嗯...药太苦了...”
　　药效慢慢上来，裴清予神志又开始有些昏沉了，话说了一半困意上涌，下意识地又想睡过去。
　　寻隐怕他刚喝完药胃里难受，一会儿睡着了吐出来会把自己呛到。
　　他拉过裴清予的手挠了挠他的手心，继续慢慢问道：“药太苦了为什么要亲我呢。”
　　“...会开心，”裴清予缩了缩手，转过身又往寻隐那边靠近了些许，小声道：“亲了阿寻会开心，开心了就不苦了。”
　　寻隐一时间有些哑然，他望着枕在掌心沉沉睡去的人轻吸了口气，终于也俯下身亲了一下裴清予的唇角，轻声道：“嗯，我也开心。”
　　“下次再给队长看仙人掌吧。”
　　·
　　寻隐接道王宇的电话时已经是傍晚，他摸了摸旁边依旧沉沉睡着的裴清予的额头，确认这回烧是真的退了后，才用旁边的枕头替代了自己的手掌，拿起一旁的手机快步走到一旁。
　　“裴队裴队，要查的资料我都整理好了！”宋苒苒的声音从电话里立刻传来，她伸了个懒腰，一边揉脖颈一边自言自语道：“这次案子牵涉真是太大了，我一条条给你说...”
　　“宋苒苒。”寻隐的声音突然从对面传来，宋苒苒一僵，又见怪不怪地撇撇嘴，换了一种公事公办的语气。
　　“寻哥，首先是卫容的账户问题。”宋苒苒开口，一板一眼地汇报道：“我查了一下，大概在卫容进入输血科的第二年开始，他的账户内每年便会出现一笔异常资金，但在一定时间后又会全部花出去。感觉上他就像是一个流动的资金账户，只是用来暂时储存这笔财产的。”
　　“嗯。”寻隐点点头，思索了一会儿缓缓道：“卫容这里应该就是一个洗白的地方。濯无眠给卫容资金，让卫容通过他们医院的购买渠道购买输血袋，用以储存非法收集的鲜血；然后再全部购买回来。这样鲜血的来源就有了‘合法’的渠道。”
　　“哦哦。”宋苒苒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也没敢多问，继续汇报道：“然后是这个工厂，之前我查到张家是这个工厂倒闭前最后的收购方，于是我查了下濯无眠和张家的关系，唯一能查到的资料——是市档案馆内，濯无眠似乎也查阅过张景浩那个案子当初的报道。”
　　寻隐皱眉没有说话，宋苒苒刚想继续说下去，突然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有些沙哑的声音：“唯一能查到的资料——是有关濯无眠的？”
　　“是。”宋苒苒吓了一跳，她着急忙慌地点开之前的那个网址，迅速浏览了一遍回答道：“之前我们一直查不到濯无眠的资料可能是因为找错了方向，我这次在各类图书馆，档案馆的登记记录里搜索了一下，还是有不少条的。跟张家有关的是最早的一份借阅记录，大概出现在五年前。”
　　“濯无眠也在调查张景浩...”
　　裴清予一边说一边望向一旁的寻隐，当初他们拿到张景浩完整的电子卷宗后，发现在他体内确实存在着不正常数值的指标，但由于变化都太过轻微从而被忽略。
　　裴清予看了眼化验日期，和案发时相差了几天。他推测可能是当时的药物残留导致。
　　“张景浩的案子可能就是第一个‘鲜血伪装他人’案的受害者。”裴清予轻声道：“但为什么之后那么久都再没出现过这种…”
　　寻隐也微微蹙眉，他还未开口，便见面前的裴清予突然伸手直接捂住了嘴。
　　他刚醒还没多久，嗓子干涩的厉害，强撑着说了几句话便不由自主地偏头，闷声咳了起来。
　　宋苒苒听着裴清予比昨天哑了不止一倍的声音有些奇怪，她余光忽然瞥见网页右下角弹出来的一个广告，瞬间眼睛便瞪大了。
　　“那个，裴队。”
　　“嗯？”
　　好不容易止住咳嗽的裴清予抬头，他刚接过寻隐递过来的水抿了一口，便听到电话那边的宋苒苒结结巴巴地说道：“这个案子处理的时间有些长了，是我们不对，主要是没想到会对你会有这么大的影响...”
　　“什么？”裴清予听得云里雾里的，他转头望了一眼一旁的寻隐，寻隐也摇摇头，示意自己不清楚。
　　“我，我是说...”宋苒苒闭了闭眼，豁出去一般开口道：“就一个晚上裴队你嗓子就成这样了，寻哥这得忍了多久啊...”
　　裴清予一愣，他还未反应过来宋苒苒在说什么时，一旁的寻隐已经直接夺过手机，冲着电话那边冷声道：“宋苒苒，不想干了就直接说，门口的陈叔前几天刚好丢了一条一起值班的黄狗。”
　　“没有，我只是随便说说！”宋苒苒立刻闭嘴，她飞速地关掉让她脑补过多的页面，顺着自己查的资料继续说道：“还有就是工厂的那个地址，王宇刚查了下，似乎依旧在营业，甚至还有一个旅游团在组队。裴队你看看。”
　　裴清予拿过手机低头看了一会儿，宋苒苒只听到那边那俩人似乎低声商量了什么，紧接着便是一连串的手机短信声音。
　　“裴队，你们在干吗？”宋苒苒似乎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劲，警惕地问道。
　　“没事，就是给我和阿寻报名了这个旅游团，刚好案子结束了去休息一下。”裴清予笑了笑，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对了，你们要不要一起，刚好搞个团建什么...”
　　“团建，真的吗！”一旁路过的王宇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刚扑到宋苒苒的电话旁边，却直接被捂住了嘴。
　　“队长，旅游团一共几个人啊。”宋苒苒不顾旁边不停嘟囔的王宇，咬牙笑着问道。
　　“我看看...现在似乎是四男四女，但人数还没到上限...”
　　“我们不去了，你和寻哥去吧。”宋苒苒当机立断地道：“好好放松，注意安全。”
　　她顿了顿，又咬牙补充道：“特别是...队长你自己一定要注意一下，不要太累了。”
　　“嗯？”裴清予似乎觉得宋苒苒这句话和刚才自己没听懂的那段有关，刚想仔细问问却听宋苒苒声音严肃地又转移了话题。
　　“对了，还有最后一件事。”宋苒苒顿了顿，有些犹豫地说道。
　　“卫容想要见宋医生一面。”


第65章 谁惊醒了黄昏2   寻隐像是误会了什么般……
　　“他要见轩陌做什么？”裴清炎站在病房的角落里, 差点直接吼出声。
　　电话那头的王宇瞪了一旁捂着嘴憋笑的宋苒苒，硬着头皮继续说道：“炎队，我们也不清楚, 他在审讯的时候配合的都很好，最后也就提出了一个要求说要见宋医生，嫌疑人提出的合理诉求都是要被考虑的...”
　　“你等一下。”裴清炎气得实在是忍不住了，他开口示意王宇等一会儿，看了看床上依旧沉沉睡着的宋轩陌, 起身快步走到病房外，轻轻关上了大门。
　　王宇僵硬地坐在座位上硬着头皮等着，他又等瞪了周围一脸看好戏的宋苒苒一眼, 磨了磨牙。
　　他说怎么原本守在电话旁边愁眉苦脸的宋苒苒在看到他后直接眼前一亮，直接把拨通了的电话塞给了他。
　　宋苒苒拍着王宇的肩膀语重心长地交代了几句，便躲到一旁看戏了。
　　王宇坐在原地等了片刻，果不其然下一秒, 裴清炎压低了的怒吼声迅速传来：“他以为他是谁啊，轩陌又不是他律师，还想见就见？”
　　裴清炎磨了磨牙, 半靠在病房外的走廊内咬牙道：“我跟你说, 你就这么回卫容——”
　　“说我同意了。”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个温和而虚弱的声音, 裴清炎有些讶异地回头，正看见宋轩陌站在半开的病房门口, 抬眼冲裴清炎笑笑，轻轻拿过电话来冲着王宇道：“王宇，麻烦你安排一下时间吧，我大概今天下午就能出院...”
　　“安排到明天。”
　　一旁的裴清炎想要把自己的手机拿回来，却又顾忌着宋轩陌的身子不敢太大动作, 只能将手背在身后，将嘴湊到手机边大声喊道，“最早明天，今天下午不行。”
　　宋轩陌哭笑不得地望了他一眼，见对面那人一脸理直气壮地回望回来，没忍住又轻轻笑了下。
　　他挂断了电话，将手机在指尖轻轻一转，递还给自己面前轻轻磨牙的裴清炎，笑着说道：“诺，还你手机，别惦记着了。”
　　“我那是惦记手机吗...”裴清炎咬牙接过，下一秒直接蹲下身抱着宋轩陌的腿将他扛起，快步走进了病房。
　　宋轩陌低呼一声下意识地伸手抱住裴清炎的脖颈，他整个人几乎是坐在裴清炎的手臂上，等宋轩陌意识到自己这个姿势时，脸色瞬间红了起来。
　　“怎么醒过来了，是我把你吵醒了吗？早知道就再跑远点...”裴清炎嘟嘟囔囔地将人放下来，摸了摸宋轩陌有些发烫的脸颊，疑惑道：“怎么脸又热起来了，陌陌你发烧了吗？”
　　“我没事，只是刚才有些热。”宋轩陌摇摇头，刻意忽视了裴清炎的第一个问句。
　　没想到裴清炎突然上手摸了摸宋轩陌眼底下的青黑，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问道：“不是我吵醒你了是吗...是你最近压根就睡不好。”
　　宋轩陌感受着裴清炎指腹上温热的触感，犹豫了一下轻轻点了下头。
　　他自从工厂回来后，晚上便总是睡不安稳，最开始的时候还能用生病难受来搪塞自己，后来病好之后，他再次深夜惊醒时终于意识到，自己就是突然无法安睡了。
　　他不懂卫容到底为什么这么做，过不去，放不下。
　　——难怪清炎之前说我这个性格不适合做医生。
　　宋轩陌低下头自嘲地笑笑，抬头却又一脸平静地望向神色担忧裴清炎，温声道：“没事，只是医院的床不舒服...等我回家就好了。”
　　“炎哥哥，你别担心。”
　　·
　　旅游团的游览日期定在了两天之后，最终的人数定在了七人，五男，两女。
　　等寻隐晚上回家时，正看到裴清予盘着腿坐在沙发上，抱着电脑一脸认真地浏览着什么。
　　寻隐开始以为他又在查阅卷宗，直到走近了一瞧，才发现裴清予浏览的竟然是某个有名的购物网站。
　　“阿寻，刚好你过来看看。”
　　裴清予感受到身后熟悉的气息，身子往后靠了靠，笑着问道：“你是喜欢蓝色的麻袋，红色的麻袋，还是粉色的麻袋？”
　　“...我们为什么要挑麻袋？”
　　寻隐转过眼，望着购物网站上满满一页面的麻袋，神色复杂。
　　裴清予笑着回过头看了寻隐一眼，眼中似乎闪烁着狡黠：“因为那种荒郊野岭，杀|人分|尸没有麻袋多不方便，我们提前帮他们准备啊。”
　　寻隐这回终于听出了裴清予话语里的深意，他神色认真起来，皱眉开口问道：“队长是说，这个山顶住宿...有问题？”
　　“阿寻你怎么这么不经逗，总是一本正经地冷着脸。”裴清予假装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拿过电脑轻敲了几下，调出自己刚才真正浏览的页面转向寻隐：“给，你先看看这个。”
　　寻隐垂着眼接过电脑，页面上配的是很普通的花边新闻，标题直接夺人眼球：“震惊！别野山顶民宿惊现陈年尸|骨！”
　　寻隐皱了皱眉，他快速地浏览了一遍，抬头无声地望向裴清予。裴清予撑着下巴挑了挑眉，开口笑着问道：“怎么了，说说你看到了什么？”
　　“这个事件不是真的。”寻隐低声回道：“按照这篇报道表现的来看，应该只是民宿的一个商业营销的噱头，写这篇文章的人在最后说，所谓的陈年尸|骨只是动物的骨头，是店主为了给自己的民宿增加神秘感而营造的假象。”
　　“是，但是你再看这个。”
　　寻隐“嗯”了一声想将电脑递回去，一回头却见裴清予整个人直接凑了过来。他从沙发上跪坐起身，凑到寻隐身旁绕过他的手臂一边操纵的电脑一边说道：“我当时看完这篇报道后，觉得有些奇怪，就又去查了下这个作者的其他文章。后来在另一个社交平台上发现了这一张图。”
　　寻隐喉结上下动了下，僵硬着脖子微微垂眸，电脑屏幕上出现的是一个房屋内部的照片，照片正中有着一个壁橱，里面燃着篝火，篝火的上面挂着一根骨头，房屋的地上铺着一层地毯，角落里零散地摆着几把软皮沙发。
　　寻隐皱眉瞧了半晌，目光突然集聚在了壁橱上方的骨头那里，他的瞳孔微微缩紧，轻声道：“这个骨头...”
　　“对，这并不是动物的骨头，而是人的大腿骨。”裴清予说完顿了顿，又将照片放大调到底部轻声道：“还有这个地毯...当时我以为这上面的暗色是被篝火烧出来小洞，但放大了可以发现，离篝火有一定距离的位置也有这种暗色的痕迹。这实际上是没有清理干净的陈旧血迹。”
　　寻隐点点头，从裴清予背后伸出手又调开刚才那个仿佛玩笑的新闻报道，终于意识到了裴清予说的不对劲的一点：这个作者对“陈年尸|骨”的描写太过详细了，详细到他仿佛就在现场，看着人一点点将骨头剥离出来一般。
　　“所以濯无眠才会留下那条地址提示，想让我们前往这里。”寻隐沉声道：“这是鸿门宴。”
　　“是，但无所谓。”裴清予“啪”地一声合上电脑，伸了个懒腰从寻隐身前站起来，直接转过头正正地面对着他，认真道：“走吧。”
　　“去哪？”寻隐怕人站不稳栽倒，赶忙伸手揽住裴清予的腰，又微微仰头往后靠了靠，也望向裴清予的眼睛。
　　“这回真的去买吃的呀，去旅行哪能不买东西。”裴清予倒是毫无顾忌，直接上前一步自然地勾住寻隐脖子，凑到寻隐耳边轻笑着说道：“就算不买旅行用的东西，今天晚上咱们也得吃饭呀，还是说阿寻不买东西也能喂饱我？哎——”
　　裴清予本来的意思是如果能找到食材，他们可以在家做饭吃，裴清予虽然做饭不行但是品菜却是一流的，每次寻隐起锅前都要让自家挑嘴的队长先尝一口，确定符合他的口味了再盛出来。
　　但刚才他话音未落，寻隐像是误会了什么般耳尖立刻红了，他一把抄起面前的人膝弯，直接将他抱到房间内。
　　寻隐没等裴清予说什么，直接将人放到了床上。他做完这一切后也不抬头，立刻转身走了出去：“我也去...换衣服，然后去超市。”
　　裴清予呆愣地坐在床上，半晌也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到底是又怎么刺激到自己小狼崽子了。
　　·
　　夜里外面气温很冷，当裴清予再一次把自己从寻隐给围的密不透风的围巾里扒拉出来后，他终于忍不住扭头望向寻隐，半真半假地埋怨道：“阿寻，你就不能学学戴围巾的方法嘛，每次搞得我跟仓鼠一样。”
　　“这样子暖和。”寻隐闷闷地回道。
　　他转过头望了自家队长一眼，因为刚刚的一番动作，裴清予一向苍白的脸色有些发红。
　　他感受到寻隐的目光顺势也望过来，半张脸又埋在了围巾底下。这一眼确实让寻隐一下子联想到奋力扒拉着木屑的仓鼠。
　　寻隐没忍住笑了下，突然开口道：“队长要是想像仓鼠...还要多吃一点，太瘦了。”
　　“阿寻！”裴清予闷闷地开口，寻隐咳了一声，终于正色道：“抱歉队长...我回去就学。”
　　超市离寻隐家并不远，俩人一边说一边就走到了超市门口。
　　因为是周五的晚上，超市人并不算少，寻隐皱了皱眉，不着痕迹地让裴清予走在自己身前，下意识地帮自家队长隔开旁边的人流。
　　突然间，面前有一个身影直接逆行着跑了过来，正正好就撞到了裴清予身上。


第66章 谁惊醒了黄昏3   “他被催眠了。”……
　　超市里面是最普通的白炽灯, 看久了晃得人眼晕。
　　面前人多空气又不流通，寻隐怕裴清予待久了胸口闷，垂着眼自顾自地护着自家队长快步向前走着, 突然前面直接横插着挤过来一个人。
　　“让一让，都别堵在这里让我过一下啊...”
　　面前的人流一下子又被冲乱，寻隐皱了皱眉，他步伐缓了一下，立刻便和裴清予隔开了几个人的距离。
　　寻隐抬眼向前望去, 只见裴清予转过头望了他一眼，微微笑了笑比着口型示意自己去前面等他。
　　“队长...”
　　寻隐看着面前的人流越来越多，心中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惊慌。他定了定神准备加快脚步追上去, 一抬头却突然没了裴清予踪迹。
　　“嘶...”
　　裴清予手撑在地上的时候杵了一下，他偏头轻轻咳了下，却没有在意自己，而是伸出一只手去扶依旧趴在自己身上的那个小男孩。
　　“你没事吧, 怎么跑的这么快，要是我没垫在你底下，你不就摔着了。”
　　趴在裴清予身上的那个小男孩没有说话, 他低着头任由裴清予将他扶起来, 绞着手指一言不发。
　　面前的小男孩虽然年纪看起来小, 但却很壮实，当胸把裴清予撞得直接胸口一窒。
　　裴清予望着面前一言不发的人叹了口气, 伸手将人拉到一旁人少的地方，不着痕迹地偏过头轻轻咳了咳。
　　“队长！”
　　裴清予刚走到一旁，便看见身后的寻隐快步走了过来，在看到他安然无恙之后微微松了口气，低声问道：“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就是人太多没站稳。”裴清予不想让寻隐担心，他不着痕迹地收回伸进口袋拿药的手，转头轻声哄着人道：“阿寻，我看冷藏那边人还少一些，咱们等这个孩子他父母过来...”
　　裴清予一边说一边回头想去拉那个小男孩，却突然一愣。
　　——身后空无一人，原本低着头站在他旁边的小男孩早已不知所踪。
　　“奇怪...”裴清予趁着转身的空档又按了按胸口，轻声嘟囔道：“阿寻，刚刚那个小男孩是在这里吧？怎么跑得这么快。”
　　“嗯。”寻隐皱了皱眉轻轻应了一声。
　　他心中也感到一丝不对劲，目光隐晦地扫过一旁货架的角落，却到底看着裴清予有些苍白的脸色没有再说什么，低声回道。
　　“可能看到自己父母就先跑走了，别担心。”
　　裴清予点点头，他一直没来得及吃药，胸口到底还是有些难受，如今实在没有精力再去追究。
　　裴清予轻轻叹了口气任由寻隐拉着自己向不远处走去。
　　在他们身后寻隐刚刚扫过的货架那里，一个身影探出了头，他似乎垂头确认了一下什么，又再次抬头无声的盯着两人的背影，直到他们消失在拐角。
　　·
　　那天超市之后，裴清予到底还是没有吃到寻隐亲自做的“大餐”。
　　原因无他，裴清予一坐上了车便又烧了起来。
　　他烧得两颊通红，身子却怕冷似得在不停发颤。他似乎陷入了沉沉的梦境中，那个撞他的小男孩又出现在他面前，依旧是不说话，只是目光沉沉地一直追随着他。
　　裴清予在昏睡中皱了皱眉，他想开口问那个男孩他是谁，想要做什么，却无论如何也张不开口。
　　他喘不上来气，强烈的窒息感与身体的沉重让他仿佛又沉入水中，许久未曾发作的PTSD不知为何又有复发的倾向。
　　寻隐坐在驾驶室上感到身旁原本安静昏睡的人呼吸忽然急促起来，他扭头望去，裴清予将身子整个蜷缩在自己的外套里，口唇微张，急促地呼吸着。
　　汽车“吱——”地一声停在道路旁，寻隐凑过身轻轻唤了裴清予一声，裴清予没有应答，偏头向里躲了躲，呼吸似乎更加沉重了些。
　　红绿灯交替地在面前闪烁了不知道几回，映照在裴清予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刺目。
　　“队长，醒醒。”
　　寻隐伸手摸了摸裴清予的胸口，感受到胸腔内那颗心脏异样的剧烈跳动，心中一沉。
　　明明走出超市的时候裴清予精神还不错，甚至还闹着要寻隐给他做火锅吃，怎么突然就…
　　寻隐没来由地又想起超市里那个忽然出现又消失的小男孩，不由地狠狠闭了闭眼，一打方向盘转过头，迅速向医院开去。
　　·
　　宋轩陌今天早上才刚把病假消除，坐了一天刚准备回去休息，便正赶上寻隐一脸凝重地抱着人直接快布走了进来。
　　“怎么了？”宋轩陌把脱下来一半的白大褂穿上，示意寻隐将人放到床上。
　　“突然高热，心悸。”寻隐沉声道，“不明原因。”
　　宋轩陌点了点头，两人一时间都没再说什么。
　　·
　　“没什么大碍，就是身体素质下降引起的高烧。”
　　医院内，宋轩陌给病床上昏睡的人仔细检查了一番，转身安抚着角落里一言不发的寻隐：“小予受伤后身体素质大不如前是没有办法的，只能回去好好养着，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就是晚上会难受点。”
　　“...但是今天晚上队长明明一直都是好好的。”寻隐沉默了一会，开口说道，“后来胸口被人撞了一下...”
　　“嗯？我看看。”宋轩陌一惊，连忙俯下身检查了一下裴清予的胸口，过了片刻抬头犹疑道：“小寻，你确定吗？我刚刚反复检查了几遍，小予胸口处没有任何被撞击的迹象，没有压痛或者反跳痛。”
　　“但是他直接把队长撞倒了。”寻隐又思索了一下，补充道：“那个小孩年纪很小，也很瘦弱，如果不是直接撞到胸口，队长也不会倒下去吧。”
　　宋轩陌没有立时应答，他皱了皱眉，撩开裴清予的眼皮检查了一下，最终还是摇摇头缓缓道：“但小予确实没有任何外伤的迹象，如果突然倒地...可以考虑一下其他主观因素。”
　　“但这个得等小予醒过来之后才能进一步检查，目前...还是看不出任何异常。”
　　寻隐心中狠狠一沉，他还没来得及继续问下去，旁边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闷哼。
　　身上的热度逐渐退去，裴清予的意识也逐渐回笼。
　　他感觉身子仿佛被碾压过一般，浑身酸麻的不行，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想要动一动，却感到一只温暖的手已经将他的手臂扶起，轻轻按揉着。
　　“嘶...头好晕。”
　　裴清予睁眼往周围看了看，又再次闭上了眼。
　　寻隐站在裴清予身旁观察着他的状态，不由地微微皱眉。发烧带来的身体的无力和酸痛都是之前常有的，但裴清予这次格外强烈的眩晕却有些奇怪。
　　“小予还有哪里难受吗，头晕恶心吗？”宋轩陌拿出手电筒微微晃了晃，裴清予的瞳孔反射有些迟钝，但他神色间似乎没有任何异样。
　　宋轩陌心下微微一沉。他和一旁的寻隐对望了一眼，垂下眼心中有了计较。
　　“我没事，可能就是有点低血糖吧。”裴清予对面前发生的事情浑然不知，他最近一直难受惯了，对自己的状态不以为意。
　　但他抬眼看着宋轩陌，突然又想起里另一件事。
　　“宋哥哥，卫容找你是什么事情啊？”
　　宋轩陌有些讶异地望向裴清予，抿了抿唇没有说话。裴清予缓了片刻身上又有了些力气，撑着身子在床上翻了个身，一眨不眨地望向宋轩陌。
　　“...小予，你别这样。”宋轩陌一回头正对上裴清予的眼神，不由地哑然失笑，他半是哄人半是妥协地说道：“要不你先说说，你在睡梦里看到什么了吧。”
　　裴清予一愣，他有些茫然地抬头重复道：“我在梦里看到了什么，我不知道...”
　　“你刚刚在梦里一直想要说什么，却又仿佛被什么阻碍了般，一直说不出口。”宋轩陌的语调仿佛带着些许的诱导，裴清予眼前又开始眩晕了起来，他狠狠皱眉闭了闭眼，面前再次浮现出一些零碎的信息。
　　“刚刚，那个小男孩...”裴清予大口地喘息着，却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般不停地竭力回忆，“还是超市那副场景，但似乎又不对，场景在变换。”
　　“变成了什么？”裴清予自己看不到的是，他的身子又已经逐渐软了下来，呼吸低浅，好似再次进入了睡眠状态一般。寻隐想要上前将人扶起，宋轩陌却一把拦住了他，无声地摇了摇头。
　　“那个小屋，那个民宿...咳咳咳...”裴清予似乎被什么呛到了般，闷声咳了起来，“我站在中央，那个小男孩突然把我推了出去...进到了水里。”
　　“什么水？”宋轩陌神色间满是心疼，却咬牙继续问道。
　　“是濯无眠当初开枪击中我的那片水域...”裴清予眼睛已经完全闭上，低声喃喃道。
　　病房里一时寂静无声，裴清予说完最后那句话手腕轻轻一垂，再次陷入了不由自住的沉眠中。
　　宋轩陌快步上前检查裴清予的状况，他身后的寻隐难得没有上前，只是沉默地在原地看着，突然掏出手机来调一张照片来。
　　“那个小男孩我之前见过，就在之前那个民宿照片中，镜子的反光里有一个小男孩的身影。”寻隐举起手机冲宋轩陌哑声道：“他今天是特意过来找队长的。”
　　“是。”宋轩陌检查完裴清予的状况缓缓起身，低声说道：“这些场景都是那个小孩故意让小予看到的。”
　　“他被催眠了。”


第67章 谁惊醒了黄昏4   阿寻，如果到时候那个……
　　“真的...存在催眠吗？”
　　寻隐刚开口才意识到自己的嗓音干涩, 他话说到一半又想起之前张景浩的案子，立刻沉默了下来。
　　“其实催眠没有小说里传的那么神乎奇迹。”
　　宋轩陌叹了口气，他再次确认了下裴清予只是再次昏睡了过去, 才扭头望向寻隐解释道：“小予之前应该也跟你说过，催眠更类似于一种暗示类的诱导，引导旁人进入类似睡眠又非睡眠的意识恍惚心理状态。”
　　“但除了张景浩那种前期暗示极其强烈的情况，其余的快速催眠潜意识里都是自愿的。”
　　宋轩陌缓缓说着，神色慢慢严肃起来。他望向一旁沉默不语的寻隐, 寻隐看了床上昏沉睡着的人一眼，又再次望向宋轩陌，有些艰难地开口道：“所以, 队长其实...一直困在那些记忆里是吗。”
　　“濯无眠带给队长的那些...落水，心脏病，到最后发展成PTSD....”寻隐说话间不小心将自己的口腔内壁咬破，血腥味一瞬蔓延, 他却恍若未觉般继续低声说着，“到底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折磨一个人。
　　“小寻，你先别激动。”宋轩陌见寻隐状态有些不对, 立刻伸出手掐住他的虎口, 难得沉声道：“你听我说。”
　　寻隐身子微微一颤, 他轻轻舒了口气，勉强将暴怒的情绪压了下去, 沉默地转头望向宋轩陌。
　　“小予他是知道自己的情况的。”宋轩陌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开口说道：“他最近又开始看心理医生了。”，
　　“又？”寻隐倏然抬头，皱眉道，“队长之前也看过心理医生？”
　　“是。应该...是在你入队之前了。”
　　宋轩陌欲言又止, 他又望了病床上昏睡的裴清予一眼，叹了口气：“具体的你等小予醒来自己问他吧，他虽然不忌讳这个，但也不喜欢提。”
　　寻隐点了点头，突然感到病床上的裴清予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宋轩陌垂眼看了看时间，一边坐在裴清予身边揉着他的太阳穴帮助他清醒，一边低声跟寻隐说道：“催眠效力大概是十分钟，时效不长，但小寻你还是多盯着他一些。”
　　“毕竟...我们现在不清楚这个催眠的具体触发机制是什么，也不清楚之后会不会...有什么强|制性的催眠指令。”
　　寻隐垂眸望着病床上的人有些茫然的眼神轻轻点了点头，他伸手让裴清予靠在自己肩膀上，一边揉着他的太阳穴，一边低声跟他解释着。
　　裴清予的神色间的茫然慢慢消失，他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宋哥哥，如果想要解除，只能是催眠我的那个人来完成吗？”
　　“是。”宋轩陌点了点头，轻声叹道：“能够被催眠，说明那个人给你的暗示足够强大，其他人一般无法破解。”
　　裴清予沉默了一会儿，再次开口声音又哑了不少：“那...我被催眠的时候，可能会做出违背自己意愿的事情吗？”
　　宋轩陌这回没有立刻回答，裴清予望着他的神色心中了然。
　　“是...有可能的。”宋轩陌艰难的开口，声音中带着些许难过，“能够被催眠意味着你潜意识里是自愿的，如果贸然违背潜意识，对你自身的伤害很大。没有人知道最终会发生什么。”
　　“哦，这样啊。”裴清予轻轻捏了下眉心，突然转头冲寻隐笑了笑，“阿寻，如果到时候那个人要我杀你。”
　　“你就先杀了我吧。”
　　寻隐目光沉沉地望向裴清予，还未说话，门口处突然传来一声大喊：“小予你在瞎说什么呢？”
　　裴清予轻轻叹了口气，却没有回头。他收回脸上的笑意认真地看了寻隐半晌，寻隐明白自家队长的意思，却只是自顾自地垂下眼，没有任何应答。
　　裴清予叹了口气，听着身后的脚步声逐渐接近，这才慢慢转回头，望着身后的裴清炎笑道：“没什么...大哥你怎么来了？”
　　“我来接陌陌下班，结果等到我都在车里睡过一觉了，陌陌还没来。我就上来看看是谁把他扣下了。”裴清炎狐疑地看着裴清予苍白的脸色，扭头看向宋轩陌：“陌陌，你们刚刚到底在说什么？”
　　“真...没什么。”宋轩陌张了张口，正好裴清予略带哀求的眼神，他话语一顿，来不及思索搪塞道：“就小予问我，那天卫容到底跟我说了什么。”
　　“哦，这个啊。”裴清炎一听这个突然兴奋了起来，他一把拉开凳子坐到宋轩陌旁边，挑了挑眉说道，“小予，这个我来跟你说...”
　　·
　　公安局，审讯室。
　　卫容是穿着囚服被带进来的。
　　他在桌子面前坐定，一抬眼正望见宋轩陌穿着白大褂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
　　卫容眼尖的一眼瞥见宋轩陌白大褂衣领处绣的那个小字，神色有些复杂。
　　他眼睛死死地盯着宋轩陌，紧绷的神色突然一点点笑开：“我一直就是说，师兄穿着白大褂最好看了。”
　　宋轩陌神色复杂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白大褂，攥着椅背的手一瞬握紧。他轻吸了一口气，到底没有说什么，径直走到桌子对面坐下。
　　卫容原本笑着开口还想要说什么，冷不丁瞥见审讯室门口跟着走进来的裴清炎，笑容瞬间一僵。
　　裴清炎也瞪了他一眼，自顾自地拖了一把椅子放到桌子侧旁，抱着手臂皱眉看着卫容。
　　“你找我是想问什么？”宋轩陌也不想在这里多待，他看周围一时没了动静，便立刻开口平静地问道。
　　卫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沉默了两秒突然反问道：“师兄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好，那我问了。”宋轩陌一改平日里温和的模样，直接冷静地开口道，“你为什么要这样？”
　　“我不是说了...”卫容冷笑一声刚想说什么，却被宋轩陌急促打断。
　　“我知道你不满我把你送到别的科室，但我也解释过了我这么做的原因。你不能接受，埋怨我，报复我，我都可以明白。但是...”宋轩陌深吸了一口气，继续抬眼说了下去，“你为什么要毁了你自己？”
　　坐在对面的卫容死死地抿唇，宋轩陌很少说出这么重的话来，卫容能感到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却还是坚持着说了下去：“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和濯无眠联系上的，但帮着他洗白鲜血购买途径，在工厂违法储存鲜血，无故拘禁公务人员...每一条都足够让你入狱。”
　　宋轩陌望着这个曾经自己一手带起来的小师弟，浑身都在轻颤着：“你到底为什么要毁了你自己啊。”
　　“师兄知道我到底为什么不想去输血科吗？”卫容突然尖声开口，狠狠地盯着宋轩陌道，“不是去了之后才不想的，而是，从一开始，就不想去。”
　　宋轩陌一怔，他一直以为卫容是因为去了后在输血科受到了冷待，所以才埋怨于他。却没想到卫容竟然真的一开始就不想去那里。
　　“输血科是很好，工资也好，时间也多。我可以去照顾我的母亲，但师兄有没有问过，这些是不是我想要的。”
　　“可是你当时每天都在跟我说你担忧你的母亲，我以为你是觉得待在我这里太忙没有那么多时间，所以才...”宋轩陌有些怔愣地开口。
　　卫容却呲笑一声，尖锐地道：“总是这样，总是这样，师兄总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在做，从来都不问问我是怎么想的。”
　　“我根本没有想过那么多。我跟师兄说我的担忧，只是因为把师兄当做亲人，当做可以诉说的人。师兄却在自以为是地理解着。”
　　宋轩陌没有想到卫容是这么想的，一时之间呆住了。卫容却不想放过他，身体微微前倾继续说道：“我不想去输血科，我只想待在师兄身边。”
　　卫容的眼眶有些发红，他上半身几乎趴在了桌子上，盯着宋轩陌狠狠地说道：“我喜欢师兄，想留在师兄身边，这也不能吗？又或者，师兄说的那么冠冕堂皇，其实一定是嫌我恶心，才赶我走的吧。”
　　“我不知道，我不是...”宋轩陌的语气完全茫然了起来。
　　卫容满意地看到，坐在桌子对面的宋轩陌原本还算平静的神色一下子崩溃，原本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神此时望着他满是震惊与陌生。
　　卫容整个人趴在桌子上，心中又愉悦又痛苦，终于放声大笑了起来：“师兄！我没有毁了我自己，我只是换了种方式按照我既定的想法走了下去！”
　　“如果当时在工厂把师兄的血抽干，师兄就能永远和我在一起了。”卫容痴迷地说着，冷不丁身子突然被狠狠拽起，“砰”地一下子贯到了身后的椅背上。
　　“啧，你长得这么丑，想得到挺美。”裴清炎直接挡在宋轩陌身前，拽着卫容的衣领皱眉道，“你是挺恶心的，自己逻辑扭曲还妄图去强加于别人。PUA算是被你给玩透了。”
　　“我告诉你，第一，你当时表现出来的样子，是个正常人都会理解成不满这里的待遇想要离开，你这九曲十八弯的想法没有人愿意去深究，陌陌的做法没有任何问题；第二，别把你自己的做出选择的原因强加于别人头上，莲能出淤泥而不染，怎么到你这儿就成了扔到清水里还偏要自己往淤泥里爬。”
　　裴清炎一边冷声说着，一边拽着卫容的衣领将他缓缓提起，他不顾一旁想要阻拦的狱警，微微侧过脸在宋轩陌看不见的角度轻声说道：“最后一点，陌陌永远也不会喜欢你。”
　　卫容倏然扭头，只见裴清炎后退半步微微一笑，一字一顿地冲他比着口型道：“他只喜欢我。小时候是，现在也是。”
　　“不，不！”卫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裴清炎后退一步松手，示意原本赶到这里的想要拉开裴清炎的狱警直接上去按他，卫容伸长了脖子，突然冲着一旁的宋轩陌喊道：“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师兄今天要穿这件白大褂，这是我生日的时候亲手送给他的！上面还有我给他绣的小字！”
　　裴清炎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望向自己身旁的宋轩陌。宋轩陌顿了顿，终于转回身平静地说道：“我不知道这是你送我的那件。”
　　他望向面前满脸扭曲的卫容，一边说一边将白大褂脱了下来，一步步向前走去：“我今天临时要去学校实验室没带白大褂，就让清炎去我家里随便拿了一件。他并不清楚这是你送给我的。”
　　宋轩陌慢慢停在卫容的对面，见手里的白大褂轻轻搭在椅背上，平静地道：“正好，今天还给你。”
　　“不，不，师兄，你等一下...”卫容怔怔地望着放在椅背上恍若崭新的白大褂，终于崩溃地叫了起来。
　　·
　　“反正，后来那个卫容几乎就完全崩溃了。我先送陌陌回了家，让后又赶回来让别人给他做了笔录，问了问有关工厂的一些问题。”
　　裴清炎愉悦地打了个响指，似乎依旧在为帮宋轩陌摆脱了一个难缠的神经病而高兴。
　　旁边的宋轩陌一脸无奈地望着他，接过话头轻声道：“首先是关于那个别野山顶民宿的。小予，你们确定要去吗？”
　　“去。”裴清予窝在寻隐怀里点了点头，笑着道：“那个小男孩都不辞辛苦亲自过来找我了，我还不亲自前去看看人家？”
　　“嗯。”宋轩陌有些担忧地点点头，犹豫了一下却没说什么，而是望向裴清炎。
　　裴清炎望着宋轩陌的反应皱了皱眉，那天之后宋轩陌虽然嘴上不说，但到底还是被当时的卫容影响了些许。裴清炎暗暗心中留意，抬头自然地接过了话头。
　　“那天卫容跟我们说，他也对于墙上的留下的那个地址也并不知情，那天我和陌陌逃走后，他愤怒至极，原本想直接炸了这里和我们同归于尽却被人一棍子打晕。等再醒来时，身后却被人拿枪顶住了后脑。他按照要求把鲁米诺试剂放到我逃出来的那个房间后，就如陌陌一般，被人绑在了椅子上直到刑警到来。”
　　“拿枪的那个人是谁？”寻隐突然开口问道。
　　“卫容从始至终都没有看过他的脸，但他从窗户的倒影里看到了那个人的大概身高，我确认过了，不是濯无眠。”裴清炎皱眉道，“至于卫容是怎么和濯无眠联系上的，他说似乎是在一次陌陌带他去的晚宴之后，突然便有人找上了他。”
　　寻隐无声地和裴清予对视了一眼，心下瞬间明白了些许。卫容应该是在当时的晚宴上对宋轩陌表现出了些许的不甘，这才成为了可乘之机，被濯无眠盯上。
　　“小予，我们现在对于别野山顶民宿的情况几乎一无所知，你们直接前往风险会不会太大。”裴清炎说完卫容那边的情况，把话题又绕了回来，“要不让宋苒苒进一下旅游团后台，把我也加上...”
　　“没事。”裴清予摇摇头，望着自家眉头紧锁的大哥，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大哥，你真以为宋苒苒是全能黑客啊，她的技术只有用在办案的时候才是合理的，其他时候都是违法的。”
　　“我和阿寻已经将能收集到的前期资料都过了一遍，不会有什么问题的。”裴清予又思索了几秒，轻声开口道，“更何况我有一种感觉，这个给我催眠的人似乎并不想让我死，只是单纯地想折磨我...”
　　“队长！”寻隐见裴清予的神色又有些不对，连忙伸手一把拉住怀里的人，沉声喊道。
　　裴清予神情恍惚了下，揉了揉眉心，转头冲寻隐笑了笑，低声说了句“抱歉”。
　　“不许想了。”寻隐难得有些生硬地冲着自家队长说道，“一会儿又难受。”
　　“嗯，好。”裴清予知道自己又让人担心了，赶忙开口顺了下自家小狼崽子的毛。他扭头望向裴清炎一脸狐疑的神色，不由地愣了愣，赶忙开口转移了话题：“对了，大哥，你之前不是一直在查濯无眠的贩|毒链吗。贩|毒需要联系买家，再加上他总能精准找到各个大家族内部的人，我突然想到一个可能。”
　　裴清炎神色瞬间认真起来，只听裴清予缓缓开口说道：“当时我们处理的濯无眠的第一个案子，是有关林州给他做的一个程序。”
　　·
　　三天后，原本沉寂已久的别野山顶民宿，突然热闹了起来。
　　为首的一对男女正站在通往别野山顶民宿的道路尽头争吵着，两人看起来的都是二十多岁，似乎是一对情侣。
　　另外的一男一女似乎并不认识对方，他们分列在道路左右两侧，那个男人木讷地站在一旁尴尬地望着对面，而那个女人则将头转来转去，一边百无聊赖地眺望着山底下的风景，一边埋怨道：“怎么最后一个人还没来，磨磨唧唧的都快要过时间了。”
　　“还差两分钟才到时间，这个山路又难爬，咱们别着急再等等。”那个男的拘谨地开口劝着，却直接被女人不耐烦地打断：“我能不知道难爬吗，知道难爬还不早点，让我们白等。”、
　　她说完又转头望向不远处的民宿，继续开口埋怨道：“这个民宿店主也是，非得说等所有人到齐了再通知他，然后再下来接我们，他到底会不会做生意啊。”
　　“别生气别生气，大家都是出来玩的嘛...”那人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继续硬着头皮劝到。
　　“谁是来玩的啊！不会说话就别说！”那个女人又生气地瞪了男人一眼，直接转过身不再说话了。
　　裴清予和寻隐站在离他们不远处的民宿门牌旁，裴清予盯着那边看了一会，轻轻笑了下：“大家今天的心情还真是...都不是很愉悦呢。”
　　裴清予说完便收回目光，将半身的重量靠在寻隐身后，转头认真地望着面前写着“别野”的门牌，轻声感叹道：“这两个字写的还真是别致。”
　　“嗯。”寻隐对自家队长的话语一向附和，他看不懂这些东西，只垂头望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裴清予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会儿，突然抬头左右看去：“一般写出这种风格的门牌的人都会在不远处还会配上一句警言，阿寻，咱们去找找...”
　　他话音未落，身后突然一阵呼哧带喘的声音传来，站在道路上的人听到这声音都不约而同地向后望去。
　　只见通向山上的道路那里，晃晃悠悠地爬上来一个人。
　　“妈呀，可累死我了...这个破路怎么没有车能上来...”
　　这个声音带着些许狼狈和气急败坏，裴清予听着这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倏然转头。
　　而站在他身旁的寻隐也慢慢皱起了眉头。


第68章 谁惊醒了黄昏5   愿爱给路过的一切人……
　　“这个...台阶...怎么这么高。”
　　周扬气喘吁吁地踏上最后一节台阶, 还没来得及抬头，便直接弯腰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气。
　　他喘了一会儿想要抬头向前看，冷不丁汗水顺着额头落到了眼睛里, 周扬“嘶”的一声，赶忙一只手赶忙捂住眼，另一只手在兜里找纸。他掏了半天没有找到，眯着眼迷迷糊糊看到前面似乎有两个人影，直接超前伸出手, 咋咋呼呼地说道：“哎兄弟，救人救急，你看我现在这样, 借我...”
　　“诺，拿去。”
　　周扬话未说完，前面的人便直接笑着递过一张纸来。
　　周扬心中听着这声音似乎有些耳熟，但他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一边擦一边继续说个不停：“哎谢谢谢谢，你是为什么来这里啊？我跟你这荒郊野岭的，一路上蚊子都快给我咬一轮儿了, 要不是...”
　　面前的视野终于清晰, 周扬一脸兴奋地抬头, 到嘴的话突然直接哽在喉头。
　　寻隐面无表情地收回递纸的手，而裴清予抱着双臂站在他身旁, 笑意盈盈地再次开口说道：“我为什么来这里不重要，但肯定不是来这儿喂蚊子的。”
　　裴清予一边说一边隐晦地上下扫了一眼周扬露出来的皮肤上的蚊子包，轻笑道：“所以，你到底是为什么来这里。”
　　周扬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他低头看着寻隐刚刚递给他的纸巾, 手指头动了动终于收回了想要直接扔出去的心思，张了张嘴刚想开口说什么，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大笑声。
　　“欢迎欢迎，欢迎各位的到来。”
　　裴清予转过身，正看到小屋楼梯那里走下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他拍着手一边大笑一边向下走着，倏忽间便来到了众人面前。
　　“真是不容易啊，我这个别野民宿都好久没有来过这么多人了，呵呵呵有些激动有些激动，见谅见谅。”
　　站在老头最近处的两个小情侣似乎还在低声吵着什么，之前不耐烦的女人上下盯了老头一眼，撇了撇嘴又把目光转了回去，木讷的男人也跟着拍手应和了几声便没再敢说话，裴清予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会儿，见老头依旧乐呵呵地等着他们回话，于是率先开口道：“爷爷，您是这里的店主？”
　　“是是是，我是。你们可以叫我孙爷爷。”
　　孙爷爷停顿了这么久也不觉得尴尬，见有人理他立刻闻声将目光转了过来，乐呵呵地继续说了下去：“来，各位拿上行李跟老爷子我上去吧，路上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民宿周边有什么好玩的，各位来这里肯定是欣赏风景体会慢生活的吧，就在这个屋子后面不远处啊，有一大片竹海，前几天山上刚好下过雪...”
　　似乎是为了应景般的，一阵风顺势从屋后刮过，带起几抹凉意以及一片竹叶“沙沙”的声音。
　　裴清予在楼梯上慢慢驻足，他偏头听了一阵，突然转过头将手指点在了寻隐眉心。
　　寻隐一愣，有些不解地望过来，却并未动弹，而是平静地任由裴清予微凉的手指在他眉心慢慢按揉着。
　　“阿寻别皱眉了，放松点，现在就当时来旅游了。”裴清予凑近寻隐耳边轻声说道。
　　从来到山上开始寻隐的神色就一直紧绷着，几乎是寸步不离地跟着自己。
　　裴清予知道寻隐在担忧着什么，但如今那个小男孩还没有出现，过于紧绷反而会提前增加疲累感。
　　裴清予见寻隐沉默不语地看着自己没有说话，忍不住叹了口气。
　　寻隐扭过头望着看着自己出神的自家队长，不想让他难过，顿了顿想要开口应下，却猛然间感到面前温热的气息一瞬靠近。
　　一旁的裴清予突然微微垫脚，在寻隐唇角轻轻啄了下，小声道：“只要不皱眉，就奖励你一下，好不好。”
　　寻隐顿了顿，终于哑声开口道：“队长...一天都不皱眉，有没有全勤奖？”
　　裴清予愣了一瞬哑然失笑，他刚想说什么，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僵硬的声音。
　　“麻烦让一让，挡住路了。”
　　寻隐揽着裴清予的腰向旁边躲去，只见身后背着个大包气喘吁吁爬楼的周扬终于赶了上来，他黑着脸看了一眼寻裴二人，一边脚下不停继续向上爬着，一边咬牙嘟囔道：“老子到底为什么要来这里，剧组让我体验生活也不能换个地方嘛，真的是...”
　　“剧组让你体验什么生活？”裴清予似笑非笑地看向周扬。
　　“你管我呢，你也给我全勤奖啊。”周扬不耐烦地回头，却刚好瞥见寻隐冷下来的眼神。
　　裴清予失笑，他忍不住用手背碰了碰有些发热的侧脸，还未来得及回什么，却听周扬突然改了口，满脸不情愿却老老实实地回道：“没什么，就是接下来的剧是跟民俗风情有关，我哪体验过这个啊，就被他们赶过来‘荒野求生’了，但还好——”
　　周扬颠了颠身上的背包，咬牙笑道：“老子自己带够了装备。”
　　“好了各位客人，我们已经到住宿区了。”
　　几人的对话突然再次被孙爷爷乐呵呵的声音打断，他们向上望去，只见孙爷爷站在一栋外观用木头装饰的楼前，乐呵呵地说道：“我看今天一共是来了七位客人，几位肯定是来这里体验民宿生活的，应该也不介意这里稍微简陋些的住宿条件吧。”
　　“什么？”其他人还未说话，周扬第一个便叫了起来，他不顾其他人看过来的目光，咬牙问道，“有多简陋？”
　　“也没有也没有，我们的房间还是很舒服的，只是半年前因为一些原因改造后，房间数目不够了，所以现在只剩下四个房间，只能麻烦各位认识的互相拼一下了。”
　　“那我肯定要一个人一个房间。”那个一直满脸不耐烦的女人突然开口，先一步皱眉说道，“干什么？那俩小情侣没得说肯定住一起，你们剩下四个男生难道还想着跟我拼？”
　　“双人的房间会更大一些，各位客人将就一下？钱是可以退一部分的。”孙爷爷见有人已经接受，立刻笑着顺势说道。
　　那个木讷的男生一听钱可以退一部分，立刻点点头应道：“啊好好好，我没有意见。”
　　他一边说一边转向一旁满脸怒气的周扬，有些尴尬地开口说道：“这位...兄弟，你看要不咱们一间房怎么样？他说可以退一部分钱多好啊，我睡觉很老实，肯定不会吵到你的...”
　　“我稀罕那点钱吗我！”周扬闻言又差点跳起来，但他扭头望了一圈发现周围其他人都没有再提异议，一句话直接哽在喉头，半晌才烦躁地点了点头。
　　“好，那几位客人跟我进来吧，咱们的房间都在这一栋楼里，厨房大厅在一楼，二楼是各位的房间...”
　　“孙爷爷，这个山头只有这一栋房子吗？”
　　裴清予跟着孙爷爷逛了一圈，突然扭头望着他问道。
　　“是，经费短缺，所以只要这一栋。”
　　“那...您住在哪里呢？”裴清予歪了歪头，望向依旧满脸笑容的孙爷爷轻声问道：“我看这里除了一楼的公共区域只有二楼这四个房间，您不住这里吗？”
　　“对啊对啊，您不住这里万一我们晚上有什么事情找您怎么办？”小情侣中的那个女生闻言也探出头来，有些焦急地问道。
　　“哎，我老头子哪配和客人住在一起，我住在半山腰的一个小木屋那，如果客人晚上有需要，去一楼大厅那里拨我的电话就可以，老头子我这几十年上上下下爬山路都习惯了，很快就能赶过来的。”
　　孙爷爷没有半点着急的表情，一边帮着周扬搬他那硕大的背包，一边说道：“几位客人晚上没事了可以去楼下大厅坐坐，那里的壁炉是可以用的，各位可以先互相介绍一下，熟悉熟悉彼此，明天老头子再带你们出去好好玩。”
　　寻隐听到“壁炉”两个字微微一顿，他扭头望了一眼旁边的裴清予，裴清予轻轻眨了下眼，没有说什么。
　　几人爬山都累了一天了，即便是不满如周扬，此时也只想坐下好好地休息一下，孙爷爷见大家都安顿好了，便自顾自地走下楼想要回家去。
　　裴清予站在楼梯口凝视着他佝偻的背影，突然间孙爷爷扶着门把手回过头来，又冲上面笑着说道：“对了提醒下各位客人，咱们这个民宿周围都是竹林，虽然不至于有什么猛虎野兽，但晚上不熟悉的人出去还是有一定危险的，如果有什么问题一定要先给老头子我打电话，不要随意出去啊。”
　　这种自营民宿基本都是自负盈亏，店主谨小慎微提前“恐吓”的情况不在少数，裴清予虽然感觉有些怪异，但一时之间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各位晚安，愿爱给路过的一切人*。”孙爷爷见无人答话，一边笑着道了声别，一边乐呵呵地推门消失在了一片风的呼啸声中。
　　民宿里一时寂静下来，裴清予垂下眼刚下下楼去瞧瞧，却突然听到旁边传来一阵颤抖的声音：“他刚刚最后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小情侣中的那个女生缩在他男朋友怀里，有些犹疑地抬头望向自己的男朋友，轻声问道：“这是祝福吗？为什么...”
　　她突然顿了顿，余光瞥见周围的几个人都望向了她，脸色立刻红了起来，踌躇着说不出话来。
　　“你觉得像什么，话别说一半啊。”那个女生的男朋友不但没有安慰她，反而皱着眉一连声地问道。
　　女生被吓了一条，开口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我觉得有点像恐吓呢？”


第69章 谁惊醒了黄昏6   裴清予最后的意识，停……
　　外面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山顶上的风很大，整个民宿仿佛被吹得轻轻颤抖着，众人都盯着缩在男生怀里的那个女生, 而她的男朋友仿佛格外着急一般，攥着她的肩膀强迫她看向自己。
　　那个女生仿佛要吓哭了一般，一脸惊恐地摇着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四周的气氛越发沉默，突然一个怯懦的声音打破了这个僵局。
　　“那个, 我可能知道一点。”
　　众人回头，只见那个木讷的男生似乎吓了一条，怯怯地举手开口说道：“我...我叫赵晨。我听过一个故事, 说是一个旅人来山里探险，他走累了，刚好遇到路边有一个小屋，便请求店主人让他住一晚。店主人很好心, 不但同意了还给他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那天晚上，那个旅人给家里的妻子打电话，说是碰到了好人, 明天探险结束后晚上应该就能赶到家里。他的妻子很高兴, 在家里满心欢喜地等他, 却一直从晚上等到天亮都没等回那个旅人。”
　　赵晨吞了吞口水，继续开口说道：“他的妻子很害怕报了警, 警察按照妻子提供的地点去寻找，确实找到了一栋小木屋，但似乎已经荒废了很久，并没有人住的痕迹。之后他们在木屋的底下找到了一具尸体，正是那个旅人, 似乎是被刀给刺死的。”
　　“这个和这个句话有什么关系？”一旁急不可耐的周扬皱眉打断他，开口问道。
　　“那个旅人留给妻子的最后一句话，是店主跟他说的：‘愿爱给路过的一切人。’”赵晨犹疑道，“警察觉得这句话很是奇怪，但有一个警察分析，‘切’字中含有一个‘刀’字，而这个旅人就是被刀给杀死的，他们怀疑，其实当天那个旅人是在跟妻子求救，只是他的妻子并没有明白。”
　　“这是什么破故事。”
　　赵晨话音刚落，旁边的一脸不耐烦的女人开口反驳道：“你们几个小年轻能不能没事不要吓自己，咱们这个是正规的民宿，那个店主凭什么要杀我们啊，他不想做生意了，真是的。”
　　赵晨吓得缩了一下脖子，他无措地看向最开始说话的那个女生，想要寻求支持。但女生却将脸整个埋在自己男朋友怀里，直接留给赵晨一个背影。
　　“有这个时间不如赶紧收拾一下休息，反正我明天还要赶个大早。”女人说完便直接转身回了自己房间，不远处的女生跟男生也嘀咕了两句，悄悄摸摸也走了。
　　赵晨尴尬地站在原地望着对面三个人，踌躇了一会儿和周扬打了个招呼也走了。
　　裴清予抱着双臂思索了半晌，转头望向寻隐道：“阿寻，咱们先下去看看照片上的那个地方？”
　　“嗯。”寻隐点点头，一旁的周扬原本便不想跟着赵晨回去，闻言立刻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问道，“你们在说什么照片？对了，我还没问你们俩来这里干什么呢？不会真是来玩的吧...”
　　裴清予勾了勾唇没有理身后絮絮叨叨的周扬，而是径直走到一楼大厅处。
　　大厅似乎和照片上拍的很是相似，地上铺着同样风格的地毯，左右各摆着两个软皮沙发，正对着他们的是与照片上几乎一样的一个壁炉，裴清予向上瞧去，不出意外地没有看到照片上那个腿骨。
　　“除了壁炉上的腿骨，其他地方基本都是一样的。”裴清予捏了捏眉心，轻声自言自语道，“这么久竟然都没有变过...”
　　“不对。”一直沉默不语的寻隐突然开口说道。
　　裴清予向他望去，只见寻隐的视线径直落在大厅大角落，顿了顿开口道：“那里，原本照片上那个地方摆着一面镜子。”
　　裴清予讶异的望了他一眼，寻隐沉默了一瞬，轻声说道：“镜子里有之前那个小男孩的影子。”
　　裴清予愣了下一下子抿住了唇。他快步走到原本摆放着镜子的那个地方，蹲下身仔细看去。
　　地上的毯子跟照片中的一模一样，但看起来似乎并不是很旧，仿佛是新换的一般。裴清予看了半晌，突然伸出手拽住地毯的边角，向上掀了掀，地毯纹丝不动。
　　裴清予叹了口气，扭头望向寻隐轻声道：“是黏住的，掀不起来...但是我觉得地毯底下有东西。”
　　裴清予一边说一边将手放到地毯上细细摸索着，他的手指按在地毯四周，地毯地下的东西轮廓就模模糊糊地展现出来了。
　　那个的东西很硬，呈长条性状，裴清予手虽不算小，但因为常年拿着手术刀显得很纤细，地毯下的那个东西和他的手比起来显得甚至有些大了。
　　裴清予摸索了半晌，手指突然摸到了一个缝隙，他用指尖轻轻一别，“啪嗒”一声轻响，底下的那个东西轻轻一跳，似乎什么地方直接分离了开来。
　　“嘶...”
　　同一时刻，裴清予突然将手缩了回去，他赶忙摇摇头示意自己无事，但一旁的寻隐还是眼尖地看到，一滴鲜血从裴清予的手间落到了地毯上。
　　“我没事，地毯地下似乎是一把刀，还挺快的，我一不小心划到了刀刃上，一会儿拿创口贴包一下就好了。”
　　裴清予将手指从寻隐的手里抽回来，摇了摇头，眼睛依旧盯着地毯下的那个东西。
　　“什么？真的有刀？”不远处一直观察着这边动静的周扬闻言直接叫了起来，他原本对赵晨说的那个故事就半信半疑，此时突然有些恐惧，连忙跑到寻裴二人身旁蹲下身道：“哪呢哪呢，让我看看。”
　　他话音刚落便看到了地毯上的那一滴鲜血，夸张地倒吸了一口凉气说道：“我的天啊，怎么刚刚那个故事里说了有刀，这里就真的发现了，能搞出来吗？”
　　“我试试。”裴清予一边说一边又将手伸了过去，冷不丁手腕一下子被寻隐攥住。
　　“没事，我手已经伤了，顶多也就是这样了。它刀刃对着上面说不定能割破地毯直接弄出来呢。”裴清予扭头望向一旁的寻隐小心翼翼地说道。
　　寻隐盯着裴清予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道：“...队长你是不是故意想气我。”
　　裴清予一愣，还未说话便看见寻隐一手依旧攥着自己的手腕，另一手却径直伸过去，直接自己摸索了起来。
　　他尝试了一会儿，摇摇头道，“不行，它的刀鞘不知道为什么又接回去了，割不开。”
　　“嘶，你是不是不行，我来！”身后的周扬看得不耐烦了起来，起身想要走到前面脚下却不知道被什么一绊差点摔倒。
　　“你干什么？”周扬慌忙稳住身形，皱眉望向一旁的罪魁祸首。裴清予一脸脚平静地将脚收回来，抬头笑着道：“没事，就是脚麻了。而且我可提醒你，你要想试可以，但我没有那么多创口贴。”
　　“你...”周扬一时语塞，他刚想说什么，又听裴清予突然收敛了笑意，认真地开口道：“我的建议是先不要拿出来。我们不知道这把刀是谁放在这里的，到底是干什么用的，如果贸然取出很容易打草惊蛇。更何况，我的指尖只是轻轻碰了一下便被划伤了，那如果取出整把刀可能会割开整个手掌呢？折损太大，并不划算。”
　　裴清予说着说着，突然伸手揉了揉眉心，他不知道是今天太过劳累还是怎样，眼前突然有些眩晕，他轻轻吸了口气感觉胸口也有些发闷，不由自主地将身子的重量靠在了寻隐身上，低头缓缓调整着呼吸。
　　“队长？”
　　寻隐立刻意识到了裴清予的不对劲，赶忙扶着人靠坐在自己身上，皱眉问道。
　　“没事，可能就是有点累了，我缓缓。”裴清予伸手轻轻按了按胸口，心脏跳动的并不剧烈，但裴清予却觉得自己越发喘不上来气，他睁眼想要去拿口袋里的药物，却冷不丁视线直接落在了指尖的伤口上。
　　伤口处基本已经不再流血，凝固的鲜血还没有擦拭干净，依旧停留在指尖。裴清予感觉那抹暗红在他眼前仿佛猛然放大，正一点点将他吞噬。
　　“队长！”
　　一旁的寻隐看到，裴清予脸色忽然苍白了起来，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的指尖，瞳孔都有些涣散。
　　裴清予也意识到了不对劲，他强迫自己闭上眼睛，眼前的黑暗却仿佛混杂着那抹暗红一般，依旧在不停地吞噬着他。
　　“他，他怎么了？心脏病又发作了？快给他吃药啊！”一旁的周扬不明所以，他见寻隐不停地叫着裴清予的名字却没有任何举动，不由地自己上前一步想去帮他拿药，却直接被寻隐拦住。
　　“不是，队长他脉搏没问题。”寻隐死死地咬着下唇，艰难地说道，“是催眠。”
　　——那个小男孩给裴清予下的催眠，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再次被触发了。
　　“阿寻...”
　　裴清予身子已经开始控制不住地轻颤起来，他潜意识里似乎一直有个声音在叫嚣着让他去把那把刀拿出来，他努力维持着最后一丝清明，喘息着开口道：“阿寻，打晕我。”
　　寻隐身体微微一僵，裴清予模糊的看到，他似乎又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他想问寻隐怎么说话不算话，明明自己都已经想好全勤奖是什么了。但这个念头很快便被巨大的冲动给打散，他艰难地开口，近乎央求道：“阿寻，求你...”
　　裴清予最后的意识，停留在了寻隐一瞬惊慌失措的神色上。


第70章 谁惊醒了黄昏7   “心脏病发，把他从催……
　　“这是...怎么回事？”
　　赵晨站在楼梯口, 有些讶异地低头向下望去。
　　一楼的大厅内此时一片狼藉，原本好端端摆放着的软皮沙发翻倒在地上，落地灯的灯罩碎了一半, 几个身影跪坐在大厅中央一动不动。
　　寻隐跪坐在地上紧紧地抱着昏迷不醒的裴清予，周扬喘着粗气靠在软皮沙发旁边，抬头勉强道：“我说，你干嘛不在最开始就打晕他？如果一早就这么干，不就没这事了。”
　　寻隐没有立刻说话, 他低头帮裴清予把有些凌乱的衣领整理好，然后慢慢伸出手，一点点擦拭着裴清予脸颊上溅上的一抹血迹。
　　“因为会疼。”
　　不知道过了多久, 周扬突然听到寻隐低声回答了他刚才的问题：“队长已经很疼了，我不想让他再疼了。”
　　“但他被催眠后经历的这些事难道不是更疼吗？”周扬愣了一瞬，他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狼藉难以置信地开口，却突然看到了寻隐的神色。
　　窗外的闪电交杂着大厅的光晕轮换地落在寻隐脸上, 他的脸色如裴清予一般苍白，整个人一动不动地跪坐在那里，仿佛一尊苍白而死寂的雕塑。
　　一向咋咋呼呼的周扬难得住了嘴, 顿了顿才有些犹疑地问道, “还是说, 你不知道会这样？”
　　“嗯。”寻隐指尖因为用力而浮现出一抹青白，他依旧伸着手一下下擦拭着裴清予脸颊上的鲜血, 直到将人苍白的脸颊擦得都有些泛红，才哑声开口道，“是我的错，我没有想到。”
　　·
　　刚刚裴清予进入催眠后，并不是如第一次般直接陷入回忆中, 而是突然间剧烈地挣扎起来。
　　他整个人失控了。
　　寻隐亲眼看着，原本软倒在他怀里脸色苍白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眼神失焦，突然推开寻隐踉跄地站了起来。
　　“队长？”
　　寻隐也立刻起身上前一步，他刚哑声开口，眼前的发生的事情却让他瞳孔瞬间一缩。
　　寻隐身体的本能反应让他在一瞬间后退，堪堪躲过裴清予扫过来的一腿。
　　裴清予一击未中，踉跄一步停在原地，这样突然的剧烈运动让他脆弱的心脏有些吃不消。
　　裴清予的脸色异常苍白，喘息声也逐渐粗重了起来，但他却仿佛感受不到身体的异样般，脚下一顿再次向寻隐冲去。
　　——那是寻隐在裴清予受伤后，第一次见到曾经巅峰时期的队长。
　　裴清予身法很快，据说是曾经为了追踪侦查考试而苦练出来的。
　　此时裴清予往旁边瞥了一眼，脚尖直接点在沙发上，借着软皮沙发自身的高度将重心抬高，身子一旋直接将双脚揣向寻隐的胸口。
　　寻隐伸手在面前一格，借着力把裴清予向后推开，转身迅速向后退去。他并不想伤害裴清予，只得尽力地闪躲着。
　　但一楼的大厅也不过方寸之地，寻隐借着大厅里摆放着的东西尽力周旋了一会儿，便又一次和裴清予正面撞上了。
　　两人对立着站在地毯两侧，谁都没有轻举妄动。寻隐见裴清予的眼神轻轻转了下，下一秒他立刻意识到了裴清予想要干什么。
　　“队长！”
　　两人同时脚下一动，裴清予率先扑到地毯下藏有小刀的那个地方，刚将手按到那个凸起上，手腕便直接被人攥住了。
　　有几缕鲜血很快顺着地毯从裴清予掌下蔓延开来，寻隐额角青筋暴起，他眼眶发红抬头盯着裴清予，咬牙冷声道：“松手。”
　　裴清予依旧半跪在那里没有动弹，寻隐心下着急，忍不住又直接低吼道：“裴清予！”
　　话音刚落，寻隐感到自己手下挣扎的力道突然一减，对面的人神色似乎茫然了一瞬，他身子微微一颤，寻隐借着这个空隙拽着人的手腕直接向自己方向一拉，两人的距离一瞬拉近，手掌翻飞间，裴清予伤口处的鲜血同时溅到了两人脸颊上，但他们俩都无暇顾及。
　　寻隐绕到裴清予身后牢牢地将人按在怀里，低声急促道：“裴清予，醒醒！”
　　他能感受到被他禁锢在怀里的裴清予此时的心跳已经开始急促了起来，连呼吸也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哮鸣音。
　　但方才那一瞬间的茫然仿佛昙花一现，裴清予眼神再次失焦，他突然反手按向寻隐的手肘，寻隐只感到手臂一麻，不由自主地松开，
　　裴清予借机身子向下一躲，寻隐只感觉怀里倏然一空，他忍着手臂上的酸麻感想要将人拉住，裴清予却如一尾鱼儿般灵巧地滑了出去。
　　他脱身后歪头打量了寻隐一秒，突然脚下一转，冲着旁边躲在角落里的周扬跑去。
　　“你等下，怎么冲我来了！”
　　周扬一直躲在旁边紧张地注意着他们这边的情况，此时见裴清予望过来，立刻在他转头的那一秒跳起身，慌忙向旁逃去。
　　他完全没有在警局训练过追踪躲闪的技术，见人从后面追过来，直接转身沿着墙根就跑了起来。
　　“喂，寻隐，你倒是想想办法啊！他为什么突然就被催眠了，能不能解除啊！妈咪妈咪哄，芝麻开门...”
　　周扬被追得气喘吁吁，他听着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顺手抄起旁边的一个落地灯盏，再回头时却见裴清予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
　　“你别过来啊，我警告你，我手里有武器。”周扬“呼”地一声挥舞了一下手里的落地灯盏，结果因为太过紧张灯罩直接撞到了旁边的墙壁，“砰”地一声撞碎了半边。
　　“寻隐，你到底管不管他，再不管我可真的打他了，我真打了啊！”
　　周扬明知道自己肯定打不过裴清予，他一边用余光瞥着迅速向这里靠近的寻隐，一边假意恐吓着裴清予。
　　寻隐一直注意着裴清予的情况，他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地上前，眉头却突然一皱，低声说道：“不对。”
　　“什么不对当然不对了！裴清予你追了我这么半天不累吗，你心脏不疼吗...”
　　周扬话音未落，却听见寻隐突然低吼了一声“闭嘴”，直接向他这里冲了过来。
　　周扬愕然抬头，只见他面前原本面无表情的裴清予，突然神情痛苦地捂住了胸口，低喘了几声直接弯腰半跪了下去。
　　——即便在催眠作用下，裴清予的心脏依旧无法承受这么巨大的体力消耗。
　　寻隐一把接住颓然倾倒的人，他伸手迅速摸了摸裴清予的脉搏，掏出药来却没有直接喂给裴清予，而是熟练地含在自己嘴中，低下头用舌|尖轻轻撬开裴清予的牙关，将药物送了进去。
　　裴清予神色痛苦地急促喘息着，他胸口起伏很剧烈，心脏在急促而无规律地跳动着，让他即使在昏迷间也痛得几乎想要把身子整个蜷缩起来。
　　“他，他怎么了，怎么真的突然倒下去了。”周扬刚才吓得在地上坐了一会儿，此时踱了踱有些酸麻的脚，小心翼翼地上前问道。
　　“心脏病发，把他从催眠里硬生生痛醒了。”寻隐沉默了半晌，轻轻按揉着裴清予胸口，低声说道。
　　“那刚才为什么你叫他名字的时候他也停了一下，我叫就没反应？”周扬哑然了半晌，突然开口疑惑道。
　　寻隐微微摇头，他突然间想到宋轩陌之前提到过的“强于催眠者暗示才能破解”的那个概念，不由地微微蹙了蹙眉。
　　·
　　“我不知道队长最后会因为心脏病发作而生生痛醒，下次我会想个其他办法。”寻隐一边垂眸低声喃喃着一边起身，将手穿过裴清予膝弯一把将人抱起，快步向楼上走去。
　　他没有理会一旁欲言又止的赵晨，和走廊尽头探出头来的那对小情侣，径直将人抱回了房间。
　　“行了行了，都散了吧，不去睡觉吗？”
　　周扬见寻隐走了也想跟着上去，无奈腿软得实在是站不起来。他抬头确认了一眼楼上的人数，一边暗自庆幸还好不是所有人都出来看到了他丢人的一面，一边咬牙说道，“有什么好看的，我们刚才就是心情不顺打了一架，你们要是也睡不着，不如也下来咱们比划比划？”
　　“没有，不是，我们就是听到动静有点奇怪，所以才出来...”赵晨开口磕磕巴巴地辩解着，“毕竟这个房子隔音不好大家都能听见...”
　　他一边说一边望着周扬的神色，却见周扬皱眉盯了他半晌，将眼神移到了一旁始终紧闭的女人的房门口。
　　赵晨话语一顿，在原地站了半晌终于讷讷地回了房间。
　　最远端的那对小情侣不知道何时也已经回屋，周扬舒了口气，等所有人都走了后又坐了一会儿，才起身慢慢扶着墙壁走回房间。
　　·
　　裴清予再次清醒时是在当天深夜，他身体反馈给他的第一个感受，便是胸口一阵阵的憋闷。他没忍住偏头咳了半晌，直到喉间被人喂过来一口温热的水后，那阵咳意才慢慢平息。
　　“阿寻？”
　　裴清予从床上慢慢撑起身，转头望向一旁。
　　外面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雨，房间里没有开灯，寻隐在一片黑暗中一动不动地坐在他床旁。
　　裴清予动了动，感到垂在身侧的手心处传来一阵刺痛。他低头看了片刻，却只看到自己的掌心已经被绷带细细包好。
　　裴清予见寻隐一直不说话，知道自己今天一定是吓到他了，不由地放缓了语气轻声问道：“阿寻，你在想什么呢？”
　　过了许久，寻隐终于开口哑声说道：“我在想，我入队后参加的第一个测试，队长是主考官的那次。”
　　裴清予一愣，一阵闪电划过，将裴清予苍白的脸色照的分明，寻隐目光沉沉地盯了他半晌，终于又开口道：“我今天好像又见到了那天的队长。”
　　·
　　当初寻隐入队后参加的第一个例行测试，主考官便是当时刚当上特案组队长不久的裴清予。
　　“小寻隐前面的都考完了？”
　　寻隐低着头一进门，便听见一句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他顺势抬头，正看见桌子后面的裴清予撑着下巴靠在桌子前，一脸笑意地歪头看着他。
　　寻隐没有说什么，只是简简单单地应了一声，将报告递过后，后退一步在桌子前站定。
　　裴清予接过报告，顺手直接将它翻开。
　　寻隐到现在都记得很清楚，自己当时在原地站了半晌后，眼神莫名其妙地便落到了裴清予垂下头后，衣领里露出的一截脖颈处。
　　裴清予皮肤很白，大概是警服的衣领比普通白大褂要硬上些许，他后颈被磨得有些发红，两相对比下显得格外明显。
　　寻隐目光沉沉地盯了半晌，他手指微微动了动，心中想要过去帮他按揉一下的感受越来越强烈，直到裴清予突然开口，寻隐才恍然间回过神来。
　　“我是最后一个考官呀，你还剩什么没考？”裴清予仔细地阅读着寻隐前面考核的各项指标，一边看一边随口问道。
　　“…追踪与侦查。”寻隐顿了顿，又看了裴清予衣领处一眼，才收回目光，低声开口回道。
　　“唔。”裴清予愣了愣，神情间有些哭笑不得。他低头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奈地笑叹了一声，“怎么把这个留给我。”
　　“是我想把这个留给队长考。”寻隐突然开口低声回道。
　　“拿我的最弱项对你的最强项，怎么，想给我一个下马威？”裴清予嘴角又勾起一抹笑意，一边站起身一边抬眼望了寻隐一眼。
　　裴清予先天方向感不好，大学时苦练了许久，才勉强摸索出了一套自己的理论，但路痴的情况依旧无可避免。
　　当初自己选他进来确实是看重了他的追踪与侦查的能力，新入队的队员想在队长面前露个脸也是可以理解的。
　　裴清予心中有些头疼，但到底也没怎么生气，他一边向外走去一边冲寻隐道：“那你都占了这个大个便宜了，规则我来定怎么样？”
　　“...好。”寻隐闷闷地应了一声，突然又说道：“队长我不是想给你下马威...”
　　“嗯？”裴清予没有听清，回头疑惑地望了寻隐一眼，却见寻隐摇摇头没再开口。
　　他轻轻吸了口气，带着人来到院子里说道：“咱们也不考学校里那些复杂繁琐的东西，场地就定在这里，规则嘛...”
　　裴清予望着面无表情的寻隐微微一笑：“咱们今天，就来玩一个追击版的定向越野。”
　　“定向越野的规则还是一样的，每人一张地图，按照顺序找到各个地点打卡。但获胜方式有一些改变。”裴清予抱着双臂靠在旁边，看了寻隐一眼继续说道，“你不但要在规定时间内成功完成所有打卡到达终点，还要在侦查途中抓住我才算获胜。”
　　“好。”寻隐听完后不假思索地立刻应下。
　　裴清予舒了口气，蹲下身揉了揉自己的脚踝，拿过两张不同顺序的打卡地图来递给寻隐，轻声道：“那咱们开始吧。”
　　“三，二，一。”
　　裴清予话音刚落，入口处的两人便几乎同一时刻冲了出去。
　　裴清予余光往旁边瞥了一眼，寻隐并没有第一时间选择直接去追他，而是先一步按照他自己的节奏进行打卡。
　　裴清予心中满意地点点头，按照自己记忆中的侦查技巧，也迅速地寻找了起来。
　　他们选择的场地是一片不大不小的树林，过了不久，裴清予已经进行到了最后一个打卡。
　　寻隐在此之前一直对他开始追逐，即便路上远远地碰见，也只是迅速擦肩而过。
　　裴清予有些放松了警惕，在转过一个树干后突然感到身后一阵劲风划过，他神色一变，顺势向后弯腰，躲过了蓦然伸过来的一只手。
　　寻隐面无表情地站在他身后，见一击不中，立刻又欺身上前追了过来。
　　裴清予直起身子的同时瞥了一眼，心中暗暗讶异，寻隐已经比他先一步找完了所有的打卡点，此时只要抓住他便可直接冲回终点。
　　裴清予轻吸了一口气，心中迅速有了计较。
　　他脚下步速加快，却并没有跑向自己最后一个打卡地点，而是转身直接向终点冲去。
　　寻隐脚下一顿，立刻也紧跟了上去。他并没有看清裴清予手上的地图，以为自家队长也已经找完了所有的打卡点。如果裴清予在他抓住他之前先一步冲过终点，自己也算是输。
　　寻隐心中不由地有些焦急，脚下迅速加速，一点点缩短自己与裴清予的差距。
　　突然，在临近终点的那一刻，裴清予突然伸手勾住了旁边的树干，寻隐一愣，来不及减速直接越过了他，再转身时却见裴清予扭头冲他笑了下，又转身向身后跑去。
　　“我还没集齐打卡呢，你那么着急干什么。”裴清予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倏忽间远去。
　　等他第二次碰见寻隐时，是在真的即将冲刺终点的时候。
　　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裴清予暗暗咬牙，刚想继续加速，脚踝处却忽然一痛。
　　他之前出任务的时候脚部受伤，修养了大半个月才堪堪好些。今天可能是运动强度过大，脚踝处有些隐隐吃不消，旧伤又叫嚣着发作起来。
　　裴清予脸色瞬间苍白，他刚想要停下脚步，却冷不丁身后一股热气倏然靠近。
　　裴清予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感觉身后一股大力传来，自己身子直接向前一扑，被寻隐整个人压在身下。
　　“队长，我赢了。”
　　寻隐跑了这许久也微微有些气喘，他闭眼喘息了片刻，刚低头想继续说什么，却突然发现裴清予的状态有些不对。
　　“队长，你怎么了？”
　　寻隐立刻从地上站起身，伸手想要把裴清予扶起来，却听自己脸色苍白的队长闷哼一声，微微将头偏过去低声道：“等一下，别动我。”
　　寻隐有些无措地蹲下身，上下扫视了裴清予一圈，见目光定在裴清予微微蜷缩着的脚部。
　　他犹豫了一下，伸手轻轻碰了碰裴清予的脚腕，立刻便感到旁边的人身子一颤，低低地痛呼了一声。
　　“很疼吗。”寻隐一下子触电般地缩回手来，无措地问道，“是我弄的吗队长，我不知道...”
　　“没有，是旧伤了。”
　　裴清予疼得眼前都有些模糊，他咬牙想要将自己撑起来，却一不小心牵动了伤处，身子一软又要向下倒去。
　　他的后背突然被人稳稳地扶住，寻隐低头确认了一下裴清予的伤势，在尽量不挪动他伤处的情况下将人抱起，快步向外走去。
　　裴清予疼得呼吸都逐渐放轻，但他不想让寻隐自责，勉强抬头冲着紧皱着眉的人说道：“行了，别皱着眉了，不关你的事，考核你赢了还不开心吗？”
　　寻隐抱着他没有说话，只微微侧过脸。
　　但裴清予直到现在还记得，寻隐那一整天的眉头就没有松下来过。
　　·
　　“嗯，我记得那次考核。”裴清予歪头思索了半晌轻轻舒了口气，扭头调侃道，“原来那个时候，阿寻你就喜欢皱眉了。”
　　寻隐此时依旧皱着眉头，他听到这句话不由地愣了下，下一秒便感觉裴清予慢慢凑上前，轻吻了一下他的眉心问道：“怎么突然提起这个，怎么了。”
　　寻隐身子一瞬绷紧，他迟疑了一瞬，才终于开口道：“队长还记不记得，我当时说的一句话。”


第71章 谁惊醒了黄昏8   那一片的竹叶，都没有……
　　外面的大雨似乎停了, 四周逐渐安静，连房间木门轻微的吱呀声都似乎能听的分明。
　　裴清予感觉有些冷了，他一边伸手无意识地拢着被子, 一边思索了一会儿轻声道：“嗯，我确实好像记得你说过。”
　　他抬头又望了寻隐一眼，半开玩笑地道：“但当时好像没有听到你的解释？”
　　“嗯。”寻隐神色有些紧张，他停顿了片刻，才低低应了一声。
　　那次测试裴清予旧伤发作, 还没到医院便疼晕了过去。当时他怕寻隐担心，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在寻隐的测试报告“追踪与侦查”那一栏填上了“合格”二字, 总成绩上还给打了一个不错的高分。
　　结果直到他伤好出院回到警局，才再一次见到寻隐的身影。
　　“你当时也不来病房找我，竟然这么多年还想着这个解释？”裴清予回忆起了当时的全部情况，表情有些哭笑不得。他忍不住伸手弹了一下寻隐的眉心, “以前也没觉得你这么害羞啊。”
　　寻隐一动也不动地坐在原地任由裴清予动作，裴清予指尖发凉，在碰到他额头的那一刻, 他指尖的那点凉意仿佛直接沁进去了一般, 让寻隐一瞬有些晃神。
　　他顿了半晌, 才低声回道：“我去了的。”
　　“啊？什么时候？”裴清予愣了一下，他弹完后想要收回手, 冷不丁整个手掌直接被寻隐包住。寻隐的手掌一点点合拢，慢慢温暖着裴清予冰凉的手指。
　　“第一天。”寻隐低声回道，“我其实那天一直守在门外的。”
　　“那你怎么不进去？”裴清予听着自己问一句寻隐答一句，仿佛碰一下才转一圈的陀螺，忍不住又想弹他。
　　但寻隐的手紧紧地握着他的手掌, 他掌心的热意源源不断地传来，让他舒服的一时不想动弹，裴清予最后轻轻地吸了口气，叹道：“说话别老说一半，那天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那天守在楼道里，本来听到队长醒了想进去看看，结果还没进去便听到队长给警局打电话要我的测试报告，我以为队长想要开除我，就不想进去再惹队长生气...”
　　寻隐这回倒是快速地说了出来，却冷不丁被裴清予打断。
　　“等一下，你当时没收到我给你的测试反馈吗？”裴清予有些讶异地抬眸，寻隐点点头示意收到了，裴清予的语气更加惊讶了，“那你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为什么要开除一个测试得了高分的人啊？”
　　寻隐平静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抹茫然，他停顿了片刻，终于犹疑着开口道：“我不知道是高分。我以为里面会是一份不合格的报告，拿到后就一直没有打开看过。”
　　“那你都这么觉得了，为什么我回来之后还是继续留在特案组？”
　　裴清予真的没有想到当年的事情会是这么一个发展，他又好气又好笑地反手握住寻隐的手指，恶作剧般地捏了捏。
　　寻隐手指没有任何挣扎，顺从地任他捏着，抿了抿唇低声开口道：“因为我还想再试试，我...想留在队长身边。”
　　裴清予一愣，只听寻隐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决定了什么般终于主动开口号说道：“我当时并不是想给队长一个下马威，我只是想证明...我是有能力能保护队长。”
　　“我刚从公大毕业便被破格选入特案组，我不知道队长排除了多少人的非议，才能够保证我当年安稳地待在组里。”寻隐低声说道，“我不在意其他人，我只是想把我最强的一项展示给队长，告诉队长他没有选错人。”
　　裴清予张了张口，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寻隐紧绷着身子坐在原地，他等了片刻，突然感到裴清予把他的手从自己掌心里慢慢地抽了出来。下一秒，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
　　“嗯，我知道。”裴清予似乎笑叹了一声，偏头微微咳了咳。
　　但寻隐的身子并未如裴清予意料般放松下来，相反，他的神色似乎突然难过起来：“但...我似乎一直没有做到。”
　　“今天被催眠的时候，我又看到了曾经的队长。如果不是身体原因，队长依旧会是从前巅峰时期的那个样子。”
　　寻隐一边说，一边又握住裴清予的手腕将他的手放在自己掌心，垂眸看着裴清予手心处的绷带：“但我一直没有进步...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没能够保护队长。”
　　寻隐的脸上浮现出了些许茫然，他望着裴清予欲言又止，却冷不丁额头上有被弹了一下。
　　“年纪不大，想得到挺多。”裴清予收回手勾唇笑了下，又渐渐收敛了神色认真道，“我不知道我今天催眠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让阿寻你突然这般感慨。但你要记住，半年前濯无眠将我击落水中的时候，如果没有你，我早就死了。”
　　“阿寻其实一直都在保护我，别难过。”
　　裴清予说了这许久的话有些累了，他慢慢从床上跪坐起身，将整个人蜷缩进寻隐怀里偏头蹭了蹭，呢喃着轻声道：“但队长现在还可以保护阿寻，阿寻不需要...这么担忧。”
　　寻隐没有说话，他从椅子上抱着人起身，一起躺到床上。犹豫了一下，伸手将有些怕冷的人慢慢搂进怀里。
　　“我身体又好不了了，阿寻又不是…”寻隐怀里裴清予的眼皮已经撑不住缓缓合上，他嘴唇轻轻颤抖了一下，低声说出了昏睡前的最后一句话，“等哪天我路痴迷路了，你就来把我找回去吧。”
　　·
　　两人第二天是被门口“哐哐”的敲门声给吵醒的。
　　与其说是敲门，不如说是砸门。裴清予本来睡得就晚，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一激，整个人微微颤抖了下，不由自主地捂着胸口急促喘息了几下。
　　寻隐从床上倏然坐起，他先伸手帮人揉了揉胸口，在确认裴清予没有大碍只是一时有些心悸后，才冷着脸走过去一把拉开了房门。
　　他垂下眼，正和门外举着手刚准备敲下去的周扬对了个正着。
　　“哎，起床，起床，裴清予你起没起...寻隐？”
　　周扬还未说出口的话语戛然而止，他愣了愣，视线一转却刚好瞥见房间内唯一一张凌乱的床铺，整个人直接呆住了。
　　“队长不舒服，所以起晚了。你有什么事吗？”寻隐皱着眉望着面前的周扬，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你，你们俩昨晚...”周扬没有回答，认识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来，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寻隐没耐心陪他在这打这哑谜，垂着眼睛快速回了一句，便要直接关门离开。
　　周扬在双手即将被门夹到的那一刻终于倏然回过神来，他一把撑住房门咬牙道：“等一下！孙爷爷说已经准备好了早餐，让我们吃完后赶紧出发，带我们去看看后山的竹海。”
　　周扬垫着脚又往后看了被子里的裴清予一眼，冷不丁视线再次被挡住。他没好气地收回目光，冲着寻隐道：“反正，你们快点，不许再睡了！”
　　周扬说完不等寻隐夹他便立刻转身离去，寻隐在门口顿了一下，他看到走廊尽头的赵晨正在小心翼翼地敲着自己一间的那个女人的门，冲走过来的周扬摇摇头示意没人应答。
　　寻隐刚想关门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紧接着裴清予有些迷糊的声音低低地传来：“早啊，阿寻。”
　　寻隐转过身，到嘴的一声“早”却直接卡在喉间。他望着面前的裴清予耳尖倏然红了，抿着唇上前一步直接用自己的外套包裹住了自家队长。
　　山中的夜里凉，昨晚裴清予睡着的时候一直在轻声呢喃着“冷”，寻隐便把裴清予身上厚重的衣服都脱了，只着最里面的一件穿在身上，将人一直抱在他怀里。
　　但寻隐并不知道裴清予最里面穿的衣服衣料这么透，一眼望去甚至能看到裴清予胸口若有若无的手术伤疤，其他的...也自不必说。
　　寻隐顿了片刻迅速移开眼，他闭眼深吸了一口气，低头望着神色有些不明所以的裴清予道：“队长，你...先回去换衣服。”
　　“嗯？外面那么吵周扬是在干什么...哎阿寻！”裴清予有些奇怪地瞥了一眼面前耳尖通红的人，听着外面的响动好奇探头，却冷不丁被旁边忍无可忍的寻隐直接抱了回去。
　　“队长，先穿衣服，我去帮你问。”寻隐深吸一口气直接将人放在床上，在裴清予还没有反应过来时直接转身走出房间，还不忘带上了门。
　　裴清予坐在床上懵了片刻，才慢吞吞地望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哦”一声，起身自顾自地去换衣服。
　　·
　　刚才门口的吵闹声原来是独住的那个女人身体不舒服，今天不想跟着他们出去玩。被赵晨叫了半天突然怒了，在房间里“噼里啪啦”地砸东西。
　　裴清予坐在餐桌旁和寻隐对望了一眼，平静地垂下眼开始享用他们的早餐。
　　“你说她身体不舒服不愿意去就不愿意去，发那么大脾气做什么。”不过一晚上周扬似乎已经和同房间的赵晨打好了关系，此时义愤填膺地替他说着不平，“我看她不舒服是因为神经病犯了吧？”
　　“没事，周哥。”赵晨摇摇头，小声说道，“她可能是真的很不舒服才心情不好的吧。说起来...”
　　赵晨突然转向一旁安静咀嚼着面包的裴清予，抿唇笑了笑开口问道：“刚才清予也说身体不舒服，今天还跟我们去竹海吗？”
　　裴清予没有第一时间理他，而是垂下眼仔细地咽下这口面包，才抬头勾唇笑了笑：“去呀，当然去，我和阿寻早就说好了。”
　　他一边说一边望了旁边的寻隐一眼。今天早些时候他和寻隐便商量好了，他们并不清楚设局的人引他们来到底是做什么，既然没有任何头绪，不如先顺着之后发生的事情走下去，静观其变。
　　赵晨见裴清予说完话后又低头开始吃面包，他有些尴尬地住了嘴，也垂下了头。
　　孙爷爷在他自己说的早上九点准时来到了别野民宿，他乐呵呵地站在台阶下挥挥手，示意众人跟上。
　　“阿寻，昨晚是不是一直在下雨？”
　　裴清予走在身后被寻隐拉着，他略有些新奇地四处张望着，突然抬头问道。
　　寻隐低声应了一下，他扭头望向裴清予。裴清予微微皱了皱眉，攥着寻隐的手突然一用力，由落后半步变为了和人并肩。
　　他眼神转向别野民宿旁边的一个地方，轻声喃喃道：“那为什么...那一片的竹叶，都没有半点淋湿的痕迹呢。”
　　·
　　警局，特案组。
　　“清炎？”
　　宋轩陌站在特案组门口刚一探头，便看见面前风风火火跑过来一个人，“啪”地一声直接将门关上了。
　　宋轩陌被吓了一跳，再定睛一瞧只见对面的宋苒苒似乎比他还恐惧，也一脸惊魂未定地回望着他。
　　“怎么了？是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吗？”
　　宋轩陌愣了一瞬，神色立刻转为担忧，他又望了一眼宋苒苒身后紧闭的大门，有些焦急地问道：“如果需要我帮忙…”
　　“没事没事...”宋苒苒没等宋轩陌话说完，便连忙摆手道，“就是刚刚屋子里面有点冷了，我出来关个门，顺便拿瓶水。”
　　宋苒苒不着痕迹地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她上前一步冲着还没反应过来的宋轩陌扬起笑脸，快速问道：“宋医生您是来找炎队的呀，多不巧我们队正借着他忙呢，您要不要喝点什么，我去给您拿...”
　　“哎...”宋轩陌还未说什么，便被宋苒苒一把给拉走了。
　　宋苒苒一边推着宋轩陌慢慢向外走着，一边回头看了一眼门内的两个模糊的身影，小心地松了一口气。
　　特案组内，王宇蹲在自己办公桌旁，望着坐在自己凳子上用着自己电脑的裴清炎，无奈而又小心翼翼地问道；“炎队，您到底在查什么？”
　　裴清炎没有理他，依旧专注地盯着前面。
　　自裴清予和寻隐离开后，裴清炎每天下班后便总往特案组跑。
　　他在和宋苒苒秘密嘀咕了一阵后，便每天都会借用王宇的电脑查阅东西，也不说到底干什么，让王宇想帮忙也不是，回家也不是，只能每天被动加班。
　　王宇见裴清炎依旧不理他，有些“哀怨”地叹了口气，刚想继续开口，突然余光瞥见方才关上的房门似乎轻微地动了一下，紧接着宋苒苒的声音又再一次模模糊糊地传来。
　　王宇闻声立刻站起身，狠狠地咬了咬后槽牙。
　　他不敢使劲追问裴清炎，难道还不敢追问宋苒苒吗。
　　王宇一边想着一边在裴清炎还没有注意到门口之前迅速跑了过去，在确认外面的声音还在继续后，立刻一把拉开了房门。
　　“宋苒苒，你这会可别想在糊弄我了！”
　　王宇站在门口叉着腰，翻动着嘴皮子快速说道：“你今天不给我解释一下就别想进这个门，你和炎队天天借我的电脑也就算了，还给我上面弄一堆莫名其妙的信息，我昨天竟然在网页界面收到了一个网红的私信！”
　　“我的天啊吓得我差点吧电脑扔出去，我天天游戏都打不完呢，怎么还能有这个东西干扰我的思绪！不过宋苒苒，炎队单身狗和她聊天也就算了，怎么你也...”
　　王宇话说到半晌才注意到面前宋苒苒挤眉弄眼的样子，他愣了愣抬起头，正对上宋苒苒身后神色复杂的宋轩陌。
　　王宇整个人僵在原地，他张开的嘴合拢又打开，刚想说什么解释一下时，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椅子拖拉的动静。
　　“陌陌？”
　　裴清炎从特案组内走出来，有些讶异地望向宋轩陌：“你怎么来了？”


第72章 谁惊醒了黄昏9   持续不断的尖叫与瞬间……
　　宋苒苒僵在原地, 从宋轩陌的角度可以看到她嘴角抽了抽，似乎想要转头看向某人，却又想到什么般最终硬生生地梗住了。
　　宋轩陌没忍住轻轻笑了下, 他刚想开口说什么，突然看到宋苒苒突然往后退了一大步，满脸凄惨地转身冲着裴清炎道：“炎队，我真的已经努力拦了，但宋医生...”
　　“你拦他干什么？”
　　裴清炎的神色更加莫名其妙了, 他扭头看了宋苒苒一眼，上前一步一把拉住站在宋苒苒身后的宋轩陌，大步向特案组内走去。
　　“哎, 炎队，你不是让我谁也不告诉吗...”宋苒苒一脸懵地跟在他们身后，她话还未说完，便看见宋轩陌自然地坐在刚才裴清炎的地方, 拿出一个U盘插在电脑上。
　　“我过来把你要的东西给你，已经整理好了。”
　　宋轩陌一边温声说着，一边熟练地点开文件夹, 调出几份收集好的资料, “诺, 给。”
　　“谢谢陌陌。”
　　裴清炎笑着应了一声，他见宋轩陌一脸无奈地回头望向他, 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掐了掐宋轩陌的脸颊。
　　宋轩陌皮肤白皙，轻轻一掐便被透出了一抹薄红。
　　两人的神色俱是一怔，宋轩陌眼中闪过一丝讶然，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见一旁的宋苒苒凑了过来, 讶异地问道：“所以，炎队你能同时收集到这么多人的资料，都是宋医生帮你的吗？”
　　“嗯，你可别小看医学生整理资料的能力，几百万字的医书背下来，没点整理能力怎么行。”裴清炎赶忙接过话题。
　　他一边语无伦次地说着，一边遮掩般地点点头。
　　透过余光，裴清炎瞥见宋轩陌有些困惑地揉着脸转过身，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但这下轮到宋苒苒不解了：“那炎队，你让我拦着不让别人知道，原来不是指得宋医生啊。”
　　宋苒苒望着电脑上的网红资料，嘟囔道：“我还以为...”
　　“你看看清楚，我收集的又不止是网红的资料，各行各业的人都有。”裴清炎闻言立刻弯下腰，有些心虚地将原本摆在宋轩陌面前的电脑屏幕转到宋苒苒那边。
　　“你们队长走之前跟我说，濯无眠当时拿走了林州创建的一份程序，所以我拜托你帮忙进入林州的公司网络，调出了林州那份程序的初始原件。”
　　裴清炎话虽然是冲着宋苒苒解释的，但余光却一直注意着宋轩陌的反应：“初始原件我们无法破解，但我又发现，林州在网上有一个通用社交账号，并且他打交道的人并不算少。在资料里他把自己打造成一个富豪，与各种各样的人聊天。我登录了他的账号与那些人再次联系上，并且把他们的资料发给陌陌让他帮我汇总。”
　　“哦。”宋苒苒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突然又想到什么抬头问道，“那炎队，你之前让我一定要拦着不让别人知道，是为什么呀？”
　　“...这不是知道的人越少，风险越低吗。”裴清炎摸了摸下巴，又望了一眼满脸狐疑的宋苒苒，认命般地说了实话，“主要是吧，我怕局长知道我下班不回家，又安排我去扫黄打非...但反正，我不是让你来拦着轩陌的！”
　　“哦——”宋苒苒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也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宋轩陌不明所以地看了满脸笑容的宋苒苒一眼，突然身下的椅子一动，整个人又被裴清炎转了回去。
　　“陌陌你别看她，看我。她虽然电脑技术很好，但思维有点不正常。”裴清炎闷闷地说着，强迫宋轩陌看向自己这边，“我跟你说我刚才发现——”
　　宋轩陌愣愣地应了一下，扭头望向裴清炎调出来的东西。
　　他在认真地阅读了五分钟裴清炎和某个不知名网红的对话后，终于转过头小声问道：“清炎，我看不懂。”
　　“嗯？”裴清炎转头，只见宋轩陌指着对话框上的一句话，认真问道：“她说她有你想要的东西，是指什么啊？”
　　“...”
　　特案组内一时间寂静无声，在一旁看戏的宋苒苒没忍住爆发出一阵大笑，裴清炎手忙脚乱地关掉聊天框，调出正确的资料放到桌面上。
　　“刚刚那个太着急搞错了，不是那个。我搜索了一下所有的聊天记录，林州只跟一个人提到过这个程序，但当我再想去找这个人的时候，却发现她在林州死后就把林州删除了，我只调到了她的ip地址。如果我们能找到那个人，或许能够问出些什么。”
　　“嗯，这个ip，我看看我那里能不能查出来她的名字...”
　　宋轩陌也没有在意裴清炎狼狈的神色，他接过电脑看了一眼，调开自己整理的那份文件查找了起来：“野佳...这个名字好熟悉。”
　　宋轩陌轻声念着，语气间有些疑惑，正在这时，电脑的右下角那个网红的对话框又弹了出来，宋轩陌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神色突然怔住。
　　“清炎，你看是不是就是她。”
　　裴清炎扭过头，只见宋轩陌又调出了刚才那个网红的对话框，她的资料内赫然写着“野佳”这个名字。
　　宋苒苒也凑过来拿过电脑“噼里啪啦”地敲击了一遍，回头说道：“就是她，ip是一致的，并不是重名。”
　　宋苒苒挪动鼠标又查了一下，语气中有些讶异：“但这个野佳，是今天才悄无声息加回来的，难怪我们之前这里显示被她删除。”
　　宋苒苒一边说着，一边拖动着他们和野佳的聊天记录，从之前的对话中来看，这个野佳语气间完全没有删除人又加回来的那种尴尬，在今天主动打招呼之后，非常自然地就和他们聊了起来。
　　“她从头到尾也没有叫过林州的名字。”宋苒苒抬头神色有些凝重，“她到底...”
　　但她接下来的话再次被聊天消息的提示音给打断，电脑前的三个人同时转头望去，只见野佳这回直接发了个地址过来，并说道：“明天晚上十点，不见不散哦。”
　　裴清炎定定地望了那句话半晌，他瞥了宋轩陌一眼，宋轩陌点点头慢慢在键盘上敲出一个“好”字。
　　“真的要去吗...”宋苒苒喃喃开口。
　　周围一时之间没有人应答，突然间，桌子旁边传来一个愤怒的声音：“所以你们现在到底是在干什么？”
　　几人扭头望去，只见王宇依旧蹲在自己的桌子旁边，悲愤抬头：“我不管你们去哪，但既然要走了，到底能不能把我的椅子我的桌子我的电脑还给我了？”
　　·
　　后山的竹海确实很美。
　　裴清予轻轻搓了搓双手，缓缓呵出一口气望向远处。
　　重雪交叠着绿意，远山勾勒出眉形。
　　“真安静。”
　　寻隐拿过他的手捂在自己掌心，低低地应了一声。
　　“但是阿寻你瞧，这些竹叶上的雪虽然多，但都是有雨打的痕迹。”裴清予借着寻隐的力上前两步，拉过一片竹叶侧过身来说道。
　　大概是因为这里少有人来的缘故，这里的竹叶都长的很好，叶片很大，边缘也相对硬一些，上面积压的雪也要更多。
　　寻隐低头向前望去，竹叶盛装的雪上有密密麻麻的小孔，一眼便能看出来昨晚的雨势有多么巨大。
　　“民宿近山，这两处的雨势一夜间的差别应该不大，没道理这里的竹叶上还留有雪雨的痕迹，那边的竹叶上却什么也没有。”裴清予用指尖轻轻捻着竹叶的边缘，喃喃地说着。
　　裴清予的手不自觉地又摩挲着向下，他突然轻轻“嘶”了一声，下一秒寻隐将他的手拿了回来，只见裴清予裸露在外的指尖上溢出了一滴鲜血，顺着指腹缓缓落到雪地上。
　　“我这只手可真是多灾多难。”裴清予苦笑不得地叹了一声，摇摇头跟寻隐示意没有大碍。
　　寻隐蹙了蹙眉，在确认了伤口确实只是划伤后，转头望向一旁：“竹叶？”
　　“我觉得不是...”裴清予将指尖含到嘴中，视线也转向一旁含糊道，“竹叶没有那么硬...”
　　“怎么了这位客人，手被划伤了？”
　　旁边突然传来一阵乐呵呵的声音，裴清予回过头，只见孙爷爷笑着向这边走来，他似乎对这里很是熟悉，连寻隐都要斟酌一下如何不滑倒的地方，他却直接一步便迈了过来。
　　“让老头子我看看。”孙爷爷拉过裴清予的手仔细看了下，似乎是因为常年劳作的缘故，孙爷爷的手虽温暖却很粗糙，他似乎有些看不清，弯腰不断地凑近裴清予的手掌，攥着他手掌的力度越来越大。
　　手尖处突然又传来细微的刺痛，裴清予回过神，只见孙爷爷伸手轻轻挤了下他被划伤的指尖，摇摇头笑道：“没事，只是被割伤了一下。不过不是竹叶，而是山藤藤秧。”
　　“山藤藤秧？”一旁的寻隐蹙眉低声问道。
　　“嗯。”孙爷爷乐呵呵地点头，裴清予手上被压迫的感觉突然一轻，只见孙爷爷上前一步从竹子干上拽了什么东西出来，扭头冲他们说道：“看，就是这个。我们这里的山藤藤秧很特殊，质地很硬，而且颜色和竹子相近，不熟悉这里的人不小心碰到很容易就会被割伤。”
　　孙爷爷话音刚落，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急促的尖叫，竹叶间的积雪簌簌落下，裴清予猛然回头，却正对上孙爷爷乐呵呵的脸。
　　“没事没事，可能又有客人被山藤藤秧割伤了或者看到之前遗留在上面的血迹了吧。”
　　孙爷爷一边说一边又扭头望了裴清予的手掌一眼，突然回身拽下了一根山藤藤秧来，笑着道：“这个山藤藤秧还有祛风止痛的功效，客人的手伤了有些疼吧，我回去把它熬一熬做成药，给你敷上。”
　　他的脸上依旧是那副乐呵呵的表情，裴清予望着他平和的面容，不知为何脑中突然一阵眩晕，他向后踉跄了一步，立刻被一旁的寻隐扶住了腰部。
　　“没事。”裴清予低头捏了捏眉心，轻声道，“可能就是被风吹了，有些头疼。”
　　寻隐望着裴清予有些苍白的脸色没有说什么，裴清予重重地闭了闭眼抬头望向孙爷爷离去的地方轻声道：“我们也去看看吧。”
　　两人赶过去时，其余人也都已经到了。那对小情侣中的女生捂着手掌啜泣着缩在男朋友怀里，她男朋友脸上厌烦与无奈交杂，最终到底是生硬地揽住了女生的肩膀，低声安慰着她。
　　“哎呦，这个伤口可比另一位客人的要深啊，您怎么这么不小心。”孙爷爷上前一步检查了一下女生的伤势，低声说着。
　　揽着女生的男生闻言脸上的嫌弃之情一闪而过，低声训斥道：“小佳，你怎么总是这么粗心大意的，老给人添麻烦。”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看这个竹子似乎和别的竹子不一样，想去摸摸。”被称为小佳的女生痛苦地啜泣着，抬头望向男生，“野哥，你帮我吹吹吧，我好疼...”
　　“...先不了吧，这么多人看着呢。”被称为野哥的男生左右望了下，有些为难，他小心翼翼地望向周围，恰好孙爷爷此时开口，乐呵呵地替他解了围，“没事没事，等老头子回去把山藤藤秧一熬给你敷上，保证立刻就不疼了。”
　　“好，那咱们快些回去吧。”野哥闻言立刻舒了口气，忙不迭地说道。
　　“喂，你说回去我们就回去啊，那我们没看够的人怎么办？”一旁一直冷眼旁观的周扬突然开口，抱着双臂不满道，“而且，你是怎么跟女生说话的，一脸不耐烦，她到底是不是你女朋友啊？”
　　“我...”野哥的眉头狠狠一皱，他刚想说什么，一直缩在他怀里的小佳突然抬头，抢着回答道：“我是她女朋友...抱歉抱歉，我扫了大家的兴致。”
　　小佳抬起头怯怯地扫了周围一眼，红着眼道：“我的手...也没有那么疼了，我可以在旁边等等你们，等你们玩够了再回去。”
　　裴清予站在最远处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当小佳的视线和他对上时，他突然感到小佳的原本怯懦的眼神变了，似乎轻轻地冲他勾了下唇。
　　裴清予一愣，眼前莫名其妙地一阵眩晕，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按住自己的太阳穴，低低喘息了两声。
　　“队长。”
　　寻隐感觉到裴清予的异样，上前一步挡在他身前。不远处的周扬似乎也注意到了这里，他扭头看了眼身后的两人，微微皱眉转头道：“算了算了，今天病号不止一个，就先回去吧。”
　　他说完率先转身，大步向后走去。路过裴清予的时候他脚步刻意缓了一下，裴清予轻吸一口气扭头回望过去。
　　只见周扬皱眉看了他半晌，似乎确认了裴清股有确实没有大碍后，轻哼一声，又迅速离开了。
　　“阿寻，等一下。”
　　寻隐扶着裴清予也要离开，突然裴清予轻轻拉了下他的手臂，低声道：“咱们去那边看一下。”
　　寻隐点了点头，扶着裴清予往刚刚小佳受伤的地方走去。
　　那里算是竹林的深处了，雪更深一些，上面星星点点洒落着小佳的鲜血，看着很是刺眼。
　　“这个伤口怎么会这么深...”裴清予缓缓蹲下身端详了片刻，他刚抬头想看看割伤小佳的那株山藤藤秧，却见寻隐不知何时已经检查完了回来，一同蹲在裴清予旁边低声说道：“队长，我刚看了下那株山藤藤秧，确实比之前的那个要硬上些许。更奇怪的是，上面似乎有暗色的痕迹，我用纸蹭了下，似乎是...血。”
　　寻隐一边说一边摊开了手，只见手纸上是一道干涸的深色血痕，颜色近乎于黑褐色。
　　“所以刚刚小佳说的竹子有些奇怪，可能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山藤藤秧上沾上了陈旧的血迹，山藤藤秧绕在竹子上，显得竹子颜色也有些奇怪。”裴清予抬起头轻声说着，“也不知道这里会不会有野兽出没，这么大的出血量如果放到人身上...”
　　裴清予顿了顿没有说下去，他的头疼似乎又厉害了起来，连带着他胃里都有些隐隐不适，裴清予不想让寻隐看出异样，先一步站起身慢慢向外走去。
　　“我们或许晚上可以试探着问问其他人来这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孙爷爷和这个民宿似乎处处都透露着古怪，还有那个一直没有出现的小男孩...”裴清予开口捋着思路，试图缓解身体上的不适。
　　他突然感到身子一轻，下一秒直接被寻隐抱了起来。
　　“哎，阿寻...”裴清予哭笑不得地抬头望向他，无奈地道，“放我下来，一会被人看见了。”
　　“他们都走了，没人看得见。”寻隐低声说着，又补充了一句，“这里风大，离远了我听不清队长说什么。”
　　“行。”裴清予乐得寻隐自己给自己找好借口，他舒服地窝在寻隐臂弯里，缓了缓眼前的眩晕，突然轻声开口道：“阿寻，我好像知道催眠我的触发机制了。”
　　·
　　两人到达民宿门口时，里面煮东西的声音似乎也同时停止了。
　　一股浓浓的辛苦味扑面而来，裴清予没忍住偏头咳了咳，他一进门便感受到周扬注视着他的视线，便不慌不忙地从寻隐身上下来，冲着周扬微微一笑。
　　周扬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生硬地开口问道：“你们怎么走得这么慢，本来回来就是因为你，药都熬好了，难道还等着我们去给你敷吗？”
　　“因为我才回来的？我还以为是周大少爷怜香惜玉呢。”裴清予有些讶异地望了他一眼，和寻隐一前一后地走向孙爷爷。
　　孙爷爷乐呵呵地端着一盆黑乎乎的东西等在原地，裴清予走上前仔细端详了半晌，抿了抿唇后慢慢伸出手。
　　孙爷爷似乎看出了他的犹豫，笑着开口说道：“没事的，也就开始疼一下，之后就舒服了。刚才那个小姑娘都没什么事，这不，已经上楼洗手去了。”
　　裴清予听着孙爷爷的话语下意识地抬头望去，下一秒，带着热意的药膏直接敷上了他的手心，裴清予感到一阵剧痛传来，他身子直接晃了晃，靠着寻隐的支撑才勉强没有摔倒。
　　“没事，一会儿就好了，不痛的。”
　　孙爷爷似乎是没有看到裴清予额间的冷汗，他一边说一边又舀起来了一捧药膏，裴清予盯着碗里黑沉沉的东西，莫名感到眼前的光亮似乎都被这阵暗黑吸去。
　　突然，楼上传来一声惊恐的尖叫。同一时间，孙爷爷再次将药膏敷在了裴清予的手掌心。
　　持续不断的尖叫与瞬间的剧痛直接将裴清予淹没，他只感到脑中“嗡”的一声，没来得及出声便直接晕了过去。


第73章 谁惊醒了黄昏10   谢谢您帮我‘节省’……
　　寻隐上前一步揽着软倒的裴清予缓缓蹲下, 皱眉向楼上望去。
　　——尖叫声是小佳传来的。
　　大厅内剩余的人跑上楼时，正发现小佳跪坐在了地上，旁边是一扇半开的房门。
　　“怎么了？你叫什么？”
　　其他人还未说话, 小佳的男朋友野哥先一步开口半是惊慌半是恼怒地问道。
　　“她，她死了…”小佳跪坐在地上带着哭腔开口，语无伦次地说道，“她怎么就死了啊…好多好多血…她…”
　　“她是谁？”
　　“那个姐姐，昨天跟咱们只见过一面的那个姐姐啊！”
　　小佳崩溃地大声喊道。
　　她似乎终于反应了过来, 一边说一边颤抖的想要撑起身向后退去，胡乱地试图远离。
　　野哥皱眉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而是径直上前一步。
　　他并没有理会地面上狼狈的小佳，而是直接绕过她推开房门。
　　“艹…”
　　下一秒，野哥咒骂一声，迅速收回手退回原地。他狠狠地“呸”了一句, 扭头望着小佳吼道：“你怎么不跟我说清楚里边是那种情况？”
　　“我说了呀，”小佳带着哭腔说道，“我说了有鲜血, 我害怕…”
　　“行了, 你们俩闭嘴吧, 一个男人胆子这么小，到底什么样再看看不就知道了。”小佳和野哥的相处模式十分奇怪, 似乎一个在卑微讨好，一个厌烦却又极力忍耐。
　　周扬皱眉看了他们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两人没意义的争吵，快速上前，皱眉轻轻推开了房门。
　　房间内的场景果然是一片血腥。
　　正对门的床上正在不断的滴答着鲜血, 洁白的床单中央已经被突兀地染成一片红色，仿佛雪地中蓦然盛开的干枯玫瑰。
　　“怎么会，她是怎么死的…”躲到到众人身后的野哥似乎是为了证明他并不胆小一般，一边喃喃地说着，一边缓缓走进房间。
　　只见女人安详地躺在床上，她的被子还好好的盖在她的身上，似乎真的只是睡着了一般。
　　野哥烦躁地左右看了一遍，他嘴里不知道嘟囔着什么，胡乱地四处搜寻着。在检查到床上的被子时，野哥感受着身后灼灼的目光，一咬牙伸手将那沾满鲜血的被子掀了开来。
　　“这是…”
　　跟在野哥身后的赵晨看着眼前的这一幅场景，脸上的表情震惊又恐惧。
　　“这是什么…”
　　女人躺在床上，她的身上缠满了东西，已经完全被鲜血浸润，仔细瞧去，可以看出是一株还带着翠色的山藤藤秧。
　　·
　　“你到底是怎么发现她死了的？”
　　楼上的场景实在太过压抑，几人确认了女人真的已经死之后，又再次回到了楼下，围坐在小佳身旁询问着事情的经过。
　　“我…我是这样的。我不是手割伤了吗，孙爷爷熬好药膏后就先给我敷上了。我等了一会儿见药膏已经全干了，留在手上很难受，就想着去楼上拿张手纸擦拭一下。”
　　“结果…却听到旁边姐姐的房间似乎有滴滴答答的声音，我有点担心想敲门问问，没想到门没有锁直接开了…”小佳断断续续地说完，又小声啜泣了一声，将脸躲进了男朋友的怀里。
　　他旁边的野哥却似乎并未有心思顾及于她，他伸手敷衍地搂了一下小佳的肩膀，转头看向另外的两人焦急问道：“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大厅内一时无人应答，一直怯怯地坐在原地没的赵晨望了望他们，犹豫着开口道：“要不...报警吧。现在闹出了人命，咱们又不知道到底什么情况，没法解决，不如...”
　　一旁的周扬挑了挑眉，他刚想打断赵晨的话说不用麻烦，这里有俩人就是警察。但等他转头扫视了一圈后，神色却突然一怔。
　　——寻隐和裴清予二人竟然并不在大厅内。一同消失的，还有孙爷爷。
　　周扬倏然直起身，又仔仔细细地在大厅里搜寻了一圈，果不其然没看到他们的身影。
　　他皱眉回想了片刻，似乎从他们上到楼上去，楼下就没有再传来任何动静了。
　　周扬心里一沉，之前他们上楼时，他余光似乎瞥见裴清予似乎又无缘无故晕倒在了寻隐怀里，如果又是因为催眠的缘故...
　　就在周扬停顿思索的这一空档，旁边的野哥已经先一步大叫了起来：“不行，怎么能报警！”
　　见旁边俩人讶异地回头望向他，野哥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过剧烈，他憋红了脸踌躇两句不耐烦地解释道：“我们这里有多偏僻你们知道吗，报警就意味着咱们不能走了，要一直在这里干耗着。我什么也没干凭什么在这里耗着。”
　　“现在人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你怎么能够证明自己什么都没干？”周扬没好气地打断他的话，瞥了野哥一眼道，“现在能知道这些的，怕不是只有凶手了吧，你在反向证明？”
　　“你...”
　　野哥一噎想要反驳，但他哪能说得过从小无法无天惯了的周扬，只得深吸一口气垂下眼不予理会。
　　他低头望见自己怀里发着抖的小佳，忍不住又开口埋怨她道：“你说说你没事关心那个女人干什么？你不去碰她的房门不就没有这件事了吗？现在好了，我们都要耗在这里，我就不应该答应你来...”
　　“咳咳咳...”
　　野哥后面一连串的长篇大论还未展开，突然被门口的一声轻咳打断，他似乎被吓了一跳，身子一抖倏然向门口望去，只见裴清予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了民宿的门口，正逆着光望着他们。
　　“人死了这件事情是既定的事实，‘薛定谔的猫’的理论是不能作用在宏观物体上的，不管小佳打不打开房门，我们最终都会发现她已经死|亡了。”
　　裴清予一边轻声说着，一边慢慢向大厅内的众人走来。周扬皱眉望着他的脸色，除了更显苍白一些似乎并无任何异样，但他又扭头望向裴清予身后，却并未见到寻隐的身影。
　　周扬原本落下去的心又悬了起来，他见裴清予平静地在他身旁站定，忍不住开口问道：“喂，你怎么这么快就醒了？寻隐人呢？”
　　“嗯？你怎么突然开始关心阿寻了？”裴清予轻咳着转头，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
　　“我哪是关心他，我是怕你催眠的时候把他搞死了，那样我们这里又多了一起命案。”周扬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又接了一句，“还有，孙爷爷是和他在一起吗？”
　　“我没有多少时间，先干正事。”裴清予简短地回了这一句便不再多说。
　　他径直绕过他们所有人，径直向上楼上走去。大厅内的众人面面相觑，犹豫了一下后到底选择跟上。
　　裴清予走到女人的房间门前，他四处张望了一下，随手捡起刚刚小佳掉在地上的手纸将自己的鞋底缠上，又在掌心处缠了两圈，直接迈步走了进去。
　　“喂，不是都说要保护案发现场吗，你怎么想进去就进去，还乱翻东西。能不能为警察节省点时间。”
　　众人身后的野哥一直对刚刚裴清予怼他这件事耿耿于怀，见状仿佛抓住了他的把柄一样，直接开口质问道。
　　“这个案发现场之前已经被不知道哪个蠢货破坏过了，很多有效信息已经被遮盖，几乎不存在‘保护现场’一说了。而我现在再做防备也只是防止进一步破坏。”
　　裴清予一边检查一边头也不回地说着，他伸手感受了下女人尸|体的温度，又径直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向下望去。
　　窗户外面能够看到后山的一片竹海，裴清予驻足眺望了片刻，突然回头冲涨红了脸的野哥笑了笑；“哦对了，再补充一句：我就是警察。谢谢您帮我‘节省’的时间。”
　　赵晨抿了抿唇隐去了嘴角的一抹笑意，而周扬则没有丝毫顾忌般直接大笑出声。
　　裴清予扭头望了站在门口的众人一眼，轻吸了一口气指着地上剩下的手纸说道：“你们有想进来也可以，把这个像我一样缠上。如果不敢进来就别在门口虚张声势了。”
　　“好，我来。”
　　周扬应了一声直接挤到前面。
　　他只觉得许久没有这么舒畅过了，不但完美地怼得野哥哑口无言，而且寻隐现在也不在周围。周扬赶忙走到裴清予身旁，凑近了愉快地问道：“说吧，要我干什么？”
　　窗子旁的裴清予转过身冲他一下，抬起手指着二楼的窗子对满脸笑意的周扬说道：“下去。”
　　·
　　“什么？”
　　周扬目瞪口呆地重复了一遍，愣愣地走到裴清予身旁。他扶着窗台边向下看去，身子哆嗦了一下转头问道：“你不是认真的吧，让我从这里跳下去有什么意义？”
　　“谁让你跳下去了，我只是让你想办法从这里下到一楼去。”裴清予叹了口气，他似乎嗓子有些不舒服，就这么一会儿周扬已经看到他偏头咳过许多次了。
　　周扬皱眉瞧了他半晌，终于一咬牙妥协道：“让我下去也不是不能，但你至少要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吧？我从这儿安然无恙地下到一楼对案子有什么帮助？”
　　裴清予终于止住了轻咳，他转头盯了周扬几秒，终于叹了口气轻声说道：“行...你跟我来。”
　　他一边说一边又走回门口，门口眼巴巴看着的众人立刻自觉地给裴清予让出一条路来，裴清予蹲下身，隔空指了指女人房间的门锁问道：“你看这个锁有什么异样？”
　　“...没什么异常啊，没有被破坏的痕迹。”周扬想了想，又扭头补充道，“我们刚刚问过小佳，她确认她来的时候门并没有上锁，所以凶手通过门和窗户都有可能离开，这也并不是个密室。”
　　“嗯。”裴清予点点头，突然伸手推了一下房门，刺耳的“吱呀”声立刻传遍了整栋民宿，周扬愣了一下，裴清予又直接站起身，走到门口的走廊来回走了几步。
　　“听到了吗，这个民宿年久失修，门和走廊的地面只要有人经过都会发出剧烈的声响，但昨晚我和阿寻睡得很晚，并没有听见任何动静。”
　　裴清予一边说一边走回女人房间内，望着完好无损的门锁继续说道，“所以这个门锁没问题恰恰有问题，这是个障眼法，凶手并不是通过门进入或者离开的。”
　　“所以窗户就成了唯一的进入点！”周扬拍了下手，恍然大悟道。
　　“不，这个案发现场由于被破坏，我现在无法确认哪些是有用的痕迹。”
　　裴清予望了一眼满地的脚印，微微摇了摇头：“可能性还有很多，但我们现在只能一个个试验。你是我们这里身高最高，也相对最有力量的，我先要确认窗户真的有进出的可能，再考虑其他。”
　　周扬一脸懵地望着裴清予，裴清予叹了口气，给他举了个例子：“我们从昨晚到现在一共听到过两次这个房间门开的声音，一次是昨晚女人进入房间，一次是今天小佳和周扬推开房门。我可以提出一种可能，是小佳自导自演的这一切，她今天早上推开房门的时候直接将女人杀死，伪造了现场然后假意刚刚发现引我们上来。”
　　周扬愣愣地反应了两秒：“哦，这样就不用借助窗户。”
　　“是，但这种可能是不存在的。”裴清予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耐心解释着，“根据我刚刚检查的尸|僵及尸|温判断，女人的死亡时间应该是在凌晨而非早上，所以这种作案方式排除。”
　　四周一片沉寂，站在一旁的小佳刚准备开始啜泣，便听着自己的嫌疑一瞬出现又立刻撇清，张着嘴怔愣在原地。
　　周扬烦躁地在房间里转悠了两圈，终于开口说道：“算了，反正我也没太听懂，就是要我下去是吧，我去还不行吗！”
　　他一边嘟囔着一边快速走回窗边，探头左右确认了一下，反手扒住外边的窗沿一个用力将身子悬在了外面。
　　周扬低头往下看了一眼，深吸一口气，晃着手臂伸出脚去够底下一楼的窗顶。
　　这个民宿的二楼并不高，但两层之间的差距倒是格外的大，周扬瞪着脚够了几下都直接踩空，他手臂上暴出了青筋，抬头冲着窗口处的裴清予说道：“不行，我觉得窗户这块行不通，我根本够不着一楼...”
　　“等一下。”裴清予仔细观察着周扬的动作，突然眉头一皱望向旁边的竹子问道，“你还能坚持吗？试试用脚够一下那边的竹子。”
　　周扬闻言愣了一秒，认命地叹了口气，将身子直接荡起来双脚瞬间勾到了不远处身后的竹子。
　　周扬轻轻“咦”了一声，手指扣着墙壁间的缝隙一点点向下，腿部借着竹子的力度平衡着，慢慢蹭到了一楼。
　　“到了！”周扬低吼一声，有些兴奋地抬眼望向裴清予，却见裴清予神色凝重，出神着望着周扬身后的竹子，轻声道：“没有雨滴痕迹的竹子...原来是这样。”
　　“什么？”周扬又一次没有听懂，抬头大声喊道。
　　“今天早上我和阿寻路过这片竹子的时候，发现上面没有落雨的痕迹。我们之前一直在猜测原因，但现在看来大概是凶手借助竹子进出才造成的。”
　　“我昨晚半夜惊醒雨还在下，再睡着时大概是临晨4点左右，那时候雨已经停止了。所以凶手一定是在临晨4点之后离开的。”
　　裴清予顿了顿，不着痕迹地望着周围人的神色又叹道：但可惜孙爷爷说因为昨晚的大雨监控虽然录到但却一时之间打不开，只能先…”
　　“等一下！”
　　一旁的野哥突然皱眉打断裴清予的话，不满道：“这只是你的一种推测，可能是巧合，万一凶手并不是通过窗户进出的呢？这种情况不一定所有人都能做到，身高不够的人就直接被排除了，这样真的合理吗？”
　　野哥一边说，一边隐晦地垂眼，望向缩在自己怀里毫不知情的小佳。
　　周围的人都没有说话，裴清予看了野哥一眼，仿佛明白了什么般，突然又勾唇笑了起来。
　　“是，你说的对。”裴清予手指微微动了下，轻笑着道。


第74章 谁惊醒了黄昏11（一更）   “别担心，……
　　空气中的凉意不知何时已经浸润到了皮肤, 敞开的窗户外刮过一阵寒风，野哥哆嗦一阵，愕然转头望去。
　　“你什么意思？你又把这个假设推翻了？”野哥迅速转过眼望向裴清予。
　　“嗯, 是啊。”裴清予随意地点点头，没有再理会身后一脸愕然的野哥。
　　野哥的脸上被人忽视的尴尬与愤怒同时闪过，他深吸了一口气，更大声地质问道：“喂，你是不是在玩我们呢？刚提出假设又推翻, 你就是假装自己知道来拖延我们的时间吧。”
　　裴清予听到最后一句话猝然回头望了野哥一眼，紧接着，他垂下眼一边转身走回女人床边一边漫不经心地回道：
　　“分析案子本来就是一个不断推翻和理顺的过程, 不然为什么叫‘推理’呢。更何况，你想要的不就是这种效果吗？”
　　裴清予边说边抬头，似笑非笑地望了野哥一眼：“把池子搅浑。”
　　心思被人戳破，野哥的神色有些恼羞成怒。
　　他从未想到此前看起来一直病病殃殃的人能这么伶牙俐齿, 但他见裴清予在女人床边转悠一圈后又偏过头开始不停地咳嗽，心中的恶意又迅速蔓延开来。
　　“那有本事你继续说啊，别跟这儿假装瞎转悠来转悠去, 不懂装懂的就给我滚出来！”
　　野哥一边说, 一边伸手推开拽着他袖子想让他冷静的小佳, 烦躁地想要不裹鞋直接进入房间。
　　原本按着胸口头颈微垂的裴清予闻声猝然回头，皱眉看了他一眼。
　　裴清予皮肤白皙, 此时冷着脸长身站在逆光中，整个人仿佛即将破碎的瓷娃娃一般，冰冷而精致。
　　他没有说话，依旧站在女人床前微微垂眸，径直望向野哥迈出一半的脚。
　　野哥狂暴的神色倏然一怔, 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咬了咬牙，到底是转身夺过了小佳递过来的手纸。
　　“进来也好，真好让我们一起听听你的‘分析’。”
　　裴清予站在原地无声地咳着，他耐心地等野哥穿好鞋套进来走了好几圈，最后也停在女人尸体周围，“看出来什么了吗？你觉得为什么从窗户进去的假设不成立？”
　　“我现在又觉得是成立的了。”
　　野哥从一开始的发言起便纯粹就是胡搅蛮缠，压根没想到裴清予真的看出来了不对劲。
　　他见裴清予询问自己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又将心一横继续搅局。
　　野哥在房间内胡乱扫视了一圈，恶狠狠地道，“你看地上的脚印污渍，一直到窗户边才没了踪迹，这一定是凶手冒雨进到她的房间才留下的。”
　　“但你不觉得，这个脚印有些眼熟吗？”
　　裴清予静静地听他说着，突然抬头轻轻勾了勾唇。野哥一愣，下一秒便听裴清予慢悠悠地说道：“这个脚印似乎和你的脚完全匹配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怀疑我？”野哥后退一步，直接怒吼出声，“我昨晚一直在我自己的房间里睡觉，从来就没有离开过，小佳可以给我作证...”
　　“小佳姑娘是你女朋友，法律上讲你们是利害关系人，在证据明确充分的条件下，她的证明是无效的。”
　　裴清予歪了歪头，又补充道，“而且除了女人这个房间的门有问题之外，我们其余人房间的门开关都是没有声响的，民宿监控还在修理，我们其余人也没有办法证明你说辞的真假。”
　　野哥浑身都在颤抖着，他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两人，小佳捂着脸似乎依旧在啜泣，而赵晨则是一副犹犹豫豫的表情，看着他欲言又止。
　　原本待在房子外的周扬不知道何时已经回到了门口，正皱眉望着他，满脸的狐疑。
　　“不，不是我...”
　　野哥此时终于开始慌了，他没有想到自己只是随口想要恶心一下裴清予，却被他反将一军。
　　野哥有些仓皇地往门口走了一步，原本暴躁的语气突然软了下来，“你们相信我，真的不是我，我只是不想一直待在这里才这么焦急，我太想离开...”
　　但所有人脸上都是不信任的表情，似乎就想立刻把野哥关起来。
　　野哥终于意识到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不受他的控制了，他颤抖了半晌，突然扑过去抓住裴清予的肩膀，低声哀求道：“你，你是相信我的对吧，警官，你刚刚不是要排除从窗户进出这种可能吗，你救救我，真的不是我。”
　　“是不是的，等民宿的监控修好不就知道了。”裴清予被他晃得有些头晕，他皱了皱眉，突然伸手捏住野哥的手腕。
　　野哥脸上闪过一丝讶异，下一秒手臂一麻，攥着裴清予双肩的手指不由自主地便松开了。
　　他愣了一瞬，更加笃定了裴清予能够救他，继续垂着头哀求道：“不，那不知道要等多久，我不想待在这里了，我要离开。”
　　“我可以暂时先帮你摆脱目前的嫌疑，但事情水落石出前谁都不能立刻。”裴清予望了野哥犹豫的神色一眼，又轻声继续补充道，“而且，你要告诉我，你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好。”
　　野哥见周围人的神色已越来越不对劲，周扬更是再次走入房间内挡在了裴清予的面前。野哥心道解决一刻是一刻，咬咬牙赶忙答应了下来。
　　“很简单，竹子是没有雨落的痕迹确实是因为有人去过，但不是为了借助竹子进出房间，而是为了获取杀|人工具。”
　　裴清予从周扬身后探出头来，指了指女人身上缠着的山藤藤秧，“她身上缠着的山藤藤秧摘下来许久却并未干枯，应当是之前就吸足了水分的缘故。而离这里最近的有可能有山藤藤秧的地方只有这个房间外面，凶手应当是在雨停后下楼把山藤藤秧拔了回来，所以竹子上的水迹才被抹去了。”
　　“那窗户进出到底怎么排除的？”野哥听得云里雾里的，他也并不在意自己到底有没有懂，赶忙接着问道。
　　“墙壁。”
　　“嗯？”野哥一怔，裴清予没有说话，而是走到窗户旁边轻轻拍了拍民宿外面的墙壁，扭头冲周扬问道，“你刚刚下去的时候，就算够着竹子，也需要用脚借力一下墙壁对不对。”
　　“是啊，要不然怎么可能把自己荡起来够到竹子。”周扬点点头，神色间有些疑惑。
　　裴清予轻轻颔首，继续说道：“获得山藤藤秧一定会踩到竹子间的泥泞，这个凶手很谨慎，将泥泞间以及女人房间内的脚印都消除了。但无论怎样，有一个地方的脚印凶手是消除不了的，就是民宿外围的墙壁——凶手离开房间时雨已经停止，雨势不可能消除；人为则太过困难，基本不可能实现。”
　　“所以只要经过窗户，就一定会有脚印痕迹！”周扬恍然大悟道，“但我刚才下去的时候墙壁是干干净净的！”
　　周扬顿了顿，突然又转过头望向野哥狐疑道：“但他的脚印是怎么留在这里的？”
　　野哥闻声再次转头，紧张地望着两人。但裴清予似乎有些累了，轻轻舒了口气先一步向楼下走去，一边走一边随口回道：“这是他第一次进入案发现场时留下的，痕迹都还是新鲜的，根本与本案无关。”
　　周围所有人听到这话都不由自主地愣住了，野哥先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接着反应过来后，脸上的神色青一阵白一阵的。而周扬则是毫不遮掩地爆发出一阵大笑，一边笑一边跟着裴清予向下走去。
　　外面的天色不知何时已经完全黑了，楼下没有人开灯，周扬走了几步慢慢收敛了笑意，他望着面前的黑暗不知为何有些紧张，咽了一口唾沫开口轻声叫道：“裴清予，你在哪呢？”
　　四周无人应答，周扬扶着楼梯缓缓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往下蹭了两步，突然眼前猝然一亮。
　　裴清予站在大厅中央回头望着他别扭的动作，有些疑惑地道：“你干嘛呢？”
　　“...没什么，我喜欢这样下楼不行吗。”周扬强装淡定地站起身，望着裴清予平静地走到沙发上坐下，忍不住开口又问了一遍，“喂，我说，你是真的不担心寻隐啊？”
　　“我知道他在哪，我为什么要担心？”裴清予有些奇诡地看了他一眼，缓缓靠在沙发上揉了揉眉心。
　　“你知道他在哪就赶紧去找他啊，待在这做什么？”周扬无法理解裴清予突如其来的转变，瞪大了眼睛问道。
　　一股淡淡的气息突然凑近，周扬被吓了一跳，身子赶忙后仰才堪堪避开突然凑过来的裴清予：“你怎么突然这么关心阿寻，你不会也喜欢他吧？”
　　“什么？谁喜欢他了？不对，什么叫也？”周扬瞥过眼语无伦次地回着，狼狈地解释道，“我是担心他要是出事了你接受不了！毕竟...目前看来，我们要想解开这个案子只能靠你了，你出事了我们可怎么办。”
　　“别担心，我一会儿就去找他了。”裴清予微微歪头，又笑着慢悠悠坐回了沙发内。
　　他抬头望向楼梯上犹豫的三人，轻声开口道：“大雨导致民宿外面的山路被封，我们相当于被困在了这里出不去，同样也还没来得及报警。现在除了等着孙爷爷把监控修好之外，我们或许还可以自己推理一下凶手是谁，这样不但为之后警察的到来节省时间，也...保障了咱们自己的安全是不是。”
　　裴清予说完微微一笑，伸出手冲楼上三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你们刚刚应该也听到了，我马上就要去找阿寻了。所以我的时间不多了，咱们抓紧时间吧。”
　　他一边说，一边将眼神依次扫过磨磨蹭蹭终于在他对面坐定的三个人，轻笑着伸手点了点自刚才脸色一直很难看的野哥：“要不就你先来兑现刚才的承诺吧。”
　　“你是谁？又为什么要来到这个民宿呢？”


第75章 谁惊醒了黄昏12（二更）   如果你是凶……
　　野哥脸上的表情很是丰富多彩。
　　他先是看了裴清予一眼, 咬了咬牙，似乎在斟酌着什么，脸上神色不停地变换, 混合着烦躁，不情愿以及些许的...报复性的快意。
　　裴清予安然地坐在沙发内，苍白的脸上带着一抹浅笑。
　　他说是没有多少时间了，神色看上去也不急，抱着双臂出神地望着脚下的地毯, 苍白的指尖一下一下的点着自己的手腕。
　　“我可以跟你说。”野哥终于开口低声回答道：“但我要单独地，一对一地说，只有你一个人能听到。”
　　“嗯？”
　　裴清予愣了一瞬, 似乎有些意想不到。
　　他偏头咳了咳，继而迅速收敛好神色，抬眼笑道：“你单独跟我说，我倒是没问题…但你不怕, 我其实就是那个凶手？”
　　裴清予的身子缓缓前倾，将手臂支在自己的腿上，单手撑着下巴, 缓缓笑道：“那样, 你们所有的秘密, 我可就都知道了。这样杀起人来，岂不是更易如反掌？”
　　“你不可能。”
　　野哥似乎突然聪明了一般, 面无表情地回道：“我们这里没有一个人玩得过你，如果你是凶手，现在这里死的就应该不止她一个人了。”
　　大厅内一片寂静，其中胆子较小的赵晨和小佳都垂着头，不知是赞同还是不敢出声。一旁的周扬则是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继续望着面前对峙着的两人。
　　野哥说完便直接站起身，居高临下的望着嘴角啜笑的裴清予，又问了一遍：“所以你到底想不想听？”
　　裴清宇没有立刻起身，他仰头静静地望了他两秒，反问道：“去哪儿？”
　　“就去那个有死人的屋子。”野哥手指攥拳，脱口而出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个房间我们基本已经摸透了，不会再有什么问题。更何况…”
　　野哥隐晦地瞥了周围剩下的几个人一眼：“如果假定凶手真的在我们之间，咱们两边互相牵制，都能确保彼此的安全。”
　　他的视线先是在小佳身上停留了半晌，紧接着又落到周扬身上，最终再回到裴清予这里。
　　裴清予不明所以的看着他视线转了一个圈儿，终于轻轻舒了口气，站起身率先向楼上走去。
　　·
　　大概是因为山上天气冷的缘故，房间内的血腥味并不重。
　　野哥站在门口厌恶的看了床上死去的女人一眼，一把旁边的裴清予，简短地道：“行了就在这里吧，不用进去了。”
　　裴清予也并不想再破坏案发现场，闻言靠在门框边微微扬了扬头，轻声道：“行，你说吧。”
　　野哥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突然开口说了一个不相干的事情：“你应该明白我一定要叫你上来的用意吧？”
　　“嗯？”裴清予轻轻的哼了一声，没有答“是”也没有答“不是”。
　　野哥咬了咬牙，进一步解释道：“你们肯定都能看出来，我和小佳是情侣。”
　　“但你对她的态度并不像是这样。”裴清予这次终于开口，简短地回道。
　　“是，我们俩之间的关系说来话长，但无论如何，我肯定是不想让她去死的。”野哥裴清予终于接过了话题，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他面上流露出一副真挚的模样，望着裴清予低声却迅速地说道：“我把咱们两个人叫上来，是因为——我怀疑赵晨就是凶手。”
　　野哥这回未等裴清予接话，直接自己接口快速地说道：“我们咱们几个人分成这样，是确保每一边都有牵挂对面的人。我牵挂小佳，而那边的周扬牵挂你。这样赵晨如果想下手，可能会在下手前顾忌到另一边的会进行疯狂的报复，进而可能会延缓一下动手的时间。”
　　裴清予忍不住低头揉了揉有些抽痛的眉心，野哥这个逻辑处处透露着诡异，先不说他为什么说不想让小佳死，又把她直接扔到他认为是凶手的赵晨旁边，但就周扬牵挂自己这件事情，裴清予就觉得完全没有道理。
　　裴清予揉着眉心抬头，还是没忍住先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觉得赵晨是凶手？”
　　“因为昨晚我在房间里待着时，似乎听到了隔壁有奇怪的声音。”野哥认真地回道，“好像是一种类似铁制品敲击墙面的声音，赵晨他有没有可能是通过凿穿墙壁进入这个房间杀死她的啊。”
　　“你应该知道，在我们现在这种情况下，找不到杀|人动机，一切都只是徒劳无用的猜测吧。”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但我只是觉得...”野哥的面上又显露出一丝急切，裴清予按了按自己的胸口，野哥终于识趣地闭上了嘴。
　　“所以我们目前，就是要寻找每个人的动机。”裴清予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终于将对话带回了原本的主线上，“现在，你可以开始我们今天真正的对话了吗？”
　　野哥脸色又涨的通红，他望了裴清予一眼，深吸一口气低声说道：…我的真名并不叫‘野哥’。甚至我的名字中，连‘野’这个字都没有。”
　　“‘野哥’这个称号，是小佳给我叫出来的。她说喜欢这么叫我，女生在谈恋爱的时候总会有些奇怪的小癖好，所以我也没有介意，就随她去了。”
　　野哥说了一半抬头看了裴清予一眼，裴清予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野哥摸不准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道：“她让我称呼她为小佳，我们俩是一年前在大学的毕业舞会上认识的，小佳家里很有钱，她人又可爱，我们俩迅速地坠入了爱河。”
　　“我家庭条件并没有小佳那么好，所以我的父母一直希望我早点结婚成家，但当我跟小佳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她却总是推三阻四，似乎有所迟疑。”
　　“我以为她是觉得事情发展的太快，有些害怕，所以后来也没有催她，直到半年前...”野哥说到这里，似乎想起了什么般，脸上的神色混杂着愤怒与痛苦。
　　“半年前我的母亲生病了，病得很重，她希望在临死前能看到我结婚，所以我又去苦苦哀求小佳，但她这回依旧拒绝了我，甚至神色间还很是生气。我不明白为什么，也愤怒了起来，想着干脆把她的户口本偷出来去应付一下我妈，结果当天晚上我却听到了诡异的一件事情...”
　　“小佳并不是小佳。”一直沉默不语的裴清予突然开口，垂眸望着地面轻声说道。


第76章 谁惊醒了黄昏13   “阿寻。”“嗯。”……
　　外面的凉风呼啸地越过窗台, 经过裴清予发间时，又轻柔坠下。
　　野哥望着裴清予的眼神中充满了不可置信，他微微张大了嘴, 好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咳...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让你称呼她小佳’...你刚刚是这么说的。”裴清予慢慢开口道，“人叙述的往事都已经在记忆里呈现过一遍又一遍的，你特意这么说，一定是在潜意识让你想要特意强调这一点。”
　　野哥张开的嘴慢慢合上, 他沉默地望了裴清予一眼，半晌咬牙点了点头。
　　“...你继续说吧。”裴清予无声地望了一眼平静的楼下，转头冲野哥说道, “那小佳到底是谁。”
　　“我不知道...”野哥张了张嘴，终于艰难开口回道，“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那天晚上我听到了什么...”
　　·
　　决定好要去偷户口本之后, 野哥白天便装作平静地离开了。
　　小佳她们家进出都会自动人脸识别记录，野哥不敢离开，就在她家院子里转了半个下午。
　　终于, 当诺大的别墅最后一盏灯也熄灭, 野哥才松了口气, 从自己蹲的角落里出来，小心翼翼地翻进室内。
　　他目标明确地径直走向小佳的卧室, 在转过拐角时，却悚然一惊。
　　半开的房门里突然亮起了一盏灯，小佳平静的声音从房间内传出。
　　“别躲了，出来吧。”
　　小佳的父母一直在国外工作，家里除了一个低调的管家, 野哥从未见其他人出现在这栋别墅内。他听到这声音身子一抖，以为小佳已经发现了自己，下意识想要转身跑走。
　　但还未等野哥迈步，房间里突然传来了别的动静。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似乎有人长舒了一口气，紧接着一个略显耳熟的女声传了出来：“怎么又这副表情，又不高兴了？”
　　“...天天披着别人的名字别人的性格活着，换做你你能高兴？”小佳的声音失去了之前的活泼可爱，转而变成了一副冰冷厌恶的语气。
　　她说完这话般似乎又想到了什么，顿了顿，开口讥讽道：“哦，我忘了，你是挺高兴的。”
　　“别这样，好孩子。”那个耳熟的女生声音继续响起，野哥蹲在走廊外透过门缝，看到她似乎上前一步，轻轻地抱住了坐在凳子上的小佳，“乖，再熬一会儿，熬一会就过去了。”
　　“...但是我要熬不住了。”过了一会儿，小佳颤抖的声音传来，“他每天监视着我，我好害怕，姐姐，我什么时候才能做回我自己...”
　　“嘘，嘘，乖，快好了，马上就好了。”那个熟悉的女声声音这回清晰了些许，野哥微微探出身子想要看得更近一点，抱着小佳的那个女生却突然间将头转向了门这边。
　　“...！”
　　野哥无声地跌坐在走廊的地上，全身止不住地发抖着。面前的两个女生长着一模一样的脸，或者说，她们都长着这个“小佳”的脸。
　　他也终于意识到为什么自己觉得那个女生的声音熟悉了，因为那分明就是平时小佳的声音。
　　野哥不敢再在别墅里待着，也没管她们到底有没有发现自己，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
　　“所以...是双胞胎？”裴清予听完微微皱眉，低声问道。
　　“我不知道。我不清楚她们到底是真的亲姐妹，还是整容整成这样的，或者还有其他什么可能…我不知道，但她们声音容貌语调都几乎完全一致。”
　　野哥继续回忆着这个故事，眼神中依旧透露着惊恐，“我第二天没敢再去找小佳，而是直接给她发了个短信，跟她提了分手。但没想到当天下午，她主动过来找我了。”
　　“我犹豫着在门内不敢出声，她却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在门外柔声跟我说她觉得自己昨天做的不对，现在愿意跟我去见我母亲，并且先帮我垫付我母亲的医疗费用。”
　　野哥咽了下口水，语气中出现了犹疑，“我母亲的病非常棘手，如果有钱拖长了治，是有痊愈的希望的... 我虽然不明白小佳到底是为什么找上我，但我真的需要那笔钱。所以我最终还是答应了她。”
　　“之后小佳似乎就恢复了以往的样子，活泼可爱，但我心里总是横着一根刺，会不自觉地对她恶语相向，想要让她离我远一点，却又依靠着她救活我的母亲。”
　　野哥的语气又颤抖起来，他痛苦地抱头，语气间痛苦又挣扎，“我觉得我这样做是不对的，所以我想补偿她...那天我看到她在浏览这里的旅游打卡图，就自作主张，带着她过来了。”
　　“所以你来这里原因，就是为了弥补自己的女朋友，进而散心。”
　　裴清予说着说着回想起野哥之前的一系列所作所为，他眉心仿佛又开始痛了起来，微微摇了摇头，轻声叹了口气。
　　野哥低低地应了一句，没有再开口。裴清予又转头望向房间内死去的女人尸|体，直接转移了话题：“那对于死者，你有什么了解吗？”
　　“没有，但是...”野哥摇了摇头，他忽然犹豫了一下，一边左右望着一边从怀里掏了一个东西出来，迅速塞到裴清予的手里。
　　裴清予摊开手垂眸，只见手心里躺着一个户口本，翻开第一页正是女人的照片。
　　“你从哪里找到的？”裴清予微微蹙眉，抬头问道。刚刚他在搜寻房间的时候仔细寻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能证明女人身份的东西，没想到竟然在野哥这里。
　　“这就是为什么之前我觉得赵晨是凶手的原因，这个户口本也不是我在这里翻到的，而是在赵晨那里。”
　　野哥的身子微微凑近，眼皮微微抬起一脸紧张地望着裴清予。
　　“当时早晨他和周扬不知道抽什么疯，挨个房门叫我们起床。我没好气的在房间里吼了一句让他闭嘴，但赵晨不知道是不是听不懂人话，还在门口不依不饶地敲着，我直接拉开房门想让他起开，他转身离开的时候地上掉了这么个东西。”
　　裴清予皱着眉头快速翻阅了一遍手中的户口本，女人的名字平平无奇，但在裴清予扫到她的住址时，神色却微微一顿。
　　——这个死去的女人，竟然和他来自一个地方。
　　“所以警官，你之后一定要自己盘查一下赵晨，你别看他怯怯懦懦的，我觉得他一定有问题。”野哥见裴清予似乎被转移了注意力，一边趁机劝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我可以先下去了吗？”
　　“嗯。”裴清予盯着户口本上女人的名字，突然想到了什么般，抬头冲着已经转身准备离去的野哥喊道，“等一下。”
　　野哥下楼的动作一僵，他没有回头，只听身后的裴清予慢慢走到他身边，平静地问道：“最后一个问题，你的真名叫什么？”
　　·
　　两人问完话回到一楼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大厅里传来一阵“咔哧咔哧”的声音，两人闻声望过去，只见楼下的三人正围坐在一起，分享者周扬巨大的背包里的食物。
　　“哎，你们总算聊完了，怎么这么久。这个民宿一楼就这么一个大厅，连个厨房都没有，过来凑活着吃我带的东西吧。”
　　周扬嘴里满满当当的塞的不知道是什么，他回头有些欣喜地望着裴清予，却见裴清予突然在原地驻足，垂头揉了揉眉心，脸色一瞬苍白了起来。
　　“喂，你怎么了？头又晕了？是不是低血糖啊。”
　　周扬上次见裴清予这个样子还是他突然被催眠的时候，他被吓了一跳，一边不断暗示这次一定是因为低血糖，一边起身小心翼翼地向裴清予靠近。
　　“没事...咳。”裴清予嘴上说着没事，指骨却依旧抵着自己的眉心不断地揉着。
　　他余光瞥见一旁的小佳惊喜地冲着野哥跑去，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而野哥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般，揽着人直接走到沙发旁坐下。
　　裴清予沉默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幕，不知为何心中升起些许莫名的烦闷，他深吸了一口气，忽略了面前的周扬，突然转身向外走去。
　　“喂，你去哪？”
　　周扬一见裴清予这个状态还想离开，一下子便急了，他上前一步想要抓住他，却冷不丁裴清予突然后退一步，收敛了笑意转身冷冷地看向周扬。
　　“你拦我干什么？”
　　“你不能出去，之前孙爷爷不是说了晚上有事打他电话吗，你要是一定要出去，就先去跟我打电话。”
　　周扬一边说一边上前一步想去拉裴清予的手，裴清予却再一次后退，身子抵着后面的门板紧绷着，低声说道：“我不要。我要去找阿寻。”
　　“去找寻隐也没必要晚上出去冒险吧？”
　　周扬见裴清予神色间似乎有些恍惚，心中更加紧张了，开口快速地劝说道，“你之前不是说寻隐很安全吗？那是不是你记错了他其实不在外面，你...”
　　“来不及了，我要去找阿寻...”裴清予垂下眼低声呢喃着，突然一把推开周扬的手又踉跄地向大厅内走去。
　　其余人注意到他们这边的状况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紧张地望向这里。
　　周扬心中又急又慌，他快步跟在裴清予身后，却见他先是扑到大厅内孙爷爷说的电话那里查看了什么，突然又转身向壁炉那里走去。
　　“喂，你到底在干什么...”
　　周扬有些头疼，他亦步亦趋地跟在裴清予身后，却见裴清予直接跪倒在壁炉前的地毯上，摸索着寻找着什么。
　　周扬皱眉看了半晌，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裴清予半跪着的地方，正是当时他们发现地毯下刀子的所在。
　　“裴清予，你能不能清醒点，你不记得你上次...”
　　周扬这回真的开始慌了，他额角青筋直跳，上前一步想要将人赶紧拉起来，却见半跪在地上的人倏然回头，苍白着脸急促地说道：“小心！”
　　周扬一愣，还未明白裴清予在说什么，眼前的灯光一瞬间直接熄灭了。
　　一片黑暗中，周扬突然感到自己的手腕被一只冰冷的手握住了，紧接着，突如其来的失重感直接将他包围了起来。
　　·
　　失重感并没有持续多久，在周扬还没来得及适应眼前的黑暗的时候，他们已经落到了下一层的地面。
　　“砰！”
　　随着重物落地，大片的灰尘随着被溅起。周扬呲牙咧嘴地从一堆干草上爬起来，一边揉着砸的生疼的部位一边左右看着。
　　“艹，疼死老子了…这是哪里？裴清予，你把我带到了什么鬼地方…”
　　周扬嘟嘟囔囔地说了半晌，才发现周围没有任何回应的声音。
　　他迟疑地住了嘴，赶忙往周围望去，还没看清楚自己到底身在何处时却先被旁边的人吓了一跳。
　　“喂你怎么了，摔着了？哪疼啊？”
　　周扬连爬几步来到了旁边蜷缩在角落里的裴清予身旁，望着死死按着胸口的裴清予满脸无措。
　　裴清予有些喘不上来气。
　　掉落的距离确实不高，这个地方也是他算准了特意带着周扬下来的，按理来说自己的身体不应该有这么大的反应。
　　他望着黑暗中突兀浮现出的巨大色块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无声张开叫了一声“阿寻”。
　　“什么？你说什么？”周扬隐隐约约看见裴清予张开了嘴，却听不见他对声音，下意识便将脸凑近了些许。
　　他看着裴清予的样子愣了一瞬，迟疑了片刻，缓缓伸出手想要将人先扶坐起来。
　　裴清予半侧着身子躺在地上，连呼吸声都放轻了，似乎已经完全没有了力气。
　　“啪。”
　　黑暗中突然伸出一只手来精准地打到周扬手腕上。
　　周扬怔愣了一下，转头间迅速收敛了神色，“嗷”地叫了一声痛苦地向后退去。
　　寻隐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旁边，他看也未看周扬一眼，只一言不发地上前迅速抱起了裴清予。
　　他轻轻地唤了几声裴清予的名字。
　　裴清予挣扎在失神的边缘，他眼神没有焦点，似乎还在低声重复说着些什么，寻隐将耳朵凑近，仔细地听了片刻，微一点头。
　　从周扬的位置，只能看到寻隐偏过去完全挡住了裴清予的脸，他似乎干了些什么，下一秒，周扬便瞧见裴清予身子蓦然一软，无声无息地昏睡了过去。
　　“他…咳，他怎么了？”周扬惊讶地张大了嘴，犹豫了一瞬，迟疑地问道，“他不会又被催眠了吧？”
　　“嗯。”
　　寻隐低声应了一句，没有在意周扬一瞬间惊恐的表情，只是直接将人抱起，转身又向黑暗里走去。
　　他向前走了两步，突然转身望向身后迟疑着没有挪步的周扬，简短道：“你不跟上来？”
　　“不是，我…裴清予他…”周扬被吓得一个愣神，他长大了嘴语无伦次地想要问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周扬咬了咬舌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扫视了一圈周围未知的黑暗，绝望地意识到这么狭小的空间如果真的出事，自己无论如何也逃不掉。
　　周扬把心一横，决定就算死也要死个明白。
　　“咳，他这次被催眠了，不会，不会突然跳起来…打人吗？”
　　“不会，只是昏睡。”
　　寻隐摇摇头，说话间，他感觉自己怀里的人似乎又开始轻微地挣扎了起来，立刻迅速俯下身，在裴清予唇边印下了一个吻。
　　周扬站在原地，怔愣地看着裴清予不安的神色瞬间一松，又沉沉地昏睡过去。
　　他的目光慢慢上移，看向一脸平静的寻隐。
　　寻隐瞥了他一眼，一边转身向后走去，一边低声扔下两句话。
　　“队长不会再出事了，我控制住了。”
　　“你最好跟上来刚刚队长跟我说，楼上地毯下的刀子不见了。”


第77章 谁惊醒了黄昏14   回应他的是寻隐带着……
　　黑暗剥夺了人视觉的感官, 便使得身处其中的人其余感官格外的敏锐。周扬感到周身似乎笼罩了一层寒意，他哆嗦了一下，有些瞠目结舌。
　　“什么？这都什么事...什么叫你控制住了？”
　　信息量一时之间太大, 周扬来不及仔细理顺，只得先选择快步跟上，思索了半晌决定先从迫切的问题问起。
　　寻隐身子似乎僵了一瞬，过了片刻才开口解释道：“队长在竹林里的时候就意识到了不对劲，觉得自己有可能再次被催眠, 果不其然回到民宿没多久，队长又再次晕倒了。”
　　“通过这次的提前判断加上第一次催眠时队长回忆中的痛苦，我猜测, 触发队长催眠机制的可能是他受伤时流的鲜血。这种暗示既强烈又猝不及防，很容易一下子便将人带入到催眠中。”
　　寻隐一边轻声说着，一边伸出一只手来拨了拨裴清予额前的碎发。
　　周扬神色复杂地望了两人一眼，难得这回没有多说什么, 而是接着问道：“那知道又能怎样呢？你是怎么控制住裴清予让他在催眠中直接昏睡的啊？打晕他？”
　　“不是。”寻隐这回立刻摇摇头，低声回道，“当时因为队长陷入昏迷的太过猝不及防, 我没能来得及将他打晕。你们所有人在那时都被楼上小佳的惨叫给吸引了, 我便借着这个空档, 想要抱着队长离开大厅。”
　　·
　　上楼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寻隐那一瞬间心念电转, 他立刻弯下腰拖起裴清予的膝弯，转身大步向门口走去。
　　但还未走到门口，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喊声止住了寻隐的脚步。
　　“哎，您怀里的客人怎么了？是晕过去了吗？”孙爷爷端着药碗站在原地，带着笑意的声音如同魔咒般将寻隐定在原地, “我刚才看客人的脸色很是苍白，如果是低血糖的话，老爷子我这里还有些糖水，要不要我扶着客人去休息一下。”
　　寻隐没有说话，他想快步继续向外走去，但怀里的人已经过了最初被催眠时的茫然，开始不断地挣扎起来。寻隐全副的心神都放在如何安抚神色愈发痛苦的裴清予身上，脚下压根无法挪动分毫。
　　孙爷爷见寻隐顿在原地没有回答，以为他是遇到了什么困难，便好心地慢慢向两人移动过来，。
　　寻隐听着孙爷爷的脚步声在一点点接近，额间冒出来细细密密的冷汗。同一时刻，他怀里的裴清予突然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双眼倏然睁开，涣散无神。
　　——被催眠者潜意识里都是自愿的，如果有另一个违背他意愿的强烈暗示出现，有可能可以终止催眠。
　　寻隐盯着裴清予的双眼，脑海中突然响起宋轩陌说过的话语。
　　他同时也回想起，上一次裴清予被催眠时，从攻击自己变到攻击周扬的转折点，便是他突然看到了自己衣襟上沾染那抹鲜血。
　　寻隐的双眼微微睁大，他心中有了一个疯狂的猜测。
　　时间已经容不得他再思考，寻隐咬了咬牙，一手直接锢上裴清予的腰部，将他整个人竖着抱起来和自己平齐，另一只手翻手从衣服兜里掏出一把折叠短刀来，迅速弹开直接塞到裴清予手里。
　　裴清予双目茫然地握紧刀柄，他抬头看了寻隐一眼，下一秒刀刃前伸，直接将它送到了寻隐的脖颈边。
　　“队长！”寻隐早有预料般，一把攥住裴清予的手腕，让刀刃刚好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脖颈旁边，再无法移动分毫。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裴清予的眼睛，低声说道，“队长，你听我说。我知道催眠你的人想让你伤人，但现在，在你面前只有我一个人，队长你会...怎么做呢？”
　　裴清予双目失神，握着刀柄的手依旧在不断颤抖着想要前推。
　　寻隐一边努力维持着两人之间微弱的平衡，一边继续低声说道：“你真的想要伤我吗，队长。看着刀子插进人身体，是很痛苦的一个过程，甚至可能比自身受伤还痛。你看着那个人在痛苦中快要溺|亡，你想要帮助他逃离却无能为力...”
　　寻隐飞速地说着，他看着裴清予的额间也浮现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原本茫然的神色浮现出一丝挣扎。
　　寻隐的身子也微微颤抖了起来，他喉结上下动了一下，再次开口声音有些嘶哑：“队长，你知道我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吗...因为这就是我每天看着你的感受。”
　　寻隐话音刚落，便感觉自己手臂中压制的身子倏然一震。寻隐听着身后孙爷爷的脚步声已经十分清晰，终于轻轻地舒了口气，一根根地松开了攥着裴清予的手指。
　　“队长，每次你发病，我比你只会更痛苦，所以我不希望你也经历这一切。”寻隐望着裴清予茫然的眼神，认真地说着，终于完全松开了裴清予握着刀柄的手。
　　“裴清予，我把刀给你了。”
　　下一秒，刀尖划破皮肤的声音倏然传来，寻隐的呼吸倏然一滞，上前一步迅速攥住了裴清予的手腕。
　　“裴清予！”寻隐的嘴唇一瞬被他自己咬破，他的眼中暴出血丝，看着没入裴清予自己的手臂的刀尖，呼吸逐渐粗|重了起来，“你怎么...”
　　“阿寻...”裴清予的眼神因为剧烈的痛楚而清明了不少，他伸手似乎想要摸一摸寻隐的侧脸，却是指尖轻轻蹭了一下，便倏然无力地落了下去。
　　“我好疼...”
　　回应他的是寻隐带着血腥味的一个吻。
　　眼前刺目的光晕逐渐消散，强烈的想要伤人的想法在逐渐减退，裴清予感到这次催眠的暗示在一点点失效，他轻轻勾了一下唇，望着寻隐微颤的睫毛终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
　　“那次成功之后我发现，催眠对于队长的效力似乎在逐渐减弱了。虽然触发机制还没有完全解除，但只要我待在队长身边，队长就只会在催眠中昏睡，而不会再暴起伤人。”寻隐低声解释着，脚下却一刻也没有停。
　　“所以他刚才一定要回来找你，也是…也有一部分是这个原因？”
　　周扬话说的一半，突然想到裴清予昏过去前的那个吻。
　　他到嘴的话语鬼使神差地变了一下，瞬间觉得裴清予一定要拉着他下来，还有一部分原因单纯是：他想寻隐了。
　　周扬跟在寻隐身后走了许久，一直在入神地听他讲述“故事”的经过，此时蓦然回神，才意识到自己还没来得及询问他们这是要去哪里。
　　“...那你现在要带我去哪？你和裴清予之前突然消失就是待在这里吗？为什么之后裴清予出去了你却一直没出现？孙爷爷呢？”
　　周扬深吸一口气，干脆一连串地将问题全部抛了出来。
　　他的声音吵得寻隐怀里的裴清予都微微皱眉，神色间又多了几分不安。寻隐不着痕迹地挠了挠裴清予的手心，回头看了周扬一眼，想了想，却先抛出了一个问题：“有一件事情你不从来没有意识到不对劲吗？”
　　“啊，什么？这个民宿哪一点都不对劲，你是指哪一个？”周扬一愣，他现在满脑子都充满了疑惑，寻隐这样一提，他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最简单又显而易见的那件事。”两人似乎在黑暗中走到了一个岔路口，寻隐似乎上前摸索了一下，接着转向左边继续向前走去。
　　“我们都仔细搜索过民宿的一楼，是只有一个大厅的。”寻隐开口缓缓地说道。
　　“对对，我今天又找了一圈，连厨房都没有，我想接水吃自热火锅都没法吃。”一提起这个周扬立刻话多了起来，他顺势接了一句，见寻隐又不说话了，便匆忙住了嘴，讨好般地问道，“好好，我不说话了，你接着说，这和你说的不对劲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这就是不对劲的地方。”寻隐转头望了周扬一眼，神色间似乎有些无可奈何。
　　“既然一楼没有厨房，那孙爷爷当时是怎么那么快便把山藤藤秧熬好的呢？”


第78章 谁惊醒了黄昏15   警告我并没有“爱而……
　　周扬一时怔愣在当场, 他一边走一边努力回想着，也逐渐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
　　“这么一想...时间线确实有问题。”周扬眉头紧皱，思索着道, “当时我们回来后，我原本想问孙爷爷这里有没有可以烧热水的地方，却一扭头便不见了他的踪影。等我从楼上下来，便发现孙爷爷已经又出现了，手里还捧着热腾腾的药膏。”
　　周扬说到这里, 又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伸出手摸了一下旁边的墙壁。墙壁的触感是黏腻而潮湿的，周扬将手拿到自己眼前, 凑近仔细闻了闻，有一股新鲜泥土的气息。
　　“嗯。”寻隐拿出手机按亮屏幕，借着微弱的灯光扫了一下他们周围，低声说道, “你猜的没错，孙爷爷能做到这一切就是因为这个隧道。它连接着民宿和山腰处他自己的小屋。”
　　手机带来的光亮骤然熄灭，周扬还未来得及眨眼, 便看见寻隐面前似乎突然打开了一扇门。
　　“客人又带了新的客人回来了。”熟悉的声音从门后面传来, 周扬眯着眼向后看去, 只见孙爷爷逆着光站在门口，乐呵呵望着他们。
　　周扬瞠目结舌地看了面前的三人半晌, 倏然扭过头望着寻隐道：“你还没回答我最开始的问题呢——你和裴清予到底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
　　裴清予自己刺伤的手臂处还在泊泊的流着鲜血，寻隐抿了抿唇，咬牙迅速将小刀从他手臂上拔出来，裴清予的身子轻轻颤抖了下，即便在昏睡中也感到了疼痛。
　　“哎呦, 这是怎么搞的。”孙爷爷走到近前，正看到寻隐正小心翼翼地包裹着裴清予的伤口。
　　寻隐身上一时间没有绷带，只得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先给裴清予裹上。但由于裴清予自己身体的原因，他的凝血功能很差，外套裹上不过一会儿，最里层便有些浸湿了。
　　“哎，哎，这可不行。”旁边一直看着的孙爷爷见状又叫了起来，“哎客人，你让我看看…”
　　“滚。”
　　这个民宿中的所有人都处处透露着诡异，寻隐此时精神紧绷，万万不敢拿裴清予做冒险，他直接侧过身子挡住身后的孙爷爷，如炸毛的小狼崽子般低吼出声。
　　身后的孙爷爷一时之间没了动静，寻隐又再次低下头，脸上难得地有些无措，他抱着已经开始微微发抖的裴清予，眼中浮现出一抹惊慌。
　　他轻轻咬了咬舌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再不管身后的人，迅速站起身便向外走去。
　　走了没有两步，寻隐的脚底下突然传来“啪嗒”一声轻响。
　　寻隐猝然低头，下一秒失重感猝然袭来。
　　寻隐脸色一冷，他抱着裴清予迅速转身，想要立即后退，冷不丁肩膀处突然传来一股大力。
　　“你…”
　　寻隐愕然抬头，看见的便是孙爷爷依旧笑眯眯的脸。
　　“砰！”
　　寻隐落到干草上后立刻翻身坐起，他顾不上自己身下的疼痛，立刻想要低头去查看怀里裴清予的情况。
　　“别动。”
　　旁边突然传来一阵沙哑的声音，孙爷爷不知道何时出现在旁边，伸出手直接按在裴清予受伤的位置。
　　“啊…咳咳咳咳咳…”
　　裴清予痛呼了一声，他浑身颤抖了下，突然开始痉挛起来。
　　“你做什么？”
　　寻隐瞬间伸出手，想要一把打开孙爷爷的手臂。
　　他的手指已经抓上了孙爷爷的肩膀，还未使力，突然听到孙爷爷低声说道：“没事，没事，只是药膏。”
　　“他的身体太差了，这么大的伤口对药膏的反应会大一些。”孙爷爷顿了顿，仿佛蛊惑般继续说道：“忍过这一阵就好了，如果不止血他之后一定承受不住。”
　　寻隐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垂眼望去。他见裴清予的呼吸似乎确实平静了些许，身子也不再颤抖，终于沉默地放松了手指上的力度，却并未完全松开。
　　“这是哪里。”寻隐抬头迅速扫视了一圈，哑声问道：“你带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客人伤得这么重，一定需要地方休息。”孙爷爷垂眼看着裴清予，轻声说道，“您刚才反应太过剧烈，我担心继续呆在那里有人会被误伤，所以才把您带来这里。”
　　寻隐盯了他几秒，突然开口望向旁边不知通向何处的黑暗：“这里通往的是你的小屋？”
　　“对，客人真聪明。”孙爷爷点点头，他低头检查了一下裴清予的状态，慢慢松开按着裴清予伤口的手。
　　寻隐按在他肩膀上的手微微使力，孙爷爷呵呵一笑，识趣没有再动，任由寻隐将裴清予小心翼翼地护到怀里。
　　“我们回去休息也是一样的。”寻隐迅速站起身，简短地说了一句，望着孙爷爷道，“告诉我怎么回去。”
　　“我的建议，是客人先待在我这里，等你怀里的客人醒了再回去也不迟。”孙爷爷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笑眯眯地道，“毕竟，现在上面可是出了人命啊。”
　　“什么？”寻隐眉头瞬间皱了起来。孙爷爷没有答话，只是自顾自地转身向通往小木屋的黑暗中走去。
　　隧道中没有光亮，气温很低。在里面待久了裴清予的身子一定受不了。寻隐迟疑了一瞬，终究还是缓缓抬脚，跟在孙爷爷身后缓步向前。
　　黑暗过后便是剧烈的强光，等寻隐终于适应了眼前的光亮，神色不由地更加警惕了。
　　他同时也明白，孙爷爷是怎么知道民宿里发生了命案的。
　　小木屋内除了简单的陈设外，最显眼的就是一台巨大的监视器，只是可惜，目前上面所有的显示屏幕都是黑着的。
　　孙爷爷回头看着寻隐疑惑的神色，微微一笑，乐呵呵地开口道：“客人你也别惊讶，老爷子自己在山上住了这么多年，没点防备措施，哪敢一个人待着啊。”
　　“那您为什么要一个人一直待在这里呢？”寻隐脑海中蓦然浮现出之前照片里小男孩的身影，他盯着孙爷爷反问道，“您没有亲人和您住一起吗？”
　　“呵呵呵，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孙爷爷摇摇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转身指着面前的监视屏幕说道，“这个监视器二十四小时监视着民宿里的一切，但是昨晚由于暴雨，监视器的电路出现了点故障。它最后记录下来的，便是我刚跟你说看到民宿里出现了命案。”
　　孙爷爷刚准备接着说下去，寻隐怀里的裴清予突然轻微地挣扎了下。寻隐赶忙低头，只见裴清予偏头无力地咳了半晌，终于皱眉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阿寻...”
　　“嗯。”
　　寻隐低低地应了一声，一边伸手揉着裴清予的太阳穴，一边低声跟他解释着现在的情况。
　　裴清予神色间出现了一抹讶异，他抬头望了乐呵呵的孙爷爷一眼，也勾唇冲他笑了笑，哑声开口问道：“既然您看到发生了命案...那您看到凶手是谁了吗？”
　　“没有。”孙爷爷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惋惜，脸上的笑意却从未消失过，“说来惭愧，老爷子刚刚看到的时候很是恐惧，也没想到要去仔细地查找监控，便立刻跑到民宿里去了。现在再想查，只能等我把监控修好了。”
　　“需要多久。”裴清予微微颔首，轻声问道。
　　“少则一天，多则好几天。”
　　“那我和阿寻先回民宿里帮您调查下吧。”裴清予听完也不等孙爷爷说话，干脆利落地应了一声便想要扶着寻隐站起身。
　　孙爷爷这回也没再拦着他们，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在两人即将走隧道门口时突然开口道：“忘了跟客人说一声，两位客人之间最好要留一个人在这里啊。”
　　“嗯？”
　　裴清予脚下微微一顿，他转头轻轻倚在寻隐的身上，皱眉望向孙爷爷。
　　孙爷爷依旧乐呵呵地笑着，不紧不慢地将目光转移到裴清予的手臂上，轻声道：“毕竟，这位客人突然再次‘发作’了，我不在这附近客人可是会疼痛而死呢。”
　　“你说什么？”裴清予还未答话，一旁一直沉默的寻隐倏然上前一步问道，“你刚刚跟我说，那个药膏是没有问题的。”
　　“是没有问题，但用多了就不一样了。”孙爷爷缓缓摇头，示意寻隐不要激动，继续慢悠悠地解释道，“毕竟最开始谁也不会想到，止疼药也能像毒|品一样上瘾的，对吧。”
　　“...您知道濯无眠。”寻隐的神色倏然沉了下来，他突然明白濯无眠为什么要通过卫容见他们引到这里来。寻隐没敢看裴清予的神色，咬着下唇无声开口：“这是对我的警告。”
　　——警告我并没有“爱而不得”，警告我快要违背当时对濯无眠许下的承诺。
　　孙爷爷这回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微微点头。
　　寻隐揽着裴清予的手臂轻轻颤了一下，他无法相信自己又给裴清予带来了怎样的痛楚。心念电转间，寻隐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一步，却又担心裴清予察觉出异样，不得不硬生生地忍住。
　　面前的裴清予在听到“濯无眠”三个字后讶异地回望了寻隐一眼，他虽然感觉这件事确实有些棘手，却不明白寻隐为什么反应会那么大。
　　此时并不是追问的好时机，裴清予沉默了片刻，抬头望着孙爷爷道：“所以，民宿里的命案到底是不是您一手操作的。”
　　“不是。”孙爷爷听到这里神色突然间厌恶了起来，他似乎有一种被冒犯的愤懑，再次开口已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我原本只是待在这里完成我的任务，谁想到竟然出了这样的一件事情。我的民宿，我护了这么久的民宿，那个杀人的恶魔竟然敢玷污我的民宿...”
　　裴清予皱眉望着孙爷爷癫狂的神色过来许久才逐渐消失，他深吸一口气，脸上又下意识地挂上了笑容，看上去格外诡异：“所以就在刚才我改变了主意——我可以给这位客人一直提供止痛药，但同时，我也要你们把这个命案在山下警察来之前解决，把凶手交给我处理。”
　　孙爷爷说着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愉悦的事情，直接呵呵地笑了起来：“呵呵呵，我要亲自处理那个凶手，他玷污我的民宿，就是玷污我的小宝...”
　　裴清予皱了皱眉，孙爷爷口中的民宿仿佛已经被拟人化了一般，他迟疑了一瞬，微微点头道：“好，我们可以先帮您找出凶手。但您也知道，我身体不好。”
　　裴清予一边说，一边轻轻耸了耸肩：“所以如果您一定要留一个人待在您这里，我们的效率可能会降低。”
　　“额呵呵呵，真的吗...”
　　孙爷爷没有答话，他盯了裴清予的眼睛半晌，突然扬手直接洒出一把粉末。
　　站在裴清予身后的寻隐立刻上前将人护在身后，却还是没能防备住粉末迅速在空气中蔓延，使得裴清予猝不及防地吸入了几口。
　　“咳，咳咳咳...”
　　裴清予立刻按住胸口，他感觉手臂和掌心的伤口突然剧烈地疼了起来，他的呛咳声没多久便转变为不住的吸气，身子也因为疼痛摇摇晃晃地站不稳，“砰”的一声直接跪在了地上。
　　“停，快停下。”
　　旁边的寻隐迅速蹲下身扶住浑身瘫软的裴清予，冲着孙爷爷怒吼道。
　　孙爷爷微微摇了摇头，看着脸色苍白的裴清予轻声说道：“答应我的要求。”
　　“你要我们一个人留下做什么，暴雨封山，我们根本出不去。”寻隐有心想要直接答应，却又担心裴清予独自前往民宿会有危险，一时间犹豫不决。
　　“很简单，就是做人质。”孙爷爷耐心地解释道，“你们要是两个人都离开了，却故意拖延时间等到山下警察赶过来，老头子我也无可奈何对不对。药膏的止痛是有时限的，给你们定一个时间，你们一定不敢抛弃我呵呵呵...当然，超过时限了我也会给留在这里的人一点点小惩罚。”
　　孙爷爷见寻隐眼中暴出了红丝，他满意地移过眼，看着裴清予近乎慈爱的说道，“他刚才吸的是山藤藤秧的粉末，它虽然熬制可以止痛，但内服的效用更强，活血化瘀，可以迅速激起强烈的疼痛。”
　　寻隐倏然抬头，他刚想直接应下，躺在他怀里的人突然一把捂住他的嘴。
　　“不行，我不许。”裴清予疼得手心满是冷汗，咬牙望着孙爷爷道，“阿寻必须要跟我走。”
　　“你确定吗？”孙爷爷诧异地盯了裴清予一眼，开口缓缓道，“你可最好快一点，如果疼到一定的程度，我可不保证我的药膏还有作用...”


第79章 谁惊醒了黄昏16   我们家小队副怎么会……
　　小木屋的窗户上笼了一层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将刺眼的阳光都遮掩的朦朦胧胧的。
　　裴清予躺在寻隐腿上，脆弱的心脏无法负荷如此剧烈的疼痛，他的呼吸声越来越沉重。
　　寻隐将人的身子半托起来, 指尖死死地嵌进掌心，抬头倏然望向孙爷爷。
　　“把药膏给我。”
　　孙爷爷句搂着身子站在一旁，他脸上依旧是乐呵呵的表情，望着面色冷凝的寻隐笑眯眯地问道：“客人啊，我已经说了, 要药膏需要答应我的条件...”
　　“我答应。”寻隐直接打断他的话，他的下唇不知何时已经被自己咬出了鲜血，眼中的愤怒在看向已经昏迷过去的裴清予时, 终于慢慢转为了柔和。
　　“哦？可记得，你怀里的那位客人可是不同意的呢。”孙爷爷站在原地并没有动弹，而是望着寻隐继续笑着说道，“你确定你能答应我的所有条件吗...包括最终将凶手交给我处置, 是这样的吗？”
　　寻隐并没有立即回答，他突然抬眼，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多出了一抹讥讽的笑意：“孙爷爷, 我知道您到底想要做什么...这和濯无眠当初想一定要让我在底下酒吧里杀人, 是一个意思。”
　　寻隐闭了闭眼, 他知道自己在赌什么。他伸手轻轻拨开裴清予额前的碎发，最终也没有应是或不是, 最终只是开口说道：“我知道队长对我的担忧...但无论怎样，我只要队长活着。”
　　孙爷爷脸上的笑意突然微微收敛了一些，他沉默了一瞬，从怀里慢慢掏出那瓶药膏来递过去。
　　“把他放到隧道的干草堆上就回来。”孙爷爷冷眼旁观着寻隐将药膏细细地涂抹在裴清予的胳膊上，突然冷声开口说道, “别忘了这个药膏只能维持一段的时间，我想你不会想要拿自己亲爱的队长的性命开玩笑。”
　　寻隐沉默的将满身冷汗的人抱了起来，没有再说什么，快步走进了隧道。
　　旁边突然传来一阵阵的呼喊声，寻隐眨了眨眼，终于从回忆里挣脱出来，扭头沉默地望向一旁的周扬。
　　周扬望着突然间便不说话的寻隐，神色间有些诧异。
　　虽然寻隐除了在裴清予面前会放开一些外，其他时候话都很少。但周扬望着寻隐脸上的神色，莫名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他伸手在寻隐面前晃了晃，又问了一遍：“喂，回答我的问题啊。”
　　寻隐回过神来，他余光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孙爷爷一眼，开口缓缓道：“没什么特别的，孙爷爷不太懂这里的监视器应该怎么修理，所以留我来帮一帮他。而你们上面发生了命案，时间刻不容缓，队长就先一步上去帮你们了。”
　　周扬半信半疑地望了寻隐一眼，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哦”了一声点了点头。
　　一直站在不远处的孙爷爷无声地松了口气，他又扬起了一副笑脸，转身向门口的三人走去。
　　“民宿里的命案解决了吗？”孙爷爷还未站稳便迫切地看向周扬，带着些期许问道，“客人们有找出来谁有问题吗？”
　　“我不清楚啊爷爷，您别问我，整个案件都是裴清予在经手询问的。”周扬被突然凑上前的孙爷爷吓了一跳，他一边连连摆手一边后退一步，语无伦次将刚才民宿里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说起来，刚刚怎么会忽然黑灯呢，而且裴清予还说地毯底下的刀子没了...”周扬一下一下地抓着自己的头发，皱眉不解望向孙爷爷，“您知道地毯底下的那把刀是哪里来的吗？”
　　孙爷爷听到这个问话神色间似乎愣了一下，他拢着的双手轻轻一颤，深吸了一口气笑着回道：“啊刀子啊，我知道，之前装修的时候倒是有过一把，但后来就不见了。客人这么说，可能是之前装修的时候哪个毛手毛脚的工人一不小心把刀子封进了地毯里吧，没什么大事。”
　　周扬对于孙爷爷强装不是很在意的样子有些奇怪，他继续开口问道：“可是那把刀子现在已经不见了，您不怕它被凶手拿到再用来杀人吗，这对民宿的声誉影响应该也很不好吧，万一查出来刀子是属于您的...”
　　“哦他们不会查出来的。”孙爷爷突然打断周扬的话，微微收敛笑意笃定道，“那把刀子不会离开这个民宿，它一直都会待在我身边的，不会有人发现那是我的...反正，客人不必担心。”
　　周扬愣了一下，听着孙爷爷笃定的话语，突然感觉他和蔼的脸上透露出些许诡异。旁边一直抱着裴清予沉默不言的寻隐突然皱眉开口问了另一个问题：“您的民宿之前装修过？”
　　“嗯，毕竟民宿要一直迎接‘新客人’嘛，不能总是老旧的样子。”孙爷爷似乎很不愿意继续现在的这个话题，他随口应了一声，不等两人再追问，立刻转移了话题。
　　“至于之前的黑灯...没事没事，民宿在山上，电路老化，又加上最近大雨，大概一会儿就好了。”
　　“但是很奇怪的，我们掉下去的时候裴清予跟我说了一声‘小心’。”周扬低头回想了片刻，神色凝重的抬头说道，“我觉得可能是我身后，刚刚一定发生了什么。”
　　寻隐闻言微微皱眉，他还未说什么，怀里一直昏睡的人突然轻轻闷哼一声，眼睛颤抖着睁开了。
　　裴清予眨了眨眼，他意识还未完全清醒，脖颈先微微地动了动，挣扎着转过头上下扫视了寻隐一遍。
　　裴清予眨了眨眼，终于确认了寻隐身上并没有任何肉眼可见的损伤。
　　他在松了一口气之余，又逐渐回想起寻隐违背他意愿独自留在孙爷爷这里的事情。
　　寻隐不明所以地望着原本缩在他怀里的人倏然直起身，瞪了他一眼后转头望向周扬，哑声问道：“咳咳…你刚刚说什么？”
　　“啊？我说你拽我下去打时候是不是在我身后看见了什么…”
　　周扬愣愣地看着裴清予神色突然又苍白了起来，有些担忧扭过头望着寻隐，小声问道：“喂，他怎么看起来又有点不对劲，不会晕久了傻了吧？”
　　“…闭嘴。”
　　周扬被吓得一缩脖子，寻隐收回目光，转头望向裴清予顿了顿，有些小心翼翼地轻声唤道：“…队长？”
　　“…当时周扬身后确实出现了一些情况。”
　　裴清予出神地望向空气中漂浮的灰尘，终于转头望向寻隐，缓缓道：“我看见了…那个小男孩。”
　　“什么？什么小男孩？”周扬不明所以，他感到自己身后仿佛升起了一阵凉意，搓了搓肩膀，有些瑟瑟发抖，“你在说什么，这个民宿听起来怎么跟鬼故事似的？”
　　寻隐皱了皱眉，他没有理会周扬一连串的疑问，而是迅速转头望向裴清予低声问道：“队长说的...是超市里那个？”
　　“嗯。”
　　裴清予揉了揉眉心，低头仔细地回忆着：“当时我意识到自己的情况有些不对想要离开民宿，但周扬非得一直紧紧地跟着我。我无奈之下想将他往后推去，回头间便突然看到了那个小男孩。”
　　“大晚上的你能不能别吓我，会不会是沙发上那三个人谁过来了？你给看错了？”周扬轻轻“嘶”了一声，打了个寒颤。
　　裴清予摇摇头，神色间也有些古怪：“不，我确定不是他们。我记得很清楚，灯光刚刚开始闪烁，我瞥了一眼沙发上那边，其余三个人都好好地坐在沙发那里望着我们，但神色却很平静...仿佛并没有看到那个凭空出现的小男孩一样。”
　　周扬悲哀地嚎叫了一嗓子，开始不停地转身试图查看自己的背后，努力地想要确认那个小男孩到底是不是个背后灵，有没有贴在他的身上。
　　“你们说的那个小男孩长什么样子？”旁边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寻隐警惕地上前一步挡在裴清予身前，皱眉望着向他们这边慢慢靠近的孙爷爷。
　　孙爷爷收敛了笑意，神情紧张地望着裴清予，又一次开口问道：“你看到的那个小男孩...他长什么样子？”
　　“...身材纤瘦，黑发，全身罩着一件黑衣。”裴清予盯着孙爷爷的眼睛缓缓说着，他突然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看起来大概...十五六岁的模样。”
　　“他左眼上有没有一块胎记？”孙爷爷蓦然上前一步，急促地问道。
　　裴清予抬眼注视着他，孙爷爷脸上一贯和善的笑容已经完全消失了，他神色紧张，夹杂着不可置信与紧张。
　　“您认识他？”裴清予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突然转移了话题，反问道，“他是谁？”
　　“你先回答我！”孙爷爷嘶哑地低吼一声，上前一步便要去掐裴清予的脖子。寻隐迅速出手直接钳住他干瘦的胳膊，他不愿意随意伤人，只皱眉按住了他的肩膀。
　　孙爷爷却并不理会寻隐的动作，依旧面目狰狞地想要上前。
　　挣扎间，布料撕裂的声响突然传来，孙爷爷的动作突然一顿，捂着衣袖飞速后退，“砰”地一声直接撞到了后面的监控器上。
　　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侧过身试图用半截衣袖遮住自己的手臂。透过他指间的缝隙裴清予似乎看到，孙爷爷的手臂上是一道道狰狞的疤痕。
　　“回答我的问题，不要逼我，不要逼我...”手臂间的布料已经完全脱落，孙爷爷干脆只侧身面对着他们，红着眼望着裴清予恶狠狠地道，“我猜你也不想测试，你的心脏到底能够承受几次这种剧烈的痛楚。”
　　裴清予轻轻皱眉望着孙爷爷仿佛困兽般的眼神，过了不知道多久，他终于开口缓缓地说道，“...光线太暗了，我没有看清。”“看您的反应，大概是知道他的存在的。他到底是谁？跟您有什么关系？”
　　小木屋内一时之间没有人说话，孙爷爷低下头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他脸上肌肉不停地颤抖着，似乎想要勾起平时一贯的笑容，却又总是在最后一刻再次失败。
　　“没有什么人，是我犯魔怔了。”终于，孙爷爷放弃了所有的遮掩，低声喃喃道，“我只要守好这座房子，守好我的民宿，就有希望...”
　　他突然转过身，一边摇摇晃晃地向裴清予他们走来一边说道：“滚，滚，你们都给我滚。你们的任务就是帮我破了这个案子，找出凶手，其他不关你们的事情不许多问！”
　　周扬被孙爷爷突如其来的凶像吓了一条，他一边嘟嘟囔囔一边顺从地向隧道退去，裴清予瞥了面前的孙爷爷一眼，冷不丁直接拉过一旁寻隐的手臂，在隧道的门关闭之前将人直接拉了进来。
　　寻隐愣了一瞬，等反应过来时手上温凉的触感已然消失。他回过头，只见裴清予绷着脸迅速松开他的手，一言不发地向前走去。
　　“队长。”
　　寻隐知道裴清予还在生自己的气，再顾不上许多，赶忙上前一步追上裴清予的步伐，有些急促地低声说道：“队长，我错了。”
　　“你哪错了，我们家小队副怎么会错呢。”裴清予头也未回，只微微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说道，“你做的多好啊。”
　　寻隐望着裴清予的神色，这下完全慌了。
　　自家队长脾气一般很好，即便有时候被人气得不行依旧愿意绷着脸跟你讲道理。但裴清予如果真的被气到了，嘴角便会一直勾着笑，直接将嘲讽模式拉满，
　　自寻隐入队以来，有幸见过每一次这种状态的裴清予——因为基本每一次都和他有关。
　　但即便经历了很多次，寻隐现在依旧手足无措。他上前一步想要直接去拉裴清予的手，却被人直接躲开。
　　“队长...”
　　“我们家小队副多有能耐，直接把我一个人留在隧道里自己回去了。”裴清予后退了一大步，抱着双臂望向寻隐，“当时躺在干草堆上不能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又再次没入黑暗。寻隐，你做的多好啊！”
　　“咳，寻隐这确实是做的不对啊，怎么能把裴清予一个人扔在那里，多危险啊。”周扬不知道之前孙爷爷那里的关窍，以为寻隐故意把裴清予一个人丢在危险的地方，忙幸灾乐祸地上前一步，试图扇风点火，“你怎么能...”
　　“你怎么能自己又回去，你知不知道孙爷爷那里会有多危险！”
　　周扬一句“自己逃命”还未出口，便被裴清予带着薄怒的声音给打断。
　　他愕然回头，却看见寻隐突然攥紧了拳头，愣愣地向裴清予走去。


第80章 谁惊醒了黄昏17   下次可以亲这儿。
　　“喂, 你要干什么？”周扬站在一旁哑讶然地看着寻隐的举动，着急道，“就算...就算裴清予惹你了, 你也不能打他...”
　　周扬的话语戛然而止，他蓦然瞪大了双眼，看着寻隐脚下似乎绊到了什么般，一个踉跄直接冲裴清予扑了过去。
　　“嘶...”
　　裴清予被这阵冲力带得不由自主后退了几步，在即将撞上墙壁时, 身后突然伸过一只手来迅速地垫在了他身后。
　　同一时间，寻隐的嘴唇也正正好轻轻地吻在了裴清予的额头上。
　　这一下，隧道里的三个人都立时怔住了。
　　裴清予倒是没有想过自家小队副会打他。
　　平常寻隐一言不发便直接公主抱他的情况多了去了, 他比任何人都要笃定寻隐一定舍不得。
　　但直接扑上来亲他也是没有想到的。
　　毕竟小狼崽子护食却沉默，从未有过这般急切的举动。
　　裴清予有些怔愣地抬头向上看去，正对上寻隐有些无措的目光。
　　寻隐一手撑着墙壁赶忙后退了一步，额头上温热的触感蓦然消失, 裴清予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再抬眼便看见寻隐正手足无措地望着自己，想要解释什么。
　　但寻隐自己也不知道他应该怎么解释。
　　绊倒是个意外, 后面发生的一切更是始料不及。
　　他的脑中此时一片混乱, 满脑子都是刚刚微凉的触感。寻隐强行抑制住想要伸手去摸嘴唇的冲动, 慌乱地脱口而出道：“队长，我没想亲那里...”
　　“那你想亲哪？”裴清予简直要被寻隐给气乐了, 他将手放下继续抱在胸前，似笑非笑地说道，“以前没觉得你这么‘凶’啊，阿寻。”
　　“不是，我...”
　　寻隐望着裴清予嘴角的笑意逐渐加深, 绝望地意识到自己大概无论如何也解释不清了。
　　他深吸一口气干脆闭上眼，直接飞速解释道：“我刚刚没有想扑上去...我是想上去跟队长解释，如果队长太生气就让队长罚我...”
　　“哎，我可从来不干体罚队员的事情。”裴清予张口打断他的话，又伸手轻轻抬了抬寻隐的下巴，轻声道，“不许闭眼，睁眼看着我。”
　　寻隐立刻听话地睁开眼，盯着裴清予的杨静认真解释道：“我做决定前就知道队长一定会生我的气，但我...只能这么做。”
　　裴清予没有接话，也一眨不眨地盯着寻隐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我每天都在看着队长咬牙在各种痛苦中坚持，心脏的疼痛，胸口的憋闷...”寻隐微微垂眼，低声说道，“而那些疼痛，我完全无能为力，我想要帮助队长，却无从下手。”
　　裴清予的神色微微讶然，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寻隐接下来会要说什么：“但这次不一样，这次我可以选择。只要我答应孙爷爷的条件，就可以不用让队长再痛苦了。”
　　“我只想让队长不再痛苦，仅此而已。”
　　寻隐的声音慢慢消散在黑暗的隧道中，裴清予抬眼望去，寻隐垂着头看不清神色，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缓缓靠近，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寻隐一直在颠三倒四地说着同一句话。
　　“说什么呢？大声点。”裴清予的声音也逐渐缓和下来，他慢慢凑上前拉起寻隐的手掌，侧过脸轻轻在他掌心蹭了一下。
　　“队长，对不起，不要生我气了。”寻隐抬头望着裴清予，微微张口，一字一顿地说道。
　　裴清予这回却没有再接话，他突然又凑近了些许，微微仰头直接吻上了寻隐的嘴唇。
　　“下次可以亲这儿。”一吻毕，裴清予微微喘着气后退了半步，轻笑着说道，“亲这儿说不定我就不生气了。”
　　“但最好不要有下次。”裴清予漫不经心地歪了歪头，双手从寻隐的脖颈移下去直接拉住他的手，转身向后走去。
　　直到他们走了许久，一直站在黑暗处的周扬才一脸木然地走了出来，嘴里骂骂咧咧地跟了上去。
　　还未出隧道，三人便听到外面传来一阵争吵声。
　　寻隐皱了皱眉，下意识地伸手将裴清予护在身后，侧身向外面望去。
　　争吵声是从楼上传来的。
　　裴清予和寻隐对视了一眼，快速从隧道里出来，放轻了脚步向楼上走去。
　　“砰！”
　　在离楼梯口还有半步的时候，一个花瓶突然被扔了过来，一半碎在了三人脚边，另一半骨碌碌地顺着楼梯滚了下去。
　　“靠，这什么情况？”
　　身后的周扬好不容易从麻木中缓过神，立刻又被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地以为又是小情侣吵架，倏然心头火起，撸着袖子起身便想要上去跟他们理论。
　　“怎么我这一天天的净碰到小情侣吵架呢，还总是要伤及到无辜。吵架也就吵架吧，能不能学学另一对儿，安静地吵，赶紧和好，别总是砸来砸去，物理攻击怎么着也比精神攻击伤害要大啊...”
　　周扬站起身还未迈出第一步，突然被寻隐一把拉了回来。他一个踉跄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刚想扭头跟寻隐理论，却见一旁的裴清予瞥了他一眼，摇摇头低声说道：“不是小佳和野哥他们俩。”
　　周扬皱了皱眉，只听裴清予又凝神听了片刻，低声补充道：“似乎是...野哥和赵晨在吵架。”
　　三人慢慢凑近，终于听清了房间里的对话，确实是赵晨和野哥的声音。
　　“你说你不知道，那你告诉我，现在小佳去了哪里？”野哥激动地吼着，声音中似乎带着哽咽，“刚刚黑灯的时候，明明小佳是和你待在一起的，怎么灯一亮你就说没有见过她？”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赵晨的声音带着崩溃与茫然，他低声喃喃道，“我只记得黑灯之前你走过去想要查看扬哥他们的情况，我确实一开始是坐在小佳姐旁边，但在灯黑之前她突然说要去一趟楼上，然后灯就突然黑了。”
　　“我不知道她有没有上楼，但我真的自黑灯后就没有见过她了！”赵晨的声音似乎已经带着哭腔，他语无伦次地解释道，“我真的不清楚，黑暗里我只听到野哥你一直在喊小佳姐的名字，其他什么奇怪的声音都没有听清，野哥你冷静一点，说不定...”
　　“说不定说不定，都这样了你还跟我说说不定！”野哥突然怒吼一声，房间内突然没了说话的声音，片刻后砸东西的声音再次传来。
　　裴清予皱眉微微扬起头，想要听的更清，余光却瞥见寻隐忽然间贴了上来。


第81章 谁惊醒了黄昏18   他和寻隐的呼吸纠缠……
　　民宿的楼梯不知道是用什么木头制成, 贴近了能够闻到一阵阵松木的香味。裴清予蹲在楼梯口细细地闻了片刻，心中不由自住地想起了寻隐身上淡淡的松木香。
　　——还是不一样的，阿寻身上的更好闻一些。
　　裴清予满意地点了点头, 没忍住勾了一下唇角。温热的鼻息突然间便喷洒在近前，裴清予被吓了一跳，微微偏过脸去，他和寻隐的呼吸便纠缠在了一起。
　　“你...”
　　裴清予觉得耳边有些发痒，他将头又转过来些许, 轻笑着望着寻隐小声问道：“你想干什么？”
　　“...队长，你看那边。”寻隐耳尖有些发热，他见裴清予不知道自己说的是哪边, 又再次凑近了些许，伸出手指轻轻推了下裴清予的脸颊，“那里。”
　　“嗯？”裴清予感受到脸颊上小心翼翼的触感，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他带着笑意转头望过去, 待到看清时神色忽然严肃了起来。
　　“这是...”裴清予的眉头一点点皱紧，他有些不敢确定自己看到了什么，正犹疑间, 旁边的周扬也恰好转头望过去, 吓得差点直接跳了起来。
　　“我的天啊, 那是一根手指吗？”
　　同一时刻，房间里的野哥突然怒吼出声：“你还说她没事！没事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
　　“你看看地上那根带着鲜血的手指，还敢摸着良心说一句她可能没事吗？”
　　“艹，那根手指是小佳的？”周扬捂住嘴瞪大了眼睛，裴清予皱了皱眉，没有再继续躲在楼梯口, 而是直接站起身快步走了过去。
　　“小佳出事了？”
　　屋里对峙的两个人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野哥手上攥着的似乎是另一个花瓶，他转过头对着裴清予他们三人怒目而视，无声地喘着粗气。
　　而赵晨则是整个人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直接将半个身子躲在了角落处的柜子旁，神色间满是惊恐。
　　他们所在的房间正是隔壁野哥和小佳的住处，裴清予站在房门口扫视了一圈，屋内一片狼藉，桌椅翻倒，能扔的东西全部都被扔到了地上。
　　裴清予又瞥了面前的两人一眼，没有说话，而是走到旁边的角落里蹲下身，随手扯过一旁的纸巾抱住手指，捡起地上的那根手指仔细地看了看，微微蹙眉，却没有立刻说什么。
　　他转头扫视了一遍房间内的两个人，最终将视线定格在赵晨身上，开口轻声问道：“当时在黑灯前，最后一个见到小佳的人是你是吗？”
　　“嗯，是的。”赵晨缩在房间的柜子旁边，他微微探出身子看了旁边对他怒目而视的野哥一眼，犹豫着点了点头。
　　“当时黑暗中发生了什么，你复述一遍可以吗？”裴清予轻声开口，盯着他的眼睛慢慢说道，“所有刚才关于小佳的细节，全部回忆出来，可以吗？”
　　“好，我试试。”赵晨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应道。
　　他的手指一下下地扣着陈旧的衣柜，在一片“嘎吱”声中，犹豫地开口说道：“其实在黑灯前，小佳的表现就有点奇怪...”
　　赵晨的目光犹犹豫豫地望向楼下，眼中的惊恐仿佛将几小时之前发生的事情完全映照了出来。
　　“...我要去一趟楼上。”小佳突然坐在沙发上开口小声说道。
　　此时周扬刚刚追着裴清予去了门口，野哥的注意力一直放在他们身上，只有赵晨听见了她的讲话。
　　“嗯？小佳姐你去那里做什么？”赵晨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转过头望着小佳犹豫道，“要不等一会儿他们回来了咱们一起去，你一个人上去太危险...”
　　赵晨以为按照小佳柔弱的性格一定会同意自己的提议，没想到小佳看了他一眼，微微蹙眉却依旧坚定地道：“我要上楼一趟。”
　　“可是...”赵晨一时间呆住了，他张了张口，终于又硬着头皮问了一遍，“小佳姐，你是要上去干吗啊？”
　　他见小佳已经毫不犹豫地直接站起身，也迟疑地站了起来，看了看不远处的三人，踌躇着说道：“要不，我跟你一起上去，万一楼上碰见什么东西...”
　　“拜托，你跟着我上去有什么用？”小佳倏然扭头，上下扫视了赵晨一遍。
　　她仿佛突然变了个人一般，明明开口的语气声调还是如从前那般可爱柔弱，开口吐出的话语却直接把赵晨听得呆住了：“你这么胆小，上去如果真出了什么事情咱们俩抱在一起尖叫吗？而且...”
　　小佳后退了半步，站在楼梯口冲赵晨柔柔的一笑：“这栋民宿里所有的活人都在一楼了，我怎么可能出什么事，还是说——”
　　小佳嘴角的笑意突然扩大，灯光同一时间熄灭，赵晨惊恐的眼神定格在小佳柔美的脸颊上。
　　“你想要跟我上来，然后趁机杀掉我呢？”
　　“...之后灯就全黑了，我听到野哥似乎在你们那边怒吼了一声，但我不敢移动，只能竭力想要听清小佳姐那边的动静。但奇怪的是，无论我怎样屏息凝神，都没能听到任何小佳姐上楼的声音。”
　　赵晨眼中的惊恐依旧没能散去，他脸色苍白的抬眼望着裴清予，低声补充了最后说了一句：“然后，灯亮了，大厅里只剩下我和野哥两个人，你和扬哥，还有小佳姐，都不见了。”
　　“他一定是骗人的！小佳不可能那么说话，他一定是趁着黑暗对小佳做了什么，然后现在又试图用污蔑遮掩过去。”野哥终于忍不住了，指着赵晨开口怒吼道。他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般，狐疑转头盯着寻隐，逼问道。
　　“说起来，你们黑灯之后又去哪了？你们是不是把小佳带走了。”野哥突然抬起手用手里攥着的东西指向寻隐，“而且为什么他又突然出现了？他刚刚去哪里了？房间里那个女人和小佳是不是都是他杀的？”
　　寻隐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反倒是一旁一直看不惯野哥的周扬突然插嘴说道：“闭嘴吧你，他刚刚一直和孙爷爷待在小木屋里，哪有时间跑回来杀人。”
　　“小木屋？”野哥狐疑地转过脸，警惕地问道，“你们是怎么在大厅里忽然消失，去到山腰处的小木屋的？”
　　“大厅里有一个地道，连着小木屋和民宿。”周扬大刺刺的直接就把地道的事情说了出来，压根没有注意到旁边野哥和赵晨的脸色瞬间变了。
　　野哥死死地咬着下唇，刚想说什么，突然却被角落里一个平静的声音打断。
　　“野哥。”野哥皱着眉回过头，望着蹲在地上的裴清予，“你确定这根手指是小佳的吗？”
　　“我确定。”野哥咬牙回道。
　　“你怎么确定的？证据呢？”裴清予站起身，拿着那根手指直接递到野哥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轻声说道，“告诉我你哪里能看出这是小佳的手指了？证明给我看。”
　　“我...”野哥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微微后仰，他红着眼望着裴清予手上拿着的东西，踌躇了半晌终于开口道，“我就是知道！小佳是我的女朋友，她的手指长什么样我...”
　　野哥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望着裴清予的眼神，莫名地想到黑灯之前两人在楼上关于小佳的一番对话，瞬间心虚地说不下去了。
　　裴清予见他没有再说话，垂了垂眼，盯着自己手里的那根手指道：“这根手指的指关节并不突出，手指纤细，基本画不出骨骼轮廓，指尖处也并不是方形，可以确认是女性的手指无疑。但...”
　　裴清予说到这里，突然停顿了一下。野哥有些急不可耐地想要问什么，却又想到了什么般硬生生地忍住，脸色憋得通红。
　　裴清予低头望着手中的手指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抬脚直接向房间门口走去。其余人连忙跟去，却见裴清予又转身进了旁边女人的房间。
　　“我记得，小佳应该毕业只有一年左右，对吧？”裴清予站在房间内，回头望着野哥问道。
　　“是，怎么了？”野哥站在门口，不耐烦地回道，“我都说了那根手指肯定是小佳...”
　　“小佳家境很好，从小养尊处优，毕业刚一年也没有成家，那么她手指上的这些老茧是哪里来的呢？”裴清予直接打断他的话，盯着床上的尸体轻|声问道，“除非这些老茧，是来自一个常年待在一线的资深护士。”
　　裴清予一边说，一边缓缓蹲下身，慢慢掀开了女人手臂处的被子。
　　周扬下意识地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寻隐都微微皱眉，神情严肃地望着面前的景象。
　　“这根手指并不属于小佳，而是属于她。”裴清予望着面前死去的女人，轻声说说道，“她户口本上的写的地址，是轩陌哥大学时所就读的医学院，我刚刚突然间想起来了。”
　　“那小佳，我的小佳可能没事是吗？”野哥骤然经历了这一切，神情都有些恍惚，他张了张口，望着裴清予近乎哀求般喃喃道，“她没事的，对吗？”
　　裴清予站起身，神色复杂地望着面露焦急的野哥，轻吸一口气道：“我只能知道，目前没有证据证明小佳的身体受到了任何损伤，但她确确实实是失踪了。”
　　“那我就把这个民宿从头到尾给搜索一遍！”野哥愤愤地挥了一下手上的东西，大踏步直接冲了出去。
　　裴清予站在门边一时间没有动弹，他捂着嘴咳了两声，身后半开的窗户不停地吹着冷风，仿佛带着刺骨的凉意般穿过他的胸口，让裴清予感到呼吸越发憋闷。
　　“阿寻。”裴清予望着面前野哥显得格外焦急的背影微微失神，侧过头轻声问道，“为什么他此刻能显示出如此深情的样子？”
　　“嗯？”寻隐低低地应了一声，没有说什么，而是上前一步直接挡在自家队长身后，试图让裴清予暖和一些。
　　“明明之前在楼上，对小佳的感受，都是恐惧与怀疑多于喜欢，为什么现在小佳不在眼前了，他反而表现出一副很着急的模样呢？”
　　裴清予说着说着，仿佛感到无尽的疲累从身体里涌来，他的腿有些发软，身子略微后仰直接靠在了寻隐身上，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突如其来的重量让寻隐愣了一下，他想要伸手直接揽住裴清予，脑海中却又蓦然浮现出孙爷爷对他的“警告”。寻隐的手指蜷缩了一下，由抱改为扶，如一块木头般站在裴清予身后再不敢动弹。
　　“...可能是害怕失去了吧。”寻隐低头望着自己怀里的裴清予，搭在他肩上的手指试探性地伸出了些许，最终却还是颓然垂落，“无论是哪种意义上的失去，都会让人恐惧。”
　　“嗯。”裴清予敷衍地点了点头，突然侧过头轻声问道，“阿寻，你是不是跟濯无眠做了什么交易？”
　　寻隐闻言瞬间一愣，他神色立刻慌张了起来，望着裴清予苍白的脸色张了张嘴，却到底没有说出一个字。
　　“你们肯定是做了什么交易，不然刚才在孙爷爷那里你不会突然提起他的名字。”裴清予身子轻轻颤了一下，他感觉刚才寻隐体温带来的温度似乎在逐渐消失，窗外的寒风又慢慢找上了他，将他胸口吹得生疼。
　　“阿寻，你到底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不知道濯无眠为什么一定要找上我。也不知道你到底答应了他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人在难受的时候就会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裴清予颠三倒四地说了半晌，终于感到喉间的袭来的一阵阵咳意。他强行忍耐了片刻，终于还是蓦然转过头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裴清予深深地弯下腰，感觉到胸口处一阵阵的憋闷传来，手臂处的伤口也跟着刺痛起来，他有些站不住了，膝盖处不受控制地缓缓弯曲。
　　裴清予往后踉跄了一步，终于感到自己身后的寻隐用手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肩膀。
　　寻隐焦急地蹲下身，让裴清予坐在他怀里。
　　“队长。”寻隐被裴清予突如其来的发病吓了一跳，他神色焦急地伸出手，想要帮裴清予顺一顺胸口，手腕处却直接被一把攥住。
　　“你看着别人的举措，都能知道他恐惧失去...”
　　裴清予的嘴唇因为缺氧而显出异样的紫绀，他面色苍白如纸，仿佛在强行压抑着什么一般，声音低弱地几不可闻。
　　“那你为什么从来不担心…会失去我呢？”


第82章 谁惊醒了黄昏19   他俯下身一点点吻住……
　　窗外的风声突然大了起来, 重重地拍打在半开的窗户上，轰然一下直接将窗户掀开，“砰”的一声将它拍打到旁边的墙壁上。
　　裴清予被这突然的响声吓了一跳, 他更深地弯下腰急促喘息了几声，眼前的光亮似乎随着急促的呼吸一点点暗淡下去。
　　旁边的寻隐攥着自己肩膀的手指越缩越紧，最终开口依旧只是喃喃了一句：“对不起。”
　　裴清予想要出声应一下，还未张口便感觉疲累地说不出话来。
　　他不明白寻隐到底有什么对不起自己的，就像他不明白自己今天是怎么了。
　　明明之前跟寻隐说的都好好的, 怎么突然看见野哥这样子，心中所有压制的不安与慌张都一股脑地涌了出来。
　　他脑海中昏昏沉沉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竭力地想要挖掘出自己内心深处最痛苦与不安的回忆, 强迫着想要拉着他无限沉沦进去。
　　“催眠...是那个催眠。”
　　“什么？”
　　寻隐刚咬着牙手忙脚乱地找出裴清予的药，便听到怀里的人半闭着眼低声喃喃地说着，他将耳朵凑近了些许，便听到裴清予无意识地重复着之前的话语：“咳咳咳...它会影响我的情绪...”
　　寻隐愣了一瞬, 垂头望向裴清予手臂上不知何时崩开的伤口，又回想到裴清予第一次被催眠时的情况，倏然明白了一切。
　　他刚想俯下身将裴清予抱得离自己近一些, 却突然间感到怀里的人身子轻轻一颤, 再一低头时, 却见裴清予直接张口咬住了自己的手腕。
　　“队长你干什么！”
　　寻隐低吼一声，刚想阻止, 却见裴清予已然微微松口，疲倦地勾唇冲他笑了笑，主动又将手臂从嘴边挪了开来。
　　“没事，我没事...别担心，阿寻。”
　　裴清予神色间还夹杂着些许痛楚与疲倦, 但他自己却能感受到，方才昏沉又难过的情绪消散了不少。
　　他望着自己面前沉默而怔松的寻隐，知道自己把人惹难过了，轻轻叹了口气想要揉一揉寻隐的头发，却发现自己连手臂都几乎抬不起来。
　　他浑身没有什么力气，心脏病的与催眠一同发作几乎消耗了他所有的精力。裴清予垂眸思索了一会儿，突然慢慢偏过头，用舌|尖轻轻舔了一下寻隐的手指，主动张口叼过了寻隐手中拿着的药片。
　　手指上突然传来湿热的触感让寻隐不由自主的轻颤了一下，他低下头，正看见裴清予牙齿间咬着药片，冲他眨了眨眼。
　　莫名其妙的，寻隐立刻看懂了裴清予眼神中的含义。他深吸一口气，慢慢俯下身一点点吻住了裴清予的双唇。
　　轻咬在齿间的药片蓦然一松，顺势落入裴清予的口中。寻隐闭了闭眼并没有起身，而是轻柔地将药片送到裴清予舌下，停留了一会儿才逐渐分开。
　　一吻毕，两人的气息都有些不稳，寻隐双手撑在裴清予两侧，看着裴清予冲他眨了眨眼，开口轻笑着叹道：“不难过了吧，阿寻。”
　　寻隐摇了摇头，再开口声音依旧有些沙哑：“如果可以我什么事情都想告诉队长，但我不能。我不会做对队长有害的事情，队长你再等等我，等我处理好一切...”
　　“嗯，我知道。”裴清予没等寻隐语无伦次地说完，先一步开口直接打断了他，微微闭眼呢喃道，“我刚刚...就是受催眠的影响，没事的，你别难过，也别怕失去我...”
　　裴清予睁开眼，眼神中又盛满了熟悉的笑意：“我那么喜欢阿寻，怎么会等不了呢。”
　　“...咳，我说。”
　　旁边突然传来一声紧绷着的声音，房门口的两人同时回头望去，只见周扬半身隐在楼梯口，皱着眉眼神乱飘着说道：“我们刚刚想了一下，最好还是分开检查一下房间比较好，这样能快一些，之后再一起去检查一下孙爷爷的隧道。你们俩...”
　　周扬皱着眉有些烦躁地转过脸，望着两人的姿势，觉得自己心梗都要犯了，嘴角抽了抽终于开口说道：“分别查一下我和野哥的房间吧，十分钟后在大厅集合。”
　　他说完也没等裴清予和寻隐的应答，直接转身走了。裴清予听着周扬脚步声重重地落在楼梯上，似乎还夹杂着“怎么总是我”“烦死了”的抱怨，不由地哑然失笑，拍了拍寻隐的胳膊示意他把自己扶起来。
　　寻隐一言不发地揽着人的腰将裴清予慢慢抱起身，他垂着头跟在裴清予身后，直到他在周扬的房间门口转过身，才蓦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怎么了？你想跟我一起搜这个房间吗？”裴清予有些好笑地望着面前手足无措的寻隐，这回终于有力气抬起手臂，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但他们只给了咱们十分钟，两个人一起搜的话时间不够的。”
　　“队长，你真的不想知道濯无眠和我的交易了吗？”寻隐绷着脸，声音中透露着紧张。
　　“想啊。”裴清予干脆地开口，直接回答道。
　　寻隐神色一愣，却见裴清予笑叹了一声，伸出手轻轻弹了下他的额头，笑着道：“我说你怎么就是绕不过这个弯儿来呢，我想知道是想知道，但你不愿意说就算了。”
　　“我相信你能想保护我，也相信你自己能处理好。”裴清予歪了歪头，“所以我会等你的，别怕。”
　　“嗯。”寻隐点点头，从刚才起心头一直悬着的大石头终于落下了一些。他没有再缠着裴清予，只是低声叮嘱裴清予注意安全，便转身走进了野哥的房间。
　　裴清予望着寻隐的身影消失在房门口，终于缓缓舒了口气，收敛了笑意伸手推开了周扬和赵晨的房间。
　　周扬和赵晨的房间跟其余房间布局是一样的，两张小床，一个卫生间，以及一副桌椅。不同的是，这个房间里没有窗户。
　　裴清予皱眉走进去转了一圈，他轻轻用脚尖碰了一下周扬巨大的背包，背包几乎已经完全空了，被脚尖的力道碰得摇摇晃晃，似乎下一秒就要栽倒。
　　“食物都被吃完了啊...”裴清予低声喃喃着，又转头看了一眼赵晨的背包。
　　现在除了他和野哥，还没有其他人知道赵晨的兜里曾经掉出过女人的户口本来，裴清予盯着那个背包，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来。
　　这么多人里，除了死去的女人之外，只有赵晨还从未说过他到底为什么要来民宿。


第83章 谁惊醒了黄昏20   看出什么奇怪的地方……
　　“所以你到底是为什么来民宿呢...”裴清予在房间了转了一圈, 又再次走回赵晨的包旁边，低声喃喃道。
　　他缓缓蹲下身，还未有任何动作, 房门口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裴，裴警官，您在做什么？”
　　裴清予回头，只见赵晨扶着门框有些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神情有些紧张地望着屋内。
　　“按照你们商量的结果啊, 我来检查一下你们的房间。”裴清予轻轻耸了下肩，干脆直接盘腿坐在赵晨的背包旁，望着房门口笑道, “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有。”赵晨结巴了一下，眼神在裴清予与自己的背包间摇摆不定。
　　他刚想开口说什么，却见裴清予微微直起身伸了个懒腰, 漫不经心地问道：“所以，你是搜完了吗？你搜的是哪里呢？”
　　“你和寻警官的房间。”赵晨简短地回了一句，似乎并不在意自己在裴清予房间找到了什么, 而是直接走进了自房间, 犹犹豫豫地在裴清予面前站定, 开口小声询问道，“裴警官坐在这里...是想找什么吗？”
　　“嗯？”裴清予装作讶然地抬眼看了赵晨一眼, 笑道，“没有，我就是在这个房间找累了休息一会儿，不过既然你来了，咱们还有一点时间, 不如咱们俩就聊聊吧。”
　　赵晨神色愣了一下，他低头望向裴清予，只见裴清予伸手拍了拍他旁边的地板，笑着抬头望向他，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是为什么会来这个民宿呢？”
　　“...”
　　赵晨神色僵硬了一瞬，他仿佛被吓到了一般，苍白着脸直接跌坐在地上，转头望着裴清予愣愣地重复了一遍：“我为什么来这个民宿？我，我就是来旅游，来玩的呀。”
　　“但你包里的东西可并不想是单纯要来旅行的。”裴清予撑着下巴微微侧过头扫了旁边的背包一眼，笑着道，“所以，你确定？”
　　“...你打开过了？”赵晨的声音一下子低了下来，他略微垂下头，有些长的头发便从耳旁划了过来，遮住了他的眼睛。
　　赵晨体型消瘦，整个人一直呈现出一种怯懦而无害的样子，此时突然遮住了眼睛，莫名给他增添了几分阴郁。
　　裴清予坐在他对面，望着赵晨身子微微摇晃了一下，又低声重复了一遍：“所以，你是打开看过了吗？裴警官。”
　　裴清予盯着赵晨紧张的神色，微微勾起唇角笑着道：“我...还没打开。”
　　“那你怎么说我不是旅游...”赵晨周身压抑的气息忽然一松，他愣愣地抬眼望向裴清予。
　　只见裴清予回手拍了拍他的背包，转头笑道：“你看看你的包和周扬的有什么不同？”
　　“我之前注意到，你们俩的包重量几乎是一样的。而几小时前大家在一楼找不到厨房时，周扬把自己的包拿下来掏出了一堆食物，他的包便空了。而你当时坐在沙发上没有丝毫要去拿包的冲动，说明你的包里装的并不是食物。”
　　“那也有可能是日用品...”赵晨脸涨得通红，他话还未说完，便看见他对面的裴清予回过身，手拿起一旁的洗漱杯轻轻在桌子上磕了一下，转头笑着望着他。
　　“日用品民宿都提供，所以包里装的也一定不是这些...现在，你还说你是来民宿单纯旅游的吗？”裴清予一边说，一边又环视了房间内一圈：
　　赵晨张了张口，一时间有些哑口无言。他紧紧地盯着裴清予，眼眶慢慢红了，他刚想要说什么却突然听到楼下传来野哥的叫喊声。
　　“啊，看来时间过的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快。那咱们有时间一会儿聊吧。”裴清予好脾气地笑了笑，双手撑着地面想要站起来。他起身时腿部不小心碰到了一旁的桌子，“啪嗒”一声轻响，什么东西便从裴清予的口袋里掉了出来。
　　房间内的两人同时低头望去，赵晨瞳孔一缩，裴清予则好似没有注意到他的神色变化一般，自然地蹲下身想要去捡，却见旁边动作一下向犹豫的赵晨竟然先一步蹲下身，将女人的户口本紧紧地攥在手心里。
　　“兜里东西太多了，一不小心就碰掉了，谢谢啦。”裴清予神色没有任何异常，抬起脸来笑着冲赵晨伸出了手。
　　“这个，咳，这个户口本，你是从哪里拿到的。”赵晨并没有第一时间将女人的户口本还给裴清予，而是咬着牙神情紧张地问道。
　　“哦，这个啊，是捡到的。”裴清予勾唇轻轻笑了笑，一边伸出手直接将户口本拿过来，一边补充道，“不过不是我捡到的，是野哥在他门口，捡到了你掉下的女人的户口本，然后转交给了我。”
　　赵晨被裴清予口中的话语绕得一愣，还未反应过来，便看见裴清予冲他轻轻挥了挥手，转头向门口走去：“之后要注意点周围的东西啊——无论是不是自己的。”
　　走到楼梯口，寻隐早已经等在了那里。两人对视了一眼，寻隐不着痕迹地点了下头，裴清予微微一愣，却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快步走到寻隐身边伸手扣住了他的手，并肩走到了楼下。
　　一楼的大厅内，野哥几乎已经等的不耐烦了。他仰起头望着楼梯上慢慢往下走的三个人，不耐烦地道：“你们能不能快一点，在这磨磨蹭蹭拖延时间干嘛呢？”
　　楼梯上的三个人都没有接话，倒是抱着双臂站在一旁的周扬厌恶地瞥了野哥一眼，小声嘟囔道：“还能干嘛？说要仔细检查的是你，结果等不到十分钟就把所有人都喊下来的也是你。”
　　“闭嘴，我大厅都搜完了，他们其他人几个小房间难道还能搜不完吗？”野哥暴躁地瞪了周扬一眼，又倏然转头望着周围的人道，“我除了这个连接孙爷爷小木屋的地道还没有搜查国外，大厅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你们呢？”
　　“女人的房间都被找过一遍了，该翻的都翻完了，我进去转了一圈，没什么异常。”周扬撇了撇嘴，也快速地嘟囔了一圈。
　　周扬旁边的寻隐开口前不着痕迹地望了裴清予一眼，随即垂眼摇摇头：“没有。”
　　“我，我在裴警官和寻警官的房间里也没有发现异常。”赵晨神色间的苍白与紧张还没有缓过来，他望了裴清予一眼，怯怯地说道。
　　裴清予倒是没有什么反应，他倚在寻隐身上冲着赵晨勾了勾唇，转过头望向野哥不紧不慢地说道：“周扬和赵晨房间内...没有什么异常。不过，我倒是发现了一些有趣的现象。”
　　赵晨原本松了一口气的神色又立刻紧绷起来，他满脸愕然地望向裴清予，却见裴清予并未看他，而是拿出手机调出一张照片来，递给他们看：“赵晨和周扬的房间，与其他几个房间有一些不同，你们有看出来吗？”
　　“...不就是没有窗户吗？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野哥快速扫了一眼房间内的构造，不耐烦地望着裴清予道，“你能不能直接说重点，不要在这里...”
　　“我直接说重点不告诉你分析过程，你到时候又会说我信口胡诌，最终的结果还是我要详细地给你解释。”裴清予抬起眼望了野哥一眼，不紧不慢地道，“既然最终都是要费力气，我还更愿意按照我的方式来说。”
　　他说完便不再理会野哥，而是伸手放大了图片，将焦点定格在了房间内的桌子上：“这里，有看出什么奇怪的地方了吗？”
　　所有人都围了上来，仔细地瞧着那张图，图片中的桌子只是平平无奇的老旧木桌，桌上放着一件衣服，周围散落着几张纸巾，有一张似乎被吹了起来，半张纸都离开了桌面。
　　周扬认真地皱眉看了半晌，抬起头疑惑道：“这有什么问题？不就是我随手放在桌子上的几张纸吗？”
　　“不，纸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纸衬托出来的东西。”一直站在裴清予身后的寻隐突然开口，低声说道。
　　“嗯。”裴清予“啪嗒”一声暗灭手机，望着寻隐轻笑着问道，“那衬托出来的东西哪里有问题呢？”
　　“是风。”寻隐顺从地低声回道，“这个房间没有窗户，房门紧闭的，人也是静止的，按理来说不应该有这么强烈的空气流通。”
　　“是。”裴清予点点头，望向周围皱着眉的其他人，进一步解释道，“我当时在拍摄的位置静止的站了许久，桌子上的纸巾都是处于一种一直被风吹动的状态，说明这个房间内是存在我不知道的空气流通渠道的。”
　　裴清予一边说，一边转头望着不远处通往孙爷爷小木屋的隧道，缓缓道：“也就是说，这个房间里存在暗门。”
　　“暗门？”一旁的野哥虽然过程听得一知半解，但最终的结果他可是听清了，他立刻跺了跺脚，转身便想向楼上走去，“那我们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赶紧去暗门里看看，说不定...”
　　但他的动作随着裴清予之后的话语应声而止：“暗门我试过了，是进不去的。应该是只能通过某个内部机关开启。但其他的就不一定了。”
　　野哥转过头，只见裴清予转头望向孙爷爷的那个隧道，拉着寻隐走到电话旁，轻轻按下了电话上的几个键。
　　熟悉的“吱扭”声再次传来，众人回头，只见一楼的大厅内倏然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通往孙爷爷小木屋的隧道是可以从民宿内开启的，我没有仔细在隧道里找过，但说不定可以找到通往暗门的方式。”裴清予望着黑漆漆的洞口微微一笑，转头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怎么样，要下去吗？”
　　其他人还未说话，一直虚握着裴清予的那只手却突然攥紧。


第84章 谁惊醒了黄昏21   寻隐的耳尖立刻烧了……
　　“...？”
　　裴清予神色微微一动,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感觉手心处被寻隐轻轻塞进了一个冰凉的东西。
　　裴清予的手因为突如其来的凉意颤抖了一下，但他神色间没有任何异常, 只是轻轻回握了一下寻隐的手指，借着两人身形交错的瞬间，将塞过来的东西直接滑进了口袋里。
　　周围的人并没有注意他们俩的小动作。
　　裴清予抬头扫视了一圈，赵晨和周扬都皱着眉神情紧张的望着地板上的黑洞，而一直叫嚣的厉害的野哥此时也没有再催促着什么, 有些犹豫地探头望去，想要迈步却又在最后一刻收回。
　　野哥抬眼望向对面紧挨在一起的裴清予与寻隐，咬了咬牙到底没敢开口。他倏然转头望向不远处的周扬, 低声说道：“喂，你不是进去过这里吗，这里你熟悉，先下去带路吧？”
　　“凭什么是我啊？”周扬有些莫名其妙地望着野哥, 后退一步皱眉道，“明明是你想去找你女朋友，你先下去啊。”
　　“哦, 我懂了, 你想找却又怕危险, 听到裴清予说可能有暗门不敢了。”周扬拍了拍手，看了咬牙切齿的野哥一眼, 讥讽道，“你这是有贼心没贼胆啊。”
　　“...你说什么，你这个什么也不懂的富二代！”野哥脸色涨得通红，他一直紧绷的神经突然间被周扬激怒了，上前一步伸手抓住周扬的衣领, 手臂上用力，直接把他往洞口拖去。
　　“你他|妈给我下去吧，敢说我，敢说我...”
　　野哥的整体身形比周扬都要魁梧不少，周扬立刻反手抓住野哥的胳膊，挣扎着想要脱开他的控制，奈何两人力量太过悬殊，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点点被拉到洞口旁边。
　　“艹！老子下去就下去，下去如果我没事你就给我等着...”周扬眼睛都气红了，他回头看了一眼越来越近的洞口，咬咬牙放弃了挣扎，转头直接望着野哥破口大骂。
　　野哥并没有理会周扬的任何举动，他直接将人拎到了洞口旁边，在周扬身子即将悬空的那一瞬间，旁边突然传来破空的声音。
　　“啪！”
　　野哥的手臂瞬间被踢得一歪，他吃痛地收手，周扬找准机会顺势挣脱他趴到了地上。
　　他手脚并用地往旁边爬开了一段距离，才敢气喘吁吁地回头查看刚才是什么情况。
　　寻隐收回脚站到了裴清予身旁，裴清予望了周扬一眼，又扭头看着野哥笑道：“怎么，刚才不还很着急吗？现在临门一脚怎么又退缩了？”
　　“...那谁知道这是不是你们设下的陷阱！”野哥手腕处还在一阵一阵地发麻，他恨恨地盯了寻隐一眼，眼睛一转又把赵晨拖了进来，“这里面只有我和赵晨没有进过这个隧道，我们对于这个隧道的所有影响都来自于你们的描述，万一底下其实是有什么陷阱，我们这样岂不是自投罗网！”
　　他说完又直接转头看向赵晨，故意询问道：“赵晨，你说对不对？我让他们进去过的人先下去证明一下，有错吗？”
　　“我，我不知道。”赵晨被野哥突如其来的诘问吓了一跳，囫囵了半晌，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野哥嫌弃地看了赵晨一眼，他转过头盯了裴清予他们一样，又望向周扬阴恻恻地说道：“反正我是不会第一个下去的，你们能阻止我一次，还能次次阻止我吗？肯定要也有一个人去探路...”
　　裴清予微微蹙眉，他盯着周扬看了几秒，突然转头望向野哥，干脆利落地应了一声：“好。”
　　周围的三人都倏然一愣，还未反应过来时，便看见裴清予快步走到洞口面前，探头向底下看了一眼，用手在地上一撑，直接翻身跳了下去。
　　而紧随他身后的寻隐走到洞口面前，却是直接看也未看，毫不犹豫地也跃了下去。
　　他们两人都走得太急，压根没有注意到趴在地上的周扬脸上复杂的神色。
　　寻隐落地的一瞬间便立即抬头，轻声叫了一句：“队长。”
　　他旁边传来低低的“嗯”的一声，寻隐轻轻舒了口气，快步走到裴清予旁边，却看他正借着微弱的灯光端详着寻隐刚刚塞给他的东西。
　　“刀？”
　　裴清予辨认了一会儿这东西的轮廓，微微仰头轻声问道。
　　“嗯。”寻隐顿了顿，他望着裴清予想要伸手将刀刃拉出来，心中倏然一紧。直接伸出手一把扣住裴清予的手指。
　　裴清予有些讶异地回头望去，寻隐的耳尖立刻烧了起来，他犹豫了一下，低低地道了一声“队长，小心催眠。”
　　裴清予愣愣地“哦”了一声，想要伸手把刀递给寻隐，却见寻隐直接就着扣着他手掌的姿势，指尖穿过他的指缝，慢慢地将刀刃展开。
　　“这把刀应该就是之前地毯下面藏着的那把刀。”寻隐低声说着，用指尖碰了碰刀刃上已经有些发暗的血迹，“这是我刚刚从小佳的枕头底下找到的。”
　　“小佳...”裴清予的眉头又蹙了起来，“她拿这把刀做什么...或者说她怎么知道地毯下面是有一把刀的。”
　　“我没有查到。”寻隐摇摇头，一边注意着身后的动静一边急促说道，“那个房间里的空气流通感受到窗户影响，我不太确定到底有没有暗门。除此之外，我没有再发现任何异常。”
　　裴清予一时之间沉默了起来，他脑中模模糊糊的有一根线马上要将这一切串了起来，临到头来却又总感觉，少了什么。
　　正在这时，身后再次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裴清予与寻隐停止了交流，转头望去，之间周扬龇牙咧嘴地从干草堆上爬起来，抬眼望了他们一样，开口冲上面道：“喂，老子已经在你之前下来了，野哥你个胆小鬼有本事现在就跳，没本事就继续窝在上面吧！”
　　周扬说完也没再理会上面的两个人，大步走到裴清予与寻隐面前，神色复杂地望了他们一样，生硬地张口问道：“喂...你们在这杵着干嘛呢？”
　　“等你们这些磨磨蹭蹭的人下来，还能干嘛？”
　　裴清予将小刀不着痕迹地背到身后，勾唇瞥了周扬一眼：“怎么，下来以后不害怕了，想打头阵了？”
　　“没有，我只是想离野哥远一点。”周扬脸似乎也涨红了，瞥了一眼毫无动静的身后，终于忍不住又冲上面大叫道，“喂，你们再不下来，我们可就真往前走了！”
　　周围沉寂了半晌，突然传来野哥的一声怒吼，紧接着赵晨的声音响起，有些慌张地说道：“来了来了，我们马上就来了，再给我们一分钟，你们先往前走一点吧，我们马上追上。”
　　周扬撇撇嘴，转身推着裴清予的后背说道：“行了，你听见没，他们害怕不敢下来，让我们先走了，咱们走吧？”
　　裴清予有些奇怪地抬头望了上面一眼，皱了皱眉，到底转身慢慢向前走去。
　　周扬刚准备直接跟上，冷不丁手臂突然一紧，他吓得立刻往后一跳，却看旁边的寻隐松开手，看也未看他一眼，侧身挡住前面的裴清予，跟着走了过去。
　　周扬恨恨地磨了磨牙，听着身后传来人落地的声音，两相权衡之下，终于还是选择了前面的两人，紧走几步追了上去。
　　隧道最前面的一段距离，确实是一条简单的直线。但裴清予迷迷糊糊的记得，前两次寻隐把自己抱进来时，似乎经过过一个拐角。
　　“是这里吗？”大概走了两三分钟之后，裴清予突然驻足，摸着前面的隧道扭头问向寻隐。
　　“嗯。”寻隐侧过身上前一步，在隧道左右都摸了摸，点点头道，“是，隧道从这里开始似乎就有了一个分割，一边走不了多远就到了孙爷爷的小木屋，另一边我没有走过，不知道通向哪里。”
　　寻隐说完转头望向裴清予，只见裴清予轻轻咬了咬下唇，嘴角又勾起了一抹笑意：“这个民宿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濯无眠到底想给我看什么呢。”
　　他转身望了周扬身后一眼，黑暗的隧道内影影绰绰似乎能看到另外两个人的身影，裴清予耸了耸肩，摸索着拉起寻隐的手，一同走向了未知的黑暗中。


第85章 谁惊醒了黄昏22（一更）   裴清予咬牙……
　　不同于另一个方向很快便到达尽头的隧道, 这个隧道似乎很长。
　　裴清予感到原本站在自己身后的寻隐慢慢走到了近前，隐隐地将自己护在身后。
　　越往前隧道隧道似乎在隐隐地走上坡路，空气越发湿冷, 裴清予暗自忍耐了片刻，终于还是微微偏过头去，压抑地咳了起来。
　　“队长。”
　　走在前面的寻隐立刻回过头来，有些着急地望着裴清予。裴清予忍下喉头的咳意，微微摇头, 低声说道：“没事，接着走吧。”
　　“对啊，走吧走吧, 裴清予你要是觉得冷一会儿回去我给你烧热水，多喝一点。”站在他们俩身后的周扬也同时开口，有些急切的说道。
　　他倒不是急着想去找小佳，只是身后的野哥已经许久没有出声烦过他们了, 周扬不想这难得的清净被打破，心中想得走得越快越好，最好能拜托他们。
　　寻隐皱了皱眉, 望了神色已经逐渐恢复平静的裴清予一眼, 深吸一口气再次攥紧了裴清予的手掌, 慢慢向前走去。
　　隧道内的上升坡度越来越明显，即便是身后毫无刑侦经验的周扬也终于感觉到了异常。他有些讶异地探头往前看了一眼, 小声道：“所以，这个隧道可能真的是又转回民宿的是吗？”
　　前面的裴清予和寻隐不知是没听见还是怎样，都没有任何应答。周扬不甘心地上前两步，又开口问道：“喂，我们现在是在上坡对吧...哎！”
　　周扬话音未落, 前面突然传来一股大力将他直接扑倒在地。他被吓得大喊了一声，落地的瞬间下意识地往旁边侧了一下头，好险不险地刚好躲过了随之插进土里的利刃。
　　“哎疼疼疼，你想干什么？”黑暗中周扬看不清扑到自己身上的人的脸，他下意识地以为是裴清予或者寻隐其中一个人，也没有特别奋力挣扎，只是转过脸愤怒的道，“干什么？就算前面有什么事情不会先提醒我一句吗，就不能...”
　　“周扬，你在那嘀嘀咕咕什么呢？”
　　周扬话音未落，只听到前面隐隐约约又传来一阵声响。他愕然抬头，却见裴清予拿着手机皱眉从黑暗中走出来，借着手机微弱的光亮，周扬一眼便看到，在他身后站着的那个人正是寻隐。
　　裴清予手上拿着的手机灯光似乎并不稳定，晃晃悠悠闪烁了两下，突然间熄灭了。
　　周围再次陷入一片漆黑，周扬浑身瞬间战栗起来，他的牙齿因为恐惧而不自觉地发出一阵阵磕碰声，他无声地开口，竭力冲不远处的两人问道：“...你，你们俩都在那里，那我身上的这个人是谁...”
　　奈何裴清予与寻隐离他距离太远，黑暗中完全看不清周扬的询问。周扬深深地咽了一口唾沫，勉强转过眼望向自己身上的那个人，突然奋力地挣扎起来。
　　“滚，滚，快从我身上滚下去！”周扬躺在地上拳打脚踢地冲着那人大吼道，“滚啊，你是谁，有本事出个声！别就会躲在黑暗里吓我！”
　　他身上的那个人体重似乎并不是很重，被猛然的一阵挣扎给惊到，按住他肩膀的手立刻便受不住力直接脱开。
　　一片混乱间，周扬似乎摸到了他的手掌，瘦瘦小小的，仿佛小孩子的一般。
　　“啊啊啊，有鬼，有鬼啊！鬼还是小孩，要吃人啊！”
　　周扬立刻被吓坏了，连忙一把将人甩开，趁着他还没反应过来时手忙脚乱地爬了起来，顺势将那人直接撞到一边，连滚带爬地向前跑去。
　　匆忙间周扬似乎听到旁边有人在喊他，但内心的恐惧让他只想快点逃离这个地方，他没敢回头，直接一头扎进了一片黑暗中。
　　·
　　凌乱的脚步声终于远去，隧道里却似乎还残留着压抑的呼吸声。
　　四周安静了一会儿，突然一阵带着笑意的声音传了出来：“你还待在那里做什么？”
　　黑暗中没有人应答，裴清予将手机插回兜里，抱起双臂望着自己面前的一片黑暗，歪头想了想，突然轻声问道：“你不害怕吗？”
　　他说完也不等那人隧道里的那人回答，自顾自地向下说道：“所以我们的猜测是正确的对吧，这个隧道里有不同的岔路，通过它确实可以通往民宿的各个房间。而你一直藏这里，常年在隧道中游走，对这里了如指掌。”
　　“所以，你才能杀得了那个女人，不是吗，小佳？”裴清予慢慢逼近，望着面前比自己矮上不少的人，又低声补充了一句，“或者说，之前在超市里给我催眠的那个小男孩？”
　　面前突然再次传来一阵破空之声，裴清予皱眉想要往旁边一闪，手臂上的伤口却突然剧烈地疼了起来，他闷哼一声控制不住地直接单膝跪到了地上，下一秒，他整个人被寻隐遮住，抱着他滚到了一旁。
　　“你是怎么发现的。”小佳一击未中，也不恋战，迅速闪到了他们身后。
　　她的声音一改平时的可爱活泼，语气变得狠厉，音色也更趋近于中性：“你最好老实交代，不然我能催眠你第一次，就能催眠你第二次。”
　　“从我发现留下的那一根手指是死去的女人的时候，我就开始怀疑了。”裴清予忍着痛靠在寻隐怀里，低声说道，“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砍下死人的手指，除非是为了达到什么目的。而你的失踪便与这一目的对上了。再加上阿寻从你的枕头底下翻到了那把刀，这下连作案工具都确凿了。”
　　“那我是怎么出现在她房间里的呢？你别忘了，之前可是你自己说的，那个女人的房间门，除了她自己关门和早上开门的那两声外，并没有再响过。而窗户你也亲自证实过了，我这个身高是不可能进去的。”小佳清了清嗓子，声音彻底恢复了属于男孩般的低沉，“哦再补充一句，她的房间可是没有暗门的呵呵呵呵...”
　　嘶哑的笑声在幽静的隧道中响起，带来了无数回音。
　　裴清予感到自己胳膊上的伤口刺痛感越来越强烈，药效似乎又在逐渐退去，裴清予赶在剧烈的疼痛感将自己淹没前，低声说道：“我只说过从一层不可能进去，但我从来没有说过...旁边也不可以。”
　　他勉力抬头，望着面前一动不动的人影迅速说道：“为什么女人要被山藤藤秧给杀死的，因为那是你进入房间的一个工具。”
　　“你趁着雨停后下楼把山藤藤秧给拔了下来，然后带回了自己的房间。接着，你用山藤藤秧连接女人和自己这边的窗户，借力进入了她的房间。你没有办法很好地处理山藤藤秧，便干脆把它当做一件凶器，用它勒|死了女人。”
　　疼痛虽然让裴清予更加清醒，但身形却越发摇摇欲坠。他靠着寻隐的支撑勉力稳住身子，咬牙继续说道：“之后白天我们去竹林里时，你故意割伤手掌，以此来掩盖凌晨拔下山藤藤秧时留下的伤痕。而后来我和寻隐去你受伤的那里转了一圈...遗留在那里的沾满鲜血的山藤藤秧，便是你勒|死女人所剩余的吧。”
　　对面的小佳呼吸声越发沉重了起来，他顿了半晌，终于又低声开口，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那么，我还想问问你——你是怎么猜出我另一个身份的。”
　　小佳说完，自嘲地笑了笑又道：“连野哥也不知道我这件事情。他这个胆小鬼自从那天晚上在我的别墅撞见所谓的真相之后，便从未敢碰过我，哦说不定，还就是想借这这趟旅杀了我呢。”
　　“因为那把小刀，你从地毯里取出来的那把小刀。”裴清予思路逐渐清晰，他蓦然回想起之前在网上看到的那张关于民宿的照片，开口低声说道，“之前，我们曾经在网上看到过这座民宿的照片，上面的镜子里映照出了你的影子。只有了解民宿的人才可能找得到那把小刀，但如果你只是小佳...是不可能的。”
　　对面的小佳听到这话后似乎低低地笑了一声，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般，立刻抿紧了嘴角，咬牙恨恨地看着对面的两个人。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要杀她？你又和这个民宿有什么关系？”裴清予说完这一大段话终于有些撑不住了，轻吸一口气缓缓地靠在了寻隐怀里，蹙眉望着前面的人的身影。
　　“其实，没什么意思。”小佳长长地舒了口气，似乎心情又平静了下来，抬眼慢悠悠地说道，“我不过是总要回到这里来，这次顺便帮人完成一个任务，再...帮自己一下。”
　　小佳一下一下地甩着手上的小刀，抬脚慢慢地向裴清予靠近：“至于你们俩，因为有人交代过，所以我不会杀你们，但给个教训还是可以...”
　　裴清予听到前面“有人交代”四个字时微微一愣，他刚想说什么，突然听见小佳身后传来一声大喝：“你这个人妖，快给我滚开！”
　　小佳神色一凛，迅速往旁边一闪，身后周扬砸下来的东西便直接落空了。周扬愣了一瞬，下一秒腰部突然一阵大力传来。
　　他闷哼了一声，直接“砰”的一声被小佳踹到了旁边的墙上，痛苦地蜷缩起身子滑落下去。
　　“我说他们不能杀，可没说你不行。”小佳轻轻啐了一口，低低地笑了起来，“自不量力，自取灭亡...”
　　周扬没有理会小佳，他捂着腰部艰难地爬起身，踉踉跄跄地又向身后的黑暗处跑去。
　　小佳回头看了身后的几乎坐都坐不稳的裴清予一眼，低低一笑，转身慢悠悠地向周扬追去。
　　裴清予咬牙扶着寻隐想要坐起身，眼前却猛然一黑。


第86章 谁惊醒了黄昏23（二更）   我爱你。……
　　“队长！”
　　隧道里似乎有滴滴答答的水声出现, 裴清予靠在寻隐怀里低低地喘了许久，才逐渐意识到，那是他因为疼痛滴落的汗珠。
　　“我没事...就是药效过了。”
　　裴清予抬头望着周扬和小佳消失的地方, 拉着寻隐的衣袖试图自己站起来，低声说道：“阿寻，咱们快去追他们...”
　　“不行。”出乎裴清予意料，寻隐难得生硬地拒绝了他的要求。他皱眉将人再次揽到怀里，偏过头低声说道, “你的疼痛又发作了，你要先去找孙爷爷。”
　　“阿寻！”
　　裴清予愣了一瞬，抓住寻隐的手臂抬头想要说什么, 冷不丁寻隐突然将手从他膝弯处穿过，直接将他打横抱起，皱眉便想带着他向后走去。
　　骤然的体位变换让裴清予眼前立刻晕了起来，他闭起眼急促地喘息着, 好半天才模模糊糊地找回自己的意识。
　　裴清予突然咬牙伸出手，将手臂横在隧道中央，将手指直接狠狠地抠进旁边的泥土里, 仰头望着寻隐说道：“寻隐！你放我下来！”
　　寻隐脚下的步伐一顿, 他没有如以往般低下头望向自家队长, 而是紧紧抿着双唇紧张地看着前方。
　　“周扬怎么办？”裴清予咬牙望着寻隐，喘息着说道, “他刚才是为了救我们才被小佳发现，我们不能就这么放弃他！”
　　“我没有说要放弃他。”寻隐摇摇头，轻声打断了裴清予的话。
　　裴清予一愣，下一秒，寻隐轻柔却坚定地将他撑在外面的手收了回来, 再次快步向隧道刚刚的岔路口走去。
　　裴清予愣愣地瞧着寻隐快速走到通往孙爷爷小木屋的岔路口，将他放下来扶着他靠在墙边后，后退一步低声说道：“无论周扬有没有救我们，我都要去救他。但队长你的伤又耽误不得。所以...我会先看着你走到孙爷爷的小木屋那里，然后立刻返回去救周扬。”
　　“等一下，你...”裴清予手臂用力扶着旁边的墙壁站稳了脚步，有些着急地望着寻隐，开口说道，“我没事，小佳那里你不要一个人去，太危险...”
　　“队长！”又一次，寻隐猝然开口打断裴清予的话，他终于抬头看向裴清予，眼中隐隐暴出红色的血丝，“这是我能做到的极限了。我看着你到孙爷爷那里，然后我就立刻转身去救周扬。”
　　裴清予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有些怔愣地望向眼眶通红的寻隐。
　　寻隐对于自己的话向来都是言听计从的，这般强势的样子还是第一次见。裴清予心中莫名其妙地感到有些委屈，理智上他知道寻隐说的是对的，手臂上愈演愈烈的疼痛确实要将他仅存的神志给淹没，但心中难过的感觉却依旧无法避免。
　　裴清予一言不发地转身，扶着墙壁向孙爷爷的方向走了几步。他刚想回头看看寻隐是不是还在原地，仿佛心有灵犀般，寻隐也同一时间开口，低低地说道：“队长，如果你想让我赶紧去找周扬的话，就快走吧。”
　　“救人是我的职责，是你教给我的，爱人...也是。但你没却从没教过我，当这两者冲突的时候，我该怎么办。所以我就自己抉择了。”寻隐深吸了一口气，最终低声说道，“希望队长你不要怪我。”
　　裴清予的手指一点点扣进墙壁，他颤抖着站直了身子再次抬脚，没有丝毫停顿地再次向前走去。
　　直至孙爷爷小木屋的门前，裴清予才终于红着眼回头。


第87章 谁惊醒了黄昏24   阿寻。
　　寻隐的身影在拐角处闪了一下, 倏然消失不见。
　　裴清予深吸一口气，扶着墙再次转回身去。
　　他的手慢慢放在小木屋的门上，还未使力, 突然间感到背脊一凉。
　　多年的刑侦经验让裴清予浑身立刻紧绷了起来，他的手由推改为撑，顺势一用力，将自己的身子从房门旁挪开了一寸。
　　但身后那人速度显然比他更快。
　　纷乱的脚步声只微微停顿了一秒，紧接着破空声蓦然传来, 裴清予只感到脑后传来一阵剧痛，他眼前一黑，踉跄了一下倏然跪倒在地, 捂住嘴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这时他才突然想起，身后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野哥和赵晨的声音了。
　　“咳咳咳...”
　　昏暗中他似乎感到自己被人给拉了起来，后脑处被打的地方似乎破了，温热的鲜血正顺着脖颈流到了衣领处。
　　裴清予感到拉住自己手腕的那人浑身也在剧烈颤抖着, 粗鲁地钳住他的手腕将他整个人抵在了墙壁上。
　　漆黑的隧道内一时间只剩下两人急促的呼吸声，裴清予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微微侧头望了眼前隐藏在黑暗中的人一眼, 突然开口道：“这样做是达不到你的目的的, 赵晨。”
　　紧贴着他的那个人身子再次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赵晨沉默了一会儿，哑声开口道：“我什么目的？”
　　“...你来这里的目的, 是想要找你的姐姐的，不是吗？”裴清予手腕动了动，却又被赵晨更凶狠地按了回去。
　　他轻轻嘶了一声，努力抑制住头脑中的眩晕，轻声叹道：“你别紧张, 我是想...给你看看她的户口本。”
　　赵晨整个人怔了一下，他沉默了半晌，终于缓缓松开了裴清予的一只手。
　　裴清予轻吸了一口气，转了转手腕，从兜里掏出女人的户口本来平静地递到赵晨面前。
　　一线光亮从木屋的门缝里透出来，恰好照到了赵晨的脸上。赵晨脸上的表情似哭非哭，他喉头哽咽了一下，终于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拿过裴清予手中的户口本。
　　“...等一下。”
　　在赵晨手指触碰户口本的一瞬间，裴清予的手忽然一松，户口本直接落到了地上。赵晨“啊”地一声立刻想要弯腰去捡，却猛然间想起了什么，硬生生止住了自己的动作。
　　“你故意，你故意骗我去捡，然后想借机逃脱。”赵晨再次狠狠地将裴清予的双手按到了墙壁上，咬牙低吼道，“你这个恶魔，骗子！”
　　“我怎么就是骗子了？”手腕上突如其来的剧痛似乎分散了些许药效带来的痛楚，裴清予皱了皱眉，一边咳嗽一边轻笑着问道，“我说，死去的那个女人是你姐姐，这可没有骗你吧。”
　　“...你怎么知道，”赵晨浑身又开始颤抖起来，他有些哽咽地开口，低声说道，“我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
　　“是你的最开始的态度。”药物失效带来的剧痛仿佛又席卷而来，疼得裴清予浑身都失去了力气。
　　他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望了一眼，慢慢开口解释道：“你整体表现出来的性格，就是胆小，怯懦的。但你却在我们彼此还不熟悉时，就主动去和这个女人搭话，这一点很不合理。”
　　“而当时，你有特意说民自己是想来‘放松’的，潜意识里可能是为了消除她的戒备心。但女人说她并不是，相当于明确拒绝了你的示好。”
　　裴清予抬眼望着面前欲言又止的赵晨，轻轻叹了口气，“但这些都只是佐证，只是能证明你和她一定不是素未谋面。至于决定性的一点，是我突然想起来了她的名字。”
　　赵晨听到这里倏然抬起眼望向裴清予，咬牙说道：“她的名字有什么稀奇的，不过是最普通不过的名字，连姓氏都跟我不一样。”
　　“是，我一开始也忽略了这一点，所以一直没有把整个事情想通。”裴清予垂眸望了一眼脚底下的户口本，低声说道：“我一直认为名字只是一个代称，但其实并不然。”
　　“她叫燕暮，你叫赵晨。‘燕赵悲歌士，相逢剧孟家。寸心言不尽，前路日将斜。* ’”
　　裴清予顿了顿，低声说道：“你们俩的名字是从这首诗里面化出来的，我不知道你们俩的名字是谁给你们起的，但他一定希望你们能相逢一次，哪怕仅仅从晨曦到日暮。”
　　赵晨沉默了半晌，他神色似乎平静了些许，缓缓开口道：“我们俩的名字确实是这个意思，只不过...”
　　他抬起头望向裴清予，一字一顿地说道：“姐姐跟的是父亲的姓，我随的是母亲的。”
　　裴清予望着赵晨有些黯然的神色，轻吸了一口气道：“所以你们的姓氏不同，并不是故意...”
　　“不是故意，而是不得不。”赵晨摇摇头，有些难过地说道，“我的母亲离开了我的父亲，所以我不能再用我父亲的姓氏了。”
　　“因为父亲酗酒，母亲在怀着我的时候便离开了这个家，只留下了父亲和年幼的姐姐。姐姐因此对我母亲和我恨之入骨。母亲弥留之际想让要得到我姐姐的原谅，我在这个世上也只剩下她一个亲人了。所以我这次才会过来找她，想至少跟她说说话。”
　　赵晨垂下头，轻声说道，“母亲一直都很想念姐姐，所以她才会挖空心思，给我取了这样一个名字。但没想到，我和姐姐确实是重逢了，但还没等姐姐原谅我，就...”
　　裴清予皱了皱眉，还未等他开口说什么突然感觉脖子上一紧，赵晨的脸突然凑到了他近前，脸上的神色混杂着懦弱与愤恨，显得分外可怖：“不过没有关系，我等了这么多年没等到姐姐的原谅，如果我把杀了她的仇人都一一杀死，她应该就会原谅我吧。”
　　赵晨一边说，掐着裴清予的手便微微用力，裴清予原本眼前便眩晕个不止，此时咽喉处的氧气被隔绝，意识更加昏沉起来。
　　凑得近了，裴清予鼻尖处能够闻到赵晨手上浓郁的血腥味，他昏沉的神志立刻清醒了些许，勉力抬眼问道：“你，咳咳，你杀了野哥？”
　　“是，现在我还要杀你。”赵晨如往常般，有些害羞地笑了一声，愉悦地说道，“你们俩合伙杀了我的姐姐，现在我就要报仇，让我姐姐原谅我...”
　　裴清予倏然睁大了眼睛，莫名觉得眼前的场景有些可笑而心酸，他控住不住地咳嗽起来，一边咳一边说道：“咳咳咳...我们俩没有杀你姐姐，杀人的是...”
　　“你还狡辩！”赵晨的手又再次收紧，面目狰狞地望着裴清予道，“她都告诉我了，你们还狡辩，还狡辩！”
　　“谁？”裴清予似乎意识到哪里有些不对，他眼前一阵阵发黑，却依旧勉力维持着清醒，艰难问道。
　　“小佳！”赵晨终于低吼出声，“你和野哥上楼密谋的时候，小佳就什么都告诉我了，她说野哥还想要杀她，让我一定要救救她。所以...”
　　这一瞬间，裴清予蓦然明白，小佳之前说的“再帮一下她自己”是什么意思了。
　　——她想要在这次旅行的同时，借别人之手除掉野哥。
　　裴清予张了张嘴，开口想要说什么。但赵晨突然间将两只手都掐到了他的脖子上，强烈的窒息感让裴清予再无力开口，他眼皮越来越沉重，手指颤抖地想要去掰赵晨的手腕，却在还未触及时便无力地垂下。
　　赵晨睁大了双眼看着裴清予微微垂下头，嘴角嗡动着似乎在低声地说着什么。他犹豫了一下，手上依旧不断使力，头却慢慢向裴清予靠近。
　　“...你说什么？”不知道是因为裴清予已经晕过去了还是怎样，即便凑近了赵晨也听不清他的声音。他皱了皱眉，忍不住将头侧过来，却突然感到身后传来一阵风声。
　　剧痛袭来的一瞬间，他也同时听到裴清予用气音低声说道：“...我说，小心...你背后。”
　　“砰！”
　　赵晨应声倒地，身体失去了支撑的裴清予也一瞬跌坐在地上，捂着脖子剧烈地呛咳起来。
　　迷迷糊糊间，他的手臂突然被人一把拽过，裴清予挣扎着想要将胳膊抽出来，那双干瘦的手却死死地将他攥住，将一抹冰凉的东西按到了他的伤口上。
　　“不想死就别动。”孙爷爷一脚踢开刚刚打晕赵晨的棍子，难得收敛了笑意，望着裴清予哑声说道，“客人看来耐痛力真是很强呢，药效过了这么久还能维持住清醒，真是...”
　　孙爷爷话音未落，突然感觉自己手下的裴清予浑身剧烈颤抖了一下，偏过头“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疼多了就习惯了。”裴清予吐完血之后感觉胸口的憋闷感好了不少，他轻轻抹去嘴角的血迹，抬头望了孙爷爷一眼，“你为什么要救我？”
　　“在客人没有帮我找到凶手之前，我是不会让你就这么轻松地死去的。”孙爷爷脸上又恢复了一贯的笑意，开口慢悠悠地说道。
　　“轻松地死去...咳咳。”裴清予轻笑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转头望向旁边昏迷不醒的赵晨，犹豫地看了一眼刚刚寻隐给他披上的外套，到底咬了咬牙迅速脱下，将赵晨的手腕给绑了起来。
　　似乎感受到身后的动静，赵晨低低地闷哼了一声，挣扎着醒了过来。
　　裴清予将外套牢牢地打了一个结，垂头望着已经醒过来的赵晨说道：“不是我和野哥杀的你姐姐。”他一边说一边抬头望了前面一眼，仿佛透过黑暗看到了野哥躺在隧道里的冰冷尸身，“杀了你姐姐的人是小佳，你...恨错了人，也杀错了人。”
　　“你撒谎，你个骗子！”赵晨脸色涨得通红，他奋力挣扎着，开口喊道，“我不信，我不信！”
　　裴清予垂下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眼中的难过与痛苦已消失不见：“你不信我可以带你去找小佳当面证明。”
　　孙爷爷不知何时已经松开了裴清予的手臂再次退到了门旁，裴清予扶着旁边的墙壁慢慢起身，望着地上的赵晨道，“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赵晨趴在地上垂下头，眼中有着些许茫然。他来到民宿的目的原本就是为了找到姐姐跟她和好，但阴差阳错的姐姐突然死去，自己也成了双手沾满血污的人。
　　赵晨不明白事情到底是怎么一步步走到如今这般，他茫然地抬眼望着裴清予，脸上一贯的怯懦与无助又浮现了出来：“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我岂不是，岂不是...”
　　“就算你做错了，也总要面对。”裴清予打断他的话，开口轻声说道，“真相再痛苦，它也是真的，不然你母亲为什么临死前一定要让你过来找你姐姐呢？”
　　赵晨喉头再次哽咽了一下，他努力用肩膀将自己身子撑起来，率先向前面走去。
　　裴清予靠在墙壁上，突然回头望着孙爷爷道：“孙爷爷，我觉得您也可以跟我们一起去。”
　　“怎么？客人是找到了凶手，想要邀请老爷子过去亲自惩罚他吗？”孙爷爷有些意外地瞥了裴清予一眼，乐呵呵地笑道。
　　“嗯。”裴清予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补充道，“不光如此，我们还发现了一些事情，可能和您的民宿有关。”
　　那一瞬间，孙爷爷混浊的眼神似乎突然锐利了起来。他沉默地望了裴清予一眼，终于缓缓抬脚，佝偻着身子向前走去。
　　裴清予望着面前两人的背影，迅速俯下身伸手捡起刚刚掉落的户口本。他不明白赵晨为什么一定想要这个户口本，但也来不及细看，只随意翻阅了一下便再次揣进了兜里。
　　“名字看似平平无奇，却实际别有深意。”他一边向前追上赵晨的步伐，一边心中想着赵晨和燕暮的名字，“这是想提醒我什么呢...”
　　·
　　通往民宿的隧道并不复杂，却很长。
　　三人走了许久，都没见到其中任何一个人的踪迹。
　　裴清予喉咙处刚刚被赵晨勒得还有些发疼，他捂住嘴压抑地咳了片刻，伸出手再一次试图将衣领拉高，好挡住脖颈上可怖的手印。
　　突然间前面似乎传来了一声巨响，紧接着地面都似乎微微颤抖了起来。
　　一旁的孙爷爷一下子停住了脚步，皱眉望着面前的隧道道：“不好，这个隧道结构被破坏了。”
　　所有人都脚步一顿，再扭过头时，却见孙爷爷已直接转身向后走去：“我们最好快写离开，不然这个隧道可能要塌了。”
　　裴清予愣了一瞬，倏然望向面前的一片黑暗。
　　——阿寻。


第88章 谁惊醒了黄昏25（一更）   我要去找阿……
　　“您等一下。”裴清予突然伸手拽住孙爷爷的手臂, 他望着孙爷爷疑惑的神色迟疑了一下，低声说道，“您最好还是去看看, 我觉得...小佳可能是您的孙子。”
　　孙爷爷浑身颤抖了一下，他突然反手攥紧裴清予的手腕，哑声问道：“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
　　“您一直守着民宿，是觉得您孙子的鬼魂还在民宿中徘徊是吧。但您的孙子很可能这些年并没有死, ”
　　裴清予环视了周围的隧道一圈，低声说道：“地毯下的那把刀，和您在民宿里时不时听到的奇怪声响, 可能都是小佳在隧道中行走的时候发出来的，所以您才会以为您孙子的鬼魂还留在民宿内。”
　　“不可能，这不可能，我这么多年在这个隧道来来回回走过有无数次了, 如果他在这里我不可能不知道...”
　　“他并不是一直待在这里的。”裴清予顿了顿，隐下了小佳如今的身份，他偏过头轻轻咳了咳, 低声道, “他...应该还有别的事情, 所以可能只是偶尔过来一次，没时间见您, 所以给您留一个念想。”
　　裴清予的话语停在这里，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孙爷爷张了张口，眼中夹杂着狐疑与不可置信，他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又再次转身快步向前走去。
　　裴清予轻轻舒了口气, 回头望向一直呆立在旁边的赵晨。赵晨整个人似乎已经完全崩溃了，他没有说什么，只是转过身沉默地跟上了孙爷爷的脚步。
　　几人走了没多久，便听到前面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
　　“你是不是疯了，你搞塌这里做什么？”
　　周扬狼狈地跌坐在地上努力向后爬着，他抬眼望着面前一步步逼近的小佳，大声喊道，“你要想死自己找个地方跳下去，别拉着我们同归于尽...”
　　“哦，不会同归于尽的，肯定会有一个人活下来。”小佳甩着手上的小刀，望着周扬慢慢露出了笑容，“不过，那个人只会是我，而不是你们。”
　　周扬咬牙“呸”了一声，没有再理他，而是咬牙向身后望去，低声嘟囔道：“寻隐你给我快一点，再慢点等你找好了路线，我人也就同样没了...”
　　小佳似乎对这个隧道很是熟悉，他抬头观察了一下隧道的坍塌速度，望着地上的周扬愉悦地问道：“在等刚刚跑过去的那个警官哥哥救你呀，别等了，就算他能快速找对路，也来不及回来救你...”
　　“你已经不是娇滴滴的小女生人设了，能不能把称呼改一改。”周扬被小佳不自觉模仿回女生的语气给恶心到了，他浑身颤抖了一下，厌恶地抬头问道。
　　“哦，这么多年伪装习惯了。”小佳的话语微微一顿，将嗓音又变回了中性声，望着周扬森然道，“不过，既然你不喜欢，那我就...”
　　周扬警惕地抬头望向小佳，却见小佳冲他微微一笑，脚下一蹬，直接冲了过来：“杀了你让你清净点吧！”
　　周扬下意识地闭上眼抬手挡在眼前，但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极度紧张中，他似乎听到了一声苍老的声音。
　　“囡囡！”
　　小佳的动作瞬间一滞，周扬小心翼翼地睁眼向前瞧去，只见小佳已经扬起的手臂被一只干瘦的手死死地攥住。
　　裴清予趁此机会立刻绕到周扬身旁将他扶起，周扬神色一松，一边拽着裴清予的胳膊站起身，一边说道：“啊还好你过来了，不然我就要被那个人妖给弄死了，我就知道我刚刚救了你你不会不管我...”
　　“阿寻呢？”
　　还未等周扬将这句话说完，裴清予突然开口打断他，低下头有些着急地问道：“他怎么不在这里，他没事吧？”
　　周扬话语一噎，他抬头看了一眼裴清予，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道：“你怎么不问问我有没有事？”
　　“你就站在我面前，活蹦乱跳的，我问你干嘛？”裴清予疑惑地看了面前咬牙切齿的周扬一眼，又开口催促道，“问你呢，阿寻他不是来找你了吗，怎么不在...”
　　“他没事。我们分工，我负责拖延这个人妖，他负责去前面探路。”周扬开口没好气地打断他的话，烦躁道，“满意了吗？”
　　裴清予不明所以地望着郁闷的周扬，有些啼笑皆非。他刚想开口，却突然听到前面传来一声低吼。
　　“放手！”
　　小佳皱眉望着死死拽着他手腕的孙爷爷，两人明明力量悬殊，但无论小佳怎样挣扎却都无法挣脱孙爷爷干瘦的手指。
　　“我再说一遍，放手，我不想伤您。”终于，小佳放弃了挣扎，他颓然将手臂垂下，盯着前面的黑暗咬牙说道。
　　“真的是你回来了吗，囡囡。”
　　孙爷爷对于小佳的话却恍若未闻，他有些激动地抬头望着面前的人的背影，低声喃喃地说道：“开始你的声音没有恢复的时候我就觉得你眼熟，现在一听真的是...你这些年都去哪了，你当年没有死为什么不回来找爷爷？”
　　“我已经死了，我已经和我的母亲死在当年那场大火中了！”小佳倏然回头，望着孙爷爷恶狠狠地道，“当您的儿子——也就是我亲爱的父亲，放火想要带着我们同归于尽的时候，我就已经死了。”
　　孙爷爷神色一愣，他刚想再说什么，却见小佳倏然将刀往上一抛，对准自己的脸迅速地划了一下。
　　站在一旁的周扬好奇地将脸凑过去，没忍住直接“啊”了一声。
　　“看到了吗？这就是我父亲放的大火带给我的一切。”小佳抬起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的脸，恶狠狠地望着孙爷爷道，“那个满身痛苦的我已经死了，您现在还不放手，是想让我把当年没来得及报复到我父亲身上的痛苦付诸到您身上吗？”
　　孙爷爷浑身一震，他混浊的眼睛瞬间红了，似乎有泪水在一点点聚集。他拼命地摇着头，喃喃地说着“对不起”，双手却依旧攥紧了小佳的手腕，无论如何都没有放开过。
　　“你父亲...当年确实做的不对，害了他自己，也害了你们所有人。”孙爷爷哑声开口，他低头看了一眼小佳娴熟的握刀姿势哀求般地说道，“但...他本意并不是如此，他也并不想看到你现在这样！囡囡，你跟爷爷回去，回民宿里，听爷爷解释一下，好不好。”
　　小佳神色有了一丝的犹疑，但还未等他开口说话，隧道忽然又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喂，你们俩有话能不能一会儿再说，先带我们出去，这里要塌了！”周扬恨恨地看了面前的小佳一眼，开口大声喊道。
　　小佳深吸一口气，他又深深地望了孙爷爷苍老的脸上划过的泪珠，终于点了点头。
　　他刚准备迈开向前走去，黑暗中却突然有一个人影冲了过来，直接拦住了他的去路。
　　“等一下，你不许走。”赵晨双手被绑地站在小佳面前，咬牙道，“你之前说的，是裴警官和野哥杀了我姐姐，是不是真的。”
　　“喂，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你就不能...”周扬望着面前有些歇斯底里的赵晨，皱眉开口，却再次被一声低吼打断。
　　“不行！”赵晨浑身都在颤抖，他没有回头看周扬，依旧咬牙望着面前的人崩溃般地大吼道，“我一定要知道他有没有骗我，我一定要知道我有没有，有没有...”
　　赵晨“杀错人”三个字仿佛哽在了喉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他望着面前神色平静的小佳，逐渐感到了一抹绝望。
　　“所以，你就是骗我的对吧。”赵晨喃喃开口说道，“根本不是野哥或者裴警官杀的人，压根跟他们没关系。”
　　“是，不是他们杀的。”小佳抬起眼皮瞥了赵晨一眼，望着他崩溃的神色似乎明白了什么。
　　小佳有些愉悦的勾了勾唇，想要开口说什么却又倏然看到自己手腕上紧紧握着的干瘦手指，下意识地硬生生忍住。
　　“看来你已经帮完我那个忙了，谢谢你。”小佳从呆愣的赵晨身旁慢慢挤过，在贴近他耳边的时候突然开口轻声说道，“作为答谢我可以告诉你，你姐姐其实...是我杀的。”
　　赵晨浑身一颤，他大张着嘴扭过头，却见小佳眨了眨眼，威胁般地继续低声说道：“不许喊，不许说。如果让我爷爷知道，我就送你去见我姐姐。”
　　赵晨呆愣了一瞬，他想要不管不顾地大声喊出来“我不在乎”，但当他看得到小佳身后佝偻着身子神色愉悦的孙爷爷，突然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孙爷爷倒是神色一松，他小心翼翼地拉起小佳的手，率先向前走去：“这个隧道岔路口并不多，只是每一条都很长，当初是为了避难建造的。但没想到...最终我们依旧没能躲过劫难。我沿着这个隧道走过无数次，可以带你们出去...”
　　周扬长出了一口气立刻想要拉着裴清予跟上，却突然感到身旁的那人顿住了脚步。
　　“阿寻还不知道路。”裴清予声音颤抖着，低声说道，“我不能丢下他，我得去找他。”
　　“你疯了？隧道马上就要塌了你没听到吗，寻隐早就去找路了，说不定他已经找到了正确的道路在出口等着我们呢，你冷静点。”
　　周扬闻言瞬间急了，他伸手想要拉住脸色苍白的裴清予，却见裴清予摇摇头瞬间后退了一步。


第89章 谁惊醒了黄昏26（二更）   阿寻，抱我……
　　一阵阵阴风从隧道里刮过, 伴随着隧道的晃动，让人仿佛身在无尽的深渊。
　　在他们来之前，小佳不知道到底对隧道做了什么, 此时周围的晃动逐渐加剧，四周的泥土也开始零星地滚落。
　　周扬上前一步紧张地望着裴清予，伸出手继续劝道：“你先...跟我们去出口那里看一看，如果寻隐不在，再回来找好不好, 你又不认识路，不能就这样直接跑走。”
　　周扬见裴清予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心中越发着急, 他看向其余的三个人焦急道：“喂，你们不能就看着他这样吧，帮我劝劝他，他在民宿里可是一直在破解命案试图救你们...”
　　小佳和赵晨同时回头望向他, 周扬望着面前的分别手握一条人命的人，哑然住了嘴。
　　裴清予神色有一瞬恍惚，他轻轻闭了闭眼, 刚要转身, 突然听到旁边有另一个人开口接道：“等一下！”
　　赵晨僵硬着脸从黑暗中走出, 望着裴清予哑声开口道：“我和你一起去。”
　　“你去有什么用，你也不认识路。”周扬嫌弃地瞥了赵晨一眼, 嘟囔道。
　　“不，不是我一个人。”似乎过了这片刻赵晨终于平静了下来，他神色又恢复了以往的怯懦，抬眼向后看了一眼又迅速低下头说道，“小佳跟我们一起。”
　　“什么？我才不要。”小佳皱眉立刻开口, 神情厌恶而不解，他不耐烦地开口拒绝道，“凭什么我要跟你们一起？”
　　“孙爷爷可以带着周扬先走回出口等我们，你年轻脚步快，有足够的时间去帮裴警官找人。”赵晨一边说一边走近小佳，在他面前站定，用孙爷爷和他都能听清的声音说道，“而且，这个隧道本来就是你弄踏的，你应该承担起这个责任。”
　　赵晨一边说，一边冲着小佳眨了眨眼。
　　“我...”
　　小佳下意识地瞥了孙爷爷一眼，额角青筋直跳。他一瞬间明白赵晨说这句话的含义，他既然能够把弄塌隧道的事情说出来，就也有可能把自己杀|人的事情说出来。
　　赵晨是在隐晦地威胁自己，要把自己杀|人的事情告诉孙爷爷。
　　小佳心中恨得不行，面上却还是咬牙点了点头，笑道：“好，好，行，我跟你们过去。”
　　他一边说一边回头望了孙爷爷一眼，示意他方向，随即满脸怨气地朝着裴清予的方向走去。
　　裴清予大概也能猜到赵晨跟小佳说了什么，他想要思索赵晨为什么要选择帮他，但内心的慌乱让他始终无法静下心来。最终，裴清予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向着另一个岔路口走去。
　　·
　　隧道里所有的光源都来自裴清予的手机，他在顾不上其他，焦急地开口一边向前走一边唤着寻隐的名字。
　　“队长？”
　　隧道果然如孙爷爷所说的并不复杂，几人顺着一条路快速走下去，果不其然在半途便听见了寻隐的声音。
　　寻隐皱着眉警惕地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他一眼便望到了裴清予身旁的小佳，立刻上前一步将人拉开，警惕道：“你怎么过来了？你的伤怎么样了？还疼吗？他怎么和你们在一起？”
　　“你怎么那么多问题。”裴清予有些哭笑不得地伸手轻轻捂住寻隐的嘴，拉着人快速向原路走去，“说来话长一会儿再说，我没事，现在咱们先赶紧出去就行。”
　　“嗯。”
　　寻隐确认了一眼裴清予确实没有事情，再次警惕地望了旁边的小佳一眼，任由裴清予拉着向出口跑去。
　　小佳烦躁地扫视了周围一圈，也没有管其他人，自顾自地向外快步走去。
　　他并没有看到，身后赵晨越来越平静的神色。
　　·
　　隧道坍塌的越来越厉害，寻隐侧身帮裴清予挡下了一个掉落的土块，望了旁边呼吸越来越急促的裴清予一眼，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有说什么。
　　倒是裴清予突然转头瞥了寻隐一眼，喘息着开口道：“阿寻，抱我。”
　　“...嗯。”寻隐一愣，有些诧异地立刻照做。
　　平日里虽然他公主抱裴清予的情况不在少数，但大多是裴清予失去意识或者受伤的时候。
　　凡是裴清予意识清醒的时候，从没有主动让寻隐抱过他。
　　寻隐一边快速向前跑着，一边开口犹疑道：“队长，如果你不想...”
　　“我没事。”裴清予下意识地回了一句。
　　他顿了顿，到底还是将有些发烫脸埋在寻隐脖颈处，小声凑近寻隐脖颈说出了一句话。


第90章 谁惊醒了黄昏27   回应裴清予的，也是……
　　身后的隧道在逐渐崩溃, 泥土一寸寸掉落，连带着不知哪里漏进来的风也逐渐加剧，温度越来越冷。
　　隧道还很长, 裴清予整个人都被寻隐抱在怀里，却依旧冻得有些受不住。
　　寻隐侧身挡将风和土块挡在自己身后，他一边注意着周围的情况，一边努力思索着刚刚裴清予到底在他耳边呢喃了什么。
　　裴清予刚刚凑近的时候，温热的鼻息一瞬间均匀地喷洒在他的耳垂, 寻隐的身子同一时间轻轻地抖了一下，他隐隐约约听到裴清予在他耳边笑了一声，但一瞬间的失神让他并没有听清裴清予到底说了什么。
　　“队长, 你刚刚说什么...”
　　寻隐犹豫地回过头想要询问，恰好裴清予微微仰头，两人的嘴唇一瞬间贴在了一起。
　　“唔。”
　　裴清予有些惊异地眨了眨眼，他身子微微后缩刚想要将嘴唇移开, 冷不丁寻隐突然将手臂往上一举，直接让裴清予与自己视线平齐，逐渐加深了这个吻。
　　“咳, 阿寻。”
　　裴清予被他亲的有些发软, 但周身确实也缓缓暖和了起来。他扬起脖颈带着笑意望向抬头平时前方的寻隐, 有些无奈地笑道：“想让我暖和点不能换一种方式吗？”
　　“...这样最快。”寻隐顿了顿，垂眸瞥了一眼裴清予依旧有些发紫的嘴唇, 喉结轻轻动了一下，赶忙转移了话题，“队长刚刚跟我说了什么？”
　　“没什么，不重要。”裴清予扭头望前面看了看，隧道尽头似乎能够看到微弱的灯光浮现, 裴清予轻轻勾了下唇，伸手再次揽住寻隐的脖子一字一顿地清晰说道，“等我们出去了，我再告诉你。”
　　“喂，你们能不能快一点，不知道隧道要塌了吗？”周扬站在隧道尽头朝着里面大声呼喊，他隐隐约约似乎看到了面前的几个人影，咬了咬牙突然直接向里面冲去。
　　“这么慢，非得等着我去接吗？”
　　周扬往里面跑了没一会儿，便差点撞上抱着裴清予同样往前快速奔跑的寻隐。
　　三人迅速对视了一眼，裴清予和寻隐神色平静，而周扬眼中满是熟悉的嫌弃。
　　他瞪了眼角仿佛都带着笑意的裴清予一眼，又向后看去：“他们俩人呢？怎么还没过来？”
　　“在后面，应该快了。”寻隐简单地回答了一句，侧身挡住周扬的目光继续向前走去。
　　周扬望着后面漆黑的隧道咬咬牙，一把抢过裴清予手中拿着的手机再次向隧道深处跑去：“手机借我，我去给他们带路，你们先往前走！”
　　裴清予有些诧异地望了迅速远去的周扬一眼，眉头一点点皱起。
　　他似乎想要说什么般微微张口，猛然一阵冷风灌进隧道，裴清予被猝不及防地一呛，立刻偏头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刚才想说的话也直接抛到了脑后。
　　隧道的出口那里孙爷爷正焦急地等待着他们，他看也未看跑出来的寻隐和裴清予，只一个劲儿地向里张望，嘴里不住地念叨着“囡囡”这两个字。
　　裴清予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一边示意寻隐将他放下来，一边慢慢也走到隧道门口。
　　他望着里面除了泥土掉落没有其他动静的隧道，也逐渐意识到了些许不对。
　　“奇怪，他们不应该这么慢啊。”
　　裴清予站在孙爷爷旁边伸手缓缓扶住隧道的边框，神情间有些疑惑，“难道小佳对这个隧道并不熟悉...但不可能...”
　　“不，不会的。”孙爷爷突然嘶哑着嗓音开口，直接否定了裴清予这个猜测，“囡囡从小长在民宿，一直在这个隧道里玩，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里的每一个通道的走向。他一定知道离出口最近的路...”
　　孙爷爷干瘦的身子似乎更加佝偻了，他攥着隧道边框的手指一点点捏紧，嘶哑着声音说道：“如果他到现在还没出来，一定是有什么事情拖住了他...”
　　·
　　“到底是什么拖住了你们？你们怎么这么慢？”周扬举着手机照了一下面前的两个人，气喘吁吁地问道，“知不知道隧道要塌了...算了，赶紧过来！”
　　小佳瞪了一眼前面步履蹒跚的赵晨，咬牙说道：“还不是这个人不知道为什么走得这么慢，还总挡在我前面让我超不过去...”
　　他一边说，一边再一次尝试想要从赵晨身边挤过去。奈何此时隧道已经塌陷得很厉害，小佳不过是稍微碰了一下旁边的泥土壁，便立刻传来一阵剧烈的响声。
　　他迅速向后一跃躲开飞速滚落的土块，皱了皱眉，继续烦躁地跟在赵晨身后。
　　赵晨低着头没有说话，他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连脸上的肌肉似乎都在微微颤抖着，但漆黑的隧道中每个人都只在顾着自己，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的异常。
　　周扬一边拿着裴清予的手机在前面引路，一边嘟嘟囔囔地说道：“快一点再快一点，就可以出去了。哎我跟你们说，要不是看在你们俩陪着裴清予进去的份上，我才不会过来接你们。”
　　周扬说着说着，回头看了一眼，恰好对上赵晨阴郁的目光，他微微打了个寒颤，转过头低声嘟囔着道：“你们两个杀|人犯，要我说，就直接埋这里得了。”
　　周扬的声音顺着狭窄的隧道壁传到后面，小佳闻言直接呲笑了一声，抱起双臂没有说什么。但赵晨听到却直接身子一震，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似乎终于决定了什么般手指一点点攥紧。
　　不知道过了多久，三人终于要跑到隧道的尽头了。此时震动许久的隧道也逐渐到达了极限，小佳看了一眼前面依旧慢悠悠走着的赵晨，一咬牙上前几步想要直接推开他。
　　赵晨也没有任何反应，顺从地被小佳推得一个踉跄，直直地向旁边倒去。
　　周扬听到动静倏然回头，他瞳孔紧缩了一下，刚想伸手去拉赵晨，面前的情景却突然发生了转变。
　　赵晨在倒地的那一瞬间突然直接抱住了小佳的腰部，向前一扑直接将人死死地压在自己身下。
　　“你神经病啊？放开我！”小佳被赵晨摔得一懵，他毫不客气地直接一肘击到赵晨脸上，“你想死别拉着我一起！”
　　赵晨被打得闷哼一声，脸上瞬间就挂了彩。但他紧锢在小佳腰部的手却丝毫未松，甚至直接低下头将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小佳身上，让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向前挪动半步。
　　“喂，你们干什么？有什么仇什么怨出去再打行不行？这里要塌了你们真的玩命啊？”
　　周扬望着面前的扭打在一起的两人简直要疯了，他想要退回去去扒拉开赵晨的手，却见赵晨倏然抬头，直接大喊了一声：“滚！”
　　周扬一愣，赵晨脸色涨得通红，他额角浮现出青筋，望着周扬道：“你走你的！不要管我们！快滚！”
　　周扬被他吓得下意识向前跑去，当他跑到隧道口时，又犹豫着向后望去。
　　只见赵晨和小佳还躺在原地，赵晨使出全身的力气压制住小佳，凑到他耳边冷笑道：“你想活是吗？但我不想。你毁了我所有的一切，却还想好好地活下去...呵呵呵...”
　　小佳听到赵晨的话语神色瞬间沉了下来，他开始疯狂的挣扎，但赵晨似乎铁了心一般要将他留在这里，一边不顾一切地压制着他的动作一边大笑道：“你杀了我姐姐，又骗得我杀了另一个无辜的人，我的人生彻底被你毁了！反正我也无牵无挂，临死拉着你陪葬也不算亏...”
　　“那是你自己蠢！被人三言两语就忽悠了，只能怪你自己！”小佳恶狠狠地说着，他突然从兜里掏出自己的小刀来，反手直接往赵晨身上刺去。
　　赵晨“啊”地叫了一声，手臂放松了一瞬，又再次缩紧。
　　小佳神色狠厉，仿佛没有听到赵晨的痛呼般一点点向前爬着，在隧道中缓缓拖出了一路血痕。
　　周围的墙壁在不停地往下掉着土块，一点点将不远处的出口掩盖。
　　在爬到离出口只剩一米左右的时候，赵晨终于再也禁锢不住小佳，一点点无力地松开了手臂。
　　小佳踉跄地站起身，筋疲力尽地往隧道口跑去，但时间已经来不及。
　　他看到孙爷爷努力地扒拉着隧道口落下来的土块，想要为他清理出一条道路来，但却无济于事。
　　“囡囡，快，快过来...”孙爷爷不停地叫着小佳，试图用干瘦的身躯阻止隧道的塌陷。
　　在最后一刻，小佳终于扑到仅剩一个小洞口的隧道口前，死死地抓住了孙爷爷的。
　　他张了张口，看着孙爷爷混浊的眼睛想要说“你哭什么，我又没有原谅你”，但最终开口，却只是低低地叫了一声“爷爷”。
　　“我的包里，有个东西...”小佳努力将脸凑到逐渐缩小的洞口处，他喉头哽咽了一下，在最后一刻轻声开口，“我很抱歉，爷爷。”
　　下一秒，隧道轰然倒塌，小佳，赵晨，以及野哥都被埋在了层层泥土之下。
　　“不，不，囡囡，你等着，爷爷来救你...”
　　孙爷爷扑到堵得严严实实的隧道口想要继续挪动土块，冷不丁隧道的边框又一阵剧烈晃动，周扬眼疾手快地将孙爷爷往旁边一拉，才好险不险地躲过了突然砸下来的边框。
　　“已经没有办法了，您...节哀吧。”一直被寻隐牢牢地护在身后的裴清予走到孙爷爷身旁，低低地开口说道。
　　“不，都怪你！都怪你！”孙爷爷突然踉跄地站起身，伸手一把抓住了裴清予的衣领，他眼中有血丝暴出，望着裴清予恶狠狠地道，“都怪你，要不是你要回去找人，要不是这样...”
　　裴清予神情微微一愣，他垂下眸子还未说话，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来直接按住孙爷爷的手：“松手。”
　　寻隐一边说一边手下使力，孙爷爷手腕一麻，瞬间松开了手。
　　“你干什么？他就是个杀|人犯...”孙爷爷瞪着寻隐，挥舞着手臂又想再次上前，“我要掐|死他，掐|死他为我的囡囡报仇！”
　　“队长不是。”寻隐直接上前一步将裴清予护在身后，望着孙爷爷冷声说道，“进入隧道是因为小佳想要追杀我们，弄塌隧道是因为小佳想要困死我们，小佳同意去找我也是因为受赵晨胁迫。这些事情从头到尾都和队长没有关系。小佳才是真正的杀|人犯。”
　　孙爷爷身子一震，他倏然抬头望向寻隐，只见寻隐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更何况...你说你要凶手，凶手我给你找出来了；你说你要亲自处理他，你刚刚也亲眼看着处理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寻隐话音刚落，突然感觉垂在身侧的手掌中多了一个冰凉的触感，他反手直接拉住裴清予的手掌，在他手心处轻轻挠了挠，安抚着自家队长。
　　房间里一时间寂静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颓然跪倒在地上的孙爷爷身上。
　　孙爷爷整个人呆愣了半晌，踉跄地爬起身，嘴里喃喃道：“包，囡囡的包。”
　　他再也不顾周围其他人的神色，一边说一边快步向楼上走去。周扬也瞬间跳了起来，大声喊道：“对，对，刚刚我离得近，似乎听到小佳说什么他的包，我们快跟上去看看，说不定还能找出些什么。”
　　转瞬间房间里便只剩下裴清予与寻隐二人，寻隐慢慢转身，见裴清予的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不由地微微松了口气。
　　他拉着裴清予也想向楼上走去，却感到身后的裴清予突然拉住了他的手：“阿寻，等一下。”
　　寻隐回头，只见裴清予轻叹了一声，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
　　“刚刚在隧道里就想告诉你，但一直没时间。”裴清予在隧道门口缓缓站定，打开赵晨姐姐的户口本，翻到最后一页展开，轻声说道，“你姐姐其实没有不要你，她甚至早就把你当成家人了。”
　　寻隐闻言垂下眼望向户口本，便看到女人户口本的后面，赫然写着赵晨的名字。
　　“她是户主，把你放到自己户口本里面，印上了‘弟弟’两个字。”裴清予低声说道，“总之...我希望你知道。”
　　“还有，刚才隧道里的那句话。”裴清予回过头，勉力勾了下唇角，靠在寻隐肩膀旁轻声说道：“我跟你说的是——吻我。”
　　而回应裴清予的，也是如愿以偿的一个吻。


第91章 谁惊醒了黄昏28   寻隐的瞳孔骤然缩紧……
　　民宿里纷乱的脚步声终于停止, 裴清予缓缓推开小佳和野哥的房门，正看到周扬蹲在孙爷爷身边，回头神情凝重地望向他们两人。
　　他开口似乎想要说什么, 裴清予却直接微微摇了摇头。
　　他拉着寻隐的手慢慢走到孙爷爷身后，正看到孙爷爷捧着一个笔记本细细的看着。
　　周扬站在他一旁半是忧愁半是迷惑地也看着那本笔记本，犹豫了一下问道：“那个，他写了些什么啊？”
　　孙爷爷不知道是没听到还是不想理他，一直垂着头没有说话。
　　四周一片寂静, 裴清予在原地站了片刻，自顾自地上前盘腿坐到一片杂乱中。
　　他缓缓舒了一口气，一只手撑着下巴笑眯眯地抬眼, 一边望着寻隐一边拍了拍自己的身旁，笑着说道：“阿寻，你也过来坐。”
　　寻隐没有说话，顺从地走到裴清予旁边坐下。裴清予往他身旁靠了靠, 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微微闭眼轻声道：“嗯，还是阿寻暖和...现在山下的路还没有通，咱们反正没有什么事情, 干脆理一下线索吧。”
　　“好。”
　　寻隐对于裴清予的任何不伤害自身的提议几乎都没有任何意见, 他微微侧了侧身子帮裴清予挡住身后的风, 抬起眼专注地望着自家队长。
　　裴清股靠在寻隐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寻隐手心, 轻声说道：“咱们来到这个民宿，是因为卫容医生按照濯无眠的要求留下了这个地址。来到这里后我们发现，除了咱们俩和周扬，其余人都可以跟濯无眠扯上或多或少的关系。”
　　曾经入住这栋民宿的七人如今只剩下他们三人，裴清予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周扬也撑着地面俯下身坐在地上, 嘟嘟囔囔地道：“坑死人的剧组，非得让我来这里体验生活，差点体验死了...”
　　“赵晨的姐姐来这里的原因我们目前不得而知，但其间濯无眠肯定有插手过，引导他姐姐最终选择这里，然后安排小佳过来杀人。赵晨通过濯无眠安排的某种渠道得知了自己姐姐要前往这个民宿，也立刻随行，无形中就入了濯无眠的圈套。野哥自不用提，他曾明确的说过，他就是在家中看到了小佳在浏览民宿相关的信息，所以才选择了这里。”
　　“而将这所有人串联起来的，就是小佳。濯无眠知道他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回到民宿，所以应该是利用了他这一点...”
　　周扬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有些迷茫地抬眼，等着裴清予继续说下去。但此时裴清予却突然止住了话语，出神地盯着虚空中飘浮的尘埃，轻声道：“但小佳到底为什么要定时回来呢，他和濯无眠又是怎么...”
　　“囡囡定时回来，是因为这里是他的家。”旁边突然传来一阵激动的声音。
　　三人回过头，只见孙爷爷不知何时已经合上了笔记本，呆愣地坐在原地低声说道：“因为这里是他的家。”
　　裴清予慢慢将身子坐直，沉默地望着不远处痴痴地想着什么的孙爷爷，半晌轻声开口问道：“那...您能跟我们说说，他的故事吗。”
　　孙爷爷混浊的眼中忽然落下一滴泪来，泪水顺着他布满皱纹的脸颊缓缓滴落到他的衣服上，同一刻，孙爷爷也终于开口，哑声说道：“...囡囡的母亲，是我的独生女，而他的父亲，则是路过这里的一个旅人。”
　　“那个旅人不知因何而来，也不知要去往何方。但他爱上了从小在山野中长大天真散漫的小姑娘，从此定居了下来。小姑娘从小在山野中长大，没有见过外面的兴起世界。他被旅人五彩斑斓的描述所吸引，也因此爱上了旅人。她为他诞下两个孩子。”
　　孙爷爷混浊的眼神似乎闪了闪，一瞬间扬起了一抹微光，他轻声近乎愉悦地说道：“一个是男孩便是囡囡，另一个是他姐姐。”
　　裴清予望着孙爷爷的神色脑海中突然有了一个猜想，他微微张了张口，脱口而出道：“她的名字里面有‘佳’？”
　　“是。”孙爷爷缓缓点头，近乎温柔地说道，“她的名字，叫野佳。”
　　周扬蓦然睁大了眼睛，倒吸了一口凉气。裴清予皱了皱眉，似乎隐隐约约明白了“小佳”和“野哥”这两个名字的由来。
　　孙爷爷好似依旧陷在往昔的回忆里般，他脸上带着些微的笑意，出神地望着外面的那一片竹海，过了半晌才垂下眼继续哑声开口说道：“一开始一切都很好，我们所有人都住在这个民宿里，所有的一切虽平凡却正常。但后来，旅人逐渐失控了。”
　　孙爷爷眼中露出了一丝愤恨，他开口恶狠狠地道：“他离开家四处流浪就是因为他的精神状况出现了问题，但他为了和我女儿结婚隐瞒了这个情况，一开始他还能靠着曾经的药物进行维持，但后来药物逐渐被消耗一空，他终于控制不住了。”
　　裴清予皱了皱眉，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般低声接道：“所以，他毁了这一切？”
　　“是。”孙爷爷咬牙说道，“开始他逐渐暴躁，开始对我女儿他们动辄打骂，所以我偷偷地建造了这个隧道，每次在他失控的时候就把我的女儿他们接到我的小木屋中。”
　　“但有一天晚上，民宿突然又来了个一个过路人。他似乎格外疲惫，我女儿出于心软再次收留了这个人。由于那个陌生人的到来，民宿里的房间不够了。我于是回到了我的小木屋居住。结果那天晚上，旅人再次失控了，他放火烧掉了这个民宿。等我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再赶过来，这里已经成了一片废墟。”
　　窗户外不知何时再次刮起了大风，被吹起来的残枝败叶拍打在窗户上，发出“哗哗”的响声。裴清予收回视线，垂下眼低声喃喃道：“所以，您以为他们所有人都丧生在那场大火之中了。”
　　“是，我悲痛欲绝，但又无处可去。就再次完全复原了这个民宿 。原本只是留作念想，没想到民宿里面时不时总会出现一些野佳和囡囡小时候的东西，我以为是他们的魂魄还留在这里不想离去，就把民宿当成他们般一直守护着。”
　　孙爷爷一边说一边又垂头看着手里的笔记本，那个笔记本仿佛有些年头了，边缘发慌，但封面却干干净净的，仿佛被人摩挲了很多遍。
　　孙爷爷伸出苍老的手指缓缓拂过封面，指尖忽然一崩，指甲便瞬间抠进了封皮内：“但我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囡囡和野佳都没有死，而是被那个陌生人给带走了！而旅人的再次突然发病，也是因为那个陌生人的刺激。”
　　周扬探头好奇地瞥了一眼孙爷爷手中的笔记本，疑惑道：“您怎么知道的？这个里面写的？”
　　“是，是囡囡写下来的，自他有能力开始写东西后，便把之前发生的一切，都原原本本地记在了这个笔记本里。”孙爷爷松开手怔怔地望着留在笔记本封面上的那个指甲痕，突然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抬眼望着裴清予慢慢说道，“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我可以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
　　“本来我的民宿已经不再对外开放营业，但突然在半年前，有一个神秘人通过网络联系我，说知道有关当年那个陌生人的信息。我本来就觉得当年的事情有所蹊跷，便按照他的要求一步步完成了将你们聚集在一起，警告你的事情...但直到现在那个神秘人也没有再联系我。”
　　“警告？”裴清予皱了皱眉有些不明所以，而他身后一直垂着眼的寻隐突然抬头，望着孙爷爷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
　　孙爷爷不知道看到寻隐的暗示没有，但到底转移了话题，他望着周围其他从小佳包里翻出来的东西，低声说道：“所有和囡囡相关的线索，应该都在这里了。你们可以把它们带回去调查，但我求求你们...”
　　孙爷爷的嘴唇嗡动了一下，低声开口道：“我求求你们，帮我找一找野佳好吗，囡囡在笔记本中提到她还活着，但我不知道她在那里，是不是也在那个陌生人手里。如果她活着，你们...”
　　孙爷爷话音未落，突然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缓缓向地上倒去。裴清予瞬间意识到了不对，上前一步想要扶住他，却阻止不了孙爷爷逐渐冰凉的身体。
　　“你做了什么？”裴清予的声音有些颤抖，他迅速检查了一下孙爷爷的情况，神色间慢慢多了一份哀伤。
　　孙爷爷的脸上又再次恢复他们刚到民宿时熟悉的笑容，他望着裴清予乐呵呵地说道：“呵呵呵，没事，我只是吃了之前给你涂的那个药膏...之前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但别怕，等过一段时间，它对你的作用就会逐渐消失了。”
　　孙爷爷的目光已经有些涣散了，他混浊的眼睛缓缓上移，望着看了几十年熟悉的天花板轻声说道，“我这么多年也熬够了，之后如果再来一次这种打击，也不可能承受得了了...所以死|亡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解脱。”
　　裴清予死死地抿着唇还未说话，旁边小佳包里剩余的散落一地的物品间似乎有什么东西亮了起来。
　　——是小佳的手机。
　　寻隐立刻上前一步捡起，刚刚打开屏幕，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人像的照片。
　　寻隐的瞳孔骤然缩紧，他立刻将手机举起来急促地叫了裴清予一声：“队长！”
　　裴清予回头，手机上的图片背景似乎是在之前小佳提到的那个别墅，画面正中是一个男人，看穿着似乎是别墅内的管家。
　　裴清予的视线转移到男人的面容上，他神色微微一愣，还未说什么却突然感到倒在地上的孙爷爷身子挣扎了起来，颤抖着开口说道：“怎么会是他...”
　　“谁？”裴清予低下头，孙爷爷嘴唇颤抖着，望着濯无眠的照片艰难地吐出几个字，“陌生人...”
　　同一时刻，裴清予手上突然一沉，等他再低头望去时，孙爷爷已经合上了眼睛。
　　...
　　“濯无眠是小佳别墅的管家，是濯无眠当初带走了他们。所以，半年前联系孙爷爷的神秘人应该也就是濯无眠。”
　　裴清予慢慢收回手，抬头望着房间中剩余的两个人低声说道，“多可笑，当初濯无眠毁了孙爷爷的一辈子，到头来又假装好心地要帮助他。”
　　寻隐沉默地望着面前状似神色平静的裴清予，伸手轻轻握住了他不自觉颤抖的手。
　　裴清予整个人都狠狠地抖了一下，低声说道：“很奇怪，我竟然能够理解孙爷爷为什么要这么选择...兜兜转转了大半辈子，最后依旧陷在当年的那个灾难里出不去。”
　　裴清予的话音刚落，旁边小佳的电话又再次亮起，寻隐低下头，却见这回来的是一个电话。
　　他皱了皱眉，望了神情依旧有些恍惚的队长，伸手缓缓地按下了接通键。
　　电话里先是传来一段均匀的呼吸声，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所以，你从当年的灾难里出来了吗？裴清予？”


第92章 谁惊醒了黄昏29（一更）   带我家阿寻……
　　“濯无眠。”
　　裴清予倏然抬起头, 望向小佳的手机。
　　濯无眠愉悦地在电话那头大笑了起来，他一边笑一边说道：“怎么样裴清予，我送给你的礼物你还喜欢吗？哈哈哈, 你有没有什么感言要发表呀？”
　　裴清予咬着牙没有说话，他突然伸手拿过小佳的手机，迅速点开短信那一栏，飞速扫视了一眼内容瞳孔瞬间一缩，咬牙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这个照片你是哪里来的？”
　　寻隐闻声低头望去, 照片上似乎是两个十八九岁的男生，穿着崭新的警服，站在公大门口。
　　照片有些模糊, 但寻隐还是一眼便认出，这是年少时候的裴清予。
　　“我自然有我的方式，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裴清予——你从从前的那场灾难里走出来了吗？”
　　裴清予的呼吸声逐渐加重, 他眼角似乎迅速染上了一抹红色，寻隐抬眼，只看裴清予的脸上似乎划过一丝不可置信：“你认识我。”
　　没等电话那头的濯无眠说话, 裴清予又接着喃喃地说道：“你认识我的时间远早于半年前那个案子...你很久以前就认识我了, 甚至是...在我的小时候。”
　　寻隐眼中也划过一丝震惊, 他刚一失神，却突然听到旁边传来“哐当”一声巨响, 寻隐瞬间向前望去，只见裴清予踉跄地后退了一步靠在墙上，脸色肉眼可见地苍白了起来：“你到底是谁...”
　　“呵呵，我都给了你这么多提示了，你怎么还猜不到呢。”濯无眠听到电话里的动静再次满意地笑了起来, 开口说道，“我还会再来找你的，晚安啊，裴清予。”
　　“喂，喂，你说‘晚安’是什么意思？”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周扬听到这里脑海中突然闪过不详的预感，他望着外面已经破晓的天色烦躁的开口，那边却已经瞬间挂断。
　　电话里传来空洞的“嘟，嘟”声，裴清予的身子倏然一软，伸手扶住了墙壁的同时，旁边也迅速伸过来一只手稳稳地将他揽在怀中。
　　“队长？”寻隐脸上略带忧色的，他望着裴清予苍白的脸色，低声问道，“队长为什么觉得，濯无眠从很早之前就认识你呢？”
　　“照片，这个照片。”裴清予突然攥紧寻隐扶着他的那只手臂，抬头望着寻隐哑声说道，“这张照片，是当时我刚考上公大那年，我爸给我和大哥拍的，因为这张当时我大哥觉得他表情不好看，从来没有给任何人看过，一直被我妈藏在家里的相册里。”
　　寻隐听到这里，倏然明白了裴清予震惊与恐惧的原因。家中的相册一般放的都是很珍惜的照片，只有在家里来很要好的客人的时候才会拿出来一同观赏。如果濯无眠能够看到这张照片，那岂不是说明...他的父母很可能信错了人。
　　“他到底是谁，什么提示...”裴清予突然伸手推开寻隐，踉跄地跪倒在地上的一片狼藉之中，寻隐有些无措地站在一旁，望着裴清予飞速地在地上的翻找着东西，“今天所有被濯无眠骗到这里的人都有兄弟，一个接一个，死|亡，但关系，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队长...”寻隐担心太过强烈的情绪波动裴清予会受不了，他上前一步想要制止，却看裴清予突然先一步偏过头，捂住嘴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寻隐立刻上前一步按住裴清予的脉搏，裴清予的心脏跳动地剧烈而毫无规律，他呛咳了没一会儿便开始急促地喘息起来，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
　　“队长，张嘴。”寻隐来不及多想，熟练地让人靠坐在自己怀里，将药递到裴清予嘴边。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裴清予却没有像往常般乖顺地张嘴将药物含下，相反，他口唇紧抿，微微偏过头仿佛在躲避寻隐的手一般。
　　寻隐皱眉望着自己怀里不住轻微挣扎的裴清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般，脸色一瞬也苍白了起来。
　　——创伤后应激障碍会引发焦虑，裴清予这种抗拒服药的情况，很可能是焦虑发作了。
　　寻隐捏着药物的指尖因为用力而，他突然开口低声道：“队长，会有办法的。”
　　他也不管自己怀里的裴清予此时还能不能听见，自顾自地轻轻揉着裴清予的胸口，快速说了下去：“有线索，我们就去查；有问题，我们就去解决。队长，你不要慌，不会有事的。”
　　裴清予在他怀里喘息着抬眼，他神色依旧混杂着痛苦与茫然。寻隐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伸出手如抚摸猫咪一般，轻轻地揉捏着裴清予的耳垂，然后俯下身温柔地包裹住裴清予的嘴唇。
　　裴清予的牙关被寻隐的舌尖温柔地撬开，他脖颈不自觉地向后扬起，喉头轻轻地哽咽了一下，终于顺从地含住了寻隐渡过来的药物。
　　“那个，虽然我很不想打断你们，但是...”旁边周扬的声音突兀的传来，他牙关不自觉地颤抖着，有些惊恐地说道，“但我可能明白刚刚濯无眠说的‘晚安’是什么意思了。”
　　随着周扬话语落下的，是突如其来的几声巨响。寻隐迅速直起身，揽紧已经完全昏睡过去的裴清予皱眉望向四周。
　　民宿的地面也跟着颤抖了起来，周扬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冲着他们两人大喊道：“濯无眠要把这里也炸掉！咱们如果被埋在这底下可不就是天黑了！快走！”
　　周扬说完便直接转身向门口跑去，但身后一直没有任何动静传来，他跑了两步又忍不住回过头，待看见身后的景象后忍不住崩溃地叫道：“喂，都什么时候了？能不能先顾一下自己的性命？你要是缺什么东西等出去我给你...”
　　“小佳的东西是线索，一定要带出去。”寻隐一边快速整理着地上小佳的东西，一边分析道，“刚才隧道完全坍塌的时间大概在15分钟左右，民宿要比隧道更为牢固。如果按照二者的比例对炸药和时间进行代换，我们至少还有20分钟的时间。”
　　“更何况，”寻隐“啪”地一声合上背包，一边单手将裴清予抱起一边低声说道，“我只是做了队长会做的事情。”
　　·
　　等他们三人出来的时候，山顶已经迎来了第一束阳光。
　　阳光晃晃悠悠地穿过树梢，恰巧轻柔地落在了裴清予的眉间。裴清予皱了皱眉，眼皮微微颤了颤，缓缓地睁开了眼。
　　“唔...”
　　“队长。”寻隐赶忙将人放到他们来时待着的那块石头上，伸手揽住人的肩膀，一边帮他揉着胸口一边问道，“还难受吗？胸口憋不憋？”
　　“我没事了。”裴清予疲倦地摇了摇头，示意寻隐将他扶起来。
　　眼前的景物还是有些模糊，裴清予低下头刚想捏一捏自己的眉心，突然旁边伸过一只手来“啪”地一声直接握住他的手腕。
　　“你真有本事啊，小予，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裴清炎咬着牙垂头望着脸色苍白的裴清予，半是无奈半是心疼地说道，“这次想去医院待多久？”
　　“清炎，你先松手。”
　　裴清予抬起头，只见宋轩陌拍了拍裴清炎的肩膀示意他让开，然后在裴清予面前蹲下身，仔细地检查了起来。
　　“...宋哥哥，你怎么也来了。”裴清予偏头咳了咳，不出意外地得到了裴清炎的一句“闭嘴”。
　　裴清予轻轻勾了勾唇角，他扭头向旁边望去，下山的路应该是已经疏通好了，一向冷清的山路上突然多了一堆穿着警服神色凝重的人。
　　裴清予飞速地在人群中扫视了一圈，视线突然一顿。他诧异地发现，在那一群人之间，陈局长和孙狱长竟然也赫然在列。
　　“他们...”裴清予这回神色终于凝重了起来，他转头望向一旁的裴清炎，低声问道，“发生什么了？”
　　“还不是你的手机一直打不通，宋苒苒也联系不上你。我只能和局长汇报了。”裴清炎抱着双臂望了他一眼，张了张口还想要继续说什么，蹲在裴清予面前的宋轩陌突然喊道：“清炎！”
　　站在裴清予周围的两个人都低头向宋轩陌望去，只见宋轩陌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道：“等回去再说吧，让小予...先休息一下。”
　　他没有明说出来，但裴清炎和寻隐立刻就意识到，宋轩陌是在隐晦的暗示——裴清予现在的情况并不太好。
　　寻隐心中狠狠一沉，裴清予倒是面上没什么反应，他扭头望了不远处的陈局长和孙狱长一眼，捏了捏眉心，到底转移了话题。
　　“哥。”裴清炎闻声低下头，只见裴清予笑得愉悦，望着他轻声问道，“你知道爸妈现在在哪吗？”
　　“呦，怎么了？在外面转悠了这么久终于想回家了？”裴清炎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抱着双臂望着裴清予说道，“你想回家住啊？好像爸妈最近都在家里，如果知道你把自己折腾成这样肯定要把你扣家里，不如回去跟我住，我...”
　　“不是。”裴清予开口直接打断了裴清炎的话，勾起唇角慢悠悠地开口说道，“我在阿寻家住的好好的，干嘛要回家打扰爸妈。我就是回去看一看他们二位。”
　　裴清炎狐疑地望向裴清予，只见裴清予突然抬起手，拉住寻隐的手掌晃了晃，笑着说道：“顺便，带我家阿寻，见一见家长。”


第93章 谁惊醒了黄昏30（二更）   阿寻，你弄……
　　“嘶, 阿寻，你弄疼我了。”
　　四周的一片寂静中突然响起裴清予假意埋怨的声音。
　　寻隐后知后觉地松开攥紧裴清予的那只手，低声说了一句“抱歉”。
　　他犹豫了一下, 有些无措地低头看向靠在他怀里的裴清予，踌躇着开口，却最终什么也没说。
　　“...你刚刚说什么？”
　　裴清炎也被裴清予的话给噎了一下，他眼睛不自觉地瞪大，视线在寻隐和裴清予中来回转移了一会儿, 最终落到了寻隐身上。
　　裴清炎下意识地撸了撸袖子，望着寻隐压低声音道：“小寻，你跟我说实话, 小予刚刚说的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不，不是。”寻隐一向面无表情的脸瞬间红了，他余光瞥见窝在自己怀里的裴清予嘴角抑制不住的笑意，下意识直接否认道, “炎队，我和队长什么也没有...”
　　“你觉得我觉得你们有什么？”裴清炎听着寻隐语无伦次的表述，心中更加笃定了, 他心中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抱着双臂似笑非笑地开口道, “说清楚，嗯？”
　　“清炎...”一旁的宋轩陌看了一眼三人中唯一紧张的不行的寻隐, 转头望向裴清炎说道，“你别...”
　　“宋哥哥。”宋轩陌的话还未说出口，便感觉自己的衣袖突然被人拽了一下。
　　他回过头，只见裴清予依旧靠坐在寻隐怀里，偏过头在寻隐看不见的位置缓缓竖起一根手指, 轻轻地比了一个“嘘”的意思。
　　“小予，你到底想干什么？”宋轩陌有些哭笑不得地望着满脸轻松笑意的裴清予，也跟着低声说道，“别逗人家了，小心一会把人逗生气了。”
　　“才不会，阿寻才不舍得生我的气。而且...我也不光是逗他，”裴清予在寻隐怀里换了一个舒服的坐姿，他转头望了一旁正焦急地解释着什么的寻隐一眼，垂下眼近乎自言自语地道，“我就是想试试看，大哥能不能帮我问出，阿寻到底瞒了我什么。”
　　宋轩陌和裴清予这边氛围轻松愉快，裴清炎和寻隐这边情况却不怎么好。
　　寻隐急得额头上满是汗水，他越说越觉得自己描的越黑，但望着裴清炎沉默的神色又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解释下去。
　　“我，我没觉得炎队觉得我们有什么。我是说...”寻隐咬了咬舌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垂下眼望着缩在自己怀里的裴清予，仿佛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般，抬头说道：“我，我确实是喜欢队长。或者说...”
　　寻隐感到靠在自己胸口的那人身子微微一颤，他没忍住嘴角弯了一下，感觉自己的心情瞬间平静了不少。
　　寻隐抬头望着皱着眉的裴清炎，认真地说道：“我确实爱裴清予。但是...”
　　“行了大哥，我就是有些有关案子的事情要和阿寻回家找爸妈问一下，你们俩都聊到哪跟哪去了。”一直窝在旁边默不作声的裴清予突然坐直身子，仓促地开口打断了寻隐。
　　他的眼尾处有一抹可疑的绯红，此时直起身阳光再次落到了他的眉间，显得颜色越发深沉。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他们这边耽搁了太久，周围其他人都有些疑惑地望了过来。裴清炎在这里不便多问，只得暂且揭过，瞥了寻隐和裴清予一眼咬牙说道。
　　“行了，小予还要去医院检查一下，小寻你和他下去吧。你们在民宿的这几天我们也查出了一些东西，有时间咱们再把线索整合一下。”宋轩陌温声开口接过了话头。
　　寻隐点点头，沉默地扶着自家不知道是羞是恼的队长起身，慢慢向山下走去。
　　一路上碰到的都是身着警服匆忙上山的人，他们俩逆行在众人之中，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寻隐下意识地贴紧了裴清予，将人牢牢地护在自己身前。他低头望向裴清予，他眼尾的绯红还没有散去，从寻隐这个角度看去，仿佛一不小心蹭上了一抹胭脂一般，艳的让人心惊。
　　突然，前面的人脚步一顿，寻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下巴直接撞在了裴清予的后脑处。
　　“队长，抱歉...”寻隐话还未说完，突然感到裴清予回过身拉住了自己的手，指着前面的一个石块道，“阿寻，你看那里。”
　　寻隐依言向前望去，在看清那个石块上面的字的时候，神色不由地一愣。
　　“‘愿爱给路过的一切人。’”裴清予轻声念出石块上的那句话，“这个就是当初我们还没进入民宿的时候，找的那个石块，没想到在这里。”
　　寻隐沉默地点点头，他望着裴清予低声重复地喃喃了几遍，突然笑着回头说道：“爱给路过的一切人...但阿寻，我想把我收到的那份爱给你。”
　　“我也爱你，阿寻。”裴清予完全转过身面对着寻隐，轻声道，“我爱你，高于‘一切’。”
　　寻隐开口也想要说些什么，但当他低头望见裴清予眼尾的薄红时，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吻他。


第94章 谁窥探了晨曦1   阿寻，你说你亲哪不好……
　　回去的路上裴清予睡着了。
　　·
　　宋轩陌极其有先见之明的提前安排了救护车, 医生给他量了一下血压，果断地再次在裴清予的手上扎上了留置针。
　　液体匀速地缓缓滴落，裴清予靠在车座上缓了缓依旧发烫的脸颊, 渐渐地便有些困了。
　　他揉了揉自己的脖颈，转头看了一眼自己旁边空荡荡的座位，又望向救护车对角处安稳坐着的寻隐，无声的叹了口气。
　　——他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刚才因为害羞而选择不和寻隐坐在一起这个举动了。
　　裴清予暗骂自己真的是被寻隐养刁了，曾经出任务随便窝个角落都能睡着的人, 如今竟然因为旁边没有了可以靠着的肩膀，而难受地睡不着。
　　虽然困意依旧浓郁，但裴清予怎么调整都始终无法入睡。
　　裴清予干脆直接睁开眼, 撑着下巴望着救护车的地面发呆，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方才的那个吻。
　　——寻隐最先吻的不是他的嘴唇，而是他的眼角。
　　当时他们两个人一上一下地站在台阶上，裴清予微一抬起头, 便能够清晰地看到寻隐的清亮的眼神。
　　他饶有兴味地看着寻隐的目光先是在他唇部停留了一瞬，紧接着突然俯下身，直接吻在了他的眼尾。
　　“唔...”裴清予愣了一瞬, 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裴清予的眼皮在感受到温热的嘴唇时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颤, 但那柔软的触感却并没有放过他, 反而故意在他眼尾停留了许久，直到裴清予感觉自己脸部的全部热意都聚集到了那里, 他下意识地闷哼一声，有些颤抖地抓住寻隐的衣袖，寻隐才慢慢直起身放过了他。
　　裴清予腿部有些发软，他睁开眼，正看到寻隐的嘴唇缓缓下移, 终于一点点吻住了他的唇。
　　裴清予倏然睁大了双眼，他在之前寻隐吻他眼皮的时候已经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此时寻隐再次堵住他的唇，裴清予一瞬有些喘不上来气。
　　他脚下踉跄了一下，牙齿不小心磕到了自己的嘴唇，瞬间涌出了鲜血。
　　寻隐赶忙直起身，焦急地望着裴清予急促喘息了几口。
　　裴清予摇摇头示意自己无事，他抬头望着寻隐勉强勾了勾唇，哑声问道：“...为什么是这里？”
　　寻隐的目光沉得仿佛能够直接将他吞入，他低头抹掉裴清予嘴角的鲜血，又将手缓缓移到裴清予刚被吻过的眼尾，那里的薄红已经逐渐转深，甚至还微微泛着水光。
　　寻隐用指腹轻轻抹了一下那里，低声说道：“没什么。”
　　裴清予眼皮颤了颤，他感到寻隐再次用带着薄茧的指腹按了按自己的眼尾，顿了一会儿突兀地说道：“只是...很好看。”
　　·
　　裴清予坐在救护车内再次无声地吐了一口气，他重重地靠回座椅背上，决定一定要纠正自己这个坏习惯，就算睡不着也先闭目养神一会儿。
　　但裴清予到底高估了自己的身体情况，闭上眼睛没一会儿，他已经坠入了昏沉的睡眠之中。
　　他的头部不由自主地向旁边歪倒，落空感让裴清予在睡梦中蹙起了眉头，就在他想要努力让自己坐直时，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缓缓地扶着他的脖颈让裴清予枕到了他的肩膀上。
　　“阿寻...”
　　“嗯。”寻隐低头坐在了裴清予的旁边，望着自家队长眉头缓缓舒展，又低声说了一句，“睡吧。”
　　裴清予睡梦中一直有些不安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他无声地呼出一口气，脸颊轻轻蹭了蹭寻隐的肩膀，更深地睡了过去。
　　寻隐低头注视着裴清予眼角逐渐晕开的那抹红色，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最终到底没有任何动作。
　　等裴清予再次醒来的时候，护士刚好给他的留置针封完管。
　　裴清予眨了眨眼，在护士别有深意的目光下缓缓低头，他的视线从身上披的寻隐的外套转到腰上搭着的寻隐的手臂，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了刚刚那个眼神的含义。
　　“阿寻，几点了？”裴清予脸又有些烫了起来，他不明白自己今天到底怎么了，干脆全部归结于寻隐那个不同于寻常的吻之上，他掀开身上的外套想要自己坐起来，冷不丁原本松松搭在他腰间的手臂一紧，直接又将他抱了回去。
　　“嘶，阿寻你要对你队长干嘛？篡权夺位也不急于这一天吧。”裴清予没防备地向后一倒，后背直接靠在了寻隐的胸前。
　　他感到寻隐揽住他腰部的手臂再次紧了一下，过了半晌才哑声开口道：“没有...就是想再坐一会儿。”
　　“哦。”裴清予愣愣地应了一声。
　　他不明白两个人挤在这一个凳子上有什么好坐的，但他也并不想让寻隐看到自己此时发烫的脸颊，便也继续维持着这个姿势，向旁边看了一圈开口问道：“我哥和轩陌哥他们呢？”
　　“我刚打电话问了，炎队说他们还在警局处理事情，让队长你醒了之后先回伯父伯母那里，等他处理完了再和你联系。”
　　寻隐的声音不知为何依旧有些发哑，他一本正经地重复着裴清炎的话，末了又补充一句：“队长，我先送你回伯父伯母家吧。”
　　“嗯...等一下。”裴清予下意识地应了一声，突然意识到有哪里不对，他直接扭过头去望着寻隐问道，“你不用先回家拿一下你的东西吗？”
　　这下轮到寻隐愣住了，他张了张口，半晌才开口问道：“我的...东西？”
　　“对啊，你住我爸妈家不得拿一下换洗的衣服吗？”裴清予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道，“你要是懒得回去，穿我的也不是不行，但可能尺码会有点小，穿上吧...”
　　裴清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着住了嘴，脸上却又烧了起来。
　　寻隐倒是没有多想，只是有些担忧地伸手摸了一下裴清予的脸颊，低声询问着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咳，没有，就是这里太热了。”裴清予迅速别过头，快速地说道，“行了咱们快走吧，不然回去晚了撞见我爸妈可能还要被唠叨一顿。我爸从半年前开始管我跟管小孩一样...”
　　寻隐这回顺从地看着裴清予直起身向外走去，他垂眸看了一下自己，才慢慢站起身，跟上裴清予的步伐。
　　“对了，阿寻，”裴清予说到一半突然转过头，认真地说道，“如果我爸问你我最近情况怎么样，你千万不要说我刚从医院出来啊什么的，就说...”
　　“队长。”寻隐的嘴角倏然多了一抹笑意，他抬眼望了不明所以的裴清予一眼，轻声说道，“但好像伯父已经知道你的情况了。”
　　“炎队已经告诉他了。”
　　寻隐在医院说的最后一句话，导致裴清予在回家的路上一直都闷闷不乐。他脸上的薄红在出了医院之后依旧没有消下去，直接转为了低烧。
　　虽然寻隐安慰了他许久说晚上灯光暗看不出来，但烧到后来已经有些迷糊的裴清予在车子临近目的地时，甚至试图将脸贴在车玻璃上来进行物理降温。
　　“队长。”寻隐停好车，回头有些哭笑不得地将满眼茫然的裴清予拉了回来，忍着笑说道，“没事，小心着凉。”
　　“可是脸上温度还是好高。”裴清予神志已经烧得有些不清醒了，望着寻隐担忧地说道，“万一我爸看出来了，又要说我。”
　　车子里太冷，寻隐怕裴清予待久了受不了，但他平常本就话少，此时也说不出什么安慰人的话来，只得背过身快速地将手掌对搓了两下，再次覆上裴清予的额头安慰道：“队长你看，我的手掌和你额头的温度是一样的，没事的。”
　　“哦。”裴清予感受了一会儿，愣愣地点了点头，犹豫了一瞬突然拉住寻隐的袖口，开口笑着喊道，“阿寻。”
　　“嗯？”寻隐一边扭头收拾着东西一边应了一声。
　　“围巾。”
　　“什么？”寻隐只顾着低头帮裴清予拉上外套的拉链，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用你之前给我围围巾的方法，把我的脸多挡一点，我爸就看不出来了。”裴清予压低了声音，仿佛怕谁听到般凑近寻隐小声地说道。
　　他的温度确实还没有退去，略带热意的呼吸喷洒在寻隐耳边，让寻隐一瞬间有些怔愣。
　　他有些慌乱地仰了仰脖子，目光顺势落到裴清予嘴唇处那个崭新的伤口上。他似乎瞬间也想到了什么般，慌乱地点了点头，拿出后座一直备着的围巾小心翼翼地帮裴清予围了起来。
　　“还是阿寻好。”裴清予只一双眼睛露在围巾外面，歪着头望着寻隐闷闷地笑道，“到时候，如果我爸发现了，阿寻可也要陪着我一起挨骂啊。”
　　“嗯，好。”寻隐神色僵了一瞬，脑海中再次浮现出裴清予嘴唇的那个伤口。他心中有些慌乱，但依旧认真地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我一定陪着队长。”
　　裴父从前也是一名军人，即便已经年过半百身板却依旧挺直。他一言不发地沉沉往那里一站，寻隐瞬间便有一种自己所有的心思被看穿的错觉。
　　“爸，我回来了。”裴清予应该也是很怕自己的父亲的，他下意识地停止了晃动寻隐的手，望着裴父讨好般地笑着说道，“怎么这么晚还没睡？我妈呢？”
　　“...给你煮药去了。”裴父的目光在两人依旧交握的双手上停了几秒，才将目光缓缓移到裴清予脸上，沉声说道。
　　“什么...”裴清予愣了一瞬，下意识地想要否认，却见裴父压根没打算听他狡辩，直接打断他问道，“怎么又把自己搞进医院了？”
　　“出任务不小心，但是我现在已经全好了。”裴清予身子僵了一瞬，有些心虚地歪了歪头，小声道。
　　“全好了还用围巾挡着脸，生怕我看不到你眼角都烧红了。”裴父低低地哼了一声，开口冷声道，“围着一会儿再憋过气去，还不摘吗？”
　　寻隐感到裴清予缓缓松开了握着他的手，他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刚有些心虚地想将手背到后面，却见旁边原本应当把围巾摘下来的裴清予突然直接伸手按住自己脸上的围巾，闷闷地说道：“我不想摘，这是阿寻给我围的。”
　　“你...”裴父并不知道裴清予现在烧得意识都有些不清醒了，以为裴清予脸上还受了更严重的伤，气得差点一个踉跄，望着裴清予狠狠地道，“给我摘下来。”
　　裴清予犹豫了一瞬，到底还是在裴父脸色越来越黑的时候不情不愿地将围巾摘了下来。
　　寻隐紧张地盯着对面的裴父，见他神色凝重地望了裴清予脸半晌，皱眉道：“裴清予，你怎么越长大越回去了，嘴上一个小伤口也有必要跟我遮遮掩掩？”
　　“啊？什么？”裴清予脑子都烧晕乎了，压根没有意识到裴父说的是什么。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嘴唇，立时被疼得“嘶”了一声。
　　他后知后觉地转过头，在寻隐惊恐的目光中埋怨道：“阿寻，你说你亲哪不好？”


第95章 谁窥探了晨曦2   他现在不用你人工呼吸……
　　房间内一时之间没有人说话。
　　裴清予烧得有些昏昏沉沉的, 他眼前有些模糊，微微闭了闭眼，再睁眼却见寻隐直愣愣地看着他, 神色苍白的可怕。
　　“怎么了阿寻？”裴清予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到底说了什么，上前一步在一阵死寂中直接摸上了寻隐的额头，担忧道，“你也发烧了吗？”
　　“不是...”寻隐控制着自己努力不去看裴父的神色，他伸手缓缓地将裴清予的手拿下来, 一边心中思索着一会儿该如何解释，一边分神安抚着满脸忧色的裴清予，“队长, 我没事。”
　　“那你怎么了...”裴清予愣了一瞬，他将手从寻隐手中抽出来，又放到自己额头上对比了一下，又想开口说什么, 却突然听到旁边传来一阵低沉的声音。
　　“够了。”
　　两人回头，见裴父不知道何时已经走到了近前，他面色沉沉地再次瞥了一眼裴清予嘴角处的伤口, 咬牙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嗯？”裴清予茫然抬眼, 重复道, “什么怎么一回事？”
　　“刚刚你说的...那句话。”裴父不想说出那几个字，声音微微一滞又继续沉声说道, “你不准备解释一下吗？”
　　裴清予眨了眨眼，他此时神色逐渐清明，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可怕的话语，他张了张口，望了自己身后面色紧张的寻隐一眼, 脑中一片混乱。
　　他身上瞬间出了一身冷汗，似乎连脸上的热度都褪去了不少。裴父脸上的神色越发阴沉，裴清予感觉自己眼前有些发晕，忍不住捂住胸口低低地咳嗽了起来。
　　“爸，你误会了。”裴清予好不容易止住咳嗽，脸色苍白的抬起头，望着裴父勉强勾起一抹笑意，笑着说道，“其实我说的不是阿寻亲我，是...他给我做人工呼吸，不小心把我嘴唇磕破了。”
　　裴父沉着脸没有说话，裴清予感觉自己眼前的眩晕越发强烈，他有些站不稳，忍不住伸手撑住寻隐的手臂，微微垂下眼低声说道：“我这次出任务发病晕倒，阿寻为了救我才...唔...”
　　裴清予的声音说到后来已几不可闻，身子也小幅度地摇晃起来。裴父皱了皱眉，上前一步有些紧张道：“喂，你...”
　　他话音未落，裴清予突然整个身子一软，直接便倒在了寻隐怀里。
　　“队长。”寻隐下意识地一把伸手揽住他，有些紧张地蹲下身让人躺在自己腿上，迅速检查了一下裴清予的情况。
　　——好在只是高烧加心神起伏过大，人有些脱力才直接晕了过去。
　　寻隐心下缓缓地松了口气，他从口袋里掏出裴清予的药来送入他的口中，熟练地帮人顺了顺胸口。
　　等裴清予的呼吸终于稳定了，寻隐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面前有一束沉沉的目光在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伯父...”寻隐蹲在地上抬起头，望着面前站着的裴父硬着头皮说道，“队长现在已经没事了，我...”
　　“嗯。”裴父点点头，他又深深地望了寻隐一眼，突然蹲下身直接从寻隐怀中将昏迷不醒的裴清予接了过来，抱着人转身向后走去。
　　裴清予沉沉地睡着，他似乎感觉自己离开了熟悉的怀抱，眉头不自觉地皱起，神色也有些不安。裴父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怀中脸色苍白的小儿子，脚下的步子微微一顿，转头望向依旧蹲在原地的寻隐简短道：“跟上。”
　　寻隐愣了一瞬后立刻站起身，快步跟了过来。两人一路无话上到了二楼，寻隐沉默地望着裴父将昏睡中的裴清予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脑海中一会儿是裴清予吻他时轻柔的触感，一会儿又是刚刚裴清予埋怨地问他“亲哪里不好”。
　　“走吧，我带你去客房。”
　　寻隐的神思突然被旁边的声音打断，他赶忙回头望去，只见裴父已经走到了门口，回头望了站在原地发愣的寻隐一眼，沉声说道，“我检查过了，他目前没什么大碍，暂时...”
　　裴父说到那里突然停了一瞬，抬头望着寻隐意味不明地道补充道：“...不用你人工呼吸。”
　　“...嗯。”寻隐耳尖瞬间红了，他硬着头皮点点头，回头又看了床上沉沉睡着的那个人，再不敢说什么快步走了出去。
　　从裴清予房间到客房的这条路上，是寻隐经历过的最漫长的一条路。
　　他开始以为裴父会跟他说些什么，再不济也会警告些许。但裴父这一路上一言不发，直至沉默地将他带到房间，才简单地嘱咐了两句：“我不知道裴清予之前是怎么安排的...今晚你先住在这里吧。”
　　“好，打扰您了。”寻隐低低地回道，两人相顾无言地沉默了一阵，裴父终于转身，沉默地关上了房门。
　　房门关闭发出“啪嗒”一声轻响，紧接着一个温柔的女声传了过来：“咦？你怎么让他住这里了？”
　　裴父回过头，只见裴母好奇地看了一眼身后长长的走廊，笑着问道：“之前收拾好的不是紧挨着小予的那间客房吗？怎么突然换到最远的这一间了？”
　　“情况有变。”裴父低低地说着，慢慢向楼下走去。
　　“你别这么假一本正经的，老跟在军队里似的。”裴母嗔怪地看了他一眼，瞬间被勾起了好奇心。她捧着药碗向裴清予房间走去，一边走一边回头冲着裴父喊道：“喂，你等我把药给小予送过去然后咱们一起下去，你仔细跟我说说。”
　　“不用送了，裴清予他今天累了，已经睡着了。”裴父说到这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沉了站在原地望着裴母道，“你先下来。”
　　“那你刚好现在就告诉我。”裴母闻言直接站住了脚，望着裴父笑地狡黠，“别等一会儿下去了，你又死不认账。”
　　裴父一时间没有说话，他目光沉沉地望着面带笑意的裴母，半晌终于低声说道：“简单来说，就是你儿子刚刚跟我出柜了。”
　　·
　　“阿寻。”
　　寻隐有些茫然地睁开眼，冲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转头，迷迷糊糊地看到自己的床上似乎坐着一个人。
　　“队长？”寻隐含糊地叫了一声，便感觉自己身旁的床榻微微向下一陷，裴清予的声音紧接着传来，“嗯，阿寻，起床了。”
　　寻隐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他撑着床铺坐起，又看了跪坐在自己旁边的裴清予一眼，意识倏然回笼，倏然翻身坐起往旁边挪了一寸，望着脸上挂着笑意的裴清予又喊了一遍：“队，队长？”
　　“嗯，是我，你要确认几遍啊。”裴清予有些好笑地望着神色紧张的寻隐。
　　“队长，你怎么在这里？”
　　寻隐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情况，回手迅速从身后将外裤拿了过来，手忙脚乱地穿上。
　　裴清予倒是没有在意寻隐的举动，他垂下眼过了半晌有些歉疚地开口道：“抱歉阿寻，我昨天不是故意要那么说的。”
　　寻隐手下的动作微微一顿。他皱眉仔细地观察了一下裴清予的神色，突然从床上起身在裴清予讶异的目光中用被子包住了裴清予裸露的双脚。
　　“队长怎么不穿袜子就跑过来了。”寻隐没有回应裴清予刚刚说的那些，而是低声说道，“小心着凉。”
　　“我是怕你生气。”裴清予愣愣地任由寻隐将他用被子裹住，暖意顺着脚底缓缓攀升，裴清予微微打了个哈欠，小声嘟囔道，“我怕你什么都不说，到时候又躲着我。”
　　“...不会。”寻隐顿了一瞬，抬头认真地回道，“我不会再躲着队长了。我会尽快解决那些事情的。”
　　“嗯。”裴清予点点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他从今天早上醒来逐渐意识到自己昨晚说了什么之后，心中便一直惴惴不安，终于忍到天亮立刻便溜进了寻隐的房间。此时一直担忧的事情终于得到了回应，裴清予心神一松，困倦感又再次袭来。
　　“队长要不回去再睡会儿吧。”寻隐看出了裴清予脸上的倦意，开口轻声哄道，“我带你回去？”
　　“不要，回去太冷了。”裴清予摇摇头，闭着眼径直躺在了寻隐的枕头上，“我直接在你这儿睡吧。”
　　“...”寻隐沉默地看了一眼裴清予光着的脚，叹了口气又将被子往下拉了一点。
　　“阿寻，你要不要一起....”裴清予一边说一边自觉地往旁边挪了挪，给寻隐让出一个位置来，“你好暖和。”
　　“不用了，我在旁边守着队长吧。”寻隐脑海中又浮现出裴父沉着的脸，心中紧了紧，不由自主地望了一眼门口。
　　“嗯，那你一个小时之后叫我吧，我再悄悄回去，不然...”裴清予的话音未落，便已再次陷入了沉沉的睡眠当中。寻隐无声地舒了口气，望着裴清予沉静的睡颜，半晌点了点头。
　　但他们俩都没有想到的，不过半个小时过后，便有人先一步推开了寻隐的房间。
　　“就知道你在这儿。”裴清炎大大咧咧地往床边一坐，宋轩陌也一脸无奈地跟了进来，站在一旁笑着看着裴清炎直接伸手拍了拍床上的那一团，“醒醒，别睡了，起来了。”
　　“嗯...哥？”裴清予迷迷糊糊地睁眼，看了裴清炎一眼又将脸转过去，含糊道，“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不早，我昨晚凌晨到的家，睡了一晚起来的。”裴清予听到这里倏然睁眼，正对上裴清炎略带深意的眼神。裴清炎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望着裴清予笑着道，“也不知道是谁凌晨不睡觉在走廊里来来回回的走啊。”
　　“...你为什么凌晨才回家。”裴清予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翻身坐起，揉着脖颈问道。
　　“和局长讨论濯无眠的案子。”裴清炎说到这里，神情逐渐严肃起来。
　　裴清予坐在床上回过头，皱眉听着裴清炎缓缓说道：“张景浩死了。”
　　房间里一时之间寂静无声，裴清予神色一点点苍白起来，朱绮当时说的话一点点浮现在他耳边，他扭头望向裴清炎哑声开口问道：“他怎么死的。”
　　“孙狱长跟我们说是同监狱的一个人突然发疯，失手将他打死了。”裴清炎皱眉说道，“那个打死他的人也在之后直接撞墙而亡，医生之后给出的判断是精神失常。”
　　“精神失常？他是因为什么入狱的？”裴清予顿了顿，皱眉问道。
　　“是过失伤人，当时入狱的时候医生的诊断就是精神问题。但这些年在监狱里从来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裴清炎调出一份文件来发给裴清予，抱着双臂神色有些凝重，“他本来就罪不至死，在监狱里一直都表现良好，再有半年大概就能放出去了，结果突然来这么一出。”
　　裴清予听到这里倏然抬头，望着裴清炎轻声问道：“你是怀疑，有人在背后威胁他？”
　　“不是怀疑，是肯定。”裴清炎指了指自己发过去的那份资料，说道，“我们后来查了一下这个人的资料，他家里还有人，他妻子和他母亲两个人带着一个小孩住在郊外的一个平房里，就在他出事的一个星期前，突然举家搬走了。我们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他们的踪迹。”
　　裴清予盯着手机屏幕上一大堆密密麻麻的字沉默了半晌，屏幕的亮度被调的有些暗，他眨了眨眼，觉得眼睛有些酸涩。过河拆桥的事情他这些年办案的时候见过不少，人失踪了八成就是凶多吉少了。
　　裴清予咬了咬牙，突然抬头望着裴清炎道：“哥，我一会儿下午的时候去见一趟朱绮。”
　　“你怀疑他？”裴清炎眉头皱了皱，直接站起身道，“那还等下午做什么，现在就去找他吧。”
　　“等一下。”裴清予有些无奈地伸手拉住裴清炎的手臂，笑着道，“我来这儿的正事还没干呢，我要去找爸妈问一些事情。”
　　裴清予一边跟裴清炎解释了一下照片的那件事情，一边迅速下床收拾了一下自己。
　　“...爸妈不清楚这些案子，我一会儿旁敲侧击地问问，哥你帮着我点，别让爸妈担心。”裴清予说完便快步向门口走去，嘴里小声地嘟囔道，“行，现在我只要在爸妈醒来之前回到我自己的房间就可以...”
　　他话音未落，面前的门把手便缓缓地动了起来，裴清予睁大了眼迅速转身，快速扫视了这个小房间一眼，一咬牙突然直接向站在床旁边的寻隐扑了过去。


第96章 谁窥探了晨曦3   两人同时压抑地闷哼了……
　　寻隐下意识地伸手一把接住了扑过来的裴清予。
　　房间的窗户是半掩着的, 有风从窗缝中挤进来，打了个滚，掠过了两人身边。
　　寻隐感到裴清予略长的头发被风吹起, 好巧不巧直接蹭到了他的脖颈，恍若一个朦胧的轻吻一般。
　　裴清予的发质很软，碰到皮肤时若有若无的触感，让寻隐莫名想起那天他俯下身碰到裴清予眼角时，裴清予颤抖着勾住他脖颈的手指。
　　寻隐失神了一瞬, 紧接着他感到身前一股大力袭来。
　　寻隐不受控制地后退一步，小腿刚好抵到身后的床上。两人重心一瞬间不稳，寻隐迅速将手伸到裴清予的腰后, 在堪堪护住了怀里的人的同一时间，两人一起跌到了身后的床上。
　　“嘶，”寻隐的手一放上来，裴清予便不自觉地挣动了一下, 寻隐的手很温暖，手掌的热意透过单薄的衣服传到他的腰间，激起皮肤的一阵战栗。
　　裴清予轻轻地吸了一口气, 没忍住开口小声叫了一声：“阿寻。”
　　寻隐低头望向裴清予, 因为刚刚的一番动作, 裴清予的脸上多了几分红晕。他的头恰好埋在寻隐胸口那里，寻隐能够清晰地感受到, 自家队长的胸口紧贴在他小|腹那里，正随着呼吸一下一下的起伏着。
　　寻隐喉结不自觉地动了一下，他一手撑着将自己上半身放下去一点，紧接着便听到裴清予小声地补充了一句：“痒。”
　　“抱歉，我...”
　　寻隐神色一愣, 他下意识地想要缩回手，却听下一秒，外面推动房门的声音响起。
　　裴清予神色瞬间一变，他来不及思考，瞬间又把寻隐正往回缩的手直接按回了腰间。
　　温热的触感让裴清予再次闷哼了一声，他咬咬牙，直接整个人趴在寻隐身上，另一只手拽住旁边的被子往身上一掀，直接将自己闷头盖住。
　　寻隐的呼吸也直接紧了一下，他额头上有细微的汗珠冒出，却没再敢说什么，而是咬牙努力维持着面上的淡定，抬头看向一旁。
　　等到裴父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便这样的一幅场景。
　　寻隐半撑起身子靠坐在床上，他的被子从脚下一直拉到胸口，盖得严严实实。而裴清炎目瞪口呆的站在一旁，愣愣地盯了寻隐几秒，转过头望着裴父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
　　唯一比较淡定的是一直靠坐在旁边桌子的宋轩陌，他轻轻地抚了一下额头，上前一步冲着裴父笑了笑：“伯父。”
　　“嗯。”裴父也算是看着宋轩陌从小长大的，他脸色微微缓和，冲宋轩陌点了点头，紧接着转向裴清炎，言简意赅地问道，“你弟弟呢？”
　　“我，我弟弟....”裴清炎结巴了一下，又咽了一下口水说道，“清予，清予不在他自己房间吗？”
　　“你妈去看了，没有。”裴父语气平淡，不着痕迹地望了一旁的寻隐一眼，继续看向裴清炎问道，“你知道他在哪吗？”
　　裴清炎心中叫苦不迭，他自认为自己心理素质绝对过硬，即便是在面对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的时候，都能冷静周旋。但一回到家看到自家父亲，却依旧还是发憷。
　　裴清炎咽了咽口水，他不清楚自家父亲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只能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试探道：“爸，您找清予为什么要来小寻的房间...”
　　“哦，也没什么。”裴父背着手站在原地，神色平静的仿佛在叙述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事实，“昨晚你弟弟跟我出柜了，你妈不方便进来找人，所以让我来问问。”
　　挡在床前的裴清炎脸都笑僵了，他眯了眯眼睛，忍住想要回头的冲动，轻轻踢了一脚后面的床腿。
　　被子里的裴清予闻言倏然抬头，他脸被闷地有些发红，趴在寻隐身上，有些目瞪口呆地望向他。
　　寻隐维持着面色的平静努力将上半身又撑起来一些，垂眸望了一眼自己怀里的人，神情带着些无奈的宠溺。
　　裴清予冲他比口型，“我昨晚不是跟我爸解释了吗，他怎么还...”
　　寻隐心中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昨晚裴清予烧晕了说的胡话，大多数人大概都不会当真。裴父昨晚看着虽没什么反应，心中却明明白白直接道破了事情的真相。
　　或者说，寻隐低头看了一眼趴在自己身上虽面带紧张却并没多少忧色的裴清予，无奈地笑了笑。
　　——裴家这一家人，还真是很宠裴清予呢。
　　寻隐一边想着一边不着痕迹地冲裴清予摇了摇头。裴清予有些不明所以，他神色更加着急了些许，一只手将自己撑起来些许，微微侧过身想要听得更清楚一些，冷不丁手下突然碰到了什么东西。
　　同一时刻，寻隐倒吸了一口凉气，瞬间低头望向裴清予，眼神多了几分忍耐。
　　裴清予愣了一瞬，后知后觉地松手，慌张地想要移开，却冷不丁手有些撑麻了，身子一歪，直接倒在了寻隐身上。
　　两人同时压抑地闷哼了一声，房间里的目光瞬间全部聚集到了床上的寻隐身上，寻隐耳尖通红，望了裴父一眼，竭力平静地说道：“伯父，我...”
　　“行了，你先起床，一会儿看到裴清予让他来见我。”裴父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床上不自然隆起的被子，到底什么也没说，转身直接离开。
　　房门被再次平静地关上，裴清炎嘴角抽了抽，回身想直接一把掀开被子，却不知为何，无论如何也拽不动。
　　他干脆放弃，咬牙望着被子下的隆起，小声说道：“小予，你不准备解释解释吗？”
　　被子慢慢被下拉了些许，裴清予靠在寻隐的胸口转过脸，抬头望着自家咬牙切齿的哥哥。
　　他脸上有些不自然的红晕，沉默了一会儿小声道：“就...你听到的那样。”
　　“你！”裴清炎气结，刚想说什么，却见裴清予直接从床上跪坐起身，哀求般地望向一旁的宋轩陌，“轩陌哥哥！”
　　“你叫他也没用！”裴清炎回头望了满脸无辜的宋轩陌一眼，刚想接着教训自家不听话的弟弟，再一回头，床上却已没了裴清予的身影。
　　“爸刚刚说要找我，我可不敢让他老人家等。”裴清予按着房间的门把手回身，轻笑着越过自家气急败坏的哥哥，望向寻隐，“阿寻，走吧。”
　　“...队长你先去吧，我一会儿就来。”
　　过了片刻，寻隐有些压抑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他一只手死死地拽着被子，望着裴清予低声说道。


第97章 谁窥探了晨曦4   裴清予不知是着急还是……
　　裴清予扶着门把手愣在原地,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般，脸上的红晕瞬间更加明显。
　　他咬着下唇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寻隐，没有再说什么, 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裴清炎神色复杂地将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叹了口气，拽着旁边一脸不明所以的宋轩陌也走了出去。
　　等寻隐收拾好自己下楼的时，正发现裴清予正坐在裴母旁边，低头翻看着一本相册。
　　两人听到楼上的动静同时抬头, 裴母看到寻隐的一刹那神色先是顿了顿，紧接着轻笑了起来，冲着寻隐招招手温柔地笑道：“小寻是吧？快来。”
　　寻隐微微一愣, 他设想过裴母的很多种反应，伤心的，愤怒的，甚至是...憎恨的, 但从未想过，裴母会像小时隔壁大人招呼邻家小孩一般，揉揉他的脑袋, 温柔地塞给他一颗糖果。
　　“小予缠着我想看小时候的相册, 刚好你也来瞧一瞧。”
　　裴母笑着轻轻拍了拍旁边的沙发, 等寻隐坐过来后，将膝上的相册挪过了些许。
　　“喏, 这张是小予高中毕业那会儿拍的。”裴母翻过一页，一个拿着相机回身望着镜头轻笑的少年直接映入寻隐眼帘，“这是当时他们几个一起毕业旅行，小予总爱拿着相机拍别人，自己一张照片都没有。我找他要照片, 结果他就拿这张被人抓拍的敷衍我。”
　　“妈，我不爱照相。”裴清予无奈地抬头笑了下，小声道，“又不好看。”
　　“你这孩子。”裴母没忍住伸手轻轻敲了敲裴清予的额头，转头望着寻隐问道，“小寻，你说说，好看吗？”
　　寻隐手指摩挲了一下那张照片，轻声答道：“好看。”
　　照片中的少年站在一片昏黄的余晖中，他笑容浅浅，望着镜头眼角眉梢间都带着笑意。
　　寻隐喉头轻轻动了动，那是他不曾经历过的岁月。
　　裴母见寻隐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张照片，没忍住轻轻一笑，伸手将照片抽了出来，递给寻隐。
　　寻隐愣了一下，抬头望向裴母，裴母温和的笑了笑，一边站起身一边说道：“喜欢就拿着看看，小予平常都不愿意看照片，你一来，就直接自己把这些照片搬出来了。”
　　“妈。”裴清予无奈地喊了一声，裴母笑眯眯地住了嘴，转身向后走去，“行了，我去给你拿你要的那本相册，你再带着小寻看看，啊。”
　　裴清予舒了口气，转过头去，却见寻隐依旧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张照片，忍不住趴在沙发上伸手去够。
　　“别看了，有什么好看的。”
　　寻隐没有说话，他手微微往后伸了伸，将视线从照片上移开，望向裴清予认真的道：“队长，真的好看。”
　　“看这么久了，不好看也好看了。”裴清予望着寻隐认真的神色有些啼笑皆非。
　　他伸手继续去够那张照片，寻隐将上半身后仰，直接靠在沙发背上，裴清予原本就半跪在沙发上扶着寻隐的肩膀，此时一个重心不稳，轻轻“呀”了一声，直接扑倒在了寻隐身上。
　　“你故意的吧，阿寻。”
　　两人的距离一瞬间拉近，裴清予假意气恼地捏了一下寻隐的肩膀，在抬头时却突然顿住了。
　　寻隐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裴清予，他墨色的瞳孔如幽深的湖水般，隐隐约约倒映着裴清予怔松的神色。
　　那一瞬间裴清予恍惚间竟觉得，除了自己，寻隐眼中再盛不下任何人。
　　裴清予心中有些慌乱，他眼神犹疑了一瞬，又忍不住将视线移回来，欲盖弥彰般地说道：“行，你不给我是吧，不给我我自己来拿。”
　　他一边说，一边继续向前凑去。
　　两人的呼吸纠缠在一起，裴清予喉头哽咽了一下，不知想到了什么般，突然微微低头，一点点地将嘴唇凑近。
　　寻隐的呼吸似乎乱了一瞬，他望着跨|坐在自己身前的裴清予，不由自住地垂下了眼睛。
　　心中的理智告诉他，现在应该要立刻退开。但裴清予的鼻息一下下喷洒在他唇边，如猫儿挠爪般一伸一缩地勾着他。
　　寻隐垂在身侧的手指慢慢抬起，犹豫了一瞬，终究由推拒改为按压，缓缓地搭在了裴清予的腰间，下意识地向下使力。
　　裴清予闷哼一声，腰部一瞬下陷，和寻隐的小腹紧紧地贴在了一起。他的脸一瞬之间立刻红透了，但裴清予望着面前垂着眼面色分毫未改的寻隐，咬咬牙，一边继续向前移去，一边悄悄地继续伸手去够寻隐手中的照片。
　　“队长。”两人的距离只差一夕的时候，寻隐突然哑声开口，他抬眼望着自己身前的裴清予，眼神带着些许的抗拒与隐隐的期待。
　　“叫我做什么，刚刚怎么不早点把照片还我。”裴清予不知是着急还是害羞，他的脸颊完全红透了，他咬了咬嘴唇，忍不住轻声开口，挑衅般说道，“怎么，不敢了？”


第98章 谁窥探了晨曦5   裴清予近乎哽咽地回道……
　　寻隐没有立刻回答。
　　他依旧静静地望着裴清予。
　　清晨的窗外总是安安静静的, 静得似乎连两人急促的呼吸都瞬间放大了数倍。
　　裴清予的心中莫名有些紧张。
　　很奇怪的，明明两个人之前已经亲吻过很多次，但从没有哪次像今天一般, 连喘|息间都带着隐隐的期许与胆怯。
　　那种感觉，仿佛周身被温水一点点地包裹，明知道温度会逐渐上升直至无法忍受，却心甘情愿地放任自己沉沦。
　　寻隐喉结上下动了一下，他按着裴清予的腰部隐隐用力, 哑声开口道：“敢不敢的...队长可以，试一试。”
　　裴清予嘴角没忍住勾起了一抹笑意，他歪过头望着眼前面色淡然的小狼崽子, 终于一点点凑上前，吻住了寻隐的嘴。
　　同一时刻，他的手摸索着握到了寻隐的手背，手指张开, 穿过寻隐的指尖轻轻捏住了那张照片。
　　寻隐垂下眼望着一边吻着自己一边偷笑的裴清予，眼神中也多了几缕笑意。他突然手指使力，微微一夹, 裴清予便立刻感觉到指骨间一紧, 没忍住轻轻哼了一声。
　　“唔, 阿寻...”
　　裴清予被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地想往后躲一下, 但嘴唇分离的一刹那，寻隐突然又使坏般地动了下手指，裴清予身子轻轻颤了一下，腰部一软，又倏然跌了回去。
　　裴清予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他突然不想要那张照片了，手指轻轻挣扎了一下想要从寻隐指缝间抽出，却冷不丁寻隐的手指直接向内探去，整个扣住了他。
　　他望着面前眼睛隐隐泛红，有些难耐地望着他的裴清予，手上使力轻轻捏了捏。
　　下一秒，裴清予控制不住地闷哼一声，嘴唇张开了些许，小口地喘着气。寻隐立时乘虚而入，将两人的距离从零转瞬拉到了负数。
　　裴清予仿佛带着哭腔般呜咽了一身，整个人软在寻隐身上，一动也不能动。他抬起眼颤抖着望着寻隐，眼尾处又泛起了薄红。
　　“阿寻，你到底要干什么。”
　　寻隐看裴清予已经在崩溃的边缘，终于不再欺负他，将头后仰了些许，哑声开口道：“队长不是想要这张照片吗？”
　　“我不想了...”裴清予不明白不过一早上的功夫寻隐怎么仿佛变了个人，他不明白原本乖顺的狼崽子哪里出现了问题，压低了声音近乎哽咽地回道，“你放开我。”
　　“但现在我想了。”寻隐好整以暇地望着自家队长，突然凑到裴清予耳边，低声问道，“这个照片队长为什么一定想要回去呢？是不是谁给队长拍的？”
　　“...我就是不喜欢照相，跟谁拍的有什么关系！”裴清予闻言有些哭笑不得，多少年的事了要不是今天回来找裴母问照片，他压根不会记得自己还有这么一张照片，更别说拍照的人是谁了。
　　裴清予昏昏沉沉地靠在寻隐胸前半晌，突然迷迷糊糊地开口道：“你就是故意欺负我...”
　　寻隐见自家一向冷静自持的队长半晌才反应过来，没忍住轻笑出声。他将两只手都扶上裴清予的腰部，微一使力，让人靠坐了起来。
　　窗外传来几声寂寥的鸟叫，楼上是裴母缓缓下楼的声音，而裴清予咬牙切齿地凑上前，轻轻咬了咬寻隐的下唇。
　　等裴母抱着一本相册走下楼时，有些奇怪地望着沙发上的两人。
　　“小予，怎么脸这么红啊，是不是又不舒服啊？”裴母担忧地上前摸了摸裴清予的额头，稍微有一层薄汗，但温度还算正常。
　　裴清予浑身有些无力，他微微偏过头，将脸埋在寻隐的肩窝处，半闭着眼轻声回道，“没事，就是有点困，刚刚靠着阿寻眯了一会儿。”
　　裴清予身上还严严实实地裹着寻隐的歪头，裴母有些感激地望了寻隐一眼，但听着自家小儿子略显沙哑的嗓音，心中到底叹了一口气。
　　自从裴清予受伤之后，即便是一点小感冒也可能会对他心脏造成很大的负担。裴母匆匆忙忙地起身，想要去把药给拿过来，却见裴清予轻轻吸了一口气，从寻隐怀里坐直了身子。
　　“妈，我真没事，就是...有点累了。”裴清予偏头有些不自然地咳了一声，他拿过裴母带下来的相册，抽出濯无眠之前拍给他的那张照片，递给裴母问道，“妈，你还记得这张照片是在哪拍的吧？”
　　“当然记得。”裴母见裴清予精神头倒也还好，心中稍微放心了些许。
　　她低头接过照片，只看了一眼便轻轻笑了一声，有些愉悦地开口说道：“当然记得，这是你当时去公大报道的时候照的，时间过的真快啊，算算都已经是九年以前的了。”
　　裴母有些感慨地看了裴清予一眼，眼中半是欣慰半是心疼。她摸了摸照片上的两个男孩，小心翼翼地将照片又放回了相册里。
　　“那，妈，你记得这张照片，你给谁看过吗？”裴清予努力地控制自己不去看裴母的神色，眼睛望着相册轻声问道。
　　“嗯...好像挺多的。”裴母想了想，掰着手指头细细地说道，“逢年过节来家里的亲戚，还有一些其他家族的朋友。”
　　“都有哪些，妈你还记得吗？”裴清予似乎隐隐约约地猜测到了什么，声音慢慢紧张了起来。
　　“就那些经常来往的家族，小时候你还老和他们玩呢。”裴母有些奇怪地看了裴清予一眼，不明白为什么自家小儿子今天这么关心这些，但还是好脾气地回道，“具体的人我不太记得了，但我记得有一次张布他们一家四口来咱们家做客的时候，把这本相册拿出来看过。”
　　裴清予倏然回头看了寻隐一眼，两人眼中都有着些许不加掩饰的震惊。
　　等中午吃午饭的时候，所有人心中都装着事，一顿饭吃得神色格外凝重。
　　等裴清予和寻隐出门之后，裴清炎端坐在餐桌上，望着裴父裴母小心翼翼地问道：“所以，爸，妈，小予的事情你们知道了？”
　　“知道了呀。”裴母望了坐在座位上一言不发的裴父，轻轻笑了一下，望着裴清炎温柔地回道。
　　“那...你们不反对？”裴清炎的神色间多了些许震惊。
　　裴父冷哼一声，倏然站起身快步离开了餐厅。裴母望着裴父离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转头冲着裴清炎说道：“我们开始确实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确实有些惊讶和难受。但毕竟...小予喜欢。”
　　裴母轻轻勾了勾唇，神色混杂着欣慰与难过：“而且，寻隐那个孩子，似乎对小予真的很好。小予身体不好，平常自己又总不注意，身边能有个人愿意这么仔细地照顾他，我和你爸...也放心。”
　　裴母说到这里，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间多了几丝好笑：“更何况，我听你爸说，似乎昨天晚上小予都钻人家被窝里了。既然这样，跟要对人家‘负责’呀。”
　　裴清炎听到这里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唾沫，他刚想开口问些什么，却看到裴母撑着桌子慢慢起身，一边示意裴清炎把碗筷收拾了，一边转身向后走去。
　　“虽然这样我们家是绝对不提倡的，刚好等小寻把他身体养好了，才方便你爸把他们俩一起教育一下。”
　　身后传来“啪嗒”一声，裴母回头，只见裴清炎手中的汤勺直接又落回了碗里，他的神色带着些许的惊恐，不着痕迹地望了宋轩陌一眼，将到嘴的问话全部咽了回去。


第99章 谁窥探了晨曦6   你家那位
　　朱绮和张景浩被关押的是一个地方。
　　从裴家的房子到监狱中间有一段不小的距离, 裴清予长时间坐车免不了有些头晕，一路上都昏昏沉沉地靠在寻隐肩旁。
　　时间正是正午，太阳晃得人格外眩晕。裴清予下车的一瞬间眼前有些发黑, 他伸手缓缓揉了揉眉心，突然感到面前照过了一片阴影。
　　“小予，好久不见。”
　　裴清予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只见孙狱长整个人挡在他身前，半个月不见他的身体仿佛又圆润了些许, 绷着一张脸，让裴清予莫名地想到了某短视频里经常出现的尖叫熊。
　　但孙狱长显然没有熊那么好的心情，他磨了磨牙, 直接冲着裴清予伸手想要去拉他道：“跟我来。”
　　但孙狱长的手还未碰裴清予的衣袖便突然被人硬生生地截住，他愣了一瞬，倏然抬头便看见正寻隐沉着脸望着他，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孙狱长, 他身体不好，您有什么事情找我也是一样的。”
　　“行行行，我不碰他。”孙狱长嘴角抽了抽, 一边将手缩回来一边低声嘟囔道, “跟老母鸡护崽子一样, 你看你们队长吃你这套嘛...”
　　他话音未落，却突然瞥见一旁原本半闭着眼的裴清予不知何时直起了身子, 冲孙狱长眨了眨眼，转头笑眯眯地望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寻隐。
　　孙狱长剩下的话语直接哽在喉头，他狠狠地一甩手，转身快步向前走去。
　　裴清予见自己一不小心惹恼了长辈，赶忙快步走上前馋住孙狱长的胳膊, 笑着道：“哎呀，孙叔叔我错了，阿寻也是担心我...”
　　“你别碰我。”孙狱长绷着脸，他跟裴父交情甚好，对于裴清予身体的脆弱也略知一二，所以能够理解寻隐看似“过度”的保护背后的心酸。
　　但明白归明白，孙狱长还是觉得自己作为长辈脸上的面子过不去。他磨了磨牙想伸手把裴清予搀着他胳膊的手打下去，却又到底心疼他，只得僵硬地向前走着，一边低声嘟囔道：“这可是你自己主动放上来的啊，省得你家那位到时候又说我。”
　　“是是是，是我主动放上来的，我喜欢您，阿寻也是。”裴清予顺着孙狱长给的台阶直接下来，冲着寻隐眨了眨眼。
　　寻隐抿了抿唇，有些僵硬地上前一步也馋住孙狱长的另一边胳膊，沉默地跟在一旁。
　　“好啦，阿寻就是害羞，其实也是很亲近您的。”裴清予抬头冲孙狱长笑笑，不着痕迹地转变了话题，“您刚刚那么着急忙慌的，是有什么急事吗？”
　　“害，我能着急什么，还不是就朱绮那一件事。”孙狱长被裴清予的几句话和一番动作哄得终于舒坦了，他不由自主地挺了挺圆滚滚的肚子，说起了刚才的事，“他自从昨天知道你要来见他之后，从今天凌晨开始一直在监狱里呵呵呵地笑，扰得狱警不厌其烦。”
　　裴清予皱了皱眉，想了想开口轻声问道：“朱绮在张景浩被杀之前，有什么反应吗？”
　　“没有，一切正常。”孙狱长摇摇头，突然转头望了裴清予一眼，半是调侃半是叹息地说道，“说起来，之前我就跟你说过如果让张景浩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我们就保不住他了，你偏不信。年轻人啊，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裴清予的身子闻言一瞬僵硬了一下，他垂了垂眼，半晌才轻声开口回道：“嗯...是我的问题，对不起。”
　　“哎，哎，我就是随口说一句，没有说你的意思啊。”孙狱长望着裴清予有些苍白脸色，一瞬间慌了神，他匆匆忙忙地说道，“那谁知道朱绮都被关进监狱里了还能继续搞事呢，你要是只是说一句话就这么自责，那我们监狱看守他的所有人都要闭门思过了。”
　　“孙叔叔怎么就能确定一定是朱绮主使的这一切？”裴清予突然抬起眼，望着孙狱长轻声问道，“您是...怎么肯定的？”
　　孙狱长倏然止住了话头，他沉默地望向裴清予，半晌才缓缓开口道：“你不好奇为什么朱绮昨晚闹出那么大动静，我都一直没有提起他狱友的反应吗？”
　　“那是因为，杀死张景浩的那个人，就是朱绮的狱友。”
　　裴清予闻言愣了愣，几人说着说着，不知不觉已经穿过了一条长长的走廊。
　　裴清予借着拐弯的间隙他抬头望了寻隐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抹困惑。
　　之前裴清予曾和寻隐讨论过朱绮其人，从之前的案子来看，朱绮心思深沉，做事不说完全思虑周全，也断是不可能冲动地直接让人捏住把柄而没有任何遮掩的。
　　但如果不是朱绮的话，又会是谁呢。
　　“孙叔叔，张景浩出事之后，您又询问过朱绮什么吗？”裴清予思索了一下，转过头望着孙狱长问道。
　　“有，当然有。”孙狱长点点头，拉过一旁的电脑来翻出一个视频，直起身冲着裴清予道，“喏，那天的录像都存在这里了，你们先自己看一遍吧。”
　　裴清予缓缓地在电脑面前坐下。视频并不长，大概只有不到十五分钟左右。
　　朱绮先是否认自己知道他的狱友会攻击张景浩一事，并表示狱友此前并没有什么异常，自己对此事毫不知情。
　　他其中说的有一句话，令裴清予印象十分深刻。
　　“警官，您也知道，这里是监狱，不是什么学校课堂，我不可能把狱友当成同桌那样天天各种闲聊。实际上，我和他基本上一句话都没有说过。毕竟，我们都不想哪天一觉醒来直接被对方杀|死，不是吗？”
　　裴清予皱了皱眉，朱绮这句话说的逻辑有些奇怪，他顿了顿，接着慢慢往下听去。
　　之后便是狱警试图了解朱绮入狱后的一些表现，但大多都是重复的一些事情，第一遍看下来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在说了几句话后，朱绮的眼神再次向四周瞥了一眼，裴清予轻轻皱了皱眉，突然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
　　孙狱长回过头时，只见裴清予突然将视频进度条拖回开头，按照两倍速的模式重头看了一遍，嘴里低低地不知在数着些什么。
　　“怎么？看完了？看完就进去看真人吧。”孙狱长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摇摇晃晃地起身，刚将手按在探视间的门把手上，手上却突然覆上了一个温凉的东西。
　　“你干什么，吓我一跳。”
　　孙狱长回头，望着神情严肃的裴清予低低地舒了一口气。
　　裴清予回过神来，转头望着孙狱长疑惑的神色慢慢笑了笑，轻声道：“孙叔叔，您能先带我们去朱绮的监狱看一下吗？”
　　“要想掌握对话的主动权，我觉得我们还应该了解地更多一些。”
　　裴清予一边说，一边望向寻隐，寻隐抬眼望着自家队长，缓缓地点了点头。


第100章 谁窥探了晨曦7   队长，你看着我！……
　　裴清予望着寻隐眨了眨眼, 一下子便笑开。
　　他明白寻隐听懂了他的意思。
　　刚刚的视频里，朱绮看向周围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正常倍速看的时候不明显, 但一旦将倍速调快，朱绮的动作便一瞬放大，脖子如同神经质一般在视频里转了转去。
　　孙狱长不懂眼前的两个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拍了拍自己圆润的肚子，嘴里一边嘟囔着大概“跟不上你们年轻人的节奏”一边将手从门把手上撤回来, 率先向外走去。
　　监狱内越往里走光线越暗，裴清予折腾了这许久本就有一些低血糖，此时气温骤然一降, 他周身瞬间出了一层冷汗。
　　心脏的跳动声音仿佛突然间增强，吵得他头痛。裴清予脚步顿了下，微微弯下腰，不着痕迹地按了按自己的胸口。
　　寻隐一直走在裴清予的旁边, 裴清予身子微微前倾的一瞬，便立刻感受到了他的异常。寻隐伸手扶住裴清予的手臂，低声问道：“队长, 怎么了？不舒服？”
　　“...没事。”裴清予摇摇头, 深吸一口气掩盖住突如其来的心悸, 轻声说道，“老毛病了, 一会儿就好。”
　　寻隐皱眉，他望着裴清予的神色，直觉有哪里不对劲。
　　朱绮已经被带到了审讯室，如今关押他的监狱内空无一人。孙狱长站在门口沉默地帮裴清予打开铁门，他侧过身望着两人走进去, 开口说道：“这么小一地儿，我这身材...就不进去占地方了。我就在门口待着，你们看完了出来找我就行。”
　　裴清予没有说话，他胸口处还是隐隐约约有些不舒服，为了不让寻隐发现异常，裴清予深吸一口气，先一步向监狱的深处走去。
　　如孙狱长所说，监狱并不大，最尽头处是一个铁栏杆封着的小窗口，旁边是上下铺的两张单人床，左边是简易的卫生间。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裴清予走到尽头的窗户下站定，他踮起脚向外看去，外面是监狱外围的电网，再往前便是一条乡间土路，一眼望去只有一盏孤零零的路灯伫立在道路尽头。看不出任何异常。
　　裴清予收回目光，刚刚在窗口吹了一会儿的风，让他有些昏沉的头脑清醒了不少。裴清予再次按了按胸口，转头向寻隐望去。
　　寻隐静静地伫立在床铺旁边，裴清予有些好奇地走过去，却见寻隐注视的并不是那张简陋的上下铺，而是床铺墙壁后面的东西。
　　“阿寻，你在看什么呢？”裴清予甫一松开按住胸口的手，密密麻麻的闷痛便立刻又冒出头来。他不敢将手放下去，只得站在寻隐身后，将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小声问道。
　　“墙壁上似乎有些东西。”寻隐感到裴清予略显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自己颈间，他有些不自然地扭过头，在看到裴清予脸色的那一刻突然蹙起了眉头，“队长，你是不是发烧...”
　　“好像是有东西。”裴清予故意没有理会寻隐的问话，他趁着寻隐转头的一瞬立刻上前一步，将按住胸口的手隐在一旁的梯子后，凑近那面墙壁轻声说道，“这是...在写什么？”
　　裴清予低低地念出了一串数字，寻隐在他身后隐隐约约听到，似乎是一个八位数。
　　裴清予回头和寻隐对视了一眼，两人的神色都有些奇异。
　　“这串数字...好熟悉。”裴清予单腿跪在床铺上，垂下眼喃喃说道。
　　“嗯，我也觉得。”寻隐也低低地应了一声，他抬头看了面前的裴清予一眼，心中慢慢有了些许的概念。
　　这串数字两人都觉得十分熟悉，那么一定是他们两个人都无意间接触过这串数字。但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很有可能这串数字在他们见到的那个场景内不是重点，而是处于一种隐藏信息的状态。
　　“八位数，八位数...太长了不会是密码，太短了也不会是电话号码，那是什么...”裴清予紧紧地盯着这串数字，不知是他的错觉还是怎样，他觉得这串数字仿佛突然间游动了起来般，在他面前沉沉浮浮，搅得他隐隐有些恶心。
　　“咳咳...”裴清予喉头轻轻动了动，他偏过头掩饰般地咳嗽了片刻，好不容易才把胃内的恶心感给勉强压制下去。
　　裴清予捂住嘴低头缓了片刻，他刚微微松了口气，却感觉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来，揽住他的腰部，在他的小腹间隐隐按揉了起来。
　　“队长就是不舒服。”寻隐不知何时也跪到了床上，他让裴清予上半身倚在自己的身上，低声有些委屈地问道，“队长明明刚才过走廊的时候就不舒服了，为什么一直瞒着我到现在都不肯说？”
　　“我没有瞒着你，我过一会儿就能好的。”裴清予对于寻隐如今隐隐的强势有些头痛，反手拍了拍他轻声说道。
　　“一会儿是多久？”寻隐过了这许久，早已不吃自家队长这一套，他一边盯着那串数字，一边固执地问道。
　　裴清予一时语塞，他无奈地转头望向一旁的窗户，小声狡辩道，“你瞧，我们进来的时候天才刚刚开始变暗，现在落日还没完全退去，时间还早...”
　　裴清予说到一半倏然住了口，他怔怔地望着地面上昏黄的余晖，一阵风吹过，窗户上的栏杆似乎有些轻微的晃动，连带着那片光晕也动了起来，似乎在悄悄地向前挪动。
　　“是时间！”裴清予突然抬头，声音有些颤抖地望着寻隐，低声说道，“不不对，准确来说，八位数，年月日，对应的恰好是一个日期！”
　　寻隐眉头一瞬皱了起来，他扭头望着墙壁上浅浅的那串数字：“这个日期对朱绮来说一定有什么含义，不然他不会...拼尽一切也要把它刻在这里。”
　　裴清予听到寻隐的话语一瞬愣了一下，紧接着倏然明白了他的意思。监狱里不可能允许犯人储存任何能够伤害别人的尖锐物品，朱绮如果想要将这串数字刻在墙壁上，靠的只可能是他的指甲。
　　“日期，阿寻，咱们最近有见到过什么有关日期的东西吗？”裴清予身子微微颤了颤，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又瞬间快了起来，难受得让他几乎无法呼吸，连脑中都有些昏沉。
　　裴清予能够意识到，这次的不适感持续的确实比以往都久，但他此时无暇顾及自己的身体情况，一边急促地喘息一边思索着。
　　寻隐意识到裴清予的状态又有些不对，他试图安抚裴清予，却没想到裴清予直接从他怀里挣脱开来，踉跄地走到了旁边：“这个房间里一定还有什么线索。朱绮一直被关在这里，每次探监的对话也都被记录，并没有任何异常。他一定需要什么方式来将信息传递出去，好让外面的人威胁他狱友的家人，从而逼迫狱友就范。”
　　“队长。”寻隐立刻也从床铺上下来，走到裴清予旁边，皱眉轻声说道，“你先别着急，深呼吸，不然又要难受了。”
　　裴清予眼前模模糊糊地有些看不分明，他脚下发软，踉跄了一步靠在寻隐肩头，低低地喘息了一会儿，突然低低地说了一句什么。
　　他似乎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说出来的话都是气音，寻隐顺着他的目光转过头去，将视线定格在了洗手池边不起眼的一个小凳子上。
　　这种小凳子在监狱中很常见，乍一望去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
　　裴清予焦虑发作，整个身子仿佛一滩泥一般，软得几乎站都站不起来。他一手颤抖着扶着寻隐的肩膀，强撑着想向那里走去。寻隐心中担忧却不敢说什么，迅速转过身再次揽住人的腰部，慢慢扶着他走到那里蹲下来。
　　“...这个小凳子有问题。”裴清予几乎是摔在了寻隐身上才蹲下身，喘息着低声说道，“上面的磨痕，有问题。”
　　寻隐低下头，这个小凳子已经很老旧了，凳面上满是斑驳的痕迹。但寻隐将他拿起来仔细瞧去，凳子的边缘有着更明显的磨损痕迹，似乎还粘着些许泥土。
　　“朱绮总是踩着这个凳子。”裴清予靠在寻隐肩头，半闭着眼低声呢喃道，“他想站上去，站上去做什么呢...”
　　寻隐听到这里倏然抬头，望向一旁被铁栏杆封着的小窗户。朱绮的身高比裴清予和寻隐都要矮上一些，裴清予如果想看清外面的东西，尚且需要垫脚，而朱绮如果没有一个辅助的工具，是压根不可能看到外面的东西的。
　　“他在向外看。”寻隐低声回道，“他为什么要向外看，是想逃走，还是...”
　　“不，不是。”裴清予似乎终于已经撑到了极限，他将脸整个埋进寻隐的脖颈间，一边急促地喘着气一边说道，“阿寻，打电话给宋苒苒，让她查...”
　　最后的那几个字几乎只剩下了气音，裴清予的声音一瞬间弱了下去，他似乎压抑地闷哼了一声，紧接着控制不住地死死地按住了胸口。
　　“队长！”寻隐一瞬间转身揽住软软向下倒去的裴清予，声音充满了焦急。
　　自从他知道队长难受时便有可能会焦虑发作后，曾经认真地询问过宋轩陌一些应对的措施。
　　此时裴清予按着胸口一副喘不过气的样子，让寻隐一瞬间意识到裴清予一定是陷入了某些情景之中。
　　他深吸一口气，扶住裴清予的脖颈让他头部枕在自己手掌心，有些急促地低声唤道：“队长，你看着我！”


第101章 谁窥探了晨曦8   寻隐俯下身，温柔地吻……
　　寻隐在一瞬间慌了神。
　　从前裴清予确实有焦虑引发的心脏病发作, 但不知到从什么时候开始，每一次的发作都比前一次要迅速且剧烈。
　　——裴清予的身体一定出现了更严重的问题。
　　寻隐的轻轻地颤抖了一下，裴清予将脸深深地埋在自己的脖颈间, 整个人都在不受控制地痉挛着。
　　寻隐咬咬牙，暂且将这个可怖的念头从脑海中压下，他凑到裴清予耳边，一边低声哄着人，一边小心翼翼地扶着裴清予坐起来些许, 熟练地掏出药来送到裴清予唇边。
　　“唔...痛...”
　　苦涩的药味瞬间萦绕在鼻尖，裴清予依靠本能偏过头，挣扎着想要拒绝。他的头因为这一动作瞬间无力后仰, 直接露出了脆弱的脖颈。
　　“队长，吃了药就不疼了。”寻隐的神色间有些无措，他如往常一般轻轻吻了吻裴清予的唇角，再抬眼却发现裴清予的神色没有半点放松, 依旧痛苦地试图躲避。
　　“阿寻，我不想吃...”裴清予依从本能嘴里反反复复地呢喃着什么。
　　一次次发病带来的痛苦让裴清予精神逐渐崩溃，药物的作用只能短暂地按一下暂停键, 那颗恍若□□一般的破损心脏, 无时无刻将他折磨的心力交瘁。
　　裴清予昏昏沉沉地倚在寻隐的臂弯里, 他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应该尽早结束这一切，但一只温暖干燥的手突然抚上了他的额头。
　　“队长...”
　　裴清予茫然抬眼, 突然瞥见了寻隐苍白而慌乱的神色。他没有再劝什么，望着裴清予的神色却带着浓重的悲伤。
　　仿佛突然遭受重击一般，裴清予痛的闷哼一声，深深弯下腰的同时，神志突然清醒了些许。
　　“阿寻...”怀里浑身瘫软的人突然颤抖着抓住他的手臂, 寻隐低下头，却见裴清予突然挣扎着将嘴凑近他的手指，艰难地将那粒药物吞入口中。
　　舌尖突如其来的苦涩之味让裴清予低低地闷哼一声，他控制不住地干呕了一下，手指一瞬抓住了寻隐的肩膀。
　　“阿寻，对不起，对不起...”寻隐刚将人抱起来轻轻顺着他的胸口，便听到裴清予一边呛咳着一边带着哭腔地道歉。
　　“嘘，嘘...队长，没事...”寻隐沉默了一瞬，随即立刻低声开口，缓缓安抚着裴清予的情绪。他低下头迟疑了一瞬，终于伸手托住裴清予的脖颈，静静地对上裴清予带着些许潮意的双眼。
　　紧接着，寻隐俯下身，温柔地吻去裴清予眼角的泪痕，裴清予闷哼一声，手指痉挛地攀住寻隐的脖颈，低低地呜|咽了一声。
　　“阿寻...”
　　“队长没有做错什么，没事的，很快就不疼了。”寻隐注视着自己怀里失神的人，他确认了一下裴清予心跳已经逐渐稳定，将顺着裴清予胸口的手微微挪开，转而开始迅速揉|搓裴清予微凉的身子，帮助他维持体温。
　　“嗯，阿寻...”
　　裴清予觉得自己仿佛飘浮在海中，深处的海水冰凉刺骨，让他忍不住战栗。当寻隐吻住他的那一刻，他的身躯突然被人从深海中拖起，浅层的海水被阳光晒得十分温暖，在他即将憋不住气的一瞬间，终于有个人抱着他一起冲破水面。
　　裴清予身子向上挺了挺，他无声地睁开了双眼，瞳孔一瞬缩紧又紧接着涣散开来。
　　寻隐迅速揽住一瞬脱力昏睡过去的人，无声地松了口气。
　　裴清予脸色苍白，神色间是掩盖不住的疲倦。眼睛周围还有着些许的湿润，不知是因为方才的泪水，还是寻隐的亲吻。
　　寻隐在阴影里无声地坐了许久，终于缓缓伸出手，沉默却温柔地一下下勾勒着裴清予的眉骨。
　　他隐约知道裴清予为什么哭，又为什么道歉。
　　——裴清予不是在难过他一瞬间的轻生之念，而是在惶恐这一举动即意味着将寻隐抛之于后。
　　“会没事的，队长。”寻隐低低地，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安慰，“我不会离开你，你都说了，我侦查技术那么强，即使你找不到我了...我也会把你找回来。”
　　·
　　监狱里已经很久没有传出来任何动静了。
　　等在监狱门口的孙狱长心中有些担忧，他刚想要进去查看一下，却见寻隐已经扶着裴清予慢慢地走了出来。
　　“怎么进去了这么久？”孙狱长半是埋怨半是担忧地打量了裴清予一眼，皱眉道，“你这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里面太冷，加上刚刚有些不舒服，所以耽误的时间久了点，抱歉。”裴清予摇摇头轻轻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孙狱长也没有再多问，他有些担忧地叹了口气，一边领着他们快步向外走去，一边开口转移了话题：“那你们在里面看了那么久，有没有发现什么线索啊？”
　　“有。”裴清予望着有些诧异地转过头的孙狱长，开口轻声说道，“所以，你快带我们去见朱绮，我们好...当面确认一下啊。”
　　审讯室内，朱绮似乎已经等候多时了。
　　他整个人似乎瘦了不少，显得身材更加矮小，完全不符合他这个年龄的样子。但精神头似乎还不错。
　　朱绮在看到缓缓走进来的裴清予时，眼睛倏然亮了一下，瞬间愉悦地笑开。
　　“呦，好久不见啊裴警官。”朱绮呵呵地笑着，“我进来之前可是说，要你多多来看我呢。怎么过去了这么久，才来这一回啊。”
　　朱绮说完，似乎有些苦恼地歪了歪头，小声嘟囔道：“还是为了这么个败兴致的事情。”
　　“你搞出这件事来就是为了见我吗？”裴清予没有理会朱绮前面几句话，他径直走到朱绮面前，扶着椅子缓缓坐下，望着他平静地问道。
　　“当然不是。”朱绮直接咧开嘴笑了起来，他有些玩味地抬眼，望着裴清予道，“裴警官怎么一上来直接就把这个事情按在我头上了，这件事情可跟我半点关系也没有啊。”
　　朱绮顿了顿，似乎觉得颇为有趣般，歪头想了想，轻声说道：“这是个意外，一个意外让你不得不来见我。多么有意思。”
　　裴清予这回没有立刻回答他，他神色平静地望了朱绮半晌，突然开口问道：“你怎么换了个称呼？”
　　“什么？”这回轮到朱绮一怔。
　　“你怎么不叫我‘裴哥哥’了？”


第102章 谁窥探了晨曦9   我和阿寻永远是一起的……
　　朱绮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
　　裴清予平静地坐在椅子上, 他还未来得及继续说什么，突然感觉自己的腰部被人一锢，身子一瞬往后仰去, 紧紧地靠在了椅背上。
　　他有些讶异地抬头，却只看见了寻隐微微紧绷的下颌。
　　寻隐难得没有望向裴清予，他沉着脸盯着面前的朱绮，手指轻轻动了动，仿佛要将裴清予整个人扣进自己怀里。
　　裴清予感觉腰部酥酥麻麻的, 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偏过头向上看了一眼。
　　寻隐按着他的手顿了顿，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卸了力道, 但依旧把手搭在裴清予腰间，甚至调整了下位置，有意无意地挪到了朱绮能够清楚地看到的地方。
　　一向温顺的狼崽子突然开始悄悄磨牙，裴清予愣了愣, 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什么。
　　他失笑地轻轻摇摇头，放松身子向后靠了靠任由寻隐搂着自己，抬头望向朱绮转移了话题：“...咳, 先不说那个。你说这是个意外, 那你在入狱之前跟我说, 张景浩一定会死，也是巧合吗？”
　　裴清予望着朱绮微微笑了笑, 慢悠悠地说道：“或者说，这是一个蓄谋已久的‘巧合’。”
　　朱绮神色阴沉地望着裴清予，裴清予抱着双臂靠在身后的座椅上，突然转头望向一旁的孙狱长，轻声问道：“孙叔叔, 您可以让我们单独相处几分钟吗？”
　　孙狱长一愣，他将视线在三个人之间转了一下，犹疑地开口问道：“可以是可以，但你指的单独，是指单独你和朱绮，还是带上寻隐？”
　　裴清予张了张口，还未开口说话，突然身子轻轻一颤，有些恼怒地转过头低低“嘶”了一声。
　　同一时刻，寻隐面无表情地放松了手上的力道，望着孙狱长认真地说道：“我不出去，我和队长一起。”
　　“是是是，我和阿寻永远是一起的。”裴清予咬牙笑道。
　　他垂下头，想要伸出手拍掉寻隐放在自己腰间的爪子，但一抬眼却瞧见小狼崽子略显不安的眼神，终究忍不住心软，叹了口气，自暴自弃地靠回了寻隐手掌心。
　　审讯室的门“啪嗒”一声关上，朱绮扭头望了一眼身后，又面无表情地回头望向裴清予，直接问道：“说吧，你要问什么？”
　　“来见你之前，我和阿寻先去了一趟关押你的监狱。”裴清予观察着朱绮的神色，缓缓说道，“我之前一直好奇，你一直被关在这里，与狱友的家人没有任何接触，到底是怎么做到成功威胁他的。”
　　朱绮听到这里，轻轻冷笑了一声，没有说话，抱起双臂微微仰头，等着裴清予继续说下去。
　　“直到我在那里发现了那个小凳子。”裴清予身子微微前倾，轻声说道：“那个小凳子有很多的磨损痕迹，你一直用他踩在上面眺望着外面。你在看什么呢，我思来想去，只想到了那盏路灯。”
　　“我看路灯做什么？”朱绮呲笑一声，嘲讽地道，“自由了二十几年，我不能眺望一下外面的世界？”
　　“你可以，但你不会每天都这么做。”裴清予打断他的话，盯着他的眼睛轻声说道，“你就不是这种人，你从来不会做无目的的事情，即便冲动行事，也会尽力遮掩。”
　　朱绮听到这里脸色沉了一下，他想到了上次一时冲动勒死乐乐的事情，神色越发难看。
　　裴清予似乎并没有在意朱绮的变化，他轻轻吸了一口气，垂下眼继续慢慢地分析道：“我检查过登记表，探视你的人除了你的律师之外，只有日常给你送东西的家里人，确实是没有任何异常。”
　　“但后来我发现有异常的并不是在那里，而是那个路灯。”裴清予说道这，突然抬起头冲朱绮微微一笑，“一盏不会亮的路灯，有什么好看的呢？”
　　“什么？”朱绮下意识地回了一句，紧接着意识到了什么，神色间有些难看。
　　裴清予将手放在两人中间的桌子上轻轻点了点，在一阵“哒，哒”的声响中不紧不慢地开口道：“除非是，你需要确定这盏路灯什么时候亮，才会频繁地去观察它。”
　　“也就是说，这个路灯是一个信号。”裴清予转头望向一旁的单反玻璃，仿佛是说给玻璃后面眉头紧皱的孙狱长般，面对着玻璃中自己的身影缓缓说道。
　　“路灯亮起的时候，一定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时间点。可以通过监控来确定路灯亮起的日期，然后确定亮起那晚后的第一次的探视时间，检查一下那天送来的东西有没有什么异常。”
　　“我猜测，可能传递的信号，就是藏在那天送来的东西里了。”
　　裴清予说完顿了顿，他似乎隐约感觉外面传来了窸窸窣窣走路的动静，似乎是孙狱长听到他说的话后立刻着手去查了。
　　审讯室内一时间一片寂静，裴清予停了半晌，直到门外再传不出任何动静，才转过头望向朱绮，低声开口问道：“现在人都走了...你可以说说为什么了吗？”
　　朱绮倏然抬眼，他眼中隐隐有红血丝暴出，神色间是遮掩不住的憎恶与烦躁，他“砰”地一声拍了一下桌子，冲着裴清予低吼道：“你想听什么？你不都说出来了吗？还想听我说什么！”
　　“这个举动不像你。”裴清予对于朱绮的反应无动于衷，他微微扯了扯唇角，“就算是上次乐乐的案件，在仓促间你也处理的十分细致。现在入狱不过几个月便突然急切地出手谋划这一切，仿佛突然间失了冷静一般。”
　　朱绮坐在裴清予对面吭哧吭哧地喘着粗气，裴清予身子缓缓前倾，用手撑在桌子上低声问道：“你为什么要那么着急地杀|死张景浩...或者说，你为什么一定要杀死他？”
　　“他该死！我早就说过了，他该死！”朱绮突然站起身，寻隐倏然上前，揽住裴清予的腰向后一拉，直接将人挡在身后，堪堪躲开朱绮的手臂。
　　朱绮手上被锁着，站在原地用力挥舞着手臂，咬牙切齿道：“你看看张景浩之前所做的一切，你又不是不是知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干了什么！裴清予，我难道不应该恨他吗？”
　　裴清予皱眉望着面前的朱绮，心中有些诧异。他能够猜到朱绮一定与当年张景浩所干的事情有一定联系，但却并没有想到，朱绮的反应会这么强烈。
　　——看来朱绮与张景浩的瓜葛，比自己想到要更深...但他到底是谁呢。
　　裴清予的思绪突然被一阵巨响打断，朱绮将手上的手|铐往桌子上重重一磕，咬牙望着裴清予冷笑道：“说起来，裴清予，你难道不应该也恨张景浩吗？当初你和张家的两个儿子关系那么亲密，张家小儿子死时你刚上大学，张景浩被改判无期没有判死|刑，你还承诺张家大儿子一定要再彻查此案！你做到了吗！你做到了吗？”
　　“张景浩不是造成张德麟死亡的真凶。”裴清予抬眼望向暴怒的朱绮，冷静的说道，“我查过了，这个案子另有蹊跷，当时张景浩被控制了...”
　　“我知道！我知道张景浩被控制，我也知道这个案子从头到尾都透露着一股诡异。但做过的事情就是做过了。”
　　出乎裴清予意料，朱绮对于这件事情竟然完全知情。他尖笑着打断裴清予的话语，冲着面前面露诧异的两人冷笑一声，接着阴恻恻地说道，“那他也有罪。”
　　“所有参与的人都有罪，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
　　裴清予皱眉望着朱绮，突然想到了什么般，脸色瞬间苍白了起来。
　　“那个日期…”


第103章 谁窥探了晨曦10   我才不要什么‘裴哥……
　　裴清予的话还没说完, 审讯室的门突然被人狠狠地推开。
　　房门撞到墙壁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孙狱长抓着一条围巾满脸铁青地走了进来。
　　“这个围巾上面有夹层，小予你猜的没错, 他就是用这个来传递信息的。”
　　孙狱长直接甩手将围巾扔到了房间中央的桌子上，伸手抓住朱绮的衣领恶狠狠地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不光杀了张景浩，你还杀了另一个无辜的人啊！他的妻儿，他的母亲都在等他回家！你怎么能, 你怎么敢这样...”
　　“...我的判决书今天下来了，裴清予。”朱绮的身体随着孙狱长的动作微微摇晃，他没有半丝挣扎, 抬眼望着裴清予几乎是笑着般说道，“死|刑。你知道我为什么急着要杀他了吗？裴清予。”
　　裴清予自刚才孙狱长进来起，便苍白着脸一直没有说话，此时听着朱绮的话语, 身子倏然晃了晃，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道：“出去。”
　　“什么？”孙狱长转过身，皱眉望向裴清予问道, “小予, 我们要抓紧审问他...”
　　“他这辈子都会待在监狱里直到死去, 你们之后有大把的时间去审问他。”裴清予深吸一口气，转头望着孙狱长, 低声说道，“但我之后，大概率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来见他了，所以有些事情我一定要问清楚。”
　　“孙叔叔，求求您了, 好吗？”
　　孙狱长攥着朱绮的衣领回过身，他知道裴清予说的单独不光是指审讯室里只留下他们三人，而是指的关闭一切监控，对话内容只有他们知晓。
　　——裴清予在隐瞒某些他猜到了但却不能确定的事情。
　　孙狱长和裴父的交情甚好，他知道裴清予当队长的这些年经历过多少不易，也能理解裴清予如今养成的，这个凡事不到完全确认绝不会让第二人知晓的性子。
　　孙狱长手指紧了紧，终于长叹了一口气，使劲地一松手，大步向门口走去：“我只给你五分钟时间，之后他就归我了。”
　　“嗯。”裴清予目送着孙狱长宽厚的背影，轻轻笑了笑，他偏过头，无声地说了句，“多谢。”
　　审讯室内的监控闪烁了几下红灯，紧接着倏然熄灭。
　　同一时刻，裴清予转过身望着朱绮，快速开口问道：“那个日期，刻在你床铺旁边墙壁上的日期？是什么意思。”
　　朱绮紧紧盯着裴清予，他的脸色在灯光的映衬下也显得有些苍白，他嘴角微微动了下，轻声开口说道：“你不是都已经猜到了吗，那串数字是日期，还有什么问题？”
　　“是什么的日期？”裴清予显然不想继续跟朱绮打哑谜，盯着他直接了当地问道，“我要听你说。”
　　朱绮突然低声“呵呵”地笑了起来，他眼角都笑出了泪水：“就是你猜到的东西啊，裴清予！”
　　朱绮咬牙望着裴清予，低声嘶吼道：“那是张德麒死的那一天的日期，你知道的。”
　　裴清予踉跄地往后退了一步，他望着神色恍若癫狂的朱绮，脸色苍白如纸。
　　“不要再自欺欺人了裴清予，”朱绮笑了半晌，终于疲累地靠在了桌子前，低声说道，“你终究还是要面对这个案子的，裴哥哥，呵呵呵...”
　　“你到底是谁？”裴清予指甲狠狠地掐进掌心，望着朱绮咬牙道，“你和张德麟的关系...”
　　墙角的监控倏然再次亮起红灯，朱绮无论如何也不再开口说一个字，他嘴角的笑容再未落下去，只是轻轻地“嘘”了一声。
　　等孙狱长再次打开审讯室的门时，便看到屋内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朱绮已经坐回了原位，他神色平静，似乎刚刚崩溃的情绪已经全数收敛了起来。
　　而裴清予站在朱绮的对面垂着头，出神地望着刚刚桌子上被孙狱长扔过来的那条围巾。
　　“我想，你们的‘悄悄话’应该已经聊完了吧。”孙狱长在原地顿了片刻，生硬地开口道，“我可以进来了？”
　　审讯室内没有一个人回答他的话，裴清予依旧歪着头研究着那条围巾，寻隐站在他身后有些担忧地望着他。
　　孙狱长一口气哽在喉头，他上前一步将毛巾拿起来，一边向外走一边伸手拉住裴清予的手臂：“行了行了，快走了。时间我也已经给你了，接下来我们就要好好地审讯他了。”
　　“这条围巾可以给我看一下吗？”裴清予突然开口，直直地盯着孙狱长怀里的围巾问道。
　　“怎么了？这条围巾有什么奇怪的？”孙狱长有些疑惑，却还是依言将围巾递了过去。
　　裴清予结果围巾，突然将内芯抽出，把整个围巾翻了个个儿，倒着去看原本外面的东西。
　　“这是我们小时候的一种玩法，把围巾拆开，把一些秘密写进去，只有知道正确拆法的人才能发现信息。”裴清予一边偏头看去，一边轻声说道，“刚刚看着这个围巾，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到了...”
　　他的声音突然倏然消失。寻隐转过头，只见裴清予突然将手伸进围巾，似乎轻轻抚摸了一下什么地方。
　　“这上面真的有字，是一个地址。”裴清予用指尖轻轻地挑着围巾外层的线条，他抬头望向寻隐轻声呢喃道，“是在那条河边。”
　　寻隐闻言愣了愣，脸色倏然一沉。
　　他们之间说的“河”只有可能是那一条——当初裴清予出事的那条河。
　　·
　　等两人从监狱里出来时，已经是凌晨。
　　裴清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轻轻拍了拍寻隐依旧锢在自己腰间的手，有些无奈地说道：“行了，松开吧，这么久了还没抱够呢。”
　　寻隐摇摇头没有说话，他揽着裴清予腰间的手微微一松，紧接着又倏然贴近，将脸凑近裴清予脖颈间轻轻地咬了一口。
　　“嘶，说你你就还真当自己是狼崽子啊，怎么还上嘴了呢？”裴清予被他咬得浑身有些战栗，有些难耐地侧过头，拍了拍寻隐的肩膀轻声道，“行了，起来。”
　　“他为什么叫你裴哥哥。”寻隐的头动了动，转过脸又咬了下裴清予的耳垂，闷闷地问道。
　　“我怎么知道他什么毛病？”裴清予皱了皱眉，叹息般地道，“我说他又不改...你要是不开心，要不你也这么叫我？”
　　“才不要。”寻隐似乎有些生气了一般，叼着裴清予耳垂的牙齿突然微微松开，伸出舌头直接舔了一下那里。
　　裴清予只感觉一阵温热的触感袭来，他不自觉地“啊”了一声，腰间一瞬有些发软。
　　他略微喘息地回过头，只见寻隐将手臂撑在他脖颈两边，垂眸望着自己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才不要什么‘裴哥哥’，我只要队长。”
　　“我的队长。”


第104章 谁窥探了晨曦11   狼崽子精力太好，以……
　　冬天的室外寒冷异常, 裴清予手指被冻得僵硬，他不自觉地将身子靠近寻隐，静静暖了一会儿手, 才将手机拿了出来。
　　车子倏然被发动，寻隐转过身将门锁上，又垂眸慢慢地将暖风打开。
　　裴清予窝在副驾驶上不知道在打着些什么，寻隐凑近看去，才发现是他和宋轩陌的聊天框。
　　“轩陌哥说我们去民宿的时候, 他们查到了有关林州系统的东西，还去那个地址找了下人。”裴清予一边飞速打着字，一边抬头望着寻隐轻轻笑了一下, “阿寻，你猜，他们找到的人是谁？”
　　寻隐轻轻蹙了蹙眉，他没有说话, 转头望向裴清予。裴清予将聊天界面往上翻了几下，调出来一张图片放到寻隐面前。
　　手机昏暗的灯光映射到寻隐脸上，他快速扫视了一眼, 视线突然定在了照片中的一个名字上面。
　　“野佳？”寻隐讶异地抬头, 望着裴清予顿了顿低声问道, “是一个人吗？我们在民宿那里知道的...”
　　“现在还不能确定，等之后回去问问他们再说吧。”裴清予收回手机微微摇头, 他刚刚仔细地和宋轩陌对了一下时间线，发现确实是在他们刚进入民宿不久，宋轩陌就知道了“野佳”这个名字。
　　但这一切的发生都实在太过巧合，似乎冥冥中有一根看不见的线在牵引着他们一步步接近真相。
　　裴清予抿了抿唇，转头冲寻隐说道：“咱们从民宿带回来的东西应该已经在化验科检验完了, 回去的路上顺路去局里取一下，然后再回去找轩陌哥他们吧。
　　“嗯。”寻隐点点头，他低下头从兜里掏出了一个东西，慢慢放到裴清予的腿上。
　　裴清予在打字的同时用余光瞥了一眼，神色间一愣，轻轻地叹了口气。
　　“队长，濯无眠发给我们的这张照片，如果确定和张家人有关，那就只能向他们询问了解线索了。”寻隐望着脸色有些苍白的裴清予，顿了顿轻声说道，“队长，我知道张家的那些事情你不愿意面对，如果你不想，我让宋苒苒和林哥去...”
　　“不，我没事。让宋苒苒他们继续跟着轩陌哥查就行。”裴清予摇摇头，他盯了那张照片几秒，突兀地开口说道，“其实不只是张家，还有一个人可能也见过这张照片。”
　　寻隐有些疑惑地抬头，却见裴清予倏然凑近，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眼睛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周扬。”
　　寻隐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裴清予望着寻隐的神色轻轻叹了口气，伸出手在寻隐眉心轻轻揉了揉，小声哄道：“行了，别皱眉了，一会儿皱着皱着回不去啦。”
　　寻隐伸手将裴清予的手从他额头上拿下来，沉默地攥在手心里依旧没有说话。裴清予心下五味杂陈，他知道寻隐是想到了当时出民宿时的那个小插曲。
　　·
　　当时几人出了民宿之后，周扬过来寻找他们，恰好便听到了裴清炎逼问寻隐的一番话语，也顺理成章地听到了之后寻隐对裴清予说的那句“我爱你”。
　　他当时仿佛魔怔了一般，突然间便愤怒了起来，冲上去便想要打寻隐，被旁边的裴清炎一把拦住。
　　所有人都不知道他抽什么疯，问周扬他也不说，只喘着粗气愤怒地盯着寻隐，神色间满是厌恶与愤怒。
　　“你会害死他的寻隐！”周扬当时被人拉着离开，瞪着寻隐愤怒地喊道，“这一次还不够吗？这一次你还不明白吗？你配吗！”
　　·
　　“周扬一直都是疯狗的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但这个线索除了他，真的再没有别人了。”裴清予哄着沉着脸的寻隐，轻声说道，“没事，我没当回事，阿寻你别难过。”
　　“...他说的也不完全是错的。”出乎裴清予意料，寻隐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垂着眼闷闷地说道，“我可能是会害死你。”
　　裴清予闻言一愣，他还未开口说什么，便见寻隐继续低着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之前我一直忍让，换来的却是一次次得寸进尺。所以我不会再离开队长了。”
　　裴清予抿着唇没有说话，寻隐缓缓低头，伸手在裴清予唇边摩挲了一下，留下了一道红痕：“我爱队长，我会和队长在一起的。”
　　“嗯，是。毕竟咱们都见过家长了呢。”裴清予轻笑着抬头，微微挺起身轻啄了一下寻隐的下唇，“没有人能阻止我的阿寻爱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车里暖风开的很足的缘故，裴清予感觉周身逐渐热了起来，他一只手轻轻揪着寻隐的衣服，小口小口地喘息着。
　　寻隐眸色幽深，他原本按着裴清予肩膀的手不知不觉地滑到了下面，指尖用力，惹得裴清予直接闷哼一声，倏然将头靠在了他的肩头。
　　但寻隐仿佛还不肯松手般，继续不轻不重地动着手指，裴清予放在寻隐肩头的手指再无力攥紧，慢慢滑到了寻隐胸前，被他直接伸手攥住了手腕。
　　“队长。”寻隐的眼中仿佛暴出了红丝，他咬牙望着神色茫然的裴清予，不住疲倦般地低声喊着他的名字。
　　裴清予开始还喃喃地应几声，后来终于失了力气。他感觉自己恍若躺在一叶孤舟之间，想要将身子撑起，舟身却随着他的动作徐徐起落，让他不得不继续躺回中央，死死拽着唯一的救命芦苇随波流淌。
　　倏然间，不知何时掉落在地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裴清予气喘吁吁地转过头瞥了一眼，咬牙说道：“唔，是，是我哥。”
　　寻隐没有理他，继续垂下头做他的事情。裴清予又生气又难受，但依旧无可奈何。他手指痉挛地攀上寻隐的胳膊，伸手抓着他俯下身去，一边示意寻隐停一下，一边拿起了电话。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寻隐突然加快了动作，裴清予手指立刻颤抖了一下，没忍住直接呜咽出声。
　　手机又“啪嗒”掉在了地上，但裴清予这回却再无力去管。
　　浑身的战栗感不断攀升，直接蔓延上了后脑。裴清予张着嘴无声地喘息着，将脸死死地埋进寻隐怀里，才能勉强不让电话那头的人听到自己的呻|吟。
　　他眼前昏黑了一会儿，迷迷糊糊地感到寻隐似乎将他抱到了驾驶座上，紧接着拿起了电话。
　　“嗯，好，炎队。我们马上就回去了....”寻隐平静地回复着电话那头的裴清炎，低头望了一眼怀里已经筋疲力尽的那人。
　　——狼崽子精力太好，以后没事千万不能惹他。
　　这是裴清予昏睡过去之前，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


第105章 谁窥探了晨曦12   寻隐喉结轻轻动了动……
　　“队长, 我们到了。”
　　裴清予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含含糊糊地转过头微微背过身去。
　　他感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有人无奈地叹了口气。
　　紧接着身旁突然传来“咔哒”一声轻响, 裴清予感觉身前勒着自己的安全带蓦然一松，紧接着腰部有一双手缠了过来，不轻不重地在他腰部的软肉间捏了几下。
　　“唔，别闹。”裴清予浑身一个激灵，神色立刻清明了不少。他有些不满地转过身瞥了旁边的寻隐一眼, 将头埋进他的怀里小声地嘟囔道，“不要了，我累了。”
　　“队长如果再不起来, 我可就不那么认为了。”寻隐被裴清予迷迷糊糊的声音弄得呼吸又有些粗重起来，他喉结轻轻动了动，低下头慢慢凑近裴清予的耳垂。
　　“我起了我起了！”耳垂上传来的温热的触感惹得裴清予浑身一颤，他腰间又有些发软, 挣扎着坐直身子打开车门。
　　冷风扑面而来让裴清予有些昏沉的脑子清明了些许。他低下头揉了揉眉心，终于正色起来，抬眼望向面前的建筑。
　　“这就是朱绮那条围巾里提供的地址？”裴清予微微蹙眉, 望着面前巨大的别墅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想法。
　　他倏然又钻回车子里, 从物证袋里拿出小佳的手机, 急促地翻阅着什么。
　　寻隐在裴清予身后站定，一边替自家队长挡着周围的冷风, 一边观察着周围的景物。
　　朱绮提供的地址是一个荒郊的别墅，它类似一个小小的庄园，周围一圈的花园用米黄色的围墙圈了起来，铁门上复杂的花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寻隐凝眉向门口望去，端详了一会儿突然开口说道：“四个。”
　　“嗯, 什么？”裴清予还低着头在手机里查看着什么，闻言没有抬头，只是顺口问道。
　　寻隐转头望了旁边的裴清予一眼，似乎又发现了什么，眉头慢慢地皱了起来。
　　周围半天都没有回答，裴清予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他轻轻舒了一口气，刚疑惑地抬头，却突然发现原本站在自己面前的寻隐不见了踪影。
　　“阿寻...？”裴清予蹙了蹙眉，周围的光线很暗，只有身后的车内灯在静静地闪烁着灯光。
　　四周的树木并不多，一阵冷风刮过，零星的树叶带来“沙沙”的响声。
　　裴清予关掉手机，警惕地向远离车子的方向走了一步，突然周围的灌木丛一动，从里面倏然窜出一个黑影，直接向裴清予扑了过去。
　　裴清予神色倏然一变，他迅速回身向后错了半步，冷空气一阵阵上翻，周围的风呼啸刮过，让裴清予一时有些分辨不清扑过来的那个人的脚步声。
　　呼出的气息凝聚成白雾，一阵阵的凉意让裴清予有些耳鸣。扑过来的那个人似乎低声说了些什么，但裴清予却并没有听清。昏黄的车灯照在他半边身子上，映衬出他青白的指尖。
　　裴清予半闭着眼又往后退了两步，刚想抬脚踹去，胸腔处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心悸。
　　“唔...”裴清予一瞬死死按住胸口，咬牙迅速顿下了身。
　　同一时刻，灌木丛中的那个人已经来到了他面前，直接将他整个人揽住。
　　裴清予的身子无力支撑这么大的冲击，不由自主地向地上倒去。揽着他的那个人倏然抱着他翻了个身，将自己垫在裴清予身下，两人一同摔倒在地上。
　　剧烈的震动让裴清予胸口再次一闷，他闭着眼想要直接挥拳，手掌却整个被人包裹住。
　　“队长，是我。”身下那人突然急促的开口，轻轻顺着裴清予的背脊小声安慰道，“嘘，嘘，没事，是我，放松。”
　　裴清予听到寻隐熟悉的声音不由自主地一怔，他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便听到被他压在身下的寻隐突然身子一僵，抬手直接捂住了他的嘴：“队长，先不要说话。”
　　裴清予没被寻隐手掌遮住的部分显露出些许茫然，寻隐偏过头听了半晌，微微撑起身凑近裴清予耳间轻声说道：“这里是小佳她们家的别墅，队长你应该刚刚就是要确认这个吧。我们先不要出动静，不然可能会被发现。”
　　裴清予轻轻眨了眨眼，寻隐在侦查方面的天赋要比自己强上许多，他虽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听话地闭上了嘴，静静地伏在寻隐掌心。
　　但刚刚一系列剧烈运动加上惊吓让裴清予的身体有一些吃不消，胸口处持续的心悸还未停止，裴清予在寻隐身上趴了半晌，渐渐地便有些喘不上来气。
　　他的呼吸逐渐急促起来，身子也有些不舒服地微微挣扎。寻隐感受到裴清予的异样，立刻扭头望去，正对上裴清予因为缺氧而有些湿润的双眼。
　　寻隐微微一愣，将手松开了些许，裴清予立刻将头扭过去，小口小口地喘起了气。
　　但周围的空气太过寒冷干燥，没过一会儿裴清予便感觉喉咙发痒，忍不住偏头想要咳嗽。
　　但周围一片寂静，显然不能发出任何声响。裴清予狠狠心，直接抬手咬住了自己的手臂。
　　他没敢看寻隐的神色，只闭上眼发了狠的咬着自己，以此来抑制住呛咳的欲望。
　　突然，他的下巴被人轻轻捏住，那人手指微微用力，裴清予齿间一松，手臂立刻被人温柔却坚定地拿了出来。
　　同一时刻，一口气迅速渡了过来。


第106章 谁窥探了晨曦13   裴清予的舌尖翘起，……
　　“唔。”
　　温热的气息从寻隐的唇畔送到裴清予的齿间, 他不由自主低低地“嗯”了一声，舌尖微微翘起，轻轻地抵在了寻隐的唇齿间。
　　寻隐的手轻轻地抖了一下, 周围突然传来刺眼的光亮，他突然伸手攀住裴清予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扶住人的腰瞬间翻身坐起，将两个人调了一个个儿之后牢牢地将裴清予护在身下。
　　“刚刚你去哪了？”
　　他们待的这个地方似乎已经超出了别墅内的人搜索的范围，灯光在理他们一米远的地方停滞, 裴清予枕在寻隐的手掌心中，凑近他脖颈，小声地跟着他咬耳朵。
　　略带湿意的气息扑在寻隐耳边, 他没忍住又偏过了头，在裴清予唇角轻轻地啄了一下，低声道：“我去探路了。”
　　裴清予不置可否地笑了一声，他的气息此时终于均匀了起来, 身上有了些力气，便又记吃不记打般地抬起头，故意凑到寻隐耳边轻轻垂了一口气。
　　寻隐无声地“嘶”了一下, 他低头望着裴清予眼中的笑意, 微微磨了磨牙, 用胳膊肘撑在地上低声问道：“所以队长刚刚也是在找证明这个别墅‘身份’的东西？”
　　“嗯。”裴清予轻轻颔首，“当时拿到小佳手机的时候, 我以防出现什么变故，就先大致翻查了一遍。我记得当时她的相册里有许多的照片，其中有几张的背景似乎就是这个别墅。”
　　裴清予说到这里顿了顿，抬头望了寻隐一眼没有再说下去。寻隐望着他神色一瞬间了然，“背景是别墅”的照片只有一种, 就是其中含有濯无眠的那些照片。
　　他没有说话，微微停了两秒自然地略过了这个话题，偏过头望着不远处的铁门轻声说道：“刚刚我看见，铁门的周围至少有四个摄像头。难怪当时野哥一直躲在别墅里面都不敢出来。我原本想去灌木丛那边看看，试试能不能绕过去。结果不知道触动了什么，铁门上的那个识别系统突然就开始闪烁。”
　　灯光在他们说话间已经逐渐远去，寻隐抱着裴清予坐起身，皱眉望着不远处的灯光道；“看来进去，会有些麻烦。”
　　寻隐身上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到裴清予这里，让他不自觉地想要贴地更近。他伸手揽住寻隐的脖子自然地靠过去，观察了一会儿突然轻声开口道：“不，其实现在就有一个方法。”
　　寻隐闻言跟着转过头，只听裴清予伏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这个灯光一定是人工控制的，它缩回的路径也是定式，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势必会照到铁门处的那个识别系统。”
　　“记得野哥当时跟我们说，那个识别系统识别的是人脸。当强光照到那里的一刹那，会有一个视觉盲区，我们可以趁着那一瞬间翻进去。不过...”
　　裴清予说到这里突然止住了话语，他垂眸望了一眼两人现在的姿势，歪过头咬住寻隐的耳垂含糊道：“到时候如果我体力不济，就要麻烦阿寻救救我了。”
　　“...好。”寻隐的气息霎时间变重了一瞬，他深吸一口气，揽着裴清予的腰部起身，微微弯下腰后脚在地上慢慢碾了碾。
　　带着薄尘的灯光晃晃悠悠地向铁门处移去，寻隐深吸一口气，在灯光与地面角度接近四十五度时倏然起身，和裴清予一同并肩向前跑去。
　　裴清予的身体素质大不如前，每跑几步便力有不济，落后了寻隐半步。
　　寻隐并没有回头，而是继续加快脚步，赶着灯光扫到旁边的识别系统的一瞬间，直接翻上了铁门的顶端。
　　但此时他却并没有急着下去。
　　相反，寻隐半蹲在铁门的最高点，迅速转身冲下面伸出手，低低地叫了一声：“队长！”
　　裴清予此时也依旧跑到了铁门底下，他迅速抬头向上面看了一眼，立刻向上一跃，稳稳地拉住寻隐的手轻蹬铁杆翻上了顶端。
　　此时原本垂直照着识别系统的光柱已经微微有些偏移，裴清予扭过头轻轻拍了寻隐一下，简短地道：“走。”
　　寻隐立刻会意，他手微微一撑，直接从铁门顶上翻身跃下，在落到地面的那一刻，寻隐立刻扭身张开上臂，沉声冲上面喊道：“队长！”
　　裴清予低头望了寻隐一眼，身后的灯光正一点点逼近，灯柱周围飘浮的薄尘也慢慢向前移动，恍若明昼般将他整个笼罩其间。
　　寻隐伸着手有些焦急地望着上方，他感觉裴清予的动作似乎顿了一下，紧接着冲他快速比了个手势，似乎是来不及让他先走的意思。
　　“裴清予！”寻隐突然开口，扬头冲着上面低声喊道，“你知道没有你我是不会走的。”
　　“下来，会没事的，你相信我。”
　　裴清予的动作微微一顿。他原本想向和寻隐相反的方向翻去，既能吸引别墅内的人的注意力，又能帮寻隐引开他们。
　　——但寻隐既然都已经这么开口了。
　　裴清予深吸一口气，立刻调转身子，在灯光横跨过铁门的那一瞬间向下跃去。
　　——寻隐说过很多次这种话，而每一次裴清予都会下意识地顺从。
　　同样的，每一次寻隐也都不会食言。
　　裴清予稳稳地落入了一个宽厚的怀抱，寻隐抱着人向旁边一滚，翻飞的衣角擦过灯光边缘，在最后一刻寻隐见裴清予挡在身下，终于成功地躲到了旁边的阴影里，避开了那束光亮。
　　别墅的花园内一时间只剩下两人低低的喘息，裴清予轻轻挣了挣，从寻隐怀抱中撑起身，不自然地轻咳了一下，环顾四周道：“所以，这应该就是濯无眠当‘管家’的那个别墅了。也是他把野佳和她弟弟带走后关押的地方。”
　　裴清予说到这里蹙蹙眉，神色间有些疑惑：“但为什么给朱绮送围巾的家人会知道这个地方，当时我们明明跟朱绮确认过很多次，他并不认识濯无眠...”
　　裴清予的话音未落，旁边一直黑着的灯的别墅一瞬间灯火通明。
　　紧接着，刺耳的嗡名声从不知哪里的广播中传来，裴清予有些难受的低下头，刚想抬手，耳朵已先一步被一双宽大的手掌捂住。
　　同一时刻，濯无眠带着笑意的声音透过寻隐的手掌闷闷地传来：“呵呵呵呵，欢迎来到我家啊，裴警官。”
　　“你们是不是通过我的礼物来到这里的呢？那么，你们有没有给我带礼物啊？”濯无眠笑嘻嘻的声音传到寻隐耳中，仿佛带着说不出的阴森，“我可是看到，某些跟我定下承诺的人又不听话了呢...”


第107章 谁窥探了晨曦14   裴清予瞬间便抵到了……
　　寻隐的神色分毫未变, 他没有理会濯无眠的激将之法，径直抱着裴清予转了个身，直接往远离铁门的那个方向跑去。
　　“根据酒吧以及工厂的经验, 濯无眠很喜欢使用摄像头来进行远程监控。”裴清予缩在寻隐怀里抬头，轻声说道，“但监控摄像是有一定范围的，也就是说，我们只要能够进入别墅内, 就有可能能够将他抓获。”
　　寻隐点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般，低头冲着怀里的人说道：“队长, 我记得当时小佳手机里还有其他关于这个别墅地形的照片。”
　　裴清予微微点头，他立刻掏出小佳的手机，翻过几章照片后说道：“有关别墅的照片里面全部都和濯无眠有关，分别有几个场景, 花园，大厅，以及二楼的几个房间。”
　　“没有全景概貌, 咱们只能自己猜测着来了。”裴清予咬咬牙, 将所有的花园的地图都调出来放在界面上, 蹙眉轻声说道，“这几张图背景都有些许变换, 但看动作却都是连贯的。也就是说照片应该是跟着人物的走动进行。所以这几个场景也应该是互相连接的。”
　　裴清予一边说一边快速滑动了几下，突然指着一张照片说道：“阿寻你看这里，是有门的。”
　　寻隐垂下眼，昏暗的环境中手机闪烁的光亮更为明显，寻隐微微眯了眯眼, 果然看到濯无眠背后的建筑上，有一个不起眼的小门，看样子，似乎是花房那种的小木屋。
　　“咱们刚刚经过的那一片并没有类似的这个地方。”寻隐转头又确认了一眼，笃定道，“应该是在别墅的背面。”
　　“嗯。”裴清予低头依旧翻弄着小佳的手机，微微蹙眉没有再接话。寻隐知道自家队长可能又是想到了什么东西，没有再打扰他，而是迅速抱着裴清予一边躲避着周围的监控，一边快速向那个小门移去。
　　花园中一片昏暗，只有手机屏幕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寻隐侧过身帮裴清予挡住旁边蹭过的树干枝丫，神色专注而平静。
　　转过一棵大树，前面木屋花房的小门若隐若现，寻隐迅速加快脚步，突然却感觉自己怀里的人身子轻轻一震。
　　“...这个照片的构图有问题。”一片寂静中，裴清予突然开口，喃喃地说道，“这不是正常的拍摄角度。”
　　“嗯？”寻隐低下头，只见裴清予用手指着小佳手机中的一张照片，轻声说道，“看这里的树干，是被拉长了的。这个拍摄角度是从上往下的拍摄，边缘处却不可避免地被拉长了。说明拍摄者在试图伪造出一种照片正常拍摄的感觉。”
　　外面的风声呼啸着冲进两人的耳间，将裴清予的话语打的支离破碎。寻隐有些没有听清，他余光瞥见拐角处似乎又隐隐约约有灯光传来，咬了咬牙，抱着裴清予立刻冲到花房的门前伸手狠狠一拧。
　　出乎他的意料，花房的门并没有上锁。“吱呀”一声轻响便直接打开了。寻隐神色一怔，身后恼人的灯光已经再次袭来，寻隐来不及多想，只能抱着人迅速闪身，躲到了花房门旁边的墙壁处。
　　同一时刻，裴清予急促的声音突然传来：“阿寻，等一下！”
　　寻隐的脚步立刻一顿，只听裴清予急促地说道：“这个照片边缘处的景物变形了，但人物却并没有，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照片是偷拍的缘故。说明这是拍摄者有意为之。”
　　裴清予的瞳孔微微一缩，他倏然抬头抓住寻隐的衣领，急促地说道：“这个拍摄者可能并不是小佳，她只是将这些照片传入到这个手机里，然后引诱我们进入这里。”
　　寻隐的神色立刻凝重了起来，他迅速转身想向外走去，原本被风吹的摇摇晃晃的木门倏然一动，仿佛有人控制一般“啪”的一声直接在两人面前狠狠地撞上了。
　　“队长，抱歉。”寻隐让裴清予靠在墙边，冲上前拉了拉门把手，转身摇摇头，神情间有些懊恼，“要不是我...”
　　“不，是他混淆视听的能力很强。”裴清予扶着墙壁站稳，微微摇摇头扫视了一下周围的一片漆黑，轻声说道，“他本来设想的应该也是这样，进来了就不可能再让我们出去了。”
　　花房里的温度并不算低，但周围却一直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惹得人隐隐作呕。
　　裴清予捂住嘴闷咳了几声，皱眉慢慢的向前摸索着。
　　“阿寻，你觉不觉的这个场景有些熟悉。”裴清予手指触摸着旁边略带潮意的木头，有些疑惑地说道，“仿佛哪里见过似的。”
　　他回过头，却见寻隐突然伸手将人往自己身前一拉，裴清予没有防备，头瞬间便抵到了寻隐的胸前。


第108章 谁窥探了晨曦15   寻隐“听话”地停止……
　　不知哪里来吹过来的风一阵阵地拍打在花房的墙壁上, 使得周围奇怪的气味越发浓重。
　　黑暗中的花房并非如表面看起来的那么平静，寻隐隐隐约约的看到，在离裴清予不远处的地板上, 有一个明显颜色更深的地方。
　　——似乎，是一个巨大的空洞。
　　寻隐的瞳孔瞬间紧缩了一下，他来不及多想，直接伸手将前面的人揽进了怀里。
　　“嘶。”
　　寻隐听见埋在自己胸口的人低低地闷哼了一声，黑暗里两人的身体紧紧地贴着, 花房的温度要比外面高上不少，寻隐的呼吸重了些许，他感到灼热的温度在两人间一点点蔓延。
　　“...前面, 前面好像有个凹陷，队长小心一点。”寻隐偏过头咳了一下，身子微微后撤，想单手扶着人站好。
　　但裴清予不知道是那一下撞得有点晕还是怎样, 他低低的“嗯”了一声，身子并没有站稳，而是顺着寻隐的动作微微摇晃了一下, 身子直接前倾, 手指一下子攥紧了他的衣领。
　　寻隐猝不及防的身子被裴清予拉得弯了下来, 他愣了几秒，喉头轻轻的动了动, 神色带着些许的隐忍和无奈。
　　“队长，头晕吗？”寻隐深吸一口气伸出手，轻轻地按揉着裴清予的眉心，低声问道，“抱歉, 刚刚有点心急...”
　　“没事，是这个温度有些闷。”裴清予微微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些许，睁开眼望着周围蹙眉说道，“阿寻，你刚刚说前面有个空洞？”
　　“嗯。”寻隐点点头，伸手缓缓握住裴清予的手掌，拉着人向前一点点走去，“队长你看那里，黑暗里要比其他周围的颜色要深上一些，很明显应该是一个凹陷。”
　　裴清予没有说话，他盯着面前在他看来完全一致的黑暗嘴角勾了勾，思索了一下伸出手，一点点凑近了那个空洞。
　　隐隐的气流感从地面处传来，倏然穿过指尖。
　　裴清予下意识地抓握了一下，并没有如预想中手心一空，相反，他的指尖突然被人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在确定他没有拒绝后，才温柔地将指尖穿过他指间稳稳扣住。
　　“队长，这里。”裴清予在黑暗中看不清楚，寻隐却能清晰的看到两人的一举一动。他托住裴清予的手心，引着人缓缓蹲下，一点点将手靠近洞口。
　　裴清予神色恍惚了一瞬，洞口处突然刮过一阵强劲的风，紧接着一阵强烈的腐臭味与血腥味从洞口扑面而来。
　　裴清予猝不及防整个人直接被这阵气味笼罩，他没忍住直接偏过头干呕了几声，紧接着控制不住地呛咳起来。
　　“队长。”寻隐神色立刻一紧，他立刻拉起裴清予向后急速退了几步，整个人挡在洞口之前皱眉望着怀里咳的有些喘不上气的人。
　　他接连叫了裴清予两声，得到的依旧是一阵阵压抑的呛咳。寻隐额头上急出了一层薄汗，他联想到周围高得有些不正常的温度，倏然明白了濯无眠的用意。
　　“我去把门踹开。”寻隐怕再待下去裴清予会喘不上来气，往人口里塞了一片药后立刻转过身大步向门口走去。
　　“等一下！”
　　在转身的那一瞬间，寻隐的袖子却突然被人抓住。
　　寻隐回过头，只见裴清予不知何时已经蹲下了身，他仰头拽着寻隐的衣袖，哑声说道：“我们不能出去...我大概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个屋子这么熟悉了。”
　　寻隐蹲下身扶住裴清予的肩膀，只听裴清予用气音说道：“这是张景浩杀人的那个场景...他是在还原那个。”
　　寻隐愣了一下，只听裴清予继续低声说道：“当时我进来的时候就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为什么越靠近花房，杂草反而比别的地方增多了。还有就是这个花房里的血腥味...”
　　裴清予一边说，一边向旁边地板的缺口处看了一眼：“张景浩当时是在花园小木屋的地下室杀|死的张德麟...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些都是在还原当时的那个场景，这是濯无眠故意的，他一步步引我们进来就是为了给我们看这些，是不可能让我们再出去的。”
　　寻隐微微蹙眉，“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知道，我不清楚。”裴清予呼吸终于平静了不少，他扶着寻隐站起身，掏出手机来向四周照了照。
　　花房的周围似乎都是木头的墙壁，时间似乎很久了，上面都是斑驳的痕迹。
　　当手电筒的灯光扫过墙角时，两人的神色都倏然顿住了。
　　木屋的墙角那里静静地伫立着一把生锈的铁锹，仔细看去，上面似乎还有暗沉的血迹。
　　裴清予拿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攥紧，他快步向角落里走去，蹲下身仔细地注视着铁锹上面的血迹。
　　“铁锹的边缘处有些许凹陷，可能是击打重物所致。”他顿了顿，又倏然将手电筒移开，照向周围的墙壁。
　　墙壁的木头上只有暗色发霉的青苔，仔细看去，也并无任何血迹。
　　“但是墙壁上并没有喷溅状血迹或抛甩状血迹，这和铁锹上面的情况不符...却和当时的场景相符。”
　　裴清予说完这段话深吸一口气，又将手电筒慢慢地转向不远处那个地板上那个黑漆漆的缺口。
　　“案发现场应该就是在那下面。”裴清予低声喃喃着，回头望向寻隐，微微偏了下头。
　　寻隐没有说话，他垂下眼扶着人站起身，顺手拿起旁边的那个铁锹，慢慢向洞口移过去。
　　“...其实应该还是有一点不同的。”两人堪堪要走到地板的缺口前时，裴清予突然开口说道。
　　寻隐转过头，无声地望着自家队长。裴清予勾唇笑了笑，拉着寻隐的手再次伸向前，轻声说道：“当时张景浩进入的地下室是一个死胡同，困死了他自己也困死了张德麟。但咱们这个里面，有风。”
　　裴清予的指尖微微地动了动，柔软的指腹触碰到了寻隐的指骨，寻隐的目光随之移了过去，仿佛回应般指间使力夹住了自家队长不安分的手指。
　　“有风就有空气流通，说明就有通道。”裴清予用另一只手拍了一下寻隐的手背，假意瞪了使坏的人一眼，“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
　　“对他们是绝望，对我们就是希望。”
　　裴清予见寻隐“听话”地停止动作低下了头，没忍住又轻笑了一下，仿佛邀请般摇了摇他的手，极尽礼貌地问道：“So，shall we？”


第109章 谁窥探了晨曦16   裴清予的身子逐渐紧……
　　花房的地下室风感并不强烈, 相反甚至还更闷热了一些。
　　寻隐脚下不一会儿便踩到了实地，他一边拿过手电帮裴清予照着脚下的路，一边快速环顾着四周。
　　“嘶...”
　　裴清予落地的那一瞬间感到脚下传来些许黏腻的触感, 他微微低头，待看清脚下的情况后不由自主地轻吸了一口冷气。
　　“怎么了，队长...”
　　寻隐立刻拿着手电回过头看去，在看到脚下的情况时，话语也不由自主地顿了下。
　　地面上全部都是一道道暗沉的鲜血, 几处的血泊汇聚在一起，慢慢地形成了一处小小的洼陷。
　　“这里有一部分血液还是新鲜的。”裴清予微微蹲下身，注视着脚底下的血迹轻声说道, “墙壁上有着喷溅状血迹，他真的是在模拟当时的情景。”
　　“新鲜的血迹...难道濯无眠他为了模拟这个场景，杀了一个...”寻隐听到这里手指暗暗攥紧，他回头望向裴清予, 却见裴清予摇了摇头，抬头凝望着周围的墙壁轻声说道，“不一定, 你忘记酒吧里他收集那些血液的事情了吗？”
　　寻隐微微愣了一下, 只见裴清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物证袋来, 小心翼翼地在新鲜及暗沉的血迹间各刮下来些许，一边将它们收进怀里, 一边轻声说道。
　　“我更倾向于他是为了模拟当时的场景而动用的之前收集的血液。濯无眠最近一直没有亲自出现，总是将不同的人推出来借着他们来主导一个个案子，他在试图低调行事。如果他为了这个场景再现而特意杀|掉一个人，就不符合这一逻辑了。”
　　裴清予说到这里顿了顿，撑着寻隐的手臂缓缓起身, 神色依旧有些凝重：“但我现在疑惑的是，他到底为什么要还原这个场景...这一切到底有什么用意。”
　　裴清予感觉，那根暗中一直隐隐约约缠绕着他的线似乎又慢慢浮现出来了些许，想要拉着他前进，但无奈他的双脚全部深陷泥沼，寸步不能行走。
　　周围的空气依旧闷热，裴清予偏头咳了几声，揉了揉眉心，一时间难受的有些说不出话。
　　寻隐见裴清予的脸色又有些不对，无声地叹了口气，他伸手轻轻帮自家队长顺着胸口，思索了一会儿轻声说道：“队长，其实先不用想那么多。”
　　裴清予微微怔愣的抬头，只见寻隐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其实最简单最显而易见的原因，濯无眠把这个场景摆在我们面前，就类似于咱们刑侦中的案情复现，如果我们顺着这个思路，他想让我们做的无非就是——”
　　“把自己代入其中，根据这里现在给出的线索复盘这个案件。”裴清予眼睛微微睁大，他转头和寻隐对视了一眼，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平静了一会儿，半晌轻声开口说道：“我来到地下室的那天，天色很暗，哥哥非得要拉着我去玩捉迷藏...”
　　寻隐听着裴清予微微发颤的声音，知道他是代入了张德麟，便配合着开口，沉着嗓音带入了张景浩的角色。
　　“那两个小崽子非得要跟我玩游戏，但怎么找也找不见，我有点恐惧又有点不耐烦，听到地下室传来声音就抓着铁锹过去了...”
　　裴清予睁开眼拿着手电快步走到墙壁的角落处，蹲下身观察着底下的痕迹，小声说道：“墙角处有剐蹭的痕迹，地面上的脚印并不是血脚印，而是干净的有着些微的移动...我在张景浩下来前是一直躲在这个角落里的，我很害怕，但又不敢去别的地方只能双脚在原地小心地轻微挪动，试图缓解自己的恐惧。”
　　裴清予一边说一边又将双眼贴近墙壁，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在黑暗中发现了半枚不起眼的指纹，裴清予神色微微凝重了些许，低声继续说道：“突然，我听到了地下室传来了不属于发出的动静，我身子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颤，连忙扶住墙壁稳住身形，惊恐地抬头看去，只见张景浩叔叔不知道何时下来了。”
　　裴清予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他抬头望向寻隐，寻隐后退两步，站在地下室与一层的连接处，他转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楼梯，在确认了上面的磨损痕迹后，沉声开口说道：“我猝不及防地来到了地下室，在好不容易稳住身形之后，赶忙站在原地环顾着四周。”
　　“周围很黑，只有一层地板上漏下来的光，我不清楚周围的情况，只能站在原地打转，不敢移动分毫。”寻隐的余光瞥见了地面上的一个小小的凹陷，他蹲下身用手轻轻的摸了一下，凹陷并不深，似乎是什么东西磕到了地上而形成的。寻隐思索了一下，突然将手中的铁锹倒转了过来，看着最后的木质把手。
　　木质把手的尾部同样有一个不起眼的凹陷，一看就是不小心碰到了哪里。寻隐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不小心把铁锹掉到了地上，地面与把手间的磕碰发出声响，在空荡荡的地下室显得格外巨大。”
　　“但我没有移动脚步去捡它，相反，我依旧站在原地警惕地注视着周围。”寻隐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并没有再次出现脚印。他又环顾了一圈，周围也暂时再无其他可疑的痕迹——张景浩的动作告一段落。
　　寻隐抬起头望向对面，却倏然发现原本安静待在角落里一直没有出声的裴清予不见了踪影。
　　寻隐蹙了蹙眉，他刚刚并没有听到任何奇异的声响，一时间不确定是裴清予出了什么事，还是事情依旧在按照复盘案件进展。
　　他无声地等了片刻，心中的担忧逐渐加剧时，突然却见角落里灯光一闪，裴清予再次出现在了那个地方。
　　裴清予的神色有些苍白，他望着寻隐嘴唇微微动了动，将一根手指放到自己跟前无声地比了一个“嘘”字。
　　紧接着，寻隐望着裴清予缓缓垂下头，从角落处抬步，沿着墙壁慢慢地向前走着。
　　“张景浩叔叔的突然出现让我十分恐惧，我再顾不得其他，沿着墙壁缓缓移动着，试图离他远一些。”裴清予推测着当时张德麟的心理，一边伸出手指轻轻抚摸着墙壁上有些发黑的痕迹，一边小声说道，“我想要从这边绕一圈，回到地面上去远离他...但走到一半我却突然停住了。”
　　寻隐听到这里皱了皱眉，他能感到裴清予着重在“顾不得”和“这边”上加重了语气，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他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不远处安静垂着眼的人，身子逐渐紧绷了起来。


第110章 谁窥探了晨曦17   伏在寻隐手臂上不住……
　　裴清予不知道是没注意到寻隐的异样还是怎样, 依旧扶着墙壁站在原地。
　　他垂眸望向旁边墙壁上的痕迹，那里有着一长道连续的划痕，因为时间久远已经变成了暗色, 仿佛有人蹭了一抹炉灰般特意拂到这上面。
　　“我小心翼翼地走到这里，突然停住了脚步。”
　　张德麟当时年纪尚幼，身量不高，裴清予微微弯下腰，素白的手指按到暗色的痕迹上, 在昏暗的环境内形成了格外强烈的对比。
　　裴清予轻吸了一口气，他一只手撑在膝盖上，俯下身看着失神地摸着墙壁, 喃喃自语道：“前面的空间还很宽敞，我明明可以走过去。但我因为某种原因停下了...这种原因迫使我转道向别的方向走去。”
　　裴清予转过身，和不远处的寻隐正正地对上了眼神。他嘴唇轻轻地嗡动了一下，缓缓开口继续说道：“我不得不...向着张景浩叔叔的方向走去。”
　　房间的中央全部都是斑驳的血迹, 无法再准确地辨别当时的痕迹。裴清予没有再开口，垂下眼放轻了脚步向前走去，一如当初怀揣着无限的恐惧张德麟。
　　“本来四周一片昏暗, 我可以不出声音地绕到张景浩叔叔身后, 然后从梯子爬上去。但...我又干了一件反常的事情, 我直直地站在了他的面前。”
　　裴清予说到这里似乎明白了什么，身子终于不由自主地轻颤起来。他怔愣地望着寻隐开口, 一字一顿地说道：“为什么他会这么做...因为那些通向他逃生方向的地方，都有人拦在那里不让他过去，这个地下室真的有第三个人！”
　　寻隐蹙眉，只见裴清予将手电筒一转，照向了地下室的角落。和当时卷宗上记录的不同的是, 那里竟然出现了一双血脚印，静静地映在那里，仿佛在无声无息地嘲笑着他们的无知。
　　“当时不知是被刻意掩盖或者抹去的证据，在这里都一一被呈现出来了。”裴清予的手电随着那串血脚印一点点移动，最终停在了寻隐身后的梯子那里。
　　他抓着手电筒的手指狠狠收紧，喃喃地低声自语道：“阿寻，你记得吗，当时张景浩说张德麒突然就出现在了他身后，梯子上还发现了他的一枚指纹...张德麒应该是通过某种方法篡改了当时的监控，他其实从始至终都一直待在地下室的角落里，观赏着这一切。”
　　“可能...不知观赏。”一直站在旁边听着这一切的寻隐突然开口，背对着裴清予望着梯子，沉声说道：“队长你看...梯子侧边这里还有半枚血指纹。”
　　寻隐转过身望着神色冷然的裴清予，低声说道：“队长你还记得，当时张景浩说他看到张德麟满脸是血，所以才被他吓了一跳吗...他脸上的鲜血血很可能就是张德麒造成的，他迫使张德麟向张景浩这个方向走过来，然后又躲回梯子旁，确保一切能够成功发生。”
　　“他真的参与了整个事情。”
　　地下室里不知何时又吹起了微风，裴清予胃内隐隐作呕，他想着张德麒是如何一步步算计自己的亲弟弟，引导着他一步步走向死亡的场景，甚至在弟弟被杀死后还装作焦急崩溃的样子请求他帮忙查案，终于忍不住捂住嘴剧烈地呛咳起来。
　　“咳咳咳...张德麒为什么，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裴清予神色茫然，他弯下腰指尖狠狠地嵌入掌心，神色茫然而又痛苦。
　　“队长，队长...”寻隐上前一步揽住摇摇欲坠的裴清予，接连唤了几声都没有听到他的应答。
　　寻隐知道裴清予怕是又要陷入焦虑的情绪之中，这个地下室的诡异之处太多，绝对不是一个久留之地，寻隐狠了狠心，一边死死地掐住裴清予的虎口，一边再次开口，又抛出了另一个疑点。
　　“队长，你先冷静一下...”寻隐将嘴唇凑近裴清予耳边，沉下声说道，“如果我们现在复盘的这一切都是真的...濯无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裴清予的身子狠狠一颤，呼吸瞬间粗重了几分。他死死地咬住下唇压抑住自己喉间的咳意，抬头望向寻隐：“他当时就在现场...他就在那里。”
　　裴清予的声音都在不由自主地颤抖着，茫茫然地轻声呢喃道：“他到底是谁...是张德麒，还是张德麟，或者是...”
　　“嘘，嘘。”寻隐眼中隐隐暴出血丝，神色却极尽温柔，近乎安抚般地轻声说道：“这都是猜测，队长，我们总得先从这里出去，我们总得找到他，才能知道到底为什么...不是吗？”
　　“...嗯。”不知道过了多久，伏在寻隐手臂上不住喘息的人终于低低地应了一声。
　　裴清予的神色依旧有些昏沉，他拍了拍寻隐的手臂示意自己无事，顺势扶着寻隐缓缓蹲下身，将手一点点贴近地面。
　　“风是从这个方向传来的。”裴清予静静地辨别了一会儿，有些疲惫地哑声开口。
　　他抬头望着梯子正对的那个方向，轻轻咳了咳继续说道：“出去的暗门应该就是在那里。”
　　寻隐无声地点了点头，裴清予的精神状态还不是很好，神色间依旧有些昏沉茫然。
　　寻隐无声地伸手揽住裴清予的腰部，扶着人走到墙壁面前，伸手仔细地摸索了一会儿，突然感受到面前的墙壁突然轻轻地颤了一下。
　　寻隐微微蹙眉，他回头确认了一眼裴清予依旧垂着眼安静地站在原地，脸色苍白而平静。寻隐犹豫了一瞬缓缓松开手，将两手都放到墙壁上，手臂发力，沉重的墙壁发出闷闷的摩擦声，一道光亮从墙的那边透了进来。
　　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裴清予不由自主地深吸了几口，感觉胸口处的憋闷终于逐渐开始缓解。他站在寻隐身后半步的地方，抬眼望着面前的人，抿着唇沉默不语。
　　终于，墙壁被推开了一个可容一人通过的缝隙，寻隐手上松劲，轻轻舒了一口气，他刚直起身，余光却突然瞥见身后原本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的裴清予，倏然向自己扑过来。
　　寻隐有些不明所以，身子却已经下意识地转过去，伸出手想要接住自家队长。
　　在回身的那一刹那他却看到，裴清予苍白的脸上带着些许惊恐，扑到他身上的那一瞬手臂直接用力将他向地面按去。
　　寻隐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仰倒，视线转移的一刹那，他余光瞥见墙壁的那边似乎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紧接着，便是熟悉的子|弹出膛的声音。


第111章 谁窥探了晨曦18   寻隐的指尖按在了他……
　　裴清予按住寻隐的力量很大。
　　寻隐抬手挣了挣, 他想调转个身位将人护在身下，但裴清予虽然身体在不停地颤抖着，手上的力量却半分未减, 牢牢地将人按在地面上。
　　寻隐看不清身后的情况，他怕过大的挣动会伤及裴清予的身体，心念电转，寻隐将原本扶着人肩膀的手迅速下移，脚尖勾住墙壁的缝隙, 身子向后一送，便想要藏匿到原本的那扇墙壁之后。
　　但同一时刻，头顶处的那个人轻笑了一声, 紧接着，扣动扳机的声音倏然响起。
　　寻隐的瞳孔瞬间紧缩，他控制不住地失声喊道：“不…”
　　但出膛的子｜弹并未如寻隐所愿暂停半分。
　　子弹划过血肉的，原本趴在寻隐身上紧绷的人蓦然一颤, 低低地闷哼了一声，身子一瞬软了下来。
　　“队长！”寻隐再顾不得其他，他抱着人立刻翻身坐起。
　　裴清予整个身子因为疼痛而不住地颤抖着, 子弹穿过他的肩膀嵌入骨缝, 一阵阵的钻心的疼痛从肩颈处辐射开来钻入血脉, 牵动的他的心跳都隐隐地有些不稳。
　　裴清予的神志有些模糊，他的下唇被自己咬出了鲜血, 眼前的视线却依旧明明暗暗看不真切。
　　突然，唇边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似乎有什么东西摩挲过他的唇畔，然后轻轻按在了他染着鲜血的唇珠上。
　　“队长，放松。”
　　裴清予勉力睁眼, 晃动的视线中只能看到寻隐焦急的神色。他闭了闭眼，身后似乎靠着什么冰冷的东西，随着他身体的抖动传来一阵阵轻颤。
　　裴清予神色恍惚，寻隐用指腹轻柔地抹去裴清予唇上的血渍，无声地示意他松口。
　　“啧，看来这一枪的威力还是不够啊。”
　　不远处突然传来悠悠的声音，裴清予满头冷汗地抬眼，只见濯无眠站在一米之外，一手轻轻地拍着手中的枪柄，抬眼望着对面的两人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裴队，好久不见。”
　　“滚！”
　　裴清予痛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寻隐迅速将人护在身后，同样掏出枪来警惕地转过身对着濯无眠沉声说道。
　　“啧，寻警官都不问我想干什么，就要让我滚了吗？”濯无眠闻言神情一凝，又迅速地笑开，“我说了，这一枪威力不够，还是半年前打在你胸口的那一枪最有意思。”
　　濯无眠一边自顾自地说着，一边抬起眼微微一笑，抬步慢慢向他们走来。
　　裴清予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捂住肩膀，鲜血顺着胳膊缓缓流落，蔓延到他垂落的指尖。温热的鲜血缓解了他手指的冰凉，裴清予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迅速向后伸去。
　　两人身后紧靠着的，是一面晶莹剔透的玻璃。裴清予和寻隐背对着它瞧不分明，濯无眠却能清晰的看到，裴清予指尖的血蹭在玻璃上，带出一道道深深浅浅的血痕，恍若漫天雪地里倏然绽开的红梅，杂乱交错地冰冻在那里。
　　那一滴滴鲜血格外醒目地映入他的眼帘。
　　濯无眠蓦然间感到心中有些烦闷，他倏然抬手捂住额头，低低地嘶吼了一声。
　　寻隐皱眉警惕地望着濯无眠仿佛魔怔了一般，站在原地不住地敲打着自己的头部，嘴里嘟嘟囔囔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阿寻！”身后突然有微风刮过，寻隐倏然回头，只见玻璃墙上不知何时打开了一扇门，裴清予捂着肩膀皱眉望着站在原地神色狂乱的濯无眠，开口却是对寻隐说的，“走！”
　　寻隐会意，他立刻后退两步转身扶住裴清予，一边脱下外套将他的伤口包裹住，一边迅速外走去。
　　玻璃门的另一边是一个室内游泳池，裴清予忍着痛抬起头，向周围环视了一圈。
　　濯无眠刚才的精神状态无疑有些异常，他似乎突然间陷入了某种混乱之中，刚刚离开前，裴清予能够隐隐约约地听到“住手”“杀了他”等相互矛盾的字眼。
　　但两人并不知道他这种状态会持续多久，此时最好的做法还是重新找一条离开这里的路线，
　　裴清予环视周围的视线一顿，他侧身轻轻碰了碰旁边的寻隐，冲着对面扬了扬头说道：“阿寻，那里还有一扇门。”
　　寻隐将外套在裴清予的肩膀处打了一个结，抬头确认了一眼，立刻扶着人转身向泳池旁边绕过去。
　　但还未走两步，旁边的玻璃门旁再次传来“砰”的一声声响。
　　寻隐再次迅速挡在裴清予身前，只见濯无眠一手握着手|枪一手扶着玻璃门，站在不远处喘着粗气望着他们。
　　“我不是说了吗，这一枪威力不够...”濯无眠额头上有鲜血缓缓流下，似乎是刚刚他自己敲打所致。他倏然将枪口抬起再次对准面前的两人，嘶声笑着说道，“我还要再验证一次。”
　　“濯无眠你是不是真的已经疯了。”寻隐同样抬起枪口对准不断向前移动的濯无眠，他一边护着裴清予小心翼翼地后退着，一边冷声警告道，“你如果再靠近，我就要开枪了。”
　　“呵呵呵呵...”濯无眠不知是没听到还是不在意，脚下完全没有停步的迹象，继续嘟嘟囔囔地向前移动着，“裴清予，半年前你怎么就没死呢，是你的侥幸还是我不够仔细...呵呵呵呵...我到底该不该杀你，看着你这么长时间病魔缠身，我似乎又比杀了你还要开心呢...”
　　寻隐攥着枪柄的手指瞬间抓紧：“你说什么，”他顿了顿，又咬牙换了一种问法，“你到底和队长有什么仇怨？”
　　“呵呵呵呵...怎么证明我到底应不应该杀你呢。”濯无眠暴满血丝的眼睛微微一动，嘴角咧开一个巨大的弧度，“那就只能再测试一次了。”
　　他一边说手指一边动了动，“咔嚓”的子弹上膛声响彻空旷的房间，寻隐身子一瞬绷紧，他控制不住地低声怒吼道：“濯无眠！”
　　站在寻隐身后的裴清予苍白着脸没有说话，神色一片森然。
　　实际上，他们两人的心里都十分清楚，濯无眠不能被射杀。
　　濯无眠的身上牵涉了太多条人命，错综复杂的案件全部从他这里交汇，要想将这一系列案件侦破，他们即便拼死也必须要将濯无眠活着带回去。
　　“你滚开，我对你没兴趣。”濯无眠并没有理会寻隐的威胁，他不耐烦地抬起眼，低声嘶吼道，“把裴清予让出来，我就绕你一条命。”
　　寻隐的身影分毫未动，濯无眠却似乎完全不在意般，又缓缓垂下眼，低声愉悦地说道：“泳池作河水，裴清予，你想起半年前的那个场景了吗...”
　　“你是想跟我再赌一次，还是要先搭上寻隐的一条命呢。”
　　濯无眠话音刚落，便突然听到对面传来一阵微弱的声音：“我当然不要。”
　　裴清予抬起头，望着濯无眠微微一笑：“我当然要阿寻...活着。”


第112章 谁窥探了晨曦19   裴清予浑身控制不住……
　　裴清予的声音飘飘悠悠消散在微带潮意的空气里。
　　寻隐身子紧绷地挡在他身前, 刚刚裴清予的那番话让寻隐心中涌现出些许的不安，但对面的濯无眠依旧拿着手｜枪指着自己，寻隐不敢轻举妄动, 只得依旧和他僵硬地对峙着。
　　“队长。”
　　身后似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寻隐眉心轻跳，他不敢回头看身后到底什么情况，只得有些急促地开口叫着裴清予的名字：“队长...裴清予。”
　　身后微弱的动静暂停了一瞬，裴清予没有接话, 寻隐崩紧了神色，侧耳听着裴清予似乎往后退了一步，再顾不得其他瞬间低吼出声：“裴清予, 你想做什么！”
　　“...阿寻，不是我想做什么。”
　　裴清予带着些许无奈的声音缓缓传来，寻隐微微偏过头，瞳孔骤然一缩。
　　他余光瞥见, 裴清予不知何时已经移动到了泳池边缘，他一手捂着胳膊站在那里，因为身形纤细而显得有些摇摇欲坠。
　　裴清予望着寻隐的喘息声逐渐粗重起来, 垂眸轻轻笑了下, 快速开口说道：“濯无眠无非就是想重现当时的场景...我中弹, 落水。”
　　“不，等一下...”寻隐再顾不得身后的濯无眠, 完全转过身面对着裴清予，开口急促地说道，“我不会让开的队长，你的PTSD...”
　　“那我...求你让开好不好，阿寻。”裴清予突然轻声开口, 认真地注视着寻隐说道。
　　寻隐的神色一愣，裴清予没有再说什么，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微微转头瞥了一眼自己身后的泳池。
　　寻隐刚刚关于PTSD的担忧完全是对的，他的应激症状表面看似并不严重，实则他如今手脚全都冰凉麻木，脑海中浑浑噩噩的几乎不知应当想些什么。
　　“我总得先自己能够面对，才能真正地摆脱不是吗。”裴清予低声喃喃道，“我总得和这个案子，和半年前的自己做个了结。”
　　寻隐的目光微微一闪，他瞬间明白了裴清予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好。”
　　身后的濯无眠似乎发出了不耐烦的“啧啧”声，寻隐沉默了一瞬，突然决定了什么般，直接上前一步。
　　在裴清予抬头的一那瞬间，寻隐突然伸手揽住了他的腰部。
　　裴清予有些讶异地抬眼，他刚想开口说什么，却倏然感到身前一股大力传来，他的身子控制不住地向身后的泳池倒去。
　　——寻隐没有阻拦他落水，反而直接抱着他一同跃了下来。
　　裴清予神色间有些恍惚，而同一时刻，他的唇边突然传来一阵柔软的触感。
　　“你...”
　　裴清予的喉头哽咽了一下，他刚微微开口挤出一个字，便感觉寻隐的舌|头顺势触到了他齿间的软肉，寻隐熟练而又略显拘谨地撬开他的牙关，将他剩下的话语全部堵在了喉间。
　　入水的那一刹那，裴清予的后背倏然一凉，他浑身控制不住地轻轻颤抖了一下，紧接着，寻隐温暖的唇间便忽然渡过一口气来。
　　裴清予的眼睛微微睁大，水流将他逐渐包裹，寻隐刚刚贴近时他说的话语又再一次浮现在耳边。
　　“我陪队长一起。”寻隐的声音带着别样的安慰，让裴清予心神不由自地一静，“队长想要了结半年前的案子，那我就再拉住队长一次。”
　　“把队长，再带回我身边。”
　　空洞的水流声将两人一同包裹，在刺骨的寒冷中裴清予缓缓闭上眼，整个人仿佛回到了半年前坠河案的前几天。
　　咕噜噜...
　　半年前。
　　“小予，局长让我过来协助你侦破现在这个案子，卷宗给我看一下。”
　　裴清予从密密麻麻的文件中抬头，正看见裴清炎半倚在特案组门口，随意地敲了敲门。
　　“往里走三步，拐个弯，我的办公桌最上面的那个，自己去拿。”裴清予伸手揉了揉眉心，哑着嗓子说了一句，又将头埋了回去，“还有，门坏了的话你赔。”
　　裴清炎闻言挑了挑眉，他将身子的重量从旁边的门上移开，抱着双臂慢悠悠地向特案组里面走去：“小予，我可听出来了，你就是在变相地说我胖。”
　　一堆堆资料下传来笔尖划过纸面的刷刷声，裴清予在百忙间抬头瞥了裴清炎一眼，微微勾了勾唇。
　　裴清炎神色一噎，他恼羞成怒地低头扫视了一眼自己的身形，顺手拿过卷宗“啪”地一声拍在桌子上，低声控诉道：“就算是事实...有你这么说自己亲大哥的吗？嗯？”
　　裴清予合上资料，抬头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颈，无奈地抬头看了皱眉望着自己的裴清炎一眼，刚想开口说什么，喉间却突然传来一阵痒意。
　　“咳，咳咳咳...”
　　来不及说话，裴清予立刻转头捂住嘴，控制不住地剧烈呛咳起来。
　　“哎哎，这是怎么了？怎么说一下还动气了呢...”裴清炎被自家弟弟吓了一跳，连忙走过去胡乱帮人顺着背脊，他拿过裴清予放在桌子旁的保温杯，刚想拧开，神色却微微一变。
　　裴清炎抬手晃了晃手里的被子，又冷着脸放下，转头扒拉了一下桌子上纹丝未动的早饭。
　　“说吧，裴清予。”裴清炎这回总算是知道裴清予为什么只说一句话，喉咙就能干成这样了，他抱起双臂咬牙问道，“在特案组待几天了？”
　　“没有，就熬了两个大夜。”裴清予好不容易容易止住咳嗽，伸手去够另一边盛满凉水的被子，手背直接被人“啪”的一声打开。
　　“都咳成这样了，还喝凉水？”裴清炎咬牙望着自家弟弟眼底下的青黑，恨铁不成钢地又说道，“早让你注意身体注意身体，当我的话是耳旁风啊？嗯？”
　　“那你倒是给我热水啊！”裴清予睡眠不足的头部隐隐发痛，他一手支着自己的额角，抬头望着裴清炎哑声说道，“局长让你过来不是让你来挑刺的。”
　　“局长让我过来是来给你当保姆的。”裴清炎一边说一边认命地将桌子上的被子拿过来，转头向外走去，“喝热水等着，你们特案组冷得跟冰窖似的，现在要热水我凭空给你变啊。”
　　裴清予微微仰头靠在椅背上舒了口气，这次这个案子情节恶劣，外界的舆论虽然已经被压住，但到底维持不了多久，特案组所有人都加班加点就是为了尽快侦破此案。
　　他闭上眼静静地缓了片刻，听到走廊里远远地传来裴清炎的声音：“对了，你干嘛不坐回你自己办公室那里，那还暖和。”
　　“哦，因为阿寻让我坐这里。”裴清予直起身，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嗯？”裴清炎皱眉探出头来。
　　“他让我在这里等他。”


第113章 谁窥探了晨曦20   裴清予眨了眨眼：“……
　　“阿寻？是你特意从公大新招进来的那个小孩？我记得…叫寻隐来着的？”
　　裴清炎晃了晃手中的热水, 也没有回头，不甚在意的问道，“怎么特案组队长现在这么听话了？他用了什么方法你快教教我。”
　　“嗯, ”　裴清予已经连着两天只睡四个小时了，他困得神志都有些不清醒，掩住唇打了个哈欠，含含糊糊地道，“嗯...没什么, 就是阿寻说我坐在这里他就可以喂饱我...”
　　“喂什么...？”
　　裴清炎对面的热水器正“咕噜噜”的烧着水，他一时间没有听清，一边说一边转头, 在看清裴清予脸色的时候，话语不由自主地一顿。
　　裴清予如今正坐在寻隐的工位上，因为刚刚的哈欠他眼角有些湿润，抬手擦了下更是直接将眼尾抹红了。他一手支着太阳穴微垂着头, 因为光影的缘故脸色显得尤为白皙。
　　他明明是因为睡眠不足才神色困倦，但从裴清炎这个护弟心切的角度出发，自家“单纯的”弟弟完全就是一副昨晚被欺负得狠了的模样。
　　再联想到寻隐不过刚入队不久便能让直系领导对他言听计从, 裴清炎磨了磨牙, 对自己的心中的猜测更加笃定了。
　　裴清炎的神色间流露出些许微妙, 他彻底放下手中的东西，完全回过身靠在身后的台面旁, 咬牙问道：“小予，你刚刚说的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裴清予似乎没有察觉到自家哥哥的异样，他有些奇怪地抬头看了自己大哥一眼，仰头往寻隐的座椅上靠了靠，疑惑地问道：“对啊, 还能有什么意思。”
　　“那他用的什么方法，你还没跟我说...”裴清炎还是不死心，又开口隐晦地试探道。
　　“啊...”裴清予愣了一瞬，抬头看了神情严肃的裴清炎一眼，眼神有些躲闪，“没什么方法，就是被他抓住了一点把柄，小孩子嘛，顺着点就好...”
　　“...寻隐他人呢，不对，你先给我回你办公室去！”裴清炎听到这里一下子就急了，他连身后烧着的热水也不顾了，大步上前便想去将坐在座位上的裴清予拉起来。
　　裴清予的神色满是莫名其妙，他甩开裴清炎的手往后躲了一下，神色一瞬清醒了不少：“哥，你干嘛？”
　　“我把你带回正途。”裴清炎气得简直七窍生烟，他又不能直接明说，咬着牙耐心哄着一脸不明所以的裴清予，“小予听话，你先回你办公室坐着，我在这帮你等寻隐那个兔崽...”
　　裴清炎的话音未落，门口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桌子前的兄弟两人同时回过头，只见寻隐垂着眼走进了特案组，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对，瞬间抬头望去，在看到屋内两人的动作时有些迟疑地停下了脚步。
　　“队长，炎队。”寻隐点了点头，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他望着裴清炎冷若冰霜的脸犹疑了一下，开口缓缓问道：“队长你们在忙，我要不等会儿再过来...”
　　“不要，回来！”裴清予觉得自家大哥今天简直莫名其妙极了，寻隐这个救命稻草既然来了，他绝对不可能放他离开。
　　裴清予放轻声音，眨了眨眼小声说道：“阿寻，我饿。”
　　他的声音带着些微的沙哑和轻颤，他刚才本来就咳了半晌，说好的热水因为裴清炎的突然“发疯”一直到现在也没喝上，此时为了将人留住又可以放缓了声音。
　　再配上裴清予此时苍白的脸色，寻隐转身的动作不由自主地顿了顿，他耳尖有些烧了起来，垂下头走过去，从塑料袋中拿出一个东西，轻轻放在了裴清予旁边的桌子上。
　　“...你说的喂饱是指这个？”裴清炎原本还在考虑着直接将自家弟弟扛起来，余光却似乎瞥见一个熟悉的包装袋，不由地转过头愣愣地望着桌子上的面包。
　　“对啊，不就是吃的吗，你以为呢？”裴清予再次莫名其妙地瞥了裴清炎一眼，他双手轻轻挣动了一下，见裴清炎依旧没有松手的打算，不由地深吸一口气，转头望向寻隐低声控诉道，“阿寻，我哥拉着我，我拿不到。”
　　“...那我喂队长？”寻隐神色也愣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接过话语，等说完后才意识到自己到底答应了什么。
　　裴清予的神色也是一怔，神色间有些哭笑不得。他原本是想让寻隐帮自己把裴清炎“请”走，没想到事情的走向变成了这样。
　　他心中有些啼笑皆非，刚准备开口说什么，鼻尖却倏然闻到一阵奶香。
　　寻隐不知何时已经把面包的包装撕开，绷着脸小心翼翼地捏住包装袋，将面包送到了他嘴边。
　　裴清予眼神怔了怔，他垂眸望着自己面前的东西，鬼使神差地张口，直接把面包整个给叼了过来。
　　“队长，小，小心噎到。”
　　寻隐有些拘谨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裴清予嘴中咀嚼着面包，脸颊难得地红了。他快速地嚼了几口想要见面包赶紧咽下去，无奈干痛的嗓子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刺激。
　　裴清予喉间一痒，立刻偏过头又再次控制不住地咳了起来。
　　“咳咳咳咳....”
　　一阵阵的咳声惊醒了旁边神游的裴清炎，他赶忙松开手冲到门外的桌子上把已经晾好的水拿过来，一边顺着裴清予的肩膀一边扶着他喝下，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忍不住又小声问道：“那...小予，你刚刚说的被他抓住了把柄是什么啊？”
　　裴清予瞪了他一眼，伸手接过裴清炎手中的水杯小口小口地慢慢抿着，垂着眼一言不发。
　　他嗓子眼细，嗓子疼起来一杯水能喝好久。裴清炎性格急，见裴清予不说话迫不及待的转过头，望着寻隐咧开嘴笑了笑。
　　寻隐抬头望了缩在椅子里的裴清予一眼，见裴清予依旧垂着眼如猫儿一般专心致志地喝着热水，并没有半点阻拦的意思。便轻轻吸了一口气简短地说道：“就是...昨晚队长胃疼在办公室晕倒了，我进去刚好看见...”
　　“我没有晕倒。”裴清予终于喝完了那杯水，他手指下意识地轻轻摩挲着杯壁，小声开口反驳道，“我就是一时间眼前有点发黑，腿软了下...”
　　裴清予越说声音越小，他看着满脸担忧的寻隐和皱着眉恨铁不成钢的裴清炎，轻轻“嘶”了一声，又把玻璃杯捧了起来。
　　“队长待在办公室我看不见他照顾不到，他最近睡眠和饮食都不规律，所以我就让他坐在我这里方便照顾一下。”寻隐顿了顿，望着裴清予接着说道。
　　“别咬杯子壁。”裴清炎转头又瞥了裴清予一眼，伸手拿过他手中的空杯子。
　　他望着自家弟弟苍白的脸色叹了口气，也知道这是他们职业的身不由己，一边抬手摸了摸裴清予的发旋，一边开口道：“行了，那早点搞完早点回家，小予，你来给我们说说这次这个案子吧。”
　　裴清予轻轻“嗯”了一声，他深吸一口气，再抬头时，神色已经凝重了起来。


第114章 谁窥探了晨曦21   阿寻救我
　　裴清炎手中拿着的卷宗并不很厚, 但那薄薄的几张纸，却承载着一个逝去的鲜活生命。
　　“死者孙洲，男性, 43岁，三日前被发现死于自己家中，尸检报告显示其死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其致命伤存在于头部。”
　　裴清予从自家皱着眉的大哥手中拿过卷宗，翻开到现场照片那页, 将当时在现场拍摄的场景一一贴在白板上。
　　“嘶...这么多血。”
　　裴清炎望着照片上一地的血泊有些咋舌，他皱眉仔细凑过去看了看，扭头冲着裴清予问道：“这些血...都是他一个人的？”
　　“嗯。”裴清予点点头, 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我们初步推断不是为钱...孙洲家里的各种东西，贵重物品，财务...全部都完好无损地摆在屋内, 没有任何丢失。”
　　“仇杀？”裴清炎皱眉问道，“他的家里人有联系吗？”
　　“他父母已经去世，妻子从他被杀的那一天起就失踪了, 我们至今联系不上。”裴清予翻了翻手中的卷宗, 又轻声补充道, “哦对了，他还有有一个弟弟孙淼, 并没有失踪，不过...情况比较特殊。”
　　“嗯？”裴清炎从鼻子里轻轻地哼了一声，继续盯着白班上的那几张照片，神色若有所思。
　　裴清予没有立刻解释，他低下头在周围的一片文件资料中翻找着, 但他几乎两天没睡的脑子此时已经困成了一团浆糊，裴清予几乎将自己整个人埋在了里面，也死活找不到自己要的那份资料在哪里了。
　　“嘶...”裴清予抬头小心地瞥了一旁的裴清炎一眼，见他没有注意这边，赶忙转过身拉着一旁站着的寻隐的衣袖拽了拽。
　　寻隐垂下眼，正对上裴清予微带笑意的眼睛。寻隐眨了一下眼，正看到自家队长将一只手指放到嘴前轻轻“嘘”了一声，垂眸瞥了一眼旁边的桌面，歪过头冲着面无表情的寻隐无声地比了一个口型“阿寻救我”。
　　寻隐立刻会意，他顺从地走到桌前迅速找了找，在裴清炎意识到不对前迅速找出了那份文件，趁着直起身的空档迅速塞到了裴清予的手里。
　　“你俩在干嘛？”裴清炎有些狐疑地望着两人，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这间办公室里气氛不对，却又一时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你们俩在打什么哑谜...小予怎么不继续说了？”
　　“找资料给你呢，等你观察完那些照片再继续。”裴清予先发制人地直接把那份资料塞进自家大哥的手里，不等裴清炎开口继续说道，“情况特殊的一点是——他弟弟孙淼一直在住院。”
　　“住院又不是不能探视，去问问什么知不知道什么啊。”裴清炎一边说一边翻开资料，在看到第一行地址栏时轻轻地“嗯”了一声，低声开口说道，“六院？”
　　“嗯。”裴清予点点头，低声说道，“是...六院精神科。”
　　裴清炎神色凝重地抬头和裴清予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没有再说话。患有精神疾病的人提供的资料无法作为有效证据，就算他们真的去跟他努力了解情况...也不一定具有真实性。
　　“孙淼跟孙洲感情很好，似乎是父母都很嫌弃弟弟，只有孙洲愿意一直照顾着他，自己独立赚钱后还把孙淼接过来和自己住，不过后来还是转到医院去了。”
　　“从这里能看出来这么做的原因吗...转到医院的日期或许有参考价值？有没有可能是在孙洲结婚后妻子不同意了？”裴清炎翻看着资料，提出一个假设。
　　“应该是没有的，”裴清予摇摇头，他的身子微微前倾，将裴清炎手中的卷宗翻过一页，指着上面的一行文字轻轻念道，“入院方式步行前往，病例采集方式病人自述，孙淼是自己一人前往医院就诊，选择想要住院治疗。”
　　裴清炎皱了皱眉，神色更加沉默了。这个案子表面看起来并不复杂，但细细地考量下来，却发现处处似乎都透露着诡异。
　　“那小予，局长特意找我来是干什么？这个案子虽然不算简单，但你们完全可以自己解决，并不需要我们缉毒科帮忙协助吧。”裴清炎将卷宗随意地往旁边一放，抱起双臂轻笑着问道，“怎么？特案组队长终于想起偶尔也可以依赖下自己的哥哥了？”
　　“上班期间不许饮酒，但你喝白水也能喝醉是我们考虑不周了。”裴清予叹了口气，无奈地瞥了一眼自家感觉过分良好的大哥，缓缓说道，“你刚刚看了那么久照片还没看出来原因吗？”
　　“...真的是这样吗？”裴清炎想到刚刚照片角落里不起眼的几个注射器，神色倏然一凝，“你们发现了毒|品？”
　　裴清予抬头望向裴清炎，还未说话，突然感到身后的寻隐小声而急切地叫了自己一声。


第115章 谁窥探了晨曦22   两人身形贴的极近，……
　　“队长。”
　　寻隐的声音一向低沉平缓, 裴清予在公大看过他的资料，比自己不过小三岁，却总是板着一张脸少言寡语, 成熟的不像样子。
　　今天难得听到他这么急切的声音，裴清予心中有些好奇，他果断忽略了自己亲生哥哥的疑问，转头望向身后的小队副，歪头笑着应了一声：“嗯？”
　　寻隐神色一愣, 他完全没想到裴清予会转过身来听他说话。
　　寻隐手指微微动了一下，莫名其妙地没有了之前的镇定，低下头深吸一口气, 压低声音说道：“没什么...就是刚刚检验科给我们回话了，说检测结果已经出来了。”
　　对面的人没有回话，寻隐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针管里的试剂是毒|品没有错。”
　　裴清炎听到这里也再顾不上和自家弟弟置气，慢慢地站直了身子, 神色凝重地望了裴清予一眼。
　　但裴清予依旧没有回头，而是一手支在椅子扶手上拖着下巴静静地望着寻隐，半晌轻声接道：“嗯, 毒|品这一点不奇怪...还有什么呢？”
　　寻隐神色怔了一下, 下意识的抬眼看了裴清予一眼, 又迅速低下头接过话头继续说道：“是，检验科确实还发现了其他的东西。”
　　“他们同时检验了一下针管上的血迹, 虽然发现三个针管检测出的DNA都显示为孙洲无疑，但咱们的尸检报告中——”
　　“孙洲并没有显示毒品注射过量。”裴清予轻声接道。
　　“是。”寻隐点点头，声音不知不觉又稳定了起来，“我们当时查到了孙洲购买这几个针管的购物小票，上面显示的日期就是孙洲死|亡的那一天。
　　“也就是说这三针毒|品全部都是同一天注入的, 不可能存在时间差或代谢问题。”
　　办公室里一时之间陷入沉默，裴清予垂眸望着静静躺在自己膝上的卷宗，无意识地用手指卷着上面的纸角，轻声呢喃着：
　　“孙洲头部后方遭受重击，但尸检结果显示孙洲的死因并不是颅骨骨折等，而是昏迷导致伤口失血过多而死。”
　　裴清予抬头望着寻隐，一字一顿地说道：“凶手很有可能在第一下打晕孙洲后就收了手。”
　　“因为他很有可能看到了旁边的三个空针管，他应该...知道孙洲吸|毒，他想要伪造成孙洲吸毒过量神志不清导致的意外身亡。”
　　“所以除了熟人之外，我们还可以从毒|品这边下手，来缩小摸排的范围！”
　　身后的裴清炎听到这里倏然站起身，拍了一下桌子扬声说道，“孙洲的社会关系我刚看宋苒苒已经排查出来了，我现在就去要一份筛查一下。”
　　裴清炎一边说，一边风风火火地就要起身向外走去，但他才刚转过身，便听到身后突然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炎队，请等一下。”
　　裴清炎回头，只见寻隐抬眼正望着他，从杂乱的桌子上精准地抽出一份资料来，上前一步递了过去，开口平静地说道：
　　“这个是我之前调查的孙洲最近的行程，您可以和缉毒科那边已知的窝点对照一下，说不定会有重合。”
　　裴清炎伸手接过资料，随手翻了翻没忍住直接笑开，他伸手重重地拍了拍寻隐的肩膀道了声谢，又转头望向裴清予调侃道：
　　“行小予，我看你这可是找了一个好队副啊，不但让你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甚至资料整理都帮你代劳了，把你照顾的挺好啊哈哈，直接成你保姆了。”
　　“没有。”裴清予还未说话，站在一旁的寻隐突然开口闷闷地说道，“我就是想帮队长。”
　　裴清炎听到这里倏然一愣，只见寻隐抬头，望着裴清炎郑重地说道：“队长平时查案太累了，他最近又胃不舒服，我多照顾他下也是应该的。如果炎队觉得这样不好，那...”
　　就在裴清炎以为寻隐会说出“以后不这么干”的话来时，却见寻隐直接伸出手，望着裴清炎不卑不亢地说道：“那炎队可以还给我。”
　　“我可以…只留给队长用。”
　　“你...”
　　裴清炎有些错愕的望着神色倔强的寻隐，一旁的裴清予也愣了一下，揉了揉眉心轻笑一声，抱起双臂看戏般地望着对面的裴清炎。
　　裴清炎心中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裴清予性格随和，他也粗枝大叶惯了喜欢随口调侃，没想到碰到个倔强又护短的寻隐。
　　裴清炎又好气又好笑地拿着资料后退一步，一边快步转身向后走去一边说道：
　　“行行行，我错了，是你队长把你教的好，都是他厉害。我借用一下你宝贝队长的东西行不行，借用，肯定会还回来不会少了你队长的。”
　　寻隐站在原地没有说话，他望着裴清炎快速离去的身影，静静地将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
　　他此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旁边坐在椅子上的那人似乎还撑着手臂笑盈盈地望着他，寻隐深吸一口气低声随口说了句“队长我也去查资料”便想快步离去。
　　裴清予也没有答话，他望着寻隐慌张的背影，突然轻声开口问了另外一个问题：“阿寻，你刚刚为什么不敢看我？”
　　“什么？”寻隐脚下一个踉跄，他有些匆忙的回头，一时间不知道裴清予在说哪里。
　　“刚刚你叫我我回身看你的时候，你原本是盯着我的后脑的，我一转身你眼神直接就垂了下去，一直到说完都没有抬头。”
　　裴清予清晰地还原了刚才寻隐的反应，他伸手仿佛猫儿般轻轻蹭了蹭下颌，开口又补充道，“刚刚对着我哥的时候都感直接看着他的眼睛，怎么，难道我比我哥还可怕？”
　　“没有...”寻隐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终于抬眼望了裴清予一眼。
　　裴清予一直坐在原来的那个地方没有移动，他皮肤白皙，此时又恰好是上午太阳最好的时候。
　　阳光透过窗户淅淅沥沥的洒进室内，藏在裴清予发间又施施然垂落，仿佛给他打了一层薄雾，看着有一种剔透的美感。
　　寻隐的耳尖倏然就红了，他低下头踌躇了一下，才压低声音回道：“不是，队长一点也不可怕。”
　　但真实的原因他也是万万不敢说出来的，踌躇了半晌也没有想出合理的解释，他怕裴清予误会，额间都急出了一层薄汗，再抬头想要说什么却倏然发现裴清予不知何时已经起身，走到了他面前。
　　“嗯？”
　　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寻隐后退了一步，脚下却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东西，重心瞬间前倾。


第116章 谁窥探了晨曦23   寻隐颤抖地捏住了裴……
　　窗外的柳条拂过玻璃, 枝条间细细密密的叶尖一点点摩挲着窗沿，似乎在悄悄张望着房间内的情景，也在好奇着什么。
　　盛夏已至, 阳光全部倾泻而出，特案组里的温度经过一上午阳光的酿晒已经变得有些闷热起来。
　　寻隐年纪小代谢旺盛，比其余人要更感觉闷热一些，他之前便早已把外套脱下来拿在手上，此时脚下猛的不稳, 他第一反应，便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扶住裴清予身后的门框。
　　但寻隐明显高估了自己手臂上那件警局统一定制的夏款外套的重量。
　　裴清予还未反应过来，便感觉眼前一暗, 紧接着身后突然传来“砰”的一声重响，一个略显急促的呼吸便倏然凑近了耳边。
　　“....”
　　裴清予眨了眨眼，微微抬头瞥了一眼两人头顶罩着的外套，半是无奈半是好笑地开口唤了一声：“阿寻？”
　　寻隐没敢说话, 但他呼吸的节奏明显又急促了几分。
　　他在外套间的模糊光影中低下头，眼睛微微有一些失神。
　　昏暗会给人一种错觉，仿佛将所有的一切都拉近——事实上两人现在的这个距离确实已经足够近了。
　　寻隐的喉结轻轻动了动, 他恍惚间有一种冲动, 仿佛再往前凑一点点, 就能轻吻到自家队长微凉的额角。
　　“阿寻。”
　　裴清予见对面那人没有应声，又再次开口。
　　寻隐的身子下意识的一震, 但裴清予却仿佛没有任何察觉般，低低地笑了一声，自顾自地继续问道：“我不过就问问你刚刚为什么不敢看我...你也没必要这么身体力行地反驳我吧。”
　　“我...”寻隐张了张口，因为紧张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尖，他踌躇了一下, 开口闷声反驳道，“我本来就没有不敢看...我只是紧张。”
　　“嗯？”裴清予胃里还在隐隐作痛，他下意识地伸手按了按自己不安分的胃部，鼻腔中无意识的发出了一个轻哼。
　　“队长...”寻隐离的近，一低头便看到了裴清予发白的嘴唇，他心中有些着急起来，张口想要问什么，却见裴清予恍若无事的收回手，又抬头说道，“紧张是吗...那咱们来锻炼一下。”
　　寻隐有些不解地低头，却见裴清予脚下忽然轻轻一动，直接放松地靠在了身后的墙壁上。
　　他的脖颈微微后仰，好巧不巧的头部恰好枕在了寻隐的手背上。寻隐手臂轻轻地动了一下，脚下站立不稳，下意识地扶上了裴清予的腰部。
　　或许是因为常年锻炼的缘故，裴清予的腰很纤细却又不显瘦弱，掌心下的触感随着裴清予清浅的呼吸微微起伏，让寻隐莫名联想到了警局门口那棵枝条柔韧的柳树，划过他的肩膀，直到再无法触及时才悄悄地松手。
　　裴清予下意识地动了动，却也没有在意，只是撩起眼皮静静地望着寻隐，轻声说道：“阿寻，看着我。”
　　寻隐将视线从下方移动上来，怔怔地盯着裴清予的眼睛。
　　“对视三十秒，视线不许挪开...嘶...”
　　裴清予的呼吸喷洒在寻隐脖颈间，惹得寻隐不由自主地收紧了手指，颤抖地捏住了他腰间的软肉。
　　裴清予腰间倏然一软，他低低地闷哼了一声，颤抖着伸手“啪”地一声抓住寻隐的手指，咬牙抬头问道：“阿寻，你干什么？”
　　寻隐喉头再次微微动了动，他心中知道自己应该开口解释，但真正张口时，说出的却是另一句话。


第117章 谁窥探了晨曦24   我能摸出来
　　“队长...太瘦了。”
　　手掌下的腰身十分柔韧, 似乎只用一只手便可以揽过来。寻隐听着裴清予的问话下意识地便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直到手上的刺痛传来，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瘦你就松手, 别再硌到你。”裴清予简直要被寻隐给气乐了，他反手握住寻隐放在他腰间的手指使劲一捏，勾起唇咬牙笑道。
　　“不是，队长虽然瘦但是肌肉力量很好，我, 我能摸出来...”
　　寻隐倏然收回手，语无伦次地开口想要解释，脑海里却一片空白, 当“摸”的那个字脱口而出时，寻隐差点直接咬到自己的舌尖。
　　他狠狠用指尖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闭上眼自暴自弃般地说道：“不是，我不是故意摸的...是那次食堂吃饭的时候我看队长吃的总是很少, 所以可能下意识地就在意了...”
　　“...我胃不好，食堂的饭有时候去晚了就凉了，吃多了胃疼。”裴清予轻轻扯了一下嘴角, 明明心中又好气又好笑, 却还是下意识地解释了一句。
　　“那队长以后记得早点去吃饭？”寻隐也没想到裴清予真会跟他解释, 愣了一下怔怔地回道。
　　“忙起来哪能是我决定的啊。”裴清予歪头轻笑了一声，转过眼随口应了一句。
　　他深吸一口气, 也没了逗人的心思，一手拿住旁边的外套正想要将它掀开时，却突然听到对面的人握紧了拳，突兀地沉声开口说道：“那我以后每天给队长带饭好不好。”
　　“嗯？你...”裴清予捏着外套的手指一顿，有些诧异地回过头, 却见寻隐直接紧张地打断他的话，垂着眼急促地说道：
　　“我做饭的水平因为自己住所以锻炼的也还行，家离警局也近带饭很方便，队长可以先尝试几天不行的话...”
　　“行啊。”对面的人似乎轻笑了一声，接过他的话头继续说道，“不过，我本来以为你是要帮我带食堂的饭，没想到你是从家里给我带自己做的啊。”
　　寻隐有些瞠目结舌地抬眼，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按照上面两人的对话，似乎带“食堂的饭”确实才是比较合理的走向。
　　但当寻隐盯着眼前因为胃部疼痛而脸色稍显苍白的队长，满脑子想的都是类似于“如何养好一只猫咪”的东西，心中下意识地已经开始翻阅养胃的食谱了。
　　“没事，这样也行。”裴清予抬眼望着面前不知何时已经面红耳赤的小队副，温和地笑了笑，终于抬手掀开了外套。
　　办公室的阳光一瞬落入两人眼中，裴清予轻轻“唔”了一声，刚微微闭了下眼，便感到原本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往旁边挪了一步，直接挡到了自己与窗户之间。
　　裴清予转头瞥了一下垂下眼什么也没说的寻隐，心中微微一暖，伸手揽过他的肩膀往前一推，轻叹着说道：“行了，检验科那里应该所有结果都出来了，咱们快去吧。”
　　“嗯。”寻隐点点头，顺从地向前走了几步，突然回身望着裴清予犹豫了下问道，“那队长，带饭从明天开始？”
　　“行，看你时间。”裴清予愣了下没忍住又笑了一声，随意地点了点头。
　　但寻隐却很认真地直接拿出手机翻开备忘录，他望着裴清予认真问道：“那队长有什么不喜欢吃或者不能吃的东西吗，我记一下。”
　　“没什么，你随意吧。”
　　裴清予其实不爱吃的东西挺多的，但人家都主动给自己带饭了，总不好再多提要求。他抬眼冲着寻隐弯了弯眼角，笑着道，“反正阿寻做的肯定都好吃。”
　　但裴清予没想到的是，就因为他这一次的小小隐瞒，引发了后面一系列不大不小的“事故”。


第118章 谁窥探了晨曦25   裴清予的声音因为腰……
　　“几个针头上面的DNA检测出来都是孙洲的。”
　　检验科的陈寅将视线从检验台上移开, 一边将资料递过去，一边有些好奇地瞥了面前两人一眼。
　　“你们从特案组办公室那儿过来怎么用了那么久？裴清炎过来取针管内容物分析的时候就说你们一会儿要下来了。”
　　陈寅一边说一边看了下手表，“那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前了。”
　　“嗯, 也没什么。”
　　裴清予伸手接过资料，抬眼冲着自家师姐温和的笑了笑，“就是商量了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陈寅也没有在意，一边在自己桌子上翻找着什么，一边转过头随意调侃了一句, “终身大事？”
　　“是啊。”
　　裴清予抱着那沓资料转过脸，他笑意盈盈地开口，继续顺着陈寅的话继续说了下去, “可不是嘛，我和阿寻可是花了足足两分钟来商量呢。”
　　一旁的寻隐愣了愣，垂在身侧的手倏然攥紧。
　　陈寅也是公大毕业，虽要比裴清予大上不少, 却和他系出同门。
　　她虽然平日里看着冷冰冰，总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但拜两人那老顽童一般的师父所赐, 这些年下来她和裴清予一样, 都养成了爱逗人的“好习惯”。
　　——但寻隐并不知道这一点。
　　他有些怔愣地听着两人之间“一本正经”的对话, 犹豫地张了张口想要解释，一时间却分不清他们到底是在开玩笑, 还是...认真的。
　　寻隐脑海中有些混乱，他合上了嘴，下意识地将陈寅的话代入了进去。
　　检验科建设在背阴处，阳光透过厚厚的窗帘笼罩过来，像极了刚刚两人被拢在衣料下的时刻。
　　刚刚发生的场景在寻隐脑海里莫名其妙地开始复现, 他想起了裴清予一点点靠近他的耳边时的样子。
　　裴清予的声音因为腰间的触感而带着些许的隐忍，有汗珠顺着他的额角滑落，滴在寻隐的指尖。
　　寻隐现在垂在身侧的手倏然颤抖了一下，他还没来得及捋顺思路，已经先一步红了耳尖，眼神也慢慢沉了下去。
　　“嗯，商量好了通知我一声。”陈寅转头瞥了裴清予一眼，又随手往那沓资料上塞了一个东西，接着直接开始挥手送客。
　　“行了，东西都给你了，最后一个就算是我的‘祝福’了，赶紧走吧，别耽误了‘时辰’。”
　　裴清予用下巴尖抵着资料，垂下眼看了一眼陈寅塞过来的东西。
　　那是一张半折起来的纸，裴清予眨了眨眼，微微歪过头，透过纸张的缝隙看到了最上面的“精神”两个黑体字。
　　手上的重量突然一轻，裴清予抬起眼，正看到刚才一直沉默不语的寻隐直接伸手将底下的资料抽了出来。
　　他又把那张纸单独拎起来，垂下眼直接递到了裴清予面前。
　　“你新招的这个小队副还挺会照顾人。”陈寅站在一旁目睹了这一切，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笑意，开口道，“而且话还少...这下你不得可劲儿逗他了。”
　　“谢谢阿寻。”裴清予先抬头冲着寻隐笑了下，他自然不知道寻隐刚刚没说话的这段时间自己脑海里都脑补了些什么东西，只转头望向陈寅笑道：
　　“我们家阿寻就是现在认生，等他熟悉这里了，我再带他来见师姐。”
　　“别了吧，见我干吗，我又不是你俩‘高堂’。”陈寅知道裴清予这是把她当长辈一样尊敬，她冷冰冰的脸上又闪出一抹笑容，一边挥了挥手一边说道，
　　“行了，孙洲他弟弟孙淼所在的精神病院地址我都帮你们查出来了，剩下的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裴清予这回没有再开玩笑，而是认真地微微点了点头，拉着寻隐向外面走去。
　　·
　　陈寅检测出的孙洲的血液十分干净，没有任何抗凝剂等药物，说明就是即时采血。
　　裴清予看到这里微微皱眉，旁边开车的寻隐借着路口的红灯转头向旁白看了一眼，望着裴清予眉间的浅痕手指轻微地向上抬了一下。
　　他垂下眼收敛心神，深吸一口气一边将头转过去一边低声开口道：“队长...宋苒苒刚刚跟我说，似乎查到了孙洲妻子的一些线索了。”
　　“嗯？”
　　裴清予将目光从检验报告上移开，正副驾驶间的距离并不算太远，裴清予又下意识地侧过身，温热的呼吸恍恍惚惚间便喷洒在寻隐赤|裸的手臂上。
　　寻隐眼睛正式着前方，攥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捏紧，有些僵硬的开口说道：“宋苒苒刚跟我说，有一个地方传来了她的消费记录。”


第119章 谁窥探了晨曦26   裴清予仿佛在抵抗着……
　　旁边车辆驶过溅起的一颗小石子, “砰”的一声打到车窗玻璃上，带来一声清脆的声响。
　　裴清予蓦然回过神，心中开始思索着寻隐刚刚转述的一番话。
　　孙洲死亡后, 特案组的人彻查了他的房子，孙洲这个人有整理的癖好，家中所有的东西都有条不紊地摆放在固定的位置。
　　也就是因为如此，特案组的人才能抽丝剥茧般的在一本专门存放银行卡的小本子里发现缺失了一张银行卡。
　　而那个缺失银行卡的地方检测出的只有孙洲妻子的指纹。
　　裴清予当时让宋苒苒联系银行，将追踪权限分给他们一份, 好二十四小时时刻盯着这张“失踪”银行卡的动向。
　　终于在今天让他们抓住了一丝漏洞。
　　“宋苒苒刚刚说，银行卡被使用的地方依旧是在本省，但是在一个相对偏远的郊区。”裴清予轻轻捻了捻指尖, 低声呢喃道，“她想要出省。”
　　“队长，我已经联系林世初和王宇前往那个偏远郊区了，应该今天晚上天黑之前就能到那里。”寻隐伸手握着方向盘, 低声回答道。
　　裴清予点了点头，又接着说道：“嗯...但其实这里面有一点很奇怪。”
　　车子又行驶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寻隐踩下刹车, 无声地偏过头注视着裴清予。
　　裴清予抬眼盯着面前闪烁的黄灯, 慢慢开口道：“这张银行卡这么久都没有被使用, 说明她一开始是有意隐瞒自己的行踪的。”
　　“孙洲的妻子大概知道我们会追踪这个银行卡，所以才特意这么做。她隐瞒的很好, 这也就更无法解释，她在成功隐瞒了这么多天后，在即将离开本省时突然使用这个银行卡，给我们一个可乘之机。”
　　裴清予说道这里一时间顿住了。这个举动给他的感觉很是奇怪，仿佛你将糖果交给一个有着自我约束力的孩子, 告诉她在大人回来之前不许吃掉。
　　而那个孩子明明在前期都做的很好，却在大人推门进来的一刹那突然剥开糖纸，将糖果当着大人的面送进嘴里。
　　——迷惑而又诡异。
　　裴清予将头微微后仰，他后脑靠在身后的车座上，轻轻叹了一口气，揉了揉自己有些隐痛的眉心。
　　寻隐的视线随着裴清予另一只手的动作而下移，他看到裴清予将手按在腹部，指尖下压，仿佛是在抵抗着什么痛楚一般。
　　胃病大概对于刑警来说是一个标配的慢性病了，寻隐突然伸手按开自己的安全带，探身挪向车后座，似乎在找些什么。
　　裴清予并没有理会。
　　他闭着眼将手放到胃脘处，几天的缺觉让他有些困倦，而疼痛能让他保持相对清醒。裴清予的指尖刚想使力，手腕处却蓦然贴过来一个温暖的东西。
　　“？”
　　裴清予有些警惕的睁眼，却见寻隐不知从哪里翻出一个热水袋来，抬头有些迟疑地望着他，开口道：
　　“队长，我昨天看你胃疼，今天早上带饭的时候就顺便放了个热水袋进来。现在吃饭的话容易晕车，你要不先拿热水袋缓一缓？”
　　裴清予望着寻隐手中鼓鼓囊囊的热水袋，心中犹豫了一下。
　　他困倦的时候一向喜欢靠疼痛维持清醒，如果拿上热水袋，把疼痛劲儿缓过了可能一整天都提不起精神来。
　　但...
　　裴清予抿了抿唇，望了旁边的寻隐一眼。
　　寻隐等了半晌，见裴清予没有反应，心中微微一沉。
　　从带饭到准备热水袋，他每一次的举动都可以算的上有些“过界”，裴清予虽然看上去不介意，但也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他一次次“莫名其妙”的行为。
　　寻隐低低地道了一声“抱歉”，手刚刚往回一缩，便突然感到热水袋上传来一阵回拉的力度。


第120章 谁窥探了晨曦27   裴清予实在想不明白……
　　寻隐神色微微一愣, 他还没反应过来，便感觉自己掌心中的重量突然一轻。
　　紧接着，原本攥在他手里的热水袋, 已经安安稳稳地被一双白皙的手放在小腹间。
　　“不是都说了给我带的，怎么还想要回去了？”裴清予双手交叠在热水袋上，开口笑着说道，“我这里可不兴反悔的啊。”
　　“...嗯。”寻隐愣了愣，半晌垂下眼点了下头。
　　裴清予望着面前不知在想什么的小队副, 没忍住叹了口气，伸出一只手扶住他的下颌，轻轻往前转了一下。
　　“行了, 回神，红灯都要变了，快开车吧。”
　　寻隐愣了一瞬，他手忙脚乱地转过身将手放到手刹上, 刚想使力，手背却突然被人轻轻按住。
　　寻隐身子轻轻抖了一下，他等了片刻, 见裴清予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忍不住疑惑地转头, 却见裴清予也正一眨不眨地抬眼看着他。
　　“绿灯了。”裴清予勾起唇冲他笑了笑。
　　“嗯。”寻隐点头。
　　“走不走？”
　　“...走。”寻隐张口应了一声，视线迟疑地落到了裴清予按着他手的地方。
　　“那系安全带啊！”裴清予简直要被他气乐了, 他见寻隐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这才松开拿着手刹的手，重重地靠回副驾驶的座椅上。
　　他有些哭笑不得的望着涨红了脸的寻隐，实在想不明白自家沉默寡言的小队副，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他再次闭上眼蜷起身子，将热水袋往怀里送了送。
　　寻隐扣好安全带的同时，漫长的红灯正好转为绿灯，他来不及再回头，只得先专注于前面的道路。
　　还好孙洲所在的精神病院离这里已经并不远了，车子一路平稳前进，终于在十多分钟后缓缓地停在了医院门口。
　　“队长...”寻隐轻轻地舒了一口气，他这回没敢先解开安全带，而是直接转过头去。
　　但他刚一开口声音便倏然弱了下来。
　　裴清予不知何时已经蜷缩在副驾驶睡着了。
　　寻隐抿了抿唇，心中正犹豫间却见座椅上的那人身子微微一动，转过头睁开眼，有些茫然地和寻隐对上了视线。
　　“嗯...到了？”
　　裴清予揉了揉太阳穴，撑着旁边坐起身，甩了甩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抱歉，有点太困了，我没耽误多久吧，咱们走吧。”裴清予一边说，一边用不按着热水袋的那只手去开旁边的门。
　　车外的冷风吹的他一个激灵，裴清予轻轻“嘶”了一声，神志瞬间清醒了不少。
　　寻隐不知何时从旁边的驾驶室绕了过来，侧身帮裴清予挡住了大部分的风。
　　裴清予向不远处的医院大门看了一眼，院门倒是平平无奇的陈旧黑色铁门，周围的高墙与铁门持平，似乎无时无刻地透露出一股阻碍的气息。
　　铁门的最下方旁边处有一个小小的对讲机，寻隐按下按钮说明来意，半晌里面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
　　“你们要找孙淼？”
　　“是。”寻隐点头，一边说一边将自己的警官证冲着摄像头亮了一下，“我们想找他了解一些事情。”
　　对讲机那头的声音却没有如之前般再立刻响起，而是罕见地沉默了。
　　寻隐的神色有些疑惑，他等了半晌，刚准备再次开口询问时，却突然听到那边传来一声沉重的叹息。
　　“可以是可以，但孙淼最近和以前有一些不同了。”
　　伴随着对讲机那头疲倦的声音，两人面前巨大的铁门缓缓打开。


第121章 谁窥探了晨曦28   我们家阿寻是木香味……
　　裴清予微微蹙了蹙眉, 他越过面前的铁门，率先迈开脚步向前走去。
　　铁门的后面是一个巨大的院落。
　　现在应该是还没到病人的“放风”时间，院落里静悄悄的, 几片翠绿的树叶飘飘悠悠的落下，缓缓地停在裴清予的脚边。
　　“...真冷。”
　　裴清予抬起手轻轻往掌心间哈了一口气，明明是盛夏暖阳，但周围密密麻麻的树干交叠在一起，投下来的阴影让他心中感到一阵阵的凉意。
　　他环视了一圈周围, 突然抬脚，快步走到院落中央唯一的建筑那里，伸手拉了拉那扇玻璃大门。
　　玻璃大门不出意外被锁上了。
　　裴清予放下手, 他余光似乎瞥见旁边有什么东西在微微闪烁。
　　裴清予转过身摩挲了一下玻璃门旁的刷卡处，上面斑驳的摩擦痕迹在红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突出。
　　玻璃大门周围除了这个刷卡区再无其他东西，他们没有再能联系里面的人的途径。
　　裴清予慢吞吞地把手指缩了回来，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刚半转过身，身后一阵脚步声突然由远而近的传来。
　　“队长。”
　　寻隐快走两步来到裴清予身后，他似乎知道裴清予想要干什么般, 抬头瞥了一眼旁边的那个刷卡区, 又转头望向铁门处的对讲机, 微微摇头说道：“我刚刚试过了，铁门那里的对讲机已经没有了回应。”
　　寻隐的神色微微凝重了些许, 他看了眼两人身处的位置，低声说道：“我们现在联系不上任何人。”
　　裴清予微微点了下头，他向后退了一步，突然却感到旁边被窗帘半掩的窗户后，有一道窥探的目光传来。
　　他的动作瞬间一顿, 硬生生地将脚步收回，突然转头望向寻隐笑着道：“阿寻，我记得之前公大有过从房顶破窗而入的演练对吧。”
　　“嗯。”寻隐愣了愣，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咱们今天不用那么麻烦。”裴清予一边说一边将袖口卷上去，转头冲寻隐轻轻笑了笑，“直接从一楼这里破窗进去就行。”
　　“...”
　　寻隐沉默了一下，他没有说什么，而是在裴清予的注视中直接上前一步，伸手拉住了玻璃窗外的栏杆。
　　他回头看了裴清予一眼，裴清予揉着袖口的轻笑着站在原地，他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旁边，那股窥探的目光似乎依旧若有若无的传来。
　　裴清予转过眼望着寻隐，微微点了点头笑道：“开始吧，阿寻。”
　　“等一下！”
　　身后窥探的目光倏然消失，同一时刻，旁边的玻璃门“滴”的一声倏然打开，一个身形微胖的男人气喘吁吁地冲了出来。
　　寻隐松开了紧握的指尖转过身，只见那个男人快步走到寻隐旁边，腆着脸笑着说道：“您就是刚才想要进来的警官吧，我是这家医院的院长，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刚有些忙没来得及出来接您，您现在随我来吧...”
　　院长一边说一边不着痕迹地拉住寻隐的手臂，他的手指暗暗使力，一边笑着一边试图将寻隐从窗户旁边拉开。
　　但寻隐站在原地分毫未动，他似乎没有感觉到院长的力量一般，轻轻一抬胳膊直接把男人的手掀开，转过脸说道：“你跟我说没有用。”
　　“？”
　　寻隐将整个身子都侧过来，正对着不远处的裴清予认真的说道：“我听队长的，你跟我说什么都没有用。”
　　院长的嘴角抽了抽，他咬咬牙又换上一副笑脸，又转过身望向不远处的裴清予，继续笑着说道：“这样...那，您看，您和这位警官要不赶紧跟我进去吧。”
　　裴清予站在原地没有说话，他带着笑意望了眼窗户旁边依旧抓着栏杆的寻隐，寻隐垂下眼不着痕迹地躲开了他的视线，却依旧保持着方才自己属意的那个动作。
　　“您刚才说有些忙没来得及接我们，但您服装整洁，衣服旁边的口袋处还别了一只钢笔，连笔帽和笔杆都对的正好，说明是有特意注意过的。”
　　裴清予歪了歪头，饶有兴味的望着面前神色僵硬的院长，继续说道：“但您衣摆偏下的地方有一个很浅的墨痕，应该是很早之前留下的，虽然清洗过很多次但并没有特别注意过那里，所以一直留有痕迹。这与之前的‘讲究’自相矛盾了。”
　　裴清予拍了拍手，慢慢上前一步，笑着说出最后一句话：“所以，要么您是因为刚刚窥视我们太过无聊，才不得不开始整理自己的仪容。要么...您也应当属于他们的其中一员？”
　　随着裴清予的话音落下，他身后的玻璃门内突然传来“铃铃铃”的响动。
　　同一时刻，原本紧闭的玻璃门应声而开，许多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的病人从玻璃门内鱼贯而出。
　　他们或嬉笑或木讷，神色迥异却都很自然，无一不与旁边院长脸上尴尬的神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
　　院长额头上冒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他胡乱地扬起袖子擦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望着裴清予神色惶恐而犹豫。
　　“您为什么要偷窥我们？”
　　裴清予冲着一旁的寻隐轻轻招了招手，寻隐会意，立刻松开栏杆走回裴清予身边。
　　寻隐走了几步，脚下却突然一顿，他的手上还带有铁锈的些许腥味，寻隐犹豫了一下，下意识地停下脚步。
　　裴清予依旧望着对面踌躇的院长，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这里，寻隐心中暗暗松了口气，一边将手背到身后一边站到了裴清予的旁边。
　　“我...我不能确定你们来这里的意图。”院长犹豫了一下，又抬手擦了一下自己脑门上的汗水，咬牙开口说道。
　　“你们只说自己是警官，要来问孙淼一些问题，却又不说明为什么。孙淼在住院期间表现良好，我们医院对他也尽心尽责。我身为院长，更要对自己的病人负责...”
　　院长越说似乎越觉得有道理，渐渐地便将身子挺了起来，显得他有些圆润的肚子格外明显：“...所以在你们见孙淼之前，必须要先给我一个交代！”
　　院长的话音落下许久，对面都没有任何动静。他又撩起袖子一边擦着额头一边抬眼，却错愕的发现对面的两人压根就没有在意他的话语。
　　裴清予不知何时已经背过了身，他似乎正低头拉着寻隐的手掌，一边帮他擦拭着什么，一边低声嘱咐着。
　　院长犹豫了一下，抬脚上前，却听见裴清予轻声说道：“...胆子够大了啊，这么点小事都想瞒着我。”
　　“不是，我不是想瞒着队长。”寻隐的神色有些焦急，一边看着裴清予帮他擦拭着手心一边急切地说道，“刚刚队长不是在车上胃不舒服，我怕队长闻着难受，所以...”
　　“我们家阿寻是木香味的。”裴清予将寻隐的手掌擦拭好，拉到鼻尖轻轻闻了下，才松开手笑着道，“是最好闻的了。”
　　寻隐愣了下，耳尖瞬间红了。但裴清予却并没有在意他的反应，而是有转过身，望着因为焦急而满脸涨的通红的院长。
　　“偷窥的目的一般是因为做了某些亏心事而心中慌张，不得不偷偷观察旁人的反应寻找安慰。我不知道您隐瞒了什么…但算了。”
　　裴清予话题一转，转而平静地说道：“孙淼的哥哥孙洲出现了意外，我们要来确保孙淼的安全，并且向他了解一下相关情况。”
　　“现在，我们可以进去了吗？”裴清予将纸巾在手指尖揉成一团，开口轻声问道。
　　院长听到这里“孙洲出现意外”时倏然抬头，他错愕的张大了嘴，半晌终于垂下眼一言不发地转身，领着他们向里走去。
　　最初经过的几间屋子里面都是空的，应该是都出去“放风”了。
　　院长带着他们一直向内走去，光线逐渐变暗，原本敞开的房门也不知何时全都合拢。
　　在院长推开走廊尽头的门的那一刹那，一个人影突然迅速跳起，向着裴清予直直地扑了过来。


第122章 谁窥探了晨曦29   一只极尽温柔的狼崽……
　　裴清予微微皱了皱眉, 他脚尖动了动，刚准备侧身让开时，视线却突然瞥到了墙壁上的一个东西。
　　——原来是这样。
　　裴清予神色不着痕迹地变了一下, 紧绷的身子倏然放松。
　　但他前后的两人却突然开始移动了。
　　原本站在他面前的院长突然间向后转身，迈着大步向旁走去，和同时向前移动的寻隐正好打了个照面。
　　寻隐神色凝重，他看也未看神色尴尬的院长，只低喝了一声“闪开”, 便直接按着人的肩膀迅往后一推。
　　院长脚步一个踉跄，等他再讶异地抬头时，却发现他们两人已经完成了一次位置交换。
　　裴清予的神色同样错愕了一下, 他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却突然感到腰间一紧，紧接着一股大力传来, 裴清予轻轻“唔”了一声，整个人就严严实实地被人半揽了过来。
　　“队长。”
　　寻隐的声音带着些微的喘息，他半蹲着身子护在裴清予身前, 一边警惕地望着前方一边开口道, “这个院长有问题——”
　　——咣当。
　　寻隐的话语倏然被一阵链条磕碰的声音给打断。
　　原本前扑的人影整个人动作倏然一止, 他胡乱地叫着什么想要上前，但手腕处的医用绑带却硬生生遏制了他的这一举动。
　　“放松, 我没事。”温热的气息突然喷洒在寻隐脖颈间，他紧皱的眉头轻轻一动，裴清予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说道，“他的手腕处和身后的墙壁是连接的, 这个长度到不了门口，没事的。”
　　裴清予的气息带着些许的暖意，他似乎又低声呢喃了一句什么，寻隐并没有听清。
　　但那点温度却恍惚间直接落在了他的耳尖，如星火燎原般瞬间蔓延开来。
　　裴清予有些好奇地望着寻隐发红的耳朵，刚想细问，却见寻隐倏然直起身转过头来，望着裴清予面无表情地说道：“嗯...我知道了，队长。”
　　“哦。”裴清予深感自己猜不透自己小队副的心思，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转而提起了另一个寻隐说过的话题。
　　“但你刚刚确实说的没错——”裴清予一边说一边转身，望着身后神色紧张的院长慢悠悠地道。
　　“咱们这位院长大人确实有一些问题。”
　　院长顶着两人的目光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他开口哂笑道：“怎么，怎么了...你们要找孙淼，我确实带你们来了啊。”
　　“开门的时候您一直站在我的前方，甚至直到确定孙淼一定会扑过来，您才不紧不慢地绕到我身后。”裴清予轻轻捻了捻指尖，开口说道，“也就是说，您是知道孙淼是没有危险的。您认为我在极度紧张的环境下不会察觉到他手上的铁链，所以想用孙淼的举动来吓我们，以此将我们劝退。”
　　院长无声地长大了嘴，似乎想要辩解什么。但裴清予却将手指放到唇边轻轻“嘘”了一声，开口笑道：“没事，我们早就知道您想是想要掩盖什么东西了。不用着急这一时的解释。”
　　“等等，你们，你们要干什么。”院长紧张地抬起头，只见裴清予没有再接着说话，但他旁边的寻隐却直接抬脚走到院长身后，止住了院长后退的步伐。
　　“您怎么把我们说的跟□□似的。”裴清予轻笑一声，有些无奈地说道，“孙淼明显是处于特级护理的病人，探视的时候必须有医护人员陪同，不是吗？”
　　院长僵硬着脸没有说话，裴清予没有再看他，而是抬眼望着不远处的寻隐，微微扬头笑着道，“阿寻，快把院长请进去吧。”
　　“而在此期间，”裴清予一边说一边侧身让开房门，望着机械向前迈步的院长说道：“您可以想想一想到底该怎么跟我们介绍孙淼的状况。”
　　在药物的安抚下，原本一直低声嘟囔着什么的孙淼终于筋疲力尽地陷入了昏睡。
　　裴清予站在他的床旁，低头细细地观察着孙淼。
　　孙淼整个人瘦到了脱相，两颊上的颧骨深深地凸了出来。他皮肤黝黑，完全不像病历上显示已经在医院待了将近两年的人。
　　“孙淼最初来我们医院就诊，是因为经常性的无缘由狂躁。”
　　院长缩在房间的角落里，悻悻地从裴清予手中拿回孙淼的病历，开口一点点说道：“在这次之前他哥哥孙洲已经带他来医院看过很多次，并且开了一系列药物。根据每一次的复查结果以及他哥哥的反馈来看，似乎治疗效果还不错。”
　　院长说着说着，突然悠悠地叹了口气，“但这次似乎情况有些不一样了——孙淼突然出现了暴力倾向。”
　　“当时他哥哥孙洲带孙淼来看时，神色上满是疲倦，胳膊和手上还有许多交错的划痕。医生一询问才知道，孙淼这次的病情竟然恶化了，他拿着刀子攻击了他的哥哥。”
　　“一般能够刺激病人突然发作的，都是生活中出现了什么重大转变。”裴清予听到这里微微蹙眉，他转头望了身后的孙淼一眼，思索了一下又转过身开口问道。
　　“所以孙淼的诱因是什么？”
　　院长翻过一页，望着病历上的记录犹豫了一下没有说话，裴清予垂眸望去，低声念出了病历上醒目的两个字：“订婚？”
　　一旁的寻隐微微蹙眉，望向裴清予问道：“但当时在警局，不是说孙洲否认了自己结婚对孙淼的影响吗？”
　　“确实是这样的。”院长点点头，叹了口气，“孙洲订婚实际上是半年前的事情，而当时孙淼对于这个事接受度很高，这半年来每个月复诊时，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所以我们一直觉得孙洲订婚这件事不是导致他病情恶化的原因。”
　　“但你们最终还是在病历上记录下来了这个原因。”裴清予轻轻揉了揉眉心，开口道，“你们没有找出其他的任何诱因？”
　　“是。”院长点了点头，重重地重复了一遍，“任何。根据孙洲的描述，孙淼在这个月开始时，表现的一直与之前无异，但有一天他午睡醒来，突然发现孙淼拿着一把刀站在他床边。”
　　“孙洲被孙淼吓了一跳，他慌忙起身将旁边的妻子叫醒。但孙淼似乎对孙洲的妻子没有任何反应，他直接提刀便冲着孙洲冲了过去。”
　　“但孙淼没一会儿就‘清醒’过来了。”院长深吸了一口气，又继续说道。
　　“清醒？”裴清予轻轻重复了一遍，便见院长笃定地点了点头。
　　“是的，清醒。”院长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回忆着孙洲当时的叙述，“孙洲拼尽了全力阻止着孙淼的动作，但过了大概十几分钟吧，孙淼的力道突然消失了。”
　　“他不记得这十几分钟内自己做过的事情，对于自己的行为也十分的不理解及恐惧。孙洲本来想当天便带他去医院，但见孙淼似乎已经没有了异样，便最终放弃了。”
　　“但最终孙洲还是带着一身伤痕来到了医院，说明之后事情发展的不受控制了。”
　　“是，”院长合上病历本，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后来的一个月内，孙淼多次出现这种暴力倾向，并且对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毫无印象。”
　　裴清予没有说话，他在得到院长的同意后，拿过病历本翻到两年前的诊疗记录处，轻轻念出了泛黄的纸张上写的医疗诊断：“精神分裂？”
　　裴清予抬起头，望着院长说道：“这是当时你们入院时对他的诊断？”
　　“不是。”出乎裴清予的意料，院长摇了摇头说道，“这是当时孙洲带他来时，我们队孙淼进行的诊断。病情已经发展到了这种情况，我们医院时建议孙淼入院治疗的。但孙洲似乎极力反对，当时直接将孙淼从医院带回家了。”
　　“不过后来。”院长抬起袖口擦了一下自己额头上的汗珠，感慨道，“孙淼还是最终住进了医院。”
　　“嗯，我看记录患者是步行自行前往入院。”裴清予点了点头，望着院长问道，“当时他是自己清醒着办理了所有的入院手续？”
　　“对，清醒且配合的，迅速办完了所有的入院手续，并且在孙洲和他妻子追来医院想将他带回家时拒绝见他们。”院长摇了摇头，神色间也有一些感慨，“唉，也不知道为什么。”
　　裴清予转身望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孙淼，孙淼的两只手腕上各带着一个医用手环，里面有厚厚的布垫防止磨伤。墙壁上原本在他活动时用来限制的医用绑带已经收走，防止他有自伤的风险。
　　“住院都是为了更好的治疗。”裴清予望着床上完全被限制了人身自由的人，轻声问道，“那为什么这么多年，他的病情突然恶化成这个样子？”
　　“孙淼原本并不是这样的。”院长声音顿了顿，慌忙解释道，“记得你们刚进大门的时候我跟你们说孙淼和之前有一些不同吗？”
　　裴清予转过身，只见院长拿出两份测试报告放到他们面前，急声说道：“你们看这是上个月和这个月的检验结果。他入院之后症状一直在好转，暴力倾向没有了，情绪也很平稳，曾经也是能够出去‘放风’的。但就在最近，他的状况突然急速恶化。”
　　院长叹了口气，终于说出了他一直推三阻四试图阻止裴清予他们来见孙淼的原因。
　　“孙淼几乎是一天时间内，突然同时出现了暴躁，口齿不清，暴力等问题，我们医院真的已经尽全力去治疗他了...他的哥哥最近也一直没有来看他，我们怕你们是来兴师问罪，所以才...”
　　院长在裴清予似笑非笑的目光下有些尴尬地住了嘴，寻隐低头研究了一会儿病例，突然开口问道：“一天之内？”
　　“对。”院长点点头，又补充道，“没有刺激，也没有停药，我们...真的不清楚原因。”
　　孙淼刚刚服用了药物，嗜睡的症状大概还需要一会儿才能好转。病房里一片寂静，窗外却突然传来一阵喧嚣，裴清予转过头，望着窗外活动的病人，突然开口道：“您刚刚说...孙淼有一段时间是也可以出去‘放风’活动的？”
　　“对，是这样。”院长点了点头，又急切地补充道，“所有病情趋近平稳，能够自主活动的病人我们都会要求他们每天进行室外活动。所以孙淼当时的状况是真的很好啊！”
　　“那您介意我们也去院子里走走，和其他病人了解一下情况吗？”裴清予对于院长的解释不置可否，在得到院长的允许后直接转身走出了病房。
　　寻隐跟着裴清予下了楼梯，他依旧有些警惕地守在裴清予身旁，似乎还是对这个医院的情况有些担忧。
　　“阿寻，其实刚刚孙洲说的有一点并不合理。”两人走到玻璃门前时，裴清予忽然驻足。他转头望向身后的寻隐。
　　寻隐愣了愣，只见裴清予慢慢说道：“一般这种病人在家中服药控制时，家人知道病人的情况后，会有意识地将刀具等有伤害性的物品给收起来，确保病人不能拿到。更何况是孙洲这种的。”
　　“但孙淼却能轻易拿到刀。”寻隐听到这里，恍然大悟道。
　　“对。”
　　裴清予点了点头，信手推开面前的玻璃门，低声自言自语道：“所以我很好奇...孙淼的刀是哪里来的呢？”
　　·
　　院落并不大，刚好足够阳光龙找到这里的每一个角落。
　　小花园内有一群病人正有顺序地围着花园疾步走着，而旁边的空地上则有人在玩着羽毛球。
　　这一切看起来似乎和平常公园里他们见到健身的人们没有什么不同，如果忽略周围格外安静的氛围的话。
　　寻隐下意识地往前走了半步，将半身挡在裴清予面前。裴清予望着自己身前神情警惕的小队副，寻隐的背脊紧绷着，警裤将他腿部的肌肉线条勾勒的很好，完美地展示出他小腿的流畅性。
　　但他的耳尖又有一些发红，发梢不安分的翘起，被风吹得微微晃动。
　　——莫名其妙地像一只在外龇牙咧嘴，对内又极尽柔顺的狼崽子。
　　裴清予神色恍惚了一瞬，这种被人隐隐护在身后的感觉，他已经许久未体验过了。
　　他犹豫了一瞬，到底还是觉得让一个刚入队的小孩挡在自己身前不好。
　　裴清予心中一边暗骂自己大概就不是个享清福的命，一边伸出手去拉寻隐的手心。
　　在他的手指将要触碰到寻隐的那一瞬间，旁边突然一阵劲风传来。


第123章 谁窥探了晨曦30   队长胃不舒服……
　　“啪！”
　　突然飞速砸过来的篮球擦着裴清予的指尖划过, 这让裴清予不得不收回手，放弃了勾住寻隐手指的这个举动。
　　篮球落到地上重重地弹了几下，裴清予皱了皱眉, 他回过头，正看见不远处一个蹲在地上的人慢吞吞地站了起来。
　　他半张脸都被口罩遮住，露出的眼睛藏在及眉的碎发底下。
　　这个人的年纪看上去似乎比裴清予还要小些，正处于一个少年以及青年交接的时期。他垂着眼慢慢吞吞地走了过来，也没有看面前的两人, 只沉默地抱起篮球便想离去。
　　但他刚迈开腿走了两步，突然半转过身望着裴清予，低低地说道：“抱歉, 没控制好力道。”
　　裴清予直接失笑，他望着面前转过头又想继续走回去的少年，刚想上前一步叫住他，却见旁边一阵细微的声响传来, 原本站在他身后一言不发的寻隐已上前一步，沉默地挡在了少年身前。
　　“你要去哪里？”寻隐顿了顿，没头没尾般突然开口问道。
　　那个少年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疑惑, 他抬头望了寻隐一眼, 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篮球, 简短地回道：“打篮球。”
　　“这里没有篮球场。”寻隐环视了一圈周围，又开口问了一遍, “你去那里？”
　　这回，这个少年却没有再说话了。他转身往旁边挪了几步，想要绕过寻隐，面前又再次投下来一片阴影。
　　少年和寻隐都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两人你来我往的往旁边挪了半米, 却是谁都没有开口说第一句话。
　　一旁的裴清予见两人玩的“不亦乐乎”，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上前一步，依旧直接用手指勾住人的手心，然后紧紧扣住将人拉着往后退了一步。
　　裴清予挡在寻隐身前，望着面前的少年笑了笑，开口轻声问道：“你别着急，他年纪和你差不多大，对篮球也很感兴趣，想和你一起打但觉得这里没有足够的场地，所以问问罢了。”
　　少年抬头无声地望了裴清予一眼，沉默了半晌终于低声回答道：“那边，花园的角落，两棵树之间有一个空隙，可以当做篮筐。”
　　“哦，这样子啊。”裴清予轻轻点了点头，他低头看了一眼少年手里紧紧抱着的篮球，那个篮球已经很旧了，边缘处有些发毛，似乎被人摩挲过很多次。
　　“那只有我们三个似乎不能平均分成两队啊。”裴清予静静地盯着面前的少年，开口继续问道，“你在这里认不认识什么...一起打篮球的同伴呢？”
　　“...本来是有的。”少年捏着篮球的指尖微微泛白，低声说道，“但最近，他突然不见了。”
　　“不见了？”
　　“嗯。”少年点点头，低低地回道，“本来每天放风的时候，我们都会一起去那里打篮球，但是最近一段时间他再也没有出来过。我不知道他的病房，所以...”
　　“最近一段时间是多久？”裴清予低声问道。
　　“...大概是，两周之前吧？”少年思索了一会儿，给出了一个范围。
　　裴清予听到这里皱了皱眉，他回头看了身后的寻隐一眼。
　　刚刚寻隐拦住少年紧张询问的一瞬，裴清予便也忽然想起，刚刚他们在孙淼病房的墙壁上见过一张照片，照片上有着一个和少年手中一模一样的篮球。
　　两人原本都以为少年说的那人就是孙淼，但孙淼病情恶化的时间是一周左右，和少年说的两周有些对不上。
　　“和你打篮球的那个人，是不是皮肤黝黑，整个人看起来很高，但却又很瘦。”裴清予试着将孙淼的长相描述出来，却见少年继续摇了摇头。
　　“不是...他长的挺白的。”
　　裴清予心中微微一叹，他扶着寻隐的手臂直起身子，刚想说什么，却见少年想了一会儿，又抬头继续说道：“我只知道他的名字。”
　　“他叫孙淼。”
　　·
　　从小花园的角落里拐过来，周围的人声就一下子少了很多。
　　少年带着他们走到墙角处的两棵树之间，裴清予抬头，只见医院的院墙边确实伫立着两棵高树，他们的枝干交叠在一起，将后面的院墙都遮盖了大半。
　　“孙淼不是跟我同一时间入院的，我比他要早上一年。但我们被允许出来放风的时间却是一致的。”少年盘腿坐在地上轻轻拍了拍篮球，低声说道。
　　“精神病院里只有病人情况完全稳定了才会被允许出来活动，我达到稳定用了整整一年，而孙淼只用了不到一周。”
　　“我有时候控制不住自己还会被带回隔离病房待两天，但听护士姐姐说，孙淼的状况一直很稳定，我不能保证每一次放风都能出来，就把我自己的篮球给了他，确保我不在的时候他也能够自己玩一会儿。”
　　少年一边说一边低头望了一下身边的篮球：“但大概两周之前，孙淼突然在一次放风的时候，把篮球还给我了。”
　　“他跟我说他可能很快就要不能出来了，所以就先把篮球还给我。”少年抬头望着寻隐的神色，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般解释道，“我不知道其他精神病人是什么样子的...但就我和孙淼而言，我们俩是知道自己有病，只是无法控制罢了。”
　　他一边说一边耸了耸肩：“要不然，我们也不会住进精神病院，不是吗？”
　　“抱歉。”寻隐微微摇头，望着少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和孙淼关系最好不但是因为我们俩一起打篮球，同样的，我们患上的病也是一定程度上相同的，所以我们是关系最密切的‘病友’。”
　　少年说到这里手上不知不觉地停止了拍球，他垂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低声说道：“所以我能感觉到，孙淼这次跟我说他的‘发病’有些不对劲。”
　　“情绪方面吗？”
　　裴清予靠在旁边的树干上抬头观察着树干交错形成的那个“篮筐”，听到这里回过头，望着少年问道。
　　“对，他的情兴奋地有点...太愉悦了。”少年抬起头，多年的患病经历让他有了经验，他如一个老学究般，一板一眼地分析道：“我每次发病，一般是因为情绪上的烦躁不安，和压抑。但孙淼这次似乎并不是很难受的样子，相反还有些隐隐的开心夹杂其中。”
　　“我不是很明白他在开心什么，但那几天我情绪也有些控制不住，休息了两天之后再出来，孙淼已经不被允许放风了。”
　　少年说到这里，抬头望着对面的两人说道：“这就是我知道了全部了...所以你们能陪我打篮球了吗？”
　　裴清予没忍住轻轻笑了下，他将袖子挽起来走上前，冲着少年伸出一只手来说道：“行啊，我陪你打，来吧。”
　　少年点点头想要起身，他依旧带着口罩没有半分摘下来的意思。裴清予怕他一会儿缺氧，犹豫着要不要提醒他拿掉，面前却突然插过一个人来。
　　寻隐先一步拉住少年的手，直接将人拽起来，同时轻轻按了下裴清予的手臂说道：“队长胃不舒服，我先陪你打吧。”
　　裴清予愣了一下，却见寻隐按着他手臂的手忽然转了个方向，不着痕迹地向上指了指，裴清予抬头向前看了一眼，瞬间会意，微微一笑后退半步，示意两人继续。
　　少年似乎只要有人和他打球就不在意其他，他微微弓下身，望着寻隐眼神格外清亮。
　　寻隐拿过篮球拍了两下，望着少年开口道：“那你先吧，小——”
　　“我姓张。”少年微微仰头，口罩的线紧紧地勒在耳后，“但你还是叫我小其吧。”


第124章 谁窥探了晨曦31   我真的是喜欢队长的……
　　面前的两人周身尘土飞扬, 裴清予微微往后退了一步，将眼神转到了旁边的树木上。
　　刚刚寻隐的手势，一定是在树枝间发现了什么。
　　裴清予绕着院墙走了一圈, 周围都是一人合抱大小的树干，乍一看并没有任何区别。
　　——但那个距离...
　　裴清予神色逐渐凝重起来，他缓步走上前，慢慢绕到紧贴着院墙的那排树后面。
　　灰白的院墙终于完完全全地展现在裴清予眼前。
　　裴清予视线扫视了一圈，墙体似乎年代已久, 上面有零零星星的黑灰色蜕皮，看起来很是斑驳。
　　似乎是为了方便修缮，墙壁一周的树木离墙壁都要两米宽左右的距离, 留出了一条足够人通行的通道。除了被张小其和孙淼作为篮筐的那两棵树。
　　“墙壁上好多篮球印子啊。”
　　裴清予上前一步望着墙壁上的黑印，张小其他们大概是看准了这两棵树离墙壁距离较近，篮球扔过去后可以自己弹回来，才一直用这两棵树形成的空隙作为篮筐。
　　但裴清予皱眉端详了半晌,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上面斑驳的黑印像极了脚印。
　　裴清予垂在身旁的手指轻轻地动了动，他又回头瞥了一眼身后的树木, 缓缓走到墙壁跟前正待细瞧, 突然间...
　　“砰——”
　　旁边突然传来的一阵碰撞的声音骤然打断了裴清予的思绪, 他回过头，只见寻隐冷着脸走了过来, 一言不发地站在了他身后。
　　“怎么了？”裴清予有些奇怪地望向寻隐，寻隐摇摇头，依旧沉着脸一言不发。
　　裴清予揉了揉眉心，他越过寻隐的肩膀向后望去，只见张小其抱着篮球站在原地, 一只手慢慢拨弄着篮球，一只手背在身后，似乎在隐藏着什么。
　　裴清予微微皱了皱眉，他伸手拉着住寻隐的手腕，带着他向张小其走去。
　　张小其抬眼瞥了面前走过来的两人一眼，又垂下眼将手上的篮球换了一只手。这下裴清予完全看清，张小其的另一只手指的骨节上有一片淋漓的鲜血，似乎是被人扣了一下。
　　裴清予微微皱了皱眉，他感觉自己手中握着的寻隐的手腕倏然一紧。裴清予心中叹了口气，没有转头看他，却慢慢将指尖滑落，手指扣住寻隐的手心轻轻挠了挠，望着张小其问道。
　　“手怎么破了？疼不疼？”
　　张小其没有立刻回答，他抬眼望了裴清予身后的寻隐一眼，神色平静无波。
　　·
　　十分钟前。
　　一旁自称张小其的少年转头望着裴清予的身影，突然抬眼望着寻隐道：“他是你什么人？”
　　“...队长。”寻隐有些不明所以，他抬头看了张小其一眼，低声回答道。
　　“你喜欢他？”张小其盯着自己手下的篮球，突兀地开口直接问道。
　　“...我说了他是我队长！”寻隐愣了一下，耳尖倏然红了，有些急切地回答道，“你在说些什么？”
　　张小其却似乎并没有在意寻隐的回答，而是自顾自地问着自己的问题：“你对他尊敬又胆怯...你跟他认识不久吧？”
　　寻隐没有说话，他眉眼间逐渐冷了下来，抿着唇盯着面前的少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半弯下腰做出防守的姿势，似乎将全副心神都放到了篮球身上。
　　但张小其却依旧对自己挑起的这个话题显得颇有兴致。
　　“你每时每刻都在试图保护他...但你为什么喜欢他呢，因为他对你足够温柔？因为他对你很好？”
　　啪——
　　寻隐突然一个变化步上前，夺过张小其手中的篮球，在转身的那一刻瞬间跳投，篮球完美的穿过树枝落入“篮筐”。
　　“...队长对所有队员都很好。”寻隐用脚将砸到墙上弹回来的篮球停在脚边，蹲下身手腕轻轻一转，便将篮球拿了起来。
　　他望着张小其寒声说道，“我对队长格外尊敬，是因为我是被他从公大选拔出来的，知遇之恩，涌泉相报。”
　　“但你就是觉得他对你不一样。”张小其瞥了一眼寻隐脚底下的篮球，固执地继续说道，“你喜欢他。”
　　“我...”寻隐被张小其问的眉心紧紧的皱了起来，他下意识的开口想否认，话到嘴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寻隐心中不由地愣了一下，他想着刚刚张小其说的话语，心跳莫名地快了起来。
　　裴清予虽然比自己要大上三岁，但长相显小，平常又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上到特案组年纪最大的林世初，下到年纪最小的王宇，都不自觉地喜欢宠着他们这个队长。
　　寻隐一直觉得，自己和特案组其他人对队长的心思是一样的，但如今张小其这么直白地一点出来，他从前一直压抑着的念头蓦然间便在心底生根发芽。
　　——原来，我真的是喜欢队长的。
　　一旁的张小其观察着寻隐悄然变换的神色，勾唇一笑，突然间开口继续说道：“你现在确定了对不对，那你觉得，你亲爱的队长对你是怎么样的呢？”
　　张小其的语气充满了玩味，寻隐倏然抬眼，望向对面的那个少年。
　　少年的口罩依旧紧紧地戴在脸上，他的发尖有些被汗水浸湿了，贴在额头遮住了他部分的眼睛。
　　“如果他觉得你做错了事，他会不会生你的气，甚至后悔自己的选择，觉得自己当初...就不应该把你带到他身边呢？”张小其慢慢抬起手，望着寻隐缓缓勾了一下唇角。
　　“我觉得会。”
　　“你要干什么——”
　　张小其的话音刚落，寻隐便倏然意识到了什么。
　　手中的篮球倏然间失去了控制，急促地向地面坠去。同一时刻，寻隐快速闪身向旁边退开了一步，但张小其却直接不管不顾地冲了过来。
　　他眼神中闪现着愉悦而疯狂的神色，拽住寻隐的手指狠狠一划，指甲贴着篮球划过指骨间的血肉，瞬间带出了一串血珠。
　　篮球“砰”的一声落在地上，寻隐有些愕然的站在原地，在他身后，张小其抱着受伤的手腕，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抬头冲着寻隐笑了一下，无声地比了一个口型。
　　·
　　此时，张小其不着痕迹地伸手按了一下自己的伤口，疼痛让他的眼眶瞬间通红，他红着眼抬头望向裴清予，直截了当地说道：“他把我伤的。”
　　“嗯，阿寻吗？”裴清予愣了一顺，他回头望向寻隐，寻隐依旧垂着眼没有看他，半晌终于开口说道：“嗯...我不小心，抠了他一下。”
　　裴清予的神色瞬间有些哭笑不得，他仿佛在看着两个闹别扭的小孩子，没忍住轻轻挠了挠寻隐的手心，开口笑着哄着张小其道，“他肯定不是故意的。男生打篮球好胜心都强，这才不小心磕碰到了你。我带你去找护士消一下毒好不好。”
　　——但张小其显然不觉得这是闹别扭。
　　他依旧直愣愣地站在原地，望着裴清予平静地说道：“不是不小心的。”
　　裴清予脚下微微一顿，只见张小其伸出手，他另一只托着的受伤手指的手骤然松力，那只受伤的手腕倏然间便以一种奇异的姿势垂了下去。
　　“他故意撞我，把我的手腕弄断了。”
　　裴清予眉心轻轻跳了跳，而站在他身后寻隐倏然抬眼，满脸震惊地望着张小其。
　　“不是，我没有...”
　　寻隐心中蓦然慌了起来，他急促地开口，却又瞬间收了声音。
　　因为他发现，从刚才开始，裴清予就一直站在原地，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第125章 谁窥探了晨曦32   寻隐感受到指腹柔软……
　　“队长？”
　　寻隐顿了一会儿, 终于又忍不住低声开口。
　　他抬眼向前瞧去，却正好看见对面的张小其不知何时抬起了头，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这里, 嘴角勾起了一抹隐晦的笑意。
　　“...”
　　寻隐心中的怒气立刻冲了上来，他控制不住地上前一步，身前却突然被一只纤细的胳膊拦住。
　　“阿寻。”
　　裴清予偏过头不着痕迹地摇了一下，他语气平和，话语间虽然是制止, 却半点没有指责的意思，甚至多了几分笑意。
　　寻隐沉默了一瞬，缓缓地停住脚步站在了裴清予的身后。裴清予轻轻按了按胃脘处, 再次转过头，望向对面的张小其。
　　“手腕骨折了，很疼吧。”裴清予望着张小其不自然的手腕，轻声问道。
　　“嗯...”张小其不明白裴清予想要干什么, 他微微皱了皱眉，从鼻腔中哼了一声算作应答。
　　下一秒，裴清予突然欺身上前, 他按住他的手腕迅速检查了一下, 紧接着手指突然一个使力, 直接将张小其垂落的手腕推了回去。
　　“啊！”
　　张小其猝不及防地被他一按，瞬间疼地大叫出声。他抬眼恶狠狠地盯着裴清予, 指尖痉挛地动了一下，似乎想要干什么又硬生生地忍住。
　　“你...”他咬牙盯着前面的人，还未说话，却突然被裴清予打断。
　　“告诉你个好消息。”裴清予微微后退一步，轻轻拍了拍手, 望着张小其笑道，“你的手腕没有骨折，只是脱臼了。我现在已经给你接回去了。”
　　张小其身子轻轻一颤，他的神色瞬间便沉了下来，他的唇角慢慢抿成一条直线，望着裴清予的眼神间似乎隐隐显示出怨恨的情绪。
　　裴清予似乎没有察觉般，歪头瞧着张小其，唇边的笑容丝毫未减：“打篮球确实有可能因为碰撞而骨折——但自己使力要想达到那种情况，就很难了。”
　　“你手腕处形成的局部畸形很是明显，但我刚刚上手摸的时候，却只有异常的活动度，而没有摸到明显的骨擦感。”
　　裴清予用自己的手腕随手比划了一下，他似乎对“自伤”这个事情异常娴熟，望着张小其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
　　“骨折的疼痛感也是几乎难以忍受的，而脱臼伤相比之下就要轻很多了。”
　　裴清予抬起头，他唇边的笑容一直没有消散，但却从未到达过眼底：“能在那般疼痛下还这么条理清楚地算计别人...我目前只见过两个人呢。”
　　裴清予的话语似乎在描述记忆中的某个人，寻隐轻轻地皱了皱眉，但最终到底也没有抬眼。
　　树林中一时之间只剩下叶子的“沙沙”声，裴清予和寻隐站在张小其的对面，他们之间不知不觉地形成了一条隐晦的分界线，都自顾自地思索着什么。
　　“回去请护士帮你拿个冰袋敷一下，这几天活动小心一点...爱惜点自己，别想着算计我的人。”
　　张小其这个喜欢折腾自己身体的坏习惯勾起了裴清予些许回忆，他揉了揉眉心，翻涌的思绪带动了记忆里的尘埃，呛的他胃部也不由自主地抽痛了起来。
　　裴清予无声地叹了口气，他一只手按着隐隐作痛的胃部，转身慢慢向病房处走去。
　　站在原地的张小其垂下眼，他伸手摸了摸自己已经红肿起来的手腕，嘴角缓缓地抿成了一条直线。
　　“...为什么你能这么维护他。”
　　“什么？”
　　裴清予已经走出了有将近一米远，此时身边骤然传来一阵怨毒的声音，让他神色不由自住地一愣。
　　他回过头，站在原地的少年骤然抬眼，唯一露出来的一双眼睛中带着愤怒与不甘：“为什么你就愿意去给他找理由，找真相；他明明跟你认识不到一年！为什么你就不愿意——”
　　张小其的话语被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喘息声给打断，他弓着身子站在原地，望着裴清予的眼中满是愤恨。
　　“你在说什么...”
　　裴清予听出了张小其似乎话里有话，他仔细地盯着张小其看了一会儿，神色突然间苍白了起来。
　　“你——”
　　“队长！”
　　耳旁突然传来寻隐焦急的喊声，裴清予抬起头，眼中却倏然一阵刺痛，他不由自主地闭上眼，泪腺瞬间被刺激的敏感了起来。
　　“咳咳咳...”
　　不知哪里突然被风吹过来一阵尘土，裴清予本就因为疼痛呼吸略显急促，此时猛然吸进去一口，立刻呛咳地完全说不出话来。
　　“滚开！不许碰他！”
　　身旁寻隐的怒吼声倏然拉近，裴清予闭着眼向往旁边退开一步，但脚下刚一有动作，身子却突然被人直接拦腰抱住。
　　“你不帮我，却帮他，你凭什么这样...你为什么不也去死！”张小其怨毒的话语突然如浪潮般一遍遍地在他耳边回荡，“你去死！”
　　“唔...”
　　几记重拳倏然间狠狠砸在裴清予柔软的小腹，让他脆弱的胃脘剧烈地痉挛了起来。裴清予疼的呼吸几乎一窒，腰间瞬间一软，强撑着才没有直接跪倒在地上。
　　那熟悉的音调让裴清予浑身都不由自主地战栗着，裴清予茫然地抬起头，有生理性的泪水从他通红的眼尾渗出，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滑落。
　　裴清予的手指轻轻动了动，又倏然垂落。
　　理智上，他知道自己应该扣住张小其的手臂将他狠狠甩开，但心中那荒谬的猜测让他最终徒然放下手，浑身再使不出半点力气来。
　　“你到底是谁...”裴清予哑声说出这几个字，胃部却突然又被人狠狠地打了一拳。
　　“啊！”
　　耳中的嗡鸣让裴清予一瞬间坠入空茫，等听力再次恢复时，周围却传来一阵阵喧嚣。
　　紧接着，腰间禁锢着他的力道徒然一松，裴清予整个人瞬间失去了支撑。他的眼睛依旧睁不开，双手茫茫然在空中抓握了一下，直接向前面栽倒过去。
　　但预想中的痛疼并没有袭来，他落入了一个滚烫的怀抱中。
　　“队长。”
　　寻隐一手架住裴清予的肩膀，另一只手抚过裴清予通红的眼睛，咬牙小心翼翼地擦去他眼角的碎屑。
　　裴清予的唇角被他自己咬出了鲜血，他偏过头避开寻隐的触摸，眼皮颤抖了几下想要睁眼，但眼前刺目的白光照的他眼中又泛起了生理性的泪水。
　　“嗯...”
　　“队长，没事，我带你去冲一下眼睛，没事的。”眼前的光线突然一暗，一只温热的手轻轻地悬在他眼前，替他遮住了刺眼的光芒。
　　寻隐的声音有些轻微的颤抖，他不敢挪开裴清予死死按住胃脘的手，只能勉强将人扶起，半抱着人往楼内走去。
　　但刚走了没几步，声旁的人突然哑声开口说了一句话：“张小其...”
　　“他没事。”寻隐未等裴清予问完，便直接开口，硬邦邦地回道，“队长你先别说话了。”
　　“他去哪了？”裴清予缓过胃部一阵疼痛，周围过了许久都没人应答，裴清予偏头微微咳了咳，突然倾身吐出一口血来。
　　“队长！”
　　“回答我。”裴清予感觉胃部灼烧一般的疼痛，他伸手拨开寻隐扶着他的手臂，踉跄了两步，慢慢直起身靠在旁边的墙上，垂着眼放缓了呼吸。
　　寻隐没有立刻回答。
　　他站在原地怔了两秒，突然欺身上前，伸手掐住了裴清予的下巴。
　　裴清予的嘴唇不由自住地半张开来，他下唇还染着几丝鲜血，被他舌尖一舔，倏忽间蔓延开来。
　　他半靠在墙上，抬起眼皮任由寻隐仔细检查着，动作间没有半分挣扎。
　　“看够了吗？”
　　裴清予感到胃脘间又传来一阵刺痛，他心中有些烦躁，终于忍不住哑声开口问道，“嘴唇被我咬破了，不是胃出血。”
　　寻隐闻言垂下眼，裴清予的皮肤白，稍微一用力就会染上一层薄红，仿佛胭脂一般被水渍晕开。
　　寻隐望着自己手指按住的地方，不由自主地摩挲了一下。他在感受到指腹柔软的触感后，终于后退一步，低低地“嗯”了一声。
　　“回答问题，别惹我生气。”裴清予胃里已经疼得有些受不住了，他迫切地想要蹲下身蜷缩成一团，却又不好在小孩面前示弱，只能碍于面子强撑着站在这里。
　　“...张小其被医生护士带走了，他们给他打了一针药剂，可能送回病房去了吧。”
　　寻隐抬头看了裴清予一眼，神情间有些慌张。他似乎此时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刚刚干了什么般，指甲不由自主地掐入掌心，颤抖着后退了一步。
　　裴清予此时疼得几乎要背过气去了。
　　他听到张小其的去向后强撑着的那口气骤然一松，神志都几乎模糊了一瞬。
　　他原本以为寻隐会像之前那样过来扶自己，没想到这人却不进反退，直接害怕地躲到了两米开外。
　　“你干什么？我没生气。”裴清予抬头有些无奈地开口，他想开口让寻隐过来扶他一下，但望着面前竖起满身防备的狼崽子却一时不知该怎样开口。
　　——明明是自己吐血又被“调戏”，怎么反过来还要他安慰别人。
　　“咳，咳，阿寻，我真的没生气。”裴清予眼前的视线几乎都模糊了起来，他望着对面犹犹豫豫的小狼崽子，莫名其妙地理解了流浪宠物被收养时，那患得患失的心理。
　　“我没骗你。”
　　裴清予疼的神志都逐渐模糊，他腰部逐渐绷不住力，一点点地向前倾斜。
　　“我真的...挺喜欢你的。”


第126章 谁窥探了晨曦33   狼崽子终于放下了惴……
　　眼前终于骤然一黑, 裴清予甚至来不及哼一声，腿弯处便倏然一软。
　　“队长！”
　　对面一直惴惴不安的小狼崽终于放下了担忧，一个箭步上前, 直接将倒下的那人揽到怀里。
　　“嗯...”
　　裴清予低低地应了一声，他将下巴枕在寻隐肩膀上，半闭着眼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
　　“...队长刚刚说什么？”
　　寻隐双手揽着裴清予的腰身，小心翼翼地将人扶抱起来，犹豫着问道。
　　“说, 喜欢你。”裴清予对于寻隐别样的紧张感没有感到任何异常，他轻轻按了按胃脘，像哄小动物一样顺着寻隐的背脊。
　　寻隐的眼睛瞬间亮了一下, 但随即嘴唇又抿了起来。他心中明白裴清予说的喜欢不过是队长对他这个“小孩”的喜爱，但心里却依旧控制不住地有些欣喜。
　　“行了，走吧。”
　　裴清予又下狠手按了按抽痛的胃部，待剧痛后的麻木感传来, 他终于深吸一口气直起身，为了掩盖住自己面色的异常，率先转身向楼上走去。
　　怀中的触感骤然一空, 寻隐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地跟上裴清予, 他亦步亦趋地走了一会儿, 才发现这并不是去找张小其的道路。
　　“队长，张小其在那边...”
　　寻隐犹豫了一下, 低声开口。却见身前的那人头也未回，依旧快步向前走去。
　　“嗯，我知道。但我们不是去找他的。”
　　楼梯的拐角处有一面小巧的镜子，裴清予伸手对着镜子捏了捏自己的脸颊，直到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半分血色后, 才悄然放下手，转身冲寻隐一笑。
　　“咱们先去找孙淼。”
　　裴清予的话音刚落，突兀的铃声突然在医院的走廊内响起。
　　寻隐迅速掏出手机，垂头看了一眼，递给裴清予。
　　“队长，是林世初和王宇他们。”
　　“他们已经到孙洲妻子所在的地方了。”
　　·
　　“队长，我们刚刚去孙洲妻子银行卡被刷的小卖部转了一圈。”林世初拿着电话回头望向不远处的那个小卖部，低声汇报道，“我们大概发现了一些眉目。”
　　裴清予又往上走了两截楼梯，他侧过身轻轻将背脊抵在墙边，低低地“嗯”了一声，示意林世初继续。
　　“孙洲妻子出现的这个地方确实是本省边缘，几乎再沿着高速开不到十公里，就能出省了。”林世初望着道路旁边的标志，沉声说道。
　　“这个小卖部很小，我和王宇分别在它的外围和内部逛了一圈，只有门面和后房两个地方，再无其他。”
　　“你问小卖部的老板了？她怎么说的？”裴清予将手机夹在肩膀上，微微侧过头，冲着寻隐打手势示意他去找院长领他们去孙洲的病房。
　　寻隐无声地点了点头，转身快步离去。
　　直到他的脚步声消失在拐角，裴清予才低低地松了口气，半弯下腰用手肘抵住胃部，急促地吸了一口气。
　　“队长，你怎么了？”林世初跟着裴清予已经很久，听到这声音立刻敏锐地意识到了不对。
　　裴清予还没来得及制止，便听到林世初紧张的问道：“你胃又不舒服了？”
　　“...没事，就是刚刚撞了一下。”裴清予揉了揉眉心，又意识到什么般迅速开口制止了林世初的长篇大论，“林哥，我真没事，我这胃病每年反反复复，你又不是不清楚。”
　　“...是每个月吧！”林世初还未说话，背景里突然传来王宇的喊声。
　　电话那头的裴清予叹了口气，似乎想要说什么，却突然闷哼一声，喘息声又重了些许。
　　林世初眼神沉了沉，他知道裴清予只怕是又难受了。他转身冲身后探头探脑的王宇摇了摇头，继续刚才“小卖部老板”的话题。
　　“我们没有表明身份，只是装作普通游客跟小卖部老板聊了一会儿。”林世初回忆着刚刚三人的对话中的关键，慢慢说道。
　　“我们这个地方，可不是个旅游胜地啊。”老板娘坐在柜台后面翘着脚，她“呸”的一声吐出嘴里的瓜子壳，大大咧咧地说道，“被人坑了吧？你们来我这里问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可来错地方了。”
　　“我们是要去外省市的，赶路赶到这里，看着天色也晚了，想着附近找一个住宿的地方，最好还能顺便找个地方玩一会儿。”林世初露出老好人般的笑容，望着老板娘温声说道。
　　“您确定这里一个值得游玩的地方都没有吗？”
　　“害，鸡窝里还能飞出金凤凰呢。”激将法对每个人都是有用的，老帮娘一听到这里来了兴致，她连着“呸呸呸”几声把嘴边的瓜子都吐了出来，“啪”地一声趴到了面前的桌面上，笑眯眯地望着面前两人道，“你们想要找个什么价位的旅馆呢？”
　　林世初眉心微微一动，他望着突然间态度大转变的女人，突然明白了什么，从侧兜里随意掏出一张卡来晃了晃，又慢悠悠地塞回兜里：“价位不重要...反正我们带着卡呢，住的舒服就行。”
　　他说完这句话顿了顿，又状似有些担忧地皱起了眉头，望着老板娘轻声问道：“但是...这里能够支持刷卡支付吗？”
　　“能，当然能，怎么不能。”老板娘一听“价位不是问题”这几个字直接来了精神，她“刷”的一下子直起了身，从柜台里掏出一个崭新的刷卡机来，冲着林世初笑眯眯地伸出手。
　　“别的地方我不确定，但我们这里可是刚刚购置了一台刷卡机。这里的客房也是刚刚收拾好的，外面沿着公路走不远就有一个大湖泊，跟你的要求完全契合。客人不如就住我们这里吧。”
　　林世初还未说话，身后听着老板娘一连串熟练的话语的王宇有些瞠目结舌的上前，望着那保护膜还没撕下来的刷卡机问道：“老板您这个推销话语好熟练啊...最近特意练过？”
　　“嗨，可不是吗。”老板娘见到手的金钱没有离开的意思，立刻来了兴致，拍了拍手说道。
　　“最近很奇怪，算上你们...一共有三拨人来问我这里哪里有住宿的地方了。第一次来的人问我能不能刷卡，我当时没有刷卡机就拒绝了。但后来第二拨人又问我，我觉得大概我的商机来了就让他们等两天，这不，我的判断多准，又赢来了你们这第三拨。”
　　老板娘依旧沉浸在她三拨人的快乐中，王宇回头和林世初对视了一眼，都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行，那现在还有住宿的位置给我们吗？”林世初怕惹人怀疑，先掏出卡来假意要付款，不着痕迹地问道。
　　“有，有。”老板娘忙不迭地接过卡，飞快地操作着。
　　“您不是说有三拨人都来了。”林世初一边说一边环视了一圈周围的小卖部，“我看您这门面，后面的位置大概也不会很大？”
　　“害，他们哪能老住这儿啊，第一拨人早就走了。”
　　老板娘仿佛怕林世初后悔一样，干脆利落地完成了付款，这才抬起头伸了个懒腰，站起身去找后房门的钥匙：“第二拨来的人今早也离开了——好像赶路还挺匆忙的。所以后房一间屋子刚好给你们住。”
　　林世初听到这里倏然抬头，他缓了缓语气，望着老板娘尽量平静地问道：“...今早？她去哪了？”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老板娘的身影顿了顿，语气间有些犹豫。
　　她没有再继续那个话题，而是转过头拿着钥匙径直向后面走去：“可能昨晚去附近的湖泊那里玩完了，没什么稀罕的就走了呗，大部分人都像你们是个过路，就住个一晚上。”
　　林世初转过身冲王宇使了个眼色，王宇会意，在老板娘的身影从后门消失后悄无声息地从另一边绕了过去。
　　林世初自然地跟在老板娘的身后，后房如他们所想并不大，似乎是由仓库改造而成的，房间里一股腐朽的霉菌味道。
　　“好了，这里两张单人床，独立卫浴。客人您要想找吃的——前面就是小卖部。”老板娘转身将钥匙拍到林世初手里，笑得格外奸诈，“祝您住宿愉快。”
　　“谢谢。”林世初倒也没计较老板娘描述上的夸大，他和善地点了点头，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般开口说道。
　　“哦对了，再问您最后一件事。”老板娘以为林世初要挑刺了，有些紧张地回过头，却听面前的男人和善地开口问道，“第一次来要刷卡的那位客人，大概是多久之前来到这里的啊。”
　　“大概...是两周前吧。”老板娘闻言松了口气，大概是见林世初看着是个好欺负的，话不自觉地又多了起来，“是个年青人，一副公子哥的模样。要不说有钱人就是会做生意，要不是他，我都没有想到能把这个小卖部搞成临时旅馆呢。”
　　年青人，有钱的公子哥，怎么会来这个荒郊野外，住这种小卖部。
　　林世初不由自主地皱了下眉，他静静地思索了一会儿，房门突然被再次推开了。
　　“林哥，我仔细查了一圈，确实再没有其他可以藏人的地方了。”王宇关上门小声说道，“我刚刚顺便翻了一下小卖部的监控，发现了一个问题。”
　　他一边说一边掏出手机，把刚刚拍的照片拿给林世初查看。
　　林世初垂下眼，在看清监控中的人影后，眼神倏然睁大。
　　——监控中的人确实是孙洲妻子没错，但她并不是孤身一人，而是身旁还有个男人。
　　·
　　“...队长，这些就是我们现在查到的所有了。”电话那头的裴清予久久没有说话，林世初咽了一下口水，有些担忧地又叫了一声，：“队长？你没事吧？”
　　“...那个湖，咳咳。”裴清予有些喑哑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他偏头咳嗽了一声，又继续说道，“那个湖你们去了吗？”
　　“还没。我们查了附近，没有找到人影。”林世初愣了一下，有些疑惑道，“那个湖离这个小卖部还是有一定距离的，会有什么问题吗？”
　　“老板娘在对话中屡次提到这个距离很远的湖，说明她的潜意识一直在提醒她这个地方。”裴清予抬起眼，不远处寻隐正带着院长快步向这边走来，他立刻按着胃部直起身，迅速说道。
　　“你们去那里转一圈，小心点。”
　　林世初点了点头，刚想应“是”，电话那头的背景里却突然传来寻隐有些紧张的声音。
　　“队长，你怎么...”


第127章 谁窥探了晨曦34   寻隐在裴清予唇边点……
　　“...嗯？”
　　裴清予愣了一下, 他顺着寻隐的目光低下头，在自己周身扫视了一圈，疑惑道, “怎么了？”
　　寻隐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他身后的院长没有在意他们在说什么，径直走上前打开了孙淼房间的门。
　　寻隐抿了抿唇，突然上前一步在裴清予唇边轻轻点了一下，裴清予下意识地往后一仰头, 却忘了自己身后就是墙壁。
　　“完了...”
　　裴清予心中低叹一声，但他却已经不能控制自己后仰的动作，只能认命地闭上眼, 等着自己后脑和墙壁的“亲密接触”。
　　“嘶。”
　　后脑突然被人托住，裴清予有些讶异地睁开眼，只见寻隐在那一瞬间抬手护住了他的头部。
　　“阿寻...？”
　　寻隐垂眸瞥了裴清予一眼，他一边迅速将手撤回, 一边将身旁的另一只手抬起。
　　裴清予顺势将视线移过去，只见寻隐的指尖沾着些许鲜血，他愣了一下, 后知后觉地抹了一下自己的下唇, 低低地痛呼了一声。
　　“下唇上的伤口...还在渗血。”寻隐举着的手指又轻微动了一下, 似乎想制止裴清予“温柔”的举措，却又硬生生忍住。
　　他低下头, 声音隐隐有些发闷：“队长先别碰了，等之后我找院长要点药再擦一下吧。”
　　“没事，不用。”裴清予又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唇珠，一边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一边摇头道, “放着不碰自己就好了，没事。”
　　寻隐垂着头没有说话，但整个人透露出的明显是不赞同的意思。裴清予望着面前倔强的小队副再次无声地叹了口气，每次自己但凡受伤，寻隐便会变得格外较真。
　　他没有再说话，只伸手轻轻揉了揉面前垂着头的人的头发，突然听到旁边传来“啪嗒”一声轻响。
　　“两位警官，孙淼已经醒了，”院长站在门边回身，他一手握住门把手，笑得有些尴尬，“那个，您看孙淼现在虽然清醒了，但药效没过，身上应该也没有力气，更何况他还被禁锢在床上呢。”
　　裴清予将手从寻隐头顶挪开，缓缓抱起双臂望着对面哂笑的院长。
　　院长咽了一口口水，望着两人“嘿嘿”地笑了几声。
　　“您看，我还有事情要去处理一下，要不我找个责护守在门口，您进去问，我处理完事情再回来？”
　　院长的额头又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寻隐望着院长不自然的神色微微皱了皱眉，他望向裴清予，却见裴清予盯了院长半晌，突然抬眼有些玩味的笑了下：“有些事情...张小其的事？”
　　院长的神情更加尴尬了，他紧张地搓着双手，附和着笑了几声却没再说话。
　　“行了，您去忙吧，我们就进去问孙淼几个问题。”裴清予不安分的胃部又隐隐抽痛起来，他实在没耐心再跟面前这个油嘴滑舌的老头耗下去，微微点了点头，径直推开了房门。
　　病房门在身后无声地合上，裴清予扭头冲寻隐点了一下头，寻隐会意，径直走向病房的窗户那里，侧身靠在窗户旁边的墙壁上。
　　“醒了？感觉怎么样？”
　　裴清予将视线转回病床，他慢慢地走过去，在离床头还有一步之遥的时候站定。
　　病床上的人双眼失神地盯着上方的天花板，他听到裴清予的问话眼珠轻轻地动了一下，脖颈轻微地动了动，似乎想要看过来。
　　身旁突然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站在窗边的寻隐转过头，却见原本站在旁边的裴清予不知何时挪到了床旁，正伸手检查着孙淼的瞳孔。
　　“队长！”寻隐低喊了一声，他皱眉往前挪了一步，刚想说什么，却见裴清予眼也未抬地直接摇了摇头，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语。
　　“没事...他现在没事。”裴清予将手电筒收回，他仔细观察了一下孙淼手上绑着的束缚带，盯着他的眼睛平静地说道。
　　“你知道我们现在在做什么，对吧。”
　　病床上的孙淼却并没有理他，他将视线又慢慢地转了回去，似乎对于裴清予要说什么完全漠不关心。
　　但下一秒裴清予说出来的话却让病房里的另外两人都同时转过了视线。
　　“我可以把你的束缚解开。”
　　“队长！”寻隐这次又忍不住直起了身，望着裴清予满脸担忧。
　　“嘘...”
　　裴清予抬起头冲寻隐轻轻勾了一下唇，不知是不是因为伤口的缘故，他的嘴唇颜色显得格外浓重。
　　“当然不是手脚上的束缚带...你应该清楚这一点。”裴清予见孙淼的眼珠终于再次有了反应，轻笑着补充道，“但我可以把你口中的防咬舌固定器给取下来。”
　　孙淼的双眼微微睁大，他将眼珠完全移向左侧，似乎在等待裴清予继续说下去。
　　但裴清予却似乎又不着急了般，只笑着看着他，伸出手指轻轻地在旁边的床挡上敲击着。
　　哒，哒。
　　孙淼的额头慢慢冒出了细密地汗珠，他原本平静甚至称得上毫不在意的神色隐隐激动了起来，眼珠上下转动，嘴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看来你很想解开。”裴清予修长的手指轻轻一顿，他抬眼平静地望着孙淼，轻声说道：“但...给你解开是为了能让你如实回答我们的问题，不是让你发疯的。”
　　孙淼的眉心轻轻皱了一下，口中的呜咽也不由自住地缓了下来。
　　裴清予俯下身摸到了他脑后的固定的地方，他一边不紧不慢地解着，一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道：“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我知道你是清醒的。”
　　孙淼的眼睛倏然睁大，同一时刻，他口中一松，裴清予直起身顺势将固定器放到一旁，低笑着又补充了最后一句。
　　“一直，清醒。”
　　“...咳咳咳。”固定器甫一取出来，孙淼立刻便想要开口说话，他嘶哑地咳嗽了半晌，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望着上方的天花板，低哑地开口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你是谁？”裴清予盯着孙淼，开口却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病房里突然之间没了声音，刚刚带着固定器都急切地想要说话的人猛然间却沉默了下来，他被绑在身旁的双手手背上露出青筋，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我是...孙洲。”
　　寻隐倏然转头，只见病床上的男人望着天花板，无声地落下了眼泪：“我不是孙淼...我是孙洲。”
　　“我是两周前被弄进这里来的，开始的一周我一直在被注射镇定剂，每天只困在病房里，哪里也去不了。”
　　“后来镇定剂不知道为什么被停了，我逐渐清醒过来，开始想要离开，但是...”孙洲喉头哽咽了一下，没能立刻说下去。
　　“但是他们认为你只是病情又严重了。”裴清予垂下眼仔细地思索着。
　　孙洲的话语，解释了“张小其：孙淼病情恶化了两周”和“院长：一周前开始恶化”这两者时间上的矛盾。裴清予抬起头，只听孙洲继续开口说道：
　　“对，我跟医生护士解释了很多次，但他们都觉得我疯了，觉得我病情又反复了。因为我顶着一张和我弟弟相同的脸，他们就认定我们一定是同一个人。”孙洲崩溃道，“我没有疯，我是正常的！我只想证明我是正常人，为什么没有人信。”
　　“因为人们只能看到他们所相信的东西。”裴清予低低地回答道，“你的正常在精神病院里就是异常，而异常...才应该是对的。”
　　孙洲一时间哑口无言，裴清予轻轻摇了摇头，又继续问了下一个问题。
　　“...你是怎么进来的？”
　　“院墙，旁边的那两棵树。我自己主动翻进来。”孙洲哑声开口，声音中带着隐隐的愤懑，“你既然能猜出来我是谁，那应该也大概知道我是怎么被弄进来。”
　　“嗯，但我还是需要证据。”裴清予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和我弟弟其实一直感情都很好，我基本每周有空都会来看望我弟弟，因为我最开始也没想让他住进院里，我很爱他，我觉得在家药物也能够很好的控制他的情绪。”
　　孙洲说着说着似乎回忆起了什么般，神色慢慢凝重了起来：“你们之前看过我弟弟的病例，知道他入院前病情突然的急转直下吧。”
　　裴清予点头，却见孙洲咬了咬牙，有些愤恨地说道：“我们开始都以为我弟弟自己出现了什么问题，导致药物无法控制，入院或许是他最好的选择，所以在我弟弟坚持时，我没有再拒绝...但今年我们搬家，我收拾我弟弟的东西，无意间打开了他的电脑，发现并不是这样。”
　　“我弟弟在入院前那几周一直在和一个网友聊天，并且还和他见面了。”孙洲的双手又隐隐挣动了起来，带着整个床铺都“哗哗”作响。
　　“那里面有很多诱导性的话语，我查看了一下日期，就是在和那个网友见面的后一天，我弟弟的病情第一次恶化了。”
　　“所以，你确认了这件事情后，就带着聊天记录来找你弟弟了？”裴清予似乎隐隐明白了孙洲来这里的原因，低声追问道。
　　“是，我当时整个人都怒不可遏，我立刻将聊天记录打印下来，来到医院看望我弟弟，但当我把聊天记录递给他后，他的反应却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
　　孙洲的话语中带着满满的不可置信。


第128章 谁窥探了晨曦35   裴清予的胃抽搐般地……
　　——哥哥, 这有什么问题吗？
　　孙淼轻轻放下手中的聊天记录截图，他的一截手腕从宽大的病号服中露了出来，常年不见日光的肤色和孙洲黝黑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喜欢和他聊天。
　　——他在刺激你的情绪。
　　孙洲恨铁不成钢地望着孙淼, 孙淼却摇了摇头，他出神地卷着纸张的小角，望着自己满脸焦急的哥哥。
　　——不是，他在教我控制情绪。甚至实际上，我现在还依旧在和他聊天呢。
　　·
　　“现在？”
　　裴清予听到这里打断了孙洲的叙述, 他皱了皱眉，确认道：“孙淼说的‘现在’，是指入院...”
　　“自入院以来, 我问过了。”孙洲点点头，笃定地说道，“就是入院之后起，每一天。”
　　裴清予皱了皱眉, 精神病人进入精神病院后都会被没收一切可以和外界通讯的产品，如果孙洲确认当时和他交谈的孙淼神志清醒，那只有一种可能——
　　“孙淼的那个网友, 也在精神病院内？”裴清予倏然直起身, 望着孙洲有些不可置信地后退一步。
　　“孙淼自己是这样说的。”孙洲回想起当时两人的对话, 脸颊都在隐隐颤抖，“我当时盘问他到底是谁,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最终说是他的一个病友。”
　　“我立刻就生气了，想让他说出病友是谁，但他直接拒绝了我。我又去找医生护士说明情况，但他们也无能为力。”
　　裴清予听到这里隐隐皱了皱眉,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般刚想开口，却听孙洲继续说了下去。
　　“这时候，我就动了把人接出院的念头了...但没想到院长直接找到我，拒绝了我的请求。”
　　孙洲说到这里眼眶又红了，他努力转过头望向裴清予，哑声说道：“明明孙淼的医生护士都说孙淼状况良好，出院进行治疗也不是不可以。但院长却直接拒绝，以各种理由为由来搪塞我。我当时怒气上头，找到我弟弟抱怨，没想到我弟弟给我提了一个馊主意。”
　　——哥哥不如带我逃跑吧。
　　孙淼看着面前怒气上头的孙洲，冷不丁开口说道。
　　——我知道一个地方可以翻墙出去，反正哥哥也要搬家了，到时候我一逃出去咱们就离开这个省，到时候谁也不知道。
　　·
　　“当时，我真的太恐惧那个‘网友’会再次对我弟弟的精神状态造成影响，而且院长的态度也令我不爽...所以鬼使神差地，我答应了我弟弟的提议。”
　　孙洲余光瞥见旁边两人紧皱的眉头，低声不知道嘟囔了一句什么，继续开口说道。
　　“所以晚上，我就按照我弟弟告诉我的方法成功地进来了...一切都顺利地有些奇怪，但等我来到孙淼病房门口时，等待我的不是收拾完毕的孙淼，而是一针镇定剂。”
　　“我的亲生弟弟，为了自己能够出去，不惜让自己的哥哥被关进精神病院来顶替他！”孙洲最后这句话几乎是怒吼出来的，病房里一时间没有了声息，只剩下孙洲粗重的喘息声。
　　裴清予抬手轻轻揉了揉眉心，从孙洲的话语判断，孙淼不可能一个人完成这次“越|狱”，他能够让孙洲持续一周都因为镇定剂而昏睡，除了他那个“网友”的帮助外，肯定还有其他精神病院医护人员的参与。
　　“...之前你说的孙淼认识的网友，我大概猜到是谁了。”裴清予用指骨轻轻揉按着穴位，抬眼望了窗边的寻隐一眼。
　　寻隐对上裴清予的视线神色一怔：“张小其？但时间上对不上啊。”
　　寻隐思索了一下，开口说道：“张小其之前说过自己恢复病情稳定花费了一年的时间，但在那一年内孙淼已经在和‘网友’聊天了，张小其那时候没有通讯工具，是办不到这一点的。”
　　“普通的精神病人是没有通讯工具，但如果...他并不普通呢。”裴清予放下手轻轻点了点旁边的床挡，轻声说道，“如果，他有院长的帮助呢？”
　　躺在床上的孙洲闻言一怔，他不明白为什么突然事情就几乎完全分析了出来。孙洲张了张口，刚想问什么，却见原本靠在窗边的寻隐突然直起身，神色有些凝重地叫了裴清予一声。
　　“嗯？”
　　裴清予抬起头，他进病房前让寻隐盯在窗口，就是因为那里能够看到院内，能够看到院长的去向。
　　他意识到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快步走到窗前，只见一群身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从楼里跑了出来，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我刚刚瞥见院长行色匆匆地从那栋楼里走出来，之后，张小其突然冲过了院子。”
　　寻隐转头望向同样皱着眉的裴清予，低声说道：“向着之前打篮球的那里去了。”
　　裴清予心中一跳，他倏然意识到了什么般，迅速转身，快步向病房门口走去。
　　——但似乎为时已晚。
　　在裴清予手摸到病房门把手的同时，房门突然被一阵大力打开，裴清予猝不及防地被狠狠一撞，闷哼了一声迅速向后倒去。
　　“队长！”
　　寻隐立刻飞身扑过去，堪堪接住后仰的人。
　　病房的门被“砰”的一声撞上，紧接着是重重的落锁声。
　　“是...院长。”裴清予跌倒在寻隐怀里低声喘息着，刚刚的那一撞击好巧不巧正好撞到了他的腹部，脆弱的胃脘受不住这股力量，又痉挛地抗议起来。
　　裴清予伸出一只手不着痕迹地压住胃部，他撑着寻隐的手臂转过身，望着孙洲急促地问道：“虽然很抱歉...但您的弟弟孙淼大概率已经身亡了。”
　　“什，什么？”孙洲的神色瞬间苍白了起来，裴清予简单地跟他叙述了一下孙淼尸体被发现的经过，然后又继续飞速问道。
　　“我现在想问您的是——您和您弟弟是不是都吸|毒？”
　　孙洲还没从巨大的打击中恢复过来，他愣愣地望着裴清予，裴清予轻轻一叹，伸手在他面部不知哪个穴位按了一下。
　　一阵闷痛从头部传来，孙洲低低地“啊”了一声，瞬间回神。
　　“是...之前混社会的时候不学好吸过一阵，还带上了孙淼。”孙洲的喉咙轻轻动了一下，又继续开口说道，“但后来进了一次戒毒所就给戒了，孙淼也是。而且他进精神病院后肯定也不可能再复吸...”
　　裴清予望着面色沉痛的孙洲张了张口，最终没忍心告诉他孙淼很可能因为这里的黑心院长，再次染上了吸|毒的恶习。
　　“那您的妻子最近和什么人有来往吗？”裴清予话题一转，又问道，“在孙淼身死后我们查到您妻子在本省边缘有银行卡消费记录，似乎想要离开这里。”
　　“我们之前说好了要搬家的，可能是因为这个？”孙洲下意识地回答，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面上好不容易收拾好的情绪再一次破碎了。
　　“不，我妻子没有问题，你们不应该怀疑她！”孙洲的神色接近崩溃，他喃喃地反复自言自语着什么，仿佛抱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裴清予神色犹疑了一下，刚想开口，却听身后的寻隐低声说道：“您妻子身边出现了一个男人，看样子他们关系似乎十分密切。”
　　寻隐面无表情地看着呆滞的孙洲，毫不犹豫地开口问道：“或许您能想一想，这个男人会是谁吗？”
　　孙洲无力地张了张口，而裴清予撑着这个空档轻轻挣脱寻隐的怀抱，走到窗边将手慢慢放到了玻璃上。


第129章 谁窥探了晨曦36   裴清予直接从窗户落……
　　“我不清楚, 我真的不清楚。”
　　孙洲完全沉浸在骤然失去弟弟的悲痛中，思维一片混乱。
　　“我和我妻子是上学时认识的，她...文静内敛, 几乎没有什么社交活动...”
　　寻隐皱了皱眉，他快速翻看了一下孙淼的病例，眼神再次瞥到了实验室各项检查的那一栏。
　　“你们之前吸毒——”
　　寻隐突然抬头，望着孙洲沉声问道：“最开始是通过哪里？”
　　孙洲猝不及防地“啊”了一声，他呆愣了半晌, 才终于开口说道：“是...一个意外。当年我们实在是太穷了，孙淼的药又需要花费很多钱。当时太年轻不懂事，听信了一个药贩子的鬼话, 他给我们的针剂沾染过毒品...”
　　孙洲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他看到病房内的其余两人倏然转头，神情都严肃了起来。
　　“给你弟弟的药，为什么你也会沾上毒品。”裴清予从窗边回过头, 靠着身后的墙壁直起身，沉声问道。
　　孙洲的眼神有些许躲闪，他踌躇了一阵, 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出实情。
　　“孙洲。”
　　裴清予轻轻靠着身后的墙壁, 他深吸一口气按住腹部, 声音中带上了些许严肃，“你答应过我的, 告诉我们实话——你也想知道你弟弟身死的真相，不是吗？”
　　“...那个药贩子开给我们的价钱我们也负担不起，但他提出了另一种方法——抽我们的血，可以抵消药费。”孙洲嘴唇轻轻哆嗦了一下，开口道回道, “我，我只是贪一时小便宜，没想到...”
　　寻隐皱了皱眉，他抬头望向站在窗边的裴清予，却见裴清予似乎想到了什么般，神色渐渐沉了下来，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突然转身，开始快速敲击起身后的玻璃。
　　“队长。”
　　寻隐快步来到裴清予身边，裴清予突然拽住他的手腕后退一步，低声急促道：“我们要出去。”
　　寻隐点点头，只听裴清予手掌轻轻贴近窗户，望着外面人影错杂的院落说道：“孙洲说的抽血——让我想起一些事情，我现在还不能确认。但我们现在最主要的，是先跟上张小其，他一定和这一切有脱不开的关系。”
　　“房门被锁了。”寻隐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玻璃，立刻明白了裴清予的意思，“队长你想从窗户出去。”
　　“嗯。”裴清予点点头，“希望你在学校学的紧急撤离比较扎实。”
　　寻隐没有说话，他突然上前一步挡在裴清予身前，紧接着侧身扬肘，精准干脆地击上面前的那扇窗户。
　　“哗啦——”
　　寻隐的力量确实很大，玻璃应声而碎，风声呼啸着席卷进病房，吹起了墙上的照片。
　　“等一等，你们要干什么去？”
　　病床上的孙洲被巨大的声响吓了一条，他挣扎着想要下床，却无奈依旧被紧紧地束缚着。
　　“等一下，告诉我你们知道了什么，我的妻子到底会怎么样，还有我的弟弟。”
　　裴清予站在窗前，狂风将他的脸色吹得格外苍白，他回过头望着孙洲，顿了一下轻声说道：“抱歉我们现在还什么都不能告诉你...我们离开后会尽快安排人接你出院。我们会搞清真相的，你...先别急。”
　　“不，不行，你们不许走！把我带出去！”孙洲躺在病床上疯狂挣扎着，他绝望地嘶吼道，“凭什么我要相信你们，带我出去，我要亲自去证实！”
　　寻隐回头望了裴清予一眼，带着孙洲一起走目标太大，他们对这里地势并不是十分熟悉，很有可能会造成不必要的损伤。
　　寻隐犹豫了一下，刚想开口解释，却见目光一直聚集在院子里的裴清予突然回头，快速回道：“你想要信任是吗——好。”
　　“你应该很好奇我为什么一开始就能知道你不是孙淼。”裴清予后退一步，后腰紧紧地抵住窗台，“首先是你的皮肤——你常年在外奔波，皮肤较孙淼更黑，且手上全都是茧子。还有就是...你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强迫症。”
　　孙洲神色微微一愣，只见裴清予伸手指了指墙壁上的几张照片，开口道：“篮球顶端纹理向上，墙上几张照片间的间距完全相同，和你家里整理的方式一模一样——而一个连明天是否能保持清醒都不确定的人，是不会有这个心思整理的。”
　　孙洲张着嘴有些瞠目结舌，裴清予伸手扶住身后的窗沿，一字一顿地说道：“所以，等事情告一段落了，我们会来找你的。”
　　“你...”
　　孙洲未说完的话语突然变成了一声尖叫。
　　只见半靠在窗沿边缘的裴清予突然身子直接向后一仰，整个人倒着便坠落了下去。
　　寻隐的脸色也变了变，他扑向窗边，却见裴清予并不是完全落下去，而是反手扒着窗沿翻了个身，缩短了和地面的距离，轻轻一跃迅速落地。
　　“嘶...”
　　落地一瞬间的震动牵带着抽痛的胃脘，裴清予按着胃部缓缓起身，下一秒身旁同时落下来一个人。
　　“阿寻。”裴清予迅速收回手转过身，冲着身旁沉着脸的寻隐笑了笑，小声说道，“你好快啊...咱们走吧。”
　　“一点也不好玩，队长。”寻隐望着裴清予神情严肃，“下次不许这么翻窗了。”
　　裴清予张了张口，他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敢把自己因为胃疼腹部无法发力的事情说出来，只讨好地握住寻隐的手指，拉着人向着刚刚张小其离去的方向跑去。
　　果不其然，一接近刚刚他们和张小其打篮球的地方，周围喧嚣的声音便立刻剧烈了起来。
　　裴清予站在不远处抬头，只见不远处的墙头蹲着一个穿着蓝色病号服的身影，他依旧带着口罩，在裴清予出现的那一瞬间视线立刻转了过来。
　　裴清予微微皱了皱眉，他快步向前走去，越过周围不知所措的人群，在墙根处站定。
　　“你不上来吗？”张小其蹲在墙头，他的声音没了方才的沉闷，转而换上了一副狡黠的语气，“我可是为了等你，才一直忍受底下的这群蠢货的吵闹呢。”
　　“你为什么要等我？”
　　“我想想...可能是因为，你想知道真相吧？”张小其歪了歪头，露出一副思索的架势来，“而我好巧不巧，恰好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
　　“是你做的？”裴清予拉着寻隐的手微微握紧，语气有些紧张，“所有的一切？”
　　“嗯。”张小其倒是没有否认，直接干脆利落地点了点头，“所有...你想到的一切。”
　　“为什么？”裴清予似乎隐隐明白了张小其话语里隐晦的含义，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我想想...大概是为了好玩？实验？以及可能...”张小其突然垂下头，即便隔着口罩，裴清予也能确认他一定是在大笑，“最后的复仇吧。”
　　裴清予神色狠狠地一怔，却见墙头的张小其拍了拍手，站直身子微微笑道：“好了，裴队，你知道的，咱们都赶时间。我也不再这里陪院长的那群废物保安玩了。”
　　张小其一边说，一边望了一眼旁边墙头正伺机向这里移动的保安：“一手拿钱一手办事，院长你还真当我是一颗扎根在这里的摇钱树了？”
　　张小其摇了摇头，嘴中呢喃了一句“蠢货”。院长神色难看地站在底下望着张小其，他迅速地一挥手，旁边的保安便立刻向他跑去。
　　“我等你，裴清予。”张小其最后望了裴清予一眼，转身干脆利落地跳了下去。
　　寻隐只感到身旁原本站着的人身子倏然一晃，紧接着肩头突然一沉。


第130章 谁窥探了晨曦37（一更）   如果队长脱……
　　“咳咳咳咳...”
　　裴清予一手撑在寻隐手臂上, 另一只手捂住唇剧烈地呛咳着。
　　寻隐一手撑着浑身发软的人，另一只手艰难地从两人身体间抽出来，贴上裴清予的额头。
　　——触手滚烫。
　　“队长, 你在发烧。”
　　寻隐伸手揽住人的肩膀，他将依旧咳个不停的人扶起来，焦急地想要向外走去：“我们先回去，我带你去医院...”
　　“不...”裴清予突然强撑着直起身，松开寻隐的胳膊踉踉跄跄地向外走去, “先去追张小其。”
　　“队长...”
　　面前的人脚下虚软的不像样子，寻隐上前一步又将人扶住，裴清予挣了挣没挣开, 干脆直接无视他，继续向前走去。
　　“队长你应该清楚，胃部疾病引发高热，可能带来什么后果。”寻隐不敢拦他, 只扶着人小心向前走着，急促地说道，“一旦你脱水虚脱...”
　　“林世初和王宇很可能有危险！”裴清予突然回过身, 他反手抓住寻隐的手臂, 眼尾因为高烧而有些泛红。
　　“你也听到刚刚张小其说的了——他知道所有的真相。”裴清予咬牙低声道。
　　寻隐听到这里眉心忽然跳了跳, 他似乎隐隐约约地意识到裴清予说的，不光是指这次案子的真相, 而是…
　　“咱们现在已知的所有线索都集中在省交接那里，他接下来会去哪不用我说了吧。”
　　寻隐沉默了一瞬，他面前的裴清予没有再说话，而是喘息着挣开寻隐的搀扶，伸手去拉一旁的车门。
　　“咔哒。”
　　车门开锁的声音让两人的动作都顿了一瞬, 裴清予深吸一口气，扶着车靠背缓缓弯腰，他刚刚坐进车内，旁边的驾驶座的门突然被人打开。
　　“车上有药，我先帮队长处理下伤口。”寻隐一边低声说着，一边探身过去打开副驾驶前方的小隔间。
　　随着碘伏同时被拿出来的，还有一些其他的感冒退烧药。
　　裴清予随意的撇了一眼，突然低声开口道：“给我再打一针退烧针吧。”
　　寻隐拿着棉球的手顿了一下，裴清予却没有在意他的神色，而是自顾自地弯腰将那针剂捡起来，微微倾身递了过去。
　　“退烧针是有副作用的，”过了一会儿，寻隐终于开口，有些艰难的说道，“队长如果不是很难受，不如等…”
　　寻隐在裴清予平静的神色里止住了话语。
　　他明白裴清予的用意。
　　这就跟运动员在意外受伤的时候会选择打封闭一样，这一刻没有人在意之后的后果，只希望能够维持一时的稳定，从而不影响接下来的行动。
　　寻隐无声地接过那针退烧针，汽车内不一会儿便传来裴清予有些压抑的闷哼。
　　“多谢。”
　　裴清予浑身轻轻颤抖了一下，他喘息着将衣袖卷下来，退烧针里面的成分有安眠的成分，裴清予揉了揉眉心，在睡意袭来前开口说道。
　　“而且你联系一下感染，让他把张小其的病例从院长那里调出来。”
　　寻隐点了点头，他一边拨通车载电话，一边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床毯子来，轻轻地盖在裴清予身上。
　　“还有，联系一下林世初和王宇，跟他们说一下现在的情况…”
　　裴清予的话语还没有说完，突然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淹没了。
　　寻隐转过头瞥了一眼车载电话上的显示屏，低声开口道：“队长，是炎队。”
　　“…嗯。”
　　裴清予此时脑中已经有一些昏沉了，他们有些茫然的睁开眼，反应一会儿，才伸手按下旁边的接通键。
　　“小予。”
　　裴清炎的大嗓门立刻从电话里传来，裹挟着阵阵电流，听得裴清予一阵阵头疼。
　　“关于孙洲家里发现的吸|毒针剂，我发现了一点有意思的东西。”
　　“咳，什么？”
　　裴清予甫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嗓子已经哑的不行，他捂住唇压抑地咳了几声，细细地听着裴清炎继续说下去。
　　“那几个针剂里边我当时检测出的，不都是孙洲一个人的血迹DNA吗？但是这是不可能的，因为那具尸体并没有显示吸毒过量。”
　　裴清炎声音有一些激动，开口继续道：“但这个针头是20ml的，也就是说有一定可能，最前面纤细的针头里，会留存有一定的肌肉组织。”
　　“所以我把它们带去检验科又仔仔细细地查验了一遍，果然在其中一个的里面，发现了不属于孙洲的组织。”
　　裴清予微微睁开眼，他将揉着眉心的手一点点放下，转头和寻隐对视了一眼，开口问道：“查出来是谁的了吗？”
　　“ DNA信息库里没有能够匹配上的。”裴清炎摇了摇头，重重地叹了口气。
　　裴清予沉默了一瞬，他没有再询问什么，而是简短的将在精神病院发现的孙洲或和孙淼身份互换的事情跟裴清炎讲了一遍。
　　“这算什么…狸猫换太子？”
　　裴清炎的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他倒吸了一口气，还没开口继续说什么，却听车里那边一直一言不发的寻隐，突然开口叫了裴清予一声。
　　“队长。”寻隐的声音模模糊糊的传来，裴清予回过头，之间旁边那人双手抓紧方向盘，犹豫了一下缓缓开口道，“我觉得…寻队可以把找到的DNA和张小其的对比一下。”
　　“宋苒苒联系院长调取张小其信息档案，里面一定包括他的化验报告之类的。如果细心找一找，说不定…能发现什么。”
　　寻隐低声说着，望着前方不远处的红灯的指示一点点下踩下刹车。
　　寻隐转头望向身旁从刚才起便一言不发的人，心中有些紧张：“当然，我只是随便地猜测一下，很有可能什么联系…”
　　“不，你说的有道理…只是可能不会这么简单。”
　　裴清予微微摇了摇头，他开口跟对面的裴清炎低声嘱咐着什么。
　　绿灯亮起，寻隐手心攥紧，慢慢发动了汽车。
　　“唔咳咳咳咳…”
　　电话刚一挂断，裴清予便紧紧地捂住嘴唇，压抑地闷咳起来。
　　他感到寻隐担忧的目光转向自己，偏过头微微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咳咳…联系林世初他们吧。”
　　裴清予抿了一口水，在寻隐不赞成的目光下收回想要拨号的手，重重的靠回后面的座椅上。
　　“行了，我不动，阿寻你打吧。”裴清予闭眼勾唇笑了笑，一边伸手揉着眉心一边听话地闭上眼。
　　熟悉的“嘟嘟”声在汽车内响起，退烧针的药效开始发作，裴清予神志昏昏沉沉的，意识逐渐开始模糊起来。
　　但潜意识里的那阵“嘟嘟”的拨号声似乎一直没有停止。
　　裴清予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他捂着存干呕了一下，半睡半醒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般，挣扎着睁开眼，望向一旁神色凝重的寻隐。
　　“怎么了？”
　　“队长。”寻隐神色严峻，又尝试了一次才终于转过头，望着裴清予道。
　　“我…”


第131章 谁窥探了晨曦38（二更）   看起来格外……
　　“我联系不上林世初他们了。”寻隐开口, 神色有些苍白。
　　“...什么？”
　　裴清予挣扎着从副驾驶坐起来，他额头上冷汗浸湿了发梢。
　　车载电话内再次响起“滴滴”的忙音，裴清予神色愣了一瞬, 他苍白的指尖仿佛骤然失力，按住屏幕无声地颤抖起来。
　　“队长...”
　　寻隐有些担忧地回过头，望着裴清予张口似乎想要说什么。
　　“我没事、”裴清予颓然收回手，重重靠回了副驾驶的座椅上。
　　他的脸色因为强行抵御昏睡的药效而显得格外苍白，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眼尾却拖出一尾红痕来。
　　——不论怎么看，都不像没事的样子。
　　“阿寻。”
　　“嗯？”裴清予突然开口，寻隐下意识地转过脸担忧地望向他。
　　“绿灯了, 看路。”裴清予语气似乎有些无可奈何，他轻轻地笑了一声，伸手捏住寻隐的下颌将人的视线摆正，“别看我。”
　　“我没有, 我只是...”寻隐神色有些狼狈地躲开裴清予的手指，但指尖微凉的触感似乎还停留在他脸上。
　　寻隐的耳尖迅速红了，他攥着方向盘的骨节微微发白, 整个人僵硬地一动也不敢动了。
　　“行了, 放松点, 别到时候...再说我干扰司机。”裴清予浑身发软地靠在副驾驶座上，他微微闭了闭眼, 轻声开口道，“我没事，我就是...有些困了。”
　　“退烧针有安神的作用，队长你确实应该好好休息。”寻隐从镜子中瞥了身旁不断揉按着眉心的人一眼，低声说道, “等到了...”
　　“没事，我想想案子就不困了。”裴清予摇了摇头，使力在自己虎口处掐了一下。
　　他不敢保证自己如果现在真的睡过去了一会儿还能不能醒的来，以防万一，裴清予干直接强硬地要求自己，不要迷糊过去。
　　“孙洲和孙淼两兄弟很多年前就被拖进了这个局里，那个药贩子就算不是张小其自己亲自假扮，也和他脱不了干系。他通过这个‘卖药’的方式，得到了孙洲和孙淼的血液，并且和孙淼产生了接触，最终影响了他的情绪心理，导致孙淼病情恶化。”
　　裴清予垂头出神地望着外面迅速掠过的树木，慢慢理清着自己的思路。
　　“但有一点很是奇怪，就是张小其的动机。”裴清予伸手掐了一下自己的眉心，语气中满是凝重，“刚刚宋苒苒把精神病院关于张小其的那份资料发给我了，但很明显——”
　　裴清予敲了敲手机的屏幕，低低地笑了一声：“这不完全是真的。”
　　“资料上显示张小其是孤儿，从小游荡街头，被一个流浪的老爷爷收养至十五六岁。后来老爷爷故去，他精神分裂症发作再次开始流浪，被社会福利组织发现送至精神病院。”
　　寻隐的眉心轻轻皱了一下，他从车前镜中可以看到，裴清予有些无奈地摊开手，叹道：“孤儿，靠社会福利生活，还能有闲钱贿赂院长。”
　　裴清予一边忍笑一边给宋苒苒发消息让她再查：“这个院长还真当我们都是傻子啊。”
　　“如果...如果张小其和孙洲孙淼两兄弟确实没有仇怨。”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寻隐突然想到了什么般，开口犹疑道。
　　“嗯？”裴清予愣了一下，转头望向若有所思的寻隐，神情渐渐严肃起来，“阿寻...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裴清予的视线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寻隐心中没来由地紧张起来，他在心中飞速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开口如上学时背书般，迅速说道：“张小其之前在墙头上说，”
　　——我是为了好玩，实验。
　　——以及最后的复仇。
　　“他现在做出的一系列奇怪的举措，可能都是为了最后的复仇能够完美实施，也就是所谓的‘实验’。”寻隐低声开口说道。
　　“但是实验如果想要保证成功，不可能只有一次。”裴清予接过寻隐的话，他再次想到了当时孙洲说“抽血”时，自己脑海内那种诡异的熟悉感，脸色逐渐苍白了起来，“还有其他的受害人。”
　　“如果真是实验，那他选择受害人一定有某些共同的特性。”寻隐突然一脚踩向刹车，两人的身子随着惯性向前一倾，寻隐伸手护在裴清予的腰前，转头低声说道。
　　“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现在要寻找的不应该是当前这个案子的动机，而是张小其最后的复仇是什么。”
　　但裴清予苍白着脸失神地盯着前方，他既没有同意也没有否认，而却是似乎进入了什么迷障般，整个人都恍惚了起来。
　　“队长？”寻隐终于从激动中冷静下来，望着裴清予的状态这个人愣住了，“怎么...”
　　“不对...没有共性。”裴清予将孙洲孙淼的案子与自己脑海中想到的另一个案子放在一起，却没有找到任何所谓的“共性”。
　　“两个案子唯一的共性就是都是两兄弟...但这个证据点太薄弱，根本不足以支撑。”裴清予嘴唇轻轻颤抖着，神色逐渐显露出一丝痛苦，“共性，到底还有什么共性，为什么我第一眼会觉得两个案子都是张小其实施的...”
　　寻隐听了半晌终于明白裴清予是在将另一个案子与孙洲孙淼的案子作对比，他看裴清予的脸色逐渐苍白了起来，嘴唇却红得发紫，隐隐透出乌色。
　　“队长，冷静。”寻隐看出裴清予这是气道被堵住导致的缺氧，狠了狠心上前，直接按向他的人中，“呼吸，不要憋气...”
　　“咳咳咳...”裴清予浑身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他猛地长叹了一口气，然后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寻隐将人下巴搁到自己的肩膀上，让不断颤抖的人整个人趴在自己身上，缓缓地帮他拍着后背。
　　“是...张景浩的那个。”裴清予张了张口，说出了一个寻隐从未听过的名字，“我对比的另一个案子。”
　　“我猜测...张小其可能不是张小其。”
　　·
　　等两人驱车来到林世初和王宇所在的小卖部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小卖部的门遮遮掩掩，从缝隙里透出来一抹光亮。
　　寻隐扶着裴清予走下车，他伸手将自家队长身上的外套拉紧，护着人慢慢向小卖部走去。
　　小卖部的门锁上了。
　　寻隐在踹门和翻进去之间犹豫了一下，他顾忌到裴清予的身体，终于咬了咬牙，刚抬起脚，身后的人突然上前一步，越过他的手臂径直敲了敲房门。
　　“？”
　　“阿寻，把腿放下。”裴清予敲完门好整以暇地后退一步，格外礼貌地等待着里面的人开门，“这样多不好。”
　　“...嗯。”退烧针的效应已经过去，寻隐知道自家队长大概是烧得神志有些不清醒了。他也没有解释什么，只顺从地将腿收了回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高烧又短暂地起来了的缘故，裴清予的眼睛有些湿润，仿佛蒙上了一层水雾，看起来格外地...好欺负。
　　寻隐的喉结轻轻动了一下，他伸手轻轻将人拉到自己身后，微微弓下身有些戒备地注视着眼前的房门。
　　“吱呀...”
　　寻隐的精神一瞬紧绷，但他还没来得及紧张，却见房门打开了一条缝隙，一个战栗的女人声音传了出来：“是谁？”
　　寻隐还未说话，裴清予又从他肩膀后探出头来，望着面前的女人轻笑着说道：“您好，我们是两个路过这里的人，来向您打听...”
　　但裴清予的话刚说到“两个人”那里，便听里面的女人急促地叫了一声，一边大叫着“不是我！”一边伸手想要立刻关上房门。
　　“砰！”
　　一股大力制止了女人的举动。
　　房间内的女人倏然抬眼，却见站在旁边一言不发的人单手直接抵住了房门，而问话的人缓缓抬眼，依旧温和地问道：“看来我也不用再绕弯子了。”
　　“昨天来这里的两个警官——您对他们做了什么。”


第132章 谁窥探了晨曦39（一更）   裴清予将寻……
　　“...走开, 走开，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门内的女人一时之间慌张至极，她突然蹲下身拔开了门缝底下的插销, 猝不及防地狠命一推，直接向寻隐的手掌夹去。
　　外面不知何时刮起了大风，树叶被吹的哗哗作响，紧接着一声巨雷传来，惹得女人直接一哆嗦。
　　“啊！”
　　房门似乎夹到了什么东西, 一瞬间受到了巨大的阻力。
　　但此时女人的胆子都要被吓破了，她下了狠心，也不管会不会伤到人, 只拼命地向前推着房门，突然，她手上滴滴答答的落下了什么液体。
　　——下雨了？
　　外面确实有淅淅沥沥的雨声传来，女人恍惚间低下头, 却感到滴落在手上的液体是...温热的。
　　“什么...？”
　　外面突然划过一道闪电，照到了她的手上。女人突然间瞪大眼睛，再次惊恐地大叫一声, 腿下发软直接后退一步跌坐在地上。
　　——她手上的哪是什么雨滴, 而是温热的鲜血。
　　“不, 不，我什么都没有干, 我错了，我不是故意想...”女人坐在地上痛哭流涕，黑暗中她看不清面前两人的样子，但却莫名觉得，他们和昨晚被她骗去湖泊的两个人很是相似。
　　“你们不要来索我的命, 我错了，我就是一时财迷心窍...”女人不住地往后退着，却见最前面抵住门板的那个人身子动了动，却并不是来追她，而是有些着急地拉过另一个人的手。
　　“队长你干什么？”寻隐又着急又心疼地将裴清予的手从门缝间捧出来，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伤口处的鲜血，“你去拦她干什么，我...”
　　“不拦她门板就要夹到你了。”裴清予疼得脸色都有些苍白，他刚刚烧得昏昏沉沉的，看见女人的动作也没想其他，只下意识地不想让寻隐受伤，然后——
　　“没事，骨头没事不重要，疼一下还清醒些。”裴清予动了动自己的手指，他低低地吸了一口气，想转头去找那个女人，手腕却被寻隐牢牢地抓住。
　　“别动。”寻隐的声音难得沉了下来。
　　裴清予有些心虚地缩了缩脖子，他回想了自己一路来的各种“作死”举动，终于没再动弹，任由寻隐仔细地帮他包扎好伤口，然后——把他再次拽到了身后。
　　“你是这个小卖部的老板娘？”
　　女人点了点头，依旧止不住地低声啜泣着。
　　“你干了什么到底？”寻隐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吓得女人身子一抖，一瞬间忘记了哭泣，“你伤了人，如果还不如实交代...我想你不会想知道这么做的后果的。”
　　小狼崽子学会了威胁人，裴清予站在寻隐身后没忍住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有些骄傲地抬头，望着寻隐的背影。
　　“...昨天，确实有两个警官来到了这里。”老板娘狼狈地坐在地上，呆愣愣地回道，“他们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人，所以我就骗他们——去了不远处的那个湖泊。”
　　“那个湖泊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寻隐皱了皱眉，继续冷声开口问道。
　　“湖泊没有问题，但他们就算把湖泊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到那两个人。”老板娘的声音又带上了哭腔，她将双膝收起，又开始低声反复嘟囔着“对不起”。
　　“因为他们找的那两个人，压根就没有去湖泊，而是被我——杀死了啊！”
　　小卖部外面突然一道惊雷划过，照出了裴清予苍白的脸色。
　　他没忍住挣脱寻隐的手，上前一步望着老板娘，哑声问道：“你说...什么？”
　　话音刚落，裴清予突然捂住唇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寻隐有些担忧地走上前，却见裴清予直接摆手，一边伸手按住自己的胃部一边又哑声问了一遍：“你把他们都杀了，是吗？”
　　“...是。”女人点点头，终于忍不住捂住脸，痛哭起来，“我，我本来没想杀他们的，但是，但是在那个女的结账的时候，我看到她的包里有好多现金和卡，我一时间鬼迷心窍，拿着她的银行卡刷了一下，结果发现——竟然有那么多钱！”
　　“我这个小卖部荒郊野岭，干个一年都赚不了她一张卡上的钱，所以，我一时间鬼迷心窍，在他们的食物里下了药，当天晚上就把人给杀死抛尸了。”
　　裴清予没有说话，他拿出手机调出来一张孙洲和他妻子的照片，他将手机转到老板娘面前，还未开口，却见老板娘仿佛想要将功折罪般，忙不迭地扑上来指着照片说道：“对对对没错，就是这两个人。一男一女，和照片上长的一模一样。”
　　老板娘有些谄媚地抬起眼，原本以为自己这一举动能讨好面前的两个警官，但等看到他们的神色时，却不由自主地愣住了。
　　“你说，就是这两个人？”裴清予将孙洲那半边放大，指着照片低声问道，“就是...他？”
　　“是，是呀。”老板娘听到这里也愣了，她凑上前仔细地确认了几秒，犹疑道，“脸是一样的，就是身高好像没有这么高...”
　　“他人呢，你也把他杀死了？”寻隐上前一步将裴清予有些发颤的手臂拉了回来，接过他的话问道。
　　老板娘的眼神似乎躲闪了一下，紧接着点了点头：“是，我把他也杀死了。”
　　裴清予轻轻将手机暗灭，一时间沉默了下来。他心中觉得悲凉而可笑，孙洲的妻子费尽心思逃到这里，马上就要出省了，结果最后却因为一个贪财的老板娘盗刷信用卡，不但被警方发现，还最终自取灭亡。
　　但孙淼明明已经躺在了警局，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裴清予感觉胃部的疼痛又剧烈了起来，他脚下微微踉跄了一下，后背突然被人稳稳地扶住，紧接着身后寻隐的声音突然传来。
　　“不对，你在说谎。”寻隐平静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扶着裴清予站直身体，望着神色呆滞的老板娘快速开口道，“你没有杀那个男人。”
　　老板娘有些惊慌失措地抬眼，她急促地呲笑了一声，张口辩驳道：“我不是...警官，你不觉得有些好笑吗？我如果真的没有杀人，为什么要给自己又安上一个罪名？”
　　站在寻隐身前的裴清予突然伸手捏了一下他的手臂，寻隐瞬间会意，他转头望向面前的神色强硬的老板娘，一字一顿地开口道：“那不如您解释一下——门外一直藏着的那个人是谁？”
　　同一时刻，原本按着腹部神色苍白的裴清予倏然直起身，直接向后院半掩的房门那里冲过去。
　　外面倏然传来阵慌乱的响动，一个人影“砰”的一声撞到墙上，发出一声难耐的闷哼。
　　裴清予在原地停住脚步，和面前的男人无声的对峙着。
　　面前的人确实长着一张孙淼的脸，但身形比孙淼和孙洲都要高大许多，神色也有些僵硬，仿佛...不是他自己的脸一般。
　　——这人不是孙淼，也不是张小其，而是一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你到底是谁？”裴清予哑声开口问道，“为什么要假扮成孙淼？”
　　男人没有说话，他按住撞到的后背，回头瞥了一眼身后的院墙，突然双手一伸，勾着一旁的房檐直接翻过了院墙。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喜欢有门不走，直接翻墙。
　　裴清予心中暗骂一声，他深吸一口气忍住腹部的疼痛，没敢勾房檐，而是快跑几步踩着墙壁也翻了上去。
　　但男人的身影已经跑出去了很远，裴清予眯眼判断了一下，他离去的方向似乎是刚刚老板娘说的湖泊的位置。
　　“告诉我们你到底跟他做了什么交易？”裴清予从墙头一跃而下，快走两步来到老板娘面前，冷声开口道，“你为什么不杀他？把我的队员骗到湖泊那里到底有什么目的。”
　　老板娘望着刚才瞬息间发生的一切，张了张口，终于颓然软下了语气：“是他让我这么干的...”
　　“我在杀死女人的时候，他突然醒了，我以为他要杀我，结果他只是玩味地看了一眼女人的尸体，然后问我要不要做个交易。”
　　——剩下几天还会有人来这里，你把人留下，让后把他们骗到湖泊这儿来。
　　——我负责解决人，至于剩下的钱财就都是你的。
　　“他帮我处理了尸体，而且还告诉我不用自己亲手杀人就能得到钱...我一时间鬼迷心窍，就答应了。”
　　“...预谋杀人比直接杀人情节更严重。”裴清予沉默了一瞬，低声说道，“我猜，你大概是不知道这个事情吧。”
　　老板娘捂住脸终于失声痛哭起来，她因为穷了一辈子，所以自小就爱占别人的小便宜，但却从未想到，只这一次便宜便直接断送了她之后的人生。
　　孙洲在精神病院内，孙淼和孙洲的妻子都已经死去，林世初和王宇在湖泊那边生死不知。
　　无论怎样，所有的一切都指引他们要前往那个湖泊。
　　裴清予和寻隐对视了一眼，同时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小卖部外面依旧下着小雨，乌云压境，天边翻滚起了昏黑的墨浪。
　　裴清予望着面前阴沉的天色，莫名觉得胸口有些透不上气来。
　　刚刚受伤的指尖被雨滴一打，徒然刺痛了起来。他的手指轻轻颤抖了一下，突然被一阵温暖包裹了起来。
　　裴清予神色顿了一下，他下意识地将手指插进寻隐的指缝间，紧紧攥住。


第133章 谁窥探了晨曦40（二更）   裴清予感到……
　　湖泊周围都是静谧的。
　　裴清予拉着寻隐的手在低矮的树干间穿行, 四周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完全听不到半点其他人的声响。
　　手机的震动声倏然打破了这个死寂的场景。
　　寻隐的眉心倏然一跳，他攥着裴清予的手倏然使力, 裴清予手指的受伤处恰好被他捏住，刺痛感让他没忍住低低地“嘶”了一声，脸色又苍白了一分。
　　“抱歉，队长。”寻隐如梦初醒般立刻松手，满脸歉意地望着裴清予, “我不是故意...”
　　“没事，别紧张。”裴清予伸手掏出手机，他瞥了一眼来电显示, 一边伸手按下接通键一边安慰道，“林世初和王宇他们经验都很丰富，不会出事的。”
　　“我不是担心...”寻隐的话语哽在喉头，对于林世初和王宇的担心不是没有, 但莫名其妙的，真正另寻隐心中一阵阵不安的，却是一直跟他形影不离的裴清予。
　　——他没来由的担心自家队长会出事。
　　寻隐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慌乱, 他凝神细听, 只听电话里传来裴清炎的声音。
　　“小予, 你们在哪？”裴清炎一上来什么都没说，先劈头盖脸地直接问道, “那个什么张小其，跟你们在一起吗？”
　　“没有。”裴清予抬眼向周围扫了一圈，一边摇头一边低声问道，“怎么了哥哥，你查出什么来了？”
　　“你之前不是让我把针头间的组织和张小其的进行对比吗。”裴清炎沉声开口, 直截了当地道，“是他的。”
　　寻隐听到这里倏然抬头，裴清予也皱了皱眉，他伸手扶住一旁的树干，冲着电话那头低声问道：“那...他是谁，你查到了吗？”
　　“没有。”裴清炎似乎在电话那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话锋一转，语气又严肃了起来。
　　“但我查到张小其注视的那个毒|品是近几年刚刚研制出来的，但神奇的是，根据我近几年缉拿毒|贩的情况来看，这个毒品属于高级货，一般底层的毒贩是拿不到的。”
　　“也就是说。”裴清炎的话语低沉地让人有些恐惧，“张小其要么是试验品，要么是贩|毒圈的核心人物。”
　　“但无论怎样，如果他在你们附近，赶紧回来，否则...”
　　周围的树木间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裴清予倏然转头，却听到面前一阵破空声传来，紧接着似乎有什么东西擦着他耳朵掠过，将他手中的手机“啪”地一声击落在地。
　　“谁？”
　　寻隐立刻上前一步挡在裴清予身前，裴清予偏过头看了一眼身后，是一块冰。
　　一个人影从不远处的树后缓缓地走了出来，裴清予眉心微微一动。
　　——来的并不是张小其，而是那个带着孙淼的脸的面具的陌生男人。
　　“你要做什么？”寻隐微微弓下身子做出防备的姿态，他神色凝重的看着面前的人，语气中充满紧张。
　　但带着孙淼面具的男人依旧没有说话，他只是僵硬着神色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倏然转身，向着后方跑去。
　　“队长！”寻隐身体原本放松了下来，但他这口气还未完全吐出，身旁突然一阵劲风刮过，裴清予瞬间冲了出去。
　　“他手里刚刚拿着王宇的衣服！”裴清予一边向前跑去一边说道，“他很可能知道林世初和王宇他们在哪里！”
　　寻隐愣了一下，也立刻抬脚迅速跟上。
　　周围的树木又恢复了一片死寂，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突然传来，伸手将地上依旧亮着屏幕的手机捡了起来，放进了口袋。
　　·
　　“小心！”
　　裴清予和那个陌生人的速度都很快，寻隐不敢怠慢，扒开面前的灌木丛冲出去，却倏然被人拦腰抱住。
　　耳边湍急的流水声突然清晰，寻隐的身子悬空一瞬，好险不险扶着旁边的桥面稳住。
　　他们面前的湖泊不知何时逐渐变窄，汇聚成一条河流，缓缓地流向远方。
　　“谢谢队长。”裴清予的手依旧按在他腰间，寻隐的耳尖发烫，伸手向后一推不着痕迹地自己站稳，转头望向四周，“那个人呢？”
　　裴清予神色凝重地望向桥下的河水，半晌开口说道：“他跳下去了。”
　　“什么？”寻隐神色一愣。
　　身旁的裴清予揉了揉眉心，扶着桥旁的石头做的围栏缓缓蹲下，按着胃部低声说道：“嗯...把我们引到这里就直接毫不犹豫地跳下去了，应该是早就想好了退路。但这附近也没看见林世初和王宇的影子，他这么做...”
　　裴清予话音未落，身旁突然传来一阵“嘻嘻”的笑声。
　　寻隐皱着眉头想要站起身，却被裴清予一把拉下，低声嘱咐了一句“别动”。
　　“嘻嘻嘻，你们终于来了。”
　　张小其拍着手从桥的另一边的树林里走了出来，他面上的口罩似乎剐蹭的到了什么，有些脏了，却依旧严严实实地遮住他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狡黠的眼睛来。
　　“我刚刚和那个人完成一笔交易，你们就又送来了新的一笔。”张小其说话的语气和在精神病院里的完全不同，充满了阴狠与愉悦，“真好。”
　　“他是谁？”裴清予按着寻隐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动，自己站起身望着张小其问道，“他和你做的什么交易？”
　　“用那两个愚蠢的警官把你们引来啊。”张小其嘻嘻笑着，满意地望着站在桥上的裴清予，“至于他是谁...你不知道吗？”
　　张小其话里话外的意思仿佛那个人自己应该认识，裴清予微微皱了皱眉，刚想说什么，却见张小其突然间从身后拽出来两个被五花大绑的人来。
　　“行了，别废话了。”张小其的语气一瞬间冷了下来，“裴队长，我们现在来完成交易吧。”
　　“...你想要什么？”裴清予的神色也沉了下来，他快速扫视了一眼张小其身后林世初和王宇的状况，两人被堵着嘴，神色憔悴。他们外衣上有血迹，但似乎乍一看没有什么严重的外伤。
　　“很简单。”张小其一边说，一边推搡着两人走在他前面，在离裴清予一步之遥的地方站定。
　　“咱们底下的这条河，是湖泊水入大海的地方，水流湍急。如果没有经验，很容易被卷入暗流之中。”张小其一边说一边看了一眼身后慢慢起身的寻隐，眼神中似乎一瞬划过一丝烦躁，“之前我说过我在做实验，之前我试过，在小事上你会维护你的队员。”
　　裴清予皱了皱眉，却看张小其嘴角勾了勾，突然露出一抹巨大的笑容来。
　　“那么，如果不是小事情，而是性命攸关的事情呢。”
　　“你要干什么——”
　　裴清予话语戛然而止，他瞳孔突然狠狠一缩。
　　只见张小其毫无征兆地扬手在林世初和王宇的脖颈处一劈，然后紧接着将他们两人直接从桥头推了下去。
　　两人身上绑着的绳子一部分在了张小其的脚下拖行着，马上就要从桥头悬空而出。
　　裴清予来不及多想，直接合身扑了出去，被巨大的重量直接半身带出桥头。
　　“队长！”
　　寻隐落后裴清予一步，只堪堪抱住他的腰，他的膝盖“啪”的一声重重磕在了石头上，但寻隐却仿佛感受不到疼痛般，满脸都是惊慌。
　　“队长，你脚勾住我的肩膀，先上来。”寻隐一边将人的腿放好，一边慢慢向后挪去。
　　但在裴清予终于半个腰身回到桥面后，他突然制止了寻隐的动作。
　　“阿寻，你松开我。”裴清予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手指受伤的地方再次流出了鲜血，一点一滴落在林世初的脸上。
　　“你来前面，抓住绳子，先把他们俩拉上来。”裴清予伸出脚勾住石头间的缝隙，他见寻隐没有动静，声音忍不住大了一些，“我能撑住，你快过来！”
　　寻隐咬牙瞥了身旁的张小其一眼，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视线，张小其笑嘻嘻地一摊手，笑着道：“放心，既然你们队长选择了救那两个蠢货，那我就不会动他们。”
　　寻隐额上泌出了细细的冷汗，他确认了一下裴清予确实自己能撑住，才立刻冲上前，和裴清予一起抓住了绳子。
　　“你身子不要出来，直接拽着绳子往后拉，我在这帮你托着。”裴清予呼吸急促，他胸口处的心脏跳动的飞快，不知是因为突然间的发力还是其他什么。
　　绳子被一点点拉回桥面，林世初和王宇二人终于“扑通”一声落到了地上。
　　裴清予顾不得腰腹间的疼痛，立刻翻身回来，蹲下身仔细检查着两人的情况。
　　“林哥？林世初？”裴清予翻看了一下两人的眼皮，轻拍着林世初的脸颊低声叫道。
　　“嗯...队长。”林世初到底体质比王宇好一些，立刻便恢复了些许神志，他抬起眼皮望了裴清予一眼，嘴唇轻轻嗡动了一下。
　　“小心...”
　　裴清予皱了皱眉，他方才剧烈的心跳一直没有缓下来，此时莫名又多了几分不安。
　　“小心什么？”裴清予俯下身贴近林世初的嘴边，只听林世初艰难张口，终于完整地说出了一句话来。
　　“小心...他...有枪。”
　　那一瞬间，裴清予的心跳突然平静了下来，他猛地回身寻找寻隐的身影，却突然感觉自己胸口一凉。
　　——砰。
　　寻隐的嘶吼声和张小其兴奋的眼神都一瞬间模糊了起来。
　　裴清予感到胸口仿佛突然间被压上了一块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来气。
　　他想要张嘴呼吸，却一瞬间感觉喉头一紧，紧接着一大口血便从嘴里吐了出来。
　　“我说过不动那两个蠢货，可没说不动他呀。”张小其笑嘻嘻地将枪收回，摇头笑道，“我都说了，他选择了‘不顾生命’，我要遵守我说过的话啊。”
　　“你闭嘴！”寻隐双眼发胀，他头也不回地冲着张小其怒吼了一句，立刻便向裴清予冲了过去。
　　但太晚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裴清予身形晃了一下，他似乎有些无力地冲自己笑了笑，紧接着脖颈一仰，直接从桥头栽了下去。
　　入水的冰凉将裴清予身上的疼痛全部唤醒，他不由自主地开始剧烈痉|挛，鲜血从他口中源源不断地涌出，拖出一阵朦胧的血雾。
　　——这回不能骗阿寻这是咬破嘴唇了。
　　裴清予迷迷糊糊又想到了之前在寻隐面前的吐血，嘴角无力地勾起一抹笑意。
　　——真是...对不起他。
　　——刚入队，就没了队长。
　　裴清予感觉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他似乎看到有人向他游来，在无声地喊着他的名字。
　　但裴清予真的太冷了。
　　他只想睡上一觉。
　　·
　　桥上，张小其拿出刚刚自己捡起的手机。
　　他悄无声息地将手机放到耳边，听到了电话那边裴清炎焦急而慌乱的怒吼。
　　张小其满意地笑了笑，他随手将手机往河中一扔，踢开林世初拦住他的手臂，迅速没入树林中。


第134章 谁窥探了晨曦41   狡猾的小狼崽骗到了……
　　“咳咳咳咳咳...”
　　哗啦——
　　刚刚恢复寂静的泳池倏然间传来一阵破水声。
　　寻隐揽着怀里人的腰来到了泳池的边缘, 对面的濯无眠似乎没有什么动静，寻隐咬咬牙，一把将人从地面上抱了起来, 快跑两步，迅速躲到泳池旁边的一个更衣室内。
　　裴清予的眼睛半阖着，他的头软软地垂向一边，原本搭在腹部的手无力地垂落，随着寻隐的走动轻轻摇晃。
　　“队长, 队长...”
　　寻隐将人护在自己身前，轻轻拍着裴清予的脸颊。
　　刚刚在泳池中潜行的时候，裴清予就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此时寻隐一将他放到地上，裴清予的身体便控制不住地蜷缩了起来，他一只手紧紧攥着胸口的衣襟，似乎痛到了极点。
　　寻隐捏住裴清予的下颌试图将药物送进他的嘴里, 但裴清予牙关紧闭，似乎在极力躲避着什么。
　　现在的情况不允许寻隐仔细检查裴清予的状况，寻隐咬牙, 伸手捏住裴清予的下颌突然使力, 终于进将药物送了进去。
　　“队...”寻隐的话语戛然而止, 他望着裴清予苍白的脸色闭了闭眼，低声附到他耳边喊道, “清予...醒醒。”
　　不知道过了多久，裴清予的身子浑身一颤，他突然长吸了一口气，剧烈地咳嗽起来：“呃——咳咳咳...”
　　“不要！”裴清予突然抬起手痉挛地抓住寻隐的手臂，他的眼中布满恐惧, 仿佛陷入了什么梦魇般，一时之间挣脱不开。
　　“嘘，嘘，没事了。”寻隐反手握住人的手腕，将裴清予整个人揽进怀来，他低声安抚着自家队长，轻轻地念着他的名字，“我在这，没事的...清予。”
　　似乎是这声低沉而压抑的“清予”唤回了裴清予的神志，他慢慢停止了挣扎，顺从地靠进寻隐怀里。
　　他缓慢地眨了眨眼。
　　张小其当初在桥头持枪对着他的身影和刚刚的濯无眠慢慢融合，裴清予下巴轻靠在寻隐的肩膀上，盯着虚空中飘浮的尘埃。
　　“阿寻，我刚刚梦到...半年前那个案子了。”裴清予好半晌才勉强止住了咳意，他感到抱着他的人身子瞬间一僵，紧接着身子倏然调转，寻隐担忧的神色出现在他眼前。
　　裴清予愣了一瞬，紧接着乍然失笑。
　　“没事，我就是刚刚有些不舒服，你别紧张。”裴清予伸手将寻隐湿透的头发捋到脑后，露出他的双眼。
　　寻隐没有挣扎，他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裴清予，似乎在判断自家队长到底有没有说谎。
　　裴清予也认真地回望着前面的这人。
　　寻隐的眼中倒映着自己的身影，仿佛满满当当地占据了他整个心神般，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而且...这个梦，似乎还帮我想通了一些事情。”裴清予轻轻勾唇笑了笑，他将额头低在寻隐眉心，轻声说道，“我已经放下了，别担心我，阿寻。”
　　寻隐却依旧没有说话。
　　他微微偏过头，仿佛小狼崽寻求安慰般，一下下地轻轻蹭着面前这人的脖颈，温热的嘴唇蹭过皮肤，突然开始轻微地吮|吸起来。
　　“嗯...阿寻，别...”
　　裴清予脑中的思路被不安分的狼崽子瞬间打断，他有些难耐地侧过头，无奈地张口想要说什么，在看见寻隐的眼神时却瞬间咽了下去。
　　寻隐的眼眸如一汪湖水，原本沉在湖底的情绪此时全部翻涌上来，搅乱了湖面，欢喜与不安交杂，炽热而压抑。
　　裴清予愣了愣，他犹豫了一下，终于慢慢凑上前，轻轻吻住了寻隐的唇角。
　　在裴清予贴近的那一瞬间，寻隐蓦然将头偏了几寸。
　　于是乎，狡猾的小狼崽便骗到了一个完完整整的亲吻。
　　“唔...”
　　裴清予有些吃痛地闷哼一声，他想要后退，却一瞬间对上了狼崽子“湿漉漉”的眼神。
　　裴清予心瞬间又软了。
　　——自己刚刚一定吓到了他，想亲就...再亲一会儿吧。
　　直到裴清予要喘不过来气的时候，寻隐才终于松口，慢慢直起了身。
　　“行了吧，”裴清予抬头瞥了寻隐一眼，半是无奈半是好笑地叹道，“这下不担心了吧，我还活着。”
　　“...嗯。”寻隐垂眸望着裴清予难得染上血色的嘴唇，微微顿了顿，才“听话”地点了点头。
　　“那我给你顺顺思路吧。”裴清予伸手揉了揉眉心，轻声说道，“其实我们一开始一直猜测的就是——濯无眠到底是谁。”
　　“张小其和濯无眠是同一个人，他们俩在DNA数据库中都不能被搜索到...这个我们在林州的那个案子就知道了。”
　　“濯无眠直接把‘张小其’这个信息透露给我们，说明这几个名字都不是他本名，他下意识地不会去在意，因为觉得我们不会发现任何信息。”
　　裴清予说到这里顿了顿，他思索了一下，谨慎地缓缓说道：“但其实世上所有的东西只要存在过，便都有迹可循。”
　　“代称一定是能代表自己，可能是自己的某个特性又，也可能单纯是跟自己本名相关。濯无眠这个名字可能是深思熟虑后的隐晦寓意，不好猜测。但张小其构成相对简单，是他最开始试探性的取的名字。”
　　“也就是说——”裴清予抬起头望着寻隐，缓缓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他可能是用最原始的方法起的这个名字——将自己的本名拆开。”
　　寻隐愣了一瞬，裴清予思索了一下，抬眼望着寻隐笑道：“比如说，阿寻，我要是给你取名字的话可能就叫——寻小急。”
　　“把‘隐’字拆开舍去半边，中间加一个‘小’字使得整个名字显得不那么突出。”裴清予一边说一边笑了起来，伸手拍了拍寻隐的肩膀，“是不是啊，小急？”
　　寻隐伸手有些无奈地将自家队长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拿了下来，他用手裹住裴清予微凉的指尖，接着裴清予的话接着说道：“也就是说，濯无眠的真实名字里，可能有‘张’和‘其’这两个字？”
　　“嗯。”裴清予点点头，他脑海中隐隐约约有一根线浮现出来，但眼前依旧迷雾重重，他无论如何也看不真切。
　　裴清予叹了口气，没有再细想，而是接着顺着思路：“至于濯无眠这个名字，这个名字乍一看去明显构成就要比‘张小其’复杂，可能是想要暗指什么，但我们现在信息不够，还推测不出来。”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寻隐垂着头仿佛咀嚼着裴清予刚刚给自己起的“小急”两个字，突然想到了什么。
　　“张小其和濯无眠两个名字风格差异真的很大，既然我们现在都是推测，那么有没有，有没有这样的一种情况。”
　　寻隐对上自家队长探寻般的眼神，深吸一口气，快速说道：“起濯无眠和起张小其名字的，其实是两个人。”
　　裴清予眉心微微皱起，只听寻隐继续快速说道：“比如说，我要是给队长起名字...”
　　裴清予有些怔愣地抬眼，只听寻隐低声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可能会叫队长——裴归寂。”
　　“队长自从得了心脏病后，虽然还像从前那样笑，但无人时总是沉寂的，似乎总是想要离去。”寻隐说到这里耳尖倏然红了起来，他深吸一口气，接下来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而且...‘寻归隐寂’如果队长想走，一定要带上我一起。我们一起，好吗。”
　　裴清予的神色一瞬哑然，这番话对于寻隐这般沉默寡言的人来讲，无异于直接表白。
　　他微微张口，还没想好说什么，更衣室门口却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砸门声。


第135章 谁窥探了晨曦42   我们在一起吧
　　砰砰砰——
　　寻隐扶着裴清予缓缓坐了起来, 两人此时的神色都严肃了起来。
　　寻隐将手指不着痕迹地放在裴清予脉搏上，确认自家队长确实没有出现之前的焦虑、心悸等类似PTSD的症状后，一边松了口气一边低声快速说道。
　　“如果濯无眠这个名字不是他自己起的, 那队长刚刚说的意思是——他可能不是自己完成的这些案件？”
　　“嗯。”裴清予点点头，他双眼盯着房门那里，微偏过头轻声说道，“但我只是猜测...”
　　“从半年前我落水之后，我们经历的所有案件, 每一个都隐隐约约有濯无眠的手笔。”
　　裴清予说到这里顿了顿，他微微蹙眉，犹豫了一下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其实除了濯无眠明确出现的那两个案子外, 剩下几个案子严格来讲并没有濯无眠的任何行迹。
　　——但这些一定是有联系的。
　　裴清予微微闭眼，试图将脑海中一直以来隐藏的那根线给完全串联起来。
　　“这几个案子...”裴清予突然闭眼开口，伴着敲门声快速说道，“第一个林州的案子, 濯无眠的目的是得到林州的系统；第二个宋笙宋箫的案子，濯无眠把收集血液的事情送到了我们面前；第三个张家周家的案子，牵扯出了朱绮和卫容；之后第四个小木屋的案子....通过小佳和他姐姐, 我们知道濯无眠还有一个‘管家’的假身份...”
　　裴清予的心脏有些轻微的刺痛, 他伸手不着痕迹地按了按胸口, 一旁的寻隐突然垂着眼，突兀地开口说道：“他好有钱。”
　　“嗯？”外面急促的敲门声惹得裴清予有一些心悸, 他偏头咳了几声，有些不解地抬眼望向寻隐。
　　“这些案子的完成，除了人力之外，都需要很多的财力。”寻隐抬起眼，一边伸手将裴清予揽进怀里, 一边揉按着他的胸口，“单就拿他假扮的那个‘管家’举例。”
　　寻隐一边说，一边环视了一圈周围：“这个别墅他是从哪里弄来的？他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资金支持。如果确实有别人支持——那那个别人为什么要为他负担起这么大的资金消耗...”
　　寻隐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他上前一把扶住裴清予，声音瞬间严肃了起来：“队长，你怎么了？”
　　裴清予没有说话，他不知何时原本便没什么血色的脸颊一瞬间苍白如纸，他的身形摇摇欲坠，一个可怕的想法突然在他脑海中浮现了出来。
　　“阿寻。”裴清予抬起眼，望着寻隐哑声问道，“当初孙洲孙淼的案子，最后是怎么结案的？”
　　寻隐愣了一瞬，紧接着微微皱眉。当时这个案子结案的时候，裴清予正在医院抢救，后来昏迷治疗大半年才好不容易回到如今“活蹦乱跳”的模样。
　　因为队内队员的照顾和他本身的PTSD，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没有再提起过这个案子的结局。
　　此时裴清予突然问起，寻隐虽然担忧又不解，但还是迅速思索了一下，开口回答道：“当时我将队长救起来后，张小其已经逃逸，我们在河边搜索了一圈，发现了孙洲妻子的尸体。”
　　裴清予微转过头张了张嘴，刚想问什么，却见寻隐仿佛预料到了般，先一步摇了摇头说道：“只有孙洲妻子的尸体，没有那个带着面具的陌生人的。”
　　裴清予有些怔愣地点头，寻隐稍微理了一下头绪，又接着说道：“但那个陌生人的事情并没有告一段落。”
　　“经过后来小卖部老板娘的口供，和在孙洲妻子的物品内找出的孙淼的面具，我们推断出孙洲妻子是和那个陌生人有了外遇，陌生人似乎一直在和张小其进行单线联系，按照张小其的指令让孙洲妻子给孙洲设局，并顺理成章地发现之前张小其和孙淼的对话，进而前往精神病院进行逼问。”
　　寻隐说到这里，似乎有些恍然大悟般，皱眉说道：“所以...原来是这样吗。那个陌生人其实...”
　　“阿寻，”裴清予突然摇了摇头，出声打断了寻隐。他微微打了个寒战，开口轻声说道：“最后...再来推测，你先继续说下去。”
　　刚刚在泳池里被浸透的衣服此时紧贴着皮肤，透出刺骨的冰凉。裴清予在寒冷的刺激下有些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寻隐思索了一瞬，突然将两人的衣服全部剥下，紧接着将人迅速揽在怀里。
　　“阿寻...”
　　裴清予心中一惊，他微微挣动了一下想要将衣服拿回来，整个人却冷得不住地发颤，最终只能放弃了这个动作，顺从地窝在寻隐怀里。
　　寻隐将下颌抵在裴清予的发间，他低沉的声音恍若从裴清予脑海中传来，引起裴清予心中一阵阵战栗。
　　“嘘，队长，这样能暖和...乖，咱们时间不多了。”寻隐伸手轻轻拨弄了一下裴清予的发梢，将人紧紧地锢在自己怀里，沉声说道。
　　“通过院长的口供，我们证实了陌生人和张小其之间的确实只是单线联系，张小其每天会有固定时间进入院长办公室，单独与外界进行沟通。他通过最原始的电子邮件方式，来对莫是个能忍下达指令。”
　　外面急促的敲门声不知何时缓了下来，变成了一阵阵有规律的“哒，哒，哒”的叩门声。
　　裴清予深吸一口气，他往寻隐怀里藏了藏，轻声开口说道：“所以，因为当时这个陌生人一直只是执行张小其的命令，你们认为他可能只是张小其随便雇来的一个工具人，并没有仔细查找他的身份。”
　　“是。”寻隐点了点头，声音中带着懊恼与焦急，“其实我们应该想到不对——张小其发出去的那个邮件从来没有任何回复，但他似乎完全不担心计划完成不了般，只一步步按计划向下执行着。”
　　裴清予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现在张小其和他的关系还不能很好地推测，但至少他们之间肯定不是单纯的雇佣关系，进一步如果想要证实，肯定还需要...”
　　裴清予没有接着说下去，而是抬头看了一眼不停震动着的房门。
　　寻隐到底年轻身体底子好，他脱下湿衣服没多久此时身子又暖和了起来。
　　裴清予有些怨念地摸了摸自己身前的“火炉”扶着寻隐站起身，在旁边的更衣柜里找了找，随手丢出来两件衣服来。
　　寻隐伸手下意识地接过衣服，愣了一下：“队长，我不冷。”
　　裴清予转过头，只见寻隐不知道是不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抱着衣服认真地说道：“队长，我本身比衣服温度要高，肯定更暖和些。队长不如还是先抱着...”
　　“闭嘴！”裴清予愣了一下，脸倏然烧了起来，他将自己的衣服胡乱往身上一套，走上前拿过寻隐手中的衣服劈头盖脸地套了上去。
　　——小狼崽子就知道不学好，把自己从前逗他的法子学了个十足十。
　　裴清予一边粗|暴地帮寻隐套着衣服，一边愤愤地想。
　　从前都是他逗的人耳尖发红，如今倒好换成自己了。
　　果然老话说的好，自作孽不可活，但这“报应”来的也太快。
　　寻隐倒是不知道裴清予心中在想写什么，他嘴角带着笑意任由自家队长帮自己穿好衣服，这个更衣室没有灯，黑暗中两人也看不清自己穿的到底是什么。
　　裴清予松开寻隐的手，皱着眉在旁边摩挲着。
　　濯无眠守着更衣室的门，他们肯定不能从那里出去，要另想出路。
　　裴清予皱眉在房间里慢慢地绕着，两人来来回回在这个狭小的更衣室里摸了一圈，终于不得不绝望地意识到，这个更衣室里只有那一扇出去的门。
　　“队长。”
　　寻隐低声开口，他慢慢走到门前驻足的裴清予身边，伸手轻轻地握住了裴清予的手。
　　裴清予依旧没有说话，只是顺从地将手指插入寻隐的手指间，和他紧紧交握。
　　“一切的真相就在这扇门背后。”裴清予抬起眼低声喃喃道，“咱们只要出去...”
　　寻隐没有说话，他握着裴清予的手又紧了一下，又慢慢地放松下来。
　　外面的人似乎也知道他们终究要出去，敲门的声音慢慢弱了下来，似乎有些爱答不理。
　　“队长，”一片黑暗中，寻隐突然扭过头，他在一片昏暗中准确地对上了裴清予的同样转过来的视线，“咱们在一起吧。”
　　“嗯？”裴清予愣了下，紧接着一瞬间笑开，“怎么突然说这个，怎么怕我们活不过今天...”
　　“不是。”寻隐打断裴清予的话，似乎有微光从寻隐清澈的眼眸中闪过，裴清予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般，抿了抿唇，神色也认真了起来。
　　“之前在底下酒吧那里，濯无眠用我对你‘爱而不得’的承诺换取了你的性命。”寻隐开口缓缓说道，“我其实从公大见到队长第一面起，就喜欢队长了。但因为这个，我一直在逃避。”
　　寻隐深吸一口气，开口郑重地说道：“我不是担心我们活不下去，相反，我是想要在今天结束这一切。”
　　“爱本就应该只关乎你我。”
　　寻隐垂下眼，头缓缓低下，他望着裴清予怔愣的神色，慢慢说道，“我爱队长，我一定要和队长在一起。”
　　一片黑暗中，裴清予嘴角的笑意慢慢扩大，他抬起脖颈，一点点凑近寻隐，叹息般愉悦地开口——


第136章 谁窥探了晨曦43   如果你的队长再不说……
　　“嗯, 我也是。”
　　裴清予微微仰头，在寻隐嘴唇上轻啄了一下。
　　两人短暂地交换了一个深切的吻之后，同时默契地撤离开来, 防止之后发生不可控制的事情。
　　“咳，”寻隐的嗓音有些发哑，他掩饰般地偏头咳了一声，垂下眼低声说道，“队长, 我们...”
　　裴清予的脸色也有些发红。
　　他深吸一口气，仰起头凑到寻隐的耳边耳语了一番。
　　寻隐微微蹙了蹙眉，他望着脸色苍白的裴清予, 虽然心中有些担忧，但也知道裴清予说的确实是最好的应对方法。
　　寻隐双手攥紧，终于低声应了一句“好”。
　　·
　　更衣室外面的泳池水面已经恢复了平静，濯无眠靠在旁边的墙壁角落内, 双眼紧紧地盯着面前的房门，有一搭没一搭地甩着手里的手|枪。
　　但不同于他懒散的动作，濯无眠的表情却十分奇异。
　　他仿佛在挣扎着什么般, 上一秒盯着不远处的房门嘴角勾起笑意, 下一秒笑意还未完全绽开, 神色便突然间恢复了漠然，形成了一边呲笑一边漠然的奇异面容。
　　“闭嘴, 闭嘴！”
　　濯无眠仿佛突然间受不了了般，骤然将手|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发出一声嘶吼。
　　伴随着越发粗重的喘息声，濯无眠的手指颤抖着移动到了扳机处，他脸上的肌肉扭曲, 挣扎地抬眼时，神色却倏然一凝。
　　不远处裴清予和寻隐躲藏的更衣室房门依旧紧闭着，但似乎又...哪里不一样了。
　　“该死...”
　　濯无眠心中恼怒，他突然扬起手直接将枪柄对准自己的额头砸了下去。
　　鲜血顺着他的额角滑落，濯无眠的神色也终于回归了正常。
　　他倒转枪|口快步上前，在更衣室的门口站定。
　　——有水。
　　更衣室门口的地面上原本已经快要干涸的水渍突然又多了起来，濯无眠心中狠狠一沉，他倏然抬手前推，只见原本紧缩的房门直接应声而开。
　　“该死，该死！”
　　濯无眠立刻转身，满脸阴翳地转头望向寂静的室内。
　　“裴清予，裴队长...”濯无眠轻声开口，声音喑哑透露着蛊惑的意味，“我知道，你和你那个小队副就躲在这里，在某个角落...你们趁着我不注意偷偷溜出去了...呵呵呵呵，别以为这样就能躲过我。”
　　裴清予微微蹙眉。
　　他抬头看了一眼隐匿在高处的寻隐，两人刚刚在更衣室内，原本商量着用声东击西的方式，离开更衣室后立刻散开，以此分散濯无眠的视线，但从刚才的情况来看，濯无眠发病的时候，完全无暇顾及周围的情况。
　　——所以濯无眠作为张小其进入精神病院的时候，是因为真的精神方面出现了问题吗。
　　裴清予联想起自己方才的推测，神色越发苍白起来，他有些凝重地缓缓直起身，不顾高处寻隐的阻拦，试图从藏身处走出来。
　　突然，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动作。
　　裴清予和濯无眠都倏然转头，只见电话铃声一阵阵地从离门最近的那个高救生椅处传来，许久都未曾停歇。
　　“呵呵呵呵，原来是躲在那里的呀...”
　　濯无眠的神色瞬间愉悦了起来，他将自己的□□提起，急速向那里移动。
　　铃声不知道为何还没有停止，裴清予手心逐渐沁出了汗水，他抬头瞥了一眼寻隐所在的位置，嘴唇一点点抿紧。
　　“藏好了哦，等我到那里，你们...”濯无眠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突然急速侧过身，躲过从旁边帘子后扑出来的裴清予，侧身的那一刹那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嘶...”
　　子弹擦着裴清予的肩膀处划过，裴清予捂着肩膀重重地撞到墙上，抬头咬牙笑道，“怎么，失手了？”
　　濯无眠蹙眉盯着自己拿枪的手指，似乎神色间也有些不可思议。
　　身后的电话铃声不知何时倏然停止，裴清予微微皱眉，他来不及细想，直接向不远处的另一个遮挡点跑去，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冷冷的一声低喝。
　　“别动。”
　　裴清予的身形一僵，他捂着肩膀的手微微蜷缩了一下，终于还是慢慢地将身子转了过来。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裴清予望着面前面色青白的濯无眠，开口说道，“你一直说，你想要复仇，那么你的仇究竟是什么？和我有什么关系？”
　　裴清予紧紧盯着濯无眠的眼睛，一字一顿地继续问道：“你又到底是谁？”
　　“裴队长不是有了猜测吗，就不要在这里装傻充楞了。”濯无眠的精神状况似乎依旧不好，他面上的肌肉在不自觉地痉挛，说话间似乎也用了极大的力气。
　　“裴队长就不要再明知而故问了。”濯无眠举着枪向裴清予慢慢逼近，他似乎在极力地忍耐着什么，咬牙开口道，“不跟我说说你都知道了什么？”
　　裴清予没有说话。
　　他知道濯无眠的意图。
　　濯无眠不过是想利用他来将寻隐引出来，然后一起射杀。
　　裴清予沉默地站在原地，水面的微光通过几次折射映照到他的脸上，揭开了他眼眸伸出的几缕悲哀与犹疑。
　　“说话！”濯无眠突然大声吼道，他抬起头，似乎在也在和藏匿在暗处的寻隐对话，“寻隐！让你的队长说话！我不信他没有猜出来，我不信他真的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你让他说话！”
　　——咔哒。
　　裴清予紧紧盯着眼前突然接近的枪口，低低地叹了一口气。
　　濯无眠在享受围猎的快感。
　　不同于平常的狩猎，围猎相当于将猎物放出一点点，一点点给他们希望，看着他们为这希望东奔西跑，最终又回到猎人面前。
　　濯无眠在享受罪恶被人获悉再亲手抹去的快感。
　　“我数三下，如果你的队长再不说话的话，我就直接杀了他。”
　　“一。”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动静。
　　“二。”
　　濯无眠手指动了下，将子弹送入枪|膛之内。
　　“阿寻！”裴清予在濯无眠喊出“三”之前突然开口，微微地摇了摇头。
　　“晚了。”
　　濯无眠侧过头挑起嘴角，嘴唇轻轻嗡动着：“三...”
　　“砰——”
　　裴清予下意识地闭上眼，预想中的疼痛却并没有传来。
　　却感到腰间被人瞬间揽住，紧接着那人拉开帘子，将他拽进了另一个通道内。
　　“队长。”寻隐有些紧张地望着面前的人，他的手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扔出去了一个躺椅的缘故，一直在不停地颤抖着，“抱歉。”
　　裴清予摇了摇头，他们现在又回到了别墅内，裴清予快速扫视了面前一眼。
　　两人身前是一个黑漆漆的走廊，肉眼可见的范围内两边都是一个个的房间。
　　裴清予深吸一口气，拉着人向前走了几步，随意选了一个房间锁上了门。
　　“刚刚的电话不是我的。”
　　裴清予刚一回身，寻隐便立刻开口，急促地说道，“队长你知道，我的电话早就调成静音了...我不知道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等我终于确定它所在位置想要关掉时，它已经自己停止了。”
　　“而你也已经完全暴露在了濯无眠面前。”
　　“所以...是有人故意的。”裴清予神色凝重，接过寻隐递过来的手机。他随意摆弄了一下，发现这部手机已经失去了电量，自我关机了。
　　“他特意把手机留在那里，要么是他未卜先知，要么是....”裴清予一边说，一边向周围望了一圈，“他一直在监视我们。”
　　之前在更衣室内讨论的问题又浮现在两人心中。
　　——这个别墅到底是谁的，别墅的主人又和濯无眠有什么关系。
　　“嗡嗡嗡...”
　　两人的话音刚落，又一阵电话的振动声在房间里传开。
　　“是我的手机。”
　　裴清予从衣服里拿出手机，神色凝重，“但我哥为什么要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
　　两人无声地对视了一眼，寻隐侧身绕到裴清予身后守住房门，而裴清予深吸一口气，转向房间角落接通了电话。
　　寻隐紧张地盯着房间角落沉默不语的人，只见裴清予仔细地听了一会儿电话，突然转过头冲着寻隐说道：“不是大哥。”
　　寻隐一愣，只听裴清予按住话筒，轻声补充道：“是周扬。”
　　“喂？喂！”
　　电话那头，周扬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依旧掩盖不住他语气的焦急，“你们怎么还不回来？”
　　裴清予皱眉：“你为什么拿着我哥的电话？”
　　“他俩在忙，所以我来给你们打电话。”周扬似乎转过头看了一眼，声音一瞬小了下去，“裴大哥说要找我问些东西，所以我就来了你爸妈家等着。结果你们怎么还没回来？？”
　　裴清予张了张口，还没说话，只听周扬仿佛终于释放了一般，一连串地开口问道：“你知道我在这里等了多久吗？裴清炎和宋轩陌一直在研究什么‘野佳’的事情，我也听不懂，只能坐在这里看你妈妈给我的照片册，我跟你说裴清予...”
　　“闭嘴。”裴清予听到“野佳”两个字，倏然打断周扬的话语，他皱眉开口，直接快速跟周扬说道，“把电话给我哥，我要问他一些问题。”
　　“问问问，就知道拖着我。”周扬一边嘟嘟囔囔，一边将电话给了出去，“也不知道我非得跑过来图啥。”
　　电话那头终于安静了几秒，紧接着裴清炎略带焦急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喂，小予，你们现在在哪？”
　　“哥。”裴清予立刻开口，他望了一眼门口处的寻隐，低声说道，“我们在野佳的那个别墅里。”
　　裴清炎的心中狠狠一沉，他还没来得及继续说什么，只听裴清予接着说道：“哥，你还记得之前我和阿寻去山顶小屋的时候，拜托你们查的林州的系统吗。”
　　“嗯。”裴清炎的那边似乎信号不好，声音忽大忽小的有些听不清楚。
　　“我记得你们是在追查林州的系统时找到的‘野佳’这人。”裴清予深吸一口气，将声音压的更低了。
　　“我和阿寻目前来看....一时之间回不去，哥哥，你就先把你们当时查到的信息跟我们简略说一下吧。”
　　外面的走廊里似乎传来了细微的脚步，裴清予往远离门的方向后退了一步，低声道：“这可能能帮助我...确定最后的真相。”
　　裴清炎在电话那头不知为何没有接话，裴清予这下终于意识到了裴清炎今日的反常，他皱了皱眉，谨慎地开口唤了一声。
　　“哥？你们...”


第137章 谁窥探了晨曦44   不要让我担心
　　“没事。”
　　裴清炎随口嘟囔了一句, 手指在桌子上摩挲着。
　　裴清予皱了皱眉，没有再问什么，而是静静地等着裴清炎说当时他们调查到的事情。
　　“我想一想, ”裴清炎深吸了一口气，皱着眉回忆道，“从哪里开始...”
　　“哦，我们当时查到了野佳的地址——”裴清炎揉了揉眉心，从他有些凝重的话语中裴清予听出, 他们查到的野佳的地址一定不是现在这个别墅。
　　·
　　“宋苒苒，你确定地址显示的是这里吗？”裴清炎皱眉望着手上记录的小纸条，又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一排平房, 神色间有些疑惑。
　　“我在网上看过她的网红视频，她背景里的画面可都是富丽堂皇的，怎么会住在这儿？”
　　“炎队，您没听说过网红诈骗的事情啊。”宋苒苒拿过裴清炎手中的纸条, 对照门牌号一一望去，上前两步敲了敲房门。
　　“什么诈骗？”裴清炎满脸茫然地转头望向宋轩陌，宋轩陌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微微摇头示意他问宋苒苒。
　　“哎, 就是网红在网上显示住的地方, 看起来都富丽堂皇，其实是好多人挤在一个大房子里, 每个人只有一个小隔间显示背景...”
　　宋苒苒刚想继续发表一番长篇大论，突然一阵房门的“吱呀”声打断了她。
　　一个女人出现在门前。
　　宋苒苒的眼睛微微睁大，这个女人的容貌可不是“诈骗”的那种，她有着一张瓜子脸，眼睛很大, 衬托着五官越发精细。
　　她没有问什么，只沉默地看了面前的三个人一眼，将门缝开大了些许：“进来吧。”
　　宋苒苒顿了一下，她转头望了身后的裴清炎一眼，裴清炎摸了摸下巴，没有说什么，率先一步走进房间。
　　“我是野佳。”房门刚一合上，门口的女人便开口急促地说道，“你们是不是...登上林州号的那个人？”
　　宋苒苒有些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没有什么表示，只是先开口谨慎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不是林州本人...”
　　“林州已经死了，我知道。”野佳打断宋苒苒的话，急促开口道，“我把他的号删除了，就是因为我不想再记起这件事情...但前几天我看到，他在论坛的头像亮了。”
　　野佳喉头哽咽了一下，再开口声音有些颤抖：“当时我恐惧又震惊，犹豫了几天终于还是把他的号码又加了回来——因为我知道，如果再次有人登录这个号码，一定是有人要开始查了。”
　　“我试探着发过去消息，当我收到你们的回复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们不是他。”
　　野佳有些痛苦地摇了摇头，声音中带着难过与些微地希冀：“...这也就意味着，我的机会可能来了。”
　　“你为什么会知道林州死了？”裴清炎沉声开口，皱眉问道，“他跟你说过什么？”
　　“他只跟我说过他可能遇到了危险。”野佳摇了摇头，“但我能确切知道这一切是因为——我间接性地参与了林州死亡的整个过程。”
　　裴清炎听到这里微微皱眉，他抬头望了野佳一眼，示意她继续。
　　野佳微微抬头，环视了一圈周围的场景。
　　“这栋小平房是我自己的房子，但我平时并不住在这里，我住在另一个...‘金屋子’里。”
　　宋苒苒张了张口，她想要问野佳这个“金屋子”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却被裴清炎一把捂住了嘴。
　　“没事，”野佳抬起眼有些疲倦地笑了下，“之前这个姑娘说网红诈骗的事情，其实确实就是这样——”
　　“我‘工作’的地方是在一个‘金屋子’的地方，那里很富丽堂皇，却只有我自己住，我从小被迫待在那里，直到后来长大得知了这所平房的存在，才能偶尔离开那里喘息片刻。”
　　野佳抬起头，望着面前的三人说道：“而我，就是那里用作展示的‘金丝雀’。”
　　“你说你从小就被迫待在那里，”裴清炎敏感地抓住了问题的关键，“为什么？是你父母...”
　　“我父母早死了。”野佳垂下眼，“是一些别的原因，我不能说，就像我也不能告诉你们这个‘金屋子’ 在哪里一样...在一切水落石出之前，我不能暴露这一切。”
　　宋苒苒的嘴角抽了抽，她的神色有些焦急，忍不住脱口而出道：“那你把我们叫来是干什么啊？你又想让我们帮你，又担心自己会暴露。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什么信息也不提供，我们...”
　　“我能够给你们提供和林州这个程序有关的信息，因为这个事情他们已经得到了他们想要的，除了我，不会再有人后续追踪了。”
　　野佳抬头望向宋苒苒，语气中带着些许歉意，“抱歉，如果是我自己，我一定会立刻前往警局公开这一切——但‘金屋子’里还有我的弟弟，我不能害死他。”
　　“你的弟弟？”裴清炎插嘴问道，“你不是说你自己一个人住在那里吗？”
　　这回野佳没有说话，只是抬起眼神色悲哀地笑了笑，低声近乎自言自语道：“是，我是‘自己’住。”
　　宋苒苒皱了皱眉，她没忍住轻轻搓了搓胳膊，房间内似乎有一阵阴风刮过，吹得她背脊阵阵发凉。
　　对面的野佳歪着头出了一会儿神，终于开口缓缓道：“我认识林州，是因为他们让我去认识的。”
　　“就像我之前说的，我只是个被豢养的‘金丝雀’，需要我的时候，才会把我放出来‘飞’向目标...我做过很多很多事情，这次的林州就是其中一个。”
　　野佳抬眼望向面前神色凝重的三人，继续说道：“我的任务就是和林州聊天，了解他的信息并反馈给他们，我不知道这些信息有什么用，但没过多久林州就跟我提起他似乎在做一个程序。”
　　“我猜测，他们是利用我给的林州的信息对他进行威胁，或是用什么筹码钳制住了他。”野佳说到这里，自嘲地摇了摇头，“就像我。”
　　“我的任务到这里就完成了，我本应该像之前那样直接弃号消失，但莫名其妙地，我这次想知道，控制我的那些人会对林州怎么做。”
　　“我从来没有跟进到最后过，我想知道我被安排接触的那些人，都有什么样的结局。”
　　野佳的声音说到这里，露出了一丝颤抖：“开始时一切正常，但后来突然有一天，林州没头没脑地给我发了一句‘我好像遇到危险了’，我连忙追问，却再没了回应。”
　　“之后连续几天，林州都再没了消息。我慌了，我隐隐约约意识到之前的那些人应该也是这些情况...”
　　野佳深吸一口气缓了一下情绪，再次尽量平稳地开口说道：“那时候，恰好我弟弟在执行另一项任务，可以自由进出‘金屋子’，会出现一个监视空档，我就趁着那个时候查找了一下。”
　　“林州死了，之前的那些人也都死了。普天盖地的痛苦把我淹没，我慌张地登上那个账号删除了林州，心中却依旧久久不能平静。”
　　“你是怎么进行查找的？”裴清炎打断野佳的话，皱眉问道，“怎么能直接查到那么多的信息。”
　　“那个‘金屋子’里，有一个看管我们的‘管家’，他除了看着我们之外，还会守着‘金屋子’里的书房。有一天晚上我趁着我弟弟来找我，偷偷潜进书房，书房里有一台崭新的电脑，里面只有一个系统。我糊里糊涂地搜索了一下，一下子就查出来了这些信息。”
　　裴清炎听到这里，突然抬眼直接问道：“崭新的电脑，里面只有这一个系统——是林州设计的那个程序吗？”
　　野佳微微皱眉：“我不太清楚，但我记得我小时候无意间闯进去的时候，书房并不是这个样子的。”
　　野佳说到这里，突然起身走到旁边的柜子前面。
　　她从带锁的抽屉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叠资料来，轻轻拂过上面的灰尘。
　　“这是我当时从那个程序里下载下来的部分资料，有些仓促，大多是我看不懂的东西。”野佳犹豫了一下，伸手递给了他们，“但我觉得，可能会对你们有用。”
　　裴清炎接过资料，随手翻了一下，文件似乎已经被放了很久了，大概是野佳当时一将它们提取出来便立刻锁到了这里，再也没敢拿出去过。
　　他随手翻了翻，刚想说什么，突然却见一旁一直一言不发的宋轩陌上前一步，皱着眉扶住野佳的手臂。
　　“陌陌？”裴清炎愣了一下，他知道宋轩陌一向内敛安静，不是真的有事不会做出这么主动的举措。
　　裴清炎强忍着将人拉回来的冲动，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问道：“怎么了？”
　　“你最近...睡眠状况是不是一直不太好？”宋轩陌望着野佳眼底下的青黑，沉声问道。
　　“没有。”野佳摇了摇头，神色间满是不解，“我最近睡眠质量很好，甚至比以前都要好很多。最近弟弟又外出有事，许久没有练习。我因为担忧头疼一直睡不好，每天晚上喝一杯牛奶，现在就能睡好了。”
　　“牛奶？”一旁的裴清炎忍不住插嘴问道。
　　“嗯，对，牛奶真的很管用，我要是不喝，一整天都会浑浑噩噩的，好像要灵魂出窍了一样。”
　　宋轩陌听到这里倏然抬头，他望着野佳，快速问道：“牛奶...是您自己准备的？”
　　“不是。”野佳摇摇头，“我在‘金屋子’里一切的行为都被限制，日常饮食之类的都是管家给我准备的。”
　　宋轩陌倏然转向裴清炎，神情严肃地道：“炎哥，我们可能要马上带她去医院进行进一步检查。”
　　裴清炎上前一步，只听宋轩陌低声说道：“我怀疑她服用了治疗精神疾病类的药物。”
　　·
　　“大概发生的就是这样。”裴清炎似乎端起旁边的水喝了一口，开口总结道，“后来我们证实了野佳当时确实是在服用治疗精神分裂症的药物，一旦停药会影响睡眠，进而导致大脑功能紊乱，所以她才会当时精神状态那么不好。”
　　“是她管家给她下的，”裴清予轻声说道，“按照当时的时间，应该是正好她弟弟前往山顶木屋跟我在一起的时间，那个管家大概是知道她弟弟不会再回来了，所以才用这个药物暂时安抚她。”
　　“但这是个处方药，没有医生开处方根本不可能拿到，那个管家...”裴清予的话语戛然而止，他突然明白了什么般，立刻抬眼望向房间门口
　　别墅走廊里再次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裴清予后退一步整个人靠在墙上，沉默了半晌，低声开口继续分析道。
　　“野佳说的‘金屋子’，大概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别墅，监视她的管家是濯无眠，精神分裂药物大概也是给他自己用的——他有严重的精神分裂问题，但进精神病院不光是因为病情控制不住，更重要的原因——”
　　裴清予闭了闭眼，有些艰难地开口：“我猜测，可能是为了躲藏。”
　　“躲藏？”裴清炎愣了愣，有些不解，“躲藏什么？”
　　“躲藏他本来的身份...这个等我一会儿跟他确认了再和你说。”裴清予闭上眼，他听着电话那头裴清炎的手指又开始在桌面上下意识地敲击，忍不住喃喃自语道，“信息，刚刚的话语里还有什么信息，可以和之前我们在民宿小屋里对上。”
　　“野佳还提到过，这个‘金屋子’并不是属于管家的，管家真的就只是管家，是在看管这所房子。”裴清炎神情严肃地道，“小予，你们在别墅里要注意，这件别墅的主人还另有其人。”
　　“嗯。”裴清予点点头，又问出了另一个让他疑惑的点，“野佳有没有说过，濯无眠到底是通过什么选中她的？”
　　电话那头没有回应，同一时间，裴清予的手机“嗡嗡”地震动了两声，他将手机从耳边拿下，发现是裴清炎传了几张图片过来。
　　“我现在这里有些事，不能细说了，小予，我发给你的是野佳给我的那沓资料其中重要的部分，你看了之后或许就明白了。”
　　裴清予听到这里神色一愣，裴清炎性子向来直来直去，很少这样模棱两可，他张口刚想再问什么，却听电话那头裴清炎最后说了一句话，便仓促地挂断了。
　　“队长。”一直守在门口的寻隐听到脚步声回过头，他望着神色有些恍惚的裴清予，迅速开口问道，“发生了什么？炎队说什么了？”
　　“他说——”裴清予抬起头，神色间若有所思。
　　“他跟我说，‘你要小心，不要像小时候一样总让我担心’。”


第138章 谁窥探了晨曦45   队长，疼吗？……
　　“什么？”寻隐愣了一瞬。
　　裴清予没有说话, 他在房间里环顾了一圈，这个房间似乎是一个闲置的地方，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 连墙壁上都蒙着一层尘埃。
　　裴清予转过眼，刚刚被濯无眠枪打中的地方还在慢慢往外渗着鲜血，失血的感觉让裴清予感到微微有些发冷。
　　他咬咬牙，突然伸手往自己伤口上一按。瞬息间，苍白的指尖便被染成了暗沉的血色。
　　“队长！”一旁的寻隐倏然一惊, 他上前一步伸手按住裴清予的伤口，却被人直接错身让开。
　　“我没事，不疼。”裴清予迅速转身走到墙边, 抬起手指借着鲜血在墙上画了起来，“就是...借点墨水。”
　　寻隐没有再说话，他在裴清予再将手伸过来时直接将人的手打开，沉着脸迅速将伤口给严严实实地包好了。
　　裴清予也没有在意, 他又在墙上随手记了几笔，慢慢停下了动作。
　　“Z...H？”寻隐也转过头望向墙，皱眉道, “这是什么？zh？”
　　“我和我哥小时候, 就喜欢玩解密的游戏。”裴清予仰头望着墙上自己记的一串东西, 微微后退一步轻声说道，“我们俩的房间仅仅隔着一个墙壁, 所以我们就自己设计了一套暗号，不同的敲击对应不同的字母，可以传递一些简单的信息。”
　　“刚刚我哥打电话的时候背景一直有敲击的声音，我一开始以为是杂声，但后来敲击声开始重复, 我就稍微留了一点心。”
　　裴清予轻轻捻着手指尖已经冰凉的鲜血，低声说道，“再结合刚刚他说的最后我一句话...我猜测，他可能是想给我传递某些信息。”
　　“因为前半部分的敲击音我没有记住，所以根据我确认的敲击音，只能推断出这两个字母。”裴清予望着墙上用鲜血书写的“Z”“H”，眼中闪过一丝犹疑。
　　“zh可能是名字缩写。”寻隐似乎看出了裴清予的疲惫，他上前一步揽住人的腰，让他靠在自己怀里，皱眉思索道，“炎队是在暗示我们一个人名？或许是濯无眠的本名？”
　　“不。”裴清予微微摇头，“如果哥哥查出来了濯无眠的本名，一定会在电话里就直接告诉我。”
　　裴清予微微闭上眼，回忆了一下电话的内容。敲击声似乎是在裴清炎提醒他们“别墅的主人另有其人”时突然加重的。
　　“是这栋别墅主人的名字！”裴清予倏然抬头，哑声说道，“哥哥他们很可能是现在在和那个人在一起，所以...”
　　裴清予说到这里，话语突然间顿住了，他的瞳孔微微放大，有些失神地转头看了寻隐一眼，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一个字。
　　寻隐的神色也是十分复杂。
　　他伸手轻轻地捏了捏裴清予的手指，叹了口气，慢慢帮裴清予补充上了他未说完的话：“...而现在和炎队他们在一起的，正是周扬。”
　　裴清予向后踉跄了一步，他抬起头神色震惊而惶恐，如果这栋别墅的主人真的是周扬的话，那似乎一切的谜团一瞬间便都解释的通了。
　　“不，不对，不一定。”裴清予有些仓皇地掏出手机，打开和裴清炎的聊天记录，“zh开头的不光只有周扬，朱绮也是zh开头。朱绮也符合这些条件，他也可能是别墅的主人...”
　　一只温暖的手突然从旁边伸出来，轻轻盖在了裴清予的手机屏幕上。
　　裴清予有些茫然地抬头，正对上寻隐温柔而又带着些许歉疚的眼神。
　　“队长，你知道的。”寻隐轻声开口道。
　　“但我不明白为什么。”裴清予怔怔地望着寻隐，眼睛有些刺痛，“他比任何人都没有理由这么做，周扬现在的生活多好啊，他不应该自己去破坏...为什么...”
　　“队长，如果你真的不相信，就现在给炎队发一条消息。”外面的脚步声似乎又再次传来，寻隐伸手按住裴清予的脖颈，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让面前的人倏然回神。
　　“你给炎队发——‘哥哥，你现在能去见一下朱绮吗？’”寻隐眼睛盯着不远处的房门，急促开口说道，“队长，你要冷静，我们先等炎队的回复。如果他发出了疑问，说明他现在的处境是正常的，一切只是我们的猜想。但如果他直接答应了...”
　　寻隐的话还未说完，外面的走廊里突然传来了一声枪响。
　　寻隐下意识地直接将裴清予护在身下，再抬头时，只见濯无眠举着手|枪，满脸笑容地走进了这个小房间。
　　“你们可让我一顿好找啊。”濯无眠垂头望着紧贴着的两人，带着鲜血的脸上半是疯狂半是愉悦，“怎么不躲远点，想等救兵就接着跑啊...”
　　“张德麒。”裴清予突然开口。
　　对面的濯无眠眯了眯眼，神色似乎一瞬间有些扭曲。
　　“你...说什么？”濯无眠挑起嘴角，话语中的情绪似乎兴奋到了极点，“你叫我什么，再叫一遍....”
　　“我在问你，”裴清予拉开面前护着他的寻隐，他紧紧盯着濯无眠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道，“是不是张德麟的哥哥，张德麒。”
　　濯无眠脸上的愉悦倏然消失了。
　　他在听到“张德麟”这三个字时脸色一阵扭曲，那种表情，似乎将痛苦、难过、疯狂全部融入到了一起，在即将宣泄而出时又全部咽了回去。
　　“你...”濯无眠低下头，控制不住地开始喘着粗气，“你，你凭什么提他的名字，你配吗，你配...”
　　“我为什么不能提。”裴清予又上前一步，话语中带着怒意，“你自己杀弟，假死...你怎么不问问自己，你配提起他吗？”
　　房间里突然间所有的声音都静了下来，裴清予浑身颤抖地站在原地，他望着对面半弓着身子的濯无眠，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攥紧。
　　寻隐盯着面前似乎陷入狂乱的濯无眠，他脚下微微一动，但还没等他真的挪步，却见原本低着头望向脚底的濯无眠突然抬手，看也不看直接便是一枪！
　　“砰——”
　　“阿寻，别乱动。”
　　寻隐低下头，千钧一发之际，裴清予突然旋身，护着寻隐迅速向旁一闪，好险不险躲过了子弹。
　　寻隐张了张嘴刚想开口解释什么，却被一阵狂笑给打断。
　　“呵呵呵呵，你等之后，你等之后....”濯无眠——或者是张德麒，一边放声大笑，一边满脸阴翳地抬起眼望着裴清予。
　　“...现在，先说说让我开心的事情吧——你是怎么发现这一切的。”
　　“从你假死后第一次作为张小其出现在我们时，我就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你的这些案件其间的关联是什么。”裴清予指尖狠狠地嵌入手心，望着濯无眠恨声道。
　　“很少有凶手会没有任何目标的随机杀人，即便同一个人的不同案子之间看起来再毫不相干，其中都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的...更何况是你这种心思缜密追求万无一失的人。”
　　濯无眠闻言呲笑了一声。
　　裴清予没有理会他，而是自顾自一字一顿地说道：“而你所做的所有案件的共通点，其实就一个字——你自己。”
　　站在裴清予身后的寻隐听到这里倏然一惊，他抬头望着神色阴沉的濯无眠，心狠狠地沉了下去。
　　“每一个案子都是你自己的一个映射。只有你自己能够将他们完全串联起来，也只有和你相熟的我，才能在每一次追查中一点点深入，进而意识到不对来。”
　　裴清予抬起眼，眼中满是悲哀与嘲弄：“这是为我一个人，专门设计的一系列案子。”
　　“除了你利用朱绮的那桩案子——你的所有案件里，或多或少都会出现兄弟姐妹，他们的关系各不相同，却无一不在给我进行暗示。”
　　“你在一步步不断给我加强暗示，让我回忆起你和张德麟也是兄弟两人。”裴清予一边说一边打开手机，调出野佳之前搜集到的那些资料。
　　“这上面密密麻麻全部都是各种拥有兄弟姐妹的家庭，而他们几乎都死于各种各样的离奇凶杀案中。你利用他们作为练手，等一切完善后，才将最终的案子送到我面前。”裴清予恨声道，“张德麒，你怎么敢。”
　　“那是那些警察无能，每一次我推出一个人去背锅，他们从来都没有发现过——不过，也怎么能够被他们发现呢。”濯无眠望着裴清予，歪头一笑，“毕竟你也说了，这是我为你量身定制的案子，不是吗？”
　　裴清予没有再理他，他微微闭眼，不着痕迹地伸手按了按胸口。
　　“你作为张小其的出现，是一个试水。你半真半假地将自己患有的精神分裂症的事实放在我面前，就像直接将答案提前，想看看我能不能领会。”
　　裴清予没有直接点出濯无眠给的这个答案是什么，而是继续说道：“很显然，我没能给你想要的反应。”
　　“所以，你击伤我，以濯无眠的身份开始了这场追查。”
　　“宋箫宋笙的案子你点出身份互换，暗示我你现在的身份面容很可能并不是你本来。”
　　“酒吧的案子你收集鲜血，暗示身份是可以隐瞒的。也就是说，警局你留下的DNA可能是任何人的，但肯定不是你的。”
　　“而真正的转折，还是在张景浩出现的那里。”裴清予深吸一口气，低声说道。
　　“你借用乐乐的案子把张景浩带入这个局中，相当于将一尾旧鱼带入新的池子，那么在搅浑池水的同时，也同样会将沉在池底的淤泥翻出，露出隐藏在下面的东西。”
　　裴清予神色突然一顿，他抬眼望向濯无眠，有些急切地开口问道：所以...你是认识朱绮的，对不对。”
　　“队长!”寻隐眉心轻轻一跳，他望着神情固执的裴清予，心中又忧又急。
　　“...是，我不但认识他，我还把他送进了监|狱。”濯无眠瞥了寻隐一眼，又迅速转头望向裴清予，恶狠狠地拿枪指着他道，“别给我打岔，接着说。”
　　“张景浩的旧案再加上酒吧你收集鲜血的举措，这两者结合，暗示你用鲜血偷梁换柱，收集他人的血液将他人包装成一个杀人者，掩盖掉真正的杀人凶手。”
　　“就像你杀死张德麟一样。”
　　裴清予说到这里，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般，垂眸低低一笑：“现在想来，那个案子，大概是你第一次利用收集鲜血遮掩身份来进行犯罪吧。”
　　“呵，”濯无眠冷笑一声，他似乎挣扎着想要说什么，表情却一瞬痛苦，他一手扶着旁边的墙壁，拿着枪的那只手突然抬起，狠狠地拍向自己的前额。
　　寻隐立刻上前一步警惕地拦在裴清予身前。裴清予张了张口，还未说什么，突然听见濯无眠沙哑着声音开口。
　　“别看我！”濯无眠怒吼一声，将沾满自己鲜血的手|枪又一瞬放了下来，对准了裴清予他们，“你继续说！不然我就杀了你！”
　　“...张景浩的出现，将这些隐晦的信息和我的从前进行了联系，有一条线将他们串了起来，我开始在记忆里搜索符合这一切的人选——但因为你的假死，我始终将你排除在范围之外。”
　　“你将卫容送到我们面前，除了因为你放弃了鲜血掩盖身份这一方法，导致卫容成为了一颗废棋之外，还想利用他告诉我们，你有足够的财力能力与我相斗。”
　　裴清予低声开口，可以忽略了某些细节的来源：“你会一直和我耗下去。”
　　“野佳和山顶民宿发生的一切，你本来应该只是想利用小佳和野佳警告我，顺便告诉我们，你中还含有双面的你——这应该也是野佳所说‘我和我自己住在这里’的含义。”
　　“但事情超出了你的控制，小佳的死导致我们非常迅速地掌握了大量的信息，直接找到了别墅的存在。”裴清予仔细地观察着濯无眠的神色变化，慢慢说道。
　　“再结合野佳吃的精神分裂症的药物，不难猜出——你的真实身份。”
　　“哈哈哈哈哈——”濯无眠听到这里，终于放声大笑了起来，他将自己眼角都笑出了泪水，一边笑一边说道，“精彩，裴队长，真的很精彩。”
　　“但我想问你的是——你怎么确定精神分裂症和我有关呢。就像你一开始说，我直接把答案摆在了你面前。”
　　裴清予这回没有直接说话，他神色复杂地抬头望向濯无眠，眼神愤怒而悲哀：“因为你杀死了张德麟。”
　　濯无眠一愣，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他的神色瞬间扭曲了起来。
　　“不，不，不是我杀死的张德麟。”濯无眠突然一只手扶住额头，再次低声怒吼了起来，“是张景浩，是张景浩！”
　　寻隐伸手揽住裴清予的肩膀想将他拉开，但裴清予却微微摇头，轻声说道：“阿寻，先等一下。”
　　果然，还未等寻隐有所反应，濯无眠的嘶吼突然又变成了哀嚎：“不对，不对！就是我杀死的张德麟，但我不是故意的，我控制不住，控制不住！我不想杀他，我不想！”
　　“...所以这就是当时你一直追着让我彻查此案的原因，你觉得这个案子有蹊跷，但潜意识在不断地保护着你，让你远离危害。所以你变得暴躁，易怒，甚至最终选择了...死亡来试图逃脱。”
　　“呵呵呵呵呵呵呵...”
　　裴清予的话还没有说完，濯无眠突然又笑了起来。裴清予微微蹙眉，他抬眼望向面前癫狂的人，逐渐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
　　“呵呵呵呵不对，不对。死亡只是那个懦弱的家伙的选择，是我将这一切变成了假死，目的就是为了——报复你。”濯无眠抬起眼，眼眶通红。
　　裴清予没有说话，身子却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濯无眠望着他的神色，低声笑了笑，突然问道：“裴清予，你觉得张景浩是怎么死的？”
　　“...你让朱绮杀死了张景浩。”裴清予皱眉，下意识地回答道。
　　“...哈哈哈哈哈哈你错了！”濯无眠望着裴清予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般，开口嘲弄道，“我非优柔寡断，利用完绝对直接丢弃。朱绮这个废棋在我看来永远都是废棋，我没有搞死他，已经是我仁慈了。”
　　裴清予愕然抬眼：“张景浩不是你决定杀死的？”
　　濯无眠慢慢上前一步，他用枪口微微挑起裴清予的下巴，直视着他的眼睛笑着道：“看来，我们坚不可摧的裴队长也在逃避某些事情呢。”
　　“我说了多少次，朱绮跟我没有关系，我只是在利用他。”濯无眠突然倾身贴近裴清予的耳朵，低低地说道，“真正跟我有关的——”
　　濯无眠的话还没说完，之前被裴清予扔在地上的手机突然发出一阵“嗡嗡”的震动。
　　裴清予艰难地垂眸望去，只见那条发给裴清炎的信息底下，赫然出现了一个新的回复。
　　——哥哥，你现在能去见一下朱绮吗？
　　——好。
　　裴清予闭了闭眼，同一时刻，濯无眠残忍地吐出了最后一句话：“一直在帮我的，都是——”
　　听到濯无眠说出的那两个字后，裴清予的身子狠狠一颤，他没忍住迅速偏过头，张口呕出了一大口鲜血。
　　同一时刻，已经破损的房门里蓦然冲出来一个人影，直直地扑向了裴清予。


第139章 谁窥探了晨曦46   不应有恨
　　从门口冲进来的那个人一边迅速扑向裴清予, 一边突然往濯无眠那里扔了个什么东西。
　　濯无眠瞬间闷哼一声，身子重重地撞到了墙上，瞬间滑落下来。
　　寻隐脚下瞬间一动, 他在制止扑进来的那人和按住濯无眠间犹豫了一瞬，但在对上裴清予的眼神后，最终一咬牙，迅速冲过去将濯无眠的枪夺了过来。
　　同一时刻，扑进门口的人将浑身无力的裴清予牢牢地按在了怀里。
　　“真是对不起, 一不小心在门外听到了你们说话。”
　　来人低低地笑了一声，伏在裴清予肩头轻声呢喃道：“我似乎听到了我的名字，所以我...”
　　“周扬。”
　　裴清予倏然开口, 打断了周扬的话语，“别说了。”
　　周扬耸了耸肩，安静地住了嘴。
　　同一时刻，裴清予感到一个冰凉的东西抵上了他的腰间, 制止了对面的寻隐接下来的举措。
　　“我想你现在最好不想动。”周扬挥了挥手中的短刀，笑着道，“如果你不想让它刺进你队长的身体里的话。”
　　“哦, 不对。”周扬歪过头, 突然又笑了一下, 垂下眼敷衍道：“是你的男朋友...抱歉。”
　　“...你在监视我们。”裴清予微微仰头，他全身的重量几乎都靠在了周扬身上, 露出脆弱的脖颈，“从什么时候？泳池里的那部电话？”
　　“不不不...那只是个提醒。”周扬微微摇头，“是从...”
　　“是从山顶民宿开始。”对面的寻隐突然抬头，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口说道, “我们出来的时候，有一阵队长的手机是在你身上的...就是从那时候开始。”
　　“Bingo！”周扬如从前般没心没肺地欢呼了一下。
　　短刀划破外衣，引起皮肤的一阵战栗。裴清予的身子轻轻颤了一下，感觉胸口的憋闷又加重了几分。
　　“哎呀，真是抱歉，一激动把衣服都划破了。”周扬将刀刃从裴清予的腰间收回，轻轻在他脸颊上拍了拍，“不过没事，你这么喜欢我的衣服，我再给你一件就好了。”
　　裴清予的呼吸倏然一滞，他转过脸望向周扬，周扬按住他的头部强制性地将他整个人都搂在自己怀里，眼中闪烁着愉悦而兴奋的目光：“毕竟，能让我喜欢的人穿上我的衣服，我真的是...好欢喜啊。”
　　“你...”裴清予急促地开口，突然喉间又呛到了什么般，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他挣扎着想将身上的衣服脱下，却被周扬牢牢地按住了手臂。
　　“怎么，你不喜欢吗？这是我的别墅，我的地方，你从更衣室里拿到这件衣服的时候，没有想到这就是我的衣服吗！”周扬嘴角依旧带着笑意，但手上的力量却越来越大，掐得裴清予的手掌都微微充血。
　　裴清予勉强止住咳意，艰难开口问道：“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喜欢你呀。”周扬抬起眼，脸上的笑容俨然就是从前那个没心没肺的公子哥。
　　裴清予仰着头喉结上下动了一下，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意。周扬仿佛见不得这种笑容般，脸色一沉，倏然间伸手揪住裴清予的脸颊，直接帮他扯开了一个巨大的笑容。
　　“周扬！你住手！”寻隐上前一步愤怒地望着周扬。
　　“你闭嘴，”周扬将手指从裴清予的嘴角移开，慢慢地摸到了他犯红的唇珠上，“你都已经得到了一切，明明我要张德麒去阻止你和他在一起，凭什么，凭什么你还是得到了他！”
　　“是你让濯无眠和阿寻打的那个赌。”裴清予伸手攥住周扬的手腕，周扬顺从地收回力道，满脸乖巧地望着裴清予，“你给濯无眠提供这个别墅，给他提供金钱支持....你还干什么了？”
　　“准确的来说，这个针对你的局，就是我起的头。”周扬抬头看了不远处喃喃自语的濯无眠一眼，神色间满是玩味。
　　“我，你，张德麒从小一同长大，你永远是那个别人家的孩子，而我们只是一些挥霍父辈钱财的纨绔子弟。你忙于其他那么那么多精彩的事情，只有当我给你惹麻烦的时候，你才会看我一眼。”周扬的声音落在裴清予的耳间，他声音愉悦，仿佛在回忆什么开心的事情。
　　“但你对我的那些关注只是暂时的。因为张景浩的那个案子，张德麒博得你很长时间。所以我就特意去查了一下——原来张德麒很小的时候就被确诊了精神分裂症，但他的家里一直帮他隐瞒，所以我们都不清楚。”
　　“那如果，我让他消失，是不是你就只会关注我了。”周扬转了一下短刀，语气轻松地仿佛在商量明晚去哪玩一样。
　　“张德麒一直埋怨你不彻查他弟弟的案子，对你的怨气越积越深。”
　　“那次在警局，我发现张德麒离开你之后情绪极其不稳定。所以我决定，干脆添一把火——我刺激张德麒精神病发，怂恿他假死让你愧疚，进而对你实施报复。”
　　裴清予的眼睛微微睁大，他偏头望向不远处的濯无眠，濯无眠似乎在挣扎着什么，他佝偻着腰站在那里，瞪着眼望着裴清予，神色在愤恨与痛苦间转换。
　　“所以，他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杀了那么多人的。”裴清予轻声开口，语不成调，“他觉得我不在意他弟弟的死，但我并不是这样，我当时根本就没有权限....”
　　“嘘，嘘，这些我们知道就好。”周扬伸手轻柔地捂住裴清予的嘴，望着他的眼睛说道，“我还知道，你其实已经向局长申请了复查此案，并且只要再过一周，就能得到批准了。”
　　“但那又怎么能够呢，那样你的注意力又会完全被张德麒吸引，我就完完全全地失去了机会。”
　　裴清予抬眼不可置信地望向周扬，周扬能感到，自己手掌下的嘴唇在剧烈地颤抖着。挣扎着想要说着什么。
　　终于，在努力无果后，裴清予的身体慢慢瘫软了下来，他怔怔地抬起头，失神的眼中无声地落下一滴泪来。
　　“别难过，这可是一个愉悦的故事呢。”周扬伸手揩掉裴清予颈间的泪珠，将指尖含进嘴里，呵呵地笑道。
　　“之后，我就开始顺理成章地谋划这一切。”
　　“我给张德麒改名，出钱让他这一切的谋划都得以实施。然后在时机成熟的时候，再自然地出现在你面前，当我们拥有同样的敌人的时候，你对我的关注自然就增多了，不是吗。”
　　“我们没有共同的敌人。”裴清予开口，嘶哑着声音说道，“我跟你，从来就不是一种人。”
　　“怎么就不是一种！是一种，我和你是一种！”周扬突然低吼出声，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又恢复了那种吊儿郎当的语气。
　　“你不就是想要共同点吗，好。”周扬攥着短刀的手指微微收紧，他突然抬手拍了拍，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走廊里响起，从门口缓缓走进了一个人来。
　　“你看，这就是其中一个共同点，不是吗。”周扬扬头望着门口的朱绮，开口愉悦地笑着。
　　裴清予不明所以地望着门口突然出现的朱绮，朱绮沉默地扫视了一圈房间，将视线慢慢定格在了濯无眠的身上。
　　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望着角落里垂着头神经质般自言自语的濯无眠，似乎想要上前，却又最终停下了脚步。
　　“你是警察，你救别人。但你看啊，我也可以救人，我救了朱绮。”
　　“不，你只是把他从监狱里非法带出...”裴清予下意识地张口反驳，话语却突然一顿。
　　“不对，他当时叫我‘裴哥哥’...”
　　裴清予的身子突然轻轻地颤抖了起来，他难以置信地望着朱绮，声音中满是震惊，“还有他们的名字....你不会....”
　　“呵呵呵呵‘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是啊，濯无眠本来就不应有恨，因为他的弟弟根本就没有死！”周扬放声大笑了起来，“朱绮就是当初的张德麟，他没有死，我救了他！”
　　“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朱绮一个私生子会突然得到帮助东山再起，为什么他和张家那个老头交谈过后那个老头会无条件地帮助他——因为朱绮本来就是他的儿子！”
　　“你救了他，甚至你知道真相，但你却没有告诉朱绮，甚至错误地引导他，让他和濯无眠互相利用，互相憎恨。”裴清予一瞬间明白了所有，他难以置信地回头，望着周扬道，“你这不是救人，是打着救人名义的谋杀！”
　　“我是救人，我和你一样！”周扬抬起眼倏然望向朱绮，咬牙说道，“朱绮，你在等什么，快去找你的哥哥啊。”
　　“...不。”朱绮低声开口，打断了周扬的话。
　　他盯着角落里的濯无眠，咬牙说道：“他不是我哥哥，他杀死了我。”
　　“他那是精神病犯了，又不是故意的。”周扬不耐烦地说道，“而且我不是也帮你杀死了张景浩吗，这有什么问题。”
　　朱绮这回没有再说话，他沉默地望着不远处的濯无眠，慢慢抬脚，一步步向他走近。
　　“但他现在已经没有神志了。”朱绮在濯无眠身边站了半晌，艰难地开口说道，“他又发病了，他根本就不知道我是谁...可能以后也再也不知道了。”
　　周扬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他拽着裴清予向那里走几步，在离濯无眠还有一步之遥的地方站定，警告般地望了旁边同样跟过来的寻隐一眼。
　　“给他看看，还能不能治好。”
　　裴清予有些急促地喘着气。心脏处的疼痛让他眼前时不时地闪过一阵黑雾，裴清予艰难地盯了濯无眠半晌，终于开口说道：“太远了，我不能确定。”
　　“我需要检查他的脉搏和瞳孔，才能确定他到底是什么情况。”
　　周扬不耐烦地皱了皱眉。他的视线在面前的几人之间游疑了一瞬，突然冲着寻隐道：“你，退后。”
　　寻隐没有说话，他抬头望了裴清予一眼，裴清予微微颔首，寻隐手指攥拳，慢慢地退到了墙边的位置。
　　周扬用刀抵着裴清予缓缓上前，他松开锢着裴清予的手，裴清予立刻蹲下，仔细地检查了起来。
　　“瞳孔轻微放大，思维混乱，产生幻觉...但对外界刺激有轻微反应。”裴清予迅速检查了一遍，微微松了口气。
　　他转头望向一旁沉默的朱绮，开口安慰道：“只是一时受到刺激发病，他会好...”
　　但朱绮并没有在听他的话。
　　原本垂头盯着濯无眠的朱绮倏然转头，孤注一掷般直接扑向旁边的周扬。
　　“你这个变态，你毁了我们全家。”朱绮掐着周扬的脖子，将他直接抵到了窗边，“你去死！”
　　“我救了你！”周扬皱眉望着面前的朱绮，伸手拉住窗沿，“你疯了！”
　　“你才疯了！”朱绮眼中暴出血丝，神色间满是戾气，“如果没有你，事情根本就不会变得这么复杂，我会怨恨我哥哥几年但最终会选择原谅，事情根本就不会变成，我们互相利用，双手沾满鲜血，人不人鬼不鬼！”
　　“你真的会原谅他吗？”周扬的脸色因为缺氧而变得发红，他的问话让朱绮突然一愣。
　　“你要是一开始就想要原谅濯无眠，就根本不会相信我的鬼话，我只是推动，但从未决定。你现在怨恨我，只是因为不能接受现在的自己，”
　　朱绮的动作顿了一下，他微微松开钳制着周扬的手，神色一瞬茫然。
　　变故一瞬间发生，周扬难受的神色突然便的狠厉，他手臂毫不犹豫地向前一伸，同一时刻，朱绮弯下腰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既然你不能接受，没关系，那我就帮你解决了吧。”周扬将短刀全部没入了朱绮腹部，喘着粗气笑道，“这回，我不会再救你了。”
　　短刀无情地划破血肉，带出一连串飞溅的鲜血，朱绮的瞳孔不可置信地放大，他伸手向前想要抓住什么，身体却无力地从窗口倒了下去。
　　“不——”
　　裴清予从地上踉踉跄跄地爬起，旁边的却有一个身影先一步冲了过去。
　　——原本处于发病中的濯无眠，突然伸手抓住了正向下坠落的朱绮。
　　他神色依旧夹杂着痛苦与迷茫，手臂却紧紧地抓住了朱绮，即便身体也被带出了大半，却依旧没有松手。
　　寻隐立刻冲过去拉住濯无眠，裴清予松了口气，脚下一软，却倏然间感到脖颈传来一阵温热的湿意。
　　“嘘，不要出声。”周扬不知何时，又如影随形地贴了上来，“既然这里没咱们什么事情了...”
　　他轻轻一笑，直接将裴清予从房间内拉了出去。


第140章 尾声   回应他的，是裴清予虔诚的一个吻……
　　“该死...”
　　空荡的别墅里传来寻隐急促的脚步声。
　　他转过一个拐角, 面前又是一条黑漆漆的走廊。
　　寻隐没忍住伸手在旁边的墙壁上狠狠地捶了一下，眉心间满是狠厉。
　　周扬不知将裴清予带到了哪里。
　　寻隐刚刚将濯无眠和朱绮处理好，一回头却发现身后的房间已是空无一人。
　　寻隐的手瞬间便颤抖起来。
　　他强自镇定地拿出手机联系了林世初和宋苒苒他们, 迅速交代了现在的情况。
　　但在挂断电话之后，寻隐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恐惧与担忧，他踉踉跄跄地起身，迅速向外跑了出去。
　　“队长...”
　　寻隐深吸一口气直起身，持着枪快速地一件件房间搜寻过去。
　　这栋别墅分为三楼, 每个楼层的样式几乎是一样的，都是黑漆漆的一条走廊，走廊两侧都是同样空荡而死寂的房间。
　　“没事的, 不会出事的...”
　　寻隐的额角有冷汗迅速滑落，他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地开始思索周扬的用意。
　　周扬对裴清予的感情很是微妙。
　　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病态的占有欲, 他想要裴清予的目光永远只望向他自己
　　——而只有死人才是能够永远听话的。
　　寻隐的心狠狠地颤抖了一下，他倏然睁开眼，呼吸急促了起来。
　　“这个别墅是周扬的, 也就是相当于是在他自己的领域内。他内心会觉得非常安全, 所以有很大的概率不会立刻离开这里。”寻隐深吸一口气, 尝试用曾经裴清予教他的心理学来分析周扬的动机。
　　“但他一定会找一个他认为最为安全且隐蔽的地方，这个地方...”
　　野佳的话语突然从他脑海中浮现, 寻隐倏然睁眼，脱口而出道：“书房！”
　　刚刚他们从花房进入泳池的那里，旁边还有另一条通道。
　　寻隐隐隐约约地记得，那条通道的尽头似乎闪烁着微光。
　　他立刻转身，双手在楼梯上一撑, 落地的一瞬迅速起身，急速向书房奔去。
　　·
　　“砰——”
　　周扬头也不回地甩上书房的大门，他将自己怀中的裴清予狠狠向墙上一贯。
　　撞上墙壁的那一刻，裴清予控制不住地闷哼一声，脚下一软，直接半跪了下去捂着嘴唇急促地呛咳了起来。
　　“咳咳咳咳...”
　　“真抱歉，是不是撞疼你了，裴哥哥。”周扬蹲下身望着裴清予，他的眼中带着笑意，手上却毫不留情地伸手掐住裴清予的下巴，强迫着人抬头望向自己。
　　“疼一点是不是就记住，你现在到底是跟谁在一起了。”
　　裴清予咳的胸口发闷，他满头冷汗地抬眼瞥了周扬一眼，无声地调转视线，将目光落到了不远处紧闭的房门上。
　　周扬的神色倏然一凝，他控制不住地伸出手，直接掐住了裴清予的脖颈。
　　“你他妈...”周扬脸上吊儿郎当的笑容已经消失的一干二净，他神色暴戾，眼中满是愤怒，“你在看什么，你在等他来吗！”
　　“我们明明都是一样的，不，不对，我认识你更久，我对你的爱也更久。”周扬掐着裴清予的手暗暗使力，他感受到裴清予的手指痉挛地攀上他的手臂，似乎想要推开他，却依旧无能为力。
　　“凭什么那个闷得像块石头的寻隐就能得到你的喜爱，我凭什么就不如他！”
　　裴清予在周扬手臂的禁锢下艰难抬头，他脸色逐渐转为一种不详的灰败之色，呼吸急促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喘不上气来。
　　但他依旧轻笑了一声，轻柔地开口说道：“因为他只是我一个人的狼崽子。”
　　周扬愣了一瞬，面前的人难受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晕死过去，却依旧笑弯了眼角，几近温柔地说道。
　　“他沉默寡言，但他愿意对我絮絮叨叨。他对谁都冷漠如斯，但他愿意为我放下戒备。”
　　裴清予的嘴角呛出了一点血沫，他伸出舌尖一舔，冲着周扬嘲弄般地笑了下：“阿寻因尊重而爱我...你呢？”
　　周扬手指一颤，倏然在裴清予的喉咙处按了一下，裴清予呼吸一窒，心脏因为缺氧而疯狂跳动，喉间控制不住地呛出了更多血沫。
　　裴清予的鲜血溅到了周扬的手上，周扬踉跄地后退了一步松开手。
　　裴清予整个人跪坐在地上，捂着胸口抬眼，艰难道：“我不过是一只狐狸，和其他千万只狐狸一样。但是，如果你驯服了我，我们就互相不可缺少了。对我来说，你就是世界上的唯一。*”
　　“他是我亲手养大的狼崽子，别人都不知道他的好，”裴清予提起眼，冲着周扬嘲弄地笑了笑，“只有我知道。”
　　最后一句话的尾音还未消散，裴清予倏然起身，直直地奔向周扬。
　　与此同时，周扬猛一低头，才发现自己手中的那柄短刀，不知何时已经没了踪影。
　　他神色一凝，迅速侧身避开裴清予的前刺动作。
　　裴清予一击未中，他咬了一下舌尖，就着口中血腥味维持的一丝清明，迅速转身再次刺去。
　　“你真的要杀我吗，裴清予？”周扬的声音在他耳边浮现，忽大忽小的听不真切，“杀了我，那些未解的秘密，你就再也不知道了。”
　　“没有什么秘密了。”裴清予急促地喘了一口气，试图缓解心口越来越剧烈的心悸。
　　“那林州的那个系统呢？他不可能只有一个搜索人名的用途，你知道的，对吧？”
　　裴清予的动作狠狠一滞，他错愕地抬头，却看见了周扬玩味的表情：“你在骗我。”
　　裴清予咬牙道：“你是故意的...”
　　周扬站在和他呈对角线的位置，含着笑意玩味地望着他没有再说话。
　　两人此时已经你来我往地在房间内转了几个来回，裴清予眼前越发昏黑，他咬咬牙试图再次提起一口气，脑海中倏然“嗡”的一声，视线黑下去的同时，心脏如脱缰的野马般，疯狂地跳动了起来。
　　哐当——
　　“嗯，唔....咳咳咳...”
　　裴清予手中的短刀倏然落地，他控制不住地倏然蹲下身，捂住自己的胸口痛苦地喘息起来。
　　面前有脚步声缓缓接近，裴清予感到身侧的短刀被人捡了起来，他单手撑起身试图向后退去，却倏然间感到心口一凉。
　　“你看，你还是不舍得杀我呢。”周扬极尽温柔地扶住裴清予逐渐无力的身子，将他慢慢放倒在地上。
　　“但我，却只能杀了你...来得到你。”
　　裴清予瞳孔有些涣散，他茫然地低头瞥了一眼自己胸口插着的短刀，口中鲜血缓缓流出。
　　周扬的手指轻柔擦过裴清予的嘴唇，但那血迹却如小溪一般，依旧源源不断从嘴角处蜿蜒流落。
　　周扬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俯下身试图将裴清予抱起，外面的房门处却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啧。”周扬皱了皱眉，他低头望向怀里的人，裴清予的头垂向一侧，他双目微阖，似乎已经陷入了昏迷。
　　周扬没有再犹豫，他直接将浑身发软的人横抱了起来，快步向窗口走去。
　　开窗的一瞬冷风瞬间贯入，周扬一只脚刚迈出窗外，身后突然再次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别动！放开队长！”寻隐终于将书房的门破开，他的目光迅速移到了昏迷的裴清予身上。
　　寻隐心中狠狠一痛，端着枪的手却越发平稳。
　　“啧啧啧，看看是谁过来了啊。”周扬没有理会寻隐的话语，他半个身子全部转了过去，半侧过身望向寻隐。
　　“但可惜，我马上就要把你们的队长扔到窗外了呢，如果你开枪，那我手一松...”
　　周扬一边说一边俯下身，他的手臂刚要使力，却突然感到胸口一痛。
　　紧接着，有温热的液体浸湿了他的衣服。
　　“你...”
　　周扬迅速低下头，却见裴清予不知何时挣扎着醒了过来，他拔出了插在他心口的短刀，反手直接刺进了周扬的胸口。
　　“这回你看，我舍不舍得杀你呢。”裴清予不断地向外吐着鲜血，他的体温在迅速降低，但目光落在寻隐身上时，却是愉悦的。
　　周扬目光中混杂着奇异与愤怒，他抓着裴清予的手缓缓松开，紧接着整个身子倏然向后倒了下去。
　　“队长！”
　　寻隐在一瞬间迅速扑上前，他伸手揽住同样向下坠落的裴清予，身子一转，好险不险地将人带回了屋内。
　　“队长，队长...”
　　裴清予的心口处在源源不断地流出鲜血，他身子怕冷般地颤抖着，苍白的脖颈无力后仰。
　　裴清予的眼前一阵明一阵暗的，他好半天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突然勾起唇冲寻隐笑了笑。
　　寻隐伸手按住裴清予的伤口，他满眼通红地望着虚弱的裴清予，却见他嘴唇嗡动，似乎想要说什么。
　　“队长...”寻隐俯下身，只听裴清予轻咳了几声，颤抖着说出几句话来。
　　“你...找到我了。”
　　“什么？”寻隐愣了一下，裴清予却似乎已经听不清了般，没有回应他，而是自顾自地继续说着。
　　“公大的考试，队内的测试，你都说你的侦查追踪是最好的...”裴清予的神智渐渐模糊了起来，他最后叹了一口气，近乎呢喃般地说道。
　　“阿寻，我迷路了，带我回去。”
　　寻隐身子倏然一颤，他身下的人突然呛咳了几声，紧接着他的耳畔突然间溅上了温热的液体。
　　寻隐难以置信地转过头，裴清予已然没了声息。
　　·
　　沾血的呼吸面罩，满电的除颤仪，一次次的心肺复苏...
　　紧接着，是心电图转为直线发出的刺耳的“滴”声。
　　寻隐满身是血地站在抢救室的外面，他望着一份份病危通知书被送出抢救室，一瞬间不确定这到底是不是他自己可怕的梦魇。
　　“病人心跳骤停，血氧血压下降——”
　　寻隐的身子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他突然直接跪倒在地上，茫然无措地盯着对面紧闭的房门。
　　“...濯无眠和朱绮都已经捉拿归案了。”寻隐躲过旁边人的搀扶，沉默了一瞬，突兀地开口说道。
　　“我和濯无眠的那个赌约已经结束，没有人可以再阻止我和你在一起了。”
　　“队长，我把迷路的你找回来了，但你怎么好像...又丢了呢。”
　　寻隐带着哭腔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响起，旁边的人有些讶异地看到，从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寻隐，此时已是满脸泪痕。
　　“裴清予，我真的...好爱你。”
　　抢救室的门突然打开，寻隐怔愣地抬起头，一群医生从里面鱼贯而出。
　　一个医生走到寻隐面前，满脸疲倦而欣慰地叹道：“还好...有惊无险。”
　　那一刻，寻隐觉得这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四个字。
　　·
　　“现在还不能吃！”宋轩陌快步走进病房，他伸手夺过裴清予手中的东西，恶狠狠地递给身后的裴清炎。
　　“你管管你弟弟——身为医生自己却不遵医嘱。”
　　裴清炎无奈地上前揽住宋轩陌的肩膀，叹了口气：“我哪能管得住啊...有些人把他宠得都没边儿了。”
　　“阿寻才没宠我。”裴清予从床上抬头，小声嘟囔道，“是我自己偷偷拿的...他才不让我吃好吃的呢。”
　　宋轩陌无奈地看着面前的人：“他那还不算宠你？前几天换半流食的时候怕你胃适应不了，一晚上没睡给你一直揉着。”
　　自从裴清予在死亡边缘走了一圈被拉回来后，寻隐仿佛生怕他再不见了般，对裴清予的要求几乎是有求必应——只除了医嘱上的那些。
　　裴清予撇了撇嘴，也知道是自己理亏。
　　宋轩陌环视了一圈病房，有些好奇地问道：“说起来，小寻人去哪了，前几天可是从来不见他离开病房的。”
　　裴清予愣了一下，瞬间沉默了下来
　　裴清炎望着对面的裴清予，叹了口气，安慰道：“你现在身体还没恢复好，肯定去不了现场。我托王宇帮我录了全程，等到家就放给你看，好不好。”
　　宋轩陌怔了一下，立刻明白了今天是寻隐接任特案组队长的日子，他有些歉意地低头，轻声说了句“抱歉”。
　　“那跟在现场哪能一样...”裴清予抱着双膝叹了口气，却也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裴清予在很早之前就向局长打了申请，只要濯无眠的案子一结束，自己就退居幕后，并且举荐寻隐接任自己的位置。
　　按理来说接任仪式应该由新旧两任队长同时在场，但裴清予的身体实在是经不得半点折腾，接任仪式也已经拖了很久，实在是不能再等下去了。
　　“我没事。”裴清予深吸一口气扶着床沿起身，低声说道，“反正阿寻也会回家给我看...咱们走吧。”
　　裴清炎张了张嘴，却到底什么也没有说，只叹了一口气伸手将人扶到了轮椅上。
　　裴清予垂头看着自己苍白的指尖，心中思绪翻涌，不知自己到底应该想些什么。
　　有急促的脚步声突然从外面的走廊传来，房门一瞬被推开，裴清予下意识地抬眼，却突然愣住了。
　　“...队长。”
　　寻隐急促喘息着站在他面前，他手中托着自己的警帽，似乎是刚刚从外面跑过来。
　　裴清予愣了一瞬，突然便笑开了：“怎么还叫我队长。”
　　“队长永远是我的队长。”
　　裴清予失笑，他招招手示意寻隐过来，寻隐紧走几步走上前。他平静了一下呼吸，突然伸手递过了一个警徽。
　　“仪式一结束我就跑了。”寻隐蹲下身，半跪在裴清予面前。
　　他温柔地望着面前神色讶然的裴清予，认真地开口道，“我想让队长帮我戴一次。”
　　裴清予手轻轻颤抖了起来，他沉默地接过寻隐手中的警徽，温热的警徽沾染着寻隐的体温，温暖了裴清予微凉的指尖。
　　裴清予深吸一口气，他突然撑着轮椅慢慢站起身，伸手轻轻地将寻隐扶了起来。
　　“好了。”裴清予的指尖在警徽上摩挲了一下，垂头微微笑开。
　　他后退一步，深吸一口气，抬手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你好，寻队长。”
　　对面的寻隐也同时抬手，他望着裴清予沉默了半晌，终于颤抖着开口说道：“谢谢...队长。”
　　回应他的，是裴清予虔诚的一个吻。
　　窗外冬雪散尽，不知不觉已是春意。


第141章 番外一：照片·少年（上）   裴清予身子……
　　“…阿寻？”
　　卧室的灯“啪”的一声被打开,
　　裴清予揉着眼从床上半撑起身，不甚清醒地望着眼前的人，含糊问道, “你在做什么？”
　　蹲在地上的人沉默了一瞬，他没有转头，依旧垂着眼四处寻觅着：“找东西。”
　　“找什么东西啊，我帮你。”裴清予微微打了个哈欠，他翻身从床上坐起, 略显宽大的睡衣从肩头滑落了一半，露出的精致锁骨上有让人心跳加速的痕迹。
　　裴清予刚起身向前走了两步，突然便眼前一花, 再回过神时已经又坐回了床上。
　　“咦，阿寻你速度又快了啊。”裴清予也没有半丝诧异，他熟练地抬手搂住寻隐的脖子，顺从地将脚抬起, 任由寻隐将袜子套在自己脚上，“我都感觉我脚底下...”
　　“没穿袜子不要光着脚乱跑。”寻隐伸手捏了捏裴清予有些冰凉的脚趾，他将裴清予一只脚穿好袜子后塞进被窝, 另一只脚搂进自己掌心里, 轻轻地揉搓着。
　　“嘶, 痒。”裴清予的身子轻轻地颤抖了一下，他小腿不由自主地向后瑟缩了一下, 轻笑着抬头，伸手点了一下寻隐的眉心，“我又不是故意的，家里的地太暖和了。”
　　“你身体还没好全，还是要注意。”寻隐微微摇了摇头, 他将暖和好的脚塞回被窝里，伸手去勾够裴清予的另一只脚，落在他脖颈的那双手臂却突然间开始发力。
　　“...队长！”寻隐的重心一瞬不稳，身子猝不及防地往前一倾。
　　在即将压到身下人的那一瞬，寻隐有些狼狈地伸出手撑在裴清予身侧，望着身下含笑望着他的裴清予咬牙道：“裴清予！”
　　“哎。”
　　裴清予好脾气地应了一声，他抬手勾起寻隐的一抹发梢，将发丝绕上指尖，一下一下地打着转。
　　寻隐望着怀中“记吃不记打”的人，心中无奈又好笑，他叹了口气，伸手捏了捏裴清予有些泛红的耳垂，轻声说道：“队长...忘了昨晚是怎么睡过去的了？”
　　“昨晚是阿寻怀里睡过去的，今天却没在阿寻怀里醒过来。”裴清予脸上有些发红，但他依旧抬起眼，笑眯眯地望着趴在自己身上的小狼崽。
　　“阿寻不应该补偿我吗？”
　　寻隐沉默了一瞬，他转头望向窗外，天色已经有些蒙蒙亮了，窗外的雪落已经停歇，仿佛昨晚自己回家时漫天的大雪并不存在一般。
　　初雪将歇，昨晚经历了一些jj不允许发生的事情。
　　唇边突然传来温热的触感，寻隐怔愣回神，却见裴清予扬头轻啄了一下自己的嘴唇，低声问道：“阿寻...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在找什么了吗？”
　　“...那张照片。”寻隐翻了个身将人揽在怀里，低声回道。
　　“嗯？”裴清予愣了一下。
　　只听寻隐伸手揉了揉裴清予的脖颈，低哑着声音回道：“之前在你父母家看到的...你拿着相机转头的那照片，我找不见了。”
　　·
　　初雪在地上积起了薄薄的一层。
　　几人的身影急促从寒风中走过，踩得脚下的积雪吱呀作响。
　　周扬的别墅门前依旧拉着长长的警戒线，裴清予在别墅前站定，他深吸一口气微微闭眼，倏然间便感到垂在身侧的手被人握住了。
　　“我没事，阿寻。”裴清予转头冲寻隐轻轻勾唇，“走吧。”
　　·
　　别墅内几个月没有人来，布满了泥土和灰尘。
　　寻隐怕裴清予身子还未好全受不住，便劝着他和宋轩陌去花园里逛逛，自己和裴清炎进去搜索一番。
　　“那张照片是什么样的？”裴清炎找了一会儿，突然转头狐疑地望向寻隐，摸了摸下巴，“为什么你那么在意？”
　　寻隐愣了一瞬，他停下手中寻找的动作回头望了一眼裴清炎，想像对旁人那般无视过去，却蓦然想起这人即将成为自己的大舅哥。
　　寻隐转身的动作一僵，他犹豫了一瞬，摇摇头，轻声道：“没什么特别...就是...”
　　裴清炎缓缓直起身，只听寻隐耳尖红了些许，低声开口道：“队长那张看起来很开心，也....很好看。”
　　裴清炎的嘴角抽了抽，他自小和裴清予一块长大，从来分辨不出自家弟弟的美丑，他直起身子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所以，就因为那张照片小予很好看，你不惜让我舍弃和陌陌的温存时光出来帮你找照片？”
　　“回去找找相机备份，大冷天的窝在家里不好吗？”
　　“不是...”寻隐见裴清炎似乎转身想走，神色一下子急了起来，“是因为，我想带队长再去那里一次。”
　　裴清炎脚步一顿，寻隐咬咬牙，他向窗外看了一眼，确认外面的花园没有人后，开口低声解释道：“我去伯父伯母家问过了，这个照片不是用队长的相机拍的，他们只拿了这一张，没有底片存着了。”
　　“队长那张照片上，笑得真的很开心。”寻隐回忆着照片上裴清予的样子——
　　少年站在一片昏黄的余晖中，他笑容浅浅，望着镜头眼角眉梢间都带着笑意。
　　“队长最近一直闷在家里养病，他不说，我也知道他情绪一直不高——所以我就想再带他去这里一次。”
　　寻隐深吸一口气，抬头望向裴清炎：“...顺便，跟他求婚。”
　　裴清炎愣了一瞬，他的嘴一下子张成了“O”型，他开口似乎想要大叫，却一瞬间被寻隐捂住。
　　“队长还不知道！”寻隐神色间透出焦急，低声道，“炎哥，求求你，别告诉他。”
　　“放心放心，我知道你想给他个惊喜。”裴清炎“唔唔”了两声，将寻隐的手从自己嘴边扒拉下来，乐呵呵地望着寻隐。
　　“来来来，咱们快点找。你最后一次确认那张照片是在什么时候吗？”
　　寻隐回忆了一下：“当时在队长父母家，队长把照片送给了我。我一直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内口袋里。内口袋没有破损的痕迹，按理来说不应该掉出来。但我回家把衣服脱下来寻找时，就已经不见了。”
　　“有人在这之间碰过你的内口袋吗？”裴清炎趴在破损的窗户处探头望去，大声问道。
　　“没有...”寻隐话说到一半，摇头的动作倏然一顿，“等一下。”
　　裴清炎将身子收回来，只见寻隐神色凝重了起来：“和我近距离接触过的，只有被我救的濯无眠和朱绮。”
　　·
　　另一边，花园内，宋轩陌疑惑地转头望向突然停下脚步的裴清予。
　　只见裴清予将手指竖在嘴边轻轻“嘘”了一声，抬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来。
　　宋轩陌眼睛一瞬睁大，他没忍住直接问了出来。
　　“这个照片....怎么在小予你这儿？”
　　裴清予没有回答，只用指腹摸索了一下照片，微微摇头。


第142章 番外一：照片·少年（中）   裴清予的腰……
　　“哐, 哐，哐——”
　　监狱的门被“啪嗒”一声打开，里面穿着囚服的人垂着头, 似乎并没有任何反应。
　　“编号1122，出来，有人来探视了。”门口的狱警确认了一下里面的人的编号，拿着警帽敲了敲栏杆。
　　他见里面的人依旧没有动静，忍不住低头翻了一眼手上的表格, 不耐烦地道：“喂，说你呢，朱...朱绮？”
　　朱绮身子动了动。
　　“上次那个姓周的带着两个人人质过来换你你倒是爽快地出去了, 这回怎么能正儿八经地走走，还不愿意了？”狱警又伸手敲了敲栏杆，语气鄙夷。
　　朱绮这回终于沉默地从椅子上抬起头，他神情麻木, 机械地开口问道：“谁来了？”
　　“反正不是你那个神经病哥哥。”狱警嘟囔了一声，挥挥手示意他赶紧出来，“也不知道你什么运气, 应该是特案组那边新上任的队长, 好像叫寻...”
　　朱绮的脚步瞬间顿了一下, 转身便又向里走去：“我不去。”
　　“呸，不识好歹。”狱警愣了一下, 转头啐了一口，骂骂咧咧地想要把门拉上。
　　他一边掏出钥匙，一边嘟囔着道：“那警官旁边陪着的人也真是漂亮，上次他来穿着警服不显，这次一身白衣一下子...”
　　“啪！”
　　狱警的话音未落, 面前的栏杆突然被人一把握住。
　　他下意识地一抬头，直接被吓了一跳。
　　朱绮不知何时又走到了他的面前，满脸阴翳地望着他，沉声问道：“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
　　“啪嗒。”
　　探监室里的两个人抬起头，朱绮低着头慢慢吞吞地走进房间，他也没有看身前的两个人，自顾自地在对面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寻隐望了裴清予一眼，裴清予抬眼冲他笑了笑，寻隐神色一愣，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如今，才是那个扛起重担的人。
　　裴清予见寻隐反应了过来，微微勾了下唇。
　　他似乎一瞬间对寻隐的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无声地拉过寻隐的手指，垂着眼一下下拨弄着他的指尖，完全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
　　寻隐望着裴清予的样子有些无奈又欣慰。
　　裴清予自从退居幕后之后来便被自己养得越发惬意，仿佛终日躺在阳光下的猫儿一般，收起了棱角，听到再大的动静，也只会伸着懒腰翻个肚皮。
　　“咳。”寻隐低头遮掩般地咳了一声将自己的思绪拉回。
　　他抬头望向朱绮，神情严肃地从兜里掏出一张A4纸来，推到朱绮面前：“这个你见过吗？”
　　“....”朱绮盯着纸上打印出来的东西，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抬起眼，满脸无语地望着寻隐，嘲弄般地问道：“寻队长是故意过来羞辱我的吗？”
　　寻隐皱眉抬起头，裴清予也停下了玩弄手指的动作，两人同时抬起眼望向朱绮，只见朱绮指着桌子上的A4纸，咬牙问道：“你们给我看的这是什么？”
　　裴清予也好奇的探过头去，没忍住差点直接笑出了声。
　　A4纸上是打印的一个图片，图片里是一部手机，手机的屏幕上似乎是一面墙，而墙上挂着的，才是寻隐想让朱绮看的东西——那张照片。
　　“...咳，阿寻，你套娃呢？”裴清予捂住嘴轻咳了一声，他不忍在旁人面前拂了小狼崽子的面子，将嘴角的笑意快速隐去。
　　他侧过身伏到寻隐耳边耳语了几句，寻隐点点头，转头望向朱绮伸手轻轻敲了敲桌子。
　　“这不是重点很明确吗——都用这么多东西给你圈出来了。最中间那张照片你有没有见过？”寻隐依葫芦画瓢地说着。
　　他伸手点了点纸张中央糊的勉强能看出个人影的图片，回忆着队长曾经扯慌的样子，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问道。
　　朱绮嘴角抽了抽：“没有。”
　　“那你有没有看到谁拿走过？”寻隐逐渐恢复了之前严肃的神色，望着朱绮皱眉道。
　　朱绮面色沉了沉，他知道寻隐指的是濯无眠。朱绮别过脸，沉默了一会儿咬牙道：“没有，我们都没碰你这个宝贝东西。”
　　寻隐有些失望地收回目光，裴清予跟着寻隐的动作起身向外走去，他全程都没有跟朱绮说过话，在临走前却突然瞥了朱绮一眼，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朱绮依旧坐在原地，他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裴清予也没有在意，拉着寻隐的手指向外走着，果然在临近门口时，听到朱绮开口问道：“他怎么样？”
　　“嗯？”
　　裴清予转过头，只听朱绮眼眶发红，咬牙低声重复道：“我哥哥，他在...精神病院怎么样？”
　　“挺好的。”裴清予仿佛就是在等朱绮问这话般，他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转身又走回桌前，变魔术般从怀里掏出一份资料来，递到朱绮手里。
　　“我特意问监狱狱长孙叔叔要的他最近的检测报告，医生说最近意识有恢复的迹象，药物治疗副作用小的话，有希望合理控制。”
　　朱绮手指轻微地颤了颤，他伸手摸上裴清予递给他的文件，一字一句按着般，慢慢读了下去。
　　裴清予在旁边待了一会儿，他望着身前伏在桌子上的朱绮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向门口静静等着他的寻隐走去。
　　“...裴哥哥！”
　　朱绮听到身旁的脚步声，突然从梦中惊醒般倏然起身。
　　裴清予的脚步一顿，他用余光望着寻隐回过了头，自己却迟迟没有转过身。
　　“那张照片，我不知道你们要用它干什么。”朱绮伸手抹了一把脸，他抬眼望着裴清予的身影，沙哑着声音说道，“但我记得似乎那晚前往别墅前，周扬从大衣里掏出了什么东西，我瞥了一眼，似乎和这个照片很像。”
　　“可能是他拿走了照片吧，”朱绮犹豫了一下说道，“毕竟也是他拍....”
　　“够了。”裴清予突然转过身，望着朱绮笑了笑，伸手轻轻地“嘘”了一声。
　　“趁着这时间好好看看你哥的恢复情况吧。”裴清予仰头点了下桌面，“等下回你再见到他，就可以更好地跟他聊天了。”
　　朱绮没有立刻接话。
　　他低头摩挲了一下资料的边缘，这一沓纸张很厚，一看裴清予确实是用了心收集，特意拿过来给他的。
　　但——
　　“无论怎样，谢谢你，裴哥哥。”
　　裴清予扶着门框转身，只见朱绮低笑了一声，抬起眼，声音又沙哑了起来：“虽然有些来不及了，但也还是谢谢你告诉我，我哥哥很可能在我死前记起我的存在。”
　　“....医生说他恢复的很快。”裴清予沉默了一瞬，低声回道，“你也...不会那么快的。”
　　桌子面前的人没有再回话。
　　裴清予望着朱绮快速地转过身子，近乎贪婪般阅读起了桌子上的资料。
　　·
　　监狱外，阳光正好。
　　裴清予跟孙狱长了解了一下当天周扬打晕裴清炎和宋轩陌威胁交换朱绮的事情，便迅速告辞离开了。
　　“阿寻，咱们接下来，是去找周扬吗？”裴清予站在台阶前伸了个懒腰。
　　他转头望过去，却突然间感到腰间一紧，紧接着整个人便向旁边倒了过去。
　　“阿寻！”裴清予的腰还没从昨晚的“剧烈运动”中恢复过来，他腿部一软，挣扎着在整个人倾过去之前，伸手撑住了寻隐的胸膛。
　　裴清予轻吸了一口气，他不明所以地抬起头，却见寻隐皱眉望了他半晌，突然直接俯下了身来。


第143章 番外一：照片·少年（下）   裴清予用舌……
　　“唔...”
　　裴清予一瞬睁大了眼。
　　他头微微后仰了片刻, 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唇边被寻隐带出来的水渍，表情中带着些许的询问。
　　寻隐也微微后仰了身子，他咬了咬牙, 低低地重复道：“裴哥哥...嗯？”
　　裴清予愣了一瞬，紧接着哑然失笑。
　　他终于明白，自家小狼崽子这是吃醋了。
　　“阿寻也可以这么叫我呀。”裴清予歪了下头，笑着贴近对面假装冷着脸的人，“任何时候, 都，可，以。”
　　寻隐的眸色暗了暗, 他莫名其妙地听懂了裴清予语气中的“任何”两字。
　　他也学着裴清予的样子偏过头，轻吻了一下对面满脸笑意的人唇角，“我不要，我只要‘队长’。”
　　“行行行, 队长是你的。”裴清予说完这句话愣了一下，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他又思索了一下寻隐上一句话间的一语双关，表情一瞬间有些哭笑不得。
　　——怪不得即便在一起了他也不改口。
　　裴清予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小狼崽子这是憋着让所有人都知道队长是他的呢。
　　他抬手拍了一下依旧吃着醋的小狼崽子的额头, 还没等说话, 又被面前仿佛受了莫大委屈的人直接吻住。
　　周围雪从树干间簌簌而下, 惊起了一阵飞鸟。
　　“虽然有报告显示接吻确实能帮助回升...”裴清予艰难地撑着其间的空隙喘了口气，低声说道：“但你不觉得...这个接吻的地方有一些不合时宜吗？”
　　寻隐听话地停下了动作, 配合着地环顾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他们现在站在监狱的门口，监狱的门前有一排长长的台阶，大理石做的，因为被刚刚下过的雪浸润了一遍，显得格外锃亮。
　　最主要的是, 不知道周末的监狱什么时候也变成了“旅游景点”，周围全部都是来来往往的人，
　　寻隐垂下眼，望着地面大理石上自己模模糊糊的倒影，沉默了一瞬。
　　裴清予满意地看着对面的小狼崽子再次红了耳尖，他仰头在寻隐脸上啄了一下，轻哄了一声“乖”，然后便偏头去掰寻隐放在他腰间的手指。
　　他没有掰动。
　　“？”
　　脖颈处有温热的气息扑来，裴清予有些诧异地回过头，原本委委屈屈的小狼崽子不知何时露出了隐藏的獠牙，大庭广众之下深深刺进了他的脖颈。
　　“唔....”
　　裴清予猝不及防地再次被寻隐吻住，寻隐的嘴唇带着一阵阵的灼热，抵消了初雪带来的凉意。
　　“没有什么不合时宜...”意识迷离间，裴清予听到狼崽子在他耳边低笑了一声，“只要队长喜欢，哪里都可以合。”
　　——你哪点看出我喜欢了。
　　裴清予心中有些郁闷地反驳，但他身体却本能地在迎合寻隐的观点。
　　裴清予腰肢发软，寻隐稍一使力，便几直接将人抱了个满怀。
　　裴清予今天穿的是一件略微紧身的衣服，下摆赛进了裤缝，完美勾勒出他纤细的腰部。
　　寻隐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放在裴清予腰间的手转了个圈，迅速而熟练地扯出他的衣角，将手指一点点伸进去触碰到了他的皮肤。
　　裴清予一声闷哼卡在喉间，他莫名其妙地想起，今早这件衣服，还是寻隐叫他起床时，亲自给他塞进去的。
　　——伪君子。
　　裴清予心中不以为然，舌尖却不由自主地收缩了一下，一点点试探着纠缠了进去。
　　他听到寻隐低笑了一声，手指缓缓下移，微凉的触感沿着神经向下蔓延，仿佛顽皮的雪花钻进了袖口，涌动间带来一阵阵酥麻的凉意。
　　“——阿寻！”
　　裴清予倏然后仰了脖颈，从唇齿间挤出这两个字。
　　但他还没来得及继续说什么，便看见身前的人突然眯了眯眼。
　　裴清予心中暗叫不好，但却已然无济于事。
　　冰消雪融间，那阵酥麻的凉意顺着神经一路爬到了后脑。
　　裴清予眼前出现了大片白色板块，他的身子一瞬软了下来，伏在寻隐肩膀上低低地喘|息。
　　“队长...”寻隐将手从温暖处拿出，一下下顺着裴清予带着潮意的头发。
　　他望着裴清予半阖的双眼，将嘴唇贴近几乎要昏睡过去的人：“现在...谁才是伪君子呢？”
　　·
　　去见周扬的路上，裴清予一直在思考，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无意识地把“伪君子”这三个字给说出了口。
　　但他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神采奕奕的小狼崽子，毅然决然地将疑问咽进了肚子里，决定还是自己找出答案比较好。
　　毕竟，虽然他都快吃不消了，但小狼崽子可是正食髓知味呢。
　　·
　　周扬自从上次从窗口摔出去后，便一直在医院被收治。
　　裴清予推门进来的时候，正碰上病房里面乱哄哄地一群人在商量着什么。
　　——最离谱的是，这群吵得像鸭子的人里面，没有周扬的存在。
　　“？”
　　走在他身后的寻隐皱着眉关上门，他将自家队长护在身后，拽住旁边的一人询问了一番，才知道今天是把周扬从医院转移到警局的日子。
　　“所以周扬现在人在哪里？”寻隐皱了皱眉，沉声问道。
　　“应该在楼下的救护车里吧，先转移到离警局最近的医院，确认情况平稳后再派警车押送到警局。”回话的那个人匆忙间看了看手表，“他们之前跟我说半个小时后出发，现在大概还有...十分钟？”
　　裴清予和寻隐对视了一眼，立刻推开门跑了下去。
　　“等一下！”
　　救护车内的周扬抬起头，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
　　“裴队长。”周扬半躺在病床上挥了挥手，完全没有身为阶下囚的狼狈，“真是好巧呢。”
　　“第一，我不是队长了，阿寻才是。”裴清予大步走到周扬身边，毫不留情地反驳道，“第二，我们就是来找你的，一点也不巧。”
　　周扬有些惊喜地睁大了眼，裴清予狐疑地望着他，只听周扬拍着手笑道：“所以裴队长是终于意识到自己其实是喜欢我的，今天是要来找我了吗？”
　　裴清予嘴角抽了抽，他终于意识到面前这个人依旧只会选择性地听自己想听到的话，但他却没有了陪他玩下去的心思。
　　裴清予侧过身，寻隐直接上前一步，指着A4纸上的图片问道：“这张照片，是不是你拿走了？”
　　周扬依依不舍地将目光收回，他盯着照片看了几秒，突然又望向裴清予问道：“裴清予，是你在找这个吗？”
　　裴清予皱眉，却听周扬又转回头，自言自语地道：“如果是你也在找这个不应该啊，你明明知道这张照片是我拍的，在我的相机备份里就有。”
　　裴清予的脸色一下子苍白了起来，他望着面前的寻隐回过头，身子晃了晃，望着周扬说道：“你家里没有那个相机...我找过了。所以回答我的问题，这个唯一的照片是不是你拿的？”
　　但周扬却没有理他的问话，他观察着两人的样子，突然指着寻隐大笑了起来：“哦，所以他并不知道照片是我拍的，你没有告诉他，哈哈哈哈哈...”
　　“裴清予，你为什么不告诉他。”面前的救护车开始启动，身旁的医护人员示意他们下车，周扬却依旧躺在病床上大笑不止。
　　“你在怕什么，哈哈哈哈....”
　　救护车的门被倏然关闭，裴清予转过身，有些急切地拉住寻隐的衣袖。
　　“阿寻，你听我解释。”裴清予仰起头，脸色子再次苍白了起来，“我不是有意想瞒你的，我...”
　　“没事，我没有生气。”寻隐突然打断了他，裴清予有些茫然地任由寻隐拉着他走向医院旁边的小花园，他顺从地跟着寻隐的动作坐在椅子上，张口含住他递过来的药片。
　　“深呼吸，别激动，你身子还没养好，心脏会受不了。”寻隐揽着身子微微颤抖着的人，一下下地帮他顺着胸口。
　　裴清予刚刚确实因为着急而有些喘不上来气，他此时感到身子无比地疲倦，闭着眼睛休息了许久，才再次开口低低地“嗯”了一声。
　　“其实朱绮说的时候，我就隐约猜到了。”寻隐感受着怀里身子颤了一下的人，叹了口气。
　　“所以队长不告诉我，是在怕什么呢？”
　　“...我知道阿寻很喜欢那张照片，所以我才把它送给你。”裴清予的呼吸又有些急促了起来，他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哑着嗓子开口说道，“但我当时真的不记得这张照片是谁拍的了，我记起来的时候，是在别墅那天晚上。”
　　寻隐依旧慢慢地伸手帮裴清予揉着胸口，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那天之后我想起来这件事心中有点后悔，我好爱你啊阿寻，我觉得把这张照片送给你，是有些对不起的。”裴清予的声音有些发颤。
　　“所以我就趁着你睡着把他拿走了，想着哪天让你给我拍个更好的再让你留着。我原以为你不会发现，但我没想到昨天你竟然开始找它了。”
　　“所以队长就开始慌了，怕现在拿出照片显得欲盖弥彰，所以只能陪着我一路仔细地寻找。”寻隐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揉了一把裴清予的头发。
　　“我就是怕你生气，而且我没想到你这么喜欢这张照片，越想我就越觉得后悔。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唔...”裴清予着急的话语被寻隐的一个吻直接堵住。
　　寻隐伸手轻轻揉了下裴清予的脖颈，笑着道：“你可以直接跟我说。”
　　裴清予的眼睛微微睁大，寻隐再次没忍住笑出了声。
　　“队长说什么我都信的，”寻隐垂下眼望着裴清予，认真地道，“无论什么，队长都可以跟我说，不要怕。”
　　“而且，我也不是喜欢这张照片。”寻隐伸手扣住裴清予的掌心，轻轻捏了捏，“我喜欢的永远是队长本人啊。”
　　“我喜欢这张照片，是因为那张照片中的队长显得格外快乐，那是我没有陪你经历过的时光。”
　　“我原本是想找到那张照片所在的地方，干...一些事情，让队长也像从前快乐。但刚刚的事情突然让我意识到，其实其他什么都不重要，只要是我们两个人就足够了。”
　　裴清予有些疑惑地抬眼，却见寻隐深吸了一口气，突然起身，在他身前半跪了下来。
　　“队长，我这辈子最正确的选择，就是当初考取了公大。实现理想，还能靠近你。”寻隐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东西，望着对面的人低声问道。
　　“裴清予，你愿意嫁给我吗。”
　　惊鸟从树枝上纷飞，细碎的白沙从两人之间划过，坐在落雪中的人缓缓起身，笑着点了点头。
　　·
　　同一时刻。
　　——轰。
　　“扬哥。”车外的毒|贩喊了一声车内的人，有些忐忑地望着周围的一地死|人。
　　周扬从翻倒的救护车内坐起身，他伸出一根手指竖在唇边，周围的人立刻噤声。
　　他们望着面前的人从兜里掏出了一张有些发旧的照片。
　　“再回了，裴清予。”
　　他低低地笑着，轻轻吻了一下照片上手持相机的少年。


第144章 番外二：当队长喝醉了酒   醉酒+婚礼……
　　寻隐最开始给裴清予带饭的时候, 裴清予为了不显得自己事多，随口说了一句没有任何忌口。
　　于是乎，为了博得自家队长加“心上人”的欢心, 寻隐真真使出了浑身解数，变着法子的给裴清予做好吃的。
　　所以终于有一天，出了大问题。
　　“小寻，又给小予带饭啊。”一旁的裴清炎从特案组门口匆匆走过，随口招呼了一声寻隐, “辛苦了。”
　　“没事。”寻隐摇摇头，认真地说道，“队长很好养活...咳不是, 队长人很好，不挑食。”
　　“是吗。”裴清炎停下脚步望了寻隐一眼，神色有些微妙，“你今天带的是什么啊？”
　　“醉虾, 清炒芥蓝...”寻隐抬头，望见裴清炎的神色有些奇异。
　　“醉虾啊...”裴清炎停下了匆忙的脚步转回头，语调变得奇怪了起来, “那你最好回去过去看一看。”
　　“怎么了？”寻隐神色一愣, 语气慌张了起来, “是不是队长不能吃虾？但我记得当时他说并不对这些东西过敏啊？”
　　裴清炎摇了摇头。
　　“不是虾的问题。”裴清炎摸了摸下巴，“重要的是在这个‘醉’字上。”
　　“小予有没有跟你说过, 他喝醉了酒是什么样子的？”
　　·
　　哐哐哐——
　　“队长？”
　　寻隐在裴清予办公室门口站了片刻。
　　他见没有人应答，心中的慌张更甚。
　　寻隐握着门把的手指收紧，他咬咬牙，伸手直接将门拉开，面前却突然一阵温热的气息扑了过来。
　　寻隐下意识地伸出手, 便直接被房间里的人猝不及防地抱了满怀。
　　“队长？”
　　寻隐愣了一下，低声开口，好一会儿，才听怀里的人“嗯”了一声，声音沙哑几不可闻。
　　他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好，他扶着人向内走了一步，试图把身后的门关上，却感到怀里的人似乎低低地□□了一声，挣扎着想要向门口走去。
　　“队长，我们先回去坐着，好吗？”
　　寻隐身上瞬间吓出了一声冷汗，裴清予的眼睛半眯着，神志明显不大清醒。
　　寻隐为了防止他乱动摔到地上，不得不伸手揽住他的腰，将人的身子掉了个个儿，试图抱着人向房间内的沙发走去。
　　“嗯...热...”
　　但醉酒的人显然不会这么配合。
　　裴清予嘴中含糊不清地说着热。
　　寻隐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房门，瞬间有些恍然大悟。
　　裴清予办公室的门及隔间都是雾面玻璃的，房间内暖气开得很足，他又因为酒气上涌面色绯红，那扇玻璃门大概就是这里最凉快的地方了。
　　——还好是这样，不然刚刚开门的时候，自己还不好控制住这个不安分的人。
　　寻隐轻轻地舒了口气，他低声哄着怀里意识不清地人，终于半拖半抱地带着人坐到了沙发上。
　　“...阿寻？”一番体位的移动让裴清予的神志似乎清醒了几分，他抬眼看了寻隐一眼，摇摇头似乎想要看得清楚些，却突然皱起了眉头，低低地说了一声“晕”。
　　“晕就不要动了，我扶你躺会儿吧队长。”寻隐无奈又有些好笑，他伸手托住裴清予的脖颈，却不想裴清予直接偏过头在他掌心间蹭了蹭，舒服地喟叹了一声，直接将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
　　寻隐深吸了一口气，他告诉自己要冷静，微微侧过头看着身旁昏睡的人。
　　裴清予的长相很精致。
　　此时他因为酒气上涌，一向苍白的脸上多了几分薄红，眼尾也吊着一抹绯色。
　　仿佛一只活蹦乱跳的奶猫，一时失足落入了酒缸。被人抱出来时，还迷迷瞪瞪地伸着爪子，一下下舔着粉|嫩的肉|垫。
　　——却不知，已是连一身的雪白皮毛都染上了酒意。
　　寻隐喉头轻轻动了动，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按上了裴清予的眼尾，手下的皮肤不出意外地是烫的。
　　寻隐的指尖微微使力，眼尾的那一抹绯红倏然间便没了踪影。
　　怀里的人有些难耐地闷哼了一声，腰间轻轻地颤了一下，直接顺着他的肩膀滑落下来，蜷缩着身子枕在了他腿上。
　　“嘶...”酥麻感瞬间传来，寻隐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连忙将手从裴清予的眉眼间收回，那抹隐去的绯色又晃晃悠悠，再次浮现了出来。
　　“队长，躺在沙发上睡好不好。”寻隐半俯下身，耐心地哄着迷迷糊糊的人，“你先把手松开，我去给你拿个枕头...”
　　但寻隐到底没能如愿以偿地把这句话说完。
　　躺在他腿上的醉猫儿似乎睡得有些不舒服了，他突然向着那温热的鼻息处扑过去，寻隐猝不及防地再次被裴清予抱了个满怀。
　　却见身前的人直接揽上了自己的脖子，将双腿岔开缠在自己的腰间，歪头在他的脖颈间蹭了蹭，呢喃了一句“凉”，便又一歪头枕着他的脖颈睡着了。
　　寻隐的脸直接从脖颈红到了额头。
　　“队长...先醒醒。”寻隐心中暗暗发誓等人清醒后一定要仔细问问他到底有哪些忌口，却不想刚一动弹，身上的人长腿突然紧了紧，直接从他腿|间那处蹭了过去。
　　寻隐直接控制不住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手指扣住了怀里的人发烫的腰身，有些艰难地闭了闭眼，再也不敢动弹。
　　等裴清炎忙完事情过来后，正看到寻隐从办公室的门里走了出来。
　　“怎么样？”裴清炎上前一步，探头想往里瞧，“小予喝醉了还安分吗？他一般晕乎了就睡觉，没闹腾你吧？”
　　“没有。”寻隐顿了顿，神色有些微妙，“就是挠我了。”
　　“还是闹了啊。”裴清炎以为自己听岔了，轻轻地叹了口气，刚想说什么却见寻隐已经转身向洗手间走去。
　　“啊，他不会还吐了吧？”裴清炎吓了一跳，有些歉意地跟了上来，“真是抱歉，他酒量不是很好，又爱喝...”
　　“队长没有吐。”寻隐脚步顿了一下，按着厕所的门把神色有些古怪，“我就是...去洗一下裤子。”
　　裴清炎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却见寻隐直接丢下一句话，匆匆忙忙地走了进去。
　　“刚刚有只小猫...在我裤子上踩奶了。”
　　·
　　“所以当时你就是这么应付我哥的。”
　　裴清予在房间内听着寻隐的讲述，笑个不停。
　　寻隐在房间另一头叹了口气，他刚想开口说什么，却突然听那头的裴清予急促地开口叫了他一声。
　　“阿寻！”
　　寻隐脚下一滑，他来不及打领带，直接从屋子那头冲到裴清予面前，差点抱着人就想直接往医院赶。
　　结果镜子前面的人怨念地回过头，皱着眉嘟囔道：“我胖了。”
　　寻隐惊疑不定地将手从裴清予身上收回来，在确认罪魁祸首只是裴清予腰间几不可见的“赘肉”后，又好气又好笑地松了口气。
　　“我胖了。”裴清予的神色有些哀怨。
　　“没有。”寻隐摇摇头，上前揽住了自家爱人的腰。
　　他望着镜子里裴清予纤细的身影，没忍住偏过头，在他脸颊上轻啄了一口。
　　“别闹。”裴清予轻轻啧了一声，见寻隐没信他的话，直接从旁边拿过一个东西。
　　“你瞧，你还说没有。”
　　面前的视线突然被一个绿油油的东西覆盖，寻隐愣了一瞬，他定睛一瞧，这才发现裴清予递给他的，是那株仙人掌。
　　裴清予很早之前住进寻隐家中时，带来了一盆他自己养的仙人掌。
　　他一开始将自己和仙人掌打包送进寻隐家时，就给自己定好了每日任务：自己有一口饭吃，仙人掌就有一口水喝。
　　当然裴清予忙起来连他自己的饭都顾不上，仙人掌最终也就成了寻隐的责任。
　　还好在裴清予搬进来之初，寻隐做的就不是“粗养”的打算。
　　他打算精雕细“养”。
　　于是乎，一年后的今天，裴清予惊恐地发现，不但自己原本可以放在手中把玩的小毛刺仙人掌变得扎手了，连自己的腰间不知何时也多了二两肉。
　　“仙人掌怎么了？”寻隐不明所以地轻轻碰了碰仙人掌的尖刺，神色有些不解。
　　裴清予的神色有些义愤填膺。
　　“它的刺不软和了！”裴清予伸手想向从前那样撸一把“毛茸茸”的仙人掌，却被寻隐直接警惕地拉开了手。
　　“那是它长大了...”寻隐有些哭笑不得。
　　“不，那是被你养得太好了。”裴清予挣扎着将手腕从寻隐的手间挣扎出来，不信邪地再次戳了戳仙人掌的刺。
　　——真的变了。
　　“明明我之前养了那么久都没变化，怎么一到你这儿...”裴清予有些难过地放下手，低声嘟囔道，“都变了，好快。”
　　寻隐终于明白面前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没有再说话，直接拉过裴清予的手，带着人在不远处的沙发上坐下。
　　“队长是不是觉得，一切都改变太多了。”
　　裴清予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抬手开始帮寻隐打着身前的领带，垂着眼没有说话。
　　“之前我把队长接到家里的时候队长曾经说过‘这个仙人掌成了阿寻的责任了’。”寻隐任由裴清予摆弄着自己，轻声哄着人道，“但仙人掌是我的责任，队长也是。”
　　“图谋不轨这么久。”裴清予打着领带低声说着，“从我进你家就打上注意了。”
　　“是。”寻隐伸手握住裴清予的指尖，轻轻在他掌心间挠着，微微笑了笑，“早就打算好了。”
　　裴清予也弯了弯眼角，神色间却有着几分难过。
　　“但是...你知道我的身体的。”裴清予犹豫了一下，到底低声说着。
　　“心脏病手术还在恢复期，谁也不知道之后会怎么样。”裴清予抬起眼，语气温柔而难过，“阿寻，要不你再等等，一切改变的太快，我拍你之后...”
　　“我没有什么好怕的。”寻隐这回直接打断了他，开口快速回道。
　　“宋医生都说了手术成功率很高，之后只要好好调养，日常生活是没有问题的。”寻隐的神色间多了几分焦急，“队长，你不要多想...”
　　“我从最初见到队长，就想好了今天这一天。”寻隐眼眶有些发红，“举行婚礼，把队长带回家。”
　　“裴清予，这一切没有发生的很快。我们已经一起经历过了生死，难道还不够...”
　　寻隐接下来的话语，直接被一个轻柔的吻堵在了喉间。
　　裴清予的眼睛眨了眨，他慢慢直起身，伸手安抚着面前不安的小狼崽。
　　“嗯，我知道。”裴清予轻轻地吸了口气，说了声“抱歉”。
　　“我就是太爱你了。”
　　——怕你难过，怕你伤心。
　　——哪怕这些是因为我，都不行。
　　“走吧，我们还有事情要做呢。”裴清予从沙发上站起身，手上微微使力将人拉起。
　　“我们还有一个婚礼要去结呢。”
　　寻隐终于也笑了起来，他伸手揽住人的腰部，和裴清予的额头抵在一起，低声说着。
　　“我一定要和你结婚，队长。”
　　“这样如果你哪天走丢了，我至少有理由把你找回来。”
　　·
　　一个月后，手术室外。
　　“手术很成功。”医生从手术室里走出来，神色疲倦而欣慰，“他没事了。”
　　·
　　窗外的阳光洒在病房洁白的床单上，在病床上的人眉间欢快地跳了跳，被病床旁边那人倏然伸手赶走。
　　裴清予的眼睛轻轻动了动。
　　“队长。”寻隐连忙俯下身，他凑近裴清予耳边，低低地唤了几声。
　　“嗯...”裴清予眼前还是有些发晕。
　　他闭了闭眼，平缓了一会儿呼吸，才再次睁开了眼。
　　面前的人眉眼间都镀着暖意，他用指腹摩挲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手指尖带着春日初阳的第一缕温暖。
　　裴清予的嘴唇轻轻地动了动。
　　寻隐俯下身，只听身旁的人吸了一口气，断断续续地说道：“不用...特意找。”
　　寻隐有些怔愣地转过头。
　　裴清予整个人陷在床间，神色虚弱却绻缱。
　　“你就是所有理由。”
　　“我永远会跟着阿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