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的疯犬》作者:烈冶   文案   他以为自己一定会分化成Alpha   没有人比秦徐更期待分化,所有人都认为他会分化成最顶尖的alpha,除了那个小矮子。   那个注定会成为alpha的骆家少爷,他当着秦徐的面,预言秦徐会成为一个omega。   因为,他在秦徐身上闻到了诱惑的味道。   那是与omega们相似的味道。   秦徐本只是将骆清溪看做自己不大听话的小弟,后来,他承认骆清溪是一头无法被驯化的疯犬。   ·   或许,鼻尖的香甜并非诱惑,而只是……一厢情愿的迷恋。   ·   总是不如意大哥受(B)×脑回路不正常疯狗攻(A)   abo设定!私设多如牛毛!   隔日更,不坑。   大概率攻单箭头极粗!   排雷:攻大概是薛定谔的万人迷,很吸O,但不吸受,受大概是没啥恋爱细胞的木头,很吸攻,可惜事事总是不顺意。   最后,拒绝写作指导。 第一章 别   在这个帝国,对于一个alpha来说,分化,意味着少年将从平凡简单的普通人蜕变成为一个社会公认的绝对强者,他将拥有一切社会顶级的资源,同时也享有高于其他任何性别之上的优先权。   当然,同时他们也得履行身为alpha的义务。   没有人比秦徐更期待分化,即使他现在才十六岁,距离真正分化期的到来,还有整整两年。   所有人都相信他会分化成一名优秀而健壮的alpha,因为他几乎具备所有alpha都会有的特性——强势自大且桀骜不驯,虽然偶尔他也会展露出谦逊温和的一面,但那是专属beta女性与Omega们的特殊待遇。   说好听点儿,秦徐就是大家所谓“天生的alpha”,但有些人也骂他,说他是彻头彻尾的性别歧视者。   如果秦徐遇见另一个alpha,会不会跟他打一架?这是大家时常猜测的问题,然而没有人能给出答案,如今帝国新出台的alpha福利政策致使各地的alpha们如流水一般涌入首都星城,这导致其余地界的alpha少之又少,   除开个别长辈及地方管理者,如今曲意城中仅有的另一位alpha便是秦徐的哥哥,他因腿疾常年坐在轮椅上,身为alpha,他失去了好斗的资本,整日俯首看书,静若处子,很难想象他跟秦徐是亲兄弟。   曲意的不少女孩将秦徐视作自己的理想型,他足够英俊,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男性的魅力,在她们心目中,alpha就应当是秦徐的模样,   所以,当秦家兄弟将离开曲意远赴首都星城求学的消息传遍大街小巷的时候,不少少女黯然神伤,原本这小地方帅哥就少,如今秦家兄弟一走,街道都变得黯淡了。   嗯,几乎所有人都忽略了秦徐还没有分化的事实,就连秦徐本人也是如此。   明天就要离开曲意了,这天晚上,秦徐本以为自己会失眠。   然而他却很快入睡了。   他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小矮子。   小矮子本叫骆清溪,这个不太友好的称谓,是秦徐给他起的别名。   秦徐本没有给别人起绰号的习惯,奈何小矮子住在他的家,却老瞪他,就因为他见到他的第一眼,说了句:“啥?这小孩要住咱家了?”   然后秦徐就得知,原来他口中的这小孩只比他晚生了两个月,于是他又说:“那他这可真够发育不良的,喂,小矮子,要不你明天跟我出去锻炼锻炼?”   不怪他看差了眼,当时骆清溪只堪堪够着他肩膀,那脸蛋儿也娇嫩稚气得紧,跟个小女娃似的,脸颊上软肉俗称婴儿肥,看着真的特别显小。   当时骆清溪就不乐意了,憨憨地就用他那脑袋跟一头小牛似地想去顶秦徐,秦徐眉头一挑,闪身避过,骆清溪又转过来,继续用脑袋顶他,嘴里还一个劲儿地说:“不许说我是矮子!!”   于是小矮子的称呼就这么成了。   骆清溪在秦徐家住了三年,这期间,他们一直都不太对付。   刚开始秦徐还想着,这小孩长这么可爱,让着他也没什么。   秦徐想让着骆清溪,但骆清溪可不打算让着秦徐。   “小矮子”三个字似是令他记了仇,三天两头,骆清溪晃悠在秦徐跟前,平日里半天闷不出一个屁来,一到秦徐跟前,就嚷嚷着要“决斗”,这么奇怪的要求秦徐从没听过,他暗笑这小矮子不自量力,而后毫不犹豫地将他按在地上让他爬不起来。   每隔几天,这样的戏码就会在秦家大院上演,反反复复,骆清溪从不厌烦。   秦徐本以为这是因为小孩喜欢他,想粘着他跟他一起玩,直到某天,他听说这小孩的双亲都是alpha。   现在这社会,各性别之间的恋爱几乎没有屏障,无论什么性别相互结合,都能通过一定的技术手段繁衍后代。   秦徐的父母属于传统的AO恋,生下的孩子极大可能是A或者O,而B与B结合,后代则只有可能是beta,同理,像AA或OO这种第二性别相同的情侣,通过科学技术诞下的子嗣也则只有可能跟父母同性别。   不过,这样违背生理的繁育是会有弊端的,存活几率尚且不提,alpha与alpha经历手术后结合生下的宝宝,大多个性极端,并且比一般alpha更加好斗,而Omega与Omega的后代,则会比一般Omega更加脆弱易折,并且依附性也更强。   当然,相应的,这种alpha和Omega的繁殖功能也更强。   有人将这样的AO称为“极品”。   有人说同性繁育手术带来的是基因的进化,也有人认为这是人类走向灭亡的开始。   不久前,帝国政府才全方面封禁了AO同性繁育手术,所以此前用这种技术繁衍出的Alpha和Omega开始被称为“绝版的极品”。   秦徐原本以为这样的人群会离自己很遥远,没想到,此时此刻正在自己面前。   得知这一消息的秦徐当天晚上将骆清溪召进了自己的卧室。   坐在床沿,秦徐抬手,捏住了骆清溪软绵绵的脸蛋。   不轻的力道,不多久骆清溪便疼得眼泪花直在眼眶打转,但他就是不哭出来,只是蹙眉,倔强地望着秦徐,像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受到此等待遇。   “像你这样的小包子,以后也会成为alpha?”挑了挑眉,秦徐斜起一边的嘴角,眼中有几分轻佻,“还是绝版的,传说中那种极品alpha?”   骆清溪像是不知道秦徐在说什么,只是咬牙切齿地望着秦徐,说:“再不放手,我就咬你了!”   秦徐轻笑一声,“行啊,你咬。”   而后骆清溪就狠狠地咬上了秦徐的手指。   秦徐吃痛,好不容易将自己的手指从对方口中解放出来,下一步,他却被骆清溪扑倒在床上,他的脸颊被骆清溪的犬齿狠狠扎痛了——骆清溪下了口,毫不留情。   秦徐很不喜欢骆清溪的这一动作,因为“咬”是alpha侵略的本能,这意味着骆清溪潜意识里想压过他一头。   毫不留情地将骆清溪推开,啪嗒,身躯落在地上的声音,连带着手掌与地板之间的摩擦,听着就疼。   秦徐坐在床沿,睨视着匍匐在地面,犹如战败小兽一般的骆清溪,陷入了沉思。   然而骆清溪就像是压根没有感觉到痛似的,如同野兽一般嗷了一声,再度扑了上来。   他们十指相扣,却全无温柔,纯纯的力气较量,就仿佛骆清溪想要再次将秦徐按到床上去。   但终究,他的力量是抵不过秦徐的。   将他双手反剪在身后,秦徐用蛮力令骆清溪背对着他,他强迫骆清溪坐回床沿,他的双腿间。   “你小子是不是有点毛病?”不知是气得还是挣扎所致,骆清溪的耳廓很红,秦徐轻笑一声,“白瞎了这么可爱的小脸,第一次见你还以为你是Omega,还想着以后娶这个妹妹回家……”   骆清溪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低低地嘶吼着,听起来不太像是人类。   “没曾想是个男孩,以后还只能是个alpha。”下巴轻轻放在骆清溪的肩上,凝视着他修长的睫毛,秦徐的语气十分无奈。   ——咚咚咚。   敲门的声音,没错,那时屋里的动静惊动了老哥,下一刻便见老哥开了门,轮椅堪堪挤进房门,颇有几分急切地,他说:“秦徐,不要欺负弟弟。”   “秦徐,起床了。”   老哥的声音……   睁开眼,秦徐知道自己做了一晚上的梦,不知该说是噩梦还是美梦,为什么会梦见骆清溪呢?难道是因为即将去往星城,并再次见到他了吗?   没给自己太多的思考时间,秦徐起身,跟老哥打了个招呼后,便走进了洗手间。   “太兴奋了,没睡好?”不多时,老哥自洗手间门外探出头,秦徐暗叹他驾驶轮椅的技术真是越来越好了。   “梦到骆清溪了。”说着,秦徐蹙了蹙眉。   “哈哈,你们俩……”这俩小孩关系微妙,秦穆自是心知肚明。   上车的时候,回首凝望着被司机艰难抱上后座的秦穆,秦徐内心还是说不出的难受,他只希望这次的星城之旅能够治好老哥的病,当然,最好的状态自是,治好老哥病的同时,他也能够顺利分化。   老爸老妈站在家门前,向他们轻轻挥手。   时光飞逝,转眼间秦家夫妇都已不再年轻,秦家兄弟这一别,不知要走多少年,为何不一同去呢?秦徐产生过这样的想法,但他也知道父母要留在曲意城,他们要守住秦家仅剩的唯一产业,这是父母这辈坚守的使命。   小车走得并不快,城中的大多数人都认出这是秦家的汽车,他们对着它挥手作别,还有一早便守在这里的少女,她们抬高脖颈,翘首以盼,她们知道,或许这是她们最后一次望见秦家兄弟了。   车窗外的景象令秦徐略有几分感慨,他与哥哥相视一笑,没有多说什么。   秦徐从没去过其他城市,他知道,或许对于星城的达官显贵们来说,他们这种自乡下而来的小贵族只能配得到一个乡巴佬的名号,在曲意城中罕见的alpha,到了星城则会遍地都是,他意识到在大城市,他或许不能再像曲意城中这一耀武扬威了,当然,这并不妨碍他对星城的憧憬。   这时秦徐忽然想起了骆清溪——那个小矮子,当初他离开曲意城时,看着窗外景色,会不会也跟他有相同的心境呢?   “大哥——!!”   “秦徐大哥——!!!”   熟悉的音色,宛如雏鹰稚拙的嘶鸣,它们透过车窗,穿进秦徐耳中,秦徐心下一惊,向车窗外极目望去——   空旷的田野上,正奔跑着一群嬉笑着的少年。   他们叫着他的名字,欢笑着,眉眼间并无离别的忧愁,他们用他们的腿奔跑着,好像下一刻就能追上秦徐的车,跟他一起到星城去。   “要想我们呀!”他们对秦徐喊道。   抬手,秦徐握住那印有他名字的银色挂坠。   是兄弟们瞒着他偷偷找曲意的老师傅锻造的小玩意儿,是饯别的赠礼,也是他们专属的纪念方式。   摇下车窗,回过头,秦徐伸出一只手,微微一摆,高声叫道:“回家去吧!”   回家去吧,我的兄弟们。   不要像我,甚至还未曾离开,就已经开始思念。 第二章 小矮子   许多还未到分化期的alpha在约摸十六岁的时候,就已经渐渐开始对信息素的味道逐渐开始敏感起来。   哥哥的味道是清新的烟草香,这是母亲告诉秦徐的。   从步入十六岁的第一天开始,秦徐就时不时凑到秦穆身边,期望能够在他的身上闻到烟草的香味。   秦穆笑着推开秦徐凑过来的脑袋,“傻瓜,你现在还没到十八呢。”   皱了皱鼻子,秦徐道:“我刚刚好像确实闻到了一点点。”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心理作用,也可能是他真的太想分化而产生的错觉,“哥,你是多久闻到的?”秦徐问。   秦穆眨了眨眼,“大概十六岁……快到十七岁的左右吧。”   闻言,秦徐松了一口气,这么说,还早,他还有时间。   其实老哥本该在几年前就到星城去的,但因为腿疾,他被下访的工作人员建议,等到弟弟适龄,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   “是alpha又怎么样?终究还不是个残疾人。”秦徐将说这话的人拉进巷子里狠狠削了一顿,那一年他只有十三。   等哥哥的腿治好了,一定能够成为一名顶天立地的alpha,他这么相信着。   这时他听见司机说——“星城要到了。”   的确,他们已经看见了,远远地,那座高楼林立的大城市已经向他们展现了与自己与曲意城的不同,它不是安逸宁静的,它是繁华喧闹的,有人将它称为集结了全帝国所有年轻AO的极乐之城,远远地,秦徐想,也许他们是正确的。   刚到星城、父母为AO的二十岁以下青年本应当第一时间到星城有关部门登记。   但秦家兄弟的脚甚至还未在星城的地面踏稳,就被一辆黑色的豪车拦住了去路。   “是骆叔叔吧。”秦穆笑着迎上去,打开门的是一位头发花白,却将其整齐梳于脑后的中年人,西装革履,看那服饰,秦徐觉得他是一名管家。   “二位小少爷,欢迎来到星城,老爷已经在府上备好了饭、收拾好了房间,正等着二位的到来呢。”微微躬身,眼前之人礼貌而不谦卑,是只有身处大家族才能够养出的气度。   初到星城的这些天,就像当初收留骆清溪那般,他们也会被接到骆家暂住一些时日,这一点秦徐知道,但他们没想到对方会来得这么迅速,他们甚至都还没能准备好。   秦徐没有猜错,前来接他们这人,的确是骆家的管家,姓张,已在骆家工作了三十余年。   秦徐不怎么爱说话,一路上都是秦穆和颜悦色地向管家询问必要讯息,秦徐知道这是为以后给骆家回礼做准备,老哥对这些事情向来精通,倒也省得他操心了。   五年前的骆家尚且还算不上是星城的大家族,只停留在勉强于星城扎根、没什么名气的程度,而自打家主骆明远回归星城以来,骆家的产业才开始在星城各处势如破竹地野蛮生长起来。   秦徐知道,骆明远是父亲的朋友,同时就是骆清溪的父亲,一年前,他将骆清溪自秦家接走。   骆明远喜欢吃甜的小点心,如果是曲意城的特产便再好不过,这是张管家的原话。   终于,秦穆问起了骆清溪。   秦徐默不作声地调整了一下姿势,俨然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然而张管家却沉默了半晌。   “哎,少爷老是跟老爷吵架,已经很多天没有回家了。”   闻言,秦徐挑了挑眉。   骆清溪那脾气,他自是知道的,同为alpha,他能跟他爹好好相处才怪了。   他本想的是一到地儿他就拎起骆清溪的领子,问他这些年为什么他的消息一次也不回,他的问候也一次都不理会。   狼心狗肺的臭小子,在心中冷哼一声,秦徐愤愤。   斜过眼来,秦穆自是知道秦徐在想些什么,骆清溪那小孩脾气很怪,常人很难与他相处,唯独秦徐能降得住他,他也是没料到骆清溪走后竟一直没再联系秦徐,就连他都曾打通过骆清溪的电话,骆清溪还问过秦徐的状况,可一当秦穆问他,要不要跟秦徐回个电话的时候,骆清溪只说:   “没必要。”   当然,他说的这些话,秦穆不敢告诉秦徐。   骆家大院的确豪华,走进大门,秦徐才体会到先前秦穆所谓“星城大家族”是个什么概念。   宽敞的“院落”几乎可以用来赛马,走入周边的林地甚至可能迷路,从大门到正宅,需要近乎十分钟的车程,更别说花园似迷宫,主建筑像城堡了。   “少爷应当回来了。”张管家望了一眼停靠在宅门不远处的车,低声对秦徐跟秦穆说。   那是一辆模样霸道的越野,秦徐默不作声地打量,心道骆清溪这小子的欣赏水平倒还不错,就是太过张扬了些。   他没想到一进门便会听见一声怒吼。   “滚出去!”男人的声音中气十足,直接令秦徐顿在了原地。   紧接着他便看见一名模样隽秀的男人狼狈地踉跄进视野,这种体型的男性,一般是Omega,秦徐没想到,在曲意那么稀罕Omega此刻竟被自己如此轻而易举地见着。   紧接着,便是手揣裤兜,自内里走出,满脸淡然的少年。   骆清溪。   虽然变化不小,但是秦徐还是一眼便认出了他,与此同时,显然,骆清溪也望见秦徐了,他漂亮的浅色眸子凝视着秦徐的脸,整整五秒,直到他面前的隽秀男人回身,冲里屋喊:“骆先生,我没有恶意的!我跟清溪是真心相爱的呀!”   紧接着,一个插着花的花瓶自里屋如子弹般飞了出来,哗啦一声,砸到了墙上,水与玻璃渣子顷刻间溅满地面,还好秦徐躲得快,才没被飞溅而来的玻璃渣子伤到脚。   “要点脸吧你!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跟一个十六岁的小孩谈什么恋爱!”此时秦徐已经确信,此刻在里屋暴怒的中年男子应当就是传说中那位在都城只手遮天的骆明远。   老实说,秦徐被骆明远的这番发言惊得不轻,寻求确认一般,他看向骆清溪,似是察觉到他的视线,骆清溪瞥了他一眼,后略微转过身,也不多说什么,只是背靠墙,好整以暇地盯着室内,好像眼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与自己全然无关的闹剧。   “……我现在也才二十一,叔叔,我希望你不要……”   内里的男人冷笑一声,“我老实告诉你,你被他骗了!上一个跟他回家的人,也是这幅要死要活的架势,你信不信他明天就能甩了你?”   那男子似乎是被吓到了,他看向骆清溪,眼里是求证的目光。   “父亲,有客人到了。”看也没看那男子一眼,骆清溪对骆明远说。   脚步声渐近,戴着眼镜的骆明远自内里走出,看见站在门口的一行人,脸上显露出一丝尴尬,随即对秦徐他们说:“让你们见笑了,先进来吧。”   跨过满地的水与玻璃渣,跟骆清溪擦肩而过的时候,秦徐听见骆清溪对那男子说:“你先回去吧。”   “我明天来找你?”那男子声音有些颤抖,语气中竟带着些哭腔。   并不直接回他的话,骆清溪只说:“我会联系你。”   张管家离去,保姆默不作声地扫着地上的瓷片,秦徐坐在秦穆身边,觉得有点尴尬。   骆明远要骆清溪吃完饭后跪在大厅外,跪到明天早上。   秦穆忙说:“叔叔,一晚上也太久了,清溪还在长身体。”   秦徐默不作声地捧起茶杯,他倒觉得没啥,因为他知道骆清溪肯定不会乖乖跪在地上认罚的,颇有几分恶趣味地,他倒想自告奋勇当监督,这样他就可以顺道问问骆清溪为何这一年都不理会他了。   骆明远不是个耳根子软的人,当下摆手,便说:“他再三这样,不罚实在是说不过去了。”   骆清溪倒是没有任何反抗,跟秦徐一样,双手捧着茶杯,他慢慢喝着内里的茶水,淡金色的眸子凝视着水里的波纹,仿佛周遭的一切全然与他无关。   这顿饭吃得还算不错,秦徐看出,骆明远是那种只有在自己儿子面前才会展露出真性情的人,面对他与秦穆,他更像是一个合格的长辈。   同时他也看出骆清溪好像很讨厌骆明远。   通过骆明远的描述,他知道骆清溪在回到骆家的这段时间里就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短短一年的时间,他谈了五次恋爱,其中两次别人跑到骆家一哭二闹三上吊,一次自残,还有一次说是要带着骆清溪私奔。   于秦徐而言,这实在是有些过于颠覆了。   在他心目中,骆清溪永远是那个只会嘴里嚷嚷着决斗然后如同小牛一般奔过来要顶他的那个小矮子,而骆明远口中的那位,像是与此毫不相干。   酒足饭饱,骆明远让骆清溪带他们去内层的房间看看,那是骆家为秦家兄弟二人安排好的住处。   推着秦穆的轮椅,秦徐跟在骆清溪身后,时不时地,秦穆会跟骆清溪搭话,骆清溪虽会回答,可言简意赅,听起来好像并无交谈的欲望。   秦徐蹙眉,却并未多说什么,等他把秦穆送到住处,关上门,才回头凝视等在一旁的骆清溪。   “怎么?小矮子,”他斜了斜嘴角,“个子长了,见识长了,也不打算认人了对吧?”   骆清溪站在原地,顿了约摸三秒,才面无表情地回:“教训的话,还是免了吧,不要叫我矮子……”他微微抬起下巴,露出一个不甚明显的笑容,“很快我就比你高了。” 第三章 骆家   他说得没错,暗暗比较着自己与眼前人的身高,秦徐内心算是承认了。   这小子长得倒是挺快。   不过,令人不爽倒是一如既往,“破小子,你在牛什么?”秦徐拧眉,他不明白眼下骆清溪的眼中那股若有若无的嘲讽究竟是为何,但令他恼火却是毋庸置疑的。   “秦徐。”被骆清溪叫了名字,秦徐很不习惯,因为以往骆清溪总是喜欢用“喂”来代称他。   “喂,你刚刚出门怎么不带我?”   “喂!不许乱进我房间!”   “喂,刚刚秦穆哥哥给了我两个果冻,我不给你一个,你不会打我吧?”   没错,骆清溪往往会乖乖叫秦穆“哥哥”,却单单只叫他“喂”。   “以前我是很崇拜你,”此刻,已经不再是豆丁的骆清溪站在秦徐面前,看向秦徐的眼神已不再如当初那般闪闪发光,“但到了这个地方,我发现你也不过如此。”   他那轻慢中带着挑衅的眼神令秦徐攥紧了拳头。   “我早就不是你的小弟了,”说着,骆清溪转过身,“你也不要再用那种眼神看我。”   那种眼神?望着骆清溪的背影,老实说,秦徐并不知道骆清溪指的是哪种眼神。   照常理而言,若是有人敢这样对秦徐说话,顾不得什么面子,秦徐早就一拳照着人面门就抡过去了。   但此刻,他陷入了沉思。   他觉得骆清溪一定是受到了什么刺激,才会像现在这样性情大变。   或许他该跟那小子谈谈心?   入夜,一般情况下在这种时候秦穆不会想着外出,毕竟人生地不熟,又坐着轮椅,行动不便。   别看他那样,可是贼要面子呢,都说了推他出门不算麻烦事,却还是坚持要在房间里看书,歪了歪嘴角,秦徐迈着大步在骆家的后花园悠闲地晃悠着。   初到新地界,秦徐是按捺不住的,他就跟巡视领地的雄狮一般,决定先熟悉这处宅院的结构。   后花园大概每天都会有人来打理,秦徐捡起掉在地上的一根开着花的枝丫,抬眸看着这樱粉色花树,它掩映着悬挂于天边的月亮。   这地方真美,秦徐想。   生活在这里,心情不会变得更愉悦吗?对于骆清溪的性情大变,秦徐愈发想不通了,他捻着枝丫上的花瓣,踱步往正厅走去。   这么晚了,他本以为正厅不会有人在。   可端端正正跪在房间中央的又是谁?   那一刻,秦徐差点笑出声。   冷冷地,骆清溪盯过来,迎着这样的视线,秦徐坐在了距他最近的沙发一角,翘起二郎腿,好整以暇地对眼前人说:“哟,真乖乖来领罚啊?还以为你是个有铮铮铁骨的硬汉,咋的,刚放完狠话,就跪在我面前了?”   骆清溪此刻的表情简直可以用咬牙切齿来形容,并不回答秦徐的话,他死盯着秦徐手中带花瓣的枝丫,说:“别折我家的树。”   折?折个屁!一句话就能解释的事情,秦徐并不打算费口舌,那枝丫不短,从他这个位置戳到骆清溪的肩膀,刚刚好。   “咋的?你家树金贵?不能折?”看着骆清溪气红的眼眶,秦徐心中陡然生出大仇得报的快意,他恶意地将骆清溪的肩膀往后戳,不小的力道,树枝末端传来的,是少年肩部皮肤的韧性,“哎,跪稳了,别倒下去。”斜起一边的唇角,不嫌事大,秦徐接着火上浇油。   骆清溪一言不发地纵身扑来,猎豹一般的速度令人猝不及防。   秦徐不是没料到他会来这茬,本就支起身子做好了准备,可他没想到如今的骆清溪力气竟这样大,直接生生将他按在了沙发上,青筋暴起的拳头砸下来,要不是秦徐闪得快,估计明天得顶着个乌眼眶去学校里报到了。   就这样,久违地,他们扭打在了一起,从沙发上到地下,咚的一声,没人知道是谁先着地的,他们大概是都红了眼,你一拳我一脚地向对方身上招呼过去。   骆明远叫停的时候,骆清溪正骑在秦徐身上,而秦徐也拽着骆清溪的领子,时刻准备将这小子压制在身下。   能赢。   秦徐的想法很单纯,他知道不出几个回合,自己就能打败骆清溪让这小子再次心服口服了,如果骆爸爸没来的话。   枝丫上的花瓣此刻散落一地,被骆明远的怒吼叫醒的时候,骆清溪看到的就是秦徐躺在地板上,眸子凉凉地盯过来,身边却洒满花瓣的模样。   骆明远按着骆清溪的头要他给秦徐道歉。   看着被压着脖子躬身的骆清溪,其实秦徐心中很不是滋味,他可算是知道为什么骆家这父子关系不好了,身为一个高傲的alpha,要是总被这样对待,不叛逆才有了鬼。   “不需要道歉。”秦徐摆手,“刚拌了几句嘴,没有大问题,兄弟之间打架是正常的。”   骆清溪却依然被骆明远按着脖子,此刻的骆明远好像已经不在意事实究竟如何,他只要骆清溪一个认错的态度。   然而骆清溪就是不说话。   “行了。”秦徐看不下去,直接抓住骆明远的手臂,将这对父子生生扯开,后一抬手,将骆清溪揽入自己的臂弯,“哥我原谅你了,你也别跟哥闹别扭了,成不?”   大概是二人离得太近,被秦徐在耳边的热气一吹,骆清溪的耳廓开始泛红。   下一刻秦徐被毫不犹豫地推开,“离我远点。”抚了抚自己的耳朵,骆清溪露出一个在当时的秦徐看来十分奇怪的神情。   “看来还是没罚够。”骆明远脸上含笑,继续道。   “免了免了。”不喜欢别人在自己面前欺负骆清溪,就算对方是父亲也不行,秦徐拉着骆清溪便往里屋的方向走,“叔叔早点休息吧,我想跟这家伙谈谈心。”   走到骆明远看不见的位置,秦徐才放开了骆清溪,他知道如果自己再这样搂着他,他又会像之前那样发起疯来。   “说吧,咋回事。”看了眼自己鞋尖上的污渍,秦徐问,他是真心想跟这小子谈心,“咋就忽然摇身一变,还跟我过不去了?我寻思着我也没得罪你吧。”   果不其然,对方并没有回答,这小子向来这样,有事憋在心里,某些好不容易展露出的情绪,往往藏有一些很深的渊源。   “没有变,就是看清了。”抖了抖自己领子上的灰尘,目光平静,骆清溪看过来,俨然一副清冷公子的模样,“回屋去了。”   咔哒,是房门关上的声音。   凝视着那扇被合上的门,秦徐想,难道真的是自己管太多?可他是真心将骆清溪当朋友啊。   这种莫名其妙的疏远,他不能接受。   骆清溪这人,看似莫名其妙,但其实所有一切表现都是有迹可循。   秦徐还记得骆清溪第一次跟着他出门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俩并不熟,他对这个小牛一般暴躁的豆丁并无好感。   刚出门时,他并没有发现骆清溪在他身后遥遥地跟着他。   那小子脚步很轻,走得也十分小心谨慎,盯他也盯得很近,十分遥远的距离,并没有跟丢。   但约摸是真的跟得太认真了吧,脚下有什么东西却未曾注意。   秦徐听见啪嗒一声,就在自己身后。   应当摔得很疼,但那小子却未曾吭一声,知道秦徐已经发现了他,哪怕疼得站不起身,他也能就着狼狈趴下的姿势,不屈地望过来。   还带着些坚毅的……渴望?   被那样的眼神打动了,秦徐将他抱了起来。   骆清溪的膝盖和手臂都滑出了血,走起路来应当很疼,但他却坚持不让秦徐抱。   因为是有组织的打架斗殴团伙,秦徐的小弟那儿常备着处理伤口的药剂。   看着面无表情凝视着自己伤口的骆清溪,秦徐觉得这小孩很有意思。   接下来的几次出门,秦徐稍作留意,果然发现骆清溪在偷偷跟着自己。   将那小子从角落里拽出来,厉声质问他想要干什么,他却不说话,只是盯着秦徐猛瞧,在秦徐走时跟在秦徐身后不放。   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秦徐不解。   直到某次自己的某个小弟在角落里找到了暗中观察的骆清溪,回头跟秦徐说:“哎,大哥,这小子不会是想跟我们玩吧?”   身为秦徐的同龄人,按理来说骆清溪是足够加入秦徐这一团伙的,但他长得太矮,脸蛋也过于秀气显小,总是让这帮子说粗话的少年觉得他还是个小孩子。   所以起初,大多数人劝秦徐将这小弟弟带回家。   秦徐走到骆清溪跟前,若有所思。   “所以你这几天跟着我,就是因为你想跟大伙儿一起玩?”他问。   这回,骆清溪点头了。   点得毫不犹豫,没有一丝迟疑。   秦徐也就在这一刻下定了决心。   至此,秦徐算是顺利将骆清溪纳入麾下,在接受了骆清溪的年龄后,那些小弟们也渐渐地不再嘲笑骆清溪是小孩了。   哦,也不能说骆清溪是矮子。   因为“小矮子”这个称呼,是秦徐给骆清溪的专属称谓,别人叫,就相当于平民说自己为“朕”,叫皇妃为“爱妃”。   ·   第二日,走到秦穆房前,将老哥顺利推出门后,兄弟二人被告知,骆家父子已经早早地离家了。   骆先生叫保姆为他们准备了早餐,并且对无法亲自招待客人表达了浓重的歉意。   而骆清溪……据管家说,他是因为学校那边有工作。   本还想着利用早餐时间好好聊聊。   很好,看来为数不多联络感情的渠道就这样被无情斩断了,秦徐心中略微有些无奈。   今天秦家兄弟会很忙,一方面是要去星城登记处录入身份信息,另一方面……他们的入学考试,也就是在今天。 第四章 志泽   如今星城的身份登记系统已然十分成熟,秦徐看着工作人员郑重别在秦穆胸前的蓝色勋章,知道哥哥将依此获得诸多其他性别都无法获得的特权。   蓝色的金纹勋章,是每个alpha最为骄傲的证明。   “小伙子,别着急。”约摸是秦徐眼中的渴望太过明显,工作人员笑着说,“分化完毕后,随时可以拿着证明到这里来领取自己的勋章。”   哥哥脸上却并无喜悦,自他领取到勋章起便一直沉默,秦徐有些不明白,将哥哥推出大门的时候便情不自禁道:“咋的,哥,你怎么好像还有点不高兴?”   秦穆笑着,微微回首,将勋章取下,揣进衣兜里,“没有,我只是觉得,这种极致的形式,反倒没有意义。”   秦穆有点听不太懂哥哥的话,他只知道这大概又是因为哥哥读了某些他向来不愿去看的书,这些书会让哥哥整天胡思乱想,仅此而已。   秦穆本想借哥哥的蓝色勋章在手里把玩一番,可惜还没等他开口,哥哥便将勋章藏起来了。   罢了,等我得到了勋章,我要一次看个够,秦徐想。   星城是一个将性别差异具象化的城市,它会给三种不同性别的人以具象化的体现,来彰显人与人之间的差异。   象征着alpha的蓝,是如大海一般的沉稳有力;象征着omega的红,是如果实般的成熟艳丽;而beta则是绿,绿植一般的供奉与滋养,是用以维护这个世界的基石。   勋章中心的测定石往往代表着主人的状态,一般而言,如果alpha的蓝色测定石颜色越深邃,他的信息素浓度也就越高,Omega则是看测定石的透亮程度,一般而言,信息素越具有诱惑力的Omega也会使得胸前的红色测定石*具光芒,有了婚配或者已被标记的Omega测定石颜色也会有所不同,beta大家都不怎么注意,所以暂且不提。   值得注意的是,因为Omega的特殊性,所以在所有的公共场合,Omega都必须佩戴勋章来告诉所有人自己的身份,这样能够有效避免他们伪装成其他性别而带来骚动。   志泽中心学院位于星城最中央,是所有进入星城的年轻人梦寐以求的学府,一般情况下,非达官显贵家族不可入,秦家,一个位于小城的没落世家,在星城本是不值一提,秦家夫妇本也没有好高骛远之意,但骆明远感激当年秦家的搭救之恩,还是想办法将秦家兄弟送了进去。   身为内定成员,这次的入学考试于秦家兄弟而言其实是没有什么意义的,不过是走个形式,只要不太掉链子,后续工作都不大会有问题。   秦徐不像秦穆一样“懂得感恩”,他不止一次暗笑他们的骆叔叔多此一举,没有任何偷懒的打算,他认为仅仅凭借自己的实力,也能顺理成章地进入这所“走后门高校”。   只要认真学习起来,秦徐不会输给任何人的,在骆明远离开秦家后他便开始认真筹备此次的考试,看见笔试试卷的那一刻他就在心里暗笑——传说中的这所学校根本也不过如此。   早早做完试卷,他便跑到秦穆的考场外等待哥哥,哥哥坐着轮椅很不方便,他怕在拥堵的时候有人伤着他。   窗边,秦穆单手撑着下巴,写字时跟画画一般,不紧不慢,看着十分优雅。   很难想象这样的人会因为自己的腿疾而时不时受到嘲笑——坐上轮椅的alpha,跟废人有什么区别?   世界就是这么奇怪,当它将alpha群体过于抬高之时,只要一个alpha展露出了残缺的一面,那么他迎来的苛刻也将是前所未有的。   这个时间出来的人并不多,百无聊赖地靠着窗台,秦徐的思绪开始飘远。   “你忘记啦?我之前不是还特意嘱咐过吗?”少女青涩的娇嗔是学生时代最优美的乐曲,我要不要趁这个学生时期谈个恋爱呢?这一念头开始在秦徐脑海中滋生。   “抱歉,因为最近比较忙。”熟悉的音色令秦徐抬头,骆清溪的身影果不其然落入视野,穿着校服的他看起来笔挺而优雅,秦徐记得,他胸前的金色勋章好像代表着他是这所学校学生中的管理层?   骆清溪手中拿着一个小本子,路过考试的教室时便会转头,略微放慢脚步,看样子他正担任着巡查的工作,他身边跟着一个身材娇小的女生,稀有的红色omega勋章得以告诉所有人——她是一名性成熟的,尚未被标记的Omega。   真是一对令人遐想的组合。   秦徐本打算在骆清溪走到自己这边来时借此调侃一番,他都已经摆好了姿势,挂上了笑容,就等着骆清溪那家伙自投罗网。   然而事实却总是不尽人意的。   骆清溪来是来了,可目光却未曾往秦徐这边转动片刻,并不宽敞的走廊,除非是瞎子才会看不见还有一个大帅哥站在这儿。   “哎,你怎么不说话呀?”少女发出了委屈的控诉,骆清溪却依旧沉默。   望着他俩的背影,秦徐觉得扫兴极了。   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跟骆清溪的关系什么时候到了这个地步?   走出教学楼,在能够望见秦穆考室的地方,秦徐坐了下来,老实说,他蛮郁闷的,这是他第一次遭受如此打击,以往兄弟们就算是闹了矛盾,打一架就好,哪儿有像骆清溪这样的?   莫不是因为到了星城,眼界开阔后,瞧不起他这吴下阿蒙了?甩了甩脑袋,秦徐不相信骆清溪是那样的人。   “你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骆清溪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的时候,秦徐勾起了唇角,支起身子看过去,此刻骆清溪身边的少女已经没了踪影。   “那omega美女呢?”秦徐问。   略微蹙眉,像是对这个问题感到不满,但骆清溪最后还是说:“没有带她来见你的必要。”   好小子,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难听,不过秦徐也能理解,毕竟alpha对omega的占有欲都比较强,有领地意识倒也是情有可原。   “昨天才带一个人回家,今天就换人了?”秦徐不能理解,像他这种传统的alpha(自封),觉得就该一辈子对一个omega好。   “想哪儿去了,只是同学。”听骆清溪的解释,倒像是真的似的。   秦徐讽刺一笑,“哦,是吗?”他回忆起那Omega看骆清溪的神情,那可不像是对同学的态度。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伸出腿轻轻踢了一下秦徐的脚尖,骆清溪问。   “写完了就出来了,什么蠢问题。”秦徐理所当然道。   “也不知道是谁蠢……”他听见骆清溪嘀咕。   “啥?”   “那你来这儿干嘛?”   “还能干嘛?等你秦穆哥啊!”   骆清溪哦了一声,露出一种秦徐看不懂的神色,“行,那我走了。”   “喂,聊聊呗。”看这小子主动来找他,秦徐还以为能够重修旧好呢,怎么忽然又变成这幅态度了?   “没空。”这是骆清溪给出的回答。   臭小子,装什么酷?内心在骆清溪脑袋上锤了一拳,秦徐愤愤。   秦穆是临近考试结束才上交了试卷。   虽然时间略有些赶紧,好在秦徐身手敏捷,得以在人流高峰期之前将秦穆推到了下一个面试的考场前。   因为跟秦穆年级不同,秦徐只得再小跑去自己的考场。   秦徐没想到在考场外也能够碰见熟人。   好吧,说是熟人其实并不准确,仅有一面之缘,就在昨天。   是被骆明远轰出骆家大门的那名男性omega。   看来也是这个学校的人,高年级生吗?下意识看向那老师的胸前,除开一枚艳红的徽章外,还有一张印有“实习教师”的胸牌。   真是大跌眼镜了呀。   饶是秦徐也没想到骆清溪这家伙还有这本事,一个16的小孩而已,咋就还跟实习教师搞上了?   对照了门牌,秦徐随即确认自己就是在这里面试。   咋的?难不成这实习老师是面试官?秦徐忍不住腹诽。   约摸是感受到了秦徐的视线,那位助教回过头。   长得还挺不错,不过咋就想不开跟骆清溪搞上了呢?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心虚,秦徐好整以暇地看过去。   “请问……同学,”秦徐没想到这位小老师会直接走到他的面前,红着脸颊,眼眶也是水盈盈的,他问他:“你认识骆清溪吗?”   这……感觉是有急事啊。   “认识,怎么了?”罕见地,秦徐语气柔了下来。   “我是他的老师,现在还没有开始考试……他是监考,就在里面,我有事情想告诉他,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把他叫出来?”神色为难,语速倒是一顶一的快。   这回骆清溪那小子居然成了监考了么?秦徐暗暗心惊。   不过,既然是老师,就应该比他更有理由进去找骆清溪吧,为什么反倒还拜托起他来了?   “怎么?你不能进去吗?”秦徐问。   “嗯,有很重要的事,但我昨天跟他吵架了,他可能不会出来。”抬眸望了秦徐一眼,这位小老师的眼神颇有几分楚楚可怜。   “行吧。”秦徐性子直,倒也没想太多。   秦徐推开了那扇门。   内里约摸有十多个人,严阵以待的模样,骆清溪坐在距离中间较近的位置。   见到秦徐,骆清溪显然也是震惊,他起身,凝眉问:“怎么了?” 第五章 预言   秦徐还未开口说话,骆清溪就走了过来,侧过身子,秦徐主动将c位让给了站在自己身后的小老师,骆清溪蹙起眉,脚步微顿,所幸最终仍旧走出了门。   “清溪……”秦徐垂眸,看着骆清溪那被小老师小心翼翼揪起的袖口,忽然产生了看戏的心思,他很想知道面临这种情况的骆清溪会如何自处。   与秦徐对视了一瞬,才感受到旁边有人正眼巴巴望着自己似的,骆清溪回过头,反拉住小老师的手腕,不小的力道,拐进了楼梯间。   “清溪,家里要安排我强制匹配了,我年龄真的到了,等不了了……昨天也是太急了,只是想去你家看看你,没想到骆叔叔会发那么大的火……”Omega声音不大,低着头,坑坑巴巴地诉说着,倒是惹人怜爱。   “我已经跟你说清楚了吧。”骆清溪的声音中没什么情绪。   站在楼梯上方的秦徐勾着嘴角,看戏一般观摩着这场情感拉锯战,那小子是要当渣男了?虽然他不太鼓励这种行为,但这样的戏码却还是百看不厌的。   “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清溪,你是我见过最好的alpha……”像是被骆清溪的态度吓得不轻,那小老师颤抖着身子,就要流下泪来。   “老师,我才十六,甚至没有正式分化,这样的我,能够给你什么承诺呢?”   骆清溪这话说得在理,其实秦徐也不太明白,这个年龄不就是一小屁孩儿吗?说是情难自抑都勉强了些,这小老师图什么呢?   不过,还没分化就能引得Omega如此痴狂,从某些方面来说,倒也确实是本事,不过……秦徐暗自打量着骆清溪,实在没想明白这小子究竟有什么魅力。   不就是头小疯牛吗?还矮。   小老师攥住了骆清溪的领口,用力,但却未能撼动骆清溪分毫,“你不能这样……”他说着,眼中似是有愤恨。   他这么用力,换来的却只是骆清溪稳稳移开他的力道,对方不轻不重地理了理被揉皱的领口,只说:“考试要开始了,失陪。”   骆清溪背后,那小老师用衣袖掩住了眼眶,终是没有忍住,哭了出来。   看着那小老师,秦徐暗自唏嘘,骆清溪缓步登上楼梯,走过他的身边,“不要再因为这种事叫我出来。”语气中颇有几分责备。   这小子牛什么呢?秦徐暗暗蹙眉,老实说他有些看不上骆清溪这种疑似始乱终弃的行为,但这毕竟是人家的私事,他管不着。   面试的内容十分简单,秦徐觉得无非就是跟屋子里面的一帮学生老师们聊聊天,顺道再介绍介绍自己,对方大概也知道他注定会“走后门”进来,也就没有问特别刁钻的问题。   骆清溪坐在前排靠中间的位置,自秦徐进门后他就只是双手环胸,一言不发。   “哎,这位同学不是和骆家有联系吗?”不知是谁,直接将这句话说了出来,捣了捣骆清溪的手肘,“怎么也不见我们骆家大少爷说句话啊?”   看门楣的高校,走后门什么的本就是常规操作,秦徐倒没有觉得自己被冒犯,他盯着骆清溪,自他进门以来这小子就一直阴沉着脸,码不准这小子的态度,秦徐十分好奇他的下一步动作。   终于,不再靠着椅背,缓缓地,骆清溪坐正身子,“最后问你一个问题,就当是考察你的思想觉悟了,”他直视着秦徐,“你刚刚说在分化后你打算参军入伍,还想成为进入禁制区战斗,对吧。”   与骆清溪对视着,秦徐点头。   “但只有alpha才能报考相关专业,如果说,到了十八岁,你分化成了一个omega,你会怎么办。”   “……”秦徐沉默了片刻,老实说,他是有点愤怒的,虽然他向来迟钝,但从骆清溪的这个问题中,他还是听出了浓重的侵略意味,因为骆清溪注定是alpha的,他问这个问题,就好像……   “虽然你说的这个可能性几乎为零,但我想了想,我觉得我应当不会因此而放弃自己的目标。”   “那如果面临发情期呢?”微微摊手,骆清溪笑得坦荡,“要知道,20岁以后的omega是会被轮番安排婚姻匹配的。”   秦徐黑了脸色,如果骆清溪对面的是个有极大可能分化为omega的学员,那么他这一系列问话都可以被称作性骚扰了。   室内的其余作为学生的面试官们面面相觑,今天的骆清溪无疑有些太反常了,他怎么会问出这么冒犯的问题?   只有坐于最中间的老师面色不变,说:“清溪说得没错,多站在弱势群体的处境思考问题,的确更利于我们社会的发展。”   “我会将我的理想以及人生目标作为主方向,”秦徐想了想,给出了自认为最恰当的答案,“我想如果我作为omega的话,应该会寻觅一个尽量不阻碍我方向且能解决生理问题的方式。”   离开前,秦徐听见身后的少许议论声。   大多来自部分高年级已然分化的alpha们。   的确,在他们眼中,本就数量不多的omega们不将自己的生育职能放在第一位,是不可饶恕的。   其实在骆清溪问起这个问题之前,秦徐也理所当然地想——omega不就应该老老实实待在家里生一窝崽子吗?   但当他代入到omega的视角,却又不愿意那么做了。   真奇怪。   当他走出门,手中通讯器却响了,低头一看,正是骆清溪那小子言简意赅的吩咐——等我面试完。   看着外面排成长龙的面试队伍,秦徐烦不胜烦,这要等到猴年马月去啊!   “啥事儿啊?”   他其实本打算出了考场就马不停蹄去见秦穆的。   很快,骆清溪便回:“有话跟你说。”看来这小子面试不认真啊。   真麻烦。   估摸着还要一段时间,秦徐揣着裤兜,慢悠悠往老哥考场的大楼走。   一楼大厅。   看着正推着自家老哥款款走来的管家,秦徐有些发愣,这骆家的招待可真是周到。   其实当初秦家待骆清溪也不薄……如果没有他时时欺压骆清溪的话。   “稍微有点头晕。”常年不太运动导致秦穆身体较弱。   “少爷应当是有话要单独跟您说,不如我先推着您兄长回府?”管家及时建议道。   秦穆倒是无所谓,“行啊。”联想到之前骆清溪对自己的态度,他不免觉得怪怪的,那小子要跟他说什么呢?   秦徐在外面等了两小时,骆清溪才不紧不慢地自考场走出来。   得,望着一omega在他面前塞到骆清溪手中的冰镇饮料,秦徐知道自己这同款慰问品是白买了。   骆清溪显然也看见了秦徐手中多余的那瓶,他抬起脸,用下巴指了指,“给我的?”   秦徐轻笑一声,顺手扔过去,“都有一瓶了,还贪心啊?”   彼时正值夕阳,走在墙边的少年,影子被拉得很长。   骆清溪得意似地笑着,手里一手一个,颠着两个同样的水瓶:“你的不冰。”   这话听得秦徐火起,回身,伸出手:“屁话多,嫌弃就拿来。”   骆清溪挑眉,直接将秦徐的那瓶拧开,仰头。   听着少年吞咽的声音,看着他上下耸动的喉结,秦徐这时候才有点明白那些omega为什么喜欢骆清溪了。   不都说不正常的家伙更能吸引人吗?骆清溪就属于那一类。   瓶子直接见底,骆清溪一抬手,哐当一声,空瓶不偏不倚正好命中垃圾桶。   “真有那么渴?”秦徐忍不住笑了,他还想着骆清溪这小子要是再跟他过不去要怎么办呢。   现在这样,应当算是和好了?   “刚刚面试的时候,你干嘛问我那个问题?”终于,秦徐能问出口了。   夕阳下,骆清溪的浅金色的眸子仿佛被阳光照得透亮,“因为,我觉得你会分化成omega。”   紊乱的脚步声,与少年急促的呼吸交叠在一起,啪嗒,骆清溪的背部狠狠撞击到墙面,秦徐拎着他的领子,推的。   “你他妈一天天的找抽是吧?”额头青筋暴起,秦徐不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个尚且还要矮他几公分的少年能大言不惭地说出这种话,搞得就像……就像是他注定能压他一头似的。   “我能闻出来,”并不躲闪,直视着秦徐,骆清溪的目光分外认真,“那些omega的身上会有味道,你身上也有味道。”   “是吗?”抬起手臂,秦徐嗅了嗅自己,“我他妈怎么压根闻不到?”   “他们喜欢我,我也能闻到。”骆清溪说,“诱惑的味道。”   “你也过于自信了些。”秦徐忍不住嘲讽。   “实验过了,我从来没有出错。”说着,骆清溪抬手,不轻不重的力道,他握住秦徐的手腕,“虽然你的跟他们有些不一样,但也大差不差。”   “你会分化成omega。”   秦徐都要被眼前这个胡言胡语的疯子气笑了,喜欢他的omega身上会有特殊的味道?那照他这么说——   咬牙,咚,一声闷响,来自于脑内,是额头之间狠狠相撞的声音。   “好啊,那我们来打赌!” 第六章 坦言   “如果我没有分化成omega,你就放端正你的态度,从今往后老老实实叫我秦哥。”秦徐觉得自己的要求并不过分,老实说这句“哥”一直是自己面对骆清溪时的一个心结,他不明白为什么骆清溪一直以来都不愿意好好称呼自己,不是“喂”就是“你”,叫名字的次数都很少,那算什么?   “好哇,”骆清溪答应得毫不犹豫,他弯起眉眼,半笑着,轻声对秦徐道:“那,如果最终你分化成了omega,又该叫我什么呢?”   秦徐挑眉。   与秦徐对视着,骆清溪微微抿嘴,像是在咋摸着什么不能道出口的腌臜事儿。   秦徐等待着他的答案。   许久后,他才说:“想好了再告诉你。”   “行。”话虽这么说,秦徐却莫名觉得很不舒服,那种无所适从的感觉神出鬼没,自与骆清溪重逢的那一刻起就时不时萦绕在秦徐四周。   “好了,不要压着我了,难受。”骆清溪含着笑意的提醒令秦徐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地松开他,秦徐莫名觉得眼前这小子贼欠揍,他不喜欢如今的骆清溪看他的神情,非常不喜欢。   脚步声在这无人的墙边像是有回音似的,“所以,你叫我出来就是为了这?”秦徐回身问不紧不慢跟在自己身后的骆清溪道。   “不,”骆清溪说,“我是想劝你住校。”   其实不用骆清溪建议,秦徐也会住校,毕竟不想在骆家过分叨扰,不过他还是很想知道骆清溪这么建议的理由。   “跟我父亲呆久了,你会受不了的,况且你……你们在家,我就得多回家去,那对我而言又是一种另折磨。”骆清溪话说得不明不白,秦徐听得云里雾里,但他还是说:“知道了。”   “你想住在哪边呢?这所学校的宿舍楼有六处,我建议你跟我住一栋,西区红色怎么样?”还没等秦徐回答,骆清溪就自顾自安排起来了,“很抱歉不能安排你跟我住一间,我的室友们都不大好相处,我也不希望他们为难你……我宿舍对面怎么样?”   谁想跟你一起?看着如今的骆清溪眯着眼睛笑眯眯的样子,秦徐倒开始怀念起当初那个一言不合就对他炸毛的小崽子了,“你的意思是你可以控制寝室调动?那我想跟我哥一间寝室。”   秦徐向来不介意动用些关系,他想跟秦穆住在一起倒也不是因为自己有多么粘自己的大哥,只是他害怕秦穆作为一个残疾的alpha会受欺负,以及,虽然秦穆足以照顾自己,但偶尔他还是想去搭把手的。   “不行。”几乎是想也没想,在秦徐提出这一建议的后一秒,骆清溪就沉下脸色一口否决了他的提议。   “听你之前的口气,我还以为这对你来说这是一件很容易的事。”秦徐大概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样有多欠揍。   骆清溪拧眉,没由来地忽道:“印象中你不是一个追在哥哥屁股后面要奶吃的人,怎么,越大越依赖alpha的信息素了?”   额角青筋暴起,秦徐简直不明白,这家伙在说什么呢?   “我哥的情况你是知道的,我不想多做解释,骆清溪,你要是再对我出言不逊,我不介意在往你脸上招呼两拳。”秦徐面色不善地出言警告。   对面静默了片刻,“他是高年级,并且已经分化,宿舍不能跟你分在一起。”   “早说不就得了?”没心情再与这家伙过多纠缠,秦徐迈开步子往校门的方向走去。   “寝室很快就安排好,今晚上回去收拾行李吧。”骆清溪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搞得就像是迫不及待想赶他们出门似的,秦徐不明白,他原先以为,自己的到来会让骆清溪开心才是。   当天晚上晚餐的时候,骆明远就对骆清溪的建议表达了强烈的不满。   “清溪,我不想让我的朋友们认为我不好客。”刚开始骆明远的语气还算平和。   骆清溪慢条斯理将食物放进口中,细细咀嚼,再轻轻咽下,“是吗?可是住校更加方便,你放心,他们的宿舍绝对环境优美设施齐全,我认为合理的安排才是更正确的待客之道,你觉得呢?父亲。”   嘭的一声闷响,是骆明远的手掌拍到餐桌上的声音,“胡闹!”   来自alpha的压迫不知何时开始蔓延,秦徐拿着餐具的手微顿,他没有闻到信息素的味道,但是他感觉到了一阵强烈的,急剧催逼他臣服的气息,哥哥秦穆则是不动声色地轻轻掩住鼻子,并且握着餐具不说话。   骆清溪倒是丝毫不见惧色,他甚至还不甘示弱地继续下猛料:“哦,忘了说,老爸,我也已经递交了住校的手续,明天或者后天,我就会搬出去,差不多……每个周末回来一次。”   然后秦徐就再次看见了他第一天到骆家来的那一幕。   不过这次被投掷出去的东西变成了喝空的酒杯。   没有砸到骆清溪,或者说,骆明远也不是真心想砸到他。   “既然你事事都不打算跟我商量,那好,你也就别用我的钱,骆家所有权限,也一个都别想沾了!”骆明远拿出了作为长辈的最后杀手锏。   骆清溪将手中的餐具放下:“当然,你可以这么做,那我也就只能动用我另一个爹留给我的遗产了,这你总没权力管吧。”   骆明远眯起眼,语气已然变得危险,“你敢!”。   骆清溪擦拭嘴角,优雅从容地站起身,“我吃饱了,失陪。”   “……”骆清溪走后,室内陷入了长时间的静默。   “让你们见笑了。”终于调整好呼吸频率,骆明远再次露出笑容,对眼前两位远道而来的小辈客人不好意思一般,笑了笑,“都是alpha,管教起来实在不怎么方便。”   秦徐倒觉得这或许不是性别的问题,不过终究这是骆家父子的家务事,他无权过问。   秦穆是活跃气氛的一把好手,因为他,接下来的时间倒也算不得尴尬。   秦穆同样也通晓人情世故,当他将自己事先为骆清溪准备好的礼物塞到秦徐手上时,秦徐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秦徐本觉得这样显而易见的讨好实属没有必要,他的打算是等骆清溪自己冷静下来后,自己再找个机会跟他来一场兄弟间袒露心迹的交流,但秦穆却觉得今晚是送温暖的好时节,他要秦徐现在就去骆清溪的房间找他说话,并且亲手将礼物带给他。   秦徐问秦穆为什么不自己去,秦穆说:“他向来不喜欢我,我做这些,他只会觉得我心机深重。”   人往往只会对另一类特定的人敞开心扉,这是秦穆教给秦徐的道理,虽然秦徐并不明白。   端着礼品盒,站在骆清溪门前,被这小子用打量的目光死盯着,秦徐略有几分踟蹰,好在最终骆清溪让开了道,他得以第一次踏入他的房门。   还是印象中的整洁,在打理自己住处方面,骆清溪完全不符合大多数alpha的狂野做派,他甚至比秦穆都还要爱干净些,这也是一直以来秦徐对他抱有探究心理的原因之一。   “这是秦穆叫你给我的吧。”轻笑一声,骆清溪满不在意地将那个小桌饰放到书桌一角,一语中的。   “嗯,他比较仔细。”毫不意外对方能够看出,也懒得再去争辩,伸个懒腰,秦徐倒在了骆清溪的床上,“礼物什么的,我想不起那些。”   走到床边,骆清溪居高临下地睨视着秦徐,“起来。”   “怎么?嫌脏?”也不反抗,秦徐起身。   “所以你就没给我准备什么礼物,对吧?”骆清溪问。   秦徐挑眉,沉默等于默认。   脖子上的项链被攥住的时候,秦徐是懵的,待他回过神来,骆清溪已经眼疾手快地将东西取了下去,冲他挑眉,“这个给我,就当是你送我的,不介意吧?”   “……你拿去吧。”看着骆清溪指尖的链条,秦徐觉得那景象有几分和谐,或许这玩意戴在骆清溪身上,的确比在自己身上更加合适。   不过,既是兄弟为他订做的,他也不会就这么送给骆清溪。他想,如果骆清溪想要项链的话,自己干脆重新买一条之后再将兄弟们给他的那条换回来。   “很重要?”   “没,兄弟们送的,你知道的,就那些家伙……你喜欢就先拿着。”他挠挠脑袋,生硬地换了个话题:“其实还是蛮感谢你的,听说办住校也挺不容易的吧,的确住校更方便。”   骆清溪不动声色,“这也是秦穆教你说的?”   “咋?我就说不得?”拍了拍身旁的床垫,“来坐。”   骆清溪坐下的那一刻,秦徐揽住他的肩,“虽然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我还是能看出骆先生是爱你的。”他本想将骆清溪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但骆清溪不配合,只能作罢,“小矮子,”他轻轻覆在骆清溪耳边,罕见地缓了语气,“你变了好多,哥都要不认识你了。”   室内陷入了静默。   半晌——   “现在是不是更像所谓的贵族了?”冷不丁地,骆清溪的话语令秦徐一怔。   “他花大价钱给我请了一帮子老师,到这座城市的第一年,没完没了的贵族礼仪学习、高等学科教育,一整天都被安排得满满当当,打我骂我,就是为了让我达到他的标准,让我变得‘完美’,因为他觉得原本的我是野孩子。”说着,骆清溪轻笑一声。   “他口口声声说还爱着我的另一个父亲,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换一个情人回家,在这栋房子的每个地方做那种事,偏偏他还时不时将他所谓的爱挂在嘴边,就好像他从未对那个人不忠一样。”   “脏死了,我恶心。”   骆清溪鲜少一次说这么多话,特别是……关于自己的内心感受。   秦徐没能将他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于是他转身抱住了他,虽然他觉得这样的方式有些矫情,但他想不到更奏效的方法。   指间,骆清溪的头发很柔软。   “看来我也不该怪你变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抱歉。”他轻轻拍着骆清溪的背,“不过从某些方面来说,你还是跟以前一样……”   像是受不了秦徐的这一系列动作,还没等秦徐把话说完,骆清溪就毫不留情地推开了他。   “好了,少在这煽情了,不是要住校?不准备收拾行李?”不愿再看秦徐,骆清溪的目光看向一边,略微抬手,向秦徐稍微示意了手中的项链,“东西我收下了,出去,我要睡了。”   “啧。”一腔柔情喂了狗,秦徐起身,趁骆清溪不注意轻轻揪了一下他的耳朵,“真是一点也不可爱。”   “别动我!”骆清溪怒了。   “骆清溪,你以为我脾气很好?”被吼得猝不及防的秦徐一肚子火,“对我恭敬些,咱才好交流,懂?”   流氓当惯了,秦徐拿出了惯常的腔调,老实说,若对方不是骆清溪,他早就一拳抡过去了。   坐在床沿的少年同样不甘示弱,略微抬眸,浅色的眼瞳逼视着秦徐,神色中那似有似无的怨怼令秦徐莫名其妙,“你做梦!现在你倒是假惺惺地贴过来了,你当时……”骆清溪顿了顿,“反正,那件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忘!”   被那似委屈似愤怒的目光盯得直皱眉,生怕自己在人家家里揍起人来,秦徐咬牙,离开前狠狠掼上了房门。   他自是看不见骆清溪红得几乎能滴出血的耳廓……以及那只攥着项链,略微发颤的手。 第七章 闻   那件事?老实说,秦徐想不起来是哪件事了,听骆清溪的语气,那应当是一件性质十分恶劣的事。   躺在床上,秦徐细细回想,发现那几年,自己好像对骆清溪做了蛮多过分的事。   每周的保护费?这算吗?当初为了进入他们帮派,骆清溪那小子交得也没有那么不情愿啊。   睡他的床?穿他的衣服?吃他的东西?对待骆清溪,这些事情秦徐一件不落,都干过,他自认为当初的自己年少轻狂,而当初的骆清溪矮小又寄人篱下,脾气偏偏还那么臭,自己的教训是理所应当。   没想到那小子这么记恨自己吗?不过后面他俩关系变好之后,骆清溪也没跟他抱怨过啊,那么多次,钻在同一个被窝里的夜晚,他为什么不说呢?是怕他翻脸不认人吗?他也不是那种人啊!   都把兄弟们送他的项链给骆清溪戴了,还为这些小事生气?   秦徐想不通,于是决定不想了,闭上眼,十分容易地,便沉入了梦乡。   关于总是能很快入眠,秦徐想起了秦穆对自己的评价——想法简单的人思绪更容易放空,睡着也就更容易嘛。   呸!秦徐绝不认同这种说法。   他心思可缜密了。   比如说偷偷抢骆清溪点心的行动,他就从没被老妈发现过。   “还给我!”嘴上说着委屈的话语,表情却是倔强的,骆清溪跑过来意欲扑住秦徐,果不其然扑了个空,趁着这个空档,秦徐将点心塞进嘴巴里,毫不犹豫。   “你可以告诉我妈,她会罚我的。”秦徐好心提醒,老实说他不明白为什么眼前这家伙被自己欺负了也是一声不吭,只知道瞪着他直瞧,连告家长这种事都不会。   对于秦徐的提议,骆清溪充耳不闻,走出自己的卧室,嘭的一声,秦徐听声辨位,意识到自己房间的房门未曾锁住,连忙奔去。   已经晚了。   骆清溪以最快的速度将他的床单被褥掀翻在地,回首见他冲进来,竟直接拿起小书架的书冲秦徐砸过来,毫无疑问瞄准的是秦徐的小脑袋瓜,秦徐被他这通操作整得蒙住了,一时间只能哇呀呀地怒吼。   这场鸡飞狗跳的闹剧果不其然引来了秦家的两位家长,在秦穆满面笑意的监督下,二人老老实实领罚。   最终两人得到了合力将外院的杂草清理干净的工作,秦家夫妇向来懂得如何合理利用人力资源。   这一处罚的结果就是,拔着拔着草,两个人又你死我活地滚到了一起,刚换洗好的衣物沾上了泥水,头发上的杂草都比手上来得多。   秦家夫妇似乎铁了心要让这两兄弟和好,晚上又安排他们一起洗澡。   秦徐本以为这回又会从陆战转为水仗,没曾料到当晚骆清溪安静异常,头倔强地扭向一边,看也不看他一眼,他不甘心去掰骆清溪的脑壳,又被骆清溪一口咬住了手指。   还别说,当初骆清溪咬住他时的神情,倒跟这天晚上他离开时骆清溪看他的神情差不多。   当然,在如今的秦徐看来,当初的那俩小孩自然都是幼稚非常并且毫无道理的。   现在的他已经有即将成为一名成熟稳重的alpha的觉悟,嗯,他的意思是,他绝不会再做那种跟另一个小屁孩滚在泥地里的那种幼稚行为了。   这天早上去学校的时候,秦穆提到了骆先生信息素的味道。   “有点类似于墨水味道,很有文化的感觉呢。”秦穆勾着唇角,又回想起了昨晚饭桌上的场景,近乎是不由自主地,他微微蹙起了眉,“老实说,当时我都差点一拳头砸在桌子上呢。”   是吗?秦徐想像不出秦穆发怒的样子,原来昨晚骆先生的alpha气息这么具有威胁性吗?虽然他也感觉到了,但却并没有闻到骆先生信息素的味道,更多的……他感受到的是一种威压。   可能是因为自己本能地感觉无法战胜骆先生吧。秦徐这么解释着。   “哦,还有,昨天好像也闻到了一点,骆清溪信息素的味道。”说着,秦穆轻轻掩住了鼻子,“他们父子二人都很霸道呢。”   “是吗?”秦徐什么也没闻到,“他这么早就有信息素溢出了吗?”难不成是性早熟?秦徐暗暗想着。   `“也不算太早,正常,一些alpha荷尔蒙旺盛的话,的确会提早溢出。”秦穆轻轻拍了拍秦徐的肩,“不过也有信息素发散有时间偏晚的alpha呢,不急。”   被哥哥一眼看穿了心思,秦徐倒也不尴尬,“那骆清溪是什么味道,描述一下?”   秦穆静默了片刻,“浓度不高,我也分辨不太清楚。”   “这么说,昨晚上好像很紧张似的,那哥你有没有……”   “我忍住了。”秦穆指了指自己后颈的阻断贴,“以防万一,我今天还贴了这个。”   哥哥的信息素,究竟是什么味道呢?从没有闻清过的秦徐靠过去,寻求确认一般,扯了一下秦穆的侧领,伸出脖子。   “烟草味?”   秦徐老是想要确认自己能不能闻到信息素的味道,秦穆已经习以为常了,身为兄弟,他是他唯一的测量工具,他本该习惯,但是偶尔,他也会被弟弟的呼吸给弄得微痒,然后忍不住笑出声。   打开车门时,骆清溪看到的便是这幅场景。   远远地便看见了自家车的到来,知道里面是秦徐的行李,他迎了上去,没曾想打开门看见的竟会是这幅景致。   怎么说呢?挺扫兴的吧。   看着秦徐推着残疾的秦穆忙上忙下也不知疲惫的样子,骆清溪忽然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这里等他,这么大的太阳,他想着昨天秦徐给他买了饮品,所以他也……当然没有秦穆的份儿,虽然他知道这人会跟秦徐一起来,但下意识地,他没有考虑到秦穆。   “秦穆哥。”最终,骆清溪笑着招呼着秦穆。   秦徐觉得自己被骆清溪刻意无视了,再次,在他面前,骆清溪只叫秦穆“哥”而不叫他,这让他很不是滋味。   所以走过骆清溪的时候,秦徐刻意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对方毫无反应,倒是接手了他的活儿,堪称殷勤地招呼起秦穆来。   怎么说呢?莫名其妙的同时,自己居然开始有点嫉妒起自己的哥哥来了。   骆清溪就是有这样的本事,原本关系向来和睦的兄弟二人,到了他的面前,就会几乎不自觉地产生一道看不见的裂缝。   秦徐只知道这很奇怪,但他说不上来为什么。   秦穆先被骆清溪叫来的人安置到了东边的宿舍楼。   “我没关系了,你们那边也有一大堆东西,你们先去吧。”这是离开前,秦穆说的话。   跟骆清溪并肩走在一起,秦徐罕有地竟觉得尴尬起来。   “我想了一晚上,还是没想通你说的那件事是什么事。”转过脑袋,秦徐终于想到自己要跟骆清溪说什么了。   对方的目光略有几分……凉薄,只是淡淡地瞥过来,像是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似的,“你头埋在你哥脖子在干什么呢?”这人答非所问。   下意识地,秦徐不想让骆清溪知道自己闻不见信息素的事实。   “怎么扯到这上面来了?”   “怎么,还心虚了?”像是觉得好笑,骆清溪笑出了声。   “……我在闻他的信息素。”这么说略显得有些暧昧,于是秦徐补充,“我闻不太清。”   “烟的味道。”像是一个学霸回答了学渣一个极为简单的问题,骆清溪的表情带着些许轻慢,“昨晚上还不够明显吗?”   有那么明显吗?秦徐目光略微向下,忽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有些呛鼻,闻着难受。”说着,骆清溪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转眼看向秦徐,语气很轻,变得漫不经心,“你干嘛想知道他的味道?”   “好奇,不行?”这不是废话?秦徐觉得这是一个不能再简单的问题,“我还好奇你的。”他瞥了骆清溪的脖颈一眼,果不其然没有看见阻断贴,“不过你还没分化,应该闻不到吧。”   “……其实可以。”骆清溪语气微顿,“过段时间会更明显,其实现在凑近了也能闻得很清楚。”   是吗?秦徐想起先前与骆清溪扭打在地板上那次,除了当时手中枝条的花香,他可是什么都没闻见。   “那么远都能闻到我哥的味道,你鼻子挺灵啊,狗鼻子?”说完,秦徐是不动声色地抬眸看过去。   “其实凑近了,我也能闻到你身上信息素的味道,”骆清溪冲他微微挑眉,“想知道吗?”   本能告诉秦徐这不是什么好话,但好奇心却又使他问:“什么?”   “说不上来,可能得再闻闻。”说着,骆清溪就逮住了他的肩膀,凑了过来。   秦徐一掌推过去,啪的一声,正好打在骆清溪的额头上。   “……汗臭味。”捂着额头,骆清溪的表情略微扭曲,“干嘛打我?”   对比一下门牌号,恰好抵达寝室门口,“你忽然凑过来,不就是讨打?”说完,他打开房门,“谢谢啊,你是不是住挺近的,等会一起……”   他话还没说完,骆清溪就将他推入了寝室,而后面无表情地合上房门,咔哒一声,将两个原本面对面的人彻底阻绝开来。 第八章 医生   四人寝,但秦徐的室友只有两个。   清净,也挺好。   跟同龄人说话向来不会有任何障碍,很快,秦徐便摸清了其余两个室友的情况。   其中一人叫喻充城,是个已然分化的alpha,虽是跟秦穆一个年龄,但因为身体等各方面因素,最终跟秦徐同年级上课,是个略微有些羞涩的男alpha。   另一个人较为寡言,面对秦徐的搭话他显得略有几分沉郁,叫霍雨,喜欢穿暗色系的衣服,头发略长,看起来不太好说话,大概不是秦徐擅长相处的类型。   喻充城是个热心的人,约摸是见秦徐一进门就礼貌而不失风度地招呼,他顿时也热络起来,帮秦徐抖着床单,默了半晌,他问:“哎?刚刚外面那个,是不是战神溪啊?”   眉头抖了抖,战神溪?不得不说这个绰号起得颇有几分喜感,“谁?骆清溪?”   听见秦徐直接叫战神溪全名,喻充城眼眸微亮,“你是他亲戚呀?哦,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他上战术理论课还有格斗课还有持械战斗课的时候都没有输过,大家都给他起名叫战神溪嘛。”   秦徐听着,觉得有些好笑,“这称号挺傻的。”   “还有别的呢!”码不准秦徐对骆清溪的态度,喻充城暗戳戳观察着秦徐的神情,“嗯……全A公敌?也有人叫他活阎王。”   “给人起绰号,是这学校的传统?”略一挑眉,秦徐问。   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喻充城支支吾吾,最终不尴不尬地笑了出来,“没有啦,只是他比较出名。”   听出来了。   两个人将床铺好,秦徐招呼喻充城坐到自己身边,问:“怎么个出名法?刚到这儿来,我得了解一下这所学校的基本八卦。”   秦徐的笑容说不上和善,是那种别人不太好拒绝了类型。   “那个,你不是骆清溪的朋友吧,我说了,你不会去跟他告状吧。”喻充城语速不快,微微敛着下巴,抬起眸子看着秦徐。   “放心,不会的,他算是我的损友?我还是很乐意听听有关那小子的坏消息,说吧。”   二人随后决定一同去校园逛逛,顺道买份儿午餐。   骆清溪是去年才转到这所学校来的,这所学校的学生们都比较注重门楣那一套,听说骆家唯一的少爷要转过来,当天上午就有不少人放慢脚步扭过脖子,等着骆家的车开到校门口来。   骆家开的果然是豪车,大部分人也得偿所愿地望见了传说中的骆家少爷,看着站在他们面前的小小少年,不少人笑出了声。   好矮,很少会有预备分化为alpha的学生这么矮,况且那稚气未脱的白嫩模样看着也过于软弱可欺了些。   在这个alpha与omega占比最高的学校,一个alpha外观的柔弱就意味着他将是食物链最低端,任人欺压宰割的存在。   更何况……骆家近日过于得势了些,家族不能在外压骆家一头,在内找个骆家的小崽子耀武扬威一番也是未尝不可。   喻充城说到这里,秦徐就已经知道结局了。   当天下午就有高年级的学生跑到骆清溪面前,张口就是上千的保护费,他们开始试探骆清溪的底线,本意是吓他玩儿,要是真能把人唬住当然最好。   他们没料到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个狠角色。   领头的那个人被按在地上,头部与墙壁猛烈撞击,发出咚咚的声响,骆清溪扯着他的头发,面色狰狞。   一时间,没人敢上前了。   因为他们听到了骆清溪口中发出的嘶鸣。   那是野兽在厮杀时才会发出的低吼,那种决绝而又狠戾的目光,几乎将在场所有人都镇住了。   虽然第二天有人在骆清溪的手臂上看见被鞭打的痕迹,但他们知道,那绝对不是因为被欺压,而是对他心狠手辣的处罚。   ——来自骆家家主骆明远的处罚。   此后,花了不到三次的考试,骆清溪的笔试成绩从从垫底到中上再到第一,他的战斗课程则是一直的优A,从无败绩。   到达这所学校的第二个月,骆清溪的个子开始猛窜,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当他路过omega们较为集中的班级时,就会产生一场规模不小的骚动,即使还未曾分化,也开始有O对他芳心暗许,但有勇气送出情书的却是寥寥无几,因为不久后他被选入的校园管理组织是人尽皆知的优质O聚集地,那里面的omega们看似柔弱,可一旦遇到合适的狩猎对象,就会如饿狼扑食一般攻上去,不会给同类留任何余地。   在那之后,骆清溪就开启了身边常伴omega的生活,与他确定关系的omega一个接一个,但他们之间的关系往往不会超过三个月,虽然很奇怪地并没有任何关于“骆清溪是渣男”这类的传言出现。   有的闹过自杀,有的干脆直接退出了校园管理组织,还有闹到骆清溪家里去的,堪称奇闻。   凡是与他确定过关系的omega,通常都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   而骆清溪本人,就如他的名字一般,表现得清淡如水,像是跟这一切毫无关联。   听着喻充城绘声绘色的演说,秦徐觉得很不真实。   “怎么了?”看秦徐在发愣,喻充城笑问:“不信呀?”   当然不信,他只是不能理解为什么骆清溪对于omega们会有那么大的魅力,他觉得那小矮子没有自己帅……   正想着,秦徐抬眸,发现方才话里的主角推开了餐厅大门。   骆清溪位于正中间的位置,而他身边,一左一右,一俊男一美女,女孩胸前殷红的omega徽章,象征着她的稀有,而她正对身边的骆清溪露出倾慕的笑容。   不得不说,挺神气的。   喻充城自然也注意到了来者,轻声骂了句卧槽,他埋下头,仿佛巴不得直接将餐盘拿起来挡在脸上。   并不打算与骆清溪打招呼,秦徐拿起汤匙,轻轻吹了吹,在他喝入腹中之前,余光中,他果然瞥见骆清溪的鞋尖。   “你们先走吧。”骆清溪对室友和部门的前辈道。   秦徐放下了汤匙。   “你在这。”来者颇为自来熟地坐到了秦徐身边,秦徐也就顺势向他介绍了自己的室友。   喻充城受宠若惊,对骆清溪笑了笑。   骆清溪也笑,他轻轻冲对方点头,“你好。”   很得体,但熟悉骆清溪的秦徐知道,很假。   他看出骆清溪有些瞧不起眼前这个略微有些弱气的alpha。   “我知道学校有哪些地方好吃,吃完跟我走?”此刻骆清溪对秦徐倒显得很热络似的,可在单独相处时明明又不是那么一回事。   “你确定?跟你一起来的那位omega小姐眼睛都要望穿了。”略略抬了抬下巴,秦徐冲骆清溪示意。   骆清溪只是笑,眼睛都不带转一下的,“你不是在嫉妒……”   喻充城轻轻噗了一声,嘴里还含着汤,差点当众闹了个笑话。   秦徐莫名其妙看向骆清溪。   “你不是在嫉妒我比你受欢迎吧?”骆清溪的表情带着些许挑衅。   “不。”秦徐气定神闲,“我只需要受一个人欢迎就够了,毕竟一个alpha只能有一个爱人。”   骆清溪微微眯起了眼,他显然知道秦徐在讲什么,面对这近乎毫不掩饰的嘲讽,最终他也没有发作,“所以你不打算和我一起去?”   “这不是还有我室友吗?他会帮我的。”向骆清溪示意喻充城,秦徐不希望自己麻烦任何人。   被骆清溪凝视片刻的喻充城如芒在背,虽然按理来说对方只是一个都还未曾分化的alpha,但他还是依稀闻到了那象征着排斥与压制的信息素。   不是说骆清溪从不会刻意释放信息素吗?喻充城在心中嘀咕。   “来得正好,那家冰激凌很不错,我们去……”方才还以为骆清溪就要离开的omega重新绽放了笑容,他迎上去,却被骆清溪轻轻的一个摆手给挥退了。   “谁惹了我们骆大少?”室友调笑出声,望了眼不远处秦徐所在的方向,“是那个以前经常欺负你的人?怎么?被他赶走了?”   骆清溪表情更差了些。   “要是你想,收拾一顿不就好了?”半开玩笑地,霍寻南说着,却迎来了骆清溪不甚友好的视线。   “这是我的事。”少年不再故作清澈的嗓音听着有几分沉郁。   “噢,”霍寻南眨眨眼,看着骆清溪微红的眼眶,他笑道,“我懂啦。”   ·   “学校环境挺不错的。”缓步在林荫小道上逛着,秦徐心情不错。   “是吧。”喻充城步伐轻快,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试探性地,他问:“那个,秦哥。”   不由自主地,他已经开始叫他哥了。   “怎么?”   “你有没有兴趣加入心理研究协会呀。”像是有些不大好意思,喻充城的声音不算大,“放心,你忙的话,去露个脸就够了,就是……最近人手实在不太够了,然后徐医生说,我们需要的是那种没分化或者信息素浓度不高的人去接触那些稍微有些障碍的alpha和omega……等你分化之后你可以不来,当然,如果你有事也是没办法的嘛,哈哈哈。”   “心理?”老实说,秦徐对这方面不是没有兴趣,他一直以来都觉得骆清溪心理有点问题,说不定多接触接触,能给他一个答案。   “徐医生是?”   “徐温医生,很有名的,虽然心理只是他的副业,但是这方面也是很厉害的哟。”看出秦徐神情中的动摇,顿觉有望的喻充城语气雀跃了起来。   徐温,如果秦徐没记错的话,这次他和哥哥到星城来,理想中最权威的医生,就叫徐温。   虽然他们兄弟二人在来星城的第二天就得知了这位老先生已然退休的消息。   “可以,我会去的。”秦徐答应了。 第九章 手下败将   后来从谈话中得知,喻充城居然还有一个omega的女朋友,虽然年龄比喻充城小一岁,却是学姐,传说她温婉漂亮,是不少alpha的梦中情O。   看喻充城提起她时的神情,秦徐觉得这份羞涩跟此人alpha的性别略微不衬。   秦徐有点意外,喻充城这温吞的架势,令他压根想像不出这小子面对omega时的模样。   “哎,秦哥,你千万不要告诉战神……骆清溪我说他坏话的事儿啊。”走在秦徐身旁,喻充城小声试探。   那算什么坏话?不就是实话实说吗?看着眼前这小子小心翼翼的模样,秦徐直想笑,“知道了,对了,你到这个学校多久了?”   他看喻充城好像对这所学校十分熟悉,猜测应当是个前辈。   星城的校园制度与其他地方很不一样,不以年份,反倒以功绩点来计算,功绩点每年结算一次,累计达到标准的可以自行选择去专业性更高的班级上课,这也就导致了学生之间年龄跨度很大,有的学了近十年还没有毕业,有的则只花了不到一年的时间便拿到了全部的功绩点。   秦徐是因为他在自己原本的学校成绩尚且还算不错,再加上骆家的关系,经校方略一折算,他才没有从一阶开始,而是直接进入二阶学习。   “两年了。”喻充城抠了抠自己的脸颊,颇为不好意思地笑着,“从一阶到二阶,花了我两年呢。”   秦徐略一挑眉,“那骆清溪是?”   讪笑着,喻充城摆手,“他跟我们不一样的,虽然他现在在二阶上课,但其实功绩点早就满了,只是因为被选入了校园管理层,所以得循着年龄跟随学校的大多数学生一起上课,这样才更有利于他们的管理。”   随后秦徐才知道,原来身在校园管理组织的骆清溪拥有许多学生都无法企及的特权,比如随意选择课程的资格、能够进入所有教室的权限、以及作为管理者的绝对权威等等。   听上去很酷。   “那他那个组织,要怎么才能进入?”回到寝室,秦徐也就那么随口一问,没曾想原本在寝室一声不吭的另一位室友忽地笑出了声,有些许嘲讽的意味。   “哦,那个呀,很难的,首先得是能力呀、体能各方面都十分出色的人,而且它没有特定的渠道,只是在每年特定的时候组织里会主动派人将一早就盯好的候选人叫到他们的办公室去,而且……”说到这里,喻充城的语气顿了顿,“得是信息素浓度很高的alpha或者omega呢。”   哇哦。   “骆清溪不是还没分化?”盯着自己的手指,秦徐忍不住问。   “他双亲都是alpha,这是注定的呀,况且……就算没有分化,看他的模样……以后一定是那种很厉害的alpha吧。”   听着喻充城的话语,秦徐的心中陡然间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近似于菜籽落海,被上位者高傲俯视的感觉。   这种感觉令他十分陌生,因为在以往的曲意,自己才是那个俯视他人的人。   现在他好像忽然明白为什么骆清溪说到了星城后,才发现他秦徐什么也不是了。   ……虽然他看不上校内这种,好似将学生分成了三六九等的行为。   罢了,秦徐摇头,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原本来星城之前他就适当降低了心理期待——在这个地方,自己注定不能如曾经自己在曲意那般耀武扬威了。   ·   这天晚上,秦徐做了个梦。   梦里,骆清溪好像在跟他决斗。   他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准备了这场战斗,即使在梦中,他也能感知到彼时自己的认真。   然而,仅仅一击,他就被骆清溪狠狠打倒在地。   骆清溪的皮靴踩在他眼前,他听见骆清溪的声音:   “什么嘛,这么弱,也好意思让我叫你大哥?”   然后,骆清溪抬起脚……   秦徐感觉到,他的鞋底正在朝自己的头颅缓缓压近。   这是屈辱。   侮辱。   ·   秦徐觉得这个梦很奇怪,特别是喻充城将课表放在他的眼前,跟他说,“第一节 课就是格斗技巧课。”的时候。   “还是实战,兴奋不?”   秦徐本该兴奋才是。   但是他在那个近乎于角斗场的教室,看见了昨晚将自己踩在脚下的骆清溪。   “卧槽。”喻充城低骂了一声,“看来会变成战神的秀场了。”   真有那么神?以往经常跟骆清溪打架的秦徐不信。   像是察觉到了来自于这边的视线,骆清溪微微侧过脸,今天他的身边没有同行的人。   秦徐看着班上的其他同学,视线好像都隐隐地往骆清溪那边瞟,忌惮?观摩?   来上这节课的一般是alpha或者还未分化成alpha的“预备役”,alpha之间鲜少会有那种单纯的“臣服”,而在秦徐看来,面对骆清溪,觉得自己不战而败的同学们,就是“臣服”。   “真有那么牛?”秦徐忍不住估量。   喻充城尽职尽责地扮演着讲解着的角色,“其实他刚入学那会儿,这堂课的氛围还没有这么紧张,那个时候的战神溪也没有什么格斗技巧,只是……不要命,就算是面对高年级,他也是那副自己必须得赢的气势,特别是刚开始他实力还不足的时候,被人按倒在地下,他奋力反抗的那股劲儿把大家都吓到了,当然现在他从容太多了,他那个样子,应该也看不到了。”   “那个样子?”秦徐拧眉。   喻充城的声音压得很低,“就是……疯子一样。”   曾经赢过骆清溪无数次的秦徐:“……”真是想象不出。   肩部被轻轻拉住的时候,秦徐回头。   站在一旁的喻充城应激似地抖了一下,连忙低下头为骆清溪让开位置。   “等会儿我们一组吧。”骆清溪笑着,“好久没跟你一起过了。”   “一组的人怎么?一对一?”莫名想到了昨晚上的梦,秦徐微微蹙眉。   骆清溪额首,微微抬了抬下巴,他向秦徐示意角斗场中央,“对,就在那里。”   喻充城此刻的神色几乎可以用战战兢兢来形容了。   没什么好怕的,“行。”秦徐很想知道骆清溪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他总觉得自己眼中的这小子,和别人口中完全是两回事。   骆清溪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坐到了秦徐身边。   原本坐在秦徐旁边的喻充城老老实实地坐远了一个位置。   “现在可以。”平视着前方,骆清溪突如其来道。   “什么?”秦徐不明所以。   “信息素的味道呀,你不是说你好奇?”说着,骆清溪抬手,略微将自己的衣服拉下,“这几天的味道很好。”   搞得像是什么什么好吃的似的。   顶着周遭同学似有似无的注视,此刻的秦徐压根没有任何闻骆清溪脖子的兴致,他也不知道骆清溪为什么就把这件事记得这么清楚,“在上课。”他说。   他听见骆清溪“啧”了一声。   拳头暗暗硬了。   “不闻拉倒,磨磨唧唧的。”骆清溪面露不悦地拉起了衣服,仿佛一个嫌自己老公不行的omega。   秦徐火起。   那一动作近乎是不自觉的。   下一刻骆清溪就“嗷”了一声,音量还不小。   秦徐也愣住了,他忽然意识到,这样直接狠狠捏向对方后颈的行为,无异于当街耍流氓。   而且,他摸到了。   那微微隆起的部位,是骆清溪尚还没有发育完全的腺体。   专属于alpha的腺体。   “你干什么!”骆清溪攥住了秦徐的手臂,红着眼睛瞪过去,面色略微扭曲。   近乎被全班所有目光盯住的秦徐:“……抱歉。”他脸红了,他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很不礼貌,属于那种如果对方是omega会被直接报警抓去坐牢的程度。   他很意外,骆清溪居然现在还没有揍他。   “对不起,”他又说了一遍,被骆清溪拉着手腕,他将自己的手指放到鼻前,轻轻吸气,“没有味道,我还闻不到。”   骆清溪死盯着他,拉住他的手臂用力到有些发抖,面色通红,不知是窘的还是怒的。   完蛋了。   秦徐在心中叹气,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再大声道一次歉,他凑到骆清溪耳边,“不要生气了,请你吃饭,哥错了行不?”   下一刻,“你那么用力!”骆清溪狠狠攥住了他的领口,“被你捏坏了怎么办?”   天……看这架势是哄不好了,秦徐简直巴不得在骆清溪脸上狠狠亲两口让他快点忘记刚刚发生的一切,“好啦,回去之后我的给你捏?可以不?”   所幸,这下骆清溪放开了他。   那之后骆清溪便不再说话。   大概是真的觉得尴尬吧。   秦徐暗暗转过眼,看着骆清溪绯红的耳廓。   腺体吗?的确,那是alpha的命门,但他从来没有体会过那种被威胁到命门的感觉,他也从来不觉得自己的后颈会有什么敏感的部位。   这是为什么呢?   这个插曲令秦徐分了心,到了他跟骆清溪上台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恍惚的。   他本自以为自己对付骆清溪是有经验的。   毕竟小时候他打败过这人那么多次。   可这次,他却没有在骆清溪手下坚持十个回合。   他听见场外的人的唏嘘。   他们都在说他厉害。   厉害?什么厉害?被这家伙压着身子倒在地上算是厉害吗?   骆清溪眼中似有幽光,战斗结束,他却仍旧将本欲起身的秦徐死死按在地上。   秦徐忍不住蹙眉。   对方的眉目贴近。   那仿佛是昨晚梦境中的鞋底,向秦徐压迫下来。   “好弱,看来这段时间你疏于练习……”他听见骆清溪含着笑意的声音,“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手下败将了。”   秦徐觉得自己从地上缓慢爬起的动作有些狼狈。   虽然骆清溪向他伸出了手,但他却并没有顺势接下,而只是在站定后抬手拍了一下骆清溪的肩,后向一直往这边观望的喻充城走去。   不服输?当然是有的,但也没有那么看不开,其实在秦徐听说骆清溪的那些传闻之后,便早就预想到了这一天。   他被骆清溪打败了。   也无怪乎这小子开始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起来,他能够理解。   后面他便一声不吭地看着角斗场最中央的位置。   骆清溪一言不发地坐到他身边,罕见地不提一个字,秦徐本以为他该再嚣张一些,那样自己或许才更好应付,但很遗憾,骆清溪并不给他这个机会。   在曲意的班上,因为要一直坐稳“大哥”的位置,战斗课程的练习秦徐其实没少下功夫,可估摸真是因为教育资源和水平不同吧,秦徐发现,不止骆清溪,这个班上,水平胜于自己的也是大有人在。 第十章 捏坏   “你叫秦徐是吧。”刚从场地中央走出的alpha挤开众人,站到了秦徐面前,“下节课我跟你一组吧。”   这位同学的格斗他方才看到了,的确有许多值得欣赏的地方去,对方愿意找他联系倒也是好事。   秦徐正准备答应——   “不,他会跟我一组。”许久不出声的骆清溪径直回答了那位alpha的话,微微勾起唇角,他的笑容看起来人畜无害,“他还没有分化呢,力量上跟你差很多,换个人吧,前辈。”   对方静默地与骆清溪对视片刻,后又直接扭头看向秦徐,“有时间可以一起练习。”   “行。”这回秦徐在骆清溪之前回答了。   人走后。   “干嘛自作主张?”秦徐的语气不太好。   骆清溪挑眉,“生气了么?不就是打倒你一回?我以为作为大哥,你会更宽宏大量一些。”   此刻骆清溪口中的大哥不免就有些讽刺了,秦徐略微无奈,但只是稍稍蹙眉,“我是在说刚刚你代我回答的事。”   “跟我一起当然比跟他强多了,骆家请了私教,很多技巧,我可以教给你。”说着,骆清溪冲秦徐眨了眨眼睛,竟有些俏皮?   “那就拜托了。”秦徐抬手,直接握住对方,脸上是似有似无的笑意,能够提升,他当然不介意。   “那边有场地,我们练习吧。”抓住秦徐的手腕,骆清溪将他从座位上拉起,略带痞气地笑着。   也好,虽然输给自己曾经的小弟的确丢份儿,但如若能在他身上学到点儿东西,也是可以的。   秦徐本这样想着。   很快,他便后悔了。   他不知道骆清溪在搞什么,要打就老老实实打,想方设法将他按在地上又算什么?好几次这人都按着他的手,禁锢着他的膝关节,近乎贴在他的身躯上,脸与脸之间的距离令秦徐感到不适。   “嗯,这个动作就很容易将对方放倒,就像这样。”偏偏还轻声细语地在耳边讲解着,惹得秦徐一阵耳热。   终于,在一次被这人反剪着双手禁锢在墙边的时候,秦徐绷不住了。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他压低声音对骆清溪道。   “什么?”骆清溪的下巴虚虚放在他的肩膀,毛绒绒的脑袋凑过来,纤长的睫毛眨巴着,似是无辜,又像是想要极力听清秦徐的话。   略微挣扎,发现对方还是不放手,秦徐彻底黑了脸色,“你赢了,放开。”   “你以前就是这么对我的。”骆清溪的声音中带着些揶揄,原来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就这个样子,让我坐在你怀里。”   耳边的热气令秦徐烦躁,他不知道这家伙这时候提起这些又是想要干什么,“你是在报复我?挺记仇的啊你。”   骆清溪低低地笑着,“我就是想让你知道,当时我是什么感受。”   感受?秦徐敢说自己当时对骆清溪的状态绝对与此刻骆清溪对自己不同,但他不想解释,还在上课,周遭的同学似有似无的目光令他窘迫,他不知道骆清溪想要干什么,而他只想揍他,狠狠地揍。   “你腺体应该是在这吧。”后颈被似有似无的热气侵扰,“刚刚你捏我腺体……真是……”   还没等骆清溪将话说完,秦徐终于找到空档自他的禁锢脱出,回身狠狠便是一拳,打空了。   骆清溪的轻轻撇了撇嘴,目光漫不经心地瞟向一边,还“啧”了一声。   秦徐拽起他的领口,“对我有什么不满,大可以直接提出来,这个样子算什么?”   “这个样子?”骆清溪只是反问。   不欲与他多言,秦徐凝着面色整理好衣物,抬步走出了练习场地。   喻充城被揍得很惨。   看着这小子轻轻给自己泛红的嘴角上药还发出嘶嘶怕疼声的模样,秦徐觉得好笑,“怎么搞得这么惨?明明不喜欢打来打去的,还硬要来。”   今早上他就想问了,一眼他就能看出,喻充城跟他哥一样,不是喜欢打打杀杀的类型。   学医也好啊,为什么非要来搞这个?   “Alpha大多都选了这个课,”喻充城有些不太好意思,“别看我这样,过两年我也想去禁制地值守呢。”   参军去禁制地啊,的确,这是这个时代大多数alpha的终极追求,也只有alpha才能作为战斗人员到那里去,在天灾之时,未能成功演化出第二性别的动物开始变异,疯了一般开始无差别攻击起成功与ABO基因融合的人类来,人类费尽千辛万苦才将它们集中赶到了那一片区域,开始拥有共同敌人的人类不再内斗,开始想办法着手解决那些危及全人类的生物。   那大概也是政府集结AO到星城集中培养的原因。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自己的目标应该也是去那个地方吧。罕有地,秦徐的脸上显现出迷茫。   “不过,成绩不够的话,可能也不会被选上吧……”下课,走在秦徐身边喻充城不好意思地笑道。   “喂。”还没走出门,熟悉的音调,秦徐被拉住了胳膊肘,是骆清溪。   此刻的他面色略微扭曲。   “怎么?”秦徐不动声色地抽出臂膀。   “刚刚不是约好了要请我吃饭吗?”骆清溪面色不善,他瞥了喻充城一眼,就差把“还不快滚”这四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喻充城也是心领神会,跟秦徐打了声招呼后便忙不迭离开了。   “我来找你上课,跟你一个组,你连等都不等我一下?”走在秦徐身边,骆清溪依旧没有什么好话。   其实要不是刚才那出,秦徐怎么会不等骆清溪?   他觉得骆清溪变得莫名其妙,自己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秦徐只反问一句,而后看了眼时间,“要吃什么?”   骆清溪静默了片刻,后说:“跟我走吧。”   这家餐馆的确挺不错的。   骆清溪选的位置是一个面积不大的雅间,靠窗,不大的空间,感觉十分私密。   “我以前只是想逗逗你,”想了想,秦徐还是决定摊开了说,跟骆清溪的关系,有些事情,他不想藏着掖着,“哪想到你会一直记着?”   铁质的吸管轻轻触在水杯壁,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骆清溪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那我也只是想逗逗你。”呢喃似地,他勾起一边的嘴角,“没想到你比我反应还激烈。”   好吧。   秦徐认了,看来自己真给这小子造成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如今报复到自己头上,他也认命了。   这家店吃食很精致,不太符合平日里秦徐的风格,他抬眸默不作声地观察着骆清溪,看着对方一个接一个将东西剥开轻轻放入口中的模样,心想:看来这小子的贵族礼仪学得不错。   他轻笑一声,插起一块小水果,递到骆清溪眼前,“挺有范儿的啊,你。”   “什么?范儿?”骆清溪像是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优雅。”秦徐念出了这个第一时间出现在自己脑海中的词汇。   骆清溪目光空茫了一阵,随即接过秦徐手中的小叉子,“那些omega也喜欢这么说。”   “你小子究竟跟几个omega约会过。”秦徐觉得好笑。   对面的人眨眨眼,“他们老是带我来这儿,我觉得这里的东西不错。”   “挺行。”看来与自己分别的这段时间,骆清溪进步的不止格斗技术,一时间秦徐有些感慨。   “试了好几次,这几个菜最好吃,你应该会喜欢,学校里面,就这里味道最好了,”说着,骆清溪将小碟子推到秦徐跟前,见秦徐沉思,他默了一会儿,“……你介意,以后就不来这了。”   秦徐莫名地盯了骆清溪一眼,试吃了一口,“味道不错,我喜欢,过段时间也带我哥来。”   骆清溪手中的刀叉顿了顿,“哦,对了,你不是说要给我摸吗?”   摸?秦徐抬头,再次看向骆清溪的时候,他莫名感觉到,这人的兴致好像忽然间降低了。   “哦,那个啊,吃了饭再说吧。”秦徐耸肩。   “我吃不下了。”骆清溪已经放下了刀叉。   刚才不是还兴致勃勃的吗?秦徐还没来得及问出口,骆清溪就已经换了位置,坐到了他身边。   他低下头,默不作声地将自己的衣服拉下,尚未分化的alpha腺体并不太明显,只有一个微微的突起,是看得见的稚嫩。   “还有点疼,你帮我看看……有没有被你捏坏。”骆清溪的脖颈十分白皙,低头之时看不见他脸上的神情,只一个嫩生生的侧脸,落在秦徐眼中,莫名有一种脆弱美。   哪儿有那么容易捏坏?秦徐腹诽。 第十一章 味道   这么做是不妥当的。   秦徐心中明明隐隐知晓,但他看着骆清溪此刻的模样,就如同被妖妃子引诱的君王一般,他神差鬼使地伸出手。   明明,从小到大的生理书都在告诉他,不要随随便便试图触碰alpha或者omega的腺体,那是极为不礼貌的行为。   可秦徐却还是这么做了。   微凉的手指覆了上去,只敢缓缓按压,就像是在把玩突起的血管。   “嗯……”   听见骆清溪轻声的叹息,秦徐松开了手,“怎么了?”他忽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还疼吗?”   “没有。”骆清溪微微抬起头,看着他绯红的脸颊,秦徐也有些不对劲了。   大概只是对“性”的好奇吧,秦徐这样劝说着自己。   “闻到了吗?”骆清溪的声音仿佛黏在他的耳廓,落到空气中,变得湿腻起来。   没有。   秦徐不想承认,又倾身,侧过头,来到骆清溪肩边。   就如同在车上,时常跟哥哥做的那般,他尽力嗅着骆清溪的味道。   骆清溪竟也不动,就那么呆着,任由秦徐在他颈侧,明明对于一个alpha来说,这么做是冒犯的。   “好像有一点。”终于在空气中闻出了一些不一样的气息,秦徐兴致高了起来,一手掌住骆清溪的肩,再次拉近,“有一点……是……有点苦的,酒的味道。”   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样的味道,但他的的确确闻到了,这是他第一次闻到alpha的信息素,不由自主地高兴起来,连带着握住骆清溪肩的力道也大了些。   不过很快,这味道就不知所踪了,仿佛秦徐的一个错觉,困惑之余,被骆清溪警告般握住手的他听见对方说:“不是。”   不是?秦徐不明白。   “是酒,但不苦。”像是对秦徐闻错自己信息素这件事感到十二分的不悦,骆清溪表情冷了下来。   有什么区别?秦徐不明所以,下一刻他被骆清溪掌着肩膀,稳稳按在了椅背的软垫上。   “轮到我了。”蹙着眉,骆清溪倾身,他靠近的动作与秦徐很不一样,那是压迫,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   在秦徐怔愣之际,最上方的两颗扣子被骆清溪熟练扭开,他感受到骆清溪打量的视线,仿佛正透过这层薄薄的布料直达最隐秘的地方。   骆清溪的眼神,让秦徐错觉自己没穿衣服。   “你坐下。”单手把住骆清溪的腰,微微用力,迫使他坐下。   他要骆清溪跟自己在同一视平面。   骆清溪却好像并不在意这个,他拉开秦徐的前襟,后向一侧使力,终于,秦徐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侧颈袒露在他的视线之下。   “什么也没有,有啥好看的?”秦徐感到不适,便出声提醒。   然而骆清溪的手却已经按了上去。   “没发育。”喃喃念出这三个字的时候,骆清溪的脸上含有笑意。   有病。秦徐盯着他,他不明白他在笑什么,又有什么好笑的。   “嘶……”手下的力道重了,秦徐骂出声,“有病?你他妈用吃奶的力气按呐!”   “摸到了。”对秦徐的叫骂丝毫不介意,他只说,“藏得很深。”   什么?腺体吗?   秦徐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片刻后,他没好气地拽住骆清溪的手,将它重新放回到了骆清溪的腿上。   真他妈疼,秦徐咬牙切齿,觉得十分荒谬,他俩这是在这干什么呢?   “对不起,是不是疼了,我没控制好……”骆清溪的道歉伴随着贴近,秦徐发觉对方的身体很热,而自己的衣服又被这人似有似无地往下拉拽。   “发情去找你那些对象,别他妈往我身上扑!”按住骆清溪,秦徐终于爆发了。   为了推开他,他的手刚好卡在骆清溪胸口的位置,此刻,他感受到对方胸腔内的震动,全然愣住一般,对方也微怔地看过来。   “那种事……还不至于来找你。”骆清溪的声音不大,落在秦徐耳中却有几分刺耳。   看他眼眶微微发红的模样,像是有委屈似的,秦徐感到十分荒谬,“这话蛮有意思,”他笑了笑,“你魅力大,招人喜欢,玩得花,我管不着,但你别他妈舞到我面前来,行吗?”   “是你说你想知道我的味道……”像是不知所措一般,骆清溪目光飘忽,“你说你会给我看,我只是听你的话。”   什么歪理?秦徐蹙眉,看着眼前这人眼眶愈来愈红,仿佛下一个眨眼间就会掉下泪珠的模样,彻底没辙了。   “行了,”抬起手用拇指轻轻在骆清溪眼眸出轻轻揩了揩,果然,一阵湿润,“咱也长大了,你也马上就要分化了,以前我们都还小,啥都不知道,现在大了,就不要动手动脚的了,行不?”   骆清溪不回答,他的眸子水盈盈的,转过脸去的那一刻令秦徐略微怔愣,而后他就看见骆清溪抬起手臂轻拭着,再次转过脸,只有纤长的睫毛仍沾有水迹。   “我闻到你了,”骆清溪的声音不高,“是很淡的,植物的香味,应该是花香。”   花香?这可真是跟秦徐这个人一点也不配。   而且,他自己什么都没闻到。   怎么觉得骆清溪是在说胡话呢?   不过,秦徐最终还是没有出声质疑。   而后就是安静的用餐,伴随着不温不火的谈话。   骆清溪说,他的格斗课在家里还有教练,他大多时候都是跟随那名教练的指示进行训练,如果秦徐愿意,可以跟他一起。   骆清溪还说,他被这个地方的omega缠得很烦,他们都将他看做条件最好、能给自己最多保障的结婚对象,感情?爱?他没有感觉,他们甚至都不了解他,如今的他只觉得这些omega们都狡猾极了,他一个也提不起兴趣。   秦徐说,凡事没有那么绝对,如今的社会条件令omega们不得不这么做,毕竟比起二十岁之后的连续匹配,还是自己事先找一个最看得上的alpha作为预选对象更自由。   或许只是因为没有遇到自己最喜爱的那一个,凝视着骆清溪,秦徐有点想不出对方坠入爱河的样子。   回寝室的路上,骆清溪再次提起了“味道”。   “你的一点也不好闻。”这人的目光有几分冷漠,“有些苦,难闻。”   这话的似曾相识令秦徐失笑,“所以,我还跟那些omega的信息素相似吗?”   骆清溪沉默片刻,却还是说:“你一定会分化成omega的。”   后来秦徐找了个时间,将自己脖子凑到老哥面前,要他闻出骆清溪口中的那股“花香”。   盯着秦徐的后颈,秦穆直笑,说:“我只闻到你衣服上的肥皂味。”   秦徐困惑。   秦穆还提醒他,“不要随便把腺体送到别人面前哦,也不要叫别人闻自己的信息素,很不礼貌,是性骚扰。”   秦徐:“……”所以骆清溪那小子究竟是怎么回事?所以,花香又究竟是怎么来的?   并没有将秦穆的提醒当一回事,当天晚上,并不死心的秦徐要喻充城过来闻他的信息素,把喻充城吓个半死。   果不其然,没有什么花香,也并没有任何苦味,喻充城也什么都没有闻到。   要知道,哥哥和喻充城可都是已经分化完全的alpha。   所以秦徐有理由怀疑骆清溪是在胡说。   而喻充城查到的资料也恰恰说明了这一点——   “在尚未分化之时,青少年对信息素的感知可能并不正确。”   一切都有理有据,于是秦徐去骆清溪的寝室去找他了。   开门的兄弟秦徐见过,就是上次在食堂,跟骆清溪同行的那位,原来是骆清溪的室友。   对方挑眉,伸出手,“你好,我叫霍寻南。”   哦,霍寻南,心不在焉地执起对方的手握了握,“你好,我找骆清溪。”   没等霍寻南传话,骆清溪便从卫生间走了出来。   刚洗完澡,发丝都是湿漉漉的。   “怎么?”骆清溪走到他身前的那一刻,秦徐暗自打量。   这小子好像比前些时日高了些。   “也不是什么大事,找你说说话。”秦徐说。   赤着上身,湿着头发,骆清溪就跟秦徐走出了门,二人来到寝室的天台,彼时正值夜晚,微风吹来些许凉气,秦徐说:“有点冷,叫你穿点衣服,你不。”   “不冷。”简短地反驳了秦徐,骆清溪转过脸,“什么事?”   要不换个地方吧……这话秦徐未能说出口。   那条项链,骆清溪戴着,此刻赤着上身,倒成了他身上唯一的点缀。   骆清溪光洁的锁骨与那条细锁链之间形成一道沟壑,就这样垂坠而下,竟是将原本属于他的纪念项链衬得有些色气了。   “嗯?”骆清溪微微歪头。   “哦,就是,信息素,我哥和我室友,都啥也没闻到。”   “什么?”骆清溪蹙眉,“你身上?”   “嗯。”好像为了这事儿把骆清溪叫出来有些小题大做了,“哦,我还查到资料,说在未分化的时候,闻错信息素的味道,是正常的。”   “你叫他们闻你。”自行忽视了秦徐的后半句,骆清溪的语气重了些:“老师有没有教过你,叫人闻自己是性暗示?”   秦徐:“……”所以呢?难道非要我提醒你是你先起的这个头?   “我不会闻错,”骆清溪面无表情,他的语气十分笃定,“你是花香,不腻,清新的那种,不过我没有在真正的植物上闻到过那种味道,大概是还没见过吧。”   秦徐:“不苦?”   “……”骆清溪顿了顿,“有一点,可以忽略。”   忽然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小子的鬼话了呢,“所以,好闻吗?”   “还不错……嗯,现在就有,那个味道。”   秦徐转过脸,看到的便是骆清溪阖上双眸,状似沉醉一般嗅着虚无香味的模样。 第十二章 哭泣   秦徐也闻,他吸了吸鼻子,然而除开被风带来的,树木间的清香,他什么都没能闻到。   “花香味一般是omega,”骆清溪一本正经地转过脸,“这也是一个很好的例证。”   从没有见过一个人能如此理直气壮地放屁,秦徐不愿再就这个话题多说了,他盯了骆清溪胸前的项链一眼,问:“我寝室有两个alpha,上次你不是说,alpha不能跟未分化的同寝室?”   骆清溪顿了顿,随即笑了出来,“还想跟你哥一起?”   “我觉得你应该解释一下。”秦徐不满他转移话题。   “你跟秦穆不是同级,至于你的室友……”骆清溪眨了眨眼,像是有些无奈,“他们是没有任何攻击性的alpha,在学校内部,其实……反正他们有些特殊,那个房间也有信息素侦测系统,便于观察,如果有一天你能够感知到信息素了,请第一时间告诉我,如果你分化成了omega,我们也是绝对不可能让你们住在一起的。”   早说不就得了?   虽然心中隐隐有所疑虑,但秦徐不愿思考太多,他盯着骆清溪胸前的项链,将自己一早买好的首饰从兜里掏出来,递到骆清溪面前,“这个给你,”他抬了抬下巴,“你身上戴的这个,还给我。”   志泽内部真的什么都有,未曾买过首饰的秦徐好不容易相中了一款与兄弟们送自己的那条款式相仿的项链,却被那价格略微惊到了,不过他转念一想,稍微花点钱也没啥,就当是为了庆贺与小矮子再次见面了,不亏。   能换回自己的那条,更不亏。   其实目测就能看出,秦徐手里这条更为剔透精致。   他信心满满,自以为这是给骆清溪最好的礼物。   可眼前,骆清溪却抬手,轻轻抓住了自己胸前挂坠,半勾起一边的唇角,问:“送给我,又要叫我还给你,这不好吧。”   “那是兄弟伙们送给我的,转手给你,说不过去。”秦徐抬手,让自己手中的项链,在骆清溪眼前左右晃动,“这是哥亲手给你挑的,花了我好多钱,你可别不识好歹。”   骆清溪接过,拿在手中细细打量,片刻后,“但是这上面没有写你的名字。”   的确,兄弟们送自己的那款,还专门让师傅在内壁刻上了自己名字的拼写。   “所以那就是属于我的,这才是你的。”不知道这小子在磨蹭什么,说着,秦徐抬手就要去取。   被骆清溪躲开了。   “这个对你来说很重要?”执起胸前的小挂坠,也将另一个放在自己眼前,仔细左右对比着,“款式的确很像。”骆清溪说。   “算是对曲意的纪念吧。”不满于骆清溪的磨蹭,秦徐已经失去了耐心,“拿来。”他说。   骆清溪将新买的那款,递回到了秦徐手上。   “我就要原来的那条,”说着,骆清溪挑眉,“因为它对你更重要。”   啧了一声,秦徐直接去抢。   骆清溪只穿着浴袍,行动不便,不一会儿便被秦徐按在了阻隔网上,将手中项链攥得死紧,秦徐怎么也抢不过来,看来对方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   “你他妈……”一拳招呼在骆清溪脸上,骆清溪也不闪躲。   “有病?你不是躲不开吧。”秦徐骂,“我重要的东西你就要,凭什么?”   “你有本事一开始就不要送给我!”骆清溪近乎是吼了出来,夜色中,泪光之下,他的眼眶微微泛红,“你给了我,就是我的!凭什么你想收回就收回?”   秦徐不明白骆清溪为什么这么固执,这小子从小就这样……骆清溪的话语让他意识到自己也有错,不过,他绝不会向骆清溪认错的。   “哭什么?”凝望着骆清溪的脸,秦徐的语气染上了些许无措。   骆清溪是哭了,但只流下了一滴泪。   他张大眼睛,用固执而委屈的目光瞪视着秦徐,仿佛下一秒是要杀了他,又好像只是在强硬地嗔怪罢了。   骆清溪不是爱哭的人,他的眼泪,过往,与他住在一起的那三年,秦徐只见过一次。   然而当他们重逢,这个口口声声说着“你也不过如此”的人,却再……两次,为他落了泪。   秦徐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算了,随你吧。”手揣裤兜,秦徐缓步,离开了天台。   至始至终,骆清溪没有再说一句话。   秦徐不想看见骆清溪的眼泪,特别是那目光,就好像,他眼中的委屈都是因为他。   骆清溪儿时的第一次流眼泪,也是因为他。   因为此前没有去过学校,所以骆清溪最初在曲意上学,是比秦徐还要低两个年级的。   骆清溪老是要求秦徐放学后不要先离开,他要秦徐在校门口等他。   秦徐可是有自家帮派的人,等骆清溪?不可能的,放学的时候,小弟们自四面八方而来,就为等他放了学后一起走,为了骆清溪一个人耽误整个帮派的兄弟?这怎么说得过去。   他身上,可是肩负着维护曲意城和谐的使命。   他们是有组织的打架斗殴团伙,他们决不允许其他任何人在他们的地盘收保护费,也决不允许恃强凌弱这种事在除他们所到之处的其他地方发生。   放学后的秦徐是很忙的,面对骆清溪,他不止一次解释了这一点。   而骆清溪却也不厌其烦地对他说:“要等我,一起回家。”   秦徐从不将骆清溪放在心上,他觉得这没什么。   而为了使秦徐就范,骆清溪有自己的打算。   那天,秦徐正教训那些冒充他们四处招摇撞骗的小混混。   一个低年级的小孩战战兢兢地跑到秦徐面前,低声跟秦徐说,骆清溪在学校打架了。   把人家那儿踢出血了。   那儿?   “哪儿?”秦徐蹙眉。   那小男生脸颊通红,“哎呀,就是那儿呀!”说着,小孩捂住了自己身为男孩的最重要标志。   这可真是大事。   “所以,来找我干嘛?”   “骆清溪说……说……”小男孩继续支支吾吾,最终在秦徐的蹙眉下,他还是乖乖就范:“他说,你是他的家长。”   “……”近些天校内刚好正传闻他将好几个omega预备役糟蹋,让人家大了肚子,甚至有人说其实秦徐早就有私生子了。   小孩之间的谣言,往往与事实相去甚远,但却足以给当事人造成巨大的麻烦。   捏紧了拳头,秦徐决定亲自去修理骆清溪。   现场没有老师,只有骆清溪和一个捂着自己小兄弟嚎啕大哭的小胖子。   “咋回事?”居然还没有闹到老师那里吗?这是打算私了?   不一会儿,那个小胖子的家长来了,手里端着一个小水盆,戴着那小胖子的裤头就往下褪。   秦徐看见了那小胖子殷红的小兄弟。   乍一看的确像是流血了,而且是血流如注。   秦徐略微观察,发现只是用红色的彩笔将那里涂成了红色。   简单了解了一下情况,动手的人其实不是骆清溪,却是小胖子本人,骆清溪担任了……威胁的角色。   他说,再不涂,他就再一脚踹上去,此前已经踹了一脚,疼得那小胖子直不起身。   “他觉得自己是alpha,把我当做omega,露着,压在我身上,要实施完全标记。”骆清溪说得冷漠。   那小胖子的家长听这话,当即声泪俱下,恶狠狠地控诉骆清溪心狠手辣,如若自己孩子被踢废了,他要让骆清溪吃不了兜着走。   那小胖子见自己家长站在自己这边,又嚣张起来,再次说了几句于相当不堪入耳的话。   骆清溪动了。   他浅色的皮鞋沾上了红色的颜料。   怪不得那小孩说“把那儿踢出血了”。   小孩的家长气急,扬起巴掌就要打在骆清溪脸上。   是秦徐接下了他的这一耳光。   “扯平了,夫人,”将骆清溪拉到自己身后,忍着脸上火辣辣的麻意,秦徐说,“我建议你先去带你儿子看看病,如果有问题可以来找秦家,我们会就事论事,毕竟不久前,才颁布了针对青少年性骚扰行为的法案。”   “在觉得我弟弟是omega的情况下实施这样的骚扰?我想对于您的教育,警察那边会很有看法。”   拉着骆清溪,秦徐走出了校门。   在回家的路上,秦徐走在前面,骆清溪远远跟在他身后。   “为什么要做那么恶劣的事?”秦徐的音量不大,但足以令骆清溪听见。   “不恶劣,”骆清溪低着头,“他该。”   “是,他该。”秦徐笑了,“挨了一巴掌,我也该。”   “……”骆清溪不说话。   “动手之前,先想好自己能否承担相应的后果,再想想,是不是有更好的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更何况,你怎么能说我是你的家长。”   “秦叔叔秦阿姨又不是我的家长……”骆清溪的声音没什么温度。   恍然间,秦徐忆起爸爸妈妈在自己面前为骆清溪护短的瞬间。   爸爸妈妈明明也对骆清溪说过,要是在学校遇到了什么问题,及时找他们。   他们明明对他说,从今天起,你就是秦家的一份子。   可现在,骆清溪却像是在明明白白告诉他,他并没有将他们当做一家人。   “你不认秦家,没人认你!”秦徐回首,厉声道,“枉费我爸妈对你那么好……整天尽知道给我惹麻烦。”秦徐的气息略微有些不稳。   “那我也不当你哥,不要你了!”   骆清溪的脚步顿在了原地。   片刻后,他一言不发地转身,跑走了。   秦徐看见他用手臂捂住眼眶的动作。   骆清溪哭了。   站在原地许久,秦徐的思绪陷入到无尽的空茫之中。   他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他说错话,小矮子才会跑开。   他应该去把他追回来,他应该去找他。   因为出了事,骆清溪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自己呀。   平日里因为要跟兄弟们鬼混,秦徐回家本身就晚。   这回,他用那在街边游荡的时间去找骆清溪了。   熟悉的大街小巷,没有骆清溪的身影。   他又回到了学校,可无论是校外还是校内,都没能看见骆清溪的影子。   天渐渐黑了。   秦徐心跳变得很快,他意识到自己或许将骆清溪弄丢了。   曲意城并不大,那些骆清溪常去的地方,他找遍了。   街道上渐渐没有人,脚步开始变得拖沓,腿开始发疼。   他不知道骆清溪去了哪里。   恍然间,秦徐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骆清溪的时候。   他本是家中最调皮的孩子,父母对他的态度一直都是宠溺中带着责怪。   他何尝不想像哥哥那样,得到父母纯净的温柔。   新来的孩子,一定会分走什么,他是这样认为的。   所以他对骆清溪没有好脸色,还觉得这小子整天对他喊打喊杀,属实欠揍。   可新来的孩子,却也为他带来了许多。   或许是“喂”,或许是“跟我回家”,或许是“不要叫我矮子”,或许是一句“哥哥”。   骆清溪喜欢到自己的房间玩,有一次,他问他为什么老是看向窗外,骆清溪说:“我在想,爸爸什么时候会来接我呀。”   骆清溪也有自己的爸爸妈妈。   摇摇晃晃地,秦徐走到了自己家附近,这条临江的小路上种满了绿草,回首,就能看见远方,自己房间的窗口。   月亮挂在天边,月色洒入湖水中,照亮了坐在江边草坪上,少年的脸。   静谧而又脆弱,看上去好小一坨。   骆清溪在那里。   “你再过来,我就跳进去。”感知到了秦徐的靠近,骆清溪的声音中带着些哭腔。   “我是希望你能成为我的家人。”秦徐觉得自己说得很突兀。   骆清溪回首,浅色的眸子,仿佛与湖里的月光是一个颜色。   “起码,将我们当做你的家人。”秦徐迈步,骆清溪面色不变。   “……我原本是这个意思。”说着,秦徐再走近些。   骆清溪缓缓站起身,脚步微微后撤,却忽然绽开了笑容,“我爸爸不会来接我了,他出事故,去世了。”说着,他向秦徐伸出了手。   “谢谢,你愿意。”   秦徐接过,本意是将他拉到自己身边来,因为那地方离江水太近,他怕出事。   而骆清溪却拉着他,倒了下去。   身体被江水浸湿,疼痛与冰凉接踵而来,恍然间,秦徐好像看见骆清溪在水中含着笑意的眼眸。   “哥哥。”他相信这是那一刻,骆清溪对他所说的。 第十三章 癖好   那次的经历使两人的关系产生了质的飞跃,起码秦徐不再动不动忽视骆清溪,而骆清溪也不再老是跟他过不去了。   项链没能要回来,那之后,秦徐有相当一段时间没能看见骆清溪。   新买的项链落在手心,已被他的手掌握成了与自己体温相近的热度,最终他找了个时间出了校门,问了相当一部分同学后,才在星城预约到了一个珠宝师傅。   他还是想将它送给骆清溪,因为这玩意自己反正也用不上。   喻充城跟秦徐提过的,那个心理研究协会。   某天放学的时间,他去了第一次。   令秦徐郁闷的是,那么积极拉他入会,而喻充城自己却压根没有加入。   “哎,我也想去,可是我已经完全分化了,协会内部已经不需要我这种人了,我羡慕你都还来不及呢!”看着喻充城愤慨中带有些许失落的模样,秦徐相信他所言不虚,   所以最终,秦徐只能单刀赴会。   协会内的管理者见他还没分化,喜出望外,忙说这里正需要一个对信息素感知不清晰的会员。   也是,毕竟在这种学校,没分化的AO和beta们是少数。   于是,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秦徐加入了。   “秦徐,对吧。”眼前,胸口佩戴着红色勋章的omega少女伸出手,摆出友好的姿态,“听小城提起过你。”   秦徐发现少女的下巴上有一颗细小的红痣。   喻充城说,那是他女朋友身上最美的地方。   原来喻充城一开始就是在帮自己的女友拉人入会。   入会之前有一个简单的新人培训,秦徐一边听着,一边用余光仔细搜寻喻充城口中那位“徐医生”。   “医生没在,今天只有只有学生执勤。”讲解的那位同学好心答道,他是个已然分化的alpha,胸前佩戴着专属于alpha的蓝色勋章,秦徐发现好像所有入协会已然分化的人都会佩戴勋章,并且除开喻充城的那位女朋友外,勋章中心测定石的颜色都很浅。   比如眼前这位学长,胸前的勋章就是浅蓝色。   果然,协会内已然分化的大家,大多信息素味道浅淡。   眼前的小老师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耐心讲解道。“哦,每个成员都戴勋章是因为,如果病人来了,可以根据喜好,对症下药。”   病人?   “这活其实beta来干最好,可惜志泽内部没有几个beta嘛。”小老师笑着。   的确,beta可没资格到志泽来,亦或是,到星城来。   新人培训持续了一个小时,完毕的时刻,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大概就这么多。”说着,眼前的小老师站起身。   秦徐跟着站了起来,他本以为该就这样结束了,因为原本还算热闹的协会内部此刻已然静悄悄,好像只有前台的同学仍在跟谁说着话。   “可以走了?”秦徐问,虽然这培训不是他到此地来的真实意图,但不得不说,他还是学到了很多。   “嗯,走吧。”小老师走在前面,率先推开了门,却顿住了脚步。   正疑惑着,秦徐却听见一个熟悉,却又不算熟悉的声音。   “徐医生今天不在么?”清晰的脚步声带着笑意,毛玻璃的墙面描摹出他的身影。   “霍同学。”不知是不是秦徐的错觉,眼前,小老师的声音似乎很紧张,“我们要关门了,你来晚了。”   霍同学?   下一刻,来者便踏入了秦徐的视野。   秦徐记得他的名字,霍寻南,是骆清溪的室友,前两天拜访骆清溪的时候,他们才握过手。   隔着小老师,他与秦徐对视了,怔愣片刻,他抬手,跟秦徐说:“你好,原来你在这里呀。”   小老师顿了顿,又说:“抱歉霍同学,我们这里暂时没有能够为你提供服务的人……”   “不就是听我讲话?”霍寻南微微挑眉,表情略有几分漫不经心,“不过我也不想跟alpha吐露心声,你走吧。”   他用下巴指了指秦徐,“我跟这位同学认识,让他来。”   “……他刚入会,刚接受完新手培训。”虽是摆出了据理力争的模样,小老师的气势仍旧眼见地弱了下去。   秦徐上前,拍住了前辈的肩,“行,就当是入职的第一份工作了。”   经过方才的培训,他已然知道这里是做什么的。   简单点来说,所谓的心理研究协会,其实是一个为校园里的alpha和omega们排解压力的地方,因为性别的特殊与社会约定俗成的规则,许多AO都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心事与秘密,徐医生提出,依靠这些秘密,或许能够探知各个性别最迫切需要的东西,这是自劫难以来人类一直忽视的问题,也是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   坐在霍寻南对面,秦徐暗暗心惊——原来平日里骆清溪都是跟这种人打交道的吗?难怪人变得越来越奇异,行为也越来越令人难以理解了。   对方一开口,就给了秦徐一记重磅炸弹。   “我老是看见一些很血腥的画面,”耸了耸肩,霍寻南饶有兴致地看过来,像是在观察秦徐的反应,“我觉得那是来自我内心深处的渴望。”   “看见?”秦徐重复。   “准确点来说,是想像,在我眼前,非常清晰……比如说,将路上看见的谁开膛破肚。”双手交叉,一个优雅的姿势,“我知道这不对,但我控制不住。”   或许秦徐的表情过于平静了,他继续说,“还有,那些想要将暴力付诸实践的欲望。”   “所以你那么做了吗?”秦徐问。   “没有,我知道我会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所以我才会选择到志泽来,并且想要参军吧,禁制地的那些怪兽,或许是满足我的唯一渠道。”   秦徐知道,就算内心对此颇有微词,也不能真正将之展现出来,毕竟对方来到了这里,这说明,对方是在寻求解决之道的。   “你参战的目的不纯。”   “这世界上没有那么多伟光正的人。”嘲笑一般,霍寻南摊手,顿了片刻,他说:“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我是说,同年级来了一个坐轮椅的alpha。”   他是在说秦穆。   有关哥哥的字眼从眼前这人口中道出,不由自主地,秦徐放在桌下的手微微合拢,逐渐攥成拳。   “我想跟他成为朋友,他明明变成了那样,却笑眯眯的,对谁都很温和,我觉得,跟他在一起,或许会对我自己好一些。”   “他是我哥哥。”抬眸看过去,秦徐脸上已经全无温度,“我得告诉你别那么做。”   “哦,你哥哥,我知道。”霍寻南歪了歪脑袋,“我只是觉得在你面前提出这个,会很有意思。”   这个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念,很可怕。   “你养过宠物吗?”秦徐忍不住问,他很想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否有起码的善良或责任感。   “以前听了医生的话,养过兔子,我本以为只需要按时投喂就行,可惜它还是死了。”回想起了曾离开自己的宠物,霍寻南的脸上也无任何怀念,更多的,只是单纯的回想。   “被你饿死的?”   “它咬了我,我踢了它一脚,就死了。”秦徐微变的脸色似乎极大程度上地满足了霍寻南的期待,“我连自己都打理不好,更别说它了。”   秦徐这才算知道为什么,刚刚那小老师的表情那样僵硬了。   跟这个人聊天,很恶心。   “你想过发泄吗?”站起身,秦徐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这是方才小学弟偷偷塞给自己的。   专门用来释放压力的房间内,有很多假人偶。   霍寻南纤长的手指覆于其上,勾起唇角,冲秦徐摇头,“我更喜欢攻击活物。”   “……你格斗课的成绩,怎么样?”   对方挑了挑眉,“还不错,没有骆清溪高。”   秦徐脱了鞋,走近室内,霍寻南的不远处,“那我来跟你打一架吧。”反正他也是真的有些想揍他。   拳头的声音,闷响,皮肉与室内防撞的软质皮革摩擦,声音则十分尖锐。   两个人就这样招呼起对方来。   霍寻南的表情很兴奋,秦徐知道,他或许是真的享受这个。   他说:“你可以去参加那种比赛。”   “可我怕疼。”霍寻南笑着。   想给予别人痛苦,自己却怕痛。   秦徐照着他的面门出拳。   两边都没讨到好。   出咨询室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霍寻南走在秦徐身后,捂着自己手臂上的伤痕,舌尖顶了顶略带腥味的口腔内膜,嘶地叫痛。   秦徐从兜中拿出一个一样东西,回身,递到他眼前,“你跟骆清溪一个寝室的对吧?把这个交给他。”   对方悠悠然挑眉,“凭什么?”   “你下次来,依然可以找我。”   沉默片刻,霍寻南接了过去,他将这小小的首饰放在手心细细打量,说:“便宜货,骆清溪转手就给你扔了。”   “扔就扔吧,给到他就行。”秦徐并不在意。   “这跟他现在戴的那个好像,”将东西放在月色下细细打量,“送两个一样的,没意思。”   “不会说话就别说。”秦徐蹙眉,加快脚步。   身后那人笑了笑,也加快脚步追上去,到了宿舍楼下,眸子微微上抬,霍寻南看见自家寝室站在窗边的人。   目光凉凉,如月光般清冷,没什么温度地洒下来。 第十四章 归还   项链送出去后却迟迟没有回应,秦徐略微有些惆怅。   去拜访老哥的时候,果不其然听说那个姓霍的有时不时跟老哥搭讪,听了秦徐的警告,秦穆笑着摆摆手,“放心吧,我不会跟那样引人注目的人交朋友的。”   令秦徐诧异的是,老哥在班上的人气意外地不错,约摸是在那个alpha众多的班级,能有一个整日笑脸相迎说话温温吞吞的人属实不容吧,秦徐知道自己老哥的人格魅力。   “哦,对了,看了一眼你的课表。”手指在轮椅扶手上富有节律地点着,“下周的生理课,我们可以选在一堂。”   生理课?哦对,这么说秦徐算是想起来了,志泽每个月会安排一次生理课,专给未分化的学生们开设,让他们提前了解有关第二性别的必要知识,毕竟分化期将近,做好理论基础,准是没错的。   而秦穆身为已然分化的alpha,则是被导师要求去听这堂课的。   当初在曲意城的学校里,生理课往往安排在周末,而这个时间,为治腿伤,秦穆会去医院。   可以说,虽然已经分化,但秦穆对ABO性别的认知,跟弟弟秦徐是差不多的。   这种课,一般秦徐都只带双耳朵去听。   秦穆坐在轮椅上,秦徐将他推到大讲堂最后一排,一个不甚起眼的小角落,他知道,秦穆向来不喜欢引人注目,而他也安安稳稳地在秦穆身旁入座。   因为秦穆行动不便,兄弟二人来得早了些,彼时的讲堂内人并不多。   上课前十分钟,才有学生陆陆续续从四面八方赶来,十分默契地,那些身形更为高大、更有可能分化为alpha的学生坐在右侧,而那些纤弱、知道自己会成为omega的学生坐在左侧。   秦徐暗暗数着,果然,那些omega预备役的数量,比alpha要少很多。   “有看上的吗?”像是观察到秦徐的目光所在,哥哥笑着问。   秦徐闻言,无奈地耸了耸肩,“我还没分化呢,倒是你。”   “没空想那些,”秦穆好看的手轻轻握住笔,“Omega稀有,他们中的大多数都会选择更为优秀的alpha吧。”   单手拍住了秦穆的肩膀,秦徐凝视着他的眼睛,蹙眉,认真道:“你很优秀,不要那样想。”   秦穆不言,只是看着秦徐,浅浅地笑。   开课后好长一段时间,还有人打开门缓步踱进来,秦徐定睛一看,那不是小矮子吗?   骆清溪显然没有注意到角落里的秦家兄弟,走到前排,将手中的笔记本放到桌上,他一言不发地坐到了第一排的c位。   那显然是别人给他留的位置,他坐在那里,翻开原本拿在手中的笔记本,打开笔盖。   骆清溪那家伙居然还为这堂课专门带了笔记本,这一点令秦徐意外极了。   事实证明,带笔记本的骆清溪并不是装装样子,他认真听着课,甚至还会时不时拿笔写两句。   “卧槽,那是战神溪?”秦徐听见前排同学的低声议论。   “够嚣张的啊,这老师脾气可爆了,居然都没有说他一句。”   “还挺认真,应该马上就要分化了吧?是不是谈恋爱了?准备标记人家了吧。”   “呵,看他标记之后还怎么浪,omega本来就少,真是疯了一个二个都喜欢他。”   “他对象,是那谁吗?跟他一个部的,天天贴着抑制贴的那个。”   “不是吧,是那个学姐吧。”   “……”   “绝了。”   “真是绝了。”   感觉自己像是在听相声,秦徐揉了揉眉心,心道那小子的流言蜚语还真不少。   此刻正好讲到alpha标记omega时的注意事项,秦徐也觉得自己也应该认真听听,万一以后用上了呢?   “首先,omega腺体处的皮肤都是十分脆弱的,在咬下之时,一定要保证自己力道合适,力争在咬破腺体的同时,做到力度最轻,最温柔,我们知道alpha们在面对信息素时都是急躁的,虽然omega们大多不会介意伴侣的粗暴,但是alpha自己要有温柔的决心。”   骆清溪一手撑着下巴,凝望着老师,在老师说完后立即低头记下了几个关键词。   “摸摸自己的后颈,微微突起的地方就是腺体所在,每个人腺体的突起程度有所不同,有些甚至会直接生长在皮下,而我们要注意的是,其实不止alpha和omega拥有腺体,部分beta也是拥有腺体的,他们能够被alpha短时间标记,这类beta一般双亲中有一位是A或O,相信日常生活中大家应该见过。”   听着听着,秦徐开始觉得无聊了。   能让他暂时不合上眼的,大概就只有前面那听课听得仿佛热血沸腾的骆清溪了。   那小子可不像是会关爱伴侣的类型。   想着,秦徐思绪微顿,哦,又或许,只是没在自己面前展现,说不定当面对omega时,这人也会变得柔情似水呢?   想到骆清溪柔情似水的模样秦徐就觉得好笑,他会一拳将那样的骆清溪揍翻的,一定会。   哥哥才算得上真正的柔情似水,略微转过眼,若有感知的秦穆侧头看过来,“怎么?”微微偏头,哥哥眨了眨眼。   后来,秦徐就完全走神了,只在老师讲到成结的那一部分时稍稍打起了精神,原来挤入那个地方的话,alpha的那里会变成那样啊,秦徐难以想象,他不知道那个器官是怎么判定究竟有没有挤入的,难道在体外就不行吗?   老师下一秒就给了秦徐答案——“当然,如果alpha得到了不亚于与omega成结时的快感,也是可以进入完全状态的,不过那会很浪费哦~”   台下的同学都笑着,虽然老师的笑话并不太好笑。   后面讲到omega的时候,老师告诉大家,omega的信息素味道一般是香甜的,那会是alpha的毒药,会使alpha产生相应的信息素,一般来说,相爱的两个人,闻到对方的信息素时,无论味道如何,都会觉得对方是富有魅力而忍不住想要靠近的。   而alpha之间闻到彼此的信息素,一般情况下都会觉得刺鼻,苦涩从而产生排斥,更遑论吸引了。   这时秦徐忽然回想起之前自己闻骆清溪信息素的时候。   是微苦的酒味。   这么说,自己就是alpha嘛!当下了然的秦徐笑了笑,索性直接趴在了桌子上,阖上了眼。   最后讲的是beta,他觉得那与自己无关,干脆不再听了。   秦徐是被下课铃声吵醒的。   张开眼的时候,正对上哥哥微微垂眸仿若观察一般的目光。   “醒啦?”   “嗯。”秦徐习以为常地闭上眼,他知道自己和哥哥一时半会儿不会出这个教室,他们会等到人少之后再推着轮椅慢慢挪出去。   老师和部分学生还没走。   “老师,请问一下,你说beta也可能会有信息素,那么一般是什么味道的呢?”骆清溪的声音自前排传来,秦徐简直诧异,他从不知道原来这家伙是这么勤学好问的人。   “这个没有定准,这类beta并不太多,且味道很淡,大多数人是闻不到的。”老师耐心解答。   “好,谢谢老师。”   秦徐觉得自己又要睡着了。   面颊被轻轻戳中的时候,秦徐蹙眉,睁眼。   哥哥刚收回手指。   还未坐起身,秦徐便望见了隔了个走廊遥遥看过来的骆清溪。   这下他彻底清醒了。   骆清溪脸色不太好看,像是懒得再分给秦徐多余的眼角,转过脸,他走出了门。   秦徐挠着脑袋,站起身,推着哥哥的轮椅往教室外走去。   “就送到门口吧,我在西楼还有课,你先去忙……”秦穆还没说完,秦徐便再次看见了骆清溪。   原来他等在门口。   “那秦穆哥快去上课吧。”还没等秦徐表态,骆清溪便帮秦徐回复了秦穆。   秦徐本还打算送哥哥到教室的。   “好,我走了。”跟秦徐打了声招呼,秦穆便开启了轮椅的自动驾驶模式,满面悠然地去了。   “喂!”惯常没礼貌的称呼令秦徐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骆清溪身上。   一拳,不轻不重地打在秦徐胸口,微闷,“还给你。”骆清溪松开锁在手掌中的东西。   秦徐适时接住。   是那条项链。   秦徐要的那条。   “你给的,我戴上了。”指了指自己胸口上方那颗闪亮的挂坠,骆清溪冲秦徐抬了抬下巴,“你也戴上。”   “之前不是嫌弃吗?咋就忽然要了?”秦徐挑眉。   骆清溪勾了勾一边的唇角,“上面纹了我的名字,就是我的东西了。”   这小子……一如既往地无厘头。   “我还给你了,你还不戴?”骆清溪再次要求秦徐将原本那条项链“归于原位”。   看骆清溪表情,道像是这一刻十分珍重似的,秦徐有些莫名,但项链本来就是用来戴的,他便遵循骆清溪的意思,戴上了。   “出去吃饭不?”秦徐问,他觉得,这就算是和好了。   “走。”骆清溪转头,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微微侧过头,等着秦徐。   秦徐迎上去。   “你跟霍寻南私下见过面了?”冷不丁地,对方忽然这么一问。   秦徐微懵,他总觉得这问法有点不太对,“是,那小子……有点意思。”其实秦徐不是很想再见到霍寻南。   “他是个混蛋。”骆清溪脸色轻慢,“我揍了他一顿,你没意见吧。”   他有意见?秦徐觉得自己似乎没有有意见的必要。   “没,我想知道为什么。”   “他用那种眼神看你。”骆清溪说。 第十五章 咬   进入心理研究协会时,接受培训的第一条,也是那位小老师强调的,最为重要的一条,就是不能将于客户的谈话内容当做谈资与除协会内部的人过多泄露,之后还签了协议书,说是如果因为泄密而造成的一切损失,将由会员自己承担云云。   关于霍寻南的事情,秦徐不知道骆清溪知晓多少,不过作为霍寻南的室友,想必他对他也有所了解吧。   秦徐相信骆清溪此刻所言并非空穴来风,虽然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霍寻南的眼神究竟有什么不同。   “那家伙是个变态。”骆清溪的言辞堪称犀利,“离他远点,我也警告他了,离你远些。”   这可真是奇了,“之前还见你们一起进餐厅吃饭来着,还是室友,以为你们关系很好来着……”   骆清溪转过眼,神色中颇有几分凉薄,“走在一起而已,这个地方没有所谓的真心相待,他看我也是如此,星城不是曲意了,秦徐。”   他叫了他的名字。   秦徐不明白骆清溪眼中的是什么,明明才分开不过短短一年的时间,这小子身上就有许多他看不懂的东西了。   真奇怪。   “得,现在开始直呼我大名了,你愿意叫秦穆一声‘哥’,却不愿意叫我?”用手肘捣了捣骆清溪,引得身旁的少年不适地躲闪,秦徐终于说出了自己长期以来的不满。   骆清溪转过眼,微微扬起下巴,“你会变成omega,我不想称呼一个omega为‘哥’。”   啥?活了这么多年,这还是秦徐第一次听见这么赤裸裸的性别歧视。   “那些omega权力协会的人会把你吊起来打的。”抽了抽嘴角,秦徐忽然不想跟骆清溪一起去吃饭了,果然,重逢之后这家伙变得愈发不可理喻起来。   不愿就这话题过于纠缠,“你是不是又谈恋爱了?刚刚生理课,又是记笔记又提问题的,看不出你还是个勤学好问的乖学生啊。”想起前排同学的你一言我一语,于是秦徐又提起这茬来。   “没有恋爱,反正是迟早的事,我得提前做准备,毕竟没有经验,要做到万无一失才行。”骆清溪说得平静。   秦徐歪了歪嘴角,“看不出来你还挺为你以后的伴侣着想。”   “你肯定没有认真听。”骆清溪斜眼扫过来,意外地,秦徐居然没有听出讽刺。   “谁说的?成结那块儿,我可是记在脑子里了。”略微回想,秦徐确认自己的确是听过的。   骆清溪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左边脸颊,“你?听什么?都睡出印子了。”   秦徐:“……”   见着秦徐这样,骆清溪心情大好,他笑了出来,“反正,一个人懂就行了。”   莫名其妙。秦徐简单粗暴地将骆清溪的这番话用这个成语概括了,“刚刚下课,我听见你问老师关于beta……”   沉默片刻,骆清溪说:“我只是想到了一种可能。”   “啥?”   “不光omega,你很有可能是beta。”对方回答得平静。   气血上涌,那一刻秦徐差点又没将骆清溪一把按在墙上,“合着在你心中,我可能是O是B,就是不可能是A对吧?”   骆清溪再次沉默了。   秦徐将骆清溪的种种行为直接归纳为“这小子想赢过我,性别上也想压我一头”,他冷笑一声,直接道出了一个自认为最具说服力的反驳——“你可别忘了,上次我闻到你的味道,是苦的,酒味,那老师说了,因为信息素排斥,所以A与A之间的信息素,闻起来很可能就是苦味的。”   这回骆清溪彻底没声儿了。   他低下头,只在秦徐身边走着。   自认为扳回一城的秦徐走在前方,觉得吃瘪的骆清溪失落点也正常。   输赢就是这样,要有来有回好玩。他是这样认为的。   直到出了教学楼,走入了摩托车停放地。   秦徐拍了自己手边款式炫酷的摩托一把,说:“这是前几天找我同学借的,怎么样?酷不?”   站在门口不远处的骆清溪身形单薄,显得略微孤寂,他蹙起眉头,死死盯住秦徐,是熟悉……又不熟悉的姿态。   “你闻秦穆喻充城的味道都不觉得他们苦,就觉得我苦?”   秦徐这才意识到他的状态好像不太对,手指扫过摩托的皮质坐垫,走到他身边……   他知道这小子有时候就是喜欢揪住某些奇怪的点不放。   他该怎么说?他从没有闻到过除他之外其他任何alpha的味道?总觉得,有些不合适吧。   “我绝对没有讨厌你的意思。”凝视着骆清溪的脸,秦徐这样解释着,“不是说,未分化,可能会闻错吗?”他拍拍骆清溪的肩,“可能是我闻错了吧。”   “你不可以闻错。”骆清溪的声音不大,第一次,秦徐并没有听清。   “什么?”   “我的信息素,你不能闻错。”骆清溪抬起头,直视着秦徐,一字一顿,说得分外清晰。   秦徐愣住了,这一刻,千万种情绪自他思绪中闪过。   他很不习惯骆清溪这样跟他说话,他也想不通骆清溪如今的反常究竟是为何。   可他不想跟骆清溪起争端,是真的。   不是说,像骆清溪这样比较极致的alpha,各方面可能都会比普通alpha突出一些吗?   有些alpha的确不喜欢自己的信息素被闻错,在他们看来,这是不被尊重的体现。   或许骆清溪也是这样认为的吧。   啧,麻烦。   “好。”伸手,拢住骆清溪的后颈。   这一动作的得逞比秦徐想像得要容易许多。   骆清溪竟就这样躬身下巴虚虚放到了他的肩膀上。   将骆清溪的衣服微微下拉,如此,从秦徐的角度,便能轻易看见对方裸露的腺体了。   那处稚嫩的鼓包微微突起,在平滑的肌肤上看起来略有几分突兀。   秦徐吸了吸鼻子,的确有一点味道,但却不太清晰,于是他抬手,不同于之前突兀的猛捏,他轻轻地,按压住了骆清溪的腺体。   果然,跟上次一样,触碰后,便能闻到了。   骆清溪也不反抗,就低低地“嗯”了一声。   秦徐感觉虚虚拢住自己的力道加紧,他这才意识到他们二人之间的姿势多么像是拥抱。   骆清溪抱住了他。   骆清溪的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耳边,他听见骆清溪低低的笑声。   “都说你越长大越依赖alpha的信息素……”   又在说胡话了。   将他推开,秦徐直接迈步重新走向了那辆摩托。   “闻到了,酒味,还不错,不苦。”跨上摩托,秦徐说。   其实还是有点苦的,但如若强行忽略,也不是不可以。   直到他将摩托在路上摆正,才发现骆清溪依然站在原地,甚至背对着他。   “你在干嘛?还不快上来?”秦徐拔高嗓子问。   转过身的骆清溪俨然又恢复成了往日悠然炫酷到有些欠揍的模样。   坐在一辆摩托上,对方的身躯也没有碰到自己。   其实还是抱紧点儿好,不确定骆清溪的状态,秦徐不敢贸然加速。   于是他就这么提出了。   然后骆清溪就贴了上来。   秦徐这才发现他的身躯十分炙热。   他的思绪凝滞片刻,想到一个不太好的可能,但终究没有说出口。   “摩托,你以前就喜欢。”出了校门,骆清溪的声音响在耳边。   “同班的一个富家公子,不会骑,我教他,他就借给我,当学费了。”为自己的交际能力感到自豪,秦徐的声音中带着些笑意。   星城的景物自眼角一闪而过,他感受到了风驰电掣的快意,他老早就想过,载着自己的O在曲意的湖边飞驰的场景。   她会紧紧抱住自己的腰身,就像此刻的骆清溪这样。   “你以前就很容易跟别人混熟。”骆清溪说。   秦徐认为这是对自己的一种褒奖,笑了起来,“我觉得这一款,比我在曲意的那款还帅呢,我想买个差不多的,就是怕太贵了。”   骆清溪在后方,不知说了点什么。   秦徐问了一声,对方却又径自岔开的了话题。   “我们去吃什么?”   “街边小吃,”秦徐笑了笑,“反正不是上流社会那种高级餐厅。”   “好,”骆清溪的声音仿佛含有笑意,“我都喜欢。”   而后,骆清溪就不说话了。   秦徐感觉得到,他的呼吸就在自己的后颈处,流连。   那是之前骆清溪说,摸到他腺体的地方。   很奇怪,但其实按道理来说,他的这个动作也并无不妥。   这样安静的骆清溪,还蛮乖的。   就这样行了许久。   他们的摩托来到江边。   秦徐将速度放缓。   这里的江边种满了苇草,草坪也修剪得干净整洁。   让他想到了曲意的江畔。   “哎,小矮子,你觉不觉得这里跟咱家那边很像。”   “嗯,像。”说着,骆清溪环抱住的力道加紧了。   秦徐被这小子的力道整得勒得慌。   “要下去看看不?”老实说,秦徐鲜少有这么富有情调的时候。   脖颈后方,骆清溪温热的呼吸喷薄在他的皮肤上。   只隐隐觉得不对,摩托还未停,秦徐略略回头。   然而骆清溪的牙齿却已经刺进了他后颈的皮肤里。   那种没由来的剧痛,令秦徐感到战栗。   所幸,因为二人都还没有分化,所以并未产生任何实质性的标记。   只有痛。   摩托一歪,差点直接倒下去。   骆清溪的头歪向一边,是被秦徐毫不留情的一拳给揍的。   “你他妈什么毛病?”看着眼前清俊的少年,秦徐简直不敢相信,方才做出那种事的人是他。   明明,骆清溪的眼神都是冷静甚至冷漠的。   一瞬间,他甚至怀疑骆清溪得病了。   他现在知道为什么有人说alpha和alpha结合生下来的孩子会跟平常的alpha不一样了。   “秦徐,那件事,你是不是忘了。”骆清溪的声音不大,却透着脆弱,仿佛刚刚才试图强行标记秦徐的人不是他。   “什么事?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是什么事?”秦徐拽住了骆清溪的领口,咬牙切齿地低声道,路上的行人纷纷侧面,然而此刻的他已经顾不得那些了。   骆清溪敛下眼睫,自嘲一般:“你忘了。”   “你说清楚行不行?”   “不。”蹙起眉,骆清溪直视着他,“我不会再说第二遍。”   “秦徐,我病了。”骆清溪勾了勾唇角,直视着眼前人,“我牙齿很痒,看见什么就想上去咬一口。”   这算是解释吗?秦徐瞪大了双眼,他推搡骆清溪,到自己的安全距离以外,“有病就去治病。”   扭头便走,秦徐思维很乱,老实说,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的骆清溪。   骆清溪凝视着秦徐的背影。   他没有提及后半句——   “特别是在看见你的时候。” 第十六章 交通警察   骆清溪就是有那种本事。   那种仅一个动作,就毁掉一切的本事。   一个人坐在餐馆,秦徐莫名烦躁。   原本应当是两个人一齐坐在这里好好吃饭,出了那么一个幺蛾子,如今就只剩他一人了。   真不知道是该将骆清溪揍一顿,还是大骂两句再揍一顿。   就当省钱了吧,斜了斜嘴角,秦徐苦中作乐地想,那小子还挺能吃的,他记得。   菜上了上来,服务员态度很不错,秦徐拿着餐具,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点多了。   老实说,从小大,他单独出门的经历可谓少之又少,他所到之处,大伙都呼朋引伴,大家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哪里不是兄弟们的欢呼调笑?   不过,这里是星城,不是曲意,他的兄弟们在与他相隔数百公里的地方。   莫名地,秦徐觉得眼前凄清起来,这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原本那些伤春悲秋的词汇,用在他身上他都是会觉得可笑的。   窗外站了一个人。   秦徐抬眸看过去。   对方像是恰巧路过这里,抬高下巴,未曾分给秦徐哪怕一个眼角。   但他就是不偏不倚地站在秦徐所在位置的窗外,后背轻轻贴着窗户,那么大一块,令人想忽视都难。   秦徐无奈,敲了敲窗。   骆清溪悠悠转过头来,像是才看见他似的。   秦徐冲他摆手,示意他进来。   对方也不扭捏,熟门熟路地进入店门,坐到秦徐对面。   秦徐立即招呼服务员新上了一份碗筷。   “是我喜欢的。”骆清溪也不客气,直接将眼前的青菜片放入口中,吃得满脸享受。   秦徐是个肉食动物,他一直都想不通骆清溪为什么能对着这些青菜摆出那样一张笑脸,整天吃这些,居然还长得那么快,真是奇也怪哉。   正想着,对方的筷子抵达自己碗中,一块酱料均匀色泽鲜美的排骨放入秦徐碗中,“你吃。”   并无过多的交流,二人就这样默默无言地干起饭来。   他们这又算是和好了吧。   又不是小孩子了,却依旧学不会记仇似的,默默无言地凝视着骆清溪,秦徐这样想着。   “心理研究协会?你加入了那儿?”放下筷子,骆清溪满面悠然,“感觉你并不像是会去参加那种活动的人。”   秦徐耸耸肩,“刚开始我也是这样认为,后面我发现,还挺有意思的。”   酒足饭饱,二人在餐厅不远处的江畔散步。   微风渐起,自苇草丛中飘飞出的白絮,好像夏日白天的雪。   “原来霍寻南是去了那儿,怪不得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消失一阵子。”微风吹着,抚起骆清溪额前的发,他精致的五官在日光下,形成了优美的弧度,“还以为是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可惜说出来的话属实不怎么优美。   “有时间你也可以来。”秦徐漫不经心地抛出橄榄枝。   少年抬起下巴,秦徐听见一声轻蔑的笑:“只有软弱的人才会把自己的心剖给别人看。”   是吗?秦徐想,或许就是因为持有这样的观念,骆清溪这家伙才会一直让人觉得捉摸不透吧。   他很想问他,这样,不痛苦吗?   ·   借给秦徐摩托的富家子弟跟秦徐选课大部分重合,近乎理所应当地,二人成了朋友。   他是星城人,家里好像也是有权有势的那种类型,大概跟霍寻南所在的霍家齐名吧。   富家子弟名叫吴玉成,吴家独子,据说今后会继承吴家大业。   经过这些天对吴少爷摩托车技术的教导,秦徐表示,吴家大业未来堪忧。   “啊!不学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将扶着摩托的秦徐扔在身后,吴少爷直嚷道:“早知道这么难学,我就不卖了。”   “你可以卖给我。”秦徐适时提出建议,他知道手中这辆是可遇不可求的宝贝,要真去市场上淘,不知得花多少钱。   “啊啊啊,不行,我刚跟老妈保证这个月学会……我不想花钱请教练,这个月零花钱都不到两万了啊!”   秦徐:“……”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是多么地贫穷,“别废话了,起来,其实我觉得你可以从学骑自行车开始。”   吴玉成打小娇生惯养,无论去哪儿都有专车接送,秦徐曾听他亲口说出过诸如“只有贫民才会自己驾车”这种蠢话。   他也是刚刚才知道,眼前这家伙是个连自行车都不会骑的铁废物。   从地上爬起,吴玉成拿出为人师长一般的架势,振振有词:“秦徐哥,你搞清楚,我要学的,是摩托。”   秦徐:妈的,好想现在就撂挑子走人怎么办?   “这路太窄了,都怪骆清溪那个臭傻逼,”愤懑不平地一踹,洁白的墙面留下了吴玉成了鞋底印儿,“要不是他不让我去001大道练习,我们至于现在才到这个进度吗?”   001大道是志泽大多数学生上下学的必经之路,也是志泽内部最为敞亮的大道,发生这事儿时秦徐不在,只听说骆清溪拽着吴玉成的领子就将他甩出了001大道,留下一句:“没理由任由垃圾飘到大路上碍行人的眼。”便潇洒离去。   用肠子想都想得出骆清溪不让吴玉成得逞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我说,这能怪骆清溪吗?”秦徐的声调已然低了下去,然而站在前方傻兮兮的吴玉成却浑然不觉,“啥?不怪他怪谁?”   领口被拽住的时候,吴玉成是懵的。   他想不到一直以来敛下眉目不甚多言的秦徐也会摆出这样一副脸色——   “我是看你本性不坏才跟你交的朋友,你说你要学摩托,我可以陪你,”看着吴玉成渐缩的瞳孔,秦徐蹙起眉,“但我不是你家的仆人,也不是听你抱怨的情绪垃圾桶,在我面前,收起你那股狂劲儿,我看着烦。”   吴玉成被松开的时候,腿都是软的。   他花了好长时间组织语言,那时的秦徐都已经快走走出他的视野。   这秦徐是不教自己了吗?   吴玉成愤懑——在这所学校里,他只瞧得起秦徐,所以除了秦徐,他不愿意跟任何人他说话。   受了自己的恩惠却不跟自己一起玩,这些人真可恶!   望着秦徐的背影,他咬牙切齿,“你明明借我车了!你……你说话不算话!”   拐角处,秦徐略微回头,“是,所以呢?”   ·   秦徐头疼。   他不得不承认,志泽怪人挺多的。   就吴玉成那样的,也说自己以后一定会分化成alpha,也要去禁制地杀怪物?   他觉得不可思议。   坐在心理研究协会内部的单间咨询室,秦徐,作为是新人,自是门可罗雀。   自那日一起出门吃完那顿饭后,他又与骆清溪见过几面,上次骆清溪问他,下周他的教练会去骆家大宅,要不要一起去见识见识。   他同意了。   校园生活就是这么无聊,有的时候秦徐并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他依稀记得自己进入这个协会的最初目的是跟徐医生交流一下自己哥哥的病情,然而目前两周过去了,他连徐医生的影子都没见着。   凝视着眼下空无一人的咨询室,秦徐也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一看见他的脸就满面歉意缩回了头,难道他长得就那么不符合咨询师的标准吗?   “那个……”门再次被打开了一个缝。   这次冒出头的是一张熟悉的小脸。   第一次进骆家见到的那位小老师,姑且算是……骆清溪的前男友?   “你好,那个我先……”看来他也是个想走的。   “上次我帮了你忙,进来。”秦徐再不想忍受无人问津的痛苦了。   对方战战兢兢地进了门,战战兢兢地走到他面前,战战兢兢地坐下。   秦徐手撑下巴,“怎么?跟骆清溪分手之后,想不开要找人倾诉了?”   对方愣了片刻,随即轻笑一声,“不。”他重新抬起脸,这回,在他的脸上,秦徐望见了一种,莫名悲壮的神情,“我只是需要一个建议。”   秦徐:“?”   十分钟后,秦徐明白了,这小老师此行,或许用一个词来形容更加合适——   孤注一掷。   ·   微微挺起身子,对方胸前,专属于omega的红色勋章折射出异样的光泽。   “谢谢你,愿意听我说这些,”像是想起了什么,对方从包里拿出了两张照片,“哦,更直观一些,我把他们的照片给你看看,喏——就是这两个人。”   这omega所言已经牵涉到了其他的人,按理来说,这照片秦徐是不该看的。   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   事实证明他的确不该看的。   照片上两人,有一位他认识。   “你觉得……我该怎么选择?”   ·   走出心理研究协会,秦徐脑袋更疼了。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一个omega逮住就“我究竟该嫁给谁”这个问题谈论那么久。   哦不,准确点儿来说,是omega单方面诉说,大多数时候,秦徐只需要沉默,去做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更令他没想到的是,在谈话结束后,这位omega还一脸兴味盎然地盯着他的脸,跟他说:“要是你分化成了alpha,我也可以考虑考虑你哦。”   秦徐:“不了,我的经济基础可能达不到你的要求。”   忽然忆起骆清溪对待这些感情的态度,时隔许久,他竟觉得自己能与骆清溪共鸣了。   真是难得。   此刻,通讯器响起,秦徐打开,定睛一看。   是骆清溪。   真是罕见,接通,将听筒放于耳侧。   秦徐首先听见的是一阵哭声。   当然,不是骆清溪在哭。   “你是吴玉成的教练对吧,”电话那头,骆清溪的声音略显冰冷,“麻烦过来一趟,在001大道。”   秦徐莫名其妙,这架势,整得像是自己是吴玉成亲属,而骆清溪是交通警察似的。 第十七章 浓度   得知吴玉成那辆漂亮的限定摩托被驾驶员狠狠开向001大道上的电线杆,秦徐心很疼。   或许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事发时吴玉成颇有先见之明地已然戴上了头盔以及手脚上的护具,因而没有受那么重的伤。   而他现在哭得这么大声的唯一原因,就只是恳求骆清溪不要打电话到吴家去而已。   秦徐,被吴玉成这龟儿指认为了这次事件的幕后主使,按照吴玉成的供述,其实是他这个二流军师建议了一个马路杀手去001大道上练习摩托的。   秦徐被骆清溪叫到问题纠纷处理室,自然也是因为这个。   吴玉成刚挂了电话,就被秦徐对着脸狠狠揍了一拳。   看着吴玉成汩汩流出的鼻血,再低头盯了一眼自己染血的拳面,秦徐抽出一张纸,不紧不慢地将自己的手背擦拭干净。   室内噤若寒蝉,仿佛都被秦徐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不轻。   只有骆清溪双手环胸,满面悠然。   “你……你干嘛打我?”坐在地上,吴玉成瞪大眼睛,委屈得眼泪直往外流。   “是我叫你到001大道上练习?”秦徐走近,面色扭曲,吴玉成吓得哀嚎一声,连连讨饶——   “我……要是我不说一个人,他们就要打电话给我家里了呜呜呜。”   秦徐无语,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混账还这么懦弱的人。   “我错了,我错了!但是他的确是我教练,这几天他在教我骑摩托,”吴玉成站起身跟校内几个管理者解释,“你们不要给我家打电话,我爸会揍死我的。”   秦徐无语。   骆清溪上前,满面悠然地靠近,“我之前明明警告过你了,你也明明知道那里是人员最密集的地方。”   “我……我刚开始就在秦哥给我规定的路上练习,后面觉得自己可以了,就想出去一下下,但是秦哥抛下我走了,一到大路上我就紧张,回过神来我就到001大道上去了啊,我不是故意的!”吴玉成语速很快,几乎将手足无措这个词演绎了个彻底。   “摩托也坏了,那个可贵了,花了我三个月的零花钱,除了我自己,我也没有撞伤别人,也没有那么大的错吧……”说着说着,似乎自己也觉得无理,吴玉成声音小了下去。   几个管理人员纷纷抬头,像是在用眼神询问秦徐情况是否属实。   于是秦徐又一五一十地将今天下午的情况交代了一遍。   了解完情况后,骆清溪一个眼神,他手下的秘书就打了一通电话。   后面就没有秦徐什么事了,他站在走廊上等事情的结果,校领导开始轮番到纠纷室对吴玉成进行思想教育,处分肯定是跑不了的,吴家上下得知也是迟早的事,秦徐在走廊上站得有些无聊,老实说,要不是吴玉成求他别走,他才懒得留在这。   “喏。”冰冰凉凉的东西被贴到了脸上,骆清溪拿着冰棍,不知何时站在了秦徐身边。   同样的姿势同样的步调,二人拆开冰棍的包装狠咬一口。   “你可真会交朋友。”骆清溪先开的口。   “是,不然怎么会跟你玩得好。”斜了斜嘴角,秦徐伸出舌头将要化的部分轻轻舔掉。   “我们是朋友?”骆清溪的语调微微上挑。   秦徐拧眉,拿着冰棍跟拿着一把枪似地,指住骆清溪,“你可别说不是。”   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冰棍,骆清溪低头狠狠咬下一口,咔哧咔哧将冰块嚼碎,“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哦,略一回想,的确是。   秦徐笑了,“但是你又不喊我哥。”   骆清溪轻哼一声,将头扭向一边,像是在生气似的,但却并不走开。   “那小子有点被宠坏了,但本性不坏,有点像……像小黑,你知道的。”小黑是以前团队里的一个兄弟,也是又怂又蠢的,不过后来也跟秦徐成了好兄弟。   一声冷笑,骆清溪回头,“我看你不像,你只是瞧上了他的摩托。”   秦徐一愣,笑了出来,“这是一部分,现在摩托坏了,我得警告他去修好。”   正说着,咔哒一声,校领导们走出门,吴玉成跟在他们身后,低头,被教训着,还连声称是。   “哎,再怎么说也是吴家的人,怎么就……”   “或许等分化就好了吧。”   “小吴,就算以后分化成了omega,也不能像现在这样……”   “我是alpha……”吴玉成小声反驳。   秦徐和骆清溪侧过脸,队形整齐地看戏。   等二人冰棍吃完,校领导才依依不舍地放过了吴玉成。   额头上都是汗,仿佛褪了一层皮似的,吴玉成脚步飘忽地走到秦徐面前。   望见秦徐身边挑起眉头的骆清溪,明显,他身躯一僵,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握住了秦徐的手:“虽然你背叛了我,还打了我,但看在你今天愿意来为我作证的份儿上,我还勉强拿你当朋友。”   骆清溪拧起眉头,站在原地不动。   秦徐缓缓将自己的手从吴玉成手中抽开,意外地,他发现吴玉成拉他拉得死紧。   “这次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你想要什么礼物,我给你赔罪……多贵都行!”   “行了。”手指戳住吴玉成的额头,秦徐令他退出自己的安全范围,而后清了清嗓子,告诉他,“不需要什么礼物,乖乖把摩托修好,我们再找个时间练习……”   吴玉成像是在看外星人似的,就那么三分震惊三分惧怕四分感动地望着秦徐。   “好!”   ·   “你干嘛吓他?”回想起刚刚跟吴玉成离别的情态,秦徐略微无奈。   “难不成你还要让他跟你到寝室?”骆清溪手臂青筋暴起,“不想跟蠢货呆在一起。”   秦徐笑了,“那我算不算蠢货?”   骆清溪歪头,笑:“你说呢?”   寝室楼下,有已然分化的AO情侣正你侬我侬,闻着他们信息素交汇的味道,骆清溪眉头轻蹙,然而他身边的秦徐,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腻死了。”摸了摸鼻子,骆清溪问秦徐,“你没闻到?”   秦徐有一瞬间的茫然,的确,刚刚他什么也没闻到。   见他这样,骆清溪也不多做解释,只说:“我要分化了。”   他这话来得突然,秦徐略有些懵,“分化?”   “我对信息素的味道已经十分敏感了。”说着,他将秦徐拉到楼梯间的角落,在狭小的空间,能够极大限度地提高自己信息素的浓度,同时也……可以让对方完全浸入你的气息之中,“你真的什么也没闻到吗?”   秦徐莫名,他闭上眼睛,微微吸气,“没有,你……马上分化?别是性早熟吧。”   骆清溪:“……怎么会,我这样的alpha,这个年龄算是正常。”   秦徐并不太明白什么“我这样的alpha”,他只知道他们二人此刻呆在这狭小的楼梯间,很奇怪。   “你知道吗?有一家定制香水,可以模拟信息素的味道。”骆清溪压低声音,伏在秦徐耳边。   香水?秦徐不知道这有什么好小声说的,是因为太娘了吗?“不知道,怎么?”   “给你定制一瓶,你就能知道,在我的世界里,此时此刻是什么模样了。”说着,骆清溪离开秦徐,走上楼梯。   回到寝室,喻充城如同预知危险的猫,首先蹙眉。   秦徐关上门,被盯得莫名其妙。   “怎么?”   几乎立刻就闻出这是骆清溪的味道,喻充城脸色都变了,“你……你跟骆清溪出去……玩了?”   那算是出去玩吗?   “没有,就在学校里。”   “没分化就玩得这么花?”喻充城小声嘀咕。   “啥?”预感到他没说啥好事,秦徐拔高音量。   “你身上都是alpha的味道,寝室里都是alpha,你去洗个澡吧。”略微沙哑的声音自寝室角落传出,霍雨一身黑,秦徐一时间没有发现他也在寝室。   而霍雨说的话更是令秦徐莫名,“Alpha的味道?”求证一般,他望向喻充城。   喻充城点头。   “你闻不到吗?”问完才意识到秦徐还没有分化,喻充城话锋一转,“是不是打架了?”   的确,alpha之间发生搏斗,对方的信息素也有很大概率残留在自己身上,特别是在一方没有自身的信息素来掩盖的情况下。   霍雨又叹了口气,他摆手:“难闻死了,快去洗掉。”   缓慢拿起哥哥为他买好的橘子,抛上又抛下,秦徐一言不发,慢慢踱步到霍雨面前,“就算难闻,你也没资格命令我。”   说着,秦徐拨开橘子皮,皮溅出的橘水滋到了霍雨的脸上。   摸了自己的脸,霍雨“啧”了一声,随即背对着秦徐,躺回到床上。   走回自己的位置,将橘子抛给喻充城一个,跟他稍稍讲了几句笑话,歇息了约摸半个小时,秦徐决定去洗澡了。   将衣物放到鼻子下方,嗅着,除了洗衣剂专有的香味,秦徐什么也没能闻到。   真的有那么明显吗?他不明白,自己虽然先前也闻到过骆清溪信息素的味道,但那都是在离他腺体极近,并且适当按压的之后的情况。   是因为距离?还是浓度?   秦徐不明白。   以及自己室友,霍雨的脸。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世界竟会这么小。   看霍雨今天的表现,哪儿像可以结婚的样子?   他不禁为骆清溪的前男友,今日他唯一来访者的命运而叹息。 第十八章 拯救   最近发生的事儿,林林总总,说小也小,说大也大。   熄灯后,秦徐静默地凝视着天花板,它的纹路令他想到了一张怪兽的脸。   在他很小的时候,总是会被天花板上的花纹吓到,直到后来有一天,他梦见自己分化成了一个力大无穷的alpha,那些怪兽就变成了他每日拿来锻炼自己拳脚功夫的对象,许多年过去了,无数个夜晚,他战斗着,从无败绩。   室友的呼吸声很轻,不像自己在曲意的某些兄弟,没错,就是那个帮他购置摩托车的小黑,秦徐最不愿意跟小黑在一个房间午睡,那呼噜声仿佛都能将房顶震塌下来。   虽然那家伙帮他看的摩托确实不错。   转过眼,再次将目光投射到天花板上,秦徐眯起了眼,不知过了多久,他发现上方的纹路好像已经不再是怪兽了。   变成了摩托车的形状。   对,摩托车。   说起来,关于摩托车,当年的骆清溪也干了一件“大事”。   那次可真是……秦徐翻了个身,有些不太愿意回忆了,要不是他眼疾手快,不知道会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   所以说,骆清溪那家伙,真的是从小到大脑子都有些不太正常。   秦徐记得那是小黑第一次将摩托开进自家院子里的时候。   他买摩托的行动是隐秘的,每天放学的时候,瞒着家里人,甩开骆清溪,跟最懂摩托的小黑跑到市场上的各个地方又是问又是吹的,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家愿意将摩托买给小孩的黑店。   二人选了许久,才敲定了那一款。   虽是二手的,但有九成新,是星城的某户有钱有人家搬出曲意的时候,转手卖给这熟人老板的。   小黑是个滑头,自家的生意没少管,见得也多,并不听老板多吹,只是死命砍价。   那老板听说小黑竟是大洞外老黑家的儿子,顿时肃然起敬,给了他们一个优惠价。   饶是如此,那辆摩托依旧花了秦徐近半年的零花钱。   秦徐给它起名儿——“一桶金”。   因为买摩托这项行动,是被秦家夫妇明令禁止的,所以秦徐不能一开始就大摇大摆地将一桶金骑入秦家大院,而是花了好长一段时间,跟小黑等人在外面的大路上将这坐骑完全驯服之后,又叫小黑充做这摩托的“主人”,驾着它驶入秦家大院,再到秦家夫妇面前,诉说着“花了了好多钱,不敢将摩托骑回家”的苦恼,后“迫不得已”将摩托留在秦徐家里,并告诉秦徐,他可以随便使用。   如此,秦徐骑摩托,便名正言顺了。   等时间一久,等秦家夫妇习惯了这么一个摩托车的存在,又看惯了秦徐骑着它四处闲晃之后,再告知他们真相也不迟。   天天黏在秦徐身边的骆清溪,虽然不知全貌,但靠猜靠问,也能大致拼凑出事情的全部。   秦徐威逼利诱,最终以“每天晚上给骆清溪讲一个睡前故事”为封口费,让骆清溪得以在秦家夫妇面前保持沉默。   小黑将摩托开进秦家大院那天,阳光正好。   骆清溪远远地跟在秦徐后面,他知道今天秦徐将会第一次尝试骑着摩托载人这一伟大壮举,于是他向秦徐提出要求——“我要坐在你后面。”   因为过于兴奋,并且要时刻观察秦家夫妇的态度,秦徐将骆清溪无视了个彻底,将头扭向一边,他心不在焉地拍拍骆清溪的小脑袋瓜,说:“别闹。”   然而骆清溪却非常坚持,他死死拽住秦徐的衣角,“既然你要载人,为什么不载我?”   闻言,秦徐“啧”了一声,他回首戳住骆清溪的额头,低声警告:“别跟我闹,我这是第一次,危险,你受伤了爸妈不得骂死我?小黑跟我一起,他腿长,要是出了什么事,更容易跳下去。”   秦徐不乐意载他,还变着法说他矮,再加上这段时间秦徐一直不等他一起放学,骑摩托的行动也从来不带他一个,骆清溪气得脸的涨成了猪肝色,他一脚踢在了秦徐的小腿上,说了句:“我不稀罕!”就转身跑了。   秦徐知道小矮子又生气了,其实他大致明白小矮子的心情,之前小矮子跟他说过,自己也想学摩托,可秦徐看他那身高,总怕摩托倒了他脚够不着地,潜意识里,他认为骆清溪是他的弟弟,他知道骑摩托是一项危险运动,出于本能的保护欲,他跟回答骆清溪:“先长几年再说吧。”   这句话总让骆清溪勃然大怒,好几次,就是因为这类似的话语,骆清溪愤然离开秦徐的练车地,兄弟们再怎么挽留都不起作用。   难道是我太过了?这个疑虑自秦徐心中一闪而过。   “喂,发什么呆啊!快来!”院子里,小黑掌着龙头,已经在向他招手了。   对,那疑虑只是一闪而过罢了。   当秦徐坐在他的一桶金上,小黑掌着他的肩膀,在他的后座欢呼。   父母没在家,秦穆也不会管他。   这样的快乐致使他忘记了二楼阳台,骆清溪幽幽投来的视线。   秦徐要小黑抱紧他的腰。   小黑还开玩笑,说什么:“秦哥你腰真细。”   “我可去你的吧!”   秦徐承认,当时玩得太开心,一时间忘记了骆清溪的存在。   秦家大院够宽敞,二人骑着转了好几圈,觉得没问题之后,觉得太阳大,便下了车,躲到屋檐下,开始商量着什么时候正式上路了。   小黑建议秦徐先考取驾照,他们国家年龄限制并不严格,驾驶证之类,过了十二周岁便可以尝试考取。   而秦徐则有些等不及了,他想去曲意邻近的小城,沿海,海边的风景很不错,乘着海风,听着机车的声响,他觉得那一定美妙极了。   他没有看见从不知何时从楼上走下,并且缓缓爬上摩托的骆清溪。   他也忘记了自己还没将钥匙从摩托车上拔下来。   他只听见了脚刹的响动,以及摩托启动时的咚咚声。   他飞奔过去。   那时,机车已经以极快的初始速度奔向了不远处的墙面。   而骆清溪小小一团,就缩在上面。   双手被吓得离开了龙头,显然,他不能控制它。   那时的秦徐不知自己爆发了什么小宇宙。   那大概是他这辈子跑得最快的时候。   他将骆清溪自摩托上抢了下来。   下一刻,一声巨响,摩托车倒在地面上,车头以及车灯,尽毁。   墙面被砸出了一处不浅的凹陷,边缘处如同蛛网一般,向周边扩散。   秦徐知道,自己半年的零花钱或许是白白浪费了。   而那时的他却只有庆幸。   庆幸自己抱住了怀中的少年,没有让他遭受到任何危险。   骆清溪被他锢在怀里,一动不动,像是吓傻了。   二人就这样躺在地上,许久许久,秦徐终于站起身,并也将骆清溪从地上拉了起来。   骆清溪背对着他。   于是他掰住他的肩膀,强迫他转过身。   发现骆清溪满脸的空茫,他望向他,满面的无措,以及……悔恨。   所幸,脸上没有伤,身上也没有。   秦徐抱住他对他说:“没事了。”   那是骆清溪为数不多的几次犯错。   当天,这事他们没敢叫秦家夫妇知道,小黑也被吓到了,只是将摩托推出了秦家,放到了某个小角落里。   当天晚上,坐在骆清溪的房间,秦徐苦口婆心说了很多,得到的却只有沉默。   万籁俱寂后,骆清溪站在他的面前,微微侧过脸,跟他说:“你打我吧。”   你打我吧。   是,的确该打。   秦徐不是心慈手软的人,但看着骆清溪微微侧过的小脸,他下不去手。   于是他拽住骆清溪的手臂,令他趴在自己的膝盖上。   他脱了骆清溪的裤子。   打小孩或许这里是最恰当的,其余地方,都下不去手。   他连抽了他好几十下,手都抽麻了,他确定自己没有任何一刻是放缓了力道,那声音,听得人心惊。   其间,骆清溪没坑一声。   这本不该是两个同龄小孩之间的惩罚。   可如若他们是兄弟,便也是成立的。   当骆清溪重新站起身的时候,眼眶完全红透了,却不曾流下一滴眼泪。   秦徐在他的眼眸中看到了怒火。   下一刻,骆清溪一声怒吼,朝秦徐扑了过来。   秦徐就这样被他猝不及防按在了床上。   “你这个……”骆清溪狠狠一拳,落在了秦徐眼边的床板上,“你凭什么那么打我?啊?凭什么!”   咚咚的声音,是骆清溪一拳拳垂在床板上的声音。   他的脸颊已经完全红透了。   年少的秦徐这才意识到,自己或许击破了一个少年骄傲的自尊。   可骆清溪就是不打他。   他明明那么生气,拳头却不曾落到他身上。   或许是因为愧疚吧。   秦徐抬手,将骆清溪揽入自己怀中,“对不起,哥下手重……”   话还没说完,他的耳垂便被不小的力死死咬住了。   泄愤一般,骆清溪咬他。   很疼,但秦徐没有推开他。   就像是方才骆清溪未曾反抗那般。   大概是皮肤有点破损了,骆清溪换了地方。   从耳垂到脸颊,从脸颊到下巴,再到脖颈。   不是后颈,是约摸喉结的地方。   他狠狠地咬。   秦徐以为骆清溪是要咬死自己,连忙拍他的肩,骂他,要他停下。   骆清溪的身躯微微颤抖,他埋在他的胸前,并不抬起头来,而只是用略微颤抖的声音问他说:“凭什么不带我?”   秦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每次你都不带我,把我抛在身后……甚至叫你载我,你都不愿意。”骆清溪的身躯热得不正常,他的额头抵在秦徐胸前,仿佛一块炭火:“既然嫌我麻烦,那不如当初直接不让我加入!”   他是说放学后跟兄弟们的那些活动。   秦徐思绪微滞,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或许的确是,忽视了这个到自己家中来的小弟弟。   “以后不会了。”抚着他的头发,他告诉他。   他只是答应,他没有想过,或许不是他忽视得太多,而是有人要的,太过特殊了。 第十九章 重塑之塔   当然,摩托车的事情,最终还是没能瞒住秦家夫妇,毕竟那被撞坏的墙面就在房屋外沿最显眼的位置彰显着自己的存在。   秦徐永远记得那个雨天,他的一桶金停在狭小的巷道中,被撞坏的车头及车灯近乎让他联想到战败的士兵,而自己站在父母身边,宛如一个被迫参观自己罪行的一级战犯。   然而令秦徐意外的是,这次的事故并没有换来严厉的责打,反倒是在他生日那天,一辆全新的摩托驶入了秦家大院,秦徐感慨自己的得而复失,于是便将这辆新摩托起名为二桶金,隔天,正规的教练踏入秦家大门,秦徐就此进入了正规的驾驶证考取流程。   “你能用你半年的零花钱去换取你想要的东西,我们也从中看见了你的决心。”这是秦家夫妇对此所作出的解释。   秦徐很感谢自己的父母。   在他拿到驾照的头一天上午,太阳还未冒出头的时候,他就载着骆清溪上路了。   邻城并不遥远,海风的味道顺着道路飘入秦徐的鼻腔,腰部被骆清溪的力道紧紧环抱着,晨时的海岸是宁静的,鸥鸟的鸣叫仿佛正预告着人们新一天的劳作,在某一时刻,天变了颜色,被照亮的海面微闪着波光,秦徐对那天的一切记忆都很深刻,他相信,就算是天堂的景色,也不会比这更美了。   将二桶金停在海边,秦徐站着,骆清溪则坐在高耸的露台上,仿佛不怕掉到下面的沙滩上去似的,秦徐拿余光暗暗瞥着他,而骆清溪只是眯起眼,任由清晨的海风吹拂自己额前的发。   还别说,这小子长得挺好看。   第一次,秦徐内心有了对“美”的认知,小小的少年是不懂得欣赏美的,在他先前的岁月里,打架斗殴跟比赛占据了大多数,那一刻的骆清溪,令他这一意识轻微地觉醒了。   回家之后,秦徐凝视着镜子中的自己,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并不如小矮子那般精致好看,一时间他意难平,嘴里嘀咕着什么“明明我更像A”便推开门,踏入了骆清溪的房间,应当是找那小子“算账”去了。   现在想想,那时候的一些想法可真不是一般的幼稚,可那时看见的美景,便真的会一辈子记在心中。   又一次假期,打算回家的骆清溪将自己的大越野开到了宿舍楼下,其惹眼程度可想而知,秦徐打开车门跨入内里的时候,心里美滋滋的,觉得自己倍儿有面。   “军用的。”骆清溪微微回首,不得不说他的模样与这粗犷豪放的越野车并不十分搭配,但那略显狂气的神色,倒也足以让人相信他是这辆车的主人,“帅不?”   “帅。”秦徐羡慕得眼都红了,从没有哪一刻他开始希望自己也变成像骆清溪这样的大少爷,“等我考了驾照,借我开开呗。”拍了拍骆清溪的肩,他鲜少对别人说出这般请求的话语。   瞥了一眼秦徐放在自己肩上的手腕,骆清溪的声音中带着笑意:“当然,给你买一辆都没有问题。”   真是豪气的发言呢,秦徐哈哈笑了出来,“好,我等着那一天。”他当然知道骆清溪是开玩笑的。   秦徐本想让秦穆跟他们同行,但骆清溪轻啧了一声,说什么:“你哥他有事。”顿了片刻,又嘀咕着补上一句,“那么粘他干什么?”   秦徐自是听见了,不过此刻他心情大好,没想去纠正骆清溪的说法,于是二人就这样在万众瞩目之中将车开向了001大道,直挺挺地驶出了校门。   别说,还真爽。   秦徐还以为这辆车会驶向骆家大门。   没曾想骆清溪只是绕着骆家转了一圈,冲站在门口的管家点了下脑袋,说了句:“去找教练。”便又将车开走了。   “去哪儿?”秦徐问。   骆清溪眨眨眼,“到了你就知道了。”   早在还没到达星城的时候,秦徐就已经听说过这个地方。   重塑之塔,这栋建筑的外观是金字塔的模样,结合功能与外观,大家为它起了这么一个形象的名儿。   这里国内最大的alpha训练基地。   底层是专为从事体育竞技的运动员而设计的专门场地,秦徐注意到骆清溪在路过这里的时候,轻轻掩住了自己的鼻子。   “全是alpha的味道,冲死了。”即便还没分化,骆清溪便已本能般排斥起同类来。   那等到他也分化成alpha,骆清溪又会是一副怎样的态度呢?秦徐忍不住开始联想。   经过了身份验证的骆清溪将秦徐带上了电梯,随着楼层数的逐渐上升,秦徐发现这里的装修越发精致高级起来,这时秦徐便明白了,上层,约摸是专程为像骆清溪这般的富家子弟准备的吧。   回忆起这地方外部的形状,秦徐内心忽然产生了一种十分怪异的感觉,但一时间他又不知道该如何诉说,骆清溪询问的眼神致使他回过神来,电梯已然敞开,眼前的景象令秦徐感到陌生,但转念一想——就当是骆家少爷带自己来见世面了,秦徐便又挺起胸脯,走了出去。   “终于到了,”赤着上身的中年男人走到二人面前,秦徐发现他的下巴自锁骨处有一片面积很大的,类似于烧伤的痕迹,触目惊心。   来者先是拍了拍骆清溪的肩,后又冲秦徐点点头,“你就是秦徐对吧?你的会员我们已经帮你准备好了,来吧。”   微微瞪大双眼,秦徐看向骆清溪,后者却是满面的惬意,冲秦徐歪了歪脑袋,“惊喜。”   怎么说呢?有点俏皮。   秦徐隐隐意识到这里的一切开销都不会便宜,他摆正了脸色,决定出门后再跟骆清溪说道清楚。   伤疤教练名为方均,是从禁制地顺利退伍回到星城的老兵,立有相当显赫的战功,他身上的伤疤便是在出任务时被禁制之地内的怪物所伤,来重塑之塔当教练不过茶余饭后的爱好,按他的话说,他喜欢看眼前这些这些小朋友成长。   毋庸置疑,他是一个极为优秀的alpha。   秦徐对强者有着与生俱来的尊重,听了方均教练的种种事迹,他顿时肃然起敬,约摸是他表现得过于明显,觉得好笑一般,骆清溪轻“啧”了一声,“瞧你那样。”他毫不怀疑自己是受到了骆清溪的嘲讽。   这里的教练手下至多只能有三个人,方均教练手下原本只有骆清溪一个学生,此刻加上秦徐便只剩下一个名额,“放心,不会有多余的人来打扰我们。”骆清溪在他耳边低声道。   教练哈哈大笑起来,“是,我们的骆同学向来喜欢清净,你是他带来的第一个人,真是难得。”   秦徐竟点受宠若惊。   当然,这里不止他们一支队伍,到了正式训练的地界,秦徐才发现原来这里的地界平时都是被教练与学生占据完全的。   其他的教练也会像方均教练一般,带着自家的学生来这里练习,平日里大家还会相互切磋,其实像骆清溪秦徐这种未分化的会员少之又少,更多来这里练习的,是已然分化,并且准备向禁制之地冲刺的贵族alpha们。   难怪那名额千金难求,看着眼前这些勤苦练习的alpha们,秦徐忽然明白了alpha之间的竞争有多激烈,他向来不是甘于屈居于人下之人,此刻他的内心燃起了熊熊的斗志,他发誓自己绝不能输给在场的这些alpha。   而后,教练便让骆清溪和秦徐来一次实战,说是要测测秦徐的实力。   跟上次一样,这回的秦徐依然被骆清溪牢牢地禁锢在地上,近乎动弹不得。   “行了行了起来,这是在干什么?”教练笑着将两个孩子从地上拉起,拍了拍秦徐的肩,“底子不错,白纸一张,我喜欢。”   接下来的一整天,秦徐感觉,自己是在无尽的炼狱中度过的。   他不明白骆清溪和方均为什么好像永远都不知道疲累一般,有无穷的动力,他的招式也是那么地有力且迅速,自己毫无招架之力。   方均还好,作为教练,他知道如何在交手中引导秦徐。   而骆清溪,当他第无数次压着秦徐令秦徐以相对屈辱的姿势按在地面的时候,秦徐有些恼火了。   他发现这小子似乎在以此为乐。   趁着上厕所的时间,他咬牙切齿的冲着骆清溪低声警告。   骆清溪笑着,满脸的无辜,“这里是用实力说话哟,有本事你压回来呀。”   从没有哪一刻,秦徐觉得骆清溪那么欠揍。   当他们再次回到训练场地,室内的人群竟已不再三三两两分布,而是聚在一起,像是将什么围了起来,方均教练给的休息时间还没过,骆清溪和秦徐便缓步走了过去。   原来是一个alpha正殴打着一个少年。   他们的教练站在一边,旁观着眼前的一切。   的确,这或许也可以说是训练内容。   但那个一直挥舞着拳头的alpha,嘴里正念念有词,说着什么:“死恋童癖,去死!去死!”   大家都静默着,站在原地不吭声。   秦徐莫名觉得这个场地中发生的事情有些异常,骆清溪也蹙着眉。   喝完水,从外面进来的方均教练正疾步往这边走来。   骆清溪和秦徐默不作声地为他让开道。   然而就在方均教练拨开人群,走到场地边缘的那一刻,一声惨叫乍起。   那个原本挥舞着拳头的alpha的肩膀上,被扎进了一把小刀。   持着刀,被殴打的少年手臂颤抖着,将刀抽出。   方均教练疾步上前,将刀夺下,把两人拉开。   那两人的教练走到那少年面前,一拳砸在了少年的脸上。   啪嗒一声,少年倒地。   “谁叫你带刀的!!”   就连秦徐这个新人都知道,这里不允许持械。   也就是在这时,他认出了那个带刀、被殴打的少年。   他见过他的照片,在心理研究协会。   那名小老师,骆清溪的前omega男友,曾将自己的两名未婚夫备选人的照片放到秦徐跟前。   其中一张,便是眼前这少年的脸。 第二十章 纯情   秦徐一早便知道那少年的名字。   尹家三少爷,名为尹水灯,照那个小老师的话来说,尹家如今虽已不如新兴的骆家那么强盛殷实,但论名望地位,依旧是星城中排得上名号的存在。   不同于在场其他人的惊慌失措,面对着陡然生出的变故,骆清溪的表现堪称冷漠,“看来教练要去忙别的事了。”手臂搭上了秦徐的肩膀,头微微靠向秦徐,“那接下来的时间我们单独练习吧。”   二人默不作声地往回走,其间方均教练担着那名被刺伤的alpha用极快的语速跟骆清溪和秦徐交代了两句后,便匆忙下楼去了。   “方教练是负责人,大小事务他都得管。”骆清溪的声音很轻,在秦徐耳边,明明不是什么特别私密的话题,却显得像是咬耳朵一般,估计是看出了秦徐眼中的疑惑,进而解释道:“那个尹家的少爷不会有事,倒是那口不择言的,估计惨了。”   含着笑意,像是在等待接下来的好戏上演。   两名教练都去关心那名被刺伤的alpha去了,尹水灯一人被留在场地内,颓然地坐着,像是对已然发生的一切毫无感知一般,秦徐既看不出他对自己行为的悔恨,也看不出他伤人后的余怒,他只是沉默,死一般地低下头,像是等待审判的死刑犯。   不久,大门重新被打开,前来审判他的人果然到了。   看年龄,应当是尹水灯的大哥,他一声不吭,像是没有注意到周边的一切,只疾步冲向坐在场地中央的少年,一句话也没有说,直接一脚踹在了少年的腹部。   “尽知道给我惹麻烦。”从头至尾,他只说出了这一句话,在将自己的弟弟揍得如同死鱼一般瘫软在地面以后,他单手拎起他的后领,宛如猎人对待自己已死的猎物,就这样缓缓地,将尹水灯拖了出去。   全程,尹水灯没说一句话,甚至被殴打至最狠的时刻,他也没有发出过哪怕一点点的声音,如若不是他全程睁着眼,秦徐会以为他已经被打死了。   骆清溪对此不置一词,二人只是训练,但周边场地不小的议论声还是能够时不时传入秦徐的耳朵。   那位尹水灯也是将来会去禁制之地的内定人选,只因为他性子软弱古怪且不亲人,尹家家主便以“军队最能磨人心性”为由一早将尹水灯送进了重塑之塔。   但显然,从今天发生的事情来看,重塑之塔好像并没有对这尹家三少爷起任何作用,他冷漠到不亲人的性子只会惹得他的对手越发烦躁,再加上前些天传出的种种谣言,似乎让所有人都认为自己有了欺负这位尹家三少爷的理由。   没错,因为尹家三少爷唯独对小孩抱有近乎令人难以理解的善意,所以不少人认为他是传说中的“恋童癖”。   刚开始这仅仅只是谣言,直到某天,就在不远处用来换衣的休息地,专门负责训练尹水灯的教练发现自己的儿子正被尹水灯紧紧抱在怀中。   不久后训练地的大家都知道发生了什么,那教练也不止一次公开表示自己不应该将小孩带到工作的地方,他虽是厌恶尹水灯到极致,但终究,他还是舍不下尹家发放的高额工资。   以尹水灯的性格,应当不会对家中的大人反应什么,于是,在接下来的训练中,教练便不再适时制止尹水灯的训练对手愈发过分的欺压行为,反正一直以来尹水灯的实力都偏弱,挨打什么的,家常便饭罢了,只要不闹到尹家那头,一切好说。   坐在越野车上,骆清溪选择了一条敞亮的大路,彼时已然傍晚了,回忆着今天所发生的一切,秦徐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   但正如同自己在心里研究协会扮演的角色那般,就算知道了身边某人的故事,自己于他们来说,也不过只是见证了这一切的旅者罢了,他不会参与,也尽量不去讨论,只默默看着事情的发生。   这是冷漠吗?可那些人看他,也只是生人罢了吧。   “骆清溪,重塑之塔的会员……成为方先生的学生,需要多少钱?我会想办法转给你。”忽然想起了这一茬,秦徐出声询问道。   不知被哪句话戳中了笑点,骆清溪勾起唇角挑起眉,“重塑之塔?你们这么叫?”   “大家都这么叫。”秦徐耸肩。   “那我以后也跟你一起叫。”说完这几个字,骆清溪便不再出声,既莫名其妙,也没有对秦徐方才的疑问做出任何解答。   “……喂。”   “我图清净,在方教练名下买了三个人的名额,现在给你一个,不需要你再补偿我什么。”骆清溪语气轻松。   秦徐顿了顿,虽然在曲意他是那种经常收别人保护费的角色,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别人巨大的恩惠,“那我也得给你报酬,不光名额,还有那些器材、衣服……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里的一个名额,得花很多钱吧。”   掌着方向盘,骆清溪并不回首,“你要是真心想报答我的话……等你分化成了omega,嫁给我好了。”   秦徐不明白,眼前这个在夕阳下,侧影美好到不像话的少年,为什么能再次说出这么不可理喻的话,那温和的语气,甚至连秦徐都以为方才那虚幻的语言不过是自己一时间的错觉,车内陷入了持久的静默,为了不影响到骆清溪驾驶,秦徐只抬手推了一下他的肩。   “又在说胡话?”   就当是开玩笑了。   不过,骆清溪的说辞,倒却能使秦徐暂时忘却受人恩惠的苦恼。   “不回骆家吗?”里骆家不远的地界,秦徐出声疑问。   骆清溪动作微顿,像是方才想起来一般,调转了方向盘。   铁门缓缓敞开,保安冲着车内的两位少年挥手致意,望着骆家内的景致,秦徐觉得这地方真不错。   要是自己是骆清溪,应当也会为了这里的美好而时常回来才是。   这样的认知在秦徐进入骆家家门,望见一名满身咬痕的omega后宣告瓦解。   不同于小情人的惊慌失措,骆清溪面无表情,像是对这一切习以为常。   沙发上,骆明远翘起一条腿,拿起一支烟,那omega因为紧张而颤抖的手甚至连拿起打火机为金主点火都做不到。   空气中,秦徐感知到了来自alpha气息的压制。   这是两名alpha之间的较量。   啧了一声,骆明远拿过了omega手中的火机,点燃香烟,他并不介意在儿子面前抽烟,很快,他悠然吐出烟圈,“不是告诉过你吗?得回来,但回来之前需要打声招呼。”   静默。   此刻,骆清溪的脚步声放在室内简直有些刺耳。   下一刻,秦徐看见骆清溪微微弯起的眼眸,“这是我家,为什么要打招呼?怕被人捉奸在床,就不要做啊。”   火机扔了过来,骆明远的准头向来不好,这次也没能成功掷到骆清溪。   “欠管教。”猛地吸了一口烟,骆明远站起身,对骆清溪身边的秦徐微微一笑,仍是先前那般慈祥家长的神态,“让你见笑了,好好休息吧。”而后又转头,对自己身边的omaga说:“你先走,钱,我会定期打给你。”   “叔,我不是图这些……”那omega抬手,拽住了骆明远的袖口。   骆明远微微蹙眉,但很快便又将自己的表情控制好了,他轻轻拍了拍那omega的脸颊,“那以后就不见面了吧。”   宛若被石化在了原地,那omega的身躯已然僵住了。   骆清溪此刻的笑声听起来简直有些刺耳,他拉住了秦徐的手,“走吧,看着脏眼睛。”   “骆清溪!”骆明远的语气陡然间厉了好几个度。   然而骆清溪像是全然没有听见似的,拉着秦徐,他踏上了楼梯,已然有些呆住的秦徐也任由他拉着,就那样被拉入了骆清溪的房间。   “挺好笑的,对吧。”短暂的静默后,骆清溪先一步开口了。   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秦徐只能沉默,老实说,单凭第一印象,他也没想到骆先生会做出这种事。   “所以,你在学校里那些事,算是报复行为吗?”未曾思考清楚,这句话便已然说出了口。   骆清溪愣住了,像是有些意外,他看向秦徐:“你是说……你很介意我跟那几个omega吗?”   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蹙了蹙眉,秦徐嘴笨地回击:“那是你的事,我只是……想到了而已。”   坐到秦徐身边,骆清溪微微歪头,“报复?你倒是挺了解我,不过说到底,用那种方式,也只是无能的体现而已,以后不会了,我要学得,像你一样纯情。”   迎着骆清溪的视线,秦徐忽然感到有些无所适从,颇为夸张地,他笑出了声,抬手拍了拍骆清溪的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况且,我也不见得像你说得那么纯情。”   “那天,你不是还嘲笑我,信誓旦旦地跟我说什么‘只需要受一个人欢迎就够了,一个alpha只能有一个爱人’这种话吗?”   秦徐有些意外,自己的话,骆清溪居然会记得这么清楚。   那原本只是他随口说出的一句话罢了。 第二十一章 风声   骆清溪的房间里有那种十分传统的拼图游戏,难度颇高,秦徐是那种无论什么游戏都能玩得进去的类型,两个大男孩坐在地板上,手中拿着那么一块小小的的拼图,因为注意力的集中,大多数时间都是静默的。   秦徐玩这类游戏的经验并不丰富,故而就显得有几分笨手笨脚,骆清溪的动作比他快得多,可就像是为了迎合秦徐的速度似的,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停下手中的活计,只转头静静地盯着秦徐看,好像能在秦徐脸上看出一朵花。   “盯我干什么?”不满于“对手”的“刻意放水”,秦徐蹙眉,颇有几分不满道,在他的心目中,就连拼图也存在竞技,虽然无疑是他输,但他更希望对手能够认认真真地对待自己。   “那个,放这里。”拿过秦徐手中的拼图,骆清溪倾身,他泛红的耳朵自秦徐眼前划过,在秦徐的印象中,骆清溪的耳朵软软的,触感很不错的样子,空气中好像有一些不一样的味道,是骆清溪身上的香水味吗?反正,与他平时闻到的骆清溪身上的味道不同。   “怎么?”回到秦徐眼前,骆清溪转过眼,狭长的眼眸微弯,浅色的瞳孔中倒映着秦徐略微呆愣的脸,此刻他们的距离无疑是有些过近了,鼻尖与鼻尖之间的距离,只有一指,便能碰上。   而后,秦徐就微微仰身,将自己与对方的距离拉开了。   察觉到了秦徐的不自然,坐回原位的骆清溪微微一笑,“继续。”   秦徐忘性大,手中有活儿,便很快将这一瞬间的暧昧抛到脑后去了。   等二人拼完图,已经是深夜了。   结果还是骆清溪完成了大半,到最后秦徐反倒成了他的副手。   “有技巧的,想学吗?”自信的笑意,骆清溪唇角微勾。   不知什么时候,以往那个调皮的小弟,如今竟各方面都强过自己了呀。秦徐一时间有些感慨,不甘心之余,他在内心暗暗为自己打气——要努力,不能一直被这小子超过。   游戏,要有来有回,才有意思。   秦徐说,自己困了。   骆清溪建议秦徐今晚就睡在这个房间,反正床也足够大。   的确,床足够大。   站起身的秦徐回过头,看着盘腿坐在地面,衣服略微松垮的骆清溪,以及他身后的那张大床,莫名想到了方才他们之间过近的距离,最终他斜了斜嘴角,“我不是有自己的房间?两个大男人也不嫌挤。”   “你心虚了吗?可是我们以前就经常睡在一起。”身后,骆清溪的语气中带着些挑衅的意味。   没有回头,将手放在门把上,秦徐脚步微顿,“咱都是大人了,不玩小孩那套。”   咔哒,门关上了。   门内,坐在地板上的骆清溪在原地凝固了许久,终于,目光向下,他重新将视线放回到了二人合力拼成的图画上。   将轻轻地,骆清溪啧了一声,将刻意松开的衣扣扣好,摆正身姿,他又变回了那副,大家所熟知的,端正严明的模样。   骆清溪小心翼翼地将拼图收捡好,用专门的画框将它裱起,端端正正放在自己的书桌上。   躺在床上,打开设备,略一操纵,荧幕内,是秦徐那间房此刻的情态。   骆清溪原本是最讨厌家中的摄像头的,骆明远那个老变态为了监控他,在家中许多个房间都安上了摄像头,那些房间无一例外都是骆清溪曾经的卧室,骆清溪不断逃离,而摄像头却被留在了原地,现在,稍作手段,当监视器落到了自己手中,骆清溪发现了新的快乐。   秦徐在看视频。   虽然从监视器中,看不见秦徐视频中的内容,但从秦徐的动作,骆清溪便已经知道秦徐在干什么了。   这是他第一次撞见,微微长大了眼,震惊之余,他的眼眸中还染上了兴奋。   他自然知道这是因为什么。   添加了omega与alpha信息素的香水,他本只是想在秦徐眼中看到一些不一样的神色罢了。   而眼下的,真是惊喜。   原来他的秦徐大哥也会做这种事。   真是的,还以为他能有多正经呢。   骆清溪仰起了脸,颊边的绯红已然将他的面庞衬出了旁人难以想象的艳色。   他想笑。   因为他们是同时进行的。   本该是美妙的一夜。   如果骆明远没将他叫醒的话。   来到客厅,地板上已经多了一块皮质的垫,骆清溪自然知道它的用途。   “今天在秦徐面前对我出言不逊也就算了,监视器又算怎么回事?骆家教出了一个小偷?你是要干什么?你的那间屋没有摄像头,这还不够吗?”骆明远的声音响在他身后,真是……刺耳。   “说得冠冕堂皇,那你不拆掉又算什么?为了满足你的掌控欲?”微微侧过脸,骆清溪的眼里写满了嘲弄,“简直恶心。”   “啪——”   带着风声,鞭子甩到了骆清溪的背上。   骆明远一脚正中骆清溪的膝窝,咚的一声,骆清溪跪了下去。   “啪——”   “啪——”   挥出的风仿佛也化作了有力的鞭条,狠狠打在少年单薄的背上。   回响,令人分不清他究竟打了多少下。   骆清溪被压着肩膀,跪在皮垫上。   “这垫子不错吧?前些天的特质的,你偷懒,上面会有痕迹,到明早六点,我来验收。”   他要他就这样一直跪到明天早上。   骆明远的声音很远,又仿佛很近。   常年单身的中年alpha,有着难以被满足的掌控欲。   同为alpha,他曾经的爱人不会服从。   他们的儿子自然也是。   ·   睡梦中,隐隐约约,秦徐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   白天的用脑过度致使他一时间不能清醒起来,后来骆清溪身上莫名的香味,又使他想到了一些许久没有思考过的画面。   身为一个正值青春期的男孩,欲念的膨胀,自然是无法避免,然而今天当他打开视频,看着画面里纠缠的人影,竟毫无节制地,弄了两次。   他看的是传统的AO视频,对这方面没有什么特殊要求的他也从来没有尝试过其他的类型。   当最为激烈的那一刻过去,赤身,躺在床上,胸前的挂坠微凉,炙热的掌心放于其上,片刻,秦徐将它拿起,放入自己的视线之中。   灯光下,他看见挂坠内侧自己的名字的拼写。   再转动,灯光下的秦徐眨了眨眼,下一刻他坐起身,转动挂坠,果然,他看见在自己名字拼写的后方,多了两个小小的形状。   一个摩托车的简笔。   车座的位置,一前一后,两个小小的爱心。   这……是原本就有的吗?一时间,秦徐想不起来了,过于粗心的他只对自己能够发现这份惊喜而感到庆幸。   看不出,平日里粗心大意的兄弟们,居然还会做这么有情调的事。   就这样,睡梦中,白天的画面自他梦境中交替出现。   直到好像,出现了一些声音。   尖利的、残酷的,风声。   秦徐蹙起了眉,一时间竟醒不过来。   梦中的他又开始复刻往事。   关于骆清溪。   那是他第一次不知道骆清溪的行踪。   他问了秦家夫妇,而他们却只告诉他:“有人有事,将他接走了,放心,很快会回来。”   他不放心。   因为骆清溪明明答应了他,要将他的零花钱上缴,然后二人一起去买冰激凌。   他不觉得骆清溪会食言,可惜秦家夫妇似乎也不愿意说。   于是他决定自己去找他。   他先是问了秦穆。   秦穆一般都起得很早。   手撑下巴,哥哥微微笑着,“有点印象……哦,天还没亮的时候,爸妈把车开出去了。”   于是秦徐偷了车钥匙。   车内的导航有行程记录,喜欢捣鼓这些电子产品的秦徐对这一切驾轻就熟。   秦家夫妇的车到过邻城的一家高级餐厅附近,那里距离秦家说不上远,但也绝不算近。   跨上摩托,毫不犹豫地驶出秦家大院。   不知为何,他的心跳得很快很快。   秦家夫妇不会抛弃骆清溪,他知道。   然而心中的那份不安,却又令他心神难宁。   秦徐从没有觉得在摩托车上的时间会如此漫长,猎猎刮过脸颊的风,吹得他生疼,按道理来说,他只需要乖乖听秦家夫妇的话,好好在家中等着便是了。   可或许真的是他特别在意骆清溪的零花钱?又或许没有忘记二人一起吃冰激凌的承诺,反正……他就是要见他。   那是一家装修十分高级的酒店,秦徐正准备进入,就被拦住了去路,说是今天场次特殊,问他是否有邀请函。   他自然没有邀请函,但他又拗不过那些恪守成规的店员。   于是他推着自己的摩托,决定在不远处的小公园等骆清溪出来。   他也不知道当时的自己为什么就那么认定了骆清溪就在里面,可能是小孩子一厢情愿的直觉?梦中的他并没有思考那些。   这里是是专供小孩游乐的小公园,内里有许多设施,可惜约摸是因为修建时间过久,这些设施都显得格外陈旧。   如果曲意有这种地方,估计会被自己的团伙设置为重要根据地之一,手揣裤兜,秦徐这样想着。   在这里等,倒不至于无趣。   秦徐本是这样认为的。   所以,当他在一处设施后方,看见缩成一团的骆清溪时,眼里的震惊只多不少。   显然骆清溪也被吓到了,他也压根没想到秦徐会来这里。   蹲到骆清溪面前,秦徐揉了揉他的脑袋,问他怎么了。   骆清溪的目光不自在地瞥向一边,眼眸却是湿润的,“有一个人,骂我,我咬了他,他就把我赶出那栋楼了,要我道歉才让我进去……我才不道歉!”   秦徐闻言,只当骆清溪口中的那个人是个拐卖儿童的坏人。   他将骆清溪搂进自己的怀里,“好了,没事了,我来了。”   “我们回家吧。”   回家的路上,风似乎都变得不那么大了。   时隔数年,秦徐已然记得那天,骆清溪紧紧抱住自己腰部时的力道。   那么紧,就像是害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从车上掉下去。   醒来的时候,秦徐看了一眼时间。   五点半。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早醒过了。   他坐起身,抚着自己的额头,觉得头很痛,身体告诉他应该继续睡去,可大脑却分外精神,像是在劝说他别那么做。   于是秦徐起床了。   简单洗漱后,他走向骆家的客厅,他想去外面逛逛了,他料想,这个时候骆清溪应当还没有起来。   然而,客厅内部,他看见了跪得笔直的骆清溪。   听见脚步声,骆清溪转过头,眼眶赤红,浅色的眸子并不湿润,而是干燥,令人想起了被逼至绝境的野兽。   不知为何,这一刻,骆清溪的身影忽然跟梦中那个蜷缩在游乐设施背后的小孩重合了。   一直以来没有从秦家夫妇口中问出的答案,此刻昭然若揭。   秦徐什么都明白了。   缓步,他走到骆清溪面前,蹲下身,向他伸出手,“早上了,要上课……我们走吧。”   骆清溪抬眸看向他,只一刻,他眨眼,眼眸便湿润了。   秦徐抱住腿部酸软的骆清溪,站了起来。   二人都没有说话,秦徐搀扶着骆清溪,向门口走去。   骆家大厅的中央,壁钟正不知疲倦地左右摇摆着。   五点五十五分。   还没到骆明远规定的时间。 第二十二章 上药   印象中,在别人眼里,骆清溪很少会有此刻这般“狼狈”的模样。   刚开始他本是想带着秦徐驱车离去,可秦徐看他那样子,总觉得这人此刻不像是能够掌好方向盘的模样,   还好骆清溪家的停车场里,有一辆略显老旧的摩托车。   前些年流行的款式,如今拿到一些特定平台去卖的话,会被认定为“经典老款”。   骆清溪站在原地,怔了许久,才说,“这好像是我爸爸的车,不是骆明远。”   车钥匙惯常存放在停车场外围一个特定的小抽屉里,在一众低调内敛的钥匙串中,有一个小串子颜色明显区别于其他,夸张的卡通坠饰,也与一众低调的名车钥匙格格不入。   骆清溪毫不犹豫地将它拿起,走到摩托车面前,插入,果不其然,它属于这辆别具一格的老摩托。   单看这辆摩托和这把钥匙串,秦徐就已经能够联想到骆清溪的另一个父亲是怎样的一个人了。   虽然骆清溪从来没有主动提起过。   所幸,那老摩托还能骑,只是噪音大,速度慢了些。   二人就这样驶出了骆家大院。   被骆清溪抱着腰,秦徐觉得,这样不疾不徐的速度倒也不错。   “他是个喜欢冒险的,摄影师。”骆清溪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他的声音鲜少会有那种,听着无甚有力量,但却极尽温柔的时候。   “嗯,感觉出来了,感觉是个有意思的人呢……”秦徐笑了笑。   骆清溪不再说话了,只是加紧了手中的力道,额头抵在秦徐脖颈下方的位置,撒娇一般轻轻蹭着。   “什么?”到达街区的时候,秦徐好像听见身后的骆清溪说话了。   “疼……骆明远拿鞭子打我。”骆清溪的声音不大,“我不想回学校。”   忆起梦中猎猎的风声,无端端地,秦徐就想到了骆清溪背部伤痕淋漓的模样,默不作声地,他调转了方向,找到了一家酒店,停了下来。   骆清溪很少在他面前脱衣服。   小时候的他总是凶巴巴的,当秦徐拽着他T恤下摆想将他拉下河的时候,他总是大骂秦徐是流氓。   这是骆清溪第一次主动在秦徐面前展露自己的身躯……或者说,展露自己的伤疤。   秦徐看见他背部的鞭痕,纵横交错,青紫不一,简直……有些渗人,一时间秦徐攥紧了拳头,他意识到骆清溪这幅漂亮的躯体有可能会留下伤疤,他真搞不懂为什么骆明远会对自己儿子下得去这么重的手。   “好像……”赤着上身的骆清溪跪立在床上,冲秦徐略略回头,“你过来看看,”他捂住自己后颈,腺体的位置。   暗暗心惊,秦徐走了过去。   果真,一处鞭痕的末端延展到了骆清溪稚嫩的腺体尾部,那处的皮肉已有些破裂,干涸的血迹,看得人胆寒。   谁都知道腺体对于alpha来说意味着什么,虽然那可能不是骆明远的本意……   “太过分了……”拉住骆清溪的手腕,秦徐缓缓站起了身,咬紧牙关,话语近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口腔里蹦出来,“不管怎么样,先去医院……”   骆清溪拉住了秦徐。   “不想去医院。”坐在床沿,骆清溪抬眸看着秦徐,“你先帮我买点儿药吧,我会叫医生……到这里来。”   手揣裤兜,照骆清溪所吩咐买好伤药的秦徐凝视着手中的通讯设备,不用想也明白为什么骆清溪会对这些伤药这么熟悉,它们的名字,他甚至没有多想,就那样报了出来,以那种漫不经心的口吻。   秦徐回忆起自己刚到星城来的时候,还嘲笑了正接受处罚的骆清溪……那些奚落的挑衅,此刻的他甚至有些不敢想象当时的骆清溪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秦徐原本是那种……很少为自己的行为后悔的人。   骆明远那家伙,只是做足了表面工作,空有一具看起来符合“父亲”这个身份的躯壳罢了。   还没拨出,电话便响了起来,巧了,正好是秦徐想要仔细谈谈的人,虽然作为一个小辈,他的确没有任何立场跑到骆明远面前说教罢了。   “喂,小徐呀,清溪是不是正跟你在一起呢?那小子挺不听话的,没到时间就又跑了,他没麻烦到你吧?”骆明远的语气悠悠然,像是并没有对自己话里的内容感到有任何不妥。   “骆叔叔。”秦徐声音低了下去,“你的鞭子抽到了清溪的腺体,我想,你应该明白这对于一个alpha来说意味着什么。”   “……”电话那头沉默了。   “或许在你看来我没有资格对你说教,那些关于骆清溪的事……”此时,秦徐重新已经走回了酒店的大楼前,顿住脚步,略微抬头,目光往上,一层层数着,三楼的窗前,他看见了正揭开窗帘,含着笑意冲他微微挥手的骆清溪,“你是一个差劲的男人,骆清溪是我重要的人,当初你来我家接他离开的时候,还对我说,一定会对他好,你食言了。”   “我后悔将清溪交给你,虽然他只在我家住了三年,但在我心中,他是我重要的家人……”踏上电梯,秦徐从来没觉得自己话竟有这么多,“要是这种事再次发生,我会尽我所能地保护他。”   “……你们现在在哪?”并没有回话,半晌,骆明远只抛出了这么一个疑问。   走到房门前,秦徐看着酒店房间的门牌号,有那么一瞬间,他是犹豫的。   但他想,如果这个时候骆明远到了,或者骆明远派的人到了,那么无论是他还是骆清溪,都不会高兴吧。   “我会照顾好他。”   于是他挂断电话,插入房卡,走了进去。   回到房间,骆清溪已经重新趴在了床上,两条腿翘起,摇一摇的,顶着满背的新伤旧伤,倒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你回来啦?在跟谁打电话?”骆清溪回过头,问他。   将药物放在床头柜上,秦徐抽出其中之一的说明书,上面写了擦拭的方法,“你父亲,问我在哪,我没说。”   骆清溪嘴角微斜,“挺好,别叫人来打扰……我们。”最后两个字他说得很小声。   “什么?”专注于读说明书的秦徐问,同时顺手按住了骆清溪微微摆动的身躯,“别动,医生叫来了吗?”   “马上到。”看着秦徐专注地将膏药挤在自己指尖,对着他的伤口满脸纠结不知道该如何下手的样子,骆清溪牙齿又开始养了,“疼……”他说。   “哪儿?”将冰凉的膏药涂抹在骆清溪的背部,“这样涂没错吧,疼不疼。”   骆清溪摇头,趴着,两条小腿晃得更欢了。   秦徐顺手打了一下他的屁股,“你还挺高兴?”   “你干嘛!”骆清溪耳朵红了,咧嘴,露出尖牙,又摆出那副时时刻刻要扑上来要咬人的样子。   “抱歉,顺手。”秦徐后知后觉地发现有些不太合适,“所以到底哪儿疼?”   “腺体。”说着,骆清溪转过头,将脸埋进了枕头里,“疼死了,还流血了。”   确实,那地方对alpha来说是致命的,“要不还是去医院吧,药……用哪个来着?”   “你把药给我涂腺体上。”看也不看,骆清溪顺手从袋子里抓出一个膏状的药物,反手扔给秦徐,“这个。”   秦徐盯着说明书,好一会儿,“上面没写,能用在腺体上吗?”   “其实差不多就是皮外伤,别磨磨唧唧的,快……”骆清溪的语气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还记着秦穆说的关于摸腺体性骚扰之类的话,一时之间秦徐有些犹豫,虽然他本人对此并无太过清晰的认知,毕竟腺体、味道、性什么的……他感觉不到。   “先把其他伤口涂好吧,”说着,秦徐又冲着在他看来骆清溪最深的伤口抚去,“医生什么时候来?”   听秦徐还在说别的,骆清溪简直要气死了,他现在其实压根对“疼”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只感觉腺体处热热地鼓起,希望有人轻轻触碰,秦徐闻不到房间中的信息素味儿,他并不知道骆清溪的信息素已经将自己完全包裹住了,那苦涩的酒味,仿佛进入了迷醉之乡的源头,几乎令骆清溪呼吸困难。   “秦徐,我讨厌你……”   莫名其妙地,秦徐听见骆清溪对自己来了这么一句。   就像是被喂着火腿肠的小狗咬了一口,秦徐有些懵,不过在他看来这都是不值得纠结的地方,无奈之下,他将骆清溪扔给自己的药物轻轻涂抹在了手上,闻了闻发现没有任何刺激性味道之后,他略略倾身,带着膏药的手指轻轻抚在了骆清溪的腺体上。   几乎被那鼓起的皮肤烫得缩回了手,这是……被打太狠了吗?果然还是应该去医院吧,骆清溪说的医生究竟什么时候到啊?秦徐微微蹙起眉。   骆清溪倒是一下子就没声儿了,连微微晃动的小腿都停了下来,卸力一般垂到了床上,要不是他因为呼吸而上下起伏的频率变大,秦徐可能会以为他已经死掉了。   “你刚刚骂我干什么?”看骆清溪耳朵红得不正常,秦徐以为他发烧了,不敢伸手去碰他的耳朵,脸颊微微贴近,期望能够通过距离的贴近测出温度,“嗯?”他不知道他此刻的声音有多低,多性感。   他抚在骆清溪腺体的手指,也因为想要抹匀药膏一直轻轻蹭动着,未曾停下。   骆清溪啧了一声,腿部微动,大腿处的肌肉猛地发力,似乎夹紧了什么。   “你不是发烧了吧?”暗叫不妙的秦徐想要掰过骆清溪的脸,却被骆清溪狠狠抓住了手腕。   “你……不要碰我!”通红的脸颊自枕头内转出,叫着别碰,抓着秦徐的力道却大得惊人,秦徐怔住了,他看着骆清溪此刻的脸,莫名觉得对方的眉眼中有那么一丝……媚意?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骆清溪就维持着趴在床上的姿势,拽着秦徐的手,头一意孤行地埋在枕头里,许久不动。   “骆清溪……”   “吵死了!”骆清溪的声音含着怒意,他感受到秦徐意欲挣开的力道,只咬牙切齿说:“不许动!”   “你当你是警察啊!”秦徐简直莫名其妙,不过鉴于这小子神经从来都不太正常,所幸就听了他的话。   终于,骆清溪的两条小腿卸了力,又悄无声息地翘了起来,晃了两下。   骆清溪松开了秦徐。   “今天是情况危机,才让你碰我腺体。”背对着秦徐,骆清溪也不回头,“以后别人叫你摸,你可别乱摸,懂了吗?”   这说教的语气又是怎么回事?秦徐挑眉,“知道,所以……医生什么时候到?”   “……你好烦。”   秦徐:“???” 第二十三章 要求   当然,最终医生还是到了,骆明远大约是通过医生知道了骆清溪的动向,在那之后也很快赶到。   骆清溪脸上显现出不耐,所幸经过医生检查,他的身体好像并无大碍。   “应该快要分化了。”离开前,医生特意对骆明远嘱咐:“同为alpha,如果有冲突的话,可以暂时和父亲分开住。”   瞥了骆清溪一眼,骆明远微微理了理自己的领带,“我们家足够大,所以,腺体上的伤,没有太大问题吧。”   医生静默了片刻,“这次是运气好。”   骆明远笑了,“Alpha,身体没那么容易坏,今天的事情谢谢你了,张医生,早点回吧。”   秦徐坐在骆清溪身边,他看见骆清溪微微攥起的拳头。   默不作声地拍了拍骆清溪的肩膀,骆清溪微微歪了歪脑袋,“你还有课,先回去吧,有些私事,我想跟这个人说。”   没有抑制的声音,同在室内的骆明远自然也能听到。   原本还想说点什么的秦徐只得收回手,默默站起身。   “秦徐,今天的事情,谢谢你。”骆清溪的声音是温和的,秦徐知道,这大概是与骆明远在同一空间时,他所能摆出的,最和善的姿态,“回头我会去找你。”   臭小子。   攥紧的拳头缓缓卸了力,“知道了。”他很想揍骆清溪一拳,他不明白,为什么在这种时候,他还是只叫他的大名。   叫一声哥哥会死吗?   咔哒,门关上的声音。   在场的,只有这对alpha父子了。   抬手,微微掩住了鼻子,骆明远在这个时候才表现出对alpha信息素本能的排斥。   “看来我的儿子情窦初开了呀。”靠着墙,骆明远显现出悠然与从容,“身为alpha,居然还学不会掩藏自己的信息素,失败。”   骆清溪直视过去,此刻,他目光里的狠戾与不耐是不曾在秦徐面前显露过的,“是,因为从来也没人教过我。”   对于自己儿子赤裸裸的挑衅,此刻的骆明远表现出了异常的耐心,他摊手,“看秦徐那样,应该是闻不到的……但愿他不是alpha。”   直视着骆明远,半晌,骆清溪笑出了声,“无论是什么性别,都没差。”   沉默片刻,“还是omega最好。”骆明远说。   骆清溪垂下眼睫,他忆起那个常年面带笑容的男人,时间过去太久,亦或许是因为那时的他年龄还太小,此刻的他已经有些记不清那个男人的模样了,那人从未向他提起过眼前这位骆家家主,他也难以想象自己竟会是那两个人结合的产物。   多么可怕,“还是omega最好”?不知道那个常年背着相机、面带笑容的alpha听见这番话时,会是怎样的表情呢?   大概会后悔吧。   为了一个丝毫不值得的男人,受了那么大的苦,到头来对方只留下一句“还是omega最好”。   接下来是什么?变本加厉的惩罚?限制?骆清溪已经不想说太多。   “腺体那块儿,还是要再做一下检查。”说着,骆明远点燃了一根烟。   骆清溪站起身,将自己的扣子一颗颗扣好,理了理自己的领口,“怎么,良心不安?”   ·   那之后秦徐接到骆清溪的电话,说自己已经回到了学校,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很忙,过段时间再实战课中见面吧。   秦徐说好。   实际上他也很忙,虽然很多时候他不知道自己在忙什么。   自那日骆清溪带他跟方教练见面后,他便与方教练添加了联系方式,教练为他安排了一个时间表,结合了校内有的所有设备,说是希望各项目秦徐能够在教练不在场的情况下也能跟进完成,因为两个学生的水平差距太大,所以他得想办法使秦徐赶上去。   当然,并不强制。说这话时,方教练的语气中含有笑意。   秦徐不是那种甘心落于人后的人,虽然他自制力或许并不好,但迫切想超越骆清溪的念头,能让他克服掩藏在人性下的懒惰本能。   方教练对志泽内部有哪些器材近乎了若指掌,有了他的许可,秦徐进出那些专业的训练场地也就变得畅通无阻了,这些锻炼占据了他课外的时间,除去正常上课的时日,再加上每天晚上心理研究协会的活动,老实说,秦徐也有点“忙得脚不沾地”的意思。   不过他觉得这一切很充实,能让他的身心得到提升,这就足够了。   在施行方教练的训练计划时,秦徐不可避免地会在训练场地结识各个不同班级的学生,他本身就属于那种易于与他人交流的性格,很快,他便成了那种走在路上都会时不时有人跟他打招呼的角色。   这让他稍微想起了自己曾经在曲意的生活,虽然这些同学并非自己的小弟,但能被周围的许多人善待,也已经足以使他高兴了。   唯一一个跟他相处得不算友好的人,是他的室友。   霍雨。   几周过去,他们交流的次数屈指可数,最近的一次,还是对方被人派来传话——“我哥叫我告诉你,按时去你们那个什么协会的活动,上次他去找你,你不在。”   哥?   恍惚间,秦徐想起了骆清溪的室友,霍寻南。   霍雨也姓霍。   怪不得,原来他俩是兄弟……不过,凝视着霍雨的脸,秦徐腹诽——还真是有够不像的。   不谈这两个人隐藏起的本性,单论外貌,霍寻南怎么说也能勉强算是校园男神之一,而霍雨……漆黑的头发总是遮住他的脸,身着黑色的衣服,弓着背,是那种随时能够掩藏入人群中的角色。   如若没人宣称他们是兄弟,所有人都会认为他们同姓不过是一个巧合。   秦徐不擅长跟霍雨这样的人打交道,他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对于霍雨的传话,他只嗯了一声,说了句谢谢,便不再多言。   霍雨本该立即离开的。   但眼神闪躲片刻,他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还是令秦徐忍不住了:“有话快说。”他蹙眉。   霍雨盯着他,愣了好一会儿,才摇头,回到了自己的床位,又直挺挺地躺上去,像是一具被安然放入棺材里的尸体。   心理研究协会内部。   “真挺巧的,”所以说秦徐会想不通,“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我弟弟跟你是室友。”今天的霍寻南穿着礼仪校服,看着倒挺一表人才。   “所以呢?想要聊什么?”微微后仰,并不想在别人面前谈及自己的室友,“或者说,只是想切磋。”   “有两件事想要求你。”霍寻南笑眯眯的,“一,多照顾照顾我弟弟,跟他当当朋友。”   简直搞笑,秦徐扯了扯嘴角,他很想知道霍寻南在说这话之前,有没有想过自己弟弟愿不愿意。   “你弟弟不太喜欢我,我也不是很擅长跟那种类型的人交流。”手指在桌上轻点着,“怎么?我看起来像是那种能将人引向正途的类型?”   “当然不,”霍寻南耸了耸肩,“因为在我认识的好心人中,你是最不笨的那一个。”   这是什么傻逼发言?秦徐很不喜欢霍寻南的说法,他不明白为什么就不能说他是最聪明的那一个?更何况,他也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好心人。   “我弟一直以来都跟尹家二少爷走得挺近……那个恋童癖,你知道的吧,前段时间骆清溪带你去了那个塔,应该见过了。”   “……你消息倒是灵通。”手撑下巴,秦徐有些兴致缺缺,他觉得很可笑,也并不打算答应霍寻南的这个要求。   “跟那种人扯上关系,不光是他,我也会受罚,不需要你做太多,就是,稍微干涉一下他俩就行。”   秦徐兴致缺缺,他甚至已经想赶人了,“哦,还有一件事呢?”   “陪我一起选解剖课吧。”霍寻南的眸子骤然间亮了起来,“我查了一下你的课表,是符合条件的。”   霍寻南说的解刨课,并不是传统意义上医学的解剖。   而是与禁制之地怪物相关的,研究性解刨。   平时主要干的,就是了解各种禁制地怪物的生理结构,然后练习摘除它们各类器官的方法,了解对手的弱点,这也会对实战有一定的帮助。   联想到霍寻南某方面的癖好,秦徐觉得他选这门课程并不奇怪。   可秦徐本人对此并无任何兴趣,虽然这门课到了特定的年级会被安排强制性学习,但在秦徐所在的年级尚还较低,在此时选这门课的,无一不是今后想要走医学路线而并非战士路线的人,秦徐觉得那跟自己无关。   无疑,霍寻南选这门课,仅仅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某个无法抑制的欲念而已。   “何必拉上我?你大可以自己选。”秦徐觉得这人简直莫名其妙。   “这有点偏离我家人为我规划的路线,不过他们向来希望我多结交朋友,”霍寻南歪了歪脑袋,“如果我搬出‘跟我朋友一起选的’这种理由,我想家里人应该不会拒绝的。”   竟然如此理所当然,秦徐无语,“我拒绝。”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这么理所当然地要求别人。   霍寻南也不急躁,只抿嘴笑:“我会给你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第二十四章 共情   秦徐从来不会觉得有什么事情是难以拒绝的,他向来将自己的感受放在任何事的第一位,如若自己感到有什么不妥,便会及时叫停。   他向来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出现为了另外一个人而委屈自己的情况,在他看来那样做非但助长了对方的气焰,还会让自己显得软弱可欺。   所以,对于霍寻南的话,他并没有放在心上,甚至可以说,当他出了心理研究协会的大门,就已然将这件事完全抛到脑后了,回到寝室后他按部就班地洗澡睡觉,甚至只在目光微微瞥到同寝室的霍雨时,才又想起某个不太寻常的要求,随即他轻声嗤笑,闭上了眼。   明天有实战课,在他看来,那才是最最最重要的事。   秦徐有点健忘。   当他第二日站在吴玉成和骆清溪面前,才想起就陪上实践课这事儿,自己好像事前答应了两个人。   吴玉成的气势自然是弱于骆清溪的,他缩在秦徐身边,活像个鹌鹑,只敢怯生生地抬眸看骆清溪一眼,然后冲秦徐吼:“不是说好咱俩一起?”   顶着骆清溪幽怨中带有攻击性的目光,秦徐莫名有些心虚,他知道自己不能正面回答吴玉成的问话,虽然在他看来这无非就只是上个课而已,几个人在一起又能有什么分别?   全然无视了吴玉成,骆清溪走到秦徐身边,单手揽住他的肩,“这种课,跟菜鸡在一个组,不会有任何进步的。”他向来不会掩饰自己的恶意,有时甚至还会将其夸大,讽刺、嘲弄、鄙夷,他擅长用这种方式将身边的人吓跑。   吴玉成被骆清溪说得面色发青,他何曾受过这种委屈?但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告诉他不能得罪骆家的人,柿子要挑软的捏,于是他只是冲秦徐发脾气,“喂!你看他根本没把我当朋友,他都这么说我,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潜意识里,吴玉成是将秦徐看做了自己的小弟。   被这两人叽叽喳喳吵得脑袋疼,此刻秦徐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别处——实际上自打老师领着那个矮个子男生进门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那是omega吧?会有omega选这种alpha扎堆的实战课?这可是会产生肢体冲突的课程,疯了不成?   “咳,这是我们这堂课第一次有omega选啊,不过人家也不一定会久留,只是来试着上一节,我们欢迎!”   看见有omega,班上的大部分alpha都来了劲,掌声呱唧呱唧稀稀拉拉地响着,乍一看倒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秦徐看那omega长得还挺不错,正想也跟着股两下掌表示自己对omega的欢迎,脸颊就被一股不小的力道捏着扭了过去。   骆清溪脸色不太好看,他对秦徐的分神表现出十二分的不满,“看什么呢你?跟你说话!”   脸颊被捏得生疼,骆清溪的手指还随着他的问话轻轻捏合,整得秦徐有些脸热,拍开骆清溪的手,“动手动脚的干嘛?看,咱班来了个omega。”   斜眼看过去,骆清溪的脸上显现出无奈,“Omega到这班上来干什么?”   此时,老师正和颜悦色地问那omega,班上有没有认识的人?第一次来上课,可以叫熟人稍微指导指导基本功。   班上的许多alpha举起手,自告奋勇地想要成为那小O的指导者,毕竟就算是在志泽,omega也是极其稀有的存在,能在校园里结识omega,对于alpha来说,那将会是一件值得庆贺且自豪的事。   然而那omega的目光早就锁定在了一人身上。   秦徐早就发现了。   原本他也想出手来着,毕竟那omega是自己喜欢的类型。   但无奈,人家好像是冲着自家小弟骆清溪来的。   “骆同学!”那omega冲骆清溪振臂,挥了挥手。   闻言,在场的许多alpha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轻啧了一声,顿觉无趣地为omega让开了道。   相信所有alpha都跟秦徐有相同的疑惑——为什么?骆清溪究竟哪里好了?   而骆清溪本人更是莫名。   还没跟秦徐说完话,对方便捞起身边吉娃娃一般假凶的吴玉成,就往另外的训练场去了。   走时,秦徐还丢给他一个“你自己看着办,臭小子!”的表情。   然后,一个omega就走到了他的面前。   骆清溪凝视着眼前这个omega含羞带怯的笑脸,烦躁之余的,是茫然。   他根本不认识这个omega!   骆清溪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往秦徐那边瞟,却发现秦徐甚至已经背过身,不再看他。   秦徐开始跟吴玉成练习。   吴玉成毫无疑问是被揍得落花流水的那一个,秦徐觉得这人也是个奇才,明明输得那么惨,躺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那小嘴却能一直嚷嚷着什么:“我下次要你好看!”这种蠢话。   就这,还能当alpha?秦徐对比自己弱的对手并无挑战欲,在赢了吴玉成一次之后便将人抛弃了。   秦徐并不缺人练习,他的实力有目共睹,再加上平日里各大训练场地都有他的身影,大家对他都不算陌生,对自己实力有自信的学生,也都愿意跟他过过招。   等吴玉成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却发现秦徐已经跟别人滚到一起去了,秦徐跟别人打得有来有回,不像跟他对战的时候,自己毫无招架之力。   霎时间,吴玉成的内心涌现出了一股被人抛弃的委屈以及少许的愤懑之感,于是他便跑到秦徐跟别人的训练场地——   秦徐觉得吴玉成那小子八成是脑子有什么毛病。   有一个词叫什么来着?   哦对,黑粉。   无论他跟谁对练,吴玉成都会跑到该场地外,疯狂为他的对手加油。   就好像,他比任何人都希望秦徐输。   秦徐实力够强,前来观赏的人有很多。   随着跟秦徐挑战的人越来越多,而秦徐一直在场上,渐渐地,他们之间的比赛有了那么几分擂台战的意思。   甚至还有同学开始下注赌钱。   当然,同时引人注目的,还有骆清溪那边。   没有推辞,骆清溪接受了跟那omega的对练。   对手的柔弱以及毫无技术性,让他觉得很无趣。   再加上那缠绕在他身边,似有似无的香味,就像是刻意释放出,用来令他产生点儿别的什么感情的工具。   让他想起了那些费尽心力爬上老爸床的omega们。   啪嗒——   将omega掀翻在地,骆清溪理了理自己的领口,将最上面的那颗扣子不紧不慢扣紧。   “起来,继续。”他说。   这omega似乎总是尝试唤醒起他的记忆。   Omega跟他说,是他建议他到这里来上课的。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某个周一的早晨。   骆清溪拦住了他的去路,因为迟到,他将他的名字记到了册子上。   他向骆清溪求情,骆清溪的脸上显现出无奈,只说,念在他是第一次,下不为例。   其实并不是第一次,这么一说,骆清溪倒是想起来了,他后来专门查证了一个omega的迟到记录,明明是个惯犯,却从来没有被真正施行扣分,大概是对方经常利用自己姣好的脸蛋来换取alpha执勤者的同情吧。   所以他还是默不作声地扣了分。   Omega说,他们第二次的见面是在一次兽类解剖课。   因为那是omega第一次上解剖课,而刚好,那个野兽胃里的东西属实有些惨不忍睹。   他吐了出来。   是骆清溪将他送到了医务室,并将衣服留在了他身边。   谁都知道alpha将衣物留在omega身边是意味着什么。   “想要将我的气息给你。”   自己竟遇见一个人两次吗?骆清溪蹙眉,那天正上着课,忽然在他身边开始呕吐的omega,的确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因为他离那omega距离最近,于是被老师安排着送omega去医务室。   骆清溪是在卫生间发现自己衣角有的秽物的,很小的一块,大概是omega呕吐时沾到的,他嫌脏,稍微搓洗了一下,却仍旧无法忽略那味道。   于是他将它脱了下来,搭在了omega病床旁的椅背上,本来是打算吩咐管家回头去取的,结果忘记了。   后来有个omega便以“还衣服”为由,来找他聊天。   从头到尾,他甚至没有将这几个人对上号,他以为那是三件完完全全不相干的事。   “再见面的时候,你说你最近会一直在实战课,想找我就来。”骆清溪显露出的茫然,似乎使omega大受打击。   不,骆清溪并不觉得自己会那样说,最多,在交代工作的时候,他会说一句:“我会在实战课,有事去那儿找我。”   看来有人误会了。   兀自分析着眼前的情况,骆清溪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不远处,跟大家打成一片的,秦徐身上。   他或许忽然能够与眼前这位omega共情了。   自己刻骨铭心的,那人却丝毫不记得,自己反复揣测的,也只是那人不经意间的一个表情罢了。   “我想你误会了,抱歉,你回去吧。”回过头,已经许久,骆清溪没有再对表白者这么温和过了,“这个班上有我喜欢的人,我不想让他认为,我跟别人有可能。”   就算那个人毫不在乎,也要向他拼命证明,自己干净透彻,与旁人无染。   因为他知道,那人不会吃醋。 第二十五章 对战   秦徐没有闻见任何味道,但教室内的alpha们,却已然沸腾。   自然是因为教室内那为骆清溪而来的omega,不知骆清溪那小子跟他说了什么,竟直接将omega惹得眼泪汪汪,甚至控制不住情绪地,开始散发出了淡淡的信息素。   其实原本,这一点点的信息素,倒也无伤大雅。   但教室内的alpha太多,omega的气息外泄会催发alpha不由自主的共鸣,A与A之间的相互排斥,会导致教室内的气氛剑拔弩张。   刚开始秦徐并不知道自己的伙伴们怎么忽然变得那么生气,揍人的力道也大了好几个度。   因为他什么也没闻到。   直到在一旁观战的人,开始骂骆清溪。   “呸,身在福中不知福,还把人惹哭了,真不知道姓骆的有什么好!”   秦徐这才转头看过去。   很显然,骆清溪的心情也称不上美妙。   将几欲流泪的omega抛在身后,他缓步,面色阴沉地向这边走来。   此时的alpha们自然已再无心情去练习了,他们的目光汇聚到那omega身上,像是一群饥饿已久的饿狼,正垂涎一块美味的兔肉。   老师已然将omega从地上扶起,叫大家自行练习后,便架着人往外走。   扭头前,那omega还恋恋不舍地盯了骆清溪一眼,还抬起衣袖,揩干了自己眼中的泪水。   骆清溪的到来,使聚集在秦徐身边的alpha们躁动了片刻,他们个个肌肉紧绷,氛围霎时间剑拔弩张了起来。   秦徐站起身,后知后觉地发现,骆清溪好像是冲着自己来的。   于是他笑着迎上去,“咋的了你?咋还把人惹哭了呢?”手还未拍到骆清溪的肩膀上,就被人啪地拍开。   秦徐愣住了。   合着这小子是跟omega闹矛盾,跑到自己面前撒气来了?   “不是说好了,这节课我们两个搭档吗?”摆出一副找人算账的姿态,问的话却又那么地气势不足。   秦徐莫名,他勾起一边的唇角,只是觉得好玩儿,“不是有人来找你?我给你空间啊。”   “我们说好的。”盯了秦徐的肩膀一眼,骆清溪抬手,捻起了落在他肩上,不知谁的一根发丝,将之丢弃,后轻轻将秦徐肩上的褶皱抚平,“你又食言了。”   秦徐不明白,听骆清溪的意思,怎么搞得像是在怪罪自己似的,奈何他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不过既然骆清溪生气,哄好了便是,“好吧,”他摆开架子,抬手将聚集在身边的人挥退,大声宣布:“接下来是我跟他对干啊!”   看着秦徐一无所觉的笑意,近乎是含恨地,骆清溪咬紧了牙关,他讨厌什么都不明白的秦徐,也讨厌无法改变这一切的自己。   啪嗒——   就像打败那名omega时那般干净利落,秦徐被骆清溪撂翻在地,躺在地上,他怔愣地望着俯视着自己的骆清溪,很快又打起了精神,利索地从地面跳起,“再来!”   啪嗒——   这次骆清溪直接一个横扫将他击倒在地,动作利落到他甚至没有看清,原本对上其他同学的胜利让秦徐以为自己的实力有所精进,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吗?   不过秦徐很快又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看着目光中无甚情绪的骆清溪,寻找着对方身上的破绽。   “……”   啪嗒——   这一次,依然是倒在了地上,只是时间稍微比先前间隔更久了些,秦徐将之视为自己的进步,很快又爬了起来。   啪嗒——   啪嗒——   ……   啪嗒——   周遭的alpha们逐渐收敛了气息,他们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心中忽然产生了一种名为“悲壮”的情绪。   被一个人打败太多次,是会累的。   不是说秦徐没有在这一次次的对战中学到什么,只是……他不喜欢骆清溪此刻的眼神。   他知道骆清溪是在生气,他笑着,问对方你怎么了,跟哥说说呗,下一秒骆清溪却还是毫不留情地将他撂倒。   这家伙是在撒气吗?   ——啪嗒。   这次,秦徐有点累了,他坐在地上,凝视着对手的鞋尖,他发现对方甚至气息都没乱,好像,正如同神明注视凡人那般,冷漠地看着自己。   他不喜欢这样的骆清溪。   他也不知道怎么处理骆清溪的情绪。   “好了。”摆摆手,秦徐脸上有些挂不住,“你不高兴了,就缓缓吧,哥我也不是你的出气筒,回头再跟你打,你先休息一下……”   说完,秦徐站起身,不想再看骆清溪,他转过头,摆手将一直在不远处观战,此刻显然被震慑到的吴玉成召到自己身边,拍了拍他的肩,“看得爽?练了没?”   秦徐本想再找人的。   可惜,没成功。   骆清溪就像一个背后灵一般,跟在他身后。   紧紧地跟着,目光锁定在他的后脑勺,像是下一秒就要用狙击枪取他性命的狙击手。   五分钟后,连吴玉成都怕了。   他忙说着要找别人去练习,就从秦徐的手臂中逃出,跑远了。   秦徐当然知道这都是因为骆清溪。   但是他不知道在所有这些alpha眼中,骆清溪在干什么。   他的气息紧紧地收裹在他的周围。   像是一头吝啬的恶龙,不许任何人觊觎自己宝贵的财产。   如果这个时候同意秦徐的邀请,骆清溪会想杀人吧?   大多数人都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   而在秦徐看来,不过只是——“因为骆清溪,大家都不愿意跟我玩了。”   走到墙角,回过身,秦徐拽住了骆清溪的领口,“你干什么?有病?”   “不许无视我。”与秦徐对视着,骆清溪的嘴角微微瘪了一瞬,但很快,又变回了锋利的弧度,“你转头就不理我了,什么意思?”   “哦,你那样揍我,就不许我生气?”秦徐简直觉得这人有意思得紧。   “……你可以跟我说。”   “……”情商实在不怎么高的秦徐选择闭嘴,并且狠狠向前,额头之间的对撞,咚的一声,听着很清脆。   “我不会读心术,你在想什么直接告诉我,想让我怎么做直接跟我说,我他妈没心情猜你。”   骆清溪只面无表情地看着秦徐,不说话。   恰好,此刻,下课铃声响起。   “就这吧。”点了点骆清溪的肩膀,秦徐回过头,是打算下课了。   而被他丢在身后的骆清溪,则默不作声地伸出舌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秦徐说着话,而他能数出是第几个字,对方的唇几乎碰到了他。   于是他决定原谅秦徐了。   虽然此刻他依然让他很不高兴。   但起码,通过秦徐说的话,他知道秦徐很在乎他。   这就足够了。   ·   最近传出了一个新闻。   当面的时候,秦穆并没有告诉秦徐,秦徐还是通过室友喻充城才得知,原来有一个很有名的omega正在追求自己的哥哥。   这里的“有名”,并不是什么褒义词。   那是个女性omega,十分有个性的那种类型,花臂纹满了整个手臂,曾公开扬言没有任何alpha能入自己的法眼,还说自己只喜欢那种温文尔雅,具有残缺美的男性alpha。   “开玩笑罢了,这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人呢?”这也是那个omega所言。   秦徐简直不敢相信,这些词汇,不就是为自己哥哥量身打造的吗?   后来,他又听说那个omega其实长得很是不错,要不是她过于狂放的性格以及那些犀利的言辞,应当会很受alpha欢迎才是,哦,补充一句,她家跟星城的“那个霍家”是表亲关系,所以勉强也算得上是一个名门望族。   哦,顺道一提,因为精神失常后故意伤人,那女生还在精神病院呆过很长一段时间。   这时候,秦徐才想起来不久前霍寻南对自己说的那么一句:“我会给你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这可真是……有够令人不爽的。   不过只是被女孩子追而已,他并不觉得这会对自己哥哥的生活带来什么特别大的影响,毕竟……只是omega罢了。   如今仍具有某些“alpha传统特质”的秦徐仍旧无法摆脱一些想法。   并没有第一时间联系秦穆,他首先将目光对准了距离自己最近的室友,也就是那该死的霍寻南的弟弟——霍雨。   “你知道你哥前些天跟我说了什么吗?”坐到那人床边,对着那一坨黑,秦徐自顾自地将这件事从头到尾地复述给了眼前这个入死人一般毫无生气的室友。   说完后,寝室内静默了许久。   一分钟后,对方默默坐起身,蹙着眉,显现出不耐:“傻逼,多此一举。”   秦徐挑眉。   “……我是说霍寻南。”   “所以,”秦徐自以为友好地笑着,“你打算怎么办呢?”   “我劝你答应霍寻南的要求,他是个很难缠的人。”从床铺内拿出一面小镜子,霍雨侧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黑眼圈,“虽然我不太喜欢你,但我还是很想知道像你这种人是怎么过日子的,我觉得我能接受。”   秦徐蹙眉,“什么?”   “我是说,跟你做朋友。”霍雨满脸的理所当然。   “……要是我说,我不愿意呢?” 第二十六章 包庇   在那之后不久,秦徐便真正见到了那位传说中正追求着自己哥哥的女生。   那天自己正约秦穆出来吃饭,二人刚落座,便看见餐厅的某个角落,一位形单影只的花臂omega坐到了他们身后不远的位置,目光并不避讳,几乎可以说是十分直接地锁定了秦穆。   而秦穆则像是对这一切一无所觉,有条不紊地将调味料为秦徐调配好,还笑着问秦徐:“发什么呆呢?”   一瞬间,秦徐仿佛是与那omega对视了一瞬,秦徐知道自己的模样在外人看来向来是不甚友善的,而那omega却毫无惧色,歪了歪脑袋,冲他吐了吐舌头,并不是那种俏皮的吐舌,而是……有点像一个话剧人物死亡时,会做出的那种夸张的,象征着死亡的表情。   “最近听到了一些关于你的传闻。”不打算过多绕弯子,将菜放入蘸料中微微点了两下,秦徐抬眸,“后面那个女的一直在看你,是她吗?”   秦穆仍是笑着,神色不变,将秦徐惯常喜欢吃的菜夹入他碗中,“怎么?我记得你向来不关心这些。”   原本是这样……手撑下巴,秦徐略微有些苦恼,要是秦穆知道自己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挺好,我哥哥也有女人喜欢了,而我……一直都没有什么女人缘。”调笑着,秦徐一边观察着那个女omega的动作,一边将哥哥夹给自己的食物放入口中。   闻言,秦穆轻声笑了笑,“傻瓜,不必怀疑你的魅力,你身边的男孩,还有alpha们都挺尊敬你的,不是吗?”   是吗?秦徐转念一想,发现好像的确如此,或许是因为他现在还没有分化吧,对于自己是否能吸引到更多的omega,内心深处,他其实不是特别在意。   说到这里就不免回忆起上次骆清溪那出。   对,太受omega欢迎也未必是好事,还会心情不好呢,虽然具体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正想着,角落里的omega忽然站起了身。   秦徐骤然间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拿出临敌的气势,眼睁睁看着这个女人坐到了自己对面、哥哥的身边。   “为什么一直无视我?”声音倒是意外地甜美,脸对着秦穆,将秦徐无视了个彻底,“上次我不是告诉你,我们已经算认识了吗?”   拿着银制汤匙,秦穆支起手臂,扭头与那女孩对视,毫不见慌乱的模样,“可是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不知道名字的人,怎么能算认识呢?”   秦徐有点傻眼,他觉得自己哥哥从容不迫的样子简直帅极了,他就知道,哥哥是这个世界上最有魅力的男人!   那女孩也愣住了,盯着秦穆,半晌,“好吧,我叫寇格,名字,是不是很好听?”   好听?也就一般吧,哥哥又给自己夹了一片肉,秦徐默不作声地咀嚼着,现在看来,这女人好像也不是什么不能正常交流的类型,只是一直被无视,此刻按捺不住上来搭话罢了。   秦穆叫服务员多加了一套碗筷,秦徐忽然想起这次好像轮到自己买单,虽然多付一个人的钱也没什么,但这女的直接将他当空气,这让他很不爽。   “今天是我弟弟买单哦,希望你能对我弟弟说声谢谢。”用餐完毕,准备离开的时候,秦穆冷不丁地提醒眼前的女生道。   “哈哈,好的,谢谢。”女孩答得很快,但言语间是能够听出的不走心。   她跟在秦穆身边,在秦徐走到秦穆的轮椅后,习惯性地推轮椅时,寇格说:“我想帮来秦穆哥哥,可以吗?”   盯着她,秦徐眯了眯眼,“不可以,我不想将自己的哥哥交给一个陌生女人。”目光略微下瞄,秦徐看见寇格双手手腕上的深深的疤痕,不难想象少女曾经做过什么。   要说偏见,自然不可能丝毫没有,但也谈不上过分在意,秦徐不是一个富有同情心的人,他并不会想着“她一定是经历过什么吧”,他只想,让自己和哥哥身边的人都正常些,他们好清净些。   “你可以回了。”到达男女寝室的交界处,秦徐驻足,态度是再明显不过。   “秦穆哥哥都还没赶我走呢,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少女挑眉,对着秦徐,眼中不乏挑衅。   “怎么,你要跟我哥回寝室?”   少女回答得毫不犹豫:“是呀。”   “算了。”秦穆抬头,冲秦徐笑笑,“随她吧。”   女孩果不其然跟着兄弟二人走到了寝室楼下,她好奇地打量着寝室周边的alpha,似乎四周alpha们打量的的目光并没有影响自己分毫,她将自己的长发拢起,随后走到秦穆跟前,微微低身,问:“如果把头发剪了,可以混进去吗?”   这可真是一个不怎么好笑的笑话,秦徐听得嘴角直抽抽,而秦穆却像是真的觉得很有意思似的,呵呵地笑着,说:“我认为那样会比较困难。”   随后几天,秦徐去找秦穆的时候,果不其然在三年级的男性alpha宿舍楼下望见了那位名叫寇格的少女,她已然将长发剪短,变成略微中性的款式,不顾周遭alpha们的视线,将衣服卷起露出自己的大花臂,手揣裤兜在临近秦穆宿舍的窗下游荡着。   原先秦徐只是无视她。   后来几次,她叫住了秦徐,要秦徐帮他带给秦穆几件东西。   类似于医药类物品的包装令秦徐起了疑。   当着女孩的面,秦徐将包装撕开。   “这是什么?”将内里的小瓶子拿出,秦徐面色不善地问。   然而少女已经扑了过来。   她自然是打不过秦徐的,她奋力够着秦徐手中的小瓶子,嘴里骂骂咧咧,说秦徐是个拆别人礼品的卑鄙小人。   秦徐灵巧地闪避着,将手臂抬高,他奋力地避免自己被眼前这位omega女性扑到,这会对自己的名声很不好,当然,对这女生也是。   “你这个——贱——人——!”见东西拿不回来,女生叫了出来,声音有些刺耳。   “你们在干什么?”冷不丁的质问,自身后响起。   像是被吓到一般,再次被秦徐躲过的寇格倒在了地上。   糟糕……秦徐回头,正好与戴着值班臂章的骆清溪对视。   下一刻,女孩哭了出来。   秦徐垂下手,挑了挑眉,满脸无辜。   盯了倒在路边的女生一眼,再瞥了眼秦徐,轻轻“啧”了一声,骆清溪勾勾手指,“跟我走一趟吧。”   问题纠纷处理事,秦徐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儿了。   女生的控诉近乎展现了他毫无品德的可鄙行为,秦徐手揣裤兜,在骆清溪的注视下,目光不自在地瞄向一边,如若是熟悉秦徐的人都知道,这是他心虚的象征。   虽然秦徐觉得自己没错,但这并不代表就这件事,他不觉得心虚。   “是,她说得没错,可如果她不像一个鬼一样在我哥宿舍楼下飘来飘去,我也肯定我不会这么做。”秦徐耸肩,“看包装,我觉得那玩意有点像omega信息素浓缩液。”   室内陷入了沉默。谁都知道在一个alpha扎堆的地方,释放omega信息素会发生什么,更别说omega浓缩液可不是正常渠道可得来的东西。   “这能改变你乱拆别人包裹的事实吗?”寇格凝视着秦徐,声音是冰冷的。   “是,这是我的错,但我相信如果我要这么做,哥哥也不会怪我。”扬起下巴,秦徐眯眼,“谁知道你这个怪女人打的什么主意?”   那omega还准备说些什么,却被骆清溪击掌的声音打断,“好了,我刚刚查证了一下,的确,看外包装就知道,那不是什么单纯的礼物,我们还没有打开,不过,我想,为了学校的安全,作为管理者,我们有权利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说着,骆清溪将从那“礼品盒”里拿出的小瓶子放在手中,给众人展示了一圈。   的确,那是十分近似于药物的包装。   寇格面色不变:“那我也可以到omega权益机构起诉你们。”   “既然这样。”将小瓶子抛高又接住,骆清溪笑着,“我记得学校有规定,AO的宿舍楼之间,是不允许有礼品或信件往来的吧,你不愿意告知,我自然也有权力没收。”   微微后退,寇格的背部抵到了墙面,她纤细的小腿正轻轻颤抖着,半晌,她笑了出来,盯了秦徐一眼,目光又回到骆清溪身上,“你是在偏袒他么?骆首席?”   不愿意听见骆清溪遭受这样的诽谤,秦徐蹙眉,正打算说点儿什么,骆清溪却先一步开口,“如果我说是呢?你又能拿我怎么样?再去权益中心告我?”   女孩沉默了,拽了拽自己的裙摆,背部离开墙面,“罢了,你要没收,随你便,我可以走了吧?”并没有得到任何回答,她便向门口走去,只在手放在门把上的前一刻,她回过头,冲秦徐挑衅一笑,“当然,无论如何,我是不会放手的。”   她盯住秦徐:“因为你惹恼我了。”   跟骆清溪并肩,走在校园内的林荫小道上。   “你那算是包庇我?”   骆清溪挑眉,“一部分吧,你知道的,一般这种事,大众都会偏向omega那边。”   “好吧,那,也算谢谢你了。”叹了口气,秦徐笑道。   骆清溪摇头,“这件事你不算有错,不必有负担。”沉默片刻,他又说,“我只是觉得,你还挺受某些人欢迎的。”   欢迎?秦徐蹙眉,他不知道骆清溪口中的“某些人”究竟指的是哪些。 第二十七章 交易   “对了,最近我打算搬家,在离学校不远的地方,相中了一套房子,”说到这里,骆清溪略微顿了顿,转眼轻轻看了秦徐一眼:“我是说,如果我租成了,你来跟我一起……嗯,住吧。”   不是“可不可以到我这来玩”,也不是“有时间就来玩吧。”而是以一种秦徐不太能读懂的神色,说出了一句类似于命令的话语。   有点奇怪,但是秦徐下意识地将其忽略,就连骆清溪语气中明显的停顿,他也没问出口,他只是想到了另外一个点:“但是,你年龄不是还不够吗?星城这边的规定好像是……成年之前的住所必须是由父母同意后才能被允许入住吧。”   他并不觉得骆明远会答应这种事,联想到前些天骆清溪才与骆明远吵了架,他不禁怀疑这不过是骆清溪的一时冲动。   而骆清溪却瞪大了眼睛,像是十分意外秦徐居然能察觉到这个点似的,他笑了,“是,所以最近在联系一些法务人员提前争取我的权益,毕竟家暴问题,在同为alpha的单亲父子之间也不少见。”   秦徐沉默了,他并不觉得这会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且不说骆明远尚且是一个掌控欲强到发指的人,骆清溪一旦表露出这种意图,身为父亲的骆明远就会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挑战,到时候,影响力的悬殊与权力的打压……   更何况,此时的骆清溪好像还没能达到能与骆明远扳手腕的程度。   “不用担心,我有办法。”少年的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秦徐的肩上,他含着笑意,舒展的神情一瞬间竟让秦徐真的感觉对方似乎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顿住脚步,秦徐忽然转过身正视骆清溪。   骆清溪睁大眼,这是秦徐第一次用这么认真的目光凝视他,一时间他有些脸热,可最终他只是状似觉得好笑般轻嗤一声,而后扭过头,不去看对方深邃的眼。   “感觉很多事情都没能帮上你。”秦徐本想双手拍住骆清溪的肩,但看着骆清溪殷红的耳垂以及眼中的笑意,他忽然做不出那种动作了,“医生检查得怎么样?腺体那块可不是小事。”他是在说之前那件事。   “挺好的,放心,不会影响以后的功能。”后退一步,骆清溪抬手抚住自己的后颈,拉开了二人之间的距离,“我的意思是,等我那套房办下来了,想给你留一间,你觉得怎么样?”   秦徐略微困惑,给他留一间?“你愿意,我当然高兴,”不过这说法好像不对吧,客房不是给每一个客人准备的吗?   “嘶——你刚刚提了一嘴,我就又觉得,有点胀。”不远处的长椅,骆清溪坐下,看他抚摸的地方,秦徐自然也能知道他是在说哪儿。   “扯下来我看看。”想到之前的伤口,秦徐果然还是有点不放心,坐到他身边,便伸手作势——   这次,骆清溪躲开了。   “话说,你腺体会不会发热?”微微仰着身子,骆清溪十分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他该庆幸秦徐的迟钝,甚至丝毫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对似的,“到了年龄的AO分化前都该有预兆。”   秦徐僵了片刻,他不想告诉骆清溪,自己一切正常,什么都没有。   “不过有些omega的确会比较晚熟,嗯……我又闻到了。”微微闭上眼,“你信息素的味道。”   这怎么可能?跟随他的动作,秦徐吸了吸鼻子,果不其然,除了夜色中青草的味道,他什么也没能闻到。   哥哥和自己的室友也从来没有闻到过骆清溪口中所谓的“花香”,包括同学也是。   就好像,那股味道只是骆清溪一个人产生的专属臆想。   当然,秦徐知道就算自己提出,骆清溪也是不会承认的,就像他想方设法地否认自己的信息素气息是所谓娘们兮兮的花香味一样。   “搞错了吧你。”秦徐嗤笑。   骆清溪轻哼一声,“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这回,十分罕见地,倒是没跟骆清溪不欢而散。   或许这才是正确的相处之道?秦徐暗暗将今晚上自己的言行记入脑海中,决心用这样的方法,杜绝与骆清溪发生争端。   不久后,就那个小瓶子,校方拿出报告,经鉴定,的确是高浓度的omega信息素。   如果真让那东西在alpha宿舍打开,谁都想得到会发生怎么样的惨案。   原本那个女生是该记过,或者干脆勒令退学的。   但一次午饭时间,秦徐还是在校内的食堂看见了她。   她还跑过来问秦徐说:“你哥哥最近都在什么地方呀?我怎么觉得他在躲我?”   于是就那个女生的事情,秦徐拜访了秦穆的寝室。   果然,作为事件中心,秦穆也早就知道自己差点面对了什么。   “还好,我给你拦截下来了。”抬了抬下巴,秦徐颇有几分得意。   然而秦穆只是盯着他笑,就在他疑惑,问秦穆“你笑什么”的后一刻,秦穆拉开了自己的抽屉。   收纳盒内整整齐齐摆放好的一个个小瓶子,与那日从寇格手中没收的小瓶子有着完全相似的包装,细细数来大约有二十瓶,中间夹了个纸条,秦徐捡起一看——   “开盖有奖哦!大奖是哪一个呢?”最后还十分俏皮地附上了一个wink的表情。   这是让人玩盲盒吗?   “她给的?”   秦穆点头。   啧,秦徐蹙眉,这女人是存心想搞点儿事。   暗暗攥紧了拳头,“扔了吧。”   “不行,如果瓶子碎了的话,可能会有危险。”秦穆顿了顿,倒是不甚在意地笑了出来,“我也有些愁该怎么处理。”   “交给学校吧。”   秦穆叹了口气,“正打算呢,只是她常常跟在我身边,知道了可能会闹……”   好吧,秦徐也想保证自己老哥的安全。   “她是怎么塞到你手上的?”   “趁下课,直接放我抽屉里的。”   真是麻烦,偏偏是这种东西,要是普通情书,扔到垃圾桶里倒不会遇见什么危害。   “随她吧,其实我跟她认真谈过了,”秦穆叹了口气,“她说她不想停下,我阻止不了,就干脆将这些东西收捡起来。”   老哥可真是善良。   秦徐面上平静,拳头却已捏得咔咔作响,什么时候能再遇见那老娘们?他一定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你先给我,我帮你交到学校。”   终于,不久后,秦徐再次在心里研究协会遇见了霍寻南。   坐在秦徐对面,对方端得是从容不迫,略一摊手,他问:“想好了吗?”   “那女的是被你唆使的?”秦徐不打算跟他废话。   霍寻南愣了愣,随即哈哈地笑出了声,“其实我只当了个引荐的人,我就知道她一定会喜欢你哥。”   坐在原地没动,秦徐的脑海中却已然浮现出霍寻南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模样了。   “让她滚。”   “其实我也没想到会是这个效果,当初她还说很有可能下不去嘴,现在不用我说什么,她都已经乐在其中了,搞不好过段时间,她真爱上你哥了也说不定。”并不回答秦徐的话,霍寻南的鞋尖轻轻在地上扫着,“成就一段美好姻缘?不过要我强行让她停下也可以,那你就得答应我之前的要求。”   “还有另外一个选项。”因为胸中的怒火,秦徐轻轻将衣服拉链往下拉了些许,“把你,霍雨,那个omega都揍一顿。”   “用暴力解决问题吗?但你不是骆家的少爷哦,虽然的确,我们的清溪同学会肯定帮你,但是最近他不是在跟他爹爹吵架吗?还在争取什么……少年自主权,控告骆家家主呢,你确定要在这个时候麻烦到骆家?清溪现在明明也很不容易。”像是已经将一切算好,霍雨微微蹬腿,椅子转了起来,他轻声欢呼着,像是在为自己的胜利而庆贺。   秦徐沉默了,他有些头大,花了约摸半分钟的时间思考,他发现霍寻南说得没错。   “那就这件事,我是说骆清溪的控告,如果你家的人参与,能帮到骆清溪吗?”隐隐想起不久前秦穆跟自己介绍的星城几大家族的各项职能,具体的他都已经忘记了,只知道好像霍家手下有许多律法相关的专家。   像是觉得很有意思,霍寻南歪了歪脑袋,盯着秦徐,他笑了出来,“怎么?你是什么意思?”   “你能帮到骆清溪,你的那个要求,我就答应,不能帮就算了。”本也是无心提起一句,见对方有反应,秦徐便顺水推舟了。   下一刻,霍寻南咯咯地笑了出来,不顾秦徐蹙着眉头不解的注视,他持续地笑着,笑到后来甚至捂住了肚子,露出了那种似欢愉似痛苦的神色。   笑得肚子疼?可秦徐并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任何好笑的点。   “你知道吗?骆清溪都没想着找我帮忙呢,”捂住嘴,像是窃喜又像是兴奋,“我也没想过可以帮他,噗哈哈哈哈哈……原来以为你只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现在才知道,原来也不是那么笨。”   当然,自己被骂了,秦徐知道,但此刻,他只是伸出手,拽住了霍寻南放在桌上的手,死死捏住,不甚有感情地摇了摇,权当握手了,“嗯,那就这样吧,你帮骆清溪,再警告那个女的不许骚扰我哥,我陪你去上那个课,跟你们兄弟俩当朋友。”   憋着笑,霍寻南点头,算是答应了。   十分钟后。   解压室内,秦徐一拳扫在了霍寻南的脸上。   他俯视着蜷缩在地,此刻已笑不出来的霍寻南,“还能起来吗?时间有限,我们的那个课,在明天早七点呢。”   方才决定好之后,就像是怕秦徐反悔似的,霍寻南立刻拉着他选了课。   擦了擦唇角确认自己没有流血,霍寻南站起身,“哦,原来你是这样对待朋友的?”   秦徐解开一颗扣子,没什么表情地道:“向来如此。” 第二十八章 王子   原本打算第二天早上去找骆清溪,将从哥那儿拿来的二十个小瓶子交到他手上,现在霍寻南临时要他选课,迫使他不得不将这些棘手的玩意儿放在自己宿舍。   “藏什么呢?”喻充城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秦徐有被吓到,回头用倒肘捅了他一下,“突然跑人背后干嘛呢?”   “你病了吗?”喻充城倒是很会抓重点,微微噘嘴,目光停留在秦徐刚放于抽屉内的东西上。   “不是啥好东西,别乱动。”说着,秦徐将抽屉合上,目光冷不丁地与缩在床角一团黑的霍雨相撞,又想起霍寻南那个不合理的请求,秦徐“啧”了一声,抬步走到霍雨床前。   目光一直追随着秦徐,直到秦徐直挺挺站在他床前,他才冷冷地转过脸。   看他这样秦徐就来气,他完全不知道眼前这家伙在想什么,这也是他不想与他多言的主要原因之一。   “你哥的那个建议,我答应了。”说着,秦徐抬脚踹了一下他的床脚,抬起下巴扬着眉:“所以我现在要当你的朋友?”   半晌,霍雨终于对这话有了反应,他抬起头,直接问秦徐:“抽屉里的东西,从你哥那儿拿来的?”   看来这小子倒也不是一无所知。   “是,所以别乱碰。”没有隐瞒的打算,秦徐直接出言警告。   “我想要一瓶。”霍雨的声音冷冷的,像是丝毫不对自己完全不合理的要求感到不适。   “你搞笑吧?”   “……那算了,这周末跟我们一起到我家去吧。”霍雨惨白的手,放在黑色的被单上,显得格外刺眼。   “我们”?如果秦徐没有猜错的话,这人的意思是还有一个霍寻南吧?不过他周末得和骆清溪一起去方教练那儿训练,不见得有时间。   “我有事。”   “挤时间出来,我哥叫我转告给你的。”惯常命令的口吻令秦徐不爽,对方那黑白分明的眼珠儿配上他的神色,使他有一种莫名的阴沉与幽深。   下一刻,秦徐伸手,拍住了霍雨的肩,脸上没什么表情,“我说,想有朋友,最好先学会怎么说话”   霍雨凝视着秦徐,露出了一个十分怪异的表情,但最终他只说:“爸妈需要见到我们的朋友,你要来。”   不满于霍雨对待自己的方式,秦徐冷冷地站起身,回首拿出钥匙将方才的抽屉锁好,才躺回了自己的床铺上。   常人会对“朋友”有这么深的执念吗?老实说秦徐想不通,他不知道霍家兄弟为什么要让他当他们的朋友……不过,如果就连朋友也得通过这种肮脏的手段交易得来,也是一种可悲吧。   第二天一早,秦徐便跟霍寻南在约定的时间碰面了。   话说,这人被揍成那样还愿意跟他做所谓的“朋友”,也真是够奇葩的,凝视着霍寻南白净的小脸,秦徐想,或许只有自己知道对方校服下净是被拳打脚踢的痕迹。   “你知道吗?昨天晚上骆清溪气疯了。”霍寻南的语气中有些兴奋,“我真恨不得再跟他多讲几遍。”   “什么?”   “昨晚上,我们的事。”霍寻南的表情中显现出憧憬,看得秦徐更是莫名其妙。   “如果你认为被人揍这件事很光荣,你大可多讲几遍。”   霍寻南没有接话,只迈开步子重新走到步伐过快的秦徐身边,“为了今天早上,我还专门做了发型,穿了新校服,想知道为什么吗?”   哦,原来初见时的异样感是因为这家伙做了新发型、穿了新校服啊,直男如秦徐此刻细细打量才发现确有其事,“为什么?”他没什么感情地接话道。   霍寻南显得乐在其中,“因为可以第一次正式拿刀给那些宝贝们开膛了!第一次!这很不一样,要有仪式感。”   那些宝贝们?指的是学校笼子里关的那些从禁制之地捉来的活体怪物吗?知道霍寻南别样癖好的秦徐此刻又是一阵恶寒。   “你怎么不去当医生?这样对你来说应该会容易很多。”随便想了一下,秦徐决定这样接话。   霍寻南默了片刻,“你知道,被社会认同的癖好就会变得很没意思,而且,我的家人更希望我能够去禁制之地,成为战士。”   冷冷地瞥过去,秦徐发现自己又想揍霍寻南了,这次最好用他的天马流星锤将他的两只眼睛都揍成熊猫眼,他倒要看看那时候这家伙还能不能笑出来。   不同于霍寻南,对秦徐来说,这课的体验很不美妙。   虽说不是什么内心脆弱之人,但如此大面积地血肉,还是能令他生理性地感到不适。   这个班上有许多今后方向是医生的omega新手,他们之中有很多干脆吐了出来。   毕竟是从禁制之地找来的怪物,不光内脏丑,外观也美观不到哪里去。   通过这节课,秦徐倒是知道了许多怪物的称谓。   比如说那种只有眼白,身体呈圆形的怪物,老师们叫它们大圆兽,这种怪物看着吓人,攻击力在禁制之地却算是最低的品种,能跟一个持械的成年alpha打个平手。   还有一种外观类似于虫子的怪物,叫大臭屁,顾名思义,它的表皮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臭味,外壳十分坚硬,需要学生一片片将它的盔甲拆下,露出内里深色的皮肉……这段是omega们吐得最多的时候,秦徐倒还好,霍寻南却一直笑着,从开头到结尾他都异常专注,像是正认真享受着这一过程。   与传统医学或解刨学不同,这门课程的老师对于这些怪物并没有任何面对人体的慎重,这里的老师更相信“实践出真知”,他们更倾向于边让学生动手,边讲述这些动物的身体里的这个东西是什么。   这无疑使霍寻南十分满意,不同于秦徐,他并不觉得第一堂课就让他们操刀实践有什么不对,出教室时,他面颊绯红,抓住秦徐的手腕,非常用力地一字一顿道:“我真后悔没有早点来!真的!”   秦徐无语,他只庆幸还好霍寻南的这些癖好能有正当的途径发挥,而霍寻南本人也只是让那些危险的想法存在于脑内而从未实践,否则……他也将很难说服自己真正成为霍寻南的“朋友”。   “能跟另外一个人诉说这些的感觉真不错。”临别前,霍寻南捧着秦徐的双手,那殷切的模样让秦徐又想揍人了,“相信接下来我们一定会相处得更愉快!”   秦徐盯着眼前这人,最多一周三次,他想,如果天天跟这个人见面,他的脾气可能会日渐暴躁。   这段时间骆清溪一直没有主动联系秦徐,这实在是有些反常,想到抽屉里那颗定时炸弹,他决定在去见骆清溪之前,主动联系他一次。   第一次,还未接通,骆清溪挂了他的电话。   料想他有事,秦徐等了一会儿,再打了过去。   骆清溪又挂了。   秦徐耐不住,又接着打。   这样来来回回三次,秦徐最终才在听筒里听见骆清溪的声音,“干什么?”   “找个时间出来见一面,我有东西要给你。”   “什么东西?”骆清溪嘟囔着,像是在埋怨着什么。   “见了面再说,”秦徐顿了顿,“刚刚在忙?”   “没。”   “那干嘛挂我电话?”挑眉,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又惹了他。   “怎么?你的电话不能挂?”骆清溪的话语颇有几分欠揍,“我想挂就挂。”   啧,这小矮子可真烦,秦徐实在想不通自己又哪儿惹到他了,“那行,就这样吧,周末去教练那的时候,我把东西带过来给你。”说完,秦徐便按下的挂断键,此刻的他刚做完一组训练,看时间,约摸也该到下一组了。   满身的臭汗,或许他该庆幸自己颇有先见之明地提前带了换洗的衣物。   刚认识的兄弟招呼他过去了。   秦徐正起身,通讯器响了。   是骆清溪那小子打回来的。   “你在哪?”对方开口就来这么一句。   “104训练基地,怎么?”   “你居然真的陪霍寻南选了那个课,听着,我不需要你为了我答应那种莫名其妙的条件。”骆清溪的声音有些冷冽,“你觉得靠我的力量办不成这件事吗?”   “多一个人帮忙总是好的,难道霍寻南没有帮到你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秦徐权当是对方的默认,“这就对了,反正,哥没白牺牲就行。”   “不要做这种事,”骆清溪说,“那很像,丈夫无能,妻子卖身养家的感觉。”   秦徐:“……”他敢说如果骆清溪在他面前,他一定会毫不留情地揍在他脸上,“就他妈你会比喻!”秦徐咬牙切齿地切断了通话。   秦徐在校内发展的的新陪练对象,是一个已经分化三年的成年alpha,身上很结实,体力和速度都很不错。   跟他练,秦徐觉得够味儿,而对方也没有因为他的年龄而对他放水。   整个下午,他们合作愉快。   直到临近傍晚,大概在下节课学生占用教室的时候。   “哟,那不是战神溪?”秦徐听见自己的陪练这么说。   秦徐回头看过去,还真是,骆清溪穿着礼仪校服,笔挺地站在场地外,因为是校方管理层,他的校服和普通学生有些不一样。   纯白的颜色,远远看过去,像是一名精致的王子。   “草,他是想杀人吗?”陪练的alpha耐人寻味地盯了秦徐一眼,拍拍他的肩,忙对他摆手,说走了,下次再练。   秦徐莫名,刚刚不是还跟这人说好了要一起去吃饭吗?   然而他没能叫住那个alpha。   骆清溪款款走到了他面前。   秦徐此刻发现,自己的视平面好像已经不知不觉间低于了眼前这个人。   “你来干嘛?”   “身上都是那个人的骚味儿。”微微眯眼,骆清溪说出的话却一点也不王子。   秦徐:“有病?” 第二十九章 牙齿痒   下节课的学生很快陆续到达教室,秦徐叹了口气,领着骆清溪来到更衣室。   志泽就是这点完善,更衣室不远处的洗澡间能让学生在运动之后及时冲个澡。   “都是汗臭味。”跟在秦徐身后,骆清溪贴近他,轻声说道。   啧了一声,秦徐心道这家伙可真有意思,嫌臭还凑上来闻个什么劲儿?   “我打算洗个澡,来找我啥事儿?”从柜子里翻出接下来要换的衣物,秦徐边叠边问。   “不是你有事?”倚靠在墙边的立柜上,骆清溪一瞬不瞬地盯住秦徐,“没事,你洗吧,我记得你洗澡挺快的。”   跟骆清溪本人比起来,的确是挺快的,以往睡一个卧室的时候,这家伙总嫌弃他洗得快,还老说他没洗干净,想到这秦徐忍不住笑了笑,“就冲一下,等会一起去吃饭?”   “……好。”答应着,骆清溪喉头发紧。   在他的面前,秦徐几乎可以说是毫无防备的。   他看着秦徐拿松垮的背心擦拭自己脸上的汗水,裸露的腹部,饱满的肌肉线条,一瞬间简直让骆清溪怀疑秦徐是不是故意晒给他看。   下一刻,秦徐微微低头,将上身的背心脱了下来。   那一刻,身体内部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烘烤一般,骆清溪的身体由内而外地热了起来,后颈的腺体又鼓囊囊地发着热,颇具生命力一般,它跳动着。   少年未经刻意锻炼的身材却已然展现出了优美的弧度,胸前饱满的肌肉,正是对方从未疏于锻炼的证明。   Omega有那么容易练出肌肉吗?凝视着秦徐,骆清溪想。   恍惚间,自己好像已经迈开了脚步,走到秦徐身后,从背面抱住他,手往上抚摩,按住他一直注视的……   秦徐好像闻到了什么味道。   苦涩的,酒的味道。   以往虽也在骆清溪临近腺体的地方闻到,但那转瞬即逝,就像是猫的尾巴,在他鼻尖轻轻勾了那么一下下。   从未像现在,这样持续、挥之不散地存在在他四周。   将脱下的衣物攥在手上,秦徐回头,骆清溪已然站在了他身后不远处。   他目光略微向下,如刷子一般上下试弄着秦徐的身体,让秦徐略微感到奇怪。   当然,秦徐对自己的身材向来是非常自信的。   他挺起胸脯,“怎么样?哥身材好不好?”   骆清溪浅浅地笑了一下,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了秦徐的胸膛,“不错,奶'子挺大。”   “去你妈的!”秦徐笑着将自己的衣服照着骆清溪脸上扔去,转头便跨入了淋浴间。   骆清溪,长得一脸王公贵族的斯文样儿,说起话来道挺有曲意兄弟们的风范。   香皂在身体上擦拭着,秦徐低头,细细打量着自己的躯体,神差鬼使地,他伸手在骆清溪刚刚说的部位捏了捏,有那么大?他没见过别的男人的胸肌,自然也无从比较,不过他不太喜欢骆清溪那简单而又粗俗的称谓。   胸肌就胸肌,什么……奶'子。   秦徐不知道,在自己进淋浴间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骆清溪顶着自己扔到他脑袋上的衣服,立了很久。   骆清溪向来觉得自己是个爱干净的人。   他将自己的住处收拾得井井有条,书本也向来摆放整齐,他认为心细也是一个alpha应当具备的良好品德。   他很讨厌室友运动后从外面回到寝室时身上的汗味儿。   他有的时候也会觉得秦徐身上的汗味儿实在是有些重。   当然,他不讨厌就是了。   缓缓将秦徐的衣服从自己脑袋上拿下来,骆清溪将它放在自己鼻下闻了闻。   嗯,除了汗味以外,还有别的味道。   掺杂着男性荷尔蒙的熏香,以及秦徐身上那若有若无,信息素的味道。   骆清溪讨厌驳杂的味道。   但他却蹙着眉,再一次,将拿衣服放在鼻下仔细闻了闻。   他想到,这是秦徐贴身的衣物。   胸前,或许蹭过了那人可爱的小点。   不知道有没有奶味儿。   骆清溪闭上了眼。   不多时,他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了令人难以启齿的反应。   啧。   他再次感到牙齿很痒,后颈处腺体的股动似乎要令他发疯了,他的嗅觉十分灵敏,他几乎能闻见门板另一头,那夹杂着花香与荷尔蒙香气的水蒸气味。   他想咬点儿什么。   他很想知道如果这时自己失了控,秦徐会是一副怎么样的神情。   不行。   他得使自己冷静下来。   ·   洗完澡,出门的时候,秦徐望见了坐在凳上的骆清溪。   自己脱下的衣物约摸是被放到了他手边的袋子里,骆清溪低着头,秦徐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态。   洗完澡的清爽令秦徐心情大好,一时间他几乎忘记了方才发生的不快,走到骆清溪身边,冲他歪了歪脑袋,“走吧,吃饭去。”   没有多言,骆清溪顺手将手边的袋子拿起,走在了秦徐身后。   本想拿回自己衣物的秦徐略微意外,但转念一想让骆清溪帮自己拿拿东西也不错,最近这家伙对自己可谓是愈发没大没小了,他可是自己的小弟,小弟给大哥拎包,不是天经地义吗?   “是霍家那两兄弟要求的吗?”走在路上,秦徐话说到一半,就被骆清溪面色不善地打断了。   “嗯。”秦徐没想到骆清溪会有这么大的反应,看那表情,搞得就像是他要义无反顾地上刀山下油锅了似的。   想了片刻,最终骆清溪简短道:“我跟你一起去。”   秦徐想了想,正好,霍家不是那两兄弟希望多交朋友吗?多来一个人,更具说服力,自己压力夜更小,他拍了拍骆清溪的肩,欣慰地笑:“行啊,热闹点儿好。”   这回骆清溪请客,秦徐也没推辞,跟着他进了一家以精致昂贵为特色的餐厅,秦徐看了一眼价格,不禁为骆清溪肉疼,“你有这么多钱吗?你最近不是在跟你老爸闹独立?”   抬眸盯了秦徐一眼,骆清溪浅浅地笑了,“还操心起我来了?没事,我有数的。”   秦徐向来吃不惯小份小份的菜,虽然秦家偶尔也喜欢带他们出去整这么一回,但归根结底,秦徐这个骨子里有着糙人血脉的人还是喜欢敞开了吃。   骆清溪坐在他的对面,小口小口,动作优雅得体,看得人赏心悦目,吃到后来秦徐所幸直接停下手中的动作看骆清溪吃,他心想,这家伙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是omega,就这幅模样,谁更像omega明明不言而喻好吗?   下一刻,骆清溪放下餐具,“看什么?”不咸不淡的问话,神色中的悠然与挑衅,倒是与传统意义上的omega无关,秦徐的幻想就此打破,连忙摆手,“没,你吃。”   “你不喜欢吗?”骆清溪坐直了身子,他盯了一眼秦徐眼前的餐盘,抿了抿嘴,“要不我们等会再到别的地方去。”   “不用了,很好吃,足够了。”秦徐摆了摆手,他还想早点回去按照教练的日程表练习来着,现在……时间倒不能说不够,只是会有点紧,手撑下巴,凝视着骆清溪,秦徐说:“我只是在想,你还真越来越有贵族了样子了。”   敛下眉睫,骆清溪不说话了,只用勺子舀了一大块餐后甜点,然后包进嘴里……这回倒不像贵族了。   秦徐意识到自己或许又惹骆清溪生气了,但他又知道自己究竟说错了什么,“哦对了,”在骆清溪抬眸看过来的那一刻,秦徐咧开嘴,冲他大大一笑,“我觉得你今天真好看,像王子。”   骆清溪盯着秦徐,半晌,他抿了抿嘴,还是不回话,只低下头,重重地将叉子插入蛋糕中,秦徐不明白他在干什么,他觉得有点尴尬,这骆清溪怎么养成了说话不回的坏毛病?   “秦徐。”秦徐听见骆清溪在叫他的名字。   “咋?”   “腺体热……”他的脸上显现出烦躁,“你坐过来。”   看他表情不像是开玩笑,秦徐坐过去。   骆清溪略一偏头,倒在了他的肩上。   秦徐得承认,那一刻,他的心跳快了半拍。   “腺体怎么会热呢?你是不是病了?”秦徐连忙上网去查,上面说有这有可能是腺体发言的症状之一,这顿时令他警惕起来,“哎,这上面说腺体发炎好像有点严重,要不去医院看看吧?我背你?”这骆清溪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忽然就……   听着秦徐有些傻乎乎的话语,骆清溪简直要被气笑了,他知道只有自己装成这幅该死的脆弱的样子才能换来这人片刻靠近的准许,他现在想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咬穿秦徐后颈的腺体,谁叫这家伙故作懵懂又说暧昧的话来刻意引诱。   简直可恶!   秦徐感觉自己的衣服被人狠狠往下拉。   然后,锁骨处的皮肉便被骆清溪的牙齿狠狠啃咬。   秦徐被咬得一懵。   骆清溪喉间发出的,类似于野兽发怒的低吼令他吃惊。   “怎么了?”说着,他被骆清溪半按着倒入了沙发一角。   他该庆幸骆清溪有喜欢点雅间的习惯。   否则此刻他们的状况,属实是有些不像话的。   秦徐敢肯定那里一定有牙印了。   但他终究没有推开骆清溪。   因为他的身体在发抖。   是太疼了吗?   “喂,你……”   “疼。”骆清溪抬头,水灵灵的眸子凝视着他,他看着他,感觉脸很热,“好疼。”说着,骆清溪紧紧抱住了他。   后来他查证了一下。   有些alpha,在生长压力过大的情况下,的确会出现生长痛,具体表现为牙齿发痒、有较强的压迫性等症状。   秦徐抚着自己锁骨处不浅的牙印,不禁叹息。   他觉得,那天发生的事情,不应该放在自己和骆清溪身上。   如果那天陪着骆清溪的,是一个omega就好了。   他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衣服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被骆清溪拿走。   被放回了寝室,一个极为私密的角落。 第三十章 天真   到了周末,秦徐将抽屉里的omega信息素浓缩液包装好后,小心翼翼地拿出,放到了自己一早准备好的纸质口袋里。   过段时间骆清溪应当就会开车来接他了,他决定在那之前先再去见哥哥一面,因为哥哥最终选择了军中文职方向的课,听说寇格也跟着他选了过去,最近那女人对哥哥的追求愈发猛烈了,算起来,秦穆也已经第三次拒绝了跟他一同出门的邀请……   秦徐有些不放心,所以决定去看看。   果不其然,在秦穆的宿舍楼下,秦徐再次遇见了寇格。   霍寻南的承诺好像丝毫不起作用,秦徐忍不住攥紧了拳头,决议今晚上到霍家的时候要向霍寻南讨个说法。   寇格转过头,显然,她也看到了秦徐。   “喂,”背着手,寇格慢悠悠走到秦徐面前,目光扫动,上下打量了秦徐片刻,问,“你哥真有那么多作业吗?饭都让室友帮他带回寝室……这也太夸张了些。”   秦徐简直不知道眼前这人是真傻还是假傻,冷冷地盯着她,他说:“想多了,他就是不想见你,躲着你而已。”   瞪视着秦徐,寇格站在原地呆了好久。   不愿与她多言,秦徐绕开她就往秦穆的宿舍楼走去。   手中的纸袋子被狠狠抓住了。   还好秦徐反应快,在它被完全撕烂之前,他抬起手,将东西护入自己怀中。   可惜已经晚了,寇格显然已经知道那里面装了什么。   “怎么在你这!”女孩的声音有几分尖利,她再次扑过来,又被秦徐轻而易举闪过,omega未经锻炼的身体在秦徐看来力量速度与反应都不值一提,“你还给我!”这时,寇格的声音已经沾上了点儿委屈。   周遭行人来来往往,异样的目光令秦徐烦躁,啧了一声,他抓住眼前omega的手腕,连拖带拽地,他将她拉到了宿舍楼后方的一处空地。   “你干什么!疼死了!”omega咬住了他的臂膀,是毫不留口的力道,像是真要把他的肉生生撕扯下来一般,秦徐吃痛,狠狠甩开了她,又在她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按住她的肩,无需过于用力,她已然被挟持得不能动作。   “我哥不会喜欢你这种咄咄逼人的女人,”秦徐的语气很平静,“我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认真也好,只是为了玩乐也罢,这种事情……”他将那袋子提到他们二人的视平面,“要是再出现第二次,就算冒着被开除的风险,我也会让你付出代价。”   威胁一个omega显得很不爷们儿,秦徐向来讨厌做这种事的人,然而如今他也是真的没办法。   此时的寇格就像是一个被惹急的吉娃娃,龇牙咧嘴的,却有几分中气不足的胆怯,这使她的可恶看起来少了许多。   “你以为你这样很帅吗?呸!自以为是!如果你像你哥哥一些我可能会听你的话!”当然,最终她说出的话自然也是不好听的。   秦徐不知该反驳什么,他觉得这样就够了吧,自己的话带到了,如果还是不起作用,就再去收拾霍寻南,将寇格松开,秦徐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看了眼时间,嗯,骆清溪应该马上也要到了。   “喂,我的东西,我要检查一下!”寇格这时候提出了一个在秦徐看来颇有几分不可理喻的要求。   “不,我拒绝。”   “……我只是想知道他有没有选中,给我!”一咬牙,寇格上前,死死拉住秦徐的衣服下摆,往后拽。   见她这架势,秦徐真害怕自己衣服被扯烂了,微微使力将她甩开,“这玩意我哥是直接交给我的,他动都没动一下。”   闻言,像是被打击到一半,寇格忽然腿脚卸力地整个身体瘫软下去。   “明明说好的……会跟我玩……”   并没有什么同情心的秦徐耸了耸肩,只略微加快步子,将瘫坐在地面的寇格甩在身后。   ·   “爸妈说,打算给我们在星城争取一套房产。”全然不知道楼下方才发生了什么,一进门,秦徐便听见秦穆说。   “是吗?星城房价可不便宜,咱家有那么多钱?而且,在星城购置房产,好像不止需要钱吧。”印象中上次的电话爸妈是提了一嘴,向来不关心这些的秦徐已然忘记了。   他不觉得爸妈会就那样卖掉曲意的家产,况且,在星城购置房产是需要担保人向最高领导阶级递交推荐书的,除非家中有人立了巨大战功,族谱中没个世交血亲或婚姻关系,一般非星城土著在这地方买房简直可以说是难于上青天的。   爸妈随口说一句罢了,秦徐本是这样以为。   “他们打算将曲意的部分田地和房产卖掉,跟阿黎舅舅他们买个人情,让他们帮忙写推荐书。”秦穆对这事儿显然比秦徐要上心,他问了秦家夫妇许多,本没打算隐瞒的秦家夫妇便将一切都告诉给了自家稳重温和的大儿子。   “阿黎舅舅?”秦徐不记得自家亲戚中有这号人,“感觉跟我们关系不算近啊,这能帮上忙?”   “老实说我也觉得不靠谱,说是星城土著,能递交推荐信,爸妈已经交了一部分定金了。”说到这里,秦穆无奈一笑,此时秦徐才发现原来对于这件事秦穆不见得是百分之百的赞成。   秦徐隐隐觉得不妙:“定金?多少?”   “我们在曲意的地,一半吧。”   秦徐忽然觉得脑袋有些疼,想也没想,他一通电话打了回去。   秦家夫妇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开明,先是问了他们兄弟近期的生活状况,然后又说家中一切都好,叫他们不用担心。   当秦徐问起在星城购置房产这件事的时候,秦家夫妇是这么答的:“现在omega越来越少了,我和你父亲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你们兄弟两个能娶omega最好,但曲意是个小地方,但凡有点儿身份的omega,应当都是看不上的,在星城安家就不一样了呀!星城好,离都会近,接受好教育也更方便……”   其实说来说去,无非就是那一句话——都是为了他们兄弟二人好。   秦徐尚还年少,这是惯常恣意的他第一次体会到名为“现实”的重量,从母亲的话语中,他才迟迟忆起原来自己和哥哥能上志泽完全是仰仗了骆家的荣光。   “不然,像我们这种从小地方来的老百姓,哪儿来的机会上那种贵族学校?”   那一刻,秦徐天真的世界第一次听到了近似于什么东西龟裂的声音。   “可是,我觉得我们不需要这些……”这句话卡在喉头,没能说出口。   在他的想象中,当他毕了业,去过禁制之地,再回到学校之后,就应当立即回到曲意,跟自己的弟兄们炫耀在那个全是怪物的地方,自己过五关斩六将的模样,是多么地英武神气。   他本觉得曲意的一切都会在原地等他。   从没有人告诉他,不是那样。   就算自己不需要,那,哥哥呢?一家人心知肚明,自己哥哥的腿疾……在这个omega稀缺的社会……   出门的时候,秦徐有些恍惚。   他没让秦穆发现自己的异常,只稍微地插科打诨了一会儿,感受到手机的震动,意识到是骆清溪在叫自己下楼,他拎起纸袋子,恍恍惚惚地走下去。   坐在车内,一路上,他都显得有些过于安静了。   “怎么?这段时间疏于练习,害怕去见教练了?”骆清溪含着笑意的声音令秦徐回过神来。   他怔怔地看着骆清溪的侧脸,忽然想,对哦,像骆清溪这样在别人看来漂亮强大的少年,内心都有数不尽的烦恼呢。   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苦恼吧。   他这样劝诫自己。   “没事,我只是觉得……今天的天气真不错。”   骆清溪笑了出来。   的确,凝望着远方的夕阳,秦徐感受着吹过脸颊的微风。   他忽然又觉得前方一片明朗了。   他忘性向来大,烦恼在他的世界里不会停留太长时间。   有人会因此埋怨他没心没肺,此刻,他想——哎,这不是挺好的吗?   当然,再次被骆清溪打败的时候,就一点也不好了。   虽然方教练拍拍他的肩,夸奖他没有懈怠,相较于上一周,有很大的进步。   但秦徐还是有点不甘心。   他看着骆清溪的小身板儿,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像小时候那样轻而易举地将他撂倒呢?   然后,他就又被骆清溪撂倒了。   方教练大笑着,说,可以给他们十分钟的休息时间。   躺在地上,秦徐的目光落到骆清溪的外套上。   刚将它脱下,骆清溪正打算将它放到一个更合适的地方。   象征着alpha的勋章,正点缀在制服胸口处的位置。   秦徐坐起,“哎,小矮子。”他冲骆清溪勾了勾手指,“把你衣服给我看看。”   此刻被秦徐骂小矮子,骆清溪倒不生气了,学着秦徐,骆清溪将自己的衣服扔到他的脸上。   秦徐骂了一声,随即闻到外套上,若有若无的,专属于alpha的荷尔蒙的味道。   或者说,专属于骆清溪的,苦的,酒味。   “妈的,没大没小。”骂骂咧咧的,秦徐将衣服从头上取了下来,手指准确无误地抓住了外套上的勋章。   中间的测定石,泛着幽深的蓝色,象征着alpha浓郁且纯粹的信息素。   “你已经分化了?”秦徐声音不大,说出这话时,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   “还没正式分化吧,易感期和发热都还没有征兆,但因为起诉骆明远需要,就先到医院去了,果然已经能检测出来了,是alpha,出院就顺道去把勋章领了。”   轻轻抚摸着蓝色的测定石,秦徐只是沉默。   “怎么了?”   “我觉得……很漂亮。”秦徐鲜少会发出这样的赞叹,这无疑让骆清溪十分意外。   “过不了多久你也能领到,”骆清溪冲他眨了眨眼,“你的,一定是红色。”   秦徐笑了笑,戳了一下骆清溪的额头,“绝对,不可能!” 第三十一章 拜访   勋章的背面还刻有骆清溪的名字,以及他信息素的浓度指数和一些身体指标等等。   秦徐将它从骆清溪衣服上取下,躺在休息处的长椅上,像是观察什么宝石一般,将它拿高,对着灯光细细把玩。   而骆清溪就那样任由秦徐把玩着自己的这个小玩意,这时他忽然想起学校里的那些AO情侣们,有时候相互交换勋章,将对方的勋章戴在胸前招摇过市,像是在向所有人宣誓他们之间的联系,也是为了表达他们之间相互交融的亲密。   骆清溪原本认为那样的行为简直麻烦,有碍于校园管理,但此刻,他想,如果秦徐愿意,他也想那么做,他看着秦徐微微曲起的腿,以及盖在对方胸部以下,属于自己的衣物……秦徐微微曲起的腿令他莫名燥热,他大概不知道自己正看着他,他也不会知道,当自己每每借训练之由将他压在身下时,身体由内而外产生上瘾般的战栗感,是他隐秘的快乐。   在医院,医生已教导过骆清溪如何收敛自己的气息,所以此刻,他只是默不作声地双腿交叠,做出了一个看似悠然的动作。   秦徐不想承认自己的羡慕。   这时他忽然意识到,正逐渐变成alpha的骆清溪,正默不作声地全方位超越自己。   那速度很快,他几乎感到无法企及,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找不回当初,自己站在小矮子面前的神情。   当他看过去,骆清溪似有所觉地转过眼来,“怎么?”   所幸,少年的温柔似乎一如既往,他该庆幸他们好像延续了当初的相处模式。   今天的训练完毕后,果不其然又是傍晚了。   根据秦徐的情况,方均教练为他制定了接下来半个月,新的提升计划。   明明事情跟骆清溪关系不大,可骆清溪听得比秦徐还要认真,先是拿过表仔细读了好久,接着还十分谨慎地向方均教练提出质疑。   秦徐站在一边,一瞬间错觉这是骆清溪自己的训练计划。   不过,他该庆幸,小矮子好像真的很关心自己。   所以,在离开重塑之塔大门的时候,秦徐抬手,抚了抚骆清溪的脑袋。   骆清溪瞪大眼睛回过头的时候,耳廓近乎瞬间变红了,“干什么?”   “没事,哥看你长大了。”秦徐笑着对眼前的少年说。   看着秦徐的笑容,骆清溪只觉得自己心脏跳得很快,牙齿又开始痒了起来,所幸最终他还是忍住了。   “不许动我。”接到了对方的冷冷一瞥,秦徐也不生气,只是迈开步子跟在骆清溪身后,看着他殷红的耳廓,觉得有意思极了。   坐在车上,秦徐才想起纸袋子里的“定时炸弹”。   听着秦徐的描述,骆清溪啧了一声,接过,将内里装满了小瓶子的盒子缓缓抽出,仔细打量,嘴里还念叨着:“真是反了天了。”   秦徐知道骆清溪这人向来谨慎,居然还一瓶瓶放在手中观察老久,觉得没什么问题的秦徐有些不明白他这动作究竟意味着什么。   “被掉包了。”将小瓶子一个个放回原位,骆清溪叹了口气,“瓶上的塞子被扎了个眼,没被扎的应该就是新换上去的。”   秦徐有些懵,一时间他没听懂骆清溪是什么意思,“怎么会?我一直锁在寝室的啊!”   抬眸盯了秦徐一眼,骆清溪重新将小瓶子拿了出来,拾起自己身上携带的最小的钥匙,秦徐还没来得及阻止,他便用它将小瓶子撬开。   果然,无事发生。   内里的液体或许不是水,但也绝对不是其他有害物质,无色无味,只是看上去流动性稍差了些。   “那个寇格的信上,叫人玩开盲盒,意思是,这里面有一部分是浓缩信息素,一部分不是,对吧?”   秦徐点头。   接着,骆清溪撬开了其他所有的小瓶子。   果然,无事发生。   一时间秦徐呆住了,骆清溪只是挑了挑眉。只是说,“你好像蛮不在意隐私保护的,我是说,你抽屉的钥匙,不会就那么大喇喇放在寝室里吧。”   不知该如何反驳,秦徐也有些无奈,“我一般放在床垫下面,有用的时候拿出来用一下。”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东西可拿,也足够信任自己的室友。   “应该是你室友干的,”语气微顿,骆清溪抬眸,“霍雨?”   惊叹于骆清溪的反应力,此刻秦徐才忆起自己将东西锁入抽屉的那天,霍雨探究的神情。   正好,应了霍寻南的要求,下一站,秦徐正是要去霍家“玩”,骆清溪作为陪同,同去。   秦徐先是跟霍寻南打了通电话。   对于骆清溪的陪同,对方并不意外,还笑着,兴致勃勃地跟秦徐说:“这可是我室友第一次到我家来玩,欢迎。”   坐在秦徐身边的骆清溪耳朵很灵,动了动嘴角,“荣幸。”   “晚餐已经准备好了,到门口会有人为你们引路,准备了很久,就等你来呢。”霍寻南的语气是雀跃的,“我亲爱的朋友。”   满脸黑线地挂断电话,下一个红绿灯路口,才听见骆清溪状似漫不经心的问话:“你对他倒蛮有耐心”   这叫有耐心吗?秦徐搞不懂骆清溪对于“有耐心”的界定是什么,“如果你也能像他那样给我揍,我也对你有耐心。”   意识到秦徐还对老被自己打败耿耿于怀,骆清溪笑了笑,“行呀,你想怎么揍都可以。”   秦徐心中泛起异样,在他的预期里,骆清溪似乎不应该对他这般纵容,比起迁就自己,他更希望骆清溪咬牙切齿地反驳些什么。   明明以往,他还老希望骆清溪乖乖听话来着。   像是认得骆清溪的军用越野,老远,霍家的大门就徐徐敞开。   毫无阻碍地驶了进去,在经过霍家大铁门的时候,秦徐发现门外不远处站了一个眼熟的少年。   “那是不是……”一时间有些想不起来了,“这周那个人没去塔里。”   秦徐的话语换来骆清溪冷冷一瞥,“尹水灯。”   对,秦徐想起来了,是叫这个名字。   印象中,霍寻南好像还说了什么,让他引导霍雨,少跟尹水灯接触什么的。   不知该说世界奇妙,还是贵族圈子真小,那尹水灯和霍雨,好像还同为某个omega的未婚夫吧?   霍寻南亲自站在霍家门口等待着,见他们到了,还分外亲切地冲他们摆手。   “本来希望你中午就到,不过晚上也不是不行,”像是完全忽视了骆清溪,霍寻南走到秦徐身边,亲切地招呼着,“来吧,正等着呢。”   并没有对霍寻南的忽视表达出任何情绪,骆清溪走在秦徐身边,一言不发。   原来这二人的关系这么差吗?想起第一次见到霍寻南,他还以为他是骆清溪朋友来着,秦徐不失礼貌地回应着,在秦家,他从小也没少受贵族礼仪的熏陶,虽然他不喜欢,但也知道该怎么表现得得体。   霍家为招待“朋友”所做的排场,堪称隆重。   一进门,秦徐就被霍家老小的目光缠绕住了,他听霍寻南一个个向他介绍着自己的家人,面部都笑得有些僵硬,他发现霍雨正缩在房间内的某个角落,今天那家伙一反常态地没有身着一身黑,他并不像霍寻南那般适合白色的小西装,看起来略微有些违和。   当霍寻南领着秦徐走到他身边时,他支起身子,抬头,冲秦徐笑了:“欢迎。”   这声“欢迎”,有着秦徐听不懂的,类似于幸灾乐祸的情绪。   霍寻南站在他身边,盯着霍雨,皮笑肉不笑地抬手,狠狠搓了搓他的头发,“这可是你朋友第一次来你家,怎么表现得这么不积极?”   不积极?不,秦徐倒是觉得有些积极过头了。   当然,这里不是指霍雨,而是说除霍家兄弟之外的其余霍家人。   对于秦徐倒还好,问了他的各种情况后,他们便将注意力转向了其他的地方。   或者说,转向了骆清溪。   骆清溪的到来似乎令霍家上下都分外惊喜,他们围着他,就骆明远的一些事迹,便开始高谈阔论起来,气氛热烈,笑声、惊叹声、唏嘘声,不绝于耳。   也就是在这一刻,秦徐看见了另一个,自己从没有见过的骆清溪。   像是戴上了面具,他变成了擅长交际的模样,虽然言行中依稀透露着他平日的行事风格,但秦徐看出,他只是迫于场合,颇为不耐地变成这幅模样。   霍寻南拉着他,坐到餐桌一边,看向那头,脸上是令秦徐陌生的笑意,“谢谢你啦,我的朋友。”   这一刻,秦徐才忽然明白,骆家作为如今社交圈的香饽饽,自是所有家族都竞相交好的对象。   或许霍家人想让霍寻南带回的“朋友”,并不是秦徐这种,跟自家少爷制造快乐的“朋友”。   而是像骆清溪那般,能够带来利益的朋友。   这或许才是霍寻南的真正目的?   吃完饭,在霍寻南的提议、霍家人的支持下,几位同龄的少年终于能够拥有自己独立的空间。   霍家两兄弟走在前面,他们之间的交流很少,几乎可以说是没有。   秦徐故意落下脚步,骆清溪自然也就跟随他的步伐,逐渐与前面二人拉开了距离。   “我不该带你来的。”秦徐声音不大,但骆清溪听得很清楚。   “是我自己要来。”像是困惑为什么秦徐会说出这样的话,骆清溪微微将脑袋偏向他,“怎么了?”   秦徐说不上来,只是蹙着眉,“我觉得……你被围着……”   秦徐说到一半,骆清溪便明白了,低低地,他笑了出来,“这有什么?我现在最擅长这些。”   “我不想让你不舒服。”鲜少有这种词不达意的时候,秦徐说这话都觉得别扭。   “我还不放心呢,你到这来。”扯了扯嘴角,骆清溪抬手,轻轻碰上了秦徐的肩,“你在,我怎么可能不舒服?”   好像真的有被安慰到,秦徐的愧疚不自觉间少了些,“回头哥带你出去吃好吃的。”   “……好。”骆清溪抓住秦徐肩膀的力道加紧了。   “聊什么呢?”前方的霍寻南回过头,蹙眉瞥过来。 第三十二章 游戏   自然没有向霍寻南报备自己在聊什么的必要,秦徐只是略微加快了脚步,在霍寻南的注视下走得近了些,骆清溪就跟在他的身后,就像是守护着自己猎物却又并不感到饥饿的捕食者。   令秦徐惊讶的是,霍家兄弟居然有一间面积极为可观的,专门用于玩乐的房间。   时下星城内最流行或最昂贵的玩具,富有规律却又略显凌乱地摆放在那间圆形的厅室中,沙发是童趣的颜色,恰好契合了这个房间的尺寸。   就这房间,想让他相信霍家兄弟没朋友?秦徐蹙眉,他觉得不可能。   “这是家里来客的时候,父亲才会准许打开的房间。”站在厅室中央,敞开双臂,宛若一个极富表演天赋的演说家,“怎么样?很不错吧!”   是很不错,秦徐或许能懂他言语里的自豪,看见这些平日里只在电视上见过的玩意儿,说不心动是不可能的,然而骆清溪却已然坐到了沙发一角,只抬眸盯了秦徐一眼,像是兴致缺缺。   哦,这时的秦徐忽然意识到,或许这些对自己来说新奇而又不可多得的小玩意儿,在骆清溪面前只是玩剩下的破布娃娃而已。   并没有让秦徐思考太多,霍寻南上前抓住了他的手,他向他介绍着最中央的游戏机,自豪地告诉他如今市面上所有的流行游戏都可以在这里玩到。   “还好你来了,之前偷钥匙进来自己玩,被打个半死。”说着,霍寻南按住秦徐的肩膀让他坐到正对显示屏的大坐垫上,拿起手柄迫不及待地在秦徐身边坐正,这时的秦徐忽然意识到——   也许霍寻南是认真渴望玩乐的。   不像他的弟弟霍雨,从进门的那一刻起就缩在角落里,拿起一个很小的类似于机器娃娃那般模样的小东西,瞪大眼睛凝视着。   秦徐有意让骆清溪也加入到自己和霍寻南的阵营中,他回头看他,骆清溪笑了笑,心领神会地站起身走到他的身边,坐下,“我的新家也有,早说你喜欢不就完了吗?”   凝视着骆清溪,一时间秦徐有些发愣,直到身旁的霍寻南噗嗤笑出声,他才回过神来,“一起?”   “虽然也有三人模式,但双人的更好操控。”斜了斜嘴角,霍寻南开口。   秦徐自然是偏向骆清溪那边,蹙眉,正准备说点儿什么,“你们玩,我就坐在这,最近事有点多,很累,趁这个机会休息一下。”说着,骆清溪偏了一下脑袋,头虚虚地靠在了秦徐的肩上,但又很快直立。   莫名地,秦徐觉得骆清溪此刻的笑跟平时有些不一样。   “开始吧。”霍寻南的语气不知什么变了,带着些许凝重,秦徐只当他是认真了起来,抓着手柄,很快投入状态。   一局终了,原本在开局攻势很猛的霍寻南后来操作频频失误,秦徐疑惑地盯了他一眼,发现他的额角渗出了丝丝汗珠,有那么热吗?秦徐明明记得霍寻南在进门的时刻还专门将室温调节到了最适宜的程度。   “骆清溪!”啪嗒一声,手柄不轻不重地摔在了地面,秦徐略懵,转过头,却发现霍寻南正面色扭曲地盯住骆清溪,言语却并不激烈,像是正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愤怒,“你大可不必用这种方式威胁我。”   “嗯?”秦徐身旁,骆清溪眨了眨眼,“抱歉,你说什么?”   站起身,霍寻南一脚将手柄踢远,越过秦徐,他走到骆清溪面前,“少他妈在这装傻充愣,仗着自己分化得早来压人?什么意思啊你?”   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秦徐回过头时,骆清溪已然不紧不慢地站起了身,“啪”地,他一拳打在了霍寻南的脸上,不小的威力,秦徐看着已然被击倒在地的霍寻南,不明白什么事情忽然这么严重。   “你先挑衅我,就别怪我整你。”说完,骆清溪抬手,将自己袖口的扣子扣紧,毕了还抬眸看了秦徐一眼,“没事,你们继续玩。”   继续玩?秦徐匪夷所思,这状态能继续玩才有鬼了。   如果秦徐能闻到信息素,便能知道此刻房间里的氛围有多么剑拔弩张了。   两个alpha的气息水火不容地相互交叠在室内,仿若冰川与岩浆相互碰撞,所幸二人的威压都没有波及到处于龙卷风中心的秦徐,他只本能般拉住了骆清溪,用身躯挡在二人之间,“忽然间干什么呢这是?”   “没有。”骆清溪冲秦徐笑着,下一秒却又紧盯着摇摇晃晃在他身后站定的霍寻南,“反正我们之前也经常对练,你说是吧?寻南。”   骆清溪这个时候一句“寻南”简直令霍寻南想吐血,他一早就知道这个人是个疯子,也看不惯他那惯常从容不迫的模样,所以他才不由自主地在他面前亲近秦徐了。   见二人又有要揍在一起的趋势,一心想阻止二人再交流的秦徐及时抓住了重点,“哎哎哎,那啥?霍雨去哪儿了?他啥时候走的?”   霍寻南这才回过头,果然,方才霍雨龟缩的那个角落此刻已空无一人。   大概是刚刚玩游戏的时候……   “是去找他那个朋友了吧,刚刚还在门口等他。”不甚在意地,骆清溪勾起唇角道。   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霍寻南骤然间蹙起眉,“走吧,有其他能玩的了。”说完,他便给秦徐使了个眼色,抬步向门外走去。   秦徐不明所以,盯了身边的骆清溪一眼,在对方兴味盎然的视线下,秦徐跟上了霍寻南的步伐。   这可真是诡异。   霍寻南将秦徐和骆清溪领到了自己的房间。   比起刚刚那个娱乐间,这间屋就显得阴沉许多,暗色的窗帘过于遮光,灰色的床单让人想到坚硬的泥地,虽然也是颇富高级感的房间,但比起方才的娱乐间,终究少了些生气。   房间内,最令秦徐在意的,便是落地窗前的那个望远镜。   “随便坐。”简单招呼了一声,霍寻南便走到窗前的望远镜前,略一按手边的遥控器,自动帘子徐徐向两边自动打开,他俯身,将脑袋凑到目镜前,就像是禁制地搜寻怪物的侦查员。   骆清溪坐在室内的小沙发上,气定神闲地为自己倒了杯水,双腿交叠,像是在观看什么表演。   不明白霍寻南在做什么,秦徐抽出他放在书桌上的一本书,草草地翻开,正读了两句,就听见霍寻南轻笑一声。   走到窗边的立柜前,霍寻南拉开柜门,从内里徐徐拿出一把……枪。   骆清溪挑起了眉,秦徐也合上书页,走到霍寻南身边,霍寻南心领神会,为他调好望远镜的角度,叫他俯身去看。   在霍家大院的草地上,秦徐望见了两个少年。   其中之一,毋庸置疑就是方才离开他们的霍雨,他穿着一身小西装的他却手揣裤兜,流里流气地走在前面。   跟在他身后的,便是一早秦徐和骆清溪在他们门口望见的少年,尹水灯。   他与霍雨的距离不远不近,看上去不太热络,但又说不上生疏的模样。   就在秦徐观察的空档,霍寻南已然打开窗,装好子弹,扣下扳机,闭上一只眼,瞄准。   见他那样,秦徐上一秒想着,这家伙总不可能真开枪打人,下一秒——   “嘭——”   那声音几乎震疼了耳膜,枪口冒着烟。   秦徐瞪大眼睛,连忙再凑到目镜前——   子弹的的确确是打了出去。   落在了两个少年之间,草地被打出了一个小洞,正冒着烟。   霍雨回头过头,愣住了一般,站在原地久久不动。   尹水灯已经吓得腿软,他瘫坐在地上,许久之后,才想起要努力重新站立起来。   “你小子他妈的疯了?”秦徐上前,在霍寻南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一把夺过了他手中的枪支。   身后不远处,骆清溪应激一般站起身。   “万一真打到人了怎么办?”秦徐的太阳穴突突跳动着,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做出这种事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或许是刚才骆清溪揍他还不够狠?   对,这张脸,就应该多揍几拳。   “特制的子弹,打到也不会出人命的。”霍寻南嗤笑出声,像是对秦徐的反应感到十分可笑似的,“不过,枪是真的。”   “太危险了。”自身后走来的骆清溪一把捞过秦徐手中的枪支,他瞥了霍寻南一眼,又转头对秦徐说:“距离过近是真的会受伤的,你真是……”   这时秦徐意识到,骆清溪丝毫不在意外面两位少年的安危,虽然他的确没有义务去在意,但……那一刻,秦徐还是感到了一阵难以言说的胆寒。   “霍寻南,你把这当做游戏?”秦徐凝了脸色,微微将身后的骆清溪推开以免二人再次发生冲突,“我不是你的谁,但既然你要我做你的朋友,我得告诉你我的底线。”   “我厌恶这种戏耍他人的游戏。”   说罢,转过身,拉上骆清溪,秦徐便打算离去。   “我知道了。”霍寻南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以后不会了……我还为你们准备了其他好玩的,现在离开太可……”   话还没说完,嘭的一声,房门自外被猛地推开。   霍雨就像是一头进击的黑豹,冲了过来。   他甚至没有揍霍寻南,而是直接掐住了霍寻南的脖子。   “你!这个——人渣——!!” 第三十三章 他家   霍雨几乎是没留手的,几乎肉眼可见地,因窒息,霍寻南红了脖颈。   不知是不是因为霍雨在极度愤怒状态下而导致的力气过大,霍寻南居然一时间没有挣开他,秦徐上前猛地抱住他的腰,骆清溪也来帮忙,才堪堪将二人分开。   霍雨大喘着气,恨恨地瞥了秦徐一眼,“还说什么要当朋友,他开枪,你甚至没有拦住他!”   一时间秦徐不知道该如何辩驳,这个时候来一句“我没反应过来”会显得多么苍白无力,然而霍雨的目光似乎带着仇恨,他瞪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从霍寻南到骆清溪,最终往地下啐了一口,才愤愤转身,摔门而去。   秦徐心中是有少许的负罪感的,不过在他看来,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当然只有霍寻南一个人,他权当霍雨拿在场的其他人撒气罢了,虽然他承认,就自己没有及时阻止霍寻南这件事,他还是有那么一点责任。   而霍寻南则完全没有反思的意思,试探着将枪支从骆清溪手中拿回,他从抽屉里抽出一张湿巾,不紧不慢地在骆清溪方才触碰的地方轻轻擦拭着,然后说:“你看,他们的关系已经好到那个地步了,那个强奸犯……啊,真是太麻烦了,老妈居然非要让我去阻止他俩交好,可我只是他的哥哥而已。”   这一家子很奇怪,甚至比骆家还要再沉闷一些,这难道是大家族的通病吗?秦徐不明白,打小家庭关系和睦父母恩爱如初的他从不知道世界上居然还会有这样的家庭。   后来秦徐领着骆清溪想走,霍寻南尝试着挽留了几次,直到他答应并且对秦徐发誓自己再也不会让刚才的事情再次发生,秦徐最终才答应在他家多呆一会儿,毕竟别人家长甚至为他们准备了一场小小的晚宴,这……是让人难以拒绝的。   骆清溪十分自然地融入了上流社会的交际之中,毕竟日后与骆明远掰手腕还得稍稍仰仗一下霍家的势力,刻意冷着脸不是大家作风,所以当霍家某个支系的小小姐邀请他跳舞时,他回头望了秦徐所在的方向一眼,此刻的霍寻南依旧不长记性,正以介绍家族历史为由将秦徐留在身边。   霍寻南的殷勤令秦徐莫名其妙,他虽也不耐,但因为向来奉行不打笑脸人的原则,勉强跟对方交流着,他发现正被漂亮omega邀请跳舞的骆清溪正凝视着自己这边,老实说宴会途中他从未停止过关注骆清溪,那小子果然无论在什么地方都那么受omega的欢迎,于是他向他使了个眼色——“上啊,愣着干什么?”   骆清溪果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向来是明白他的,不过秦徐不明白为什么他的转身像是带着些负气的意味,他猜疑自己又哪儿没做好惹骆清溪不高兴了,等一曲终了再说吧,如果他还记得的话。   霍寻南似乎对他在曲意的那些事很感兴趣,什么海岸、摩托车、山林、湖泊,他的意思是,自己虽然也见到过那些景色,但与秦徐的方式是不一样的,就好像一个现代人从不知道人猿眼中的山林是如何。   秦徐觉得好笑,擅长讲各类笑话的他随便抛出一个小话题就能使霍寻南惊诧不已,这家伙恶劣是恶劣,但在某些方面却单纯得有些过分,他甚至不用费心思刻意寻找有趣的话题,就能勾起对方的兴趣。   或许,这人是真的没朋友吧,秦徐想。   霍雨只在晚宴刚开始的时候出现了一瞬,刚才发生的那出让秦徐有意寻找他,果不其然,他好像也不太能融入厅室内热烈的氛围,早早地离去了。   不过秦徐在以上厕所为由偷跑到阳台透气的时候,在下方的迷宫中看到了他,或者说,他们。   原来那个尹水灯并没有离去。   被霍寻南“枪击”以后,他大概是藏了起来,等着与霍雨私会。   他俩是什么关系?秦徐觉得这件事很有蹊跷,他站在阳台上方,偷窥得毫不费力。   两个少年围在花园的角落,两颗脑袋聚在一起,对着手中的一块荧幕,似乎正讨论着什么。   “天啊,如果你以后做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我想我会去报案的。”   “拜托,我只是看,不代表我会去做啊。”尹水灯的声音有些急促了,像是极力辩解,“他们都说我是,我倒要看看……”   秦徐眯眼,试图从那块亮起的荧幕中发现点儿什么。   虽然很不明显,但他还是看清了。   老实说,有关尹水灯喜爱儿童,刚开始他只觉得是谣言。   但是荧幕上亮起的画面,却最能反应主人的偏好。   网上的儿童本子?秦徐从印象中搜罗出了这一名词,他不知道自己的形容是否正确。   虽然人各有自己的癖好,别人也无法置喙什么。   但有些违背公序良俗的潜在危险,他也说不出“苟同”的话语。   他蹙起了眉,忽然不知道该作何心情了,于是他最终选择扭头,重新回到了氛围热烈的室内。   打开门,他迎面撞上了满面冷清的骆清溪。   “是不是挺闷的?”秦徐以为自己跟骆清溪的情况相似,“也出来透气?”   “你怎么能把我扔在那儿不管?”话说得嗔怪,表情却是冰冷,骆清溪依靠在门边,浅色的眸子映衬着月光,让人想到没有杂质的琥珀,“你这叫言行不一。”   言行不一?秦徐迷惑了。   “非要我帮你想起吗?你说过不会丢下我。”   秦徐有些哑口,他略一叹息,“那omega挺好看的……你不是要分化了吗?我以为,怎么?转性了?不想恋爱了?”   双手环胸,骆清溪默了片刻,却是直接忽视了秦徐的话,转而说:“跟你比我差多了……”说完像是觉得有些不合适,于是话锋一转,“晚宴结束之后应该很晚了,今晚上去我的新家,怎么样?虽然不大,但住下两个人完全没有问题。”   秦徐想也没想便答应了,“行啊,不过什么意思?……跟我比差多了?”   “霍寻南像狗一样在你身边绕圈,你倒还挺高兴?”骆清溪的回话在秦徐看来莫名其妙,“一股臭味。”微微掩住自己的鼻子,“等会洗澡。”   被刺得莫名其妙,秦徐往离去的骆清溪背上狠狠锤了一拳,“没大没小的逼崽子。”   骆清溪顿了顿,没有停留,向前走去。   后来霍寻南本还想留二人……或者说想留秦徐在霍家过夜来着,想到跟骆清溪的约定,加之本身不愿意久留,秦徐拒绝了。   车内的气氛有些奇怪,乘着夜风,秦徐微微眯起眼,凝视着天边的月亮,他觉得今晚上的空气微凉。   是因为之前那段莫名其妙的对话吗?   骆清溪不说话,他自然也不说。   就这,骆清溪居然还是稳稳当当将秦徐送到了自己家门口,而秦徐也没拒绝,下车后直接跟骆清溪走了上去。   是栋公寓楼,比起骆家大院,当然是小巫见大巫,不过相较于宽敞大气的生活环境,秦徐果然还是更喜欢温暖精致富有家庭气息的。   直到走到骆清溪家房门前,秦徐才耐不住地开口:“这地方,骆明远应该不知道吧。”   “不知道。”录入指纹,咔哒一声,房门打开,骆清溪转眼看过来,又略显别扭地不咸不淡转回去,“我只告诉了你一个人。”   “哈,”秦徐笑了出来,跟随骆清溪的脚步走了进去,“这么说,现在这还是咱俩的秘密基地哦。”   将准备好的拖鞋扔到秦徐跟前,秦徐一试大小刚好,正准备夸张地惊叹些什么,就听骆清溪说:“在曲意也有一个秘密基地,你还记得吗?咱俩的。”   秦徐隐隐感知到这是骆清溪给自己的考验,不过这回骆清溪可难不倒他,“当然记得,春游那次发现的,旁边还有个小泉,对吧?”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骆清溪转过身,到里屋去拿什么东西去了,秦徐也不拘谨,东张西望地打量着,一边在内心感叹骆清溪这小子的住处果然还是跟往常一样整洁,嘴上又喋喋不休地回忆着往事:“我说我想在那个小湖洗澡,水那么干净,你死活不愿意下来,我扒了你裤子,你脸红得,那个表情像是要杀人一样,哈哈哈,太搞笑……”   话还没说完,骆清溪便已经从里屋走出来了,将浴巾扔到秦徐身上,秦徐在东西滚下去之前用手堪堪接住,后发现……还有一条崭新的内裤夹在其中。   “去洗澡。”骆清溪言简意赅地吩咐,那语气,惹得秦徐火大。   “咋?我刚洗了澡,哪儿有你说的那么臭?”说着,秦徐将那小裤衩放到自己的视平面,“这,你按你尺寸买的?新的?没必要吧,给我浪费了。”   不回答秦徐的后一个问题,骆清溪抬了抬下巴,语气官方且理直气壮,“没有一个alpha会喜欢……另一个另一个alpha的味道。”   这么说秦徐倒也不是不能理解,“行。”走近浴室之前,秦徐回过头,“那这么说,等我分化之后,你岂不是还不能忍受我了?”   没等骆清溪回答,秦徐便关上门,老实说他已经累了,迫不及待想要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而被关在门外的骆清溪,一句话卡在喉头,未能说出口:   “不会的,因为你会是我的omega。” 第三十四章 酒味   骆清溪家只有这一间浴室。   凝视着架子上整整齐齐码放着的瓶瓶罐罐,一时间秦徐还真有些不知道这些玩意儿应该用在什么地方。   这是……专门贴在腺体上的那种玩意儿吗?将东西从一个透明的小盒子中拿起,神差鬼使地,秦徐将之放在鼻下嗅了嗅。   并没有印象中的苦酒味,想来也是,毕竟这玩意儿大概都是一次性的消耗品。   这么说在抑制信息素这一方面,骆清溪倒算得上前辈了,秦徐想着,开始琢磨等自己临近分化的时候该用什么语气跟骆清溪请教相关事宜才会显得更自然并且不窘迫。   不过话说回来,骆清溪这家伙倒还是挺讲究的,又拿起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罐子,上面是秦徐认不得的文字,他不知道这是用来干什么的,他没注意到门外的身影已在原地观察了他多时。   “你在干什么?”骆清溪冷不丁一声,秦徐几乎身体一凛。   略显尴尬地将东西放回到架子上,秦徐说:“你这也太讲究了点。我都不知道这啥是啥,沐浴露在哪儿?”   “……”门外的骆清溪静默了一阵,“很多东西都是用来护理腺体的,当然护肤品也有,沐浴露在第二层,从右往左数第三个罐子。”   秦徐汗颜,小声说着骆清溪娇气,一边又将对方说的绿色罐子拿到了手中。   将膏体挤在手背,秦徐凑近闻了闻,倒是挺好闻的,但他却从没有在骆清溪身上闻到过相似的味道,难道是因为它并不常用吗?   骆清溪在门口站了许久,见秦徐这么久没出声,他喉头愈发地紧了,放在门把上的手合握又松开,“咋了?”   “没,挺好闻的。”说着,内里传来了水哗哗流下的声音。   骆清溪不禁松了一口气,他也不知道方才自己脑海中为什么会浮现如果自己破门而入的可能性,秦徐脸上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还有他的身体,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   他真怕秦徐接下来要他拿毛巾,他真怕。   “小矮子。”忽然发现方才骆清溪没给自己拿毛巾,秦徐再次问出口,“你这……我该用哪块啊,我是说毛巾,用你的吗?”   门外,骆清溪的身影略微摇晃,“哦……你等一下,我去给你拿新的。”   得,意识到骆清溪不愿意让自己用他的毛巾,秦徐十分无奈,骆清溪果然跟他认识的那些不拘一格的alpha丝毫不一样。   不多时,骆清溪打开门,一只拿着毛巾的手试探性地自门外伸入他的视野被,就好像它的主人害怕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似的。   扒住门框,秦徐笑着硬生生将门框撑大了些,他笑着,冲门外的骆清溪歪了歪脑袋,“看呆了?咋样?哥的身材是不是很好?”   还没等骆清溪做出任何回应,秦徐便呵呵笑着将门嘭地关上,这时他忽然想起自重逢以来自己好像一次都没有见过骆清溪的身板儿,现在那家伙力气这么大,不知道腹肌有没有自己明显、臂膀上的肌肉是否如自己这般轮廓分明。   秦徐洗澡的时间并不长,在他出门的时候,骆清溪为他盛的牛奶刚达到适宜饮用的温度,而骆清溪本人坐在沙发上,仰起脑袋,脸上扣着一本书,规整的衬衫此刻已然松开了两颗扣子,显露出内里饱满的肌肉,他显然没睡,因为在自己出门的那一刻,秦徐看见他默不作声地双腿交叠,只是并不理会刚出浴的自己。   ……哦,忘了说,刚刚在浴室,穿裤子的时候,秦徐致命地发现,唯独前面那个地方,空了很大一块。   这小子……不是虚张声势吧,秦徐蹙着眉想,伴随着那么一丝被打击的心情,他走到骆清溪面前。   将盖在骆清溪脸上的书本拿开,他发现此刻骆清溪脸颊泛红,浅色的眸子盈盈望过来,像是刚从睡梦中醒来,还不新鲜的模样。   而秦徐肯定不知道此刻的自己在骆清溪眼中是什么模样。   只裹了一条浴巾在腰上,他的身材向来是好看的,而他自己也知道这一点,要命的是晶莹在他身体上的水珠,那是他的汗?还是水呢?   “喝。”骆清溪将牛奶递到秦徐手上。   秦徐笑着接过,“你也喝,咱一起长高,不过我建议你还是不要比我高,”说着他回过身,在骆清溪这间房子内四下逛着,“我等会睡这间房?”   “我房间有一些好酒,要来尝尝吗?”骆清溪邀请的声音显得很轻,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幽深。   秦徐打了个哈欠,看了眼时间,“好晚了,有点困,明晚上咋样?”   骆清溪不再说话,只将自己杯中剩下的牛奶一股脑灌进口中,别人不知道的准会以为那不是什么牛奶而是烈酒呢,“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嘴巴上还带着奶渍,他这样说。   秦徐不明白骆清溪语气中那种不容否定的强势是怎么回事,不过转念一想,好吧,其实他还真有些好奇,那所谓的“好酒”究竟是什么味道。   骆清溪的房间布置得还蛮有情调的。   床单铺得十分平整,一时间都有些让秦徐不忍心坐下去。   当然,最终他还是直挺挺地倒在了上面。   窗前,骆清溪正拿着酒杯和酒瓶,酒水被汩汩倒入杯中的声音,衬着此刻秦徐望见的画面,他居然冷不丁地想出了一句俗语——   “美酒配美人。”   事实上他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就连骆清溪也愣住了,他转过脸来盯住秦徐,半天没动。   秦徐也挺意外的,他觉得自己这样说话既轻佻又油腻,“我是说……嗯,你为什么会是alpha呢?害……明明长得这么,秀气。”   骆清溪不动声色,他只拿着酒杯,走到秦徐面前,然后将酒递到秦徐手上,说:“这话我就当你没说过。”   他指的是哪一句?秦徐没有问出口,因为他发现对方正冷着脸色,凝视着自己。   而骆清溪呢,他看到的却只是又一个如果——将酒水徐徐倒在秦徐身上时,因酒精的湿润,秦徐的衣物会紧紧贴在躯体上,他会愤怒地问“你干什么?”,而自己,则就会像在重塑之塔那般,一次次,将秦徐按在身下,对方或许会反抗,但最终会被自己制服……   然而现实只是秦徐喝下了酒。   秦徐好像不懂得品尝这种程度的烈酒,他不像他,情绪时常会有低落的时候,就需要借由外物来平复自己的心情。   骆清溪坐到了秦徐身边,也默不作声地饮了一口。   在曲意,秦徐不是不爱喝酒,但他的那些酒,度数远没有骆清溪这么高。   当他喝完,骆清溪又默不作声地为他斟了一杯,他看骆清溪像是喝得毫不费力,自己下意识地不愿落于人后,便学着骆清溪的样子,还非要摆出跟骆清溪一样轻松的姿态,那样仰头,喝下去。   “哥品不出来,别浪费了。”当骆清溪要将第三杯满上的时候,秦徐才迟迟开始推辞,他笑着,一推,骆清溪像是没拿稳,液体倾泻而下,撒到了他的裤子还有衣摆上。   秦徐愣住了。   骆清溪像是没有看见一般,只将杯里剩下的液体一饮而尽。   不愿输给骆清溪,秦徐只是学他。   “秦徐,你醉了。”将手放在沾上了酒渍的部分,骆清溪摊开手,像是想将那儿抚平。   “……别动!”秦徐一把抓住了骆清溪的手腕,“本来一小块,被你弄的,那么大一块了。”   听着秦徐的话,骆清溪简直气血上涌,他将手指放在秦徐唇边,“你是不是笨蛋?嗯?你说说,你是不是?”   啪的一声,秦徐又将骆清溪的手狠狠拍开,“别给我……动手手脚的……操,我现在居然连喝酒都比不过你了。”   看来秦徐还没醉得完全失去意识。   本这样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骆清溪却不由自主地倾身靠过去,直至他们的鼻尖仅差不过十厘米的距离:“你跟我比什么啊?真的,跟我比没意思,秦徐。”   秦徐却像是只听见骆清溪直呼自己大名了,他气急,一只手抬起,拍了拍眼前这张精致的脸儿,“没大没小的小矮子,该受罚。”   “你想怎么罚?”骆清溪眯起眼,正强迫自己不要就这么吻上去。   “你还挺高兴是吧?”看出骆清溪脸上并没有领罚的不甘,秦徐瞬间意识到这是一次不会得到任何反馈了惩罚,于是他退开了身子,站起身,“……累了,我睡觉去了。”   秦徐转身往门口走,骆清溪却追了过来。   他从后方贴近,用手掌搂住了秦徐脖颈的位置。   秦徐感觉自己似乎是被这个人富有威胁性地拢在了怀里。   “你就是喜欢用这种方式罚我。”   秦徐还没想通他说的究竟是什么方法,后颈处,腺体的位置,便被缠绵的湿软光顾。   酒精会影响人的判断、认知、反应能力。   所以骆清溪一口咬下去的时候,秦徐还没想起,自己应当是要反抗的。   空气中,已分不清是骆清溪信息素的苦酒味,还是他们对饮时,洒在衣物上、床单上,真正的……酒味。   骆清溪又被揍了。   然而这次他的神情中丝毫没有悔恨,而只有,自己还没有正式分化,还无法真正暂时标记秦徐的遗憾。   “你真是……”秦徐上前,想要狠狠教训他一顿。   然而骆清溪却故意后撤,到床边,甚至在秦徐一拳挥过来的时候拉住他的手臂,连带着秦徐,一起倒在绵软的床褥里。   就像数年前,他拉着他,一起滚入江水中那般。 第三十五章 秘密基地   秦徐的脑袋是混沌的。   酒劲儿上来得并不快,渐渐地,他刚开始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或许对一些已发生的事,他还有一丝印象吧,但当他被骆清溪拉着倒在一个绵软的地方上时,恍惚间,他好像回到了某一时刻。   那一天,对,是那一天。   那天,他因为扒了骆清溪的裤子,而被骆清溪这样拉着,倒在了草坪上。   就在他俩的秘密基地。   没错,他俩的,别人都不知道。   说起来,那天他们也算是闯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祸呢。   因为找不到人,老师差点报了案。   学校每一学期的春游,这本是一件十分平常的事儿,但当秦家夫妇知道这是骆清溪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春游时,他们脸上那显著的凝滞,以及面面相觑的神情,令站在一旁的秦徐觉得,这无论如何都有些大惊小怪了。   秦徐当时在四年级,而骆清溪是二年级,虽然骆清溪数次十分隐晦地表明了自己对这年级安排的不满,但无奈曲意的校长是一个以貌取人的中年人,他认为以骆清溪的模样放到那已然窜个儿的四年级学生中间,一定会受到不小的欺负。   当然,这事秦徐也有锅,他并未让其他任何人知道这个秘密,当时骆清溪刚到他家不久,并且老是对他报以敌意的态度令他不爽,于是在校长找他约谈的时候,他信誓旦旦地对校长说:“拜托,那是打架,男人的象征,我绝对不会帮他,他可是注定会分化成alpha的人耶,alpha不需要被任何人保护。”   校长:“可是他还没有分化成alpha,现在他只是一个孩子。”   于是出于对骆清溪的“保护”,校长将他安排到了二年级。   如果让骆清溪知道这件事跟他秦徐还有不小的关联,家中不免又会产生一场大战了,虽然此时此刻的秦徐已经跟骆清溪关系渐缓,他也曾思考过就这件事情究竟该不该后悔,但当他看见骆清溪班上的小孩都跟骆清溪一个海拔时,前所未有地,他在心中松了一口气,并且告诫自己,不许后悔。   话又说回来。   其实就这次春游,秦徐已然有了自己的安排,他不打算跟着学校的大部队一起走,兄弟们会驾着摩托接他到更刺激的地方去玩,当然这件事他绝对不会让秦家夫妇知道,同时,秦家夫妇也休想扰乱他的计划,特别是关于什么“帮忙照看骆清溪”这之类的请求,他更是绝对不会听的。   于是,当秦家夫妇将目光放到自己身上时,他拿出了自己当初面对校长时如出一辙的说辞:“他可是以后会分化成alpha的男子汉,男子汉不需要别人的保护,你说是吧?”他将目光投向站在一旁的骆清溪,而骆清溪只是凝望着他,不出十秒,他转头告诉秦家夫妇:   “他应该已经跟他的兄弟们商量好了……”   “好,”秦徐狞笑着,将自己的手轻轻放在了骆清溪的肩上,面带笑容,他对满脸探究的秦家夫妇说:“我会照管好他的,毕竟这小子可是一个……没有哥哥就会哭着要奶的幼稚鬼。”   面对秦徐的阴阳怪气,这次的骆清溪并没有立刻暴走,而是笑着,凝视着秦家夫妇不说话,并在当天晚上野蛮地闯入秦徐的房间,用自己已经准备好的枕头砸在秦徐的脸上,“你又打算不管我!”   骆清溪从小就是这么不可爱,不过没办法,秦徐甩不掉他,这小子耍起心机来自己毫无办法,就连第二日秦徐打算默不作声溜走的计划,都提前被骆清溪预知到,他拿出许久不用的电话,专程跑到秦徐面前,绘声绘色地表演了秦徐那么做之后自己会如何生动地向秦家夫妇控诉他说话不算话的行为,就此,秦徐终于乖乖就范,并且承诺再不会搞任何小动作。   当然也因此,秦徐觉得骆清溪更加可恶了,是那种想咬住他的小脸,令他汪汪大哭的那种可恶。   第二日,兄弟们如约拍马赶来,坐在摩托车上,秦徐觉得自己开到低年级所在地、放慢速度一个个班级寻找那抹熟悉身影的模样一点也不酷。   骆清溪在班上完全不像在他面前那么耀武扬威,他只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没人跟他说话,他也不理任何人,两条修长的小腿晃悠着,目光时刻放远,像是一个在等待超人来拯救自己离开这无聊生活的小屁孩。   当然,他本身也是个小屁孩。   秦徐不想当那个“超人”,但他不得不这么做。   骆清溪几乎很快看见了他,不用秦徐招手,他跳到地上,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和花瓣,在班上同学讶异的目光下,坐到了秦徐的后座。   据说这边有一个大水库,兄弟们原本是想到那里去选个景致好的地方钓鱼打牌来着。   秦徐的摩托开在最后面。   他没有提前看地图,小黑已经安排好了接下来的一切。   而秦徐也从不觉得自己是路痴。   所以,当路过一家小卖部时,骆清溪吵着要一支冰棍儿的时候,秦徐啧了一声,还是停下了摩托。   不想让大家伙儿等他,秦徐让弟兄们先去。   小黑十分贴心地跟他说了三遍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秦徐点头,认为自己已经牢牢记下了,并且还捣了骆清溪一下,勒令他也一起记下。   就这样,兄弟们离去了。   吃完冰棍儿骆清溪还不干,直说肚子饿了自己想吃速食面。   恰好秦徐也饿了,二人遂坐下,决定填饱了肚子再离开。   “所以,刚刚小黑说什么来着?”仿佛记忆也跟着速食面汤一起下肚,秦徐捣了骆清溪一下,面色不善地问。   骆清溪说:“放心吧,我记着。”   于是二人就这样再次上路了。   只可惜,走了许久,还是没能见到小黑口中的“水库”。   他们面对的是一片密林。   秦徐啧了一声,揪住骆清溪的脸:“你不是说就是这里吗?”   骆清溪眨眨眼,“说不定往里走就到了,我记得刚刚小黑就这样说的,要步行十分钟。”   印象中,好像确有其事。   挠了挠脑袋,于是秦徐便领着骆清溪往林子里走去。   手边不是没有电话,但当时,秦徐对骆清溪脑瓜的信任程度显然让他没想起还能够直接打电话问小黑到底该怎么走,而不是莽着脑袋直往林子里冲。   他们二人……说是迷路了,但又没有完全迷。   很难说这是不是幸运,毕竟是两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面对着一汪泉水旁的树屋,终究是没有任何抵抗力的。   秦徐瞪大眼睛,顺着梯子爬了上去。   树屋内很干净,并且看着十分牢固的样子,料想着应当是有心人专程在这里搭建的秘密基地。   里面还存放着一些漫画书,以及一些桌面游戏。   骆清溪暂时还没上树屋上方来,他用手捧起泉水,转头告诉秦徐:“很清澈。”   而秦徐也对他说:“快来,这有漫画!”   于是将水放回泉中,骆清溪学着秦徐,顺着梯子爬了上去。   两位兴奋的少年此刻都觉得自己是在林中捡到宝藏的勇者,并且丝毫没有侵占了他人领地的自觉,缩在树屋内简易而柔软的小床上,迫不及待地打开漫画书——   闹了个脸红。   很显然,这并不是什么正经的漫画。   画面内描绘的两个男性的少年,从外貌上有些分不清他们的第二性别究竟是什么。   但一个人将另一个人压在床铺上,并且咬住后颈的画面,却是实打实的。   少年之间的气氛顿时焦灼起来。   特别是骆清溪,他神差鬼使地转过头,凝视住秦徐。   他看见秦徐发红的耳廓,敏锐地感觉到,对方是不好意思了。   只有omega才会不好意思,不像自己,除了兴奋就是期待。   所以,秦徐是omega。   那个时候,莫名其妙的场景连带着莫名其妙的原因,一个莫名产生的念头在骆清溪心中生根发芽,并且很快长成了无法被撼动的苍天大树。   或许他没错,当时的秦徐的确是害羞了。   他曾听兄弟们说过这方面的事情,但这样猝不及防地“撞见”,却是第一次的。   他不想让骆清溪知道自己的窘迫与不从容,因为他发现骆清溪面对这一切,表现得比自己要从容得多。   诡异的自尊心作祟,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秦徐都不愿踏入这个树屋半步。   虽然或许在长大的秦徐看来,这样欲盖弥彰的行为实在是一点也不酷,但当时的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可骆清溪却清晰地意识到了。   他的内心忽然涌现出一股隐秘的快乐,当他看见秦徐在树屋下局促地走来走去的时候,他想,omega可真奇怪,也许对他们来说被人咬会是一件十分难为情的事情吧。   就连秦徐这样的,也不能幸免。   然而秦徐是个忘性很大的人。   不一会儿他便发现树屋下的泉水似乎比树屋本身更具有吸引力。   目测着泉水不深,于是当着骆清溪的面,他脱下了自己身上的所有衣服,噗咚一声跳入了水里。   当时的他有些迫切,或许是急于缓解身上的燥热吧,他那么做了。   不一会儿他便发现这泉水体验不错,于是他探出头来,对还在岸上张望,似乎一直在观察着自己的骆清溪说:   “下来吧,来游泳。” 第三十六章 精怪   秦徐看不懂骆清溪当时的神情。   那种仿若细致入微的观察,令他错觉自己脸上是不是留下了什么东西,亦或是有一只蝴蝶停留到了自己的肩上,否则……否则这人怎么会用如此令人捉摸不透的目光凝视着自己?   骆清溪的确是愣神了,他凝视着沉入水中,双臂放在岸边的秦徐,觉得他就是一只来自林间溪水中的妖精。   “妖精”,这个词汇或许用在秦徐身上并不合适,但除了这样的说法,骆清溪并不知道还能够用什么来描绘自己的感受了,那种富于力量美的男性妖精,在林间若隐若现,令人忍不住想要拉起弓,将之捕猎,带回家中,驯养。   或许是见自己许久都没有反应,秦徐感到无趣了,他沉下水去,泉水十分清澈,他的身躯宛若一尾游鱼,林间的阳光洒下来,照得那抹谈不善纯洁的身影似梦似幻,于是骆清溪便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秦徐以后一定会分化成omega的。   没由来的心动,他将它归结为既定的,性别间的吸引。   见自己优美的泳姿并没有引得骆清溪也要下水来跟他一起玩,秦徐再次探出头来,“喂,”略微使身体浮出水面,他手撑着下巴,冲着站在岸边许久不动的骆清溪道:“你不会还是个旱鸭子吧。”   骆清溪并没有显现出窘迫,目光自上而下,像是有几分凉薄,“我会游泳。”   秦徐大笑着,说自己不信,手一撑,他走到岸上去。   少年的脚踩在柔软的草地上,不远处是被他刚遗弃在岸边的衣物。   秦徐的皮肤比骆清溪略黑了些,从他们二人小腿上的肤色就能看出,他上前,冲骆清溪的方向走去,而骆清溪只是后退,怔怔地,说不上来那是一副怎样的神情,并非惊诧或警惕,而是……   就像精灵忽然凑到少年鼻前,闭眼,给了他一个吻时,少年眼中的惊艳的震惊。   秦徐并不觉得自己此刻的模样有什么不妥,而骆清溪却像是傻了似的,凝固在原地不动了。   “愣着干嘛!下来啊!”   骆清溪仍是不动。   真怕水?秦徐想着,以为自己终于找到骆清溪的软肋了,歹念就在那一刻在心头滋生。   他一把拽下了骆清溪的裤子。   什么嘛,没有发育不良啊。   秦徐不知道以前洗澡的时候这家伙遮遮掩掩的在干什么,凝视着他的小兄弟,秦徐觉得这小东西发育完全,跟自己的比起来也丝毫不差。   “没泳裤也没关系,直接脱了下来嘛。”说着,他站起身,就要去拽骆清溪的上衣。   他不明白为什么骆清溪会忽然那么生气。   那一声怒吼,整个林子大概都掉落了不少树叶吧。   秦徐被他一吓,一个屁股墩儿坐到了草地上。   骆清溪顺势,狠狠按住了他,将他按倒在草地上。   哇,小矮子的表情好凶哦。   凝视着他的脸,秦徐这样想,难道这才是alpha该有的样子吗?   他连反抗都忘了。   那大概是强者的从容,因为他知道,就算此刻骆清溪坐在他身上,下一刻,他也可以毫不费力地将这家伙掀翻,按进水里。   而骆清溪就只是用双手死死扣住他,凶恶的表情狠狠瞪住他,像是不会动似的。   “真生气啦?”   “……流氓!”吼着,骆清溪的脸红了个彻底。   秦徐一直以为那是因为自己扒下了他的裤子。   一个alpha,居然还那么害羞。   后来他起身,骆清溪又拽着他,将这一出上演了好几遍。   秦徐权当打闹了,他并不觉得自己全裸着跟兄弟滚泥巴有什么不对。   但当时骆清溪很不对。   那之后秦徐老拿这次的事情笑骆清溪。   而骆清溪呢,居然每每都像心虚了似的,垂下眼睫,并不辩驳。   于是秦徐便更觉得自己正确。   他后来赶着骆清溪下水游了一会儿。   骆清溪一直说水里脏,还要他起来不准再在里面玩了。   秦徐才懒得听他的。   他觉得骆清溪做事可真不大方,在水里也缩着身子,实在是没有点alpha的样子。   “你不游算了,你先上去,我再玩会儿。”   骆清溪还不干,只叫他跟他一起。   事实证明,老天爷是站在骆清溪那边的。   不一会儿,淅淅沥沥地,天上下起了小雨。   秦徐骂了一声,不得不拎着骆清溪到那木屋里避雨。   他本以为这场雨不会太大,也不会持续太久。   他又错了。   更离谱的是,这小树屋居然还漏雨!   空气逐渐冷了下来,随着日暮的逐渐降临,空气也变得湿冷。   唯一值得庆幸的,或许是放有床褥的那部分,一直保持干燥。   秦徐叫骆清溪将那床单裹在身上,他怕骆清溪感冒了自己回家又吃不了兜着走,可骆清溪到这种时候了居然还嫌弃这被单不够干净,还说:   “不知道是谁的,不要。”   秦徐撇嘴,骂了句“穷讲究”,就将被单裹在了自己身上。   他本以为自己能够心安理得。   可骆清溪那娇弱的模样,一会儿一抖的,他实在看不过去。   于是他身披床单,走到骆清溪身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然后拉着骆清溪,将他裹入自己怀中。   “你要是敢嫌我,你就死定了。”在骆清溪耳边,秦徐低声威胁道。   骆清溪像是被吓到了,半天没动。   不动也好,老实,于是秦徐将他往怀里紧了紧,老实说他也挺冷的,自己尚且都这么冷,更别提骆清溪那小身子骨了。   他就这样,久久地抱着他,也算是向骆清溪汲取了暖意。   后面他尝试跟骆清溪说话,骆清溪就嗯嗯地应着,安静得有点过分了。   抱住怀里的人,听着树屋漏雨的声音,秦徐觉得自己有些困了。   将下巴放在骆清溪的肩膀上,他想,还好这小矮子身高适宜,不然抱起来可真难受。   要是小矮子是omega就好了,被他这么抱了,他以后一定得娶他。   不过,他终究是Alpha嘛。   那就没事了,alpha不需要负责。   就这样,秦徐睡着了。   那天晚上他睡得不怎么好。   或许是雨水滴到了他的脸上湿哒哒的,却又那么温热,很不舒服。   耳朵也是。   后来,他只记得,那天雨后,兄弟们来找他,他跟骆清溪回到家,挨了一顿骂后,骆清溪就开始经常拿着枕头杀到他的房间来……   当然,不是来打枕头仗的,是跟他一起睡觉。   那是他和骆清溪关系的又一次突破。   那个小树屋所在的地方,他们后来也经常去。   骆清溪老是说:“今天没下雨呢。”   ·   秦徐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啥也没穿。   他这是在骆清溪的房间里,而骆清溪本人,已经不知所踪。   脑袋有些疼,一时间他有些想不起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走到客厅秦徐才发现自己后颈很痛。   妈的,他才想起,骆清溪那小子好像又咬了他。   简直欠收拾!   拳头正硬着,咔哒一声,房门打开,骆清溪从外面回来,手里提着购物袋,盯他一眼,只说:“饭做好了,在锅里,我给你盛。”   “你居然会做饭了?”将粥放入口中,秦徐眼中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我一直都会。”将小菜夹入秦徐碗里,“昨晚上睡得怎么样?”   “嗯,梦到我们小时候了……”不对,想起正事儿的秦徐攥起拳头,板正了脸色:“我说,昨晚上你不是又把我当成omega了?”   “当成”?骆清溪觉得这个词儿挺好笑又挺可爱的,他放下碗筷,手撑下巴,“你还没有分化,我怎么当成?”   骆清溪漫不经心的态度令秦徐窝火,“妈的,你知不知道有多疼?想咬人就去找对象啊,咬我干什么?”   歪了歪脑袋,像是没有听清秦徐在说什么,骆清溪眨眨眼,“我知道,所以我给你买了药。”   原来那个购物袋里全都是用来护理腺体的玩意儿。   听着骆清溪一个个介绍他们的功效,秦徐只觉得头疼,“我不像你那么娇贵,我不用这些。”   一时间,房间里静默了。   骆清溪收回手,盯住秦徐,面无表情问:“什么娇贵?”   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话,秦徐挠了挠脑袋,就只是将东西推回到骆清溪跟前,“没有骂你的意思,我只是说,我不需要。”   骆清溪垂下眼睫,默了一会儿,又从袋子里取出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这都是买给你的,特别是这个……送你。”   他将东西再次推到秦徐跟前,秦徐见那包装,意识到这好像不是什么便宜货,顿时又有些炸了,“什么啊这是?”   “你不是一直都有些闻不到我的信息素吗?”骆清溪说,“这是我找调香师定制的香水,跟我的味道有八成像,它不像信息素,所有人都能闻到。”   “是吗?”这可真是奇了,一时好奇的秦徐将东西拆开,内里果然是一个精美而不失大气的香水瓶,他拿起,试着喷了一下。   果然,是熟悉的,苦酒的味道,只不过……秦徐闭上眼细细感悟,觉得这跟骆清溪的有着微妙的不同,好像……苦味会少一些?多了点魅惑性?   反正,秦徐觉得,这香水的味道比骆清溪本人信息素的味道要好闻一些。   当然,这话他是不会跟骆清溪说出口的。   最后,因为无论如何都无法打消骆清溪将东西送给自己的念头,秦徐还是接受了那一大堆腺体保养品以及那瓶仿佛刻着骆清溪名字的香水。   这些腺体保养品,还未分化的秦徐他觉得自己八成不会用。   而这香水……   回到寝室,秦徐又喷着玩了玩。   他觉得挺好闻,而且,好像十分贵重的样子。   他觉得自己应当尽力将贵的东西利用起来。   反正,因为骆清溪岔开话题,他很快就把“将那小子收拾一顿”这一念头给抛到了脑后。 第三十七章 变化   刚进门的喻充城打了个喷嚏。   将手指在鼻下拭了拭,他说:“我还以为战神溪来过了。”   这回秦徐确定了,这香水的味道,还真跟骆清溪的十分贴近,不过他有些不明白,alpha是怎么判定自己闻到的究竟是香水味儿还是信息素味儿呢?   “不……这香水味道更好闻。”将一早准备好的零食递给秦徐,再吸了吸鼻子,喻充城得到了这样的结论。   闻言,秦徐耸肩,看来英雄所见略同,“怎么?味道很浓吗?”   喻充城连忙摆手,“没有没有,这个挺好闻的,比起骆清溪的少了一些攻击性……我估计在某些omega的鼻子里面真会是这样的味道吧,但现实是……”说着,颇为夸张地,喻充城打了个寒战,“反正比这恐怖多了,不过……能模拟信息素味道的香水是很难调配的,这……你怎么来的?”   秦徐挑眉,“你猜。”他以为这很好猜。   喻充城惊恐:“你不会加入了战神溪后援团吧?”   什么玩意儿?秦徐简直摸不着头脑,“他还有后援团?”   微妙一笑,喻充城耸肩,“那些喜欢他的omega跟一些beta组建的,哎,所以说这是个慕强的世界,那些人就喜欢搜集这种东西,然后做跟他信息素味道相似的香水嘛,哦,当然,指的是他那种人气之王啊,咱这种……无人问津。”说着,喻充城倒在了床上,声音颇有些慵懒。   秦徐才不愿意承认自己“无人问津”,他冷哼一声,“你说你自己得了,别搭上我。”   “是是是,”喻充城笑了,“我们秦哥可是靠着自己拳头俘获了许多alpha的芳心,哈哈哈哈。”   熟了之后喻充城这人开始频频耍宝,秦徐偶尔无语,但大多数时候,他都觉得自己身边需要这么一个人,这会让忆起自己在曲意的那些时光。   当然,话又说回来,他不得不承认的是,随着自己这段时间在骆清溪身边的朝夕相处,他好像有点明白那些omega为什么喜欢骆清溪了。   强势中带着些微妙的温柔,偶尔说一些不知所谓的疯话……或许这就是骆清溪的魅力所在吧,更何况,他的实力也值得认可,恍然间,秦徐忆起昨晚倒酒时,骆清溪的侧脸,一时间他不知自己内心闪过的是挫败还是别的什么情绪。   或许到现在,已经是不得不承认的时候了。   他的小矮子已经长成了一个富有魅力的alpha,跟自己也逐渐拉开了差距。   不过,虽然成长的速率不同,他还是不能轻易认输呀!   想到这里,秦徐一骨碌坐起身,正打算按照教练的新要求,再做一组体能训练。   “所以说,这个香水究竟是怎么得来的?”床铺上,喻充城再次冷不丁问出口。   秦徐莫名觉得有点害臊,但他也想不通这是为什么。   喻充城不是一个执著的人,后来他兢兢业业地为秦徐数着俯卧撑的个数,完全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深夜,熄灯的时刻。   “哎,霍雨怎么还没回来?”喻充城提出了这个颇有价值的问题。   其实秦徐也在疑惑。   原因无他,就那二十瓶不知所踪且充满未知数的“omega信息素浓缩液”,他得问问霍雨。   睡前,骆清溪还专门给他发消息专门提醒了他这件事。   其实秦徐和骆清溪都已经在网上联系过霍雨了,但他并不回复。   如今,原本应该出现在寝室的他却依旧没有回来……   明天再问吧,翻了个身,秦徐想,他还能跑了不成?   谁知第二天,霍雨还是没有到学校。   秦徐专门去到他所选课堂,都没有见到他的影子。   只听见了一些传闻。   星城中,贵族间,消息流通得总是那样快。   刚开始只局限于霍雨自己的班上,后来逐渐蔓延,第二天下午,就连在秦徐上课的时候,都能听见。   “强制发情了,好像是因为闻到超高浓度的信息素。”   “不是吧,哪个omega愿意喜欢他?”   “好像不是跟omega,好像只是因为信息素浓缩液。”   “啥?他怎么拿到那玩意儿的?这……违法的吧。”   “不知道啊,不过霍家那边肯定不会放任他不管的吧。”   “呵,本来就是个低浓度alpha,还惹出这种事。”   “哈哈,要是高浓度,也不至于要去找浓缩液吧。”   放下手中的笔,秦徐觉得自己有些听不进课了。   这毋庸置疑与自己有关。   再次联系霍雨无果,到了下课,他打算先给霍寻南打个电话。   “我在学校,霍雨在家里被罚禁足,事情是前天晚上发生的,放心,跟你没有关系,那小子嘴硬,没有供出你。”   秦徐简直不知道这家伙的脑回路是怎么长的,“是,这当然跟我没关系,因为这事儿的始作俑者好像是你。”   电话那头,霍寻南静默了。   片刻后,他终于笑出声,“秦徐,你不用指责我,出事的是我弟弟,你甚至可以控告他偷了你的东西,骆清溪毫无疑问会站在你那一边,放心,我是绝对不会阻止你的,那小子整这出,对我来说也是个麻烦。”   再也听不下去,秦徐挂断了电话,然而又几乎是下一刻,骆清溪联系了他。   消息传递得很快,相信骆清溪已然知道发生了什么,然而此刻,对方说得却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家常,问他有没有去二号教学楼训练,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饭等等。   是秦徐先按捺不住了,看着时间,马上就要上课,“我刚刚联系了霍寻南……”   “哦,”像是刚想起这件事似的,骆清溪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又好像略微为秦徐没有接他一起吃午餐的话而感到不爽,他说:“所以中午,还是老地方对吧?那件事,见面再说。”   其实今中午秦徐约了秦穆吃饭,在往常,一周不跟哥哥见面的确都不算什么稀罕事儿,但约摸是寇格那个女子让他着实不安吧,他约哥哥出来的频率便频繁了不少。   为此,哥哥还嘲笑秦徐“真是越长大越黏人了呀,秦小徐”。   秦徐懒得解释,他只是希望自己的干扰能起到威慑那omega的作用而已。   经过一番思想斗争,最终秦徐还是选择先搁置掉哥哥那边,哥哥倒没多说什么,惯常说了几句调侃的话,便适时挂断了。   与骆清溪相约的餐厅一如既往不怎么便宜,秦徐看着坐在桌对岸衣着得体动作优雅的小矮子,觉得如今这小子已差不多是一名合格的王子了。   不过要是就这样说出口,这人一定会不高兴吧。   “我给你点了这个,尝尝。”将菜品推到秦徐面前,骆清溪双手微合,紧盯着秦徐,那模样,比起自己吃饭,倒像是更期待秦徐的反应。   秦徐倍感压力,吃了一口,发现不错,于是中肯地赞叹了一番。   如此骆清溪便满足了,微微挑眉,他说:“我就知道你会喜欢。”   秦徐不是挑食的人,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不喜欢的,不过骆清溪说什么便是什么吧,比起那个,他更在意的果然是……   “哦,”像是并不在意这个问题,骆清溪摆手,“可以一次性直接把霍雨寇格霍寻南三个人铲除了,倒是方便。”   拿着餐具,秦徐愣住了,他没想到骆清溪会这么漫不经心地说出这番话,就仿佛理所应当。   “这倒也没必要……”秦徐笑了笑,“看不出来,你小子还变得这么杀伐果决了呀。”   然而骆清溪却已然知晓了秦徐的想法,身躯微微坐直,他直视着秦徐:“你觉得不妥吗?”   秦徐耸肩,“我只是觉得,没必要这么不留余地,咱不久前不才去了霍家?而且先前霍寻南也答应了要帮你。”   “那倒是的确得谢谢他。”说到这里,骆清溪笑了笑,“托他们家给我找的律师挺厉害,相信不久后我就会赢了。。”   “你是说……”   “虽然跟骆明远的那些比起来,父亲留给我的遗产的确不算多,但却更有意义。”罕有地,骆清溪显现出了一丝柔情,“比方说那辆摩托。”   “是,那的确好酷。”   骆清溪的表情像是有几分自得,也有点儿秦徐说不清的可爱在其中,“所以说,霍家那边不用那么狠……”   “我知道的。”带着几分调笑的意味,骆清溪歪了歪脑袋,“谢谢你提醒我,老实说我都忘记他原来还帮过我了,还好,这下我不用背负所谓落井下石的骂名了,哈哈。”   这家伙是认真的吗?秦徐观察着骆清溪的脸,越发觉得这小子已然长成了自己不熟悉的样子。   于是在回寝室的路上,秦徐开口了,“小矮子。”正视着骆清溪的脸,秦徐令自己变得严正,“你真的一点也不在意霍寻南他们吗?我的意思是,你们好歹还是室友……”   骆清溪很快理解了秦徐的意思,他冲他眨眨眼,“秦徐,我不像你,能去在意那么多人。”   秦徐觉得这话有些不中听,但他也说不上来,于是他只是拉住骆清溪的肩膀,用不解的目光凝视着他,“别说我听不懂的话。”   与秦徐久久对望着,半晌,骆清溪认输一般地闭上眼,“我最近有点累,很多地方又那么吵……有时候很多事不能思考得那么完备。”   这是骆清溪难得一见的示弱,秦徐意识到自己应该认真对待,于是他上前,拍了拍骆清溪的背,“没事儿,尽力就好了,好好休息。”   “下周也来我家吗?”骆清溪适时发出邀请。   “……好。”秦徐也就这么稀里糊涂答应了。   下午他得去心理研究协会,在骆清溪寝室玩了一段时间,秦徐道别离开。   他走后,寝室就只剩下骆清溪一个人。   骆清溪没有告诉他,其实他也对自己的失言有些后悔。   虽然他觉得并不不妥,但果然,秦徐不会喜欢这样的他。   起码表面上,他觉得自己应当做到让秦徐满意,仅此而已。   ·   在心理研究协会的一整个下午,秦徐惯常地无人问津。   说不挫败是假的,偶尔他也想证明除开打架外,自己还有其他擅长的地方。   比如说倾听。   但显然他的模样不太具备说服力。   要是来访的人能多点儿就好了,总会有不耐烦排队,跑到自己跟前的例外,秦徐这样想。   所以当他知道今天下午协会还会来一个新人,就分外惆怅。   争夺客源的竞争对手又多了一个,他想。   当学长告诉他新人要求跟他见一面的时候,秦徐颇为不耐,咋,这是要下挑战书?   秦徐雄赳赳气昂昂。   对方却恭恭敬敬,仿佛不敢正脸看他。   这新人自己认识,就在前不久,被霍寻南称为恋童癖、用假枪射击的人,正是他。   尹水灯,秦徐已经记得他的名字了。   到达单独的咨询室,对方立刻摆出卑微的求人姿态,耸着肩膀、带着哭腔地对秦徐说:“都是我的错,求你不要控告霍雨好不好?”   秦徐:“……哈?” 第三十八章 幕后   尹水灯组织语言的能力并不良好,花了约摸半个小时的时间,听着对方坑坑巴巴的叙述,秦徐才勉强知道发生了什么。   简单来说,就是尹水灯和霍雨是两个刚认识的狐朋狗友。   他们的相识颇具戏剧性,是在一次贵族间的相亲活动中,二人面对着同一个相亲对象。   哦,那小老师啊,手撑下巴,秦徐漫不经心地想,该怎么说呢?他只是觉得,这世界可真小。   在AO相亲市场,一O对多A的情况屡见不鲜,毕竟社会调查报告摆在那儿,omega无论放到什么地方,都是一等一的稀罕抢手货。   那omega模样不错,行为举止也都令人心动,两个alpha起了竞争的意识,于是三人互加微信,打算公平竞争。   听到这里,秦徐想,有的时候他还真挺好奇当omega的感受的,被众星拱月的感觉怎么样?不过转念一想,他又不乐意了,omega也不见得容易,21岁就已经到了政府指定的匹配年龄,几乎没有人身自由的他们,想必也承受着另一种痛苦吧。   “不过我们很快意识到那个omega也不是好货,”耸了耸肩,尹水灯摊手,“你应该知道他吧,在跟我们相亲的时候,他还贱兮兮地一直跟在骆清溪的身后,说到底还是慕强、虚荣,他也不想想,骆清溪那种级别的alpha,怎么可能跟他这种快到匹配年龄的omega结婚?目的性也太明显了,果不其然,骆清溪把他甩了。”   秦徐一阵语塞,他当然不会告诉尹水灯前不久他口中的这个omega还来找过自己,他莫名觉得很不适应,贵族间的感情戏码仿佛令他看到了这个世界的另一面,而这些,也都是他从来不愿去考虑的。   他隐隐有些明白为什么小矮子变了,秦徐沉默不言地倾听,觉得偶尔自己作为一个观察者也挺好。   借由这次契机,尹水灯说,自己和霍雨“交好”了,但在接下来的叙述中,秦徐还是没能找到机会向他阐明一个观点就是——他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跟“交好”还差一段距离。   虽然他们也会一起玩游戏,一起分享“学习资料”,一起出一些馊点子馊主意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但……那似乎是不太正向的。   尹水灯和霍雨都是已然分化的alpha,他们对omega这种神秘而又稀有的生物有着与生俱来的好奇,但很可悲的是,他们是属于“信息素浓度较低”的那一类。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尹水灯的脸上仿佛带着笑意,自嘲或是释然?秦徐分不清,这是未分化的他不能理解的世界。   “我跟他都不会成为家族的继承人,也几乎很快被否定了拥有一切资质的权力,这个世界需要有攻击力、具有领导能力的alpha,而我们这样的,劣等alpha,要不是生在霍家、尹家,甚至连一个omega都不会匹配给我们。”   他说到这里,秦徐就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哥哥,还有父母要在星城买房的期望,好像……也都是为了能跟一个omega结婚吧,其实可以的话,秦徐也希望自己能被omega喜欢的,但如果说这要让家里背负那样的压力,他果然还是觉得,舍弃信息素的交融也没什么。   哥哥的话……能找到自己相伴一生的人就好啦。   秦徐的想法很简单,他双目放空,也不知道自己听没听进眼前人的话了,反正,尹水灯大致的意思是,他跟霍雨交好后,跟对方分享了很多有意思的“资料”,这导致他们对omega愈发地好奇,他们好奇omega的身体omega的味道,可是omega们却只喜欢像骆清溪那样孤高不逊的alpha。   而可悲的是,不被喜欢的他们也瞧不起像那小老师那样“势力”的omega。   他们只是想知道omega的身体还有信息素究竟是什么样的而已。   霍雨是在一次电话的时候,偶然让尹水灯得知寝室里有人有omega信息素浓缩液的。   秦徐十分无语,当自己成了别人口中的“寝室里有人”的时候,他的心情十分微妙。   霍雨和尹水灯制定了精细的计划,霍雨负责将东西从秦徐的抽屉里偷出来,然后尹水灯就到医院去买相关的仪器,最终二人聚在一起,打算一同领略所谓“omega的美好”。   尹水灯是个谨慎的人,他提前做了很足的工作,所以他们二人在一起捣鼓那二十个小瓶子的时候一切顺利,omega的浓缩液能让他们得到最极致的,单纯的,信息素的吸引。   他们对omega浓缩液的效果十分满意。   听着,秦徐简直拳头都硬了,他不知道眼前这家伙怎么能若无其事地在自己面前说如何享用从自己手上偷来的东西的。   “那剂量,肯定不止是从寇格一个人身上提取的,还有别人。”   他们细细查了查,发现那二十瓶中,真正装有omega浓缩液的小瓶子,只有四个。   第一次他们单纯地,只“享用”了两个,剩下的两个,决定下次再一起。   走前,尹水灯还专门嘱咐霍雨,要他不要轻易动剩下的东西。   但就结果而言,霍雨并没有听他的。   他居然就在霍家大院内部,自己的房间中,打开了那个小瓶子。   高强度的信息素浓缩液,逼得alpha被动发情。   当天晚上,霍家大乱。   将霍雨送到医院后,霍家家主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责问霍寻南。   家长们问他,为什么没有管教好弟弟,而后,让常年负责体罚的管家按规矩处理了他。   而霍雨,在他醒来后,也会获得相应的惩罚。   霍家家主说,他定会彻查此事。   而还未等他出手,校方就已经联系了他们,管理处的人告诉霍家家主,不多时他们会将这件事背后所有的人,当面,一个一个列到他跟前。   秦徐毫不怀疑这是骆清溪的恶趣味。   霍寻南霍雨寇格,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归根结底,全都来自于霍家。   霍家家主或许可以怪罪霍寻南管教霍雨不周,但如若是霍寻南犯错呢?是表亲的寇格犯错呢?   那么这个罪,该归结到谁的身上呢?   这样一想,倒是还蛮有趣的。   “是我唆使了他……要不是我出了那个主意,也不会发生那种事……”说着,像是魔怔了一般,尹水灯开始抓扯自己的头发。   秦徐默然无声地凝视着他,心里并无太多触动,只是说:“所以,你来找我的意思是?”   “骆清溪要是在学校公开了这件事,我、霍雨霍寻南和寇格,我们四个都得走了……你跟霍寻南和霍雨不是朋友吗?你能不能劝劝骆清溪?或者……哪怕说这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也好,反正我早就没来学校了。”   不置可否地翘起二郎腿,秦徐眯眼,微微抬起下巴,“看不出你还挺有觉悟,既然你是想要骆清溪宽宏大量,来找我干什么?你是觉得他会听我话?但是你又凭什么认为我会听取你的意见?”   非常快速地,尹水灯抬起眸子又垂下眼睫,“抱歉,我实在是跟骆清溪说不上话,而到这来马上就能看见你,我只能想到这一办法,那个,你不是喜欢摩托车吗?我有渠道,可以帮你赢一辆好的,赛级,这样你就不用天天跟吴玉成那种人混在一起了。”   老实说,秦徐不喜欢尹水灯,这人说话有些世故,并且隐隐透着一种在星城贵族圈中浸染已久的习气,虽然他不能否认这家伙提出的交易实在是有些诱人……   ·   “霍寻南霍雨那边,霍家家主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综合各方面考虑之后,我最终还是没有选择在校内公告这件事,不过寇格不会再来学校了,这下你们都可以放心了吧。”这是一次聚餐,到星城以来的第一次,秦家兄弟跟骆清溪在同一个饭桌上。   “谢谢你。”秦穆笑着,举起手中的饮品,那收敛的小抿一口,仿若内里的不是橙汁,而是什么上好的葡萄酒,“小溪已经长大了呢,处理起事情来,这么干净利落。”   “没事,应该的。”骆清溪笑得天衣无缝。   在秦徐看来,此刻不过两个优雅人士在互相客套罢了,默不作声地将肉食放进自己嘴巴中,反正只要老哥在场,他就能省去一切麻烦的交流,只专注于盘中的美食。   “秦徐还是太善良了,”忽然被骆清溪点到名,秦徐支起身子无可奈何地看过去,对方正盯着他微笑,“霍家两位没有离开学校的后果就是,会一直以所谓朋友的身份,一直缠着二位。”   “我不介意多结交些朋友。”秦穆笑着,将秦徐剩下的胡萝卜捡到自己盘中。   “还好,想必秦徐也不介意,毕竟接下来的每个周三上午,他都得陪霍寻南去上解剖课。”再次被骆清溪点名,秦徐将刀叉放下,他有一种被伤及无辜的感觉。   “喂,这不挺好的吗?你看,除了打架,我还能多学学其他知识。”一边不明白为这么这次吃饭骆清溪老是将话题往自己这边引,秦徐一边辩解道。   似乎察觉气氛有些不对,秦穆哈哈笑着,默不作声地换了个话题,“哦,对了,听说你跟骆叔叔那件事,已经有结果了,怎么样?还顺利吗?”   又感到骆清溪在盯着自己,秦徐于是坐直了身子,学着秦穆的口吻道:“顺利吗?”   “当然,这也得感谢霍家,”骆清溪笑着,“如果不是他们,或许我就无法获得父亲遗产的全部支配权了,比如那辆摩托,你知道的,”骆清溪看着秦徐,秦徐甜头,“你们一定不敢想象我将它骑走的时候,骆明远脸上的表情,可真有趣。”   这回秦徐倒是笑了出来,而秦穆的笑容好像僵在了脸上,他显然不明白自己弟弟与骆家少爷的那些小秘密,不过也自然,打小,他俩的事他一直也都是不明白的。   在他看来,这样嘲笑自己父亲,是不对的。   “哎呀哥,回头我再细细跟你说明。”一巴掌拍在秦穆的肩膀上,秦徐笑着打圆场。 第三十九章 转机?   关于霍家,其实秦徐向骆清溪和骆明远隐瞒了部分内容,这也是他最终选择劝说骆清溪不要太过绝对的主要原因之一。   在骆清溪的案子开庭的前一天,秦徐接到了来自霍寻南的电话。   “寇格那边,我已经勒令她将你哥哥的所有联系方式全部删除,并且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你们面前。”对方开门见山,讲话十分明白,“只要你劝说骆清溪让他不要将这件事情在学校公告,我保证这次的案子他能赢。”   嗓子略微有些干涩,当时的秦徐简直不明白这一个二个的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这些人可真奇怪,明明要拜托骆清溪,干嘛都拿我开刀?”难道他看起来比骆清溪更好说话?那这可真够打击人的。   “我跟他是……关系不那么好的室友,”霍寻南的声音中含着无奈的笑意,“我不想让他认为我是在威胁他,而且,话从你嘴里说出来,他应该会更爱听一些。”   “他有他自己的想法。”秦徐不禁觉得奇怪,似乎在这些人眼中,自己跟骆清溪像是有什么微妙的联系一般。   “你知道的秦徐,霍家不光可以帮骆清溪,直接去投奔骆明远那边,也应当是个很好的选择。”霍寻南面不改色地拿出了自己的另一个筹码。   秦徐不爽:“你是在威胁?”   “我也希望你不要将这些话告诉骆清溪,否则寇格那边,我不确定我能管住她多久。”   真是好样啊,霍寻南,秦徐想着,最终还是咬咬牙,又将电话拨给了骆清溪那边。   这是他最终做出的选择。   ·   饭后。   “不是吧哥,你还跟那女的有联系?”跟骆清溪道了别,许久没有帮哥哥推轮椅的秦徐决定趁这个时间好好跟哥哥谈谈,虽然离开之前骆清溪那欲言又止的模样引得他颇为在意,但最终秦徐还是决定解决了哥哥这边再说。   对,没错,如今即使寇格离开了学校,秦穆依然与她有来往,原本秦徐咬牙切齿地以为霍寻南又是说话不算话,却不曾想,后来这几次竟然是秦穆主动联系了她,说是为了表达歉意。   “毕竟她因为我而退学,”秦穆叹了口气,“其实平时跟她还是能够正常交流的,如果她不做那些事的话。”   听秦穆这话,秦徐简直一个头两个大,“哥,你还是太善良了,要我说干脆别理她了,你跟她说话,简直约等于在你身边埋了个定时炸弹,到时候她再搞出什么幺蛾子来,我可不会再帮你了。”   像是并没有将秦徐的威胁放在眼里,秦穆笑笑,微微回过头,“我已经想好了,这周末会最后一次见面,我会跟她说清楚的,做好最后的道别,毕竟是个女孩子,omega的心灵总是会脆弱一些。”   没有这份柔情的秦徐简直觉得自家哥哥这出是多此一举,不喜欢的人不理就罢了,管那么多干什么?   “话说回来,”走到哥哥寝室门口,调转轮椅的方向秦穆面对秦徐,“你跟清溪现在处得怎么样了?”   老哥这话说得莫名其妙,一时间秦徐有些摸不着头脑,“还能哪样?不就以前那样?”   对秦徐的粗神经感到头疼,秦穆叹了口气,“你还没分化,可能察觉不到……清溪应当是马上要正式分化了吧?这个时期的alpha还不能控制自己的信息素,可能会比较有攻击性,刚刚在吃饭的时候,我总觉得他有点排斥我。”   被秦穆说得一愣一愣的,秦徐不得不告诉他其实方才的饭局他并未察觉到任何不妥。   “虽然以前你们关系就不错,朋友之间产生一些独占欲也是正常,但……”说到一半,秦穆停了下来,像是在细细思考着自己的措辞,“太过的话,可能会造成很不好的影响,所以如果不是必要,我觉得这段时间你其实可以不用去清溪那里,我怕你被他的信息素刺激到。”   这好像是第一次,哥哥如此明确地要求自己去做点儿什么。   一时间秦徐愣住了,在他看来哥哥对骆清溪展露的排斥是十分突兀且突然的,这在他看来很不合理,所以他下意识辩驳:“说啥呢?你放心,我有分寸的。”   就像是预料到秦徐会这么说,秦穆也不再坚持了,这次罕有地,他要秦徐将自己推到了寝室门口,走前,他还告诉他:“这段时间,谢谢你为哥哥操心了。”   这回,秦徐才隐隐察觉到秦穆的异常。   身为亲兄弟,他们之间从来不会这么客套,他下意识地觉得哥哥有什么事正瞒着自己,“哥……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然而哥哥只是摇头。   哎,没事的,哥哥就是这种性格,等他想说的时候,他自然会说啦,秦徐惯常乐观地想道,将哥哥推入房间中,他手揣裤兜下楼。   打开手机,骆清溪的消息果不其然已经显现在了屏幕上——   “你的新摩托怎么样?”   “挺好的。”接着秦徐将摩托的图片发过去,又打字:“不要太羡慕。”   “什么时候载着我出去玩?”骆清溪这人聊天十分无趣,从不带上任何表情,看起来没啥人情味儿,当然,秦徐是明白他的,因为他跟骆清溪的聊天风格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看着这行字,方才老哥说的话在秦徐脑海中闪过一瞬,随即又很快无影无踪。   “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秦徐回。   这下骆清溪的消息隔了好几秒,最后他发来一个在秦徐看来有些呆滞的小表情。   怪可爱。   “呆什么?”秦徐问。   “知道了。”骆清溪却回。   简直炉头不对马嘴,秦徐摸不着头脑于是决定不再去想,将手机揣进兜里,他阔步往寝室走去。   因为一早约定好等他回来后一起玩游戏,所以喻充城早就在寝室等候他多时。   回到学校的霍雨如往常一般静默,就算喻充城邀请了他,他也冷冷一声“不了”打消了对方所有的热情。   从霍家回来之后,霍雨便很少找秦徐说话,他像是已然彻底讨厌了秦徐。   在他回来的第一天,就偷自己东西这件事,秦徐找过他。   当时的他直视着秦徐,声音中不带有任何情绪,“我爸把我的零用钱都没收了,现在我没钱给你,要我补偿的话,过段时间吧。”   后来自然是结结实实挨了秦徐一拳。   秦徐仍还记得这家伙从地上爬起来时,看着自己的神情。   那种似不甘似悲愤的神色,令秦徐生厌,“你有心的话,补偿,想给我多少都行,但更重要的是道歉,我需要你的态度。”他抬起下巴,“你拿了我的东西。”   “我父亲已经惩罚过我了,你还不满意吗?”霍雨抬眸看过来,秦徐又一拳下去。   “你父亲罚了你,跟我有什么关系?”拳头捏得咔咔响,秦徐不明白,究竟是自己长得太和善,还是说话太温柔?“我需要的是你的态度,而不是你爹的态度,这对你来说很难吗?”   当时的喻充城吓得躲在自己被子里瑟瑟发抖,半天不敢探出头来。   所幸,最终秦徐还是降着霍雨给自己道了歉。   虽然好像自那之后,他俩的关系变得越来越僵,什么“朋友”,更是谈都谈不上。   不过,跟霍雨相比,他的姘头,也就是尹水灯,倒是对自己愈发热情起来。   尹水灯似乎很感激秦徐收下了自己花重金买来的摩托车,他相信也是因此,霍家兄弟和自己才没有退学,秦徐觉得挺好笑的,不过他可没有那么好心去指正这一点,这小傻子被人占了便宜还帮人数钱,他看一乐呵。   最近,课余时间与练习时间除外,秦徐都会跟这个名叫尹水灯,被人称为“恋童癖”的家伙在心理研究协会见面,他发现除了自己,这里几乎没有人愿意跟尹水灯交谈,跟自己一样,尹水灯也是一个鲜少会有人向之咨询的工作人员,也因此,偶尔,他愿意跟他说说话。   “他一定没有怪你的!”提起霍雨,尹水灯语气笃定,“你帮了他呀,学生管理处原本打算公告这件事的,还好你拉住了骆清溪,不然他老爸肯定会打死他的!他挨你一拳又怎么了?他从小挨的拳头还不多吗?”   秦徐十分诧异,他发现骆清溪也好,霍雨尹水灯也罢,这些家伙好像都将挨拳头当做了一件再正常不过的小事。   经过这些天跟尹水灯的交流,骆清溪发现,这尹水灯好像并没有alpha的自尊,他将自己认定为“被家族边缘化的无用者”,“反正也成不了家主,努力干什么呢?毕竟,信息素浓度是天生的呀。”   秦徐觉得自己应该少跟这种人交朋友,不是说歧视,而是,他怕这种相似的消极情绪影响到自己,毕竟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依旧闻不到信息素的味道,尹水灯说这是低浓度的表现,是注定无用、不被承认的证明,而向来不甘于人下的他,才不愿意相信这些。   周五,秦徐原本打算好好收拾收拾自己,好为周末重塑之塔的新的训练日程做出准备。   哦,还有,周六晚上,要跟骆清溪一起,骑着摩托,在星城江边转悠转悠。   先洗个澡吧,洗完之后再喷两泵骆清溪送给他的香水。   可在那之前,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联系了他。   “喂,骆叔叔。”无非是为了骆清溪,否则秦徐想不到,骆明远为什么会联系自己。   “喂,小徐,就清溪的事,我想,我们得见一面。”骆明远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其实秦徐已经猜到了骆明远联系自己是为何,他大概跟其他所有人一样,都认为从自己身上找突破点会将事情变得容易,如果是别人,是其他的事,秦徐可能还会稍作考虑,但唯独这件,“叔叔,清溪最近很不容易,我也不觉得他所做的一切有什么问题,如果你是希望我帮你去劝他,那您可能要失望了。”   哥哥公事公办的口吻,秦徐学了个七七八八。   没有生气,骆明远在电话那头低低地笑着,“不如见了面再做决定吧?你觉得呢?放心,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就今天晚上怎么样?”   他故弄玄虚的语气使得秦徐有些好奇了,出于对长辈的尊敬,他答应了。   暂时搁置了洗澡的计划,秦徐蓬头垢面地走出校门,骆明远说,会有车在门口等着他。   的确,是有车正等着。   秦徐脚步顿住,面无表情地看向校门外。   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他看见了自己的哥哥。   还有一个女生……嗯,那大概是寇格。   她变化太大,秦徐近乎有些认不出来了。   短短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她狂野的彩色长发已经被剪成了乖巧的样式,手臂上的花纹已经被白色的绷带全然遮盖住,她穿着小裙子,圆头的玛丽珍鞋,若不是他认得她的脸,他一定不敢相信那就是她。   这是……因为哥哥而改变的吗?   他们两个又在说什么?恍然间,秦徐忆起了先前哥哥给自己的承诺,看见她如今的模样,向来心肠不够硬的哥哥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呢?   这一刻,秦徐十分好奇。 第四十章 感情牌   临别前,寇格的手轻轻抚上了秦穆椅后的把手,想来,她是意欲送秦穆回寝室的。   好在秦穆拒绝了。   也幸好他拒绝了,否则,当哥哥转过身面对自己的时候,秦徐将不知道摆出一副怎么样的神情。   “嗨,老哥。”老哥的轮椅驶入校门,秦徐才缓缓从遮蔽物后走出。   一如既往地从容,就好像这世间不会有任何事物能令他惊慌一般,秦穆笑了,他冲弟弟摊手,“还偷看呀?我已经跟她说清楚了,这下你能放心了吗?”   哥哥的语气中透着点儿无奈,一时间秦徐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解释自己没有刻意跟踪,但既然结果是好的,那么纠结过程便不那么有意义,于是秦徐摆摆手,“那就好,我打算出去一趟,回头一起吃饭吗?”   秦穆笑着摇头,“室友帮我把饭带回寝室了,你先去忙吧。”   当秦穆的轮椅路过自己眼前,有那么一瞬间,秦徐很想告诉他骆明远的那通电话,但当哥哥微微侧过头,对他致以询问的目光时,某些原本滚在舌尖的词汇又被他默不作声地吞咽下去。   “要不我还是送你回去算了。”秦徐上前,抓住了秦穆椅后的把手。   “等等,”讪笑着,秦穆摆摆手,“秦小徐,我们约定好了,不要用那种同情的目光看着我好吗?我没有被吓到,也不需要你的保护,所以……去忙去吧。”   哥哥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秦徐无奈地耸耸肩,于是松开手,冲哥哥摆摆手,便先一步转过头,向校门口走去。   “哥哥有事瞒着自己吗?”这一念头自秦徐心中一闪而过,他并不是一个第六感很准的人,老实说,在人生短短的(临近)十七年时间内,他从不觉得自己有这东西,所以当他隐隐意识到这一点,也并不打算引起重视。   校门外,那辆加长的车已经在原地等候多时了,司机见到他,摇下窗,冲他摆摆手,秦徐坐了上去,闻到里面内敛的香气,觉得这一切很不真实,他无疑会将这一切告诉骆清溪,几乎是当他坐稳的后一刻,他便拿出通讯设备,将这行字打下去:   “你老爸约我吃饭,不知道在盘算什么鬼主意。”   骆清溪会得也很快,“是吗?如果你愿意,尽情跟我分享吧。”   骆明远的人将秦徐带入了一家餐厅,秦徐很意外,这家餐厅的风格十分跳脱,并不像是骆明远那种正经的成功人士会选择的场所……他觉得这样的场合令自己更放松,但显然,这里毋庸置疑是更适合年轻人的场所。   “喜欢吗?我只是觉得你可能会更喜欢这样的地方,年轻人,喜欢闹腾。”微微摊手,骆明远显得绅士而温和,看他此刻的模样,任谁都会相信他是一名尽职的好父亲。   没有犹豫,秦徐大喇喇坐下,“嗯,骆叔叔,你知道我不是一个擅长拐弯抹角的人,有什么事情现在就说吧,想必你也很忙,而我也有自己的事。”   骆明远却摆手说不急,此刻服务员推门而入,一道道精致的菜品陆续摆入视野,“我有点饿了,想必你也是,还是饭后再说吧,我不想浪费。”   秦徐稍显无奈,哪怕眼前的吃食的确精致,他也实在提不起兴致来,他不喜欢这种略显压抑的氛围,而且,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虽然他并没有闻到骆明远信息素的味道,但却感受到了来自alpha的威压。   他将这擅自解释为骆明远的无意为之,饭后,在骆明远夸奖他胃口不错之后,他提出了这一点。   “哦,是吗?抱歉,大概是习惯了,你知道的,就算是在社交场合,也得尽力用一些方式表达自己的优势。”骆明远拭了拭自己的嘴角,不得不说他的餐桌礼仪跟骆清溪简直一模一样,秦徐情不自禁地蹙起眉,他觉得骆明远或许也是这样要求骆清溪的。   “好吧骆叔叔,我觉得我们可以说正事了。”歪了歪脖子,吃完饭后,秦徐不想再在这个地方多呆一秒。   骆明远笑了笑,对秦徐的失礼并不在意,他十指相交,“想必你是知道的,清溪做的那些事。”   “当然,我也能理解,并且支持。”秦徐十分认真道。   如此,骆明远便知晓秦徐的态度了,他蹙了蹙眉,露出那种,似是扭曲,又似是克制的神色。   “你跟清溪关系不错,他所告诉你的,可能跟事情的真相有所偏差。”   “嗯,叔叔,我得告诉你,无论怎么样,骆清溪都是我的朋友,我理应帮他,仅此而已。”秦徐认为自己说出了一个显而易见的道理。   “好吧,其实一直有些疑惑他的某些傲气以及不驯究竟是从哪儿学的,现在看来,有答案了。”笑着,骆明远摊手,“我并不是说这不好,只是,你知道的,这个年纪的孩子,都有些难以……管理。”   “你逼他逼得太紧了,他明明很优秀,也没必要经受你的那些责打。”说到这里,秦徐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哦,我不想绕弯子了骆叔叔,直接说目的吧,多的我也听不懂。”   “好吧,”叹了口气,骆明远似是放弃了,“这次是他赢了,我愿赌服输,只是他带走了一些他不该带走的东西,”说到这里,他深吸一口气,似是感到难以启齿,“我无法跟他取得联系,所以只能来找你。”   看着骆明远此刻的神情,秦徐感到了丝丝异样,老实说,这是他第一次在骆明远的身上看见示弱的神情,“您说。”试探着,他道。   “清溪的生父,不知道清溪有没有跟你提起过他,我们曾经感情很好,他也是唯一一个与我结过婚的人,对,他是alpha,遇见他之前我从未觉得自己会跟一个alpha相恋,他走后我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老实说,他留给我的东西,我一直放在屋子里,每个角落,你应该也见到过,比如说上次,那辆老摩托,居然还能启动,真是意外,对吧。”骆明远的语气软了下来,似乎瞬间褪去了高傲,变成了一个无可奈何的父亲。   “我没想到清溪会注意到这些,他将那个人留给我的东西也列为给他的遗物,法官也这样判决,可你知道,这些东西的界定十分模糊……搬的时候我跟清溪发生了争吵,他以我再纠缠就将那一切毁掉来威胁我,所以我没有强求……今天找你来就是想让你转告清溪,我需要它们。”抿嘴,骆明远的语气是柔软的,他的目光也在此刻染上了一些陌生的温度。   一时间,秦徐哑口无言,他想过骆明远的威逼利诱,亦或是用冰冷的言辞来谴责自家儿子的所作所为。   他没想到,骆明远会打出一张感情牌。   还如此地真切、动人。   “我得说你被他骗了。”次日,坐在骆清溪的车上,听着秦徐的叙述,骆清溪半笑着给出这个答案。   “我不知道,但他说得挺真的。”   “要是他真有那么‘真情实感’,那当他把他的情人带到那间摆满了我爸遗物的房子里时,就该做做噩梦,而不是在那些情人叫床之后呼呼大睡,还用鞭子抽我爸费尽千辛万苦生出的儿子,让他跪在客厅……”说到一半,骆清溪似乎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他适时止住了话头,将车稳稳当当停在重塑之塔下方的停车场内。   “嗯,”下车,秦徐绕过车,走到骆清溪身边,用手臂揽住他,将他往自己身边带了带,“他的话,我帮你传达,最终做出决定的,只会是你。”   感受着秦徐靠在自己身边的热度,骆清溪将自己的头轻微偏向秦徐那边,“我要带着我爸爸的一切,离他远远的。”   “嗯。”手略微向上,秦徐搓了搓骆清溪的头发,“有觉悟。”   温情持续不到抵达重塑之塔顶端的那一刻。   在训练场上,他们仍旧是无时无刻不希望将对方打败的对手。   哦,或许已经不再是对手了吧,细细观察着骆清溪的动作,秦徐这样想道。   或许,骆清溪已经成为了自己的“目标”。   虽然很长一段时间内,这都有些难以承认。   但事实胜于雄辩。   有那样一个优秀的小弟在自己的前方,那他又有什么理由去放任自己偷懒呢?   教练有事,叫他们保持着现今的状态,继续练习。   于是二人就这样你来我往,练到同行的人一个个离去,练到深夜,练到重塑之塔的工作人员告诉他们即将熄灯断电。   所幸,热水还有供应,骆清溪的讲究,令他不愿意让汗湿的衣服触及到车内的坐垫。   他们决定在这里洗完澡再去骆清溪家。   秦徐先洗,虽然他曾向骆清溪提议两个人一起,但被骆清溪用颇为正直的语气拒绝了。   这回,骆清溪倒是不嫌弃他用过的毛巾。   听着水声,秦徐凝视着窗外,重塑之塔顶层很高,从上往下看去,自己站在金字塔顶端的感觉,十分强烈。   就在这时,电话响了。   是骆明远的来电。   “他怎么说?”骆明远的声音很沉,他似是在一个极为安静的地方。   “骆叔叔,按照判决结果,清溪做得没错。”顿了顿,秦徐轻声道:“而我,也会尊重他的决定。”   “好,我知道了。”声音依旧是温和的,只不过,挂断的很快。   就在秦徐放下手中电话的那一刻,洗完澡的骆清溪赤着上身,从内里走了出来。   水蒸气氤氲在他四周,此刻的他给人一种……如梦似幻的美感。   “多穿件衣服吧,现在还蛮冷了。”轻笑一声,秦徐道。 第四十一章 简明   “是骆明远打来的么?”像是从秦徐的神情中窥探出了什么,骆清溪走到他面前,一边擦拭着自己滴着水的发丝,一边轻声问道。   没什么好隐瞒的,秦徐低声称是,并直接把方才骆明远所说的一切原封不动地转述给了骆清溪。   听着,骆清溪只是蹙眉,秦徐以为他听出了点儿什么,问他怎么了,他却说:“我只是没想到,那家伙居然还会装出这样一副好说话的样子……这是在是有点……”扯了扯嘴角,将挂在唇边的“令人作呕”适时转变成了“意料之外”。   “不过他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骆清溪轻声说着,坐到秦徐身前的座椅上,然后微微回过头,问他,“要帮我吹头发吗?”   秦徐没有意识到这是一个奇怪的问题,因为对方在问完这句话之后就顺势将电吹风塞到了他的手上,然后他也就顺势启动,自然而然地撩起了骆清溪湿润的发丝,吹风机嗡嗡的声音,就此奏响。   互相吹头发,这无疑是一件极为暧昧的事,感受着指间的柔顺,走神的秦徐在半干的时候,才迟迟意识到了这一点。   骆清溪没听他的劝,依旧没有披上衣服,从后方,秦徐能够清楚地看见他光裸后颈处微微突起的部位,那是专属于alpha的腺体,细腻皮肤下的血管,在光影的衬托下,尤为明显,恍然间,秦徐甚至想起了自己抚上它时骆清溪的颤抖以及……空气中陡然生出的味道。   所以,这次,秦徐并没有遵循本能地将自己的手放上去,虽然他依旧有几分好奇。   吹风机关闭的后一秒,骆清溪打了个喷嚏。   秦徐嗤笑一声,刺道:“不是叫你穿衣服?”   “可是我的身材已经练得很好看了呢。”答非所问地,骆清溪起身,跨步,晃悠到秦徐面前,就那么舒展着,展现出自己的身体曲线。   秦徐盯着他,莫名有些脸热,飞速地上下扫了两眼,便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哦,挺不错的,比起我来还差了一点,好了,别耽误了,去穿衣服。”   秦徐那明显的窘迫无疑在很大程度上取悦了骆清溪,他故意拖长音“哦——”着,又在秦徐面前故意将下方的浴巾徐徐展开……   纵使刻意不去看,但终究还是没能敌过好奇心的吸引力,秦徐一眼,扫过了骆清溪的那个部位。   然后他就僵住了。   而后他就大骂:“你小子是有什么暴露癖吗?”说着捡起手边骆清溪脱下的裤子就往对方的身上扔。   骆清溪丝毫不感到羞愧一般,还说着:“你一脸好奇的样子,上次在家的时候不就逮着机会就盯吗?怎么现在还害起羞了?”   这根本就是两码事!秦徐一边大骂着,一边咬牙切齿地想——这绝对不可能!   骆清溪的玩意儿,居然是他这辈子见过最大的玩意儿!   谁能想到小时候的娇小可人如今居然变成了一坨大海参?在曲意时的兄弟们的玩笑都属于不太有底线的那种,一旦涉及到尺寸方面的问题,他就从来没输过,但此刻,在骆清溪面前,久违地,秦徐竟然隐隐地,有些自卑了。   ——这也跟他双亲都是alpha有关吗?   一定是这样的!秦徐为自己开脱着,又默默凝视着不远处换着衣服的骆清溪,“这小子真的没有暴露癖?”这一疑问再次自他心中一闪而过。   这天晚上,是秦徐载着骆清溪回到那个“家”的。   他们还商量好,打完游戏一起睡。   也在是这天晚上,酣畅淋漓的游戏之后,二人并排躺在床上,凝视着天花板上的花纹,十分罕见地,骆清溪主动提起了自己的另一个父亲。   “他是一个冒险家,嗯,同时也算是个摄影师吧。”像是掉入了久远的回忆中,骆清溪的声音变得悠远,“老实说,都过去这么长时间,我都已经有些不记得他的模样了,但他的声音倒是很鲜活,一直存在于我的脑海中……嗯,可能是因为那些故事吧,他真的是一个特别喜欢讲故事的人。”   父亲名叫丁远,是一名性格奇怪的alpha,生性浪荡自由,不羁且洒脱。   他讲给骆清溪的那些故事,有些是他的亲身经历,有些则是旅途中的所见所闻。   骆清溪是在六七岁左右被接到秦家大院的,然而其实,在那之前,自他有记忆的每一天,都在和爸爸丁远一起,漂泊。   爸爸经常夸他身体好,不常生病,不会耽误行程,还说,不愧是他的孩子,天生的旅者,拥有如此健壮的体格。   “不过,适当旅旅游就好了,冒险什么的,还是太危险了,你知道吗?我以前不懂这个道理,觉得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应该跟我一起去冒险,但有了你之后,我不觉得了,我不是一个惜命的人,但是我不希望你像我一样。”   爸爸话很多,不管他听不听得懂,就一直那么说着,爸爸还会唱山歌,在路上,一唱就是大半天,那悠远的男性嗓音,充斥着对生活的朝气,总能令人感觉到幸福。   所以虽然偶尔会感到孤独、感到生活条件恶劣、感到烦躁,但因为那个男人的存在,小小的骆清溪觉得,自己的生活也还算不错。   丁远很少提起骆明远,其实骆清溪也是在被秦家夫妇接到秦家之后,才得知原来丁远就是将自己怀在腹中、理应担任类似于母亲角色的人。   他觉得很不可思议,特别是当他第一次望见骆明远的时候,他不敢相信就这样一个男人,也敢成为他记忆中那个人的alpha。   ——他怎么配?   “阿溪呀,我再也不会当向导了,跟人交流好烦呀!真的不知道那些有钱人在打什么主意呢!”一次,在一个极其寒冷的夜晚,丁远抱着骆清溪,在他耳边念叨着,“都怪我当时太缺钱了,哎,不过也好,现在有你这个小家伙在陪着我……我看看……”说着他将骆清溪的脑袋转过来,“哦!长得真像那家伙,不过比那家伙好看多了!哎,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啦,毕竟我的基因是如此的优秀。”   说完,颤抖着,他叹了口气。   “阿溪啊,答应爸爸,以后长大了,不要做一个缺钱的人,因为那样真的会有很多身不由己,说不定就连一个烤炉都买不起,当然也不要做一个无能的人,无法给孩子安定生活的家长,真的很可悲……哦,我不是说我自己啊,嘶——好冷啊,我都要被冻僵了。”   “哦,当然,也千万千万不要做一个不去爱的人,虽然生活好像真的很坏的样子,但一想到还有自己所爱在世间,就会觉得,啊,这样也值得。”   “你好吵。”骆清溪记得,当时的自己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阿溪,你说我们会不会死在这啊?”爸爸说的话依旧那么不着调。   “……”   “不过,我不会让你死的,我可暖和了,我就是阿溪的金眸大暖炉……”   当然,那次,他们没死,实际上丁远老是把死挂在嘴边,以致于他离开自己的那一天,骆清溪都不曾注意。   除开旅游,丁远也会参加一些极限的挑战,比如说去攀登最高的山峰呀、潜入最深的水底呀什么什么的,那个时候他不会带上骆清溪,一般他会将他放在山下看守所附近的旅馆处,并留下一句:“爸爸过几天来带你去下一个很漂亮很漂亮的地方,现在我要去赚点钱,等我哟。”   这样的事情发生过好几次,骆清溪习以为常,他凝视着远方白雪皑皑的山脉,等待着他。   直到一对夫妇来到那间旅馆,将他接走。   当他望见安详宁静的秦家大院,忽然想起爸爸许下的诺言。   “如果冒险结束了,我都还没死,我就带你去住一间好大好大的房子,好不好?”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忽然意识到,爸爸已经永远离开自己了。   因为带他走入这样一间“好大好大房子”的,并不是那个熟悉的、聒噪的男人。   房子里只有一对陌生的夫妇,一个嘴角带笑的哥哥,还有一个,十分嚣张的,只会叫自己小矮子的同龄人。   第一眼见到秦徐,骆清溪真的很讨厌他。   因为他让他想起了那间旅馆里,天天跑到他面前,说他爸爸再也不会回来的那个男孩,那个嚣张的男孩。   知道他离开旅馆,他都没能打败那个男孩。   于是他起誓,要打败秦徐。   这是他一个人的,孤寂的战斗。   说不定等他打败了眼前这个男孩,爸爸就能回来了呢?当时的他如是想道。   “原来刚开始你把我想得那么坏!”锤了骆清溪一下,秦徐冲他挥了挥拳头,“早知道当时我就让着你了,”   “你们很不一样,那时候的我太小了。”勾了勾唇角,骆清溪的手指轻轻触碰在秦徐的指尖,但最终,他还是缩回手,只转过头,凝视着秦徐,浅笑。   “我说,那咱以后一起去旅游吧。”沉思片刻,秦徐转过头,正好对上骆清溪的眼,“你给了我启发。”   “什么,启发……”骆清溪的目光有些无奈。   “那些故事呀,风景呀什么的,”说着,秦徐骤然间兴奋起来,他支起身子,“就在我门从禁制之地出来之后,如何?那看来明天我们得骑远一点了,先模拟模拟那种感觉……”   秦徐絮絮叨叨地说着,骆清溪却并不回话,他只是看着他,深深地,深深地……看着他。   他没有告诉秦徐,其实骆明远也尝试带他出门旅游过,那于他而言简直是噩梦,如同灾难一般,不想再复现。   骆明远尝试变得“像”丁远,可那显然只会越来越糟。   当然,如果对方是秦徐,则一定不会的。   秦徐或许只是想体验旅途的新鲜与美好,而他,则单纯只是想与这个能让自己开心的人一直在一起,那是他所渴望的,简明的幸福。 第四十二章 算计   这夜,无事发生。   秦徐睡得很好,不知是不是因为骆清溪的房间里有一股很特殊的熏香味还是因为自己早前已经过于疲惫,他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个梦,梦里,他跟骆清溪还有骆清溪的父亲丁远一起去旅行,这对父子有着如出一辙的金色眼眸,丁远的像太阳,骆清溪的像野猫。   那是一个美梦,秦徐醒来的时候,觉得天色正好,他想起自己今天即将和骆清溪一起骑着摩托出去玩,心情就忍不住地雀跃起来,不过令他意外的是骆清溪还没有醒……   对,骆清溪还没有醒。   动了一下身子,察觉到自己触碰到什么的秦徐闹了个大红脸,他自然知道男生早上起床时有生理反应其实是再正常的不过的现象,但一想到昨晚上在他面前耀武扬威的大海参,他就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虽然现在显然海参已经不再是软乎乎的海参……而是变成了另外一种更为坚硬、更为可怖的海洋怪兽。   不想尴尬,秦徐默不作声地往床下挪移着,而后他就发现原来骆清溪的手还搭在自己的腰上,该死!这小子以前睡觉有这么不老实吗?一想到骆清溪可能抱着他做了什么莫名其妙的梦,秦徐就想照着他的脑门狠狠来一个脑瓜崩,当然最终他并没有这么做,他只如同一个生怕被敌军发现的战地士兵,侧着身子缓慢挪动。   不幸的是,敌军明显发现了他,还追击了过来,用枪管狠狠抵在了他的……屁股上,抱得还更紧了。   这回秦徐简直忍无可忍,回过身照着骆清溪那张天使脸狠狠拍了一巴掌。   而后天使就徐徐睁开了眼,带着满眼的泪光,还蹙起眉,十分困惑地“嗯?”了一声。   “你‘嗯’个屁!”秦徐一骨碌闪身下床,骆清溪也缓慢坐了起来,他掀起被子气定神闲地往里看了一眼,“大惊小怪。”埋怨的腔调,骆清溪说完,还冷笑了一声。   秦徐头皮都炸开了,“又他妈不是你被枪抵着!”说完这个事实,他忍不住啧了一声,“你昨晚梦到啥了?不会抱着个啥吧?”   闻言,骆清溪的目光有些飘忽,“嘛……”他的脸上泛起一丝绯红,“忘了啊。”   “算了!我洗漱去了。”走到卫生间,秦徐在心中发誓,从此以后再也、再也不跟骆清溪一起睡觉了!   不过,真的是他太过“大惊小怪”了吗?虽然以前在曲意,去某个兄弟家留宿的时候,也不是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但那些小崽子哪儿敢直接杵到他身上?   不对,反正,这肯定是骆清溪的错!不愿意想太多,秦徐就这样十分简单粗暴地下了结论。   啧,被扔在卧室的骆清溪微微眯起眼——居然反应这么大吗?刚刚秦徐的表情其实还蛮令他受伤的,不过他相信等分化以后,秦徐便会习惯他的一切作为。   这时,神差鬼使地,骆清溪忽然想到另外一种可能——万一秦徐没有分化成omega呢?   万一秦徐没有分化成omega,他就不能像其他任何一个alpha一般,在自己的omega身上,肆无忌惮地通过咬、吻、进入就能满足那滔天的领地意识以及无可救药的占有欲。   那怎么可以?   秦徐怎么可以不属于自己?   不会的,他一定会分化成omega的,就算不是omega,他也会用自己的方式,让秦徐像omega那般,只属于自己。   秦徐洗漱完毕走到客厅,才发现骆清溪已经把热好的早餐端到了床上。   “之前起了一次,做好了饭,但是你还没醒,刚好我也想睡一会儿。”骆清溪说着,拉开座椅,“来,看看我的手艺。”   原来是回笼觉的时候那啥的吗?想到这里,秦徐心中更添异样,不过还是坐到了骆清溪对面,盯了他半晌,然后说:“哎,我听说alpha分化之后需求量会更大,是真的吗?”   骆清溪手中的动作微顿,竟然还能做到面不改色,“理论上来说是这样,不过你不是忘记了?我还没有正式分化。还是说……你果然还是很在意刚刚的事情。”   “没有,哥不是怕你……”用餐具戳着吃食,秦徐抬眸盯了骆清溪一眼,“哥怕你憋坏了,你看,书上都写过,适当自我纾解有助于生长发育。”说完,秦徐不禁为自己的强找话题而感到无奈。   “是,我知道,不过你为什么要这么建议?是因为你经常那么做,所以深有体会吗?”将勺子放入口中,骆清溪轻轻挑眉,从容不迫地问。   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秦徐放弃了,索性硬着头皮直接说,“嗯,的确,你需要一些资源吗?我可以借你几部。”   “哦是吗,那谢谢了,老实说我对你的喜好十分好奇。”十分给面子地,骆清溪顺着话题接了下去,接下来秦徐很快便忘记了这短暂的不快,又跟骆清溪聊起了接下来的行程。   临行的时候,骆清溪才发现家中原本准备好的手电没电了,秦徐自告奋勇表示要去买,顺道再去看看超市里还有没有什么自己喜爱的吃食。   骆清溪笑了笑,问秦徐要不要一起,秦徐要他在家里好好收拾,他很快就会回来。   下楼梯的时候,秦徐觉得自己就像是第一次出门春游的小屁孩,其实在曲意这种活动他和兄弟们经常举行,而自他搬到星城以来,这则成了“第一次”。   还好,还有清溪。   走到楼下的时候,秦徐望见了好一些黑色跑车,款式与警车类似,但又不尽相同,约摸五辆,不知内里载了多少人,它们停在一辆大车身后,那白车上贴着特殊的绿色标识,外观跟救护车样式十分接近。   是出了什么事吗?秦徐略微疑惑着,并没有停下去超市的步伐。   秦徐选东西从来都是快准狠的,花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他便走出超市,又回到了骆清溪的公寓楼下。   这时他才发现氛围有些不对。   此刻,原先他已注意的那个“车队”已然齐刷刷打开了车门,门外站着身着制服、拿着护具与枪支的特警,医护人员则守候在那辆贴有绿色标识的白车外部,敞开的车门内,是一张不太常规的床,上面有……类似于束缚用具的铁质镣铐。   那一刻,秦徐心中忽然泛起了一股没由来的恐慌,他抱着东西急速向楼上冲去,当他确定异响的确是来自于骆清溪的家中,他的呼吸骤然加紧了。   骆清溪家门大敞,几个已然分化的彪形大汉死死压制住他,当秦徐望见门内的景象,近乎没有思考,他走上前去,一拳揍在了那个用手按住骆清溪背的alpha脸上。   “别动他!”骆清溪的声音堪称狠戾,他已经看出那个被揍的alpha想给秦徐一个教训,他只是瞪着他,面色甚至已然扭曲,“我说,别!动他!”   被众人所隔绝,秦徐凝视着站在不远处的骆清溪,忽然感觉他离自己好远,他来不及问究竟发生了什么,骆清溪只留下一句:“放心,我会回来。”便被那些人押着离开。   空荡荡的房间内,此刻只剩下的满地的狼藉,秦徐凝视着沙发上的书包,那是骆清溪已然打包好的行囊,他感到头脑很乱,数个alpha对峙后留存的威压令他感到这间房子格外压抑,约摸十五分钟后,他才想起此时此刻应该联系谁。   “哦,看来医院的人已经将他押走了。”骆明远的声音带着些理所当然地笑意,“他没告诉你吗?先前,在他到星城之后的第二个月,就被症断出了精神疾病,我作为他的父亲,在他发作的时候的确应该为他尽一份力。”   发作?所以,骆明远是以“旧疾发作”为由,派人将骆清溪拷走了吗?   秦徐没想到作为一个家长的骆明远能不择手段到这个地步。   “就因为他拒绝了你的要求?”忘记了所有的礼貌,不打算遮掩的秦徐直接了当地问道。   “不,秦同学,我想这得赖你,”骆明远悠悠的声音自听筒传来,莫名有些刺耳,“如果你是真心为我劝说,他怎么会不听?老实说我十分感谢你的父母帮我照看了他三年,但他在你们那里染上的后遗症,可真是极其、极其地难以治愈啊。”   “骆叔叔……”抿了抿嘴,秦徐最终竟是笑了出来,“清溪告诉过我了,我想说,起码他的另一个父亲有想认真履行一个亲人应尽的职责,但你没有。”   挂断电话后的秦徐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他环视着骆清溪的房间,最终选择打开窗通气,等到那些alpha残余的威压散尽后,他开始十分笨拙地,打扫这里。   他不知道骆清溪下一次来这会是什么时候,但他希望,当他再次抵达这里的时候,不会再看见任何不快的痕迹。   知道这件事情后,秦穆沉思片刻,随后带着秦徐翻查了星城所有医疗企业的标志,最终确定,带走骆清溪的,是一家名为“道纳”的精神病治疗中心。   所幸它就在星城内部,第二天,秦徐便骑上摩托,光临了那里。   可惜,他的见面申请被驳回。   “抱歉孩子,你被排除在了可见名单之外。”工作人员对他表示遗憾。   于是秦徐决定下周再来,或者说课间抽空,找机会来。   也因为这件事,秦徐一整周的训练都有些心不在焉,其间方教练来过电话,他已然知晓了骆清溪的情况,并表示下周就只得单给他一个人上课,秦徐思量了半阵,最终成功劝说方教练将他的号码借给他,因为骆明远总不会阻止骆清溪与他的教练联系。   “我知道你来找过我。”电话那头,骆清溪的声音听着有些落寞,说完这话后他还十分不适时宜地开了个玩笑,“我就知道他不会善罢甘休,看吧!”   “我下周再去见你。”秦徐顿了顿,“你在那边过得怎么样?骆明远说你……”   “好啦,我之前的确进过这个医院,具体情况出来后再跟你说,但现在我根本没病,只是骆明远借题发挥。”骆清溪的声音有些无奈,听得出他已经很累了。   “怎么说?”   “留有案底的我得什么病,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现在我能不能出去,全凭他……”骆清溪笑了笑,“当然,其实只要我答应他提前去禁制之地服兵役的要求,他就会放我出来。”   那一刻,秦徐近乎停止了思考,“……提前进禁制之地?可是你还没到年龄啊!他想干嘛!”   “不知道他从哪找的渠道,他毕竟是我的父亲,手段自然比我更多,可能他只是希望一个军事化的地方能让我更‘乖一点’吧。”骆清溪的声音有些讽刺,“我已经答应他了,下周我就能离开这家该死的精神病院,然后离开星城……离开你。”   那一刻,秦徐忽然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了,这一切对他来说发生得太快,他甚至都还没能理清究竟是为什么。   电话那头,静默片刻的骆清溪接着问:“你会想我吗?秦徐,或许这次的分别不止是一年。”   “当然。”怎么会有这么蠢的问题?秦徐不明白。   他不知道的是,电话那头,此刻的骆清溪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能问出那句:   “那,你会等我吗?” 第四十三章 别   骆清溪这件事无疑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秦徐的情绪,接下来的一周,他都陷入到了一种极为纠结的思考当中,其间不止一次,他想跑到骆明远那里找他理论亦或是质问他为什么这么做,或者思考着用别的方式去营救骆清溪。   这是自他出生以来第一次如此明晰地感受到类似于“无力”的情绪,在曲意时,作为小弟们的大哥,他觉得自己无所不能,而一直以来他的人生中也没有什么事情是他想要却又得不到的。   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英雄梦,醒来之后,发现自己不过是个无能普通人。   秦穆当然感知到了弟弟的情绪,他也不止一次劝过秦徐,告诉他,让骆清溪提前去禁制之地未必是坏事,骆清溪那么强,屈在学校中或许才是限制他的发展。   “你为什么不想让他去呢?是单纯地舍不得,还是因为别的?”秦穆的声音带着些许调笑,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秦徐才开始细细思考起来——对啊,为什么呢?   得出这个答案并不困难,但却挺让人难以承认的,当天晚上秦徐不知疲倦地做着训练项目,就好像这样努力的锻炼就能缩短自己和骆清溪之间的差距一般。   哥哥说得没错,清溪的确很强,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就算是向来粗糙的他也能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他更清楚的就是,就算在禁制之地,骆清溪也不会停下脚步,在环境的影响下他一定会加速成长,说不定只需一年就能拿到军功,成为自己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   对,没错,他那么舍不得骆清溪离开,一部分是因为想跟他多说说话,另一部分,则是害怕对方永久地超越自己。   秦徐知道,自打到星城以来,骆清溪似乎就已经不再将自己视作追逐的对象,他开始游刃有余地引导着他,让他适应了在星城的生活,就好像……他已经足够强大,甚至成了能照顾秦徐的存在。   秦徐觉得自己蛮卑劣的,当天夜晚,他躺在床上,久违地竟失眠了,以往的他近乎是个没有烦恼也从来不会失眠的人,到了现在,显然,他已经不再是曾经的自己了。   当然,他操心的也远不止这些,因为不放心哥哥的安全,再次,秦徐又问了哥哥,关于那个寇格的事。   “放心吧,她已经没跟我联系了。”说着,哥哥将手机推到了秦徐面前,那大大方方的模样,显然是想让秦徐检查自己所言是否真实。   没有查岗的习惯,秦徐笑着摆摆手,“我还以为你看见她那个样子,会心软呢。”他指的是已然剪短的长发,以及改头换面的打扮。   说到这里,秦穆沉默了片刻,但最终还是笑了出来,“她说这是她自己的选择,跟我没有关系,我也没有因此有什么负担啦,你放心。”   如此,秦徐便再没什么好说的了,第二天仍旧是按部就班地上课,然后去心理研究协会。   此刻的尹水灯已然成为了协会内部的一份子,虽然因为名声问题他一直有些受到孤立,但,每天下课他依旧乐此不疲地往这个地方跑,秦徐想,这这或许跟自己有关,但他不想承认。   因为他好像是那个唯一没有孤立尹水灯的人。   “哦,你听说了吗?你听说了吗?今天徐大夫会来协会里坐坐呢。”尹水灯凑得很近,秦徐歪着脑袋下意识地要与他拉开距离,但这家伙说的话却久违地令他想起了自己来到这家协会的初衷。   “哦,那我能请他给我哥哥看看病吗?”秦徐问得理所当然,惹得竟然惹得尹水灯是在憋不住地哈哈大笑起来,“拜托!这里是心理研究协会!人家徐医生到这里来当然是想谈论跟心理有关的事情的啦,你还能强行让人家加班啊?”   料想也不会有那么容易,秦徐沉默片刻,看来只得跟那个徐医生熟悉了之后再谈起相关事宜了,不过那人近一个月才来一次,就这频率,靠混脸熟显然是行不通了,还是得想办法要到联系方式。   自到星城以来,哥哥腿伤依旧,虽然每周他都会去特定的医院接受观察治疗,但果然,毫无效果,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依旧没有任何医院能够查出哥哥的病因。   秦徐的沉默显然引得尹水灯的不满,他在骆清溪身边来回踱步,一直嚷嚷着一些不知所谓的话语,最终他贴到秦徐的面前,“怎么?你有什么病?为什么想去见徐医生?”   “与你无关。”秦徐瞥他一眼,并不客气。   尹水灯冷哼一声,“是吗?他可是我哥哥的家庭医生呢,随叫随到的那种。”   “哦,”秦徐十分懂进退地换了副态度,“那想必你也有他的联系方式吧?来吧,跟我搭个线,怎么样?”   “这……可是个大人情呢。”尹水灯扬起了下巴,将得势小人的模样演绎得淋漓尽致,秦徐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以后有什么事哥都帮你,成不?”   “那这周你跟我一起去霍家吧。”尹水灯提出的要求令秦徐瞠目,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人前不久才在霍家挨了“枪子儿”吧?他不明白一个人为什么非要去一个并不欢迎自己的地方。   “我看你跟霍寻南关系好像还不错,带着你去,他总不至于拿枪打我。”而尹水灯的脑回路显然异于常人,显然霍家的不欢迎并没有使他放弃去霍家与霍雨“会师”的想法。   “这周不行。”秦徐蹙了蹙眉,他跟骆清溪说好了,要去机场,为他送行。   骆家少爷提前进入禁制之地,这是无人知晓的秘密,所以真正会目送少年离去的人,并不多。   “好吧,那下周。”尹水灯显然是当秦徐默认了。   两个小时后,那位传说中的徐医生果然如期而至。   虽然是位白胡子白头发的老先生,但五官却意外地显得年轻,这徐医生年轻时的风姿,并不难想象。   他的到来果然令心里研究协会彻底热闹起来,围着他迫不及待想要分享自己心得体会的协会成员围成里三层外三层,秦徐这边,可以说压根没有靠近的机会。   随后,在徐医生的提议下,协会会长便领导着老会员进入了协会内部的会议室,像秦徐这等的新会员自是被排除在外,说什么至少要等到考核之后,才能获得进入会议室的资格。   秦徐身边的尹水灯倚靠在墙边,看着秦徐阴沉的脸色,嘴角是志得意满的微笑,悠悠然地翘起一条腿,满脸的从容不迫。   秦徐斜瞥他一眼,终究没有多说什么,事到如今,除了相信身边这人,他也没有别的办法。   而事实证明,世家子弟的权威果然是有用的。   当满面笑容的徐医生单独坐在自己面前,站在门外不远处俨然就成了大恩人,秦徐发誓,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观地体会到来自权势的好处。   “你是说,没有任何征兆,你哥哥是突然之间腿脚使不上力?”重复着秦徐的话语,徐医生抚了抚自己下巴处白色的胡茬,手中一张张翻过的,是秦穆的病历报告,“哦,这的确是个极为罕有的例子,我可以考虑跟他见一面。”说着,徐医生掏出自己的名片,递到秦徐面前,“老实说,尹家那小子态度嚣张地给我‘下旨’的时候,我本来是打算应付了事的。”   秦徐抽了抽嘴角,忽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笑一笑了。   “好在你的描述比较有趣。”说着,徐医生站起身,秦徐连忙也站起来,送人送到门口,以示尊敬,徐医生对他的“懂事”挑了挑眉,不置可否,“毕竟我已经退休了,你知道,退休的人,对曾经的工作,总是避之不及的。”说完这番话后,徐医生十分冷淡地冲站在门口的尹水灯略一示意,便毫不留恋地离开。   因为时间已晚,回寝室的路上,行人并不如往日密集。   “怎么样?是不是很厉害?”走在秦徐身侧,尹水灯的声音颇有几分志得意满,“以后要叫我哥,懂吗?”   “我会谢你,”到了路口,秦徐转过身,“但我不会叫你哥,欠你的我也会还给你。”   “喂!你这人不是吧!我可是帮了你哎!”身后,尹水灯的声音颇有几分急促,秦徐啧了一声,只掏了掏自己的耳朵,不曾回头。   ·   秦徐不敢相信这或许是今年最后一次跟骆清溪见面。   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周末,这天,秦徐将徐医生递给自己的名片交给了哥哥,哥哥告诉他,自己会去找这位徐医生瞧瞧。   不能跟哥哥一起去自是遗憾,可秦徐更不想错过跟骆清溪的送别。   骆明远也显然没有想到秦徐会到机场来,他原本正训斥着还未进入安检的骆清溪,可当他看见跑得气喘吁吁的秦徐,便忽然明白了自家儿子为什么变得如此磨磨蹭蹭。   而秦徐显然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还会在这里遇见骆明远。   老实说,有些尴尬。   好在骆清溪当即将行李丢给了骆明远,拉住秦徐的手,将他带到了只有他们二人的角落。   “你没有喷我送给你的香水。”骆清溪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半晌,秦徐没想到他跟自己说出的第一句话竟会是这个。   “急着跑来见你,哪儿有什么时间喷香水。”稍稍推了推骆清溪的肩,秦徐恨铁不成钢地笑,“所以,到星城来的前两个月,为什么会进那个医院?”他知道,这或许是自己得知答案的最后机会。   骆清溪凝视着他,许久,只说了三个字,“……因为你。”   一时间想不通为什么,迷茫至极,最终秦徐却是笑了出来,“什么?”   骆清溪也笑了,苦笑,他就这么凝视着秦徐,像是想要说什么,又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于是最终,他只从衣兜里取出一件东西,执起秦徐的手,将它放在了秦徐的手心中。   是蓝色的,象征着他alpha身份的勋章。   秦徐略微长大了眼,他的手指略微冰凉,而掌心的勋章,却像是萃取了骆清溪身体的温度,泛着丝丝的暖意。   “禁制之地用不上,交给你保存了。”说着,骆清溪的眼睫微微下垂,他深吸一口气,“答应我,如果有别的alpha要将勋章给你,你会说,你已经有一个了。”   秦徐暂且不能明白为什么,愣了片刻,只是点头,其实他想说,加上自己的,他会有两个。   “还有……”骆清溪抓住他一只手的手腕,“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万一你没有分化成omega怎么办。”   又来了……秦徐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在这个时候反驳骆清溪。   “但那不是因为我需要你是那个性别,而只是……”说到一半,骆清溪又停住了,身后不远处,骆明远徐徐走近,他或许是想要告诉他们,是时候离开了,“我是想说,无论你分化成什么,都要等我,可以吗?”   那一刻,秦徐虽不明白骆清溪话里的意思,却知道对方只需要一个点头。   他凝视着骆清溪固执到眼眶有些发红的眸子,露出一个柔软的表情,“好。”   骆清溪走了。   秦徐忽然想起,自己甚至还没来得及说出自己已然准备好的台词。   “你在禁制之地好好加油,我在星城,也会努力超过你的!”   好傻的一句话。   幸好他没能说出口。 第四十四章 曾别   骆清溪离开后的第一个晚上,秦徐坐在寝室,自己的书桌前,久违地发起了呆。   莫名地,他忽然想起了前些年骆清溪与自己道别的那一天。   那一天,对他来说是有些奇怪的,天色阴沉却迟迟不雨,跟兄弟们约好了回头一起出门巡视领地的秦徐正预测着天气何时转晴,他可不希望自己走到半路忽然下起雨来,那无疑会降低他的大哥风范,对,那一定会。   骆清溪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后,悄无声息的,吓了秦徐一跳。   “卧槽,你小子干嘛?”秦徐差点跳了起来。   骆清溪扬起他的小脸,浅色的眸子无声地凝望着自己,秦徐本想问他发生了什么,却看见了门外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那是秦徐第一次与骆明远见面,不得不说,他举手投足间都充斥着一股无与伦比的精英范儿,只需要看外观便能知道他是alpha,在秦徐短暂地在脑海中搜寻了一番自家所有亲戚无果后,才迟迟再将目光转到站在自己跟前的骆清溪身上。   “那是谁啊?”他问。   骆清溪不说话,只是默不作声地走到他身边,轻轻地往他身上靠了靠。   饶是迟钝如秦徐,在那一刻也骤然间明白了对方表达依赖的信号,这令他无所适从,骆清溪是个多么倔强的孩子,相信整个秦家没有人比他更知晓这一点。   但也就是那一刻,什么兄弟们、领地、雨,在秦徐心中忽然通通都不重要了,他就想留在家中,跟骆清溪在一起,虽然他并未能听清外面那个男人正跟自己父母说着什么,但他知道,他们叫他——“骆先生”。   秦徐拉着骆清溪的手,将他领到了自己的房间,门关上,又上锁,这是他准备干坏事或者大玩特玩前的征兆。   但那一刻,他只是想着,不让任何人来打扰自己和骆清溪,如此而已。   “天气真不好。”拉开窗帘,外面依旧没能透入多少光亮,无奈之下秦徐只能将灯打开,他拿出游戏机和两个手柄,将其中一个扔给骆清溪,然后一屁股坐到床上,并拍拍身边的那块儿地界,让骆清溪也坐上来。   这无疑是有些反常的,在平时,骆清溪想要到秦徐房间来,就必须得跟秦徐嘴上吵了身体上还要你死我活地斗一番,虽然在秦徐心情极好的时候也会有让骆清溪留宿在自己房间的情况,但那十分罕见。   而骆清溪知道,当秦徐拍了拍自己的床并望过来,就代表他获得了留宿的许可。   二人沉入了游戏的世界,一时忘我。   直到秦母敲了敲秦徐的房门,叫他们出来吃饭,末了还补上一句:“阿徐,快来见见清溪的爸爸,骆叔叔。”   “知道了!”   嘴上答应着,可直到秦母离去,房间中的两位少年都迟迟没有动作。   “是不是之前,就是他把你扔在酒店旁边的空地里?”秦徐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他忘记自己是怎么想到这一点的了,或许只是因为……此刻骆清溪脸上的表情和那时极其相似吧。   骆清溪只是从床上跳下来,不说话,直至走到门前,他才回头问秦徐:“晚上可以跟你一起睡吗?”   愣了愣,秦徐说可以。   两位少年走出了房间,坐到了餐桌前。   天气不好,室内的光线显得尤为黯淡,这么多年来,秦徐第一次发现自己家中的装潢原来并无那么温馨。   也就是在这场饭局,秦徐得知了明天骆清溪便会跟眼前这个骆叔叔离开的消息。   秦徐抬起脸,那一刻,他才开始正式打量起骆明远来。   这无疑是一名英俊帅气的alpha,五官的轮廓跟骆清溪有五的相识,只是不如骆清溪精致小巧,眼睛常年带着笑意般微微眯起,看起来是个和善的人。   不过,他并没有像骆清溪那般浅金色的眼眸。   这令秦徐觉得他不想骆清溪的爸爸。   而后他便又想到了之前那次,于是,他便直接问出口了:“叔叔,之前是你把清溪一个人留在那个酒店旁边的空地里吗?”   骆明远抬眸,笑着,凝视他片刻,却答非所问地道:“你知道的,毕竟是第一次见面,小孩和家长难免有一些难以理解的冲突矛盾,”说着,他冲秦徐歪了歪脑袋,“秦家二公子,真是英俊,我们小溪就是有些太秀气了些,站在二公子身边,就像女孩子似的。”   秦徐面无表情地又说:“叔叔,骆清溪向来不喜欢别人用这样的词汇形容他。”实际上他就挺喜欢这样开骆清溪的玩笑的,但他仅限于自己,别人,不行。   “是吗?可我不是别人,我是清溪的亲生父亲。”骆明远似是刻意强调了“亲生”二字,说完后他便笑了出来,“在曲意,好像一直是二公子照顾我们家小溪的吧?我得跟你说一声谢谢了,不过接下来清溪就会跟我一起去星城生活了,放心,我拥有的一切最好的资源,都会给他,他是我的唯一继承人,不出意外的话也不会出现第二个,他的另一个父亲是我唯一的爱人,所以……”   他说到这里,秦徐似乎感觉到自家父母松了口气,事实上他们已然为骆清溪办理了领养手续,如果对生父不放心,他们是可以坚决维护自己的抚养权的。   但骆明远表现得实在是天衣无缝,秦徐也不知道自家父母跟他交涉了多长时间,只在饭局后,他找过父母,并问他们,能不能不要让骆清溪离开。   秦家夫妇沉默片刻,随即告诉他,他们是严格按照丁远,也就是骆清溪另一名生父的遗嘱来履行义务的,自然,这三年的时光令他们与骆清溪也产生了一定的情感,但终究……   “骆先生家在星城,能给清溪我们给不到的教育,实际上他也偷偷来探望过清溪好几次,怕你跟清溪不高兴,我们才没有告诉你们……”   当秦徐回到房间,天已经完全黑了下去,骆清溪没有开启大灯,只将床边橘黄的台灯调成了最暗的光线,当秦徐走进的时候,他望见了骆清溪无措的脸。   “我妈爸说,是你爸爸的遗嘱里这么要求的……被你另一个生父找到后,要将你交给你的生父抚养。”秦徐也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情绪,他只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气闷,他自然是不想跟骆清溪分开的,虽然骆清溪那么烦,还是总是找自己麻烦。   “喂,小矮子,你想不想跟你那个爹走啊?”秦徐终于问出口了,但却并没有得到骆清溪的回答。   骆清溪似乎陷入到了一种游离的状态之中,呆愣许久,他才挪了挪自己的身子,而后拍拍自己身边的床铺,告诉秦徐:“来,坐。”   后面二人便又开始打游戏了,这次没有秦徐时不时的叫骂,二人你来我往地争斗着,秦徐想,干脆这次让骆清溪一下吧,就一下,让他赢了自己也没关系。   然后他故意输了。   然后骆清溪将手柄一摔,躲进被褥里,不出声了。   秦徐摇他,他死死不动,就跟一只将头缩进壳里的乌龟。   秦徐不知道他在气什么,他罕见地放下身段,软了嗓子想哄骆清溪开心,然而没用,骆清溪说什么都不愿意再起来跟他一起玩了。   真是奇怪。   后来秦徐被惹得不耐,想着,索性直接将这小子翻过来,问他什么毛病就对了。   但就在那个时候,小黑来电话了。   小黑跟他说,兄弟们商量好了,不管天气如何,明天一起去之前那个水库实验钓鱼。   秦徐叹了口气,说:“看情况吧。”   听出他语气不对,小黑直问怎么了,秦徐懒得回答,直接将手机挂断,关机,扔到床头。   “小黑来电话了,说明天一起去钓鱼,要是你不走,咱还说一起去……”秦徐缓步走到骆清溪鼓起的被褥小包前,“喂,说句话呗。”   骆清溪还是将自己捂在里面,动也不动。   原本尚还存在不耐在此刻忽然散尽,秦徐叹了口气,关了灯,就着骆清溪钻入被窝的状态,直接抬臂将他拢入怀中。   “哥想着,明天要送你,干脆就不去了。”   室内全然黑暗着,唯有二人的体温,能让他们感受到彼此的存在。   这次静默了更久。   “……哥舍不得你,你不要生气了,好不?”   被子内的骆清溪似是动了动,但终究,还是没能探出头来。   至此,秦徐也再无甚兴致玩乐了,他想着,反正明天起得早,不如早睡了,也没关系。   于是就这样,他抱着蜷缩成一团、被子形态的骆清溪,缓缓阖上眼。   一夜无梦,他应当算是睡了个好觉。   可一觉醒来,怀抱中却空荡荡。   他惶然起身,天还未亮,他下楼,正巧撞见晨起读书了秦穆。   秦穆告诉他,早在一个小时之前,天还没亮的时候,骆清溪便坐上了骆明远的车,离去了。   心中一片慌乱的秦徐打开门,连睡衣都来不及换,便向院门外跑去。   就好像那里还会余下他们离去的残影。   平生第一次,他体会到了失魂落魄的感觉,那一天,他果然还是没能和兄弟们一起去钓鱼。   而约摸真的是太过于失魂落魄了。   衣襟处,那被哭湿的大片泪痕,终究还是完全干涸,未被注意。 第四十五章 狐朋狗友   骆清溪离开后,日子好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却又好像什么都没变,无论是在曲意,还是星城。   在曲意的秦徐依旧是那个兄弟们口中的大哥,他们驾着摩托自小城的大街小巷呼啸而过,没有人注意到秦徐身边少了一个跟屁虫的小孩儿,小黑曾小心翼翼问过,骆清溪去了哪儿,随即便又通过秦徐的神色发现自家大哥可能并不愿意谈及这件事,于是,渐渐地,这一疑惑被淹没、被遗忘。   在星城的秦徐依旧是那个藉藉无名的志泽学生,他的身边没有太多的人,骆清溪离开的消息在校园掀起了轩然大波,没有人知道最后送走他的人是谁,他的蓝色勋章被穿成项链,挂在一个无名者的胸前,遮蔽在衣襟之下,没有人知道他会什么时候回来,也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他会忽然离开,只是学校的日子依旧毫不留情地流逝着,这些流言也渐渐被淹没。被遗忘。   对于秦徐来说,最直观的感受,就是他发现自己跟哥哥相处的时间似乎大幅度提升了,以往骆清溪在的时候他和哥哥一周也不一定能见一次,如今骆清溪走了,他们近乎天天见面,一般来说晚上一起吃个饭,每当他跟哥哥面对面坐在一起时,秦徐便不免陷入沉思——难道先前是骆清溪挤走了自己跟哥哥相处的时间吗?   当然,向来心大的秦徐并没有让这个疑问在自己心中停留太长时间,实际上他注意到自己想骆清溪的频率过于频繁,于是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家哥哥身上。   徐医生果然名不虚传,得知哥哥的情况后,他便列出了几个病因而后细细查证,或许秦家兄弟该庆幸这是一名富有研究精神的老先生,在与徐医生相熟之后,秦徐到心理研究协会的频率高了许多,他会趁着休息时间跟医生探讨一下哥哥的病情,虽然他也因此成为了徐医生的跑腿小跟班,但只要对哥哥的病情有帮助,他便不会觉得辛苦。   终于,一次,当秦徐照徐医生的指示拿到了禁制之地生物毒性报告后,事情迎来了进展。   徐医生抚着下巴,挑了挑眉,“这也算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了,现在你可以回想一下,小时候有没有跟禁制之地的那些动物接触过?”坐在对面的秦穆端正地坐着,闻言,陷入了沉思。   倚靠着门框,秦徐觉得自己也可以帮着哥哥回忆。   “大概是七年前,禁制之地的生物还没有受到出口管制。”秦穆抬起脸,“那个时候,我曾和秦徐一起观赏过一个巡游马戏团的表演,一个节目中,工作人员领出了一头小型的、类似于狗狗一样的生物,并声称那是来自禁制之地的怪兽,我受邀上去让它蹭了一下我的腿,当时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而且,那距离我发病的时间过于遥远了,这个可能性……”   “可能存在潜伏期。”徐医生说着,蹙起眉,“能不能具体描述一下它的模样?”   “嗯……”距离那时年岁过于遥远,秦穆回忆了好一会儿。   在接下来秦穆的叙述中,站在一旁的秦徐也逐渐想起了那天发生的事。   那时很平常的一天,马戏团在他家附近的河川边搭起帐篷,他们正式开始表演的时候,兄弟二人是满怀着期待的心情去到那里的。   那条类似于狗狗一样的小怪兽,当时马戏团内部的工作人员叫他紫皮兽,它看上去温驯无害,被锁在笼子里,甚至有些可怜。   徐医生随即表示,秦穆的病症正可能与这头怪兽有关。   秦徐不敢相信,因为如若医生推断正确,那么为什么马戏团内部的人没有患病呢?   “我回头会根据你的描述进行查证。”徐医生简单地公布了此次讨论的结果,便摆手下了逐客令,秦徐推着哥哥的轮椅,默不作声地走在回寝的小路上,半晌,他才听哥哥说:“不管怎么样,有进展就好。”   “哦,嗯,希望能在体质测试之前治疗完毕吧,哥你也想去禁制之地吧,可不能因为无法通过体能测试而错失机会,希望来得及。”秦徐算着时间,实际上距离哥哥考试的时间已经很近了,他不得不忧心起来,万一,他是说万一,哥哥没被选上怎么办?   “其实,秦小徐,我想了想,时间已经有些来不及了。”滚轮停止转动,兄弟二人停在了一处树荫下,夕阳中,他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秦徐仿佛愣了许久才明白哥哥是在说什么,“你是说……”   “当然,我并不打算放弃,如果转去学医的话,我还是有机会的,毕竟那里没有严格的体质检测。”哥哥的声音有些无奈,温温的,甚至含着笑意。   “现在的话有些太晚了吧!”那一刻,秦徐说不清自己为什么那么激动,“你不一直以来都想当指挥官的吗?怎么,这么容易就放弃了?”   秦穆回过头,张了张嘴,最终还是用最温和的语言,说:“秦小徐,成为一个指挥官需要的不止是一个志泽的学历,人脉、金钱、权力缺一不可,且不说为我这个病后面还会投资多少,你知道的,爸妈刚为了我们,将自己半生的积蓄都投进了在星城的房产中,家里不会再有多余的钱去供养一个可能不会通过体质测试的指挥官,况且,你……作为战士,所需要的费用也不少,不是吗?”   从哥哥口中吐出的一字一句,秦徐就像是听不懂一般,他怎么也没有想过,自己家竟然有一天也会为金钱而发愁,他们秦家可是在曲意最得势的人家之一啊!怎么到了志泽……到了星城……   哦,没错了,这里是星城,而并非曲意。   此前的秦徐从未操心过家中的财政问题,而一直以来,这些事情爸妈都会选择倾诉给哥哥秦穆而并非自己……   他年龄不大,心智尚未成熟,爸妈将事情告诉向来成熟稳重的哥哥,倒也是情有可原。   一时间,秦徐感觉就像自己世界的某个角落猛然皲裂了一个不起眼的纹路,而后,日复一日,每一天,逐渐崩塌。   “……我知道了。”   他多么想再如往常那般底气十足地说话,亦或是大笑三声,告诉自己这一切都不会有问题,而事实是当晚他与父母通了电话,当他得知父母已经变卖了家中的田产以及半数的院落时,一种无力的紧迫感瞬间将他狠狠地推出象牙塔,面对真实。   日子依旧那么一成不变地过着,不知不觉间,秦徐发现自己渐渐地似乎真的跟尹水灯霍雨等人成为了众人口中所谓的“狐朋狗友”,就算他并不怎么热衷于与他们二人相交,但因为惦记着尹水灯帮他向徐医生引荐的恩情,所以每个周末的训练日结束后,他还是会跟在尹水灯后方进入霍家大院。   大概是忌惮着他与骆清溪的关系,所以连带着一同前来的尹水灯都得到了霍家虚假的礼遇,霍寻南也不再老拿枪指着尹水灯了,而只是在某个闲暇的时刻走到秦徐身边,对他说:   “虽然我很感谢你跟我弟弟成为了朋友,但为什么身边还要跟着那个闹腾的尹家少爷,你应该知道大家都不欢迎他。”   闻言,秦徐只是横了霍寻南一眼,他不想争辩或者解释什么,实际上尹水灯可以说是他与霍雨之间的润滑剂,没有他,他俩根本就无法进行正常的交流。   他们偶尔会聚在一起看一些电影或者拼一些玩具,更刺激的项目也不是没有,比如射击骑马游泳派对什么的,可以说如果没有他们,秦徐可能并不会接触到所谓上流圈的“真实”。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秦徐不得不说,时间一长,自己还真在这两个人身上找到了自己曾在曲意的感觉。   少年间偶尔的笑话,自然也是必不可少的,秦徐很快便发现尹水灯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恋童癖”……这里的“传统意义上的”很难界定,因为他发现这人的确喜欢观摩一些儿童的色情绘本,也对儿童有一种近乎难以理解的耐心,但……他也不是对成年omega没有感觉,这方面具体的,他未曾与尹水灯多谈,他只知道,起码在他的监视下,尹水灯从未做出任何一个冒犯小孩的举动。   而霍雨在他们之间,更多的是作为一个观察着的形象存在,他静默地凝视着身边的一切,像是将目及的所有都默默记在了自己的脑海中,偶尔,他会回答尹水灯的一些问话,也会参与到他们时不时的讨论中,但大多数时候,他都作为一个倾听者,他倾听着尹水灯对某个公子哥的愤慨、对家中长辈要求的反抗、对周围一切事物的不满,最后说出一两句中肯的评价,或是简短地重复尹水灯的一句咒骂,他们的友谊便如此延续下去。   人与人的关系就是这样的奇怪,秦徐想着,虽然在他心中或许并不喜欢这两个人,但却莫名地在这个小团体中产生了久违的归属感。   而他在他们三个中,大多数情况是作为一个决策者的形象存在,譬如一会儿吃什么、该什么时候溜进霍家、该如何偷走霍寻南的那把枪等等,刚开始或许并不顺利,但时间一长,霍雨和尹水灯会不自觉地直接采取他的建议并且毫不犹豫地实施。 第四十六章 通话   秦徐知道,在志泽,无论是尹水灯还是霍雨,名声都不是太好,首先他们都是大家公认的“信息素味道淡薄的低级alpha”,霍雨不过仰仗着霍寻南的庇护才在这个学校里有立足之地,而尹水灯,一个常年早退的坏学生,加上恋童癖的名号,没有人觉得他能有什么正当的未来。   所以,秦徐跟这两个人混在一起,是被大多数人所不看好的。   秦徐“昔日”的好友,吴玉成首当其冲,“我真不明白,这个学校有那么多人跟你交好你爱答不理,却偏偏……”他满脸的费解,“我想以后你得少跟我说话,最好在路上也别跟我打招呼!”   秦徐对此并没有多余的感觉,在他心中,弃他而去的人,终究会成为过客。   所幸愿与他一起练习的人并没有因此而减少,那些看重实力的家伙往往不会因为名誉的得失而去故意疏远谁,他们只看拳头。   秦徐进步飞速,这毋庸置疑,骆清溪离开后半年,他已经能够打败所有胆敢与他挑战的人,哪怕对方是已然分化许久的alpha。   老师也对他颇为赏识,还说,等他分化成alpha后,或许可以引荐他去参加搏击联赛,这会对他日后去禁制之地的申请有十分大的帮助,所有人都相信秦徐能够取胜,所有人都等待着秦徐正式分化的到来。   而秦徐本人,除开依旧闻不到信息素味道以外,一切都好。   他很想让骆清溪看看自己如今的境况,他也很想知道现在的骆清溪究竟变得如何,但无奈,自骆清溪离开以后,骆明远便对他们疏远了不少,就算他刻意去过骆家大院找到骆明远问他要骆清溪在禁制之地的新联系方式,得到的却也只是一句:“他时间有限,不做无用的社交。”   对,没错,就跟当初骆清溪离开秦家大院后一样,这回,他们依旧断了联系。   秦徐也曾拜托方教练到骆明远面前旁敲侧击地询问,骆明远居然也依旧油盐不进地跟教练说:“现在他已经有了在禁制之地的专属教练,就不麻烦方教练你了。”   没有了骆清溪的生活,少了许多乐趣,秦徐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虽然日子也是照常地过,但失去彩虹的天空,便不会令人感到欣喜了。   秦徐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会持续多长时间。   那之后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某天,久违地,他接到了骆明远主动的通话申请。   那时候哥哥的治疗已经正式提上了日程,经过一系列的检查,如今徐医生已经正式确诊,哥哥的病情果然与那头自禁制之地带出的小怪兽有关,不过这类怪兽如今都被集中在禁制之地,加之本身不算常见,就连星城研究院内部都没有留存太多这类动物的血清,而当初那家马戏团早已解散,那头成为传染源的怪兽也不知去向。   “可能跟你哥那时体质较弱、尚处在感冒时期也有一定的关系,否则也不会那么容易感染……”徐医生叹了口气,“放心,他算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例子,我们不会放弃对他的研究。”   没错了,事到如今,哥哥已经不再是作为“病人”而是变成了近似于研究对象一般的存在,虽然那极大程度上地减少了秦家医疗费用的负担,但作为有史以来的“第一个”,风险不言自明。   骆明远不知从哪儿得到了秦穆如今的消息,电话中,他十分委婉地提出了托熟人带回血清的“帮助”,所谓交换,秦徐本人得先去一趟骆家听听他的需求。   事关老哥的病情,秦徐不敢马虎,跟哥哥简单地交代了一下情况,当天下午,他便马不停蹄地驱车往骆家赶。   将摩托停在骆家门口,秦徐抬头,向森严的铁门内部极目望去,距离他上次拜访骆家,已经差不多过了快到半年的时间,那次求骆清溪联系方式不得的经历使他对那个名义上作为骆清溪父亲的男人全然失望了,秦家与骆家仿佛就此断了联系,这对秦徐来说没什么不好,但秦穆却老是因此叹息:   “如果有骆家的援助,我们在星城也应当会更容易些吧。”   他那时出离愤怒地责备了哥哥的“势力”,那是也他第一次如此明显地在哥哥脸上望见了受伤的神情,随后哥哥也只是笑了笑,“抱歉,秦小徐,或许是到这里的时间一长,我就变了吧。”   秦徐听不得哥哥的道歉,他很快便对自己无故的愤怒而感到后悔了,“没,哥……也怪我,要不是我老惹事,也不至于得罪骆明远,哈哈哈哈。”   他没说出口的是,他依然觉得骆明远算不得好人。   不同于刚来星城的那一天,如今再次站在骆家大门前,是因为天光、还是气候呢?他总觉得这间庞大的房子似乎笼罩着一股他看不见的阴影。   管家为他推开沉重的大门,并告诉他,家主在客厅等着他。   天还没有完全黑暗,似乎还没到应当开灯的时刻,秦徐听着脚下步伐的咔哒声,觉得这地方简直静得不像话。   骆明远的确正坐在客厅的最中央等着他。   不过比起骆明远本人,秦徐还望见了别的,更能吸引他注意力的事物。   那是原本摆放在骆清溪家茶几上的“Z”形灯,那个小小蜡猫像他也曾在骆清溪的床头柜上见到过。   还有一张合照。   那是小小的骆清溪和丁远的合影,在骆清溪讲起他与丁远的故事时,他曾拿给他看过。   原来,终究,骆明远还是闯入了骆清溪的家,将这些东西抢了回来。   “清溪从传线员那儿知道是我的电话,就不接了。”骆明远的声音很沉,连带着自alpha身上散发出的,独有的威慑气息,秦徐的脚步不自觉地顿在了原地,“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骆明远抬头,问他。   “我怎么知道?托您的福,他走以后,我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在这个人面前,秦徐不知道该如何让自己的语气不带刺。   骆明远闻言,只拍了拍身侧的沙发,叫秦徐坐。   “今天是周五,晚上六点到七点,是他们连队的通话时间。”骆明远熟稔地道出这句话,“我要你跟他打电话,但是我必须得听你们说话的内容,作为交换,我将血清带给徐医生,给你哥治病,怎么样?”   骆明远依旧像是一个精于盘算的商人形象,但当这样的交换落到跟自己儿子通话中,就又显得他那么可悲,甚至可怜。   “当然,你不能告诉他,我在听。”   明明眼前这人是全无表情的,甚至连声音的起伏都是那么地不明显,但无端端地,秦徐竟觉得他面色苍白,甚至有些灰败,就好像是一个全无生活希望的人空空地留存在自己的躯壳之中。   当然,这个交易对秦徐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他能给哥哥治病,又能跟骆清溪说话,多好。   所以,近乎没有犹豫地,他答应了骆明远的要求。   “不过,打电话的时候还有人在旁边站着……真的好奇怪,你能不能离远一点?”秦徐不甚有感情地这样要求,骆明远轻笑一声,略微点头,算是答应了。   无妨,虽有人在旁边听着,总好过完全无法跟骆清溪交流。   算起来,得有半年多了吧,略微抬眸,秦徐凝视着壁炉上方的挂钟,它尚且走在五点五十五分左右,咔哒咔哒的声音,映衬得室内格外宁静。   半年了,这样算起来,骆清溪应当已经分化了吧,毕竟他刚走的时候,就已经临近分化期了呢,而自己呢?这些时间过去,竟是毫无变化,就连最基本的征兆都没有,一时间,秦徐像是陷入了思绪的漩涡,该跟骆清溪说什么?该怎么说?万一他问起分化的事情,要不要逞下强?   “秦徐。”骆明远的声音自不远处响起,再次抬头,指针正巧指向六点,一秒不多,一秒不少。   骆明远依旧没有告诉他号码,而只是将已然由接线员接通的电话递到他手上,“我是秦徐,我找骆清溪。”   没过多久,那头的人便已然易了主。   “终于想起跟我联系了?”听着,秦徐思绪微顿,骆清溪的声音似乎变了,不再如少年般清澈如水,而多了几分成年男子的低沉以及……魄力。   这就是alpha分化之后的表现之一吗?   “你分化了?听声音就能听出来,变得挺爷们儿的。”一时间秦徐不知该怎么说,其实他已经开始好奇骆清溪此刻的样貌了,只可惜禁制之地那边好像规定,不允许打发起视频通话。   “你的意思是我以前不爷们儿?”不知是不是在alpha较多的地方呆久了,骆清溪的说话的措辞也变得粗犷了许多,“你要是见到现在的我,肯定会惊讶的。”   “哦,是吗?那你什么时候回来?”秦徐挑了挑眉。   “不知道……应该还要多一段时间,你……现在分化了吗?”静默片刻,骆清溪的声音中带着些小心翼翼的试探。   “没,我不可能分化成omega的,你就别想了。”自然知道骆清溪的脑袋瓜里在琢磨着什么,秦徐啧了一声,无不挑衅道。   “哼,”带着一声冷笑,“还好这次是你,你知道吗?我每个周五和周末都坐在这里等电话,结果都是骆明远,你就一次也没有打算打给我吗?”   “你以为我不想?”秦徐叹了口气,“我也是今天才拿到你联系方式的。”   “……之前骆明远不给你?”骆清溪的声音中是明显的不悦。   这头的骆明远显然也听到了他的这句问话,他抬头盯过来,目光中不乏警告。   秦徐才不怕他,哈哈笑了两声,“不然你觉得呢?” 第四十七章 机会   但显然此时此刻,饶是权威如骆明远也没有直接做出点儿什么,他只微蹙眉,翘起一条腿,垂下眼睫,不知在想什么。   “原来是这样。”骆清溪沉吟片刻,大约也是意识到骆明远在他们之间不算一个正面的话题,便打算默不作声地绕开,“那今天怎么的?他大发慈悲了?”   不咸不淡地瞥了骆明远一眼,当事人就在面前,一时间秦徐也不知该如何去说,只道:“谁知道呢?可能是他想你了吧。”   “是吗?他还会想人,真是奇了。”骆清溪的音色中多了几分讥讽,想到秦徐竟然过了这么长时间才主动联系自己,心中没由来地便是一阵委屈,“那你呢?你这么久才联系上我,看来是不想我的吧。”   两个大老爷们,想来想去的干什么?秦徐简直莫名其妙,但他不是傻子,也能觉察出骆清溪心中的期望,于是便顺着他说:“啊,没你在,学校可真没意思,霍雨和尹水灯虽然偶尔也会和我出去玩,但还是没有和你有趣。”   秦徐的、交到新朋友的消息令骆清溪沉默片刻,“尹水灯霍雨?我以为你不喜欢他们。”   “我也不知道,但就是玩在一起了,哎,其实相处久了还是挺有意思的,回头可以介绍给你认识一下。”说完这话秦徐才意识到这俩人骆清溪早就认识,并且大概率,他也跟学校里的大多数人一样,是瞧不起他们的。   “他们的信息素味道很淡薄,不是有实力的alpha,跟他们一起,你的斗志会被削弱的。”果然,虽然讲得很委婉,骆清溪还是适时表达了自己的看法,“不过我也不反对,只是别到时候我回来,你连跟我过十招的实力都没有,那我可就得笑你了。”   骆清溪意想不到的“大度”令秦徐颇为异样,同时他也觉得小矮子说得有道理,随即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不会疏于锻炼,还说等他分化以后,老师们会举荐他去比赛什么的。   “……你似乎很笃定你是alpha。”骆清溪的声音带着些调侃的笑意。   又来,无需对方多说,秦徐便知道这小子在想什么,“我一定会是alpha,再说了,分化成omega又怎么样?难不成你还想对我做个啥?”   秦徐说这话的目的是调侃,在他心目中,自己跟骆清溪的配对简直荒谬至极,他觉得那将会是一个极其可怕的画面,因为自己跟那些omega比起来过于粗壮,而他也理所当然地认为,骆清溪的想法应当与他如出一辙。   通话诡异地静默了片刻,片刻后骆清溪那头才发出了一阵笑声,在秦徐看来那是不可思议的嗤笑、调笑,他并不知道对面男孩的手指已经将电话线绞做一团,脸上有不正常的红晕。   随即骆清溪便又聊起了自己在禁制之地的生活。   作为队伍中年纪最小的那一个,骆清溪刚开始既受歧视,又遭嘲笑,在他看来前辈们的某些“代劳”是挑战自己alpha权威的耻辱,他拼尽一切去证明自己,他要像在学校那般次次拿第一,无论是格斗、射击还是驾驶,他都不愿落于人下。   部队是一个看实力的组织,营长很快便看看中了他不服输不认命的劲儿,刚开始他也和大多数人一样,以为骆清溪只是一个被家族惩罚所扰的大少爷,到这里来不过混混时间,从来的那天起便想着结束。   但后来,渐渐有人发现,他似乎真的打算在这里闯出一番事业来。   “下个月就我会跟前辈们一起出任务了!”骆清溪的声音带着些许期待,他似乎已经很久没跟别人倾诉过了,一时间有些忘我,好在秦徐向来是一个合格的倾听者,对于他所经历的种种,秦徐总是能够真心实意地共情,这让他感到幸福。   “恭喜啊,不过,出任务的话,是去禁制之地内部吗?那里面还挺危险的,要注意安全啊。”联想到只因被蹭就染上腿疾的哥哥,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秦徐心中竟生出了些许担忧的情绪,而骆清溪只是笑着,说没事,还一个劲地问他关于学校中、自己生活里的种种细节。   于是秦徐便将哥哥的事情告诉给了他,他觉得这是好事,值得去讲的。   骆清溪听了,连说有些士兵曾在禁制之地中部见到过秦徐所描述的那类动物,“你需要吗?我帮你抓一只,寄给你。”骆清溪说这话时,秦徐以为他在开玩笑。   “我说真的,毕竟是秦穆哥的病,这边有器材,也有医护队,我也不是无法邮寄东西到你那边……”骆清溪绘声绘色,秦徐正准备点头答应了,却听见电话那头远远地传来接线员的叫喊,说是通话时间结束,要各位都寝室休息了。   骆清溪显然是急了,“那就这么说定了!哎,明天也可以打电话,你会打过来吗?”   骆清溪的语速过快,秦徐被问得猝不及防,近乎是下意识地,他望了坐在一旁的骆明远一眼。   “你明天也跟我打电话吧,我会在通讯室外面等你的。”骆清溪的声音已经有些急促,传线员催促的声音由远及近,好像下一刻就要走到他的身边。   “我不知道,我这边比较……”   “秦徐,答应我。”骆清溪的声音染上了些许郑重,又带着些哀求,听着令人心痛、心软。   而这边,骆明远则如石像一般,坐在一旁,静静地,没有任何表示。   “好。”秦徐轻声说。   “秦徐……”   “滴——”正正好一个小时时间,通话结束。   室内的氛围仿佛就在骆清溪声音终止的那一刻陷入了冰点,这间房子就像是忽然间被冲淡了颜色,又变得灰败、空旷起来。   “倒是应该谢谢你,让我看到了我儿子的这一面。”骆明远站起身,从秦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秦徐知道,这是在赶人了。   “对同龄人要亲近些,这是当然的。”走到门口,秦徐终究按捺不住,回头,他凝视着站在客厅中央的骆明远,等待着他的回话。   “不,他无论对谁都不像这样。”像是卡壳了一般,许久后,骆明远又补上一句,“我才发现,原来他还有那么一点像丁远。”   “其实清溪是个很可爱的孩子。”又自动代入了兄长的视角,秦徐总免不了这个毛病,他觉得刚刚的那番通话中,骆清溪的语气里充满了弟弟跟哥哥分享生活的雀跃,真可爱。   “所以,明天,我能来吗?或者你直接将联系方式给我?”其实方才将手机还给骆明远的时候,秦徐还略微瞅了一眼那上面的内容,企图从屏幕中直接窥见骆清溪那边的电话,但骆明远显然早有防备,无论秦徐怎么按,都只能听见电话里的声音,而手机本身,甚至连屏幕都未曾亮起。   “不能给你。”骆明远蹙眉,顿了顿,说:“我需要知道他的生活状况。”   秦徐猜想,大概每次,当接线员告诉骆清溪对面的是骆明远的时候,就直接会遭到拒接吧,骆明远不像是那种会冒充别人身份跟自己儿子通话的人,所以,他宁愿用这种方式来了解自家孩子的情况。   早知如此,那当初又为什么要那样做呢?秦徐没有问出口,他只点了点头,后打开门,离开了那间昏暗的房子。   如此,此后的每个假期,秦徐便都会拜访骆家,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在骆明远面前,跟骆清溪通通话。   有的时候骆明远也会同意他们二人单独讲电话,秦徐思虑再三,最终还是没有将自己跟骆明远的交易告诉给骆清溪。   家中的些许困难、偶尔失情绪的失落,他也从不打算向骆清溪传达。   骆清溪会跟他讲很多自己这一周在禁制之地的趣事,比方说上周,他第一次去内部,就穿上防护服,成功帮秦徐抓到了一头紫皮兽,“那玩意可真难看,只比猪要美观那么一点点。”骆清溪说。   骆清溪还告诉他,队里有了重大的发现,似乎是在禁制之地中部略微靠里的地方,发现了当初科考队留下的痕迹,“说不定他们还没死,只要能发现哪怕一本他们留下的研究笔记,都是有意义的,我觉得这是一个机会。”听着骆清溪正经中不乏漫不经心的宣言,秦徐忍不住笑了,老实说,他心生艳羡,他无疑也想跟骆清溪一样,过禁制之地的冒险生活,实际上他已经等不及了,但迟迟地,迟迟地,他仍旧闻不到信息素的味道。   “机会?怎么说?”   “我能将那些科学家从那个地方救出来,如果他们还活着的话。”   秦徐默了片刻,“好小子,有志气,不过这是你的活吗?这么危险的工作,你的那些前辈是干嘛的?”   “他们太磨蹭了。”骆清溪轻笑一声,“要是都像他们那样小心,人就算是活的也被拖死了。”   这话听得秦徐一阵失言,“……所以这是你给你自己制定的特别行动?”   “没错,然后我会获得我的第一个军功,然后将它狠狠拍在骆明远脸上。”带着少年的狂傲与稚气,骆清溪发表着自己无畏的宣言,而电话这头的秦徐,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该如同朋友那般表示支持,还是像兄长一样劝他不要冒进,同时他也发现,原来一直以来,骆清溪的目的竟是这样简单——变强、变强、变强,然后证明自己。   “我好像阻止不了你,不过,万事小心。”最终,他只说出了这一番话。   最终,他还是没能告诉骆清溪,学校的全面体检日期将近,像自己这般适龄的未分化者会被一齐召去进行统一测定。   或许,不用多久,秦徐就能知道自己究竟会分化成什么性别了。 第四十八章 争端   “实际上,我不认为你跟他说‘我好像阻止不了你’这种话是正确的。”默不作声地将翘起的二郎腿放下,骆明远的目光清明而带着些许冷酷,“你不会不知道他的决定是违反规定的吧?你应该说‘我认为你做得不对,停下,这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这才是一个朋友该说的话。”   这是这段时间以来,骆明远跟他说得最长的一段话,先前,就算是骆清溪肆无忌惮地在电话那头尖锐地讽刺他的不好,他也不置一词。   “得了吧,我了解他。”秦徐耸了耸肩,将手机抛给骆明远,歪了歪脑袋,“只要他下定了决心,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除非有人耍手段,或者强迫他。”   并不在意秦徐话里话外的讽刺,这回的骆明远似乎不打算单纯目送秦徐离开了,他跟在秦徐身后,不疾不徐,恰恰能与秦徐的步调一致,“你明天过来,我再申请让你跟他通一次电话,你把我的意思用你的话传达给他。”   顿住脚步秦徐回头,年长alpha气息中的压迫令他浑身不适,气势上他已经输了骆明远一头,但此刻,他不想将自己显得弱势,于是:“为什么你不自己跟他说?老实说我相信骆清溪的判断能力。”   相信吗?内心深处,一个声音弱弱地反驳,其实他又何曾不担心身在禁制之地的骆清溪会出事?但在他心目中,骆清溪同时也是一个值得交付后背的人、一个经常打败自己的人,他觉得如果自己得到了这样一个机会也不会放过,所以,他选择支持骆清溪,而拒绝了骆明远。   这一决定显然招致了骆明远的不满,接下来的三周,他都拒绝了秦徐的来访,这导致秦徐心绪不定,因为按照时间来算,骆清溪的行动应当已经开始了,他不想在这种时候无法知晓骆清溪的消息,而且他已经跟骆清溪约好了要分享他们的练习心得,还有……分化的情况。   哦,说到这里。   自己的分化……仍旧毫无进展。   秦徐扯了扯嘴角,日历上,强制性别分化体检的日子已然将近,他知道A和O分化之前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身体上的反应,无论是后颈腺体的突出,还是对信息素的敏感,亦或只是情绪的不稳定。   这些,他通通都没有。   其实不光是学校的老师,放教练听说了搏击比赛的事情,也非常支持秦徐去搏一搏,他觉得秦徐算是他的得意门生之一,拿到名次应当不成问题。   如若他真拿了名次、获了奖,那将会在他的履历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那样他去禁制之地参军的申请被批准的概率也会大幅提升。   学校的老师见他练习勤恳用功,成绩也不错,甚至告诉他,可以等他分化之后,让志泽直接给他一个去禁制之地优化班的名额。   没错,这一切都要等到他分化之后。   分化分化分化,这个词近乎在他心中生根发芽,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天天,秦徐开始在自己生活的每个角落寻找它的影子。   或许它的确存在,又或许是因为他太过想要而招致了错觉。   秦徐从来没在除自己以外的其他人身上找到过自己确实为alpha的证据。   无论是味道、威压,亦或是对omega的性吸引。   硬要说的话,似乎就只有骆清溪了。   骆清溪曾跟他说,他闻到过他信息素的味道。   虽然对方将之认定为他会分化成omega的证据,但这也足以令秦徐心存希望了。   好歹,这个世界上有人曾闻到过自己信息素的味道。   这天,十月十日,天色黯淡,欲雨,距离体检只剩不到一周,秦徐跟尹水灯霍雨二人一起在秘密基地集合的时候,忍不住将这个有关分化的问题问出了口。   “我觉得你会成为alpha的。”说着,尹水灯吸了吸鼻子,“虽然我在你身上什么也没闻到,而且你身上……也没有那种高级alpha的威压。”他走到秦徐身边,动作间若有若无的触碰令秦徐窝火,“但看看你的脸,你的力气,你的身手!”尹水灯十分小心地摸了一下秦徐的手臂,秦徐一脸嫌恶地躲开,顺道赏了他不轻不重的一拳。   “很多alpha都不及你,或者说,要是你这样还分化成了omega,才叫人受不了呢!”尹水灯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极其好笑的笑话,竟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要是分化成了omega,我们的友谊就走到尽头了。”   老实说秦徐并不觉得自己跟眼前这两个人能有什么友谊,他跟他们玩不过是因为徐医生和霍寻南罢了,虽然他从未跟两个人挑明这一点,但他觉得他们应当明白。   好吧,虽然偶尔他也得承认,这两人也有值得相交的地方。   比如说……   比如……没比如出个所以然来,因为秦徐感受到了霍雨上下打量的视线,他毫不犹豫地盯回去,就如同草原中被另一头凶兽挑衅的狮子那般。   老实说,就算他和霍雨同寝,在没有尹水灯的情况下,他们平时也是不怎么会交流的。   “就算是alpha,也只会是像我们这样的低浓度信息素alpha。”果然,霍雨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他一开口秦徐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话。   在这个学校、这个城市,乃至整个国家,公认的便是,高浓度信息素的alpha会成为一切的主宰。   低浓度的alpha,可能只是作为陪衬罢了。   在秦徐心目中,像尹水灯、霍雨这样的拳头不够硬的alpha,他可以称他们为同伴,但雄性的本能致使他永远将他们放在“弱者”的位置。   对,“弱者”。   没有谁想成为弱者,秦徐一直都觉得,就算自己分化,信息素浓度也不会比哥哥低,更或许,不会比骆清溪低。   他觉得自己理应强大,他觉得,或许等到他分化之后,他就能够顺理成章地再次打败骆清溪,然后变回以前那个“大哥”了。   曾经那个在曲意肆无忌惮的“大哥”,而并非如今这个在志泽藉藉无名的“秦徐”。   他是有这样一个想法的,但他从未跟任何人说过。   霍雨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   “反正,离体检的日子也不远了。”霍雨仍旧侃侃而谈,“大多数alpha都会在分化之前有一定的征兆,可能信息素越强大征兆越明显吧。”说着,他竟是笑了,“怎么,低浓度信息素,跟我们一样不好吗?你该不会从来就不想跟像我们这样被称为‘不纯正的alpha’交朋友吧。”   另一边,尹水灯笑了,“哈哈哈哈,怎么会?我还是很相信秦徐的,不过……”他顿了顿,走到秦徐身前不远处,“私心来讲,我也不是很想跟高浓度信息素的alpha交朋友呢,比如说像哥哥那样的,像霍寻南那样的,像骆清溪那样的。”   “同类总是相互吸引的。”霍雨的声音在秦徐耳边环绕,“可能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会成为朋友吧。”   朋友?秦徐忽然觉得自己身边两个人的声音很难听,或者说,很恶心,虽然他说不出他们所言内容的任何不对,但的的确确,他感受到了不舒服。   纵使向来迟钝如他,也觉得,此次的这番对话令他感到了不适。   “听起来,你们好像也不愿意看见我好,那这又算什么‘朋友’?”他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说完后,室内陷入了长时间的静默。   直到霍雨的一声轻笑,打破了沉寂。   那是明显的嘲笑。   然后,秦徐的拳头便狠狠揍到霍雨的脸上,以及尹水灯的惊呼。   秦徐骂了一声,疾步往门口走去,他觉得这里的一切都很压抑,令他不舒服,他想要离开。   然而在他手指接触到门把的那一刻,他听见了尹水灯的挽留:   “他不是那个意思!”   像是失去了解释的能力,他的声音颤抖着,又重复了一遍:“秦徐,别这样,他不是那个意思!”   然而秦徐还是打开门,疾步离开了。   这是一间很小的仓库,在学校内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虽然许久没人使用,但是干净。   来时,他们决定将这里作为他们的秘密基地,还说好了在哪个角落里放沙发,明天什么时候会带来放映机和漫画。   他记得,他还跟他们讲了自己跟骆清溪在秘密基地发生的一些事。   当时的他,真的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当初在曲意的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或许又可以以尹水灯和霍雨为基石,组建起自己的另一个在志泽的“帮会”。   他那么想在他们身上找到曾经,与自家兄弟们一起的感觉。   但是他忘记了。   霍雨和尹水灯都是世家的少爷,跟像他这种打小自田野里翻滚,自小城市中长大的乡下人有着本质的不同。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不应该期盼太多,又或许,他们从未真正接纳自己,自己也从来没有试着了解过他们。   这天又是周五,当晚,他驾着自己的摩托,再次如先前的三周一样,毫不犹豫地将它骑到了骆家的大门前。   他想跟骆清溪打打电话,但他不会向他吐露自己生活中的任何不好。   他只是想听听骆清溪的声音,想证明,自己在星城,也能有一个“朋友”。   秦徐这才发现自己有多么需要朋友、需要那些莫须有的感情。   曾经他觉得那只是矫情,而此刻,他才发现那或许只是因为曾经的自己正拥有着。   他没想到骆家的大门正敞开着,这时他想,或许不用骆明远的许可,他可以闯进去。   于是他便这么做了。   没有人拦他。   他又驾着自己的摩托,光临了这个如古堡一般沉闷而又神秘的存在。   起码当骆清溪不在时,在秦徐看来,它是如此。 第四十九章 冲刷   将摩托车停靠在惯常停放的位置,待秦徐回过头,张管家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他向他微微鞠躬致意敬意,随即做出一个“请”的手势示意秦徐进门。   如此,秦徐便知道,今天他得以进入骆家大门,原来也是骆明远所允许的。   “骆先生在里面吗?”一时间没有想到合适的称谓,秦徐噎了一会儿,才将“骆先生”这三个字说出口。   张管家微微额首,算是肯定了他的这一想法。   难道又转性了?不明所以地进入客厅,鞋底与地板相互碰撞发出的声音都如此明晰,这个地方还是一如既往地安静且没有人气。   骆明远正如先前几周那般,微微仰在沙发上。   “骆先生,秦二少到了。”管家说完便微微鞠躬,转身离开。   秦徐觉得坐在沙发上的骆明远就像是死人一样,他看了眼时间,已经六点半了,只有半个小时时间……他走过去,默不作声地坐到骆明远身边,“这么说,我今天可以跟骆清溪打电话了?”   骆明远没有说话,只微微支起身子,而后抬眸看了一眼时间,才不紧不慢地掏出手机,拨通号码,后将手机扔到秦徐面前。   不喜欢这样的态度、这里的氛围,但秦徐毫无办法,除开如此他找不到其他任何能与骆清溪联系的方式,他将电话放到自己耳边,传线员在此时接通,并询问他要找谁。   “我是秦徐,找骆清溪。”   “他知道了。”在秦徐说完的后一瞬,原本一直静默的骆明远忽然开口。   秦徐蹙眉,一时间心跳速度加快,他像是明白了骆明远说得是什么,然而又心存侥幸,电话那头,接线员好像走了很长的路,过了很长时间,是他的错觉吗?以往好像不需要这么久,是因为什么呢?   “骆清溪,有你的电话,秦徐。”他听见接线员这么说。   “免提,让他说句话。”骆清溪此刻的语气听起来是那么陌生。   接线员叹了口气,随即冲电话这头的秦徐说:“你说句话,他想知道你是不是本人。”   本人?忽然意识到怎么回事的秦徐忍不住回头盯了骆明远一眼,骆明远明明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却仍旧表现得那么淡漠,好像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喂,清溪,是我,秦徐。”咬牙说完这句话,不久,秦徐终于近距离听到骆清溪的声音。   “你联合我爸一起骗我?”电话那头,骆清溪的语气并不太友善,这是第一次,他用这样近似于质问的口吻跟秦徐说话,一时间,秦徐无所适从,但他还是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哈哈笑着,说:“这不是没有别的办法吗?不过那也不叫骗吧,我只是……”   忽然之间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发现自己或许做了个错事,但向来傲气流氓的他从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别怪哥,好吗?”他只尽自己所能,软下语气,希望骆清溪能够不再生气。   “……我们的对话他都能听见?”   “嗯。”   “……”片刻的静默后,电话被挂断了。   听着那头嘟嘟的忙音,秦徐的脑子一时间陷入了死机状态,他不知道该不该再次打过去,也不知道打过去后自己能说什么,他只凝望着漆黑的屏幕,看着自己茫然无措的脸,感觉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心慌。   “打过去。”骆明远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   “闭嘴!”秦徐瞬间恼了,他拿着电话站起身,走向骆明远目光所不能及的走廊,所幸这次骆明远没有跟过来,就在他确认自己的声音不会被骆明远听到后,就如同获得了感召,手机与此同时也响了起来,是骆清溪打回来了。   “现在他听不见了。”秦徐立刻解释道。   骆清溪那头静默了片刻,“我不想让他听见我们的对话,你难道不觉得……”   “能跟你说话都已经不容易了,我没有跟他讨价还价的条件……上次之后他联系过你了?说了什么?”   “就在你上次跟我通话的后一天,他就擅自联系了我,骗接线员说自己是‘秦徐’,我就接了,然后他就开始抨击我了,他不认同我的行动,要我立刻停止,否则就要直接将我的行径告诉给我的上级,罚我禁闭。”   因为过于震惊,秦徐竟一时失言,良久,他才尝试解释道:“原本他让我跟你说,但我没答应,我没想到他会自己……”   “没什么好震惊的,他经常这样。”像是自嘲,骆清溪的声音带着些许笑意。   “不过,”秦徐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将自己的看法说给骆清溪,“骆先生他可能也是因为担心你的安全,毕竟禁制之地内部很危险,听你之前的描述,好像你对里面并不熟悉,虽然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也知道你急于证明……但是我觉得还是谨慎行事才好。”   骆清溪静默了片刻,忽地问秦徐:“这是骆明远要你说的吗?”   一时间,秦徐被噎住了,他意识到或许自己与骆清溪之间已经不知不觉有了一道名为“骆明远”的裂痕,“不,这是我的个人看法。”   “可我要是说,我不认可呢?”   这次对话并没有预想中那般顺利,温言细语与欢笑都未曾出现,秦徐凝视着天花板,不知为何,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是骆明远灰败绝望的神色,静默片刻,他只说:“清溪,骆明远这次做事的确不地道,他用我的身份骗你接电话我也生气,但是他的看法不一定完全错误,说实话,我觉得你对他或许真的有些过于仇视了。”   “我不该仇视吗?他把我一个人送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没有熟人没有行李甚至连一床温软的被褥都没有,我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家,只因为脱离了他的掌控他就要将我关进精神病院,我不该仇视吗?”骆清溪的语气已经变得急促,秦徐听得出他言语中的失望,一时间,向来不懂得该如何说话的他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辩白了。   “就连你也开始为他说话了吗?”最后一句,骆清溪的声音很低,他抑制着颤抖,压抑着自己阴郁的情绪,如果秦徐正站在他的面前,他会看见他发红的眼眶,他会感受到他暴虐的信息素,他会……他会紧紧抱住他,用自己的力道告诉他,我会站在你这边。   然而他们隔着一通电话,他们看不见彼此的表情,言语在此刻显得那么匮乏,秦徐斟酌了半晌,也只说出:“认可你,但我不想你走入死胡同。”这一句话。   他想,难道自己该同仇敌忾,跟骆清溪一起责备骆明远的不是吗?   可他明明发现只要面对与骆明远有关的某些事,骆清溪的态度就会变得偏激且富有攻击性。   他不认为一味的助推是正确的。   “好吧,但是你的那个计划,考虑好了再行动,你要……”话还没说完,电话便被挂断。   时间明明还剩许多,可骆清溪好像不愿再跟他继续谈下去。   秦徐试图打回去,得到的却是接线员的歉意。   “他说他很忙,希望不要打扰。”   如此,便算是被骆清溪拒之门外了吧。   秦徐头顶仿佛沉沉地压着什么东西,他走到客厅,将电话扔给骆明远,便转身打算离开。   “他还是要去吗?”骆明远似乎站起了身,跟在秦徐后方。   秦徐忽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这个致使自己与骆清溪产生龃龉的男人,他只是闷头,向前走。   然而骆明远还是拦住了他:“……有没有告诉他,万事小心,量力而行?”   这应当是第一次,近距离望着骆明远的脸,秦徐看见了他脸上的纹路略微向下的纹路,才发现眼前这个在外界口中无所不能的男人已然开始苍老了,“我让他小心了,骆叔叔。”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迟迟地,骆明远松开手。   “骆叔叔,清溪首先是他自己,然后才是你的孩子,你不能要求他事事都顺你的意。”说完,秦徐便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不知什么时候,外面已经下起了小雨,毛毛的一层淅淅沥沥洒下来,秦徐站在屋檐下,感受到空气中漉漉的湿意,竟然久违地感觉到了清醒。   他觉得,方才的自己或许是因为心情欠佳才没能跟骆清溪好好说话。   张管家走到他身后,告诉他,“秦少爷,下雨了,骆先生已经备好了车,你的摩托,我们会找人帮你送到你的学校里。”   “不用了。”秦徐略微摆手,微微猫腰,走入雨幕。   他不知道自己在发什么神经,他只是觉得,这雨来得可真是时候,他正想吹吹凉风,感受感受初秋的寒意。   张管家在身后的劝阻也不起作用了,秦徐跨上摩托,将钥匙插进孔里,启动,将他甩在身后。   很快,他便离开了骆家大院,这个在他看来阴沉而又神秘的地方。   他不知道自己下一次光临这里自己是什么时候,他听着机车的嗡嗡声,雨滴毫不留情地打在头盔的挡风板上,他的视线一片模糊,身上不知不觉已经湿透,而他却只觉得爽快。   没错,爽快。   以往,每当他心情郁闷的时候,他便会一个人驾着摩托,绕着曲意的边境线,一圈又一圈,飞驰而过。   这里是星城,比曲意大得多,夜幕降临,正是灯红酒绿的时候,他听着雨声,听着街道深处传来的音响,一时间忘却了所有的烦恼。   爽快。   回到寝室的路上,秦徐的衣裳滴了一地的水。   见他这幅德行,喻充城惊呼一声,连问他怎么了。   霍雨坐在床上,冷冷地看过来,不知在想什么。   秦徐径直走进了卫生间。   得冲一个澡,他想。 第五十章 找他   无尽的水雾,仿佛将空间延展得很开。   秦徐凝望着镜子中的自己,感受着热水自皮肤上滚滚滑落的温暖,忽然想到了自己在骆清溪家中时洗澡的时候。   明明那时他们那么好。   而现在,他好像惹骆清溪惹生气了。   他这次的生气似乎与往日截然不同,秦徐仍旧忘不掉他那失望的语气,从没见过这样的骆清溪,他甚至都不知该如何处理。   下次,下次通电话的时候,一定得好好哄哄他。   最终,秦徐只在心中做出了这么一个苍白的思想建设。   当初自己第一次与骆清溪分开的那段时日,仿佛在此刻复现了。   他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在骆清溪第一次离开后,他选择用没日没夜的玩乐来麻痹自己的内心,他需要足够的时间让自己承认骆清溪已然离开自己的事实,他需要让自己变得不那么失落,才能在下次与骆清溪通话的时候,发出欢笑的声音。   一周后,当他拿到了骆家的联系方式,在电话钱踟蹰许久,才提起精神打过去。   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都是管家接的电话。   每当他自报家门,问管家骆清溪是否在的时候,管家总会停顿一阵,说,“抱歉,秦二少爷,他不在。”   亦或者:“抱歉,秦二少爷,少爷很忙。”   反正,那一通通承载着他满腔思念的电话,没有一次被真正接通,不知为什么,骆清溪像是在刻意回避他,他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只能在一次次的拨通无果后骑着摩托车,绕着曲意转了一圈又一圈。   此刻的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时候,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再次面对面的时候,他们望向彼此的眼眸是熟悉的默契,秦徐看得出骆清溪刚开始的刻意冷漠,可果然,他的小矮子最终还是会蛮不讲理地靠近自己。   当他们终于再次相熟,他终究还是没能问出分别时他得到的冷遇究竟是为什么。   秦徐是那种鲜少会窥探自己内心的人,比起脑内的思想博弈,他更擅长让自己的四肢动起来,他觉得那些无止境的思考只会让自己感受到痛苦,所以当他再次为自己开脱,强迫自己重新将思想变得简单后,他便围上了浴巾,走出了卫生间。   喻充城对他表达了慰问,他不想多做解释,只说:“出去飙车的时候下雨了,我得睡了。”   大约是看出秦徐心情不佳,十分识时务地,喻充城不再多说什么。   可偏偏有人不肯放过他。   霍雨走到了他的床前,就算闭上眼睛,秦徐也能通过脚步声知晓他的动向,他停在了他脑袋后方,站立良久。   “尹水灯说,他明天不来学校了。”这是第一次,霍雨主动在寝室里跟他提起关于他们三个的事。   秦徐闭着眼睛,不想说话。   “他给你打了电话,你不接。”霍雨补充道。   秦徐拿出手机,盯了一眼,的确,约摸是他还在骆家大院的时候,尹水灯给他打了大概五通电话,后隔了一段时间,大约是他在雨里飙车的时候,尹水灯又给他打了两通,可他开了静音,没接。   在疲累的此刻,他没心情再跟尹水灯回电话,他将手机放回兜里,背对着霍雨,又归于沉寂。   霍雨仍是不走,他盯着秦徐的后脑勺,目光中的愤恨,像是能直接给他脑袋盯出两个窟窿来。   “他很担心你。”霍雨的声音堪称艰涩。   看来霍雨要比自己想像得关心尹水灯,想着,秦徐终于坐起身来,他冷眼盯住眼前黑发黑衣的室友:“那你告诉他,我没事。”   “你去说。”   秦徐无语,他抬眸望着天花板上摩托车状的水渍,状似不在意地开口:“我不会再跟你们两个有往来了。”   霍雨如遭雷击,他站在原地,凝视着秦徐,像是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似地。   秦徐最后盯了一眼霍雨,又躺回被窝,他并不缺这两个朋友,起初他与尹水灯霍雨相交,也不过是买了徐医生和霍寻南的面子罢了。   跟他们做朋友的日子固然也得到过欢愉,但最后发生的那件事……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再与他们相处了。   秦徐是个想法很简单的人,他想,既如此,那就停止与他们的交往就好。   霍寻南终究是走了,带着些许负气的意味,他疾步离开,秦徐估摸着,他大约是联系尹水灯去了。   不久后,手机震动,秦徐收到了一条新的信息,来自于尹水灯。   “秦徐,我们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不理我们,好吗?”   然后他又打来了电话。   秦徐没接。   霍雨回寝室的时候,正巧望见秦徐震动却被刻意忽视的手机。   他轻笑一声:“那家伙说,你不理他,他就不来上学了。”   这算是威胁吗?秦徐觉得很可笑,尹水灯居然这样天真,以为这种程度的要挟就能挽回点儿什么?   可笑。   反正,跟他没什么关系。   没有分化的同学越来越少,身边,有很多原先年龄比秦徐小的少年,都已经迎来的分化。   身体依旧没有任何分化的征兆,秦徐最终还是将自己的名字填写到了最后一批统一性别测定的名单中。   去体检的前一天晚上,秦徐跟哥哥吃了一顿饭。   哥哥的心不在焉过于明显,就连向来粗神经的秦徐都有所察觉。   “哥,哥……哥!”秦徐的拳头不轻不重地在桌子上敲打着,片刻后,秦穆抬起眼,给了他一个熟悉的微笑。   “想什么呢?”惯常地乜起眼,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仔细一看他的脸,就会发现秦徐的脸上也尽是疲惫   “没,”哥哥无奈一笑,“明天体检,要不要我陪你?”   “不用,这么大了还要哥哥陪,像什么话。”思量再三,秦徐最终还是没有将自己跟骆清溪的不欢而散告诉给秦穆,“我有人陪啊,我们学校应该也有一些……大概……”   “嗯,你这一批,大概十个人。”秦穆补充道。   是吗?秦徐略微有些怔忡,原来整个志泽,到了他这个年龄还是没有分化的人只有十个吗?   “哎,哥,你说,我会不会是个beta啊?”秦徐突如其来的一问似乎令秦穆微微支起身子,“什么?怎么说?”   秦徐愣了一下,随即好像就连自己都觉得好笑似地,摆手,哈哈一笑,“开玩笑的,怎么可能?我分化成omega的概率都比beta高吧,咱爸咱妈可都是纯血的A和O,我长这个样子,又怎么可能是omega嘛,所以肯定是alpha啦,卧槽,不过这样一想,我这样要是omega,肯定没人要。”   秦徐说完,秦穆噗嗤地笑出声,“是,不过你不用担心,omega这么少,肯定有很多alpha抢你的。”   哥哥明显的调笑令秦穆拍桌,“什么啊!我就不能是个alpha吗?哥你可真是太不厚道了,再说这种五大三粗的omega谁想要啊。”   秦穆不说话,只撑着下巴凝视着他,眼神中像是有些无奈的宠溺,“怎么可能会有人不要我弟弟呢?”   真是越说越离谱了,秦徐笑着,忽然就有点笑不出来了,他发现哥哥眼神飘忽,似乎并没有认真地注视自己,然而他已经问了两次,哥哥都说:“怎么会呢?秦小徐也变得多虑了?”   是他的错觉吗?   推着哥哥的轮椅,走在校园的小道上,在静谧的夜色中,他凝望着哥哥的侧脸,幽幽地,哥哥的声音自下方传来,“秦小徐,等你的分化报告出来后,我告诉你一件事。”   哥哥的声音太轻,秦徐愣了许久,才意识到自己原先的猜测或许并没有错,所幸,看来哥哥已是准备跟自己坦白了。   于是他笑了,“好,一言为定。”   秦徐一个人在校园内游荡着,莫名地,他不是很愿意回到寝室。   在这期间,他接到了方教练的电话。   方教练说,自己几经打听,终于得到了一些关于骆清溪的消息。   秦徐这才想起自己忘记告诉教练他已经通过其他的方式联系上了骆清溪,他听着教练语气中隐晦的兴奋,得知骆清溪已然正式接下了任务,进入了禁制之地最危险的内部。   “他是这次任务中最年轻的队员!”   不同于骆明远,身为教练的方均一心期望骆清溪能通过这次机会能够增长自己的见识、立下自己的军功。   秦徐自然也是高兴的,起码,他能够知道骆清溪最终还是去了,没有受到自己亦或是骆明远的牵绊,义无反顾地踏上了自己的道路。   “这下好了,咱以后一周一次,听听那小子在那地方的消息,也挺好。”并没有因为骆家的拒绝而气馁,方教练动用自己曾经的人脉,可以源源不断地从那些退役老兵口中一层层打探出骆清溪的消息。   能多一个渠道了解骆清溪自然是好的,在方教练的语气中,秦徐听出了他对那片危险而又神秘地带的怀念,夹杂着一些教练当初在军队中的老故事,秦徐不禁开始幻想骆清溪身在其中的模样。   得知秦徐不久后便会进行分化体检,方教练立即表示“或许alpha的专属训练已经可以排上日程了”,还说“参加比赛的alpha们可都不是等闲之辈,所以得好好准备。”   秦徐听着这话,不禁有几分焦虑,这份焦虑自他的内心深处而来,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它究竟何时存在,当然最终,他仍是跟教练核对了这周的行程,在教练“不许偷懒”的教诲中才推笑着迟迟挂断了电话。   打开灯,寝室内部十分安静,看见坐在书桌前一动不动的霍雨,秦徐思绪微顿。   如若喻充城在,寝室内部的氛围则会活泼很多,然而今天他大约是女友出门约会去了吧,当秦徐回到寝室,就只剩似敌非敌似友非友的两个人相对无言。   黑衣黑裤黑鞋,霍雨在洁白墙面的衬托下,显得略有几分扎眼。   没有与他寒暄的打算,秦徐打开自己的抽屉,拿出了禁制之地生物图鉴,坐到床铺上,开始翻看。   霍雨默了半晌,转过脑袋,对秦徐说:   “尹水灯被人打了,你知道吗?”   秦徐微微蹙眉:“所以,他被打的时候,你在哪?”   霍雨咬牙,撸起袖子,撩起衣摆,秦徐看见他藏于黑色卫衣下的青紫。   “我在哪儿?”霍雨扬起脸,笑得粲然,“我他妈当时跟他在一起挨打!”   “他们不敢对我下重手,我被按在那个巷子里不能动,那几个孙子要把他拖到尹家,说是要找尹家家主讨回公道,后来我回到学校,听说他半路跳车跑了……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   “那几个孙子把人丢了还是要去尹家闹事,他们说他猥亵他们的弟弟,在……十号下午。”   秦徐翻书的手渐渐停住了,十号,正是下雨那天,那整个下午,尹水灯都和他们二人在一起,他不会有那个时间……   “我已经打电话向尹家澄清了,现在尹家动用全部资源在找他,他那个性格,肯定以为家里人要害他,不敢出来,说不定就在哪个街巷里……他……我怕他寻短见。”霍雨的声音低了下去,罕有地,带了些急促,“秦徐!”他叫了秦徐的名字。   或许秦徐已经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听出了他话里的责备,听出了一个“如果”。   如果当时秦徐在场,那些人必然不会有得手的机会,尹水灯和霍雨不会被揍,尹水灯也不会被掳走、跳车乃至失踪。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说:“这不关我的事。”   而霍雨的声音却响在耳侧,“我要去找他,你去不去?” 第五十一章 水灯   最后秦徐当然还是去了,他并不打算跟霍雨一起,他怕两个人在路上又因为一些小事吵起来最终不欢而散。   霍雨坐上了自己的小轿车,秦徐则跨上了自己的大摩托,两个人决定分头行动,效率更高。   尹水灯的电话一直都是无法接通的状态,秦徐打开了自己的手机,发现他最后给自己发消息的时间正是出事之前。   他说:“秦徐,难道你真的从来没有把我们当做朋友吗?我不信,你这样忽然不理人也太过分了。”   鲜少会有人将这样的质问直接宣之于口,秦徐凝视着手机,最后一次拨通无果后,他将手机揣进了兜里。   去了许多个他们平时常去的地方,都不见尹水灯的影子,秦徐还拜托方教练联系了一下尹水灯的体术教师,但是依旧没有音信。   将摩托停靠在重塑之塔下方,秦徐拿出从方教练手中拿到的钥匙,打算再在休息室找找。   真是个喜欢惹麻烦的家伙。   咬牙切齿地将门一扇扇打开,凝望着内里的空荡,秦徐内心是前所未有的烦躁。   要是他早知道这家伙这么麻烦,肯定就不会跟他一起玩什么交朋友的游戏……残酷地扯起嘴角,秦徐已经在心中盘算见了面后该怎么收拾那小子才能让他长记性了。   铃声在空荡的室内响起,本以为是霍雨那边有了消息,亦或是尹水灯终于拨回给了自己,没曾想却是昔日的“朋友”吴玉成的通话。   分明自那次对自己交友的抨击后,这人就没再联系过自己,秦徐挑眉,一时间很想直接将这通电话挂断,但又很想听听这家伙会怎么说——   “你知道吗?尹家现在全家上下都在找尹水灯呢!”丝毫没有废话,秦徐不知道该不该夸这小子开门见山。   “知道,怎么?”不得不说这贵族间消息传得是真的快。   “你不是跟他玩得好嘛?那他咋会被揍成那样?”吴玉成问的话也蠢兮兮的。   那样?哪样?秦徐蹙起眉,“啥意思?这么说你见过他了?”   “我离开学校的时候见过他一面,他在车库,他鼻青脸肿的还要跟我吵,还说要扎我车胎,真是个疯子,然后我就跑了。”连怂都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秦徐佩服,不过也算是给了他一些重要讯息,看来尹水灯后面回到学校去了,秦徐立马转头往楼下走,只希望现在还来得及。   电话那头,吴玉成依旧絮絮叨叨地说着,“哎,你现在是不是在学校啊?你帮我看一下我的车呗,明天咱俩还一起上课来着。”   斜了斜嘴角,“你不是不和我玩了吗?现在这是在干嘛?想和好,没门儿!”秦徐走到了重塑之塔下方的车库,再次跨上自己的摩托,扶正,启动。   “谁说要跟你和好?”吴玉成的音调陡然高了好几个度,“都怪你,我战斗课都没有搭档了,我不找你找谁?”   简直无语,秦徐不欲再与他多说,随即挂断电话,以极快的手速给霍雨编辑了一条相关的短信,便又往学校的方向驶去。   尹水灯平时很少去学校,他们也不常在校内聚集,硬要说熟悉的地方,那就只有那间刚发现而又还没完工的“秘密基地”了。   校内的废弃仓库,位置极为隐蔽,秦徐相信,尹家人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找不到那儿去。   将摩托停回到泊车地的时候,秦徐略微一瞥,吴玉成的车就在他附近,车胎完好,外部也没有什么刮痕,估计又是尹水灯为了把人吓走的虚张声势罢了吧。   一步步往秘密基地的方向走着,秦徐的脚步并不快,他几乎已经确定尹水灯就在那里,但,当他头脑逐渐冷静,回想起自己原先道出的种种,忽然间,他又不知该如何去面对即将见到的那个人了。   门板看着很厚,敲上去的声音却是极为清脆的。   秦徐试着推了推,却进不去。   记得刚发现这地方的时候,秦徐就教给了他俩不用专门的锁扣就能从里面锁门的诀窍,折间仓库常年失修,原本是没有锁的。   如此,便能确定有人在里面了。   “是我。”夜色中,秦徐的声音格外低沉。   一片寂静,内里无人应答。   “尹水灯,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不然我就直接告诉你家里人你在这。”   “啊啊啊!不!”明明是急切的语气,声音却还是那么小,秦徐感受得到,尹水灯就在一门之隔的另一边。   “出来。”秦徐的语气染上了些许无奈。   终于,五秒后,尹水灯打开了一条很小的缝,露出了一只被揍得青紫的脸。   乍一看还蛮好笑的,不过出于礼貌,秦徐没有笑出来。   在确认外面真的只有秦徐一个之后,他终于挪开了一个身位,让秦徐得以进来。   看见他的全貌,秦徐才知道明白为什么他这么磨磨蹭蹭的了。   虽然是个alpha,但总体来说,尹水灯算是个弱者,纤细的身形没有比omega更强壮,小脸大眼睛,又给人一种雌雄莫辨的脆弱感,要不是他的面部线条还算得上轮廓分明,胸前也明明白白地别上了一颗淡蓝测定石的胸章,别人一定不会觉得这人跟“alpha”这个词有半毛钱关系。   这样一个人被揍得鼻青脸肿,秦徐看着看着,就眯起了眼。   他不觉得欺负这样一个人会有任何胜者的快感,愧疚?怜悯?不堪?他的脑海中依次浮现出这几个词汇。   倒也说不上有多么愤怒,他的语气格外平静,“谁干的?知道名字吗?”   尹水灯不说话,只摇头,他捂着脑袋,靠着墙,坐到了一块薄薄的坐垫上。   “你父母知道你没有那么干,在找你,你要不给家里报个平安。”   尹水灯抬起眸子,声音中带着哭腔,他跟秦徐说:“我就想呆在这里,不想被……盘问。”   秦徐默了片刻,坐到了他的身边。   “谁盘问你?”秦徐看过去,从天窗透下的月光里,尹水灯脸上鲜明的颜色也变得柔和起来,他的眼眸仿佛含着脉脉的水光,一瞬间,令秦徐想到了骆清溪。   “所有人。”仰头,尹水灯闭上了眼,“我犯错太多次了,大家都不相信我了。”   这……倒也正常。   “可这次我真的没有,我都不认识他们的弟弟……再说他们都那么丑,弟弟也好看不到哪儿去。”   秦徐抽了抽嘴角,选择不予置评。   其实这个时候的尹水灯,需要的,也仅仅只是一个沉默的倾听者罢了。   于是秦徐听到了一个荒谬的故事。   故事发生在尹家小少爷刚分化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年龄还很小。   没错,尹水灯是属于那种,年龄很小便已然分化的alpha,他被医生诊断为性早熟,这对alpha来说,可以是好事也可以是坏事,而显然,尹水灯是“坏”的那一类。   尹家已然有了两名alpha,而尹水灯则不是被期望作为alpha而出生的,原本,看他的模样,尹家所有人都认为自己家中终于能够迎来一名可爱的omega了,他从小也被家长按照omega的标准培养着,他被教养得精致、端庄、优雅,可随着分化的到来,他却成为了一名百无一用的,早成熟的,信息素味道淡薄的,最无用的alpha。   尹家人难掩失落,立即撤掉了一切他原本拥有的优待,按照家主标准所建立的军事化训练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更别说,他还很快被分到了alpha们专用的寝室。   没错,这便是噩梦的开始。   身为里面年龄最小、气味最淡薄、长相最秀气、举止最像omega的那一个,他被一群没素质的alpha轮番骚扰,他们扒掉他的裤子扯开他的衣服,要在他身上寻找他作为omega的证据。   那些alpha不愿意相信自己跟尹水灯是同类,他们以之为耻,但他们又无法抑制自己充斥着兽欲的好奇心,听说尹水灯小时候一直跟omega们玩在一起,便一直问他相关的问题。   “喂,omega究竟是什么味道?难道长得比你还瘦弱?”   “生**是什么啊?你有没有?”   “你要是扮作omega进omega寝室,应该也不会被发现吧。”   尹水灯讨厌alpha气息浓郁的雄性。   特别是当他轮番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自己的床上,按住他身体的时候。   他们冠冕堂皇:“都是alpha,生什么气啊?有本事打回来啊!”   尹水灯不敢,常年omega式的教育令他只懂得忍受,于是他不想回寝室,每当到了回寝时间,他便偷偷溜到相邻的低年级还未分化的寝室内部转悠。   反正,他长得那么小,没人能够发现。   那些小孩年龄很小,在他们没分化、还没有性别意识的时候,他们对所有人都是那么地纯善可爱。   那时的尹水灯能够蒙混过关,在老师的眼皮子底下,他也能够跟那些小孩打成一片,甚至跟他们交朋友、玩耍。   他喜欢小孩子的拥抱,那让他闻到自己仍旧是儿时,还未分化的气息。   那样的日子持续了约摸半年的时间。   直到某天,一次机缘巧合,他的一个室友发现了他每天夜晚都会去哪儿。   他们一传十十传百,最终联名,将他告给了校方。   “一个已经分化的alpha潜伏在一群小孩中间。”多么恶劣的言辞,不明真相的观众会产生什么样的联想,不言而喻。   然后,尹水灯就变成了不爱去学校的尹水灯,就变成了别人口中的孤僻症患者、恋童癖、疯子、变态。   “我想,我可能真的跟正常人不太一样吧。”夜色中,尹水灯的声音逐渐飘远了,“但我也没有大家想像得那么坏。”   “嗯,不坏。”秦徐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倾听者,但他仍旧强忍着困意,听完了尹水灯的最后一句话、最后一个字。   朦胧中,他好像看见尹水灯转过头,看着他的脸,浅浅地笑了。   秦徐来不及笑回去,他身子一歪,便坐在尹水灯身边,闭上了眼。   他忘记了自己迟迟未到的分化,也忘记了明早八点自己的体检。 第五十二章 天平   秦徐醒来的时候,天窗上透下的光,正好被站在前方凝视着他们的霍雨所遮挡。   睨视着他们二人,霍雨微微眯起眼,像是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人能够在这么脏乱差的地方睡着。   动了动自己的身子,秦徐这才发现尹水灯竟然正靠在自己的肩上,不过显然这家伙并没有靠稳,随着秦徐的细微移动,他身子微倾,竟直挺挺地向下倒去,要不是秦徐手疾眼快地将人捞起,这家伙还的脸真得跟自己两腿间的大兄弟来个亲密接触。   面无表情地照着尹水灯的脸拍了三下,看着对方迷蒙的睡眼,秦徐开始为自己竟然跟一个男alpha在这种地方睡了一整晚而感到毛骨悚然。   显然,霍雨也这样觉得。他抬起手看了看表,后面无表情地奇道:“你们能在这里睡到将近中午,我也是佩服。”   闻言,秦徐悚然起身,“中午了?”他分明记得自己今早上的体检预约的时间是在早上八点,看了眼时间,心中更添绝望,“我他妈怎么不早点来?”说完他便手忙脚乱地整理起自己的仪容仪表来。   被秦徐甩在地上,尹水灯捂着自己的额头缓缓从垫子上爬起,“啊,昨晚上你到的时候已经快两点了,多睡会儿没什么的。”   再加上来了这里之后还听这小子讲了一个多小时的故事,秦徐就说自己怎么会那么困,现在倒好。   “该死!”他怒骂一声,拾起自己的手机就往外走,甚至来不及回复身后尹水灯的那句:“所以我们还算是朋友,对吧?”   显然是晚了,打开手机,看着多如牛毛的未读消息,秦徐觉得自己或许应当改掉习惯性将手机关静音的毛病。   最终他选择了哥哥的电话,拨回过去。   “喂哥,你先别怪我,我刚刚才醒,显然已经错过体检了,该死。”   像是对这件事并不意外,哥哥的语气十分平静,“没关系,明天你可以请假去做,印象中你好像很少这么晚才起床,是熬夜了吗?”   嗯嗯啊啊地应和着,跟哥哥约定好下次见面地点后便挂断电话了。   走到原定的集合地点,广场果不其然内空无一人,秦徐心存的侥幸终于在那一刻灰飞烟灭,放弃一般,他在那边上找了个座位坐下来,然后查阅着自己的手机,以确保自己没有其他重要信息遗漏。   当他看见骆明远的未接电话时,心中的不妙之感大过了震惊。   打过去的时候,哥哥正巧发信息告诉他,明天学校会组织最后一场性别检测,不同于这次,需要他请假去做。   “喂,骆叔叔,你是不是给我打了电话?”秦徐的语气不自觉地带着些许的试探,或许他自己也意识到,但凡骆明远主动联系,必定没什么好事发生。   “哦,因为没有别人可以分享,”隔着听筒,骆明远的声音堪称冷漠,“昨天,我儿子去了禁制之地内部,今天,跟他同行的队员回来了,而他没有。”   秦徐像是花了很长时间,才明白骆明远究竟说了什么。   他久久地静立在原地,感觉自己好像失了聪,拿着电话的手指紧了又紧,他多么希望自己能够攥紧心脏,好叫要它不要那样,如超负荷的引擎一般剧烈跳动了。   “嗯,你是说?”半晌,他才从自己嗓子中挤出这几个苍白的音节。   “他失踪了。”骆明远的声音轻到不能再轻,他的语气似乎十分平稳,就好像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不过秦徐看不见他苍白的脸色,看不见那空荡的客厅以及满地破碎的玻璃杯,和一张因暴力而破碎成蛛网纹的茶几面儿。   “骆叔叔,你想想办法啊。”半晌,秦徐听见自己声音微小的请求。   “我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直接动用禁制之地的搜救队……因为那边现在是大雾天。”   大雾天。   这三个字于禁制之地来说意味着什么,是大家从小学课本中都能得出答案——黑暗、神秘、无人生还。   骆清溪在禁制之地的失踪,骆明远和秦徐什么都做不到。   无法凭借财力、影响力、权力涉足这件事,饶是骆明远,都只能将全部希望寄托于禁制之地的搜救队。   而因为此刻禁制之地内部特殊的情况,甚至导致搜救队无法即刻动身,得一直等待迷雾的散去,也就是约摸三天后。   三天,没水没食物没有任何物资,对于一个最近才开始进入禁制之地的小队员而言,会是一场怎么样的灾难。   对于公众而言,这是易于想像,对于秦徐而言,则是难以想象的。   第二天,骆清溪失踪的消息就自数千公里外的禁制之地传到了星城,各大媒体争相报道,无论是在社会内部还是互联网上,都在热烈地探讨此事。   “他还不到十八岁,是队内最年轻的成员。”这是各大诉说此次事件惨状的媒体最常用的句式。   “如果我没有胁迫他去禁制之地,就不会发生这种事。”这是骆明远脑海中最常出现的一句话。   “如果我听了骆明远的话,好好劝劝他,就不会发生这种事。”这是秦徐脑海喃喃的口中,最常出现的话语。   当然,他只在没人的时候说,并且没叫任何人听见。   包括哥哥。   “我知道你现在很伤心,但是……你已经错过两次体检了,这是最后一次,”秦穆深深凝视着他,“事情还没有定论,先不要太过失落。”   其实也只有秦穆能看出秦徐很失落。   一天过去,他的生活一切照旧,尽职尽责地完成训练要求、对抗赛,再去心理研究协会报到,所有认识秦徐的人都没有发现他有任何不对。   “所以你还是没有去检查吗?”尹水灯身子前倾,用一种极为认真的神色,细细打量着他,“现在二年级只有你一个人还是未分化的状态了,昨天检查的,今天徽章都已经发到他们手上了。”   这时,秦徐想起了骆清溪给自己的徽章。   他将细绳从自己脖颈处扯出,那块深邃的蓝色测定石,正因他的体温而散发出独有的温热。   秦徐还记得骆清溪将它递给自己时,对方脸上的神色。   那爽脆弱而又固执眼眸,忽然在这天晚上光顾了秦徐的梦境。   梦境中,他好像感觉到,有人正埋在自己的胸前,低低啜泣着。   那人流的泪,沾湿了他前襟的衣裳,而他却不能移动分毫,只能感受着少年细微的颤动,以及一句句不成声地:   “我不想离开,秦徐……”   “我不想离开你,秦徐。”   秦徐从床上坐了起来,他醒了,是被霍雨叫醒的,只因为哥哥已经到达了自己寝室门口,看来是要监督自己按时到达体检的地点了。   也是难为哥哥,坐在轮椅上还非得爬上这么高的楼层,来寻他。   秦穆是真的很想让秦徐高兴起来。   他将自己所知的所有好消息都告诉给了秦徐:   “多亏了徐医生,我的腿正在逐渐好转,不知道谁送来的血清,简直解了燃眉之急。”   “不出半年,我应该就能站起来了,哈哈哈,幸好有你。”   “你知道吗?我老师在上课的时候也提到你了,挺不错的嘛秦小徐,他说二年级的秦徐是他见过最有天赋的学生,还说,以后会推荐你呢。”   是会推荐,但那要在分化之后。秦徐在脑中补充道。   对,分化,他马上就要进行分化测定了。   想着,秦徐脚步渐缓,他看见了不远处即将把自己拉到医院的专车,忽然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闻过哥哥信息素的味道了。   于是他俯身,抱住了哥哥。   哥哥像是十分意外,身躯僵硬了片刻,他笑了出来:“秦小徐?”   “谢谢哥。”秦徐低声说着,随即直起身。   一如往常,他什么也没闻到。   “早去早回。”   身后是哥哥的道别,秦徐缓步向那辆站满了医护人员的车辆走去。   他是二年级的最后一个,今天,只有他一个人。   多大的面子。   这么大的阵仗,如果不分化成alpha,怎么对得起他的朋友、老师、教练、哥哥……怎么对得起他的小矮子,骆清溪。   他还是要当骆清溪的大哥的,他记得。   路上,方教练打来了电话:   “哦,原来你还没有检测啊,我就说你怎么不联系我……清溪的事情,你也不要太担心了,他很厉害的,我们又不是不知道他。”   自己说了什么?秦徐细细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只记得在电话最后,方教练告诉他,他已经帮他疏通了所有的渠道,等他的分化测定完成,他就能够参加比赛,就能够……   就能够……就能够什么来着?   秦徐不知道了,啧,应该说,他不记得了。   因为,已经不重要了。   一系列的检查后,医生拿出报告单,用平静到冷漠的语气告诉他:   “恭喜你,成为了一名男性beta,我们会将你的数值发送到有关部门,你的勋章不久后便会制作好,送到你的学校。”   他是beta。   绿色的beta,他从未考虑过的beta,平凡的beta,永远只是AO陪衬的beta。   是没有意义的beta。   先前一切有关AO的猜想在此刻显得多么好笑,夹杂着骆清溪出事的消息,秦徐坐在医院的座椅上,觉得整个世界都要崩塌掉了。   但当然,世界并不会真正崩塌,地球也不会因为一个人的心情而停止转动。   无情的审判过后,秦徐将报告单叠好,工工整整放进自己的包里,摇摇晃晃走出医院,走到学校,走回寝室。   或许他唯一该感谢的,仅仅是今天是阴天罢了。   他将自己摔到床上,没有将这一消息告诉任何人,他只是将自己的头埋进枕头里,感受着温热的湿意,不让任何人发现自己在哭。   这一天,他没有吃任何东西,室友跟他说话,他也没有回答。   他忘记了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这回叫醒他的,仍旧是霍雨,而十分可惜,昨天的一切都不是梦。   “有个好消息。”看着头发蓬乱的秦徐,霍雨的神情并没有任何改变,“不需要动用禁制之地的任何人力资源了,今早上骆清溪回到基地了,就在禁制之地的迷雾天,带着一个科考队。”   一个早已失踪许久的科考队。   骆清溪凭一己之力,将那支困在禁制之地许久的科考队一个不落全员救出。   这一消息近乎引爆了整个星城。   因为那简直是一个奇迹。   没人能够想像,一个小小的少年是如何在那么恐怖的天气,干出那样英雄的事迹。   一夜之间,骆清溪成了无人能及的英雄。   以往,或许只有志泽的学生知道他,现在,整个国家,没人不知道他。   他是一个奇迹。   而这,对于秦徐来说,是件好事,也是件坏事。   它意味着秦徐将不用再时时刻刻忧心骆清溪是否平安。   它也意味着,从那一刻起,自己再也无法超越小矮子,成为他的“大哥”。 第五十三章 普通人   秦穆是最早知道秦徐测定结果的那个人。   当天晚上,当秦穆凝望着秦徐的表情,在一片缄默中,他就已经明白了所有的一切。   “这并不能代表什么,你是我弟弟,依旧优秀。”   天台上的风很冷,秦穆的声音很脆弱,轮椅的滚轮并不听话地微微运动,就好像下一秒它就会被冬夜中的寒风刮走似的。   直到秦穆再次叫了秦徐的名字,秦徐才迟迟抬起头来,他无措地看向秦穆,半天,却只说出一句话:“可是……我们爸妈是纯血的alpha和omega啊,这怎么可能……”说完,求证一般,他脚步逼近,握住哥哥的双肩,张大眼睛无声地望着他,却迟迟无法将心中的那个答案说出口。   秦穆表现得十分沉静,他与秦徐对视一眼,随即垂眸,“其实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这件事,这没什么,因为你的性格是那么快乐……爸妈怕这对你有影响,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开口。”   不,别说了。   秦徐凝视着秦穆的嘴唇,一字一句,他想伸手捂住哥哥的嘴,身体却动不得半毫。   “爸妈也是好意,你从还是婴儿的时候就在我家了,从小在他们身边长大,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我们以后还是可以像亲兄弟那样……”   怎么可能?如若不知道真相他或许尚且还能恬不知耻地霸占着秦家的一切无忧无虑地像以前一样活下去,但已经知道所有一切的自己,怎么做得到?   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秦徐已经不知自己该如何应付接下来的一切,最终他直起身子,选择平静地说一声“我知道了”然后像往常一样,将哥哥推回寝室去。   路上,秦穆好几次想再次开口说点儿什么,但看着秦徐毫无神采的眼眸,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花光了去到哥哥寝室楼下的时间,秦徐很快想出了自己应有的态度。   “哥,放心,你以后还是我哥,爸妈也还是爸妈。”他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坦然的微笑,他觉得这已经是他所能给的,最完美的解答。   “不跟爸妈打个电话么?”哥哥的声音轻轻地,带着些试探的意味。   秦徐略一额首,将手机掏出,父母的电话号,是他除了自己的之外,唯一能背出的电话号,所以无需翻找,只用一个个数字按出……   明明一切的动作都是那么熟悉,可不知为什么,秦徐却觉得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喂,爸妈,我都知道了。”秦徐的声音是敞亮的,仿佛与原先的他并无分别,“嗯,所有,全部。”   “没有,我没觉得有什么啦,真的。”   父母解释的内容,与哥哥所言差不多,想必他们早已觉得应该在某个时间点跟秦徐坦白。   “嗯,测定出来后,是beta。”   秦徐得知,原来他的亲生父母,是一对BO的夫妇,母亲是国外来的偷渡者,因为不满于当时强制婚姻的胁迫,只身出逃,作为本国的士兵父亲得知了这一消息,他是被上级派遣去缉拿那稀有omega的beta之一。   当时,不少人类对第二性别的认知尚且不清晰,只知道omega是ABO三性中最稀有的那一种,也是传说中能诞出优良基因后代的必不可少因素之一,所以大多数国家都希望自己能拥有更多的omega,在那个全民都渴慕着omega的年代,母亲自然没少在那些强权的alpha手中受苦,父亲作为负责将她押送到星城的士兵,自然,得如同护送公主的骑士那般,时时刻刻保护着她。   父亲是一名缄默的beta,ABO时代全面到来,他所分化的性别就已然注定了他无法获得更高的社会地位,好在他是一个易于满足的人,一个爱人、一间房子、一个家,便是他所想拥有的一切。   他没指望自己能跟笼中的omega发生点儿什么,可omega却在他日复一日坚定的守护中,动了情。   他告诉她,自己只是奉命行事,她却说,他是她见过最绅士最沉稳的汉子。   他告诉她,自己根本胸无大志,她却说,正好,原来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说,他注定闻不见她甜美的味道,也无法明白她那对alpha来说致命的吸引力。   她说,那便是最好,她倒是宁愿自己不是这种招人的性别,那些所谓爱她的人,又有多少是因为她本身呢?   她问他愿不愿意带她走。   缄默中,他思考了整整三天。   他是一个普通的士兵,尚且还有一些自保的能力,一些alpha也不见得是他的对手,或许……并非不可。   但他又害怕自己无法保护他,如若选择了她,就等于选择违抗国家的命令,在身无分文又敌人环伺的情况下,他们又能走多远呢?   或许,让她嫁给星城中的权贵才是最好的,那样她就能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那样她就能明白alpha的“好”了。   可她却哭着,一遍遍地倾诉着自己的衷肠。   他想到她说给他的那些奇思妙想,她原先想当个作家,她将所有这一切的颠沛流离都当做命运的馈赠,因为这样她就可以获得更多的灵感,写出更多更好的故事。   哦,是的,她离开自己的国家就是为了逃避强制婚姻的悲哀,如今,他又怎么能因为自己一意孤行的正确,而左右她的命运呢。   她首先是个有思想的“人”,然后才是omega呀。   于是他带着她逃了。   他是一名有富于计划的士兵,只用了一个小时,他便规划好了他们今后的道路。   他将她带回了自己的家乡,那里因为政府征兵,大多数AO性别的人都流向了星城。   所以,城中大都是beta。   自己的太太是一名omega,的事情,父亲没有打算告诉任何人,他们夫妇二人在郊区选了一处最隐秘的房子,过上了安居乐业的种菜生活,这地方过于落后,那些寻人的alpha向来是不会找到这里来的。   不久,beta与omega拥有了自己的孩子,是个眉目鲜明的男孩。   按理来说,这个孩子今后成为O与B的概率,将是一半一半,反正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成为夫妇二人最为惧怕的alpha。   这个孩子便是秦徐了。   秦家夫妇的故事到此为止,他们并没有告诉秦徐,这对夫妇后来如何,只说,因为发生了一件事,他们不得不将他寄养在秦家。   秦父与他的beta父亲,是年轻时的战友,亦是从小玩到大的兄弟,二人情谊匪浅。   “我们从一开始,就将你看做我们自己的孩子。”   秦徐知道自己不该过多追问下去了,于是,十分听话地,他便没问。   寒风将他的手指吹得冰凉,他本早叫哥哥先回寝室去,哥哥却执意留在他身边,抬眸看着他,陪伴着他。   各种原因左右,秦家夫妇告诉秦徐,他们不能告诉他那对夫妇的名字,他们唯一能说的是,那二人原先都姓徐,于是便给他起名为“秦徐”。   当电话挂断,却已经是寝室该熄灯的时候了。   秦徐低头,凝视着自己的哥哥,才发现,原来哥哥秀丽的五官与自己是真的截然不同,怪不得曲意的大家都说,他们不像亲兄弟。   回到寝室,已经是深夜了。   喻充城依旧不在,料想仍是与他女友在一起,而霍雨……此刻竟罕见地没有上前来刺秦徐几句,倒也算得异常了。   报告单就摊在书桌上,秦徐不相信他没看见。   走到霍雨面前,秦徐微抬下巴,“分化了,是beta。”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低沉且清明。   “看到了,我又不是没长眼睛。”霍雨斜瞥他一眼,随即微调了调自己的坐姿,拍了拍身边的床铺,又抬手拉开自己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瓶酒来,“要喝吗?”   这倒是奇了。   秦徐笑着,心说这也算是自己因祸得福,不打算推辞,便坐在了霍雨身边,两个人本都是话不多的人,只你一杯我一杯地倒着、喝着。   迷蒙间,黑暗中,秦徐好像听见霍雨说了一句话。   一句话,三个字。   “可惜了。”   可惜了。   是,其实秦徐也觉得可惜了。   或许唯一值得意外的是,原来霍雨也会为自己感到可惜。   倒也不枉费了他花时间,陪他喝的这一瓶瓶酒。   “不知道我这个beta,还配不配当你们的朋友。”笑着,秦徐说。   霍雨拍了拍他的肩,“只是气话,其实无论你分化成什么,咱都是……”   后来他们还商量了什么时候将这件事告诉给尹水灯,他们还模拟了尹水灯知道这件事之后会做出的各种情状。   最后,他们都哈哈大笑起来。   霍雨说:“知道你想去禁制之地,我会联系我家里人,帮你说两句的。”   哦对,好不容易将这件事忘记,霍雨一提,秦徐倒是又想起来了。   beta是不能作为战士到禁制之地去的。   军衔什么的更是别想。   因为所有人都认定beta能力不足,没有信息素,不如alpha。   哦,原来是这样。   想着想着,秦徐竟又是笑了。   他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大梦。   梦里,他是一个注定会成为alpha的狂妄小孩,拥有目光所及的一切。   现在梦醒了。   他不过是一个名叫秦徐的普通人罢了。 第五十四章 “庆贺”   勋章是在体检结束后第三天送到秦徐手上的,不得不说,镶嵌在中心的那颗专属于beta的测定石十分漂亮。   秦徐曾见到过其他beta的勋章颜色,他觉得自己的颜色与其他人有诸多不同,比如它更倾向于蓝色,与绿色组合在一起就是如海洋那般碧蓝的颜色,秦徐觉得它很美,但很可惜,他无论如何都无法让自己喜欢他。   身为beta,他不需要在任何所谓的特殊场合将之拿出证明自己的身份,于是他将它收好,锁进了寝室抽屉里,并且不打算再将它拿出来。   骆明远的电话是也是在勋章送达之日恰好打来的,远在禁制之地的骆清溪所带来的好消息显然令他高兴极了,秦徐大概是他所能想到的唯一一个能够真心实意分享这一切的人,所以,当晚,他便邀请秦家兄弟再次进入骆家大院,参加一场只属于三个人的晚宴。   那天刚好是星期六,秦徐知道骆明远不会错过这个与骆清溪联系的好时间。   正好,久违地,他也想听听骆清溪的声音了。   “血清的事情,骆先生也帮过我们,这次正好去给他道个谢。”听闻受到骆明远的邀请,秦穆当即就想好了要买什么礼物,秦徐不得不跟跟着他一同进商店挑选,上天有眼,如若不是哥哥提醒,他应当早就将“要谢骆家”这种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而事实证明秦穆周全的礼数并未受到辜负,这无疑是一场小小的宴会,虽只属于他们三个人,但骆明远却准备得精致周到,客厅内部亮起的暖黄小灯甚至不再让秦徐觉得此地空旷寂寥,不知是否与灯光有关,他甚至觉得这天晚上的骆明远都莫名变得和蔼可亲了起来。   近乎是理所当然地,这次,他得到了与骆清溪通话的许可,虽然这通电话依旧是在骆明远手中完成接通后才移交到秦徐手上的,但能够略微走出骆明远的视野再跟骆清溪说话,就已经让秦徐感到满足了。   “找骆清溪,我是秦徐。”压低声音,此刻,秦徐不知道自己的心情是欣喜还是失落。   “喂。”好像真的许久没有联系了,不自觉间,骆清溪的声音变得低沉了许多。   而就在接通的那一刻,秦徐便决定要先将自己的那些糟心事放到身后,而先说:“你的英雄事迹我已经听说了,不错嘛,挺厉害的。”   他要送上衷心的祝福。   电话那头的骆清溪愣了许久,才笑出声来,“什么嘛,好老土的开场白。”   “老土就老土吧,我只是想知道你是怎么创造奇迹的。”   “创造奇迹?”骆清溪重复了最后一个词汇。   秦徐笑了笑,“新闻报道上都这么说,什么在禁制之地的迷雾天还能带着那么多人跋涉到根据地,这简直不是人类能做到的。”   实际上秦徐鲜少如此直接地夸奖骆清溪,从前在面对骆清溪时,他总端着“大哥”的范儿,而今当他知道自己分化成了beta,近乎是不自觉地,他的形容中多了些仰视,这是他正在用另一个视角注视骆清溪,但就连他自己都未曾注意到这些。   不过显然,骆清溪本人注意到了。   秦徐不会看见电话那头他极力抑制却仍然勾起的唇角,那泛红的面颊和因为纠结而蹙起的眉毛,他的手指缠在电话线上,像是下一秒就能将它生生绞断。   但是最终,他只说:“呵呵,其实没什么了不起的,我早就猜到了。”   他不会告诉秦徐自己受了多么重的伤,甚至此刻,他拿着电话的手腕上都被裹上了层层绷带,他自己也坐在轮椅上,看着就像是一个废人,特别是他的脸,禁制之地内部的植物将它刮伤,眼角处有不小的疤痕,嘴巴甚至微微肿起。   反正,他此刻的模样,一定不是秦徐所熟悉的模样。   但到了周末,六点左右,他仍旧一直等候在通讯室附近,他固然因为骆明远的事情而生秦徐的气,但他也很想听秦徐夸夸他,就像现在这样。   当骆清溪开始讲起自己那些天在禁制之地的经历,秦徐知道这人或许再次消气了,于是他便成为了一名职业捧哏,顺着骆清溪的话说下去,用自豪的口吻夸奖他如今所获得的一切,然而不知何时,眼泪却盈满了他的眼眶。   “哎,志泽最近发生什么事了吗?”静默片刻,骆清溪轻声问秦徐道。   秦徐这才察觉到自己的泪水,他暗骂自己窝囊,确认骆清溪没有听出任何端倪后,他轻笑一声,“害,能有什么大事啊?不就那样吗?不过我哥过段时间应该就可以尝试站立了,那个徐医生果然厉害,多亏了从你那儿运输过来的血清。”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愿意将自己身上发生的那些事告诉给骆清溪。   他觉得那太渺小,根本不值一提。   也太丢面儿,不知从何讲起。   他多么希望自己还是曾经能带着骆清溪一路飞驰的大哥,但他也已经不愿意再让他看见自己如今的样子了。   他开始庆幸骆清溪不在自己身边。   看不见自己的狼狈。   好在,对他,骆清溪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直到一个小时的时间过去,在接线员的催促中,对面的少年才小心翼翼地问:   “哎,你分化了吗?”   秦徐默了片刻,说:“没有。”   “好吧,这边在催,挂了。”   “嗯。”   为什么要撒谎呢?秦徐情不自禁地询问自己。   或许有那么一瞬间,他是想将一切都告诉给骆清溪的。   告诉他,自己分化成了平凡的beta,可能根本无法作为战士去禁制之地。   告诉他,自己甚至不是父母的亲生孩子,他原先所拥有的一切,都不过是空中楼阁,那些来自于秦家夫妇的疼爱与纵容,也本是不该给予给自己的。   他不能告诉他。   因为就连他自己都不想承认。   将电话递回给骆明远,秦徐在这位父亲的脸上看见了极力掩藏,却又不小心露出的试探,骆明远问他:“他说什么?有没有受伤?”   凝视着眼前的骆明远,秦徐想问一声何必,但同样他也想问自己。   “他说他一切都好,但是估计伤得不轻吧,骆叔叔要给他寄些药过去吗?”秦徐说完,与骆明远对视片刻,又说:“他这人就是这样,挺倔的,你可以不用你的名义,他应该会接受的。”   “恭喜你,骆叔叔,清溪现在成了英雄。”举起酒杯,秦徐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说这么一番话,“不知道你满不满意?”   像是对今晚秦徐的表现略有些意外,秦穆略微长大眼睛看着他,不过终究他没有提出任何异议,而只是跟着骆明远的动作,选择适时跟着氛围,一杯杯喝下去。   断断续续听秦徐转述着骆清溪的经历,骆明远的兴致似乎变得很高,他拿出了自己珍藏的好酒,一边笑着一边满上,然后仰头喝下去。   秦徐看出了他的欣慰以及对自己儿子的认可,但从始至终,他都没有说出一句近似于庆贺的话语。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地过去,天色渐晚,骆明远不知何时竟喝到了兴头上,居然忽地提出要给秦家兄弟二人看看骆清溪小时候的照片。   那时的秦徐头也有点晕了,联想到先前骆清溪对自己童年的叙述,他不自觉地蹙起眉,原来骆明远竟是见过骆清溪小时候,并且留有照片吗?   而后,他就看见醉酒的骆明远翻箱倒柜,从客厅一处立柜的最下方,翻出了一本相册。   骆明远将它翻开,秦徐上前一看,才发现他并没有说谎。   那的确是骆清溪的照片,不过,那是他很小很小的时候,是甚至不到一岁的婴儿时期。   静默地凝视着那沓厚厚的相册,秦徐微微长大双眼,他没想到像骆明远这样的人竟会有一本这样精致可爱的相册。   而当他知道这相册无论是设计还是排版竟都是出自骆明远本人之手时,心中的震惊更甚。   骆明远甚至会在每一张照片旁贴上一张可爱的小卡片,上面写着这张照片背后的故事,他当年的笔迹虽还没有如今这般锐气逼人,但仍旧能够看出这是出自于他之手。   骆清溪从婴儿时期开始就是个很漂亮的孩子,似乎从他刚生下来的模样,就能判断出日后他必定会出落成一名精致漂亮的少年。他金色的眼眸圆圆地睁着,仿佛一颗灿烂的太阳。   这感觉就与照片上抱住他的另一个男人类似。   他们拥有着如出一辙的金色瞳眸。   秦徐认得,那就是骆清溪的另一名生父——丁远。   在一旁的文字中,骆清溪是这样形容这对父子的:   “我该感谢上天赐予我的一切,这世间两位我最爱的人,我将他们欢笑的时刻定格在这相片之中,但这不及他们给予我快乐的一半,我将永远珍惜这份幸运。——明远”   秦徐难以想象,这些肉麻的字句,竟是由眼前这苍白阴沉的男人所写。   望见这张照片的骆明远安静了下来,他垂下眼睫,只纯纯地凝望着眼下的一切,仿佛仅凭这张照片,他就能穿梭到当日的时空,将那些幸福一幕幕重演。   那之后的骆明远便如同被吸去了灵魂,坐在沙发上,两眼放空,久久地发着呆。   而秦徐则得到了自己不曾拥有的机会。   他将那沓相册从头到尾,细细翻看了一遍。   里面所记录的,显然要比他所知道的多得多。 第五十五章 双远   丁远的身份竟与秦徐原先所想大相径庭。   他是星城老丁家的所谓“不学无术”、“英年早逝”的长子,是丁家至今难以启齿的秘密,那时的他甚至不叫丁远,丁荣闽,是家族赋予他的姓名。   丁家,与星城总部军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它作为国家主要军火制造商而屹立不倒,曾经,在ABO病毒席卷地球之时,也正是丁家在乱世中支撑起如今的王朝。   作为这样一个家族家族的长子,近乎可以想象,曾经的丁远背负着什么样的使命。   身为alpha长子,他本应该继承家中所有财产,接手父亲的全部生意,然而很不幸的是,他似乎天生不是那样的人。   他童年的经历近乎注定了他不会被家族使命所牵绊,当年,因为惧怕政敌的追杀,丁家家主将他藏匿在了乡间别墅内部,这个不知自己是何身份的少年并不喜欢家中给他安排的课程,他从小便立下了自己的目标——成为一名冒险家,亦或者摄影师,那种不受任何人拘束的潇洒职业才会让他感觉到帅气。   在他十二岁那年,家族认为时机已至,他们将他接回星城,紧锣密鼓地安排着他的人生,调节着他的课程,他得时刻为了成为丁家家主而做准备。   小小的少年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他被支使被安排,却没有一天感受到快乐,他只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地幻想着自己冒险家的梦想,直到他十八岁,家族给了他一年休息的时间,算是为他接下来更为危机四伏的人生暂且松绑,这一年,他可以随意支配自己的时间,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   也就是在这一年,丁远认识了自己今后的爱人——骆明远。   当时,骆明远所在的家族已然凋落,星城内部近乎全部有头有脸的人家都觉得那个小家族不会有人能翻起浪花来,就连被从小教育着要“振兴家族”的骆明远,都觉得父辈所言的期望不过天方夜谭。   在骆明远十八岁那年,他忽然产生了徒步旅行的想法,大城市的虚与委蛇已然令他感到疲惫,他打算依靠这次机会修整修整自己的内心,年轻而贫穷的他当时只能雇佣一个最没经验的向导。   那个向导,当然就是隐姓埋名的丁远了。   在互相不知对方真实身份的情况下,他们度过了如梦一般美好的一年。   在日复一日的朝夕相处中,在大漠寒潮的日夜陪伴下,就算同为alpha,他们仍旧义无反顾地相爱了。   在旅途的终点他们才知道对方原来跟自己一样同来自星城,这对年轻的情侣觉得这是上苍的眷顾,单纯的丁远决定将骆明远引荐到自己家中,丁家向来以礼待人,在不知道他们二人是什么关系的情况下,他们允许这位陌生但却彬彬有礼的alpha成为自家接班人预备的“左膀右臂”。   丁远向来不喜欢家中事务,如果无人在身旁监视,他便会将这所有在他看来无聊至极的事情全都移交到骆明远手上,他并不在乎那些事情究竟有多机密、多重要,反正在他看来,那些都是无关紧要的重担罢了。   他是那样笃定,骆明远不会离开他,alpha天生的自大令他们认为单纯的性爱便能将二人死死地捆绑在一起。   当然,骆明远也不会令他失望。   他们的秘密行动就这样持续了整整两年,也就是这两年的时间,在丁家的照拂下,骆家渐渐有了起色,虽然远还没到能够威胁到丁家的程度,但在星城的其他家族看来,那已经是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成长了。   难以想象当时的骆明远正承受着怎么样的压力,他近乎是一个人一手掌握两个家族的事务,虽然丁远偶尔也会为他分担,但他向来漫不经心的态度以及如同鸟儿一般时刻望向笼外的眼神,无不时刻刺激着骆明远的内心。   意识到丁家强大的他已经渐渐无法用平常的目光看待自己的爱人,他知道自己必须强大起来才能得到丁家的认可,丁远虽只是偶尔触及家中事务,但打理起来却仍旧那样井井有条、令人叹服。   他们的恋情一直处于地下状态,他们比所有人都清楚,丁家是个传统的世家,它绝不会允许一对同为alpha的恋人结合,特别,还是在其中一人是家族继承人的情况下。   但他们也并不想分开,于是,他们想到了一个在当时的他们看来聪明至极的办法——拥有一个孩子。   已然将家中事务交由骆明远打理许久,丁远明白自己不应该将所有压力全部交到爱人手上,于是他决定主动承担作为母体的责任,筹划、欺骗、实施,有关孩子的所有秘密事宜全权由丁远一手掌控,而骆明远只需要按部就班地伪造出这段时间他们的行进轨迹。   不得不说他们的配合简直天衣无缝,在那样群狼环伺的情况之下,竟然仍旧能做到瞒天过海,直到怀中的骆清溪长到六月大,在二人的刻意的引导下,这件事情才以一种较为温和的方式暴露在丁家人眼皮下。   这件事的曝光差点将丁家上下闹得人仰马翻,就连骆家都遭受到不小的波及,丁家家主为此气得在床卧病一月之久,但既然已经生米煮成熟饭,家里人就算对这桩婚事再不满也是无可奈何。   在结婚之前,他们做下约定,等得了机会,他们一定要离开丁家,离开星城,两个人带着孩子,一起到一个不知名的小城市,或者时不时便出门旅个游的悠闲生活。   骆明远与丁家“丁荣闽”的婚事曾轰动整个星城,他们是在孩子已然出生之后才成婚的,当他们抱着尚还在襁褓中的骆清溪踏入婚礼的殿堂,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丁家未曾公布,所以谁也不知他们当中究竟谁扮演了那个“下位者”的角色,毕竟同为alpha,究竟是哪一个愿意“屈就”,总是令人好奇的。   当时星城中大家近乎默认,无权无势的骆明远才是那个为了权势而甘于放下alpha自尊的人,丁远不忍爱人遭受如此诽谤,几次意欲公开,却终究被丁家死死盯住,他们认为那是丁家的脸面,是丁家的耻辱,不值得被公开。   在丁家日复一日的熏陶下,骆明远渐渐品尝到了权势带来的快乐,他不能想像没有金钱的生活,他渐渐开始变得像一切掌权者那般专制蛮横,他不能忍受爱人意欲离开的话语,甚至只是稍稍提及,就能令他全然暴怒。   正式与丁远成婚后,骆明远的压力日渐地大了,他虽爱着他的家人,却逐渐不能忍受爱人时刻想要外出冒险的想法。   他觉得丁远是时候长大了。   每每听见爱人意欲抛下一切到边远乡村去的理想,差点笑出声——如若他们真的那么做了,那长久以来他的努力又算什么?丁家有家主的操持,仍如往常那般屹立不倒,而骆家也逐渐在他的打理下逐渐壮大起来,他相信用不了十年,星城遍地都会是他的产业,曾经所有嘲笑他的人都会对他低头,他可以变成任何他自己想要的样子。   他不明白,丁远为什么想要放弃这些。   在一张他们二人的合影中,骆明远是这样形容丁远的——“他的眼睛是太阳的颜色,生生不息地燃烧着自由的火焰,像是什么都能变得不在乎。”   那时的丁远还未曾离开,秦徐看着照片上,他和骆明远并肩站在丁家的方形门框前,骆明远紧紧用手缠着他的手腕,而他的脸上却只是浅浅的笑意,像是许久未被雨水滋润的向日葵,无甚精神地微微耷拉着脑袋。   原来,再冰冷无情的人,也会有炙热的时候。   原来,再温暖和煦的人,也会有萎靡的时刻。   默默与照片上的骆明远对视着,秦徐想。   但故事的结局往往是大家都知道的,终究,丁远还是带着年幼尚且还不记事的骆清溪离开了。   骆明远在丁远的一张单人相旁,留下了这样一段话:“我想告诉他我没打算背弃诺言,他却说我后来变成了另一条锁链,我本以为他会将曾经的那些话语当做年少的痴言,但我忘记了他仍旧是个爱较真的少年。”   这话说着倒是朗朗上口,青涩中带着些文艺青年的忧郁,原来骆明远年轻的时候还会写这种酸溜溜的句子,秦徐笑着,翻看了开了后面一页。   显然,丁家在丁远离开后一直尝试将他追回,他们也曾勒令骆明远这么做,而骆明远却是反复无常的,他曾义无反顾地抛下家中的一切事物去见丁远,也曾阻止丁家人毁灭丁远远行的计划,当然也打算不顾丁远的意愿强行拉他回家,这一切的一切……   真的很难想象做出这一系列事情的竟会是同一个人。   “我本以为你吃了苦就会回到我的身边,亦或者只是为了我们的孩子……可你竟然还是义无反顾地走了下去,一年两年三年,刚开始我以为我能忍受自己一人在星城的孤苦,但没有你的日子是那么地难熬,我写的信你从不回复,我寄给你的东西甚至都不知道会不会送到你手中,我开始想着你是不是忘了我,你说得没错,我变了,骆家变得强大了,我也终于得到了丁家的认可,但我失去了你……请原谅我再次违背了我们之间的诺言,我多么希望在你远行的时候能够回头看我哪怕一眼,可你没有,从来没有,你只是一直不停地躲避,甚至将它练得比你最喜欢的运动都还要熟练,所以我想把你捉回家了,但请你相信我从未停止爱你。”   这是一截被剪下的书信,它被放在一张远景的照片旁,丁远穿着简易长袍,站在画面的一角,甚至不像是照片的主体,显然,这是偷拍的。   当然,故事的结局大家一开始都是知道的。   在骆清溪六岁那年,丁远在冒险途中意外去世,骆明远的人甚至都还没来得及赶到……   相册最后,有一段文字旁边的相片是空白。   “这本相册本是为了等你回家后,我们一起回忆所用,我本想着,最后一张照片,一定得是我们三个的全家福,可是……你瞧瞧你错过了什么?”   “将清溪寄养在秦家,是你最后的意思,我尊重你,三年内不做干涉。”   “其实我老是想着,如果我能一直听你的话,你是不是就不会离开了,但后来我又想起,原来一开始你就是想要离开的呀。”   “我一个人守在星城,忽然发现以往我为之奋斗的所有都是显得那么没有意义,或许清溪是你再次给我的机会,但我好像已经无法面对那样的他,他像我,却那么又像你,有时候我会不自觉地感到害怕,每当这时候我就会想,什么时候你回家,跟我补完这张照片再走吧。”   许久许久,秦徐闭上了酸涩的眼。   窗外,天空已然微微吐白,新的一天也即将到来。   沙发上,那名室内最为年长的男人已经安静了许久。   他睡着了。   秦徐默不作声地将这本相册放回了它原本存在的地方。   他不愿让沉睡的巨龙发现,自己动了它最脆弱的宝藏。 第五十六章 隐瞒   变成beta之后的日子,对秦徐来说是痛苦的。   他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承认了这个于他而言过于残酷的事实,虽然日子仍旧按部就班一天天过着,但果然,一切的一切都已然偏离了原先的轨道,变得不再一样了。   先是老师迫不得已让他放弃了原本准备给他的名额,转而将无需考试就能进入禁制之地的资格给了令一个刚分化成alpha不久的少年。   而就在前一场战斗,那个alpha刚刚输给了秦徐。   他拿着这一证据到老师面前据理力争,得到的却是对方为难的回答——“抱歉,这是规定,秦徐,作为beta,你的确十分优秀,但规矩就是规矩,我们也没有办法,对付禁制之地的怪兽需要alpha的信息素,而如果你无论如何都想去禁制之地……”老师的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我记得你选过医学相关的课程,不如转方向吧,医学生的话,就算是beta也会给名额的。”   宛若游魂一般离开老师的办公室,周末去到重塑之塔,方教练身边。   教练已然听到了他分化的消息,他凝视着秦徐良久,最终叹了口气:“不要放弃,我知道你是一个有天赋的孩子,我会尽力帮你疏通关系,不过……学校那边的决定却是我无法左右的,在我看来,你得做两手打算……”   秦徐知道自己该对方教练说声谢谢,虽然方教练的脸上难掩失望,但他却是唯一一个叫他不要放弃的人。   秦徐给放教练的答复是,“我会好好考虑的……当然,训练,我绝不松懈。”   他本也想底气十足地告诉教练,他会坚持自己的信念,绝不动摇,但前路似乎已经被堵死了,霍家兄弟是这样告诉他的:   “现在你跟我去解剖课,没有异议了吧,”摊开手,霍寻南挑眉,“啊,你别拿这种目光看着我,你知道吗?为了你我还专门去问了禁制之地的部分名单核对人员,他们给我的答案是,beta一般不能作为战士去禁制之地的,因为首先他们就缺了最根本的东西——信息素,那是对禁制之地的那些野兽来说最具威胁性的武器,我知道你是很强,我都打不过你,但是……没办法,所以,老老实实去学医吧,如果你无论如何都想去那个地方见识见识的话。”   而霍雨则叹气,“其实,作为beta,就连竞争禁制之地的医生都没有什么优势,那些老顽固更倾向于选择那些甜美的omega,况且,你这么粗枝大叶的,能做好那种精细活儿吗?我看你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赶快跟那个徐医生打好关系,你哥的病不是他研究的新课题吗?你哥刚好是医学生,到时候他会带着你哥一起去的,你叫他们把你捎上,总没问题。”   这些话语,对秦徐来说简直是耻辱,“进入禁制之地的资格”?明明在此之前他从未因这件事而发过愁,他觉得自己的成绩足够好,体能足够棒,他曾认为只要自己足够努力,能够打赢所有的人,就会被大家所看到,说不定特权的大门也会为自己而敞开,万一他就是那个例外呢?   但显然,如今的现实给了他狠狠一巴掌,将他扇得不知今夕是何夕。   他失落过,努力过,愤怒过,抓狂过,但终究……他发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此刻他是多么后悔自己没有让哥哥坚持指挥官的梦想,最起码哥哥还能——   “其实这样也好。”但哥哥的嘴角却微微翘起,用平淡而温和的语气跟他说;“医学生是国家正在扶持的项目,如果我们都学医,家里的负担就会少很多。”   秦徐不能明白,他凝视着哥哥的脸,一瞬间他甚至想吼出来:“我们家倒也不至于那么捉襟见肘!”当然,最终他只是无力地说出口。   闻言,哥哥不说话,却只是凝视着他,浅浅地笑着。   彼时的哥哥已经接受治疗将近一年半,他已不用再整日坐着轮椅,单拄着拐杖便已经能够实现行动的目的,这一切都得归功于徐医生,该庆幸他的研究一直没有出错,哥哥的身体倒也没有出现什么大毛病,甚至于再过个一年半左右,哥哥或许便能像正常人一般,跑、跳、行走。   这是在秦徐看来,自他分化结果出来后发生的唯一好事。   “哥……”半晌,秦徐艰涩地开口,他不知道哥哥此刻的表情意味着什么,那种久违地,哥哥仿佛瞒着自己什么事的念头再度不期而至,“你怎么。”   “没什么。”哥哥最终笑了,他将手中的书放在桌上,“我只是在想,我的弟弟还真是固执呢,就算已经转而学医这么长时间,也还没有忘记以前的课程。”   忘记?这一刻的秦徐不知该作何表情,哥哥不明白自己对于“强大”的执著,他当然不会忘记。   没错,因为如若想去禁制之地没有别的路可走,最终他还是选择听取了霍家兄弟的意见,虽然就事实看来,对于医学,他的天赋实在是有所欠缺,学得也有些吃力,但每当他下课,或者是没课的时候,他总不忘记光顾自己最常去的训练室,跟曾经一起切磋的那些哥们儿一起……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   方教练见他还没放弃,便如往常一般每周给他安排课程,虽然时间很紧,但秦徐也从不拖欠,按时完成。   秦穆早已看出弟弟心之所向是什么,他无权做出干涉,只是看着弟弟每天脚不沾地地忙着,果然还是会心疼的。   “反正,不管怎么样,祝你生日快乐。”说着,秦徐拿出了自己放于口袋的礼物,没错,今天是秦穆的生日,盒子内部是一副新的眼镜,是秦徐路过眼镜店时偶然间看到的,恰好他也知道哥哥的度数,便顺道买了下来。   哥哥打开盒子,浅浅地笑着,“没想到你还记得。”   “哈,这可是我哥的生日,我怎么可能不记得。”挑了挑眉,秦徐掰起手指头算了算,“哦,这么说你去年就过了法定结婚年龄了吧,我记得之前还有ABO匹配中心的人找过你,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他眨眨眼,不乏暗示地冲哥哥一笑。   哥哥拄着拐杖缓缓坐下,将礼物盒放到自己的膝上,“没有,人家看不上我。”   “啊!简直是瞎子!”秦徐不明白,自己的哥哥相貌儒雅英俊,气质也温和体贴,这样的人应该人见人爱才是!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omega不喜欢秦穆。   “大概是因为信息素浓度吧,”抬眸,秦穆笑着,耸了耸肩,“或许等我完全康复后会好一些?嗯,还可能因为我们家在星城没有房子。”   再次聊到现实问题,每每到这个时候秦家兄弟都不免相视叹息,秦徐不明白为什么谈及此哥哥的目光总是会那样凝重,在他看来他们家应当远不至于到那个地步。   “啊!还好,我不用找omega,哈哈!”秦徐适时开了个玩笑,却收获了哥哥无奈的眼神,于是他耸肩,“好吧,一点也不好笑。”   “分化的事,你还是没有告诉清溪吗?”秦穆再次提及这个话题,令秦徐微微一怔。   “他应该早就猜到了吧,都过这么长时间了。”说着,秦徐半笑不笑地勾了勾唇角,“他也没问,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开口。”   没错,时至今日,秦徐算是已然承认了自己beta的身份,有时他甚至会跟周边的人开此类玩笑,“Beta也挺好,没有关于信息素的烦恼!”   到现在,骆清溪已然分化很长时间了。   秦徐偶尔也会去骆家跟他打电话聊聊近况,但没有往日那么频繁,因为他发现自那次的“英雄事迹”之后,被授予了功勋的骆清溪变得繁忙了许多,当秦徐打电话过去,骆清溪可能刚好正在出任务途中,而当骆清溪正好有时间,秦徐却可能并没有拜访骆家大院。   简而言之,就是因为许多事情的发生,他们跟彼此通话的时间逐渐变少了,而又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秦徐觉得,自己跟骆清溪的之间的话题好像也变得越来越少,骆清溪的声音已经不再如往日那般清脆柔软,而变得低沉且具有压迫性,这虽是他分化成alpha之后的生理性变化,却也不免让秦徐觉得,骆清溪好像已然对他冷淡了下来,他们之间好像也已经不像往常那般亲密无间了。   就比如这次的谈话:   “喂,秦徐,找骆清溪。”   “喂。”是骆清溪先开的口,“我这边有点忙,打电话的时间可能会少一些。”   “哦,没事,就是想问问,你那边最近过得怎么样?”说完秦徐便感到尴尬了,他觉得这话语未免有些过于生疏了些。   “没事,挺好的,你呢?这次骆明远也在你身边吗?”骆清溪的语气带着些细微的嘲讽。   秦徐盯了不远处的骆明远一眼,“啊,没影响,骆叔叔也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什么时候你们关系这么好了?”骆清溪的语气变得有些不善,“你跟他很熟吗?”   这是什么话?秦徐不明白骆清溪这突如其来的不善究竟意欲何为,沉默半晌,他想出了一个新的话题,“跟你说,今天霍寻南家来了一把新枪,超级帅,他还拿着给我玩了一段时间?”   “霍寻南?哦,”秦徐的话题好像并没有引起骆清溪的兴趣,“看来我走之后,你们两个的依旧关系不错。”   无法,秦徐随即便又想起,骆明远刚刚还拜托他帮忙询问骆清溪打算何时回星城来,“没有啊,再好也没跟你好,哦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问题是你想问我,还是别人托你问我?”骆清溪冷不丁的一问,再次令秦徐无言了。   “我们都很关心这个,毕竟真的好久没见到你了。”秦徐半笑着,其实他拳头都攥紧了,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骆清溪变得越来越不可爱的。   “如果你说是你想知道,我可能会考虑选一个早点的时间。”   “他是想在那儿安家了吗?”一直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的骆明远终于出声了,当然,秦徐觉得他还是不说得好。   电话那头,骆清溪显然也听见了,秦徐来不及多说点儿什么,便听他冷声道:“我这边还很忙,挂了。”   电话内很快传来的忙音,象征着它的主人早已迫不及待想要终止这段对话。   秦徐于是决定下周和下下周都不来骆家了。   电话挂断后,秦徐打算跟骆明远简单告别后快速离去。   而骆明远显然还想多闲聊一会儿,不过,令秦徐意外的是,这次的骆明远显然不再打算跟秦徐讨论与骆清溪相关的话题了,“我在土地申请表上看见了你父母的名字,你们是想在星城买房吗?”   秦徐也没想到他会说起这个。   “嗯,是的,他们觉得如果在星城买房的话,我哥可能更容易找个omega结婚。”摆摆手,秦徐说完便起身,比起跟哥哥,他更不想跟骆明远这样的人谈及这种问题,“父母的决定,我无权插手。”   “是吗?”如同之前任何一次,骆明远同样起身,跟随着秦徐的步伐,将他送到玄关处,“不过你家的担保人居然改了好几次,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刚开始是你们的表亲,后来变成了另一个不知名的人,现在又变成了霍家人……抱歉,我无意打探你家的情况,我只是觉得……很有趣。”   “什么?”秦徐开始觉得自己有些听不懂骆明远的话了,“什么霍家人?”他不敢相信,这可是大事,但无论是哥哥还是爸妈都没有在自己面前提起过。   “我记得好像叫霍涵玉吧,哦,这么说你可能不认识,你们学校之前有一个很出名的女生,她是她的母亲,那个女生好像叫……”说着,骆明远缓缓勾起唇角,“寇格吧,你哥哥跟这个名叫寇格的女孩有婚约关系吗?否则她母亲不会在那个文件上签名。”   一时间,秦徐觉得自己无法思考了,他想不通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甚至这其中的逻辑关系,他都有些理不清楚了,然而骆明远却依旧在说着:   “虽然名义上是霍家的人,但却是表亲,细细一算,倒也说不上是什么名门望族,我记得那个女孩好像得过精神疾病吧,秦穆是个很好的孩子,这年头omega是抢手,但他也不至于跟那样一个女孩订婚。”   什么?哥哥跟寇格?订婚?秦徐蹙着眉,感觉自己已经无法思考了。   而骆明远却叹了口气,“秦家毕竟于我有恩,发生这种事居然也没有想到找我骆家帮忙,属实是有点说不过去了……抱歉,秦二少,我看你好像还不知道,看在你跟我关系不错的份上,觉得不该瞒你。”   骆明远走近到秦徐跟前,缓缓将手放在了秦徐的肩上,“我想说的是,其实我能帮你们家的。” 第五十七章 计谋   走在回寝室的路上,秦徐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哥哥了。   家里好像发生了很大的事,父母却也不告诉他,他想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何,那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受。   思量再三,最终他还是跟父母通了电话。   老实说,他不是那种喜欢经常跟父母联系的类型,平日里打过去大多也只是说说家常话,特别是当他知道自己并非真正的秦家二少之后,往日的肆无忌惮便再也无法毫无顾虑地展现,然而秦徐却又并不擅长用别的方式跟自己的父母说话,再加上分化成beta后的长时间消沉……   于是便跟与骆清溪相似,他跟秦家夫妇通话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   这时秦徐便忍不住想,如果他分化成alpha的话,可能也就不会变得像现在这样畏首畏尾的了吧。   自信心所遭受的打击令他不能再入往日那般锋利,就算他清晰地认识到了这一点,却也无可奈何。   “喂,徐徐。”是母亲,大约是秦徐真的已经许久没有主动打电话到家,她的声音中带着些试探。   “喂妈,”秦徐摸了摸脑袋,“我今天在骆叔叔那儿听到家里的一些事……”秦徐将自己在骆家的所见所闻简略地叙述了一番,电话那头的母亲显然有些不知所措,最终还是父亲接过了电话——   原来不是父母的刻意隐瞒,而是哥哥他……告诉爸妈先不要告诉自己。   父亲言简意赅地解释完后,母亲又抢过电话,生怕来不及一般急忙告诉秦徐道:“离得这么远,我们也不知道你在那边是什么状况,就怕家里的事情再给你添一层打击,叫你受不住……你哥他也是好意,再者……他跟那个女孩我看着也挺好的,现在哪儿还有那么心善的人家愿意平白无故帮我们办这么麻烦的事儿?穆穆也是运气好……”   秦徐听着,简直一个头两个大,料想着秦穆还没有将寇格的真实情况反应给父母,一时间他是有些窝火的,哥哥这是打算干什么?牺牲自己成全家人吗?   “之前那个担保人不是用得好好的?为什么非要霍家的人帮忙?”秦徐的语气有些不太和善。   “……穆穆没有告诉你吗?”母亲沉默了片刻,最终叹了口气,“说起来还挺丢人的,当时爸爸妈妈也是太过于心急……之前我们家找得那个亲戚,其实是个骗子,他最终给我们申请到的地界是在星城贫民区的位置,那个位置甚至不用动用关系就能申请到的,你爸和我不满意,找他退钱,我们家一半的财产,总不至于才换来那么一个小地方,但他却拿出合同,说是我们违了约,我们找了律师才发现,原来那个合同从一开始就有问题。”   “穆穆看了合同,发现现在更改申请人姓名还不迟……只要对方符合条件,并且愿意做出一定程度上的财政支持,那笔钱对我们家来说很重要,穆穆说他有办法解决,后来他就向我们介绍了他的女友,看起来很乖的一个女孩子,徐徐也见过吧?之前她还跟你们同校呢,简直是雪中送炭了,她愿意帮我们这个忙。”   听完,秦徐沉默了,至此他已经明白了秦穆的计划以及自己一直被隐瞒的理由,忽然想起先前一段时间哥哥表现上的异常,一切边都水落石出了。   思来想去,最终秦徐还是没有将自己知道的“真相”告知于秦家夫妇,中年时遭受到了如此巨大的经济损失,好不容易有了点儿希望……秦徐不想再给他们二次打击,他决定先跟哥哥将这件事商量好了再通知父母。   一刻不停地往秦穆寝室的方向走着,秦徐的思绪陷入混沌,他开始回想起当初哥哥与寇格的那些事,难道从一开始,哥哥就没有跟寇格断开联系吗?难道哥哥竟瞒着他暗地里跟那个女人联系了这么长时间?哥哥是不是早就料到了会有现在这一天……这全部所有的疑问,盘旋在秦徐的脑海中,直到走到哥哥寝室房门前,思绪才稍微停滞下来。   打开门,哥哥正坐在书桌前,戴着眼镜执着笔,浅淡而又认真的模样,看起来美好的极了。   “哥。”秦徐的招呼令秦穆立马抬起头,见秦徐来了,他勾起唇角微微一笑,“怎么了?这么急匆匆的?”   秦徐凝视着哥哥,心中积了一团挥之不去的怒气,“你喜欢寇格吗?”并不打算拐弯抹角,秦徐就这么直接地问出口了。   哥哥长大了眼睛,只错愕了那么一瞬,很快,他便明白了一切,他对秦徐说:“这其实不重要的。”   “这不是答案,”秦徐的声音是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冰冷,“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是打算告诉你的,在等一切安顿下来之后,”哥哥叹了口气,手撑住自己的太阳穴,轻声道:“我不告诉你,就是怕你会是现在这个反应。”   哦,生米煮成熟饭?秦徐差点笑出声,“你是打算等你结婚的那天才跟我说吗?那个女的是什么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干嘛要为了这种事葬送自己一生的幸福?”声音不自觉地厉了起来,如果可以,他多么想攥住秦穆的领子咬牙切齿地告诉他清醒一点。   “这是对我们来说最好的选择,我不忍心看着爸妈半生的积蓄就这样化为乌有,我不能坐视不管,也没有别的办法。”秦穆说得平静,但攥住扶手的力道却使得指尖泛白,他仍是笑着,他一直都是这样笑着,好像这样就能掩盖自己最真实的情绪,“秦徐,跟谁结婚是我自己的选择,你是我的弟弟,但你无权干涉我挑选自己的配偶。”   “你喜欢她吗?”秦徐面色不变,只再次问出了这个问题,果不其然,这回得到的依旧是沉默。   当然,这便是答案了,秦穆甚至连“爱她”这两个字都说不出口。   “是她来找你的,还是你去找的她?”秦徐近乎冷酷地逼问,他需要知道究竟是谁想出的这个主意。   “其实刚开始我们就没有断联系,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以朋友的形式相处。”秦穆垂下眼睫,“我的情况她是知道的,所以她提出这个办法,也算是帮我。”   “哦,是她提的。”秦徐抬起下巴,“那你有没有想过,这全部都有可能是她在从中作梗,毕竟她以前那么喜欢你,做出点别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可能。”他不曾以这样恶意的心思揣测过任何一个人,此刻或许只是他怒火攻心而情不自禁说出的狠毒的话语。   “她不会那么做的。”这回,秦穆的回答倒是十分肯定,“我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但后来我又想办法查了一下那个骗子,在他手中被骗的还有好几户人家,都跟我们家是相似的情况。”   “秦小徐,哥哥也是为了我们家好,你看我现在这样子……”说着,他用手轻轻抚了抚自己放在桌边的拐杖,“这可能是我能做的,对我们家来说最有意义的事,你不要拦着哥哥,好吗?”   秦穆向来是个聪明人,既然敢迈出这样一步,也说明在这之前他思考了许多。   “不。”但秦徐终究还是无法说服自己让步,“我不能让你跟一个自己压根不爱的omega完成终身标记,骆叔叔也知道这件事,他有办法,我去找他。”说完,他便转身欲离开。   “办法?”秦穆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带着些许的笑意,“除非是亲戚或者婚姻关系,否则没有别的办法,你是想拜托那个老头娶你当第二任妻子吗?”   秦徐蹙眉,他不知道哥哥这说得是什么话。   “还是说,他打算要你跟骆清溪结婚?”说着,秦穆轻笑一声,“这倒是最有可能的办法,但是你愿意吗?”   秦徐回头看着坐在书桌前的秦穆,忽然觉得这一刻自己的哥哥格外陌生。   “哥,骆家是大户人家,说不定有什么渠道我们是不知道的呢?好了不说了,我先去……”   没等哥哥再发话,秦徐便夺门而逃,他跨上自己的摩托,再次开向了自己最熟悉的那条道路,他生怕自己晚了那么一步,他生怕骆明远反悔。   反正,他无论如何也无法眼睁睁看着哥哥葬送自己的幸福。   骆家的大门敞开着,宛若郊外的黑暗古堡正迎接那些最不自量力的旅人。   无需门禁,秦徐驶了进去。   此时天色已晚了,他甚至不清楚骆明远是否已然躺下休息。   张管家去到里屋说是要找家主出来,而秦徐就坐在自己熟悉的客厅中,那块他常光顾的沙发上,静静地等待着。   不多时,骆明远披着睡袍从里屋的黑暗中款款走出,看见秦徐的神色,他便像是已然了解了一切,“哦看来是知道了。”他笑着,坐到秦徐身边。   “我不能让我哥跟寇格结婚,你不是说你有办法吗?来,说说看。”   不在意一般,骆明远揉了揉眼睛,“听起来,你好像不怎么认同这种因利益而成婚的行为。”   秦徐蹙眉,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我没有别的办法,星城这边的条例很严格,可惜秦家跟我们家不算是亲戚,所以就只能……”   看着骆明远的表情,离开寝室前,秦穆的话语仿佛再次在秦徐眼前复现,他忍不住说:“我是绝对不会跟你这个老头结婚的!”   骆明远没绷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再怎么说我也算是正值壮年,不过放心,我对你这款不感兴趣,你跟我儿子不是关系挺好的吗?我觉得他应该会愿意帮你这个忙。”   秦徐简直感到匪夷所思,“清溪?”想到自己如今跟骆清溪的情状,又想到骆清溪一直以来对骆明远的态度,再想到这事算是由骆明远一手促成,“怎么可能?你也要看他愿不愿意啊!”   骆明远略一摊手,“他会愿意的,你也别担心,就我个人而言,还是更希望清溪跟一个基因优良的omega结婚,所以你们不用真结婚,只订婚便行了,上面的问题我会解决,等事情办成你们再宣布感情破裂就行,到时候地已经买了下来,木已成舟,你不用担心我能否做到,如果事关清溪,他另一个父亲家里……我是说丁家那边,也不会不管的。”   自己跟骆清溪?秦徐脑子晕乎乎的,老实说对于骆清溪他从未想到那个方面去,虽然偶尔他柔美的瞬间也会进入秦徐的梦里,但如今骆清溪已然长大了,现在的他怎么可能还受骆明远的摆布?   “看你挺乱的,回去好好想想吧。”   “骆叔叔,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像是有些意外,骆明远挑眉回头望了秦徐一眼,随即笑了出来,“边境现在变得很乱,我想让清溪回家了,况且……我不希望我跟他的关系再僵下去。”   你确定吗?站起身,秦徐略微蹙眉,他只觉得骆明远这样的做法只会使得骆清溪更为恼怒。   跟自己昔日的朋友结婚?老实说,无论先前感情多好,因为外力强行走到这一步,当事人怎么可能不膈应?   秦徐本想提醒骆明远这一点,但看着骆明远自信中带着点悠然自得的神色,他最终还是闭了嘴。 第五十八章 无措   秦徐本不愿将自己身上发生的这些糟心事儿告诉给身边的人,但耐不住尹水灯洞察力惊人,一眼就看出他有心事,而霍雨则一直默然无言地站在一旁,冷眼看过来,像是在等待秦徐自己开口招供。   秦徐叹了口气,坐直了身子:“好了,你们吃你们的饭吧,我脸上有花?看着我干什么?”   尹水灯歪了歪脑袋,表情纠结中又带着几分委屈,“所以昨天晚上你为什么没来,又去骆家了?你从来不在一天只内去骆家两次。”   一旁的霍雨帮着腔,“肯定是发生了什么比分化更打击他的事,不过他现在还不愿意说,好了别缠着他,等他自己一个人想,想通了他自然会说的。”   秦徐盯了霍雨一眼,不得不说如今这个“朋友”兼室友的家伙已经成为整个志泽除哥哥以外最了解他的人,虽然他本人并不愿意承认这一点,相信对方也是。   默默将饭扒入口中,不一会儿,秦徐决定自己率先打破僵局,“来,不如你来说说,”他冲霍雨抬手示意,“上星期你不是又见了一个omega吗?怎么样,漂不漂亮?”   “哦,看来这里有人比我妈更关心我的终身大事。”半笑着,霍雨挑眉,“你怎么不说说你,所以那个徐医生究竟同不同意带你去禁制之地。”   “有希望。”不打算隐瞒,既然他问,秦徐便也答了,“看来你的想法是正确的,讨好他确实是一个途径,也不枉我这半年天天给他跑腿,累得跟条狗一样。”   “好吧,那我也告诉你们,那个omega太过骄纵,简直令我难以忍受,所以我也决定申请去禁制之地瞧瞧。”说完,看着秦徐近乎傻掉的神色,霍雨耸了耸肩,还十分欠揍地补了一句:“作为战士,就算我成绩不够,我家里也会给我想办法的。”   “你们都打算去啊……”尹水灯在一旁弱弱地开口,分别盯了身边的二人一眼,他弱弱地举起手,“那我也去。”   这回轮到秦徐笑出声了,“你去?你去当人肉沙包吗?小包子?”说着他还作势去捏尹水灯的脸,被尹水灯没好气地打开,“我去当后勤人员不行吗?你们都去,留我一个人在星城……我……”   秦徐霍雨相视一眼,的确,这些年的时间,他们三个逐渐从貌合神离三人组变成了无话不谈的铁三角,就算再忙,他们也每周都会出来聚一次,秦徐本人也十分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友谊,他向来将“朋友”看得很重,也从来都信奉“朋友遍天下,万事不再难。”这个道理。   后面的话题便围绕着“尹水灯要怎样才能成功进入后勤部队”这件事而展开,显然,他们都认为学习成绩不行的尹水灯很难拿到去禁制之地的名额,而尹水灯最终却只一句:“如果只是后勤部队的话,我哥哥会帮我安排的。”   怎么说呢?跟这些富家子弟在一起久了,或许就真的会逐渐对阶级的巨大差异而感到无可奈何吧,思及原先霍雨那句轻描淡写的那句“我能去”,他不禁苦笑。   那是他求而不得的幸运啊。   不过,停止怨天尤人吧,已经习惯了自己beta身份的秦徐已经逐渐令自己变得不再那么愤世嫉俗了,他现在应该思考的是骆明远留给他的问题,仅此而已。   骆明远给他的时间是七天后,也就是下周周末,这时间很宽裕,他几乎可以找任何他能想到的人商量。   比如说,哥哥。   轻笑一声,秦穆的语气中带着些无奈,“到头来你跟我想的还是同一个办法。”   秦徐无奈,便又将骆明远的说辞再复述了一遍,“只是订婚,跟你不一样,不用真结,到时候分开就可以了,这是对我们大家都好的方法,反正……比你那个好多了就行。”   像是被秦徐气笑了,秦穆捂着住眼睛静了许久,“秦小徐,我不希望这件事情影响你跟清溪的关系。”   “这周末我会跟他谈的,如果他同意了……虽然他他概率不会同意,但是我觉得这对我们的关系并不会有什么影响。”在秦穆的屋子里来回走着,每当秦徐看见哥哥脆弱苍白的样子,便更加无法忍受他先前的决定——这样的人跟寇格结婚?开什么玩笑?他一定会被欺负的。   “秦小徐,清溪他是alpha,你不知道……”   “你还是alpha呢,我从小就跟alpha生活在一起,身边的朋友都是alpha,你别现在跟我说什么我不了解alpha就因为我不是alpha。”秦徐的语速前所未有的快,他不知为什么秦穆会反对这个主意,他原先以为哥哥一定会觉得这是个天衣无缝的好计策才对。   “清溪不一样,秦徐,你从来没有闻到过他身上的味道,他绝对不会心甘情愿同意这种事的,越是高浓度信息素的alpha越讨厌拿自己今后的伴侣开玩笑,除非……反正,我建议你甚至不要告诉他,他一定会非常非常生气。”秦穆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笃定,秦徐不明白,因为秦穆的语气就好像他知道那些只有alpha之间才会了解的秘密契约,而这契约是他不知道的。   “这周末问了才知道。”秦徐说,“我跟他关系不错,欠他个人情,他会帮我们的,要我以后怎么还都可以,反正我不要看你跟那个女的结婚。”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那么不希望我跟她一起。”秦穆勾了勾唇角,带着点儿讪笑的意味。   “我还不明白你为什么那么讨厌这个计划呢!等等,你别告诉我你真的喜欢她。”秦徐眯起眼,盯着哥哥的目光都严肃了起来。   “没,她只是义务帮忙。”   “那骆家也是帮忙,并且,”临走前,秦徐转过头,冲哥哥一字一顿道,“我们更了解他们。”   关上门,在秦徐看不见的地方,低低地,秦穆叹了口气。   他知道如果自己这么说弟弟一定会生气:“秦徐,你终究不是alpha,你也不了解alpha。”   ·   “我很高兴你拎得清,”骆明远满面春风,不知道的可能还以为他家里发生了什么天大的喜事,今天阳光正好,全部拉开的窗帘,使得向来阴沉的骆家内部都变得温馨明媚了起来,“时间差不多了,打过去吧。”说着,他将手中的电话递给秦徐,并微抬下巴,示意他赶快。   电话尚未接通,秦徐凝视着,手机,总莫名有些不安,骆明远如今积极的态度令他感到诡异。   “喂,找骆清溪,我是秦徐。”惯常的开场白,秦徐没有意识到自己心跳很快。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等了不过十秒,电话那头便传来了骆清溪的声音。   “喂。”   “哦,这周过得怎么样?”秦徐本想好了开场白,正准备好好发挥,再慢慢步入正题。   “所以你真的愿意跟我订婚,就因为你家房产的问题?”然而骆清溪却直入主题,丝毫不给他缓冲的机会。   颇为意外地,秦徐盯了一旁的骆明远一眼,骆明远适时解释,“我已经想办法让他提前知道这个消息了,就在这周三,话刚传到他就跟我通话了,我就顺势跟他聊了聊你的近况,昨天,整整一个小时。”   闻言,秦徐简直怒火中烧,但此刻显然他也不能做些什么,“这样啊,所以说……”他试探性地想骆清溪那边搭话。   “为了帮你,我愿意。”骆清溪的声音冷冷的,像是没有什么温度。   “谢了。”秦徐笑了笑,他无端端觉得有些尴尬,“但这不影响我们原本的关系。”   “所以从明天开始你就是我的未婚妻了,”带着些许的理所当然,以及略微的讽刺,骆清溪开口,“我明天就回星城,下午四点,希望你能到机场来接我。”   “这么急吗?”秦徐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高兴,“其实不用……”   “上面也很关心的婚姻状况,将刚订婚的未婚妻扔在星城,这会导致我被认定为家庭不睦。”   这倒是比秦徐原先想得严重得多,一时间,他甚至都有些犹豫了,“那要是你那边……”   “骆明远昨天叫连长来跟我传话,现在禁制之地的所有人都知道我有个未婚妻了。”骆清溪的语气有些秦徐所陌生的冰冷,“听说是我从小到大的青梅竹马,还专门给我批了假,叫我回来好好陪你。”   秦徐:“……”他没想到这件事会对骆清溪影响这么大,而骆清溪……秦徐简直无法理解——他居然真的是用这种方式让骆清溪知道这一消息的吗?还是在他正式答应之前?   这家伙是有多笃定他会同意啊!   “抱歉,我没想到会闹这么大。”干涩着嗓音,秦徐最终只能这么说。   “多余的明天再跟我说吧,反正,马上就见面了,我还有很多收尾工作没有做完,不说了。”   就算是个傻子,也能听出骆清溪生气了。   “清溪……这件事情牵涉到你,真的很抱歉,我以后一定会补偿你,无论用什么方法。”   “秦徐,”电话那头,骆清溪的声音很轻,“我多么希望我是从你口中听你讲起那些事,分化,家里的变故,你所遭受的那些……还有你的各种心情,苦衷也好,不高兴也好,失落也好,而不是每次都一个样子,问着我的生活状况,却对你自己的只口不提。”   “我问过你,你却瞒我,我想知道你的感受,你却含糊其辞。”说到最后,骆清溪的声音变得生冷,“现在你要我跟你订婚,我就打算回来了,所以,然后呢?你打算怎么办?”   电话挂断,秦徐的思维陷入到无尽的空茫之中,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质问骆明远究竟跟骆清溪说了什么。   前所未有地,他感到了害怕。   毋宁说,如今的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跟已然长大的骆清溪相处了。 第五十九章 价码   “所以,要不要我们跟你一起去?”霍雨双手叉腰,微微扬起下巴,倒是显得怡然自得。   尹水灯早在一旁抗议多时了,可惜一直没人理他,“喂,难道秦徐以后都要去陪骆清溪了吗?那我们怎么办?”   略微回过头,霍雨白他一眼,“还能怎么办,就像我们之前还没认识秦徐的那样啊。”   “啊!什么啊!才不要!”尹水灯开始哀嚎,看着秦徐的目光不乏幽怨,就差直接上前抱住秦徐的腰,娇声喊:“老公你说句话呀!”   秦徐简直被他们吵得一个头两个大,他本只是来宣布一下骆清溪要回来了,自己明天下午得去接他,可万万没想到得来的却是这种反馈。   “别吵,我乱得很。”他还不确定要不要将所谓“订婚”的事情告诉给霍雨尹水灯,虽然这好像是无论如何都瞒不过的,但终究……要他说出口还是太困难了些。   回到寝室后一段时间,哥哥果然打电话来问情况了。   “他说可以,明天就回来,机票已经买好了。”秦徐本以为自己跟哥哥公布这件事时会带着得意的心情,但显然,心中那股没由来的沉重依旧挥之不去。   或许唯一该庆幸的,就是哥哥终于不用跟那个寇格结婚了吧。   电话那头,秦穆静默了良久,半晌,他的声音才冷不丁响起:“明天?他还真挺急的……”他的语气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讽意,不过此刻思绪正乱的秦徐并没有注意到。   “哥,你快去跟寇格那边说清楚。”秦徐开始催促。   “没事,不急,我跟寇格只要没正式结婚,我是说领证,阿姨就不会帮我办事。”秦穆的口吻中带着些许的无奈。   “你原本跟她定的多久去……”秦徐隐隐测测地问。   “下下周吧。”秦穆说完,不甚在意地笑了笑,“该怎么说呢?你发现得很及时。”   从电话中听不出秦穆对此事的态度,实际上,大多数时候,就算你正站在秦穆面前,你也不一定能懂他的心。   “其实这种事真的不好麻烦骆家,”听此刻秦穆的语气,倒是不像松了一口气的模样,“清溪他不生气吗?我是说按照他的脾气……”   秦徐眨眨眼,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他不想告诉哥哥自己与骆清溪如今的变化,他希望哥哥认为他跟骆清溪还是曾经的模样,于是他说:“谁知道呢?明天见了面再说吧。”   “我也去。”   “算了吧,徐医生那边,每周的检查跟复健还是很重要的,抱歉哥,这次陪不了你了。”   挂断电话,秦徐望着天花板,长舒一口气,寝室内部的另一道目光直直刺来,他不得不回头,“干什么?”   “你是不是瞒了我跟尹水灯什么?”霍雨眯了眯眼,“原本我以为,我们的关系已经足够好了。”   秦徐笑了一声,拿着手边的杯子,站起身,“过段时间再说吧……”他顿了顿,“说不定你们明天就知道了。”   秦徐说得洒脱,可没人比他自己更清楚,对于再次与骆清溪见面这件事,他有多紧张。   第二日下午,遵照骆明远的嘱咐,出了校门便上了骆家的车,直挺挺地往机场开去。   秦徐就穿着十分简单的礼仪校服,走前他还专程确认了一下自己挂在脖子上的是不是当初骆清溪给自己的那块蓝色测定石,在后视镜中再三检查过自己的仪容仪表后,他站起身,跨出车门,在接机的出口等待着那人的到来。   骆明远没有跟着一起来,他大概知道或许自己的儿子并不怎么欢迎他。   并没有接到飞机晚点的消息,秦徐看了眼时间,一刻不多一刻不少,估摸着骆清溪应该是要到了。   望着一波波涌入的视野的人群,秦徐顺势迎了过去,与此同时,曾经与骆清溪的一幕幕过往正如走马灯一般自他眼前一幕幕闪过,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此刻他所留意的人,都与骆清溪离开前的身量相似,他已经紧张到有些忘记如今的骆清溪已然长大,应当变得更高、更显眼。   否则,他怎么会直接无视了那个在穿着军装,身量挺拔的青年。   从身后被拉住的时候,秦徐仍旧还在人群中找着那个记忆中的少年,他近乎自动屏蔽了任何在他第一反应中“并不熟悉”的人,然而转过眼,视线中眉目俊逸的青年又使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你……”注意到自己仍被牢牢拽住,秦徐试探着扯了扯自己的衣袖,果不其然,这微小的力道并没有使得眼前的青年松开自己的手。   “我真是不敢相信你居然没有一眼看见我。”骆清溪的声音已然变得更具雄性特征,不再清脆优美,而变得低沉且更具质感了些,此刻,他的嘴唇距离秦徐的耳边过近,对方冷不丁叫了他的名字,秦徐觉得那就像是大提琴直接在自己耳边奏响。   他说得没错,怔怔地望着他,秦徐想。   他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没有第一时间便注意到眼前的青年。   且不说他夺目的军装、挺拔的身形,单就这张令人过目不忘的脸……骆清溪如今的模样,似乎依旧保有他曾经精致而锐利的特征,但却变得更为深邃,且具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魅力。   特别是那双眼睛,秦徐一时间僵在原地,它已不再是记忆中如野猫一般的脆弱狡黠,而像是暗暗锁定猎物的黑豹,被打量、被窥伺,仿佛下一刻,自己就会成为他唇齿间的猎物。   显然,随着时间的流逝,骆清溪已经褪去了全部的稚气,长成了一个荷尔蒙泛滥且浑身充斥着雄性魅力的alpha。   “哇。”半晌,秦徐竟是笑了出来,他伸手不轻不重地锤了一下骆清溪的胸膛,“你变得……好帅。”一时间找不到更加适合的词汇,这词汇在他口中滚了好几个来回,才最终说出来。   骆清溪垂下眼眸凝望着他,不多时,他将手伸入衣兜,掏出一个首饰盒,在秦徐完全还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他将戒指取出,戴在了他的手上。   “我还没有向你求婚,但你已经是我的未婚妻了。”他的声音中透着些冷漠,却又性感而沙哑。   秦徐怔怔地凝视着食指上的戒指,它居然正好合适,一点不大,一点不小。   “料想你应该不会喜欢那种亮闪闪的石头,这是军队内部定制的,内部有机械结构,很有意思的小玩意,不太正式,你不会介意吧。”骆清溪漫不经心地说着,他在秦徐身边略微踱步,秦徐感觉到自己似乎正在被打量。   怎么?难道是今天他的仪容仪表不太合适吗?秦徐暗自思量着,或者骆清溪会察觉到如今的他已然像个弱者?虽然自分化以来他不得不一次次面对并且克服了这一事实,但在骆清溪面前,他果然还是想维持自己曾经的“脸面”。   不过,站在这样的骆清溪面前,他还有什么资格谈及“脸面”呢?   暗自嘲笑着,并没有仔细打量手上的戒指,秦徐被自己的挫败感而影响,并未注意到骆清溪伸向自己脖颈的手,直到他颈间的链子被拉出,那块仍存有余温的测定石被握在他真正的主人手上时,秦徐清醒了,并且他意识到,骆清溪离自己有些太近,显然已经超出来正常的社交范围。   “你知道戴着它来见我?”骆清溪勾起唇角笑了笑,“不过我猜这是因为你几乎没怎么取下来过,你一般不会这么有心。”他俯下身子,在秦徐耳后嗅了嗅,“如果你喷了我送你的香水,那么这这次见面将会更完美。”   好吧,看来如今的骆清溪已经恢复了他往日的说话风格,秦徐拍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转过身,“司机在外面等我们,你想先去哪儿?学校?骆家?”   骆清溪抬了抬下巴,不紧不慢地跟在秦徐身后,“我觉得我们可以先单独聊一段时间再去想那些,不过听起来你似乎已经跟骆家的人很熟了?”略微嘲讽地勾起唇角,“也对,不熟怎么会串通到一起要求我跟你订婚。”   秦徐拳头紧了又紧,他简直不知道眼前这家伙是怎么回事,咬牙走到骆清溪跟前,如今身高的差距更是令他窝火:“对于这件事我真的很抱歉。”他抓住骆清溪的双臂,抬眸,用力地看向他以表达自己的歉意,“我会补偿你的。”   “……”骆清溪神色暗了暗,他动了动自己的身子,缓慢挣脱秦徐的力道,“好吧,既然你说到补偿,也不打算跟我谈别的,那我就直接一点吧。”   秦徐被骆清溪拉拽着,走到一处无人的墙角,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骆清溪这样对待,他挣不脱,甚至无法直接发怒,而只能包含无奈地咬牙问一句:“你干什么?”   将秦徐推到墙角,“秦徐,”松开手,骆清溪转过身,敞开手臂,以一种怀抱的姿态面对着他,“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   秦徐不知道他想要表达什么,“你……变得很有男人味?”   “不,我只是一个健康的,正在生长的,急需满足的alpha。”骆清溪说着,神色中,那居高临下的审判,也是秦徐所不熟悉的,“我的信息素浓度为百分之百,按理来说,等我过了十九岁生日,政府就会立刻给我匹配适合的omega。”   一时间,秦徐失言了,他好像意识到了自己令骆清溪错过了什么,但潜意识里又告诉他这不对。   “我现在像是一个,急需海水润泽的……海洋生物。”说着,骆清溪蹙了蹙眉,像是觉得这个比喻不怎么恰当,轻笑一声,又转眼看着秦徐,“但现在我有了未婚妻,政府自然就不会给我分配什么所谓跟我百分百匹配的omega,所以……”他拉住秦徐的手臂,使他更加靠近自己,“我需要补偿,作为预付,我能先在你的后颈留下我的咬痕吗?既然是我的未婚妻,你就不能少了这些。” 第六十章 公开   秦徐嗓子干渴,他抬眸凝视着骆清溪,半晌,才问:“你是说……在这儿吗?”   骆清溪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地走到他身边,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而后缓缓滑落到他手边,却并没有顺势牵起,而只是贴近他的耳廓,轻声说:“我也不至于那么急,其实我想表达的只是,你应该履行一切未婚妻应尽的义务。”   秦徐的身躯僵硬片刻,骆清溪刚刚抚过他手臂的触感仿佛仍挥之不去地留存在他的身体上,那让他感觉很奇怪,他好像明白这一动作暗示着什么,他情不自禁地惶恐起来,他没想到骆清溪会在见面后第一时间就跟自己说这些,他本以为他们之间会有一个近似于兄弟的拥抱,然后开始讲述彼此错过的那些过往……   他没想到……   “骆清溪,不得不说你变了好多。”秦徐抬眸,半勾着嘴角,皮笑肉不笑地凝视着身边人,不自禁地说出这句话。   骆清溪站在他的身边,手轻轻地抚在他后背靠上,临近腺体的地方,秦徐还没来得及反抗,便又听见他轻声在自己耳边呢喃,“我每周都在等你的电话,可是越到后面,你打给我的频率就越来越少。”   秦徐一时间呆住了,他想向骆清溪解释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但语言的匮乏致使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去诉说,他也向来不是一个擅长诉说的人,于是只在二人坐在车上后,在一片死一般的静默中,他转过脸对身边这个已不似少年的骆清溪讲:   “我太好面子了。”他将手轻轻放在了骆清溪的手上,这无疑是他最不擅长的讲话方式,“我以为是你不愿意跟我说那些有的没的了,你成为大家的英雄之后,就开始变得那么忙。”   骆清溪没有转过脸来看他,他的表情甚至没有半点变化,说完这些后秦徐便转过眼看向车窗,外面的建筑自他眼前依次飞速扫过,他开始思量方才骆清溪话里的意思,直到片刻后,他感觉自己似乎被挤了一下。   是骆清溪贴了过来,他的表情几乎没变,只略微歪着身子,将自己的重量逐渐压迫在秦徐身上,这是什么?秦徐想,这是骆清溪为了报复他而采用的肉体势惩罚吗?用身体来挤他?   然后,骆清溪的头就这样轻轻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秦徐近乎一惊,因为如今的骆清溪这般依赖的模样在他看来简直有些太反差了些,但此情此景,他还是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他抬起手,轻轻揉了揉骆清溪的头发,他觉得对方贴着自己大腿的皮肤有些过于炙热,他觉得很奇怪,想躲,却无从躲起。   骆清溪靠在他的肩上,闭上眼睛,睡着了。   秦徐凝视着他合上的眼睫,如蝶翼般微微翘起的睫毛正在阳光的照射下,投射出斑驳的阴影。   眼下的一切都显得如此美好,原来骆清溪还有没变的地方,秦徐无不温柔地想着,而就在他准备同样闭上眼睛开始休息的时候,骆清溪的电话响了。   “啧”了一声,骆清溪面色阴沉地坐直,拿出电话,接通。   秦徐在内心轻笑,并不在意地继续靠着窗户,闭上眼,他听见骆清溪嗯嗯地应和着,最后在说完一句“随便你们吧”之后便挂断了电话。   “同学打来的……志泽管理层,他们打算给我办个欢迎会。”骆清溪没什么表情地解释道。   “哦,挺好的。”秦徐睁开眼睛看了骆清溪一眼,笑了笑,又合眼打算睡去。   “你要是困了,可以也……靠在我肩上,”骆清溪说这话时蹙起眉,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刚刚我也是有点困。”   靠在骆清溪肩上?秦徐蹙眉,试想了一下那个画面,觉得十分荒谬,随即笑了一声,“没事,这挺好的。”随即又将头靠于车窗。   随后骆清溪便沉默了,秦徐以为他是不想吵到自己,便再次阖上眼,他记得骆清溪最后一句是对司机说的:“去学校。”   车停下的那一刻,秦徐便醒了过来,意识到骆清溪正盯着自己,他挑了挑眉:“怎么样?我是不是醒得很及时?”   骆清溪嗯了一声,随后抬手至他领口前,将他原本被拽出的蓝色测定石项链又轻轻放回了秦徐的衣领中,“你的,记得给我。”   秦徐还没有从他前一个动作中回过神来,“啥?”   “你的勋章,给我。”骆清溪说得没什么感情。   秦徐记得那东西被自己放在了抽屉里不知哪个角落,“不知道放哪儿去了,你要它干嘛?”   “志泽的校服很单调,”骆清溪指了指自己胸前,“我需要装饰。”   经过这些年在志泽的生活,如今的秦徐早已明白互相交换测定石在学生之中意味着什么,“大家都知道你是alpha,戴个beta的勋章……是不是会有点奇怪啊。”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不!”秦徐近乎想也没想便回绝了,“拜托,这种事没必要大家都知道。”   “他们迟早会知道的。”将秦徐拉出车子,“现在就有人在看我们,而我在今晚的欢迎会中就会向那些人公布我回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秦徐一时间呆住了,老实说他从始至终都觉得那个所谓的“订婚”不过虚无,一纸文书罢了,他和骆清溪理所应当还是以前的模样,而现在骆清溪却拿出一副要将这件事广而告之的态度,老实说,在他看来,单是想像自己和骆清溪作为情侣站在一起的场面,他都觉得好笑且不可思议,而当这一幕放在自己的校友、同学、朋友面前……他不敢想象。   他,秦徐,一个曾经满心以为自己会成为alpha的人,居然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变成了另一个alpha的未婚妻?他并不在意自己引人注目,但他无法忍受这种感觉,他记得校园中一个omega跟另一个alpha订婚后大家的不言自明的起哄,那个omega脸上会露出幸福的微笑,而他呢?他不能,他如今甚至不能正确面对自己beta的身份,现在又……   一瞬间,这些思绪在他心中一闪而过,当他回过神,看着骆清溪在阳光下微微眯起的眼,他说:“反正这都是假的,公布又有什么意义?”   听到秦徐的回答,骆清溪微微直起身子,他凝视着秦徐的脸,却是忽地笑了:“在我们看来的确都是假的,但对于其他人来说可不是,现在我跟军部挂钩,订婚对我来说不是小事,就算是假的,我也得让适合的人知道,否则,我还真推拒不掉那些一窝蜂把自家omega介绍给我的王孙贵族。”   一时间,秦徐哑口无言,他感觉自己似乎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骆明远事先并没有告诉他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而此刻骆清溪已经回到星城,反悔早就来不及……   “看看你。”骆清溪抬手抚住了他的耳廓,“冷吗?”   秦徐拧眉,近乎不由自主地挣开了他。   骆清溪微微蹙眉,却并不对秦徐此刻的动作表态,“我是想问,晚上有没有时间一起吃饭。”   “我跟我朋友约好了,”秦徐感到头很痛,“你去跟你那些同学见面吧。”   “你朋友?霍寻南?霍雨?”骆清溪微微眯起眼,他走到秦徐跟前,“他们都是alpha,记得戴好你的戒指。”   秦徐简直怒不可遏,一时失智,他抬手揍在了骆清溪的脸上。   骆清溪偏过脑袋,老老实实挨了他这一拳,而后只是轻轻一笑,“你都愿意为了你哥当我未婚妻了,现在又在这生什么气呢?”   秦徐看出骆清溪并没有生气,他讨厌此刻骆清溪的态度,那种从容的、优雅的、仿佛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中的样子真的令他莫名窝火。   在他转身的一瞬间,骆清溪甚至问他:“原本我想着和你一起去,我的欢迎会。”   加快脚步的秦徐没有听到骆清溪的后一句:   “向大家正式介绍你。”   骆清溪果然变得讨厌了。   走在路上秦徐便将刚刚骆清溪给自己的戒指摘了下来,天知道他有多想将这玩意狠狠掷到骆清溪脸上,但终究,他没有这么做。   回到寝室才发现原来尹水灯和霍雨已经在寝室里等着他,还好,他没有忘记他们之间的约定,每周四,他们都是会一起到秘密基地窝在沙发里看电影的。   今天选的片子很不错,是尹水灯喜欢的风格,尹水灯总是喜欢这种带有些许文艺范儿的、与禁忌之恋相关的影片,前几次就算粗糙如秦徐居然也看哭了,但今晚这片显然质量与先前无法比,以致于放着放着,他们就开始说起闲话来。   “我们的大英雄,战神溪回来了,”霍雨的语气中不乏讽刺,秦徐听着莫名有些不舒服,但因为他了解霍雨就是讨厌那些高浓度信息素的alpha,所以他没说什么。   “哇!”尹水灯瞪大了眼,随即看向秦徐:“他现在变成什么样了?”   秦徐想也不想地回:“难以描述。”   “敷衍,明明他今下午出门就是去接他的,”霍雨斜着嘴角看过来,“居然还大发慈悲地回来见我们了,真是恩赐。”   秦徐不想理会霍雨的冷嘲热讽,他拿出扑克牌动作流畅地洗了一次,“玩牌吗?”   话音刚落,兜里电话便响了。   霍雨笑了一声,不说话了。   秦徐拿起一看,果然是骆清溪。   “干什么?”虽是生气,但也不至于耍脾气挂电话,他不想错过急事。   “你在哪?”骆清溪似乎正在某个安静的室内。   “外面。”   “是吗……抱歉,你叫什么名字?”后半句显然是跟别人说的,得到回答后,他才又跟秦徐道:“你室友喻充城说,你跟霍雨出门了,去了什么秘密基地,就在学校内的某个地方。”骆清溪垂眸,摩挲着手中象征着beta性别的绿色测定石,这是他刚刚从秦徐抽屉里搜刮出的战利品,“我从来不知道这学校还有什么地方是我不知道的。”   知道骆清溪此刻正在自己的寝室,秦徐脸上挂不住了,“有什么事就说。”   “……秦徐你不要用那种语气跟我说话。”骆清溪的声音陡然间变得紧绷起来,“你先到你寝室来。”   秦徐暗骂一声,穿上鞋,冲霍雨尹水灯打了下手势,又对电话那头说:“马上。”后便挂断。   “怎么?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婆查岗了。”霍雨在秦徐身后调侃着。   秦徐顺手抓住手边的软枕扔到他脸上,“闭嘴。”   就在他的手按上门把的那一刻,秦徐听见霍雨再次说:“秦徐,你是beta闻不到,但我希望你记着,跟高浓度信息素alpha接触之后,记得洗澡。”   动作顿了顿,秦徐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一句辩解的话,他打开门,径直走了出去。 第六十一章 标记   骆清溪显然已经在寝室内等候多时了,秦徐本以为至少喻充城也会在寝室内,毕竟方才骆清溪跟自己打电话的时候他都尚且还在,但此刻,不知为何,那家伙已经不见了踪影,只留骆清溪一人坐在他的座椅上,这人相互交叠的双腿以一种极为放松的姿势略微伸展着,他修长的指间,闪着碧绿的光。   骆清溪不知正琢磨着什么,只微微勾起唇角盯着它细细瞧着。   秦徐一眼就看出他手中的自己一直以来锁在抽屉中的测定石,那一刻不知为何,他的心中骤然燃起一股无名的愤怒,他走过去,意欲将东西夺回自己手中,但显然,骆清溪的反应更快,他不紧不慢绕开秦徐的动作,将东西攥于掌心,抬眸,盯着秦徐瞧。   “我锁柜子里的,你怎么拿出来的?”说着,秦徐伸出手,意思是要骆清溪自觉将东西递到自己手上。   骆清溪显然看懂了他的意图,但却不为所动,“你说过你会给我的,我的也已经给过你了。”   秦徐深吸一口气,“我不记得我有这么说,我只知道你未经我允许就打开了我的柜子。”   “钥匙就放在杯垫底下,要是不想让人打开,倒是藏得严一点啊。”骆清溪挑了挑眉,他站起身,将秦徐的测定石放在自己胸前的小衣兜里,他俯视着秦徐,“我想去你的秘密基地看看,然后今晚上我们回我家,刚刚我已经打电话叫人清理好了。”   “不,骆清溪,我现在哪儿也不想去。”秦徐冷着脸,知道自己要不回自己的东西,便不做挣扎,他转身走入卫生间,开始洗漱,实际上今天他累极了,跟骆清溪说话也累极了,他宁愿现场做五十个俯卧撑,也不愿意再跟骆清溪多说一句话。   骆清溪缓缓踱步,跟随他的脚步,走到卫生间门口,秦徐通过镜子,与他对视一眼。   “可是我们说好的。”   “我累了。”向来不是信守诺言之人,只要对方让他感到不舒服,暂且避开就是,这是秦徐这些年一直奉行的生活准则,他打算花一晚上的时间重新思考自己跟骆清溪的关系,但显然骆清溪并不打算给自己这个机会。   骆清溪就像是没听懂他的话一般,又或许只是全然僵硬了,他站在门前,凝视着秦徐,并不离开。   “你先回去吧,我回头找你。”   “……”骆清溪不说话了,他只是凝视着镜中的秦徐,看着他有条不紊地洗脸、刷牙,终于,在秦徐做完这些睡前必须的工作后,他动了,他缓步走到秦徐身边,秦徐自然也注意到了他,他放下杯子的动作慢了许多,他回过头,与他对视的,是骆清溪莹莹的双眼。   “还没吃晚饭。”骆清溪压低嗓子,凝视着秦徐,“本来想着和你一起。”   “你先出去。”意识到他们之间距离过近,秦徐抬手试图将他推远,但他却握住了秦徐的双臂,一言不发地盯着他,不说话。   秦徐不得不承认,骆清溪很擅长使用自己这双眼睛的优势,当它们水盈盈地望向自己,再硬的心都会因此软下来。   “骆清溪,我们今天的相处让我很不舒服,我想好好静静。”他硬着头皮说出这一句。   骆清溪眨了眨眼,略微扯了扯嘴角,秦徐知道他是想笑,却看着像是要哭了一般,“对不起……不要生气。”他抓着秦徐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胸前,秦徐感受着自己手掌下富有弹性的肌肉触感,以及在那之下有力跳动的心脏,“至少一起吃个饭,我订好位置了。”   骆清溪的所作所为令秦徐想到了那些刻意将男人的手放到自己胸前的女人,但他不得不承认的是,自己就是吃这一套。   他同意了。   坐在骆清溪对面,秦徐这才迟迟发觉骆清溪已然换了一身装束,不再是军装,而是类似于休闲的西装,正式中又不乏些许慵懒。   “我给你买了礼物。”说着,骆清溪又不知从哪儿掏出一个小盒子,秦徐迟疑地打开,发现里面是一块表。   他瞪大眼睛,简直瞠目结舌,老实说他不知道骆清溪做这些是要干什么,“喂!”将餐具顿在桌面上,秦徐倾身过去,压低嗓音,“你干嘛?我不需要你像对待一个omega一样给我送这种奢侈品!而且我又不是你真未婚妻,你给我送这个干嘛?”   骆清溪垂下眼眸,盯着那块表,像是沉思了许久,最终才面无表情地抬头,“我早该想到你不喜欢这些。”说着,他还是将东西推到秦徐面前,“你可以先帮我保存着,老实说这是军队里的前辈教我这么做的,当我说我要回家见我未婚妻的时候。”   秦徐被噎住了。   “我赚的第一笔钱,花给未婚妻也没什么,不过……显然我还不够有经验。”骆清溪耸了耸肩,“如果是一辆摩托或者是一部车,你或许会高兴些。”   秦徐顿时连吃饭的心情都没了,老实说他不知道骆清溪在抽什么疯,当他们用完食物,他拉着骆清溪走出餐厅,“听着,”将双手搭在骆清溪的肩上,秦徐咬牙切齿,“不要用那种所谓alpha对omega的手段来对付我,我们他妈的是什么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   骆清溪垂眸看着他,金色的眸子在夜色中又宛如月亮一般,神秘而幽深,“可是,前辈说,如果在标记之前不这么做,会显得很不尊重自己的伴侣。”   秦徐简直怀疑骆清溪脑子坏掉了,他不明白为什么自重逢以来这家伙嘴巴里就尽是“未婚妻”“伴侣”这之类的词汇,但此刻骆清溪的话语倒是点醒了他,联想到骆清溪先前的请求,秦徐倒是明白了。   不过是临时标记罢了,如今的骆清溪好像很需要这个,他在军队里憋了那么久,倒也能够理解,而骆清溪作为alpha似乎也将它看得很重要,但这种事对于他这个beta来说,不过小事一件。   “好吧。”秦徐了然一笑,“去你家吧,”他转过身,背对着骆清溪,“老实说我也很好奇所谓的‘标记’是什么感觉,你想要,说就是了,这些浪漫留给你以后的伴侣吧,我……不需要。”   因为说完这番话后很快便又后悔了,所以秦徐并没有注意到骆清溪脸上的并非喜悦。   秦徐无不尴尬地笑着,而骆清溪却只是静默地看着他,像是在猜测,像是在打量。   车是骆清溪朋友借给他的,秦徐坐在副驾驶,望着车窗出着神,没错,当他说完刚刚那番话后,他便后悔了,诚然,他是好奇过标记与被标记的感觉,在他尚且还没被定性成beta的时候,他曾对“标记”这一动作产生过强烈的好奇,他幻想过自己咬住自己伴侣时,伴侣脸上的表情,他也好奇过被标记的那一刻,伴侣会是什么样的感觉,他会不会因此更爱他?   的确,他是好奇过,但那一切都不是建立在自己如今的境况下。   看看他刚刚答应了骆清溪什么?他承认那或许只是他为了缓解自己的尴尬又想阻止骆清溪说出更奇怪的话、做出更奇怪的事的权宜之计。   不过,应当也没关系,秦徐曾在分化后做自己的beta生理卷而挂过科,后面复习的时候,他认真读过beta的许多生理机能。   比如说,父母一方为A或者O的beta后颈处会有发育不成熟的腺体,在极少数特定时期,或许会散发出极淡的信息素气息,如若alpha对这样的beta实施标记,同样也会使beta产生生理的快感,也能够如AO那般有缔结标记后的牵绊,但标记时间往往会因beta的体质而截然不同,大多数beta与alpha的暂时标记时间不会多于一个月,而绝大多数在一周左右,而且他们之间的牵绊相较于AO也会浅薄许多。   “Beta与alpha虽不是最佳契合,但在没有omega的情况下,却也是alpha的不二之选,虽然他们的感情大多会败于生理上的不完美,但不完美,或许才是最佳的造物。”这是教科书上的原话。   秦徐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想起这些,他只是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忽然就和骆清溪走到了现在这一步。   他觉得这是不好的。   往常,坐在同一辆车的情况下,骆清溪和他往往能做到无话不谈,但此刻,他们肩并着肩,同一个密闭空间内,却只是静默,就好像无话可说。   秦徐想找回以前他们之间的那种感觉。   于是到了骆清溪的家后,他又干了一件错事。   骆清溪是个很讲究的人,他坚持非要在标记之前洗个澡。   秦徐无奈,让他先,而自己就在外面等他。   听着水声,秦徐回忆着他跟骆清溪往常的种种感觉,他正试图找回以前的腔调,并且在心中排练着,因为他意识到自己跟骆清溪如今实在是有点尴尬,于是他想办法极力避免这一点。   就在骆清溪洗完后搭着一条浴巾走出门,秦徐正好排练完毕。   他抬头,看着骆清溪如今的身材,瞪大眼睛,忍不住“哇哦”了一声,然后他走过去,用手背拍了拍骆清溪胸前略微紧绷的肌肉,“这些时间你都吃什么去了?怎么这么大?”说着还意犹未尽地捏了捏,然后他就发现这玩意似乎可以按照骆清溪的意识随意改变软硬程度,更是惊奇,最后索性两只手都捏兜了上去。   直到骆清溪发出一声轻轻“嗯”,他才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   “抱歉。”他笑咧嘴一笑,才发现自己方才的反应是那么自然,不由松了口气,如此,他跟骆清溪的关系总该缓和了些。   “那你的怎么样了?我也想看看。”骆清溪皮笑肉不笑地说出这话时,秦徐尚还在得意之中。   秦徐愣了片刻,随即了然,这些年他自是没有疏于练习,身材自然也是能拿得出手的,虽然不及骆清溪的夸张,但……想着,他笑了笑,随即十分果断地将衣服撩了起来,他本是想干脆地脱下的,但骆清溪的手却就那样伸了过来。   那种缓慢的、被指尖游走而过的触感,令秦徐的身体骤然间战栗起来。   他想到此刻的场面,半撩起的衣衫还未能褪下……感觉……感觉就像是自己在主动献给骆清溪看。   而骆清溪……他的手法明显与方才自己的不同。   他的动作不会这么缓慢,不会如吸盘一般四处游走摩挲,他也不会让骆清溪觉得自己正“被感受”着。   于是他瑟缩了身子,后退一步。   但骆清溪就那样扑了过来,他紧紧抱住了他,头在他颈间蹭着,间或发出低低的喘息。   而后,不由秦徐反应,他后颈处那发育不完全的腺体,便被骆清溪毫不犹豫地狠狠咬了下去。   他从未有过那样强烈的感觉。   就在一瞬间,骆清溪的犬齿刺入了他的后颈处那深藏于皮肤下的腺体之中。   秦徐知道那地方向来不明显,所以他十分意外骆清溪居然可以那么准确地找到它。   他没想过那是窥伺许久的终于得手。   疼痛伴随着如电流一般的激荡,以及蔓延到整个身子的战栗感令秦徐近乎失神。   那是alpha的气息正式主宰他的证明。   他一定流血了。   而骆清溪也像是刚经历高潮一般,完成这一动作后,维持着原本的姿势,肌肉紧绷多时。   片刻后,秦徐找回了自己的意识。   骆清溪终于也回过神来,   他的吻也如雨点一般,自后颈处向上,逐渐抵达秦徐的嘴角。   对方忘情地吻着他,在他甚至还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对方贴了过来,唇舌侵入、舞动,身子再次被狠狠压在沙发垫上。   秦徐好不容易才推开了骆清溪。   然后,抬手,他给了他一拳。 第六十二章 公开   一声闷响,秦徐并没有留手,骆清溪歪着脑袋,头被打得偏向一边,像是怔住了一般,他久久不动。   目光向下,秦徐发现了他身体上的反应,一时间他感到自己浑身都被一种无名的锁链给狠狠捆缚住了,嗓子干涸着,他说不出话来,自己身体的防御机制近乎在那一刻瞬间开启——他能够接洛清溪标记他,却无法接受洛清溪吻他,吻,意味着更深一步的许可,他的本能不允许自己和洛清溪走到那一步。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骆清溪是一个自尊心多么强的人,所以他向来是不愿打骆清溪的,特别是他的脸。   “抱歉。”往后坐了一步,秦徐迟疑着说,他的目光在室内不安地游走,只是避开骆清溪,无所适从地寻找着什么东西,他最终将目光锁定在立柜内的医药箱上,“疼不?我去看看有什么药。”说着,他便起身。   而骆清溪却狠狠拽住了他。   “你就坐在这儿。”他的声音不乏阴戾,眼眶湿润,目光却那么凶狠,秦徐感受到了他复杂的情绪,以及……那还未散尽的欲念。   空气中,弥漫着苦酒的香味,它似乎离开前要浓烈了许多,秦徐闻着那味道,刚被标记的身体仿佛正拼命地回应着这气息,他觉得很热,整个人都有些晕乎乎的,那种感觉跟喝了酒很类似,此刻他很想骂该死,为什么骆清溪的信息素偏偏是酒的味道?   不由分说地,骆清溪再次凑了上来,他将秦徐圈在沙发的拐角处,背后是两块软垫,秦徐的身子很容易便陷了进去,骆清溪的气息接踵而来,秦徐感觉自己的嘴唇正被湿湿的东西细致地拨动,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对方便撑开身子,像是个懂得浅尝辄止的瘾君子。   他问:“不喜欢吗?”   秦徐近乎迷醉了,他看着骆清溪的脸,觉得他此刻的模样简直胜过这世界上任何最性感的影星,即使才刚刚才被标记,身体还没来得及熟悉,意志也尚还未屈服,但秦徐也不得不承认,“烈酒”对他身体的影响已经悄然而至,骆清溪的信息素就像是病毒,只要侵入,便会强行打开你的所有权限,你甚至将本能地无法对他的要求产生抵抗的情绪,这是来beta对于强权的屈服,是生理的本能,无可奈何。   久久地,室内静默着,秦徐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惶恐,被标记后的他第一次感受到了骆清溪信息素的恐怖,距离过近,他如此明晰地闻到了骆清溪身上的味道,那种天然的压迫,令人本能地产生畏惧。   没错,并非AO之间的“吸引”,alpha之于beta,不过单纯压迫与屈服。   骆清溪笑了笑,再次靠近了,他像是十分明白自己信息素的作用,的确,他明白没有一个omega能拒绝他的求爱,不堪心理,单纯身体上的话。   他显然已经将此刻秦徐的反应归结为对他魅力的迷恋,这是他一直以来想在对方身上看到的,此刻他不愿再去想怀中的男人是否爱他,对方只给他一个迷醉的眼神,便足以令他感到受用了,他兴奋到近乎战栗,天知道他花了多大的毅力才将自己进一步疯狂的索求暂且按捺住。   没错,骆清溪并不明白此刻秦徐的呆滞意味着什么。   直到他忘情地咬住秦徐的喉结,才听见秦徐缓慢出声:   “骆清溪,不。”   骆清溪抬起了头,他凝视着秦徐,眯了眯眼,出于alpha的本能,他近乎不自觉地想要利用信息素再次令秦徐臣服。   但秦徐的嗓音却是冰冷的:   “如果你想好好跟我说话,就不要用你alpha特征来压迫我。”秦徐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片刻后,骆清溪收敛了气息,他抬眸,略有些无措地望着秦徐,他不明白秦徐怎么了,他不喜欢当自己浑身炙热的时候,秦徐如此冰冷到残酷的眼神。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秦徐试探着,缓缓坐直了身子,“但是刚刚那些……真的很奇怪,你标记了我,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你的气息,那确实很不一样,我感觉我好像重新认识你了……然后你……”他抬手,又无能为力地放下,“我们不能那样。”   “但你是我的未婚妻,”半晌,骆清溪只说出这一句话,“我们迟早得公开这件事。”   “可这不是真的,我们两个单独相处的时候,真的没必要……”秦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因为余光中,他发现骆清溪下方的状态依旧不太对劲,就好像从刚刚开始就没打算消散过,“……”   注意到秦徐的视线,“不管它……”骆清溪说着冲秦徐伸出手,不顾秦徐的躲闪,他强硬地将秦徐从沙发垫中拉出,以一个奇怪的姿势揽入怀中。   他的手指轻轻抚摩在了秦徐刚被标记的后颈处,就好像是在确认真的有标记秦徐一样。   秦徐屏息,带有几分紧张地任由骆清溪的手指在那里流连。   “你都没有感觉吗?”骆清溪的声音闷闷的。   “你是说……哪种?”秦徐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身体的确不像骆清溪那样“有感觉”,“有点吧。”刚被咬的时候他是有的,但很快被吓没了。   “我都标记你了。”骆清溪将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双臂加紧,将他完全拢入怀中,“我……”也就是在这时,秦徐感觉自己的大腿正式跟某个东西产生了触碰。   骆清溪轻轻地“嗯”了一声,肌肉紧绷片刻又缓缓放松,他像是情绪一直很失落,趴在秦徐的肩头,一动不动。   “标记……对于alpha来说是不是……”秦徐微微蹙眉,他隐约记得自己好像在生理课上学过。   他忽然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正如骆清溪原先所说,作为alpha的“被标记者”,他有应尽的义务。   “好吧,懂了。”秦徐以为自己懂了骆清溪的意思,作为被标记者,他觉得这是自己的责任,于是义无反顾地伸手,光顾了那个地方。   骆清溪显然僵住了,但他并没有反抗,也没有任何让秦徐停下的打算,在他看来这是意外之喜,因为今晚他原本不打算让秦徐帮自己这么做,但他又隐隐明白要是错过了这个机会自己一定会后悔许久,所以他不去看秦徐脸上的表情,也不敢去再多触碰秦徐的身体,他宁愿在这一刻放下一切思虑,沉浸在无尽的欢愉之中。   秦徐是第一次帮别人做这种事,老实说骆清溪的玩意儿相当可观,他甚至难以想象这家伙该如何与那些身体细弱的omega颠鸾倒凤,他满头大汗,回忆着自己丰富的手艺经验,又忽然想起骆清溪的腺体好像一直以来都是他十分敏感的地方,于是他伸手够过去,这使他们之间的姿势变得很像相互拥抱,骆清溪也因此往前进一步地将他整个人圈入怀中,致使他的背部再次陷进软垫之中。   秦徐听见骆清溪的喘息,就在他的耳边,骆清溪甚至还用牙齿若有若无地触碰着他的耳垂,他咬牙,强忍着被另一个男人完全圈在怀里的奇异感,另一只手极富技巧性地按压着骆清溪的腺体。   大约二十分钟后,在骆清溪的低吼中,这次奇怪的“性”终于宣告结束。   秦徐仍对最后临门时骆清溪的“自主”而心有余悸,他同样不喜欢那种自己在别人身上被颠得身体发麻的感觉。   虽然他连衣服都没脱。   “好了。”深吸一口气,将手上的东西擦干净,秦徐整理好自己的衣服,站起身,“太累了,不洗澡了,我睡客房。”   骆清溪像是陷入了久久的沉思,又或许他的余韵时间实在有些长,第一时间,他没有对此做出回答。   秦徐反而因此松了一口气,他忙不迭地往客房跑,然而就在他临近门口的时候,他还是被骆清溪拉住了后领。   “等一下。”骆清溪从后方袭近,他解开了秦徐的第一颗扣子,而后自后方将他的衣领往下扯了些许。   秦徐知道,他是在检查标记的痕迹。   他不知道这个痕迹对于alpha来说意味着什么,更不明白骆清溪为什么要这么做。   直到指腹再次轻轻划过那个咬痕,秦徐听见骆清溪轻笑一声,“好了,你睡吧。”他松开了他。   躺在床上,秦徐觉得自己似乎应该看看alpha的生理书了。   想着自己如今跟骆清溪的关系,他痛苦地闭上了眼,对于他来说,被另一个“alpha”叫做“妻”已经是一件很怪的事情了,更别说今晚上发生的这些……   自己和骆清溪究竟算什么?   老实说,他不想细究这个问题,他的脑海中尚还有许多其他的事情未曾打理,于是他决定顺其自然。   第二天是骆清溪载着他回学校的。   他们并排走在101大道上,秦徐感受着来自身边同学目光的洗礼,而骆清溪则好像早就习以为常,今天他换上了校服,在以往别着自己蓝色勋章的位置,换上了专属于秦徐的蓝绿测定石。   秦徐不止一次要求他不要这样做,但骆清溪完全不为所动,秦徐一直以来都将这块勋章看做自己的耻辱,所以当骆清溪戴着它露出自豪的笑容时,他格外无法忍受。   “你也应该把我的戴在胸前。”身边,骆清溪适时提醒道。   “……等会还要上课,我走了。”秦徐没好气地离开骆清溪身边,亦或者说,是逃走。   一路上,秦徐感知着身边人的视线,绝对不是他的错觉,就算没跟骆清溪走在一起,也仍旧有人暗暗打量他。   如若是瞻仰的眼神,他倒无妨,可明显,他已经读懂:“这个人就是骆清溪的未婚妻?天啊。”   当他回到寝室,霍雨正在刷着手机,他抬眸盯了秦徐一眼:“我哥叫我转告给你,等会他会在楼下等你。”   又是跟霍寻南一起的医学课,秦徐收拾着必备的学习用品,另一边,霍雨冷不丁抬头。   “哦,顺道提一句,你跟骆清溪订婚的事,现在整个星城都知道了。”   秦徐:“……” 第六十三章 战败   “噢,不是吧。”霍雨蹙了蹙眉,走到秦徐身边,使劲吸了口气,而后煞有介事地拿手扇着自己鼻边的空气,“你已经被他标记了?哥们你可不像是会那么快屈服的人啊。”   对于霍雨的描述秦徐感到有些冒犯,“那不叫屈服,如你所见,我跟他已经订婚了,标记不过迟早的事。”略一回想,甚至还是自己主动的,不过就这个问题秦徐不想多余跟霍雨描述细节,他本就觉得跟另一个人讲自己和骆清溪的事已经够奇怪了。   “哦是吗?”霍雨挑了挑眉,“不熟悉你的人可能会觉得你们是来真的,但是……拜托,我们天天混在一起,虽然你向来清心寡欲得像个完全禁欲的人,但这并不代表我看不出你不喜欢被那种alpha压制。”   秦徐抬手意欲辩驳,但话到口边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霍雨说得对,他从来没有想过跟一个alpha在一起,无论对方是谁。   “谁说我一定是被压制的那方?”秦徐挑了挑眉,颇为浮夸地笑了一声,“别看骆清溪现在看起来变得那么彪悍,他向来都不太喜欢主动的。”   此言得来的,是霍雨“你别吹了”的无奈神色,“不过他也是真够急的。”霍雨说出了跟哥哥一样的话,“一晚上而已,你好歹坚持得久一些啊,别告诉我一顿晚餐他就把你搞定了。”   秦徐很不喜欢“搞定”之类的词汇,这好像显得在霍雨眼中他很……廉价?这无疑也是作为上位者的alpha们提及omega时常用的语气。   “没你想得那么简单,我跟他……”说着,回忆着,秦徐哼哼一笑。   “哦,看来你们两个背地里做了什么交易。”霍雨的表情是自信的,他好像期待着秦徐会主动招供。   你可真是聪明,秦徐算是在心中肯定了他,但明面上,他不能显露分毫,“想哪儿去了?”他无奈否认着。   这也是骆清溪严正要求过的,如今骆清溪身份特殊,既即将被授予军衔,又是人民心中的“英雄”,假订婚只是为了房产这种事……无论如何都有些太不光彩了些,所以,订婚的真相,他们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进入洗手间,秦徐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回忆着骆清溪跟自己说的那些话,他开始怀疑——自己所做的这一切,是否都是错误的呢?它好像影响了骆清溪太多,政治上的风评、升迁的风险……他从没觉得自己如此亏欠过另一个人。   他感觉自己似乎被骆明远摆了一套,要是他事先知道会有这么多“后遗症”,他说什么也不会……而骆清溪居然就这样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罢了,抓了抓脑袋,秦徐抬头,既然现在木已成舟,那么后悔也是没有意义的。   只要以后,骆清溪需要他,无论如何……   秦徐微微侧了侧身,松垮的衬衫略一向下扯,他看见了自己后颈处那泛着青紫的咬痕。   这是骆清溪标记了他的证明,如今的他好像隐隐明白了这对alpha来说意味着什么。   今天早上,就在他刚打开门的时候,骆清溪就端着餐具走到了他的面前,对方甚至还没来得及下手中的盛着牛奶的杯子,便抬手轻轻抚了抚他的脸,而后向他示意——自己要看颈后的标记。   秦徐微微蹙着眉,但仍旧转过身,将那展示给骆清溪看了。   “抱歉,我只是想确认一下它还在。”说着,骆清溪将牛奶杯子递给了秦徐,“简单的早餐,希望你喜欢。”   “标记”,秦徐可算是知道为什么就算再野性的omega被标记后也会对自己的配偶言听计从了,这不光是生理上的羁绊,更是心理上的,不知什么激素的作用会让你不自觉地依赖起那个人来,甚至想念他的怀抱、需要他的亲近。   自昨晚上开始,秦徐就深刻地感受到了那种牵绊所给他带来的矛盾感。   在回到自己的房间后,他竟然好几次,产生了“跑到骆清溪身边,跟他一起睡”的念头,他开始不自觉地怀念着方才骆清溪爱抚自己的力道,甚至因此还有了感觉……   对没错,骆清溪的信息素是霸道的,他现在或许能够明白这家伙的自信了,因为被标记后,他深刻地认识到——的确,没人能反抗那家伙,只要他愿意,就连最美丽的omega都会乖乖被他圈入怀中。   这也无怪乎骆明远想给骆清溪找个omega配偶了,像骆清溪这样天生的alpha,的确只有omega才更适合他。   而骆清溪本人的态度,好像也是如此的。   回忆着在机场见面时,骆清溪谈及omega的话语,秦徐叹了口气,他只希望对方不要因此而过于怪罪自己。   还好,他是beta,重新将衣服穿好,秦徐无不自娱自乐地想着,起码,那种令人不习惯的、被牵连的感觉,很快就会消失了。   接下来的上课时间,秦徐都跟霍寻南呆在一起。   虽然跟这家伙实在是没什么可聊的,但因为半路出家来学医,这门科目各方面的知识他都有些生疏,所以部分笔记,他还是得依靠身边这位战士医师双休的优等生。   “哦,原来不是谣传,你真的跟他订婚了。”霍寻南讲这句话的时候,老师正说到关键部分。   “现在才问?你可真会挑时间。”秦徐眯了眯眼,他不得不承认老师的字实在太小。   “实际上我刚刚才闻到。”霍寻南的表情有几分无辜。   “不是说信息素越浓对这方面就越敏感吗?”秦徐斜瞥他一眼,“霍雨比你强一些。”   这话明显使得霍寻南不服,他眯起眼:“这绝对不可能,你怎么不说是你身上的味道淡了些?我真希望有些人不要在说一个人坏话的同时还堂而皇之地拿着别人的笔记。”   原来这样就足以惹急一个alpha了吗?不得不说秦徐这回真算是见识到了,他将手边的笔记往自己那边扯了扯,“或许吧,毕竟我只是beta,alpha的信息素留香时间应该不会太长。”   这回,轮到霍寻南沉默了。   秦徐面无表情地看了眼黑板,继续写笔记。   “哦,的确,这应该算是标记消失的征兆。”霍寻南说着,竟是笑了出来,“居然这么短。”   秦徐:“……”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拜托不要对着我说好嘛?   不多时,霍寻南已经趴在桌子上笑得直不起身了。秦徐面无表情地凝视着他,不知道这人在兴奋些什么。   “喂,都看过来了,你他妈能不能别笑了?”秦徐用倒肘戳了他一下,低声警告道。   “抱歉,我只是觉得……”霍寻南作出拭泪的模样,“骆清溪生气的样子一定很好玩。”   秦徐不明所以。   下课后,霍寻南脸上还保持着那诡异的笑容。   跟他道了别,秦徐打算先去练习场地,他默念着今天应当到场的对手名额,已经迫不及待地摩拳擦掌,想找个人发泄一番了。   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竟然会在那儿看见骆清溪。   宛若斗兽场内最引人注目的常胜将军,在他的场次外部,围了很多看客。   看客们无不兴奋地赞叹着场内选手的矫健,力量与力量的碰撞显然点燃了他们的激情。   秦徐听见了观众们对骆清溪的大肆赞美。   要知道,在场的可大多是心高气傲的alpha。   秦徐蹙眉,微微踮起脚,目光穿过层层的人群,才能勉强望见场地内部的景象。   的确,骆清溪是在场内的。   仅仅只是几个不甚清晰的画面,便足以令秦徐明白如今的自己跟骆清溪的差距了。   骆清溪的动作很快,力道也稳准狠,耳边,拳拳到肉的击打声令秦徐胆寒——骆清溪此刻拿出的,是真正在生死场游走过的身手,可不是学校这些常年呆在象牙塔里的“外行人”所能够比较的。   对方近乎是被骆清溪压着打。   而骆清溪还很好地控制了力道,在给对方些许疼痛的同时,又能起到指点的作用。   无需实战了,单如此,秦徐便已然预料到了自己跟骆清溪对战的结果。   如若是真的战场,骆清溪一定能够毫不费力地杀死自己。   这样的认知令秦徐心里很不舒服。   在这块练习地所得到的,所谓“连胜”的自豪,也顷刻间轰然崩塌。   裁判已经吹了停哨。   有人开始期待下一场。   秦徐好像听见有人喊了自己的名字。   在众多的回眸中,众人为他让开了一条路。   一条直直通往场地中心,那个青年的路。   青年望过来,他的身躯是如同雕塑一般精致的力量美,他看过来,却蹙着眉,眼中是尚还未发泄完毕的战斗欲。   与那样的骆清溪对视着,秦徐心中竟然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他会输。   他知道自己必输无疑,这令他感到恐怖。   对,恐怖,那种面对绝对力量的恐怖,几乎令他不愿意再在此地呆下去。   而骆清溪却已经走了过来。   他步伐很快,带着些气势汹汹。   他拽着秦徐的手臂,将他……   拉出了比赛场。   秦徐觉得自己很窝囊。   他不愿承认在自己的内心深处,是庆幸骆清溪没跟自己对战的。   那是劫后余生的长吁一口气。   以往跟骆清溪一场又一场的战斗,他怀着“终有一天我也能打败他”的期望。   而如今,他知道,再次跟骆清溪战斗,会意味着自己全盘皆输,就连以往的“期望”都被全然否认。   他恨自己有这样的想法,他觉得自己窝囊。   这些思绪侵扰着秦徐,当他被骆清溪狠狠按在换衣间内部的铁柜上时,他甚至都没能回过神来。   “没有了。”骆清溪说着,撕扯着他的衣服,近乎咬牙切齿地道。   “什么……”   “标记。”再次将秦徐的衣领扒开,骆清溪确认一般,抱住他,急切地向他后颈处的标记看去。   “没有了。”骆清溪咬住了秦徐的脖子,不是在腺体上,“啊……真是受不了,你是beta,这么快,居然这么快……”   “你干什么?”   “别动。”狠狠挟住秦徐的身体,骆清溪低声警告,“我要在这里标记你。”   “你他妈疯了吗?”秦徐近乎暴怒了,他捶打着骆清溪的后背,意欲将自己后颈处那不久前刚被咬过的部位掩藏在骆清溪攻击不到的地方。   “秦徐你别动了,我好难受……”骆清溪的表情是迷蒙的,“我都闻到你信息素的香味了,别躲了。”   说着,不顾秦徐的怒骂,他强迫秦徐与那个愚蠢的铁柜分开,将他紧紧抱入怀中,不顾一切地撕开他的衣物,咬住了他后颈处,齿痕深陷的腺体。 第六十四章 抑制贴   骆清溪的脑子大概是完全混沌的。   在被咬的那一瞬间,秦徐意识到了这一点。   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悲伤?久久地,秦徐与他对视着,这双失神的眼眸中藏匿了太多他无法读懂的信息。   空气中蔓延着酒的味道,是苦还是醇厚?秦徐说不清,只当他再被骆清溪咬住的时候,他才迟迟发觉——哦,原来不知什么时候,他们之间的标记就已经消失了。   骆清溪显然早已感知到了这一点,而他却没有。   标记,对于alpha来说很重要吗?   被咬得很疼,秦徐原本是愤怒的,骆清溪松开口,他的拳头本应砸在他的脸上。   但下一瞬间,他闻到了alpha的味道。   那种味道令他浑身酥麻,仿佛顷刻间便灌醉了他,也让他读懂了一些来自于骆清溪的情绪。   所以,最终,他的手只是轻轻拍在了骆清溪的脸上,浅浅的一声,“啪”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   “怎么了你?”秦徐蹙眉,顺势抚着他的脸颊,骆清溪的脸颊很烫,光洁的皮肤,像是有魔力一般,让人不忍撒手……   亦或许说,是无法撒手。   骆清溪轻轻握住了秦徐抚住自己脸颊的手,无言地蹭着。   就像是寻求抚摸的小动物。   那一刻,秦徐感觉自己的整个身子都发起了麻,不过他很快意识到骆清溪的状态不正常,于是抬手抚了一下他的额头。   “你发烧了?”   骆清溪并不回答,只是将整个身子挂在秦徐的肩膀上,刚运动过的身体汗津津的,摸起来有些滑腻,再加上如今这人这么重……秦徐差点没兜住他。   房门就是在这个时候打开的,门外是练习完毕组队前来休息的兄弟们,开门的后一刻,他们显然闻到了什么特殊的气味,惊叹着骂了一声,紧接着就要关门。   “别走!”秦徐不得不叫住他们,“来帮个忙!”   他几乎能想见那几位同学进门时看见此场景的表情,好在他们都没说什么,只是几个人一起帮秦徐将骆清溪抬到医务室。   “易感期到了。”医生叹了口气,盯了秦徐一眼,“刚不久完成的标记吧?刚好赶上易感期的话还是很危险的,伴侣经常呆在身边啊,各方面有什么需求也尽力满足一下,不然也不至于变成这样。”   秦徐近乎呆住了,他嗯嗯啊啊地应和着,却并不知道该怎么个满足法,自打他分化成beta以来,任何有关AO的生理课他都是能逃则逃,现在到了要用的时候,剩下的就只有茫然。   平日里经常跟秦徐一起训练的几个兄弟在秦徐的拜托下留了下来,他们瞪大眼睛,好像是对秦徐的这一决定大为不解,“卧槽,你不是吧?我们可都是alpha哎,你就不怕战神溪醒了之后直接杀人?”   “哪儿有那么夸张?”秦徐摆手,“那个……易感期有什么注意事项啊?我这……实在是有些不太熟练。”   “我去给你拿书吧。”其中一个兄弟开始翻找自己的背包,“你们两个怎么搞到一起的啊?忽然就这么广而告之了,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太不够意思了。”   秦徐呵呵地笑着,他没告诉大家这事儿对他来说也是“一点征兆都没有”的。   “其实就是平时多跟他呆在一起,什么亲啊抱啊啥的……操……这种事说起来好怪啊。”另一个兄弟挠了挠头,显然有些不好意思,“还有,少跟别的alpha混在一起。”   “喏。”生理书被递到秦徐手上,厚厚的一本,秦徐凝视着那蓝色的封面,第一次感受到知识沉甸甸的重量。   “秦徐。”身后,冷不丁传来一声呼唤,秦徐面前的两个大兄弟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战,连声说着“我们走了”,加快脚步跑到门外,还十分贴心地带上了门。   室内陷入了沉静。   秦徐无声地跟骆清溪对视着。   骆清溪的眼眸宛若山间的琥珀,流淌着金色的光。   “你易感期到了,怎么不告诉我?”秦徐问他,并且将手中的水杯递了过去。   骆清溪敛着眼睫,凝视着杯中的波纹,“我不知道,你标记消失得太快了,我越想越气。”   听完他的解释,秦徐便打算原谅他了,他一向宽宏大量,不就是再被咬了一口?这对他来说没什么。   “能看看标记吗?”骆清溪冷不丁地一问,令秦徐蹙眉。   “不是吧你,不是刚刚才……”秦徐不明白他的执著。   骆清溪略微动了动身子,将床铺留出一半,后用手拍了拍,“睡过来,也方便看见。”   秦徐不知道这人是怎么如此面无表情地说出这么令人害臊的话的。   “现在大白天的,不合适吧。”   秦徐没想到自己的疑问居然会换来骆清溪满脸的无奈,“如果你问医生,他们也会建议你这么做的。”   “卧槽,我不!”   “秦徐。”   两人无声地对峙着,最终还是秦徐败下阵来,原因无他,他无法眼睁睁看着骆清溪的眼眶越来越红而坐视不理。   这床可真小,小心翼翼地躺上去,秦徐不得不反复确认自己没有碰到骆清溪,然而就在他完全侧躺倒上面之后,骆清溪便贴了过来,还像是生怕他掉下去似地,用手臂紧紧地锢住了他。   骆清溪的呼吸正流连在他后颈处临近腺体的位置,秦徐不安地动着身子,他显然很不习惯如今的境况,但很快他又不动了——他怕自己的动作会导致骆清溪产生更为剧烈的反应。   到时候可就不止是只亲亲脖子这么简单了。   没错,亲亲脖子,骆清溪正在他身后,一下下地亲吻着他的后颈,不单是腺体的地方,还连带着各个其他的方向,就像是猎手正确认着自己的食物是否新鲜美味,秦徐简直绷紧了身子,他觉得怪异极了,但身体却免不了地发起热来。   这是出于本标记者对标记者本能的回应。   “那个……骆清溪。”   “别说话。”骆清溪的声音就好像是在梦里,他的手极为缓慢地自下而上抚摩而过,后又慢吞吞地向下滑到更隐秘的地方……   秦徐打了个寒战,忍不住伸手拽住了骆清溪,无声地令他停手。   “秦徐……你闻到了吗?”骆清溪的声音含着些许的笑意,在他说完的下一刻,他的牙齿再次深深地嵌入了秦徐后颈处的腺体中。   秦徐疼得浑身发颤,这使他刚有的感觉顿时荡然无存。   但这无疑加深了他与骆清溪的链接。   没错,他闻见了空气中浓烈的酒味,那感觉就好像自己浸泡在了酒精的蒸汽里,他全身上下无不贪婪地接收着酒精的麻痹,他一会儿感觉自己在天空的云彩里,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在绵软的大床上,然而当他回过神,他又仅仅是在狭小的病床上罢了。   “秦徐,你发情了。”骆清溪低低地笑着,“你的信息素……好像将我包裹起来了。”   这无疑是骆清溪的错觉,秦徐毫不怀疑,自己是beta暂且不说,他也从未闻到过专属于自己的信息素。   秦徐感觉此刻的状态很危险。   骆清溪散发出的气息令他无法拒绝,仿佛就是一只大手紧紧拢住了那个画着“no”的按钮,只剩下“yes”。   他毫不怀疑,只要骆清溪愿意,自己马上就有可能失身在这里。   这便是alpha的绝对权威,他将剥夺你一切说不的权利。   倒也怪不得那些O从不打算反抗自己的alpha,在意识的夹缝中,秦徐思维混沌道。   救命……秦徐攥紧拳头,他想要逃离,然而骆清溪却已经骑在了他的身上……   “咚咚咚——”   敲门声适时打破了室内的旖旎。   “秦小徐,你在里面吗?”是哥哥的声音。   秦徐满头大汗,近乎劫后余生地爬起身,将骆清溪重新按回到床上,盖上被子,忙不迭下床,打开门。   秦穆是拄着拐杖进来的。   刚进门,他便蹙起眉,显然,他闻到了空气中肆虐的alpha气息。   从弟弟的脸色中,他便大概能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这使他连惯常的微笑都拿不出来了。   “每周下午这个时候你惯常来这儿,恰好听说清溪到了易感期,你陪着他。”秦穆将拐杖倚靠在桌旁,缓慢站定,显得高瘦挺拔,此刻的他俨然已经不再像一个残疾人了。   “是,发生了点儿意外,说起来,这次清溪回来,你们好像还没有见过面吧?”意识到气氛不对,秦徐笑着打圆场。   然而秦穆不搭腔,骆清溪也只是冷漠地看向这边,那眼神,像是将秦穆看做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敌人。   “老实说,我是来给秦小徐送这个的,本想让他转交给你,看来现在不用了。”说着,哥哥从衣兜里掏出一盒四四方方的小东西,直接扔到了骆清溪的床上,他没打算走过去,甚至没让秦徐帮忙传递,“每个alpha的必备药物,我以为长时间在军队的清溪会随身带着这样东西,可显然……”秦穆扇了扇鼻子,“至少你不打算在我弟弟面前掩盖你的气息,或者说,一到要见他的时候,你就撕下来。”   秦徐顷刻便明白哥哥说得是什么了。   抑制贴,AO用来掩盖自己信息素的常用品。   一般alpha会在公共的社交场合将之贴在腺体处,以免发生不必要的麻烦。   “秦穆哥,秦徐是我的未婚妻,我没必要在他的面前这么做。”骆清溪终于开口说话了,但显然,不是什么好话。   这是骆清溪第一次如此明显地在公开场合表达对秦穆的不满。   “可我们都心知肚明,那是假的,我希望你不要利用这个一直攥着我弟弟不放。”   这也是秦穆第一次将他对一个人的不快表现在明面上。   秦徐闻到了两个alpha的气息,那带着压迫性的味道,近乎令他悚然。   “够了吧,这是在干什么?”秦徐蹙起眉,吼道。 第六十五章 拜访   秦徐夹在两个alpha中间,面色紧绷。   现场的氛围显然也轻松不到哪里去,骆清溪和秦穆久久对视着,像是在无声中较量着什么。   最终是秦穆先歪了下身子。   秦徐以为是他腿的老毛病又犯了,连忙上前搀他。   倒是惹得秦穆笑了出来:“好啦,不用这么紧张,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我以为你要倒了。”秦徐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哥哥,试图找到哥哥“好好的”证据。   “自从清溪回来,你就没来找过我了,还不了解我的最新情况吧,”秦穆敞开双臂,展示一般,轻轻转了一圈,身姿平稳优雅,倒像是一个展示着自己漂亮衣物的贵公子,丝毫看不出他腿部的毛病,“再过不久,我就可以不用拐杖,正常走路啦。”   这倒的确是个好消息,秦徐忍不住笑了出来,看着哥哥如今平稳立在自己面前的模样,一时间他竟有些眼热,“嗯,到时候咱一起出去登山。”   将哥哥送到医务室门口,谈及刚才的状况,秦徐忍不住有些尴尬,他不知道秦穆为什么要发那么大火,明明在印象中,哥哥是很少动怒的那一类人。   “才一晚上,他就标记了你。”秦穆蹙起眉头,“不论怎么说都太急了,而且在我看来,这是很不尊重伴侣的行为,更何况你跟他根本不是……”   “好啦好啦,其实……是我先提的啦,我看他状态有点不对,就自己送上门了。”挠了挠脑袋,秦徐不太好意思地笑出声,“反正我是beta,被标记了又不会少一块肉,更何况,就算真干了点儿什么,也不会……”   秦穆脸色铁青,“好歹也是认真思考过要成为alpha的人,没想到居然对标记的事情这么儿戏。”   被哥哥严正的脸色吓到,秦徐慌忙摆手:“不是,我还专门找了我同学借了alpha生理书准备研究呢!没打算儿戏的!”   像是真的被秦徐整得无奈了,半晌,秦穆只是叹息,“罢了,反正,只要记住,在你没有打算跟一个alpha共度一生的情况下,不要允许他进入你的生**,懂吗?”   内容有那么几分令人尴尬,可说的语气又是那么自然且理所当然,秦徐凝视着哥哥,半晌,他吸了口凉气,“放心吧哥,我是绝对不会跟骆清溪上床的。”   回到医务室的时候,骆清溪仍旧躺在床上发着呆,目光直直地凝望着天花板,只在秦徐抵达他身旁的时候略微转过眼:“说完悄悄话了?”   “没啥悄悄话。”   “他一来你就向着他……我还躺在病床上,你看不见。”   想要强行忽略这话中的责备,最终还是失败,无奈地坐在床边,秦徐道:“拜托,他是我哥,你在生什么气。”   骆清溪斜了斜嘴角,“又不是你亲哥。”   秦徐眯起眼,印象中,他好像并没有跟骆清溪说过这件事,虽然根据性别遗传理论他并非秦家夫妇亲生孩子这件事不难推断,但……骆清溪语气似乎太理所当然了。   “骆明远告诉你的?”   骆清溪怔了怔,沉默了半晌,才迟疑着说:“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早就知道了?   “多早?”   骆清溪不说话了。   一时间,秦徐头皮发麻,“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也不算太早。”说完,像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一般,骆清溪转眼看着秦徐,又无不委屈地将目光移回原位,“刚离开曲意的时候知道的。”   什么?一时间,秦徐心乱如麻,这无疑远比他所料想的时间要早得多得多了,“你……”他原本想质问骆清溪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后又想起可能骆清溪也不清楚自己是否知道这件事。   怪不得当初的骆清溪那么笃定、那么希望自己能变成omega,因为在已知的资料中,在双亲为BO的情况下,小孩B或者O的情况各占一半。   原来在骆清溪心目中,自己从刚开始,就没有“成为alpha”这一选项。   骆清溪这家伙,每天听自己念叨说什么要“成为alpha”这样的话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还好,没有变成omega。   秦徐忍不住将手轻轻放在了额头上,他闭着眼,不知自己究竟是羞恼还是尴尬。   “真是的,搞得我像个傻子一样。”他低声自言自语道。   “……要睡上来吗?”骆清溪的手轻轻拍在了床上,他再次为秦徐让开了一个小位置,眼眸中是不甚明显的期待。   秦徐无言地凝望着他,而后缓慢摇头。   遭到拒绝明显使alpha倍感不快,他蹙起眉,正欲说些什么,却被秦徐的来电铃声打断。   是骆明远,这人的来电在秦徐的预料之中,原本他还挺意外这人竟如此沉得住气,此刻,约摸是真的按捺不住了,电话终于打来。   “是骆明远的电话吗?”骆清溪的声音响在耳边,“挂掉。”   意识到此刻骆清溪的心绪不定,秦徐最终还是选择暂且将骆明远的电话挂断,等有时间了再回过去吧,秦徐这么想着。   秦徐听取了自己的“建议”,这无疑使骆清溪心情大好,就宛如被摸舒服的猫,他微微眯起眼,在满屋放肆激荡的信息素中,他向秦徐伸出了手。   是一个近似于“抱抱”的姿势,但因为它主人的高傲,它显得不那么成型,反倒是像在要求秦徐将他从床上拉起来。   秦徐眯了眯眼,于是半抱着他,将骆清溪慢慢从床上抱得坐了起来,但坐起来后,他又像是没有骨头,索性直接瘫软到了秦徐的怀里,不说话也不动作,只是那样靠着秦徐,无论秦徐怎么喊,他都没有动作。   不知是不是信息素的作用,秦徐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他也就那样抱着骆清溪,如冬天里的旅人向对方汲取温度那般。   骆清溪此刻需要的,好像仅仅也就是这样而已。   不得不说,alpha可真是奇妙的生物。   秦徐这样想着,轻轻抚住骆清溪的后背。   许久许久,他们维持着这样的姿势,秦徐以为自己就要这样睡去了,毕竟上午的课实在催眠,而他昨晚睡得又晚。   半梦半醒间,他好像感受着什么东西正轻轻地拨弄着自己的耳垂。   带着层层热浪,与耳边的低语。   像是海妖一声声呼唤着他的名字。   而这海妖还有着骆清溪的声音。   秦徐本想醒来的,可终究没能做到。   因为他感觉alpha的气息正无孔不入地抚慰着自己。   那感觉很舒服,那是来自野兽的、令人迷醉的温柔。   于是他便真的打算这样睡去了。   可终究还是有人吵醒了他。   “这算是胁迫吗?如果我说不呢?”是骆清溪的声音。   他好像正在跟什么人交谈。   “出去再说,屋里人在休息。”   他好像正警告着谁。   而后声音便从门后瓮声瓮气地传来,隐隐约约,秦徐好像听见了争吵的声音,像是有人正威胁着骆清溪,说什么“强制手段”。   骆清溪大概离门更近,秦徐听见他说:“我自己会去,但不是现在,怎么?想来硬的?”   不久后,门外传来纷乱噪杂的打斗声。   秦徐惶然,他猛地坐起身,不明白自己刚刚为什么迟迟醒不过来。   就在坐到床沿寻找自己鞋子的时候,嘭的一声,门从外部被猛地击开。   映入眼帘的,是背对着自己的骆清溪,以及三五个被骆清溪打趴在地上的alpha。   这些是什么人?   “滚。”骆清溪面色阴沉,音色中不乏狠戾的意味。   门外有什么人匆匆离去了,那些趴在地上的,也捂着肚子爬起来,低着头跑走了。   秦徐刚站到地上,骆清溪便回过头来,显然,他已经知道自己醒来了。   “你看,不像以前了,这次我没被直接带走。”骆清溪说着,笑了,他的嘴角是一丝不甚明显的血迹。   他说得是在他们分别前,被骆明远掳到精神病院的那一次。   “抱歉,睡太死了,那么大动静居然没醒。”秦徐捂着脑袋,他有些后怕,要是刚刚骆清溪出了什么事,他肯定会为自己没帮上什么忙而倍加后悔。   “他们是谁?”秦徐终于问出了口。   骆清溪不紧不慢地整理着自己的衣物,“大概是丁家那边的人。”   “丁家?”   是他印象中的那个“丁家”吗?   “刚刚骆明远打电话来或许就是为了这件事。”骆清溪叹了口气,后回头,向秦徐伸出手,“我们走吧。”   去哪儿?   “我可能要自己去丁家一趟,我得知道他们想干什么,你……”骆清溪低头,仿佛正打量着自己的衣袖是否整洁,“你去骆家吧,骆明远给你发了消息,车已经停在外面等着你了。”   秦徐大概清楚骆清溪不让自己留在学校大概是因为刚刚那群人又来找自己麻烦。   他选择接受安排,反正恰好,他也有事要跟骆明远说。   骆清溪是目送着秦徐走上骆家的车的。   秦徐尚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隐隐约约感受到事情的不对劲,丁家人可并不如丁父那般和蔼可亲。   他知道自己或许应该做点儿什么帮帮骆清溪的忙,可现实又告诉他,最好听骆清溪的话,什么也别做。   被骆清溪目送着离开,秦徐与他久久地对视着,那一刻,他好像忽然明白了骆清溪眼中闪着的光究竟是什么。   那一刻,复杂的情绪如潮水般向他奔涌而来,而窗外的景色却持续倒退,骆清溪终究还是离开了他的视线,而他却只能拨通骆明远的电话——   “喂,骆叔叔,抱歉,刚刚没接到你的电话……丁家的人刚才来过了,清溪打算想跟他们走一趟,我觉得我应该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电话那头,骆明远冷笑一声,不知是对谁。   “丁家那老头大概是活不了几天了,清溪现在优秀了,他就想当几天长辈,捞一个好名声,顺道再绑架一个继承人罢了。”   可无论是秦徐还是骆明远都知道,骆清溪,恰恰是最憎恶这种行径的人。 第六十六章 熏香   骆家内部的氛围一如往常,只是比起以往,今天骆明远的心情要明媚许多。   秦徐坐在骆家的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捧着茶水,无不忧心地蹙起眉,凝神望着手中平静的水面,发着呆。   “看来你跟清溪相处得不错?”略一挑眉,骆明远的语气颇有些自得,秦徐略微一想,那大概是源自于对自己儿子的自豪。   “我跟他有差过吗?”后颈处的齿痕还泛着些许的疼痛,秦徐暗骂一声,心说那小子也不知道轻点儿,不知道有没有流血,需不需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正想着,骆明远居然拿着一本书走到他的面前,啪嗒一声,扔到他的大腿上,“生理课都挂了科,好好看看AB之间的一些必要知识吧,免得出现什么没必要的麻烦。”   居然让骆明远这个长辈来跟他说这些,秦徐不免觉得有些尴尬,“我知道,找同学借了一本,正准备看呢,哎,您就不用操心这些了,怪尴尬的。”   随后,室内便陷入了静默。   秦徐做了一会儿的思想准备,站起身,走到骆明远面前,面色紧绷:“你一开始就知道跟骆清溪订婚后会有一系列的麻烦吧?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你也知道我先前以为的和实际情况不一样,居然也不提前跟我说,要是我知道这件事会让骆清溪受这么大限制……”   “你就不会同意么?”骆明远抬眸,眼眸中带着些笑意,像是在嘲笑秦徐的天真,“你还是会这么做的,我只是不想让你想太多。”   久久凝望着骆明远,秦徐冷笑一声,“我原先以为你对清溪好歹还有点儿父子情,利用我让他早回来对你有什么好处?”   并不多做解释,骆明远凝视着秦徐,只是笑:“秦徐小同学,不管你信还是不信,其实清溪对我这次的安排很满意,他只是不说……”   真是无稽之谈!秦徐攥紧了拳头。   骆明远垂眸,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我还有事,先走了,清溪的意思是,希望你留到明天早上再离开,你们的订婚仪式我也已经在着手准备了,如果不出意外,应该在……”   “等等……”听着,秦徐咬牙,他简直一个头两个大,“我为什么非得留到明天早上啊?我学校晚上还有训练,还有,什么订婚仪式?我们这事儿什么性质你又不是不知道,需要搞这么正式干什么?”他觉得在这些事情上自己很没有自主权,像是被骆家父子玩弄在股掌之间,这种被动的感觉令他很不舒服。   拿起手边的公文包,穿上了西装的骆明远俨然一副精英的模样,“清溪大概是怕丁家人会找到你吧,丁家那边是绝对不会同意他跟一个beta成婚的,晚上他会来,你可以跟他讨论清楚,订婚仪式……看你的情况……我原先以为你是跟清溪商量好了,虽然我也觉得没有必要,但清溪执意坚持,我听他的。”说完,骆父便打开门,冲秦徐微微额首,走了出去。   一个人坐在偌大的房间内,秦徐的思维陷入了滞涩。   他不知道骆家父子是怎么联系上的,明明骆清溪还是那副对骆明远厌恶至极的模样。   无疑,他觉得很不爽。   自从骆清溪回来后发生的所有事情,他都觉得不爽。   但更绝望的是,因为有求于人,他发现自己无法对此做出任何改变。   骆家父子,明明在外人面前表现得是一副针锋相对的模样,可不知为什么,面对这件事,他们就像串通好一般一同积极推动着一切的发生。   啧了一声,秦徐不免咬牙切齿。   现在,整个骆家,就只有他一个人。   秦徐向来是坐不住的,实际上,他并不打算就那么听骆家父子的话,走在骆家宽敞的大宅内,秦徐大大方方地打开每一个房间,探头探脑地巡查着,带着点儿负气的意味。   既然要他留在这间房子里,就别怪他到处乱走啊,勾了勾唇角,秦徐想着,等自己逛完之后就骑着骆家的摩托溜之大吉,谁还管什么嘱咐什么规定,他现在只觉得烦!烦透了!   其实骆家根本没什么好看的,除了那些用来卖钱的东西,还有就是那些很贵的玩意儿,秦徐瞥着嘴,对这一屋子价值连城的古董嗤之以鼻。   近乎轻车熟路地,他走到了骆清溪曾经的房间。   不知是不是因为被标记所致,当秦徐路过那个房间时,隐隐约约,他似乎闻到了来那熟悉的,带着浓烈醇香的酒味信息素。   于是失了神一般,昏了头一般,他走了进去。   骆明远大概每天都有在派人来打扫,内里亮洁如新,给人一种“这屋子的主人明天晚上一定会在这里休息”的感觉。   不过实际上,骆清溪可是已经有好几年未曾踏足过这里了。   情不自禁地抚了抚自己的鼻尖,秦徐心情微妙地蹙起眉,自己居然已经到了会错觉闻到alpha信息素的地步了么?他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情,只觉得“标记”这玩意的确奇妙,他身为beta,被alpha标记后便只能感知到那位alpha的信息素,被那种气息包裹住的感觉……啧,怎么说呢?令人生理上本能地感到安心,但心理上却止不住地蹙起眉。   不,坐在骆清溪的床沿发愣许久,秦徐凝视着被裱在墙上的那张拼图,记忆中,那是自己与骆清溪合力完成的作品,在骆清溪去禁制之地之前,他分明还在骆清溪的卧室见到过它来着,怎么现在又挂了回来?   不对,这一发现无疑提高了秦徐的警惕性,再次吸了吸鼻子,秦徐随即断定空气中的信息素并非自己的错觉,他开始在房间内翻找起来。   对于信息素这种东西,秦徐的鼻子并不太灵,在尽力不将房间内的陈设弄乱的情况下,秦徐找起来很吃力。   用了约摸二十分钟的时间,他才在衣柜里找到一个装着液体的小瓶子。   这瓶子的样式秦徐很熟悉,无疑是当年用来储存omega信息素浓缩液所用的医药瓶,不过眼下这个并没有如同当年那个瓶子一般做到完全将液体封闭的效果。   它的瓶口是一个机械滤网,秦徐再凑近闻了闻,随即确认这玩意是加了药剂,模拟alpha持续散发出淡淡信息素的小型仪器。   如今秦徐已不再是当年那个乡巴佬青年了,他知道这种仪器大约是一些丧偶或者自己alpha常年工作在外的空巢omega会用玩意儿。   里面装着的,大概是骆清溪的信息素浓缩液。   一时间,秦徐不知道该作何感想,无疑,在这个家里能干出这件事的,只有骆明远一个人。   微微转动瓶身,秦徐在那特殊的滤口处看见了下发仪器医院的名字。   竟与当年关押骆清溪的精神病院同名。   一时间,秦徐一个头两个大,他简直不知道骆明远那家伙到底在搞什么,现在他有满腹的疑问和满腔的愤怒无处发泄,憋屈得没办法,他便索性在骆清溪的房间里练习起俯卧撑来。   因紧张与焦急而气喘吁吁满身大汗的骆清溪打开自己曾经的房间门,看见的便是秦徐背对着自己边做蹲起,边数着个数的秦徐。   无疑,此刻,徒手健身多时的秦徐也早已满身大汗了。   他回过头,看着房间门口呆愣地望着自己的骆清溪,面无表情地用毛巾擦了一把自己满是汗水的脸。   “深蹲,练臀?没事,已经够翘了。”骆清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秦徐简直吐血,“对腿也有好处好不好?”说着,他又就着手中的毛巾继续擦拭自己颈间的湿汗。   “我的毛巾。”说着,骆清溪走上前来,竟毫不讲理地将秦徐身上的毛巾抽回到自己手中。   “这都过了多少年了?明明是新的。”秦徐白了他一眼,心道这小子这时候了居然还在嫌弃他。   “身上都是汗……”说着,骆清溪将毛巾放在鼻边,凑近闻了闻,“臭死了。”   “得了吧你。”秦徐用手戳了戳他胸前汗湿的衣物,“自己也干净不到哪儿去,还来说我。”   然后骆清溪蹙眉,轻轻嗯了一声,秦徐一愣,被眼前人抓住手腕的时候还莫名其妙,“你‘嗯’什么?”   他学得生动,骆清溪的确是那样‘嗯’的,那种短促中带着些许急迫的声音,令秦徐整个人都不好了。   “被摸舒服了。”骆清溪倒也不害臊,“去洗澡吧。”   骆清溪向来是干净而讲究的,秦徐知道。   “这回我先。”想起上次让骆清溪先洗后发生的事情,秦徐嗓子眼发紧,潜意识里,他似乎天真地认为只要自己先洗就能规避那种事情的再次发生。   骆清溪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他相信秦徐没有听懂自己的意思,不过他也不便追究,所幸放秦徐去了。   他本想着两个人一起,可秦徐的脑袋瓜子显然还没进化到那个地步。   秦徐洗完后,骆清溪盯着他,笑着,站在原地静默良久。   再次闻到了alpha信息素的味道,秦徐情不自禁地有些脸热,于是便推着骆清溪进入浴室,而后狠狠关上门。   虽然生理上很喜欢,但心理上,他并不愿意闻到骆清溪信息素的味道。   他觉得那让他变得不再像自己了。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让骆清溪贴上抑制贴。   等到骆清溪洗完澡,秦徐头发都吹干了。   这回骆清溪依旧只裹了一层浴巾,秦徐瞄了一眼便不再多看,想到前两天发生的事情,秦徐还是不免感到尴尬,“闻到了没?你的味道,这房间里。”   “早就闻到了。”骆清溪勾了勾唇角,坐到秦徐旁边,却并没有接过秦徐手中吹风机的意思,“九成像吧,毕竟是从我身体里提取出的。”   “我还以为你不知道。”秦徐呆住了,“提取?什么时候。”   “被关到精神病院的那几天,”不在意一般,骆清溪摆了摆手,“骆明远的癖好之一罢了,大概是自欺欺人贯了吧,他房间里有好几罐,我爹的,够他用到死。”   丁远吗?秦徐不禁呆住了,他开始细细思量起骆明远这么做的原因,越想,越觉得胆寒。   他虽不是一个善于共情的人,但却能够想像,究竟是怎样的思念、怎样的痛苦,才能让一个alpha开始依靠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去制造一个假象。   创造出家人还在自己身边的错觉?就好像自己的爱人未曾离世、自己的儿子从未离开?   既如此,那为什么起初要选择伤害呢?   室内陷入了持久的静默。   许久,骆清溪轻笑一声:“以前我真的觉得他是个神经病,我居然被一个神经病送入了精神病院,也是可笑……不过,分化之后,特别是标记你以后,我倒是稍微……”说着,骆清溪的鼻子凑到了秦徐的肩颈处,他似乎并不打算说完接下来的话,秦徐感受着陌生的痒意思,掌在骆清溪肩部的手握成拳,又情不自禁地松开。   “骆清溪,你的信息素,我闻着身上好不对劲啊,要不你贴一下那个什么抑制贴吧。”试探着,秦徐提出建议。 第六十七章 责怪   闻言,骆清溪的身躯僵硬片刻,秦徐很快感觉到他收敛了气息,不免松了一口气,但随即而来的微妙氛围,又致使他不得不再提起气来。   视线间的碰撞,骆清溪眸若寒冰,带着些许阴戾,引得秦徐不禁心生惧意。   “你倒是听你哥哥的话。”轻笑一声,骆清溪的语气中带着些漫不经心,秦徐没有注意到他攥紧的拳头已然生生将床单揉皱,他凝视着他,半晌,他叹了口气。   “不是,这跟我哥没什么关系,我只是觉得……”他尝试解释,却词穷到拼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是你提出要当我的未婚妻,”骆清溪转过脸,微微抬起下巴,“身为未婚妻,居然让自己的alpha贴上抑制药物,这对于我来说几乎是耻辱。”   “没有!”秦徐急了,他双手拢住骆清溪的肩,用力地解释,“不是不喜欢的意思,就是……你知道,你们alpha很有魅力,但也有压迫力,我只是觉得有些紧张!而且,在你面前摆成那副样子……未免也太奇怪了些……”秦徐舌头打结,他并不是一个擅长说出自己心声的人,特别是在强于自己的人面前,他向来认为那是示弱的表现,是耻辱、是自己无能为力的证明。   但无奈,此刻,要想跟骆清溪解释清楚,似乎并无他法,“反正,我不喜欢你用那种气息压制我,你要是还想跟我好好处的话……就不要这么干。”终于将话理顺了,秦徐不禁松了一口气,他小心翼翼抬眸,试图去观察骆清溪的反应。   秦徐大概不知道此刻的自己在骆清溪眼中是什么模样。   浑身微微颤抖着,咬牙,憋红了脸,像是畏惧,又像是鼓足了勇气,骆清溪知道,就算此刻的自己勾起秦徐的下巴,倾身而上,秦徐的身体也不会做出任何反抗的动作。   那是信息素所致、身体上本能的屈服,却不能代表秦徐真正的意志,或许在潜意识里,秦徐已经察觉了自己想要不管不顾先一步强要了他的冲动,所以,beta违背了自己面对alpha时服从的天性,试图跟自己沟通。   只肖一瞬间,骆清溪便明白秦徐的意思了。   秦徐在对他说“不”。   那一刻,骆清溪胸中的怒火差点燃尽了他甚至未曾察觉的恐慌。   他愤怒那个想借骆明远之手顺水推舟擅自将秦徐攥在手中的自己,他愤怒眼前明明忍辱负重却仍旧要对自己摆出笑脸的心悦之人,他愤怒他一个人无法改变他们之间的近乎滞涩的状态。   “小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骆明远的声音仿佛仍在耳侧,“秦徐有轻微的性别认知障碍,alpha甚至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丁家那边看你看得那么紧,想必强制匹配的时间也要到了……不这么做,你觉得能行吗?”   所有人都在说他急,面对秦徐,他没有追求,没有约会,甚至都欠他一句正式的表白。   他害怕呀。   他害怕让秦徐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   他更害怕自己被秦徐拒绝。   他甚至已经失去了再次表白的勇气。   秦徐虽是个不太有心机的人,但他野兽般的本能却会保护自己不受伤害。   那份本能,要他拒绝自己的靠近、拒绝自己的亲吻、拒绝自己潜移默化的俘虏。   终究是他太自大了,思及此,骆清溪不免微讽。   “……我知道了。”许久,他松开了抱住秦徐的力度。   看来骆清溪听懂了自己的话,秦徐不禁笑了出来,他回过头,却看见骆清溪脑门上的汗珠,“怎么还出汗了?”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而骆清溪却只是不明所以地望着他,于是他便顺手拿起搭在床边的毛巾,帮他将那些汗珠揩干。   “今天去了丁家,你知道他们怎么说的吗?”骆清溪微微勾起唇角,半笑不笑地凝视着秦徐,兀地问道。   “怎么?”   “他们明明已经知道我跟你的事了,却还是执意要我跟别的omega进行信息素匹配。”手撑住下巴,骆清溪变得不再急切,他悠悠然地望向秦徐,轻声问道:“你猜我怎么说?”   秦徐不说话,只是静默地凝望着骆清溪,像是在等待他给自己一个答案。   “我说,我有未婚妻了。”   为什么要说起这个呢?那一刻,骆清溪自己也不知道了。   他感到自豪,他认为自己身为alpha,抵御了来自omega的诱惑,理应得到爱人的一句赞赏。   然而秦徐却只是呆呆地凝望着他,脸上或迷茫或愧疚,却独独没有欣喜。   这也是眼前这个人不喜爱自己的证明。   骆清溪眼眶发酸,他觉得自己要哭了,但他又那么愤怒,眼前这人甘愿为自己的哥哥而成为一个alpha的未婚妻,是不是就意味着,秦穆才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人?   情不自禁地,他收紧了手中的力道——攥紧了秦徐的手。   骆清溪的声音宛若山间精灵的低语。   秦徐察觉到了骆清溪的愤怒,以及那一丝……他所不能明白的悲伤。   一时间,秦徐不愿承认,原来对于这件事,骆清溪也是埋怨自己的。   书上说过,这个年纪的alpha,对于omega会有本能一般的需求。   骆清溪在禁制之地带了那么多年,自然,会比常人更渴望一些。   他明明那么受omega的喜爱,却因为自己而不得不对家人说——我已经有了未婚妻。   骆清溪委屈自己,成全了他,而他却连最基本的,alpha的生理需求都无法满足。   也难怪骆清溪老是生气。   于是,秦徐决定不怪他了。   近乎自暴自弃地,秦徐想道,反正自己是beta,甚至能被临时标记的周期都那么短,比起骆清溪,自己受的这点儿委屈,又能算作什么呢?   两个人久久地对视着,他们浑然不觉,他们内心擅自对彼此的理解,已经与真相南辕北辙。   “是吗?”最终秦徐笑出了声,“哎,你说,我们这样的标记,跟寻常AO比,到底缺了什么?嘶——这么说,感觉标记的时间都要过了,为什么这么短,好奇怪,哈哈哈……”说着,他对骆清溪歪了歪脑袋,露出自己已经被咬出数个牙印的后颈,“再来试试?”   他这又算什么呢?凝视着秦徐此刻的脸,骆清溪不难发现他脸上不甚明显的讨好。   秦徐懵懵懂懂,却知道自己最想要什么。   骆清溪忍不住吞了口唾沫,一念之间,他好像化作了野兽,将秦徐按倒在绵软的床褥之中,肆意驰骋,又一念之间,未着寸缕的秦徐为自己敞开身子,目光却逐渐飘远……   没错,这都是因为……   被骆清溪骤然间推开的瞬间,秦徐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没想到你居然愿意做到这种地步……”骆清溪咬牙切齿地站起身,将衣服穿好,他又恢复了往日的清高孤傲,“太勉强了,算了吧。”   听着骆清溪离去的脚步声,秦徐回忆着对方方才的神色。   是嫌恶吗?或许就连自己都觉得自己方才所做的一切不堪入眼,秦徐自嘲一笑,还是不要乱学那些omega了,那拙劣的“勾引”,在那些脾气古怪的alpha眼中,可能只会适得其反。   骆清溪也开始瞧不起自己了吗?   将衣服拢紧,秦徐想说……其实他也有点瞧不起自己的。   丢人,他不想再在骆家呆一秒,他只想快点离开骆清溪的视线。   骆清溪摇摇晃晃走到客厅,他时刻注意着秦徐的动向,他感觉到秦徐好像正收拾着自己的衣物,穿到身上,后走到自己身后不远处。   怎么办?要邀请他吃晚饭吗?   他本以为自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哦,我晚上还有练习,走了。”秦徐的脚步声很匆忙,他只轻声交代了这一句,便嘭地关上门,逃避一般,远离了自己。   不……骆清溪喉咙发紧,被自己的beta讨厌的事实令他不安到战栗,易感期的副作用在此刻开始展现。   无力地坐到沙发上,他低着头,像是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玩偶。   那之后大概有一周的时间,秦徐都没再见过骆清溪。   他就像是再次从秦徐的生活里消失了那般,连带着秦徐都以为,前些天那些炙热的温存不过一场虚无缥缈的梦。   他尝试过联系骆清溪,但得来的,确是骆清溪冷淡的答复,他反复复盘那天发生的一切,却怎么也想不出个结果来。   难道是因为自己的拒绝,所以那家伙生气了吗?还是因为自己的“邀请”实在不堪入眼,吓到了他?   毕竟,他们以前只是朋友,自己甚至还是骆清溪的大哥……秦徐想着,心里莫名膈应。   如今他身上的标记已然消失,霍雨和尹水灯并不多于过问,他们仍旧像往常那般聊天谈话聚会,日子过得规律而充分。   而秦穆,这一周的训练,已经可以使他丢弃拐杖,独自行走很长一段时间了。   对此,秦徐感到很高兴。   只是闲暇的时候,他又不免想到骆清溪。   一周过去,骆清溪终于主动给他发了条短信:“丁家人来找你,别跟着去。”   “丁家人”?老实说秦徐并不觉得自己有被丁家盯上的资本,凝视着那简短的几个字,他将手机揣进兜里,不免叹了口气,今天轮到他在心里研究协会值守了,只希望徐医生那个臭老头不要玩儿命使唤他,他已经累了一天,想要好好休息。   打开门,徐医生已经坐在了他惯常的位置。   秦徐顿住脚步,蹙眉,坐在徐医生对面的那个貌美少妇令他本能地感觉到了周遭氛围的不寻常。   就像野兽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的降临。   虽然对方是个omega。   “你就是秦徐吧?徐医生经常向我提到你,”对方站起身,向他伸出手,“我叫丁兰馨,不知道小溪有没有跟我提起过你。” 第六十八章 丁家人   来者姓丁,如此,即便对方不多做说明,秦徐也能大致知晓对方的意图了。   不动声色地微微额首,秦徐如往常那般帮徐医生打着下手,他近乎是忽视了那名omega的存在,然而对方却无时无刻不凝望着自己,间或,秦徐还能听见这女人跟徐医生谈及自己情况的声音:   “是吗?的确是可惜了呢,看体格,确实比一般的beta要强上许多,甚至还比一些alpha要好……”对方的刻意引诱的话语显然得逞了,秦徐蹙眉,不由自主地往那头轻瞄,然而那omega也好整以暇地看过来,甚至在他们对视的那一刻,还泰然自若地冲秦徐摆了摆手。   “政策倒也不必那么死,如果真的优秀,偶尔有个例外,是无伤大雅的。”   那omega说得轻松,她显然知道秦徐想要什么,虽然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有被吸引,但秦徐更在意的,还是对方是如何将自己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   徐医生似乎是被丁家的人骗了,竟开始尝试游说眼前的omega帮助秦徐。   站在实验仪器前,秦徐攥紧了拳头,他不愿承认自己心存希望,他忍了又忍,最终咬牙回过头,走到桌前那两人面前:“二位,在当事人面前这么肆无忌惮地讨论,是不是有些过于明显了?”   徐医生不动声色,倒是丁兰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将手指放在徐医声眼前的桌面上,用手指轻轻扣了三下,“好吧,那今天就跟医生说到这儿了,小徐同学。”转动椅子,她终于正式与秦徐面对面,“想必你已经猜到了,我有话跟你说。”   秦徐自是没有忘记刚刚来自骆清溪的告诫,并没有拒绝眼前的omega,秦徐先一步抬脚带路,走前,还不忘开句玩笑:“别告诉我是什么‘三百万离开我儿子’这种低劣戏码啊。”   丁兰馨凝视着秦徐,像是心情大好,“嗯,我喜欢有幽默感的人,走吧,你带路。”   餐厅内部,两个人面对面坐着,或许就连秦徐自己都未曾察觉,此情此景,已经令他默不作声地挺直了脊背——他无疑是紧张的。   “其实这些年,我们家族一直都有在关心清溪的动向,与其说如今我们认回了他,倒不如说时机终于已经成熟是时候让他知道自己是谁了。我哥哥……也就是清溪的父亲,他希望丁家在清溪成年之前都不要再出现在他的面前,虽说的确困难了些,但是我们做到了。”对方语速不快,侃侃而谈,一只手轻轻搅着咖啡杯内的小汤匙,与杯壁碰撞,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   “所以,小徐同学,连带着,我们也了解了一些关于你的信息,老实说,你跟清溪产生感情其实并不意外,他从小到大甚至都没有真正领略过omega的风采,身边就只有那些自大的Alpha以及像你这样的Beta围绕着他。”秦徐觉得这丁兰馨的脸皮可真有够厚的,反正他是没办法厚着脸皮对自己的性别一顿猛夸的(或许)。   “讲重点。”秦徐言简意赅。   “好吧,”对方双手合十,下巴放在手背上,微笑着跟秦徐说:“虽然你是他的未婚妻,但你真的认为他不喜欢omega吗?毕竟在你之前,他可是与很多omega有过交往。”   看来眼前这人并不知道自己跟骆清溪的真实关系,意识到这一点的秦徐情不自禁地松懈了紧绷的肌肉,还好骆明远保密工作做得不错。   “我哥,也就是丁远,他与骆明远的结合就已经是一个极端错误的例子了,家族内没人希望小溪再步他们的后尘,”就像一个推销员铺垫了半天终于选择隆重而不失神秘地掏出自己的商品,“不过你大可放心,实际上我们家并不打算插足你们这段注定不会长久的感情。”   说着,丁兰馨拿出了一张照片,将之推到秦徐面前,“这是你的亲生父母,你应该还没见过。”   秦徐愣住了,微微支起身子,他呆愣一般,他凝视着相片中这对笑容和煦的夫妇。   父亲拥有小麦色的肌肤,他将下巴轻轻放在母亲的乌黑的发顶,脸上是悠远的笑意。   看得出,这是一名沉稳英俊的beta男性。   那一刻,血脉间微妙的联系使得秦徐情不自禁地望向窗棂处属于自己的倒影。   他的五官的确大多传承自这个男人,甚至不用亲子鉴定,就能看出他们是父子。   不过,他好像没有继承许多来自于母亲的美艳。   她拥有白皙的肌肤,相片中穿着淡粉色的裙子,令人想到了春风中的粉色玫瑰。   如若他有一个omega弟弟或者妹妹,那么一定会是一顶一的美人。抚摩着那相片,秦徐情不自禁地想道,虽然他极力抑制,却还是掩藏不住眼眸中的温柔。   “这是一对拥有传奇故事的夫妇,”丁兰馨不忘发挥自己的表演天赋,“秦徐同学,你有没有想过,在他们将你寄养到秦家之后,自己又去了哪儿呢?”   胸腔中的跳动逐渐加大,直至到无法抑制的地步。   秦徐面上不显,但紧攥的拳头却出卖了他。   “你母亲国土上的政府兵追来了,谁能想到她其实是一个手握ABO病毒机密的科学家?”说到这里,丁兰馨顿了顿,“在丁家出生就是会有这样的好处,一切大事,无论机密与否,都逃不过我们的眼睛。”   “你父亲是个聪明人,在追兵到来之前,带着你母亲先一步参军入伍,这样他们就可以在兵车的护送下快速离开那个被追兵包围的小村庄,我们国家那时候的军队,你知道的,都是为了与禁制之地内部的怪兽抗争而生,那时候禁制之地尚还未稳定,里面很危险,名额自然就多,饥荒年代,甚至有人为了离开贫瘠的家乡,全村申请到禁制之地作战,你父母十分赶巧,就是在最早的那一批人次中。”   秦徐瞪大的双眼,一时间他不知道该作何感想,他甚至都没再思考了,他只觉得冥冥中,好像有什么正牵引着自己往一个方向走,在这一刻他甚至开始庆幸——还好自己从来没有放弃去禁制之地的理想。   “可去得越早也意味着面临更多未知,当时好多人都死在了禁制之地的边境地带,不过我们去翻了一下死者名单,遗憾又庆幸,里面并没有你父母的名字,他们失踪了,大概率是发生在一次出行任务中,尸体未被找回。”   “老实说,秦徐小同学,”丁兰馨手撑着下巴,两条不甚修长的小腿在桌下缓慢晃悠着,“当我知道你现在都还没有放弃申请去禁制之地的名额,我就觉得这是天意。”   “只有战斗人员才能进入到内部,你的坚持无疑是正确的,而我也看了你的资料,”丁兰馨微微昂首,神色中有意思恩赐般的赏识,“论实力,你当然能够得到那个名额,甚至毫不费力……不过身为beta终究是有局限的,没有信息素加持,的确是个致命的问题。”   “但只要你坚持,机会就总会光临到你身边。”说着,丁兰馨又从自己随身携带的文件袋中拿出一份附有钢印的纸质文件,“只要你签了这个,丁家就会成为你的特殊担保人,支持你作为beta到禁制之地的一切行动。”说着,她将手中的笔轻轻一放,一推,正好滚到秦徐手边。   一时间,秦徐呼吸困难,他看着文件里的内容,觉得这字是那么陌生,又是那么熟悉。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研读这份合同,不得不承认的是,当他看见丁家的承诺,只要与他们达成这笔交易,就会倾动尽量多的资源去寻找失踪的禁制之地战斗人员时,他的内心便充满了感动。   可他也不会忘记这终究是一笔买卖,还是一笔与骆清溪相关的买卖,虽然眼前的丁兰馨并未挑明。   他仔细翻动着,一页一页地寻找,不愿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他是如此期望自己能够找到丁家诓骗自己的证据,又害怕最终自己无法得到如此强力的支持。   的确,上面没有提到骆清溪的名字。   秦徐的动作慢了下来。   对面的丁兰馨正默默等待着他。   “我想拿回去研究一下。”秦徐终于找回了理智。   然而丁兰馨却伸手,扯动纸片的另一端,“那或许我也需要订正一下,以免家主发现有任何不妥怪到我头上。”   “我知道了。”秦徐与对方较量着,重新将纸张掰回到自己手中,他明白对方的意思——机会只有一次。   肯定有诈。   秦徐心中无比清楚,但他就是不能就这样放手。   明明他是那么地想要得到那样的机会……   终于——   “合同其间内,当事人不得与丁家内部人员发生不正当关系。”   当秦徐敏锐地将这一条指出,得来的却是丁兰馨缓慢勾起唇角的无奈。   “你跟丁家又能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呢?”   不,不行。   就这件事,秦徐知道自己必须得跟骆清溪商量。   无论这是多么大的诱惑,他也得放下。   “老实说,除开清溪,我想不出任何其他丁家来找我的理由,我虽不是个聪明人,但也并不全傻。”   对面,像是受不了了一半,丁兰馨无不烦躁地蹙起眉头,“看在你是清溪的未婚妻,想要帮你一把也不行吗?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们未来将会是一家人,你真的要拒绝?我得告诉你的是,就算你今后想办法终于进入了禁止之地,但作为非战斗人员,你也是绝不可能跟他们一起到里面去出任务找人的,禁制之地这方面很严格,就算是丁家也不见得有办法,你要知道我是在帮你。”   已再听不进这些漂亮话了,秦徐闻言,只是摇头,他站起身,“不过,有关我生父生母的事,还是感谢告知。”他微微躬腰,算是对丁兰馨鞠了一躬,“保重。”   疾步走在回寝室的路上,秦徐明白自己错过了什么,他心里空落落的,只迫切想要将这一切都告知于骆清溪。   终究,比起错过,他还是更不希望自己犯错。 第六十九章 秦穆   哥哥正在寝室等他。   霍雨和喻充城约摸都去上课了,哥哥一个人坐在他的书桌前,垂眸,正翻阅着手里的东西。   走近了秦徐才知,那是自己医学课的笔记本。   显然已经察觉了他的到来,秦穆笑了笑,抬眸,“看得出你很用功,有点意外呢。”   不太好意思地笑出了声,天知道秦徐为了能拿到去禁制之地的名额有多努力,虽然医学方向的学生所能报名的项目并非是他愿意选择的,但只要能够达到他的目的……秦徐暗暗攥紧了拳头,如果说先前禁制之地这个词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心之所向,那么此刻,他就已然有了非去不可的理由。   虽然他的生父生母很有可能已经在那里遭遇了不测,但在尚未找到他们“遗体”的情况下,秦徐没有理由不心存希望。   看着自己的医学笔记,秦徐心中泛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悲怆,要是他告诉哥哥自己方才拒绝了一个或许可以称为“绝佳”的机会,哥哥会怎么说呢?   秦徐跟秦穆说着插科打诨的话,一边,默不作声地坐到自己床边。   终究,在事情没有定论之前,他还是先不打算将这件事告知于哥哥。   事关丁家,他得事先跟骆清溪商量一下才行。   四下打量着,并没有发现哥哥的惯常携带的拐杖,秦徐骤然间瞪大了双眼:“哥,你是自己走过来的?”   冲弟弟歪了歪脑袋,秦穆状似无奈一笑:“我还说你究竟要多久才能反应过来呢。”   秦徐哈哈哈地笑出了声,连忙拉起哥哥要他在自己面前现场表演一番,哥哥倒也不推辞,他平稳地走着,动作虽不快,胜在娴熟优雅,秦徐看了很高兴,忙扶着哥哥重新坐回椅子上,“怎么样?疼不疼?”   “现在可能还会有一点疼痛,等过段时间就完全好了。”说着,秦穆拿起了秦徐的笔记本,“刚刚虽然夸了你认真,但如果想以医学生的身份进入禁制之地,这是完全不够的,你还得多多复习背诵才行,这是我的笔记,”说着,秦穆从随身携带的小包中掏出一本封皮为黑色的笔记本,“你对照着誊写一下重点,马上要考试了,要是考不好,你想要的名额就悬了。”   说到这个,秦徐又不免头大起来,如果说是战斗类课程,他门门拿A简直不在话下,而这个……他拼尽全力才达到班上的平均水平,而如若想要拿到名额……则至少得是班级前三的水准。   看着秦徐的情绪明显低落了下来,秦穆不免笑出了声,“今天我来找你不单是因为这个。”   “嗯?”   “你之前不是老说,被骆清溪咬过的地方很疼吗?”说着,哥哥从包里又拿出了一盒近似于膏药一般的东西,“那大概是标记消失的后遗症,我去帮你找了药过来。”   从哥哥手中接过那盒膏药,秦徐这又才想起,自己跟骆清溪的“冷战”原来已经过了这么多天了啊。   以往他们冷战,总是超不过三天的,那时候的骆清溪还没有现在这么别扭,总忍不住回头跑到自己面前来再刷一波存在感,而自己也就顺势接纳了他。   不像现在……   看着秦徐此刻明显的心不在焉,秦穆叹了口气,“标记其间信息素的作用,的确可能让你错觉自己很在意他,甚至很喜欢他,你不必太过在意,被信息素绑架的喜欢,不能称为真正的喜欢,更何况对方是高浓度信息素的alpha。”   秦徐本是想否认的,但内心却又不得不承认,在被骆清溪标记之后,某些时刻,他的内心的确感受到了异样。   那种心尖酥麻的感觉,那种由内而外的悸动……   是信息素的作用吗?秦徐不知道。   “来,过来。”走过秦徐时,秦穆顺走了他手中的膏药,他缓缓踱步,走到了秦徐床边对光的位置,“我给你上药。”   没有异议,秦徐的思绪很乱,他只依言坐到了秦穆面前,低下头,松了扣子,将自己的衣服往下扯,露出自己并不完全、却咬痕深陷的腺体。   标记消失之后,自己与骆清溪就能恢复成往常那般了吗?   恍然间,秦徐在心中疑惑着。   他知道答案是否定的。   就像是腺体处的伤疤,就算标记消失,咬过的齿痕也依旧会留存于皮肤之上。   帮秦徐补好了笔记,秦穆准备离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思量再三,秦徐还是决定坚持送哥哥回寝室。   路上,他们聊到了寇格,那个喜欢过哥哥的omega女孩。   “对于这件事,她很生气。”秦穆仍旧笑着,像是并不害怕一般,“不过也是无可奈何,我尝试跟她断开联系了,她说我对她是‘用完就丢’。”   秦徐撇了撇嘴,心想,谁又能知道那个坏女人是不是想要趁人之危呢?   “好在跟她说清楚了,虽然她可能还是无法接受……”停下脚步,哥哥脸上垂下眼睫,看不清情绪,“老实说,当初留下她的联系方式,是真的有想到以备不时之需,我早就做好了当坏人的准备了,但当我知道或许不用跟她结婚以后,还是松了一口气。”   抬起头,秦徐发现哥哥的眼神有些空茫,“可是现在的局面,又让我觉得或许还不如原本那样好,清溪那样对你……”   “没有的事!”秦徐急了,矢口否认道:“我跟骆清溪怎么样都比你跟那个女人好!哥你不准这么想,这事不是你的错。”   兴许是语气太急,秦徐的声音在寂静的小道中,仿佛能听见回声。   下一秒,一片树叶晃晃悠悠地落了下来,飘在了秦徐的脑袋上。   哥哥像是被这个场景逗笑了,笑意却并未抵达眼底,他伸手,将那片叶子取了下来,“秦小徐,如果可以,我想做一个有能力的alpha。”   秦徐愣愣地,“你本来就是的。”   秦穆不说话,只是摇头,缓步向前走着。   第一次跟跟哥哥并肩行走在校园的小路上,秦徐凝望着身边俊逸的青年,忽然觉得此刻,这样的哥哥有一种梦幻般的美好。   终于,抵达到秦穆宿舍楼下。   “都说了不用送我,看,这不是挺好的?”略一摊手,秦穆无不无奈地笑着,“以后就不用担心我了,这回你先走吧。”   以往不放心哥哥的驾驶轮椅的技术,都是秦徐目送他的背影离开。   原来哥哥一直记在心里。   勾了勾唇角,秦徐轻声道:“好。”   他转身,背对着哥哥,缓步离去。   起码,哥哥腿上的伤已然治好,禁制之地的名额也好,战斗生或医学生的身份也罢,秦徐想,星城这趟,无论如何,都算得不虚此行了吧。   他不知道此刻,自己的哥哥正回以自己曾经,相似的目光。   秦小徐长大了呢,秦穆想,虽然一如往常,无论喜悦或悲伤,少年都不愿意将自己的感受同哥哥分享。   走在路上,秦徐便拨通了骆清溪的号码。   没响几声,对面便接了起来。   “什么事?”   “确实有事,你在哪?”   “管我在哪干什么?跟你哥哥约会不挺好?”骆清溪近乎不自觉地语气里带刺,他现在唯一知道的是,只要自己不联系秦徐,秦徐就永远也不会主动联系自己。   当他忍受着标记消失的痛苦,来到秦徐寝室门外,看到的却是袒露着自己的腺体,将之送到另一个alpha手下的秦徐。   那是正常兄弟之间该有的距离吗?不愿思考自己是否是因为妒忌的愤怒而产生了偏见,当秦徐终于主动联系了自己,骆清溪想到方才见到的场景,带刺的话语便不由自主说出口了。   脚步渐缓,秦徐蹙起眉,“你想哪儿去了?那是我哥!你在哪?我来找你。”   “车上,打算回家去了,你要来?”骆清溪语气里不乏挑衅,“我怕我现在一见到你,就忍不住想把你的腺体咬烂。”   什么屁话?简直咬牙切齿,自己明明有正事儿要商量,得来的却是对方这样的答复。   “你有本事来!”   “把定位打开。”   秦徐在101大道上等待着,不多时,一辆模样气派的SUV从拐角处气势汹汹地驶来,不偏不倚地开到秦徐面前,打开门,在秦徐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情况下,一只手拽着他的领子,迫使他走向前。   唇齿间的碰撞,磕得秦徐生疼,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迎来一个吻。   骆清溪的牙齿咀嚼一般,咬着他的下唇,惩罚中带着些许的兴奋,顷刻间点燃了少年间的温度。   久违地,秦徐再次闻到了熟悉的酒味,可因为他们之间的标记已然消失,那气息显得淡然缥缈,难以捕捉。   “上车。”骆清溪浅金色的眼眸逼视着秦徐,一吻终了,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简单吩咐道。   嘴唇仍旧疼着,秦徐啧了一声,拉开车门,一屁股坐了进去。   车内是寂静的,车窗外的景象飞速变换,衬得车内如同时间禁止了一般。   不知是不是因为在密闭空间,就算没有标记相连,秦徐还是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身躯正被熟悉的信息素严丝合缝地包裹住,就像野兽不允许任何人觊觎自己的猎物,将东西牢牢地紧锁在自己的兽爪之间。 第七十章 触碰   车开得很快,是恰好没有超速的程度,骆清溪手掌着方向盘,双目凝视前方,仿佛前面的道路跟自己有仇。   秦徐不免通过后视镜注视着他,有那么几个瞬间,他们二人的视线碰撞在一起,但很快又默不作声地错开,谁也没有主动挑起任何一个话题,骆清溪仍旧压抑着怒火,而秦徐则是完完全全的莫名其妙,他意识到在解决正事之前,或许面前还有一个大麻烦有待自己重视。   终于,到达目的地。车门关闭的声音,脚步一前一后的啪嗒声,楼梯间的回响,秦徐甚至注意到,就连灯光都伴随着细微的声响。   他的注意力没有骆清溪那么集中,亦或者说,他强迫自己分神给其他事物好让自己不那么如坐针毡。   而骆清溪却只注视着他。   电梯闭合,密闭的空间,秦徐和骆清溪并肩面对着门口,莫名地,秦徐感到呼吸困难,这无疑是身边的alpha带给自己的压力,他本想张嘴说点儿什么,但转过眼,却发现骆清溪正用一种堪称恐怖的目光死死凝视着自己。   秦徐感到害怕,他想逃。   到达指定楼层,电梯打开的瞬间,秦徐快步走了出去。   他真的逃了,将骆清溪甩在身后。   而骆清溪则如同穷追不舍的猎人,脚步甚至要快于秦徐,他走在秦徐身后,像是下一秒就要抓住他。   二人的脚步停至骆清溪家门前。   “你可以用指纹打开。”秦徐身后,骆清溪的气息喷薄在他的后颈,发痒。   秦徐咬牙,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紧张些什么,深吸一口气,他依言照做。   滴答,伴随着门开的咔哒声,秦徐很快走进门内。   天知道他为什么在某一瞬间产生了“就这样把骆清溪关在门外”的想法,实际上他也差点就那么做了,那大概是他的本能正提醒他身后的人很危险。   但理智却拉住了他。   骆清溪走进了门,再一声咔哒,门被关上。   秦徐甚至还没来得及说出自己早已在车上想出的开场白,手臂便被骆清溪拉住,狠狠反剪在身后,他近乎站不稳,紊乱的脚步声中,他被骆清溪狠狠地重新压回到了门板上。   骆清溪身躯炙热,简直要将人烤熟似的,他就那样紧紧贴过来,秦徐觉得自己的后背很热,顷刻间便冒出了汗。   仿佛正在检查自己的东西是否完好,骆清溪一只手攥住秦徐的两个手腕,另一只手拨开他的衣物,将衣料往后拉,露出了他刚涂上了膏药的腺体。   下一刻,秦徐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了。   他的脸全然红了,他有些怀疑此刻的骆清溪头脑是否清晰……   因为骆清溪正缓慢地舔舐着他的腺体。   一下,两下,三下,带着炙热的气息,令人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因此沸腾起来。   骆清溪啧了一声,“药味,还有……烟味。”   “干什么!”秦徐这才想起来自己是应当吼他,然而下一刻,骆清溪的犬齿便毫不犹豫地扎破了那处的皮肤,对方甚至还嫌不够,缓慢地挪着脑袋,变换着角度,试图将伤口扩得更深、更大……   疼,秦徐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腺体处的皮肤跟其他地方是不同的,它会更迟缓地感觉到疼痛而放大被标记后的快乐。   而秦徐则觉得,此刻,是疼痛要大于所谓快乐的。   骆清溪就像是一头全然发疯的犬,被欲望与情绪侵蚀,无论眼下的境况是什么,都无法阻止他向自己的目标进攻。   缓缓地,秦徐感到反剪住自己的力道渐渐减弱了,然而他也已然没有力气去反抗,骆清溪的手缓缓移动到他的前颈,轻轻抚摩着他喉结与他下巴的连接处。   他能感觉到骆清溪正用湿软的舌拨弄着自己的耳垂,目光正停留在自己的脸上,然而在意识的全然空茫之中,他不能产生任何反应了。   他再次被这个alpha标记了,身后的alpha正颤抖着拥住他,将他牢牢圈入怀中。   alpha的炙热已经贴在身后,秦徐本能地反抗,但也只是动了动身子,那微不足道的动静甚至不能被称为拒绝,alpha很快将之压制。   空气中的酒味已经到了前所未有的浓度,秦徐顷刻间便陷入到迷醉的状态,他忘了拒绝,亦或许说,被标记的本能不允许他拒绝,他只任由alpha的手缓慢游走至他身体的每个角落,直到它拨开了某处阻拦,将秦徐最重要的东西握住。   “你……”秦徐艰难地发出声音,实际上接踵而至的快感已经劝他不要这么做,但,他还是说:“别碰我。”   别碰我。   破碎的音节,不大的音量,是几乎可以忽略的地步。   然而这三个字还是如针一般,刺痛了骆清溪的心。   他深知自己信息素的强劲,酒型的味道也曾被医生赞许,将会是迷醉伴侣的最佳药物。   没有人能够拒绝他的求欢,只要他标记了他。   他也知道被标记者需要与本能进行怎样的顽抗,才能将拒绝的话语宣之于口。   他都知道,他甚至就是因为不想听到秦徐的任何否定,才刻意释放了最高的浓度。   然而他还是失败了。   秦徐的身子颤抖着,似乎被他捏得有些疼。   他最终放开了他。   但却并不代表他会放过他。   他将秦徐拉到沙发内,他扯开一切碍事的衣物,最终达到自己梦寐以求的肌肤相贴。   他将秦徐的手放在自己之上。   “好,我不碰你,那你来触碰我吧,但在我满意之前,不许松开。”   这不是秦徐第一次这样做。   骆清溪看着他迷蒙的双眼,只觉得眼眶发热,头脑发昏,爱欲仇恨与愤怒同时侵占着他的大脑,致使他无法全然冷静地面对眼前人。   他只是将自己的牙齿狠狠刺在对方的皮肤上,试图让对方铭记,此刻你究竟被谁拥有。   他握住秦徐的手,秦徐握住他的一切,在喘息与满目的迷蒙中,他感觉自己恨极了他。   因为,他甚至不愿意给他一个吻的勇气。   他只是用悲怆的眼神凝望着自己。   那是清醒的施舍。   那不是爱。   在信息素决堤之时,秦徐听见骆清溪一遍又一遍地叫着自己的名字。   那一刻他的心中充盈着酸涩,使他忍不住,他骆清溪的唇角烙下一吻。   而骆清溪只微微垂下眼睫,睨视着他。   欲望后的清醒使他的眼神看起来格外冷漠。   他只说:“这是我的基本需求。”   秦徐感觉自己像是被蒙头揍了一拳。   最终他垂下眼睫,只是点头。   两具躯体分开,方才的潮热仿佛一瞬间的错觉,时间一过之后,什么都没留下。   秦徐用姿势遮住了自己的异常,他庆幸骆清溪并不看自己,而只看着远方,像是正出着神。   他将下午发生的事情告诉给了骆清溪,清晰的口吻,全然听不见方才的嘶哑。   秦徐说了许久,骆清溪不置一词。   只在他说完之后,骆清溪轻笑一声:“这的确是件大事。”   秦徐有些听不明白他语气中的嘲讽,他深吸一口气,“当然我没签,我想着至少要跟你说一声。”   他忽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骆清溪了。   此情此景,这样的话语像是讨好,显得那么地不理直气壮,一点也不像他。   “秦徐。”骆清溪走到他面前,秦徐一时慌乱,只蹙眉低头,并不看他,“你是怎么做到事事都考虑我,却全然看不出在乎的呢?”   “我怎么不在乎?”攥紧了拳头,秦徐看着自己膝盖,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也不明白骆清溪为什么非要这么说他,他分明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却在这个人面前莫名其妙地受了这么多委屈,他无从抱怨,最终只能无力道:“骆清溪,你想让我怎么做?”   骆清溪不说话。   秦徐低着头,看不见他发红的眼眶、仿佛要哭一般的神情。   “……我知道了,这件事回头我会跟丁家算账。”骆清溪顿了顿,像是哽咽了片刻,“还好你没有……”坐到秦徐身边,骆清溪虚虚拢住了他的肩膀,却怎么也放不到他身体上去,“你不用担心,不用丁家帮忙了,我也一定会让你去禁制之地的,无论用什么方法。”   秦徐深吸一口气,用手捂住了脸,他不想让骆清溪看见自己湿润的眼眶,他也没有意识到骆清溪正无声地拥抱着自己。   “我也会努力拿到资格。”许久,骆清溪听见秦徐哽咽着说。   他多想将自己的脸凑到秦徐耳边,轻轻呢喃爱语,让他安心。   可他做不到。   秦徐终究还是站起了身。   “那这么一算,时间也不多了。”轻笑一声,他回过头,恍然间,他好像又变回了以前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秦徐,“选拔,希望能过吧。”   不知该怎么回答,骆清溪只嗯了一声,约摸是掩藏的心思太多,他没意识到这在别人听来会有多冷漠。   他走在秦徐身后,客房前,秦徐回过头,调笑似地跟他开了句玩笑:“跟屁虫的老毛病倒是没变。”   骆清溪知道自己脸红了,虽然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说起来,你你好像从来都没叫过我一声‘哥’。”斜了斜嘴角,秦徐冲他挑了挑眉,“以前就不愿意,现在肯定更……”   “算了。”秦徐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想说这些,眼前的骆清溪对他来说熟悉又陌生,就算他拿出以往的态度,尝试性地插科打诨,也不见得有效果。   “睡了。”走进门内,他看着门外的骆清溪,笑了笑,关上了房门。   躺在床上,秦徐凝望着天花板,思考着是什么让他和骆清溪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然后,神差鬼使地,他就想,骆清溪会不会喜欢自己?   秦徐挑了挑眉,又不由自主地将眉峰蹙起,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骆清溪喜欢。   骆清溪无疑是个优秀的alpha,可以说整个星城的omega都排着队等待他的伸手。   他秦徐,一个beta,算得了什么呢?在他的观念里,A与O才是最相配的,他甚至都难以想象,自己会跟骆清溪在一起。   不过下一个转念,他又想到骆清溪回来的第一天,告诉自己,因为这场莫名其妙的婚约,致使到达法定年龄的他无法跟omega进行匹配。   应该是多想了吧,人家明明还想跟omega匹配呢。   无奈地,他闭上眼,暗骂自己自作多情。   他不知道一扇门外,骆清溪正拿起方才被撕碎的衣物,放在鼻尖,闭着眼睛迷醉一般地轻嗅。   “臭死了。”这是骆清溪惯常形容秦徐体味的词汇。   秦徐永远不知道,这份“臭味”,于骆清溪而言,就是他身上专属的信息素,无关ABO,只是他们二人之间的吸引而已。 第七十一章 僵局   那之后的日子一切照旧。   其实如果不是秦徐后来强行向骆清溪要求,那所谓的订婚典礼应当也会大张旗鼓地操办一番才是,好在秦徐的坚持最终还是让骆清溪无奈之下松了口,只是后来在一次校园派对中,他们二人戴着对方的勋章在公开场合并肩出现了一次,当时骆清溪只是拍着秦徐的肩,将头微微侧在他那一侧,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   这些小动作尚且在秦徐的接受范围之内,当时的秦徐也并未作出任何反抗,反正在他看来,只要不是在公开场合跟骆清溪这位“未婚夫”发生什么实质性的亲密举动便可了。   秦徐不知道的是,其实如此这般,骆清溪的目的便已达到了,校园内人多嘴杂,志泽内部官宦子弟之间的联系错综复杂,相信很快,他们的关系便能通过正当的渠道传到更远的地方,那天,他甚至还破天荒地默许了平日里命令禁止的拍照行为,他相信自己和秦徐会成为所有摄像机争相对准的焦点,然而事实也正是如此。   不少一早对骆清溪芳心暗许的omega直呼失恋,在他们看来像骆清溪这样优秀的alpha与一个平凡的beta结合简直是暴殄天物,他们之中甚至不乏觉得骆清溪迟早回头是岸,毕竟在他们眼中,没有真正领略过omega信息素的alpha,根本算不得真正的alpha。   骆清溪平日里会比秦徐更关注网络上的舆论一些,这样的言论他见了自然是嗤之以鼻。   没有人能够理解在他心目中秦徐究竟占据着怎样的位置,甚至或许连秦徐本人都不能明白。   那无关所谓“性别间的吸引”,而是一个迷途人之于灯塔的执著,是一个寡欲之人欲望的伊始,是一方天地间的极乐,是伴随着少年无数个夜晚缠绵的恋梦。   好吧,这份感觉,就连骆清溪自己也说不清楚。   秦徐不关注一切新闻,那些流言蜚语向来也与他无关,别人的恶意往往无法成为中伤他的武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伤害他的,大概就是发现自己的格斗技术遭遇瓶颈、难以再进步了吧。   如今的他虽然依旧无法作为战士到禁制之地驻守,但终究,他还是无法放下曾经他为之倾注的一切。   骆清溪是他眼前的第一座大山。   在克服了恐惧之后,他开始时常找骆清溪练习,并且再次隐隐燃起了“打败眼前这个人”的斗志。   只可惜这样的讨教到了一定程度往往便不得已就这样了了之,少年人之间、身体间的运动往往带着些许的擦挂、挤压,他们又互为彼此的标记对象,骆清溪总是会产生一些不必要的反应,有时候甚至引得秦徐也不免脸红体热起来。   擦枪走火的事情一再发生,就此问题他们二人没少闹矛盾。   不想三天两头跟骆清溪吵个没完,毕竟争吵后的吃亏方总会是自己,骆清溪发起疯来的状态是谁都承受不住的,秦徐想了想,随即提出了一个建设性的建议,即——每隔一天半进行一次临时标记,每隔三天进行一次alpha单方面的“疏导”活动,如果遇到易感期,秦徐则需要在那段时间的每个夜晚都跑到骆清溪家中去陪他。   骆清溪闻言只是略微蹙眉,嘲了句:“你当这是工作吗?”便不再多说,后来据他的反应,秦徐便以为他是默许了这一意见。   这样规律的约定令秦徐松了一口气,因为这样他就可以更好地安排自己的行程,不会耽误训练计划,而骆清溪也就不会每次都作为“突发状况”成为他计划之外的一环。   考试时间的将近,去往禁制之地选拔的笔试也将在半年后正式展开,在医学方面秦徐不是天才,他需要合理安排自己的时间才能达到预计的效果。   骆清溪本也不是个闲人,回到星城后,上面便委派给他了一些新的任务要他完成,再加上丁家骆家的一部分事宜,大多数时候,他也是繁忙的。   原本刚开始,骆清溪对他们之间的这一约定也持积极的态度的。   定时的标记使得秦徐身上专属于骆清溪的气息持续不断,骆清溪便再也没有产生过因为标记时间过去后的情绪剧烈波动了。   帮alpha“解决生理问题”的次数一多,秦徐也逐渐由刚开始的抗拒变得习以为常,他本以为如此,他跟骆清溪之间的关系便终于能够稳定下来。   可时间一长,骆清溪竟逐渐变得沉默了,他开始时不时放秦徐鸽子,或者跟秦徐说“今下午很忙没时间,不陪你练习了。”   有时候原本确定好了双方都有时间,可秦徐坐在骆清溪的家中等到凌晨,都不见他回来。   但话虽如此,每隔一天半,骆清溪还是会雷打不动地出现在秦徐面前,哪怕只停留一分钟,他也要结结实实在秦徐腺体处留下一处不浅的标记后再离开。   愤怒当然是有的,但更多地,秦徐是感到无奈。   他意识到骆清溪这么做一定是事出有因,他尝试沟通,但骆清溪大多数时候只垂下眼睫闭口不谈,更过分的一次是直接将秦徐的手按在他那活儿上,叫他别说话,老老实实办事儿。   秦徐见过骆清溪被欲念填充的模样,那发红的眼尾、微张的唇舌,甚至曾一度令秦徐也产生了犯罪的想法。   但秦徐还是忍住了,他知道,骆清溪终究是alpha,在alpha因欲望情难自已的时候,难免会控制不住自己的状态。   所以,就算骆清溪叫着他的名字,亲吻他的耳朵,他也强忍着心头的异样,不让自己显露出半分情绪。   秦徐觉得自己能够分清什么是欲望所致,又什么才是真正的喜爱。   可后来随着他们干那事儿的次数一多,渐渐地,骆清溪便不愿再展现自己那副诱人的模样了。   他开始变得沉默阴郁,有时候甚至会不顾秦徐的意愿,抓住他的手,用他在那活儿上肆意驰骋一番,便带着冷漠的眼神用纸巾将欲望拭净。   有时候秦徐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工具,而并非一个活生生的人。   既然如此,买个道具便行了,还能挑选款式大小,又为什么非要他在身边呢?无不抱怨地,秦徐想。   骆清溪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   有的时候他又会恢复成以前的模样,用那种稚拙中带着固执的眼光看着他,跟他分享一些趣事,有的时候则是全然的冷漠,就算他们在一个房间,也不说一句话。   这种情况刚发生的时候,秦徐气得没办法,他尝试与骆清溪沟通,可骆清溪却说:“反正,你只是希望一切不变,我也无法改变你。”   秦徐在他的眼中看见了一丝自己不太能明白的愠怒,可下一瞬间,这份愠怒却消失,变得无迹可寻,当他追问,骆清溪也只是笑了笑,说什么:“没有……抱歉,大概是最近太忙了吧。”   当alpha面对真正喜欢的omega时,会是这样吗?秦徐想。   反正,如果此刻陪伴在骆清溪身边的人不是自己,而是一个真正的omega未婚妻,或许骆清溪就不会是这幅鬼样子了吧。   秦徐觉得,骆清溪虽然嘴上没说,但终究,还是有些怪罪自己的吧。   怪他因为一己私欲而折腰,怪他占了这个未婚妻的名分,却无法给他未婚妻真正能应该给予的所有。   秦徐是真的不愿意让骆清溪与自己吵架的,于是下次见面的时候,秦徐想了想,给骆清溪带了一份礼物。   不是什么十分贵重的东西,具体说来,是尹水灯教给他的一门技术,那家伙身为一个alpha,却老喜欢研究omega们的惯常喜爱的折纸艺术,虽然折出来的东西或许会比那些出自omega之手的玩意儿酷炫一些,但终究,秦徐还是总觉得那的的确确是娘们才会玩儿的东西的。   如若不是那个猫头的折纸的确简洁炫酷,几乎令秦徐一下就想到了骆清溪的臭脸,秦徐是不会向尹水灯虚心求教的。   成品很难看,做到最后尹水灯都看不下去,将秦徐的所谓“成品”展开后自己重新再叠了一遍。   看着那精致漂亮的小玩意,秦徐心中燃起了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自豪,于是他便乐呵呵地认为那这玩意也算得自己的作品,便打算把它拿回家屁颠颠献给骆清溪了。   好巧不巧,这天晚上骆清溪恰好也在,没有放他鸽子。   当秦徐献宝似地将东西掏出,展现在骆清溪面前,并笑着问:“你看这像不像你?”的时候,在骆清溪眼中,秦徐望见了明显的触动。   “……你折的?”骆清溪眸光微动,他将那轻飘飘的小玩意儿自桌上拿起,仔细端详了片刻,“这不是你折的,你不会这么细心。”   “这是什么话!”本想用手指戳戳骆清溪的脑门儿,但秦徐很快又意识到他们间的关系好像已经大不如以往了,便悄无声息地将手放下,“不说八成,至少也得有七成是我自己做的吧。”   “难得你有这个心。”挑了挑眉,骆清溪转过眼,“还能想到我。”说着,他凑近,在秦徐脸上烙下一吻,“谢谢。”   被骆清溪亲了一下,秦徐捂着脸,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情,他只知道骆清溪正好整以暇地盯着自己,像是在观察自己的反应,不知为什么……眉眼中甚至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试探与悲怆之意。   想要了吗?秦徐产生了这个疑惑,以往,在骆清溪想要的时候,总会吻过来,虽然后来在自己的拒绝下他再也没有这么做过,但……   “这几天怎么回事儿啊?看你心情不太好,还跟我过不去的样子。”心说这是个好机会,秦徐凑近,坐到骆清溪身边,低声问道。   “你倒是喜欢偶尔温柔。”轻笑一声,骆清溪的语气染上了秦徐所熟悉的漫不经心,“今天准我碰你吗?”   二人的距离瞬间拉近,鼻尖与鼻尖只差不到一公分的距离,秦徐蹙眉,近乎本能地往后闪躲一瞬,骆清溪眸子暗了暗,小心翼翼将那个小折纸放到茶几上,“想要了。”他拉开拉链,“衣服,脱了吧。”   这是最近新添的项目,以往骆清溪没说这是必要,但后来,在一次的抚慰运动中,他说如果秦徐一直穿着衣服他便提不起兴致,半天无法达到巅峰状态……   反正不是第一次了,秦徐抿了抿嘴,还是照做了,他觉得有点失落,他本以为自己今天做出的努力能让骆清溪变得稍微和往常不一样,但终究还是失败了……他大概知道骆清溪不喜欢自己闪躲的动作,但这是本能,他无法控制,他跟哥哥承诺过,不跟骆清溪上床,是最后的底线,他觉得如果他真跟骆清溪走到了那一步,那么他们之间的关系便会永远变质、永远无法再回头。   骆清溪是alpha,alpha面对被标记者往往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秦徐能够理解他偶尔失控的表现,而自己是beta,如果骆清溪的本能致使他无法将他们的关系维持在正常的状态之内,那么这件事就应该由身为beta的自己来做。   ——他们不能踏出那一步。   秦徐一厢情愿地这样认为着,他不愿意思考其他的任何可能,他也无法承受其他的任何可能。   很遗憾的是,他发现自己和骆清溪的关系似乎仍旧如同走钢丝一般难以维稳,他那么努力去维护,却仍旧不可避免地将一切推向僵局。   今天似乎脱了衣服也没用了。   感受着身边人游移在自己身体上的视线,秦徐如坐针毡,他知道此刻的骆清溪衣冠楚楚,而自己看起来有些不堪入目,他手很酸,长期为骆清溪办这种事已经使他技术娴熟,而骆清溪也早已不像初时那般容易打发,过了这么久仍旧不见任何要结束的趋势,秦徐啧了一声,问:“怎么还不好?”   骆清溪挑了挑眉,“可能是觉得没劲吧,你把裤子脱了再试试?”   秦徐咬牙,照做了。   他坚守底线,没脱最后那层,骆清溪也不强求,只微微抬眸,居高临下似地望着他。   “草,没完了。”秦徐又骂了一声。   最终他就着此刻的模样坐到了骆清溪的腿上,他们较量一般互相对视着,这场角逐再进行了约摸十多分钟,alpha才爆发出信息素,低喘着释放出来。   自己挑逗的技术十分拙劣,甚至渐渐地无法再取悦骆清溪,这一认知使秦徐内心产生了一丝微妙的挫败感。   刚刚骆清溪没怎么说话,秦徐看着他从容不迫的模样,简直恨得牙痒痒,但被标记者的本能又只叫他服从。   将腹部残留的秽物擦干净,秦徐站起身,说了句:“越来越难了,恭喜,以后你的omega有福了。”   “应该说,我的妻子。”骆清溪似乎心情不错,如是纠正道。   秦徐撇了撇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之前说,想办法要你去禁制之地的事,有着落了。”骆清溪冷不丁出声,引得秦徐一愣。   “两个月后,志泽内部会安排一场专门针对于贵族家庭子弟的考试,成绩不错的可以提前获得去往禁制之地的资格,比起正式的考试,这无疑要简单许多,不过不要声张,这是不为人知的内定名额,我帮你申请了一个,当然……”说着,骆清溪敛下眼睫,略微遗憾道:“是医学方面,我知道你想作为战斗人员参加,但禁制之地在那边卡得太死,就算是我也没办法做到。”   愣愣地,秦徐凝望着骆清溪,他没有想到原来那些话骆清溪一直暗暗放在心里,并且尝试着手去实施。   “谢谢。”虽然好像有走后门的嫌疑,但此刻的秦徐已经顾不上手段是否正当了。   骆清溪望着他,目光堪称平静:“如果你不说谢谢,我会更高兴一些。” 第七十二章 争端   “秦小徐,最近你一直不太开心。”秦穆的声音温温的,令秦徐回过神。   状似意外地看过去,秦徐轻笑一声,“哪儿的事,没有。”   “先前见过清溪一面,”秦穆顿了顿,他凝望着秦徐,似乎是在观察他的神色,“他的状态也不是很好,你们吵架了吗?但他的标记似乎从来没断过。”说着,秦穆轻轻揉了揉自己的鼻子。   说到这个……秦徐斜了斜嘴角,后颈处的伤口还隐隐作痛,被这样粗暴标记的次数一多,他如今都已经开始习惯那块地方时常传来的疼痛。   伤疤一直存在着,疼痛也如影随形,这近乎迫使秦徐开始思考自己跟骆清溪的关系了,秦徐本不是那种擅长处理情情爱爱关系的人,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秦徐开始想到一个可能——难不成骆清溪喜欢自己?   他查阅过alpha的生理书,的确,标记会让alpha对被标记者有着本能的占有欲和保护欲,他并不知道他感觉出来的这份所谓的“喜欢”究竟有多少是因为标记所致。   ……然而就算是真的喜欢,不自觉地,秦徐微微攥紧了拳头,他觉得现在的自己也根本无法回应骆清溪,接受?他做不到,拒绝?骆清溪也从来没跟自己说过类似的话。   罢了,顺其自然吧,擅长将复杂的问题暂时搁置的秦徐暂且放弃了思考。   “吵架?不见得,那小子现在脾气变大了,偶尔下口重一些,我训他两句罢了。”着轻避重地吹了两句牛,秦徐拿起书,坐到床沿,打开,心不在焉地凝视着上面的文字,“考神,快来帮你老弟划一下重点吧,马上考试了,心慌。”   秦穆叹了口气,垂眸,修长的手指轻轻翻动着书页,看了许久,就在他拿起笔,秦徐以为他终于愿意进行下一步的时候,秦穆又轻轻将自己手中的东西放下,抬头看过来,严正道:   “爸妈最近已经开始筹钱了,家里已经周转起来,房子的事情我也跟他们好好谈过了,不一定非要在星城的,我不希望看见你委屈自己,清溪待你不好,你也没必要一直忍让,秦家不需要你牺牲自己来成全……”   秦徐愣住了,最近他看哥哥一直面露郁色,没想到却是为了这事儿,他笑出了声,“说什么呢?骆清溪跟我什么关系,他怎么可能对我不好?那么大一笔钱呢!我也不想看见咱爸妈损失,哥你别总担心那些有的没的,我自己懂分寸的。”   秦穆转过眼来,一瞬不瞬地凝望着他,像是想要通过这张笑着的面皮直接看到他心中的真实想法,而秦徐只是笑着,他说得的确是真心话,骆清溪从来没有委屈他什么,关系的变化让他们有些摩擦,也在正常的范畴内,况且……现在的局面,让他怎么好意思跟骆清溪说自己不干了?   他也从没想过真正不干了。   知道自己拗不过自家弟弟,秦穆最终叹了口气,如今的他已然可以站起身,像一个正常人一般缓速跑跳,他不禁想着,如果自己从一开始就是一个正常的alpha,是不是家里人就不用受这样的委屈?如果他足够强大,就不会让自己亲近的人面对这种有求于人的被动态度?   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并未察觉到哥哥神色中的异常,秦徐只看着手中的笔记,兀自发着愁。   因为骆清溪为他争取到了考试资格,这段时间秦徐就只得加紧备考,将所有的时间都押在复习医学上,甚至连去训练场格斗的频率都小了许多。   见他认真,骆清溪也就暂缓了他们见面的频率,不用再去骆清溪的家跟骆清溪单独相处,秦徐竟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   与骆清溪见面的时间大大缩短,秦徐也就随之不用再时常担忧alpha的身体状况,这无疑让他的压力少了许多,虽然他在医学方面没什么天赋,但勤能补拙,再加上哥哥和超级学霸霍寻南的帮助,秦徐心中稍稍有了底儿——他觉得自己通过这次考试的几率不会太低。   这段时间,到了非得延续标记的时候,秦徐便偶尔会让骆清溪到自己的寝室里等待片刻,反正就是一咬的事情,并不多占时间。   他会选在霍雨和喻充城都有课的时候跟骆清溪见面,毕竟标记是一件很私密的事情,他不希望这种事袒露在自己室友或者朋友的眼皮子底下。   不过作为高浓度信息素的alpha,标记完成后,室内残留信息素气息这种事,往往是在所难免的,喻充城倒还好,霍雨却没少借这件事跟他拌嘴,说什么骆清溪那家伙是故意的,对于他来说,不让信息素外泄应当不是件难事。   于是秦徐便有刻意避免再约骆清溪到他的寝室里去,毕竟他不希望自己的私生活给室友带来困扰。   他觉得自己是足够小心的,考试完毕当天,他还暗暗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卸下备考压力后的他打算邀上自己的几个好哥们儿出去好好吃一顿。   尹水灯霍雨一次,哥哥骆清溪一次,这样可以吗?还是应当索性将骆清溪和哥哥分开,免去不必要的麻烦?尹水灯霍雨自然是不能跟骆清溪聚在一起的,那俩不太喜欢骆清溪,而骆清溪也向来不待见那俩。   肩膀被轻轻拍住的时候,秦徐回过头,尹水灯正睁大眼睛看着他:“你刚刚考完试吗?”   秦徐愕然,因为骆清溪特意叮嘱了他这件事的机密性,所以他也就没有将自己要参加这场考试的事情告诉给尹水灯霍雨二人。   “你……”看尹水灯的模样,秦徐知道这家伙大概跟自己情况类似,“你在隔壁考场?我看看——后勤?”   “你居然不告诉我们,太不仗义了!”尹水灯倒是先一步煞有介事地嚷嚷起来。   “哈?你不也没告诉我吗?”秦徐不客气地拍了拍尹水灯的脑袋。   “……我本来也没打算拜托我哥给我整这个,战斗科本来就不可能了,医学竞争力也太大,就后勤文娱方面报名的人少我才有机会……我不是怕我的成绩不够去禁制之地吗?哥也让我不要告诉别人,没想到你居然也……是怎么做到的?骆清溪?”最后三个字尹水灯说得小心翼翼,实际上他们三个在一起的时候很少有人会提到骆清溪,虽然骆清溪的气息一直耀武扬威地附着在秦徐身上,彰显着自己的存在。   其实这场考试说得好听是秘密选拔,说难听点儿就是走后门,虽然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秦徐知道尹水灯不会嘲笑自己,便点了头。   “我就说嘛,那你现在稳了,我原本还想着,你那个医学成绩,想以正常渠道去禁制之地恐怕很难,正想着怎么拐弯抹角地提醒你呢,现在倒好,到了禁制之地,咱仨依旧能在一起了!”说着,尹水灯的眼睛愉悦地都眯了起来。   咱仨?一起?老实说秦徐并不觉得自己这俩狐朋狗友能得到去禁制之地的资格,他一直以为他们只是说说罢了,没想到……“看起来,你好像对霍雨挺自信啊。”秦徐说着,忆起或许好像还是战斗科的学生来着,不禁心生羡艳。   “你不知道他有多努力!”尹水灯转过头,“他就是好面子才一直不在你面前练习吧,虽然不及你有天赋,但我可是第一次见他这么想要达成一个目标哦,虽然他不学我俩走后门,但我觉得他一定可以的。”   是吗?秦徐抚着下巴,思量着什么时候得找个时间跟霍雨对练一下,打败骆清溪他虽还有点距离,但霍雨他却是丝毫不惧的。   “哎,霍雨还给我发短信了……不知道我在考试吗?真是的。”出了考场大楼将手机开机,尹水灯说到一半声音低了下去,“嗯……”   “咋了?”看他那有话难开口的模样,秦徐知道有事不对。   “没啥,他就是抱怨骆清溪在你们寝室赖着不走,说是等你回寝室来着……”尹水灯声音细如蚊蝇,言罢还特别小心翼翼地抬眼瞅秦徐,他忘了秦徐不知道自己跟霍雨经常在背地里编排骆清溪。   霍雨骆清溪共处一室?想想那场面秦徐便感到头皮发麻,于是加快脚步往寝室的方向奔去。   “那个,晚上咱聚不聚啊?”尹水灯鼓起勇气提高音量,可显然,远去的秦徐已然听不见了。   秦徐不知道自己在急什么,明明他内心清楚,骆清溪和霍雨打起来的几率可谓小之又小。   老实说他一直不知道怎么处理自己朋友和骆清溪之间的关系,让他们少见面已经是秦徐所能想到的最省事儿的方法了。   可惜,万事不可能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秦徐拉开门,看见霍雨一只眼睛乌青着,正被骆清溪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秦徐脑子嗡的一声,一个箭步冲了进去。   如若他能闻到霍雨的信息素,就能知道此时两个alpha的气息正水火不相容地无声较量着,虽然显然实力差距悬殊,但弱势的那一方仍旧如同刺猬一般竖起自己浑身的尖刺,不示弱地顽抗。   “你疯了吗?停手!”抱住骆清溪的腰,秦徐死命将他往后拉,身为被标记者,他清楚地感知到了alpha暴虐的情绪,他毫不怀疑如若没有自己的阻止,骆清溪的拳头下一秒仍旧会砸在霍雨的脸上。   感知到秦徐的靠近,骆清溪没有拒绝地站起身,他拉住秦徐的手臂,在秦徐怔愣之际,抬起他的下巴,当着霍雨的面,吻了下去。   “你是我的未婚妻吗?”骆清溪声音很低,他无甚秦徐地凝视着秦徐,近乎逼问道。   秦徐望着他,一时间,他感到莫名其妙。他不知道骆清溪为什么忽然问这个,他当然知道该如何回答才能令自己的alpha满意,但那一刻,一种莫名的情绪牵制着他,令他说不出话来。   “回答我,秦徐。”骆清溪一字一顿道。   “是,当然是。”秦徐斜了斜嘴角,拍了拍骆清溪的肩示意他松开死死锢住自己的手,他的余光注意到霍雨正从地上爬起,问:“你们干嘛呢?”   “他说你是被强迫的。”得到秦徐肯定的骆清溪瞬间软化了态度,骆清溪状似委屈地眨眨眼,轻轻撇了下嘴,无声地将秦徐投向霍雨的视线隔开,“我没有逼婚,是你主动想要的,对吧?”   近乎撒娇的口吻,秦徐十分意外骆清溪居然愿意在另一个alpha面前展现这样的一面,老实说,骆清溪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对待过自己了,“所以你们就打起来了?”不再与骆清溪对视,秦徐这句话是跟霍雨说的。   “他挑衅我,还骂我是禽兽。”骆清溪抢白得理直气壮。   “他动我东西。”霍雨咬牙,“我的东西,不喜欢让人碰。”   “你送他的礼物,那么精致,”骆清溪的手指缓缓游移到秦徐颈侧,“你从来没有对我那么用心。”   秦徐往霍雨桌子上一看,那是霍雨上次生日的时候自己送给他的手拼机车模型,他记得自己送给霍雨的时候那家伙还嫌弃说什么这明明是你自己喜欢的,老实说那的确是秦徐自己喜欢的,霍雨书桌地段好,自己用心做的东西摆在上面,秦徐也开心。   一个手拼机车而已,何来用心一说?秦徐怔然。   抬眸,秦徐看着正一瞬不瞬凝望着自己的骆清溪,叹了口气“你要是想要,我也给你做一个。”   “十个。”骆清溪幼稚道。   “……”   “我不要复制品,我要其他的,更特别的。”骆清溪漫不经心地转开眼,神色傲慢。   秦徐:“……好,回头随你挑。” 第七十三章 提前   跟霍雨正正经经道了歉,拉着骆清溪走出门的时候,秦徐回头一本正经道:“你干嘛打人家?”   骆清溪一瞬不瞬地凝望着秦徐,片刻后,他抬了抬下巴,“你不知道他说得那些话有多过分。”   秦徐不免叹息,虽然在他看来好哥们之间偶尔打打闹闹属于正常,但骆清溪和霍雨之间的性质显然和那些不一样,他们之间的相互厌恶是不掺任何友好的。   “以后可别这么做了。” 秦徐拿出大哥的派头警告道。   “那也得他识相才行。” 骆清溪小声嘀咕。   秦徐这时不免忆起了自己在曲意的那些过往,那时候他还是大家口中的 “大哥”,兄弟间的内讧,往往需要他出面调和,那时候骆清溪还只是一个跟他在屁股后面动不动委屈得要扁嘴哭的小孩,而现在……   “我说。” 肩膀被不轻不重掰住的时候,秦徐仍还沉湎在对于过去的记忆中,当他被按在墙上,再次正视如今这个已然能够全面压制住自己的 alpha 时,心中的落差不免摆在了脸上,“生气了?” 骆清溪的声音变得轻柔些许,“你干嘛处处向着他?”   不愿在学校这种公共场合被骆清溪这样对待,秦徐意图反抗,却仍旧被镇压,他叹了口气,“我哪儿有处处向着他?”   “虽然那家伙的确不够看,但他确实也是个 alpha,” 骆清溪将秦徐的下巴掰正,强迫他凝视着自己,“我希望你能跟他保持距离。”   “他是我朋友,也是我室友。”alpha 的气息萦绕在他们二人之间,秦徐知道自己不应该拒绝骆清溪,他又何尝想惹骆清溪生气呢?“你不能这么要求我。”   骆清溪静默了,他垂下眼睫,情绪显而易见地失落了,“标记。”   “什么?”   “标记要断了,我们的时间太短了。” 说着,骆清溪的手轻轻抚向他的后颈,   “在这儿?” 秦徐不愿意在公开场合被另外一个 alpha 标记。   “没别人,很快的。” 骆清溪的动作轻柔而优雅,却充斥着令人无法拒绝的强硬,腺体被咬住的时候,秦徐凝视着眼前的这条小路,发现堆积在树下的落叶,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变得这么多。   疼痛似乎都与他无关了,骆清溪在狠狠咬过他之后,又会轻柔地亲吻他的伤口,有时甚至会像现在这样缓缓向上,一路吻到他的嘴角,并不习惯被这么温柔对待,一时间秦徐浑身发麻,他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只在下一刻,他被骆清溪放开了。   骆清溪看向他的眼神,蕴含着怎么样的意义呢?凝视着眼前的 alpha,秦徐知道他们已经许久没能心灵相通了,他抬手,轻轻抚住了骆清溪的脸,骆清溪状似诧异地怔愣片刻,“不生气吗?” 他问。   “以前我这么亲你,你总是会生气的。” 骆清溪的眼中,是试探的温柔。   缓缓地,他再次吻了下来,这回秦徐选择闭上眼,默默承受。   他知道这样,他与骆清溪的关系就不至于一直僵下去,骆清溪偶尔需要这样的 “甜头”,就算自己不给,某天他也会强硬地索要过去。   日子仍旧那么过着,考试的结果很快便揭晓了,当骆清溪告诉秦徐他已经获得了三个月后去往禁制之地的资格,秦徐放下了手中的医学书目,老实说,他并没有想像中那么开心。   秦徐与骆清溪的关系状似稳定,但也只是状似而已,身为 beta,秦徐无论是在状态还是在情绪方面都会比 alpha 要稳定许多,骆清溪有时候会莫名其妙的生气,偶尔又会莫名其妙地悲伤,有时候则是单纯地因为秦徐的波澜不惊而歇斯底里,刚开始秦徐并不知道怎么去处理,现在,他渐渐摸索出了哄骗骆清溪的手法,能做到熟能生巧地应对了,其实方法很简单——凑近 alpha,对他说一些温柔的话,然后在兴致来了的时候,帮他来一发。   这个方法效果并不稳定,有时在完事后甚至会使得 alpha 的情绪更重,数不清多少次,秦徐被骆清溪狠狠抓住手臂,犬齿深深刺入肩头,他说:“非要这么清醒吗?秦徐?”   秦徐只能抱住他,甚至抬手抚摸他发热的腺体,在他耳边轻声道:“清溪,别生气。”   “清溪,别生气。” 这是秦徐经常跟骆清溪说的话,它很管用,有时候甚至能让一个理智近乎决堤的 alpha 骤然间冷静下来。   不过秦徐知道,再灵验的咒语都会有逐渐失效的时候,比如最近,当骆清溪知道自己偶尔会陪霍雨一起练习体术的时候,虽然骆清溪不说,但秦徐还是知道他心里不爽了。   骆清溪会用各种各样的方法来表达他的不满,大多数时候会体现在床上,骆清溪总是能够敏锐地知悉到霍雨在格斗时究竟用了哪几个动作,然后他就会在跟秦徐单独相处的时候,重新将秦徐压在地上,然后伏在他耳边轻声问:   “你们是这样练习的吗?”   根本不是,秦徐简直要气死了,现在无论跟骆清溪无论做什么都会让人觉得有些情色的意味,但老实说自己和霍雨跟这完全不一样,“回答我,是这样吗?” 骆清溪的声音黏腻地贴在他的耳廓,秦徐低声骂着,试图翻身狠狠教训骆清溪一番,可果不其然失败了。   “说了不是。” 秦徐声音低低的,“放开。” 他紧绷着脸色,偏着脑袋不愿与骆清溪对视。   “他打不过我,他也不会像你这样……” 秦徐话说到一半,骆清溪勾起唇角看过来,“我哪样?”   顿觉难以启齿,秦徐选择绕开这个话题,“霍雨跟你不一样,你别老想多了,他马上就要考试了,我跟他对练,也是为了提升他的成绩。”   骆清溪听着,垂下眼睫,“虽然你不能参与战斗科的考试,但还是把课程学完了,还跟考生一起练习…… 看来进度也是不输于他们的。”   “嗯……”   “你一定是优等生,” 骆清溪抬手,摸了摸秦徐的头发,“禁制之地,你靠实力肯定也是没有问题的。”   望着骆清溪的眼,秦徐其实很不适应这种近似于 “被摸摸头” 的动作,但此刻骆清溪的目光过于温柔,让他不忍心做出点儿别的什么来毁坏这来之不易的和谐氛围。   “看看你的腺体,是不是被咬疼了。” 并不是一个疑问句,说完,骆清溪便直接掰过秦徐的身子,贴了上来。   感受着对方指尖的凉意,秦徐垂眸,看着沙发上的纹路,最近的骆清溪不知是不是良心发现,居然一反常态地不再那么用力地啃咬自己了,秦徐不知道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 都结疤了,” 骆清溪嗓音温温的,“你疼,但是你不说。”   闻言,秦徐笑了一声,“我不觉得疼。”   “你是觉得亏欠了我,所以一直忍着。” 骆清溪的语气很笃定,然而他说的这些于秦徐而言都是朦胧的、难以理解的。   “看看你,又在多想。” 不轻不重地锤了一下骆清溪的膝盖,秦徐的语气有些漫不经心。   骆清溪静默片刻,“过段时间,我可能要提前去禁制之地了。”   这是无疑是件大事,却在这一刻被这么轻描淡写地提出,一时之间,秦徐有些反应不过来,“忽然下发的通知吗?之前也没见你说。”   “下达一段时间了,但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骆清溪的语气有些犹豫。   这有什么好不能说的?秦徐笑了一声,“这有啥,我又不会拦你。”   “秦徐,跟我一起去吧。”   身躯僵硬片刻,秦徐蹙眉,仿佛没有听懂骆清溪在说什么。   “反正三到四个月以后你也会去的,早到晚到都没有差别。” 骆清溪的下巴轻轻放到了秦徐的肩上,他转过眼,像是正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秦徐的反应。   “禁制之地那边不是很严吗?我这…… 名不正言不顺的。” 倒也不是第一时间想着拒绝,秦徐的确觉得这是一个问题。   “我这个年龄的 alpha,可以带一个伴侣过去。” 骆清溪的声音不大,甚至称得上有些小心翼翼,“上面会给我们安排一个小房间,我们两个可以住到那里去,况且你也已经通过了医学生的考试,本身就是具有资格的,所以各项程序也会更简单。”   转过脑袋,秦徐盯了骆清溪一眼:“小房间?那不是 AO 夫妻之间的特权吗?我们好像不符合要求吧。”   骆清溪并不正面回答,只是轻笑一声,“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脑子转这么快?”   “我又不是傻子!” 一早便听说会有一些 omega 陪伴自己的 alpha 丈夫到禁制之地去,说是为了维持 alpha 在易感期的稳定,在秦徐看来那些 omega 就是作为 alpha 附属品的存在,秦徐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处于相似的境地,“可我不是 omega…… 丁家那边疏通了?”   秦徐说话很直,但往往一针见血,下一刻,骆清溪直起身,手臂如藤蔓般攀附而上,缓缓抱紧了秦徐,“嗯,也想让你提前熟悉一下那边的环境。”   “不行,我不去。” 秦徐沉下脸,“我会跟学生批次一起,不急这一时。”   “也会有各个专业的优等生会得到提前批的资格,我作为教练,是跟他们一起走的,到时候你可以跟他们……” 像是已经想好了秦徐拒绝后的说辞,骆清溪已经为他想好了后路。   “清溪,我不想再用什么特殊渠道。” 那一刻,秦徐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一副什么样的表情,他复杂的内心却不知该如何表达,也不知该如何让骆清溪明白自己的感受。   “我只是不想和你分开。” 骆清溪的声音闷闷的,听不出情绪。   秦徐抬手,想要抱住他,却被他推开。   “秦徐,我讨厌你。” 骆清溪低着头,半晌,却只说出这一句话。   于是秦徐又去拉他的手,却又被打开。   感受到 alpha 低落的情绪,秦徐一时心急,于是不顾骆清溪的反抗,执意抱住了他。   想要推秦徐,推不开,骆清溪只能把下巴轻轻枕在他的肩头。   秦徐自是看不到,他眼中的含着委屈的阴戾。 第七十四章 交代   久违地,秦徐又跟骆清溪冷战起来,老实说秦徐本人刚开始并没有意识到骆清溪这回真的是实打实地生气了,还乐呵呵地想着像以前那样相处。   直到骆清溪冷着脸,告诉他最近他会很忙,所以不用每隔三个晚上去骆清溪家里会面,甚至连一天半一次的标记都免了时,秦徐才发觉事情的不对。   他尝试去跟骆清溪交流,骆清溪却满脸一副不知他在讲什么的模样,还煞有介事地跟他说:“乖,最近我很忙,你也要学着不要那么黏人了。”   实在被噎得没有办法,秦徐只好作罢。   随后大概一两周的时间,他都没能跟骆清溪见面,稍稍向霍家兄弟打听了一下这一骆清溪离开的时间,得来的是 “大概两三周以后,跟优等生们一起走。”   时间不多了,不希望骆清溪不告而别,秦徐的分心几乎是摆在脸上。   “怎么可能?” 霍寻南轻笑一声,“你要知道,他再生你的气,也不可能走的时候都不告诉你的。” 无愧为室友,无论关系如何,霍寻南对骆清溪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这样也挺好,” 比起哥哥,霍雨对此的态度更加冷漠,“留下跟我们一起走,他闹脾气你就迁就他?你不像是那种没意志的人,而且不得不说的是,没了他的标记,你身上的味儿好闻多了。”   霍雨对骆清溪总是带有偏见的,他的话秦徐自是不会多听,霍家这俩兄弟虽表现方式不太一样,但就态度上来说,他们对骆清溪好像都没有什么好感。   那小子在 alpha 中有那么惹人讨厌吗?秦徐不免思考起这个问题来。   禁制之地的选拔考试时间将近,不同于秦徐这种提前通过特殊考试拿到内定名额的人,大多数有此志向的学生都认真备考。   自从那次跟尹水灯交了底儿,练习的事,霍雨便也不再对秦徐隐瞒了,二人关系近,相互练习的时间也就更多,大多数时候,占上风的秦徐是作为指导者存在,霍雨也渐渐由刚开始的不自在转变为一心向学,这几次综合测验下来,他的成绩突飞猛进,这无疑得益于秦徐的教导,霍雨心中虽还有着身为 alpha 的自负,但也不得不佩服秦徐的对于此道的天赋,这段时间他秦徐的目光都多了几分佩服。   “以前你说,我还不觉得。” 秘密基地内,霍雨坐到秦徐身边,将手中的饮品掷于秦徐手中,“你这情况,学不擅长的医学的确是可惜了,霍寻南说过,禁制之地内部说不定有渠道的,我看到时候能不能想个办法……”   霍雨自是好意,但秦徐也知道他大概也只是在安慰自己罢了,“你有这心就好。” 拿酒瓶子碰了碰霍雨的手肘,秦徐哈哈地笑了出来。   “哇,战斗科进步之星,是你哎!” 尹水灯惊呼一声,连忙拿着手机往两人眼前凑,战斗科和其他专业不一样,学生的实力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需要的是长时间的练习和战斗,所以排名长时间固化也是正常的,在这种情况下,某个人进步蹿升得很快,无疑就会成为众人的焦点。   被喊得有些不好意思,霍雨啧了一声,摆了摆手,“进步之星这个称号是也太老土了,别这么叫我。”   秦徐看着,笑了笑,“你先前就是体能差点儿,再加上不怎么去擂台,现在练上来了,技术也有了,排名上升是正常的。”   霍雨哼了一声,“老师说得对,我算了一下,我现在去参加选拔禁制之地的考试应该没有问题了,只要是能拿到优等生名额就好了,可以提前去禁制之地。”   说到提前批,秦徐内心不免异样,“不就是提前一段时间吗?干嘛大家都争这个名额。”   “当然有好处,提前去的优生权限会更高,比如说到内部作战,优生就具有优先权,而且不用考试就能够直接得到名额,对家族来说也是一种光荣,再者,提前到那边熟悉环境的话,就更容易抓住机会获得更好的任务嘛,不过…… 优生名额不好得,我也没怎么抱希望啦。”   “啊!你们可不要丢下我,我这个样子,肯定是三个月之后的那一批了。” 尹水灯哭丧着脸费力拉住二人,一感到危险就摆出一副哭哭啼啼的模样,是这小子的基本操作了,秦徐和霍雨都习以为常。   当天晚上,秦徐躺在寝室的床上,望着天花板,回忆着三人在秘密基地的对话,不免又想到了骆清溪……   得知提前去禁制之地的各类好处,内心不可能无动于衷。   骆清溪先前的意思他大概明白,约摸就是给他一个类似于优生一样的身份,让他混入其中,但秦徐对于自己的情况又是极为清楚的。   在医学方面,虽是能够通过先前骆清溪问他安排的那场考试,但实际上,以他的水平是不可能跟大家口中的 “医学优生” 相提并论的,秦徐本人也不想鱼目混珠,提前到了禁制之地,作为一个 “alpha 的 xx” 存在,也会让他感到无比的痛苦。   所以,对于拒绝骆清溪提议这件事,秦徐并不后悔。   这周周末,久违地,骆明远联系了秦徐。   老实说,自骆清溪从禁制之地回来之后,秦徐跟骆明远见面的频率自然而然也就大大降低了,骆清溪不愿意跟骆明远有什么牵扯,秦徐若再跟他联系难免会惹骆清溪不高兴,加上如今骆明远本人也不再像以前那般老喜欢彰显自己的存在感了,所以这次他的这通电话,还是让秦徐蛮意外的。   通话的内容很简单,简单的问候以及时间地点,秦徐只需要在放学后走到校门口登上那辆低调的黑色轿车便可。   许久未曾光临骆家,秦徐环顾四周,发现它似乎与自己印象中的模样大相径庭了。   客厅内部变得很空旷,除开必要的家具外,室内的所有装饰品都已然不知所踪,就连骆明远劫掠回家的,那些镌刻着丁远记号的小家具,都已经被收纳到了不知哪个地方。   “是不是蛮不习惯的?” 骆明远的声音自身后传来,秦徐一怔,转过头去,望见的男人却也与印象中的那个骆明远大不相同了。   不再穿着正式的西服,头发也随意垂落到耳侧,骆明远穿着拖鞋,用秦徐从未见过的松散步伐,走到秦徐身边。   “骆叔叔找我有什么事?” 一时之间忘了坐下,秦徐闻不到 alpha 的气息,但印象中,这个客厅的氛围,似乎不应该这么松散的。   “其实不是什么大事,” 骆明远为自己掺了一杯茶,顿了顿手中的动作,抓起一颗水果,扔到秦徐手上,“只是不知道该跟谁说…… 清溪向来是不愿意与我见面的,我想告诉他,于是想到了你,当然,我也是想让你知道的——我要搬家了。”   拿着果子,秦徐以一种较为呆滞的状态站在原地,许久。   “搬家,搬去哪?”   “还没定,其实没打算卖掉这栋房子,只是我自己离开罢了。” 说着,骆明远微微转过脸,眼中甚至有一种秦徐看不懂的笑意,“清溪长大了,终于可以脱离我了,丁家也把他认回家了,也不愁以后遇上什么事,他没有依靠。”   缓缓地,秦徐坐了下去,他意识到今天的这次谈话也许非同小可。   “其实在清溪离开的那段时间,我想了很多,人的确难免犯错,我也没想过要清溪原谅我,人就应该为自己犯下的过错负责,不能说自己已经悔过,就想得到成全。” 将手中的茶杯放下,骆明远又抬手,帮秦徐斟了一杯,而后递到他面前,“以前有段时间,看见清溪的脸,就忍不住害怕,他父亲的离开令我反应过度了,以为事事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坏事就不会再次发生。”   “丁家虽然强大,却也是可怕的,我相信清溪的能力,但情绪方面…… 我还是希望有人能够照看好他,他跟他父亲太像,是彻头彻尾地反抗者,但本质上又带着些自毁倾向的脆弱,逼不得,也不能撒手,可怜我是他父亲,到头来却甚至都不能安插一个人在他的身边,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只能拜托你……” 骆明远抬眸,在那一刻,秦徐在他的眼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我离开的这段时间,想让你照看一下清溪,你会拒绝吗?秦徐。”   心中莫名沉重,但没有犹豫,秦徐点了点头。   像是一早便知道了秦徐的回答,骆明远笑了,“清溪对你的感情很复杂,抛却别的不谈,他虽然一直叫你名字,但在心里,却一直想叫你哥哥的。”   絮絮叨叨,秦徐听骆明远说了很多,他从不知道原来眼前这个 alpha 能有这么多话,敛去了 alpha 的特征和长辈的权威后,他能这么温和。   听着骆明远缓慢的叙述,秦徐这才知道,原来骆清溪在刚离开曲意、回到星城的时候,一直觉得自己是再次被秦家所抛弃了,他无法接受,歇斯底里地哭了好多天。   “那时我的状态也不是很好,没对他做出正确的引导,只希望他能够快点长成我爱人期望的模样…… 一直逼他,逼他…… 最后因为控制不了他,把他送进那种医院了。” 谈及往事,骆明远难免怅然,他微微蹙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时的骆清溪被全然禁锢着,近乎屏蔽了一切来自于外界的信息,不能得到自由,他便只将自己锁在一个小小的房间里,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   “要哥哥。”   秦徐怔愣着,一时间不知道这声 “哥哥” 究竟指得是不是自己,他忆起自己曾无数次引导骆清溪对自己说出这个词,但骆清溪却从未让他如愿。   他竟然到现在才意识到,当年就那样任由骆清溪离开秦家大院,是一个多么大的错误。   他只是无可奈何地接受,甚至没有想过要去挽留。   离开骆家之前,秦徐问了骆明远一句话:“要搬去哪里呢?”   骆明远顿了顿,说:“派出去的队伍在那个山上巡视了好多年,都没能找到他,现在孩子长大了,我想,我可以自己去看看。”   说完,他笑了出来。   怔愣半晌,秦徐只能说:“清溪肯定会想你的,骆叔叔,注意安全。” 第七十五章 插曲   离开骆家,秦徐从没有哪一瞬间,有那么迫切地想要见到骆清溪的冲动。   可接连几天,电话里的机械女声却告诉他,骆清溪或许真的很忙,他想起他们二人单独相处时,骆清溪偶尔提及的自己升迁后的境况,忽然发觉原来自己对于骆清溪的关注,真的并不足够。   还好霍寻南多少算个万事通,抚了抚下巴,他略略勾起唇角:“他说他是教官对吧?那他可能在核对优生名额,选择自己的学生也是一件重要的事,毕竟马上就要离开了……” 说到这里,若有所思地,霍寻南撑着下巴,“不知道我究竟是以战斗科优生的身份被选入,还是医学科呢?” 说完,他凝视着秦徐,轻轻笑了出来。   自是读懂了他眼中的自得,秦徐斜了斜嘴角,“是,你最厉害了。”   他不免也有些羡慕像霍寻南这种只要有心,就能在各个领域发光发亮的人,霍寻南两门课程双修,竟然都能拿到名列前茅的好成绩,秦徐不免心生佩服,虽然这家伙的在战斗科的实力或许并不如自己,但综合方面,自己却的确是比不过的。   这就是优秀的人吧,就像霍寻南从一开始就十分笃定地认为,自己一定会作为提前批免试进入禁制之地的。   “哦,帮霍雨补习这件事,还没有好好谢谢你。” 撑着下巴,霍寻南语气悠然,“那小子进步迅速,原本我还以为他说要去禁制之地只是吹吹牛,现在看来,倒也不是没有可能了,作为他的哥哥,我想跟你说声谢谢。”   “他告诉你了?” 秦徐蹙眉,他分明记得霍雨这人好像不喜欢将他们三个的事情告诉给霍寻南才是啊,难不成忽然转性了?   “上次擂台他碰上我了,我一看他的动作,就知道有你指导的成分在,他不爱说你们几个之间的事,但不妨碍我能看出来。”   “想报答的话不急,先记着就行。” 说着,秦徐手撑下巴,思绪逐渐飘远。   身旁,霍寻南嘴里念叨着的什么 “让那家伙当我的教练,得憋屈死吧……” 之类的话语,秦徐也渐渐听不清了,他只在心中计算着,距离离开的时间,还有多长?骆清溪究竟什么时候才愿意再跟自己见一面?   这周末,提前去往禁制之地的优生名额在学校的公示栏公开了,整个学校只有五个人,霍寻南便是其中之一,秦徐专程留意了一下他被区分的科室,发现最终是战斗科,不禁心生怅然。   明明如果抛却性别问题,自己或许也能获得一席之地。   骆清溪依旧没能和自己取得联系,得到名额的优生都已经开始准备提前去往禁制之地的行李了,秦徐看着时间,不免有些着急。   骆明远最终还是离开了,在车站,秦家兄弟作为唯二的送行人,向他挥手饯别。   “我以前也是个性别至上主义的绝对拥护者,” 踏入车门前,骆明远的手轻轻放在了秦徐的肩头,“但我希望能在你身上看到其他的可能,无论有什么样的阻挡。”   秦徐无言,只是点头。   那辆不符合骆家家主身份的简陋小房车终究缓缓远去了。   秦徐不知道骆明远离开前究竟是怎么样的心情,作为唯一的儿子,因为工作繁忙,骆清溪终究没能为他送行,他会不会为此感到失落呢?骆明远不擅表达自己的情绪,他真正所想,秦徐也就不得而知了。   哥哥没有说话,只是默然无声地站在秦徐身旁,此时天气已然转凉,许久,他呼出一口白雾,转过头:“吃饭去吧,秦小徐。”   对,吃饭去吧。   “骆叔叔的目的地,应当会和不久之后的禁制之地一样冷。” 望着锅中的热食,哥哥轻声道出了这么一句。   是了,就连星城都已经开始转冷了,禁制之地更偏边境,冷也是理所应当的,骆清溪带着优生离开的时候,真正的寒潮应该尚且还未到来,可等到正式批次准备去往那边,或许春天都已经要到了,可以说,优生会比后面到达的同学拥有一个严冬的苦训。   一个严冬,总觉得很久。   “清溪电话还是打不通吗?” 桌子另一头秦穆问。   “只发了条短信,说什么‘出考题,需断开通讯,一周时间,多想我’。” 说完,秦徐挑眉,耸了耸肩,“还知道交代一句,都不知道该不该夸。”   一周?的确,时间不长,不用再焦虑考试的秦徐有了大把练习的时间,他甚至还找到了方教练对自己进行新一轮的指导,方教练明显对他最终还是去医学方向的消息感到可惜,还信誓旦旦地说,他此后的每周都向会禁制之地提交一份关于秦徐这件事的报告,“教了你这么长时间,总得为你争取点儿什么。”   由此,秦徐便觉得自己是个很幸运的人,他庆幸身边的大家始终拥有善意,而自己或许也拥有翻身的可能。   一周是漫长的,唯一能够庆幸的,是如今的秦徐能够一心一意地做着自己真正想做的事,等待骆清溪回来。   不过这一周,恰好,发生了一些小插曲。   一旦有机会战斗,秦徐便是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类型,再加上自己是 beta,而学校里则近乎全是 A 与 O,所以虽然身处一个荷尔蒙旺盛的年纪,他也本能地并不认为校内的同学会在自己的择偶范围之内。   所以在练习室的储物柜里发现这张隐隐带有香味的信封时,秦徐是疑惑的。   看着蹙眉满脸费解地理解信中含义的秦徐,霍雨和尹水灯是首先噗嗤笑了出来。   读到一半,信纸被抽走,霍雨拿足了架势,清了清嗓子,高声念了出来:   “秦徐同学,你可能并不认识我,我是后勤科一个经常到练习场来观看擂台赛的男生,不知道你的对手有没有向你提起过我,又或许你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些……”   读完后,霍雨将信纸放到自己鼻子附近,闻了闻,“应该是个 omega 吧,真是破天荒了,我们秦徐也能吸引到 omega 了。”   在霍雨声情并茂的朗读中秦徐明白,这个 omega 在第一次被朋友拉来看擂台赛的时候注意到自己的,刚开始这男生并不知道自己是 beta,只是一直默默关注着他,后来得知真相后,便更心生敬佩,“能够无视本能与 alpha 挑战,这是不可多得的品质”,也由此,他喜欢上了他。   一时间,秦徐怔然,并不觉得在志泽能有人会看上自己,他似乎早已忘记了自己在曲意的时候少说也是半个男神的存在,如今这样偶然被表了一次白,他才吃吃意识到——原来我也是有魅力的啊!   三秒钟的时间,秦徐接受了 “自己很有魅力” 这个设定,并且开始沾沾自喜起来,他一直觉得能得到 omega 喜欢的 alpha 一定是优秀的,所以当他被判定为 beta 的时候,便不觉得自己能够拥有被 omega 喜欢的权力。   “不错嘛,” 霍雨的手搭在了秦徐的肩膀上,“这不比骆清溪甜美多了?就是不知道这人知不知道,你可是有‘婚约’的人,他也不怕骆清溪砍死他。”   婚约,对,陡然间秦徐清醒过来,他这才迟迟意识到自己和骆清溪是有婚约的,他暗骂自己昏了头,将信纸折好原封不动放回信封中,秦徐说:“得跟他说清楚才行。”   “没必要吧,反正你跟骆清溪又不是来真的。” 霍雨的声音仿佛带刺,秦徐回头,凝望着他含着笑意的眼,忽然觉得这家伙也无愧为霍家人,霍寻南跟他自是也有相似的地方。   “你懂个屁。” 轻笑一声,秦徐反驳回去,霍雨倒也不急,只懒懒地出声应和着,后倒在沙发上。   “这事我赞同秦徐,” 尹水灯适时冒出了头,“说清楚总是对的,不过也不急这一时,你们看,这人不是说,下周二会去场馆看秦徐吗?到时候逮住他说清楚就行了。”   “哎,秦徐都有人喜欢了,而我却无人问津,真是没眼光啊!” 霍雨叹惋。   秦徐冷哼一声,“多练几年吧你,要么你跟我到场子里对练,然后我故意输给你,说不定就会有 omega……”   “去你的,我迟早得打败你!”   “哎呀,别打来打去的了,快,我这还有一张牌不见了,你们谁看见?” 早就习惯二人时不时拌嘴,这时候尹水灯就会出现来调和氛围。   一个小团体中,大家总是各司其职的。   这周末,秦徐得到消息,提前去往禁制之地的优生,会跟着教练,在下周五离开。   时间不多了,将手机放在枕边,秦徐闭上眼,他觉得自己有很多话想跟骆清溪说,他还想告诉他,自己改变主意了——他愿意跟随骆清溪的安排,一起提前到禁制之地去。   虽然不知道现在说是否还来得及,在骆明远走后,秦徐想了又想,觉得自己终究还是不能放下骆清溪不管。   就算没有层这莫须有的 “未婚妻” 的身份,回忆起骆清溪当时的语气…… 当他需要自己的时候,自己也得陪伴他,更何况,骆明远走之前,还跟自己说了那么一番话……   电话响起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秦徐坐起身,将手机放到耳边,睁开眼,看见外面已经稀稀落落,飘零着白色的雪花,窗台处也积了薄薄的一层,看来外面已经很冷了。   “吃饭了吗?我在你宿舍楼下。” 熟悉的音色,秦徐听着,却觉得有一种不同于往常的新鲜。   “哦,等一下,” 秦徐起身穿鞋,走到窗边,果然,在薄薄的雪层中,站着一个身着军装的青年,像是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视线,他直直地望过来,一时间,秦徐嗓中干涩,“外面下雪了,你进里面躲躲。” 他说。   “我就在这里等你。” 凝望着窗内的秦徐,骆清溪只紧了紧自己握住电话的手,实际上它已经冻僵了,可此时骆清溪却希望它再冷一些。   因为他知道,当秦徐握住它的时候,一定会心疼的。 第七十六章 强制   秦徐是背着包走到楼下的。   既然与骆清溪见了面,那么估摸着今天晚上就不会回寝室了,他还有一些理论课的作业没做,走时他还不忘拿上自己的小笔记本,上面罗列着自己这次跟骆清溪见面该说的事,他怕一不小心跟骆清溪吵起来,忘了还有正事要说。   骆清溪站在细雪中路灯下的模样,有一种脆弱的美感。   好冷,秦徐搓着手走上前去,发现骆清溪的脸颊是红红的。   “这又是在干什么?叫你进去你不干,非得在这受冻。” 走到骆清溪跟前的那一刻,秦徐的手被轻轻抓住了。   好冷。   骆清溪的手指骨节分明,关节处泛着丝丝的红,看着惹人心疼…… 而且,好冰,秦徐被冻得打了个颤,骆清溪轻笑一声,慢慢地将手探到秦徐的脖颈处,秦徐一时间呆住了,也没想着要躲。   “干什么?好冰的。” 抓住骆清溪的手腕,却并不用力推开,秦徐凝着面色,盯着他无奈道。   大拇指顺着秦徐下颌线轻轻刮擦而过,骆清溪弯起眉眼,“吃饭了吗?我想着回家给你做。”   还没吃…… 其实按道理来说平日里到这个时候的确应该以及吃过了,今天…… 大概是因为睡着了吧。   坐在车内,二人都没有说话。   很奇怪,明明应当有很多话要说才是,譬如骆明远的事,还有自己新下的决心,凝视着前排骆清溪的侧脸,这一刻,秦徐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他倒开始享受二人之间这来之不易的平静起来,他知道,只要一谈到骆明远,两个人就不会有平静的时候。   很少见骆清溪做饭,厨房内,秦徐闲不下来,便帮他打着下手,也不知是什么心理作祟,偶尔,秦徐会忍不住转过头看骆清溪一眼。   他觉得骆清溪低头认真洗米的模样颇有几分良家妇女的风范,虽然这人的 alpha 气息以及高大的身量无一不反驳着这一点。   “怎么忽然这么喜欢看我了?” 骆清溪脸上的笑意浅浅的。   有点被问到了,秦徐不免笑出声来,也不知是心虚还是别的什么,“我以前也很喜欢看你。”   骆清溪愣了愣,后默不作声地转过头去,将米放到灶台上,背对着秦徐,像是害羞了似的。   秦徐一时怔忪,本想调侃两句,但又不免觉得有些不合适,便不了了之了。   两个人一同忙碌,做出来的饭总觉得会更香一些。   客厅是寂静的,骆清溪和秦徐面对面坐着,只偶尔评价一下桌子上的吃食,谁也没有试图先一步将话题映入正规。   秦徐也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他对磨磨唧唧的自己厌烦极了,但却又说不上来心底的这份犹豫究竟是为何。   终于,吃完饭后,将餐具放下,骆清溪看过来,“前段时间你好像总急着见我,怎么?感觉现在又没话说了似的。”   秦徐站起身,开始收拾餐具,“等会到客厅跟你细说吧。”   “周五的时候我就要走了。” 秦徐身后,骆清溪冷不丁开口,紧跟秦徐的步伐,他将剩下的几个碗端在手中,“这次我们有快两周没见,还不是过来了,三个月,好像也没有太长。”   像是开玩笑的话,将餐具放入清洗设备中,秦徐转过身,不知是不是骤然间离骆清溪太近,就算没有标记,他也闻到了空气中的酒味。   “信息素,忽然想起…… 好久没喝过酒了。” 笑着绕开骆清溪秦徐走出厨房。   骆清溪紧跟其后,“标记断了,你现在才闻到。”   “是啊,” 回过身,秦徐冲骆清溪歪了歪脑袋,笑道:“要咬一口吗?”   骆清溪看着他,并不回话,只是走到他身边,在路过他时轻轻抚了一下他的肩膀,而后坐到沙发上。   “过来。” 骆清溪的吩咐很简单。   秦徐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走过去。   也就是在这时,骆清溪长手一勾,将秦徐放在沙发一角的包拿到手中,放到腿上。   秦徐脚步微顿,蹙了蹙眉。   动作十分熟练,骆清溪拉开侧边的拉链,将那个封皮精致的信封攥入手中。   是那个 omega 给秦徐的信,怕自己忘记,秦徐一直放在包里,期望下次跟那个 omega 再见的时候,把事情说清楚,信也退回去。   “omega 的情书?直接用信息素香水喷到信封上,学到了。” 看也不看秦徐一眼,骆清溪垂眸,拆开信封,抽出信纸细细品读起来。   看着骆清溪从容不迫的模样,秦徐倒也没有被冒犯的感觉,他只是了然——怪不得一路上氛围那么奇怪,应该一见面就闻到了吧,alpha 的嗅觉可真是敏锐。   秦徐默不作声地坐到骆清溪身边,表情肃穆,颇有几分待审犯人的风范。   “这家伙知不知道你订婚了?” 骆清溪转过头,倒是看不出有多生气,“你时时刻刻带在身上,是想没事就拿出来品读一番吗?”   “没,我是打算跟他说清楚,把信退给他。”   “不接受就直接扔掉,我从来不知道还能退回去。” 骆清溪的语气已有几分危险。   “…… 我是第一次收到这种信,算了,你想怎么处理,交给你。” 秦徐尝试解释,却发现语言在此刻分外地苍白。   盯了秦徐半晌,骆清溪笑出了声,“你现在好像被妻子逼问的丈夫。”   秦徐:“……” 是吗?我也觉得。   “料想你应该挺高兴的,第一次有 omega 喜欢你。” 骆清溪的手轻轻放到了秦徐的腿上,“是不是很希望自己是 alpha?” 那力道缓缓地向上移动,“不过我倒希望你是 omega,这样起码你就不会收到这种莫名其妙的信,还会在此时此刻散发出回应的信息素。”   的确,以往骆清溪就总是说什么,希望自己是 omega 之类的话。   “不过偶尔凑近了闻,还是能闻到的。” 骆清溪的气息抵达耳边,“你的信息素。”   “Beta 哪有什么信息素?” 秦徐忍不住闪躲,却被骆清溪狠狠拉住。   “就有,只是连你自己都不知道而已,只有我能闻到,也好……” 骆清溪的嘴唇似乎轻轻拨动了秦徐的耳垂,“秦徐……”   一时间,秦徐感觉自己面部充血,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他将身子回正,面对着骆清溪,正如之前任何一次那般。   不是应该讲正事的吗?现在又这是在干什么?秦徐暗暗咬牙。   “想说什么?说吧。” 骆清溪却像是已然看出了端倪,冷不丁开口。   无妨,反正这么做也不是第一次了,这样的话,谈事情的时候,洛清溪应该也就不那么容易生气了吧……   “你爸把骆家搬空,离开了。”   “嗯,大概知道一点。” 骆清溪的回答出乎秦徐的意料,不知是不是因为兴致正浓,他的声音不似往常那般清冷。   “哎,我嘴笨,不知道怎么传达,但是我觉得应该告诉你,对你的那些事,他是有悔过的。” 秦徐看着骆清溪的脸,骆清溪呼吸微乱,正缓缓阖上眼,“骆清溪。” 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嗯……” 显然对秦徐的停顿不满,骆清溪微微蹙眉,“这个时候都要叫我全名么?”   秦徐简直要被气死了,循着经验,他微微用力一捻。   “嗷……” 骆清溪吃痛,微微睁开眼,“什么时候你这么为他着想了?他买了你,你还帮他数钱?继续。”   啧,臭小子。   秦徐暗暗咬牙,骆清溪这段时间大概一直憋着,所以今天显得兴致颇高。   “他走之前,要我好好看着你,” 凝望着骆清溪的脸,秦徐虽觉得他此刻的模样十分诱人,但因为紧张,他竟也提不起兴致来,“我觉得他说得没错,你之前不是叫我这次跟你一起走吗?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名额……”   说完后的好长一段时间,室内都没有其他动静。   秦徐不免顿了下来,一时之间也没再动作,他也不知自己是该继续,还是该就此罢手。   骆清溪是生气了吗?   秦徐顿时汗毛倒竖,不免觉得此刻的姿势有点尴尬,他换换松开手,本能促使他逃离……   然而骆清溪却握住了他。   “我那么求你都没用,他吩咐一句,你倒是扒着上去了。” 骆清溪的声音是冷漠的,那一刻,秦徐感受到了来自 alpha 的压制,他顿在原地,近乎是被吓到了,如潮水般翻涌而来的 alpha 信息素近乎瞬间将他淹没。   “骆清溪……” 他抬眸看过去,发现骆清溪凝视着他的眼睛,已经危险地眯起。   “你倒是理所当然,你知不知道给你争那个名额有多难?不许碰不许亲不许抱,好久好久才能想到联系我一次,什么 omega 什么情书什么骆明远?秦徐…… 你只知道气我!”   一时间,秦徐哑口无言,他无法抵御 alpha 瞬间的暴怒,他以为骆清溪是在怨他忽然改变主意,听骆清溪的意思,难道现在说想跟他一起去禁制之地已经晚了么,他想说既然晚了,就算了,但他说不出口。他只是被 alpha 的蛮力压制在沙发上,他能感受到骆清溪狠狠禁锢住他手臂的力道,骆清溪咬了他的嘴唇、用手指狠狠揉捏着他颈后的腺体。   好疼……   “骆清溪!” 秦徐隐隐意识到自己即将面对什么,这一刻,他竟不由自主地恐惧起来。   “……………………………………………”   秦徐感觉自己好像被铺天盖地的海潮淹没了,那潮水泛着酒液的味道,惹人沉迷。   ……   “喜欢吗?那为什么不让我碰你呢?秦徐。” 骆清溪的声音含着笑意,仿佛蛇信,轻轻舔舐过秦徐的耳廓。   ……   “鬼才喜欢——” 费尽全身的力气,秦徐奋力推开近乎整个身子都覆压在自己之上的骆清溪,他翻身离开沙发的姿势堪称狼狈。   ……   “现在你知道我第一次被你摸的时候是什么感受了吧?”   ……   “没完呢,急什么?”   ……   骆清溪轻笑,他说:“秦徐,要是你是 omega,今天晚上,我们就可以缔结永久标记了。”   此刻的他自然不知道此刻秦徐是怎么想的。   秦徐只是觉得很丢脸。   倒也不是因为 “性”,而是因为,他发现在这种情况下,自己不敢,也无力去阻止盛怒之下的骆清溪。   他承认自己最终或许也是败给了快感,他感受到了快意,以致于最终所幸放弃了抵抗,反正他也无力抵抗。   但当骆清溪再次提及 omega 的时候,他清醒了。   骆清溪那么希望他是 omega,可无论如何他终究不是的。   事到如今他已经开始接受自己不是 alpha 的事实,而他也清楚地意识到,比起变成 omega,还是作为一个平凡的 beta 更能够被他所接受。   他就是无法让自己如骆清溪所愿变成 omega,他毕竟自己也不想的。   他也无法给到骆清溪一个正常 alpha 的生理需求,他无法正常地去回应、去理解骆清溪的一切索求。   他甚至有些无法原谅今天晚上对他做了这种事的骆清溪。   这些都是 omega 所不会给出的反应。   秦徐攥紧了拳头。 第七十七章 车次   屈辱。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那么这两个字毋庸置疑能代表这天晚上秦徐心中的感受。   他跟骆清溪亲密了许多次,除开在沙发上的,后来还去骆清溪的卧室里缠绵了许久。   虽然从头至尾好像都是骆清溪在主动,但秦徐觉得自己也是有责任的——他无法做出拒绝的动作。   骆清溪仿佛已经将那个 “no” 的选项狠狠扣走,而只剩下“yes”。   Alpha 这种生物,可真是便捷啊,被骆清溪用流水轻轻清理身体的时候,失神地,秦徐想。   根本不需要去追一个人,用信息素就好了,要是所有 alpha 的信息素都像骆清溪这样强悍,那么这世界上就不会有 omega 对 alpha 说 “no” 了吧。   毕竟没有与生俱来的相互吸引,就连身为 beta 的自己,都无法抵挡 alpha 的攻势呢。   虽然十分庆幸地,最终没有做到最后一步。   骆清溪精力无限,而最后秦徐则是直接软在了他的怀里——怎样都好,这该死的夜晚快点过去吧,秦徐想。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骆清溪的怀抱仍旧是炙热的。   Alpha 像是永远不会劳累,秦徐蹙着眉头往前躲闪,却又被不依不舍地追了回来,重新达到紧紧相贴的程度。   “早。” 骆清溪的声音十分沙哑,听不出任何情绪。   秦徐捂着脑袋坐在床沿,他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身体的状况,而后不紧不慢地合上腿,在心里骂了骆清溪一声。   驴玩意儿。   骆清溪就这样自后方抱住了他。   这是怎么回事?昨晚上不是还那么生气吗?现在怎么又是咬耳垂又是亲脸的。   “果然还是要扩张才行,所以就没做。” 此时骆清溪的语气乍一听倒是挺可爱的,可惜说出的内容就叫人莫名有些不爽了。   他能期望秦徐对昨晚上的事做出什么评价呢?   秦徐忆起了骆清溪到了兴头上狠狠抽他的那两巴掌,还有数次伏在他耳边说出的那些不堪入耳的下流话。   虽不是什么文雅人,但被那样对待的人变成了自己,就另当别论了。   “你没醒的时候,霍雨来电话了,我帮你交代了几句。” 骆清溪仍旧轻描淡写,“他可真好玩,还问什么‘你俩不会睡在一起吧’这种话。”   实际上这也是除儿时外,他们第一次睡在一起,秦徐在心中补充道。   “好了。” 不多时,拍拍骆清溪的手背,秦徐站起身,“原本打算昨晚上做作业,得先走了。” 他埋着头往门外走。   “我把早饭准备好了。” 骆清溪追在他身后。   秦徐洗漱十分迅速,走出卫生间门的时候,骆清溪正堵在门口,他显然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凝着脸色盯住秦徐。   秦徐闻见了 alpha 的气息,那如同触须一般想要紧紧缠绕住他的气息,他从没有哪一刻这样感到不适。   “秦徐,说清楚再走。”   “就是比平时多了一步而已。” 秦徐抬起头,勾了勾唇角,“有什么好说的吗?” 他推开骆清溪,硬闯出去,天知道这一动作耗费了他多大的勇气。   路过餐厅的时候,秦徐看见了桌子上准备好的早餐,发现原来方才骆清溪是搂着自己睡回笼觉。   桌上的菜式虽不多,但看得出做它的人的用心。   “我是想说,我们可以一起走……”   “我拿个面包吧,也够了,就怕赶不上上课。” 老实说,秦徐并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秦徐。”   “反正也挺渴的,这个奶也正好……” 秦徐拿起玻璃杯,咕嘟咕嘟地喝了起来。   “秦徐!”   “…… 抱歉骆清溪,之前说了不负责任的话,我不知道你争取名额的难处,改来改去的,是我不对,不行的话还是算了,反正三个月也就那样,之前我疏忽了,欠考虑,抱歉。” 还好没有忘记,十分遗憾不得不在这种时候将这话说出口,秦徐将玻璃杯放回到桌上,走到门口,开始穿鞋。   “倒是我理所当然认为操一顿你就乖了。” 骆清溪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的时候,秦徐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凝滞了,“秦徐,我们之间还是什么都没变对吧?”   他能怎么回答呢?   走在回学校的路上,秦徐只觉得恍惚。   他又惹骆清溪生气了。   不过骆清溪说得又是什么话呢?   罢了。   什么都没变?秦徐在心中反复思量骆清溪提出的这个问题,老实说,他不知道他们之间还能怎么变,在他看来,如今已经改变得太多,甚至面目全非,不是他所熟悉的模样了。   跟骆清溪的关系。   这周五,骆清溪就要走了。   标记是在那晚后的两天内消失的。   好像这次的时间要格外长一些,但骆清溪也不像以前那样准时来补了。   秦徐也没有主动去见他。   消息还是由学生管理处的人给到的,提前去往禁制之地人员的补选名单。   上面明晃晃地标注了秦徐的名字。   看来骆清溪还是顺应秦徐的要求,打算安排他跟着提前批的优等生一起去。   “这样啊,” 看着秦徐手中的卡片,霍寻南认真比对了一下编码,“那正好,照常理而言,你应当跟我是一车的。”   “怎么看出来的?” 秦徐将两张卡片放在一起,学着霍寻南有模有样地比对着。   “我们在医学科原本是一个班的嘛,然后你原本又是属于战斗科的学生,同时兼具这两个元素的学员不多,你看这两个数字,是不是很近?挺好的,到时候在一车,你就坐我旁边吧,那些 alpha 不是太丑就是太臭。” 霍寻南漫不经心地勾起唇角,手撑着下巴,如是说到。   没错,既然骆清溪又帮他安排好了,那么秦徐最终还是打算一起去,虽然这种手段并不光彩,虽然秦徐也不知道骆清溪为什么又忽然改变主意了。   得知这一消息的霍雨和尹水灯近乎可以说是哭天抢地了。   好吧,霍雨其实倒还好,夸张的是尹水灯。   “呜呜呜,秦哥还是要离我们而去了。”   “去你的,怎么听起来这么不吉利。” 秦徐撑手,满面不耐地推开尹水灯。   “也挺好,提前去帮我们打探打探消息。” 霍雨蹙着眉,说得话倒是有几分积极,近乎残酷地,他勾了勾唇角,“别等春天我们过去的时候,发现你已经被骆清溪那家伙吃干抹净了啊。”   这是什么话?秦徐紧了紧拳头,又不免想起了前不久的夜晚发生的那起 “意外”,“不会的,想哪儿去了?” 他这么对霍雨和尹水灯说,自己也暗暗发誓。   到了周四,骆清溪仍旧没有联系秦徐,甚至秦徐发出的那条:“已经收到了,我会好好准备的。” 他也没回。   是被那小子讨厌了吗?秦徐鲜少陷入这样矫情的纠结中,很快他的注意力便被今晚的送别大餐所吸引——也就邀请了几个平日里跟他玩得最好的几个人,包括哥哥,一同吃个饭罢了。   霍家兄弟或许是第一次同时坐在除家庭聚会以外的餐桌上吃饭,谁也不搭理谁,而尹水灯倒像是怕极了霍寻南,只怂着脖子将吃食往自己嘴里刨,话一反常态地少得可怜。   还好有哥哥在,才不至于让气氛变得过分尴尬。   “秦小徐在家乡就喜欢交朋友,我原本还担心到了星城会不适应呢,现在,我倒是放心了。” 秦穆如往常一般侃侃而谈,只在其他几人的氛围渐缓之后,秦徐才听见哥哥轻声对自己说:“这么大的事,哥哥居然非但不是第一个知道,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你说,要我怎么罚你?”   秦徐哈哈地笑着,伸出手心要哥哥打手板,哥哥笑了,象征性地用手边的餐具打了一下秦徐的手心,罢了叹了口气:“怎么不见清溪?是不是又吵架了?” 说着,还抚了抚鼻子,明眼人都看得出他这么问只是因为骆清溪留存在秦徐身上的标记已然消失罢了。   秦徐只是干笑着,不好跟哥哥说出实情,“小时候又不是没吵过?每次每次,还不就都那样。”   自是明白秦徐的着轻避重,于是秦穆便也不再追问,只叹了口气,“那好,等三个月过去,哥哥再去那边找你,不过要记住给你的嘱咐,懂不懂?”   秦徐笑着点头。   “还有,要是清溪真的委屈你,或者…… 你觉得那种关系不能再进行下去,家里也是绝对会支持的,不要顾虑。” 说这句话时,哥哥的表情十分郑重。   这一刻,秦徐居然在哥哥脸上看见了老一辈人的沧桑,不由自主地苦笑一声,“当然明白,保证完成任务。”   今晚,是去禁制之地的最后一个晚上。   秦徐本以为,骆清溪怎么说都得在今天晚上联系自己一下。   不过很可惜的是,没有。   想起之前骆清溪跟自己说的话,秦徐不禁莞尔。   “操一顿就乖了” 吗?他勾了勾唇角,或许那才是骆清溪想要的关系状态吧。   霍寻南的电话一早便叫醒了秦徐。   “快,车次安排出来了,我是第六车。”   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秦徐揉了揉眼睛,“那万一我不是第六车怎么办?”   “这个没有硬性要求,找个同车人换一下座次绝对也不是不行的,不过那要赶在启程之前,你要不来找我吧,或者我去找你也行。”   知道霍寻南轻微洁癖的毛病,见这人无论如何非得跟自己呆一起的态度,秦徐竟不知该不该感到荣幸。   一边听霍寻南说着,秦徐一边登录网址查看自己的车辆,“一车。”   “…… 一车?” 霍寻南沉吟片刻,颇有些微妙地道:“那我可能去不了了,一车是军官的专属车次。”   就算不用霍寻南说,如此,秦徐便也大概能猜到这是怎么回事了。   他是跟骆清溪一起的吗?不知道这是不是骆清溪授意后的结果,也不知道安排这事的时候,骆清溪还有没有在生他的气。   此刻,秦徐打定主意,要是等会上车,发现自己跟骆清溪的氛围还是那样一触即发,那么他便要不惜任何代价都要将车次换掉。   毕竟,这可是长达三天的旅程。 第七十八章 怎样   此次出行的车队,是以志泽为起点,安排了十辆豪华单间车,专供提前去往禁制之地的优等生出行所用的。   学生们聚集在看台上,无不满面好奇崇敬地望过来,欢呼声、奏乐声、七嘴八舌的议论声,这些都是专门赐予优等生的万众瞩目的奖章。   走在队伍中间,秦徐莫名有些心虚。   他知道自己名不正言不顺,周遭的鲜花与掌声也都并不属于自己,他不禁开始想像——如若自己仍是战斗科的学生,那么再次站在这个地方,会不会如周遭的其他优等生那般,自豪地挺起胸膛。   老远,秦徐便在队伍里望见了身高样貌俱出挑的霍寻南,编号安排,秦徐站到他的身侧。   没有找到骆清溪,或许就连秦徐自己都未曾察觉——自他抵达这个场地以来,他的目光便一直在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可惜,并没有。   他望见了在看台处遥遥凝望着自己的哥哥,那一刻,他们的目光不期而遇,哥哥没有做出任何夸张的动作,只是冲他所在的方向笑了笑,轻轻点了点头。   霍雨和尹水灯不在看台上,秦徐转过头去,果不其然,宿舍楼的顶端,两个芝麻大小的身影,正直直地面对着这边,虽然看不清他们的脸,但秦徐知道,那就是他的朋友们,而这么远的距离,秦徐不知道对方能不能望见自己,不过,能不能望见本身也并不重要,反正三个月之后,他们仍旧会再见面的。   “哦,原来在那儿啊。” 霍寻南的声音悠悠然地传来,秦徐以为霍寻南也看见了霍雨和尹水灯,转过头,却发现对方正抬起下巴向正前方极目望去,循着霍寻南的视线,主席台的方向,秦徐望见了身着礼仪军装,手持演讲稿的骆清溪。   当他登场的那一瞬间,整个场地都沸腾了起来。   骆清溪是作为志泽最骄傲的学子、成就最高的年轻军官上台演讲的。   白色的军装,衬着他俊美无俦的面庞,近乎令人不敢直视。   身旁的霍寻南啧了一声,“他倒是风光了。” 说完,还意味深长地盯了秦徐一眼。   秦徐也不知此刻的自己是什么心情,但那一刻他心中对台上那人陡然生出的憧憬却也是不能作假的,原来不知不觉间,骆清溪已经变得如此闪闪发光了啊,恍然间,秦徐忆起了不久前还信誓旦旦想要打败骆清溪的自己,怎么说呢?   虽然并没有嫉恨,但不甘,总是存在的。   这样的骆清溪,是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他身边的人、他的未婚妻,应该是跟他一样家室显赫、血统优秀的 omega。   而不是像自己这样的人。   秦徐原本是一个很少会自卑的人,但老实说,自从他分化成 beta 以来,这种情绪便一直挥之不去地在他脑海中频频出现。   他不甘承认自己就是大众口中平平无奇的 beta,但他却也无法改变自己是 beta 的事实,说什么要靠自己的努力慢慢证明自己,可实际上呢?   演讲完毕,远远地,秦徐仿佛与站在主席台上的 alpha 对视了。   仿佛是天使悄然无声的眷顾。   秦徐卖力地鼓着掌。   罢了,罢了,颓丧又有什么用处呢?不如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平凡…… 也就平凡吧。   这一刻,秦徐这么想。   他能听见周遭讨论骆清溪的声音。   说什么,年纪轻轻,得到了许多寻常人这辈子都无法得到的嘉奖和成就。   “听说还是丁家的人。”   “不是吧,那个丁家?”   “那也难怪了。”   不…… 他们懂什么?秦徐攥紧拳头狠狠瞪过去,人就是这样,相同的年龄相同的性别相同的条件,当对方拿出了远超于常人的成就,他们便会想方设法地找一个 “决定性” 的借口。   他们并不明白骆清溪经历了什么,又有什么资格说什么 “怪不得”?   像是被秦徐的眼神震慑到了,那两人很快闭了嘴。   走在秦徐身边,霍寻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凶哟。”   秦徐给了他一拳,并不用力。   停靠在场地后方的车队,早已等待多时了。   虽然有条件能够让全部的提前批学生都坐上飞机快速抵达目的地,但禁制之地那边十分明确地要求——要让学生感受到沿途的意义。   霍寻南的六车很快便到了,上车前,他叹了口气,“这可跟一车不一样,没有床位也没有齐全的设备,恭喜你啦秦徐,代我向骆清溪问好,不过,你偶尔来陪陪我,我也是愿意的。”   看着霍寻南嬉皮笑脸的模样,秦徐不免叹了口气,他点了点头继续上前走。   不得不说,还蛮尴尬的。   一车理所当然地位于车队最前方,随着学生队列的前进,秦徐身边的人自然也就越来越少。   没有一个学生像他一样直奔一车的车门而去,此举仿佛就告昭了全天下——“我,秦徐,走后门。”   罢了,在心中叹了一口气,秦徐迈步踏入了那辆无论是外观雄伟程度还是整体花色都要明显区别于后方车辆的 “大 1 号” 车。   不同于后方的其他车辆,该车内部由一个个小隔间组成,每个隔间门口都贴有名字,秦徐按照号数找着那个专属于自己的房间,而后果不其然,最终他站在了那间上面贴有 “骆清溪” 三个大字的门前。   拿出自己的卡片进行扫描,咔哒一声,门开了。   的确,正如霍寻南所说,内里设备齐全,甚至可以说是温馨舒适的,秦徐略微观察了一下,发现这套间约摸是按照双人的标准来做,但只有一张大床,联想到之前骆清溪所言——夫妻专用小房间,一时间秦徐心情微妙甚至产生了就此跑路的想法。   当然,最终他是没有那么做的。   将自己的东西扔到里面,秦徐估摸着时间,骆清溪应该也快到了。   这时霍寻南来了电话。   “秦徐,我旁边这位置没人哎,说是忽然生病了,你有时间记得来陪我啊。” 霍寻南语气悠悠然,秦徐蹙了蹙眉,“非要我去?你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矫情了?”   “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霍寻南笑出了声,“骆清溪那家伙毛病挺大的,自从他回来之后,哪次你俩见面没吵过架?我是为你寻后路呢,你还不领情。”   霍寻南没明说,但秦徐知道这家伙笼络自己一方面也是想寻骆清溪不开心。   “得了吧你,知道了,我有时间会去。”   挂断电话,门便再次从外部被打开。   骆清溪身子微躬,走了进来。   不咸不淡地瞥了秦徐一眼,也不说话,只默不作声地将门关上,锁好,而后把自己的行李放到上面的柜子里。   骆清溪越过自己走向床边的时候,秦徐知道自己是被这家伙当做空气人了。   被做那种事的是自己,这家伙在生气个什么劲儿?   “喂。” 坐到室内的小凳子上,秦徐抬了抬下巴,“你就打算一直这样不跟我说话了?”   骆清溪表情淡漠,坐到床沿,“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看也不看秦徐一眼,随便拿起床边书架上的一本书,翻开来。   差点被气笑了,秦徐扯了扯嘴角,“那这三天我们都在这一个房间里,你不嫌尴尬?”   骆清溪抬眸盯了秦徐一眼,又像是嫌多余一般移开目光,并不搭话。   秦徐:“……” 火气上来了。   “霍寻南说,他旁边位置的兄弟没来,邀请我跟他一起去玩。” 说着,秦徐站起身,“车还没开,现在还能过去吧。”   骆清溪不动。   秦徐叹了口气,老实说,他挺受不了这种氛围的,他想自己或许确实应该哄哄眼前这个 alpha,但他又怕之前的事情再次上演。   骆清溪这态度,八成也是不怎么想跟他多言的。   “那边人又多又挤,你去了也玩不尽兴。” 就在秦徐手放在门把上的时候,骆清溪淡淡地开口了。   “我看我在这也怪难受的。” 秦徐这样说着,有意或无意,他自己也分不清了。   “多难受?” 合上书,骆清溪站起身,他走到秦徐面前,脸上并无笑意,“跟我在一起你能有多难受?”   好吧。   秦徐叹了口气,回过身,面对着骆清溪。   虽说如今被骆清溪俯视的视角让他倍感压力,但他还是硬着头皮,抬手,拽住了骆清溪的领口:“忽然被那样对待了,你能指望我怎么应付你?骆清溪,你生什么气呢?我说了不要,但你还是做了,我有点情绪怎么了,你希望我是 omega,但我不是。”   骆清溪低着头,脸上无悲无喜。   “好,那以后不做了。” 轻声地,骆清溪说出了口。   秦徐缓慢放开了他,“抱歉,你是 alpha,我可能…… 我需要时间。”   “但你得允许我抱住你。” 骆清溪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秦徐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然而也不需要他反应了,因为下一刻,骆清溪就紧紧地拢住了他。   “标记消失了。” 骆清溪的声音带着些许撒娇的意味,“难受。”   秦徐不知道这人有没有把自己方才的话听进去,他凝滞了许久,最终才叹了口气,“咬吧。”   就这样,骆清溪再次咬住了他。   久久地,被压在墙角,鼻间是 alpha 信息素的激荡,秦徐感受着对方紧紧抱住自己的力道,看着车窗外逐渐后移的景色。   究竟要怎样呢?骆清溪?秦徐在心中这样问道。 第七十九章 渐近   这次行程很长,车队铆足了劲儿在专门的无阻大道上跑,也得花整整三天的时间。   其间自然是有下车去休息的时间的,秦徐本就是个闷不住的性子,每每到了大家伙一起吃饭的时候,就忍不住跑下去找熟人,顺道在自己今后所在的班里混个眼熟。   其实刚开始,身为优等生的医学班同学对秦徐这个空降兵是没有什么好感的,特别是当他们知道这个名不见经传成绩也不见排名的beta是作为alpha的附庸品被捎上的时候。   但当他们望见秦徐本人的时候,又不免张大了眼睛。   这眼前这人无疑与他们预想中的形象大不相同。   且不说对方那不拘一格的态度,单就那体格,也足够让那些“文弱优等生”不再拥有不满的勇气。   毕竟看起来,好像一拳就能将人揍趴下的样子。   而且,这人好像还和文武双修的霍寻南关系不错。   “忽然想起,我一个朋友经常去看战斗科的擂台赛,他叫秦徐是吧?刚开始我还以为同名……结果就是他啊。”   原本是战斗科的学生呢。   可能是因为性别问题,才转到医学科曲线救国吧。   如此,大家叹了口气,便也理解了。   在志泽摸爬滚打多年才获得这一优生名额的他们,十分清楚性别制度的严苛,也曾见过beta学员的陨落。   他们决定用平静的心态面对这个空降到他们身边的“原·战斗科学子”。   这些人心中的弯弯绕,秦徐自是不清楚的,他只是两手揽住他们的肩膀,咧嘴:“哎,我说,我成绩没你们好,到时候去了那边,请教请教你们嗷。”   优等生心虚地笑着,只点头。   站在一旁的霍寻南不咸不淡地笑出声,低声跟秦徐说:“你看你那样子,他们敢拒绝吗?”   秦徐奇怪地盯他一眼:“我也没打算要他们拒绝啊,人嘛,就是要厚脸皮一些。”   经常被秦徐厚着脸皮借笔记问功课的霍寻南:“……是是是,你说得对。”   的确,人是应该厚脸皮的。   望着雪地里,停靠在车队最前方的一号车,秦徐想,但自己跟骆清溪比起来,还是小屋见大巫了。   “天天跟一群老年人军官坐在一起,疲惫。”坐到床沿,骆清溪说着这话,另一只手就默不作声地探入被中,用冰凉的手抚摸着秦徐的大腿。   秦徐嗷了一声,弓起身子攥住他的手腕,“冰死了。”   “你都不愿意帮我暖暖么?”说着,骆清溪便带着一身的寒气,滚入了秦徐好不容易捂暖的被窝中。   秦徐骂了好几声,骆清溪也不回话,只抬眸状似委屈地盈盈望过来,望得秦徐心尖一软,便也无法再去指责他什么了。   骆清溪或许的确是守约的。   自那天谈过以后,他便没有再像上次那般失控地强制秦徐跟他做什么,但每晚上的抚摸固然是不能少的,再者因为天气寒冷,他往往盖着被子将秦徐逼到墙角,拢入怀中,像那样无论是气息还是身躯都被alpha完全笼罩的感觉,令秦徐有一种窒息的醉意。   他虽是接受了骆清溪的“回敬”,但心中却仍旧过不去那个坎儿,那晚上被骆清溪那双手弄出四次的噩梦仍旧盘踞在他心间,挥之不去,好在骆清溪每每也没再过多要求什么,倒是令秦徐松了一口气。   不过……   骆清溪不那么做,并不代表他不想。   秦徐是在路途中的第二天傍晚,帮骆清溪整理衣物的时候,发现那些东西的。   润滑、套子、甚至还有一盒药片,以及消炎消肿的药膏和喷雾。   最离谱的是信息素滞留剂,这玩意是用于延长alpha标记时间的,一般是给那些伴侣长期在外出差的omega使用的。   看得出是很用心地准备过了。   秦徐抽了抽嘴角,没好气地将东西扔回原处。   骆清溪是个顶敏锐的人。   秦徐本是不打算提的,他觉得很尴尬,并且他也不想跟骆清溪再谈起类似的事件。   他觉得他俩现在这样挺好的,他享受和平的氛围,不想吵架。   但骆清溪在翻看自己衣服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还转过头来笑眯眯地问秦徐:“看见了呀?”   秦徐凝滞片刻,最终选择倒在床上,“反正,我没那个打算。”说完,他便负气一般转过身子,背对着骆清溪。   凝视着秦徐,骆清溪的脸上显现出片刻的失落,但很快,他便又笑了出来,走到秦徐身边,缓缓坐到床沿,他说:“秦徐,万事不要那么肯定。”   “可我们本身就不是真正订婚了,以后也不会结婚。”猛地坐起身,秦徐忍不住拔高了音量,却正好对上骆清溪略显阴戾的眼神,“还是说,因为我是beta,不会被终身标记,所以你就打算先跟我尝尝那个滋味?”   这话一说完,秦徐便后悔了,他知道无论如何这也太伤人了些。   而骆清溪却不显情绪,只微垂下眼睫,修长的手指揉皱了被单。   “秦徐,我是alpha,对于alpha来说,哪怕只是缔结了终身标记这一动作,也是永远。”他凝视着秦徐的眼睛,半晌,笑出了声,“不过,其实那些只是为了应付上面对于我们夫妻套房的检查……我也不一定会跟你用,万一我在禁制之地遇见了喜欢的omega呢?你大概不知道吧,禁制之地后勤处的omega既坚韧又美丽,跟beta真的很不一样。”   那一刻秦徐凝滞了,他看着骆清溪,本能和他对骆清溪的了解告诉他,骆清溪在撒谎,但理智又告诉他不要误会,也不要弄错了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定位。   骆清溪是喜欢他的吗?还是说……   大哥是大哥,被标记者是被标记者,真正的爱人,才是爱人。   缓缓地,秦徐叹了口气,他抚上了骆清溪的脸颊,“我知道了,抱歉,我说得太过分了……”   连他都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宽容了,毕竟谁被那样比较,都不会不生气。   他以前可认为自己是alpha啊,可能曾经的自己做梦都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被自家小弟拿来跟omega比较吧。   他只是不想跟骆清溪吵架罢了。   然而骆清溪却还是生气了。   他拍开了秦徐的手,恶狠狠地将他推到在床上。   “你倒是生气啊!你倒是说点别的什么啊!你打我一巴掌都没关系,你……做出这么一副宽宏大量的样子给谁看呢?”   骆清溪红着眼睛走出了门。   秦徐躺在床上呆了许久,才爬起来去追他。   夜晚,车队停在一片雪林边的服务站旁,目及的是一片茫茫的白。   骆清溪就站在路灯旁,夜色中,唯他那一片独亮。   “好冷的,你这是干什么?回屋去!”秦徐抬手去拉他,在他转过头的那一刻,却望见了他脸上结冰的泪晶,以及站在睫毛上浅浅的一层雪。   不像是凡间的人。   秦徐忍不住抬手抚上去,却被骆清溪紧紧揽入怀中。   “你好烦,还追出来干什么?”   “清溪,我不可能放着你不管。”   没错,骆清溪知道秦徐是永远也不可能抛下自己不管的,紧紧拢住怀中的人,他想,要不,就现在,再表白一次吧。   可是,那样秦徐就有离开自己的理由了呀。   就像数年前,送自己离开曲意时那般。   他不敢再经受那样的痛了。   反正,正如秦徐所说,他不可能抛下自己不管的,那么就这样,一步一步地将秦徐绑架,等秦徐回过神来,就会发现,他已经变成他的人。   没错,这样就好了,只要欲念不再膨胀,只要自己不再控制不住地过度索求,只要不吓跑秦徐,那马秦徐迟早都会是他的。   一定是这样的。   ·   第二天秦徐到达医学生的营地时,迎来的是满目的揶揄。   “干嘛?”   “咳,我们都看到了。”   “美人……哦不,骆教官跟你很配很配!祝你们百年好合!”   “百年好合!”   领完早餐路过此地的霍寻南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秦徐大为光火,回头一拳锤在了他肩上。   “说清楚,咋回事?”   “某些人大晚上的要给全车队的人表演偶像剧,我们也没办法。”说完,霍寻南还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将一个包子递到了秦徐面前,“吃不吃?哦,忘记了,一车的伙食可比我这精致多了。”   “你放屁!明明一模一样!”秦徐踢他一脚,在营地中众人的噗嗤一笑中结束了这场对话。   天愈发地寒冷了,禁制之地边缘的围墙正向车队众人的视线急速靠拢。   “墙的那一边,就是受ABO病毒影响而过度进化的猛兽了。”骆清溪的声音淡淡地,落入秦徐耳中。   “阻断墙顶端有百尺厚,战斗科平日里的训练,都是在那个地方,而你所在的医学部位于墙外部的边缘,那里相对来说会比较安全,每天不定时会有内部的兽类被拉来解剖研究,部分负责照顾伤员的医生会跟战斗科在相同的地方,到时候会有取向性选择。”骆清溪的声音很沉,带着些秦徐未曾察觉的担忧。   “我当然是选能离里面近点儿的地方。”想也没想,秦徐这样答道。   “……是,你当然。”骆清溪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我相信你的实力,但是我总不由自主地担心你的安危。”   秦徐哈哈地笑了出来,“我这都被限制到里面去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第八十章 铲雪   秦徐花了相当一部分时间,才逐渐开始适应自己在禁制之地的新生活。   首先是人际交流问题,他原先所相熟的人都是战斗科的,而如今他被划分到的医学科优先班,无疑又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界,这就跟一个征战沙场的武官忽然被放到了一群身着朝服的文官堆里一样。   虽然他曾经也在医学科混迹过,但那时身边有霍寻南这样无论在哪个领域都如鱼得水的神人庇佑,他因此也没有交过任何一个医学科的朋友,而眼下的这些优等生无一不因其相近的成绩而相互熟知,就显得他这个空降兵看起来分外格格不入。   刚开始秦徐还尽力收敛自己的心性,尝试变得跟这些文雅人一样轻声细语,但果然那不是他的风格,很快他便放弃了,有什么不懂的问便是,看谁不顺眼骂便是,遇到阴阳怪气用拳头回绝便是,只要对方是 beta 或者 alpha,在这个地方,他就不怕。   很快,秦徐便以野蛮人的身份在禁制之地的医疗部 “声名鹊起”,他不求自己完全融入他们,反正在这里没人敢惹到他,而他也会尽力做好自己该做的一切,这就够了。   晚上,他不会跟医学部的人住在一起,而是到骆清溪给他安排的那间 “夫妻套房” 里休息,那里位于医学部和战斗部门的交界的墙角处,内里布置算不上精致华美,但也可以说是足够让人舒适无忧地生活下去了。   骆清溪似乎很忙,刚抵达禁制之地,身为教官的他就必须得着手开始训练那些新兵蛋子了,这导致刚开始的那段时间晚上他都得在围墙之上的训练营休息,而不能回来跟秦徐一起。   对此,秦徐是有些苦闷的,因为他实在是无聊,身边没有能够讲知心话的朋友,令他倍感孤独,于是趁骆清溪偶尔下来看看他的时候,他不止一次提到过自己想到去围墙上面看看的诉求,他想知道战斗科的学生是如何训练的,他不想落下,在他的潜意识里,仍旧将那里归属为自己的真正去处。   而骆清溪只是叹息,他告诉秦徐,“先学好基础的知识,等到分流的时候吧,到时候你填到战地医疗,我们就能天天见面啦。”   说是战地医疗,其实医护人员是不得跟着战斗部的人一起到围墙那边去的,拖后腿是一方面,上面更多地是希望医生在围墙顶端随时待命,伤兵也多数不会在围墙另一头长时间停留,他们一有不对便会回到围墙顶端接受补给和治疗。   最多只能抵达围墙上方吗?秦徐暗暗攥紧了拳头,虽说这与他所想的大不相同,但只要能离围墙另一头更近一些,哪怕只在上面俯瞰,秦徐也愿意。   于是秦徐便有了前进的动力,他还为此专门查看了一下能够分到上面去的分数,发现那要求并不高,比起怪物的构造研究、伤兵术后疗养等部门,竟是属要求最低的那一项。   “你想上去呀?”班上为数不多跟秦徐关系不错的同学听了秦徐的 “志向” 不免瞪大双眼,他显然十分困惑,“虽然我们不会到墙那头去,但墙那边的怪兽却不一定不会跑到墙上来啊!而且我们本身就没有自保能力,上面去发给我们的武器也不咋顶用,哎,我跟你说哦,大概是去年的事了吧,就是一个去围墙顶端照顾外伤伤兵的医生,因为距离边缘太近,一头怪兽一跃而起,直接把他脑袋咬掉了呢……”   禁制之地的冬天很冷,想想那个场面,秦徐不免打了个寒战,虽然他很想告诉眼前这位小兄弟,自己并非 “没有自保能力”。   在秦徐看来,既然选择走到禁制之地来,那么就得提前做好跟墙那头的怪物面对面对抗的准备。   他何尝不想成为英雄呢?   虽然他知道,如今星城的大家积极投身禁制之地或许并非就是因为想要为墙外的人类多出一份力,人类大多是利己而自私的,在禁制之地历练过的履历在普世看来会更为光辉灿烂,各类职位的晋升也会比起寻常人更有优先权,这才是大多数的大家对这个地方趋之若鹜的真正原因。   学习基础知识的过程是漫长的,秦徐很不喜欢那种将怪物身体剖开、并且用手在它们腹腔内部掏来掏去的感觉,即使戴了手套也不喜欢。   这时候他就会格外佩服霍寻南,每次遇到这种课程,那家伙总是一脸享受,最终被分到战斗科的时候,这人还低垂着脑袋怏怏不乐地诉说着自己的遗憾,“啊,唯一的快乐离我远去了,只能希望以后出任务的时候,队友多流点血吧。”   每每想起霍寻南那陶醉的模样,秦徐就不免一阵恶寒,那家伙平日里的正常近乎会让人忘记了他的这个爱好,所以当他冷不丁再次展现的时候,就会有一种 “啊,久违的冲击” 的感觉。   说起来,也不知霍寻南那家伙最近究竟怎么样了,骆清溪耸了耸肩,表示他不在他的手下,“十分遗憾,我还挺想以上下级的关系跟他相处的。”   所以,他究竟在哪呢?   这天,发生一件小事。   彼时已经到了深冬,雪越积越厚,恐怕会影响到物资的运输,所以医疗队内组织了铲雪活动,这并非强制活动,医疗部的各位可以选择参加,也可以选择继续留在实验室,与怪物们被剖开的肚皮进行亲密接触。   秦徐自是义不容辞地参加了,比起在冰天雪地里干体力活儿,他更不愿意继续让自己本就沾满了血腥味的手继续在某种怪物的腹腔亦或是胸腔内停留。   跟秦徐相同选择的人不多,因为在外铲雪需要耗费的体力太多,再加上实验室外真的十分寒冷,看了一眼上报名单,不少同僚对秦徐竖起大拇指:“勇士。”   秦徐:“……” 其实在他看来他们才是勇士。   十分可惜的是,最后医疗部因为报名的人数过少,只得跟别的部门合作。   秦徐的名字挂在第一个,被呈到了战斗科那边。   第二日,手持雪铲全副武装的秦徐提前二十分钟起了床,在他看来这种自己从来没有参与过的新活动是十分值得期待的,虽然往常的经验告诉他这可能并不好玩。   到达约定地点的时候,距离正式集合还有十分钟。   秦徐没想到战斗科的学生已经列好了阵,横平竖直,阅兵仪式般整整齐齐,一个个昂首挺胸,雪地里,他们冻红的手端端正正地持着雪铲,复制粘贴一般,看得人眼花。   身为医疗科头一个到的 “积极分子”,秦徐呆愣在原地,一时间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然而队列最前方的班长却一路小跑到他面前,告诉他,就是这里。   秦徐于是木然地站到了队伍的最后面。   其余两个医疗部的同僚姗姗来迟,他们也无一不被这阵势吓了一跳,后经班长解释,才忙不迭地小跑到秦徐身边。   时间到了,前面方阵没有动作,秦徐三人自然也不敢相互交流,不久,最前方只听班长一声令下,方阵内士兵便提着雪铲整齐划一地向行车道走去。   铲雪途中,那股森严的氛围才逐渐趋于缓和,偶尔能听见战斗科的学生们相互交谈,秦徐被冻得耳朵发红,倒也没注意他们究竟在谈什么,只机械般地铲着雪,内心默念这总比在实验室跟解剖活体怪物好。   直到一个战斗部的士兵拍了拍他的肩膀。   秦徐回过头,发现那人的目光有些鬼鬼祟祟。   “兄弟,我问一下,那两个人之中,哪个是秦徐呀?”   秦徐:“……” 你可真是问对人了,握了握手的铲子,秦徐蹙了蹙眉,“我就是,怎么?找我有什么事?” 言语间,他细细回想了一下最近发生的所有事情并陷入了迷惑,他不记得自己有得罪过战斗科的任何一个人。   难道是因为前几天拎了一下隔壁班那个碎嘴子的领子?   秦徐凝着面色,等待来者下文,而那士兵却像是见了鬼似的,瞪大眼睛望着他,“你你你你是秦徐?你们班是不是有跟你同名同姓的人?”   “整个医疗部只有我一个秦徐。” 挑了挑眉,注意到身边的几个士兵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缓步移过来,秦徐忍不住沉下身子,“你们什么意思?”   “不是吧!你就是我们骆教官的老婆?” 直到其中一人惊呼出声。   秦徐:“……” 好吧,这下他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不是你们想象中的绝世美人,真是抱歉啊。” 铲了一铲子雪,秦徐没好气将之堆到那大呼小叫的士兵脚边,“你们是骆清溪班上的学生?”   “嫂子好!” 在场,秦徐目光所及的所有士兵,昂首挺胸,齐声嚎出了这一嗓子。   秦徐:“别别别,可别这么叫我,你们喊得出口,我可听不下去。”   他跟这群战斗科的学生了解了一下骆清溪在上面的情况。   “教官很严格,罚起人来一点都不手软,但是对我们很好。” 其中一个娃娃脸 alpha 挠着自己的脑袋,小声说到。   “这回也是教官给我们下达的任务!原本我们想报名,但是害怕教官认为我们偷懒,就不敢报,正打算把这些名额给其他部门的人呢,结果教官忽然说这次是提倡的,看见名单我们就知道他什么意思了,你们医疗部报名的人太少了,只有你们几个,不知道要铲到什么时候呢。” 这些小士兵倒是健谈,兴许是知道秦徐和骆清溪的关系,他们便不自觉地对秦徐有几分亲切。   一时间秦徐竟有些感动,这是这段时间他和骆清溪为数不多的几次 “联系”,他知道在工作方面骆清溪向来是一丝不苟的,能够这么拐弯抹角地帮到自己……   “不过,你们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秦徐一个转念,抓住了重点。   “教官经常提到你!拿我们训话的时候,经常说:‘我爱人,秦徐,医疗部!他比你们任何人都想站在这里!你们信不信,没有经过军事化训练的他,能一个打你们十个?’”   秦徐:“……” 一时间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伤心呢。 第八十一章 进展   铲雪行动进行了半天便圆满结束。   在士兵们的一片道别声中回到实验室的时候,秦徐不免有些不舍,他喜欢听这些富有朝气的小伙子唱军歌的旋律,他觉得他才是属于自己的地方,他不喜欢消毒水的味道,不喜欢仪器、试管、血腥…… 虽然不可否认,医学的确也是值得大家敬佩的。   偶然一次跟骆清溪在那间小屋里相会的时候,秦徐提起了这次的事情,骆清溪很安静,只抬眸,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待他将那天发生的所有原原本本的讲给骆清溪,并问上一句:“真的是你吩咐的,对吧。” 的时候,他看见了骆清溪无奈的笑容。   “你很向往,眼睛里,” 骆清溪轻轻点了点自己的眼眶,“有光,很好看。”   秦徐哈哈地笑出声,莫名有些不好意思,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不好意思个什么劲儿。   “那是当然的,我已经开始准备分流的考试了,虽然去上面的那支分数最低,但我还是怕我不及格,不及格就要留在解剖室给那些老师打下手,处理那些实验内脏,我想想都要吐了。” 说着,秦徐还煞有介事地将随身带着的笔记本从兜里掏出,象征性地看了两眼,那紧张兮兮的模样,瞧得骆清溪嘴角直往上勾。   “秦徐,最近太忙了,易感期都没能跟你一起过,靠那个贴的药,好不舒服的。” 骆清溪说着,坐到秦徐身边,抬手仅用一根手指就让秦徐再次与他对视,他的手轻轻抚弄着秦徐的手背,“都没有时间补上标记,你身上都没有我的味道了。”   大概是已经被温水煮青蛙了吧,秦徐如今已经能接受骆清溪如今这般循循善诱的亲密了,他任由骆清溪剥掉他的衣服,当他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时,冬日的寒意令他回过神,想起什么一般,他微微站起身,“还没洗澡。”   “不差这一会儿。” 骆清溪倒也不嫌他,调整着姿势将他拢入怀中,是让秦徐背对着他,腺体正正好在他齿下的姿势,“秦徐,滞留时间长一点没什么不好的,为什么你不愿意呢?嗯?”   说着,也没等秦徐回答,他的牙齿便深深嵌入秦徐后颈处那并不突起的腺体中。   约摸真的是因为太久没有标记了,这次骆清溪维持那个 “咬” 的时间格外长,秦徐颤抖了许久,才真正意义上地找回自己的意识,空气中,他再次闻到了如海浪般汹涌而来的酒味,带着些许的炽烈,令人沉迷。   秦徐知道这次是跑不掉的,骆清溪跟他在一起的时间一长就免不了要做这档子事,如今他已经不再排斥这时跟骆清溪接吻,他这样麻痹自己——反正啥都做了,为什么不再来点儿小料享受一番呢?更何况,他不想惹骆清溪生气。   他觉得自己变得怂了,比起往常,他如今好像需要格外警惕骆清溪的情绪,对他来说骆清溪无异于一个定时炸弹,如若自己做得过了火,这家伙便不定时会 boom 地爆炸开,他不想承受爆炸的疼痛,所以选择底线范围内的纵容。   完事后,都已经是深夜了。   秦徐感到精力亏空,他不明白为什么骆清溪的时间会比自己长那么久,这难道这也是性别间的差异吗?雄性的本能令他本能地感到挫败,他甚至偷偷在网络上差探过——他的时间是没问题的,不正常的是骆清溪。   骆清溪当然不知道秦徐脑子里在想什么,他只是享受着和爱人温存后,空气中二者交融的气息,他将脑袋埋进秦徐的颈窝,低低地笑着。   其实他远还没有满足,但他知道,只要秦徐愿意像这样一步步妥协下去,那么终有一天,他绝对能够达到自己的极乐。   考试顺利通过了。   终于得到了能够抵达围墙之上的资格,秦徐笑出了声。   当天晚上,他偷买了违规的啤酒,跟自己玩得好的另外几个医学生简单地庆祝了一下。   虽然啤酒很快就被冻成了硬冰,但重要的,是喜悦的氛围。   搬出实验室的那天,是到达禁制之地以来,秦徐最开心的一天。   虽然在正式到围墙上之前他还再在墙下的医务室 “实习” 一段时间,好各项工作的进程,顺道为医务室紧张的人手松松绑。   接下来他得跟伤兵密切接触了,只要跟老师学好了伤兵包扎的方式以及应急处理方法,不久的将来,他就能够到墙上去了!   秦徐高兴极了。   然而他并没有高兴太久。   骆清溪班上的小士兵很快成为了秦徐的烦恼。   “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这是他搬到医务室工作后,最常说的一句话。   医疗部是有 omega 的,但分流之后,omega 大多走向了实验室或者研究基地,很少有人会像秦徐这样一门心思地往最前线冲。   Alpha 喜欢看 omega,这是人之常情,秦徐能够理解,以往在实验室的时候,就会有不少战斗科的伤兵跑到实验室内部,在 omega 面前玩儿命释放自己的魅力。   秦徐如今所在的这个医务室内部,压根没有 omega,只有一些信息素味道淡薄的 alpha 以及像自己这样的 beta,他本以为自己不用再接受这些公孔雀整日的开屏攻击(虽然攻击的并不是自己),但很快,他发现就算在这个伤兵哀嚎叫骂声连天的地方,也会有完好无损的战斗科 alpha 跑到医务室内。   多数时候,他们还会神秘兮兮地问秦徐一句:“兄弟,哪个是秦徐?能指给我看一下吗?”   难道上次铲雪事件的知道的人还不够多吗?秦徐额头青筋暴起,面无表情地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我就是,干什么?”   然后他就会迎来一阵惊呼,“不是吧!卧槽,传言都是真的?”   后来秦徐知道原来铲雪事件后,骆清溪手下的士兵并没有 “抑制宣传”,而是夸大其词,说:“骆教官的爱人真的孔武有力,身形高大修长,能一个打我们十个!”   自然,是没有一个人相信的。   毕竟在那些 alpha 的想象中,美人教练的爱人肯定是比美人还要美的美人,要是有人说他们心中的 “嫂子” 不美,那么一定是在阴阳怪气地骗人。   听说 “嫂子” 现在到了伤兵医务室,在禁制之地八百年没跟甜美小 o 亲密接触过的 alpha 们彻底安耐不住了,给自己整个小伤都非要下来瞅瞅。   并且,似乎不止骆清溪手下的新兵蛋子,他们隔壁班的,隔壁的隔壁班的……   秦徐简直欲哭无泪,他自然不是什么 “比美人还要美的美人”,不符合这些该死的 alpha 心中的幻想,所以下手的动作自然也不会轻柔。   “我已经处罚过他们了,最近太忙,疏于管教了。” 斜了斜嘴角,骆清溪将头靠在秦徐的肩上,“受那点儿小伤就要去医务室,算什么 alpha?”   “是你默许的吧。” 凝视着骆清溪低垂的睫毛,秦徐冷不丁开口。   骆清溪一愣,随即直起身子,“我想让他们帮我看看你,顺便知道你是谁。” 他看着秦徐,目光中简直就赤裸裸地写着一句话——这都要怪我吗?   承认得这么理直气壮,秦徐反倒不好责备了。   不过很快,由此,秦徐发现了新的娱乐方式。   来自医疗兵的挑战,虽然这些战斗部的士兵不一定会接受,但骆清溪说的那句话无疑在他们心中埋下了一颗种子——“他能一个打你们十个。”   如果通过单纯的挑衅就能获得擂台的机会,那也太幸运了。秦徐是这么想的。   反正这种事,上面并不禁止。   俗话说不打不相识,还别说,用这种方式,秦徐真就还交到了好几个来自于战斗科的朋友。   秦徐喜欢听墙对面的故事,他也没有忘记自己来到禁制之地的真实目的之一——“找到他的亲生父母。”   倒也不是说迫切地想与他们相认,想汲取他们的关爱。   或许在秦徐心中,他们已经去世了吧。   他们的尸骨可能就埋藏在这危机四伏的禁制之地中,如同荒野中的一片枯叶那般,毫不起眼。   他得找到他们才行,因为这是自己唯一能为他们做的事了。   得看看他们的样子,无论是什么形态。   秦徐这样打算着。   他甚至没将这个打算告诉骆清溪,一方面,他怕骆清溪因为这件事而为难,毕竟明晃晃地告诉禁制之地的长官,自己一个医疗部的人打算违规偷跑到禁制之地内部这种话,果然还是说不出口的。   另一方面,他怕骆清溪为自己担忧。   秦徐知道自己在骆清溪心中的分量,他甚至能够觉察到,其实在骆清溪内心深处,对于自己只能在医疗部这种事,是暗暗庆幸的。   骆清溪常说:“不用担心,我会帮你找到他们。”   骆清溪不会说:“不用担心,我会让你去找他们,”   这对于秦徐来说太不一样了,本来,他就不是一个在原地痴痴等待的人。   “骆教官没有跟你说过吗?” 战斗结束,这个名叫俊平的娃娃脸 alpha 跟秦徐一起躺在雪地里,他刚刚败给了秦徐,但却并没有不甘心,“科考队的那几个中年人,一直不愿意离开这个边境呢,但是他们的精神状况也很不好,不能参与研究,也问不出个什么来,但是一离开边境又会忽然崩溃大闹,所以我们就把他们安置在了十公里外的村庄里。”   “他们应该是发现了什么吧,原本应该给祖国做出贡献的,骆教官费了那么大力气才将他们救出来,可惜……” 说着,俊平叹了口气,他坐起身,对着仍旧躺在地上发着呆的秦徐说:“今天我们决斗的事情,你可别告诉骆教官哦,他知道我挑战了还没打过,会骂死我的。”   秦徐哈哈地笑了出来:“放心,不会。” 第八十二章 娱乐项目   秦徐是个遵守约定的人。   但就算他并未开口,当天晚上,骆清溪也知道俊平被秦徐胖揍了一顿了。   Alpha 的鼻子向来很灵,特别是对于骆清溪这样的 alpha 来说。   “身上沾了 alpha 的味道。” 骆清溪的语气很平静,在秦徐的视线下,他轻轻笑了笑,“这么淡的气味…… 放心,在我眼中,他们构不成威胁。” 抬了抬下巴,说法不是很中听,但秦徐也不太介意。   “不至于,就是你们班的学生而已。” 秦徐轻笑一声,无奈摇头。   “怪不得,的确有些熟悉,我记得他,叫李俊平是吧?”   心中暗暗惊叹,没想到骆清溪的鼻子还附带这功能,“你这鼻子也太灵了些…… 人形警犬就是你了。”   骆清溪挑了挑眉:“我只是对信息素的味道很敏感罢了,这算什么比喻?”   秦徐笑了笑,他这人就是这样,想一出是一出,“那这么说,以后你的伴侣出轨了,你也很快觉察到吧?真方便,都不用请私家侦探……” 秦徐说到一半,忽然发现自己好像是挖了个火坑往里跳,随即在骆清溪的注视下闭了嘴。   “跟我结合过的人,还会再去想那些别的 alpha 吗?” 说着,骆清溪坐到秦徐身边,一个极近的距离,带着笑意。   这小子倒是越来越自信了,秦徐内心讪笑,“是是是,你的魅力无人能敌。”   “知道就好。” 骆清溪声音轻轻的,甚至没等秦徐回答,便这样吻了上来。   这回倒不算是猝不及防,但是果然,无论跟骆清溪接吻多少次,秦徐都还是有些无法抑制自己内心深处想要躲闪的冲动。   情不自禁地,秦徐握住了骆清溪的手臂,他本想推拒,而骆清溪却将这看做鼓励,变本加厉地将秦徐抵在墙边,深吻着,直到秦徐真正推开了他。   骆清溪的眼眸暗暗的,含着幽深的笑意。   秦徐抿了抿嘴,果不其然发现破皮了,他啧了一声,站起来,道了句:“洗澡去了。” 便站起身,逃避一般躲进浴室里。   对,没错。   听着浴室门嘭地关上的声音,骆清溪倒在了二人的床铺上。   秦徐常睡的那一边,有着秦徐专属的,在骆清溪看来是信息素的味道。   骆清溪挪开位置,将秦徐的位置空余出来,用温柔的视线注视着那个地方,就仿佛秦徐正睡在自己身边一样。   虽然秦徐如今不会再拒绝他的亲吻,但内心深处,依旧有着一股莫名的排斥。   没有人比骆清溪更明白这一点。   而他能怎么办呢?骆清溪勾起唇角,他只是轻轻地躺倒在床上,等待将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的秦徐老老实实卧入自己怀中。   打开门的时候,秦徐以为骆清溪睡着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他不免松了口气,轻手轻脚地,他揭开被窝,躺入了寒冬里专属于他的温暖中。   骆清溪给他留的位置恰到好处,只是不可避免地,他们会有肢体接触。   还没来得及修正自己的姿势,骆清溪便贴了过来,紧紧地,炙热地,环绕住秦徐。   罢了,动多了反而会吵醒他,被环抱住的秦徐这样想着,也闭上了眼。   ·   “我之前听说那个被你救出来的科考队原来现在还没有离开这附近。” 早上,二人并排收拾东西的时候,秦徐状似不经意间提起这个话题。   “嗯,他们几个神经方面都有一些异常,从星城来的心理医生给予的治疗都没用,大概是在墙里困了太久,心理上已经离不开了吧。” 骆清溪放下牙刷杯,镜子中的骆清溪凝视着秦徐。   并不打算隐瞒自己的目的,秦徐直接问道:“他们现在在哪?最近的那个村庄吗?准许我们这些人去拜访吗?”   听出了秦徐的意思,骆清溪转过身正视过来,“当然,你可以去申请做志愿者,相信你之前在心理研究协会的经历能够获帮到你…… 你是打算问他们关于你父母的事吧?老实说希望不大,他们到这里的时间的确很长,但却没有长到那个地步,而且你大概率也问不出什么,不过…… 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帮你递交一下申请。”   秦徐的表情十分罕见地认真起来:“我知道了,你可以告诉我怎么递交,我自己去。”   闻言,骆清溪挑了挑眉,状似抱怨地轻声对秦徐说:“什么时候能尝试依赖我一下呢?”   秦徐无奈,走上前,拍了一下骆清溪的肩膀:“我一直都有在啊。”   ·   骆清溪说得没错。   志愿慰问那支科考队的申请,真的因为他曾经在心理研究协会有过工作经验而被批准了,虽然要求只能在休息时间,并且不能影响到医务室的工作,但秦徐依旧很开心。   虽然这个 “活动” 极大程度上地压榨了秦徐的休息时间,但只要能有哪怕一点点进展,秦徐都是高兴的。   周末,跟秦徐同行的,是禁制之地内部的唯一一名心理医生,这是一位拥有红鼻子的 alpha 医生,因为先前不会骑雪地车,所以每次只能拜托能够骑车的后勤部士兵。   当他得知秦徐会骑雪地车,简直大喜过望,连说什么:“终于不用每次都跟孙子一样求爷爷告奶奶地几头跑了。”   而秦徐其实很想告诉这位医生,自己其实也只是在小时候勉强跟着自己的父亲学了两天并拿到了驾照,生命安全什么的…… 其实并不能像后勤部的前辈那样给予保障,但是看着这位医生这么开心的份儿上,他想:“果然还是不说了吧。”   这位红鼻子医生十分健谈,车上,他居然提到了徐医生:“哇,居然跟徐医生一起合作过吗?好厉害!我想跟他搭上线,却一直找不到门道呢。”   秦徐不知道怎么回答,毕竟对雪地车十二分手生的他正在努力让自己不要开歪或者撞在树上,只是嗯嗯啊啊地应和着,好在这个红鼻子医生好像并不介意被冷落,自言自语,倒也整得乐乎。   的确,那些科考队的成员都被安置到了这个简陋的村庄里。   村庄内不过十户人家,低矮的房屋、宽敞的院落。   秦徐接受着这里村民们目光的洗礼,颇有些不自在。   与他截然不同的,就是这位红鼻子医生了。   他似乎很受这里小孩子的欢迎,来的时候准备了许多糖果,在村中几个孩子的围拥下,他将糖果按批次撒了出去。   倒是一副奇景。   秦徐本以为到了目的地,这位医生便会履行他身为心理医师的职责。   但他却只是站在外院,跟追来的一群小孩子玩闹着,秦徐问起他的时候,他的脸上显现出几分理所当然的无辜,“好不容易离开了围墙那边,我想先放松放松,这是我每周必要的流程啦,你不懂。”   秦徐无法,只能先揭开帘子,自己弯腰进去。   如果不事先告诉秦徐,屋子里的其实是科考队的成员,秦徐一定会将他们当成这座村庄里的普通村民罢了。   不,或许村民们的眼神会比这屋子里的五个人要晶亮许多,不会让人想到灰烬、深渊、空洞……   虽然他们中的某一个人还抬起手,跟秦徐打了声招呼。   单看他们的神情,秦徐便觉得,自己这趟可能会无功而返,他并非心理治疗的能人,也不觉得自己一顿操作就能让眼前这些面如死灰的人吐出些什么话来。   于是他选择坐在他们中间。   先从自我介绍开始吧,这也是跟了徐医生那么长时间,自己为数不多所学到的知识。   秦徐花了很长时间,才通过对方磕磕绊绊的叙述,知晓了眼前每个人的基本状况。   虽然他们甚至有些说不出自己的名字。   于是秦徐只能给他们标号了。   他们无一例外,都是 alpha。   男人 A 似乎认为自己是禁制之地内部的一种动物,如今是被人抓在了这里,守着眼前四个素不相识的人。   女人 B 喜欢如树一般站立着,无论秦徐说什么她都没有反应,只有当另一个人从她身旁经过的时候,她会用不小的力道猛地拍过来,然后说:“啪嗒!”   男人 C 似乎是他们之中最正常的存在,他能够与秦徐进行简单的交流,还能告诉秦徐这里大家的基本情况,但他最常说的一句话是:“可是我的笔记本不见了。”   男人 D 以取笑男人 C 为乐,每次男人 C 说点什么,他就会嘲笑着反驳,所以他最常说的一句话是:“他是骗子,笔记本明明就在这里。” 当然,对于男人 C 之外的人,他则像是完全接收不到似的,不予理会。   女人 E 只是抱着自己的肚子哭泣,说什么孩子掉在围墙里面了,要回去找他们,但是男人 C 却告诉秦徐,她是 alpha,没有伴侣,没做手术的情况下也根本都不会怀孕,瞎说罢了。   望着眼前情态各异的五个人,秦徐忽然很想联系徐医生,他让徐医生来帮自己分析分析这里的状况,他相信徐医生也会对这些感兴趣的,说不定他还能治好他们,也说不定…… 他们变成如今的模样,是跟哥哥一样,被禁制之地内部的某种生物所影响了。   约摸两个半小时后,红鼻子 “医生” 嘭地打开门,约摸是将村庄内的所有人家都逛了一遍,最终逛累了吧,他告诉秦徐:“可以离开了。”   秦徐莫名:“可是你还没有跟他们交流过呢。”   “没用的。” 回去的路上,红鼻子医生罕见地严正起来,他甚至准确无误地报出了屋内每个人的所有信息,无疑,这些都是秦徐方才刚刚知道的。   “刚开始是挺新鲜的,但老实说,你也只会知道这些,我曾经也像你一样,觉得自己聪明极了,认为自己想的这个偷懒的方法,可以极大地减轻训练压力,还可与顺道学习新知识,但实际上呢?更累罢了,还占用了休息时间。”   秦徐没有反驳,他知道,自己跟眼前人并非一路,他也不屑多费口舌争辩些什么。   反正,自那天起,秦徐在禁制之地的行程中,多了一个 “娱乐” 项目。 第八十三章 资格   正如同当初骆清溪在禁制之地每周的固定联系一样,如今的秦徐到了周末,也是会联系秦穆和自家父母的。   当他知道家里的财政危机已经被解决,在星城买房子的事情也在骆家的帮助下正式受理,久违地,秦徐松了一口气。   秦穆不止一次劝他面对骆清溪不要勉强,要是骆清溪做了什么冒犯的事就要积极反抗什么的。   如果可以,甚至可以提出终止那个合约。   这怎么行呢?秦徐对哥哥的这一建议持反对意见,自己跟骆清溪目前状态稳定暂且不说,骆氏父子一直以来那么积极地为自己解决各类问题,对自己也不错,这约定…… 怎么能说解就解呢?   他不想让秦家一家显得忘恩负义,他也不想让骆清溪伤心。   所以每当哥哥提及这件事的时候,他就是能避则避,相较于这些,他反倒更乐意引导哥哥多提及一些在志泽的日常,比如说考试成绩呀,霍雨尹水灯的近况呀,徐医生的看法呀什么的。   当然,那五个科考队队员的事,秦徐也拜托哥哥转告给徐医生了,正如他所料,徐医生对此很感兴趣,甚至当即要求秦徐将这五个人的基本资料编辑成册然后用传真发给他,没有别的办法,秦徐只能借用后勤部唯一一台传真设备,将自己所知有限的所有资料都发到了徐医生那边去。   在接下来的一次跟哥哥的电话中,徐医生竟然直接将听筒抢了过去,他让秦徐在每次拜访那五个人的时候,都带上后摄像设备,然后想办法给他传送过来。   徐医生是个顶不讲理的人,他提出要求的时候,丝毫不会思考被要求的那个人会有多不方便,好在秦徐脸皮够厚,社交能力还算尚可,来来回回跑了几次后勤工作部后,便跟那儿的不少人混熟了,虽然借走摄像设备这种贵重物品需要签担保书,但为了心中某一丝微小的可能,秦徐还是咬咬牙,签了下来。   骆清溪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则十分平淡地直接表示,可以将营长的相机借给他,“那玩意被他挂在墙上当摆设,借起来总比那一群人在用的东西要方便许多。”   营长…… 秦徐莫名汗颜,他没有直接答应,而是捧着手里的小小相机,告诉骆清溪:“下次,下次。”   颇为无奈地,骆清溪叹了口气,“难得见你对除了战斗之外的事情这么上心,有什么需要的记得告诉我,我会帮你想办法的。”   听闻这话,秦徐略微沉吟一阵,试探性地提出:“能不能去一下档案室?我想看看找一下那五个人的资料。”   骆清溪有些意外,“这个权限可不小,但也不是不能帮你解决,就明天下午吧,到档案室里去,会有人接应你,但我得提醒你的是,其实那五个人的资料我也找过,就在我把他们刚救出来的时候,但他们所处的那个时期禁制之地的管理十分混乱,来往的人员也不像现在这么严格把控,有些人进出会记录,有些人则不会,我大概查了一周的时间还是没有查到,加上伤口开始愈合,队内事物也繁忙起来,所以最终还是不了了之了,老实说我也不确定那里会不会有他们的资料。”   微微额首,秦徐表示自己知道了,他走上前,抬起手臂轻轻揽了揽骆清溪:“谢谢你,这段时间,也辛苦你了。”   “谢什么?” 骆清溪挑了挑眉,“不是跟你说了不用‘谢谢’?”   很快,秦徐便发现骆清溪说得没错。   然而骆清溪没有告诉他的是,档案室内部,不光是资料庞杂这么简单,近些年倒还好,算得上严明工整,有模有样…… 但档案的时间越往前回溯,那些资料所放置的也就越杂乱,在一排排分类准确且标有号数的资料中找到自己想要的或许并非难事,但当这些事物毫无规则地单纯堆放在一起,事情的难度就呈指数曲线一般上升了。   “抱歉,” 被骆清溪派来协助秦徐的管理员告诉他,“这属于历史遗留问题,因为禁制之地是近些年才开始被国家统一管理,所以在那之前的资料我们就算有心也难整理。”   不行,这样根本不是办法…… 秦徐攥紧了拳头,无论如何都无法说服自己放弃,于是他又做出了一个决定——自己整理,整理好的资料就照顺序放到书架上,这样虽然慢,但总有一天……   就这样,秦徐在禁制之地的生活开始变得忙碌起来,除开在医务室的本职工作,他还得时不时到档案室整理资料、在周末或者工作空余的时候又得去那个小村庄去见那几个科考队成员。   并非专业人士,秦徐决定将研究那五个科考队成员的事情交给徐医生去做,而自己则负责跟他们混熟,尽力叫他们吐出更多有用的讯息。   在长时间的接触中,秦徐确信自己跟这些小孩般的大人近乎成为了朋友,也因此,他得以顺利地采集到了他们每个人身上的血样,并将之发送给了远在星城的徐医生。   徐医生只是想知道这几个人变成如今的情状会不会就跟秦穆一样,是与禁制之地内部的某种生物有关。   答案是肯定的。   得到这个结论的徐医生兴奋得近乎跳了起来,长久以来他的研究终于迎来了突破性的进展,当即,他便决定要跟随后面一批到禁制之地的学生一起赶到这里来。   时间过得真的很快。   不知不觉,大家居然已经渡过了每年禁制之地最寒冷的时节,秦徐整理资料的进程已经到达了十分之一,他医务室的工作也终于即将迎来接班人,他可以开始着手准备最终的实战演练了。   不出意外的话,在这个春天,后面一批志泽的学生到来之前,秦徐应当就可以到围墙上面去了。   骆清溪也已经开始带着队员到墙的另一头执行任务了。   新兵蛋子很不好带,不是每一个人都像当初的骆清溪本人那样令人省心,所以偶尔骆清溪会带着一身的小伤回到他们的那间小屋子里。   作为一个半吊子的医护人员,秦徐自然是为骆清溪伤口包扎的不二人选,还好骆清溪战斗经验丰富,知道如何保护自己,所以每次身上的伤口并不算深,只是看着还是会令人心疼。   “我绑得还不够好,要不你明天再去医务室那边加固一下吧。” 秦徐凝眉,注视着眼下骆清溪宽阔的背部,忍不住这样建议道。   “听说你平时都不会给人包扎伤口?” 骆清溪却答非所问。   “包得不够好,当然就不敢给别人包。” 秦徐叹了口气,“你也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明天再去医务室上一次药吧。”   “你都不相信自己吗?” 骆清溪翻过身,手肘撑着自己的身子,笑着说。   秦徐挑了挑眉,“那倒不会,可我包扎的人是你。” 说着,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一般,他啧了一声,转过身,“得谨慎些才行。”   骆清溪低声笑了出来,伸手拉住秦徐,往后一拽,令秦徐跌坐在自己怀中,“听说你要以前的那些资料都整理一遍?”   你以为我愿意?秦徐横他一眼,“那还不是因为资料太乱。”   “其实我可以叫几个人过去帮你,毕竟资料库的确也需要……”   “不用了,” 秦徐叹了口气,“别人来只会把我现有的步调打乱,好了,最近你不是很忙吗?好好休息,明天才有……”   “可是我不想休息。”   “现在已经很晚了。”   “那你要我憋到明天早上吗?”   无法,正如同曾经的许多次,秦徐知道,这次自己也是逃不过的。   自从有了秦徐这个 “得力助手”,对于那屋子里的五个人,那个红鼻子“医生” 便更不上心了,好几次,明明约好的时间,他索性都不到场,只是给找人叫秦徐传话——签名的时候,记得把他的名字也签上。   虽然并非什么善人,但这种举手之劳秦徐还是愿意去帮的,毕竟这人每次都跟村里的小孩玩,也算帮他解决了一大麻烦。   这次秦徐去的时候,也带上了一些好吃的,并不止于糖果,还有更多更新鲜的玩意儿,比如禁制之地内部特产的水果,还有一小份肉。   糖中的小部分,是给村里的孩子们的。   主要部分,自然是眼下,室内的这五个人。   虽然仍旧如第一次见面那般,能跟秦徐交流的只有男人 C 一个。   但如今他们不会排斥秦徐带来的东西了,他们甚至知道是吃的,会往嘴巴里塞。   秦徐忘记那颗禁制之地内的特产小水果是给谁了,分享完吃食后,他便开始调试摄像机,将每一次病人的状况都录制给徐医生,如今也成为了他的职责。   手中的相机是营长的,更是要小心对待。   当他坐回科考队之中后不久,他发现,今天的男人 C 比往常沉默多了。   女人 E 是唯一出声的人,她如今对秦徐还算熟悉,她问秦徐:“你离墙近吗?有没有见过我的孩子,就在我肚子里,墙那边。”   秦徐自然无法回答她的问题,他更为在意的是为什么男人 C 忽然沉默了。   秦徐尝试询问男人 D,但男人 D 压根不理他,而只是凝望着一反常态沉默着的男人 C,如往常一般,像是时时刻刻准备来一场激烈的辩驳。   窘迫的是秦徐,没有男人 C,他近乎无法和眼下的任何一个人交流,之前每次他到来的时候,男人 C 都会告知他这段时间科考队其他成员的基本情况,虽然过于详细,但在秦徐看来,那都是极为重要的资料。   没有别的办法,秦徐只能尝试跟屋内的其他人进行交流。   半个小时过去了,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 两个半小时过去了。   这回秦徐陷入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之中,他发现,或许男人 C 给他创造了一个 “他正与眼下的五个人渐渐相熟的错觉”,只要男人 C 不说话,那么他对他们来说便什么也不是。   虽然本身就什么也不是。   看来今天会无功而返了,颇为失落地,秦徐想。   然而就在他打开门,望见村口那颗刚吐新芽的大树时,秦徐听见男人 D 说:“不对啦不对!你的笔记就在这里!没在墙里面!你又在说胡话了!”   一如既往,他是对着男人 C 说得。   可是这次男人 C 并不如以前那般反驳他,而只是沉默着。   于是男人 D 越说越激动,秦徐甚至怀疑,此刻的他是不是正代替着男人 C,跟自己吵架。   秦徐站在原地,打算看完眼前的这场 “独角戏”,然而忽然间,男人 D 的目光直勾勾地转向他。   “都怪你!” 他疾步向秦徐走来,面色狰狞,在秦徐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掐住了秦徐的脖子,“都怪你!害他的笔记变得丢到墙里面了!”   男人 D 很瘦弱,即使是在近乎窒息的情况下,秦徐依旧能够掰开他的手指。   他本想给他一拳的,但随即,他想起不能打病人。   所幸,没有别人看到这一幕,好不容易将男人 D 安置好,擦了把冷汗,秦徐想。   否则上面可能就会剥夺他再见他们的资格了。 第八十四章 争端   因为这次秦徐是一个人到的,所以十分幸运地,他拥有了隐瞒的条件。   若无其事地走在村庄的小路上,村里的小孩还是如往常那般吵吵嚷嚷,此刻的秦徐已经再无心思与他们逗趣了,此刻的他是心虚的,这种心虚他已经许久未曾有过了,明明不会被人发现的,为什么……   驱车回到医务室,秦徐的手冻得有些发僵,雪开始化了,近些天格外寒冷,凝视着自己的被冻红的手,站在镜子前细细打量了许久,才最终确认自己脖子上并没有留下任何被伤害的痕迹。   然后他将视线投入到洗手台边的摄像机上,打开显示屏,发现此刻竟然仍在录制,后知后觉地,秦徐才想起自己为了原原本本记录下病人的情状,所以在男人 D 对着男人 C 逐渐开始情绪失控的时候并没有选择关闭摄像机。   一时间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恐慌,拖动进度条,他仔细查看了一下刚刚拍摄的片段,因为被秦徐吊在脖子上的原因,镜头晃动得很厉害,包括男人 D 怒骂着秦徐伸出手掐过来的狰狞模样,都原原本本地记录了下来。   这无疑是一手很好的资料,晚些时间可以发给徐医生,只可惜这个时间后勤部的人差不多都已经到墙上面去了,而秦徐又没有打开这个那里设备的权限……   只能等明天了么?可是,只要自己当天见了那五个人,晚上就一定会在住处对着录像反复观看,骆清溪时常陪着他,可以说那人对于这五个人的了解,并不比自己少。   要不今晚上不看了吧?默然无声地将储存卡拿出来放进兜里,秦徐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下意识地想向骆清溪隐瞒这件事情。   秦徐本人为自己是一个藏得住事的人,周围人都评价他沉默寡言,不爱多说废话,也不怎么八卦,所以告诉他秘密,他是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秦徐本也有着这样的自信。   可他没有试过在自己亲密的人面前刻意隐瞒一件大事,夜晚,当回到住处的骆清溪刚进门,冲他歪了歪头,并问:“怎么了?今天去看那几个人,发生什么事了吗?”   秦徐显然低估了骆清溪对自己的了解程度,一时间他暗暗心惊,于是斟酌片刻,着轻避重道:“哦,那个一直跟我交谈的男的,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非常沉默,我居然直到今天才发现我对他们的了解几乎全都来自于他…… 有些挫败吧。”   “可能是发生什么事了,这周。” 将自己的衣物一件件叠好,放到柜子上,骆清溪说:“我可以帮你询问一下在村庄内部驻守的士兵,说不定他们能够帮到你什么。”   士兵?秦徐冷汗直冒,他怎么从来没有在村庄里面见到过什么 “士兵”?他随即将这个问题提出,骆清溪笑了一声,“冬天的确没有,最近不是雪要化了吗?这个时候会有外地来的一些商人到那个小村子里去销售商品,人变多之后就会混进去一些目的不纯的人,前些年有不少人想借由这个机会混到禁制之地内部去开采里面的植物资源,都是些不法分子,所以会派遣一些士兵混到村里的人家中起到一个无形的保护和警示作用,这段时间过了就行,那些人要的那种叶子只有雪刚化的时候才有。”   那一刻,秦徐知道这件事大概是瞒不住骆清溪了,但心中又隐隐地有些不甘心,于是他不着痕迹地绕开了这一话题,问起骆清溪队里的事来,然后十分自然地提出要洗澡,骆清溪果然没再在意别的,而是挑了挑眉,问了句:“每次都要跟我汇报,想一起?”   “去你的。” 将衣服扔到骆清溪身上,秦徐转身便关上了浴室门。   一如既往,他们是依次进入浴室的。   洗完澡后,顺理成章地,二人来了次 “互帮互助”,秦徐对于他们如今的状态无疑十分满足,再加上今天正忧心别的事,所以并未注意到骆清溪愈发幽深的眼神。   事毕,二人脱力地倒在床上,秦徐抬手便关了灯,骆清溪轻笑一声,问:“今天怎么不看你的录像了?”   “太累了,明天再说吧。” 秦徐语气洒脱,黑暗中,他的表情却是紧绷的。   “我帮你看吧,顺道帮你写报告,现在…… 时间还早,我睡不着。” 骆清溪转过头,语气轻轻的。   “你也够累的,别折腾了,好好休息吧,好小子,还知道体谅我,哈哈…… 骆清溪,你说,我哥他们到这来了之后,会先进行什么样的训练呢?” 秦徐话题转移得生硬,好在黑暗中骆清溪并不能看见他僵硬的神情。   静默片刻,骆清溪轻笑一声,答道:“那得看他们的教官是谁了。”   如此,便算是瞒过了吧。   秦徐这样想着,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他在后勤部将资料看完,并且打包转发给了徐医生。   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门外,后勤部那位经常借他设备的兄弟敲了敲门:“秦徐,医务室催你回去呢。”   以为是什么大事,合上笔记本,秦徐道了声谢,走出门。   难道是战斗部那边遇到怪兽袭击了?秦徐这么想着,却在医务室内部,望见了双手环胸、脸色并不算好看的骆清溪。   骆清溪显然也看到了站在门外他,却并没有露出往常那般放松的神色。   秦徐暗叫不好,却还是老老实实打开门,走了进去。   “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果不其然,骆清溪已经知道了。   “我不知道怎么说…… 我想等徐医生的结果出来之后再结合着跟你说,我…… 我觉得你知道了,就不再让我去那里了。”   “你猜得没错,我的确,不打算再让你去了。” 骆清溪走过来,一字一顿,说得格外清晰,秦徐低着头,只能看见他的军靴最终停在了自己身前,而耳边,是湿热的警告:“那个人直接掐住了你的脖子,是冲着要你命去的,我绝对不会允许你再靠近那里。”   “骆清溪,你不打算问问我的意见?” 秦徐拧眉,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不得不承认,秦徐,你是了解我的,你的第一反应是瞒住我,而我的第一反应,也是阻止你。”   “骆清溪你别这样,” 秦徐咬牙切齿,他知道骆清溪大概是刚知道事情的全部,还没来得及思考,甚至还没把控住自己的情绪就杀到了自己这里来,“事情好不容易有进展了,你现在阻止我是不是有点太晚了?”   “够了,” 迎着秦徐的视线,骆清溪浑身发颤,他紧紧握住秦徐的双臂,猛地将他按到墙边,“你想自己调查我没意见,我可以让人带着摄像机替你去做你想做的事…… 秦徐,我说很多遍了,无论是去禁制之地内部搜查,还是在外部搜集资料,我都能帮你做到,你不要总是无视我的帮助,让我觉得自己在你心中没有任何参与的余地,我也不能让你在明知道危险的状况下还一意孤行。”   帮?的确,骆清溪的确经常帮助自己,时至今日,秦徐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还有那件事没有他的参与,他只是想自己做好一件事,仅此而已,而骆清溪总是像照顾一个小孩一样无时无刻不跟随帮衬着他,让他避免竞争、远离任何危险…… 这不好,这一点也不好。   但他能怎么跟骆清溪说呢?等他好不容易想好了措辞,骆清溪便已经吻住了他,他抓住他的手臂意图推开,而骆清溪只是将他抱得更紧。   “骆清溪……” 好不容易抓住喘息的空档,秦徐抓住骆清溪的衣袖,在他抬眸的那一刻,却发现骆清溪凝视着他,已经流下了眼泪,一时间他什么都忘了,想好的措辞一瞬间消失不见,脑子纷乱如麻,“拜托,我不想失去这个机会。”   最终,他只能这么说。   而骆清溪没有回答,他只伸手,对秦徐说:“储存卡。”   那一刻,秦徐感受到灭顶一般,来自 alpha 的压迫,那迫使他颤抖着,将手伸入包中,然后将储存卡递回到骆清溪手里。   “拜托……” 近乎艰涩地,他开口,在此之前,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对另一个人说出这两个字,而这个人还是骆清溪。   而骆清溪只是默然转过身,留给他一个背影。   傍晚,骆清溪去了志愿者报到的地方,果不其然,他的名额被取消了,他不再具有拜访那个小村庄的资格。   从没有哪一刻,他这么生骆清溪的气,他知道骆清溪柔软的霸道以及深藏在温言细语中的掌控欲,他向来都知道的,可是从没有哪一刻这么清晰。   往常都是骆清溪生秦徐的气。   这回似乎颠倒过来了。   然而秦徐其实也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情绪的,他只是沉默,虽然大多数时候,在骆清溪跟他搭话的时候也他会应答,但却并不热烈。   而骆清溪却像是全然忘记了这次发生的事那般,仍旧笑眯眯地整日面对着秦徐,他还会低低地撒着娇道歉,并说:“没有影响的,你只是换了个方式接触他们而已。”   秦徐知道,这是骆清溪温水煮青蛙的方式,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能抗争多久。   他知道自己终究会妥协,而骆清溪,也会不知何时会爆发。 第八十五章 发现   为什么不能如往常那般,狠狠揍骆清溪一拳呢?有的时候,秦徐会问自己。   并非他变得软弱了,在对待其他人的时候,他还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秦徐,不服了就骂,不爽了就打。   可对于骆清溪,他不能这样做。   他只能生闷气。   夜晚,他变成一尊石像,坐在窗边,仿佛完全没有意识到屋子里还有一个人。   他在想,哥哥他们怎么样了呢?徐医生对于这次的录像又有什么看法?男人 C 的笔记本里究竟有什么?它存在吗?如果存在,那么究竟是在墙内还是墙外。   骆清溪将相机放到了他身前的桌上,轻轻抚住秦徐的肩,说:“今天的录像,想看吗?一起。”   对没错,在那之后,骆清溪安排了别的人接替了秦徐的工作。   从结果上来看,这不光令秦徐规避了风险,而且好像跟便利快捷了些,但秦徐仍是无法接受。   不一样的。   看到录像他就知道,那个接替自己的人,跟自己是不一样的。   那是个 alpha 士兵,虽然看起来更为专业,但显然,面对那几个科考队成员,他只是想服从上级给他的安排罢了,问话没有目的性,也不会刻意跟另一边的五个人拉近距离,更多时候,是一种居高临下的状态。   男人 C 在那之后就变得沉默寡言,他不跟眼前的来访者说话,也不应答男人 D,而男人 D 就像是魔怔了一般,一直不停地跟他道着歉。   身旁的骆清溪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切,顺着手臂的曲线,他轻轻将手放到了秦徐的手上,“笔记本是吧,放心,我会让人留意的。”   凝视着二人交叠在一起的手掌,秦徐无言地抽开,“睡觉了。” 他站起身,有些受不了骆清溪如今明显讨好的语气。   “还在生气?” 不顾秦徐的躲闪,骆清溪从后方袭来,紧紧抱住了他,“我只是担心你……”   “你觉得我会任由他们伤害我吗?” 秦徐凝着面色盯了骆清溪一眼,“你是不是忘了,我不是那些脆弱的 omega。”   “今天查了才知道,在我离开禁制之地的这段时间,他们口中,你宣称对你最和善的所谓‘男人 C’甚至有藏锐器攻击来访者的先例。” 骆清溪凝了面色,不再使用柔和的语气,“我不能拿你的命去赌这个意外。”   “那接替我的人呢?我跟他有什么不同?” 秦徐不解。   “他属于战斗科,可以合规使用随身的武器,而你不行。” 骆清溪的手指轻轻戳在了秦徐的锁骨下方,“你要知道,我绝对不会害你。”   秦徐嘴笨,不知道该如何辩驳,他无法告诉骆清溪自己宁愿受伤也想亲自调查这件事,他知道自己这么说无疑又会使得骆清溪神经过敏。   “秦徐……” 自后被抱住的一瞬间,秦徐便知道骆清溪想要什么了。   这方面,骆清溪的需求向来是强盛的,如今因为冷战已经冷了他接近一周的时间,拒绝了标记拒绝了亲密,秦徐知道骆清溪忍不了太久。   但此刻的他没有那个心情。   “睡觉吧,明天还得去整理那些资料。” 秦徐的声音淡淡的,骆清溪自是听得出,这是他的变相拒绝。   发生了这种事,撒娇便不再有效果了,于是骆清溪没再强求,而是黯淡着神情,躺进被窝里。   对于他今晚的自觉,秦徐略有几分意外,面对着墙面躺了下去,秦徐闭上了眼,老实说这几天他也是足够疲惫的。   准备去往墙上的考试不说,为了让自己忘掉村子里那五个人的现状,秦徐开始疯狂加快自己在档案室整理的进程,没有…… 没有…… 没有…… 浩如烟海的资料中,并没有他想要找到的材料。   不过,从这些资料中,秦徐倒是窥见了这禁制之地围墙的历史。   梦中,他好像变成了第一批着手建造这堵围墙的人群,在野兽环伺的境况下,他们究竟是如何完成这一伟大的工程的呢?   而那些人之中,又会不会有自己的父母?他们当时究竟过着怎样的日子……   当年,统领这一伟大工程的将军,如今仍旧被铭刻在历史的课本上,名为封响,要不是前些年他已经去世,自己说不定还能……   秦徐感觉,自己好像在梦里也整理着资料。   不过,梦中的档案室有一个大火炉。   很热,烘烤着他的背,简直令人口干舌燥。   渐渐地,秦徐的身体变得越来越热,那火化仿佛作了精灵,将周遭的一切都烧焦成灰烬,只留下了他,和他面前的这个书架。   火舌舔舐着他的后颈,甚至将他的衣裤也烧得支离破碎。   火的精灵紧紧抱住了他,并叫出了他的名字。   是骆清溪的声音。   秦徐醒了过来,当他意识到骆清溪在干什么的时候,浑身都僵硬了起来。   腿部的肌肉因此紧绷,骆清溪发出低低的喟叹。   “醒了?”   秦徐倒宁愿自己没醒。   秦徐不吭声,骆清溪在他耳边轻声笑着,也不说话了。   他只是习惯一般,咬住了秦徐的后颈,那是属于他的标记。   秦徐本欲攥紧的拳头,却被另一只手填满。   显然,比起 “互帮互助”,骆清溪还是更喜欢这种更接近于“真实” 的亲密体验。   虽然那并非真实。   秦徐不喜欢那种感觉。   那种,不该沾上的部位,却沾上了别人东西的感觉。   但骆清溪教他体会了两遍。   原本他都已经决定先缓和自己跟骆清溪的关系了。   现在看来,还不行。   第二天的骆清溪若无其事。   秦徐凝着脸色,他不想多提自己那些令他不愉快的时刻,所以只当做无事发生。   他只是强迫自己将更多的注意力集中在考试和整理资料上。   他深刻地明白,自己无法事事都服从骆清溪的安排,因为好歹曾经,他也是妄想超越骆清溪的人之一啊。   ·   秦徐通过考试的时候,无尽的雪已经全然化作了春水,没入土中,润泽出了春天的绿色。   哥哥他们应该也快要到了吧。   考完试当。天,秦徐将档案室的某一个小册子来来回回翻看了许多遍。   终于,经过他不懈的努力,找到了一些有关村中科考队的蛛丝马迹。   并非是文件齐全的官方资料,而是一个那个时期禁制之地进出记录员的 “把关手册”。   算是一个趣味的小册子,跟日记的区别不大,用以记录那个记录员一天的工作过程中,遇到印象深刻的各种事件。   其中有一则是这样描述的:   “今天,有一个自称‘科考队’的团体给我交了双倍的过路费,没办法,我只是秉公办事,他们要带进去的器材太多了,不想叫我检查,那就多准备一些好处啊!五个人只带那点儿钱,也不嫌寒碜,我索性只搜查了一半,那个话多的眼镜男真是脑子有毛病,我不过翻了一下他的那个破笔记本,他就开始对我破口大骂,不就是个破本子吗?虽说那纸张的质地好像不太一样,那个叫什么?羊皮纸?这年头还有人用羊皮纸制的本子,真是活久了什么奇葩都能见着,真后悔没仔细看里面写了什么,万一是一些国家机密呢?那可不就只是这点钱能够收买的了。”   后来秦徐查了一下这段笔记的时间,发现大概是在自己父母进入禁制之地的七八年之后,科考队、五个人,这样就基本可以确定这笔记中所记录的这一人群的的确确正是村中那几位。   这支科考队和他的父母…… 的确,乍一看,怎么说都不像是会有交集的样子,但他们却是秦徐如今所知在禁制之地内部呆时间最久的一个群体,万一,他是说万一,他们有见过自己的父母呢?活人也好,尸体也罢,就算是枯骨也…… 秦徐的初衷很简单,他只是不想放弃任何机会,并且,他也觉得这也并非无迹可寻。   况且,如若真的能知道这五个人能够呆在禁制之地这么多年的秘密,对人类社会又何尝不是一种贡献呢?   小册子很少会大篇幅地记录一件事,这记录员显然是将科考队的事情放在了心上,秦徐心神微凝,接着看了下去。   “一个月过去了,那些自称‘科考队’的人居然还没有回来,真是活见鬼了!他们不会死在里面了吧?我看差不多是死了,以往那些进去的人两三天就受重伤跑出来了…… 也罢,他们几个虽然都是 alpha,但一眼看去一个能打的都没有,信息素的味道也淡得不得了,啧,垃圾,被里面的怪物吃了也不算奇怪,就是可惜了那个羊皮纸本子,曹老头居然说那个眼镜男是星城来的教授!他的笔记可以值三万块!他跟着那个队伍是去当什么?哦,记录员?真是见鬼了,上面居然还要我尝试去找他们,真可笑,我像是要寻死的人吗?都一个月了,那些家伙肯定已经死了啊!算了,就拿当初没收的那几样东西交差吧…… 作为遗物,呵呵,真是可惜了,我原本还估摸着这些玩意能值个几千块钱呢。”   记录者显然是个不太热衷于写东西的人,随后他也只零零散散记录了一些并不大重要的小事,直到笔记的最后一页——   “真是活见鬼了!政府现在倒是想起来好好管理这个地方了,我在这呆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为什么非要高浓度信息素的 alpha 到这里来?这赤裸裸地搞歧视!我看被那些怪物咬得最惨的,就是那些高浓度信息素 alpha!只给我结那点儿工资,他妈还没有我一个月在这收的过路费多呢!罢了,走就走!军队来了就能灭掉墙里面的这些怪兽?做梦吧!来多少死多少,哈哈哈哈……”   可以看出,到了最后,这人索性完全忘记了这笔记的 “工作职能”,秦徐只能替他庆幸,目前看来,除开自己,是真没有人翻看到过这人在书页最后写的这几句猖狂之词。   虽然言语粗鄙了些,但根据这个小册子可以证实,男人 C 的笔记的的确确是存在的,他在科考队中担任了记录员的职责,如果这是真的,那么那个他所谓的 “笔记本” 中一定会尽量多地记录下他们这些人在禁制之地内部发生的事情吧。   所幸,秦徐暗暗庆幸,看来自己费尽千辛万苦所做的这一切,并非毫无用处。 第八十六章 团长   其实想通过那支科考队找到父母这件事,有时候,就连秦徐自己都觉得是无稽之谈,他是一个全然凭借直觉行事的人,他觉得某样东西背后有端倪,就算根本无迹可寻,他也依然会那样相信。   可能是不想听见质疑的声音吧,迄今为止,除开骆清溪,几乎没有人知道秦徐对那支科考队如此上心的真正原因究竟是什么。   有些人甚至只是单纯地觉得,秦徐不过是个瞎热心的烂好人罢了。   而秦徐自己呢?他只是为自己的新发现而兴奋不已,第一时间,他想将这件事告诉骆清溪,可走在回住处的路上,他才想起自己如今跟那家伙还是冷战的状态。   通过了考试,明天就可以正式登上通往墙体顶端的台阶了。   秦徐的心情不由自主地雀跃起来,他掰着指头算着时间,发现哥哥他们到的时间,应该也就在这几天了。   不出意外的话,徐医生也会到,在之前的通话中,秦徐得知霍雨的成绩最终是擦着线获得了到禁制之地来的资格,而尹水灯则是早就通过先前的那场考试内定好了。   秦徐觉得自己仿佛望见了生活的曙光,那些熟悉的人无疑会让他觉得这冰冷的禁制之地又随着冬天的离去恢复到了本该有的温暖。   这叫什么?对,三喜临门!   到医务室将自己的东西一件件打包的时候,秦徐哼着小曲儿,跟他一起的 beta 护士还调侃他道:“上前线去那么开心呀?”   秦徐挑了挑眉,用表情告诉她——无疑,他是真的很开心。   走在小路上,远远地,秦徐望见住处黑漆漆的小窗口,他便知道骆清溪还没有回来。   大概是在忙吧,毕竟新一批的学生就要到了,禁制之地的长官们得安排新一轮的魔鬼训练。   看了眼时间,秦徐决定等骆清溪回来。   不知为什么,他十分想将今天他刚得知的这些好消息一件件告诉给骆清溪。   骆清溪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他会笑吗?还是会说点儿什么?如果可以的话,秦徐想多听如今别人口中的 “玉面军官” 能夸自己几句。   他并没有意识到,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不气骆清溪了。   但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无情地过去,却仍旧听不见外面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秦徐躺在床上,凝望着床头暖黄的灯光,缓缓闭上了眼。   过了许久?又或许一分钟都还没有过去,隐隐约约,秦徐好像听见了门开的声音。   音调虽高,却拉得很长、很慢,听得出开门的人十二分的小心,就像是做贼……   秦徐醒了,但却没有挣开眼睛,因为他闻到了混杂的酒味。   不单单是来自于那熟悉的,骆清溪的信息素。   还混杂着明显区别于信息素气息的,真正酒的味道。   骆清溪喝酒了吗?还喝得烂醉?他明明记得禁制之地内部是不允许士兵喝酒的,骆清溪这是在干什么?   “睡了?” 骆清溪脚步倒是挺稳,他坐在床沿,秦徐能感受到他盈盈的视线正轻轻打在自己的脸上,“也不等我……”   语气倒是清明的,秦徐思绪微滞,难道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骆清溪的酒量已经变得这么好了?   还没等他多想些什么,嘴唇便被对方拇指的力道轻轻碾压上来,骆清溪稍一用力,就启开了他的唇齿,并倾身,覆压而上…… 果不其然,对方唇间有一种奇怪的酒味,说奇怪是因为秦徐先前从未尝过这种味道,类似于…… 类似于……   “明明醒了。” 骆清溪的嘟囔着,带着明显的不满,他索性衣服也不脱,直接压了上来,“还不睁开眼睛吗?”   无法,秦徐只能招了,“你喝酒了?哪儿来的酒?”   “…… 没喝。” 月光自窗外撒向内里,夜色中,秦徐分明望见骆清溪发红的面颊,“只是……”   “你看看你!” 推着骆清溪的肩,秦徐红着耳朵坐了起来。   骆清溪不言,就这样凝望着他。   “今天去墙内巡视,走得比较远,回来的时候有点迷路了,水也喝完了,很渴。” 说着,骆清溪轻笑一声,“结果居然还在回程的路上发现了一个掉队的小士兵,手里拿着一个坛子,说是从地里挖出来的,我把他罚了一顿,没收了坛子,带回去给研究部的人研究,结果人一打开,别人就告诉我,不是什么秘密生化武器,是酒,泡在里面的,是墙内植物的果实。”   “别人把果实捞出去研究,我提着坛子出来…… 觉得倒了也怪可惜。正好,明天新人报道,我也不用再到墙里面去。” 说着,骆清溪抬起手,盛着半罐酒水的小圆坛子,就这样呈现在秦徐眼前,“我帮你尝了,没毒。” 说着,骆清溪抿嘴一笑。   秦徐被他盯得莫名有些脸热,双手捧起这坛子,吸了吸鼻子,发现这味道居然意外地香浓醇厚,带着点果子的香气,竟有些…… 醉人的美。   就跟骆清溪信息素的味道一样。   骆清溪是不会吃独食的,秦徐也一样。   他们二人坐在床上,你一口我一口 * 替地往嘴里倒着,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些天在禁制之地的粗茶淡饭使得这酒的味道变得尤其稀少,秦徐和骆清溪二人都觉得,世间难得如此美味。   二人背靠背坐着,秦徐感受到骆清溪此刻也正倚靠着自己。   真好。   要是永远都能这样,忘掉一切不愉快的过往,不去想那么多千回百转的情绪,该多好。   借着这个机会,秦徐将今天白天的发现告诉给了骆清溪。   他知道此刻的骆清溪是半醉的状态,或许这时候跟他说最好。   当秦徐讲完那个数年前在禁制之地发生的,守门人科考队和笔记本的故事时,骆清溪轻轻拉住了秦徐垂在地面上的手。   “秦徐,你变得细心了。” 骆清溪的声音低低的,搔挠着秦徐的耳廓,“这的确是一个重大的发现,我会将这件事上报,写这个笔记的人…… 我也会想办法找到他,还有那个笔记本……” 这时的骆清溪执起秦徐的手,轻轻地,在上面烙下一吻,“我会帮你找到它。”   “你愿意吗?” 骆清溪掰过秦徐的肩膀,用不再迷蒙的目光,清明地凝望着他的眼睛。   某一瞬间,秦徐觉得,骆清溪好像问的是另外一个问题。   但很快,他清醒过来,不由自主地轻笑一声,“这有什么好不愿意的?”   “可是你之前明明就有不愿意……” 骆清溪嘟囔着,将他带进被窝,“你不想要我干涉你的事。”   秦徐愣住了,那一刻,他发现好像骆清溪窥见了他内心深处某些自己都未曾发现的东西。   但此刻,他又能怎么回答呢?   ·   第二天,是正式批的学生们真正到来的日子。   周遭的气氛明显不再如往日那般紧张,或许,新人所带来的新鲜感足以冲淡日常笼罩在墙内怪兽威胁下的阴翳吧。   今天,也是秦徐第一次踏足墙体的正上方。   双脚离真正的地面十分遥远,秦徐正俯瞰着他来时的路,第一次发现它是那么地曲折,那么地蜿蜒,下方他曾呆过的营地,原来也是那么地渺小,跟这无边无际仿佛没有尽头的墙体比起来,就像是蟒蛇覆压之下的一片枯叶。   远方,秦徐甚至能望见他曾每周都要驱车去往的那个小小村庄,里面掩藏着有待发掘的秘密。   身后的丛林,便是禁制之地内部了,从踏足到顶端的那一刻起他便被安排着做了许多事,此刻的他还未来得回身及细细观察。   但秦徐知道,它是那么地茂密,一支队伍顺着墙面蜿蜒而下,近乎是顷刻间,便会被淹没踪迹。   骆清溪站在秦徐距离秦徐身旁大概百米的地方,他正面对着自己手下的士兵,声色俱厉地化作秦徐所从来不熟悉的 “玉面军官”。   而秦徐则是站在医疗队伍最前面,听着前辈的谆谆教诲,以及在墙体之上的注意事项。   有一点是像 “秦徐” 这样 “手无缚鸡之力” 的医疗兵所必须谨记的——不得靠近象征着正式踏入 “禁制之地内部” 的那一条三八线。   在抵达墙顶端之前,秦徐未曾料到这上面居然还会有一条三八线。   为了保证医护人员的安全,也为了防止禁制之地内部怪物的忽然袭击,非战斗人员不被允许越过这条生命之线。   秦徐攥紧了拳头,天知道他有多想走到那边缘,看看自己一直以来所好奇的另一头,究竟是一副怎样的光景。   当然,反正今后他也有得是时间去观察,因为他与骆清溪一样,向来都不是完全 “循规蹈矩” 的那类人。   不过今天,是注定有另外一件事会将他的注意力分散的。   当那一辆辆小车摇摇晃晃地走在下方那条蜿蜒的小路上,久违地,秦徐轻轻眯起了眼。   他在默然无声地数着那些车的数量。   哥哥会在哪一辆车里呢?尹水灯和霍雨此刻是不是坐在一起?   朋友的到来令他兴奋得近乎浑身战栗,他开始疯狂怀念起自己在志泽的那些日子来。   终于,他们得到了自由活动的时间。   秦徐本想跟大多数人一样,奔跑到车辆即将集中聚集的地方,自上而下地观察着眼下的新兵,看着他们迷茫稚拙的模样,并在心中暗暗自得其乐。   然而,却有一个身着礼仪制服的小兵叫了他的名字。   秦徐回头,发现自己并不认识他,来者是 alpha,文员装束,看职位,似乎仅比骆清溪低了一级。   对方颇为正式地敬礼,并且告诉秦徐,团长有请。   团长?秦徐暗暗蹙眉,在心中一个个数着军队内的职称,开始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得到骆清溪 “上司” 的眷顾。 第八十七章 :机会?   今日,显然是墙体上方难得一见气氛不那么森严的时日。   战斗科的士兵们虽仍旧站在方队中,但却因为教官的离开和默许而得以暗暗瞥向墙体外部的远处。   从今天开始,他们就不再是“新兵蛋子”了。   起码,不再是最新的新兵蛋子。   按照既定的章程,秦徐本该在解散后先到自己所负责的方队熟悉一下人员分布,紧接着再领取自己的医疗设备,并时时刻刻准备为伤兵换洗纱布。   但此刻,他只能硬着头皮往反方向走去,路上,他途径了骆清溪的班级,此刻骆清溪已经离队准备视察新兵了,队伍由班长带着,当秦徐走过他们的时候,他们虽都一言不发,但视线却紧紧黏在秦徐的身上,秦徐简直汗颜,他相信,当休息的一声令下,这些家伙便会齐声叫自己一句:“嫂子!”   还是快走为好。   团长所在的位置,是墙体上方的堡垒之内,里面有完备的家具以及一切可供军官生活的设施,虽然比起普通士兵可能是要精致一点,但总体而言,房间内部仍旧泛着军人专属的严谨与粗糙。   跟上级军官会面吗?在往常的预想中,秦徐不是没有模拟过这样的场景,但那时的自己一心认为此刻自己身上所穿的应当是战斗科的军装,并且会得到荣誉的嘉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猝不及防,且不知所措。   “你就是秦徐?”团长是一名留着大胡子的中年alpha,他的视线沉甸甸地压在秦徐的身上,不单单是来自于alpha的权威,他整个人,都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威严。   “是,医疗部前线医疗兵07号秦徐,前来报到。”板正了身子,秦徐用标准的言语如是回答道。   “不错,是个硬朗的小伙子!哈哈哈哈,”团长忽然笑了出来,“今天找你来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方均那家伙一周给我写两封关于你的推荐信,说你是百年不遇的战斗奇才,不能因为性别的问题就这样被卡在医疗部,今天听说你到墙上来了,正好,我才真正见到你的样子。”   一时间,秦徐内心五味杂陈。   方均教练的确跟他说过,他会不遗余力地帮他去争取……秦徐知道那人向来是不愿意在笔杆子上下功夫的,却没想到……   “感谢团长挂念!我一定不辜负方教练的好意!”一时间,秦徐有些激动,他知道或许自己的机会来了,就在此时此刻。   “好!我就喜欢有精气神的小伙子,”像是被秦徐眼中的坚毅所打动了,团长坐直了身子,“听说在志泽,退出战斗科前,你是年级前三的擂台战积分?”   “报告长官,是第二。”秦徐并不介意展示自己的优势   “哦,对,第一是清溪。”   “这么跟你说吧,虽然你的成绩的确是有目共睹,据方同志所说,你也从未中断过练习,但是正规的培训和私下的练习终究还是有区别的,方同志一周两封信,离这么远,我也替他心疼邮费,这样吧,我给你一个机会……”   军队内部往往会有那些战斗实力不过硬恐怕无法在禁制之地内部生存的小兵,经过评估,他们往往无法达到正式进入内部的标准。   这时候,为了让他们跟上正式部队的步伐,往往私下需要花更多的时间去加训。   加训需要专人陪练,大多数教官没有时间,而能去内部的同僚往往又会因为内部任务的繁重而无法陪练。   所以,秦徐就成为了专门的陪练员。   虽然团长并没有明说,但秦徐知道,当能力足以证明自己的时候,想要的机会就将到来。   没有任何质疑和怨言,秦徐接受了这个来之不易,能够每天正式“切磋”的机会。   走出堡垒的时候,秦徐的脸上,是掩不住的笑意。   碰见了一个医疗部的同僚,尚还余有几分兴奋地,秦徐将刚刚发生的事绘声绘色的描述了一遍,得来的却是对方因惊讶而略微长大的双眼。   “跟战斗科的人对打?我还想多活几年呢,兄弟,你可真是个勇士。”对方说完,连扯他的衣袖,兴奋地将秦徐往外部的边界线拉去,此刻正值休息时间,那可怜的麻绳边上已经挤满了意欲俯瞰新兵的“前辈”们。   车队已经到了,春日里到来的这一批,规模显然要比先前那一批大得多,不单单是志泽的学生,还有星城内部其他学校的优质学生,也都向往着这个名为“禁制之地”的地方,无论因为它会为他们带来什么。   看着下方排列整齐的一个个方阵,秦徐眯起眼睛试图寻找自己熟悉的身影,果不其然,在医疗科的最前列,他望见了哥哥的身影。   如果哥哥分流的话,应当是会留在下方的研究所吧,本能地秦徐希望自己的哥哥远离一切危险,即使是在禁制之地也一样。   载着徐医生的小车车位于车队正后方,显得十分格格不入,当秦徐看见他拄着一根小拐杖在陪同人员的护送下缓缓走下车的时候,秦徐意识到,或许徐医生是真的老了,与此同时,他也有几分疑惑——他原先以为徐医生会直接到十公里外的那个村庄去来着。   至于霍雨和尹水灯,很遗憾,因为这次的人数过多,而他们所在的位置可能并没有那么显眼,所以一时间秦徐并没能望见他们。   很快,休息时间结束了,同行之人拍了拍秦徐的肩膀,表示是时候去领分发给自己的医疗器械并且给新到的伤兵疗伤了。   秦徐无奈,点头,路上,倒是遇见了许久未曾见面的霍寻南。   那家伙腿上缠着绷带,还往外渗着血,秦徐上前跟他打了声招呼,互相交代了一下近况后便问,要不要帮他包扎,闻言,霍寻南只是轻笑一声,摆摆手:“不用,反正等会还得下去。”   还没来得及问霍寻南为什么这个时候还要到内部去,却见霍寻南抬手,一声令下,极快的速度,他们拿出开刃的武器,身上绑着绳索,便义无反顾地越过了三八线,无视靠近禁地内侧那低矮的围栏,径直跳了下去。   禁地内部,无声的丛林,将这支人数并不算多的小队迅速吞没   “是禁地极限队。”一旁作为向导的前辈越过秦徐的同期,冲秦徐挑了挑眉,“居然认识霍寻南么?他可是医疗部热门。”   秦徐:“???”   前辈摆手,微微一笑,“是说他们队的人经常受伤啦,而他又是队长,长得又那么帅,还不像骆教官那样,还是单身呢,所以大家都会多注意他一点。”   “可你们不都是alpha么?”秦徐蹙眉,“给自家亲人介绍?”虽然已经见识过几对AA恋的配对,但如今的秦徐还是潜意识地认为,alpha只能和omega在一起。   “哈!你这就不懂了吧!我们alpha数量比omega多那么多,再加上我们可是在前线!我已经数不清多久没见过omega了,我已经变了,我觉得alpha的美人更够味儿,你看看骆教官,再看看霍寻南!啊!Omega什么的都不重要了!”   这人大概是太久没开过荤了吧,面无表情地走到前面,秦徐想。   后来秦徐才知道,原来霍寻南被分到的是禁地极限队,这是一支专门用以探索禁地内部深度极限的队伍,是一支全部由精锐组成,人数少,每个成员却各具特色的特殊任务小队,每天,他们会往返从墙边到禁地深处数次,虽然夜晚不会在禁地里休息,但一天中的大多数时间,可以说都是在禁制之地内部渡过的。   怪不得骆清溪说没见过那家伙,原来是被分到那种队伍里去了么?   替手里的士兵换着伤药,刚刚遇见霍寻南的经历似乎使身边的前辈打开了话匣子,一路上,他聊的都是关于霍寻南的事。   秦徐也是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当初第一次到达禁制之地的骆清溪也跟霍寻南一样,被分到了禁地极限队。   “真帅!霍寻南从新兵到正式入选,只比当初的骆清溪晚了十天!啊!真是可惜!为什么骆长官已经有未婚妻了呢?”   显然,围墙上方医疗部的信息是和战斗部士兵互不相同的,多数人不知道的是,正蹲在他们身边时不时附和他们几句的秦徐,就是传说中那位“骆教官神秘的未婚妻”。   第一天到达,刚到来的新兵们自然是忙着规整队伍,秦徐作为围墙顶端的新人自然也闲不到哪儿去,再加上团长又多给了他一个任务,所以他并没能抽出时间去找到自己的熟人。   或许是因为真的太久没有像这样高强度地同别人切磋了吧,第一天的“陪练”结束,秦徐觉得自己比起这些号称“去不了禁地内部”的小新兵们要强上些许,但一个接一个地来,果然还是会有些劳累的啊。   陪练结束都已经到晚上了,腰部绑着绳子,比起狭窄憋屈的楼梯,秦徐选择用更简单粗暴的方式回到下方的住处,就跟今天他看到的,霍寻南的队伍一样,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   嘶——因为不熟练,秦徐被拉得还是有点疼,但这并不妨碍他打算明天接着用这样的方式,因为这是战斗兵到禁地内部去的唯一方式。   果不其然,骆清溪还没有回来。   秦徐知道,这种时候,那家伙总是要比自己忙的。   他本以为骆清溪晚上不会回来了。   可到了后半夜,秦徐还是因为对方刻意放轻的脚步声而醒来了。   “又吵醒你了,怎么睡眠那么浅呢?”骆清溪的手轻轻抚在了秦徐的脸上,秦徐冲着他笑了笑,并告诉他:“团长找过我了。”   他将今天团长告诉自己的话原原本本复述给了骆清溪。   他本以为骆清溪会跟自己一样高兴的。   但此刻,他却微微蹙着眉,脸上是不加掩饰的忧心。   “怎么了?”秦徐问。   骆清溪顿了顿,垂眸,摇头,“没有,我只是觉得,禁制之地内部,是真的,真的,很危险。”   秦徐轻笑一声:“霍寻南都可以当禁地极限队的队长呢,我跟他战斗水平差不多吧,怎么到我这就危险了?” 第八十八章 迷离   骆清溪只盯着秦徐,久久不言,秦徐便自顾自地认为他是说不出反驳的话来,直到二人躺在床上,夜色中,片刻的静默后,秦徐才听见骆清溪小声说:   “那种风险,我无法承担……”   这一句,秦徐听得并不真切,他转过身,低声问骆清溪说了什么,但骆清溪却像全然睡着了一般,秦徐只能在极近的距离内,发现他已然闭上了眼睛。   无法,秦徐只能也闭上眼,因为他知道,第二天的自己注定也依旧是繁忙的。   约摸一周后,偶然间,秦徐才在回到住处的路上碰见了跟在后勤部队末尾的尹水灯。   尹水灯显然也看见了他,那人顿住脚步,瘪着嘴望过来,像是下一秒就会哭出来似的。   待秦徐走到他面前,尹水灯才用拳头不轻不重地锤了下他的肩膀:“这么久也不来找我们!太不够意思了!我还以为你已经把我们给忘了!”   说什么呢?秦徐讪笑着,抬手抚着尹水灯的脑袋,这家伙一如既往地轻盈且没什么吨位,撼动起来也格外容易,身子随着秦徐的力道一摇一摇的,“怎么可能?” 秦徐轻笑一声,“只是上给安排的新活儿,真的忙就是了,别说你们了,我连我哥都没特意去见呢。”   “哦!上次我去实验基地送材料的时候倒是遇见秦穆哥了。” 尹水灯用倒肘戳了戳秦徐的腹部,“他也抱怨来着,你这人,怪会惹人伤心的。”   “实验基地么?刚好现在有空…… 不如你给我领个路?咱俩一起。”   尹水灯摇头,表示自己还有物资需要调配,现在没有时间,并且跟秦徐确认了一下,决定约在周六下午那个大多数人闲散的时间聚一聚,“霍雨应该也会来吧。” 尹水灯交代完,便冲秦徐挥挥手表示自己必须得离开了。   的确,不远处还有人在原地等着他呢。   望着尹水灯远去的背影,秦徐忽然觉得这家伙忙起来也挺好的,锻炼身体是一方面,起码,他眼中的浑浑噩噩,已经得以被一些更为有意义的事物所替代了。   到实验基地的时候特别赶巧,还遇上了来探望哥哥的徐医生。   “你这小子!也不知道来看你哥哥一眼,咱又不能去墙上!你也从来没说你晚上住哪!臭小子!拜托我研究东西,你自己又不积极。” 徐医生说起话来丝毫不客气,秦徐哈哈笑着,连声解释自己并不是不上心,而是真的忙。   “意思就是,你可能有机会到禁地里面去了?” 食堂内,三人围坐在桌前,哥哥手扶下巴,轻声试探性问道。   “是,团长今天来探望我的训练了,还说明天会开始安排想要提升实力的正式战斗兵跟我对练,虽然没有明说,但我觉得…… 八九不离十吧。”   哥哥沉吟片刻,他的反应跟骆清溪一样,第一时间并非祝贺,而是诉说一个事实:“秦小徐,里面真的很危险,你可得想好了。”   “我知道啦。”事到如今,秦徐已经想通自己究竟在坚持什么了,去往内部寻找父母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可能他还是无法放弃,想要完成自己尚未被判定成 “beta” 时心中的夙愿吧——自己并不比 alpha 差,自己有足够的实力平等地站在他们身边。   “好了,该说正事儿了。” 像是听够了寒暄,徐医生不耐地用笔尖在桌面上戳弄着,发出咚咚的声响,“秦徐,那五个人,我已经到那个村子里跟他们见过几面了。”   “怎么样?” 微微支起身子,秦徐凝了脸色。   “这只是一种猜想,还没有确切的证据能够证明,我也只跟你们兄弟两个提,毕竟你们与这个相关,” 与秦家兄弟对视着,徐医生吞了口唾沫,紧接着,他面色正经地说:“有可能,他们如今的痴呆,是人为造成的。”   秦徐和秦穆面面相觑,半晌,秦穆先一步提问:“你是说,在他们被救出来之后么?”   的确,这也是秦徐第一时间想到的问题,先前他询问过骆清溪,骆清溪也说过,这支科考队被带出到墙壁外缘的前两天是明明正常的,只是显得有些过于沉默,问不答,询不语。   他们没能带出任何有效讯息,似乎只是帮年纪轻轻的骆清溪证明了 “禁制之地的迷雾并非无法战胜”,虽然这的确也是意义非凡的,因此禁制之地内部军心大振,战斗科士兵的积极性也被极大地调动起来……   反正,那之后不久,禁制之地内部的高层便决定将这支科考队遣送到星城。   本来,如果能够顺利到达星城的话,通过各项系统的验证,应当能帮这支队伍内的每一个人都找到自己的家人。   可谁也没想到,还未离开禁制之地边缘十里远,这五个人便不约而同地狂性大发,就算勉强安抚下来,也只能变成如今疯疯癫癫的模样。   从某一时刻起,他们似乎就中了将永远无法离开禁制之地的诅咒。   没有别的办法,禁制之地的高层将他们留在十里外的村庄中,所有人都认为这是因为他们在禁制之地呆了太久,与怪物们朝夕相处的环境导致了悲剧的结果。   可换一种角度——如果他们在禁制之地内部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出来后,触及到了某些权贵的利益,从而暗中被人刻意陷害,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了什么不得了的发现,不约而同地,在场的三个人咽下了唾沫。   徐医生凝视了秦家兄弟半晌:“不,先不要下定论,这只是一种可能,接下来我需要一系列的实验来证明,首先我需要他们每个人的脑细胞,这样我可以推算出时间剂量,我是说被注射药物的时间及剂量。”   “抱歉,可能没人能给你那玩意。” 秦徐耸了耸肩,他记得精神病人身上的各类许可好像都是需要家属签字同意才能实施的吧。   “不不不,不需要想得太严重,不过是一个很小很小的手术,我已经向禁制之地的上级请示过了,只需要他们本人自己签字确认即可。” 徐医生笑眯眯地盯住秦徐:“只是,我好像还没有跟他们熟到那个地步,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 徐医生这话显然是跟秦徐说的。   提起这件事,秦徐的嘴角便有些扯不上去了,“徐医生,我已经没有到村庄里去的资格了。”   “没关系!” 说着,徐医生从怀里掏出一个微型摄像机,“不用你本人过去,放心,我不是禁制之地内部的人员,电子产品的限制对我来说没用。”   徐医生叫秦徐录下最近这段时间,他最想和他们说的话。   虽然很怀疑这是否有用,但除了这个自己好像也并不能做些什么,没有过多的反驳,秦徐照做了。   夜晚,坐在床沿,秦徐望着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的骆清溪,他忍不住问:“有可能吗?如果他们五个是真的在出来之后才被迫变得痴呆的话。”   骆清溪垂眸,思量片刻,“我觉得可能性不大,” 他坐到秦徐身边,“如果是十多年以前,刚开始修建这堵围墙的时候,倒是有可能,那个时候掌管这座围墙的 alpha 是个极权主义者,为保证这堵墙的稳固修建,他不允许任何违背自己的存在,哪怕是一点点质疑的声音,比如‘这些动物未必都该被屠杀’‘不是所有怪兽都对人类抱有恶意’‘暴力镇压是不对的’等等…… 只要稍微被提出,便会被——” 骆清溪抹了下自己的脖子,冲秦徐微微一笑。   “我知道,封响封将军,历史书上学过。”不过历史书可是将这位将军称作建造了 “建造了禁制之地的英雄”“保卫了全人类安全的伟人” 呢,没想到在骆清溪嘴里,竟变成了这样的存在,“不对,怎么忽然提到这个了?”   骆清溪笑了一下,“我的意思是,如今的禁制之地上层没有这么做的理由,封将军当初是因为必须得修建完成禁制之地才必须得限制言论的滋生,而如今,禁制之地已经稳固了下来,怪兽的数量没有激增,人类也没有将它们赶尽杀绝的打算…… 至少目前没有。”   “当然,我只是基于我自己的了解才这样说,万一还有我们不知道的内情呢?” 骆清溪冲秦徐歪了歪脑袋,“或者你们可以换一种思考方式,万一,不是在外面,而是在内部呢?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啊,就像是禁制之地内部发现埋在地里的酒,也不一定都是士兵偷偷藏的不是么?”   秦徐凝望着骆清溪的脸,一时间愣住了。   的确,骆清溪说得也不无道理。   ·   周六,是跟尹水灯约好见面的日子。   不出所料,霍雨也来了,这么长时间没见,他们倒也没变得生疏,一如既往地聊天吃小吃吹牛,禁制之地的新生活似乎为他们三个人带来了别样的乐趣,一时间他们聊得嗨极了。   然而就在秦徐心道 “霍雨这家伙,几天不见倒是变得讨人喜欢了” 的时候,这人果然十二分适时宜地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了。   他说:“哎,秦徐,你跟骆清溪是不是终于要分开了啊?”   这是什么话?秦徐自己怎么不知道?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秦徐随手顺起手边的石子儿掷了霍雨一把:“说屁呢!没有的事儿!”   “是吗?” 霍雨笑着,挑了挑眉,“别误会,只是老看见我们战神溪最近跟团长女儿打得火热,所以就多想了,哈哈哈哈。”   团长女儿?因为是禁地内部为数不多的 omega,秦徐稍微有点印象,不久前跟尹水灯他们一批到的文职人员,一开始便在团长手下工作,是个美丽的女性 omega,秦徐只远远见过她一眼,又因为身边的那些 alpha 老是提起她,所以便不免记住了她的名字。   好像叫——裴蓝?   一时间,秦徐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情,他只觉得一辆小火车从自己脑中嗡嗡地驶过,留下一串白色的浓烟,呛得人难受。 第八十九章 簇拥   虽然如今的事情好像多到令秦徐没空去想那些七里八里的感情问题,但神差鬼使地,不知为什么,他就是无法说服自己平静下来。   夜晚,跟骆清溪睡在一起的时候,感受着这人环抱住自己的力道,看着他朦胧在夜色中的精致脸庞,秦徐忽然意识到——他跟骆清溪已经有段时间没做那档子事儿了!   虽然这所谓的 “有段时间” 前后不过一周,但结合以往的频率,毋庸置疑,这是反常的。   一时间,秦徐甚至产生了将骆清溪摇醒问他为什么的冲动,但很快他便冷静了下来——他不想让自己显得像是一个怀疑老公出轨的可怜 omega,可下一瞬间,他又产生了 “现在立刻马上跟骆清溪来一次以证明我的猜想是错误的” 冲动。   要怎么做呢?直接握上去吗?说起来这好像还是自己第一次主动产生这样的想法,秦徐一时间觉得很奇怪,但他又说不上来这份奇怪究竟是因为什么,夜色中,他的视线描摹过骆清溪的脸庞,竟愈发意识到眼前这个跟自己同床共枕的 alpha 的魅力。   操!这是怎么回事?约摸是跟自己过不去了,负气一般,秦徐转过身子,背对骆清溪。   骆清溪轻轻 “嗯” 了一声,居然醒了,他的手臂环住秦徐的腰,一条腿横到秦徐身上,迷蒙地问:“怎么了?”   “没有,睡吧。”秦徐面色稍霁,他其实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这时他意识到,他跟骆清溪所谓 “未婚夫夫” 的关系本身就是假的,就算骆清溪真的喜欢上了一个 omega,常理而言,自己好像也并没有立场去指责他什么。   况且,骆清溪身为一个 alpha,正常地跟一个 omega 生活在一起,不就是自己一直所期望的吗?   约摸是白天的时候过于劳累,想着想着,秦徐竟缓缓闭上了眼睛,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时候,骆清溪已经离开了,秦徐摸了摸身旁的余温,发现那家伙大概已经离开多时了吧,早餐被他放到了保温箱里,还专程贴好了条叫秦徐不要忘了去取。   这过得是什么日子呢?任由绳索将自己拉到墙面顶端,秦徐想,真正夫妇的生活也不过如此了吧?他跟骆清溪原本并不是这样的关系,如今竟这么自然……   当脚步踏上抵达围墙顶端的那一刻,新一天的工作便已然开始了。   开始有大批的战斗部队到下方的丛林中去,这势必会造成一些士兵受伤,秦徐被下发了任务,得去 17 号地接应伤亡惨重的禁地极限队。   禁地极限队么?霍寻南所在的队伍?第一次遇上跟熟人有关的救援活动,秦徐不免冒出冷汗。   秦徐脚程很快,近乎是第一批到达的。   17 号地的砖块已经被鲜血浸得通红,秦徐第一眼便望见了倒在地上血肉模糊的霍寻南,他疾步冲上去,对方略略睁开眼睛,发现是他,竟是笑了出来,他张张嘴,秦徐连忙俯身去听,“我没事…… 只是累了…… 先……” 手指微动,霍寻南指向了躺在自己身边的队友。   约摸是被熟人抓住了全部的注意力,秦徐这才看见霍寻南身边队员腹部的受伤情况,他连忙挪移过去,简单的评估让他明白这位士兵或许已经没救了,腹部被洞穿…… 都能看到内脏的情况,但秦徐咬咬牙,还是为他进行了止血,这并不是一项轻松的工作,好在前辈们不久后也赶来……   的确,正如霍寻南所说,他自己没事。   他的这位队友需要被放到下方的治疗室进行进一步的观察,秦徐体力较好,帮忙把人放到了上下运输的拖载机上,待他被吩咐完成了任务,得以回到原先岗位的时候,秦徐才脚步略微虚浮地往霍寻南的方向走。   越过了三八线也不在意,当秦徐到的时候,霍寻南居然已经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凝望着不远处的秦徐,他笑出了声:“手臂上需要止血。” 他冲秦徐挥了挥自己的小臂,秦徐便走过去,还好不是一处十分严重的伤口,刚刚他的同伴情况过于危机,一时间便没有去管他。   “不用你说,我知道他活不成了。” 霍寻南从包里掏了半天,竟颤巍巍地掏出一根叶卷烟来,在此之间,秦徐明明记得他不抽烟的,注意到秦徐的视线,霍寻南扯了扯嘴角,“禁地深处发现的,是个好玩意。”   “就算规定不能在禁地内部呆四小时以上,也还是免不了受伤。” 喃喃地,秦徐不知道这话是在对自己说,还是在对身边的霍寻南说。   “是啊,所以说医疗部挺好的嘛,” 霍寻南抬手,拍了拍秦徐的肩,“我真羡慕你,轻轻松松的,多好,稀里糊涂的,我居然被安排到极限队了,我这个水平当什么队长嘛,前几年来的那些老兵又不服我,按信息素浓度来安排职位也太扯了。”   “你是有实力的。” 回忆起上次霍寻南义无反顾跳下去的动作,秦徐不免勾起唇角,“不要妄自菲薄。”   “前线真的很危险,” 霍寻南用手肘捣了捣秦徐,“在下面不好吗?干嘛非得往前线挤?”   秦徐冲他挑了挑眉,霍寻南便轻笑出声:“好吧,我知道了,你果然怎么都不会变,其实禁地内部也挺有意思的,有很多我没见过的东西,除开那些动物的信息素实在是难闻得让人想吐之外。”   “你们队不是规定了必须六个协同作战吗?现在一个人出了事,怎么办?明天是不是就不用下去了?”   “了解得倒是挺清楚的嘛。” 掸了掸烟灰,霍寻南转过身,面向着眼前一望无垠的绿色林地,宛若幽深的山,宛若食人的海,他眯起眼:“但是最近上面要求探索力度加大,必须得缩减禁地内人类的未知区域了,团长安排组建两个新的小队,把现在的队伍分开,老队长带老成员…… 我会被任命为新队长,得自己招募新名额,我的话,打算让霍雨进来,再添一些新人,哦,顺道告诉你一句,骆清溪应该会被委派入极限精锐部队,跟实力最强的几个精锐一起,那家伙,虽说不用带新兵也挺好,但到极深处…… 也没好到哪儿去。”   一时间,秦徐身体全然僵硬了,光看如今霍寻南的情况,他便能知道禁地深处究竟是一副怎样危险的光景。   这一刻,他好像忽然明白骆清溪一直以来的感受了——他何尝又不担心骆清溪的安危。   “可惜了,要是你是战斗科的人员,我肯定得让你加入我这队。” 霍寻南叹了口气,略有几分遗憾道。   “要是我说,不久后我就能进入战斗科了呢?” 冲霍寻南略一挑眉,秦徐跃跃欲试。   霍寻南微微一怔,随即转身面对秦徐,要他接着说。   于是秦徐便将团长先前给自己的交代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令秦徐意外的是,听完后,这家伙非但没肃然起敬,反而还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不行不行不行,怎么想都不行吧,你这八字都还没有一撇呢,更何况,禁地极限队的任务不光是危险,同时也是很麻烦的,没有经过专业的培训根本不可能让你跟着一起去,知道了吧?医疗部的秦徐同学。”   分明上一秒还说要他加入他这队来着,秦徐黑线,原来竟是客套话么?想着,他毫不客气地给了霍寻南一拳,“那霍雨呢?你刚刚说要让霍雨加入,霍雨跟我比起来差不了多少吧,为啥你乐意选他不选我?我的实力可是在他之上!”   这点霍寻南倒是并不否认,“入选后,身为战斗科正式成员的他会接受专业的训练,你毕竟不是战斗科,这种训练你这样的门外汉是绝对不可能触及得到的。”   “都说了不久后我就会变成战斗科了!”说着,他又一拳打在了霍寻南的肩膀上,对方吃痛地 “嗷” 了一声,“你不是认真的吧?且不说你不能,就算你真的是名正言顺的战斗科,我也不敢真把你纳入麾下啊…… 骆清溪知道了,不得把我脑袋削下来?”   秦徐轻轻啧了一声,霍寻南的声音渐行渐远,秦徐加快步伐,不欲再与那家伙多言,刚刚前辈发来讯息,他得去到下一个任务点了,又有伤兵被运送到了围墙之上……   不过,如果霍寻南说得是真的话…… 骆清溪是要到极深处去了么?他会遇到什么?应当不会出事吧?为什么,曾经看上去触手可得的事物,现在却那么地遥远?他真的不可能吗?真的一点可能性也没有吗?   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变得模糊了,临近堡垒处,身边来往的各类人员开始变得密集起来,战斗士兵、后勤部、文员、侦察者……   知道硬挤没有什么作用,秦徐便认命地闪到了墙角,打算等这一波人先行过去。   秦徐脑子很乱,方才霍寻南跟自己所言一句句在他耳边复现,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只知道,或许一切的一切并非自己预料的那般理所当然。   然而,宛若在一片模糊中忽然降临了一簇光,在层层裹挟的人群中,他忽然望见了骆清溪的侧脸。   秦徐站直了身子,还没来得及抬手打招呼,却见骆清溪的身旁,紧贴着一名美丽的女性 omega。   在一片混乱的叫骂声中,少女的温柔是那么地显眼,此刻她正抬眸,一瞬不瞬地望着骆清溪。   秦徐微微眯起了眼睛,下一刻,他看见那少女抬手,抓住了骆清溪的衣袖。   妈的,秦徐暗骂一声,那一刻,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身体就那么义无反顾地离开了原地。   他本想走到那闪闪发光的两个人身边,拿走本应属于自己的那一个。   但是,拥挤的人群却裹挟着他,层层不可抗拒的力道推搡着他,让他离那两个身影越来越远。   终于,拥挤的人群将带着秦徐离开堡垒的通道处,来到了另一端。   骆清溪跟那个 omega,就在另一头。   他们在谈什么呢?   秦徐低着头,走到了自己的任务所在地,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或许他该遵从身体的意愿回过头去?可实际上他却按部就班地来到任务地点,开始了自己新一轮的工作。 第九十章 阻止   “是么?”霍雨手撑下巴,略显无所谓地将手中的水果扔进口中,“我哥八成是在吓你呢,要你真能获得战斗科的正式名额,他绝对不会不要你的。”   说起这个,秦徐便不免有几分沮丧,虽说最近上面那些来找他切磋练习的战斗科士兵愈来愈多了,但团长那边,却迟迟没有下一步的指示。   听霍雨说霍寻南已经开始了新禁地极限队队员的选拔,老实说,他有些坐不住了。   霍雨作为一早便被内定的“作弊人员”,得到通知是两周后开始进入禁地极限队的特别训练,秦徐觉得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而他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我真不明白,为什么啊!”尹水灯显然不太理解秦徐的想法,在他看来,无论是想进入战斗科还是想加入禁地极限队,都毫无疑问是个白白送死的抉择,“你们要是都去了里面,我一个人在外面得多无聊啊!”   与霍雨相视,秦徐深深叹了一口气,尹水灯这家伙常年跟他们不在一个频道上。   “要我说,干脆别等了,直接去找你们那个团长不就得了?”像是受够了眼下的氛围,一拍桌子,尹水灯振振有词,末了还不忘推秦徐一把:“在这干着急也没有什么用,我记得你不是那种犹犹豫豫的人,干脆直接站到团长面前,表明决心呀!”   像是对尹水灯能说出这番慷慨陈词十分意外,霍雨抬眸盯了他一眼,随即笑出了声,赞许似地对秦徐点点头:“对,干脆直接问了。”   说得也是。   走在去住处的路上,秦徐暗暗下定了决心,其实他最近的情绪的确不太好,一方面是因为这件事,另一方面……是因为骆清溪。   那之后骆清溪回到住处过,一次,但那次因为犹豫,秦徐还是没能问出口,就是他跟那个女性omega的事,骆清溪最近显然非常繁忙,他也告诉秦徐自己即将被调到精英队里面探寻禁制之地极深处。   他说:“不用担心,你的事情,我会时时刻刻帮你留意的。”   当时秦徐觉得氛围有些严肃,而自己心里这些不足挂齿的弯弯绕在那时拿出来属实是有些不知轻重了,所以便没有多言……况且,他不想让骆清溪觉得自己不相信他。   当然,也因此,他也没告诉骆清溪自己的真实诉求,就连他想加入霍寻南的小队一起探寻禁地最深处都没有。   他不知道怎么开口,潜意识里,他明白自己如若说出了口,二人之间的氛围便一定会不愉快的。   远远地,秦徐看见房间的灯没亮,骆清溪今晚照例也没有回来。   不过……秦徐眯了眯眼,倒是在门口望见了另一个身影。   是哥哥。   秦徐加快脚步走过去,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老哥这么晚来找自己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还没等他问出口,秦穆便迎了过来,二话不说地,他拉住秦徐,当秦徐问怎么回事,他只说:“徐医生在等你。”   徐医生如今住在医学生住宿区的一个小角落,毗邻禁制之地内部的实验基地,是上面知晓情况后出于尊重,专程为他开设的特殊宿舍,宿舍旁甚至还有一个小型的实验室供徐医生日常使用。   “我们都想错了。”见来者是秦家兄弟,没有任何废话,徐医生拉开椅子坐到书桌前打开笔记本并拿出实验报告和录像机。   秦家兄弟对视片刻,随即一左一右站到了徐医生身后。   大概是专业人士的特有狂热吧,听着一大堆自己根本不理解的专业术语,秦徐凝视着徐医生此刻的模样,尽力摆出一副自己有在认真听的模样,并时不时点点头。   徐医生的大致意思他是明白的,总而言之就是,在采取了那支科考队五人每个人的脑内细胞后,经过一系列的数据分析研究,可以得出结论——   “虽然具体的尚不明确,但基本可以确定的是,他们是在禁地内部遇到了什么人,那些人每隔一段时间定量地给他们注射了某种药物,才令他们变成了如今不能离开禁制之地的情状。”   一时间,秦徐呆愣在原地,虽说原先他便对这个结果有些许的猜想,但这猜想却远不比被一个“专业人士”如此肯定地直接道出结论冲击力大。   “那是一种慢性毒素。”不等秦家兄弟吸收完毕,徐医生手抚下巴,接着念念有词道:“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东西,估摸着是来自禁制之地内部,有人将它们提炼成了某种药物,出于一些目的,注射进了这支科考队每个人的身体中,从而影响到了他们的大脑。”   这无疑是一个极为惊人的发现,“你的意思是……”秦徐微微长大眼睛。   缓缓地,徐医生点头:“禁地内部,绝对尚还有人存活。”   这对于秦徐来说无疑是一个喜讯,虽然并不能确定如今仍在禁地内部的就是自己的父母,但他们存活的概率毫无疑问地提升了,这也加剧了秦徐想要亲自进入禁地内部的打算,他并不想做一名旁观者,有些事物,必须得去内里看看才能……   “不过,”徐医生加重的声调令秦徐从自己的头脑风暴中回过神来,“这些人为什么要留在禁地内部,这还是一个值得商榷的问题,我不建议任何人在对对方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贸然出手,最近不是墙这边打算组织队员继续深入了么?如果他们能拿出有关内部所隐藏人类的新发现,我再上报也不迟。”   徐医生的这一决定,令秦徐十分意外……或者说,他是有些不理解的。   这么重大的发现,怎么可以瞒报呢?万一里面的那些人正等待救援?万一那些人掌握着人类和禁地内怪物和谐共处的新方法呢?那或许会对人类社会产生历史性的影响,怎么可以……   但徐医生是一个顽固的老头,秦徐的劝说显然无法令他改变主意,这老人竟还反过来指着秦徐的鼻子对秦徐说:“知道你想到里面去,可这些未知人类是新的危险,甚至可能比怪物还要危险,在事情稍微有些眉目之前,我也绝对不建议你进入什么战斗科,加入什么禁地极限队。”   回住处的路上,秦徐显得十分沉默。   老实说,他愈发坐不住了,或者说,当徐医生告诉他禁地内还有活人的时候,他就已经坐不住了。   秦穆转过头,轻轻地,将手放在了秦徐的肩上,显然,他已经看透了秦徐的想法,“我想,徐医生可能不想让人类因为这个发现而产生过多的伤亡吧,因为一旦这个消息公布,那么不可避免地,上面会增派去往禁地深处的士兵数量,能不能成功尚且还是未知,可进去的,可是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呀。”   与哥哥久久地对视着,这一刻,或许秦徐才稍稍理解了徐医生的想法。   可是,徐医生说要等到有进展的时候,有进展的定义又是什么呢?难不成要等个一年?十年?甚至二十年?   第二天,当秦徐站在团长办公室的时候中心的时候,他挺直了腰板,在团长的注视下,他说出了自己想要正式成为战斗兵的诉求,并且告诉团长,自己志愿加入由霍寻南所带领的禁地极限队。   “极限队的训练马上就要开始了,团长,我认为经受训练后,以我的实力绝对能够作为极限队的一把利刃,为人类的探索事业添砖加瓦!”秦徐目光坚毅,他毫不闪躲地迎着团长的目光,努力地,试图传达自己的想法。   “你的这份决心,很好。”终于,团长开口了,“经过这些天的测试,对你的实力,我已经有了初步的认识,方均同志果然没有说错,你是一个好苗子。”   这是……秦徐暗暗攥紧了拳头,他意识到自己并非全无希望!这一认知令他的心跳前所未有地剧烈跳动起来,从没有哪一刻,他那么想要证明自己,并拿到本应属于自己的名额。   “但是,你终究是一个beta,要知道,”而团长的下一句话,却令秦徐神情微微凝滞,“要知道,禁地内的怪物可都是被ABO病毒感染后,对信息素有剧烈反应的怪物,秦徐,你知道我们为什么只让alpha作为战斗科的士兵吗?”   团长站了起来,他走在秦徐身边,声音庄严而又肃穆,“因为在禁地的这些年,无数前人的经验告诉我们,伟大的禁地围墙的建造者封响告诉我们,alpha强烈的、具有压迫力的信息素,才是对付禁地内部怪物的最佳武器。”   “而你是beta,先天所决定,你没有那个武器。”   “可是团长我想试一试……”秦徐不甘心的话语还没说完,便被团长打断,“确实,秦徐,我欣赏你,我曾也产生过这样的想法,我也想让你试一试,可是……”   “骆教官不建议我这么做。”   骆教官?这三个字差点让秦徐以为自己的听力出了什么错误。   “是……”   说着,团长叹了口气,“说来好笑,其实我都已经开始为你这件事草拟文件了,可骆教官及时找到了我,他情绪有些激动,信息素差点刺激到我,我也跟他吵了一架,刚开始,他是没有劝住我的……”   “要不是后来我女儿在我面前说他好话……哎,不提了,反正,之后我又跟他细谈了一遍,你的实力我认可,你是一位很优秀的beta,但骆教官,作为你的未婚夫以及未来的alpha,他的态度十分坚决,他说:”   “他甚至可能闻不到怪物身上散发出来的信息素,或许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杀掉了。”   秦徐离开前,团长沉重的手掌拍到了秦徐的肩上,“不要责怪骆教官,我知道你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但他不想让你出事……你也不要生他的气。” 第九十一章 实话   老实说,团长那番有关骆清溪的话,秦徐的第一反应是不相信。   他觉得骆清溪不会是那个生生折断自己希望的人,离开团长所在的堡垒,秦徐的第一反应,是找到骆清溪,然后当面去证实团长的那番话是完完全全错误的。   但还没等他找到骆清溪,医疗部的前辈便已经找到了他,又有伤兵被运送到墙上来了,他叫秦徐立马跟着他去,不许偷懒。   游魂一般,秦徐步履虚浮地走了过去。   还好,这段时间不间断的训练已经致使秦徐有了为士兵包扎伤口的肌肉记忆,即使他想着事情,也能够做到不出错误地完成任务。   其间,近乎是不可避免地,秦徐回忆起了上次骆清溪强制他远离科考队的那五个人时所做的那些事。   没错,他是比谁都明白骆清溪内心深处那股近乎不可违逆的强势的。   数不清多少次,当自己表达想到禁地内部去的意愿时,骆清溪紧紧抱了过来,只重复那句:“很危险,里面很危险。”   以及……“那样的风险,我无法承担。”   好像,从一开始,骆清溪就从来没有对他去禁地内部这件事表现出支持,或许早前秦徐便隐隐意识到了这一点,这也是他们这段关系的症结所在,潜意识里,秦徐一直拼命不让自己面对真正的问题所在,但此时此刻……或许已经到了不得不面对的时候了。   当天晚上,宛若等待自己最后一餐的死刑犯一般,秦徐坐在住处内部的床沿,紧绷着身子,时时刻刻注意着外面的风吹草动,等待骆清溪回来。   这时,秦徐才开始注意到他们一直以来生活的这个小小房间,说不上精致,充其量只能算作“富有生活气息”,暖黄的灯光下,木质的家具折射出温润的光,在禁制之地这种残酷的地方,这种“家”的温暖近乎可以说是难能可贵的,这时的秦徐不免回想起自己先前与骆清溪的种种时光,他意识到它们是那么平常却又那么温暖。   骆清溪,在秦徐心中,他一直是一个精致的,宛若水晶人偶一般的存在。   恍然间,秦徐仿佛又望见了灯光下的骆清溪垂眸轻笑的模样,那样子仿佛深深印刻进了他的脑海中,甚至不需要骆清溪本人在这里,却依然令秦徐觉得触手可及。   关于这件事,真的要去责怪骆清溪么?某一时刻,秦徐心中泛起了这个疑问。   他发现自己近乎不敢想象那会变成什么样子,如今的他竟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声色俱厉地冲骆清溪发脾气了。   但他也无法说服自己就此将这件事情绕开,再也不提,因为毋庸置疑,这回,骆清溪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近乎痛苦地,秦徐闭上了眼,那一刻,眼前一切温馨的景象都不复存在了,他们二人共有的家具、暖黄的灯光、骆清溪留下的纸条,以及那人仿佛坐在自己身旁的幻影……   秦徐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睡着的,当他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仍旧维持着坐下的姿势,他望向四周,发现什么都没有变……骆清溪好像也没有回来过。   而窗外,天色却已经微微吐白了。   不知为什么,秦徐竟是松了一口气。   他有些提不起劲来,当得知自己或许已经注定无法进入战斗科后,以往支撑在他心间的某样东西好像骤然间消失了,他觉得自己仍是秦徐,但下一刻,他又觉得不是。   这一天的工作顺利进行,秦徐虽然心中恍惚,但是他把自己该做的每一件事都做得很好,没有人来指责他,也没有人注意到他。   只是……在医疗部可以休息的时候,有一个战斗科的士兵拍了拍他的肩,问他,为什么昨天没来陪他们训练?难道今天也不来了吗?   那一刻,秦徐无言以对,一瞬间,他想放弃了、认输了、自暴自弃了,本来,作为一个医疗兵在禁制之地呆够时间回星城去,也没什么不好的,他能够凭借志泽的毕业证找到合适的工作,甚至可以过上大家都羡慕的,平凡且幸福的生活。   ……只是,他不再开心了。   “喂!”那士兵最终令他回过神来。   秦徐轻笑一声:“这么想来讨打?真没办法。”   这一天,是他搏斗最努力的一天,宛若角斗场内的王者,一个败者滚下场去,又会有另一个挑战者接着站到他的面前。   待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这一天他没有败绩,而不远处,霍雨正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望过来,问他是不是忘了点儿什么。   秦徐这才记起,今晚是他们他们铁三角约定每周聚会的夜晚。   于是秦徐说着“知道知道”,一边像是忘却了所有烦恼一般,迎上前去。   十分不巧,这一天,尹水灯的后勤部到了补给资源的时候,没来。   于是这个夜晚变成了霍雨和秦徐的“狂欢”。   秦徐心中藏着事,但十分遗憾,就件事,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跟霍雨说的,他向来不愿将烦恼和不如意“分享”给自己的朋友,他只是和霍雨肩并肩吹着牛,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喝着禁地内部唯一被允许的伪造酒类饮品,望着天上的星星,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自己身边的人说着话。   “我说,今晚上我可以睡你那屋不?”冷不丁地,秦徐提出了这个问题。   霍雨微微挑眉,想也没想,“行啊。”他笑着用肩膀撞了秦徐一下,“咋了?出啥事了?”   秦徐不说话,只是摇头。   霍雨自然是明白他的意思的,该缄默的时候他向来缄默,也从不追问,而只是笑着,补充道:“想住多久都行,只是我那床挺窄的,不知道你睡不睡得惯。”   秦徐当然是睡得惯的。   虽然他跟骆清溪的双人床比霍雨的单人床要大上许多,但实际上,因为骆清溪老是挤着他,要么就紧紧地抱住他,大多数时候,秦徐都是没有感受到所谓“宽敞”的。   身旁的霍雨已经睡着了。   这天晚上,理所应当地,秦徐失了眠。   他觉得自己很笨,没有别的办法,也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骆清溪,于是他只能想到这个堪称懦弱的办法——逃避。   反正,骆清溪最近很忙,也不一定会回住处就对了。   想着,秦徐闭上了眼,脑子却又飞速转动起来,待他回过神来,却已经不自觉地算出骆清溪的下一次易感期了。   刚好就是在这几天。   秦徐简直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挪了挪身子,气急败坏地锤了一下自己的床,强迫自己不要去想骆清溪的事。   反正,最近那家伙跟那个美女omega不打得挺火热的吗?   黑暗中,秦徐心中不免无奈讽刺道。   他不知自己是在讽刺别人,还是在讽刺自己。   那之后好几天,骆清溪和秦徐都没有再见面,也就是这个时候秦徐才发现,原来只要不住在一起,他们二人见面的机会本就是屈指可数的。   直到约摸五天后,被吩咐到墙面为另一端伤兵包扎的秦徐遇见了一个手臂上伤痕遍布的士兵。   “是嫂子吗?”那小兵试探性开口的一瞬间,秦徐原本流畅的动作都不免有些僵硬了。   “不是。”他的声音没什么情绪。   “那个……我刚刚看到骆教官……哦不,骆长官了,他就在那边,你等会可以去……”说着说着,那小兵的声音逐渐弱了下去,然而秦徐其实已经辨认出了后方骆清溪渐近的步伐,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他只是为眼下士兵的手臂缠着纱布,还没等他做出一个完美的收尾,就在他身后,近乎贴近耳后的距离,骆清溪说:“我也要包扎一下。”   眼前的小兵显然被吓得不轻,还没等秦徐拿出统计表让他签上名字,这人震声喊了句:“骆教官好!”便忙不迭地拔腿就跑。   无法,秦徐只得转过头面对骆清溪,“哪儿?”他的视线在骆清溪身躯上上下下扫过,好吧,至少在表皮,他并没有发现任何伤口。   “前天受的伤,回去,本来是等你给我包扎的,结果伤口很快就结痂了。”骆清溪说着,撩起衣摆,露出自己下腹接近胯骨位置的一个伤疤,不浅的伤痕,未曾经过处理,血微微浸到了衣服内侧,却没有浮到表面。   “伤口还在,衣服换了好几件,标记没有了,你身上……”凑近秦徐,骆清溪轻轻嗅了嗅,“还有别的alpha的气息。”   秦徐面无表情地拿出消毒水和棉签,不算轻的力道,抹在了骆清溪的伤口上,而骆清溪却像是全然没有痛觉似地,他向秦徐的方向逼近,秦徐咬牙,略微后退,脚跟不远处,就是墙面的边缘,下方,是禁制之地内部无尽的林海。   “故意晚上不回家么?生我的气了?”双手抓住秦徐的手臂,骆清溪的力道甚至是微微发颤的,捏得秦徐生疼。   微微咬牙,秦徐最终放弃了,他抬眸,与骆清溪金色的瞳眸对视。   “骆清溪,团长跟我说了,你的那些劝说。”   那一刻,时间仿佛禁止了。   秦徐好像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他凝视着骆清溪的脸,多么希望下一刻,他跟他说:“什么劝说?我不懂。”   他多么希望是自己错怪了骆清溪,如果最终只是虚惊一场,他一定会跟骆清溪道歉的,一定。   然而骆清溪却只是静默地盯住他,眸子里失去了光辉,半晌,在秦徐的逼视下,他才缓缓开口:“秦徐,我说的是实话。” 第九十二章 不破不立   秦徐没想到,骆清溪会就这么干脆地承认了。   这是否就意味着,在骆清溪心目中,他这么做其实是理所应当,就如同之前那次一般,专制、强横,甚至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那一刻,在秦徐眼中,骆清溪的脸开始变得陌生了,骤然间,他们之间仿佛隔了千万光年的距离,秦徐忽然什么都不想说了,于是他只是紧了紧手中的医疗箱,无甚意义地勾了勾唇角,转身,打算离开。   “我没有办法,我……”骆清溪没有拉住他,他站在他身后,向来善于表达的他像是忽然失语了一般,“……今晚上说好吗?我在家里等你。”   秦徐向前走着,实际上他听见了骆清溪的话。   家,骆清溪说。   原来在骆清溪心目中那个地方是家呀。   秦徐没有告诉他,其实在他心里也是的。   手头的工作很多,秦徐有得是机会叫自己全神贯注地投入,他强迫自己不去想骆清溪,但实际上他仍然纠结着,他是不明白的。   为什么骆清溪要那么做?如果仅仅只是因为想让他远离危险是否会太苍白了些,他不相信骆清溪会不知道,当发现真相后自己会有多生气。   这一天,过得那么漫长,却又那么短暂。   当秦徐腰部捆着绳索,孤身一人站在围墙边缘时,他凝望着远处的地平线,感觉夕阳好像将世间的一切都染得那么暖。   “对不起,请问……”身后,少女的呼喊令秦徐回过神,他终究没有就这样跳下去,而是回眸,望见了少女明艳的脸。   好像是叫裴蓝,真是个很美丽的omega呢。   秦徐俯视着眼前娇艳动人的女性,这样想道。   要是骆清溪跟一个omega在一起就好了,起码,omega会对他温声细语、百依百顺,起码,omega能够给他最基本的安全感,也能满足他一切的占有欲。   “我今天好像看见你跟骆教官吵架了,是发生什么事了么……”这个女生微微踮起脚,又很快卸力,双手背在背后,那姿态是少女专属的娇羞,那一刻秦徐想,这孩子知道自己跟骆清溪的关系么?   “没,能有什么事?”勾起一边的唇角,秦徐已经许久没笑得这么痞气了,“你怎么知道我们不是随便聊聊?”   “……你是他朋友,对吧,你身上有他信息素的味道,说明你跟他关系比较近。”少女露出了自信的笑容,晃得秦徐眼睛有些发疼。   的确,omega对信息素的感知的确会比beta强一些,但……仅仅只是比较近而已么?哦,是了,秦徐心下暗暗讽,毕竟骆清溪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跟自己接触过了。   心中的情绪未曾显露分毫,秦徐只微微抬了抬下巴:“为什么不直接去问他?”   少女一顿,轻轻摆手摇头,脸颊微微泛红,“我不清楚他的行踪,团长那边想确认一下他的状况,他最近状态好像不太好,信息素不稳定的话,alpha是不能上前线的。”   秦徐静默了,在先前与骆清溪的接触中,他根本没有闻到骆清溪的信息素。   也对,标记消失了,他是beta,不像omega那样敏感,也是正常。   “我会让他注意的,”秦徐语气顿了顿,“实在不行,我也会转告给他的未婚妻,相信他会帮他处理好的。”   裴蓝露出了为难的神色,憋了半晌,她从包里拿出一瓶药剂,“这是用来维稳的药,总之,如果见到了他,请帮我转交给他。”   秦徐此刻竟无端地多疑起来,看着手中的药片,他想,一个omega给alpha送这种药,是什么意思?   “还有,关于骆长官的未婚妻……”裴蓝话语顿了顿,“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不能履行好自己职责、没能稳定住alpha情绪的未婚妻,不是真的未婚妻。反正他们两个,只是有名无实罢了……”   这算是挑衅么?可真是没有气势的挑衅呢,不知为什么,秦徐竟一点也不生气。   看来女孩并不知道自己就是骆清溪的那一位,不过也对,单看外表的话,任谁也不会想到他们二人是那种关系吧。   没能履行好自己的职责么?秦徐闭上眼,微微蹙起眉。   或许的确,他对骆清溪不够好。   一时间脑子很晕,其实今天任务完成得很早,按理来说,秦徐应该早点回去的,但里拿着omega给骆清溪的药剂,不自觉地,手中的力道愈来愈紧。   秦徐承认,或许有那么一瞬间,他妒忌那个女孩,他觉得,能够身为omega喜欢一个alpha,真好。   那么名正言顺,甚至是生理上的绝对匹配。   秦徐的脚步一浅一深,不自觉地有些颠簸,他想,自己究竟应该去霍雨那儿,还是回去面对骆清溪?   可到了骆清溪面前,他又能怎么说呢?依旧,他觉得自己不愿面对骆清溪说得那一番话。   “甚至可能闻不到怪物身上散发出来的信息素,或许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杀掉了。”该死的,骆清溪怎么能够那么想他?   秦徐走得很慢,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游荡到了霍雨寝室门前,窗台处,放着战斗兵们因难以忍受禁地饮食的清淡而向后勤部的某些“违法分子”手中偷买的酒,整整三大瓶,没有想太多,秦徐取下一瓶,心道明天再跟霍雨说抱歉,又拎着东西脚步拖沓地向自己的住处走。   今天,小窗内的灯光亮着,不像以往,骆清溪是在的,此刻,窗外的秦徐甚至已然与窗内的他目光相接了。   脚步顿在原地,片刻,秦徐走了过去。   开门的声音是尖锐的,室内的灯光是暖橙的,坐在床沿的骆清溪神色那么温柔,仿佛他们之间的不快从一开始就没有发生。   “有个omega叫我给你个东西。”将酒瓶放在桌上,并不走过去,秦徐将手中近乎已经捏变形的药品瓶扔了过去,“她好像喜欢你。”   凝视着手中的药物,骆清溪最终抬起头,“我可以认为你是在吃醋吗?”微微歪了歪脑袋,他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这一点在秦徐看来是有些欠揍的。   “吃醋?”不欲走到他身边,秦徐索性坐到了身边的桌子上,他扬起下巴,“不至于。”   隐隐地,秦徐好像闻到了房间里的酒味,他意识到骆清溪的易感期到了,而这人就坐在原地凝望着自己,仿佛一尊不会动的雕塑。   “酒哪儿来的?”目光微转,骆清溪总能很快抓住重点,“酒是违禁品,得没收,你去alpha宿舍了,身上都是他们的味道。”   “抱歉,我从来没有闻到过什么味道。”此刻,秦徐无端端地想起了那个知悉骆清溪alpha气息的omega少女,眉头不由自主地蹙起,秦徐张开腿,以一个极为嚣张的姿势坐在桌子上,“倒是你,一如既往地魅力无边,团长女儿好像知道很多咱俩的事儿啊,骆清溪,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从来就不够尽职。”   “尽职?”骆清溪站起身,只重复这个词语,他向秦徐走过来,“你情我愿的事,如果归咎于责任的话,就太伤人心了,我从来不强求,你知道的。”   走到秦徐面前,骆清溪微微低头,秦徐致命地发现坐在桌上的自己甚至难以达到平视骆清溪眼睛的高度,而对方的身躯却沉甸甸地压迫过来,秦徐咬牙,抬手去推他,对方也仅仅后退半步。   “你吃醋。”骆清溪的手掌扶住桌子,手臂撑在秦徐双腿两侧,仿佛一个网,笼罩下来。   秦徐不想让自己的气势弱下去,“放屁!”他拽住骆清溪的领口,微微眯起眼,“别跟我扯其他的,你跟她说了什么?又他妈跟团长说了什么?你知不知道……”   “她让我回答她一个问题,就帮我去劝说团长。”骆清溪突如其来地打断道:“你留在我身上的气息太少了,她好像很喜欢我的味道,老是闻我,久而久之就被发现了,没办法,我只能说了,你只让我临时标记,也从来不承认……”说着,骆清溪勾了勾唇角,一个略显讽刺的微笑,“反正按你所说,本来就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未婚妻,不是么?”   骆清溪说的这番话令秦徐心中无端难受,他一时之间难以理解,什么叫“回答一个问题,就帮我劝说团长?”骆清溪什么意思?   “怪不得那几天你跟她走那么近……”扯了扯嘴角,秦徐呢喃出声,骆清溪听不真切,于是凑到秦徐面前,却被秦徐狠狠推开。   秦徐不善表达,骆清溪却一眼看出他想问什么,极为冷静地,他陈述了事实:“是,刚开始团长驳回了我的建议,他觉得,反正你进去不会耗费任何资源,也不是名门子弟,不用担任何责任,他甚至不认为我和你会走到最后……”说到这里,骆清溪顿了顿,语气近乎可以说是嘲讽,“他不像我,在乎你的死活。”   “你他妈自己不也把自己整一身伤?跟我说什么在乎死活?你自己做到没啊!你没必要在乎我!我不会死!我……”秦徐情绪有些失控,他拽住骆清溪的领口,摇晃着骆清溪的身躯,却在骆清溪的一个低头下,发现他们近乎可以吻在一起,于是他噤了声。   然而骆清溪却像是全然没听清秦徐在说什么,他的脸上呈现出前所未有的悲切,像是忽然沉湎到了一种极度忧伤的情绪之中,他看着秦徐的眼睛,只陈述道:“我是你的alpha,我就要在乎你,那之后团长不愿意见我,倒是经常派他女儿到我面前来晃悠,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那个omega不算好说话,但看得出她满意我的信息素,老是在我身边闻来闻去……然后她问了我那个问题……放心,她保证不会告诉她父亲,她父亲也不会跟她说,我的那个人就是你。”   “牺牲一点色相而已,反正正好,团长十分善于听取女儿的建议,秦徐你不能去,我就是不想让你去……”   “为了阻止我,你倒是大费周章。”近乎咬牙切齿地,秦徐说出这句话。   “我必须。”   “真是够了!你他妈荒不荒唐?那个omega喜欢上你了!”   “她喜欢的是丁家骆家,是我的信息素,不是我。”   “别跟我冠冕堂皇地说这些!难道你还指望我夸你吗?凭什么啊!你不是不知道我努力这么久是为了什么吧?你为什么要……”秦徐拽住骆清溪的领子,声音近乎颤抖。   “没必要,秦徐,我可以帮你办好,你没必要去冒那种生命危险。”在发丝的遮挡下,骆清溪的没什么神采,“晚上做梦,上一秒还在跟你做爱,下一秒,你的腹部就被怪物洞穿……秦徐,我申请深入调查了,我加入精锐队了,我发誓我一定可以找到你想要的结果,为什么你还不满足呢?”   秦徐觉得此刻的骆清溪状态有些不正常,即使没被临时标记,此刻,屋内骆清溪的信息素却好像要生生溢满出这间屋似的,“骆清溪!都说了我不会有事……操!你他妈是不是疯了?”   或许骆清溪的确是疯了,当手边的酒瓶倾倒,汩汩流到秦徐手上,秦徐感到一阵辛辣的冰凉。   “跟那些alpha喝酒,是不是比跟我好玩多了?”当衣服被酒水打湿,因为冰凉,秦徐瑟缩起来,严冬已然过去,他穿得不算厚,无力推拒,骆清溪像是被什么魇住了一般,一瓶透明的酒液就这样浇灌在秦徐的身躯上。   “都是酒味,”紧抱住秦徐,用力吸吮着他的皮肤,“这样就很好,可惜,不过三天不回家,标记就消失了。”   “你他妈……”秦徐话还没说完,骆清溪的唇舌便侵入,秦徐品尝到了酒水的味道,混杂着鼻间骆清溪信息素的气息,他感觉自己好像浸入了酒神的故乡。   “…………”   此刻的秦徐全然没有任何做这种事的兴致,他甚至不知道骆清溪是怎么忽然转换到这一状态下的,他往后闪躲,而骆清溪只会不依不饶,像是被刺激一般继续侵入。   “我也想喝酒了,秦徐。”舔舐着秦徐的喉结,骆清溪的脸红得不正常,“我真是烦透了你跟那些alpha住一起,霍雨是么?你甚至睡在他的床上。”他将秦徐按倒在桌上,原本码放整齐的饰物顷刻间全然倾倒在地,秦徐背面的衣物也被酒水浸湿。   alpha的信息素铺天盖地地侵入秦徐的神经,beta本能的臣服,近乎使秦徐瞬间没了反抗的力气,以往不是没有过这种情况,但从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强烈。   alpha的蛮力将秦徐的制服撕破,就如同破皮的饺子,秦徐的肉体就这样袒露在骆清溪的视线之下,不轻不重地咬了喉结一口……   “…………”   “有酒藏在里面了。”轻笑一声,骆清溪醉了似的轻笑着……   秦徐抓住骆清溪的头发,本欲推开,但刺激的触感却又令他屈服,如今他的身体已经熟悉了骆清溪的抚摸,他以为这次的骆清溪跟之前一样,是需要手头上的慰藉而已,可他这次没有回敬的打算,他不明白为什么,骆清溪每次都要挑在这种谈正事时候……他近乎恼怒了,他觉得自己如此重要的事情没有得到骆清溪的重视,而是再一次,骆清溪打算用性爱来逼迫他妥协。   “…………”   “要哭了吗?”   秦徐所望见的,天花板的景色,开始前后反复、摇晃,他从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能够折这样的弧度,他看见骆清溪的脸占据了他的视线…… 第九十三章 死局?   疼,浑身上下都疼。   秦徐缓缓攥紧拳头,身体却使不上一丝力气。   骆清溪终是消停了下来,此时天已接近破晓。   身体是干爽的,不知该不该庆幸,最终骆清溪居然还有力气做清理。   其实到最后,秦徐的脑子已然不再清醒了,但不知为什么他就是睡不着,此刻的他只是撑着眼皮,不甚有神采地凝望着室内的每个角落。   骆清溪的手臂正搭在他的腰上,依旧那么有力,秦徐不确定他是否睡着,他甚至庆幸自己此刻不用面对着他,他想,这就是完全标记么?   如果他是omega的话,那么刚刚,骆清溪的确对他进行了完全标记吧。   后颈处的腺体处仍残留着被啃咬的痛感,其实在秦徐的认知中,这所谓的“完全标记”跟平时的“临时标记”好像并没有什么分别。   无非就是……alpha的信息素更明显了些,那种被侵入的感知,更清晰了一点罢了。   秦徐想着,近乎痛苦地闭上了眼,他意识到自己跟骆清溪的问题并没有根本上地得到解决,而只是……   就在这时,身后的骆清溪动了。   就如同本能反应,秦徐僵直了身子,有那么一瞬间,他是害怕骆清溪还打算做些什么的。   可骆清溪只是将他抱得更紧了些,不知意识是否清晰地,他的吻落在了秦徐临近腺体的位置,一下,两下,三下,像是怎样都吻不腻一般,骆清溪的呼吸就那样停留在秦徐的身后,那么接近,又那么危险。   alpha无意识中释放出的信息素像是惹得秦徐迷醉了,在这样亲密而微妙的接触中,缓缓地,秦徐闭上了疲惫的眼,意识也逐渐归于沉寂,他感觉自己好像终于要睡着了。   “秦徐……”不知是不是在梦中,秦徐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我喜欢你。”   这声音,很熟悉,好像是属于骆清溪,又好像并不完全是此刻的他,迷糊中,秦徐这样在梦里辨认着,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真正听见了这个声音,就像菜籽落进了海里,很快,它变得缥缈虚无,不留任何痕迹。   ·   秦徐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阳光甚至刺痛了他的眼,他费力抬起手,有人紧接着将窗帘拉上。   秦徐睁开了眼睛。   骆清溪就站在他的床边,看了他一眼,并不说话,而是低头,看着手中的书本,未被完全遮盖的零散阳光洒在他的脸上,让秦徐想到了正在宫中读书的王子。   缓缓地,秦徐坐了起来,他发现自己下面热辣辣地疼,是那种近乎让人龇牙咧嘴的地步。   “上好药了,抱歉,没控制住。”骆清溪的声音听着有些疏离,他合上书,抬起眼来,“请了三天假,不用急,可以好好休息,想吃东西吗?”说着,他站起身走到桌边,秦徐这才看见桌上热好的饭菜,骆清溪端着走了过来。   吃饭其间,秦徐一句话也没说,骆清溪不吃,就只是那么静静地望着他,直到秦徐抬起头,再次与他对视,他才不着痕迹地转过眼去。   “什么时间了?”一开口,秦徐发现自己嗓子哑得厉害,这近乎瞬间让他想起了做完上发生的种种,情急时他的丑态瞬间闯入他的脑海之中,暗骂一声,他蹙起眉,甚至开始宁愿自己永远不要醒过来。   骆清溪倒是气定神闲,看了眼时间,他说:“下午三点。”   于是秦徐头更疼了,他没想到自己居然能一觉睡到这么晚。   “原本假是按照AO夫妇的标准请的,但你是beta,就缩短到了三天。”说完,骆清溪抬眸看了秦徐一眼,“我也只能陪你三天了,之后我得去禁地深处了,放心,你想知道的事情,我都会帮你留意。”   “没事,骆清溪,你去吧,不用陪我。”抚摸着自己的喉结,秦徐低下头,看不清脸上的神色,“我不是omega,没有发情期。”   “我们刚刚缔结了完全标记,要是我现在离开你,你哥哥会不高兴的。”说着,骆清溪勾起唇角,一个稍显勉强的笑容。   事到如今,秦徐也已经不打算再追究什么未经允许的标记了,已经近乎丢光的自尊在这个时候也根本不值一提,他抿了抿嘴,酝酿片刻,最终还是说了出来:“骆清溪,我觉得我们不能这样下去。”   余光里,骆清溪的身形晃了晃,“什么?”他问的声音很轻。   “你出任务的时候注意安全,也不要那么拼命,”秦徐开口,发现自己说得很艰涩,“你出去了也正好,我的意思是,我觉得我们应该分开一段时间。”   “你果然还是在生气。”前几个字,骆清溪的声音很不稳,但很快他便冷静下来,“我承认我那样做是不对,但这也是为了你……”   “是,我能理解你担心我,你出任务我又何尝不担心,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阻止你,但你为什么要替我做了主?”秦徐的语气很平静,“你认为你是我名义上的alpha,就可以不顾我的意愿乱来?我觉得我们这种关系太模糊了,得分开好好想想。”   “分开,什么意思。”骆清溪一字一顿,问道。   “我会跟我哥住,他宿舍还有空床位。”不敢也不愿去看骆清溪的眼睛,秦徐说道。   然而骆清溪自问自答,“是不要跟我维持这种关系了么?哪怕是假的。”   说得这样明白,秦徐心中无端端地难受起来,“如果你想,那就是。”   “你不会认为我们这样还可以做朋友吧?秦徐。”骆清溪的语气前所未有地认真,秦徐甚至从没听他这样叫过自己的名字。   “什么意思?”秦徐反问,他看向骆清溪略显阴戾的脸,不知道他究竟想要什么。   “你要是搬出去,我们就什么都不是。”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骆清溪近乎咬牙切齿,秦徐没有注意到他微微发颤的指尖正向自己靠拢,却又犹豫着缩了回去。   什么都不是?秦徐不是傻子,自然能明白骆清溪的意思,但这并非他的本意,他只是想停下来好好思考两个人的关系还有以后的相处方式,仅此而已,他没有想到骆清溪逼他做出这么极端的选项,感觉就好像……   一瞬间,秦徐想要解释,但情绪的作用下,他却又无法对骆清溪说出自己想说的话了,脑内,一阵猛烈的疼痛近乎令秦徐耳鸣,痛苦地闭上眼,秦徐说:“好。”   像是按下了暂停键,室内一度谁都没再动作。   最终是回过神的秦徐试探着挪动身体,他坐到床沿,最终勉强站了起来,绕开骆清溪的脚步是一瘸一拐的,他感到有些慌乱,因为他不想让骆清溪看见自己发红的眼眶,感觉就好像,下一刻眼泪就会不争气地流下来。   “你走,反正……没有你这样的未婚妻。”穿衣服的时候,秦徐听见骆清溪这样说。   自始至终,坐在原地的骆清溪都没用动作,望着他的背影,秦徐的心像是被揪紧了一般,很疼很疼,他觉得如果这个时候上前去吻吻骆清溪的脸,就一定能哄他开心了。   可是他不能这么做。   ·   当秦徐拿着少许的行李站在今日当值的工作室前,哥哥迎了上来,打量他片刻,并迅速蹙起了眉。   秦徐知道他闻到了,来自骆清溪的味道。   “你忘了我是怎么跟你说的。”向后面的同事招呼了一声,秦穆黑着脸拉住秦徐的手臂往寝室走,秦徐下面疼得厉害,却只能咬牙忍着。   “怎么刚……就吵架了?”似乎觉得难以全部说出口,秦穆蹙了蹙眉,望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秦徐道。   秦徐也不客气,直接倒在了哥哥的床上,“闹掰了,他说了,出了那个门就啥也不是。”   “混账!”秦穆罕有地说了句脏话,秦徐忙费力地转过身表示是自己先提的,“哥你别生气……我就是一时接受不了,更何况他之前做的那些……”   “……他没有经过你的允许。”秦穆面色凝重地呢喃。   算了吧,这事……有几次允许过?“也怪我,哎,反正掉不了一块肉。”斜了斜嘴角,秦徐说,“冷静冷静也挺好的,哥你可别去找他,我怕你们打起来。”   秦穆直接气得在寝室门外走来走去了大半天,然而秦徐的心情其实也没有表面上表现得那么豁达,老实说,他不知道该怎么跟骆清溪“什么也不是”,是不跟他说话?还是连看都不看他?   鼻间,骆清溪的信息素似乎仍旧还有残留,被完全标记的秦徐很快就明白了自己是在自作自受,起码此刻,生理上他是真的不想离开骆清溪的。   但一想到错失的机会,还有骆清溪说的那些话……他果然还是无法说服自己就那样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得想个办法破解死局,得明白知道些什么才行……将自己捂进被窝里,秦徐咬牙,陷入进疯狂的自我挣扎中。 第九十四章 花   之后几天,秦徐还真就没再见过骆清溪。   因为哥哥为人和善进退有度,所以他寝室里的几位都还算欢迎秦徐,令秦徐意外的是,这些alpha们都无一例外地闻到了骆清溪残留在自己身上的信息素,就这件事情秦徐本不愿意跟别人多谈,但耐不住还是有人趁哥哥离开的时候八卦几句:   “这味儿怎么这么熟悉啊?”那人抹了抹鼻子,“骆教官的?”   彼时的秦徐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三天的假期令他的下方不再那么疼痛,简单地做了一下准备活动,他决定明天早上就回到前线去。   “之前跟他住在一起。”心不在焉地回答着,面对着镜子,秦徐将衣服微微往下扒了一寸,发现骆清溪留在自己锁骨上的痕迹还未消散,不免抿了抿嘴。   “哦,你就是……卧槽,不会吧。”秦穆的室友并非以往志泽本校的学生,所以对骆清溪跟秦徐的关系并不知晓,估摸着也是因为看见秦徐这丝毫不符合传统alpha审美的模样有些过于震惊了吧,秦徐早就见怪不怪了。   “哦,是吵架了。”其中一位室友对另一位室友说,他大概以为自己的音量已经足够低,但秦徐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会解决好的。”确认自己收拾得不算狼狈,身上也没有多余的痕迹袒露在外,秦徐绕开哥哥的室友,走向门外。   彼时的哥哥被前辈叫去做实验了,秦徐跟他的室友招呼了一声,说自己去拜访一下朋友,今晚上会回来。   因为之前在霍雨寝室住过,所以霍雨寝室的几位早就知晓了有秦徐这么一号人,原本他们以为秦徐是霍雨在战斗科的朋友来着,秦徐也乐得他们这么认为,可今天打开门,一迈步走进去,室内就陷入进一种诡异的沉寂里。   十分凑巧,尹水灯此刻竟然也在。   秦徐大喇喇地坐到霍雨的床边,在霍雨近乎呆滞的注视下,他才发现此刻室内的气氛安静得有些过头了。   “盯着我干什么?”不免蹙眉,老实说最近这几天他已经受够了这种异样的目光。   霍雨倒是最先反应过来,他站起身,拉着尹水灯,冲室友们道了句:“有事,出去说。”后从秦徐微微示意,秦徐便很快明白,并跟了过去。   “你被他完全标记了。”室外的台阶上,并不是问句,霍雨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正。   “有这么明显吗?”秦徐十分不理解,他并不知道自己在这些alpha眼中是什么模样,实际上,他此刻散发出的气息,就好像浑身上下都被骆清溪写满名字一样。   不想和别人多提自己跟骆清溪的事,秦徐摆摆手,“不是跟你们说这个的。”酝酿片刻,秦徐面对霍雨,颇为郑重地道出了自己的想法:“告诉我你们禁地极限队的训练场地吧。”   这三天,秦徐暂且只想通了一件事,他发现自己好像仍旧无法放下自己一直以来所执著追求的一切,哪怕看看也好,虽然可能有些自欺欺人,但总比就此放弃令他舒心。   然而霍雨只是盯着他,并且答非所问:“你们还吵架了。”   秦徐:“……”   “我这几天有看到他,在墙上,训练的时候,他偶尔会作为长官跑到我们场地来巡视。”霍雨双手环胸,微微眯起了眼,“我就说他怎么老是盯着我,还走到我身边……妈的那戾气重得好像要杀人一样,害得我们教官都开始对我‘特殊关照’了,搞了半天是因为你。”   听着霍雨的控诉,秦徐简直一个头两个大,“你自己表现得不行还赖我?这跟我没关系,他跟我也‘什么都不是’了。”   其实秦徐很不愿意这么说,但这是骆清溪下的定义。   “哟,”颇为夸张地一笑,像是听到什么特别新鲜的事情似的,霍雨耸了耸肩,“先把你身上的味儿消消再说吧,他就差直接在你身上写字儿了,算了,beta的话,再牛逼的alpha两周左右气息就淡了,你想参观我们训练?那地儿还挺隐蔽的,骆清溪那支队伍从墙内进来的时候经常经过,你就不怕遇上他?”   “他又不是什么吃人的怪物,我怕他干嘛。”秦徐说得理所当然,心底却是有些发虚,“这么果断就同意了?我还以为你要学你哥先推辞一下再说。”   闻言,霍雨挑了挑眉,“别说,就你跟他现在这个情况,你这要求,我哥肯定会拒绝你的,训练的时候他也会在场,你别被他发现就是了,他倒是挺忌惮骆清溪的,不知道为什么。”   凝视着霍雨轻慢的神情,秦徐想,大概是因为眼前这家伙跟霍寻南不一样,还没被骆清溪揍过吧。   霍雨笑着,拍了拍身边尹水灯的肩,“那地方你们这些外部人员不好到,后勤部经常给我们送物资,路呢,我们尹家少爷还是知道的,回头也给你领个路帮个忙,秦徐你明天在这里跟他汇合就是了,”   尹水灯心领神会,冲秦徐点头,“秦哥,这可是违法乱纪的事儿,我们可得小心一点。”   “放心,发现了也不会供出你俩。”斜了斜嘴角,秦徐很庆幸,有些事情,无需多言,他们铁三角自会默契地解决。   “时间倒是差不多……”霍雨手抚下巴,补充道,“骆清溪那支队伍明天回程的时候,很大概率会经过那里,他们队内可都是长官,别被逮到了。”   那之后秦徐又跟跟霍雨和尹水灯吹了会儿牛,吃完饭回到哥哥寝室的时候,夜灯下,秦徐走过一排排窗棂,从窗外向内望去,果不其然,哥哥已经回到寝室了。   寝室内所有人都上了床,只有秦徐现在睡的那张还空着。   秦徐停下了脚步。   ——他看见临近自己床位的窗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捧小小的花束。   他无比确信,自己走的时候它还并未出现在那个地方。   秦徐走了过去,将它捧了起来,如今墙外的植被稀疏,这个时节,是不会有这么多种艳丽花卉生长的。   看来是来自于墙内。   秦徐垂眸,细细打量着,他发现它被细心挑拣过,枝丫处的叶草甚至做了简单的修剪,外围和内圈甚至还地配了个协调的颜色,结实的结绳将这些来自于墙内的野花绑在一起,虽然不甚专业,但确有一些野性的美……   就好像是一个笨手笨脚的青年alpha,绞尽脑汁地想到了讨好爱人的方法。   看着用来捆系花束的结绳,秦徐瞬间想到了什么,身躯微微顿在原地,他将它放回了原位。   回到寝室的时候,哥哥正刚刚结束自己今日的腿部肌肉练习。   看着秦徐垂眸沉思的模样,又看向窗外——秦穆笑了,问:“不拿进来么?”   秦徐一时间脑子很乱,与哥哥对视着,一瞬间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   “刚刚回来的时候,恰好碰见了,只跟我打了声招呼,问他有没有什么想跟你说的,他也闷着头不说话。”浅浅地,秦穆叹了口气,“这是在干什么呢?”   哥哥的话语验证了秦徐的猜想。   老实说,秦徐也想问,这是在干什么呢?明明那家伙自己说的……现在又……   夜晚,秦徐凝望着被自己放在床头的花束,缓缓闭上眼。   不知为什么,这天晚上,他开始疯狂地梦见自己和骆清溪小的时候。   骆清溪嘴硬的时候;骆清溪忍住不哭的时候;骆清溪执意要跟在自己身后的时候……   果然,除了长相外,那小子就从来不是一个惹人喜欢的家伙。   他甚至不愿意叫自己一声哥哥。   梦中的秦徐甚至没有意识到,提起那个人的时候,他的语气是宠溺且无奈的。   第二天,重新开始工作的秦徐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赶忙完成了自己的工作。   还好,最终前辈检查合格并顺利给他放行的时候,时间还不算太晚——只约摸超过了约定时间十分钟。   不过就这十分钟,也足以让尹水灯那个家伙在秦徐耳边念念叨叨地抱怨好长一段时间了。   路上,秦徐一直听着尹水灯念经一般的教训,时不时嗯嗯啊啊地应和着,脑子里构想的,却是禁地极限队内部真正的训练情况。   “等一下!”被叫住的时候,秦徐的脚步僵了僵,“怎么?”他回过头,大惑不解地问尹水灯道。   “走这里的时候要非常小心,精英队的成员就是从这里等上墙面的。”说完,尹水灯还意有所指地瞄了秦徐一眼,他冲秦徐招招手,强迫秦徐窝在墙面上方坑洼的沟壑处前行。   秦徐啧了一声,暗道麻烦,无奈之下依言走了过去。   然而就在他刚将自己的身体卡在沟壑处的时候,不远的墙面下方,传来响动。   当即按着反应慢于常人的尹水灯隐匿身形,秦徐心道还好这家伙方才提醒了自己一句。   “没事吧。”脚步声伴随着少许的交谈,精英队的长官们一个接一个地抵达到上方。   “没事。”这声音令秦徐不禁一怔,他忍不住微微支起身子,果不其然,他望见了手臂处留有大片血迹的骆清溪。   而骆清溪也若有所觉一般,转眼望过来。   秦徐连忙隐匿住身形。   “快去下面的医务室休息吧,简单处理恐怕是不行了。”一个年龄稍长的军官,这话明显也是对骆清溪说的。   “没事,死不了。”骆清溪的声音堪称平静,他的脚步尚且还算稳,只一步步向前走着,直至声音愈发微弱、渐行渐远。   “可以了。”被尹水灯微微拉住衣袖的时候,秦徐才回过神来。   “等会看完之后,咱还聚么?”在接近目的地的时候,冷不丁地,尹水灯问出这么一句。   秦徐竟是听出了尹水灯的意思,他是在问,偷窥完今天的训练后,自己要不要暂且搁置下跟他俩的约定去找骆清溪。   “聚,咱说好了。”其实秦徐内心是矛盾的。   他其实很在意骆清溪此刻的情况。 第九十五章 气味   约摸是因为惦念着骆清溪的事,秦徐的第一次到访显得颇有几分心不在焉,好在后来霍雨在场地内的亮眼表现致使秦徐不由得心生危机——这家伙的水平显然已经比自己离开志泽时高得多了。   那种即将被赶超的迫切感令秦徐捏了一把冷汗,他注视着场地内得以光明正大参与训练的候选士兵们,说不羡慕是假的,与此同时,他的心中油然升起的,还有一种强烈的不甘——为什么自己不可以?他该怎么证明,才能达成自己的夙愿。   回程的路上,秦徐自然是一个人,尹水灯将他送到目的地之后就匆匆离开了,而他只能等在这些正式士兵解散之后,才能避开所有人的耳目往来时的路走。   自认为自己记路的本事尚且还算不错,秦徐估摸着时间,骆清溪这个时候应该还没有回到墙面下方,他会在哪里呢?是墙上的伤兵营,还是墙下的医务室?   不自觉地,秦徐加快了脚步,当他被身后某道熟悉的声音叫停了脚步,霎时,冷汗刷的一下便流了下来。   “秦徐,你怎么在这?”霍寻南和霍雨鲜少同时出现,然而今天无疑是个例外,秦徐回头,望见二人手中正抱着一些训练的器材,便知道这约摸是因为霍雨被自家哥哥要求留下来整理训练器材。   站在霍寻南身后的霍雨明显比秦徐本人还要紧张,他一个劲儿地冲秦徐使着眼色,秦徐盯了半天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意思,索性放弃了,他正视霍寻南,直接说:“抱歉,是在没忍住,今天偷跑过来看你们训练了,你知道的,我向来放不下这些。”   凝视着秦徐,霍寻南的神色颇有几分呆滞,“不对,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这是秘密训练,按理说你没道理知道才对。”   秦徐自然不会供出霍寻南和尹水灯,他选择答非所问:“喂,霍大少爷,看了一眼,你们这个训练好像对人员名单核对也并没有那么严格,加我一个,怎么样?”   像是听不下去了,霍雨这个时候走上前来,“是我告诉他的,哥……”   霍雨鲜少这样软着嗓子用央求的语气叫霍寻南一声“哥”,不光是秦徐,想必霍寻南自己都呆滞了。   “况且,今天首长不是说,只要是你觉得可以的士兵都能拉来训练吗?秦徐你也是知道的,让他来呗,最后选不选他就是你的事了。”说着,霍雨还冲秦徐使了个眼色,秦徐于是走上前去跟个小狗腿一般帮霍家兄弟分担手上的重物,笑得那叫一个谄媚。   这要求显然令霍寻南有些为难,他只叹了口气所了句胡闹后便再没提及其他,本就因为被发现而心虚,而不敢再要求太多,一路上他跟霍雨都用眼神交流,在空气中就已经大战了三百回合,霍寻南自然也将这些看在眼里。   “你们关系倒是不错。”意味深长地盯了秦徐一眼,“行吧,我向上面请示一下,不一定有用,而且只是准许你在工作之余来训练场地,不会再有别的。”   秦徐点头如捣蒜,生怕霍寻南后悔,他凑到他面前,用力按住他的肩:“一言为定啊。”   无奈地盯他一眼:“好好好。”   霍雨本是打算跟着秦徐一起到围墙下吃晚餐的,听说秦徐有事,还不耐地啧了一声:“那我在餐馆等你啊,别放我鸽子。”   秦徐心道我几时放过你鸽子,忙冲霍家兄弟摆摆手,揣进裤兜,便头也不回地往伤兵营的方向走。   明明是个正式的医务工作人员,秦徐徘徊在外围,却觉得自己跟做贼似的,没有别的想法,他就是想知道骆清溪究竟在不在这里。   他不想被骆清溪发现,也不想被骆清溪看见,他只是想知道骆清溪此时此刻的情况。   没在,也对,骆清溪可是长官,一般的长官怎么会跑到伤兵营去治疗。   秦徐很快腰绑着绳子抵达到墙面下方。   这是他曾经工作过的医务室,内里环境干净整洁,比伤兵营的氛围要好上许多,只是一些士兵为了不耽误训练的时间往往不会到墙面下的医务室来休息,秦徐缓慢着脚步,走过一排排窗棂,发现骆清溪依旧不在。   也对,后知后觉的秦徐觉得自己简直傻了,跟骆清溪住了这么长时间,他居然忘记了骆清溪是从来不会去伤兵营和医务室的,毕竟他们二人合住的家里就有全套的医疗设备,那个时候自己也会帮骆清溪清理伤口。   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待秦徐回过神来,他便已经踏上了去往他和骆清溪曾经住处的那条小路。   远处,那个独栋的小房子像是有什么魔力一般,秦徐越是接近,心跳便跳得越快。   内里的灯光正亮着,骆清溪果然在里面,微微长大了眼睛,窗外,秦徐便能望见骆清溪正咬着纱布为自己包扎的模样。   手臂上的伤透过白纱布还渗出丝丝的血迹,骆清溪赤着上身,饱满的肌肉线条在暖黄的灯光下有一种如雕塑一般可望而不可即的神秘质感,他垂眸,咬着纱布的样子也有一种说不出的色气。   秦徐从不知道,原来骆清溪为伤口包扎的手法可以那么熟练,那整齐而紧凑的边缘,是秦徐学了这么长时间的包扎术都还未能完全掌握的。   回忆起骆清溪抱着手臂靠在自己肩上轻声说好痛非要自己再包扎一遍的模样,秦徐这才发现,原来那时的他并非不可以……而只是……   秦徐做贼一般,隐匿在不远处的大树后方,发呆一般,凝望着骆清溪的模样。   骆清溪很快包扎完毕了,他看见骆清溪久久地坐在原地,动也不动,宛若一尊精致的雕像。   然而下一刻,那雕像眨了眨眼睛,落下了两滴泪来。   而后,源源不断的泪水从骆清溪眼中流淌而出,骆清溪像是毫无察觉,他的脸上带着悲切而冷淡的神色,至始至终都未曾抬手擦拭自己的脸颊,而任凭泪水自下巴处滑落……   秦徐忘记自己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了,有那么一瞬间,他望着窗内的骆清溪,产生了不顾一切跑过去抱住他的冲动。   这天晚上秦徐再次梦到了骆清溪,梦里,儿时的骆清溪时而跟在自己身后,时而抱住自己的腰,恳切地抬头,他的嘴唇一张一合,仿佛在说些什么。   隐隐约约,梦中秦徐好像意识到这画面究竟从何而出,仿佛就只有一刻,他就能够拼凑出自己未曾听到的,关于骆清溪的段落。   但当天亮起,秦徐睁开眼的时候,一切的一切又归于沉寂了,他想到自己今天得早点做完前辈下发给的任务,然后再去问问霍寻南霍雨他们,事情怎么样了。   随后的几天,日子照常过。   秦徐如愿得到了傍晚时分去禁地极限队的培养班训练的资格,每次,当他从去往那里的路上经过的时候,近乎情不自禁地,他就会想到骆清溪。   等下次见面,一定要开口,秦徐这样打算着,他发现随着标记时间的延长,自己渴望见到alpha的心情便也逐渐热烈起来,虽然霍雨说这有可能是完全标记所致:“等他的标记过去了,你看你还想他不。”   秦徐下意识地想反驳,他知道自己之于骆清溪的感觉并不是单纯的标记所致。   他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得到答案了,他得找个机会告诉他。   其实那天之后,秦徐有刻意留意过骆清溪的行踪,但不知为什么,好像那之后的骆清溪都不再回他们那个小小的房间,秦徐甚至也再没在去往训练场的路上望见他。   说不后悔是假的,他觉得自己一度错失了跟骆清溪好好说话的机会,但他又觉得那个时候的自己可能并不像现在这样准备充分。   他觉得自己很不合格,看见骆清溪的眼泪,居然也只是默默地离开,这让他觉得自己或许不配跟骆清溪提起那么郑重的话题。   这天,因为霍寻南有事,离开前便将整理器材的事物交给了秦徐和霍雨。   其他士兵都陆陆续续地离开了,秦徐和霍雨抱着器材落在最后面,他们不免都有点兴奋,因为今日他得知,过段时间他们便会进行第一次的快速离开墙面,急跳进入禁地中的训练。   最兴奋的是秦徐,他知道以自己的身份做这样的训练是不被允许的,但既然霍寻南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又怎能拒绝呢。   许久以来所期盼的事情终于要实现,秦徐脸上挂着笑容,霍雨不适时宜地撞了一下他的肩膀,差点令他撒开手,将手里的器材丢到地上去,“你是不是有毛病?”秦徐拧眉,不甘示弱地装撞了回去。   “看你那副样子,明天等着被怪物吞下肚吧。”又撞了过来,显然,此刻的他心情也很不错。   回忆起当初自己刚跟霍雨认识时的剑拔弩张,秦徐不免失笑,他铆足了劲儿再次撞向霍雨,“跟我比力气?你还早十年呢!”   然而这回霍雨却没有再不甘示弱地撞回来,他站在原地,全然换了副神色。   秦徐正疑惑,下一刻,弯钩深入墙内的响动,以及自下而上的脚步声便侵入了他的耳朵。   秦徐愣了愣,在他回头的瞬间,恰好,他望见了自下方跃起的骆清溪。   优美的身形,宛若夜间矫健行进的猫科动物。   自他之后,其余几位长官也接二连三地自下方探出头。   秦徐和霍雨近乎是瞬间夹紧了身子,他们不约而同地做好了立正的姿势,并齐声道:“长官好!”   骆清溪身边的几个老兵微微额首,算是回应,他们显然十分劳累,除开骆清溪,其余几位气息都有些不稳。   秦徐和霍雨理所当然地立正在原地,照规矩,他们的确应该就这样目送长官离开。   拜托,动一下啊。潜意识里,秦徐这样对自己呐喊着。   他看见骆清溪的脚尖转了一个方向,向自己走过来。   说点什么也好,他想,可是,现在有这么多人在,要是只是骆清溪一个人……   然而骆清溪的脚步终是错开了他,甚至没有停下。   “既然分手了,身上就不要留着我的气味。”当骆清溪走过自己的时候,十分清晰地,秦徐听见他说。 第九十六章 要求   呆愣在原地,秦徐近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然而的的确确,骆清溪确实是这样说了。   他绕开秦徐,走得没有一丝留恋。   霍雨大概没有听见他说的话吧,见几位长官走远后,他兜了兜手中的东西,还对秦徐说:“哎,骆清溪就这么走了啊,你们这回吵挺凶啊。”   秦徐脑子嗡嗡地响,老实说他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许久,他只是缓慢挪动自己的身躯,让自己不掉队地走在霍雨身侧。   他不知道该对骆清溪的话作何反应,他是什么意思呢?是因为自己身上还残留着他标记的气息么?骆清溪不喜欢?   还是说……自他离开的那一刻起,骆清溪就没有想着他们会和好?   所幸今晚上尹水灯有事,铁三角不聚餐,秦徐回到了哥哥的宿舍,将自己扔在床铺上,他凝望着天花板许久,最终闭上了眼。   哥哥约摸是以为他累了,只无奈般地笑笑,叫他不要累着自己。   然而闭着眼的秦徐,脑子里来来回回,都是骆清溪刚刚说的那句话,它与骆清溪儿时可爱的面庞交替出现,时而是骆清溪倔强不屈望着自己的模样,时而是他脸红的模样……   秦徐脑子很疼,原本第二天是禁地内部人员少有的休假时间,他本打算跟霍雨到训练场地查漏补缺来着……   第二日,当秦徐坐起身,问秦穆:“哥,有没有消除alpha标记的方法。”的时候,秦徐成功收获到自家哥哥讶异的眼神。   两个人坐在食堂内,面对着面,显然,有些事情并不宜当着室友的面说,“嗯,你是个beta,现在你的味道比起之前已经淡很多了,就算是终身标记,也只需要再过一段时间就……”   这是常识,秦徐当然知道,颇有些痛苦地,他垂下脑袋,他不愿承认,其实自己内心深处,已经略微有些不愿意抹去骆清溪的痕迹了,即使它们终会消失。   但,这是骆清溪想要的,也是这些天来,那人唯一一次跟自己说话。   原本准备的一肚子说辞此刻再也说不出口,近乎痛苦地,秦徐闭上眼,何必在这个时候这么听骆清溪的话呢?他想。   “算了,当我没说。”摆摆手,秦徐自嘲一笑,怎么说呢?他现在才知道,对于被标记者来说,这样一番话,还真挺打击人的。   然而秦穆可不是那么好糊弄过去的,他蹙起眉,“是不是骆清溪跟你说什么了?”   与哥哥对视着,一时间秦徐甚至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果然事事都瞒不过哥哥的眼睛啊,但顾及自己的面子,秦徐自是不会将骆清溪的原话告诉给老哥的,“没啥,就是……反正我跟他就这样了,留着他的气味也不好。”   缓缓地,秦穆攥紧拳头,在桌上重重一锤,“是不好,但那要做手术,虽然我们这的医疗条件不是不允许,但对你的身体还是会有一定影响的,再等一段时间就好。”   见秦穆坚持,秦徐便也不再强求了,只是,他转念一想:“有没有那种的,就是,不让他,还有你们这些alpha闻到气息的药。”   秦穆顿了顿:“……有是有。”   这种叫做掩盖剂的玩意如今早就在omega内部流通许久了,它的原理其实很简单,其实就是模拟了“标记覆盖”这一动作,而所谓的标记覆盖,就是当一个alpha临时标记了一个omega后,当另一个alpha再来标记omega时,如若后来这个alpha的气息足够强大,便能够成功覆盖先前那个alpha的气息。   这种药剂在那些准备离婚但又尚且还未离的omega之间十分流行,禁制之地内部什么性别的人都有,这类药虽不常见,但还是能开到一两盒的。   这个药剂会贴在被标记者后颈的腺体处,用少许另一个alpha的气息浓缩液便能够达成上述的效果,并且因为不是真正的标记覆盖,所以被标记者承受的痛苦小、闻起来也就跟没有被标记过一样,一般omega会找专业的机构去购买alpha气息浓缩液,但在禁制之地,这浓缩液嘛,就得自产自销。   “实验室最近刚好提取了我的浓缩液,说是因为我最适合,放心,味道很淡的,几乎闻不出来。”当哥哥将那个小瓶子放在秦徐身前的时候,一瞬间,秦徐的脸上出现了裂痕。   “还好骆清溪留在你身上的标记已经淡去了,不然还真盖不住。”将秦徐的衣物微微往后扒了扒,当秦穆看见他颈后好几处近乎狰狞的咬痕,不着痕迹地,秦穆蹙起了眉。   “哥……要不还是算了吧。”捂住自己的后颈,秦徐颇有几分紧张,一想到用于掩盖的alpha气息居然来自自家哥哥,他便不由自主地觉得奇怪。   “既然决定了就别犹豫,抹去也挺好的,”秦穆叹了口气,“本来你就不属于任何人。”   ·   这天是个奇怪的日子。   当秦徐收到后勤部的传信,说是有指名他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一时间,秦徐竟想不起除了父母外,自己还能被谁挂念。   “喂。”当听到来电者的声音,秦徐的讶异更甚,“骆叔叔?”他怎么也没想到骆明远竟会向自己通话,因为好像,他们二人的关系从来都算不上太近的。   简单寒暄了两句,骆明远也算是了解了秦徐最近的情况,而秦徐还尚未问及骆清溪另一个父亲的事,找到了吗?还是没有?应该说,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例行公事一般的询问结束后,很快,骆明远进入了主题——“禁地那边的人来电话,跟我说清溪最近的状态很不好。”骆明远的声音有些干涩,让人想到苍劲的老树,一时间,秦徐竟难以回忆起他曾经意气风发的模样,“清溪向来不愿意接我电话,我也就不自讨没趣了,于是我想到了你,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我只是想知道,那所谓的‘不好’,究竟是指哪一方面?”   一时间,秦徐哑然,恍惚中,他又回想起了骆明远离开星城时,曾托付给自己的事。   这一刻,秦徐不禁扪心自问,自己有照顾好骆清溪吗?还是说他跟骆清溪的关系本来就是一塌糊涂,或者更有可能的是,骆清溪如今的不好……是因为自己?   “骆叔,老实说,我最近不太清楚他的状况……”有些艰涩地开口,在骆明远面前,关于骆清溪的事,本就没有打肿脸充胖子的必要,“我跟他最近分开了。”   骆明远静默了片刻,只说:“好的,我明白了。”   秦徐心中难受,一时间不知该从何讲起,只问:“骆叔,来电话那边的人,他们怎么说的?我最近也见不到他。”说不定还被那家伙讨厌了。   “简单来说,就是太拼命了吧。”说完,骆明远顿了许久,“他做事认真,不会马虎,也不会不在状态,我是知道的,但他……没人知道他想要什么,但他又那么认真地去找,带着那股拼命的劲……”   喉咙像是一瞬间干涸了,秦徐觉得自己或许知道原因,但一时间,他又不敢那么确定,于是他只说:“我知道了。”   “秦徐,”再次开口,“他父亲的尸骨,我埋在了那座山的山脚下。”   找到了么?一时间,秦徐感到自己的心紧了起来,其实他又何尝不心存侥幸,认为丁远尚且还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只是还未来得及回来,“我知道了骆叔叔,我会转告给他的。”   “不了,还是等我有时间了,亲口告诉他吧……我想了许久,觉得我爱人的这件事,或许的确对清溪产生了不小的影响,阿远离开的时候,没人知道他等了多少天,也无人知晓他是否会害怕,那个时候,阿远是他唯一最亲近的人,秦徐,清溪或许并不惧怕自己的死亡,但……有些事,我总怕他再无法承受第二次……保重好自己吧,秦徐,他总是比你想像的要看重你的。”   挂断电话后的很长一段时间,秦徐一直在思索着骆明远的这一番话。   这天晚上,秦徐再次梦见了骆清溪。   这回,是他未曾见过了骆清溪。   他蜷缩在壁炉前,窗外是无尽的山,无尽的雪,壁炉的温度并不高,小小的骆清溪发着抖,用期盼的目光凝望过每一个从门外进入的人。   然而他却始终没能等回自己想见的人。   ·   那之后的某个早晨,早上,当秦徐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下意识地,他摸了摸自己后颈的腺体处。   那里已然被贴上了阻绝贴,现在便应当在没有人能够在自己身上闻到骆清溪的气息了。   当天下午,秦徐跟霍雨尹水灯见面的时候,霍雨率先笑出了声:“挺好的,没味儿了,这几天你们也没再见面,怎么,终于宣告破裂了?”   秦徐自己闻不出来,“就上了点药,害,本来就没啥……贴了这玩意之后,真的跟没被标记过没分别么?”除开自己好像还能闻到骆清溪的信息素外。   霍雨凑到秦徐身边闻了闻:“是没什么分别,一般能被选做这种掩盖剂原材料的alpha气息都很淡,没有什么攻击性那种,像骆清溪那种,就不行。”   听别人又提起骆清溪的名字,秦徐心中泛起一丝微妙,随即他索性转移了话题,“不说这了,霍雨,咱要不要来切磋一下?”   霍雨顿了顿,随即勾起唇角:“好是好,不过,好不容易的假期咱就要在训练场渡过吗?这也太残忍了。”   “那你们先玩,我练完之后去找你们。”秦徐的训练时间少,进度自然比不上同期一起训练的士兵们,为了跟上大家的步伐,他没有办法。   霍雨无奈叹息,“真是败给你了,罢了,到场地去吧,就当锻炼身体了,虽然天天都在锻炼。”   秦徐是的确没想到,今天却是碰到骆清溪。   那是在训练完毕之后的傍晚,三人走在回住处路上的时候。   大概是受了伤,他的脚步有些不稳,夕阳下他缓缓走过来的模样,没有想太多,秦徐近乎本能地迈步走到他面前:“怎么回事?受伤了?”   骆清溪一言不发地望着他,许久,他伸出手,他的手就像是一把钳子,紧紧地锢住了手臂的手臂,眼睛发红,甚至语气中都是狠戾,他说:“不需要你关心。”   秦徐感到自己心被揪了一下,但他却也不能任由骆清溪这样一瘸一拐地走路,回头跟霍雨和尹水灯招呼一声,秦徐不由分说地按着骆清溪坐在了不远处的看台上。   将裤腿缓缓撩起,秦徐看见他被数个尖刺所深深扎入的皮肤,耐不住手边没有任何工具,秦徐按着骆清溪的肩膀叫他等一下,又连忙往最近的医疗器具存放点走过去。   找了不少的时间,秦徐回去的时候,骆清溪居然还在。   “忍一下。”将骆清溪的腿放到自己的膝盖上,秦徐拿出镊子微微用力,将里面的尖刺拔了出来,“你也太不小心了。”   “之前你也是这个时间跟他们一起。”骆清溪答非所问,他目光冷冷的,像是没什么感情。   秦徐嗯了一声,不知为何他忽然又想起骆清溪先前说的那番话,身上不要留有他的气味……么?骆清溪这家伙,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态度?是对他彻底失望了么?还是……秦徐手中的动作不免慢了下去,他好像开始不知道该如何将话题进行下去了。   “还真没有味道了……你倒是听话。”骆清溪冷不丁开口,秦徐一愣,抬眸,却正对上他无甚神采的表情,“平时怎么不见你这么听话。”   咽了口唾沫,秦徐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告诉骆清溪,因为标记,自己此刻能仍旧够清楚地闻到他的气息,并觉得……像是久违的美妙。   “合理的要求,我是总会满足你的。”秦徐垂眸,说的声音不大。   闻言,骆清溪只是轻笑一声,像是听了个不切实际的笑话。 第九十七章 算账   他们二人之间的氛围很僵,骆清溪也就任由秦徐给他包扎着,全程,他都没说一句话。   骆清溪只是垂下眼眸,看着秦徐并不算熟悉的动作,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当秦徐包扎完毕,抬眸看向骆清溪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回忆起,骆清溪大概也许并不需要自己的关心的,毕竟,这种程度的简易包扎,他能做到比自己更好。   “住的地方还有药,回去记得擦。”秦徐忽然感到有些无力,他觉得自己或许应该离开了,但本能却致使他坐在原地,就那样尴尬地静默着,很可笑,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等待着什么。   半晌,终于,骆清溪缓缓站起了身,这或许也就意味着他们之间无话可说了吧,秦徐内心微讪,认命地,他同样站了起来,“走了。”   骆清溪微侧的身躯稍稍顿了顿,并没有多说话,秦徐本就没有那么急着离开,便注意观察着他的动作,他看见骆清溪缓缓地将手伸向自己的衣兜,不一会,他掏出了一个果子,抬手,递到了秦徐面前:“没毒,很甜,你应该没吃过。”   颇有几分呆愣地,秦徐接过,他不知道骆清溪想要表达什么,然而却并不等他的下一步反应,骆清溪便已经回过头,步伐还算稳健,但略显缓慢地,往不远处堡垒的方向走去。   秦徐就那么站在原地,目送着骆清溪,直到他终于走到堡垒之中,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   尹水灯和霍雨真不愧为好兄弟,待秦徐回去的时候,发现他们仍还在原地等待着自己。   “和好了?”目光中颇有几分戏谑,霍雨略带讽刺道。   秦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摆摆手不说话。   “我看这样也挺好的,你们分开之后,事反倒没有那么多。”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还在一旁多嘴的霍雨被尹水灯一个倒肘截断了话头。   “哎呀,不说那些了,今天晚上吃什么呀!”笑眯眯地走到二人中间,头枕着手臂,尹水灯歪了歪脑袋问道。   秦徐微微笑了笑,有的时候他还挺感谢这小家伙帮自己跟霍雨调停的,“有什么吃什么呗,食堂嘛,翻来覆去还不就是那几样。”   有一点不得不承认,自从不再跟骆清溪住在一起后,铁三角聚起来一起吃饭的频率变得高了很多,秦徐他们三人坐在食堂,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因为有些神游天外,这天的秦徐显得比往常要安静许多,但好在霍雨和尹水灯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倒也不需要秦徐绞尽脑汁去想该说些什么。   哥哥的室友约摸是在秦徐他们饭快吃完的时候找到秦徐的。   当得知哥哥被骆清溪一拳揍趴在地上的时候,霍雨和尹水灯原本激烈的对话骤然间安静下来,秦徐表情空白,脑子里嗡的一声,什么都不知道了。   霍雨跟尹水灯也去拜访了秦穆的宿舍,这虽并不是第一次,但看见秦徐一脸紧张地给自家哥哥上药,倒是实打实的第一次。   很显然,骆清溪并没有留手,秦穆全程显得很安静,他就坐在秦徐的面前,一句话也不说,秦徐看着他被揍得微微肿起的脸颊,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那家伙到底在想什么啊!”将器材往盘子里一扔,秦徐终是吼了出来,他怎么也没想到骆清溪居然会打秦穆,他虽然知道那家伙可能内心深处并不太喜欢秦穆,但向来,对于自己的哥哥那人表面上总会做到客客气气的。   “哥你怎么就不躲着点?你打得过他?”秦徐也是气急了,老实说他不知道该作何感想,他看秦穆这架势,就知道当时老哥肯定也是比划着拳头冲着骆清溪去的,只是还没怎么出手就被揍趴下了吧。   秦穆表情十分淡然,他抬眸盯了身边的人几眼,秦徐立马心领神会,忙不迭拉着哥将尹水灯霍雨还有其他几个室友撇在身后,走到阳台边上,并关好了门。   “他怎么就打你了?”   “我打的他。”靠在围栏上,秦穆没什么表情,“他让你错失了机会,你怎么不告诉我?”   一时间,秦徐哑然,他觉得既然事情已成定局,便没什么好跟自家哥哥说的,丢人是一方面,更何况站在他的立场,他也没资格指责骆清溪什么,毕竟从某一方面来讲,他到这里来的机会,都是骆清溪给的。   秦徐简单跟秦穆提了一嘴,秦穆默了片刻,“这件事终究还是我不好。”   知道哥哥还在为当初的事情自责,秦徐不免叹息:“事到如今就不提那些了,我回头得找那小子算账。”   “他鼻子也是过于敏锐了些。”勾起唇角,秦穆笑得有些无奈,“你们先前见过了吧?可能是在你身上闻到我的味道,以为我标记了你,才忍不住挑衅我吧。”   秦徐哑然,他就说刚刚骆清溪的状况怎么怪怪的,这……倒是他未曾想过的一个原因,但……“受了伤还挑衅来挑衅去的,真是事儿多。”   手抚下巴,秦穆轻轻“嗯?”了一声,“倒是看不出来他受伤了呢,揍我的时候身手很矫健,可是用了全力。”   就因为秦穆的那句话,秦徐一个气不过,打开门就往曾经的住处冲。   骆清溪很快便开了门,他赤着上身,俨然一副刚洗完澡的模样,秦徐也不客气,进门便推了骆清溪一把,大概是没料到秦徐会来这么一出,往后退了两步,骆清溪就那么呆愣愣地被推坐到了床上。   “你干嘛揍我哥?”秦徐拧眉,让自己表情变得很不客气。   骆清溪抬眸望着他,半晌,轻轻“嘶”了一声,“我是伤员,能不能轻点儿?”   看着骆清溪那条被纱布捆住的腿,秦徐一时有火也发不出,他暗骂自己来得不是时候,骆清溪刚洗完澡就这么赤着上身坐在床上的模样属实又那么一点……活色生香。   秦徐“啧”了一声,随即转过头,不再看他。   “好歹是我标记了你。”骆清溪很快便解释了出来,“他在你腺体留了气息,盖住了我的味道,那样做,是挑衅。”   “你忘了先前你是怎么跟我说的了?”秦徐脸色很不好看,他抬手,狠狠撕扯下自己贴在腺体的药剂,将那滴有秦穆信息素制成的掩盖药物扔到不远处的地下,腺体被扯得发疼,他紧着牙关,微微颤抖:“我是beta,反正无论多么长久的气息都会消失,你就不能等哪怕一会儿?我照你说的做,你反倒怪起我来了?”   “我只是……”骆清溪一时间脸色煞白,嘴唇甚至不甚明显地微微颤抖,“你跟我说是药不就好了,扯那么疼给谁看啊!”   看着骆清溪委屈中带着悲痛的表情,秦徐一时间手足无措,“无论怎么样,你都不该跟我哥动手。”   半晌,骆清溪抬眸,他盯住秦徐,怀着些许的怨怼,他说:“出去。”   秦徐不想出去,他看着骆清溪如水般的眼眸,心脏没由来地一阵抽痛,“骆清溪。”他叫了他的名字。   “这里是我的屋,你出去。”听见秦徐叫他,骆清溪的声音变得没什么气势,秦徐站在原地,匀了几口气,便平和了心态,他索性直接一屁股坐到了骆清溪身边,“现在倒是要赶我走了?”他们的肩头若有若无地轻轻触碰,“我看看你的腿。”   骆清溪抿了抿嘴,只蹙着眉,干脆不说话了。   “这几天也不暖和,这么赤着也不好。”说着,秦徐将身后的被单拢在了骆清溪的身上,“起码穿件衣服吧?”   秦徐嗓音很低,此刻说起话来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骆清溪转过脸来,一瞬不瞬地盯住秦徐:“是他先打我。”   怎么还反过来告哥哥的状了?秦徐哑然,但也无可奈何,“哥哥不知道你跟我的情况,但无论怎么样,你也不能下那么重的手。”   “……伤口好疼。”骆清溪索性直接换了个话题,并且十分直接地,他将自己受伤的那条腿轻轻放到了秦徐的腿上,“你看。”   约摸这家伙是刚刚洗澡的时候没有注意,这块纱布有点湿了,秦徐没有办法,随即决定再帮骆清溪换一次,“怎么受的伤?”边换着,有些怕尴尬,秦徐便问道。   于是骆清溪便开始说了,其实以往他们二人还没有吵架的时候,骆清溪每去一次禁地内部,发生了什么新鲜的事情,也都会跟秦徐说,秦徐只是无言地听着,他发现这次骆清溪的经历似乎要格外危险一些,以往骆清溪总是着重强调自己多么帅气,解决那些怪物的动作有多么利落,而这次则侧重强调了各类风险,以及他受伤的种种细节。   骆清溪的口才其实非常好,秦徐听着,甚至产生了摸摸他的头说痛痛全部飞走了的冲动。   “下次要小心一些才好。”秦徐说得颇有几分郑重。   “死不了。”骆清溪终于笑了出来。   秦徐看着他,不免想,是呀,你也说自己死不了,而我何尝又不是这样想的呢?   最后,骆清溪终于被秦徐哄着睡到了被窝里,只露出一张脸在外面一瞬不瞬地望着秦徐。   “对了,之前骆叔叔来电话了。”秦徐想了想,最终还是告诉给了骆清溪,“专门拐着弯通过我来关心你的,叫你不要太拼命了,知道吗?”   骆清溪眨眨眼,顿了许久,才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果然,骆清溪这小子还是对骆明远不感兴趣呢……想到骆明远的嘱托,秦徐暗想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慢慢来吧。   “你先休息,我走了。”说起来,本来是来教训这家伙的来着,秦徐站起身,不免有些头疼。   “你还打算在你哥那儿住多久?”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冷不丁地,秦徐听见骆清溪问。   “哦,他室友不嫌弃的话,想住多久都行。”没怎么思考地,秦徐答道。   骆清溪沉默了。   秦徐感到气氛变得有些不对,回过头去看骆清溪的状况,“怎么了?”   “我明天还有好多事,你快走吧。”骆清溪转过头,秦徐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见他的声音仿佛捂在被子里,瓮声瓮气地说。   “你以后可别再对我哥动手动脚的了。”   “我知道了,你走!”此刻,骆清溪的语气已经变得有些不耐烦了。   秦徐站在门口愣了许久,不得不说他心中有些难受,心道这小子可真是说翻脸就翻脸,最终关门的时候,还带着些负气的意味。   他自是不知道,被子里,面对着墙那一边,骆清溪的泪早已沾湿了枕巾。 第九十八章 曾遗失的   其实有那么一瞬间,秦徐是想留下的。   他看出骆清溪此刻的状态不大妙,不知是出于本能还是因为标记者与被标记者之间的依恋作用,他想多守在骆清溪身边,哪怕只有一会儿。   可骆清溪摆出了拒绝的姿态,让他离开。   秦徐还记着哥哥尚且仍在房间中等待着自己,他也知道此刻的自己是不应该在骆清溪的领地呆太久的,于是他走了。   回到哥哥宿舍的路上,秦徐脑海中一幕幕,重复着方才骆清溪跟自己说过的那些话,他试图从中分析出一些有用的信息,却无能为力地发现自己好像并不具备发掘潜台词的功能。   回到寝室的时候,霍雨和尹水灯已经离开了,哥哥靠着枕头,坐在床上,看着有些孤寂。   在秦徐开门后,他缓缓回过头,望见秦徐,勾起唇角笑了一下,还说:“我还以为今晚上你不会回来了。”   秦徐一怔,饶是迟钝如他也瞬间明白了哥哥究竟在说些什么,一时间有些心虚,也有些脸热,“怎么会呢?我不是去教训他了吗?除非他把我打趴下。”心虚地信口胡诌着,秦徐不敢也不想告诉哥哥自己非但没能教训骆清溪,还帮他包扎了伤口,甚至还动了就此留在那里的心思。   看着秦徐的表情,其实不用他辩解,秦穆便已然什么都明白了,他只笑了笑,并不过多地调侃,看了眼时间,便跟秦徐说:“很晚了,躺下休息吧,前几天在禁地内的训练怎么样?虽然不是正式队员,但好歹下去了,算是了了你的一桩心愿吧,白天当医疗兵,晚上去战斗,你啊,一天到晚也是忙得不行。”   哥哥絮絮叨叨的,听得秦徐有些好笑,“嗯,一切都挺好的,那些怪物的确有点可怕吧,但也没有那么可怕,不知道等训练期结束之后,他们还会不会要我,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嗯……有点累了,准备睡了。”   秦穆和秦徐不约而同地都没有深入探讨等到训练期结束后的事情,因为不言而喻的是,就算参与了训练,作为非战斗人员的秦徐,也是不会被批准成为正式的禁地极限队的队员的。   而这一事实对于秦徐来说,是有些残酷的。   很快地,秦徐闭上了眼,因为每天每天,他的时间都排得很满,所以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倒头就睡的,这天,显然也不例外。   大概是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做过那种事了吧,这晚,神差鬼使地,秦徐居然梦见了那天晚上,他跟骆清溪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   那些纠缠的画面,在他脑海中交替出现,无疑,陷入进爱欲里的骆清溪是热烈而迷人的,如若忘却掉那些痛苦,还有当时心灵上的纠结,秦徐是还是能够体会到快乐。   不自觉地,秦徐的身体变得很热,他在被中启唇,轻轻喘着气,梦是无序的,有些画面会重复出现,有的甚至直接变幻,成为秦徐最受不了的模样。   “秦徐……”   “我喜欢你。”   记忆中,一个不甚清晰的声音逐渐清晰,在秦徐耳边一遍遍重复,甚至伴随着耳廓的热度,仿佛骆清溪就在自己身边呢喃,他的声音逐渐变幻,时而来自于低沉的现在,又时而是儿时的清脆,最后交叠在一起,一遍遍,在秦徐的梦境中回响。   这是来自骆清溪的告白么?   秦徐蹙着眉,缓缓抬起下巴,恍然间,他好像坠入了某个更深层的记忆里。   那天,秦徐本是跟兄弟们约好出门喝酒的,酒精,是家长明令禁止的违禁品,是少年们心照不宣的冲动。   那天,骆清溪跟在秦徐身后,表面上,他们步伐如常,一切照旧。   潜意识里秦徐觉得自己做这事儿或许并不应该带上骆清溪,可这小子却固执地一味跟在他身后,无论他怎么威逼利诱,都不起作用。   正在秦徐忧愁该怎么甩掉身后这个小包袱的时候,秦家夫妇之客厅探出头,带着满脸的沉重,告诉骆清溪,有要紧的事要跟他说。   骆清溪没有理由拒绝,秦徐则暗暗窃喜,他拍拍骆清溪的肩告诉他:“哥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心思全放在另一个地方秦徐并没有注意到骆清溪的脸色已然灰败下去。   这天,秦徐玩得很高兴,他时不时想起骆清溪,果然还是觉得,没有小矮子在的地方,还是少了点乐趣。   兄弟们找渠道买了很多酒,一群人一边玩着一边喋喋不休,秦徐约摸是醉了,他躺在草地上,觉得那晚的风好像格外清凉温柔。   准备回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秦徐不忘拿一个小盒子,将自己尝过的所有好吃的,都单独点了一份带回家想给骆清溪分点儿。   他拎着酒瓶,回家的时候,路过了一个街边的玩偶店,他神差鬼使地走了进去,买了一个面色别扭却脸颊红彤彤胀起的玩偶,打算送给还在家里等他的骆清溪。   秦徐脚步是飘的,他偷偷打开秦家大门,溜过秦家夫妇所在的客厅,自然,他不能让父母看见自己酩酊大醉的样子。   从楼梯拐角走出去的时候,秦徐被小小地吓了一跳。   骆清溪正站在楼梯上方的镜头,月光透过窗户打在他的脸上,他盈盈地望过来,脸上似有悲戚,似有恼怒。   关于那晚的记忆,秦徐其实很不清楚,他醉得厉害,但那副画面却镌刻在他的脑海里,好像,他当时鬼迷心窍,走上前去亲了小矮子一下,将手中的东西都塞给他,然后说:“我们小矮子真好看。”   那之后,他是怎么躺到自己房间里去的,秦徐记不得了,他只隐隐感觉,好像有一颗颗水滴打在自己的手背上,恍然间,他好像睁开眼……   哦对,他的小矮子在哭。   他伸手揩了他的眼泪,问他哭什么,骆清溪却不说话,只伸手抱过来,隔着被子,倒在了秦徐怀中。   对,那晚上,他们好像是睡在一起的。   大概是那时骆清溪哭泣的模样太美,像是梦,秦徐一直不记得,那记忆究竟是真实,还是自己喝晕了望见的幻象。   小小的秦徐又闭上了眼,他太困了,想睡着,可骆清溪钻到被窝里来,紧紧抱住他,一直在他耳边说着什么。   他说了什么?秦徐有些不记得。   “哥哥,不要把我送走……”   “我不要走,我喜欢你。”   “秦徐,我不要走,我喜欢你。”   梦里,秦徐前襟的衣料又被泪水沾湿了,恍然间,秦徐感到自己的身体急速下坠,宛若兀地堕入了万丈深渊。   当他睁开眼,他意识到当时的自己过于迷糊,以致于没有听见骆清溪的求救……   还有,他的告白。   这是一场美梦,还是噩梦呢?天刚破晓,坐在床上的秦徐陷入到无尽的呆滞当中,他感觉自己好像掉下的眼泪,他没有将它拭去,只任凭它顺着那湿热的泪痕一滴滴再流下来。   他居然没有意识到骆清溪的求救,甚至,在他离开的那一天,没能说出任何挽留。   他曾责怪骆清溪在离开后无视他,重逢后又怨他,他不明白为什么。   他曾不理解骆清溪那番状似狠戾的话,是什么,休想再让他说第二遍?   是被辜负的信任,和被忽视的告白。   秦徐捂住了自己的眼睛,终究泣出声来。   现在,他心中是前所未有的迫切,他想要现在就见到骆清溪,就现在……   没来得及穿上制服,只草草将拖鞋套上,甚至没能回应哥哥带有疑惑的早安。   秦徐朝他和骆清溪曾经的家奔去。   然而骆清溪说过,第二天,他会很忙。   望着空荡荡的房间,秦徐这才被晨时的凉风唤回了神智。   他不免轻笑出声,自己这是在干什么呢?啥也不收拾,浑身上下都狼狈着,就这,还敢来见骆清溪么?   而且对于骆清溪来说,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多少年了?   骆清溪……又被辜负了多少年。   摇摇晃晃地走在来时的路上,脑海中一幕幕,都是骆清溪的模样。   秦徐难以想象骆清溪经受过怎样的失望,更无法相信,在那样的无力之后,他居然仍旧会选择义无反顾地靠近自己。   真是……傻子。   回到哥哥的寝室,秦徐快速地洗漱收拾,哥哥探出头来问他怎么了,他放下牙刷,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无力地笑笑:   “拼出了缺失的一块儿,有点兴奋罢了。”   这天的秦徐工作得很快,他只想尽自己所能地达到前辈要求的指标,虽然那并不意味着他可以提前离开前线,但起码……他想一解散,就到去往禁地极限队训练场的那条小路上,等着骆清溪回来。   这天的秦徐是最早到那儿的,距离禁地极限队的训练时间还有二十分钟,他能等,他得等,哪怕只有一个可能。   秦徐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紧了,这一刻他开始前所未有地恐慌起来,他想到骆清溪去往的可是禁地的最深处,里面万分凶险……   这一刻,与骆清溪相似的恐慌,在他心中没由来地蔓延开来,这一刻他忽然理解了当自己说起想要去禁地内部的时候,骆清溪脸上的神情了。   那不单是忧心,那还有……惧怕。   对最在意之人离去的惧怕,儿时的骆清溪便已经经受了一遍,如今……   “秦徐?你在这发什么呆呢?”霍雨的声音,秦徐有些木讷地转过头去,他知道,霍雨都走到这里来了,意味着禁地极限队今天的训练就又要开始了。   秦徐知道,今天他们即将进行禁地实战训练的最后一节课,这节课之后,上面便会选出此次禁地极限队的正式名单,而自己……   罢了,最后一节课了,紧了紧拳头,秦徐站起身,走了过去。   虽然只准许他们在禁地内部临近墙面的附近百尺的地方巡游,但这对于秦徐来说,也依旧是宝贵的经历。   这天,秦徐遇上了一头紫皮的怪兽,是秦徐没在教科书里见到的类型,它十分凶猛,不像是会在禁地外围出现的生物。   一个队友被咬伤了,跟霍雨短暂眼神交汇了片刻,随即秦徐拉着那位队友往后撤,并迅速用自己的医疗部知识为队友实施了简单包扎,并将他扔上了自动升降梯,确认伤兵到达安全范围后,秦徐当即抄起武器,回身支援霍雨。   紫皮兽的血液是温热的,沾在身上的时候,很不好受。   当不远处的正式支援部队闻讯赶来,秦徐和霍雨相互扶持着彼此,用手势告诉他们:“来晚了。”   ·   “你打算等到什么时候?至少去换个衣服吧,你现在满身的血腥味。”霍雨闻了闻自己衣袖上血迹的味道,做出一个呕吐的表情。   秦徐冲他摆摆手,“你别管我,你先回去吧。”   “完了,看来是要诉衷肠了。”语气中颇有几分无奈,霍雨恨铁不成钢道:“别明天再见着我的时候,你们都已经和好了啊。”   霍雨这家伙向来是不愿意自己和骆清溪和好的,秦徐无奈一笑,忙冲他摆手:“慢走不送。”   终于,整条小路上只剩下了秦徐一个人。   他看着落日逐渐隐藏了身躯,看着黑夜顷刻覆盖大地,看着乌云被吹散,明月不再笼罩身形。   有几个跟骆清溪同队的前辈从下面上来了,秦徐问他们骆清溪的行踪,他们说:“去追个东西,脱离组织了,正要给上级报告呢,妈的,臭小子!”   于是秦徐继续在原地等着。   他听见夜风的哭嚎,觉得周遭的空气变得越来越冰凉。   秦徐走上前去,看着禁地内部一望无际的丛林,想,就这么跳下去找骆清溪的话,他能活下去的概率能有多大呢?   就在这时,他听见轨道急速滑动的声音,好像不是这里……秦徐奔跑着,忙往声源处靠近。   骆清溪的动作很轻盈,恍若黑暗中的豹类,只留身形,而不出一丝声音。   约摸是太黑了,秦徐见他略微有些颤抖地迈步,忍不住叫:“骆清溪!”   骆清溪顿了顿,回过身。   果然是秦徐,竟然是秦徐。   秦徐连忙迎向他,他却只是抬起手,他手里拿着某样四方形的,破破烂烂的东西。   “我得先去监察处挨训,一晚上。”骆清溪的声音略微有些沙哑,“我没受伤,这是你要的笔记本,拿着,别被任何人看见,别呆在墙上,回你哥那儿去。”   秦徐看着手中的羊皮纸笔记本,一时间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然而不等他犹豫,骆清溪的声音更急促了些:“快去。”   “我在家里等你。”将东西塞入兜中,秦徐知道现在不是磨蹭的时候,他上前抱抱住骆清溪,并在他的脸颊烙下一吻后,便绑上绳索,跳下了墙。 第九十九章 沉醉不醒   秦徐第一时间,想的是回到曾经跟骆清溪一起住的那个小屋中,这是他的本能,并非权衡利弊之后的结果。   走在路上,他越想,越觉得自己是正确的——现在他无疑不能在拿到这个本子之后去见哥哥,他无法保证其中的内容不会触及到某些人的机密,致使知情的人遭遇危险。   他看着手中的笔记本,再次寻求确认一般用手指捻动它的纸页,明显异于普通纸张的触感令他头皮发麻,走到路灯光下,再将它的封皮拿到视平面上细细打量,最终确认——无疑,这就是那支科考队中,男人C的笔记本。   禁地的范围可以说是浩渺无垠的,秦徐难以想象,骆清溪究竟是使了什么样的神通,亦或付出了多大的努力,才避开所有人的耳目,找到,并且将东西如此完整无暇地送到了自己的手上来。   骆清溪大约已经在路上粗略地将里面的内容浏览过了,否则他不会一见面就一脸紧绷地要求秦徐带着东西离开,并且不要被任何人发现。   原本按照章程,此类可能涉及到墙内机密的物件,第一时间应该交由上级保管才对,但如今禁地内知道有关科考队内部机密的人并不多,徐医生的研究也尚还未有向上通报的打算,所以,这个笔记本才能先一步落到自己手中。   秦徐记得骆清溪给自己的保证,一时间,他心中五味杂陈,眼睛也酸涩着,想到骆清溪为自己做出的牺牲和努力,他更是不禁无地自容。   打开房门,按开灯,室内的一切陈设,都维持着自己离开时的模样,就仿佛前些天的赌气和闹腾都不过大梦一场,自己和骆清溪未曾发生任何矛盾一般。   秦徐缓步上前,伸手将窗帘拉上,他深吸一口气,坐到了绵软的床垫上,手里拿着笔记本,一时间,他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就此翻开来看看其中的内容。   骆清溪应该还要相当一段时间才能回来吧,毕竟违了规,禁地内部的处罚机制向来是很森严的,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alpha醉人的气息,缓缓地,秦徐闭上眼,其实到此刻,那种被完全标记的感觉已经渐渐在他身体里消弭了,但他却仍旧能够闻到骆清溪的气息,是那么浓烈,那么惹人沉迷……   简单地做了一顿晚饭,秦徐将留给骆清溪的那一份放到保温设备里暖好,实际上此刻的他不怎么吃得下,但保温设备内部只能呈下一个人的吃食,因此他还是吃了。   听骆清溪说,大概会挨一晚上的训。   缓缓地,勉强吃饱的秦徐倒在了床上,他无神地望向门口,思索着自己接下来该怎么跟骆清溪说,从早上开始便有些神经紧绷的他到此刻已经累了。   缓缓地,他闭上了眼,他不确定自己是否睡着,过了一分钟?或是一小时?反正,当房门口有动静的时候,近乎本能地,他睁开眼,骆清溪正小心翼翼关上门,与他对视的那一刻,表情稍显无奈,“本来不打算吵醒你的。”   “没打算睡。”秦徐坐起身,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的另一只手上仍旧紧攥着笔记本,骆清溪显然也注意到了,“怎么样?看了么?”   “东西是你带回来的,第一次看的话,还是跟你一起吧。”   骆清溪盯住秦徐,半晌,不甚明显地笑笑:“不生我气了?”   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秦徐生硬道:“受伤没?我看看。”   骆清溪轻轻摇头,“先不管那些,我们还是先看吧。”   秦徐叹了口气,熟练地拿出放在床边的医药箱,走到骆清溪面前,手里不由分说地开始一颗颗解开他的扣子,并推搡着,让他坐到床上。   “不严重,不严重……”骆清溪辩解着,最后几声显得有几分气势不足,因为秦徐已经看见了他胸膛上一道不深的伤口,虽然已经被简单处理过,并且还换了纱布和外面的衣服,但依旧不妨碍它看着很狰狞。   “不是说了叫你别那么拼命?”秦徐咬牙切齿地上手处理着,心中一阵没由来的酸楚,他怨骆清溪这小子这时候还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虽然这看起来好像并不是新伤。   “是之前的,这次没那么严重……”骆清溪说着,两只手却已经握到了秦徐的腰上,它留恋地轻轻抚摩,在秦徐抬头与他对视的那一刻,他说:“快看笔记本吧,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   骆清溪话没能说完,秦徐已然吻住了他。   这是秦徐为数不多的主动亲吻,一时间骆清溪浑身都僵硬着,原本放在秦徐腰上的手此刻略显无措地松开,后又紧紧地缠了上去。   这是二人先前从未有过的深吻,并非欲望的驱使,并非无奈的必要,这可以说是他们二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接吻。   骆清溪到最后果然还是变成了主动的那一方,因为太久没能获得这样的眷顾,他显得有些贪婪,在秦徐第一次与他分开后的短暂对视下,他抚着秦徐的头发再吻了过去。   秦徐本是不愿坐到骆清溪腿上的,他不确定那里有没有伤口,但骆清溪却执意要他这么做,无法,他便任由骆清溪抱着,将自己的重量全部放在了骆清溪的身上。   这次长吻在秦徐的喘息声中结束。   “怎么了?”骆清溪并不感到缺氧,他只是凝视着近在咫尺的秦徐,望着他被吮红的唇,轻轻贴了上去,“虽然这样感谢我我的确会很高兴,但是……”   秦徐抬手,用自己微凉的手掌轻轻握住了骆清溪发红的耳朵,“跟感谢无关,骆清溪,我喜欢你。”   骆清溪望着怀中与自己面对面的秦徐,一时间,他的神情有些空白,好吧,他的大脑也是空白的,那一刻世间所有其他事物都变成黑白,唯独眼前的秦徐仍旧是彩色。   “……怎么?”骆清溪的气息有些不稳,他笑了出来,眼中却有点点的泪光,“怎么想起说这个?”   “我们在一起吧,”秦徐看着他,缓缓地,他抚上了他宽厚的背,“如果你还愿意让我成为你的未婚妻的话。”   两具身躯靠在一起,清晰地,秦徐竟感受到了骆清溪胸腔内部疯狂跳动的心脏,很久很久,骆清溪都没有回答,他只是感受到对方抱住自己的力道越来越紧。   “我浑身都脏兮兮的。”骆清溪的头埋在秦徐的肩窝,“身上还那么臭……这跟我想象中跟你表白的时候一点都不一样。”   秦徐失笑,他摸了摸骆清溪的脑袋,“没事,我也臭烘烘的,大不了一起洗澡吧。”他感到眼眶有些酸涩,他没有想到骆清溪会手足无措成这个样子,就好像自己的表白是他始料未及的意外,是足以那么令他高兴的存在。   这是第一次,秦徐和骆清溪在没有任何强迫意味的加持下一起洗澡。   当骆清溪褪下裤子的那一刻,秦徐望着他腿上的伤疤,忍不住低骂出声,“你管这叫没事?”他想推骆清溪出去包扎,骆清溪却执意抱住他,“不要出去,说好了一起洗澡的,我想了好久了……”蛮力强拉与撒娇加持,一副生怕秦徐反悔的样子。   看着他这幅期待的模样,秦徐又是无奈又是心疼,无法,他只能跟骆清溪说好先用毛巾擦擦——互相擦拭的那种。   骆清溪身上的伤痕很多……特别是这几天新增的新伤,水雾中,秦徐凝视着骆清溪的后背,眼神微黯,以往的自己从未仔细观察过骆清溪的身体,虽然知道他经常受伤,但在明白自己的心意之后,那种心疼的感觉竟比以往更甚了。   “秦徐,你怎么忽然开始喜欢我了呀……”水雾中,骆清溪的声音低低的,并不算雀跃,甚至带着些许的试探,他这么对秦徐说。   “突然么?”秦徐着重强调了这个词,老实说,他觉得自己的心情来得并不突然,它就像是一直在跟你躲猫猫,明明隐隐知晓,但却无迹可寻,最终被找到后,才毫不意外地知道原貌,“可能是因为之前的我太笨了吧。”   过去的他总是沉湎在自己的事情里,对性别的迷茫、对未来的焦虑还有对禁地的执著让他一直以来都忽略了一直守在自己身边的那个人,他其实挺惊讶,因为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优点能够让骆清溪一直这样守望般地执著喜爱。   他不敢说自己其实一直都喜欢这骆清溪,他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一直在自己心中是个特殊的存在,这份特殊最终能够转变成喜欢,是秦徐的荣幸。   笔记本什么的,先让它放在那里吧,秦徐觉得,或许自己应该认清究竟什么最重要。   久违地,他和骆清溪在浴室里享受了一次欢愉,虽然没有像上次那般真正意义上地再次“永久标记”,但这次,秦徐细细地体会到了欢愉。   当骆清溪死死抓住自己的手臂,将犬齿狠狠嵌入后颈的腺体,秦徐再次在空气中闻到了酒液的气息。   它铺天盖地地袭来,像是温柔的海潮,秦徐缓缓闭上眼……   那是他所甘愿沉醉的气息。   “嗯,我也闻到你的。”亲吻着他的耳廓,骆清溪在他耳边呢喃,他们再次接吻的那一刻,秦徐好像在骆清溪的唇齿间舔舐到了本应不存在的花香。 第一百章 往事   洗清了一身的污秽,二人从浴室走出来的时候,天已然微微亮起了。   就着灯光,秦徐拿起笔记本,骆清溪从背后拢住他的身躯,在他耳边低声道:“可以一起看好吗?像这样,我抱着你。”确认了怀中人心意的骆清溪试探着开始变得大胆,但语气中仍旧留有往日小心翼翼,秦徐无奈地笑着,虽然或许他并不热衷于被人抱着阅读文字,但如果这是骆清溪想要的,他会满足。   背部,秦徐甚至能够隐隐感觉到骆清溪藏于胸腔内部的心跳,骆清溪的怀抱很暖,他的下巴就这样轻轻放到了自己肩上,还说:“这个姿势就很好了。”   心意得到确认的骆清溪在此刻变得无比柔和,像是敛去了身上的尖刺,他将自己早已想献出的温柔轻轻放到了秦徐的身上,秦徐于是侧过脑袋在他的脸上烙下一吻,他知道这样会使骆清溪开心的,而自己……又何尝不想多触碰他呢?   房间内部温度刚好,或许是因为此刻的它过于温馨,便致使窗外来自禁地的凛冽与荒凉显得格外残酷,如今,高耸的墙面已然阻绝了墙内野兽的喧嚣,但在七八年之前,尚未加固完毕的墙面与还未完善的法律制度致使这个地方呈现出一种开放的危险形象。   男人C的队伍来自于星城,作为一支尚还未作出任何成就却富有冒险精神的科考队,他们打算在墙面法律还未完善之时申请入内进行各类研究。   队伍内部都是alpha,三男两女,作为向导的男人A本是当时墙内的偷猎者(如今这项职业已经被政府严明禁止了)他被这支来自星城的文化人队伍所雇佣,在作为向导的同时,他还得确保队内所有人的安全,原本他跟这支科考队约好的是,抵达禁地内部大概中层靠外的地界就掉头往回走。   的确,在男人C最前面几页的记载中,他们原本确实是打算最多在禁地内停留十五日便往回走的,毕竟就算他们有了能够知悉内部地形的人员存在,也仍旧无可避免地会遇到一些始料未及的怪物,男人A同时也是一名合格的猎手,他深知领地内怪物的生活习性,也就得以在与小型怪兽的争斗下获得胜利。   科考队准备了他们五人约摸一个月的干粮,他们本以为这是足够的,在约摸第十三天的时候,他们已经采集了足够多的岩石样本以及各类怪物的粪便提取物,打算回程了。   未曾料到的是,在第十三天的夜晚,淅淅沥沥地,禁地内下起了毛毛细雨,随之生出的,便是无尽乳白的迷雾。   这是大雾的征兆,禁地内灾难的象征,男人A知道事情不妙了,不顾队内人避雨的建议,他打算让大家冒雨往回走。   约摸是真的过于慌乱导致失了猎人原本的节奏,半天后,雨停了,雾却越来越大,男人A意识到他们已经略微有些偏离了原定的轨道,那条能避开野兽耳目的路大约已经随着暴雨的侵蚀变得不甚明显了。   队内陷入了短暂的骚乱,男人D这时候开始上前指责男人A,这男人D本是身为记录员的男人C在星城的好友,他性子向来火爆,原本在雨还未下大的时候便主张先在不远处找个避雨的去处,男人A不听,现在迷失了方向,他便将这一切怪到男人A的头上。   字迹到这里有些模糊,只依稀能分辨出后来男人D在不顾男人A劝阻出去摘野果的情况下消失在了迷雾中。   对于这件事,男人C是这么写的:“我本以为会再也见不到了他了,向导说现在雾越来越大,如果为找他四处乱走恐怕会导致我们直接再也无法回到原先的那条小路,这实在是太荒谬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失踪了,我们居然不去找他么?很遗憾,我们再次吵了起来。”   从男人C的记录中可以看出男人A是一个对于自己的判断极其自信的人,他始终觉得迷雾中不能久留,并且坚信自己能够带领大家走会原来的路,当时科考队的其他成员因为看见他在来时从容的表现,都认为他是一个靠得住的人,就算男人C极力反对,认为不应该就这样抛下男人D不管,但耐不住人类不愿冒险的本性,还是选择跟着男人A。   “我不能有事,”女人E说:“我的omega怀了孕,还在外面等着我呢,他是向导,是我们之中对环境最为熟悉的人。我们现在除了相信他,别无选择。”   一行人就这样在迷雾中向前走着,路上偶有怪物袭击,都是男人A出手保这一行人的安全。   “他是什么时候察觉自己错了的呢?我其实也不清楚,大概早就知道了吧,但碍于面子,也怕我们不给工钱,他不说,直到有天,在迷雾中,远远地,我们望见了一个体型巨大的怪物,那明显不该是中外层的地界该有的生物,我们质问出口,他才承认——我们其实越走越深,他本想带着队伍往外逃,但不知为什么,迷雾中好像没有归路。”   这次争吵后的大家显然已经失去了对于男人A的信任,女人B建议大家躲在不远处的一个树洞里,等待迷雾的散去。   女人B原是星城的植物学家,这次的行动在她看来收获颇丰,她发现在禁地内部,越往里走,稀有植株出现的概率越大,她甚至在这里望见了早些年已然灭绝了植物,这让她兴奋极了,她也是为数不多在那时还保持着乐观的人。   于是在女人B的建议下,一行人躲到了那颗参天大树的树洞中,约摸三天过去,终于,迷雾散了,这次迷雾是在当时的记录中持续时间最长的一次,当一行人眼前的世界终于清明,他们向外极目望去,发现他们抵达了一个令人绝望的、怪物遍地的陌生世界。   女人E的病也就是在这时候被发现的,原本在树洞里等待的过程中她就时不时说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太舒服,可当时的大家神经过于紧张,没有人注意到她,现在因为腹痛,她已经有些难以前行。   男人A在这个时候开始嫌科考队一行人累赘,毕竟他们一开始本就不相识,他似乎认为没有身后的这几个累赘自己就可以活下去,再加上因为带错了路,科考队的几位本就开始对他心生嫌隙。   于是男人A丢下伤员,还抢走了一大半的食物,自己离开了。   记录中,男人C是这样描绘自己当时的心情的:“我真恨当初为什么要听他的话,可一面又觉得没有他我们或许活不下去,我本想求饶让他别走了,可我们伤员却叫我不要不争气,她那副捂着肚子要人搀扶的样子,倒是比我有骨气,罢了,于是我们便让他走了。”   男人A走后半天,女人B才发现女人E的肚脐眼处大概是被钻进了什么虫豸,手边的设备有限,这时候也当然无法将东西取出,好在女人E足够坚强,在女人B的协助下,做了简单的处理后,她便站了起来,表示可以继续赶路。   他们大概十分狼狈地走了一天半。   男人C这时候有了一个令人震惊的发现——他在雨后的泥泞地里,发现了人类的脚印!   这脚印明显有意图被草草抹去的痕迹,但约摸是因为渐浓的雾气叫人心生忌惮,所以这脚印的主人才匆匆离去。   那无疑不是属于刚离开的男人C的,因为他走时穿着鞋,不会光脚,而且这脚的尺码明显要比身材略显矮小的男人A高大许多!   这是一个令人喜出望外的发现,它具有十分幸运的偶然性,毕竟雨天和迷雾天往往不会有人到禁地深处来,而被雨浸润过的土地又一反往常地显现出松软的态势,这样多重因素的加持下,脚印才最终被留了下来,那印记不深,是恰好能被人察觉的程度。   男人C随即做出了“禁地内部可能有人类生存”的假设,一时间他们兴奋极了,因为禁地内有人类生存似乎就意味着他们也可以在这里活下去。   科考队剩下的三人沿着脚印走了相当一段路,伴随着女人B身为植物学家的分析,她推断这里生活的人类可能是像猴子或者猿类一样部分路程是靠树上的藤蔓来完成的,而根据藤蔓生长的方向,她大概能推算出这些“人类”行进的方向。   大概是运气真的不错,这沿着人类踪迹行进的一整天,这科考队都未曾遇到过什么危险,在记录中,男人C原本还很担心来着:   “不像那名向导,我们都不是信息素浓度高的alpha,恐怕我们的信息素无法对内部的怪兽起到威慑的作用。”   他还苦中作乐地说:“我们大概是在往更深的地方走吧,越来越深,越来越深……因为反正也找不到来时的路了,就什么都变得无所谓了,只希望剩下的食物能让我们多撑一段时间吧。”   大概是在第二天的傍晚,一支箭矢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没错,是一支箭矢,一支象征着人类的箭矢。   “那大概是一名中年的beta男性,他站在树上,跟我说,再进一步,就一箭射穿我的脑袋,说得是我们听得懂的话,竟然也是从墙外来的人类,我十分意外他居然不是我想象中的原始部落形象,不过他的动作十分敏捷,我们甚至还没来得及解释,他就转过身,很快消失了踪影,与此同时我看见周遭的一棵树上蛰伏着好几位手拿箭矢的人,我简直害怕极了,一时之间也不敢动作。”   最终是女人B敞开嗓子开始说话的。   她诉说着他们此刻的处境,以及女人E不甚乐观的现状,还不停地表达自己并没有恶意,只是需要帮助,还表明了自己植物学家的身份,反反复复,好多遍。   但蛰伏在上面的几个人依旧纹丝不动,他们就像是雕塑,只准确地执行命令,没有一丝的情感。   但不过,如果这里有人的话,被怪兽袭击的可能性便应当会小很多吧,当天晚上,疲累不堪的科考队三人组席地而坐,他们互相倚靠着彼此,就这样沉沉睡去。 第一百零一章 记录   原本连续的记录内容在这个时候出现断层,再次出现日期,大概都是一个月之后了,笔迹开始断断续续,约摸是因为墨水不太够,内容开始变得言简意赅。   五月二十日   我们过着地狱般的日子,虽是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再次遇见阿旭(男人D),他是被游走在外面的野兽叼到这个营地里来的,不过他的老毛病果然又犯了,一见到这里的女主人就……该死的,这种鬼地方怎么会出现omega?真不明白她是怎么活下来的,总是,我们被阿旭害惨了,都怪他单身太久,欺软怕硬的家伙,他不该认为被beta占有的omega是无主的。   五月二十六日   向导被捡了进来,果然也是因为发现了脚印!看来这里的人平时都有很谨慎地隐藏自己的踪迹,只是因为那几天天气特殊……   那向导几乎已经去了半条命,可没人愿意救他,都怪他是个猎人!这里的野蛮人居然将禁地内怪兽看做自己的伙伴!这些怪兽竟然认得他!该死的,既然当初抛下了我们,此时就别说原先跟我们是一伙儿的啊!   五月三十日   白瑛(女人E)体内的寄生虫就连这些野蛮人都没有办法,是她太倒霉了,如今她的肚子已经胀得跟坏了五个月的孕一样大,而我也只能说是还没死,这些野蛮人不打算放我们走,除开云岚(女人B),她对于他们来说还算有用,过得比我们好得多,而云岚居然也愿意留着!该死的,这时候就不要想着那些植物了,再这样下去我们命都要没了啊!   六月十日   自上次被这些野蛮人围殴后,阿旭(男人D)的身上的伤就一直没有恢复,我想逃出去了,我也是这么跟阿旭说的。   六月十二日   今天跟这里的首领进行了一场简单的谈判,他们似乎是六年前到这里来的,那个时候墙还刚处在施工阶段,当时他们大概是作为建筑工人……我听那个omega的口音不像是我们国家的人,大概是为了躲避追捕跑到禁地这边来逃难的吧,真是稀奇,她老公虽然是beta,但当过兵果然还不一样的,大概也就是因为这个,她当时才没被那些参与施工的alpha抢走吧,总之,以交换墙外情报为筹码,我得到了与他们交谈的机会。   六月十五日   他们竟然不愿回到墙外去!真是不可理喻,这里的消息如若能带到墙外去对人类得是多大的福祉啊!墙内的怪兽是可以被驯化的,只要不遭受alpha信息素的刺激,怪不得我们的向导(男人A)被攻击得那么惨,alpha信息素的威慑作用和侵略特性对于怪兽来说原来是双刃剑,无刺激的话,它们倒是会温和许多。   六月二十日   我的建议再次被驳回了,而白瑛(女人E)的情况已经是刻不容缓,她会生出寄生虫宝宝吗?现在她的肚子已经跟八月怀胎没有区别了,她可是alpha,她现在无时无刻不想死!我找这里的首领求救,他们却根本听不进我的话,她不相信时代已经变化了,已经不再只由那个独裁的将军说了算了。   “我曾经也怀揣过这样的信念到达过墙边,当时墙已经铸成一半,我找到那里的长官,告诉他们墙内兽可以被驯化的真相,他们却只关注我是一个异国的omega,我告诉他们alpha信息素能杀兽,能察觉兽,但也会刺激兽,他们却只认为这会触及到alpha绝对权威的地位,会导致墙不能顺利被筑起,我爱人试图再次劝说,他们却厉声呵斥,‘beta没有说话的权力。’”她这么说着。   固有的观念是难以被改变的,我无法知晓他们曾遭遇了什么,谈判无果,我们密谋着正式逃亡。   六月二十七日   走的时候忘记带上笔记本,倒是我疏忽了,我原本想着,要是能将墙内的秘密送到墙外,我们的发现一定能使我们名垂青史,可惜还是被抓了回来,被这些野蛮人驯化的该死的兽简直无异于天罗地网。   那个omega很生气,把我们训斥了一顿,我知道丢下白瑛(女人E)不对,但我们这个情况,怎么可能顾得上只剩半条命的她?所幸云岚已经试出了能够缓解她症状的药草,云岚那家伙,现在倒质问起我们为什么不告而别了?被这群野蛮人优待的时候,哪怕有一刻,她想过被丢在地下室的我们的感受吗?   六月二十九日   云岚来道歉了,我到现在才知道,原来不光是我,她也跟那个omega有交流。   差点被墙上的长官直接夺走么?不过她现在老都老了,应该也不至于再发生那种事吧,原来也是不得已逃进来的啊,那就应该知道我们现在的处境啊,也怪不得对墙那边的人那么有成见,不过现在那个野蛮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云岚想治好白瑛病的心情是好的,可时间是不等人的,这些野蛮人好像已经决心不出去,打算老死在这里了,我们总不可能等到那个时候。   七月十日   最近有些使不上力气,在这里活着虽然不至于死了,但还是很怀念在星城的日子啊,其间又和首领夫妇谈了几次,又套取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首先,有一部分猛兽是无法被驯化的,他们就像是信息素气息十分浓烈的alpha一样,破坏性大且主观意识极强,就连被驯化的这些小兽都要想办法尽力远离。   其次就是首领夫妇不愿出去的更深层原因,他们跟这些能被驯化的类群已经产生了强烈的情感,他们认为如果这个秘密被曝光就一定会导致政府调用大批的兵将来将这些可被驯化的类群捉拿并为自己所用,他们希望让墙外的人对墙内保持敬畏,这样反倒能使得墙内的这些兽类能够有一片净土。   还有就是,他们将我们留下的重要原因,居然是“你们几个信息素浓度较低,能够训练小兽的适应性。”我无法理解。   七月十五日   我真是不敢相信!云岚这个毒妇!她为了给白瑛治病,居然一直偷偷让我们服用那些实验药物!虽然她说她自己也有在喝,但她终究没有得到我们的许可!狗屁的不会有事!我就说,为什么最近身上越来越使不上力气了,该死的!白瑛半死不活的,难道还要我们这些活人替她送命吗?   向导跟我和阿旭一样,也一直想离开来着,首领夫妇和云岚他们好像铁了心要拿我们当小白鼠,既然想把我们困在这里,就别怪我们不义了!   七月二十五日   向导知道哪种凶兽是这些被驯化的兽类的天敌,嚯,果真是猛兽,虽然把它们引到这个地方来确实可能有些危险,等这地方毁了,我看他们还有没有精力天天察我们在不在那个破地窖里!   七月二十七日   作战计划就要成功了,明天那些人查房的时候就会发现我们三个已经不见了,哈哈。   不过,真的要召来那种野兽毁了这个营地吗?这可是那对夫妻建设了好些年的成果……算了,如果他们不对我们那么狠毒,我们也不会这么做。   这之后,又是很长一段时间的空档,再次出现文字,竟已经是九月。   九月八日   虽然早该料到被发现会是这样的后果……这叫什么?两败俱伤吧,云岚那个家伙,居然胳膊肘往外拐,说我们做得不对,我呸!   现在他们重建家园也需要人力,我就不信他还能杀了我们?   九月十八日   云岚大概是已经走火入魔,那个omega好像也是不知从哪个地方来的调剂师,天天跟云岚拿着针管往我们身体里注射药剂,想死,真的想死,阿旭倒是还没死,那个omega过于记仇,大概是还想着那天他到这里来差点对她做的那些事吧,所以她针对他针对得格外严重,我只能每天分他一些吃的,吊着他的命。   九月二十五日   白瑛的病情居然开始好转了,不过真可笑,肚子瘪了下去,神经却不正常了,说什么孩子掉了孩子掉了的,真是有病,不过阿旭跟我说她可能是想到她的omega了吧,时间过得太快,对于外界来说她应该失踪好久了吧,不知道在外面等她的亲人会怎么样。   我也想我的母亲了。   九月三十日   我们向导是最先神经崩溃的,大概是在禁地杀的怪物太多了吧,那个女首领也是够狠的,天天把他扔那怪物堆里,虽然没被咬死,但换我我也得疯……阿旭他对外面的一切都太敏感了,现在他只愿意跟我说话,真是个怂人,平时看上去凶巴巴的,到了关键时候还不是不中用,而我,我大概是唯一一个还没有忘记“逃出这里”这个愿望的人吧。   十月五日   白瑛痊愈了,我没想到她恢复神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那个首领面前求他们让她出去,她跟首领说了自己女友和孩子的事,说着说着,竟哭了出来,那个向来油盐不进的女首领居然因此感动了,原来她在墙外也有一个孩子,因为政府的追兵,不得已,他跟他们长期分隔。   “我明白分别的感受……你跟我不一样,出去后不用面临外界的审查,我的研究还没有结束,或许等我真正破译了ABO病毒的密码后,才能获得……罢了……”   她居然说同意了,但同时给出了要求。   要么我们五人一起出去,要么我们五人一同留下,并且,她每个月只会给我们一次出去的机会,但路上不会提供任何援助,更离谱的是,她说:“随时欢迎我们回来。”   她发给我们一种类似于熏香的东西,告诉我们如果打算回来了可以点燃它,她所驯化的兽类会闻到这味道,带我们回到这个营地来。   这像是属于那位首领的游戏,秦徐紧接着一页页翻下去,触目惊心。   刚开始男人C还会满怀希望地说自己做了多么完全的准备,好不容易终于集齐了这五颗原本涣散的人心,甚至还记下了每次出行所发生的种种小事。   但一次过去,两次过去,三次过去,无一例外,最终他们都转头,往来时的路走去。   当他们回程,总会有首领所驯养的兽类庇佑,他们无需担心自己是否会被禁地内的野兽吃掉,也再不用计算着行走的路程以及剩下的食物数。   回去后,他们便不得不被注射某种药物,据女人B云岚所说,那是首领为了预防他们出去后乱讲墙内发生的事而打的“预防针”。   针内的提取物来自于禁地内的某项药物,这是那女首领永远不会告诉女人B的秘密,她说:“虽然你们身上也有人性的闪光点,但我还是见够了你们的肮脏,经过考核,最终得出结论,你们,我无法相信。”   科考队的成员就是在这一次次逃跑又不得不折返的过程中,而逐渐变得精神失常的。   他们每个月逃跑一次,最远却也还是没能抵达自己原本走失的地方。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到了最后,笔记本为了节省篇幅,甚至都不愿再记录这注定失败的旅途。   最后一次,最倒霉也是最幸运的一次,他们在“逃跑”的半路上,遇见了迷雾。   首领夫妇驯养的小兽是不会在迷雾天出门的,所以那日他们并没有退路。   恍然间,他们好像回到了原先的时间,穿越到了数年前,他们尚且还未走散的时候。   男人C最后的一则话,是这样写的:   “我们在迷雾中前行着,没有一个人说话,我想,他们大概与我心中的信念一样——就这样死在那雾里,倒也是福气。”   秦徐无法想象,当少年的骆清溪向他们伸出手的时候,他们是什么样的心情。   当他侧过脑袋,轻声问骆清溪的时候,骆清溪沉思许久,告诉他:   “那是希望顷刻间亮起,又骤然间熄灭的神情。”   102 终章:奔赴的未来   这支队伍从支离破碎,到勉强聚集,最后是体无完肤,在那对首领夫妇面前,他们就像是随意被掌控着命运的蝼蚁,被扒得体无完肤,身上没有任何秘密……   大概,那个羊皮纸的笔记本,是男人C能够藏住的唯一隐私,笔迹中未曾表明他如何费力掩藏,但从男人C精神失常后唯一念叨的事情,就可以知道这个笔记本在他心中有多么重要。其中承载的信息量是庞大的,秦徐读完后,一时间脑子晕乎乎的,内里的信息太过驳杂,而读完后令他最为震憾的,是那样一个真相   ——或许墙面被筑起、将alpha征召入内跟怪兽厮杀这些事,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   人类大可以用其他的方法来与墙内那些受到ABO病毒刺激的野兽相处,但偏偏选择了最激进、最极端的那一种。   得知真相的人因为触及到上面的利益而被冷遇,于是错误就这样一代又一代地延续下去。   骆清溪也沉默了,他似乎也未曾想过事情的真相会是如此这般,当他微微侧过脸望向秦徐,秦徐也正注视着他,“他们说的首领夫妇,是omega和beta。”   秦徐点点头,虽然事情尚且还没有定论,但既然生出了这个概率,便不得不使人在意。   如果真是他的父母呢?他们在禁地内部建设了一个属于自己的王国?   秦徐愿意相信他们是无可奈何才逃到了哪里,毕竟在那个omega相对稀缺的时代,一个omega和beta配对绝对会被认为是“浪费资源”的,那个时代容不下他们,他们于是愿意去最危险的地方,获得哪怕一隅专属于自己的土地。   “骆清溪,你看,因为beta没有信息素,所以也就不会刺激到那些怪物,你不用担心我。”秦徐冲骆清溪笑笑,让人觉得荒谬的是,竟因为从一开始上面就不同意普通的beta去禁地内杀敌,所以这个浅显而简单的规律,竟一直都没人发现。   默不作声地,骆清溪抱紧了秦徐,他眼睫微垂,身躯微微颤抖着,此刻的他似乎已经知道自己拦不住秦徐了,如今的秦徐有充分的理由到墙面内部去,而他也无法再阻止。   “我害怕,秦徐……我害怕。”一次次吻着秦徐的侧脸,骆清溪的声音极尽温柔,这是他能做出的最后挽留,然而他也知道,他是无法拦住的。   “骆清溪,我喜欢你,或者说……我爱你。”忽然要秦徐说这样的话,他红着耳廓,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应,但他看着骆清溪此刻的样子,只想获得爱人的理解和宽心,“相信我,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危险,我都会活下去,我是说,我会为了你而活下去。”   骆清溪低垂的睫毛轻轻颤抖着,不一会儿,他的眼眶渗出泪来,他将额头轻轻放在秦徐的肩上任由它们一滴滴滑落,而秦徐就那样依偎着他,坚定而温和地凝视着他,他知道秦徐的执著,他也知道,一旦做出的保证,他便不会食言。   ·   最终二人商议着,还是将这个笔记本交给了墙面管理的最上层。   这一革命性的发现几乎顷刻间轰动了整个兵团上层,特别是当个别机密的内部人员得知眼前的秦徐很可能就是禁地内部那对夫妇的亲生儿子后,他们近乎流出冷汗来。   因为这个笔记本所承载的信息过于重大,现在需要出现特定的人员来整理研究其中的内容,但相信无论他们怎么研究都无法改变那个事实——   秦徐无疑就是能与禁地深处那片神秘之地的首领谈判的最佳代表。   原先秦徐本还担忧上面的决策会不会对那对夫妇带来灾害,而骆清溪却好像已经从他的神情中看透了他的心思。   他的手轻轻覆在秦徐的肩上,“我绝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的。”他温声说。   也对,无论是丁家还是骆家,在此刻都可以成为坚实的后盾,凝视着骆清溪,从没有哪一刻,他感到如此的安心。   当然,就上级的意思是,暂且,那个笔记本内部所承载的消息还不能广而告之,它需要拨动一定的财力物力去证明,更好的情况是,与墙内的首领达成和平协议后,再对墙外的相关事宜逐渐做出改变。   无疑,骆清溪又成了传说级别的功臣,找回笔记本的这一壮举,使他的地位再次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提升,虽然他拉住秦徐的手不止一次强调这是秦徐的功劳,但秦徐只是笑笑,“给你的你就接着呗,咱俩之间,分什么你我?”   “我一定要给你争取……”微微攥紧了拳头,骆清溪显得忿忿不平,秦徐无奈,其实对于他来说,能够破例获得一个“beta进入禁地内部”的资格,就已经是无比的幸运了。   骆清溪虽然曾阻止过他,但终究,他也成就了他。   当霍雨尹水灯和哥哥徐医生一行人知道秦徐最终居然获得了去往禁地内部的批准,他们无一不惊讶得瞪大双眼。   在秦徐看来,他们的表情可以说是极为逗趣的,与此同时他也在心中感慨,还好自己执著,一直以来都没有疏于练习,否则要他就可能要成为禁地极限队内部拖后腿的存在了。   往日的努力在此刻仿佛都获得了肯定向秦徐给予了宝贵的反馈,秦徐心中暖洋洋的,他只想感谢所有曾经帮助过自己的人。   霍寻南是唯一一个对此显得波澜不惊的人,从他的眼神中秦徐知道他或许已经窥见了事情背后的端倪,秦徐对此并不震惊,因为作为禁地极限队的队长,他知道一些普通士兵未曾了解的事,其实并不奇怪。   十分默契地,他们只用眼神交流片刻,某些触及到机密的话,他们谁也没说。   秦徐最终果然被分到了霍寻南的队伍,跟霍雨一起,成为了禁地极限队的队员。   骆清溪本是有些忿忿不平的,但他知道自己所在的特殊队伍注定无法编入秦徐,便也只能半夜约谈霍寻南,叫他好好看着点儿了。   霍寻南自是明白他的意思,“放心吧,”他说,“他的命现在比我的人头都还重要。”   ·   作为禁地极限队的正式队员,秦徐穿上制服,腰上系着伸缩带,站在禁地墙面的边界处时,身后的不远处,是作为上级前来审批这届队员合格与否的骆清溪。   站在秦徐身旁的霍雨在集合前就贫道:“秦徐你放心,就算我们几个都不合格,你也不可能不合格的。”   秦徐心中冷哼,不甘示弱地回击道:“你信不信我做得比你们都好?”   尹水灯其实对于自家两个好友都要深入禁地内部是害怕得瑟瑟发抖的,前一天晚上他表现出了甚于秦徐霍雨这两个即将奔赴前线之人的焦虑,还说什么:“我会每天晚上都在那条路上等你们回来。”   哥哥虽是担心,但表现得则要内敛得多,如今他在墙根下实验室的研究已经获得了初步的成果,大家无一不对他啧啧赞叹,秦徐找到他公布这个喜讯的时候,他只抿嘴笑笑,说:   “注意安全啊,记得每次回来了都要来我这晃悠晃悠,哥哥我总归也是担心的,哎……可惜不能到墙上去,我还想仔细看看呢,秦小徐一直以来所期盼的那一瞬间,从墙面上方纵身一跃的时刻,一定很帅吧。”   秦徐想,哥哥说得是,他一定是怀着最崇高的敬意,以最标准的姿势,面对接下来的这一刻的。   作为队长的霍寻南微微抬手,做足了准备活动的队员们立刻上前,最后一次确认腰间的带子栓紧后,他们凝望着禁地内部广袤的丛林,如姿势最优美的跳水运动员那般,纵身一跃。   在急速坠落的下方,远远地,秦徐望见了骆清溪的脸。   那双浅金色的眼眸,隐含着淡淡的忧愁,以及坚定的信任。   那就是骆清溪,他的爱人。   他将永远记得自己与骆清溪的约定——   “秦徐,你会成为大家眼中的英雄,”紧紧握住秦徐的肩膀,骆清溪这样说,“你会向全世界的所有人证明,beta并非是注定屈于alpha权威之下的那一个。”   “等到一切都结束,我们回到星城,你带着自己的功勋,带着应当给予于你的赞誉,跟我拥有一个家吧。”   缓缓地,秦徐闭上眼,前路,仿佛他即将遇见的并非未知的风险,而是他不顾一切争取到的未来。   他仿佛已经望见了那一天。   他跟骆清溪手牵着手,再次回到曲意。   那里的一切都没有变化,时间近乎暂停,好像还定格在他们离开时的那一刻。   兄弟们的脸未曾改变,他们大声笑着,叫着,谈论的是秦徐曾经所熟悉的字眼。   秦家夫妇会在门口等着他们,还有骆明远和丁远。   哥哥会坐在家中的沙发上,手里端着茶杯,含着笑意,望过来。   在曾经骆清溪和秦徐最喜欢玩闹的花园里,还会站着他未曾见面的父亲母亲。   或许那时自己所有的朋友都来聚会了,霍寻南、霍雨、尹水灯,嗯,别忘了徐医生。   他们都为自己和骆清溪送上祝福。   送上给新人的祝福。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