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名:阎队家的金丝雀成精了   作者:持之以欢   简介:   白一一:“我什么时候可以彻底变回人?”   系统:“亲,你对我的满意度到达100分的时候。”   白一一对这个随意绑架客户,阅读理解为零的菜逼系统绝望了,   不过临睡前追看小说,慕了一下金丝雀们有霸道总攻宠爱的幸福生活,   就被捕捉塞到了这只鸟身里,   对,通身白羽,深灰西瓜头的凤头金丝雀,保真。   就他饲主三天两头失踪,隔三差五来顿猛虫大餐的德行,   白一一恐怕自己没机会活着回归人身,   鸟人想要重新做个人,啊,我可太难啦。   ---------------   一干刑警皆知队长阎拓养了只极聪明的观赏鸟,   作为授了“神雀”称号的第一警鸟,   不光会撒娇卖萌,画画唱歌,   还会帮忙搜查、缉凶。   但众人不知道的是,   这只小可怜还要打扫做饭,   还得给饲主大人……暖床。   ---------------   脑洞王者小怂画手受×隐形豪富巨帅刑警攻   1V1HE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制服情缘,甜文,萌宠,主受   搜索关键字:主角:白一一、阎拓   一句话简介:鸟人想要重新做人   立意:家是有人期待着你返回的地方 第1章 鸟人   白一一筋疲力尽的半躺在笼底,心里第N次问候了那个防逃门的设计者。   明明是一眼能看透的倒钩装置,双手同时拨拉就能打开的简易机关,偏偏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他?或是它?   白一一看着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的粉色双爪,裹着一身纯白羽毛的肚皮,回想起这三天的离奇遭遇。   不过是临睡前看了本热门的原耽小说,慕了一下金丝雀被霸总宠爱,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幸福生活,就被一个名为星空传奇美梦成真许愿系统绑定,变成了现在这样子。   嗯,笼中金丝雀,保真。   闭上眼,白一一在心中招呼:“喂,统子,真的没有自带商城,能兑换道具么?”   系统的小童音有些委屈:“这个真没有,我……我才出生啊,让你变成这只金丝雀就已经耗完了所有能量,你知道有多难么?筛选符合条件的寄居鸟类,塌缩你的肉身,再保证精神力无损的进入,这中间环节……”   “打住打住,我谢谢你全家哈。”   白一一并不想知道变鸟的过程,因为毫无科学和道理可讲,结果也已经够明显够悲催的了,于是没好气的嘲讽了一句。   系统却有些开心,又有些犹疑:“我没有家,谢谢你的谢谢,可你感谢后满意度怎么一点没涨呢?”   因为中文博大精深,而你是个舶来的菜逼。白一一放弃纠缠,正视眼前的困境,看着空空的食盒水盒,叹口气:“那怎么办?我已经快饿死了,出又出不去。”   转过头,透过鸟笼的栅格,外面不足40坪的单身公寓一眼便能见到底,几天来场景毫无变化,一样的毫无人气,脏乱的一批。   火气便又上了头,忍了忍,还是忍不住抱怨:“绑定我的时候,是想完成我金丝雀被霸总宠爱的梦想吧?你阅读理解不行,真把我变成个鸟儿也就算了,那霸总呢?我那么大个霸道总攻去哪儿了?”   系统:“总攻是什么?霸总不就是霸道总裁么?”   天然弯却没勇气出柜,只能靠脆皮鸭文学解解馋的白一一,懒得解释耽美小说里的霸总绝不仅仅是霸道总裁的问题,敷衍道:“一样的,我就问人呢?”   这个锅系统不愿意背,“白雪公子的原主人真的是个霸总,我根据你们人类霸总语录,用大数据算出来,方圆1千公里内鸟类饲主中霸总数值最高的一位。”   “……这破名字,嗯,然后?”   系统也有些委屈:“然后,谁……谁知道你们人类口是心非,说是爱宠爱宠,其实也可以随手转送的啊,你刚进来还在适应昏睡的时候,他就正好把你送给现在的主人了。”   白一一有些绝望,撞上个不靠谱的菜逼系统、冷漠绝情的原主人,再遇上个不靠谱的现饲主,这特么是怎样见鬼的运气?   系统小声报数,“负85了,要是到了负100,我……”   白一一赶紧收敛心中的怨气,系统报出的数值代表着自己心里对它的满意度。   发现自己变成鸟后就已经跌破负数,发现居然还可以跌到负数的时候就直接跌到负50,发现断粮负70,发现逃跑不了负80,总之这三天来就没见涨过,再跌下去……   勉强保持着心态,应道:“我知道,要是满意值跌破负100,你就要消散了,我也永远是个鸟人。话说,涨到及格线后,就可以暂时变回人了?”   系统立刻画饼,“是的,是的,2个满意度积分就可以解锁人类形态1小时哦。”   白一一憧憬了下,再次确认:“100分就能彻底变回人?”   系统坚定的表态:“当然。我完成了任务,收集到能量肯定立马送你回去。”   白一一脑子转了转,从震惊到接受,几天来光顾着适应鸟类的身体,学走学飞,强迫着吃又硬又难吃的鸟食,为什么没有从问题的根本开始想办法?   凝聚毕生演技,白一一尝试道:“这几天的体验真是棒呆了,我居然能飞了呢,统子,我对你满意的不能再满意,真的,满意百分百!”   “……”   这一次系统没有报数,白一一眼前浮现出鲜红的几个数字“-85”,然后眼睁睁的看着个位数开始变化,最终静止在“-87”   靠,凭什么又跌?   系统怯怯的分析:“因为我和你灵魂绑定,没法用谎言欺骗,导致你满意度再次下降?”   真的不能再跌了,白一一收起所有的侥幸,站起身,踱到食盒旁,伸出细细的鸟舌将残渣舔了个干净,原地靠着笼壁半躺下攒些力气,好进行下一次的逃狱作业。   好一会,感觉有些力气了,白一一走到笼边,盯着笼身中央那个门再次研究了一下,做了做心理准备,张开翅膀,扑腾着挂了上去。   左一爪,右一爪,牢牢扣着门两边的机关,然后用嘴一点一点的,开始向上提溜笼门,每次只能提升个抬头的高度便要松口,然后身体死死的贴合固定住,防止落下,再次找合适下口的位置,叼住,继续拉升。   不知道用了多久的时间,笼门终于打开了一半,最难的部分也来了:先松爪?笼门下落。先松嘴?笼门下落。先放开身体?笼门下落。   计算与尝试多次后的结论是,尽可能鼓出肚皮,在松爪松嘴导致笼门下落的同时,稍微阻碍落下的速度,然后一鼓作气挤出门去。   这次要是再不成功,白一一觉得怕是没力气再来一次了。   做好不成功便成仁的准备后,憋气鼓起了肚皮,嘴与爪开始试探着放松,成功就在眼前……   “咔哒”   清晰的一声传来,白一一被小吓了一跳,又有点懵,难道自己劲儿太大,把笼子哪里绞断了?   片刻后反应过来,自嘲变鸟也变蠢了,分明是铁艺笼子来着,怎么可能被绞断?   然后呆呆的看着面前突然多出的一个人,咋一眼看去,是个胡子拉碴满脸疲惫也遮不住帅气的男人,心里后知后觉:哦,是开门声,那个消失三天的现饲主回来了……   阎拓盯着四肢大张,死死扒在笼门上的那只金丝雀,拼命鼓出的小白肚皮,嘴里还叼着半开的笼门,瞬间get到了眼前的状况。   这是抓到了一只在逃的小笨鸟啊。   不知道是不是眼花,对视的一刻,分明从小鸟眼中看到了震惊至沮丧,再到气愤的情绪演变全过程。   场面很有趣,西瓜头的白团子张牙舞爪挂在笼门上,被抓后惊恐愤忿的小神情,呆蠢又可怜。   “呵”   阎拓忍不住低笑一声,好吧,它显然并不笨,居然会自己开机关门,而且马上就要成功的样子。   连轴转了几日的大案告结后轻松的心态更愉悦了几分,阎拓难得起了点逗弄的心思。   伸出食指,在挺出来的小白肚皮上轻轻揉了揉,嗯,软软暖暖的,手感很不错。   被一指头戳中要害部位,鸟身人心的白一一浑身一颤,奇异的触感带起一丝电流直窜头皮,下意识的,就想要躲避。   却又立刻的反应过来,现在自己不过是只鸟而已,又不是原来的身体,触碰什么的有何可怕?   于是肚皮才收了收,又马上挺了出去,跟那指头开始较劲。   白一一明显是犟劲儿上了头,帅哥归帅哥,短暂惊艳后一肚子气却没能消散。   这人一消失就是好几天,完全忘了家里还有个需要照顾的生命,消失就消失吧,自己努努力,马上就可以逃出笼门飞奔自由了,偏在这最后关头被根指头断送。   人既然回来了,照说也不用为了口吃的拼死逃狱了,可这股气怎么都消不下去,白一一硬挺着不肯松嘴松爪,肚皮也使劲儿顶着,想要就此挤出笼门去。   于是那根手指划大了圈圈,连挠带戳,温柔但坚决的开始用力。   僵持了好一会儿,白一一终于扛不住了。   就算只是鸟身,可也架不住人到处画圈圈的逗弄,又痒又羞耻,双爪也因用力过度而发麻,“嘤”的一声,放弃了抵抗。   咕噜着滚下了笼底,双翅合抱着瑟瑟发抖,小眼睛盯着笼外人嗖嗖的发散死光,顶上的西瓜头也支棱起几根杂毛来,气的。   阎拓瞄着炸毛的小可怜闷笑了下,接着便扫视到了空空的食盒水盒,心中立刻升起几分愧疚来,这怕是饿急了才会想要逃跑的吧。   哎,早就知道自己不适合养一切活的生物,偏宏清那家伙还非得送来这么一只矜贵娇弱的玩意儿,一个忙的忘记,就差点断送了这条小命。   阎拓打算找机会把这只宠物再送回去,可眼下,要马上添好食水才行。   新鲜五谷与骨粉混合的鸟食盛满一大盒,再灌上一瓶矿泉水,看着那只小可怜饿疯了埋头苦吃的样子,阎拓心中一软,决定再给这只临时爱宠加点大餐补补。   白一一啄着小米粒快速的吞咽,肚中饥饿火烧火燎的,他已顾不得吐槽这硬邦邦干巴巴的味道了,也混没注意他的饲主大人拿上个小铲子,去了又来的从门口再次走了过来。   笼门打开了,一团褐色的“泥巴”放在了食盒里,就在白一一的眼巴前。   白一一嘴上忙着,转头漫不经心的瞄上一眼,什……什么鬼,这“泥巴”会动?   再看得仔细些……   “啾……啾啾……”   炸毛,尖叫,躲远后,再次合抱双翅瑟瑟发抖,这次是吓的。   哪里是什么“泥巴”,分明是蚯蚓,两三根纠结的缠在一起,躺在他的鸟食堆上蠕动。   白一一并不怕蚯蚓,小时候和姥爷一起去钓鱼,也曾霍霍过不少,但照着他此时的身量比例,用小鸟眼来看,就十分惊悚了,那明明是两根比他身子还长的大蛇。   笼外那个男人说道:“新鲜活活的,比干巴的鸟食好吃多了吧?之前忙着把你给忘了,这顿大餐当赔礼了。”   片刻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又传来一句:“啊,太大了吃不了吧,不好意思,没经验,你乖乖等着,我帮你剪断。”   并不需要好么?我谢谢你八辈祖宗!   白一一心中咒骂着死命躲得更远些,眼神死盯着笼外的人,惊恐中带着恳求。   可没有用,咔嚓几声后,两根长长的蚯蚓,变成了十来段,像炸焦了又成了精的粗大油条般四处乱扭,有两三条甚至蹦出了食盒,就要向他的方向游动而来。   吓晕之前,白一一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吃油条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开坑,日更,常规每日下午3点,经审核,5点后可正常观看。谢谢小可爱们的支持,希望喜欢。 第2章 制服   白一一再次醒来时,率先感知的,是空气中熟悉的香味。应该是某师傅最经典的那款红烧牛肉味的泡面香味。   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鸟巢里,这个椰子壳做的鸟巢之前光秃秃的,现在身下却垫了不少棉线与绒布,舒适了许多,想来是那个饲主将自己放回窝里时添置的。   钻出窝门,站在木棍上定神向外看去,夏日清晨的阳光中,靠窗的餐桌边上,那个人穿着背心短裤,正“呼呼”的吃着泡面。   食盒里的蚯蚓已不见踪影,白一一心情回暖,挥舞了几下翅膀,轻巧降落,喝了几口清水润润喉咙,又嚼了几颗燕麦粒,这才悠哉的仔细观察起自己的饲主来。   昨天初见时场面过于尴尬,后半段又过于惊吓,到了此时,白一一方才把笼外的那个人看的清楚了。   约莫30左右的年纪,手长腿长的身量极高,宽肩窄腰,一身健康的小麦肤色,干净利落的寸头,只右眉尾处的一道白色疤痕,令气质有些凶悍冷硬。   因着画手的职业习惯,白一一左右游移着目光将各处细节反复打量,绝佳的身材比例、肩背肌肉的线条、修长的手指、行走坐立时的姿态,只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使然,他迟迟不肯正视那人的脸。   直到那人放下手中的泡面碗,两大步走到了笼前,弯下腰,目光与自己平视后,白一一才不得不面对现实,盯着笼前放大的那张脸看了好一会儿,脑子里就留下一个字。   太特么帅了。   是穿着老头背心大裤衩也遮挡不住的神颜。   白一一有些架不住对方灼灼的目光,微低下头,让锅盖发型遮掩住眼中惊艳的神色。   那人也许只是好奇了下他的状态,见他好吃好喝后也没再和他说些什么,径直去了洗手间,片刻后,水声淅沥沥的响起,是晨起冲凉的节奏。   几分钟后,白一一的小鸟眼接受了暴击,高大的男人果着上身,围着条浴巾走了出来,未擦尽的水珠从结实的胸膛上滚动而下,一时涩气逼人。   眼瞅着人走到衣柜前,拎出了一身衣物放在床边,就势要扯掉浴巾了,白一一感觉自己腿一软,心咚咚的猛跳起来,不自觉就张开翅膀挡在了眼前,来了个娇羞式捂脸。   捂严实了,又冒出些意犹未尽的可惜。   TM的,我现在是只鸟啊,没有偷窥被抓包的风险,更不会被人知道而尴尬,为毛要放弃欣赏美男出浴图这样的福利?鸟生已如此艰难,不如且看且珍惜?   白一一心中倒腾了片刻,说服了自己,在羽翅虚掩下眯缝着睁开眼,笼外那个人却已迅速穿好了裤子,正在有条不紊的扣着衬衫的纽扣。   现在的角度只能看着人的侧影,却也令鸟着迷,笔挺的身姿气势凌然,深邃的轮廓与清晰的下颔线条妥妥放送着侧颜杀。   眯瞪着小鸟眼,看人完全收拾妥当准备出门的时候,白一一突然醒觉过来,这衣服的式样?这肩上的两杠两星?   饲主大人是位警察?这么年轻的二级警督?   白一一眼中的色迷立刻升华成痴迷,他是个制服控,对警察这个职业更是爱的深沉,眼前这位年轻有为高大俊朗的警督,已完完全全正中他取向的红心。   三天来对这位饲主大人的不满抱怨,好像被这一身制服顷刻间驱散了。   公寓脏乱?消失几天?正常的嘛,他是个警察,谁不知道警察忙起来可以到六亲不认的程度?   而且盲猜是刑警,因为饲主的身材气势就不太像个长期蜗居办公室的民事警,昨天初见时的便服与满身的疲倦也给予了说明。   至于给自己喂蚯蚓导致吓晕的事情,毕竟那是一片好心,正所谓不知者不罪,宽宏大量如自己,当然可以完全忽略啦。   白一一迅速做好了心理建设,又眼瞅着饲主大人戴好了警帽,换好了鞋,在门口略顿了一下,又登登两步走回了笼前。   “白……白什么来着?什么破名字,怎么没记住……”   这是在跟自己说话吧?已迅速进化为迷弟的白一一连连点头,为两人都吐槽过鸟身破名字的共同审美而雀跃不已。   饲主大人思索了几秒,接着说道:“emm,你蹲那儿白白的一团,就头顶灰黑,呵,好像颗刚被戳破的芝麻汤圆似的,先叫你汤圆吧。汤圆放心,不会再把你一丢几天了,今天会回来的。”   饲主大人看上去冷硬,没想到对一只鸟也这样温柔,还专门来告知行踪,随口起的名字也辣么好听。   白一一要真是只汤圆,只怕现在已经甜化了,心里答着好,嘴里发出了声“啾”。   饲主出门上班后,公寓内再次空荡荡的,仅剩孤鸟一只。   白一一却和前几天的心情大为不同,很有一种来之则安的悠闲,甚至感觉自己是赚到了的奇异心态。   就自己骨灰宅的属性外带轻微社恐的毛病,若不是这次强迫中奖变了鸟,又哪里有机会能接触到饲主这种级别的男神?更何况是亲密的生活在一起?   还没咂摸出点其他滋味来,脑中有惊喜的声音响起:“天啊,一一,满意度居然涨到0了,负值瞬间清空,你是遇到了怎样高兴的事?”   这就有点尴尬了,白一一在肚里腹诽,因为我遇到了我的男神,而我馋他的身子?这怎么好意思解释?   他却忘了系统是灵魂绑定的,只要系统愿意,就能瞬间明白他的想法,疑问道:“原来是这样,一一,你不爱霸总了么?”   白一一有点咬牙切齿,现在还能不能有点隐私权了?   痛快甩锅道:“爱啊,当然爱霸总啊,有本事,你倒是给我变一个来?”   系统立刻熄火,搪塞:“啊,一一,怎样的主人没关系,你高兴满意就好。”   白一一懒得再回应,心情大好的上了秋千,来回晃荡着打发时间。   来这里第四天了,算来算去,以前有来往能发现自己失踪的,最多也就三个人而已。   老妈还好说,2个月前被派到国外的项目,要呆上一年的时间,因时差的关系,现在个把月才联系一次,变鸟前一天刚打过视频电话,应该不会那么快就察觉。   时有是现在联系最频繁的朋友,几乎每天都会消息来往的,但好在只是网友,并不知晓自己的具体住址,就算察觉到不对,也没有办法做些什么。   最麻烦的反而是何泽,距离上次给他交稿已经过了小半个月了,一月一副手稿的约定执行了这两年多,从未失过约,时间一到自己却没有消息,他绝对是要上门催缴的,那就必然瞒不住了。   白一一简直不敢想象,发现自己失踪后老妈会急成什么样?   至于网上开的手绘直播,有意当作未来发展的正经工作来做的,但作为新手尚未签约,并没有更新的压力,影响已经可以算作忽略不计了。   将人身那边可能遇到的问题彻底清算了一遍,一时间,白一一甚至有些庆幸自己深宅社恐的属性,要不然立刻被人发现失踪,闹到警局什么的,后面变回人的时候还不知道多麻烦。   当务之急,却是尽快提升满意度为妙,就算一时半会儿做不到满分,那也要快点到达及格线,能暂时回到人形给他们报个平安才好。   思考了下逃狱后直接飞回家的可能性,白一一问道:“统子,我们现在在J市,离我家到底有多远啊?”   系统:“567公里哦。”   说远不远,说近可也不近,起码白一一没有信心,用这宠物鸟的小翅膀能飞得回去。   “哎”   一声叹息后,白一一迫切盼望着饲主的回归。   只因为遇到制服男神一高兴,满意度就能涨好几十点,那更加亲密更加高兴呢?满意度岂不是噌噌的上飙?   满意度等于亲密度?白一一完全没察觉自己的计算公式到底有哪里不对……   忙了一天的阎拓完全不知道有只鸟人正在对自己望眼欲穿,今天这一天,又是月度会议又是案情分析的,身体难得在办公室窝了一下,脑子却转个没停。   临了下班的时候,私人电话也开始打了进来。   阎拓看着手机上“俞莲”二字,生生的脑仁疼。   这位顶头上司支队长的夫人,自家嫡亲的表姐,是个婚恋平台的ceo,借着职务之便,成了家中花式催婚的代表,也是造成自己活到30出头的年纪,却已经相过近40个对象无一成功这样悲惨故事的罪魁祸首。   可以预见,这个电话仍然是同样的主题,而且阎拓可以保证,在自己没能成功结婚之前,这样头疼的任务会以每月一个的基础量逐步递增。   可又能怎么办呢?明着是大了十来岁的表姐,其实一直对自己尽着母亲的责任,从小到大嘘寒问暖的,恩情多的还也还不完,让他连个推拒的念头都升不起来。   电话已响了三声,阎拓深吸口气,接通,笑道:“姐,啥事儿?”   果然,俞大小姐劈劈啪啪说开了:“拓子,我跟你说,今天我见了位李小姐,是位小学老师,家庭条件可好,人也温温柔柔的,模样简直没的挑,这么优质的姑娘我真头回见,你别跟我废话啊,下周内一定给个准确时间,我带你俩相相。”   还没回话就已经勒令不能废话了,阎拓放弃抵抗,无奈应道:“知道了,姐,时间能确定了我发信息给你。”   “那行,还有啊,下月末爷爷80的大寿,你可一定别忘了,早点把假确定了哈,挂了。”   “嗯,好。”   这头刚放下,那头花宏清就接着打了进来。   “嘛呢?刚一直占线。”   “我姐。”   电话那头的发小立刻闷笑出声:“哟,又准备接任务了?这多少个了?39?40?”   阎拓懒得回应这种调侃,没好气怼道:“有事儿说事儿,废话多。”   “……行行,稀得说你。就我家……不,你家白雪公子,搁那儿还好着吧?”   将小宠物忘的一干二净,饿的鸟拼死逃狱的阎拓有些心虚,“……怪不得我记不住,这不中不洋的破名字。好着呢,你这么舍不得,赶明儿给你送回去吧,我真不适合养宠物。”   “唉,可别,送你了就是你的,给你这工作狂添点活物,免得十天半月不着家,左一个案子右一个案子的,熬得连丝人气都没了。”   话不太好听,可发小的心意却是足足的,阎拓只得再次领了,低笑了一下,“行吧,那我可改名字了,叫汤圆。”   “汤圆?成啊,倒是顺口。明天周六你有时间不?我带个小可爱去你那儿,跟你家汤圆踩踩背。”   “踩背?啥意思?”   “昂,鸟宠的术语,就是季节到了,配个种。”   “……好。”   挂了电话的阎拓望天无语,短短十分钟内,主宠两个都面临着相亲的重担,难道现在不是夏天,而是春天又到了?   回到家,阎拓刚打开灯关好门,就听见了清脆的鸟鸣声“啾啾啾”,就像是在说着,回来了? 第3章 踩背   走近一点,那白团子也靠到了笼边,微微歪着头,一直盯着自己猛瞧,明显洋溢着喜悦与亲近之意。   发小果然说的对,跟往日返回公寓一片死寂相比,这轻轻细细的鸣叫声,添了些小小的热闹与活泛气儿,它的存在,代表自己是如此被期待与需要着。   微小的责任,却如此令人愉悦。   阎拓忍不住伸出了手指,想要摸一摸这颗白嫩嫩的小汤圆。   害怕会惊吓到小可爱,阎拓动作缓慢的靠近,在栅格旁停顿了好一会儿,才轻轻的伸了进去,触摸到毛茸茸的一颗鸟头。   汤圆竟然没有动,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真的与他亲近,只乖乖立在站棍上任他顺着毛,小眼神躲躲闪闪的不时瞅他一瞅。   阎拓一时心情大好,嘴上夸赞道:“真乖。一点也不怕人,以前也这样么?”   “啾啾”   阎拓当然没指望答案,但他话音刚落,汤圆就吱了两声,就好像真的在和他对答一样,感觉很是神奇,于是忍不住话就多了些。   “你原来的主人明天会到家里来,还会给你带个小伙伴。”   “啾啾啾”   “这是在说很高兴么?”   “啾”   “我也挺高兴的,那就一起分担吧,咱们可真是难兄难弟啊。”   “啾啾?”   小可爱锅盖头上的软毛被理得更顺了,阎拓没有再逗弄它,看了看食水盒的情况,便转身走到书桌旁,打开手提,准备将下午未完成的案情报告再推敲一遍。   笼子里的白一一心情大好,急着追问道:“涨了么,涨了么?”   系统音带着几分喜气:“嗯嗯,涨了,涨了5分呢。”   白一一满足叹息。虽然没有想象中暴涨几十分那么多,可也是个大好的势头不是?被这没见过几面的新主人摸头揉肚子的,对个社恐小零来说容易么?   至于那位说的一起分担,难兄难弟什么的,却是没太听懂。   不过也没有关系,兄啊弟的,反正是代表着亲近吧,自己再主动点,来个十几次的亲密度换满意度的涨分,可不就马上能变回人形了?   白一一心情舒畅的迎来了第二天。   大周末的,饲主大人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一早出了门,到了下午3点左右才又着家,身后还跟了个拎着鸟笼的帅哥。   白一一还没反应过来,系统已经在脑子里嗷嗷叫开了:“啊,一一,这个就是我选定的人啊,你原来的主人!”   那个方圆一千公里内,鸟类饲主中霸总数值最高的那位?   白一一好奇的打量着,这人穿着一身浅蓝的休闲西服,做工异常精致,一双桃花眼神采飞扬的,端是气场迫人,确实有几分霸道总裁的架势。   可惜白一一已经被男神的制服形象彻底收服了,眼中再无余子,甚至有些担心,这个所谓的原主人上门,会不会又要把他讨回去,从此再见不到自家男神了?   没容他多想,蓝西装已经熟门熟路的换好拖鞋,拎着笼子走到了旁边,主动招呼:“白……啊,不对,亲爱的汤圆,几天不见,想我了没?”   这口花花的德行,瞧着就不像个正经人,白一一心里吐槽,懒得吱声。   蓝西装开始吹着口哨逗弄……   白一一观感更差,只觉得此人流里流气的,半点反应也不想给,秋千上一动不动挂着,警惕的向外观望。   饲主大人也走了过来,白一一眼一亮,迅速扑飞到站棍上,向笼边靠了过去,一个心切,还险些闪了腿,惊慌的伸开翅膀扑腾两下,方才站稳了。   看着饲主大人伸进来的手指,白一一主动将锅盖头顶了上去,还左右摇晃着小脑袋蹭了蹭。   这刻意卖萌的伎俩使了出来,把个小零羞臊到不行,好在全身被羽毛覆盖着,看不到红到发烫的面皮,白一一心中安慰自己这是为了自救不得已为之,嘴上弱弱的叫着:“啾啾”   阎拓被萌杀了,心下一片柔软,手上更轻了两分,嘴里哄着:“乖啊。”   花宏清羡慕的看着,有些不忿:“靠,这差别待遇,才送你几天啊?就亲热成这样?个小没良心的,完全不认人了。”   阎拓嘴角微微勾着,难得玩笑道:“大概因为,你花宏清没我帅吧。”   花宏清哼哼:“帅有毛用?等我家小美女出来,看它还搭理你不。”   说着,将手里鸟笼的遮光笼衣摘下,一只鹅黄色凤头金丝雀顿时活泼的上蹿下跳起来。   阎拓左右对比着看了看,对母鸟尾上的褐色杂毛有些不太满意:“略丑啊,哪有汤圆那么雪玉可爱?还美女呢……”   花宏清打开笼门,轻轻的将小鸟握住,迅速的将它挪窝放到了汤圆的笼子里,这才回头怼道:“你又不是鸟,怎么懂鸟类的审美?咱汤圆喜欢就行。”   “可它未必喜欢啊。你这只叫什么名儿?”   “曼玉”   阎拓对发小的起名功力不予置评,只好奇的盯着合笼后两只金丝雀的反应。   汤圆飞回秋千上静静的挂着,曼玉则不怯生的踱到了食盒旁,悠哉哉的嚼着小米粒。   过了好一会儿,阎拓发问:“这是没看对眼?互不搭理的?”   花宏清解释道:“哪有那么快,总得先缓缓,认识认识吧。”   刚说完,曼玉就主动出击了,翅膀刮腾两下就飞到了秋千上,挤在汤圆身边落下,还有意挨挨蹭蹭的。   汤圆似乎不太适应,转头瞅了瞅,往秋千另一端躲了躲,离的远了些。   曼玉紧追了过去,讨好的轻轻啄着对方肩部的白羽,汤圆急速的“啾啾”两声,似乎是责骂?头一甩,干脆飞到站棍上立着,留下小母鸟在秋千上独自晃荡。   曼玉没有气馁,也跟着飞到站棍另一边落下,这次更小心了些,三步一停两步一歇的,横着慢慢靠近。   越来越近了,近到将汤圆整个挤在了笼壁上动弹不得,一副弱小无助又可怜的蠢样子。   阎拓有些笑场:“你看,我说它不喜欢吧。”   汤圆好像真的恼了,连头带肩使劲儿往曼玉身上一撞,将小母鸟挤开后,扑腾着飞回了自己的椰子壳,甚至尾部朝外的将巢门挡得死死的,明显是懒得理你的姿势。   曼玉叽喳叫了几声,又跟到了鸟巢旁,不依不饶的开始啄着汤圆的后背,又或是用头不停的撞击。   一小会儿的功夫,便听得汤圆大声“啾”了起来,转身钻出鸟巢,同曼玉扭打在了一起。   两只小鸟你啄我一下,我啄你一下,又是相互用头用肩撞击的,在笼子里上下追打,滚到笼底了,汤圆一个飞扑,将曼玉踩在了爪下。   花宏清笑道:“哪有不喜欢,打是亲骂是爱嘛,这不就踩上了?”   阎拓诧异的不行:“这就叫踩背?这明明是打架吧……”   花宏清摆出宠物专家嘴脸:“哎,你不懂,鸟类配种还能用什么姿势?都是公的踩母的背上这样那样的,你以为是人类,妖精打架七十二招啊?”   配……配种?   刚取得阶段性胜利,将那只不停骚扰自己的母鸟打到服气的白一一,整个裂开了。   他还以为那个叫花什么清的原主人,怕他一只鸟太过寂寞,专门带个小伙伴上门聊聊天什么的,结果人家打的是配种的主意?   怪不得那只丑八怪搔首弄姿的做派,简直就是物肖主人型,跟那桃花眼一样的满身浪气。   他都没计较对方不问自取,乱嚼自家粮食了,还舔脸凑到身边剐蹭,甩也甩不掉,生气说了好几遍离我远点也不听,后来没办法躲到窝里了,居然还不放过,还不要脸的啄人屁股,他这才气极了和对方撕打起来。   万没想到迫不得已的自卫行为,倒被人误以为正在配种,而且心心念念的男神全程在外旁观,这叫他情何以堪?   白一一瞬间想死。   系统欲哭无泪的警示:“一一,又跌回负30了,你可要坚持住啊。”   简直就是无妄之灾,双倍的打击啊。   白一一情绪持续低落,气极道:“别以为你是个母的,再烦我,我真下狠手啊!”   爪子作势踢了踢,迅速飞离开来,再次钻回了自己的老巢,这次不敢再把后背露在外面了,尖尖的喙像把利刃似的挺着,要是那丑八怪再敢上门,就直接戳死它算了。   曼玉躺在笼底直叫唤,“我这么美,你怎么就不喜欢呢?和我生个崽儿不好么?”   “不好,种类不同如何恋爱?”   “都是凤头雀,哪有不同?颜色不同而已,咱们一白一黄,生个黄白相间的崽儿多好看?”   黄白相间?白一一眼前瞬间浮现出一颗顶着锅盖头的煎鸡蛋,简直丑到不敢再想。   “没门,你老实在下面呆着,再敢飞上来,上来一次打你一次。”   白一一毫无风度的威胁着,耳朵里听见饲主大人孜孜不倦的求教:“这就完了?算成功了么?”   蓝西装答:“应该……可以了吧,这种小型宠物鸟本来就只有几秒钟。只是恢复的也快,一般会缠在一起做很多次的,啧啧,小汤圆不太行啊。”   你才几秒钟,你全家都不太行。   感觉自己受到严重侮辱的白一一毫无办法,既不能说明,又不能证明什么,只能横躺在窝里,暗暗气到自闭。   花宏清没再关注笼中两只鸟宠的动静,伸出手指在桌边抹了一把,皱着眉搓掉一指头厚厚的灰,嘴里嫌弃的直啧啧。   “要说咱姐给介绍了那么多相亲对象,就真没一个瞧上的?也该有个人管管了,阎支队,你看看你狗窝都邋遢成啥样了?这要让读书时那些追在你身后的学妹们知道,当年满身贵气的男神变成如今这样的糙汉,还不得碎掉一地的芳心?” 第4章 搓背   “是阎副支队,别擅自给我升级。”阎拓坐在桌旁盯着自己的笔记本,随口答着。   “就你这拼命三郎的做派,那还不是迟早的事儿。”   花宏清嬉笑着接上一句,又把话题扯了回来:“哎,我就纳了闷了,那么老些相亲对象的,眼都瞎了么?还能把你放生到现在保持母单?”   阎拓敲下回车键,转头撇了发小一眼,“缘分的事有什么好说的,相不上更好,我也没那心思,还是别耽误人了。”   “虽然你确实也有问题,明显敷衍的紧,可这概率也太不正常了,哪怕只是有进一步意向的,也总该有几个吧?不至于全军覆没啊……”   辩证了半晌没得到回应,花宏清忍不住开了脑洞,试探道:“你可别是……和我一个属性不自知?”   盯着这位高中就毫不避讳出柜,早已达成百人斩成就的发小,阎拓脑子里不觉闪过手下几条大汉满身的腱子肉,一个寒噤后气笑了。   “扯犊子,想什么呢?我读的警校,出来工作身边百分之九十也是男同事,要跟你一属性,我能到现在都不知道?”   花宏清想想也是,为自己不靠谱的猜想愧疚了一秒钟,然后若无其事的拿起桌上的书册翻起来。   随手拿的东西,却是一本厚厚的剪报,内容仔细读了几页,花宏清忍不住心下恻然,对着发小的后脑勺看了又看,再开口时声音已低了很多:“都是十五年前的剪报,拓子,你还没放下么?”   阎拓没出声,花宏清也就保持姿势等着,笼子里两只鸟儿也突然停止了叫唤,公寓内一时静的,无端显出几分压抑来。   感觉自己不小心触到发小的命门,花宏清讪讪的开始找补:   “我……我也不是不信你,但是拓子,案子已经结了,那三个人罪有应得,坟头草也已长得老高,你说的第四人,这么些年了,没有丝毫线索,也没人见过,你自己不也没见过么?更说不出所以然来,会不会,真的就是多虑了?”   还是静静的没声儿,花宏清只得继续独角戏:“我说真的,逝者已逝,伯父伯母的在天之灵一定不忍心你这样自苦,放下,也许……”   阎拓打断了发小的问话,转回头来时,神色已毫无异样,微微自嘲道:“哪里苦了?好吃好喝的,宏清,这事儿我心里有数。”   实在不好再说些什么,花宏清只好以探讨晚餐为由,插科打诨的将话题转了开去。   两人一个上网一个玩着手游,安静的消磨了整个下午,晚餐也是叫的外卖上门,想给爱宠们多点相处的时间。   到了晚上准备带着曼玉返家的时候,花宏清死磨硬泡的问发小要了备用钥匙,说是让自家阿姨有空过来帮着收拾收拾,好好一个人可别总住在垃圾堆里。   阎拓想了想,除了自己随身的笔记本,倒也没有什么其他需要保密的东西,耐不住发小热情的推荐,好歹算是点了头。   周末的踩背闹剧过后,白一一的情绪连着低沉了两天,连饲主大人有意的亲近也不太想搭理。   那天他一直立着耳朵将两人的话听了个滴水不漏,不光晓得了自家男神的大名,甚至连人父母双亡,有巨多的相亲对象这样的事情也听了个三瓜两枣。   虽然他原也没指望过真能和男神发生点什么,可那直男的取向一经确认,还是让白一一感到了些许失落。   直男是没有办法攻略的。   别说他现在是只宠物鸟,就算他变回了人身,看来跟男神也再无一星半点可能,这份始于颜值,忠于职业的小小初心,还没尝到些许甜味,便已宣告夭折。   不知道是否是这个原因,这两天的亲密接触完全没能转化成满意度,分值也一直停留在-30上毫不动摇。   白一一愁啊,完全想不出解决的招数,也许思虑过重,这一天早上醒来,他发现自己头顶居然开始掉毛了。   情况还比较严重,巢穴的棉线堆上,左一根右一根散落着不少的深灰色羽毛,就算他现在看不到自己的鸟身形象,可一下子掉了这么多,想也知道是件不太体面的事。   于是情绪更低落了,难道变了鸟还能添了脱发的毛病?   满意度再次跌到了-50。   可能他的消沉太过明显,大半夜回到家中的饲主大人并没有立刻洗漱休息,站在笼旁左右打量了好一会儿,竟是开了门,将一只大大的手掌直接伸到了面前来。   白一一不明其意,想了想,由着性子蹲了上去,反正都已经这样了,还能有什么更坏的,总不能骗自己出去烤来吃了?   阎拓并不想吃宵夜,只是加班回到家中,一直没听到汤圆招呼的“啾啾”声,有些小小的不习惯。   回想了下这两天小可爱的举动,又观察了下食盒水盒的刻度,他得出了结论,自家的小宠物不高兴了。   根据这段时间抽空查阅的鸟类喂养要点,小鸟们都很爱干净,阎拓打算给汤圆洗个澡。   这大夏天的,洗澡不光能去个暑,对它们来说也能算个寻开心的游戏。   看来汤圆还是很信任他的,手一伸进笼子,小白团子便自动跳了进来,像颗沉底的汤圆一样窝着掌心一动不动,出奇的温驯。   没再顾虑太多,捧着白团子,阎拓直接到了洗手间,打开水龙头,调到合适的出水力度,然后缓缓的将手递了过去。   汤圆立刻会意了,有些兴奋的张了张翅膀,然后猛的扎进水柱里,丝毫不害怕的转起圈来,让水柱均匀的冲刷着身体各处。   这小家伙实在是太过聪明可爱,阎拓没忍住,也上了手,右手食指轻轻的划弄,算是帮着搓个背。   汤圆“啾”了一声,似乎是颤抖了一下,小眼神瞅过来又迅速逃避的挪了开去,害羞的神情真真的,他甚至有种‘这根本是个人’的奇怪错觉。   摇摇头,阎拓把脑子里进的水甩出去,低笑道:“呵,舒服吧?”   舒服是很舒服,可也太羞耻了。   白一一有心躲闪,免得自己再深陷下去,可又完全抗拒不了这份温柔,男神连声音都这样的好听,低沉又有磁性,他只能晕晕乎乎的任人搓弄着,从喉咙里冒出羞涩的“啾啾”。   “舒服就行,现在开心些了?”   原来看出自己不高兴,在哄人呢。白小汤圆更晕了,弱弱应着“啾……啾啾”   主宠一问一答的,洗完了这个超温馨的澡澡,白一一也终于有机会从洗漱台的镜子前看到了自己的鸟身。   没忍住脱口一句我去,“啾啾”   曾经蓬松的白团子如今就是个乱糟糟的落水鸟,半湿的羽毛东一簇西一团的支棱着,尤其是灰黑色的锅盖头,就像个刚拖完地的脏拖布湿漉漉的扣在脸上,滑稽又奇丑无比。   阎拓看着镜前用翅膀反复抹脸的小家伙,知道它怕是对自己现在的形象不太满意,安慰道:“别急,用吹风机给你吹一下,很快就干了。”   找吹风机花了些功夫,他自己寸头从来用不着这个,时间一久压根就忘记放在了哪里,好在公寓并不大,能放的地方也不算多,倒腾了几处,总算从一个杂物盒底掏了出来。   这大几分钟的时间,他原来还担心汤圆会到处乱飞弄得不好收拾,没想到小家伙一直乖乖的站在原地不动,可可怜怜的等着他返回伺候。   阎拓唇角勾了勾,如此聪明乖顺的鸟宠,必须值得夸赞:“宝宝真乖。”   白一一低下了头,又想捂脸了,这用词,明知道他不过是对一只鸟说的,可还是让人忍不住的沉沦啊。   吹风筒高高举着,吹到身上时已经相当的柔和,那人又用手指轻轻的帮忙翻弄,没过一会儿,白一一便从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常态,圆滚滚毛绒绒的,黑顶白身凤头金丝雀。   照现在的个头形象,卖萌怕是唯一的邀宠手段了,白一一左歪右扭的顾镜自照,寻找着最佳的萌宠姿态。   一个无意识的低头,惊觉台面多了四五根灰黑的羽毛,这……这是刚掉的?   也许是鸟类过小的脑容量影响了智商,偷瞄了正在收拾风筒的饲主大人一眼后,白一一伸出爪子,迅速将几根头羽扒拉到身下,然后一个屁股蹲,坐在了台面上,一副看不见,那我就没有脱发的自欺欺人。   阎拓余光里,将这骚操作看了个明明白白,又是诧异又是好笑,打趣道:“你偶像包袱还挺重,怎么,挡着我就看不见了?让我仔细瞅瞅……”   说着,低头凑近了,将那颗小鸟头仔细扒着看了看,确实比之前少了很多头羽,锅盖的尺寸也缩水了一圈,右边顶上还几乎有秃掉的趋势。   话当然不能直说,那小家伙聪明的过份,别真的听懂了给伤了心。   掏出手机度娘了一下,点头给了颗定心丸:“没事,这是倒毛期到了,换新羽呢,要不了多久就会长齐了。”   说完,将白团子又捧了起来,仔细帮忙顺着毛。   白一一没了脱发的恐慌,又再度感受到被捧在掌心的温柔,心里想,男神的手也是梦中情手啊,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就是食指上那因为用枪或是其他原因造成的茧子,也显得特别有男人味。   哎,能一辈子这样被捧着,哪怕永远是只鸟,那也愿意啊啊啊。   滴,系统传来喜报,满意度暴涨,负分清零,如今首次达到了5分,向及格线迈进啦。   --------------------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的小可爱请顺手点个收吧,谢谢。 第5章 蚊子   鉴于系统满意值的涨跌幅度,毫无科学依据与数据支撑,简而言之就是瞎几把的乱涨乱跌,白一一放弃分析原因,制定了积极面对鸟生,努力增长主宠亲密度的两手抓方针。   可事实总会令鸟沮丧,刚解决掉脱发的危机,白一一又面临了新的困扰,蚊虫叮咬。   以前从来没想过鸟类会怕蚊虫的,毕竟身上厚厚的羽毛,应该算是天生防护到位的品种,可真变成鸟了,白一一才发觉蚊子果然是世界上最无孔不入的生物。   他被咬惨了,且都被叮在眼圈周围和爪上部,只有细细绒毛的娇嫩部位。   奇痒无比,又没法抓挠,靠着笼壁蹭蹭痒,却越蹭越痒,恨不能拔了毛蹭它个秃噜皮,烦躁到上蹿下跳的。   有心杀敌吧,却怎么也发现不了蚊子的踪影,可一旦闭眼准备睡觉了,那令人讨厌的嗡嗡声,又如轰炸机般四周响起。   怎一个烦字了得?还是没完没了看不见头的那种。   白一一的心态又快崩了,满意度分值也疯狂下落,思来想去,不都说有事儿找警察么?出于对这个职业的信任,还有这段时间观察得来的信心,他决定不顾一切的求救,哪怕会有暴露的风险也在所不惜。   难得准点下班的一天,阎拓在公寓楼下的沙县小吃糊弄了一顿葱油拌面做晚饭,步履轻快的上了楼,开门开灯,汤圆送上热烈欢迎的“啾啾”。   开始每日帮它洗澡后,小家伙明显越发亲近了,而且聪明的厉害,好像真能听懂人话一样。   在笼外的时候,从不乱撞乱拉,导致他现在越来越放心,养成了一回家就会放它出笼自由的习惯。   今天的白小汤圆显得有些粘人,放出笼门来,没有像往常那样飞到桌上,而是直直的落在肩上,“啾啾啾”的不知道在叫些什么。   阎拓没在意的在屋内走着,把今天寄到的几本书放到了书架上,再去到阳台收了晒干的衣物胡乱塞到衣柜里,然后拎出自己的笔记本,坐在桌边上网。   时间一晃而过,到了晚上十点左右,去到洗手间放水,在镜子里才恍然发现,自家的小爱宠居然全程安静的停在肩上,哪里都没挪窝的样子。   阎拓在西瓜头上点了点,“今天这么粘人,蹲这儿动都懒得动了?”   白一一有点不好意思,他不是不想动,他是盯着人上网入了迷。   他自己上网时喜欢看动漫和一些娱乐新闻,饲主大人估计是职业原因,喜欢浏览的是社会新闻,尤其是一些涉及刑事犯罪的重大事件,往往会追踪检索相关内容,不了解清楚誓不罢休的架势。   他是完全不感兴趣的,可现在没得选,对一个断网十来天的网虫来说,有口汤喝就已经很好了,还想要什么自行车啊?   所以刚往人肩上一蹲,本来是要执行求救计划的,结果笔记本一亮,他就一旁蹭着网上冲浪,完全忘记了自己的目的。   回过神来,白一一终于迈开试探的脚步,清清喉咙,开始唱歌:   “春眠不觉晓,处处蚊子咬,夜来巴掌声,蚊子死多少。”   脑子里和蚊子有关的歌,也就这首任天王写的蚊子歌了,不知道自家饲主大人能不能接受到信号?   阎拓听见汤圆“啾啾啾啾”的叫了一大段,居然还有些升降起伏的调调,心想自家鸟宠总算开嗓会唱歌了,声音旋律还这样清脆好听,真是值得嘉奖。   手机点开某宝,鸟宠磨牙玩具墨鱼骨风铃来一串,高档鸟食来一份,还有新鲜的面包虫,走起,下单。   回到桌边再次坐下,肩上的小家伙还是唱个没完,阎拓留意了一会儿,令他感觉有些奇怪的是,不太像是乱唱的,好像就三四段的短旋律,在不停来回重复着。   心里一好奇,探究心态就冒了出来,阎拓点开手机上某听歌软件,打开听旋律识歌曲的功能,将汤圆的歌声录了一遍。   然后,检索。   页面很快弹出了检索结果:《蚊子歌》   嘶,居然还真能找到对应的歌曲?以前在宏清家的时候听过学会的么?   阎拓打开原唱,只听过一遍,他就能确认,自家汤圆的音准完全没有错。   这就厉害了,转头将汤圆从肩上接下来,捧在掌心凑近了仔细观察,确实是只凤头金丝雀啊,土名儿芙蓉鸟,绝非能学舌的鹦鹉八哥什么的,怎么就能那么准确呢?简直不科学。   从他播放原唱开始,汤圆也歇了下来,现在乖乖蹲在他掌心里,和他大眼瞪小眼的互相注视着。   看得久了,阎拓终于发现了异样,汤圆眼睛周围一圈,零散分部着的红疙瘩是什么?以前从没发现过啊,那颜色形状,该不会……蚊子咬的吧?   联想到小家伙反反复复唱的蚊子歌,阎拓被自己的脑洞震惊了,这是被蚊子咬烦了,跟自己求救来了?   片刻后,盯着手心那毛绒绒的一小团,他又为自己的奇思怪想失笑出了声。   怎么可能呢?瞎想什么呢。最多也就是个巧合罢了。   想归想,为了以防万一,还是点开了某宝,选择本地商家下单了电子灭蚊器,打算收到后就24小时开着,以免小可爱再受到蚊虫的烦扰。   白一一眼瞅着饲主大人,搜索对比下单付款一系列操作,心里猛的松了口气。会不会被怀疑的,暂时顾不上,能把眼前的困难解决了就已经很好了。   经此一遭,阎拓在白一一的心中,形象越发高大,简直快赶上救世主的级别。   他从未遇到过如此合心意之人。   世上多的是表面光鲜道貌岸然的,人前人后各一副嘴脸。可眼前这位,在外如何尚不得知,私下无人时对待一只鸟也能如此真诚,可见得内心是个多么温柔的人。   怎么能那么好呢?   白一一蹲在桌角星星眼的张望着,将对方俊朗的轮廓深深印在脑海里,久违的升起想要画些什么的强烈渴望,奈何变鸟后没了人权,只能先在心里一遍遍的描摹。   随后的两天,灭蚊器的准时送达,彻底解决了白一一的困扰,觉睡的好,饭也吃的香了,跟饲主大人的亲密互动也多多少少能收入个几分,总值再度向正值挺进,完全称得上形式一片大好。   因他超乎寻常的良好表现,鸟笼的门已经被阎拓固定在了开放的位置,进出完全随意,白天无人在家的时候,会把窗门一关,便由着他随便折腾。   白一一很快将这间公寓的一室一厅逛了个彻底,沙发上遛个弯,挂钟上站着瞄个全景,厨房泡面盒上流点口水,饲主大人的床上翻滚着睡个午觉……   逛着逛着,渐渐熟悉的地盘让他浑身难受起来,无他,对房间的脏乱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   那位花霸总承诺的保洁阿姨怎么还没上门呢?   同样是单身独居,白一一那套90坪的小三间,比这里大上一倍多,却被他归置的井井有条,整洁而温馨。   当然,这要归功于母上姚佩女士从小的培养,有序二字早已成为习惯,大学军训时还曾因内务出色当过标兵。   简言之,现在的白一一手痒的厉害,恨不能立马回归人形,再使个影分身什么的,秒秒钟把这里清扫到发光发亮,方才能配上他的男神。   幻想终归只能是幻想,离着及格线还有大几十分的白一一,只好先做些力所能及的改变。   桌上用过的纸巾叼到垃圾桶里,地面丢弃的曲别针放进文具盒,茶几上翻一半的杂志合合拢,杂物柜上躺倒的药瓶扶扶正……   半下午的功夫,白一一已累到嘴软脚软,窝在沙发上欣赏自己的劳动成果。   左右巡视一圈,眼泪就快要掉下来,因为能做的太小太少,累成了死狗样,但全屋基本没什么变化。   哎,做鸟真不容易,做一只爱干净的鸟就更辛苦了,鸟生艰难啊。   晚上9点来钟,阎拓到了家,进门后没能得到鸟鸣迎接,向鸟笼望上一眼,空荡荡的。   快速扫上一圈,也没见白团子踪影。   不知道那小家伙躲哪儿去了,下意识便唤了一声:“汤圆?”   “啾”   沙发角落里,突然冒出个白顶黑的锅盖头。   阎拓没料到真能得到回应,突发奇想的伸出手,脱口一句:“汤圆,过来。”   奇迹般的,白团子站起来翅膀一张,飞跃大半个客厅,直挺挺的落在了掌上。   “啾啾”   阎拓心里的惊异就快要漫出来了,又带着十分的稀罕与满足。   他从未见过如此灵性的动物,哪怕是号称最聪明的边牧,未经训练的话,也很少会达到如此流畅的交流程度。   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永远想象不到,这样全心全意信赖着你,一经召唤毫不犹豫向你飞奔而来的小可爱,会多么的令人欢喜。   好奇的阎拓,拿出对待警犬的态度,指令到:“蹲下。”   白团子犹豫了一下,缓缓蹲下了。   ???   “站起来。”   真的站了起来,小眼睛骨碌碌的,歪了歪头,“啾?”   阎拓已经没法形容现在的心情了,消化了好一阵儿,只能轻轻吐出一句:“汤圆,你这是……要成精了么?” 第6章 市局   “飞桌上去。”   这一次,白一一装作没有听懂,仍然窝在手心静静蹲着。   他没打算暴露的彻底,思考着饲主大人能接受的程度,他打算将自己表现为2、3岁左右的智商,简单指令可以,复杂的则看心情。   阎拓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没再为难这小家伙,将它往茶几上一放,开始拆手边的包裹。   是前两天下单的墨鱼骨风铃和鸟食到货了,箱子一打开,汤圆便扑腾到纸箱顶上东张西望的瞅着。   阎拓取出来整理一下,走到鸟笼边,在笼顶千秋旁找了个空挡的位置,稳当当的挂了上去。   鸟食老大一包,花花绿绿的,看不出和之前的有什么质的差别,暂时扔到一边没管,新鲜的面包虫却比想象的来得难以接受。   鸟宠喂养要点里,基本所有鸟类都喜欢的,这种营养丰富的人工饲养虫类,长相类似破壳不久的蚕,却又粗大的多,焦黄色一节节的扭动着,密密麻麻爬满了整个塑料盒,看着突然躲到沙发角的汤圆,再想起上次蚯蚓大餐的结局,阎拓突然觉得自己也许办了件蠢事。   可买都买了,多少要试一下的,没敢一次拿出很多,只尝试着捡了两小条,勾在食指尖上,缓缓向白团子靠近。   “啾啾”两声急叫。   小家伙直接飞到吊灯上挂着,明显有些惊恐的样子。   阎拓明白了,将所有虫类都从汤圆的食谱上划去,转头将那盒面包虫扔在了垃圾桶里。   想了想,不放心的又捡了出来,出门下楼扔掉,才对着自家爱宠打趣:“先以为你不喜欢吃蚯蚓,没想到是所有虫都不爱啊,你可真是不走寻常路。”   白一一瞄到那盒面包虫就已经快晕过去了,他可不是真鸟啊,哪里消化得了这样的猛虫大餐?光是看到都要得密集恐惧症了好伐,更何况吃掉?可吓死宝宝了。   所幸饲主大人还算靠谱,躲了两下就被看了出来,迅速处理掉了,要不然又像上次那样放食盒里,不知道会不会再次被惊吓刺激到跌回负分。   阎拓像往常那样坐在桌边打开手提,白一一降落到肩上,准备蹭网。   眼睛刚瞄到笔记本的内容,忍不住就“啾啾”一声卧了个槽。   实在太过刺激。   饲主大人没在上网,正在看几张案发现场对比图。   得亏白一一久经二次元血腥漫的考验,咋一眼看到如此残忍的真实画面,居然还能稳稳站在男神肩上没有腿软。   阎拓听见鸣叫转过头看了一眼,可再聪明也就是只鸟而已,倒也没什么打紧,没再搭理,只定定的盯着图片出神。   四宫格排列的四张照片,受害者也有4人,但作案手法的相似之处,连白一一这个门外汉也能多少的看出来。   目测都是较瘦弱的男性,都是双手后背,被捆扎带束缚的姿势,头上也都套着塑料袋遮挡着面部,横七竖八的伤口比比皆是,凌乱盖在赤果下身的衣裤明显昭示着受害者生前还遭遇了什么。   这是涉嫌X侵的连环凶杀案?受害者还都是男的?   这世道,男孩子出门在外也同样不安全啊。   白一一要是此时变回人形,脸色一定难看到和死人差不多。   真实的照片毕竟和艺术加工过的漫画不同,不会追求什么暴力美学的视觉效果,极其简陋又冰冷粗暴,每张照片背后都代表着一个生命的消失,这种真实性赋予的冲击能令一个正常人瞬间寒毛直立。   关键更在于,图片的场景难免令他联想到小时候隔壁那个一脸假笑的大叔,见他长得漂亮,又欺他年幼不懂事,经常性的搂搂抱抱不说,后来小公园强按着他亲,要不是正好撞着片儿警巡查,说不得,他也可能早变了图片中的某一个?   这件事给他的童年造成了巨大的阴影,后来渐渐的越来越害怕与人交往,包括他的制服情节在内,估计都是因此受到了潜移默化的影响。   强忍着不适,白一一也同阎拓一样死盯着照片,观察着其中细节。   电话铃音突兀的响起,阎拓迅速接通回应:“什么事?”   安静的室内,白一一隐约听到电话那头断续的声音:“16个小时……小明星……泄露……”   “知道了,通知一队和技术组出现场,情报科开展舆情干预,我现在出发。”   简洁短促的几句之后,阎拓刷的站起了身,白一一晃了晃,险些掉了下去,在肩章上用力扣着,又展开翅膀平衡了两下,方才蹲稳了。   阎拓迅速收拾好笔记本,一边捧着爱宠送回鸟笼,一边交代道:“汤圆,你在家乖乖的。”   再没顾上其他,长腿登登两步,便已消失在了门口。   看样子,应该是出了什么紧急的案件吧,白一一心下猜测的同时,又有些微的心疼。   这人,忙到这么晚回来,到家也不过十来分钟,衣服都没来得及换,饭也不知道吃了没吃,一个电话便又急急奔现场去了,果然啊,自己这等庸人能轻松自在的活着,那是因为,总有人在替代着负重前行。   阎拓这一走,竟然就是整整的一日一夜,再次落家时,已是第二天晚上11点。   这一次,不仅仅是鸣叫欢迎了,门刚一关上,一颗白团子便乳燕投林般飞奔而来,肩上停稳了,还刻意用毛茸茸的头羽在脖颈处蹭了蹭。   好一副许久未见甚是想念的亲热姿态。   在外两天顶着炎炎烈日的奔波,阎拓自我感觉都快要汗酸到发臭了,没想到小家伙倒是不嫌弃,竟然比往日还要亲近粘人些。本已十分困倦的精神也稍稍为之一振,在爱宠肚皮上揉了揉算作回应。   五分钟的战斗澡一结束,阎拓开始收拾衣物。   这次的案子影响太大太坏,上面给到的时间也太过紧张,兄弟们没日没夜的追着线索,自己还是像前几次那样坐镇办公室较好,信息沟通发布指令什么的,都来得迅速便捷些,反正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单身汉而已……   想到这儿,阎拓突然意识到什么,扭头看看蹲在床头柜上盯着自己收拾的小爱宠,汤圆怎么办?   想了想,结束的时间实在不可控,还是让宏清照顾几天比较妥当。   电话拨出去响了好几声才有人接通,传来的声音带着些粗喘,明显的气急败坏:“……阎拓,求你做个人,大半夜呢……”   “……方便说话么?”   “艹,生死关头,你说呢?啥事?”   看来打扰到某人的夜间运动了,这种要命的时候还肯接自己电话,估计也是怕真有什么急事。   阎拓有些尴尬,只能如实说道:“不是什么大事,我有紧急公务,想把汤圆放你……”   还没来得及完全说清楚,电话里似乎急急的几声低吟,然后便是发小的连珠炮:“艹,半个……不,一个钟后我再打给你,先挂了……”   这个牲口,看来指望不上了。   放下电话,阎拓转头看着再次飞到肩上,紧抓着不肯放爪的白团子,无奈叹口气:“要不,跟我一块去?……你可得听话啊。”   “啾”   20分钟后,背着单肩包拎着鸟笼的阎拓回到了市局。支队办公大厅一角,5、6个同事围着指导员赵葛和侦查一队的大队长曹毅满,几杆烟枪吞云吐雾的讨论着案情。   阎拓随口提点道:“空调房呢,你们也注意着点,还有女同事在场。”   正在给大家冲泡咖啡的队花孙蕾,闻言露出了两个甜甜的酒窝:“阎队,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咖啡来一杯么?”   “行,放我桌上吧,谢了。”   阎拓点点头,又冲着微胖的指导员同志一扬下巴:“赵葛,你咋还没回呢?你个指导员搞行政的,跟着一线瞎熬个啥?别又给嫂子气急了来局里堵我的门。”   围成圈的几条汉子一阵心照不宣的哄笑,赵葛怼道:“搞行政的咋了?不兴破案啦?革命工作不分贵贱嘛,你可别忘了,咱俩同期同班,你头一次出现场,还是我领着去的呢。”   阎拓平静的承认:“嗯,可不得你领着?那会儿驾照还没办下来,全队就剩你一个司机。”   赵葛那个气啊,夹着香烟的手指点个不停:“……好你小子,死鸭子嘴硬是吧?有本事以后别登我家门,别让你嫂子给你做酸菜鱼!”   笑声更大了,指导员和阎副支队的互怼戏码,经久不衰的唱了好些年,是市局刑侦口普罗大众喜闻乐见的餐后娱乐。   两人从公安大学的同学再到同事,十多年的并肩前行,那是当面可以骂娘背后可以为你挡枪的深厚兄弟情。   阎拓笑了笑,没再和他瞎掰扯,拎着鸟笼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找个靠窗通风又阴凉的地方放好,去掉笼衣,好让汤圆透透气。   端着咖啡进来的孙蕾,一眼就见到了笼里的那只白团子,“哎呀”一声,双眼放光的凑了过去。   “阎队,这……这鸟也太可爱了吧?你还给人家剃了个锅盖头的发型?”   孙蕾好奇的说着,她简直没想到,一向硬汉作风的阎副支队居然会带着萌宠来上班,一米九的大个子和这不到10厘米的白团子搭在一起,主宠形象简直反差萌到爆棚啊。   自家爱宠被人夸赞可爱,阎拓有些愉悦,解释道:“这是凤头金丝雀,天生长这样的。”   “啊啊,太萌了,白团团毛茸茸的,好想戳一下啊。”   阎拓朝撒着癔症的孙蕾撇了一眼,不明白平时一贯作风干练的警花,见了只宠物鸟而已,怎么搞得跟见了爱豆的追星小姑娘一样,啊啊叫个不停。   笼子里的白一一也是这样想的。   女孩太过热情的盯着,实在让他有些招架不住,想着往巢里躲一躲,看不见了,人走掉就好了。   但他严重低估了阎拓带鸟上班这件事的八卦热度,只片刻的功夫,凌晨1点的市局居然掀起了串门的高潮,人来人往的想要见见它这只当事鸟。   同样还在加班的技术组也惊动了,实习警员小刘,一个戴眼镜的朴实妹子,站在副支队办公室门口,有些腼腆的请求道:“阎队,我……我想看看你的鸟!”   杵在笼旁的赵葛,憋不住“哼哼”的发出了怪笑声。   主宠两个也皱了皱眉。   这话说的,倒也没错。   可听上去,怎么就那么奇怪呢? 第7章 侧写   早上8点半,闹铃响起,睡了不到6个钟的阎拓迅速从行军床上翻身而下。   稍微收拾一下,在食堂囫囵过早饭,等人头齐了,便在自己办公室召集了碰头会。   一大队队长曹毅满带着个骨干,和沙发上坐着的技术组组长方平点头打了个招呼,看着旁边那位大背头的中年男士稍显诧异,很是面生啊。   阎拓当即介绍了下,“这位是局里请来帮忙的心理学专家,赵涛博士,老曹,你将前天那个案子,包括疑似相关的几起,都再简略过一遍。”   “是。”   曹毅满应了,在白板上略作准备,开始讲解。   “疑似关联案件共计7起,时间跨度6年,3起在邻省,4起在本省,其中最后两起在本市,时间点为今年5月21日以及前天,7月9日。细节请详见卷宗。”   曹毅满着重标示出本市两起案件的图片,陆续说道:“521案受害者林某某,男,26岁,职业是地产销售员,独居,案发地是他住宅附近的湿地公园,是晨跑的群众发现的遗体并报了案,死亡时间预计在凌晨1点到2点之间。”   709案受害者于某某,男,28岁,职业是演艺明星,遗体发现于市郊葛家村村民葛某承包的鱼塘,这是抛尸场所,第一现场暂时未知。   根据腐败程度推算,死亡时间预计为7月8日下午3点到5点之间,抛尸时间应该在晚上10点左右,村里有两个孩子因问路的事儿接触过疑凶,可惜并没能记住疑凶的车牌。”   方平于此处补充道:“鱼塘现场车辙的排查结果昨晚已经出来了,一道是葛某的江淮皮卡,他家里出货常用的,另外一道,根据轮胎痕磨损程度,是辆10年以上的老旧金杯面包,现已协调交警部门,协查当日道路监控,顺利的话,下午就能有结果。”   阎拓点点头,问道:“舆情呢?”   方平有些头疼的答:“于某某大小算个七八线的小明星,所以当天尸体出水的视频被人拍下传播后才会引起那么大的反应,情报科那边反馈,微信已经禁止传播,热搜也撤了,但热度暂时没消,大把捕风捉影的谣言甚嚣尘上,影响暂不可计。”   阎拓转向赵涛:“赵老师,具体相关的卷宗您肯定已经看过了,您的看法……是否支持凶手为同一人,可否合并立案?”   “我是持肯定态度的。”   赵涛打开了自己的笔记本,又将复印后的素描分发给大家,谦逊的说道。   “这是我根据资料及证人表述,画的凶手人像素描,但要提醒大家的是,犯罪行为分析与侧写,仅仅是为侦破方向提供素材和帮助,没办法做到一击中的,甚至有时候会出现错误的提示,我毕竟不是做刑侦的,画工也比较次,你们且参考看看。”   阎拓看了看A4纸上那张清秀的男子画像,又抬起头等待着赵涛的解释。   “大体轮廓是根据那两个孩子的描述做的,但疑凶带着帽子,又是大晚上的,孩子们的表述也算不得精准,所以具体情况跟现实可能有较大差距。总的来说,皮肤白、偏瘦是能肯定的,比较令我意外并反复确认的,是眉毛部分,两个孩子都明确说眉毛弯弯像纹过的,理由是和自己妈妈纹的差不多,所以印象深刻。”   曹毅满大阎拓5岁,是个不折不扣的钢铁直男,很有些看不惯的插嘴道:“个大男人纹个眉做什么?娘儿们唧唧的,难不成也是混娱乐圈的?”   赵涛:“不排除这个可能,但即便是,也基本应该属于查无此人的几十线开外的状态。从多个受害人的选择来看,都是偏白偏瘦小较为清秀的年轻男性,证明他是有着明显喜好倾向的,并非激情犯罪,参照标的甚至很有可能就是他自己。   这是个非常严谨认真的人,之前的案件没有提取到任何生物标本可见一斑。前5年基本是一年一起,时间间隔相对精准,代表他游刃有余的把控性,侧面看,他有着相对宽松的生活环境,工作也可能相对稳定。   今年最后的两起却仅仅时隔两个月。可以想见的是,于某某身上一定存在着重大的诱因,让他完全无法按照自己的习惯忍耐,突破常规也要立刻结果了对方。”   阎拓点头认同,交代曹毅满:“找个人,再把于某某生平详详细细的梳理一遍,从小到大的经历、性格爱好、职业生涯什么的,一个细节都不要放过。”   赵涛继续说道:“除了催眠的药物,手捆扎带,脸蒙塑料袋以及受到侵害的共同特征外,受害者身上的刀伤,看似凌乱没有章法,其实仔细推敲,仍然是有着共同点的,那就是完全没有伤及心肺等重要器官,都是些痛感强烈却又不致死的部位,疑凶对人体结构异常了解,惩罚的意味浓厚。   从发现的第一起案件开始,疑凶的手法就异常的干净利落,受害者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后面几起甚至像复制粘贴,这不符合渐进的常理,预谋与实施之间的差距应该是显而易见的,我只能推论,在没有被发现的地方,可能还存在着真正的第一案,甚至第二案第三案。”   阎拓:“我们派往邻省的人,在那边扎了大半个月了,时间久远,调查取证起来,难度很大,目前还没能发现案宗外的相关线索。”   赵涛:“总结来看,我们要找的,大概是个170左右,偏白偏瘦,脸型清秀的男人,同性倾向,近两年移居本市,工作稳定而且对人体结构相对了解,如医生、护士、按摩师等。”   在笔记本上顿了两下,赵涛再加了一句:“本人有可能是曾经的霸凌、侵害案的受害者,邻省的调查中,可以加入这一条参考。”   曹毅满有些不太明白,“哪儿看出的?”   赵涛耐心解释道:“他选择的对象,参考标的明确,就是他自己,不会有人爱自己会爱到杀死自己,包括加深痛楚的刀刑,所以,我觉得这是痛恨,为什么痛恨自己?痛其不争而已。当然,这只是我个人推断。”   虽然算不得心服口服,但好歹也多了个调查的方向,曹毅满立刻向阎拓请示:“我给小李他们打个电话,让他们把近二十年的疑似案件受害者筛一遍?”   “好,再撒些人,带着素描到市内出名的那几家Gay吧跑一圈,随时汇报进展。”阎拓点了头,又朝着方平说道:“一会儿我俩去趟交警大队,争取把金杯的线索早点拿出来。”   短会就此散了,阎拓再三感谢了赵涛的帮助,将人送到了电梯口,返回后就盯着桌面上那几张素描像出神。   办公室安静的厉害,阎拓突然想到什么,转头向窗口桌边的鸟笼看了去,一早上的,怎么完全没听见汤圆吱声?   小家伙似乎是和他心有灵犀,就在这时候,从椰子壳里探出身来,立到秋千上,锅盖下的小眼睛定定的望着。   昨夜被人来人往的参观吓着窝到巢里后,这还是头一次出窝,阎拓走近了,打开笼门,还没伸手,小家伙已自动飞出来落在了肩上。   “啾啾”   看来没出什么问题,那就真的是很乖了,知道他办着正事儿,全程都静悄悄的。   阎拓在小白肚皮上挠了挠,交代道:“闷坏了?……呵,我要出去办事儿,看在你这么乖的份上,不关你了,可别乱撞乱拉啊。”   说完,又觉得自己有些啰嗦,这白团子分明爱干净的紧,早就养成了笼底固定位置如厕的习惯,这十多天来,从来没有在外面乱拉过一次,倒是多虑了。   汤圆“啾啾”两声算作回答,飞到了鸟笼把手上杵着,阎拓再次为它听话的程度感到了惊奇,只是案情紧急,没工夫想太多有的没的,手提收拾了一下,便迅速出了门。   白一一环顾空荡荡的办公室,如今可算得他的天下了。   这是他这辈子头一次进到警察局这样庄重肃穆的地方,昨晚太多人,吓得都没顾上好好瞄一眼,现在,可不得仔细逛上一逛?   兴奋和好奇简直止不住的上头,可扑腾过几圈,又有些没趣儿了。   无非是常见的那些:书架、办公桌、电脑、打印机,还有一圈沙发和配套的茶几。大是够大的,但好像……和一般的办公室也没有太大不同嘛。   转头看见白板上的案情分析图,有几张见过的,就是前天夜里在饲主大人手提上的那几张四宫格,注意力便立刻被吸引了。   刚才虽然窝在巢里,但外面几个人的交谈却是听了个仔细,如今再看看白板上所示,不由得对疑凶产生了些好奇心。   飞到桌面上扒拉了两下,一叠素描摊了开来。   是个清秀的年轻男子,白一一丝毫想象不出此人穷凶极恶先J后杀的丑恶模样,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三庭五眼、眼距发际线,白一一并不懂侧写,仅仅靠着职业画手的身份观摩着,只是越看越不对劲,总觉得哪里有些违和。   对了,是眉毛。   果然如那个赵博士所说,此人的眉毛很是有些出奇。   要说男生文眉,其实并不稀奇,白一一以前画院有两个男同学,相当精致爱美,大二暑假的时候就相约去纹了眉,还做了微整。   稀奇的是此人的眉形,并非男生常见的大平眉或剑眉,而是弯月眉,配上此时短发或扣着帽子的造型,总会给人怪怪的,十分不搭调的感觉。   一个犯案隐匿了好多年,一贯谨慎低调的连环凶手,会让自己的形象如此引人注目么?   白一一脑子胡乱转着,手心开始发痒,爪子无意识的开始在画像上戳戳点点起来。   好一会儿,等他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干了什么坏事,其中一张短发的素描画上,坑坑洼洼的,被他戳出了一整片的印记来。   嘶,别说,戳完后他自己都觉得顺眼多了。   白一一想了想,反正画像是复印件,一大叠呢,自己戳坏一张应该不打紧,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自己的想法完成一下,满足下自己的好奇心。   正巧一盒鲜红的印泥便放在桌边,白一一以爪沾泥,开始按照自己的想法乱涂乱改起来。   --------------------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涉及案件侦破部分,纯属胡编乱造,一切为感情线服务,如有疏漏,小可爱们请表介意啦! 第8章 涂鸦   奔波了一整天的阎拓刚回到办公室,曹毅满便敲门进了来。   “阎队,小李他们把之前的侵害案件筛了下,没能发现什么有用信息,这种案子一般都很注重保护受害者隐私,留有影像资料的,基本对不上号。Gay吧撒网的兄弟也暂时没什么发现,金杯呢?有进展么?”   倒也是意料之中的事,阎拓捏了捏眉心。   “车是找着了,但是已经被废弃,收拾的很干净,没有提取到生物样本。车主那边还没联系上,还在跟。从监控显示的车辆行进范围来看,第一现场很可能在下城区,要再着重梳理一下。监控视频我一会发你邮箱,你们也看看,有没有什么新发现。”   “是。”   曹毅满答了,犹疑了下,低声问道:“阎队,这案子,省厅是不是要准备接手了?”   阎拓撇了手下一眼,“哪儿听的消息?”   曹毅满有些大大咧咧的,哂道:“还用人告诉么?小明星的709案造成了那么大的舆论影响,局里和李队把你拎过去批了好几次,常规操作,这摘桃子的不也快来了?”   阎拓没惯他的臭脾气,直言批评道:“怎么就摘桃子了?哪儿来的小门小户小家子气?要不是我们自己立不起来,521案到现在两个月了还没个头绪,局里至于要请外援么?”   批完了,又怕打击了自家心腹大将的积极性,宽慰道:“既然要合并立案了,这就是牵扯了两个省三个市的跨部门合作,由省厅成立专案组牵头,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你不要想太多,该查案的查案,该配合的就主动配合,争取早日抓到凶手才是正理。”   曹毅满没好意思再抱怨,眼神一转,一惊一乍的低叫:“哎,阎队,你鸟笼门怎么打开着,你家宠物逃跑了?”   阎拓顺着眼神望了过去,笼子里确实空荡荡的,办公室环视一周,也没能见到那只白团子的动静。   “汤圆?”   书架中间空格处突兀的冒出颗西瓜头来,“啾啾”两声回应,似乎是犹豫了一下,然后展翅飞过来,乖乖停在了右肩上。   “啧啧,这鸟也忒聪明了吧?还能听懂人叫唤。”曹毅满赞完,伸手就想上前逗上一逗。   汤圆躲了躲,迅速转个身,一副背脊朝天懒得搭理的架势。   阎拓为爱宠解释道:“它不爱见生人,昨晚上一溜串门的可把它吓坏了,躲巢里不肯出来,你别逗它了。”   曹毅满倒也没在意,嘟哝了声:“小样儿还挺傲啊,行,那我忙去了。”   阎拓见人出了办公室关好了门,这才轻戳着小家伙的尾羽讨伐道:“还好意思给人甩脸子,桌上这一叠素描散成这样,是不是你干的好事?”   “啾”的一声,白团子的尾羽支棱了一下,然后两只翅膀伸张了一些,遮挡住尾部,又转头拿小眼睛瞅了瞅,十足又羞又气的样子。   这个捂屁股的动作超级人性化了,阎拓升起了些促狭,指头改戳为揉,嘴里调侃着,“怎么,批评你还不对了?不是你弄乱的?”   白一一架不住了,揉屁股什么的,对一个母单小零来说实在太过刺激,哪怕他现在不过是只鸟而已。   翅膀三两下扑腾,就钻回了椰子壳里,白一一不想再搭理那个无意搅乱一池春水的直男,他现在就想静静。   阎拓没忍住低笑了一声,摇摇头,给自家爱宠收拾手尾。   还没把一叠素描完全拢好,间中一张空白处的红点点吸引了注意,阎拓抽出来一看,猛然一愣。   这是赵博士特意改画的一张?还是在哪个不知道的环节被人随手的涂鸦?   像某个小学课本上惨遭涂改的名人画像那样,一张短发的疑凶素描,被密密的红点还有细微短线改了个面目全非,现在呈现出来的,分明是位大波浪长发的柔美女性。   仔细再看,脸型以及五官比例什么的几乎没有变化,无非是加了长发,添了眼线红唇,就好像上了个美妆滤镜一般,改头换面的却毫无违和之感。   似乎某个灵光从脑海一闪而过,阎拓不自觉举起手机做了个扫描,又急急的将曹毅满再次叫了进来。   一队大队长此时也有些惊讶:“这……赵博士画的?之前没看到这张啊。”   阎拓也不太确定,“可能是,夹在一叠的中间,估计是拿不准,一时意外的产物?”   曹毅满脸色严肃了些:“如果这个推测成立的话,我们之前的方向就完全错了,凶手是个女人,而不是男人?”   说完,又陷入了疑惑:“可是受害人被侵害……也是证据确凿的,要怎么解释?难道凶手有两个人?”   这个新的推论涉及到的变数就很多了,两个人有可能,也可能侵害是用工具完成的,或者凶手是个女装大佬,平时完全以女装示人,所谓万事皆有可能。   因着案件受害人死前遭受X侵的事实,他们自立案以来,侦破方向一直指向凶手为男性。   尤其男同这个特殊群体,更是投入大量警力,再三着重的筛了几遍。   没想到,一张莫名其妙的涂鸦,却昭示出了另外一种可能性。   多年办案经验告诉阎拓,但凡有了一丝一毫的疑点,即便没有完整的证据链条支撑,也不能放弃追索其中的可能,这些出其不意的灵感,往往能够成为破案的关键节点。   当下吩咐道:“抽点人换条线,重点地区下城区,女性,医院、美容院、康体中心什么的重点排查一下。”   曹毅满迅速领命而去,阎拓则盯着那张涂鸦又看了好半天,微信上发出扫描件片刻后就等来了赵涛的回复,说明并非是他所画,他本人并不知情,同时十分好奇震惊并认同云云。   那还能是谁?   赵涛的学生或者孩子?能够接触到那叠素描复印件,因着好玩而做的恶作剧?   再或者是市局内的人?   不,局里应该不会有人有这个胆子,跑到他办公室内乱涂乱画的。   阎拓百思不得其解,以防万一,还是将门口工位的孙蕾叫进来询问了一下。   孙蕾也是一问三不知,今天白天一整天,除了保洁阿姨以外,她就没再见过其他人进过这间办公室,就算是保洁阿姨,也就呆了两三分钟,略扫了个地就走了。   那这幅画……凭空而来么?   阎拓将上面的点与线再次推敲了下,又瞄到了桌边那盒敞开的印泥。   实锤了,这红色,分明就是印泥的颜色。   这幅画,就是在这间办公室,他的办公桌上被人修改的。   印泥表面已经被抹平,看不出什么痕迹,桌下垃圾桶现在干干净净的,就算可能有纸巾或其他什么证据的,那也已经被保洁收走,躺在了垃圾车里。   不知道到底想了些什么,鬼使神差的,阎拓站起身走到了鸟笼旁。   “汤圆,出来。”   迅速伸手将刚刚冒出头的白团子握在了手里,阎拓仔细看了看它的爪子,粉嫩嫩的,没有一丝半点的红色印记。   阎拓长出了口气,然后被自己莫名其妙的脑洞逗笑了。   想什么呢,一只小白团子而已,难道真的成精了,还能画画不成?而且画的如此专业,高光阴影兼具?   现实没有给阎拓太多思考此事的时间,还没等他找到那位灵魂画手,1个多小时后,正在食堂吃着晚饭呢,猝不及防的接到了曹毅满的紧急求援。   阎拓攥着条啃到半拉的玉米,一声令下,刑侦支队剩在局里的十来口人倾巢而动,三台警车闪着亮蓝色的警灯,向下城区南门步行街呼啸而去。   只能说太巧了,曹毅满接了命令后,和搭档刘彬到达下城区,走访的第一家美容院,便迎头撞上了大海捞针中的那根针。   这是南门步行街上很有名的一家大型美容院,名字叫做蒂娜之花,除了常规的美容美体,还兼做一些简单的医美项目。   曹毅满一亮出那张涂鸦后的素描照片,前台小妹立刻就认了出来,告诉二人这很像是自家老板娘张丽玲,人此时和出纳王姐去到隔壁银行办事了。   两人站在前台刚一回头,还没开始往外走,便与玻璃门外一位长卷发的时髦女性四目相对。   也许是二人十多年从警的气质使然,又也许是对方心虚,那女子脸色明显一变,行到门口却没有进来,急急拉着身边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女性转身就跑。   曹毅满和刘彬自然快速追了上去,连着附近不远的另外两位同事,四人最后将张丽玲堵在了一条死巷的巷尾处。   此人并没有束手就擒,手提袋中掏出把军用匕首,抵在那位中年女性的喉咙处当作人质,开始了负隅顽抗。   因人质生命受到的威胁,四人不敢妄动,只得发出了求援。   警车中,方平就着手里刚收到的信息对着阎拓汇报道:“张丽玲,身高169,曾用名张延生,户籍地址是邻省C市某镇某某村,7年前变性手术后申请更改过性别和姓名,3年前移居本市,在下城区步行街开了蒂娜之花。无案底记录。”   阎拓低头沉吟了一下,“倒是和赵博士的侧写有些吻合。”   旁边坐着的是指导员赵葛,作为谈判专家也加入了行动,此时关心的问:“她挟持人质,提出了什么要求?”   阎拓摇摇头,“据说一声没吭过,这会儿,不知道老曹他们有没有进展。”   说完,对着前排司机询问道:“还要多久?”   帮忙开着导航的孙蕾答道:“差不多二十分钟吧,现在还没过晚高峰,实在有点堵。”   心中再急切,暂时也没有其他办法,阎拓检查完自己的配枪,又在脑中将各种紧急处理预案反复过了一遍,拿出对讲机吩咐后车坐着的两个阻击手:   “到达现场后,10分钟内就位,等待击毙命令。”   晚间7点15分,J市下城区南门步行街内人头攒动,几家出名的美食档口排着长龙,谈笑声、吆喝声嘈杂在一起,上演着一副热闹的仲夏夜民生图。   不远处的一道偏巷内,情景却截然不同,巷口处,区派出所的民警已经拉起了长长的警戒线。   线内,一个插翅难飞的亡命之徒劫持着人质与几位警员对着阵,线外,聚集了大群看热闹的群众好奇吃着瓜。   阎拓与赵葛穿过了警戒线,缓慢的向前靠近,没一会儿,就在周围商家明晃晃的灯火中,将现场看了个清楚。 第9章 宠主   曹毅满和手下的几个队员略分散的杵在了四周,隔着七八米的距离形成个包围圈。   空心圈的中央,巷尾一堵高高的墙角下,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泪流满面的蹲坐着,喉咙上紧紧抵着的军用匕首闪着寒光,已有些微的血迹,顺着脖颈在向下流淌。   躲在她身后的,是一个穿着黑色蕾丝连衣裤的人,双腿支开贴墙坐着,将她牢牢的圈在怀里,面目完全被遮挡,看不到一星半点,只肩上长长的卷发垂露着,偶尔会随着夜风微微晃动。   曹毅满打个眼色,摇了摇头,代表没有丝毫的进展。   赵葛琢磨好切入口,迅速进入了角色,拿着个喇叭,开始攻心。   开口便是邻省的方言,摆出的是乡老责骂自家傻侄儿的架势:   “张延生,你个棒槌,自己跑不脱,就想拉个垫背的嗦?别个王姐有家有口的,还有个读初中的娃儿,帮你打工这几年没得功劳也有苦劳嘛,招惹你了么……你个龟儿子咋这么狠心……”   被围在墙角的人丝毫没有反应。   阎拓耳机里接到队员的汇报,墙后是一大片的空地,并没有制高点,两个狙击手只能在巷子两侧屋顶上找了个相对合适的地方,但位置不佳,嫌疑人又完全躲在人质身后,情况十分棘手。   阎拓脑子里急速转动,面上毫无表情的听着赵大喇叭的持续轰炸。   时间一分分的流逝,眼看僵持已接近4个小时,赵葛使出了浑身解数,拿出生平最佳的嘴皮子力度,车轱辘话都反复说了两三遍,仍然没能换回对方的一字半句。   晓之以理没用,动之以情没用,试图激怒也没用,他打算做个战术休息。   操着已经半哑的嗓门,略有些疲累的低声对阎拓说道:“不妙啊,哪怕他歇斯底里和我对骂也好啊,现在这半声不吭的,多半心存死志,没一点活的欲望了。我出去抽根烟,缓缓。”   阎拓耳边刮过欲望两字,扯住了向外走的人,迅速回应道:“就在这儿抽吧。”   赵葛不太明白,这人烟酒不沾,向来比较排斥他人公众场合抽烟的行为,怎么今儿这么好说话?   倒也没功夫多想,焦虑和心累压迫着,他现在急切的需要一根食粮来拯救自己过度紧张的神经。   手一掏,尴尬了。没奈何的向一边曹毅满叫到:“老曹,给个火。”   所谓见人拉S屁股痒,曹毅满此刻就觉得嘴痒心痒。   打火机“咔嚓咔嚓”两响后,连带他一起,两杆老烟枪就地吞云吐雾起来。   一根烟抽到大半,墙那边的人质突然有了动静。   似乎是身后的人交代了什么,这位姓王,带着一脸愁苦的女出纳双手抖抖的,拿起落在脚边的手提袋开始翻找。   张嘴低声说了句模糊不清的话,然后就直直的高声喊了起来:“要……要盒烟,茶花牌儿的女士香烟。”   赵葛拿着香烟的手立刻定住了,不动声色的瞄了阎拓一眼,这家伙,一根烟居然就勾出了一丝转机,直觉这样的敏锐,真是天生做刑侦的料子。   没顾上再接着享受,烟头往地上一扔,爽快接了活儿:“我去买。”   本就是繁华的商业街区,赵葛前后用了没5分钟,就把对方想要的烟买回来了。   他原想靠近些将烟扔过去,经过自家副支队长的身旁却被拦了下来。   阎拓接过烟向里走去,双手高举着示意自己并无威胁,待到了3米左右的距离停住了,手一扬,将烟盒准确的扔到了墙角那人身旁。   阎拓依然举着手,作势缓慢的后退。   王姐已经听从命令拆开了香烟包装,战战兢兢的帮着点燃,向身后递去。   就是现在。   王姐拿着烟从肩上往后递,头也下意识的自然半转,纹着精致眉形的小半张脸露了出来,红唇微张着迎接……   阎拓的肢体反应甚至快过了头脑反应,短短2秒内,站定、抄后、拔枪、射击。   “砰”   一声枪响。   又像是一声叹息。   …………   白一一在巢里躲了一阵,平复好心情,再出来时已经不见了饲主大人,仔细听一听,外面大厅也没有丝毫的响动,仿佛世界突然间就只剩下了他孤鸟一只,静的有些怕人。   这是都下了班,把他遗忘了?还是全体行动去了?   他东磨西蹭,百无聊赖的晃悠了几圈,挨到半夜快12点,瞌睡到不行了,也没能等回半个人影。   迷迷糊糊睡着,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被“咯吱”的声音惊醒,探出头看看,原来是饲主大人侧躺着砸在了摊开的行军床上,那架便携的折叠床不堪重负发出了呻/吟。   片刻的功夫,室内响起了轻微的呼噜声。   白一一与饲主大人同居了这些日子,还是头一次听到对方打呼,想来是累的狠了,连灯都大开着忘记了关,被子也没盖,便已一头栽倒睡了去。   感受了下此时空调的温度,不放心的飞到遥控器边确认了下,24度的室温对人类体感来讲其实有些偏冷了,何况还是个睡熟的。   这人,也太糙了,不洗漱就算了,难道不怕感冒,不怕日后得关节炎么?   白一一尝试着用鸟爪点击空调按键,但没办法举着对准上方,空调完全接受不到信号。又飞到阎拓胳膊上踩了踩,睡死过去的人也毫无反应。   看着那张冒起青色胡茬,写满疲倦也挡不住帅气的脸,白一一心口微微一疼,怜惜之情油然而生。   旁边沙发上搭着张薄毯,估计是摊开折叠床时顺手丢在一边的,白一一飞过去,用嘴叼紧了,试图扯过来为自家饲主搭上。   啪嗒。   没叼动,用力过猛后反而被毯子扯着扑在了沙发上,四仰八叉的摔了个鸟啃泥。   对不起打扰了,居然妄想能叼动毯子,是白团子我压根不配啊。   白一一郁闷的蹲在沙发上,瞌睡得眼皮直耷拉,但又不死心的左右乱瞅着,若是他现在能有块镜子自照一下,他就会惊奇的发现,自家母上给起的名字,实在太符合他此时的现状了,一一凑成的两个颜文字,完全就是他如今的表情包特写。   忽的眼前一亮,办公椅上那件短袖衬衫不错,轻薄的似乎完全能够叼动的样子。   立刻身体力行的飞了去,试了试。   很吃力,飞是飞不起来的,但拖着慢慢挪动还是可以的。   衣服是穿过的,略微沾了些汗味,但并不难闻,甚至对于白一一来说,多少还散发着荷尔蒙的刺激感。   白一一捂了捂乱跳的小心脏,鼓了鼓劲儿,开始了漫长的搬迁过程。   嗯,劳动口号是:关爱饲主,从我做起。   不晓得用了多少时间,总之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吧,白一一总算将衬衫叼到了阎拓的身上,又仔细的将人背心盖好,这才长长出了口气。   因过度用力的喙,此时一片发麻,白一一却很有些成就感,呵,这是凭一鸟之力,将剧本改成了时下最热的互宠甜文设定了吧?自己可真是感动中国的好爱宠啊。   嘿嘿嘿。   清晨的阳光洒落,透过玻璃窗,打在行军床上那个高大男人的眼皮上。   阎拓似有所感的揉了揉眼,翻身坐了起来。   身上的衬衫顺着滑落到了地面,这是谁搭的?   估计是孙蕾吧,一同回来的老曹之流,都是些比自己还糙的粗老爷们,哪会有这样体贴的心思?   阎拓没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只是出了门看到工位上那个脸带酒窝的警花,还是微笑着点了点头,以示谢意。   没管人小姑娘有点懵懵的神情,阎拓迅速解决了下个人问题,接下来,本想在会议室开个总结复盘的短会,门一推开,昨夜几个负责收尾的队员还睡的横七竖八、鼾声震天的。   阎拓没忍心吵醒他们,只好叫上曹毅满、赵葛和方平,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人质没什么事儿了吧?”   赵葛答道:“没事儿了,南门派出所的两位女同志陪着一起去的医院,伤口不深,针都没缝,只是人吓的不轻。”   阎拓点点头,“疑凶被击毙了,后面的麻烦事儿却更多,证言已经没有了,那证据链条就更得做的扎实到位。”   技术组长方平示意自己知晓了,阎拓又对着一大队队长交代:“老曹,你辛苦点,顺着把之前几起案子都摸清楚,美容院那边,我推测,应该是于某某案的第一现场,重点调查一下。”   曹毅满应得利落:“是,我也想到了,昨晚回来前已经和南门那边说好,已经暂时封了,等下我和方平一块过去,保证任何蛛丝马迹都不会放过。”   阎拓:“那行,你们接着忙,我动了枪,得打个报告,再跟李队好好汇报一下。”   正事儿说完了,昨日一整天紧张的状态也松懈了下来,曹毅满因着心中的敬佩,好奇的打听道:“阎队,那副美人涂鸦到底谁画的啊?真特么神了,长卷发烈焰红唇的,我隔着玻璃门离着老远,一眼就把那家伙认了出来,半点没差。”   阎拓也没有答案。   能这么快找到疑凶,运气是肯定的,但这幅涂鸦绝对算是立了大功了,功臣是谁,却是完全没有头绪。   既然是功臣,那当然不能像对待犯罪嫌疑人那样调研排查,真要把人逼出来了,说不得,明面上还得治人一个擅闯领导办公室,乱涂乱画的罪名。   阎拓只能敷衍道:“是赵博士家的熊孩子随手乱画的,不用计较,算是我们的运气吧。”   窝在巢穴门口,尖着耳朵偷听的白一一心中连串的问号???   熊孩子?   我这样灵魂画手,美学大触的作品,你竟然和熊孩子乱涂乱画的相提并论?   亏我昨晚心疼你,怜惜你。   阎拓,你没有心!   系统惊喜的声音却突然响起:“一一,怎么一下子多了20分?” 第10章 团宠   系统实在不太明白人类的行为模式,明明现在宿主的情绪是有些憋屈愤懑的,怎么满意度却不跌反涨呢?   它哪里会懂得白一一此刻激动的心情,嘴上抱怨着饲主大人没眼光,心里却着实骄傲的狠。   一个轻微社恐,往日连正常社交都有困难的小零,若不是这次变了鸟,他怎能有这样的机会,接触到他心中最神圣的职业?   如今更因着他特长的原因,解决了一个穷凶极恶的连环杀手,虽然并没有其他人知晓,但内心这种成就感和满足感叠加起来,对系统的满意度大幅上涨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了。   可白一一的好心情仅仅维持了一天。   压力最大最紧要的案子暂时解决了,阎拓自然拎着自家爱宠回了公寓,恢复了往日的起居作息。   第二天一早,检查完鸟笼食水后就准备上班的阎拓,被紧抓着肩膀不放的白团子绊住了。   这么舍不得的么?   前两天将小家伙带到办公室是由于情势所逼,现在能正常作息了,哪里好意思每天拎个鸟笼上班下班的?又不是什么京城大少满清遗老的,还能见天的遛鸟?他阎队不要面子的么?   可惜白一一刚尝到了隐身神探的滋味,又得了好几十分的甜头,哪里还甘心独自在家浪费时间?所以由得饲主又哄又吓了几句,愣是不肯松爪。   阎拓将白团子放回鸟笼两次,仍然被它追了出来,不得不下了狠心,第三次送回去,然后关上了笼门。   白一一心都碎了,隔着栅格望出来,恨不能高唱一首铁窗泪。   自己已经这么乖了,生活完全能自理又不烦人,还能关爱饲主,帮忙缉凶,难道还不配得到个随身小弟的待遇么?   “啾啾啾”你混蛋的控诉了一声,钻回椰子壳里开始了单方面的冷战。   阎拓虽然顺利的出了门,但白天忙碌之余,脑中竟然好几回的闪过自家爱宠委屈的小眼神。   下班时间一到,在他还没意识到的时候,就已收拾完手提准备撤退了,这在他来讲,简直是件不可思议的事,连出了办公室门,孙蕾看过来的眼神都是略带惊奇的。   也懒得花时间在外吃饭了,楼下生鲜超市买了几颗鸡蛋和番茄,准备到家开火,下个面条对付一顿。   打开门,例行的“啾啾”欢迎词,那是没有的。   一眼望去,小家伙甚至没有出窝,静静呆在自己的椰子壳里,不晓得是在睡觉或者发呆。   阎拓放下手里的东西,第一时间上前打开了笼门,嘴里招呼:“汤圆,可以出来了,闷坏了吧?”   还是没动静。   难道是病了?   阎拓半蹲下身,打开手机电筒,仔细向内看去,白团子像颗大福一样圆润的趴在窝里,看见灯光了,嫌弃的抛了一眼,左右晃着扭了几扭,将身子完全转了过去,留下个瑟缩的背影,实力演绎什么叫爱答不理。   这是……还在生气?   场面有点好笑,阎拓心中甚至升起了古怪的错觉,好像自己是个什么负心汉一样,如今正在接受冷战的挞伐。   低笑一声后也算放了心,没事就好,由着它爱窝就窝着吧。   阎拓也没太在意,快手的做好了面条,呼啦啦的迅速消灭掉,拿出笔记本上会儿网,不到11点,便洗漱休息了。   又到了出门的时候,阎拓站在玄关,心里却有了些预感。   果然,刚摸上门把手,肩上便感觉微微一沉,小家伙还是追出来了。   只是这次没有蹭蹭脖子的亲近,而是站在肩头最远处,小脑袋还刻意的朝外扭着,明白儿的表现出:我还在生气不想理你但我就是要跟路你能拿我怎么办?   怎么办?   再关一回呗,还能被个小东西拿住了?   阎拓将白团子关回了笼里,加上义正言辞的批判:“你乖一点,别跟路,人都是要上班的,要不然怎么挣钱给你买鸟食?”   卧了个槽,这话,跟那些直男癌的老公教训老婆“你别粘人,我在外加班那么辛苦还不是为了给你挣钱?”有什么区别?   虽然但是,这么一想,老公老婆什么的还让人怪羞涩的,可又要经历一天没有积分进账的状况还是让白一一略有些慌。   冷战策略不行,饲主大人可能是吃软不吃硬,那就只有示弱了。   白一一从栅格中伸出了翅膀,再弯回来紧紧抱着,身体带着头的压在了笼壁上,眼神整一个无辜又可怜,连头顶立着的一根呆毛都仿佛在无声呐喊,放我出去。   阎拓实在想不通,一只鸟,是怎么做到如此拟人化的动作和神情的?   看着被栅格压得羽毛胡乱支棱的白肚皮,想想昨天一天没能听见它吱上一声,完全凭借一鸟之力,就将单身公寓早已习惯的‘安静’两字彻底化为了‘冷清’。   阎拓低叹口气,投降了。   算了,宠物嘛,可不得宠着?   笼子一拎,忽略掉沿途所有人的目光,上班。   主宠两个到达办公室没一会儿,孙蕾敲门进来送咖啡,一眼就看到了鸟笼,又是开心又是纳闷的,“阎队,又带你家汤圆来上班了?这是……又有大案要肝几天?”   阎拓没奈何的解释:“不是,小家伙太粘人了,早上上班非不让走,关了吧又生气,未免它抑郁,只好带着来了。”   孙蕾嘻嘻一笑,“别说,你家汤圆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小鸟了,又爱干净,超级可爱啊。虽然不怎么亲近人。”   小姑娘对这颗毛绒绒的团子毫无抵抗力,就算凑过来几次也没见它搭理自己,还是拼命唱着赞歌。   自家爱宠当然是最聪明可爱的,老父亲心态的阎拓略有些骄傲:“还会唱歌呢,一点都不走调,比老曹的左嗓子强多了。”   孙蕾睁大了星星眼,“真的么?那么厉害?现在可以唱么?”   这有什么厉害?我还能用爪子画画帮忙缉凶呢。   白一一自得了一下,有心不搭理那小姑娘吧,又想要多给饲主大人挣点面子,让他对自己的智商多点信心,以后能爽快的随身携带。   翅膀呼啦几下,飞到电脑显示屏上站稳,清清嗓子,开始有节奏的摇头晃脑:“春眠不觉晓……蚊子知多少”   “啾啾,啾啾”   嚯,这可把孙蕾稀罕坏了,“好听好听,太好听了,什么歌啊?”   阎拓:“蚊子歌”   孙蕾秒搜出了原唱,然后发出了惊叹:“天啊,它可太聪明了,阎队,你不给你家汤圆报个班啥的,可别把孩子给耽误了,这明明是清北的种子啊。”   阎拓气笑了:“尽瞎扯,忙去吧,别捧了,看把它得意的。”   汤圆得意不得意的,阎拓不过是随口调侃,但不过三五天的功夫,它就成了市局刑侦支队的团宠,却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一到了休息时间,就总会有人串门看鸟,几位女同事尤其宠它,小零食在鸟笼旁砌了一大堆,技术组的小刘甚至用毛毡戳了一只白团子放在笼子里,美其名曰给汤圆找了个玩伴,很是用心了。   白一一也得到了切实的好处,几天下来,积分蹭蹭的上涨,眼见得破了40,直往及格线狂奔而去,变回人形的希望就近在眼前。   他在心里也自我分析了一下,跟饲主大人的亲近已经捞不到什么分了,这段儿也没再有破案什么的机会,怎么就能持续上涨呢?   其实是他自己没能意识到,虽然有了社恐的小毛病,但每个人的内心深处,还是渴望着与人沟通交流的,他仗着自己现在是只鸟,再非之前漂亮到经常招惹粘腻眼神的脸蛋和身体,已经从心理上放开了许多。   又为着讨饲主大人喜欢,早日攒够积分,更是克服了情绪的困难,积极主动的与人亲近交流,这多多少少能算得上是鸟身的功劳吧,涨分,那是毫不出奇。   除了积分的增长之喜外,另一桩令白一一满意的事情,莫过于旁观到阎拓的工作状态了。   都说工作中的男人是最帅的,这话果然是至理。   阎拓能在30出头的年纪,就任一线城市市局刑侦支队副支队长,固然存在一定的运气,但更多的,却是能力使然。   以白一一浅薄的眼光来看,阎拓在工作中,头脑异常的敏捷,逻辑强悍又清晰,看待问题常常一针见血,直指要点,对于一位刑警来说,这真是不可多得的天赋。   再加上拼命三郎的做派,沉稳果断又身先士卒的作风,能在本职工作上取得这样的成绩,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之前男神男神的调侃,若只是始于颜值欣赏的话,这一段时间朝夕相处下来,更打动人的分明就是内在了。   即便以白一一惯常逃避的个性,此刻也不得不承认,他是真的动了心。   真心喜欢上一个人,却有些怯了,白一一开始远远关注着,刻意保持着距离,再不像从前那样直接飞人肩上,蹭脖子卖萌。   阎拓很快发现了这丝细小的变化,还以为又是哪里怠慢了它,却是不得其解。   这一天,大中午休息时间的,小家伙居然不在笼里,也不在办公室里。   阎拓没奈何,站在办公室门口叫唤了一声:“汤圆?”   零散坐着的几位同事都抬起了头,孙蕾的工位上,小姑娘和白团子应声冒了出来,鸟嘴里还叼着小半根干脆面。   好嘛,还学会离家出走了?   孙蕾眼见的阎拓脸色略有些冷,连忙捧了团子送过去,“阎队,可不是我进去把它偷出来的啊。保洁打扫完办公室,门没关,我发现的时候它已经在厅里转悠了。”   阎拓接过自家爱宠,随口道:“黄阿姨?我不是交代过她要关门的么,汤圆放养着,就算它再聪明,总归只是个小动物而已,万一飞远了,也不好找。”   孙蕾:“不是黄阿姨,她家里有事请长假了,保洁公司把隔壁栋的大叔临时调过来顶几天,应该是不知情吧。”   阎拓没再说什么,门一关,开始教子:“给你点信任就皮痒了?敢飞出那么远去,找不到回来的路可怎么办?”   白一一知道他是关心,没好意思吭声。   心里其实想顶嘴来着,他是那么不懂事的人……鸟么?   飞出办公室那完全是事出有因。 第11章 炸锅   孙蕾说的那位保洁大叔,白一一也看见了,但正是因为看见,所以总觉得人有点怪怪的,和之前黄阿姨三下五除二打扫干净的做派完全不同。   这人花白着头发,干干瘦瘦的,脸上的皱纹深深刻着愁苦二字。   进了办公室,门一关,不寻思打扫,反而在书架上翻翻找找的,还试图拉开办公桌的抽屉,抽屉是锁住的,未果。   后来翻出夹着的那叠连环凶手案疑凶的素描,定定的看了好久。   这实在不像个常规的保洁人员,倒像是电视里别有目的的特工似的。   白一一心下起疑,乘着他出去没有关门,原想跟着人看看他到底要搞些什么鬼名堂,可那人三晃两晃的,进了杂物间就再没出来过。   他在大厅暗处躲着守株待兔,一个没忍住,却被孙蕾的干脆面捕获了。   说到干脆面,真太特么的香了。   他都有多久没吃到过人类正常食物了?女同胞们上供的零食,饲主大人从没给他拆过一封,还真就像是一堆供品般鸟笼旁堆着,让他看得见吃不着,憋屈的要死。   如今也算是为了正事儿飞得远了些,可好歹也没出市局嘛,自家饲主大人实在有些大惊小怪了,本鸟略委屈啊。   阎拓训了鸟一通,见小家伙不吱声,似乎是低头认错的态度,也就宽宏大量的原谅了,照常拎着鸟笼上班下班的,快要成为市局一景。   这天上午刚一上班,曹毅满串进来坐在沙发上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又有人敲响了办公室的门:“阎副支队长。”   阎拓头都不用抬,就已经知道了来者是谁。   整个市局里,这样一板一眼完整称呼他职务的,也唯有这位昔日的竞争对手,负责走私和缉毒的二大队队长赵广仁了。   说起来,这位就大他一岁,以常规的升迁速度来看,一线城市的市局,31岁的刑侦大队长,那也完全能称得上青年才俊,千里挑一的厉害人物。   可凡事不能比较,与他自己比起来,偏他要年轻一些、资历短一些、职位和警衔却高一些。   他原来任一队大队长时,二人平级,还算得上相处融洽,自他得了副支队长的升迁压了一头后,这位许是柠檬恰多了,肉眼可见的酸不溜丢起来,对着人前人后,刻意的恭敬礼貌十足,却把个副支队的“副”字,恨不能咬出花儿。   甚至不用排查,阎拓也能知道,大半年前将他和李支队那点子亲戚关系在背地里宣传到市局人尽皆知的,非此人莫属。   无论如何,面上的和平是需要维持的,阎拓客气道:“回来了?辛苦了。”   赵广仁不自觉紧了紧风纪扣,又跟旁边曹毅满点了个头,答道:“应该的,G省这一趟走下来,420特大走私案,我准备收网了。”   阎拓问道:“证据链完备了么?”   赵广仁犹豫了一下,“虽然算不得无懈可击,但大差不差吧,只要把人逮住了,证言敲出来,就肯定没问题。”   阎拓浓眉微微一皱,直言不讳:“不能指望着嫌疑人给你查漏补缺,尤其这种重特大的走私案件,主谋的心智与关系网绝非寻常,一旦行动开始,巨大的压力将无所不在,若是对方性情沉稳坚毅些找不到突破口,那功亏一篑,也只在咫尺之间。”   一番话敲打下来,旁观的曹毅满都替他脸疼,赵广仁却毫无异色,规矩点头道:“阎副支队说的是,我一定会尽量做好准备的。”   “嗯,好。”   “那我先去忙了。”赵广仁对阎拓笑了笑,转身出了办公室。   曹毅满在沙发上半倒着,靠阎拓更近了些,低声叨咕:“啧,你这……明知道他那样的人,何必说的那么直呢,矛盾可不越积越深?咱们查案,有个七八成把握的,不也就拼了么。”   阎拓撇了他一眼:“因为怕有矛盾,就不说实话了?战术是战术,态度是态度,大差不差这种词,是一个刑侦警该说的么?证据链达不到十成是常态,但也不能因此心存侥幸,从态度上,你就必须按照十成去做去想。”   顿了下,顺手也敲了曹毅满一记警钟:“从态度上就开始轻忽,会是我们这行的致命伤。”   曹毅满皮糙肉厚的,嬉笑道:“是是,你说的对,我看指导员也该你兼了才对,这思想高度啊,刚刚的。”   阎拓不知道他有没有真的听进去,这是他多年的老部下了,两人搭档着不知道办了多少案子,粗心大意的毛病有,却也热忱勤勉,干劲儿十足。   罢了,人无完人,自己多盯着点就是。   阎拓没再为难对方耳朵,转头讨论起新介入的案件来。   一直蹲在书架上旁听的白一一,感觉自己花痴到都快要流口水了,男神严肃认真的姿态,简直帅到一塌糊涂。   在他看来,如此振聋发聩的警醒恒言,做小弟的,该当感激涕零,抄成语录反复吟咏才对,沙发上这个叫“老曹”的大老粗,嬉皮笑脸当耳旁风似的,简直辜负了自家男神那张脸……啊不,良苦用心。   哎,如果当初自己能勇敢一点就好了,不学美术而是报考警校,然后有朝一日调到男神手下听差,朝夕相处,出入跟随,前呼后拥,命令与征服……简直美滋滋啊,嘿嘿嘿。   沉浸在幻想中的白一一,完全没注意办公室内的人来了又去的,只是忽然被一股刺激的气味扯回了现实,那是一种让人很不舒服,从来没闻过的味道。   他四处张望的瞅瞅,寻摸着靠近些,源头来自桌上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   仔细辨认一下,略有些像杏仁的味道,难道酒窝小姑娘今天给男神送的咖啡换了牌子?是添加了杏仁味儿的?   转头从敞开的办公室门向外看去,离得最近的工位旁,一位常见的男队员站在饮水机前,正对着孙蕾问道:“饮水机一直在东角的,怎么搬到这儿了?害我好找。”   孙蕾:“不知道啊,早上保洁大叔搬的吧,也许……为了领导更方便一点?”   男队员嘲道:“呵,这么会拍马屁,当个保洁真是白瞎了。”   保洁大叔?   白一一迅速飞出,落在饮水机出水口处嗅了嗅,同样的一股刺鼻味儿。   这可是纯净水啊,可不是杏仁咖啡可以解释的了。   回头再看,阎拓一边盯着显示屏,一边端起了咖啡送到嘴边,正要品尝的样子。   白一一脑中电光一闪,浑身寒毛都要炸了,双爪死命一蹬跃入空中,拿出生平最大的力气扇动翅膀,用最快的速度,箭矢一般直冲了过去,炮弹似的撞向阎拓的手腕。   “咣”的一声,杯子砸翻在键盘上,一大滩浓浓的咖啡溅得满桌都是。   “……汤圆!”   白一一跌在桌上,撞的头晕眼花的,羽毛也被咖啡沾湿了些,只是脑子里还想着刚才男队员貌似要接水的画面,顾不得饲主大人的怒吼,一个起身回旋,又冲饮水机飞了回去。   果然,男队员一脸惊诧的听着副支队长办公室的动静,却也没耽误他接水,出水口哗哗的,下方一个黑色的马克杯已经满了大半。   没力气撞了,白一一直接落到此人的手上,头一点,尖尖的喙啄木鸟似的开始打桩,男队员猝不及防,“哎呀”痛叫一声,失手摔了杯子。   阎拓追了出来,本是隐含着怒气的脸,在看到外面的场景时却愣住了。   就算白团子持宠生娇,戏弄自己,可无故的攻击别人,那是怎么也说不过了呀……   男队员看着领导一身的咖啡渍,有些讪讪的问,“阎队,你……你家汤圆疯了么?”   阎拓定定站了一会儿,盯着自家爱宠杵在出水口下,一幅谁接水就和谁死磕的架势,开口问了和之前男队员同样的那个问题:“饮水机怎么在这儿?谁搬过来的?”   还是孙蕾答了:“……是保洁大叔吧。好像……姓秦?”   阎拓吩咐道:“用一次性杯接杯水,给技术组送去,让方平化验下成分,结果出来之前,这桶水都先不要喝了。”   孙蕾有点蒙圈,完全摸不着头脑,“……是,但……但汤圆杵那儿……”   她话还没说完,占山为王的白团子已经偃旗息鼓,连头顶炸开的羽毛都顷刻间顺溜了,飞到了自家主人肩上,用翅膀虚虚环着阎拓的脖颈,小脑袋瓜也贴得紧紧的,低低的叫着“啾啾”。   这是知道自己做错事,在撒娇求原谅?   明知道不该给这小坏蛋开脱,孙蕾还是忍不住被萌了一把,又有些担心的瞄了它一眼。   阎队一直拿它当个宝似的,上班下班带着,关也不忍心关的任由它乱飞,现在闯了祸,可别以后只剩下关笼子的下场?那也太可怜了吧……   就是不知道接水化验是个什么梗,还能有人敢在警察局里投毒不成?   且不论这位警花在心里嘀咕,领导交办的事儿,那必须马上执行才对。   用杯子接好水,小心端着向隔壁栋办公楼走去,临走前还细心的在饮水机上贴了张便条:“此水暂不可饮用。”   二十分钟后,J市市局,整个炸锅了。 第12章 脑波   孙蕾一语成谶,刑侦支队送检的纯净水中含有剧毒青化物。   居然真的有人作死,胆敢在警察局内部投毒。   线索指向十分清晰,嫌疑人秦爱民在洗手间被抓获的时候,正在清理马桶。   冲进来的几个刑侦警询问他是否知晓饮水机内青化物的问题,他没有丝毫的意外,也没企图做任何的狡辩,只愣愣问了一句:“死的是阎拓么?”   在他看来,这群人没有丝毫的防备,除非有人中招倒下了,事情才会暴露。   下在水桶里的剂量,只要喝上一大口几乎就没救了,可一旦有人出了状况,这步杀招也就基本算是报废。   他原也没指望能靠这个把一整支队的人连锅端了,若不是实在没有了其他的办法,可以稳妥的在这群荷枪实弹的刑警中间实施报复,他也不会采用这种听天由命的方式。   因此他最迫切的愿望,就是祈祷倒下的人,是那晚开枪的阎拓。   实在运气不好,换了别人,也没法子,他一命还一命赔了就是,若是两三个人同时喝了,那就当是赚了。   秦爱民平静的心态,在审讯室里见到阎拓后顷刻瓦解,他一万个不愿相信的质问道:“投毒……未遂?没……没人喝过?怎么可能……那你们怎么发现的?”   阎拓淡淡的说道:“偶然而已,老天长眼吧。”   一旁的曹毅满接道:“你既然已经认了,那就老老实实将情况全部交代清楚,为什么要这样做,哪里来的剧毒物,怎样实施的犯罪,还有没有在其他地方投毒,有没有同伙……都抖落干净了,也好争取宽大处理。”   秦爱民万念俱灰,眼泪鼻涕瞬间爆发着哭嚎:“我……我家延生啊,阎拓,你怎么就那么狠呢?哪怕让他抽完那根烟啊……”   原来如此,蓄意报复而已。   阎拓心中毫无波澜,只是对他的迁怒有些愤懑:“既然是想我死,那放我杯子里就行,投饮水机里干什么?”   秦爱民已经接近崩溃,大声埋怨道:“你以为我不想么?谁知道那个脸上带酒窝的女的是咋回事,头一两天还好好的,这几天再去你办公室打扫,她就非跑来盯紧紧的,我一出门,她就给你把门锁好,每天一早来就把你杯子抱走准备咖啡,明天黄姐就回来了,我……我哪里还有机会啊,反正管他是谁吧,谁喝了谁倒霉!”   “咚”的一声,阎拓狠狠拍在桌面上,手里的笔都差点拍折了。   缓缓压下怒气,控制好情绪,他和曹毅满在审讯室呆了一个来钟头,事情前后也就已经清清楚楚。   这个叫秦爱民的保洁员,是前几天在南门步行街被击毙的张延生的亲生父亲。之所以亲属关系完全无人知晓,那是因为张延生的母亲嫌弃他爱赌博的坏习惯,并没有和他结婚,隐瞒了怀孕的消息另嫁了他人。   秦爱民也是在张延生十多岁时才得知自己有了个儿子,一辈子没能娶妻又带着浓重传宗接代思想的他,完全称得上欣喜若狂。   可惜,这个儿子和他没有丝毫的感情,于是他不得不一次次放弃自尊突破底线,任由其差遣,张延生犯下的多起案件中,都有他从中协助的身影,归根到底,还是因为张延生答应了会帮秦家延续后代,并恢复秦姓。   至此,张延生的变性手术为何仅仅隆了胸却没有除根,能以男子之身对受害者进行侵害,又以女性的外表伪装着逍遥法外,原因总算大白了。   至于他投毒的起因,说来也简单:他本就在市局干保洁快2年了,只是以前负责的并非刑侦支队这栋楼,事情发生之后,他就给了原保洁一笔钱让她请假回家,自己又主动申请顶替几天,如愿的靠近了目的地。   本来也就是想打听个消息,了解下儿子的身后事,却三次两次听见队员们赞叹阎副支队那晚的果决身姿,什么“点烟灭凶”,什么“半秒击毙”的,这才气性上了头,越想越想不开。   儿子没了,后代没了指望,自己又确诊了肝癌,反正都是个死,还不如拉个垫背的,也算是替儿子报了仇,全了父子一场的情分。   市局饮水机投毒一案迅速落了幕,等待着秦爱民的,不仅仅是绝症,还有十年起步的刑事判决。   这闹剧似的场面下,隐藏着人性深深的恶意,还有让刑侦支队众人细思极恐的后怕。   但凡没有那只金丝雀的警示,或是阎拓异常敏锐的直觉判断,这桶看似毫无异样的水被任何一个人喝上一口,那今日这局面,只怕完全无法收场了。   阎拓回到办公室没几分钟,以孙蕾为首的几个人涌到了门口,黑马克杯男队员在一旁高声叫道:“阎队,我们进来了?来感谢下救命恩人。”   阎拓微微一笑,谦逊的说:“自家兄弟,哪用谢?我那是……”   话没能说完,一堆人已经挤到了鸟笼旁,孙蕾胳膊肘捅了捅对方,小声纠正道:“是救命恩鸟!”   得,是冲汤圆来的。   阎拓干咳一声,拿起水杯想润润嗓子顺带掩饰下小尴尬,顿了会儿又放下了,旁边扯过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开始咕嘟。   几大口下去,一早上焦灼的状态,似乎被纯净清甜的水浇灭了,盖好瓶盖,阎拓瞄了鸟笼旁那些人一眼,嗯,对着只宠物鸟,正无所不用其极的花式唱着赞歌,各种小零食拆了封,任君挑选。   阎拓没有阻拦,由得这群人发挥,因为小家伙的表现,确实当得起如此褒奖。   说起来,这也是自己的救命恩鸟了吧?   知道它聪明,却没想到能聪明到这个份上,居然能先人一步发现水的问题,又能拼命的示警,不是据说鸟类的听觉厉害,而嗅觉不甚灵敏的么?还是自家的白团子是个特例?   儿子出息了,老父亲很是骄傲啊……要不要,尝试以警犬的训练方法,让小家伙试试?   白一一不知道自家饲主大人心里正打着什么主意,他此刻正被众人拱卫着,迷失在干脆面、辣条、鸡蛋饼干中。   系统及时的送上喜报:“50了,一一,快要及格线了呀。”   白一一当然也很高兴,只是涨幅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多,这可是救了人命啊,难道还不值得多给几分么?   系统粗略的解释道:“都算是破案后的成就感导致的满意度涨幅吧,同一类型的感触,只有第一次才有翻倍的可能哦,后面重复的只能是常规了。”   ……好的叭,你是系统你说了算。   白一一没再纠结下去,比起涨分,此刻他更在意的是阎拓。   如果他没有闹着别扭硬是跟着上班下班,如果那个保洁没有因他是只鸟而露出破绽,那……   画面不敢想,心已突然疼的厉害。   看来以后留在他身边的这段日子里,要再盯的紧一些,男神的职业就已经决定了,危险必不可少,自己的鸟身没人防备,应该能暗中帮上不少忙吧。   哎,饲主大人太有出息也不好,自己本该只是个受宠的鸟宝宝,怎么就忽然冒出了老父亲担忧的心态呢?   白一一嘴里嚼着零食,脑子里胡乱想着,身前围着的一帮人已渐渐散去,没察觉的,眼前突然落下一片阴影。   原来是饲主大人走到笼边向他伸出了手:“救命恩鸟,今天谢谢你了,来,让我抱抱。”   亲亲抱抱举高高?   嘤,好……好诱人。   但不是已打定主意避免身体接触,以免深陷直男旋涡么?早上搂脖子什么的,不过是因为暂时的后怕情不自禁,现在没了名目,又是光天化日的,怎么还好意思主动往人手心里钻?   啊,太羞耻了。   饲主大人许是看出了他的犹豫,手掌微微一勾,略催促道:“汤圆,来啊。”   白一一在期待和害怕间自我折磨着,还没能下个决断,敲门声及时拯救了他。   饲主大人转身后,白一一也看清了来人,从没见过的一位年轻警员,手里紧紧牵着条高大的德国牧羊犬。   “阎队,您找我?”   “嗯,饮水机投毒案知道了吧?你带着旋风市局各处走一圈,以防万一。”   “是,那我先从您办公室开始吧。”   两人简单说了几句话,白一一其实没听的太仔细,他现在的心思完全被那只德牧吸住了。   怎么说呢,因着职业向往,警犬应该就算是他的梦中情犬,可眼前这一只,对此时的他来说,实在太过巨大太过威猛了。   尤其这家伙一直张着大嘴,伸着舌头流着垂涎,四处晃晃嗅嗅后直直立在鸟笼前盯着他的样子,简直就像是要一口吞掉他的怪兽。   白一一害怕的往巢里缩了缩,系统却主动发声安慰道:“它不会咬你的,别害怕。”   白一一反驳:“你怎么知道?万一呢?这么大的嘴,一口下去,别人想救都来不及。”   系统:“我当然知道,它刚才想的是:怕个锤子,一身的毛又没肉。老子牙缝里卡根骨刺疼的厉害,想吃你都懒得动嘴呢。”   ???   白一一不知道要怎么评价这位开嘴爆粗自称老子的人民警犬,只是发出了疑问:“你居然知道它在想什么?”   系统理所当然的答:“我本来就是以脑波的形式存在的啊,能知道你所想,当然也就能知道别的生物所想,只是现在能量不足,辐射范围最多不超过10米罢了。”   白一一惊叫:“我去,有这功能怎么不早说?那我岂不是能知道任何人的想法?不,任何生物都可以?”   系统小童音委屈:“可你也没问过我啊,就问了有没有金手指,商城兑换道具啥的,我当然做不到啊。”   白一一无语了,没办法,这是自己的锅,系统应该根本不理解金手指说的是什么。缓口气,继续问道:“那你能在脑海中与他们对话么?”   系统:“可以哦,但是需要能量,不建议亲太过频繁的使用,万一影响了我的发育,你以后回不到人身怎么办?”   白一一心里有了数,既然没有被吃掉的危险,他钻出了巢,飞到站棍上靠的近了些。   仔细一瞧,德牧大张着的嘴里,左边齿缝确实有些红肿,但它也许是脾气太好了,牙疼的这么厉害都还规规矩矩的坚持工作,导致饲养员都没能发现问题。   他想了想,有些怜惜,心中对系统请求道:“我们帮帮它吧,也许,又会发现个新的涨分途径?你告诉它我会帮它看看,让它站好了别动。”   系统爽快应了,白一一飞出了笼子,站到了桌边,勇敢的迎向那张尖牙利齿的巨口。   --------------------   作者有话要说:   感情进度条:互为老父亲(狗头) 第13章 训练   靠窗摆着鸟笼的办公桌旁,一只高大健硕的德国牧羊犬,直直竖着两只耳朵,将脑袋稳稳搁在了桌上,长长的舌头从大嘴里摊出来朝一旁耷拉着。   一只小白团子靠近了,伸出爪子扒拉着它的牙齿,来回几下后,干脆动了嘴,灰黑色的锅盖头一点一点的,在它口里啄个不停。   被欺负成这样了,这只三岁大的德牧,名叫旋风的警犬也丝毫没有发脾气,仍然纹丝不动的原地杵着。   旋风的主人,是个刚参加工作没多久的娃娃脸青年,名字叫做钱进,此时一脸惊恐的紧紧拽着爱犬的颈圈,生怕它一个不对付,把那只无视它威严,居然在它嘴里乱啄的小白团子一口吞下去。   没好意思上手直接赶走,又拽不动爱犬,他只能向领导求援。   “阎……阎队,这就是传说中智商180的神雀汤圆么?它现在……在干嘛?”   神特么的神雀汤圆,还智商180?阎拓完全没想到自家小爱宠的大名已经被疯传到如此地步,完全脱离了团宠,朝着点家玄幻的剧本狂奔而去。   心里略吐槽了下此等夸张的传言,但不可否认的是,自早上被搭救后,他再度刷新了对它聪慧程度的认知,此时对小家伙的信任度空前高涨。   虽然他也没看明白,刚还怕得缩成一团的鸟,怎么突然就敢在警犬的嘴里蹦跶了,可这不妨碍他产生出唯心的判断:汤圆绝对不会主动攻击,它一定是有原因才会这样做的。   左思右想,还没想出什么招来替自家爱宠挽尊,钱进已经自动自觉的填补了,一脸恍然大悟的说道:“啊,听说过牙签鸟,会替鳄鱼清洁牙齿,汤……汤圆也可以?”   阎拓横瞟了钱进一眼没答话,面上一幅高深莫测,心里却为手下兄弟渊博的动物学知识感到了欣慰。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白一一终于把卡在旋风牙缝里那根细小骨刺拔了出来。   花力气其实还是小事,关键是这位嘴里那味儿,实在有些熏鸟,此犬的卫生意识堪忧啊。   白一一扑腾到垃圾桶上,略嫌弃的将骨刺吐掉,又急急飞回自己的笼子,在水盒边好生漱了漱口,方才把泛起的恶心压了下去。   系统即时播报:“一一,旋风说谢谢你呢,满意度也涨了5分,现在55了哦。”   总算没白费功夫,白一一心下庆幸。杵在一旁的旋风也肉眼可见的精神了些,“呼哧呼哧”吸着气,尾巴晃晃的冲他摇个不停。   说起来,他也算是个毛绒爱好者吧,尤其是梦中情犬、一只威猛健硕的警犬,正对他露出讨好的神色,啊……手痒,好想上前撸一把狗头。   想到就要行动。   白一一仗着刚替它排忧解难的恩鸟身份,翅膀一张,飞到了对方头顶上,姿态优雅的降落后,爪子顺着捋了捋,心中暗道,真乖。   自称老子的旋风居然很好脾气,对踩在自己头上的白团子毫不介意,甚至感应着它的位置,双耳微微转动了方向,将它护得更严实些,免得一不小心掉了下去。   两只小动物和谐相处的样子实在很萌,阎拓欣赏了一小会儿,上前将自家团子捧了起来:“好了,别欺负旋风了,它还有正经事要做。”   一旁的钱进也算是松了口气,这两只的体型差距也太大了,万一一个不高兴打起来,把那矜贵的神雀汤圆伤着了,他可要怎么赔礼才好?   阎拓对着钱进交代:“你去忙吧,仔细一些。要是没什么异常,下午得了空,麻烦发一份警犬常规训练课程给我。”   娃娃脸利落应了声“是”,牵着爱犬领命而去。   临出门,旋风依依不舍的回头张望了一下,低低叫唤声“嗷呜”,算是道了别。   阎拓rua着手中的白团子,笑道:“看这一早上把你给忙的,救了人,吃了一肚子零食,还交了新朋友,呵,放心,要是顺利的话,你俩以后,可有日子相处了。”   说完,将小家伙送回了鸟笼里:“我要做事了,你乖乖的,要是累了,就迷瞪会儿吧。”   被饲主大人这样一说,白一一确实感到了几分疲乏,猛烈撞击后的脑袋似乎也开始嗡嗡作响。   可是,才决定要全程盯紧饲主,好好保护他的呀,怎能食言?   钻回巢里蹲着,好省些力气,眼睛直溜溜盯着外面工作的人。   一会儿的功夫,上下打架的眼皮就再不听他使唤,牢牢闭上了。   白一一完全没了知觉,趴在窝里睡了个一塌糊涂。   这一睡就是好几个钟头,眼睛再睁开时,已经是下午5点了。   他降到笼底喝了点水,鱼骨风铃上啄了两口,站上了秋千悠闲的晃荡着。   饲主大人听见了响动,转头一望便站起身,两步就走了过来,再次伸出手掌:“醒了?那就出来吧,带你出去遛遛。”   出去遛遛?   上网遛遛可以,出门遛弯大可不必,本鸟世纪宅啊。更何况,您老不是还上着班么?   白一一装没听懂。   摊开的手掌没有气馁:“听话,走吧。去见你的朋友旋风。”   这个提议很可,白一一想着早上那只威猛的德牧,爪心又开始发痒,那会儿还没撸够呢,就被主人分了开来。   兴趣来了,那当然是要去的。可手掌捧着的感觉太过亲密了,白一一想了想,还是停在肩上比较稳妥,肩章的部分也抓着比较牢靠。   事实证明,他的选择十分正确。   站在阎拓的肩膀上出了办公室,左右张望着看了一路,又一路“阎队”“阎队”的被人恭敬打着招呼。   这才发现,现在这个视角高度,和他人身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   他的人身比例太好,总被人误以为一米八几的模特身材,其实身高不过177,只能算是中等略微偏上一丢丢。   变成金丝雀快二十天了,如今总算再次体会到做人时的感觉,不光舒服又习惯,还莫名多了种站在巨人肩上的爽感,实在是令鸟愉悦啊。   十分钟后,愉悦感戛然而止。   市局后院宽敞的操场上,还没等到旋风的出现,饲主大人拿出张纸,简单的对他宣布了警鸟训练计划。   警鸟是什么鬼?金丝雀这么矜贵的观赏鸟,不该捧在手心里受宠就好了么?   帮忙追查线索什么的没问题,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帮着做,可现在要列出名目的参加训练,烈日下接受命令的立、卧、停、飞?   那本鸟可就不乐意了。   训练是不可能训练的,这辈子都不可能。那么简单的命令还需要训练的话,岂不是太侮辱本神雀的智商?   白一一完全遗忘了不久之前还曾遗憾过没能报考警校,摆出了消极怠工的做派。   可饲主大人似乎已相当了解他了,招呼几次都没回应后就变了利诱:“你看,旋风已经过来了,你乖乖听话的把我刚才的指令做一遍,就一遍,后面我就放你和它去玩,嗯……半个钟?”   白一一顺着饲主大人的眼风看过去,就见娃娃脸牵着旋风从操场另一端小跑了过来,心里真的很想玩狗啊,还想站在狗头上,让它风驰电掣的跑上几圈。   ……emmm,只用做一遍的话,那倒也不是不可以。   “啾啾”两声答应下来,妥协了。   钱进帮着阎拓布置好了训练场所,一脸好奇的盯着领导训鸟,只见他用手示意着命令道:“停到1号柱上。”   娃娃脸有些好笑,果然是隔行如隔山么?阎队这训练口令发的也忒不靠谱了。1号不1号的,小鸟哪能分的清?就是智商极高的犬类估计都要训练很久才能分辨出来吧。   对小动物的训练,一定是从最基础最简单的指令开始,而且还需要一遍遍的重复与耐心的诱导。   心里的笑意还没到达眼底,却已立刻被惊艳替代了。   领导话音刚落,那颗小白团子干净利落的飞到了1号柱子顶端立着,还回应了一声:“啾”   “从1号柱飞到2号柱,停稳、下蹲。”   一道白影划过,2号柱子上,白团子稳稳的用蹲姿窝着,锅盖头下的小眼睛扑灵灵的闪着光。   “叼起纸卷,丢进3号桶里。”   白团子秒get,只不过并非用嘴叼着,而是用爪子拎着扔进去的,还似乎有些嫌弃的样子?   钱进的眼睛瞪的快要脱框,真智商180?一只金丝雀居然可以做到如此程度?   重头戏来了,阎拓在地面摆上一溜的密封小盒子,二十来个颜色大小完全一致,然后下令道:“汤圆,其中一个盒子里的东西,味道与其他的不同,你去找出来。”   钱进看着小白团子跳跳走走的,挨着每个小盒子绕上几圈,紧张的握紧了左拳,右边牵着的旋风似乎感应到什么,也在跃跃欲试的蠢蠢欲动。   这一溜的盒子里面,只有一个放着阎队刚吩咐他从物证室借来的道具,一小袋装的3克毒品。   放完之后再一倒手,如今连他也分不出到底是在哪个里面了,这是缉毒犬训练课程的结业阶段,旋风也是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才能做到,而且还不保证百分百的没有错漏。   这个……对一只小鸟来说,是否也太魔鬼难度了?   刚一串指令正确完成下来,阎队就膨胀了?真以为他家金丝雀成精了啊。   可接下来的事实告诉他,幸好他只是在心里吐槽,面上没有表露半分,要不然,就会被一只小小的宠物鸟光速打脸。 第14章 犬舍   星期六下午6点来钟,市局各单位公务人员开始零零散散的下班,经过后院通往西门的几个人有幸见到了神雀汤圆的训练现场。   水泥地面上整齐排列着一溜蓝色密封盒子,一只小白团子蹦跳着转悠了一遍,间中啄一啄嗅一嗅的,最后跳上了其中的一个盒盖顶端,“啾啾”两声,略带得意的挥动着翅膀。   刑侦支队的副支队长阎拓,长腿一迈,三两步就连盒带鸟一起捧了起来,小白团子则借势飞到了他的肩上停稳。   阎队手指翻飞,迅速掀开了盒盖,微顿了一下,并没有向大家展示内容物,只是立刻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已经无声说明了结果。   有些出人意料的,这一贯冷静的硬汉子侧过脸略低下头,“啧”的一声虚虚亲在了右肩爱宠的锅盖头上,喜形于色的夸赞道:“好样的。”   警犬中队的钱进,牵着功勋犬旋风站在一旁,一脸张嘴结舌的痴呆状。有得闲的几步靠拢过去询问道:“啥情况?”   “汤……汤圆,也太厉害了吧,能分辩毒品气味呢。”   “那没什么奇怪吧,不是说早上发现饮水机投毒的就是这只鸟?有的动物嗅觉十分灵敏的,强过人几十几百倍呢。”   钱进听了这么外行的话,无奈回了个假笑。能嗅出异常其实并不是最紧要的,动物的某些感官确实超过人类,但关键是这只宠物鸟不仅如此,它还能够分辨人的指令,并且十分准确的执行。   就他旁观的这半个多钟,阎队向小鸟发出的指令,完成度居然接近百分百,简直可以说是令行禁止,就连训练了两年的旋风都做不到呢。   没等他惊叹完,右肩架鸟的上司已走到他的面前,脸上的笑意还没完全消散,整个神采飞扬,帅气逼人的,连身为同性的他都忍不住被晃了晃眼。   平日里总是严肃着冷口冷面的,这会儿托了汤圆的福,居然还能得了个笑脸相迎?   这位一边递过手里的盒子一边吩咐他道:“完事了。道具,帮我去物证室还了吧,旋风就在这儿等你,顺便让它和汤圆玩一会儿。”   钱进接过盒子点点头,旁边跟他搭话的那位同事和阎拓调侃道:“阎队,这是训鸟呢?让咱市局再多个警鸟中队来?”   阎拓笑着回应:“好奇,瞎练一下,小家伙聪明的厉害,想看看它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   “哎,别说,嗅觉这么灵敏的话,以后还真说不准能派上用场,这么小只又能飞,总有些特殊场合比警犬还方便吧。”   那人说完,仗着和阎拓较为熟悉,还朝着他的肩上伸手,想逗上一逗,可小白团子已“啾”的一声,飞落到了旋风头顶上。   然后三人就看着那只威猛的德牧,梗着脖子端正的支着脑袋,稳稳驮着它,开始小步的在操场上跑动起来。   阎拓道了句“周末愉快”,便与此人告了别,漫不经心的遥遥盯着,免得两只小的撒了欢,跑得太远。   白一一蹲在旋风的头顶上,好一阵儿,才从刚才饲主大人的头顶吻中慢慢清醒过来,那猝不及防的一下子,害他的小心脏都快要跳出胸口了。   因此一坐上旋风,就请它快点跑动起来,此刻虽然略有些颠簸,却好生感受了一把骑乘的乐趣,也算是发泄了下心中羞涩又激动的情绪。   旋风这家伙遛了两圈,三拐两拐的,跑到了操场角落的犬舍附近,有两只警犬正在饲养员的注视下,大口吃着盆里的狗粮,此时好奇的一同抬起头来,打量着这一犬一鸟的奇异组合。   “汪汪汪”   “汪汪”   这是在说什么?   听是听不懂的,好在白一一自带翻译,请系统解释了下,得知对面两条昆明犬分别叫做东风和黑风,对话大概如下:   “白鸟?早上破投毒案那只?   “是”   “能吃么?”   “不能,东风黑风,这是汤圆,我朋友。”   “那行,你朋友就是我朋友。”   看来警犬支队都是风字辈没错了,既然有东风那是不是还应该有只西风?或者再凑个南北,正好一桌麻将?   白一一心中打趣的想着,站起身挥动两下翅膀,面上想笑上一笑,奈何嘴太硬牵扯不动,只能点点头,小鸟眼弯了弯,算是对新朋友发出的善意了。   不同种类的小动物之间,交流多半靠磁场和感应,半个笑容发出去,白一一收获了两枚湿哒哒的热吻。   两条昆明犬一边一个的,伸出舌头舔在他的翅膀上,刷拉一过,羽毛都胡乱支棱了起来。   ……   你们刚才在吃饭啊,还没漱口呢!   白一一躲避不及,挨了狗嘴一亲,心里有些嫌弃。   太过热情了实在不好消受,再说了,土生土长的国产品种,哪里学来的西洋做派,头一次见面就亲来亲去的?   白一一梳理了下羽毛,社恐的毛病又有些犯了,只能拼着消耗能量,请系统告知旋风不要再呆在这儿。   旋风“嗷”了一声,驮着他走回了自己的窝里。   红砖砌成的犬舍,六间拢为一栋,各个房间的门口,还自带圈着铁丝栅栏的小院。   白一一左右环顾,宽敞倒是挺宽敞的,就是里面什么都没有,完全的家徒四壁,和自己那挂满秋千风铃站棍玩偶的鸟笼比起来,简直就是贫民窟与豪华别墅的巨大差别。   旋风已经静静的趴下了,白一一捋了捋狗头,对警犬们除了吃睡就是训练工作的苦行僧作风充满了敬佩与怜惜。   白天工作了一天,刚太阳底下的操场又跑了几圈,如今窝在阴凉的狗舍里,没两分钟,旋风就已闭眼开始迷糊了。   白一一睡了大半天,本是已经睡饱的,此刻却被感染着,困倦再度袭来,从蹲到趴,再舒服的翻了个身,四仰八叉的躺在旋风脑袋上,竟然又睡着了。   阎拓慢慢找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的一副场景。   3号犬舍的门口,自家爱宠煎鸡蛋般平摊在旋风的头上,毫无防备的露着白肚皮,鸟嘴微张的睡得正香,下面趴着的德牧微微打着呼,也是一副酣睡的模样。   这两只小家伙,刚还看着满操场撒野,居然这会儿功夫就秒睡了?   阎拓带着些笑意掏出手机,咔嚓着记录下来,又难得的发了个朋友圈。   【图片】秒睡的小伙伴   刚发完,就已经有人即刻点赞回复“一只鸟居然和一只狗睡了?跨物种的爱情真美好。”   是花宏清。   阎拓懒得搭理这满脑子睡不睡的发小,收起手机,蹲下身,轻轻的把白团子挪到了掌心上。   旋风感应到动静,略睁了睁眼,辨认完来人后就放松了警惕,再度睡了去。   被整个挪窝的白团子却一点知觉都没有,在人手心里微微蜷了蜷,找了个更舒适的弧度躺着,继续做着美梦。   当晚是怎样回到家的,白一一完全没了记忆,只记得接下来的一天,自家饲主大人居然休了完整的一个周末。   没有工作的烦扰,如此放松又随心所欲的一天,白一一也很是替男神松了口气,总算不用一直紧绷着,好歹能休息一下了。   正事儿没有,私事儿却找上了门。   主宠二人正好好网上冲着浪呢,一个电话打进来,白一一就见饲主露出讪讪的神色,略有心虚的接起了电话。   “姐,周末好,吃了么?”   电话那头是个语速极快的女声,白一一蹲在笔记本前,没能听得太清楚,就断续几句什么李小姐,相亲什么的。   饲主大人答道:“前几天一直忙着个连环案子,舆论和上面的压力都太大,实在脱不开身,这周……这周一定调休一天把人见了,您看,周五合适么?”   男神这是又找了个相亲对象?他心里咯噔一跳,小心脏飘到了半空中,又好奇又不是滋味,空空的没个着落处。   实在没忍住,扑腾着飞到饲主大人的肩上,靠手机近些,将剩下对话都给听全了。   “还周五呢?这次你想见也没招,人姑娘刚才和我联系,就昨天,已经和一人相中了,我能怎么办?你面儿都不露,我能凭张嘴就帮你张罗回媳妇?   我跟你说,这婚恋市场啊,那也是战场,真是个好的,还不得好些人抢破头?你啊,再这么不上心,就算我是红娘再世月老下凡,估计都救不了你了。”   阎拓脸色却松了些,“是,我这不是全靠着姐你帮衬的么?这次是我的不对,下次,下次啊一定听你的。”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别临头了又不当回事儿,给我记住喽!……我再帮你寻摸寻摸。”   阎拓应下了,好说歹说的挂了电话,转头看着肩上的小家伙,“呦,还学会偷听了?看来,我还比不上你一只鸟啊,说是难兄难弟的,但你好歹做了回新郎,我这儿面都没见着,就已经被人Pass了。”   那是她们眼瞎!   再说了,我什么时候做过新郎?警察诬陷人……鸟,那也是要追究责任的!   白一一又羞又气重新飞回到桌上,一直飘在半空的心口子却蓦然安稳落了地。   阎拓好奇的添补了一句:“哎,不知道曼玉怀上了没有,汤圆,你别是快要做爸爸了?”   想了想,宠物鸟踩背后一周左右就该产卵了,如果有了消息,发小多半是会及时通知他的,现在的情况,明显是没成功啊。   于是接着说道:“要是不成的话,宏清估计还会带它再过来,到时候,你可争点气啊。”   “啾啾啾啾”   这句话不知道哪里招惹了白团子,在桌上扯着翅膀跳着脚的说了一大串,最后干脆躲回了窝里,整个晚上再没搭理过他一次。   星期一早上,刑侦支队的月度例会,因支队长李钟在外参加培训,一干人马再度汇集到了副支队长办公室,由阎拓主持召开。   白一一首次将刑侦支队下属三个大队以及各部门的头头脑脑们认了个全。 第15章 港口   一大队主要负责重特大刑事案件,下辖五个中队,大队长曹毅满,高个方脸的肌肉猛男,是他最常见最熟悉的一个人,而且经他判断,应该算是饲主大人手下最忠诚最得力的臂助。   二大队主要负责缉毒走私案件,下辖四个中队,大队长赵广仁,年纪似乎与自家男神差不多,中等的个头,端着张谦虚礼貌的笑脸,看上去斯斯文文的。   三大队则是反扒打拐为主,兼职扫黑,下辖八个中队,是人数最多最接地气的大队,大队长丁宁是个40来岁的黑瘦汉子,与满面风霜形成强烈对比的,是精气十足的眼神,只一眼望上去,就能立刻感觉到其中的干练之意。   剩下的两位,是负责鉴证的技术组组长方平,还有负责行政的指导员赵葛,多少算是熟脸,尤其赵葛,男神的同期同学,搁白一一这儿,那就已经算是自家人看待了。   和大多数企业的例会形式差不多,先是各部门分别简述上月的工作情况与下月的工作计划,再由主持人进行最后的总结与工作部署。   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白一一仗着鸟身的便利,静静窝在椰子壳里,将市局刑侦口的工作会议从头听到了尾。   耳朵里听着,脑子却在胡思乱想,要是这一屋子的刑警,突然发现场中这个编外,不是鸟却是个活生生的人,不知道会不会立刻拔出配枪来,将他这个涉嫌窃听政府机密的鸟人二话不说的乱枪射死。   个把钟头后,阎拓已讲完了下月重点注意事项,眼看会议就快要结束,二大队队长赵广仁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却蓦然震动起来,在玻璃桌面上发出强劲的“嗡嗡”声。   能在这个时间段打进来的电话,多半是工作中紧急的要务,阎拓停了下来,下巴微抬,示意对方接听。   似乎是涉及到什么案子,赵广仁三言两语后挂了电话,脸色却有些不太好看。阎拓没顾忌太多,直接问了出来:“420走私案?主谋蒋星的羁押期不是已经延长到4天了么?还没能彻底拿下来?”   赵广仁不自觉干咳了一声,当初阎拓劝他谨慎的话还言犹在耳,没想到几日之间,便就应验的现了形。   组织了下语言,汇报道:“是突发的新情况,蒋星批捕后,从他一个手下撬开了口子,才发现他近期已接近疯狂,最后一批走私品里居然隐藏了大量的毒品,预计5KG以上,这完全不在我们之前掌握的线索里。   这批毒品能否找到已经成了本案最新的关键点,量刑的起止也将差别巨大,目前情况是,据那手下交代,毒品已和走私的芯片分离开来,单独藏在港口的货柜里,至于具体藏匿位置,他并不知晓。”   阎拓沉声道:“申请警犬中队协查吧。”   赵广仁眼神虚闪了一下,声音低了些:“已经申请了,昨晚拿到线索后已经快到凌晨,没好意思打扰您休息,我就和李队汇报了下,得到了批准。整个中队六条犬都已经在现场。只是刚接到电话,进度很不理想,港口滞留的货柜堆的小山似的,地势很不利于警犬的操作,忙了一通宵,还没检查到十分之一。”   后面的话不用讲,在座都是老刑侦了,心下也都有数,意思是如今的进度,怕在蒋星羁押有效期内都不一定能找得到。   只有白一一没太明白其中关节,他如今正被赵广仁那句‘没好意思打扰您休息’给膈应到了,堂堂人民刑警,一个大队的大队长,居然也可以这么茶的么?不好意思打扰直管上司,你倒是好意思打扰在外地培训的领导?   阎拓手掌在桌面微微一拍,“老曹和老丁,各抽一队人马协助一下。”   待两人应了,接着说道:“还是那句话,细节决定成败,认真严谨的态度才是保障工作完成最基础的要素。行了,今儿的月会基本就到这儿,赵广仁留一下,大家都忙去吧。”   人散的尽了,阎拓的脸色迅速冷到不能看,眉尾的白色疤痕更衬出几分凶悍:“我有没有提醒过你,完备证据链条后再批捕?走私普通物品与涉毒是一个等量级的事儿么?为什么之前毫无察觉?”   赵广仁自知理亏,低声解释道:“我们的人跟他这案子快半年了,提供线索的线人也是这行当里混老了的,之前真的没有收到一星半点的风声。   我也不是没有怀疑过,但这家伙的亲弟弟是因吸毒过量死掉的,因此尤其憎恶毒贩,以前涉嫌的那些,也都没沾过毒字,万没想到最后收的这一网,突然就……说不准,也可能是他手下私自藏匿的。”   阎拓双眼微微眯缝了一下,心中对此人的信任再次下降,说出口的话语也难免带了疑问:“无论如何,要先找到这批毒品,确定……在港口货柜区么?”   赵广仁立刻保证道:“这个能确定,嫌疑人交代的几条线索都对上了,就这批货的具体位置,他只知道个大概。”   略思索后,阎拓站起身来开始收拾手边的事情,一边吩咐道:“是什么型号的毒品,去物证那边借个样本,准备一下,10分钟后,我和你一起去港口。”   这是不放心,要亲自盯着了?赵广仁心中微哂,面上却端出感激的笑容来:“好,阎副支队,我现在就去做准备。”   没再搭理他,阎拓径直走到了鸟笼旁,开始为自家爱宠做心理辅导。   “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要麻烦你了,汤圆,待会儿帮忙查找毒品,你可担待着多给点面子,没指望你一击即中,但好歹听命令听指挥,别到了地头害怕得不敢行动就成。”   阎拓一气说完,看小家伙眼睛直溜溜的回了声“啾啾”,也不晓得它到底听懂了多少。   他也知道这个主意在外人看来有多么不靠谱,但是汤圆的特异之处,只有他这个朝夕相处的人才最是清楚,一直以来良好的沟通与交流也让他有了信心,做出了这个常人看来匪夷所思的决定。   是的,他要带着自家小金丝雀一起出任务。   市区通往港口的环城高速上,风驰电掣的警车中,一个高大的男人,长腿略有些局促的蜷着,膝盖上放着台打开的笔记本,双手时而在键盘上敲击。   男人二杠二星的肩章上蹲着只白色的凤头金丝雀,此刻顶着个灰黑色的锅盖头,静静的盯着自家主人工作。   阎拓处理完两个邮件,合上笔记本,揉了揉略感酸涩的双眼。一闲下来,便感应到身旁爱宠的乖巧,顺手点了点它的白肚皮。   赵广仁忍了一路,现在实在有些忍不住了,带着些似有似无的嘲讽调侃道:“阎副支队,你这只小宠物可真听话啊,出任务也带着,还没个牵引绳什么的,也不怕飞的没影儿了?”   阎拓扭头看向他,认真回复道:“这是汤圆,今天是来帮忙的,你没听说过它的名字?赵大队的情报信息有些滞后啊。”   一只巴掌大的宠物鸟能帮什么忙?载歌载舞的给大家逗趣儿解乏么?赵广仁一脸的问号。   前排副驾上坐着中队长刘彬,是从一大队抽调前来协助的、老曹多年的搭档。此时帮腔道:“是啊,赵大队,您怎么能没听过呢,咱办公室团宠、破获投毒案的大功臣,神雀汤圆啊!可不是什么普通的鸟,那得是警鸟,算是战友呢。”   赵广仁惊异的撇了白团子一眼,说道:“是么?这段儿忙得昏天黑地的,倒没注意到这么有趣儿的八卦,现在连只鸟都会破案啦?那咱们做警察的,以后可轻省多了。”   说完,还自觉幽默的笑了两声。一副我听你们瞎吹,但给面子不揭破的架势。   没人再和他争辩,阎拓介绍完,就已经闭眼休息,刘彬与他不熟,年纪职位又不如人,不好意思梗下去,司机则忙着专心开车,完全没顾上听他们说话。   白一一倒是很想翻个白眼来着,可惜如今是个鸟身,杏仁状的小鸟眼整颗黑咕隆咚的,实在没有了翻白眼的资格。只好从饲主大人左肩跳飞到右肩,离此人远上一些,以表嫌弃。   半个钟后,港口已遥遥在望,各色集装箱堆积成的小山,沿海岸线密密排列着,一眼看不到头。   下了车,负责信息汇总的队员即刻报上了进度:“这片场区堆放的十一万两千余货柜,已清查排除的,大概一万三千左右。”   赵广仁有些没脸,急急训斥道:“电话里不是说排除快两万了么?怎么个把钟头过了,不涨反跌了?”   留着二八分头,脸上痘印明显的年轻队员细声细气的解释:“之前计算时,将滞留一年以上的老旧货柜排除在外了,可审讯那边的最新消息说,因为时间太紧,藏匿人并非自租货柜,而是随便找了一条,胡乱撬锁丢进去的,就算那人自己现在来找,估计都得辨上个两三天。所以,我们需要搜索的范围再次扩大了。”   “警犬中队那边呢?”   “六条警犬昨晚通宵,将最下一层的货柜基本都排除了,现在越靠中间的难度越大,上不挨天下不着地的,需要等待叉车上下接送,所以进度慢了很多。”   阎拓没再多问,让赵广仁拿出样本,打开给肩上的白团子嗅了嗅,接着做了个战术指导:“看着那么那么的多,但是别怕,一点点完成,总会找到目标的。冷藏柜在通风扇的地方,其他柜的柜门缝隙处应该都可以嗅到味道,门锁有被撬痕迹的重点关注。”   指导完了,将爱宠捧到手里,最后叮嘱道:“要是累了,就下来休息,我会一直在下面跟着的。去吧!”   双手轻轻一抛,白团子借势跃向空中,双翅一展,箭矢一般朝着柜山柜海直奔而去。 第16章 搜查   白一一直线而上,迅速冲刺到了几十米的高空,放眼望去,堆放得齐齐整整的货柜山,高高低低的绵延起伏。   百多号人撒在间中小道上各自忙碌着,仿佛蚂蚁一般,对这片沉默的人造山峰产生不了丝毫的触动。   这是他变成鸟后头一次飞到这么高的地方,胸中似乎多了个气囊,辅助着肺部开启了双重呼吸,让他在高空急速飞翔中丝毫感觉不到憋气。   气流托着身体升腾,从团子压成了流线型,全身羽毛被急风鼓动着,尾翎凭借着本能控着方向和高低。   此刻所查所觉的,是作为人类很少能体会到的空间感与自由感。   这种翅膀一振,广阔天地任你翱翔的感觉,实在好到让人无法描述,也难怪从古自今,那么多的先贤大能挖空心思的研究飞行器,就为了圆一个自由飞翔的美梦。   白一一凭着画手的细微观察力,将眼前的画卷牢牢记在心里,也算是大概掌握了场区内的方位,不至于在这片钢筋森林中飞迷了路。   回旋定睛再看,即使隔了这么远的距离,他仍然一眼望到了自家饲主大人,正以手遮额的逆着刺目的阳光,盯着半空中的自己,这是怕……会半途跑了?   不,脸上并没有丝毫焦虑,依然是一副气定神闲的姿态,他是那样信任着自己呢,哪怕现在不过是一只鸟。   白一一心中忽然有了锚点,再大再宽阔又怎样?这人坚定望过来的眼神,比任何牵引绳都要来的牢靠,能这样被望上一眼,他就算是瞬息十万里的鲲鹏,也宁愿折了翅膀,从此依偎在此人肩上。   柔情与豪情交织着,白一一心潮澎湃的开始了搜查工作,浑身精力涌动,上蹿下跳的在货柜山上逐个探索。   要说变了鸟之后,这嗅觉确实灵敏了太多,那些看上去严丝合缝的货柜箱子,其实远没有想象中那么严密,尤其封口处,天长日久货物搬迁的,难免会有些折损变形导致的缝隙,靠近了微微一嗅,内容物基本便已清楚明了。   皮革的气味,纺织品的气味,塑胶的气味,药品的气味,零零种种各不相同,有的搁着时间太久了,还散发着浓浓的霉味,没坚持到一个钟,白一一便被熏得头晕眼花,只好返航稍事休息,顺道把标本的味道再次记忆了一遍。   时间慢慢流逝,从上午到中午,再到炎热的下午,人群聚集的阵地也依次转移,一个个疑似接连被排除,似乎下一个就会发现目标,又似乎永远的遥遥无期。   昨晚到达现场的人与狗都极度疲累了,一个通宵再加一个烈日当头气温高达38度的白天,就算这帮自诩铁打的汉子,也都有些熬不住,开始进行轮休,进度再次缓慢下来。   二大队的两个队员,已连轴转了十多个小时,此刻总算又轮到他们休息一阵,其中一个就地坐下,半靠着身旁的集装箱仰头灌水。不经意的一瞅,正看见对面三层高处的冷柜上那只忙碌的白团子。   “哪来的鸟啊?怎么也像是在找东西一样,挨个的绕圈子……哎,居然从排气扇钻进去了?”   “好像听说,阎队带了只鸟来协助任务吧。”   “我去……扯淡吧,鸟能协助什么任务?又不是警犬。”   二人正掰扯着,那只白团子又忽的钻了出来,眼皮一眨的功夫,便飞得不见踪影。   答话那人也靠着铁皮坐下了,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嘴里得闲八卦着:“是真的,我听一大队刘彬说的,是只芙蓉鸟,名字叫……丸子还是汤圆的?嗅觉厉害的很。就是不晓得是不是刚那只。”   “嗅觉厉害不厉害的不知道,但这家养宠物的,哪来听从命令的智商?我丈人以前养过只鹦鹉,学人说话溜溜的,够聪明了吧?可那也没法真的听人话,那就……”   话说了半截,那只白团子又飞了回来,就在刚才钻进钻出的那个白色冷柜前悬停着,嘴里发出“啾啾”的清脆鸟鸣声。   二人诧异的盯着那只鸟,总算将身形看清楚了,通身雪白,头顶着灰黑色的锅盖发型,即便是很少见的品种颜色,却也真的就是只观赏金丝雀而已。   可这小家伙悬在半空叫个不停的,难道……还真发现点什么?   没等他们回神,凌乱的脚步声响起,一转头,便见副支队长阎拓带着几个同事小跑着到了跟前,再后面有些气喘吁吁慢上几步的,正是自家大队长赵广仁。   二人着急忙慌的起了身,跟顶头上司招呼:“赵大队。”   赵广仁狠狠喘了口气,敷衍着点了点头,注意力就完全集中在了阎拓身上。   夕阳余光照射中,高大俊朗的男人嘴角挂着丝抑制不住的笑意,仰着下巴高喊了一声:“汤圆,回来吧,看见了。”   白团子应声飞了回来,稳稳停在他的右肩上,估计也累的狠了,变站为蹲的半趴着,鸟嘴也微张吸着气。只有那双小鸟眼还神采十足的骨碌转着,怎么看,都似乎透出些得意。   嘶……这是,真给它找着了?也太特么玄幻了吧?   没容他想太多,结果已迅速摆在了眼前。   三大队抽调来的两位队员迅速站在叉车升降台上到了半空,手上三下五除二,几十秒的功夫就把门锁开了,叉车后退,将门打开,再次前进,将人送了进去。   统共不到10分钟,藏在药品堆里的几大包白色粉末就被搜了出来,磅秤上一秤,11.368KG。   这是一起破了本市毒品单次缴获记录的特大要案。   赵广仁略微有些牙疼,本该松口气,奉上个感激笑容,再吹捧几句,可脸上嘴里怎么都挤不出来。   整个二大队再加上个警犬中队折腾了一宿,寸功未立,憋着向副支队低头求援也就罢了,可这百十来号人马的,还不如他阎拓的一只家雀儿,这脸,也未免打的太疼了些。   尤其自己在车上还冷嘲热讽的……   看着手下两个人此时目瞪口呆的鬼样子,想想他们离着目标也不过几米的距离,却是毫无所觉,心里更不是滋味了,迁怒的白了他们一眼后,这位二大队的大队长借着检查毒品让自己显得忙碌些,回避着不想去看那一对主宠的脸色。   其实他纯属想多了,阎拓根本没在意这些,别人不相信汤圆在他看来再正常不过,毕竟谁能想到一只宠物鸟的智商,居然能高过动物界以聪明著称的犬类呢?   更何况此次的任务,因着货柜堆积后的高度问题,能够飞翔的鸟类明显要比警犬、比使用升降工具的人类都要方便许多,因此汤圆立下的这一大功,也完全可以说是运气使然,天时地利人和罢了。   他此刻怜惜的将团子捧在了手里,揉揉它的小脑袋,又轻轻抹掉翅膀上沾染的灰尘,想着待会儿回到家一定要好好的给它泡个澡,这是个一向爱干净的小家伙呢。   周遭围着的人,无不惊叹的凑近了观望,嘴里吐露着绝不重样的花式赞美。经此一役,神雀汤圆的大名怕是不仅在市局,而是要在整个J市警界竞相传颂了。   阎拓现下的心情是又喜又愁啊,喜的是白团子如此给力,全程听从指挥,直到最终完成任务,实在是太过厉害又太让人喜欢。   愁的是不知道要怎么奖励它才好。做了好事,做了对的事,那是一定要奖励的,可这家伙貌似什么也不缺,虫类大餐它不爱,玩具零食已经有了一大堆,还能怎么办呢?   要不,让宏清再把曼玉带过来,给白团子一个重振雄风的机会,好好滋润滋润?   白一一不知道自家饲主大人脑中正滚动着什么可怕的想法,它连被人不停的吹捧,又被握在掌心揉捏都已忽略了,此时正沉浸在巨大的惊喜当中。   就在刚刚几秒之前,系统小童音激动喜悦得差点变调,有些语无伦次的在脑子里来回播放:“一一……白一一,62分……62分你终于及格了,啊,很久没有这样充满能量的感觉啊,一一,你现在就要变回人试试看么?现在就要么……要么?”   白一一被砸懵了,眼一酸,差点喜极而泣。   天爷的,总算及格了,也太不容易了啊……啾啾。   至于变回人身,要是绝对要的,但肯定不能是现在啊,在一群穿着制服的彪形大汉中间来个鸟人大变活人么?想死还差不多。   头一次的,白一一迫切想要离了饲主大人,单独呆上一个小时,好让自己重尝做人的滋味。   于是鸟眼一闭,顺势一躺,就着阎拓的手掌开始打起盹来,示意本鸟此刻已经累极了,想要困觉,尔等凡人无需再夸,各自散了吧,早点忙完早点回家好各找各妈。   饲主大人确实是个体贴的,本也知道它不爱见生人,此刻瘫成一堆烂泥似的窝在手里,做出了睡觉的姿势,当然也就更顺了它的意思。   阎拓对身旁围着的人微微笑了笑,又在唇间竖着指头做了个安静的手势。   一个百十来人的搜查现场,竟然因为一只鸟睡着了,突然之间变得静悄悄的,各自做好手里的工作后迅速收了队。   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傍晚8点来钟,装睡的白一一立刻精神抖擞的活跃了起来,自动飞到卫生间的洗手台面上,“啾啾”两声表示想要冲凉。   阎拓也热得够呛,尤其港口被海风吹了一天,一身汗渍还带着咸腥味儿,想了想,没亲自伺候着小家伙洗澡,而是拿出个大号的玻璃杯当做浴桶,接了满满的清水,将白团子放进去泡澡。   自己三两下扒了个干净,就在一旁的淋浴头下冲洗起来。   ???   一起洗?   杯子里的白一一僵硬了,偏又管不住透着玻璃向外打望的眼睛。   这尺寸,难道饲主大人其实是个披着黄皮的黑人?   你知不知道今晚上我就能重新做人了,你也不怕把这火点起来,我会趁你睡着对你这样那样的……啊喂?   夜晚从未如此漫长过。   艰难的洗完澡,分享了饲主大人的红烧牛肉面,白一一全副心思都在如何安全的变回人类形态上,连随后蹭网都蹭的毫无乐趣可言了。   好不容易等到男神睡下,又担心他睡得不够熟,生生的多熬了半个钟头,方才飞到洗手间里召唤系统。   --------------------   作者有话要说:   阎拓想:要不,让宏清再把曼玉带过来,给白团子一个重振雄风的机会,好好滋润滋润?   亲丈母娘:不,你不想,知道真相后眼泪会掉下来。   白一一想:你也不怕把这火点起来,我会趁你睡着对你这样那样?   亲妈:不,你不敢,你是个怂货啊儿砸! 第17章 及格   变成这只白团子快一个月了,终于可以再度做回人类,不光白一一兴奋,系统其实也很激动,反复与他确认道:   “一一,就是现在么?扣除2个积分变回人类,我的能量只能支撑一个小时哦……扣完就又回到及格线了,下次……”   白一一哪容它继续啰嗦,迫不及待的打断:“确定。”   话音一落,原先设想中的亮光一闪、白烟一冒什么的,统统没有。   没有任何特效的,也许就是眼皮一眨的功夫,白一一已经浑身赤果的躺在了洗手间的地板上。   没顾上起身,他第一时间将双手伸到了眼前,翻转着看了又看。   骨节清晰的修长手指,一边五根,自然的弯曲着。   嗯,很好。总算不是爪子了,自己确实变回了人类。   缓慢的站起来,重新适应了下现在的高度,一眼看到洗手台前的镜面上映照出自己的模样,亮到反光的冷白皮,巴掌大的小脸,与鸟身如出一辙的西瓜头遮挡着,完全看不出眉目。   凑近些,把留海拨拉开,一双大大的杏眼,在浓密而又纤长的睫毛装饰下显露出来,衬着精致挺立的鼻型,立刻将五官装饰得出奇的漂亮。   是的,漂亮。   白一一曾无数次期盼自己更帅气阳刚些,可无论怎么折腾,落到旁人眼里的第一印象还就只能是漂亮。到了最后,躲的烦了,干脆糟践着用大锅盖和黑框眼镜遮掩遮掩,受到的关注方才少了些。   眼镜如今是没法跟过来了,好歹锅盖头还在,白一一左右瞄了瞄,向系统问道:“鸟身呢?哪儿去了?”   系统答曰:“你们共用同一个物质基底,没法同时出现的,既然变回了人身,就只能先把它塌缩后暂存在你的思海中了。”   这很黑科技,原理完全不懂,但不妨碍白一一理解,也就是说变成鸟的时候,内心是一个人,现在变回人了,脑子里还住着只鸟,简言之,怎么都脱不了是个鸟人罢了。   没再纠缠此事,他轻手轻脚的窜到客厅,随便捞起男神的一件T恤套上,从公文包里拿出笔记本,再迅速回到洗手间将门锁好。   笔记本的密码“596291”是早有预谋记下的,和饲主大人手机开机密码一致,似乎是由几个出生年份凑出来,十分好记。   白一一全程做贼一般的小心翼翼,总算按照计划上了网。   □□号一登录,整片的未读信息闪烁着,立刻让他生出了重回人间的感触来。   最多的是时有发来的,基本一天十来条的催问着:手机打不通,微信也不回,人现在到底在哪儿?   然后就是何泽,三句不离手稿,似乎是生怕他违背诺言的样子。   白一一先没管这些,对着镜子整理了下形象,开始给老妈打视频电话。   很快接通了,大洋彼岸如今正是中午,灿烂的阳光里,保养得宜的姚佩女士画着淡妆,一身卡其色的职业套裙显得异常的精明干练。   “呀,小漂亮,我估摸着,你这两天就该打电话来了,果然是今天啊。”   “……妈”   白一一似乎有千言万语,又仿佛数不尽的委屈,真见了人,却只能憋出一句最普通的称呼来。   姚佩没能发现儿子的异常,只是对他身处的环境有些诧异:“漂亮,你在哪儿呢?不在家里啊……多会儿买的T恤?这么大,颜色这么丑?完全不是你的风格啊。”   白一一上身套着自家男神的衣服,下面还挂着空挡,难免有些别扭的回答道:“哎,oversize啊,你不懂,妈,我说过多少遍了,别叫我漂亮,我是个男的!男的!!”   姚佩抿抿嘴,像个孩子似的抱怨:“男的怎么了?本来就漂亮,还不让说么?……行行,妈妈的小漂亮不让说,那就不说了。一一,你还没回答我呢,你这会儿不在家?国内应该快凌晨1点了吧?”   理由是早就想好的,白一一说起来相当的溜:“不是,我和一个朋友参加了西藏自驾游的旅行团,现在刚出发没两天呢,估计还得十多天才到拉萨,现在就在路上一旅店。”   姚佩果然没有怀疑什么,对儿子的出游表现出了十分的赞同:“就该多交点朋友,多出去走走啊,整天宅家里画画看动漫的,我都担心你哪天闷出病来。”   “妈,我知道的。这次电话就跟你说一声,这一段时间,万一哪天临时找我却没接电话,那有可能就是山区信号不好。反正我每个月会准时跟你视频,你就不要担心我了哈,工作上也不要太拼命,安全回家就行。”   姚佩自然点头称是,母子两个又好好聊了会儿家常,白一一才在母上反复催促休息的唠叨声中挂了视频。   最大的担忧解决了,白一一心情大好的开始给朋友回信。   白一一:有儿,你找我?我前个月闭关呢。   时有:我擦,你总算露面了,闭个毛线关,老实交代死哪儿去了?   白一一:真闭关!   时有:?   白一一: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早晨,老衲被突如其来的灵感撞了下腰,决定要搞几幅绝世的作品。为表决心,断网一个月以示诚意。   时有:……   时有:实在不懂你们这些艺术家,现在搞出来了?   白一一:并没有,还要接着搞,所以之后断网没回复什么的,麻烦淡定之。   时有:……知了,滚去接着闭关吧,完事儿了说一声。   迅速解决完时有,对待何泽,可就没这么轻松了。   不想直接沟通,万一人正好隐身在线呢?岂不是被逮个正着?绞尽脑汁的,用了差不多一千字编造出个故事,发到了对方的邮箱。   大意呢,就是自己在J市突然多了个瘫痪在床的亲戚需要照顾,最近三个月都不在家里,而且照顾病人嘛,自然是忙到没有功夫画稿的,最后请对方不用着急,诺言一直算数,这三个月差的稿子容后再补。   邮件发完,白一一的心里却还像是被压着块石头,和时有那种轻松打屁的氛围完全不同,何泽这个人,如今给他的感觉复杂到难以言说。   要说也算是发小吧,幼儿园开始就认识了,其后一路小学初中到大学,同级同班同画院,同桌也做过好几年,23岁的生命里,除了姚佩女士,怕再没人比他待的时间更长。   可那人完全不像一般发小那样亲昵,总是若即若离,忽冷忽热的,尤其高中捡到自己写给学长的信后,更是如此。   要说他自己,肯定不是热脸贴冷屁股的性子,若对方真的不想来往,那绝对能比任何人躲的干净利落。   偏生那人又不肯放过他,仗着家里开了画廊,主动上门帮他联系画作的销路,一月一幅,算是他毕业后唯一稳定的收入来源。   就当个普通朋友处着吧,可直到几个月前他才发现,供了快2年的稿子,对方居然全部改了作者名,“何泽”二字,现在成了个小有名气的画家,追其代表作,却无一不是自己的作品,给到自己的那部分酬劳,与他因此收获的名利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若事情仅仅如此倒也罢了,他一个初出茅庐的画手,没有门路展示自己,没人赏识也没名气,画作本来也不值几个钱。有中间商赚个差价很正常,他并不嫉妒。   至于著作权什么的,卖都卖了,又是认识那么多年的人,他也不想多掰扯,以后不再给他画稿就是,反正技巧总是自己的,谁也拿不走。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此人竟然一直保存着当年那封情书,并以交给姚佩女士为要挟,让自己承诺再供稿三年。   这是要他当枪手吧,而且是用威胁的方式,性质就有些下作恶心人。   父亲早逝,白家几代单传,所以性向一事,因着母上极度不理解的原因,对她一直以能瞒则瞒的方式,日后也决定要以时间为武器,拖个十年八载,缓慢有序的出完这个柜,务必将对她的伤害降到最低。   哪能让别人如此简单粗暴的去直接捅她一刀呢?   白一一承认自己怂了。点头应了三年供稿的要求。   事已至此,多少旧日情谊也该一拍两散了吧,可此人要挟完了,等自己答应了,又亲手将情书还了回来,美其名曰:   “信我先还给你,我相信你的,一一,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你答应过我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你放心,画作之前的差价全给你补上,以后能卖出的,卖了多少也全都给你,我一分也不挣你的。”   唯一的朋友?   呵呵。   画他仍然画着,钱也照常收着,可他至今也想不明白,他和何泽,到底还能不能算是朋友。   正事儿归置完了,各处都打好了招呼,白一一自忖再消失两三个月的都不会引人注意,心情也总算脱离了焦灼。   自由的冲了会浪,网瘾就勾了出来,好久没有追番了,咒回第一季已经完结,致不灭的你更到几集了?   真想抱着本子看它个三天三夜啊。   然而随意一瞄,差2分就要一个钟了,白一一吓了老大一跳,要真的是玩的忘记了,时间一过恢复了鸟身,这笔记本T恤的可怎么折腾的回去?都躺在洗手间里,明儿早上男神起来,那画面……简直不敢想。   急急忙忙删了浏览记录又关了机,再原样放回电脑包,白一一刷的脱掉衣服光溜的躲回了洗手间。   时间刚刚好,再一次眨眼,镜子里又是那只灰黑锅盖头的白团子了。   阎拓对家中半夜之事毫无察觉,8点的闹钟起床,8点10分一到,准时带上汤圆出门。 第18章 网红   这两天他已经不再拎着鸟笼上班下班了,小家伙的豪华别墅固定放在了办公室靠窗的桌上,家里面就多摆了两个食盒水盒而已,全线不设防,由着它扑腾。   如厕的话,他也就只说了一回,智商180的神雀便已经学会了使用马桶,无比的省心。   发生在这只白团子身上的事情,一天一惊诧的,到如今他已经震惊到麻木了,就算是谁现在告诉他这其实是只雀精,就快要得道化形变人,估计他都只会“哦”的一声,淡淡一笑后帮着张罗身份证去。   办公桌落座后,打开电脑登录OA,将今日份的工作流程处理掉,阎拓又习惯性的登录邮箱,查阅未读邮件。   网速有些卡,界面一直没能显现出来,一旁的白一一却猛的惊出了虚汗。   百密一疏啊,昨晚着急收拾的,网络浏览记录倒是删了,可邮箱的登录记录没删啊,一打开界面,那显示的肯定还是自己的账号,这是男神随身的笔记本,不起疑心才怪了……   事不宜迟,白一一决定立刻吸着对方注意力,然后再想办法缓缓图之。   蹦跳着站到了键盘上,开始唱歌:“春眠不……”   鸟嘴里才蹦出三个字,白一一就彻底懵掉了,翅膀还保持着伸展的姿态,整只化作了冰雕。   我的妈呀,刚明明说的人话,三个字咬的再清楚不过,系统,你赶紧出来解释一下,我保证打不死你!   系统开心的回复:“Surprise!一一,我是不是很厉害?在你鸟身的舌根和鸣肌处略微调整了一下,你就可以和鹦鹉一样,学说人话了哦,随时都可以给你妈妈打电话报平安,是不是很方便?”   白一一在心里咬碎了牙,方便,当然方便,方便得吓死个人。   可再方便,你倒是提前吱一声啊!   一只宠物鸟冷不丁冒出普通话来,这是想把我男神吓到神经分裂么?   歌已经唱了开头,装傻看来是不行的了,白一一急中生智,刻意模仿着鹦鹉学舌的感觉,变着调的继续唱了下去“……不觉晓,……巴掌知多少”   阎拓盯着自家爱宠唱完整首“蚊子歌”,简直不知道要如何反应才好。   刚感觉自己已经被震惊到麻木,不会再有什么奇怪的了,可小家伙马上就能开发出新的技能,再度把他震惊到家。   如今连鹦鹉学舌的本事也有了,下一步,是不是可以学着直接交流对话?   “……汤圆,你能学说话了?”   白一一试图伪装:“啾啾”   “……一首歌都能唱完,学几个字应该不难吧,来,叫我的名字,……阎拓,……阎……拓……”   男神一遍遍温柔的哄着,白一一立刻中了降头,能够正大光明叫出藏在心中的名字,是多么诱惑的一件事啊。   忍啊忍,忍无可忍,终于忍不得了,尚存的理智提醒着,夹着嗓子哼出小鸟音:“……阎……拓”   啊啊啊,羞死个人啦!   在阎拓的眼里,一只不到10厘米高的小白团子,细声细气的叫着自己的名字,叫完了,又羞的低垂了脑袋,让西瓜盖整个挡着眼睛,再不好意思看他一眼。   这简直可爱到犯规……   阎拓遭到了会心一击,血条顿空,总算知道了“萌”字到底是怎么写的。想也没想的脱口说道:   “宝宝真棒……汤圆,你是汤圆,来,说一句,汤圆真棒。汤……圆……真……棒!”   收发邮件什么的,暂时被他忘到了爪哇国去,也没在意白团子乱跳乱踩的,搞了好几个乱七八糟的弹窗横在电脑屏幕上。此刻就想多教多说几句,让小家伙多会几句。   哎,果真是玩物丧志啊。   孙蕾敲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温馨的教学场面,“阎队,局长通知您10分钟后开个短会,您这是……”   被下属看到一早来上班却不在工作状态,阎拓难得老脸一红,搓着手指,答了句“知道了”。   答完了,一边拿起纸笔起了身,一边似解释又似炫耀的对孙蕾说道:“汤圆开嗓了,还能学舌,刚叫我名字来着。”   孙蕾双眼瞪得锃亮,待领导出了门,急急的追到白团子站的桌旁,小意哄道:“汤圆,也叫我的名字来听听,孙蕾,我叫孙蕾啊,孙……蕾。”   看在干脆面的情谊上,白一一很给面子:“生……了……生了”   “不是生了,是孙蕾,嘶屋恩孙,了诶蕾!孙……蕾”   您厉害了,还试图教只小鸟学汉语拼音咋滴?   白一一看在对方这么认真,没再刻意装腔,正了正音调,“孙……雷”。   虽然算不得字正腔圆,但也相当接近了。   孙蕾中了大奖一般,高兴的快要跳起来,眼珠子转了转,迅速跑到自己工位上拿来了手机,又将副支队长办公室的门关好,对着白团子双手合十的求恳道:“汤圆,我的好汤圆,唱个歌给姐姐录个小视频呗,你这么乖,我好想发个抖抖啊。”   录视频什么的,白一一可就不乐意了,装没听懂的不吱声,自顾自的梳理着肩上的羽毛。   他一贯不爱出镜,头一次和时有面基的时候就被对方喷了个狗血淋头,说他白瞎了一副盛世美颜,要是能露脸,在画手直播里怕是早就能红得透透的了。   这些人哪里能理解一个社恐的焦虑?越是多人关注,就越是恐慌,恨不能身边统统都是瞎子,看不见自己那张过份漂亮的脸。   ……哎,不对,现在不是那张脸啊,现在是只鸟而已。   桌旁站着的警花此时已经开始改套路为利诱:“三包干脆面?麻辣味的?”   嘶,这就有点诱惑了,作为纯种的C省娃子,吃了快一个月没滋没味的鸟食,嘴里早就快淡出鸟来,麻辣什么的,一听就想流口水啊。   勉为其难答应吧……反正丢的不是人脸。早点完事把人忽悠出去,也好方便处理登录账号的事。   白一一跳到电脑屏幕上站着,清清嗓子,准备开始表演。   孙蕾端着手机试着拍了拍,突然觉得不太妥当,背景明显是领导的办公桌,万一有什么泄密的风险呢?   左右看了看,对白团子说道:“汤圆,换个地方吧,窗台上不错啊,背景是蓝蓝的天,衬得你更白玉可爱了。”   白一一欣然转换了舞台,在刷得雪白的窗台上把代表曲目“蚊子歌”再演绎了一回,如约换到了三小包麻辣口味干脆面。   等小姑娘满足的出了办公室,又贴心的关好门后,白一一用鸟爪艰难的指挥着鼠标,将邮箱登录界面的账号换回了男神的号码,终于放心的喘了口大气。   当天下午,抖抖APP里,一条带着“萌宠”teg的小视频迅速升温,UP主“绽放的花蕾”并没露脸,听声音应该是个年轻的女孩子。   对着画面中一只纯白色顶着灰黑锅盖头的凤头金丝雀介绍说,白团子名字叫汤圆,领导家的掌中宝,智商高到破表,不仅能听懂人言,简单的说几句话,还会唱歌,且音调准确。   介绍完后,就是团子的表演时间,小家伙背着翅膀,站在一处窗台上引吭高歌,身体还随着节奏自主的左摇右晃着。   “春眠不觉晓……巴掌知多少”   一曲完整的哼唱下来,屏幕下方的留言密密麻麻的扶摇直上,点赞更是不计其数。   “?我眼瞎了,这确定是芙蓉鸟,不是鹦鹉?”   “艾玛,这是造假配音的吧,我都唱不了这么准的调子。”   “余音可绕梁三日矣。”   “什么品种的鸟,太可爱了,想偷偷抱走。”   “白色的凤头金丝雀啊,少见。”   “真汤圆,想用指头戳爆!”   ……   “绽放的花蕾”抖抖号竟然凭此一条视频,粉丝量直破6万。   孙蕾一夜之间得了如此多的关注,难免兴奋不已,第二天大中午的,又软磨硬泡的征得主宠两个的同意,开了场小小的直播。   这一次,是汤圆学舌的现场了。   “孙蕾姐姐,汤圆乖哈,叫……孙……蕾……姐……姐”   白团子微微扬起西瓜头,盯了镜头一眼,小鸟音清清楚楚的叫道:“……孙……蕾……妹……妹”   “孙……蕾……姐……姐”   “孙……蕾……妹……妹”   无论孙蕾重复几遍,姐姐最后都会变成妹妹,白一一心里吐槽,别以为我是只鸟就瞎忽悠我,占我便宜,上次在你工位上看见你身份证了,分明比我还要小两个月,姐姐?那是永远不可能叫姐姐的!   弹幕里已经笑倒一片。   “我发誓,刚从汤圆的眼神里看到了嫌弃两字!”   “大型教学失败现场。”   “UP主叫孙蕾啊,可爱。”   “我去,这鸟学的太像了吧,我家八哥啥时候能有这水准。”   “楼上迅速带你家八哥来观摩一下。”   ……   这一天后,粉丝量冲破了十万,孙蕾甚至接到了平台的信息,询问她是否需要签约,做做广告带带货什么的。   作为公职人员,孙蕾当然拒绝了平台的提议,更何况视频能火起来,靠的都是汤圆卖萌,和她基本没什么关系,她怎可能借此流量来替自己谋福利?   所以签约是不可能的,只是见到如此多的人喜欢汤圆,孙蕾很是与有荣焉,付出了一包又一包干脆面(麻辣味)的代价,间中请小家伙拍上个小视频什么的,倒让这只白团子逐渐有了网红的趋势。   白一一没太关注小姑娘的折腾,在他而言,无非是唱歌说话换个小零嘴而已,他如今每天能固定收入个三五分的,一到了半夜里,就忍不住花掉,换上人形一个小时,偷偷摸摸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   喜欢做什么事?   说起来有点难以启齿。   --------------------   作者有话要说:   放了一本新的预收,以后会养成习惯,每次两本预收,至此本完结时,视情况开其中一个新坑。感兴趣的小可爱可以看看哈。   《渣攻贱受互穿后》   苏沐然莫名其妙变成韩泽晨的时候,   这个刚踹了自己没几天的渣男正在酒店大床上面试下一位替身小情儿人选,   这怎么可以?   自己被骂成“天下第一贱”也要死抓着不放的人,凭什么便宜别人?   必须给他搅和黄了。   第二天,关于韩泽晨不举的流言传遍了H市G圈。   韩泽晨没想到自己极度嫌弃的前任小情,   手握狗血的豪门宅斗小可怜剧本,   反正互穿都穿了,   啧,拳打私生子兄长,脚踢吸血鬼姨妈什么的,   对全武行出身的影帝来讲简直easy。   就是没想到喜欢了十年的白月光,   背着他在人后,居然是朵烂心肠的黑心莲?   贱贱小可怜受×渣渣大影帝攻   1V1HE同性可婚背景 第19章 厨艺   白一一算是个有强迫症的收纳狂魔,在阎拓乱七八糟的单身公寓呆了快一个月,早就浑身的不舒服,现在更到了忍受不了的程度。   做鸟时,花上无数功夫也完不成的事情,做回人类,那是半个钟就能解决的问题,比如扫地拖地,比如收拾衣柜。   也就三五天的功夫,半夜变人的白一一,田螺小伙似的一点点捯饬,总算将男神的公寓略收拾出个家样来。   对生活无比大条的阎拓,从无知无觉到后知后觉,待发现了家中改变后,又以为是宏清承诺的保洁阿姨上门做的,一个感谢电话打了出去,也不知道两人是怎么沟通的,竟然毫无异样的就接受了事实。   白白让劳心劳力的某鸟人担惊受怕了好几天,生怕因自己的怪癖而暴露了。   忙碌的一周过去,阎拓总算又得了一天的调休,大早上的,楼下超市买了些常见的蔬菜,打算简单做点饭犒劳自己一下,外卖和泡面实在吃到不想再吃了。   快到中午饭点,利落的开始动手,拿出肉块放水里解冻,土豆洗干净还没来得及削皮,却突然又接到了局里的电话。   阎拓即刻停了手里的家伙事,又对冰箱顶上站着打望的白团子招呼一声:“汤圆,有急事儿我去趟局里,估计要不了多一会儿,你就别跟了,在家乖乖的哈。”   说完,撂下厨房摊开的一堆,就着身上的便装,拽上手机钥匙出了门。   白一一没来得及听到电话那头的原因,见人连笔记本都没带走,估计也就像他说的,要不了多一会儿就回来了。   可没想到,这个“多一会儿”,一多,便是整个下午。   眼看就要到晚上的饭点,厨房洗菜池泡在水里解冻的肉,都已经泡到发白,自家饲主大人还是没见踪影。   白一一跳上窗台,望夫石般张望了好一会儿,楼下生活区人来人往,热热闹闹的,路灯已开始自动点亮,几家小吃店也已坐满了用餐的人,便利店门口,一个小女孩缠着父亲要吃甜筒,如愿以偿后笑得可爱极了。   转头再看向屋里,光线已经越来越暗,没开灯的空房间里冷冰冰的没有半点人气。   饲主大人无数次从保卫他人的战场上归来,迎接他的都是这么惨淡的景象么?   不说欢呼声与鲜花,至少,要有张笑脸,有口热的饭菜吧……   飞回冰箱顶上,看着池中那块发白的肉,看着洗到一半的土豆。大周末的,想自己动手弄口吃的都还是没能如愿。   白一一替自家男神委屈极了,又心疼极了。   好吧,笑脸暂时做不到,做个饭菜倒是简单的很。只是不知道人还有多久才会回来,万一做到一半,正巧撞上呢?   左思右想了好一阵,白一一终于控制不住内心的蠢蠢欲动。   不管了,做两个熟悉拿手的家常菜,快得很,人都已经走了那么长时间了,应该没那么巧撞枪口上。   做好了等饲主大人回来,保准又会以为是保洁阿姨做的,绝对想不到他的头上。   白一一秒速向系统提了要求,2分一扣,人身又刷的变了出来。   衣柜是自己整理的,哪里放着适合自己的衣服完全门清,白一一套好一件黑色的长T,陀螺似的转悠起来。   泡到发白的肉口感已经比较韧了,炒起来不那么好吃,正好是块带皮的五花,那就干脆煮了,再搭上尖椒做成回锅肉,土豆炒丝儿,一荤一素再配上白米饭,一人一鸟怎样也够够的。   打定主意,双手开始翻飞,惯拿画笔的修长手指,拿起菜刀来也同样不含糊。   改刀成正方块的肉丢进开水锅里煮着,切上姜片,葱段去腥。另一边两个大大的土豆已削好了皮,“铛铛”的,菜板上一阵节奏感爆棚的响动后,粗细均匀的土豆丝已摞了一大碗,装满水,添上点盐,去除多余的淀粉,炒好后的土豆丝会尤其的清爽生脆。   尖椒洗净了两用,切丝的配在土豆里,切滚刀块的搭配回锅肉。   配菜处理好了,肉也煮到了七八分熟,捞出来晾晾干,细致的切成巴掌大的薄片,一切准备就绪,开炒。   说起厨艺,作为C省万万男同胞中的一员,被规模化特产的耙耳朵和隐形厨神们熏陶,对白一一来说,这是仅次于画技的一门手艺,更是他在父亲病床前发誓要照顾好母亲后,刻苦专研得来的满分技能点。   对付回锅肉这道最具代表性的家常菜肴,他有个独家秘诀,那就是炒的时候不放油。   微火热了锅,将切好的肉片放进去干煸,煸到两面焦黄的时候,油也被煸了出来,就着这点子刚炸出的油,倒入配菜及豆瓣等作料,大火猛炒,最后再加上少许白糖提色提香,一道肥而不腻,肉香四溢的尖椒回锅肉就做好了。   炒土豆丝儿的做法就多了,南北差异也比较大,有喜欢醋溜的,也有喜欢清炒的,白一一则习惯于炝炒。   这是C省炒青菜常用的手法,干红辣椒切成段,与蒜片一起在锅里煎到微微焦糊的时候,再倒入土豆丝与青椒丝,调好味,炒到断生即可出锅。   待土豆丝盛满了一盘,辣椒的焦香引得吞了吞口水,白一一才晃过神来,觉得自己没能考虑周全,不晓得男神吃不吃得惯这炝炒的滋味,早知道,还是清炒保险一些。   没容他继续纠结后悔,刚拔了电饭煲的电线,还没来得及进一步收拾妥当,大门处已经传来了钥匙开启的声音。   白一一亡魂大冒,变人才半个多钟,远不到恢复鸟身的时候,现在饲主大人就回来了,自己这么个177的大男人,在这40坪的公寓里能躲到哪里去?   两步跳进了洗手间,又快又轻的关上门,白一一靠在门上直喘粗气,现在怎么办?指望着饲主大人半个钟头不想上厕所么?   门外已传来了声音“汤圆,在哪儿?”   白一一咬着指甲抖着腿,心里恐慌得一批,要不然把洗手间门锁了,死不开门?   被二次元陶冶过的脑洞中,突然又有画面乱入:干脆豁出去开了门,穿着这件像是齐P短裙的黑T恤,闪着长长的白腿大大方方的打个招呼:“嗨,老公”?   啊啊啊,疯了嘛?什么时候了,正事要紧,快给我住脑!   白一一紧紧耙着头发,把个锅盖生生揉成了鸡窝,还是没能想到办法。   门外声音近了些,又大了些,似乎已经到了厨房:“汤圆?我回来了,快出来,有好吃的。”   也许焦灼的感觉直达天听,系统此时冒了出来,疑问道:“一一,检测到你的情绪十分不稳定,什么情况啊?”   白一一忽然发现了自己的盲点,着急确认道:“还没够一个钟,那我现在能马上变回鸟么?”   系统有些奇怪:“当然可以啊,我最多可以维持人身一个钟,但并不是非等到一个钟才能变形哦,人身需要的能量大,鸟身反而轻松些,早点变回鸟身,我还能节省不少能量呢。”   随后,又小家子气的补了一句:“提前可以,但是积分没法退哦,一一,那你可就亏了……”   白一一如释重负,哪里还顾得上亏不亏的,急速扒了衣服挂在洗手间门背后的挂钩上,“那就现在。”   ……   阎拓推开洗手间的门,镜子前的白团子正整理着羽毛,他有点好笑道:“原来在这儿啊,叫半天不答应?这是不小心把自己给关了?”   小家伙挨挨蹭蹭的走近了些,细细叫了声“……阎……拓”   无论听多少次,这清脆的小鸟音叫出的名字,还是那样的可爱又打动人,让他对这小小的一团爱到不行。   阎拓伸出手想要握住团子,“出来吧,阿姨给我们做了好吃的。”   可汤圆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没让他得手,“啾”了一声,自动飞到餐桌上蹲下了。   阎拓笑了笑,聪明二字已经说了太多遍,他也懒得再重复,正准备走出洗手间,又忽然被门上挂着的黑T晃了眼,这大学毕业时买的衣服,怎么突然在这儿?自己最近绝对没穿过啊……   疑惑的取了下来拎在手上,又下意识凑近闻了闻,除了惯用洗衣液的微微香气,还有一股子油烟的味道。   他立刻顿悟了,自己很少做饭也没买围裙,想来阿姨是拿自己的旧衣服临时顶替了下,看来,有空要备条围裙在家才好。   没再多想,走回厨房端了菜,盛好了米饭,也到了餐桌边。   “嚯,还热着呢,阿姨刚走?”   没指望答案,但他已经习惯和汤圆像个正常人一般的对话了,哪怕小家伙并没有吱声,他也总感觉对方好像是能理解的。   一人一鸟开始静静的品尝美食。   阎拓先从碗里捞出几颗米饭放到白团子面前,这才慢悠悠的顾上自己。   一筷子刚入口,忍不住的单眉一挑,这盘青椒回锅肉,绿的绿红的红,色香诱人的狠,没想到滋味更是绝佳,一大块下去,软糯无比却丝毫没有油腻感,让他好吃到差点咬了舌头。   呼啦啦的接连消灭了好几块,方才略有满足的刨了口米饭,轮到土豆丝的时候,略咀嚼了一下,人却猛的愣住了。   白一一一直专注盯着饲主大人的神态,当然将他此时的模样看在眼里,回锅肉看来是满意的,土豆丝,难道是太辣了么?怎么嚼着嚼着不动了,眼睛都有些微微泛红呢?   不是吧,他做的菜,把自家男神辣哭了? 第20章 花园   白一一的惶恐没有持续太久,饲主大人迅速恢复了进食速度,一小会儿功夫,风卷残云的,将两道菜和煮好的米饭吃了个一干二净。   看来是成功的了,自己没捞到两口,但也满足到直叹气。   投喂什么的,果然让人心情愉快啊。   饲主大人看上去也挺愉快的,刷刷的洗好了碗,从冰箱里拿出瓶菠萝啤,招呼他道:“汤圆,走,带你去楼顶的秘密花园转一圈,顺便消消食儿。”   秘密花园?听上去就很棒啊。   白一一无比期待的上了阎拓的肩膀。   好家伙,从6楼到达17楼顶楼,饲主大人居然没上电梯,长腿迈开一跨两三格的,蹭蹭的爬了上去。   精力可真旺盛啊……白一一心里悄摸的想。   到了秘密花园,看着面前摇摇欲坠的躺椅,缺了一角的小木桌,快要蹦线的太阳伞,还有四周稀稀拉拉摆着的盆景……   白一一再度惋惜鸟身没有翻白眼的功能了,秘密不秘密的不知道,可花园二字是这么用的么?   真是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啊。   饲主大人显然不在意这些,大手在躺椅上略挥舞着掸了掸灰尘,便全身放松的躺了上去。   愣怔了一会儿,拿过菠萝啤在桌上技巧的一磕,开了盖,仰头猛的灌上几口。   动作真帅啊……   白一一站在小木桌上,看着那上下滑动的喉结,忍不住也吞咽了口唾沫。   馋酒了……当然,也馋人。   小宠盯着主人,主人盯着远处天边最后一丝晚霞,如此静谧了一阵,饲主大人拿出手机,开始给发小打电话。   “宏清,你家阿姨是C省的吧?”   不知那边回了句什么,又接着说道:“呵,我怎么不知道,做的土豆丝,是炝炒的,那股子微焦微苦的味儿,一进嘴就知道了,其他地方哪会吃这个。”   白一一听见饲主大人对厨艺的评判,好奇心立刻起了来,飞到人耳朵边蹲好,明目张胆的开始偷听。   电话里花宏清说道:“怎么,她还给你做饭了?”   “嗯,今天买了点菜本打算自己动手的,紧急公务出了门没顾上收拾,都撂在厨房了,估计阿姨不落忍,可怜我们这些没家没口的,就给操持了一顿。”   “那可真是奇了,我惯用的那位被我老妈要走伺候弟媳妇月子去了,现在这个才来不久,我都还没吃过她做的饭菜呢,上次把钥匙给了她,问多久去你那儿打扫一次,回答的时候也支支吾吾的,没想到,人还挺尽心?”   “宏清,替我谢谢她吧。这味道……”   话没能说完,但那头的人显然是极度了解他的,问道:“你这是……想俞姨了?”   阎拓没正面回答,顿了好一会儿,低声应了:“真是和我妈做的一模一样啊,焦辣焦辣的,小时候我嫌弃着总不爱吃,还被老爸教训过一顿,没想到,后来想吃却再也没了机会……”   许是听出了低沉的情绪,花宏清有意胡扯道:“那你合该娶个C省的媳妇儿,让她见天做给你吃吃。你这阿拓巴拉巴拉四十大盗里就没一个那地方的人?”   神特么的四十大盗,自己相亲的梗,看来在发小那里是永远过不去了,阎拓被逗笑了:“昂,还真没遇上,要是下次相个C省的姑娘,我一定先给她涨点印象分。”   耳旁的白一一又想咬指甲了,爪子动了动,心里暗搓搓的想着:那C省的……小伙儿呢?做的炝炒青菜和婆婆做的一模一样的那种,能给涨点印象分么?   他这头脑子里开了八百迈的时速胡思乱想,那头饲主大人已经聊扯完挂了电话,就手在瓶盖里也添了些菠萝啤,“汤圆,陪我喝一杯?”   说完,再没了动作,静静的,望着天空渐渐明亮的星星出神。   白一一飞回小木桌上,伸出鸟舌舔了口清爽的啤酒,转回头来看着自家男神。   在他的眼中,此刻的阎拓更像个1米9的宝宝,孤零零的活在这世上,孤单到只有一只宠物鸟陪着,让他心里密密的泛起怜与疼,一圈圈的荡漾开来,永不止息。   想要拥抱这个人的念头一旦冒出来,怎么都压不住,白一一仗着鸟身,终于鼓起勇气飞着靠近了,翅膀大张着,整只趴在了人侧脸上,紧紧的贴合着,传递着自己的安慰之情。   阎拓回过神来,感应到白团子近来少有的亲昵,嘴角不自觉勾起,头微微一扭,就势狠狠的给了一记亲亲。   白一一正沉浸在关怀的温馨氛围中呢,冷不丁的被亲了一口,还正巧就落在鸟嘴上,四舍五入的,这不就初吻了?   他瞬间当机了,不,应该是刚才那口酒舔的太急,所以现在是醉了?   要不然,怎么脑子晕乎乎的跟团浆糊似的,爪子也仿佛踩在云彩堆里,软得快要站不住……   “……阎拓”   “嗯”   “……喜……欢”   “……呵,又多了词汇了,谁教的?孙蕾还是赵葛?”   “……喜……欢,阎……拓”   “哈,知道了,我也喜欢你,小家伙。真是个机灵鬼儿。”   仲夏夜里,漫天星子下,一人一鸟低低对答着。   ……   这一次人形的险些被抓包,让白一一很是消停了两天,但眼看积分涨到了80出头再没动静,他又忍不住想要消费了。   其实就是网瘾犯了,之前一个月完全没得上倒还罢了,能变回人以后每晚偷摸的上,反倒把瘾头又勾了出来。   这天晚上挨到了快1点,熟门熟路的变了身,拿过笔记本往洗手间一躲,迅速开机上了网。   时有简直像个网络幽灵一般,24小时的在线,问他要了几张以前西藏游的照片,当做是自己的旅游见闻发给老妈,又和他胡侃了一会儿。   再登录自己的邮箱一看,何泽不光回了信,而且很短的时间内一连回了三封,焦虑万分的姿态在字里行间暴露无疑。   看来,是之前提供的那副系列画作《青》给他的压力太大了?   青,丹青的青,白一一规划为春夏秋冬的四副组画卷,虽然只用了青色矿物颜料一种颜色,但借中式墨分五彩的技法,用浓淡分层,渲染处理后,整个呈现出五彩斑斓的视觉效果来。   又揉合了素描中的透视与建模技巧,本来也就是个中西合璧的实验品,自己胡思乱想画来玩玩的,却没想很是得了一位画坛大佬的青眼,公开盛赞还不算,还在自己微博明确示意:何泽此人灵气十足,有幸能得之关门弟子乎?期待《青》秋冬二卷早日完成,一饱眼福。   这件事情在网上热度还挺大,就连白一一这样的深宅居然也能知道个来龙去脉的。自己的这位朋友,顶替别人画作成了习惯,现在越闹越大了?   白一一从7岁开始学画,到如今整整16个年头,大学上了画院开始,就几乎脱离了社会生活,除了上个网,便是闷头在家画画,这一两年,已渐渐的开始呈现自己独有的画风,最突出的优点,便是想象力极度丰富,色彩浪漫而又别致。   现在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两年多,这位朋友一直这样顶替下去,两年后可怎么办?到时候为了圆谎,再反过来抄袭自己的画风么?   白一一如鲠在喉,自己又没和他纠结过钱财的事情,他随便怎么赚差价不就完了嘛,好端端的干嘛要冒自己的名字?   现在闹到如此的地步,自己这个受害者倒像是欠了他的一样,整天被人催着稿,偏又一口一个朋友的,让人又是恶心又是憋闷。   这信息实在不知道怎么回,干脆没管。   白一一记得画春夏两幅时,也曾拍过一段视频,久违的登上了自己的画手直播,打算整理一下,别给人看出来什么毛病来,直接穿帮了。   不出所料,那条视频的留言中,已经有人发现了问题,但好在他从没露脸,所以画友们也都只是猜测,这个叫做“2”的UP主,是否就是近来名声鹤起的青年画家何泽?   白一一有些烦躁,无论是前期不知情或是后期被迫的,自己辛苦完成的画作被当成他人的成果,总是让人很不爽的一件事,原本想将此视频下架的主意也突然改变了。   随着这批画作的出名,以后说不准会牵扯的更大,防人之心不可无,视频还是保留在直播平台上,算是一个自证的后手吧。   将自己的名字改为“2(非何泽)”后,白一一退出了平台,乘最后的二十分钟时间,3倍速的刷了两集新番,心满意足的物归原样,重回鸟身。   第二天晚上,本想如法炮制的,没想到熬到眼睛都快睁不开了,饲主大人还亮着台灯坐在桌前,一边看书一边记着笔记。   白一一蹦跳着转个方向,看了看书皮,是一本《社会心理学(法学)》,再看看笔记本打开的页面,当头几个大字:人民大学心理学专业在职研究生培训班。   不愧是我男神啊,堪称吾辈楷模。   白一一肃然起敬。   都忙成狗样了,还是Solo30年的单身狗,居然还能挤出时间读研?   不管白一一什么想法,饲主大人接连两天的夜读,令他变人上网的计划泡了汤,每次还没等到人家开始洗漱,他自己便已经瞌睡的见了周公。   这天周四下午,一个寻常的工作日下午,却好像又有点不太寻常。   --------------------   作者有话要说:   亲妈:婆婆?儿砸,你清醒一点,你现在在人眼里,还只是一只宠……物(超大声)。 第21章 表彰   对白一一来讲,来市局蹭班十多天了,他从没在男神办公室一天内看到过这么多的人,而且,都是来看他的。   先是孙蕾,一副我有个大秘密但是不能告诉你的模样,嘿嘿笑着在自己跟前站了挺久,还偷偷背着饲主大人给自己塞了几根干脆面,然后一步一回头的去了工位。   再来赵葛上了门,手托下巴歪着脑袋盯了自己半晌,怎么,cos柯南么?这是打算透过物质的迷雾发现自己的真身?   接着便是曹毅满,一向大大咧咧大嘴巴的人,今天楞没吭声,好几次想戳到翅膀上未果后,一脸遗憾的走掉了。   再然后,警犬中队的钱进、技术组小刘、黑马克杯男队员、若干叫不出名字的……   这群人干嘛呀?一窝蜂,神神叨叨的?   白一一不得不再三回想,自己是否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导致身份暴露了?   待饲主大人从孙蕾那里借回一把小梳子,开始轻轻的替自己梳弄头羽后,白一一有了强烈的预感,怕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4点20分,饲主大人招呼着上了肩膀,白一一懵懵的跟着来到了三楼一间大型会议厅内,乌泱泱的人群坐得满满当当的,间中能瞄到不少的熟脸。   随着自家男神在前排靠左的位置落了座,白一一还是不太明白,这分明是内部会议的样子,怎么自己也被放进来了?   没多会儿,三位面生的中年男子在中央的位置相继落了座,正中一位眉间纹特别突出的,领导架势十足的开了口:   “今天这场表彰会议,是为了一位极其特殊的小同志召开的,关于市局饮水机投毒案以及420特大毒品走私案,这位小同志,在这两起案件中做出了突出的,不可磨灭的贡献,既然有贡献,那就必须要奖、要赏。   介于它的身份所限,没有升职的机会,也没有办法领取奖金,经局里领导一致商议决定,特别召开此次会议,对其提出公开的表彰,并授予‘神雀’的荣誉称号,下面有请我们这位……汤圆小同志以及它的饲养员阎拓同志。”   ???   白一一好像被天降神雷猛的劈开了天灵盖!   这什么鬼,表谁的彰?授的什么称号?堂堂市局这么随便的么?   这么一群着装整齐,气势凌然的警察,聚在一起正儿八经的给一只金丝雀开表彰大会,小说都不敢这么写吧,竟然在眼前成为了现实?   完全的晕头转向,又真想高呼有生之年啊,打死他都没能想到,他白某人这辈子居然还有在警察局里授勋的一天。   在他懵逼的呆滞中,饲主大人已经起身,标枪般矗立着,前后转身姿态标准的敬了两个军礼,厅内“轰隆”的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妈呀,白一一尴尬到能用爪子抠出整座秦皇陵外带兵马俑,然后就此跳到坑里,再填上土把自己埋起来。   场面过于奇幻,目光所及之处,盛放的笑容中,绝大多数都带着善意的打趣,偶有不知情的,也在旁人的低声解释后迅速加入了鼓掌的行列。   着不住了,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对个社恐来讲简直就是行刑现场,白一一秒速转身将脑袋埋在饲主大人的脖子上,又抬高翅膀完全的遮挡住,再也不想见人了。   下方的笑声更响亮了些,发言的那位也调侃道:“嚯,咱们的神雀,这是害羞了?   阎拓一手护在了肩上,虚虚拢着白团子,一边笑着解释:“胆小,人这么多呢。”   局领导立刻理解了,手掌下压着示意:“好了好了,大家小点声,可别吓着它。”   掌声和笑声终于停了,那位领导又慷慨激昂的说了一大通,无非是奖罚分明、队伍建设什么的常规话题,又言明刑侦支队因最近几起特大案件处理的及时得当,被局里决定授予集体三等功,仪式及奖牌奖状什么的,将在年中会议上与其他奖项统一颁发。   最后,话风一转强调道,既然有了功劳,工作就更应该踏踏实实,不能像个别同志那样,办案毛里毛糙不求甚解,导致警力和物力的极大浪费,巴拉巴拉……   白一一半个字也没听进去,就盼着这场不靠谱的表彰会议赶紧结束,他好躲回自己的椰子壳里,躲上个天荒地老也在所不惜。   这场特殊的仪式不到半个钟就宣告结束,一回到副支队办公室,白团子就立刻躲了起来,看样子是羞的狠了,阎拓笑着摇摇头,也没再招惹它,往旁边支队长办公室走了去。   礼貌的敲过门后,听得一声“进来”。   若是白一一在这里,他就能认出办公桌后坐着的,是刚才主席台三位领导中的一位,四十来岁的年纪,国字脸上满是威严。   阎拓对顶头上司问道:“您这是刚回来?怎么也不在家休息一天……”   李钟有些似笑非笑:“这不就巧了么,正好赶上你那小家雀的表彰会,怎么的,我听说你拿个人二等功换了集体三等功还有这小宠物的仪式?还学会讨价还价了?很是大公无私嘛……”   阎拓自顾自沙发上坐下,放松的半瘫了身体,回嘴道:“什么大公无私,那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的岁数走到这份上,整个西南片区能有几个?功劳再叠加下去,职位又暂时升无可升,那不是明摆着虱子上墙,招人嫉恨?何必呢……”   “呦,职位无可升?这是怪我挡你前头了,想篡个权?”   “……李队,我哪儿招您老人家了,一个月没见,这阴阳怪气的。”   “你说呢?要不是你把阿莲瞧上的那小李给错过了,我能大中午的到家都捞不着一口吃的,还被念叨到耳旁生烟?那叨叨叨的,我能搁家待得住?”   怪不得呢,一整天没见人,快到下班的时候却冒了出来,阎拓完全体会不到已婚男的苦楚,只是觉得被迁怒的很没道理,掰扯道:   “李支队,姐夫大人,咱刑侦口的忙起来是啥鬼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哪里是成心失约,那确实是没办法走不开啊,这您得硬气起来批评她几句,作为警嫂警姐,支持工作那是必须的嘛。”   李钟面无表情的开了嘲讽:“呵,你硬气,你有胆子跟她说个不字?要不我现在就给她打个电话批评批评,然后就说是你指使的?”   阎拓干咽了口唾沫,没吱声。   李钟继续说道:“她说的倒也没错,作为你的老领导,关心关心你的个人生活也是应该的,正巧了,我一个老战友家的闺女,海外读完书了,马上就要回国,就最近的,你们俩抽空见见,就这样,忙去吧。”   此人语气十分自然,态度铿锵有力,简言之,半丝儿拒绝的机会也没给。   阎拓的浓眉皱着能夹死蚊子,万没想到领导办公室里还能接到相亲指令,还是他自己送上门找的。   一个表姐已经招架不住了,这是要男女二人混合双打?您一个刑侦支队的支队长和人婚恋平台CEO抢业绩指标好意思么?   阎拓不甘不愿的回了办公室,到了下班的时候,死也不肯出窝的某鸟,憋得他没了办法,只好像最初那样,整个笼子的拎着回家,一路上招呼声不绝于耳,只是从以前的“阎队”变成了“呦,汤圆下班啦?”   回到公寓楼下,本想沙县小吃对付一顿晚饭,可拎着鸟笼子跑人店里吃饭岂不是被人看笑话?阎拓干脆在生鲜超市买了不少耐放的食物充实冰箱,也防着哪天保洁阿姨心血来潮,再给他做上几顿。   就这样,寻常而又不寻常的一天总算过去了。   白一一缓了整晚,好歹恢复了心态,当然,也是被满意度连涨6分给安慰到的。   他发现分值越高,涨分就会越难,仿佛是被五条悟的无下限术式笼罩一样,看得见顶峰偏偏接近不了。   及格线时,每天收入2、3分的都是常态,到了80以上,这个常态就变成了1、2分,快一周了,这还是头一回超过5的涨幅。   虽然还是没搞懂原理,但好在如今已经不像刚开始那样慌张了,家人朋友都报过了平安,暂时不会有人发现自己失踪。   更何况现在这个状况,无论怎样折腾,两个月内应该都可以达成满分恢复人身的,所以白一一反而珍惜起现在的时光来,真的变回人了,他哪里还有理由继续赖在男神身边?   第二天早上上班没多久,曹毅满就推门进来请示:“阎队,黄沙寮派出所请求支援,是一起涉及八口人的灭门案……最小的,才三个月。”   阎拓当机立断,“通知方平,一起去吧。5分钟后停车场碰头。”   起身脱下了短袖衬衫,常服立刻换成了制服,下到基层的地方,这张皮是必不可少的,有时候甚至比配枪都要有威慑力。   还没出办公室的门,就被白团子黏上了,阎拓略有些犹疑:“……命案现场,你也想去?”   白一一没法回答,只牢牢抓着肩章不放爪。   上了车,他才发现警花孙蕾也在,不由得对这小姑娘升起了刮目相看的感觉。   灭门案的现场啊,不晓得是如何血腥残忍的画面,这丫头如花似玉的年纪,平时嘻嘻哈哈又温柔细致的,在别的同龄女生安乐窝里讨论各色名牌的时候,她却毫无惧色的直面人性屠宰场,端是风姿飒爽的厉害。   现场有些远,市郊的道路也不太好走,车行了一个来小时方才到了地头。   一下车,就看到不远处一栋二层楼的小院外面,聚集了好些看热闹的村民,只是没人敢走近,圈成一圈的围在外墙处,朝着大门口指指点点。 第22章 灭门   已有些斑驳的朱红色铁门旁,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正撕心裂肺的匍匐着哭嚎,身边站着几个妇人,一边试图搀扶一边安慰着,有那同情心旺盛的,也跟着默默流着眼泪。   似乎有浓烈的血腥气味随风飘散而来,还没进门,眼前的景象已透出了十分的惨烈。   三人戴好手套口罩,又穿好了鞋套,向里走去。   门后,一处常见的农家小院里,零星栽种着一些菜蔬,结了几颗红果的西红柿树架下,仰躺着一具人体,盖在身上头上的白布已经被鲜红色完全浸透了,依稀露着些轮廓,从外露的双脚和仅剩下一只的粉色拖鞋来看,应该是个年轻的女性。   血迹从她的身下一直延伸到正厅的大门,大门门栏处,搭着一只苍白的人手,毫无生气的手指僵直弯曲着,固定在最后一刻,想要抓住什么的姿势。   阎拓没有继续往里走,站在院里四处打量。方平带着助手小刘,比他们晚到了几分钟,此时越过自家领导,迅速进到了厅房内。   没一会儿,人急急的走出来请示道:“手段太残忍了,砖头斧头的劈砍还不够,还用刀具刺切,伤口实在太多太密,遗体数量也多,想尽早出结果的话,还是需要请个援。”   这事儿阎拓有经验,J市医科大附属鉴定中心的大楼与市局挨着,倒也十分的方便,两边的物鉴互相帮忙也是常有的事儿,阎拓立刻答了:“好,我给许主任打个电话,你这边处理好现场后安排直接送过去就行。”   方平点点头,转身又回了屋里,阎拓也顺着上了石阶,站在正厅门口向内观察。   白一一老实蹲在人肩上,也将里面的情形看了个清清楚楚。   四处飞溅的血迹,倒卧的三具遗体,其中一具蜷缩窝在墙角的,分明只是个几月大的婴儿。   技术组的两位法医正忙着拍照留证,阎拓没有干扰他们,从一旁楼梯静静的上了二楼。   如出一辙,炼狱般的场景。另外两男两女倒卧在各自的房间内。   其中最惨的一具男性遗体,被剁的完全看不出人形,不远处砸到碎裂的半块红砖,已经侵染成了黑红色,被技术组的组员白漆留痕后用塑胶袋封存起来,疑似凶器之一。   这得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恨?才能让凶手疯狂至此?   勉力控制住自己的鸟腿,让它们不要发抖发软,白一一强迫自己将眼前看到的画面在脑中转化为动漫格式,可还是压不住心中的不适,只得微微转了脑袋,靠在饲主大人的脖子上缓缓。   所幸阎拓并没有在这里待得太久,下楼后就径直出了院子,开始在四周漫无目的转悠。   半晌的功夫,没能发现什么明显的异常,身边倒远远跟了两三个想要逗鸟的孩子。   一小圈转了回来,门口聚集的人已经越来越多,曹毅满和孙蕾正忙着访谈与记录,白一一看着一位老大爷口若悬河的八卦着人祖宗八代,又不停推测着凶手应该姓甚名谁,脑子里忽然转了转。   系统既然能知道十米范围内所有生物的所思所想,那万一呢?万一凶手现在就在现场,岂不是一逮一个准?   就算不在,能知道这些人心中的真实想法,应该也对案件的进展大有帮助吧?唯一困难的,反倒是怎样才能把信息传递给饲主大人,又要避免他生疑了。   想到就做,系统也应的爽快。   可惜徒劳无功的,围观的群众三四十号人,想法基本相同,不过是惋惜加八卦,完全没有一点有效的收获。   看来凶手并没有在现场。   白一一有些气馁,自己这怕是柯南看多了吧,还真当金手指出马无往不利,随随便便就能抓着凶手了?   正自嘲着,院墙的狗洞中忽的窜出条金毛的田园犬,瞅了人堆一眼,迅速撒丫子朝远处跑去。   刚院子里没见着主人养狗,这是打哪儿冒出来的?   人没有线索,也许动物会有啊,白一一脑中过电,立刻起飞追了上去。   身后的饲主大人诧异的叫了声“汤圆”,也大步的跟了上来。   窜了两条小巷,对方在田埂旁的垃圾堆前停了下来,一脸警惕的抬眼盯着。   白一一停在块大石头上,请系统帮忙打探。   系统:“它一直在想,怪不得没给准备吃的,原来一家死了个干净,看来,又要在垃圾堆里混段日子了。”   白一一:“那你问问它,看没看见凶手是谁。”   饲主大人此刻也到了巷口,想来是看见自己了,停在原地没再接近,皱着眉的略微喘着气。   垃圾堆前的田园犬突然惊慌失措的四处张望,滴溜溜的转了两三圈,随后虚张声势的“汪汪”两声,掉头就往一旁的玉米地钻了进去,再也没了踪影。   系统有些惋惜的答道:“我突然在它脑子里说话,把这家伙吓坏了,压根没答我,但我觉得它应该是不知道的,听到凶手两字的时候,脑子里一片空白没有丝毫的画面。”   答完,还由衷的叹了一句:“还是旋风靠谱,上次跟它说话,看着多淡定?”   白一一心里吐槽,废话,一只野狗能和训练过的警犬相提并论么?   没能得到预想的答案,他心里着实有些郁闷,刚念头冒出来就跟着飞了,害饲主大人摸不着头脑的后面跟跑,这样陌生的一个地方,是怕自己找不到路走丢了吧。   说好不能擅自行动的,现在,指不定怎么生气失望呢。   白一一转头向巷口看了看,垂头丧气的落回了饲主的肩上,臊眉耷眼的摆出了任批的姿态。   没想到饲主大人却没说它什么,只是略有所思的疑问道:“那条黄毛犬,是从受害者院里跑出来的?所以你就跟着?”   白一一鸟眼一亮,精神一振,天啊噜,男神实在是神,竟然把自己的心思猜了个透彻,只是遗憾的没能帮上忙,辜负了这份理解与信任。   主宠两个沿着小巷回了事发地,刚那位推测凶手把全村都铺排了一遍的老大爷,还没能停嘴,这是白一一见过最能说的老头了,功力堪比七大姑八大姨。   受害者一家八口以及相关的社会关系,现在已经相对清楚了。   孙蕾整理整理手中的资料,大致总结了一下。   户主李友,现年62岁,配偶田彩华60岁,夫妻俩有四个孩子,一儿三女。   儿子李万全今年33岁,妻子也是本村人,27岁名叫黄璐,从一早开始在李家大门哭嚎的中年妇女,便是黄璐的母亲,如今,正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至于那个婴儿,是小两口今年刚得的男孩,前不久刚办过百日宴。   据周围人反应,李友家庭条件比较富裕,为人处世却很是和善大方,从没见过与人口角争端的,是村里出了名的一家子老好人。如今却猛然遭此横祸,实在让人万分痛惜与不解。   事情发生在半夜里,李家二层的小洋楼离着别家稍远,这样痛呼惨叫的场面,竟然没有一个旁人察觉,等到大清早,人已凉透了,黄璐母亲上门给外孙送新鲜牛奶的时候,才发现了祸事。   孙蕾说完,身旁众人也是一阵的唏嘘,阎拓沉吟了一会儿,感觉也没什么头绪,想起刚才追跑了半天,便顺口向那多嘴老头问了一句:“李友家养着狗么?一条黄色的田园犬。”   老头先是否认了,后又突然想起什么,犹豫了一下,答道:“那应该是大黑吧。”   孙蕾有些好奇的插嘴:“黄毛的犬,为什么叫大黑?”   老头:“嗐,咱不是黄沙寮么,几条村子里姓黄的能占多半,要是起个狗名儿大黄小黄的,那不是骂人么。”   阎拓打断他的自由发挥,“别管叫什么,是他家就是他家的,不是就不是,怎么说应该?”   老头解释道:“领导,咱村一向和睦,小件事儿吧也不分你家我家的,你说这狗吧,也不晓得到底谁家生的,反正从小在这片晃悠,东家给口粮,西家给块肉的,算是百家狗吧,总之是咱村的狗,大家也都大黑大黑的叫着。   哎,说起这,上个月大黑把隔壁村黄六家小女娃给咬了,还是李友家给出的医药费,去镇上打了狂犬疫苗,你就说,李友这人地道不地道?”   阎拓没评价什么,只是接着问道:“黄六是做什么的?”   旁的一位大婶插了进来,“这我知道,我侄女就嫁在那一片,黄六是个哑巴,自己开了个砖窑,红砖现在不好销啊,凑活着过呗。女娃也不是亲生的,捡的,却比亲生的还疼得厉害,眼珠似的。被大黑咬了的那天,那哑巴带着孩子过来找狗主人理论,神情凶的,跟要吃人似的。”   听到这儿,想想证物袋里的半块红砖,似乎有个念头猛的生出来,可再一想,会有人因为这点小事就灭人满门八口么?而且还不是正经狗主人,并且赔了钱道过谦的。   阎拓没有放任这一丝细微的感触,有怀疑,那就去证实好了。   当下招呼一声,请了那位大婶带路,和曹毅满孙蕾两个前往邻村黄六的住处调查,白一一自然也老实的在饲主肩上蹲着。   刚到得村口,便撞上了打算去市区看望家人的村支书,两下一招呼,村支书便主动引领着到了黄六家里,还一路的给大家介绍此人的基本情况。   黄六大名黄安里,因着生理残疾,是个40岁出头的老光棍,早几年捡着个弃婴,便当亲生女儿似的养着,村里体恤他,也没折腾他什么领养手续的就把户口给办了,如今在村小刚读上二年级,乖巧孝顺成绩又好,是个人见人夸的好孩子。   到了一片晒砖地里,横走了几步就看到一栋宽敞的平房,大门虚掩着,村支书大嗓门的唤了几声仍然没人答应。   阎拓他们临时决定过来还没申请过手续,没打算就此闯空门的,没想村支书大大咧咧的推了门,还一副农村人没这讲究,爱咋进就咋进的架势发出了邀请。   三人也就顺势在院里转了一圈,阎拓向曹毅满打个眼色,一起看向院中角落搁着的那把斧头,干干净净锃亮锃亮的,咋一眼没什么不妥,可周围“嗡嗡”绕着的一堆苍蝇,却分明暗示着有异。 第23章 失眠   有阎拓在现场,搜查令申请的很是容易,十分钟不到,电子件就传了过来。   几人进到屋里一看,大人小孩的衣物杂物胡乱丢弃着,慌乱出逃的痕迹再清楚不过,在垃圾桶里找到燃烧剩下的,带着血迹的背心和凉鞋后,黄安里正式被锁定为黄沙寮特大灭门惨案的第一犯罪嫌疑人。   返程的车上,阎拓接连打了几个电话,将追捕的任务分发下去,又知会了相关的交通部门注意协查,这件看似毫无头绪的大案子,竟然在接警六个钟头内基本宣告侦破,同来的几位警员都不觉松了口气。   曹毅满对着孙蕾打趣道:“小孙,可以嘛,今天全程不动声色的,比上一次来现场吐的稀里哗啦,可强的太多了。”   孙蕾有些无语,您表扬就表扬呗,干嘛还把之前丢脸的事情拿出来说一遍?   余光偷瞄了后排坐着的领导一眼,强行扯开话题:“汤圆才厉害呢,那么多人,一点没害怕,全程乖乖蹲阎队肩上,听话的不得了。”   白一一谦虚,磕磕巴巴的鹦鹉学舌道:“孙……雷,……厉……害”   孙蕾立刻绽开了酒窝,“嘻嘻,咱们汤圆才厉害!”   阎拓看着这俩商业互吹,饶是心头略有沉重之意,也被逗得微微弯了嘴角。   白一一转头见了,眨了眨小鸟眼,发自内心的赞道:“阎……拓,……厉害,阎……拓,……厉害”。   阎拓笑容大了些,食指在白羽上轻弹,似怒实宠的直啧啧:“啧,马屁精。”   马屁精的迷妹立刻仗义助拳:“汤圆说的没错啊,阎队当然是最厉害的。您咋就能注意到田园犬呢?谁都没当回事儿的,也没人记得,要不是您追问起来,这个疑凶还不知道要排查到什么时候。”   阎拓没有隐瞒,实话实说道:“汤圆的功劳啊,它先看见的,招呼都没打就冲出去追狗,我不也就跟着去了。然后就那么随口问了一句,结果……”   表扬完了,该批评的还是得批评,对着白团子严肃脸:“不过下一次,再有什么异常的,好歹先吱一声,莽莽撞撞的,万一我跟丢了怎么办?出来做任务,必须一切行动听指挥。”   鸟还没发声,孙蕾替着答了:“昂,汤圆知道了。”仿佛她才是白团子的主人外加代言人。   一旁看着二人一鸟来回互动的曹毅满,实在憋不住了,“我说,你们这一问一答的,没觉得什么不对么?”   孙蕾茫然:“哪儿不对了?”   曹毅满无语极了:“汤圆能说几句学舌了,但那也就是模仿,又不是真的懂你们的意思,你俩弄得,倒像回真事儿似的。还一切行动听指挥呢……”   话音落下,当事鸟和正经主人还没怎么,孙蕾先不乐意了:   “它怎么就不懂了?那人还有天生的聪明和笨蛋之分呢,每只鸟也差远了去了,还有小鸟会做算术题的,更何况汤圆?我跟你说老曹,你可别小看它,它绝对是世上最聪明的鸟,不接受反驳。”   白一一没想到自家粉丝挺给力啊,看来平日帮忙录视频的,确实建立了深厚的革命战友情,捡着人话里现成的字眼,夹着嗓子的小鸟音发出了声援:   “……老曹……笨……蛋。”   车里顿时一阵哄笑,将原本凝重的气氛悄悄吹散了。   回到局里没过太久,潜逃不过10小时的黄安里,在市高铁车站被值班警员截获了。   将人带回警局的几个队员,白天也去过黄沙寮命案现场,照说合该对如此残忍的凶手极度憎恶的,可将人押送到审讯室后,一个个便默不作声的低头做事,完全没有罪犯归案后的轻松,看着情绪还十分低落。   尤其孙蕾,见了人后,眼睛红通通的,似乎泪水都要包不住了。   白一一好奇到抓心挠肺,可惜审讯室就不是他能去的地方,只能看着大家的脸色还有后来相互的对话推测出了事情的经过。   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反过来讲其实也是相通的,连几个月大的婴儿都不肯放过的残忍凶手,到头来也不过是个可怜人。   养女被大黑咬了之后,黄安里跑到村里找狗主人理论,可百家狗哪来的主人?李友出面赔偿了医药费,好心却办了祸事,被黄安里默认为了狗主。   原也不算什么太大的事,加上人态度诚恳良好,本想一笑了之的。   可前几天小女娃怕风怕水的症状一出,他才知道,原来狂犬疫苗也并非万能,在没有打第二针之前,还是有着很大的患病风险。   这一下,整个人几乎崩溃了,谁不知道狂犬病确诊后致死率就是个百分百?   这个捡到时才小猫大小,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乖巧女儿,不过刚刚8岁的年纪,就因为不小心被狗咬了一口就要彻底没了?   黄安里痛极生怒,揣上斧头和砖头,准备杀狗报仇。   半夜里摸到李友家,狗没见着,却正撞着嘴馋在院里剪西红柿的李家三闺女李小琴。   李小琴大声喝问这个夜里突然在自家院里冒出的男人,可黄安里一个哑巴,解释不着,手里还拎着把斧头,这姑娘也虎,当下提着手里的剪子冲上去准备先发制人。   结果就此注定了。   失手杀了李小琴后,黄安里被激的凶性大发,又害怕罪行暴露,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将整栋的人灭了个干净。   民警将他截获的时候,他正带着患病的女儿准备乘车出逃,其实上午的班车就该走掉的,谁想孩子突然的痉挛没能上车,车站医务室待了半天,又改签了车票,好容易等到列车到站了,却也等来了自己的最终归属。   晚上11点来钟,白一一跟着阎拓下班回家的时候,在等候区的长凳上远远见了黄安里的养女一眼,孩子侧躺着,一件男士衬衫将头脸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看不见面目,只身上款式新颖的碎花长裙,还有整洁的皮鞋白袜,无声述说着一个灭门案凶手的另外一面。   这个晚上,白一一失眠了,脑子里一会儿是通红的炼狱场景,一会儿是长凳上孤单躺着的小女孩,翻来倒去的,就是合不上眼。   好不容易挨到饲主大人睡着了,打算回复人形上网排遣一下,可一个人躲在卫生间里,似乎连网络都失去了往日的吸引力,浑身寒毛一直立着,哪哪的不得劲。   一个钟头都没到,干脆就变了鸟身,悄摸飞到饲主大人的床上,靠着枕头,感应着自家男神均匀的呼吸,方才心神安定下来,不知不觉的入了眠。   第二天清早,阎拓一睁眼,便见到了一旁酣睡着的白团子,伸出手指在白肚皮上揉了揉,居然没反应,想来还在熟睡中。   没再逗弄它,起身洗漱后准备出门了,原想着要还是不醒,那就由它在家里窝上一天,可门刚刚打开,小家伙就追了出来,只是眼睛似乎还一睁一闭的,明显没有睡饱的样子。   到了办公室没一会儿,曹毅满就进来请示,黄安里情况特殊,因着女儿想要申请保外就医。   小女娃的呼吸系统已经开始衰竭,没几天日子了,在医院有器械帮助着,多少能走得轻松些,除了养父又再也没有其他亲人,所以出于人道主义,他同意了这个申请,无非是兄弟们辛苦一点,多派两个人医院看守几天而已。   阎拓没怎么考虑就点了头,只是叮嘱看守要严密些,再怎样的同情,也抵不过他犯下滔天大罪的事实,养女无辜,可李友一大家子岂不是更加无辜?莫要因为怜悯放松了警惕,到最后让人走脱了,那就成了天大的笑话。   曹毅满应声离去,孙蕾窜进来送咖啡顺带着提醒,说是今日附近的高压线路检修,等会儿市局会停电2小时,请知悉并做好准备,以免猝不及防导致文件没有备份什么的。   谢过警花的好意后落座办公,没消停几分钟,就又有客上门。   来人在开敞着的玻璃门上轻轻敲了敲,语带笑意的问候:“阎队,早啊。”   阎拓抬头,眼露惊喜之意,“许主任?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啊。”   那人没顾上说正事儿,倒先计较起旁的来:“嗐,你这许叔变了许主任的,生分的厉害,我怎么都听不惯,还是老样子吧。”   阎拓显然和此人十分相熟,闻言怼道:“谁让您先阎队阎队的?您品品,您正经称呼我职务,我却回个叔儿?”   许青儒没奈何低头一笑,习惯性支了支眼镜架,随手将一个文件袋轻抛在桌面上,回道:“成,倒是我的不是了。叔给你道歉,呐,赔礼。”   阎拓捏着封口处的细线来回绕着解封,微微诧异:“黄沙廖灭门案的尸检结果?这是熬了通宵么,这么快?忘了告诉你凶手已经抓到了,可以不用急的。”   许青儒打趣道:“你亲自打的电话给我,当叔叔的,哪敢怠慢?呵,送资料是一桩,另外啊,我在物鉴中心那边可都听说了你神雀警探的大名,这不好奇死了,上赶着来瞅瞅你家小宠物。”   阎拓听他一说也笑了起来,暂时放下了手中的宗卷,将人引到鸟笼旁,嘴里招呼着汤圆的名字。   可奇了怪了,早已不怕人的白团子,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叫了好几声也不回应,始终躲在椰子壳里,看背影,还似乎微微发着抖。 第24章 停电   白一一确实是在发抖,自幼年那件事情导致搬家后,他再没见过那个邻居大叔,可那人的样子他却一直记得真真的,也总在不经意间化成庞大的阴影将他笼罩着。   刚进来这个人,第一眼就令白一一恍惚到可以认错的地步。   实在太像了,差不多的年纪,差不多的身材个头,一样的三七分大背头,用发胶固定的一丝不苟,一样的金丝眼镜,甚至笑起来时眼睛眯缝着的感觉,也是一样的充满亲和力。   眯眯眼其实很恐怖的好吧?动漫里十个眯眯眼有九个都是大坏蛋!白一一确认自己有严重的眯眯眼PTSD。   他当然知道这不是那个人,年纪起码差着十好几岁呢,可咋一眼的感觉,仿佛让他一瞬间回到了7岁时那个初秋小公园里,那个人因他的反抗将他打得浑身青肿,他不停和路人呼救,却被一句“教训自家孩子”挡了回去,再没人搭理。   那种陷在绝望中却又无人相信的感觉,实在太过令他刻骨铭心。于是只能迅速窝进椰子壳里,独自排遣心中的恐惧,再也不敢向外望上一眼。   阎拓自然无从知晓自家爱宠此时的心态,只当它昨晚没有睡好,现在躺窝里补眠不想搭理人。   略有歉意的和许青儒说道:“这小家伙一直有些怕生人,最近好了些,可也指不定又犯了,看来今天是心情不好啊,以后有机会,再让它好好跟你打招呼,会说不少话呢,确实可爱的紧。”   许青儒自然没有和他计较,送资料和看鸟原本也就是个托词而已,他关心的其实是另外一件事情。   “拓子,你的生日快到了吧,下周三?”   正转身走回办公桌的阎拓,身形似乎略微顿了顿,接着拿起刚才的文件袋,抽出资料翻阅着,随口答了:“许叔,你知道我不过生日的,哪里会记得。”   许青儒沉默了好一阵,方才低声说道:“澄舒姐在的时候,不管再怎么忙,这一天家里一定是她亲手做的大餐,尤其你最爱的麻婆豆腐,那是绝对忘不了的,你呀,用豆腐盖着饭,一次能吃掉一盆。”   手里的检测报告,半天没能翻动一张,往日熟悉的格式倒像是天书一样,阎拓一点没看进去,却又不想被人察觉,只好刻意放松了语气,东拉西扯的:   “我说许叔,你看咱俩这辈分,我妈大你15岁,你管她叫姐,你才大我10岁,却非让我叫叔,是不是有点太不公平了?我就该叫许大哥来着,你也不怕我把你叫老了……”   可惜靠在办公桌旁的人一点也没被绕晕,当头一棒打了过来:“拓子,你是不是还追着那案子呢?”   阎拓的轻松再也装不下去了,放下报告,揉了揉额角,叹气道:“宏清告诉你的?”   许青儒没有否认,“就几天前恰巧碰上了,一起吃了个饭。我没想到十几年了,你居然还不肯放弃。   拓子,我是做证据鉴定的,对我来讲,证据才是决定一切的关键,没有证据,那就一切休提。你实在不该为了个模糊的猜测,放着家业不管,硬挤到刑侦这行当来,还自苦了这么多年,到如今生活都没个着落,你……”   阎拓迅速转身,打断了后面的唠叨,“许叔,我不是干的挺好的么,全国也数不出几个我这年纪的二杠二星吧?家业不家业的,自有大伯帮着料理,再说了,您不也单着一个人过活,比起您来,我可还小着呢。”   许青儒被噎得难受,似乎有些急了,“又不是亲大伯,堂的而已,你那伯母啥样人你不知道么?阎臻操劳了小半辈子攒点家业,别最后都断送在你手里。”   阎拓无奈的看着眼前这个人,J市医科大附属鉴定中心主任,也是外公在战友因公殉职后领回家里照顾,母亲当作亲弟弟一样看待的人。   当年因着父母一案的打击,自己放弃了从小钟爱着的电吉他与世界顶级音乐学府的入学邀请,执意报考了国内的公安大学,全家人反对声中,唯有他是抱着支持态度的,怎么事到如今,也家业家业的庸俗起来?   但人终究是好意,应该是担心自己沉湎旧事里,一直会深陷仇恨不可自拔,毕竟,和玩着高雅艺术的富二代比起来,如今却选择窝在小公寓里每日忙成狗样,是谁都会对自己产生这样的误解吧。   阎拓不想再解释争辩了,再一次的顾左右而言他,直接浑说起来:“哎,我说许叔,你对我妈姐啊姐的叫着亲热的不行,怎么我从小就没听过你叫我爸姐夫?总是阎臻阎臻的,也太不礼貌了吧?要不是你差着我妈十来岁,我还真当你暗恋她,嫉妒情敌呢。”   许青儒的脸顷刻间涨红了,“你胡说八道什么?说不过了,就来瞎扯淡了?”   急赤白脸后又有些讪讪的,仿佛猛然间被人撞破了什么隐秘一般,草草说了句:“罢了,你这脾气,谁劝也听不进,爱咋样就咋样吧,要是真得了什么线索,记得要赶紧告诉我,我指不定能帮上忙的,还有,月末老爷子大寿,咱两一块开车回,别忘记了。”   接着,道别也懒得道别,直接开门走掉了,脚步匆匆的,多少显得有些仓皇。   阎拓诧异的望着此人的背影,他确实是随口乱说而已,怎么看这情状,倒像是真的一样……   难道许叔单身至今的缘由竟然在过世的母亲身上?   如果是真的,那就无解了,暗恋最是销魂,尤其是已经离开的人,滤镜更会加持到完美无瑕的程度,若本人是个固执爱钻牛角尖的,长时间的无法忘怀倒也正常的很。   阎拓不想再妄自猜测长辈们的恩怨情仇,打点精神,将刚才的报告重头仔细看了一遍,这就打算送到技术组那边,两厢合并对照一下,黄沙寮灭门一案,基本就已经可以宣告结案了。   临出门,有些担忧的看了看自家团子,似乎是已经睡着的样子,想到它早上出门时还有些睁不开的小眼睛,阎拓了然的笑了笑,没扰它,奔着隔壁楼的技术组走去。   市局刑侦支队的技术组,因着运输装卸以及冷冻设备的原因,并未设在支队所在的大楼里,而是靠着地下停车场最近的那栋,占据了整个B1层,所以时常被队员们戏称为“地下工作者”。   一进门,强劲的冷气扑面而来,和地面炎热的环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办公室内空荡荡的,阎拓没多想,直接往后厢的检验室走去。   隔着半磨砂的玻璃幕墙向里看去,两个白衣白口罩的人正仔细检查着操作台上的一具遗体,周围还停着其他的三具,通身盖着白布。   似乎是到了孙蕾提醒的断电时间,检验室内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了,身处地下层没有半点自然采光的地方,猛然间黑到了完全不能视物的地步。   室内的几人没有任何慌乱,甚至连惊呼或对话都没有,因为大家都知道,由于这里大型冷冻设备的原因,局里专门配备了小型发电机,专供停电时检验室的需用。   果然,半分钟后,灯光逐渐亮了起来,只是不知道是否电压不稳的原因,个别灯泡还有些一明一暗的闪烁着。   此情此景,要是换个胆小的来,估计立刻就能吓出个好歹。   阎拓算是见惯的,自然的走了进去,将文件袋放在一边,对着解剖台上的方平招呼道:“呐,另外几具的检验报告,刚许主任亲自送来了。”   方平正凑近了观察遗体的面部伤口,随口问道:“怎么直接送你那儿去了?”   没等阎拓回答,回过神来的他,起身自接自话:   “哦,是顺便找你唠嗑去了吧?我想起来了,许主任和你家渊源颇深,所以我上一任离职前给我留了贴士,但凡要找物鉴中心帮忙的,那和你阎队打招呼就准没错了,保证结果又快又好,还不至于得个冷脸。”   阎拓没多解释,回道:“都是工作嘛,找谁都一样,你这边如何?能结案了么?”   方平:“李友的遗体损毁的最严重,伤口叠伤口的,凶器又有三个之多,所以浪费了些时间,下午下班前,应该可以完成了。”   阎拓往那具遗体上瞄了一眼,也起了些好奇心,“斧头和砖头劈砍的,倒是容易分辨,剪刀刺切很少见啊,伤口形状有什么区别么?”   这个问题挠到了法医大人的痒痒处,引经据典滔滔不绝的,逮着自家领导一讲就是大半个钟头。   阎拓也就当吸收了新的知识,很是耐心的听着讲,总算让人讲尽兴了,方才以工作为由撤了出来。   一路往回走,他还一路琢磨方平这个人,这么好为人师表的性子,当初怎么没留校做个老师什么的,反而进了警察队伍长期跑在一线?   回到二楼办公室,整栋大楼还停着电,一早上积攒的冷气已尽数散去,此刻很有些闷热的感觉。   阎拓左右没能看见白团子,打着手机电筒在椰子壳里瞅了瞅,也没踪影,办公室内外的唤了两声汤圆的名字,仍然没有任何动静。   怎会这样?   就算躲在哪个角落玩去了,自己一叫唤,它肯定是会出来答应的呀。   现在这情况……到底去哪儿了? 第25章 大雨   白一一此刻完全摸不着头脑,自己躲在椰子壳里,不过是怕着怕着就给睡着了,现在醒了来,却发现被整个的裹在纸袋子里,这是在闹哪样?   挣扎着四处钻研了一番,确认是个常见的文件袋,应该已经被封住的,只留下封口两边细微的缝隙,此刻透着些光亮与空气。   ……这是被绑架了?   谁会从市局内绑架一只鸟?而且还是授过荣誉称号的警鸟?   状态未明,白一一不敢大声叫唤,先召了系统出来问个究竟。   系统此时也明白了状况,很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啊,一一,那个人把你放在袋子里的时候,很是小心翼翼,我以为和你闹着玩儿呢,你又睡得熟熟的,就没叫醒你。”   对这个不懂人情世故,尚在学习成长中的低龄系统,白一一已经没有艹可吐了,“那现在什么情况?我到底在哪儿?”   “呃,垃圾中转站。”   白一一忍不住嗅了嗅,空气中充斥着刚才没留意的一股子味道,是各种污秽陈腐的气味交杂着,在夏季高温的蒸腾中显得奇臭无比。   他实在郁闷极了,“谁那么大胆子,跑到副支队办公室把我偷出来,就为了让我躺一回垃圾堆?或者,这是在故意嘲讽我,说我就跟个垃圾一样?”   系统同仇敌忾的愤然道,“就是你形容的那个……那个茶艺大师,叫赵广仁的家伙。”   白一一怎么也想不通。   话说上一次在港口,自己好歹算是帮过他吧?要不是自己拼了命的找,快速截获了那批毒品,他负责的那起特大走私案,能结的那么顺利么?   这人,怎么倒还恩将仇报起来?   看来,不光是茶艺了得,这根本就是一杯毒茶啊,良心真是大大的坏。   白一一恨恨的编排了此人一番,回过头,却是要尽快想办法脱身才好。   试着爪子抓挠,又用嘴叼啄,厚厚的纸皮韧度极高,基本没什么损伤,反而因为剧烈运动导致的呼吸加速,袋中的感觉更加憋闷了些,有些喘不上气了。   赶紧停了下来,缓和着呼吸频率,绞尽脑汁想着办法。   外面突的传来几声猫叫,白一一精神一振,这是有野猫在附近来觅食了吧?要不要让系统和它说说,帮帮自己的忙呢?   可转头再一想,向野猫求助很不稳妥。   自己不到10厘米高的小团子,到时候费尽心思从袋子里钻出来,却一口被它吞了,实在是大有可能的事。   毕竟,动物界可没有助人为乐的说法,更没有仁义道德可讲,到垃圾堆来找食的野家伙,翻脸不认鸟,只当做能果腹的食物,那简直太正常不过了。   没敢擅自行动,白一一只能暂时憋屈在袋子里,等待着转机。   心里却已经开始挂念自家饲主大人,不知道他发现自己失踪后,会急成什么样子,会想到自己是被绑票的,而不是野到离家出走么?   没一会儿,外面传来淅淅沥沥的声音,逐渐的越来越大,越来越响。   闷热又干燥了快一个月的J市,在这样的一个午后,总算痛快下了场大雨。   ……   阎拓擦了把脸上的雨水,让视线更清晰一些,六间犬舍逐一检查过去,还是没有自家白团子的身影。   办公大厅、会议室、再到操场,最后来到这里,但凡带着团子去过的地方,他都已经找遍了,小家伙到底在哪儿?   重新回到办公室,看见他此时落汤鸡的模样,细心的孙蕾赶紧递上了纸巾盒,阎拓没顾上接,先追问道:“女洗手间也没有么?”   孙蕾摇摇头,将手里的纸巾盒抬了抬,“阎队,先擦下头吧,别给感冒了。汤圆……可能去哪儿玩得忘记了,这会儿下雨又回不来,也许,过一会儿就冒出来了?您别担心了。”   阎拓却没有这么乐观,小家伙胆子不大,原来还怕生人的紧,虽然最近好了些,可无论如何,是不会莫名其妙飞离自己熟悉地盘的。   就算发现什么问题临时飞了出去,那也绝对飞不远,自己和孙蕾两人算是将整栋楼外带操场犬舍都找遍了,怎么可能还是没有丝毫线索呢?   阎拓再次和手下确认:“我走的时候还睡着呢,而且睡的很香,我在方平那儿呆了也不过一个小时,照道理,这一觉都应该还没睡醒才对,你在外面工位真的一点没有察觉?或是有什么人去过我办公室?”   孙蕾:“那会儿停了电,电脑用不了,办公室闷的厉害,大家也都不在,我想着没什么其他事儿,就干脆把这两个月的档案都交接到档案室去了,应该也就离开了十多分钟,其他时间,真的没发现什么异常。”   说完,脸上也浮出了几分担忧,又接着问道:“怎么办?这两个钟头,就是想查个监控都没有的。”   阎拓沉默了片刻,回应道:“没办法了,你在支队群里发个消息吧,让现在在局里的人都帮着留意一下,我去和李队打个招呼。”   二人分头行事,一场寻找神雀汤圆的行动,在市局内轰轰烈烈的展开来。   ……   雨还是下得那么大,从缝隙处透进来的光线也暗了许多,不知道已经是什么时候了,对白一一来讲,却像是一整年那么漫长。   “我要是能把袋子折腾到雨里,纸质湿透后,应该就很好弄破了吧?”刚才想了许久得出的结论,白一一顺嘴向系统问道。   系统不确定:“应该能?可垃圾站堆里,怎么能折腾出去?”   “你感应一下,开始的那只野猫还在附近吗?”   “在啊,一直在站里躲雨,就隔你没多远的地方趴着呢。”   白一一得了确切的信息,不打算继续等下去了,展翅膀伸爪子的开始挣扎,还不停发出清脆的“啾啾”声。   事实如他所料。   没一会儿,他就感觉被拖拽着挪了地方,然后,猫爪在身体上方的纸袋上刷刷的勾画而过,发出了渗人的“嗤嗤”声,像是直接在他身上勾过一样。   白一一再不敢有丝毫的动静,只全神贯注的盯着纸袋,预防哪里有破损了,就能第一时间发现,尽快逃命。   市局的专用档案袋显然做的十分牢靠,那野猫折腾了半天,在袋子上留下一片的爪痕,却始终没能破开,试着直接上嘴,袋子横平竖直板板正正的,又很不方便下口。   再来估计是烦了,没再试图继续咬袋子,倒像是多了个玩具一样,叼着踹着的来回折腾。   白一一在袋子中装死,却架不住左翻右滚的折磨,晕头转向的快要吐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次大力的拖拽后,他终于感应到了密密打落在纸袋上的雨滴,野猫的折腾也完全消停了下来。   应该是被丢到了雨中,而它不愿意淋雨吧。   雨势很大,不一会儿的功夫,纸袋就已经湿透了,原先被他自己和野猫弄出的那些痕迹,开始慢慢的软化扩张,很快破成了几条细微裂缝,雨水也随之淌了进来。   爪下的积水慢慢上涨,裂缝已渐渐大的能看见外面的灯光,应该就是现在了。   白一一向下蹲了蹲,准备蓄力,就势冲出去。   “小心!”   系统的惊叫声响起,他楞了楞。   一只锋锐的利爪从头顶呼啸而过。   多亏这楞了一楞啊,要不然刚才冲出的时候,不就被正正的击打在身上?   那只野猫倒是狡猾的厉害,根本没有被自己装死骗过,这是一直躲在旁边等待扑杀的机会吧?   白一一再不敢怠慢,乘着这一瞬间的空挡,奋力腾身直冲向天空,迎头撞入雨幕里。   雨水打在身上的感觉略有些疼,羽毛也迅速湿透了,几乎立刻就感觉到飞着太过吃力。   白一一就近落在一颗大树上躲雨,心里却也没敢立刻放松警惕,猫科类可是爬树的行家里手,别一个不小心又给刚才那只野猫来个突然袭击。   左右张望着四处瞅瞅,昏暗的灯光下,一只瘦骨嶙峋的黑猫炸着毛,站在垃圾站的屋檐下,死死盯着自己的方向。   这身材,必是流浪已久饿急了的,神情也很是不友好啊,白一一再次庆幸没有贸然求助,要不然,这会儿说不定已化作了它肚中的美食。   两只隔着十多米的距离,高低互相望着,警惕着,天色早已黑的透了,雨势也终于渐渐小了起来。   这场久违的大雨从中午开始,一直下到晚上11点来钟,曹毅满任务完成收队回到局里,发现副支队的办公室门大开着,灯也还亮着。   叼上根烟,没好意思直接进去熏人,靠在门口好奇道:“还没回啊?又有大案子?”   顶头上司似乎有些心不在焉,隔了好一会儿才答道:“没,等汤圆回来。”   曹毅满纳了闷:“……汤圆?汤圆去哪儿了?”   阎拓:“你没见群里的信息么?汤圆从上午起就不见了,整个市局都几乎翻了个遍,还是没影儿。”   曹毅满急急嘬了两口,迅速将烟灭了,走进来坐在沙发上,又掏出手机翻阅着,皱眉道:“靠,什么时候的事儿?我盯梢盯了一整天呢,完全没注意。”   阎拓没答话,只转头看向鸟笼,神情微有些愣怔。   曹毅满快速看完了信息,又翻到自家大队的小群里,好几个队员都在讨论此事,没人太当回事,都觉得以汤圆的智商,出不了什么大事儿,估计就是跑到哪里玩,结果被大雨耽搁了。   他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大大咧咧的也就直说了出来:   “应该是瞎跑出去玩了吧?我说阎队,这分明是你给它的自由过了火啊,完全不关门放养着,现在可好了吧,是自己跑出去玩还是被人一袋子套走了,你都搞不清楚,你跟孙蕾两个,平日还总当它是个人样,你们……”   阎拓的眼神突然直溜溜的转了过来,“你刚说什么?”   曹毅满懵懵的,差点真的唱起来,“……你给它的自由过了火?”   “不是,后面一句。”   “……是自己跑出去玩还是被人一袋子套走了?”   阎拓耳朵里听着曹毅满的疑问,眼神扫过书架上一堆新文件袋,这是孙蕾前两天给自己送过来备用的,一大叠二十来个,现在散放着摊在那里,到底是多了少了一时也分辨不出来。   他略略想了想,一个电话打到了门岗:“今天上午停电的时候,有人拎着市局的专用档案袋出门的么?”   ……   “谁?……赵大队?” 第26章 归家   曹毅满不知道自家领导一个电话后,脸色为何这么难看,嘴里还冒出了二大队队长的名字,于是好奇又小心的问道:   “……赵广仁,他干嘛了?”   阎拓显然是气极了,平日多沉稳的一个人,此刻居然忍不住在下属面前爆了粗。   “艹,欺负个小动物算什么能耐,有本事冲我来啊?”   曹毅满小吓了一跳,跟着捋了捋,“你的意思,是他把汤圆偷跑的?”   随后,又有些不敢相信,疑问,“我……我就是随口乱说,又不一定真是被人套走的,再说了,就算真被人套走,不过就是门岗见他拎了个档案袋,也不能就说明是他啊,那袋子,咱局里不是人人都用着嘛?”   阎拓断眉下的眼冷冷扫了过来,仿佛对他的智商完全失去了信心,声音沉沉的:   “你什么时候见他单人走路出入局里,多会儿不是前呼后拥车来车往的?又恰巧是停电那两个小时内,拎了袋子出去却又空手回?   一个疑点是巧合,两三个那还能是巧合?那要再加上动机呢?汤圆被表彰那天挨批的某同志,你以为没人知道说的就是他么?”   曹毅满心中的天平倾斜了,照说他真不相信赵广仁能干出这样缺德的事儿,那人虽然有些嫉妒心理,但怎么讲也是多年的老刑侦了,至于这样处心积虑的去害一只鸟么?   可领导的话却又十分在理,汤圆如果是自己飞走的也就罢了,但若真的是被人套走的,那从各方面来看,赵广仁还真脱不了这个第一嫌疑。   想了想,他还是如实说了:“我刚回来的时候,也见着他了,应该还在办公室没走呢。”   阎拓没说话,只刷的立起身来,抄起桌面的手机快步走了出去,曹毅满赶紧小跑着追在了领导的身后。   人似乎连等电梯的耐心都没有了,直接防火梯蹬蹬几个跨步,从二楼下到一楼,也不过半分钟的时间。   只是此刻的办公室里,仅剩下两个队员在整理资料,一打听,才说赵大队已经下班了,也就刚走没一会儿。   阎拓转身出门追去,一边掏出手机给对方拨打电话。   “嘟嘟”的电音响起,几声过后,还没接通,就已经看见了前面不远处的赵广仁。   ……   白一一按着系统指引,一会儿的功夫就找回了市局的大门口。   算起来,垃圾中转站和这里的直线距离并不远,估摸着也就五六百米的样子,可如果没有系统,让它自己在这陌生的地方弯弯绕绕的话,那还真不知道要绕到什么时候。   于是由衷夸奖一声,“统子,你真棒,简直比GPS还好使。”   系统小童音听着十分开心:“嗯嗯,谢谢宿主的夸奖,能帮到你,我也很高兴吖,咱们终于可以回家啦!”   家?   是啊,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有那个人在的地方,对自己来说,已经开始有了家的味道……   白一一归心似箭,翅膀一展,迅速飞越了铁艺围墙,瞅准了二楼办公室的位置,准备好定点降落。   他有预感,饲主大人应该没有回家,一定还在等着他。   ……等会,办公楼大门口向停车场走去的那人,不正好就是那个毒茶赵广仁?   白一一瞬间火冒三丈,身体记忆又令他回到被那野猫抓挠取乐的时候,翻来滚去的又晕又疼。   仇恨顿时上了头,毫无伪装的鸣叫一声“……坏蛋”,直直下划着冲上前,看准人的脑壳,狠狠啄了下去。   但他显然高估了自己的战斗力,不过刚刚啄了一口,就被人逮了个正着,就手一扔,狠狠摔在一旁的水泥地面上。   真疼啊,白一一眼泪都快冒出来,心里对自己的莽撞后悔极了,眼看那人大步走过来,迅速弯腰掐来的姿势,翅膀扑腾两下,却疼的怎么也伸展不开。   这一次,怕是逃不过去了?   “啪”   一声如巴掌般的脆响过后,那人的胳膊被打得翻飞,一只熟悉的大手将他温柔的捧了起来,“……汤圆!”   是饲主大人的声音。   安全了,白一一心里叹息。   眼泪却有些忍不住了,蜷着身体,锅盖头在那只手掌上蹭了蹭,小声回应:“……阎……拓”。   阎拓双手捧着自家爱宠,迅速翻转着看了几眼,随即抬起头来,冷冷瞪着对面的人,额角隐隐跳动着。   “这样对一只帮助过你的小动物,赵广仁,你还是个人么?”   赵广仁立刻摆出了委屈脸:“阎副支队,我可不是故意摔它,是汤圆先咬我的,你看,我额头都被啄破了,哎,曹大队在旁边,应该也看见的啊,他可以作证。”   阎拓瞳孔微微缩了缩,气势更凌厉了几分:“是么?可它为什么会啄你?还叫了一声坏蛋?”   面前的人丝毫没有心虚,冷嘲道:“这我哪儿知道,宠物嘛,再怎么聪明也不过是个畜生,随时可能发疯的,说起来,我头也破了皮,倒要去打针狂犬疫苗才行了。”   阎拓质问:“你怎么会不知道?门岗都看见了,上午汤圆站你肩上跟你出去的,你到底把它带哪儿去了?”   “怎么可能?我明明……”   赵广仁嗤笑着把话说到半截,却又突然住口,猛的反应了过来,万没想到终日打雁却被啄了眼,自己这老刑侦还有掉在言语陷阱里的一天。   不出所料,阎拓即刻接了下去:“明明什么?明明把它装在档案袋里,门岗根本不可能看见?”   空气突然凝固,赵广仁急急眨了两下眼,干巴巴的怼道:“阎副支队,别以为你级别高一些,就可以随便的冤枉人,讲话是要有证据的,证据呢?”   他如今这幅外强中干的模样,就连曹毅满也完全看出来了,汤圆失踪了一整天,还真跟这个人脱不了干系,就是不知道到底怎么欺负的,害的这小鸟一回来气的见人就啄。   白团子已经回到手里,看上去也没有大碍,阎拓的心情已经平稳了很多,冷笑着答了:   “证据?你跟大家谣传我这副支队是靠着亲戚关系升上来的时候,讲证据了么?既然你都不讲,那我还讲什么证据?这件事情,你我心里有数就行。”   说完,也没继续放什么狠话,掉头就离开了,剩下曹毅满啧啧两声,摇了摇头,也跟着回了办公大楼。   赵广仁独自站在深夜的市局大院里,悔恨一阵阵的涌上心头。   上午一知道二大队被排除在集体三等功之外,他就忍不住气性的想上门找阎拓掰扯,可惜偌大个办公室,半个人影也没有,只剩下窝里的孤鸟一只,睡的稀里糊涂的。   也不知道当时是中了邪还是着了魔的,一想到阎拓平时对这宠物爱护的样子,再想到那天的表彰会上丢尽的脸,他就忍不住的想要迁怒,恨不能当场就弄死这只破鸟。   加上停了电,监控没法工作,他自忖绝对不会有把柄落人手上,干脆把想法付诸了行动,随手拿过个档案袋,将睡死的小鸟装了进去。   直到出了市局的大门,人才稍微清醒过来,掂了掂手中的袋子,又有点下不去手了,多少也是个生命呢。   于是干脆往垃圾堆里一丢,由得它自生自灭去吧。   赵广仁实在没想到,这只金丝雀居然如此好命,不光脱了困,居然还一路找回了市局来,更可怕的是,它居然知道扔掉它的人是自己,这简直……离奇的有些过分!   如今这状况,就算他们拿不出确实的证据,可分明知道是自己做的,这仇怎么都算结下的,刚嘴硬的不在乎对方的级别,可说到底,人家还是名正言顺的高着一截,看来,日后少不得穿小鞋的绊子了。   哎,还不如当时狠狠心弄死得了。   且不论赵广仁在肚中的阴暗心思,这头阎拓回到办公室,就着明亮的灯光,将自家爱宠仔细检查了一遍,除了右边的翅膀被撞击后疼到抬不起以外,其他部位看来都没什么大问题。   替它擦拭着羽上的灰尘,一边说道:“我知道是赵广仁干的,他把你装在档案袋里带出去,不知道丢哪儿去了?”   白团子状态萎靡,毫无往日的活泼劲儿,只细细重复了一句:“坏蛋”   阎拓连忙安慰道:“汤圆真棒,真厉害,居然能自己找到回家的路,一定饿了吧?要不要吃你最爱的干脆面?”   小家伙估计是委屈的狠了,平时不爱窝人手心的,此时却蜷着一动也不想动,放到旁边的食水都懒得看上一眼。   在外一天了,难道真的不饿不渴么?   这是痛到嘴都不想张了吧。   阎拓有些心疼,只得拈起面粒,一段段的递到嘴边,精心伺候着填饱了它的肚子,一会儿的功夫,便累极睡着了。   刚想放回椰子壳里,它却又猛的惊醒过来,略有些惊慌的叫唤:“……阎拓”   看来吓得不轻呢,可自己也不能一直手捧着走回家吧?   想了想,又四处望了望,尝试着将小家伙放在衬衫的口袋里,就靠着左胸心房的位置。   它显然是满意的,没怎么挣扎,向下沉了沉,又接着睡了过去,只留下半颗锅盖头,毛绒绒的露在口袋外面。   阎拓轻轻拍了拍口袋,低声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他再靠近你。”   他自然是说到做到的人,第二天一上班,直接就奔了局领导的办公室。 第27章 流放   J市公安局局长谢喻章,听了阎拓的请求后,眉间纹皱得更明显了些,试图转圜道:   “你看这事儿,也就是个猜测,没有真凭实据不是?再说,汤圆也找着了,没什么大问题,要不,你消消气就此算了?”   阎拓果决的摇了头,“没办法妥协,虽然没造成严重后果,但性质很恶劣,我的队伍里不能有这样背地里捅战友刀子的人。矛盾已经到了影响工作情绪的地步,未免产生更大的不利影响,我坚持对他的请调申请。李支队对此也没意见,就让我找您拿主意。”   说完,又接着强调一句,“汤圆的神雀称号还是您给授的,接着批评人,又将二大队挪出集体三等功决定的,不也是您么?”   谢喻章险些气乐了:“意思是激化矛盾的,还是我喽?”   阎拓没答话,只毫无表情且目不转睛的盯着,分明在说您知道就好。   看着手下干将为了自家爱宠一心讨要公道的样子,和他平时不争不抢的性子简直大相径庭。   以这人入了市局后的表现与功劳来看,换到其他地方,支队长的位置那是妥妥的,就算更上一层楼,做个主管刑侦口的副局也是大有可能的事儿。   因着他和李钟的那点子表亲关系,这家伙一直锋芒不露的,多少功劳也都和手下那帮人散尽了,自己一直奔波在一线,专心做个卖力实干的副支队。   局里多少人谣传他是因了裙带关系升的职,殊不知若没有这点裙带关系,J市市局还不知道要去哪里才能拢到这样一员年轻的虎将。   罢了,就当他往日杰出表现的犒劳吧。再说了,事情确实也有七八分的可能是真的,但凡是真的,那有这样的人在局里,谁心里也不会踏实。   谢喻章打定了主意,却也没立刻承诺什么,只低笑着安慰了一句:“行了行了,这事儿我知道了,你安心工作吧,局里自有判断。”   阎拓点点头起了身,还刻意的敬了个万分标准的军礼,方才出门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一进门,白团子挥着还不太灵活的翅膀,挣扎着扑了上来,自动自觉的将自己缩到了衬衫口袋里。   自打昨天尝试过这个新的体位后,这小家伙似乎就爱上了贴胸口的感觉,早上出门就非得来这手,现在也就十几分钟没见,便也离不得似的重新装了进去。   阎拓微微笑了笑,点了点那颗西瓜头,由着它撒娇粘人,这一定是昨天遇险的后遗症吧,且惯它几天好了。   孙蕾借着送咖啡的名头进了门,实则想探望探望汤圆,笼子里并四周望了一圈,最后才在领导的胸口发现了那团毛绒绒。   哎呀妈呀,简直立刻被萌化了。   这就是真实的口袋宝贝吧?   她也好想拥有一只,能放在包里随身带着,会撒娇会学舌,还会出任务的小可爱啊。   羡慕到口水快要掉下来……   也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灼热,阎拓微有些不自然的喝问道:“看什么呢?不忙了?”   孙蕾感应到他愉悦的情绪,没被吓着,搓着手涎脸道:“阎队,从哪儿才能弄来这么一只宝贝蛋儿啊,我也好想……”   阎拓没想打击她,只是如实说道:“首先,你得要有个家财万贯喜欢养鸟的发小。”   孙蕾的热情被条件一的前四个字迅速浇灭了,转头有些八卦的小声告着状:“一早来就听赵大队和人说起,汤圆昨天回来的时候莫名其妙把他给啄了,还累他去打了一针狂犬疫苗呢。”   接着不屑一顾的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哼,汤圆从来不会胡乱啄人的,我看啊,说不定昨天团子失踪就是他干的,所以才会被啄。”   阎拓诧异的望了队花一眼,没想到她倒是比老曹还灵敏些,居然能想到这一层上。   没否认,和悦的说了一句:“你知道就行,不用计较,贱人自有天收,容后再看吧。”   容后再看?看什么?   孙蕾似懂非懂的回了自己工位。   两天后,刑侦支队二大队队长赵广仁的调令公示了出来,警衔不变,升任邻市市局刑侦支队副支队长。   明面看,这是高配了,官儿还涨了半级呢。   可实际上,隔壁那个刚刚撤县立市的地方,连五线城市都够不上格,与J市一线的地位简直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是明升实贬啊,也不知道这个干了快十年走私缉毒的人,去到那样一个偏僻以农业为主的县级市,要多少时间才能缓得过来。   神雀汤圆的大名再度响彻市局。   只是这一次,传言的方式无端带着些敬畏了。   诸如“汤圆?那是阎队的心头肉啊,你可别得罪它,真得罪了,也别想太多,收拾好包袱乡下吃土去吧!”此类。   没半天的功夫,赵葛便上门兴师问罪了。   “你说说你,给我们这些做思想工作的人添了多少麻烦?你家汤圆这一出出的,都真的快成神了,还有,那赵广仁,他被调到那个鬼地方,真的和你有关系?”   阎拓也没瞒他,直接点头“嗯”了一声。   赵葛龇牙咧嘴的,烟瘾似乎又上了头,有些没滋没味的嘀咕:“居然还真是,那也真的是因为汤圆?”   办公桌后的男人转头看了过来,一脸的坦然:“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事情确实因为汤圆而起,但他针对的却是我。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我不可能再放这么个人在后背上,压根信不过了。”   赵葛有些无语:“道理是这么讲没错,只是以讹传讹的,总有那么些不了解情况的人瞎嚼舌根,传出去你名声也不好听是吧?再怎么疼爱,那也不过就是个宠……”   话没能说完,老同学制服衬衫的衣兜里突然冒出颗锅盖头来,蓬松的头羽下面,一双黑咚咚的小鸟眼直直的盯着……   和自家主人的眼神如此相似。   莫名的,他竟然从主宠两个的眼神中读到了不赞同的意味,嘴里撂下的后半截话语,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待这位指导员铩羽而归,阎拓继续忙着自己手里的事情。   他自然没把这些流言放在心上,受到白团子此次无故失踪事件的影响,他如今正琢磨着怎么给自家爱宠留上点记号。   猫有猫牌,狗有狗链,宠物小鸟那就是脚环了。   可他某宝上搜了老半天,对那些制式的塑胶环不锈钢环什么的,通通看不上眼。   汤圆可是授过荣誉称号的警界第一鸟,那些庸俗的宠物用品怎能配得上?   思量了好些时候,干脆乘着空闲时间,胸口兜着自家团子,快步溜达到了市局的室内靶场。   这是公安局警官教育训练支队下辖的场所,新建成还不够半年,除了固定的训练时间外,这还是阎拓首次因私来访。   靶场值班人员是个刚入职的小平头,还不太能认识人。   可他对阎副支队的大名却是如雷贯耳,无他,190的大个子,再带上只10厘米白团子的组合,实在是太过标志化了,市局内完全没有别家啊。   于是快速的上前招呼道:“阎队,您今儿过来练几发?可巧了,枪械都刚保养过,顺手着呢。”   阎拓被他说着,也有些手痒,可今天却是带着汤圆一起过来的,真要打起靶来,又怕枪声会把它给吓着了。   只得客气的说明来意:“不是过来练手的,就想问你们要几颗弹壳,给亲戚家小孩玩玩。”   这事儿简单,打靶场用过的废弃弹壳不要太多,小平头迅速捡出几颗品相完好的递过来,还殷勤的询问够是不够?   阎拓欣然道过谢,转身回了办公室,待到下班的时候,路上五金小店买了些趁手的工具,到家泡了碗面对付了,拿出弹壳就立刻开始了制作。   白一一蹲在桌面旁观。   他这两天心情相当不错,每日能贴着男神胸口,静静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感受着人无微不至的关爱,这感觉,实在好到过分。   尤其今天,前几日受到无妄之灾的憋屈,没想到饲主大人俏摸的就已经帮他报了仇,赵葛说到那个人被流放到什么鬼地方的时候,他恨不能伸出翅膀鼓鼓掌,表达一下受害者欢天喜地的心情。   后来跟着遛了圈靶场,他也是个男人,哪有男人不爱枪的?原以为可以近距离欣赏到饲主大人射击时的风采,没想到只是帮小孩要个耍件儿而已。   略有些小遗憾啊。   回到家里,为再次以泡面糊弄晚饭的饲主大人感到些心疼,当然也没耽搁凑上去分了几根。   然后就看到他拿出工具开始做手工了,好奇的盯到现在,随着饲主大人手里的动作,弹壳被掐头去尾的截成了一厘米高的小段,然后精细的打磨,小心的用刻刀刻上一排数字,这形状……   这分明是个鸟环吧?   给自己做的?   四舍五入,不就是男神亲手打造的戒指?   白一一开始激动了,脑子各种画面泉涌似的,停都停不下来。   公职人员可以出国结婚么?婚礼上,两人都穿一身黑会不会太沉闷了,要不他还是一身白吧,反正也姓白……   阎拓完全不知道面前这只白团子在幻想什么,捏着手里的作品转动,感受下是否已经完全的平滑,脸上露出些满意的神色,弹壳脚环配警鸟什么的,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汤圆,给你磨了个脚环,上面刻了我的电话号码,万一下次再不小心走丢了,看见你的人也好帮忙打个电话,来,试一下。” 第28章 蒜苗   阎拓小声哄着,低沉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温柔。   “别怕,不会很重,刚开始会有些不习惯,忍一忍,慢慢就好了。你站好别动,我帮你戴上。”   白一一又羞又喜,脑子里乱糟糟的,各种play的画面胡乱冒着,唯一的清明就用来琢磨一件事儿了,订婚戒指是戴哪只手来着?   男左女右?   金鸡独立的提起了左爪示意,翅膀不自觉的捂住了脑袋,实在太过羞人啦……   被小家伙极度的配合取悦了,阎拓嘴角微勾着,将弹壳脚环小心的套在了白团子左爪上,接着上下左右的转上一转,确认大小合适且舒适后,拿起钳子将封口固定了下来。   “嗯,汤圆真棒!”   白一一屁股蹲的坐下,费劲儿的抬着爪,终于穿过圆滚滚的肚皮,将鸟环看清楚了。   粉色的鸟腿上,黄铜闪着粗粝的光芒,透出些野性的美,上面清晰刻画的一串阿拉伯数字后面,还有一个细小的签名“阎”。   这个字,仿佛立刻被烙印在了心上。   “……阎……拓”白一一忍不住唤了声名字,心里悄悄的补充了一句……我愿意。   饲主大人笑了笑,随便在白肚皮上揉了两把,将剩下的几个弹壳与工具往盒子里一丢,打开书本,忙着考研的进度去了。   留下白一一美滋滋的欣赏了半天,感觉又犯了难。   既然收到了如此珍贵的礼物,那自然是要回礼的,可他如今还脱不了鸟身,算是个分文皆无的穷光蛋,礼物要怎么筹备才好?   这一纠结就是好长时间,直到了周三阎拓生日当天,还是没能想出办法的白一一,只能决定循着老旧的套路,变回人身奉上美食,聊表谢意了。   这天早上,阎拓正常起床准备上班,到了玄关,白团子竟然没有跟着撵路,好奇的回到卧室,戳了戳窝在枕边的小家伙,却是半点反应也没给。   等了两分钟,重又下了手,还是紧闭着鸟眼,睡死过去的模样,阎拓没再为难它,独自出了门,由着它睡懒觉呆家一天吧。   刻意装睡留在家里的白一一,原是准备大显身手,花个10分20分的,兑上大几个钟头,发誓要将公寓整理到纤尘不染的。   可与系统一确认,他才懵逼的发现,这事儿简直难如登天。   变成人身时所需的积分并非是简单相加的总和,而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成几何倍数增长的。   也就是说,一次性多维持几个钟头可以,但第一个小时2个积分,第二小时就已经是4个积分,到了第三个小时,那就已经涨到16个积分了。   以此推算,第4个……不,根本不会有第4个钟头,把系统嚼吧嚼吧榨成汁儿,也挤不出对应那么多的能量来,直接就已经跨过-100,彻底消散了吧。   这根本就是霸王条约啊!   白一一能怎么办?   从心呗。   别说4个钟了,3个钟他现在都够呛,刚82的分值,要是一次被扣回及格线,之后万一还有点紧急事情的怎么办?日子还过不过了?   淦,系统提示音突然响起。   就刚才思索霸王条约,小有不满的当口,分值又感应着下跌到了78。   这回更加不用指望了。   看来,每次最多能承受的,就是一次性2个钟头。   白一一只能在屋里来回飞着、观察着,规划着一旦开始变人,就要怎样怎样,务必将所有时间管理好,争取在规定时间内完成所有预谋的事。   如此熬了大半天,到了下午快4点,掐点的将人身变了出来,打仗一般,瞬间进入了战时状态。   厨房里迅速炖上锅卤水,然后开始清扫、整理、归置,房间再次焕然一新的时候,已经花了差不多一个钟头。   剩下就是准备好晚饭了。   菜品是早就计划好的,冰箱里几盒内酯豆腐用来做麻婆豆腐正正好,下格冻柜里的鸡肉可以做个口水鸡,再来炝炒个白菜,最后烧上一道解腻的冬瓜丸子汤,齐活!   至于一开始就炖上的卤水,那是白一一想到上次秘密花园时的情景,万一今天吃完晚饭,男神又想上去消遣一下呢?有酒怎能没有下酒菜?   卤水用来处理鸡翅膀鸡脚的,再添点花生米,一碟下酒的小菜就再美不过了。   开足马力,拿出了十成的功夫,进度条到了麻婆豆腐上突然卡了bug,冰箱里只有一些葱,却没有蒜苗。   可是,没有蒜苗的麻婆豆腐那是没有灵魂的,作为强迫症的他怎么能够忍受?   估摸了下时间,想着上次跟男神去过的楼下生鲜超市的位置,白一一当机立断,决定出门采购。   窜到衣柜旁找裤子,男神的内内实在不好意思碰,于是急匆匆套上条休闲短裤,揣上四处旮旯里搜出来的几个钢镚,风一样的下了楼。   社区里的生鲜小超市,自然比菜市场价格高了不少,一小把蒜苗花了3块钱,老板娘看他面生的紧,还试图搭讪发展出个熟客:   “看这姑娘又高又俊的,买把蒜苗就够了?今天的猪肉特价,要不要切上两斤?”   ??   几千度近视眼么?从哪看出是个姑娘了?   白一一低头打量自己的T恤短裤,猛然醒悟,这是不是时髦女生们最流行的无下装穿法?   再加上这双笔直修长又白皙的腿?两个多月未剪的长锅盖快变成齐耳短发?   难怪被人错认。   顾不得辩解了,付过钱再胡乱点个头,他只想马上回家,避免更多人看到现在的这幅鬼样子。   材料齐备了,最花心思的麻婆豆腐得以顺利进行。   豆瓣酱剁的碎碎的,以免辣椒皮什么的影响口感,混合着肉末炒出香味,添上些鲜汤煮开。   切成丁的豆腐已经在冷盐水里浸泡了二十分钟,完全码入了味道,下锅无需翻炒,此时尤其关键的是火候,火力太猛则豆腐容易变老,因此,小火煮透即可。   生抽提味,老抽上色,勾薄芡后汤汁浓稠合度,肉末的香,豆腐的嫩,麻麻辣辣的揉在一起,最后终结在蒜苗颗粒的清新爽口里,若是再盖浇在喷香的白米饭上,那滋味,啧啧。   爱这一口的人,自然懂得,实在称得上是干饭神品。   一切收拾妥当,恰巧2个钟头,接下来的,便是等待了。   刚6点没一会儿,饲主大人就已到了家,只是令白一一有些失望的是,后面居然还跟着个尾巴,让他二人(鸟)世界的打算彻底泡了汤。   “……汤圆反正也吃不了什么,怎么还非得回来接它?”   站在玄关的花宏清刚抱怨完,转头就看见餐台上的一桌子菜,诧异的问道:“……这,我家阿姨给做的?还是你小子终于会金屋藏娇了?找了个会做饭的女朋友?”   阎拓盯着桌面那道麻婆豆腐,略有些心不在焉的答道:“金屋可以藏娇,狗窝怎么藏?谁会这么眼瞎……应该是阿姨做的吧。”   说到狗窝,花宏清立刻发现了屋里的变化,滴溜的转了一小圈,笑道:“我得给人涨工资了,这给你拾掇的,窗明几净的,简直判若两屋,这才像个人住的地方嘛。”   阎拓顺势再次道了谢,接着开口说道:“既然家里做了现成的,就别出去吃了,我看那几星不几星的名餐厅,做的,还不如你家阿姨做的对胃口。”   花宏清嗅了嗅空气中饭菜的香气,肚子里顿时咕咕叫了几声,也跟着期待起来。   二人落了座,打小的交情自然无需客气,花宏清立刻朝那盘口水鸡伸出筷子,一嘴下去,果然不负此菜的名头,被酸甜麻辣的滋味,生生的激了满嘴口水出来,语音含混着赞道:   “靠,巨好吃啊。下次得让她给我也做顿这个。”   阎拓没顾上品尝,先挑了几颗米粒到白团子跟前,又仔细将一片青菜撕碎了盖在上面。   侍候完了,方才用汤勺盛了满满的豆腐浇在自己的米饭上,呼噜呼噜的一顿猛造,那只小碗,几口就已见了底。   等人从厨房再次盛满饭坐回桌边,已经把每道菜品尝过的花宏清,略有嫌弃的疑问道:   “打小你就爱这么吃,以前咱两出去吃饭也没少点这菜,怎么没见你能造成这样?你要是出去相亲都这幅吃相,那你单到现在的原因,我可就全明白了。”   “那些不正宗。蒜苗都没有,差评。”   阎拓说完,突然有些犹疑,自己有买过蒜苗么?   回想了下长长的绿叶白白的头,小葱还是蒜苗来着?好像……有吧。   没再纠结,继续着自己的干饭大业。   白一一惊喜的望着他,为两人的品味相似开心极了,嘴里不由叫出了声:“……阎拓”   花宏清一口丸子差点卡喉咙眼里,眼睛也瞪得跟灯泡似的。   “拓……拓子,我耳朵没问题吧,刚……汤圆,汤圆在叫你的名字?”   阎拓自然回应着:“嗯,怎么了?”   花宏清完全不敢相信,他爱鸟养鸟十多年,还从来没见过能学舌如此清晰的金丝雀。   别说没见过,那是连听都没听说过的。   于是整副UC震惊的模样:“怎么了?这是芙蓉鸟,又不是鹦鹉,它居然会学舌呢,你还说怎么了?这是……你教的?”   阎拓还他一脸诧异,“不是你教的么?来了没多久,自然就会了。而且,它会的还多着呢,我都想要抽时间问问你来着,这鸟的智商到底能高到什么程度?”   再将汤圆在市局里的表现简略说过一遍,花宏清简直要怀疑人生了:   “我去,这我怎么可能教的出来?这忒么得是成了精才能这么聪明吧?不是说好建国后不给成精的么?”   发小语气激烈的三连问,阎拓自然答不上来,给了个满不在乎的神色,表示顺其自然吧。   倒让旁边这个一向爱鸟之人心痒难捱,饭也没顾上继续吃,就想着怎么逗白团子说话去了。 第29章 相亲   小家伙却不怎么搭理他,由着他又哄又吹口哨的,拿出平日逗鸟的看家功夫,也没能换来一字半句。   白一一当然不会给到任何反应,这可是鸟身的前主人呢,他还怕万一表现过了分,这位眼热起来,非要把他带走或者硬是再配个种什么的,那可怎么收场?   其实是他多虑了,花宏清好歹一霸道总裁,还是千里挑一的那种,送出去的礼物,哪还好意思往回讨的?   尽管人此刻确实眼热到不行。   他就想不明白了,白雪公子是他亲手奶大的,怎么之前从来没展现过这样的聪明劲儿?怎么跟了阎拓这个糙汉却能被驯养成这样?难道是因为改了名字这种玄学?   一顿饭吃完,看着发小耷拉下的脸,阎拓微有些隐秘的愉悦感,半是幸灾乐祸半是安慰道,“别逗了,它对外人都这样,爱答不理的,不独你一个。”   说完,又和自家爱宠招呼一声:“汤圆,走,楼顶消食儿去。”   白团子迅速上了肩,阎拓将衬衫口袋撑开,它便娴熟的一个哧溜下滑,稳稳落在了袋底,乖乖一动不动了,只留下半颗锅盖头露在外面。   这一连串花式炫技,再次把一旁的花宏清震惊羡慕到五官变形。   阎拓打开冰箱取啤酒,一眼看到旁边保鲜膜封好的一碟卤味,心中对那位未曾谋面的阿姨更多了几分好感,真是细心又体贴的紧呢,堪称家政服务界的楷模。   拎上6瓶装的手提盒子,再让发小端上卤菜,一起慢悠悠的上了楼顶。   到了地头,花宏清熟门熟路的靠上了躺椅,阎拓就从角落里扯出条凉凳来挨着坐下,将白团子接出来放在小木桌上,二人一鸟就着卤菜啤酒,静静的消磨着时间。   良久,花宏清举起酒瓶,“拓子,生日快乐啊,31了。”   阎拓就手碰了碰瓶子,没答话,只仰头干了一口。   躺椅上的人又接着问道:“下午,去见过叔叔阿姨了?”   “嗯。”   花宏清的声音低沉了许多,“你看你这生日过的,偏巧又是他二位的忌日,每次想着给你弄点热闹都没办法。我想叔叔阿姨在天有灵,也实在不忍心看见这一天,你一直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吧。”   阎拓眼神横扫,“怎么就一个人了,你不是人啊?哪年你不都在么?”   “我是那意思么?我的意思是你还没找个伴……我去,你可别打我主意啊,就算你因为爱我而弯了,我也消受不了你这么个190的钢铁猛零。”   知道发小不过是瞎扯着缓和气氛,阎拓还是忍不住踹了躺椅一脚,笑骂一句:“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花宏清咧嘴笑了一声,语重心长的劝道:“不过说真的,拓子,你别那么挑了行不?人说30的处男那就是魔法师,你都魔法师+1了,好歹找个看得顺眼的,开个荤儿?我特么十六七就已经躁动到不行,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忍到现在的。”   阎拓的回应淡淡的,“十六七的时候,我连家都没了,躁动得起来么?”   躺着的人有些卡壳了,半晌没能说出话。   过了好一阵儿,两瓶啤酒下了肚,许是情绪到了,又也许因为酒意,今晚的阎拓难得敞开了心扉。   “不是不想,我也想啊,可总也找不到感觉,怎么说呢?……你知道我爸那人,多矫情?手上破个小口子都能喊疼到惊天动地的,可那天,无论那帮人怎么在他身上招呼,非咬着牙要求放了我妈和我才肯说出密码,你说,他是怎么忍下的?”   顿了顿,又接着说道:   “再说我妈,一到了山下,指着我去求救报警,自己头也不回的冲上去救人,是,她是个好警察,可再怎样,手无寸铁的女人能和三个全副武装的悍匪去斗么?   宏清,我怨过她的,怨她丢下我又跑回去送死,可前几年进了市局,看到了之前的档案,你知道么,他两临走时手牵得紧紧的,分都分不开。   我……我现在反而庆幸了,留下的只有我一个,这种孤单的滋味我受着就好,他们在那边恩恩爱爱快活去吧。”   阎拓急急灌了口酒,缓了缓情绪,将自己的疑问提了出来:   “真的不是我挑,这些年的相亲对象,走马灯似的在我面前晃过去,可我完全想象不出,会和其中的哪一个产生出类似的感觉,我都快要脸盲了……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么?”   这话问花宏清,那实在是问错了人,高中就出柜且一直保持着速食主义的人,哪里会懂得生死相随间的深刻,当然这不妨碍他理解,原来自己发小向往的,是一种多么纯粹的感情。   答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可再怎么深刻,那也得是了解过后,你总不能指望人家和你吃过一顿饭,就能为你撞墙为你挡子弹吧?饭要一口口吃,感情也是慢慢建立的,你姐最近给你寻摸那个呢?还没见着么?”   “没,人找着合适的了,面儿都没见上。结果逼着姐夫又给补了一个,约好明天见面了。”   “呦,那我可要祝福一下,希望这一个,就是你想要的……嗯,灵魂伴侣!”   两人随意撞了个瓶子,阎拓低笑着回应:“希望吧。”   花宏清忍不住八卦道:“啥样人?约哪儿见面呢?”   “姐夫老领导家的孩子,海归,说是让我定地方,那就楼下不远那家私房菜呗。”   躺椅上的人很是嫌弃:“那家菜味道是不错,可环境氛围确实差点,怎么每次一轮到你定地方,你就非得去那儿?”   阎拓慢悠悠的答道:“靠窗的位置上,正好能看见我家,如果情况不太对,我就指点给她看看,呐,对面就我家,40坪单身公寓,租的。”   花宏清立刻反应了过来:“……这是让人家女的知难而退?凹出个完全顾不上小家的刑警,外带身无恒产的人设?怪不得,顶着这么帅的脸,相那么些亲,都快成相亲狂了,却愣是没人把你拿下。   你丫蔫坏啊!还租的,和谁租?这整个小区不都乖乖列在你阎支队名下,算是你大伯阎半城送你的成年礼?你这个万恶的包租公,就是躺床上啥都不干,也都够滋润活上300辈子了。”   发小咋咋呼呼的数落了一顿,阎拓也没往心里去,倒不是他刻意隐瞒,只是确实也不太看重表面这些,对的人自然会明白无需解释,无关紧要的人那就爱咋想咋想吧。   白一一自得知男神明天要在楼下菜馆相亲,后面两人再说了些什么,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脑子嗡嗡的,是被根大棒子从美梦中狠狠敲醒的感觉,说不出的疼。   是啊,饲主大人是个直男啊,他还是要去相亲的,甚至可能马上就会恋爱会结婚,这几日的娇宠都只是给小宠物的,自己到底是在高兴些什么,真当已定了情,是爱人关系了么?   白一一的萎靡状态,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下班后,看着心上人脱下制服,换上中规中矩的衬衫西裤后,这种无力阻拦的沮丧感更加强烈起来。   “汤圆,我有事儿出去会儿,你呆家里,乖点哈。”   一句简单的交代后,白一一目送着自家男神的背影离去,想要一探究竟的心情终于到达了顶峰。   迅速飞到窗台上张望,不一会儿,就见那个高大帅气的男人走出了小区大门,走进了对街那间窗沿摆满绿萝的餐厅里。   白一一可以对天发誓,他真的没想怎么,就是翅膀它自己有了意识,完全不听指挥。   总而言之吧,在他回过神以后,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站在其中一盆绿萝的叶片阴影中了。   饲主大人背对着他,腰板挺直的坐着,手里随意翻着菜单耐心等待。   十几分钟后,一位高挑白皙,身着无袖小黑裙的大美女风姿绰约的走了过来,客气问道:“阎拓,阎先生?”   阎拓立刻起身点点头,“是,吕小姐?请坐。”   那位吕小姐双眼明显亮了一下,似乎没想到相亲对象真人比照片还要帅上几分,当下欣然一笑,大大方方的落了座。   阎拓也算是相亲相老了的人,可始终不太适应这种场合,也没主动的想要找什么话题,只安静的替对方洗漱过碗筷,添上茶水,又递了菜单过去。   “吕小姐,看看有什么合胃口的?这家餐厅老板我认识,装修环境普通些,但菜品味道着实不错,可以随意点,基本不会踩雷。”   大美女微微侧着脸,将自认最美的角度露出来,娇俏的下巴轻点,回了个“嗯”,接过菜单姿态优雅的翻阅起来。   阎拓趁这机会,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番,眼神在对方手腕上的百达翡丽,以及放在桌边的香奈儿上一划而过,低下头,慢慢饮尽了杯中的清水。   心中已暗自对此趟见面有了判断,这怕又是一场徒劳,自己相亲史上再一个败笔罢了。   他并非对女士使用奢侈品有什么意见,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凡自己有能力,那喜好怎样的随身物品完全是自己的事,轮不到别人置喙。   只是这位吕小姐的出身,既然是姐夫老领导家的孩子,那她父亲必然是体制内的人了,来此相亲见面的对象,明面上也是个吃公家饭的,一个刚刚毕业还没参加工作的女生,如此高调壕奢的配饰出场,似乎……不太明智。   没等他想好,要怎样才能自然的指点出自己40坪的单身公寓,对坐的吕小姐已经熟稔的开了口:“阎队,早听过你的大名,我和阎韬在M国同学两年,经常听他说起你呢。”   “……我堂兄?” 第30章 极品   阎拓没想到这次遇上的,是个有可能知根知底的,之前的招式怕是不太顶用。   心想不如吃完饭干脆点,表明彼此不太合适算了。言语上也需要尽量客气有礼些,多给女方留些面子。   至于刚才说的阎韬经常提起自己,他却是不太相信的。   这个大自己四个月的堂兄和他一向不对付,不光三观不合,简直从小哪哪的不合,一年到头能碰上几面,却连话也说不上两句,更由于公司股权和面子的问题,尤其忌讳别人提起自己,怎么可能反倒主动宣扬?   吕娜可不知道对座的相亲对象在琢磨什么,她此刻正暗自偷着乐呢。   在M国读书的时候,因着至臻集团阎半城的大名,曾经打过阎韬的主意,于是和他那帮人一起混过一段儿,没想到某次的Party结束,那家伙酒后吐真言,将自己的堂弟阎拓骂了个狗血淋头。   总结意思呢,大概就是他阎家看上去风光的狠,超级地产集团的大佬啊,他老爸阎则行还被人戏称为阎半城,可谁能知道其中的苦楚?   那完全就是为他人做嫁衣,股份大半在那个装B的堂弟手里,自家人辛苦忙碌一辈子也不过是给人打工而已。   当时听过就算,虽然最后两人没成,但这番话她却给记在了心里。   万没想到刚一回国被家里押着相亲,竟然就撞正了故事的主角,至臻集团的实际控股人,隐形豪富阎副支队,人又生的如此高大帅气,简直就是doubleperfect,完美无比呀。   这人确实奇怪的很,不知道怎么想的,手里捏着旁人几辈子花不完的财富,偏偏跑去当个又苦又累又危险的刑侦警察,完全不晓得在图什么?   她原也没打算直接揭穿,人影帝爱演穷光蛋,她也就跟着演演呗,可是阎韬的同学关系是怎么也回避不了的,若装作不知道,后面两人成了,岂不是反而有欺骗的嫌疑?   倒不如直截了当的,反倒衬出几分大气来。   她这头确定了心思,外表形象更是多注重了几分,一顿饭吃的那叫一个风情万种,时而挽挽头发,时而抿唇一笑,间中再帮对方挟上一筷子菜,小意体贴又不过分殷勤,端是温柔可人的厉害。   角落里的白一一,看不见自家男神的面部表情,只把那大美女的神色琢磨得透透的,这分明是十万分愿意的姿态啊,眼睛里的钩子都快要化形成功,刷刷的冒出眼眶了。   心里又酸又涩的,他就不该在花盆里,应该在桌子底,那就不用看到这位春风得意的面色,只当听了场就餐的默剧好了。   尚能算得上宾主尽欢的一顿饭过去,阎拓决定速战速决。   “吕小姐,不好意思,手里还有点事儿需要处理一下,今天,咱们就到这儿?实在怠慢了。”   相亲过程中,但凡一方以忙事情为由,中途结束了约会,而且没定下一次见面时间的,那基本就是在委婉的表示,我没看上你。   阎拓还以为自己已经够直接的了,没想到,有人能比他更直接三分。   吕娜微微愣神后,迅速扬起了自信的笑容:“阎队,这是对我还不够满意?我自认为从个人形象气质,再到家庭条件、学历,没有一样是失分项的,问题到底在哪里呢?”   这话,让阎拓怎么回答?   他少有能遇上这种舌头打结的状况,对座这女生,怕是国外待久了,以为什么事情都能当面较出个一二三么?   他没料到更直接的还在后头。   吕娜没能看出眼前这个男人的想法,干脆剑走偏锋,实话实说的把阎韬给卖了。   “我开始说阎韬常提起你,其实有些夸张,也就是酒醉后骂过你几次而已,阎队,你和你堂伯的关系如何,我不便猜测,但无论怎样,自己的家业还是要掌握在自己人手里才算放心不是?   一个拥有常春藤商科博士头衔的太太,您不觉得,很可以尝试一下么?后院稳固了,您想从事什么样的行业,做些什么样的事,不都由着您自己?”   阎拓一阵无语,垂下眼,端起茶杯喝茶,遮盖住眼中的惊奇之色。   是的,他真的很好奇,这种直来直去的浅薄情商,到底是怎么把常春藤商科博士学位混到手的。   这位不光是看上了人,还打算连家底儿一锅端了?   头一次见面说这个,一个人真可以蠢到如此地步么?又或者,只是自信过了头?   吕娜倒也没逼迫的过份,见人不答话,俏皮的笑了笑,扬眉说道:“现在不方便说也没事儿,毕竟还不太了解嘛,但我对你挺满意的,以后算我追你好了,先给阎队打个报告,您可要……做好准备呀。”   阎拓没法接茬,当没听见,站起身礼貌的道别:“已经会过帐了,那,你请自便,我先……”   存心想攀附的人,哪儿那么容易放过他,吕娜站的比他还快,包带一拎,纤手一挽,竟然直直勾了阎拓的臂弯,面上一派巧笑倩兮撒着娇:   “阎队,我对这块不熟,反正要出去了,您送我到路边呗?我打个车自个儿回去。”   花盆里听完全程的白一一快要炸了,照说这个要求搁在别的地方也不算过份,可您老人家芳龄才几何啊,这就白内障了?   餐厅大门口不就是马路边么,隔着不够3米吧?还需要勾着人胳膊送来送去的?   听不见人家已经拒绝的那么明显了么?还如此上赶着,这是指着人家脾气好,不会太为难女士,打算强买强送是吧?   白一一气的胡乱“啾啾”两声,冲了出来,打算仗义助拳挽救自家男神的贞操。   桌面上一停稳,完整现了形,突然发现自己冲动了。   这不是不打自招,暴露了跟踪的事实么?   “……汤圆?”饲主大人疑惑的声音响起。   啊,好晕,白一一羞的浑身冒烟,恨不能立刻晕倒在地,来个眼不见为净。   “你怎么找过来了?身体不舒服么?”   阎拓自然的甩开胳膊上那只纤手,急急走回餐桌边,弯腰打量着台面的白团子。   嗯?身体不舒服?   这个理由不错。   白一一脑中复盘了一下,各色影视作品中绝症突发时的表演技巧,半边翅膀虚虚的护住胸口,眼一闭,缓缓的倒了下去,并且,非常注重细节的蹬直了爪子。   爱宠突然发病晕倒了,阎拓却差点破功的笑出声来。   他也不晓得怎么回事,可就是能笃定眼前的小家伙分明是装的,这浮夸的演技,还学人西子捧心呢,实在是有些辣眼睛。   迅速整理了下脸色,看上去严肃焦虑许多,话也懒得再说,阎拓双手捧上团子,再没给人半点纠缠的机会,点个头,大跨步的出了门。   回到家里,摆在茶几玻璃上仍然保持蜷缩姿态的白一一,微微睁眼偷瞄了瞄,谁知正正对上饲主大人似笑非笑的帅脸。   “还装呢?”   白一一有些鼓气,好歹也算帮了忙不是?还非得调侃着揭穿我?   翻个身,继续闭眼假寐。   阎拓在小鸟背上挠了挠,低笑道:“嗯,今儿算谢谢你了,虽然演技确实有点烂。”   消灭了一个隐藏情敌的白一一,其实心情还是很好的,如今又得了一句谢,微有傲娇的“哼”了一声,便振翅爬了起来,一切如常了。   一场不太靠谱也不算愉快的大龄男女见面活动总算结束了。   可主宠两个万万没想到,刚摆脱那位极品海归,没能喘息上两天,相亲任务又被提上了日程。   这一次,还是表姐俞莲。   只是对象并非她的平台上挑选出来的,是她高中同学家的女儿,昨天参加同学会刚打捞出的资源,今天就非得送上门相看了,整一副不把表弟送进婚姻的大门,她死也不能瞑目的急迫感。   这个姑娘,据说今年刚大学毕业,因为喜欢小动物,自己开了个小小的宠物之家,门店还就离着市局不远,也就两条街的样子。   人体谅警察这行工作太忙不容易抽时间,就说中午主动上门,就近随便吃个饭,合适的话再另说。   因此阎拓虽然仍有余悸,但完全没法子拒绝,忙完一个早上,就着身上的制服,直接出大门应约去了。   留下没法跟路的白一一,精神恍惚的蹲办公室窗台上,等待着命运的判决。   抓心挠肺的想要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人啊,没有自己的客串出场,饲主大人可别又碰上个极品,搞到脱不开手脚?   又或者,万一是个很好的人,两人就此看对了眼?   白一一自抱自泣的,简直快要悲伤成河,如今可不仅仅是隔着性别,居然还隔着物种,他的暗恋之路,咋就那么难啊……   孙蕾和技术组的小刘,大中午休息的,趁着领导不在,窜到办公室来逗鸟,顺带着八卦。   队花不愧刑侦支队资料员的身份,讲起八卦来也是有理有据,信息真实详尽。刚给小刘巴拉完自家领导前42任相亲对象中的几位,就见对面眼镜片下的小圆脸露出了一丝黯然。   孙蕾脑子一转,低叫道:“……不是吧,你也拜倒在咱阎队的警裤之下?”   --------------------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6点加更一章,庆祝乖猫生日哒,谢谢猫猫帮忙画的封面。   预告一下,是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掉马吖,哈哈。 第31章 掉马   小刘的脸顷刻间红了,期期艾艾的辩解:“说什么呢?我……我这样的,哪里敢真有什么想法……只不过,阎队那么厉害那么帅的人,谁心里还没个幻想啥的啊,就是你,孙蕾,你敢说你刚来的时候没对人家产生过好感?”   孙蕾思考了一下,傻乎乎的摇摇头,“没有啊。”   小刘明显不相信:“骗人。”   白一一心里其实也是这一句。天天咖啡送这么殷勤的,还真没半点想法?   孙蕾不太文雅的翻了个白眼:“骗你干嘛,这么说吧,你会喜欢上你高三时的教导主任么?”   小刘回想了下那位臃肿的身材、聪明绝顶的地中海,再想想阎队的神颜,宽肩大长腿的,老实答道:“要是能长阎队这样,教导主任我也愿意啊。”   白一一脑海中同样的操作后,也暗暗点头。   孙蕾则是一脸的后怕:“那我可不行,我刚进局里的时候,阎队那张阎王脸啊,简直能让我PTSD,在他面前,我比在我爸面前还要乖十倍呢,反正我是接受不了这么严厉的男朋友,要真是这样的,那还不得被训的一辈子翻不了身?”   队花说完,绽开了一个幻梦般的笑容畅想道:“我就想找个疼我、宠我、听我话的,让他往东不敢往西,让他撵狗不敢捉鸡。嘿嘿”   你厉害,择偶标准的还能说上rap,居然4押了呢,妹子。白一一羡慕但并不赞同,那么软哒哒没主见的男的有什么意思?   他和小刘的审美差不多,阎拓这样的,那就已经是顶好顶好的了。   孙蕾八完了前任,接着开八现任。   “你还不知道吧,今天和阎队见面的女孩,叫苏晓,那个头高的,快到1米8了,完全的超模身材,曾经进过国家女排青年队的,后来伤病退了,三年时间就把大学学分休完毕业了。   个性可好可开朗,人品气质也绝对拔尖儿,要不是个头的问题,追她的男生能从护城河头排到河尾,我有预感,这应该就是咱副支队长夫人预备役了。这次,阎队没得跑!”   小刘满意的吃完瓜,当然要随手点个赞,“孙蕾,你这情报系统也太厉害了吧,知道的这么清楚?”   孙蕾哈哈一笑,也不说破。这哪里是情报厉害的问题,关键是这女生她认识,两人还是初中的同班同学。   刚才从检察院送完证据资料回来,大门口的就给撞上了,一问,居然是来找自家领导的,人还特大方的坦言,是要吃个便饭顺便相个亲,要不然,她们这老同学偶遇的,还不得亲热的搓上一顿?   白一一心里就满不是滋味了,这一对比,别说性别就不占优势,就是其他项,怕也比不得别人的优秀,尤其自己一男的,个头居然还没人家女生高,简直……简直一个大写的惨字啊。   刑侦口的这俩姑娘,逗弄完团子,说了会儿体己话,各自午休去了,白一一蹲在窗台上,度秒如年。   饲主大人怎么还没回来……   一顿饭要吃这么久么?   是不是相谈甚欢,舍不得分开?   越想越想不通,前两天还可以把罪名甩给擅自行动的翅膀,此刻,却连借口也懒得再找,回忆了下前段时间飞行过的线路,以及市局附近的几家餐厅具体位置。   白一一从二楼窗口一跃,迅速窜出了围墙。   夏日的正午,一天中温度最高的时候,马路似乎都快被骄阳烤化了,白一一稍微停住想要观察一下,便被烫的立刻跳了起来,再次腾空而起。   幸好没费太多的功夫,飞到第三家餐厅,远远就看见了窗边位坐的两个人。   自家男神不必说,笔直的坐姿,化成灰他也认得,对面的那个女孩,他忍不住仔细的从头盯到了脚。   人长的并不是十分的漂亮,正是孙蕾夸赞的气质耐看型,穿着打扮也大方随意,T恤加阔腿牛仔裤的,还多了些邻家女孩的亲和,让人完全忽略了她的身高所带来的压迫感。   平日言语不多的饲主大人正在主动搭着话,隔着玻璃窗又离着这么远,听不见他们在说些什么,只是肉眼可见,两人的交谈神情很是愉快。   白一一觉得自己现在像一颗快要爆炸的柠檬,随手一捏,酸出的汁儿就能幻化成河,将这整条街统统淹没。   就这样盯了一会儿,饭店里的两人结束了用餐,一前一后的出了大门,又慢慢走成了并排,向着他落脚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白一一立刻往路边的花坛躲了躲,让茂盛的花叶将自己整个掩盖住。   可他并不知道,阎拓其实早就看见了,坐在餐厅里向窗外不经意的一撇就已经发现,如今在这绿叶红花中的一点白,更是不要太显眼。   两个人边说边走,眼看就要穿过花坛,无知无觉的走下去。   阎拓却猛的停住,转头蹲了下来,语带促狭道:“……汤圆,这是捉迷藏呢?”   一旁的苏晓也跟着蹲了下来,眼带好奇的说:“阎大哥,这就是你刚才说的汤圆?居然能找到这儿来?是只凤头金丝雀吧,好可爱啊。”   阎大哥?已经可以叫的这么亲密了么?白一一又被小小的刺激了一下。   心中阴暗的角落不由升起了念头,要是像前两天那样再装个病什么的,饲主大人会不会担心的立刻结束约会,再把自己双手捧着回去?   也许是想得过于迫切,他竟然真的眼前一花,略有些晕眩的感觉。   暗自咬咬牙,干脆闭了眼,就势倒了下去。   熟悉的手掌急急的伸过来接住了,可是在身上拨弄的手指,似乎比平日那只要纤细嫩滑许多。   苏晓就着阎拓的手掌,小心翼翼的翻转检查着金丝雀,好一会儿,安慰着说道:“估计是天气太热,鸟类的羽毛绝热性太好,热量不容易发散,大中午的飞这么远,可能会有些轻微的中暑呢。”   阎拓头一次听说鸟类也会中暑,提了些小心,询问:“那该怎么办?”   苏晓:“多喂些清水就好,有条件的话,可以在绿豆汤里加十滴水,喂上少许就可以了。你要是不方便,我现在把它接到我店里去照顾一下?”   白一一猛地回过神来,想起人家姑娘是开宠物店的,说不得,对小动物的疾病知识相当的了解。   还好有了个中暑的迹象,要不然装病装到了行家面前,岂非尴尬到头掉?   阎拓想了想,觉得初次见面就要麻烦人家照顾病鸟不太好,诚恳谢过了好意,接过团子再往兜里一放,相互道了别。   回到局里,伺候着白团子喝了些清水,又把纸巾沾湿了,给它擦擦羽毛降温。   没过多会儿,快到下午上班时间了,心急的红娘忍不住打来了电话。   无非是关心关心二人的进度,自家表弟见了人之后的感觉。   说真的,阎拓其实没什么感觉,就像是多认识了个邻家妹妹一般,只是吃饭的时候说起了汤圆,一个忍不住就话多了些,又跟对方请教了不少养护爱宠的问题,也算是聊得相当愉快。   只是此刻突然又想到发小那天的对话,没有经过多次的了解,也确实未必就能遇到合心意的人,于是也就如实的回了:   “再接触看看吧,人姑娘还不一定怎么想的。”   电话那头的俞莲喜出望外,听这意思,似乎是有戏啊?   更加没口子的将两人都夸赞了一遍,人苏晓如何如何,绝对的贤妻良母,自家表弟如何如何,巨帅又不花心,哪儿会有人看不上的?   直把二人夸到天上没有地下就这么一对儿的般配。   白一一干脆飞回了椰子壳里窝着,耳不听为净,脑子里伤春悲秋的,整个陷在了巨大的失落里。   这种情绪一直持续了大半天,行尸走肉般跟着回了家,跟着无意识的蹭着网,看着人如常的洗漱完上了床,他却一丁点睡意也没有。   想饲主大人,也在想自己这两个月来的遭遇。   自己对阎拓来说,无非是个偶然闯入的意外,完全不应该知晓的存在。   自己呢?却茶的可以,一次装病是为了解围就罢了,第二次,明明就是嫉妒心作祟,想要搅和人家的约会。   凭良心讲,那个叫苏晓的女孩给人的印象真的很不错,给他做检查的时候,细致又温柔,可见的是个有爱心的姑娘,配自家男神倒也不算辱没了。   难受劲儿过了后,理智终于开始占了上风,白一一决定,还是默默的祝福吧,祝他爱情甜蜜,生活事业都顺利。   放下心中的纠结,包袱一松,身体机能也恢复了感知。   从中午开始就粒米未进的鸟人,一下子感觉自己饿到不行,简直可以一口吞下头牛的程度。   却又不想嚼干粮了,想要吃点带汤带水的热乎的,失恋后何以慰藉?唯有暴饮暴食而已。   看看时间,已经是凌晨3点,饲主大人睡得正熟的时候。   白一一刷掉积分回转人身,厨房里摸黑的泡了桶面,再偷上瓶啤酒,迅速躲回洗手间里,准备对付肚皮。   站着吃会十分的没滋没味,他放下马桶盖,整个蹲坐在上头,把膝盖当成小饭桌,捧着泡面桶开始吸溜。   呼哧呼哧的,嗦的正香呢,门却冷不丁的被打了开来。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那双略有困意的眸子立刻变得警惕而又清明。   对望的一眼里,时间仿佛已经凝固,也许只是一秒,却又好像是一万年那么漫长。   白一一听见饲主大人缓缓问道:   “……你谁?”   --------------------   作者有话要说:   章节名儿要是能出个对子,那这一章应该叫做“三姐妹闺中话择偶,白一一伤心闹绝食”横批“掉马快乐!”哈哈 第32章 初见   自从能够恢复人形以来,白一一已经无数次设想过与饲主大人的初见场景。   比如常规一点的版本,在他达到百分满意度彻底回归人身后,两人在不经意间不期而遇,男神悠悠的望向他,“这位小弟弟,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又比如凄美一点的版本,他因协助办案身负重伤,弥留之际,为了托付家中事务变回了人身,男神将他搂在怀里痛不欲生,他豁然一笑,“恨不相逢未……”还没说完,就此Over。他与男神一辈子就见过这一面,一面相逢,一面相爱,一面即永别。   再比如香艳一些的版本,某次变化人形时太过凑巧,还没来得及穿上衣服便被男神逮个正着,就此引发了一场不可描述的花式运动……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无论是哪一种,他也绝对没想过,会是眼前的这一种:   大半夜的,饲主大人起身上个厕所,推开门一看,洗手台上偷来的啤酒还没来得及开盖,他穿着件老头背心,顶着个鸡窝头,蹲坐在马桶盖上抱着方便面桶,嘴里还疑似挂着几根……   社会性死亡已经不足以描述他此刻的困境,这简直就是传说中至高级别的渡劫现场,一个神雷劈下来,他连丝毫的准备都没有,直接就魂飞魄散了。   好吧,白一一突然发现,这果然就是渡劫,过度尴尬之后,竟然是如释重负的大彻大悟。   反正都已经这样,一切都不存在了,还有什么可在乎的?   他面无表情的轻轻问道:“我要说我其实是只鸟来着,你信么?”   对面的男人没有答话,眉毛微微一皱,白一一觉得这是一幅看神经病的眼神。   没办法了,不知道要怎么辩解,还是让他眼见为实的好。   叹口气,放下泡面桶,又可惜的往里面剩下的大团面条张望了一下。   眨眼的功夫,蹲坐在马桶盖上的人就已消失不见。   瘫在上面的老头背心里鼓出个大包,蒙头不辨方向的左跌右撞着,费了好一会儿功夫,终于从空隙中露出颗西瓜头来。   不过10厘米高的白团子站在衣服堆里,小鸟眼瞪得大大的,直直盯着门口的人。   阎拓怀疑自己是在梦游。   要不然眼前的这一切该怎么解释?大活人变鸟?   已经完全超纲了好么?这算是彻底的颠覆了他唯物主义接班人的认知,瞬间把他的三观震惊到稀碎。   稳稳心神,缓缓蹲下身,将汤圆再仔仔细细的从头到尾盯了一遍,可无论怎么看,也都是平日里的那只白团子。   阎拓喉咙发干,轻轻问道:“……汤圆,你这是……化形成功了么?”   白一一无语,看来,饲主大人对玄幻事件的了解,还停留在古早妖魔神鬼的低级阶段呢,压根儿跟不上如今日新月异的创新玩法。   既然已经暴露了,他也懒得再装鹦鹉学舌,清脆答道:“不是什么化形,我是个人又不是妖精,只是运气好,中了个系统大奖而已。”   阎拓眨了眨眼,对自家小爱宠口吐如此标准的普通话,还稍微有些不太适应。   “……什么系统,需要把人变成鸟?”   这个解释起来就有点费劲了,难道要告诉男神,自己曾经梦想要当被霸总宠爱着的金丝雀么?   外表形象已经极度拉跨,他好歹还想保持点内心神秘感吧。   于是胡诌道:“嗯,菜鸟系统,为了圆人类自由飞翔的美梦。”   白一一对自己的机智十分满意,这掐头去尾的,其实也没说错,算不得撒谎,确实是个菜鸟系统,也确实是为了圆人一个美梦来着。   十分钟后,阎拓看着笔记本上,户籍系统搜索出来的资料:白一一,男,23岁,C省人,身份证号:51060xxxxxxxxxxxxxx。   转头盯着桌面的白团子,双手抱于胸前,不自觉拿出了政审的姿态。   “所以,你真的是个人?C省的,做什么的?是变成鸟后自己飞来的?还是……你把汤圆的身体霸占了?”   我去,知道是个人以后,态度变化这么快的么?之前还一口一个宝宝来着,这会儿倒是怀疑自己霸占了他家宠物的身体?   白一一有些委屈。   要说霸占,那也应该是霸占了白雪公子的身体,从来到这40坪的单身公寓第一天开始,就已经是他本人了好么……   如实的说了,还将系统的分值涨跌,变人变鸟的机制约略讲了一遍。   阎拓也就立刻明白了,怪不得宏清一手养大的鸟,送了自己后就完全不认旧主人了,这根本就是换了个芯子。   既然如此,这个叫白一一的男生明显也是被迫的,自然怪不得他,再回想一下两个月来的相处过程,语气也就立刻软了下来。   “之前的投毒案,真要谢谢你救了我的命。还有后来的帮忙。对了,那次失踪了大半天,到底去哪儿了?确实是赵广仁干的吧?”   说起这个,白一一还犹有余悸,“他趁我睡着了把我装档案袋里,丢到垃圾中转站去了,好险出不来,出来后又差点被野猫吃掉,要不是系统帮忙,我真的找不回来的。”   果然没有弄错人,阎拓安慰道:“也幸亏只是丢到垃圾站,没有下死手,要不然……呵,他对仕途那么有野心,就正好断了他最想要的,也算是恶有恶报。”   一人一鸟大半夜的坐在桌前,将之前的疑问以及未尽之事彻彻底底的沟通了一遍,不觉就已经天光大亮。   阎拓随意擦把脸,换好制服就准备出门上班,习惯性的叫了一声“汤圆”,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以前不知道这是个人也就罢了,如今知道了,人家也是有正经名字的,再这样汤圆来汤圆去的,未免有些失礼。   试探着唤了一声:“白一一?”   白一一迅速理解了对方的意思,体贴答道:“人前还是叫汤圆吧,要不然别人会奇怪的,我都算是封过称号的警鸟了,怎么突然又给改了名字?到时候还要花心思说谎来解释,怪麻烦的。”   阎拓嘴角微勾,答了声好。又犹豫的问道:“……那还要和我去上班么?你完全能自理了吧?要不我搬台电脑回来,再给你买个手机,你在家里爱做什么都可以。”   这个问题白一一昨天其实有想过了,要搁着以前,他想要多赖着男神几天,分值涨不涨的不是最紧要的,那呆在家里随意上网冲浪啥的,自然很是合他的心意。   可如今,人家也算是相亲成功,快要有女朋友的人,自己再长时间的打扰,显然不太合适。   还是一起上班多寻找些涨分的途径,早点彻底变回人形做个最终的道别为好。   也省了日后看见心上人与别人卿卿我我的,自己却连半丝的意思都不敢表露出来,躲角落里干啃着柠檬。   于是在人肩上停稳了,小声说道:“手机确实想要麻烦你,就当我借的哈,等我回家后一定还你,电脑就免了。班还是需要跟着去上的,现在涨分涨的太慢,我一个人待家里就更没机会了。”   一只小白团子,搁自己耳朵边,用清脆的男生音小声叨咕,这感觉,阎拓一时半会儿还真习惯不了,忍住想要揉耳朵的欲望,轻声回了个“嗯”。   到了办公室,一个钟处理好紧急的事务后,阎拓稍微空闲了下来,脑子里就开始琢磨自家爱宠是个人的问题。   昨晚遇事太过玄幻,后面好奇心太强烈没顾上想其他的,如今安静下来,思维就清晰了许多,更多的疑问也就冒了出来。   这孩子,失踪两个月这么久,居然都没有人报警。   家里人呢?完全不担心的么?   就算和自己一样,没什么直系亲属了,可朋友同学的总得有几个吧,怎么也根本当他不存在?   自己其实可以调休两天,送他回家去的。想来,应该会比呆在别人家里舒服多了吧。   他的性格自来是想到就行动,走到鸟笼旁想要问上一句,却发现白团子四仰八叉的躺着,呼呼哈哈的睡着正香。   他惯性的想在白肚皮上戳一把,指头刚刚点上去,却又突然醒悟过来。   这可是个人啊,还是个漂亮到出奇的大男生。   他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会用漂亮来形容一个男人。   可是那张巴掌大的精致小脸,因为惊讶瞪到几乎正圆的杏仁眼,叼着面条的红彤彤的嘴唇,外加一双逆天比例修长的腿……   他贫乏的语言库里,实在想不出比漂亮更贴合的词汇了。   不光漂亮,那蹲坐在马桶上的姿势,那乱蓬蓬的鸡窝头,还有白到刺目的冷白皮衬托下,胸前两点与小老弟却是粉粉的,和此时爪子的颜色一模一样,居然诡异的让人觉得有些……可爱,想……rua?   阎拓迅速抽回手,指头轻微捻了捻,将一丝若有似无的奇异感觉忽略过去。   还是等他睡醒了再说吧。   到了下午快5点,昏睡了整个白天的鸟人才慢悠悠的醒了过来。   阎拓转头打声招呼:“醒了?睡了那么久,饿了没有?”   白一一“啾啾”两声应了,看见饲主大人疑惑的眼神才猛的反应来。   自己昨晚已经掉马了吧,根本不需要装了啊,怎么一觉睡的稀里糊涂的,倒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   “还好,不算太饿,实在不想吃鸟食了,等会回家,能给我泡个面么?”   他对昨晚没能吃完的那碗泡面还有些耿耿于怀。   阎拓:“好,没问题。一一,你不怕家人担心么?要不然我申请两天调休,送你回家去?”   白一一整个懵掉了,这是,要赶自己走的节奏么?在掉马的第二天? 第33章 回门   他很想说除了一个在国外项目出差的老妈,已经没有其他家人了,也不会有人担心。   可是他又怎么说的出口?自己有家不归的,倒像是要死赖着人家一样。   陷在暗恋里的人,不光心思敏感,就连自尊心也脆弱的很。   白一一装作无事的答了声好,想暂时将此事应付过去。   然而阎拓却是绝对的行动派,这头同意了,便立刻往顶头上司处请假去了。   进门没多久,迅速得了批假的首肯,却也招来了李钟的一顿调侃。   “怎么,听你姐说,这次这个叫苏什么小的姑娘,你俩算是看对眼了?这就来请假,是有点什么想法么?一块儿出去玩?”   被姐夫这么一提醒,阎拓方才想起这么一茬来。   自己似乎同意要继续接触接触来着?说不准,人也一直在等着自己的回信。   可一整天的心思都在白团子身上,他压根儿忘记了还有这么个人。   作为一个男的,当然不能让女士主动什么的,可是一一这孩子,遇到的是这么匪夷所思的事件,这才是当下最重要的,不把人妥善的安顿好,他实在提不起旁的心思来。   没好意思和李钟说的太细,敷衍的应了,回到自己这边,又将休假的事情和孙蕾曹毅满两个知会了一声,就此准备妥当。   白一一直到第二天一早上了车,才发现饲主大人居然来真的。   J市与H市快六百公里的距离,照说坐高铁最是快捷方便,可惜铁路不允许携带活体动物,要把白团子托运了吧,又觉得他有些委屈。   局里配的警车不方便私用,于是阎拓连夜从花宏清那儿提了台悍马,将人家里的地址问清楚,导航一开,起驾送他回家了。   七个多小时的车程,一个人开着还是蛮辛苦的。   白一一蹲在副驾上,难过和不舍之后,心疼与感激占据了上风,终于放下所有的不甘,左右搭话的给人逗着闷子,以防饲主大人精神疲劳。   一切算得上顺利,早上9点出发,到了下午4点来钟,安全抵达了C省H市泾水区阳光棕榈园小区。   白一一的小家,在2单元的5楼07号房,大门是个密码锁,所以主宠两个没费吹灰之力,安然进了屋。   “你……你随意坐一下,我去换个型号。”   白一一说完,自顾自飞到了卧室里。   阎拓站在客厅,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小家。   三房一厅的格局,约莫不超过一百平的面积,空了两个月的房间里,整洁的超乎想象。   入眼之处,色调几乎只有黄白二色,白的天花与墙、白的大理石地板,黄的则都是原木质感的家具,简洁时尚之余,又透着些自然与大气。   与客厅相连的一个小房间,应该是白一一的画室,站在门口向里看去,各色颜料画笔堆的满满当当,却又排列整齐的丝毫不显杂乱。   四处摆放的画作挺多的,窗户旁边的木质画架上,一幅青绿色的作品似乎完成到一半,阎拓没能看出什么名堂,只是觉得颜色十分的浓烈,绿的来有些快要溢出的感觉,无端让人想到了硕果累累的秋天。   厨房洗手间的也随意扫过一眼,一个人生活的痕迹十分明显了。   没过一会儿,那个令他印象深刻的男生从卧房走了出来,阎拓再一次将人看了个清清楚楚。   白色的polo衫配条休闲长裤,头发已经梳理的很是顺溜,快齐到耳朵的长锅盖完全盖住了眼睛,乍一看,和鸟身的发型很是相像,就连神情似乎都有些异曲同工。   似乎是想要招待他,那孩子急匆匆在冰箱里翻来找去好半天,掏出瓶果汁,带着笑意递到了跟前:“阎拓,谢谢你送我回家。”   自己的名字被他叫着,跟鸟身时细细的清脆嗓音几乎没有分别,熟悉的感觉立刻涌了上来,心中的疑问也就藏不住了。   “这房子,你一个人住?其他家人呢?”   白一一:“嗯,一个人。我父亲病逝有十多年了,母亲现在在国外项目出差,还得大半年才回国呢,而且不住在这儿,她有自己的房子,也在这个小区,6单元那边。”   阎拓有些费解,追问:“其他可以托付的亲戚或者朋友呢?你失踪这么久,都两个月了,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   白一一不知道这种状况应该难过还是庆幸,可无论如何,没人发现总是少了很多的麻烦,于是小声的解释:“没什么亲戚了,我不太爱和人打交道,也就没什么朋友,平时都是窝在家里画画上网的,所以……倒也正常。”   解释完,想这人开了一天的车,中午也就在休息区随意买了几个包子嚼了,生怕给人饿着,抱着最后一次给人做顿饭的心态,麻利的张罗起来。   买菜洗菜切菜,最后开火,将将赶在一个钟头快结束的时候,把两菜一汤端上了餐桌。   重回鸟身后蹲坐到桌面,主宠开始用晚饭。   炝炒的空心菜一入口,阎拓有些领悟了,“之前家里的两顿饭,都是你做的吧?”   白一一不好意思表功,借口道:“嗯,是我想吃点热的,顺手弄了点,还好你也吃的惯。”   “也就是说,房间也是你收拾的?”家里如今收纳规整的架势,和这间温馨的小窝简直一毛一样。   锅盖头垂的更低了,白一一小声嘀咕:“我看你实在太忙,就……就随意弄了一下。”   阎拓大大刨了几口米饭,接着说道:“不光如此,之前连环凶手案那张红色的涂鸦,也是你干的吧。”   这是长着什么透视眼么?怎么在自己家里晃了一圈,便把什么事情都看的明明白白的?   白一一没想到这样又暴露了,有些磕磕巴巴的,“啊?你……你怎么知道?我……我真不是故意要乱涂乱画的,就是当时不知道怎么就有些手痒,然后就……”   没想到这个孩子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帮自己做了这么多,现在却又害羞的不敢承认。   阎拓实在忍不住,在白团子的锅盖头上轻轻捋了捋,有些好笑的打断了。   “不用紧张,你一个手痒,却帮了我们大忙。我是刚才看到你的画室才想到的,你应该是个很有天赋的画家吧,窗边那副没完工的,给人感觉真的很舒服,就是不太明白,为什么满篇的绿却总让我想到金秋的黄。”   这是……知音啊,白一一眼里都快冒出火花来,一个门外汉,却能够将抽象的画意领悟的这么透彻,这分明是两人的灵魂有着共振吧?   有些喜出望外的点头道:“画的就是秋天啊,是青字卷里的第三幅作品,四季中的第三季。”   阎拓吃着极合胃口的饭菜,心情很是轻松愉悦,好奇的问道:“那应该还有前两幅吧,春和夏?”   提到这个,白一一就有些心烦了,详细的情况又不好一次说的清楚,他头回为卖出画作感到了遗憾与后悔,若不然,一定要好好的给男神展示着解说一番。   敷衍着说了句已经卖出了,没再提起相关的话题。   吃完晚饭,作为主人的白一一出于好客的角度,提议在周围溜达一圈。   他的小窝坐落在市区最繁华的路段,不远处的步行街与几条民俗巷子挨着,到了晚上宵夜的时候,灯火通明的煞是热闹。   阎拓欣然应允,肩膀架上小家伙,主宠两个晃悠着出了门。   如今国内经济的高度发展,许多大城市构造大同小异,钢筋混凝土的森林再加上蚂蚁般密密麻麻的人群。   H市在其中显然是极有特色的那种,随处可见的老式民居,悠闲自在的生活方式,三五步一个的茶馆麻将馆,马路边各式各样的摊位小吃。   阎拓虽然是首次来到这个城市,但幼年时也经常跟着母亲回过她的老家A市,同为C省,所以这里的方言大半能听懂,风俗风景的也觉得亲切的紧。   信步闲逛着,回头率却高的惊人,主宠两个毫无自知之明,都将原因归结在了对方的身上,殊不知高大的超级帅哥加上个萌破表的小白团子,对路人眼球的杀伤力,岂止是一加一那么简单。   要说白一一变了鸟之后的最大收获,除了遇到自家男神以外,那就一定是日渐丰厚的面皮了。   在人人瞩目的步行街里走了这么久,居然还自我感觉良好,不时隐蔽的在饲主大人的耳朵边小声介绍着:这家店卖的东西不错,绝对好吃,那家店就是个虚货,完全的华而不实。   待走到一个小广场边上,正碰着有人卖艺,是个留着莫西干发型的年轻小伙子,拿着把电吉他自弹自唱着,周围零星站着几个听众,地面打开的吉他盒子里,摆着收款二维码以及几张毛票。   白一一有些走不动道了。   他的天赋值大概全点在了绘画与厨艺上面,半点也没留给音乐,从小也算是学过不少乐器,笛子小提琴什么的,结果没有一个能拿出手,都是因为过度的惨不忍睹而半途放弃了。   所以他特馋这一口,见人能把吉他玩的这么顺溜,就忍不住的星星眼,羡慕嫉妒的不行,也想要帮衬帮衬。   “阎拓,能帮我给这哥儿刷50块钱么?回家我再转你。这吉他弹的也太棒了。”   阎拓微微挑眉,疑问道:“这吉他……很棒?”   白一一自然而然的崇拜着:“当然啊,这手速,都快出残影了好吧,还不够棒的?”   阎拓没再答话,静静的等到一曲终了,乘人喝水休息的功夫,刷了收款码转了帐,接着上前打了个招呼。   “嗨,兄弟,唱的不错啊,吉他,能借着弹一下么?”   --------------------   作者有话要说:   阎拓:老婆没有音乐常识,以为手快就是弹的好也就罢了,但他星星眼看着别的男人夸棒,那必须不能忍。当我做警察的就不会玩乐器么? 第34章 卖艺   出来卖艺混口饭吃的,多是大大方方的性子,莫西干头见人扫码给了钱,无论多少,那都能算是金主了,于是爽快的递上琴,还贴心的给人拿了块全新的拨片。   阎拓多年没摸过吉他,可琴弦一上手,身体本能却立刻苏醒过来,略略拨弄一下试了试音,开始了演奏。   是9岁时就能盲弹的《野蜂飞舞》,超高手速炫技的必备神曲。   电音如激光炮弹般在耳边炸裂,勾弦、滑弦、拨弦,修长的手指快到极致的震动翻飞着,似乎已经是非人的速度,场面也立刻爆炸开来。   白一一也炸了。   是真的炸了。   全身羽毛张开,锅盖头肉眼可见的根根起立,最后竟然变成了个爆炸头。   他却浑然不觉的立在话筒支架上,大张着鸟嘴,呆呆的盯着面前的人。   心里不停的祈求道:神啊,救救孩子吧。   还有什么是饲主大人做不到的?这帅破苍穹的姿态,这灵巧飞舞的手指,这……这简直是在杀我啊,杀得一遍遍的鲜血淋漓,杀得非爱不可。   全曲终结在一次猛烈的扫弦之后,阎拓微喘了口气,有些酣畅淋漓,又有些意犹未尽。   一眼看见爆炸头的白团子,那幅张嘴结舌的痴呆状,心情竟然奇异的又好上了几分。   凑近了些,低沉的声音显得格外温醇:“喜欢么?”   妈妈,他在撩我,白一一在心中呻/吟,沉入幻觉中。   还没轮到他清醒过来回答,话筒将这问句扩散了出去,周围迅速聚集起来的一圈听众齐齐叫道:“喜欢!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莫西干头看见一旁踊跃扫码的人群,心里有几分意动,上前夸赞道:“兄弟,弹的也太棒了吧,你这是,专业搞这个的?”   阎拓实话实说:“不是,小时候爱玩儿,已经很多年没摸过了。”   很多年没摸过,还能弹成这样?莫西干头觉得此人老凡尔赛了,但这不影响他接下来的计划。   “那能一起合作一首么?你弹我唱?相遇也是个缘分嘛。”   白一一迅速望向自家饲主大人,眼中的求肯之意就快要漫出来。   阎拓自然是接收到信号的,小家伙的眼神也太过直白了些,顶着自己宠惯了的小毛团外表,再配上这样的眼神,让他怎么抵挡得住?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街头,完全无人认识的状态下,阎拓难得升起几分恣意放纵来,点点头,回道:“行,那就来个经典老歌吧,老鹰乐队的加州旅馆?”   但凡玩乐器的,别管什么种类,这首歌那绝对是耳熟能详的,就连白一一这个音乐残疾,也能七七八八的从头哼到尾。   两人稍一准备,阎拓的前奏响起,莫西干头就此开了嗓。   此人年纪不大,却是把烟嗓,还算标准的英文歌词一出口,配合着电吉他的伴奏,现场氛围立刻起了范儿。   ……   Onadarkdeserthighway   Coolwindinmyhair   Warmmellofcolitas   Risingupthroughtheair   ……   白一一不敢全程跟唱,就着每一句的尾音哼上个单词,爪子忍不住的敲击着,在麦克风上发出节奏准确的“当当”声,仿佛在给人伴唱和声一般。   场面顿时更加热闹了。   见过弹的好唱的好的人,可谁见过能给人打节奏伴唱的鸟呢?   小半段的功夫,周边已是人叠人的围满了一大圈,倾听的叫好的,还有拿出手机录视频的。   歌词的间隙中,阎拓将拨片迅速塞在齿间叼着,双手点弦的开始solo,旋律熟悉又新颖,分明是现场的即兴发挥,带着强烈的个人特色又极具感染力与爆发力。   顷刻间,围观人等掌声口哨声甚至尖叫声,疯狂的响起,把个小广场弄得跟个天皇巨星的现场演唱会一般,将来往的通道堵到水泄不通。   阎拓曾经经历过比这狂热十倍的场面,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台风沉稳大气的完成了个人秀,还极是轻松写意的对着白团子笑了笑,将拨片从齿间摘下来,回复了常规的伴奏状态。   白一一的眼里,饲主大人叼着拨片咧嘴一笑的样子,是平日完全无法想象的另一种形象,略微有些痞气,却又洒脱勾人的不行,时髦点来说,完全可以称得上一发入魂。   他再次被电到了,是今晚不知道的第几次,电得心跳DuangDuang的撞着,似乎马上就能破壁而出,虔诚的叩倒在此人脚下,求着他的垂怜一顾。   一曲终了,莫西干头唱的兴奋不已,除此之外,扫码的人络绎不绝,几乎能顶他一个星期的收获了,眼热心也热的,想把这个二人一鸟的组合继续发扬光大。   白一一从沉浸的氛围里清醒过来,顿时被周围人山人海吓了一跳,老毛病又快要犯了,装模作样的“啾啾”两声,翅膀一展,飞到饲主大人肩上求个心安。   阎拓显然是鸟语十级的选手,立刻领悟了意思,小声问道:“不玩了?”   待肩上的小家伙低低回了个“嗯”,立刻跟人还了琴道了谢,无视了再三的挽留,慢慢挤出了人群。   刚走出没几步,有人跟上来递了名片,说是某某文化传媒公司的星探,以阎拓的外形及音乐造诣,若是愿意签约上个综艺什么的,保不准就是个明日巨星。   阎拓读书的时候没少接过此类名片,没想到出来工作七八年了,居然还能撞见这样的事儿。   搁着以前中二年纪那会,自视甚高又傲气的性子,必是冷脸怼过去的,如今年岁长了,脾气也平和许多,再加上今晚心情又实在不错,便开了个玩笑善意拒绝:   “抱歉,卖艺不卖身。”   接着三晃两晃的,带着白团子悠然潜入人海之中,兴尽而归。   回到棕榈园,阎拓前儿夜里基本算是熬了个通宵,今天又开了一整天的车,不到10点半就已经疲累的睡下了,留下个白一一,在自己家里穿来穿去的,始终有些睡不着。   越和这个人相处,就越是无法割舍,想到天一亮就要离别,他的心口就沉得深不见底,看不见一丝曙光那样的幽郁难当。   可又能怎样呢?   自己是个23岁有独立行为能力的成年男人,又与人非亲非故的,怎么好意思开口说想要跟着回去?   身份已经大白,还能借着白团子的外表肆意撒娇,卖萌装傻么?   或者利诱,以系统的感知能够协助破案为名,再回去装几天警鸟?   再或者直接表白:该死的,我好像爱上你了!让咱们再同居几个月吧?当然,如果能一辈子,那就更好?   白一一站在客房的门把手上,抖着翅膀,在心里将这几个方案反复琢磨一遍。   卖萌?行不通,实在没有那么厚的面皮。   利诱?显然也是没有出路的,毕竟不是长久之计,饲主大人的性子也绝非喜欢依赖外挂。   表白?呵,打死他还差不多。不,不用打,把他放到柯南身边,活到800集要是还没死的话,他也许能鼓起勇气试试。   左思右想,不知道熬废了多少脑细胞,白一一还是没能得到答案。   良久,深深的叹口气。   罢了,还是把人放在心里,以后远远的想念一下就好了。   熟门熟路的窜到饲主大人枕头边,盯着人的睡颜,数着他的呼吸,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陷入了沉睡。   天空刚刚开始亮起的时候,生物钟准确的阎拓睁开了眼,一团熟悉的毛绒绒就杵在鼻子跟前,仰躺着睡得正香。   控制住蠢蠢欲动,想要挠人肚皮的手,阎拓轻手轻脚的起了床。   也许是床上用品格外讲究的原因,又也许是小家伙帮忙点的助眠香氛,这一觉睡得格外舒适,似乎这一段的疲劳通通一睡而去,今日觉得格外的精神爽利。   推窗望去,小区内外早起之人比比皆是,晨运的,赶早班车的,还有早点摊子做买卖的。   他原想乘这机会,下楼买上早点,算是谢过小家伙的招待,可是还没付诸行动,白团子已经急急的飞了出来。   “你……你醒了?对不起,我睡过头了,你稍等一下,嗯,一下下就好。”   半空中悬停着,叽叽喳喳叫过一句,又急急的冲回了卧室。   两分钟过后,锅盖头遮眼的男生大步走到玄关,丢下一句“我去买早点”,手忙脚忙的出了门。   明明社区大门口就是早点铺子,结果白一一这一去就是小半个钟头。   回到家里,手里油条豆腐脑的还冒着热气,另外一边却拎着两个大大的袋子,一眼看过去,是各种各样的零食土特产。   阎拓开始品尝豆腐脑的时候,这个快1米8的漂亮男生,就开始在一边絮叨起来:“灯影牛肉和棒棒鸡是给孙蕾的,桃片给小刘,她不吃辣。几盒手工制的土烟给老曹和赵葛,我不抽烟,不晓得什么味道,不过这个牌子蛮有名的,就当给他们尝尝鲜吧。”   接着冰箱里捣鼓一阵,掏出一堆的腊肉香肠来,保鲜膜打包了一遍又一遍,嘴里叮嘱着:“过年的时候乡下收的土猪,我亲手腌的,保准好吃又卫生,你带回去放在冻格里,想吃的时候白水煮上二十分钟就行,方便的很……不用总吃泡面了。”   阎拓看着桌面这一大堆,居然连旋风也有礼物,是一个骨头状的磨牙棒玩具,又可以清洁牙齿用。   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小朋友,生怕自己嫌弃厌烦,不停解释说,把他送回来这一趟,其他人看来就是出门旅游了,需要带些手信以便增进同事间的感情。   阎拓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这个小了快9岁的孩子,这是把自己当个孩子了么?大包小包准备着,还担心起自己的同事关系?就是一向以长姐自居的俞莲同志,怕也没有这么细致操心吧。   眼神不自觉的落在那张小嘴上,比寻常男生稍显丰厚些的嘴唇,被冷白皮衬的红通通的,一直上下张合的嘚吧嘚吧,让他实在想用什么东西直接堵上去。   省得此刻突然心慌意乱的,却又完全找不到原因。 第35章 追捕   甩掉这有的没的,阎拓决定正视到了这里后开始产生的担忧情绪。   是的,担忧。   眼前这孩子和他分享着世界上仅仅两人知道的秘密,再加上这么长时间来的朝夕相处,令他不自觉的将人完全划归了自己的保护圈里。   如今要把人孤零零的放在这边,虽然是自己的家,可没人照顾,万一有个意外的,那可怎么办?   就是不知道人愿不愿意和他一起回去。   昨天一直憋到今天的这句话,在快要离开的时候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白一一,你一个人在这儿,紧急的时候连个帮忙的人都没有,现在情况又这么特殊,我实在不放心。要不……还是跟我回去吧?”   这句话比什么都管用,白一一的嘴立刻停住了,转身抬头望过来的时候,眼睛竟然比夜晚的星星还要亮。   “嗯?我……我可以跟你回去么?”   阎拓笑道:“当然可以,我那儿虽然比不得你这小家这么舒服,但多个人,多少能照应着点,但主要还是看你的意愿,你要是不愿……”   没等他说完,人已经满屋子乱转的张罗起来,“阎拓,我去收拾点东西,马上就好,等我哈。”   嗯,衣服要带上几件,尤其小内内,他可再也不想变人时挂空挡了,还有手机什么的,对了,还没画完的那幅“秋”也要带上,幸亏颜料只用了一种,画具什么的也都简单。还有什么呢……   欢快蹦达的架势,像是一头迷路后突然找到归家方向的小鹿。   半个钟后,白一一恢复了团子的外形,阎拓拎着鼓囊囊的行李和土特产上了车,方向盘几个转弯,顺利上了高速。   返回的路程,明显比头一天来时轻松愉悦许多,压在心头的大石不翼而飞,白一一此刻回想起来,来回自驾车,一起晚餐外带出门约会的,倒像是男神陪同着返了趟娘家一样,俗称……回门?   一路顺畅的到了J市,进入城区没多久,阎拓开着导航的手机上收到一条紧急通告,他随意瞄过一眼,立刻掉过车头,直接奔了市局。   此时已经快到下午下班的时间,刑侦支队办公室内空空的,就留下个队花孙蕾貌似在整理着资料。   三言两语沟通完,白一一才明白点状况,似乎是有持枪的匪徒窜入了森林公园,市局刑侦支队并特警大队几乎倾巢而出,连夜搜山去了。   阎拓穿上防弹背心配上枪,临了出门有些犹豫。   他看着桌面停着的白团子,四下无人也就直呼了名字:“一一,这是伙持枪的悍匪,现场肯定会很危险,你别去了。”   白一一当然是不肯的,就是知道危险,他才要跟着保护自家饲主大人啊。   “我就是只小鸟而已,森林里随处可见,没人会在意的,再说,系统能感应又能定位,现在能量比以前充足,已经可以开到半径50米了,肯定比你们肉眼搜查来的方便得多。你放心,我一定听指挥,不会随意行动。”   阎拓被说服了,加上事态紧急,没再纠结什么,让团子上了肩膀,主宠开着车呼啸而去。   刚到目的地,就见到了现场指挥的支队长李钟。   李钟惯知道他的性子,压根没问什么销没销假的废话,直接拿出平板,开始讲解具体情况。   此次追拿的持枪匪徒共计5名,是一伙长期活跃在边境地区的毒贩,匪首是个泰国人,名叫巴颂,国际刑警红色通缉令榜上有名的毒枭。   预计是寻仇的原因,这伙人今天突然出现在本市,大中午的,于闹市区明目张胆枪杀了一位四十岁出头的中年男子,随后环城路上与追击的警察短兵相接,我方轻重伤各一,对方伤一人后越过拦截,窜进了旁边的森林公园中。   打开地形图,J市的笔架山森林公园占地约一千公顷,基本能算得上是个方圆10公里的正方形,要说大倒也不大,可就是地形复杂,山峰奇石林立的,还有不少的溶洞,加上现在天色已暗,给搜查工作带来了极大的麻烦。   可是公园内还有少数的农家以及夜宿的驴友,窜入的那伙匪徒又各个持枪,为了人民的生命安全考虑,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其解决掉。   就在他们说话的功夫,突然接到了医院的噩耗,下午枪战中重伤的那位,二大队原副队长,现在的代队长杨子强同志经抢救无效,因公殉职了,享年28岁。   这人白一一有印象,420特大走私案港口搜查时负责信息汇总的那位,二八分头,一脸痘印,脸嫩的,还让他曾经以为是刚毕业没多久的大学生。   他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清晰的认识到,刑侦这个职业到底有多么的危险,就在他身边,在他眼前,一条鲜活的生命,猝不及防的消失了。   短暂的像是一闪而过的流星。   转头盯着自家饲主大人的侧脸,眉头微皱,嘴角向下抿得紧紧的,透着股隐而未发的怒气,气势凌厉得仿佛一把即将出鞘的利剑。   情况大致交代完,李钟再三叮嘱要小心一点,时间也来到了晚上8点钟。   天已黑尽了,阎拓带着三大队下辖的第七中队,还有两名拎着轻型机枪的特警队员,绕道北门进入了公园。   9个人组成一字的野外搜索队形,间距保持在5米左右,拉网上了山。   1个钟头很快过去,匪徒丝毫不见踪影,驴友的帐篷群倒是碰着了4个。   阎拓逐一出示警官证,简单说明情况,让这二十来号人沿着他们来时搜过的方向尽快下山,避免发生意外。   然后向着中心区继续前行。   一直处于右手位的队员,白一一有些面熟,是三大队那位,用根铁丝2秒间开了集装箱货柜大铁锁的奇人,当时在港口时印象特别深刻,今天一起出任务了,才得知此人叫做张立。   他在肚里称奇,殊不知张立的心里,觉得阎队才是真正的奇人。   张立以前在下辖派出所的时候,也曾参加过搜山的行动,还恰巧也是笔架山森林公园,深入后到处荒郊野岭的,他走了一整天连个鬼影子都没碰见便结束了任务。   可这一次,在阎队的指挥导航下,不过一个钟头,竟然就疏散了这么多的群众,尤其期间好几次,明明走着端正的方向,前路目测也是通畅的很,可阎队一个突然的折转,不久之后,便看到了人迹,这简直像是在脑子里装了颗卫星外加生命探测仪,实在太过神奇。   他哪里能知道无聊的幻想其实无限接近事实,自家领导随身带着外挂呢,那名扬市局的神雀汤圆脑子里有个系统,周遭50米内的风吹草动,压根逃不过它的感应,用在这个时候,实在比人类的感官来的犀利多了。   又过了一会儿,应该差不多10点了,专用频道里传来最新通报,发现匪徒的踪迹,交火后当场击毙一人,剩余4人被分割成两两一组,分别向北与向南各自逃窜。   向北的极有可能会和他们的小组遭遇。   阎拓处在居中的联络位,一声令下,示意收缩,一字队形未变,但间距立时缩小到了2米左右,全员提高了警惕,随时准备接战。   一刻钟后,系统忽然发出警示:“一一,左前方11点方向感应到两个人,其中一个满脑子想把另一个受伤的杀掉,好独自逃跑,应该就是你们要找的人了。”   白一一立刻凑在饲主大人耳朵边,小声嘀咕完线报,又主动请缨,“我飞过去看看,放心,他们现在想要隐蔽,绝对不会为难一只鸟,有问题的话会通过系统告诉你。”   阎拓五指并拢,高举起右掌,整组人马立刻停了下来,转头向指挥官看去。   人肩上一直乖乖蹲着的那只白团子,忽的翅膀一振,林中几个顿闪,瞬间没了踪影。   夜晚的森林里也并非绝对的安静,风声、虫鸣以及夜行动物发出的各种动静不绝于耳,众人警惕的四处张望着,没两分钟,就见那只白团子迅捷的飞了回来,没再落主人肩上,而是在众人不远处的半空中悬停着。   阎拓拔出配枪,打开了保险,食指朝半空的白团子点了点,又伸出中指转过手腕向自己的双眼比了比,这是静默状态下的战术手势,示意跟着它前行,敌人就在附近,需要注意观察。   三大队见过这只神雀的几个队员还好,盯着不远处那小小的白影,避过脚下可能会发出动静的枯枝败叶,谨慎的迈着脚步。   另外没见过的几个组员简直有些不明所以,可是令行禁止是队伍最基本的原则,便也就一头雾水的原样照做。   大概走了二十来米的样子,半空中的白团子停下了,阎拓头一次在脑海中听到了那个所谓菜鸟系统的声音。   奶奶的小童音还不是很能理解现在的紧急状况,非常正式的自我介绍了一下,方才传达了白一一要它表达的话。   “正前方20米了,能看到了么?就在那处挺高的灌木丛里,两个都在。”   阎拓再次以战术手势做出部署,目标在正前方20米的位置,整组散开成三三小队的三角队形,左右小队隐蔽的从侧面包抄,形成半包围,5分钟后开始行动。   交代完,手一招,让自家团子飞了回来,也不管他舒服不舒服的,硬塞到了防弹背心里面,从脖子下方的领口处露出脑袋透气。   时间一到,张立拉大了嗓门:“你们已经被包围了,立刻放下武器自首,争取宽大处理。”   回应他的是一声枪响,“砰”的击打在旁边一颗大树的树干上。   紧接着,一个看不清面目的矮瘦男子,突的从灌木里跳了出来,极度嚣张又极度愚蠢的边走边射击,将自己完全暴露在微弱的月光之下。   --------------------   作者有话要说:   回C省前,阎拓觉得媳妇儿太可怜了,一个人漂流在外,我要请假送他回家。   回C省后,阎拓觉得媳妇儿太可怜了,一个人呆在家里,我要再把他拐回去。 第36章 阳谋   正面接敌的三人同时开了枪,也不知道到底击中了几发,那矮瘦男子瞬间倒地不起。   “另外一个跑了,就在你们开枪的时候。”   白一一低叫着,从防弹背心里挣扎着拱了出来,羽翅一展,开始在前方带路。   阎拓没顾上查看地面那人的情形,嘴里招呼一声“左队留下,右队跟上”,从隐身的大树后窜了出来,迅速顺着团子的方向跑去。   夜晚的森林公园,月光偶尔透过林荫撒在地面上,有些明亮的地方,隔着几十米也能清晰看见人影,可绝大部分仍然隐在幽暗里,黑到完全无法视物。   阎拓有白一一和系统导航,死死追在前方歹徒的身后,另外的几个队员却渐渐有些力不从心,也许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身边的人就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一气跑了二三十分钟,甚至更久,前方那人明显有些跑不动了,半趴在一处山坡脚底下,拼命喘着粗气。   白一一立刻请系统给后面的饲主大人提了醒,阎拓丝毫没有停下脚步,从坡上直直冲了下来,靠近了,一个闪身飞扑将人压在身下。   他狠狠一拳砸在那人右手脉搏上,枪械脱手飞出,顺着坡道下滑了一段,停在一块突出的石头附近。   可就这一下子的功夫,那人可能已缓了口劲儿来,猛的一个翻身,将压制在他身上的人掀在了一旁。   二人跌撞着起了身,迅速撕打起来。   白一一借着微弱的光线,将那人看了个清楚,皮肤黝黑的似乎能完全溶在黑暗里,衬得吊梢的三白眼格外的凶神恶煞。   再看长相,面部扁平而颧骨隆起,是个典型的泰族人面相,与我国西南部的傣族其实源于同宗。这,应该就是李钟说的匪首巴颂了。   巴颂似乎很有些泰拳的底子,肘膝交错着,拳拳到肉的又猛又狠,阎拓足足高出近20公分的身高,竟然没能占到什么便宜,仗着演习时拿过奖的擒拿格斗术,你来我往的搏着命。   一时半会儿却也分不出高下,场面很有些胶着。   突然间,巴颂一个猛的跃起,给了阎拓一记重重的膝撞,脚刚落地,另一条腿又抬起撞了过来。   阎拓迅速摆了个臂守之姿,没想到此人却是虚晃一枪。   趁这微一愣神的空挡,转头向停枪的位置扑了过去。短距离的滑行后,一把将石头边的枪械捏在了手里。   “他捡到枪了!”   白一一顾不得暴露,不自量力的飞到前方试图阻拦,一边大声叫唤了出来,声音都急得有些走调。   两人殊死搏斗的场景里,面前突然冒出只会说话的小鸟。   巴颂中文不太好,没能听懂说的是什么,可也不由得愣了一愣。   没等他出手扇飞这只讨厌的畜生,身后那个高大的中国刑警已经再次压了过来。   阎拓故技重施,再次砸向对方的手腕,可巴颂显然吃一堑长一智,立刻改为双手交握,让他的计划顿然落空。   紧急关头,阎拓不得不死死攥紧了对方的手臂,双腿使出锁技,将人暂时的控制住。   僵持中,空中的白团子瞅准了目标,一个疾冲上前,直直啄在了巴颂的右眼球上。   一声惨痛的闷哼后,手中不觉松了松,阎拓趁机夺过了枪械,反掌一转,枪口正正抵上了对方的眉心。   身后响起了凌乱的脚步声,听到动静的队友终于陆续赶到了。   阎拓这一组生擒了匪首巴颂。   没多久,南面也传来捷报,剩余两人在包围圈中弃械投降,这场大规模的追捕,以击毙两人捉拿三人为果顺利了结。   也许阎拓心里已将白一一当作能交付生死的战友,这一次,他竟然没有再客气道谢什么的,只是大半夜回到家里,刷刷泡好两桶面,打算犒劳犒劳他。   白一一本想化出人形好好享用的,奈何今早已刷过积分,晚上公园里追捕感应的又耗了系统不少能量,最终只得忍了。   可放松后的心情实在太好,便也就着小鸟的肚皮,吃下了小半桶去,原本就浑圆的白团子更是鼓得像颗球样。   当时没什么感觉,半夜窝在饲主大人枕头边翻来翻去的直哼哼,才发现自己实在吃多了。   阎拓低声问过一句,瞌睡到眼都撑不开了,仅凭感觉摸到白团子肚皮上,帮着轻轻的揉弄。   不知不觉的,主宠一同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的市局,一切如常,出任务的出任务,坐班处理资料的处理资料,完全没有因昨晚忙了半宿而耽误今日份的工作。   阎拓数着人头,将白一一准备的手信逐一散了出去。   他有些恶趣味的直言是汤圆送的,自然没人当真,只嘻嘻哈哈的玩笑一句,说是谢谢团子了。   背地里却忍不住的集群八卦,没想到阎队这么高冷性格的硬汉,居然还有如此接地气亲民的一天,万年难得的请了两天私假,回来了居然会记得给大家带礼物。   多半是已经相亲成功,脱单后另一半给张罗的吧。   到了中午,该送的差不多送完了,就是支队长李钟的那一份还没着落。   作为饲主大人的表姐夫,白一一当然不会漏了这个大客户,只是他和李钟见面次数不多,也摸不准对方喜欢些什么,只估摸着年纪,准备了些他老家特产的野生川芎大片。   川芎这种中药材,性子温和,普通人用来泡水泡酒,可以软化血管,提高免疫,预防心血管方面的疾病。   野生了50年的老川芎,虽算不得十分稀罕,但如今这工业化种植的年代里,也能称得上少见了,若不是白一一小时候经常帮着外公那个赤脚医生整理中药材,他还真不敢随便下手,以免买了假货。   一直快到下班的时候,阎拓才把人瞅住了。   手信一送,再一番沟通,他才知道李钟在省厅忙活了一天,就为了刚捉拿归案的巴颂等人。   说起这个案子,涉枪涉毒又涉外的,性质本就十分麻烦,巴颂还是个国际刑警通缉令上有名儿的。   连夜突审后,才发现此人虽然是个泰国人,但是却娶了个俄罗斯的老婆,连带着也转了国籍,与俄罗斯的黑手党关系还十分密切。   平日却一直活跃于中缅边境运毒贩毒,在缅甸警方那边不知道挂了多少悬案在头上,再加上本城闹市区枪击一案,把个责任归属的范畴弄得更加复杂化。   李钟代表成擒的中方,在几方视频会议里较真了半天,最后商议下来的结果,无非是多羁押3天,尽量让他将涉及中方的事情交代清楚,3天后,俄罗斯警方将派人前来执行引渡。   说到这里,本该没阎拓什么事儿,可李钟与其他几方吵吵半天,心里还憋着口气,3天后引渡之时,中方也需派遣人员押送。   为着面子,为着扬我国威,也为了避免路上再出岔子,他决定要派出牛刀,自己的心腹大将兼小舅子出马。   就阎拓那个头和那张脸,也不至于在国际同行面前跌了本省人民的份儿。   为此,他不惜搬出了老同学的关系,将公职人员因公出国的签证手续从7个工作日强压到3日内,这到了下班时间还回市局跑一趟,就为了当面把事情和自家小舅子交代清楚,让他即刻打出申请来。   阎拓二话不说的接了命令,电脑上处理好签证申请,让孙蕾交办后,忽然多了些担心。   出国门办差的,怎么的也得三五天的时间,白一一独自在家可还行么?   才把人从C省忽悠回来,说是方便照顾的,转头自己却要甩手几天,心里难免有些感到抱歉。   要不然,托花宏清看顾一下?反正这人伺候鸟宠伺候惯了的,总比别人要放心一些。   主意打定,还没来得及与人商量,桌面上踱步而来的白团子小声问道:“阎拓,今天要加班么?”   “不用,一会儿就走,怎么了?”   白一一其实就是宠主心态又犯了,想要早点回家给人张罗晚饭。   半是借口半是勾引的说道:“嗯,天儿热,不想吃泡面了,想吃蒜泥白肉,再拍个黄瓜,酥上一碟花生米,三个凉菜配上稀饭,吃着舒服,你要不要也回家吃点?”   这种想要栓着人肠胃的阳谋,在饲主大人这里,简直一试一个准。   阎拓不觉滚了滚喉咙,光听菜名儿就能咽下一斤唾沫来,“好,等会回去的时候楼下买点肉,咱们好好搓一顿。”   白一一虽然号称警鸟,可又不用打卡考勤什么的,于是直接回道:“不用,我先走一步,这条路走两个月了,再说有系统导航也不怕丢,飞回去要不了几分钟的,等你下班到家,差不多就齐活了。”   阎拓也醒悟过来,自家爱宠实质上是个人来着,还是个成年的大男人,完全可以给到他更大程度的自由,不用非得像个宝宝一般随身带着还总嫌不够放心。   忍不住伸手顺了顺那顶毛绒绒的锅盖,叹上一声“那辛苦你了。”   白一一心情愉悦的飞离了市局,也就8分钟左右吧,就回到了自家公寓的窗户口。   刷分恢复人形,拿出自己的衣物穿戴规整,下楼买菜,回到厨房捯饬,阎拓6点半到家的时候,基本已经七七八八了。   人一回来,白一一连忙给安排个任务,一锅巨烫的稀饭,如今在洗菜池里用冷水浸着,需要不时的搅上一搅,加速降温的同时也预防结块影响口感。   他自己则窜进了洗手间里,冷水洗把脸再简单擦拭一下。   刚一顿忙活的,夏天的厨房又实在太热,锅盖头遮住的部分尤其闷热难当,实在汗腻得有些着不住了。   阎拓按照指示,顺着方向搅着锅里的粥,眼光不经意间的一瞄,放在一旁的手机忽明忽暗,拿过来一看,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给开的静音,若干个未接电话在屏幕上叫嚣着。   都是花宏清打的。   他顺手就给拨了回去,一接通,那头的发小亲昵的抱怨着:“啥情况,打这么多电话不接?要是有公务,又早转语音信箱了……现在哪儿呢?”   “刚到家,不小心按了静音,你呢,什么事儿这么急?”   “在家就行,开门,在你家门口。”   门一打开,花宏清拎着个鸟笼走了进来,随手搁在一边,还没开口说出今日的来意,一眼撞上了正从洗手间出来的白一一。   桃花眼瞬间爆出了高达千瓦的亮度。   我了个去,哪儿来的小仙男? 第37章 搭讪   白一一刚洗漱完,奶白的面孔滋润得自然泛着光,热气蒸腾出的红晕还留在脸颊上,锅盖头因洗脸的原因被临时扎成了小揪揪,却又忘记放下来,可可爱爱的立着,一双大大的杏眼衬着精致的鼻型立刻将颜值提升到top的程度。   以花宏清早就达成百人斩成就的眼光阅历,也楞是没见过能天然漂亮成这样的男生。   与眼前这位一比,前两天刚踹掉的那个三线小明星,简直就是农家土碗与天家皇瓷之间的差别。   土碗上上釉色,修补修补才能上了餐桌,可皇瓷静静立在那里,矜贵而又绝美,就已让人忍不住的想要据为己有,自此私藏了再也不与旁人得见。   花宏清瞬间忘了自己原本想要说的话,假假的咳了一声,遮掩着试探道:“呀,拓子,这哪家的小弟弟,我怎么好像在哪儿见过?”   阎拓从微一愣神中反应过来,然后就听见了发小的问话,再看看他的脸色,立刻觉得此人的笑容有些扎眼。   他能见过就有个鬼了,无非见人长的好,动了心思,见色起意的想要搭讪罢了。   对于发小的性向,他从来没有介意过,也一直保持理解支持的态度,毕竟,这是属于个人的私事,与旁人无关。   但如今把主意打到了白一一头上,却无端让他升起几分怒气来。   一一这孩子干净得跟块琥珀一般,内里的心思一眼即透,纯真无暇的,又是自己罩着的人,花宏清这家伙,怕是活腻了吧?   他自然的走前几步,将发小灼灼的目光挡住,转头对白一一说道:“你昨晚玩电脑玩了个通宵,不是说瞌睡极了?那就去房间睡会儿吧,顺便看看汤圆在不在?”   白一一先是一愣,自己多会儿熬夜玩通宵了?   随后回想起花宏清的眼神来,又明白了些什么。   饲主大人的公寓里,基本就来过这一个客人,而且还是鸟身的原主人,所以他的记忆尤其深刻,头一次见面,就从话里推测出这位的属性,怕不是渣贱文学里可以当男主的霸道总攻?   系统原来的选择看来还真是经过了一番透彻的考量啊,可是万幸,中间居然冒出个小插曲,自己最后遇见的,却是饲主大人。   白一一点点头,乖乖进了卧房,迅速转换了鸟身,趁着阎拓跟过来关门之际,飞到了他肩上停稳。   花宏清呆呆的盯着眼巴前合上的卧室门,恨不能破壁而入的冲进去,再仔细的把皇瓷瞅上一瞅,看看那个令他一眼万年的男生到底是不是长得他想象中的样子,抑或是自己一时眼花,看岔了?   阎拓转身过来就见到发小的一脸蠢样,实在碍眼的很,怼道:“看什么呢?心里有点数成不?我亲戚家的孩子。”   没皮没脸的某人翻了个白眼:“你啥亲戚我不认识?还亲戚家孩子,反正你也不好这口,给我介绍介绍咋地了?我保证这次来真的还不成么?”   阎拓有心骂人,可白团子还杵在肩上,生怕说的太清楚明白了把人孩子吓着,没好气的转了话题:“来都来了,先吃饭吧,你倒是好运气,又给你捞着吃现成的。”   说起这,花宏清总算想起了来意:“嗳,我正想说这事儿来着,之前一直以为是我那阿姨给你打扫做饭的,可昨儿让她给做了一顿,完全不是那味儿,我再一敲打,人终于说了实话。   感情我当时把钥匙给了她,她转头就给弄丢了,又因为刚来摸不清我的性子,不敢直说,倒把我蒙鼓里这些日子,可把我给气的……过来也是想跟你说一声,你这啥情况?被人又拾掇又操持做饭的,居然还不晓得是谁?隐形人?田螺姑娘?”   应该算是田螺小伙,还就是刚才让你口水滴答的那位。   阎拓在心里暗自腹诽,面上不露声色的简单解释一句,说是表姐家给请的,就此糊弄了过去。   二人甩开腮帮子开吃,阎拓看着发小呼啦啦的吃相却更加不爽了,白一一辛苦半天做好了饭菜,如今回了鸟身,又有外人在场,现下只得了几颗米粒,实在是委屈的紧。   想了想,在发小的筷子上一拍,将蒜泥白肉端到厨房另盛出一小碗,才又重新拿了出来。   花宏清忍不住“啧”了一声,感觉阎拓这家伙怎么突然小气的厉害,吃个家常菜还不让吃痛快了,还要克扣一些出来,这是怕自己吃太多了?   转头却又恍然大悟,这是给卧室里的小仙男留的吧,真是的,怎么也不给人多留点。   嘴上关心问道:“怎么不把那孩子叫起来吃了饭再睡?”   阎拓斜斜的撇了一眼,为了什么你还没点B数么?却也不说破,敷衍一句说人已经吃过了,自己留下一小份想当个宵夜。   三个凉菜一锅稀饭,两个大男人吃得正正好。   吃完了饭,阎拓才注意到搁在一边的鸟笼,这是?   花宏清上前拆了笼衣,解释道:“反正要到你这儿来,我就把曼玉带来了,啧,汤圆小家伙不行啊,上次没能怀上,今儿可得好好加把劲儿。”   主宠两个极度无语,这是行或不行的问题么?   阎拓之前就觉得曼玉配不上自家爱宠,今天这一看,感觉笼中那只黄色母鸟比头次见时更丑些。   褐色的杂毛像是洗不干净的泥巴点子裹了一小圈,别说汤圆的芯子是个人,就算真是只鸟,他也绝不能让这丑八怪继续玷污白团子。   面无表情的斩钉截铁:“汤圆不喜欢它,免了吧。”   花宏清眼里闪着问号,弄不清楚自家发小是几个意思,尤其这语气,怎么还觉着有些莫名其妙的酸不溜丢?   “人汤圆洞个房,舒爽舒爽,又不碍你什么事儿,你搁这儿拒绝,干嘛呀?自己千年老光棍的,还非得让宠物也随了你了?”   阎拓实在和他掰扯不着,又没法解释,干脆尥蹶子不搭理了,反正白一一也绝对不同意的,他花宏清再有本事,能把鸟按头洞房了?   果然,无论桃花眼怎么诱哄,笼里的黄鸟如何搔首弄姿,白团子就是不肯合笼,逼急了,飞到天花板吊灯上挂着,嘴里还骂上一句“坏蛋!”   花宏清没了招,挨到大半夜的,也没见小仙男出门,只能悻悻告辞。   他这一顿搅和,阎拓觉得有必要和白一一提醒一下。   “一一,我发小,嗯,他是个……”   没想好怎么表述,白一一已经明白了意思。“是个gay?”   “对,你们年轻人反应就是快,就是你说的那个gay,他高中开始就这样了,刚他说的话你别介意啊,他不敢乱来的,而且应该也没什么机会再见面。我今天说这个的意思,就是……就是你长的吧……你懂的,以后自己可要多注意点自我保护。”   我长的怎样?好看?漂亮?   白一一品了品这句话的味道,欣然接受了饲主大人的好意,猛然间也想要当面出个柜算了。   自他跟了阎拓回来,原本有些心灰意冷的念头又再度炽热起来,再加上最近几天压根没见人和那苏晓联系,更是有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盼头。   思考再三,让饲主大人先适应下自己的性向是很有必要的,反正他从小应该见惯了的,态度看上去也自然的很,绝不是会恐同会歧视的那种。   “我懂的,而且……我也是啊。”   阎拓没能反应过来,或者反应过来了却有点不敢相信,疑问道:“也是……什么?”   白一一豁出命去,勇敢了一次:“天生喜欢男的。”   阎拓对这个问题还没什么实感,只是突然对自己原先的打算产生了怀疑,出差这几天,要把眼前这孩子托付给花宏清的想法是否太不靠谱了?   就算发小不知道眼前的白团子其实是个人,而且是他眼馋的那个人,可耐不住白一一竟然也是个喜欢男生的,凭良心讲,花宏清除了恋情史多了些,人渣了一些,其他各方面条件还是相当不错的。   别给相处几天相处出感情来,自家孩子就被那头大尾巴狼给叼了去……   不行,这事儿不得不防。   阎拓在心里转了几个弯,终于想到了方案。   不如将白团子带到姥爷那里放养几天,自己回来也差不多正好到了他80大寿的时候,拜完寿再顺便一起接回家,岂不是完美?   拿了主意,和白一一小声商量,这孩子特别体谅他,想也没想的就同意了,还再三保证会乖乖的,绝对不给老人家添麻烦。   白一一自然是求之不得的,见姥爷什么的,那不就等于见家长?   就算他如今还是个鸟身,没法子登堂入室讨人喜欢,可先行进入敌人内部,打探好军情,知己知彼也是很棒的啊,日后也好有的放矢,争取出柜路上多得些赞同票。   二天后的周三,天气有些阴沉沉的,一副快雨未雨的样子,白一一和自家饲主大人,还有曹毅满孙蕾等熟面孔的,几十号人乘着大巴前往市殡仪馆,参加了杨子强同志的悼念仪式。   现场布置的十分肃穆庄严,化妆后的遗体显得格外安详,连脸上的痘印都看不见了,身上披着国旗,静静的躺在那里,接受着同事们最后的送别。   答谢回礼的家属,是杨子强的爱人,如今已是六个月的身孕,黑色孕妇裙衬着一张苍白又悲伤过度的脸,让人尤其的心生怜悯。   悲欢离合从来都是人间常事,白一一虽然年纪不大,却也经历过至亲的生离死别,知道无论外人如何宽慰,这种时候,只能靠事主自己调整情绪硬挺过去而已。   好在为母则强,有了即将诞生的新生命,这位可敬的警嫂多少会有了新的盼头,好好抚养孩子长大,也算告慰了英雄的在天之灵。   一天很快去,当晚,阎拓带着白团子驱车到了姥爷的住所,也是母亲的老家,C省A市。 第38章 托付   这算是两省交界的地方,虽然地处C省,但离着J市也就一百多公里,一个多钟头就顺利抵达了。   阎拓的外祖父俞建国,已近80高龄,身下两个子女,小女儿是他已逝的母亲俞澄舒,大儿子俞立祥,今年62岁,干了一辈子的民警工作,前两年才退了休,养了个独生女儿,也就是他的表姐俞莲。   外祖父退伍后就进了警察队伍,母亲连着老舅,还有自己也都是警察,唯一一个表姐,干了个红娘的买卖,可却也嫁了个警察,把自己变了警嫂。   这一大家子,算起来,实在能称得上警察世家了吧。   祖孙两原都是干脆利落的性子,阎拓把来意一说,俞建国平日不太待见小动物的,可看在大外孙的份上,也就爽快同意了。   没想今日的大外孙格外别扭,依依不舍的和那只小宠物絮叨了半天,也不知道和一只鸟有什么可说的,它能听得懂么?   临走,还不放心将爱鸟的注意事项反复又反复的交代几遍,军人出身的俞建国有些不耐烦了。   “你怎么这么墨迹?一只小宠物而已,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把小媳妇儿托付我这儿了呢。”   阎拓噎住了,掉头就走,背影看上去,莫名有些灰溜溜的。   白一一如愿的打入了我军内部,两三天下来,把老爷子的作息摸了个一清二楚。   这当然也因为俞建国作息规律的原因。   老爷子虽然已近80的高龄,但是性格坚毅,格外自律,每日5点准时起床晨练,然后自己做点简单的早饭,上午自家院里伺候下菜蔬,下午和一帮老人搓搓小麻将,晚上10点一到,就洗漱准备休息了。   整个人的气色也因此显得很是健旺,红光满面的,倒像是刚60如许。若不是饲主大人临走前提过一句,完全看不出这是位罹患了心脏病超过30年,随时可能遭遇心梗的患者。   几日相处下来,不光白一一对老人有了了解,俞建国也渐渐对白团子有了些改观。   他之所以一直不太喜欢小动物,无非是嫌麻烦而已,因为动物的行为实在太不可控,他这游标卡尺般规划过的生活里,实在容不得意外的打扰。   大外孙送来的这只凤头金丝雀,倒真如他所说一般,生活完全能够自理,每日只需添加些饮用水,吃饭什么的,自己吃什么,将就着也给它喂上一些就可以了,十分省心。   还能与人简单学舌几句,逗逗闷子,当真乖巧可人的很。   这让他想起了自己的那位老战友,退休后最大的爱好就是养鸟,一院子养了好几十只,每次上门都能被各种鸟鸣声吵吵死,还见天的在附近公园里遛鸟,每次吹的上天入地的,这个品种如何如何金贵是世界名鸟,那个花色基本快要绝种是怎样怎样的难得。   呵呵,在他看来,没一只能赶上汤圆这么漂亮。   要再说善解人意的灵气,那就更错着远了去了。   这天下午,俞建国难得没有约牌,这是他老战友固定在公园遛鸟的日子。   他打算带上白团子去那儿会会老张,让他开开眼,省得那家伙每每一幅老子家中鸟宠天下第一的架势。   想着大外孙交代过的话,他直接了当的和团子商量:“今天咱爷俩去公园溜溜弯,见见你些个同类,你可要听话,不能乱飞啊。”   白一一不敢表现的过分懂事,嘴里叫声“姥爷”,轻巧降落在他的肩上,暗示客随主便,由着您的意思爱去哪就去哪吧。   俞建国架上白团子晃悠着出了门,没几步路,就到了公园里。   此时正午刚过,日头还比较毒,照着老张的习惯,肯定是把鸟笼都挪到银杏林子里,树荫下阴凉些的地方去了。   沿着人工湖绕了半圈,到了地头,果不其然。   夏日结着满满当当银杏果的林子里,高高低低的挂了十来只鸟笼子。   里面有一只也有一对的,羽毛花里胡哨的什么颜色都有,各种鸟鸣声不时响起,战友老张则在一旁的凉亭中,酒精炉子煲着紫砂壶,一边饮茶一边跟几个同好吹水。   人一眼见着了小道上的俞建国,老远就开始扯着嗓门招呼:“老俞,遛弯呢?   叫唤完,再定睛一看,惊讶的问道:“你居然也肯养鸟了?”   俞建国气定神闲的走进了凉亭,刚一落座,老张就忍不住凑到跟前细细的端详外加品评。   “这是凤头金丝雀吧?品种一般,就是颜色少见点,雪白雪白的,倒也可爱。就是你怎么一点常识也没有,直接架着个鸟就出来了?就算不拎着笼子,也好歹挂个牵引绳,这外面这么大,一会飞走了,你可上哪儿找去。”   俞建国一脸淡定:“不会,我大外孙养的鸟,说是聪明的很,基本能懂人话,不担心乱飞。”   主人夸自家鸟宠聪明,那是常理,可是要说能听懂人话不会乱飞,那就有点扯了吧?老张一万个不相信,当他这么多年养鸟白养的?当场怼道:   “你就吹吧,就是看着能和人对话的鹦鹉八哥,也不过就是模仿,哪有鸟真能和人沟通的?你这是芙蓉鸟,怕是连学舌都做不到呢。”   俞建国给他个白眼,利落还击:“那是因为你没见识……汤圆,叫声姥爷。”   清脆的小鸟音立刻响了起来“……姥爷”,字正腔圆。   这下,一旁坐着的另外几位,也都好奇的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老张有些眼热又有些没面子,挽尊道:“教的好的话,会说几个字,倒也……倒也正常,我家那只黄鹂还会唱儿歌呢。”   话音刚落,没等俞建国想明白要怎么应付,白团子开始了表演:“春眠不觉晓……巴掌知多少”   这下得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俞建国下巴微扬,斜斜撇了老张一眼,那架势,跟刚打赢了架的斗鸡似的,却又偏偏故作矜持的批评一句:“唱得还行,最后一句含糊了些,汤圆,下次再改进改进。”   老张抓耳挠腮左瞅右瞅的,实在是见猎心喜,顾不得和这老头较真,放下面子低声商量:“你反正也不爱养鸟,和你大外孙说一下,转让给我得了呗,要多少钱,尽管开价!”   俞建国感觉得到了精神胜利,露了个揶揄的笑容:“别想了,人喜欢的很呢,跟伺候小媳妇儿似的,他是因为出国让我代着照看一下,走那儿晌还唠叨半天,生怕给他这小家伙委屈了。”   两次被老人家说成阎拓的小媳妇儿,白一一喜在心里,嘴上即刻表忠心:“汤圆……喜欢……姥爷”   旁人啧啧称叹,俞建国也乐呵起来,难得揉了揉那颗锅盖头,露出些宠爱之意。   又坐了会儿,架不住老战友一直的游说,反正也算是显摆过了,俞建国起了身,准备溜达回家。   小道上走了一段,许是正午的温度太高,人突然感觉不太舒服,停下略缓一缓,可是无济于事,一阵猛烈的心绞痛发作,让他顿时有了种濒死的窒息感。   额头上立刻渗出了虚汗,脸色也肉眼可见的苍白了许多,双手颤抖着想要掏出裤袋里的药品,可是微有痉挛的手指,怎么也不听使唤。   白一一吓坏了,立刻想要帮忙掏药,可绕着飞了一圈,发现完全做不到,爪子它的生理特征就不允许这种高难度的动作。   顾不得其他了,飞起来秒速冲回凉亭里,大声叫到:“救命!救命!”   老张和他的那几个朋友,虽然有些不明所以的惊异,可还是跟在了白团子后面,小跑了一段,立刻看到了歪倒在一颗大树旁的俞建国。   老张立马帮忙掏出了药品,救心丸舌下含服着,又搀扶着他缓缓坐下,没几分钟,人就渐渐缓了过来。   大家狠狠松了口气,老张对白团子的心却更加火热了,这简直……聪明的过分啊,居然还会求援?   搁在动物界,那就是最厉害的导盲犬还外加个智能语音包的程度,把个救命两字真真唤出了十万火急的架势。   把汤圆的表现对着老战友一说,接下来想要购买的言语已经带着些求肯了。   人刚救了自己的命,俞建国自然不好甩脸子,只得同意试着说说看,至于大外孙他愿不愿意,那就不是他能决定的了。   老张满脸喜气的答应下来,还殷勤的将人送回了家。   一场小风波化险为夷,俞建国更是高看了白团子几分,原来只是个大外孙托付的小宠物,如今却分明当成个乖巧的孩子看待。   有事儿没事儿的跟它唠叨一句,做饭什么的,也观察着汤圆的喜好,尽量做上些它爱吃的东西。   白一一的日子自然过得舒服极了,只是越来越挂念自家饲主大人,这一走好几天的,也不知道工作忙的怎样,出国后是否一切顺利,到底还有多久才能回来?   阎拓此次出国门办差,远比他想的顺利许多。   之前做的一些应急预案的准备,根本没有派上用场,一路上,巴颂老实贴心的很,一点幺蛾子没出,不像个要上审讯台的,倒像是要回家一般的轻松自如。   到了交接的前夕,右眼裹着纱布的巴颂操着不甚娴熟的英语问道:“啄瞎我的那只鸟,是你养的?”   “是”   巴颂裂开嘴笑笑,一口白牙在黑皮上尤其的刺目,“你跟你的鸟都好好等着,等我出来,我们还会见面的。”   没来由的,阎拓从这幼稚的威胁中听出些不好的苗头,这分明有一种尽在掌握的笃定感。   但人一交出去,已经完全不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了,他便打算等会和俄方的交接人员提个醒,也算尽了自己的义务。   嘴上的回应轻描淡写,却又斩钉截铁:“若你真能出来,那你最好祈祷不要再见到我。能抓你一次,我就能抓你一百次。” 第39章 回国   回国的飞机降落在J市的国际机场,已是晚上9点来钟。   阎拓顺利回到家里,早已习惯的单身公寓却突然感觉有些不太一样。   仔细想了想,恍然到应该是太过安静的原因。   自从发现汤圆其实是个人后,那孩子像是憋了许久一样,每天总有说不完的话题,自己似乎也习惯了身边随时有人唠叨的感觉,如今一分开好几天的,还真有些想念那小家伙。   不知道在姥爷家里待的如何,以老爷子一贯军旅的严厉作风,怕是不耐烦伺候小动物的。   回忆一下,其实不光是此时想,之前在国外的几天,也曾经想起过好几回。   吃着俄罗斯著名的菜品红烩牛肉,喝着罗宋汤,那酸不滋滋的一股子味儿,让他忍不住想念白一一的手艺,想念麻婆豆腐与回锅肉。   路过红场,被那一片庄重威严的红色惊艳了一下,却让他忍不住想起白一一那幅全青的画作,单个色彩运用到极致,真是很能震撼人心啊。   要是那孩子能来这里打个卡观摩一下,说不准会有很大的启发。于是在不知不觉间,手机已经咔咔的拍了无数照片留影。   巴颂一到俄方的羁押所就被剃了个光头,他又忍不住想到了白一一的锅盖头。   那样好看的一个男生,为什么要留着这么老土又奇怪的发型,要说审美有问题吧,本人又是学美术的,根本说不通啊。   到了洗漱完上了床,他才后知后觉这似乎又想了大半晚。   以前从来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思考总结一下,应该是那孩子的遭遇太过离奇,这世上仅有自己知道,也仅有自己能提供些帮助,让他不自觉的产生了些保护心态吧。   第二天回到局里忙乎了一整天,资料的交接还有前几天耽搁下的工作,都着紧的处理了下,所幸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到了下班后,他与许青儒一台车,李钟则带上儿子李珏,两辆车前后脚的奔了A市。   至于俞莲,算是他们中唯一空闲多些的人,已经提前一天返回,准备寿宴的事情了。   车子在院门口停稳,阎拓刚露了面,白团子已经冲了出来,嘴里叫唤着他的名字。   阎拓立刻笑开了,伸出手,让它在掌上停稳,食指在锅盖头上狠狠揉了揉,亲昵的回应着。   许青儒从副驾那边绕过来,稀罕的说道:“呦,这是汤圆吧,大名闻之久矣,今儿才得见真身啊。”   白一一没想到又见到这个人,还如此猝不及防的,完全没有回避的空间,身体立时僵硬了,翅膀又忍不住的抖了起来。   这一次,阎拓明显发现了异常,回想起上次发现团子发抖的时候,似乎也是许青儒来找自己的时候?   下意识将手臂缩回了胸前,将白团子护得更严密些,嘴里玩笑着:“许叔,你别突然咋咋呼呼的,吓到我家汤圆。”   许青儒笑咪了眼,慢悠悠的说道:“我又不是老虎,能吃了它咋的,说句仰慕的话还能把它吓着了?”   这句话说完,阎拓发现白一一抖的更厉害了,实在摸不着头脑,只得加速进了屋,将他与疑似造成恐惧的人物分隔开来。   与姥爷、表姐打过声招呼,阎拓坐在客厅沙发的角落里,低声问询:“怎么了?你刚见的是我许叔,上次应该也见过一次?算是我姥爷的养子,从小在他家长大的,是有什么问题么?”   白一一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可又不想饲主大人误解,只得省略的说了一句,那人与自己害怕的一个大叔长的很像,身体本能一时没控制住。   阎拓其实很想追问的,什么样的大叔能让他害怕到见个相似的也能抖成这样,可今晚家人基本已到齐了,场面很是热闹,实在不方便继续纠结此事。   于是掏出手机,将红场的照片翻给白一一欣赏,试图缓解缓解他的恐惧心理。还言明是因为想到他的那副画作,希望对他有所帮助才拍下的。   白一一立刻被治愈了,风景美不美的还在其次,关键是饲主大人出差还能想到自己,实在让他开心的快要爆炸。   主宠两个窝在一边看风景,俞建国叫了汤圆两声也没鸟答应,他有些不太适应。   这几日已经习惯了白团子跟随着,尤其前两天还帮自己叫过救兵,从那开始,基本就已经是形影不离的架势,怎么大外孙一回来,这鸟就连叫都叫不应了?   且不论因为落差有些小小吃味儿的老爷子,正在厅里掰玉米的李珏听到动静,抱着手里的簸箕靠了过来,先是手机上瞄了一眼,然后酸不溜秋的直啧啧:   “还跟小宠物分享行程,我说表舅,你把这西瓜蛋子宠上天了吧?”   李珏跟着老爸李钟的车,早到那么十几分钟,刚一进门没多久,就被自己老妈按头教育,说他还不如一只鸟,鸟还懂事的万事能自理,“姥爷姥爷”喊得欢快的很,自己一着家就是窝着盯手机,连人也不会主动叫了。   教育了还不算完,最后被强行分派了掰玉米的工作,没什么经验导致进度缓慢,又掰得拇指生疼,现下心里对玩着手机的表舅与白团子很有些意见。   俞莲走了过来,给阎拓递上碗冰镇绿豆沙解渴,她主要想问问,怎么没邀请人苏晓来参加寿宴,阎拓压根把这人忘了,又怕表姐生疑,随口说了句人家忙糊弄过去。   俞莲也没想太多,开始绘声绘色的讲述了团子搬救兵的事情,将这小可爱与饲养它的主人狠狠夸了两句。   肉眼可见的,她对表弟和对儿子那完全是两个人,通俗来讲,就是对待同志如春天般的温暖与对待敌人像冬天似的严酷,是久经家人考验的驰名双标了。   李珏更不满了,19岁身高186的大小伙跟个孩子似的,嘟嘴撒娇:“妈,我也想喝。”   俞莲:“没长手啊?冰箱里自己盛去。”   “你每次都偏着表舅,我伤老鼻子心了,跟你说……”   一旁的阎拓,懒得看这见惯的家庭伦理戏码,端着绿豆沙走到厨房,取出个汤勺舀出一瓢来,先紧着给白一一喝上点,算是对他再次救了自家人的小小谢意。   到了晚上上了床,主宠都靠着枕头仰躺着,终于可以放心大胆的说话了,白一一嘴里叭叭的没停,突然又想起导致饲主大人这次行程的罪魁祸首来。   “那个巴颂,他真的瞎了么?”   “嗯,玻璃体破裂,除非眼球移植,否则右眼算是永久失明了。”   一口就把人给啄瞎掉,对白一一来讲,还稍有点刺激,声音有些闷闷的:“我……我当时就想帮你一下,没料到这么巧……怎么就给瞎了。”   阎拓自然能明白他的意思,侧过身来,在锅盖头上顺了顺,安慰道:   “瞎的好,俄罗斯已经基本上不执行死刑了,明面上他只挂着两条人命,在那边最多也就判个二三十年,你不知道他贩毒到底害了多少人,这是老天给他的报应,与你无关。”   开解完,想起到家时的疑问,阎拓忍不住关心,终于小声问出了口:“一一,为什么怕许叔这样的人?方便和我说一说么?”   这件事情一直横亘在白一一的心里,就连父母也害怕刺激他,事发后迅速搬家就此避而不谈,他也未曾主动和人沟通过,久而久之,像是一颗被刻意遗忘的脓包,逐渐红肿的由内里溃烂开来,疼的悄无声息,又无人知晓。   今晚对着饲主大人,看着他眼光中流露出的关切,居然有了一种想要倾诉的欲望。   “……小时候,我家隔壁的大叔,不记得叫什么了,和你的许叔长得真的好像,一样的金丝眼镜,一样笑起来眯眯的眼,很亲和的样子。每次见了我,不是给果子就是给糖的,连我爸妈都以为,他是个喜欢小孩子的大好人。”   听到这儿,阎拓有了些隐隐的预感,接下来的话也果不其然。   “全家人谁也没对他防备,没想到,当真是喜欢小孩儿啊,只是喜欢的让人恶心。有一天,说是带我上旁边公园玩儿,结果,却是带到没人的地方,对我……”   阎拓迅速打断他的回忆,急急低声道:“够了,别说了,我知道了。”   白一一缓了缓,仍然接着说了下去:“我不愿意,他就打我,有人路过,我就扑上去求救,却被他一句教训自家孩子就糊弄过去了……   阎拓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实在不忍心再听下去,如今都漂亮成这样的男生,小时候想来也是可爱好看得很,却因此遭遇了成年人的伤害,当时该有多怕啊?   白一一反倒安慰起他来:“你别怕,最后没真出事儿,就是挨了顿狠打,快冬天了,衣服穿的多,我又一直在挣扎,正好有个片警路过救了我,他的谎话没能骗过人家。   我可能懂事太早了吧,虽然没真出事儿,但他的意图我都知道,后来,怕是因此得了眯眯眼PTSD,一旦人家这样笑笑的看着我,我就拼命想要躲起来。对你许叔,我真不是故意的,就是……就是没忍住。”   阎拓深深出了口气,心中对那位未曾见过的同行充满了敬意,“多亏那位民警前辈啊。”   白一一:“嗯,就是可惜搬家后再也没机会见到他,时间太久,名字我也给忘了,就知道别人叫他大鱼,他把我带到派出所的时候,也让我叫他大鱼伯伯,年纪虽然不小了,可穿着制服的样子,还是帅气的很。”   “大鱼?”   阎拓莫名耳熟,他外祖父被人叫老俞,他大舅也就被人称为大俞,只是回头想想,应该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便也放下这个念头。   “回家后,找一天把锅盖头剪了吧,真不适合你。”   白一一不太明白,话题怎么突然扯到发型上来的?就听饲主大人接着说道:   “美玉无需掩藏,就该大大方方的,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儿都可以跟哥说,我护着你,不用再害怕。”   白一一无比香甜的睡着了。   临睡前,脑子还在不停嚼着饲主大人的那句话,没什么高级词汇,可就是无比的动听,当然,要是哥字能换成老公,那就更加的完美。   第二天早上,最晚露面的俞立祥终于到了。 第40章 寿宴   照说他也住在A市,又已退了休,作为寿星公唯一的儿子,应该是最早回来张罗的人才对。   直到俞莲一阵的抱怨,白一一才知道这人发挥余热,跑到福利院做义工去了,这两天正好是他负责的一位孤寡老人弥留之际,便也抽不开身的陪人走了最后一遭,昨晚帮着处理好后事,今儿一早才顾上自家老爸的寿宴。   他莫名觉得此人有些眼熟,仔细看看,原来是和阎拓有着四五分的相像,果然外甥多像舅啊,这活脱就是饲主大人的中老年矮化版本。不知道的,就说这是两父子也完全没毛病。   白一一心生好感,学着阎拓的口吻也唤上一句“老舅”,把个初次见到这么灵光鸟宠的俞立祥乐得哈哈大笑。   宴席设在离家不远处的酒店里,11点来钟的时候,已经济济一堂的坐满了人。   自家人坐了主桌,亲戚老乡的坐了五桌,另外几桌则是俞家父子的老战友老同事之类,有的单独前来,也有拖家带口凑热闹的。   白一一最受孩子们的喜欢,一帮子围着阎拓,叽叽喳喳的议论着他肩上的小鸟,有胆子大的,还想伸出手指去戳上一戳。   阎拓则最受困扰,不仅要护着团子,免得被熊孩子们欺负了去,又要抽空应付七大姑八大姨的催婚问询,还有就是姥爷的好友老张,这位鸟痴从见他开始就没停了游说,想方设法的谋划着从他手里买走白团子去。   阎拓简直了,对方是长辈,实在不好拒绝的太过生硬,可他又能怎么办?别说这压根就不是鸟,他完全没有决定的权利,就算是,搁着主宠这么久的情谊,他也不可能割爱转让的。   直到一旁俞建国中气十足的拍了桌子,吼了一声“君子不夺人所好。”   阎拓的耳根子才终于得以清净。   12点一到,正式开了席。   寿星公本人不爱见太过浮夸的场合,因此也没个司仪或表演嘉宾什么的,只俞立祥站到台上讲了几句,也都是惯常的路子,感谢父亲的养育之恩,祝他寿比南山之类。   大大的寿桃形状蛋糕出场完成仪式后,大家就此开吃开喝。   敬酒的人络绎不绝,只是不敢灌老爷子,便都由俞立祥和李钟担了下来。   一位穿着中式马褂的大爷,带着醉意拍着俞立祥的肩膀说道:“大俞啊,你爸这辈子又当爹又当娘的把你拉扯大,可不容易,你怎么也不劝劝他,再找个老伴儿一起对付日子?也省得你们这些做人子孙的总不在家,老俞头犯个毛病还得靠只小鸟来救。”   这位明面上说着老伴儿的事,实际上却是在替老友抱不平,认为他们这些做子孙的没能尽到关心的责任。   一句话让俞立祥立刻没了脸,讪讪的连干了三杯以谢天下,一旁的白一一却是如梦初醒,大俞?还是大鱼?   立刻转头将饲主大人的老舅再仔仔细细的端详端详,尘封的记忆渐渐清晰起来。   自己见到人时感觉到的面熟亲切,绝不仅仅是因为和阎拓相像的原因,眼前这位老好人似的帅气老头,分明就是当年救了他的片警,大鱼伯伯。   时隔十多年,突然再次见到救命恩人,幼时心中神一般的存在,白一一的眼眶立刻湿润了,两小颗晶莹的泪滚了出来,挂在眼角的羽毛上。   “阎叔,你家汤圆哭了。”一个熊孩子恰巧看见,冲着到阎拓叫唤。   阎拓转头望下去,果然看见了它一副小可怜的样子,手里的筷子不由微微一紧。   怎么还给哭了呢?自己还刻意坐得离许青儒远了些,昨晚又是开解又是安慰保证一番的,结果没有丝毫作用么?还是怕人怕成这样子?   毫不犹豫的起了身,借口上洗手间将团子带了出门。   酒店的中庭花园,四下无人之处,白一一忍不住叫了出来:“阎拓,我想起来了,当年救我的大鱼伯伯,就是你老舅啊,十六年前那会儿,他是不是在H市的向阳区城关派出所?”   阎拓回想了下老舅的履历,四十左右的时候还真的就在H市向阳区,至于具体是不是城关派出所,那就记不太清了。   前几年临了快退休的时候,为了就近照顾日渐年迈的父亲,这才托关系调回了A市。   这样说起来,一一这孩子,早在十多年前就和自家人有了际遇,如今,又通过这样匪夷所思的方式再次碰上?   缘分二字,可当真变幻莫测啊。   如此看来,这眼泪分明是喜极而泣。阎拓心里松了松,对自家老舅的敬仰再次上升到新的高度。   这人,干了一辈子的片警,没破过什么大案子,都是些鸡零狗碎的小偷小摸或是家长里短,可仅仅这样,也不知道有多少像白一一的受害者,从这些琐碎的工作中得到了救赎。   再次回到厅里,吵吵嚷嚷的敬酒环节还没结束,俞立祥已经满面通红晃晃悠悠的,明显有些多了。   看着小鸟眼亮晶晶的盯着,略有担心的样子,相认目前是没法相认的,阎拓为表谢意,英勇的冲上前去替人挡了几杯酒.   所幸他虽然不常喝,但酒量还是稍有几分,五六杯下肚,面上毫不动声色的,总算将场子镇住了。   寿宴结束,回到家里,众人循着老规矩,由已经半醉的俞立祥领着,挨个的给老爷子磕了头,送上精心准备的贺礼后,在J市工作学习的一票人,这就开始计划返程。   临走,俞建国一反常态,对汤圆表现的很是依依不舍,嘀嘀咕咕说着私话不算,还倒过来叮嘱鸟主人,让他好好看顾白团子,可千万不能疏忽。   俞莲俏摸向阎拓示意,说是老爷子难得能这样喜欢一只小动物,加上汤圆聪明的跟个导盲犬似的,不如就让它留下来陪伴老人,大家也好放心一些。   阎拓有苦说不出,这和老张眼热想买的性质不同,若是只真的金丝雀,说不得为了孝顺姥爷,他咬咬牙也就认了,可这内里分明是个人,他却又解释不得,能怎么办呢?   白一一也明白自己让饲主大人为难了,哎,讨好的太过火,也是很难收场的啊。   没办法,他当然是不可能留下的。   飞到俞建国肩上,翅膀搂脖子,锅盖头蹭脸的撒撒娇,再清脆唤上两声“姥爷”,将依依惜别的心情表达完,白一一回到阎拓身边,直接把自己揣进了人衬衫兜里,一副谁的面子也不给,赖定了主人的架势。   就算一家人对这只白团子的聪明程度已有了很大的了解,可还是被这人性化的表现惊了惊,接着个个闷笑出声,这是怎样难舍难分的场景啊?   俞莲尤其觉得自己像个反派,倒像是要把人小两口强行拆散一样,居然还被白团子愤愤然嫌弃的瞪了一眼。   阎拓喝了酒,返程就由许青儒开车,主宠在副驾上靠着,全程没吱上一声。   白一一自然是不想主动招惹这位许叔的,就算被饲主大人做好了心里建设,可长久以来的阴影哪里能那么快消散,于是窝在衣兜里,连头脸都不愿露出来。   阎拓则是酒意有些上头,昏昏然的迷糊了一路。   回到公寓里,仍然很有些后劲儿,也没心思做别的,沙发上一倒,揉着太阳穴继续闭眼休息。   见到这幅难受的样子,好些天没能变人的白一一迅速换了造型,就着冰箱里所剩无几的食材,快手的收拾出一碗醒酒汤来。   加了生姜,点了香醋和辣椒油的黄豆海带汤,酸辣开胃,一碗下肚,暖烘烘的,阎拓的肠胃和大脑总算同时苏醒了过来。   一场热闹的寿宴过去,主宠也算是回到了往日熟悉的生活节奏里。   早上按时起床上班,中午一起吃个食堂,到了下午下班,不管能不能准点,白一一总会掐算着早半个钟头回公寓,等阎拓到家的时候,一顿热乎的家常菜多半已经备好,放在餐桌上等待享用了。   这一天,局里接到个大的拐卖案子,和丁宁的三大队一起将事情处理的七七八八,到家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凌晨两点。   门一开,舒适的冷气里,暖暖的灯光亮着,头顶扎着小揪揪的大男生,挂着个大大的笑容,杏眼弯弯的望过来:“回来了?今天做了酸菜鱼和酱香茄子,饭也刚煲好,快点乘热吃吧。”   阎拓稍有些恍惚,从什么时候开始,每次着家时冷冰冰的感觉,已经变成这样一张迎面而来的笑脸了呢?   似乎从未奢想过的一种温暖感觉,一种久违的家的感觉,在心里无声蔓延着。   他轻快回了一声“好。一起吃吧。”   大半夜能被人伺候着填饱肚子,实在是件再幸福不过的事情。   阎拓饮水思源,总想回报些什么,将白一一左右打量了一眼,方才不紧不慢的问道:“做饭的时候,锅盖头太热了吧?上次说可以抽空去剪掉的,还是接受不了么?还是会……怕人注视?”   白一一赶紧否认:“不是不是,我也想剪来着,但一直没抽出空啊,每天最多能攒出一个钟来,实在不够出去剪头的。”   这是总想着帮忙做饭,把自己都给忽略了吧。   阎拓心里窜出股陌生的滋味,琢磨了一下,类似头一次喝气泡酒时的感觉,酸酸甜甜又被塞得满满当当的,很是微妙。脱口而出的问道:   “那我帮你剪吧?”   --------------------   作者有话要说:   俞立祥对女儿摆出了骄傲脸:你瞅你,折腾那几十个的有P用?老子我当年随手救一个,不就把外甥媳妇儿捞回来了?   俞莲:……是,要不说您才是爸爸呀! 第41章 选角   “你帮我剪?行……行么?”   白一一完全没料到饲主大人居然会有这样的提议。   倒不是担心人家的手艺,反正现在这几个月也不太见人,剪的好赖也没什么关系。   他主要觉得剪头发剃胡须这样的事情,做起来实在太过亲密了,他怕自己一个心猿意马露了馅儿,让人看出点别的来。   阎拓却误解了意思,撸着自己的短寸头解说道:“没问题的,我大学时的舍友,家里经营发廊的,手艺出奇的好,时常就拿我们开瓢,我们几个耳濡目染的,倒也练出了几把刷子,我的头发都是自己理的,还有什么不放心?”   白一一赶紧回个笑容“行啊。”   “今天还能保持人形多久?”   估摸下时间,白一一回应:“大概还有一刻钟吧。”   “够了,十分钟给你搞定。”阎拓起身,搭着人的肩膀,将锅盖头的男生推到了洗手间里。   客厅里拿过条凳子,让人在镜子前坐下,阎拓从镜子后的置物柜里取出推子剪子。   从前至后将人的头型发型琢磨了一下,拆掉小揪揪,双手一挥,“咔嚓”声响起,万千烦恼丝就此飘然落下。   说十分钟果真也就十分钟。   镜子里的男孩完全变了个模样。   是一个清爽的碎发造型,比寸头长不了多少,却显得蓬松自然些,两鬓剃的比较短,衬得脸部线条精致又清晰,整个人立刻精神起来。   漂亮过头的大男生因发型的变化,猛的多了些阳光帅气的感觉。   白一一对着镜子左右瞅瞅,心里满意得想给发型师个五星好评,还没赞叹出口,就被人捏着下巴转过了脸。   阎拓凑近些,从正面仔细打量着发型,看看是否还有哪里需要修正,突然低声说道:“闭上眼睛。”   ??   现在这样的姿势,被人捏着的下巴,还有怼在自己眼巴前不够一指距离的帅脸,再让人闭上眼?   这简直就是一个绝妙的亲吻前兆啊!   明知不该多想,却又忍不住的幻想。   白一一感觉面皮的温度急速上升,眼睛却听话的乖乖闭上了。   感应到对面的呼吸越来越近了,几乎就已经是鼻尖对着鼻尖的程度。   他的心跳也到了失速的地步,甚至开始后悔吃过饭后没来得及漱口……   “呼”“呼”   几下短促的口风吹过,似乎能闻到男神惯用的薄荷牙膏的味道,脸上又被手指轻柔的擦过两下,接着听人说道:“好了。”   这……是在帮他弄掉脸上的碎发吧?自己到底是在幻想什么?差点连嘴都嘟起来……   白一一囧到头皮发麻,赶紧起了身,借口脖子也痒,需要简单冲洗下,将人推出了洗手间,整个瘫在门背上,闭目深呼吸,平复着自己激烈的心跳。   阎拓吹掉了白一一脸上的碎发,心里觉得舒服多了,直到被人猛的推了出来,才惊觉自己刚才的行为似有不妥。   这孩子喜欢的是男的……刚这是有点过于亲密,让人害臊了?   他努力忽略掉心里的异样感觉,可指尖残留的如玉般触感却久久挥之不去。   ……   夏日的尾巴,秋老虎开始肆掠。   大中午的,气温高达41度,实在是能让人热到心浮气躁的憋闷。   曹毅满手里两三桩案子压着,准备给顶头上司点个卯,下午就出任务去了,到了办公室门口,正撞着孙蕾也往里面窜。   进了门,阎拓坐办公桌前看着卷宗,两人的目光却不由自主被旁边的白团子吸引了。   不,应该是被半只白团子吸住了。   从二人的角度,先看见的是桌面架着的一个手机背面,独特的手绘保护壳居中一个大大的白字,很是亮眼。   汤圆被横着遮挡住大半,只能见到半颗锅盖头和下面粉粉的鸟爪。   可就那样一双小鸟爪,居然像人翘着二郎腿一般重叠架着,上面一只,还悠闲的轻微晃悠。   好奇走近一看,白团子窝在一个沙发状的手机支架里看视频,旁边左右各一个小瓶子,瓶盖翻过来朝着天,一个装着小堆干脆面,另一个,褐色冒气泡的液体,疑似冻可乐。   又忙又热到烦躁的曹毅满嫉妒到质壁分离,“我去,这还是鸟么?这特么是个大爷吧!看把它舒服的,这是享受个人影院呢?还包零食饮料?”   气哼哼的瞪了汤圆一眼,和阎拓两句说完工作情况转身就出了门。   孙蕾进来本就是为了找团子录视频的,她如今有了近四十万粉,整日的被人催更,本来还没想好今天录点什么,可眼前这一幕,实在再合适再可爱不过了。   和主宠申请了一下,立刻开了直播。   画面清晰呈现出来,马上就有各色在线留言涌入。   “等汤圆好久吖”   “噗,笑死,汤圆在煲剧?”   “这待遇,教室里背考纲的我流下心酸的口水。”   “汤圆在看什么剧?”   “楼上在教室玩手机那个,回头看,教导主任来了。”   孙蕾挑着粉丝的问题问道:“汤圆看的什么吖?”   白一一回了声“米豆”,然后慢条斯理的转头,叼上小截干脆面,嘎巴嘎巴的嚼着喷香。   “我馋干脆面了……”   “人不如鸟系列!”   “米豆什么鬼?膨化食品么?”   画面开始旋转,另一边手机上播放的内容出现在大家眼前,留言立刻井喷了。   “靠,鬼灭!”   “祢豆子!我老婆!”   “我祢豆酱果然魅力无敌,小鸟也能迷住。”   “汤圆也想要祢豆酱做老婆吖!”   “别说,还挺配,汤圆公的!要是化形变人,绝对帅哥。”   ……   一时间,这对跨物种跨次元的无厘头CP被吹捧出了花儿来。   众人正乐着呢,画面斜后方突然伸出一只手,未能看到全貌,只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结实又好看,分明是只男人的手。   大手将播放动漫的手机抽走,一小会儿功夫,又给还了回来,原样在支架上放好,只是内容却变成了天线宝宝,绿色的迪西蹦蹦跳跳的,正唱着最爱的那首“Bup-a-tum”。   画面外有一把沉沉的男声说道:“小朋友不要看血腥漫,天线宝宝就挺好。”   镜头又转回了汤圆这边,白团子一幅不可置信的痴呆表情,鸟嘴张得大大的,半截干脆面啪嗒掉在了肚皮上。   留言静了半秒,又猛的爆发开来。   “哈哈哈哈,这是被主人制裁了?”   “团子已生无可恋”   “汤圆饲主声音好磁性吖”   “管的倒宽,老子已经是成年鸟了,想要看女盆友,还我祢豆子!”   “笑哭,可怜的汤圆。”   ……   直播就此完结,后续刷到此视频录播的网友们又热闹的转发一番,竟然将这条带着汤圆大名tag的视频送上了热搜,虽然只是二十来名开外,但也足以让更多的人发现了这只疑似成精的鸟宠。   比如,正为了手中剧本选角发愁的贺铮。   贺铮是个导演。今年38岁,在圈里能算得上是年轻有为。   入行以来,各色作品近十部,票房最好的三个都稳稳过了亿。是那种有点才气有点想法又能兼顾着市场的能人。   如今他手里筹备的这部片子,主打年轻人的口味,是带着点玄幻色彩的轻喜剧。   主要讲一个人穿越到过去,结果变成了父亲家中的鹦鹉,作为动物红娘为父母的姻缘穿针引线所引发的一系列爆笑故事。   冲着贺铮票房的掘金能力,此项目的演员,资金,场地已统统就位,可是动物主角,那只会说话会做媒的鹦鹉,却迟迟没能选中。   由真的小动物拍片,那简直是公认的地狱级难度,因为无法沟通会导致太多的不可控因素发生。   他面试了一波又一波的小鹦鹉,虎皮、玄凤、金刚等等等等,基本有资源的都见完了,也没能看上一只合适的。甚至已经动了CG视觉特效处理出一只的念头。   直到这晚刷到了汤圆的视频。   贺铮将这条小小的视频反复看了十来遍,他确认,这就是他想要的动物主角。哪怕它并非是剧本中要求的鹦鹉,而是一只白底黑锅盖的凤头金丝雀。   两天后的中午,孙蕾一脸兴奋的飘进了领导办公室,激动的都有些结巴了:“阎……阎队,今天平台联系我,说是有一位导演看上了咱汤圆,邀请它去当电影主角呢。主……主角哦!是主角!”   阎拓和一旁发呆的白一一都望了过来。   ?   孙蕾眼中闪出金色的光辉,补充道:“有劳务费的,看汤圆试镜的情况,真成了会签合约,最低30万起步!”   白一一眼睛亮了亮,这个数字很有些吸引力了。就是不知道一只鸟,到底要怎么去演电影,更何况还是主角?   微微幻想了一下,立刻又有些怂了。   演技什么的,自己就没能开发出相关的技能树啊,上次装个病,还被饲主大人识破后嘲笑了。   阎拓没当场表态,只说考虑考虑。其实是想私下和白一一商量,看人自己的决定如何。   吃完晚饭,果然说起这茬来,白一一很是犹豫不决。   讲真,酬劳蛮吸引他的,按他现在的作品价格,辛苦画上两年,攒上二三十幅的,也未必能卖出30万来。   可要是答应吧,真的进了组,少不得要和饲主大人分开一段,他又实在舍不得。   阎拓的出发点则全然不同,从他警觉到这孩子有社恐的毛病后,他就一直在想方设法的想要提供帮助,如今这个机会,少不得与人打交道沟通,白一一又是以鸟身出镜,不至于社恐犯的太厉害,正好是学习过渡的良机。   温言劝说道:“一一,要不试试吧,能不能成还不一定呢,就当去玩玩好了。”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对方得到消息后看来也急切的很,第二天就到了J市,晚上7点钟左右,阎拓带着白一一前往试镜。   --------------------   作者有话要说:   孙蕾:阎队,你居然在看我直播?老实交代,是不是看到留言里汤圆想要祢豆子做老婆那句话,醋海了?才把人视频掐了?   阎拓:……进队时那份职业技能答卷,你一直没过吧?再重新做一遍。   孙蕾:嘤,我错了。汤圆没老婆,他是你老婆。 第42章 进组   到了约好的316号房,房间里坐着三个人。简单一介绍,是导演本人带着助理与摄像师一起亲自来试镜了。   导演个子不高,是个白面微胖的娃娃脸,快40的人了,穿着T恤破洞牛仔的,看上去比他刚毕业的助理都要年轻活泼些。   贺铮见到阎拓的时候,也暗自吃了一惊。   就他在娱乐圈混了这十多年的资历,帅哥美女的不知道看了多少,可眼前这位的长相、身材,无一不是绝佳,那简直能碾压下一大半的鲜肉去。   就是如今最红的几个新晋顶流,卸了妆穿普通些,也未必能有此人的气质。   再看看人肩上的白团子,自己一眼相中的动物主角。   此刻安安静静的蹲着,小鸟眼滴溜溜的,房间各处扫视了一圈,很是灵动的感觉。   没怎么废话,贺铮先把《鸟人》这部片子的梗概大致一说,沙发上的主宠两个立刻呆住了。   鸟人什么的,压根就是白一一亲身经历的艺术创作版本啊,让白团子出镜,真是再再贴切不过,这导演的眼光也忒毒了。   看来,能不能拍应该不是问题,关键应该在于怎么拍了。   “要拍多长时间?需要去很多地方么?”阎拓率先问了这个最关心的问题。   贺铮对汤圆的配合程度还不是很了解,只能按照新人进组的程度,约莫给出了一到两个月的期限。   阎拓有些为难了:“我是个刑警,工作性质在这儿,没法陪它一起参与拍摄,时间又太长了些,我怕汤圆会不太适应。”   贺铮也皱了皱眉,还没看到表现如何呢,对方倒先打了退堂鼓,难不成这次要白跑一趟?   说话间,摄影师已经架好了灯光,布置好器械,招呼汤圆的主人做好准备。   来都来了,多少要试一下的。   阎拓对导演说道:“要怎么演,直接说吧,简单一些的话,它都能听懂。”   然后装模作样的给白团子下了听话的指令,将它从肩上接下来,放到了聚光灯下。   贺铮哪里敢信……以前拍片时也用过小猫小狗的配角,看上去乖巧聪明的很,其实也都是靠多次剪辑才能表现出来,至于拍的时候所费的辛酸泪就更别提了。   只是人家饲主都这样说了,他也就给面子姑且听着,没报什么希望的简单描述了一个场景。   “汤圆,你现在想要睡觉,但你是个人,嗯,怎么说呢,不是鸟一样站着睡,而是像人一样仰躺着,四肢张开,也就是爪子翅膀都张开。能听懂么?像人一样睡觉。”   哎,我哪天不是这么睡的?简直毫无难度。   白一一心里估摸了一下,开始了表演。   眼睛要闭不闭的眯缝两下,头也不时点上一点,代表睡意来袭。然后缓缓的倒下,侧躺着完全闭上了眼。   不一会儿,翻个身,四仰八叉的摊开翅膀爪子,嘴也微微张开着,一副自然的熟睡状。   贺铮兴奋极了,这小鸟不仅听懂了,照做了,居然还能自由发挥添加前戏,细节简直了,完全的360度无死角满分表现。   他很想大声喝彩用力鼓掌的,又怕惊了鸟,只好走近些,压低声音夸赞道:“汤圆宝宝真棒,现在可以不用睡了,起来吧。”   想了想,又拎出了另外一个场景:“现在悬停在空中飞舞,一边大叫着不要走。当然,后期会有配音,你只需要张张嘴就好了。”   贺铮说完,眼神看向鸟主人,等待他向自家宠物发出指令。   阎拓没说话,只眼神向白团子方向示意了一下,代表它真的能听懂,无需多言。   果然,聚光灯下的凤头金丝雀翅膀急振着飞了起来,鸟嘴一张一合的清脆叫道:“不要走……不要……走”   ……好吧,后期配音都可以省了。   这已经聪明到让人觉得灵异的程度,贺铮头一回见到沟通如此顺畅的动物,心中非它不可的念头更加强烈。   一旁的助理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贺导在网上随便看了那么一条萌宠视频,就非闹着编剧把鹦鹉改了金丝雀,还上赶着的飞到J市来亲自面一只小动物。   这分明是奇货可居啊,会演戏的人到处都是,会演戏的鸟说不准天下还就这么一只。   选角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为了让鸟主人同意,贺铮拿出了最大的诚意,不仅将劳务费提到了50万的水准,而且承诺将白团子的戏份优先安排,只要配合度够,就会尽量赶在二十天内完成所有场次。   他倒也不是瞎应承,虽说这部电影有很多涉及到鸟的戏份,可毕竟还是一部合家欢的爆笑喜剧,总归以人为主。   汤圆挂了个动物主演的名头,列在了演职人员表上的二番,其实也是噱头居多,实质上统共加起来,能有个十来分钟镜头就已经不错了。   至于拍摄地,是离着J市不到二百公里的影视城,3小时的车程尚属于主宠两个都能接受的范围内。   阎拓完全是看自家团子的意思,白一一呢,既是满意酬劳,又有种隐约的预感,到电影上映的时候,说不准会收获一轮新途径的涨分,于是犹豫再三,最终点了头。   双方签了个意向约,定好第三天专人专车来接汤圆进组后,这件事情就算基本落了定。   算是介绍人的孙蕾最先知道此事,没过多久,“神雀”汤圆要去拍电影的事情就几乎传遍了市局。相熟不相熟的一群人借着各种理由,又跑到副支队长办公室将团子围观了一圈。   到了白一一进组的这一天,来接他的,是那天见过的导演助理小陈。   阎拓已经将自家团子所需之物整理好了,比如汤圆的豪华别墅,爱吃的干脆面一小件,最近爱上的沙发手机支架,还有白一一自己的手机。   然后拿出张A4纸,按照上面列明的条目,开始逐字逐句的交代小陈。   什么汤圆爱干净每天都要洗澡啊……   汤圆不喜欢人家戳它,不要随便动手动脚啊……   汤圆胆子小,不要丢在人堆里不管啊……   汤圆喜欢看动漫,有空的时候可以放给他看但不能是鬼灭之刃啊……   汤圆巴拉巴拉巴拉……   最后拿出手机,指着通讯录里置顶的阎拓两字,叮嘱小陈:“记得让它每天中午打电话给我……晚上也行。”   小陈被塞的满脑子汤圆二字,连卧槽都忘记怎么说了。这特么是请了个鸟爹回去吧?   这一页密密麻麻的注意事项,这是有多宠多在乎,才能干出来的事儿?   腹诽完,心里还竟然泛起了几分敬佩。   看人家这鸟主当的,比自己伺候女朋友都细致多了。他要是能学习到这种劲头,也不至于总接到女票的分手威胁了。   汤圆目前算是贺导的心头肉,小陈自然不敢怠慢,没口子应了,又看着主宠两个依依不舍的腻歪半天,总算能请了白团子上路。   刚到了剧组的酒店,进了房间没两分钟,汤圆就飞到行李堆旁叫唤“电话……电话”   这是到了地头,要给主人打电话报平安?   家教也忒好了点。   小陈已经被主宠两个折磨的没了斗志,见怪不怪的拿出了手机,拨通了置顶的号码,然后眼睁睁的看着一人一鸟煲了半个钟的电话粥。   基本是主人阎拓在讲,汤圆偶尔回上一字半句的,可也莫名顺畅的很。   小陈把这画面录了下来,转给了贺铮,留言道:“您的动物主角已进组,现在酒店房里跟主人聊天呢。”   开机后的日子泛善可陈,除了开头新鲜了两天,后面基本都是枯燥的照本宣科。   对动物角色表演的要求本就极低,合着白一一来讲就更是毫无难度可言,这还是贺铮再三提升加戏后的结果。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便已顺利杀青。   剧组原本打算派一直伺候它的小陈,原样再给送回J市去,没想鸟主人得了消息,竟是抽了空档,连夜赶了过来接驾,顺便参加了自家爱宠的杀青宴。   汤圆虽然是只小鸟,可好歹挂着二番的名头,杀青宴还是办得相当隆重的,整个剧组演职人员基本都到了,老谋深算的贺铮直接让摄影师架起了器械,当成正片的花絮来处理。   鲜花蛋糕必不可少,翻糖蛋糕上也是一只白团子,是店家按着汤圆的照片捏的,手艺那叫一个棒,完全能称得上一模一样。   汤圆站在一旁,倒好像突然多出个孪生兄弟来,两只对望时的神情,实在是有趣可爱到爆表。   热闹过后,贺铮爽快的现场付清了余款,只说了下首映时还需要到场助助威,别的再无其他要求,还把汤圆赞的天花乱坠的,看样子就是满意的很。   了结完所有事情,主宠回到J市时已经大半夜了。   十多天没见,想念堆积如山,又化作雨,汇集成海。白一一到家就忍不住换出人形来,想跟饲主大人好好说说话。   可到了人前又立刻怂了,憋了许久,半个字也不敢表露出来,支支吾吾好一阵,就问了句:   “饿了么?要不我下碗面给你吃。”   刚说完就反应过来,这是个已经用到烂的污梗,脸色立刻涨红了。   心里庆幸着,还好自己加了个碗字,要不然还不知道饲主大人会怎么想。   阎拓没怎么想,他压根接不住这梗,肚子也不饿,只是馋了。 第43章 母上   老实讲,有发小花宏清这个老饕时不时的约饭,好吃的东西他真是吃过不少,可说到对胃口,还真得是一一这孩子的手艺。   就人走了这十来天,他基本没怎么回过公寓,都吃住在局里了。   一来最近确实太忙,二来回到家里,空虚寂寞冷的哪哪儿不得劲。   眼下就算他再迟钝,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怕不是被白一一养刁了胃口,听见人家说做饭,口水自然就分泌出来。   一碗麻辣小面快手的很,五六分钟就搞定了。   酱油辣椒花椒的,加上一勺熬制好的猪油,再切点榨菜葱段,闻起来喷香,吃起来细滑爽口。   刚还觉得自己不饿的人,呼啦啦的就干了个干净,还意犹未尽的喝掉了半碗面汤。   完事儿沙发上靠着长叹一声,哎……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啊。   脑子转着的念头,不自觉就问了出来:“一一,你这厨艺都跟谁学的,也实在太棒了点,以后谁做了你女……你对象,那不得幸福死。”   阎拓话说到一半,才猛地记起对方的性向,生生的转了口风。   只是原先脑子里设想的画面,白一一身边站着的人,由一个赶不上他十分之一漂亮,面目模糊的女孩,变成了一个五大三粗且丑陋不堪的大汉,违和感和排斥感越发强烈起来。   白一一搓洗抹布的手顿了顿,尔后若无其事的拧干了,将碗擦干净放回了橱柜里。嘴里应道:   “我老爸啊。他的手艺才叫一个棒,特别爱吃又会吃,一个语文老师,搞文字工作出身的,愣是考了个高级厨师证来,据说姚佩女士当年就是被这口吃的给收服了。”   说完,转过身笑着解释:“姚佩女士就是我母亲。”   我也快被这口吃的收服了。阎拓心里嘀咕一句,没细想哪里不对,随口接到:“那叔叔挺厉害的,但他居然是语文老师?你这名字……”   没好意思说下去,其实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一一这个名字,听上去太过潦草了点,和那些张三李四的有什么区别?   说起这个,白一一必须得给自己父亲正名。   “名字怎么,太简单?那是有原因的。”   阎拓好奇的拉长了耳朵。   白一一开始准备餐后水果,“官方解释呢,一,是万物之初,有一才有二,老爸给我起个名字白一,有了这个一,那我便有了一切的可能。”   很好,有那么点国学的意境,阎拓捧哏:“那私家解释呢?”   “这是我爸对我拳拳爱护之心啊。他出生时身体不太好,家人请大师给批命,说是缺金缺火,所以起了个名字叫白鑫燚。   听是蛮好听的,就是写起来……呵呵,因此他从托儿所开始就发誓,以后自己做了爸爸,一定要给儿子起个容易写的名字。所以啊,白一。真的超好写……我同桌罚抄名字的时候都羡慕哭了。”   阎拓捉虫:“白一,还是白一一?多的一个一哪儿来的?”   “姚佩女士啊,无可救药的浪漫主义万年美少女,觉得一个一太过孤单,凑成一双多好,非得再添一个。呵,她要是知道现在双十一都被弄成光棍节了,不晓得还会不会拿我的名字玩浪漫。”   阎拓被他小不忿的样子逗笑了,话里话外的嫌弃抱怨,却透着浓浓的亲热之意,看来一一这孩子,也是在爱意包围中长大的呢,真好。   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夜,因着某人的笑颜,变得格外轻松舒适起来。   阎拓难得起了话家常的念头,“那姚佩女士做什么的?还需要国外出差一年那么久。”   白一一将削好的苹果分了一半给到饲主大人,随口答道:   “项目经理,至臻集团你听过吧,项目都做到国外去的超大地产公司,总部还在你们J市来着,我老妈自毕业就在那儿,没挪过窝,干了二十来年了,今年才得了这么个机会,要是这个项目做得好,就能升总监了。”   惊喜无处不在,两人居然又多了层关系,阎拓不知该作何感想,只好简单回一句:“……听过。干了二十多年才到经理么?”   白一一开始给母上唱赞歌:“倒也正常,生我养我就耽搁了几年,后来也有很多机会的,只是那会我爸已经走了,我年纪又小,她放心不下,外地的项目通通不愿去,自然没什么功劳能升迁。”   大半夜的,人真的不能说,两人这才提到姚佩女士,白一一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还真就是他母上大人。   她一向很少主动打电话的,莫不是有什么大事?   白一一顾不得许多了,着急忙慌的接通了视频。   “小漂亮,我就知道你还没睡。”   被老妈一口叫到了小名儿,白一一很有些尴尬的瞟了阎拓一眼,“妈,发生啥事儿了?居然主动打给我……”   对面的声音似乎有些低落:“再有几天我就回来了,跟你说一声,准备接驾吧。”   白一一不解:“到底啥情况?项目不是还有小半年才结束么?”   姚佩连珠炮似的,开始和儿子抱怨:“谁知道那狸猫中了什么邪,我这儿蚊子腿大点的项目他也能瞅上了,这刚七七八八准备开盘的时候,非得派个心腹过来摘桃子,我能怎么办,让路呗。”   “谁是狸猫啊?”   “董事长阎半城的儿子,自封太子爷,不知道的还能被糊弄糊弄,咱老员工谁不晓得那就是个假的,真太子另有其人。私下都管他叫狸猫呢。”   阎半城的名字,白一一似乎在哪里听过,可仔细一想,又实在想不出来。“你们这整的,跟个话本子一样,还真假太子爷呢,职场还玩宫斗啊?”   “哎,你不知道,阎则行这些年名气大了,可想当初不过是个没什么文化的泥腿子,全靠堂弟的拉拔才有了今天,老阎董出了意外过世了,至臻的股份大半是由他儿子继承的,只是那不知道名字的小混蛋,算来也三十好几的人了,放着自家江山不管,不晓得在哪儿混吃等死的快活呢。”   自家饲主大人貌似也是个隐形的富二代,白一一推己及人,玩笑着劝道:“人各有志,别人兴许有其他的想法,不说别人,就是你给我打下这么大江山了,我也不乐意管,还是呆家里画画来得轻松。”   “我给你打下江山,想什么美事儿呢?老娘我市中心攒下两套房,已经超级厉害了好吧?想一步登天,你不如指望用漂亮脸蛋忽悠个白富美,让她倒贴着嫁过来。”   姚佩说得正起劲儿,突然对儿子身处环境发出了质疑:“小漂亮,你不是旅游回来了么,怎么半夜三更的又不在家?”   白一一近乎咬牙切齿:“妈,说了不是小漂亮!我……我在一个朋友家里。”   “哪个朋友?你居然还有朋友?”   这话扎心了,白一一不知道怎么作答。   阎拓救急救难的出了镜,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声音听上去很有些干涩发紧:“阿姨……好,我是一一的朋友,阎拓。”   姚佩没想到刚才一通私聊,居然还另有听众,略有些尴尬的回了声好,客套几句后迅速挂了视频。   白一一放下电话,眉头皱得快要连成一线,活似放了个大写的一字在脑门上。   老妈要提前回国,可如今这状态,怎好见人?   阎拓笑着安慰:“船到桥头自然直,还没确定哪天回呢,说不准还有其它的变化。”   即将面临重大烦扰的忧郁心情,因着某人的安慰,意外变得轻松起来。   第二天上班,回归的白团子受到了热烈的欢迎。   好闺蜜孙蕾和小刘自不必提,早早就来打过招呼,说笑了几句。   就连最见不得他特殊待遇的曹毅满,也难得专门来了一趟,丢下包干脆面还别扭的借口说是捡的。   白一一亲切接见了各位到访的来宾,下午还抽空跑了趟犬舍,和旋风一起在操场上玩了一会儿。   临了下班时间,正准备早人一步回去准备晚饭的时候,阎拓接了个意外的来电。   是曾经帮忙侧写缉凶的心理学专家赵涛博士,言明有事需要商谈,想约着见个面。   阎拓带着白团子爽快赴了约,一边吃着饭,一边将事情谈了个大概。   赵涛的目的,是想问他要连环杀手案张延生的全部卷宗。   来由呢,则要从他一个姓金的得意门生说起。   这位小金同学,是他带了两年的心理学研究生,临到毕业论文的时候了,开了个关于意识犯罪的论题。   偏巧这位同学还有个计算机的学士学位,也不知道怎么操作的,总之黑进了暗网,看到了隐于黑暗中的各色罪孽。   很快的,在一个论坛里面,发现了自己感兴趣的那个点。   一个名叫M的人,又被称为导师,据说可以帮忙设计完美犯罪现场,被众多的网友吹捧得天神一般。   追查其曾经发表的言论,竟然在对话留言中发现谈及了J市张延生案的详细内容,给他留言的那个账号,希望能和张延生一样,得到对方的青眼,还表示十万分的佩服,自己愿意接受所有约束以换取指导。   --------------------   作者有话要说:   阎拓拎着聘礼上门:我真不是混吃等死的富二代,我是那个愿意倒贴的白富美。   姚佩当即捏住小漂亮耳朵:几个意思?我是你老娘,你却想当我老板娘?到底我是娘还你是娘?   白怂怂:互……互娘? 第44章 导师   小金同学是少有几个知道赵涛对张延生做过犯罪侧写的人。   发案时他虽然没有参与,但事后多少听过一些相关的传闻,与老师商量课题时也约略谈过几次。   因此一发现了这个所谓M的踪迹,忍不住和赵涛说明了情况,师生两个议论来议论去,还是决定要和警方通报一声,也借此讨个人情,借阅下张延生的卷宗以及相关数据,以方便小金完成他的研究生论文。   阎拓应承下来,却也没大包大揽,只说提交个申请并会尽力督促达成。   一早回到局里,阎拓拿出存放资料的闪盘,打算前往技术组处理此事,连环杀手案是白一一接触到的第一个案子,很有些关心好奇的成分在内,便也撵路的跟了去。   技术组负责处理舆情的科员转手将事情交代给了小刘,白一一这才知道人不可貌相,架着厚厚眼镜貌不惊人的小刘,竟然因为电脑特长提前转了正,查个资料黑个网站什么的,对她来讲简直小菜一碟。   内部网络的权限级别本就不一般,加上小金同学已经提供的线索资料,没费多少工夫,小刘就把这个M的相关行踪大致汇总完毕。   总结来看,M在此论坛已存在长达22年之久,与他沟通后自证已实施犯罪的人更是数不胜数,保守估计接近百人,张延生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个。   当然,也不排除有一些为了夺人眼球瞎吹牛的。   如要详细比对出具体的结果,将真实性落实到位的话,还需要大量的时间与海量的数据支持。   如今M的这个行为,还真没办法定他的罪行,国内并没有意识犯罪的定案先例,甚至连教唆罪都可能证据不足。   因为从张延生案的留言通篇看下来,他多采用诱导、劝说的方式调/教,根本让人抓不着什么把柄。   比如下列对话。   M: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这样有节奏有计划的杀人,终有一天会被绳之以法。   生:没有计划怎能实施完美犯罪?   M:没有完美犯罪。越是精细的计划,越有可能暴露你的真实信息。尤其是连环案,你的独特癖好会是你最显眼的标志,也终将因此被人捕获。劝你就此收手。   生:我藏在暗处,不会有人知道。   M:普天之下,国家机器面前,哪儿有暗处?灯下黑才是真的黑,你这样的不行,下次再犯案一定会被抓。   ……   一直旁观的方平忍不住说话了:“这话术可以啊,难怪被人叫做导师,看上去都是在劝诫的,实质上全戳在对方盲点上,一旦看懂了想通了,罪犯必然进化到更加的狡猾,更加难以应付。   后面那些关于心理学、人体、痕检方面的科普,虽然没有什么系统逻辑可言,一眼看上去都是野路子,但实用性极强,绝非瞎琢磨就能写出来的。我大胆猜测下,这个M,是医生的可能性极大。”   此人相关的话题实在太多,记录汇总容易,可详细的检索下来却十分费工夫。   小刘同时开了三个窗口瀑布似的自动播放,阎拓却猛的叫停了右上角的那一个。   回溯着看一看,却是有人提到了十七年前J市璜顶山阎家别墅绑票一案。   方平和小刘都不太清楚这么久远的案子和如今有什么关联,只白一一看着时间段与阎字,心里估摸出点念头来。   这是饲主大人追了多少年的那件案子吧,难道这个M就是他一直怀疑的第四人?   涉及的话语极短,统共就一句。   路人甲:M,04年J市璜顶山阎家别墅,三个人最后都死了,算不算你导师生涯的头一次失败?   M没有出面回答,此后再也没人问过相关的问题。至于具体是否能牵扯他,也暂时是个未知之数。   可白一一感应着阎拓眼中爆发出的亮度,心中着实替他高兴了一下。   猜测了多少年无人相信的事情,居然这么偶然的得了线索,就算只是扑风捉影的一句话,可多少也能称得上突破性的进展吧。   晚上下班后,阎拓食不甘味的迅速用了晚饭,一头扎进了故纸堆里,将以前收集的简报、资料、卷宗的,但凡能有一丝一毫关联的,通通搬了出来,桌面摆放了一大堆,逐一的从头开始查阅。   白一一给人洗了碟葡萄,但估计他现在也没心思吃,干脆剥了皮榨成汁儿,兑上点蜂蜜放进冰箱做成冻饮,自己杵到桌旁帮着收拾。   没坚持多会儿,就到了恢复鸟身的时候,也没惊动沉思中的饲主大人,飞到洗手间,在前两天买的脏衣篓里俏摸的变了团子,衣服就此留在里面,下次变换人形时再来处理。   过了两个来钟头,阎拓接到小刘的信息,比对资料后,目前有十一个ID留言在现实中找到了对应的案件记录。   地域涉及了五省八市,犯罪嫌疑人的年纪、职业各不相同,没什么规律可言,唯有一点引起了小刘的注意,特别的提了出来,   这里面有9人幼年丧母,不是母亲身亡便是遭遇了遗弃。   再回想下张延生的履历,似乎也是在母亲病逝,名义上的父亲发现其不是亲生,施虐赶出家门后走上了邪路。   也就是说,丧母之人尤其容易得到M的青睐。   以阎拓并不成熟的心理学功力来看,这偏好多半是一种映射,此人自己很可能也有类似的遭遇。   似乎有个念头从脑海中一闪而过,可想要一把抓住,却又怎么都回忆不起来。   白一一感应到阎拓的焦灼情绪,不知道要怎么安慰才好,又怕触及他的伤心事,连问都不敢问的太仔细。   “阎拓,我想喝冻饮了,开始做好放冰箱里的,能麻烦你一下么?”   对这样的小请求,饲主大人当然是百依百顺的,暂时放下纠结,走到了厨房。   取出保鲜膜封好的蜂蜜葡萄饮,冷冻的玻璃杯遇热泛起了一层薄雾,衬着青绿色的果汁翠玉一般,十分的悦目。   阎拓舀上一勺放在桌面,让白一一啄饮,自己就着杯口开始品尝。   清新的葡萄香气里夹着点蜂蜜的回甜,喝起来感觉酸酸甜甜的极是爽口,人也立刻舒爽许多,连焦虑烦躁的心态都得到迅速缓解。   低头看看团子关切的眼神,心中顿时了然。   这么大的一杯,哪里会是小家伙嘴馋想喝,分明是给他准备的,是白一一在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关切罢了。   也是,反正都已经追了这么久,不差这一日半日的,耐心求索下去,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阎拓揉了揉白团子的锅盖头,无声传递着感谢之意。脑子里浮现出的,却是白一一灿烂的笑容。   ……   周末,白一一陪着阎拓在局里值班。   今天上班的人不多,往日最爱窜门的孙蕾也轮到调休,办公室清净的很,他也就肆无忌惮的坐在支架沙发上,用爪子刷着手机。   心里还得趣儿的自嘲,呵呵,这可真是名副其实的爪机了呢。   看会儿新番,关注下画坛新的动态,一边和时有断续的聊着天。   酝酿了好一阵,白一一决定开始执行求援计划。   向时有取上一部撩男真经。   说起时有,两人是在一个同性交友论坛认识的。   那时的白一一刚读大二,彻底接受了自己性向后忍不住的春心萌动,开始关注这个论坛,只是一向怂字当头,从来只敢潜水围观,不敢发帖评论。   也不知道时有是怎么找到的,总之是那人先撩的他,双方聊着天的感觉也相当对胃口,可直到打算进一步接触了才发现撞了号,生生的将男友预备役处成了无话不说的好闺蜜。   几年过去,白一一还是那个怂怂的小处零,时有这个自称撩男神器的,换男票的速度却比换衣服还勤,基本是一撩一个准,用完即抛,无缝丝滑的接档下一波。   这种生活方式,白一一不敢苟同,但对方的技巧,却是他羡慕敬佩许久了。   眼下,他打算不耻下问。   白一一:有儿,我有喜欢的人了。   时有:你这纯纯的小菊花,终于绽放了?哪儿来的哥们这么好运气?初体验如何?   白一一:……没机会体验,还单恋着呢,他好像是个直男,没敢表白。   时有:直男还搞P啊?省省吧,绝对不会有好结果的。   白一一:巨帅。   时有:哦,那行。接着说。   白一一:就,你那么些个经验,没遇上过这种情况么?怎么撩动的?   时有:没遇上过纯种的,能撩动的都是薛定谔的直男。首先你是怎么判断他属性的,他有女朋友?或者有过?   白一一:没,被家人逼着相亲能有四十多个了吧,还是一个没成。   时有:那这是鬼的直男啊?说不定都弯成蚊香了,自己不知道而已。对付这种的,就一个字,敢!你敢硬上,他就敢弯。   白一一:……关键就是不敢啊。有没有那种,撩人于无形的专业技巧?   时有:……个怂货。照片呢,发来瞄瞄。我看能帅成啥样,让你这个苟到地老天荒的居然也动了心思。   白一一哪好意思偷拍饲主大人的照片,可如今有求于人,也不好直接拒绝对方的要求。   想了想,手机微微转了角度,将阎拓按在桌面资料上的手掌拍了下来,给时有发了过去。   时有:小白,放弃吧,你们不太合适。   白一一:??哪儿看出来的。   时有:以我阅男多年收集的大数据推算,这食指的长度比例,预计大家伙的尺寸至少20+往上,直径也小不了,你个小处零实在消受不起。生活不和谐是大忌,趁早散了吧。   白一一:…… 第45章 升旗   白一一的求援计划基本宣告失败。   两人胡侃一通,完全没能说上几句正经的。   时有惯常的撩人手法,核心精神就是豁得出去,极度不适合目前的现状,他也嫌略轻浮了些。   但那人不愧撩男神器的自称,最终还是总结了8字锦囊相送,名曰:发挥特长,迎难而上。   特长?他能有什么特长……   厨艺是挺不错,可也不能就这一招用到海枯石烂吧。   再来,就只能是绘画的本命技能了。   其实一早就手痒,想给饲主大人绘上几张肖像。他如今对那张脸的熟悉程度,甚至超过了自己的脸,就算闭上眼睛,他也能担保画得出彩传神。   然后写上表达心意的话语送出去?   白一一脑子里幻想过一遍,立刻将此方案Pass掉,酸得有点掉牙,实在拿不出手。   不过,画点别的倒还可以。每日一幅条漫,记录下两人的日常生活,估计还能有点意思。   白一一打定主意,准备先试上一水。   第二天周日,仍然是阎拓的值班日。   一整天也没什么大事发生,相对的清闲,到了下午,阎拓干脆拿出了考研的参考书,准备抽空看上几章。   打开第二页,右下角空白处画着一只卡通版的白团子,活灵活现的表情十分Q萌,翅膀竖起个大拇指冲着自己,旁边两个小字“翻我”。   这是闹哪样?   左手捏着书脊,右手大拇指卡着书页快速翻动起来。   一百来页涂在书脚上的手绘,迅速连成了一段流畅的动画。   笔风极度简洁,故事也非常短小,讲的是骑着旋风的白团子参加搜查训练,迅速找到目标物后,主人高兴的奖励了一朵小红花。   阎拓完全被可爱到了,低笑一声,下意识转头寻找团子的身影,却发现难得的没有刷手机上网,而是窝在椰子壳里睡觉。   重头再翻上几遍,将细节反复看了又看,视线定格在最后的那一页。   被奖励了小红花的白团子,开心极了,biu一声的变回了人,杏眼弯弯的,与身旁寸头脸上的笑容,一模一样。   这算是两人首次的同框吧?   阎拓忍不住用手机拍了下来,拇指在画面上细细摩挲着……   半夜思考画画的鸟人补眠了一整天,醒来的时候,已经下午6点来钟。   白一一急急的问道:“阎拓,在等我下班么?我现在就回去做饭。”   饲主大人回应:“不用,今天有个饭局,不方便带上你,你乖乖的回家,冰箱里我昨天买了不少的菜,想吃什么自己随意做点。”   白一一心里咯噔一下子,什么场合不方便带上他?是和那个苏晓又联系上了,出门约会么?   “过来,送你个东西。”饲主大人的召唤迅速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飞到桌面一看,阎拓将绘有涂鸦的那本参考书打开,正面第一页,夹着五朵修剪整齐的小红花……   这是看到条漫了?   阎拓用手指戳了戳他的白肚皮,笑道:“表现那么好,一朵小红花怎么够?必须给你个五星好评。”   自从掉马以后,饲主大人从未随意对他戳戳点点的,顶天也就捋捋锅盖头,现在冷不丁的一下子,白一一过电似的抖了抖,强忍着羞意,死死盯着几朵纸花出神。   应该是剪好后用笔一点点涂红的,笔触凌乱无序,一看就知道没什么绘画功底,偏偏仔细小心得很,满满当当的一丝空隙也找不出。   白一一脑中浮现出阎拓伏案细细描摹的样子,心里软的能滴出水来。   待他欣赏够了,幻想够了,自家饲主大人早已拎包出了门。   阎拓约的是花宏清。   人一进了包间,就好奇的开问:“这是吹的什么风?竟然有你阎队主动约饭的一天?世界大同了?所有犯罪分子自动投案了?”   阎拓懒得回应这么弱智的问题,帮人砌好茶,看人喝上两口润润嗓子,方才不紧不慢的问道:“当初,你是怎么发现自己喜欢的是男人?”   花宏清嘴里的茶“噗”的飙了出来,咳得像是要断气一样。   阎拓嫌弃的撇了一眼,抽出桌面的纸巾递了过去,又将人面前的碗筷换过一套。   “多大的人了,怎么咋咋唬唬的?能不能淡定点。”   花宏清的桃花眼瞪成了死鱼眼:“我特么淡定的了么?你这话里话外的意思……莫不是笔直30年太累,突然就想弯了?”   阎拓实话实说:“这不就是不确定,才想着找你咨询咨询。”   “怎么个不确定?不确定喜欢男人,还是不确定喜欢那个让你动了心思的人?”   那个人一定是喜欢的,阎拓非常确定。至于从何时开始,回溯一下,也许是某次晚饭后舒适的笑容,也许是不顾一切以区区鸟身妄图替他挡着悍匪,又也许,只是初见时那双惊讶瞪圆的大眼睛?   他有些犹豫:“主要是不明白哪种喜欢。他的身份有点特别,有时候像个孩子,有时候像个宠物,又有时候像是战友。我实在有些混沌。”   恕花宏清孤陋寡闻,完全想不通这么复杂的感触到底怎么来的,还有人能像个宠物么?   没好气答道:“那就问问自己想不想和他在一起生活,如果不愿意,他以后和别人在一起了,你会怎样?”   阎拓拒绝设想白一一和别人生活在一起的画面,爽快应了前半个问题:“想,甚至想两个人就这样一辈子好了。”   花宏清:“你丫的简直了,都想和人家一生一世了,居然还在问喜欢不喜欢的低级问题,你这根本就是情根深种了好吧?至于确认,也简单,看你对这个人有没有欲望就知道了。”   欲望?这个词汇对阎拓来说有些陌生。   想想头一次见面时看见的几点粉红,想想那天帮他剪发时柔软发丝从掌中滑过的感觉,那张红润的,唠叨起来让他忍不住想要堵上的唇……   阎拓眉眼微挑,惊讶的向下望了一眼……   主要他实在没经验,不懂遮掩,就这一眼,花宏清已经了然:“呦,光想的都给想硬了?你算是彻底完了。”   幸灾乐祸后好奇心升了起来:“哪儿来的神仙?居然能把你给掰弯了?上次问你的时候,你还斩钉截铁说自己不是呢……”   阎拓心中升起明悟,缓缓喝口茶,压下身体反应,好一会,半是得意半是宣示主权的答:“那天你带曼玉来我家,见过的。”   皇瓷?   花宏清惊讶后恍然,那就难怪了,光看那小仙男的样子,一面而已,连他这样游戏人间的也忽然冒出了认真的想法,别说发小这个毫无感情经历的魔法师了。   接着就是愤愤然:“不是亲戚家小孩么?怎么,自己下手就没问题了?怪不得那天护食成那样,我多看一眼都不行。”   阎拓凉凉的:“你那是正经人的眼神么?”   花宏清“靠”之,接着酸溜溜的泼冷水:“到底哪儿认识的?再说了,你喜欢人家,人男生啥取向你知道么?”   你亲手送我的。我想送回去你还不乐意。   阎拓怜惜的看了发小一眼,决定一辈子都不能告诉他这个可悲的事实,“他先和我出柜,说是喜欢男的,我不就是男的?他当然只能喜欢我。”   花宏清很想唾弃下此人的脸皮厚度,可又不得不承认,发小这样的,搁圈里小零眼中,那简直是天菜中的天菜,首选里的首选,真要发起攻势了,有几个挡得住?   “怎么,确定是他了?等他跟你告白呢?”   阎拓语气已明显带着些宠溺:“等他?就那点小胆儿,我能等到胡子头发全白了。”   他嘴上说着十拿九稳的话,其实都是忽悠发小的,好让对方自动断了不该有的想法。心里着实忐忑的很,生怕自己没经验给搞砸了,于是装作轻描淡写的求助道:   “当然要我主动才行,有什么好建议么?”   花宏清能有什么好建议,他自来都是金钱开道,加上优越的外表,交往过的男生里倒有一大半是倒追的,剩下的就是一拍即合,几乎没正经花过心思。   两人商量来商量去,竟然没一个方案对阎拓的胃口,不是嫌老套就是嫌俗气,害怕唐突了未来小男友,认真挑刺儿的架势把花宏清给气的,一顿饭将将吃完,二话没说拍拍屁股走人。   阎拓失去了唯一的外援,自己瞎琢磨半天,也没能想出个合适的套路来。   但这一点小小的困扰,完全没影响他的好心情,一种拨云见日的清晰感,和想要见人一面的急迫感交杂着,一路飞驰着回了家。   屋里灯亮着,客厅却没见鸟影,阎拓顺手推开卧室门,一具白花花的身体受惊的兔子一般,噌的钻进了被窝里。   人已经看不见了,但那圆滚滚挺翘的臀,衬着两颗小巧的腰窝,却留在视网膜上反复横跳着。   白一一蒙着头解释:“我……我刚变过来,还没来得及穿衣服,你……你在外面等会吧。”   阎拓面无表情的关上门,转身,再次向下一瞄。   很好,一天升旗两次,兄弟,你如此迫不及待了么?   --------------------   作者有话要说:   亲妈:一一,虽然晚了点,好歹把你的香艳初见版本完成了一半? 第46章 试探   白一一穿好衣服,收拾好心情,装作若无其事的开了门,对着沙发上的人解释:   “看到一个新番,结果忘了时间,现在才觉得饿了,想做点凉面,你吃过了吧……吃得好么?要不要再来点。”罗里吧嗦一堆有的没的掩饰着。   他哪里是刷视频忘时间,他是企图跟踪饲主大人未果。   市局周围几家餐厅寻摸一圈没见人,灰溜溜的回了家,又自己吓自己的琢磨半天,好容易撒完了癔症,刚感觉饿了动念变回人,却正巧撞上阎拓推门。   阎拓嗓音有些干涩,简单回了个“好”字。   倒不是他刻意捧场,是真的感觉没吃饱,刚和花宏清那一顿,光顾着和人扯皮,思考对策,饭吃得马马虎虎的,连吃的什么菜都已忘得一干二净。   白一一在厨房拌面,阎拓在沙发上盯着人不放,心中对上次买的小黄鸭围裙煞是满意,某人穿着十分的可爱,宽窄合度的系带正正束出了一把好腰来。   心态变了,看人的角度也立刻变了。   从前只觉得人漂亮,到如今已经不仅是漂亮而已,那是好看到秀色可餐的程度。   他只觉的越盯越饿,从身到心。   忍不住的咽了口唾沫。   白一一完全无知无觉,对着台扇用力挑动着刚出锅的面条,没一会儿,点了油又迅速冷却的凉面做好了,配菜和作料一码,两人准备开吃。   阎拓将碗里堆得满满的鸡丝拨拉了小半给对方,一边搅面,一边状若无意的问:“一一,你上次说你喜欢男的?”   白一一刚刚嗦了一大口,闻言猛地抬头看过来,感觉自己的脚趾头都吓得缩紧了,男神这什么意思?莫名其妙的想起这茬来?   “……嗯,怎么了?”   对坐的人深深望了他一眼,似有似无的波澜流动,定睛再看时,又仿佛只是幻觉。   空气安静了好一阵,那人方才嘴角微勾,慢条斯理的答道:“没怎么,就是突然发现,我好像也是。”   嘴里的面条立刻没了滋味,白一一整颗脑子都在“砰砰”放着烟花,把五感通通炸没了。   我、也、是!   这么突然的么?搅着面毫无防备的就把柜门踹了?   还问自己是不是喜欢男的,又说他也喜欢男的,这是不是变相在表白?   就算不是,那也好歹离的更近了一步?   ……   烟火的璀璨注定短暂,白一一脑子噼噼啪啪一阵后迅速寂灭,他又开始暗暗唾弃自己的自作多情。   朋友之间坦诚相待而已,偏自己总能脑补到别的地方。   强撑着囫囵几口,生怕被对桌的人看出什么异常,白一一假笑着说起套话:“是么,难怪之前相那么亲都没成功,看来是性别不对呢。”   阎拓摇头:“无关性别,人不对而已。”   白一一心里一紧,很想接着问,那为什么现在突然知道了,是遇到了对的人么?   可惜他又实在没勇气,万一对方回答是,然后再给出个人名儿来,他除了立刻扯翅膀直接飞回C省,还会另有出路么?   只好鸵鸟心态的摆了个前辈关怀模样。   “你别有心理负担,这是天生的,而且现在社会的接受程度也大大提升了,你看你的好友花宏清,不也轻松的很?”   提起发小,阎拓又想到了那混蛋的狼子野心。   虽然他压根没觉得对方能形成什么威胁,可从战略角度看,没能达成目标前绝不能藐视任何一个敌人,于是开始给对面打预防针。   “他当然轻松,高中出柜到现在,交过的男朋友小一百了吧,没一个能挺过三个月,最快的一周换了俩,真是没亏了他的姓,花花公子本花,渣到人尽皆知。”   打击完假想敌,他开始有意无意的刺探军情:“那你呢?喜欢什么样的,以前……有过男朋友么?”   前半句白一一没法答。   答了,要么是撒谎,要么就是表白现场。   喜欢的,不就是你这样的?   于是只能老老实实的应了后半句:“没交过男朋友,大三喜欢过一个学长,写了信还没来得及送出去,就给弄丢了,估计老天注定的吧,我这样的没人看得上。”   阎拓觉得今晚的鸡丝凉面辣椒放的不够,似乎压不住有些微微发酸。   放下筷子,在人头上捋了一把,“说什么呢,那是他没福气,以后你那位,肯定比他强。”   撸完脑袋,拇指又顺势在人嘴角蹭了蹭。“怎么吃个面跟个小宝宝似的,这一嘴的酱汁。”   完事儿自然的擦了擦手,接着低头把碗里剩下的面条呼噜干净。   白一一呆坐着,半边身子都麻掉了,这又是撸头又是蹭嘴的,要不是他深知饲主大人的品性,他一定会以为对方在故意撩他。   天爷啊,他这取经归来还没开始行动,就被人无形秒杀了,都是青铜而已,但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咋就那么大呢?   直到深夜窝在椰子壳里,白一一感觉自己的爪子还是麻的。   他敏锐的感觉到今晚与男神之间的气氛有些说不出的微妙,可仔细想想,又拿不出什么实据。   近情情怯的,连饲主大人的枕头都不敢靠近了,生怕自己的心跳声过于响亮,把那点子情思出卖个彻底。   憋了又憋,怎么也憋不住疑惑,2点来钟的偷偷爬起来,飞到手机旁寻找外援。   白一一:有儿,今天我男神特奇怪,我觉得他好像在试探我。   时有:……你居然现在还没睡?怎么个试探法?   白一一:他跟我出柜了,说他也喜欢男的。我当场就懵了,完全没有前兆的!不久前还相亲相的愉快的很。   时有:也不能就说明什么吧,毕竟你也和他出柜过。   白一一:可他还问我喜欢什么样的?有没有谈过男朋友!!   时有:两Gay之间随口聊聊,很正常啊,我还直接给你发种子谈论心得呢。洗洗睡吧,人生三大错觉之首:他也喜欢我。   白一一被这泼冷水洗面后,终于清醒了些,继续窝到椰子壳里,开始思考对策。   阎拓在卧房也是辗转难眠。   习惯了睡在床上还能与人絮叨几句,今晚被独自撂下了,真是嘴冷耳朵痒,浑身上下都叫嚣着寂寞二字。   没料到人就在隔壁呢,也能让他想成这样。   可要出去把团子叫进来一块儿睡吧,他刚才出了柜,立马就要求同床共枕的,似乎太有点居心不良。   哪怕现在的体型什么也做不了,可架不住喜欢的心,总想靠的再近一点,更近一点,万一把人吓跑了可怎么办?   哎,也不知道一一曾经喜欢过的那个学长是个什么样的人,和自己相像么?又或者,是截然相反的类型?   毫无参考的情报,真是两眼一抹黑啊。   阎拓此时极度的后悔,吃饭的时候没能接着打探清楚,因着嫉妒随口夸了自己一句就把话题换了过去,当时要能多问一下该多好,比如:你到底喜欢他哪一点?   漫长的夜,甜蜜又酸涩的煎熬。   待到天边已有些微微发亮,白一一总算调整好了情绪,决定顺其自然,先努力保持着往日的相处方式,免得反被看出了异样。   悄摸溜到床边窝了下来,一直装睡的某人才算彻底放下了心思,迅速陷入了沉睡。   ……   十一国庆长假到了,阎拓一改往年的习惯,和顶头上司商量着分摊值班日。   李钟一直以为他上次相亲已经成功,二话没说的要了前四天,好让小舅子能安然的度个假,解决解决个人问题。   阎拓当然是有此打算的,定了一家5A景区内的温泉度假酒店,准备以美食美景为衬托,借着天时地利对心上人表个白,争取一次性拿下。   临行前一天晚上,白一一厨房切着菜呢,突然接到个好消息。   姚佩女士打过电话来,兴高采烈的告诉他工作问题解决了。   虽然不晓得上面是怎么知道,又是怎么想的,但集团总部发的紧急调令却是真的,一纸公文将那个想捡便宜的太子心腹调回了国,她算是顺利过了关,能够把手里的项目负责到底。   高兴完了又对儿子有些抱歉,说好几天就回的,如今又变成了小半年。   可怜的姚佩女士哪里知道,她的这点小遗憾,对白一一来说其实是双重惊喜,母上的事业一切顺利,自己又能多赖上男神半年,实在是太完美不过的事情。   挂了电话,一个开心没忍住,哼着歌的连做了五个大菜,又搬回一箱男神爱喝的菠萝啤来,准备胡吃海喝一顿。   阎拓到家,得知了丰盛晚餐的缘由,趁着人高兴,将度假的准备也说了一遍。   这个晚上,立刻变成了白一一有史以来最高兴的一天,高兴的简直过了头,三瓶菠萝啤下肚已经完全的不辨东西,连什么时候变回的鸟身都已毫无知觉。   阎拓哭笑不得的从衣服堆里扒出醉死过去的白团子,用毛巾细致的擦洗一遍,捧回枕头边让他睡的舒服些。   手指忍不住顺着肚皮上的绒毛,心里的滋味实在难以言说。   谁能想到,三十出头的空白生命,最后撞入眼中,闯到心里的,居然是这样的一个小家伙呢。 第47章 度假   丹霞山风景名胜区地处G省S市,离着J市四百多公里的样子。   前两次蹭了花宏清的悍马后,阎拓感觉十分的顺手,自己便也去提了一台,1号大清早的,汇入滚滚车流中,向着目的地进发。   行程很有些堵塞,好在一旁自有解语的鸟,一问一答的,倒也不觉得烦闷。   堵得最厉害那会儿,高速路上停下来干什么的都有,遛弯的遛娃的遛狗的,还有打羽毛球跳广场舞的,他这个架鸟的简直毫不出奇。   只是褪下了制服,他这人高马大,右有断眉的凌厉气势,很有些生人退避的感觉,生生将一旁两个本打算逗鸟搭讪的美女,唬得迅速消散了念头。   到了下午快吃晚饭的时候,才终于到了酒店。   主宠两个相望一行泪,各自心中发誓再也不在假期时往人堆里凑了,另找个僻静的别墅什么的,清净呆着该有多美。   阎拓倒是多花了点心思,将自己继承的那一票记不清地址的房产别墅捋了捋,想想下次度假不如中间随便找个地儿,实在不行,靠海的地方再买上一两套也不错。   当晚人困马乏的,诸事不宜,两人洗漱完看会儿电视就休息了,2号赶早的进了景区。   观日亭里看过壮美的日出,云崖栈道上摸索着走一走,笔直陡峭的九九天梯攀爬一回,人多时阎拓就着景区说明给自家团子讲解,没人时白一一就叽喳的回应个不停。   大长腿行走起来毫不费力,白团子时飞时停的形影不离。   下午到了拜阳台,主宠齐齐沉默了。   这是丹霞山著名景观阳元石的最佳观赏点,一眼望过去,整块巨大的奇石,与男性性征毫无二致的朝天矗立着,三五个香客正在对拜着求子。   白一一脑子里不觉浮现出某次共浴时的画面,再想想时有那仿佛现场见证过的精准描述,意念中菊花一紧,控制不住的心猿意马起来。   阎拓则是有些小尴尬,选择度假地的时候,光顾着距离远近,风景区的评级了,没把攻略做到细致准确。   眼前这么个玩意儿,实在太过形象直接,完全找不出别的含义来,若都是直男朋友的,一起来这儿,少不得还要飞个眼色,开个玩笑什么的。   可如今这场面,带着尚未追求成功的心上人,那就实在有些不妥。   旁边做香火生意的小贩,估摸着他的岁数,满面堆笑的推销:“来都来了,点上柱香拜一拜?保管日后龙精虎猛,三年抱俩。”   在他看来,但凡是国人,只要奉上来都来了四字真言,多半都逃不出罗网,总会消费几个。   阎拓一个字没说,只摆出面对重刑犯时的严峻神色冷眼看去,活活把人吓的,连回应都不敢再等,直挺挺转头寻找下个游说目标,仿佛刚才说话的不是他,只是个毫无思维的揽客机器人。   幸好,下一个景点细美寨离此不远。   落日时的光晕,衬着丹霞地貌的山景,还有远处齐整的田野,袅袅的炊烟,光影变换中,自然展现着鬼斧神工的一面,让主宠两个的眼睛得到了彻底的洗礼。   回到酒店吃过晚饭,阎拓在露台的温泉池子里放满了水,提议泡上一泡,解解乏。   趁着团子去洗手间转换人身的功夫,迅速在池边点了几处香氛,摆上高脚杯和醒好的红酒,还有两碟造型可爱的甜点。   白一一围着浴巾走出来,房里的大灯已经熄灭了,循着星星点点的烛火走到露台一看,摇曳的微光中,氤氲的一池温泉水,水边美酒美食,还有半裸着的美男,眼都不眨的紧迫盯人。   这架势……   仿佛预知到什么,心口子立刻不争气的咚咚直跳起来。   强装着镇定,缓缓坐到了池子里。浴巾都不好意思摘了,要不是嫌太过矫情,他现在甚至想当成被子,把自己连头带脸通通裹起来。   他自以为演技出色,完全看不出紧张,殊不知一身冷白皮顷刻间变了樱粉,早已彻底出卖了他。   阎拓的眼里,缓步走来的白一一像是一尾行走的人鱼,杏眼半垂着,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仿佛风中绽放的花蕊。   许是羞的狠了,十来秒的功夫就已经从头粉到尾,连踩在池边的脚趾头也粉红圆润到诱人,令他这辈子头一次领悟到什么叫做美艳绝伦。   原是成竹在胸的人突然有些卡壳,不知不觉就握紧了拳,水面下放松的坐姿也立刻变成双膝绞紧,生怕一个不留意,自家兄弟不受管控,率先立正着以表爱意了。   两个人傻乎乎的对坐了有五分钟,竟然没一个说话的,别说张嘴了,就连视线也不敢向对方飘上一眼。   白一一紧张到额角冒汗,原以为要这样无言的坐到天荒地老了,对面的阎拓清了清嗓子,总算控制好身体状态,找着了自己的声音。   “……嗯,一一,我想……”   猛然间,“……啊……”的一声。   凄厉的惨叫当头跌落,划破了满池暧昧的春水,紧接着“嘭咚”的巨响炸开,似乎就坠在离此不远的地方。   阎拓职业惯性使然,实在没法做到视而不见,迅速出水就着露台向下看了过去。   不过隔着五六米的距离,亮黄色路灯照耀下,地面趴着一个身着红裙的女子,四肢微有抽搐,似乎还有些生命的迹象。   他立刻拿过旁边的衣裤,找到手机拨打急救电话,而后三两下换好了干净的一身,眼带歉意的看向池中人。   “一一,有人坠楼了,我得去看一下。”   嘴上说着,心里实在是懊恼万分。   刚才的氛围,其实很有些心照不宣了,自己的话也刚开了头,却这样突然把人扔在香氛红酒装饰过的池子里,实在有些过了份。   可谁又能想到万事俱备的,居然能当头撞上这么一茬呢?就算自己不搭理,可这诡异的气氛中,表白什么的也不合适说出口了吧。   白一一自然明白阎拓的感触,虽然也是万分的失望,可当下正事要紧,他亦是绝对不会给对方拖后腿的性子。   干脆立刻回转了鸟身,往人肩上一站,“走吧。”   转眼间,温泉池子里只剩下一条白色浴巾孤独的漂浮着,最后缓缓的沉了底。   下到一楼大厅,出了花园左转,阎拓架着白一一三两步就到了现场,略微观察一下,又接着拨了110。   “丹霞山龙庭温泉度假酒店,中庭花园处,一女子高空坠落,全身多处骨折,颅脑骨折,生命迹象微弱,已报120。人身上有扭打痕迹及损伤,疑似凶案,事发不超过5分钟,请通知景区派出所迅速前来封锁现场,以免走漏了嫌疑人。”   电话那头接警的人似乎被这娴熟的案件表述方式镇住了,语气不觉的恭敬起来:“请问您是?”   “J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副支队长阎拓,在此度假意外撞上的,报案人,现场第一人,可以提供线索证词。电话号码136********,派出所同事到达后可以联系我。”   放下电话,飞到空中观察的白一一也落了下来。   “三四楼没人,应该是五六楼的。五楼住着的大概是一对夫妻,看上去都60多了,六楼灯亮着,没见人影,但系统感知到洗手间内有个人,不知道是否是在如厕。”   汇报完,很是不忍的瞄了地上女子一眼。   不管是五楼还是六楼,其实算不得十分的高,若是运气好,倒还有小半的存活率。   面前这位,应该就属于运气极度不好的,花园里四处都是泥土地,偏偏她头部撞上的,是一处宽不过两掌的水泥花坛,如今半边脑袋整个凹了进去,眼见得人已是不成的了。   几分钟后,120和110先后抵达。   到场的急救医生连抢救包都没拆,直接宣布了死亡,派出所的几个民警和阎拓简单对话后,迅速上了这一门栋的五楼六楼。   此时酒店的经理才急冲冲的到了现场,四十来岁头发已半秃的中年男子,一听人已经死掉了,面色顿时变得雪白。   这样的恶意事件,对于一个度假酒店经营层面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   待听到极可能是凶案后,此人立刻操着不甚标准的普通话以极其恶毒的口吻问候了凶手一家,也跟警方拍胸脯的保证,配合一切的行动,监控和人员调配什么的,完全听从指挥。   也多少算是松了口气吧,脸色立刻正常了许多,因为对他来讲,凶案总好过自己寻死的,毕竟酒店方可以不用承担责任。   此案发生的突兀,了结的也极是迅速。   一小会儿的功夫,就在603号房间内,抓住了将自己反锁在洗手间里,意图自杀未果的犯罪嫌疑人岳某。   阎拓作为报案人和证人,在一旁做现场笔录的时候,见到了这个哭到声嘶力竭的青年男子。   年纪不大,相貌还十分的斯文清秀,面上留着清晰的抓印,手腕上两三条红痕轻微带着些血迹,腿软到需要两个民警扶持着方才顺利上了警车。   这不是他的管辖地,他也不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在他看来,左不过是情感纠葛一类,激情杀人后悔之晚矣。   他就是烦的不行,大好天气良辰美景的,自己的人生大事,却毁在这个怂包的一念之间,时间点还掐得如此准确,哪怕让他把那句话说完也行啊。   如今倒好,渗人的现场走了一遭,让他还怎么开口?   难不成直接说:一一,你愿意做我男朋友么?以后经常会遇到这样的事,我也一样会半道丢下你跑现场哦……   这怕是普天下最最糟糕的表白了。   没有之一。 第48章 狸猫   3号返程路上,比来时顺畅许多。   只是两人之间的氛围,多多少少有些奇怪。   阎拓是愧疚于心,却又不知道从何找补,挖空心思设想着下一次表白的场景,不自觉话就少了些。   白一一则是怅然若失,兼之极度的不自信,生怕是错觉而已,借着鸟身看上去若无其事的,只当昨晚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   可毕竟不是真的无事发生,窗户纸已经透明到马上可以捅破的程度,却又突兀的暂停下来,他难免有些郁郁的提不起精神,也不怎么想说话了。   安全回到家里,还没等阎拓想出什么新招,忙到焦头烂额的李钟已忍不住发来了召唤。   十一长假,普天同庆的好日子,但显然罪犯并不会因此停工休息,相反,因着人群聚集的原因,案件发生时辐射的范围却得以扩大化。   三起特重大案件接连发生。   雁江区,一个疑似投资失败的中年男子,绝望中打算报复社会,持刀袭击了江边欣赏灯光秀的群众,导致直接伤亡15人,又因拥挤踩踏的缘故,造成现场另外89人的轻重伤,令这场突发事件的伤亡人数迅速破百。   下城区,经受害者举报,破获一起暴力挟持传销案件,涉案人数多达231人,丁宁带着三大队几个中队到达现场时,爆发了较大规模的冲突,报案的受害者也于冲突中失去了年轻的生命。   新城开发区,一个正在拆迁的农家老宅院,居然从地里起出了数量惊人的遗骨,搜查工作尚未完成,目前能确认的,就已经达到二十六人之多。可以预见,这将是何等骇人听闻的一起连环凶杀案。   以上三件,还是涉案人数量众多的特案、重案,一些没那么紧要,琐碎些的,刑侦支队接下属派出所请求支援的,短短几天内也突破了30起。   一时间,支队的警力捉襟见肘,轮休的另一半人马基本都处于应召回程之中。   李钟也是忍耐了再三,实在觉得有些分身乏术了,才没奈何的给小舅子下了命令,提前终止了他的假期。   阎拓当即进入了紧张状态,生活也立刻变得不规律起来。   这天晚上,明明是掐着点做饭了,可白一一熬到不得不变回了鸟身,守着一桌子饭菜又将将等了一个多钟头,方才把饲主大人等了回来。   人刚一落座,菜也还没能吃上一口,就有不速之客上门。   是白一一从没见过的一男一女。   女的貌似看不太出年纪,臂弯里挎着个蓝色爱马仕包,打扮的十分年轻时尚,一张光滑的鹅蛋脸半丝皱纹也看不见。   可到底与真年轻充满胶原蛋白的质感不同,玻尿酸撑起的面皮,多少带着些僵硬与不自然,白一一盲猜此女能有五十往上。   男的个头、年纪,都与自家饲主大人差不离,就是长相气质相去甚远,大牌的手工西服穿在身上,矜贵倒是显得够矜贵的,就是精致过了头,反而无端多了些油腻感,身上的男士香水味,甚至把一旁女子的脂粉味都完全盖过了。   白一一还在揣测此二人的身份,就听阎拓唤了一句“伯母”,将人迎了进来。   蒋秀珍如今顺风顺水惯了,把直来直去当成了美德,眼神毫不客气的在屋里巡视半圈,一开口便已是微带嘲讽:   “啧,我说小拓,你看看你这窝棚,这么些年,我家老阎给你挣下的分红,你都给花到哪儿去了,十年如一日的窝在这小破楼里,不知道的,还真当阎家亏待了你。”   阎拓丝毫没有反应,就仿佛刚才只是路遇野狗,乱吠了一声而已,面无表情的走回了桌旁,一边给白一一挑着能吃的东西,一边随口答了:   “伯母,窝棚实在不便待客,有什么要紧事就直说,没有的话……我还没吃晚饭呢。”   站在玄关处的母子两互相递个眼色,蒋秀珍拿捏着姿态坐到了沙发上,阎韬则坐到了餐桌旁,自以为潇洒的点了根香烟,深深吸过两口,以哥俩好的语气吐露着恶意。   “亲爱的堂弟,你装的什么大瓣蒜,我们的来意你还有不清楚的?今年股东大会的日子又快到了,怎么着,你还是老样子,想占着茅坑不拉屎?派个狗屁代理人随便晃悠一圈,却又死死捏着股权不放?”   阎拓还没答话,白一一却已惊呆了。   这二位,看来是明显的恶客。   他算是涉世未深,又一直兼着深宅属性,从未见过能把话当面说得这么难听的亲戚,就连何泽那种,从实质上欺负他欺骗他的人,明面上也端着朋友的架势,好歹会把虚伪的面具贯彻到底。   所以突然遇到此种奇葩,他完全没能反应过来,鸟嘴大张着盯住对面的人,饭都忘记了吃。   阎拓在白团子的锅盖头上点了点,轻声提醒:“吃饭。”转头自己也扒了一大口,忙了一天,确实有些饿狠了。   阎韬没等到回答,又自顾自的排揎:“你要诸事不管,真当个壁上的神仙倒也罢了,怎么我在西雅图中国城项目上随便伸个手,你却清楚的很,可别不承认啊,把我那心腹一纸调令弄回来的,难道不是你?”   阎拓喝了口丝瓜豆腐汤,已经只有微微的热度了,却仍然鲜美的很,心情好了些,似笑非笑的望过一眼:“是我,怎么着?”   这种毫不在意的态度,在阎韬看来,就是对自己极度的蔑视,气得“你你”的半天,才把意思表达顺溜:   “你凭什么这么做?你懂个P的经营啊,以前也从来不管的,这是故意在针对我咯?”   “我犯得着针对你?是你不该招惹我的人。”   他的人?阎韬在心里撅了半晌,犹不可信的叫唤出来:“负责的那个女的,叫姚什么佩的,四十好几了吧?你的人?你口味儿这么重的?堂婶走的早,你这是有了恋母情节?”   一句话连着戳到了两块逆鳞,阎拓迅速冷了脸,牙齿缝里劈出个单字“……滚。”   没等对方起身,自己先到了玄关,把门大大的打开来:“都滚,就如了你们的愿!今年的股东大会,我亲自参加,我倒要看看,用着我爸名字的这个至臻集团,现在内里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蒋秀珍稍微有些慌了,她母子两个每年这时候上门挤兑,无非是想低价把阎拓手里的股权都给收购回来,哪里是真的想把人硬逼着露了面?   当下变换着套路,端出长辈的架势劝说道:“小拓,你看你,这急躁,韬韬他还是个孩子,刚毕业又没什么经验,你也不跟他招呼一声就把他的人撤了,难免有点小孩脾气而已,现在也不过随口玩笑一句,何必当真呢。”   阎拓冷眼看着对面那位大他三个月的孩子。   他从公安大学毕业参加工作都快十年了,那位借着读书的幌子,五大洋的吃喝玩乐,醉生梦死到现在,下一步,明显是在打着接班的主意?   呵,就冲着今天说过的这番话,他也不可能让此人得偿了。   正待继续赶客,桌面上白团子突得叫了一声:“狸猫?”   白一一真不是故意的,他是先被两人的无耻惊呆,镇住了脑洞,反应迟钝了些,听到了这会儿,才把人头名字全都对上号。   怪不得阎半城这个外号如此耳熟,敢情姚佩女士的职场宫斗剧本,压根就是以饲主大人为创作原型,对面那满口喷粪的香水男,就是老妈嘴里意图冒充太子的狸猫?   那太子爷,岂不就是自家男神?   他这失神的脱口一叫,桌边的阎韬就想多了。   集团内一些老员工,背地里经常冒出这个词汇,他如今也算是有些耳目的人,岂会不知道?   难道这个装B犯的堂弟,其实早就将眼线埋在公司里,风吹草动的都瞒不过他,是随时准备着正位的打算?甚至在家里养着宠物鸟,专门教了这个侮辱的词汇来嘲讽自己?   那怎么可以,从来都是子继父业,自己老爸打拼了十多年的产业,凭什么让个外人坐享其成?   阎韬越想越气,越想越不是滋味,看着旁边这只宠物鸟也是憎恶到极致的地步,恶向心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手里的烟头对准了鸟爪,就是狠狠的一戳。   白一一万没想到在自家餐桌上还能遇到袭击,一个不留神的就被烫得正着。   十指连心,爪子也不遑多让,剧痛猛的袭来,他下意识的就是用嘴去啄。   坚硬又锐利的鸟喙,是能把人直接啄瞎的程度,这猛的一撞,阎韬手背立刻见了血。   他显然气极了,手一伸,想就此捏着小破鸟,狠狠收拾一顿。   没等他得逞,大步走回来的阎拓当头一个耳光扇了过来,人立刻被打蒙了,两耳开始嗡嗡作响。   这位三十一岁的大孩子,果真就是个孩子,呆了一下后,竟然就此哭了出来,“妈,你看啊,这破鸟把我手啄破了。流血了啊!阎拓他……他还打我!” 第49章 阎董   蒋秀珍急急从沙发上跳起来,冲到餐桌边意欲找人算账的时候,阎拓正细细看着白团子泛红的鸟爪。   所幸确实比人类表皮要厚上一些,只见红未见肿,应该没什么大碍。   可还是挡不住一阵阵的心疼。   往年的这种时候,他都当上门的两母子是耍猴戏的,冲着伯父的面子,无论那俩说的多么难听,也只当是个屁一般的放了。   可今天招惹到白一一头上,他却无论如何忍不得,一巴掌抡过去不算完,又死死盯着打算撒泼耍赖的两人,似乎是随时还能再次出手的架势。   毕竟干了小十年刑侦,配着枪、见过血,与悍匪搏过命的,他这摄人的气势一拿出来,温室里泡废了的蒋秀珍母子立刻有些招架不住。   阎韬捂着半边脸,勉强撑出架子,“你……你这是故意伤害,你还是个警察,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我这就去验伤,你等着接我律师函吧!”   “随你。”   阎拓冷冷答完,捧着团子两步走到沙发旁,拎起那个最新限量版的爱马仕,对着大门口笔直的丢了出去,“吱”……金属配件与地面一阵亲密的摩擦。   蒋秀珍尖叫一声,面上的惶恐比刚才看见儿子挨打还要深刻许多,即刻冲了出去,探视她无辜受累的爱包。   阎韬在堂弟线条清晰的肩背肌肉上瞟过一眼,再看看自己白斩鸡似的胳膊,终于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文明人不与野蛮人一般见识,恶狠狠甩下句“你等着”,追着母亲出了门。   阎拓关好门又加了反锁,将某泼妇的骂街声隔绝在外。   转头安慰道:“还疼么?擦点药膏吧。”   白一一爪子不疼,他脸疼。   替姚佩女士脸疼。   感情那天自家老妈一阵的抱怨,什么混吃等死小混蛋的,正主就杵在旁边听了个明明白白。   这不等于当面骂人了么?偏还一个字没能骂在点子上,尽是些庸人的扑风捉影无端猜测。   现下他实在有些讪讪的,“阎拓,那天我妈……你别放心上啊,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阎拓低笑了一下,“嗯,你知道就行,其他人……无所谓。”   这话意有所指,几乎已经说得半白了,他甚至想直抒胸臆,接着把内心的欢喜说个彻底,只是看着手上巴掌大的小鸟身,却又觉得并非开口的良机。   白一一诚恳说道:“还是要说声谢谢的,姚佩女士那么调侃你,你非但不计较,还出手帮她解决工作问题,我……”   阎拓在团子翅膀上顺了顺,阻止他继续客套下去。   “我们两个还要谢来谢去?你帮我的还少了?数都数不清了。能帮上阿姨的忙,我高兴还来不及。”   被人顺着撸毛,言语还如此的亲近,白一一仿佛吃了颗十全大补丸一般,精神绝佳的,连爪上的烫伤都忘到了九霄云外。   自然有人没忘的。   阎拓拿出只紫花膏,在鸟爪泛红的部位,细细抹上一遍,又拿出哄小朋友的招数,轻轻的“呼呼”两下,似乎这样就能减少疼痛。   温柔的态度已是最好的良药,别说只是轻微烫伤,就是残腿断肢,白一一觉得自己也能即刻的满血复生。   没了添堵的两个玩意儿,主宠安安静静的吃完了饭,偶尔会默默的望上对方一眼,便是无声也暗自透着十分的默契。   依旧繁忙的两日过去,长假结束后复工的第一天,阎拓硬挤出几个钟的空挡,前往CBD中心区的至臻大厦参加一年一度的股东大会。   白一一虽然有些好奇,可这毕竟是人家的私事,实在有些拿不准,该跟还是不跟。   没等他想明白,换好长袖衬衫走到门口的饲主大人回身催促:“走吧,万一塞车的话,迟到就不好了。”   阎拓完全没体会到白一一的顾虑。   他早已习惯白团子的跟随,压根儿没顾忌太多,如今心里有了别的念头,就更是半会儿也舍不得分开,甚至觉得能揣在兜里随身携带的男友,实在是太cute了点,时髦来讲,简直就是绝绝子啊。   准点到了大厦的接待厅,前台客气的请他登记个人信息。   才落好了名字,手机号码都没来得及写,董助任元坤已经大步到了跟前:“小阎董,阎董在楼上等着了,您跟我来。”   也不知道这么栋百来层的摩天大厦,信息到底是怎么做到光速传播的,总之到了转换层,穿过一间巨大的办公厅,向专用电梯前行的时候,周遭工位开始不停的人头起伏,入眼一片恭敬的笑意,“小阎董”的敬称不绝于耳。   这视线密集的程度,白一一真想就此挂个收款码出来,旁边再贴个手绘说明:“看小阎董一眼,诚惠一元。”   想必他能立刻的暴富。   转了专用电梯后,再度上行了50楼,进入了董事长办公区域。   由董助带领着,自然一路畅通无阻,再过了几个厅,总算进了办公室大门,白一一暂时关闭了脑洞,认真打量起大班台后的那个人。   阎则行,阎半城。   至臻集团现任董事长兼总裁,自家饲主大人的堂伯。   名字十分的儒雅有气质,本人却黝黑壮实的像个老农。   许是察觉到来人,此刻停了手中签字的笔,头一抬,先是对着堂侄儿埋怨:“怎么跑前台去了,停车场有你的专用停车位,直接电梯不就上来了?”   阎拓笑笑:“多少年没来过,早忘了。”   “你……哎,你啊。”   数落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阎则行叹口气,拿自家这个犟把头实在没有办法,问道:“前两天,秀珍和阎韬又去闹你了?”   阎拓随意找个靠近的沙发坐了下来,手指在右肩白团子的爪子上无意识的摸着,“哪年不闹的?习惯了。你也不用担心,除了嘴上说几句,他们能拿我咋样?”   阎则行斜眼一撇,“我是担心你么?我是担心那俩蠢货,真把你逼急了,就他们那点斤两,还不得被你三拳两掌削到鬼都认不出?”   阎拓眼神无辜的回到:“夸张了吧,我是个人民警察,违法的事情我可不做的。”   旋即开始了指责:“大伯,这不都全赖你?他们每次上门无非就是想着我手里的股份,我哪里是不肯放,分明是你一直不愿接!倒叫我来背锅。”   说起这个,阎则行就来气。   “你当初报公安大学的时候是怎么答应我的?哦,混到市局,拿到当年的卷宗,查出真凶就撤退,好好学习接手这一摊子,如今怎样?十年了吧,真凶找到了么?还能退么?”   阎拓鼻子无端发痒,不自觉揉了揉,赔笑道:“有点进展,有点进展了。”   尔后叹口气,脸色正了些:“大伯,我也不唬你,当初确实是那么想的,可有些责任一旦上了身,再想放下却没那么容易。我挺满意现在的生活,您啊,还是早做打算吧。”   阎则行愁啊,两眼虚虚瞅着沙发上的侄儿,眉头皱着,跟解放前吃不饱穿不暖的佃户一般,就差没蹲坐着抱头嚎上一嗓子。   “哎,以后我下去了,可怎么跟阿臻交代。”   “有什么不好交代的,我爸把公司交您手里,这十多年扩张了几十倍有余吧,阎韬有时候说的也没错,股份什么的,我一直占着大头确实属于坐享其成,有些亏心了。”   “亏什么心?要不是阿臻把我和那两蠢货从村里带出来,又手把手的教导人情世故生意买卖,我哪能得了今天?当年能顺利接手集团,不也因为是你监护人的缘故?   大伯我这辈子没读过什么书,但是大丈夫要知恩图报、行侠仗义的道理还是懂的,别说是我老婆孩子,就是天王老子来了,该是你的还得是你的,谁也抢不去。”   没读过什么书,其实是阎则行自谦了,他哪里是没读过什么书,家里一墙的书,足足上千本。   只不过都是七侠五义,神雕射雕的,爱读的都是些武侠传奇、志怪小说,此时,居然连行侠仗义的说法也能轮到家族争产的剧本里来。   阎拓忍不住被这股子江湖气息逗笑了,心中也着实的纳闷。   合着人家大佬都是睿智精英型的,市场竞争上论的利益二字,偏他这位武侠迷的堂伯,交朋识友做生意的,总把个义字当头,这十来年竟然还能一直顺风顺水,把钱给挣老了,实在是时也命也,个人的造化无奇不有。   就是不知道这样的一个人,怎么能生出那样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儿子。   不怕得罪人的讲,多半是母系遗传吧。   阎拓:“总之我真没法接,实在不行,培养个靠谱的职业经理人吧,再说您这身板,怎么的还能再干二十年,现在开始愁不也太早了点。”   “太早?怎么早了?我明年就60了,满打满算再干上10年,到了70,你还能不让我安心退个休?职业经理人是那么容易找的么?手段厉害的,那脑子必然也厉害的很,不出三五年的,就能给你掏空了,到时候,你自去跟你老爸解释,我可不伺候。”   “大伯,你好好的,干到80也成啊,你看人霍金,身残志坚的活到老,干到老……”   阎则行直瞪眼,“你……你气死我了,你个不肖子,我不管,最多再给你5年时间,你这奔了40怕也跑不动一线了,真要当个案头的甩手官员又有什么意思?5年完了必须给我回来,不然我……我就登报骂人!人民政府还能不让人回家孝顺长辈了?”   这招忒损!   阎拓脑子里立刻有了画面,满大街的各色媒体,清一水的大字报格式:“阎队,你大伯喊你回家继承家产。”   完犊子,场面简直没法看。   他算是彻底没了词儿,就此哑火。   伯侄两个唇枪舌战一场,竟然是为了把一个上万员工的大型集团生杀大权互推,一旁的白一一简直看迷了眼,不是狸猫换太子么,怎么变了赵氏孤儿?说好的宫斗呢?   ……戏不对版,他想退票。 第50章 误会   白一一心中神秘的股东大会极其的枯燥无聊。   签到清点参会人数什么的,折腾了小半个钟头。后面由董事长主持议题讨论,公布业绩以及来年的资金计划,洋洋洒洒的又讲了快一个小时。   到了最后审议及表决的阶段,节奏缓慢到令人极度的昏昏然,他实在犯困到熬不住了,在饲主大人肩头差点就此滑倒,这才不好意思的凑到阎拓耳边悄摸说了实话:   “阎拓,我瞌睡的不行。”   阎拓当即撑开了衣兜,柔声应答:“嗯,那你睡吧,还有好一会儿呢。”   他架着只宠物鸟出席大会本就够引人注目了,此刻也懒得在意别人的眼光,又从桌面纸巾盒抽出几张,虚虚的盖在衣兜口,生怕会议厅内的空调太凉,把熟睡的团子给吹出毛病来。   一个钟头后,总算履行完自己大股东职责的阎拓,回到董事长办公室,准备和大伯打个招呼就走。   没料到阎则行今日见到了股东中的一位,一顿热聊,牵扯起一件往事来。   “拓子,你高叔叔和你爸那是光屁股长大的交情,集团成立之初,他也是立下了汗马功劳的,他女儿高丽丽你记得吧?和你同年,当初大家还打趣说要给你们定个娃娃亲。没想到老高居然还记着,刚还和我打听来了。   这不就巧了么?这么般配的门第上哪儿去找?这么着,明儿你们约着见上一面,地方都给你们定好了,成不成的,你自己再把握。”   阎拓简直无语了。   30而已,他是浪费了自家粮食还是社会资源?单身不配活着了么?怎么哪哪儿的都有人给他强制相亲?   “大伯,我心里有人了,正追着呢,你这不是乱点鸳鸯谱么?”   阎则行也没料到这情况,上个月见到老花和他儿子宏清,吃顿便饭的功夫他还旁敲侧击的打听了,自家侄儿分明是屡次相亲未果的节奏。   所以今天和老高可谓是一拍即合,也没问过孩子们的意见就给他们定下了约会。   当下心里头也有一两分不好意思,面上自然是不能表现出来的,长辈的威严那可不能倒。   立刻决定甩锅:“那我不管,定好的事情,你就当个儿时的朋友见见又如何,说不定,比你现在追的还合适?那可是你高叔叔家的孩子,家教什么的绝对没跑。”   这位高叔叔,阎拓确实印象颇深,与老爸不光是发小的关系,还是最精诚的合作伙伴,至臻第一批拿下的地块,就是这位牵线外加大力的斡旋方才成功。   父母在的时候,两家人也走的相当近,他现在也还记得高丽丽最爱扎着双马尾,箍着个樱桃红的发圈,还有那张带着婴儿肥的鹅蛋脸。   既然已经被大伯定下了约定,又能怎么办呢?实在没法子甩脸啊,就算他如今完全没这个心思,那也必须当面见过人,客气委婉的把事情解决掉。   正想着如何应对,胸口一阵痒痒的动静,半颗锅盖头缓缓探出衣兜来,自家团子睡醒了。   阎则行皱了皱眉:“你现在怎么还养起宠物鸟来了?头前儿我就想问,开个股东会都还带着,也不怕人笑话。”   阎拓点了点锅盖头,“这不是宠物,是自家人,今天太仓促,都忙,下次有机会,再正式给你引见。”   阎则行不知道一只宠物鸟有什么可引见的,只当侄儿在开玩笑,嘴上接着刚才的话题又再叮嘱了一句。   “长宁大街的悦喜楼,明晚7点,别忘了啊。丽丽那丫头我前段时间见过,女大十八变,漂亮着呢,你也好好收拾收拾,别丢了咱阎家的脸。”   阎拓此时注意力都在自家团子身上,没在意的随口答了句“知道了”。   白一一从睡梦中醒来,听见外面两人的对话,前面一段模模糊糊的压根没注意,最后一句却给听了个明明白白。   饲主大人这是……又要相亲?   说是晴天降下的霹雳也毫不为过,白一一瞬间懵到不知今夕何夕。   不是已经出柜了么,甚至……甚至对自己,还有那么一点点动心的感觉?   男神的人品,不至于做出这种欺骗之事啊,怎么眼一闭一睁的,世界就变成了看不懂的样子?   他别着脑袋不说话,一个劲儿的瞎想,阎拓毕竟不是他肚里的蛔虫,只当他还没睡饱,由着他在衣兜里发着呆,也没扰他。   这牛角尖一直钻到了第二天晚上,直到阎拓招呼道:“我要去见个老朋友,晚上不在家吃了。”   白一一心中的闷痛才剧烈的清晰起来。   这与头两次得知心上人相亲时的酸楚感觉完全不同,之前是嫉妒混着醋意,但也夹杂着羡慕与祝福。   现如今除开不可置信以外,只留下了彻彻底底的伤心。   他这是被人耍了么?抑或从头到尾都不过是他的错觉?   白一一呆呆的蹲坐在窗台上,完全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   夜幕渐渐降临,周遭起了灯火,他却嫌还不够暗,最好能暗到伸手不见五指,谁也看不见他,连他自己也看不见玻璃窗上倒映出的孤单鸟影。   他瞪着自己的影子,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你这蠢货,现在不过是个半人半鸟的怪物,居然还在奢想遇到真爱,当自己是童话里的主角么?   一时间,浑浑噩噩的,脑海里各种乱七八糟的负面情绪,四面八方的围追堵截着,逃避人格再次冒出头来。   是的,他又想躲了,躲得远远的,躲回最安全的地方,只当过去的三个月,是场春梦吧。   换回人形收拾好自己的行李,白一一原想叫个快递,可看着那副即将完工的《秋》又有些头疼,辛苦那么久的作品,随意交付出去他可不太放心,起码得按艺术品的规格装箱打包一下才可以。   时间却又不允许了,还有十来分钟就到一个钟头,总不能把顺丰小哥叫来,发现是一只口吐人言的金丝雀要寄快递吧?   只能给那个骗子留言,让他帮忙寄一下。   便条和笔捏在手里,突然有说不尽的话想要写,可一旦真的落笔,又半个字也涂不出来。   眼瞅着时间马上要到了,只好匆匆写下自己的住址电话,落款为“知名不具”四个字。   安安静静的回转了鸟身,看着行李箱上的便签条,突然又觉得落款十分的矫情,直接白一一,大大方方的不好么?搞什么花头?明显透着一股赌气的小家子劲儿。   也不方便撕掉重来,白一一在屋里环飞几圈,算是对旧日时光做个缅怀,翅膀一振,投窗而去。   仅仅5分钟后,拎着一堆美术用品的阎拓推开了家门。   人还在玄关,已经忍不住的召唤:“一一?快来看看合不合用?”   他今晚心情相当的不错。   到了约定的地方见了人,原先预想的麻烦事儿完全没发生。   高丽丽人压根没这心思,东北大妞爽直得很,几句话就把自己的想法挑明了。   她其实已经有了男朋友,只不过那人小她7岁,又是个家境贫寒的应届毕业生,她实在没胆子就此领回家去,一直保持着地下恋情。   家人也都当她还单着,所以才闹出这么场乌龙,今晚,她原也是抱着赔礼道歉的心态才来的。   阎拓笑着把自己的情况一露,简直称得上皆大欢喜,倒真像偶遇了个儿时玩伴那样,开开心心的吃了顿晚饭。   饭后道了别,出得门来,悦喜楼下正巧是J市最大的文化用品商场博雅居,他从橱窗里看见精致的陈设,立刻就想起了家里的小画手,双腿不听使唤的晃了进去。   各色颜料纸张、画笔画板什么的,他对这些美术用品的好赖,一概没有什么头绪,可他总想着这个一一估计能用上,那个一一可能会喜欢,捡着好看的最贵的,估摸着买了一大堆。   如今,那一大袋精心挑选的礼物,被人失手丢在了地上,阎拓捏着行李箱上的便签条,生平第二次陷入了巨大的无措与恐慌中。   以他的智商,看见这堆行李时就已察觉到不妙,稍一梳理,也就立刻明白了症结到底在哪里。   这怕是听到了堂伯与自己的对话,却又只听了后半段,真以为今晚相亲去了吧?   度假时表白刚开了头,就把人扔下跑现场,回来几天一直忙的也没个交代,却又突然同意了家人的相亲要求……   别说是白一一,换了任何人,估计都会气得够呛。   这小家伙,是准备靠着翅膀硬飞回老家去么?那么小只的,中途万一出了意外可怎么办?   阎拓没再犹豫,转身出了门。   追到大街上,才发现人海茫茫的,完全不知何处去寻。   可也不能停,停下来心就疼的厉害,又悔的厉害。   明知道那小家伙心思重,又是个小胆的,他不出面捅破这窗户纸,那两人估计能推拉一辈子。   既如此,干嘛还总想着良辰美景告白仪式的,以为人就搁在身边了不会出什么意外?   意外可不就来了?   阎拓又悔又气,循着公寓往市局这条最熟悉的路,边走边搜寻,见了花坛灌木丛的就忍不住冲上前大声叫唤:“白一一,出来!”   全然不顾旁人看他,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第51章 初吻   夜已深得很了,万籁俱静。   白一一窝在楼顶秘密花园的躺椅上,盯着头顶的月亮穿云逐雾,心中的激愤渐渐消停下来。   他原本想升到高处将城市里的方向辨认清楚,然后再请系统导航着直接飞回C省。   谁知到了楼顶,看到那把老旧的躺椅,就忍不住回想起当初借着鸟身与阎拓述说喜欢的那个晚上,还有那些默默思念于心的无数个晚上。   他是多么的喜欢着这个人啊……   头一次见人穿着制服,就已入了眼。   若说那时是见色起意的话,后来几个月的相处,一点一滴的,那就是慢慢的入了心,最终渗入了骨。   这男人的行事作风、言谈举止,再没有一处不合心意的,尤其是对方坚韧不拔的性格,格外的戳中他。   两人都是幼时逢难的经历,他的还算是未遂,阎拓在绑票案中父母双亡明显更残酷一些,可后来面对生活的态度却是截然不同。   他是一味的回避躲藏,把大好的日子过成了孤岛,那个人却披荆斩棘的迎头直上,从未放弃追索真相的同时,把自己也铸成铜墙铁壁,进而成了其他弱者的保护神。   这其中心性上的差距,实在不可以道里计,由不得他心生向往,想要拼尽全力的靠近这光,融入他,护着他,好让这光芒更盛更亮。   回忆够了,人也终于冷静下来。   躲藏了小半辈子,要永远躲下去么?难道连当面问一声的勇气也没有?问问那个人到底什么意思,一边出了柜和自己玩着暧昧一边又与异性相亲?   实在不行,还有外挂的大杀器在,到时候见了面,也不妨做个小人,请系统出马看上一看,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的,也都一目了然了。   策划好细节,白一一飞降到6楼,从窗户窜了回去。   灯大开着,屋里空荡荡的。   但人明显回来过,地面一堆美术用品大塑料袋装着,零星有散落出来的几支画笔似乎还被踩过一脚,证明走得多么焦急与仓皇。   这是给自己买的礼物?   现在不见人影怕也是出门找鸟去了。   白一一心里一甜,不论结局如何,饲主大人一直以来的照顾有加是事实,就算是最终决定要走,那当着面好好告个别,其实还是很有必要,贸然离家出走什么的,真是过于小家子气了。   时间早已过了十二点,又是新的一天,白一一没什么负担的再度刷分变回了人形。   穿好衣服,望着洗手间镜子里的自己,发现头发比刚剪那会又长了不少,有一说一,阎拓的剪发手艺真是不错,不知道告别之前,能不能请他帮忙再剪上一剪。   拉开门,正遇着有人推门。隔着门框,两个人愣愣的一个对视。   高大的男人气息略有些短促,许是之前奔走太急,秋日的深夜里仍能见到额角的汗渍。   阎拓瞳孔微缩,欺身上前“去哪儿了?”   白一一说不出的心虚气短,“我……我”我了半天我不出来,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   仿佛找了半辈子那么久的人,阎拓如何容他再退,长臂一伸,不管不顾的抱进了怀里。   一切都刚刚好,个头刚好,胖瘦刚好,软硬的触感也刚刚好,仿佛天生就是要契合他的怀抱一般的完美,阎拓将下巴搁在人头顶上,忍不住闭上眼叹口气,自觉总算圆满了。   “你是不是误解什么,怎么突然要走?”   低低的问完,不待人回答,立刻自动解释道:“没有相亲,大伯搞出来的乌龙而已,但对方是儿时的玩伴,两家关系也不错,必须得当面解释清楚才行,现在也都已经解决了。”   白一一被人紧紧搂着,根本失去了言语的能力。从震惊到狂喜,再由狂喜中莫名生出酸楚,只觉得自己两眼模糊,似乎是快要热泪盈眶的感觉。   这样的拥抱,再不是错觉了吧?心之向往,目光追随了这么久的人,真的回应了。   没好意思回拥,双手却已紧紧抓住了对方的衣衫。   长长的一个无声拥抱,暂时缓解了心中的渴,阎拓稍放开一些,问道:“怎么不说话?”   就着灯光细细打量白一一脸上的神情,被他眼中的温湿烫到心头发颤,绞尽脑汁的想要说些俏皮话宽慰一下。   “吃完饭楼下看到美术用品店,我可是仔仔细细的挑了一大堆,准备回来讨个赏的。”   “……讨什么赏?”一堆油画用的东西,没一件合用的,白一一自然不会揭穿,由着眼前人得意的开价。   “我……也想要小红花。”   这还不简单?秒秒钟能给他画上几十上百个。白一一心想。   下巴却被人勾了起来,唇瓣被指尖轻微剐蹭着。   “就这朵……”   尔后,另一双唇混着铺天盖地的男人气息堵了过来。   白一一大脑轰鸣,人瞬间混沌了,完全失去了身体的主宰,仿佛是汪洋大海中的一叶扁舟,由得对方兴风起浪。   无需演练,有的事是存于天性,发自本能。   阎拓只吮了两下,浑身细胞就开始叫嚣着由衷的不满足,这痒,从每条神经末梢骚动出来,被唇上温软的触感刺激放大,让他只想不停的深入。   揉捏着掌中纤长的脖颈,让人靠得更近一些,又无师自通的顶开交缠着的齿缝,寻到一块温香软玉,开始辗转着死命求索,厮磨。   怀抱也开始勒紧,恨不能整个的揉进身体里。   可那痒,还是不能解,甚至愈演愈烈,已由头皮激灵着向下,刺激着周遭每一寸肌肤,最终在下方汇集成一个坚硬的弧度。   阎拓觉得自己像是快要决堤的大坝,不得不猛地停了下来,深深喘了口气,平复了好一阵儿,方才哑声问道:“一一,我喜欢你,做我男朋友吧。嗯?”   白一一将头整个埋在人颈窝里,面色已红到滴血,他怀疑刚才那一吻,要是再持续上几秒钟,他怕是能当场窒息到死掉。   两人密不可分的程度,他也立刻感觉到了对方的身体变化,此时不由得羞臊起来,却又软到无法挣脱,或者不想挣脱。只能闷声嗔道:“亲都亲完了,现在才来问?”   阎拓迅速认错:“是我不好,我应该早点开口的。”   白一一甜滋滋的接受了对方的解释,一整天的憋闷忧郁顿时消散个干净。   放开胆子,双手环过对方的脊背,将自己贴合的更紧一些,“哎”的一声,舒适的叹了口气。   “怎么了?”   白一一享受了一阵,睁开眼,面前一堵瓷砖墙,脑洞不合时宜的又冒了出来,叹息立刻带了几分真意:“初见在马桶盖上,初吻居然也在洗手间里,咱们这个恋爱谈得,味儿也太大了,还能不能好了?”   依靠着的胸腔开始震动,阎拓为自家小男友的脑洞笑到不可自抑。   “嗯,还是我的不好,命不好。你知道的,上次度假酒店明明计划得好好的,温泉美酒啊,气氛多好?却偏偏撞上那么件糟心的事儿。”   转头开始下保证:“等以后结婚的时候,一定要好好策划下,给你补个最完美的仪式?”   结婚?这是开的什么火箭速度?   对恋爱都还没什么实感的白一一不满的低叫:“这折旧率也变化太快了吧,我这男朋友还没做够十分钟呢,就想让我改口叫老……”   没好意思说了,只是有人偏不放过,大手在发丝间穿梭摩挲着,嘴里追问道:“嗯?老什么?”   老什么?老羞成怒呗。   白一一又羞又气的,将他推开些,直拿眼睛瞪人。   可惜略微泛红的杏眼毫无威慑力,却仿佛是在勾人,只能被逮住了脖子,又挨了一顿亲。   遭不住了,再亲下去,怕是不好收场。总不能,初次也应在了洗手间里?   不,绝对不行。他又不是厕所狂魔!   努力回复清明,双手抵开那方滚烫的胸膛,气息不稳的说道:“我……我饿了,很饿,去下点面条吃。”遁了。   阎拓看着急匆匆逃掉的小家伙,感觉自己怕是比他还饿,要不然,这种空虚到想要把人一口吞下去的感觉,该如何解释?   白一一在厨房开火下面条,阎拓跟了过来,搂着腰头搁在人肩上盯着下。   没想到饲主大人谈恋爱居然是粘人款式的,白一一有些意外,又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刚刚才互通了心意,他还羞着呢。   “你这样我怎么下面啊?”   身后人压根不想撒手,回答里带着些无赖的气息:“我就搂着腰,又没捆着你手,照样下啊,也让我好好学学厨艺,以后找机会伺候伺候你。”   于是一顿家常面条下得心猿意马的,煮到完全过了火候,方才软哒哒的捞了起来。   明明在外面海吃了一顿的人,借口找鸟找累了,也凑过来借着人的筷子嗦了几口,还吧嗒嘴的,仿佛吃了什么山珍海味一般的滋润。   看来,虽然都是青铜出身,但有的人行动派的性格决定,他迟早都要被这大尾巴狼吃干抹净的。   白一一的脑子不觉又开了洞,回想起洗手间的对话来,还好对方讨赏的是一朵小红花,要是当时说想要一朵小菊花,自己倒是给,还是不给呢? 第52章 线索   确认恋爱关系的第一天,作息和往日没什么不同,两人之间的感觉却黏糊的厉害。   即便如今白一一仍多是鸟身,也架不住到了30才开窍的某人,但凡有点引子,便能如星火燎原般,烧个热火朝天,逮着变人的一小会儿机会就能亲到难分难解。   连饭也顾不上让人做了,要先亲个够本。   于是只能吃泡面。   阎拓一边嗦面,一边打听:“现在多少分了?什么时候能彻底变回人?”   白一一:“94到96之间徘徊,最后4分无论如何涨不上去,也不晓得问题到底在哪里,问了统子,它也不知道。”   “忍一忍,几天不用变换人形呢?也涨不上去么?”   “嗯,出去拍电影那半个月,一次也没换过,不也一分也没涨?”   他着实有些苦恼,如今这情形,已经更加急切的想要恢复人身了,要不然这恋爱谈得,别人是浪漫至死的人鬼情未了,再不济,人妖殊途也算唯美,他们这是……人畜情深?   阎拓嘴里的泡面没滋没味的,哪有男朋友的嘴唇好吃,糊弄着吃完,由衷叹息道:“一个钟头……不太够用啊。”   意有所指的余韵,让白一一羽毛遮盖下的面皮顿时热到发烫。   第二天一上班,阎拓接到了一份大礼。   技术组的小刘,因着他对M以及那个路人甲的格外关注,想方设法的四处挖掘后,竟然真给她找到了相关的新线索。   路人甲,真名路仁嘉,正因着名字的读音相似,格外钟爱这个马甲,其ID账号在其他各处帖子留言的,均用了这个化名,因此被小刘顺藤摸瓜的逮到了真身。   身份信息一核实,此人的行踪也就异常的清楚了。   阎拓一听到这个名字,已经有了些预感,回头再将之前的宗卷翻上一翻,璜顶山阎家别墅绑票案三个匪徒中的一人,路仁喜,两人的起名方式明显如出一辙。   这么多年来,阎拓也尝试着寻找过那三人的亲属,路仁喜在这里面,算是最孤寡的一个,无父无母又无兄弟姐妹的,如今冒出这么个人来,照他估计,多半是堂兄弟或族亲的关系。   人如今也还在J市,阎拓得了地址信息,当晚下班就忍不住找了上门。   下城区的鲤鱼巷子是出了名杂乱的城中村,阎拓从巷头走到巷尾,一路遇到三个醉酒的,两起打架的,还有几个暗中做些皮肉生意的女子,站在路灯下等客。   那几个浓妆艳抹的,远远看见这个走夜路的单身男人,原也想抛个眼风试探一下,可到了近前,就被人高马大的体格与凌然的气势镇住了,光看眼神也知道不是一路人,便也没讨人嫌的瞎勾搭,自顾自玩着手机。   到了地头,人没在家里,合租的中年男子非常笃定的说,一定是在楼下的麻将馆。   阎拓循着那人的指引,穿过一条漆黑的小道,找到了那家小麻将馆。   说是馆,其实就是一间十平方大小的屋子,摆了两张自动麻将台,8个人打着牌,还另有几个人围观买马,吆五喝六的煞是热闹。   阎拓这个生面孔一露了脸,老板还以为是新客上门耍牌的,率先出面打了招呼。   肩上架着只白团子的高大男人,没先搭理人,自顾自叫了声“路仁嘉?”   屋里十来口人自然而然的同时向其中一个方向看去,靠墙位上的一个胖胖的光头抬起眼来,一脸不耐烦的神情。“谁啊?”   “有点事情找你谈一下。”   光头估计是手风不顺的缘故,情绪异常的暴躁,直接脱口骂道:“特么你谁啊?谈个JB的事情?没见老子打着牌?”   阎拓没二话,上前打开对桌人的抽屉,大钞小钞的咔嚓留个影,又摆出了警官证搁在桌面上。   “要么请大家去派出所接着打牌,要么咱两好好谈谈?”   他的这下子,老板先怂了,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连着其他人一块的起哄架秧子,连赶带推的将人弄下了台。   路仁嘉没奈何的跟着出了门,拆了袋槟榔开嚼,嬉笑道:“警察啊,那你是大爷,有什么事儿问吧,但我要先撂一句,我可是正经的守法公民,出来七年了啥坏事儿也没干过,别想着扯些有的没的啊。”   “K论坛上的路人甲是你吧?”   路仁嘉反应了半天,方才意识到对方在讲些什么,一脸的匪夷所思。“靠,老子在那儿就说过几句话而已,这也能扯出事儿?”   “也许有你的事儿,也许没有,看你能不能说的清楚。那个M,你是怎么知道他和04年璜顶山阎家别墅绑票案有关系的?你和路仁喜是什么关系?”   路仁嘉想了想,似乎没什么不可说的,“路仁喜是我堂兄,这都死了多少年了,年前村里拆迁,他的破屋子乱七八糟的,还是我给回去收拾的。   这不就正好看见他的日记本,上面就提到了这个导师先生,我也就是一时好奇,按着邀请码进了那个破论坛,也不过就问了一次而已,警官大人,这可够不上什么罪名吧?”   “日记本呢?”   路仁嘉眼珠一转,扯开话题道:“你说你是警察?刚证件我没看太仔细,能再看一眼么?”   阎拓当即亮了出来,那光头借着巷子里微弱的光线,眯着眼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脸上的神情顿时有些变了。   怎么说呢,在旁观的白一一眼中,那光头先还是一副不耐烦遇到瘟神的感觉,这警官证看过以后,明显眼中开始闪烁兴奋的光辉,似乎瘟神变了财神,他的人生立马就有了转机一般。   路仁嘉美滋滋的啜了口槟榔汁,没想到一直遍寻不果的人居然能自动跳到面前来,龇牙咧嘴的发出疑问:“阎、拓?绑票案唯一的生还者,事主阎臻的儿子吧?至臻集团实际控股人?”   阎拓毫无波澜的答了声“是。”   自然垂落在裤缝边的左手却已暗自握紧,这人了解的越清楚,越证明那本日记的作用之大,他的求索之心也便愈加强烈。   路仁嘉:“呵,说起来,你爸妈没了,可我堂兄他们三个也都死了个干净,捞到的钱一分也没来得及花,谁也没得了便宜,除了这个M。你怕是想找他的晦气?”   阎拓没答话,眼神在说这就是句废话,要不然大晚上的找上门,还能是为了约牌么?   路仁嘉把嘴里残渣一吐,皮鞋蹭蹭的“嗤”过一脚,丢下颗石破惊天的炸弹:“我不妨告诉你一句,他才不是什么导师,他根本就是主谋,我堂兄的日记本从谋划开始,写得清清楚楚的。”   阎拓不觉咬紧了牙关,对方肯说出这样的线索来,想必拿准了自己的心思,要准备狮子开大口了。就是不知道换取的代价,是不是他能给得起的。   攻守形式立刻发生了变化,任由阎拓如何的镇定自如,也挡不住十多年念念不忘的真凶信息就在眼前,不由得先开了口:“这本日记我要了。”   路仁嘉志得意满的笑了。   自他从堂兄家墙面的暗格里发现这本日记后,他就一直琢磨着废物利用。   能对这个里面内容感兴趣的,不过就两个人而已,主谋的M,出于销毁证据的目的,另外就是阎家的幸存者,出于想知道真相的目的。   他率先勾搭的M,只是那人狡猾的狠,压根不上钩,连他把案件时间地点公开说的那么详尽了,还是没有回半个字,隐身网络之中,让人无处可寻。   阎家这位,明着倒是好找,可他去至臻大厦探过多少路子了,硬是没见过半个人影,就连集团内部的员工,也是一问三不知。   他哪里能想到,这可以躺着混吃到死的富二代,好好的家业不去继承,居然当了个警察,还循着他在论坛说过的那么一句话,就给摸上门来。   “照说还是堂兄对不起你们家,我也不为难你,钱这种东西,你可少不了,却又不看在眼里的,五百万一口价,见钱交货。”   阎拓暗自松了口气,眼前这光头看来还是很识得风头火势,对他来讲,只是要钱的话确实不是问题,要的数量也是毫无压力的额度。   当下应的爽快:“行,现在转么?支付宝?”   路仁嘉吃了一惊,对这些随随便便能转出五百万闲钱的人真是充满了嫉妒与恨,又不由的后悔,是否自己开价开的太低了,也许,要上一千万的,对方说不准也爽快给了?   回头看着对面男人的大块头,再想想那张警官证,啧,30出头的二级警督啊……   他迅速敛了心中的贪婪,讪讪的答道:“哪能这么快的,东西还搁在老家安全的地方呢,我得花时间回去取,咱们约下个日子再交易吧。而且,不用转账,我要现金。”   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再没别的话,阎拓顺着来路走出了鲤鱼巷。   回到家里,他仍然沉浸在骤然得知真相的震惊中。   他虽然一直笃定有这个第四人的存在,可也一直以为是提供情报或者望风的帮凶,怎么也没能想到,居然是个主谋。   当年现场除他之外的人尽都死绝了,这个完全没露过行迹的主谋,这么些年来一直逍遥法外,却依然活得上好,活的滋润。   强烈的愤懑与复仇的迫切感压着,阎拓脑门生疼,不自觉伸出手按上一按。   很快,几根细嫩些的纤长手指替代了他自己的,轻重适度的缓缓按压着,身后清脆的男生音低低问道:“听花宏清和许叔都问过你,你却一点也不肯透露,这个第四人,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又是怎么想的,能和我说么?”   白一一其实并不想揭人伤疤的,尤其是经年不得愈合的老伤。只是看着男友这幅焦虑的样子,担心他一个人憋在心里没得倾吐,憋得也实在太过难受,不免试探着问了一句。 第53章 担心   十八年前,阎拓13岁。   阎臻夫妻两个,一个集团公司负责人一个警察,平日都是忙到不可开交的状态,但是独子的生日,那是必须得好好庆祝的。   早早腾出了空档,一家三口上了璜顶山的别墅,准备度假庆生一条龙,好好消闲两天。   璜顶山这个地方,是J市附近一块风水绝佳,风景优美的山头,自阎臻买下块地皮盖了别墅之后,又零星有几位富豪动了心思,隔着距离也置办了地皮房产,一时间,倒把以前荒山野岭的,硬给抬举成了一块市郊富人度假区。   几位一商量,为着安全计,合资了一家小公司,在上山的独路上设了岗亭,又四周的装了监控,请了几位保安来回的巡逻,多少算是有了个防护。   可万万没想到,防得了外人,却没防住内部想搞鬼的。   白天里一切如常,俞澄舒在院里支了烧烤架子,把父子两个吃得肠满肚圆,阎拓安稳睡到半夜里,却猛的被人粗鲁的弄醒了。   两个蒙着面的男人,一个把他硬拽出被窝按着肩膀,另一个迅速把他捆了个结实,阎拓双眼懵懵的还在半梦半醒之间,已经做了绑匪的阶下囚。   这里只是度假的别墅,没什么油水,绑匪想来也清楚的很,他们打的是市区里阎家大宅的主意,信息也明显十分准确,连保险柜在房里哪一层哪一间哪个角落都说的清清楚楚。   不知道是否还残存人性的原因,绑匪没怎么对母子俩下手,除了阎拓因过度挣扎挨了些耳光,其余所有的手段都用在了阎臻身上,到第二天天亮的时候,平日结实硬朗的一条汉子,已经被折磨的快不成人形。   就这样,仍然没吐口。一定要绑匪放了屋里的母子两,他才肯说出实话。   阎拓回忆到这里,有些说不下去了。   缓了好一阵,方才总结道:“后来,我和我妈下了山,还没到山脚呢,她……她只说回去看看的,结果就再没回来。   我也是前几年进了市局,看到了宗卷,这才把事情弄清楚,那三个绑匪放了我们两个,想来也知道时间不多了,立刻就带着我爸前往大宅,我妈那一回头,当即就撞上了,一块儿的被带了过去。   五个人最后在大宅里没的,我爸是伤势过重,我妈则是被一刀捅在了心口上,保险柜已经打开了,我奶奶留下的珠宝字画还有近百万的现金散的到处都是,那三个人,估计是分账不均的原因导致的自相残杀,总之等我好不容易走到了派出所报警,那边又派人到了大宅的时候,人已经统统没了气息。”   总结完,又冷冷的补了句:“那三个人,都是外面请来的保安。早知道要落到那个下场,还有必要蒙面么。”   白一一停了按摩的手,就势环着人脖颈搂了上去,半身倚靠着从后背给了个拥抱。   “那多出来的那个人呢,你怎么猜到的?”   “大宅里面,放保险柜隔壁的房间,是我的收藏室,那会儿迷恋各式的玩偶手办,爱护得很,生怕人给弄乱弄坏了,连房间都是我自己打扫,门一关,外人根本不知道那间房干什么用的。   事后我回到大宅,那间房和出事前一天没任何差别,就连我当时在门口地板上拼了一半的拼图都没有丝毫的散乱,原封不动的模样。   那三个人既是求财,各处房间扫荡是肯定的,他们也确实这样做了,为什么独独放过了这间?”   白一一脑子转了转:“因为他们知道这是玩具房,没有什么可图的?”   阎拓在胸前的白皙手臂上揉捏了一把,以示赞许:“嗯。就是这个意思。他们的信息太过准确了,不说别的,就我爸的保险柜位置和我玩具房的事情,不是极熟悉亲近的人,根本不可能知道。所以我不得不怀疑,甚至谁也不敢说。因为……身边谁都有可能。”   白一一心疼极了,谁都有可能?这是背了个多大的包袱在心里?偏偏又只是猜测,半点证据也没有。怪不得人焦虑成了这样子。   看来这个日记本与这个M,就是揭开谜底的关键了。   他也没什么能帮上忙的,只得拥紧了安慰道:“我看那个路人甲,不过是想要钱,再耐心等两天,等日记本到手,真相应该就大白了。”   阎拓今日能把心里憋了许多年的话与人倾述一遭,心里块垒已消散许多,现下得了男友轻言细语的宽慰,那软软的气息就在颈后边撩过,不由将人拽过前来,抵在沙发上厮磨。   “担心我?”   “嗯”   “哪里担心了?”   白一一被压得满满当当的,心里奇怪的想,这么幼稚的问题么,担心还能有哪里担心?不就是心口喽。手指示意着比划一下。   重重的吻带着热气迅速落了下来,像是要把他的皮肤烫化一般。   一小会儿功夫,又抬头问道:“还有哪里担心?”   白一一比了比脑门,意思是大脑也在担心。   于是头顶也迎来了回报,密密盖了一排的印章,又顺着鼻子一路向下,被人叼住了唇,吻了个七晕八素。   半晌,“啵”声中依依不舍分开的双唇,气息不稳的问道:“还有么?”   此刻的白一一脑子里都是浆糊,身体已全化了水,嘴巴却自作主张的找死:“整……整个人都担心啊。”   说完,又恨不能吞了自己的舌头。   这都说的什么呀?   阎拓失笑出声,鼻尖怼着鼻尖,恨不能将气息也纠缠在一起,调侃:“……整个人啊,那怕是时间不太够用。”   白一一结结巴巴的替自己开解:“不……不是,我是说担心你整个人。不是我整个人想……我没有……”   眼看似乎要开始唠叨的架势,阎拓总算如了之前的愿,到了这种时候,堵上去就完事,解放了耳朵,又便宜了嘴。   两人连体婴似的沙发上卿卿我我,直到不得不回转鸟身了,仍是意犹未尽的不舍得分开,继续窝在一起,有一茬没一茬的搭话。   第二天大白天的,阎拓去了三楼开会,白一一就蹲在他办公桌上刷视频,意外的再次接到了母上的电话。   如今还是白团子的外表,所以没敢接通视频,眼睁睁等到对方挂掉了,方才用语音拨了回去。   “妈,你找我?”   “小漂亮,你那老同学何泽,怎么电话打到我这里来了,又支支吾吾的,话也说不清楚,只说你在J市,他找不到你,让我来问问怎么回事?”   靠,白一一在心里吐了一句,没想到这个人能无耻到这个份上,这根本就是警告吧?说明他有姚佩女士的电话,再不交稿的话,分分钟就能把自己卖了?   他如今已有了男朋友,跟老妈出柜那是势在必行的,可怎么的,也得当面见到人细细求恳才行,总不能远隔万里的让她干着急。   也不知道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催稿能催到如此紧急的程度。   白一一三言两语将母上应付过去,忍不住拨通了何泽的号码。   电话那头熟悉的声音说道:“一一,你总算联系我了。”   “何泽,你怎么能这样?我和你说过的,这几个月有事,会慢一点,但是答应的我就一定会后补,你扯到我妈面前是什么意思?”   “一一,你别生气,我什么也没说啊,就是等的太急了,你不接我电话又不回我信息的,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   “为什么没有办法?我就不信哪个看上了我的画,能拿枪逼着你立刻就要卖给他?”   何泽无奈的讲了实话:“一一,我也不瞒你,画廊的工作人员把《青》组卷送去报名了一个国际绘画大奖赛,还有五天就到截止日期了,我这也是被逼的没了办法,才想到给阿姨电话的。”   白一一简直不知该如何反应,心里的愤懑就快要爆炸出来:“你拿我的画报名国际赛?何泽,你怎么能……不要脸到这种程度?之前卖出去的我也都认了,没想揭穿你,你真当我没有证据,可以证明那些画都是我的作品么?”   电话那头的男声立刻恳求道:“一一,你别这样,我也不想的,他们报名的时候我并不知情,后来传得广了,我也是骑虎难下啊,咱们之前的约定都可以不算数,只要你三天内把《秋》赶出来,所有事情就此一笔勾销,我也保证从此再不冒你的名,认真帮你推广好不好?”   许是半天没有回音,何泽的声音已带了几分哽咽:“一一,咱们俩从小一块长大的交情,你忘了?初中你骑自行车摔折了腿,还是我背上背下的在学校照顾了两个多月,就当我求你了还不成么?我……我不能让人家觉得著名画家何秦的儿子,是个学了十多年绘画仍然一无是处的废物。”   原来,何泽当初冒名的症结在这里,再遇上个社恐从不与人交往的自己,被察觉的概率大大降低,便理所当然的拿来主义了。   白一一觉得此人又是可恨又是可怜,呕了半天,却又忍不住的心软,狠狠叹口气,疑问道:“春和夏不是还在你那儿么,送去就行了,干嘛还着急这幅秋?就算加上这个,也没能凑成四季,不一样是残缺的?”   “我当然也知道赶不及,但这次大赛每个参赛选手必须提交三幅以上的作品,事后获奖作品会有一次大规模的国际巡展,之前那些,比上这几幅,确实还显得稚嫩些。   说起这个,一一,你真的是太厉害了,这幅组卷简直开创了一个新的流派,但凡见过的,别说是哪家的大佬,没有一个不夸好的,参加了大奖赛,也绝对是十拿九稳的金奖,你放心,奖金什么的,我一分也不瞒着,加双……不,加三倍给到你。”   白一一如今对奖金二字已是心如止水,不过想着最后这杆子买卖,从此再不用搭理这个恶心的人,就当十多年的交情喂了狗,买了个教训罢了。   “已经基本完工了,明天或者后天就给你寄过去。”   “干嘛寄来寄去的,万一弄损了怎么办?我这边高铁过来也就2小时不到,我来拿吧。你在J市哪里?”   “……行吧。” 第54章 何泽   阎拓开完会回来,白一一就跟自家男友招呼,说是突然得了灵感,想要把作品修改修改,独自飞回了公寓。   从H市回来后快一个半月了,能够变成人形的时间实在太短,多半费在了打扫做饭上,这幅早就接近完工的画作也只能算是将将收尾。   可真的到了要彻底完成的时候,却又总觉得尚有未尽之处,他这一笔画下去,转眼三个钟头就没了。   好在之前积分还算丰厚,还能剩个七十来分。   第二天如法炮制,总算是达到了完全满意的程度,到了第三天何泽依约而来,准备取画的时候,白一一一个动念却没能恢复人形,突然间就傻了眼。   原来接连两天的三个钟头,早已让他扣回了及格线下,仅剩56分,暂时脱不了鸟身了。   没办法,只得向男友发出求援。   晚上刚7点,秋日的夜晚却已黑的尽了,何泽按照信息里的地址,敲响了607的公寓大门。   开门的男人身量极高,他这180的个头,在南方也算很能拿得出手的,竟然也感受到了自上而下的压迫感。   仔细打量一下,不仅仅是身高的问题,还有俊朗的容貌与凌然的气质加成,共同形成了碾压式的冲击波。   只是这人一派冷冷的硬汉模样,肩上居然停了只小小的金丝雀,却又意外的并不违和,好歹算是添了些活泛气儿,不至于让人感觉太过压抑。   “不好意思,我找白一一,您是?”   阎拓略扫了一眼,自家男友的这个老同学整一个艺术范儿打扮,披肩发于脑后扎着个低马尾,衬衫立领里还系着条装饰用的丝巾,模样也算是能看,当下客气道:“何泽是么?请进吧。”   何泽进了门,40坪的单身公寓一眼就到了底,没见白一一的身影。   主人在沙发前茶几上摆了瓶矿泉水,示意他落座,他犹犹豫豫的坐下了,忍不住追问道:“一一呢?我们约好的。”   阎拓:“他有点事出去了,不在家里,就是取画吧?他已经和我说过了,你稍等下,我帮你拿出来。”   何泽哪里等得住,趁人转了身,立刻就从沙发上起来跟了上去。   卧室窗边的画架上,满眼青绿的《秋》端正放着,他立刻松了口气,盯着人取画打包的功夫,又将小小的卧室四处寻摸了一番,脸色顿时有些不太好看。   “一一这段时间都住在这里?你也……住这里?就一张床么?”   “是啊,怎么?”   也不知道这话哪里戳了这位的神经,何泽简直像是炸裂一般的嚎了句:“他是个同性恋啊,你……你不知道么?居然还敢让他这么接近?”   阎拓脸色冷了些,回道:“有什么敢不敢的,很奇怪么?我也是啊。”   何泽这才反应过来:“你?难道你是他男……男朋友?”   然后挡不住一幅备受打击的模样,自我否定道:“不可能!绝不可能,你们之前压根不认识,除了时有,他哪里还有别的朋友?更别说男朋友。   就没见这三个月,他那点狗屁胆子,居然就能跟你到同居的程度了?还抛下了他妈和自己家,跑到J市这么远的地方来?绝不可能,你别骗人,我要等他回来亲自跟我说。”   气哼哼的说完,直接就开始拨打手机,双手颤抖着把号码输错了两三回,方才磕磕绊绊的接通了。   客厅桌面上响起熟悉的铃声,何泽看着手机壳上那个手绘的“白”字,脸色更是难看。   转头已是咬牙切齿的质问:“一一到底在哪儿?出了门居然手机都不带?你……你是不是知道我今天要过来?就把他藏起来了?不敢让他见我?”   阎拓将手里包好的画作靠在沙发背上放下,手指搁在画框上无意识敲击着,他实在对眼前这位的激烈反应有些诧异。   过去的老同学,如今的合作方而已,既然早已知道自家男友的性向,那人家谈个恋爱什么的,多正常的事,至于情绪崩溃成这样?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前男友找上门,想要一泄被挖了墙角的怒气。   转头瞄了肩上的白团子一眼,小家伙微张着嘴,呆愣愣的,似乎也没能想到老同学在人后居然是这个样子。   阎拓看着他焦躁的四下转着圈,似乎是想挖地三尺找人的架势,不由脑子里生出点其它想法来,试探道:“我和一一的关系,和你没什么相干吧?难不成,你喜欢他?”   这话像是按下了暂停键,慌乱的某人突然顿住了,一脸僵硬的,五官都有些走形。   然后又突然解锁,画风变成了加速快进,咆哮道:“我才不是见鬼的同性恋,我不是!我不是……”   也不知道是解释还是在说服自己,大吼大叫的开了头,落到话尾却低到快要听不见,盯过来的眼神骤然变得阴狠狠的。   “但一一是我的,他只有我这一个朋友,只有我,他不会喜欢别人。”   阎拓差点气笑了,慢条斯理的反驳:“不会喜欢别人?大三的时候不是还喜欢过一个学长么?还给人写了表白信。”   何泽闻言微微笑了一下,衬着此时面上的阴狠表情显得很有些不合时宜。“那又怎样,写完了放了一个多星期也不敢送出去,我不过随手拿了,他就以为丢了是老天注定的,再也升不起半点念头。”   “是你偷了他的信?”阎拓眼中的冷意开始向周遭弥漫。   即便以他的立场,巴不得这封情书丢了的好,可真有人这样做了,却是显露着对白一一极度的不尊重,他有些生气了。   何泽明显不以为意:“我这都是为了他啊,那个学长,借着校庆活动代表发言的机会公开出柜,明显就是夺人眼球居心不良,不就想勾引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小男生自动扑上去?一一主动送上门的能得了什么好?”   “好与不好他自己会判断,你凭什么干涉?”   何泽理所当然的回答道:“一一他那么单纯,胆子又小,从小若不是我护着他,还不知道被人欺负成什么样子。你才认识他多久?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阎拓一针见血:“护着?还是控制?护到除了你,再没别的朋友?”   “你……”何泽有些卡壳,随后干脆撕破了脸:“我好歹是他认识快20年的朋友,你又算个什么东西?再不把人交出来,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报警?”   阎拓从桌边的公文包里掏出警官证,“叭”的摆到茶几上,“报啊,报假案什么处罚知道么?要不要我帮你科普一下。”   何泽的目光在警官证和对面人脸上来回游弋几次,似乎很有些不可置信:“你……是个警察?”   片刻后又有些恍然大悟的嗤笑:“难怪了,一一这个重度的制服控,你是靠这张脸还有这身皮吸着他的吧?你现在把人藏着有什么意思?等他妈回来,他还能不着家了?   他爸走那么早,全靠他妈一个人挣钱养活照顾他,工作生活都在H市的,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丢下他妈不管,你以为你们长久的了?你要是识相的,早点劝人回家,你这破狗窝的还想娇养什么金丝雀?”   嘲讽完,突然发现人肩上站着的,可不就是一只金丝雀?气短的接着改口道:“金……金凤凰!”   阎拓这次是真笑了,突然觉得和此种智商的人对峙很有些没意思,“我和一一的事情不需要你来担心,画,你是要还是不要了,再说下去,我可就当你今天压根没来过。”   说完,又拎起了沙发上的画作,双手作势要拆掉包装的感觉。   何泽顿时就慌了,再顾不上其他,两步冲上前去拿住画框的另外一端,“要,当然要,我只是警告你,你和一一……”   “要么放下,要么拿着画闭嘴滚!”阎拓不耐烦的叱了一句,瞬间气势全开。   何泽被吓了一个激灵,又顾及着手中的命根子,再不敢废话,抱了打包好的画框掉头出了门,临走,还要不甘示弱的甩上个狠戾的眼神,将刻意装扮出的艺术范儿破坏个干干净净。   “你这都什么朋友……”   关好门,阎拓本打算吐槽几句,可是一看到白团子垂头耷脑的模样,话说到半截又咽了回去,转成了安慰:“没事了,等你妈妈回来,我跟你一起上门说个清楚,要打要杀的都冲着我来,不会让你为难的。”   白一一烦的不是这个,或者说还不到迫切烦这个的时候。   他如今心里的感触,憋屈到了极致,实在没想到当初那封以为丢掉的信,居然是何泽刻意偷的,然后又当成了把柄来讹诈他,如今还冒名顶替用他辛苦完成的画作打算扬名国际?   终于忍不住的,和饲主大人将前因后果说了个清清楚楚。   阎拓极度的无语,没想到这人居然能恶心成这样。早知道的话,还给什么画,不给几巴掌就算好的了。   ……不,给还是要给的。   就这半分钟的时间里,脑子里的计划便已基本成型,只是拒绝交稿也未免太便宜了他,既然这人如此的想要青云直上,那便送他青云,待到了最高点最光耀的时刻,再将他永久的钉在耻辱柱上。   转头看了看懵懂的小男友,重话是说不出的,只能心平气和的开展家庭教育:“你这是被PUA了。”   白一一诧异道:“PUA?没有啊,后来是他求我来着,还搬出小时候照顾我的恩情,我实在不想见他落个身败名裂的下场,一时心软才答应的。”   “不是只有两性间的情感控制才叫PUA,朋友之间也可能,不管态度是责骂、打压还是求恳,但凡凭着言语掌握着你达到了他的目的,都能称得上PUA,你自己回想看看,是不是这个道理?”   而且,那个何泽,也未必是绝对的朋友情,就今日的表现来看,明显已经突破了友情的界限,只是对同性恋的恐惧或者说对世人眼光的恐惧压迫着,只想着如何独占白一一,却又一直不敢承认罢了。   阎拓自然不会把观察到的这点真相告诉自家的小男友,情敌什么的,不分大小或者好坏,能堵住一个是一个,绝不能留情。   战术执行的很好,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任他阎队如何的三头六臂,也架不住老天爷存心的戏弄。   在他看来,别说这个借着朋友之名行控制之实的何泽,就是那位连名字都没有的学长,也注定应该是过耳即逝的炮灰,可不知撞了哪门子的邪,十万八千里呢,偏偏接连着舞到了跟前来。 第55章 学长   这天一早,李钟将阎拓叫到办公室替他介绍:“这位新同事,心理学硕士毕业的高材生,本科读的美术,又能做侧写又能画的,我专门从省厅讨回来,现在交到你手上,你可再不用套关系麻烦赵涛博士了吧?新城区老宅埋骨案,你可抓点紧,舆论已经传的很不好听了。”   站在领导办公桌旁的年轻警员,个头大概只低他三四公分,一身笔挺的制服衬得人精神抖擞的,五官十分的立体,是个浓眉大眼型的阳光帅哥。   待李钟的话音刚落,立刻恭敬的行了个礼,声音洪亮的叫道:“阎队,戚与杨向您报道。”   姿态十分的标准,兼且干净利落,令人一见便心生好感。   阎拓笑着拍拍人肩膀:“欢迎欢迎,来得正是时候,老曹昨儿还又想打赵博士主意呢,今天就给他空降个宝贝来。”   寒暄完,将人领回了二楼,又将孙蕾叫进来,交代她给新同事做入职手续,顺带着把工位设备的都准备准备。   孙蕾见了人,明显的双眼一亮,平日大大咧咧的性子竟然猛的收敛许多,细声细气的自我介绍后,高高兴兴的把人带了出去。   阎拓笑容还挂在脸上,转头寻到自家团子,小家伙正目瞪口呆盯着刚出门的人影,嘴里喃喃的:“学长?”   唇角它似乎突然有些僵,阎拓努力再扩大几分,让自己看起来笑得如沐春风,轻轻的问:“什么学长?”   白一一被这笑容蛊惑着,老老实实说道:“就……就之前我给写了信,没来得及送出去的那个……学长啊。他是不是叫戚与杨?就两年多没见,我应该不会认错吧?”   “哦,叫戚与杨啊。那你眼神挺好的,没认错。也是,初恋嘛,怎么会认错呢。”   ?……!   这浓浓的醋味,快要熏到鸟眼都睁不开了,白一一方才后知后觉的品出来。   不是,这哪儿能叫初恋呢?做警察的怎么这么不严谨!   ……顶天了就是涉嫌暗恋,表白未遂而已。   饲主大人家的醋缸也忒大了些,陈年三秋的老坛子也能酿出这么大味儿来。正宫气度呢?哪儿去了?   以上,只能是白一一脑洞里的腹诽,他哪里敢有一丝一毫的表露?   赶紧小意讨好道:“那肯定不能算,你才是我初恋啊。”   阎拓不置可否的“嗯”过一声,想起这位的属性,没忍住,低低嘟囔一句:“制服好看么?都看呆了?”   白一一装没听清:“嗯?什么,你说什么?”   没再答话,阎拓走到储物柜边,自然而然的加了件制服外套上身,身板笔直的回到办公桌旁,暂时放过了某鸟。   现下时间场合都不对,等那小坏蛋能转回人形了,再来好好和他掰扯掰扯。   回过头,在手机上刷过几次,这两天发给路仁嘉的催促信息,始终只得了个拖延的结果,总说请不了假回不了老家,如今还没能拿回日记本。   这借口也太低端了点,五百万现钞呢,就他那给人学校看大门的工作,还不值当请个一天两天事假的?莫不是觉得那晚开价太低,想要变卦?   放下手机,阎拓尽力压下那些个心浮气躁的念头,将精力灌注在手里这桩急需破解的埋骨案上。   J市的新城开发区,自15年规划成立以来,拆迁翻新的区域常有意外案件的发生,可如今这起涉及到33条人命的案子,确属罕见之极。   相关的风声一传扬出去,可以说立刻吸引了举国上下的关注目光,比当年白银杀人魔的案子怕是还要轰动一些。   埋骨地虽然是一处农家宅院,可是早就废弃多年,追查户主的来历,是因继承了海外亲戚的遗产,于80年代就已举家移民,和此案完全扯不上干系。   受害者皆是老弱妇孺,最大的69岁,最小的,年方5岁。最早的一具遗体可以追溯到20年前,最新的则尚未化骨,死亡时间在去年的3月中旬。   这些人之间也并无必然的联系,更没有相似的规律之处,死亡的方式也是五花八门,似乎就是兴致来了,随便逮着一个下手,毫无理由又毫无顾忌一般。   因其中涉及的流浪人口居多,相关的身份并未完全彻查清楚,已知的十多人里,警方接过失踪报案的仅仅只有三位。   在长达20年的时段里,恶魔隐于人间,一次次扼杀着无辜之人的生命,可因着谨慎与受害者社会关系薄弱的缘由,竟然能做到完全的悄无声息。   这种没头没脑的案子最是难解,又因着时间久远,现场提取不到任何的生物证据,立案也快一周了,说到进度,只能用一筹莫展来形容。   下午,阎拓召集重案一大队与技术组开个分析会,曹毅满带着两个人进来,刚入职的戚与杨也赫然在列。   他估计的没错,也就半天的功夫,此人已经是曹毅满寄予厚望的宝贝了。   等两队的头头将各自掌握的情况及看法简略说过一遍,办公室内陷入了长久的沉寂。   阎拓正待开口,戚与杨静静的举起手,示意想要发言。   旁边的曹毅满一巴掌啪在人肩上,“有什么想法直说,用不着举手,你当课堂上答问呢?阎队不讲究这些。”   阎拓冷冷的划过某人一眼,转头带上些笑容,一幅亲切的语气:“与杨,你说吧。”   戚与杨略犹豫了一下,仍是直接说了:“我觉得,凶手是个女的。”   关于凶手的性别问题,之前众人多有猜测,因着受害者多为老弱的原因,倒也没排除凶手是女人的可能性,可是如此斩钉截铁确认的话,还是让大家升起了好奇的眼神,直直盯着这位入职不到一天的新同事,看看他到底能说出什么名堂来。   “凶手并不求财,遗体随身物里,不光有现金,其他的钥匙、证件、饰品、甚至手机等,都有出现过,可见是多么谨慎小心的一个人,绝不愿留下丝毫追踪线索的。   但最后的这位,刚方组长提过是位27岁的已婚女性,她的右手无名指明显留有长期佩戴婚戒的痕迹,家属也证实其失踪当晚是有佩戴出门的,可婚戒呢?   一个不求财又谨慎无比的人,对于婚戒如此敏感,不惜破坏自己的习惯也要收藏,必然是因为自身的婚姻状况产生的执着。唯有女性,在婚姻生活中长期处于弱势方的女性,才会产生这样的偏执,结合受害者皆是老幼没有强壮男子的实际情况,我判断,凶手是个女性,年龄大致在40到60岁之间。”   还真是英雄所见略同,阎拓放下私人滤镜,不得不承认此人有那么几把刷子,提到的观察点和他想说的基本一致。   于是点头赞许道:“我认同这个观点,还要加上一条,从埋骨的现场状态来看,这么多年毫无人察觉,可见表面功夫做的有多到位,日复一日的挖掘填埋,有几个人能记得十年二十年前埋过东西的具体位置?   可这位,明显记得。不过十来平方的小院子,埋骨的位置上上下下重叠的错落有致,间距又十分的规整,这不光是记忆力了得,挖坑的功夫可也不弱,力气也没得说,如果女性的假设能够成立,那么职业,可以从务农、清洁、园林工人这几个方向率先开始延展。”   两人的先后发言,总算给大家扫出条大概的路子,接下来,就是茫茫人海的排查工作,自然是从开发区周遭开始向外辐射。   会议结束,人都散尽了,戚与杨又敲门进了来,手里一张A4纸,画着一个女人的大致轮廓。   “阎队,我先搭了个架子,面目虽然还没什么线索,但估计多半应该是短发,婚姻不顺眉间纹估计会很突出,肩膀比一般的女子要强壮些,20年前就开始犯案没挪过窝,多半是本地人,本地女性常见鼻翼较大,咬肌较大……”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伏案添上几笔,也就寥寥几笔,居然就让阎拓在脑子里浮现出个模糊的人影来,可见画工之传神。   于是也没吝啬夸奖,颔首:“画的不错,很厉害啊。”   戚与杨受了领导的一赞,谦虚应道:“我本科是在C省美术学院读的,这都是基本功,不算个啥。”   末了,又似乎想起什么,多嘴了一句:“我有个亲近的小学弟,年年校园赛的头奖保准是他,那才叫真厉害呢。”   阎拓的舌头在齿根抵了抵,控制住转头看向白团子的欲望,扯出丝笑容接道:“我知道你是那儿毕业的,我听说过你。”   戚与杨十分意外,眼睛也顿时瞪大了:“您……听过我?”   “嗯,校庆活动上,代表发言的,在几千人面前来了个隆重出柜?”   浓眉大眼的俊脸立马涨红了,万没想到自己的一时脑热居然能传到隔壁省,传到现在的顶头上司面前。   期期艾艾的想要解释:“不,我其实不是……哎,也不是。我就是……就是当时我小学弟在下面,我其实就是想帮帮他,帮他鼓个劲儿。”   不用再转头,阎拓已经一眼看见了自家团子,小家伙眼含震惊之意,不知不觉就已经飞到桌上,靠近了把个学长直愣愣盯着。   阎拓心下叹息一声,这话风,有点不太对啊。   可看着白一一明显想要知道真相的那副模样,还是顺着问了一句:“哦,为什么呢?” 第56章 主权   戚与杨没料到新单位第一天上班就需要面对如此尴尬的局面,顶头上司居然会关心这么私人的问题?   可人已经问了,他总不好不答,怪也只能怪他自己,多嘴提到了小学弟。   于是秉着事无不可对人言的态度,仔细的把来由讲了一遍。   “我说的小学弟,就是年年拿奖那位,学习特别勤奋,绘画的天赋也极为出众,就是人胆子特小,基本不怎么跟旁人打交道,我跟他关系本来还挺好的,结果一次正好见着他上同性论坛,撞破了他的性向。   估计是自卑或者害怕的原因吧,从此就再不和我说话了,就是碰见了也只管低着头偷瞄一眼就溜走。校庆那会儿,我看他在下面一个人站着,孤零零的可怜模样,大概是被人排挤的,就想表达下支持和鼓励,脑子一热,没忍住,就……呵,就说我也喜欢同性,希望大家不要歧视什么的。”   白一一心中温热,万没想到学长当年公开出柜居然是为了自己。   他当时哪里是害怕或自卑,那是突然有了别的心思,不好意思见人罢了。   一股迟来的幸福感充盈着全身,能被人如此善意的对待,终究是件美好的事,也完全没辜负了曾经付出过的那些喜欢。   阎拓的心中则是五味杂陈,从男人的角度,他挺欣赏面前这人,可从情敌的角度,对方说完这番话后,个人形象在自家小男友心中,岂不是又得被刷了一层金漆?   也罢,好歹性向不同,也算是彻底灭了某人的念想,这就想板上再钉个钉,把话锤死了。“那这么说来,你其实不喜欢男的喽?”   戚与杨摇头:“不喜欢,看着健美杂志上那些半裸美男也生不出什么想法。”   没待阎拓松口气,面前这位浓眉大眼的,居然把他当成可以信赖倾吐的对象,又犹疑着接了一句:“不过,如果是我小学弟的话……”   没说完,意思却明白的很。   戚与杨突然惊奇的打量了桌面白团子一眼,这只“神雀”算是他今天来这儿后听到最神奇的八卦了,现下突然垂了脑袋,一副羞怯的模样是为了哪桩?   也没再多想,略有些腼腆的笑着解释:“您是不知道,我那小学弟他长得吧,平日靠个锅盖头和瓶底儿那么厚的眼镜遮掩着,其实啊,真人漂亮到没法说……如果是他……我”   “行了,我也不打听了,忙你的去吧。”   阎拓迅速打断某人的彩虹屁,决定收回刚才心中表示欣赏的念头。   这人,虚伪的厉害,嘴上说不喜欢男的,却又明显的见色起意不怀好心,哼!不是个好东西。   他打定主意,自家男友还跟着上班的这段日子里,无事不再宣召此人觐见,坚决阻断两人碰面的机会,以防意外的发生。   主意打得好好的,老天却故意和他作对。   下班回到家里,白一一因着获知真相后的感激心理,对鸟身的满意度迅速升回及格线上,如今转了人身正在厨房操持着,准备用美食谢罪,好好修补下自家饲主大人摔破的醋缸。   阎拓则一直守在后方虎视眈眈的,已经两天没能亲到男朋友,这就预备着饭好了,连饭带人一块吃个痛快。   没想到大晚上的,居然有人敲响门铃。   阎拓开了门,不觉就皱起了眉头,这么阴魂不散的么?家里也能找上门来?   戚与杨察觉到领导的神情,可又完全不明白是哪儿得罪了人,下午不还聊的好好的?他还以为已经算是朋友关系了呢。   当下急急解释道:“阎队,我家就在8楼啊,前天才搬过来的。下班的时候孙蕾问我住哪儿,我一说,她才说起你也住这儿,那……那我就顺手带了些土特产下来,当是新邻居的见面礼?”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拎着个大礼包陪着小心,阎拓无论如何也做不出太过分的事情,还没想好接是不接,身后白一一好奇的追了过来:“阎拓,吃饭了,谁啊?”   哦豁,这下挡不住了。   面无表情的阎拓被迫欣赏了一出学长学弟久别重逢的相认戏码,那个浓眉大眼的猛然爆出的惊喜光环,简直要亮瞎了他的眼。   “一一?你怎么……在这里。头发也剪了?这样多好,多精神……好看。”   戚与杨完全忘了自己的来意,杵在门口,隔着顶头上司一堵墙般的身躯,对着后方的大男生略微出神。   白一一很有些不好意思,偷偷瞄了男友一眼,没能看出什么神色来,心里被学长的言语持续感动着,大着胆子回答道:“我暂时住在这里,与杨学长你吃晚饭了么?要不要进来将就吃一点?”   阎拓笑着接话:“嗯,一一做了两个人的,虽然不太多,你将就吃一点吧?”   白一一笑脸有些挂不住,这话接的,倒是让人吃还是不吃?   他压根没别的想法,只是以前学长确实帮助过不少,两年多没见正巧碰上了,那还能不请人吃顿便饭什么的?   估计是骤然得见故人,惊喜太大,戚与杨往日的精灵劲儿全都喂了狗,竟然没能察觉领导的真意,迅速点头应道:“没事,我吃的也不多,那……那就却之不恭了?”   话说到这里,还能怎么办?   堵在门口的高墙挪开了,戚与杨带着个大大的笑容飘进了屋。   一张餐桌三方各据一人,把一顿家常晚饭吃得无比的沉闷。   一个是想问,旁有领导不好意思问,一个是想说,家有恶犬不敢说,最后一个,那就根本没功夫说,直接开了吞天大法,想着迅速把饭吃完让碍眼的人尽快消失。   阎拓此刻看什么都有些不太顺眼,尤其桌上那道腌黄瓜,味道也太酸涩了点,颜色也忒不吉利,他决定以后自家餐桌上,一定要永久禁止这道奇葩的菜。   饭很快吃完了,有的人还流连着不想离去,趁着领导在厨房洗碗的功夫,凑到沙发跟前搭茬。   “一一,怎么校庆后就没在学校见过你了?”   “我学分已经提前修完了,跟导师也打过招呼,就想安安静静在家里画画呢。”   “哦,那倒是。那我托你朋友带的信呢?怎么一封也没回?”   坐在沙发上削着苹果的白一一,手里的水果刀一错,砍下小半个果肉来,极度懵圈的反问道:“什……什么朋友?什么信?”   “就何泽啊,我去你们班问过一圈,居然没一个有你的联系方式,就你隔壁班那个叫何泽的,说是和你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那只能托他带给你了。”   看小学弟惊讶的状态,戚与杨也知道那些信肯定打了水漂,有些不知从何说起,只能是宽慰:“也没说些什么其他的,就是些鼓励和开导的话,你……”   “一一?你来帮我看看,好像眼睛里进水了。”   洗菜池旁站着的男人转过身来,双手的泡沫,一只眼半眯缝着,打断了两人之间的谈话。   白一一急忙起身跑过去,抽出张纸巾替人细细的擦了擦眼,“好些了么?还难受不?”   “没事了。”阎拓极其自然的在人唇角落下个啄吻,笑道:“和你学长聊天去吧。”   ……   白一一楞了一下,突的脸颊爆红,又羞又急的,简直想冲上前去咬人一口。   这是眼睛进水么?这分明是脑子进水了吧?当着下属的面玩亲亲?那跟在市局里直接宣布出柜有什么区别?   沙发边的戚与杨整个僵硬了,原来冷飕飕刮了一晚上的不是秋风,而是……杀气?   怪不得领导知道自己在学校的往事,又阴晴不定的对他时好时坏,感情人两个是内种关系,他这是无意中冒犯了人家的领地,被当面宣誓主权了?   迟钝的大脑终于转动起来,戚与杨起身尬笑道:“啊,阎队,还有一一,突然想起家里还烧着开水,呀,可别把壶给烧破了,我得回去看看,先走了啊。”   阎拓颔首不语,白一一带着满面的绯红礼貌送客:“啊,那学长有空再来家坐坐。”   大门打开又迅速关上了。   门外的人立刻垮了脸,叹息一声,摩挲良久,终是放下了手中的门把。   门内送客的,被人从身后搂了个结实,脖子耳朵的统统遭了殃,那草莓种的,跟得了红点病一般。   所幸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就到了回转鸟身的时刻,总算将脸上的体面完善保存下来。   夜里睡在床上,阎拓没再纠结某颗天降的拦路石,问起了别的:“一一,你们画画的,自己作品都不落款的么?我看那些传统的国画,连款带章还有年份说明的,别人想冒怕也没那么容易。”   白一一:“看个人的想法,通常是用主色调降调处理,放在自己觉得合适的位置。但若是觉得破坏了画面,那就不会明着留,会隐藏起来。我的作品勉强算个抽象派,具象的文字实在有些违和,所以只能藏了。”   “暗码?”   说起这,白一一略有些得意,“昂,我跟柯南学的,所有画作的右下角,我都用特殊颜料标了个2字,一加一等于2嘛,这就是我的专有标志,紫外线灯照射才能看出来,怎么,怕我以后说不清楚?”   阎拓没解释太多,简单回个“嗯”,信手撸着白团子的肚皮,慢慢的呼吸渐缓,睡着了。 第57章 揭穿   平静的几天过去,日子过的还算顺当。   就是谁也没想到,造成巨大风波的老宅埋骨案,竟然以一种完全出人意料的方式水落石出。   众人还在绞尽脑汁的搜索排查,凶手自己个就送上门来,以死亡超过20天的高腐巨人观的方式。   于小妹,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乡土人名,59岁,在市郊新枝坑附近经营着一家小型苗圃,主业是果木育苗与绿化养护。   这家叫做芳欣园的苗圃,里里外外全靠她一人操持,只有在较大规模出货的时候,会请上周围两三个相熟的人帮忙,尔后每个月月尾多多少少的结算些临工钱。   眼看就要到十月中了,却还没通知结算九月的工钱,那两三个闲汉才相约着一起上门看看,到了苗圃旁的平房,还没敲门,就被一股恶臭熏得遭不住,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妙,当即报了警。   派出所民警破门而入,人躺在床上,早已经是高度腐败的模样,现场检测并没有搏斗或者财务失窃的痕迹,推测是暴病引发的猝死。   这原也够不上刑事案件的格,可令人震惊的是,家中一台大型冰柜里,另藏着一具男尸,推测死亡时间至少十年以上,正是这家久未露面的男主人王某某。   一屋两死,案子就到了市局刑侦支队手里,现场仔细的寻摸一遍,在于小妹床头保险柜里发现了6枚婚戒,各式各样,大小不一。   搜查力度立刻升了级,在她家的苗圃里,又陆续起出了5具遗骨,掩埋的方式与新城老宅院里的如出一辙。   经受害者家属辨认确定后,几枚婚戒接连锁定了主人,又在于小妹惯用的皮卡车里,检出了受害者的基因信息。   埋骨案便只能以这样遗憾的方式收了尾。   案件结果一经公布,舆论一片哗然,凶手的结局固然让大众松了口气,可死亡的方式却让人难免的意不平。   一个极度凶残,毫无人性的连环杀手,在长达20多年的犯案时间里,没有受过任何的怀疑及惩罚,还是在病逝后方才被察觉到罪行。   一时间,对政府破案机关的抨击声不绝于耳,键盘侠们更是逮住了发挥点,将J市的治安吐槽个彻底。   这一天的网络上,社会新闻已是如此的拍案惊奇,文娱热点也不消停,画坛巨匠何秦之子,著名青年画家何泽涉嫌冒名顶替一事,被几个营销号爆料后,吊在“39命女恶魔”tag之下,迅速跟上了热搜。   照说这是小众文化圈内的事情,还够不上全民热烈讨论的,可爆出冒名顶替事件的是世界知名的ACD艺术大奖赛,在获奖者于纽约艺术长廊里的汇展上当场揭穿的,并且立刻引发了当地新闻媒体的争相报道。   丢脸丢到了国外去,又是人人皆知的著名画家的儿子,那这份瓜的新奇滋味,可不就吸引了众多猹猹的关注?   当晚,刚吃完晚饭的白一一毫不意外的接到了何泽的电话。   身在纽约的某人疯了一般的叫骂,叱问他为何不遵守约定,居然拿了大学时的习作参赛,是不是故意设的陷阱,将他推到这种高度后再狠狠的跌下来?用心是何等的险恶?   何泽没法不疯。   他当时正对着采访媒体侃侃而谈,讲述自己的创作思路,就被人当场质问,为何他画上的标记与隔壁厅银奖获得者一模一样?   全世界近万人参加的比赛,各种奖项参加汇展的,加起来也有差不多百人,他哪里知道隔壁厅里都挂着谁的画?   气愤的带着媒体走了过去,那画的落款却是……白一一。   他正想攀扯是对方抄袭的自己,谁知道送此画参赛,替人领奖的居然是C省美院的颜院长,当场证言这三幅银奖作品完成于好几年前,是作者大学时的习作。   就这样,刚刚攀上人生至为荣耀的巅峰,迎来了旁人如潮水般的赞颂,还有父亲欣慰的目光,甚至受邀即将在世界各地开办个人巡展。   可旦夕之间,一切就已化为泡影,顷刻里身败名裂,再无洗白之日。   最终的源头,不过是因为他头一次将好友的画拿回画廊销售时,父亲以为是他的新作,随口赞他一句,而他鬼迷心窍的就此应了?   ……   电话这头的白一一半晌没能答话。   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甚至被男友传染的,带了些恶劣的因子,听到对方崩溃成这样,非但没像以往那样心软,倒是多了几分解恨的舒爽。   料不是他爆的,事情也不是他去揭穿的,但硬推着到了如此地步,他也确实难辞其咎。   他现在就是后悔,前半年知晓了对方冒名的事情,却被三言两语拿住了情绪,没能立刻坚定的拒绝,优柔寡断以致助长了贪欲的扩张,如今倒把国人的脸面丢到了国际去。   他此刻也算是爆红了,踩着何泽拼命架好的天梯,做好的嫁衣,无知无觉的就红到了出圈。   事件发生之初,瓜民们本还不相信如今这信息爆炸的年代了,居然还有人被顶替着出了名好几年还没反应过来的,诸如匪夷所思的愚蠢、自甘堕落的枪手之类的负面猜测层出不穷。   再后来,网上循着何泽冒名事件的轨迹,将他扒了个底儿朝天,大学读了几年、中考考了几分、小学什么时候入的少先队,芝麻蛋大点的事儿,也有人爆料做出实证。   而且,清一水的溢美之词。   风向这才开始扭转,最后,甚至把他塑造成了一个全然不闻窗外事,一心专研技巧的画痴。加上半点个人影像资料也没有,更是平添了几分艺术家的神秘感。   看着这些详实的爆料,他终于发现,不管他将自己如何的封闭,可是存在过的痕迹是怎么也湮灭不了的,往日他总觉得别人的嫌弃排挤,或许,只是对方过于敬仰,下意识的不敢靠近而已。   待何泽骂到累了,开始不停抽噎的时候,白一一终于欣赏够了这幅疯狗做派,利落挂了电话,并就此拉黑了这人,算是给这段将近20年的友谊一个无声的终结。   转头看向一脸了然之色的男友,好奇心起了来:“你怎么弄的?”再来有些犹疑:“是……你吧?暗码的事儿,我就告诉了你一个。”   阎拓起身将碗筷丢到洗菜池里,再将人拖到沙发上压实了,这才揪着人鼻子刻意装出了凶脸。   “被人欺负成这样,还不晓得反击,你不心疼自己我还心疼呢,他不是想要名声么,就给他个大大的名声,让他一辈子也忘不了,怎么,又心软了?”   白一一赶紧否认,眼神中露出无比的景仰,瓮声瓮气的说:“不是,就……你怎么这么大能耐,纽约呢,十万八千里的,你也能插上手?我大学时的画又是哪儿来的?”   阎拓没打算夸大功劳,松了手,改为轻抚,哂笑道:   “哪儿有那么复杂,线路短路停个电,再换个灯泡而已,又不伤人窃物的,花点小钱,愿意办这事儿的人可太多了。紫外灯一亮,你那个2字暗码简直不要太明显,结合着画风的极度近似,再请人从旁质疑几句,出结果不是容易的很?”   你的作品得来倒也简单,你知不知道你们学院的院长,去年退休姓颜的那位,那是我姥爷的铁杆牌友,请他帮个忙,你大学三年的得奖作品借出来用一下完全没费什么功夫。”   接着就是对自家男友唱赞歌了:“主要还是我家一一厉害,学校期间的习作呢,也能拿了银奖,上了汇展,现场一对比,倒省了我许多的功夫。那个蠢人就盯着自己的最高奖得意忘形了,根本没留意你的名字也在获奖名单里,就是没能让你当场看到他惊慌失措的嘴脸,有些遗憾啊。”   他嘴上说的容易,可时刻记挂着替自己恢复名誉,掌握着何泽的动向,再经过谋划,请人取画参赛,再到现场质疑,网络曝光炒作,条条道道的顺下来,可也不知道花了多少的心思和功夫,居然还能一直瞒得死死的,让自己这个主角成了最后知晓的人。   白一一心里甜得出蜜,嘴上却假假的抱怨:“怎么也不提前和我商量一下?”   阎拓凑近了,揉捏着小男友软软的耳垂,目光在人脸上寻摸着适合下口的部位,心不在焉的应道:“怕你心软呗。好歹算是立了大功吧,多少得给个赏?”   被那灼灼的目光盯着,白一一顿时觉出现下这位置的不妙来,像是被捕捉到的小兔子,在被吃掉以前,压在大灰狼身下随意戏弄的感觉。   可谁让这只大灰狼如此的英俊呢?做的事又这般的帅气,让人心折。   小白兔狠了狠心,眼一闭,主动送上门去,一饱狼吻。   他这头一回的主动,阎拓立刻有些受不住,凶狠的反吻回去,重新占据着上风。   酥麻的感觉自舌尖而起,迅速游走遍全身。   纠缠之间,沙发被两个人挤压到不堪重负,发出“吱呀”的声响,应和着唇舌交战的“渍渍”声,更加速了欲望的滋长,直烧得人面红耳赤,神志全失。   小白兔被扒了皮握住,偏嘴被堵着,想叫又叫不出来,只能闷哼。   白一一简直羞愧到无地自容,都是男人,怎么他却如此不经事?   就在他以为今晚要彻底完蛋的时候,身上的人却慢慢停了下来,埋头缓和了好一阵,似乎是终于抑制住失控,在他唇角亲了亲,低声叹到:“今天先放过你。”   阎拓不敢再流连,迅速起身,抽出茶几上的纸巾擦了擦手,转头进了洗手间。   时间点掐的刚好,不过两三分钟后,白一一就已转换了鸟身,独自窝在沙发上缓神。   阎拓一头湿漉漉的模样出了来,迎面带着股清冷之意,竟是秋日的大半夜里冲了个凉水澡。   走回沙发旁细细替白团子捋了捋羽毛,尔后往桌边看参考书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白一一总算恢复了平静,羞怯过去了,又想粘人了。   飞到桌面盯着人奋力备考的模样,打心里佩服着对方的定力,也不知道饲主大人到底怎么想的,居然能够自律到如此地步,实在是吾辈楷模啊。   “一一,什么是观音坐莲?”   ???   白一一被突然冒出的系统音问懵了,“什么鬼?”   系统小童音无辜道:“你不是要知道阎拓在想什么?我帮你看看啊,就是没看懂……还有老汉推车,为什么要老人去推车的?年纪大了很辛苦的……”   白一一羞耻到快爆炸了,急急喊停:“不用,不用看,我随便想想,不用当真的。我……我一点也不想知道。”   心里叫唤完,再回头看看阎拓盯着参考书,那一幅严肃认真的模样……   他简直想把刚才那些个敬佩之心徒手捏爆了,至少,还能听个声响?   心里的感触真是复杂到难以言说,万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饲主大人? 第58章 狙击   第二天,白一一没有陪男友上班,独自呆在家里。   因为他估摸着,他的手机将会一直处于热线状态,如果去了市局,那就多有不便。   果然,ACD大奖赛的工作人员、大学时的指导老师、高中绘画培训班同学,包括时有和千里之外的老妈,但凡有他联系方式的,电话粥煲了一轮又一轮。   到了后来,不得不费劲儿的用爪子给手机插上电源线,才能没耽误了继续接听。   待逐一满足完这些相关人等的吃瓜欲望,一整天差不多就已经过去了。   看看时间,白一一给自家男友发了信息“多久能回?”   半天也没反应,干等到快8点了,于是干脆拨了过去。   没人接听……   大概是正忙着什么紧要的公务,一时没能接受到信号吧,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阎拓确实在忙,只是并非公务,而是借着公务的由头在派出所里向外捞人,这也应该算是他从警十年来头一次的以权谋私。   上了车,脸色冷的能结出冰来的人,对着双手铐窂的路仁嘉质问道:   “到底怎么回事?让你拿个日记本你说没空,倒是有心情大半夜的跑到雁江区河边散步?斗殴致人死亡?”   光头哭丧着脸:“我,我特么就是倒霉催的,谁能想到那家伙就是个疯子?我在江边待得好好的,他醉醺醺的冲过来就吐我一身,我不过就骂了几句,立马就掏了刀子,我这是自卫啊!”   阎拓:“自卫也有个轻重的程度,现在人已经死了,最低,也是个防卫过当过失杀人的罪名,三到七年吧。”   路仁嘉此时的悔恨,简直比那涨潮日的涛涛江水还要汹涌,他哪里是有闲情到河边散步,他是被人忽悠了。   就在答应了日记本交易后的当晚,电脑上突然接到了来自M的信息,他原本就有些后悔要价低了,此时有了第二个买家,自然打起了奇货可居的主意。   对方倒也没和他讨价还价,直接同意了一千万的价码,并约定了时间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这位M先生,在网上被人吹嘘的跟神似的,他自然是多了个心眼,不光把见面的地方定在了人来人往的河堤上,更是把日记本藏了起来,打算等钱到了手,再带上人前往去取。   又在手机里做了影像备份,防着对方万一心怀不轨,他也算是有个要挟的把柄。   没想到吹了大半晚的冷风,人压根没见到,却碰上个酒疯子,一个稀里糊涂的,就给关进了派出所,手机也在搏斗中不知掉到了哪里,简直称得上人财两失。   关了大半天后,人就有些受不了了,没奈何举出了阎拓的招牌,指望着此人能帮他一把。   此时他也顾不上能多出的那五百万了,有命能拿到的钱才是自己的钱,对阎拓的出现总算多了几分真心:“阎队,你放心,今晚你把我捞出来的恩情,我路仁嘉一定铭记在心,日记本我藏得好好的,回头一定稳稳的交到你手上。”   阎拓敲了敲对方手腕上的铁铐子:“我看你是误会了吧,想什么美事儿呢?你算是我线人,我把你临时提出来找个线索而已,你该当的责任自去承担,可别想着跑了,跑不了的。”   路仁嘉瞠目结舌,“艹”字搁在嘴边,半晌吐不出来。   阎拓打完巴掌再给个甜枣:“你别再出什么幺蛾子,顺顺当当的把我想要的东西给到我,我也会好人做到底,给你介绍个靠谱的律师。   事儿毕竟不是你挑起来的,争取个缓刑也不是不可能,就算最后结局不尽人意,你在里面待上两三年的,出来了,五百万省着点,也够你后半辈子花销了。日子可还长着呢。”   这一番的连消带打,兼且着语重心长,路仁嘉算是彻底没了别的心思,蔫头耷脑的将日记本藏匿的大概位置说了出来。   一辆黑色的悍马,自雁江区沿河派出所疾驰而出,两分钟后,停车场内一辆老旧皮卡朝着同样的方向,迅速转上了环城高速。   晚上10点,下城区一处烂尾楼的废弃工地上,阎拓将人带下车来,问道:“几楼?”   路仁嘉盯着黑洞洞的高楼,心里默默数了数,面上也带了两分犹疑。   “11楼还是12楼来着,这破楼也没标层号,有些记混了。但我留了标记,上楼看看就知道。”   阎拓微微皱了眉头,“怎么想起藏到这种地方来,银行租个保险柜不是方便的很?”   路仁嘉讪笑道:“这不是不用钱么?再说了,这鬼地方废了好几年了,压根不会有人来,我又刻意藏得高些,安全的很。”   许是觉得此时有了依仗,语气略有些滑溜的讨价还价道:“阎队,铐子能给解了么?等会拿东西也不方便啊?”   阎拓不为所动。“你又不是用手走路,等找到了地头,我自然会拿,不用你动手。”   门洞处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阎拓取出手机准备亮个灯,才发现小男友的未接来电,还有微信若干条。   简单回复一句,“刚静音了没接到电话,别担心,一会儿就回来。”   尔后点开手电筒,轻轻推了推旁边人的肩膀,示意他前方带路。   这幢钢筋混凝土的烂尾楼是个独栋建筑,估计已有了十五六层的高度,只是刚搭起了骨架子,外幕墙还没来得及有半点动工便因开发商资金链断裂而废弃了。   因此也就是门洞及楼梯间黑到不行,仔细着脚下,爬完一段的楼梯,上到每层的平台处,便就开阔到四处敞亮,能清楚看见附近居民区楼内的星点灯光。   四十出头的路仁嘉,早被烟酒及时常的通宵熬夜坏了身子,又是个快200斤的大胖子,爬个一两层的便有些扛不住,阎拓按捺着焦急的心情,由着他喘够了气,再次往上而去。   好不容易到了10楼,如果确如此人所说,那目的地应该就在楼上两层,累到一头汗的路仁嘉却再次叫嚷歇脚,又向外墙的地方多靠了两步,想着能吹吹风去去汗意。   阎拓趁人休息,准备看看小男友的回复,就这一低头的功夫,几步外的路仁嘉突得闷哼一声,庞大的身躯跌跌撞撞的后退一下,随即“嘭”的倒了下去。   左胸心房处,一朵迅速绽开的血花,在银白色的手机灯光照射下凄厉而又狰狞。   阎拓急速靠墙蹲下身体,循着方向转头看去,百米开外的一栋居民楼上,似乎有黑影晃动,也就一闪而过的样子,便迅速的溶进黑夜里消失不见。   这是狙击才能有的射程,而且,还得是经验丰富的老手。   拨打120,再拨过曹毅满的电话,阎拓小心的将人拖到靠墙背风的地方,仔细察看伤势。   尔后迅速脱下外套,揉做一团堵住伤口,企图延缓出血的速度,又不停叫着对方的名字,想要帮着维持意识清醒。   可是徒劳的,一小会儿的时间,路仁嘉就开始大量的咳血,推测应该是子弹击破了肺部,呼吸系统已经被血液完全充斥的原因。   人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阎拓此时顾不上推测缘由追拿凶手,只急急的问道:“日记本到底在楼上哪里?”   路仁嘉眼已经睁不开,思维也接近混乱,想要回答问题偏偏半天组织不出合适的语言,也许是将死之人其言也善吧,他脑中揪出个重点,断续的说道:   “他,他不要钱,只……只想要你……爸的命,是你……家熟人,仇……仇杀?……我……”   到了这儿,许是回光返照了,语速快了些,逻辑也清晰起来。   “我实在不该贪得无厌,今天是约了M,他答应给我一千万的,结果根本没见人。堂兄他们死的蹊跷,分成是早就约好的,他和雷哥是两口子,得七成,另外一个得三成,是认识了好多年的朋友,不可能分脏不均自相残杀,我觉得就是死……死在……M……”   没能说完,突然没了声息。   “路仁嘉,路仁嘉?”   阎拓再次叫唤人的名字,耳边已开始传来120熟悉的警鸣,于是没敢松手,尽人事听天命的死命按住伤口。   几分钟后,医护人员爬到了现场,气喘吁吁的开始了急救。   阎拓抽出手来,立刻往楼上奔了去。   11层仔细晃过一圈,心立刻有些凉了。   墙角一小堆建筑垃圾中间,明显被翻找过的痕迹,大厅对面另外一条消防梯,漆黑的入口似乎隐现着对方嘲笑的嘴脸。   不死心的继续往上,甚至搜到了顶楼,仍然一无所获。   阎拓略微喘着气,在楼顶冷风中呆立着向下张望,巨大的挫败感猛然袭来。   彻底冷静后,仔细推敲过一遍,今晚的所有意外处处都埋伏着此人的手笔。   想来一早就猜到路仁嘉不会带着日记本到场,所以压根没露面,倒派个醉汉把人弄进了派出所里。   其后,守株待兔的等着自己上门,又尾随着一路跟到了地头。   以自己的警觉性,不可能感觉不到就近追踪的车辆,甚至不用多想,也知道对方肯定趁着在所里捞人的时候于悍马上做了手脚。   遇袭后再到等待急救这段时间,顶天了也不超过一刻钟,可就这短短十五分钟内,对方从容的持枪狙击,尔后迅速从另一端的楼梯上楼将日记本取走,这其中所包含的技术、胆量与心性是何等的惊人?   甚至对人性的了解也是深得可怕。   他怎么能知道到底在哪一楼?将狙击的时间点卡的如此精准?   无非是耐心等待,用心的揣摩而已,看到二人在十楼歇脚,路仁嘉一脸放松,而自己则低头开始刷手机,这分明是登顶前最为闲散的时刻,证明目的楼层已经接近。   最终,他赌赢了,自己确实没能丢下人直接上楼,与那记载着真相的日记本一楼之隔,从此失之千里。   阎拓不觉得寒毛直立,这真是他从警以来遇过最厉害的对手了。   所有的疑惑最终只剩下了最后一个,为什么不干脆杀掉自己?这才应该是解决问题最简单的方式! 第59章 真相   这一晚的阎拓没回家。   路仁嘉没能熬到医院,最终死在了救护车上。   急冲冲赶来的李钟当着曹毅满几个的面,将他骂到了狗血淋头。   骂完了,又带着手下一起,将整栋楼彻底搜查了一遍。   结局也没出乎他的意料,日记本确实是已经被人取走。   此时已是凌晨4点来钟,不想回去打扰了男友的休息,干脆回了办公室,梳理思路连带着自审,再将顶头上司要求的检讨书细细写上一遍。   到了8点出头,还不到上班的时候,担心了整晚的白一一已寻摸到市局,见了人,总算放下了心。   阎拓简单解释过几句,白一一沉默了,不知道怎么安慰男友才好,等了这么些年,眼看就要知道的真相居然跌入了更大的迷雾里?   默默无言的陪着呆了许久,终是熬不住睡意,回到椰子壳里补眠去了。   白一一以为的迷雾,其实只是阎拓没说而已。   经过一整晚的回忆梳理,排除法排除了好几遍,这个所谓的M,前前后后相关的所有线索,均指向了唯一的那个人。   是他家的熟人、熟到能清楚知道保险柜和他玩具房位置,然后能有如此厉害的心智胆量,兼且能用得好狙击,又深谙心理学,医学,痕检方面的知识,可以在暗网上兴风作浪的。   还能是谁?   只能是他姥爷的养子,他敬佩的许叔,J市医科大附属鉴定中心主任,许青儒。   看看时间,阎拓一个电话拨到了A市:“姥爷,想问件事儿,我许……叔,他母亲似乎还在世?怎么当时就被你给领回家了?”   俞建国虽然不明白一大清早的,大外孙怎么突然问起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但也没瞒着,如实的说:   “那女的简直不是个东西,老许刚走,头七都没过呢,她就卷着抚恤金跟个野男人跑了,儿子也不管,丢学校里自生自灭,要不是我找上门,还不知道那小子后面的日子可要怎么活?”   好吧,如今连M对丧母之人偏爱这一条也对上了。   阎拓手指微微发颤,似乎电话都有些拿捏不住,心中的闷痛牵扯到呼吸都是疼的,您可知道您找上门的,究竟是怎样一条披着人皮的恶狼?   “……他,似乎跟我妈感情很好。”   “那是,他9岁来咱家,俞莲也才11岁,你妈那会虽然才刚大学毕业,但你姥姥和俞莲他妈都走的早,你老舅又在H市上班,家中里里外外的全是澄舒在操持,把他们两个当成是自己的一双儿女,那简直,无微不至啊。”   末了,又像是讲笑话一般提上一句:“青儒那家伙,人小鬼大的,还直嚷嚷长大了要娶你妈做老婆,让她等着点。呵,后来啊,好像因此一直对你爸不待见,死活不肯叫人姐夫。”   阎拓再没了言语,静静的挂了电话,   这便是理由了。   原来的他可能会全然的想不通,可经过上次胡口乱说的碰巧撞破,再到如今姥爷的证实,此刻心里就多了些笃定:这哪是什么仇杀,分明是……情杀。   预谋已久,辗转不能得后的走火入魔。   阎拓站到窗边透气,透过玻璃注视着医科大的方向,心里默默的念叨:许青儒啊许青儒,只当你一直不太喜欢我爸而已,没想到竟然是恨不能他死的程度,可我妈又何其的无辜?那是像爱护自己孩子一样爱护着你的人啊。   ……是了,三个绑匪的死因,如果不是为财自相残杀的话,莫不是因为误杀了母亲?   也难怪拷问的时候,没人对她下过手动过什么歪脑筋,还当这些人存着些人性,原来,不过是因为有人刻意交代过罢了。   至于昨晚为何死的是路仁嘉而不是自己,多半由于自己流着俞澄舒一半的血脉,又是从小看到大的,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愿下手而已。   一桩一件,前因后果,再没什么不清楚的。   可是,如今案件已快过了追诉期,唯一的证据也已消失,沿河派出所停车场的监控倒是可以试试,但多半不会有什么收获,那人绝不会傻到开自己的车前往事发地。   还有什么方法能将这人的真面目揭穿呢?   阎拓陷入了沉思。   ……   天无绝人之路。   当天下午,在阎拓苦思对策无果的情况下,接到了雁江区沿河派出所的信息。   路仁嘉丢失的手机,凌晨时在河边草坪上被环保工人捡到了。   因为手机上带着明显的血迹,又知道这里发生了斗殴致死的事件,估摸着会不会是其中的关联证物,这位60来岁的清洁工迅速将手机送到了派出所。   主人此时已经没了,也没个亲戚朋友的,派出所只能给当时的取保人阎拓打了电话。   机子顺利到手,是一部颇为老旧的华威,屏幕已略微有些破裂,因为没电已经关了机。   阎拓将手机送往技术组,交给小刘帮忙破解处理,他也就杵在一旁,期待着能从手机里得到一星半点的线索证据。   半个钟头后,结果出来了。   何止是一星半点,路仁嘉的手机相册里,日记本内相关阎家绑票案的内容,尽都拍摄得真真的,一字不拉。   ……   6月21日,晴。5号别墅的段少爷一车带了三个美女上来过夜,也不知道他那小身板能不能受得了,有钱人的日子真是过的舒服极了。不知道M说的是不是真的,1号那家姓阎的,家中现金能铺满整整一堵墙!!   6月25日,小雨。雷哥他妈今天确诊了尿毒症,她虽然到现在还不肯承认我俩的关系,可人也不能不救,以后透析什么的,估计得是一笔大的支出。M提过的计划,要不要跟雷哥商量一下?   7月3日,晴。大川这哥儿真爽快,没交错人,说好三成就三成,半个字也没多讲,就是不知道最后能得了多少,够不够后半辈子花销的?这一步走下去,可再也回不了头了。   7月27日,晴。M这家伙,妥妥是阎老板家亲近的熟人,要不然这信息怎么能打听的这么清楚,连人保险柜是什么型号,具体藏在哪儿也都门儿清。就是不知道只准动阎老板一个,不允许涉及家人是什么道理,拿老婆孩子做要挟不是最快的吐口方法么?算了,人也不参与分账,一点小小的要求,咱得满足才行。   8月10日,中雨。这周就要按计划行事,阎老板你到了下面,可千万把主谋的人认清楚,别尽都算到咱哥仨头上。阎家小公子的这个生日,怕是一辈子也过不安生了,上次见到时,还主动叫了叔叔好,是个有礼貌的孩子,对不住,望一切顺利。   ……   从猜测到真相后激荡了一天一夜的情绪,终是有些控不住了,阎拓双眼通红的看完照片,按灭了手机,实在不想在下属面前失态,急速的走出了技术组。   自午后开始落下的秋雨,绵延着一阵又是一阵,他没撑伞,信步走过大院的地面停车场,到了办公厅大门口,又暂时不想进,回头在操场上漫无目的地绕着圈。   很快人便湿透了,却正合着他的意,此刻别说旁人,就连他自己,也分不清脸上蜿蜒而下的,到底是雨还是泪。   不知道走了多久,一只落汤团子从雨幕中穿了过来,趔趄的在肩上停稳,低低唤了一句:“阎拓?”   阎拓停下来没答话,只手指轻轻抚了抚白肚皮,顺着刮下些雨水来,又以手当棚的替团子遮挡些,便再没别的动静,似乎是十多年的漫长道路终于走累了,想要就此歇上一歇。   白一一也没再问,就这样安稳的立着,陪着人淋着微雨,静静的出神。   雨势渐渐大了,雨水也冰凉的很,就连浑身裹满羽毛的白一一也忍不住打了个冷战,阎拓终于清醒过来,也没想着再回办公室,干脆给姐夫发个信息告个假,带着团子回了家。   洗过热水澡,换上干爽的衣物,再替团子吹干了羽毛,他又将案件相关的卷宗资料重新拿出来,再仔细的查阅一遍,看看能否找出什么有力的证据。   真凶他已知晓了,可人就在眼前,偏他不能尽快的将对方绳之以法。   日记本通篇没半个许字,涉嫌杀死三个绑匪倒是可以论罪,但暂时也只是他的一面之词。   为今之计,只有找到许青儒就是M的真实凭证,方才能用手里的日记将事情锤实了。   M的身份证实问题,从一个研究生的论文课题里跳出来,迅速成为阎拓心中最为紧要的关键点。   自己昨天并没能拿到日记本,想来知晓真凶的事情应该还未暴露。   是否可以主动设伏,让其自证?   或者,即便不能,也可以探探路子,看看能否找到其他的蛛丝马迹?   阎拓一边画着思维导图,一边在脑海里仔细的筹谋,待终于定了打算,正准备实施之时,嗅到了一屋的饭菜香。   白一一熬了羊肉汤,又做了热气腾腾的冒菜,想借着辣椒花椒的给男友好好去去寒气,刚才的一场雨,要是换个身体稍微差些的,此时怕已经是风寒入侵的结果。   脱下围裙走到桌旁,粘在人背上轻轻问道“好了么?可以吃饭了。”   阎拓左手向后伸出,将人环抱的更紧更贴一些,右手果断的拨通了电话。   “许叔?这周末有空么?好久没吃过你做的小龙虾了,我带上些酒,咱爷俩聚聚?”   电话那头楞了片刻,随即爽朗笑声传来:“好啊,我随时欢迎。” 第60章 诱供   时间很快到了周末,阎拓拎着小箱啤酒,敲响了许青儒家的门铃。   门打开来,斯斯文文的鉴定中心主任,穿着条家用围裙,似乎是正在厨房忙碌的样子。   可是,转头就从玄关鞋柜处取出个手持检测仪,对着人上下挥舞着。   阎拓略僵硬了一瞬,竭力自然的玩笑道:“怎么,现在上你家吃个饭,还得过个安检了?”   还没等他想好要如何对策,门内传来熟悉的招呼声:“拓子,你怎么才到,快一点,小龙虾都要凉了。”   无需转眼,他也立刻分辨出屋里人是哪一个,不是那姓花的渣男发小还能是谁?   看来这门,不进也得进,容不得他拒绝。   许青儒放下检测仪,又顺势抽走他捏着的手机直接关了机,一脸的笑意:“快坐吧,宏清等急了,都已经吃上了。”   花宏清对着玄关的两人说道:“许叔,你这是调了新配方?这虾子酒味忒足啊。”   大厨回应道:“好吃么?”   桌边的人一边嗦着手指,一边嗯嗯的点头:“好吃。”   阎拓心中一叹,放下酒箱子,大致环顾一周。   这屋子和之前没什么区别,百多平的四室一厅,新中式的装饰风格,整洁中透着些文人的书卷气息。   他两步走到餐厅旁推开了窗,转头回来,将花宏清手里的小龙虾拍掉,“别吃了。”   许青儒笑眯眯的盯着,也不怕人耍什么花样,他这是18楼,就算是开了窗,还能跳得出去不成?   至于吃与不吃的,反正已经吃了好几个,横竖已经跑不了了,照阎拓的性格,也绝对只有投鼠忌器的份儿。   阎拓顾不上给横眉竖眼的发小解释,在桌边坐下,长腿放松的一伸,好整以暇的问:   “我是哪儿露的馅儿?”   许青儒不假思索的答:“就凭你十多年来头一次主动约饭,却是在险些死于狙击之下的第二天?”   阎拓深深的盯着对面之人,眼神中仿佛有千军万马,许青儒也没再说话,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双方似乎是在用视线无声的角着力,却都不愿先出招的架势。   开始有些晕眩的花宏清在一旁嘀咕:“你们在说些什么啊?我是不是有点醉了,怎么完全没听懂?”   尔后有些傻乎乎的笑道:“许叔,这不是香辣小龙虾,这是醉虾吧?嘿嘿”   关心则乱,被捏着软肋的人,不觉先开了口:“你给他吃的什么?反正我都要送上门了,对着我招呼就行,干嘛牵扯无辜的人?”   许青儒又笑了,解释道:“口服麻醉剂而已,除了暂时不能动弹,不碍什么事。至于为什么叫他来,原因不也简单的很?   鬼知道你要出什么招,我总得先有个保障。不抓着个把柄,你这连续三年的全省警界搏击冠军,真想来硬的,我可一点也奈何不了你。这是怕了你啊!”   阎拓怀疑自己被小男友传染了眯眯眼恐惧症,看到那金丝眼镜下的笑眼,不觉起了鸡皮疙瘩,倒也不是怕的,是给恶心的。   他怎么从来没发现此人居然能变态到如此地步,毫无犯罪感及道德感,做出了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却还能笑得这般自然。   “就算现在带着这个拖累,我不也一样能收拾你!”说完,双腿回收着开始紧绷,明显是一副蓄力的模样。   许青儒面上丝毫没有他所说的“怕”这一字,围裙的深兜里摸出把枪来,朝着花宏清的方向比划比划:“知道你穿着防弹呢,但收拾掉我之前,你猜你这个动弹不得的发小,身上到底能挨得住几发?”   花宏清瘫在靠椅上,不光是身体逐渐失去知觉,就连思维运转也缓慢许多,一直听到这里,方才模模糊糊明白过来,今天被许青儒临时叫过来吃的这顿饭,怕不是什么好饭,是想要一个能挟制住阎拓的工具罢了,瞬间便安静如鸡。   阎拓暗暗咬了咬牙,没再做出什么威胁的举动,闲聊家常一般扯开了话题。   “许叔,我从来没想过,你恨我爸恨到了那种地步,就算你真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干掉他,怕也容易的很,何必叫上三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把我妈也牵累进去?”   一提起这个,对面人的情绪果然波动起来,面上神色变幻了好一阵,方才恨恨的答道:   “是……是我失策,你批评的对,我就该自己下手算了。可那时候实在太年轻,又怕露出马脚被你妈恨上一辈子,总想着如何假手他人,自己能全然的脱出来,谁知道那三个……白痴蠢货王八蛋,竟然能失手杀了澄舒?”   一气说完,似乎想求得原谅一般宽慰道:“你放心,三个,一个也没跑掉,有仇我现场就报了,他们想要的东西,也一分都别想拿出门去。”   阎拓哂笑道:“是了,你可是M啊,那会参加工作也就一两年吧,还是你厉害,杀完人,做的手脚居然没人能察觉出来,还真以为是分赃不均自相残杀,顺利结了案,怪不得能得了个导师称号,被一票人吹捧的跟个神似的。”   嘲讽完,脊背立刻挺了起来,放在桌面上的手也不觉握成了拳头。   “可是,许、叔!说你是神难道你真是么?你真的不亏心?这么些年,你没梦到过我爸我妈?还有姥爷,你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居然还好意思每年生日的时候上门?……你怎么敢?”   “咚”的一声,拳头猛击在桌面上,震得几条虾壳凌乱散落到了地面。   哪里有人真能成神?可以摒弃一切的人性与悲喜。就算有,那也绝对不是眼前这位面色灰白的中年男子。   许青儒握枪的手微微颤抖着,再也挤不出半丝的笑意,唇角也张张合合几回,却又暂时哼不出半个字。   好一阵,长叹一声,发自肺腑的说道:“拓子,都说让你别再追这案子了,你为什么总也不听呢?我放过你一次、两次,你却还是不肯放过我。   我真不想对你动手,澄舒……澄舒她宁肯扑上去给一个将死之人挡刀,也不愿好好活着和我在一起,这已经够我在地狱里磨完后半辈子,要是连你也没了,我就是下辈子,下下辈子,怕也不敢再见老爷子的面。   我是真心感激他的,你就不能成全这段父子情?别再让他伤心了?”   阎拓被这荒谬的言语气到略微发抖,竭力镇定的追问道:   “让他伤心的是我么?他要是知道因着同情领回家的孩子,居然是个披着人皮的恶魔,不光亲手杀过人,害死了女儿女婿,还化身成M,在暗网论坛上兴风作浪,教唆犯罪的,你说他那嫉恶如仇的性子,会不会后悔当初没直接把你掐死?   这么些年,你教导出来的杀人犯几十上百了吧?你到底能得到什么好处?”   许青儒对他的指责毫无意外,却又因着他的不理解而愤怒。   “你这种出生就含着金汤匙的又怎么会理解,我们这些底层之人的苦楚?我爸好歹是因公殉职,为国捐躯的吧?可是一条活生生的命,最终就换了不到5000块钱,还被那个女人统统带走。   你知道一整天才敢啃半个馒头的滋味么?你知道饿的只能不停灌凉水,灌到吐的感觉么?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妈把你当眼珠一样,自从有了你们两个姓阎的,她连和我说话的功夫都快没有了,我明明早就告白过,让她等我的,为什么非不愿意?”   阎拓厉声反驳道:“童年经历惨淡的人多了去了,可也没见几个能坏到你这程度,你也就苦了那么几个月而已,后来到了姥爷家,谁不把你当成俞家亲生的?这能是你肖想别人妻子的理由么?   告白?我妈大着你15岁呢,谁不当你开玩笑的?退一万步说,就算你认真的,你以为你告了白,人就非得是你的?她跟我爸结婚都那么多年了,我也都十来岁了,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居然要等到那个时候才肯发难?”   许青儒痛苦至极的嘶吼一句:“那是因为我并不想走到如此地步!”   其后仿佛陷入了惨痛的回忆中,闭上眼缓了好一阵,方才不甘的解释:“他们刚谈恋爱那会,我是很不看好的,阎臻那么个豪富的公子哥,不过大街上被偷钱包时得了女警察的一助,便就此展开追求,能有几分真心?   到了结婚的时候,我还是不看好,区区5个月的时间就闪了婚,多半是一时脑热,要不了多久就能一拍两散。   再到你……你出生了,我依然抱着希望,一个总裁一个警察,地位千差万别的,又都忙到不见人影,就算多了孩子维系,一样也讨不了好去。   我等啊等,一直耐着性子等,等到社会上有风声说要放开二胎了,他们两个竟然商量着到时候再添个家庭成员,最好是个姑娘。我……我知道等不下去了,我守了不知多久的人,阎臻凭什么那么轻易得到?他……他……”   阎拓此时的冷静简直可以称得上冷酷,面无表情的接下了话音:“他必须得死!所以你就利用M的名号,煽动起贪欲,指使那三个保安绑票杀人?”   “是,都是我指使的。可我也已经付出了代价,失去了我这辈子唯一爱过的人。”   许青儒答完,似乎理智回笼了些,疑惑道:“你千方百计用言语诱供,有什么意义?花宏清是我临时叫来的,根本派不上用场,你身上也没什么电子器械,又能拿我怎样?还是说当警察当习惯了,非得问到名正言顺不可?”   终于诱到想要的那句话,阎拓心里已松了些,替人解惑顺带发出指令:“因为,神天鉴察,报应昭彰,罪恶必须得到严惩,一一,可以走了,把东西交到李钟手上。”   许青儒猛然一惊,随即到处的张望,不算大的餐厅内分明没有其他人影,阎拓这话,到底和谁说的?   好半晌,四下并无丝毫动静,阎拓当即明白了男友此时的心境,语气开始严厉起来:“真相比我重要,他也奈何不了我,你听见没有?现在就走。”   窗台边的装饰布帘里,忽得钻出只白团子,身上系着个肚兜似的黑色围裙,正中央嵌着的圆形警用监听器,有节奏的闪烁着微弱红点,显示正在工作中。   白一一定定的看了阎拓一眼,再不犹豫,翅膀一个急急的伸展,划破黑夜而去。   许青儒面色大变,疾步追到窗边向外打望,手中的枪也立时卸了保险,可是偌大的夜空,哪里去找一只小小金丝雀的身影? 第61章 失联   一个多钟头后,白一一完成任务,将监听器完好交到李钟手里,又跟着大队人马赶回许青儒住处时,已是彻底的人去楼空。   阎拓和花宏清,双双失联。   李钟按捺住焦急的心情,有条不紊的布置追踪工作,白一一就站在人肩上,看似无恙,心中却已焦虑到无以名状。   那个眯眯眼,可是带着枪啊。   监控室走了一圈,楼梯间和电梯内的明显被人破坏了,读取不到丝毫影像,停车场出口的那一个,倒是录到了许青儒名下那辆深蓝色CRV出库,副驾和后座上都有隐约的黑影,看看时间,也就不到20分钟前。   曹毅满立刻带队出发,又联系了交警部门实时追踪,争取尽快拦截到嫌疑车辆。   这种追击车辆的事情,白一一实在插不上手,看着身边人快速散了,才想着和李钟一起,打道回市局坐镇中央,也好第一时间得到新的信息。   跟着人到了楼下停车场,李钟与准备留守的几位警员做最后的交代,白一一则胡乱的四处打量。   不远处的路边花坛,窝着好几只无主的野猫,说是野的吧,又明显皮光水滑很是健康,想来应该是小区内有好心人在定点投喂。   本着尽可能了解更多线索的目的,白一一请系统帮着提问:“之前那辆深蓝色的车,三个人一块上去的那辆,你们有看见么?”   瞬间群猫乱叫,两只小的明显惊恐状的躲到了大猫身后,好一会,看见毫无异状了,一只年纪大些,橘色的母猫方才回应:“深蓝色的车有看见,一个人抱着另外两个人上了车,对,加起来是三个!”   话似乎没错,可白一一立马听出毛病来,别说阎拓那190的壮硕架子,就是中了麻醉不良于行的花宏清,那也是一米八几的大男人,许青儒怎可能抱得动?还一次抱俩?   橘猫却反复表明自己没记错,确实是一抱俩,而且是左右各一个。   白一一心里顿时喊遭,刚才监控里看到的副驾及后座的黑影,大概率是个充气人偶。这分明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破坏掉楼梯及电梯间的监控,独独留个停车场出库的,让人暂时发现不了真相,就此追着CRV去了。   那饲主大人和花宏清呢?现在到底在哪儿?   “那今晚这段时间,这个门栋电梯里还有其他人下来么?”   这个问题估计没能问到点子上,橘猫诧异道:“有啊,经常有人下来,隔一会儿就有的,很多很多。”   白一一脑子急速转着,换了个方式:“两三个拖着一个,或者扛着一个下来,再或者,坐着轮椅下来的?”   橘猫:“拖着扛着的没有,坐轮椅的倒有一个,往三期停车场去了。呐,就顺着这路一直走,到了尽头右转。”   白一一立刻朝着李钟叫唤:“阎拓、阎拓!”   可惜李钟完全没能接受到信号,只以为宠物鸟在思念自家主人,还善意的抚了抚锅盖头,安慰道:“汤圆乖哈,大家都已经追出去了,应该很快就能拦到车,阎拓他没事的。”   白一一急的不行,可又没法明说,现场还有好几个人呢,他可不敢随意暴露自己的身份。   等不及了,迅速起飞,向着橘猫指示的方向冲了出去,嘴里还不停叫着阎拓的名字,希望能就此引得李钟的注意。   这是一条小区内的行车道,足有近500米的样子,到了尽头右转,再次飞行了一段距离,看见了另外的一片停车场。   现在已经是晚上11点多钟,业主的私家车基本都已回了车库,各种各样的车辆,停的密密麻麻满满当当的,还有许多不在划好的车位里,直接停在过道上的。   白一一挨个的搜寻。   大多还算容易,一眼望过去,有人没人的看得清清楚楚,有些装了防窥膜的,则需要贴近了,仔仔细细的探察。   刚检查完一排,准备飞到另外一边,过道上一辆白色的小型货车开过,似乎已很有些年头了,白车已经快变了灰车,边缘掉漆的部分也只是粗略修补了一下,看上去很是扎眼。   白一一愣神的功夫,车就已经从它身下过了去,带起的微风里,留下种略感熟悉的气味,似乎是有些刺鼻的酒味。   他脑中灵光一闪,立刻追了上去。   此时仍在小区内,车开的并不快,他迅速追到了车尾,将后背及车牌号看个清楚。   快到收费岗亭了,许是最后一条减速带有些高得过分的原因,货车狠狠颠簸了一下,车尾大门上的铁链一片乱响,两道门之间也露出个二指来宽的缝隙。   白一一压根儿没犹豫,靠近了,拼命挤了进去。   刚一进到车厢,黑到完全失去了空间感,只能在门缝里暂时吊着,等待视线稍清楚些。   待车辆过了岗亭,开始加速行驶的时候,白一一终于能就着微光,将车厢内看了个大概。   角落里放着几个废旧纸箱和一把轮椅,阎拓和花宏清背靠背的被捆在一起,躺在离门不远的底板上,一动不动的,似乎都是晕厥的模样。   人在就好,白一一立刻飞到两人身旁落下,仔细的查看。   “阎拓,阎拓?”   阎拓没有反应,花宏清倒是勉强睁开了眼。   他身上的麻木感已在渐渐消退,只是反应仍然有些迟钝,想了好一会,才大着舌头低叫:“汤……汤,圆儿?”   嘴上不利落,可心里着实的惊喜交加。   他今晚虽然中招最早,但其实麻醉剂只是让人不能动弹而已,现场具体发生过的事情,那是完全的一清二楚,汤圆背着警用监听器出现的英姿实在太过亮眼,他真是刻骨难忘,此刻见了这小小的金丝雀,竟油然升起可以脱困的信心来。   也不管对方能不能听懂,花宏清断续的说道:“拓……被乙米帕子……捂的,没……没事。你从哪儿钻……钻进来的?再飞……飞出去行……行么?”   白一一听说是乙米,心里立刻松了口气,外用麻醉剂起效的时间并不太长,对人身体的伤害也稍微轻些,以他从柯南探案中学习到的知识来看,最多也就维持在半个钟头左右,算算时间,也应该快要醒了。   蹦跳着快速转了半圈,狠了狠心,在耳垂的部位啄了一口,果然,一个吃痛,人立刻闷哼着发出了动静。   “阎拓?”   这一声,阎拓听得真切,只是脑子还暂时没能达到平时的转速,回应道:“一一?”   白一一拿不准该不该直接回答,犹豫了一小会儿。   迅速恢复并厘清现状的饲主大人却已经接着问道:“东西给李钟了么?我们现在在哪儿?”   这架势,便是不用瞒着发小的意思喽?   白一一先在心里问过系统,然后利索答了:“给了,全队都已出动在找你们,就是许……许那个啥太过狡猾,不知道从哪儿弄的假人,用他自己的CRV设了套子,把老曹他们不知道都勾到了什么地方去。   我们现在在一辆小破货车里,车牌2318Z,进来的时候刚离开小区岗亭,统子说现在就离出发地向西不到5公里,应该还没出城区。”   阎拓暂且沉思中,花宏清则不可置信的低低唤了声“……汤圆?”   他发誓这一定是他这辈子遇过最离奇的事情,自己从小奶大的宠物鸟,居然能像个人一样,口齿清晰的将一件事情从头到尾说得清清楚楚,逻辑还能给上个满分。   或者,这只是麻醉剂的后遗症,他根本就还在幻觉里没有清醒过来?是做梦梦到的场景?   白一一走到两人中间,在捆成麻花状的绳结处研究了一下,确认这是自己连爪带嘴也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询问道:“现在怎么办?我先转回人形帮你们把绳子解了吧?”   这自然是目前最需要解决的问题,阎拓回了个“嗯”,又略不放心的招呼一声:“花狗,眼睛闭上。”   花宏清完全没能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这黑得连自己鼻尖都看不见的地方,闭眼不闭眼的有什么可说道的?   尔后,一双温热的手突然冒了出来,开始尝试着在两人手腕处拉扯绳结,他不自觉惊了一下,双手挣扎着向外一个摆动,手指立刻触到了大片的光裸皮肤,细腻柔软的触感,似乎……是一条大腿?   花宏清彻底没了语言,他得使出洪荒之力来克制住内心的震惊与迷惑,已经完全顾不得嘴上功夫了。   会说话会变成人形的宠物鸟?   这一定还是幻觉吧?自己确定还没彻底清醒。   白一一摸索了好一阵,有些小小挫败的低叫道:“是……打的死结么?太紧了,根本弄不开啊。”   阎拓反手,就着能够到的部位仔细摸索,“应该是个双渔人环,不能拉的,越拉越紧,你听我吩咐,这是个对称结,找到最中心的位置……”   车突然停了下来,三人都感觉身体猛然的一顿,阎拓暂停了嘴里的教学,感应着车厢外的动静。   似乎是开了车门又关上车门的声音,半分钟后,车尾大门处的铁链开始抽动着发出了“哗啦啦”的声响。   阎拓立刻低叫道:“一一,变回团子,马上。” 第62章 尾随   门打了开来,有电筒的光柱胡乱扫射过一遍。   一个明显带着Y省口音的男子:“买一送两?哪个才是正主?”   “寸头那个。”许青儒答道。   陌生男子冲着远处叫唤,开口却是英文:“老板,可以过来了,你来看看货对不对,M先生客气的很,还给了添头。”   一小会儿功夫,隐约的脚步声响起,有人靠近了,电筒光柱直直照射在两人脸上。   “呵,是他,旁边那个什么情况?”   许青儒:“工具人而已,你看着随便处理吧。不过,他家里是豪富,家底儿估计得百亿向上,就这么个独子,要是有兴趣,换几个钱花花还是很容易的。”   车厢底板上闭眼装晕的两个人,各自心中一惊。   花宏清是完全不明白外面人的来路,但是身份被许青儒一透,怕是会闹到父母跟前,害他们狠狠的担心受怕了。   阎拓则是听出了来人是谁,巴颂那一口的泰式英语,嗲声嗲气娘炮的厉害,和他拳头的硬度形成了极鲜明的反比,真是让他想忘记都难。   就是才不到两个月的功夫,此人居然就从俄罗斯的大牢里跑了出来,再次到J市兴风作浪了?   上次来内陆是因为寻仇,闹市被枪杀的李某某原是帮他洗钱做账的会计,借职务私吞了他不少的钱又被察觉了,这才没了命。   可见,是个多么睚眦必报的人。   想到这儿,再想想他那瞎掉的右眼,原是握在手里的白团子,立刻松手放开,又极其隐蔽的将它往车厢角落里推,示意男友躲在那几个废纸箱里,等他们被带走后,也好安全的飞出去求援。   白一一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只是这一次,他不想听话。   阎拓是听声辨人,他则是从饲主大人手指缝隙中将人看了个清清楚楚,那黑漆漆的脸,那口大白牙,还有右眼的皮质眼罩,分明就是之前主宠合力成擒过的毒枭巴颂。   落到了此人手里,阎拓和花宏清的危险值立刻成几何数的飙升,他这现下唯一还算自由,又隐在暗中不为人知的奇兵,想方设法要竭力保全还来不及,又哪里肯就此撇下人独自走掉?   不由分说的从人衣角下钻了进去,摸索着一路沿着脊背向上,最后从肩膀处翻山越岭的爬到了前胸,将自己落在衬衫的上衣兜里,借开敞的夹克透着气。   阎拓心中暗叹,拿他没有丝毫的办法。   小家伙的这幅架势,分明是撵不走的了,也罢,它现在也不过小小一只,自己护着点别叫巴颂发现就成,再不济,长着翅膀呢,怎样也好过被捆成粽子的两个人,总能找到机会逃掉的。   思索间,已有一人上了车,开始检查两人的状况。   两个超高的大男人捆成一堆实在不好挪动,那人示意一下,立刻又上来了一个,混着乙米气味的湿纸巾往口鼻一遮,确认没了反应后开始解绑。   从车里向外抬人的时候巴颂忍不住抱怨:“直接做掉就地埋了算了,干嘛非得带着一块?麻烦。”   许青儒:“我说过,要杀要剐随便你,但是别在我跟前,这小子落地的时候,第一个抱到他的人是我!   ……等我安全过了高黎山,交易也算完成了,你想怎么样都可以,我也眼不见为净,你总不会这点耐心都没有?   再说了,J市地面上你把刑侦副支队长直接干掉了,就不怕把李钟惹急了,倾全省之力让你插翅也逃不出去?你报个被抓之仇就罢了,总不想把自己也折在这儿吧?人活着,你多少还能有些保障。我这都是为你好,爱听不听。”   巴颂再不耐烦,也觉得此人说的有些道理,就是突然得知两人之间的关系,很有些意外罢了。   他和M认识的时间不短了,也曾有过几次不大不小的交易,可直到这次要求他协助外逃,得知了真身,才发现此人居然隐藏得如此深又如此巧妙,一呆十多年没人察觉。   他常年在中缅边境活动,道路熟悉的很,带个把人从无人区偷个渡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所以当时就提了一个要求,想要报两月前右眼被废的旧仇。   M倒也厉害,居然说到做到,这么快就把人送到了,只是,为什么没能逮到那只小破鸟?   他忍不住问了,许青儒敷衍的骗他,说宠物鸟已经染病死掉了,心里却是比他还恨。   脱壳出逃毕竟是最后保命的一条路子,他原来没打算这么早就用的,身份经营了那么久,他几乎都要习惯了,有时候,潜意识里真的就把自己当成个正经人一般,专心工作,正常交际。   可千算万算不如天算,万无一失的谋划里突然冒出个汤圆,之前在各处听到的八卦,只说这鸟如何如何的聪明,他也都当是个乐子听听罢了,真到了自己头上,才发现这何止是聪明,特么压根就是成了精!还能效仿特工学人监听了。   阎拓当时开窗时,他还在心中嘲讽,觉得人无中生事,反正是跳不出去的,无所谓。   呵,跳确实是跳不出去,可他哪里能想到,却能飞得进来啊。那么丁点大一只宠物鸟,居然能听话到那种程度,一动不动窗帘后面窝着,主人吩咐了才窜出来跑掉,真是邪门透了顶。   他还在脑中整理今晚的得失,货车司机靠过来说了一句:“导师,让我们兄弟办的事儿我们可都办好了,我弟那案子,证据资料的麻烦,可就拜托你了。另外,小黄在新城区那边已经被堵住,说不准很快就能跟到这边来,您刚跟这票人叽叽咕咕说啥呢?下面可要怎么办?”   许青儒看着这一无所知的蠢货,自然要将废物利用到底的。   今晚事发仓促,就这一个来小时的时间里,安排人车布疑,再将猎物转送到此,已经算是十分的顺利,如今再把最后这颗疑子抛到截然相反的方向去,应该又能争取些宽裕时间了。   于是和颜悦色说道:“这边没什么事儿了,你开着车往城东走,越远越好,你弟弟的事儿,放心!周一上了班就给你处理掉。”   货车司机大喜而去,这边一台商务一台小型冷冻货柜,前后脚的出了城,沿着国道一路向西。   大半个钟头后,阎拓苏醒过来,眼前比刚才更黑了,加上接连两次麻醉的副作用,直让人五感皆失,完全不知身在何方。   “……一……一?”   说话已经有些困难,但好歹还能发出微弱的声音,看不看得见暂时无所谓,他只想先确认男友的安全。   白一一迅速从夹克里钻出来,“阎拓,你醒了?”   知道他现下麻痹的厉害,也没等他动嘴追问,就一五一十把刚才听到的说个清楚,心中也无比感谢多年的英语教育,没将他拦在了口语听力上。   “巴颂想杀你,许不让,他想从高……高黎山潜逃出国,说到了那边再任由对方处置你们。之前那台旧货车让他支往了反方向,应该又是想故布疑阵,现在我们在冷冻货柜车里面,在国道上向西走,嗯……出了J市已经30多公里了。”   一气说完,又有些疑惑:“阎拓,他们怎么不走高速?”   “……惯犯,高速只……一条路,很容易……被……被中途拦截。”   阎拓虽然也不知道高黎山具体是个什么地界儿,但既然是向西,又有巴颂在一起,多半该是中缅交接的某座山岭。   这些人不可能一直在国道上龟速前行,应该是要等到出省,被截获率小了,才会上到高速。   白一一:“马上就过12点了,我应该很快涨到60,等我一下下哈,我再来给你们解绳子。”   说完,不觉在心里又将何泽大骂了一通,自从赶稿跌回56,这么几天来,也总在及格线上徘徊,如今到了这救命的关键时刻,竟然不能爽利的变回人形,实在是令人痛恨后悔不已。   阎拓却道:“……不用,我跟宏清……现在手软脚软,就算解了,也斗不过巴颂那些悍匪,他们应该都……带枪的,一个不好,反而露了马脚。”   他在心里反复琢磨又琢磨,也是等着自己稍微回复些气力,过了好一阵儿,方才对男友说道:   “等会中途休息的时候,我会闹腾着让他们开门,你乘人不备直接飞出去,就算是被发现了,他们应该也来不及反应的,然后把这边的情况全部告诉李钟,让他设法拦截。”   黑暗中,白一一看不见阎拓的眼神,于是丝毫不为所动,激烈反对道:“我不,干嘛要我一个人先走?别说是边境线,就是十八层地狱,我也要跟你一块儿去,我总能帮上忙的,你忘了,我还有系统在身呢。”   平时软得跟面条似的一个人,在这事关生死的节骨眼上,耍的什么横?   阎拓有些哭笑不得,却又心头温热,只能放缓了语气,细细的解释:   “一一,你听我说,姓许的不让巴颂立刻杀我,其实是牵制的意思,我就是他吊在驴嘴前的那根胡萝卜。他们这种人之间,哪有什么信任可言?真让巴颂得了手报了仇,不帮他偷渡了怎么办?所以,边境线之前,我和宏清一定是安全的。   你想要留下来的心意我懂,可是现在最有可能求援的只能是你,要不然他们一直这样给我们不间断的麻醉下去,到了地头,就算我有天大的本事,怕也护不了你和宏清,你的系统用来搜索探查是挂逼,可要真刀实枪的对着干了,又能派上什么用场?”   白一一张开翅膀,扑到人脖子上搂住,“是,你说的都对,可我就是不想走,万一……不,没有万一,反正我不走。”   毛绒绒的头羽一个劲儿的蹭在阎拓下巴底下,他甚至觉得这微弱的痒痒,比全身的麻痹感都要来得难以忍受。   由着小男友撒了阵脾气,终是把话说的重了些:“你是要我求你么?我不可能丢下宏清的,现在我和他的命都在你手上,这是唯一的办法。”   一直埋着脑袋的白团子,不知道过了多久,总算勉强的回了个“嗯”。 第63章 求援   3个钟头后,确认已安全出了省,向西路上的一票人都感觉放松了许多,找了个偏僻些的路边加油站,准备加满油,休息一下,就此改道高速。   “那两个人应该已经醒了吧,倒是挺乖的,一点动静也没有。”   Y省男子正和车上的人调侃,话音还没落,前方加完油正在等待的冷冻货柜突然小幅的晃动起来,还发出了“咚咚”的撞击声。   男子嘴里吐出个“艹”,迅速下车到了货柜旁,在车厢上大力的锤了一拳头,以示警告。   动静停了一小会儿,还没等他放心的走开几步,便又开始响动起来。   巴颂从车窗里探出头,丢出包湿纸巾吩咐道:“阿力,开到前面看看,让他们安静安静。”   这个名叫阿力的男子一手接住纸巾包,点个头,几步跑到货柜右侧,往副驾上一坐,便指挥司机开车。   冷冻货柜摇摇晃晃的出了加油站,站内的工作人员才从营业厅走了出来,对刚才可疑的一幕完全未能察觉。   也就开了两三分钟的样子,到了一片杂木林边上停下,阿力和司机两个迅速下车到了车尾,将门打了开来。   电筒一阵照射,二话没说,先上车将寸头那个拳打脚踢收拾了一番。   这人双腿还在车厢边上没能收回来,明显是他搞的鬼,没想到前后两次麻醉又捆得这么结实了,居然还能靠着腹部力量带动着全身发起猛撞,可见还是药下的不够。   阎拓弓起身子保持着蜷缩的姿势,硬扛着,双肘和双膝承受着巨大的冲击与压力,可是不能扑倒,团子还在衣兜里呢,别给压着了。   两人踢打到手痛脚疼,还是没能彻底把人打趴下,也懒得再费事,阿力掏出湿纸巾,这就打算再来个第三轮麻醉。   “我也不想瞎折腾,但人有三急,拉肚子憋不住,你们这是送海鲜的冷冻柜吧,车还新着,要不要试试看到底能臭成什么样?”   阎拓这话急急说完,司机的脸上就有些不好看,这确实是他才提没多久的新车,平日也爱惜的很,不由得向阿力打了个求情的眼神。   阿力虽然很不耐烦,可谁叫这是他大舅子呢,当下从身后抽出把枪,在人头顶上狠狠敲了一下,厉声道:“这就带你去,但别想着耍花样,要不然,看看是你腿跑得快还是枪子快。”   又从脚踝处拔出把军用匕首,丢给司机交代道:“好好盯着里面这个,万一有什么动静,先结果了他。”   林子里,双手暂时恢复自由的阎拓解开裤子蹲下,脑后稳稳的抵着把冰冷的枪管。   白团子迅速从夹克兜里窜出来,扑腾着上了树杈。   阿力被动静儿惊了一下,借着微弱的月光看见了不远处的小鸟,他自然以为是林子里野生的,看过一眼就算,没怎么在意。   阎拓算是彻底放了心,结束了如厕,乖乖的走回了车里,让人捆好又再次陷入了麻醉,这一次,还被胶布封了嘴。   白一一遥遥盯着,等商务车也过来汇合了出发后,才让系统开始导航,争取用最短的直线距离飞回去。   鸟类在空中飞行的时候,其实多数都是靠着气流借力而行,所以会时常的变换方向与高度,看上去宛如空中舞蹈一般。   白一一此刻心急如焚,哪儿还有工夫耍什么花活,认死了一个方向,拼了命的扇动翅膀,没过多久,便累得有些架不住,只得停了下来暂时休息片刻,稍微缓上一会儿,便又连忙的再度上路。   就这样时飞时停的,差不多用了4个小时,待天边已经开始大亮起来,才终于回到了J市地界。   既已回了这里,他顿时觉得希望就在眼前,心里也不觉松懈了些,停在马路边的花坛上做最后一次歇脚,打算缓上一两分钟,再一鼓作气的直接去到市局。   双爪已累到发颤了,站立都有些困难,翅膀更是重到有些抬不起的感觉,连带着反应也迟钝了不少。   就在他准备振翅而起的时候,从天而降一个红色塑料袋,将他整个的套住,随后立刻被一双手捏了个扎实。   “我抓住了,抓住了!爷爷,你看我抓住一只小鸟。”   头顶上响起的是一个男孩子的声音。   白一一亡魂大冒,他倒不是怕被人伤害,只是现在的时间实在耽搁不起,每过一分钟,阎拓就多一分钟的危险,如何能浪费在这熊孩子手里?   可任他如何死命的挣扎,被人逮住了腿杆,怎么也扑腾不开,只好先用嘴啄破薄薄的塑料袋,将头探了出来。   “咦,先头以为纯白的,结果头顶上一坨黑,好丑啊。”   白一一定睛看去,是个十岁左右的胖墩,脸上的肉横嘟着,眼睛都快挤没了,身后跟着来了个老头,随意瞅了瞅说道:“这是凤头金丝雀,我还没见过野生的呢,应该是人家家养的宠物鸟,你给放了吧,或许它的主人还在等它回去。”   胖墩翻了个白眼,明显不乐意的模样,但估计是平日家教比较严格,也没敢直接顶嘴说不,只小声回了句:“那我就带回家玩一小会儿,玩完了就放它走。”   白一一暂时没了力气,又被胖墩用塑料袋在身上胡乱缠了好几圈,一点办法也没有,没奈何的被带走了,心里只是指望着这熊孩子能说话算数,玩够了就给鸟放生。   也就几分钟吧,祖孙两就到了家,老头子手里还拎着油条豆浆,估计是早上出门买早餐碰巧撞上的。   胖墩将白团子带到阳台上,怕鸟嘴太尖会啄他,摸出小半块橡皮塞住了喙,这才解开塑料袋,整个的握在手里,撸着翅膀上的羽毛。   摸着摸着,毫无预兆的,突然就发了力,直直拔下几根大羽来,嘴里还嘀咕着:“明明是我抓到的,那就是我的,为什么要放?没门。”   白一一痛得一哆嗦,眼泪都冒出来了。   这哪里是小孩子,分明是个小恶魔!   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家长面前还算乖巧,背地里却这样虐待小动物,实在不是个东西。   可那小恶魔拔了羽毛还不算完,抄起旁边的花剪“咔嚓咔嚓”两下子就把他的锅盖头剪个干净,变成了秃头鸟。   黑色的花剪呼啸着往头顶招呼,白一一丝毫不敢乱动,生怕一个不小心,剪掉的不是头羽,而是他的小命。   他是又气又疼,气到浑身颤抖的地步。等人终于放下了剪刀,就开始奋力的挣扎,左右猛烈的甩着头,要将嘴上的橡皮甩掉。   那胖墩死抓着腿杆不放,还狠狠的在爪子上掰了一下……   橡皮终于飞了出去,白一一也不管眼前人年纪大小,脱口大骂道:“死胖子,你特么还是不是个人?这么欺负一只鸟,你就是个畜生吧!畜生都不如!”   胖墩完全惊呆了,小鸟骂人这种事情,完全不在他的认知范围内,吓得手一抖,白团子已经跌落地面。   白一一故意变换着声调,恐吓道:“你还敢摔我,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吃了你!”   胖墩“哇”的哭出声来,一边叫着“爷爷,有妖怪!”一边往厨房跑,一个不小心,在阳台门栏上摔了狠狠的一跤。   白一一再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双爪勉力一撑,就势起飞,从阳台窗户窜了出去,重获自由。   这一次,再不敢歇了,又刻意飞的高些,从城市钢筋森林中穿梭而过,终于回到了市局。   先从二楼钻回阎拓的办公室,盯着系统报出的60两个数字大大的喘了口气,刚一顿折磨,他虽然努力克制了,可还是忍不住因着负面情绪跌了几分,但好歹保住了及格线,不至于耽误了事情。   回转人身后,找出纸笔,开始写情况说明。   那两台车4个钟头前所在位置、车上几个人、是哪些人、大概几把枪、车牌号、车型、车的颜色、疑似前往高黎山的目的地等等,但凡能想到记在心里的线索,通通标明清楚。   写完了,再三看过一遍,确定没了疏漏,方才折叠起来,折成小小的长条块,尔后立刻转回鸟身,叼起纸条飞往3楼。   此时的支队长办公室里,赵葛开始抽今早的第20根香烟,把领导办公室弄得乌烟瘴气的,可李钟压根没工夫管,他正被俞莲劈头盖脸的一顿责问。   今天是周日,俞莲昨天打了一晚的电话,想让表弟带着对象来家吃饭,可不但阎拓的打不通,就连自家老公也不接电话了,还彻夜的未归。   女人的第六感立刻意识到出了大事,于是一大清早就跑到市局堵人,李钟见瞒不过了,只好约略提了下,许青儒将阎拓夹持着不知到了什么地方。   俞莲简直不敢置信,差不多立刻就崩了,两个都是她当亲弟弟看待的人,怎么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于是开始细数自从许青儒来到俞家后的种种,平日又是怎样关怀阎拓的,一桩一件,想要力证自家老公弄错了情况,怀疑错了人。   李钟早已听过汤圆送来的监听录音,只是现下阎拓并不在场,又尚未最终定论,他也实在不知如何开口,妻子一直视作母亲看待的小姑,居然是死在许青儒手里,她以为是亲弟弟的人,竟然是个隐身暗网的大魔头,如今还绑走了嫡亲的表弟?   于是只能闭口不言,任俞莲发泄着情绪。   俞莲叽呱了快一个钟头,也终于说的累了,担心最终占了上风,疑问道:“这都一整晚了,两个大活人的怎么就还能找不见?青儒在城西还有一套公寓,你们派人去看过了么?”   李钟:“昨晚第一时间就去了,没人。”   俞莲没辙了,转头想了想,又想起另外的事:“那汤圆呢,跟阎拓形影不离的,又那么聪明,指不定能帮着找找主人。”   说到这儿,李钟感受到了几分懊恼。   汤圆叫着阎拓的名字飞出去的时候,他没能及时的反应过来,等小鸟已经飞的不见影,他才醒悟可能是发现了什么线索。   沿着方向追过去,三期停车场里兜了一大圈也没见鸟,又立刻回到监控室里查看,白团子如何飞着挤到一辆旧货车里的情形一清二楚的,等他们请了交警实时协查,最终在城东拦着旧货车时,车厢里已经空空荡荡了。   他不光丢了小舅子的踪影,还把人的爱鸟也丢了,现下心里实在是愧疚难安,简单把情况说过两句,头一低,就准备着再次扛骂。   俞莲气极,口不择言道:“你这支队长还不如一只鸟……你”话没说完,音调突然高了八度:“汤……汤圆?”   李钟听得她的惊呼,顺着她的视线转头一看,身后窗户边一只白团子,一瘸一拐的站稳了,刚刚收了翅膀。翅膀上带着些血迹,脑袋上的锅盖头几乎被剪没了,嘴里还叼着个长长的纸条,不是汤圆又是哪个?   白一一见了这一屋子人,终于彻底松了口气,极度的饥渴、疲累与疼痛交杂着袭来,眼前一黑,便栽倒在了窗台上。 第64章 解救   纸条上的内容十分详尽,但并非阎拓的笔迹。   李钟却没有丝毫的犹疑,他如今和自家小舅子一样,对白团子生出了莫名的信任来。   将其折好往衣兜一揣,立刻站起来吩咐另外两人:“赵葛,通知曹毅满收队,我马上去趟省厅,回来后和他一起飞Y省,阿莲,你照顾好咱们的小功臣,它翅膀还流着血,好像腿也伤了。”   俞莲赶紧点点头,又不放心的扯了扯老公的衣袖:“你一定!一定……完好无损的把拓子给我带回来。”   李钟低低“嗯”过一声,旋风般出了门。   俞莲捧着昏迷的白团子,想起了苏晓来,那姑娘开的宠物店,好像就在市局附近?   ……   中午12点,在接到汤圆送信的仅仅3个钟头后,李钟和曹毅满降落在Y省省会K市的国际机场。   他们两个飞在天上的这段时间里,两省厅之间早已经过紧急磋商,K市市局主管刑侦口的副局长林益武亲自出马,带了支队及特警两方抽调出的精英,已经出发前往设伏。   一台警车在机场接到两人后,也迅速往沪昆高速而去。   按照李钟提供的信息显示,许青儒与巴颂一伙人,差不多零点时分从J市出发,先是沿国道出了省,再转道的高速,调出收费站的信息一查看,果不其然,是凌晨4点左右取卡上的沪昆。   再以其车速推算,将于下午3点左右途径六盘水进入Y省。   六盘水高速段路况较为复杂,山峦多隧道就多,弯道也多,是设伏拦截的最佳地点。   两人赶到此地的时候,已经差不多2点半了,一堆人马占据的地方正是一条隧道出口后的转弯处,既不好提前预警,两边的山头夹着,又不方便驾车逃逸,现已用路障将三条车道封闭了两条,独留一条正常通行。   李钟与林益武算是旧识,早些年上过同一期的党校培训班,论起来,还能扯得上是个同窗关系,此时见了面,他自然的上前一个拥抱,大力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道上一声:“兄弟,谢了。”   林益武没打算借此讨人情,爽朗一笑:“谢啥?不是你面子大,是巴颂的面子大!这家伙,居然还能有落我手里的一天。”   这话说起来,倒也不是刻意的推让,K市是巴颂最常活动的地点之一,说是其在国内经营最久的老巢也不为过,挂在市局的案头也不知多久了,却偏偏狡猾的让人逮不住首尾。   上次在J市被阎拓擒获,他们这边刚得到风声,还没来得及开始掰扯,就被引渡着出了国,林益武这肚里头,确实还憋着几分气呢。   所以今天这阵仗,卖同窗个好是一方面,想要亲手抓住大毒枭的心,可也确实炽热的很。   李钟没再言语什么,带着曹毅满上了右边的山头,这不是他们的辖区,今天也轮不着他们动手,只是关心则乱,却比这一群荷枪实弹的同行还要来的严肃紧张许多。   3点15分,设在10公里外的观测点传来消息,两台目标车辆,冷冻货柜在前,商务车在后,间隔200米左右,以百公里上下的时速向隧道口驶来,预计六七分钟后接触。   这么短的时间,眨眼就过,在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里,李钟和曹毅满现场见证了一次教科书般完美的救援行动。   先是10公里外的观测点,在两车通过后即刻封锁了道路,实行暂时的交通管制,避免后续车辆的靠近。   埋伏点这边,同样的交警开道,示意前方有事故发生,封闭两条路后请减速缓行,冷链车司机看着前方一辆大货柜如常的通过了,不疑有他,降低了车速跟随行驶。   待这辆车过去了,商务车从隧道里冒出头时,最后一条通行道也已封死,将两车彻底隔离开来。   商务车上的人见势不妙,一个急刹,竟欲直接调转车头,逆向而行。   可惜为时已晚,迅速涌出的特警,端着冲锋与防爆盾,前后左右的围了个严实,再望望来路,繁忙的高速上竟然一辆车也看不到了,哪里还不明白是被人瓮中捉了鳖,中了埋伏?   只是一车的狐狸,怎么想也没能想通,到底是在哪里露的行踪,警察竟然能设伏设的如此精准巧妙。   巴颂见事不可为,一声令下,众人缴械投了降,此时的负隅顽抗是毫无意义的,还不如把希望寄托在后续的流程中。   商务车一但搞定,冷链车前方的大货柜立刻接了消息,越开越慢,越开越歪,竟是横向的将三条车道彻底的堵死。   身穿防弹衣的刑侦警立刻露了面,持枪大声命令他停车下车。   司机哪里见过这阵仗?他原也不过是想靠着妹夫阿力捞上笔快钱罢了。   手软脚软的停了车,还主动递上了钥匙,协助着迅速开了车厢门。   整个行动全程共计9分半钟,人质安全获救,我方也无一人伤亡,生擒毒枭巴颂及其手下共6人,外带J市医科大附属鉴定中心主任许青儒。   抓捕一结束,等在对面车道上的两辆救护车,迅速越过隔离带到了近前,医生将人质快速检查一遍,确认仍在麻醉剂的药效状态中,其余并无大碍,千里迢迢飞过来的李钟和曹毅满,悬吊了一整天的心脏总算落了地。   李钟打算跟着救护车一起去到六盘水,再经由月照机场直接返回J市,正待寻了林益武再次道谢加道别,没想人自己主动找了过来。   “巴颂这家伙狡猾的很,跑的倒是快,又不知道窜哪个林子去了,估计还得搜个三五六七天的。”   J市市局的两人微微一愣,刚车里的不是全部成擒一个不漏么?怎么又给巴颂跑了?   李钟毕竟见识广些,只楞了一瞬,立刻醒悟了过来,搭腔道:“是啊,他确实难缠,但相信你们一定可以抓到的,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林益武大笑几声:“知道你忙,也不留你了,咱们就此别过,下次要是能到了K市,我再做东请你好好搓一顿。”   李钟再三与人道了谢,领着曹毅满上了救护车。   曹毅满瞎琢磨了半天,还是没能想通,神经兮兮的低声向领导问询:“他们啥意思?巴颂不是已经抓着了吗?难不成,那个副局长胆敢谋私?”   李钟气的,一个脑瓜崩敲了过去,嘴里低骂道:“平时让你多读点刑法,多用用脑子,你就这么琢磨的?他这是怕抓获的风声传出去了,巴颂背后的关系网又来急着引渡,没见上次两个月就从俄罗斯回来了?可见这后面的水到底有多深。”   曹毅满“哦”完点点头,还是一脸迷茫的模样。   李钟恨铁不成钢的,无奈说到了直白:“老林应该会整好证据链条,加急走起诉流程,一旦进入了公诉及庭审的状态,他就有权拒绝引渡,所以啊,抓获的消息是能瞒几天是几天。   巴颂犯过的事儿,死刑绰绰有余,这一次,他是别想再出来祸害人间了。之所以和我通个气,毕竟是两省联合作战嘛,总得统一个战线,保持一致的口风。”   曹毅满这才恍然大悟,一脸钦佩的说道:“林局真厉害啊,怪不得人家和您同期同年的,这就局长了,您还……搁这儿支队长。”   要不是纪律不允许,李钟恨不能把这莽牛一脚踹下车去!费事再教他好歹,借着要查看阎拓的情形,坐到了对座去,懒得再搭理人。   没一会儿,车辆的震动颠簸中,阎拓微微睁开了眼,李钟迅速凑到了跟前询问道:“拓子,怎么样?”   阎拓:“……一一……呢?”   李钟压根没听懂,连说的是人是物也没搞明白,只是迅速将目前的状况表达清楚:“什么一一?你在救护车上呢,已经没事了,巴颂和许青儒都抓住了。宏清也没事,另外一台救护车上。”   阎拓反应了一阵,改口道:“汤……汤圆呢?”   李钟:“能把你们安全救出来,多亏它把消息及时送到了,就是受了点小伤,我让阿莲在家照顾着呢,这小家伙确实了不得,真不愧谢局给它封的“神雀”称号,回去了,你可得好好夸夸它。”   说完,又有些疑惑:“就那字条,谁写的,我看着不像你的笔迹啊。”   阎拓对字条两字毫无印象,好在他如今说话慢半拍,心里多琢磨了一圈,立刻明白到多半是白一一写的,于是敷衍:“宏清……写的。汤圆找过来,一直跟着我们到了省界,乘他们没注意,才写好了,让它带回去给你们。”   花宏清写的,那纸为何是市局的专用信笺?再说,不是一直被麻醉着捆了个结实么,又是怎么写的呢?汤圆居然是跟到了省界才往回飞,几百公里呢,怎么找到路的?   李钟心下仍然存疑,可看着小舅子难得的虚弱模样,也没再追问什么,将他身上的薄毯掖了掖,又轻轻拍了拍,示意对方好好休息。   转头,给俞莲打电话报个平安。   俞莲此刻正在自家别墅的花园里,将甜甜的秋梨切成丁大的小块,哄着汤圆,想让它张嘴吃上两口。   一向圆润可爱的小鸟,现在的模样很有几分可怜,锅盖头不见了,光秃秃的连她都有些看不习惯。   翅膀上敷了些止血的药膏,动物可用的红霉素软膏颜色实在有些夸张,本是不大点的几处小外伤倒敷出了十分凄惨的架势来。   右爪的一个脚趾,不知道是怎么弄折的,如今被苏晓用小木棍固定了,纱布缠了一圈又一圈,十足的重伤伤患模样。   想着它受难的原因,还有那一副忠肝义胆,俞莲立刻将好消息与之分享:“汤圆,阎拓没事了,你可要好好吃东西好好休养,别等他回来了,看见你这惨样心疼了。”   从人接电话开始就有了预感的白一一,眼中顷刻涌出泪来,欣喜若狂的,瞬间连疼痛都感觉不到了。   “吧嗒”一口,叼住了俞莲投喂的水果,终于有了吃东西的心思。   俞莲接着与他嘀咕:“就是你那个小混蛋主人,忒不靠谱了,和我说好相上人苏晓了的,爷爷寿宴时我还问他来着,也没否认。   后来又和他姐夫请假,说是陪对象度假泡温泉,结果人姑娘压根不知道这事儿,说是见过一面再也没联系过。   汤圆,你说说看,你这主人闹的什么幺蛾子,分明是在暗度陈仓!什么样的对象还不能明说了,把我瞒这么久,害我当着人家面儿丢丑。”   白一一嘴里的秋梨顿时不甜了。   味如嚼蜡。   他很想就此变幻出人形来,靠着如今英勇负伤的状态,好争取刷上几票同情分。   最好再问上一句:姐姐,像我这样的对象,您看着可还满意么? 第65章 台风   晚上7点来钟,月照机场VIP休息室内,李钟制止了想要起身接水的小舅子,亲自去了吧台。   旁边轮椅上软哒哒的花宏清啧啧道:“你阎队也有如此虚弱只能让人伺候的一天,真是活久见啊,难受成这样还非要连夜回的,是在担心你那小妖精?”   右额角一片红肿,又因麻醉剂后遗症导致头疼欲裂的阎拓连眼风都懒得给,“他有名字,白一一。”   事到如今,花宏清还是没能想出其中的关键点,可并不妨碍他知道了一个惊天的秘密:让发小心动到掰弯自己的那位小仙男,可人可鸟,鸟身,似乎就是自己友情赠送的白雪公子,又名汤圆是也。   回想起只见过一面的男孩模样,他也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故意挑衅道:“唉,你那次说自己不适合养活物,让我接白雪公子回去,还算数么?”   这不知死活的话立刻招来了一记无影脚,只是混没有往日强劲的力度,他便不痛不痒的接着嬉皮笑脸:“啧,这就急了?我可是你们正经的红娘,你就这么谢媒的?”   这话倒也没说错,阎拓终于转头正视一眼,回道:“这件事情,以后有空我会详细和你说,你在人前可别漏了嘴,他这情况不能让别人知道。”   花宏清不服气的嘟囔:“我当然晓得啊,当我傻啊?”   阎拓:“还有,一一回去求救的时候写了情况说明,我和姐夫说字条是你写的,你可记住了。”   没等花宏清应声,接水的李钟和处理票务的曹毅满陆续回到身旁,二人也就不便再谈论此事。   曹毅满甩着几张登机牌笑道:“花大少阔气,这可是我老曹第一次坐头等舱,等会儿可得把架势摆足了。”   花宏清与曹毅满打过几次照面,能混个脸儿熟,人这趟Y省也算是为了他而来,自然不会小气,见他开心的模样,有些遗憾的说:“要不是你家阎队赶着回,等到明天,我就能申请到航线坐私人飞机回去,可委屈你了,老曹。”   李钟将温开水放在沙发扶手上,带着一脸的不赞同数落:“确实也是,干嘛急成这样?医生说你和宏清被短时麻醉的次数起码6回以上,需要留观一两天比较合适,偏你逞强。你可别仗着年轻疏忽大意了,等到了家,还是要去医院再检查看看,别给落下毛病。”   阎拓几口干掉了杯中的水,将心里因着急切带出的火烧感觉浇熄一些,笑笑没答话。   他哪里能在外呆得住?   听到汤圆受了小伤,那简直比他自己这一身的淤青还要来得痛些。   小家伙到底怎么受的伤,伤在哪儿了,鸟身受的伤,也会波及到人身么?现在,还疼是不疼?   如果可以,他甚至想使个移花接木的大法,将对方受到的伤害统统转到自己身上来,毕竟皮糙肉厚的,总比小男友一身细致的冷白皮来得抗造。   所幸回程一切顺利,航班准时起飞,到了J市降落,再回到李钟家里,大约是晚上的10点半。   俞莲在大门口等到人,双眼发红的上下仔细打量过一遍,转头去取家里的药箱,打算给表弟脑门上的大包敷个镇痛化瘀的外用药,就这一转身的功夫,回到客厅就再没见人,问问自家老公,才说人已经急着找汤圆去了。   花园旁的阳光房里,一只白团子侧身窝在专用鸟巢里酣睡,阎拓凑近了一看,急速的闭了眼,实在是被眼前凄惨的模样刺激到了。   缓了缓,再度睁开,忍不住伸出了手。   爪子的纱布处轻轻抚摸一下,翅膀上一团酱红色虚虚的划过,确认只是凝固的药膏,最后轻柔的摸了摸光秃秃的脑袋。   白一一睡的并不踏实,梦中似乎有股极熟悉的气味接近,好闻的、独属于一个人的味道。   没能睁开眼,也不知道是否还是在梦里,嘴里不觉喃喃低语:“阎拓。”   阎拓心下软成一片,却又舍不得吵醒他,停了手上的动作,只呆呆的把团子望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俞莲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表弟这幅痴汉模样,略微感觉到一丝的怪异,却又没再深想下去,只是招呼人擦药。   当晚,阎拓就住在了表姐家里,连日的疲累外加一身的外伤,还有麻醉剂残留作祟,几乎沾着枕头就已经睡死过去。   这一觉,竟然就到了第二天中午。   许是睡饱了,起床后精神好了许多,除了身上的淤青还会有触碰的疼痛外,与平日状态已没什么太大差别。   他还以为自己睡得够久的,没想到去了阳光房,白团子居然也还没醒,他甚至怀疑是否哪里出了问题,想要带着去宠物医院就诊。   俞莲却笑话他瞎担心,小鸟睡个十多小时很正常,更何况汤圆受了伤,正是需要休养的时候。   阎拓将信将疑,犹豫着上了餐桌,与自家表姐、姐夫难得的共聚了一次午餐。   只是这顿饭,温馨祥和的开了头,却最终以狂风骤雨收了尾。   饭吃到一半,俞莲开始装作不经意的提审:“我昨天带着汤圆去的苏晓那儿,人姑娘帮忙敷药包扎的,我不过随口提了你一句,拓子,怎么你们见过一回后就再没联系了?”   阎拓微微一愣,“嗯”过一声后,加快了进食的速度。   再不赶紧刨上两口,他怕今天中午这饭是吃不饱的了。   果然,后续疑问立刻就到:“什么情况?之前不是说相中了么?国庆的时候还跟你姐夫攒假,说是带对象去度假泡温泉了?感情不是苏晓啊?那是谁?”   阎拓也没瞒着,简单介绍道:“他叫白一一,学画画的,是个老实乖巧的好孩子。”   俞莲见表弟爽快认了,心里多少有些遗憾,她是真心喜欢苏晓那姑娘的,但话说回来,毕竟还是自家人的感觉更重要一些,只能感叹二人无缘吧。   当下绽开个笑脸:“哎,谢天谢地,咱拓子总算开窍了。叫白依依啊,名字真好听,应该小你不少吧,怎么还孩子孩子的称呼人家姑娘。”   阎拓放下手中筷子,将嘴里的米饭细细嚼着吞个干净,酝酿完成了,开口说道:“嗯,小我8岁,大学毕业还没两年呢。只不过……不是姑娘,是个男孩。姐,我喜欢男的。”   空气突然窒息。   “噗通”   是勺子失手掉入汤里的声音。   李钟愣愣的盯了阎拓一阵,才反应着立刻捞了起来,状若无事的低头继续喝汤,只是眼尾不停偷瞄着自家老婆,暗自祈祷接下来的场面不要太过惨烈。   俞莲的笑意还挂在脸上,只是已经僵硬到没法看,深吸了好几口气,方才不可置信的反问一句:“什么男孩?你……对象……男的?”   “是”   阎拓诚恳应了,又装模作样的揉了揉额角,昨日带回来的红肿已经平复了许多,开始有些泛青的架势,他这是示意自己还是个病号,经不得摧残呢。   俞莲现在哪儿能顾得上怜惜这个,表弟的这个“是”,简直是在她的慈母心上扎了个千疮百孔,又仿佛是随手丢了个几百当量的咋药包,激得满腔的怒气爆裂着向外飙散。   双手在桌面狠狠的一拍,就势猛的站了起来,厉声质问道:“阎、拓!你给我说你喜欢男的?你疯了么?你阎家,还有小姑,就只得你这么一条血脉,多少人盼着你早日开枝散叶,你挑挑拣拣这么些年,现在居然告诉我你是个同性恋?”   这一气说完,不待人回嘴,立刻又恍然道:“是不是花宏清?是不是他把你给传染了?我这就上花家跟他爸理论去,看他还有没有脸把你带着走歪路子!”   阎拓没奈何的出了声:“姐,跟宏清有什么关系,要真是他传染的,高中我就该传染上了,还能等到现在?你心里有气就骂我吧,别扯出去丢人。”   回荡在餐厅中的女音立即尖刻了许多:“你还知道丢人?丢人还事小,你怎么对得起早早就撒手人寰的父母!对得起阎家的八辈祖宗!”   俞莲显然气急了,抄起筷子,想要打人却又下不去手,只能恨恨的戳在桌面上,发出密集的“咚咚”声。   半晌,似乎是努力克制又克制后的隐忍,软了口气哀求道:“拓子,咱还能改么?不喜欢男的了行不?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跟小姑交代?”   话说到这儿,勾起了思念的情绪,俞莲的眼泪开始大颗大颗的滴落,一幅伤心至极的模样:   “我3岁就没了妈,现在连她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人生第一条花裙子是小姑给我缝的,上学后每天的麻花辫是她给我扎的,成了人第一次见红是她教导我,帮着我收拾的,在我心里,她就是我亲妈,你就是我亲弟弟。   可怜小姑走那么早,那时候你还是个半大孩子,这么些年来,我也是尽我所能的将当年受的恩都统统回报到你身上,姐哪里做的不好了,你要这样对我?你让我百年后如何去见小姑,说我把表弟照顾成了一个同性恋,最后无儿无女的一辈子孤寡?你说啊……你个没良心的家伙……”   阎拓沉默了,将之前那点小小的侥幸与滑头收敛的一干二净。眼见得表姐哭得如此伤心,自己心下也难受的不行。   他既没有办法做出虚假的承诺,更无法指责对方的不通人情,毕竟社会风气如此,不能接受同性恋情的人还是占了大多数。   只能耐心的解释:“姐,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这是天生的,不是什么传染病,没法改。再说了,我不是同性恋,要算,那也要算是独性恋,独独喜欢他一个,他要是个女孩,我就喜欢女的,只是他正好是个男的而已。”   俞莲没想到一贯有效的哀兵大法也毫无效果,当即知道面前这家伙怕是铁了心了,就像当初硬要报公安大学一般,谁劝也没用。   冲天的怒气上了头,竟是扯着桌布狠狠的一丢,“哗啦啦”跌了一地的盘盏杯筷。   “我不管!反正我不能接受,你……你要是还跟他在一起,那就永远别上我家的门!”   哭嚎着说完,再懒得看人一眼,掉头冲回了二楼卧室。   李钟看着遍地狼藉,讪讪的放下了手中汤匙,自觉需要圆个场,“她这是更年期到了,脾气大的吓死个人。”   嘀咕完,又觉得这事儿不能全怨老婆,阎拓这一激灵抖的,饶是他自诩见多识广,如何的从容淡定,刚才可也失神了好半天。   “哎,……你呀”   话没说完,大门砰然作响,下课的李珏到了家,然后迅速的目瞪狗呆。   “爸,你又怎么惹我妈了?怎么给祸祸成这样?我还没来得及吃呢。”   李钟:“这次可不是我,问你表舅。”   李珏端出个稀罕脸,迎面调侃道:“呦,是比我更亲儿子待遇的表舅么?你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居然能让我妈对着你摔盘摔碗的?”   阎拓将自己碗里最后一口饭干掉,淡定的回答道:“没什么,出了个柜而已。”   “出……出柜?”李珏鼓出了金鱼眼,随后立刻的觉悟了,拍拍表舅的肩膀以示自求多福,转身回到玄关穿鞋:“爸,你跟我妈说一声,最近这一……不,两周课业忙,我就不回来了。”   李钟没应声,羡慕的看着夺门而去的儿子,心想要是也能去局里住上一两周多好,再不用战战兢兢的扫这台风尾。 第66章 新伤   白一一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长时间,似乎是从一个黑夜睡到了另一个黑夜。   只是睁眼之后,不再是花园阳光房,而是自己熟悉的那张床,那个枕头,旁边躺着的也是熟悉到能入骨的那个人,正大睁着眼睛盯着自己,也不知道盯了多久。   连日的遭遇,让他很有几分如坠梦中的感觉,竟一时不敢相信眼前人是真的,只喃喃的低语:“阎拓,我又梦到你了,你现在到底在哪儿?”   肚皮上立刻感觉到手指的轻柔触碰,接着清晰的话语传来,“没做梦,一一,我们在家呢。”   白一一终于缓过神,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愣了一会儿,翅膀合拢着将人手指抱在胸口,低头用脸挨紧了,靠着来回磨蹭。   蹭了几下,又着急忙慌的问道:“头上还有些淤青呢,其他没什么事儿吧?那帮人都抓住了?”   哪怕知道事情多半已经结局,他也想听自家饲主大人亲口证实一下。   阎拓几句话轻描淡写交代一遍,主要他确实知道的不算详细,Y省同行大发神威的时候他还彻底昏着呢,后来稍微一清醒,也没太过仔细打听,便急急赶着回家了。   白一一刚放下心,随即突然想起自己现在还是个秃头,身上也是一副凄惨伤患的模样,头立刻更低了些,不好意思的叫道:“别盯着我看,丑死了。”   阎拓用指头逗弄着,将那颗小脑袋瓜抬起来,安慰道:“不丑,好看的很,你本来也不适合锅盖头。人身呢?伤得如何,转出来我看看?”   白一一受伤后还没变过人形,话说人身鸟身共用一个物质基底的,也不知道这伤势是应到了哪里。   迅速查看了自己的分值,仍然是吊在及格线不上不下的,勉强能刷上一个钟。于是轻轻的答个“好。”   变出人形来迅速躲进被窝里藏好,可是立刻又被人掀了被子,就着刚亮起的台灯细细的打量。   “干……干嘛啊,没穿呢。”白一一羞的不行,揪着被角往回扯。   论力气,旁边半躺着的这位,得是两个白一一相加后再开平方的总和,所以扯是扯不动的,还招来了男友的调侃:“别动,让我好好看看,又不是没见过,怕什么……”   眼看被子是抢不回来了,白一一只能用枕头盖着脸,眼不见为净,也权当已经遮住了要害吧。   阎拓认真的上下检查过一遍,松口气道:“没事,胳膊上两三条细微划伤,腿上也不厉害,就是脚踝有些个红肿。”   白一一又迅速摸了摸头,嗯,头发也还在。   看来系统还是很靠谱的,他真想大大点个赞。   鸟身上看着可怖的伤势,换到人身上,居然微小了许多,是按照面积换算的么?搞不懂了,总之头发没事就行,他可不想在男友面前丢丑。   没想到他心里这一通客户满意度感言,系统居然立刻感应着暴涨了30分,白一一很是惊喜的与男友分享了好消息。   话音刚落,阎拓看着人的目光立刻就有些变了味,检查时的严肃认真退了去,满眼就剩下一片温玉般的白,合着连日入骨的相思一起,撩拨着欲望的火星迅速泛滥成灾。   “哦,一下涨了这么多啊,那坚持几个小时没问题吧?”   “什……什么意思?”白一一的声音很有些心虚气短,又显得有些明知故问。   灯光迅速熄灭,一阵窸窸窣窣的微响后,健硕又透着无比火热的躯体覆盖上来,枕头也不知道被扯到哪儿去,密密的吻落在脸上,间中传来的低沉男声已然喑哑:“一一,我等不及了,人生太短……”   没再说下去,行动派永远是做多过说,直把白一一挂到嘴边的允许生生磨出了波浪线。   “嗯,嗯~”   ……   第二天,白一一的分数值再度跌回及格线下。   不仅如此,伤上又添了新伤,还伤得不轻。因为某人新司机上路,还处于磨合期,又失了智的半点没留情。   从鸟变人时,伤势如何微小化的,当时是有多么快乐。从人变回了鸟,一报还一报,新伤就是如何扩大的,此刻就有多难受。   但他死要面子,半个字也没吭过,只事后让男友给抹了些药膏,如今又硬抗着照常跟路上班去了。   阎拓回到市局,他这几天的遭遇因着全员出动搜救,早已是人尽皆知的事,孙蕾算是第一个见到他安全回归的人。   小姑娘情感丰富,双眼有些隐隐发红,随后掩饰着高喊一句:“阎队,我给您泡咖啡去。”   端了咖啡进了领导办公室,在人额角淤青上略扫过一眼,然后迅速被白团子的惨样激出了同情心,小乖乖小宝宝的安慰了一大通,又硬留在桌边帮着剥了一堆瓜子仁出来,算是给汤圆添的病号餐。   就她呆了这半个来钟的功夫,赵葛、方平、小刘等等,包括上班没几天的戚与杨,也都上门关心了几句,孙蕾发现,领导的精气神和心情都好到出奇。   白团子却萎靡的厉害,又粘人的厉害。   香喷喷的瓜子仁吃了两颗就再也不吃了,估计还是看在她剥了半天的份上给面子才吃的,然后叫上一声“阎拓”,就被自家主人捧着放到了上衣兜里补眠。   孙蕾发誓那一声“阎拓”,她百分百听出了撒娇的感觉,和她闺蜜叫男票时候的音调一模一样来着。   再说回阎队,团子也就叫了一声,怎么就像是有心电感应似的,立刻知道小家伙在想什么?如捧珍宝似的小心落了袋,还要低头亲上一口,那黏糊劲儿,她都看到暗自咋舌,不知道以后的领导夫人会不会嫉妒心大起,把个小鸟也当了情敌?   阎拓并不知道队花在心里的揣测,大半个早晨,他一边应付各方探访,一边整理着手边资料,自觉已经差不多了,便上了三楼找李钟商量。   主要还是许青儒量刑定罪的问题。路仁嘉案目前没能找到凶器,缺少关键证物暂时无法指证。   M的身份倒算相当的实锤,许青儒潜逃前彻底破坏了自己的电脑,可也架不住技术组高手迭出,硬盘及浏览记录已恢复了个七七八八,可遗憾是国内并没有意识犯罪的定案先例,想要就此将人钉死很是困难。   所以他的建议当然是重启十多年前的阎家别墅绑票案,以许青儒主谋绑架、杀害三个绑匪的理由进行二次立案。   这事情时间太过久远,虽然不算容易,但好在他一直持续不断的关注,当年那批物证本该按照规定于结案15年后销毁的,也被他托关系保全下来,算是给再次立案增添了不少的成算。   李钟眼下有些微青,一看就是没能睡好,如今见到罪魁祸首那一副春风满面精神抖擞的姿态,很有些暗自不爽。   待正事谈完了,立刻找理由发挥:“之前那封检讨我看你是白写了,去找许青儒对质诱供的,怎么也不做好万全的准备?说好听是个人英雄主义,说的不好听那就是无组织无纪律,再回去重写一封吧,万字以上,月末例会上公开宣读一下。”   阎拓立时苦了脸,写作确实是他的短板,这就想辩驳几句,还价道:“这个之前又没能立案,只能算作我的私事,我哪里好公器私用,让兄弟们大周末替我加班的?   再说了,我也以为瞒过了他,只是上门试探一下,本来就没打算要发动的,这不都是意外么……敬爱的领导,三千字已经要人命了,一万字我还活不活了?”   为了加强说服力,又刻意的揉揉额角:“我这还是伤病号呢,就赶着回来当牛做马的,还不够有诚意的?”   李钟龇了龇牙,看在其人刚刚逢过大难的份上,总算放他一马:“五千,半个字也不能少了。去吧,把二次立案的申请材料做利索点。”   两人商量得好好的,可许青儒此人,从来不会按照既定的剧本完成自己的角色。   当天下午,K市拘留所传来消息,中午就餐时间后不久,许青儒被人发现躺在被褥上气绝身亡。   粗略检查后,是假牙内藏匿的青化物导致的即刻毙命,最终定义成畏罪自杀。   人死债消,阎拓殚精竭虑许久,准备好的厚厚一叠资料,尽都化作了废纸,还没能名正言顺的对付公堂之上,就被人以性命为代价再次赢了一局。   是的,他觉得自己输了,甚至因此感觉到了挫败与空虚。   这不是他想要的胜利,那样一个披着人皮,恶毒到极致的畜生,居然没能彻底承担到罪名,最后仅仅带着个嫌疑人的名头就走掉了,真是天理何在,公义何在?   尤其可恶的是,因着亲属的关系,此人的后事居然还需要自家人去操办。   阎拓是绝对不愿去的,他此刻就是想到这人的名字都嫌恶心,更何况帮着料理后事?   再说小男友还伤着呢,他半步也走不开。当下与李钟好一阵的互相推诿,可谁也说服不了谁,只能齐齐转了方向,将事情推到了俞立祥跟前。   年过花甲的俞立祥毕竟干了一辈子片儿警,什么样的家丑也都算是见识过了,听了许青儒的事情,竟然没多久就缓了过来,二话没说的奔了Y省。   几天后,人风尘仆仆的回来了,没先落家,倒是来了J市叫上女儿女婿,还有外甥一道,开了个中层干部以上的家庭会议。 第67章 道别   会议的宗旨,无非是如何的统一口风,将许青儒之死彻底的隐瞒下来,避免俞建国知晓。   倒不是担心一向坚强的老人会因养子之死而难过,主要怕死因会牵扯出阎臻与俞澄舒的旧案来,彻底伤了老爷子的心,万一因此内疚气出个好歹,他们这些做晚辈的怕是会后悔一辈子。   议论来议论去,最后的结果只能借口对方工作发生了调迁,还找了个最遥远最艰苦的边疆城市为目标,编撰了一整套的相关说辞。   协商完定了方案,俞莲最终没忍住问了一句,那人的后事都是怎么处理的。   俞立祥:“化成灰,扬在他爸烈士陵园旁的那条小河里了,让园里冲天的正气把他的邪气好好冲一冲,争取下辈子投胎做个好人。”   室内陷入了沉默,大家对那人的情感实在太过复杂,亲人做了几十年,一朝发现居然是大敌,可还没能痛快恨上几天,人却已经一死了之,甚至一言半语皆无,走了个彻底的无声无息。   好半晌,还是俞立祥最先缓过来,扯开话题对着外甥衣兜里的团子发出了官方表扬:“咱汤圆这次厉害的很,老舅可听说了,几百公里呢,带着伤的找了回来,把求救信及时送到,来,出来我看看,伤可好些没?”   俞立祥的面子,白一一无论如何是会给的,从兜里开心的支棱出脑袋瓜,清脆叫了声“老舅!”   阎拓将他接出来,放在自家舅舅手边的沙发扶手上,虚虚拢着,笑道:“又见到人了,开心么?”   白团子立马回了句:“开心”   室内的气氛立刻好了许多,就是现下极不待见表弟的俞莲,也凑过来逗了几句,尔后像没看见团子主人似的,一个白眼翻到了天上去。   俞立祥纳了闷:“怎么了这是?你姐弟俩往日一见面就嘀咕个不停,今儿半句话也不说的,闹矛盾了?”   俞莲很想就此告个刁状的,话到了嘴边又没好意思出口,只能恨恨怼上一声:“你让他自己说。”   目光都转到了阎拓这里,他温柔的看过团子一眼,对老舅交代道:“姐生我气呢,好些天了,因为我找了个男朋友。”   “男……的朋友?”俞立祥有些犹疑。   “爱人。”阎拓回的更清晰些。   白一一略有些僵,饲主大人什么时候和姐姐出的柜?他怎么不知道?   俞立祥愣了一小会儿,叹口气:“确定了?”   阎拓斩钉截铁:“对,就他了。”   俞莲显然被这执迷不悟激怒了,像是找到了组织般,对着老爸叫嚷:“爸,你看他!这什么态度?死不悔改的,真是鬼迷了心窍!”   万没想到俞立祥半个字也没说阎拓,反而转头将女儿批了一通:“你这年轻轻的,怎么思想这么不开化?男的女的有什么关系?他自己选的,把日子过好就成。”   俞莲简直惊呆了:“爸!小姑就这么一条血脉,找个男的怎么行?阎家不也就断了根?”   俞立祥瞥了女儿一眼:“什么血脉不血脉的?他阎家有皇位要继承?就算有,大清都亡了不知多少年了,还在乎他这个?再说,我不也就你一个闺女,除非你把李珏改了俞珏,要不我老俞家不也断了根?你倒是给我个说法啊。   阿莲啊,拓子什么样人你心里还没数么?你给介绍那么些个美女,还有他自己的条件,想怎么玩不行?可他什么时候迷过眼?他就是个绝对坚定的性子,你可长点心吧。”   转头也不等女儿反应,对着阎拓说道:“老头子那儿我先给你打个伏笔,等有空了,把人领回家来,不管男的女的,总得上门认个亲,可不能生分了。”   这一记绝杀,怼到俞莲再说不出半个字。   阎拓简直想给老舅鼓个掌,这样开明的老头子上哪找去?果然姜还是老的辣,魔法师自有魔法师她爹来收拾。   “谢谢老舅,我知道了。”   阎拓一说完,白团子立刻学舌了一句:“谢谢……老舅。”   倒像是小两口谢媒似的,把俞立祥逗的哈哈大笑。   会议圆满结束。   除了俞莲一脸的菜色,其余连人带鸟尽都皆大欢喜。   李钟更是为着即将脱离苦海差点喜极而泣。   ……   欢乐的时光总是转瞬即逝,似乎就在眨眼之间,多事的一年翻过了篇,已到了1月末,快要感觉到浓浓年味的来临。   白一一自感一切顺遂,除了那桩既甜蜜又折磨的困扰。   自打某人秋名山上转过一圈,开了荤后,那架势,就跟从没吃饱饭的饿死鬼似的,逮着点机会就想发车,即便时间不足以做到全套,也非得磨到个半饱,把他逼着一直只能在及格线上吊着。   眼看春节将至,母上也快要结束项目回家了,这才不得不狠心断了粮,坚决的将积分攒了回来。   可到了98,后面两分却无论如何的涨不上去,把个阎拓急得毛躁火辣的却又偏偏奈何不得。   就在这样又咸又甜的日子里,白团子曾参演的电影《鸟人》,准备上映了。   31号晚8点,在影片正式上映前一周,贺铮带着大半个剧组于拍摄地的影视城里,举行了简洁又不失隆重的首映礼。   各路媒体嘉宾及幸运中奖的粉丝们,共近500人参加了仪式,导演也爽利的很,先上正菜,看过一遍过过眼瘾,再来说其他的,显然自信心爆棚的模样。   片子倒也没辜负大家的期待,全程笑点密集又毫无尿点,乐到最后,又能品出浓浓的亲情来,让影片的立意档次整个升华了许多。   白团子作为动物主角,以动物界的演技水准评论,那无疑是妥妥的影帝级别。   一出场的头一个镜头,便将一票观影人彻底折服了。   那是鸟人发现自己从人变鸟后的一个眼神特写而已,小小的鸟眼中,严重的意外、惊恐,又夹杂着对未知的害怕,还有令人捧腹的无辜蠢萌,简直无需任何言语的栩栩如生,仿佛这只金丝雀身体里真的困着个人类灵魂一般。   其后的主创访谈中,主持人甚至玩笑道,单凭这个眼神,动物主角汤圆,那也是必须能提名今年各大奖项男主角的了。   现场以及观看首映礼直播的网络观众们,不仅见到这只演技出众的金丝雀,更是惊叹于汤圆主人的超高颜值,且被那独特的冷冽气质吸引着,感觉他与白团子的小巧玲珑形成了极鲜明的反差萌,如此奇特却无比的和谐。   白团子全程安稳的落在自家主人肩上,夸的狠了,还会往主人脖子边蹭一蹭躲一躲,似乎是一幅不好意思的羞怯模样,那位寸头的帅哥就会温柔的抚摸着锅盖头以示安慰,彻底演绎了一出真“小鸟依人”来,把许多喜爱小动物的女士们萌到了内出血,恨不能立刻伸手也撸上一把。   首映仪式算是相当的成功,各方媒体及影评人赞声一片,影片的基调也极其符合春节档的需求,预计这部《鸟人》上映后,将会取得极为耀眼的票房成绩。   白一一却没有继续关注这场热闹了,他今晚从头到尾看完片子,心灵受到了极大的触动。   全片的内容他是大概知道的,但拍摄时因为顺序前后有调整,也比较零散,没能形成太多的认知,直到今晚在大荧幕上看到了自己的表演,看到那与自己经历极度近似的故事情节,遇到系统这半年来的点点滴滴再度浮现在心头。   夜里躺在床上,他还是久久不能平静。   电影里的鸟人,只是做了个漫长的美梦,到了结尾的时候,导演也只是给了个开放式的结局,没说清这场美梦到底是鸟人纯粹的幻想,还是真实的穿越到了过去,见到了年轻时的父母。   可是主角由此感受到的体悟却是那样的深刻,是一种对父母极度的眷恋与孺慕,也有子欲养而亲不在的痛苦感伤,还有着对生命延续的感恩与礼赞。   鸟人有了精神上的收获,解开了心结,那自己呢?   遇到系统以来,从勉强接受到努力攒分,再到开着外挂帮着男友四处破案,自己收获的,仅仅是一个满分恋人么?   不,不止的。   白一一心中升起明悟,最最重要的,恐怕是人生观的改变,是从光芒万丈的某人身上汲取的微小火花,是积极的态度与面对生活时的勇气吧。   真是谢谢你了呢,统子。我是多么好的运气才能遇到了你。   就这样想着,人不知不觉的睡了去。   ……   清晨,白一一醒来,阎拓360度无死角的神颜还在眼前熟睡。   而自己仿佛八爪鱼似的,手脚并用的缠在人胳膊大腿上,姿势是何等的不雅!   小羞愧后又突然发现不对,自己并未动念回转人身啊,怎么一觉醒来居然还能维持这幅样子?   系统音在脑海中响了起来,却并非熟悉的那把小奶音了,是略有些变了声的少年音:“一一,你醒了?就等着你醒来好和你道别呢。”   白一一茫然了,这猝不及防的告别是在闹哪样?傻乎乎的问道:   “为……为什么道别?你要把我扔下去哪儿?那我以后怎么办?”   系统音笑意明显,“一一,你的满意度已经百分了啊,现在我们两个算是彻底脱离了,你已经做回了自己,我也发育了一级,你没听出我声音的变化么?”   巨大的惊喜猛然袭来,那永远涨不起来的2分终于到手了?什么时候的事情,他完全没有任何感觉啊?   尔后,淡淡的感伤立刻蔓延开来,毕竟相处了半年之久,还靠着这外挂N次救过人命,这骤然的说已经彻底脱离,他心下还实在有些舍不得呢。   “统子,那……那你以后?”   “我会继续寻找下一个有缘人啊,完成他(她)的梦想,汲取能量好长到成年吖。”   还没等白一一想好要如何面对别离,系统发出最后一句脑波:“真的不多说了,已经超时很久了,一一,拜拜,祝你今后每个好梦都能成真!”   其后,无论白一一再如何的召唤,脑海里再无半点声息。   他从被子里伸出手脚,欣喜的看了好久,和以前没有任何差别,直到冷的有些发木了,才急速缩了回去,靠近火气旺盛的男友汲取着暖意。   心里可真是百感交集啊,万没想到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清晨醒来,足以铭记一生的离奇际遇已然结束,一如它来时那样的不可预见。   他这杂念翻飞的状态没能持续太久。   阎拓被冻手冻脚弄醒,秒秒钟就接受了突来的惊喜,已经剥好皮的小白兔就躺在被窝里,断食快三周的饿狼,又是清晨勃发的美好时刻,哪可能就此放过?   根本没容他再想些什么,被子当头一蒙,便被凿到脑中一片白光闪过,再一片……又一片。   2月的头一天,系统离开的第一天,因为志不坚而身残的白一一,彻底没能下床的一天。 第68章 过年   大年二十九一早,白一一跟着阎拓再次来到了A市姥爷家,来到这个熟悉的小院,堂堂正正以一个人的身份。   俞建国虽然万万没想到外孙媳妇居然是个男的,但好在他一贯实行独立作风,强调自己的事情自己负责,外人无需插手干涉,所以虽然还是有点小小的不舒服,倒也没给人难堪什么的,还按照当地的礼节,给上门的新人包了个大大的红包。   中午,俞莲一家也到了,她来之前已经给自家老公儿子打过预防针,让他们和自己统一战线,就算现在大势所趋不得不让人进了门,那也得把姿态做足了,好好挑些毛病出来,最好能挑到对方自动自觉的知难而退。   她没料到第一个背叛组织的是她宝贝儿子李珏。   双方才刚交换过姓名,自家傻蛾子眼里就冒出了星星:“白一一?ACD艺术大奖赛最高奖《青》的创作者?当代画痴白一一?你是不是就是画手直播平台的那个2?”   白一一有些羞赧:“《青》是我画的,画手直播的2也是我,但不是什么画痴啊,可够不上这名头。”   李珏虽不是纯绘画出身,但他因学习不太好,高中时转了美术生的路子,挂车尾的考上了本科,专业是时下较火的数字媒体,多少能算小半个艺术圈人,所以对几月前那场轰轰烈烈的冒牌事件很是印象深刻。   当时他还和同学热烈讨论来着,想着这位从未露过面的大神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如此见不得人?   此刻带着惊喜笑容道:“大神,不……表舅妈,我也学美术的,就速写时那远近景变化处理,我怎么都找不到感觉,你有空给指导指导呗?”   表舅妈?这称呼可太臊人。   白一一的脸颊立刻红了,可阎拓还不肯放过他,乐得笑出声来,一旁帮腔:“表舅妈,你就给人指导下吧,这可是亲侄儿。”   白一一隐蔽的掐了人一把,面上笑着点点头“那肯定没问题,叫……叫我一一就成,说不上指导,切磋,相互切磋哈。”   两人加好了微信,沙发上窝在一起说个没完,竟是十分的投缘。   阎拓嘿嘿的冲着俞莲一乐,没说话,可意思明白的很,堡垒再坚固,也挡不住从内部被攻破啊,她呀,还是别再别扭了吧。   俞莲恨恨瞪了李珏一眼,又转头望向李钟,眼神示意你敢背叛一个看看?   李钟回了个无可奈何的笑容。   他这双眼睛,小半辈子下来,已不知见过、评判过多少人,看到那孩子第一眼,就已得出了结论,这是个涉世未深,心思单纯的男孩。   再看看自家这位,这气势这智商,完全不难想象事情到底是由谁在做主导。   李钟心里腹诽自家老婆,拿罪魁祸首没办法,怪人家小男生的有什么用?   但也不能不给面子,他这统领几百号人,在外说一不二的刑侦支队长,搁回家里头,那就完全是地位最低下的平头老百姓。   别说经济大权早已旁落,就说自己这职业属性,忙到完全不顾家的这么二十来年,儿子基本没怎么管过,就是常年卧病在床的父母也是俞莲伺候着送走的,单凭这两条,他这辈子也是硬气不起来的了。   只能给小舅子递了个爱莫能助的眼神,高高挂起,不拒绝但也绝不热络,勉强维持着中立。   此时,外出采购年货的俞立祥到了,阎拓立刻上前帮忙搭把手,大包小包的拎回屋里面,又顺势给人介绍道:“老舅,这是白一一,我对象。”   俞立祥刚瞄上一眼,还没来得及细细打量,那个咋眼看着比外孙李珏还小些的男孩已亲热的凑到跟前:“大鱼伯伯!”   全家人都愣了愣,照说跟着阎拓的辈分称呼,那也应该叫老舅才是,这个伯伯……从哪儿论的?   白一一好不容易盼到人回来,此时仿佛又变回了鸟身似的,欢快的叽叽喳喳:   “大鱼伯伯,我是白一一啊,我7岁那年,嗯,就05年秋天,您还在向阳区城关派出所,在小公园里救了我还带我回到所里,请我吃雪糕来着,我当时穿着条军绿色的背带裤,您还记得么?”   俞立祥茫然了一小会儿,慢慢从记忆的长河里捞出一点小水花:“是……是不是连吃了我3根娃娃头才哄好的那个小朋友?我一路带回所里,你那哭嚎声大的呀,要不是穿着制服呢,别人还指不定以为我是个拐子!哈哈,已经这么大了?”   那会儿的娃娃头雪糕1块5一根,简直算是天价,眼前这小家伙一气吃了3个,花了他4块5毛钱,差不多算是一整天的津贴了,只是因为看见孩子被人打的厉害,青一块紫一块的可怜到不行,就算有些肉疼,他也还是利落的给买了。   时隔这么多年,细节什么的忘记得差不多,只隐约记得这三根雪糕,还有自己气极踹了那人渣几脚,后来遭到领导的批评教育,说他工作作风粗暴。   既是故人,感叹机缘巧合之余,俞立祥又多生出了几分亲切感,略调侃道:“小时候就漂亮的像个洋娃娃似的,这会儿长成个高大的小伙子,怎么也还是这么漂亮,啧……”   白一一被这顿回忆杀说的又羞又囧,他光记得吃雪糕来着,怎么完全想不起一连吃了这么多个?脸皮可也忒厚了些。   于是又愧又臊的围着人团团转,帮忙拾掇好年货,又殷勤的递上热毛巾擦手,还迅速的给人沏了红茶,整一个任由派遣的狗腿模样。   这边刚捯饬完,客厅那边俞建国忽的摔了听筒,脸上还一副气哼哼的表情。   阎拓关心的一问,原来是老爷子牌友打来的,这年前约好的最后一场牌,临了快开桌的时间了,中间一位突然说有事来不了,这不就立马变了三缺一,彻底散伙?   俞建国虽然爱打牌,倒也不至于因为一场半场玩不成的生大气,主要是他的性格使然,极其讨厌别人说的到却做不到,答应好的事情又中途变卦的,这才格外让他上火。   都说老还小,他这80多的人了,如今可不就是个小孩子脾性,被玩伴忽悠了,这就拿家里电话撒气呢。   哼哼完,转眼看向俞莲,这便想着抓个壮丁,再把牌局组起来。   俞莲见了眼风立刻脑仁疼,实在不想摊上这差事,倒不是她不想陪陪老人尽孝,主要是过往的教训太惨痛。   陪着一帮七老八十的老头老太打牌,速度奇慢让人昏昏欲睡不说,一个个的脾气还大,打个1块2块的小麻将,为了个三五块的,有时候能吵到人脑梗塞,这可不是她瞎杜撰,而是上次陪打的亲身经历,一老太太刚叫了句“糊了”立刻眼一闭滑到了桌下,简直把她吓的够呛!   于是装没看见似的,嘴里嘀咕着:“晚上准备了些什么菜?我去看看。”遁了厨房。   俞建国点兵点将环视一圈,不是在校的学生就是忙到连家都顾不上的公职人员,没一个能打的,嘴立刻瘪的更厉害了。   白一一也算是和老爷子相处过不少时日,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这就自动请缨道:“姥爷,三缺一么?我陪你去打。”   俞建国嘴咧开些,又有些犹疑:“你?会玩不?”   带着笑意的大男孩立刻切换了乡音:“啷个可能不会嘛,我们C省娃子还有不会耍牌的嗦,推倒胡还是血战,随便你们!”   感情还是个小老乡,老头子笑容顿时上了脸,外套一穿,前方率先开路。   白一一只来得及飞了自家男友一个眼神,示意自己会好好照顾老人,便被人迅速拎走了。   阎拓坐在沙发上,原是一直在给他剥开心果的,如今剥好了一小堆,突然觉得剥了个寂寞。   真等到那一老一小打完牌回来,怕是果仁都已经潮掉了。   只能一颗颗的扔进嘴里,嚼了个没滋没味。   系统离开后的这些天,有些方面满足的很,终于能日个爽的,可有些方面却又不太适应,原是能24小时贴身携带的男朋友,突然间独立自主了起来,既不能再陪着上班,回家后他的精力也不能全集中在自己身上,总有各种各样的事情在分散着他的注意力,比如现在……   哎,看来世间事终是不能两全其美啊。   有些想念白团子了。   刚想到这里,不由又想起系统临走时做的手脚,试探着问了李钟一句:“姐夫,你还记得汤圆么?”   李钟极度的惘然:“什么汤圆?你想吃汤圆?芝麻还是花生的,我让你姐看看冰箱里有没有。”   好吧,升级后的系统果然厉害了许多。   就它离开的当天,他和白一一两个还没能反应过来,直到了第二天,两人才略有慌乱的想起了这桩事儿。   人已经彻底变回来了,那鸟身呢?那只锅盖头的白团子,给系统弄到哪去了?独独留下个脚环压在枕头下?   周围寻摸过一圈,除了他们两个,其他人脑中完全没有了“神雀”汤圆的记忆,仿佛是被什么“一键擦除”过一样,甚至连孙蕾曾经录过的那些视频,也都再没了踪影。   两人又专门找了《鸟人》首映礼录播来证实问题,电影倒还是在的,预计上映时间也仍然是在春节档内,可动物主角,分明是一只白羽红脸蛋的玄凤鹦鹉!   不甘心的两人最后找到了花宏清,在他园里见到了最得宠的那只爱鸟,一模一样的灰黑锅盖头,圆滚滚的白肚皮,粉色的鸟爪与喙,名字叫做:白雪公子。   令他们庆幸却又无语的是,这小家伙此时刚做了父亲,和曼玉一块生下了几只小金丝雀,正趾高气扬的在笼中教导鸟宝宝们唱歌。   系统从幼年变为了少年,也不知道它的脑波范围到底扩大到了什么地步,这么多接触过的人,包括汤圆在抖抖上几十万的粉丝,居然统统被修改了记忆,这份能力简直梦幻到逆天!   至于为何所有人都忘记了汤圆,偏偏阎拓还能记得,照两人商议后的结果来看,多半是系统留给他们的礼物。   因为,这不光是独属于他们之间的秘密,更是一份难以替代又最最甜蜜的珍贵记忆。   他还在沙发上继续出神,俞莲走了过来打听:“你家那个……说是小时候被我爸救了,咋回事儿?”   阎拓觉得自家男友未必想让人知道的那么详细,还在想要怎么解释,俞立祥先开了口:“遇到个人贩子,被我识破救了下来。”   向老舅投过感激的一瞥,阎拓又借着这势头,将小男友早年丧父,与母亲相依为命的凄惨身世着力描述一遍,再把他如何的天赋出众又刻苦努力,如今已是年青一代有名画家的成就宣扬宣扬。   俞莲“哦”过一声,面上丝毫没有反应,心里的高墙其实已不觉的自矮了八分。 第69章 随迁   第二天大年三十,俞莲早早起床准备张罗年夜饭,却没想到有人比她还早。   厨房里系着围裙忙个不停的人,先是端上热气腾腾的豆浆包子,转头又递过张便签条,粲然一笑:   “姐姐,吃早餐吧,再帮我看看拟的菜单子如何?中午八菜一汤,晚上丰富些十个菜,再加上个锅子,应该差不多了吧?”   俞莲吃着喝着,看看手里的条子,字迹十分的清隽,两餐的菜名及各式配搭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鸡鸭鱼肉样样不缺,兼且荤素配搭的合理,更是尽可能的照顾了每一个人的口味,分明是家务十分娴熟的架势。   抬起头,长着一双杏仁眼的大男生,冷白皮的面上因忙碌带着些红晕,眼神里透着些孺慕亲近之意,奶乖奶乖的望向她等待着回答,俞莲的心防彻底崩塌了。   多好的孩子啊,除了性别和她想的不一样,再没哪条是不合人心意的,她这家庭煮妇熬了这么些年,伺候这一屋子的大老爷们,如今,似乎终于来了个帮手?   终是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答道:“嗯,很好了,一一你厨艺应该很厉害吧,我看配菜配料齐全的很,好专业的样子。你清点下厨房,要是还差了什么,等会我再出去买。”   白一一:“好啊,那姐姐你今天负责采购补货,厨房就我包圆儿了,让你们尝尝我的家传手艺!”   见人笑得双眼弯弯的模样,俞莲也忍不住心情大好,就是这孩子忙到无知无觉的,围裙肩带垮了一边也不知道,看上去傻乎乎的却又可爱的很,不觉伸手上前替人扯了一把。   完事儿转头一看,刚起床出了房门的表弟嘴角已经咧到耳朵根,明显是把这场温馨的互动看在了眼里,已经是乐到发傻的蠢样子了,还完全的不自觉。   一一这孩子她可以诚心接纳,可某人的欺瞒之罪却不能轻易放过,给个白眼再嗤上一声,自忙自的去了。   阎拓趁人走开的功夫,立刻上前搂住自家男友,没头没脑的胡亲上几口,嘴里赞道:“还是你厉害,这一天不到的功夫,可全给你收服了。”   白一一吓得急忙把人推开,四处瞄了瞄,这才放松些嗔道:“什么厉害不厉害的?诚心待人而已。”   正待继续忙手里的活儿,突然又想起什么,借机说道:“我这算是给你打了个好样子吧,你家这些人呢,我可只有老妈一个,下月她回来的时候可别掉链子。”   阎拓顿时笑不出来了,别说下个月,小男友话音刚落,他就已经开始了莫名的紧张。   这一天的家宴,显然是极其成功的。   就连一向性格淡漠的俞建国也忍不住夸了两三回,新晋迷弟李珏更是没口子的唱赞歌,把个家常年夜饭生生赞出了米其林三星的高度来。   到了接近散场的时候,李钟已很有些醉意上头,哥俩好的攀过阎拓的肩膀,举杯祝福道:“拓子,我先私下给你透个底,你递的申请啊通过了,年后就有好消息,哎,只是你这一去,我往后的日子可就没那么好过咯,来,姐夫和你干一个,祝你新官上任一切顺利!”   阎拓眼神一亮:“真的?那感情好,姐夫,应该是你帮着说了不少好话吧,要不然谢局哪能这么痛快放我走?”   李钟红着脸,舌头略微打结:“嗐,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事儿啊,你姐还不知道,你可千万别告诉她是……是我帮……帮的忙!”   阎拓转头看看就杵在李钟身旁不超过30公分的表姐,正一脸严肃的盯着自家老公耍花样,很是怜悯的回了句:“嗯,咱不告诉她,姐夫,你保重哈。”   李钟完全没能把这句话理解全面,还当人在讲客套话,便也回礼道:“你也……你也多保重,常……回来看看……”   没能说完,便被自家老婆揪着胳膊醒酒去了。   白一一好奇的问:“你要调哪儿去?”   阎拓兴奋的顾不上场合,在男朋友脸上啄了一口:“嫁鸡随鸡啊,跟你随迁到H市。一一,调令年后就能下来。”   白一一被突来的喜讯惊到呆住,瞬间忘记了要保持形象,双手一缠环着人的脖子追问道:“你要调来H市?来我……我家?真的么?怎么一早不和我说?”   阎拓捏着人鼻尖逗弄,“没准的事儿,万一不成呢,早告诉你不是让你白高兴一场?开心吧?那得……”   眼看两人脑袋就快怼一起了,俞建国稍有些受不住,咳咳两声,“李珏,把你那边的汤再给我盛一碗。”   白一一这才回神,立刻松手坐到端正正的,只敢用眼神给男友继续放送着喜悦。   阎拓也收敛了些,但这么大件事情却没能讨到赏,自然是绝不满足的。零点一过,电视上刚开始“难忘今宵”,就借口瞌睡了将人逮回了卧室。   其后他到底怎么讨赏的,实在不足与外人道,只是年初一的早饭却是他来张罗的,白一一到了中午快吃饭的时候才露了面,据说是晚上上楼时闪了腰,多睡了会儿。   有没有人相信阎拓可不管,只觉得这个年过的实在太美了。   节后上班第三天,阎拓接到了正式的调令。   他将前往C省H市市局,担任刑侦支队长一职。   调令来的快,他收拾起来更快,当天晚上便就连人带行李的到了白一一的小窝,H市泾水区阳光棕榈园507。   他准备赶在姚佩女士回国之前,将倒插门彻底变为既定事实。   接下来的个把月,阎拓彻底感受到了两个男人谈恋爱的好处。   他这新官上任的,对人对辖区都还不太熟悉,不得不花了百分之二百的力气来寻找工作节奏,一时忙到不可开交,难免忽略了男友。   白一一却从未有过抱怨,他本来也不是矫情的性子,再说死宅属性使然,压根不喜欢凑热闹什么的,沉迷起画作来,时间呼呼的也就过去了,阎拓什么时候回家,他也不过问,反正回来就好。   等人回来了,快手做点饭菜一起吃上点,日子淡淡的,却又万分的契合。   到了3月6号,顺利结束项目工程的姚佩女士,终于回国了。   大早到机场接人的时候,白一一已经忍不住曝光:“妈,这是阎拓,我……我男朋友。”   兴冲冲的姚佩呆若木鸡的愣了半晌,直到阎拓闷头将行李都搬上了车,低声劝道:“阿姨,上车吧,回家再说。”   人僵硬着脸上了车,一路没吭过一声,到了家里也不太想说话,直说自己要倒时差,万事等到她睡够了再议。   这种毫无反应的反应,简直把白一一和阎拓两个紧张到够呛,晚上一早做好了晚饭,在家中等待着母上大人的驾临。   姚佩说是倒时差睡觉,其实哪里睡得着。   自家小傻子并不晓得他真是命好,若是早个一两年敢出柜的,怕是小屁股不保,早已被她打了个稀烂。   之所以现在能有个缓冲,主要还是姚佩出国的这一年,项目的当地负责人贝雷生就是个gay,还是对结婚多年的恩爱夫夫,平日没少宴请来往的,看上去与别的夫妻没什么太大差别,让姚佩一再对这个少数群体有了了解与改观。   白天这一天,她不光浏览了许多相关的文献与各式的论坛,还咨询过心理医生,下午又到了老公的墓前告诉了一声。   此时到了儿子的小窝里,看着一屋子两人生活过的痕迹,没再继续回避这个问题了,表示自己并不反对他们交往,只是有个小小的要求:   “小阎啊,我算是看了不少资料,也知道你们这情况是改不了了,只是我们做长辈的,总免不了一点私心,咱家小漂亮从小怕疼,你看,以后万一你们要那啥……能不能让他在上面?”   小漂亮当场呛了口口水,哪里能料到卡Bug卡到了体位上?老妈接受起来也太快,又太敢说了吧!   而且,哪里还等得着以后?   尴尬接到:“妈,你说什么呢,你看阎拓那个头,再看看我……”   姚佩女士不甚矜持的翻了个白眼:“个头怎么了,跟这有关系么?泰迪那么小小只的,不一样的日天日地?你隔壁那只阿拉斯加不是被泰迪祸祸的?你不能妄自菲薄,要身残志坚嘛。”   白一一被自家母上这无比生动的形容打败了,搞不懂她把自己儿子和一只狗相提并论到底是几个意思?   他身不残,可志确实也不坚,没想过当泰迪,就是懒得动,想躺着享受而已。   生怕阎拓会感到尴尬,于是开始胡搅蛮缠的浑说:“那不都怪你,老爸起的名字好好的,白一白一,多好的一啊,你非要玩个浪漫加个一,那不就一减一得零了?我天生就是个零啊!”   阎拓被小男友的话激到差点笑场,拼命忍了忍,让自己显得严肃些,坦率道:“阿姨,我跟一一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好像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当然,他如果真有这样的要求,那也好说好商量,总之我会尊重他的想法,不会让他受委屈。”   这番话说出来,姚佩不得不给个满分。   她其实哪里是真想干涉人小两口的房中事,她不过想看看人的态度如何。在面对对方父母无理刁难时,一个男人回应的态度,其实从侧面展现着他对自己爱人的态度。   若是真心疼爱的,无论面对什么样的难题,第一反应绝不是质疑或嗤之以鼻,总会多番思考能否达到目标,再来说其他,这也应该是一个成熟男人对人对事的态度。   所幸,自家小漂亮眼光不错,运气也不错,遇上的这个人,值得。   没再继续扯这个话题,姚佩已满意点头道:“嗯,那就好,我也就是个建议,万事你们商量着来,互相照顾着,日子过好了就成。”   白一一简直快要喜极而泣,万没想到折磨自己那么多年的性向问题,在老妈这里居然这么容易就过了,简直轻松的过了头,让他怀疑还在梦中。   愉快的吃完晚饭,恭送母上大人起驾回了宫,他感觉自己还是飘着的,反复和男友确认道:“我妈是同意的了吧?我真的不是在做梦?”   阎拓嘴角勾起,将人揉到怀里:“当然,怀疑自己做梦啊?那我们做点别的,就当庆祝一下。”   白一一立刻领悟了,红着脸答个“嗯”,趁人高兴,又小小声的说出潜藏已久的心愿:“那……那能提个小请求么?你能不能……能不能换件……制服?”   大灰狼的嘴已经开始落到耳边啄吻,闻言低低的笑了:“想玩?要就得玩全套啊,我成全你。”   什么全套?白一一羞色的期待着。   两分钟后,换好制服的男人走到面前,身后摸出个闪亮的铁铐子,“咔嚓”将人锁住了。   白一一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对面人已然单膝跪下,又摸出个银白的素环,冷冷质问道:“嫌疑人白一一,你窃取了受害者阎某的重要器官心脏,致使他丧失了独立生活的能力。根据刑法第1314条,将判处你无期徒刑,执行终生监/禁,可认罪么?”   手腕上是冰凉的,眼角却猛然温热,白一一硬气道:“认,有本事关我一辈子。”   右手无名指立刻感受到了凉意,却又迅速被火热的唇暖过,最后剩下一圈耀眼的银白,在男人低沉的回答中闪烁着永恒的光辉。   “好,那就一辈子。”   —正文完—   --------------------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感谢各位小可爱一路陪伴。   后面番外两章,讲的是500岁成年化形的雀精白一一下山寻找主人的故事。   ……   接档文《讲真,花魁他不香么?》,下周五16号开坑,老规矩下午3点日更,为爱发电全勤两本的坑品保证,入股不亏,走过路过的小可爱给个收呗!谢谢吖。   文案……   金奖杂技演员楚归一朝穿越,没享受几年太平日子,全族惨遭屠戮,被逼走上复仇路。   以身作饵,妄图叩开安王府大门当做刺杀跳板。   百般勾引,千种挑逗,一计不成再生一计,环环三十六计,直男修炼成了娇花。   可那人偏偏对他毫无兴趣。   凭什么?夜夜笙歌,男女不忌的,这是在针对谁?   楚归怒了,撕下娇弱面具将人往墙上一摔摆:   “我,花魁!柔骨美人不香么?”   ……   据说手无缚鸡之力,风流无数的王爷反身就是一个壁咚:   “香,真香。不如把你袖中短刺放下,咱们在榻上好好谈谈?”   ……   疯批刺客受×腹黑王爷攻   ~受是真疯,时常陷入幻觉,后期会治愈。   ~架空勿考据。   1V1HE 第70章 番外1下山   白一一没想到化形成功第二天,就惨遭父母遗弃。   白鑫燚和姚佩两个混蛋,跑路时竟然连当面留个话的功夫都没有,仅仅写张条子贴在他的巢穴旁,四十六字全文如下。   字喻吾儿:尔已成年,自当速速下山寻找命定之主,此乃妖族传承之必经之路也,为父无力阻挡只得携妻远游,勿念。   说的好听,不便干涉什么的,白一一却门清儿的很,其实就是嫌弃他是个灯泡,阻碍了这两只上古大妖卿卿我我浪荡天下而已。   再说回那个命定之主,从小听他们两个教育的耳朵都快起茧了,什么无主之妖视为野妖,心中无所皈依必将对修行极为不利。   破解之法却也简单,只需寻一有缘人签个契约,陪伴短短几十年而已,却能从此免除心魔作祟,尔后大道坦途。   他白一一自诩空行山一带最靓的妖崽,找个主人那还不是简单至极?   至于找个什么形状的,他心里虽然没什么谱,但依着命定二字,那挑个最顺眼的靠上去就没错的了。   白一一换好行头,对自己窝了500年的老巢环顾一遍,心中念头一起,已悄然出现在人潮汹涌的闹市街头。   自上次闭关前来人间偷游一圈,至此已五十来年过去了,没想到世间变化居然如此之大,白一一目不暇接的四处扫个不停,浑然不觉自己也成了别人的眼中景。   夏日午后的阳光里,路边站着一位长发飘飘又身着白色古装的男生,一张精致到出奇的脸庞,皮肤白到似乎透明,杏眼流转间说不出的灵动之气,又仿佛画中仙,自带着光圈一般。实在令人见之难忘。   花宏清透过玻璃窗盯人盯了很久了,他今天好心陪着发小出来相亲,谁料餐厅内等了大半个钟头女方还没到,他却是撞到了自己的心头好,眼下这位漂亮到无法形容的小哥哥,简直哪哪的对他胃口,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住要上前搭讪了。   “小哥哥,在等人?我看你站这儿很久了。”   白一一转头一看,高个蓝西装,一双桃花眼,长的还不错,就是气息驳杂的厉害,不是心中所想之人,便也懒得理睬,目光又向人群搜索而去。   花宏清并不气馁,继续出击:“天气这么热,你穿着汉服没感觉么?要不赏个脸,哥哥请你喝杯冷饮?”   看着眼前人毫无反应,他干脆直接付诸行动,旁边奶茶店买了杯花果茶,巴巴的递到了跟前:“不知道你爱喝什么,就是觉得这个茉莉青柠和你很配。”   白一一撇过一眼,加了冰的淡绿色饮料看上去很是清爽,接过来喝上一口,酸甜适度又沁人心脾,确实滋味不错。   看在这人供品尚佳的份上,他难得好心情的回答一句:“我在等我的主人。”   嘶……   花宏清只觉头皮一麻,暗中龇了龇牙,控制住嘴里泛滥的口水,这把嗓音,清脆婉转的厉害,主人什么的,又很是情调啊,难道自己走了眼,这位竟然是个资深玩家?   白一一不晓得旁边桃花眼在琢磨些什么鬼心思,他的眼神被不远处的动静吸住了。   车站旁的人堆里,一个矮小的男人偷偷从另一女子的挎包中摸出个长条物,转身撒腿就跑。   女子发现的倒是及时,立刻追在身后高喊“抓小偷。”   周围人来人往,却没几个伸出援手的,甚至有人刻意避开些,生怕撞到自己身上。   就在他思考是否要施个小法术拦上一拦时,已有人从容追上,拎着衣领随手一掼,矮个男就此倒地。   后方的女子气喘吁吁的到了,从地上人手里夺回自己的东西,开始再三与追赶之人道谢,两人交流之间一个疏忽,矮个男地面滚了几圈,迅速爬起来跑了个不见踪影。   白一一好奇的打量着追赶之人,对方已朝着自己的方向,慢慢走了过来。   是个身量极高的男人,留着寸头的发型,气质很是冷冽。   随着对方越靠越近,仿佛有什么冥冥中牵动一般,白一一的心跳开始加速,眼睛逐渐亮了起来。   阎拓被面前古装的男孩微微晃了眼,立刻明白了半天找不着发小的原因,定定神,冲着花宏清白眼道:“走吧,不等了。”   花宏清很有些依依不舍,昧着良心瞎劝道:“这女为悦己者容嘛,女孩子们收拾打扮出个门,等个把钟头那都是正常的,再等等呗,指不定马上就到?”   没待人答话,白一一已丢掉手中的饮料,迅速贴了上去,耸着鼻子四处嗅上一嗅,嗯,灵魂散发出的味道也是他爱的那一种,暖暖的,又透着纯净的香。   阎拓诧异极了,不明白严格锻炼出的警觉性都去了哪里,居然等人靠到了身上,似乎还闻了好半天,自己才反应过来。   他不由退了半步开口道:“你……”   没能说完,已经被人抓住了腰间两侧衣物,漂亮的大男生仰着头,一脸的喜悦:“就是你啊,你叫什么名字?可以做我的主人么?”   主……人?   这是在拍什么整蛊视频么?穿得如此特殊,又用着如此另类的词汇?阎拓暂时陷入了思考,没能将人立刻推开。   一旁的花宏清嫉妒到冒烟,上前扯了扯对方衣袖:“小哥哥,他不好这一口,你看看我呗,主人什么的,我绝对可以啊,想要哪一款主人都行,我百分百配合!”   看在刚才那口饮料的份上,白一一如实替人解惑:“可你不行啊,元阳已失,承受不住契约之力,他还是童男子呢,我自然是要他不要你。”   契约什么的,花宏清没听懂,忽略过去,其余意思就是小仙男嫌弃他不是处呗?很明显么?从哪儿看出来的?   这可乌鸡鲅鱼了,当即不服的低叫:“可……可就因为如此,所以我技术好啊。”   白一一不明白选择主人和技术有什么关系,可也不能就此向一个人类服输,怼道:“我技术也很好的,至少……至少比你强!”   再不搭理此人,转头向眼前寸头求恳道:“主人,带我回家好不好?”   阎拓头大如斗,那两人的对话不难理解,发小看上了眼前的漂亮男孩,而这男孩子又看上了自己?虽然但是吧,心里好像有那么一点点的窃喜,可他毕竟不是个gay,不好随意欺骗别人的感情。   礼貌的将人双手轻轻拂开,拒绝道:“我不是同志,再说我也不认识你,小朋友不要在外胡闹了,早点回家吧。”   同志什么的,是志同道合的意思吧?   上一次出来的时候64年,满大街都是这么称呼对方的,白一一自然懂得,只是被人最后一句早点回家戳到了伤心处。   “我没家了,我爸妈扔下我跑了,不晓得几百年才会回来。如果你不肯要我,我哪里还有家?”   白一一眼中开始蓄洪,真情实意控诉着不负责任的两只老妖。   控诉完,又带着小委屈问道:“我不漂亮么?为什么不肯让我做你的小妖?”   这一句出来,旁边的花宏清全身都酥麻了,“我可以……”刚说了三个字,却被阎拓一手合上了下巴,好险差点没咬着自己舌头。   恨恨的瞪着发小,就见他突发职业病似的,一脸冷酷模样对着小仙男质问:“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多大了,成年了么?”   白一一老实交代来历:“我姓白,叫一一,家在十方空行山,昨天刚成年。”   才刚满18啊,还是个孩子。   就是脑子有点秀逗。   阎拓多了些怜悯:“先回家看看吧,万一你父母已经回来了呢?真要没回来,到了24小时就可以去辖区派出所报案了。”   说完,再不管对方的反应,生拉硬拽的将花宏清拖着走掉了。   白一一呆呆的站在原地,备受打击的模样。   缓了好一阵,总算从挫折中挣脱出来,憋着胸中的一股气,开始寻找下一个顺眼之人,且在心中发誓,必定要把刚才那个不长眼的家伙比下去才行。   从炎热的午后直等到群星闪烁的深夜,白一一粗略算算见过的人头,已是小一万的架势。   各种年龄各种脾性各种外貌皆有,就是再也没看见一个能让他脱口叫出主人的。   憋闷的心情于是更加的憋闷。   除此之外,肚子叽叽咕咕的,竟然是饿到发出声响的地步。   这种感觉对他来讲,早已久违多时,现在细细想来,肯定是化形后的弊病,再不能以精气为食,倒真像个人一般,困于皮囊了。   白一一只能暂且恢复了原形,一边吐纳修炼,一边继续等待着有缘人。   第二天,他打算换个地方趴窝。   飞到一处铁艺围墙边,那镂空圆环的造型很是别致,铁环的宽窄度站立起来又十分的舒适,墙外就是一条宽敞的马路,来往行人很是不少。   他往墙上一站,便是一整天。   阎拓下班的时候无意的向外一望,一大早就蹲在市局铁艺墙上的那只小鸟,居然还没挪窝,若不是见过两回它伸展翅膀的模样,他还以为是谁放了个玩偶在墙上。   只是一只鸟,怎么能安静的蹲那么久呢?似乎是一直在等待着什么。   他想了想,随手拿起一包孙蕾派发的干脆面,下楼向大门走了去。   靠近了,阎拓终于将小鸟看个清楚。   是一只凤头金丝雀吧,通身的雪白,灰黑色的锅盖头,小小只又蠢萌蠢萌的,可爱得紧。   也不知是家养的还是野生的,居然一点不怕人的样子,阎拓扯开干脆面包装,从内抽出一根递了过去:“看你蹲一天了,饿了吧,吃一点?”   白一一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怎么兜兜转转的,居然还是碰上了这个人?   脑子里胡乱转着,嘴就不自觉的张了开,一口干脆面嚼了嚼( ̄~ ̄)!   嗯?也太好吃了叭。   于是欢快的招呼一声:“嗨,主人!”   --------------------   作者有话要说:   想想,还是两章番外一起发了吧,最后一天加个更。嘿嘿 第71章 番外2契约   阎拓被眼前这只金丝雀标准的普通话微微惊了惊,便也就不太在意了。也许这个品种和鹦鹉八哥一样,可以学舌吧。   就是主人什么的,莫名让他联想到昨日的那个汉服男孩。   一整天过去了,那人的样子居然还清楚印在脑海里,也不知道他离家出走的父母到底有没有回来,现在人又去了什么地方。   就在他出神的这一小会儿功夫,围墙上那只白团子已经振翅飞到了肩上,嘴上不客气的叫唤一声:“吃。”   再拿出根面条来,递上前看着它嘎巴嘎巴嚼了,阎拓将包装袋里剩下的,一股脑儿的倒在了墙根边,对着小可爱说道:“都在这儿了,你慢慢吃,如果你明天还来这里,我就再给你拿一些。”转身便要离开。   谁料小家伙看都没看面堆一眼,只闲适的蹲在右肩膀上,一幅理所当然的样子。   这是赖上自己了?   阎拓低低一笑,也罢,看它能赖多久。   他实在没能想到,这个多久,一眨眼半个月就过去了。   白团子和他寸步不离的,还迅速的学会了叫他的名字,那一声清脆的“阎拓”响起来,他就立刻把自己没空养活物的念头丢到了九霄云外去。   鸟笼买了,鸟巢筑好了,玩具鸟食什么的,不知不觉间已买了一大堆。还兴致勃勃的给团子起了个名儿:汤圆。   小家伙实在聪明的厉害,虽然能说的词汇不多,可别人说的话感觉基本全能听懂,心情好的时候,还可以一丝不苟的按照指令行事,让他有种想要训出只警鸟的冲动。   白一一对这半个月也是极其的满意,主要是对自己的策略满意。   果然啊,换成原形后没人可以拒绝自己吧,总算把关系混熟了,这两天再叫主人的时候,他也答应的很是自然,接下来,是到了表明真相签订契约的时候啦。   晚上,阎拓洗漱完准备上床睡觉。   汤圆飞了进来落在枕头边,小鸟眼骨碌碌的把人盯着。   于是他笑着打趣:“你也想睡枕头啊?可以啊,但是别乱动,我怕睡着了不小心把你给压着。”   小鸟清脆的声音响起:“不会,我换个型,就压不到我了。”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说完,阎拓还在感叹汤圆的语言能力大涨,忽的瞳孔一缩,床上突然多出一个人。   是一个漂亮的男生,长长的头发几乎能到膝盖,披散在身上遮挡住关键的部位,又仿佛是一匹黑到发亮的绸缎,将通身细腻的冷白皮衬到发光。   白一一侧身摆好了姿态,才发现自己身无寸缕,哎,还是化形的业务不太熟练啊,正打算从储物空间掏出衣衫,又想了想,都是男的,而且反正快睡觉了,穿不穿的有什么打紧。   没再多事,拍了怕身旁的床铺,对着床边人唤道:“主人,快来睡吧,现在不怕会压到我了。”   阎拓愣了不知多长时间,又伸出手揉了揉眼,捏了捏鼻根。   抬眼再看时,床上那个人还是那样侧躺着,带着一脸的笑意。   这是撞了鬼,还是着了魔?他竟然眼睁睁看着一只小金丝雀在他床上幻化成了一个人!   分明还是他见过的人,那个半月前街边碰见的汉服男孩。   冷静下来,就算他再怎么不想承认,也必须得面对现实,这怕是遇到了不可抗力的玄幻事件,根本不在他掌控之内了。   “你……是妖?还是鬼?”   白一一半坐起来,稍显正式一些:“自然是妖啊,十方空行山雀精白一一,见过主人吖。”   阎拓不解:“为什么总是叫我主人?”   白一一立刻开始游说:“因为想和你签个主从契约,我们做妖的,如果心无皈依,很容易被心魔所趁大道有损。签了契约后,你就是我的主人,我就你的小妖啦。我会陪你走完这一世,会一直听你的话,帮你的忙,保护你哦!是不是很划算?”   听上去很美,可阎拓实在不相信世上有如此不劳而获的事情,疑问道:“那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契约又是怎么签订与生效的?”   白一一虚影一晃,贴到了阎拓身边。   可是突然发现自己的高度有些不太够,于是悬空漂浮起来,脸对脸的将人盯个仔细:   “签订仪式很简单,你同意就行。至于代价,既然与我气息共存,从此你就不能算个彻底的人了,半人半妖?甚至会因此招来很多敌人的觊觎,怎么,怕了?”   这倒很有意思了,似乎有一扇未知的大门正在徐徐敞开,阎拓的字典里从没有过怕字,他只是还有最后的一个疑问:“为什么是我?”   白一一毫不犹豫答道:“我下山后见了2万多人类,你最顺眼啊,命定之人,命定懂不懂?不就是挑最顺眼那一个。”   顺眼?阎拓注视着咫尺之间的那张脸,确实很是顺眼。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会面临这样的选择,确切说现在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已经感知不到了,他只是听见自己低沉的声音,简单回了一个“好”。   白一一粲然一笑,似乎整个人开始发光一般。   尔后轻轻的闭上了眼,脑袋微微前伸,额头抵住了额头。   刹那间时空流转,阎拓脑中浮现出各式的画面,仿佛是在看着一部快放的影片,将白一一从落地到化形的岁月流光展现个彻底。   同样的,白一一也在阎拓的思海里遨游几圈,契约成功落定,两人之间心念相通,再无秘密可言。   不知道过了多久,神思归位,阎拓清醒过来,笑道:“哦,你原来已经500岁了。怎么还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白一一此时开心极了,如小鸟依恋大树般,双手环绕着挂在阎拓脖子上,“500岁对我们妖来说,可不就是孩子?我终于也有主人啦!主人,早些休息吧。”   阎拓从八爪鱼似的缠抱中脱出身来,略微不自然的说道:“嗯,但你先把衣服穿上。”   嗯?为什么?白一一很是不解:“都要睡觉了,还穿衣服干嘛,我以前都是裸睡的。”   阎拓无语:“以前?你以前不都是白团子么,一身的白羽,裸与不裸有何区别?做了人之后可不一样,不能随便在别人面前裸露身体,既不礼貌,也……也很危险。”   不礼貌讲的通,为什么会危险?白一一:“可你不是别人啊,你是我主人!”   阎拓快要招架不住,脸沉了些:“既然我是主人那就得听我的话,”   好的叭。   从这天开始,有了主人的雀精白一一彻底在J市安落了窝,完全的乐不思蜀。   他只觉得这趟人间来的太值了,不说别的,光是手机网络这个好东西,就够他玩上几十百把年的。   这一天,他无意中点开了一个视频链接,主要是名字太过吸引,“小妖精与自家主人深入沟通技巧超高难度十八式”。   什么招式可以称得上超高难度?白一一带着求知心看完了全片,感觉自此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哇哦,原来主从之间应该是这样的么?确实非常深入,下面的小妖精一直叫爽死了,上面的主人脸上表情看上去也很是愉悦啊。   不行,别家主人能享受的待遇,自家这个也得有。   晚上,白一一掏出手机,点开视频,与阎拓说道:“你看看,别的主人怎么疼爱小妖的,我也要。”   阎拓盯着人看了半天,便如当初答应契约时一般,简单答了个“好”。   身体力行了。   ……   十年时间转眼即逝。   四十岁的阎拓看上去和初见时没有太大不同,可白一一细微的感知里,却能清楚感应到他体内生命力的流失。   原以为下山寻找到主人,陪伴个几十年便能重回自由,尽情享受漫长的妖生,可现在,他却是无论如何割舍不下眼前人。   他思考了整整一天,将过往日子里的一点一滴反复咂摸着滋味,终于做了最后的决定。   这天晚上,契约十周年纪念日。   白一一做了一桌的好菜,又拎出支红酒,与阎拓来了场浪漫的烛光晚餐。   阎拓一杯酒下肚,只觉得这酒与以往喝过的完全不同,说是酒液吧,倒更像是一团火焰,顺着喉咙迅速的下落,身体里猛的燃烧一瞬,眼里的世界仿佛立刻变了样子。   他立时感应到不对,似乎是瞬间回到少年时代一样,自觉耳聪目明又浑身的精力十足,而且,对坐爱人的气息为何突然衰弱了些?   十年夫夫相知相交,心中顿悟:“你给我喝的什么?”   白一一起身走了过来,半蹲着将脑袋搁在阎拓膝上,坦白道:“几十年实在太短了,我现在贪心的很,想要更久更久。”   阎拓反问道:“所以……”   “所以给你我最最重要的东西。我们妖族正常寿命万年,我分你一半,一人五千好不好?”   阎拓明白了,叹息着将人拥入怀里:“你是将自己的妖丹分开了两半,其中一半在我肚子里?”   他实在没想到自家爱人傻的如此决绝,为了他一个岁不过百的普通人,竟然愿意舍弃一半的生命。   良久,阎拓低声问道:“那我现在,还能算是个人么?”   白一一俏皮的回道:“那必须不是了呢,契约时就已经半人半妖,如今可连最后的人气儿也被挤没了,尽剩妖了。”   “也好,那就无需再流连人间,我随你回空行山,我们好好修行,争取早日晋升大妖,五千年也不够,我还想和你十万,百万年。不……我想要你的永远。”   白一一眼中的光辉灿若星辰,微勾着嘴角答上一声   “好。”   --------------------   作者有话要说:   全本完结,再次感谢小可爱们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