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男寝兼职宿管的日子   作者:严颂颂   文案:   重度颜控计算机大神攻x重度肉|体控美貌小宿管受   我是一个天才,   感觉人生平淡。   想要找点乐子,   就去兼职宿管。   宿管的日子真逍遥,查查寝逗逗猫,听听八卦浇浇花,乐哉。   除了507某L姓学生事儿逼附体:   周一无故晚归,   周二忘带钥匙,   周三报修水管,   周四周五我不当班。   周六——   他约我吃饭看电影?!   唉,又一纯情男大学生为我的盛世美颜所倾倒。   我委婉拒绝:这不合适。   小L依然坚持,亮出闪亮的肱二头肌:我不合适?   啊……这美好的肉|体,我心软了,勉强同意。   .   某L姓学生的自白:   最近学校来了个脸生的小宿管,长得有点好看,可是太显小了。   我校自建校以来,从未聘用过40岁以下的宿管。   事出反常必有妖,经我一查,果然发现,他竟是隔壁B大的在校生!   B大与我校不睦已久,此时这般,用意何为?   怕不是间谍!   我借口报修水管主动与他交谈(不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奈何他口风极严,竟是半点消息也打探不出。   于是我亮出常年健身而保持的健壮手臂以示威慑,他果然怕了,答应与我外出谈判。   外出的体验十分不错,我一不小心忘了问他是不是间谍(不是因为他长得好看   没关系,下次继续问。   .   后来,我们两边学校组织了一场破冰联谊……   【排雷】   ①受有哮喘,身体不算太好,雷弱受者慎入。   ②大概是一个大灰狼(大傻狗)X 小白兔(小狐狸)的沙雕小甜饼。   ③没有逻辑没有逻辑没有逻辑,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内容标签: 花季雨季 情有独钟 甜文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宵,梁怀钰 ┃ 配角:同学老师们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色即是空   立意:世界很美好,要开心一点 第01章   春分刚过,乍暖还寒。   半夜淅淅沥沥下起场春雨,风就带上些凌冽的劲道,呼呼拍打着宿管值班室的窗户,发出一声声沉重的闷响。   一墙之隔的室内却开着暖气温暖如春天,陆宵塞着耳机抱着热水袋,窝在被子里睡得正香。   “砰砰——”   物体撞击门墙的声音。   陆宵在睡梦中皱了皱眉。   “砰砰——!”   更激烈的两声。   陆宵迷迷糊糊睁开眼,下意识望向窗户。   值班室空间不大,进门就是一张床,床头紧挨着摆放了张老式的木质书桌,紧贴书桌的墙壁上开了扇不大不小的窗户,正紧紧闭着。   窗户上糊着层五光十色的玻璃纸,陆宵微微撑起身体扭头看过去,依稀只能看到窗外树影被吹得疯狂摇摆的模糊轮廓。   耳机里的鬼故事还在继续播放,冰冷的机械女声毫无感情地讲述一个发生在雨夜的恐怖故事。   陆宵摘掉耳机坐起身,靠近窗户侧耳细听了一会儿。   除了大风时不时拍拍窗户外,再无特别。   “砰砰——!!”   又是两下激烈的响声,连带着窗沿都震了震。   陆宵浑身一抖,手里的热水袋啪嗒一声掉下床,吓得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僵坐在床上懵了好几秒,陆宵才反应过来,一直打扰他睡眠那几声响,不是窗户,而是值班室外宿舍大厅的玻璃门。   多半是哪个纵情声色夜夜笙歌无法无天的狂徒,突然良心发现想起回寝室了。   短短几分钟内经历了懵逼——惊恐再到懵逼后,陆宵彻底清醒了。   随之而来的,是愤怒,深深的愤怒。   三更半夜被人从美梦中拽醒的愤怒,从脚板心迅速蹿上丹田顺着脊背直接掀翻天灵盖。   陆宵摁亮手机:2:53   很好,凌晨两点五十三,竟然还有人没回宿舍。   没回就算了,外面开间房凑合一晚呗,竟然还敢大摇大摆回寝室,还砸门?!   挑衅。   这分明是对宿管威严红果果的挑衅!   当我不敢罚你吗?!   简直胆大妄为,无法无天!   陆宵暴躁地掀被下床,踩着棉拖就要去会会这个狂徒。   一把拉开值班室的门,一个人闯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大厅没开暖气,一阵阴风猛地扫过,千军万马顿住了。   陆宵只穿着心爱的小草莓珊瑚绒睡衣,把着门把,天人交战。   下一秒,他扭头,毅然决然穿上了学校批发的宿管专属加厚版军大衣。   毕竟条件再艰苦,也不能让他的千军万马还没开战就冻成冰马。   相信只要意志坚定,军大衣也不能掩盖他的一身正气,一定要在气势上就给门外的狂徒降维碾压。   大厅的灯晚上锁门时统一关电闸,陆宵也懒得再打开,拎着手电筒孤身前行。   春雨蒙蒙,给大厅的玻璃门罩上一层雨雾。   门外的男人穿了一身黑,模模糊糊看不清脸,唯一的感觉就是高。   很高,是一眼望过去有冲击力的那种高。   身形没在雨雾中,又隔了扇被雨蒙得像毛玻璃一样的门,显得无比高大健硕,像美女与野兽里的那头兽。   这座宿舍是体育学院和计算机学院的混合宿舍,一般学计算机的体格都要比搞体育的弱上不少。   而门外那个狂徒,长得像几辈子都在搞体育。   陆宵吞了吞口水,快速对比了下自己那人在身高体型等各方面上的差距,觉得也不是不可以和谈。   毕竟能不费一兵一卒解决的事,干嘛非要动用千军万马。   给自己找好台阶后,陆宵深吸口气,挺直脊背,拿出钥匙开锁。   刚把门推开一个小缝儿,冰凉的金属把手激得他打了个冷战。   下一秒,门直接被那个狂徒往外一拉,拉成大开。   陆宵这才看清他的全貌。   一身黑大衣加短靴,一手拉着门,一手自然垂下,手指劲瘦指骨清晰,以至于握着的那柄正在滴水的黑伞,更像把弯刀。   万幸体格没有隔着玻璃看时那么恐怖。   壮虽壮,但骨架大而舒展,显得尤其肩宽腿长,隐没在大衣衣袖下的手臂依稀可以感受到结实的肌肉。   高却是真的高。   陆宵穿鞋一米八,那人比他高了至少半个头,保守估计一米九。   陆宵僵在原地一时说不出话。   春寒料峭,不知道是被那人的气场压制,还是单纯的冷,他下意识往军大衣里缩了缩。   他打量着狂徒,狂徒也在细细打量他。   双眼微眯,神色不明。   狂徒脸长得也是极具攻击性的那一挂,轮廓深邃眉峰凌厉,头发推的极短,大概也就比贴头皮的短寸长一点。   说他是个好人都对不起这张脸。   不过颅骨长得倒是挺好。   陆宵思考着要以什么内容开口,才能显得他沉着冷静气势如虹。   狂徒那边也打量完他了,剑眉微蹙,轻轻偏头大厅外路灯的冷光就映出他紧实的脖颈线条,有种下一秒就要打架的感觉。   虽然陆宵不知道为什么要打架,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怂得一批。   明明晚归的是那个狂徒,而自己还是堂堂的宿舍管理员,教育不规矩的学生本来就是应该的。   但紧接着,狂徒看着陆宵的脸,轻轻张嘴,陆宵就听见那张虐文小说里渣男标配的薄唇中冒出一句话:   “咋还是个小妹儿呢?”   短短七个字,浸润着深入骨髓的大碴子味儿,不是土生土长酝酿不出这么黯然销魂。   陆宵:“???”   咋还有有口音儿呢?   说好的虐文男主狂徒,狷狂邪魅呢?   等等……   好像还有点不对……   陆宵:“!!!”   你他妈才是小妹儿!   刚才还迫于敌军威势不得不安营扎寨的千军万马,这会儿又随着陆宵冲上天灵盖的怒气卷土重来。   轰轰烈烈!   “你他m——咳……”   陆宵捂住喉咙。   “咳咳咳——!”   寒夜风大,雨雾交加,陆宵身娇体弱不幸呛风,千言万语皆付咳嗽间。   千军万马,卒。   “咳咳……咳咳咳……”   这一口风实在呛得扎实,陆宵尽力压了一会儿,非但压不住,还越咳越厉害。   他难受地弯下腰,伸手想扶门框借力,奈何咳得泪眼昏花手一抖竟然扑了空。   幸好狂徒还是个良心未泯的狂徒,立刻伸手接住了他。   臂力惊人。   陆宵再瘦也是个快一米八的大小伙子,那人竟然单手接住,还稳得一批。   陆宵被他锢在臂间,身上力气渐渐流逝,只能扒着他的手臂断断续续地咳。   狂徒大概也被这猝不及防的变故搞懵了,抱了陆宵好半天,才小心翼翼开口:“老妹儿?你咋了老妹儿?”   见怀里的妹妹还是咳得说不出话,为了替他减轻痛苦,便伸手轻轻在脊背上拍了拍。   没想到妹妹喉间顷刻溢出一声痛呼,接着更加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   他手一抖,“你这也忒脆了,我没使劲儿啊!”   这还他妈的叫没使劲儿?!   陆宵只觉得后肋骨要被劈断了,一种这人真的可以一手捏死自己的恐惧感油然而生。   胸腔里的氧气越来越少,陆宵强烈的咳嗽声渐渐转变成断断续续的抽吸声,间夹着阵阵哮鸣。   那人终于也发现了不对劲,“你怎么了?哮喘吗?”   陆宵想回答却早已发不出声,只能极小幅度地点头。   然后,他被那人二话不说拎了起来。   陆宵惊恐地瞪大双眼,那人像拎衣服一样把陆宵挂在胳膊上……拎了起来?!   甚至另一只手还握着那把黑伞,进门时还用伞柄把玻璃门勾来关上了。   他把陆宵拎到宿舍大厅工作台的椅子上坐下,又去一边调开电闸,来回不过几秒钟。   白炽灯闪了几下,啪嗒一声瞬间大亮。   突如其来的亮光让陆宵眼前一晃,大片大片模糊的亮白色还冒着星星。   恍惚间有人在拍他的脸喊话,“妹子,妹子?!你药放哪儿了?!”   陆宵已经要彻底喘不上气了,视线恢复些许,求生的本能让他用尽全力抬手指了指工作台左边第二个小抽屉。   那人立刻起身,高大的身形遮得陆宵眼前光线一暗。   然后是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很快嘴边被人递上个什么东西,那人的声音格外焦急:“吸呀!”   陆宵这才迷迷瞪瞪反应过来,是救他命的哮喘气雾剂,立刻抱着那双大手狠狠吸了起来。   ·   几分钟后,陆宵歪七八倒地靠在椅背上。   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在这个妹妹心里被打成“怪力狂徒”的狂徒,乖巧地蹲在椅子边。   他看了看陆宵别扭的姿势和还是有些不稳定的呼吸,本能觉得这样不行,于是抬手轻轻托了托他的后颈。   在听到陆宵一声轻|喘,连带着眉头都舒展不少后,他知道自己这个动作做对了。   索性这位“妹妹”身量纤纤,坐着和他蹲着差不多高,他就干脆帮忙托托脖子,反正也费不了多大劲儿。   陆宵差不多缓过来后,侧头看了看蹲在自己身边的男生。   这会儿大厅里灯火通明,照在男生的帅脸上,倒是没之前那么凶神恶煞,反而眼睛亮亮的,有点像他大姨家的萨摩耶。   见他看着自己,男生也咧嘴冲他一笑,露出一排牙科医生看了都忍不住敲下来做成标本供人观赏的整齐牙齿。   “好点儿了?你刚可吓死我了。”   这人不说话挺大佬,一说话就有点傻,还有点儿自来熟。   陆宵清了清嗓子,不自在地说了声“谢谢”,小小声声含糊不清。   但男生听懂了,又是粲然一笑,“客气啥啊,都是姐妹儿!”   一声姐妹儿打破了陆宵对他积累起来的一丁点好感。   陆宵拳头又硬了。   他偏过头暂时不想跟这个傻大个说话。   但因为刚才一通咳嗽又犯病,陆宵眼圈儿的红这会儿都没消下来,落到脑子不怎么好使的傻大个眼里,就像是小姑娘娇羞。   傻大个于是更加热情,“甭害羞啊妹子,生病不可耻,人活一世哪有不生病的,保持极力乐观的心态,努力向上就行了。”   “妹子怎么称呼啊?”   “妹子是新来宿管吗?以前没见过,这么小咋寻思着干这行啊?”   陆宵不想当妹子。   陆宵听不下去了。   他扭过头,恶狠狠地瞪着傻大个。   奈何他的眼睛是最圆润漂亮的杏仁儿形,眼皮薄,勾出一条细细的小开扇,长睫毛凝着眼泪粘在一起还没来得及擦。   傻大个看了一眼。   傻大个觉得他在小姑娘生气,磕巴一句:“咋、咋了?”   陆宵深吸口气,竭力维持男人风度,淡定抬手,指向自己的脖子。   “看见了吗?”   傻大个点头:“手挺白。”   “……”   白你妈。   陆宵咬牙:“看脖子!”   傻大个一脸单纯:“脖子挺细。”   陆宵:“……”   细你m……   去他妈的男人风度,他就不该跟傻逼论长短。   陆宵怼着自己的脖子使劲儿戳,“喉结喉结!看不到这儿有个喉结吗?那么大一个看不到?!”   但他骨架小,皮肤白,连喉结都是秀气小巧的一小点,出现在细白的脖颈上相当漂亮。   眼瞅着“辣——么大的一个”小喉结被他自己戳红了,傻大个忍不住被激发了点怜香惜玉之情,伸手小小拦了一下。   “看到了看到了,”他表情没什么变化,“原来是个弟弟啊。”   ……   就这?   陆宵看着他纹丝不动的面部表情,不可置信。   他就没有一点点的大吃一惊大惊失色心惊肉跳吗?   陆宵:“你不惊讶?”   “有啥好惊讶的,”傻大个一脸率真,“你是男是女我都不介意,男女平等嘛。”   陆宵:“……”   这他妈是男女平等的事儿吗!   陆宵气死了。   陆宵气得脸颊火辣辣。   等等……   他抬手捧住自己的脸颊,感觉好像是生理性的火辣辣。   傻大个也看见了,拉开他的手问,“脸咋红了?至于这么感动吗?”   陆宵看见他那双大手,猛地想起刚才他喘不上气迷迷糊糊之际,有个什么猛抓狠狠拍过他的脸颊。   陆宵幽幽道:“你拍的,忘了吗?”   傻大个一愣,想起来了。   他摸摸鼻尖咳嗽一声,“你那脸皮儿也太薄了,我真的没使劲。”   是没使劲儿,陆宵冷笑一声。   他隐隐作痛的后背也在诉说着“没使劲儿”。   陆宵不想再跟傻大个废话,撑起身体从工作台上抽出一个写着交班记录的大册子,翻到某页,拿起笔,头也不抬。   “姓名,学号,寝室号,哪个学院的,学生卡拿出来。”   身边的人没动。   陆宵抬头看他,那人已经站了起来。   又是强烈的身高压制,头顶炙热的白炽灯被遮了一大半,高得都挡光。   他插兜懒散靠在工作台上,垂眸看着陆宵,眼尾耷拉着,眉毛却微微上挑,好像很奇怪自己会被考勤。   只要不说话,他那种随时可以逼死人气场就又铺天盖地压了下来。   和刚才蹲在陆宵身前的傻大个简直像两个人。   陆宵皱了皱眉,拿笔帽敲敲桌子解释道:“你无故晚归,按学校规定,我要记你的名字扣德育分,明天你的七寸蓝底证件照还要被贴在宿舍公示栏里以作警示,同时——”   陆宵撩起眼皮正正对上他的视线,“鉴于你晚归性质恶劣,还要交一份1000字的检讨给我,不过你刚刚帮了我,减免200,交800。”   凌晨三点才回来,还想逃避惩罚?   做梦。   那人安安静静听完陆宵的一大段话,唇角越勾越高,眼中的笑意却越发古怪。   “行。”他抱起双臂点点头,“那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吧。”   陆宵不懂他在笑什么,也实在不适应他这个气场。   尤其现在自己坐着,他站着,强大的压迫感更将他逼得无处遁形。   不能继续纠缠了,陆宵捏了捏手指,忍住不适,从抽屉里翻出工牌啪一声拍到桌上。   那人就顺势弯腰看向他的工牌,片刻竟然轻轻笑出了声。   陆宵:?   好笑吗?   他的证件照虽然是高中刚毕业那会儿拍的,但跟现在也没隔两年,至于磕碜到笑出声吗?   下一秒,那人保持着弯腰的姿势,从衣兜摸出橙色的学生卡,严丝合缝地贴着陆宵的工牌放下。   劲瘦修长的手指还状似无意地点了点桌面。   陆宵低头看了一眼。   两人的证件照并排放着。   当学生的眉眼锋利神采张扬,嚷嚷着要管学生的却留了个最乖的学生头,嘴唇微抿,看镜头的眼神无比纯洁。   一对比,自己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学鸡。   陆宵慢慢闭上眼,大概明白他为什么要笑了。   耳边缓缓响起那人的声音,只是这次不带一点大碴子味儿,干净利落字正腔圆:   “姓名:梁怀钰   学号:11909090201   计算机学院   寝室:一栋507。”   “记吧。”   尾音带了点上扬,有种莫名其妙又明晃晃的嚣张。   作者有话要说:   我开文啦~(小声   大概是大灰狼(大傻狗)X 小白兔(小狐狸)的沙雕小甜饼   之前说月初开,结果改了改人设耽误了,不出意外会日更到完结的。   小天使们喜欢的话给个收藏吧(卑微…… 第02章   第二天陆宵下班回家蒙头睡了一上午。   当晚梁怀钰走后,他就没再睡着。   他睡觉有个很奇葩的习惯,一定要听鬼故事才能入睡,还非得是机械女声冷冰冰地念出来,换成人声绘声绘色的讲述反而更睡不着,一旦被吵醒就很难再次入睡。   白天这一觉睡得也不好,梦梦醒醒浮浮沉沉,醒来后整个人都没什么力气。   生理的不适让陆宵后知后觉对梁怀钰这人印象变得极其糟糕。   他回味着昨晚记名字时姓梁的古怪又嚣张的笑,和那副差点把“你竟然要记我名字?”几个大字刻在脑门儿上的神情,就气得呼吸不畅。   凭什么不能记?为什么不能记?   他晚归,他凌晨三点才回来,恶劣至此的行为不全校通报批评已经算很给面子了,竟然还敢用那种眼神看人。   还敢想为什么要记我?   陆宵要气死了。   偏偏他当时却被那逼玩意儿的气场压制得跟个木鱼似的一动不动,半个字都讲不出来。   还傻不拉几地把工牌给他看,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被明晃晃地嘲笑证件照像小学鸡,都没开口骂回去,太窝囊了……   不行,不能想了。   陆宵痛苦地捂住胸口,越想越窝火。   于是,陆宵今天一整天唯一的期望,就是傍晚交班的时候,能看到那个傻逼玩意儿的七寸蓝底证件照,光荣地张贴在宿舍正门的公告栏,供往来路人瞻仰观赏。   A大一区宿舍可是块独一无二的风水宝地,从大厅向外望,北接食堂,西临快递街东面教学楼,随时都有无数人潮往来流量巨大。   只有让那傻逼的脸以这种方式被围观一周,才能勉强抚慰一下他备受伤害的身心。   吃完晚饭,陆宵就迫不及待赶去交班。   可那块从前说一不二,日常毫不留情贴满晚归学生证件照的公告栏,今天却干干净净。   陆宵对着一张空白的板子看了好几分钟,宁愿相信自己瞎了,也不愿意相信上面真的没有那傻逼的脸。   “小陆,”宿管阿姨赵婶儿从里面端着饭碗出来,“看你在外面站好半天了,咋不进来啊?”   “赵婶儿,我想问您个事啊。”陆宵说。   “问就问呗,还搞这么正经。”赵婶儿笑笑。   “就是,”陆宵顿了顿,看向公告栏,“我之前看到这块地方好像一直都会挂上晚归学生的照片……”   他是上周才到岗当的宿管,所以即便有疑惑和不满,开口问得也比较委婉。   “嚯,你说这个呀,”赵婶儿顿时心下了然,拍拍陆宵的肩,“我正要跟你说呢,先进来。”   赵婶儿把他带进工作台,两人面对面坐下,语气十分柔和,“你是说小梁的事吧,我看了你早上的交班记录,小梁昨晚回来晚,吵着你睡觉了吧?”   听赵婶儿这语气,那姓梁的怕是个关系户。   “我也不是要针对他,”陆宵说,“实在是他回来得的确太晚了。”   “我知道我知道,”赵婶儿用眼神充分表示理解,“你刚来不知道,小梁他是不被纳入查寝范围的。”   “哈?为什么啊?”陆宵不解,“那难道就让他天天回来这么晚打扰别人吗?”   果然是个关系户,不要脸!   赵婶儿连忙安抚,“别急啊小陆,先听婶子说,他绝对不是故意晚归的。”   “你刚来的时候,婶子是不是带你熟悉过,一栋整个五层都是单人寝?”她问。   这个确实说过。   A大宿舍统一都是四人间,只有一栋的第五层被划成了单人间,专门给有特殊需求的学生住,而整个五层又只有507一间房已经住人,就是那个姓梁的。   陆宵点点头,“所以他是有什么个人问题吗?”   看起来身强力壮也不像有病啊。   “不是啥大问题,”赵婶儿说:“你也知道咱学校积极响应国家鼓励大学生创业的政策嘛,他好像就跟人合伙干这个……”   赵婶儿想想又说,“然后还在咱学校的什么研究院有工作,最近给学校设计软件还是啥的我也讲不清楚,反正就是忙得很,上头就放宽了规矩,他要是晚归个一两次过去就过去了。”   陆宵静静听着,心里大概明白了过来,那姓梁的还是个大佬。   怪不得那么嚣张呢。   怪不得阴阳怪气看他呢。   因为早就知道自己就算晚归也没关系。   “但一般真忙起来,”赵婶儿又说,“学校都会在研究院那边批间休息室给他们住,晚上不回来的,最近好像是临时出了差错,房间暂时没批下来晚上校门又关了出不去才回的寝室,你放心啊不会太久的,就一两天。”   “我在这里三年,他虽然好像一直挺忙的,但晚归也不超过三次,而且还都是工作或者学校里的事,又乐观又积极向上。”   找婶儿一脸欣赏,“人也热情,事后还跟我们这些老姐妹儿道歉赔礼,可会为人处世一孩子,我们也都能理解,就是委屈了你,刚来不熟悉。”   这下陆宵彻底懂了——姓梁的,不仅是个大佬,还是个卷王。   当代社会有一类人,在整个学习乃至工作生涯都领先同龄人一大截,疯狂热爱内卷,不站在浪潮的尖尖上就不痛快,被称为卷王。   你在玩泥巴的时候,人家在研究飞机模型;你在求神拜佛祈祷不挂科的时候,人家已经各种竞赛加身成功保送;你进了大学沉迷游戏无心恋爱时,人家早就创业挣了好几桶金。   而且往往这种人,还会爱情|事业双丰收。   只要卷不死,就往死里卷。   “你瞧,”赵婶儿说着去储物柜里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保温隔热袋,还有一个系着丝带的宝石绿礼品袋放到陆宵面前。   “他刚出来没见着你,特地让我转交的,说辛苦你了。”   赵婶儿手搭在陆宵肩上,语重心长,“体谅体谅。”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陆宵还能有什么办法,不想体谅也得体谅,再计较下去,反而显得他不通情理。   而且他现在上的夜班,其实都是还其他宿管的班。   上周他学校那边还有些事没弄完,所以只上了白班,分内的夜班全是阿姨们替的,要是自己这时候闹脾气不来了,也过分,他做不出种事撂挑子不干的事。   但这事儿又不能细想,只要细想陆宵就觉得莫名窝火,像被人道德绑架了一样。   虽然梁怀钰确实是有正当理由,事后功夫也做的到位态度也好,但这不是陆宵一定要接受的必然条件。   陆宵一直觉得,“体谅”这种情绪,得是从他自己心底里生出来的,而不是通过外人给他灌输多少诸如“大家都不容易”的思想,再好言好语“请”他体谅。   那如果非要不体谅呢?是不是他就成了那种油盐不进尖酸刻薄的人?   送走赵婶儿后,陆宵看着桌上两个精致的袋子,摇摇头,打开隔热袋,里面是个不大不小的汤盅,刚好够一个人喝的量。   陆宵指腹帖了贴盅壁,汤被保温得很好,盅身细腻通透色泽绵密,是上好的骨瓷,盅里盛着雪梨汤,清香扑鼻,应该是家里自己炖的。   他指尖一松,合上盖子,瓷壁撞击发出清脆的“铛”的一声,留有回响。   陆宵轻轻叹了口气。   梁怀钰岂止是“会”为人处世。   他是太太太会了。   陆宵又打开那个小而精致的礼品袋,里面装了三封信,水墨纹饰的信纸,仔细闻还能闻到淡淡的墨香,低调雅致,处处都体现着卷王那颗“为人处世”的心。   只是……陆宵皱了皱眉,在他的认知里,这种信纸一般只用来写情书。   他忐忑地打开最上面那封,只看了标题,脑袋就“嗡”地一响,挂起个大大的问号。   [检讨书   学生梁怀钰,计算机学院大三在校生,因20XX年3月23日凌晨三点晚归,破坏校规,惊扰宿管陆宵先生清梦,深感愧疚惴惴不安,特作此检讨,万望体谅。   1……   2……   3……   梁怀钰   20xx.3.23]   笔锋强劲,行云流水。   ……怎么会有这种人?   陆宵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   用写情书的纸写检讨,拿可以参加书法比赛的字还来写检讨?   陆宵脑子懵懵的,一时分不清姓梁的是在装逼,还是单纯地将“内卷”两个字刻入骨血,一点都不放过。   然而这还不是最卷的。   陆宵僵硬地将目光移到另外两封信上,心里蓦地腾起一股极度阴间的预感。   他颤抖着手掀开那两封信。   整个人彻底呆滞。   梁怀钰,这个杀千刀的傻逼玩意儿大卷王,竟然提前写好了今明两天的检讨!   这意味着,他接下来的两天都会晚归,陆宵接下来两天的睡眠彻底泡汤。   太恐怖了。   陆宵脱力地往椅背上一靠,怎么会有这种连检讨都要卷的人……   陆宵生无可恋:想辞职。   果然,接下来的两天,梁怀钰虽然没有再那么夸张地三点才回来,但也逃不过一两点。   他身强体壮能折腾,陆宵的黛玉体质就熬不动了。   不管白天梁怀钰给他送多么名贵补身体的汤,都无法避免陆宵快要被熬成干尸的事实。   短短两天,像有两辈子那么长。   ·   家里。   陆宵啪的一声放下雕刻刀,摘掉口罩,伏在桌上喘气。   桌上遍布着钻头斧子圆凿等各式各样的雕刻工具,中间立着一个巴掌大小初具模型的观音象,四周散落大量木屑废料。   陆宵也不管干不干净,直接往上面趴。   发小邓南南端着果盘经过门边时望了一眼,担忧道:“你还行吗?没死吧?”   陆宵撑起身子回头冷冷睨了他一眼。   “啧,”邓南南小幅度扬了扬果盘,“别弄了,先出来吧。”   陆宵跟了出去在沙发上坐下,接过邓南南递来的叉子。   “瞧你这脸色,”邓南南说,“那木头要不先缓缓吧,沈阿姨生日不是还有一两个月吗?”   陆宵咬了口苹果,懒懒道:“不是因为这个。”   他是做雕塑的,木雕虽然也能做,但一直很少接触,主要那些木屑尘渣会让他很不舒服。   这次也是家里喜欢木头的长辈要生日了,他才久违地碰了碰木雕。   不过没做多久,不至于特别难受。   而他之所以会这样,都怪那个姓梁的傻逼,陆宵现在只要想起他都会心口疼。   连续三天的失眠,让他精神萎靡呼吸困难。   邓南南看着他,眼中流露出深深的同情,“当初我就劝你别去当那劳什子宿管,你不听,现在有苦头吃了吧?”   陆宵点头,毫无感情地赞同:“你说得对,我辞职,把阿姨们的夜班还完我就辞职,我不该异想天开体验生活。”   果然,艺术家那些不食人间烟火的臭毛病,还是只有真正接触了烟火气才能好。   之前陆宵对于宿管这样朴实平淡的工作有多感兴趣,现在就有多悔不当初。   “这就对了,”邓南南欣慰地笑了,“生活什么地方不能体验,何必折腾自己。”   “不过,”他仔细打量了下陆宵的脸色,声音正经了些,“你要不还是去医院看看?”   “去过了。”陆宵撸了把头发,把扎眼又烦人的刘海拨到脑后。   昨天医院里,他的医生盯着检查报告看了半天,告诉他他的血氧饱和度有明显下降,这两天喘不上气也是这个原因。   医生最后还推了推眼镜,委婉地问他是不是失恋了。   并且在陆宵极力否认后,依然坚持用白衣天使普度众生的怜悯眼光看着他。   劝他,就算失恋也别太心烦意乱怒火旺盛,不要在每个夜晚苦苦思念前任以至彻夜难眠。   “按时吃药,好好休息,保持心态平稳。”   医生说得语重心长,陆宵听得拳头都快捏碎了。   头发长得太快,刚被撩上去的刘海不一会儿又耷拉下来,疯狂扎眼睛。   陆宵烦躁烦躁地拨开,忽然想起什么,起身走到镜子前。   他最近没想起来剪头发,以至于发尾都没过了耳根扫着脖子,他脸长得又是偏秀气那一挂,配上这个发型更阴柔了几分。   对着镜子看了半晌,陆宵好像终于反应过来,那天晚上梁怀钰为什么会把他认成妹妹。   想明白了这点,陆宵立刻拿上手机就要出门。   “哎你去哪儿啊?”邓南南在身后喊。   陆宵头也不回,“剪头。”   但他最近,似乎真的有点水逆。   理发店里陆宵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如此想到。   他明明记得,自己对Tony小哥说的是,“剪短点就行,什么造型都不要。”   但Tony小哥却非常自信地附赠了他一个传说中“现在最受女生欢迎”的发型。   陆宵看着他脑门儿上几乎贴着眉毛剪下来的刘海,不禁疑惑,现在姑娘们的眼光都这么别致了吗?   不就是个小学里最流行的妹妹头吗?   他抬手自己拨了拨,试图让这个发型显得自然点。   拨了半天,白费力气,充其量就是从铁刘海变成了空气刘海。   ……   算了。   从理发店出来,陆宵就近选了家餐馆打包晚饭,正等着的时候,身后某桌处传来两个男生的对话,其中一个声音十分耳熟。   “钰哥,听说你有人了?”   “谁说的?”   “就研究院里那群狗比,说你最近走得一天比一天早,肯定是有人等着呢……”   “……算是吧,他身体差熬不了夜,我得早点回去。”   “哎哟这么娇的吗?”   “是挺娇的,还脆得很……”   “哈哈哈~真行,诶……”   头顶罩下一片阴影,话音戛然而止。   男生皱眉回头,就见一留着妹妹头的男孩儿,瞪着大眼睛一动不动怒视着他——对面的钰哥?   钰哥非但不恼,反而笑出一拍齐整的牙,朝妹妹头挥挥手:   “新头型儿挺可爱的。”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们看文,每条评论我都很想回复来着,但我真的很社恐完全不知道咋回,手指都要扣破了,就希望大家不要觉得我很高冷qaq   也不知道怎么感谢,就只有评论发红包……   今天和昨天全部评论我都发红包   真的谢谢小天使们啦,本来以为开文不会有人看的,谢谢看文,谢谢评论(认真鞠躬! 第03章   到了下课的点,饭馆里人逐渐增多,老板炒菜的声音,老板娘吆喝的声音混合着鼎沸的人声,热闹非凡。   里面那桌的气氛却稍显凝滞。   被莫名其妙打断的王随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咬着筷子,一脸懵逼地看了看妹妹头,又扭过头看向梁怀钰。   钰哥正靠椅背而坐,姿态松弛舒展,脸上洋溢着灿烂的微笑。   妹妹头很生气,钰哥却很高兴?   王随略作思考,有了想法。   多半又是个嫉妒他们钰哥英武不凡才貌双全的小子来找不痛快了。   这种事王随跟在梁怀钰身边也见多了,毕竟优秀的人总是容易吸引不善的目光。   只是……王随打量了下眼前这位自以为很凶,其实是个小弱鸡,他家钰哥两根指头都能捏死的小子,一时不知道该夸他勇气可嘉,还是笑他自不量力。   两人就在这种诡异的氛围中对视片刻,妹妹头忽然深吸一口气,朝钰哥扬了扬下巴:“跟我出来。”   王随心里一惊。   出去?   难不成在外面有埋伏?   他果然不准备自己动手!   “行嘞。”钰哥却拍拍衣摆站起身,答应得无比热络。   他还没来得及劝钰哥三思,钰哥就跟在妹妹头身后往外走。   “小兄弟,”老板冲妹妹头吆喝,“你的素炒莲白套饭拿好!”   “谢了,叔。”   钰哥二话不说替妹妹头接下,另一只手还虚揽着妹妹头的肩往里带了带,将将好跟打闹着进门的学生错开,不至于被撞到。   王随皱眉。   王随忽然疑惑。   ·   梁怀钰跟陆宵走到门口一颗老树下站着,看陆宵边走边反复拨弄自己的刘海,似乎很不满意。   “可以了,真挺可爱的。”   他确实没说假话,陆宵脸小皮肤白,这种发型换别人可能会有点呆,但陆宵留就挺好看,显得年纪更小了。   陆宵头发被自己揉乱了,露出白净的额头,看梁怀钰的眼神明显的不信任,但好歹收手没再继续揉。   “素炒莲白,吃这么素吗?”梁怀钰晃了晃手里的袋子。   陆宵瞪他,“没胃口。”   “啧,”梁怀钰看了他几眼,忍不住偏头笑了笑,“行了,别瞪了,眼睛不累啊?”   陆宵:“……”   骂不过打不赢只能拿眼睛的瞪人的陆宵,愤怒地翻了个白眼。   梁怀钰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脸上,再开口时,声音正经不少:“你脸色怎么还这么差?”   “哼,”陆宵从鼻腔里溢出声冷笑,“你问我?”   你每天三更半夜回来把我叫醒,你还问我?   “……”梁怀钰难得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真的这么不舒服吗?”   陆宵不想再搭理他,虽说已经入春了,傍晚的风却还是凉飕飕的。   他吹了一会儿嗓子就发痒,咳嗽两声,从兜里摸出口罩戴上,几根手指快跟口罩的挂绳一样白。   梁怀钰看了两眼,想要移开视线,却冷不丁看到他袖口上好像沾了什么东西。   他靠近了些下替他拍下来,拿到眼前,竟然是几点木屑。   “这怎么还有木屑呢?”他问。   应该是做木雕那会儿沾上的,陆宵工作都挑以前的旧衣服穿,出门时想着不过是剪个头晚上再去宿舍上夜班,就没特地换,不小心带了些木屑出来。   陆宵不太在意地“哦”了一声,“工作的时候弄的吧。”   他不过随口一说,梁怀钰却愣住了。   工作?他还有别的工作?   也对,宿管毕竟只是个兼职。   可什么工作能沾上木屑?   难不成还在什么厂里打工?!   梁怀钰被自己的脑补惊得说不出话。   所以才这么难受吗,本来身体也不好,白天打工晚上兼职,还被自己搞得觉也睡不好。   他本就压着歉疚的心这会儿更不好受了,想问一句,张了张嘴话又堵在喉间。   不能问,对方都被自己搞得夜不能寐也不辞职,说明一定很需要这份工作。   晚上就吃一个素菜,衣服也旧旧的,每晚都指着学校批发给宿管的军大衣可劲儿穿,生活已经困难得如此明显了,他再问得多伤人家自尊啊。   陆宵看梁怀钰短短几秒内,脸色风云变幻,最后竟然颇有些眼眶湿热地注视自己,蹙眉后退半步。   这傻逼又怎么了?   又一阵风劈头盖脸吹过来,陆宵被冻得手指发麻,实在不想跟傻逼废话,赶紧切入正题。   “你今晚多久回来?”他声音从口罩下传来,有些闷闷的。   “我不回了!”   脱口而出,情绪饱满。   陆宵再后退半步,觉得这人怕不是真的有病。   梁怀钰也意识到自己刚才有点激动,顿了顿,解释道:“休息室已经批下来了,晚上我去哪儿睡。”   “真的?”陆宵似信非信,但眉头好歹舒展了些。   梁怀钰的心也跟着舒展开来,点头,“学校给的日期就是今天,放心,不会再打扰你睡觉了。”   他翻出通知短信递到陆宵面前让他看。   陆宵顺着他的手倾身凑近了些,通过自己双眼明明白白确认今晚能有好觉睡后,神情终于彻底放松下来,眼睛里也带上笑意。   他眉眼弯弯,笑起来很单纯的样子。   梁怀钰看了却忍不住有点心酸,提醒道:“晚上好好休息,白天才有精神。”   厂里打工很累的。   陆宵缓缓直起身,皱眉看向梁怀钰。   虽然每一个字听起来都没毛病,但从那个傻逼嘴里说出来,怎么就这么奇怪。   算了,傻逼的脑回路正常人怎么会懂。   “知道了,谢谢。”说着陆宵从他手里抢过自己的晚饭,转身头也不回地走掉。   梁怀钰却站在原地默默良久,直到陆宵的身影消失在拐角,他才慢慢转身回饭馆。   如果不是那一点点木屑,他可能永远不会、或者很久以后才能知道陆宵竟然生活得这么努力。   妙龄少男,孤身在大城市,身兼数职日夜辛劳,实在太不容易。   别提他长得还那么好看。   ·   王随在馆子里左等右等前思后想,等到菜都上齐好一会儿了,钰哥才总算慢吞吞磨了回来。   “啥情况啊?”王随问,“那小子谁?”   梁怀钰摇摇头,“一个刚认识不久的弟弟。”   王随看梁怀钰一脸沉闷,“那你咋这表情呢?”   “没什么,”梁怀钰说,“他特别努力生活一孩子,以后咱能帮的都多帮衬点儿。”   王随怔了怔,随即悟了。   梁怀钰本人就是个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的魔鬼,向来对努力生活的人抱有天然好感。   初中时,连续三年照顾校门口一拖家带口摆早点摊的大叔,大叔虽然生活苦,但人特开朗,每天都笑吟吟的,积极乐观得不行,梁怀钰就特欣赏这种人。   高中时,王随家里出了事,以至于他不得不一边打工贴补一边读书,他脑袋又笨只知道闷头拼命,结果差点把自己逼疯,跑到天台嗷嗷哭,想一了百了。   还是钰哥把他从天台上拽下来,两巴掌给他扇醒,又带他学习教他走体特生的路子,他才能擦着线考进A大,慢慢活得越来越好。   王随想起陆宵衣着朴素一言不发盯着梁怀钰的样子,眼睛里那种不服输的劲儿他可太懂了。   王随连连点头,“明白了,我都明白哥,以后带着那老弟,咱都是好兄弟!”   ·   压根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视作贫困清苦还自强不息的妙龄少男陆宵,此刻只能说十分开心。   美滋滋地吃完饭,美滋滋地换完班,掐着晚上11点美滋滋地锁好宿舍门,再美滋滋地窝进床铺,别提多惬意。   其实他当初选当宿管来体验生活,也不全是头脑发热。   毕竟如果没有姓梁的那个例外,宿管的日子还是很悠闲的,白班就浇浇花听其他宿管阿姨聊聊八卦,饭后还能和她们一起跳个不那么激烈的广播操放松。   A大校规严,很少有晚归的学生,最最晚也不会超过十一点半,只要没有姓梁的,就不会有人打扰他睡觉,晚班只需要特别偶尔地查个寝,再无其他。   他就能有非常充足的时间观察来来往往的人,好好思考毕业设计到底做点什么。   如果梁怀钰以后都不再晚归,那他甚至都可以不用辞职,再做一两个月也挺好。   打算好一切后,陆宵蜷在被子里,选好今晚听的鬼故事,关灯,闭眼,美美地进入梦乡。   然而,半夜又被两下熟悉的拍门声惊醒。   “砰砰——”   随着门框的震动,陆宵浑身一抖猛地睁开眼。   像有双大手一把揪住他陷在梦里的纷杂思绪,然后狠狠扯进现实。   或许是潜意识里已经做好一觉睡到天亮的准备,这次的惊吓就显得格外严重。   陆宵下意识抽吸一口呛得咳了起来,趴在床沿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胸口又沉又闷。   但彻底清醒后再听,敲门声其实不大,也不急,往往敲过一次后要等上两三分钟才会响起第二声,声量十分克制,远远不像他在睡梦中感受到那样激烈。   陆宵知道梁怀钰应该已经最大程度地减轻噪音了,但怒气还是止不住地蹭蹭往脑仁冒。   他捏紧拳头,尝试压抑愤怒。   “不生气……不生气……不生气……艹!”   陆宵一把掀开被子,套上棉拖就往外冲,军大衣都不穿了。   为什么不能生气?   凭什么不能生气?   他要气死了!   不是说过不回来了吗!   陆宵冲进大厅冲到门前,暴躁地开锁开门一气呵成。   “对不……”   梁怀钰前两个字都还没说完,陆宵就转身直奔工作台,啪地一声打开灯。   自始至终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他赶紧关门跟上,看陆宵只穿件薄薄的睡衣在工作台上拼命翻找什么,这次好像气得不轻,手有点抖,呼吸也是乱的。   “真对不住老弟,我……唉……”他叹了口气,把军大衣拿过来给陆宵披上。   “说好的休息室今天又没批下来,我们工作那地儿又是压根儿没法住人,今儿都是哥的错……”   陆宵还是一刻不停地在找什么东西,越找不到就越急。   梁怀钰环视了一圈,从工作台角落里抽出记录册递到他手边,试探道:“你找这玩意儿吗?”   这下陆宵才肯停下来,抬眸看了他一眼,仅仅只是一眼,连瞪都不愿意瞪了。   看来是真生气了。   陆宵一把接过记录册,翻开册子拿了笔就要写什么,笔尖碰到纸面时,又堪堪停了下来。   不能记。   他气懵了,差点忘了这家伙不能记。   记了也没用,反正也不会受到任何惩罚。   毕竟是重点人才天之骄子,是要给学校做贡献的,所有人爱都来不及谁会讨厌他呢?   只有自己这种矫情又娇气的事儿精才天天没事找事,睡得完了点跟要死了一样。   可陆宵就是很委屈,就是觉得要死了。   睡不了觉很委屈,身体不舒服也委屈。   他想着想着,鼻头蓦地一酸。   梁怀钰还杵在一旁,见陆宵好好拿了笔要记他名字,还没写呢,忽然嘴巴一瘪,眼睛一闭,泪珠子啪嗒啪嗒就往下掉。   梁怀钰懵了。   “……我操?”   咋说哭就哭呢?   眼泪花儿来得比泄洪都快,一点儿反应的时间都不给。   陆宵哭得又急又凶,没一会儿就把自己哭得脑袋发晕,他喘了口气,找了把凳子坐下,接着哭。   总算反应过来的梁怀钰赶紧抽纸给他擦眼泪,擦不完,越擦越多。   “不是你哭啥啊?”   “别哭了……”   “有啥事儿你跟哥说,别哭啊!”   “咋委屈成这样呢?”   ……   “哎哟祖宗诶,谁他妈说只有女人是水做的……”   不管怎么哄,陆宵都只是哭,也不说话,委屈得跟个没奶吃的娃一样。   梁怀钰觉得他这么哭下去不行,蹲在他身边拍着背哄,“哥知道了,哥错了,都怪我,我不该回来这么晚,我以后都不这样了,你别哭了成吗?”   “再哭一会儿又喘不上气儿,这不折腾你自个儿吗?”   这句话不知道触到陆宵哪个逆鳞,他倏而抬眸,“是我要折腾吗!”   一双浸满泪花的眼睛盯着梁怀钰,委屈坏了的样子。   “明明是你在折腾我!你不要我睡觉!你还怪我!”   梁怀钰给他擦眼泪的手一顿。   陆宵哭上头了,压根不知道自己眼眶通红满脸泪痕的样子说出这种话,听起来会有多奇怪。   梁怀钰叹了口气,“不怪你,都怪我。”一股脑全揽自己身上。   “你还笑话我娇气……”   “送什么破、破罐子汤,怎么你送我就一定得收吗!”   “道德绑架谁呢你,欺负人……”   陆宵胸口闷得厉害,想起检查报告上,自己那在指标临界点疯狂试探的血氧值,更委屈了。   “呜哇——我可怜的血氧啊——”   他抬起四根白白的爪子怼到梁怀钰眼前,泪眼婆娑,“整整四天呐!”   “我整宿整宿睡、睡不着……”   “知道你厉害,干、干正经事,那我呢?”   “我做错了什么?!”   “我做错了什么要陪、陪你熬到三点……”   “我只是个宿管呐——呜呜呜——”   自打以为陆宵身兼数职后,梁怀钰本来就对自己打扰他睡眠自责不已,看他哭心都揪了起来。   结果陆宵越哭话越多,跟竹筒倒豆子似的一股脑全倒了出来。   说到最后,梁怀钰竟然都有点想笑。   “你、你还不能记名字……”陆宵揪着梁怀钰的衣领,说一个字就掉一颗金豆豆。   “不能贴照片……”   “那我呢,我就白、白白没觉睡吗……”   梁怀钰当即扣住陆宵的手,“记!”   他忍着笑,“咱们记,德育分啥的你尽管扣哥不在乎!”   “照片咱也贴,咱贴红底的!”   边说还把陆宵眼尾的泪珠子揩掉,“去他妈的7寸,哥给你贴12寸的,贴正中间,贴一个星期!”   陆宵似乎没想到他这么大方,抽噎两声,“真、真的?”   “哥从不骗人,赶明儿我自己贴上去!”   “你刚还骗我说不回来。”   “……”梁怀钰抹了把他哭肿的眼皮,语含无奈,“咋还说这个呢……”   “好吧……”陆宵用手背擦了擦脸,拿起记录册想记他的名字,却因为哭狠了眼花得看不清。   梁怀钰叹了口气,从他手里接过记录册,“我自己写吧,”   “嗯。”陆宵这回答应得很乖。   梁怀钰忍不住看他一眼,才发现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没哭了,不由惊叹:“你属水闸的吗?”   说哭就哭,说停就停。   话音刚落,水闸精嘴巴一瘪,眼瞧着又要开闸,梁怀钰连忙制止:“我错了我错了,你可别再哭了!”   水闸精别别扭扭“哼”了声,敲敲记录册的封皮,“快写!”   “得嘞。”   一声轻叹间夹着低笑。   “水漫金山的……”   作者有话要说:   可怜我宵宵宝,现在被折腾得没觉睡,以后还会被折腾得没觉睡……   梁某:那方面我依旧会是最卷的!(邪魅 第04章   毫无意外,陆宵晚上又没睡好,天色将明未明之际好像迷迷糊糊眯了一小会儿,不过也是杯水车薪起不到什么作用。   一下床,陆宵就觉得不大舒服,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哭狠了,胸口很闷,似乎总有一口气怎么也提不上来。   值班室的构造和普通寝室一样,装了独卫,陆宵强撑着去洗漱,冷水拍在脸上,人是清醒了些,胸口的憋闷依旧没什么好转。   最后还是吸了几口药才勉强缓解了些。   陆宵放空地坐在工作台前,一边等赵婶儿来换班一边尽量调整呼吸,没坐一会儿眼皮就开始打架,眼睛又酸又涨沉得睁不开。   他揉了揉,没什么用。   值班室的洗手间没装镜子,陆宵堂堂一米八的男子汉自然也不可能随身携带,只能掏出手机用前置摄像头小小照一下。   没想到一照把自己惊呆了。   他皮肤薄,一般哭过揉过都会变红,但现在这双眼睛已经肿得完全看不出形状了,这么夸张的效果还是头一次。   陆宵不由地开始反思,自己昨晚是不是哭得有点过于凶狠了。   正照着,宿舍大门口突然响起一阵喧哗,陆宵扭头去看,就见公告栏的位置前围了一群人。   早上上课的人本来就多,1区宿舍又靠近食堂和快递街往来远远不止本宿舍的人,不一会儿就围了一大群男男女女,大有过年抢年货的气势。   陆宵心里一紧,连忙去看,想起昨晚梁怀钰说要把自己照片贴上去,就有点忐忑。   他昨晚都是说气话,没想真让他贴,那么大一张照片摆上去人来人往的多尴尬。   陆宵扒着门沿望,总不会真的贴了吧……   “钰哥你可真是普度众生救人于水火的男菩萨啊,有您这佛光一普照,我等小辈都黯然失色……”   “好说,为人民服务嘛,应该的,瞧哥这照片儿帅不?”   “岂止是帅,那简直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气质非凡……”   “好了好了,低调点儿,这些大实话咱自个儿心里清楚就成。”   熟悉的吊儿郎当的大碴子味儿,不是梁怀钰那厮还能是谁。   他个头高,站人堆里鹤立鸡群,一偏头就看见在门口探头探脑的陆宵,不由笑了起来。   “你杵那儿瞅啥呢?”他拨开人群,一把将陆宵拉了进来和自己并排站着。   敲了敲公告栏,“咋样,哥说到做到吧?”   陆宵这才终于看清,一大早就被众人围观拍照合影留恋的公告栏到底长啥样。   别的不说,梁怀钰这人是真实诚。   说贴就贴,说十二寸就十二寸,说红底就红底,说正中间就绝不贴歪一毫米。   别人都是蓝底7寸,就他巨大一张红底往中间直愣愣一摆,万蓝丛中一大点红,当真独占春色,所有目光都往他身上扎了。   别提这张照片甚至比校卡上那张笑得还要桀骜张扬几分。   硬生生把公开处刑的批评栏,上出了表彰大会的既视感。   梁怀钰自己不尴尬,别人就更不尴尬,还有好些女生使劲儿拍照发朋友圈,打语音电话压着嗓子喊好帅好帅。   也对,毕竟梁怀钰这种声名在外的特权生,想被处罚一次确实算得上可遇不可求。   到头来,只有单纯善良的陆宵同志短暂的替他尴尬过一小会儿。   “怎么样,还行吧?”梁怀钰亲昵地揽着陆宵的肩,早晨出了点太阳,照得他浑身都暖洋洋的。   “照片儿满意不,哥特地选的,看起来比较阳光,你要不喜欢咱就换。”   还阳光呢,这张照片就差把“我是大哥我骄傲,大哥的光芒照天下”几个大字刻脑门上了。   陆宵心里连连叹气,这人到底对自己的长相有什么误解,社会而不自知。   不过……也算是有那么一点点小帅。   见他不说话,梁怀钰把他从人群拉出来,勾肩搭背往大厅里走。   “咋啦,真不喜欢?”   陆宵不太愿意夸他,脸撇到一边,含含糊糊道:“就,还可以吧。”   但梁怀钰这种天才的脑回路可能确实异于常人,当即灿烂一笑:“果然你也觉得特别帅气对吧!”   陆宵大惊:我什么时候说的?   我怎么不知道?   梁某人继续灿烂:“当时我去拍照的时候,那照相馆的老板娘就特喜欢我,说我是他见过长得最周正的小伙子,照完钱都没收我的,还把我照片贴店门口当招牌呢。”   怪不得这么熟练呢,陆宵冷笑,合着不是第一次被贴门上当门神了,有经验呗。   他抬眼习惯性去瞪梁怀钰,想让他收敛点。   结果眼皮抬到一半,忽然抬不动了,他大大忽略了自己眼睛肿的程度对面部表情的影响。   于是在梁怀钰看来,陆宵优雅地扭头看他,抿着的嘴角带着些许轻蔑,但肿成核桃的眼睛却睁开失败。   接着那双虽然现在看不出形状但曾经漂亮异常的小开扇双眼皮,奋力抽动两下,似乎想要瞪他,却因为实在睁不开而不得不变成一个巨大的白眼。   梁怀钰愣住了。   饶是再口若悬河的梁某人,见了这一幕也愣住了。   陆宵只觉得眼皮一抽,一股强烈的酸涩感刺得他闭上眼,忍不住拿手去揉,揉着揉着,身边却忽然安静下来。   梁怀钰去拉他的手,“你轻点儿,别再给自个儿戳瞎咯……”声音却不太正常,轻轻发颤,好像在忍笑。   陆宵停下动作去看他。   好家伙,这人憋笑憋得嘴唇都在抖。   “你有毛病?”陆宵实在搞不懂他了。   结果这傻逼不仅不愿意承认自己有病,还朝他笑着摇头,“白眼儿翻得挺漂亮。”   “漂亮你m……”   陆宵顿住了。   白眼?   什么白眼?   我翻白眼了吗?   ……   草!   我翻白眼了!!   他眼皮撑不了太开,梁怀钰又比他高太多,往常总拿大眼睛瞪人倒还好,结果现在一朝失算,就只能半阖着眼皮,微微仰头去瞧姓梁的。   梁怀钰看他的神情从愤怒到疑惑再到惊恐,漂亮的眼珠子滴溜溜转,憋了半天的笑终于压不住,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陆宵后知后觉总算开始发羞,去拧梁怀钰的胳膊,“你笑什么啊,你别笑了!”   梁怀钰叉着腰,看他耳根发红,压着笑意道:“好好好,别害羞啊宵儿。”   他轻轻拍了拍陆宵的下颌,“你长得好看,就算翻白眼也是个如花似玉的白眼。”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膝盖就被狠狠踹了一脚。   梁怀钰随手拍拍裤腿,不太在意,领着陆宵去工作台坐下。   又不疼,一只水闸精能有多大力气。   只是水闸精力气不大,脾气却不小,整整五分钟都没再搭理过他。   陆宵气鼓鼓地坐在椅子上,怀里抱着交班记录表,眼睛只往玻璃墙外看,认认真真等赵婶儿来换班,看起来有点呆呆的。   梁怀钰知道他脸皮薄,不能再继续拿白眼的事笑话他,清了清嗓子恢复正经。   他扳着陆宵的下巴,稍微使了点力,让他抬头看向自己。   陆宵眼睛睁不开,瞪不动,索性直接闭上,姓梁的做什么都懒得反抗。   他这样倒更方便了梁怀钰看他眼睛。   确实肿得挺厉害,明明昨晚刚哭完,只是把双眼皮肿没了,结果现在难道是哭后反弹?   梁怀钰数了数,竟然翻出了四五六七层双眼皮。   “你这……”梁怀钰欲言又止,“怕还是得冷敷一下才行吧。”   陆宵明显不想搭理他,哼哼唧唧,“一会儿就好了。”   梁怀钰没说话,片刻后还是起身,“算了我还是去给你找点东西敷一下,你坐着歇会儿我马上回来。”   他走后,陆宵抬起手慢慢揉着眼睛,气消了些,喃喃道:“还算有良心。”   陆宵静静坐着闭目养神,刚养了一会儿,不远处的洗衣房里传出细碎的吵闹声。   他细细听了听,像在吵架,声音还越来越激烈。   毕竟是洗衣房,不知道情况如何,也不知道有没有器械损坏,陆宵作为宿管必须去看看。   到门口就发现确实是两个男生在吵架,一个瘦瘦弱弱戴眼镜控诉另一个染黄毛的大块头,不该用公共洗衣机洗球鞋和袜子。   “你管得着吗,老子爱洗什么洗什么。”大块头戳着小眼镜的肩膀,气焰十分嚣张。   小眼镜看起来也有点怵,但话头依然没放过,“这个是公共设施,明确规定了不能洗球鞋,就该遵守!”   “关老子屁事,我就不遵守你能咋地?”   “你、你不讲道理,自私自利!”   “你他妈再说一次!”大块头抬手就要去推小眼镜。   陆宵赶紧上前拉了他一把。   为了节省空间,洗衣房里都贴着墙壁搭起两层架子,满满当当放了两排前开门式的滚筒洗衣机。   大块头一扑空差点直接栽进其中一个没关门的里面。   他撑着架子晃了晃脑袋,看向陆宵,顿了顿才冲陆宵和小眼镜恢复凶狠的表情。   陆宵皱眉,这大块头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你他妈谁啊?”大块头恶狠狠。   陆宵晃晃手里的记录本,“宿管。”   大块头愣了愣,上下打量一番陆宵,嗤笑道:“你当我傻呢?哪有这么年轻的宿管。”   可不是傻吗,陆宵翻了个白眼,他现在对这动作得心应手。   “怎么我当个宿管还得跟你报备?”   陆宵不想跟他废话,翻开记录本,“姓名学号学院报一下,下午我们联系师傅过来全面消毒,费用你出。”   “什么?!”大块头惊了,“凭什么老子来出!”   陆宵抬眼瞅了瞅大块头用过的洗衣机,东西都还没拿出来,也没洗干净,门大敞着,污水就顺着架子流到了下层的洗衣机里,滴滴答答把别人衣服全弄脏了。   那下层多半还就是小眼镜用的。   陆宵敲敲记录表,“为什么刚这位眼镜同学不都说清楚了吗,有规定就要遵守,你洗球鞋你还你有理了?”   球鞋袜子浸透后的污水味道实在销魂,陆宵掩住口鼻咳嗽两声,余光瞟到洗衣机里似乎还有什么。   他稍微凑近看了看,大惊失色:“你怎么连内裤都混在一起洗?!不怕得病吗?!”   “不行不行,”陆宵赶紧掏出手机,“现在就得找师傅来消毒,加钱强力消,你来出。”   “你妈的!”大块头拳头攥得紧紧的,似乎因为陆宵毫不掩饰的嫌弃又羞愤又窘迫。   “别妈的娘的了,”陆宵继续补刀,“你不怕得病别人还怕呢。”   “操!”   小眼镜适时加进来,“我怕,可以申请把我的衣服一起消毒吗?钱他来出。”   大块头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开打。   陆宵本来就是嘴上功夫,他根本没想到光天化日,学校重地,洗衣房内,这大块头竟然会蠢到真的动手。   他身体又确实不太舒服,真打起来简直不堪一击,被推了一下直接踉跄着就要往后倒,幸好给一双手稳稳接住。   这么稳的手,除了梁怀钰不可能再有别人。   大块头还叫嚣着想扑过来继续打,梁怀钰长腿一伸直接绊他一跤摔了个狗吃屎,在陆宵面前“咚”地一声狠狠跪下。   他体型大,结结实实一坨肉摔下来声音也格外响。   陆宵很不喜欢这种突如其来的巨大声响,下意识抖了抖。   大块头疼得跪在地上半天都起不来,哎哟哎哟连声叫着。   梁怀钰在陆宵脊背上拍了拍,佯装耳语凑到他耳边却又不太小声地说,“看到了吗,这就叫四两拨千斤。”   好不容易缓过来点儿,大块头抬头一看,顿时龇牙咧嘴:“梁怀钰?你他妈怎么在这儿?”   “我他妈怎么不能在这儿,洗衣房你家开的?”梁怀钰笑了。   他脚尖点了点大块头膝前的地砖,“你这大礼还没行够啊?太客气了,平身吧。”   “草你妈的梁怀钰,”大块头扶着架子颤巍巍站起身。   他斜睨了眼梁怀钰,喉间溢出一声嗤笑,“特权生,一个人住单间,别说洗衣机了,学校恨不得连锅碗瓢盆都给你备好,就差送台彩电了,用得着您纡尊降贵来洗衣房?”   梁怀钰挑了挑眉,“消息倒挺灵通,这都让你知道了。”   他颇为做作地摇摇头,“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再隐瞒了。”   “学校是打算给我安个彩电来着,光纤都接好了,不过我拒绝了,毕竟大学生嘛,还是得弘扬艰苦朴素的精神。”   大块头:……?   贱不贱。   陆宵看着大块头此刻可以算得上异彩纷呈的脸色,忍不住笑出声。   看来梁怀钰的特权身份也不算全无用处,最起码可以气人。   大块头活动了下腿脚,竖起根手指头怼到梁怀钰面前,继续凶狠,“老子警告你,这事儿跟你没关系,甭瞎瘠薄热闹!”   梁怀钰却笑了起来,揽紧陆宵的肩膀:“都欺负到我弟头上了,叫跟我没关系?”   大块头目光在两人之间走了一圈,冷笑道,“你俩都当我傻的吧?”   “你啥时候有弟了?”   “干的。”梁怀钰拍拍陆宵的肩。   “刚拜的把子。”   他眉梢一挑,极度张扬,“羡慕吧?”   这么漂亮的弟弟,我有你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梁某狂喜:弟弟,干的。   老婆,干的。   宵宵:其实我是哥哥……   大家平安夜快乐哦~ 第05章   此言一出,不仅大块头懵了,陆宵也懵了。   他什么时候成这傻逼的弟弟了?   又什么时候跟他拜过把子了?   大块头撸一把头发,十分不屑,“不就是一小弟吗,嘚瑟个屁,谁没有似的。”   “不是小弟,是弟弟。”梁怀钰搂着陆宵说得格外认真。   不过深受古惑仔电影荼毒的大块头,自然不会懂他们这种简单纯粹的兄弟情。   依旧一脸不屑。   “啧,”梁怀钰摆摆手,“算了,说了你也明白。”   大块头啐一口,“就你懂完了,不要脸。”   “那还是你更不要脸,”梁怀钰敲敲洗衣机盖子,“这球鞋袜子怎么能放公共洗衣机洗呢?”   陆宵一听讲到正事了,赶紧凑到梁怀钰耳边,一副告小状的样子:“他连内裤都一块洗呢!”   梁怀钰立马心领神会,配合着嫌弃地“咦”了一声,看向大块头,“我说呢,难怪我脾气这么好的老弟都看不惯你,你这也……实在太不讲究了点儿。”   表情极度阴阳怪气,一边凑热闹的小眼镜都捂着嘴笑出声。   大块头打架没在怕,就是受不了被这么赤|裸裸地嫌弃,窘得脖颈涨红,一怒之下又冲过来开干。   “看老子不揍到你叫爷爷!”   梁怀钰巍然不动,抬手轻轻一拨,就近推开了上层某台洗衣机的盖子。   大块头莽得很,横冲直撞往上扑,当头就狠狠撞在那盖子上,刹车都来不及,登时鼻血狂流痛呼倒地。   又是一出四两拨千斤。   陆宵还在看热闹,下一秒却被梁怀钰用另一只手环着头蒙住眼睛。   大块头的声音在耳畔炸开:“啊啊啊梁怀钰你个贱人!!”   大块头气得肺都要炸了,梁怀钰却还是没什么正形,“啧,嚎啥呀,我打你了吗?”   他从兜里摸出包手帕纸,居高临下朝大块头晃了晃,“我这老弟胆子小见不得打打杀杀,赶紧把你脸上的血擦干净咯。”   语气牛逼得仿佛在演中二剧。   可就是这么一包小小的手帕纸,落到大块头眼里,那简直就是梁怀钰这个贱人逼他投降的白旗。   被逼投降就算了cutexx,白旗都还是敌人送的,实在是奇耻大辱。   是条汉子都不能忍!   大块头抬起一条腿,准备站起身殊死一搏。   “徐东虎——!”   气吞山河的一声吼,是宿管阿姨特有的大嗓门。   大块头浑身一抖,赵婶儿?!   赵婶儿风风火火而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通骂,“徐东虎你又把鞋放洗衣机洗了?”   “老娘跟你说过多少次不准这么干不准这么干,你那耳朵是摆设吗,猪耳朵都比这玩意儿管用!”   “不听就算了,还欺负起同学来了,能耐了啊?”   “不是赵婶儿!”大块头委屈,一根指头立刻指向梁怀钰,“是他,是内姓梁的,他欺负我!”   “得了吧,“赵婶儿叉腰,“要不是人小梁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你又乱用洗衣机,瞧这脏的……”   小眼镜永远会察言观色,立即帮腔,“赵婶儿就是他,什么鞋子袜子都一块洗,流出水还把我衣服搞脏了,多亏梁同学他们帮忙,不然他还要打我。”   “我操!”大块头无能狂怒。   赵婶儿直接一记后脑勺,“不许说脏话!”   大块头痛呼一声,捂着头恶狠狠看向梁怀钰,后者却微微挑眉,朝他挥了挥手,揽着他那漂亮弟弟就优哉游哉踏了出去。   留下他在洗衣房承受赵婶儿的怒吼。   梁怀钰领着陆宵往工作台走,随口道:“你怕血啊?”   陆宵捂着胸口咳嗽两声,“怎么这么问?”   “没怎么啊,”梁怀钰笑笑,“就是我没捂你眼睛之后,你也一眼都没再看过徐东虎,就随便猜的。”   陆宵扶着桌子慢吞吞坐下,“就是单纯不喜欢。”   他又有些喘不上气,微微弯腰缓了缓。   梁怀钰去后面洗了把手,再回来时拿了两罐可乐。   “来,哥给你冷敷一下。”   陆宵现在确实有点不舒服,没力气推辞,也就任由梁怀钰给自己敷眼睛,看起来异常乖巧。   “你说说你,”梁怀钰忍不住想逗逗他,“平时跟我在一块儿多硬气啊,怎么一见那徐东虎就怂了?还让他推你?就会窝里横。”   陆宵不服气,“那我打不赢他啊。”   “打不赢就叫我,哥能让你受欺负吗?”梁怀钰扳着他的下巴,把他脸固定住,“别乱动。”   “你说要是我刚来晚点,你是不是得让他推一屁股登儿?”   陆宵想反驳,可他现在脸被姓梁的扳住,动弹不得,眼睛也被他用可乐罐压着,瞪不了人。   想来想去,竟然没有什么可以吓唬他的。   梁怀钰给他敷了一会儿,忽然开口,“你嘴唇儿咋怎么白啊?”   陆宵不太在意,“是吗?”   “你饿吗?”梁怀钰怀疑他是不是低血糖,“早饭吃了没,要不现在出去吃点东西?反正你也下班了。”   陆宵饿倒是不饿,就是胸口堵得慌,一点胃口都没有。   “算了,不饿,有点困,等下回去随便吃点就行。”   梁怀钰看他精神确实不太好,也就没再多说,松开手直起身,“行,我叫个车送你回去吧。”   终于重获自由的陆宵晃了晃脑袋,眼睛闭久了再睁开还有些看不清人。   他抬手揉了揉,“为什么啊?”   梁怀钰已经摸出手机准备叫车了,闻言只抬眸瞅了他一眼,“先拿镜子照照您那脸色吧。”   说着抬手虚扶了一把正要站起来的陆宵,“放您自个儿回去都怕您晕半道上,我帮人帮到底,送你一程。”   陆宵是撑着桌子站起来的,动作也不大,可就是这样也让他眼前黑了一瞬。   他捂着胸口,费力喘了口气,觉得自己状态真的不太对,想了想,没再拒绝。   “好吧,谢谢你。”   梁怀钰从桌上拿起他的包,“甭跟哥客气。”   正要出门,他看看陆宵的脸色,又多问了一句,“你药在身上吧。”   陆宵愣了愣,点点头,“带了的。”   “那就行。”   A大管得严,出租车开不进来,而从宿舍到大门,又有一截不长不短的路。   陆宵走了一段,越走越难受,胸口闷得厉害,像堵着快沉甸甸的大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   春天来了,大门口种的柳树开始飘柳絮,不多,对正常人来说可以忽略不计。   就是按陆宵以往的状态,这一点点都无关紧要。   可今天的柳絮却让他格外难受,他咳嗽两声,哆嗦着手从兜里掏出口罩。   还没戴上,一阵风吹过来,卷着柳絮,直接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手抖得口罩都攥不稳,被风一吹直接飘到一旁草坪的矮灌木上挂着。   梁怀钰走在前面一点,跟司机打电话,后知后觉发现身边没人了。   下意识转身,就看到陆宵捏着口罩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下一秒,口罩从他手里被风吹走,他弯下腰,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圣诞节快乐! 第06章   梁怀钰从小身强体壮没生过大病,就连小打小闹的感冒着凉都很难得经历一次。   长大后开始健身,每年体检,慈眉善目的医生都会一脸欣慰地告诉他,他的身体素质倍儿棒,赶超同龄人一大截,想不长寿都难。   而他身边从来围的又都是些王随那种皮糙肉厚的汉子,结实得拿鞭子抽都抽不出印儿。   像陆宵这样,动不动就捂着胸口咳,一咳就不带停,完了还喘不上气儿的,他是头一回遇见。   “宵儿,宵儿?怎、怎么了,咋又难受了?”他蹲在陆宵身边,一句话磕巴几次才讲完。   实在是陆宵这瓷娃娃,每次一难受就又凶又急,还不带说一声的,搞得他心惊胆战。   陆宵咳得一点力气都没了,勉强靠在梁怀钰身上抽气,呼吸杂乱无章,吸过药后刚看着好一点了,风一吹又开始咳。   恍惚间,陆宵有种自己今天要折在这片柳絮里的错觉。   胸口像堵了块千斤重的秤砣,憋得他耳根脖颈都涨红,嘴唇却煞白一片,看起来随时能厥过去。   而梁怀钰压根不敢用力碰他。   陆宵有多脆他是见识过的,轻轻拍一下都惨烈得跟受刑似的,别提现在这模样本来就有够惨烈了。   梁怀钰只能小心翼翼托着他的后颈,不让他躺地上去,别的一概不敢动,自己倒是绷直了脊背,急出一脑门汗。   他也慌来着,明明上回陆宵吸过药后能缓过来些,怎么这次看着一点作用都没有。   又一阵风吹过来,陆宵浑身一抖,哑着嗓子咳起来,只是几乎发不出声,比起咳嗽,更像是小兽绝望的呜咽。   梁怀钰脑子啪啦闪过一个念头,似乎明白过来什么。   他条件反射般地直起后背,用身躯把卷着细碎柳絮但却快要了陆宵命的风挡住,捧起陆宵的脸,急道:“是风吗?吹不得这风是不是?”   陆宵生理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淌,泪珠子一串一串掉,只能通红着眼,奋力朝梁怀钰眨了眨。   “好好好,知道了。”   梁怀钰用自己外套把陆宵的头罩住,又是一个单手直接把他从地上抱了起来,另一只手依然没忘了掉在地上的双肩包。   他将包随意往肩上一甩,就去安抚陆宵,把他的头按在自己颈间,又在他后背上轻轻拍了拍,快步向校门走去。   “没事啊宵儿,咱现在就去医院,不怕啊。”   之前联系的出租车早早停在了门口,梁怀钰抱着陆宵刚坐进去,等久了的司机回头张嘴就是一通骂。   “小伙子闹啥折腾这么半天……”   “都说了这地儿不好停车……”   “刚咋还挂电话呢,不礼貌的知不知道……”   “叔——”梁怀钰打断。   “去附二院,快,您要骂待会儿到了我让您骂个够,现在先去医院,我这儿有病人。”   司机大叔顿时噤声。   一看这架势也知道情况紧急,不敢再骂了,连忙打火一脚油门冲了出去。   其实从刚才陆宵突然发病,到现在被抱上车,总共不过三四分钟,却好像抽掉了他所有生气,只能垂着手歪头靠在梁怀钰身上细细喘气。   又好像总是差了那么一口,怎么都提不上来,时不时从喉间溢出一声微小的呻|吟。   梁怀钰手一直托着陆宵的后颈,上次他做这个动作时,陆宵明显好受很多,这次却似乎不起效果了。   司机大叔飞快开着车,从后视镜里看一眼,心里都发毛,忍不住问:“这孩子啥病啊?”   “哮喘。”   “哮喘我看电视上演的不是都吸那种药吗,你给他吸一口啊,这样多吓人!”   “吸过了,那不是没用吗。”   大叔一惊,这么严重的吗……   他努力扒着方向盘开了一会儿,瞟瞟后视镜又来一句。   “小伙子,要不、要不你给他做个人工呼吸?”[注]   梁怀钰震惊,“叔你说什么呢,哮喘做什么人工呼吸,他这还有气儿呢。”   “咋不能做,他不就是缺口气儿吗!”   “……”梁怀钰焦头烂额,“您可别瞎说了。”   “这咋是瞎说呢,电视上演的人没气儿了不都嘴对嘴传吗,你俩都大小伙子还害臊呢!”   梁怀钰真给这大叔整无语了,“不是害臊的事儿……”   可他一低头,看见陆宵脸色煞白目光涣散,因为缺氧嘴唇也慢慢变紫。   这家伙不知道去的哪家理发店,遇见个会来事儿的Tony小哥,剪了个特可爱的妹妹头,但现在他额发凌乱,几缕发丝被冷汗浸透,怏怏地贴着脸颊,看起来可怜得紧。   这一瞬间,梁怀钰竟然犹豫了。   幸运的是,A大作为全国最高学府之一,医学院闻名遐迩,而A大附属第二人民医院就建在本校几个街口外,开车只需要五分钟。   梁怀钰鬼使神差犹豫的几秒内,大叔刹车猛地一踩,惯性让梁怀钰脑门差点撞上前排座椅,同时也给他晃了个清醒。   “谢了叔。”   他抽出张百元现金塞司机大叔手里,抱了陆宵立刻就往急诊冲。   ·   半小时后,梁怀钰一手拎着外套,一手拿着处方单随人群在药房前排队。   他出了一后背的汗,整个人都有些恍惚和脱力。   陆宵这回是一次哮喘急性发作,现在正躺在病房吸氧打点滴,而他就被医生打发出来缴费拿药。   累倒是不累,毕竟他身体素质好,陆宵又瘦,扛着那家伙跑一阵也没多大感觉。   就是心神恍惚。   梁怀钰其实比刚才那司机大叔好不多少,他身边没有过哮喘患者,对于这病的了解几乎全来自网络和电视。   以前看过就过了,不发生在自己身边就永远不会有实感。   这次陆宵算是扎扎实实让他体验了一把生命的脆弱,以至于他到现在手都有点抖。   取完药,梁怀钰一步一顿地走回病房,在门口又徘徊了好一阵。   总觉得推开门就会看见陆宵孤零零躺在病床上,苍白瘦弱、神思倦怠、泫然欲泣。   一定还会因为自己麻烦了别人而极度愧疚。   毕竟就连王随脸皮这么厚的人,当年家里出事被他帮衬一把后,都抱着他的胳膊哭得口眼歪斜。   换成陆宵这种本来就爱哭的水娃,那还不得直接化成泪人。   梁怀钰不敢进去了。   他打小就很害怕那些过分柔弱的小玩意儿,比如所有小猫小狗,还有他那个胖外甥最喜欢的、成天捧在手里不如一个巴掌大的小仓鼠。   对于这类生物,梁怀钰从来都是敬而远之。   包括他胖外甥刚出生时,足月还超了整整一周,从他姐肚子里剖出来时七斤九两一大胖小子,敦实得像坨肉球,他第一次抱的时候都紧张得浑身僵硬一动不敢动,被家里人嘲笑到今天。   而在梁怀钰眼里,现在躺在里面的陆宵,比他外甥刚出生那会还要弱小,弱小得可怕。   他深吸一口气,放松肩背,尽量让自己的面部表情看起来柔和,然后,缓慢而小心地推开病房的门。   在看清病床上的人后,他握着门把的手却顿住了。   那个刚带梁怀钰体验过人生百态,教会他什么叫做生命之脆弱的妙龄少男,此刻戴了氧气罩,右手打着点滴,左手——却将手机高举眼前。   眼珠子还随着界面的滑动滴溜溜转。   聚精会神,炯炯有神。   当事人似乎没觉得自己弱小。   当事人也不觉得极度愧疚,泫然欲泣。   当事人还是个网瘾少男。   梁怀钰放在门把上的手逐渐攥紧,百味杂陈,百感交集。   混乱的思绪在脑子里漂浮片刻,零零碎碎组合成一个念头:   他也不怕掉下来砸眼睛?   梁怀钰想关门就走。   梁怀钰不想管了。   可在走前,他又看了陆宵一眼。   停顿半晌,最终还是妥协地迈步上前。   毕竟眼睛没有错。   那么漂亮的眼睛砸坏了可惜。   作者有话要说:   司机师傅嗑cp瞎说的,我绝对没有在鼓励胡乱救助哮喘患者!   以下摘自百度:   呼吸停止时,需要及时给予人工呼吸。但人工呼吸对哮喘的效果通常不太理想。哮喘是由于气道痉挛,没有畅通的气道,导致的呼吸停止,进行人工呼吸时,无法呼进空气。   建议及时给予吸入支气管舒张剂进行治疗,也可以给予全身用静脉激素或者口服的激素。如果气道完全闭阻,需要进行皮下注射肾上腺素,使气道通畅。在急诊室和ICU,可使用药物,如丙泊酚,待气道平滑肌松弛后,进行插管,应用呼吸机辅助通气。   在发生哮喘时,可先使用药物开放气道,再进行人工呼吸,帮助患者通气。 第07章   梁怀钰三步并作两步迈进病房,抽走陆宵的宝贝手机,反手扣在床头柜上。   “咋还玩儿手机呢?不舒服不知道好好休息?”   一句话脱口而出,语气也没有太收着。   陆宵像是被他说愣了,左手还保持举手机的姿势,大眼睛呆呆地看着他,戴了氧气罩,近看肤色还是苍白憔悴。   操。   梁怀钰攥紧拳头。   恐怖的柔弱可欺感又来了。   陆宵目光从他脸上慢慢下移,落捏紧的拳头上时,下意识睁大眼睛,向后缩了缩。   梁怀钰瞬间泄气。   他平复心绪,在病床前的椅子上慢慢坐下,掌心贴上陆宵的脸颊,五指顺着耳廓轻抚了两下,“不怕。”   语气极尽温柔。   陆宵捏紧被角,更怕了。   他为什么要这样?   又不是不还他医药费。   大不了加两倍,别这么阴恻恻说话,活像个变|态。   但此刻脸上的氧气罩就是扼住命运咽喉的枷锁,让他一个字都说不出,只能乖顺地给这个姓梁的变|态摸摸。   梁怀钰不知道陆宵的心路历程,坐在椅子上搓了把脸,长叹一声,“你又差点给我吓死。”   “宵儿啊不是哥说你,你下次犯病能不能跟哥说一声?或者但凡有点不舒服你就先打个招呼,哥也好有点心理准备。”   “你这么说倒就倒容易吓死人的,说真的,我活到现在没见过比你还脆的人,刚抱你我都不敢使劲儿,就怕你没把自个儿喘过去,倒让我给掐出个好歹来。”   “咋就这么脆呢……”   梁怀钰一张嘴就止不住,闷头在那絮絮叨叨抒发感情,陆宵却满心都只惦记自己的宝贝手机。   瞧梁怀钰自顾自叭叭不停,悄悄咪咪伸手去够,结果瞬间被打手。   “咋还想玩呢?不难受吗?”   “医生都说了你这次之所以那么严重就是没休息好的原因——”   陆宵瞪。   “……对,你没休息好这事儿确实赖我。“   “所以我这不是让你强制休息不许玩手机了吗?”   陆宵嘴巴上了封印,没法吵架,不得不消停一会儿。   片刻后,又偷瞄着梁怀钰的眼色,趁其不备朝床头悄然伸出两根细白的手指。   下一秒,当场截获。   梁怀钰攥着那两根手指,眉头紧得像个管教叛逆儿子的老父亲,满目沧桑。   “说不听了是不是?”   他反手拿起那个让陆宵心心念念的小破机子,倒想看看啥牌子的宝贝成这样。   刚一眼,又愣住了。   陆宵手机设置的屏幕常亮,梁怀钰一拿过来,界面明晃晃直冲眼里。   丑团外卖?   梁怀钰眉梢一挑。   还是干锅?   另一只手忽然一痛,他低头,就见陆宵被他攥住的两根细细白白的爪子,倔强地绝地反击,狠狠掐在他虎口上。   梁怀钰松手,看向陆宵。   好家伙,爪子的主人也正以一种异常强烈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眼神要多哀怨有多哀怨。   “咕噜——”   病床被子下,陆宵胃的那个地方,突兀传来悠长清晰的一声响。   “……”   梁怀钰咳嗽一声,“饿了?”   陆宵绝望地闭上眼。   ·   半小时后,陆宵摘了氧气罩坐在病床上,手里拢着一壶南瓜粥,身后的床被梁怀钰摇起来一半。   “我其实……也没有那么饿。”   梁怀钰点头,“我懂。”   陆宵勺子在粥里搅了搅,“声音之所以那么大,应该是当时太安静的原因。”   梁怀钰戴上一次性手套:“我明白。”   他身前摆了一盒麻辣兔头,色泽鲜美,香气四溢,是陆宵要求点的。   陆宵咽了咽口水,“我现在感觉特别好,呼吸通畅神清气爽。”   “那敢情好啊,”梁怀钰笑着撕开一个兔头,“挂完点滴再歇会儿就可以出院了。”   陆宵盯着兔头喝了口粥,“我还没给你说过我是南方人吧。”   梁怀钰咬下第一口,“猜到了,细皮嫩肉的。”   陆宵终于忍不住凑近啃兔人,“我们高中门口就有家麻辣兔头特别有名,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其实能吃辣,只是不经常罢了?”   “……宵儿啊,”梁怀钰无奈地放下兔头。   “刚不都说好了吗,你喝粥我啃兔,你看我啃,望梅止渴,怎么说话不算话?”   陆宵哼唧一声扔掉勺子,“没办法啊,店家给得太多了。”   他指了指梁怀钰身前的大盒子,“免费送你俩呢,没我帮助你吃得完吗,不能浪费粮食呀。”   看他来劲,梁怀钰也摘掉手套跟他说道两句,“医生说了,你现在必须饮食清淡,这兔头辣不说,上面全是辣椒籽,你再呛着怎么办?”   “而且,”他指了指自己,“你哥我,一米九二的男人,摄入这么几个兔头你觉得我够吗?别想抢食。”   陆宵哀怨瞪人。   梁怀钰叹了口气,“现在真不能吃,等你好点了哥再带你吃更好的成不,听话啊。”   “哼。”陆宵垂下头,蔫不拉几地执起粥勺,搅弄半天喝一小口,半天喝一小口。   他本来就瘦,以前拢着厚棉袄,勉强还有点人样,现在套在松松垮垮的病号服里,简直可怜得闻着伤心见者流泪。   再做出这么一副矫揉造作的可怜样,垂头丧气,形销骨立,配上一碗清汤寡水的粥。   梁怀钰没见过比这更可怜的小病号了。   “宵儿啊……”梁怀钰喊他。   小病号抬起头,可怜巴巴。   梁怀钰动容,“就尝一点点。”   小病号歪头,“一点点是多少点点?”   梁怀钰重新戴上手套,从肉最多的腮帮子那面,撕下块小指节那么大点的,不沾一丁点辣椒的兔子肉,喂到小病号嘴边:   “这么多点点。”   小病号嫌弃撇嘴,“你也太抠了。”   梁怀钰深呼吸,“最大限度了,不吃拉倒。”   “吃吃吃,”陆宵一口嘬进嘴里,“开个玩笑嘛。”   “你慢点!”梁怀钰急道,“多嚼几下再咽啊!”   陆宵一个白眼,“这么点肉,说‘嚼’也不嫌磕碜……”   微辣的冲击感在舌尖绽开,陆宵幸福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他其实不是嗜辣,他的身体状况也不允许,就只是嘴巴淡了太久,突然极度想吃点有味道的东西。   梁怀钰给得兔肉虽然只有一小点点,也勉强算满足了下他当前的口腹之欲。   陆宵眼睛是真的漂亮,笑起来眉眼的弯弯的样子格外可爱。   梁怀钰看了也不由自主地跟着荡出一抹笑,末了又忽然觉得心酸。   这么小一口肉都高兴成这样,可见他们宵儿平常的日子过得有多苦。   梁怀钰兀自想到几天前陆宵手里那份素炒莲白套饭,心中酸涩难耐,暗下决心,既然认了这个弟弟,就得当亲弟弟养,首先就是多喂点好吃的。   他还盘算着要给陆宵多买几身衣服,拜把子的信物也得弄好,当时虽然是随口一说,但讲究人说到就得做到。   反正他最不差的就是钱。   陆宵还在慢吞吞地喝粥,梁怀钰一边寻思着弄什么信物一边把剩下的兔头吃了。   余光瞟到陆宵吞咽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放下勺子按了按胸口,缓缓地向床靠过去,拿了氧气罩戴上。   梁怀钰立刻摘掉手套起身,“怎么了,不舒服?”   看陆宵顷刻间又恢复到那种柔弱不能自理的样子,梁怀钰有些急,“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刚刚呛着了?用不用叫医生?”   说着就要去按铃,陆宵连忙给他拉住,深吸一口气,稍微把氧气罩揭开一点,低声道:“我只是……单纯没气了。”   梁怀钰愣了愣,“……哦,行。”   他抬手将氧气罩轻轻按回陆宵脸上:“那你充点气。”   好像他是只气球。   替陆宵调整好氧气罩后,他手却没有直接拿开,看着陆宵的脸,忽然张开五指。   他个子高,全身的骨骼都大而舒展,手指也是,劲瘦修长,因为坚持健身,每根指节都仿佛蕴藏力道。   在陆宵脸前比划一下后,梁怀钰惊诧道:“早就想说了,你脸真的好小啊……”   “我一个巴掌就盖完了还他妈能空出来一块……”   他对上陆宵的眼睛,“你们南方娃子脸都只有这么一丁点大吗?”   陆宵想说不是的,他是极少数天生丽质的花美男。   但花美男现在只是只泄了气的气球,不想说话。   他支起一根手指,推了推梁怀钰的掌心,从氧气罩下吐出闷闷的两个字:“洗手。”   声音很小,但梁怀钰听见了。   他连忙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第一眼,没看出来。   拿近再仔细瞅了瞅,又凑到鼻子前闻了闻。   哦,好像是油。   兔头老板家的手套质量其实不错,只渗出了一点点非常细微不可察的油渍。   梁怀钰都不知道陆宵是怎么看出来的,看来那双漂亮眼睛长他脸上也不全是为了美观,确实有些许毒辣。   “得嘞。”他认命转身。   等他不紧不慢收拾好食物残骸,再仔仔细细洗干净手后,回病房一看,陆宵已经睡着了。   瘦瘦薄薄一小片陷在被子里,不注意都看不出印子。   柔弱得恐怖。   梁怀钰轻手轻脚走到床前看了看。   均匀的呼吸浅浅扑在氧气罩里,看起来睡得还不错。   梁怀钰莫名其妙松了口气。   他忙前忙后一上午,出了一身汗,现在衣服黏黏腻腻贴在后背,触感十分恶心。   陆宵的点滴挂完还得好一会儿,想了想,梁怀钰当即决定回学校一趟。   到寝室快速冲了个澡,又带上手提电脑再返回医院时,陆宵点滴正好输完。   可能前几天真的累到了,现在舒舒服服吸着氧,陆宵这一觉睡得格外沉,连护士过来拔针都只是轻轻皱了皱眉,没醒。   梁怀钰坐在一边沙发上压低声音敲键盘,等到床上的祖宗总算迷迷瞪瞪睁开眼时,外面天早就黑透了。   陆宵躺着两眼放空,醒了好一会儿神,感叹睡眠不愧是治愈良药,他现在气息通畅中气十足,开口能唱八回青藏高原。   他坐起身,摘了氧气罩,梁怀钰听见动静也放下电脑走过来。   “好点儿了吗?”   陆宵点头,“通泰。”   梁怀钰笑了笑,“行,出院。”   他动作也是真快,陆宵刚磨磨蹭蹭收拾好换完衣服,这厮就已经办好手续,背着包提着药站在门口等他。   现在刚过晚上九点,梁怀钰依旧奉行帮人帮到底的原则,把陆宵回家。   陆宵住的地方……也很朴素。   梁怀钰站在单元楼下,这么想。   虽然真要算起来,这小区也不算差,就是离B大侧门不远的一个老旧居民区,早些年专门拨给B大教职工住的,后来才慢慢转成出租房。   清净是真清净,但毕竟年岁摆在那,墙体颇有些古朴老旧,最主要的就是,没有电梯。   梁怀钰望了望黑乎乎的单元楼入口,目光担忧:“没电梯你上楼不难受吗?”   陆宵摇头,“不啊,我住一楼。”   “哦,那还行。”梁怀钰松了口气。   但他总还是觉得这住处怎么看怎么不满意,想了想,却又找不到什么借口劝陆宵搬出来。   毕竟在市内寸土寸金的地段,这个小区的租金算得上十分良心。   他也不是不想出钱帮陆宵搬到更好的地方,好歹是自己认的弟弟,一套房子算什么。   可他也知道,如果贸然提起一定会伤了陆宵的自尊心。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他看向陆宵,认真道:“有什么不舒服不合适的,一定跟哥说,千万别客气知道吗?”   陆宵没觉得有什么不合适。   这套房子当初也是他精挑细选下来的,价格好、治安好、环境好、清净不吵离他学校还近。   陆宵直接反手租下个大平层,还能摆放他那些无处安放的石膏像。   “没什么不好的呀。”陆宵真诚的笑了。   笑容落在梁怀钰眼里,让他既心酸又欣慰。   他果然没看错人,他们宵儿真是个质朴乐观的好孩子!   “嗯。”梁怀钰点头,抬手鼓励般拍了拍陆宵的耳廓。   “哦对了,”他想起什么,从兜里摸出把钥匙给陆宵看,“这次休息室是真批下来了,绝对不会再打扰你睡觉。”   “真的?!”陆宵眼睛都亮了,“那太好了!”   暂时可以考虑不用辞职了。   “还有……”梁怀钰顿了顿。   他垂头踢开陆宵脚边的石子,再次开口时神色格外认真。   “之前让赵婶儿给你送汤,真的就只是为了赔礼,绝对没有道德绑架你的意思,是我考虑不周,我向你道歉。”   陆宵愣了,没想到梁怀钰会说这个。   他那晚上哭傻了,什么话都说,哪成想这傻大个看着粗线条,心却细,什么都听进去了,反倒弄得陆宵有点尴尬。   “没有……”陆宵挠挠鼻尖,“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就瞎说的,你忘了吧。“   “而且、而且我两次生病都是你帮的我,我还要谢谢你的。”   陆宵习惯了梁怀钰操着一口东北大碴子乱说话,突然一下子正经起来,膈应浑身都不痛快。   有点窘又有点慌,鼻尖都急红了。   梁怀钰却感动得心口发烫,他们宵儿不仅质朴乐观,还善良得可爱。   “那我们算是说开了?”他试探问。   陆宵点头,“当然,说开了!”   “行。”梁怀钰当即放松一笑,抬头呼噜了把陆宵的头毛,“得嘞,回去歇着吧。”   立刻恢复到正常的不正经状态。   “啊?”陆宵没反应过来。   “还有什么吗?”梁怀钰问。   “啊……没、没事了。”陆宵摆手。   他只是以为,按刚才的氛围,怎么也还得再相互煽情几句才算完。   ……梁怀钰这人情绪调节能力还挺好。   他指指入口,“那我回去了?”   “嗯,”梁怀钰笑出齐整的牙向他挥手,“休息去吧。”   一直到陆宵小步走进单元门,上楼,再看到一楼某的灯亮起来,梁怀钰才慢悠悠转身离开。   嘴角勾起笑,心情还不错。   后面连续两天,陆宵都休假没去上班。   梁怀钰成天也是忙得脚不沾地,一直到第二天,在王随的盛情召唤下,才勉强抽空去跟他吃了顿饭。   “哥,有个事儿你知道吗?”王随端着饭碗问。   “什么?”梁怀钰从盘子里挑出一瓣蒜。   “就是那天晚上你说要帮衬的那老弟,内妹妹头,你还记得吧?”   “当然,”梁怀钰皱眉,“人叫陆宵,陆地的陆,良宵的宵,是不是还挺可爱?”   “是是是,”王随没听出来哪可爱,“他好像是隔壁B大的学生你知道吗?”   梁怀钰夹蒜的手一顿,“什么?”   “他是B大的!”   “你哪儿听来的?”   “我女朋友说的,她不也是B大的吗,前儿晚上你是不是送那老弟回家来着?我俩看见了,他长那么打眼,我女朋友一下就瞧出来了,虽然不认识,但肯定他们学校的没错。”   梁怀钰缄默不语,看不出情绪。   王随继续:“你说他一B大的来咱学校当啥宿管啊?B大跟咱关系那可势同水火,会不会有什么异心?”   他环视一圈,谨慎掩唇凑近,“怕不是间谍!”   梁怀钰冷冷睨他一眼,“你女朋友也B大,她也有异心吗?她也间谍吗?”   王随一哽。   “那、那谈朋友的事儿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梁怀钰厉声,“兄弟比不上女朋友?”   王随一怔,心道不好,连忙拍拍嘴,“不是不是我说错了,我就是提醒你注意一……”   “没什么好注意的。”梁怀钰打断。   他把蒜瓣扔进垃圾桶,低头思索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晌再次抬头,眼中却冒出热烈的光。   他们宵儿,简直太棒了!   不仅质朴乐观又善良,还在如此艰苦的条件下考上了B大!   考上B大也不骄不躁,身兼数职白天打工晚上兼职筹措学费,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积极乐观努力生活的社会主义好青年呐!   他想起高中教王随学习那会儿,这家伙把数学书奉在香案前虔诚上香,又跪在香案前抱头痛哭,最终还考出个菩萨看了都想杀人的分数,不由地摇摇头。   果然像他们宵儿这种长得好看的,智商也会碾压众人。   他扭头看了眼端着饭碗埋头苦干的王随。   ……他们宵儿的吃相也碾压了。   想了想,梁怀钰敲敲王随面前的桌子,“你觉得他是间谍吗?”   王随一听连忙放下碗,“没错,哥!”   “嗯,”梁怀钰若有所思点点头,“那哥就替你去探探虚实。”   王随顿时眼冒星光,嘴一擦凑到梁怀钰身边,“钰哥英明!”   果然他们钰哥还是最在乎他!   他的任何一点怀疑都放在心上!   王随感动得热泪盈眶。   作者有话要说:   梁某掷地有声:兄弟如手足,对象是衣服!   宵宵柔弱落泪:怪不得他拎我像在拎衣服……   梁某下跪:不是,宝贝儿,不是这样的……   老婆我错了!!(大哭) 第08章   再见到陆宵,明明只过了两天,梁怀钰却觉得恍若隔世。   A大宿舍以前用的是公共澡堂,后来翻修才给每间寝室都换了独卫,澡堂就留作备用。   这天梁怀钰宿舍水管坏了,洗不了澡,只能带了衣服去公共澡堂。   洗完刚回到大厅准备上楼,就看到陆宵跟一群男生蹲在角落里,围成个圈在看什么,留给他一个瘦巴巴的背影和圆咕隆咚的后脑勺。   不知道是不是滤镜作祟,现在陆宵的形象在他心中已经得到了升华,他竟然觉得陆宵的头型都比别人更圆更漂亮。   就连背影都散发着艰苦奋斗自强不息的圣洁光芒。   梁怀钰稍微走近了些,遥遥一望,被一群男人围观的竟然是一只小狸花猫。   小得站都站不起来的那种。   那群人大部分应该都是体院的,个个五大三粗,陆宵夹在里面,效果看起来没比那只猫好多少。   但那群男人此时竟然屏息凝神,举着手机对猫崽子小心翼翼地拍。   偶尔说一句话也是细声细气,夹着嗓子,隐隐约约传出一声:“萌萌,站起来……”   梁怀钰被猛男夹子音恶心得浑身一抖,立刻上前想带陆宵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可他手刚呼噜上陆宵后脑勺的头毛,陆宵就一个仰头看向他,戴着口罩,眼睛比那猫崽子还大。   陆宵往旁边挪了个位子,拉着他的手腕让他蹲下来,指尖还在口罩前比划了个“嘘”的手势,又指指小猫。   “楼里大花下的崽子。”陆宵在他耳边小声说。   国家好像给每个大学宿舍都统一批发猫,这些猫未知来处不知去向,大一进大学,它们就已经瘫在宿舍院子里晒太阳。   像大花这种野猫,没家猫那么娇气,是实实在在能抓耗子的猫。学校里的烤肠换给梁怀钰他姐的布偶吃等于下毒,但大花却能吃的津津有味,就连下崽也悄没声就出来了。   梁怀钰很欣赏大花艰苦朴素的品格,爱屋及乌的也就对地上那坨小东西多了点怜爱。   小东西小归小瘦归瘦,四肢是真的长,将来长大了估计又是个抓耗子的好手,只是现在才出生没多久,还趴在地上颤巍巍地尝试站立。   “它能站起来吗?”梁怀钰问。   “不知道,”陆宵看了眼周围的男生,说:“我来的时候他们都在,估计已经试了好一会儿了。”   小狸花前掌杵着地,奋力地支撑起上身,撑得越高抖得就越厉害。   “萌萌,加油啊……你可以的!”体院猛男捏着大拳拳捧在心口,夹声夹气。   梁怀钰被腻得起了两胳膊鸡皮疙瘩。   “哎呀!”猛男惊呼。   小狸花颤抖着又跌回地上。   “萌萌没关系,再试一次!”   陆宵却站起身要走了。   “不看了吗?”梁怀钰跟着起身。   “不看了,反正它总能站起来,”陆宵摘掉口罩呼出口气,“但我要再不起来腿就麻了。”   可能是这两天休息得不错,陆宵脸色好了不少,连嘴唇都有了血色,粉粉嫩嫩的。   梁怀钰笑了笑,问:“那小家伙叫萌萌?谁起的啊?”   “嗯……”陆宵有点犹豫,眼珠子转了转。   “叫,但不完全叫,”他说,“417的叫它萌萌,但309的觉得金刚更霸气想叫金刚,215已经决定好叫伊丽莎白最近天天喊,我就跟赵婶儿喊小花。”   陆宵说得稀松平常,梁怀钰却太阳穴一跳,大为震撼。   他平常来去匆匆惯了,除了偶尔撞见过一次大花抓耗子,对宿舍里的一切其实都没太留意,也懒得留意。   这还是头一次知道,原来正常的男大学生们连一只猫的名字都能玩出花。   有点稀奇,又有点欣喜。   他最近老是容易感受到这种未知的、稀奇又莫名其妙的欣喜。   “你想什么呢?”陆宵问。   他上下打量一番梁怀钰,忽然皱起眉:“你怎么穿成这样?”   白短袖黑裤衩凉拖鞋,肩上还搭着块毛巾,虽说现在入春了,但天气依旧多变不暖和,大厅里也好不了多少,就是再不怕冷也不兴这么穿。   “哦!你说这个我才想起来,”梁怀钰一拍脑门,拉着陆宵往工作台走,“我寝室水管坏了,这不只有跑澡堂洗吗,你还提醒我要报修了。”   陆宵从抽屉里抽出一大册子,翻到某页递到梁怀钰面前,撇撇嘴,“就你事情最多。”   梁怀钰笑着讨饶,“我错了。”   陆宵小“哼”一声,指着册子某处,“写这里,报修项目加时间,这两天就会有师傅上门修的。”   “得嘞。”   梁怀钰低头写着,随口道:“宵儿周末有空吗?跟哥出去玩儿呗。”   他说得很自然,陆宵却怔了怔,“为什么呀?”   “咋还问为啥,”梁怀钰今天心情似乎很好,一直都在笑,还很温柔,“我不是说过等你病好了要带你吃好吃的吗,忘了?”   意料之外的回答。   陆宵自己是那种随口说过的话随口就能忘的人,但梁怀钰好像很不一样。   陆宵捏了捏手指,莫名有些促狭。   他怎么什么都记得呀……   可是他说要带我吃好吃的诶,会是什么呢,甜的酸的辣的?   犹豫片刻,陆宵还是决定小小矜持一下:“不用了,不好吧……”   梁怀钰登记好,把笔放回笔筒,抬眸看了陆宵一眼,眼里溢着笑。   他五官长得凌厉深邃,不笑时自带一股压迫感,可但凡沾上那么一点点笑意,属于他本人特有的、骨子里的热烈张扬就会随着小小的笑纹倾泻而出。   陆宵的小性子简直太好琢磨了,梁怀钰甚至不用看,只听声都能觉出陆宵那点别别扭扭的小骄矜。   他随意将手肘搭在工作台上,微微倾身拿起手机,“那看来是有空的,加个微信,哥周六来接你。”   他只穿了件最普通的白T,随意往台上一搭,整条手臂的肌肉都清晰起来。   梁怀钰注视着手机屏,陆宵却注视着梁怀钰——的胳膊。   其实他一直都能猜到梁怀钰身材肯定不错,但没想到能练得这么好,多一分就成了健身房里的牛蛙,少一分又泯然众人显不出男人气概。   这么紧实漂亮线条流畅的肌肉,就是放到所有给陆宵当过人体模特的男模里比,都是绝对的top,更别提梁怀钰本人手长脚长骨架还极度舒展。   陆宵二话不说掏出手机,刚要点开微信忽然停下。   他微信从头像到朋友圈全是雕塑相关,其中包含了大量男女老少的人体,虽说是艺术,但……他看了看梁怀钰,总觉得不太好。   “宵儿?”梁怀钰晃着手机朝他笑。   陆宵大脑飞速运转,灵机一动,“Q\Q行吗?”   “啊?”梁怀钰一愣。   陆宵挠了挠鼻尖,有点尴尬,“你没有Q\Q吗?”   “啊……有,行,可以,”梁怀钰还有点反应不过来,机械应道,“Q\Q也行,就这个吧。”   就这么机械半天。   一直到加完好友,梁怀钰给陆宵的备注改成“我们宵儿”后,才后知后觉地笑出来。   “你有点可爱。”   陆宵面上一热:“哪里可爱了!”   ·   “哪里可爱了?”王随也不明白。   周六校门口的咖啡厅人满为患,梁怀钰坐在窗边非常耐心地给陆宵打Q\Q电话。   “他用Q\Q诶。”梁怀钰挑眉。   还不够可爱吗?   “我也用Q\Q啊,”王随实在不解,“你怎么从来没说过我可爱?”   屏幕一直显示连线中,梁怀钰十分耐心地第108次解释道:“我要加他微信,他却用Q\Q,不可爱吗?”   “不可爱啊。”王随一脸懵逼。   屏幕熄灭,陆宵没接。   王随敲了敲桌面,“人都不接你电话,你还觉得可爱?”   梁怀钰毫不介意,自然地重拨一次,“多纯洁啊,我做梦都想我妈给我生个这么乖的弟弟。”   他笑得一脸欣慰,“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张嘴就是‘美女加个微信’?我们宵儿是个只用Q\Q的乖孩子。”   王随觉得梁怀钰此刻整个人都洋溢着一股老父亲般慈祥的光芒,令人咂舌。   “你咋不用钉钉呢?”王随无语,“更纯洁,还商务。”   这次电话通了,梁怀钰立刻接起来,抬手掌心对向王随一个制止的姿态,宣告话题终止。   “喂宵儿——”   梁怀钰向外走。   “嗯,我到了就在外面——”   “你慢点走别跑!——”   几步推门出了咖啡厅。   王随透过玻璃窗,看向街上梁怀钰大步流星的背影,嘬了口咖啡。   要不是知道钰哥是为了自己才去试探陆宵的身份,他真的会以为自己不再是钰哥最疼爱的小弟了。   电话接起来那瞬间,他也听到了陆宵的声音,比现实里更模糊,娇娇气气的。   作者有话要说:   梁某记下爱心笔记:和漂亮老婆的第一次约会~ 第09章   “你要去约会?!”   邓南南跟在陆宵身后转悠,“谁啊?漂亮吗?我认识吗?!”   “什么约会啊,人家是男的!就出去玩玩。”陆宵正费力地穿衣服,脑袋钻进了进去却半天找不到出口。   “靠,”陆宵长叹一声,呼吸都开始有点急,“怎么出不来啊?”   邓南南看不下去,“你对着袖口钻能出来才有鬼了。”   他上拽着陆宵的衣角一扯,把领口摆正,陆宵那颗毛茸茸的脑袋瞬间从米白的套头T里冒了出来。   陆宵长舒口气,坐在床沿缓了缓。   “你今天怎么了,毛毛躁躁的连衣服都不会穿了。”邓南南替他倒了杯水。   陆宵接过来喝了口,又起身埋进衣柜里找外套,“这不是时间紧吗,要迟到了。”   邓南南来了劲,倚在门框上抱起胳膊,“和男人出去玩……是A大那东北大哥大吗?”   东北大哥大什么鬼……   虽然好像一个字都没错,梁怀钰也确实有那么点糙,但气质怎么还是要比“东北大哥大”含蓄点。   陆宵抽空从衣柜里转头睨他一眼,“这都让你猜到了?”   “小意思。”邓南南低调摆手。   他从小和陆宵一块长大,穿一条裤子睡一张床,就陆宵那点贫瘠的人际关系,他用膝盖都能猜出来。   “不过我听说东北大哥都脾气爆好面子,你跟他玩注意点啊。”   “你这都是些什么刻板印象,”陆宵总算找出满意的外套,喘着气插着腰,“他人挺好的。”   “真不是乱说,”邓南南正色,“脾气爆不爆另说,好面子是我亲眼所见!”   他往陆宵床上一坐,“我妈先前跟一东北大老板做生意,我跟着吃了顿饭,好家伙,那脖子上的金链子有我手指头那么粗,也不怕压出颈椎病。”   邓南南夸张地比了个圈,“他老婆手上的金镯子也是,看起来都压得手腕疼,而且他连个酒瓶都不让他老婆开,说没面子非要抢过去彰显一下男人的力量。”   陆宵穿好外套盯着手机屏,“你也太夸张了……”   “我发誓每个字都是真——”   “哎呀!”话没说完就被陆宵打断。   陆宵皱眉看着手机,“我刚错过了个电话。”   他刚想拨回去对面又了打了过来,陆宵连忙接听。   “喂,我刚在换衣服没听到——”   陆宵揣了几个口罩往外走。   “你到了吗?我马上就出来——”   邓南南跟到门口想说什么:“宵宵……”   陆宵压根没工夫搭理他,笑着挥挥手,“砰”一声关上门。   邓南南的心随着门框的一起抖了抖。   “行吧。”他喃喃道,“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   陆宵一出单元楼就看到等在外面的梁怀钰,连忙小跑几步上前。   “不好意思啊,我晚了点。”   “哎——别跑!”梁怀钰快步迎上来,制止陆宵的动作,“没晚多少,小几分钟的事。”   陆宵笑了笑,仰起头问,“怎么玩啊?”   春风和煦,他今天终于没再穿旧旧的棉袄,取而代之的是一件天蓝色的连帽外套,锁骨下的拉链还是朵银色的小雏菊,衬得他一脸的青春朝气。   梁怀钰多看了两眼,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不少。   他笑着领陆宵往校门走,“去中心广场,买点东西看个电影晚上再吃个饭,怎么样?”   很常规的日程,陆宵没什么意见,点点头,“可以呀。”   “行,”梁怀钰掏出手机,“那我打车了。”   “打什么车呀?”陆宵拿手掌把他的屏幕盖住,扭头看了看几十米开外的地铁口。   “坐地铁不就行了,到中心广场20多分钟连换乘都不用。”   梁怀钰断然拒绝,“地铁上又挤又闷,一会儿你该不舒服了。”   陆宵一怔,缓缓收回手。   看他突然不说话,梁怀钰心往上提了提,“宵儿?”   陆宵垂下头,拿软乎乎的发旋对着梁怀钰,轻轻挠了挠鼻尖,“我其实,也没有那么娇气……”   坏了。   梁怀钰心提到嗓子眼,这家伙还惦记他说他娇气的事。   “那……”他斟酌道,“那就坐地铁,但你一有不舒服必须立马跟哥说知道吗?”   陆宵抬头,眼睛圆圆的,“地铁而已怎么可能不舒服。”   “行吧。”梁怀钰妥协,下意识抬手按了按陆宵的发旋,随即一惊。   竟然比看起来还要软那么多……   陆宵见他摸过自己头后,就凝望着空落落的掌心一动不动,不由的有点尴尬,“是我脑袋有问题,还是你手有问题?”   他说着也摸了摸自己的发顶,疑惑道,“我洗头了呀……”   “宵儿,”梁怀钰抬起头看他,“哥问你个事啊……”   “你说。”   梁怀钰顿了顿,“你洗发水什么牌子啊?”   陆宵:“?”   ·   这一站地铁人不算太多,他们上去之后刚好还有两个空位。   陆宵戴了口罩,气鼓鼓地抱着胳膊不想理旁边的傻大个,独自气了白天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想来想去想不通竟然更气了。   他抬手用力往梁怀钰胳膊上一拧,“你管我用什么牌子,你那么短的头发又用不上!”   梁怀钰胳膊梆硬,陆宵捏他就像隔着衣服挠痒痒,他笑着拍拍陆宵的手背,认真道:“可是你头发真的很软。”   说着还想伸手摸摸,被陆宵眼疾手快打掉。   “我头发软是因为我天生发质好,跟洗发水没关系!”陆宵瞪他。   “好好好,”梁怀钰赶紧认错,“你发质好,不气了啊。”   “我没生气!”   陆宵说不出来为什么莫名其妙心里不舒服,也压根找不出任何生气的理由。   但他又很明白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就像是小孩儿闹脾气,拧巴半天只能干巴巴来一句:   “反正就是没生气。”   “我知道我知道,”梁怀钰识趣地跳过这个话题,“哥给你准备了个礼物。”   “?”陆宵愣了,“为什么呀?”   “拜把子啊,”梁怀钰语气相当诚恳,“我说喜欢你这个弟弟就是真的喜欢,拜把子的功夫就得做到家,我不是随便说话的人,只要从我嘴里说出来的我都会做到。”   “啪”地一声,陆宵心里就像气球被戳了个针眼,那些无名的怒火都随着梁怀钰这几句话消失殆尽。   “梁怀钰……”陆宵心口酸酸的。   “前方到站文化园,请要下车的乘客携带好随身物品——”   这一站是换乘站,车厢忽然涌进一大堆人,将陆宵喃喃喊梁怀钰名字的声音淹没进吵杂的人声里。   梁怀钰没听到陆宵的话,起身将座位让给一个提着行李袋的老人。   “大爷您坐这儿!”   “哎哟谢谢你啊小伙子!”大爷满脸堆起笑纹。   “您客气。”   车厢里人越来越多,陆宵想跟着站起来又被梁怀钰按着肩膀坐下,“你好好坐着甭凑热闹。”   眼瞧着人群把梁怀钰隔开,车厢内味道越来越大,陆宵捏了捏手指,将座位让给另一位老奶奶,起身往梁怀钰那边挤。   梁怀钰扎在人堆里个头也是最显眼的,一下就看到陆宵往他这边来,赶紧伸手攥住他的手腕带了一把。   “你起来干啥啊,不是让你好好坐着吗?”   陆宵嘴硬,“我也让了个座。”   只是他这人不藏事儿,眼睛里有明晃晃的慌张,车厢里人多空气自然会闷,味道也难闻。   梁怀钰帮陆宵把口罩往上提了提,放轻语气,“有没有不舒服?”   陆宵摇摇头,“还好,只有几站了。”   “嗯,”梁怀钰没再说什么,只把陆宵拉近了些,“拉好你哥,别一会儿让人挤跑了。”   陆宵也乖乖待在梁怀钰身边,像只寻求庇护的柔弱幼崽。   他眼睛时不时往顶上显示站数的电子屏瞟,一开始隔个二三十秒瞟一次,慢慢越来越频繁,最后几乎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看,还抬手轻轻按了按胸口。   梁怀钰一直把他这些小动作尽收眼底,看到他按胸口时憋不住了,压低嗓子问:“真不舒服了?”   “啊?”陆宵回过神,愣愣道:“没有啊。”   确实有一点胸闷,但还不至于到不舒服的程度。   梁怀钰皱眉看了他两眼,难得有些暴躁地撸了把头发。   “回来绝对不准坐地铁了!”   陆宵还拿大眼睛看他,有点呆的样子。   梁怀钰装凶:“听到没有!”   陆宵点头,完全没有被吓到:“不坐就不坐嘛……”   “……”   等到了站,陆宵站在中心广场,摘掉口罩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后,胸腔里的憋闷终于一扫而空。   梁怀钰看着他的脸色,确认他身体没问题,才总算舒缓神色,带他往一边街道走。   “先去拿你的礼物。”   陆宵有点好奇,“你到底要送我什么啊?”   梁怀钰卖了个关子,“到时候就知道了。”   只是越走,陆宵越觉得不对劲。   这条街被称为“土豪之街”,卖的不是钻石珠宝就是金玉古玩,而陆宵心里的那点不对劲,也在几分钟后彻底化为现实。   梁怀钰带他停在了一家金店门前——   一家面积极大,历史极久,装修风格极其土豪的金店。   身穿红色制服裙的店员优雅立于门前,见到梁怀钰时微微弯腰鞠了一躬,亲切道:“梁先生您好。”   “嗯。”梁怀钰点头,带着陆宵跨进大门,语气自然,“我定的东西做好了吗?”   店员礼貌微笑:“是的,请跟我来。”   店内金碧辉煌。   陆宵心脏狂跳。   这人到底要干嘛?!   下一秒,他就看见店员摆出三个精致的红丝绒礼盒,一一打开,一只银镯,一对镶了翡翠的龙凤大金镯。   梁怀钰回头朝他粲然一笑,“喜欢吗!”   “我奶奶常说戴银的对身体好,但我寻思着就这么个破银环也拿不出手啊,就又加了对金镯子,你一个我一个,就是咱俩拜把子的信物了!”   他说得极度坦率,而陆宵却站在原地满面惊恐。   然后渐渐的从脖子红到耳根再红透整张脸。   陆宵“哼唧”一声,崩溃地将脸埋进掌心。   不喜欢!   太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梁某:哥虽然土,但哥是真的爱老婆! 第10章   “咋了宵儿?”   梁怀钰把他的手拉下来,见陆宵整个人快红透了,嘴唇动了动,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不知道是不是店里的灯光作祟,反正在梁怀钰看来,陆宵就连眼睛都有点润润的。   梁怀钰大惊,连忙摸摸陆宵的眼尾,“哎哟咋又哭了呢?”   难道是太感动了?   也对,他们宵儿从前生活得那么困难,肯定没人这么对他好过,肯定是感动坏了。   他轻轻揉了揉陆宵的发旋,耐着性子低声哄,“没事啊宵儿,这算啥啊,你泪珠子多值钱,犯不着为俩破镯子掉,以后哥有啥好的都给你——唔?”   嘴忽然被捂住,梁怀钰眨眨眼:“?”   陆宵咬牙切齿,“我没有哭!”   害羞了,梁怀钰懂的。   他把陆宵的手拿掉,又按按陆宵的发旋安抚:“对,没哭……来戴上这镯子看看合不合适……”   陆宵余光扫到周围店员们亲切的目光,尴尬得十级社恐都要犯了,恨不得顺着地砖缝直接钻进地里一了百了。   偏偏梁怀钰这个人傻钱多的傻大个完全没感觉,姿态舒展游刃有余,扣着他的手腕就要给他戴镯子。   陆宵连忙制止,用尽毕生涵养委婉拒绝:“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没想到梁怀钰深深看了他一眼,眼中情绪丰富到他一点都看不明白。   “不贵重。”梁怀钰又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认真道,“都说了比不上你两滴泪珠子。”   他说这句话的神色太过于诚恳,以至于陆宵一瞬间忘了反应。   下一秒手腕一沉,梁怀钰已经替他把金镯子戴好,捧着他的手腕开始傻笑,语气又隐隐带着骄傲。   “我就说你手腕好看最适合戴镯子,瞧瞧,多贵气!”   陆宵也仔细看了看,不由扬了扬眉,似乎……确实没有那么土了。   虽然是镶了翡翠的黄金镯子,但不庞大厚重,不宽不窄一个金环套在手腕上,雕文细腻繁复,墨绿的翡翠衬得他的手又白了一个度,确实,好像有那么点美感。   陆宵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难道真是因为他手太好看了?   梁怀钰把陆宵白得像玉一样的手托在掌心,怎么瞧怎么顺眼,不住感叹,“买得好,这镯子买得好!”   就连店员小姐也在一边附和,“梁先生眼光真是好,我在这儿工作这么多年了,您弟弟的手是最漂亮的,我还从来没见过哪个男孩子能把金镯子戴出这么高雅的效果。”   七分真三分假,专挑梁怀钰这种脑子缺根筋的土豪爱听的说。   梁土豪果然十分受用,捏捏陆宵的手腕,“那可不,当时我本来想弄一大金镯子,但又觉得太沉你戴了累手腕,就选了个小的再镶个翡翠,就是这翡翠有那么点浮了,但也勉强凑合吧。”   店员一听连忙堆起笑,“哎哟瞧您说的,这翡翠都浮怕是找不到更好的了,不过要是配您弟弟这么标致的人才,那确实是再好东西都不为过的。”   梁土豪深以为然,“说得好!”   虽然梁怀钰嘴里说着这翡翠不行,陆宵日常对金玉物件也不太上心,但只看那水头都知道这块翡翠不会便宜,店员的话确实不算忽悠人。   陆宵看着梁怀钰财大气粗的样子,无比心累,邓南南果然说得没错,东北大哥真的很好面子。   梁怀钰现在正在兴头上,陆宵担心一旦钱花出去,等他冷静下来会后悔。   他拉拉梁怀钰的衣袖,小声道,“你的心意我——”我领了,但东西真不能要。   只是他话没说完,就被梁怀钰握着手打断。   梁怀钰把自己那只镯子也戴上了,捏住陆宵的手摆在一起,两只镯子一大一小紧紧贴着,两只手也一大一小紧紧握着。   陆宵心抖了抖,忽然有些慌。   梁怀钰却依然自如,凝视着陆宵的眼睛,扬起嘴角笑得坦坦荡荡,“戴上我的镯子就是我认定的弟弟了,我一直想有个弟弟今天终于实现了。”   陆宵一直都觉得梁怀钰虽然看起来有些凶神恶煞不好亲近,但他本人却是极度的热烈坦然敢作敢当。   所以即便心里有一万点模糊隐晦又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对劲,也都消融在他炙热张扬的笑里。   一直到梁怀钰给他另一只手戴上小银镯时,陆宵都有些恍恍惚惚回不过神。   梁怀钰带陆宵出了店门,又拉起他的手仔细打量一番,满意道,“果然我们宵儿穿金戴银就是好看。”   穿金戴银的陆宵懵懵地眨眨眼,“那我也要回你一个礼物才行。”   梁怀钰皱眉,“你送啥礼物啊,你能答应跟哥拜把子都是哥赚了,甭花冤枉钱啊。”   陆宵生活本来就不富裕,要是钻牛角尖非要回他一份等价的礼,再跑去多打几份工还得了。   梁怀钰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捏着陆宵的肩膀加重语气,“听到没有,不许乱花钱!”   陆宵被他带着往商场里走,应该是要去看电影,虽然不知道梁怀钰为什么这么在意他花不花钱,但陆宵还是乖乖点头,“不花钱,我给你做一个小东西吧。”   他做雕塑在圈子里还算小有名气,一件作品拍卖的价格绝对不会比梁怀钰的翡翠低,做个小玩意儿给他也算相当。   梁怀钰只听到陆宵说不花钱就松了口气,至于礼物,陆宵要亲手给他做当然比花钱买让他高兴得多。   “行啊,”梁怀钰笑道,“那哥就等着,什么哥都喜欢。”   拜把子的信物终于达成一致后,陆宵心里的大石头也落了下来,就算梁怀钰人好拿他当亲弟弟看,但要他白白收别人那么贵重的礼物,他也于心有愧。   “不过……”陆宵忽然顿住,看向梁怀钰。   “咋了?”   陆宵摇摇头,想起了一个被忽略很久又十分重要的问题。   他歪头看着梁怀钰,“你怎么确定你比我大的?”   梁怀钰先生愣了一会儿,然后突然笑起来,勾着陆宵的脖子就往前走,“那不然呢?你看上去起码比我小五岁好吧!”   陆宵把他的手拿开,正色道:“既然要拜把子,还是把谁兄谁弟分清楚吧,我XX年7月的,你呢?”   “……”梁怀钰的笑凝固在脸上,“多少?”   他竭力维持镇静 “你再说一次?”   “XX年7月。”   梁怀钰:“……”   生于盛夏八月,自诩和八月骄阳一样火热,并引以为傲21年的梁怀钰同志心如死灰。   这不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   梁某:幻灭。 第11章   梁怀钰怎么也没想到,陆宵,那个娇小可人柔弱可欺头发软乎乎的陆宵,竟然真的比自己大,还不多不少就大一个月。   可他看起来分明小的像个跳级才上大学的高中生……大一不能再多了。   而自打知道自己是哥哥占据上位后,陆宵整个人都洋溢着一股非常得意之神采,脸颊粉扑扑的,像颗水蜜桃,叶子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梁怀钰独自陷在崩溃边缘,喃喃道:“怎么可能呢……”   陆宵拍拍梁怀钰的肩,语重心长,“好啦,不要伤心了弟弟,小一个月而已,岁数有什么重要,又不会影响我们的兄弟情。”   见陆宵哥哥的架子这就拿捏起来了,梁怀钰更加奔溃,攥紧陆宵的手腕,语带祈求,“宵儿,算哥求你了,能不能别用这种语气跟哥说话……”   他真的受不了,这么一个乖巧可爱他打从第一眼就喜欢且认定的弟弟,竟然比自己大,还装作成熟老道地拍他的肩,笑容和他高中教导主任如出一辙。   梁怀钰像只淋了雨的大狗贴在陆宵身边,万念俱灰的样子像随时都能找个哑铃撞死。   陆宵看了也忍不住生出一丝恻隐,斟酌片刻,还是决定宽慰宽慰这只大傻狗,“其实我是早产儿,如果我妈妈足月把我生下来,不一定会比你大的……”   他戳戳傻狗的肩窝,柔声道:“这样你有没有好受一点?”   傻狗却突然抬头,灼热的视线撞进他眼眶,“你是早产?”   陆宵点头,诚恳道:“七个多月。”   傻狗若有所思,“我足月还多三天。”   “……”陆宵咂舌,夸了他一句,“你可真能待……”   “——不,这不是重点!”梁怀钰重新握紧陆宵的手腕,双眸发亮,“重点是,我又是哥哥了!”   “?!”陆宵震惊。   “凭什么啊!”   梁怀钰不知道在心里盘算了些什么,又恢复到一如既往的掌控者姿态。   他揽住陆宵的肩,竖起两根手指悠然道,“因为我比你早两个月,成为一颗光荣的胚胎。”   说罢笑出一排闪闪发亮的牙。   “……?!”   陆宵瞪大双眼。   这是什么脑回路?   他在说什么?   什么胎?!   “你……”   陆宵葱白的手指颤巍巍指向梁怀钰的鼻尖。   “你你你……!”   梁怀钰顺势握住他的手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好啦,岁数有什么重要的,又不会影响咱俩的感情,是吧宵儿?”   陆宵气到昏厥。   强盗逻辑,强词夺理,不可理喻,卑鄙!无耻!下流!   周末商场人多,他们随人潮挤进扶梯,梁怀钰托着陆宵的手肘扶了一把,免得他被挤到,“你小心点看脚下。”眼睛里还带着明晃晃的笑意。   陆宵还陷在梁怀钰惊人的逻辑里出不来,气得头顶冒烟。   “你……”他拽住梁怀钰的衣领想说什么,却被突然飘来的烟味呛了一口。   他脸色一变,弯下腰,“咳咳咳——!”   扶梯上人挤人,前面一啤酒肚大哥点起只烟吞云吐雾抽得正欢。   陆宵脆弱的气管根本受不了烟味,吸入的瞬间就咳了起来。   梁怀钰笑意一敛,连忙托起陆宵的背轻轻拍。   他拧眉看向啤酒肚,语调沉沉,“大哥,公共场所麻烦把烟掐了,我弟弟闻不惯这味道。”   啤酒肚瞧两人学生打扮,梁怀钰用词又还算客气,压根没当回事,该抽抽。   周围也开始有人掩住口鼻抱怨。   “什么人呀……”   “真没素质……”   “公共场所还抽烟……”   “瞧他那得意劲儿……”   梁怀钰忙着给陆宵戴口罩顺背,一时间没顾得上,啤酒肚就更猖狂地开始嚷嚷。   “公共场所你家开的?老子抽烟关你屁事,你能拿老子怎么样!”   说罢还报复性地猛吸一口再狠狠吐出来,得意洋洋。   陆宵就站在啤酒肚身后,这一口烟几乎可算是冲着他去的,陆宵当即被刺激得浑身一抖,伏在梁怀钰肩头费力地咳喘起来,原本粉得像水蜜桃的脸颊刷地白了。   梁怀钰赶紧替他拉好口罩,火气瞬间蹿上头。   “还不让老子抽,管天管地管——啊!”   啤酒肚突然爆发一阵痛呼,手腕被人紧紧扣住动弹不得。   扭头只见最先提醒自己的高个学生阴着张脸,浑身冒冷气,“掐了。”   声音也冷得像冰块。   啤酒肚不自觉地抖了抖,还是硬起头皮:“就不掐,愣头学生懂个屁!老子吃得盐比你——啊操!”   更激烈的一声痛呼。   梁怀钰抱着陆宵没工夫跟他废话,满眼的暴躁不耐,语调更冰,“掐了!”   愣头学生力气大得惊人,啤酒肚那么敦实的一身肥肉竟然被扣住手腕毫无招架之力。   力道越来越重,啤酒肚心里一惊,恍惚觉得下一秒自己手腕真的会被拧断,难不成还是练家子?   啤酒肚冷汗都下来了,短短片刻痛得高呼,“我掐,我掐!”。   梁怀钰一松手,他赶紧慌张把烟灭了,扶梯到顶,他脚步一乱,“咚”一声狠狠栽倒在地上。   梁怀钰搂着陆宵,目不斜视从啤酒肚脚边跨过去,扶陆宵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   啤酒肚瘫坐在地上,被身边人来来往往指指点点,后知后觉羞愤上脑,开始破口大骂。   “打人啦!大学生打人啦!”   “青天白日对长辈动手!”   “还有没有天理王法啦!”   然而没有一个人搭理他。   “神经病吧?”   “看起来脑子有问题……”   “丢不丢人,叫保安吧……”   梁怀钰一心安抚陆宵,被啤酒肚吵得脑仁疼,侧身冷冷睨他一眼。   眉梢微挑眸光暗淡,隔着商场喧嚷的空气,遥遥的、居高临下地俯视地上一滩烂肉。   烂肉瞬间噤声。   他浑身颤了颤,哆嗦着爬起来,骂骂咧咧往外走,心不甘情不愿又不敢再上前挑衅。   “怂货。”   梁怀钰转身不屑地勾了勾嘴角,从兜里掏出一片湿纸巾,慢条斯理将扣过啤酒肚的手指一根一根擦干净,才去碰陆宵。   他在陆宵身前蹲下,捏捏陆宵的掌心,“怎么样?”   陆宵没回答,朝他弯弯眼睛,“随身带湿纸巾,有点洁癖在身上啊?”   “你别埋汰我,”陆宵手心发凉,梁怀钰不敢大意,“很不舒服吗?”   “没有,”陆宵摇摇头,“缓过来了。”   他嗓子咳得有点哑,脸色也不好,梁怀钰不觉得他缓好了,捏着他的手有点急躁,“这周围也没热水。”   陆宵再次强调:“我真的没关系了。”   梁怀钰充耳不闻,四处看了看忽然起身,他拍拍陆宵的脸颊,柔声道:“好好坐着歇会儿,哥给你找点水喝。”   说完也不顾陆宵的阻止,径直往不远处一家护肤品店走去,不出片刻端个小纸杯走了出来,又蹲在陆宵身前。   他把纸杯塞进陆宵手里,“不是很容易吗?一杯水而已,世界上善良的人还是很多的。”   陆宵还是觉得有点尴尬,随意向别人讨水喝在他看来和在街上随意冲进一家店找厕所没多大区别,都很容易社恐发作。   他捧着纸杯小小声问:“她们不觉得尴尬吗?”   “有啥尴尬的啊?”梁怀钰睁大眼睛,好像真的完全不理解,“那些姐姐们高兴得快笑出花了。”   陆宵将信将疑扭头一看,果然看见梁怀钰刚进的那家店,导购小姐站在门口,捧着脸颊笑得爱心泛滥。   他回过神喃喃道:“你还真招姐姐们喜欢……”   不仅是姐姐,跟陆宵共事的所有宿管阿姨都对这人赞不绝口。   梁怀钰不太在意,“一点小小的人格魅力而已,不足挂齿。”   陆宵淡淡笑了笑,没再开口。   因为怕被呛到又咳起来,陆宵捧着纸杯一口一口喝得异常小心。   这样子落进梁怀钰眼里根本算不上在“喝”水,充其量只是“嘬”了几口。   好好一男孩子连喝水都不能随心所欲大口喝,梁怀钰看得心里发酸,忍不住捏捏他的耳垂,小声问:“是因为早产才身体不好的吗?”   陆宵从纸杯里抬起头,热气蒸得他眼睛润润的,抿嘴想了想,“不全是吧。”   他放下纸杯,“哮喘是我妈妈遗传的,她身体不好想足月生下我本来就很困难。”   梁怀钰心下了然,“那咱妈现在身体好点儿了吗?”   陆宵摇摇头,“生我妹妹的时候去世了。”   梁怀钰呼吸一滞,“对、对不起……”   “没关系。”陆宵语气自然,又垂下头开始喝水。   平静的样子激得梁怀钰心里情绪翻涌酸得厉害,他安抚地摸摸陆宵的发旋,“怎么这么小可怜儿……”   陆宵狐疑抬头,寻思着自己也没有卖惨或者表现出什么悲伤情绪,梁怀钰这人在干嘛?一脸痛彻心扉?   “没有可怜呀,”陆宵正经表态,“我后妈……对我也算不错。”   起码从小锦衣玉食没苦过没累过。   “好好好,不可怜,”梁怀钰起身在他身边坐下,“我们宵儿不可怜,以后哥护着你。”   语气像哄小孩儿。   看来是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算了,随他想吧。   陆宵无奈地叹口气,又戳戳梁怀钰的肩膀,“我才是哥哥。”   梁怀钰一哽。   移开对着陆宵的视线,话锋一转,“看悬疑片怎么样?最近有部特别火的。”   ·   反正就是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弟弟呗。   影院里,陆宵瞟着端了可乐爆米花的梁怀钰,对他这种小学生一样的回避态度十分不屑。   梁怀钰在他身边坐下放好吃的,凑过来问:“闷不闷?没有不舒服吧?”   周末人本来就多,他们看的又是最近最热门的悬疑片,巨大的IMAX大厅都被塞得满满当当,上座率极高,梁怀钰是真怕陆宵会不舒服。   陆宵自己没什么感觉,点点头,“挺好的。”   “行吧……”梁怀钰看他脸色确实还好,也没再多问只强调,“一有不舒服一定跟哥说知道吗?”   “知道啦,”陆宵笑笑,拉了拉梁怀钰的衣袖指向大银幕,“看电影。”   可能真的是被陆宵“凄惨”的身世震撼到,梁怀钰对他的过度关心一度延续到晚上吃饭。   晚上饭桌上还有其他几个人,都是梁怀钰这么些年最好的兄弟,他把他们介绍给陆宵认识,也就算真正把陆宵当自己人了。   梁怀钰的好哥们性格都跟他差不多,豪气直爽很好相处,只有一个叫作王随的小胖子有些不同。   时不时拿探究的目光扫他一眼。   陆宵心里隐隐疑惑,到底没开口问。   “小陆啊,哥敬你一杯!”最活跃的黑皮大高个李粤豪气地向陆宵递来一杯酒。   “自己人敬啥酒啊,”梁怀钰把杯子挡回去,“他身体不好喝不了,以后也别劝了。”   李粤咧嘴一笑,“这就护犊子了?”   梁怀钰挑眉:不然呢?   “行,”李粵笑着把酒自己一口闷了,又对陆宵说,“钰哥的弟弟就是我们大家的弟弟,以后要是钰哥欺负你,你就来跟咱们哥几个告状知道吗小陆?”   陆宵一愣,坐在原地没动了。   梁怀钰介绍陆宵时只说是好兄弟,但所有人却下意识都把陆宵当成了弟弟。   梁怀钰给陆宵夹菜的也手一顿,空气瞬间有些尴尬。   陆宵咬唇感受了下此刻氛围,忽然想起出门时邓南南的那句“东北大哥都好面子”。   而这一整天下来,梁怀钰都活灵活现向他展示了一位传统的、好面子、还土豪的东北大哥形象。   暗暗琢磨两秒,陆宵抬眸看向李粤,毫无负担地笑了笑:   “不用了,哥哥对我特别好。”   就暂时给他个面子。   “啪嗒——”   梁怀钰手里的筷子应声落地。   陆宵扭头,就看到他热泪盈眶地注视着自己,“宵儿……”   短短两个字,神色极度动容。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谁是哥哥,将会成为永恒的争论。   宝贝们新年快乐呀!今天评论给大家发红包!   祝大家新的一年平安健康、幸福快乐、家庭美满、发财暴富、心想事成!   也祝我,每一个看到我文的小天使都会收藏我~!(够直白了吗QAQ…… 第12章   梁怀钰膨胀了。   自打那天饭桌上陆宵照顾他面子,喊了他一声“哥哥”,他就膨胀了。   似乎是觉得陆宵也接受了弟弟的身份甘居下位,他在陆宵面前以“哥哥”自称起来越来越肆无忌惮。   从前不知道两人年龄,被梁怀钰当成小孩儿看待就算了,现在明明白白知道对方比自己小,虽说小不了多少,但味儿就变了,陆宵总还是有点尴尬。   清晨刚过了早八的时间,宿舍大厅空空荡荡,陆宵坐在工作台前百无聊赖,思考着要怎么才能打压打压他的气焰,起码不能再让他这么随随便便占自己便宜。   正想着,手机震动几下,陆宵拿来一看,邓南南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这家伙罕见的没睡懒觉大清早异常精神。   [早上好!!!!]   [恭喜恭喜!!]   [下班了吧我的宝?]   [恭喜你结束苦逼的宿管生涯]   [辞职手续办好没?]   [快点弄完回来,咱今晚出去好好搓一顿!!!]   辞职?   什么辞职?   结束什么生涯?   陆宵捏着手机一脸懵,怀疑邓南南是不是在梦游。   “你清醒”……刚打出几个字,陆宵手指猛地一顿。   辞职!   他想起来了,他好像确实跟邓南南说过,一旦还完阿姨们的夜班他就立刻辞职。   而现在就是最后一个夜班。   等到一会儿赵婶儿来了,他就算还完了所有的班,无债一身轻,按照自己之前立下了flag,他应该立刻辞职回家睡大觉。   当时他因为梁怀钰连续的晚归而身心俱疲,是真的一秒钟都不想在这里待下去。   可现在……陆宵捏了捏手指,猛然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想过辞职的事了。   不仅没想辞职,甚至越来越乐在其中。   而邓南南的提醒反而好像让他突然陷入一种迷茫的情绪,他好像不是很想离开,但又说不清楚为什么。   陆宵看着和邓南南的对话框,心越跳越快,莫名其妙的有些紧张忐忑。   没等他想明白这种情绪的缘由,桌面忽然被敲响,陆宵猛地回过神身体都跟着不自觉抖了抖。   一个中年男人隔着台子狐疑地看着陆宵,“想啥呢小伙子,这么出神?”   “没什么……”陆宵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连忙站起来。   男人提了个工具箱身穿深蓝色工作服,应该是来维修设备的师傅。   陆宵问:“师傅您来修什么的?”   “你们一栋507不是报修水管吗,前儿个耽误了两天然后又是周末,这不今天赶早过来吗。”   现在刚到春天,又是大早上,风都凉飕飕的,那师傅却出了一脑门汗,抬手拿袖子胡乱擦了。   陆宵给师傅倒了杯水让他先坐下歇会,然后拨了梁怀钰的电话,“您稍等,我联系下学生。”   按规定,师傅上门维修如果学生在寝室内,就可以直接放他上去,但要是寝室没人,宿管需要陪同师傅一块去。   铃声响了好一会儿没人接,估计是在忙什么事。   陆宵挂断电话,拿了钥匙扭头对师傅说:“寝室估计没人,我带您上去吧。”   “好嘞,”师傅一听立刻起身,把纸杯还给陆宵,憨厚笑道,“谢了啊娃子。”   “这有什么好谢的。”陆宵笑着接过纸杯,扔进垃圾桶,带师傅进了楼道。   到底是太过于缺乏锻炼,陆宵上了两层就开始喘,上到三楼要撑着扶手缓一缓,到四楼直接趴在扶手上喘气。   维修师傅的岁数是陆宵的两倍还多,身体素质却比他好上太多,站在他身边大气不带喘一声,全程呼吸匀称。   陆宵看他觉得钦佩,他看陆宵觉得稀奇。   师傅砸咂舌,“娃子你这体质太不行了啊,咋喘这么厉害呢?”   陆宵撑着胸口费力调整呼吸,闻言稍稍抬头看向师傅,向他竖起大拇指声音发虚:“是您太厉害了。”   师傅连连摆手,笑声中气十足,“哎哟我五六十岁的人厉害啥啊,你们这些小年轻才是该多锻炼!”   “是是是。”陆宵附和着点头。   “咋样啊娃子,好点儿了不?”师傅看看陆宵的脸色,“叔再陪你歇会儿?”   陆宵其实没太缓过来,刚刚上楼的时候他尽量跟着师傅的速度在走,可这师傅腿脚实在太快。   他平常上楼走一走停一停都不觉得有什么,恍惚间让他以为自己能跟得上别人的步伐,没想到这次只上了几楼就有点受不了。   胸口还是有点难受,呼吸间从气管到心肺微微刺痛,陆宵咬唇感受了下,觉得还行,只剩一楼了,能忍。   他朝师傅点点头,“没事,我们走吧。”   等到了五楼拐弯来到507门前,陆宵撑着门框两眼都有些发黑,不由想自己身体怎么越来越不中用了。   他喘了口气,哆嗦着手要开门,钥匙刚对准孔,门却从里面开了。   梁怀钰上半身一|丝|不|挂,下面穿了条宽松的黑色短裤,看到他的瞬间双眼微微睁大。   “你怎么来了?!”   “你在啊!”   异口同声。   陆宵看到梁怀钰好好站在寝室里,整个人神清气爽,对比了下白爬五楼现在看起来可能快死了的自己,觉得胸口更闷了。   他翻了个白眼,歪着身体就要往门框上靠。   梁怀钰眼疾手快给他接住,半搂着人进门坐下,语气焦急,“你说你没事上来干嘛啊,五楼走着不累吗,瞧你脸白的!”   陆宵捂着胸口咳嗽两声,抬眸瞪他,“你自己不接电话,我以为你出去忙了,人师傅……”   他说两句就得停下来缓缓,“人师傅来修水管,我肯定要带上来啊……”   “哎你瞧我,”梁怀钰自责地拍拍脑门,“我刚洗漱呢没听到……师傅,诶对师傅呢?”   两人说了半天才终于注意到被遗忘的维修师傅,梁怀钰连忙转头去招呼。   没想到师傅自己从善如流地进了屋,还拍拍梁怀钰的肩,说:“没事小伙子你先照看这娃子,刚走半道上就不来气儿了,水管叔自个儿去看就行,浴室的哇?”   “诶对,”梁怀钰答道,“外面洗漱台的是好的,就浴室的没法用了。”   “行,”师傅拧着工具箱直接钻进浴室,“叔给你看看。”   梁怀钰起身给陆宵倒水,抽空望着浴室喊道:“谢了啊叔!”   “客气!”   梁怀钰端了水蹲到陆宵面前,满眼心疼:“来宵儿快喝点水缓缓。”   陆宵喝了水,又靠在椅背上闭眼喘了半天,总算恢复些力气,稍稍睁眼就看到梁怀钰蹲在自己面前一脸焦急。   他光着上半身,胸肌腹肌肱二头肌都毫无遮拦明晃晃闯进陆宵眼里。   陆宵指尖微微一颤。   “怎么样宵儿,好些了吗?还难不难受?要不要再喝点水?”   梁怀钰一门心思扑在陆宵身上,一个劲儿问东问西,完全不觉得自己不穿上衣有什么问题。   在他们大东北,进澡堂子全部坦诚相待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陆宵目光盯在梁怀钰的肌肉上一动不动。   真的是……太美好的肉|体了,每一块肌肉的分布都符合人体美学原理,陆宵做雕塑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真人能练出这么完美肌肉。   不仅外形完美,梁怀钰本人特有的夹杂在年轻男生和成年男性间强烈的冲击力,也和这副躯体绝妙融合,是青春和性感独一无二的结合体。   雕塑……   陆宵忽然灵光一现,血脉似乎有些微微发烫。   要是梁怀钰能给他当模特就好了……   要是这副人体能被他做成毕业设计就好了……   那一定会成为他最完美的作品……   辞职什么的都去死吧!   梁怀钰对陆宵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只看陆宵怔怔地盯着自己也不说话,以为他难受得厉害,不由地更急了。   他直起身微微弓腰,拿手掌轻轻托起陆宵的后颈,试图让他呼吸通畅些,却没意识到这个动作等于在把腹肌往陆宵眼前送。   下一秒,梁怀钰腹肌一凉。   陆宵雪白的指尖轻轻贴上他腹部,漂亮的眼睛闪烁着探究的光芒。   纯洁又动人。   作者有话要说:   梁某:嘿嘿……嘿嘿嘿……老婆馋我身子了…… 第13章   陆宵指尖很凉,明明只有一小点点贴在梁怀钰皮肤上,强烈的温差却差点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把陆宵的手指握进掌心,诧异道:“怎么上了五楼都把你这爪子走不热呢?”   陆宵没接话,视线还是落在梁怀钰的腹肌上,好奇地问:“怎么练出来的呀?”   他的眼睛和语气都极度天真,还带着隐隐的灼热与向往。   梁怀钰顺着陆宵的手指握上他细瘦的手腕,圈在掌心里都松松的,再看陆宵细胳膊细腿全身上下没二两肉,瞬间明白过来——陆宵该是羡慕了。   也对,哪有男人不希望自己孔武有力掀起衣服就是八块腹肌呢?   陆宵和自己比起来,确实太过于瘦弱了。   梁怀钰看他呼吸平稳下来应该没大碍,便松开扶着他后颈的那只手,复又蹲在他身前,“就健身房随便练的,你要喜欢哥以后带着你练。”   他拍拍陆宵的耳廓,又说:“不过你身体不好想练出来还是比较困难,但活动活动增强下|体质还是可以的。”   陆宵却摇摇头,好像不太感兴趣,“算了吧。”   他只喜欢看,不喜欢动。   “也行,”多半是怕自己身体不行不够自信,梁怀钰也不勉强,“你还是比较适合好好养着,运动啥的不用强求。”   怕陆宵多心,又补充一句,“你就这样都已经很好看了。”   陆宵没有立刻回答,微微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手指不自觉动了动,被梁怀钰握着就像是在轻轻挠他的掌心。   梁怀钰下意识低头,入眼就是那双被自己大手圈住的细细白白的腕子,腕骨突出,肤质细得像锦缎,他亲自挑的两个镯子好好地套在这样一双手上,说不出的贵气。   他托起陆宵两只手腕轻轻一碰,金银镯子相撞,发出清脆的一声响,梁怀钰满意地笑起来,“真可爱……”   还是别让陆宵健身了,这样乖乖软软的就很好,梁怀钰实在不敢想象陆宵这双手因为举铁变得骨骼清晰肌肉爆出的样子。   太可怕了。   正想着,掌心的软香玉突然抽走,陆宵撑了把椅背坐直,梁怀钰抬头就和他的视线撞上。   陆宵眼睛亮晶晶的,唇角带着笑意问,“我不想锻炼,但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健身房看你健身吗?”   正合我意!   梁怀钰当即同意,“行啊,随时都可以,这样吧我下次去的时候叫上你。”   吃不了猪肉见见猪跑也行,陆宵身体这么差,看他练就等于自己也练过了,何必非要亲自上手呢,再不小心伤着,两全其美没毛病!   梁怀钰被自己绝佳的逻辑深深说服,又拉起陆宵的手笑得一脸灿烂,“就大后天吧,到时候哥来接你。”   陆宵也抿起嘴笑笑,眉眼弯成小月牙。   “小伙子你水管叔给你换好——哟嗬——”   维修师傅一从浴室里出来,抬头就瞧见两人一个坐一个蹲眼对眼傻笑的稀罕场面,忍不住打趣起来。   “俩大小伙咋还手拉手讲悄悄话咧,有啥是我老头听不得的?”   陆宵脸皮薄,被说得耳根子发红,梁怀钰抬手揉了把他的耳垂,起身看向师傅,高深莫测道:“兄弟间的小秘密,您长辈甭掺和。”   师傅听了大笑两声,摆摆手,“行行行,我们老头儿搞不懂现在年轻人的花样。”   他提起工具箱,“管子都给你修好了,叔走了啊。”   “诶行,谢了叔。”   陆宵看师傅准备出门,也站起身要一起走。   梁怀钰拉拉他的手肘,还是有些不放心,“不再歇会儿?”   陆宵眨眨眼,“我好了呀,都这么久了再歇也太夸张。”   “……好吧。”梁怀钰见他坚持也不再强求。   他送陆宵到门边,看他和维修师傅走向楼道的身影,又忍不住喊道:“下楼小心点儿,慢点走!”   陆宵听了猛地转身,脸色微红,拳头攥在身侧,被梁怀钰照顾婴儿式的提醒和师傅随之而来的笑声惹得有些促狭。   “知道了!”他快速朝梁怀钰挥挥手,“下个楼又不费劲,你衣服都不穿赶紧进去吧!”   害羞了。   梁怀钰撑着门框止不住发笑,也朝陆宵挥挥手。   维修师傅被两人逗得不行,对陆宵说:“那小伙子心还挺热哈?”   “热什么热,”陆宵脸颊发烫,“他就是傻!”   维修师傅笑得更大声。   春意渐浓,日光倾洒,宿舍院子里的梨花都开了,风一吹斜斜地飘落洁白的花瓣,就连大花都带着小花迎着飘洒的落花打滚晒太阳。   陆宵扯了扯自己毛衣领,他一向很少出汗,现在却难得的有些燥热。   想起梁怀钰靠在门框上,上身片缕不着却毫无冷意,维修师傅走一会儿也满头的汗,他才迟钝地感觉出,春天好像真的来了,该减衣服了。   送走师傅,陆宵也在工位上收拾东西准备下班,赵婶儿捏着几张A4纸朝他走来,面上喜气洋洋。   陆宵被她的笑感染,也弯起唇角问:“您今天有什么好事吗?”   “哪就有啥好事了,”赵婶儿笑笑,“天气好人也精神啊。”   说着她将其中一张纸摆到陆宵面前,“小陆你先别急着下班哈,把这个体检表的个人信息填一填然后给我,咱明天得体检了。”   “我们也要吗?”陆宵拿起来看了一眼,有些惊讶。   他知道每到春天A大都会安排学生体检,大概从两天前开始,各个学院都陆续准备了起来,却没想到连他们宿管都要一起弄。   “那可不,”赵婶儿边换拖鞋边说,“你刚来不清楚,每年春季体检是全校所有学生职工必须做的,学校出钱,我们检查了自己也安心不是?体检还是很重要的。”   “这倒是。”陆宵充分肯定体检的重要性,拿起笔开始填表。   赵婶儿换着鞋,想起来又提醒一句,“咱明儿一大早就去,小陆你记得别吃早饭哈,要抽血的。”   陆宵写字的手一顿,愣愣抬起头,“还要抽血吗?”   赵婶儿被他怔愣的表情逗乐,“当然啦,哪有体检不抽血的。”   她涂红的指甲虚虚点了点陆宵的额头,笑道,“想什么呢你这孩子。”   陆宵回了回神,勉强笑笑,“没、没什么……”   捏紧笔的指尖却微微颤抖。   作者有话要说:   宵宵哭唧唧:不想抽血QAQ…… 第14章   全校体检人数过于庞大,即便是分批次进行,医务室也容纳不下,学校就将体检的地点设在了面积最大的多功能厅。   陆宵到多功能厅时刚过八点半,赵婶儿已经站在门口等他了,手里拿着体检表喜气洋洋,一见陆宵赶忙迎过来,“小陆啊你可算来了,没吃早饭吧?”   “没有。”陆宵扯了扯嘴角。   和赵婶儿的春光满面比起来,陆宵的状态就要沉闷太多。   最近天气好连着几天都出太阳,晨光洒在树木嫩绿的枝叶上一片生机勃勃,同样暖黄的阳光照到陆宵脸上,不仅没能增添生机,反而显得他更加苍白单薄。   赵婶儿看陆宵忧心忡忡的样子,收敛了嘴角的笑意,“怎么了小陆?脸色怎么这么差,没休息好吗?”   何止是没休息好,一想到要抽血,他整完都没睡踏实。   陆宵就连唇色都格外浅,看着赵婶儿欲言又止。   “到底咋了?”看他不说话赵婶儿也急了起来,“跟婶儿说说指不定婶儿也帮你呢?”   “我……”陆宵捏了捏手指,“我能不能不体检啊?”   “啊?为啥呀?”赵婶儿皱起眉头,以为陆宵和其他小伙子一样嫌麻烦,不由有些恼怒。   “这体检是学校统一规定所有学生职工必须做的。”   她他拍拍陆宵的肩背,“尤其是你这种看起来就身子骨不太好的,更要仔细检查,咋还想躲呢?门儿都没有哈。”   “不是……我……”陆宵还想说两句,被赵婶儿一挥手打断。   “啥都别说了,跟婶儿进去!”她拉起陆宵的胳膊就往多功能厅里走,一路上絮絮叨叨。   “像你们这些小年轻,平时不注意保养把身体搞得一团糟,完了还不敢检查,要我说真的要不得,越怕啥越来啥,这么躲着躲着以后真躲出病了有你好受的,也不想想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说了半天感觉身后一点回应都没有,她回头瞪了眼陆宵,嗔怪道:“听到没有!”   陆宵苦笑,“知道了,您说得对。”   “诶,这就是了嘛。”见陆宵不再推脱,赵婶儿神色总算缓和些。   她把陆宵带到休息区,嘱咐道:“你在这儿坐着等会儿,婶儿先去抽血,下一个就是你。”   陆宵点头。   赵婶儿转身走了几步,又突然回头,手指虚虚点了点陆宵,“不许自己偷偷跑了知道吗!”   陆宵哭笑不得,“好,我不跑。”   大厅里人来人往,被安排在这个时间段来体检的学生也不少,吵吵闹闹说说笑笑精神得不行。   室内开着数盏白炽灯,强烈的光线反射在瓷白的地砖上,晃得陆宵头晕,他不得不低低垂下脑袋微眯起眼睛,手指因为紧张不自觉地搅动。   梁怀钰测完视力出来,打老远一眼就瞧见那道身影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孤零零坐在休息区的塑料连排凳上抠手指,头垂得老低又只给他留个圆圆的发旋,看起来可怜巴巴。   小可怜不知道在想什么,梁怀钰都走到他面前了,也没发现身边多了个人,   还是梁怀钰把手掌放到他软乎乎的发旋上按了按,小可怜才条件反射般抬起头,大大的眼睛看着他。   大厅的灯光太强,陆宵连梁怀钰的脸都没看清,就被刺得闭眼皱眉。   下一秒眼前却落下一道暗光,有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梁怀钰声音随之落下:“行了,睁开吧。”   梁怀钰另一只手掌罩在他眼前,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想啥呢小可怜儿?咋一个人坐这儿?赵婶儿没跟你一起?”   一来就是三连问,陆宵张了张嘴,没力气一一回答,只抬手虚虚指了指抽血区,“她先进去了,我下一个。”   梁怀钰点头,“那还挺快的,早点抽完早点吃饭,省的你待会儿头晕,想吃啥?哥陪你吃。”   陆宵有气无力:“都行吧。”   梁怀钰没说话了,饶是他再迟钝,也能感觉出陆宵的不对劲了。   他提着裤子蹲下,拉起陆宵的手,发现他手心冰凉,“怎么了宵儿?不舒服吗?”   陆宵抬眸看他,眼神怯生生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脸上血色也不好,梁怀钰心往上提了提,把陆宵手握得紧了些,“到底怎么了?”   陆宵看着他,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晕血,挺严重的,但他又最最最矫情拧巴的不愿意让别人知道,更怕别人追问他为什么会晕血。   不想跟赵婶儿说,不想跟任何人说。   但,如果是梁怀钰的话……   陆宵注视着他的双眼。   如果是他的话,是不是可以依赖……   梁怀钰的手很大很热,包裹着陆宵冷冰冰的手,快要把他掌心的冷汗蒸干,也莫名让他生出些勇气。   “我不想……”陆宵声音低哑。   “——钰哥!到你了!”远处传来的喊声猝然打断。   梁怀钰没理,只看着陆宵,“什么?”   “我……”   “——钰哥快点儿!就差你一个弄完吃饭了!”喊声还在继续。   梁怀钰暴躁起身头转向一边,“老子他妈等会儿!”   说罢弯腰倾身凑近陆宵,他眉头还皱着,但拍耳廓耳廓的动作十分轻柔,嗓音压得低低的:“宵儿你说。”   周围的喊声没让梁怀钰动摇,倒是把陆宵喊清醒了。   太矫情了。   不就是抽两管血吗,费得着在这儿拉着别人手不放,扭扭捏捏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吗。   抽的时候把眼睛闭上不看,抽完扭头就走不就行了吗。   陆宵为自己的矫情无地自容,立刻松开梁怀钰的手,勉强挂上笑,随口扯了句话敷衍,“不想喝豆浆了,等下吃小笼包吧。”   梁怀钰顿了顿没说话,定定地看了陆宵几眼,“就这个?”   陆宵笑得乖巧,“就这个。”   梁怀钰还站在原地不动,皱眉不置可否。   “小陆,过来吧!”抽完血的赵婶儿出来,远远地招呼陆宵。   “来了!”陆宵冲着她的方向应了声,又扭头看向梁怀钰,“我过去了,你也快走吧,别人都等你呢。”   梁怀钰心里觉得陆宵不对劲,一时间却又说不出什么,只好应道:“行吧,你弄完就给我打电话,我来找你。”   “好。”陆宵笑着点点头,朝赵婶儿走过去。   抽血的地方很简陋,一排桌椅一边坐着几名医生,另一边学生们排队坐下、扎针、抽、换人,医生动作行云流水。   陆宵打从屁|股挨到冰凉的座椅,后背就开始冒冷汗,医生一手拿针一手在他胳膊上用力拍打,却迟迟没有扎下去。   半晌,就在他预感冰凉的针尖要刺进自己血管时,耳边却传来医生幽幽的感叹:“这娃子血管真细啊……”   陆宵崩溃闭眼,头歪向一边生无可恋。   您倒是扎啊!   能不能给个痛快!   好在医生技术足够熟练,陆宵那么细的血管,花费了多于正常人三倍的时间总算扎了进去。   细微的刺痛从肘窝传来,痛倒不是很痛,陆宵紧紧闭着眼,不能看,绝对不能看!   时间好像缓慢过了很久,医生才终于解开止血带。   “好了。”   陆宵长抒口气,缓缓睁眼。   “哎哟!”医生突然高呼一声,“你血咋流出来了!”   陆宵下意识转头就看到几滴血随着医生抽出针管的动作滑落在手臂上,同时撞进眼里的还有自己刚刚抽出来的、热乎滚烫的两大管血。   后背冷汗瞬间下来,陆宵胃里一翻腾,强烈的呕意冲向食道,他立刻捂住嘴强迫自己把这阵反胃压下来。   医生很快用棉签压在他肘窝上止血,压了好一会儿,见血止住了才松了口气,心有余悸:“你这孩子,血管细就算了,咋凝血都比别人差点儿啊,以后要小心知道吗?”   陆宵反胃还没压下来,冷汗一阵一阵冒,只能勉强冲医生点点头。   医生不放心地又给他肘窝贴了张创口贴,才放他出去,“行了赶紧吃点东西去。”   赵婶儿一直等在旁边,陆宵一出来她就迎了上去,看到陆宵脸色时也是一惊。   “怎么了小陆,脸咋白成这样?”   陆宵摆摆手,在赵婶儿的搀扶下坐到凳子上,他费力吞咽两下,小声道:“有点想吐。”   赵婶儿愣了愣,接着一拍大腿,“别是低血糖了吧,!”   恶心想吐头晕冒冷汗,可不就是低血糖的症状吗。   她连忙扶陆宵做好,急道:“你先在这缓缓,等婶儿去给你弄点吃的!”   陆宵知道自己不是低血糖想阻止,奈何他现在浑身无力,手刚抬了一半也止不住赵婶儿风风火火向外跑。   他弓腰捂着胃缓了缓,那股恶心劲儿一直卡在咽喉下不去。   还是要吐。   陆宵再拼命忍了忍,攒下些力气后,撑了把座椅缓缓起身向洗手间走去。   等到赵婶儿急匆匆端了糖水过来,陆宵早已不在原处。   她愣愣地环视一圈,发现找不到陆宵的身影,不由急得跺脚,“人呢?!”   梁怀钰一弄完自己那边的检查就赶紧过来找陆宵,虽然陆宵没说什么,但他刚才的状态总还是人梁怀钰不太放心。   在看到像没头苍蝇乱转的赵婶儿时,他心狠狠一沉。   梁怀钰快步上前拦住她,开门见山,“赵婶儿,您看到陆宵了吗?”   “没呢!”她手里还端着盛了糖水的纸杯,虽然急却不敢动作太大怕把水洒了,“刚还在这儿呢,接个水的功夫就不见了!”   就在赵婶儿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给陆宵抽血的医生从一边支出半个脑袋:“阿姨,你是在找刚才那个大眼睛男娃吗?”   赵婶儿一听连连点头,“是呀是呀,你看到了吗?”   医生本着对病人负责的原则,总会下意识观察病人的状态,加之陆宵之前的脸色又实在差得很明显,抽完血后医生也不自觉留意看了几眼。   他连忙抬手指了个放下,“刚往厕所去了,估计是抽了血不舒服,你们看看去吧!”   “诶诶好!”   赵婶儿点头,抬脚就要走,眼前却好像突然卷过一阵风。   她愣了愣,眨眨眼睛,转头一看,小梁不见了。   再低头,手里的水也不见了。   赵婶儿:“??”   作者有话要说:   梁某:老公来了! 第15章   走廊尽头的洗手间空空荡荡,陆宵双手撑在洗手台上止不住地干呕。   胃里一直反酸,可除了刚开始吐出过一点后,剩下只是无止境地重复呕吐的动作,好像不是单纯因为难受才想吐,而是无法抑制这种生理性的呕意。   陆宵手指死死扣住洗手台的边缘,吐得泪眼模糊也停不下来,渐渐地呼吸也开始乱。   他费力喘出口气,本能地抬手捂住嘴,强制把呕意压下来,即便脑袋都吐晕了,陆宵也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没带药,他不能再犯病。   可强迫忍吐实在太痛苦了,胃像疯了一样翻腾抽搐,连带着食道也像要痉挛似的涌起一阵阵并不存在的热浪,要从咽喉里冲出来。   陆宵跌坐在地上弓起身,腰背崩得紧紧的,双手捂住嘴浑身一阵一阵发抖,生理眼泪顺着指缝滑到裤腿上,落到地砖上,陆宵心里突然就生出一种恐慌。   生理上极度的难受让他突然有点怕,说不清怕什么但就是不想再一个人待着。   那些诸如不想被别人看到狼狈不堪模样的自尊心,陆宵统统都没有,只要有个人能陪陪他就好。   可是没有,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陆宵咬碎牙拼命把呕意压下去,胃里平静下来后,他还是一个人坐在地上。   陆宵闭眼缓了缓,然后抬手把眼泪擦掉,撑着地砖颤巍巍起身,趴到洗手台边缘想洗把脸,手却抖得连水龙头都拧了半天。   镜子里自己现在的样子糟糕两个字都不足以形容,再怎么洗脸也没用,陆宵勉强收拾了一下,就扶着墙走出去。   下楼的时候裤兜里手机一直在震动,陆宵倚着墙迟缓地反应了半天,才逐渐想起这玩意儿好像从洗手间里就频繁响过好几次。   他身上没力气,靠在墙上按下接听键却不太想出声。   “陆宵?陆宵你在哪儿?!怎么不接电话呢!”   梁怀钰急切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落进陆宵耳朵里却变成嗡嗡的杂音模糊不清。   不知道是手机有问题,还是陆宵脑子有毛病。   “陆宵?说话!”   这句听明白了,陆宵张张嘴,轻轻“嗯”了声,奈何头脑混乱也不知道说什么。   “好了。”梁怀钰声音忽然放轻。   “好了宵儿,没事了,”他又说,“我看到你了。”   陆宵眨眨眼,愣愣转头,阳光打在走廊的玻璃墙上,投下一块一块方形窗栏的阴影。   他眼泪没收拾干净,视线模糊,只能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踩在地板斑驳的光上,大步朝他走来。   陆宵抬脚想迎上去,却被制止。   “别动,”梁怀钰在电话说:“我过来,你等我过来。”   他说不动,陆宵就不动,乖乖站在原地。   “钰哥——!”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男声,陆宵没来得及回头,肩膀却被猝不及防地一撞。   他本来就头眼昏花全身无力,被撞得脚下打晃一踩空,直直地从楼梯上跌了下去。   梁怀钰跑了大厅没找到人,去了厕所没找到人,好不容易在楼道上把陆宵堵到,气还没松一口,就眼睁睁看见王随那个二货横冲直撞奔上来,一个撞肩直接把陆宵折腾到楼下。   关键那个二货本能伸手拽了一把,竟然没拽住。   陆宵那么轻的体重,跌下去的时候轻飘飘的像片叶子,王随一身腱子肉居然他妈的拽不住!   梁怀钰炸了,血气翻涌冲破天灵盖。   王随满口“卧槽卧槽”地冲下楼看陆宵。   紧跟在梁怀钰身后赶来的赵婶儿目睹这一幕惊声尖叫。   事情彻底乱了套。   梁怀钰三两步上前,心脏狂跳。   陆宵背对着他,手撑在地上,而王随正在一边拉他,语气万分焦急。   “老弟?老弟你还好吗?”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   “你有事没事?”   “哎哟你倒是吱个声啊……”   梁怀钰眼里却只看得见王随扒拉着陆宵要拉他起来的画面,气得两眼一黑,“王随你他妈给老子住手!”   他冲上前,揪住王随的后衣领往后一掀,丝毫没有收力,掀得他人仰马翻躺在地上懵了好一会儿。   “宵儿?”   梁怀钰蹲下来,看了陆宵两眼却不敢碰他。   陆宵一手撑在地上半支起身,脸色一片雪白,眼神涣散,满脸不知道是泪还是汗。   梁怀钰弯下腰,小心把陆宵搂进怀里,很轻地问,“摔到哪儿了?哪里疼?”   可陆宵不知道怎么了,呆呆的被他抱着,也不说话,像丢了魂一样。   梁怀钰心里急得厉害,又不敢大声说话,只能耐着性子继续喊他,“宵儿?听得到哥说话吗?”   “钰、钰哥……”王随哆哆嗦嗦爬起来,“会不会摔着脑子了?”   他声音发抖,“不然这楼梯也不高怎么会……”   梁怀钰咬牙,“你他妈要是还想自个儿脑袋在脖子上多待一会儿,就给老子闭嘴。”   要不是抱着陆宵,他真想手撕了王随这个二货。   跟过来的赵婶儿也捏着手机喳喳哇哇。   “小陆有没有事啊!”   “要不要叫救护车啊?”   “这个样子别是脑震荡拉!”   王随插嘴,“对对对我刚就想说脑震荡,没记起这词儿!”   “那要不叫救护车吧。”   “赵婶儿你来打,我我我手抖现在……”   “我也抖啊……”   陆宵刚才一下摔懵了,其实没怎么觉得疼,只是半天都反应不过来。   他胃里的恶心劲儿还没彻底过去,赵婶儿和王随在一边七嘴八舌吵得他头晕,又有点想吐,呜咽一声把头埋进梁怀钰怀里。   梁怀钰抬手捂住他耳朵,深吸一口气,“能不能先别吵。”   两人瞬间噤声。   梁怀钰真正生起气来,即便刻意压低怒火,强烈的压迫感也很难给人喘息的空间。   王随跟他认识最久最明白,立刻选择闭嘴,而赵婶儿确是实打实的被吓住了。   全宿舍男生里最体面热情好脾气的小梁,怎么、怎么还有这一面呢……   梁怀钰虽然气,但也知道王随的话没错,楼梯不高就五六级的样子,按理说不该这么久都站不起来,神情还恍惚。   他心里微微一沉,别是真摔到哪儿了。   陆宵不说话,梁怀钰也就不再一直问,抬手从陆宵的头、颈椎、肩膀、手肘一一检查下来,都没问题。   一直到他握住陆宵左手手腕时,陆宵才忽的浑身一抖溢出一声痛呼。   梁怀钰连忙托住他的身体,将他手腕捧到掌心查看,应该是摔下来的时候撑了一把,原本细白漂亮的手腕此刻扭曲成诡异的弧度,软趴趴搭着。   “哎呀!”赵婶儿又是一声惊呼,“这、这是断了吗?”   王随没赵婶儿这么虎,还是闭紧嘴巴不敢说话,只是瞪大眼睛看着陆宵的手。   梁怀钰已经数不清今天是第几次被气得想吐血了。   他尽全力压下火气,轻轻握住陆宵的手腕,陆宵又疼得抖了抖,他连忙顺着脊背安抚,“没事啊宵儿,哥给你看看。”   还好,虽然扭曲的弧度看起来很吓人,但应该只是脱臼没有骨折。   陆宵在地上坐了半天,又被梁怀钰抱了半天,最终因为手上后知后觉传来剧痛彻底清醒,而之前那些因为摔懵被麻痹掉的恐惧害怕也随之卷土重来。   梁怀钰身上很暖,手也很暖,抱着他就像把他从冰潭里一把捞进春天。   陆宵所有感官全部复苏,最先撒娇的就是眼睛,鼻头一酸,泪珠子噼里啪啦砸了下来。   梁怀钰彻底慌了,拿指腹去擦那些泪珠子,眼尾薄薄的皮肤一抹就红,他连擦都不敢擦了,只能好声好气地哄,“手没事宵儿,没断!”   “甭听别人瞎说,好着呢,咱去医院治一治个把月就能好!”   “真的,你信哥,不怕啊宵儿……”   可陆宵还是哭,委屈劲儿是上次被吵醒那会没法比的,梁怀钰以为他真疼得厉害,一刻也不敢再耽搁,立刻抱起陆宵就往医院跑。   幸好多功能厅离大门很近,他叫了车跑到门口也就两三分钟的事。   王随亦步亦趋跟在后面,小心翼翼看梁怀钰的眼色。   他也知道自己这盘闯祸了,撞了个祖宗就算了,还把祖宗手撞成那样,钰哥没弄他他都快吓哭了。   梁怀钰打开车门将陆宵抱进后座,王随看了,不知道自己要坐前面还是后面,抖着嗓子出声,“哥……我、我坐哪儿啊?”   梁怀钰忙着看顾陆宵,抽空睨了他一眼,“你还想坐车?”   王随:“?”   下一秒,钰哥长腿一抬进了后座,车门“砰”地关上扬长而去,喷了他一脸尾气。   王随杵在原地,耳边回荡着钰哥最后扔给他的一句话:“自己滚过来。”   声音又冰又冷,冻得他打了个冷战。   作者有话要说:   王随(吓死了):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下章就叩头请罪!钰哥原谅我!!   钰哥(没出息):呜呜呜老婆你疼不疼啊……呜呜呜老公心疼死了……老公抱抱就不疼了……老公亲亲明天就好…… 第16章   邓南南气冲冲赶到医院,一路往骨科狂奔,隔老远就看到一小胖子鬼鬼祟祟扒着治疗室的门缝偷看。   他上前拍了拍胖子的肩,“陆宵在里面吗?”   胖子点头,“你谁啊?”   “别管我是谁,”邓南南上下打量胖子,“就问你,陆宵是不是你撞下楼的?”   胖子神色一窘,结结巴巴:“我、我……”   看来是了。   邓南南挥手打断,“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   邓南南踢他一脚,“当然是人啊,伤到哪儿了,不然我在慰问你吗?”蠢不拉几的。   “哦哦哦,”胖子连连点头,“就是手腕脱臼,没断没断!”   邓南南睁大眼。   “而且是左手手腕不会影响日常,医生在正位了,应该不严重的,没事的你放心啊……”   王随看出来这人应该是陆宵的朋友,心虚的同时赶紧交代伤情。   “就是脱臼?”   “没断?”   “不严重?!”   邓南南气笑了,一把拽住王随的衣领,“这他妈不严重?!”   他把王随往走廊一拖,推门扔进安全通道,“你把他手伤了你跟老子说不严重?!”   邓南南抬手给王随一拳,“遇事你不说道歉你他妈张嘴闭嘴不严重?!”   这一拳来得猝不及防,王随被打得仰面撞到墙上,捂着脸爆发出痛呼,“卧槽,你你、你咋还打人呢!”   “打的就是你,”邓南南废话不说又来一拳,“这都算轻的,不然你当老子泰拳白练的!”   王随怂是真怂,一身肉唯一的用处就是御寒,见了邓南南的拳头动都不敢动直接吓哭,“我我不是故意的啊,我错了,您您您手下留情!……”   邓南南打了两拳还是觉得不够解气,居高临下怒视王随。   “还敢说没断,要真断了你他妈还能活到现在?”   “知道他手多金贵吗?撞坏了赔得起吗你?把你卖了都还不上!”   ……   好像有点没说对。   邓南南叉腰想了想,抬腿冲王随肚子又是一脚:   “……妈的抬举你了,你最多凑个小数点!”   ·   治疗室内。   陆宵盯着自己的左手出神,医生已经做好了正位,以防万一还上了夹板固定。   “你……”陆宵抿嘴欲言又止,看看梁怀钰。   “你其实可以不用一直捧着。”   从上车到现在,除了医生给他治疗的那一小会儿以外,梁怀钰雷打不动把陆宵左手捧在掌心,神情肃穆得仿佛那不是只手而是尊佛。   虔诚供佛的人并不觉得自己此举有何不妥,皱眉道:“我还是帮你托着吧,万一再磕着碰着呢?”   惹得医生都笑了出来,“没事的啊小伙子,不用过于小心,夹板上了是稳当的,后面只要注意别再有大的磕碰就行。”   可梁怀钰的耳朵大概开了自动检索关键词的功能,只听到最后一句话,心疼道:“看吧,医生都说不能再磕碰,还是让哥给你捧着吧。”   说完还对着陆宵的手腕吹了吹。   陆宵哭笑不得,“你有病吧……”   其实医生说的梁怀钰心里都明白,但还是忍不住心疼,实在是陆宵的手是他活了这么多年,见过最漂亮的一双,从指骨到皮肤甚至指甲每一个细节都堪称完美的漂亮。   所以当时送陆宵镯子说没有私心是假的,毕竟都是男人,拜把子什么玩意儿不能用,要不是真喜欢陆宵的手,谁会非要买个娘们儿唧唧的手镯拷上?   可就是这么一双漂亮的手,现在被夹板严严实实包着,原本淡粉色的指尖都发白,梁怀钰看了心里止不住窝火。   毕竟是靠手吃饭的人,陆宵其实也有点担心,咬了咬下唇看向医生,“那请问这个有可能有后遗症吗?”   “一般来说是不会的,你情况不严重,恢复好后和以前没有区别的。”   陆宵小小松了口气,“谢谢您。”   “没事啊,”医生收拾好器械,嘱咐道:“你现在年轻恢复能力都不错的,不用太担心,这两天可能会比较痛,我给你开点止痛药实在难受可以吃一次,但最好还是自己忍住。”   “两周后过来复查,一般四周左右就能好得差不多。”医生拉开门,“你再休息会儿,差不多了就出院吧,回家好好养着。”   梁怀钰倾身,“诶,谢谢您啊!”   医生挥挥手关上门,一时间治疗室里只剩下他们俩。   “是不是疼得厉害?”梁怀钰看着陆宵淡色的嘴唇,心里不是滋味。   确实疼。   之前事情兵荒马乱一团糟,陆宵头晕脑胀倒没觉得多难受,现在一放松下来,手腕的痛感就密密麻麻涌了上来,又酸又涨绵延不绝,连带着小臂都有些发麻。   陆宵不想装得自己有多坚强,抿嘴点头,“很痛。”   “这可咋整啊……”梁怀钰坐不住了,痛心疾首在陆宵身前蹲下,“要吃点止痛药吗?可那药也不兴老吃啊……”   他捧着陆宵的手腕盯了半天,最终重重垂下头,语气里全是自责,“这事儿都赖我……”   梁怀钰头发剪得短,发质又硬,大喇喇支着,任谁看都是个坏脾气的硬骨头。   可硬骨头在陆宵面前蹲着,除了头发还在顽强支撑,整个人都耷拉下来,像条淋了雨的落汤狗。   不对,这次是淋冰雹了。   陆宵被他这副样子整得有点想笑,用没受伤的手在他头发上摸了摸,随即惊奇地“哎”了一声。   梁怀钰马上把他手捞进怀里,“咋了?”   陆宵摇头,盯着他的头发,“扎手。”   梁怀钰翻开他手看了看,什么也看不出,但还是冲着白白的掌心吹了吹气,“当初剃短就是冲方便,你要不喜欢哥就多留点儿。”   陆宵听了抿嘴笑起来,也不说喜不喜欢。   他想了想,突然对梁怀钰说,“你帮我把那个镯子戴上吧。”   “什么?”   陆宵从桌上拿过那只银镯子递到梁怀钰面前,“你帮我戴一下吧,戴右手。”   这只银镯本来是套在陆宵左手的,因为受伤,医生给他摘了下来,梁怀钰没想到陆宵还想再戴回去。   梁怀钰心口发烫,很快明白过来,陆宵是在给他台阶下,他刚才表现出的气压太低,陆宵这么做就是在说,他不生气,不怪他。   “好!”他认真帮陆宵把镯子戴好,抬头看向陆宵,眼神热切,仿佛受到巨大的鼓励。   这下陆宵一只手就套了两只镯子,一金一银撞在一起。   梁怀钰掂量了下,轻轻皱眉,“会不会太沉了,累手腕吗?”   “……”陆宵叹了口气,“真的还不至于,我手不是纸糊的。”   “那也不对。”梁怀钰撑着下巴沉思起来。   陆宵心里突然涌起一阵不详的预感。   以他的经验,梁怀钰此刻肯定没盘算什么好事,多半还天雷。   果然,梁怀钰眼睛一亮。   陆宵后背发凉,要来了。   梁怀钰目光炙热,拉起陆宵的手,“要不哥给你换成手链吧。”   “镶钻的那种,不重还霸气——”   “先买它个十串八串你好胳膊上戴一排!”   “???”   陆宵瞳孔地震,耳根爆红,一脚踹上傻逼土豪的膝盖。   “你真的有病吧!!”   “砰——”   治疗室的门被突然撞开。   邓南南大摇大摆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鼻青脸肿的王随。   王随一看到陆宵,立刻弯腰来了个180度鞠躬,声音洪亮,“陆宵大帅哥!对不起!我错了!”   陆宵被他嗓门震得一抖,唱的哪一出?   他下意识道:“没、没事……”   “不!”王随立刻伸手阻止,继续保持鞠躬的姿势,“我道歉是我的事,但不能因为我道歉你就必须要原谅我,我只是在向你传达我的抱歉,你不需要做出回应!”   陆宵:“?”   邓南南靠近,搭上陆宵的肩,露出亲切的笑容。   陆宵叹气,王随那些话一听就是这人教的。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陆宵看了眼梁怀钰,后者心领神会,起身拍了拍王随的背,“出来。”   梁怀钰走到自动贩卖机前买水买水,“怎么回事儿?”   王随头垂下来,“就、就被揍了呗。”   梁怀钰定定看了他几眼,踢了踢他脚尖,“去那边坐下。”   王随照做。   接近中午,医院这块地方人少,梁怀钰在王随面前站定,忽而出声:“委屈吗?”   “啊?”王随抬头。   “问你被揍是不是觉得委屈?”   王随愣了一秒,接着肩头一耸突然就哭了出来,“我、我真不是故意的啊……   “我也没想到会这样,而且、而且说到底他不也没什么事吗?”   梁怀钰瞪他一眼,“就知道你丫的没甘心。”   “不是,”王随抹眼泪,“这事儿确实怪我,我知道我肯定要道歉,但……但他朋友也太咄咄逼人了,不就是脱个臼吗!”   “不挨一顿揍你长教训吗?”梁怀钰抱起胳膊,语气不善,“你毛毛躁躁的性子不是一天两天了,每次说改,改了吗?做到了吗?犯了错误才知道后悔了?”   “楼梯上的事可大可小,你觉得他没事,那万一呢?要是有个万一是你担得起的吗?”   王随还想辩解,“那我真不是故意……”   “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梁怀钰打断。   他忽然伸手扣住王随的手腕,王随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手腕一阵剧痛,他惊叫出声:“啊——哥你干嘛!”   梁怀钰扳着王随的手腕的手腕往反方向拧,“疼吗?”   王随眼泪都下来了,“疼疼疼,哥你松手。”   “他比你疼多了。”梁怀钰加大力气,“你不自己疼一次,毛病永远不会改。”   “啊!痛痛痛!我改我改!”王随汗如雨下。   梁怀钰又拧了他几秒才松手,王随立马哭着抱住自己的胳膊。   “王随啊,”梁怀钰缓缓道,“咱们认识也挺久了,我知道你这人没什么坏心眼,但今天我最生气的你知道是什么吗?”   王随抬头,愣愣看着梁怀钰,“什、什么?”   “你确实不是故意的,这事儿多说也扯不清,但我最气的是你那种,”梁怀钰停顿片刻,“那种好像因为他没事所以不怪你,反而还觉得别人都对你太苛刻了的态度,道歉也不甘不愿。”   梁怀钰神情复杂,“你没明白吗,陆宵没事不是他运气好。”   他声音沉沉的,拍了拍王随的脸,“是你运气好。”   王随彻底愣住了,嗫嗫喏喏“我……哥,我……”   “行了,”梁怀钰摆手,“不说了,你先回去吧。”   “那你呢?”   梁怀钰睨他一眼,“你管我?”   他还能干嘛,当然是送陆宵回家。   梁怀钰转身往治疗室走,陆宵还在等他呢。   可等他到了治疗室,却发现那里早已人走茶凉,只有位护士在收拾东西。   “您好,请问刚在这里的人呢?”梁怀钰拦住护士。   “走了啊,”护士说,“他手腕脱臼又不用住院。”   梁怀钰愣在原地,打开手机一看,果然有陆宵的消息。   [我先跟南南回去了,你也早点走吧,谢谢你送我来医院。]   这么客气的语气……   梁怀钰心都凉了。   妈的,绝对是被王随刚才阵仗吓跑的!   “我操。”梁怀钰暴躁闭眼,万分后悔。   讲个屁的大道理,梁怀钰现在觉得跟王随讲道理的自己简直傻逼,就该直接把那丫的腿打断!   手机又震了一下,陆宵发来条语音。   梁怀钰连忙点开听,还好,语气挺热络的,就是内容……   “我警告你,手链的事你想都别想,我死都不会戴!!”   梁怀钰:“……”   作者有话要说:   梁某:难道是我吓跑的? 第17章   出租车里陆宵反复看邓南南帮他发的消息,“你这语气……会不会太官方了一点?”   “那又怎么了?”邓南南戳了戳陆宵的手机屏,“早就让你小心点跟他们接触,不信我的吧?看把自己作成什么样了。”   陆宵坐正,“那也跟梁怀钰没关系,又不是他撞的我,不兴连坐啊。”   邓南南不说话了,侧过身半眯起眼瞅着陆宵。   陆宵被他这个眼神搞得后背发麻,下意识往后缩了缩,“你、你看我干嘛?”   “你不对啊,”邓南南食指摩挲着下巴,挑了挑眉,“话里话外这么维护那大哥,说不得了?他在你心里的地位是不是已经越过我了?”   陆宵沉默。   邓南南神色一凛,活动了下指关节,“咱俩可是十几年的交情啊陆宵,你想好了再说。”   陆宵被震慑,僵硬一笑,“当、当然还是你最重要,哈、哈……”   “但是,”陆宵磕磕巴巴又道:“但是他人真挺好的,特别热情还帮了我很多,我……我确实也挺喜欢他的……”   “你还喜欢他?!”邓南南弹起来,捏住陆宵的胳膊,“看看你自己的手吧,这可是他的好兄弟干的,要真毁了你都没地哭,你还喜欢他,清醒点吧。”   陆宵神色淡了淡,“其实不全怪王随。”   他缓缓靠向椅背,额头抵到车窗上,眼睛望向窗外的虚空,“我当时有点晕血,本来状态也不好。”   邓南南一顿,浑身的气焰都在这一刻冻结起来,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   他从小和陆宵一起长大,怕血是一回事,但他知道陆宵最抗拒的其实谈论这件事本身。   邓南南缩回座位里,选择缄口不言。   半晌他转过头,陆宵靠在车窗上,脸色苍白微阖着眼,像睡着了。   之后的几天陆宵都请了假在家休息,手伤了,本来要给后妈当生日的礼物的观音像被暂时搁置,说好要给梁怀钰做的小东西也暂时不能开始。   就连想让梁怀钰来当模特的毕业设计,也只能暂时放到脑子里想想,一时间,陆宵竟然没有一件事能做了,成天无所事事躺在床上发呆。   梁怀钰倒是一天三顿一顿不落的让人送营养餐来,自己却忙得脚不沾地见不到人。   陆宵趴在窗沿看外面花园里的蝴蝶,春天来了,天气那么好,连蝴蝶都有事做就他只能待在家里。   梁怀钰那个傻逼也过分,说好了要带他去健身房玩,结果现在一句都不提,怎么舍不得把腹肌给他看吗?   陆宵又趴了会儿,实在无聊得厉害,气鼓鼓点开梁怀钰的对话框。   他单手打字不方便,就把手机卡在窗户槽里,下巴搭在窗台上给梁怀钰发语音:你在忙吗?   梁怀钰很忙。   这几天他都在跟团队做一个新程序,宿舍已经好几天没回过了,反正陆宵也请假,好像没什么特别吸引他回去的东西。   收到消息,梁怀钰第一时间点开听,陆宵不知在哪儿发的,周围一片寂静,他声音又轻又软黏黏糊糊,像在嘟着嘴说话,撒娇问他忙不忙。   短短两秒的语音差点把梁怀钰骨头都听酥了,手指在键盘上按出一排乱码。   他立刻起身出门到走廊上,一个电话拨过去。   陆宵很快接了起来,“喂?”   梁怀钰听到他声音就浑身舒畅,柔声道:“在哪儿呢宵儿?”   “我除了家里还能在哪……”有点赌气,“天天只能从窗户里看蝴蝶,长得还丑,一点都不好看。”   梁怀钰光是脑补了下陆宵趴在窗台瞅蝴蝶还气鼓鼓说话的样子,心都化了,“很无聊吗宵儿,哥带你出去玩?”   这句话应该正中陆宵下怀,听筒里他轻轻“哼”了声,别捏明示道:“你之前不是说经常去健身房吗?”   梁怀钰眉毛一挑,小家伙想去挥洒汗水?   他犹豫了,健身房里到处都是硬邦邦的器械,万一再磕到怎么办?   “你手还伤着不方便吧,”梁怀钰试探道,“要不哥带你去逛公园?”   公园能有腹肌看吗?!   陆宵当然不同意:“那里还不是花花草草蜜蜂蝴蝶的,跟我现在看的有什么区别?”   “可是……”梁怀钰还是担心。   陆宵继续强调,“我本来也不练啊,我就看你练感受感受氛围而已嘛……”   为了表达强烈的语气,陆宵尾音稍稍拉长,想让对方感受到自己坚定的心智。   梁怀钰确实感受到了,以至于手指都麻了,心一偏,觉得陆宵此言非常有道理。   他又不练,况且有自己在旁边看着,能让他碰着?   “行!”梁怀钰当即同意毫无底线,“就现在吧,我收拾收拾马上过来接你,你也准备一下。”   陆宵一听眼睛都亮了,本来还以为照梁怀钰的忙碌程度,现在预约怎么也要明天才有时间,没想到直接就能出发。   他凑近话筒,甜甜的,“好!”   声音乖得要命。   梁怀钰挂断电话,拿手机的半边身体从耳朵到手臂全麻了,搓了半天才迈得动步子出去。   他这几天只忙工作,都没工夫打理自己,还专门回去洗了个澡把胡子一刮,换了身阳光点的牛仔外套才去接陆宵。   陆宵人没多大点主意倒大,虽然去健身房只是参观,却带了全套装备,仪式感浓烈。   梁怀钰帮他提袋子,发现这个牌子不便宜,有些惊讶:“你哪来的这些装备?”   陆宵自己不喜欢运动,从来也不买和运动有关的东西,他摇头,“是南南的,他把全新的一套都借给我了。”   那就怪不得了。   陆宵手不方便,换衣服时即便有梁怀钰帮衬,都还是出了些细汗,惹得脸颊红扑扑。   等到全部弄好,一个全新的陆宵就出现在梁怀钰眼前,崭新的运动鞋,漂亮的白色运动套装,短袖短裤青春洋溢,还带了发带,真跟平时很不一样。   即便一只手上着夹板,也依然无法阻止陆宵在仅剩的另一只手上套上护腕,宣告仪式感的完成。   “怎么样,好看吗?”陆宵眼睛亮晶晶的问他。   “太好看了。”梁怀钰笑着从上到下把他看了一遍,视线落到膝盖处时,笑意忽然凝滞。   “你膝盖怎么了?”   他让陆宵坐到凳子上,蹲身抬起他的膝窝。   陆宵膝盖上有一大片紫色淤青。   作者有话要说:   梁大哥:我老婆,甜麻了…… 第18章   “怎么回事啊陆宵?”   梁怀钰拧着眉,语气骤然严肃起来。   陆宵单手向后撑着凳子,一边看梁怀钰的眼色,一边轻轻抽了抽腿,却被紧紧扣住脚腕动弹不得。   两人力气悬殊陆宵不是第一天知道了,反正对方要是真不想放过他,他怎么挣脱都没用,还不如省点力气。   陆宵力道一卸,任由自己一整条腿都落到梁怀钰身上,随口道:“就那天楼梯上摔的嘛……”   他皮肤白,露出来的脸和手是如此,常年不见光的腿更是如此,被更衣室的灯光一打,甚至显露出白面绸缎一样莹润的光泽,也让膝盖处紫色的淤伤显得更加突兀。   梁怀钰一手托着他膝窝一手攥住脚腕,仔细看还能发现淤伤里有细细的血丝,越看越冒火。   “摔成这样当时怎么不说?”他语气不算好。   陆宵被凶了一句,手指下意识扣着凳子边沿,“我当时没感觉啊,回家才发现的……”   梁怀钰深吸一口气,尽量压住火气,“你擦的什么药,这么几天了也个效果。”   他扳着陆宵的膝盖看得眉头紧皱却半天得不到回应,抬起头两边视线刚一相撞,对方就立刻避开,目光躲闪。   “……”梁怀钰捏着他的脚腕,不可置信道:“你不会没上药吧?”   陆宵:“……”   哪有人什么小磕小碰都上药的,他长这么大,身上时不时就会出现不知道哪里撞出来的淤青,他也没在意过,反正要不了几天都能好。   虽然这次看起来比以前厉害那么点,但也不至于梁怀钰严肃成这样,搞得好像他腿断了一样。   陆宵觉得梁怀钰有些小题大做,但那人冷脸的样子又确实有点可怕,陆宵被他气场一压,莫名其妙心虚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伤,谁摔楼梯不磕腿,你再晚两天看都消了……”   他眼睛到处乱飘就是不看梁怀钰,音量小小的底气也不太足,听起来像在嘟囔。   “消个屁消!”梁怀钰被他这种装鹌鹑回避的样子搞得又气又想笑。   “真行,所以好几天了你就这么晾着也不管,还想出来蹦跶?”   他一巴掌拍在陆宵小腿上,“起来收拾东西回家,我给你涂药。”   陆宵被拍得一抖,还没来得及说话,又被梁怀钰按住肩膀,“算了你还是坐着吧,我来收拾。”   说着真要起身拿包,陆宵连忙拉住他的手制止,“不是、别呀,干嘛才出来又回去,我又不疼。”   梁怀钰站着,垂眸盯了陆宵一会儿,而后忽然弯腰在他膝盖上轻轻一按,陆宵立刻“嘶”一声。   梁怀钰挑起眉梢:“这叫不疼?”   “你这么按它当然疼了,”陆宵也不服气,“本来平时都没什么感觉的。”   “没感觉个屁,赶紧回家,你这全身上下找不出块好地儿——”   声音忽然一顿。   陆宵正用那双大眼睛瞪他,委屈巴拉:“你凶谁呢?”   “我……”   陆宵不再看他,垂下脑袋拿发旋对着他。   按平常这个时候,陆宵该委屈地抠手指了,但现在手也不好,只能顽强地用右手扣衣角,看起来更委屈了。   梁怀钰火气一下子被浇了个精光。   “宵儿……”   他摸摸陆宵的发旋,被后者别扭躲开。   “我没凶你……”说了半句又想起刚才好像确实是凶了。   梁怀钰叹了口气,放缓语气,“哥不是故意要凶你宵儿,哥这不是心疼吗?”   他弯下腰耐心地哄,“你说你腿上紫那么大一块,这么些天了也不上药也没好,谁看了不着急?”   “我刚才语气是不好,我道歉,不怕了啊。”   陆宵还是委屈不语。   “……好吧,”梁怀钰妥协,“好吧,那咱就再玩一会儿,稍微感受下就行好不好?”   陆宵这人典型的吃软不吃硬,被好言好语哄了两句,身上的壳子就卸了下来,虽然还是别扭不理人,但好歹给摸了。   “那等下回去的时候我还要去个地方,”陆宵抬起头看他,“有点东西要买。”   梁怀钰摸着陆宵柔软的头发,说什么都同意,“没问题。”   陆宵这才略微满意地“哼”了声,“行吧。”   他朝梁怀钰翘起下巴,“你去换吧。”   梁怀钰一怔,“换什么?”   “衣服呀,”陆宵尾音轻扬,“你来健身房不换衣服的吗?”   ·   两分钟后,梁怀钰在包里拿衣服,总觉得自己好像着了陆宵的道,被明明白白的拿捏了。   他扭头看了眼,陆宵正托腮笑吟吟地望着他,精神头好极了,哪还有半点刚才的小可怜样。   这家伙的委屈多半全也是装的,梁怀钰捏紧衣服,他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拿捏,关键他还真半点法子都没有。   视线和陆宵撞上,对方的眼睛在灯光下漂亮得惊人,梁怀钰心尖一颤,咳嗽一声:“你要看我换吗?”   “那又怎么了,”陆宵眨眨眼,“都是男人怕什么,我刚才的衣服不也是你帮我换的吗?”   这倒是。   梁怀钰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好像突然怔魔了一样,竟然有一瞬间的不好意思,当着男人面脱衣服会不好意思,这也是他人生中的头一次。   大概是陆宵身上到处都太漂亮了吧,梁怀钰有时也会不自觉把他当姑娘护着,甚至陆宵经常看起来比姑娘还要娇气。   他甩甩脑袋不再多想,快速换好衣服戴上手套就带陆宵出去。   其实带陆宵玩算得上非常轻松且愉悦了,他只需要领着陆宵介绍一下各种器材,再上手稍微给他示范两次,就能收获陆宵像小迷弟一样亮晶晶的眼神,附赠一句“好棒呀~”   梁怀钰被他连着夸了好几句,又被那么漂亮的眼睛一直看,整颗心都飘飘荡荡的。   他去健身房习惯只穿一件普通的黑色背心,陆宵就好像格外喜欢看他胳膊上的肌肉。   一开始梁怀钰还能把持得住,渐渐的却发现自己举铁举得越来越卖力,只要陆宵鼓掌看着他笑,他就恨不得把哑铃举到天上去。   他偷偷用余光瞟了眼镜子,里面的自己卖力得活像个开屏求偶的黑孔雀。   直到练胸肌时,他终于忍不住了。   陆宵的眼睛怎么能那么亮,他眼睛那么亮为什么还要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梁怀钰心口发烫,手里的铁都没重量了。   手上的动作渐渐停下,梁怀钰深呼吸一口,忽然放下器械直直向陆宵走去。   陆宵眼睛微微睁圆,带了些疑惑,梁怀钰边走边摘掉手套,直接蒙上那双漂亮的眼睛。   眼前忽的一黑,陆宵连忙扯梁怀钰的手,“干嘛呢这是?”   梁怀钰莫名结巴起来:“你、你先别看我……”   “为什么呀?!”陆宵继续扒拉他的手。   “宵儿!”梁怀钰捂紧了些,“我、我他妈……”   他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我他妈脸红得像只火爆虾。   陆宵松开手,“到底怎么了呀。”   他眼前一片漆黑,梁怀钰不知道突然抽什么疯死命捂他眼睛,黑暗让他有些不安,下意识揪住梁怀钰的衣角。   半晌,头顶传来幽幽的声音:   “老子有点儿害臊……”   语气像在破罐子破摔。   作者有话要说:   梁哥:老婆你别看我了,再看对你不好…… 第19章   为什么会害臊呢?   梁怀钰这种人也会害臊?   在寝室大喇喇光身子还把腹肌给自己摸的不是他本人?   陆宵百思不得其解。   在健身房里时梁怀钰就那么捂他的眼睛捂了至少有十分钟,等他手拿开后陆宵眼花得像得了白内障,最后还是被他牵回更衣室换的衣服。   突然学会害臊就算了,梁怀钰这人害臊的后劲儿还惊人的大。   从健身房出来一路就没再主动跟陆宵说过话,就连上出租车,也不像以前那样跟陆宵一起坐后排,自己一声不吭就钻到副驾驶坐着。   陆宵看着梁怀钰留给他的后脑勺怎么都想不通,这身材还不够好吗?   他见过的好身材不计其数,就算不提肌肉,梁怀钰一身骨头架子都算得上万里挑一,哪怕是现在对着陆宵的后脑勺,这颅骨都吊打多少人了,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难道是刚在健身房看到比自己更加健美的人了?他一直对自己的身材很自信,冷不丁看到个更好的,发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于是自卑了,害臊了?   想来想去只有这个可能,可陆宵在脑子里全部过了一遍,也找不出一个比梁怀钰更具美感的身体。   等等,难不成……   陆宵仔细回想起梁怀钰蒙他眼睛前一刻的画面,当时梁怀钰身后好像走过了两个男人,一个有陆宵的两倍厚,另一个是陆宵的三倍。   他俩来的时候,梁怀钰正好看了眼镜子,当即脸色一变立刻向陆宵冲过来。   肯定是那时候从镜子里看到那两人健美的身躯,被刺激到了,才会突然害臊。   只能是这个原因了。   可那两人也不好看啊,明显过度举铁,脖子跟脑袋一样粗,整个人壮得像牛蛙,跟梁怀钰完全没法比,骨架就更不用说了,云泥之别。   梁怀钰难道喜欢这种类型吗……   按他举铁恨不得把哑铃举上天的卖力程度,多半是真喜欢了……   陆宵心里一紧,脑补出梁怀钰把自己的好身材练成牛蛙的模样,登时心痛得要滴血。   他可千万别把路子走窄了啊。   陆宵在后座扣着手指如坐针毡,思考到底要怎么安慰,才能让他放弃牛蛙审美。   半晌他终于倾身凑近副驾驶,轻轻戳了戳梁怀钰的肩膀。   梁怀钰正拿着瓶矿泉水猛喝,好不容易勉强冷静下来,一扭头就见陆宵扣着手指欲言又止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   陆宵垂眸抿起嘴巴,不知道在想什么,再次抬眼时眼神明澈真挚。   他说:“你身材真的很好,特别好。”   梁怀钰手骤然收紧,矿泉水瓶被捏得哗啦一响,耳根又开始发烫。   咋还说这个呢,他到底是有多羡慕我的身材……   陆宵看他不回应,肢体僵硬,以为自己话没说到点子上,赶紧补充:   “是真的,我从来没见过比你更好更健美的身材,我特别喜欢,你保持现在这样就很完美了,千万不要被别人影响,不要自卑……”   梁怀钰脑中轰的一声,仿佛有短暂的耳鸣。   他只能从陆宵的一大段话里辨认出“身材好”、“特别喜欢”、“完美”这几个词。   陆宵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好漂亮好漂亮。   梁怀钰手里的矿泉水瓶被彻底捏扁。   “到了——”   师傅一脚刹车停了下来。   陆宵应了一声,又拍拍梁怀钰的肩膀,给他个鼓励的眼神便转过去付款。   梁怀钰随即下了车,整颗心都飘飘荡荡的,说不出什么感觉,但好像还不错。   陆宵来到他身边,二话不说先戴起口罩,他抬头一看,头顶铁栏上赫然标着四个大字:木材市场。   梁怀钰眉毛一皱,“来这儿干嘛?”   “说了要买个东西呀,挺重要的。”陆宵脸藏在口罩下,声音也嗡嗡的。   梁怀钰记得他身上之前就出现过木屑,这次可能也是和那个工作有关,他没再多问,只跟着陆宵进去。   毕竟是卖木头的地方,木屑尘渣乱飞,空气好不到哪去,陆宵在里面待了没多久,就开始时不时咳嗽两声。   梁怀钰替他拍了拍背,“难受吗?”   陆宵把口罩压好,冲他笑笑,“还不至于。”   这地方大得惊人,无数摊位无数木头,看得人眼花缭乱。   陆宵相当有耐心,一个摊位一个摊位蹲着仔细挑,只是转了个把小时,心仪的木头没挑到,他自己先不行了。   他的膝盖虽然日常走动没什么感觉,但架不住久蹲和频繁的蹲起,不一会儿就肿胀酸痛。   梁怀钰对木头没什么研究,说不上话只能跟在身边陪他慢慢挑。   一开始陆宵蹲下起身都很正常,渐渐的动作开始变缓,最后要咬着嘴唇撑一把膝盖才能站起来。   梁怀钰托着他的手肘扶他站直,“腿疼了吗?”   陆宵拉拉口罩喘了口气,咳嗽两声,“还好。”   梁怀钰按住他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借力,“要不咱先回去?你想要啥木头跟哥说,哥帮你找,你这样太难受了。”   陆宵摇摇头,“其实也不是非要多好的,就是想找个和眼缘的。”   刚才不说话还好,一说话陆宵也觉得胸闷气短声音发虚,他不准备逞强,看向梁怀钰,“最后再找一家吧,找不到也回去。”   梁怀钰给他把口罩戴正,“行。”   木头这种东西,可能真的有灵性,之前铆足劲怎么都选不出,现在随便看看却挑到一块合适的。   是块被切割过剩下的巴掌大的紫檀木,陆宵单手里掂量了下,分量很扎实。   “小伙子眼光好啊,”摊主大哥笑道,“这可是上好的小叶紫檀,被你遇上了。”   陆宵看了看确实也觉得喜欢,“价格呢?”   摊主说了个数,陆宵听后眉梢一挑,“有点高了吧?”   “咋高嘞这是这儿八经的好货,”摊主接过去拿镇尺一敲,“你听这声儿一点杂音都没有。”   他再放到手电下一照,给陆宵看:“瞧这纹路这色泽,真的要不是它只有这么一小块不好卖,我真舍不得。”   他端着凳子离陆宵近些,“这样吧小伙子,你要是诚心要我就再减点,”他手指比了个数,“这么多行不行一句话。”   陆宵暂时没回应。   他低下头又仔细看了看这块木头,算不上极佳,但也足够正了,重要的是他看了喜欢。   喜欢不比什么都重要吗?   “行,”陆宵笑笑,“就它吧。”   “得嘞,”摊主大手一挥,“我给你包起来啊。”   “谢谢了。”   梁怀钰倒欣赏不出这木头有什么好的,只是看陆宵选好了下意识掏出手机要付款,却被陆宵拦住。   “你干嘛呀,”陆宵拉住他胳膊,“这个我要自己买的。”   梁怀钰笑着按了按他的发旋,“这有啥啊哥给你买呗。”   “不行,”陆宵正色,“这个我一定要自己买。”   梁怀钰手一顿,见他非要坚持只能不再勉强,“好吧。”   陆宵付好款,撑着大腿想起身,膝盖却突然传来一道尖锐的刺痛,猝不及防痛得陆宵差点跪回地上。   他抬头看了眼梁怀钰,这人正在跟摊主拿木头,他咬咬牙,伸手扯了扯梁怀钰的衣角。   梁怀钰立刻回过头,“怎么了宵儿?”   陆宵重重喘出两口气,声音发抖,“我、我腿有点麻……”   作者有话要说:   梁哥:老公抱你! 第20章   看起来可不像腿麻的样子。   梁怀钰只拉了拉陆宵的手肘都能感受到他浑身僵硬,刚顺着力道起来一点,就闷哼一声动不了,最后还是靠梁怀钰搂住他的腰,半抱的把他带起来。   “腿麻?”梁怀钰在他腰上拍了下。   陆宵正费力对付起身后的眩晕,和腿上的酸麻,哑着嗓子道:“麻呀……”   他靠在梁怀钰身上借力,睫毛一个劲地抖,梁怀钰抹了把他额头上的冷汗,捏住他的耳垂问:“只麻不疼?”   声音带着隐隐的压迫,好像在说不老实交代就把你耳朵揪掉。   陆宵沉默两秒,立刻选择对恶势力低头。   他垂下眼眸,将额头抵到梁怀钰肩上,柔柔弱弱道:“麻中……带了点痛吧……”   跟陆宵认识这么些日子,梁怀钰渐渐发现他某种程度上相当能屈能伸,眼皮一耷拉睫毛扫两下,就是一活灵活现的小可怜。   梁怀钰着过一次道,自然不可能再着第二次,但他又好像真挺喜欢看陆宵这种装模作样委屈巴巴的样子,被逗得忍不住笑出声。   陆宵抬眼看他,“笑什么呢?”   梁怀钰摇头,拍拍陆宵的脸颊,“怎么这么脆呢宝贝儿?要不哥抱你回去?”   陆宵体温偏低,但梁怀钰的手很热又大,隔着口罩,只有指尖落在他耳垂前的一小块皮肤上,温差让尾椎都瞬间麻掉一小节。   陆宵不由自主抖了抖,“你叫谁宝贝呢?”   他撑着梁怀钰的肩膀站直,让两人分开些,别扭地移开视线不去看他。   “咋宝贝儿都不能叫吗?”梁怀钰扶着他的手肘,“这挺常见的啊,就跟上街是个女的都叫美女是个男的就是帅哥一样普遍。”   陆宵忽然转回视线,拿漂亮的眼睛盯着他,“所以你见谁都叫宝贝咯?”   目光中带着惊疑,好像已经把他当成那种满大街叫人宝贝的流氓。   梁怀钰莫名后背发凉,“不,不是的。”   他连忙正色把自己摘出去,“虽然现在行情如此,但我从来不这样,我从来不随便叫人宝贝,只有关系特别好的小伙伴,为了表示亲近我才会偶尔叫宝贝。”   陆宵眉梢一挑,若有所思,“所以你也叫王随宝贝?”   “……?”梁怀钰整张脸都纠起来,极度嫌弃,“多恶心!”   “那不就得了,”陆宵甩开他的手不要他扶,“你为什么要叫我宝贝?”   “我……”梁怀钰大脑忽然短路。   对啊,我为啥叫他宝贝儿?   完了,我干啥叫他宝贝儿!   梁怀钰陷入自我怀疑,恍惚间发现他自以为着过一次陆宵的道,长记性后就不会再被轻易拿捏,结果却好像不知不觉中,又被带跑了。   他看向陆宵,对方果然翘着小下巴洋洋得意,俨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对上他的视线后还歪了歪头,一脸傲娇。   梁怀钰呼出口气,陆宵有办法拿捏他,他自然也有回击的招数。   他冷静下来,叉着腰向陆宵前进半步,微微一笑,“我觉得我们该回家了。”   说罢伸手就要抱陆宵。   “我靠!”陆宵没料到这一出,直接吓到跳着弹开,“你要干嘛!”   梁怀钰摊摊手,“抱你回去啊,不是说腿疼吗?”   “不疼了!”陆宵警惕地往后退,“你有话说话别动手动脚啊。”   梁怀钰学着陆宵的样子歪歪头,“不就抱抱吗?”   “不可以抱!”陆宵抬起手断然拒绝,耳后根开始红。   梁怀钰看着他的耳朵,压住嘴角的笑,向前逼近,“为什么不可以?又不是没抱过。”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之前我不舒服!”   梁怀钰最后向前一步,“你现在也不舒服。”   陆宵背抵到墙上,仰头望着梁怀钰,本来就痛的膝盖这会儿软得更站不直。   尽管被梁怀钰气场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他还是硬着头皮移开眼,“光、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自重——靠!”   话没说完就被圈住大腿抱起来,他直接一屁股坐到梁怀钰胳膊上,被晃懵了几秒。   梁怀钰抱着他大步向外,“就抱一下有什么自重不自重的。”   之前被抱,陆宵都处于头眼昏花神志不清的状态,他还是头一次在极度清醒的情况下被人抱着走,关键还是像抱小孩儿一样坐在人家胳膊上。   强烈的羞耻感油然而生,陆宵满面赤红,实在搞不懂梁怀钰究竟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喜欢这个姿势!   陆宵埋下头,在梁怀钰耳边崩溃道:“好你没有不自重,是我重,我重行了吧,赶紧放我下来,最近吃胖了你这么抱多费胳膊!”   “哪儿重了?”梁怀钰气息平稳健步如飞,甚至还把他颠了颠,“你这才哪到哪,还不如我一根杠铃扎实。”   “你他妈——”陆宵被逼得忍不住爆粗口,一抬眼,却发现整个木材市场的人都在看他们。   还都笑得乐开花。   陆宵受不了了。   陆宵是要脸的人。   丢人到这份上不如死了算了。   他嗷呜一声,直接把脸埋进梁怀钰颈窝。   憋死了一了百了。   陆宵就这么面红耳赤的在梁怀钰颈窝里躲了一路,一直到梁怀钰抱他坐上出租车都没再抬头。   车内梁怀钰看着乖顺窝在自己怀里的人,身心舒畅,果然,真男人就是要把主动权牢牢攥在自己手上。   他顺着陆宵的脊背抚了抚,“好了宵儿现在没人了,抬头吧。”   陆宵还是趴着不动。   梁怀钰以为他还在害羞,又抱着他耐心等了会。   他拍拍陆宵的脑袋,声音认真了些:“真的起来了,等下闷久了不舒服。”   陆宵没有回应,他手下意识顺着陆宵的脑袋滑到后颈上,竟然摸出一手冷汗。   梁怀钰心下一紧,连忙强制把陆宵从自己身上拉开。   陆宵呼吸杂乱,额头上全是冷汗,他摘掉陆宵的口罩,就见那张原本因为害臊而通红的脸此刻一片雪白,唇瓣不住地发抖一点血色都没有。   梁怀钰瞬间乱了,托住陆宵后背急切道:“你药呢?带药了吗?”   陆宵抵住梁怀钰的肩膀,咳嗽两声摇了摇头,“不用……”   不知道是刚才情绪太激动,还是真把自己憋着了,等陆宵反应过来时已经有些喘不上气,但还在可控范围,他能自己缓过来。   梁怀钰让陆宵斜靠在自己身上,一手托着他的后颈,一手给他轻轻顺胸口,无比自责。   这次是他玩过了,不该这么逗陆宵,明明知道他身体什么情况还逗他,脑子有炮。   他看看陆宵汗涔涔的脸,控制不住地心疼,“怪我,都怪我……生气了吗?”   陆宵不太想说话,他费力地顺气,憋出不少生理眼泪,下意识抬手去擦,却被梁怀钰攥住手腕。   “一手灰,别碰眼睛。”   闻言一看,他选过木材的右手果然黑乎乎的。   算了,不擦就不擦,本来也没什么力气,陆宵阖上眼继续养神,眼尾的泪渍被梁怀钰用纸巾擦干。   车内安静下来,耳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片刻陆宵指尖一凉,被激得睁开眼,是梁怀钰在给他擦手。   这个随身携带湿纸巾的男人,此刻正捧着自己的手腕,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给他擦手。   陆宵面上一热,心脏突然开始乱跳,又好像要喘不上气。   梁怀钰却内疚得紧,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惹到陆宵了。   自打不舒服后,陆宵就一路保持沉默。   等车开到楼下,他二话不说起身下车,就连梁怀钰提醒他回家给膝盖上药,他也只是敷衍地应了声,扭头就走。   梁怀钰看着陆宵消失在单元楼的背影,惆怅不已。   “咋办啊……”   真生气了这是。   作者有话要说:   梁哥:完了完了,我一定是惹老婆生气了,他都不看我了…… 第21章   之后的一段时间,梁怀钰越来越确定陆宵是真的生气了,不仅没见过面,连聊天的次数都约等于零。   他这些日子也是真的忙,工作进展到最后阶段,每天从早忙到晚,几乎不回宿舍,偶尔去拿点换洗衣服,在大厅也找不到陆宵。   就连拆夹板陆宵都没告诉他,没要他陪,他算着时间问起来,才知道对方已经提前去过医院了。   每次他想找陆宵出来吃个饭,认真道个歉,陆宵也只以“太忙了”婉拒。   后来他跟团队去外地出差,一来一回得花上小半月,想叫陆宵出来见一面,他都不肯。   梁怀钰灰溜溜托着行李走,又灰溜溜托着行李回来,工作谈成了也没觉得多开心,一下飞机就紧张地盯着手机,算起来他快要有一个月没见过陆宵了。   落地前他给陆宵发了个消息,问他能不能出来,到现在飞机都下好一会儿了,对面还是没回。   他忍不住又把上一条语音点开听,那个还是半月前,他离开前一天陆宵拒绝他的邀请时给出的回复。   “我忙得快要死掉啦,等你回来再见吧,就这样~”   明明语气很可爱,态度也很活泼,听起来应该没有在闹情绪,可为什么就是不愿意见自己呢,忙什么能整整一个月一点时间都抽不出来?   正心焦着,手机突然震动一下,陆宵回复了,梁怀钰紧张地点开,陆宵给他推了个地址,是家冰激凌店。   梁怀钰知道这里,中心广场新开的网红店,最近火得很。   手机又震了两下。   [我们宵儿:你回来啦!猫猫探头jpg.]   [我们宵儿:给我买冰激凌吃吧~]   一个月来跟着梁怀钰飞上飞下始终悬得高高的心,终于在这一刻落回原处,让他唇角不受控制地高高扬起。   “老梁走啊,找个馆子好好搓一顿庆祝庆祝!”一起出差的朋友托着行李箱跟他招手。   “我不去了,有急事,”他晃了晃手机,“你们聚吧。”   朋友过来攀他的脖子,“啥事儿啊这么着急,你核心人物怎么能说不来就不来?”   “急得不能再急的事儿,”梁怀钰挣脱开,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就这样,我请客记我账上,你们敞开了玩啊。”   说罢也不等朋友回应托着箱子转身就走。   “啥情况啊?”   “这都看不出来?就是有情况的情况呗!”   有情况的梁哥兴高采烈出了机场,一个电话给陆宵拨回去,在听到对面熟悉的软乎乎的声音时,心情高涨到极致:“宝贝在哪儿?哥来接你。”   “……”   “嘟、嘟、嘟……”   但他的宝贝好像不喜欢被叫宝贝,直接给他撂了。   几秒钟后,宝贝发来条消息:   [你直接来中心广场吧。]   [还有,不要老是乱叫别人宝贝!]   梁怀钰看着两行字笑得春光满面,连挥手招出租车的姿势都更潇洒了些。   为了给一月不见的陆宵留个好印象,他还回宿舍大概收拾了下自己,顺便把箱子放了,等到广场时,正好是傍晚。   梁怀钰老远就看到陆宵站在标志性的大喷泉下等他,休闲款的白衬衫黑短裤帆布鞋,背一个深色双肩包,活像个高中生。   初夏的傍晚,暑热未到,夕阳散漫,中心广场人来人往,甚至分布着好几拨广场舞团队。   但可能真因为陆宵长得太出挑吧,好像不管周围有多少人,梁怀钰总能隔很远就能一眼在人群中锁定他。   他背对着梁怀钰,一个人在喷泉前上蹿下跳不知道在干什么。   梁怀钰走近,在他身后站定,犹疑道:“你干嘛呢?”   陆宵回头,眼睛还是一样漂亮。   梁怀钰笑着朝广场舞大妈们扬扬下巴,“在努力练习争取早日加入他们吗?”   陆宵蹦得有点气喘,先是矜持地微笑了下,接着脸色一变一拳砸向梁怀钰胸膛,“你敢不敢再来晚一点!”   这一拳猝不及防,梁怀钰被砸得后退半步,捂着胸口一脸懵。   下一秒却看到陆宵缓缓竖起两根手指……比了个耶?   梁怀钰:?   陆宵小脸耷拉着,白白的手指举在耳朵边,苦大仇深:“从机场到这里,你竟然能用两个小时……两个小时啊!我散步都到了!”   “你要是再不来,我就可以凭一己之力养活整个广场的蚊子啦!”   “你现在看到的这只、这只、还有那只,身上都流淌着我滚烫的热血!!”   他这副样子简直和当初在宿舍大厅哭唧唧控诉自己晚归如出一辙,梁怀钰被可爱到头晕,一月不见的激动还没平复,他脑子一热,上前一步直接将陆宵抱进怀里。   光抱抱还不够,陆宵头发又香又软,他还忍不住抬手狠狠揉了一把。   陆宵被梁怀钰手臂紧紧锢住动弹不得,换成以前被男性友人当街抱住,他肯定会又羞又臊恨不得变成只土拨鼠立刻挖地洞。   但现在,陆宵很气愤,他的小腿快痒到失去知觉了。   他死命推开梁怀钰,“莫挨我!”   甚至爆发出一句方言。   梁怀钰这才终于将视线从陆宵的脸上缓缓移到他小腿上。   ·   五分钟后。   陆宵坐在街边长椅上,冷眼瞧着蹲在他面前抱着他小腿数数的傻大个。   “28、29、30……30!”   “我操这些蚊子真敢给你咬出30个包?!”   陆宵冷冷道:“不然呢?”   梁怀钰心痛难耐,“你说你这天还不热穿啥短裤呢,这不遭罪呢吗?”   陆宵一脚踹上他小腿,“我不穿短裤等你罗里吧嗦问我膝盖吗,万一你还要脱我裤子呢,臭流氓!”   梁怀钰一愣,想起自己这一个月来给陆宵发的最多的消息,就是问他手和膝盖的伤,只是陆宵都不怎么回,他还以为陆宵嫌烦了。   没想到,这家伙竟然直接穿了条短裤来见他,把白白嫩嫩的膝盖送到自己面前,他低头仔仔细细瞅了瞅,不仅一丝淤青都没了,皮肤还细腻得仿佛在炫耀:看,我有好好擦药哦~   梁怀钰心被泡得软嗒嗒的,忍不住抬手揉了揉陆宵的耳朵。   陆宵皱眉躲开,耳根泛红,“手拿远点!”   “好好好,”梁怀钰笑着揽住他的肩,“腿痒是不是,哥给你买药,擦了就不痒了。”   陆宵别别扭扭“哼”了声,“谁稀罕。”   “我稀罕,我稀罕得紧,”梁怀钰扳过他的脸让他看着自己,“宝贝儿喜欢哪个?风油精清凉油还是六神花露水儿?”   陆宵被逗笑,嘴唇动了动又赶紧绷住,“滚蛋吧你。”   “得嘞,都买。”梁怀钰起身往药房走。   陆宵撑着椅子脸颊微红,冲梁怀钰的背影压低声音,“你有病啊,只要清凉油!”   可最后,梁怀钰还是三样都买了。   理由是,30个包,正好一样涂十个,一小时后看看那些消得快,以后就给陆宵常备这个了。   他说得有理有据头头是道,还说陆宵这个样本量不算小,很有参考价值。   陆宵托着下巴,只觉得他是头猪。   猪给陆宵涂完药后,终于兴高采烈带着陆宵去吃冰激凌,还点的双人夏季限定豪华款。   图片拍得满是粉红泡泡,端上来后实物也就那样,玻璃碗装的两颗粉色的球,浅的樱花味深的车厘子味,四周把能撒的果干坚果撒了个遍。   味道勉勉强强,太甜了,不是梁怀钰的口味,但陆宵吃得挺开心,梁怀钰看得也就开心。   只是陆宵虽然喜欢,却也没有多吃,他吃多这种冷的甜的喉咙容易发炎,紧接着就是引发哮喘很麻烦。   见他不吃了,梁怀钰下意识接过来继续尝了几口,还是没觉得有多吸引人。   陆宵擦了擦嘴,从包里翻出个蓝色的小盒子,放到桌上,又慢慢推到梁怀钰面前。   梁怀钰拿着勺子的手一顿,“怎么了?”   “礼物呀,”陆宵眼睛亮晶晶的,“我不是说过要给你做吗?”   梁怀钰脊背一僵,他早把这茬忘了,现在被陆宵冷不丁提起,竟然有些无措。   看他久久不动手,陆宵又推了推盒子,“打开看看呀。”   “哦,哦好。”梁怀钰愣愣的,拆丝带的手心竟然冒出些汗。   他小心翼翼打开盒子,里面静静躺着一个木雕,小小的,大拇指那么大,是一个非常可爱精致笑吟吟的年画娃娃。   他把年画娃娃捧着手心翻来覆去仔细看,忽然发现,这个木头很像他当时陪陆宵一起选的那块紫檀。   “这是不是……”他猛地抬头看向陆宵。   陆宵也抿嘴看着他笑,点头道,“就是我们一起选的那块,喜不喜欢?”   其实陆宵自己也有点忐忑,送礼物,如果被送的人不喜欢,那这个礼物就一点意义都没有了。   但这个小玩意儿应该还是对梁怀钰胃口的吧,紫檀保平安,他这种脑子缺根筋的土豪也尤其喜欢年画娃娃一类喜庆的东西。   梁怀钰喜欢得整个人都要化了。   原来陆宵那天那么坚持要买的木头,就算呼吸不过来膝盖疼那么难受都还要买的木头,是为了给他做礼物!   所以陆宵这些天说忙,是在忙着给他做礼物,还是木雕这么精细的功夫!   心像被放进沸水里煮得滚烫,梁怀钰感动得眼泪都要下来了,珍惜地抚摸着小木雕,“喜欢!我特别喜欢!”   陆宵也松了口气,会心一笑,“你喜欢就好,它那个顶上我还钻了个稥稥小孔,你可以加个链子当钥匙扣,如果开车的话也可以挂在车里。”   太细心了,他们宵儿真是太细心了,不仅会手艺活,还连用处都事先替他想好。   梁怀钰看着陆宵,热泪盈眶,浑身的血气都往头顶涌,“你怎么连木雕都会做啊,怎么这么棒我们宝贝儿。”   陆宵这次倒没有被夸得羞涩,摇摇头,“我外公做这个才厉害呢,我只学到了一点点皮毛而已。”   “已经很厉害了,”梁怀钰一直把小玩意儿捧在手里,认真道:“谢谢,我特别特别喜欢。”   陆宵弯起眼睛笑了笑,觉得这事就算过去了。   但梁怀钰没打算过去,他在座位上如坐针毡,总觉得陆宵送他这么贵重这么有心意的礼物,对比一下,他那俩镯子可以直接拿去贱卖了。   他一定要对陆宵更好才行。   想了想,他忽然开口,“宵儿,我记得你之后几天放假对吧?”   陆宵点头,“是呀。”   梁怀钰坐直,“那跟哥出去玩吧,有个环境很不错的度假山庄。”   他一定要带陆宵好好玩玩,陆宵手才刚好,也不知道做这个东西手腕疼不疼。   他在心里设想好了去度假山庄的一切,包括陆宵每一顿饭吃什么,恨不得现在立刻就带上他出发。   陆宵却轻轻皱了皱眉:“不行诶。”   美好幻想当即破碎。   梁怀钰心尖拔凉:“为啥呀?”   陆宵眨眨眼睛,“后天我后妈生日,我要回趟家。”   后妈生日,就是长辈生日,回去是应该的。   梁怀钰上头的热血渐渐冷却下来,心里空落落的,“那你要去多久?”   “很快的,”陆宵歪歪头,“两三天就回来了。”   梁怀钰睁大眼睛:“两三天?!”   和两三年有什么区别?!   作者有话要说:   梁哥:刚找回来的老婆,放兜里还没揣热乎,又要没了…… 第22章   距离送陆宵上飞机已经过去四个小时了。   梁怀钰守着手机等消息,他叮嘱过陆宵一下飞机就要给他报平安。   “按理说早就到了啊……”   “嘀咕啥呢老梁?”朋友递过来杯酒,“必须干了啊。”   梁怀钰随手接过来一口闷了,眼睛还是盯在手机屏上。   “诶你说你最近怎么了,咋老看手机,以前也不这样啊?”   昨天因为梁怀钰的缺席,他们最终还是没去团建庆祝,顺延到了今天。   可梁怀钰自打到这就心不在焉,时不时扭头瞥一眼手机,酒也喝得兴致缺缺。   这就奇了怪了,梁怀钰从来不是那种沉迷手机的人。   朋友搭上他的肩,“你不会真谈朋友了吧?”   “想什么呢你,我哪有那功夫。”梁怀钰心思没在这上面,随口敷衍道。   朋友还想说什么,梁怀钰手机屏幕一亮,闪过条消息提示,他脸上阴霾瞬间一扫而光。   “我去打个电话,”他起身跟兄弟们招呼道,“你们喝你们的不用管我。”   [我们宵儿:我到啦。]   梁怀钰出了包间门去到走廊角落最安静的地方给陆宵打电话,“到家了吗宵儿?”   “没有,还在车上呢,马上就到了。”陆宵那边确实不怎么安静,间或传出两声鸣笛。   “堵车了吗?”梁怀钰问。   “是有点,不过问题不大,幸好只堵到最后一截,我过了这条路就到了。”   他说完这句话,梁怀钰一时没回答,陆宵静静等了几秒,对面忽然轻轻笑了两声。   陆宵疑惑:“你笑什么呀?”   他刚说的有什么笑点吗?   “没什么,”梁怀钰语带笑意,“就是觉得,一般人如果堵在回家的最后一截路,都会抱怨吧,明明马上就到偏偏最后堵一下多烦。”   陆宵扣了扣手指,莫名有些不好意思,“这有什么,堵一下总比堵完全程好吧……”   “嗯,”梁怀钰声音很温柔,“宝贝你好可爱。”   他声音透过手机传来,丝丝缕缕贴到陆宵耳朵上,激得陆宵整张脸都开始发烫。   陆宵不由自主地捏紧手指:“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许叫我宝贝。”   “好好好不叫了,”梁怀钰顿了顿,又问:“你堵车不会不舒服吧?有没有晕车?”   陆宵本来不晕车的,但现在有点说不准了,心飘飘荡荡好像是有点晕。   听他不说话,梁怀钰有点担心了,“宵儿?真不舒服吗?”   陆宵回过神来:“没有……没有不舒服。”   梁怀钰还是不太放心:“你那边天气怎么样啊?冷不冷?有没有带点长袖?”   “现在都入夏了大哥,我还在南方怎么会冷。”   陆宵耳朵越来越烫,不知道是不是聊太久手机发热,连带着把耳朵都熨热了。   梁怀钰可能也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有点没话找话了,尴尬咳嗽一声,“我……就是叮嘱一下。”   一时间两人都没再说话,就抱着手机听里面沙沙的电流声,却不约而同地都没有挂断。   “宵儿……”   “我到了……”   异口同声后又是短暂的沉默。   最终还是梁怀钰先开口,“行,那你回家吧,我挂了啊。”   “……好。”   出租司机帮陆宵拿下行李箱,陆宵付过钱后托着箱子往家里走,看了眼手机,梁怀钰说要挂电话,却到现在还连着。   陆宵心里闪过丝异样,把手机举到耳边,试探问:“你怎么还不挂啊?”   那边立刻答道:“你不是也没挂吗。”   陆宵嘴角不受控地弯起来,又被他赶紧抿唇压住。   家里住的是双层小别墅加一个小院子,陆宵推开院子的铁门慢吞吞磨到大门前。   “真的挂了,我都到门口了。”   “嗯……那挂吧。”   “哎等等。”陆宵输密码的手指顿了顿。   “怎么了?”   陆宵手指在密码锁上画圈圈,就是不摁,小声说,“你晚上给我打电话吧……”   “……什么?”   “不是不是,”陆宵说完就发现自己那句话有点奇奇怪怪的意思,连忙找补,“就是我分享一下给后妈庆祝生日的过程啊,你没经历过一定很想知道吧。”   梁怀钰那边沉默片刻,紧接着是压都压不住的笑声,他也没想压,“对,我特别特别想知道,晚上你不跟我说我都睡不着。”   陆宵的脸他的笑声里越涨越红,手都有点抖。   “宝贝你真的好可——”   “嘟——!”   陆宵反手挂断电话,要是再听完那句话他心都快跳出来了。   真的有毛病吧,为什么老喜欢冲自己叫宝贝,还说他可爱。   陆宵觉得梁怀钰不对劲。   他深呼吸一口,摒弃杂念,开门进屋。   门内的景象确实足够让他摒弃掉一切杂念了,陆宵睁大眼,看着满屋子人全身僵硬。   他的后妈沈芸,真的是有很多亲戚。   围坐一团打麻将嗑瓜子的七姑八姨团,在厨房忙活做饭的五舅六叔团,还有绕着茶几疯跑的一群小孩儿。   沈芸见了他立即咧嘴笑开花,绕过横冲直撞的小孩儿迎过来:“宵宵回来啦,总算到了,就缺你一个啦!”   她声音不小,引得周围亲戚全部看过来,瞬间成为全场焦点。   “哎哟宵宵越长越好看呀!”   “不说我都认不出来了,跟电视上的明星似的!”   “我上次见你,你还没那楼梯柱子高呢,记得我不?我是你二表姑!”   “宵宵又长高了!”   长高长高,他是三阿哥吗天天长,他都21了。   这种场合换成梁怀钰那傻大个来,或许会如鱼得水,甚至直接加入亲戚团跟他们聊上半宿。   可陆宵,真的特别特别不适应!   不适应到手都不知道怎么放。   “是呀,”陆宵堆起一脸假笑,“我路上堵了会儿,大家都来得好早呀,随便吃喝不要客气哈……”   他边说边往楼上走,“我去放个行李再下来。”   然后放行李直接放到饭点,为了避免亲戚们对他热切的眼光,他掐着点挪下楼,不动声色坐进不能喝的小孩那桌。   小孩儿们堆一块玩,谁都没注意陆宵,很好,这样就很好。   陆宵把桌上的菜拍了张照片发给梁怀钰。   对面回的很快。   [喜欢糖醋里脊啊?]   [得嘞,安排上,回来哥带你吃更好的]   陆宵确实喜欢这种酸酸甜甜的东西,所以下意识坐到糖醋里脊面前,只是没想到梁怀钰竟然一眼看穿了。   他脸颊微红,抿着唇笑意掩都掩饰不住。   [别瞎猜!]   “幺叔公脸红了!”对面一小孩儿突然指着陆宵大喊。   “幺叔公耍女朋友啦!”   “你瞎说什么呢!”陆宵赶紧捂住那小孩的嘴。   说实话他都不认识这人,也不知道自己辈分怎么就成了幺叔公,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所有亲戚都扭头看向他,他又成了全场的焦点。   “宵宵谈恋爱啦?”   “哪家女孩子,条件怎么样呀?”   “就说宵宵长这样怎么可能不谈朋友嘛!”   “今年带回来过年呀!”   陆宵欲哭无泪,他不是,他没有。   就因为那小孩儿的一句话,陆宵深藏功与名的打算彻底破灭,一直到晚上送走所有亲戚时,大家都还在谈论他的婚姻大事。   二表姑甚至在给他科普以后生孩子选什么牌子的奶粉好。   生日宴彻底结束后,陆宵洗完澡躺回床上,感觉身体被掏空。   梁怀钰的电话适时打了进来,“没睡吧,哥听故事来了。”   陆宵翻了个身,吸吸鼻子,叹息道:“我好累啊……”   声音透着疲惫,本来就娇气的人撒起娇来浑然天成。   “啪嗒——”   听筒里传出一声响,梁怀钰好像把手机摔了。   陆宵撑起上半身,眉头微皱:“喂?”   作者有话要说:   梁哥:操。 第23章   “你怎么了?”陆宵坐起来靠在床头。   对面窸窸窣窣了一阵,然后是衣料摩擦的声音,梁怀钰清了清嗓子,“没什么,我刚撞到浴室的玻璃门了。”   陆宵:“……你对自己家很陌生吗?”   “没有,不是……”梁怀钰沉默两秒,深吸了口气,“宵儿,哥突然有点急事,咱明天再聊好吧,你早点睡乖。”   说完也不等陆宵回应直接挂断电话。   听筒里传来一阵忙音,陆宵放下手机,盯着屏幕愣了好一会儿。   他还是第一次被梁怀钰挂电话。   梁怀钰竟然挂他电话?!   “靠。”   陆宵翻身倒进床里,拉过被子盖住头,心里闷得发慌,闷了一会儿又因为喘不过气不得不钻出来。   他翻到梁怀钰的通话界面,像要把屏幕盯穿一样死死看了好半天,气得胸闷。   得有多急的事能连句拜拜都讲不得了,说白了就是不在乎呗。   他一气之下把手机甩到床头柜上,关灯翻身就睡觉。   不聊就不聊呗,谁稀得跟他聊。   另一边,梁怀钰却站在浴室的镜子前心慌意乱。   第二次了,这是他第二次红成火爆虾了。   他撑着洗漱台,低头仔细回忆了下自己的症状,大脑充血,面红心跳,头昏脑涨……   这些症状……   太明显了……   梁怀钰手掌紧紧握成拳头,慌张地想到,他好像……得高血压了。   虽然他身体一直很好,虽然半年前的体检结果毫无异常,虽然他才20出头,可他得高血压了!   近几年新闻一直报道各类老年疾病年轻化,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落到自己头上,一定是他常年熬夜的锅!   这可怎么办啊……   梁怀钰失魂落魄地回到床上,高血压控制不好就会脑溢血,脑溢血恢复不好就会偏瘫,他要是偏瘫了陆宵怎么办?   他再也不能抱陆宵了!   抱不到陆宵的日子有什么盼头?!   梁怀钰吓得直接从床上坐起来,摸出手机给认识的医生打电话。   “刘叔叔,明天我要来检查!”   “重要,非常重要!我好像……”他声音顿了顿,似有哽咽,“不说了,明天检查了再看。”   ·   生日宴结束的第二天,陆宵空落落的家里又恢复了冷清。   他敲响了沈芸卧房的门,门开了,沈芸见是他温和地笑起来,“宵宵怎么来了?快进来。”   陆宵跟了进去,将一个暖黄色的礼盒递给沈芸,“生日礼物,昨天人多,一忙就忘了给您。”   沈芸惊讶地捂住嘴,“瞧你客气什么呀,都是一家人还送什么礼物。”   她接过来,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尊小臂那么大的观音像,选的木材还是上好的金丝楠木。   “你说你,哎……”沈芸捂着嘴,状似喜不自胜,“以后别送阿姨这么贵重的礼物了,你能回来陪阿姨过生,阿姨已经很开心了。”   她又看了眼观音像,依旧开心地笑着,“谢谢宵宵,我很喜欢。”   陆宵本来也是笑着的,可看到沈芸的表情后,笑容却不自觉淡了些。   他六岁时,沈芸已经是他后妈了,十二岁以前他住在外公家,外公去世后,他才搬过来和沈芸他们一起住。   作为一个后妈,沈芸算得上兢兢业业,可能因为没有自己的孩子,她对陆宵确实还不错,虽然两人没有很亲近,但这么多年来也没有过矛盾。   陆宵从小给沈芸做过不少木雕一类的小玩意,沈芸每次的表情和现在如出一辙,从前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可现在,陆宵忽然想到梁怀钰。   梁怀钰收到他送的年画娃娃时,眼睛亮的像落进了星星,就连耳根都是红的。   但沈芸虽然笑着,眼睛里却一点笑意都没有。   “好了宵宵,”沈芸随手把观音像放下,拍拍陆宵的肩,“我们下楼,阿姨给你烤饼干吃。”   “好。”   陆宵落后两步,看向身侧,沈芸和他爸的卧室里有一整面墙那么大的装饰架,上面摆了各种工艺品。   沈芸喜欢木头,所以木制的最多。   陆宵忽然发现,那么大的架子里,没有一个他曾经送给沈芸的礼物出现。   沈芸爱整洁,所有工艺品摆放的角度都一样。   可是他送的观音像……   陆宵抿了抿唇,伸手轻轻把它摆正。   ·   医院里。   “叔,你就实话实说吧,我是不是高血压了?”   “没关系你尽管说,我能受得住。”   “高血压也不算太严重,只要控制得好就没问题,您不用担心我……”   梁怀钰坐在刘医生、也是他妈多年的好友面前,面色沉重。   “不过还要麻烦您别告诉我爸妈,我不想他们担心。”   医生看着梁怀钰的体检报告,结果显示这家伙健康得一批,活不到100岁都对不起这些身体指标。   亏得他昨晚还因为那通电话吓得够呛,真以为这小子出了大问题,犹豫了一宿要不要给梁怀钰他妈说一声,整得自己一晚没睡精神萎顿。   “别瞎想了!”他把报告塞进梁怀钰怀里,“你好着呢屁事儿没有,成天一惊一乍疑神疑鬼的,赶紧走甭碍事。”   “怎么可能?!”梁怀钰抱着报告。   他低下头,从头到尾细细研读一遍,不由睁大眼。   他他妈的还真没毛病。   “那我总是面色涨红头晕脑胀是为什么呢?”   医生幽幽看他一眼,一巴掌拍上他的背,“我管你的?赶紧走别耽误我看别的病人!”   “诶我我我——”   直到被赶出诊室,梁怀钰都一脸懵。   所以他真的没病?   那那些症状都是怎么回事?   想了一会儿,想不通,算了不想了。   只要他没病,他就还可以抱陆宵,抱得到陆宵的日子就有盼头。   想到这里梁怀钰美滋滋掏出手机,反手给陆宵打了视频电话。   铃声响了几秒,被接通。   只看一眼,梁怀钰整个人都快要化掉了。   陆宵出现一片玫瑰从里,身边身后都是鲜红的玫瑰,他那边连阳光都是金色的,照得陆宵的眼睛像金色的宝石,再晕染开来,脸颊像沾了玫瑰糖水。   陆宵应该是蹲着的,托腮看着镜头。   梁怀钰缓缓捂住胸口,忽然觉得,他可能不是高血压。   是心肌梗死。   诊室里,医生探出脑袋见梁怀钰走远,才摸出手机给他妈打电话。   “喂?你儿子最近是不是谈恋爱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周五要入v啦!当天0点更新,所以明天晚上九点那个我就不更啦,0点直接发三合一噢~   希望小天使们多多支持,明天给大家发红包!   然后还是要努力带带预收,下一个崽子叫《男主为什么撕我衣服?》下面是文案,疯狂求收藏   不正经非爱装正经腹黑老狐狸攻x体弱人不弱真野心家受   年少成名却被恶意雪藏,一身天赋傲气无处施展,许珝本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却忽然穿进一本娱乐圈大男主爽文里。   书里所有演员必须晋升考级,持证上岗,每年还要以直播形式进行为期三个月的职称评级。   为了弥补遗憾,许珝决定参加评级,却发现自己只是个初始等级的小菜鸡,银行卡里五百块,除了脸蛋一无是处。   出道以来唯一的代表作,竟然是三年前,男主祁砚旌刚成为主考核官时,他指着鼻子逼人家收自己为徒。   惹得祁砚旌直接召开发布会,宣布此生永不收徒,他也因为奇葩的野马行径臭名远扬。   三年后,许珝接下这堆烂摊子,再次踏上评级之路。   直播前——   其他演员:就他也想考证?证书含金量又降低了。   媒体:祁老师和他的小野马时隔三年再度同台!   男主粉丝:莫挨我哥哥!!   祁砚旌:我对每位演员一视同仁。   直播后,许珝和元老级前辈同台飙戏,浅浅演了场哭戏。   其他演员:卧槽,他压了前辈的戏!   媒体:影坛当代紫微星!   男主粉丝:哥哥你为什么看他?!   祁砚旌:哭起来很漂亮。   后来——   万众瞩目的合作表演,许珝和祁砚旌同组,抽到了一场动作戏,枪林弹雨下,两人滚在泥潭中扭打。   然而,祁砚旌手一滑,不小心撕开了许珝的衣服。   许珝惊恐抬眸,喘息不定。   慌乱下,祁砚旌俯身替他挡住镜头。   网络当场瘫痪。   ——   自从“撕衣服cp”爆火后,祁老师就有了一个新爱好,撕许老师的睡衣。   许老师夜不归宿,祁老师撕睡衣。   许老师和名导约饭,祁老师撕睡衣。   许老师对别的男人笑,祁老师撕睡衣。   撕完,还要被许老师拎到直播镜头前,当场缝到完好如初。   后来的热搜:   #今天祁老师撕衣服了吗?#   #许老师的睡衣还够缝几次?# 第24章 三合一   “干嘛呢宝贝儿?”   太阳晃得手机屏发暗, 梁怀钰干脆去旁边的大树下站着,戴上耳机。   陆宵托着下巴,声音有气无力的, “就看看花呀, 也没什么事可以做。”   他眼睛垂下来也不看镜头了,梁怀钰感觉他情绪好像有些低落,“怎么了,不高兴吗?”   陆宵放下托着下巴的手, 有一搭没一搭摸着身边的玫瑰花瓣,也不说话。   梁怀钰心里一紧,难道是昨天自己挂他电话, 他生气了?   他犹豫片刻, 咳嗽一声,“宝贝?”   陆宵还是没说话,耷拉着眼皮不知道在想什么。   坏了,连喊宝贝都不骂他了,肯定还在生气。   梁怀钰大脑飞速转动思索要怎么哄,陆宵却忽然抬起头,嘴巴抿了抿,“梁怀钰。”   “诶, 咋了宝儿?”   陆宵扣着花瓣, “你说, 我是不是特矫情特敏感呀?”   完了完了, 果然是因为这事儿,不仅生气, 还开始怀疑自己了。   梁怀钰心里一阵心疼, “没有, 咋会呢,我就觉得你特别好,真的!”   “可是我……”   我后妈也没做什么吧,我怎么就是这么在意呢?   陆宵叹了口气,后半句话最终还是没说出口,秀气的眉毛轻轻拧着,小忧郁的模样。   梁怀钰心疼得紧,隔着屏幕又没办法揉他的眉心,陆宵皮肤薄,就算揉也要轻一点。   看得到摸不到,梁怀钰心痒手也痒,不由地捏紧手指,“不皱眉啊宝贝儿,你真的特别好,别多想,我就特别喜欢你。”   陆宵嘴角动了动,别扭道:“什么喜欢不喜欢,你不害臊。”   “有啥害臊的啊,我实话实说,我就是喜欢你啊,不光我,你这么可爱,全世界喜欢你都是应该的。”   陆宵被他哄好了一点,也不玩玫瑰了,把手机拿近,画面直接变成大怼脸,角度偏低,梁怀钰甚至能从陆宵头发丝旁的小角落,看到那边蓝蓝的天空。   他比陆宵高了半个头,日常看陆宵都是从上而下四十五度自带滤镜的角度,那样的陆宵小瘦脸尖下巴大眼睛,一点肉都没有。   现在这种软乎乎的视角,对梁怀钰来说简直世所罕见,他才知道原来陆宵睫毛真的长得根根分明,原来陆宵也有一点点脸颊肉。   陆宵对着镜头眨眨眼,睫羽颤动,“梁怀钰。”   梁怀钰心尖一颤:“诶……”   “我想回来了。”   他声音又小又轻,透过耳机传进梁怀钰耳朵里,和直接拿羽毛扫他耳朵没有区别。   梁怀钰人又麻了,毫无底线地纵容,“那就回来,哥给你改最快的航班,正好我们还能早点去山庄。”   “山庄?”   “就是之前说过的度假山庄啊,不说要带你去玩吗?”   陆宵愣了愣,“你没去吗?”   他还以为这次回家没去成,就是错过了的意思。   “你都不在我自己去有什么意思,本来也是想跟你一起玩儿。”   就算我不在,你也可以和别的朋友一起去,你那么多朋友差我一个不算差,反正怎么都不可能一个人。   但这话陆宵没说,他抿嘴看着镜头笑起来,乖乖道:“好。”   梁怀钰看得呆了一瞬。   陆宵平时总是小傲娇,笑的时候老爱别别扭扭不看他,梁怀钰很少能见到陆宵这么直视自己又乖又甜地笑。   他抬手捂住心口,努力镇定道:“那就回去收拾东西,哥给你改签。”   陆宵乖巧点头。   梁怀钰笑起来,“行了,别蹲着了,一会儿站起来头晕,你找个地方坐一下。”   “知道啦,”陆宵撑着膝盖慢慢站起来,“我现在就收拾行李。”   挂断视频后,陆宵心里那一点点因为沈芸的小失落,被梁怀钰熨得平平整整。   腿确实蹲得有点麻,他听话地挪到一边的椅子上坐着休息了会儿,等到梁怀钰把航班信息发给他,才捧着手机回去收衣服。   他进门时沈芸刚把饼干烤好,见他去院子里待了会儿,整个人都喜上眉梢,也笑了起来:“宵宵有什么好事吗?笑得这么开心。”   “我笑了吗?”陆宵顿住,拍拍脸,“我没有笑吧。”   看他不愿意承认,沈芸也没多问,“去洗个手吃饼干吧,阿姨做的你最喜欢的。”   “好。”   陆宵洗过手来到餐桌边,上面摆着一盘香喷喷的曲奇饼,全都是小动物的形状,各个类型都有。   沈芸刚成为他后妈时,第一次做的就是这种曲奇饼,当时陆宵很喜欢,后来每次陆宵回家她都会做。   陆宵吃了一块,味道没变,甜丝丝的,奶味很浓。   他冲沈芸笑笑,“很好吃。”   “你喜欢就好呀。”沈芸又端出来一些。   “对了沈阿姨,”陆宵说,“我明天早上就走了。”   沈芸手一顿,“为什么呀,不是后天下午的机票吗?”   陆宵挑出一块兔子饼干放进嘴里,尽量自然道:“学校有事,我就先回去了。”   “这样啊……”沈芸一向不管陆宵自己的事。   两人沉默片刻,沈芸笑着解开围裙,“也好,那阿姨把饼干给你包一些,你带去学校给朋友吃。”   “好,”陆宵擦擦手去帮她拿盒子,“谢谢阿姨。”   “你这孩子总是那么客气。”   沈芸戴着一次性手套,每块饼干都选得很认真,专挑形状最漂亮的。   陆宵看着她,悄悄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么多年,沈芸对他一直是这种态度,很温柔很和善,一句重话都没说过,大概就是因为太客气了,反而不像一家人。   即便她在陆宵六岁时就成了后妈,陆宵都从来没叫过她妈妈,她也从来没以母亲自称过。   多年相处下来两人没再变得更亲近,他们关系就和她对待陆宵送的礼物一样,只是礼貌性欣喜的态度。   事实上,要不是有梁怀钰做对比,陆宵大概一直不会觉得沈芸的态度有什么问题,她可能不是不喜欢那些礼物,只是没有那么喜欢,就像陆宵对这些曲奇饼一样。   毕竟不是谁都跟梁怀钰似的,有一股闷头闷脑的热情,不管发生什么好像永远都烧不尽。   ·   第二天一早,陆宵告别沈芸和他爸,托着行李和一小盒曲奇饼去了机场。   梁怀钰给他改签了最早的一班飞机,落地后都还不到中午。   陆宵一出来,就看到梁怀钰顶着一米九的大高个在人群中对他挥手。   他脊背僵了僵,忽然有些紧张。   梁怀钰却管不了那些,直接拨开人群小跑过来,一把将陆宵抱进怀里,手掌按着陆宵的发旋。   “总算回来了,可想死哥了。”   他声音在耳畔落下,带了些如释重负的味道。   现在已经入夏,梁怀钰老早就换上了短袖T恤,周围来来往往的女孩子们也都穿着漂亮的小裙子,只有陆宵这种黛玉体质附加老年人心态,还心安理得地穿长袖。   梁怀钰手臂力气很大,一手锢在陆宵腰上,体温隔着薄薄的衣服传过来,烫得陆宵有点脸热。   他抱得很紧,胸前不知道戴了条什么项链,硌得陆宵生疼。   陆宵忍了会儿,忍不下去了,再这么抱着他锁骨都要被磨破了。   他用力推了推梁怀钰,“你起开。”   声音好像在压抑什么,梁怀钰手一松,分开了些,“怎么了?”   陆宵揉着锁骨,没好气道:“好痛,你都戴些什么——”   话音忽然一顿,陆宵直勾勾盯着梁怀钰胸前的坠子,愣住了。   梁怀钰顺着他视线看过来,笑了笑捏起那个坠子,“我实在太喜欢,就把它做成项链了,好看吗?”   是他做的年画娃娃,梁怀钰把它挂在胸口了。   陆宵喉咙像被堵住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扣扣手指,有些慌:“你……你……”   这个其实木雕根本不适合当项链,虽然不大但要是换成的项链的话分量和体积也不算小,而且硬邦邦的还硌人。   陆宵一开始做的时候,就是朝钥匙扣方向打算的,他压根没往项链那边想过。   “真不好看啊?”梁怀钰把玩着年画娃娃,“我怎么觉得还挺好……”   “没有,”陆宵摇摇头,有些无奈,“就是你这么戴,晚上睡觉不嫌硌得慌吗?”   “为什么会硌?”梁怀钰疑惑。   “就是……”陆宵抿抿唇,不好意思地凑近些,小声说,“你不是裸睡吗?”   上次还在寝室光膀子接待他呢。   梁怀钰没想到陆宵会说这个,当即抱着他笑起来,“那又怎么了,我又不趴着睡,它硌不着我。”   “再说了,”他揽住陆宵的肩,“就算硌人又怎么样,我喜欢它,我乐意。”   又是这种闷头闷脑的热情,让人怪无所适从的,又有点感动。   陆宵心里被填得满满的,暖暖的,眼眶也蓦地一热,他赶紧低下头。   “你可真是……”   去他的礼貌客气,陆宵这才明白过来,他就是想要被重视,就是想要被人当宝贝,他就喜欢梁怀钰对他好。   “怎么了宝贝儿?”梁怀钰听他声音带着哭腔,连忙托起他的脸蛋,果然眼睛又红又润。   “咋还哭了呢?”他摸摸陆宵的眼尾开始反思,“我干啥了,我啥也没干啊,哎哟宝贝儿不哭啊……”   “我没哭!”陆宵扭头躲开几步,“滚蛋。”   “好好好没哭,”梁怀钰上前揽住他肩膀,“那就是刚刚被硌疼了,哥看看啊。”   他说着拉开陆宵锁骨前的衣服,还真红了一小片,陆宵也戴了条项链,金色的鱼骨链,只是坠子被衣服挡住了。   他伸手想勾出来看一眼,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就被陆宵一巴掌拍在手背上。   陆宵明显炸毛了,一蹦跳出去好远,脸色微红,“说过不许动手动脚!臭流氓!”   臭流氓赶紧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状,毫无心理负担,“我错了。”   “……哼。”   认错倒还挺快。   于是虽然陆宵极度嫌弃身边这个看起来有点傻,除了有钱又热情外毫无用处的臭流氓,也还是在他的花言巧语下被骗上车。   臭流氓揽着陆宵好话说尽,把他哄得心飘飘的,连包里的曲奇饼都掏出来分享了。   “吃吗?”陆宵捏了一块举到梁怀钰嘴边,“我后妈做的。”   梁怀钰开车,余光扫了眼面前那只白白的手,他不喜欢甜的,也不喜欢饼干,但他没有思考就张嘴衔了过来,会心道:“真好吃。”声音含含糊糊的。   陆宵:“……”   陆宵:“可你都还没嚼。”   梁怀钰顿了顿,接着快速嚼了两下吞下去,面不改色道:“只闻味道就知道很好吃。”   “好吧……”陆宵懒得管他,掩唇打了个哈欠。   “累了?”梁怀钰看他靠在椅背上精神不济的样子,“后座有个小毯子,你拿来搭着睡会儿吧,我们过去还得有三个小时。”   陆宵撑起身体把毯子够了过来,“三个小时你一个人能行吗,不用我跟你换着开吗?”   梁怀钰听了,抽空睨他一眼,“你对我的体力有什么误解?我在你眼里连三个小时都不行吗?”   满嘴跑火车,陆宵笑了笑不想理他,把毯子拉到肩头,“闭嘴吧你。”   一大早起床又坐了好几个小时的飞机,陆宵确实有点累了,梁怀钰车又开得稳,不一会儿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等再次醒过来,他们已经到了停车场,梁怀钰把行李交给接待,自己将睡得不省人事的陆宵半抱着带出来。   陆宵靠在他身上迷瞪半天,又给了自己两巴掌,才算彻底清醒过来。   梁怀钰被他那两巴掌吓了一跳,连忙捧住他的脸揉了揉,“你扇自己干嘛啊?”   陆宵揉揉眼睛,“睡懵了都……”   “睡懵就睡懵大不了我抱你过去,”梁怀钰拉下他揉眼睛的手,“以后不许扇自己听到没?”   推行李的接待在前面听了一路,忍不住笑出声。   陆宵咳嗽一声站直,不再靠在梁怀钰身上,脸被自己扇得有点红,“你好好说话。”   “我一直在好好说话啊。”   “诶你……算了。”陆宵越过他闷头往前走。   梁怀钰口中环境还可以的度假山庄,确实非常可以。   依山傍水人还少,所有建筑都走的低调优雅那一挂,可能是私人山庄的原因,一路上陆宵都没看到除了他们以外的客人。   坐游艇到了码头,接待又换了一批人,清一色制服小帅哥,礼貌微笑朝他们鞠躬。   “梁先生,请跟我来。”   领头的帅哥带他们坐上观光车,顺着铺满沥青的小路在一片竹林里一直往上开,最终停在一座复古的中式建筑前。   于是从下车到真正进入房间放下行李,总共耗时一个多小时,陆宵瘫在沙发上一动不想动,果然有钱人喜欢的玩意儿,就是折腾人。   梁怀钰精神头倒是好,进屋脚不沾地吭哧吭哧收拾衣物,末了还站在陆宵床边问要不要帮他一起收拾了。   陆宵往沙发上一趴,下巴搭在靠枕上看向梁怀钰,“你说你怎么就这么贤惠呢?”   “这有啥啊,”梁怀钰叉着腰说,“顺手的事儿。”   陆宵想了想,他箱子里没什么特别的东西,梁怀钰看了也没事,便点点头,“那你随便拿出来就行,谢了。”   梁怀钰一摆手:“瞎客气。”   陆宵又翻了个身仰面躺在沙发上,眼睛四处转溜打量这间屋子。   他们住的平层大开间,除了浴室,所有厨房客厅床都一览无余,两边墙壁都是整排的木门,左边推开是阳台,直接高高凌驾在正片湖面之上。   右边出去是个带温泉的小庭院,两张床是榻榻米,中间用一扇大雁图屏风隔开。   整个屋子倒还挺别致的。   梁怀钰收拾好后,他们简单吃了顿晚饭,天就已经擦黑。   陆宵换了身衣服准备去泡温泉,哮喘病人其实不适合泡温泉,因为这个原因,陆宵从小到大都没怎么泡过,就连在浴缸里泡澡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但今天坐了一天的车和飞机,他实在太累了,想着泡个十几二十分钟缓解下疲劳也好。   梁怀钰这人嘴上说着要跟他一起,可等到陆宵都坐进温泉里,他人也不知道在哪儿。   陆宵一边玩手机一边等他,没把梁怀钰等来,倒是等来了个服务生。   穿着黑西装制服的帅哥服务生端着盘东西进来在他身边蹲下,“您好,这是给您准备的茶和甜点。”   陆宵看了眼,精致是挺精致的,但他吃了晚饭一点都不饿,也没什么胃口。   他冲服务生笑了笑,说:“谢谢,你放在一边就好。”   说罢又低下头玩手机,等了一会儿,发现身边没动静,一抬头,那小帅哥还蹲在原地。   陆宵犹疑道:“你……不走吗?”   帅哥微微一笑,“我留下来继续服务您。”   陆宵又多看了他两眼,忽然觉得他有点面熟,想了想才反应过来,这人是下午在码头接待他们那群人的其中一个。   除了领头的就数他最热情,喋喋不休介绍了一路。   陆宵恍然大悟,猜到他们可能也要拼业绩,或者想要小费什么的,可他现在也没有现金啊。   陆宵摇摇手机,“不然我们扫码付小费?”   帅哥一愣,随即连忙摆手:“您误会了,我不是要这个,我就是单纯服务您的。”   陆宵尴尬地挠挠下巴,“那你不用服务我了,去找别的客人吧。”   帅哥摇摇头,“我们山庄客人不多,都是一对一服务的,何况梁先生是我们的特级VIP客人,更不能马虎。”   那傻大个还是特级VIP啊,这么周到的服务直接给他行不行。   陆宵扶额,“好吧,随你吧。”   “谢谢,”帅哥粲然一笑,又继续搭话,“那个……方便问一下,您和梁先生是什么关系吗?”   陆宵眉梢挑了挑,“问这个干嘛?”   “哦您别误会啊,”帅哥正色道,“就是他很少过来这边,更不怎么带人,我们多了解一点的话,也能提供更贴心的服务嘛。”   陆宵将信将疑,不知道他这么费心搭话到底想干嘛,但他也懒得想那么多。   “我呀,”他朝帅哥服务生眨眨眼,“我是他哥。”   “哈?”服务生表情呆滞了一瞬间。   “你不信啊?”陆宵问,“我们可是拜过把子的好哥们儿。”   “没有没有,”帅哥若有所思,“主要是您太年轻了。”   他拿出手机,“那不知道我方不方便加您个微信,您要是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联系我。”   这个服务生实在有些奇奇怪怪的,陆宵凝神看了他一会儿,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笑了笑点开手机,“好啊,你扫我吧。”   梁怀钰回来看到就是这一幕。   陆宵只穿了件宽松的白色背心坐在温泉里,周围雾气缭绕,他肩膀脸颊都被水汽蒸得粉粉的,对着身边的黑制服帅哥笑。   那帅哥单膝跪地蹲在他身前,看动作,两人好像还在交换联系方式。   梁怀钰登时警铃大作,动作先于思考快步上前,“干嘛呢你们?”   帅哥听到他的声音,手一抖连忙站起身鞠躬,“梁先生。”   “你加他Q\Q呢?”梁怀钰没好气地问。   “啊?不是,”帅哥疑惑,想了想微信跟Q\Q也没多大区别,“算是吧。”   “不过我只是为了方便工作才加的,绝对没有别的意思,您也知道我们是一对一服务嘛。”   梁怀钰一想到陆宵对他笑的样子就一阵冒火,还什么一对一服务加Q\Q,他怎么不知道这里什么时候要加Q\Q了。   他自己都是在认识陆宵好几天后,才得到的宝贵的Q\Q号,眼前这男的,仗着穿套西装就也敢要了?   梁怀钰低头看了眼自己为泡温泉准备的大裤衩,烦躁地闭了闭眼,谁还没套西装了。   “你走吧,”他摆摆手,“不许加他Q\Q,再有什么服务直接找我别找他,他不管事。”   服务生一听,眼睛亮了亮。   “听到没有?”梁怀钰强调。   服务生赶紧站直,“听到了,懂的懂的。”   他眼睛在陆宵和梁怀钰之间转了一圈,恍然大悟般比了个OK的手势,诚恳道:“请放心,我一定会为您提供最贴心的服务。”   梁怀钰压根没把眼神放在他身上,也没在意什么贴心不贴心,大步一迈去到陆宵身边。   他鞠了一小捧水惩罚性地泼到陆宵肩头,“行呀,我一会儿不在你都跟别人加上Q\Q了?”   Q\Q是什么鬼。   陆宵抬手抹了把溅到脸颊上的水珠,无奈道:“没加。”   “没加最好。”梁怀钰也坐进温泉里。   陆宵总还是觉得刚才那个帅哥服务生有点奇怪,下意识往他离开的方向看。   梁怀钰一扭头,发现陆宵竟然还在想那西装小白脸,忍不住捏着陆宵的下巴,把他脸掰过来。   “还看呢?”他眉毛一扬,“跟我在一起心里还想着别人?”   他这话说得莫名酸溜溜的,陆宵失笑,也往他身上泼了捧水,“我什么时候想别人了,你别乱说。”   “还说没有,”梁怀钰沾水撒到陆宵脸颊上,“眼睛就差飞到人家身上去了,有那么帅吗,不就是套西装,改天哥穿给你看。”   “你真的有病吧。”陆宵快被他气笑了,整张脸都是他甩的水。   他看了看梁怀钰,忽然站起身捧了一大捧水,劈头盖脸朝梁怀钰浇过去。   梁怀钰猝不及防被泼一脸,差点没坐稳直接滑进水里。   他抹了把脸也站起身,“你是小学生吗?”   陆宵笑着还拿水泼他,“是你先整我的,你才是小学生。”   梁怀钰看着陆宵,叉腰忽然笑出声,他也鞠起一大捧水,因为两人手掌大小的差距,这捧比陆宵那捧还要扎实。   他抬腿走来,“记住你说的话陆宵。”   陆宵见势不妙赶紧躲,于是乎,好好的一个温泉,愣是被玩成了水上乐园。   最终,陆宵战败,浑身湿透的被梁怀钰锁住手腕堵在大理石边沿。   陆宵喘得不行,梁怀钰却面不改色心不跳,他居高临下注视半躺在自己身前的人,得意挑眉,“以后还跟不跟哥玩体力游戏了,宵儿?”   天已经全黑了,陆宵后脑抵在大理石池边,扬起脖子,沾了水的脖颈被房间透出的光一照,莹润得像块白玉,水头最好的那种。   “有病,”陆宵微眯起眼睛,挑衅意味十足,“谁跟你玩了?”   梁怀钰才不管,松开一只手握住陆宵的下颌,“以后也不许看别人。”   陆宵眉头拧起来,“你到底抽什么疯,我就是觉得那人奇奇怪怪——”   他话说到一半,忽然噤声,难受的喘息两下。   温泉泡太久了,又跟梁怀钰闹腾半天,陆宵气一直没顺过来,现在憋得胸口都有点痛。   手被梁怀钰锁着,只能用脚踢他的腿,“你……你让我起来……”   他呼吸很不对劲,梁怀钰当即松手,托住他的背把他抱离水面。   陆宵浑身都被泡得又热又软,一坐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立刻打了个冷战。   梁怀钰去旁边找了块浴巾,迅速把陆宵全身都裹住抱在怀里。   “怎么样了宵儿?”   陆宵捂着胸口费力咳喘着,原本被热水蒸得粉扑扑的脸颊一下子白了下来。   梁怀钰心里一慌,托住他的后颈,“等我下,我去给你拿药。”   他把陆宵放在地上想起身,手却被死死拽住。   陆宵脸色煞白,摇摇头,“不用……”   问题不大,他能自己顺过来。   梁怀钰看他的脸色,犹豫片刻,还是把陆宵抱回怀里,轻轻顺他的背,“真的不用吗?”   陆宵没说话,额头缓缓抵在他肩膀上,努力喘息调整呼吸。   梁怀钰抚着他清瘦的脊背,心疼得不行,“怪我,不该跟你闹。”   他调整了下姿势,好让陆宵靠得更舒服,轻声哄道:“不难受了啊宝贝儿,一会儿就不难受了……”   陆宵缓了多久,他就耐心地抱了多久。   一开始全心全意都是心疼,渐渐的,他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陆宵靠在他肩头,细细的喘息就毫无阻碍地拼命往他耳朵里钻,陆宵呼吸弱但频率快,一下一下洒在他颈侧,激得他浑身都开始发烫。   梁怀钰晕晕乎乎中觉得,自己血压好像又开始上升。   他吞咽两下,拍了拍陆宵的背,“好些了吗?”   陆宵没什么力气,整个人都软软地趴在他身上,闻言也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好,”梁怀钰稳住心神,手臂用力,“先抱你进去。”   陆宵身上还是湿的,他没抱他去床上,只把他放在沙发上。   梁怀钰身上越来越热,但是还是尽量控制住,摸摸陆宵的头,“我给你把头发吹干?”   陆宵这会儿已经差不多缓过来了,摇头,“不用了,等下我自己吹,你先把你自己擦干吧。”   他其实是想陪陆宵的,可他觉得自己现在真的很不对劲,屋里的冷气不知道是不是有问题,一点温度都降不下来。   陆宵身上裹着浴巾,闭眼靠在沙发上,露出的小腿白得晃眼。   梁怀钰只看一眼就受不了了,脑袋充血得要炸掉。   “我出去一下。”   他扭头就往外走。   他必须出去冷静冷静。   僻静的山庄白天没什么人,晚上人烟就更稀少,路灯静静洒在石板台阶上,映出幽幽的光。   梁怀钰坐在台阶上天人交战,夜晚微凉的风也没能把他脑子吹清醒些。   一想到陆宵他心就乱跳,隐隐约约好像觉得有什么不对,却又总抓不住那一点点感觉。   他烦躁地撸了把头发,一抬眼瞟到那小白脸服务生在拐角处探头探脑,鬼鬼祟祟。   他抬手朝那人招了招,服务生心领神会上前来。   “太好了,幸好您还没睡。”服务生微笑道。   梁怀钰心里乱的很,语气不太好,“我睡不睡关你什么事。”   服务生毫不在意他的臭脸,还是相当敬业地弓着身子,“我当然没权利管您睡觉了,我只是给您带了点必须用品,”   说着,从兜里掏出两个小东西,一个小袋装,一个小瓶装,“我刚出去后,思来想去,觉得您或许用得着,就赶紧准备了,这不,幸好赶上了。”   梁怀钰仔细一看,大惊失色,“操,你给老子这些干嘛!”   服务生手里躺着的,赫然是一套避|孕|套和润|滑|油。   他脸上洋溢起专业的微笑,“我说过,我们的宗旨是竭诚为客人提供最贴心的服务。”   服务生从业多年,年年被评为优秀员工,靠的就是敏锐的洞察力。   刚才在温泉变他就看出来了,这两人关系一定不一般,而且不出意外应该还处在磨合暧昧期,不一定会准备工具。   那万一不小心干柴烈火烧起来了呢,他们一定要提供最贴心的服务啊。   “你他妈有病吧!”梁怀钰一手挥开,指了指自己鼻尖,“你睁大眼睛看清楚,我、是男的。”   他又指向屋里,“跟我一起来的、也是男的,你给俩男的准备这些玩意儿?”   服务生眨眨眼,“对啊,就是俩男的才用的着啊。”   他愣了片刻,忽然反应过来,眼前的客人应该是第一次,什么都不熟悉。   他欠了欠身,宽慰一笑,“没关系,我来为您讲解。”   于是,接下来的十五分钟,梁怀钰听到了在他过去21年的人生中,从来没有了解过的知识,关于俩男的怎么那个啥。   服务生末了还补充一句,“没想到您这么纯情。”   他纯情,纯情你妹。   梁怀钰听得一愣一愣的,最终反应过来,等于这傻逼服务生觉得他是同性恋,还觉得他会跟陆宵这个那个啥。   梁怀钰听明白了,却又更不明白。   他深吸一口气,指了指自己,“你觉得我看起来像喜欢男的吗?”   服务生点头。   梁怀钰一顿,“你再看看?”   服务生疑惑:“看什么?”   “我他妈怎么就喜欢男的了?”梁怀钰站起身,“男的有什么好喜欢的,他们有的我哪样没有,老子发育得还更好,又臭又硬的男的谁喜欢!”   “哎哟,您不要激动嘛,”服务生一脸我都懂的表情,“我不会说出去的,我们对客人的隐私保护很严格的,而且我刚刚都看到了,你们抱在一起……”   “不可能!”梁怀钰断然。   他怎么可能喜欢男的,他堂堂一个192的硬汉怎么可能喜欢男的。   开玩笑。   梁怀钰都要气笑了。   他喜欢男的。   他喜欢……   等等……   梁怀钰逐渐冷静下来,看向服务生,“我喜欢男的?”   “嗯哼。”   梁怀钰抱头,“我喜欢男的?”   所以他这么多年都没对女性产生过兴趣,是因为他喜欢男的?   陆宵是男的,所以他喜欢陆宵?   那眼前这个小白脸也是男的,他怎么就没感觉?   梁怀钰上下打量了下服务生,隐约发现了结症所在。   他皱眉,问服务生:“你多高?”   服务生不明所以,还是恭敬回答:“183。”   梁怀钰思绪瞬间明媚。   太高了,他不喜欢超过一米八的。   所以他喜欢一米八以下的男的!   他又想了想陆宵那小身板,怎么看都没有一米八。   所以他真的喜欢陆宵!!   梁怀钰心跳加速,感觉发现了真理。   他忽然想起自己之前那些在医院查不出,又确实存在的异常症状,总算彻底明白过来。   他没病,他就是恋爱了。   他喜欢陆宵,看到陆宵就脸红心跳,看不到陆宵就想抱他。   他所有的生理反应都是因为喜欢陆宵!   这不仅意味着他没病,反而说明了他很健康,非常健康!   各种意义上的健康!   服务生看梁怀钰突然着魔似的露出诡异的笑,连喊了几声都喊不应,只能把东西放到他脚边悄悄溜走。   想通一切的梁怀钰豁然开朗,犹如圣光普照,他按着自己乱跳的心脏回到房间。   陆宵刚吹好头,换了浴袍要睡觉,白色的真丝浴袍松松套在身上,景致极佳。   梁怀钰上前两步一把握住陆宵的双肩,耳根通红,神情激昂。   “宵儿,哥问你个事。”   陆宵不知道他出去一趟怎么就变成这样,笑容离奇古怪跟中邪似的。   “你、你说……”   梁怀钰深呼吸几下,目光炯炯,“你多高啊?”   “哈?”陆宵懵逼。   他在干嘛?为什么突然要比身高?这可是男人的命门!   陆宵挺起胸脯,还悄悄垫了垫脚,自信道:“一米八。”   梁怀钰脸上的笑骤然凝固,“什么?!”   “你有一米八?!”   陆宵怎么可能有一米八,他只喜欢一米八以下的男的,如果陆宵一米八,那他就不能喜欢他了!   “我就一米八怎么了?”陆宵被梁怀钰震惊的样子气到了。   他长得就那么不像一米八的男的吗?!   “不、不可能……”   梁怀钰摇头,手摸摸陆宵的发旋,下意识轻轻一按。   “滋溜——”陆宵忽然矮了一截。   梁怀钰:“?”   陆宵面色涨红。   梁怀钰反应几秒,而后大喜过望,“我就说你没有一米八,178顶天了!”   陆宵要气死了,气得头顶冒烟脑袋炸毛。   他最讨厌别人说他身高,这象征着男人的尊严。   可梁怀钰那个傻逼还没心没肺的在笑,活像捡了个金元宝。   陆宵气得脑袋一懵,攥紧拳头,一句话脱口而出:   “放狗屁!明明是178.375!!”   话音刚落,两人面面相觑,都沉默了。   屋里极度安静,恍惚间,陆宵的178.375都好像还留有回响。   半晌,梁怀钰轻轻摸了摸陆宵的头,终于忍不住笑出声,“量米都没你这么精准的……”   陆宵:……   陆宵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梁怀钰看着陆宵尴尬垂眸的样子,心都要炸了。   陆宵害羞起来好可爱。   陆宵果然没有一米八。   他果然命中注定要喜欢陆宵!   作者有话要说:   梁某人择偶标准——   性别:男   身高:178.375cm   15.16号都0点更新,17号23点以后更新,之后恢复到每晚9点哦   今天给大家发红包~ 第25章 第 25 章   陆宵下个月就满21岁了。   作为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 活在这个世界上20年零11个月,他还是头一次被人按住脑袋嘲笑矮。   还非常不识趣的、直接把他悄悄咪咪踮起来的一点一巴掌按回去!   人活一世无非活个面子,陆宵从来没有这么窘迫过。   要知道他可是有整整178.375, 这个身高放在南方, 不说俯瞰众生,起码上个街能看到百分之八十的人的头顶,至于梁怀钰按着他的头笑得像个傻子吗?   他高他了不起?   192的个子有一米八都是长来凑数的,这傻大个凭什么嘲笑他!   陆宵抬头瞅了瞅傻大个, 这货眼睛都要笑不见了,到底有什么值得他开心成这样?   陆宵越想越气,气得呼吸又开始有点乱。   傻大个笑眯了眼张嘴要说话, 陆宵瞬间警惕。   按现在的情况, 他能说出什么?!   这傻大个嘴里要是能吐出和他身高无关的话,他就倒立洗头。   千钧一发之际,陆宵将一切扼杀在傻大个咽喉里,抬腿狠狠一脚踢在他小腿上。   这一脚用他能力范围内最大力气,傻大个果然爆发出一声痛呼抱住小腿。   陆宵趁势赶紧推开他,一瘸一拐窝进床里拿被子蒙住头。   这一脚算得上两败俱伤,他踢痛了梁怀钰,同时也把自己的脚指头踢到失去知觉了。   他窝在床里, 脚趾连带整条小腿都是麻的, 呼吸也不稳。   梁怀钰不愧皮糙肉厚, 好像只痛了那么一会儿就彻底恢复正常。   陆宵藏在被子里, 还在经历小腿由麻转痛的阶段,梁怀钰就已经过来拉他被子了。   陆宵力气从来就不大, 踢梁怀钰一脚踢不出效果, 不舒服的时候攥着被子的手更不会有什么力气。   梁怀钰几乎是轻轻一扯, 浅蓝的薄被就从陆宵头顶滑落,他发丝乱乱地散在枕头上,微张着嘴小口呼吸,唇色浅白。   就知道这么捂着会出事,梁怀钰叹了口气,托着他的后颈扶他靠坐在床头。   “你说你踢我就踢我呗,把自己捂被子里干嘛,不难受啊?”他接了杯温水,试过温度后才递给陆宵。   陆宵接过来,双手捧着小口小口地喝。   梁怀钰就一手扶着他后背,一手轻轻给他顺胸口,仔细观察他的脸色。   他是发现了,陆宵只要一不舒服,脸色半天都缓不过来,精神也会一下子弱起来。   难受的是他,心疼的是自己,梁怀钰拨拨他的额发,“宵儿,咱商量个事儿呗?”   陆宵抬眼看他,眼型圆润漂亮,梁怀钰心更软了,“以后你要是再害羞就掐我,别折腾你自个儿行不?”   陆宵怔了怔,看着梁怀钰一时忘了说话。   梁怀钰抱着他,手臂又稳又热,他力气有多大陆宵一直是知道的,可现在他给自己顺胸口的力道非常轻柔,陆宵猜他撸猫都不会有这个耐心。   房间里灯开得不算亮,是温和的暖黄色,梁怀钰坐在他身边,他很难得这么近距离注视梁怀钰的脸。   陆宵才突然发现,梁怀钰的骨架好,不只是身体架子,他的眉骨鼻骨下颌骨衔接的比例也是万里挑一,只要不傻笑不说话,还真挺帅的。   而且……陆宵目光落到他胸口,傻大个还戴着他送的、十分硌人的年画娃娃吊坠。   这个现在算得上拿捏陆宵的秘密武器了,不管被气到什么程度,只要梁怀钰软下嗓子像刚才那样哄几句,陆宵就瞬间一点脾气都没有。   他移开眼垂下头,小声道:“你不要老逗我,我就不会害羞嘛……”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样说话有多乖顺,梁怀钰心都化了,摸摸他的头,“不是逗你,我是真觉得你这身高特别可爱,喜欢死了。”   说了不逗他,还满嘴跑火车,陆宵深吸一口气,又有点要害羞了。   “你、你别提这个了。”   “好好好,不提。”看他不再喝水,梁怀钰把杯子拿走随手放到床头柜上。   他回头,顺顺陆宵的胸口,“还成吗?”   两人离得很近,梁怀钰下意识放轻声音跟陆宵说话,热气直接笼罩着陆宵的耳朵尖。   成天跟个愣头青似的只知道莽的傻大个突然正经温柔起来,真的让人很难适应,陆宵被激出一身鸡皮疙瘩,耳朵尖也不受控制地颤了颤。   “咦?”   梁怀钰忽然发出声疑问。   紧接着陆宵耳朵尖被他轻轻刮了刮,轻柔温热的触感让陆宵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你——!”   还没来得及炸毛,突然被梁怀钰一把搂住肩膀,那人喜笑颜开,“你耳朵怎么会动啊?”   他眼里盛满了喜悦与震惊,“你是大耳朵图图吗?!”   陆宵:“……?”   你才大耳朵图图。   你全家都大耳朵图图!   他耳朵哪里大了?   陆宵抄起枕头糊他一脸。   去他妈的温柔好男人,傻就是傻,没有理由!没有借口!   梁怀钰还被突如其来的枕头糊得懵在原地,小腿又被踹一脚。   陆宵恼羞成怒的呐喊劈头盖脸砸下来:“滚去洗澡!!”   梁怀钰:“……”   半小时后,灰溜溜滚去洗澡的梁怀钰,又灰溜溜地洗完滚回来。   房间里灯都关了,陆宵窝在被子里应该睡着了,只留下盏灯笼状的小夜灯在脚边亮着,是陆宵给他留的。   嘴硬心软。   喜悦从心底里滋生出来,顺着血脉流遍全身,怎么都抑制不住。   梁怀钰轻手轻脚靠近陆宵的床边看了看,呼吸还算平稳,应该睡得不错。   他又看向陆宵的耳朵,其实一点都不大,反而还小小的,耳朵尖还有点粉。   梁怀钰又不得不捂住胸口,心脏砰砰乱跳,他们宵儿,怎么哪里都那么好看……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那么好看的耳朵里却戴着耳机。   梁怀钰下意识伸手想给他扯下来,伸到一半却又收了回去。   万一别人就是有戴耳机睡觉的习惯呢,比如听听歌啥的。   梁怀钰知道进入21世纪,都市丽人们都喜欢睡觉时听听音乐,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他们宵儿也算是都市丽人,耳机戴得都那么优雅有情调。   梁怀钰绕过屏风躺回自己床上,闭上眼睛想睡觉,然而辗转大半夜还是一点睡意都没有。   他翻了个身,侧躺着看向陆宵的方向,隔了个大大屏风什么都看不见,但他还是看得满心欢喜。   好像因为屏风后面躺的人是陆宵,所以就连上面画的大雁落进梁怀钰眼里,都显得格外生动起来。   到了后半夜,就在梁怀钰以为自己会失眠到天明时,屏风那头忽然响起一阵咳嗽,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紧接着是一串剧烈的喘息。   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梁怀钰立刻掀开被子绕过屏风去到陆宵那边。   陆宵正伏在床沿剧烈抽吸着,气雾剂艰难举在嘴边,却因为浑身发抖使不上力。   梁怀钰大步上前将陆宵抱起来,替他把气雾剂对在嘴边,“来,宵儿。”   陆宵满脸都是生理眼泪,胸腔起伏不定气道痉挛着,每一次呼吸扯得生疼,偏偏所有氧气却还离他而去,越吸气空气就越稀薄。   明明不是第一次犯病了,却永远都习惯不了,他心里很清楚这种情况吸了药能缓过来,但就是害怕,每一次都像濒死一样,每一次都很害怕。   而梁怀钰是他此刻唯一可以依靠的人,是身旁唯一的热源,他只能紧紧攥住梁怀钰的手腕,整个人都藏进他怀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他又能正常呼吸到空气时,他还是不敢离开梁怀钰。   梁怀钰顺着他的脊背,给他擦了擦眼泪,“好点了吗宝贝儿?”   陆宵点点头。   梁怀钰又抱着他,手贴在他胸口感受心率,“没事啊宝贝儿,不怕,缓过来就没事了。”   他捧起陆宵的脸,“想不想喝水?”   陆宵没说话,他其实还想再被抱一会儿,但意识逐渐清醒,他也知道不能再一直赖在别人身上。   大半夜,他难受了多久梁怀钰就陪他多久,几乎可以说是彻底打扰了梁怀钰的睡眠。   他咬咬牙,从梁怀钰身上移开一些,点点头。   “好,”梁怀钰给他擦了把脸,“我给你倒水。”   梁怀钰扶陆宵靠在枕头上,起身去客厅倒水,整套流程相当镇定,端起水壶时,手却止不住地抖。   他撑住桌面缓了缓,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   陆宵不是没在他面前发过病,之前他只把陆宵当朋友当亲近的兄弟,陆宵每次难受他也心疼,可这次不一样了。   他喜欢上陆宵了,所以陆宵难受,他好像不仅仅只有心疼了,他还害怕,害怕到全身肌肉都绷紧,手抖得连水壶都拿不稳。   但他始终没舍得让陆宵等太久,迅速调整好状态,端了水过去。   陆宵捧着小小喝了几口就将杯子放到床头,用还湿漉漉的眼睛看他,“我好了,谢谢你啊,你赶紧去休息吧。”   “我陪你!”几乎是脱口而出。   两人都愣了。   陆宵捏捏被角,“真、真的不用,你去睡你的吧,我真的好了。”   他今晚真的耽误梁怀钰太久了,当初梁怀钰晚归吵得他睡不着,他都又哭又闹,现在换成自己让对方没觉睡了,陆宵实在过意不去。   “这有啥啊,我……”   梁怀钰说着,忽然顿住,他忽然反应过来,他好像确实没有理由再陪陆宵了。   今晚发生的所有事都在他意料之外,他突然发觉自己是同性恋,又突然明白自己原来喜欢陆宵,陆宵的一举一动都在影响他,情绪像坐过山车一样跌宕起伏,心也被填得又满又涨。   可陆宵什么都不知道。   梁怀钰上头了一晚上的热血,终于渐渐凉了下来。   当初是他非要拉着陆宵拜把子,非要当什么狗屁兄弟,好不容易陆宵接受了,结果他现在突然又想跟陆宵谈恋爱了。   这话说出去谁都会觉得他是个变态,蓄谋已久。   他是喜欢陆宵,可陆宵呢?   他对陆宵一无所知。   他什么都不了解,竟然敢在陆宵面前表现出陷入热恋的状态。   “好。”梁怀钰压住所有情绪,“那你好好休息。”   他起身回到自己那边躺下,后知后觉出了一身汗,今天差点就失态了。   恋爱肯定是要谈的,他喜欢陆宵就一定要追到陆宵,只是得先搞清楚他的态度,才好对症下药。   梁怀钰翻了个身,脑中飞速转动。   陆宵喜欢男人吗?   陆宵喜欢哪种男人?   陆宵喜欢高的男人还是矮的男人?   ……   操!   要是喜欢矮的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梁哥:让我想想怎么追…… 第26章   晚上难受了一阵, 陆宵第二天是被胸腔的憋闷逼醒的。   他坐在床头缓了好一会儿,又下床接水吃药,靠在沙发上醒神半天, 才发现梁怀钰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床铺整整齐齐空空荡荡。   他拿出手机要给梁怀钰发消息,编辑好了还没点发送键,浴室的门忽然打开。   梁怀钰捆了条浴巾大喇喇走出来,瞟到茶几上陆宵没收掉的药盒, 快步上前。   “怎么在吃药?”他摸摸陆宵的额头,“还不舒服吗?”   又在明晃晃把腹肌往陆宵眼前送,陆宵忍住想摸的冲动, 艰难移开眼。   他打掉梁怀钰放在自己额头上的手, 避开话题,“你大早上洗什么澡?”   “晨跑了会儿。”梁怀钰随口道。   陆宵眨眨眼,他几乎不怎么运动,脑子从来没有过晨跑的意识。   但梁怀钰不一样,他一身肌肉不是白长的,运动肯定一样不落。   陆宵低头看了眼手机,原来已经九点多了,明明感觉没睡多久, 以为才7点过还准备再去睡个回笼觉来着。   现在看, 回笼觉还是算了吧。   他盯着手机出神, 没注意身边忽然笼罩下一股湿热的气息, 带着沐浴露的清香。   温热有力的手臂揽上他的肩时,陆宵脊背整个紧绷起来, 手指紧紧捏住手机, 关节都发白。   梁怀钰担心陆宵身体, 压根没心思注意其他,看陆宵懵懵的不说话,更紧张了。   他捧起陆宵的脸,低声问,“到底哪里不舒服?”   (永远被锁,这里只写了小梁担心宵宵不舒服,搂着他,宵宵不好意思了推了一下,因为小梁一直健身身材很好,宵宵摸到到他的胸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肌,又羡慕又害羞。   然后因为宵宵是做雕塑的,对人体美学十分看重,鬼使神差又欣赏了一下小梁的胸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肌,并感叹新时代的男人都需要像小梁这样自律健身控制身材,觉得小梁十分不错。)   下一秒,他的爪子被梁怀钰的大手盖住,梁怀钰看着他,眼带疑惑,“宵儿?”   陆宵就快要抑制不住翘起来的嘴角瞬间收住,他平静地回视梁怀钰,而后面不改色地抽出自己的爪子。   “胸肌练得不错,”他向后靠到沙发上,和梁怀钰拉出一段距离,语气冷静,“再接再厉。”   梁怀钰还是坐在原处,一动不动地看着他,陆宵被看得要绷不住了,赶紧踹他一脚。   “看我干嘛,夸你两句而已,你有的我哪样有没有?我一点都不羡慕。”   梁怀钰:“……”   他的大胸肌陆宵还真没有,就陆宵那种小平板,躺平了摊张纸写字都不带起褶儿的。   陆宵身上发热手心冒汗,已经预感到自己马上要变红,如果梁怀钰再不赶紧走,就能看到陆宵在一瞬间变身红烧猪头。   陆宵强自冷静下来,又踹他一脚:“把衣服穿上,光着瞎显摆给谁看呢?”   梁怀钰一愣,低头看了眼自己性感的上半身,耳根蓦地一红,连忙起身往衣柜走。   “对对对,是该穿件衣服。”   他找出件T恤背对着陆宵穿上,心砰砰乱跳。   刚才差点都忘了,陆宵不再是他哥们儿了,陆宵马上就要成为他男朋友了,在未来爱人面前光身子他也不害臊。   可是……梁怀钰覆被陆宵摸的胸膛,明明陆宵手很冷,那里现在却拼命在发热。   (这里写的是小梁去换衣服,因为宵宵碰了两次他的胸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肌,激动得不行,然后宵宵因为脸红得要炸了光速躲进浴室。   小梁本来就是那种给点阳光就灿烂的人,要是让他知道宵宵因为碰了他的胸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肌而脸红害羞还羡慕,他一定会嘚瑟上天,宵宵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于是躲进浴室洗脸缓解,   就这样……再没有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害羞成这样,大概、可能、也许真的是梁怀钰身材太能勾|引人了吧,毕竟这种身材,是个男人都眼馋。   对,一定是这样。   陆宵拧开水龙头,使劲洗了把脸,才勉强冷静下来。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睡袍还松松套在身上,因为洗脸衣服湿了一大片,脸上的水珠顺着下巴尖一颗一颗往下滴。   鬼使神差的,他扯掉睡袍,上半身毫无阻碍地出现在镜子里。   他其实很少这么仔细打量自己的身体,看了才发现,他也太瘦了,尤其上一秒还有梁怀钰的对比。   陆宵抬起胳膊,捏了捏传说中的拜拜肉,什么都捏不到,他又摸摸自己的肩膀和腰,光秃秃的,树干子都比他有营养。   陆宵咬着嘴唇垂下手,头一次因为身材感到气馁。   如果他没有哮喘就好了,那样他就可以每天跟梁怀钰一起晨跑,还可以和他一起去健身房,练出跟他一样漂亮的肌肉。   陆宵身上的睡袍湿了,洗漱完后先去换了身便装,出来时梁怀钰叫的早饭已经送到,端端正正摆在餐桌上。   梁怀钰坐在对面的位子,一边玩手机一边等他过来一起吃。   陆宵在自己的位子坐下,看了眼餐桌,梁怀钰叫的是两碗普通的阳春面,汤清油少面条细,用青瓷碗装着,梁怀钰的是大份,他的是小份。   陆宵食量一直不大,早上胃口更差,按他的正常水平,这种小份的也吃不完。   但今天陆宵刚受过梁怀钰身材带来的刺激,决心不能再继续瘦下去,如果锻炼对他来说很困难,那就吃胖点,拿出去至少能充个脸面。   他攥紧拳头暗暗给自己加油打气,今天一定要吃完!   梁怀钰看陆宵从浴室里出来就没说过话,坐到桌前先虔诚凝视面条三分钟,再像下了莫大决心似的大口大口努力吃面,惊得挪不动筷子。   他咳嗽一声:“今儿,胃口挺好啊?”   陆宵没工夫搭理他:“还行。”   梁怀钰想了想,筷子在面碗里乱搅:“宵儿,等下吃完咱去看个电影呗?”   “行啊,”陆宵随口道:“什么电影啊?”   梁怀钰却一紧张,忽然结巴起来,“就爱、爱情片。”   其实是一部非常唯美的同志爱情片,或许能够唤醒陆宵潜在的某些基因。   陆宵皱了皱眉,觉得他话说得不老实,要是正常爱情片,他结巴什么?   他撂下筷子,看向梁怀钰一脸严肃,“不是什么过火的片子吧?”   梁怀钰愣了,一时答不上来,同志爱情算过火吗?   考虑到陆宵的接受能力,他选的那部真的很清水。   “应该……不算吧,”梁怀钰如说说,“很清纯的那种爱情片。”   陆宵用怀疑的目光打量了几下,还是点点头,“那就看吧。”   最后陆宵不仅吃完了那碗面,连汤都喝了一大半,撑得他脑袋都发晕,胃被胀出一个弧度,他要扶着桌子慢慢起身才能勉强不吐出来。   从住处到影院间有一小截路,他们慢悠悠走过去就当消食,但可能真吃得太多,陆宵在影厅里坐下时都还是撑得难受。   梁怀钰选的片子他以前没看过,所有戏份基本都是俩外国男的,节奏有点慢,但画面挺美。   他余光瞟了眼梁怀钰,那人看得极度认真,可陆宵却不太看得进去。   胃里胀得发疼,他拿掌根揉了半天也没什么效果,反而越来越想吐。   陆宵捂着胃,冷汗都冒了出来。   他后悔了,他不想当猛男了,瘦子也很好,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阳春面。   梁怀钰没注意到陆宵的不适,他此刻很紧张。   他选的这不片子不长,两个主演之间的感情线属于循序渐进式的,一开始不太明显,之后到快结束时,会在雪地里有一个拥吻。   梁怀钰从开始时就在算时间,他等的就是那个吻。   在他的打算里,陆宵看到那个场景,如果睁着大眼睛问他为什么要看这个,他就正好借此机会循循善诱,试探下陆宵对同志的看法。   如果陆宵不问,那就他主动提出来,自然引向这个话题。   就在影片即将结束,距离雪地拥吻名场面还剩几分钟时,陆宵忽然碰了碰他的手,凑到他身边,“我有点吃撑了,去吐一会儿。”   梁怀钰眼睛牢牢盯着银幕,下意识点头,“快去快回。”   陆宵那句话说得过于稀松平常,就像熟人打招呼一样,而梁怀钰又因为即将到来的名场面而全身紧绷,一点都反应不过来。   等陆宵走了几秒后,梁怀钰十指缓缓交握,才迟钝地感到不对劲。   陆宵刚说什么来着?   他说他去吐一会儿。   陆宵吐了?!   他不舒服?!   梁怀钰蹭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也不管什么同志爱情了,直接飞奔去洗手间找陆宵。   山庄的洗手间是一人式的,陆宵进去后反锁上门,梁怀钰再来根本进不去,只能趴在门边不停拍门呼喊。   “宵儿?”   “宵儿你怎么样了?”   “很难受吗宝贝儿?”   “你开个门让哥进去!”   可不管他怎么喊,陆宵都不回应,他把耳朵贴在门上,只能听到里面断断续续的水声,隐隐约约夹杂着陆宵呕吐的声音。   梁怀钰急得冒汗,一早就打发了服务生去拿钥匙,结果半天也拿不过来。   就在他没耐心继续等准备踹门时,门从里面打开了。   陆宵握着把手,脸上全是水,额发湿漉漉贴着脑门,睫毛上都挂着水珠。   他一手还捂着胃,但看上去似乎也没有很虚弱。   他抬眸看向梁怀钰,睫毛上的水珠随之滑落,一瞬间像掉了滴眼泪。   “你真的……”陆宵咬了咬嘴唇,“太能嚷嚷了……”   作者有话要说:   梁某:我老婆怎么吐了?!是不是怀了?! 第27章   “好好好, ”梁怀钰软和下来,“我不嚷嚷。”   他揽住陆宵,手贴上他的胃, “怎么样了宝贝儿?还难受不?”   陆宵摆摆手, “没事,吐出来就好了。”   他脸上的水珠还在不断顺着下巴尖往下坠,胸腹前的薄薄的T恤面料全湿了。   梁怀钰想给他擦擦脸,手伸进兜里才发现忘了带纸, 他平时都有随身带纸的习惯,偏偏就今天忘了。   他拨开陆宵的额发,勉强让那些湿掉的发丝不扎眼睛, 陆宵头发长得快, 之前贴着眉毛剪出来的妹妹头,不过一个多月又长到了眼睛处,鬓角也长了,显得更文弱。   梁怀钰又按住陆宵的胃,感到掌心接触的衣料湿乎乎的,不由担心:“先回去吧咱,你这都湿了,别再凉着胃。”   陆宵想说不至于, 他胃就是浅了点, 别的毛病没有, 但对上梁怀钰的眼睛, 里面的担心异常真挚,这句话也就堵在喉间出不来了。   他笑了笑, “好。”说完又偏头咳嗽几声。   吐太久嗓子都吐干了, 现在里面正一阵一阵痒得厉害, 陆宵皱眉捂住喉咙,没忍住再咳了两下。   胃里本来不难受了,但咳嗽牵动着胃抽了几下,陆宵喉结滚了滚,又有点想吐。   梁怀钰手掌贴在他胃腹,又大又暖,“怎么宝贝儿?还是恶心吗?”   陆宵下意识循着热源往他身上靠,闭着眼轻轻点头。   梁怀钰很稳当地把他搂抱住,掌根在他胃部缓缓按揉,“没事儿啊,哥给揉揉就不难受了。”   陆宵眼睛紧紧闭着,睫毛打颤,攥住梁怀钰衣摆的手指用力到发白,好半天才勉强忍下来,喘出一口气靠在梁怀钰身上有些发抖。   梁怀钰见他身体终于不再紧绷也放松了些,摸摸他的脸,“好点儿了?”   陆宵脸小他手大,本来只打算抚下侧脸,摸过去却直直扫到眼睛,他脸上的水又没干,触感就像是直接抹了一手泪。   明知道陆宵没哭,那些只是水珠罢了,梁怀钰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心疼了。   “想吃酸的吗宵儿?”他声音放得很轻,“哥给你找点酸的来吃?酸的压恶心。”   陆宵缓过那阵,攒了些力气,撑着梁怀钰的手站直,他看向梁怀钰,有些奇怪。   为什么要吃酸的?   他只知道怀孕的人害喜会想吃酸的,可吃多了撑吐的人也想吃那玩意儿吗?   反正他不想。   “梁先生——!”   被打发去拿钥匙的服务生小跑着过来,手里还端了水和餐巾纸。   他急着赶来,又因为端着纸杯怕把水晃出来只能放慢脚步,于是整成了个身体前倾腿却还落在后面的滑稽样子。   服务生跑到他们面前,微微喘着气,看到陆宵已经出来了愣了一下,没再把钥匙掏出来,只从兜里摸出板药给梁怀钰。   “您要的健胃消食片,还有温水和纸。”   一开始情况急,其实梁怀钰只来得及让他拿钥匙和消食片,没想到这人很懂事地准备好了水和纸。   梁怀钰拿手背试了下温度,水温很合适,这服务生确实够细心了。   “谢了,”他拍拍服务生的肩,“你去休息会儿吧,辛苦了。”   服务生听了连连摇头:“您这说哪儿的话,我们的宗旨就是竭诚为客人提供最贴心的服务,都是分内的事儿。”   他瞅了眼陆宵,觉得他脸色不好,又看向梁怀钰,“您看还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不用了,”梁怀钰摆摆手,扯了几张纸给陆宵擦脸,“你去休息吧。”   服务生看他俩的样子,确实也不需要自己再夹在中间,“行,那您再有什么事直接找我就行。”   “嗯,”梁怀钰笑笑,“谢了。”   “不客气。”   服务生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梁怀钰给陆宵擦脸,带着私心地把他眼尾的水渍仔细擦干净。   陆宵吐了半天眼睛有些充血,因为用水洗过,连眼眶都是红的,睫毛粘在一起怎么看都像哭过,梁怀钰每一下都擦得很小心。   陆宵捧着纸杯小口喝水,看梁怀钰的帅脸近距离怼在眼前,一开始还好,可梁怀钰这人……擦脸未免也擦得太久了,久到陆宵手脚发麻浑身不自在。   甚至脑袋一抽,隐约从梁怀钰眼里看出了几分深情?   陆宵手一抖,纸杯差点掉地上,他偏过头后退一步,背抵在走廊的墙上,眼睛不敢看梁怀钰:“你是小姑娘吗,擦脸擦这么半天……”   梁怀钰一顿,收起手站直,“我这不是怕弄疼你吗?”   陆宵眼睛睁大,脸有点红,“那我是小姑娘吗?这点纸都能弄疼我?!”   谁知道梁怀钰十分认真,“你比我见过的所有小姑娘都要脆皮。”   陆宵:“……”   这天聊不下去了。   陆宵扭头就走。   梁怀钰跟在他身后两步就追上来,按住他后脑往他嘴里塞了个东西。   陆宵还没反应过来,舌尖瞬间弥漫出一股酸甜。   梁怀钰看着他笑:“消食片,吃了就不恶心了。”   陆宵怔怔地看了他好几秒,而后才移开眼,耳根泛红。   这傻大个笑得……还有那么点阳光。   他一边嚼着消食片一边往前走,耳边忽然响起捯饬锡箔药板的声音,他侧过头,就见梁怀钰也塞了一片到自己嘴里。   陆宵眉毛一挑,“你也吃撑了?”   “那倒不是,”梁怀钰把消食片抵在腮帮,“我就单纯喜欢这个味道,特好吃,我从小就喜欢。”   陆宵不知道怎么接话:“那你爱好……还真是别致啊。”   “这个不是很正常吗,”梁怀钰笑起来,“酸溜溜的很多人都挺爱吃。”   他这笑阳光中带点憨,陆宵被他逗得也弯起眼睛。   梁怀钰移过来些搂住陆宵的肩膀,继续分享爱好,“不止消食片,我还很喜欢藿香正气水的味道。”   陆宵脸一皱,“藿香正气?”   他最讨厌这个了。   “你有什么想不开的为什么要喜欢那种味道?”   那玩意儿和毒药又什么区别?怎么会有人喜欢这种东西?   “就是好喝,”梁怀钰很兴奋,“那味儿够冲够大,完了咂咂嘴还有点回甜多得劲儿。”   他一说就不带停,还开始伸手比划,“尤其是以前那种老式的,你知道吧就是用小胶瓶子装的那种,那味道才最正,这年头都换成玻璃瓶的了,味道淡了好多。”   陆宵知道,陆宵喝过。   那种老式胶瓶子的藿香正气简直是他的噩梦,小学体育课中暑的时候,他的大块头体育老师给他喂过,那味道,差点没给他冲得再厥过去一次。   不行,不能想,再想要吐了。   但他没忍住,记忆中久远但清晰的藿香正气的味道瞬间被回味,刚才压抑的半天的呕意在这一刻无限放大,冲破喉咙。   “呕——”   陆宵捂住嘴巴,偏头撑墙干呕起来。   梁怀钰正说得起劲,一看陆宵又要吐也慌了。   “咋、咋又吐了?”他赶紧搂住陆宵,摸摸他的胃。   陆宵在厕所几乎把胃吐空了,现在只剩干呕,冷汗都下来了。   梁怀钰急得不行,抱着他肚子一直揉,满脸心疼,“怎么还难受呢?要不我抱你回去吧?”   陆宵捱过那阵,勉强缓回来了点,低头看向梁怀钰摸他肚子的手,总觉得十分诡异。   “你……”他皱眉看着梁怀钰。   “我怎么?!”梁怀钰急切。   “我……”   “你怎么了?!”梁怀钰心急如焚。   “……”   你能不能不要总让我觉得自己好像怀了。   但这话陆宵没说,他说不出口。   他打开梁怀钰的手自顾自往前走,梁怀钰跟在他身边急匆匆的。   陆宵捂住胃皱眉,“你以后再也不要在我面前提那四个字。”   “哪四个?”梁怀钰一下没反应过来,“藿香正气?”   !!   陆宵脚步一顿,眼睛一翻:“呕——”   最后他还是像怀了一样被梁怀钰抱回住处,到了房间他整张脸都快红完了,快速冲了澡窝进床里补觉。   因为极度羞耻脚趾蜷缩,要听加强版鬼故事才能睡着!   梁怀钰在后面也去洗了个澡,出来后照常去床边看陆宵的情况,他耳根红彤彤的,整张脸都埋在被子里。   怕他呼吸不过来,梁怀钰替他轻轻拉了拉被子,把口鼻露出来,一边又注意到那只耳机。   “一天天都听啥呢,这么起劲儿……”   他看着陆宵红红的耳朵,忍不住拿指尖轻轻刮了刮他的耳廓,陆宵没什么反应,但耳尖真的小小颤了颤。   陆宵耳朵真的会动!   梁怀钰越看越稀奇,越稀奇越稀罕,就这么站了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去了客厅。   早上的电影算是赔进去了,他得再想点别的法子试探下陆宵是不是喜欢男的。   陆宵一觉几乎睡了大半天,醒来时恰好到晚饭。   他过来时梁怀钰刚点好餐,正翻着手机焦头烂额想法子,听到动静转头就见陆宵站在他身后,嘴唇白得吓人摇摇欲坠的样子。   他吓了一跳连忙扶陆宵坐下,“不舒服?”   陆宵倒没觉得有什么,最多只是有点头晕,但梁怀钰那一惊一乍的搞得好像他快不行了。   他想了想,摸摸肚子:“饿了,开饭吧。”   于是几分钟后梁怀钰坐在陆宵对面,看他慢条斯理吃东西,越吃脸色就慢慢好起来,再喝完最后半碗鱼汤后,嘴唇都红红润润的。   梁怀钰猛地想到西游记里那个喝血就会变年轻的妖怪,不由咂舌,陆宵这体质真挺奇特,说好就好说坏就坏。   饭后,梁怀钰还是没想出更好的法子,只能跟陆宵一起坐在阳台上看湖。   陆宵靠在躺椅里,拿手机对着湖面不停地拍,拍了一会儿,他停下来喊了梁怀钰一声。   “我们现在不去哪里玩一下吗?”   梁怀钰还是担心他身体,“我怕你待会儿不舒服。”   “不会啊,”陆宵坐直,“我现在完全没事了。”   陆宵背对湖面看着他,身后的夕阳在天际缓缓坠去,梁怀钰灵光一闪,忽然有了主意。   他在陆宵身前蹲下,“你想去泛舟游湖一番吗?”   为了迎合景致,他还刻意装模作样文绉绉的。   湖光山色,夕阳坠落,就他们俩驾一叶扁舟遨游湖中,此情此前他大可借机一试。   他扣住陆宵的手,竭尽所能描述了一番湖上的美好风光,再帅气一笑:“里面还有个湖心亭。”   陆宵听完神色略微动容,只是稍稍皱眉犹豫道:“挺好的,就是……泛舟谁来泛啊?”   梁怀钰一愣,是啊,要是他俩都吭哧吭哧划船去了,还怎么谈心?   他想了想,缓缓道:“没关系,有工作人员。”   梁怀钰说行动就行动,不一会儿两人就坐在一架小船的船舱内,小船很古风,还有竹片帘子。   船头站了个戴斗笠的船夫,一边一边划着桨。   梁怀钰手心冒汗,努力调整心态,看了眼和他肩挨着肩的陆宵,终于开口:“宵儿,问你个事儿呗?”   陆宵扭过头看他。   梁怀钰紧张地攥紧拳头,“你对同性恋有什么看法?”   “哈?”   陆宵没想到突然来这个话题,犹疑地看着梁怀钰,“没什么看法啊,挺正常的。”   梁怀钰悬起的心猛地一松,“也就是你不歧视他们吧?”   “当然不啊,”陆宵笑笑,“为什么要歧视这个,和同性谈恋爱跟和异性谈恋爱,不都是谈恋爱吗?”   他们宵儿说得真棒!   梁怀钰压抑激动,“那要是你身边的好朋友突然告诉你他是个同性恋呢?”   陆宵弯起的嘴角忽然有些凝固,饶是他再迟钝,也能感觉出不对劲了。   他瞥了眼梁怀钰攥得紧紧的拳头,按这人的性格,很少会这么紧张。   难道……陆宵心里闪过个念头。   难道梁怀钰是……   “我不介意。”他试探道,“我很尊重这个群体。”   “那……”梁怀钰深呼吸一下,“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你很好!”陆宵脱口而出。   梁怀钰眼睛骤然亮起来。   陆宵怔了片刻,忽然察觉到什么。   他为什么要问我觉得他怎么样?   梁怀钰难不成……   陆宵脑子轰然炸开。   已知梁怀钰喜欢男的。   且梁怀钰问自己对他的感觉。   求梁怀钰是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   当然是喜欢呀!   过往梁怀钰对他的种种好,在这瞬间走马灯一样出现在陆宵脑海里。   梁怀钰宠他护他,喜欢摸他还喜欢抱他。   这不是喜欢还能是什么?!   梁怀钰……喜欢他……!   陆宵僵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梁怀钰也看着他,气氛骤然凝滞。   “老梁?”湖上忽然传来一道男声。   “老梁是你吗?”   陆宵抬头,不远处湖面上开来一辆游艇,一黑皮男的带着几个男男女女站在上面,陆宵认识,黑皮就是第一次梁怀钰带他去吃饭那群人里面的一个,好像叫李粤。   “操……”气氛被打断,梁怀钰起身望向对面。   “你咋来了?”他语气不算好。   “来玩呀!”李粤在游艇里朝他挥手,笑得一脸灿烂,“我们带了家伙事儿,一起去亭子里乐呵乐呵呀!”   趁梁怀钰跟外边人喊话的间隙,陆宵坐在里面抖着手摸出手机点开浏览器,搜索白天梁怀钰选的那部电影。   湖面上网速不好,加载的小圈圈一直转,直到陆宵手心都要冒汗了,页面才终于显示出来。   陆宵看到了,那部电影……确实是同志片。   所以梁怀钰……真的喜欢他吗?   这一整天都是在暗示他吗?   他喜欢我?!   “宵儿。”梁怀钰忽然喊他。   陆宵一抖,愣愣地抬头看过去。   梁怀钰站在船头,垂眸朝他扬眉一笑,“去吗?”   他身后是翠绿的湖面和远去的青山,头上天色渐深,开始出现星空。   作者有话要说:   宵宵:他这么直接的吗…… 第28章   游艇上的都是梁怀钰的好朋友——两对臭情侣。   一对陆宵见过, 是李粤和他女朋友程佳,李粤一起吃过饭,程佳打过一次照面, 后两个就是第一次见了。   那男生相当热情, 一到亭子里就过来打招呼,握住陆宵的手使劲摇摆:   “哎呀!你就是小陆吧!久仰大名今日总算得以一见,果然是一表人才啊!在下姓周名毅无字,如若不嫌, 唤我周哥便可。”   ……?   梁怀钰的朋友都这么别致的吗?   陆宵被这一出整得有点不自在,尴尬笑笑,尽量入乡随俗, “在下……呃, 在下姓陆名宵也无字……”   “周毅!你又到处瞎霍霍人!”穿粉裙子的女生冲过来揪住周毅的耳朵,扭过头对陆宵眯起眼睛笑,“宵宵你别管他,犯病呢最近,刚演了个秀才还没出戏,过两天就好了。”   跟在后面下船的梁怀钰适时走了过来,在陆宵耳边补充道:“演话剧的。”   “噢!”陆宵恍然大悟。   梁怀钰又说:“但别的话剧演员都不这样,就他神神叨叨, 你别理。”   陆宵被逗笑, 小小拧了把他的胳膊。   女生是个娃娃脸的小甜妹, 刚揪完周毅的耳朵手一滑就挽住了男朋友手臂。   她朝陆宵眨眨眼, “宵宵你不用自我介绍了,梁哥天天念叨, 我们都知道你的, 我叫赵桃儿, 你叫我小桃就行。”   梁怀钰咳嗽一声,狠狠扫赵桃儿一眼,“哪有天天念?你别瞎说。”   赵桃儿立即翻了个白眼。   周毅一直在打量陆宵,似乎十分欣赏。   “陆贤弟啊,”周毅从兜了摸出把折扇,手一甩晃到面前轻轻摇,“愚兄观你风姿,清正典雅气质非凡,不知对话剧行业可有了解?依愚兄拙见,你很适合啊!”   “哈?”陆宵满脸问号。   所以他这是被邀请转行了?   赵桃儿扶额,“哎哟我的天啊……”   她拉住周毅往边上走,“宵宵实在不好意思啊,这人我先拖走了,咱待会儿聊。”   “诶你做甚!”周毅抬手反抗,“我与贤弟相谈甚欢——啊痛!”   赵桃儿忍无可忍给了他一后脑勺:“欢个屁,你就是不挨打好不了!”   陆宵在后面看得目瞪口呆,等那两人吵吵闹闹走开后,陆宵转过身站到梁怀钰正对面,睁大眼睛抿着嘴看他,眼睛里全是稀奇。   不用他说,梁怀钰都知道他脑袋瓜里想些什么,周毅那人,性格确实有点离奇。   陆宵眼睛本来就大,再这么眨巴眨巴看人,活像个好奇宝宝,因为抿着嘴,脸颊肉也堆起来一点。   梁怀钰实在忍不住捏了一把,软软的,嗲里嗲气。   他笑起来:“没事啊宝贝儿,习惯就好。”   他这么一笑,瞬间把陆宵拉回小船上的时光,在船上梁怀钰也是这么笑的,在陆宵看来,确实有些许英俊。   陆宵垂下头悄悄捧住脸,被梁怀钰捏的地方有点微微发烫。   “宵宵,”程佳他们总算也下了船,“好久不见啊宵宵。”   李粤跟在后面揽住程佳的肩膀,朝陆宵竖起大拇指,“小陆越长越帅了啊!”   “没有啦。”陆宵放下手。   正好用被夸奖的害羞来掩饰刚才的脸红。   李粤他们带的家伙事儿就是无烟烧烤架,虽说是无烟,但梁怀钰还是不许他碰,陆宵自然而然被分配到妇女组,所有工作就是穿串串。   他瞅了眼身边说说笑笑的程佳和赵桃儿,又看看自己手上的不锈钢签签,竟然觉得毫无违和感。   湖心亭一共有三个亭子,被三条不长的走廊连起来,围成三角形。   他们妇女组在这边穿串串,大汉组就隔了条走廊在另一边支烤架负责烤。   从在船上突然被打断,到认识新朋友,一路着急忙慌的,现在终于有时间坐下来,梁怀钰在船上的那些话就又重新充斥满陆宵的大脑。   程佳她们在聊天,陆宵没去插嘴,心不在焉穿串串,满脑子都在想梁怀钰。   他是喜欢我吧?   他会表白吗?   如果表白我要答应吗?   我喜欢他吗?   陆宵越想越羞,他也说不准自己喜不喜欢梁怀钰,梁怀钰是同性恋,可他不是啊,他是铁骨铮铮的汉子。   要让他承认喜欢梁怀钰,他有点做不出来,但要说不喜欢,实在是他又……挺馋梁怀钰的。   陆宵想来想去掰扯不清楚,只好把所有拧巴全部转化为穿串串的动力,一根一根穿得可卖力,忽然指尖一痛,本该穿到年糕片上的签签因为手滑直接扎到指腹。   这下扎得不重,但因为是尖头不锈钢签,陆宵指尖瞬间冒出一颗血珠,他呼吸一滞慌乱偏头。   身边的程佳眼尖一眼瞧见,连忙放下手里的串串凑过来看陆宵:“哎呀宵宵怎么啦?”   “没事没事。”陆宵勉强笑笑。   赵桃儿也看见了,立刻去拿包,“我给你找点儿纸。”   梁怀钰过来拿菜,刚走近就看俩姑娘闹哄哄的,陆宵坐在原地:“咋了?”   “没事儿,”程佳说,“宵宵扎了下手。”   “哟,我看看。”梁怀钰一听赶忙蹲下,拉起陆宵的手。   确实没什么事,就是很小一个血点,正常人随手擦掉就行,陆宵凝血稍微慢一点,也只需要用纸多按一小会儿。   梁怀钰却心疼得眉毛整个皱起来,小心捧着陆宵的手:“咋还扎手了呢,妈的,老子非把这破签子换了不成。”   他话一出又搞得陆宵有点臊,本来那一点点血算不了什么,他也就是看到的瞬间懵了一下。   可每一次他有点什么,梁怀钰的表现都容易让事情变得看起来很严重。   旁边还站着俩姑娘,陆宵不好意思,抽了抽手:“你别动手动脚。”   “你还说,”梁怀钰拿纸给他轻轻按指尖,“你这都流血了!”   他还越来越来劲儿了。   陆宵闭眼,实在没脸见人。   程佳和赵桃儿看这个画面,对视一眼,很识趣地端了菜去到另一边,一时间这里只剩他们两个人。   天彻底黑了,小亭子里亮着纸灯笼,灯泡亮度其实不低,但因为糊着一圈罩子,透出来的光就朦胧暧昧起来。   陆宵觉得,他现在就像个绣花时因为思念夫君被针扎破手指的小媳妇,非要夫君回来亲亲手指才能好。   突如其来的脑补让陆宵彻底羞红了脸,他抽出手指抱到自己胸前,低下头,“你别看了!”   “好好好,我不看。”梁怀钰顺着他,搬了张小马扎坐到他身边。   他搂住陆宵的肩膀,满眼心疼,“咱不穿这破玩意儿了成吗,你手别碰这些。”   本来他们吃过晚饭才来的这边,按陆宵的胃口烧烤根本吃不了几串,再把手伤了实在划不来。   他们宵儿那么好看的手,一点皮都不能破。   陆宵已经羞到想挖地道了,慌乱中,他看了梁怀钰一眼,只一眼都受不了。   一旦接受梁怀钰喜欢他的这个设定,他怎么看怎么觉得梁怀钰满眼深情。   还是那种赤|裸|裸明晃晃昭然若揭的极度深情。   “天呐……”陆宵崩溃低头。   他也不知道收敛点。   该死,就这么爱吗!   “啥?”梁怀钰没听清陆宵的崩溃低语,把耳朵支来还想再听。   陆宵再也无法忍受,一巴掌给他拍到一边,“滚去烤你的羊肉串!”   为了让梁怀钰自重,不要太放肆,接下来的吃烧烤环节,陆宵直接挪到离烤架最远的位置。   他心里乱糟糟的,甚至打算借酒消愁,随便梁怀钰喜不喜欢吧,只要那家伙不表白,他就装死,要是他表白了……   那也等真表白了再说,陆宵现在一点想法都没有,只求烈酒入喉摒弃杂念。   只是手刚伸出去还没能挨到啤酒瓶,就被梁怀钰眼疾手快拿走。   那人还十分不知道避嫌地按了按他的发旋,“咋想起来喝酒,叛逆期到了?”   陆宵白眼,叛你个大头鬼。   梁怀钰倒了杯橙汁放到陆宵面前,“喝这个啊宝贝儿,橙汁儿比啤酒那玩意儿好喝。”   说完还看向赵桃儿,警告地点了点陆宵,“帮我看着他,不许他喝酒。”   赵桃儿刚开了瓶果酒,闻言比了个OK的手势。   另一边程佳打量着他们的动静,悄悄拉了拉李粤,“什么时候的事?”   “啥?”李粤没在意,“诶我孜然呢!”   “哎呀我跟你说话呢,”程佳狠狠拧了把自己男朋友的腰,“老梁和宵宵,什么时候好上的?”   “好啥呀,”李粤弯腰从底层架子上找到孜然粉,“人不就是好兄弟吗?”   程佳沉默片刻,冷静道:“你要是有这样的好兄弟咱俩就分手。”   李粤一个大惊吓,总算开始正视这个问题,“你真想太多了佳佳,人老梁是直的,钢铁直。”   他放下手里的烤串认真道:“当初我跟他一起住过有一个月吧,一起去澡堂啥的,我这么完美的身材他看个精光,一点反应都没有,咋可能是弯的嘛。”   程佳:“……”   槽点太多,她一时说不出话。   “……就你那身材,也就我还不嫌弃。”   “瞧你这话说的,”李粤讨好地撞撞程佳的肩,“吃花菜不?”   程佳“啧”一声躲开,勉强道:“来一串。”   ·   “哎呀知道啦,”赵桃儿冲梁怀钰连连摆手,“你赶紧忙活你的去。”   “行吧。”   也算收到监督人的肯定回答,梁怀钰选择信任她,自己去一边继续烤肉。   陆宵捧着橙汁幽幽凝视着梁怀钰,心中冷笑。   这人真行,他都还没答应跟他谈朋友呢,架子都端起来了,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俩有一腿吗?   袖子被人扯了下,陆宵回过头,赵桃儿倒了杯果酒鬼鬼祟祟递给陆宵,一边还留心观察梁怀钰有没有偷看。   “这酒可甜了,”她小声说,“一点酒味儿都没有,咱偷偷喝几杯没事儿,甭管姓梁的那丫的。”   陆宵眼睛亮了亮,赵桃儿不愧是东北甜妹,又甜又有魄力。   他赶紧接过来,还顺势跟赵桃儿碰了个杯,“对,一起喝!”   赵桃儿的酒也是粉粉的,陆宵闻了闻,感觉不太出来是什么味道,有点像桃花也有点像玫瑰。   他又稍稍抿了口,舌尖瞬间绽开一股清甜,丝丝缕缕滑进喉咙浸入肺腑,让人瞬间上头。   “哇!”陆宵舔了舔嘴唇,看着赵桃儿眼睛都笑弯了,“真的好好喝啊!”   陆宵从小到大都很乖,身体不好所以滴酒不沾,他还是头一次知道,原来酒竟然这么好喝。   “是吧是吧,”赵桃儿也很激动,“这是我在市面能找到的口感最好的果酒,周毅不懂货的非说难喝,果然还是咱俩有品位些。”   陆宵又抿了一口,开心得眯起眼睛,再举起杯子跟赵桃儿碰杯:“谢谢你。”   赵桃儿豪爽一口干,“瞎客气!”   两人一起喝了会儿,谈天说地好不自在,不过中途赵桃儿被周毅叫走,陆宵就成了一个人。   他倒也乐得自在,独自小酌欣赏夜晚的湖上风光。   美酒果然消愁,陆宵喝了半晌,渐渐发现心情好了很多,大概是酒太甜了,他心里也莫名其妙甜滋滋的。   除了眼睛有点花以外。   陆宵抬头,看灯笼觉得灯笼在闪,低头看酒杯,又觉得里面的酒在荡,再抬头看梁怀钰——   梁怀钰好帅啊。   他把手肘搭在桌子上,托腮盯着梁怀钰看。   梁怀钰是几个男人里个子最高挑,身材最健美的,胳膊是胳膊胸是胸,腹肌……衣服挡着腹肌看不到。   虽然无法对比,但陆宵看过,也相信,以梁怀钰的先天条件和后天自律程度,他的腹肌也一定是所有男人里最漂亮的。   梁怀钰烤羊肉串的手臂结实有力,线条紧致轮廓优美,要是送去新疆一定是最帅的羊肉串大哥,甩掉豆腐西施一大截的那种。   可能真的是酒壮怂人胆,陆宵忽然觉得要是梁怀钰现在跟他表白,他说不定一冲动就答应了。   毫不知情的羊肉串西施梁某,只觉得手里的羊肉串越烤越不香了,疑惑间,某个方向似乎总有一道刺眼是视线聚焦在他身上。   他下意识抬头,一眼就看到陆宵坐在大灯笼下,灯笼被夜风吹得晃晃悠悠,落到他脸上的光也晃晃悠悠。   陆宵脸颊红彤彤的,双手托着腮目不转睛注视他,他嘴巴抿起小小的弧度,眼睛里好像在咕噜咕噜冒小爱心。   梁怀钰心都空了,手里的羊肉串差点啪嗒掉地上。   他喉结滚了滚,把羊肉串放盘子里,拿消毒湿巾擦过手,缓缓向陆宵走去。   “宵儿?”他在陆宵面前蹲下。   陆宵一见他来了,立马歪头笑起来,甜得梁怀钰心尖打颤,可爱多都不带他这么可爱的。   还没等梁怀钰努力深呼吸调整心态坐怀不乱,小可爱胳膊缓缓一抬直接搭到他肩上,脑袋也靠在他肩头,软乎乎的头发扫着他的侧颈。   陆宵闭上眼睛,冒出一句小声而直白的夸奖:“你真是个大帅哥。”   梁怀钰:“……!”   操!   梁怀钰是个没出息的男人。   全身上下除了某个象征男性尊严的部位还异常顽强以外,哪里都麻透了,功效堪比极品青花椒。   他攥紧拳头,用尽全部理智使自己保持冷静,努力平复半晌,才轻轻拍了拍陆宵的脸:“喝酒了?”   不是喝大了他大概一辈子都看不到这种样子的陆宵。   陆宵睁开眼,眼睛圆圆亮亮的,捏起两根手指:“一点点。”   梁怀钰看不得他这样,克制地移开眼,用力把陆宵从自己怀里抱出来,让他在小马扎上坐好。   陆宵晃了晃,还是懵懵地盯着梁怀钰看,视线过于直白。   梁怀钰呼出口气,摸摸陆宵的额头,掌心又贴上他的胸口感受心率和呼吸,尽量让自己声音听起来严肃些:“有没有不舒服?”   他仔细瞧了瞧陆宵的状态,应该没问题,脸上水色好成这样,多半只是单纯喝大了。   只要不会不舒服,稍微喝点酒也没关系。   陆宵手撑着小马扎的边缘,双腿并拢,坐姿乖巧端正,笑着晃晃脑袋:“完全不,我可开心了!”   梁怀钰再也忍不住了,抬手蒙住陆宵的眼睛,调整呼吸,“先别看我宝贝儿。”   陆宵听话点头,睫毛一下一下挠梁怀钰的掌心,忽然他小声开口:“想去坐船啦。”   梁怀钰彻底丧失理智,有求必应:“好,去坐船。”   他和李粤等人打了声招呼,抱起陆宵就上了来时那条带竹帘的小船。   李粤拿着花菜下巴直接掉地上了,程佳捡起来帮他安回去,轻笑道:“我说啥来着?”   李粤拜服地竖起大拇指。   赵桃儿擦嘴回来,只看到陆宵被抱走的画面,不由惊诧,她就跟男朋友打个啵的功夫,陆宵怎么做到用酒精浓度不过3的酒把自己喝趴下的?   ·   小船里。   梁怀钰先把陆宵抱进舱内靠好,自己则去到船头跟船夫聊天,顺便让夜风把他吹清醒点。   等到心绪平复得差不多了,他再进船舱,陆宵已经不再原地好好坐着了。   那家伙爬到另一头的船板上仰面瘫着,大眼睛盯着天上的星星发呆。   梁怀钰也过去在他身边躺下,入眼的星空稀疏,也不算很亮。   他偏过头问陆宵:“看啥呢宝贝儿?”   陆宵指了指天,“它们怎么就只有天上有呢?”   明明他最近听的睡前鬼故事,《穿书之异世大陆》里面的主角斯诺雅,就拥有360度的立体环绕星空。   梁怀钰:“……”   这孩子看来真醉得不轻啊。   他侧身对向陆宵,不准备跟他讲道理:“那你还想哪里有呢?”   陆宵也侧过身看着他,“周围都要有啊,斯诺雅身边就全是星星。”   梁怀钰不知道斯诺雅是个啥玩意儿,应该不是个地名,按他有限的地理知识,世界上好像没这个国家。   那是个人名儿?反正他不认识。   梁怀钰还想追问,眼睛一晃,看到了陆宵脖子上的项链。   他一直知道陆宵随时都戴着条金色鱼骨链,但还从来没看过下面的坠子长什么样。   现在陆宵侧躺着,坠子从T恤里滑出来,他才终于看清,是一块水滴形的红宝石,有一个指节那么大,看成色是相当好的东西。   只是这种宝石,一般男孩子怎么会戴?   他轻轻捏起坠子放到掌心颠了颠:“你这块宝石……”   陆宵却忽然笑起来,眼睛弯弯地凑近他,“是我妈妈的,她最喜欢这条了。”   梁怀钰手一顿。   原来是这样……所以陆宵想妈妈了吗?   他忽然不知道要怎么安慰,眼睛顺着宝石看到了陆宵的锁骨。   陆宵的T恤很宽松,这样侧躺锁骨也露出一小节,两人离得很近,梁怀钰看到他锁骨上有一颗很小的红痣。   他惊喜地用指尖轻轻一点:“你这里有颗痣!”   有吗?陆宵脑袋晕晕,可能有吧,他随口应了声:“嗯。”   梁怀钰却盯着小痣移不开眼,夜色朦胧,在他的视线里,这颗痣的颜色和那个红宝石坠子一模一样,甚至因为长在陆宵身上显露出勾魂夺魄的浓艳。   陆宵看他一直捏着自己的坠子,忍不住笑起来:“好看吗?”   梁怀钰眼里只剩下小红痣,心尖一颤,喉结滚动:“好看。”   陆宵闭上眼,嘴角扬起,“喜欢吗?”   喜欢也不给你,这是我妈妈的。   梁怀钰脑中轰地一声,地动山摇。   陆宵在说什么?   陆宵问我喜不喜欢他的痣?!   操!   梁怀钰心理防线轰然坍塌,脸凑到陆宵颈窝。   “喜欢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宵宵:我聊坠子你跟我讲痣?   梁某(不听):呜呜呜老婆,老婆我好爱你呀老婆,原来你也爱我(泣不成声…… 第29章   山庄夏日清晨的风有独特的轻柔, 从湖面吹来,穿过阳台半开的木门,再丝丝缕缕浇到脸上, 挠着睫毛。   陆宵在晨风中逐渐清醒, 微眯着睁眼,入眼是梁怀钰站在栏杆边的背影,稍微侧了头,眺望湖面。   天光还未大亮, 梁怀钰侧脸轮廓隐约在湖光山色间,不玩手机也不看书,就那么静静站着, 像个凹造型的忧郁帅哥。   这又是什么路线?   他在装什么牌子的逼?   陆宵脑袋里一片混沌, 记忆也模糊,对于昨晚的印象大概就是他喝醉了,还是因为赵桃儿那瓶四舍五入没有度数的酒。   然后他飘飘欲仙地躺在船板上看星星,风还挺舒服,看了没一会儿梁怀钰也过来了,要抢他妈妈的那串红宝石项链,他没给,之后就睡着了。   再次恢复意识是现在, 陆宵头痛, 很痛。   为什么他明明觉得自己没喝多少, 竟然还是有宿醉的感觉。   喉咙也滞涩, 他摁着胸口咳嗽两声,尝试深呼吸让自己清醒些。   梁怀钰听到声响回头, 就见陆宵阖眼蹙眉, 捂着胸口喘息不定的样子, 吓了一跳赶紧进来。   “不舒服?”他弯腰摸了摸陆宵的额头,体温正常。   看陆宵不应,他又在床边坐下,将陆宵搂起来半抱进怀里,“宵儿?”   陆宵头本来就痛,被他这么一抱起来体位变化更晕得想吐,虽然梁怀钰动作足够和缓,但还是让他难受得皱起眉头咳嗽起来。   梁怀钰拍着他的背,一手拿起床头的水杯,他起床时接的开水,晾到现在温度正合适。   “来宝贝儿,先喝点。”   陆宵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感觉喉咙的干涩好些了,摇摇头整个人瘫到梁怀钰不想动弹。   梁怀钰把水杯放好,手掌贴到陆宵胸口,轻声问:“哪里难受?”   陆宵哼唧一声,撒娇:“脑袋要炸了。”   梁怀钰笑起来,不轻不重捏了下陆宵的耳垂:“活该。”   陆宵给了他冷漠的一拳。   梁怀钰嘴上埋汰他,手还是认命地给他揉太阳穴:“不过你能喝醉我也是没想到。”   陆宵喝的那种是他们亲身试验过的,给滴酒不沾的人喝完一整瓶,再放马路上还能走直线的水平。   所以当时他放陆宵跟赵桃儿一起,也确实是觉得就算陆宵想喝点也没事,毕竟他还从来没见过有人能被那种酒放到,陆宵是头一个。   他这种神奇体质也勾起了赵桃儿等人的浓厚兴趣,昨晚酒足饭饱后,那群人到他们房里轮流观赏,都想瞧瞧被度数约等于零的酒放到的神人,和他们这些凡夫俗子有什么区别。   事实证明,神人也有神人的尊严,陆宵就算躺在床上四仰八叉不省人事,也还是好看,甚至更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在里面。   梁怀钰洗完澡出来,见那几个站在陆宵床边探头探脑交头接耳,嘴里不断冒出赞美之词,气得肝火冒,给他们一人一脚踢了出去。   收拾完那群觊觎别人老婆的傻逼后,梁怀钰回到房间,看陆宵这招人的小混蛋还是原封不动地躺着,睡得那叫一个香甜,又气又无奈。   他把被子给小混蛋盖上,恨不得从头到脚包得严严实实一根头发丝都不露出来,不给人看。   但他又不敢。   这小混蛋弱了吧唧的,本来就经常喘不来气,再给捂着肯定难受。   最终,梁怀钰做出极大让步,只把小混蛋圆咕隆咚的脑袋留在枕头上,身上其他所有部位都给遮得严丝合缝。   陆宵就这么睡到天亮,醒过来时感觉身上的被子有千斤重,差点没再压背过气去。   幸好,梁怀钰现在还算任劳任怨给他揉太阳穴,勉强能好受些。   陆宵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脑仁也像被什么东西扯着,弄得他难受得厉害,后悔不已:“我再也不喝酒了……”   “这就叫吃一堑长一智,”梁怀钰挑眉,拍拍他的脸,“也算长了点教训,以后不许碰那玩意儿了。”   “你别说我了……”陆宵哼哼唧唧往他怀里钻,身体不舒服也不耽误撒娇:“我真的特别难受,头痛还晕想吐。”   梁怀钰赶紧捧起他的脸看了看,气色确实不好,嘴唇没颜色,憔悴得很,“哎哟那可咋办呢?”   梁怀钰心疼:“我抱你去厕所吐一会儿?”   “吐不出来,”陆宵摇头,“这酒后劲也太大了……”   梁怀钰心说,还真怪不着人家那酒。   但……管他呢?陆宵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拍拍陆宵的后背安抚,“对,就怪那破酒,把我们宝贝儿弄难受了,等会儿我就去摔瓶子……但现在咱们先点个醒酒汤来喝好不好?喝完就不难受了。”   陆宵攥着梁怀钰的衣角,点点头:“嗯。”   他闭眼歇了会儿,忽然皱眉闻了闻自己身上,“我好臭啊……”   他还穿着昨晚吃烧烤的衣服,全身都是酒和烧烤的味道。   “不臭啊!”梁怀钰凑到颈边闻了闻,大言不惭:“香的!”   陆宵把他脸拍到一边:“你别睁眼说瞎话。”   “我没说瞎话,”梁怀钰正色:“真不臭。”   昨晚那酒的确没有一点酒味,反而是淡淡的花果香,至于烧烤味嘛……梁怀钰鼻子没毛病,确实有。   但那又怎么了,陆宵身上的烧烤味,那也是可爱的烧烤味。   主要还是因为梁怀钰昨晚没给陆宵换衣服,他不敢。   要是放到以前,他只把陆宵当兄弟,可能该怎么做怎么做,直接扒光扔浴缸里也不是不可能。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对陆宵,有别的想法。   陆宵那么脆,他当然不可能像解决其他醉鬼一样,粗暴地扒掉衣服踢去洗澡。   对陆宵,他只可能轻轻地解开扣子,再小心翼翼把人抱进浴缸一点一点洗干净,然后从头到脚慢慢擦干,最后再抱进被子里。   这样的画面,他只是想想都在浴室冲了半小时冷水澡,一旦付诸实践,他真不敢保证能把持得住。   可是趁人之危算什么君子,无奈之下,他只能让陆宵以原生态的着装在床上将就一晚。   这些话他都不能告诉陆宵,他还没表白,陆宵还不是他男朋友,一切的一切都只能靠自己消化。   于是此刻,梁怀钰抱着陆宵,一句话都说不出,只能尽量镇定地给陆宵揉太阳穴。   陆宵昏昏沉沉,也不太能敏锐感受到梁怀钰突然的沉默,和细微的变化。   服务生适时把解酒汤送到,梁怀钰喂他喝过后,陆宵歇了会儿,就撑着床要去洗澡。   结果脚刚一沾地天旋地转,要不是梁怀钰抱着,陆宵能直接提前大半年给梁怀钰拜早年。   “能行吗宝贝儿?”梁怀钰担心得不行。   站稳都费劲还怎么洗澡?   “没事。”陆宵撑着梁怀钰的肩缓了缓,“没问题。”   他实在受不了自己身上的味道了,就算在卫生间洗吐了,他也要洗。   梁怀钰始终不放心,又给陆宵喂了半杯糖水才放他进浴室,怕陆宵洗晕过去,还一直守在门边跟他说话。   “你衣服我给你找好了啊!”   “水温合适吗?”   “等下出来想吃点啥?”   ……   “宝贝儿你吱一声?”   陆宵被洗发水的泡泡糊得睁不开眼,耳边全是梁怀钰在门口的嚷嚷。   其实梁怀钰问的每一句话,他都有回,只是他好像一不小心把洗发水挤多了,那泡泡怎么都冲不干净。   浴室太大,他声音又蒙在水里,还没来得及传出去,嘴里就灌咕噜咕噜满泡泡,像个天然屏障密不透风。   门外梁怀钰听不到他的回答,明显急了,连敲了几下门喊他名字。   “宝贝儿?”   “陆宵!”   “还醒着吗,醒着吱一声儿啊!”   陆宵听得一阵心慌,总感觉按梁怀钰对他喜欢和在意程度,再这么下去这人肯定能直接冲进来。   他抹了把脸,气成丹田,尽量让自己的回应能够冲破头顶的水帘洞,穿过厚重的浴室门,抵达梁怀钰耳朵里。   于是焦急趴在门边,准备五秒后再听不到声儿就冲进去的梁怀钰,隐隐约约间收到回应。   陆宵好像在“吱”,虽然声音闷闷的,小小的,弱弱的,但能感觉出来,中气还是足的。   梁怀钰被这一小声“吱”可爱到,靠在门框上笑了笑。   这间该死的浴室无法从里面反锁,陆宵以为他没听到,怕他真冲进来更慌了,直接关掉水冲门外喊,“我吱了,你听到没我吱了,你千万别进来啊!”   里面的水声骤然停止,陆宵的声音在这一刻变得格外清晰,甜甜的,软软的,脆生生的。   梁怀钰身体又僵硬起来,第无数次捂住胸口。   他真的……太喜欢了。   今天是在山庄的最后一天,陆宵洗过澡清醒了些,出来吃了点东西后,总算基本恢复正常。   回去的路程还是梁怀钰开车,他把陆宵送到单元楼下。   陆宵收拾好东西下车,冲梁怀钰笑着挥挥手正要回家,却被那人叫住。   梁怀钰好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扶着方向盘看向陆宵:“宵儿……”   “……怎么了?”陆宵不太习惯他这个样子。   梁怀钰凝眸:“早上在浴室的时候,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冲进来?”   陆宵一愣。   还能为什么,你那么爱我,肯定担心死我了,在外面等那么心都要跳出来了吧?   但这话怎么说啊,梁怀钰还没跟他表白呢!   “我、我就乱猜的呀,”陆宵脸开始红,“哎呀你没事问这个干嘛,赶紧回去吧。”   他把车门一关慌张转身,直接冲进单元楼,一个字的时间都不再留给梁怀钰。   梁怀钰呆呆坐在车里,浑身血液沸腾滚烫。   陆宵刚才脸好红。   陆宵害羞得好明显。   所以陆宵也是喜欢他的吧?   他昨天还问自己喜不喜欢那颗小红痣。   痣长在陆宵身上,陆宵这么问,能有什么意思?   梁怀钰握紧方向盘。   看来表白要提上日程了。   虽然陆宵也喜欢他,但表白这种事必须他来做。   他要给陆宵最浪漫的表白。   作者有话要说:   梁哥:努力挑选表白礼物中(认真脸jpg   宵宵:该死,他要拖到什么时候 第30章   回家后陆宵休息了一天, 第二天一早去了趟学校找老师。   六月底天气已经很热了,即便是清早,太阳刚出来没一会儿, 将将悬在天边刺破云层, 透出的几柱光束也晒得陆宵出了一头汗。   陆宵单肩背包,一手在脸前扇风,直到进了大楼吹到冷气,脸上的灼热感才渐渐消去些。   手机震了一下, 是梁怀钰发来的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可以结束。   陆宵去自助贩卖机买了瓶矿泉水,一边喝水一边擦汗没工夫回消息, 随手发了个句号回去。   那边心领神会, 几秒后电话拨了过来。   看到来电显示,陆宵嘴角微微扬了扬,拧紧瓶盖按下接听。   “刚干嘛呢宵儿?”   清早的大楼里人少安静,隐隐约约能听到梁怀钰那边有敲键盘的声音。   “没什么,刚买了瓶水,太热了……你还在忙吗?”   “不忙,你等会儿啊……”   陆宵站在楼道等电梯,听那边起身衣料摩擦, 再开门关门两声“咔哒”, 最后梁怀钰声音再次出现, 清晰透彻了不少。   “还不就那些事儿, 你咋样,没热得不舒服吧?”   “没有, 还不至于, ”陆宵进了电梯按下楼层, “我大概11点前能结束,就是说下毕业设计的事。”   “那正好啊,我等下来接你吃午饭,想吃啥?”   陆宵想了想,他其实没什么胃口,“解暑一点的吧,天太热了。”   “行,我来安排。”   “叮”一声,电梯门开了,陆宵走出去,“我到了,先不跟你说了啊。”   “你完事儿了给我说一声,出来的时候贴墙边树根底下走知道吗,别搁那大太阳下面晒。”   陆宵笑了笑:“知道啦。”   挂断电话,陆宵打开工作室的门,老师方年已经到了,手里拿着刻刀正摆弄一具初成型的石膏像,见他进来,放下手里的工具。   “今天心情挺好啊?”   方年是个有点微胖的中年男人,笑起来眼睛眯成条缝,无数人说过,比起雕塑家,他看起来更像个中学老师,教语文的那种。   “有吗?”陆宵摸摸脸,大概是跟梁怀钰聊出来的笑还没退下去吧,“可能有点吧……”   方年脱掉黑围裙去一边洗手,不忘八卦,“谈恋爱啦?”   “没有!”陆宵有点羞,想了想,又说:“大概也许可能,快了吧……”   方年听完哈哈大笑起来,“你可得抓紧啊!”   他擦干手从包里拿出个东西递给陆宵:“你方宴姐姐都要结婚了,别到时候你连个对象都没有。”   陆宵接过来看了下,是封婚礼请柬,眼中溢出欣喜:“恭喜宴姐啊!”   方宴算是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姐姐了,当初他外公还健在,方年作为外公的关门弟子经常带女儿来他们家玩。   后来陆宵妈妈难产去世,生下的妹妹没几天也夭折了,外公就更是把方宴当成亲外孙女疼。   后来外公也去世了,方年一家也把陆宵当成小儿子看,陆宵和他们在一起的时间甚至比和自己亲爸还要久,过年也回去他们家小住一会儿。   “可是宴姐不是一两个月前才带男朋友回家吗,这就要结婚了?”   “可不是吗,”方年喝了口茶,“闪婚,多流行啊。”   陆宵笑起来,翻开请柬看了看,上面手写的字迹清隽雅致:诚邀姜延先生参加婚礼,很明显是他宴姐亲笔所书。   下面还有排小括号:不给姐当伴郎你就死定了。   姜延是外公姜松庭给陆宵取的名字,方年一家习惯这么叫他。   或许是因为一种隐晦的传承,陆宵做雕塑,在业内也只用姜延这一个名字。   “小延啊,”方年按住他的肩膀在椅子上坐下,“你刚说有对象了,什么时候带回家见一面啊,让你师母给把把关。”   “还没成呢!”陆宵脸一红,“等成了再给您看。”   “哈哈哈好,”方年笑得看不见眼,“你抓紧……但也别太紧,别整得跟你姐一样的速度,我受不住——对了你喜欢的那小姑娘人品还好吧?”   “人品绝对没问题的。”陆宵认真道。   想着方年口中小姑娘,陆宵对比了下梁怀钰那体格,似乎跟小姑娘差得有点远。   他犹豫了会儿要不要老实交代他和梁怀钰的事,半晌还是把话咽进肚子里。   虽然他知道方年对同性恋的态度一向比较温和,但毕竟他和梁怀钰现在还没真的在一起,说什么都是虚的,等时机成熟了,再慢慢说吧。   “人品过关就行,别的都可以再考虑,”方年喝了口茶聊起正事:“你那毕业设计打算怎么弄?”   其实按陆宵在业内的名气和得过的奖,足够支撑他跳过毕业设计和论文的部分,直接毕业。   但之前他们商量过,陆宵还是会做一个作品,就当回馈母校,最后成品会被摆放在B大的校史展览厅。   陆宵说:“我准备就做一个人像吧。”   方年点头,“可以,你自己打算吧,我也插不上什么手了。”   “哦对了,”方年手指了指门口,“今早我来开门,看你有个邮件寄到这了,还是个拍卖行寄过来的,怎么你要卖什么东西吗?”   陆宵去门口拆开邮件,确实是封邀请函,“对,这是个慈善拍卖,所有善款都会捐给贫困山区的孩子。”   他拿着邀请函回到原处坐下,“我准备出一块去年雕的玉佩。”   方年想了想,“那可是好东西啊。”   陆宵笑了笑,又说:“这个拍卖结束后,我们还可以一起跟去山区看看,我觉得挺有意思的,老师您要一起吗?我记得您喜欢去乡下玩。”   方年眼中流露出向往,却摆手作罢:“算了,我哪有时间,你姐结个婚闹得急吼吼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那个性子,又急又作,婚纱已经挑了十几个店了。”   “倒是你,”方年坐正,“你去乡下的话,那婚礼能赶得上吗?”   “当然可以,我去乡下最多待一个星期,宴姐婚礼还有一个月呢。”   “那就行,”方年松了口气,“你要是不来,她指不定怎么念叨呢。”   陆宵把婚礼请柬和邀请函都收进包里,“宴姐的婚礼我说什么也要来啊,伴郎当定了。”   “知道你俩感情好,”方年起身拍拍陆宵的肩,“行了小延,你先回去,等下越来越热。”   陆宵闻言看了眼窗外,日头确实大了起来,便起身告辞。   出大楼时差几分钟到十一点,陆宵给梁怀钰发了消息,就贴着墙边的树荫下走。   到了快中午,学校里人也多起来,迎面走来一群穿志愿者大褂的学生给陆宵发了几张传单,请陆宵多多参与一个什么活动。   陆宵接过来边走边看,竟然是和梁怀钰他们学校的联合活动,还取名叫“破冰联谊”。   要知道A大和B大虽然就隔了一条街,但关系其实一直很一般,除了两边男男女女会跨校谈个恋爱以外,明面上两边建校百年来从没一起组织过什么活动。   今天真的是活久见,竟然能看到两个学校冰释前嫌。   传单上写着,“破冰联谊”旨在促进两校团结友爱,增进学生之间的感情,共同学习共同进步,为祖国作贡献。   陆宵看得稀奇,走路没注意,冷不丁和对面的人一撞差点摔一屁股登儿,幸好有人从后面拉了他一把。   那人握住他胳膊的手力道极大,瞬间就把快要跟滚烫大地亲密接触的陆宵拉进怀里。   陆宵猛地撞在那人胸肌上,脑袋都震懵一瞬间,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   “摔着没?”梁怀钰搂住他的腰。   “没事没事。”陆宵从他怀里分开,去看和他撞一起的人。   “你还好吗?”   那人是个姑娘,不过她运气好些,靠近大门口,身边就是竖起的告示栏,她撑在告示栏上,倒也没摔着。   姑娘摇摇头,十分愧疚,“我没事,不好意思啊,走路没注意。”   她也拿着那张“破冰联谊”的宣传单,眼睛一瞟看到陆宵手上同样的单子,笑起来,“你也是因为这个吗?”   这个破冰实在破得稀奇,校园里来来往往的人都低头看着单子,他们不是唯一撞到一起。   两人都没伤着,互相道歉一番也就各走各的,梁怀钰不大乐意,“啥破玩意儿啊,差点把你摔了。”   陆宵晃晃手里的单子,“我们两边学校要搞联谊了,还不够稀罕吗?”   梁怀钰直接抢过单子放到陆宵头顶给他遮太阳,“我早知道了,这事儿大半年前就在筹划了吧。”   陆宵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的?”   梁怀钰没说为什么,拿纸给陆宵擦了擦额头的汗,只说:“之前两边校长去上头开了个会,上面的意思是他们一直这么暗戳戳搞对立影响不好,让赶紧解决。”   “这不,”梁怀钰努力努嘴,看着那张单子,“搞得多大张旗鼓啊,做作得生怕别人不知道咱俩学校关系变好了呢。”   “甚至啊,”梁怀钰摸出自己的学生卡,“现在只要出示我们学校的学生卡,可以直接进到你们学校,也多亏这个,不然我刚才就没法拉住你,你又得摔着。”   陆宵倒不想管这个活动内部有多少门道,只觉得如果梁怀钰以后能自由出入他们校园了,那他是不是可以也可以带梁怀钰到处玩玩。   正想着,他余光瞟到告示栏上的话剧宣传海报,眼睛亮了亮。   梁怀钰一心搂住陆宵往校门走,不想让他晒太阳,陆宵却停了下来。   “咋了?”梁怀钰贴过来。   陆宵圆圆的眼睛看着他,全都是笑意,“你想不想来我们学校看话剧?”   B大的剧院全国闻名,不少有名的话剧都在这里演出,他也想和梁怀钰一起看。   他在太阳底下站久了,皮肤又薄,脸颊红彤彤的,额上全是细汗。   梁怀钰看得心软软,“好,我们去看。”   他轻轻给陆宵把汗擦了,“但现在咱先去车上好不好?你不能再晒了宝贝儿。”   “嗯。”陆宵笑得甜甜的,任由梁怀钰护着他出校门,“这周六下午就有一场,到时候你过来呀。”   周六下午,离现在还有五天,梁怀钰心里一动,隐隐约约有了主意。   他还揽着陆宵的肩,手指上滑,捏住陆宵的耳垂下意识摩挲起来,若有所思,“好,就周六下午。”   陆宵被他捏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从耳垂到脸颊整个人红得更厉害。   他啪一声打掉梁怀钰的手,“说过多少次了,别动手动脚。”   梁怀钰刚是真走神了,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做了什么,看到陆宵脸通红,直接软下嗓音开哄:“好好好我不动了,保证不动。”   嘴上这么说,手却又极度自然地揽住陆宵往外走,“咱先出去。”   后来陆宵还是有点被晒到了,梁怀钰带他去吃了点凉面凉糕,陆宵胃口也不好,人有些蔫蔫的。   他看陆宵状态这样,没再继续带陆宵玩,只把他好好送回家,叮嘱他洗完澡休息一会儿。   目送陆宵进屋后,梁怀钰回到车里,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爸,我要谈恋爱了。”   那边沉默两秒,“行吧,明天带回来吃饭。”   梁怀钰愣了愣,“不是您说啥呢,是要谈了,即将要,这不还没谈上吗!”   那边又是一段沉默,再开口有些暴躁,“意思是没追到?那你说个屁!”   “不是不是,”感到他爸似乎要挂电话,梁怀钰赶忙阻止,“我这不是就想跟您取点经吗,您当初跟我妈表白送了啥?”   梁怀钰握着电话听得格外认真:“镯子送过了,而且那玩意儿多俗啊……他喜欢啥?他就喜欢有点手工那类的玩意儿吧,木雕啥的,是不是像个仙儿?”   他爸听着自家儿子的傻笑,有些无奈,“木雕我不清楚,但最近有个慈善拍卖,就后天,姜延你知道吧,他要出个东西。”   梁怀钰眉毛皱起,“姜延?谁啊?我当然不知道。”   他爸恨铁不成钢,“姜松庭姜老先生的外孙啊,你小时候不还见过吗?”   姜老先生他倒是知道,国内最具盛名的雕塑大师,但他是真不记得自己见过他外孙。   “没有吧,我完全没印象啊。”   “你小时候不是跟你爷爷去过他们家一次吗?当时没看见人?”   去他家?   梁怀钰闭上眼,好像……确实去过,在他五六岁的时候。   记忆中姜老爷子人挺和善,但他外孙,梁怀钰使劲想了想,脑子画面一点点闪过。   忽然他睁开眼,好像确实见过,那小孩儿怪得很,不出来见人也不说话,梁怀钰还是跑上楼意外看见的。   有间房的门没关紧,梁怀钰听到里面有动静,就扒着门缝看,结果看到一小孩儿坐地上,满手不知道是泥巴还是黏土,玩得可认真,身边还坐了个比他大点的小姑娘。   那小男孩长什么样他现在已经记不清了,毕竟他们连话都没说过,那小孩甚至没抬头看他一眼。   梁怀钰对他唯一的印象,就是文静,换成他自己绝对不可能一个下午都窝在房里玩泥巴。   “我好像有点印象了,”梁怀钰握着手机问他爸,“那姜延是不是有点自闭症啊?”   “自个屁,人那是艺术家,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成天只知道疯跑?”   梁怀钰:“……”   他才不管什么艺术家,他只关心后天能给陆宵买到什么礼物。   他清了清嗓子,“行吧,所以后天那姜延要出什么?”   “我记得好像是一块玉佩吧,我现在忙,等会儿把邀请函跟资料发你,去不去你自己看着办。”   梁怀钰笑道:“谢了啊爸。”   “谢就别了,我只说一句,老子当年是直接就把你妈拿下了,你可别给老子丢脸。”   梁怀钰胸有成竹,他和陆宵那可是两情相悦。   “放心吧,我绝对比您快。”   挂了电话后,梁怀钰很快收到他爸秘书发来的资料,姜延本人的照片没有,据说是比较低调,但出的那块玉佩相当合梁怀钰眼缘。   玉质通透灵动,雕刻家的手艺也相当出色,是块同心结样式的玉佩,他摸了摸屏幕上的图片,寻思着正好后天买下来,周六跟陆宵看话剧就顺势表白,水到渠成。   梁怀钰越看越喜欢,觉得这礼物选得可真好。   他们宵儿最适合戴玉。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一下,明天浅掉个马,先掉马后恋爱 第31章   梁怀钰好像要表白。   这几天陆宵都有这个预感, 而这种预感持续到今天,变得格外强烈。   拍卖会的休息室内,陆宵靠在沙发上, 眼睛盯着手机屏一动不动, 上面是梁怀钰几分钟前给他发的消息。   [梁大傻:宝贝儿,喜欢玉吗!]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作祟,陆宵看得右眼皮狂跳,一时间无法回复。   要是说他喜欢玉, 梁怀钰那傻子指不定转头就给他搞一块,甚至按他的喜好,多半会弄尊大佛像, 再拿卡车运他家里去。   陆宵脑补了下这个场面, 吓得一激灵。   换成常人肯定不会,他们既没这头脑也没那身家,但要是梁怀钰,他充分有可能做得出来。   可要说不喜欢,陆宵又确实还挺稀罕玉料的。   于是最近几天陆宵越来越不敢回答梁怀钰的任何问题,尤其关于个人喜好的。   在这种特殊时期,他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表白归表白, 绝对不能让梁怀钰化身脱缰的野马啥都给他买。   陆宵还在构思怎么回复万无一失, 休息室的门被敲响, 片刻, 穿黑西服戴白手套的工作人员走了进来。   工作人员到陆宵面前弯下腰,恭敬道:“姜老师, 会场里有位先生一口价拍下了您的作品, 现在麻烦您跟我过去移交下拍卖证书和感谢信。”   这场拍卖会规格之高, 里所有成交的藏品,都会现场将证书盖章交与买方,由于其慈善性质同时还会给出机构的感谢信。   为示郑重,机构在大半年前就开始确认参会人员的行程,藏品主人都尽量亲自到场完成移交,实在抽不出身的,也会有委托人到场,陆宵正好在本地,没多想就亲自来了。   陆宵朝工作人员礼貌笑笑:“好的,麻烦你了。”   “您客气,”工作人员做出个请的手势:“请随我来。”   陆宵跟在工作人员身后,穿过装饰豪华的走廊,想到梁怀钰那条消息,心里总还是有些没底,给他回了句:   [还可以。]   想了想,又补充到:[你别破费。]   ·   [我们宵儿:你别破费。]   会场里梁怀钰看到这条消息皱起眉头,啥意思?   陆宵该不会已经猜到自己想给他买玉了吧?   他们宵儿也太勤俭持家了,一块玉能花得了多少钱,虽然那姜延的东西价格确实不低,但拿来送陆宵,再贵都不嫌贵。   梁怀钰低头编辑消息:别多想啊宝贝儿,你啥都值得……   “下面有请本件藏品的雕刻家姜延姜老师,为我们移交证书和感谢信……”   台上拍卖师已经在请人了,马上他也得上去拿信和证书,梁怀钰加快打字速度,赶着给陆宵发消息。   “大家好,我是姜延……”   话筒里传出一道男声,熟悉的、轻轻软软脆生生的男声。   这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过无数次,让他全身发麻过无数次,最近也几乎每天出现在他梦里,是个能够让他有条件反射的声音。   梁怀钰打字的手猛地一顿,心跳开始加速。   他十指僵硬地握着手机,缓缓抬头,视线隔着遥远的虚空,穿过会场剔透的水晶吊灯,毫无阻碍地撞在一起。   陆宵站在台上手握话筒,身边是那块刚被梁怀钰高价拍下的羊脂玉玉佩,玉质细腻油润,刻功巧夺天工。   会场选在室内最大的国际酒店内,装饰奢华金碧辉煌,无数灯光照在陆宵身上,他肤质莹白唇瓣微粉,衬得身旁的羊脂玉佩黯然失色。   在和梁怀钰对视的一瞬间,他声音也略微一滞,本就安静的会场内一时间只剩下话筒里沙沙的电流声。   拍卖师见状立刻救场:“请梁怀钰梁先生上台……”   梁怀钰用力掐了掐掌心,才缓缓起身上台。   陆宵头顶的吊灯灼眼,灯光打过他长长的睫毛,在眼底留下丝绒扇子一样质地的阴影,原本颜色的就浅的眼珠子,此刻像琥珀色的水晶。   他微微仰头看着自己,跟橱窗娃娃一样漂亮得不真实。   梁怀钰又靠近了些,直到闻见陆宵身上很淡很淡的香味,心才逐渐落到实地上,彻底相信他是真实的。   他从陆宵手上接过证书和信,不小心碰到陆宵冰凉的指尖,可能是会场里冷气开得太低,吹得他不舒服了,唇色也浅了很多。   现在整场拍卖会刚进行到一半,梁怀钰接过信后,没有继续回到座位上,离开时小声在陆宵耳边说了声:“我在六号休息室等你。”   陆宵下台后,拒绝了一些工作人员合照的要求,又被机构经理拉着寒暄片刻。   等他脱身往休息室走时,已经过了好一会儿。   推开休息室大门时,陆宵心跳得快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了。   梁怀钰坐在沙发上,手里握着那块玉佩不知道在想什么,见他进来,立刻站起身,嘴唇张了张,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陆宵慢慢向他走了几步,“你……”   他开口时呼吸有些不稳,顿了顿才继续道:“你、你买这个干什么?”   其实他能猜到,梁怀钰八成都是买给他的,但慌乱下,还是这样胡乱打开话题。   果然,梁怀钰眼神一阵闪动,握住玉佩的手指紧到发白,他犹豫好半天,终于垂下头低声道:“是买给你的。”   只是声音听起来多多少少有些气馁。   买他的东西再送给他,怎么看都是亏本买卖,况且陆宵很清楚,自己手里出去的东西价格都不会低。   “那你要退吗?”陆宵忐忑,“也不知道能不能退,确实太划不来了,要不我帮你问问?……”   他瞧梁怀钰垂头丧气的样子,总以为他也觉得亏。   “不退!”梁怀钰却突然正色,“不可能退,你做的东西我稀罕都来不及,干嘛要退了留给别人?”   陆宵一怔,赶紧解释,自己却慌得厉害,呼吸都快了,“我是说,你如果喜欢,我可以直接送给你的,不用花那么多钱啊。”   “买了就是买了,”梁怀钰安抚,“你手里出来的东西不嫌贵,再说那也是捐给山区孩子们做好事的,别多想啊宝贝儿。”   陆宵看着他,眼中依旧惴惴不安,却还是点了点头。   梁怀钰想逗他开心点,清了清嗓子笑道,“你咋还有个艺名儿呢?”   陆宵反应了两秒他口中的艺名,也勉强扯了扯嘴角,“姜延吗?是我外公取的,我在业内都叫这个。”   他观察梁怀钰的神色,虽然没有什么异常,嘴角溢着浅笑,但陆宵心还是忍不住悬着,“你在怪我没有跟你说吗?”   但他不是故意要瞒的,只是两人从来没说到过这个话题上,陆宵也就没主动提。   “没有没有,我没怪你。”   梁怀钰见陆宵脸都白了,呼吸也不稳,赶紧搂住陆宵摸摸他的脸安抚。   陆宵确实在会场里被冷气吹得难受了,又一紧张,脸到现在还是冰的,梁怀钰揉了揉他的脸颊,又给他顺了顺胸口。   “不急啊宝贝儿,我不怪你,我咋可能怪你呢,不就外公给起名儿吗,我外公也给我起过,叫大双,比你那难听多了。”   陆宵本来紧张兮兮的,但看梁怀钰似乎真的没有丝毫怪他的意思,又被他的大双逗好了些,抿抿嘴,“你真叫大双啊?”   “那可不咋的。”梁怀钰揽着他到沙发上坐下,又到饮水机那接了杯温水,塞到陆宵手里,“宝贝儿喝一口啊,再抱着捂捂手。”   陆宵听话照做,梁怀钰蹲在他身边等了会儿,见他指尖终于透出粉,脸色也好些了,才稍稍放心些。   梁怀钰承认刚才在台上看到陆宵的一瞬间,他震惊到以为自己在做梦。   倒不是因为陆宵有别的身份而震惊难过,虽然他之前一直以为陆宵艰苦贫困,还为此心疼了好久,但在知道对方非但不贫困还很有名气时,他其实松了口气。   这至少说明陆宵在成长的过程中,物质生活是得到充分满足的,他身体那么不好,梁怀钰想都不敢想他吃苦受磨难的样子。   关于身份他消化得很迅速。   唯一不能排解的,反而是礼物,那块玉佩。   陆宵脚尖抵了抵梁怀钰的膝盖,说话间有些似有似无的羞涩,“那你,为什么要把这个玉佩买给我?”   还能为什么呢,梁怀钰心里直叹气。   在反应过来他买了陆宵做的东西要送给陆宵,还是当表白礼物时,他整个人是崩溃的。   这样还怎么表白?   哪有用原主的东西跟原主表白的,更何况这块玉佩不单是陆宵的收藏,而是他自己一点一点雕出来的。   精心设计的表白计划被全部打乱,梁怀钰心乱如麻,偏偏陆宵还一直用那双漂亮的眼睛盯着他,亮晶晶的,满含期待的样子。   梁怀钰最受不了陆宵这种眼神,让他说不出一句假话,“我……”   他叹了口气低下头,破罐子破摔,“我想跟你表白来着。”   “!”   来了!   陆宵心砰砰跳,手不自觉攥紧纸杯,梁怀钰要表白了!   “但是我……唉,”梁怀钰烦躁地撸了把头发,“我本来准备了很完美的方案,偏偏在礼物的第一步就没整好。”   他伏在陆宵身前耷拉着眉眼,像只垂头丧气求主人摸摸的大型犬,陆宵却只觉得他可爱,伸手在他头上摸了摸。   狗子很乖,之前陆宵说过他头发扎手,就听话地留着没剪了,虽然现在也不怎么长,头发还是硬,但比刺猬一样手感的寸头好太多。   “没关系呀。”陆宵声音里都溢出甜蜜的泡泡,“我不介意的。”   “我介意!”狗子十分苛求完美。   陆宵笑起来,“我答应——”   “你等着——!”   两人异口同声。   梁怀钰还一掌伸出来,怼到陆宵面前斩钉截铁:“我回去设计个planB再来一次!——等等宝贝儿,你刚说啥来着?”   陆宵看着怼到自己鼻尖的大巴掌,答应表白的话混合着一口老血被咽回肚子里,脸上甜蜜的笑容瞬间冻结。   梁怀钰说了什么?   plan什么来着?   planB?   陆宵活到现在,没见过这么厉害的告白,他都要答应了,这傻逼玩意儿居然让他等?!   等他回去重新设计方案再告白一次?   这他妈是能重来的吗!   陆宵一直知道梁怀钰脑子有点不受常理约束,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傻逼的脑回路能奇葩到这种程度。   傻逼大狗子对自己即将到来的死期全然不知,还一脸期待地摇着尾巴,“你刚说你答应了?!”   “没有!”陆宵暴躁,“我答应你个大头鬼!”   他把纸杯一放,随手抄起抱枕朝梁怀钰的脑袋砸去,恨不得挖开他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   “梁怀钰你这个傻逼大笨蛋!”   抱枕太软,梁怀钰皮又硬,根本砸不出效果,陆宵索性扔掉直接扑上去拳打脚踢。   但他完全不会打架,梁怀钰压根一根手指头都不跟他动,只小心环住他的腰,适时拉拉他的手,让他不至于愤怒之中误伤自己。   陆宵张牙舞爪挠了半天,丝毫没伤到梁怀钰,反而把自己挠得头晕眼花气喘吁吁,靠在梁怀钰肩头喘不过气。   梁怀钰看他真难受了,也锢住他的手不让他动弹,把人抱回沙发上半靠着。   陆宵趴在他身上喘得难受,梁怀钰一手顺他的脊背,一手给他揉胸口,“没事啊宝贝儿,慢慢呼吸,不怕不怕。”   陆宵还是气得不行,狠狠掐他的腹肌,梁怀钰由他去,反正陆宵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估计连印子都掐不出来。   缓过那一阵后,陆宵撑着梁怀钰的肩膀把他推开,自己向后靠到沙发上,斜着眼睨他。   梁怀钰眼里闪着兴奋,“你刚是说答应了吗宝贝儿?”   “没有。”陆宵毫无感情。   “你有!”梁怀钰着急,“我听到了!”   “我现在不想答应了行吗?”陆宵偏过头咳了两下,声音弱弱的,“你自己说的,要回去设计planB,很好,我等着。”   梁怀钰:“……?!”   梁怀钰大惊失色,但他他妈的好像还真说过。   “宝贝儿我……”   梁怀钰暗戳戳贴近,被陆宵踢了下小腿,骨头一软滑到沙发边单膝跪在陆宵身旁。   “我错了!”他伸出手想勾陆宵的手指,被对方毫不留情躲开。   陆宵难受了好一阵,眼眶通红衣领也敞着,歪头靠在沙发上小口呼吸额发散开,又可怜又诱人。   “不许摸我。”他微微垂眸看着梁怀钰,眼梢在灯光的阴影下漂亮的惊人。   陆宵轻轻哼了声,唇角微扬,“从现在开始,到你想出完美的planB为止,都不许摸我,摸一下,我就晚一天答应你。”   “什么?!”   梁怀钰如遭雷劈。   “一天?!太久了!”   他无法接受忧心如焚张开胳膊想抱陆宵,却被陆宵踩着肩膀推开。   原本可可爱爱的大宝贝声音冰冷,“抱一下一星期。”   梁怀钰前进的趋势骤然停止,面如死灰。   半晌,他小心翼翼把陆宵的腿从自己肩上拿开,再委屈巴巴把头贴到陆宵膝盖上,后悔不已。   所以他为什么要提planB?   他要好几天都抱不到陆宵了!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现在脚指头稀巴烂。   作者有话要说:   宵宵:我男人怎么会这么傻!   他男人:呜呜老婆给我抱抱……   抱歉小天使们昨天没有更新,所以等下10点还有一章加更的哦~   推一下大宝贝的文《假结婚就不用这么宠了吧》by句号水星,小天使们如果喜欢的话请给个收藏吧,下面是文案~   多年来,他一直入睡困难,直到某一天,被一个喝醉的年轻男人缠住,硬生生在酒店度过一夜。   他才突然发现,有这个年轻男人的陪伴,这个晚上他的睡眠质量似乎格外好。   宋季青去乡村支教一年,可回来后,曾经发誓会一直等待他的人,身旁已经另有新欢。   他失意醉酒,醒来后同意了对方的结婚协议。   本以为这场婚姻会毫无感情。   可没想到,总是冷漠着一张脸,看起来不好相与的男人,竟然会对他撒娇?   宋季青忙于工作,有时候会睡得很晚,他回到房间时,发现男人还拿着一本书在看。   听到他进来的动静,男人慢慢抬头,语速并不快,就像是在简单地陈述这件事,“十一点半了,还不睡吗?”   “马上,我洗漱一下。”   男人听了这个答案,轻轻皱了下眉,然后道:“哦。”   安静了一会,男人表情不变,继续道:“我等了你五十一分钟哦,那等下睡觉的时候你能借我抱十分钟吗?”   宋季青怕自己入睡太快,口水流人家身上,于是很为难地回道:“五分钟,可以吗?”   男人低下头,很认真地思考着,接着声音很低地开口:“那七分钟,好不好?”   尾音有一个微妙地向下的弧度。   宋季青听得一愣,抬眼却看见了对方变得通红的耳廓。   是…是在对我撒娇吗?   *同性可婚背景 第32章   之后几天, 陆宵狠心决绝的说到做到。   虽然和梁怀钰保持正常接触,一起吃过几顿饭,看了一场话剧一场电影, 但真的一次都没给他摸过。   梁怀钰要急死了。   每天想的都是怎么才能设计出完美的planB, 他去买了另外的表白礼物,却一直选不出最浪漫的表白场景。   陆宵天天在他面前转悠,看得到却摸不到也抱不到,手痒得要死。   知道陆宵要去乡下, 他二话不说提着行李蹭蹭蹭赶来,毕竟是慈善组织筹备的活动,梁怀钰算是出资人, 很容易弄到陆宵出行信息。   开玩笑, 陆宵一去就是一个星期,要他在这种情况下一星期看不到陆宵,不如让他去死。   况且,到了乡下环境一变,说不定他就表白的灵感了呢。   目的地是南方一座比较贫困的小山村,梁怀钰后脚跟着陆宵的航班到市里,再跟到县里,陆宵他们正要坐车去村上。   陆宵靠在车边看到梁怀钰带了全套装备出现时, 丝毫不惊讶。   梁怀钰私心扔了行李到后备箱, 就要往陆宵那辆车里钻, 被陆宵扯着后衣领揪出来。   陆宵努努嘴, “你坐前面那辆。”   梁怀钰面有菜色,“别了吧宝贝儿。”   陆宵抱起胳膊, 翘着小下巴, “摸一下一天呢, 你确定跟我坐一起,你把持得住?”   梁怀钰:“……”   他还真他妈的把持不住。   算起来,他有五天没摸过陆宵了,想死了都。   梁怀钰垂下头装可怜,拿出行李慢吞吞往前走。   陆宵看他这个样子,确实有些于心不忍,其实他也有点后悔了,他很喜欢被梁怀钰抱来着,又踏实又舒服。   但自己说过的话,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   他想了想,盯着梁怀钰的背影忍不住开口,“傻子!”   傻子立刻回头。   陆宵有些不自在,声音弱下去些:“你过来。”   傻子眼睛一亮,几步冲回陆宵面前。   陆宵看他又要兴奋得摇尾巴了,浅笑着低下头,怎么会这么傻……   傻虽傻,但陆宵心里甜滋滋的。   他拿几根指头勾起梁怀钰的手,对方他体温比他高出很多,他捏捏梁怀钰的指尖,又拉住他整只手左右晃了晃,像小孩儿交朋友。   梁怀钰被突如其来的甜头砸得有点晕,声音发抖,“……宵儿?”   陆宵耳根都红了,低着头不看他,小声说:“我主动的,不算。”   “好,不算。”梁怀钰高兴得要炸开了,反手握紧陆宵的手,“多牵一会儿,宝贝。”   陆宵垂头,不答应也不反驳,梁怀钰就当他也喜欢死了,一直牵着。   一起去乡下的不止他们俩,还有好几个工作人员,人多眼杂,他们在车边杵着牵手,太容易被发现。   陆宵被他牵得手心冒汗,终于还是挣脱开,尽量冷静道:“好了,赶紧回你车上去。”   “好嘞。”梁怀钰拉陆宵手充了会儿电,整个人都精神起来,拖着行李乐呵呵往前走。   没走两步又忽然转过身向陆宵奔来,两三步到他跟前,捧起他脸蛋在脸颊上狠狠啵了一口。   “说了不准摸不准抱,没说不准亲。”   梁怀钰动作太快了,等陆宵反应过来时,早就被他偷到了香。   那人还笑吟吟看着他,一排牙齐整得不行。   陆宵后知后觉从脖子红完整张脸,他着急地环视一圈怕被人看见,羞得脸颊要滴血。   又羞又恼之下,他使劲踢了梁怀钰一脚,“臭流氓!”   梁怀钰却像根本感觉不到痛,又在他另一边脸颊上啵一口,笑得灿烂:“流氓爱你。”   好土啊!   陆宵再也受不了,推开梁怀钰缩进车里,一个眼神都不给外面的臭流氓。   臭流氓也不恼,隔着玻璃窗,冲陆宵的后脑勺挥挥手,转身上了自己那辆车,心情极佳。   陆宵就不一样了,他羞得再也抬不起头,双手死死捂住脸,感觉又要犯病了。   还说梁怀钰傻呢,那丫的才不傻,他精得要死。   和陆宵一起坐后座的是一名工作人员,没瞧见他和梁怀钰的事,一进来冷不丁看陆宵满脸通红,还以为他中暑了。   “您还好吗?”他有些着急,从包里翻出个小瓶,“我有藿香正气。”   陆宵听到藿香正气四个字,喉结立刻滚了滚,他扭过头朝工作人员勉强笑笑:“我没事,没有中暑。”   “真的吗?”工作人员将信将疑,“那您待会儿要是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陆宵点点头,“我会的,谢谢你。”   从县里坐车进村得要好几个小时的车程,陆宵自信不晕车一路上轻轻松松,还趴在窗户上看风景。   直到真正进入山区。   陆宵从小身体就不太行,经常这不好那不好,没几天舒坦的,唯一引以为傲的本事,就是从不晕车。   但今天,他的骄傲被现实冲刷得一干二净。   陆宵人生第一次体验到了晕车的酸爽,实在是进山以后的山路十八弯,外加颠簸的土路,来回晃了一个多小时彻底给陆宵晃过去了。   工作人员是有经验的,车里备好了各种晕车药晕车贴,还有呕吐袋。   陆宵在车里抱着袋子吐了三回,吐到只剩酸水,药吃不进去,吃了还得吐,只能贴晕车贴。   但这玩意儿似乎没什么用,反正陆宵两边耳朵都贴了,也不耽误他把该吐的都吐干净。   到第四次胃里翻腾着要吐的时候,陆宵再也受不了了,拍门让师傅放他下去吐。   再待在车上他一定会死,必须下去接接地气缓几分钟。   此时正是下午四五点,乡下的土路被太阳晒得滚烫,陆宵一开门几乎是跌了出去,趴跪在地上吐,膝盖手掌被烫得难受也不管了。   工作人员后一步跟着下车,连忙蹲到地上拉陆宵。   陆宵难受得根本不想让人碰,工作人员一挨他,他就捂着胃往旁边缩。   前面那辆车停了下来,陆宵耳鸣严重,但还是隐约听到开关门的声音,接着眼前出现一双山地运动鞋,还没来得及抬头,整个人就被抱进怀里。   梁怀钰熟悉的气息钻进鼻尖,陆宵甚至不用看也知道是他,登时眼泪啪嗒啪嗒开始掉。   他泪珠子一掉,给梁怀钰心疼坏了,抱着哄着抹眼泪:“难受得厉害吗宝贝儿?”   陆宵胃里一阵一阵抽搐,还没能赖在他怀里多哭两下撒撒娇,又是一股反胃要吐。   盛夏地面滚烫地热浪直往脸上扑,梁怀钰把陆宵完全抱在怀里,不让他任何一寸皮肤挨到地面。   陆宵其实什么都吐不出来了,地上的尘土飘飘扬扬,还呛得他直咳嗽。   梁怀钰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矿泉水,让陆宵漱漱口,给他拍了会儿背后,强硬地将他抱回车上。   他看了眼跟在后面的工作人员,说:“换个位置吧,你去我那边车上,我来照顾他。”   工作人员求之不得,他实在搞不定陆宵,连声应着,收了包就换车。   梁怀钰把陆宵抱到后座上,揉了揉他的太阳穴,“等我下宝贝儿。”   他去自己车上拿了包过来,上车关门,交代司机慢点开着走。   梁怀钰说是全副武装就真的全副武装,大登山包里应有尽有。   盛暑的天,工作人员都带的一件一件的矿泉水,甚至恨不得全冻成冰的,梁怀钰却从包里掏出个保温壶,用温水哄陆宵把晕车药吃了。   末了,还掏出分装瓶装的小罐盐和小罐糖,兑成盐糖水喂陆宵小口小口喝。   陆宵窝在梁怀钰怀里默不作声掉眼泪,又委屈又难受。   梁怀钰也不管车上还坐着司机和其他人,低头吻陆宵的眼尾,“不哭啊宝贝儿,本来就有点脱水,不哭了。”   他用温水把纸巾打湿,替陆宵一点一点把脸擦干净,但陆宵哭过,红得像兔子一样的眼睛是擦不去的。   梁怀钰心疼,轻轻吻了吻他薄薄的眼皮。   陆宵眉心拧了拧,梁怀钰捧起他的脸,还是紧张,“哪里难受?”   陆宵哼哼唧唧,“手,还有膝盖。”   梁怀钰听了忙扳开他的掌心看了看,陆宵手掌和膝盖都沾着尘土,因为趴跪在地上吐过,被烫红了一小片。   他又拿消毒湿巾给陆宵的手掌和膝盖小心擦干净,幸好只是红了一块,没有太严重。   处理好一切后,梁怀钰抬头问司机:“师傅,咱大概还有多久能到啊。”   司机紧紧抓住方向盘,尽量装作没看见后座的事,“起码还得有一两个小时吧。”   陆宵一听眉毛又难受地皱起来,梁怀钰揉了揉他眉心,把他抱稳些,“没事啊宝贝儿,睡一会儿吧,哥抱着你。”   他手护住陆宵的胃,“累了吧,先睡,睡着就不难受了。”   陆宵确实精疲力尽,将全身心都交付给抱着自己的傻大个,揪着他的衣角闭上眼睛。   有梁怀钰在,他好了很多,但车子每颠簸一下,胃里还是反酸想吐。   幸好有梁怀钰给他揉胃顺胸口,他最终还是沉沉地睡了过去。   太阳快落山那会儿,车子终于在一个岔路口停下,要真正进村的那条小路车开不进去,村长等人已经在口子上等着,梁怀钰等人一下车就热情迎了上来。   梁怀钰在陆宵脑袋上盖了件薄外套,把他抱下车。   村长见了一脸担忧,“这、怎么了?”   梁怀钰声音压得很低,“晕车,刚睡着。”   “哦哦哦,”村长了解情况,连连点头,引着梁怀钰往里走,“那赶紧带回去歇歇。”   他们一行人都住在村长家,梁怀钰和陆宵一间房,有两张很简陋的木板床,但收拾得很干净。   陆宵睡醒时,天了已经全黑了,他迷迷糊糊间第一感觉就是清爽。   山里的夜晚,退去白天的暑热后,其实是很凉爽的。   他感受了下,身上没有想象中黏腻不适,衣服也被换过了。   等等,衣服?!   陆宵彻底清醒,浑身一抖,眼前视线清晰起来,就看到梁怀钰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拿着块奶白色的帕子给他擦小腿。   而他下半身,除了条内裤什么都没穿,用凉被盖住了。   陆宵脸腾一下全红了,连忙把小腿抽走,藏到凉被下,“你干嘛呢!”   梁怀钰叹了口气,晃晃帕子,“你说我干嘛呢,您可真是祖宗,我全身都快给您擦完了,您才睡醒。”   天知道梁怀钰刚把陆宵抱下车时有多心疼,冷着脸,吓得随行的一路人都不敢大声讲话,怕吵到怀里那位祖宗。   结果发现,祖宗就是你祖宗,睡得那叫一个香,一路走来吵不醒不说,还在梁怀钰怀里咂嘴巴,不知道梦见啥好吃的了。   躺床上换衣服时,梁怀钰一开始也小心紧张,后来发现压根弄不醒,动作就越来越简单粗暴。   除了要忍一下男性对于心仪对象的正常生理反应以外,梁怀钰基本能做到游刃有余。   梁怀钰挑挑拣拣把一路的事给陆宵说了说,陆宵整个人羞到被窝里装鹌鹑,还很不服气。   “你乱说,我怎么可能睡得像死猪,我睡眠质量很一般的!”   他明明平常都要听鬼故事才能睡着!   “事实证明,你就睡得像小猪,得亏是我,换成别人早就把你扛上山寨当童养媳了。”   他攥住陆宵的脚腕把他脚拉出来,又换了块干净的帕子,“老实点,擦脚了。”   陆宵蹭一下坐起身,也顾不上害羞了,“你还要给我擦脚?!”   “不然呢?”梁怀钰把帕子打湿再拧干,“你全身上下都是我擦的,衣服也是我换的,不差这一小截了。”   陆宵脑子里嗡嗡作响,丧失思考能力。   梁怀钰怎么了?   上次在山庄还会害羞,让他裹着烧烤味的衣服睡一晚上,现在怎么突然打通任督二脉,还做得那么熟练?   陆宵想矜持一下,毕竟他们还不算真的在一起了,但转念一想,虽然现在梁怀钰的planB还没出来,但反正也是迟早的事。   再想,他说也没错,身上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光了,不差一双脚。   陆宵做完心里建设想通后,索性一头躺回去,撒开脚丫子随便他了。   他虽然醒了,但也快一天没吃饭,饿得心慌,确实懒得动弹。   梁怀钰给他擦完脚,拍了把他的小腿,“行了,自己把裤子穿上。”   说完端起水盆出了门。   陆宵支起个脑袋,确认梁怀钰出去了,才慢吞吞爬起来把裤子穿上。   虽然他在梁怀钰面前已经毫无隐私,但该矜持的还是要稍微矜持一下。   梁怀钰洗完手回来,陆宵早就换好了裤子躺回床上,听到开门声眼睛朝他看了过来。   房间里灯泡瓦数低,昏黄的光线下,陆宵浑身的白皮肤就像蒙了层轻纱的白绸缎,柔软又朦胧。   陆宵手在床沿拍了拍,示意他过来坐下,梁怀钰迈步照做。   陆宵翻身侧卧,软乎乎的发丝贴到他手背上,轻声道:“抱我。”   梁怀钰深吸口气,还是照做,轻轻把陆宵抱进怀里。   陆宵脑袋在他颈窝蹭了蹭,撒娇:“我刚刚真的好难受……”   “哥知道,”梁怀钰揉揉他的后颈,“现在呢,现在不难受了吧?”   陆宵摇摇头,“现在好多了。”   他侧过脸靠到梁怀钰肩头,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唇角扬起浅浅的笑:“所以看你那么喜欢我的份上,就给你抱一下吧。”   明明是自己想要抱抱了吧。   梁怀钰失笑,没戳穿他,只搂住他的腰人他靠得舒服些。   陆宵眨着眼睛看他,不再说话了,睫毛随着眨眼的动作一下一向颤动,明明屋里光那么暗,他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有流转的水波。   梁怀钰也回视他,呼吸渐渐的不如一开始冷静了。   陆宵看他喉结轻轻滚了滚,起了玩心,轻声问:“你想亲我吗?”   梁怀钰从来不知遮掩为何物,捏了捏陆宵的耳垂,坦诚道:“想得要死了。”   陆宵听完开心地弯起眼睛,也不说话。   梁怀钰看陆宵的神情,觉得他好像懂陆宵的意思了。   陆宵想要亲亲。   他受到鼓励心领神会,慢慢凑近,甚至莫名紧张地噘了噘嘴。   下一秒,嘴巴被人堵住,连带着整张脸都被推到一边。   陆宵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别想亲了,先想想你的planB吧,一天想不出来,就一天亲不到我。”   “……?”   到嘴边的天鹅肉说没就没了,梁怀钰震惊之下攥紧拳头。   又是planB。   该死的planB。   他究竟当时为什么要想出这么傻逼的玩意儿!   “操……”梁怀钰把脸往陆宵颈边一埋,在他耳垂上不轻不重咬了一口,恶狠狠,“你个小混蛋。”   小混蛋又得逞地笑起来。   “得了,起来吧小混蛋。”   他在陆宵腰上拍了一把,将陆宵从怀里提溜出来。   被提溜出来的小混蛋懵了一瞬,眨着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仿佛在说:我都没抱够你竟然不抱了?   你竟然不抱我了?!   梁怀钰起身把陆宵头发揉乱,“先给你拿吃的,等下回来接着抱。”   毫无意外的,膝盖被狠狠踢了一脚,小混蛋气急败坏,“滚蛋,谁稀罕跟你抱!”   梁怀钰之前拜托村长夫人煮了点稀饭,刚出门就碰到村长的儿子张庆。   张庆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皮肤黝黑,端着稀饭和一小盘菜,见了梁怀钰笑出一口白牙:“梁哥你来啦,我正要给你端过去呢。”   梁怀钰赶紧接过来,“谢了啊老弟。”   张庆一听正经起来,“你谢什么啊,该是我谢谢你,我们全村都要谢谢你们,带了那么多东西过来,还要帮我们翻修学校。”   “你这说啥呢都,”梁怀钰拍拍张庆的肩膀,“你们都是祖国的花骨朵,长大了要成为祖国的栋梁,修个学校算啥,你埋汰哥呢?”   张庆有点小羞涩:“你这……还是要谢谢你。”   “瞎客气。”梁怀钰说着眼前忽然飘过一发着光的小东西。   “那是萤火虫吗?”他有些震惊,掏出手机来拍。   只是他一手端着饭菜,另一只手不好操作,没拍好那小东西就飞走了。   梁怀钰翻开相册看了眼,模模糊糊一片啥都没有。   张庆在一边看完全程笑起来,“哥你还挺有童心的。”   “啥童心啊,我就是太久没见过了。”   在梁怀钰的印象里,萤火虫只在很小很小的时候见过,后来再想看,还得专门去那种观光园看,跟动物园看猴似的,没感觉了。   张庆随手往后山一指,“我们这里看到的也不多,后面那片山上可多了,晚上去一趟回来,捉一罐能当灯笼使。”   “是吗……”梁怀钰顺着张庆的指尖远远眺望后面那片山,若有所思。   映入眼里没什么特别,就是一片黑压压起伏不定的山脉。   他脸上却忽然浮现出笑意,撞了撞张庆的肩,“真的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宵宵:我希望我男人这次能够成功,别再有planC   他男人:相信我宝贝儿! 第33章 二合一   “啪——!”   梁怀钰一进门就看到陆宵坐在床上拍巴掌, 不由一愣:“你干啥呢?”   陆宵叹了口气,“打蚊子呀,看不出来吗?”   他爬到床头对着灯看自己的手掌, “又没打到, 这光太暗了,看得我眼都花了。”   “好了别打了,”梁怀钰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坐好,“待会儿喷点花露水吧。”   陆宵估计这么拍蚊子有一会儿了, 梁怀钰抹了把他的额头,有些细汗。   他把饭菜放在小木桌上,拉起陆宵的胳膊上下打量, “哪里被咬了吗?”   陆宵立刻把腿伸出来, 指着膝盖下方,“这里!”   梁怀钰扒拉他的小腿看了看,确实咬出好几个大包,上面还有好几道挠过的抓痕,他皮肤薄,平时磕了碰了都容易破,这几道痕迹看起来格外显眼。   梁怀钰在他腿上拍了一巴掌,“不许挠知道吗, 我给你拿风油精。”   “可是真的很痒啊。”陆宵抱起自己小腿看。   梁怀钰拿了风油精坐回床前的小板凳上, 又给他把腿抽出来, 架在自己大腿上, 一点一点涂风油精。   上次的实验还是有成果的,事实证明陆宵涂过风油精的蚊子包, 比涂清凉油和花露水的消得快。   “痒也不能挠, ”梁怀钰很严厉, 一边扳着陆宵的腿一边展开教育,“我小学有个同学就也招蚊子,还喜欢挠蚊子包。”   “你知道后来发生什么了吗?”他停下手上的动作,就着这个姿势抬眸看陆宵。   房间里暗黄的光线只能照亮他一半的侧脸,在高挺鼻梁的另一侧留下深邃的阴影,像演恐怖片似的,有点渗人。   陆宵不自觉揪紧身前的小凉被,“后来……怎么了吗?”   “后来啊……”梁怀钰涂完一条腿,又抓起他另一条腿开始涂,语气淡淡,“后来差点死了。”   陆宵腿一抖,“啊?”   梁怀钰捏捏他的脚踝让他放松,“想听我继续将故事吗?”   陆宵有点怕,但又忍不住想听下去。   他曲起腿朝梁怀钰凑近了些,点点头:“想。”   “我记得也是一个夏天吧,我们五六年级的样子,那天特别特别热,我们上体育课,他也被咬出好多包,我们就看他一直挠一直挠。”   梁怀钰涂完陆宵腿上所有的包,起身去一边的水盆里用清水洗手,背对着陆宵,声音幽幽的:   “后来,有个女同学忽然指着他的腿尖叫,我们都看过去,他腿上有个大包被挠破了,血就从里面哗啦哗啦流出来,有细筷子那么粗的一小股,就顺着他的小腿往下流。”   梁怀钰仰起头,好像在回忆,“我还记得他当时穿的白球鞋,整个鞋子都红了一半。”   陆宵听得后背发凉,咽了咽口水,默不作声把小腿缩进凉被里裹住。   “然后他低头看了一眼。”   梁怀钰转身,陆宵正攥紧小凉被捂住半张脸,整个人缩在床头小小一坨。   陆宵的小凉被是天蓝色的,所以落进梁怀钰眼里,就是一只天蓝色的蚕宝宝眨巴大眼睛看着他。   他用力压下嘴角的笑,坐到床头把天蓝色的蚕宝宝圈进怀里,扯了扯他脸上的小凉被,“别捂着宝贝儿。”   陆宵得到了抱抱,顺势再往他怀里缩了缩了,一心只想听故事,“他看了一眼,然后呢?”   “然后他就轰的一声晕了,不省人事的那种。”   “是晕血吗!”   陆宵积极抢答,这题他会。   梁怀钰却摇摇头,“错了。”还在他耳朵尖上咬了一口。   陆宵被咬懵了,“错就错了,你咬我干嘛?”   “答错的惩罚啊,”梁怀钰捏着他的下巴,挑眉笑起来,“谁让你抢答来着。”   “……?”陆宵在他胸口给了一拳,“你真的好流氓!”   结果流氓握住他软乎乎的拳头,趁其不备又在他脸颊上偷了个香,“说过了,流氓最爱你。”   他那一口啵得好响亮。   陆宵羞得脚指头都蜷在一起,拿手肘抵他肋骨,“别、别亲了,继续说。”   “好,继续说。”梁怀钰忍住笑,努力正经起来:“他不是晕血,是败血症。”   “啊……?怎么会呢?”陆宵不敢相信。   “是真的,他当时在发高烧,送到医院后检查是败血症。”梁怀钰说:“后来我们才知道,他腿上那个大蚊子包,其实被咬好几天了。”   “因为太痒,所以他反复地挠,挠破又结痂,结痂又挠破,一直好不了,正好那段时间天气非常热,他伤口就感染发炎,最后弄出败血症,送进医院抢救。”   陆宵指尖有些发凉,“那最后呢,没事了吧?”   “没事了,”梁怀钰点头,“他命大,救回来了,现在活蹦乱跳的。”   “那就好……”陆宵垂下头不说话了。   梁怀钰留心着他的脸色,捧起他的脸蛋轻声问:“吓着了?”   陆宵眼皮还是耷拉着,抠手指不回应。   梁怀钰搂住他的腰让他坐进自己怀里,捏捏后颈,“不怕啊宝贝儿,他就是特殊情况,你不会的,只要不挠不会有事的。”   陆宵脸埋到他颈窝里,轻轻啄了啄脑袋。   梁怀钰把他脸蛋扒拉出来,捧在手心里,亲亲耳垂亲亲眼睛,啄啄眉心再啵一口脸蛋,“宝贝儿不怕。”   后来,陆宵也说不准自己怕不怕了,只是被亲得有点晕乎乎,脑子转不过弯,想不通,明明是在听故事,为什么有人一直在吃他豆腐,还吃得那么堂堂正正。   梁怀钰端进来的那一小盘饭菜被遗忘在角落,最后还是陆宵肚子叽里咕噜响起来,才让它们有了用武之地。   只是陆宵胃口就那样,虽然饿了,也吃不了几口就饱了。   毕竟已经是晚上,梁怀钰不敢让他再多吃,怕等下不好睡觉,但粮食不能浪费,他索性接过来把剩下的解决掉,农家自己种的蔬菜,清香味儿确实很不错。   吃完后,梁怀钰去把碗洗了,回来又给陆宵的床上喷满花露水,按住陆宵的脑袋让他睡觉。   乡下蚊虫是真的多,尤其现在还是盛夏,那些花露水也不一定管用。   其实下午那会儿,村长给他们拿了蚊香,但是那种很大盘的黑蚊香。   按村长的话说,他们这儿的蚊子很霸道,只有这种黑蚊香才能熏死,城里用的那些小盘像檀香一样的,根本不管用。   但黑蚊香烟味儿太大,陆宵的呼吸道根本不可能受得了,最终只能寄希望于花露水。   刚开始还好,陆宵身体都缩进凉被里,只露出脑袋,戴上耳机听鬼故事倒也睡着了一会儿。   可到半夜他醒了,醒过来时头是晕的,心跳得很快。   他做梦了,梦到自己小腿的蚊子包被挠破,一股一股的血往下流,然后他晕血吐得昏天黑地,直到现在都还隐隐犯恶心。   陆宵闭眼调整呼吸缓了缓,冷静下来后,才发现有蚊子一直在耳边嗡嗡嗡,脸颊也被咬了个包。   耳机里的鬼故事已经停止播放,陆宵拿过手机看了眼,没电关机了。   他下意识伸手挠脸,冷不丁又想起梁怀钰讲的故事和那个梦,赶紧停下来干忍着,他不想得败血症,也不想看到自己的血。   陆宵翻了个身,强迫自己进入睡眠,但那些蚊子可劲地在他耳边吵吵。   不知道忍了多久,忍到陆宵觉得自己快要精神错乱了,又翻过身看梁怀钰。   那人睡得可真好,一只打扰他的蚊子都没有。   陆宵觉得自己就像只人形蚊香,有他在,方圆十里的蚊子都只围在他身边,跟小燕子招蝴蝶似的,把欢乐留给别人,痛苦留给自己。   梁怀钰在那边睡得安稳得不行,别看他平常大大咧咧又糙得很,睡眠习惯却惊人地好,不四仰八叉到处乱窜,也不打鼾。   陆宵有点惊讶,上次在山庄,他每晚都睡得很熟,所以没发现,今天仔细看梁怀钰睡觉,才知道他也有安静美男子的一面。   他看着梁怀钰熟睡的样子,有点想让他过来跟自己一起睡,但又不想叫醒他,也不愿意去爬床。   伴随着耳边蚊子不停的轰鸣,陆宵在床上辗转反侧犹豫好半天,最终决定遵从内心的需求。   他转过身小小喊了声:“梁怀钰……”   没反应。   等了会儿,他又稍微加大点音量:“梁怀钰!”   “嗯?!”   这下有效果了,梁怀钰朦胧间条件反射坐起来,“你叫我吗宝贝儿?”   陆宵笑了笑,黑压压的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见,拍拍床沿,“你过来下。”   梁怀钰立刻趿着鞋过来,蹲在陆宵床边摸摸他的额头,“不舒服吗?”   “没有,”陆宵去拉他的手,小声说,“你上来跟我一起睡行么?”   他想,梁怀钰这么喜欢他,肯定二话不说就会同意。   梁怀钰却沉默了,他抽出手捏捏陆宵的耳垂,“你自己睡好吗宝贝儿?”   陆宵没想到他会拒绝,眼中茫然:“为什么啊?”   梁怀钰想了想,说:“床太小了,咱俩挤不下。”   “不小啊,”陆宵反驳,“我瘦,我挤进去一点就好了。”   “那你不嫌热吗?”梁怀钰有些无奈。   再怎么说也是盛夏,即便山间的夜晚温度不高,两个成年男人贴在一起睡觉,说不热肯定是假的。   梁怀钰是第一次这么拒绝他,从前梁怀钰对他几乎可以说是有求必应。   陆宵心里像被戳了个口子,呼呼灌着冷风,觉得自己被嫌弃了,梁怀钰嫌弃他睡觉麻烦,不想跟他凑一块。   但奇怪的是,梁怀钰越是拒绝,他却越是想要被抱,拉着梁怀钰的手:“热也没关系啊,反、反正那么多蚊子也睡不好,或者中间分开一点,我贴着墙……”   他越说越混乱,到后面觉得自己犯|贱,人家明明不愿意,还是不要脸地凑上去。   陆宵头垂着,快把自己说哭了。   “陆宵。”梁怀钰打断。   陆宵还是低着头不看他,梁怀钰把他脸捧起来,让两人对视,“我喜欢你陆宵。”   梁怀钰平时懒懒散散说话总带点口音,很少用这么字正腔圆又极度认真的态度说话。   陆宵怔怔地看着他:“我知道了……”   “你知道是哪种喜欢吗?”梁怀钰还是捧着他的脸,唇角勾起很浅的弧度。   “是那种想摸你想抱你想亲你,还想……你的喜欢,如果和你一起睡,我百分之百没有任何悬念的一定会起反应,你不怕吗?”   陆宵彻底愣住了,他还没往那方面想过。   “我……”他看向梁怀钰,今晚的月亮很圆很亮,他们屋里那扇小窗没有窗帘,月光能照亮凹凸不平的泥土地面。   透过窗外的树叶和窗户的棱框,也在梁怀钰脸上留下斑驳的月影。   陆宵伸手摸了摸他脸上的阴影,梁怀钰的眼睛也很亮,温和而有力量,陆宵和他对视,不由地生出几分勇气。   “不怕,”他小声说,“反正……不都是迟早的事吗……”   梁怀钰把他的手拿下来,呼吸乱了一瞬,“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陆宵?”   手腕被人握住,梁怀钰的力气有点大,陆宵又开始慌,“没有没有,我乱说的。”   梁怀钰看了他很久,最终还是放开他的手腕,替他把凉被拉到肩膀上,起身回到自己床上。   身边令人安心气味消失了,陆宵翻了个身面对光秃秃的墙壁,心里空落落的,又有些委屈。   他闭上眼再次尝试入睡,可那些蚊子还是一刻不停地在耳畔盘旋,他又气愤地把耳朵捂住。   忽然身后那张床有了动静,片刻陆宵的小凉被被掀开一角,梁怀钰在旁边躺了下来。   陆宵立刻睁眼,翻身过去的同时被梁怀钰抱了满怀。   他手掌贴在陆宵脊背上,暖呼呼的,语气无奈:“您可真是个祖宗。”   被抱住的瞬间,那些困扰陆宵的小烦躁全部消失,只剩下甜蜜,“你怎么又过来了?”   “怕你偷偷哭。”   “……我才不会。”   “我知道,”梁怀钰声音在他耳边最近的地方,“我知道,但是我怕。”   怕你伤心,怕你难过,怕我不抱你你就偷偷哭。   陆宵忽然说不出话了,他脸贴在梁怀钰的心口上,这一刻他只觉得梁怀钰的心口好烫,烫得他浑身都烧起来。   他甚至在想,这会不会是梁怀钰的planB,但不管是不是,他都好喜欢。   陆宵一向是个很会得寸进尺的人,梁怀钰一对他好,他就忍不住想撒娇。   他抱住梁怀钰的腰,常年健身的人手感跟自己这种瘦巴巴的就是不一样,劲瘦又利落。   “我刚刚做梦了。”他在梁怀钰锁骨上蹭了蹭。   梁怀钰按住他的脑袋不让他乱动:“梦到什么?”   “梦到我小腿的蚊子包被挠出血了,”陆宵气鼓鼓的,细听又夹了些委屈,“好多血。”   真吓着了?   梁怀钰揉他后颈的手微微顿住。   “对不起宝贝儿,”他亲了亲陆宵的耳朵尖,“我以后不提了。”   陆宵强调:“我很不喜欢血。”   “我知道,”梁怀钰在他颈侧落下细细的吻,“再也不说了。”   “好吧,”陆宵哼唧一声,“我原谅你了。”   像小朋友你来我往的道歉,梁怀钰笑笑,拿手掌捂住陆宵耳朵:“睡吧宝贝儿。”   ·   这一晚,没有鬼故事陆宵也睡得非常香。   第二天醒过来时天色早已大亮,陆宵耳边响着窗外的蝉鸣和鸟叫,赖在床上不想起来。   梁怀钰早就不在旁边,陆宵回想着昨晚他做出的一系列事。   这次没喝醉,他是在完全清醒的情况下干的,所以回想起来画面格外清晰。   虽然没有爬床,但也差不到哪去了,他竟然撒娇让梁怀钰陪他睡觉,还因为梁怀钰刚开始不愿意而自怨自艾,觉得他不爱了,那货居然亲他那么多次!   天呐……   陆宵抱着小凉被在床上疯狂乱扭,羞得耳根通红。   梁怀钰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陆宵刚好把自己裹成细细长长的一条,像昨晚那条天蓝色蚕宝宝的拉伸版。   两人隔空一对视都愣住了,空气里有些尴尬因子在弥漫。   “你、你干啥呢?”梁怀钰率先打破沉默。   他走过去在陆宵头上呼噜一把,“就这么喜欢我的凉被吗?赶明儿回去哥再给你整几条,还有红的黄的白的花的,一样来一个?”   出发前梁怀钰估摸着陆宵可能睡不惯别人的被子,就给他带了条新的,没想到他这么喜欢,成天抱着。   陆宵躺在床上白眼一个劲的翻,不是他喜欢……好吧他确实也比较喜欢,但现在有个更大问题——他好像出不来了。   刚不知道怎么扭的,现在他把自己缠在凉被里出不来了!   他费力扑腾几下,没出来还像条脑子不好使的鱼,他又左扭扭右扭扭,非但没用,还缠得更紧了。   梁怀钰还站在床边看热闹,陆宵脸都憋红了,愤怒道:“你、你搭把手啊!”   “好好好,”梁怀钰总算大发慈悲上手,“你别动了。”   像铁箍一样缠着陆宵的凉被,到梁怀钰手里就变得柔软异常,他轻轻松松两三下就从里面剥出个白嫩嫩滑溜溜的大宝贝。   憋得满脸通红的大宝贝还靠在胸口细细喘气,梁怀钰抚抚他的脊背,“顺顺气宝贝儿。”   大概是被缠难受了,陆宵顺着气还不忘蹬一脚床边软趴趴的凉被:“什么破东西!”   梁怀钰被可爱到头晕,情不自禁往陆宵耳朵尖咬了一口,瞬间收获大宝贝爱的拳头。   白天的陆宵没晚上那么好忽悠了,晚上哄着哄着自己就凑上来要亲亲,白天摸一下都要罚款。   梁怀钰笑着在他后腰拍了一把,“起来了,洗漱吃早饭。”   早饭是很寻常的稀饭馒头小菜,陆宵胃口小,村长家的馒头又做得大,陆宵掰了一小块来吃,剩下大半都放进梁怀钰碗里,那人也不计较,夹起来就开吃。   饭桌上他们说着等下要去村头看看学校,又说起晚上回来洗澡水温可能不太好。   “我们那水都是从后面井里抽的,压力不行,一下有一下没,可能洗不热乎,”村长言语间有些歉意,“两个娃子估计洗不惯吧?”   “没事,夏天嘛,随便冲下就行。”梁怀钰笑着说。   陆宵也跟在一边端着碗点头。   “爸你别操心了,”张庆说,“早上我还看到梁哥起来洗澡了。”   村长“哟”了一声,“能行吗,早上那井水凉得很嘞!”   陆宵筷子啪嗒一声掉地上,张庆见了立马要去给拿双干净的,陆宵弯腰捡起来,一边阻止张庆,“不、不用了小张,我吃好了,你别麻烦。”   他神色不太自然,话都没说顺溜。   梁怀钰倒跟没事人似的傻乐呵,“晚上出了点汗,早上洗洗刚好凉快。”   吃完饭,陆宵把梁怀钰拉到一边,红着脸质问:“你早上洗冷水澡是不是……那个什么?”   “当然啊。”梁怀钰相当坦荡。   直接把陆宵坦荡得脸更红了。   梁怀钰摸摸他脸颊,“上|床前我就说过了,跟你睡觉我一定会起反应,这你知道的啊。”   “好了你别说了。”陆宵想拿针把他的嘴缝上。   陆宵低头独自害羞了一会儿,又摸摸梁怀钰的胳膊,确实不像平常那么火热。   “你……不冷吧?”   梁怀钰笑起来,“我冷你心疼我吗?”   陆宵后退一步,绝不承认:“滚吧,谁心疼你,我就随口问问。”   “那就是心疼得要死了,”梁怀钰逼近,“你亲我一下我就不冷了。”   “你在说什么!”陆宵退到墙角四面环顾,村长一家还在进进出出,“这么多人呢!”   “哦,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梁怀钰揽住他的肩,“哥马上就去找个没人的地方。”   陆宵:“……”   陆宵毫不留情打掉他的手,转身对着墙壁深呼吸。   他绝对没有那个意思,绝对不是梁怀钰那傻子说的那样,他绝对不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亲。   绝对不是!   村长收拾好后,出来招呼他们,梁怀钰挥挥手让他先走,表示他们马上跟上,回头去叫陆宵。   他勾住陆宵的腰往外带,嘴上没把门的:“别面壁了宝贝儿,暂时不亲你。”   手还在陆宵头上乱揉,“乖!”   下一秒,腿上又是一个脚印。   他们一行人趁着早上太阳不算太烈的时候去了学校,即将放暑假了,整个校园都弥漫着一股兴奋劲。   陆宵先跟着校长在学校里转了一圈,校园很小,一下就逛完了,设施和教学楼确实过于老旧。   教室是土胚房,课桌用几块木板子搭成,所有地面都没整修过,扬着尘土凹凸不平,陆宵不得不带起口罩。   逛完之后,随意吃了些午饭,暑假前最后几天下午几乎没课了。   陆宵留在教室里教女孩子画画,梁怀钰就带着一群半大小子,在国旗前的大坝上疯玩。   认真画了一段时间,张庆来给他们送水,陆宵抬头顺带望了眼门外,梁怀钰等人已经不见了。   他接过张庆的水,下意识询问:“你梁哥呢?”   “哦他啊,”张庆说着笑起来,“带那群小子去后山上玩了。”   陆宵也笑了,想想确实是梁怀钰干得出来的事。   “谢谢你了,”陆宵晃晃手里的水,“你先去帮吧。”   “好嘞,有什么事叫我。”   陆宵又陪女孩子们画了一会儿,门外响起嘈杂声,不用猜都知道是梁怀钰他们凯旋了。   他撑着桌子站起身,走到门边靠着门框。   梁怀钰一行人远远地从校门口进来,他脱掉了身上的短袖衬衫,只穿了件白背心,笑得一脸灿烂,身后还跟了群疯玩过后极度兴奋的小崽子们。   陆宵看得也忍不住笑起来,梁怀钰瞧见他加快步子迎上来,张开胳膊就想抱,到他面前时又堪堪停住。   他看看自己脏兮兮的手,冲陆宵笑:“先去洗把脸。”   陆宵也跟他走到水管边,看梁怀钰把脸脖子手胳膊都冲了个遍,掏出纸巾递给他。   梁怀钰却不接,来笑吟吟地凑过来:“你给我擦。”   陆宵嘴角狠狠扬了扬,又赶紧压住,把纸拍他脸上:“自己擦。”   然后转身就走。   梁怀钰连忙跟上,在他身边絮叨:“你别说,那后山上还真挺好玩的,有片很大的旷野,风景可好了。”   他说着,以为陆宵会感兴趣也想看看,没想到陆宵却摇摇头,秀气的眉毛拧起:“肯定有好多虫子吧。”   梁怀钰脚步一顿。   是啊,虫子。   他怎么把虫子忘了!   陆宵走着发现身旁没人了,一回头梁怀钰站在原地,愁眉苦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干什么呢?”陆宵喊他一声,“走啊。”   梁怀钰回过神连忙跟上。   到了晚上,梁怀钰却没回来了。   说是去教村头的二胖做数学题,居然做到快十二点还没回来。   陆宵看了眼手机,23:43。   很好,他抱着腿坐在床头,下巴搭在膝盖上,幽怨地盯着房门。   他倒要看看梁怀钰的数学题能做到几点。   没几分钟,木门“吱呀”一响,梁怀钰半边身子探了进来,看到陆宵时扬眉一笑,轻手轻脚做到陆宵床前。   陆宵扬起下巴,冰冷质问:“干嘛去了?”   梁怀钰却不答,倾身将陆宵圈住,“宝贝儿,哥带你去个地方。”   他眼睛亮而有神,其中的情愫没再收敛,热烈明澈。   陆宵心骤然一悬,扑通扑通猛烈跳动,好像反应过来什么。   他手指暗暗捏紧,因为突如其来的紧张出了一层薄汗。   是要来了吗?   梁怀钰的planB。   作者有话要说:   挠蚊子包那个是真的,大家千万注意不止蚊子包,任何结痂的伤口都会痒,但千万千万不能挠,更不能反复挠破! 第34章 34章 二合一   “去哪里?”   陆宵心砰砰跳, 紧张到攥紧小凉被。   梁怀钰还是笑着,把陆宵圈在怀里,眼瞳在昏黄的光线下熠熠生辉, “去表白。”   陆宵呼吸一乱, 拿拳头锤他,“这个是可以提前说出来的吗?”   “反正你也猜到了,”梁怀钰掌心拢住他的拳头,几乎可以把他整只手都裹在里面, “赶紧起来,换衣服。”   “我这样不行吗?”陆宵低头看了眼自己,他还没换睡衣, 身上是很正常的短袖短裤。   这都不行吗?   那梁怀钰想要什么?   总不会是什么奇奇怪怪的衣服吧?   陆宵想着, 抱住柔弱的自己往后缩了缩,警惕地瞪梁怀钰一眼。   梁怀钰被莫名其妙一瞪,当即明白陆宵在想什么,敢情这祖宗又拿他当流氓呢。   “你……”梁怀钰都给他无语笑了,胡噜一把他的头毛,“我说宝贝儿,您这思想能不能端正点,哥是正儿八经要跟你谈恋爱的。”   他起身去行李箱里翻出一身衣服, 拿到陆宵面前, “换长袖长裤, 外面虫子多。”   原来是这个意思……   陆宵挠挠鼻尖, 有点尴尬。   梁怀钰又好死不死补充一句:“省的待会儿被咬了又哭着要我抱。”   知道陆宵肯定要伸出脚丫子踢他,甚至凑近好让他踢得方便点。   见他主动凑近, 陆宵伸到一半的脚丫子顿住, 悬在床沿, 抬起头拿大眼睛看梁怀钰。   梁怀钰被看得心痒痒,捧住陆宵的脸蛋在他眉心啄了一口,“咋不踢了宝贝儿?”   “你是变|态吗?”陆宵诧异,“很喜欢被踢?”   梁怀钰把陆宵的脸蛋儿捧在掌心玩,捏捏耳垂捏捏脸颊:“别人敢踢我揍他丫的,你没关系,你踢不疼。”   陆宵哼唧一声,在梁怀钰掌心蹭了蹭,“那我要是踢疼你了,你也揍我?”   梁怀钰不说话了,陆宵挑眉看他。   那人却叹气,“要我说多少次你才明白,你踢不疼我。”   他亲亲陆宵的脸颊,语气无奈:“你只能把我踢硬。”   “……?!”   陆宵一脚踹过去,“你真的能不能别骚了,臭流氓!”   梁怀钰张嘴,陆宵立刻抬手制止,“别说了!”   他偏过头闭上眼,白白的掌心怼在梁怀钰眼前,连指尖都在诉说着无可奈何。   “我知道流氓爱我,”陆宵语气沉痛,“但你也该矜持一点啊!”   某梁姓流氓就要忍不住笑出声了,拿起床边的薄外套,就着陆宵抬手的姿势给他把袖子套进去,又拍拍他另一边肩膀,“抬手。”   陆宵下意识照做,等两边袖子都穿好了,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当小孩儿了。   他有点害臊耳朵发烫,但又觉得被当成小孩儿照顾的感觉,还挺不错。   梁怀钰给他穿的是件薄薄的米白色卫衣外套,此刻正蹲在床边给他拉拉链,末了还用帽子的抽绳在领口系了个美美的蝴蝶结。   “漂亮。”梁怀钰自信地拍拍陆宵胸口的蝴蝶结。   陆宵属实有些一言难尽。   但……也随便吧。   他开心就好。   陆宵瞅着梁怀钰那傻样,忍不住拿脚丫蹭了蹭他的膝盖:“诶你说……”   他没说完就被梁怀钰攥住脚腕,那人倒吸一口气,挠他的踝骨,“宝贝儿你这蹭的……还不如踢我呢。”   陆宵反应两秒,脸一红,赶紧把脚抽出来藏进小凉被,“你别贫,我说正事呢。”   梁怀钰清了清嗓子,“好好好,你说。”   陆宵拉了拉梁怀钰让他坐到床边,自己再软乎乎蹭进他怀里,“你不觉得,我们谈恋爱的顺序很奇怪吗?”   梁怀钰十分享受陆宵主动投怀送抱,堂而皇之地开始亲怀里的人,“不奇怪啊,你看先亲额头,再亲眉毛……宝贝儿闭眼,亲亲眼睛,脸蛋儿也来一口,不都这顺序吗?”   陆宵被亲得晕乎乎,努力掐大腿让自己保持清醒,“不是说这个……哎呀你!”   他一把推开吃豆腐的臭流氓,“我们还没正式在一起呢,现在不该是纯情羞涩牵个手都要酝酿半天的阶段吗?哪有你这样一言不合就抱着亲的,你太快了!”   梁怀钰愣了两秒,仗着月黑风高继续忽悠,“羞涩呀,我们羞涩了的,你不一直在害羞吗?白天摸都不给我摸一下。”   “这事是我一个人害羞就能成的吗?”陆宵气死了,又想踹他,“你一天天的这么流氓,在我跟前像泰迪一样拱来拱去,光是我害羞起得了什么作用?”   陆宵越想越觉得这事不行,一脚把梁怀钰踹开,“从现在开始你不能摸我,等下表白完可以拉手,一周后……三天……明天吧,明天才能抱我,后天可以亲亲。”   梁怀钰看陆宵认真思考他们未来的模样,憋笑憋到嘴都要裂了,合着在陆宵心里,今天表白明天抱抱后天亲亲,就是理想中的羞涩慢节奏恋爱。   如果这样,那他也不是不能忍。   “行了你出去吧。”陆宵说到做到,“我要换裤子了。”   梁怀钰站起来试图辩解,“出去就不用了吧,你什么我没见过?”   陆宵抖了抖裤子斜眼睨他,“都看过了也不行,出去,去门外,再这么磨蹭天都亮了。”   “……好吧,好吧。”梁怀钰不情不愿出去合上门。   陆宵立刻换裤子换鞋,绑好鞋带开门出去整个过程不到两分钟。   门口,陆宵看着站在大月亮下的梁怀钰,心里叹气,早知道一开始就让他在外面等,不黏糊那么久现在估计都完事了。   他换好裤子后,梁怀钰又进屋收拾包,花露水风油精湿纸巾手电筒,全部装包里,末了还把陆宵的药放进裤兜。   陆宵靠在门框,啧啧摇头,“你觉得表个白我还能激动到犯病吗?”   “药必须随身带,”他只是玩笑一句,梁怀钰却格外正经,提着包走出来,捏捏陆宵的下巴,“而且是揣裤兜走哪带哪。”   陆宵缩了缩脖子,“我知道,都带了的……”   “带个屁,”梁怀钰揽着陆宵往外走,“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都放包里。”   陆宵这人带药就只习惯放包里,有时去个地方包随手一扔,再空手到处瞎逛,冬天还会把药翻出来放衣兜里,天一热了穿得少,他就不喜欢放裤兜里,要是没事就算了,真犯病了怎么办?   梁怀钰越想越不放心,捏捏陆宵的肩膀,“一定要引起重视知道吗,必须随身携带。”   “知道了。”陆宵没反驳,明白这事确实大意不得。   越往山里走,光线就越暗,繁茂的树叶掩在头顶遮住月光,梁怀钰打开手电牵着陆宵往山里走。   一段平路过后接着是上坡,梁怀钰把包背在身后看向陆宵,“要不我抱你上去吧?”   陆宵时刻谨记进度不能太快的恋爱准则,当场拒绝,“这么点坡我能爬不上去?”   说完,雄赳赳气昂昂就往山上冲。   事实上他确实爬不上去,也知道自己肯定爬不上去,但态度必须要明确,他说到做到,他不是那种还没正式谈恋爱就老是要抱抱的人。   起码爬一半才能抱。   陆宵的理想很丰满,想象中,他凭借个人的努力坚持爬到快要结束的位置,然后实在体力不支撒娇让旁边的傻狗抱一下。   现实中——   “卧槽……”   陆宵手撑在膝盖上弯腰喘气头晕眼花,每呼吸一下眼前都冒出一片星星。   他抬头看了看绵延不绝的上坡路,心惊胆战,“还、还有多久啊……”   梁怀钰气定神闲,思索片刻开口:“大概还有四分之三吧。”   四分之三?!   陆宵腿一软差点坐地上,梁怀钰连忙给人搀住,胸口挨了那人软绵绵的一拳。   陆宵气喘吁吁有些崩溃:“你到底选了个什么地方啊?”   梁怀钰搂着他让他靠在自己胸口喘气,“所以还是我抱你吧。”   “不行。”陆宵顽强。   梁怀钰想了想,掏出手机看一眼,“你不是说第二天可以抱吗?现在已经过12点了,我抱你吧。”   陆宵手撑在他胸肌上细细呼吸,“我……我刚说这话的时候没过12点吗?”   “绝对没有,”梁怀钰斩钉截铁,“你说的时候还是昨天。”   “是吗?”   陆宵明明记得梁怀钰进屋的时候都马上12点了,他们又在床边腻歪了好半天,自己实在受不了才定下第二天才能抱抱的规矩,那时候怎么也得过半个多小时了吧。   怎么到梁怀钰这里,变得他们好像只腻歪了小几分钟呢?   但是……管他的。   陆宵一靠在梁怀钰身上就不想起来,管他到底是几点,白送到脚边的台阶,谁不下谁傻子。   陆宵熟练地拿胳膊环住梁怀钰的脖颈,脑袋软趴趴靠到他颈窝,再从他手里接过电筒,“好吧,那就抱一下吧。”   “得嘞宝贝儿。”   梁怀钰在他脸颊吧唧一口,手环住他的腰轻轻一托,就让宝贝稳稳当当坐到自己臂弯里。   被人抱着不用自己走路的感觉就是好,陆宵只需要端好手电筒,兢兢业业替梁怀钰把路照亮堂,别的什么都不用管。   他就靠在梁怀钰的肩头,看他的眉毛、看他的鼻梁、看他的侧脸。   有时到了树木枝叶不那么繁茂的空档,还会有几缕月光穿进来,悄悄落到梁怀钰头发上。   陆宵就会伸手去抓,月光当然是抓不住的,只能摸到一手硬硬的头发茬。   然后他那只手就会被梁怀钰拉下来,攥着手腕吻手心,还警告他:可以踢可以打,但不许乱摸。   梁怀钰拍拍他的腰:“乱摸后果自负。”   这条路其实真的没有很长,也没有很高,梁怀钰没花多少工夫就走到了,从头到尾气息都是平稳的。   除了陆宵乱摸的那一小会儿。   快要到的时候,梁怀钰摁住陆宵的后脑,让他把脸埋在自己颈窝,“宝贝闭眼。”   哼,所有表白的前戏都是闭眼,陆宵看了那么多小视频,早就摸透了这些小把戏。   但心里还是忍不住冒出甜丝丝的泡泡,乖乖窝在梁怀钰怀里闭眼睛,还兴奋地晃了晃小腿。   梁怀钰应该是进了一片空地,进来的一瞬间,即便陆宵闭着眼睛,都能感觉到环境亮堂不少。   难道准备了各种小彩灯?   总不会还有写着“陆宵我爱你”的LED屏吧……   陆宵趴在他肩头,心砰砰跳,不由自主想了好多。   直到梁怀钰拍拍他的后颈,轻声说:“睁眼吧宝贝儿。”   陆宵轻轻抬头,没有小彩灯,也没有LED屏,但确实很亮很漂亮。   头顶有一片只有童话故事里才会出现的闪烁的星空,星星不是一颗一颗稀疏地挂在天上,而是跟宇宙纪录片里的星云一样,一片连着一片。   比想象中的小彩灯美出几百万个银河系。   梁怀钰不知道怎么找到的一片旷野,明明海拔不高,却像离天空很近很近,近到让人恍惚觉得,一伸手就能摘到满手的星星。   陆宵真的伸出了手,然后他手里真的出现了星星。   陆宵心跳快到大脑都有些缺氧,恍惚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哪有什么星星,分明是萤火虫。   漫山遍野的萤火虫。   它们和天上的星星连在一起,围在身边,才像踏进了星空里。   梁怀钰抱着他踏进星空了。   这个认知让陆宵眼眶一热,收回手环住他的脖子,“是萤火虫!”   “对,”梁怀钰看着他笑,眼睛比星星更闪耀,“喜欢吗?”   “嗯……”陆宵点点头。   但其实他想说,他更喜欢梁怀钰的眼睛。   听他说喜欢,梁怀钰终于松了口气,“喜欢就好,你之前说想要360度环绕式星空,我寻思着,咱这是在地球上,那星星倒不下来,我也没地儿弄去,幸好发现这地方,勉强能凑合。”   “……啊?”陆宵愣了愣,“我什么时候说过?”   “就前儿个在山庄啊,”梁怀钰颠了颠他正经道:“你喝了酒躺那小船上,说那雅什么斯还是啥玩意儿的,说他们家有360度全景星空,不是吗?”   陆宵确实不记得了,但雅什么斯好像真有点耳熟,陆宵回忆片刻,试探道:“斯诺雅?”   “对!就那丫的,”梁怀钰激动起来,“我的意思,别人有的你也得有,别人没有的,你还得有。”   都说酒后吐真言,他们宵儿喝醉了都还在羡慕姓斯的那玩意儿家里有星星,肯定是想要得紧,他说什么也得给陆宵整一片出来。   陆宵笑容挂在嘴角有些凝固,斯诺雅,他确实知道。   只是人家是他听的睡前鬼故事的主角,故事的背景还是星际异世大陆,当然是想要星星就有星星,360度的全景星空算什么,人家还能拿月亮当枕头睡觉呢。   可梁怀钰这傻狗不知道,他从来不看那些乱七八糟的小说,竟然认真地给他找全景星空,还找到了。   陆宵捏住梁怀钰的耳朵,觉得他又笨又傻,话到嘴边却又变成:“你好可爱啊……”   还带了一点点哭腔。   梁怀钰任由他捏自己的耳朵,继续说:“其实我也想过要不要用点高科技,比如全息影像那种给你造一片出来,但又觉得假的就是假的,再怎么高科技也变不成真的。”   “还不如现在这样呢,虽然也不算真的全景星空,但萤火虫是真的,星星也是真的,你看到的所有都是真的,至少你可以伸手捉到每一只萤火虫。”   梁怀钰吻了吻陆宵泛红的眼尾,轻声说:“那我要开始了?”   要开始表白了。   陆宵本来都要哭了又被他逗笑,“哪有表白还带预告的……”   但想了想,他俩的表白好像一直是带预告的,甚至这次还是planB,也释然了。   他拍拍梁怀钰的肩,“你放我下来吧,面对面说郑重些。”   “也行……”梁怀钰看了眼地面,“那你小心点啊宝贝儿,地上虫子有点多。”   毕竟是山里,又是夏季,环境看着美是美,事实上蚊虫也是真的多。   他犹豫片刻,看向陆宵:“要不还是抱着吧?”   陆宵却撑住他的肩直接跳了下来,“不要,一直抱着你不累啊?”   “当然不会,”梁怀钰急于展示自己的男人气概,“我甚至还能把你当杠铃举,能举一百下……不信?不信我举给你看……”   说着就要去抱陆宵。   陆宵惊恐躲开:“不必了!你、你还是赶紧表白吧。”   “……好吧。”梁怀钰收回手,低下头开始酝酿情绪,再次抬眼似乎都有些紧张。   陆宵也靠近两步站直了身体。   梁怀钰会怎么表白?   应该要把他们的相识相知相守相爱全部回顾一遍,再剖析下内心,说说他是什么时候为什么喜欢上自己的,最后来一段真情表白吧。   他已经在心里把全部流程预设好了,梁怀钰只需要照做就行。   陆宵捏紧衣角,向梁怀钰投去一个鼓励的目光。   梁怀钰接收到陆宵的眼神,确实被狠狠鼓励到,立刻开口:“我喜欢你陆宵!”   准备要听到长篇大论像情诗一样的表白文案的陆宵:……啊?   在陆宵反应的空档,梁怀钰热血上头继续说:“虽然你早就知道我喜欢你了,但我还是要说,我喜欢你好喜欢你,想亲你想抱你想摸你想那个你,从来没有这么喜欢任何事物的喜欢你!”   “我想给你花钱,想给你买全世界最好的东西,去最好的地方,给你的什么都要是最好的,因为好喜欢好喜欢你!”   一下子被这么多个“喜欢你”砸的有点懵,陆宵晃晃脑袋努力消化。   虽然那什么,跟他预设的表白词出入有点大,但确实还是比较符合梁怀钰的性格。   他们小梁,一直是实在的好孩子。   对,是这样的。   陆宵拼命给自己暗示,想忽略到梁怀钰的傻,只看到他的赤忱真心。   但还是忍不住劝两句:“好,我也喜欢你,但我们中国人哈,一般不这么直白,我们都含蓄婉转的表达爱意,把喜欢两个字深藏在心底的。”   “为什么?”梁怀钰不理解,“喜欢为什么不说?一直埋心里不怕埋成老坛酸菜埋出酸水吗?”   “我喜欢你陆宵,”梁怀钰无比直白,“我好喜欢你,恨不得一天说八百遍。”   他每说出一句喜欢,陆宵身上的血液就滚烫一分,直到全身都被烧到沸腾。   他注视着梁怀钰的双眼,身后的星空和萤火虫渐渐化为虚无,直剩下他眼底的炙热明澈。   好吧,陆宵手都在抖,他承认了,他喜欢这样的表白。   去他妈的含蓄婉转,直白才是最高的表达境界!   “好吧,”陆宵直视他的双眼,“我也喜欢你。”   梁怀钰笑起来,“那你答应跟我谈恋爱吗?我准备了新的表白礼物。”   他伸手到包里拿,一双眼睛兴奋地看着陆宵,“你肯定会喜欢的。”   可渐渐的,他眼里的兴奋越来越少,取而代之是疑惑和不安。   “咦?”梁怀钰把头探进包里找。   陆宵心里骤然生出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梁怀钰面露惊恐,“坏了,我把他落桌上了!”   靠?   “宝贝儿你等——唔?”   陆宵立刻捂住他的嘴,咬牙切齿:“你别说又让我等planC!”   梁怀钰一惊,他怎么知道?   但理智让他选择顺从摇头。   “我不管你有没有planC,也不管是什么礼物,你听好了,”陆宵急切道,“我也喜欢你,我答应了,现在立刻马上,开始谈恋爱!”   梁怀钰被陆宵一通表白震撼到了,半天讲不出话。   陆宵看他傻里傻气的样子,气不打一出来,揪住他耳朵在他嘴唇上狠狠吧唧一口,“听到了吗!”   梁怀钰被亲得骤然回神,两眼发亮,“你亲我了?”   “不然呢?”陆宵亲完就害羞,但还是努力挺起胸脯,“我不亲你亲谁?周围还有第三个活人吗?”   “你答应我了,”梁怀钰圈住他,“你是我的人了!”   “什么你的人我的人,多土……”但看看那傻子热切的眼神,话到一半又咽下去,“好吧好吧,是你的人。”   梁姓傻狗兴奋得要疯了,“那我可以亲你吗?我想亲你宝贝儿。”   表白到现在,陆宵已经无数次快要被烧熟了,他低下头,“亲一下还那么多话,又不是没亲过,以前亲的时候没见你问……”   “那……我亲了?”   滚烫的热气打过来,烫得陆宵立刻闭上眼,他能感觉到梁怀钰凑地越来越近。   忽然手背一痒,陆宵下意识低头看,一只巨大的黑虫正贴在他左手手背上。   “卧槽!!”   陆宵惊叫着甩开,蹭一下整个人跳进梁怀钰怀里,语无伦次,“卧槽卧槽好大个虫,你看见了吗,好大一个!”   梁怀钰啥都没看见,只隐约瞥见了一个阴影,但还是条件反射安抚陆宵。   “没事没事啊宝贝儿,跑了没有了。”他捏捏陆宵的后颈又顺他的脊背,“不怕不怕。”   “我靠,”陆宵眼泪都要吓出来了,抬手比划,“这么大个你没看见吗,圆的黑的还有触角还他妈在动!卧槽——咳咳咳——”   他一激动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趴在梁怀钰肩上猛咳。   感觉爬山不足以让他犯病,表白也不足以让他犯病,就这么一个虫差点让他咳厥过去。   “我们回去我们回去!”梁怀钰拍着他的背就往山下跑,“不怕了啊,回去就没虫了!”   ·   半小时后。   陆宵坐在屋里的小板凳上泡脚,因为嫌弃衣服脏不想坐床上。   他们的小屋此刻明亮不少,梁怀钰下午出去找了个新灯泡,刚才才找到时间按上。   习惯了昏暗的小屋,忽然明亮起来,还让人有些无所适从。   不知道是不是现在关系变了,他们成了正经情侣,陆宵莫名有些尴尬。   梁怀钰在翻箱倒柜找他的表白礼物,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   陆宵的手没事,虽然被大虫贴过,但可能他甩得快,回来后两人观察了十几分钟,没有出现任何红肿或者瘙痒。   倒是陆宵的脚腕,介于裤子和袜子的缝隙,被咬出一串包,像戴了脚链。   陆宵忍着脚腕的瘙痒,看梁怀钰找东西的背影,半晌那人总算从桌边的小角落里翻出一红色小盒子。   他把盒子塞进陆宵怀里,面带骄傲,“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说着一边拿帕子给陆宵擦脚,一边观察他的神色。   陆宵怀着忐忑的心情,打开了那个包装精致的小红盒子,入眼是四条手链,镶了钻的那种。   如今房间不再昏暗,四条带钻手链暴露在明亮的灯光下,闪烁着奢华而耀眼的光芒。   “你这……是什么意思?”陆宵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镇定点。   “手链啊,之前不是说过那俩镯子你戴了累手腕吗?我就给你换了手链。”   他好像确实说过,陆宵想起来了,是好久之前在医院里。   过了这么久,连陆宵都忘了,没想到那傻子还记得,并且兑现了。   梁怀钰笑着,像只求摸摸求表扬的大狗。   “你可真是……”陆宵不知道该怎么表扬他,只能绞尽脑汁夸出一句:“实在啊……”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这些手链,“可我只有两只手,你为什么要买四条?”   梁怀钰想都不想:“多总比少好,手戴不下还可以当脚链。”   他手指虚虚拢起陆宵的脚踝,“你脚腕好细,我一只手都圈过来了,当脚链戴肯定漂亮得不行!”   脚腕被人圈在手里,那人脸上露出单纯的笑,指腹却有意无意地轻轻摩挲,陆宵羞耻心当即爆炸,一脚踩到梁怀钰肩膀上。   “滚蛋!!”   7月6日,凌晨2点14分。   陆宵和梁怀钰正式谈恋爱的第47分钟,陷入了感情危机。   作者有话要说:   宵宵理想中的表白词:你是山间清爽的风,你是湖中朦胧的月……(八百字小作文   梁某表白:我好喜欢你啊x800遍   俩宝正式谈恋爱了,乡村爱情也再有个一两章就要结束了,小两口要回去继续当城镇居民,还有点舍不得,以后蜜月,小天使们还想不想看他们再下乡啊?   为了庆祝我的俩宝正式谈恋爱,今天给大家发红包!! 第35章   梁怀钰送的手链, 引发了一场短暂的感情的危机。   陆宵脸皮薄,绝对不可能同意梁怀钰关于手脚并用戴四条链子的提案,梁某方面又坚持认为陆宵同志戴脚链最好看。   最终在梁怀钰同志关上灯连哄带忽悠的情况下, 两人达成协议——日常就挑一条当手链戴, 剩下三条私下没人的时候,可以轮流戴在脚上供梁怀钰同志观赏。   第二天陆宵悠悠转醒时,最先看见的,就是自己左手腕上那条闪闪发光的钻石手链, 在清晨的阳光中忽闪忽闪。   梁怀钰依旧起得早,房间里只剩他一个人,陆宵又坐了一会儿, 出门洗漱。   村长家在院子里用石板砌了个洗漱台, 陆宵一边刷牙一边看外面的山。   前几天他看那山都没什么感觉,今天就不一样了。   昨晚梁怀钰刚在那里面给他表白过,到现在只要闭上眼,星星和萤火虫就在他脑海里晃来晃去,连带着看那片山,都有些奇异的感觉。   陆宵刷完牙用清水洗脸,梁怀钰就是这时候过来的,不动声色从后面抱住陆宵的腰, 亲了亲他的后颈, 给陆宵吓一大跳。   “我靠你干嘛呢!”陆宵当即直起身就要推梁怀钰。   梁怀钰揽住他的肩轻声安抚:“没事没事, 没人看见。”   “没人也不能这样啊, ”陆宵脸上的水还在往下滴,他抬手随意一抹, “说过了, 今天只能抱, 明天才能亲。”   “好好好,”梁怀钰失笑,“那我今天不亲你。”   他刚洗完澡,手里还提着洗澡的袋子,便抽出几张纸给陆宵擦脸,“你这刘海全湿了。”   “湿就湿了呗,”陆宵不太在意,“这么热的天,马上就干了。”   他说着注意到梁怀钰带着水汽的上身,眉心一跳:“你怎么又大早上洗澡?我们……我们昨晚也没睡一起呀。”   不睡一张床都能大早上冲澡了吗?   陆宵不由惊讶于自己的魅力。   “你……”梁怀钰把陆宵头发揉乱,颇有些无奈,“我是跑步去了,宝贝儿能不能对我有点信心,我还没有那么禽兽。”   陆宵信心没多少,尴尬倒是有了。   他低下头捏手指,他为什么总是忘记有部分热爱运动的人,是会每天晨跑的。   梁怀钰趁他尴尬分神的间隙,替他一点一点把脸上的水擦干,捧起他的脸看了会儿,忽然问:“没有不舒服吧?”   “嗯?”陆宵没想到他说这个,“怎么这么问?”   他脸上血色不好,也不像前两天那么有精神,梁怀钰看得眉头都拧起来,“这几天都睡得晚,怕你不舒服。”   确实有点胸闷,陆宵刚起床就感觉到了,但不严重,应该不光是睡得晚,还和天气热有关系。   “一点点,”陆宵笑笑,“我吃点药就没事了。”   他说完往房间走要去拿药,梁怀钰却慌了,跟上来手掌贴到他胸口上,“很难受吗?”   “没有,”陆宵把他手拿开,挽着他的胳膊往里走,“真的就是一点点,不吃药也没关系的程度。”   “别别别,”梁怀钰恨不得直接把他抱回去,“药还是要吃的,但先吃早饭,免得伤胃。”   乡村里的时间好像比城市里慢上很多,陆宵吃完饭又被梁怀钰强行喂水吃药,再搂在怀里躺到床上,也还不到早上十点。   他就这么把梁怀钰当人形靠枕眯了一会儿,等到身上好多了,又开始无聊,摸摸梁怀钰的下巴,捏捏他的指尖。   梁怀钰把他的手指捉住,再顺势往下滑,握住陆宵柔软的手腕和挂在上面的手链。   陆宵全身的皮肤都很细腻,手腕也是,梁怀钰握在手里,像握了一段软白绸,还透出些微凉。   陆宵在他怀里阖上眼养神,梁怀钰就一直盯着他的脸看,觉得他呼吸也浅唇色也淡,怎么看都很脆弱的样子,让人莫名心慌。   “等过两天回去了,到医院看看吧?”他吻了吻陆宵眉心。   陆宵睫毛颤动两下,缓缓睁开眼,眼神还有些迷茫,“为什么啊?”   梁怀钰捧起他的脸,拇指在他唇瓣上轻轻摩挲,眼底是浓浓的担忧:“你脸色不好。”   陆宵微微一怔,不想看到梁怀钰这么担惊受怕的样子,便宽慰一笑:“真的没关系,已经好很多了。”   他说的是实话,本来也没有特别不舒服,吃完药歇了这么半天,早就没什么感觉了。   况且,每年夏天和冬天,他都不会很好受,这点他早习惯了,反而现在被梁怀钰抱着,其实舒服很多。   他稍微坐直些,抱住梁怀钰的腰,“下午有什么活动吗?要不要去哪里玩?”   梁怀钰哪能让他出去,搂在怀里亲他一口,“好好休息。”   “你带我走走呗,一直躺着有什么意思?”陆宵开始撒娇。   他撒娇就是在拿捏梁怀钰命门,梁怀钰当即动摇,但理智尚还有拉扯:“宝贝儿……”   “我想跟你一起玩嘛……”陆宵眨眨大眼睛。   “……”梁怀钰妥协,“好吧。”   他捏捏陆宵的耳垂,“村里那群小崽子今天放暑假了,说要去山里玩,可以捉鱼捉虾,还能用弹弓打野味儿,去看看?”   陆宵眼睛都亮了,连连点头:“好呀。”   在陆宵二十一年的人生中,登山野炊游玩几乎与他无缘,更别说捉鱼打野味儿这么高端的活动。   山里全是遮天蔽日的大树,其实晒不了什么太阳。   梁怀钰陪陆宵在后面慢悠悠地走,前面一群小孩儿在林间上蹿下跳,还带了家里的老黄狗和几只猫。   陆宵自己做不了什么运动,但看看小孩子们在山里打闹也是好的,这些孩子对林子的路线特别熟悉,几下功夫就打了几只野麻雀。   他们去小溪里捉鱼,梁怀钰就牵着陆宵在边上踩水玩。   陆宵从来没真正到山里的小溪里踩过水,也没亲眼见过别人从溪水里捉出鱼来,看什么都觉得稀奇,玩得开心了,还默许梁怀钰可以趁孩子们不注意,偷偷亲他的脸颊。   闹了一会儿,梁怀钰看陆宵呼吸有些喘了,带他到溪边的大石头上坐下。   他拨了拨了陆宵的额发,“休息一下宝贝儿。”   自打进了山,陆宵眉眼一直笑弯弯的,这么仰头看着他明媚又漂亮,梁怀钰瞧得心动,低头亲他的眼尾。   陆宵害羞地往后缩了缩,拿脚踢他,“你去和他们一起捉鱼吧,我在这看你。”   他脚尖被微凉的溪水泡成浅粉色,再由梁怀钰捉住,轻轻在脚腕掐了一把。   梁怀钰俯身凑到他耳边,笑道:“好,老公给你抓鱼吃。”   陆宵被这声老公骚到,推了他一把脸颊微红,“快滚。”   孩子们捉到的鱼都放在陆宵身边的竹篮里,已经有小半筐,陆宵粗略估计了下,大概得有十几条了。   梁怀钰在前面完全跟小朋友们玩到了一块,自己也变得跟小朋友似的,陆宵坐在石头上,抱着小腿看他们,只看看也觉得开心。   忽然一股腥味传进鼻尖,陆宵下意识低头看去。   是那些小孩儿家里带来的猫,偷偷从竹篮里叼出一条鱼,就在陆宵边上,几口下去开膛破肚。   血味混合着鱼腥味直冲冲朝陆宵撞来,陆宵胃里当即一阵抽搐,偏过头捂住嘴就要走。   奈何腿脚发软,没留神一踩空直接摔到溪边。   陆宵胃里翻江倒海,趴在岸边衣服裤子都被沾湿了,眼前也发晕,   他捂着嘴努力忍了一下,但没忍住,吐了。   混乱中,他好像听到梁怀钰在喊他的名字,声音带着惊慌。   作者有话要说:   梁哥:我还没抱我宝贝儿,咋就没了??   我的错,我短小 第36章   梁怀钰要吓死了。   明明几分钟前, 陆宵都还好好坐在大石头上抱着小腿冲他笑,腿白手白胳膊白,脸上被他逗得有了血色, 再被浅浅的阳光一照, 漂亮得跟个小玉人儿似的。   但只弯腰捡根树杈子的功夫,再抬头,小玉人面上蒙了灰,捂着嘴颤颤巍巍要下来, 却一脚踩空。   梁怀钰离得虽然不远,但要想拉住他也是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跌到溪边的碎石头上, 掉下去的一瞬间, 梁怀钰心脏都跟着颤了颤。   都说了是小玉人,哪经得起这么摔,还不得碎了。   梁怀钰心惊胆战跑过去,小心把陆宵抱起来:“宵儿?咋了宵儿?咋突然难受了?”   陆宵胃里一阵一阵抽搐,连带着身上也发抖,他想说没事,张嘴却化成一声干呕。   梁怀钰更慌了,把他抱到岸上搂进怀里, 余光瞟到那只猫, 还在吃鱼吃得正欢。   “二胖!”梁怀钰赶紧喊人, “把那猫和鱼挪远点儿!”   一起玩的小屁孩们听见动静都围了过来, 二胖被梁怀钰点名,立即拎着猫和鱼篮子跑出去老远。   “好了好了, 没事了啊宝贝儿。”梁怀钰揉了揉陆宵颈侧, 又拉着他的手臂小腿全部检查一遍, 还好,没伤着。   溪边的小石头,长年累月被溪水冲刷,棱角都磨没了,一块比一块圆润,虽然膝盖磕红了,但至少没给陆宵划出口子。   梁怀钰手贴到陆宵胃上,给他轻轻揉:“缓一缓宝贝儿。”   陆宵脸色煞白,先前被梁怀钰逗出来的一点血色早已消失殆尽,大热的天里却浑身都是冷的,在梁怀钰怀里微微发着抖。   梁怀钰心慌得厉害,甚至不敢用力抱他,只能搓搓他的脖颈,顺顺他的胸口,再小声地哄。   等到陆宵看起来缓过来些,才小心抱着他往回走。   村长喂完院子里的鸡,扭头就看到梁怀钰推了木门进来,身边围着村里那群小崽子,牵狗拎猫提鱼篮。   小陆被小梁抱着,整个人都窝在他身上,看着不大好的样子。   “哟,这是怎么了?”村长连忙放下喂鸡的盆子,上前看两眼。   小陆刚进村那天,就是被小梁这么抱进来的,人长得白白净净秀秀气气,讲话也温声软语的,说是身体不太好,小梁当亲兄弟宝贝得不行。   村长活了几十岁,也没接触过这么金贵的人物,担心的凑过来:“病了?”   “没事,”梁怀钰宽慰笑笑,“林子里摔了一跤,不严重。”   “摔跤那可大可小啊,”村长紧张巴巴跟在梁怀钰身后,“你看需要叔帮忙不?”   “真没事,”梁怀钰推开房门,单手抱陆宵进去,“您甭担心,我照顾他就行。“   “那要不……”村长看陆宵身上都湿了,又说:“要不我给你们烧盆热水吧?”   梁怀钰想了想,陆宵现在浑身都是冷的,确实需要,便点点头:“行,麻烦您了。”   “不麻烦不麻烦。”村长连连摆手,转身去灶台烧水,怕透了风还给他们把门拉严实了。   梁怀钰给陆宵把湿衣服脱掉,用干毛巾把身上擦干,再严严实实拿小凉被包住。   陆宵晕血的症状好了不少了,却还是没办法动弹,胸口像悬了块石头闷了一上午,此刻悬石头的细线顷然断裂,沉沉地砸在胸口上。   陆宵眼前一黑耳畔轰鸣,攥住凉被的手指骤然蜷缩。   他喘不上气了。   几乎是在呼吸不对劲的一瞬间,他就被人半抱起来。   梁怀钰喊了他几声,下一秒嘴边对上气雾剂的喷口,梁怀钰安抚地吻了吻他的眉心:“吸两喷就行啊宝贝儿。”   和陆宵认识几个月,梁怀钰这一整套操作熟练无比,他抱着陆宵,看陆宵听话地吸了药,又乖乖按自己的指示调整呼吸,好半天,脸色才像缓过来些。   梁怀钰乱跳的心脏却还没歇下来,他弯下腰,耳朵贴到陆宵胸口,细细感受他的心跳和呼吸频率。   盛暑的天,陆宵浑身冰凉,梁怀钰却出了一身的汗,湿透了后背的衣服。   他就这么抱着陆宵感受他的呼吸,一直到房门被敲响,张庆的声音从门后传来:“梁哥,我端水来了,你现在方便吗?”   梁怀钰在敲门声中回过神,他直起身闭上眼缓缓抒了口气,才说:“你进来吧。”   张庆拿脚轻轻踢开门,端着一大盆热水进来,看到陆宵躺在梁怀钰臂弯里,脸白得吓人,有些心惊:“梁哥,他这样要不要去卫生院看看?”   “不用了,”梁怀钰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些,“等下把身上擦一下,休息会儿就没事了。”   陆宵每次发病都这样,看起来苍白得像马上就能厥过去,但其实只要呼吸稳定下来,就不会再有大问题。   这点梁怀钰心里清清楚楚,但就算再清楚也不妨碍他每次都能被吓得半死。   他朝张庆笑笑,“辛苦你了,先出去吧。”   “诶,好,”张庆也知道自己不好再继续留下来,便说:“那你有什么事叫我就行,千万别客气。”   “好嘞,谢谢你。”   张庆出去后,梁怀钰把枕头叠起来,让陆宵靠在上面,他自己则去洗手拿毛巾,准备给陆宵擦擦。   把毛巾放到热水里浸湿,拿起来要拧干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竟然有些有些脱力。   他抱了陆宵多久,两条手臂就因为紧张一直绷了多久,现在骤然放松下来,不受控制地在颤抖。   陆宵靠在床边阖着眼睛,脸上虽然还是没血色,但呼吸均匀平稳,梁怀钰就这么看了他好一会儿,那颗疯狂跳动的心脏才渐渐落回实处。   他用热毛巾给陆宵全身都擦了一遍,又努力地搓搓陆宵的掌心,将他整个人抱在怀里,直到陆宵体温恢复正常,才放开他。   陆宵被梁怀钰捂热乎后,勉强恢复了点精神,视线明晰的第一刻,看到的就是梁怀钰满头大汗的样子。   自己又让他担心了。   陆宵心里发酸,推了推梁怀钰的肩,“我没事了,你去休息会儿吧。”   梁怀钰还是抱着他不撒手,“没事就好。”仿佛根本听不见后半句话。   陆宵有点想笑,弯了弯眼睛,“让你去休息,出这么多汗,再去洗个澡吧。”   梁怀钰感受了下汗涔涔的后背,也觉得不能再这么湿漉漉的抱陆宵。   “好吧,”他亲了亲陆宵的眼尾,“我去洗个澡,你睡一觉吧。”   他又等了会儿,看到陆宵乖乖闭眼,窝在被子里呼吸平稳,才轻手轻脚出了门。   梁怀钰没有立刻去冲澡,出去后先联系了随行的工作人员和司机,准备明天一早就提前回去。   按原计划他们还得在山里待两三天,但梁怀钰想提前把陆宵带回去了。   虽说陆宵现在看起来没什么大问题,但他总是不放心,必须得去趟医院好好给医生瞧瞧才行。   洗完澡后正好是晚饭时间,梁怀钰去房里看了陆宵一眼,见他睡得沉没叫他起来,准备让他再躺会儿,大不了等下把饭端到床边喂他吃都成。   饭桌上,梁怀钰和村长说起明天一早就走的决定,村长一听放下碗筷,神色堂皇:“怎么,小陆情况不好吗?”   “没有没有,”梁怀钰连忙宽慰村长,“他现在没什么事,主要是我不放心,想说早点回去上医院看看。”   “小梁你可别瞒叔啊,”村长紧张得拳头都握紧,“你们外地来的客人,要是在我们村子上出什么事,我……”   “叔叔叔,你瞧你说什么呢,”梁怀钰搬着凳子坐到他身边,“真没事,有我看着能让小陆出什么事?您真的别担心。”   “真的……?”村长还是不放心。   梁怀钰笑得有些无奈:“真的。”   “哎呀爸,”张庆在一边解围,“人梁哥还能骗你不成,说了没事就没事,早点走去医院看看也是以防万一嘛。”   梁怀钰点头。   “也对,”村长抹了把脸,“去医院宜早不宜晚,那我现在去给小陆弄点吃的,小梁你给他送进去吧。”   “诶,好嘞,谢谢叔啊。”   吃完饭,太阳顺着山坡往下滑,不一会儿,紫红的天空就染成了墨蓝色。   梁怀钰坐在门前的石板上,手里端着刚出锅的小米粥缓缓搅拌,准备晾凉一些再端进去给陆宵吃。   张庆收拾好院子过来,跟梁怀钰打了照面,顺势走近坐到他身边。   “哥,”张庆搓搓手指,“我想问你个事……”   “你说。”梁怀钰轻轻吹着粥。   “那天晚上,你是不是带小陆哥去后山了,你们是不是,是不是……”   他说得不清不楚,眼神也飘忽,像是紧张又像是难以启齿。   梁怀钰搅粥的手停下来,看向张庆,“你想问我俩是不是在谈恋爱?”   张庆猛地抬头,没想到梁怀钰这么直白,脖颈都涨红了,“你、你怎么知道?”   梁怀钰却笑了,“你这么拧巴扭捏,除了这事儿还能是什么。”   “咋了,”梁怀钰挑眉看他,“觉得同性恋不行?”   “没有没有,”张庆立刻摇头,“我就是,没想到你有勇气直接说……”   张庆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对同性恋是什么看法,但他知道,要是他们村里有两个男人在一起了,一定会被戳一辈子脊梁骨。   “你不问我怎么看出来的吗?”张庆看梁怀钰神态自若的样子,不由疑惑。   “这有啥好问的,”梁怀钰继续搅拌他的宝贝小米粥,“我就没想遮掩。”   张庆能看出来他丝毫不意外,就是村长他们没怀疑,估计也是压根没往那方向想过。   “那你不怕吗?”张庆完全不能理解,“别人会怎么说你们啊?”   “我还真不怕,”梁怀钰笑着站起身,“哪天陆宵不想跟我谈了,我才怕得要死。”   他手背挨了挨碗壁,“哎哟”一声连忙往屋里走,嘴上念叨:“温了温了……”   张庆也下意识跟着梁怀钰走,进屋前,梁怀钰忽然转身看向张庆,“你那话没说对。”   “什么。”   “现在外面已经没多少人看不起同性恋了,再说,”梁怀钰笑笑,“外面也没人敢说我。”   张庆愣在原地。   梁怀钰进屋用脚把门带上,“你自个儿回屋啊。”   ·   陆宵估计还是有点着凉,半夜开始咳嗽,梁怀钰守了一夜,好歹是没发烧。   第二天天不亮,梁怀钰就收拾好东西把陆宵抱上车。   陆宵不舒服,精神差,被梁怀钰喂了点稀饭垫肚子,又吃了晕车药,继续在他怀里昏睡。   车缓缓往前开,站在村口送他们离开的,和来时迎接他们的,还是同一群人。   张庆眼底青黑,眼神却明亮,估计被梁怀钰同性恋的事惊得睡不着,回屋后又想通了些什么吧,梁怀钰没花心思去琢磨。   车越开越远,路开始颠簸。   梁怀钰抱着陆宵,拇指摩挲着陆宵耳后的晕车贴,最后往回往了一眼,村里清晨的天是烟青色,那群人挥舞的手臂逐渐消失在路上的烟尘里。   陆宵在他怀里咳嗽两声,手指攥着他的衣角,梁怀钰拍拍他的胸口,在他唇角点了个吻:“睡吧宝贝儿。”   作者有话要说:   乡村爱情结束了,小两口明天又是城镇居民了   前几天更新不稳定,抱歉啦,今天开始会保持每晚九点更新哦,谢谢小天使们看文~ 第37章   回学校后直接是期末周。   陆宵的所有课程已经在期中结束, 梁怀钰运气背一点,回来后还得考试。   万幸的是,课程相对较少, 考试安排战线又拉得紧, 在其他学生还需要挑灯夜战苦熬一星期的时候,梁怀钰已经结束三天的考试,华丽迈入暑假。   两人打好了商量,既然是谈恋爱, 那同居磨合必不可少,正好开学双方都大四了,梁怀钰也不准备继续住校, 干脆搬出去享受二人世界。   陆宵的意思是, 他现在住的地方是现成的,梁怀钰可以直接拎包入住,方便省事还不破费。   但梁怀钰有别的想法。   梁怀钰一直是个实在的好男人。   在明白自己对陆宵深切的爱慕之情,且知晓对方也有此意时,他早已在市内房价最高的住宅区购置房产一套。   一梯一户318平双层复式小公寓,临江而建,180度全景落地窗,睁眼即可俯瞰繁华的江上夜景。   对于这套住宅, 梁怀钰十分满意, 小是小了点, 但他俩住刚合适, 网上那些情感大师不都说,新婚小夫妻住小点的房子最能培养感情吗, 梁怀钰觉得十分有道理。   于是陆宵这边想着让梁怀钰搬过来, 梁怀钰那边却悄么声就整了个大的。   陆宵知道这件事, 还是某天早上梁怀钰兴冲冲把他叫起来,身上穿着件崭新的白色短袖,让他带上各种证件,要去个地方。   那兴奋劲儿,吓得陆宵差点以为他们国家同性合法了,梁怀钰要拉他去领证。   结果梁怀钰一脚油门把车开到房地产交易中心,哗哗哗几下功夫就把陆宵的名字加到了房产证上。   陆宵这才明白,合着梁怀钰早就背着他把婚房都买好了,看得出来惦记他不是一天两天了。   办好手续后,梁怀钰翘着尾巴云淡风轻,下午还揣着房本去考了场试,按他谦虚的说法,今年没有附加题,他大概只能拿到区区100分的成绩。   “不过,幸好我还有你,”考完后,梁怀钰回家搂着陆宵的腰说,“因为你的存在,让我成为一个爱□□业双丰收的男人,谢谢你,我的宝贝。”   陆宵听得鸡皮疙瘩能熬一锅汤,感觉有点想呕,怀疑梁怀钰备考的这些日子,小视频刷太多,把脑子也刷上层猪油。   就昨天陆宵都还看见他在刷什么“不油腻挑战”,一条一条刷下去面无表情,估计是觉得一个能打的都没有,还不如他上,他能油死一个连。   因为婚房需要精细的装修,梁怀钰目前还是住校,只偶尔去陆宵的小破房子留宿一晚。   当天陆宵被他油得晚饭没吃饱,一气之下,打发他去隔壁跟石膏像们将就了一晚。   他苦苦哀求半宿,只换来陆宵从门缝扔出的天蓝色小凉被,雪白的指尖都透出冷漠。   第二天一大早,梁怀钰破门而入,扑到陆宵身上耍狗疯,房本不小心掉了出来,又被陆宵揪着耳朵教育。   骂他买房也不先说一声,有钱没地儿烧云云。   “因为太喜欢你了,”梁怀钰强势打断,抱住陆宵一拱一拱,“咱国内就这条件,我好喜欢你,做梦都想咱俩的名字写在同一个红色小本本上……”   他说着还委屈起来,“结婚证是没办法了,那我想来想去,只有房产证还是个红本本,勉强凑合一下呗……”   谁能拒绝狗子撒娇呢?   陆宵不能。   陆宵心一下就软了。   “好吧好吧,”陆宵揉揉他被揪红的耳朵,“买就买了吧,下次不许买了。”   “诶也不对,”陆宵放软身子主动给他抱,“买房也算一种投资,我不能阻碍你成为商业巨佬的步伐,就是以后再买,不用写我名字了。”   “哪怕这套房子,以后你如果不想要我了,”陆宵伏在他肩头,忽然柔弱,“我也不会要你一分钱,这个房子碰都不会碰……”   话音刚落,还没来得及表演场哭戏,就被浑身狗毛都竖起来的大狗子按在床上啃,语气无比凶狠。   “你敢不要老子的房试试?!”   “呸,老子咋可能不要你?”   “笑个屁!”   ……   “噘嘴、闭眼、亲一个!”   闹到最后,差点擦枪走火。   梁怀钰不敢真的碰陆宵,这祖宗从山里回来就有点感冒,咳嗽好几天也不见好。   平时接个吻都能背过气去,情到深处攥的不是他亲密爱人梁怀钰的手,而是那瓶小小的气雾剂。   陆宵无数次踹着他的小腿抱怨,说他肺活量大就算了,需求还多,最后竟然强制限制每天接吻次数!   梁怀钰也很委屈,他是个各方面功能都正常,甚至还可能远远优于其他同性的成年男人啊。   肺活量大是他的错吗?   但陆宵难受他也心疼,最终还是努力收敛了野兽派的吻技,让自己轻柔和缓些。   只是那样下来,他俩亲嘴的画风容易看起来有些诡异。   正常接吻,都是缠绵悱恻,他们却像两只啄木鸟。   主要还是梁怀钰来动,捧着陆宵的脸一啄一啄的,有时候亲着亲着,能把自己亲笑了。   包括今天,两人亲了半天,陆宵先破了功,抱着梁怀钰的肩膀,笑得头发丝都乱颤着挠他的下巴。   陆宵没考试,亲完抱着被子倒头还能睡个回笼觉。   梁怀钰就苦了,大清早冲半小时冷水澡,完事儿了还得拎着准考证去学校,完成正经男大学生的最后一场期末考试。   陆宵又睡了会儿,起床吃过早饭后去了趟学校找老师,结束时正好赶上梁怀钰考完试。   学期末的最后几天,学校还在努力地搞活动,校园各处都挂着装饰用的小彩灯小彩旗。   陆宵走在半道上,碰到两个提着三大件矿泉水的女孩子,烈日炎炎,俩小姑娘提那么重的东西,手一滑有一件水全掉地上,朝四面八滚去,其中一瓶滚到了陆宵脚边。   陆宵赶紧帮她们把水捡来收好,又看俩姑娘大汗淋漓,有些不忍,“你们要搬去哪里,我帮你们搬吧?”   他毕竟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哪有看姑娘家提那么重的东西,自己却无动于衷的道理。   姑娘们一听感动得眼泪都要下来了,这么热的天,她们走了一路,陆宵还是第一个动作要帮忙的人。   其中一个短发妹妹立刻开口:“谢谢你,真的太谢谢了,我们两个实在搬不走了……”她手一指,“就在前面,不远的。”   她们说的地方确实不远,就在学校的长明湖畔,湖上有条长长的廊亭,湖边是第一教学楼前的大广场。   今晚可能要有什么活动,广场了搭起一排排游园用的棚子,地上堆满小游戏要用到的各种道具。   陆宵跟着那两个女生到广场,把水放到最靠近廊亭的棚子边。   弯腰放下水后,他喘得厉害,差点累得没能直起腰。   看那两人在旁边紧张兮兮看着他,想扶又不好扶的样子,陆宵才真切的感受到,虽然他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但他的体力,好像还不如那俩姑娘。   “你们、你们先去忙吧,”陆宵有些尴尬地朝她们摆摆手,“我等下自己回去了。”   “可是……你真的没事吗?”短发女生还是有点担心。   “真没事,”陆宵笑笑,“你们忙去吧。”   “那好吧……”女生塞了瓶矿泉水到他手里,再次道谢:“真的谢谢你了,你稍微休息下再回去吧,我们去忙了。”   “好。”   看两女生走开了,陆宵拧开水瓶喝了一口,想去廊亭里坐下歇会儿,刚转身就看见了熟人。   “陆宵?”邓南南擦着汗从廊亭里出来,“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陆宵拧着瓶盖走过去,“刚帮两个姑娘搬水来着。”   邓南南看他脸都晒红了,嘴唇没什么血色,知道他身娇体弱不抗晒,连忙去拉他,“来来来,先进来坐会儿。”   廊亭顶部有宽宽的瓦沿,把太阳严严实实遮住,天气虽然热,湖上好歹还是有些风。   陆宵坐在亭子边的长凳上,头靠着柱子,又喝了几口水,总算舒服了些。   他抬了抬胳膊,觉得没力气不想动,估摸梁怀钰这会儿该考完了,就给他发了个定位,让他来接自己。   现在两边学校的破冰联谊还在火热进行中,梁怀钰凭借A大的学生卡,能在陆宵学校畅行无阻。   邓南南也找了瓶水喝,站在一边擦汗,“你前几天去山里玩了?”   声音带了些许质问。   陆宵抬眸瞧他一眼,“是啊,怎么了?”   “还怎么了?”邓南南叉起腰,佯装生气,“你出去玩都不带我,还是不是好兄弟了?”   “我为什么要带你呀?”陆宵眨眨眼,“我跟我男朋友一起去的,你凑什么热闹?”   “切,我——”   邓南南话音一顿,“你说什么?你谈恋爱了?!”   “嗯。”陆宵靠在柱子上抿着嘴笑,湖上微风扫着额发,满脸都是甜蜜。   “靠?”邓南南大惊,“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没多久,”陆宵不以为然,“在山里谈上的。”   “什么山里大汉能把你拿下?——不是等等,”邓南南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忽视了什么,他缓缓看向陆宵,“男朋友……你喜欢男的?”   陆宵点头,眼神纯洁。   “卧槽……”邓南南却震惊到呆滞,“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也不知道?!”   天晓得,他从小和陆宵一起长大,直到今天才知道陆宵居然喜欢男的!   “怎么了,”陆宵撑着柱子坐直,朝邓南南挑了挑眉,“你歧视我这个群体啊?”   “不是不是,”邓南南赶紧摆手,“但是我……你让我缓缓……”   他说着转过身,陆宵从后面隐约看到他搓了好几把脸,发出好几声沉重叹息。   等到邓南南再次转过身时,面色无比凝重,“陆宵,对不起。”   “啊?”   陆宵一怔,心颤了颤,难道他真的不能接受同性恋,所以要和自己绝交吗。   “南南……”陆宵轻声喊他。   “让我说完——”邓南南伸出五指打断道,“陆宵,我真的没想到……我没想到我对你的影响竟然那么大。”   “……哈?”陆宵这下是真懵了。   邓南南收回手插进兜,四十五度仰望湖上的假山,“不过也对,像我这么优秀的男性,从小到大一直在你身边出现,很难不产生影响,这些我都明白。”   “我只是很抱歉,没有早点发现这一点,没有早点意识到我强大的人格魅力,真的能对同龄男性产生如此深刻的影响——”   “不是我说大兄弟,你真想得有点多了吧?”一道大碴子味的声线强势传来。   梁怀钰拎着包越过邓南南,走到陆宵身前蹲下,摸摸陆宵的脸,才嫌弃地瞥了眼邓南南,“咋的我们宵儿喜欢男的就非得是因为你呀?瞧给你能的。”   陆宵被梁怀钰的话逗笑,凑近在他脸颊亲了一口。   梁怀钰立刻捂住脸,惊喜回眸,“你亲我了?”   陆宵点点头,手臂搭到他肩上,“因为发现有人比你还油腻,对比下来,你简直无比清爽,亲一下以示表彰。”   梁怀钰很少能在大庭广众下收到陆宵的亲亲,高兴坏了,抱住陆宵亲回去。   被冠上油腻之名,又被当众虐狗戳瞎双目的邓南南,伸出颤抖的指尖,“陆宵,你、你男朋友是他吗?”   “嗯哼,”陆宵挽住梁怀钰的胳膊,“正式介绍下,我男朋友,比你高比你帅比你有钱还比你力气大。”   梁怀钰突然拥有名分,激动得挺起胸脯努力点头。   “所以啊哥们儿,”梁怀钰同情地看着邓南南,“我们宵儿喜欢男的,只是单纯因为哥有魅力,跟你没屁点儿关系,少往自个儿脸上贴金了成不?”   “你……你们!”单身21年的邓南南受到巨大打击,扭头就走。   陆宵看着他冲到广场里一怒之下搬了十一二箱矿泉水,最后又拿了些什么东西过来。   “拿去!”   邓南南把两片小竹简递给他们。   “什么东西?”陆宵接过来看,竟然是两个写着白首到老永结同心的上上签。   他很喜欢这种小东西,笑着递了个给梁怀钰。   “今晚七夕活动的小礼物,”邓南南声音还是不情不愿的,“提前黑幕给你俩了。”   他说到七夕,陆宵才反应过来,这个廊亭的布置确实很有那味儿,挂满了红绳和求签符。   漂亮是挺漂亮的,可是,陆宵皱起眉,“七夕不是下个月吗?”   “下个月不都放假了吗,学校又非要搞什么联谊,”邓南南扬着下巴指了指梁怀钰,“还强烈鼓励他们那样的适龄男青年到咱学校做客,我们能怎么办,只有把七夕提前办了呗。”   邓南南叹了口气,又有点想笑,“不过你俩倒是,还挺积极响应号召的,这么快就把事儿办了。”   “怎么样?”邓南南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晚上来玩玩啊?”   陆宵没立刻回答。   梁怀钰想了想,“这是联谊活动吧?”   “对啊。”   “那不来了。”   “为什么?”   “用得着瞎凑这热闹?”梁怀钰轻笑一声,揽住陆宵,“哥有对象。”   作者有话要说:   梁哥:把我的房我的钱串一串,串一株幸运草娶个漂亮老婆~ 第38章   晚上, 两人还是携手出席了B大的大型七夕联谊活动。   梁怀钰牵着陆宵的手,翩然出现在鲜花搭成的鹊桥入口,郎才郎貌, 羡煞邓南南狗眼。   邓南南翻着白眼给他们两根红绳, 本来这根红绳是要邓南南来系的。   他们这些志愿者给参与游园的同学们系在手腕上,再放他们进园区,表达一种美好的祝愿。   但看陆宵和他男人这黏糊劲儿,邓南南压根懒得上手, 扔给他俩自己解决。   谁知道热恋就是热恋,梁怀钰给陆宵手腕绑根绳子,都能绑得缠绵悱恻情意绵绵, 两人眉目传情暗流涌动, 全然忽视旁边还站着邓南南这么个大活人。   邓南南眼睛一闭,直接给他俩踹进园里。   当然他不敢踹陆宵,一来,陆宵这种日常走个路都能散架的身子骨,他要一踹保不定就七夕变中元,二来,梁大哥瞧着打架挺厉害的样子,惹不起。   从下午到现在, 几个小时过去了, 邓南南都还是有些缓不过劲来。   无法想象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穿一条裤子睡一张床的兄弟, 忽然就被别人拐跑了,还是个看起来武力值挺强, 一拳能轮死十个陆宵的大哥。   邓南南现在看梁怀钰, 就像是老丈人看女婿, 怎么看怎么不满意,就怕他欺负自家闺女。   偏生自家闺女又是个恋爱脑,瞧大哥的眼睛里能冒出爱心,恨不得整个人挂大哥胳膊上。   月黑风高,大庭广众,大哥能准?   邓南南看着他俩的背影,提心吊胆,可大哥却……好吧,大哥把他家闺女抱起来了。   邓南南又被闪瞎双目。   “喂,前面两个,”邓南南喊住他们,扔了两枝玫瑰到陆宵手上,嘴上还是嫌弃,“拿了花赶紧滚,大庭广众搂搂抱抱,也不注意点影响。”   玫瑰价高,本来只送给牵手成功的情侣们,虽然陆宵他们不是在今天活动里牵手成功的,但好歹也是真情侣。   邓南南大手一挥,滥用职权又黑幕给他们两枝,他知道陆宵喜欢这些玩意儿。   “嗐,这不人多又挤吗,他走得累我抱一会儿能有啥?”梁怀钰压根不觉得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影响。   邓南南听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他三岁吗?走不动就要抱的?……算了算了你俩赶紧滚吧。”   他再也不想看这两人腻歪了。   也不知道梁怀钰这么抱过陆宵多少次,单看陆宵那状态,估计没有百来次也有几十次,坐在他男人胳膊上的样子,熟练得跟吃饭似的。   陆宵还靠在梁怀钰肩头,挥着玫瑰跟他说谢谢。   邓南南回以娇俏的白眼,看着两人的背影逐渐淹没在人潮里,叹了口气不知道在想什么。   末了,他低头往自己手腕上也系了根红绳。   虽说他一直认为谈恋爱没什么意思,但现在忽然觉得要是真能遇到合适的人,也不是不可以谈一下。   园区里到底人多,陆宵被梁怀钰抱了一小段路,收到无数强烈的目光,还是不好意思,让梁怀钰放他下来自己走。   梁怀钰是想继续抱的,夏天太热,这里面又太挤,今晚有个贯穿全程的活动,就是找到分散在各处的红毛线,顺着线走,另一头就是天赐姻缘。   他们走着走着,时不时就蹿出一个牵着红毛线追姻缘的人,梁怀钰是真怕陆宵被挤到撞到,又怕气温闷得他不舒服。   不过陆宵看着挺开心的,捧着那两枝玫瑰,眨着大眼睛左望望右望望,看什么都觉得好玩。   他们要去广场对面的廊亭前玩飞镖。   邓南南说的,晚上最后会有放荷花灯的活动,投飞镖的第一名能够得到最大的荷花灯。   梁怀钰护着陆宵往前走,经过一教楼前时格外拥挤,他搂着陆宵,拨开一层层人群。   夏天大家都出了汗,一大堆人挤在一起味道自然不好闻,没走一会儿,陆宵抬手捂住了口鼻,眉毛微微拧起。   “难受吗宝贝儿?”梁怀钰摸摸陆宵的脸。   陆宵抬头冲他笑笑,“不——诶?”他话没说完,忽然睁圆眼睛,手往梁怀钰身侧一指。   梁怀钰转头,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就被一颗软乎乎的球砸中胸口,弹开后又被陆宵眼疾手快接住。   梁怀钰定睛往陆宵手里一看,竟然是颗绣球。   所以这条路之所以挤得这么可怕,原来有人在教学楼上抛绣球吗?   周围响起欢呼声,把陆宵和梁怀钰围在中间,他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怎么办了。   所以这球本来是要抛给谁的?梁怀钰?还是陆宵?   正愁的时候,穿志愿者T恤的同学拿着喇叭从人群里挤出来,径直走到他们面前,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看了遍后,对向梁怀钰。   志愿者粲然一笑,“恭喜这位帅哥被我们的绣球砸中,不知道有没有兴趣和楼上的女同学了解了解呢?”   呵,果然是给梁怀钰的,这人又有桃花了。   志愿者手往楼上指着,梁怀钰一眼都不瞧,直接看向陆宵。   陆宵也撩起眼皮瞪了他一眼。   不同于以往生气或者被逗得害羞了的瞪人,陆宵这一眼更多含了些意味不明的娇嗔,像小妖精悄悄放出道钩子,一下挠到梁怀钰心尖尖上。   梁怀钰呼吸一滞,浑身酥到骨头缝里。   “不想了解。”   梁怀钰立刻把陆宵怀里的绣球掏出来,塞到志愿者手里,义正言辞拒绝:“不好意思,有对象了。”   “啊……这样啊……”志愿者表情有些遗憾。   他又看了眼陆宵,犹豫片刻试探道:“那……祝你们幸福?”   梁怀钰颔首,揽住陆宵的肩:“谢谢。”   猜想得到证实,志愿者立刻激动地捂住嘴。   梁怀钰赶紧揽着陆宵从人堆里挤出去。   出来后,陆宵却有点不对劲。   陆宵一向娇气,脸皮又薄,出门都不太爱和梁怀钰有过分亲密的举动。   在邓南南面前的两次虐狗,算是陆宵的最大限度。   可自打梁怀钰被某位不知名姑娘的绣球砸中后,陆宵就更娇气了,准确的说,是一直撒娇。   走路要拉拉手,讲话要凑到耳边,有时眼珠子一转,看周围没多少人注意到他们,还会在梁怀钰下颌偷偷烙下个吻。   等梁怀钰被亲得血气上涌去抱他时,又欲擒故纵地推开,推开他时说的拒绝的话,都带着哼哼唧唧的尾音,像小猫探爪子。   虽然是莫名其妙吃飞醋,但梁怀钰喜欢惨了,恨不得现在就把陆宵抱到假山后面,挑个大石头挡住,酱酱酿酿一番亲完再说。   但事实是,他想抱陆宵去亲热,陆宵却兴冲冲拉他去投飞镖,而且一个一个投得非常准。   梁怀钰才知道,陆宵原来还有这项隐藏技能。   陆宵站在拦好的白线前,和一群人比赛飞镖,一边投还时不时咳嗽两声。   他这两天一直有点咳嗽,每投出一只飞镖前,就要摁着胸口闷咳一下。   就算带病参赛的情况,别人还是比不过他。   一番车轮战下来,陆宵如愿拿下第一,把那盏最大的荷花灯捧到梁怀钰面前,因为高强度集中注意力,额角渗出些细汗。   他朝梁怀钰眨眨眼,眼底映出花灯柔软的光,无比动人,“漂亮吗?”   梁怀钰掏出纸巾给他擦汗,心疼大过喜悦,“特别漂亮,累不累啊宝贝儿?”   “不累,”陆宵摇头,眼睛亮晶晶,“我投得准吧?”   “准,特别厉害,”梁怀钰从包里掏出瓶矿泉水,按着陆宵后颈喂他,“来宝贝儿喝一口。”   看陆宵喉结滚了滚咽下水,梁怀钰拿拇指抹掉他唇角的水渍,又顺势揉了揉他的嘴唇。   “那你说——咳咳——”陆宵掩唇咳嗽着,继续道:“你说,是那女生的绣球准,还是我的飞镖准?”   合着他那么铆足了劲投飞镖是还惦记这个?   梁怀钰哭笑不得,心疼地给他顺背,“当然你准啊,刚那绣球根本不行,差点还砸到你了。”   陆宵听了,总算满意地勾了勾唇角,“这还差不多。”   “走宝贝儿,”梁怀钰把他抱起来,“老公抱你去放花灯。”   按照往常,梁怀钰这么一声不吭抱他,陆宵肯定要扭捏地锤他两下。   但今天没有,今天他只乖顺得往梁怀钰肩头一靠,再不言其他,垂眸看着怀里的荷花灯,温和恬静。   梁怀钰心动得不行,低头亲亲他的额角,又在他泛红的耳朵尖上点了个吻。   花灯里面有电池,自然发光,不需要他们再点蜡烛。   到了湖边,两人只需要在花灯里自带的便签纸条上写几个愿望,就可以送进湖水中。   写愿望时,两人心照不宣地没有问对方,只把写完的便签纸好好叠在一起,再藏到花灯中心。   学校里的这片湖,被取名长明湖,湖上还有无数大大小小的花灯,汇聚到一起,真的能让今晚彻夜长明。   但陆宵他们这盏是最大最亮的。   “我费那么大功夫赢来的灯,果然好看。”陆宵感叹。   “嗯,”梁怀钰在满湖花灯里吻陆宵的眼尾,“我们宝贝儿真棒。”   陆宵蹲在湖边看得欣喜,却咳嗽得越来越厉害。   梁怀钰给他拍着背,渐渐也觉得不太对劲,拧起眉头,“要不先回去吧?”   陆宵咳得胸腔都痛了,点点头,撑着梁怀钰的手要站起来。   起身的瞬间眼前一黑,手一抖又蹲回原处,心跳得很快,呼吸也急促。   “怎么了?”梁怀钰瞬间慌了。   陆宵捏紧手指摇头,好歹那阵难受只是片刻,没一会儿就消下去了。   他抬起头看向梁怀钰,扯着嘴角笑了笑,“不想走了,老公抱我。”   作者有话要说: 第39章   “诶, ”这一声把梁怀钰心都喊化了,二话不说抱起陆宵,亲了口他的脸蛋儿, “老公抱你啊。”   说着还不忘把地上那两枝玫瑰捡起来, 放到陆宵怀里给他抱着。   学校这片湖离陆宵的住的地方很近,出校门后几分钟就能到家里。   梁怀钰抱了陆宵一路,陆宵就靠在他肩头咳了一路,到后面甚至有些气喘。   回家后, 陆宵半靠在沙发上歇了会儿,又吸了次药,才勉强缓过来些。   梁怀钰托着他的身体, 手掌轻轻给他顺胸口:“好些了吗?”   陆宵在他怀里虚弱地点点头, 撒娇环住他的腰,“好多了。”   梁怀钰手掌还贴在他胸口,仔细观察他的脸色,“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陆宵仰起头,轻轻蹭着他的喉结,“没有,已经没事了。”   先前陆宵一直在他怀里缩着,看不太清, 此刻一抬头, 一小张素白的脸完全暴露在梁怀钰眼里, 就显得有些不对劲。   从前陆宵每次不舒服, 都只是脸上没血色,休息会儿能缓过来, 但这次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原因, 梁怀钰总觉得他唇瓣有点发紫。   虽然只是一点点, 也足够让梁怀钰心惊胆战。   大热天嘴唇为什么会发紫?两只手温度也很低,比起刚从闷热的室外回来,更像是在外面被冻着了。   其实从刚才在湖边,陆宵站不起来忽然蹲下去那会儿开始,梁怀钰就很紧张。   偏偏这人对自己的状态满不在乎,一个劲窝在他怀里撒娇。   梁怀钰喜欢陆宵撒娇,但要是陆宵明明不舒服还一直撒娇说没事,梁怀钰只会觉得害怕。   “陆宵,”梁怀钰严肃了些,拉开他环在自己腰上的手,“你知道你现在脸色什么样吗?说实话,哪儿难受?”   他必须严肃起来,得让这崽子知道,不是什么事都能靠撒娇来蒙混过关。   陆宵原本舒舒服服窝在自家男人怀里,冷不丁被提溜出来在沙发上坐好,头顶蹭乱了的发丝颠了颠,整个人都懵了一瞬。   再看梁怀钰,冷着张脸,眉头纠在一起,凶神恶煞地看着自己。   陆宵被惯坏了,一丁点冷脸都受不了,心脏一抽开始委屈。   他男人不爱他了,他男人凶他。   凶神恶煞的臭男人还捏着他的下巴尖,声音冷冰冰:“说话。”   他声音不大,陆宵还是被说得颤了颤。   陆宵很想甩脸子拍开他的手,但他害怕。   梁怀钰在他面前扮狗子扮久了,陆宵就容易忘记他其实是害怕梁怀钰的。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就知道梁怀钰如果认真凶起人来,那种压迫感是与生俱来的。   而陆宵天然害怕任何过分强烈的气场。   越害怕就越委屈,他垂下睫毛,喉头哽咽,“就是咳得不舒服,喉咙痛。”   垂睫毛不看梁怀钰,是他现在能做出的最倔强的反抗了。   梁怀钰手指在下巴上轻轻摩挲,声音和缓了些:“还有呢?”   陆宵头垂得更低,弱声弱气:“咳久了胸口会痛。”   空气里安静了几秒,接着陆宵的发旋被一只大手揉了揉,梁怀钰轻声道:“坐好,我去拿药。”   从山里回来,梁怀钰就带他去过医院,检查后就说是感冒,喉咙有点红肿发炎。   都肿了咳起来能不痛吗,梁怀钰又急又心疼,连忙去拿药。   身边最后一丝热气骤然消失,陆宵心里像被挖空了一块,止不住难受。   梁怀钰接好温水,冲了感冒冲剂,又拿着消炎药,回到客厅时两手不空。   陆宵抱着小腿缩在沙发的小角落,头垂得低低的,只拿一只小小的发旋对着梁怀钰,整个人瘦得可怜小得可怜,露出的手臂小腿被客厅灯光照着,白得不健康。   梁怀钰心一下子软了,生气的样子装都装不出来,快步走到陆宵身前蹲下,“宵儿,咱先吃药好不好?”   陆宵却忽然抬眸看他,几秒后一言不发接过感冒药喝掉,又去拿消炎药。   只是消炎药胶囊不小,陆宵又吃得急,喝着温水一口没咽下去竟然呛到了。   “咳咳咳——”陆宵水杯都拿不稳直接捂着嘴咳起来。   梁怀钰被他洒了一手的水也顾不上,只把水杯随手往茶几一放就去抱陆宵。   “慢点慢点。”梁怀钰慌里慌张给他拍背。   陆宵这几天本来就咳得厉害,这下更是怎么都停不下来,到最后又揪着胸前的衣服。   梁怀钰把他的手扳开,换成自己的手掌贴上去,“是不是痛?”   陆宵咳得头晕眼花,只能攥住他的手点头。   “没事没事,”梁怀钰把他抱进怀里,一边托着他的背,一边给他顺胸口,“揉揉就不疼了啊。”   哄了大半天,陆宵才堪堪缓过来,人像被抽走了大半力气,绵软无力地躺在梁怀钰臂弯里。   梁怀钰拨了拨他的额发,看他咳得眼眶通红窝在自己怀里细细喘气,就心疼得不行。   他低下头想亲亲陆宵,却被陆宵后一缩躲开了。   梁怀钰一怔,“怎么了?”   怎么就忽然不让亲了?   陆宵还是垂着头不看他,小小一团缩着,怎么看都像是委屈得厉害。   梁怀钰恍惚间反应过来什么,伸出胳膊小心翼翼把陆宵抱回怀里,“吓着了?”   他捏捏陆宵的指尖,“我吓着你了是不是?”   陆宵抬头看他一眼,眼眶红红的,大眼睛里绪满了委屈,要哭不哭的样子。   只一眼,梁怀钰都知道自己说中了,他真把陆宵吓着了。   “我错了,”梁怀钰立刻开口,“我错了,我不该凶你……”   “你怎么不叫我宝贝了?”陆宵忽然发问。   “什么?”梁怀钰没听明白。   他抽出自己的手不给梁怀钰牵,委屈质问,“你不叫我宝贝,你还凶我?”   “不是我……我不是宝贝儿……”   他自己都没发现他没叫陆宵宝贝。   “平时一口一个宝贝叫得那么欢,现在就不叫了……”陆宵越说越委屈,把脸埋到膝盖里。   梁怀钰悔死了,天知道他永远不可能真的凶陆宵,没想到就是装装样子都还是把陆宵吓到了。   他都想不通自己刚才为什么要凶陆宵,明明知道陆宵怕他那种样子。   “宝贝儿!”梁怀钰抱住陆宵,连连叫了好几声宝贝儿。   “我错了,”他亲亲陆宵的眼尾,“再也不凶你了,都是我的错。”   见陆宵不再推他,就捧着他的脸从眉心细细往下亲,每亲一口都伴随着一声黏黏糊糊的称呼。   不知道亲了几分钟,梁怀钰把宝贝,宝宝,心肝,乖宝,祖宗全喊遍了,陆宵才扭扭捏捏捂住他的嘴。   “够了,别喊了。”   嘴上说着不许喊,但泛红的耳朵尖明显看出来,陆宵受用得很。   梁怀钰还在亲他的脸,柔声问:“不难过了?”   亲太久陆宵就会害羞,红着脸摇头。   梁怀钰最后亲了口他指尖:“乖宝宝。”   陆宵被这三个字腻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掐了把梁怀钰的腰:“真的不要喊了。”   “好好好,不喊了。”梁怀钰顺着他,抱他在自己怀里坐直些。   哄好了,就得开始讲道理。   他捧起陆宵的脸:“我不是故意要凶你的,我担心你身体。”   陆宵点头,答得娇娇气气:“我知道。”   “乖,”梁怀钰奖励地吻了吻陆宵的眼皮,“那以后要是再有不舒服一定要说知道吗?不许说没事,也不许撒撒娇黏糊过去。”   “……知道了。”   “好,”梁怀钰手掌贴到他胸口,“那现在说说还有没有哪里难受?你刚才嘴唇都紫了。”   是有一点难受,可能刚才在外面玩太热了中暑吧,陆宵胸闷,还有点头晕。   但是……陆宵忽然紧张起来,他不想跟梁怀钰说。   梁怀钰手就放在陆宵心口上,他因为紧张而加速的心率梁怀钰感受得清清楚楚。   他挑了挑眉看着陆宵:“不许说谎。”   “我……”陆宵咬着嘴唇犹豫半晌,觉得八成瞒不住,还是老实开口:“可能有一点点中暑吧……但不严重真的,就一点点。”   他之前就一直含了许多泪珠子在眼眶里,梁怀钰哄得快,没掉下来,现在一紧张,看起来像随时都能哭出来。   梁怀钰摸摸他的眼尾,有些莫名:“就只是中暑?没别的不舒服了?”   陆宵懵懵的:“你还想我有什么病吗?”   “不是不是,”梁怀钰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拍了拍桌子:“呸呸呸,我宝贝儿永远不生病。”   他就是没料到一个中暑怎么就让陆宵紧张半天,还藏着掖着不愿意告诉他。   “没事啊宝贝儿,”梁怀钰起身,“一点点中暑咱吃了药就没事。”   说着就要去拿药。   “别!”陆宵立刻拉住他的手不许他走,眼中满是慌张,“你是不是要去拿藿香正气?”   “对啊,”梁怀钰牵起他的手,“那玩意儿最管用了——卧槽宝贝儿你哭啥!”   梁怀钰完全搞不明白自己刚才说了啥,怎么陆宵就突然哭了起来。   绪了半天的眼泪总算没浪费,豆大的泪珠子接连往外蹦,陆宵嘴角死死往下撇着,整张脸都哭得纠起来。   梁怀钰马上俯身抱住陆宵,手忙脚乱给他擦眼泪,差点忘了陆宵是只水闸精,一哭不带停的。   “不是宝贝儿到底咋了?我刚说啥了?”   陆宵揪着他的衣领,哭得伤心欲绝:“呜——我不想喝藿香正气……”   “啥?”梁怀钰怀疑自己耳朵出毛病了,藿香正气咋了?   “就知道你要让我喝……”   “你、你那么喜欢那玩意儿,肯定要、要让我喝……”   “我好讨厌啊!我死、死都不要喝那玩意儿……”   陆宵完全陷进去了,走入一个极致悲伤的情绪,越哭越来劲:“嗷呜——我不喝你肯定、肯定还要凶我……嗷呜——”   梁怀钰被他哭得一愣一愣的,手上机械性地给他抹眼泪,抹了半天抹不干净,干脆放弃。   陆宵这个样子,和当初在宿舍大厅嗷嗷哭,控诉自己让他整宿整宿没觉睡的模样如出一辙。   梁怀钰也和当初一样,又被他哭笑了。   他坐回沙发上,把哭成泪人的大宝贝抱进怀里给他拍背。   虽然不知道一只藿香正气怎么能让陆宵破防成这样,但拍背准没错,免得陆宵一会儿再把自己哭噎着。   过了好半天,梁怀钰笑都笑够了,陆宵依旧在他胸前哭得无法自拔,再放任不管,陆宵一会儿肯定得不舒服。   梁怀钰不得不帮这只水闸精手动关闸,捏捏水闸精的脸:“好了,不许哭了。”   水闸精置若罔闻。   “真的不哭了宝贝儿,”梁怀钰亲亲他的眼尾,“我们不喝藿香正气,不喝了。”   几乎是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梁怀钰明显感到陆宵眼尾流出的眼泪变少了,水闸精恢复制动功能。   “真的?”陆宵抽抽噎噎。   “真的,”梁怀钰又想笑,但尽量让自己忍住,“保证不让你喝,也不凶你。”   只是陆宵哭哭啼啼的样子实在太搞笑,又太可怜,梁怀钰绷了半天没崩住,把自己憋得嘴角抽搐。   陆宵虽然哭得头晕眼花,但好歹离梁怀钰只有一个巴掌的距离,这人憋笑快把自己憋出内伤的样子陆宵尽收眼底。   他就是脑子再不清醒,也知道自己被梁怀钰无情嘲笑了。   陆宵眼睛一闭,又生无可恋地哭起来。   梁怀钰笑得不能自已,抱住陆宵揉他的后脑勺:“咋还哭呢宝贝儿,说了不逼你喝藿香正气。”   陆宵在他肩上奔溃摇头:“我好丢人呐!”   陆宵其实早就哭累了,哭到后面,比起讨厌藿香正气,更多的是因为觉得丢人。   他竟然为了一只藿香正气在男朋友面前哭得像个傻逼。   他竟然能活生生把自己男朋友哭笑了。   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他这么智障的人了。   “梁怀钰,”陆宵靠在男朋友身上目光涣散,“我们今晚分房睡吧。”   他需要一些时间来自我调整,并好好思考下,以后要做些什么才能挽回一点自己在男朋友心里的形象。   陆宵疲惫地闭上眼,换来的却是梁怀钰在自己脸上吧唧一大口,那人的声音里都带着笑:“想都别想。”   后来不说睡觉了,连洗澡都是梁怀钰帮他洗的。   陆宵哭得头晕,梁怀钰非不让他一个人进浴室,说怕他摔倒。   最后梁怀钰竟然在花洒下放了个塑料小板凳,陆宵乖巧坐在上面,让抬腿就抬腿,让举胳膊就举胳膊。   只是陆宵一次都没抬过头。   尴尬和社死大概是会伴随人类最久的情绪。   洗澡的全过程,陆宵脸都是通红的。   梁怀钰却好像很喜欢,给他洗一会儿,就要在他脸上嘬一口。   幸好洗澡的时间很短暂,梁怀钰怕洗久了陆宵不舒服,用不到十分钟大概洗过一遍,就把浑身被热气蒸得粉粉的大宝贝擦干,拿浴巾裹住吹好头,再抱回床上。   等到梁怀钰自己也把澡洗好,拿了冷敷袋要给陆宵敷眼睛,陆宵脸上都残留着红晕,一见他进来就用被子捂住头。   梁怀钰走过去像拔萝卜似的把陆宵从被子里□□,笑道:“咋还害羞呢宝贝儿?”   陆宵叹气,不想理他。   梁怀钰摸摸他的脸:“乖,我们敷下眼睛,哭肿了都。”   冰凉的袋子碰到眼睛,陆宵忍不住往后缩了缩,“好冷啊……”   “娇气的,”梁怀钰摁住他后脑勺,“忍一忍宝贝儿,不然明天眼睛难受。”   敷完眼睛,总算结束了所有睡前程序,梁怀钰关灯上床,把陆宵搂在怀里。   “睡吧宝贝儿,”他拍拍陆宵的背,“后面几天好好在家里休息了,别老往外跑。”   “那不行,”陆宵在他怀里动了动,“后天宴姐结婚,我可是伴郎。”   这么一说梁怀钰也想起来了,陆宵老师的女儿结婚,他这几天都忙这件事来着,这么亲近的关系,梁怀钰不可能不让陆宵去。   “行吧,”梁怀钰退让半步,“那至少明天不许出门了,好好歇一天,现在睡觉。”   陆宵一听,立马爬起来去床头找东西,梁怀钰勾着他的腰给抱回来,“找啥呢?”   “耳机呀,”陆宵拍他的手,“不听鬼故事我睡不着。”   梁怀钰皱起眉:“大半夜听啥鬼故事,老戴耳机对耳朵不好。”   “那我睡不着嘛。”陆宵撒娇。   梁怀钰把他按回自己怀里,“别听手机了,我给你讲。”   陆宵笑起来:“你还会讲鬼故事呢?”   梁怀钰狠狠亲他一口:“这有啥,你老公啥都会。”   “行,”陆宵放松窝进他怀里,“说来听听。”   “听好了啊,”梁怀钰拍着他的背,娓娓道来:“此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漂亮小男孩儿,小男孩儿长得顶漂亮,所有妖怪男丰毒佳神仙都爱他,偏偏他有个怪习惯,睡前非听鬼故事……”   陆宵开始无语了,就知道那人嘴巴里说不出什么正经话。   梁怀钰亲了亲他的耳朵尖:“后来庙里来了个英勇威猛的大将军,将军抱住漂亮小男孩儿给他说了鬼故事——诶宝贝儿别踢我……”   梁怀钰捉住陆宵的脚腕,陆宵恶狠狠咬他的锁骨:“你净乱说,这算什么鬼故事!”   “你听我继续说啊,鬼故事的精髓都是最后一句。”梁怀钰揉揉陆宵脑后柔软的发丝。   陆宵挣脱掉被捉住的脚腕,“有屁快放。”   梁怀钰抱紧陆宵,在他耳边轻声道:“将军说‘不许听鬼故事了,再听……”   “再听怎么?”陆宵被勾起了好奇心。   梁怀钰勾起嘴角,缓缓开口:“再听就喂你喝藿香正气。”   “卧槽?!”陆宵浑身一抖,当即给了他一拳。   这鬼故事果然够硬核,陆宵气魄疙瘩都起来。   梁怀钰埋到他颈窝笑出声,拍拍他的腰:“故事听完了,赶紧睡觉。”   陆宵气不过,又在梁怀钰肩膀上留下个牙印才终于愿意睡觉。   当晚,陆宵做梦了。   梦里有一只成了精的藿香正气在沙漠里追他,他疯狂奔跑,最后精疲力尽摔倒在地。   在藿香正气精把他一口吞下之前,他用尽最后力气问了一句:“为什么追我?”   谁知道藿香正气精竟然缓缓化成人形,他定睛一看,竟然是梁怀钰那傻狗。   傻狗还朝他咧嘴一笑,扑过来就要抱他,他吓得一脚踹过去。   “操!”   梁怀钰被踹醒了。   他也做梦了,梦里,他在喂陆宵喝藿香正气,陆宵一边喝一边抱着他哭,硬生生给他哭硬了。   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踹了一脚。   梁怀钰猛地坐起来,感到自己生理反应确实无比强烈。   神奇的是,陆宵竟然也醒了,躺在床上抱着被子一脸惊恐地看着他。   黑暗中,两人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作者有话要说:   宵宵泪眼朦胧:藿香正气达咩……   梁哥两眼放光:不听话就喂你喝!   小天使们新年快乐! 第40章   梁怀钰摁开床头的小台灯, 把亮度调到最低。   陆宵保持僵硬的姿势侧躺在床上,漂亮的大眼睛里还残留着恐惧和戒备,明显没从梦里缓过劲来。   梁怀钰把陆宵捞进怀里, 摸了摸他的头发, “你咋也醒了宝贝儿?”   陆宵脸色有点白,乌黑的睫羽轻颤,依偎在梁怀钰怀里孱弱又美丽,就连声音也软和得像水一样, “我做噩梦了……”   梁怀钰疼惜地吻了吻他眉心,“不怕啊,梦到啥吓成这样?”   陆宵噤声了。   总不能说梦到梁怀钰变成了藿香正气精, 还想一口吞掉他吧, 这人听了准得笑死。   他虚弱地咳嗽一声,在梁怀钰肩头蹭了蹭,额角还留着噩梦后的细汗,像是真的受到很大的惊吓。   梁怀钰果然缴械投降,抱着陆宵珍爱异常:“没事宝贝儿,害怕咱就不说了,也别想了,老公在呢。”   陆宵小小嗯了声, 闷闷的软软的, “那你怎么醒了?”   “我也做梦了, ”梁怀钰弯了弯嘴角, “你说咱是不是心有灵犀?”   陆宵不太想在跟藿香正气有关想方面和他心有灵犀,咳嗽着坐直了些:“你、咳咳、你又梦到什么了?”   那场梦的后劲还有点大, 陆宵像真的在沙漠里跑了很久一样, 浑身提不起劲, 心脏也七上八下乱跳着。   “梦到你了,”看陆宵想坐起来,梁怀钰干脆直接从后面拥住他充当人肉靠枕,“梦到你一直哭一直哭,然后我就被你哭硬了。”   他也适当地省略了梦里陆宵哭的原因,要是让这崽子知道自己梦里都想喂他喝藿香正气,肯定又要炸毛。   陆宵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对梁怀钰的骚样已经见怪不怪。   梁怀钰被这个美貌不足但可爱有余的白眼逗笑,亲昵地去咬陆宵的耳垂。   “不过宝贝儿——”他笑意里染了些担忧,“你心率是不是有点不对,怎么跳这么快?”   陆宵一低头,才发现那家伙的狗爪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覆在了他胸口。   陆宵给他扒拉开:“你做噩梦不心慌?我那梦特可怕——梁怀钰你……”   他说着忽然停下来,闭上眼睛一副忍耐的样子:“你别抱我了……”   “为什么?”梁怀钰不撒手,他宝贝儿又香又软,他不光想抱,还想吸。   陆宵忍无可忍踹他一脚:“撒手!”   “咋还踢我呢?”   “为什么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陆宵没好气,“滚去洗手间,戳死我了都。”   梁怀钰打小就是个发育得很好的孩子。   打从被抱住的一瞬间,陆宵就感受到了他强烈的生理反应,说话的过程中非但没消下去,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戳得陆宵腰疼。   其实关于这方面的事,他们正式谈恋爱那天就商量过,陆宵不介意做下面的,梁怀钰那体格瞧着也只能当上面的。   谁上谁下这一点,共识达成得很愉快,只是一直还没付诸于实践。   一是陆宵从山里回来就一直感冒,梁怀钰不敢碰他。   二来,梁怀钰亲口说的,陆宵的第一次等于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重要无比,必须择个黄道吉日。   只是梁怀钰翻了半天的日历,也没找到近期有什么节日能给他表演,最终选定在一周后,陆宵生日那天。   梁怀钰毕竟是个连表白都能重复两次的奇人,陆宵对这傻逼没什么用处的仪式感已经免疫,随便他怎么搞。   反正那啥的时候疼的陆宵自己,晚几天那啥,他还能晚几天疼,陆宵毫无异议。   梁怀钰说到做到,尽管这几天他们也偶尔相拥而眠,但梁怀钰忍得再辛苦都没动过他。   但陆宵依然有些不好受,只要和梁怀钰一起睡,第二天叫醒他的一定不是闹钟,而是梁怀钰精神抖擞的小兄弟。   陆宵半梦半醒间,也要皱着眉头把他踹醒,让他自己去厕所解决。   这次也一样。   梁怀钰喉头一哽,真没话说了,灰溜溜去洗手间教训自己不听话的小兄弟。   陆宵躺在床上昏昏欲睡,梦里惊醒的恐惧已经消散,只剩下浓浓的倦意。   他阖上眼养神半天,听着浴室里花洒的水声,却渐渐睡不着了。   梁怀钰……进去也太久了吧。   陆宵没看时间,凭着体感只觉得那人快要在浴室里待到天亮了。   他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浓浓的担忧,倒不是担心梁怀钰晕在里面,而是担心他自己。   就梁怀钰这时长,真办事那天,他能抗得住吗?   怎么还不出来!   后来,陆宵也没耐心等了,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梁怀钰才打开洗手间的门。   接着关灯上床,轻手轻脚从背后搂住陆宵,身上还带着浓重的水汽和丝丝凉意。   他手顺着陆宵薄薄的肩胛探到胸口,惊得陆宵抖了抖,“你要干嘛?”   话说出口,陆宵才发现自己声音都在发颤,可能真的是被梁怀钰的时长吓到,陆宵觉得自己还需要做点心理准备。   “嘘,没事宝贝儿,”梁怀钰大概也感觉到他的不安,安抚地吻了吻他的后颈,“我就探探你的心率,不干别的。”   虽然当时没说,但陆宵刚惊醒那会儿,看起来确实有点过分虚弱,梁怀钰不放心。   陆宵也稍稍放松下来,乖巧地任由他抱,声音绵软:“我真的没事了。”   “嗯,”梁怀钰的声音贴着耳廓传来,像在耳鬓厮磨,“别的呢?呼吸还好吗?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陆宵抿着嘴仔细感受了下,似乎一切都好,轻声道:“没有了。”   梁怀钰抱着陆宵,也感到掌心下的心跳平稳健康,放心了点。   应该真的只是被噩梦吓到了。   他放下手,再和陆宵十指交握,“晚安大宝贝儿。”   说是在家休息,陆宵就真正做到了好好休息,直接一觉睡到中午,被梁怀钰强制叫起来吃午饭时,都还是好像没睡醒,整个人疲倦得很。   吃完饭和梁怀钰腻歪了一会儿,没多久又开始犯困。   这种犯困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方宴的婚礼。   陆宵是伴郎,一大早就得到场换服装彩排,要不是梁怀钰把他从被窝里直接抱出来,他可能真的醒不过来。   草草吃过早饭后,梁怀钰开车送他去现场,半道上跟方宴打电话,没想到那边慌慌张张的。   “你怎么了宴姐?”陆宵问。   “愁死人了,”方宴声音在电话听起来无比焦急,“有个伴郎吃坏肚子来不了了,宋伟那死胖子,昨天半夜非要吃什么铁板烧,结果现在还在医院挂水呢!”   “啊?那怎么办?”陆宵捏着手机坐直,“你找到人替他了吗?”   方宴婚礼四个伴娘四个伴郎,齐齐整整站两排,现在冷不丁突然缺个口子,他完美主义的宴姐完全无法接受。   “哪儿那么容易啊,”方宴要愁死了,“你也知道宋伟那体格……”   陆宵也沉默了,他们所有伴娘伴郎的服装都是定制的,偏偏吃坏肚子的那位是个一米九几的胖子,他的衣服能穿上的没几个。   “啧,那是挺难办的……”陆宵跟着想办法,余光忽然瞥到开车的梁怀钰。   这人今天穿得随意,就普通的黑T黑裤,但个高腿长,骨骼舒展得小小的驾驶座都容纳不下,搭在方向盘上的胳膊劲瘦有力。   陆宵看着他小臂上的肌肉,两眼都放光:“姐,我有个人选。”   “放心,绝对比那宋伟能撑场面。”   梁怀钰一直以为自己今天只是个司机,最多在现场混进人群里当个嘉宾,没想到陆宵接通电话的功夫,他竟然官升几级一跃成了伴郎之一。   他还记得陆宵领着他推开休息室的门时,里面那位妆容精致的新娘子看到他的表情。   原本的一脸愁容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无比的欣慰与惊喜,竖着大拇指连说了五遍“这小伙子长得敞亮!”。   解决了伴郎缺口的大问题,方宴又继续准备美美的当新娘子,梁怀钰就被陆宵领着去换衣服。   伴郎服是方宴精心选的设计,白衬衫黑西服,裁剪流畅做工精巧,西装外套上还绣着细密的暗纹,低调大方显气质。   陆宵坐在更衣室的长沙发上吃小蛋糕,一边等着梁怀钰换装,心里隐隐期待,梁怀钰的身材,穿西装不知道该多好看。   可即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梁怀钰出来的那一刻,陆宵还是被狠狠帅到,以至于手里的小蛋糕差点掉地上。   还是梁怀钰眼疾手快连忙替他接住。   梁怀钰把小蛋糕放到桌上,去挠陆宵的下巴,“回神了宝贝儿,哥有帅到这种程度吗?”   陆宵站起身,眼中全是欣喜:“你真的有点水平。”   宋伟有点胖,这套西装按他的尺寸也做得很大,但梁怀钰高,身上全是劲瘦的肌肉,不仅撑得起衣服,看着还更潇洒。   陆宵拍拍他的肩,又顺着他的手臂摸到腹肌,最后抱住他的腰,喜欢得不行:“你这身材能不能保持一辈子呀?”   梁怀钰也顺势环住陆宵的腰,笑道:“意思是我以后要是走样了,你就不要我了?”   “嗯……”陆宵抿嘴想了想,“还是看你表现吧,但你最好保持花期长一点。”   陆宵也穿了和梁怀钰一个款式的西装,小巧的喉结下系着漂亮的小领结,脸颊红扑扑的睫毛浓密纤长,眼睛也亮晶晶的。   他光顾着夸梁怀钰帅,不知道梁怀钰也在不动声色地欣赏他,撒娇威胁梁怀钰保持花期的样子落到梁怀钰眼里,像个被宠大的小王子。   不对,更像是被宠爱的小公主非要偷穿王子的衣服,漂亮又娇气。   陆宵拿出领带要给梁怀钰系上,质感极好的面料在明亮灯光下散发出莹润的光泽。   领带落到梁怀钰脖子上,像上了道隐晦的枷锁,让他的气质忽然变得淡漠几分,却莫名合陆宵胃口。   陆宵拉着领带把梁怀钰朝自己扯进半步,在他唇畔轻轻印了个吻,下一秒就被梁怀钰托着后颈缓慢加深。   “孩子们——”   更衣室的门突然被拉开。   陆宵心脏重重一跳,猛地推开梁怀钰。   他最亲近的老师、几乎可以算半个父亲的方年站在门口,目光落在他们脸上,眼中的震惊想掩饰都没办法。   梁怀钰领口乱了,领带松散,陆宵后脑的头发被揉乱,嘴唇殷红,无从抵赖。   方年看了他们半晌,又缓缓仰天消化好一会儿,才拍怕脑门揉着自己所剩无几的头发,看了眼手表:“我五分钟后再进来。”   说完就出门,关上门前又探出脑袋,甚至有些结巴:“领带嘴巴头发,都收、收拾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第41章   陆宵吓坏了, 心脏狂跳,甚至带出一丝闷痛。   随着方年关门的声音,他欠身捂住胸口, 剧烈喘息了两下。   “宵儿?”梁怀钰弯腰摸他的后颈, 摸到一手冷汗,“怎么了宝贝儿?”   陆宵揪着梁怀钰的衣袖勉力站直,脸色在灯光下显出一片冷白,连嗓音都是抖的:“我吓死了……”   “不怕不怕, ”梁怀钰把他搂进怀里轻轻拍,“没多大事,放松啊宝贝儿。”   陆宵从他怀里探出脑袋, “柜都出了还没多大事?”   梁怀钰在他光洁的脑门上啵了一口, “天大的事我来顶着,你先好好呼吸。”   他一说陆宵才发现自己连喘气都不会了,开口带出一声哭腔:“我紧张呀,他比我爸还亲近……”   “别慌别慌,”梁怀钰把他抱到沙发上坐好,又接了杯温水过来,“宝贝儿先喝一口缓缓。”   他搂着陆宵坐下,大手捏着陆宵的后颈安抚:“方老师对吗?”   陆宵捧着纸杯点头, 神色张惶。   梁怀钰揉了揉他的胸口, “比咱爸还亲近?呼吸宝贝儿。”   “从小看着我长大的……”   “好, 那你先想想, ”梁怀钰开始给他理头发,“他平时对同性恋的态度怎么样?有没有表现出过排斥或者不接受?”   “好像……好像还行, ”陆宵在他的引导下仔细回忆, “好像没有, 从前我们一起出国旅游,碰到一对gay请他帮忙拍照片,他很热情来着……”   “对对对,”他想到这里拉住梁怀钰的领带,贴到他身上,“最后还祝他们长长久久呢,应该是不排斥的。”   陆宵每次一激动或者认真想什么事,就会不自觉地找个东西来抓或者来靠,梁怀钰自然而然搂住陆宵的腰,抱他到自己腿上坐着,十分享受大宝贝的主动贴贴。   “这不就行了,”梁怀钰亲亲他秀气的眉眼,“只要老师不排斥,一切功夫都好做,宝贝儿你要相信我,我从小到大都特讨长辈喜欢。”   这个陆宵是相信的,早在几个月前,那些宿管阿姨就已经身体力行向他展示过,梁怀钰有多讨长辈喜欢。   虽然阿姨们都是女的,他们暂时还没有男性长辈做参考,但梁怀钰应该可以搞定吧。   陆宵一向不擅长处理这里富有挑战性的人际关系,只能寄希望于梁怀钰。   他抱住梁怀钰的肩膀,在他唇角黏黏糊糊地蹭:“你一定要把我老师哄好,别看他长得胖乎乎的,老艺术家业内名气可大了,等以后……”   陆宵说着说着有点脸红,软绵绵地伏在梁怀钰肩上,“以后我们婚礼,请他来当证婚人,那排场就大了。”   “这么厉害呀?”梁怀钰满眼都是笑,捧着陆宵的脸蛋亲昵地蹭蹭鼻尖,“我一定好好努力,毕竟我宝贝儿都已经在规划婚礼了。”   “……你滚,”陆宵被一打趣更害臊了,脸颊通红:“我就随口说说,谁要跟你结婚……”   梁怀钰被萌到笑出声,攥住陆宵的手腕把他整个人抱进怀里揉:“我宝贝儿太可爱了。”   陆宵又羞又臊,撑着梁怀钰的胸膛要推开他,失手摸到他锁骨的皮肤,忽然“哎呀”一声。   “什么时间了,五分钟早过了吧!”他手忙脚乱去给梁怀钰扣扣子。   两人抱了半天,陆宵只知道靠在梁怀钰身上腻歪,梁怀钰却早就见缝插针给陆宵把头发拨正,衣服理好,反而自己的衣领被陆宵扯得越来越乱。   “别急宝贝儿。”被梁怀钰拍着尾椎骨制止。   尾椎的位置太私密,陆宵被拍得半边身子都麻了,忍不住锤他一拳:“现在什么时候,你不要乱摸了!”   他本意是想装凶震慑下老是咸猪手的大狗子,奈何脸颊红彤彤眼睛水润润,非但没能震慑到人,反而引得狗子又在自己嘴上啃了一口。   梁怀钰捧着陆宵的脸,哭笑不得,“我是想说,咱要真想提高效率,还是得分开。”   他拍拍陆宵捏着他领带的手,眉眼含笑:“松下手宝贝儿,我自己理。”   陆宵愣了一秒。   梁怀钰趁这个空当在陆宵脸颊偷了个香:“乖。”   陆宵要炸掉了。   弯下腰捂住自己快滴出血的脸颊。   ·   几分钟后,两人衣衫整齐地并排而坐。   方年背着手,在他俩面前来回走动,走一会儿就看一眼陆宵的嘴唇。   陆宵被他看得头皮发麻,摸了摸自己唇瓣,小声问梁怀钰:“我嘴巴怎么了?”   又红又肿,娇艳欲滴。   梁怀钰看了眼,沉默片刻,等开口时对象却是方年,“抱歉方老师,嘴巴可能会消得慢点。”   陆宵:“……”   梁怀钰打开话题,方年也不好再一直转来转去不说话。   他掩唇咳了声,尽量和蔼道:“小梁是吧?”   “是的,方老师。”梁怀钰站起来。   “坐下坐下,”方年赶紧摆手,摸了摸下巴,“不错,小伙子长得挺精神啊。”   梁怀钰颔首:“谢谢。”   方年想了想,看向陆宵,“你爸知道吗?”   “还没说呢,”陆宵摇头,停顿两秒又补充道:“您是第一个知道的。”   “是吗?”   他竟然比人家亲爸都先知道,说明陆宵很看重他这个老师啊。   方年心里喜滋滋,面上却不显,“那什么,跟他说的时候要注意,他不像我——”   “叮铃铃——”   方年没说完被一串手机铃声打断。   陆宵又吓了跳,下意识摸自己身上,还边看向梁怀钰:“不是我,你的吗?”   “我手机没声儿啊。”   “我的我的。”方年晃晃手机,接起来:“喂?好了啊?行行行,马上过来。”   他挂了电话朝陆宵两人挥挥手:“得没什么事了,那边叫伴郎,你俩快过去吧。”   被一通电话解救出更衣室,陆宵都还心有余悸,“这就完了?我们出柜结束了?”   “多半不会,”梁怀钰揽着陆宵避开来往的行人,“这才哪到哪儿,后面肯定还要细谈。”   陆宵叹了口气,又开始心慌。   明明知道他老师应该不会反对,甚至可能已经很好的消化了,但陆宵就是紧张。   就像小学开家长会一样,明明成绩也不错,但只要老师和家长一见面,他就控制不住的紧张。   陆宵心神不宁地跟完整场仪式,等到婚礼结束得差不多了,拉着梁怀钰想悄悄咪咪溜走,没想到还是被抓包了。   方宴把他叫走,说有事要做,梁怀钰则被留下来和方年单独相处。   更恐怖了。   家长和老师单独见面,还不让他参与。   见陆宵被方宴拖着走远了,方年领梁怀钰在会场里一张空桌上坐下,开始查户口,“小梁多大啦?”   “21周岁,”梁怀钰礼貌道:“和陆宵一个岁数。”   方年点头,“哪里人呀,家里几口人,都做什么的?”   “东北的,上头有个姐,四口人,做点小生意。”   “你家那边,同意你们这事吗?”   “我家没问题别的,”梁怀钰立马开口,“我爸他们早知道陆宵了,还让我带回去过年呢。”   “好好好,”方年拍着大腿,琢磨片刻,忽然看向梁怀钰:“喝酒挺厉害吧?”   ·   陆宵跟方宴一起待在休息室,捏着手机一刻不停地看时间,无比焦虑。   “你慌什么呀?”方宴换好便装从更衣间出来,顺手开了瓶矿泉水喝。   “我紧张啊,”陆宵手都有点抖,“你说老师会跟他说什么?”   “能说什么,放心他不会拆散你俩的,”方宴说着往沙发上一躺,感叹:“累死人了,结婚真太累了,你以后结婚千万记得一切从简,真的,这是姐的血泪教训。”   陆宵也去开了瓶水,喝两口后发现对缓解紧张没多大用处,又放到一边,“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这样……你当初带姐夫回家不紧张?”   方宴咯咯一笑:“我紧张什么,我又不出柜。”   陆宵甩了她一脸抱枕。   “你真不用这样,我爸他——你没事吧?”方宴笑着把抱枕拍到一边,再看陆宵觉得他有点不对劲。   陆宵坐在沙发角落,弓着身体掌根撑住心口,呼吸杂乱,脸色也白,勉强摇了摇头。   方宴蹭一下站起来去到陆宵身边,“还好吗?哎哟我弟诶你放松点,别再整犯病了。”   听到“犯病”两个字,陆宵忽然抬头眼睛一亮,抓住方宴的胳膊:“你给你爸打电话,就说我不舒服,让梁怀钰过来。”   陆宵明明脸色很差,说起话来却又还挺有精神的样子,方宴一时拿不准了,皱起眉头,“你……你这到底有事没事?”   陆宵晃她的胳膊,“赶紧的,梁怀钰不过来我就紧张,我一紧张保不准真有事了呢!”   那看来是没事了。   方宴啧了声,还是大发慈悲帮陆宵打了个电话:“喂,爸,赶紧让小梁过来吧,你宝贝干儿子说的,身体不舒服,要他家那位抱抱才能好——”   “我靠姐你说什么呢!”陆宵没想到方宴会来这一手,心下一跳,立刻扑过去抢手机。   方宴反手一个挂断,冲陆宵一笑。   陆宵脸皮薄。   陆宵要羞死了。   害羞归害羞,好歹那通电话的效果还是不错,没过几分钟梁怀钰就冲进了休息室,直奔陆宵。   陆宵都没看清,只觉得眼前一花,下一秒就被人抱住,“怎么了宝贝儿?哪里难受?”   不大的休息室里,还坐着方宴,门前站着跟来的方年。   方宴目光震撼。   方年一脸欣慰。   陆宵在梁怀钰怀里尝试挣脱片刻,失败了,索性放弃挣扎一头埋到梁怀钰肩膀上,闭眼装死。   方宴心领神会移步出门,离开前方年还扒着门框冲梁怀钰喊话,声音里带着笑:“小梁呐,记得明天一起来家里做客哈!”   说罢直接关上门。   陆宵猛地抬头:“什么做客?”   “方老师邀请咱俩明天去他家玩,”梁怀钰坐到沙发上抱住陆宵,“他人还挺爱聊天的,我俩谈得来……宝贝儿注意呼吸。”   陆宵拉下梁怀钰的手,忽然有些头晕:“我……我好像……”   其实从最开始方年突然开门撞破他俩时,陆宵就有点不舒服,心跳得很快,呼吸也跟不上。   后来跟在方宴身后当伴郎,会场里音乐声很大人也吵,闹得他心慌,他一直以为是因为紧张。   可现在,好像紧张得过头了,他真喘不上气了。   他腰被梁怀钰搂着,人却止不住往下滑,他不得不死死揪住梁怀钰的袖子,恍惚间听到自己变了调的声音:   “你、你带药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42章   自从和陆宵在一起后, 梁怀钰一直随身替他带着药,就怕遇到这种情况。   情绪起伏太大或者太紧张,都会让陆宵不舒服。   幸好不严重, 吸过药后没一会儿, 陆宵就恢复了些精神,可以搂着梁怀钰的脖子撒娇了。   他又觉得有点丢人,感觉自己最近犯病太频繁,不过是小小见个家长, 都能紧张成这样。   “对不起呀……”陆宵趴在梁怀钰怀里闷声闷气地道歉:“我老是生病。”   他脸颊和嘴唇都没什么血色,只有一双眼眶通红,长睫毛无力地垂着, 一副气馁的模样。   梁怀钰心疼坏了, 轻柔地吻他眉梢,“瞎说什么呢宝贝儿,又不是你自己想要生病的,别瞎瘠薄怪自己。”   “可我觉得我这样很烦。”   “不烦,我宝贝儿永远不会烦,”梁怀钰揉揉他胸口,“仔细跟哥说说,是怎么不舒服的?”   陆宵眨眨眼, 湿润的眼眶沾湿睫毛, 凝成一簇一簇的,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那么紧张, 一紧张就心慌,然后就喘不上气了……”   他说着眼泪又忍不住要掉, “我不想这样的……”   “不哭啊宝贝儿, ”梁怀钰连忙拿拇指抹他的眼尾, “不怪你,现在呢,还有没有不舒服?”   陆宵摇摇头,噙着眼泪努力不让它掉下来:“好多了。”   “我宝贝真乖,”梁怀钰奖励地亲亲他的指尖,想了想又说:“什么时候咱再去趟医院吧?”   “为什么呀?”陆宵吸了吸鼻子,“不是才去过吗?”   其实他想带陆宵看看心脏,长期哮喘对心功能会有影响,陆宵最近总是心慌,梁怀钰实在不放心。   但怕吓着陆宵,他没直说。   他手掌覆在陆宵心脏的位置,感受里面规律的跳动,抱紧陆宵:“你总是不舒服,仔细检查一下我们都放心些。”   陆宵没想那么多,他从小到大去医院去惯了,梁怀钰说得也没错,仔细检查下确实没什么不好,便点点头:“那后天吧,明天星期天,我们还得去老师家里呢。”   “可以,”梁怀钰亲亲陆宵把他抱起来,像哄小孩那样转了个圈,“回家咯!”   陆宵果然被逗笑,还害羞得锤了锤他的肩膀。   回家后,陆宵洗完澡坐在床上,对着敞开的衣柜发呆。   梁怀钰后一步从浴室里出来,光着上身就去抱陆宵:“想什么呢宝贝儿?别咱俩出个柜,就不让家里的衣柜关上了吧?”   陆宵嫌弃地翻了个白眼,拿手肘抵梁怀钰的肋骨:“你尽乱说。”   他弓身抱着小腿,柔软的纯棉睡衣绷着,清晰勾勒出纤细单薄的肩胛骨。   梁怀钰环住他的腰,只觉得他的腰也软得跟水一样。   “我想你明天穿什么?”陆宵托着腮一脸愁容。   他们和方年约好去明天家里吃晚饭,可陆宵一直没想好要让梁怀钰穿什么。   毕竟是见家长,应该要正式一点,但只是小小吃个晚饭,好像又不需要太正式,再说也不是第一次见了。   “别这么紧张宵儿,”梁怀钰从后面抱着陆宵,肩膀搭在他肩上:“服装我心里有数,保证端正得体。”   陆宵叹了口气,确实也觉得自己好像过于紧绷了,转过身蹭蹭梁怀钰的脸颊,“也行吧,你自己考虑,我懒得想了。”   “乖,”梁怀钰亲亲陆宵,看了眼时间,“该睡觉了宝贝儿,不早了,睡晚了你明天要不舒服。”   陆宵勾住梁怀钰的脖子,闭上眼听话地点点头,“晚安。”   ·   第二天两人起了个大早。   先是在家里腻歪了一阵,从床上腻歪到洗手间,再一直腻歪到吃完早饭。   虽然梁怀钰已经和方年见过了,但见师母还是头一次,饭后两人又去超市买了些东西当见面礼。   从超市出来后时间还早,陆宵和梁怀钰一起回了趟学校。   暑假正式开始,梁怀钰得把宿舍所有东西搬去陆宵家里,新房的装修是精细活,装完还得敞个大半年散味道,算起来等两人毕业的时候,正好可以直接入住。   从山里回来后,陆宵不太去宿舍上班了,学期结束算得上陆宵的宿管生涯彻底结束。   路上他还买了些水果带过去,当是感谢宿管阿姨们这些日子的照顾。   尤其是赵婶儿,陆宵私心里把她认作自己和梁怀钰的半个媒人。   看到他过来,赵婶儿开心得不行,“小陆?你怎么来了?!”   陆宵把水果递给她,笑吟吟地:“来看您呀,顺便陪梁怀钰来搬东西。”   为了方便,梁怀钰联系了个搬家公司来帮忙,带着工人后陆宵一步进大厅,笑着跟赵婶儿打招呼:“赵婶儿,最近气色又变好了。”   “哎哟就你会说话,”赵婶儿照例被梁怀钰哄得很开心,“几十岁的人了,有什么好不到的。”   梁怀钰带着工人上楼搬东西,陆宵就在下面陪赵婶儿唠嗑。   “我记得你刚来的时候还穿羽绒服呢,转眼半年都过去了哈?”赵婶儿拉着陆宵的手絮絮叨叨,“你不上班了,眼瞧着小梁也要搬了,啧,日子真快啊……”   “是啊,”陆宵也感慨,“刚开始那会儿多亏您照顾我。”   “嗐,我哪有照顾到你什么呀,”赵婶儿笑着打趣他,“那时候还被小梁闹得大半夜哭鼻子吧?”   陆宵一惊,脖颈先红起来,“您怎么连这都知道啊?”   “整栋宿舍楼里有什么是婶儿不知道的?”   陆宵没想到这样都能回忆起曾经尴尬的岁月,连连摆手让赵婶儿别说了。   两人又聊了会儿,赵婶儿接了个电话,被叫去巡楼。   暑假到了楼里的学生走得七七八八,宿管要挨个寝室检查,没人的关好电闸,有人的提醒他们注意用电安全。   赵婶儿一走,宿舍大厅一时间没人了,陆宵就坐在工作台后面帮忙看一会儿。   梁怀钰一个寝室住了三年,要带走的东西大大小小不少,没这么快收拾好,陆宵就一个人无所事事玩手机。   没玩多久,楼道里涌出三四个男生,着急忙慌地跑出来,见了陆宵眼睛都亮了:“小陆哥,太好了是你在!”   “这么了?”陆宵看他们跑得气喘吁吁,不由站起身,“出什么事了?”   男生跑得有点急,撑着桌面咽了咽口水,“你快跟我们上去一趟,407着火了!”   “啊?怎么烧起来的,打119了吗?”陆宵一听连忙去抽屉里拿钥匙。   “不知道啊就冒烟儿呢,119打了这么点时间也赶不过来啊——哎呀你先跟我们上去!”   宿舍所有的备用钥匙都被栓在一个金属盘上,陆宵还没能从一大串里翻出407的那把,就被那群男生推着拖着带上楼。   年轻男生体力就是好,拖着陆宵一个大活人上楼,速度还是快得跟坐火箭似的。   他们跑得动,但陆宵不行,四楼虽然不算高,也绝对不在陆宵可以奔跑的范围内。   陆宵被拉得上气不接下气,想喊停,一开口就淹没在自己剧烈的喘息声里,想甩开他们又没力气。   好不容易被拖到四楼,陆宵撑着房门腰都直不起来。   楼道里围了一堆人,个个惊慌失措,还有几个搬来了灭火器,催促陆宵赶紧开门好救火。   陆宵被吵得心突突跳,忍不住爆发:“都安静!”   他撑着门框,看向拿灭火器的男生,“知道里面是什么烧起来的吗?直接开门不怕爆炸?”   “不会的!”人群里有个声音说,“我对面楼的朋友说烧的阳台,阳台的窗帘烧起来了,那里通风不会炸!”   “赶紧开门吧,趁现在火还不大,别等下烧到屋里把床帘再点燃了!”   那几个男生灭火器的栓都拔了,就等陆宵开门。   陆宵快速估计了下消防车到的时间,确实有点来不及,要等他们来火肯定会烧进屋里。   短暂思考片刻,陆宵还是把钥匙插进了门孔。   开门的瞬间浓烈的黑烟扑过来,陆宵被呛了一下,眼前当即就黑了。   心脏忽然毫无章法地乱跳起来,一下一下无比剧烈,像要把胸腔撞破。   拿灭火器的男生们争先恐后冲进去,陆宵扶着墙挤出人群,入眼的楼道、栏杆、地上的瓷砖都模糊得让人眩晕。   他好像忽然失去了所有感官,连呼吸都没有了,整个世界里只能听到自己剧烈杂乱的心跳。   ·   “什么味儿啊?”帮梁怀钰搬行李的工人师傅皱着鼻子抱怨。   梁怀钰感受了下,好像确实有股烟味,若隐若现的。   师傅鼻子比梁怀钰灵,循着味道去到阳台上,当即“哎哟”了一声,“烧起来了!”   “哪里烧起来了?”梁怀钰一听也跟了出去。   师傅趴在栏杆上,头也不回地冲梁怀钰喊:“小伙子,你楼下阳台烧起来了!”   梁怀钰也撑住栏杆往下望了眼,楼下隔断阳台和里屋的玻璃门大开着,门里的蓝色窗帘被风吹了出来,正明晃晃燃着火,带出浓浓的黑烟。   梁怀钰眼皮一跳,没由来的一阵不安。   他下意识拨通陆宵电话,响了几声没人接,突如其来的慌张席卷梁怀钰全身,他想都没想立刻往楼下跑。   经过长长的楼道,紧接着是一小截楼梯,越靠近楼下407,人群的喧哗声就越明显。   梁怀钰拐过最后一道弯,直接和扶着墙的陆宵对上眼。   他看到了陆宵,陆宵却好像完全看不见他,目光涣散眼神失焦。   陆宵左边脸颊黑了一小块,脸色灰败嘴唇是紫的。   梁怀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抱住陆宵的。   他喊了陆宵一声,陆宵视线好像有了些焦点,拉住他的袖子轻轻张嘴,换来的却是极度痛苦的一声闷哼。   下一秒陆宵颓然栽进他怀里,无声无息。   作者有话要说:   小小虐一下宵宵宝,不会太太太严重的 第43章   暮色昏沉, 医院走廊的灯光苍白刺眼,从紧闭的门缝间也能找到细微的缝隙,拼命往里渗, 渗进黑暗的病房, 染白了门口一小块空地。   陆宵躺在病床上,带着氧气罩。   他脸太小了,一个氧气罩就快遮住大半,露出的皮肤苍白憔悴, 长长的睫毛垂着,像个漂亮的人偶娃娃,了无生气的精致。   先天的哮喘让陆宵的血氧常年偏低, 而心脏供血不足影响了心功能, 外界刺激直接让心脏早搏伴随心绞痛。   “按理说最近应该有过乏力胸闷和心悸的症状,怎么没有早点来医院?”结束急诊后,医生是这么问梁怀钰的。   梁怀钰答不上来。   他也想问自己,明明都感觉到了陆宵的不对劲,为什么没有直接把陆宵带来医院,而是要等,等拜访老师等什么周一再检查。   说到底还是因为心存侥幸,把心脏的一点点异常归结于哮喘。   医生看着眼前的小伙子, 那么高的个子却低垂着脑袋, 整个人都像陷在一种极度愧疚的心绪中出不来。   “没事, 你也不用太担心。”医生还是忍不住宽慰两句:“病人还年轻, 你送来得很及时情况不算严重。”   “那……这个对他以后的生活有影响吗?”梁怀钰问医生。   “他哮喘是先天性的,现在想治愈比较困难。”医生说。   “哮喘病人大多心肺功能都比较弱, 他现在已经出现早搏和心区疼痛, 继续恶化有可能引起肺源性心脏病, 严重的话心衰也是有的,这个是后面可能的发展情况,你必须要知道也要有这个意识,不过就目前情况看,他还算稳定。”   医生越说,梁怀钰的神情就越紧绷,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直到提到心衰两个字时,他颈肩的肌肉都绷起来,后背像竖起了无数看不见的尖刺,有种想要拼命保护什么,却又埋怨自己无能为力的徒劳和无奈。   医生看梁怀钰的状态,都说不下去了,他捏了捏梁怀钰肩膀,又在他手臂上略微用力拍了两下:“放松点小伙子,心脏的事都不是小问题,我必须把所有可能性都给你说到,但就病人目前的状态,远远不至于那么严重。”   “我也说过他现在年轻,按时吃药可以稳定下来,以后好好休养,保持心态注意休息,预后的效果还是很不错的。”   “尽量不要感冒生病,不要情绪激动,最重要的还是保持供氧充足,有条件的话,家里可以备一台制氧机。”   这位医生有双眯眯眼,宽慰梁怀钰的时候语气轻松,明明相当和蔼可亲,可说出的话落到梁怀钰耳朵里,却显得无比冰冷,冷得他心尖都发颤。   即便医生反复告诉梁怀钰,陆宵没事了,以后只要照顾得好,就不会有大问题,他还是止不住的手抖。   梁怀钰坐在病床前,一动不动地看着陆宵。   夜晚的病房里很安静,陆宵浅浅的呼吸扑在氧气罩里,身边的心电仪器发出规律的滴滴声。   梁怀钰仔细听着那个声音,好像只有听见它,才觉得陆宵的心跳是正常的,他才能稍微安心一点点。   他就这么坐了一夜,一直到第二天晨光熹微,陆宵缓缓睁开眼的时候。   陆宵眼皮很重,费了很大力气才能把眼睛睁开一点。   他感官还没有回笼,意识是混沌的,视线也很朦胧,但依旧能感受到整个房间都充斥着很温暖的光,好像天气很好的样子。   有人握着他的指尖,触感有些粗糙但暖和舒服,陆宵一下子就认出来是梁怀钰的手。   他稍稍偏了偏头,果然看到梁怀钰坐在床边,视线还是不清晰,他却莫名觉得梁怀钰看起来憔悴好多。   “宵儿?”梁怀钰在喊他的名字,眼睛都发亮了,“醒了吗宵儿?”   陆宵冲他笑了笑,只是脸上好像戴了氧气罩,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见。   梁怀钰还是只握着他的指尖,陆宵觉得掌心很冷,想让他帮自己暖暖。   他张嘴却发不出声,喉咙像被堵住似的,又沉又闷,他又用了些力气,心脏却猛地一抽,紧接着是绵绵不断的刺痛。   陆宵呼吸骤然急促起来,眼前开始闪过密密麻麻的雪花点,同时耳边的仪器忽然滴滴答答狂响。   他又有点不清醒了,身上除了痛没有任何知觉,房间好像瞬间涌进了一大群人,拉开他胸前的被子,在他身上贴着各种冰冰凉凉的东西。   陆宵眼前黑了一会儿,再次能看见东西时,视线被那群人雪白的衣服挡住,他从缝隙看到自己的手。   怪不得梁怀钰不给他暖手心呢。   他手背扎了好多针,针尖下的皮肤又青又紫肿了老高,想牵都没办法牵。   陆宵混混沌沌想了很多,他不太清楚自己是怎么了,也不知道梁怀钰还在不在旁边。   一双肉乎乎的手覆上他的额头,打断了思绪,入眼是位微胖的中年男人,脸圆乎乎的,说话眼睛迷成一条缝。   “没事啊小朋友,不要紧张这是正常反应,相信我们医生,一会儿就不疼了啊,困就闭眼睡会儿,没关系的哈。”   陆宵莫名觉得这位医生有点像他老师,长得像说话也像,他扯着嘴角笑出来,听话地闭上眼再次陷入黑暗。   陆宵以为他这一闭眼大概只是睡一小会儿,醒了说不定还能陪梁怀钰一起吃饭。   没想到等他真正恢复清醒时,已经是三天后。   梁怀钰抱着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陆根本不相信,最后还是梁怀钰拿出手机,把日历翻给他看,他才震惊地接受现实。   那天陆宵睡过去后,傍晚就开始发烧。   他从山里回来就一直感冒,虽然拖拖拉拉不见好,却也一直没有更严重。   就连梁怀钰都以为,陆宵只是体质差一些好得慢点而已。   没想到随着这次生病,那场感冒也赶热闹似的凑上来,让陆宵轰轰烈烈病了一场。   他喉咙一直在发炎,反复的高烧引起肺炎,就连总是笑眯眯的医生到后来都崩不住表情,严肃起来。   用最好的药,拼命让炎症消下去,最大限度减少对心脏的影响,最终没有让这场感冒恶化成心肌炎。   断断续续烧了三天后,陆宵在某个下午悠悠转醒。   他一开始不相信自己真的睡了三天,因为醒来时,他没有很难受。   除了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需要梁怀钰抱着他才能坐起来外,似乎一切都好。   可当看到梁怀钰的脸时,他又觉得自己好像真的病得很重。   梁怀钰一向精力旺盛,陆宵见识过他连续熬夜还精神抖擞的画面,所以醒来看到他时才格外震惊。   平时可以三天三夜不睡觉的大狗子,现在眼睛里全是血丝,眼下挂着重重的黑眼圈,连胡茬都长出来了。   每天清晨梁怀钰都起得比他早,陆宵还没见过他的胡茬,下意识拿手摸了摸,却立刻被梁怀钰制止。   “小心点宝贝儿,”梁怀钰托着他的掌心,小心翼翼把他的手拉下来,“别回血了。”   陆宵这才发现他手上竟然还扎着针,两边手背明显是换着扎的,都肿到面目全非。   “靠……”陆宵忍不住喃喃道:“梁怀钰……嘶……”   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扯得心脏不舒服,陆宵有点慌了,握紧梁怀钰的手。   梁怀钰更慌,就怕陆宵再一难受又昏睡个几天,当即按铃叫医生。   “不怕不怕,”他轻轻抚着陆宵的心口,“医生马上就来了啊宝贝儿。”   他不说还好,一这么说陆宵更觉得自己病入膏肓药石无医,吓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梁怀钰……”陆宵拿没扎针的手摸摸梁怀钰的胡茬,泪眼朦胧,因为心脏疼,声音小得气若游丝,“我到底什么病?”   梁怀钰一看他掉眼泪就心疼,吻了吻他的眼尾:“坚持住宝贝儿。”   医生一进来,看到的就是这副胜似生离死别的场面,重重叹了口气:“演情深深雨蒙蒙吗你们?”   他嘴上埋怨着还是快步走近推开梁怀钰,“家属先冷静。”   陆宵还插着鼻氧管,眼眶红红,看得梁怀钰心疼得要死。   医生快速检查了下陆宵的情况,“还好,没什么事。”   他又拍拍陆宵的头,“小朋友情绪不要激动,你没什么大事,醒了就好知道吗?以后慢慢调养还是个男子汉!”   梁怀钰是被陆宵上次陆宵的突然晕厥高烧整出PTSD了,现在只要一看他皱眉就难受。   他又逮着医生问了一大堆,直到确定陆宵真的没事,才放松些。   陆宵被那两人搞迷糊了。   医生笑眯眯说不严重。   梁怀钰却哭丧着脸好像他要死了,表情沉痛又坚硬,似乎已经做好陆宵不行了他就跟着下去的准备,刚毅果决毅然决然。   最后梁怀钰被医生踢出了病房,让他回去睡个觉清醒一点。   陆宵在医生的解释下,完全了解了自己的病情,对梁怀钰的表现哭笑不得。   “唉,不过你也别嫌他大惊小怪,”医生最后对陆宵这么说,“你睡了多少天,他就睁着眼睛熬了多少天。”   他边说边给陆宵换药,“家属担心病人我们都明白,但他尤其固执,跟打了钉子似的就要在你床边守着,让他回去歇会儿也不肯,谁说都没用。”   “得亏是你醒了哟,”医生笑着点了点陆宵的脑袋,“不然他还得再坐多少天?虽说小年轻谈恋爱就是有精神,也架不住这么熬嘛。”   陆宵听着医生的话,被逗出一脸笑,又是觉得梁怀钰真像只傻狗,却又忍不住心里暖烘烘的。   “行了睡会儿吧小朋友,你现在要多休息,”医生替他拉好窗帘,“也让你男朋友回去歇歇,他说要给你个惊喜,等你睡醒了,他就回来了。”   醒来这么久,又说了半天话,陆宵确实累了。   医生很亲切,还长得像他老师,陆宵在他摇篮曲一样的话音里闭上眼,安稳得睡去。   这一觉睡得很好,没有难受没有病痛,再次睁眼,他果然看到了梁怀钰。   他大概睡了整个晚上,此刻窗外天光都还未大亮,太阳罩在东方的云层里,空气宁静而温馨。   梁怀钰恢复能力实在好,回去睡了一觉,洗澡换衣服,又是一个帅气精神的大小伙子。   他眉眼深邃,下颌的轮廓干净利落,握着陆宵的手看着他笑时,满心满眼都是他,像清晨最令人心动的第一缕晨光。   陆宵睁眼的一瞬间,梁怀钰俯身在他眉心落下轻柔的吻:“生日快乐,我的宝贝。”   作者有话要说:   梁哥:在医院给我的宝贝过生日 第44章   陆宵也被亲得怦然心动, 在这个极致温柔的吻里沉浸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   “什么生日?”   我的生日吗?   陆宵在病床上躺得昏昏沉沉,对时间的敏感度一度降到最低, 完全不知道现在的具体时间。   “今天几号了啊?”他问梁怀钰。   “7月14号, ”梁怀钰轻轻捏着陆宵的耳垂,“晚了两天,不过没关系,我们补上就是了。”   陆宵生日是7月12, 偏偏那天还因为高烧在昏睡,想清醒几秒都难,更别提过生日。   “这样啊……”陆宵垂眸小小感叹了下, 眼尾也随之向下耷拉着, 有些遗憾。   “没关系宝贝儿,”梁怀钰看陆宵有点小失落,亲亲他的眼皮,“没差多少天,现在过也是一样的,你醒过来就是最好的了。”   陆宵不是在遗憾错过了自己的生日,他其实一直对各种节日都不太敏感,生日也一样, 过不过在他看来没有很大差别。   他只是愧疚错过了梁怀钰准备的惊喜。   梁怀钰和他随遇而安的性格不一样, 他对任何事物都抱有极致的热情, 把一切节日和特殊的日子视作珍贵的纪念。   对陆宵的生日更是如此。   这是他们在一起后, 正式过的第一个生日,梁怀钰相当看重。   几乎是从山里回来, 就一直在背着陆宵偷偷准备什么。   按照原计划, 几天前拜访完老师后, 梁怀钰就要带他去某个地方庆祝生日,当然陆宵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全是梁怀钰自个儿偷偷准备。   他们的关系应该要在生日那天取得突破性进展,这个是两人一早就商量好的。   为了那个夜晚,陆宵紧张了好多天,甚至上网查了好多资料,买了各种用品。   结果一样没用到,所有计划因为陆宵突然的生病而全部打乱。   现在别说和梁怀钰翻云覆雨了,他就是翻身都费劲。   陆宵小小叹了口气,捏捏梁怀钰的指尖,“对不起啊,我又耽误事了。”   “瞎说,”梁怀钰故意黑着脸装凶,“咱俩日子长着呢,你能耽误得了多少?以后不许乱说话了,听到没有?”   陆宵勉强笑了笑,“听到啦。”   “真没多大事儿宝贝儿。”梁怀钰握住他的手,“以前我也觉得做事一定得全部计划好,可哪有什么是会一直按计划走的?咱表白不也整了好几个方案吗?”   “其实只要对象是你,具体在哪儿办事又什么重要的?”   陆宵本来听得很感动,可话到了后半句又皱起眉:“我都这样了,你还想办我?”   梁怀钰豁达一笑:“今儿算了,看你可爱放你一马,以后有的是机会。”   陆宵羞赧:“你真是流氓!”   流氓俯身想亲他的额头,却亲了一嘴的头发。   他拨弄着陆宵的额发,笑意更浓,“哟,头发长好长了啊。”   陆宵也跟着笑,杏仁一样圆圆的眼睛弯成月牙,“太久没剪啦。”   上次剪头还是几个月前,他俩刚认识那会儿。   “嗯,”梁怀钰把他的刘海拨开,重新在额头中心印了个吻,“等你出院了老公陪你去剪,再剪个妹妹头,你弄那头型儿真特可爱。”   “不要,”陆宵顽强拒绝,“太傻了。”   “不傻,是可爱!”   “我拒绝!”   梁怀钰又逗了陆宵一会儿,在他脸颊偷了无数个香,才勉强放过他,摸摸陆宵的嘴唇,“先起来收拾一下,然后我们过生日好不好?”   陆宵虽然对过生没有执念,可一旦自己的生日被这样珍之重之的提起,心里又有无限的欢喜。   他点点头,眼睛亮亮的,整个人像掉进蜜糖里裹了一圈,软软贴在梁怀钰胳膊上,又乖又黏人。   梁怀钰被他蹭得心软软,小心托着他坐起来。   可即便他动作再轻柔缓慢,体位的改变还是陆宵难受了一阵。   先前躺着还不觉得,一坐起来,陆宵就心慌,心脏跳得虚虚浮浮没有着落。   “唔……”他闷哼一声,手掌撑住心口,在梁怀钰臂弯里蜷缩起来。   梁怀钰轻轻拨开他的手,将手掌覆到陆宵按压的地方,掌心的温度隔着病号服丝丝缕缕渗透进陆宵心房:“难受吗?”   陆宵依偎在他臂弯里,声音闷闷的:“有点痛。”   “没事不怕,”梁怀钰不再像陆宵刚醒来时那么慌张了,耐心地安抚:“医生说过最近有可能会痛,我们再好好治几天,很快就会好。”   天彻底大亮了,日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整个病房都充斥着暖黄的光晕。   梁怀钰掌根轻柔地替陆宵揉心口,看陆宵在自己胸前小口地喘息,不一会儿脖颈就笼上一层密密的细汗。   陆宵的脖子很漂亮,纤长柔美,在暖黄的日光下呈现出羊脂玉一样透白的颜色,又因为皮肤下暗藏的淡青色血管,看起来比羊脂玉珍稀脆弱得多。   梁怀钰替他揉胸口,他手掌大,每一下都会碰到陆宵锁骨上的小红痣,小小的红痣点缀在陆宵雪白的皮肤上,又在他细瘦的锁骨边绽开,纯洁又妖冶。   陆宵全身上下哪里都漂亮,但他越漂亮梁怀钰就越心疼。   梁怀钰搂着陆宵,手掌下能切切实实感受到他胸膛不稳定的起伏,里面的心脏每跳一下都很脆弱。   “还是很难受吗?”梁怀钰极力放低嗓音问陆宵,“要不还是让医生来看看?”   陆宵摇摇头,缓过刚坐起来那一阵,之后其实好很多,只是声音还有点哑,“不用,好像没事了。”   梁怀钰又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觉得确实好些了,才亲亲他的脸颊,去洗手间接热水。   陆宵还不能下床,洗漱都只能接了热水在床边弄。   他躺了好几天,醒过来时身上清清爽爽,估计也是梁怀钰每天都在帮他擦。   想到这些,陆宵眼眶就有点湿,手臂虚虚环住梁怀钰的腰:“照顾我很辛苦吧……”   “光是照顾还真算不上辛苦,”梁怀钰拧干毛巾拍拍陆宵的脸颊,“闭眼宝贝儿,主要还是忍得比较辛苦。”   陆宵:“……”   感人的气氛又没了,梁怀钰这人脑子里每天除了开黄腔,大概还是开黄腔。   梁怀钰给陆宵买的是块奶白色的小毛巾,婴儿专用的,触感又柔又软。   他擦擦的陆宵的眼皮,长长的睫毛就被毛巾上的热气凝成一簇簇的,陆宵乖乖闭眼给他擦的模样,真的像个小朋友。   陆宵脸颊也泛出淡淡的粉色,不知道是被逗害羞了,还是单纯因为毛巾的蒸汽太热乎。   总之这点淡粉是除了高烧以外,近几天陆宵脸上出现的唯一健康的颜色。   梁怀钰稀罕得紧,捧着他的脸蛋猛亲了几口,只是动作依旧小心轻柔。   陆宵闭眼给他擦脸,本来以为只是单纯擦两下,几十秒就好,没想到那人能搞这么久。   “你之前给我擦脸,擦……其他地方的时候,也是一直偷偷亲吗?”陆宵说时停顿了片刻,想说擦全身却不好意思开口,只能含糊过去。   “咋能叫偷亲呢?宝贝儿睁眼吧,”梁怀钰手掌盖在他眼前细心遮住窗外的阳光,“男朋友的亲怎么能叫偷偷呢?我是光明正大亲我的宝贝儿。”   他宝贝儿狠狠掐了把他的腹肌。   梁怀钰感受了下,没什么力道,要不是陆宵表情很严肃,他真会觉得陆宵又在撒娇了。   洗完脸,梁怀钰把陆宵刘海拨开了些,不让那些头发丝扎眼睛。   陆宵露出一小块光洁的额头,懒懒靠在床头,又是个干净漂亮的大宝贝。   梁怀钰给他买了个生日蛋糕,就放在床头,陆宵一眼就看到了,跟梁怀钰腻歪的时候也在偷偷瞟。   “想吃蛋糕啊?”梁怀钰捏捏他的下巴,“瞧你那馋样儿。”   陆宵也不扭捏了,他确实馋:“你赶紧打开。”   “不行,”梁怀钰竟然拒绝他,“你现在只能吃流食,蛋糕就看两眼意思意思吧?”   “什么?”陆宵震惊地看着他。   其实他大概能猜到自己暂时不能吃什么东西,前几天烧得昏昏沉沉,估计都是靠输营养液吊着,现在也只能慢慢进食。   但梁怀钰把蛋糕带来了,他还天真的以为他或许可以吃一点呢?   “我都不能吃,你为什么还要买?”陆宵大眼睛里满满的不甘心。   “毕竟是生日,一个蛋糕的排面老公肯定要给你,”梁怀钰拧开蛋糕旁边的保温壶,“先喝粥,要是粥喝得不难受,等下就允许你舔一口奶油。”   陆宵:“……”   陆宵活了21年,头一次卑微到舔一口奶油还需要得到允许。   他抿起嘴,气鼓鼓不说话了。   梁怀钰这次不由着他撒娇,坐到他身边喂一勺熬得糯糯的小米粥到嘴边,“宝贝儿张个嘴。”   陆宵也不是一个特别有骨气的人,为了能够舔一口奶油,内心挣扎一番,还是含住了勺子。   他嘴巴没味道,吃了也是味同嚼蜡,可咽下去时,他才知道梁怀钰为什么会说“如果喝粥不难受”这句话。   原本软软的小米粥顺着食道咽下去时,异物感异常强烈,陆宵没有预料,差点全部吐出来。   梁怀钰早就知道他可能会这样,放下勺子搂住他,手掌顺着胸膛慢慢抚到胃上再轻轻按揉,“忍一忍啊宝儿,先咽下去这口,不急我们慢慢来。”   陆宵倚在梁怀钰身上,难受得脊背都在微微颤抖,明明之前喝水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反胃。   幸好梁怀钰一直给他揉胃顺胸口,陆宵忍了半天好歹把那一阵捱了过去。   可是等梁怀钰再喂上一勺粥时,他说什么也吃不下了。   “乖一点,”梁怀钰还是很耐心地哄,“必须得慢慢吃点东西。”   “但是好难受啊……”陆宵冷汗都出来了,眼里冒着泪花。   梁怀钰也心疼,爱惜地吻陆宵眼尾,“再不吃东西你胃受不了,我们胃不能再弄坏了宝贝儿,多少吃两口?”   是了,他本来只是哮喘,现在心脏也不好了,要是再把胃弄坏,陆宵自己都要嫌弃自己。   他咬了咬嘴唇,还是再吞下一口粥,过程依旧艰难。   梁怀钰哄着喂了他五六勺就收手,奖励地亲亲陆宵额角:“差不多了,我宝贝儿真棒,就这么慢慢吃,咱后面再一点一点加,很快就能正常饮食了。”   陆宵从没吃过这么艰难的一顿饭,靠在梁怀钰怀里精疲力尽,但始终还惦记着什么。   他扯扯梁怀钰的衣角,小声说:“蛋糕……”   梁怀钰看陆宵精神不好,本来想让他休息会儿再开蛋糕,结果这人眼睛都闭上了,还心心念念他的小蛋糕。   梁怀钰哭笑不得,抹了把陆宵额角的细汗,“好,咱开蛋糕。”   蛋糕不大,用乳白色的盒子装着,上面系了天蓝色的丝带。   梁怀钰解开丝带,小心拖出蛋糕。   精致的小蛋糕被慢慢拿出盒子时,陆宵的眼睛随着蛋糕的出现逐渐睁圆。   不是常见的巧克力水果蛋糕,是块长方形的被做成了工作台的样子。   陆宵一眼就认出来是梁怀钰宿舍大厅那个台子,陆宵在那里上了好几个月的班。   蛋糕上面有个卡通小人,看起来就像是坐在工作台后面,一手托着腮,一手拿个保温杯。   因为是卡通形象,小人脑袋格外圆,脸颊肉也因为托腮的动作被弄得很明显,看上去像块软软的棉花糖。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陆宵知道那小人八成是就是他自己。   “你这是弄得什么呀……”陆宵有点害羞。   “不可爱吗?”梁怀钰摸摸小人的脑袋,“我专门盯着他们做的,很形象啊。”   “才没有!”陆宵十分抗拒,“我脸上哪有那么多肉!”   虽然很嫌弃,但陆宵还是忍不住拿指尖摸了摸,“什么做的呀,能吃吗?”   “巧克力的,当然能吃。”   “那谁吃?”陆宵不假思索,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个很蠢的问题。   他连喝粥都困难,肯定不可能再吃巧克力。   那就只有梁怀钰能吃。   陆宵看看小人的脸颊,想到梁怀钰要在上面咬一口,他脸就烧起来,好像自己也被吃掉了一样。   再看梁怀钰,那人也正注视着他,眼中笑意深重。   陆宵福至心灵,当即明白他在想什么。   按照两人的原本的约定,陆宵生日这天是要给他吃的。   现在生病不能让他吃了,梁怀钰这个流氓也要弄个巧克力做的小陆宵来吃,还当面给他看。   陆宵羞得厉害,狠狠踹了他一脚,脸红得把脖子都染粉了。   “你、你真是……”陆宵语无伦次,“你真的太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梁哥泪目:老子啥时候能吃到真的宵宵?   宵宵:臭流氓! 第45章   最后梁怀钰还是让陆宵舔了一口奶油。   拿小勺子挖了一点点喂给陆宵, 陆宵满心欢喜地衔过去,含在嘴里砸吧两下,秀气的眉毛却皱起来。   “怎么一点都不甜呀?”   奶油的口感其实还是很好的, 醇香不油腻, 就是甜味很淡很淡。   陆宵又舔了舔嘴唇细细品尝一遍,确实没什么味道,随即眨巴着大眼睛委屈巴巴看向梁怀钰。   梁怀钰哪经得起他这么撩拨,按住他的后脑就凑近去吃他的嘴巴, “不应该吧,我让他们做甜一点的,来宝贝儿我尝尝。”   陆宵乖乖嘟嘴给他尝, 乖得梁怀钰抓心挠肺。   梁怀钰把蛋糕放到一边, 抱着陆宵仔细亲,又不敢亲得太过怕他喘不来气,只能慢慢悠悠一点一点的加深。   尝个奶油味尝了好几分钟,一直到陆宵软乎乎陷在他怀里,伸手推他,气息不稳:“你差不多得了。”   梁怀钰稍稍松开环住陆宵的手臂,意犹未尽:“很甜啊。”   肯定又是另有所指。   陆宵翻了个白眼:“我是说蛋糕。”   他知道自己很甜,但梁怀钰这家伙能不能别什么事都和他扯上关系, 整天开黄腔。   “我也是说蛋糕。”   “啊?”   梁怀钰语气诚恳, 这下换陆宵傻眼了。   “不然你觉得我在说什么?”梁怀钰挑眉看着陆宵, 毫不掩饰地打趣他。   陆宵被他看得耳朵尖都颤了颤, 梗着脖子扭头不看他,“我管你说什么……”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梁怀钰笑着把他抱回来, 亲亲他的耳朵尖, “蛋糕是甜的,就是你嘴巴没有味道,尝不出来。”   刚才梁怀钰只亲到陆宵的嘴唇,都尝出蛋糕的甜味,更别提后面还继续加深印象尝了好几分钟。   是草莓味的奶油,甜得发慌,非热恋情侣不敢尝试的程度。   只是陆宵病了好几天,味觉寡淡尝不出来。   “真的吗?”陆宵垂了垂头,连头发丝都耷拉下来,“好可惜啊……”   “没关系宝贝儿,”梁怀钰抱着他,“你现在生病,又刚醒过来嘴巴淡太正常了,不就是一蛋糕吗,等出院了哥再给你买。”   也只能这样了。   陆宵靠在他怀里点点头,突然又想起什么:“诶,我老师他们知道我住院吗?”   生病那天晚上他们原本是要去老师家的,现在没去成,老师那边该什么反应?   “知道的,他们当晚就来看过你了,”梁怀钰看陆宵精神有点差了,又问:“要躺下吗宝贝儿?”   陆宵轻轻应了声,若有所思。   如果老师来看他,师母肯定也会跟着来,那梁怀钰岂不是……   陆宵睁大眼:“你和师母也见过了吗?!”   “不然呢?”梁怀钰笑着扶陆宵躺下,给他拉拉被子,“看来你是真一点都没尝出来啊?”   “什么?”陆宵没懂。   梁怀钰敲敲保温壶的盖子:“粥啊,你师母亲手熬的,说你每次生病都喝他煮的粥。”   陆宵真的完全没意识到,刚才吃粥的时候,他所有精力都用来对付反胃。   “那、那她对你印象怎么样?”   陆宵觉得自己错过了好多,本来正式见面的场合,应该他领着梁怀钰介绍才对,结果他倒好,闷头倒在床上,什么都丢给梁怀钰一个人了。   “别多想宝贝儿,”梁怀钰一眼就看出他在想什么,揉揉他的眉心,“老师和师母都是很好的人,他们不会反对咱俩,这不师母还心疼咱,天天给咱做吃的吗?”   “都是做给你吃的吧,”陆宵眉眼弯了弯,“我人都不清醒做给我干嘛?”   “师母心疼你,爱屋及乌也就心疼我了。”   陆宵被他逗得心情好了些,拉拉他的手指,“我有点累了,你抱我睡觉好不好?”   “这还用问?”梁怀钰当即换了衣服上床,速度快得像一键换装,陆宵被逗得笑个不停。   他掀开被子躺倒陆宵身边,小小的病床里装了两个成年男性显得格外拥挤。   梁怀钰侧身把陆宵拥进怀里,“我做梦都想抱你睡觉,凑过来点别掉下去了。”   陆宵听话地蹭过去,额头抵到梁怀钰下巴,那人便顺势低头亲他一口,大手在他脊背上轻轻拍着:“睡吧,医生说了你要多休息,我陪着你。”   梁怀钰的怀抱又暖和又舒服,陆宵窝在里面嘴角止不住地往上翘,不一会儿就沉沉地睡过去。   他发现,只要梁怀钰抱着他,他渐渐的不需要听鬼故事也能睡得很好。   ·   梁怀钰又赔陆宵在医院住了几天,直到陆宵慢慢可以下床走路,慢慢可以正常饮食,身体各方面都在恢复。   出院前一天的傍晚,吃过晚饭后,梁怀钰带陆宵去住院大楼下面的花园里散步。   之前几天因为陆宵身体还不行,他们都只在病房外的走廊里转悠。   在医院住了那么多天,现在马上要出院了,陆宵连楼下的花园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怎么想都有点可怜。   医生也说可以适当出门散步,对身心都有益。   七月下旬天气已经很热了,白天花园里几乎没什么人。   到了傍晚太阳落山,坠坠地悬在天边,空气里的暑热渐渐消散,偶尔也会有几阵风吹过,花园里的人也就多了起来,大部分都是家属陪病人下来散步转悠换换心情。   虽然是医院的小花园,但其实和普通的居民区里差不多,除了里面的人大多穿病号服,别的都一样。   小孩儿就嬉嬉闹闹互相追着跑,大人就慢悠悠的闲逛,只是没人跳广场舞。   陆宵被梁怀钰揽着走了一会儿就意兴阑珊,体力也有些不支。   梁怀钰看他脸色发白,撑着他的腰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不舒服吗?要回去还是坐下歇歇?”   陆宵抬眸看了眼花园的景色,虽然不特别,好歹红花是红花绿叶是绿叶,还有个小池塘,怎么都要比光秃秃的病房墙壁好看。   他摇摇头:“就是有点累了,我们歇会儿吧,还不想回去。”   “行。”梁怀钰什么都依他,扶他到池塘前的长椅上坐下。   毕竟是七月底的盛夏,傍晚的风就算再怎么吹,也算不上凉爽。   梁怀钰穿了件短袖,走了这么一会儿都有些出汗,陆宵穿着长袖长裤的病号服,居然依旧冰肌玉骨。   梁怀钰摸了摸他的手,指尖都还是温凉的。   他把陆宵整只手都放进掌心里捂着,看他手背上还留着输液后淡淡的淤青,心里忍不住直叹气。   忧心陆宵的身体什么时候能彻底养回来。   “你想什么呢?”陆宵也发现他的心不在焉,歪头问他。   “没什么,”梁怀钰笑笑,搂住陆宵单薄的肩膀,“想你明天出院穿什么衣服。”   说起这个陆宵就害臊。   明天是他出院的大日子,老师一家说好了要来接他回家,还要整个接风宴,顺便把上次错过的晚饭不上,算是他们小两口第一次正式见长辈。   陆宵对此表示还好,他已经不会紧张了。   但梁怀钰相当激动,甚至不顾陆宵的劝阻,一股脑替他准备好出院要穿的衣服。   陆宵看了眼差点没再厥过去。   款式就还行,毕竟夏天嘛,男生又不能像小姑娘那样穿裙子,无非是各式各样的T恤衬衫换着来。   让陆宵头痛的主要是颜色,他甚至怀疑梁怀钰是不是有点色盲。   不然怎么做到完美避开一堆好看低调的衣服,给他选出几套极致花哨的。   五颜六色缤纷异常就算了,上面印的花样图案也是离奇到陆宵看不懂。   “我找大师算过的,你出院宜穿鲜亮点的衣服,这叫除旧迎新。”当时梁怀钰是这么解释的。   陆宵根本不想听,恨不得一脚踹过去。   现在想起来这回事,陆宵又想踹他了,不过碍着花园里人多,不好大动作,只能伸手使劲掐了把梁怀钰的腹肌,勉强出点气。   “咦?”陆宵掐过之后,突然发现有点不对。   “咋了宝儿?”对于平时陆宵的动手动脚,梁怀钰一向听之任之全当调情。   陆宵看看梁怀钰的脸,又看看他的肚子,忍不住伸手再摸了一下。   触手是八块完美的腹肌,虽然隔着衣服看不见,也能感觉出被锻炼得非常好。   可陆宵明明记得,他住院的这些日子,梁怀钰应该是没时间去健身房的,怎么腹肌还能保持得这么好?   他这么想也就直接问出来了,挽着梁怀钰的胳膊眨眼睛,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   “为什么呢?”说着还捏捏梁怀钰的胳膊,觉得这里的肌肉似乎还更明显了,不由睁大眼,“怎么手臂还更强壮了?!”   “宝贝儿啊,”梁怀钰叹了口气,有点欲言又止的样子,“虽然我最近没空举哑铃了,但你仔细想想,我是不是每天都在举别的东西?”   “什么别的东西?”陆宵歪头不明白,睫毛刷刷眨两下,懵懵的。   “啧,”梁怀钰摸摸陆宵明显消瘦了些的脸颊,又捏捏他的下巴,“再想想?”   陆宵感受着梁怀钰指尖摩挲他脸颊的触感,忽然福至心灵,脸腾地红起来:“不、不会是我吧?”   前几天他走路费力,一下地心口就扯着疼,梁怀钰舍不得看他难受,干脆做什么都用抱的。   所以虽然他没能去健身房举哑铃,但每天都在举陆宵这个100多斤的杠铃,才更强壮了吗?   陆宵羞死了,不想承认自己作为一个人体健身器材,功效能那么显著。   他又戳戳梁怀钰的腹肌,死鸭子嘴硬:“那这个呢?这个总不是举我举出来的吧?”   梁怀钰捉住他的手,眉梢微挑:“我怎么觉得你对我身材兴趣,比对我本人还要大?”   “你猜呢?”陆宵笑起来。   太阳彻底落山了,花园里的街灯亮起来,陆宵的眼睛在朦胧的灯影下闪着柔润的光。   傍晚风有点大了,陆宵莫名觉得凉飕飕的,缩了缩脖子想继续逗梁怀钰,刚一张嘴却呛了口风,咳嗽起来。   梁怀钰脸色一变连忙揽住他,“怎么了,咋还咳起来了?”   “咳咳——”陆宵捂着嘴摆手,想说没事,却咳得停不下来。   他喉管很痒,像被无数细微的倒刺在戳着,无止境的咳嗽连带着心脏也疼起来,针扎一样的难受。   陆宵脸刷一下白了,脖颈却因为咳嗽哽得泛红,额角也渗出冷汗。   梁怀钰二话不说拦腰将他抱回去,也不管别人会不会看见。   第二天的出院计划又搁浅了。   陆宵大概有点着凉,回去后就咳得有点厉害,医生用过药后,也没能阻止他当晚就发起低烧。   作者有话要说: 第46章   陆宵体质太差, 谁都没想到盛夏的天气,只是出门吹了不到半个小时的风也能发烧。   梁怀钰又焦心又自责,陆宵身体不能跟常人比, 一般人感冒吃点药就行, 甚至不吃药都能好。   陆宵不行,对陆宵来说,任何小感冒都是要注意的大事,别提现在还烧起来了。   医生接到通知来看陆宵的时候, 也有点惊讶。   按理说,这个气温不应该一吹就倒,现在外面花园里的风扑到身上都还是热的。   可一通检查下来, 没查出什么问题, 只能说是因为陆宵天生体质就弱,最近大病一场抵抗力降低不少。   这种情况要治也没什么立竿见影的法子,得先把温度降下来,仔细观察不要再引起炎症,主要还是体质问题,只能慢慢养。   陆宵昏昏沉沉蜷缩在病床上,被梁怀钰抱着,这几天蓄起来的一点精气神, 被一个小小的低烧全部消磨殆尽。   他甚至感觉低烧比高烧还要痛苦。   前几天听上去他好像病得很重, 昏睡好几天, 可正是因为晕得不省人事, 反而也让他失去知觉。   印象里就只是睡了一觉,梁怀钰把他照顾得很好, 醒来后身上清清爽爽, 除了没力气几乎不觉得难受。   可现在他发着不上不上的烧, 温度不足以让他烧晕过去,却又断断续续地折磨人。   陆宵很想睡一觉,睡过去就感觉不到难受了,却头疼得完全没法睡。   脑子里像被插了根棍子,从太阳穴一直戳到脑仁,还不停地搅来搅去,连带着眼眶都胀痛。   他依赖地往梁怀钰怀里缩着,攥住他的衣角难受得直哼哼。   梁怀钰听着自家宝贝的哼哼,心脏碎成好几瓣,但除了抱着哄又没有别的办法:“宝贝儿?很不舒服对吗?怪我,我不该带你出去,跟哥说说哪里难受?”   “唔……头疼。”陆宵一难受就爱撒娇,眼眶都烧红了,蹭着梁怀钰说难受。   他还在咳嗽,嗓子哑了喉咙也痛,声音小得像猫叫,把梁怀钰一颗心翻来覆去地挠。   “不疼不疼,”梁怀钰亲亲他的额角,“我们揉揉就不疼了啊……”   梁怀钰一边给他按太阳穴,一边耐心地哄。   医生进来要挂水输液,陆宵一看见那件磨人的白大褂,就生无可恋地闭眼。   在挂水前,他已经挨过一记退烧针了,就在屁股蛋上。   陆宵不知道自己先前高烧的时候有没有打过这个针,但现在他是有意识的,虽然不算太清醒,好歹对外界的一切都还留有清晰的感知。   所以医生扒开他的蓝白条纹病号裤,把冰冰凉的针管戳到屁股蛋上时,他也感受得清清楚楚。   当时他侧趴在床上被梁怀钰抱着,头埋在他胸口,那个角度梁怀钰估计该看的不该看的全看完了。   他还是头一次在清醒的情况下被别人看屁股蛋,在发烧快要炸掉的头痛和极度羞耻的双重作用下,他恨不得在梁怀钰的胸肌上撞晕过去,一了百了。   现在那个医生又来了,一样的圆乎乎,一样的笑眯眯,又要给他输液。   “他手还能输吗?”梁怀钰捧着陆宵的手心疼得要死。   原本白白嫩嫩像玉一样的手背,现在全是输液之后留下的淤青,梁怀钰都想不出来还有哪个地方可以扎。   “不输液怎么办?”医生也很无奈,“他身体这个样子必须好好治,最好今晚就把烧退下来,尽量只输这一轮吧。”   陆宵太阳穴突突直跳,耳边也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嗡嗡地叫,吵得他头更痛。   眼睛忽然被梁怀钰遮住,他手掌大,手心热乎乎的,覆盖在脸上其实很舒服。   梁怀钰又亲了亲他的唇瓣,柔声哄道:“宝贝儿乖,我们再输个液,乖乖睡一觉,明天就不难受了。”   陆宵一点力气都没有,软软地点了点了头。   其实他不太能感受到输液的痛,手背早就被扎麻木了,充其量只能感到冰凉的针尖扎进血管,不怎么痛。   药效没那么快起来,陆宵觉得冷,梁怀钰就钻进被子里抱住他。   头还是很痛伴随着一阵阵眩晕,甚至勾起了胃里反酸。   陆宵呼吸重了些,没扎针的手揪住上腹的衣服。   “怎么了,胃不舒服吗?”梁怀钰抱着他,立刻发现他的小动作。   陆宵不想说话,总觉得一张嘴就能吐出来,只好虚弱地“嗯”了声。   梁怀钰拉开他冰凉的手指,把自己的手掌贴到陆宵胃上:“我给你捂捂,你看能不能好些,不怕宝贝儿。”   胃难受的时候被热乎乎的东西捂着其实会好很多,陆宵也是,胃里的痛感消下去些,但反胃还是一直存在。   陆宵努力忍了半天,忍到出了一后背的汗,最终还是没能忍住,趴在床沿吐了。   虽然吐的时候很难受,喉管又辣又痛,还差点被呛得穿不过气,但吐完后仿佛获得了新生。   梁怀钰带他漱完口洗完脸,陆宵躺在床上,整个人都是轻飘飘的,似乎连头痛都好了些。   趁着这一刹那的松快,睡意瞬间席卷,陆宵总算沉沉地睡了过去。   期间有段时间觉得很热,他迷迷糊糊醒过来一次,又被人温柔地吻着眉心哄得再次昏睡过去。   等到彻底醒来,手背已经没有继续打吊针了。   他身上的衣服被换过,换下了丑丑的蓝白病号服,变成了一件异常柔软宽松的纯棉睡衣。   医生和梁怀钰齐心合力,总算没让他转化成高烧继续病下去,退烧后没有再反复,只是因为还有点咳嗽,保守起见医生让他再在医院待了两天观察情况。   这两天是陆宵为数不多极其轻松的两天,没有发烧没有气喘,心脏也老老实实待在胸腔里认真工作。   梁怀钰还给他把枕头床单床垫都换了一波,理由是陆宵一换上家里的睡衣病就好了大半,说明他命中不适应医院的里的东西,得全部换成家用的。   陆宵不知道这人怎么就突然迷信起来,直到他看了部电视剧。   住院后面的日子每天都很无聊,梁怀钰也有自己的工作不可能每天守着他。   陆宵无所事事下来就喜欢看剧。   即将出院的某个下午,梁怀钰去给他拿出院的衣服,他就一个人躺在病床上看了部宫斗剧。   里面有位妃子怀孕了,皇帝当即下令把她平时用的攒金织软枕换成苏绣的,理由是金线粗糙,不适合有孕的嫔妃。   陆宵看到这里惊呆了,怀疑梁怀钰是不是也看过,不然做出的事怎么能和那皇帝如出一辙。   更何况剧里妃子的孩子最后流掉了,她只是怀个孕都要换枕头,那陆宵这种枕头被套床垫全换的,怎么也是龙凤胎才有的待遇了吧。   可等到梁怀钰回来陆宵逼问的时候,他却矢口否认,怎么都不肯承认自己也看过那部剧,还连哄带蒙地骗陆宵穿上他带来的衣服。   撞色的T恤加撞色的外套,陆宵穿上后对着镜子数了下,不多不少正好七个颜色,凑齐了红橙黄绿青蓝紫。   “这玩意儿没法见人。”陆宵坐在床边死活不肯出门。   “多漂亮啊,”梁怀钰过来抱他,睁眼说瞎话,“我宝贝儿这么穿太可爱了。”   “你滚吧,”陆宵想踹死他,“你不觉得我现在就像一袋彩虹糖吗?哪里可爱了?”   “你怎么知道我小时候最喜欢吃彩虹糖?”梁怀钰眼睛都亮了扑上来啃他的脸颊,“宝贝儿好甜。”   陆宵被他骚得没办法,半推半就让他啃了会儿。   即便陆宵再不情愿,他最后还是穿着这身衣服走出了病房。   来接他的老师师母看到这一身行头,都说选得好。   师母甚至捧着脸毫不吝惜地赞扬:“真是太可爱了,你们年轻人就该穿鲜亮的颜色,又喜庆又压日子,小梁这事办得好,就这么出院,回家也不许脱下来!”   少数服从多数,陆宵在他们三人热烈的目光中走出病房。   从走廊到电梯再到大厅最后坐进车里,他这袋人形彩虹糖一路吸引了无数目光。   打针的小孩子看到他都不哭了。   出院后,他们直接去老师家里吃晚饭。   师母亲自下厨,梁怀钰想帮着打下手却被赶出厨房。   师母捆着围裙笑道:“你给我把那小祖宗看好就行,别又磕哪儿碰哪儿了,厨房里有孙姨帮忙用不着你凑热闹。”   身娇体弱的小祖宗没觉得自己容易磕碰,只知道孙姨在师母家干了很久的活了,两人配合一向默契,确实不需要梁怀钰掺和。   他拉拉梁怀钰的衣袖,“行啦,厨房用不上你,你还是跟我玩吧。”   “对了,”陆宵说着眼睛亮了亮,“你想不想看我小时候的照片?”   当然想,梁怀钰心里一动,他对陆宵的一切都抱有极大的兴趣。   相册放在二楼的书房里,陆宵拉着梁怀钰往楼上走,一边絮絮叨叨:“我小时候的照片都存在老师家里,你来得巧呀,要是回我爸家,什么都看不到了……呼……”   他刚出院体力实在不行,说着说着竟然有些喘,可楼梯才只上了一半。   梁怀钰一开始只是扶着陆宵的肩膀,见他气喘,便回头看了眼楼下,老师师母都在各忙各的,没工夫看他们。   “嘘,”梁怀钰贴着陆宵的腰一把将他抱起来,小声说:“悄悄抱你上去。”   陆宵也环住梁怀钰的脖子笑起来。   到了书房,两人找了块大垫子一起坐在地上,陆宵翻出了他的成长相册。   是一个边都磨破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册子,上面还印着某个医院的名字,应该是陆宵出生的那家医院送的相册。   这个相册对梁怀钰来说就像个宝藏,藏满了陆宵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   他珍而重之地翻开第一页,入眼就是个很小很小的婴儿,还躺在保温箱里,手上套着医院的纸环,眼睛都没睁开。   相片下面有一排字,墨水都有些花了,写着:出生三日留影。   梁怀钰摸摸相片里小婴儿的脸颊,红红的还皱巴巴的,像个小猴子,“你……”他甚至有些说不出话,“你怎么这么小啊……”   他是见过自己那个胖外甥出生时的模样的,虎头虎脑胳膊腿上全是肉,完全不像陆宵这样小得可怜。   “那不然呢?”陆宵笑笑,“我出生只有三斤多啊,能大到哪里去。”   “三斤?!”梁怀钰难以置信,他胖外甥快八斤,比两个陆宵还要多。   “我怕是两个巴掌就能把你盛下来吧……”梁怀钰合拢手掌,看着照片里的婴儿陆宵比划了下。   陆宵也大概打量两眼,赞同道:“肯定可以,你一只手说不定都能试试。”   梁怀钰完全无法想象照片里那么一丁点大的小宝贝,竟然长成了自己身边的大宝贝。   他抱住陆宵,疼惜地吻他:“乖乖啊,你怎么长大的啊……”   “就好好长大了呀,”陆宵笑着,不想让他继续看自己小猴子一样的照片,岔开话题,“我还有张照片想给你看。”   他任由梁怀钰环着自己的腰,弓身在相册里翻找。   “是一张灵异照片!”陆宵说着都很激动,“小时候在外公家里拍的,门缝里有个鬼影子……对!就是这个!”   陆宵激动地把传说中的灵异照片抽出来放到梁怀钰眼前,梁怀钰第一眼只看到里面的小陆宵。   陆宵那时候长大些了,约莫有五六岁的样子,乖乖坐在地上玩泥巴。   背景是个大房间,装修有点老,地板衣柜都是沉重的实木质地。   照片看起来像是晚上,还开着闪光灯,照得陆宵侧脸白净睫毛纤长,像个小玉人。   梁怀钰没看到什么灵异的鬼影子,只觉得陆宵小小的好乖好可爱,甚至这个场景还有点眼熟。   “宝贝儿你好乖啊……”梁怀钰情不自禁道。   “哎呀你别看我,你看那后面的门缝……咳咳……”陆宵一急就有些咳嗽,捂着胸口皱眉。   “好好好我看我看,宝贝儿别急,”梁怀钰搂住陆宵,一边替他轻轻揉胸口,一边仔细看照片。   他顺着陆宵指尖看过去,门缝间似乎确实有个影子,黑乎乎的,怪吓人。   梁怀钰越看越觉得眼熟,忽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不太自在的清了清嗓子,问陆宵:“这照片谁给你拍的?”   “宴姐啊,”陆宵拍拍身侧的空地,“当时她就坐在我这边。”   轰——   梁怀钰脑子里有个什么地方塌了。   他觉得,那个黑影,好像是他。   他小时候和爷爷一起去过陆宵外公家里一次,因为陆宵像个小自闭不愿意下楼,他就偷偷溜上去玩。   当时陆宵就在房间里玩泥巴,旁边还有个小姑娘,房门没关紧,梁怀钰就透过门缝看了会儿。   陆宵那时候都已经很好看了,只是一直低着头只关心手里的泥巴。   梁怀钰当时趴在门缝边,满脑子想的都是他怎么还不抬头?快抬头让我看一眼!   结果这一幕竟然被方宴拍了下来,还因为是老式胶卷相机,方宴手也有点抖,竟然把他拍成了坨黑乎乎的鬼影子!   “是不是特别丑?”陆宵还在一边乐呵呵地说话。   “而且这鬼估计挺厉害的,后来我上小学了,把这张照片放到灵异论坛上求大师帮忙看,竟然没有一个能看出来他是什么品种的鬼。”   “最搞笑的是,还火过一阵,”陆宵笑得歪倒在梁怀钰肩上,“因为长得太丑了,有人说他是灵异界最丑的鬼影子,那楼的评论都过千了,现在估计还能找到……”   梁怀钰越听面色越凝重,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还在网上火过这么一阵。   但看陆宵的态度,他觉得有必要纠正一下陆宵对自己的恶劣印象。   “宝贝儿啊,”他亲亲陆宵的脸颊,指着自己那坨黑历史鬼影子,“你觉得有没有可能,他其实是个人呢?”   “哈?”陆宵笑得停不下来,“你说什么呢?”   陆宵坐直:“你仔细看看呀,他黑乎乎的,又恐怖又邪门,还没有脚,怎么可能是人?”   某坨恐怖邪门的黑鬼:“……”   “你也仔细看看呢,”梁怀钰从不气馁再接再厉,指尖在影子上画了画循循善诱道,“看我手指的走向,有没有觉得这么一看,他轮廓其实还有点俊美呢?”   陆宵见他这么认真,总算收了收笑,低头看那坨影子。   梁怀钰满怀期待,盼望自家大宝贝能从他指引里,认出自己俊美不凡的脸庞。   半晌,他却听见陆宵好像叹了口气。   陆宵撑着脑袋陷入沉思:“……你对俊美的定义这么抽象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梁狗:有没有可能,那坨鬼可能是我……?   宵宵:……那你长得真抽象。 第47章   抽象?!   陆宵竟然说他抽象?!   梁怀钰如鲠在喉,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不要告诉陆宵,那坨很丑很邪门灵异界大师都辨认不出来的鬼影子,其实就是他本人。   他又仔细看了看照片, 他儿时的身影出现在离小陆宵不远的门缝后, 陆宵在闪光灯下白的发光,他却比色泽暗淡的木地板还要黑,只有两只眼睛发出幽幽的光。   他当时大概是侧身弯腰缩在门后,大半的身体都被门挡住, 看起来确实没有脚,拍照的人手再一抖,他的脑袋都被拉出幻影。   真的是, 太丑了。   梁怀钰活了21年, 走到哪里都是别人口中周正的大帅哥,从来没这么丑过,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承认了。   陆宵也托腮看着那张照片,脸颊堆出一点点肉,粉粉嫩嫩的,分明就和蛋糕上的巧克力小人儿一模一样。   梁怀钰稀罕得紧,拿手指戳了戳,又软又滑, 他没忍住抱着陆宵啃了口, 他家宝贝儿果然比巧克力还甜。   “啧。”陆宵无奈翻了个白眼, 暗暗骂梁怀钰是流氓, 但还是心软地给他亲。   梁怀钰抱着陆宵突然在想,要是当年他没有只在门后面看陆宵一眼, 而是推开门走进去, 先做个自我介绍, 再问陆宵愿不愿意跟他当朋友,后来会怎么样?   他们可能会一起长大,一起上学,一起出去玩,他就是陆宵的竹马了!   他还可以亲眼看见各个时期的陆宵,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通过零星的几张照片,在陆宵只字片语的回忆里去想象。   “宝贝儿,”梁怀钰把下巴搭在陆宵肩上,犹豫着开口,“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长大,咱从小就认识,一起上学一起掏鸟蛋?”   陆宵扭过头疑惑地看着他,似乎真的认真想了想,最后却垂下头有些气馁:“可是我不能掏鸟蛋诶。”   他不可以跑也不可以跳,从小到大都只能乖乖坐在座位上看别的小朋友玩。   “哦对对对,我把这茬忘了,”梁怀钰轻轻抚了扶陆宵的心口,“那宝宝咱们就不掏鸟蛋,你小时候玩什么我就陪你玩什么,你想和我一起吗?”   陆宵眼睛亮了亮,似乎心动了,刚要开口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咬咬嘴唇,“要不还是算了吧,还是不要那么早认识。”   “为啥啊?”梁怀钰不懂,“我们早点认识不好吗?”   陆宵摇摇头,“如果从小一起长大,你大概不会喜欢我了吧,我们只能当一辈子好兄弟……虽然这好像也没什么不好,但我还是想你只喜欢我。”   “我当然喜欢你呀,怎么可能因为早认识就不喜欢了呢?”梁怀钰亲亲陆宵眼皮,“你为什么这么想啊宝宝?”   陆宵撅起嘴:“竹马都是这样的,看久了就厌烦了,不然我为什么不喜欢邓南南呢?”   “不一样!”梁怀钰捧起陆宵的脸,努力纠正他的想法:“你不喜欢邓南南是因为你本来就不该喜欢他,月老没给你俩牵那线,但咱不一样。”   梁怀钰看着陆宵,一字一句说得极度认真:“咱俩在一起是板上钉钉天雷勾地火,和什么时候认识没关系,唯一的区别,就是我会提前很多年开始爱你。”   “……真的吗?”陆宵被说动了,抬起胳膊软乎乎地挂到梁怀钰脖子上,“那可以早点,其实我还挺想早点认识你的。”   梁怀钰自然地把陆宵抱到自己腿上,小小松了口气,把话题往重点上引:“那我给说个事,你别嫌弃我。”   陆宵立马从他怀里直起身:“你又犯什么傻了?”   彩虹糖套装给陆宵留下了心理阴影,他是真怕梁怀钰会以庆祝他出院为由再做出什么傻事,比如置办一套更花哨的床单被罩啥的。   “没有没有,”梁怀钰揉揉他的脊背,“不是最近,是以前,我想说我真的很小就认识你了。”   陆宵完全没料到他要说的是这个,愣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漂亮的眉毛站起来,“什、什么的时候的事啊,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陆宵小时候有点内向,朋友很少,他仔细回忆了一遍,确实没有梁怀钰这个人,“你是不是记错了呀?”   “不可能错,”梁怀钰把照片举起来,手往门缝一只:“这坨鬼影子就是我。”   陆宵又懵了。   梁怀钰不想听陆宵评价那坨鬼影子,趁他发懵的空当把他抱回怀里先发制人:   “我爷爷和你外公认识,小时候我来过你家一趟,但你好高冷都不愿意出门见人,还是我偷偷溜上楼玩,从门缝里瞧见过你一眼。”   他竹筒倒豆子一股脑全说了,陆宵被他说得更懵,倚在他身上半天做不出回应。   陆宵眼睛长得很圆,睫毛又长,震惊发懵的时候眉梢微扬,大眼睛也没有焦点,看起来岁数很小很好骗的样子。   梁怀钰亲了他两下,又摸摸他心口,怕他情绪起伏太大不舒服,“宝宝?回神了宝宝。”   陆宵呆愣愣拿起照片看了两眼,又看看梁怀钰,再看照片,再看梁怀钰,循环往复好几次后终于有了反应。   “你怎么长这样啊……”他整张脸都皱起来,“你怎么这么黑呀……”   陆宵拉着梁怀钰的胳膊打量起来,脸脖子手虽然不算特别白皙,但也比大半男生白了。   他又拉开梁怀钰的衣领,从领口看里面的腹肌,也是白巧克力,那照片怎么会黑成块煤炭?   他认真观察了好久,觉得但凡梁怀钰当时没那么黑,都不至于被照出鬼影的效果,起码能像个人。   “我……你……”陆宵异常堂皇,扣着手指,“老梁啊,虽然我生不出孩子,你的基因影响不到我,但、但你也不能黑成这样呀……”   梁怀钰:“……”   果然还是被嫌弃了。   “不是的宝宝,”梁怀钰努力解释,试图给自己挽回一点颜面:“照片这种效果,首先是因为开了闪光我又离得远,再加上照得有点花了,最后,可能跟我刚从非洲旅游回来有那么一点点关系。”   “是很大关系吧,”陆宵表情一言难尽,“不过也没、没事,我不嫌弃你。”   梁怀钰再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直接跳转:“你看当时你跟个小自闭似的不愿意见人,我又突然犯怂没能主动找你,要是咱俩都迈出一步,早就认识了,哪还用等到今天。”   他本意只是想感叹下世事无常岁月蹉跎,没想到陆宵听后竟然沉默良久。   “我那时候,确实有点自闭。”半晌陆宵轻声说。   他斜斜地靠在梁怀钰身上,阖上眼神色淡了下来,“那时候我妈妈刚去世,她本来怀着我妹妹,最后两个都没留住。”   梁怀钰环着陆宵的手臂僵硬起来,忽然有些无措:“宵儿……”   他想安慰陆宵,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对于逝去的亲人,任何安慰都显得苍白无力。   还好陆宵睁开眼,靠在他肩头嘴角抿起很淡的弧度,眸光温柔:“给你看看我妈妈吧。”   他坐起来,翻到相册的最中心,小心从里面抽出了一张照片,“这个是她18岁那年照的。”   梁怀钰抱住他,和他一起看那张老照片。   照片里是个站在海边的女孩子,白裙子高马尾,笑起来的眼睛和陆宵一模一样,很明媚动人。   “咱妈好漂亮,”梁怀钰认真道:“你们长得真像。”   “是吧,”陆宵也很喜欢别人夸他妈妈,手指爱惜地摸摸照片里女孩子的脸,“要是妹妹活下来了,应该会更像她。”   他虽然五官和妈妈很像,但鼻梁眉骨还是靠近他爸多一点。   梁怀钰揉揉陆宵的头发,俯身吻他,没什么□□,就是单纯的疼惜。   “叩叩——”   不远处传来两声敲门声,方年站在门外,脸别到一边,尽量装作什么都没看见:“那个……有什么先收一收啊,下去吃饭了该。”   梁怀钰适时放开陆宵,陆宵耳根发红,梁怀钰倾身将他挡住,冲方年笑道:“好嘞,谢谢您我俩马上就来。”   方年手一挥直接转身下楼,似乎一眼都不想多看他俩。   晚饭陆宵没吃多少,他尽力表现得活泼一点,但精神始终不好,眉眼也显出疲惫。   大家都看得出来他状态不行,一顿饭没持续太久,大概吃到后半段就尽快结束,让梁怀钰把他带回家。   饭桌上陆宵为了不扫兴,一直硬撑着,被梁怀钰带出门上车后,就不再掩饰恹恹地靠在椅背上,闭着眼养神。   一路上梁怀钰把车开得很平稳,陆宵虽然没有睡着,到家楼下时却也不想再动弹,被梁怀钰抱进了屋。   毕竟刚出院身体发虚,一下午的活动早就耗尽他为数不多的体力。   梁怀钰抱他在床上半躺着,在后背垫了好几个枕头,好让他呼吸顺畅些。   陆宵没什么精神地靠在床边,努力对付头晕,眼前也有些发黑。   梁怀钰不知道在一旁捯饬些什么,响了一阵后,一个凉凉的东西贴到他脸上。   陆宵睁眼,发现竟然是个氧气罩。   梁怀钰在床边蹲下,给他把氧气罩戴好:“医生说的,家里如果备个制氧机,你会舒服很多。”   大概是因为缺氧,陆宵思维有些迟缓,眼眶好像也在发烫视线模模糊糊,他努力眨了眨眼睛,梁怀钰的脸就清晰起来。   他刚想说不难受,梁怀钰却拿指腹摸了摸他的眼尾,问他为什么哭。   陆宵怔了怔。   梁怀钰又凑近去亲他的眼睛。   梁怀钰浑身上下都很热乎,手和嘴唇也是,陆宵被他亲着,鼻尖蓦地一酸,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淌了出来。   他拉起梁怀钰的一根手指,昏昏沉沉眼眶通红。   梁怀钰看着陆宵的眼泪不住地往外流,淌进散落在枕头上的黑发里,他好像在说话,氧气罩里喷出一阵一阵的雾气。   梁怀钰凑近去听,陆宵冰凉的手捏着他的指尖,声音小得让人心疼:“我想妈妈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48章   说起来有点难为情, 梁怀钰其实很喜欢看陆宵哭。   陆宵皮肤白,角质层薄,哪怕只是用手揉揉眼睛, 都会红得像只小兔子, 更别提哭起来的时候。   他如果哭,首先鼻头会红,然后长长的睫毛被眼泪浸湿凝在一起,看起来会更黑更浓, 卷着有韧性的弧度,泪珠子真的有小黄豆粒那么大。   梁怀钰虽然总笑话他是只水闸精,但其实心里很疼惜。   陆宵大概也知道自己哭起来让人容易心软, 所以很多次扑进梁怀钰怀里, 耍赖撒娇扯着嗓子嗷嗷哭。   反正梁怀钰不会嫌他烦,梁怀钰只会觉得他可怜可爱。   梁怀钰也是头一次知道,陆宵真正很难过很委屈的时候,反而不会撒娇了。   他只会紧紧攥着某样东西,然后安静地掉眼泪。   以前没有梁怀钰的时候,或许是床单,或许是枕头,任何一样能够给他些许安全感的东西都可以。   现在他就只拽着梁怀钰的一根手指。   而不管梁怀钰怎么耐心地哄他亲他, 都没有用, 他依旧只是闭着眼一声不吭地哭, 甚至没有一丝呜咽。   梁怀钰才突然明白, 他可能根本就不是喜欢看陆宵哭,他只是喜欢陆宵对他撒娇。   陆宵可以撒娇地赖在他身上肆意哭喊, 但不要真的伤心。   梁怀钰抱了他很久, 陆宵一直到睡熟了, 眼尾都还挂着泪,可能又做梦了。   ·   第二天,陆宵是被眼皮上冰凉的触感唤醒的。   他尝试地睁了睁眼,眼皮很沉,眼睛酸涩胀痛,梁怀钰坐在床边拿冷敷袋给他敷眼睛。   他脑子都没完全清醒,下意识环住梁怀钰的腰撑起一点上半身。   梁怀钰揽着他的肩背把他抱进怀里,摸摸他的额头,又把手掌贴到他心口上:“头晕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陆宵昨晚几乎哭了大半夜,氧气也吸了大半夜,梁怀钰一直守着他,就怕他会难受。   医生也说过,陆宵不可以情绪太激动,整整哭大半宿,该多伤神啊。   梁怀钰心里急得不行,却连大点声说话都不敢,怕吓着他,只能轻轻给他揉太阳穴:“宝宝?难受吗宝宝?”   陆宵确实有点头晕,身上也没什么力气,但他早起身上一向不会很舒坦,哭过之后更是这样。   虽然觉得没什么大事,但也不敢掉以轻心,他阖着眼仔细感受了下,心脏没有不舒服,呼吸也很顺畅,就连身上都很清爽。   记得昨晚回家他是直接在靠在枕头上睡着了,只能又是梁怀钰给他换的睡衣。   陆宵忽然觉得很恍惚,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自己动手穿过睡衣了,全是梁怀钰帮他弄。   恍惚之后就是无限的感慨。   他躺在梁怀钰臂弯里出神,梁怀钰却要急死了。   梁怀钰不知道陆宵心里想什么,只能看见陆宵嘴唇泛白,睡衣袖子下的一小截手臂瘦得可怜。   陆宵闭着眼,似乎还稍稍皱了皱眉。   梁怀钰当即坐不住了,拿起床边的小毯子把陆宵严严实实裹住,就要抱他下床。   陆宵被他一番动作弄回神,按住他的手臂:“干什么?”   梁怀钰亲了亲他的眉心,稳住心神:“咱去趟医院,没事儿不怕啊宝宝。”   “不用去医院啊,”陆宵更用力地按了按梁怀钰的手:“我没有不舒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晚哭过,他嗓子有点哑,声音也异常小,说出的话十分没有信服力。   梁怀钰皱着眉头将信将疑,但看陆宵一直坚持,还是抱着他先坐回床边。   他把手搭到陆宵胸口,神色严肃:“这里疼吗?闷不闷?一点点难受都要说。”   陆宵摇摇头,漂亮的大眼睛认真看着梁怀钰:“没有,不难受。”   梁怀钰在他扑闪的长睫毛上点了个吻,“乖,呼吸呢?喘气费不费力?”   陆宵笑起来,拉下梁怀钰的手,把自己的手指塞进他掌心:“都没有,真的没关系了。”   他又环住梁怀钰的腰,侧脸贴到他胸膛,以完全依赖的姿势缩在梁怀钰怀里:“如果非要说的话,就是眼睛痛,都睁不开了。”   见陆宵似乎确实没有不舒服,梁怀钰也松了口气,稍微用力地捏捏他的耳垂:“还说呢?昨晚谁可怜巴巴哭了半宿?你眼睛不痛谁痛?”   陆宵耳垂被捏得有点痛,不太乐意地掐梁怀钰的腰:“你手劲好大!”   梁怀钰立刻松手,不出片刻陆宵耳垂果然红了一小块。   “乖乖啊……”梁怀钰震撼,他虽然稍微用了一点力,但绝对不大,估计连只蚊子都掐不死的程度,这样竟然也能把陆宵捏红……   他条件反射地亲了口那块红红的耳垂肉,总觉得陆宵被他养得越来越娇气。   但他也没办法,除了宠着哄着,他想不出第二种和陆宵相处模式。   陆宵撒娇说眼睛难受,他也只能任劳任怨给他敷。   梁怀钰只想赶紧把自家祖宗伺候好,敷完眼睛吃早饭,顺便带他去剪个头,他馋陆宵的妹妹头馋好久了。   但陆宵却很不配合,明明贴在他胸膛上的那张小脸又白又乖,手却很不安分,一直在他腹肌上游走,一会儿戳一戳,一会儿摸一摸。   梁怀钰是个二十出头血气方刚的男人,怀里拥着的是他朝思暮想的爱人,还是大清早。   他光是抱着陆宵都需要花费掉绝大部分的定力,别提陆宵还不老老实实给他抱。   终于眼睛没敷多久,梁怀钰忍不住了,一把捉住陆宵的手,呼吸都有点重:“宝贝儿,你……”   陆宵仰起头,下巴抵在他胸口,眼睛亮亮的,闪着狡黠的光:“我怎么?”   梁怀钰立刻扭头不去看他的眼睛,心中默念清心咒,努力给出一个最不含情欲的回答:“你是不是手冷?”   他松开抱住陆宵手,立刻起身:“我去给你灌个热水——”袋。   话没说完又被陆宵拉回床上,陆宵摸摸他的肩膀,又捏捏他的手臂:“我手不冷,你再猜?”   梁怀钰闭眼,心中一阵叹息。   手不冷,那就是想要了。   果然,下一秒陆宵薄唇轻启,眼神也黏黏糊糊:“我想要——”   “不!”梁怀钰坚决制止:“你不想要!”   陆宵一愣,大眼睛里满是无措。   梁怀钰瞬间心软,重新抱回陆宵,揉着他的尾椎安抚:“现在不行,你身体没休养好,我不能碰你,再说咱家现在也没工具,你会受伤的,乖啊宝宝。”   他还在因为不能满足陆宵的需求而痛心难忍,陆宵却忽然笑起来,睫毛一颤一颤,因为刚敷过眼睛还留着朦胧的水雾,像花蕊沾了清晨的露珠。   陆宵软软的手还穿过T恤下摆放在梁怀钰的腰背上,“我没说想要那个呀。”   他笑容天真无暇:“我是说,我想要你当我的模特。”   梁怀钰:“……?”   梁怀钰彻底愣住了。   接下来,他大概花了十几分钟,才彻底明白陆宵的意思。   合着陆宵早就看上他了,准确说,是看上他的身子。   那个没良心的小混蛋,好几个月前就在肖想他的身材,想把他做成个人体雕塑。   “你算盘打得真精啊陆宵,”梁怀钰恶狠狠在陆宵嘴唇上啃了口,“老实说,你是更爱我的身材,还是更爱我这个人?”   “当然更爱你呀,”陆宵从善如流地依偎在梁怀钰肩头,“我爱你高洁的灵魂和不屈的品格,至于身材,不过是你千万个优点中最不值一提的那个罢了。”   虽然是插科打诨没两句正经的,但梁怀钰还是很没出息地承认,他又被哄到了。   “所以你愿意答应我吗?”陆宵抬眸看梁怀钰,自下而上地望向他,“当我的模特。”   陆宵有双很漂亮的眼睛,下目线的弧度尤其招人,从这个角度看人,分外单纯无害。   梁怀钰当然没办法说出一个不字,他能忍住不把陆宵就地正法,都已经穷尽毕生涵养。   君子不趁人之危,陆宵还在生病,陆宵身体不好,阿弥陀佛。   “行,我答应你,”梁怀钰忍得辛苦,说出的话都带了几分切齿,“但你也得答应我件事。”   “你说。”陆宵相当大方,料定梁怀钰不会为难他。   谁知梁怀钰也笑了笑,唇角勾起的弧度神秘隐晦,像憋了一肚子坏水。   他凑到陆宵耳边,略微粗糙的手掌贴着陆宵细腻的皮肤,缓慢摩挲他的尾椎。   陆宵被撩拨得有些发热,心里也隐隐担忧起来,觉得梁怀钰总不会真想干什么羞羞的事吧……   可他的担心还没来得及落到实处,梁怀钰就开口了,带了点恶趣味,“你跟我去剪头发,再剪一次妹妹头。”   “什、什么?!”陆宵悬在心里的一口气就这么不上不下的掉在半空。   他刚才都差点做好心理准备,要是梁怀钰那流氓真的想要,他也就从了。   可梁怀钰说了些什么话,让他剪头发,还剪妹妹头?   去他丫的妹妹头!   说了一堆屁话的梁流氓还在看着他笑。   陆宵脑子稍稍一转,立刻反应过来这流氓为什么要这么干,合着是整他来着。   他刚刚故意撩拨了一阵,弄得梁怀钰不上不上难受得紧,那人立马也无师自通摆他一道。   刚把他揉得意乱神迷,就立刻原地打住,说了个不相干的,让陆宵也体验一把箭在弦上却不能发的苦楚。   陆宵要气死了。   气得捶床。   气得立刻扑倒梁怀钰身上,抱住他的脖子,像小狗一样胡乱啃起来。   梁怀钰也搂住他的腰,帮他稳着身体,免得他不小心摔了。   陆宵一番动作迅速又怒气冲冲,全然不觉得梁怀钰主动张开双臂接他到怀里,还按着他后脑亲上来有什么不对。   也没有看到梁怀钰抱到他后,弯起的眼眸里闪过得逞的光。   作者有话要说:   梁姓流氓:我那柔弱可欺还单纯好骗的笨蛋老婆 第49章   陆宵到底体力不行, 没闹多久动作就慢了下来,呼吸也不稳。   他有点闹不动了,偏偏梁怀钰还跟个没事人似的, 就拿胳膊圈着他护着他, 时不时还捏捏他的后颈,逗猫一样。   同样是男人,如此巨大的体力悬殊,让陆宵自尊心受到极大的打击。   虽然认识梁怀钰的第一天, 陆宵就很清楚地意识到两人身体素质的差距,谈恋爱这么久以来,他也逐渐接受并且努力享受。   但总还是有脾气上来, 就想推翻统治阶级政权的时候。   他扑在梁怀钰身上毫无章法地胡乱啃, 啃到最后把自己弄得头晕眼花。   “行了,”梁怀钰把缠在自己脖子上的陆宵扒拉下来,圈进怀里,“不闹了宝宝,歇会儿。”   陆宵脸都白了,靠在梁怀钰肩头喘着气,眼前一阵一阵发晕。   他懵了一小会儿,忽然身体一轻, 被梁怀钰抱到床头, 还没缓过神来, 脸上就又被那人套上氧气罩。   梁怀钰从后面抱住陆宵, 手掌探到他胸前轻轻给他揉心口,言语间夹了几分自责:“不该跟你闹, 又难受了现在。”   陆宵胸闷滞涩, 吸了氧要好一点, 但喉咙还是堵得慌,他没忍住咳了两声,牵扯得心脏都突突跳了几下。   “唔……”陆宵一下有些慌,拽着梁怀钰的衣角闷哼出声,眉毛也纠起来。   “不怕宝宝,”梁怀钰在他心口揉着,又去吻他的眉心:“放松一点,没事儿的,慢慢呼吸。”   陆宵有点怕。   从前他虽然经常不舒服,大多也只是喘气费劲,吸过药就能好,这么多年下来基本也习惯了。   现在突然心脏也不行了,打从在医院里醒过来,他就不大自在,不明白前二十年都好好待在他胸腔里的那颗心脏,怎么突然就要罢工。   他习惯了呼吸困难,却很难短时间习惯心脏的不适,每当那玩意儿作乱,咕咚咕咚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的时候,陆宵就会害怕。   不过要是梁怀钰哄他,会好一点。   因为不安,陆宵整个人都缩成一团蜷在梁怀钰怀里。   梁怀钰抱着他,觉得他现在的样子很像个小婴儿,跟那张老照片里,刚出生三天躺在保温箱里还皱巴巴的小朋友一模一样。   小朋友眼睛蒙着雾气,额头在他颈窝里蹭蹭,极度依赖的模样。   梁怀钰捏捏他的耳垂:“在呢宝宝。”   等到陆宵总算缓过来些,梁怀钰再也不敢跟他闹,抱小祖宗去洗漱又伺候吃饭。   陆宵的撒娇永远没有终点,吃饭不光要喂还要哄,幸好梁怀钰也乐意哄他,喜欢他那股黏糊劲。   陆宵身上刚舒服点,小动作就停不下来,坐在梁怀钰腿上,一会儿蹭蹭他侧颈,一会儿嘟嘴要亲亲。   梁怀钰尽量忍着,把吃饭看成头等要紧的事,实在忍不住的时候,就捏起陆宵的下巴猛亲两口,亲完继续喂饭。   整个暑假,陆宵主要的任务就是养病,还有剪头。   他最终没能拧过梁怀钰,在某个不太热的傍晚被梁怀钰带去了理发店,还必须得是之前给他剪妹妹头的那家。   两人一推开店门,热情的Tony小哥就迎了上来,见到陆宵眼睛一亮:“哟,你好久没来了呀小帅哥!”   陆宵震惊:“你还记得我?”   他上次来,起码得是小半年前了。   可能是刚过晚饭时间,店里没别的客人,Tony笑着把他迎进来:“那可不咋滴,我剪这么多年头,你是数一数二的好看,一见就忘不掉的。”   陆宵看看那小哥,长了张娃娃脸,看起来岁数和他差不多,这么年轻能剪得了多少年的头?   不过被人夸奖的滋味确实还不错,陆宵喜滋滋地跟Tony往里面走,先去洗头,梁怀钰就坐在外面等。   “小帅哥现在看起来脸色好了不少呀?”Tony小哥一边给他洗头,一边聊天。   上次陆宵来的时候,正是被梁怀钰吵得没觉睡的那几天,状态确实不怎么样,但这小哥怎么连他什么脸色都记得。   陆宵实在有些咂舌,“你记性这么好的吗?”   小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职业需要嘛,如果我能记得每一个客人,在他们下次来的时候能认出来,他们肯定会觉得宾至如归,然后就会一直照顾我生意嘛。”   “水温还行吗?”小哥拨拨陆宵的头发,“你看你不就当回头客了吗?”   陆宵想说,他其实是被动当的这个回头客,但看小哥热情的样子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只道:“温度合适,你不用按摩了。”   “好嘞,”小哥关上水给他抹护发素,安静了片刻忽然问:“这些日子收获爱情了?”   陆宵终于没忍住笑起来:“又给你看出来了?”   “还用看?”小哥故意夸张地瞪了瞪眼,“外面那帅哥眼睛都快长你身上了,我给你洗头这会儿,他大概往咱这里面瞟了十几眼吧。”   陆宵一听也稍稍偏了头去看,果然直接和伸着脖子往里瞅的梁怀钰对上眼。   对上的瞬间那人当即转身,去嗑老板娘递上来的瓜子,大高个曲腿坐在小沙发上,怎么看怎么别扭。   陆宵被他那熊样逗笑,明明笑声很嫌弃,眼神却无比温柔,流光溢彩的。   他自己大概都没意识到,看梁怀钰的样子有多甜蜜,Tony小哥却把一切尽收眼底,长吁了一声,感叹:“哎,真幸福啊——”   小哥最后一次开水给陆宵冲头发,“谈恋爱真好啊,你本来长得就够好了,现在一谈恋爱更好看了,爱情果然滋润人呀,祝福你们呀。”   陆宵看得出小哥是真心的在祝福他们,忽然有点感慨,“谢谢你呀。”   他十指交叉放在胸前,若有所思,“其实刚开始我没想到这么容易,我总觉得,毕竟是两个男的在一起,怎么也会受到一点社会的阻碍,事实上却完全没有诶。”   “我们周围的所有人都很自然的接纳祝福我们,就连第二次见面的你,也没觉得我和他在一起会奇怪。”   “别人怎么样我不知道,”小哥把陆宵头上的泡沫清干净,“我就单纯看脸,你俩长得好,活该配一脸。”   “真会说话,”陆宵笑笑,在小哥的提示下起身,“不过我跟他能好上,也有你的一份功劳。”   “哦?”小哥真的来劲了,兴奋道:“我做了什么?”   陆宵幸福中夹杂了几分惆怅:“他特别喜欢你给我剪的妹妹头。”   小哥愣了几秒,弯腰大笑起来。   这家理发店不是什么网红店,就开在学校旁边,只租一个小小的店面。   陆宵跟小哥走出去在椅子上坐下时,梁怀钰已经和老板娘聊熟络了。   老板娘约莫四十多岁,烫了个爆炸头还戴着个发带,和梁怀钰一起坐在电脑前。   陆宵见了,随口问道:“你干嘛呢?”   梁怀钰抬头瞅他一眼,“帮老板娘修监控。”   小哥一听,立刻“啊呀”一声,看梁怀钰的眼神变得无比崇拜:“帅哥你还会弄这个呀?”   梁怀钰没什么反应,专心在电脑上捣腾什么,“他这个不是什么大问题,容易弄。”   店里的监控本身其实是没问题的,只是连接到电脑上要导出画面的程序出了点错。   “那也得是你有技术,换我们两眼一抹黑,”小哥把围布给陆宵套上,絮絮叨叨,“前两天有个人来剪头,结果说自己钱包掉了,非说是在我们这儿没有的。”   “我把店里都翻过来找了一遍,根本没他说的什么钱包,结果那人见我们监控坏了,就非得赖上我们,还让赔钱……”   “可不是,”老板娘也说:“要不是这帅哥跟我说咱这监控是好的,我还真就以为没录下来,准备吃哑巴亏了呢。”   陆宵听了,没继续搭腔,小哥开始给他剪头,剪掉的头发丝一落,他就被扎得闭上眼。   “好了。”梁怀钰三两下帮老板娘把程序恢复好,在她的连声道谢中挪到陆宵身边。   “麻烦你给他剪个妹妹头哈,”梁怀钰抽了张凳子坐在旁边,“就是之前特乖特可爱的那种。”   陆宵有点害臊,剪头发眼睛又睁不开,咬牙切齿道:“梁怀钰你闭嘴。”   小哥反而云淡风轻,剪头的空当还能打个响指:“放心,都懂。”   梁怀钰笑了:“你懂什么?”   “小帅哥都跟我说过了,”小哥一副自己人的架势:“你俩因为我亲手操刀的妹妹头,而产生了一系列因缘邂逅,我都懂的!”   陆宵脸都要热熟了,暗骂自己为什么管不住嘴跟小哥说这些。   “是吧,我也知道,”梁怀钰趴在椅背上,满眼只有陆宵红彤彤的耳垂,“他就是太爱我了。”   陆宵:“……?!”   陆宵简直想拍案而起。   他什么时候说过太爱了?   梁怀钰什么理解能力?!   最后一直到剪完吹干,陆宵脸颊都是红红的,比街边尽头的晚霞还要漂亮。   老板娘说什么也不收他俩的钱,甚至一人手里塞了一只橘子,把他俩推出门。   站在街口,梁怀钰掂量着手里的橘子有些无奈,但也不打算浪费,直接剥开喂了陆宵一瓣。   陆宵这些日子脸瘦了些,留着乖噜噜的妹妹头,显得更小更可爱。   梁怀钰心里软成一滩水,当即把橘子塞进陆宵手里,抱着他回家,一路上不停“宝宝宝宝”地喊,哄陆宵喂他吃橘子。   陆宵也骂骂咧咧了一路,到底还是扛不住,一瓣一瓣把橘子塞进臭流氓的嘴巴里。   陆宵履行完剪头发的义务,紧接着就轮到梁怀钰当模特了。   因为身体问题,陆宵好好休养过一段时间,真正开始做雕塑,已经是九月开学的时候。   在那之前,他们畅想中的做雕塑,相当严谨和学术,可一直到真正实践起来,才发现阻碍实在太大。   陆宵要做人体雕塑,梁怀钰就得光着上半身给他看,诱惑不可语之。   常规操作就是,陆宵雕塑没做多少,两人就稀里糊涂抱在一块亲了起来,因为陆宵的身体,又不能做到最后,往往两败俱伤。   后来为了按时完成作品,陆宵退而求其次,让梁怀钰穿上衣服,做个穿了衣服雕塑。   某个深秋的午后,陆宵照常让梁怀钰给他当模特,可那天却有些不寻常——梁怀钰又开始不穿衣服了。   这些日子陆宵身体好了很多,连续两个月没有生病没有发烧,心脏也乖乖的没有闹事。   梁怀钰应该刚洗过澡,只捆了条浴巾,露出结实的手臂和性感的腹肌。   陆宵脊背发麻,瞬间明白过来,有些事情大概终于要发生了。   他走过去环住梁怀钰的肩膀,轻轻舔了舔他唇角,梁怀钰也心领神会地按住陆宵的后脑勺,发出温柔的进攻。   等把陆宵亲得全身发软只能黏黏糊糊贴在自己身上后,梁怀钰抱起他往卧室走。   陆宵租的房子是套大平层,从工作室到卧室之间有一道长长的走廊,梁怀钰抱着陆宵走得不急不缓,边走还边亲陆宵的脖子。   只是这么一小段路,陆宵被轻柔地放到床上时,都更软了一个度,像烧开煮沸的热牛奶,又香又滑,还加了点草莓汁,变得粉粉的。   陆宵被亲得晕晕乎乎,抱着梁怀钰劲瘦的腰索吻,梁怀钰却吻着他的耳垂,短暂地停下动作,“等一下宝贝儿。”   身上暖呼呼的热气没有了,陆宵不太满意地皱了皱眉,目光追随梁怀钰的背影。   那人竟然快步走到一边,把制氧机、哮喘喷雾还有治心脏的药全部拿过来,好好摆在床边,做好一切才翻身上|床抱住陆宵。   陆宵又被亲得浑身翻起一阵阵热浪。   只是意乱情迷间,余光瞟到床头的制氧机,还是很想骂一声“操”。   作者有话要说:   梁哥:这叫有备无患 第50章   为了这个夜晚, 陆宵其实准备过很多。   养病的两个月期间,他看过很多教程,也学习过很多玩法, 甚至想过要不要买点工具或者套装啥的。   但最后还是搁浅了, 毕竟梁怀钰日常就很生龙活虎,他要是再变个装,不一定有命活过这个晚上。   任何事情都是需要可持续发展的。   以后要是身体再好点,或许可以慢慢从项圈发箍什么的加起来, 但第一次还是算了。   每次学习理论知识想到这些的时候,陆宵就会很害臊,反省自己是不是有点骚了, 然后把做的笔记和摘抄的各种小tips悄悄藏好, 千万不能让梁怀钰发现。   梁怀钰当然发现了。   陆宵不是个能藏事的人,脸皮又薄,一不小心就闹脸红。   尤其每天学习完之后,脸颊红彤彤嘴唇红艳艳,像去胭脂罐里滚了一圈。   好几次梁怀钰装作要发现他的秘密了,一定会吓得他手忙脚乱到处藏,然后撒个漏洞百出的谎。   要是梁怀钰再稍微装一下,表现出不太相信的样子, 陆宵百分之百会贴上来蹭蹭亲亲, 企图用美人计蒙混过关。   梁怀钰就得逞了。   抱着大宝贝酱酱酿酿一番, 把大宝贝哄睡之后, 再去偷看他又新学了什么知识,然后全部记到脑子里。   陆宵的小笔记本, 对梁怀钰来说就是个巨大的矿藏, 全是宝贝。   所以真正到实践的时候, 陆宵觉得很奇怪。   明明梁怀钰也是第一次,为什么他这么熟练?   为什么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是陆宵特别喜欢,学习的时候看得心潮澎湃,记到小本本上的?   但陆宵已经想不明白了,梁怀钰弄他的同时,可能也往他脑子里灌了水泥,他好像连一二三四五都数不清楚了,只能看到梁怀钰的喉结和锁骨。   他丧失了一切自主思考的能力,学过的所有知识都白瞎了,一个都没用上,全交给梁怀钰自由发挥。   身上的热浪一阵高过一阵,陆宵只能听到自己的喘|息声,或许还有梁怀钰的吧,他俩现在什么东西都交织在一起,也分不出你我了。   梁怀钰让抬腿就抬腿,让撅|屁|股就撅|屁|股,让缠腰就缠腰。   只有到最后,陆宵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怎么也缠不稳了,才咬着梁怀钰的肩膀哭唧唧。   梁怀钰就揉他,哪里都揉,弄得陆宵更想哭。   可能还是有顾忌陆宵的身体,梁怀钰全程都很温柔,陆宵倒没有多难受,唯一难捱的,就是太久了。   陆宵甚至觉得梁怀钰可能为了显得温柔一点,把每一次的力道拆分成了无数次,导致时间被无限拉长。   陆宵简直欲哭无泪,总量不变,光减少单产增加数量,有什么意义吗!   后来的事陆宵也不知道了。   迷迷糊糊间,好像有过一点胸闷,梁怀钰似乎又给他戴了氧气罩,然后一直亲他的眼睛。   只是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床单被套还有身上的衣服都换了,制氧机也被收到看不见的地方,陆宵也不确定昨晚戴着氧气罩哭是不是在做梦。   卧室里挂了两层窗帘,一层是深色厚重的遮光窗帘,另一层就是两片薄纱。   梁怀钰拉开了厚窗帘,只留下那两片薄纱,隐隐约约还能看到窗外院子里金黄的银杏叶。   陆宵不知道现在几点了,是上午还是下午,只觉得今天天气非常好,阳光透过乳白的纱帘,都能把房间熏满暖烘烘的光粒。   梁怀钰进屋看到陆宵醒了,很是惊喜,连忙过来摸摸他额头,又探探他心口,还好,似乎都很平稳。   昨晚梁怀钰几乎是用超越教科书的技术,给陆宵清洗按摩,再抱他睡觉。   他家宝贝也争气,除了后半夜吸了会儿氧以外,没有再生病。   陆宵暂时还没感觉到身上有哪里不适,只是很没力气,脑袋也有点懵,他刚张嘴想说话,就被梁怀钰迅速捂住。   “先别说宝贝儿,”梁怀钰拿过放在床头的玻璃杯,“喝点水润润嗓子再说。”   陆宵嗓子昨晚上就喊哑了,这两天估计都不会很好受,梁怀钰还担心他喉咙会不会发炎,别发炎再感冒就坏了。   但陆宵不想,没刷牙就喝水,想想那味道都很恶心,捂住嘴巴摇头。   梁怀钰犟不过他,只能去打水伺候祖宗在床上洗漱。   起先躺着还没感觉,一被梁怀钰扶起来,腰间的酸痛就席卷全身,伴随着即将抽筋的预感,一动就抻着疼。   坐起来后,下面的感觉也上来了,陆宵只能掐着腰斜斜地靠在梁怀钰身上,这么坐屁股没挨着床,大腿又好像要抽筋了。   陆宵从鼻腔里溢出一声呜咽,另一只手狠狠锤梁怀钰一拳。   “疼吗宝宝?”梁怀钰给他揉了揉腰,又递上牙刷,“来先洗漱,等下老公好好给你揉。”   陆宵腰酸得坐不住,只能倚在梁怀钰身上快速洗漱一番,然后躺会床上。   梁怀钰把毛巾脸盆收好就立刻过来抱陆宵,给他揉腰又哄他喝水,“宝宝来喝点水,我兑了蜂蜜。”   陆宵脸色不好,身上哪里都疼,就着梁怀钰的手喝口水,吞咽都困难,像有小沙粒在刮喉咙。   “你——”刚说出一个字,陆宵自己都惊了。   这岂止是嗓子哑,离失声也不远了,他几乎只能用气声说话,稍微大点声就疼得要命。   很好,这下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是好使的了。   反观梁怀钰,吃饱喝足后更精神了。   陆宵气不过,自己明明才是吸收精气的那个,怎么到头来好像全部被榨干了?   梁怀钰把陆宵抱到腿上,力度适中地给他揉腰捏腿,虽然伺候得很敬业,但陆宵还是不舒服。   这种磨骨头的酸痛不是揉两下就能好的。   梁怀钰看陆宵闭眼皱着眉毛忍痛,心疼得紧,一下一下亲他的脸颊:“很难受吗宝宝?老公给揉揉,我错了,我下次轻点……”   陆宵一听更气了,下次再轻,那不是时间还要再拉长?   “你都没意识到你错在哪儿!”他一说话喉咙就痛,没忍住咳起来,弄得更难受,眼眶都红了一圈。   “慢点慢点,”梁怀钰手掌捂住陆宵的脖子,拇指在他喉结下方轻轻摩挲,“我就是错了,全部都怪我,反正我宝贝儿难受就是我的错!”   陆宵的脖子也很漂亮,纤细柔美,点缀着一颗小巧的喉结,上面还有被梁怀钰亲出来的绯色的痕迹。   梁怀钰摩挲着他的脖子,掌心还能感受到脉搏细微的跳动,美丽又脆弱,他心下悸动,温柔地亲陆宵的嘴唇。   陆宵被他亲软了,小小声:“你昨天不重,你就是……就是太久了……”   梁怀钰一愣,难得的有些难为情。   “那、那我,”他清了清嗓子,“我下次快点,速战速决,立刻解决,保证不让我宝贝儿难受!”   陆宵听得害臊,又被哄得高兴,勉强原谅他,“你能快到哪里去……”   “虽然男人不说快,但我会努力的。”梁怀钰大言不惭。   陆宵笑着锤他,“你神经病吧……”   只是想锤人却没能锤到,被袖子缠住了手,陆宵这才发现身上这件睡衣大得出奇,风格也不是他喜欢的。   陆宵有很多小草莓睡衣,红草莓蓝草莓黄草莓,可身上这件,却是梁怀钰常穿的装逼暗夜黑。   陆宵:“……”   陆宵闭眼:“你又是闹哪出?我衣服呢?”   梁怀钰给他把袖子卷起来,陆宵穿他的睡衣领口也大,他又俯身去亲陆宵锁骨的小红痣:“宝宝你不懂,穿老公睡衣也是两口子的情趣。”   “我情你妹,”陆宵抵着他脑门给他推开,“滚去做饭。”   “得嘞,听您吩咐。”梁怀钰仗着陆宵下不来床,在他脸颊吧唧一大口,大摇大摆滚去厨房。   陆宵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嗓子痛也吃不了什么东西,梁怀钰早就给他熬好了一锅粥,又配了点小菜,勉强哄他吃了几口。   陆宵精力本来就不算好,又做了一晚上运动,被梁怀钰喂饭的时候都有些眼皮打架,吃完到头就睡,一直到晚上□□点才被一串手机铃吵醒。   手机放在床头,陆宵迷迷糊糊下意识撑起身去够,后腰猛地一抽,直接给痛清醒了。   他一动不敢动,手摁住后腰,就着别扭的姿势伏在床头喘气。   梁怀钰一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个场面,陆宵半边身子趴在床边,小脸极度痛苦地皱着。   “咋了宝贝儿?”梁怀钰快步上前蹲在床边,一时不敢碰他。   陆宵说话都倒抽气:“腰,抽、抽筋了。”   “这儿吗?”梁怀钰手覆到他后腰,陆宵瞬间痛呼出声。   “没事啊宝宝,”梁怀钰轻手轻脚把他抱起来,坐到床边让他趴在自己身上,“我给你揉揉,揉开就不疼了。”   陆宵原本柔软的后腰紧绷异常,梁怀钰给他按揉也能感觉到筋骨的僵硬,他脑袋软软搭在梁怀钰肩上,身体有些发抖。   揉了好一会儿,直到感觉他腰间人肌肉软和下来,梁怀钰才小心把他转了面抱进怀里。   陆宵生理泪水都疼出来了,红着鼻尖抽噎。   “你给我把手机拿过来。”陆宵声音低低的,撒娇着使唤梁怀钰。   “好嘞,”梁怀钰亲他一口,伸手把手机够过来,看到来电显示时咦了一声,“咱爸打来的。”   陆宵和他爸联系一向不多,甚至比不上他后妈,他和沈芸时不时还视频一次唠唠嗑,跟他爸,非逢年过节互不打扰。   陆宵皱了皱眉:“他给我打电话干嘛?”   虽然疑惑,陆宵还是不假思索拨了回去。   等待接通的片刻,他腰还是不舒服,把梁怀钰给他按揉的手往下拉了点:“揉这里。”   “好。”梁怀钰敬业地给他从尾椎按到腰窝,再循环往复。   陆宵舒服得差点轻哼出声,电话突然接通,吓得他硬生生把那声呻|吟咽进喉咙。   “喂,宵宵?”陆崇的声音的出现听筒里,有些不真实。   陆宵咳嗽两声,“爸。”   “哎,”陆崇应道,顿了顿忽然问:“你声音怎么了,生病了吗?”   陆宵埋怨地瞪了梁怀钰一眼,“没什么,小感冒。”   “小感冒也要注意,你身体不好的。”   梁怀钰被他瞪得失笑,讨好地去啄他的耳垂,手上按腰按得更卖力。   陆宵有些受不住,拉住他乱动的手,轻轻喘了口气,“我知道的。”   父子俩到底有些生疏,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片刻陆宵问:“您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陆崇笑笑,“就是想跟你说,你沈阿姨怀孕了。”   “真的?”陆宵立刻坐直,冷不丁扯到后腰的酸痛的肌肉,又咬着牙靠回梁怀钰身上,“多久了呀?”   “五个月了,”陆崇明显也开心,“就是她身体不太好,爸爸带她出国待产了,想问你过年怎么安排,爸爸给你买机票你一起过来吗?”   每年过年,陆宵都会先在老师家住一段时间,然后再回他爸家,陆崇应该就是想问他要不要出国来找他们,还有具体的时间,他好定机票。   陆宵虽然很高兴沈芸怀孕了,但提到出国找他们,却有些犹豫。   他抿了抿唇,手指下意识揪着被子,“要不还是算了吧,我就在老师家过年,您好好照顾沈阿姨就行。”   陆崇听了,沉默了一会儿,再次开口声音有些暗哑:“宵宵啊,没关系的,以前的事……”   “我知道,”陆宵有些慌乱地打断,“我都知道的爸,我在老师家挺好的,而且我还有些别的事,您不用管我,只要沈阿姨平安生下孩子就行。”   “会的,会平安的,”陆崇听他确实不想来,也不再勉强:“那你好好照顾自己,不要生病,有什么事跟爸爸说。”   “好,您也注意身体。”   陆宵和自己父亲聊天,永远都是这样的话结尾。   陆崇让他有事一定要说,但陆宵却从来没有因为自己的事找过他。   挂了电话陆宵有些出神,梁怀钰摸摸他的脸:“宝宝?”   陆宵扭过头,抱住梁怀钰的腰笑笑:“一个好消息,我要有妹妹了。”   讲电话的时候梁怀钰一直抱着陆宵,房间里很安静,他把两人通话的内容也听了八九不离十,知道陆宵的后妈怀小孩了。   梁怀钰也大概了解过,沈芸刚和陆宵爸爸结婚没多久,怀过一次孕,只是不小心流产了,往后就再也没有过好消息。   梁怀钰能看出来陆宵是真的很高兴,所以不明白他为什么不愿意出国跟家人一起过年,他甚至莫名觉得陆宵有点害怕。   虽然陆宵自己不说,但讲电话时捏被角的小动作,还有现在缩在他怀里汲取温暖的姿势,都是他害怕时会有的表现。   但陆宵不说,梁怀钰也就不多问,他只捧起陆宵的脸,亲亲他的脸颊:“还没出生呢,你怎么知道是妹妹?”   “我就知道,”陆宵昂着头,笑得乖乖的,“我想要个妹妹。”   梁怀钰也纵着他,和他蹭蹭鼻尖:“好,一定是妹妹。”   “梁怀钰,”陆宵忽然亲了亲他的下颌,“我可以跟你回家过年吗?”   梁怀钰心里猛然一荡,甚至怀疑自己没听清楚,“你、你说什么?”   陆宵的大眼睛在台灯的光线下显得雾蒙蒙,又很漂亮,“我想跟你回家,好不好?”   好!   当然好!   梁怀钰做梦都想把陆宵拐回自己家!   他只是没想到陆宵竟然主动提出来。   “好,咱回家,”梁怀钰努力克制激动,把陆宵紧紧抱在怀里,“只是回去看我家人之前,咱先去看看你的家人吧。”   “什么?”陆宵没反应过来。   梁怀钰在他眉心点了个吻:“先去看咱妈,还有咱外公。”   陆宵一愣,接着眼眶都红了,埋到梁怀钰胸前小鸡啄米地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第51章 第 51 章   两人在十二月下旬回了趟陆宵老家。   到的那天天气不是很好, 像是要下雨,下午四点多的天灰蒙蒙沉闷地压在头顶,看上去快到晚上的样子。   梁怀钰一手拖行李箱一手揽着陆宵, 走在机场外的人行道上:“咱运气好啊, 要是订的下一班机票,估计得晚点。”   陆宵半个身子都紧紧贴着梁怀钰,裹紧羽绒服还是被冻得瑟瑟发抖。   他勉强抬头看了眼梁怀钰,那人脊背笔直, 走路走得潇洒带风,全然不似陆宵弯腰驼背还发抖。   陆宵本来就比梁怀钰矮了半个头,现在更是只到他胸口, 抬头只看见他明显的下颚线。   梁怀钰今天走的霸道总裁路线, 没陪陆宵穿羽绒服,就一件大衣搭半高领毛衣,全身上下都是深色调,帅是挺帅的,就是不笑不说话的时候看着有点凶。   而且还不抗冻。   他这身行头哪里都好,主要就是不抗冻。   陆宵开口,冻得牙齿都打颤,磕磕巴巴:“你、你都都都不冷吗?”   “还行吧, ”梁怀钰给陆宵拉拉围巾, 再把他羽绒服的帽子往头顶压严实:“倒是宝贝儿, 你咋冻成这样?”   陆宵摇摇头, 他也不知道,他好像突然不适应自己家乡的气候了。   在陆宵的认知, 北方才是一直很冷的, 上大学这些年, 每到入冬他几乎都缩在屋子里不太出门,成天暖气吹着,倒也过得去。   可现在站的地方是自己的家乡,陆宵总觉得它应该比北方暖和很多,回来的时候都没像上学出门时里里外外裹着厚厚的棉衣,觉得一件羽绒服足以御寒。   事实就是,陆宵快要被冻得灵魂出窍。   南方的阴天是最要命的,也不下雪,就一刻不停地吹风,还不像北方街头猛烈得刮得脸生疼的风,而是夹着潮湿的寒意,钻进衣物里,细细磨着骨头缝。   但梁怀钰好像真没觉得冷。   他给陆宵拉围巾的手指都是热乎的。   陆宵没忍住,拿脸颊贴着他的手背蹭了蹭,梁怀钰心领神会,立刻放下行李箱,两只手都伸进陆宵的围巾里,捧住陆宵冰冰凉的脸颊给他暖暖。   叫的车还没到,梁怀钰看陆宵冷得难受,又朝他站近了一点尽量把风挡住。   “咋回事啊宝贝儿?”梁怀钰心疼得不行,摸着陆宵的脸蛋儿,“在学校也没冷成这样啊。”   他是真不觉得这里的空气比北方的学校还要冷,甚至机场里的暖气闷得他有点出汗,走到外面风一吹反而还松快些。   陆宵脑子都被冻麻了,就想一头栽进梁怀钰怀里,偏偏机场人多,来来往往的他又不好意思,只能强行忍住。   鼻子有些发痒,陆宵搓了搓鼻尖一下子更酸了,冷不丁打了个喷嚏,眼泪都差点一起飙出来。   “哎哟,”梁怀钰吓了一大跳,也不管周围人多不多,直接把陆宵抱进怀里,“坏了坏了,可别整感冒了。”   陆宵体质本来就差,一直都比常人更容易生病,偏偏他的哮喘和心脏又都最忌讳感冒。   “应该不至于。”陆宵吸了吸鼻子,也靠到梁怀钰肩上。   梁怀钰的手机响起来,叫的车终于到了,他连忙牵着陆宵往不远处打着双闪的车走过去。   一上车梁怀钰就把陆宵的手拽到掌心里捂着,对司机说:“师傅,麻烦把温度调高点。”   “要得,”司机调高温度发车起步,透过后视镜看了眼:“今天有点冷哈?”   “可不是吗,”梁怀钰拉着陆宵的手,满眼都是心疼,“冻坏人了都。”   陆宵睨了梁怀钰一眼,想让他收敛点,梁怀钰才不管,跟陆宵的冰爪子较上劲了,非给他捂热不可。   车内温度渐渐上来,陆宵手缩在梁怀钰掌心里也暖和了不少,就是被冻得发白的脸色还没怎么缓过来。   梁怀钰从包里翻出保温杯,拧开盖子送到陆宵嘴边,“来喝点热的,我刚特意接的水。”   说起这个陆宵就有点想笑。   刚下飞机那会儿,陆宵去了趟洗手间,留梁怀钰在外面看行李,洗完手出来,就看到梁怀钰站在外边走廊上,拧保温杯的瓶盖。   保温杯是之前陆宵住院梁怀钰现买的,巨大一个,粉色瓶身,耳朵上还挂着条长长的粉色袋子,可以套脖子上。   梁怀钰身边是同样巨大的行李箱,两人的衣物、陆宵的药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都在里面,箱子上还放着他的黑色背包。   远远看上去,像个带女儿回家过年的新手爸爸,特有春运那味儿。   偏偏梁怀钰这天穿得精神,霸总标配套装,配春运行李箱,再捧个女儿牌保温杯,离奇的诡异。   幸好梁怀钰看保温杯的眼神柔情似水,充满父爱,来往路人只会觉得这是个好男人,还是个女儿控,倒也透露出一丝和谐。   陆宵走到梁怀钰面前时,脸上的笑收都受不住,“你把这东西翻出来干嘛呀?”   “给你弄点水么这不,”梁怀钰摸摸陆宵的嘴唇,“起皮了都,现在人多,先拿水将就下吧乖乖,等一会儿到家了老公给你润。”   陆宵耳根一下子红了,不管在一起多久,他都无法完全适应梁怀钰的肉麻体质。   再一看那保温杯,陆宵心里腾起一股很奇怪的错觉,总觉得自己在跟梁怀钰那个不存在的女儿抢水喝。   虽然那个“女儿”好像就是陆宵本人。   这个意识让陆宵更害臊了,推了推梁怀钰的手,软软道:“等、等下再喝,先走吧。”   说完也不看梁怀钰直接扭头往前走,还把围巾网上拉了拉,遮住脸红。   梁怀钰赶紧拧好盖子赶上陆宵,他拖着一大堆东西竟然还能腾出手揽陆宵肩,打趣道:“咋还害羞了宝贝儿?”   陆宵瞪他一眼,说了句重复过无数次的话:“我就说不该买这个颜色保温杯,它跟我气质太不搭了。”   梁怀钰一听,唇角都扬了起来,定定地看了陆宵几眼。   陆宵今天穿的件白色厚羽绒服,围了条明黄色的粗织围巾,围巾软绵绵衣服也软绵绵,微红的脸颊陷在围巾里,显得他像个流心汤圆。   梁怀钰把手伸进围巾里掐他发烫的脸蛋:“哪有,明明特别搭。再说,你不也说过这杯子有它的好处吗?”   陆宵喉头一哽,继续气鼓鼓往前走不说话了。   他确实说过这杯子的好话。   一开始梁怀钰买回这个嫩粉色保温杯时,给的说法是,他一看到这玩意儿,就想到陆宵抱着它喝水的样子,被可爱晕了,没多想直接买了下来。   但陆宵总觉得这个颜色凸显不出他的男子汉气概,不肯拧着它出门,那就只有梁怀钰来拎。   只是这杯子的颜值和梁怀钰更加不搭对,走哪儿都吸引目光。   唯一的好处就是,只要拎着它出门,找梁怀钰搭讪的漂亮妹妹一定大幅减少,都会默认他已婚,还生了个女儿。   几次下来,陆宵对粉色保温杯的态度也发生了些转变,勉强接受它和家里的玻璃杯一起,成为他喝水的必要工具之一。   车里。   陆宵看着被梁怀钰送到嘴边的保温杯,里面的热气丝丝缕缕蒸到脸上,熏得嘴唇都起了一层水雾,他舔了舔唇,自己捧着杯子喝起来。   “慢慢喝,有点儿烫。”梁怀钰提醒道。   陆宵听了,乖乖地小口小口嘬,试探水温。   梁怀钰喜欢看陆宵喝水,陆宵喝水从来不盯着杯子里看,边喝眨着大眼睛,眼珠子滴溜溜转四处乱看,睫毛又长,热水喝久了还会被熏得湿漉漉的。   梁怀钰看得心尖发痒,摸摸陆宵的发旋,“好乖啊。”   陆宵头发又长了点,夏天剪过,现在又软乎乎的没过耳朵尖。   司机一边开着车一边瞟后视镜,啧啧称奇:“小伙子,你老婆都没得这么宠的哟?”   陆宵喝了两口不想喝了,把保温杯递给梁怀钰,梁怀钰拧着盖子抬头看了眼司机的后脑勺:“嗐,我这算啥啊,媳妇儿本来就是拿来宠的啊,不然结婚干啥?”   “你这个话我喜欢听哈,”司机来劲儿了,“我跟我老婆耍朋友那时候开始……”   陆宵懒懒靠在椅背上,坐了几个小时飞机有点累了,他没搭话,听梁怀钰和师傅唠嗑,交流丈夫心得。   两人一南一北两种口音的普通话,聊得不亦乐乎,有种莫名其妙的温馨。   师傅是个老司机,车开得稳,摇摇晃晃就到了陆宵家。   他那个带院子的二层小别墅,没有之前沈芸生日的热闹气,冷冷清清的。   回家前陆宵提前联系了熟悉的家政来打扫卫生,房子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一进门陆宵又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吓得梁怀钰立刻扛他去冲热水澡,又塞进被窝里感冒冲剂伺候着。   但陆宵还是扛不住。   刚开始是有点鼻塞流鼻涕,到晚上就有点低烧。   梁怀钰对陆宵发烧相当重视,绝对不会在自家吃点药了事,当时就带去了医院。   医生看过陆宵的情况,也不建议开药吊水慢慢熬,让陆宵直接打一个屁股针,尽量快速退烧。   陆宵就有点尴尬了。   作为身娇体弱顶不抗冻的男子汉,陆宵冬天向来不要风度。   早在梁怀钰还在穿单件薄毛衣的时候,他就已经添置了秋衣秋裤。   用他自己的话说,反正穿里面也看不见,只要不当众脱裤子谁知道。   但现在他就要脱裤子了!   陆宵不情不愿地黏在梁怀钰身后,总感觉只要不脱裤子,他病都能好一半。   但显然梁怀钰和医生都没在意他的扭捏。   医生成天给人戳|屁股针戳习惯了,梁怀钰心急如焚满脑子只有“千万不能烧起来”几个大字。   他把陆宵从身后带出来,半抱地挪他去床边。   陆宵实在不想脱裤子,手上动作慢得不行。   梁怀钰以为他是发着烧不舒服,手上没劲儿,立刻贴心地让他靠在自己胸前,大手一拉,就把陆宵扒光光了。   陆宵穿的秋裤套装的也是梁怀钰买的,依旧是甜甜的嫩粉色,还是超厚加绒款。   陆宵本来没什么意见,毕竟穿里面谁知道,暖和不是最重要的吗?   现在他只想一头撞死在梁怀钰的胸肌上。   更丢人的是,秋裤外面,他穿的还是条厚厚的毛裤。   他感觉医生在他裤子上扒拉两下,竟然还吁了口气,声音带了点震惊:“小伙子穿得够厚实啊,堵一起我差点都没扒拉下来。”   陆宵更想去死。   打完针医生还是开了点药,让他们去休息区坐会儿,烧退了就能出院。   休息区有暖气,梁怀钰依旧怕陆宵冷,给他搭了条小毛毯,再把取的药塞进陆宵手里给他抱着,揉揉他脑袋:“乖乖坐着,我去接点热水。”   热水区人不少,站梁怀钰旁边的是个年轻男人,手里也是个保温杯,亮黄色,跟陆宵围巾的颜色几乎一样。   那男人瞅了眼梁怀钰手里的保温杯,嘿嘿一笑:“你家的也病啦?”   梁怀钰跟谁都能聊起来,闻言眉毛一皱:“可不是嘛,发烧,蔫儿得很。”   男人看梁怀钰一脸愁容,安慰道:“冬天嘛都这样,刚开始我也急,多来几次也习惯了。”   男人说着说着又摇摇头:“不过就是再习惯,每次她一有个头疼脑热,我这心还是跟着疼。”   “对对对!”这话简直说到梁怀钰心窝子上,“跟心尖儿上刮肉似的。”   男人听完眼睛都睁大了,看着梁怀钰顿觉相见恨晚,感叹:“可怜天下父母心呐!”   梁怀钰刚想点头,忽然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保温杯水满了差点溢出来,梁怀钰倒了些出来,一打岔就把那点不对劲抛到脑后。   他拧紧瓶盖冲那男人笑笑:“那我走了啊大哥。”   “哎。”男人挥挥手。   “诶——兄弟!”梁怀钰没迈两步又被叫住,男人向他递来根粉粉的带子:“你女儿的东西掉了。”   “啊?”梁怀钰被一句“女儿”搞懵了。   男人手里是他保温杯上的那条粉带子,没扣稳掉了,梁怀钰接过来凭本能道了声道了声谢,没来得及多问,就感到身后有道灼热的视线。   他一回头,果然看到陆宵裹着小毛毯站在后面,不知道是不是退烧针不太管用,脸好像更红了。   “咋不坐着呢?”梁怀钰连忙上前揽住陆宵,摸摸他额头。   陆宵生病了黏人得紧,坐了半天左等右等不见梁怀钰回来,就自己去找。   谁知道下午才听了梁怀钰和司机师傅交流的丈夫心得,晚上还能听到他关于父亲心得的高谈阔论。   陆宵羞都要羞死了,直接扭头就走。   大哥看着两人的背影也懵了,高个小伙子搂着个异常漂亮的小男生,又是弯腰又是低头,连声哄。   他拧紧自家女儿的黄色保温杯朝另一边走去,嘴里呢喃:“不是女儿吗?”   陆宵这场病不严重,打针后没多久就退了烧,最近都下雨,虽说陆宵只是小感冒,梁怀钰还是不想让他在这种天出门。   两人商量了下,最终定在几天后一个阳光灿烂的上午去扫墓。   那天梁怀钰穿得很正式,陆宵下楼就看到他在厨房忙活的背影。   外套被脱下搭在椅背上,身上只穿了件白衬衫,袖子被卷到手肘,面料笔挺收进窄腰,性感得不行。   陆宵心脏被幸福塞得满满的,轻手轻脚走过去,从后背环住他的腰,手掌隔着衬衫能摸到他的腹肌。   梁怀钰拍拍他的手背,转过身,陆宵看着自己男朋友帅气的脸庞出现在眼前,幸福溢到满点,凑近想亲他一口,却被什么东西挡住。   他低头一看,竟然还是那个巨大的粉色保温杯。   梁怀钰今天煮了冰糖雪梨汤,见陆宵本来凑近想要亲亲,一瞟到保温杯就挪不开眼,猜他多半是馋得很了。   “现在不能喝啊宝宝,有点烫,”他亲亲陆宵的额头,“实在馋的话我再盛一碗出来,晾会儿再喝……宝宝?”   陆宵看着他,神情复杂。   作者有话要说:   宵宵:他真把我当女儿了吗……   梁哥:真男人,敢于对抗外界的猜测,敢于把媳妇儿当闺女宠! 第52章   在陆宵家乡, 冬天很难见到太阳,更别说今天这样的大晴天。   公墓建在郊外一座种满枫树的半山腰上,妈妈和外公挨在一起。   虽然他们已经去世很多年, 陆宵也来看过他们无数次, 但这次是最特殊的。   他把男朋友带来了。   他不知道妈妈和外公会不会喜欢梁怀钰,他们去世的时候陆宵还太小,小到两人还没机会说起对他将来另一半的构想。   但陆宵又觉得,他们一定会喜欢。   因为他很喜欢很喜欢梁怀钰。   公墓里最后有一小截石子路, 车开不上去,梁怀钰只能把车停在路边,搂着陆宵走上去。   毕竟是冬天, 虽然出了太阳, 空气依旧是冷了的,陆宵走了一会儿开始喘。   他戴着围巾,捂住口鼻觉得闷,拉下围巾冷空气钻进鼻腔,又刺得他呼吸道不舒服。   “歇会吗宝贝儿?”梁怀钰捏捏陆宵的肩停下脚步。   周围没有长椅,他就让陆宵靠在自己身上缓缓。   陆宵眉头皱着,越接近妈妈和外公的墓碑,他越开始紧张起来, 此刻心里的忐忑远远盖过生理的不适。   梁怀钰似乎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情, 拇指覆上他的眉心:“慌什么呢?”   陆宵摇头, 妈妈和外公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人, 所以哪怕看到的只是两座不会说话的墓碑,他依旧会紧张, 会忍不住想, 如果他们还在世, 看到梁怀钰时会是什么表情。   他不太是个能扛事的人,心里不舒服身上也会难受,胸口都堵得慌。   相处到现在,梁怀钰几乎对他每一个小动作都了然于心,给他揉了揉胸口,从包里翻出保温杯:“现在可以喝了,应该不烫。”   保温杯里的热气飘到空气里凝成白雾,陆宵闻着雪梨汤清甜的香气,心绪也平复不少。   他就着梁怀钰的手喝了几口,清冽微甜的汤水充斥口腔滑进咽喉,连带着四肢都暖了起来,也让他生出些勇气,拉起梁怀钰的手就往山上走。   但陆宵真的是个怂包。   他以前也没发现自己这么怂。   到了两位长辈的墓前,他习惯性把水果和香摆上,又介绍了下梁怀钰,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干巴巴坐在墓前的石阶上,和梁怀钰大眼瞪小眼。   幸好梁怀钰很难有尴尬的时候,对各种环境适应得都非常快。   他冲陆宵挑了挑眉:“要不,我再自我介绍一下?”   “好呀好呀。”陆宵连连点头,随便梁怀钰做什么都比这样干坐着强。   “行,”梁怀钰目光从陆宵脸上挪到他母亲的墓碑上,深吸口气,气成丹田来了句:“妈!”   正抱着保温杯喝雪梨汤的陆宵听了差点没一口呛死。   梁怀钰握着陆宵的手肘把他拉到自己身边拍背,目光又转向另一块碑,语气相当自然:“外公!我来看你们了!”   “我叫梁怀钰,目前是陆宵的男朋友,”梁怀钰开始了一段相当详细的自我介绍,“您二老在下边不方便获取我的信息,我就说仔细点儿,您别嫌我啰嗦。”   他清了清嗓子:“我今年21岁,和陆宵一样大,开年过后就22了,东北人,家里做点小生意,我自己也做点小生意,父母健在,有一个姐姐,您老放心,他们都特别喜欢陆宵,成天吼着想见一面。”   “不算父母财产,我目前名下有一家公司,五套房产,车若干,房本上有陆宵名儿,我的身份证号是……”   陆宵缩在梁怀钰身边,耳根通红目瞪口呆,拉拉梁怀钰的袖子想让他打住。   梁怀钰却依旧说得诚恳:“我真的特稀罕陆宵,打见他第一面就觉得他可爱,现在觉得更可爱,以后会用尽全力让他一辈子都这么可爱。”   “对了外公,我小时候见过您,您还记得吗?我爷爷是梁大富,小时候我跟他去过您家一次,您当时还说我长大了个儿肯定蹿老高,这都让您说中了!……”   梁怀钰本来是蹲着的,说嗨了还想站起来亮亮身高,被陆宵压着胳膊制止。   陆宵侧脸贴在他肩头,笑得肩膀发颤眼眶都红了:“让你说两句,你还真唠上了?”   他神情松缓下来,笑弯的眉眼在冬日的阳光里和暖融融。   梁怀钰这人很多时候不知道真傻还是假傻,但只要他在,总能不知不觉溶解陆宵低落的情绪。   “也是,”梁怀钰也觉得自己说得有些嗨了,正经了些,看看外公的墓碑:“我就先不站起来给您看了。”   陆宵为了和梁怀钰黏在一块,从坐着改成和他一起蹲在墓前,其实梁怀钰自己蹲或者坐都不碍事,主要陆宵不耐久蹲,不然站起来要头晕。   梁怀钰拉陆宵一起坐回石阶上,把肩膀给他靠。   没过一会儿,他突然侧过脸亲陆宵一口,“宝贝儿,刚外公说记得我,妈也说同意咱两的亲事了。”   陆宵眉梢一挑,压住笑:“这你都知道?”   “我听见的,”梁怀钰满嘴跑火车不带含糊,“妈还说要是我敢欺负你,她就托梦给方老师让他把你带走,让我一辈子都见不到你,外公说要把我腿打瘸,你都没听见吗?”   陆宵笑得不行,抬手锤他胸口:“你有病!”   他笑着笑着吸了吸鼻子,梁怀钰神色一凛,条件反射地去摸他的脸,确实被风吹得有点凉了。   “要不先回去?”陆宵感冒没好利索,梁怀钰怕他继续吹风又要严重。   陆宵想了想,点点头:“行,回去吧。”   他没觉得很冷,只想堵住梁怀钰的嘴,今天话说到这确实差不多了,再待下去不知道梁怀钰还有多少嗑要唠。   “得嘞。”梁怀钰立马开始收拾包,把包往肩上一甩,再把保温杯塞进陆宵怀里,相当熟练地抱起陆宵,迈步下山。   陆宵捧着大大的粉色保温杯,时不时打开盖子喝一口雪梨汤,不然就抱着杯子懵懵地看后山的枫林。   他今天换了条红色的围巾,快要和四周枫树的融为一体。   喝汤的时候从衣袖里伸出两根手指压着围巾,不喝的时候小脸一半都埋在里面,只露出圆溜溜的眼睛和软乎乎贴在脸颊的黑发。   梁怀钰抱他走路,实打实干体力活,没走两步就嚷嚷口渴,要陆宵喂他喝雪梨汤。   一开始陆宵还乖乖拧开杯子喂他喝,到后面梁怀钰的要求越来越频繁,陆宵就不想管他了。   梁怀钰要不到雪梨汤喝,只能去吃陆宵喝过雪梨汤的嘴巴。   循环往复几次下来,陆宵害羞得不行,说什么也不给他吃了。   “你能不能注意点影响,”陆宵羞得声音又小又软,“虽然这里没什么人,好歹也是严肃场合。”   “我宝贝儿说得对。”梁怀钰看着陆宵,眼中全是笑意。   不知道是不是围巾太红了,映得陆宵整张脸蛋儿都红彤彤的,被亲过,眼睛也湿湿润润,是个漂亮的小娃娃。   梁怀钰拿鼻尖亲昵地蹭陆宵脸蛋儿:“我宝贝儿好可爱。”   陆宵一听这话,顿时想起不久前梁怀钰在妈妈墓前说的,看他第一眼就觉得可爱。   他撇撇嘴,眼珠子转向一边,装作不在意却又十分做作地问:“真的有这么可爱吗?”   “那可不!”梁怀钰笑起来,卖力地夸:“凡是见过你的人,没有不这么觉得的吧,不过运气最好,你这么可爱我竟然也能泡到手!”   虽然一听就是瞎说八道,但陆宵相当受用,美滋滋要飘上天了。   他瞅梁怀钰一眼,拉下围巾嘟起嘴,把整个下巴尖都露了出来。   看在梁怀钰这么会说话的份上,勉强给他最后亲一口吧。   然后他得到了一个巨大的亲亲。   ·   “都怪你!”   两个小时后,两人走在商场里,陆宵拿围巾把嘴遮住,气鼓鼓地拧梁怀钰的腰。   他嘴唇被梁怀钰吸肿了,还咬破了一点点,满含春色正常人一眼就能瞧出不对劲。   “痛不痛啊宝贝儿,我看看。”梁怀钰还很恶趣味地不停扒拉他的围巾。   陆宵接连踢了他好几脚。   路过一家母婴用品店时陆宵停下脚步。   被其他东西吸引了注意力,他就忘了要和梁怀钰吵闹,拉拉梁怀钰的衣袖:“我们进去看看好不好?”   梁怀钰哪里能拒绝他这种亮晶晶的眼神,当即搂住他的肩,长腿一迈跨了进去。   陆宵一进店门就直奔衣物区,在一片让人眼花缭乱的婴儿服装里,露出憧憬的目光。   他一鼓作气挑了好多件粉色黄色天蓝色的小裙子,纯棉的摸起来软乎乎,捧到梁怀钰眼前:“我把这些买给妹妹好不好?”   梁怀钰轻轻掐了把他的脸蛋儿:“当然好,但我们再买几件男孩子的吧,毕竟还不知道沈阿姨怀的是妹妹还是弟弟呢?”   陆宵神色忽然淡了下来。   梁怀钰心里腾起一股轻微的异样感。   跟在一旁的导购小姐显然没注意到陆宵的脸色,也劝道:“是啊,一般来给没出生的宝宝买衣服,爸爸妈妈都会男女各买一点。”   她又从柜架上拿出一件递给陆宵:“或者买这种白色的连体衣,弟弟妹妹都能穿。”   陆宵脸色不太好,直接拒绝了导购:“不用,我就要女孩子的。”   导购没想到他会直接黑脸,当即愣在原地。   梁怀钰连忙揽住陆宵的肩,朝导购小姐笑笑:“不好意思,辛苦你先去看看别的客人吧。”   导购讪讪一笑,把衣服叠好转身离开。   梁怀钰带陆宵到角落里坐下,捧起他的脸,有点担心:“怎么了宝宝?”   陆宵扯着嘴唇笑了笑:“对不起呀……”   “不怪你啊,”梁怀钰揉揉陆宵脸颊,“到底怎么了,不舒服吗?”   陆宵摇摇头,“我没有过妹妹。”   “我知道,我知道的宝宝。”   梁怀钰知道陆宵妈妈是因为生妹妹去世,他亲亲陆宵的眉心努力安抚:“没关系,马上就会有了。”   陆宵还是摇头,眼眶红了,“梁怀钰,我没有过两个妹妹。”   好像还都是因为我。   ·   从母婴店里出来后,陆宵情绪一直不太好。   梁怀钰尽量温柔地哄,捡高兴的说,莮?风还说晚上给陆宵做好吃的,让陆宵挑菜单。   他看得出来陆宵状态不佳,但还是笑着配合。   他们坐扶梯去楼下的超市买菜,梁怀钰想速战速决赶快买好就带陆宵回去。   今天超市人多,取推车的地方尤其拥挤,梁怀钰让陆宵在原地等一会儿,他马上取了车就过来。   自打开荤以后,两人就不太吃得下素菜了。   前天梁怀钰就弄过他一次,本来到今天都没什么感觉了,在外面走了一天后,陆宵又有些腰痛。   他靠在扶梯旁的大柱子上休息,手不动声色地按揉后腰。   空气在某一刻忽然变得异常喧杂。   陆宵抬头朝声源望去,有两个女人在扶梯上吵架,随着扶梯的滑动慢慢向下,慢慢向他靠近。   周围人越来越多,不少都拿着手机在录像。   陆宵隐约听见人们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具体却听不太清,大概就是一场类似八点档的闹剧。   他没什么兴趣,掉头想走,却发现他不知不觉间已经被挤到了中心位置,一时间竟然还出不去。   陆宵拨开人群努力想往外走,忽然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尖叫,还有物体坠落的声音。   陆宵下意识回头,就看到那两人直直摔在自己脚边。   估计是在扶梯上扭打,动作太大,结果一起摔了下来。   其中一个女人先爬了起来,晃悠两下又去拖拽地上的女人,极度愤怒的样子。   地上的女人一直在尖叫,陆宵听到她嘴里断断续续冒出“救命”、“孩子”、“怀孕”的字眼。   下一秒陆宵鼻尖飘进一股血腥味。   地上突然出现好多血。   周围一下子安静了,另一个几秒前还盛气凌人的女人,也像挨了一闷棍似的站住不动了。   陆宵忽然觉得耳鸣。   作者有话要说:   情人节快乐!下章小小小虐一下……   (一点点求生欲)这章最后的两个女人以后不会出现了,有一个确实流产了,但原因我不会写出来,她们也没有在争夺什么东西,只是剧情需要才写的这个画面,目的只是拉出受的小阴影,绝对没有任何侮辱女性或者对女性不尊重的意思!   . 第53章   陆宵从小就想有个妹妹。   他很喜欢毛茸茸软乎乎的小东西, 比如各种小猫小狗小兔子。   但他的身体又要求他不得不离这些可爱的生物敬而远之,所以他想要个妹妹。   印象中,他好像缠着妈妈说过很多次这句话。   终于有一天, 妈妈说要送他个礼物, 是他五岁的生日礼物,她说大概在那个时候,宵宵会有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   但陆宵就想要个妹妹,每天趴在妈妈肚子上听胎动, 并坚信一定是个妹妹。   他确实猜对了。   在他五岁生日几天前的晚上,妈妈说肚子痛去了医院。   她离开的时候一切正常,甚至还摸着陆宵的头笑得一脸幸福, 对陆宵说明天就接他去医院看妹妹。   陆宵特别高兴, 拉着在家陪他的阿姨兴奋了一晚上,当时阿姨明明也很高兴的。   可第二天早上,阿姨出去接了通电话,回来的时候就不那么高兴了。   阿姨抱着陆宵直接出门,连陆宵给妹妹做的黏土娃娃都忘记带,陆宵本来想提醒她,但他看到阿姨的眼睛红了。   后来陆宵确实到了医院,但他没看到妹妹。   妈妈躺在一张很白很白的床上, 身上盖了很白很白的被子, 所以陆宵能从一片雪白中看到隐约的红色。   妈妈的脸也很白, 嘴唇都裂开了, 她很轻的摸了摸的陆宵头,声音也很小, 陆宵站进了一点, 听到妈妈用细微的声音让他不要害怕。   然后他闻到了一股腥味, 从妈妈身上传来,周围忽然涌进很多人,他又被阿姨抱走了。   那是陆宵最后一次见到他妈妈。   大约过了一年多,爸爸带了一个很漂亮的阿姨回家,要给他当妈妈。   陆宵虽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换一个妈妈,但沈阿姨很温柔,她和他妈妈一点都不像,但她们都很温柔。   陆宵也很喜欢沈阿姨。   沈阿姨会烤很好吃的小熊饼干,陆宵每次能吃好多。   一个下午,陆宵睡醒午觉,照例去找在阳台浇花的沈阿姨,撒娇说想吃小熊饼干。   沈阿姨对他一直有求必应,当时就牵着他的手往楼下走。   下楼梯的时候还笑吟吟地问他想不想要其他形状的小饼干,比如小兔子小松鼠小猫咪。   陆宵高兴极了,说全部都要。   那个下午他们明明也是很高兴的。   陆宵一直很乖的小朋友,他的身体也不允许他过于活泼。   哪怕再高兴,陆宵从来都是乖乖走路,从来没有跑跑闹闹蹦蹦跳跳过。   可那天不知道怎么了,大概是太高兴了吧,他只拉着沈阿姨的手稍微走快了一点点,竟然就滑到了。   他和沈阿姨一起摔下了楼梯。   陆宵被吓得哮喘犯了,躺在地上起不来。   沈阿姨竟然也起不来。   她穿了条白色的连衣裙,躺在地上一直发抖,然后陆宵就看到她的裙子渐渐变红了。   和当时妈妈被子里的红色一模一样。   那股红色越来越多,在白瓷砖上散开,陆宵才知道沈阿姨流血了,然后他又闻到了那股腥味,原来那个就是血腥味。   沈阿姨浑身都在抖,但她还是缓缓拿手遮住陆宵的眼睛。   只是她手上也全是血,陆宵看不见,却可以闻得到。   沈阿姨声音也在抖,她说:“不怕啊,宵宵……”   陆宵听出来她哭了。   然后他在窒息中失去了意识。   醒来之后大家还和从前一样,什么都不告诉他,什么也不怪他,但陆宵偷听到了爸爸和沈阿姨的悄悄话。   他知道他又没有了一个妹妹,还是因为他自己。   陆宵做的第一个黏土娃娃是给妹妹的,第二个就是给沈阿姨,之后的所有都给沈阿姨。   他第一次捧到沈阿姨面前的,是个漂亮的女娃娃,他跟沈阿姨说:对不起。   那天沈阿姨看了他很久,看到眼睛都红了,才收下娃娃,弯腰抱住陆宵,很伤心地哭了一场。   当天晚上他又吃到了沈阿姨烤的小饼干,不仅有小熊,还有各种小动物。   大家都知道那只是一个意外,沈阿姨也从来没有怪过他,对他十年如一日的温柔。   只是陆宵知道,沈阿姨从来只收下他送的礼物却不摆出来,就是还有心结。   只是他们都心照不宣的从不提起,也从不探究。   “宵儿……”   “宝贝儿……”   “陆宵!”   熟悉的声音把陆宵从幻象里拉出来,但鼻尖还是能闻到可怕的血腥味。   梁怀钰看到陆宵浑身一抖,抓着他衣袖的手指用力到泛白。   陆宵脸色也惨白,浅色的瞳孔空洞黯然残存恐惧,被唤醒的瞬间,豆大的泪珠掉落,像只会哭的玻璃娃娃。   梁怀钰给他把泪珠揩掉:“宝贝儿?吓坏了吗宝贝儿?没事啊,没事的,我在呢……”   陆宵的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干净,梁怀钰不得已放弃对付这些泪珠子,转而把陆宵紧紧抱在怀里:“不怕,不怕啊宝贝儿,已经没事了,乖,放松一点……”   梁怀钰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他带离了旋涡中心,他们站在商场的入口,冷风吹得陆宵耳廓发痛,思绪却清醒了些。   只是头脑一旦清醒,感官知觉也会复苏。   陆宵心口胀痛胃里翻搅,忽然胃像被翻过来拧了一转,痛得陆宵眼前都黑了一秒。   他只来得及推开梁怀钰,踉跄着趴到入口玻璃门前的垃圾桶上吐了起来。   梁怀钰从身后搂住陆宵,替他把围巾摘下来,手在他脊背上不停轻拍安抚。   陆宵吐得太厉害了,弓起的腰背崩得紧紧的,全身都在发抖,他似乎不太站得住,全靠梁怀钰抱着才没跌到地上。   陆宵食量一向不大,今天一整天也没吃多少东西,几乎是几口就吐了个精光。   胃里空了后,陆宵还是无法停止呕吐,只能不停地干呕,甚至吐得越来越凶。   梁怀钰按住他胃,隔了厚毛衣都能感到那里在不断地痉挛抽动,弄得梁怀钰声音都有些颤抖:“轻一点,吐轻一点宝贝……”   只是他的话太过于苍白,陆宵吐得耳鸣充血,大概根本就听不到他在说什么,还是一边噼里啪啦掉眼泪,一边剧烈呕吐。   梁怀钰不得不加大力道压住那阵痉挛,俯身吻了吻陆宵的耳廓:“停下宝贝,真的不能再吐了。”   这次陆宵好像听到了他的话,又是几下重重的喘息后,终于堪堪停止呕吐。   但胃痛还在不断叫嚣,折磨得陆宵直不起腰。   梁怀钰拿出水给陆宵漱了漱口,又拿纸把他脸上的泪汗擦干,才轻轻抱起陆宵往停车场走。   他把陆宵轻柔地放到后座,加热坐垫打开暖气,又打电话叫了个代驾,再坐进后座抱住陆宵。   短短一小段路的功夫,陆宵额头脸颊又出了一层汗,梁怀钰给他擦干,又脱下陆宵的羽绒服,手从毛衣下摆伸了进去。   陆宵的里衣全湿了,黏黏糊糊贴在身上,冒着寒气,这么下去肯定生病。   梁怀钰想都不想下车去后备箱里取出厚毛毯,把陆宵上衣扒光,拿毛毯把他严严实实裹住,再把羽绒服搭在身上。   车里暖气很足,这样至少不会再着凉。   陆宵胃还是很痛,难受得说不出话只能发出本能的呜咽。   几乎是哼出声的立刻,额角就被温暖的嘴唇亲了一下,梁怀钰的手穿过毛毯覆上作乱的胃腹,热度一下子传了过来:“疼吗宝贝儿?”   陆宵很瘦,身上的皮肤也很薄,梁怀钰能清晰感受到他胃腹冰凉,底下的器官比起刚才消停了些,却还有些轻微的抽动。   他放缓力道慢慢按揉,手掌只要稍微上移一点,就能摸到陆宵跳得有些快的心跳。   梁怀钰心率也跟着加快,温柔亲吻陆宵的眼尾:“不怕,不怕……”   代驾小哥来得很快,看到车里的情况不禁愣住。   后座的两个人,一个坐着一个裹了厚厚的衣物被抱住。   被抱着的人看不清,可另一个即便是坐着,也能看出高大的身形和舒展的骨骼,弯曲的膝盖几乎要抵到前座,黑裤下能看出坚硬的骨骼轮廓。   只是车内的气氛有些过于沉闷压抑。   代驾犹犹豫豫,试探道:“那个……请问要去哪儿?”   “最近的医院。”   坐着的男人终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在车顶晦暗的灯光下五官显得生硬又冷漠。   然而下一刻他那张脸上立刻充满柔情,只因为怀里那坨大白团子动了动。   代驾小哥听到他用极度温柔的声音在问:“宝贝,痛吗?”   代驾一时间看呆了,坐在驾驶座上没动。   那个男人又抬头看了他一眼,眉毛都皱了起来,显得更可怖:“麻烦快一点!”   “哦!……好好!”   代驾立刻发车启动,没过几分钟就开到了最近的市人民医院。   梁怀钰抱陆宵去了急诊,折腾半天又花了好些功夫才给陆宵弄了个单人间。   检查下来胃没有太大的问题,但又被拉去做了更详细的心脏检查。   结果出来前,陆宵在病房里打着吊针睡着了。   梁怀钰赶在他醒之前回家收拾了些衣物和必要用品,再沿途打包了份清粥回来。   陆宵醒来后,虽然没怎么说话,至少看上去情绪稳定了很多,梁怀钰喂他喝粥,他也乖乖的一口一口衔过去。   喝了一小半后大概还是有些不舒服,他手臂横在上腹闭上眼不张嘴了。   梁怀钰立马把粥碗放到一边,去摸陆宵的胃:“没事宝宝,吃不下就不吃了。”   陆宵浅浅吸了口气,缓缓把脸埋到梁怀钰颈侧。   当晚梁怀钰是抱着陆宵睡的。   陆宵睡得很不安稳,不知道是身上不舒服还是在做噩梦,眉毛一直皱着呼吸也偶尔急促。   梁怀钰揉着他的脊背低声安抚了好久,陆宵眉头才终于舒展了一点。   半夜,梁怀钰快要昏昏沉沉睡过去时,怀里的人突然剧烈颤抖了一下,梁怀钰瞬间清醒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快要完结啦,不会虐的   . 第54章   陆宵在他怀里睁大眼睛, 像是突然从梦中惊醒,大口喘息极度惊惧的模样。   “怎么了,做噩梦了吗宝宝?”梁怀钰去揉陆宵的头发, 在额头摸到一手的冷汗, 他把陆宵抱紧:“别怕,在的宝宝,不管梦到什么都不是真的……”   陆宵却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他突然推开梁怀钰, 爬到床头去拿手机,动作太大甚至扯掉了扎在手背上的吊针。   “陆宵!”   梁怀钰看他一副着了魔的样子,又气又急从后面把他抱住。   陆宵哆哆嗦嗦地播出一个号码, 片刻后被接通, 陆宵带着哭腔喊了声:“爸爸!”   梁怀钰本来想抢走陆宵的手机,再叫医生过来处理伤口,他手背流出一股血,梁怀钰怕他看到又要难受。   但在陆宵冲手机喊出“爸爸”两个字后,梁怀钰动作顿住了。   他深吸几口气,拿被子把陆宵裹住,再从身后紧紧抱住他,等他和自己父亲打电话。   陆崇在国外, 现在正是白天, 接通电话的声音很清明:“怎么了宵宵?”   陆宵声音都在抖, 却又极度克制:“你们、你们还好吗?沈阿姨她也好吗?……”   “都好, ”陆崇语气温柔,“大概还有两个月小孩就要出生了, 一切都好。”   听到这里, 确认了沈芸和妹妹的平安, 陆宵才算真正松了口气,身上却不由自主抖得更厉害,像是极度紧张后的脱力。   陆崇听到他呼吸不对,严肃起来:“你怎么了宵宵?不舒服吗?你在哪里?”   “没、我没事,您照顾好沈阿姨。”   说完立刻挂掉电话。   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但那个梦太真实了。   他又回到了小时候,每天缠着妈妈说想要妹妹,妈妈答应他了,然后妈妈就躺在医院的白床上,流了很多血。   没多久他长大了,成年了,他陪怀孕的沈阿姨下楼梯,这次他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但还是滑到了,他又再一次和沈阿姨一起倒在血泊里,做什么都无法改变。   陆宵手抖得拿不稳手机,从手里滑落的一瞬间,又被另一只手稳稳接住。   陆宵看到那只手,才像突然被拉回现实,梁怀钰就在身后,梁怀钰会保护他。   他转过身一头栽进梁怀钰怀里,能感觉到梁怀钰的手掌稍稍用力地捏着他的后颈。   “到底发生过什么,愿意跟我说说吗宝贝儿?”   梁怀钰的声线平稳柔和,像魔咒又像春水,有很安稳的力量。   陆宵一眨眼,晶莹的泪珠就从眼尾滑下去,落在梁怀钰捧着他脸颊的手背上。   “都怪我。”陆宵声音暗哑。   “我害死了妈妈,和两个妹妹。”   梁怀钰愣了一瞬,手背忽然被砸下无数颗滚烫的泪珠子。   陆宵终于忍不住在他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我、我不该想、想要妹妹……”   “不、不该想吃小熊饼、饼干……”   “不该高兴……”   “不该走快……”   “好多血啊……”   “全部、都怪怪我……”   陆宵哭得很凶,所有话都说得语无伦次,梁怀钰从他的只言片语里大致拼凑出了模糊的故事。   “不怪你,不怪你宝宝。”梁怀钰不停抚摸着陆宵的后颈和脊背。   “只是意外而已,不是你的错。”   他亲吻陆宵的耳朵,在他耳边不停说:“现在已经没事了,一切都没事,都会好的……”   他就这么抱了陆宵很久,久到手臂都快麻了,陆宵才终于渐渐止住了大哭,变成小声的呜咽。   梁怀钰还是不断地揉陆宵的头发、后颈、脊背,最大限度地让他不要害怕。   陆宵的后背很凉,病号服的领口到背心被汗浸透,湿冷一片。   梁怀钰手掌穿过衣物直接贴到陆宵后背的皮肤上,陆宵还在发抖。   他摸摸陆宵瘦弱的肩膀,再到凸起的蝴蝶骨,陆宵抖得越来越厉害,呜咽也没有了。   梁怀钰忽然觉得不对劲。   他猛地拉开陆宵,陆宵像是没有一点力气,软软地滑到他臂弯里,唇瓣绀紫脸色煞白。   梁怀钰心头重重一跳,立刻按了呼叫铃。   陆宵还没有失去意识,躺在他臂弯里不停地发抖。   梁怀钰手掌抚上陆宵心口,感受到里头心脏杂乱无章的跳动:“宵儿,很痛吗宝贝儿……”   陆宵脸色迅速灰败下去,因为极度痛苦溢出细微的呻|吟,眼角不断淌出泪水。   他张了张嘴,忽然呛咳一声,眼眶红得要命。   “想说什么?”梁怀钰立刻俯下身,把耳朵凑到他嘴边。   陆宵费了很大力气握住梁怀钰的手指,但这点力气在梁怀钰看来只是轻轻摸了一下而已。   梁怀钰立刻反手把陆宵的手指捏到手心。   陆宵又掉了两滴眼泪,声音小得几乎快要听不见:“……痛。”   梁怀钰喉间一滞,鼻尖蓦的酸了,再开口嗓子哑得自己都快听不出来:“不怕啊,医生马上就来了,马上就不痛了……”   从他按下铃一直到医生护士冲进病房,总共不过一两分钟,梁怀钰却仿佛丧失了全部时间观念,觉得陆宵痛了很久很久。   急救室的灯了又亮了。   梁怀钰等在外面,比刚才在他怀里的陆宵抖得还厉害。   中途有几个没跟进急救室的值班护士来看了他几眼,匆匆离开后又匆匆回来,扔给他一包卫生纸。   梁怀钰没弄懂她们什么意思,抬手抹了把脸,才发现自己哭得像个傻逼。   好在陆宵在急救室里没待太久,门就开了,梁怀钰守在门口伸长脖子往里看,什么也看不到。   医生一出来,他连忙凑上去,沉下声:“请问他怎么样了?”   医生瞅了眼心急如焚大小伙子,看他虽然说话还尽量端着,但喉咙嘶哑眼睛充血,像撕心裂肺哭过好几轮似的。   “家属先稳定下情绪哈,”医生摘掉口罩:“没多大事。”   病人家属喉结滚了滚,“没多大事,是多大事?”   他手里捏着一包刚开的抽纸,因为过于紧张,整包纸杯捏得变形,边角处甚至像要裂开一样。   医生忍不住笑起来,放缓语气捏着病人家属的肩膀让他放松:“就是已经没事了的意思,他心功能不好,心律不齐,剧烈的情绪波动引发心绞痛,现在稳定下来就没事了。”   梁怀钰听到这,高悬的心脏才终于落回实处,脚好像也能踩到实地了:“谢谢,谢谢医生。”   “先别急着谢我,”医生摆摆手:“他虽然现在没事,但家属记住以后千万千万不能再受刺激,如果反复发作继续恶化,就需要手术介入了。我们的意思是,最好不要到那一步,能控制住是最好的。”   梁怀钰听得相当认真,连连点头:“明白了,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   “行了,”医生颔首:“病人短时间不会醒,让他休息一下,家属也歇歇吧。”   虽然医生说陆宵已经没事了,但他这一觉睡了很久。   梁怀钰晚上回家洗了个澡,把自己拾掇整齐,买好早饭去看陆宵,一直等到中午他都没醒,梁怀钰只能自己把凉掉的早饭吃了。   下午他接到了方年打来的电话,说昨晚陆宵他爸被挂电话后总是不放心,打来问他陆宵的情况,他也不知道,只能来问梁怀钰。   梁怀钰把大致情况给方年说了一下,他回头,透过病房门上的方形窗口,看到陆宵躺在床上的样子,犹豫片刻,还是问了方年陆宵以前的事。   方年听后,先是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把完整的故事说给了梁怀钰听。   “他这孩子就是心思太细,所以会一直觉得愧疚,一直怪自己,大概只有沈芸真正给他生了个妹妹,他才能彻底走出来吧。”   方年最后这么说。   梁怀钰不知道怎么答话,气氛一时有些沉闷。   电话那头方年忽然笑了笑,又说:“但要实在是个弟弟,估计他也会喜欢吧?”   梁怀钰一愣,随即也笑了起来:“肯定会的。”   陆宵是在第三天的上午醒的,醒之前一点预兆都没有。   梁怀钰陪床陪饿了,下楼买了份草莓洗干净放盘子里正要吃,床上的人忽然动了动,几乎没发出声音。   梁怀钰拿草莓的手却顿住了,有感应似的抬起头,直接和陆宵的视线对上。   “啪嗒——”   整盘草莓都掉在地上,梁怀钰置若罔闻立刻起身按铃,然后扑倒床前握住陆宵的手,快要喜极而泣:“总算醒了宝贝儿!”   陆宵看了眼地上,又闭上了眼,给梁怀钰吓出一身冷汗。   医生来看过后,评价陆宵现在状态不错,给他摘掉氧气罩。   梁怀钰在医生离开的同时,小心翼翼抱住陆宵,觉得他又瘦了好多,心疼不行。   而陆宵醒来后对说的第一句话,只有两个字:“浪费。”   他醒来的早晨,白瞎了一盘又红又大鲜嫩多汁的草莓。   所以等到能正常进食的那一天,陆宵提出的第一个要求,就是想吃草莓。   梁怀钰有求必应,二话不说下楼买了一大堆,洗好一颗一颗给陆宵喂,两人吃一部分,还给楼下其他病房的病人都分了些。   只是陆宵虽然看起来和往常没有两样,白天能吃能喝还能跟梁怀钰拌嘴,晚上却依旧容易做噩梦。   有好几个夜晚都突然惊醒,伴随心悸,对此医生只说,陆宵心理状态对他的影响更大。   梁怀钰偷偷把情况跟方年说过,之后的某个下午,梁怀钰照样喂陆宵吃水果,今天是新鲜的脐橙,陆宵虽然笑嘻嘻的,但梁怀钰能看出他吃得有些勉强。   就是那个时候,陆宵收到了爸爸发的消息,一张他和沈芸的自拍合照,配了两个字“平安”。   陆宵握着手机凝视了那两个字很久,梁怀钰清清楚楚看到他眼睛红了,于是俯身很轻地亲了亲他的眼尾。   之后的每一天,陆宵都能收到这种传达平安的消息。   一个多星期后,医生说陆宵可以出院了。   那天梁怀钰很开心,给陆宵买了一大捧玫瑰,当时陆宵正在教楼下病房的小朋友用胶泥捏熊猫。   小朋友一看到抱满了花的梁怀钰,高兴得不行,蹦蹦跳跳想要分两枝。   梁怀钰笑着摸摸他的头,目光温柔,态度却强硬:“不可以哟,这些话都是你宵宵哥哥一个人的。”   小朋友不懂:“为什么呀?老师说过好朋友要一起分享,我不是你们的朋友吗?”   梁怀钰还是笑着:“你当然是我们朋友,但宵宵哥哥是我爱人。”   小朋友又不懂了。   陆宵被梁怀钰这出弄了个面红耳赤,揪着枕头命令他打住。   梁怀钰才稍微收敛点,捏了捏小朋友的脸蛋:“乖,先下楼找妈妈。”   但小朋友很喜欢陆宵,说什么也不愿意走,梁怀钰劝了半天,最后答应给他买最新款的变形金刚才总算把人劝走。   病房只剩两个人,陆宵脸还红着,梁怀钰把玫瑰放到床尾,俯身抱陆宵,从眉毛亲到耳廓,最后点了点他的嘴巴:   “宝贝儿,是时候和老公回家过年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55章   陆宵刚病过一场, 梁怀钰总怕他坐飞机心脏会不舒服,又陪他休息了一阵才决定出发。   两人正式到梁怀钰家那天,已经临近春节。   看到梁怀钰家人的一瞬间, 陆宵是呆滞的, 他一家子也太——高了。   梁怀钰的爸爸妈妈姐姐姐夫外甥,在他们面前站了一排,各个都在很热情地跟陆宵打招呼。   陆宵震惊之余默默地比较了下身高,他大概只比得过梁怀钰那个刚上小学的外甥。   而姐姐和妈妈两位女性相当高挑, 目测都有一米八。   陆宵好像终于明白,梁怀钰见他第一眼,为什么会把他认成个妹妹了。   “宵宵啊, 快给妈看看, ”秦雪女士拉起陆宵的手笑得相当开心,“真好,长得真水灵哈,皮肤咋这么好呢……”   陆宵被她当头一个“妈”字闹了个大红脸,“您、您皮肤更好!”   他连忙从梁怀钰手里夺过一个袋子,送到秦雪面前,“这是给您的礼物,妈……妈妈。”   喊完这句妈妈, 陆宵耳根都红透了, 亲生母亲去世后, 他再也没有喊过任何人妈妈, 这两个字时隔多年再从自己嘴里传出来,陆宵自己都感到十分的生涩不自然。   尴尬之下陆宵只能不停忙活, 一口气把所有礼物全送完:“这个是爸爸的, 这个是姐姐的, 姐夫的在这,小朋友这个最大!”   一转头却见梁怀钰目不转睛盯着自己,陆宵咳嗽一声:“你看我干嘛?”   梁怀钰眼神直愣愣的:“你刚刚叫我妈啥来着?”   陆宵一怔,脸红得不能再红,小声道:“妈妈呀……”   谁知道梁怀钰立刻当着全家的面捏了捏他的脸,无比激动:“咋这么可爱呢宝贝儿!”   梁怀钰是真的被这句“妈妈”结结实实可爱到了。   他自己从没叫过叠词的“妈妈”,从小永远只会喊一个单字:妈。   就连他外甥也只在撒娇的时候来一句“妈妈”,第二个妈字还是轻声。   陆宵却喊叠词!   还他妈两个字都是一声!   听起来就像刚学说话的小朋友喊妈妈一样,一字一顿,认真又可爱。   陆宵却不懂他的脑回路,他从小就是这么喊妈妈的,小时候也没人笑话过他,又羞又懵整个人都要红透了。   虽然不明白梁怀钰突然又发什么疯,但他知道,绝对不能在初次见面的长辈面前如此这般卿卿我我!   陆宵一把拍开梁怀钰的手,却又直接被秦雪握住手,她眼里泛滥的母爱比起梁怀钰有过之无不及:“乖乖哟,老娘活到现在没被人这么叫过,听着就是得劲儿啊!”   “妈差不多得了,您收敛点。”姐姐梁翊攀上秦雪的肩,冲陆宵宵宵:   “宵儿你别在意哈,咱妈就这样,多少年了呀就想要个你这么乖的娃,这不自己她自己生歪了,我也生歪了吗,冷不丁一见你感情太充沛,没收住。“   陆宵看着这母女两,身材都高挑纤细,妈妈留着头齐肩的深棕色卷发,眉眼温柔知性,姐姐却是干练的短发,身材比起妈妈的柔美,更像是常年健身形成的瘦而利落的身形。   虽然气质完全不同,眉眼却有七八分像,说话风格更是和梁怀钰一模一样。   秦雪颇有些嫌弃地扒拉开自家女儿的胳膊,“当年把你养到五六岁,看你天天和隔壁那群臭小子滚泥潭的时候,我就知道不对劲,赶紧催你爸再跟我合作生个二胎,没想到二胎也白瞎了——”   她瞅了瞅梁怀钰,“生了这么个玩意儿,幸好发育的时候收住了,再长能把房顶都掀喽。”   梁翊也沉默了,她和她妈的取向一模一样,就喜欢可可爱爱软乎乎的小东西,做梦都想生个乖巧的女儿。   但她却生了个比自家弟弟还要皮实的儿子。   小屁孩儿早在一边拆了礼物,看到自己最想要的玩具时,高兴得直冲上前,一把抱住陆宵的大腿,露出小虎牙,声音极其洪亮:“谢谢小舅妈!”   陆宵被扑得踉跄一下,又惊着了。   “小舅妈”三个字在耳边盘旋久久无法消散。   “宋司宇!”梁怀钰揪着小崽子的后衣领给他拖开,怀里还搂着陆宵,“动作放轻点儿行不,你舅妈这身子骨能让你扑散架咯!”   “你别瞎嚷嚷,”小崽子岁数不大说话挺冲,推开梁怀钰摸摸他小舅妈的手,忽然十分乖巧:“小舅妈,我撞疼你了吗?”   陆宵连连摆手,蹲下摸摸他的头:“当然没有,小朋友能有多大力气。”   梁怀钰呼噜一把陆宵的头毛,给他扶起来:“你别小看他,这家伙梦想是当举重运动员,劲儿可大了,反正你肯定比不过。”   陆宵瞪他一眼,被他牵着往客厅走。   梁怀钰家的装修是很中式的风格,实木的桌椅家具,紫檀茶几上放了一整套白瓷茶具。   沙发旁边有个猫爬架,陆宵忽然想起梁怀钰好像说过他姐养猫来着,只是环视一圈都没看到小猫。   梁翊就在陆宵身边坐着,陆宵拉了拉她的衣袖,“姐姐,怎么没看到小猫呢?”   梁翊笑了笑,“我弟说你受不了猫毛,这不我就给它抱楼上去了吗。”   陆宵眼睛亮了:“我可以的,我能看看吗?”   “这……”梁翊看了眼梁怀钰。   梁怀钰正在剥橘子,往陆宵嘴里塞了一瓣,“没事儿姐,他喜欢那些小东西,稍微看一会儿没关系,戴口罩就行。”   梁翊点头:“那行,我这就去抱下来。”   梁翊也想自家猫了,听了梁怀钰的话,立刻上楼,没一会儿就抱下来一只雪白蓝瞳的布偶猫。   陆宵看到猫的瞬间眼睛直接弯成月牙。   他已经好几个月没逗过猫了,之前在梁怀钰他们宿舍当宿管,时不时还能撸一下大厅的野猫。   现在不上班了,又生了好几次病,总觉得撸猫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梁翊的猫是只小公主,高冷得不行,慵懒地窝在她怀里。   陆宵戴好口罩小心翼翼摸了摸她的头,又轻声哄了两声,猫公主才勉强眯了眯眼睛,卷起尾巴蹭蹭陆宵的手背,赏陆宵一个贴贴。   “真的好漂亮啊……”陆宵忍不住感叹,手掌滑到猫咪背上继续轻轻地摸。   他不太敢揉猫咪的肚皮,猫咪都怕生,他又是第一次来,万一摸肚皮吓到了怎么办,而且这只高冷的猫估计也不会愿意给他摸。   “我咋没瞧出来哪儿好看,”梁怀钰还是专心剥橘子,没事就拉开陆宵口罩往他嘴里投喂,“猫不都长那样吗?”   陆宵转过头看他,口罩因为咬橘子的动作一动一动:“所以所有的猫都很漂亮啊。”   逻辑简直无懈可击。   梁怀钰没接这句话,学着陆宵摸猫的样子摸摸陆宵的头:“那你跟这猫还挺像的。”   陆宵乐了:“哪里像?一样的漂亮吗?”   “那倒不是,”梁怀钰隔着口罩掐了把陆宵的脸蛋:“你挺漂亮的,她我没看出来,我是说你俩性子像。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不也不让我摸吗?”   陆宵打开他的手,嘟囔道:“你又乱说话。”   还飞了他一记眼刀,言下之意:你收敛点。   “哪是乱说呢,”梁怀钰非但不收敛,反而环住陆宵的腰把他圈进怀里,“不过你不高冷,你一开始爱炸毛,我还啥都没干呢你就凶人,凶完自个儿还先哭起来——”   他亲陆宵一口:“你说你是不是个祖宗?”   就坐在他俩正前方的梁翊见了这一幕,长长叹了口气,把头偏到一边装没看见。   陆宵羞死了,死命抵着梁怀钰的下颌推他:“我哪有!”   “你可能真的是呀小舅妈!”   一边玩玩具的小崽子也来插话:“从前那只猫在咱家是祖宗,家庭地位高得我都赶不上,现在你来了,你地位比他高,你当然也是祖宗,还是大祖宗!”   “说得好!”梁怀钰难得表扬一次自己外甥:“不过你小舅妈不是大祖宗,是小祖宗。”   宋司宇小崽子眉头一皱:“为啥?”   在他看来,不管什么,大的永远比小的好。   梁怀钰“啧”了一声:“你不懂。”   “我咋就不懂了,”小崽子蹭地站起来:“我早熟!”   陆宵噗嗤一声被逗笑,挑着眉看梁怀钰怎么接。   梁怀钰也笑着,那指头戳了戳小崽子的脑门:“你一没成家的娃,再早熟能懂多少,边儿玩去。”   大祖宗跟老祖宗一样,得时时刻刻恭着敬着。   小祖宗就不同了,小祖宗是白天捧在手心里哄,晚上却可以欺负的祖宗。   当然,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宋司宇是不会懂的。   没体会过爱情的甜,没品尝过爱情的苦,小屁孩终究只能和手里的变形金刚作伴,气鼓鼓跑到一边自己玩。   宋司宇不懂大小祖宗的区别,陆宵却不要太懂。   每次梁怀钰那个狗比想办事的时候,就喊他小祖宗,边喊边亲边把他抱到床上,进行一些个极度不尊重祖宗的禽兽行径。   陆宵很没出息的脸又红了,幸好有口罩挡着还看不太出来。   逗猫逗久了,嗓子有点发痒,陆宵捏了捏喉咙,没忍住咳了两声。   梁怀钰一下严肃起来,收起逗外甥时挂在脸上的笑,隔着毛衣揉了揉陆宵胸口:“难受了?”   看陆宵开始咳嗽,梁翊也抱着猫起身:“哎哟那我赶紧抱走吧。”   “诶行,”梁怀钰倒了杯水,看向梁翊:“我带陆宵先上楼。”   “不、咳咳……不用……”陆宵拉住梁怀钰有点过意不去,毕竟是他先要看猫,现在弄得好像很严重似的,还要上楼躲。   “先不说话宝贝儿。”梁怀钰皱着眉头替陆宵顺气,看他咳嗽缓过来些把水送到他嘴边,“喝一口润润嗓子。”   陆宵喝过水,喉咙的干涩好些了,挽上梁怀钰的胳膊,面上难为情:“真的不用上楼。”   虽说咳嗽缓过来了,他说话声音还是有些哑,被咳嗽呛出的眼泪还没擦干,看着像个小可怜样。   梁怀钰摸摸他的眼尾:“没事儿,本来也要上去换衣服,总不可能一直穿现在这身吧?”   陆宵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还是坐飞机过来的那套衣服,好像确实该换成舒服的家居服了。   他点点头:“好吧,我正好也想看看的房间。”   “乖。”梁怀钰亲他一口,抬手搂住他,却被陆宵压住胳膊。   “咋了宝儿?”   陆宵大大的眼睛瞅了瞅周围,如临大敌:“不许抱,我自己走。”   梁怀钰一愣,随即笑起来:“行,知道你害羞。”   他牵着陆宵往楼梯上走,越走贴得越近,最后凑到陆宵耳边小声道:“再走两步,拐了弯就没人看得见,到时候老公抱你上楼。”   陆宵睨他,狠狠锤他胸口,再一步闪开和梁怀钰隔了半米远,欲盖弥彰。   作者有话要说: 第56章   最后陆宵当然还是被抱上的楼。   他势单力薄, 抗拒不了梁怀钰的强压,也无法阻止他展示男人气概的迫切愿望。   梁怀钰抱他上楼,他就舒舒服服在那人怀里窝着, 还下意识蹭了蹭他的侧颈。   刚蹭完陆宵就觉得不对劲——这个动作, 和那只猫蹭梁翊的样子太像了。   他悄悄抬眼看了看梁怀钰,那人表情毫无变化,一副习惯得不能再习惯的样子。   ……原来他真的很喜欢撒娇吗?   陆宵脊背僵了僵,不动声色把背挺直了些, 不再那么黏黏糊糊地贴着梁怀钰。   这下梁怀钰却不适应了,按住陆宵的后脑让他贴回颈窝上:“咋不蹭了宝贝儿?”   陆宵晃晃脑袋,装没听到。   “嗯?宝贝儿?”梁怀钰又去捏他耳垂:“不理人了?”   陆宵扭着挣脱开, 眨眨眼:“嗯?你说什么?”   梁怀钰笑了:“问你为什么不蹭了, 为什么不理我?”   “哪有!”陆宵一本正经装傻:“我什么时候蹭你了?我也没有不理你好吧。”   梁怀钰挑了挑眉:“这样啊……”   他上完最后一节台阶,转身跨步到一扇门前,单手抱着陆宵推开门,“那再蹭蹭我,或者我来蹭你?”   陆宵还没反应过来就是一阵天旋地转,梁怀钰把他仰倒放在床上,一瞬间陆宵甚至可以感受到后背床垫柔软的弹力,和被子暖调的暗香。   这是梁怀钰从小睡到大的床, 被套的味道和他身上的一样, 陆宵喉结不自在地滚了滚, 下一秒梁怀钰就俯身压了上来, 手撑在陆宵耳边。   陆宵一惊,条件反射抵住他的肩膀:“不可以, 那么多人在下面呢!”   “知道, 不干什么, 就亲一下,”梁怀钰拨开他的额发,指腹按在他眉梢,“乖宝宝,就亲一下。”   陆宵被这个肉麻的称呼搞得鸡皮疙瘩掉一地,又觉得喉咙发紧,扭扭捏捏:“会不会好好说话呀你……勉强、勉强小亲一下吧……”   话音刚落眼前就是一暗,熟悉温热的气息打下来,梁怀钰开始很轻柔地吻他。   他后颈被梁怀钰用手掌托着,不得不仰起头,眉毛眼睛脸颊耳垂被湿漉漉亲了个遍,最后才是嘴巴。   陆宵被亲得一阵阵战栗,晕晕乎乎间,总觉得梁怀钰的吻技成熟了不少,竟然很他妈招人。   于是防线稍稍松懈了一下,陆宵就被彻底拿捏了。   等他勉强找回些理智时,才发现两人不知不觉间已经滚在了一起,梁怀钰大概怕他躺着呼吸不畅,还把他抱了起来。   现在,陆宵就坐在梁怀钰腿上跟他疯狂用嘴巴和舌头打架,稍微清醒些后,发现那人下面甚至也要有打起来的趋势。   陆宵一个激灵,猛地推开梁怀钰,哆哆嗦嗦道:“你他妈、不是说说说好了、小亲一下的吗!”   这个流氓禽兽色魔死鬼!   陆宵坐在他腿上,能清晰感受到他想打架的欲望越来越强。   “自己滚去解决!”陆宵简直吓得要弹起来了,却又被梁怀钰按着要做了回去。   “一会儿就好,”梁怀钰抱着他,嗓音很低,“给我抱抱,很快就消下去了。”   陆宵听完愣了一瞬,片刻竟然冷笑一声:“你说什么?”   “抱着我你能消得下去?”   他推了推梁怀钰的肩膀,让两人之间隔出一道暧昧的距离,攥住梁怀钰的衣领:“我警告你,要是抱着我你都能消下去,以后我们也不需要这方面的生活了。”   梁怀钰瞪大双眼,惊恐不止。   半个多小时后,冲完澡的梁怀钰重新抱着陆宵坐在床头,小心翼翼地哄:   “还行。”   “没肿。”   “也没破皮。”   “就有点红。”   “没事看不出来。”   ……   “真的。”   陆宵拿着手机,开了前置摄像头,嘟嘴对着自己嘴巴使劲看。   不管怎么看都不觉得有梁怀钰说得那么简单,确实不算肿,也确实没破皮,但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他嘴有问题吧!   这么红的嘴,只有两种理由可以解释,要么他啃了麻辣鸭脖,要么就是被某条姓梁的狗啃了。   屋里哪来的麻辣鸭脖?   只要他下楼,在座所有人都能看出他被梁怀钰咬了。   陆宵受不了,陆宵不能接受。   他甚至恨不得直接拿手机砸死姓梁的那狗比。   “宝贝儿我错了……”   狗比从后面环着他腰,脑袋耷拉在他肩上,开始装委屈道歉:“我真的错了,给老公看看,嘴巴痛不痛?”   陆宵冷哼一声:“你错哪儿了?”   梁怀钰立刻检讨:“错在不该咬你那么重,本来该浅尝辄止,但被我宝贝儿过人的美貌冲昏头脑,你魅力太大,我错在无法抗拒!”   陆宵本来也没有真的生气,更多的只是因为害臊,梁怀钰对他一通奉承一通夸,他又有点被哄得飘飘然了。   “咳咳,”陆宵清了清嗓子,压下嘴角的弧度,“我知道我有魅力,确实不能全怪你。但你要说说,下次怎么规避这种错误。”   梁怀钰眼睛一亮脱口而出:“把时间改到晚上!”   陆宵愣了,脑子里转过一圈,好像觉得逻辑没问题,晚上就没人知道了嘛,大不了第二天不出门。   梁怀钰亲了亲陆宵懵懵的眼睛,拿起家居服开始诱哄:“来宝贝儿,我们换衣服了。”   陆宵还在思考方案改到晚上的可行性,下意识听梁怀钰的话抬手抬腿脱衣服,等到都快被扒光了,他才猛地反应过来。   “住手!”陆宵立刻抬腿抵住梁怀钰的肩给他推开,“你闭眼,转过去,我自己换!”   梁怀钰握上他的脚腕:“瞎客气啥呢,咱俩好上以后,你自己换过几次衣服,甭害羞啊宝贝儿。”   “不不不、停下!”看梁怀钰还想上手,陆宵脚上又使了点力推他的肩膀,“我不害羞,我是担心你!”   “担心我啥?”梁怀钰没懂。   “唉,你……”陆宵欲言又止,一副很苦恼的样子:“我这不担心你把持不住吗……”   梁怀钰沉默了。   陆宵拿脚尖点点他的膝盖,“快点转过去。”   梁怀钰叹了口气,把家居服交到陆宵手上,默默站起身,面对墙壁。   陆宵立刻开始穿衣服,边穿还边观察梁怀钰,口头警告他不许偷看。   “知道,知道,绝对不看。”梁怀钰百无聊赖地看墙壁上的纹路。   身后响起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听起来穿得挺快,有点手忙脚乱的意味。   梁怀钰咂舌,不禁反思,自己在陆宵心里的形象到底恶化到了什么地步。   可陆宵虽然听起来好像穿得快,却半天没穿好,渐渐的还发出几声带了点暴躁的语气词。   梁怀钰顿时猜到发生了什么,转过身,陆宵果然又被衣服缠住了。   他身上是一套奶白色半高领的珊瑚绒家居服,一只手套进了袖子里,另一只白白的胳膊光着,扯着衣服使劲扒拉,头在袖口里拼命挣扎。   梁怀钰又无奈又想笑,陆宵这样不是第一次了。   大概每个人都有一些非常固执的小习惯,比如陆宵一定坚持,穿衣服的顺序必须是右手、头、左手,拒绝先进脑袋,也拒绝先穿两只袖子。   这个固执的习惯导致他一旦慌乱,就非常容易卡头,如果自己慢慢穿可能还好,只要梁怀钰逗他一下,卡头几率高达百分之80。   但如果梁怀钰帮他穿的话,“右手头左手”的规律可以勉强放一放,陆宵基本愿意任他摆弄。   梁怀钰走过去,笑着帮他把领口摆正,轻轻一拉,一颗圆滚滚的脑袋就冒了出来。   头发乌黑细软,衣服也软乎乎毛茸茸,像戳破了一颗黑芝麻汤圆,馅儿咕噜咕噜往外流。   陆宵的一颗脑袋在小小的袖口逗留太久,磨了满头的静电,像朵黑色蒲公英一样炸开。   他在衣袖里闷晕了,被解救出来时还懵懵的,坐在床边晃晃悠悠摇了摇,又被人抱进怀里。   梁怀钰揉着陆宵炸开的头毛,总感觉在揉什么小动物,他发量本来就多,一旦炸毛会显得脸异常小,梁怀钰居高临下看他,只能看到尖尖的下巴颏。   他又把陆宵的额发全部掀起来,才终于看到一整张白生生的小脸。   “还懵着呢宝贝儿?”梁怀钰弯腰在他脸蛋偷香。   陆宵眨眨眼,眼神总算清明了些,他抱住梁怀钰的腰,突然感到恐惧:“怎么办啊……我感觉好像要丧失自理能力了,我怎么连衣服都穿不好……”   “呃……宝宝啊,”梁怀钰欲言又止:“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不是自理能力的问题,或许换个穿衣服方式就能解决。”   他揉着陆宵的后脑勺循循善诱,“想想我平时都怎么给你穿的,如果你先把头钻出来呢?”   “那怎么可以!”陆宵眉毛一皱,“穿衣服怎么能先进头呢,一定是先伸右手呀!”   梁怀钰嘴唇一抿,知道事情不简单。   又是个永远不可能掰扯得清的话题。   按照他这些日子摸索出的夫妻相处之道,但凡遇到这种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事,一律按婆有理处理,老婆的话的大过天。   “嗯!”梁怀钰重重点了点头,“宝贝儿说得对——”   “不过下次换衣服还是我来吧。”   就换个衣服这么简单的事,等最后两人下楼时,已经过了一个小时。   梁怀钰一下来就被小崽子拉去拼乐高,妈妈和姐姐在餐桌上包饺子,陆宵索性一起包。   他换完衣服后的气色看起来比刚进家门时好了太多,脸颊粉扑扑的,嘴唇也又红又润。   秦雪梁翊都是过来人,瞧一眼就知道楼上的一个小时大概发生了什么,但都心领神会的一句没多问。   陆宵在方年家过年的时候,每年也会全家一起包饺子,然后再煮一大锅一起吃,原来梁怀钰家也一样。   陆宵大概包了几个,发现梁怀钰家里包饺子的手法和他们不一样。   他就只包两个褶,一挤一按就成了,梁翊他们包饺子却能弄好多个褶,陆宵一直以为褶子多就包得慢,可她俩却比陆宵快很多,看得眼花缭乱。   陆宵眨眨眼,一脸佩服地看看秦雪,又瞅瞅梁翊,再指了指她们面前的饺子:“好厉害啊,妈妈,我也可以学这种包法吗?”   他眼睛又圆又亮,毛茸茸的奶白色家居服套在身上,看起来像个乖巧的未成年小朋友。   秦雪被他看得心软得一塌糊涂,母爱快要喷涌而出:“当然可以啊,妈教你,看着哈乖宝……”   梁怀钰打发走难缠的小崽子,过来伺候陆宵吃药时,看到的就是一副母慈子孝的画面。   他那个平时连拿正眼瞧他都嫌烦的亲妈,此刻正和陆宵挨在一起,手把手教他包饺子。   夸张到摁好一个褶子都要笑开花,大肆表扬予以鼓励。   “啧,”梁怀钰端着水杯走过来,“妈,您的笑好歹收收吧,别一会儿又嚷嚷长皱纹。”   “你在教你妈做事?”秦雪压根不给梁怀钰眼神,还是宝贝着陆宵:“哎对!咱乖宝真聪明,这才刚学多久啊,包得比妈都好,出师了都!”   秦雪拿起陆宵最新的成品饺子,放到梁怀钰姐弟俩面前献宝似的巡视一圈。   梁怀钰看了眼陆大厨的手艺,差点笑出来,觉得他妈对陆宵的滤镜已经快要超过他了。   这饺子确实包得有模有样,不过他家饺子的形状一向包得细长似弯月,陆宵这个不知道是不是馅儿加多了,圆滚滚胖乎乎的,更像个包子。   丑倒是不丑,甚至有点可爱,但绝对算不上好,更别说出师了。   “行了妈,您和我姐先包着,陆宵得吃药了。”梁怀钰拿手背试了试水温,确认已经不烫了,才招呼陆宵吃药。   各种药合在一起有快小一把,陆宵手上全是面粉不方便自己吃,梁怀钰就一颗一颗给他喂。   药数量多,陆宵又吃得慢,当着两位长辈的面被这么喂久了,他就开始尴尬,不由自主加快了吞咽的速度,平常一颗药要喝两口水,现在刚喝一口就要吃下一颗。   “不行。”梁怀钰皱着眉头拒绝他,“慢慢吃,不许急。”   陆宵喉管细,很多胶囊个头又大,他很容易咽不下去或者被呛到。   往常梁怀钰喂他吃药,吃完一颗还要给他顺顺胸口,现在当着长辈面,怕陆宵害羞已经不揉了,更不可能允许他吃快。   陆宵只能红着耳根,花了好一会儿工夫才把药吃完。   他们到家时已经是下午,忙活了这么半天,吃晚饭的时候已经比正常时间晚。   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看电视,这种体验让陆宵觉得很奇妙,既有点不适应,却又很温馨。   是他在自己家很难感受到的滋味。   只是陆宵身体不好,又是赶飞机又是坐车,奔波一天后撑到现在体力快到极限。   坐在沙发上电视没看多久,就开始打瞌睡,脑袋一点一点的。   梁怀钰轻轻托住他的下巴,想把他的头放到自己肩上,陆宵感受到动静,迷迷糊糊睁开眼。   “累了?”梁怀钰问。   “唔……”陆宵揉了揉眼睛,“有点困。”   他一说困梁怀钰立马跟家人打声招呼,带着他上楼洗漱。   陆宵先去洗澡,梁怀钰就去给他热牛奶。   等梁怀钰回到卧室时,陆宵已经洗完澡窝进被窝了,只是床上有点不一样。   一张大床上,中间用一条红红的东西隔开。   梁怀钰走进看了眼,才发现是陆宵的红围巾。   陆宵还没睡着,从被窝里露出双眼睛,义正言辞:“三八线,晚上谁越界谁是狗。”   结果第二天,陆宵成了那只越界的小狗。   梁怀钰怕陆宵睡觉会冷,晚上暖气开得热,他不知道陆宵觉得怎么样,反正他是被热醒的。   醒来的一瞬间,就看到自己怀里趴了只越界的小狗。   手环着他的腰,脸埋在他颈窝里睡得那叫一个香。   陆宵被子不好好盖,肩膀露出一大截,梁怀钰搂住他下意识给他拉被子,结果眼睛往下一瞟,就看到陆宵露在外面的雪白小腿。   小腿上还缠着红围巾,从脚踝一直缠到膝盖,陆宵的皮肤被围巾的红衬出若隐若现的淡粉色。   只一眼,梁怀钰就头脑充血。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完结正文!   . 第57章 正文完   这天早上, 梁怀钰还是把陆宵给办了。   被撩到这种程度,不办还是男人吗?   陆宵那一觉本来睡得特别好,谁知道竟然是被亲醒的。   还迷迷糊糊间, 被梁怀钰这个狗比几句好话哄骗着, 脑子一抽就让他办事了。   清早纵欲的后果就是,陆宵整整一天没出过房门,以水土不服为借口,像车祸重伤的病人一样瘫在床上被伺候了一天, 难受了至少一个星期。   但陆宵不知道自己才是清晨祸事的罪魁祸首,坚定地相信梁怀钰才是那个先越过三八线的狗比。   在以后的岁月里,每个办事的夜晚被弄痛了, 就会拿这个早晨来说事, 气鼓鼓揪着梁怀钰的耳朵骂:“都怪你这个大狗比!”   然而下一秒,又会被弄得浑身一抖,抱住狗比的肩膀小声呜咽。   陆宵一直在梁怀钰家住到了年后,每天被好吃好喝伺候着,整整长了五斤肉。   虽然这点重量加到陆宵身上根本看不出什么,但梁怀钰相当稀罕。   尤其晚上盖棉被聊天的时候,越来越喜欢摸他肚皮上的软肉。   陆宵暗暗发誓,回去以后还是要好好控制身材。   离开时, 他们没有回首都, 而是直接去了陆宵家。   因为陆宵的妹妹出生了。   前一天的晚上, 他和梁怀钰在被窝里进行了一场不太纯洁的聊天运动, 因为双方都有太多心事想要诉说,所以持续了大半宿。   第二天早上他几乎只能瘫在床上, 意识一直混混沌沌, 迷蒙间好像听到自己的手机铃在响。   可他不确定是做梦还是幻听, 就算是现实,他也没力气伸手去够。   他就静静躺在床上听手机响了整整三遍,最终确定不是梦。   只是他身上没力气,听铃声在耳边响着响着,竟然又差点迷迷糊糊睡过去。   最后手机竟然自己飞过来贴到了他耳边,陆宵一激灵,才发现梁怀钰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帮他接了电话,还贴心地半抱起他,帮他举手机。   “喂?”话一出口,陆宵就发现自己声音不太能听,咳了两下清嗓子。   电话那头听到他的声音,明显也是一顿,缓了缓才开口:“宵宵啊,是爸爸。”   陆宵当时实在又累又困,完全没考虑到陆崇听到他这个声音会不会多想,只在梁怀钰怀里蹭了蹭:“怎么了爸爸?”   “咳,”陆崇也清了清嗓子,似乎有点尴尬,“也没什么,就是跟你说一声,你沈阿姨生了,是个妹妹。”   “真的?!”陆宵瞬间清醒,“那、那妹妹现在怎么样,还好吗,沈阿姨也好吗,妹妹漂亮吗?”   他一激动,接连冒出一连串问题。   陆宵被梁怀钰搂抱着,后背贴在他身上,能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震动,耳边也溢着低低的笑声。   陆崇也被他连翻的问题逗笑,语气和缓:“都好,妹妹很漂亮很健康,六斤六两,你当年才出生才三斤多,她都是两个你了,等下我给你发点照片过来。”   陆宵光是听听都情不自禁露出会心的笑:“好,真好。”   “那你准备什么回家呢?也来看看妹妹。”陆崇又说。   陆宵想了想问:“你们什么回去?已经到了吗?”   “还没,”方年说,“你沈阿姨刚生完,还要再休息休息,我们月底之前会回去。”   “行,”陆宵在心里盘算了下时间,说:“那我也差不多那时候吧。”   “好……”陆崇应了声,没再说话。   陆宵以为他已经要说再见挂电话了,陆崇却突然来了句:“到时候,和他一起回家吧。”   陆宵忽然愣住。   “什、什么?”   陆崇笑了笑,鼻息喷在话筒上,隔着遥远大洋彼岸传进陆宵耳朵里,也让陆宵不自觉紧张。   “小梁啊,”陆崇语气听着相当自然,“总要见一面吧?”   “不是、我、那什么……”陆宵一时有些混乱,他记得他还没跟陆崇说梁怀钰的事,这老头子怎么知道的?   他胸口骤然起伏有些大,呼吸也不稳,心口立刻被梁怀钰顺了顺,梁怀钰的手掌贴在他胸前又热又暖,耳边也传来温柔的安抚:“没事宝宝,放松点。”   “宵宵你别紧张,”陆崇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不安,“我早就知道小梁了,虽然方年那老家伙把他吹上了天,但爸爸还是要替你把把关,先带回来再说。”   就这么轻易接受?   陆宵觉得很奇怪,他爸和方年不同,远远没有那么开放,甚至隐隐有些古板。   他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接受自己儿子找了个同性伴侣?   “爸,”陆宵皱着眉,“您、您不反对吗?”   陆宵以为问出这句话,他会立刻得到回应。   可能是直接地说尊重他,也可能笑着打哈哈让他先把人带回去。   可陆崇却沉默了,而且沉默了相当长的时间。   有好一会儿,陆宵都是听着听筒里的电流声,忐忑不安。   “其实,我一开始是不同意的,”陆崇再开口时嗓音有点哑,“甚至觉得你们这样是不正常的,还想过你是不是故意想气我。”   “当时我想直接把你绑过来,说什么也不能让你和一个男的在一起。可是你沈阿姨不让,死活拦着我不让我找你,说你们没有不正常,说我才是脑子有病……”   陆崇说着说着自己都笑了起来,“我能怎么办?只能冷静之后去查资料,发现好像确实是我的问题,但那时候我都还是不太能接受。”   “后来是你方老师说的,”陆崇顿了顿,“说他对你,比我对你都好……”   这时候陆崇的鼻音明显也重了很多,“方年说用不着我来管你,说我从小就没带过你没教过你,对你的了解甚至不如沈芸一个后妈,我……我不是个好爸爸……”   陆崇像是突然哽住似的停下来,呼吸有些颤抖:“总之先把人带回来吧,我也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让方年那么护着,你注意身体,挂了。”   “喂?爸,爸爸!——”   陆宵连喊了好几声,那头都只有冰冷的忙音。   他放下手机,心绪未定,愣愣地扭头去看梁怀钰。   梁怀钰大概听完了他们的对话,轻轻拥着陆宵:“没事宝宝,不怕。”   ·   即便梁怀钰让他不要怕,方年也说万事有他撑腰,沈芸也站在他这一边。   真正到快要带梁怀钰见家长时,陆宵还是紧张。   站在门口,他仔仔细细第无数次替梁怀钰整理衣领。   梁怀钰握住陆宵给自己理领带的手,忍不住有些失笑:“真的别这么紧张宝贝儿,水到渠成的事,你再慌下去要不舒服了。”   “没事啊,相信我。”他摸摸陆宵的脸,下一秒摁响了门铃。   开门的是满脸笑意的沈芸,陆崇站在沈芸旁边背着手,表情是大家长式的严肃。   沈芸把他们迎进门,驱寒温暖了半天,陆宵紧张说不出几句话,陆崇又努力在摆架子维持形象,到头来,竟然是梁怀钰和沈芸这两个从没见过面的人在活跃气氛。   陆宵说想看妹妹,沈芸笑得更开心带他往楼上走,陆崇却忽然叫住梁怀钰,要和他单独聊聊。   “爸,”陆宵有点急,“单独聊什么呀,什么是我不能听的?”   “你不能听的多了去了!”陆崇努力冷脸。   “可——”   陆宵还想说什么,被梁怀钰捏了捏手腕:“没事儿,我跟爸聊一会儿,你先跟沈阿姨去看妹妹,乖。”   一个相当自然的“爸”字落进陆崇耳朵里,他表情明显好了很多,几乎快要压不下嘴角。   陆崇转身往书房走,给梁怀钰留了声:“跟上。”   “诶,来了爸。”梁怀钰赶紧应道,又亲了亲陆宵眉心:“上楼慢点啊宝宝,我马上就过来。”   梁怀钰跟着陆崇去了书房,陆宵还站在原地望着他已经消失的背影,眉头久久不展。   沈芸在一边都看笑了,扶了扶陆宵的肩膀:“好了,先跟阿姨上楼吧,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黏人呢宵宵?”   陆宵脸一红,垂下头:“也没有很黏人吧……”   沈芸看了他两眼,笑而不语。   家里给妹妹准备了单独的婴儿房,但因为太小了,暂时还睡在沈芸和他爸的主卧。   推开的门的瞬间,陆宵就看到床头那个粉粉的婴儿床,心里一下子激动起来。   他跟在沈芸身后慢慢走近,婴儿床上还罩了层粉粉的纱帘,沈芸说话的声音变得很小:“刚刚还在睡觉,估计还没醒。”   陆宵也不自觉放轻了脚步。   沈芸轻轻把纱帘拉开,婴儿床上若隐若现的小身影在陆宵眼前逐渐清晰。   妹妹出生不到一个月,很小很小一只躺在婴儿床上睡得香,身上也盖着粉色的小被被,手握成拳头放在脑袋边,白白嫩嫩的。   陆宵很难形容这一刻的心情,他想摸摸妹妹的脸,却又不敢,总觉得这么小的生命,是很珍贵的东西,轻轻一碰都碎掉。   “她好小啊……”陆宵手搭在婴儿床的护栏上,喃喃道。   沈芸笑了笑,“她还算小呀?她最近吃奶都快吃成胖姑娘了。   陆宵也笑起来,又拿手比了比,感觉妹妹跟他小臂差不多长,“就是很小啊,但很漂亮。”   “你还说她呢,”沈芸伸出手比划了下,在自己小臂中段画了画,“你出生三斤多,大概只有这么长一点点呢。”   陆宵睁圆眼睛,“那我确实好小啊……”   他一直知道自己出生时只有一丁点大,可以前从来没有过实感,到现在真正看见了出生不久的小婴儿,有了对比,才真切感受到自己能长大的不容易。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周围有人说话,小姑娘嘴巴吧唧两下,睁开了眼。   妹妹乖得很,睡醒了也不吵不闹,睁着圆圆的眼睛,瞅瞅妈妈,又瞅瞅妈妈身边眼生的漂亮哥哥。   小朋友眼睛都大,眼珠子又黑又亮,陆宵视线和她对上后,被可爱得笑起来。   他眼睛一弯,妹妹看到漂亮哥哥笑,也跟着笑,咧开嘴,牙都没有,笑得又傻又乖。   沈芸俯身把女儿抱起来,手托着没多少胎毛的头,小姑娘脑袋圆乎乎的,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陆宵笑。   “喜欢哥哥呀?”沈芸亲亲女儿,看向陆宵,笑道:“宵宵也来亲亲妹妹呀?”   陆宵一怔:“我、我吗?”   他忽然有些局促:“我……我可能不行,要不我还是……”   “宵宵,”沈芸生小孩后眉眼似乎更温柔了,看陆宵时恍惚间真的像他妈妈,“妹妹很喜欢你,来亲亲妹妹吧。”   陆宵也很喜欢妹妹。   他捏了捏手指,鼓起勇气靠近了些,先是轻轻碰了碰妹妹的小拳头,立刻就被妹妹握住食指。   小姑娘力气小,握着陆宵的拳头像软软的棉花糖。   陆宵心下大动,连鼻尖都开始发酸,他弯下腰,凑到妹妹面前,小心翼翼亲了亲她的脸颊。   小朋友好香好软啊,浑身都是奶呼呼的味道,是被妈妈保护得特别好的味道。   陆宵眼眶红了,努力忍住眼泪,轻轻摸小姑娘的脸:“是妹妹呀……”   “是呀,”沈芸看着陆宵,眼睛似乎也有些红,“是妹妹。”   陆宵很努力的忍,最终还是掉了两颗金豆豆,他快速抬起手背抹了一把,看着沈阿姨笑:“妹妹回来了。”   沈芸替陆宵擦了擦眼泪,很温柔地说:“都回来了。”   陆宵目光越过沈芸的耳发,看到她身后那面专门放工艺品的墙,现在摆满了他送给沈芸的小礼物。   从六岁的第一个黏土娃娃开始,一直到二十一岁的观音像木雕。   沈芸拉起陆宵的手,低下头,声音哽咽:“对不起宵宵。”   陆宵知道,大概从这一刻起,他和沈芸才算真正的毫无嫌隙。   大概他以后,又会有妈妈了。   陆宵就这么在楼上看妹妹看了很久,一直到楼下隐隐约约传来说话的声音,他才突然从兄妹温情中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完全把梁怀钰给忘了。   楼下说话声越来越大,像是有客人来了,沈芸叫来保姆照看妹妹,和陆宵一起下了楼。   转过楼梯拐角,陆宵看到一番极其稀罕的景象。   他老师方年,他爸陆崇,他老公梁怀钰,三人坐在餐桌边,桌上摆了一排酒,像是准备对瓶吹。   方年一家虽然很早就定居在首都,但老家依然在这边,陆宵知道他们一家最近回来了,参加妹妹的满月酒,顺便也打扫下祖屋。   但他没想到方年就这么突然地和梁怀钰坐在了一起,旁边还有他老爸。   “你们这是要干嘛呀!”陆宵噔噔噔跑下楼,挡在梁怀钰面前,张开手臂保护他,冲两个老头瞪眼:“你们想对他做什么!”   梁怀钰被陆宵一副护犊子的样子可爱到了,捏捏他的手腕,“没什么,咱爷三儿正准备喝点小酒拉家常呢。”   “这叫一点小酒?!”陆宵扫了眼桌上的盛况,全是白的,摆齐了有半个人那么长:“这么多不喝死人?”   “也没说要喝完,这不就先备着吗,”梁怀钰顺顺陆宵胸口,“不急啊宝贝儿,你先跟沈阿姨去沙发上坐会儿,我喝完了就来找你。”   “不行——”   陆宵不准他喝酒,却被自己老爸截了话。   陆崇朝他摆了摆手:“宵宵你别护着他,一个大男人连点小酒都喝不得,算什么男人!”   陆宵不服:“那我不能喝酒,所以我不是男人吗?”   “怎么跟你爸说话呢,”方年朝他使眼色,“你小孩儿别掺和大人的事。”   “我不——”   陆宵还想反驳,沈芸适时拍了拍他的肩:“没事的宵宵,你爸他有分寸,我们先走。”   她推着陆宵去客厅,边走边转头警告陆崇:“适可而止,不许多喝。”   陆崇点着头挥手。   沈芸把陆宵带去沙发上后,就到厨房煮醒酒汤。   陆宵虽说被赶到了一边,不许参与“男人”之间的事,但陆宵不可能放心得下,时不时就伸长脖子往餐厅的方向望。   他的角度只能看到梁怀钰的背影,却能够清清楚楚看到陆崇和方年的表情。   两老头喝得畅欢,尤其是方年,多年来一直被师母管着不许喝酒,这回难得放纵,身边没有老婆在盯,整个人要飘到天上去了。   陆崇没那么放飞自我,毕竟沈芸还在边上看着,喝得还比较文雅,遭方年怼了好几次。   那些白酒度数可能真挺高的,陆宵看方年和他爸喝了没一会儿,脸都胀红了。   陆宵紧张得十指紧握,担心梁怀钰受不了俩老头这么个灌法,喝醉了肯定难受。   他最后再耐下心等了几分钟,见方年都快把自己喝趴下了还不肯停,端着酒瓶要开始吟诗了,才终于上前两三下收走他们的酒。   陆崇晕在座位上,看起来还不算太醉。   方年放飞自我放得太高,没收住彻底喝大了,吟完诗准备要站起来跳舞,结果根本站不稳,刚迈出两步就往地上栽。   陆宵惊呼一声连忙伸手去扶,却被梁怀钰抢了先。   梁怀钰稳稳接住了方年,又扛着他的胳膊给他放回椅子上。   陆宵这才发现梁怀钰竟然看起来毫无醉意,不说走路打晃,他就是脸上都没有一丝酒后的红晕,好像那么多酒喝进肚子里都是水一样。   “你、你怎么回事啊?”陆宵难以置信,甚至有点结巴。   “哦,我好像没跟你说过,”梁怀钰叉着腰冲他笑了笑,“我酒量还不错。”   陆宵咽了咽口水:“这岂止是不错……”   就连陆崇都被梁怀钰喝得服气了,朝他竖起大拇指:“不错,小伙子不错,嗝!”   沈芸过来扶他,“行了你,喝得都打嗝了,赶紧洗洗睡吧,把醒酒汤喝了。”   她一边把碗递给陆崇,一边对梁怀钰说:“小梁你也去喝一碗,虽说没怎么醉,还是喝点好。”   “诶好,”梁怀钰扶稳方年,“谢谢沈阿姨。”   方年现在基本属于第二天起来就断片的状态,意识模糊的情况下,还含糊不清地嘱咐陆宵:不许告诉师母。   当晚,方年只能在他们家留宿,和陆崇一起被赶去客房睡同一张床。   梁怀钰神智清明,一点醉意都没有,但陆宵好像心疼得很,眼睛鼻头红红的,摸他的脸问他到底难不难受,还端着醒酒汤像个小媳妇一样,一勺一勺喂他喝。   梁怀钰哪里受得了老婆这么撒娇,身上不难受,下面倒是有点难受了。   但陆宵心疼他,说什么也不许他晚上再纵欲,甚至让他先去洗澡,好洗完就直接睡觉。   梁怀钰睡不着了。   他先洗好澡,躺在床上听浴室里陆宵洗澡的水声,越听越热,没多久,他翻身下床。   陆宵从浴室一出来,放眼床上没有梁怀钰的身影,视线一转,在衣柜前找到了他。   这人大半夜不睡觉,蹲衣柜前翻什么呢?   陆宵气不打一处来,走过去揪住梁怀钰的后衣领:“怎么不去睡——”   声音在看到梁怀钰手中的东西时,戛然而止。   梁怀钰拿着一个黑色猫耳发箍,和一只猫铃铛,目不转睛看着陆宵,眼中逐渐迸发出炽热的火焰。   陆宵僵在原地。   他不知道要怎么跟梁怀钰说话了。   这些东西,是他买的。   当初的理论知识学习,也包括一些稍微刺激点的,培养小情趣的知识。   后来年前陆宵在家里养病,无所事事下就网购了个发箍和铃铛看新鲜。   可他明明记得看过之后就压箱底收起来了!   他明明特别小心不给梁怀钰看见!   梁怀钰这人到底是怎么找到的!   果然就是色批会有感应吗!   梁怀钰慢慢站起来,手里还紧紧握着两个小玩意儿。   他朝陆宵走进一步,强烈的压迫感逼得陆宵闭上眼。   “宝贝儿,戴给我看看好吗?”梁怀钰声音低得发哑。   陆宵偏过头咬住嘴唇,羞得脸颊通红,幸好房间里没开灯,只有浴室透出的一片光,不会让他的脸红无处遁形。   “不要。”陆宵两个字几乎是从牙齿里挤出来的。   “为什么?”梁怀钰倾身拥住陆宵,“我很想看。”   “就是不要,”陆宵甚至有些发抖,“我、我不好意思……”   “没事的,乖,”梁怀钰用极致温柔的声线诱哄,“给我看看,我喝醉了……”   这和喝醉有屁关系。   陆宵攥紧拳头,“你不是没醉吗?”   “现在醉了,感觉到后劲儿了。”   梁怀钰松开陆宵,低着头看他,脸一半被浴室的光隐约照亮,另一边陷在沉寂的黑暗里,像头随时想要进攻扑向猎物的狼崽子。   陆宵也抬眸看了看梁怀钰,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远也不近,恰好是可以感受到彼此鼻息的最暧昧的距离。   陆宵拳头捏得紧到发抖,脑中激烈地挣扎一番,最终浓烈的渴求欲望,战胜了微不足道的羞耻心。   他闭上眼,很轻地点了点头。   下一秒后脑就被揉了揉,梁怀钰喝酒后声音沙哑了很多,“好乖。”   陆宵紧张得不敢睁眼,只能感觉到梁怀钰先给他戴上发箍。   他买的猫耳朵质量很好,手感和真的没什么区别,黑色毛茸茸的耳朵应该会和他的黑发完全融合,梁怀钰如果摸一摸,或许会觉得那个真的是陆宵长出来的耳朵。   梁怀钰确实摸了一下,不仅摸,他还捏,陆宵身体立刻抖了抖。   不一会儿,梁怀钰又给他把铃铛戴上了。   黑色的皮质链圈挂在脖子上,下面还有个小小的金色铃铛,陆宵一动,铃铛就跟着响。   下一秒,梁怀钰捧着他的脸很轻地吻了上来:“好漂亮的小猫咪。”   陆宵睫毛一抖,颤巍巍地睁开眼。   梁怀钰又亲了亲他的眼睛:“我的小猫咪。”   .   于是,不能养猫的陆宵,最终为梁怀钰提供了一个养猫的渠道,虽然很扯淡很荒唐,但他们乐此不疲。   梁怀钰养的猫,比一般的猫娇气很多,只在夜晚出现,当然如果他表现好的话,猫咪也愿意偶尔在白天变一次身。   但梁怀钰那只姓陆的猫咪不喜欢他喝酒,因为每次他喝酒都会把猫咪弄得更痛。   对此,他们还特地制定了家规。   有回方年来他们家送吃的,就发现了餐厅流理台边的墙壁上贴的家规:   1.禁止梁怀钰同志喝酒。   (补充条款:若必要情况下不得不喝,则酒后禁止喂猫。)   2.及以下待定……   方年疑惑:“你们家什么时候养猫了?”   两人同时偏头,顾左右而言他,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后来,所有亲戚都知道小两口家里养了只猫,却从来没人见过。   有人问,为什么家规要贴在厨房的流理台边呢?   梁怀钰是这样回答的:“我家猫爱偷吃,我只能经常在这里喂他。”   众人听后恍然大悟。   至于猫咪到底养在哪里,谁知道呢?   大概只有喂猫的人和猫咪自己知道。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到这里就完结啦!哟呼!   之后还会有几个小番外的,大概会是婚礼、蜜月和竹马if线,都不会太长。   谢谢小天使们两个月来的支持呀,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