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宠》作者:三厌   简介:   被我甩了的前男友非要跟我破镜重圆   霸道强势的深情偏执攻x家境贫穷的小漂亮受   江郁可在会所上班的时候和前男友久别重逢。   前男友什么都好,个高腿长有钱颜好。他混迹在一众陪酒同事当中,然而前男友还是发现了他。   他点了他,让他坐在自己的大腿上,还要跟他叙旧:“过得好吗?”   “还行。”   “我要结婚了。”   “恭喜。”   他塞给他一张房卡,叫他晚上到房间里来。   “我们这只陪酒不陪夜。”   然而前男友早就不是三年前那个对他言听计从的男生了,两人耳鬓厮磨间他只给了他一个选择。   “跟我睡,然后跟我结婚。”前男友指腹摁上他的唇瓣,咬牙切齿地说,“江郁可,刚才笑得那么好看是笑给谁看的?说了多少遍,不准对别人摇尾巴。”   -   傅黎商在三年后终于和江郁可重逢,他明知道递给江郁可的酒有问题,却还是替他喝了。   喝的时候他在心里默默开解自己:我也不想帮他,可是重逢以后他说的第一句话是喊我宝宝。   -   食用指南:   *年下,同性可婚背景。   *攻受之前因为很狗血的原因分手,两人彼此之间都还有感情。   *不虐,写一篇很甜很爽的文!   破镜重圆 强制爱 年下 甜宠 HE 第1章 “金主与否。”   经理第三次询问江郁可意见的时候,他有点走神。   他在这家会所上班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做的是最普通服务生的工作。每家会所都有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服务,而当初江郁可东挑西选敲定了这家会所,原因还是因为这家会所并没有在做这些上不得台面的皮肉生意。   “晚上有几个贵客。”经理是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鲜眉亮眼,化着浓重的妆,涂着艳丽的口红。这里的服务生都喊她菲姐,菲姐垂眸瞧着面前的江郁可,剪裁良好的西装衬衫勾勒出他清瘦的身形,衬衫被工整地塞进了西裤里,修身的西装衬得他的腰身不堪一握。菲姐眯了眯眼,用闲聊般的口吻问江郁可:“还是不愿意?”   会所每个月会有三千块的底薪,后续的提成就要看服务生每个月陪客人的次数。光“陪”也不行,还得要开“酒”,每瓶酒能拿的提成也不一样,假如你有本事能哄得客人开一瓶上万元的酒,那么这个月的工资就会变得很好看。   江郁可的上一个工作是在一家便利店里当收银员。后来某一天上夜班时,因为太过劳累坐在收银台上打了会儿盹,第二天便被老板调出了监控,严厉地辞退了他。   便利店的工资也不高,却比会所辛苦了许多。菲姐并不会强求他们一定要去陪客人喝酒,“陪酒”或者是“陪床”,全凭服务生自己愿意与否。   所以江郁可挑了一个最清闲的位置,他是负责送酒的,每天只要把客人点各式各样的酒送到包间就够了,送完就可以马上离开。这个位置既不用与别人交流也不会和客人有太多的接触,江郁可并没有太大的野心,因此他很愿意做这样的杂活。   前几天菲姐花了不少钱做了一个尖尖细细又亮晶晶的美甲,如今她用指腹捏着江郁可的下巴,漂亮的美甲贴着他瓷白的小脸,菲姐恨铁不成钢地责骂:“臭小子!只是让你陪他们喝酒,你不想说话也没有关系,坐在那里冲他们露出几个笑,想开几瓶酒不都全凭你的意思?”   在这种风月场所待得越久,人的眼光便会变得越毒辣。一直以来菲姐就是一个喜欢漂亮的女人,她不仅要自己漂亮,身边的事物还有跟着她一起干活的人也要漂亮。会所里的服务生基本都是她挑进来的,她见到江郁可的第一眼,就直接把人敲定了下来。   彼时江郁可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旧的白衬衫,昳丽精致的五官,一双干净的杏眼拘谨地看着菲姐。他长得很白,似乎是天生的,脸也很小;江郁可好像很了解自己的外貌优势,他半垂着眼,脸上的疲惫尽显,好歹是用不精神遮掩了过于出彩的外貌。   然而这种小把戏根本骗不了菲姐这种人,这种不精神反倒更添了一丝别样的气质在里面。介于病态和诱人之间,菲姐瞧着江郁可干净到过分的眼神,心想这小子随便招招手,这得让多少个男人乖乖上钩啊?   会所里有很多长得乖的服务生,但大部分都是为了生计装出来的。两厢对比之下,更显得江郁可的稀罕。   菲姐从不隐藏自己对他的喜爱,奈何这个臭小子烂泥扶不上墙,只愿意拿底薪讨个轻松。每次会所里来重要的客人之前菲姐都会来问问江郁可的意见,然而每次都会得到一个相似的答案。   今晚却有些不一样了。   这几天江郁可心里攒着事,上班的时候常常走神。菲姐瞧他那不太专心的模样以为他压根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便也不再强求他。   “算了算了!不愿意就算了!”   她收手之前恨恨地捏了一把江郁可的脸颊,白皙的皮肤上立刻留下了两个浅浅的指印。菲姐看他吃痛地皱起眉,笑着调侃他:“你应该在那些男人面前露出这种表情,他们看见得把你捧在手心里疼。”   江郁可抬眸回望她,密长的睫毛微微颤抖。他似乎一直在考虑这件事,导致出口的语气都颇为郑重:“......菲姐,我去。”   容貌艳丽的女人愣了片刻,不敢置信的语气:“真的?!”   “嗯。”   “哎呀那真是太好了!”菲姐的笑声异常悦耳,她又习惯性地把那句口头禅说了出来,“我早跟你说了男人就是用来骗的,你不骗他也会被其他人骗,那干吗要让别人捡了这个便宜呢?”   虽然菲姐想不明白江郁可为什么突然改变了想法,但这总归是一件好事。不远处忽然有一个服务生寻了过来,说是前台姐姐找她有事。菲姐冲江郁可挥挥手,临走前还对他说了一些鼓励的话。   “小乖乖,晚上争取多开几瓶酒哈!”   会所里的服务生大抵都了解菲姐对江郁可的偏爱,而大家也都知道江郁可是一个毫无野心的家伙。因此离开前那个服务生转头看了江郁可一眼,对他投去了诧异的目光。   -   晚上八点,前台通知贵客已经到门口了。更衣室里江郁可把衬衫的下摆塞进西裤里,听见夏昕凑过来问他:“小可,真想好了?”   夏昕是跟江郁可同时进会所的,之前江郁可还帮过夏昕一次,两人关系不错。   江郁可把皮带扣摁进最内的那一格,心不在焉地应了声。听说今晚的贵客其中之一是宋总,而离他们几步远的许里拿着一瓶昂贵的香水,冲自己的手腕上喷了两下。   宋总是会所的常客,每次来都会叫许里去陪酒。他出手也大方,时不时地就会开几万的酒让许里高兴。宋总的大方使得许里的吃穿用度也变得越来越好,背地里大家都很羡慕他,常常调侃着询问他什么时候能上宋总的床。   有些熏人的花香甜味瞬间蔓延开,许里把那瓶香水放进了自己的衣柜里。宋总一向喜欢乖巧可爱的类型,虽然许里本身也是这种类型的服务生,但看得出来今晚他还是用心打扮了一下。   江郁可看着他靠近,盯着他粉嫩水润的唇瓣一张一合。香水味混杂着淡淡的化妆品香水,并不难闻的味道。   许里与他并不熟悉,可就像菲姐对他的偏爱,“江郁可陪酒”这件事私底下早就已经传开了。以前许里他们能与他和平相处很大部分原因是因为江郁可不争,但要是他也有了野心,那事情就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没有一个服务生能百分百保证自己手里的金主在看见江郁可以后不会对他产生兴趣,宋总是许里势在必得的,如果半路被江郁可截了胡,那也太可笑了。   “江郁可。”他笑了笑,很客气地问道,“怎么突然就想跟我们一起上班了?”   江郁可静静地同他对视,很懂事地回答:“我会站在最后面的。”   得到还算满意的答案,许里又跟他客套了几句,率先从更衣室离开了。等周围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夏昕才嘟哝着开口:“人都没出门呢就已经开始给人下马威了。”   他瞥着江郁可的侧脸,为他抱不平:“大家都是各凭本事,怎么?就欺负我们家小可长得好看啊?”   “没关系的。”江郁可反倒不太在意,站在最角落反而能让他先调整好心态。   vip包间又大又宽敞,装修得满是金钱的味道,菲姐领着他们走了进去。里面的光线并不好,视线里全是昏暗的颜色,江郁可站在最后面,抬头匆匆瞥了一眼便垂下了头。   耳畔是菲姐带着笑的嗓音:“人我都带来了,各位晚上要玩得开心啊——”   沙发上坐着七八个男人,大抵都在三十岁上下。江郁可没敢太仔细看,就怕一不小心和哪位金主撞上眼。   “菲菲——”不知是哪个男人突然这么喊了一声,四周顿时响起了一阵哄笑声,“我今晚就是来找你的,你就赏个脸呗?”   菲姐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调笑,她笑骂了几句,施施然离开了。临走之前她在人堆里看了一眼江郁可,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加上江郁可和夏昕,今晚一共有十几个服务生。菲姐走后便是许里领头,他主动走到点歌设备前,点了一首歌来热场子。   有宋总撑腰,沙发上的那些男人自然也会捧他的场。江郁可从来没听过许里唱歌,不过夏昕偷偷靠过来跟他讲,许里唱功很不错。   “真的?”   “真的!”夏昕看起来比江郁可还要急,因为进来前菲姐给他派了任务——今晚江郁可开几瓶酒他也能拿相同的提成,所以夏昕这会儿一点都不想江郁可矜持。   “小可,等他唱完你也去唱一首呗。”   “我不会唱歌。”   “不会唱也没事,你拿个麦站在那里就行。”   江郁可刚想解释,眼一瞟不小心注意到了坐在沙发最角落的一个男人。不清晰的光线里映照着他线条分明的侧脸,男人似乎并没有发现江郁可,正偏着头在与身边的人说着什么。   “小可?小可?”   江郁可愣愣地盯着他,夏昕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同样注意到了那个男人。他正暗暗感慨别看江郁可一直心不在焉的,原来早已经有了目标,却发觉身侧的人忽然慌慌张张地开口:“夏……夏昕……”   此时许里已经唱到了副歌部分,背景的音乐声有点大,夏昕不得不贴过来跟他讲话:“怎么了?”   在江郁可短暂的人生里,他只经历过两个灾难,这两个灾难曾经给他留下了深刻的烙印。江郁可本以为自己能够侥幸逃脱,却不想命运翻云覆雨,在如此普通的一天,他竟然要把这两个灾难再重新经历一遍。   “我……”他的心脏急剧跳动,江郁可第一个念头就是逃,“我有点不方便!”   夏昕懵了:“……什么?”   此刻江郁可无比庆幸包间里昏然的灯光,也异常感谢许里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他离门很近,走几步就能碰到门把手,夏昕似乎明白过来他想要做什么,连忙拉住了他:“你去干吗?!”   “我尿急!”江郁可呼吸急促,仿佛真的要憋不住了,“我出去上个洗手间,马上回来。”   这个理由烂到不能再烂了。   碰巧的是许里唱完了一首歌,随着音乐声渐渐变小,那个在角落里和人谈话的男人终于抬起了头,并在一众服务生里精准捕捉到了那个想要逃跑的人。   他抓的时机很好,正好在尾声空白的那几秒钟。男人直直地望过去,仿佛透过人群,把江郁可狠狠地钉在了自己的视线里。   “江郁可。”   命运从来只会对江郁可下狠手,三年前是这样,三年后同样如此。   被点到名的人心脏猛地跳空了一拍。   安静的包间里突然响起男人沉稳而清晰的声音,他连语气都把握得很好,听起来仿佛真的只是一个金主对一个服务生有了兴趣——   “过来。”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来了!感谢大家的耐心等待!开更啦!!!从二月起开始稳定更新!希望各位可以收藏评论海星!一键三连支持一下呦! 第2章 “疼。”   前男友这种生物,只要不是碰上了渣男,无论是抛弃的那一方还是被抛弃的那一方,在重逢以前总要做很多的心理建设。   没人会喜欢这种猝不及防的重逢,不管傅黎商喜不喜欢,反正江郁可很不喜欢。   包间里的众人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还是夏昕最机灵,趁机推了一把江郁可,直接把人从他们当中推了出去。   江郁可踉跄了几步,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液晶显示屏的幽幽白光映着他惊慌失措的神情,江郁可垂着眼睛,像一只误入狼群的白羊。   “这......”开口的男人也是会所的常客,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江郁可,不确定地询问,“你是新来的?”   宋总坐在傅黎商的对面,他看着对面那个男人,揶揄道:“跟傅总喝了那么多次酒,还是第一次见他对人感兴趣。”   经过这么一提醒,众人也纷纷回过味来,看江郁可的眼神也慢慢变得了然。刚才开口的男人此时也接上了宋总的话:“还真是!宋臻,你认识他不?”   他们进来之前已经有服务生拿了好些酒过来,面前的大理石桌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酒。宋臻宋总随意拿起一瓶,很有兴味地瞧着江郁可:“有点眼熟。”   “好像见过几次。”他扬扬下巴,笑着问道,“你是不是来送过酒?”   江郁可没料到宋臻竟然有这么好的记性,他惶恐地点头,僵硬地笑了笑:“嗯。”   “什么时候啊?”有人兴致极高地追问,“宋总!哪次我不是跟你一起来这家会所的?怎么我就没见过啊?!”   “上周他不就来过吗?放下酒人就走了。”宋臻瞥了他一眼,嘲笑道,“你眼睛长在头顶,哪次正眼看过人?”   “宋臻你别诋毁我啊!我现在不就是在正眼看人吗!”很快他便把目标指向了江郁可,“乖乖,你叫什么名字啊?”   江郁可略微抬头,小心翼翼对上了他的目光。与此同时,早已预料到这一情形的许里放下麦克风,十分故意的从江郁可身边走过,他半嗔半怨地开口:“你们都还没评价我唱得好不好听呢。”   他走到宋臻面前,紧紧贴着他坐了下来。宋臻习惯性地把他揽进怀里,调笑道:“怎么?吃醋了?”   许里就着这个姿势,顺势拿过了他手里那瓶昂贵的酒,他拿起起瓶器,动作娴熟地打开了它。宋臻瞧着他撅着的小嘴,笑着哄他:“你这脾气,也就我愿意惯着你。”   “他是傅总看上的,我还能跟他抢不成?”   其实这话说得非常有歧义,就从他记得江郁可送过酒这点来看,假如傅黎商没有看上江郁可那么宋臻还真指不定会做什么。虽然大家私底下都在调侃许里傍上了宋臻,但一码归一码,“包养”和“金主”是他们会所里所有服务生被钉死的标签。   许里也不是真的没脑子,宋臻纵容他那是他愿意纵容他,他可不会蠢到去踩宋臻的底线。   因此他也只是给宋臻倒了一杯酒,佯装生气地塞进他手里:“没有,你喜欢怎么的我心里还不清楚吗?”   一旁的崔路听到这话,没忍住笑了起来。许里微微偏头,见他满脸促狭的笑:“宋总喜欢怎样的?他不就喜欢你这样的吗?不然哪能天天哄你开心?”   “我不听。”许里嘴上这么说,却还是很懂事地也给崔路倒了一杯酒,“崔老板,我可不傻,你们都是一伙的。”   崔路捧着酒笑,一抬眸见江郁可还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他觉得有趣,不自觉地询问:“你怎么还站在这里?傅总都等急了。”   傅黎商确实等急了,刚才他在跟宋臻他们讲话的时候江郁可都感觉角落那道目光要把自己戳穿了。然而他压根就不想过去,江郁可又慌又乱,谁都可以,为什么偏偏就碰上了傅黎商?   被菲姐带进来的其他服务生趁着不错的气氛,各自找了金主黏了上去。这样每个男人身边或多或少围着一两个服务生,唯独傅黎商那里,大家似乎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等着始终站在原地的江郁可走过去。   宋臻看看江郁可,又看了看沉默的傅黎商,催了句:“你怎么还不过去?难得傅总有这么好的兴致,你不会真要他一直等你吧?”   夏昕借点歌的理由在点歌机前磨蹭了一会儿,如今他趁着这个机会,走到江郁可身后不动声色地又推了他一把。江郁可仓皇转头,只瞧见夏昕洋溢着笑脸朝着一个男人走了过去。   十几个服务生坐下来以后,这几张沙发便显得有些拥挤。江郁可硬着头皮走到傅黎商面前,心里不停地劝自己冷静。但是越是这么心理暗示,他本就像浆糊一般的脑子越是无法冷静。   相比于江郁可,傅黎商就显得淡定许多。他的身侧已经腾不出空位,于是便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很寻常的口吻:“坐这里。”   三年的时间不算太长,但也并不短。褪去青涩与校园,傅黎商真的变了很多。   真坐下以后江郁可反而冷静了下来,他是贴着傅黎商的膝盖坐的,这个姿势不仅让江郁可不舒服,压得傅黎商也很难受。于是男人很自然地伸手搂住了江郁可,并不温柔地把人扣进了自己的怀里。   身后的崔路并没有看见傅黎商命令的动作,因此以为是江郁可自己坐上去的。他一边想着刚才江郁可装得真好,一边很应景地吹了声口哨,戏谑道:“我还以为傅总真的男女不近,早知道喜欢这种调调,我们就让菲姐给你找几个浪的了。”   “就是就是!难怪每次傅总跟我们出来玩都没什么兴致,原来是没有找到这种合心意的。”   点歌机已经自动播放起了音乐,在傅黎商伸手触碰他开始,江郁可好像就听不太到外界的议论声了。   两人靠得实在太近,江郁可小心翼翼地扶上傅黎商的肩,稍稍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可是这个距离在别人眼里等同于没有,男人的手还按在他的后腰上,薄薄的衣料好歹是挡住了傅黎商的体温。江郁可低着头,听到了他很平静的嗓音:“过得好吗?”   两人默契地把音量控制在只有双方能听见的范围里。   “还行。”   “我要结婚了。”   这个消息来得非常猝不及防,江郁可身形一僵,而后很快放松下来。   事情已经脱轨了,那江郁可总得想办法让一切回到正轨。他翘起嘴角,扯了一个自认为很完美的笑:“恭喜。”   然而这句“恭喜”却像是一个定时炸弹的开关,傅黎商一只手搂着他,另一只手从西装外套里拿出一张房卡,直接塞进了江郁可左侧胸口的口袋里。   江郁可还没意识到什么,就听见男人威胁似地冲他开口:“晚上到我房间里来。”   他反应了好长时间,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我们这只陪酒不陪夜。”   假如要简短地概括两人三年前的那段感情,对于江郁可而言是伤疤,对于傅黎商而言便是意难平。后者是被抛弃的,江郁可甩他甩得很坚决,甩完以后便人间蒸发了。   这是最烂最让人难以接受的分手方式,为此傅黎商发疯似地找了他一个多月。最后还是江郁可的同事实在看不过去,才委婉地告诉他在两人分手以前,江郁可和一个男人走得很近。   从这只字片语当中傅黎商好像拼凑出来了分手理由,可是这个理由却比江郁可人间蒸发更难以接受。当初是傅黎商追的人,因此他肯定要比江郁可付出更多的感情,其实这都无所谓,傅黎商也不太在乎谁喜欢谁更多一点。   他可以接受在这段感情里自己处于劣势方,但绝对接受不了江郁可背叛他。   实际上这种事换作任何人都接受不了,傅黎商也没想到居然能在这样的会所里与他重逢。   江郁可看上去过得一点都不好,比三年前自己刚认识他那会儿过得更加不好。在刚刚宋臻他们拿江郁可当谈资的短暂时间里,傅黎商盯着他,脑子里冒出了很多想法——   他瘦了很多,也不太精神,脸色也不太好;他因为别的男人而抛弃他,可那个男人看起来对他也不好,不然肯定不会让他来会所里当服务生;他发现自己的第一个念头就想逃,傅黎商解读着他的慌乱,他到底是问心有愧的。   讲道理傅黎商应该是要恨的,江郁可把自己的真心当垃圾,恨才应该是最正确的情感方式。   但看到江郁可的第一眼,萦绕在心头的众多情绪里唯独没有恨。   他不敢去仔细回想,江郁可的慌乱与愧疚已经开始让他动摇。当初知道傅黎商这段感情的朋友们都劝他想开点,而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连傅黎商自己都觉得自己已经想开了。   原来根本没有。   意难平,放不下,难解脱。   三年前傅黎商因为江郁可而不断妥协,三年后他总得顺着自己的心意来。   温热的指腹贴上了江郁可柔软的唇瓣,傅黎商狠狠摩挲着他的嘴唇,咬牙切齿地说:“跟我睡,然后跟我结婚。”   “江郁可,你在这里用这张脸勾引了多少男人?”   傅黎商用了很大的力气,扣在后腰上的那只手仿佛要把自己的腰折断。江郁可吃痛地皱起眉,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宝宝……”   许是包间里昏暗迷离的灯光,又或者是眼前男人熟悉而安心的气息。接连不断的刺激让江郁可在这几秒钟里突然丧失了思考能力,他只是遵循着生理反应,哀哀地轻声喊道:“疼……”   作者有话说:   傅总:我也不想被钓,可是他喊我宝宝欸。   新年快乐各位baby!新的一年要顺顺利利平平安安哦!今天签到有好多好多海星大家可以送送我吗!! 第3章 “意外。”   很快江郁可便反应过来自己的失言,他怔了一瞬,不自觉地用牙齿去磕自己的嘴唇。   显然傅黎商也没想到江郁可会这么喊他,他的手指还摁在他的唇瓣上。江郁可咬紧牙,狠狠咬在了傅黎商的指腹上。   异物入嘴的感觉让江郁可慌张抬眼,他赶紧松开牙,昏昏然的环境里两人对上了视线。他咬得很重,可男人丝毫没有露出疼痛的表情。   傅黎商几乎是与江郁可同一时间反应过来的,时隔三年再次听到这么亲昵的称呼,他不仅没有感受到任何欣喜,胸口反而涌起一股莫名的怒火。   扣在后腰上的手陡然松了力气,江郁可还没缓过神,傅黎商便猛地按住了他的脖颈,把人压向了自己。   那本来就很危险的距离变得愈发让人心慌,两人鼻尖贴鼻尖,傅黎商压抑着乱窜的邪火,阴沉沉地讥讽他:“江郁可,是不是每个给你花钱的男人你都会用这种方式讨好他?”   摁在唇瓣上的手下移,毫不温柔地捏住了他的下巴。江郁可被迫抬起头,漂亮的杏眼里盛着傅黎商冷峻到极点的面容。   江郁可很怕疼,这种应该长在金贵少爷身上的毛病偏偏长在了他这种人身上。但又没办法,他天生痛觉神经就比一般人敏感,一点点痛就会让他疼得浑身冒冷汗。   会所里的人不知道,但傅黎商肯定知道他这个毛病,然而掐在自己下巴上的手一点都没收着力。江郁可又疼又难受,控制不住地去抓男人钳制他的手。   他想说不是的,没有男人给他花过钱,他也没有这么喊过其他男人。然而话到嘴边他根本说不出口,因为对于他们而言,傅黎商这么误会他反而是最好的结果。   三年前他们的感情并没有善始善终,江郁可默默想着,而过错都在我。疼痛使人迷糊又使人清醒,他怯怯迎上傅黎商的目光,颤抖着嘴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江郁可沉默的态度在男人眼里就相当于默认,他表现出来的胆怯与懦弱都是被前男友发现这一切的惶恐。傅黎商当然清楚他很疼,但那又怎么样呢?他们两个已经毫无瓜葛,即便自己心疼他,江郁可也只会把自己当成他鱼塘里的一条鱼。   而且还是一条傻乎乎上了两次钩的鱼。   “傅总——”好在有人及时开口,打破了这个僵局。夏昕找机会坐在了崔路身边,他一直密切关注着江郁可,眼见着他和傅黎商似乎并没有朝着大家希望的方向发展,夏昕生怕江郁可因为业务能力生疏惹得傅总不快,连忙附在崔路耳边挑拨了几句。   来会所的男人基本都是耳根子软的,崔路也不例外。他听到夏昕佯装失言的爆料,立刻来了兴趣。   “听说小可酒量很好?”崔路知道了江郁可的名字,也随夏昕一样喊他小可。   本来崔路喊自己的时候傅黎商装作没听见,但一听到是跟江郁可有关,马上接上了他的话茬。   “是吗?”他终于松了手,然后偏头瞟了崔路一眼。江郁可去揉自己发麻的下巴,垂眼看着傅黎商很认真地问他:“你酒量很好?”   江郁可有个屁的酒量,有一次他被菲姐骗着喝了一口不知道哪个牌子的洋酒,结果那天晚上上班整个脑袋都是晕的,还送错了好几个包间的酒。   他摇头,诚实地回答:“不好。”   可惜现在傅黎商压根就不相信江郁可的任何话,他的诚实随即便被男人曲解:“我差点忘了,在这里上班的酒量怎么可能不好?”   俯视的角度能让江郁可非常清晰地看清傅黎商的神情。男人平整的西装在两人拉扯的时候被弄皱,江郁可低头看着他眼角眉梢的不悦,有些固执地把话重复了一遍:“不好,我......”   包间里的服务生大都知道江郁可烂到透顶的酒量,而许里倚在宋臻的怀中,冷不丁地打断了他们的对峙:“是呀,小可的酒量可好了,这里基本没人能喝过他。”   宋臻眼里闪过一丝诧异,而后了然道:“难怪让他送酒,原来是因为他酒量最好。”   原本夏昕计划得挺好,没想到许里突然搅局。不过有了他的认同反而让他的话有了更高的可信度,崔路凑热闹似地拿了一个空酒杯,熟练地往里面倒了好几种酒。夏昕善解人意地接过,站起身走了过去。   江郁可下意识地想要站起来,又被傅黎商抓住肩膀按回到自己的腿上。   “你动什么?”   江郁可大概也感觉出来大家都想要他喝酒,虽然他酒量差,但喝酒倒不是什么难事。他这会儿脑子倒是转得快,喝醉对他来讲反而是一件好事,因为这样就不用清醒的面对傅黎商了。   他尝试着站起来,傅黎商按着他,皱起眉不耐烦地警告他:“我没让你起来。”   “我......”   男人直接伸手,替他接过了夏昕递过来的那杯酒。然而夏昕却牢牢抓着那杯酒不放,傅黎商抬起头,把不悦写在了脸上。   这会儿夏昕也回过味来了,他敏锐地感觉到两人古怪的气氛,暗暗推测这两人多半是以前认识的。这杯乱七八糟的酒江郁可喝下去铁定要遭,因此他趁着自己挡住了身后人的视线,迅速帮江郁可央求了一句:“傅总,小可真不会喝酒。”   “他以前喝过一次,难受了一整天,您要是心疼他就别让他喝。”夏昕把尺度拿捏得很好,他拖长尾音,像是玩笑又像是真话,“您要是不心疼他那就当我没说——”   他终于松了力,顺着傅黎商的方向把酒递到了他手里。傅黎商垂眸看着眼前的酒,似乎在判断这些话的真实性。   江郁可没理解夏昕对他的良苦用心,如今他脑子里是认定了喝醉更好,于是忙不迭地去接那杯酒。傅黎商注意到他着急忙慌的模样,用胳膊拦了他一下:“江郁可。”   “啊?”江郁可愣愣地应他。   傅黎商冷冷地看着他:“你不会想着喝醉了就不用面对我了吧?”   想法被识破,江郁可避开他灼热的目光,嘴硬道:“我没有。”   男人却根本没听他的辩解,果断仰头喝光了这杯酒。辛辣的酒液入喉,傅黎商把空酒杯塞进了江郁可手里,面无表情地告诉他:“你想都别想。”   一旁的夏昕心里乐开了花,傅黎商这副作态根本就是在宣誓主权。   “啪啪啪——”   身后看热闹的人鼓起掌来,称赞傅总是会疼人,年轻出色的总裁做这种事总能让人小鹿乱撞。宋臻在傅黎商喝酒的时间里指挥许里做了一件事,眼下许里又端着一杯酒走了过来,他笑得很甜很乖,径直把酒捧到了江郁可眼前,说道:“小可,这是宋总请你喝的。”   “小可——”宋臻坐在不远处举起了酒杯,笑得意味深长,“好好陪傅总。”   此刻傅黎商倒是舍得松开江郁可了,他示意身旁的服务生坐过去一点,给江郁可腾了个空位。江郁可坐下以后便去接那杯酒,却被傅黎商抢先夺了过去。   夏昕吃过许里的亏,宋臻那句话的暗示性又太强。他和江郁可对视了一眼,后者反应极快,伸手去盖那杯酒。   “别......”江郁可把慌乱写在脸上,“别喝。”   “是呀。”许里笑着附和道,“傅总,这是宋总请小可喝的,您这样反倒会让小可下不来台。”   这时江郁可也来不及思考喝下这杯酒的代价是什么了,他紧紧盖住酒杯,傅黎商瞧着他的动作,突然喊了他一声:“江郁可。”   江郁可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男人对上他的眼睛,看他那双漂亮的杏眼里流露出哀求,很平静地跟他讲:“你越线了。”   我是金主,我怎么对你都是应该的,你反过来命令我就显得很愚蠢。   江郁可,不要以为见到前男友就可以沉浸在过去,搞清楚自己现在的位置,不要越线。   其实这杯洋酒并不比刚才那杯好喝多少。傅黎商一边喝一边还在想,他当然知道江郁可的酒量很烂,以前江郁可喝一口啤酒就能醉,醉了就抱着他发酒疯,冲着他傻乎乎地笑。   -   疼痛快要把江郁可撕裂。   浴室里到处都是水,蒸腾的水汽氤氲,里面的一切都是雾蒙蒙的。   药性折磨着傅黎商,他用残留的意识尽量控制着自己,然而江郁可还是很疼。   那种疼从尾椎向上攀,痛得江郁可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他被抱着摁在了墙上,冰冷的瓷砖贴着他光滑的背脊,促使他清醒。   指甲了嵌进男人的皮肤,江郁可搂住他的脖颈,颤抖着唇喊他:“宝宝……”   此刻掩藏在平静海面下的波涛汹涌终是隐隐露出了端倪,男人把江郁可抱进怀里,摸着他的背,非常不明显地哄他:“嗯。”   他知道他痛,可是他也很难熬。很快本能占据了理智,痛觉开始慢慢消退,江郁可求饶的话语都被海浪拍散,变成了细微的,破碎的哀鸣。   这离奇荒唐的一晚傅黎商还是赌赢了,不论过程如何,最后江郁可还是主动跟了过来。傅黎商算不出他有几分真心,可哪怕连一分都没有,傅黎商还是乖乖上钩了。   他早说了自己是一条鱼,上了一次钩就会上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江郁可浑身湿漉漉的,他贴着他温热的脸颊,再也无法欺骗自己——   今晚在包间里看到江郁可的第一眼,首先涌上心头的是久别重逢的欣喜。 第4章 “阴影。”   会所一直都有这种增长情趣的药物,不过在用之前往往会很慎重地选择剂量。那杯酒原本是宋臻让江郁可喝的,他似乎铁定了心要帮帮傅黎商,因此让许里稍微多加了一点进去。   谁都没想到最后这杯酒进了傅黎商的肚子,但受苦的依然是江郁可。他被翻来覆去地折腾到后半夜,有好几次江郁可觉得自己快要晕过去了,傅黎商就会坏心眼地刺激他的敏感点,让他始终保持清醒。   第二天江郁可是在一个陌生的卧室里醒来的。   入眼是雪白的天花板,中央是一盏方形的大灯,外面罩着烟灰色的灯罩;遮光性良好的深色窗帘微微露出缝隙,外头的阳光照射进来,在地板上投成一条清晰的光影。江郁可盯着那盏灯看了好长时间,昨晚荒诞的片段一幕一幕涌进了他的脑海。   和前男友重逢的第一天就和他滚了床单,请问他还有救吗?   那些面红耳赤的画面让江郁可又热又尴尬,他反射性地想翻身,四肢传来的疼痛让他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   “嘶——”   江郁可眼睛一红,差点掉下泪来。   门外忽然响起一阵轻微的响动,江郁可连忙躲进被子里,闭上了眼睛。   棉质拖鞋敲击着地板,来人仿佛故意放轻了脚步声。江郁可勉强稳住呼吸,不一会儿一只大手掀开被子一角,沿着稍稍皱起的被单,钻了进去。   “啊——”   江郁可猛地睁开眼睛,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   刚刚被疼痛转移了注意力,他这才发觉自己根本没有穿衣服。男人微凉的掌心贴着他的肚子,江郁可惊恐地瞪大眼,慌张地挣扎起来。   傅黎商似乎也是刚起,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家居服。他弯着腰,不太明亮的视线里显得他的声音异常清晰:“醒了就起来。”   挣扎的幅度过大,江郁可疼得五官都皱了起来。傅黎商的手还放在他身上,江郁可嗓音发颤,还没开口倒是先呜咽了一声。   “你……你把手拿开……”   傅黎商没有搭理他,反而顺手打开了床头柜上的壁灯。昏黄的灯光映着江郁可疼得苍白的脸色,男人沉默地看着他,眼底盛着讳莫如深的情绪。   归根结底罪魁祸首还是自己,傅黎商叹了口气,而江郁可疼得意识不清醒,又觉得这声叹息应该是自己的错觉。   “哪里疼?”随着这句话响起,他的手也摸索似地来到了江郁可的腰,“这里?”   江郁可被他摸得又疼又痒:“......不是!”   那就是了。   傅黎商板着脸,提醒他:“忍着点。”   江郁可怔了一瞬,很快腰上便传来一阵酸痛的感觉。傅黎商用力揉捏着他的腰,一点都不客气地说道:“揉一揉就不痛了。”   这绝对是一种变相的报复,江郁可痛得不行,觉得傅黎商还不如不揉。他控制不住地去躲他的手,可男人的力气比他大了许多,两人拉扯间江郁可一不小心挠了一下他的脸,傅黎商动作一滞,下手更重了。   “老毛病还是一点都没改。”   这短短一句话其实很经得起推敲,傅黎商惊觉自己的失言,立刻就想补救。但是江郁可全部的精力都在自己的腰上,整个房间都是他凄惨的喊声,他根本就没在意傅黎商到底讲了什么。   等傅黎商替他按摩完,昨晚那些旖旎的情思早已没了踪迹。江郁可缩在被子里,感觉没了半条命。男人转头看了眼时间,淡然开口:“我去上班了,你困的话就再睡会儿。”   江郁可看着他,转了转眼珠,正想说什么,傅黎商突然又补了一句:“你就在这里,哪都不许去。”   面对男人的强势,江郁可下意识地反驳:“我也要上班!”   傅黎商半侧着身回望他,沉默地看着他。江郁可被他看得心里发虚,很快败下阵来。   而傅黎商却在同一时间开口了。   “可以。”他转过身,很平静地答应他,“你想怎么样都行。”   -   人总喜欢跟别人对着干,一旦傅黎商顺着他,江郁可反倒是不敢了。在傅黎商走后的十分钟,江郁可盯着眼前的天花板,还在思考自己为什么这么听他的话。   放在枕边的手机忽然嗡嗡振动起来,来电显示是菲姐。江郁可接起来,耳畔立马响起了菲姐清脆的笑声:“小可!醒了啊?”   “嗯。”江郁可应道,“醒了。”   “哎呦嗓子怎么哑了?”菲姐笑得停不下来,“傅总也真是的,第一次见面就这么不会心疼人,下次他来我得要好好说说他。”   “小可,姐还一直担心你太冷淡,没想到你竟然又给大家一个惊喜!”   看来菲姐还不知道那杯酒的事情。昨晚包间里实在太过混乱,傅黎商喝完没多久就起身离开了,江郁可被他牵住心神,立刻跟了上去。   宋臻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这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包间。崔路瞧着桌上那杯空空的酒杯,感慨道:“我还以为真的没有人能入傅总的眼,原来都是我想多了。”   他转头去看身边出神的夏昕,诧异地问:“你跟他......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夏昕整理好思绪,脸上重新挂起了笑容:“江郁可。”   “你跟他关系怎么样?”   “还不错。”   “他是新来的?”   “没有,跟我一起进来的。”   崔路笑道:“我跟宋总也算这里的常客了,傅总也来过几次。菲菲真是不厚道,宝贝藏了这么久才肯拿出来。”   夏昕知情识趣,笑着给崔路倒酒,他三两句话就把这件事含糊了过去;宋臻还没跟别人聊上几句,也被许里转移了话题。   不论知道内情的还是不知道内情的,都在暗地里羡慕江郁可的好运。而被羡慕的那个人如今浑身都跟散了架似的,他无视菲姐的戏弄,有气无力地说:“菲姐,我今天想请假一天。”   “行啊想请假几天都没关系,跟我还客气什么!”菲姐笑呵呵地说道,“对了,昨晚那些客人开酒的钱,我是现在发给你还是月底和工资一起发给你?”   江郁可一时间没听明白:“不都是跟工资一起发的吗?”   “是一起发的呀,但昨天你表现得那么好,我总要奖励你吧?”   可是昨晚傅黎商明明就没有开过酒。他正想解释,菲姐却抢在他前头开口:“傅总人真挺大方的,给你的小费是别人的好几倍。”   “小可,你要好好把握啊。抓住了这棵摇钱树,你就可以比别人少吃好多苦了。”   像是有一根针突然扎进了身体,一股寒意猛地涌上了心头。江郁可抿了抿唇,试探性地反问:“是……傅总给我的?”   “除了他还能有谁?”光听菲姐的声音就能感觉到她脸上的笑意,“昨晚他们玩得太晚了,我就先回去了。还是刚刚夏昕告诉我的,说昨晚那些开销走的都是傅总的账。”   这时忽然有一个号码钻进了两人的聊天之中,江郁可看了眼屏幕,眼皮狠狠跳了一下。   “小乖乖……”   “菲姐!”江郁可打断了女人絮絮叨叨的话,急匆匆地说道,“我还有点事!迟点再说!”   电话那头的人愣了一下,听到江郁可骤然急促的呼吸声,以为傅黎商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她了然道:“好的好的!那我就先不打扰你啦——”   不等菲姐把话说完,江郁可就挂断了电话。随即耳边便响起了另一个声音,阴沉的,沙哑的,像是宿醉未醒,又仿佛是因为抽了太多烟,把嗓子都给抽坏了。   “你人呢?”   江郁可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口:“等会儿就到。”   男人不屑地冷哼了一声:”昨天不是跟你说过今天是最后期限……”   “我知道。”江郁可迅速回答,“我现在就过来。”   “你来的时候……”   “嘟嘟嘟——”   江郁可果断地结束了通话,好似多跟他说一个字,自己就会控制不住情绪。   他已经坐了起来,也没有心思去顾及身上的那些酸痛。他走出卧室,看着客厅异常稀少的家具,明白过来这或许是傅黎商的某一处房产。   江郁可花了几分钟洗漱,头也不回地关上了公寓大门。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刚到了上班的时间,保安大叔见到陌生的面孔,以为是新入住的业主,热情地打招呼:“早上好啊。”   这是在市中心的小区,寸金寸土,江郁可打了辆车,坐进去以后报了一个地址。   司机师傅抬起头,看着后视镜里走神的江郁可,目光中带着疑惑:“那边停车不方便。”   “您开到门口就行。”   出租车驶离小区,朝着一个目的地开去。车窗外的景色不断变化,最后在某个路口停了下来。   “谢谢师傅。”江郁可付了车钱,下了车。   司机师傅应了声,离开之前又好奇地看了江郁可一眼。今天是一个不错的天气,江郁可转身走了几步,然后拐进了一个巷子里。   这片是市里有名的贫人区,有名程度同傅黎商的那个小区不相上下。阳光爬上斑驳的墙壁,江郁可低头避开脚下可疑的水渍,熟门熟路地往巷子深处走。   头顶上挂着各式各样的衣物,让本就狭隘的天空显得更加狭窄。这个时间点住在这里的人都已经准备出门工作了,周围显得有点吵。不远处忽然吹来一阵风,阴森森的,有点冷。   太阳终究没有照进这个肮脏不堪的巷子。   江郁可最后站在了一个漆掉光的铁门前,这里是二楼,他推了下门,不出意料的并没有锁门。   打开门,扑面而来一股难闻的气味,像是食物腐烂,混杂着烟酒味;地上全是酒瓶,墙皮掉成了地图,孔洞里生着细小的虫。   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衣着光鲜,穿着让他觉得很别扭的西装,一看就不属于这片区域。   他的年纪比江郁可大了几岁,眉眼长得非常周正;又因为长期催债,就显得特别不近人情。他见到人出现,向来冷酷的脸上罕见出现了一丝笑意。   “来了啊。”   算起来他们有多久没见了?江郁可静静思考着,应该有三年了吧。   他走了进来,客客气气地喊了声:“沈哥。”   天花板上的灯泡总是坏,换新的也照不亮堂。沈木秦望着他精致的侧脸,颇有些遗憾地问他:“当初都决定要逃了,为什么要回来呢?”   裤兜里的手机毫无征兆地振动起来,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江郁可看着手机屏幕,摁断了它。   作者有话说:   小可的家境不好,慢慢要提到分手原因啦! 第5章 “伤疤。”   沈木秦对江郁可的记忆还停留在三年前,而这三年的时间似乎并没有让江郁可改变什么。他目光幽幽地看着他,语气听上去非常心疼:“你不是说过离开家以后会过得很好吗?怎么反而瘦了不少?”   说话间他碰到了西装口袋,摸到了鼓起来的烟盒;想到以前江郁可很不喜欢烟味,因此最后也只是摸了摸烟盒凸起的棱角。   然而他记得,有人却并不在意这种无关紧要的习惯。沈木秦的对面坐着一个将近五十岁的中年男人,他见到江郁可同沈木秦一样欣喜。   只不过两人高兴的理由并不相同。   时隔三年,江金海终于找到了杳无音讯的儿子。他咧开嘴笑,蜡黄瘦削的脸映衬着被烟熏得黑黄的牙齿。   “你怎么把电话挂得那么快?”他笑着,开口的语气里带着些许责备,“我还想让你带包烟回来。”   江郁可还在想那串他从未见过陌生的电话号码,听到江金海这么问他,收敛了思绪没什么表情地说道:“手机没电了。”   “哦。”面对江郁可如此冷淡的反应,江金海也不觉得怎么样。他瞥了沈木秦一眼,随即步入了正题:“小可,你看……你能不能借点钱给我?”   与电话里完全相反的态度,像是此刻才真正担心起还不起钱的后果。昏黄的灯光下,江金海殷勤的笑脸映在江郁可的眼底,像是一条阴毒的蛇,在暗处一直紧盯着你。记忆里的噩梦慢慢苏醒,江郁可被咬得遍体鳞伤,却一直一直无法摆脱这样的噩梦。   江金海的话到底是让沈木秦犯了烟瘾。他点了一根烟,吸了一口又掐掉,细状的白雾升起,沈木秦把一些莫名的情绪隐藏在烟雾后面,有些玩味地说道:“江金海,三年不见,你倒是客气了不少。”   突然间响起了一阵清脆哐当的声响,原来是江郁可一不小心踢翻了脚边的酒瓶。深绿色的酒瓶像多米诺骨牌一般向后翻倒,江郁可无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酒瓶里剩余的酒液沿着木质地板的纹路渗了进去,他闻到了逐渐浓郁的酒味。   江金海注意到他后退的动作,赶紧拍了拍自己身旁的空位。破旧的沙发早已失去了原本的颜色,上面沾满了各种食物干涸的渍迹,他的笑容又假又虚伪:“小可,你先过来坐。”   江郁可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终究是没忍住,厌恶地皱起了眉:“要多少?”   沈木秦看着他皱起的眉头,咬着烟替他回答:“上星期你爸来赌场玩了一会儿,输的钱欠到了现在。”   江金海似乎根本不觉得哪里有问题,竟然还振振有词。由于太过急迫,他的表情看起来甚至有点狰狞:“小可!本来我赢了很多了!可是……”   这种话江郁可从小听到大,不管听几遍他都觉得恶心。   “是多少?”   “五万。”   江郁可的胸口一紧,乱了呼吸。   “如果我给不出呢?”他把目光凝在沈木秦的脸上,很真诚地问他。   沈木秦看着他,从头到尾都是那种无所谓的口吻:“按照规矩,还不出钱就用器官抵,哪只手赌的就剁哪只手。”   江郁可微微颔首,居然觉得这个提议很不错。他干脆利落地开口,对沈木秦讲:“我没钱。”   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男人的眼里再次浮现出笑意:“好。”   “沈哥,你把他带走吧,该剁哪只手就剁哪只手。”江郁可手握成拳,指甲扣进掌心。他尽量平稳住语气,果不其然,江金海看见沈木秦从沙发上站起,顿时急切起来:“他有钱的!他昨天还跟我说自己有很多钱!”   男人有力的手掌随即攥住了这个想要逃跑的人,江金海被拉拽着,拼命挣扎着。平和的假象被撕碎,他神情扭曲,浑浊灰暗的眸子死死盯着江郁可,歇斯底里地怒吼:“他有钱的!他怎么可能没钱?!他现在在那种地方卖!就凭这张脸他怎么可能会没钱?!”   显然沈木秦没料到江金海会突然爆了一个这么猛的料,他神情怔忪了几秒钟,江金海趁机甩开了他的手,三两步冲了过去。   江郁可事不关己的态度早就激怒了江金海,他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就狠狠挨了一巴掌。   “啪——”   很清脆的一声,这一巴掌却根本不解气,被逼到绝路的江金海一把扯住江郁可的衣领,又扇了一巴掌过去。   “老子把你养这么大!让你还点钱怎么了?!”江金海身上满是烟味酒味,熏得江郁可痛不欲生。他被他打得整张脸都麻了,嘴巴里很快就弥漫出一股血腥味。   “你长这张脸不就是用来卖的吗?!你他妈装什么装?!”他神色癫狂,眼神狠厉,“你给我听好了,你老子我要是缺胳膊少腿了,老子就找人弄死你。”   父子俩差不多高,残留在体内的酒精使人兴奋又冲动。江郁可涨红着脸难耐地呼吸,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沈木秦紧皱着眉头,抓住江金海的胳膊,迫使他松开了江郁可。   沈木秦管理赌场,手里有过很多难收的账。讲道理这种家务事他是不应该管的,事实上也是如此,江金海现在也不怵债主了,他偏头横了沈木秦一眼,梗着脖子冲着呆愣的江郁可骂:“你还给我装?!你要是没本事能让他——”   他诡异地冷哼了一声:“你进来的时候我看他魂儿都丢了!江郁可, 你不是没钱吗?你这么会勾引男人,要不问问他爬多少次床能把我欠的债还清?”   这个念头出口以后江金海沉默了一会儿,而后眼睛一亮,竟然认为这是一个绝妙的主意。他反手去抓沈木秦的胳膊,眼里恢复了些许清明,又变回了原本那副讨好的模样:“小沈,你觉得怎么样!你不是喜欢我儿子吗?不如这样吧!我把我儿子卖给你!五万!就五万!行不行?!”   江郁可捂着脸始终蹲在地上,他觉得头晕,眼前一阵一阵的黑;又觉得很痛,分不清是脸颊痛还是哪里更痛,裤兜里的手机没完没了的振个不停。江金海的每个字都是用吼的,很大声,能确保头晕的江郁可把每个字都听进去。   沈木秦并没有回答,客厅里一时寂静下来。空气里浮动的灰尘萦绕在昏黄的灯光周围,天花板灰扑扑的,脚边的地板裂了一个很大的缝,仔细看能看清里面的脏污。江郁可强撑着精神猛呼出一口气,连胸口都钝钝得疼。   “沈哥。”他含糊不清地喊了一声,慢慢站了起来,“我过会儿把钱给你。”   沈木秦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他走上前扶住江郁可,话里带着愠怒:“很痛?”   江郁可摇了摇头,借着沈木秦的手缓了一口气,才开口:“我们出去说。”   沈木秦应了声,拉着他往外走。临走前江郁可向后看了一眼,客厅里的江金海像他刚来时那样,咧开嘴冲着他笑,像故事话本里丑陋可怖的鬼怪。   两人下了楼朝巷子外走,沈木秦对这片区域的熟悉程度不亚于江郁可。他们东拐西拐走出了巷子,沈木秦找了半天实在没找到一个可以适合聊天的地方,最后只能把人带到了自己的车旁。   前方的脚步停了下来,江郁可抬头看了看,沈木秦迎上他的视线,看见他眼里一片平静。   大概反应过来自己如今的形象着实有碍观瞻,江郁可迅速低下头,瓮瓮地说:“沈哥,你给我一个银行账号,回去以后我把钱转给你。”   从这样的角度望过去能看见江郁可低垂的眉眼,想问的话实在太多了,沈木秦望着他,思索良久,问了一个与刚才见面时相同的问题:“不是逃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江郁可扯了一个笑,模棱两可地“嗯”了声,也猜不出是什么意思。   “我之前说过的话一直算数。”   见故人谈旧事,江郁可愣了愣,却仍旧和以前一样的说辞:“谢谢你,沈哥。”   没说几句江郁可便想离开,沈木秦想带他去医院,江郁可却异常固执。他只问他有没有口罩,沈木秦点点头,去车上给他拿了一只。   戴上以后他才觉得自在了不少,两人分别之后江郁可走出一段路,才终于想起裤兜里那只被他遗忘的手机。   手机屏幕上显示有十几通的未接电话,都是来自同一个陌生号码。江郁可隐隐有了猜测,正在踌躇要不要回拨的时候手机又振动了起来。   他盯着屏幕看了几秒钟,划向了接通键。   刚接通就响起了对方沉沉的嗓音,像是风雨欲来,压抑着某种情绪。   “你在哪?”   江郁可抬头,看了看周围的景色,报了一个位置。   “在那里等我。”   挂断电话以后又过了几分钟,江郁可才意识到傅黎商的话语里带着怒气。   十几分钟后一辆黑色SUV停在了路旁,江郁可撑着手,坐在路边花坛的大理石瓷砖上。傅黎商停好车,甩上车门时发出了很重的响声。   工整流畅的西装线条勾勒出傅黎商挺拔的身形,男人走得很快,迎面带来了一阵风。江郁可眯起眼,正想仰头看他,傅黎商抬手就把他脸上碍事的口罩扯掉了。   看到他脸上青青紫紫的巴掌印,傅黎商又惊又怒,眉间笼上一层霾:“怎么回事?”   “跟人打架了。”   这是江郁可在等傅黎商的时间里编造出来的理由。   男人站在他面前,背后就是阳光。傅黎商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过了半晌他才开口,叫了他的名字:“江郁可。”   江郁可茫然应了声,其实他已经有点晃神了,疼痛滋生出困倦,江郁可眼前都是不清晰的重影。   男人垂着眼睛,眉骨到下颌绷出一道锋利的线条。他面无表情地问他:“疼不疼?”   傅黎商的手顺势搭上了他的肩,从侧面看就是一个拥抱的姿势。   不久前沈木秦也问过他类似的问题,而此时此刻,江郁可还没回答,眼眶倒是先红了。   他并不想让傅黎商看到他如此狼狈的模样,可是又没有办法,分手前傅黎商是他的命门,分手后他依然是他的弱点。   既然如此,那就只要一小会儿就好了。他在心里默默开口,只要一点点喘息的时间,他就又能把那些伤疤好好藏起来了。   江郁可费力仰起头,努力辨别光影里的傅黎商,他不自觉地倚靠在他的身上,很难受又很痛苦地呢喃:“……好疼。”   作者有话说:   如果有追连载的宝们明晚这个时候记得准时来噢!如果来不了也没关系,嗯!记得准时来噢! 第6章 “爱情模样。”   会所里的同事大概都了解江郁可是一个怎样的人。   刚来的时候会觉得他长得漂亮,相处久了下来会发现他话很少,也很安静。凑在一起聊天打闹的时候不会有太多表情,但你去跟他说话,他会看着你笑,认真回答你,不会让人觉得是敷衍,好像他天生就是这样的性格。   比别人稍微多了解一点的夏昕却不是这样觉得的。   江郁可把一切都把握在了一个很好的度上,他不会和任何人有过多纠缠,也不会与任何人谈论他的生活。夏昕跟他认识的这几个月以来,从未听他说起过关于自己的任何事,虽然来会所上班的人多半都有自己的困难,但江郁可把自己的隐私保护得很好。导致直到现在,夏昕除了知道有江郁可这么一个人,其它关于他的一切都是空白。   仿佛这个人就是凭空出现的,也可以凭空消失。   被傅黎商丢上副驾驶座上的时候江郁可不自然地瑟缩了一下。男人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伸过手来替他系安全带,两人靠得很近,江郁可垂着眼睛偏过头,去躲他的呼吸。   傅黎商自然不会觉得他在怕他,他绷紧了声线问:“去医院?”   江金海的这两个巴掌又快又狠,江郁可本就怕疼,如今连带着身上的酸痛一起折磨他的神经。他心里清楚傅黎商并没有相信他的谎言,说不准很快傅黎商就能调查清楚自己被打的真正原因,接着他藏匿了很久的秘密就会被发现,被揭穿,被质问。   他并不想这样。   与傅黎商重逢脱离了江郁可对生活的掌控,江金海也找到了他,马上他平静的生活就会被打破,他好不容易得到的安宁都会变得杂乱无章。刚才坐在路边等傅黎商的时候江郁可想了很多很多,他不想被江金海威胁,傅黎商也应该有更好的生活。   江郁可不是一个有本事的人,以前他对所有事情的解决方法是熬,现在是逃。   傅黎商是这些所有事情的例外,即便到了现在他的想法也是“傅黎商应该有更好的生活”,而不是“我不喜欢傅黎商,傅黎商不要纠缠我”。   眼看着江郁可的眼神越来越飘,傅黎商掐住他的下巴逼他回过神。三年的时间足够改变很多东西,包括傅黎商,包括江郁可。   “你在想什么?”   江郁可一直都知道傅黎商是不甘心的,他是天之骄子,被自己这种一无所有的人甩确实是一件很丢脸的事,随便谁代入到傅黎商的身份里都会咬牙切齿。   所以他才会跟自己说结婚的事情,才会让菲姐给他小费,拿钱去羞辱他。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江郁可的第一反应是疼,那没有办法,这是身体自发做出的反应,就跟潜意识一样,他无法避免。   他一点都不怪傅黎商,傅黎商对他怎么样都情有可原。他完全可以接受他对自己的羞辱,他一点都不觉得哪里不对。   况且假如没有傅黎商这笔钱,他还不能轻易从江金海手里逃脱。   到头来他又欠了傅黎商。   “不去医院。”江郁可后仰着脖颈对上他灼灼的目光,生理上的疼痛让他身上的器官都发生了抗议,他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的唇,蹙着眉小声讲:“没什么大事,我想回家睡觉。”   江郁可看起来很不好,脸色煞白唇色发青。傅黎商感觉到他的疲惫,便松开了手去开车。   下巴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温热的,让人疼痛。   傅黎商问他住在哪里,江郁可很痛快地报了一个地址,好似一点都不担心傅黎商以后会不会来找他麻烦。车窗外的风景飞速掠过,江郁可半阖着眼,昏昏欲睡的模样。   车厢里陷入寂静,傅黎商注视着眼前的车况,注意力却一直放在江郁可身上。   他身上的衣服裤子都是自己给他准备的,不太合身,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傅黎商答应放他走就真的没有再为难他,但人真走了以后他马上就后悔了。   手机号码是从菲姐那里问来的,菲姐跟他讲自己已经把小费都转给江郁可了。傅黎商一开始没听懂,转念一想便明白过来这估计是宋臻的意思。   没人知道他跟江郁可的纠葛,所以宋臻才会用钱来替傅黎商表示自己对江郁可的喜爱。毕竟江郁可是会所的服务生,金主给的钱越多代表越喜欢。   然而放在曾经的情侣身上就并不合适了,傅黎商问过菲菲江郁可收下钱以后说了什么。风情万种的女人言语里带着笑,似乎很高兴傅黎商对江郁可的在意。   “他让我跟你说谢谢。”   愤怒的情绪是一瞬间涌上来的,他愤怒于江郁可真把两人定义成为包养的关系,但包养的意思明明是自己表现出来的。   江郁可总能带给他无力感,他讨厌江郁可曾经对他的那些伤害,他讨厌江郁可在会所里上班,他讨厌江郁可不接他电话对他如此冷淡的态度,他讨厌江郁可对他说谎。   他实在太讨厌江郁可了。   可是他又那么在乎他。   只要江郁可对他笑,喊一声宝宝,对自己露出一点点软弱的模样,傅黎商就什么都顾不上了。他总是拿他没办法的,他那么在意他。   回去的路上傅黎商把车开得很稳,江郁可闭着眼睛陷入了昏睡。他把西装外套盖在了他身上,睡梦里的江郁可皱着眉头,好像被困在一个很不好的梦境里。   江郁可报的地址是一个很老旧的小区,离会所并不远。快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江郁可猛地睁开了眼睛,他目光失焦,好半晌才眨了眨眼睛,转过头去看傅黎商:“......到了。”   开口的声音很轻,像是说给自己听的。要不是傅黎商一直关注着他,差点没听清他说了些什么。   身上的西装外套滑了下来,江郁可低头,看着自己膝盖上的外套。傅黎商停好车,把外套拿了回来,然后甩给他一袋东西。   是一袋药,来的路上去药店买的。傅黎商把每种药的用法都说了一遍,江郁可沉默着点头,听到了傅黎商的最后一句:“你现在回家睡觉,睡醒我来接你。”   “哦。”好半晌,江郁可才应了一声。   他下了车,黑色SUV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小区门口有自动存取款机,江郁可走进去,把卡里的钱都取了出来,对着沈木秦告诉他的账号打了五万过去。   手机振动了好几声,是银行的短信提醒和沈木秦的回复。他把剩下的几千块钱塞进裤兜,转身走进了单元楼。   这个小区虽然老旧,但价格特别便宜。房东是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妻,热情和善,乍一听江郁可以后不住了,纷纷讶异发生了什么。   “我要走了。”江郁可弯了眼睛,看起来喜事将近,“要去别的地方了。”   两位老人多问了几句,都被江郁可完美地搪塞了过去。家具都是原本就有的,要收拾的行李也就几件衣物,出门之前江郁可对着镜子认真地把傅黎商给他买的药都用了一遍,然后小心翼翼地戴上了口罩,顺便把那张余额为0的银行卡折断丢进了垃圾桶。   他把垃圾带了出去,走到小区门口叫了一辆出租车。到了车站以后买好车票,最后才在候车室买了些吃的当午饭。   他一边吃一边给菲姐打电话,电话接通以后响起了菲姐雀跃的声音:“喂——”   “菲姐。”江郁可咽下嘴里的食物,开口,“跟你说件事。”   “什么事呀?”   “我要辞职。”   菲姐愣了一下:“什么?”   “我说我要辞职。”江郁可把准备好的理由说了出来,“我家里出了点事,不能再继续上班了。”   “好好的怎么就辞职了?!”菲姐的语气顿时焦急起来,“出什么事了啊?!小可你跟我说!菲姐一定帮你!”   这就是江郁可为什么最后才打这通电话的原因,两人在电话里掰扯了很久,菲姐终于相信江郁可是真的没有碰到麻烦,只是因为家里突然的变故要跟爸妈一起去别的城市。   “菲姐不说啦!”江郁可话里尽量带着笑,装作有好事发生的样子,“我要上车啦!”   他们的通话刚结束,傅黎商的电话便打到了菲姐的手机上。男人询问她关于江郁可的事情,菲姐脱口而出:“傅总,小可辞职了。”   傅黎商眼皮一跳:“什么时候?”   “就在刚刚,他说他要跟爸妈一起别的城市。”   四周的空气突然被收缩,挤压,进不到肺里。电话那头安静了片刻,而后“嘟——”的一声,通话就这么被切断了。   -   傅黎商在五个小时以后找到了江郁可,期间他动用关系,让他帮忙查江郁可去了哪里。   贺铭灏一听到江郁可的名字整个人都不好了:“江郁可?!哪个江郁可?!”   “江郁可出现了?!”   “嗯。”   贺铭灏一听他的语气就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跟傅黎商认识这么多年,瞬间就感觉出傅黎商的状态很不对劲。   “傅黎商......”他甚至能察觉到自己握手机的手有些不稳,“......你打算干吗?”   “我要见他。”   彼时江郁可刚下大巴车,车坐了太久,他疲惫不堪。上车前他把拔出了卡槽里的电话卡,眼下他拿着行李慢吞吞地走到出口,然而他一抬眼,就跟不远处的男人撞上了视线。   逃是下意识的反应,江郁可来不及思考为什么傅黎商也会出现在这里。他脚步迟疑的一瞬间,男人就走到了他面前。   钳制在手腕上的力量好像要把自己的手骨捏断,江郁可连说疼的权利都被扼杀。傅黎商拽着他,直接把他拖上了车,他被摔到了车厢后座,然后车门落上锁。   现在是晚上七点,夜晚刚刚开始有热闹的迹象。这是一个沿海城市,吹来的风都是咸的。   黑色SUV停在了路边,仅有的光线是从外面的路灯照进来的。行李被丢开,头皮一阵疼痛,傅黎商粗暴地抓住了他的头发,江郁可被迫仰起了头。   气氛僵滞森冷,他对上了男人发红的眼睛,阴沉沉的,带着狠。   傅黎商掐住他的脖颈,把他摁在车座上,一低头咬住了江郁可的嘴唇。这并不算一个吻,他被动承受着男人的怒火,疼痛的呜咽都被含在了唇间。空气越来越稀薄,他被掐住了喉咙,快要无法呼吸。   在意识即将模糊的时候男人终于松开了手,他控制不住地咳嗽起来,傅黎商却再度咬住他的唇瓣,他掌控着他所有的呼吸,吝啬地把氧气渡给他。   所有微不足道的反抗都被镇压,江郁可疼得一直发抖,傅黎商咬他的嘴唇,下巴,脖颈,像是一只恶极的凶兽,露出了锋利的獠牙。   男人盯着他,瞳孔黑得可怕,冷峻分明的侧脸浸在了微弱的光线里。他哑着嗓音,贴着他的唇瓣,给他出了一个选择题。   他别无选择,在意识回笼之际,江郁可已经半跪在了他的面前。   后车座并不狭窄,但容纳下两个成年男人还是有点困难。傅黎商注视着江郁可难受地蹙起眉,漂亮的眉眼染上情绪,这像是一场博弈,明明傅黎商才是赢家,可是先低头的又是他自己。   他深深吸了口气,身体里沸腾的血液才隐隐有冷却的迹象。   月光照不进这条偏僻的街道,他想起贺铭灏在电话里说他怎么变得越来越偏执。   江郁可似乎真的很想跟他一刀两断,在快要结束之际傅黎商猛地皱眉,江郁可睁开眼睛,湿漉漉的杏眼定定地望着他。   他到底是没让江郁可得逞,他掐住他的下巴,微微眯起眼,感受他带给他的痛苦与欢愉。江郁可干净昳丽的脸被他弄脏,傅黎商红着眼把人拉起来,发狠似地吻住他。   微苦伴随着腥咸游离在两人的唇舌之间,傅黎商撕咬着他的唇瓣,仿佛真的要吃人,一口一口,撕扯着骨肉往肚子里咽。江郁可吃不住疼,尝到了逐渐浓郁的血腥味。   他听到了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仿佛穷途困境的恶兽。   他说江郁可,你能不能不要再躲了?   喉咙很疼,江郁可难受地咳嗽了两声。他回答不了他,只是顺着他的力道搂住了他的脖颈,把脸埋进他的肩窝,胡乱蹭掉了溢出来的眼泪。 第7章 “跟我结婚吧。”   贺铭灏对江郁可的认知全部来源于傅黎商。   傅黎商是傅家的太子,傅家就这么一个儿子,自小傅黎商就被放在了心尖上养。一般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孩子多多少少都会被养得嚣张跋扈,傅黎商还好,没被养成二世祖,但是想要的也一定要去得到。   第一次从傅黎商口中得知江郁可这么个人的时候,两人正好上大二。有一天傅黎商喊他一起去买奶茶,贺铭灏觉得稀奇,傅黎商从来不喝这种甜兮兮的东西,怎么今天突然转性了。   等走到那家奶茶店他才明白过来傅黎商的意图,确实是一张很干净很精致的脸。傅黎商一口气要了三十杯,成功要到了江郁可的手机号。   回去以后傅黎商就请全班同学喝了奶茶,贺铭灏咬着奶茶吸管,看着傅黎商翻江郁可的朋友圈。他总觉得神奇,不过傅黎商难得有一个喜欢的人,看上去也没什么攻击性,他自然乐意看兄弟谈恋爱的。   后来他从傅黎商口中知道了江郁可的年纪,在奶茶店上班,比他们还大上两岁。贺铭灏对有钱没钱这块儿倒是不关注,他只是觉得江郁可的脸看起来像十八岁,没想到竟然还是“哥哥”。   再后来傅黎商便开始追求人家,费尽心思地追,贺铭灏从来没见傅黎商对一个人这么上心过。   和江郁可分手的时候正值傅黎商的毕业季,乍一听到傅黎商被甩了,贺铭灏心里咯噔了一下。以傅黎商对江郁可的偏爱程度,这个少爷保不准会发疯。   果不其然,江郁可不仅甩了人还玩人间蒸发,傅黎商兜兜转转,发疯似地找了一个多月。贺铭灏劝人劝到嘴巴起泡,每天醒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今天要想什么理由劝傅黎商放手。   然后突然有一天晚上,他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在酒吧的吧台上找到了喝得烂醉的傅黎商。   贺铭灏把人拖回去,望着好兄弟痛苦的面容想了一整晚的腹稿,结果第二天傅黎商醒来,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不找了。   “算了。”   贺铭灏眉心一跳,非常小心地问:“真的?”   “嗯。”   一开始贺铭灏是不相信的,他战战兢兢地陪着傅黎商。毕业季有太多的事情要忙,傅黎商被傅家安排进了傅家的公司。贺铭灏隔三差五就往公司跑,见人好端端的吃饭,上班,睡觉,才终于放下心。   眼见着好兄弟情伤慢慢痊愈,贺铭灏再听到江郁可的名字简直觉得这人就是阎王,是来索命的。傅黎商和江郁可在一起两年,分手都已经有三年了。分开的时间都比在一起的时间多,再怎么念念不忘也不至于人一出现就巴巴地贴上去吧?   他想不明白江郁可究竟有哪里好,就像他想不明白傅黎商为什么会这么喜欢江郁可。   贺铭灏没见到傅黎商说“我要见他”时的表情,假如他看见,就会发现他的表情跟三年前说“我要找到江郁可”那时候一模一样。   他帮傅黎商找到了江郁可,傅黎商开车去N市找他。将近五个小时的车程,贺铭灏看着SUV的车屁股,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蠢得厉害。   原来傅黎商根本就没有放下。   江郁可一直觉得傅黎商是一个很好哄的男人。两人没分手之前就鲜少有吵架的时候,偶尔有了摩擦,只要江郁可稍微哄他两句,傅黎商立刻就没脾气了。   合拍得异常。   三年过去傅黎商依旧很好哄,肩膀处传来的湿润让他心软又心疼。江郁可发泄着那些莫名的情绪,傅黎商扣着他的腰,脸贴着他的脸颊,无声地安慰他。   很快江郁可就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他挣扎着从傅黎商的怀里逃了出来。暧昧的氛围被打破,两人似乎都从梦境回到了现实,男人掐住他的下巴,看着他露出疼痛的表情,才慢慢松开手。   “江郁可。”他捏了捏他的后脖颈,看见他闪躲的眼神,语气听上去很冷淡,“你不想回答就不用回答了。”   “我也不太想听你的回答。”   江郁可是被傅黎商强行绑在副驾驶上的,他察言观色,很聪明地选择了闭嘴。现在回C市又会是五个小时的车程,先不说江郁可今天到底遭遇了什么,眼下傅黎商也实在没有精力再开那么长时间的车了。   贺铭灏担心好兄弟,隔一个小时就给傅黎商打电话。当然了,每一个都是未接通的状态。   如今他又拨了过来,出乎意料的接通了。   “喂。”   贺铭灏愣了一下,一时间觉得自己的眼泪都要下来了:“大哥你没事吧?!我要被你吓死了!”   傅黎商曾经来过N市出过差,根据记忆他找到了之前住过的酒店。他一边开车一边打电话,车载蓝牙让贺铭灏的声音清晰地响在两人的耳畔。   “吓什么?”他看着后视镜,漫不经心地开口。   “我还不是怕你被江郁可骗!”贺铭灏忿忿道,“你现在在哪?!”   “在车上。”   “找到人呢?”   “找到了。”   “人呢?”   “在副驾驶。”   贺铭灏:“......”   风沿着车窗吹进来,车里残留的味道似乎在提醒着车里的人不久前发生过什么。傅黎商余光注意到江郁可偏着头在看窗外的景色,贺铭灏的话让他转回了头。傅黎商看了他一眼,没什么情绪地问他:“打个招呼?”   江郁可自然是认识贺铭灏的,他抿了抿唇,静静说道:“贺铭灏,好久不见。”   贺铭灏像是被他如此淡定的态度恐吓到,支支吾吾半天,愣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傅黎商等得有点不耐烦:“那就先这样了,有什么事的话明天再说。”   “等等等......等一下!”贺铭灏从震惊中回过神,赶紧开口,“你现在再开车回来?”   “明天回。”   “你们......”话出口以后他觉得十分别扭,于是换了种表达方式,“那你住哪?”   “住酒店。”傅黎商知道贺铭灏在担心什么,老实讲真算起来他被江郁可骗了不止一次了,所以再被骗上几次也没什么关系。   前方是红灯,傅黎商慢慢踩下刹车,随即切断了这通电话。   十五分钟后两人到了酒店楼下,下车前傅黎商把手伸到了江郁可面前,后者迎上他波澜不惊的视线,还是去掏口袋,把身份证给了他。   江郁可那一小点行李是傅黎商拿的,下车以后他见江郁可慢吞吞地跟在他身后,直接伸手牵住了他。   即便是五星级酒店,前台也很难看到俊男跟靓仔的组合。她把房卡递给他们,满眼羡慕地目送两人上了电梯。   傅黎商开的是一间套房,他像是生怕江郁可跑了,攥着他的掌心都渗出了汗。   进到房间之后还是傅黎商主动开的口,他问江郁可想吃什么外卖。傅黎商买的药有很好的消肿效果,一下午的时间江郁可脸上的巴掌印就几乎看不清了。他望着头顶璀璨漂亮的吊灯,说了句都可以。   “口味有变吗?”   江郁可摇了摇头。   傅黎商的手机上全是未读消息,他干脆地忽略了那些。N市有一些出名的美食,傅黎商看了一会儿,点了两份中辣的酸菜鱼。   江郁可是不吃辣的,跟傅黎商在一起以后被他带得也吃起了辣。后来两人分手了,江郁可吃辣的习惯却一直没有改回来。   套房很大,有好几个房间,跟傅黎商待一块儿实在太压抑,因此江郁可翻出行李箱里的衣服,开口:“我去洗个澡。”   傅黎商下意识地提醒他:“小心一点,不要滑倒。”   大概是傅黎商大三的时候,有一天江郁可洗澡的时候突然滑倒了,那次扭到了脚,养了三个月才养回来,从此以后傅黎商就会时不时地提醒他。花洒打开响起了哗啦啦的水声,江郁可哀叹习惯害人。   江郁可洗完出来外卖正好到了,两人坐在一张茶几桌前,头对着头吃酸菜鱼。想问的实在太多了,傅黎商琢磨老半天,还是决定先吃酸菜鱼。   吃完以后他也没有追问的打算,江郁可一直等着他开口,没想到直到吃完傅黎商也没有问他任何一个问题。   吃完以后傅黎商也去洗澡了,洗完出来他看着坐在茶几桌前发呆的江郁可,命令他:“睡觉。”   江郁可转头,困惑地看着他。   “我很困。”他穿着浴袍,身上是同款的沐浴露香味,走过来去拉江郁可,“为了找你我开了五个小时的车,我现在站着也能睡着。”   江郁可思考了半晌,最后也只能应了句:“哦。”   睡觉真的只是单纯的睡觉,江郁可被逼着躺在了傅黎商的身侧。男人身高腿长,抱着他的腰,一条腿压着他的腿,把他牢牢禁锢在了怀里。   房间里陷入黑暗,男人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脸侧,江郁可背对着他,后背贴着他的胸膛。   江郁可睁着眼睛,他总觉得事情的发展有点脱离预计的轨道,傅黎商阴晴不定的态度始终让他惴惴不安。   在这样的心态下江郁可想睡也睡不着,他一边想着傅黎商不可以知道三年前的事情,一边又想着他不可以就这么被傅黎商带回去。   脑袋里满是纷杂的思绪,冷不丁的有人捏了捏他的后脖颈。江郁可怔了一瞬,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开口:“怎么了?”   男人紧了紧环在他身上的手臂,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口咬在了他的颈侧。江郁可疼得直抽气,傅黎商松了牙,用唇瓣去摩挲着上面的印记。   他模糊地呢喃,但江郁可把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小骗子。”   “跟我结婚吧。” 第8章 “你自己选的。”   自从两人重逢以后,傅黎商好像对“结婚”有非同一般的执念。仿佛只要他跟江郁可结婚以后,所有拦在他们之间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江郁可被困住手困住脚,他微微挣扎,却被抱得更紧。   感受到他的抗拒,傅黎商也退了一步,很大度地给江郁可两个选择:“跟我结婚,或者被我关起来,你自己选一个吧。”   江郁可:“……”   他给江郁可做的上一个选择题是在不久前的车厢里。像恶兽般的男人紧紧贴着他,语气异常冷静地询问他是打算在车里做还是打算在车里帮他口。   如今江郁可的脖颈上还留着傅黎商的牙印,不明显,却能让身体自发回忆起那种疼痛。明明傅黎商是最清楚江郁可究竟有多怕疼,却总是逮着咬他,咬到唇舌间尝到血腥味,看到他露出软弱的表情。   很奇怪的,他竟然变成了那个让他最疼的人。   江郁可想象着傅黎商说这句话的表情,看着黑暗里的某一处,无声地叹了口气。   也许是黑暗的环境能让人不再那么抵触,又或者是江郁可早已经下定了决心。他缓缓开口,语调平静而温柔。   “宝宝,我们已经分手了。”   傅黎商听到这句话也不觉得有多伤心,他的注意力全放在江郁可喊他的那个昵称上,暗暗思考着三年没见,他得想办法让江郁可多喊他几声。   他点头应他,附和道:“我知道。”   江郁可一听他那语气就明白他根本就不知道,他觉得有点头疼:“跟你重逢也让我意外,我知道当初分手都是我的过错。现在你做这些是在冲我发脾气吗?我可以接受,也能理解你。”   “我离开......”江郁可顿了顿,接着说道,“我离开并不是因为你,好吧虽然看起来我确实是在躲你。”   “就算没有遇到你我也打算辞职离开那里了。”而与你重逢只是使江郁可更笃定,他要尽快离开那个地方。   自昨晚到现在,这还是江郁可第一次说这么多的话。傅黎商静静听完,默默把他把怀里按了按,然后把下巴搁在了他的头顶。   脑袋一重的江郁可:“……”   而后他才慢慢开口,非常跳跃地说了一句:“我没有答应。”   江郁可愣了一下:“什么?”   “分手。”黑暗里男人眯了眯眼睛,怀抱里江郁可温热的体温让他安心,“当初我们分手,我并没有答应。”   “所以呢?”傅黎商的话听上去像是在无理取闹,江郁可哭笑不得地反问他:“可事实就是我们已经分手了,我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你还不明白吗?”   一连两个问句,傅黎商有条不紊的,一个一个回答他:“所以我要跟你结婚。你好不好不是由你来决定的,江郁可,你可以接着骗我,那些不想说的你也可以不说,但是你要跟我结婚。”   自从分手以后两人还没有进行过如此心平气和的聊天,然而话题转了一圈还是回到了原点。江郁可太阳穴突突地跳,有些控制不住地脱口而出:“你怎么......”   他咬了咬牙,在失态前堪堪收住了那些话语。   然而傅黎商还是听懂了,他笑了起来,接上了江郁可没说完的话。   “我怎么变得这么无理取闹?”江郁可不知道的是两人分手以后傅黎商就很少笑了。本来他就是一个情绪有些内敛的人,上大学的时候跟江郁可谈恋爱才把那些喜怒哀乐表现在脸上,分手以后就几乎看不见能让他开心的事。   现在傅黎商的笑还是因为江郁可,假如贺铭灏在这里,大概会咬着牙骂傅黎商烂泥扶不上墙。   江郁可贴着他,感受到他微微震动的胸膛,听他愉悦地拿话刺他:“江郁可,是你教得好。”   “明天跟我回去,你有把户口本带在身上吧?刚刚你翻衣服的时候我看到你的户口本了......”   即便江郁可再有耐心,眼下也被他激出了一点脾气。他蓦然转身,抬手去捂傅黎商的嘴巴,可是黑暗中他没找对角度,傅黎商只感觉眼睛一热,江郁可的手捂在了他的眼睛上。   他抓住他的手腕,顺势亲了一下他的掌心。江郁可被他亲得起了鸡皮疙瘩,趁机蹬腿从他怀里逃了出来。   床边的壁灯突然亮了起来,江郁可慌慌张张地下床,傅黎商不满地拉着他,不让他走:“你去哪?”   江郁可头发乱糟糟,心情也乱糟糟的,他毫不留情地拍掉了他的手,恨恨地说:“我去卫生间!”   从卫生间回来江郁可便看见傅黎商倚在床头等他,他受不了男人过于专注的目光,很自然地扭头避开了。   傅黎商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翘起嘴角对江郁可说:“你以前也这样,一做亏心事就不敢看我。”   江郁可毫不客气地反驳:“我没做过亏心事。”   傅黎商歪头看他,倒也没再去跟江郁可掰扯。他拍拍身侧空出来的位置,冲江郁可开口:“过来。”   江郁可脚步未动,只是站在不远处盯着他看。暖黄的光晕氤氲着他的轮廓,傅黎商敛了笑,语气沉了下来:“不闹了好不好?我真的很困。”   也不知道是谁一直在闹,江郁可小声嘀咕了两句,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   傅黎商把他抱了满怀,转身去关床头的壁灯。灯光暗下去之前江郁可瞥了一眼墙壁上的影子,他们的身影交叠在一起,看起来很相爱的样子。   傅黎商已经记不起上一次睡好觉是在什么时候了,醒来就看见江郁可窝在他怀里,一只手揽着他的腰,看起来像是抱着他。   遮光性良好的窗帘挡住了外头的阳光,只隐隐透出了微微的白。傅黎商垂着眼睛看着江郁可的睡容,他有意放轻了呼吸,像是怕吵醒他。   江郁可做了一个不太好的梦,梦里出现了很多人,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事情随着傅黎商的出现也隐隐有了复苏的征兆。梦境里的最后一个画面是他走出了公安局,站在门口等他的沈木秦递给他一瓶水。   水是冰水,冰得他手指不由地瑟缩了一下。江郁可咕咚咕咚地灌下去大半瓶,听到沈木秦问他接下来有什么计划。   许是水太凉了,冰得他嗓子一阵疼。缓过来的江郁可突然觉得手指也好痛,他不自觉地活动手指,却发现疼痛愈发强烈。   耳畔好像响起了别的什么声音,似乎有人在喊他的名字。江郁可挣扎着睁开眼,看见面前的男人正抓着他的手指发呆。   江郁可刚醒,还有点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他愣愣地看着傅黎商,呆呆地问:“......宝宝,你在干什么?”   “做噩梦了吗?”回过神的男人放开他的手,去摸他睡得有些发红的脸颊,“你掐得我好痛。”   江郁可仍旧在状况外:“什么?”   “你是不是做噩梦了?一直掐我的腰......”傅黎商温声解释,黑漆漆的眼睛盯着他,不着痕迹地问他,“梦到了什么?”   人刚睡醒的时候都是不设防的,江郁可听到他这么问,反射性地开口:“我梦到我从公安局出来......”   傅黎商也有些意外,像是没料到竟是这样的回答。江郁可心脏一紧,立刻反应过来自己的失言。   他一把掀了被子,转身就下床了。傅黎商没拉住他,起身询问他:“被吓到了?”   “有一点。”谎话的最高境界就是以假乱真,江郁可一边把自己的头发揉成鸡窝,一边用埋怨的语气回答他:“太久没做噩梦了,吓死我了。”   傅黎商望着他逃离般的背影,若有所思的模样。   两人洗漱完吃了早餐便去退房了。江郁可死活不愿意跟傅黎商走,两人在酒店的停车场拉扯了好长时间,最后傅黎商还是以绝对的力量优势把人拖上了车。   五个小时的车程,傅黎商和江郁可只为一个话题在争吵。后者说得口干舌燥,恨不得把手里空掉的矿泉水瓶拍到傅黎商的脑门上。   “真不愿意?”   “不愿意。”   “那好吧。”傅黎商打了一个转向灯,最终还是妥协了,“不愿意那就不结婚吧。”   麻烦接踵而来,好不容易解决了眼前的问题,而江郁可看着眼前熟悉的城市,痛苦地揉起了太阳穴。   黑色SUV最后开进了景馥园,这里都是独栋的别墅区。江郁可望着窗外郁郁葱葱的树木,听傅黎商跟他讲:“过会儿我要去公司一趟,累的话你就先睡一觉。”   “冰箱里有很多东西,饿的话你就自己弄点吃的。”   “你手机卡被你丢了是吧?家里还有一个手机,觉得无聊的话就给我打电话,上面有我的号码。”   江郁可没搭理他,直到傅黎商提着他的那点行李把人带进家门,他望着充满生活气息的环境才幽幽开口:“你是不是根本没把我说的话听进去?”   傅黎商冲他笑,很无辜地回答:“我说过了,跟我结婚或者被我关起来,你自己选的。”   太阳穴的疼蔓延到大脑,久未出现的梦境令他惶惶不安。神经被拉成一条快要断掉的线,江郁可忍无可忍,扬手就把手里的矿泉水瓶丢了过去。   “傅黎商!”   “都说了我们已经分手了!”   男人瞧着他愤怒的面容,笑着,压着火气:“不装了?江郁可,你知道吗?我真的烦死你那副什么都无所谓的表情了。”   大门关上时发出了很重的响声,江郁可连忙去开门,却发现这门不知道是怎么设计的,从里面开门竟然也要指纹。   眼看着黑色轿车消失在视野里,他气得踹得好几脚门,又拧着眉去揉自己踹疼的脚,终于接受了这个荒唐的事实——   他真的被傅黎商关起来了。 第9章 “余情未了。”   傅家人好像天生就有做生意的天赋,傅黎商从刚毕业到现在,短短几年的时间就已经在商界崭露头角。   昨晚他接完贺铭灏的电话就把手机设置成了飞行模式,如今手机一打开,蹦进来无数的短信,全是未接电话提醒。   罗展源是傅黎商的助理,在他手下工作两年了。自家老板从昨天白天开始就变得不对劲,来了一趟公司,还没交代几句就急匆匆地走了。此后更是连电话都是无人接通的状态,罗展源手里一堆全都是要他签字的文件,假如今天老板再不出现,他可能要去派出所报案了。   眼下听到老板的声音罗展源激动得差点撕碎手里的文件:“傅......傅总!您在哪啊——怎么一直都不接电话啊——!”   “在来公司的路上,手机没电了。”傅黎商踩下油门,险险过了一个绿灯,“有什么事吗?”   要不是傅黎商是自己的老板,罗展源险些破防冲他骂脏话。他站在空旷的办公室,看着面前乱成一团的办公桌,再瞅了瞅自己手里拿着的,怀里抱着的文件,一出口都带上了哭腔:“傅总,您再不回我电话,我就要被他们杀掉了!”   傅黎商“啧”了声:“有一些要紧的文件怎么不找方总李总他们签字?”   “您明知道他们是什么德性!”老板是下属的定心针,傅黎商还没说上几句,罗展源就一股脑地朝他倒苦水,“方总请假去钓鱼了!李总说最近新到了几盆花!他要去观摩观摩!公司一下子没了三个领导,我差点被然姐撕成碎片!”   傅家有很多产业,主要经营的还是房地产,傅黎商接手的自然也是这块内容。前几年方总跟李总受到傅家的委托,要求尽快让刚毕业的傅家太子接手公司。现在徒弟青出于蓝,早到了退休年纪的两个老头每天想方设法地找理由不来上班。   傅黎商在公司也就算了,这两天傅黎商不在公司,他们竟然也跟着溜号。罗展源哭丧着脸冲傅黎商吼:“傅总!然姐说了!如果今天拿不出项目文件!我就要被她套麻袋沉江了!”   “知道了。”傅黎商淡声安慰自己的助理,“五分钟就到了。”   五分钟后傅黎商风风火火地进了公司,公司里的人见到他纷纷眼前一亮,一口一个“傅总”喊得一个比一个热情。前台秘书眼睁睁地看着傅黎商冲进办公室,她喊住紧追其后的罗展源:“小罗——”   “欸?”罗展源转头看她,走了过去,“怎么了戚姐?”   戚嘉嘉眨了眨眼睛,八卦似地问道:“傅总有跟你说什么吗?”   “说什么?”罗展源没听明白,“没说什么啊。”   “那他的电话为什么一直打不通?”   “他说手机没电了。”   “他这件西装是不是穿了三天了?”   罗展源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已经记不起来前天傅黎商穿的是什么衣服了。   “是吗?”   “他的衬衫看起来皱皱巴巴的,领带也打歪了。”戚嘉嘉瞧着罗展源还是满脸“你到底想说什么”的神情,摆摆手让他走了:“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懂。”   “你快进去吧,傅总估计等急了,我去给他泡杯咖啡。”   “好!”   罗展源确实没有夸张,办公桌上堆满了需要他签字的文件。傅黎商随意拿起一份,听罗展源跟他讲哪些是紧急的,哪些是非常紧急的,两人正交流着,门外就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傅黎商——”   傅黎商抬眸,看见贺铭灏撑着膝盖,气喘吁吁地站在了门口。   “贺......”罗展源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贺总?”   贺铭灏来这里的目的不言而喻,傅黎商出声叫了罗展源,让他先出去。   办公室的门合上前傅黎商看见了门外戚嘉嘉好奇的目光,贺铭灏三两步走到了他面前,“啪”的一声,一掌拍在了那些堆得如山高的文件上。   他紧皱着眉,苦大仇深的表情:“江郁可呢?”   “在我家。”   “你把他带回家了?!”贺铭灏倏地抬高音量,又气又急,“傅黎商!你还记得自己是被他甩的吗?!”   “你现在打算干吗?把他带回家?让他再甩你一遍?”   傅黎商听着他的大呼小叫,眉毛都没动一下。他快速翻阅着手里的文件,签名的手又重又稳。   “傅黎商!”   傅黎商签完一份文件,又拿起了另一份。   “傅黎商!”贺铭灏见他无视自己,干脆去抢他手里的文件,“我跟你说话呢!”   手里的文件被抢走,傅黎商终于抬头正眼看他。贺铭灏竖着眉,狠狠地瞪着他,他把那份文件抢回来,淡淡说道:“贺总,没看见这里的文件吗?我真的很忙,有什么事迟点再说。”   贺铭灏听他拙劣的借口,气不打一处来:“别签了!你们傅家又不缺这么几份文件的钱!”   “可是公司要倒闭。”   贺铭灏冷笑一声:“不说是吧?那我现在就去你家找他,问问他当初为什么要跟你分手。”   果不其然,傅黎商立刻丢了文件,把视线聚集在了贺铭灏脸上。两个从小玩到大的朋友默默对视了几秒钟,傅黎商沉声叫他:“贺铭灏。”   贺铭灏扬了扬下巴,居高临下地望着他。遗憾的是傅黎商看着他,想的却是另外的事情。   “你知不知道......”他思考了片刻,冷不丁地开口,“一个人能不能去登记结婚?”   贺铭灏愣住:“什么意思?”   “就是一个人拿两本户口本去民政局登记结婚。”   贺铭灏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只是用正常人的思维,下意识地表达了自己的困惑:“那你结婚证上的照片怎么拍?一个人拍啊?”   傅黎商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于是思索了几秒钟,换了个问题:“那能不能让人在意识不清醒的情况下,让他跟我拍照片?”   两个问题足以让贺铭灏的反射弧转过弯来,他猝不及防地吼了一声,隔音良好的大门都没挡住他的怒吼。   在门外跟戚嘉嘉聊天的罗展源被吓了一跳,他看着紧闭的办公室大门,自言自语地喃喃:“这是怎么了......”   戚嘉嘉递给他一杯刚泡好的红茶,笑着说:“贺总的嗓门听起来倒是挺精神的。”   “你要跟他结婚?”贺铭灏不可置信地重复道,“你他妈要跟他结婚?!”   “傅黎商,我本来还安慰自己,以为你只是不甘心,原来你他妈压根就没脑子!”贺铭灏看着傅黎商,满眼都是三年前他在酒吧里边哭边吐的模样,他气得头晕脑胀,感觉自己血压都高了:“你跟他结婚我就弄死他。”   傅黎商看着他,面无表情地回他:“你弄死他我就弄死你。”   毕竟是担心自己,傅黎商缓了语气,缓和两人之间僵硬的气氛:“你急什么?”他再度抓起一份文件,话语里带着一丝只有自己能发觉出来的委屈:“他还没答应我。”   而在贺铭灏眼里,江郁可现在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他的手段,都是在欲擒故纵。他深深吸了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傅黎商,傅总,三年前无缘无故地消失,三年后又莫名其妙地出现,你不会觉得他对你是余情未了吧?你们傅家有这么多钱,他总得想办法让你把财产分点给他吧?”   “那太好了。”傅黎商用笔盖重重敲了一下文件,语气里透露着微不可察的欣喜,“如果他看上的是我的钱,那我把钱都给他就行了啊。”   贺铭灏:“......”   “你真的没救了。”   这是贺铭灏临走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贺铭灏走后戚嘉嘉走了进来,她端着一杯刚泡好的咖啡放在了桌上:“傅总,咖啡。”   “嗯,谢谢。”傅黎商头也不抬地回。   等戚嘉嘉也走了以后办公室终于安静了下来,由于心里惦记着人,傅黎商总不能静下心。他签完几份要紧的文件,丢下笔拿起了手机。   傅黎商的办公室在二十八楼,背后是一整面的落地窗,采光极佳的地理位置能俯瞰到整个C市的景色。   他站在落地窗前,拨通了一个号码。   等待音响了几声,电话被接起,江郁可硬声硬气地质问:“干吗!”   他忍不住笑:“你在干吗?”   “在想办法撬门。”江郁可盘腿坐在玄关上,面前是那扇让他深恶痛绝的防盗门,“已经准备报警了。”   “刚刚贺铭灏来过了。”   “哦。”   “我说我要跟你结婚,他把我骂了一顿。”   “正常人都会骂你。”   “可是我想跟你结婚。”   “你不要幼稚了好不好?”   傅黎商垂眼看见自己打歪的领带,他扯了扯,见它歪歪扭扭的,干脆把他扯了下来。阳光在他背光的身影周围勾勒出一条金灿灿的线,他浸在里面,喊江郁可的名字。   “你只说我们已经分手了,但是你从来没说过不喜欢我。你现在说一句,我就放你走。”   电话那头的人犹豫了一瞬,然而就是这一瞬间的迟疑被无限放大,傅黎商勾了勾嘴角,笑意却不达眼底。   “在家里等我回来,我们明天早上去登记。”唇齿碰撞,他低声开口,显出无比的亲昵,以及决定侵略,霸占,和寸步不让的偏执:“好吗哥哥?” 第10章 “新婚。”   江郁可把那句“我不喜欢你”含在舌尖,直到傅黎商挂断电话,他也没把这句话说出口。   他确实没有在意过这个细节,傅黎商直白地把他点出来,江郁可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的确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傅黎商很少这么喊他,通常只会在他觉得自己受委屈的时候才会这样。而每一次喊他“哥哥”时,不管多么过分的要求,江郁可都会答应他。   他头疼于他的狡猾,面前这扇门却让他更头疼。这栋别墅的室内设计偏复古风,每一个家具看起来都又贵又奢华。江郁可盯着这部手机看了一会儿,接着扒拉着不远处的行李,把自己的手机拿了出来。   因为没有手机卡,所以江郁可只能用傅黎商的手机给自己的手机连上热点。有了网络以后他迫不及待地打开微信,里面堆满了未读消息。   江郁可的微信好友并不多,多数都是会所里的同事。他粗粗看了一下,大部分都是夏昕跟菲姐发来的,沈木秦也有;还有几条好友申请,他扫了一眼,统统选择了通过。   夏昕问的无非就是为什么突然辞职、手机号码怎么突然变成了空号、你到底在哪里这些关心的话,江郁可看完消息,打了一个微信电话过去。   电话很快被接通,夏昕焦急的声音响了起来:“喂!小可!你终于有消息了!你在哪儿啊——我要被你吓死了!”   他昨晚是夜班,这个时间刚好睡醒,一睡醒就看见了江郁可的来电。   江郁可想到这两天发生的荒唐的事情,一时间还不知道该从哪里讲起。   “你怎么突然辞职了?!我去问菲姐她说她也不知道……”夏昕想不通,只能把事情的缘由归结在突然出现的那个人身上,“……是因为傅总吗?”   “前天晚上你跟他出去,”夏昕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原因能说得通了,“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吗?”   江郁可揉着眉心,只是说道:“他是我前男友。”   夏昕一堆问题还来不及问,就被江郁可的这个猛料炸得瞠目结舌。他消化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说道:“......啊?他是你前男友?”   江郁可应道:“嗯。”   难怪前天晚上傅黎商那么反常,也难怪江郁可一直不愿意陪酒。跟傅黎商这种男人谈过恋爱,换成他也不会愿意去跟会所里的金主们浪费时间。   “你们......”夏昕脑洞大开,好奇地追问,“那你们现在是复合了?是傅总不让你继续上班的吧?”   这个逻辑也说得通——几个月前傅黎商和江郁可因为某些原因吵架分手,于是后者便进了会所上班。眼下傅总回心转意,江郁可自然不能再在会所里待着了。   这种情况在会所里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夏昕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推测很有道理。江郁可依附傅黎商生活,傅黎商愿意宠他江郁可肯定要乖乖听话。   夏昕真心为自己的朋友高兴:“辞职了好辞职了好!这里上班又苦又累还要看人脸色,小可,你运气好,能碰到像傅总这样愿意真心待你的,以后不要再耍脾气让他不高兴了。”   江郁可一听这些话就知道夏昕想歪了,他干巴巴地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傅黎商是在他读大学的时候认识的。”   夏昕:“?”   “我们交往了两年,也不是他跟我分手,是我甩的他。”   夏昕:“??”   “我也没想到会遇到他,现在他要跟我结婚,我不愿意,他就把我关起来了。”   夏昕:“???!!!”   “夏昕。”江郁可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实在找不到其他能帮我的人了,你能来救我吗?”   夏昕花了好长时间才把江郁可说的这些话消化掉,他哽了一下,愣愣地发问:“你现在在哪?”   江郁可有些烦躁地说道:“景馥园,他家里。他家这个大门从里面打开好像也要指纹,难道我真的要报警?”   “他说明天一早要跟我去登记,夏昕,如果我今天逃不掉,我真的要永远跟他绑在一起了。”   夏昕非常不理解江郁可的处境:“跟他结婚不好吗?是......傅总对你不够好吗?”   “他对我很好。”提到过往,江郁可的语气里有些微的裂痕,他揉了揉头发,心烦意乱地说,“但是我们不可能结婚啊。”   “为什么?”   “最简单的,他那么有钱,而我只是普通人......”   “可是他不是对你很好吗?”夏昕也只是普通人,他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疑惑道,“你甩的他,他现在又重新来追你,要跟你结婚。傅总有钱,对你又好,小可,如果是我可能做梦都笑醒了。”   直白的反问像一把尖锐的刀戳进了江郁可的心脏,他张了张嘴,最后泄气道:“算了。”   因此到了最后,夏昕并没有来救江郁可,江郁可也并没有报警让警察叔叔来救他。傅黎商下班回家江郁可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客厅里的电视放着一部国外的电影,傅黎商有点印象,并不是一个很好的结局;他身上盖着一条薄薄的毛毯,傅黎商俯身抓住他露在外面的小腿,轻手轻脚地塞回了毯子里。   晚上睡觉傅黎商照例把人抱在怀里睡,他像是怕人跑了,抱得江郁可呼吸困难。而他怀里的人似乎还不死心,抓着胸前的手指想要一根一根掰开它。傅黎商反手攥住他微凉的手,干脆连手带人一起扣进了怀里。   抱着傅黎商还不满足,还时不时地亲江郁可两下。许是一觉醒来就能梦想成真,傅黎商有些收不太住自己的情绪,而江郁可窝在他怀里,直到天蒙蒙亮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这一觉江郁可依旧睡得不安稳,乱七八糟的梦糅杂在一起,搅得人心神不宁。他一会儿梦到江金海猩红着眼问他为什么不能代替他去死,一会儿梦到受害者家属慌张无措的眼泪。闹钟响起的时候他瞬间睁开了眼睛,比他早一步醒来的傅黎商仿佛被他眼中的惊慌吓到,揽着他问道:“怎么了?做噩梦了?”   好半晌江郁可才回过神,他的心跳仍然很快,开口的嗓音发着抖:“......几点了?”   “快九点了。”傅黎商拍了拍他的背,安抚他。   “哦......”   等江郁可平复完错乱的心跳,傅黎商才摸了摸他的脸:“该起床了。”   今天是很寻常的一天,来民政局登记的人寥寥无几。下车前傅黎商把两本户口本拿在了手里,江郁可罕见地拉住了他。   仿佛确信自己再也无法挣扎,江郁可抿了抿嘴,脸色看起来有点不太好:“宝宝......”   傅黎商没说话,只是把放在车门上的手收了回来,沉默地等他开口。   “我......”接二连三的梦像预兆似的,使江郁可本就不安的心愈发烦乱。可傅黎商很耐心,甚至还安慰他:“如果不想说就不要勉强自己了。”   “等以后想说了再告诉我。”   登记领证的步骤说起来也非常简单,根本花不了多长时间。等江郁可反应过来,工作人员已经把两本红通通的结婚证递了过来,笑着开口:“新婚快乐。”   江郁可记得在拍照片的时候有好多工作人员凑过来,惊叹于他们两人出众的外貌,还说了好多吉利的话。这两本结婚证连带着两本户口本最后都落到了傅黎商手里,江郁可瞥到照片上自己僵硬做作的笑容,仿佛才如梦初醒——   他真的跟傅黎商结婚了,身旁的这个男人好像铁了心要跟他过一辈子了。   傅黎商不是傻子,江郁可的心不在焉表现得太过明显,但他并不在意,江郁可有事瞒着他,这是显而易见的。而等到夜晚降临,他的耐心等待才终于有了结果。   分不清是谁起的头,重逢之后他总是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今晚是在两人都清醒的情况下,傅黎商去摸江郁可蹙起的眉,看他沉浸又挣扎的表情,看他的汗滑落在自己裸露的皮肤上,激起一圈涟漪,很快便蒸发得无影无踪。   江郁可很少有主动的时候,他怕疼,傅黎商又舍不得让他累。如今他扶着他细瘦的腰,把主动权都交给了他,江郁可眉梢上挑,漂亮的眉眼鲜活又勾人。   他听他喊自己宝宝,尾音发颤,藏着很深的,自己也看不懂的情绪。他搂着他的脖颈伏了下来,两人离得近了,傅黎商看见了江郁可的眼泪。   他说宝宝,我怎么感觉你一点都没有长大,结婚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可以这么任性。傅黎商也笑,他摸着他清瘦的脊椎骨,去咬他的唇。   江郁可含糊地开口,斥责他老做一些不值得的事;又说到了离婚,傅黎商不爱听,抓住他的腰反客为主。   两人分手的时候,贺铭灏曾帮他查过江郁可,包括行踪,包括身世背景。然而似乎有人刻意掩盖,贺铭灏查了半天都没查出什么结果。   今早拿到户口本的时候傅黎商看到了江郁可父亲的名字,而户口本上只有父亲没有母亲,并且江郁可从来没在他面前提起过自己的父亲。   他可以从这个名字着手,可是他又不太愿意,他想等江郁可主动开口。   傅黎商看着眼前的江郁可,感受着他压抑的委屈,扣着他的后脖颈吻上了他的眼睛。   “不是你的错。”他猜不出他委屈的原因,只能捧出自己的真心送给他,“太喜欢你了,所以没有不值得。”   眼泪沾湿了眼睛,江郁可把眼泪都蹭到了他脸上,说想要他抱。掌心下的皮肤温热而熨贴,傅黎商的脸上也沾上了眼泪,像此刻两颗湿漉漉的心。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不好意思今天迟到了! 第11章 “真实。”   手机响起来的时候江郁可把自己的脑袋往被窝里再藏了藏。单调的铃声从响起到自动挂断,然后再响起又自动挂断,铃声第三次响起的时候江郁可实在受不了了,他闭着眼睛狠狠拍了拍睡在他身侧的男人,傅黎商动了动,没睁开眼,只是习惯性地紧了紧手臂。   江郁可被他勒得差点喘不过气,昨晚两人闹腾到很晚才睡。被窝里的两具身躯紧紧相贴,江郁可身上全都是傅黎商弄出来的斑驳印记。   他咳嗽了两声,哑着嗓音喊“宝宝”;傅黎商迷迷糊糊地应了声,把脑袋朝江郁可身上埋:“别理他们,继续睡觉。”   江郁可被他蹭得痒,抬手拍他的脸:“好吵。”   男人深深吸了口气,咬住唇边颈侧细腻的皮肤啃咬。江郁可疼得皱眉,捂住后脖颈去踹他:“疼!”   然而由于昨晚的纵情,这一脚不仅没有踹出去,江郁可自己小腿还抽筋了。傅黎商发现不对劲,瞌睡立马就醒了。卧室里的床头灯亮了起来,浅淡的一层光亮漂浮着,稀疏浮离的光影下,江郁可拢着眉心,龇牙咧嘴地去揉自己的小腿。   傅黎商连忙坐了起来,伸手去帮他,这点时间那第三个电话也自动挂断了,随即第四个电话再度响了起来。   江郁可听得头疼,自己的脚被抓在傅黎商手里,贴着他结实的小腹。傅黎商叫他把腿伸直,江郁可顺着力度去踹他,每一块骨头都在叫嚣着酸痛:“快接电话!”   “等等。”傅黎商专心地帮他按摩,问他,“还疼吗?”   两人都只穿了一条内裤,傅黎商按着按着就有点心猿意马。江郁可一看他那反应哪能不明白他心里的想法,他急忙把自己的腿收了回来,傅黎商抬眼看他,眼里的笑弥漫开。   “江郁可。”   “你快去上班,我要接着睡觉了。”   “江郁可。”   “别叫我,我困死了。”   傅黎商把重新钻进被窝的人直接拖了出来:“陪我去上班。”   江郁可气得拿枕头丢他:“我很困!我要睡觉!”   “你怎么这么懒?”傅黎商稳稳接住了枕头,又放了回去,“以前这个时间点你早就应该起来上班了。”   “以前这个时候也没人缠着我睡觉。”   “你怎么还颠倒黑白?”傅黎商指腹摩挲着他的脚踝,爱不释手的模样,“昨晚明明是你缠着我……”   一句话并没有说完整,因为江郁可已经扑过来捂住了他的嘴巴。傅黎商弯了弯眼睛,声音被闷在了手心里:“陪我去上班。”   “知道了。”江郁可松开手,沮丧地答应了他。   那几个电话都是一些不同的人打来的,彼时江郁可正在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里挑一件领子最高的衣服。傅黎商咬得太狠,自己脖颈上的牙印那么明显,他可不想第一天去他的公司就被议论。   傅黎商倚在门旁,眯起眼看江郁可在衣柜前换衣服。手机里罗展源的语速飞快:“傅总,方总跟李总已经到公司了,我把文件拿给他们签字了,不过上午的会议他们都不能出席。”   江郁可已经穿好了衬衫,傅黎商盯着他细长的手指扣上了最上面的那颗纽扣,心不在焉地问:“理由?”   “昨天方总钓鱼把鱼竿钓坏了,他要再去物色一条新的鱼竿;李总买花的时候一不小心摔坏了一个花盆,他说得找人把这花盆重新粘好。”随着时间的推移,方总李总请假的理由越来越匪夷所思。罗展源有些担忧地说道:“傅总,他们说把决定权都交给你,你的意见就代表他们的意见。”   “两个老油条。”傅黎商嗤了声,“我知道了。”   他打完电话朝江郁可开口:“上午我有一个会议,我不在的时间让贺铭灏去陪你买衣服。”   江郁可困惑地望着他:“谁?”   “贺铭灏。”傅黎商非常淡定地回复,“正好他可以给你当司机,让他帮你拎东西。”   江郁可觉得有点好笑:“你不怕他揍我?”   “他不会。”两人出了卧室,傅黎商把一张卡递给江郁可,“密码是你的生日。”   这是昨晚两人商量好的,其实不能说是商量,是傅黎商单方面要求的。两人结婚非常匆忙,江郁可的行李又只有那么几件衣服,因此傅黎商让他去购置一些需要的生活用品。   清单也是傅黎商列的,仿佛特别笃定江郁可会做什么,他的清单也列得离谱——十件衬衫,十件外套,五套睡衣,八件毛衣......最后甚至具体到了袜子要买多少双。   他迫不及待地想让江郁可的痕迹填满整个家。他咬他的唇,去挑逗他释放后极度敏感的身体,逼他答应自己去花他的钱。   “江郁可。”他的气息也非常不稳,“我们已经结婚了,你非要我现在去办手续把我名下所有的财产都转移到你身上吗?”   上午的会议是十点开始,两位新婚伴侣忽略一众好奇的目光走进了办公室。贺铭灏已经在里面等他了,傅黎商向来说一不二,他很担心他真带着江郁可去领证。   而当自己的好兄弟和江郁可一同走进来时,贺铭灏仿佛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罗展源跟在他们后头催他:“傅总!他们都已经到了!”   傅黎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交代贺铭灏:“你去陪他买衣服,给他当司机。”   “啊?”贺铭灏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傅黎商却没理他,他马上就要去开会了,却一直站在江郁可面前不肯挪步。虽然罗展源也很好奇江郁可的身份,但时间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不停催促:“傅总!我们该走了!”   时间不对地点不对,即使江郁可清楚傅黎商想要什么,可他依然忽略了他热切的目光。   “你乖一点。”他只能硬着头皮哄他,“快点去开会。”   站在他身后的罗展源听到这话,惊得眼珠都要掉下来了。傅黎商见江郁可态度坚决,只好依依不舍地走了。临走前他警告贺铭灏:“不准欺负他,也别给我东问西问。”   偌大的办公室一时间只剩下贺铭灏跟江郁可,这两人也有三年未见,贺铭灏一想到刚才傅黎商离开前的眼神,就觉得一阵牙酸。   相比于贺铭灏复杂的心境,江郁可想得就没那么多。他微微颔首,平静开口:“我自己去买就行了,不会浪费你的时间。”   贺铭灏对他的敌意就差化为实质把他切成八瓣了,让他陪自己去逛街,别说贺铭灏,江郁可估计都会别扭死。   三年的时间让贺铭灏成熟了许多,只可惜这个“成熟”在面对江郁可的时候就有点维持不住了。他重重地“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走了去商场了,我还真能让你自己一个人走路去?”   他走到门口,手扶着门把手,像是想起了什么,倏地转头,目光森森:“昨天太忙了没时间问,你们俩真领证了?”   江郁可迎上他森然的目光,点了点头:“领了,昨天早上领的。”   “啧。”贺铭灏仿佛有话要说,但江郁可等了片刻,只听到他硬声硬气地讲:“走吧,带你去最好的商场。”   “都已经跟傅黎商结婚了......”贺铭灏不满地抱怨,“还穿得邋里邋遢的。”   江郁可看着自己的衬衫和休闲裤,啼笑皆非地回道:“麻烦你了。”   贺铭灏的车是一辆黑色迈巴赫,去年贺家合作了好几个服装方面的高定品牌,这也是傅黎商让贺铭灏陪他逛街的一部分原因。   两人上车以后俱都沉默下来,江郁可本来就不是一个话多的人,贺铭灏专心开车。前方的十字路口是红灯,江郁可瞥了一眼,发现竟然有九十多秒。   车缓缓停了下来,在等待的时间里贺铭灏突然出声:“你去了哪里?”   江郁可愣了一下,转头去看他。贺铭灏对上他的眼睛,很认真地重复:“和傅黎商分手后,你去了哪里?”   车厢里的氛围忽然凝重起来,来之前江郁可就已经做好了被诘问的准备。因此他避开他的眼神,回答:“Z市。”   C市去Z市大概要坐好几个小时的飞机,既然话题起了头,贺铭灏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   “你是心虚才故意跑得这么远?”贺铭灏冷笑道,“既然消失了为什么又要出现?好好在Z市待着不就行了吗?”   贺铭灏的语气实在糟糕,江郁可却没他计较:“我也是不久前才回来的。”   “为什么要回来?明知道傅家在C市发展,傅黎商也在C市,你不是把他甩了吗?为什么又要答应跟他结婚?”   这些问题江郁可一个都回答不了,红灯转绿,贺铭灏缓缓踩下了油门。江郁可注视着前方的车况,又搬出了那个万能的借口:“我没想到会遇到他的。”   似乎每句话都是深思熟虑以后才说出口的,江郁可说一句顿一句,听起来异常艰难:“也没想到会跟他结婚。”   “你知道他这个人......”江郁可皱起眉,慢慢地说,“很犟,又认死理,我说服不了他。”   “所以你回来了,还跟他结婚。三年前玩弄了他,三年后打算再玩一遍。”贺铭灏刻薄道,“是,只要他对你还有感情,他一看见你就会走不动路。这些你都知道,可你还是答应他了。”   江郁可怔怔地望向他,好半晌才挫败地开口:“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他能幸福。”   “别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贺铭灏不屑道,“你伤害过他,这就是事实。”   车厢里静得可怕,良久以后才传来江郁可的回答:“嗯。”   原本贺铭灏是想跟江郁可好好聊聊的,可是他一想到早上醒来收到的消息就感觉如鲠在喉。江郁可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贺铭灏默了片刻,开口道歉:“对不起,刚才我太冲动了。”   他挠了挠头发,自己也有点生气:“我就是......本来我是想跟你好好说的......可是......”   江郁可抬眸,有些受宠若惊:“没关系,你是他朋友,为他着想是应该的。”   贺铭灏藏不住话,更何况正主就坐在自己面前。拐过这个转角就到商场了,商场门口的保安看见贺铭灏的车,老远就迎了上来打招呼。   地下停车场照不到阳光,常年阴冷。贺铭灏停好车,憋了一路的话还是没憋住。他看向江郁可,目光中带着奇异的怜悯。   周围的光线很暗,江郁可仰头去辨别他的眼神,猛然间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所以你有做好心理准备吗?”贺铭灏轻声问他,“当他,他父母,整个傅家知道你爸因为杀人而坐牢的时候。”   老人常说梦都带有一定的预见性,那些不安的噩梦沉浸了几天,终于在此刻爆发。贺铭灏的声音很轻,暗暗融入这阴冷的空气里,沿着呼吸侵入到四肢百骸,江郁可忽然觉得好冷。   他木木地动了动指尖,好像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作者有话说:   其实是故意伤害罪,后面会解释。 第12章 “吃醋。”   江郁可从记事起就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幸运的小孩,他的童年伴随着父亲母亲无休止的争吵。等到有一天那些争吵声终于消失了,他的母亲抚着他的脑袋,说很对不起他。   然后便离开了。   江金海向来不是一个好的父亲,他嗜烟,嗜酒,嗜赌。与母亲离婚以后再也没有能约束他的人,江金海变本加厉,时常同烟酒作伴,赌场成为了他第二个家。   他对江郁可的态度也阴晴不定,赌赢了会冲他笑,叫他好儿子乖儿子,赌输了就冲他发脾气,把输钱的气全撒在他身上。一开始江郁可年纪小,看见江金海会觉得害怕,被打了会掉眼泪;后来成年了,有了独立的能力就逃得远远的,他很少回家,读完大一就辍了学,打工赚的钱堪堪维持自己的生计。   没有人愿意帮他,那些亲戚见到他们一家都觉得晦气。帮是情分不帮是本分,江郁可在这种环境下还算安稳地长大,没有缺胳膊断腿,也没有心理扭曲,连他自己都觉得这是一个奇迹。   偶尔也幻想过未来,掐指算着江金海什么时候能喝酒喝死,或者赌博赌输了被赌场的人打死。江郁可总觉得江金海是他的绊脚石,只有江金海真的死了,他的人生才算是看见了希望。   或者是他的想法太过恶毒,某天赌场的人找到了他,跟他讲江金海欠了多少钱,跟他讲父债子偿。当时江郁可把自己所有的钱都给了他们,自此以后江金海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江郁可的钱和自己的赌资画上了等号。   时间久了赌场里的人基本都认识了江郁可,还是托这张脸的福。江郁可长得像他母亲,一点都不像穷人家长出来的孩子,也是在那时候沈木秦认识了江郁可,并对他多加照拂。   于是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江郁可游走在上班、赌场和家之间。可赌场到底不是沈木秦的,他帮了他很多,江郁可不喜欢欠别人。   和傅黎商的相识应该是他灰暗的前半生里最特殊的意外,两人的身份地位实在悬殊,但傅黎商的猛烈追求让他没法不动容。   因为缺少所以想要,江郁可缺少了太多东西,他没法不对傅黎商心动。   跟傅黎商在一起的那两年应该是江郁可过得最累的两年,他要费尽心思把江金海藏起来,不被傅黎商发现任何端倪。所以傅黎商只知道江郁可是因为家境贫穷才辍学打工,他也害怕江郁可会因此自卑,于是很聪明地不再询问更多。   但这两年又是江郁可过得最开心的两年。从小到大他一直在被迫付出,忽然间自己也有了想要的东西,江郁可像是偷窃的盗贼,捧着无价的珍宝,为此欣喜为此惶惶不可终日。   贺铭灏瞧着江郁可苍白的脸色,觉得自己好像又做错了事。他笨拙地开口安慰:“我......我也是刚知道的,傅黎商还不知道呢......”   江郁可看着他,等那一瞬的惊惧渐渐消退,才呼出一口气,慢慢说道:“谢谢你。”   这个道谢让贺铭灏心里更不是滋味,而江郁可已经平复好心情,虽然脸色依旧很差劲,但至少能不再被这个消息所影响。   “其实我也没想好他们家知道以后会怎么样。”江郁可冲贺铭灏抿出一个浅浅的笑,“我们结婚确实太匆忙了。”   他皱了皱眉,语气里带着埋怨与自责:“我觉得我也昏头了,他疯也就算了,我还跟着他疯。”   “江金......”江郁可顿了顿,怕贺铭灏听不懂,换了种说法,“我爸出狱有一段时间了,我回了C市,他找到我也是迟早的事。”   “就是有点不巧,我又跟傅黎商撞上了。”   “最后可能就是离婚吧?我又骗了他,这下他总能看清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他的眼里浮现出笑意,满是无奈的口吻,“没办法,总归是我欠他的。”   贺铭灏一直希望江郁可能跟他认真解释,然而眼下江郁可认真解释并把之后会发生的事告诉他时,他又不想知道了。   江郁可看起来实在太难过了,贺铭灏又不会哄人,只能手忙脚乱地转移话题:“......不说了,我们不说这个了!我带你去买衣服!”   “这个商场是我们家的,我带你去逛逛!”他硬邦邦地说着漂亮话,“三年不见你还是这么好看,过会儿我让他们把新款都拿给你试试。”   江郁可怔了怔,被他的手足无措逗笑:“好。”   贺家的这个商场一共是六层,下面三层是购物区,上面三层是娱乐区。这个时间点商场刚开门不久,里面的柜员多半都认识贺铭灏,一见他带了一个陌生的男人进店,纷纷犯起了嘀咕。   “贺少来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上面也没通知贺少要来店里啊?”   “哇!那个男人是谁?贺少的男朋友吗?!”   “看起来年纪好小,是模特吗?”   “他长得好好看!!应该是模特吧?!我要去要签名!”   江郁可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去实体店买过衣服了,可能因为贺铭灏的缘故,店里的柜员对他又特别热情。江郁可僵硬着四肢任由他们摆弄,试穿的时候不免会被看到脖颈处的吻痕,柜员们面面相觑,眼里的热情就差把江郁可生吞活剥——   模特?什么模特!这就是贺总的男朋友!   天呐没想到贺总表面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原来私底下这么野的啊!   江郁可对穿搭没什么讲究,倒是贺铭灏的眼光特别挑剔。不过有这张脸的加持,不管什么衣服穿起来都不会差劲。贺铭灏指指点点,一会儿功夫就给江郁可挑了不少衣服。   结账的时候两人争执了几句,贺铭灏让江郁可直接拿衣服走人,江郁可不愿意。大概是心有愧疚,贺铭灏早没有之前咄咄逼人的那副态度:“这又没有多少钱,你跟我这么客气干吗?”   江郁可想了一下,还是开口:“这是他的卡,要是今天不用他的卡买东西,回去以后他又要跟我闹脾气了。”   这非常像傅黎商会做出来的事,贺铭灏一想到好兄弟那张阴沉沉的臭脸,立刻拿了他手里的卡去结账。   午饭也是在商场里吃的,贺铭灏说傅黎商这个会至少要开到下午。两人吃完午饭又逛了一会儿,期间贺铭灏还回了停车场一趟,把拿不过的大包小包统统放进了后备箱。   约莫在下午三点左右,两人回了公司。他们一起上了电梯,贺铭灏跟江郁可讲去把傅黎商的车钥匙拿来,然后把这些东西放进傅黎商的车里。   前台戚嘉嘉见到两人,温声提醒:“贺总,傅总还在开会。”   “没事。”贺铭灏问江郁可,“你确定?”   “嗯,我看到他把车钥匙丢桌上了。”   “好。”   戚嘉嘉瞧两人要进去,不动声色地看了江郁可一眼,忽然补了一句:“林少也来了,在里面等了一会儿了。”   贺铭灏反应了三秒钟,才反应过来这个林少是林桢宇。他猛地看向江郁可,把江郁可吓了一跳。   “怎么了?”   “没......”贺铭灏心想既然这两人都结婚了,那林桢宇再怎么样也掀不起风浪了。不过再怎么样还是要给人打个预防针,他把江郁可拉到一旁,悄声开口:“呃,你不知道,这个林少......就是林桢宇,他缠着傅黎商有一段时间了。两人是在一次酒会上认识的,但是他家里管得严,所以不太出现。”   贺铭灏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太明显,江郁可眨眨眼睛,面上也不甚在意:“......家里管得严?他年纪很小吗?”   “今年上大二。”他解释道,“你们结婚的消息应该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江郁可应了声,贺铭灏见他波澜不惊的神情,才有些惴惴地推开了门。   林桢宇的确在里面,他坐在傅黎商的那个座位上玩手机,听到开门的动静抬起了头。   “贺铭灏!”进来的人并不是他想要看见的人,林桢宇的语气非常不满,“怎么是你?”   江郁可跟在他身后,无声地打量起来——确实是很张扬的一张脸,语气和神态都能看出来是从小被宠着长大的小少爷。他收回目光,贺铭灏瞥着他,也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傅黎商在开会,估计还要一会儿。”林桢宇对他一向是这种态度,贺铭灏早就见怪不怪了。   而此刻林桢宇根本没在听贺铭灏在讲什么,他的注意力全部被江郁可吸引:“他是谁?”   他的目光放肆又好奇,瞧着两人站在一起,咧开嘴笑:“贺铭灏!你什么时候找男朋友了?!”   贺铭灏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忍不住咳嗽。江郁可抬手拍他的背,正要开口说话门外就响起了罗展源的声音。   “傅总——”   几个小时的会议让傅黎商脸上带着倦容,他一进门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江郁可,上下扫了几眼,低声说道:“陪我去吃饭。”   紧随其后的罗展源默默把后半句“您想吃什么外卖”咽了回去。   江郁可点点头,而被无视的林桢宇立刻迎了上来,不悦道:“傅黎商——”   直到他出声,傅黎商仿佛才看见这号人,他微微皱眉,冷冰冰的态度:“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你啊——”林桢宇凑上来,跟他抱怨,“我们都有一个多星期没见了。”   “我很忙,过会儿还要开会,没时间陪你玩。”说着他便去拽江郁可,语气焦急地同他咕哝,“快点,我好饿,半个小时以后我还要接着开会。”   傅黎商来得急走得也急,大家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江郁可就已经被拖走了。林桢宇想去追,贺铭灏眼疾手快地拉住他:“你去干吗!”   眼看着两人上了电梯,林桢宇被拽得动弹不得:“你放开我!”   “你就不能让人家好好吃个饭吗!”   “我也要去!”   “你不要去添乱了!”   “我怎么就是添乱了!”   电梯门合上,傅黎商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江郁可的手被他牵着,下意识地捏了捏他的手:“很累吗?”   “也不算是,有几个老头太犟了。”傅黎商不想聊这些不开心的,于是换了个话题,“买了什么东西?”   “买了很多。”   “你午饭吃过了吧?”   “吃过了,跟贺铭灏一起吃的。”江郁可定定地看着他,“那家店偏辣口,蛮好吃的,下次我们一起去吃。”   “好。”傅黎商笑着说道,“吃完我让贺铭灏送你回家吧,这里太无聊了。”   江郁可还是那副不温不火的语气:“好。”   电梯径直向下,模糊的电梯门上反射出两人亲密的身影。江郁可总觉得跟一个小孩计较会显得自己很幼稚,但也许是失而复得的心境影响到了他,江郁可没办法不去在意。   所以他只是略微沉思了几秒钟,没头没尾地说道:“宝宝,他长得很好看。”   “......谁?”   一开始傅黎商没有反应过来,等他意识到江郁可在说什么的时候有些吃惊。从前两人谈恋爱的时候他也不乏追求者,但江郁可从未在乎过这些。   吃惊过后便觉得惊喜,傅黎商低头凑过去,戏谑地问:“你是不是吃醋了?”   江郁可对上他的眼睛,大大方方地承认:“嗯,有一点。”   “可是你以前从来都不会吃醋的。”两人靠得近,男人漆黑的瞳孔认真地看着他,低低地笑,“江郁可,你好像很喜欢我。” 第13章 “爱哭鬼。”   傅黎商带着江郁可去了离公司不远的一家便利店,下午三点多,便利店里几乎没什么吃饭的人。   “林家跟我们有业务上的往来,所以就认识了。”傅黎商似乎是真的饿狠了,吃得有点快,江郁可买了一个小蛋糕在一旁小口小口地吃着。   他开口让傅黎商吃慢点,戳了一瓶牛奶放在了他的手边。傅黎商咽下嘴里的饭,顿了下说道:“你知道我这个人,对不喜欢的从来都不会上心。”   其实他根本不用跟江郁可解释,江郁可承认吃醋只是向傅黎商通知自己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他只是在意那个感受而不是在意林桢宇这个人。两人谈恋爱和分手加起来的时间都够林桢宇读完整个大学了,他们彼此之间最害怕的是对方不再对自己有感情,而情敌这种外界因素最多只能当做生活的调剂品。   “其实我很想告诉他我们结婚的事。”傅黎商很快就把一份肥牛饭吃完了,他抬头去看江郁可,“可是我怕他多嘴,又要去烦你。”   实际上更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和江郁可之间还有很多问题没有解决。江郁可又是一个擅长玩消失的,万一别人的言论或者举动影响到了他,让他又跑了,那傅黎商的下半辈子估计再也不能好过了。   “他们不是知情人士,光看表面肯定会说一些不好听的话。”傅黎商没怎么吃饱,于是伸手去夺江郁可手里的勺子,江郁可用胳膊挡了他一下,然后舀了一勺蛋糕喂进了他嘴里。   西装革履的男人顿时因为这一勺蛋糕而满足地勾起了嘴角。   “可是明明是我缠着你不放的,他们不懂,所以还是不要让他们知道了。”   傅黎商的语气很轻松,江郁可静静地听他讲完,又舀了一勺蛋糕递到了他嘴边。傅黎商垂眼看着勺子上的蛋糕,问他:“奖励我的?”   “太甜了,吃不下了。”江郁可又往前递了递,傅黎商顺从地张开嘴,甜腻腻的蛋糕便进了他的嘴里。   傅黎商赶时间,两人并没有逗留太久。出了便利店,他把家里的钥匙给了江郁可:“那个门录指纹特别麻烦,要他们门锁公司的人上门来处理。我已经联系过他们了,你先用钥匙开门吧。”   他打了电话喊贺铭灏下楼,让他把江郁可送回家。隔着手机江郁可都听到了贺铭灏的怒吼:“我看起来很闲吗?!”   “你最近不是没项目吗?我看你是挺闲的。”   贺铭灏更愤怒了:“我是工具人?!成天帮你安抚这个小情人那个小情人?!”   “说话注意一点。”傅黎商面无表情地警告他,“我现在是已婚人士。”   贺铭灏:“......”   “我们在停车场等你,挂了。”   几分钟以后贺铭灏拿着车钥匙来到了停车场,现在离开会时间只剩下五分钟了,傅黎商见司机出现自己便离开了。   江郁可并没有重新买手机卡,他嫌麻烦,傅黎商又给过他一个手机,于是干脆把里面的卡拔出来塞进了自己的手机里。   路上江郁可问了一嘴林桢宇,贺铭灏说他们走了以后林桢宇很快也走了,临走前还对他放了好些狠话。   “你最好不要跟他有瓜葛。”贺铭灏提醒他,“他脾气大,他爸妈又那么宠他,你肯定要吃亏的。”   江郁可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的车况,回道:“他一个小孩,只要别太过分,我能跟他计较什么?”   他的语气有点冷,仔细一听还有点像傅黎商平时说话的语气。贺铭灏睨了他一眼,暗暗啧了两声,这对夫夫的醋劲还真是一个比一个大。   贺铭灏把人送到家以后就离开了,江郁可把买的衣物整理出来,该洗的丢进洗衣机,该穿的挂进衣柜。收拾完发现傅黎商给他发了短信,说晚饭让他自己吃,他开完会就会回家。   冰箱里有好多食材,江郁可煮了点面条,随便吃了几口便回卧室了。这些天他一直都没有睡好,眼下有了困意,他洗漱完便上床睡觉了。   他睡得浅,像是心里惦记着事,总是睡一会儿就惊醒。好不容易睡着了,门外又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大概是傅黎商回来了。   江郁可翻了个身,仍旧是半梦半醒的状态;没过多久身侧的那个空位被填满,他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男人刚洗完澡,身上带着沐浴露的香气。江郁可迷糊地往他怀里钻,呢喃着叫他。   一个吻落在他的发顶,太轻了,江郁可几乎感觉不到。   他又做了梦,梦里的家属拽着他,他们在病房门口拉扯。里面躺着的受害者身上插满了仪器,他们的一声声质问像一个个巴掌,狠狠地扇在了江郁可的脸上。   再次醒来是凌晨三点,江郁可睁开眼睛望着黑黢黢的虚无,小心翼翼地拿开男人搂在他腰上的手,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他走到厨房倒了杯水,又从冰箱的冰格里拿了几块冰丢了进去。一杯冰水下肚,江郁可才控制住自己发颤的指尖。   阳台上挂着他今天洗好的衣服,在地面上洇出了一小块水渍。江郁可推门走了出去,外头黑漆漆的,初秋的夜渗着丝丝凉意,江郁可靠在栏杆上,长长地舒了口气。   白天贺铭灏的质问到底是变成了一根刺,他告诉自己不要放在心上,可大脑潜意识的反应却骗不了人。   自从和傅黎商重逢之后,他几乎每晚都会做噩梦。江郁可想了很久,把原因归结于傅黎商太好了。   太美好了,他又带给他这些美好的,遥不可及的事物。以前他还能小心翼翼地捧着,但现在连伸手触碰都有点胆怯了。   身后响起了很轻的脚步声,江郁可怔怔地盯着不远处的那棵树。他想得太入神,并没有注意。   肩上一重,有人从背后抱住了他。江郁可吹了风,身上冰冰凉凉的,他侧头去看,男人把下巴搁在他的肩窝,闭着眼睛像是困极了。   江郁可也没有说话,他在等他开口。然而等了好长时间,傅黎商都只是那么抱着他,仿佛自己是一只非常舒适的抱枕,能助他美美地入睡。   两人大男人半夜三点在阳台看风景,这个画面怎么想怎么都觉得诡异。最终还是江郁可没沉住气,他哭笑不得地问道:“......你在干什么啊?宝宝。”   傅黎商沙哑深沉的嗓音响在耳畔,带着浓浓的困意:“又做噩梦了?”   江郁可应了声:“嗯。”   男人紧了紧手臂,他身上很热,把江郁可冰凉的皮肤都熨上了热度。   “你刚刚不见的时候我也这样......”傅黎商每个字都说得很慢,似乎在组织语言,又好像是真的没睡醒,“每天晚上都睡不着,一睡着就梦到你,睡醒又看不见你。贺铭灏那时候特别怕我,生怕我一不小心就变成了疯子。”   他偏头吻了吻江郁可的脸颊,问他:“你呢?”   江郁可歪头想了想,诚实地回答:“那时候好像天天哭,有时候醒来枕头都是湿的;眼睛很疼,就去药店买眼药水,结果第二天醒来眼睛更疼了。”   傅黎商笑他:“爱哭鬼。”   江郁可也笑,等了片刻却没见傅黎商继续问他。他有些困惑:“你不问吗?”   “嗯?”傅黎商反问他,“问什么?”   “问我为什么会哭。”   “你想说的时候就会说的。”傅黎商不太在意地回,随即又叹了口气,去咬江郁可的耳朵,“以后做噩梦了就喊我,我醒来没看见你心好慌。”   傅黎商不动声色地哄着江郁可,抚平他焦躁的不安。两人笑闹了一阵,迟来的困意慢慢涌了上来。   “你还记得那天晚上在会所里发生的事情吗?”   “记得,你说你要结婚了,还问我用这张脸勾引了多少男人。”江郁可回想起那天傅黎商的态度,“我还有些害怕,感觉你变了很多。”   “太久没见你了。”傅黎商跟他解释,他凑在他耳边,似乎想讨一个承诺,“江郁可,我什么都可以接受,不要再离开我了,不然我真的会发疯。”   客厅里只亮了一盏壁灯,照在阳台上像是朦胧的月光。江郁可低头去看交叠在自己胸前的双手,轻声地回应他:“宝宝,我很想你。”   迟来很长时间的,一见面就想说的,我很想你。   你太好了,我根本舍不得离开。所以只能等你不喜欢我,厌倦我,再抛弃我。   这次我把主动权交给你,可是真等到了那一天,我一定会哭得很难看的。   你说对了,我就是一个爱哭鬼,一想到那些阴暗的事情迟早会被你知道,我就止不住地害怕。   我沉溺你对我的喜欢,又害怕你的不喜欢。   宝宝,我好怕配不上你啊。   作者有话说:   傅黎商:我好怕他会离开我。   江郁可:我好怕他会抛弃我。   笨蛋情侣之我好爱他我好怕他不爱我所以只能一直一直对他好把他绑在我身边 第14章 “红玫瑰。”   第二天两人起床的时候江郁可跟傅黎商讲要出去找工作,此时他正在给男人别袖扣。宝蓝色的袖扣上刻着别致的花纹,傅黎商低头看着他颤动的睫毛,非常支持他:“好啊,你有什么打算?”   江郁可抬头看他:“打算先随便看看。”   “需要我帮忙吗?”   “你有什么推荐吗?”   傅黎商顺势揽住了他的腰,穿衣镜前两人亲密相拥:“正好我缺一个助理。”   江郁可笑了起来,顺着他的话问道:“你不是有一个助理了?”   “那是我的工作助理。”傅黎商捏了捏他细瘦的腰,暗示道,“我还缺一个生活助理。”   “那不行。”江郁可给他别好袖扣,轻轻松松从他怀里逃了出来。他也同他开玩笑:“挣你的钱不就是在挣自己的钱?那也太不划算了。”   这话让傅黎商心里美得不行,他拉着江郁可跟他讲:“顺便去学车吧,这样上下班比较方便。”   “车库里还有好几辆车,都积灰了,你学会了正好能物尽其用。”   江郁可想了想,答应了下来,傅黎商又多叮嘱了几句:“不许回会所,今天我不开会,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可是我今天约了夏昕,答应了去会所找他。”   傅黎商挑眉,诧异地问:“什么时候约的?”   “就在刚刚刷牙的时候。”江郁可想起两人的聊天内容,“他一直挺担心我的,还有菲姐也是。现在终于能联系上我了,他们都想见见我。”   傅黎商有些不满,但江郁可并没什么朋友,他只好退一步:“那好吧,白天会所估计也没什么客人。你自己当心一点,不要被人盯上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江郁可去的是什么龙潭虎穴,他好笑地看着傅黎商:“好歹我在那里上了几个月的班,我总比你多了解一点。”   “还有......”他替自己解释了一句,“你遇到我的那天我是第一次陪酒,以前我都是送酒的。”   傅黎商怔了怔,下意识地问:“以前是送酒的为什么突然要去陪酒?”   江郁可脸上的笑容忽然淡了,他挣扎了几秒钟,有些尴尬地回答:“......因为缺钱。”   “第二天菲姐就转给我好多钱。”他看着傅黎商,明明男人帮了他,他的语气听上去却有点奇怪,“虽然你帮了我,可是我那时候还是有点生气的。但是我又不应该生气,所以我很矛盾。”   傅黎商听懂了他的后半句,但没听懂他的前半句。江郁可的语气听起来像撒娇,他去掐他的脸,疑惑地问:“钱?什么钱?第二天你真跑了我还生气呢。”   江郁可被掐着脸,导致说话含糊:“......菲姐说你给了我好多小费。”   “我哪有给你小费?”傅黎商略微思考了一下,瞬间就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绕,“是宋臻给的,那天是我买的单,他肯定以我的名义给的你。”   “他们不知道我们的关系,所以就这么做了。我怎么可能会给你小费?给了你不是躲我躲得更远?”   江郁可仰头望着傅黎商皱起的眉头,在这么多问题里,这其实是一个不太重要的事情,然而江郁可还是开心了。   他觉得自己幼稚,但控制不住扬起的嘴角。傅黎商去摸他弯弯的眼睛:“高兴了?”   江郁可有点不好意思,主动去抱他。两人在卧室里腻歪了一会儿,傅黎商才恋恋不舍地出门上班了。   “我送你去吧?”   “不要了,现在太早了。”   “那好吧,那你自己注意安全。”   夏昕是十点上班,江郁可在衣柜里挑了一件毛衣,又花了好长时间才打到一辆网约车。   实际上他离开会所也就不到一星期,可这些天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等到他再见到穿着制服的夏昕,忽然觉得恍然。   夏昕看见他倒是兴奋得不得了,一边说他没良心一边又关心起他来。没过多久菲姐也找了过来,今天她穿了一件黑色的长裙,显得又冷又艳。   “让我看看是哪个小没良心?”菲姐笑着调侃,“家里的事情处理好了?”   这是当时江郁可胡诌的一个借口,显然菲姐不是很相信。夏昕偷笑,意有所指地说:“当然处理好啦,不然也不会愿意出现。”   江郁可把自己领证的事情告诉了夏昕,也是信任他不会到处乱说。菲姐没听出其它意思,还在惋惜江郁可这么好的一个苗子辞职了:“那现在总可以回来上班了吧?你的位置我还一直留着呢。”   “菲姐......”夏昕差点没笑出声,江郁可为难地说,“家里不让......”   菲姐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这倒没什么,会所里也时常会出现这样的事。她摆摆手,并不在意:“这样也好。”   “那你现在在哪里上班?”   “还没找。”江郁可也有点愁,“想找个清闲一点的。”   菲姐看着他,忽然眼睛一亮:“对了!我朋友前几天还在招收银员呢!是一家甜品店,在大学城那里。但是是刚开的,工资有点低,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江郁可还没回答,夏昕已经笑嘻嘻地替他开口了:“当然愿意,他现在就是想找个事干,不然会闷死。”   菲姐问江郁可:“真的?”   “嗯。”江郁可点了点头,笑着应道,“愿意的。”   “那我把她微信推给你。”   “谢谢菲姐。”   “哎呀跟我客气什么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喜欢你啦!”楼上有服务生在叫菲姐,她冲他们开口,“那我先去忙了,你们玩。”   “夏昕,今天允许你偷懒。”   夏昕应得大声:“谢谢菲姐!”   她提着裙摆上到二楼,像是猛然间想起了什么。于是探身朝下望,看着江郁可与夏昕交谈的场景,犹豫了一会儿,想想还是算了。   她觉得有些遗憾,不久前傅黎商对江郁可表现出了极其浓厚的兴趣,如果把握得好真的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还是算了,她看了一会儿转身走了,包养又不是什么正经的生计,说不定最后还要害了小乖乖。   “你家那位呢?!”   “上班去了。”   “快快快!给我看看结婚证!”   “看那个干吗?”江郁可无奈地笑,“不在我这里,两本都在他那里。”   “藏得那么牢,他怕你跑了啊?”夏昕笑得不行,“他真的好爱你。”   “那你现在的身份是什么?傅总的爱人?哇塞!小可,你现在身价是不是也有好几个亿了?!”   江郁可臊得慌,去截他的话茬:“你别笑了。”   “干吗!你敢做我还不能说啊?”   江郁可拿他没办法:“那你说得小声点,不要让别人听到了。”   “哎呀你慌什么,我又不会到处乱说。要是我跟傅总这样的人结婚,我也要藏起来。”夏昕嘿嘿地笑,“这可是宝贝!不能让别人知道!”   两人嘻嘻哈哈聊了好久,中间他们还去外面吃了午餐,下午两点多的时候江郁可跟夏昕道别,离开了会所。   菲姐的朋友,也就是甜品店的老板已经通过了他的好友,让他明天去店里找她。   现在时间还早,江郁可在路边瞎转悠着。适逢离会所两条街的拐角处新开了一家花店,江郁可从门前经过,又鬼使神差地走了回来。   店门前摆着好多花,姹紫嫣红的,晃眼得很。老板娘从店里走了出来,热情地向他解读各式各样的花语。   江郁可认真地听老板娘讲了好长时间,最后手一指,指向了不远处:“给我包一束玫瑰吧。”   没过多久一束包装精致的玫瑰花就送到了江郁可的手里。   红玫瑰确实有点俗气,基本任何跟爱情搭边的节日都能看到它。但江郁可考虑了好长时间,又找不出比红玫瑰更适合的花了。   唯一,热烈的爱。   江郁可抱着花打车回了家,到家以后他拿着花坐在客厅里,一边看电视一边等傅黎商回来。他始终没有把花放下,一直捧在怀中。等待的时间里包装纸沁了掌心的汗,变得微微发皱。   傅黎商一到家就看见了江郁可,和他怀里那束扎眼的红玫瑰。他愣了愣,朝他走过去:“送我的?”   “嗯。”江郁可把花递了过去,面上毫无波澜。   “今天什么日子?”   江郁可想了想,摇头:“不是什么日子。”   “那怎么突然想起送我花?”   “回来的时候路过花店。”江郁可仰头看他,漂亮的杏眼里映着客厅的灯光,亮亮的,里面又满是认真,“觉得你会喜欢,就买了。”   他问他:“宝宝喜欢吗?”   傅黎商弯下腰,很郑重地回答:“很喜欢。”   江郁可纵容地笑,任由他的舌尖撬开自己的牙关,有些凶狠地吻了上来。   作者有话说:   情人节快乐 第15章 “偏执。”   贺铭灏曾不止一次说过傅黎商偏执。   偏执并不是一个好的词,在江郁可和傅黎商分手以后,傅黎商在某些方面的占有欲达到了一个略显病态的程度。   最直观的就表现在了江郁可身上,他们刚重逢的那几天。江郁可说那时候的傅黎商“很凶”,这并不是他的错觉。   好在傅黎商只是稍微逼了逼江郁可,江郁可也很听话,说不准走就不走,说要结婚就结婚。   傅黎商那天晚上说的有些话并不是在危言耸听,三年的时间足够让他把那些外在的因素统统抛弃,他是真的不在乎江郁可到底向他隐瞒了什么。   想要的都得到,他只要一个江郁可。   如今他们的关系正在日渐升温,分手三年的空白需要慢慢被填补。可能连江郁可自己都没发现傅黎商的改变,因为只有傅黎商自己知道。他们现在的关系就像是在走钢丝,江郁可说想他、送他花,这些举动能安抚傅黎商心中的那头恶兽,然而只要江郁可表现出一点点想要离开的欲望,傅黎商就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了。   领证之后傅黎商并没有限制江郁可的行动,他给了他最大程度的自由。他一边尊重江郁可一边控制自己把江郁可关在家里的冲动,他每天给江郁可发消息,他会秒回;下班以后第一时间回到家,看到的是江郁可在家里等他。   还好江郁可很乖,也庆幸的是江郁可很乖。   他表现得非常正常,和任何与恋人破镜重圆的那些人所表现得一样,欣喜、珍惜,大家都会说江郁可拿捏了傅黎商,没人看出来傅黎商对江郁可的占有欲。   那天晚上傅黎商告诉他分手之后他总是会梦到他,其实他只说了一部分,另一部分是这三年来他想的最多的就是假如以后能和江郁可重逢,他一定会撕咬他的肉,把他一口一口吃进肚子里。   这样江郁可就永远不会离开他了。   在江郁可眼里傅黎商是带给他一切美好事物的人,他害怕自己的不好会配不上他。可是他不知道的是,自己早就病了。   再次收到沈木秦的微信是在江郁可从甜品店出来的时候。   甜品店的老板是一个性格与菲姐很像的女人,看到他的第一眼对表现出了超乎异常的热情。她说自己运气很好,以这么低的工资骗到了一个这么漂亮的小男生,江郁可头疼地反驳她,说自己已经二十八岁了。   甜品店刚装修好,适逢大学生开学,正好是一个非常合适的时机。   明天才是甜品店正式开业的时间,店里除了江郁可还有另外一个甜品师,她与老板共同负责甜品的制作。开业伴随着各式各样的促销活动,老板让江郁可回家好好休息,因为接下来的几天一定会很忙。   微信消息是一个小时前发来的,看到消息的刹那江郁可脸上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最近的天气都很好,江郁可沐浴在阳光下,心想老天爷真的是恨极了他。   沈木秦也没想过江郁可会回他消息,江郁可告诉他的手机号很快变成了空号。而且实际上他们的联系也并不多,更何况对于他来讲,江郁可没有消息是最好的消息。   江郁可问他地址在哪,沈木秦发了一个定位,很快又补了一句:你在哪?我来接你,我跟你一起去吧。   C市的墓地是在郊区,沈木秦依旧穿着让他觉得很别扭的黑色西装。江郁可在离甜品店不远处的路口等他,十五分钟以后一辆灰色轿车停在了他面前。   车窗降下,露出沈木秦那张周正又冰冷的脸。江郁可坐上副驾驶,灰色轿车向远处的目的地驶去。   车厢里很安静,江郁可看起来魂不守舍的。沈木秦看他的侧脸,突然说道:“你的脸色看起来不错,比上周我们见面那天好多了。”   江郁可心不在焉地应了,转而开口问他。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车座椅,嗓音发紧:“......怎么回事?”   “我也是刚知道的,出院以后他的身体一直都不好。半个月前他半夜起来去卫生间,结果一不小心滑倒,脑袋磕在了大理石砖上,没抢救回来......”   后面的话沈木秦并没有再说下去,但前因后果江郁可大致已经清楚了。车厢里再度陷入寂静,沈木秦默了片刻,叹了口气:“小可,我还是那句话,不怪你。”   车窗外的风景恍惚地映入了他的眼帘,江郁可蜷了蜷手指,似乎放弃了挣扎,任由翻飞的思绪慢慢溢了上来。   三年前,江郁可还没有跟傅黎商分手,他也还在奶茶店打工。那天是很寻常的一天,傅黎商晚上有课,因此江郁可今天上的是晚班,等他下了班准备去学校找傅黎商的时候,路上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   电话是赌场的人打来的,大致意思是江金海喝醉了酒赖在赌场不肯走,江郁可有空的话就把他弄回家。   赌场里鱼龙混杂,江金海一喝多就没什么理智。江郁可考虑良久,还是给傅黎商发了消息,让他等自己一会儿。   江金海确实喝醉了,还跟人起了冲突。赌场是那种不正规的地下赌场,江郁可赶到时江金海正骑在一个青年的身上揍他,周围的人都在起哄。青年脸上淌了血,江金海猩红着眼桀桀地笑,他探出手在地上摸索着什么,江郁可和他对上视线,看见了他眼中让他熟悉的,令人惊惧的疯狂。   江郁可立刻冲上去踢开了他即将摸到手的水果刀,江金海不知道喝了多少,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把碍他事的人都当成了敌人。江郁可挨了他的一巴掌,见他还想去捡刀,连忙弯腰去阻止他。   两人很快扭打在一起,原本江金海的力气就很大,更何况他现在喝醉了酒。江郁可趴在地上,他握着那把水果刀,只觉得鼻腔之间的空气冰冷刺骨。   锋利的刀片划开了江郁可的掌心,他疼得瞪大眼,视线里江金海发现了想要偷袭他的青年,那把水果刀稳稳扎进了他的胸膛。   烟灰缸从青年手中滑落,一时间江郁可的眼睛里只剩下黑与红两个颜色。在江金海被判刑的三年里江郁可时不时地怀疑自己,那一刻到底是他在阻止江金海,还是他在给江金海递刀。   青年的墓地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地理位置,照不到阳光,阴冷异常。江郁可垂眼看着墓碑上的照片,静静地同上面的青年对视。   沈木秦大抵见识过江郁可所有的难过,他长得精致,五官又漂亮,但眼神却空空荡荡的。沈木秦站在他身侧等了一会儿,心下烦躁,走到不远处点了根烟。   他曾不止一次暗示过江郁可想要照顾他,跟他结婚,至少他可以让江郁可不用过这种颠沛流离的生活。但他们分明就是一类人,江郁可只能把他看成朋友,不可能对他产生其它感情。   天色渐晚,他们在墓地逗留了一会儿便离开了。青年的过世像是一块大石,沉甸甸地压在江郁可的心头,而这个变故也把最近平静的生活撕开了一个口子,冷风呼啦啦地灌进来,吹得江郁可无力且迷惘。   两人上了车,江郁可这才发现自己手机突然自动关机了。他摁着开机键却始终没有反应,这个时间点傅黎商应该已经下班了,也不知道看不见自己傅黎商会不会担心。   好在现在回家还不算太晚,沈木秦执意要送江郁可回家,后者拗不过他,最后还是报出了景馥园这个位置。   “你住这里?”   江郁可不想多解释,简单带了过去:“嗯。”   沈木秦见他脸色实在难看,也没有多问,挑了一些重要的信息告诉他:“江金海最近不知道跟谁混在了一块儿,已经有好些天没有来过赌场了。”   江郁可意味不明地嗤笑了声,仿佛并不在意他的死活。   景馥园有很严格的安保,沈木秦把车开到门口江郁可便下了车。两人道别之后江郁可朝走了一会儿才走到家,别墅里亮着灯,傅黎商显然已经回来了。   他拿钥匙开门,钥匙刚掏出来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暖黄的灯光倾泻出来,江郁可抬头看他:“我手机没电了......”   他愣了一下,眼前的傅黎商沉默地看着他,漆黑的瞳孔定定地锁着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不对劲。   “去哪里了?”   “有点事......”江郁可一时间没捕捉到那种怪异的感觉,只觉得傅黎商的嗓音特别沙哑。   “你吃......”   话音未落,男人已经伸手箍住了他。手腕传来钻心的痛,江郁可下意识地呜咽一声,大门“砰”的一声被摔上了。   傅黎商又从别人口中听到了那个男人,在江郁可决定离开之前,他与那个男人频繁地见面。   本来他对此事就极度敏感,一点点风吹草动就能刺激到他。   江郁可被甩在了门上,眼前的景象天旋地转,他痛得皱起眉,被傅黎商粗暴地掐住了下巴。   骨节分明的手缓缓移到了他的脖颈,傅黎商慢慢用力,江郁可瞬间感到了窒息。   男人看着他的挣扎,很快松开了手。江郁可控制不住地咳嗽,傅黎商又凑了上来,把他按在大门上咬他的喉咙。   柔弱的部位被啃咬,江郁可感受到他的失控,想开口解释,却只能发出一些短促的气音。   “江郁可。”傅黎商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烟味,像是一只受伤的恶兽。他喑哑着嗓音问他,带着被欺骗的质疑。   “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又要走?”   这些天的美好似乎忽然变成了泡影,他们苦苦想要修复的关系竟然变成了虚假的表象,脆弱得不堪一击。   江郁可被客厅里的吊灯照得睁不开眼睛,又或许是身体上的疼痛,他恍惚了一下。   他好像看见了那天去N市找他的傅黎商,也是这样撕咬他,带着令人心悸的占有欲。   男人的质问痛苦而迷茫,江郁可觉得他是误会了什么,傅黎商却在这时又开口了。   他像是清醒了一些,看见面前那个人疼痛的表情,连忙伸手抱住了他。他抱得很用力,江郁可脱力似地倚在他的肩膀,脖颈处的掐痕清晰可见。   “是我对你不够好吗?是我做错了什么吗?你可以跟我说的,我都可以改。我已经给你自由了,你明明答应我不会离开我的。”高大的男人仿佛要把他融进自己的骨血里,开口的声音却含着一丝颤抖的,微弱的祈求。   “江郁可,你不可以走的。”   “我真的会发疯的。”   作者有话说:   写在前面:小说里可以嗑但是现实里大家碰到这样的人记得报警哦。   圆了但没完全圆:)   江郁可:他太好了我怕配不上他   傅黎商:没关系的我也没有那么好   一些发疯文学......这就是江郁可跟傅黎商分手以后带给傅总的后遗症,平时看上去挺正常的,老婆一旦脱离掌控就要发疯。 第16章 “能不能说一句喜欢我?”   一开始傅黎商没收到江郁可的回复时就有点心慌。   他们是约定好的,无论江郁可在做什么都会给他回消息。就算江郁可真的没有看到,只要一个小时内能回复他,傅黎商也能接受。   消息是下午三点左右发的,傅黎商问江郁可今天应聘的怎么样,并没有收到对方的回复。等他结束一个短会,看着毫无回应的手机,想也不想地拨了电话过去。   机械的女声提示他对方的手机已关机,那个瞬间傅黎商没由来地感到恐慌。他拿了车钥匙往外跑,罗展源拿着几份文件正好在门口跟他撞到,他望着傅黎商的背影,困惑地喊:“傅总,你去哪里啊——这里还有文件——”   傅黎商驱车赶到江郁可应聘的甜品店,老板此刻正好准备下班。眼前忽然出现一个英俊帅气的男人,老板还没自恋到认为他是冲自己来的。   “……您好,我们明天才正式开业……”   傅黎商打断她:“江郁可呢?”   “你找小可啊——”老板好奇地望着他,“他已经下班啦。”   “什么时候走的?”   “走好久了吧。”老板眼尖,比划着把之前看到的都告诉了他,“好像有人来接他的,那个男的很高,长得不错,就是看起来有点凶。”   傅黎商怔了一下,冷不丁地回忆起三年前奶茶店的同事告诉他的事情。那时候他也是这么说的,江郁可跟一个男人走得很近,然后没过多久江郁可便消失了。   出了甜品店他有点茫然,在车里坐了一会儿最后决定回家里等他。开车的时候傅黎商还有点没回过神,所有的行为好像都是反射性的——江郁可不见了,他要去找他,找不到江郁可,他就继续被折磨。这像是一个死循环,这三年来傅黎商反反复复地经历着。   他的脑袋乱糟糟的,握方向盘的指骨却用力到隐隐发白。   回到家的时间是五点,江郁可很喜欢客厅的那张沙发,总是拿着个抱枕横躺在上面。如今傅黎商坐在这张沙发上,伸手就能碰到江郁可抱过的那个抱枕,茶几上还放着水果皮,是昨晚他们一起在客厅里看电影时忘记丢掉的。眼下澄黄的皮囊干瘪下来,看起来有点丑陋,像是谁的心。   江郁可长了一张很漂亮的脸,而且性格也不错,至少不是傅黎商也会有大把大把的人愿意跟他谈恋爱。但是为什么会这样呢?漆黑的液晶电视屏幕上反射出男人落寞的身影,傅黎商认真地思考,长得好性格好的江郁可分明就是一个恶魔。   他没有算过江郁可会回来的可能性,他只是想在这个充满他痕迹的家里待一会儿,然后再出去找他。   所以当门外传来钥匙的轻响,那种惘然的情绪才终于落了下来。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心绪,焦躁显然盖过了失而复得的惊喜。   傅黎商抱得很紧,身上一阵一阵都是绵绵密密的疼。江郁可默默喘气,调整自己的呼吸,他慢慢理解着傅黎商说的话,觉得他应该是吓到了。   不管怎么说这是自己的错,江郁可抬手回抱住他,安抚他暴躁的情绪。刚才傅黎商掐他的时候完全没收力,江郁可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哑:“......我去了墓地,之前认识的一个人突然去世了,沈哥跟我一起去的。沈哥之前照顾过我,不过我们联系很少。我没有骗你,也没有想过要走,手机是突然没电的,我一看到手机没电就想到你了,所以立刻赶了回来。”   “你......”江郁可偏过头,靠在傅黎商肩膀上咳嗽起来。他一咳嗽就觉得喉咙疼,皱着眉努力缓解两人僵硬的气氛,“你吃饭了吗?我还没吃饭,想着回家跟你一起吃的。”   他能感受到男人紧绷的身躯,即便他说了这些话依然没有放松。江郁可任由他抱着,同他示好:“我不是故意的,让你担心了,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体内的恶魔逐渐安静下来,傅黎商深深嗅着江郁可身上的气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理智。   他侧目,江郁可脖颈上清晰的掐痕仿佛在提醒他刚才犯下的恶行。傅黎商痛苦地闭了闭眼睛,原来他才是那个令人害怕的恶魔。   他松开对江郁可的禁锢,去牵他的手。江郁可随他走到厨房,看着他从冰箱里抓了一些食材出来,傅黎商黑漆漆的眼睛盯着他,小声开口:“给我做饭。”   江郁可愣了愣,失笑:“好。”   食材都是一些很简单的食材,江郁可去洗菜的功夫傅黎商离开去了客厅。没过多久就拿了一罐绿色的膏药过来,江郁可低头择菜,随即就感觉到脖颈上冰冰凉凉的。   他抬眼,对上男人的眼睛。傅黎商涂得很认真,从这个角度望去男人的目光非常深情,他低声地说:“消肿的。”   江郁可应了声。   晚饭做得很快,两人看上去都没什么胃口,草草吃完就放下了筷子。期间江郁可三番两次想要跟傅黎商沟通,可是男人看起来并没有倾诉的欲望。   而后傅黎商接了一个电话,公司似乎有紧急的事情导致这通电话打了很长时间。傅黎商一直抓着他的手,江郁可沉默地陪着他。   挂断电话之后傅黎商又拉着他进了浴室,这栋别墅的浴缸很大,但很少使用,傅黎商脱了西装外套,蹲在了浴缸前。   汩汩的水声响起,江郁可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他好像猜到了傅黎商想要做什么,但又不是很确定。   雾气慢慢在浴室里晕开,傅黎商丢了花洒,站起了身。   他走到江郁可面前,抬手去脱他的衣服;江郁可挡住他的手,傅黎商又不依不饶地抓住了他的衣服下摆。   男人的语气十分认真:“帮你洗澡。”   江郁可脸一热,慌张地回:“不用,我自己来......”   然而傅黎商却执拗地不肯放手,两人无声地对峙了片刻,到底是江郁可先低了头。   “那我......我......我自己脱。”   他觉得荒谬,又捉摸不透傅黎商的意思。但他又不是小孩子,怎么真能让他帮自己脱衣服?   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地剥落,他很快就浑身赤果地站在了男人面前。江郁可的身体也很漂亮,清瘦却不显得十分单薄,傅黎商瞥了一眼便挪开了目光。   浴室里的灯光太亮了,江郁可有些害羞。他遮掩似地跨进浴缸,可水是透明的,一眼就望到了底。   浴缸里的水漫了上来,江郁可始终低着头,微微蜷缩着腿。他觉得荒唐,但傅黎商实在不对劲,他只能先哄着他。   实际上两人坦诚相见过很多次,傅黎商也不是没有帮江郁可洗过澡,可那一般是在江郁可累得睁不开眼的情况下。如今这种情况这种境地,彼此沉默而清醒。   傅黎商的衬衫挽到了小臂,他帮江郁可抹上沐浴露,动作亲昵,像是对待一件珍贵的瓷器,却不带任何qingse意味。   水温有点烫,江郁可的皮肤微微泛着红。浴室里只有断断续续的水声,江郁可像一只精致的木偶娃娃,任凭男人随意摆弄他。   这样看江郁可脖颈上的指痕愈发明显,雾气氤氲里他去摸男人的眼睛,水珠沾上眉眼,有一些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他抬眼看他,目光深沉而着迷。   傅黎商洗得很认真,直到江郁可稍稍缺氧才把他擦干抱了出去。秋天的夜晚染着冷意,傅黎商把人塞进被窝,江郁可靠在床头,终于忍不住拉住了他。   他的脸颊被水温蒸得发红,江郁可蹙着眉开口:“......宝宝,你跟我说说话。”   傅黎商坐在床沿,他凝视着眼前的人,伸手扯下了自己的领带。   领带是深蓝色的,傅黎商捏住他的手腕,材质良好的领带随即勒上了他的皮肤。   此刻江郁可才终于反应过来傅黎商想要做什么,他惊慌地收回手,却被抓住了另一个手腕。   傅黎商捆住他的手腕,当着江郁可的面打上了死结;领带紧紧贴着他的皮肤,手腕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宝宝......”江郁可惶恐地看着他,“你在干什么?”   傅黎商像是害怕他着凉,把人整个塞进被窝,又仔仔细细给他掖好了被角。   他沉声开口:“你乖一点。”   然后起身进了浴室。   卧室里只亮了一盏床头灯,江郁可躺在被窝里,只觉得床单的凉意沿着皮肤滚上了心头。   傅黎商洗得很快,没多久浴室里的水声就停了。床榻微微下陷,接着江郁可就被拥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两人身躯交缠,由于双手被困住,傅黎商也只能揽着他。江郁可压抑住内心的惊惶,尽量平稳住语气:“宝宝,我好难受,能不能帮我松开?”   傅黎商没回答,只是低头凑过来吻他。江郁可“呜”了声,男人动作很温柔,吻了一会儿就放开了他。   江郁可没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他认识傅黎商这么久,从没见过他竟然会有这样的一面。   他觉得难过,可是傅黎商又听不进他的话。白天青年的去世已经让他心力交瘁,傅黎商又这么对他,太多的情绪堆积在一起,酸涩的感觉没由来地冲上了眼眶,他眼睛一红,从里面滚下泪来。   他觉得委屈,无声地哭了起来。傅黎商摸着他颤抖的背脊,又贴过来去吻他的眼泪。   “江郁可。”傅黎商去摸他哭得湿漉漉的杏眼,静静地问,“你能不能说一句喜欢我?”   “我......”江郁可呜咽着哭,他艰难出声,简单的一句话都被他断成了好几截,“......喜欢你,一直喜欢你的。”   这几个字仿佛有一种神奇的魔力,那些燥热像是突然潜入了水里,傅黎商奇异地被安抚到了。他打开床头柜里的抽屉,伸手去拿里面的剪刀。   领带被打成了死结,傅黎商小心翼翼地剪开了它。江郁可的手腕上立刻显现出两道清晰的淤痕,他摩挲着他的手腕,又去给他抹眼泪。   “对不起。”他向他道歉,很诚恳,又把他抱进怀里小声地哄。   “其实不想对你这样的。”傅黎商吻他的额头、鼻梁、嘴唇,又去吻他的眼睛,把那些咸涩的眼泪都卷入了舌尖,“可是很想让你在乎我。”   傅黎商的手指都被眼泪沾湿了,江郁可哭得伤心,眼睫毛都湿透了。   他仰起头,哆哆嗦嗦地想去回抱他;傅黎商执拗地盯着他,目光像是缠绵的线,要把江郁可笼成漂亮的茧。   “是因为我才哭的吗?”他低声询问,语气里竟然有些高兴,“我也很喜欢你,很爱你的。”   作者有话说:   xp自由,不要吵架,谢谢大家。(求生欲很强地惊慌逃跑) 第17章 “家长。”   江郁可那侧的床头柜上摆着一束花,是前几天他送给傅黎商的那束玫瑰花。傅黎商特意买了一个花瓶好好养了起来,如今那束玫瑰躲在黑暗里兀自绽放,开得诡谲而妖冶。   傅黎商搂着江郁可又是抱又是亲,情绪一旦失控就很难再控制回来。江郁可一开始是难过,哭着哭着就变成了情绪的发泄,他心里藏着太多事,难过委屈都是常态,原本他早已习惯了这些感觉,但傅黎商强势干扰了他的生活。   人都是这样,会习惯痛苦伤害;可一旦有人对你好,再去体会这些痛苦伤害时就会觉得比以前更难熬。   江郁可睁着眼睛哭,傅黎商小心翼翼地给他擦眼泪,哄人的话也是乱七八糟:“不要哭了,眼睛都要哭肿了。”   “是我吓到你了吗?还是哪里疼?”   冷静下来的傅黎商也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他又跟他道歉,看着他手腕上骇人的淤痕自责:“不要哭了,江郁可,你哭得我心都要碎了。”   说会因为他眼泪高兴的是他,说会因为他眼泪心碎的也是他。江郁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傅黎商怕他呼吸不畅,只能一下一下拍着他背脊帮他顺气。   他摸着他颤抖的身躯,感觉到江郁可冰冷的皮肤,起身打算去拿他的睡衣。傅黎商身上热,一离开这个温暖的怀抱江郁可就挣扎得厉害,他抓着男人的手不让他走,傅黎商没办法,俯身无奈地说:“你身上太冷了,我去拿睡衣。”   江郁可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他。   给他穿上了睡衣,又拿了膏药给他擦脖颈和手腕上的淤青,做完这些傅黎商是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他深深叹了口气,他总是拿他没办法的。   两人重新钻进了被窝,这回傅黎商自己也穿好了睡衣。江郁可终于止住了眼泪,不过之前因为哭得太久,现在他整个都有点发懵。   其实今晚的氛围很适合做点什么,只可惜两人一直都没有那个心思。傅黎商去关床头的那盏壁灯,然后伸手去盖江郁可的眼睛:“睡觉,明天你不是还要去上班吗?”   掌心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痒,江郁可眨了眨眼睛,睫毛在傅黎商手心里蹭。   心脏像是突然被挠了一下,傅黎商侧身抱住了他。江郁可默默地蜷缩在他怀里,倦极似地闭上了眼睛。   过了良久,身侧传来轻浅的呼吸声。傅黎商觉得他是睡着了,才紧了紧手臂,把脑袋搁在了他的肩窝。   是一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姿势。   他闻着他身上的气息,倦意终于慢慢袭来。   半梦半醒之际,耳畔有人传来了一个模糊的声音,是江郁可的。   “宝宝......”他悄声开口,“你很害怕吗?”   傅黎商并没有回答,只是把脑袋朝他怀里藏,任凭困意把他拖入黑暗的梦境。   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清晨,江郁可是被闹钟吵醒的,他皱着眉翻身,脸上有什么东西滑了下来。   他迷瞪了一瞬,顿时翻身坐了起来。枕侧是一块毛巾,折成了长条的形状,还是温热的,江郁可摸了摸自己热烫的眼睛,好像是明白了什么。   床的另一边早就已经没人了,江郁可先去卫生间照了照镜子,除了脖颈上的印记和脸色不太好以外,其它看起来倒是挺正常的。   他开门走出了卧室,贺铭灏坐在客厅里一边打哈欠一边等他。他听到楼梯传来的声响,头一抬,跟下楼的江郁可对上了视线。   江郁可看着他,不自觉地皱了下眉:“你怎么来了?”   贺铭灏一眼就注意到了他脖颈上扎眼的淤痕,他傻了一下,瞪大了眼睛:“你被家暴了?!”   江郁可:“......”   “你这脖子怎么回事?!傅黎商家暴你?!”   江郁可没搭理他:“他呢?”   “他去接机了,有个重要的客户一早就到了。”   “那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让我送你去上班。”   江郁可默了默,嘀咕了一句:“你看起来很空。”   贺铭灏听见了,他觉得江郁可话里有话,潜台词似乎是“你为什么这么听傅黎商的话?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我就是最近比较空。”贺铭灏耸耸肩,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而且我有求于他,只能当他的狗腿子了。”   “你还没说你这脖子是怎么回事呢?傅黎商打你了?”   “没有。”江郁可转身上楼,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贺铭灏的冷笑话。   洗漱完两人便出门了,江郁可特地穿了一件米色高领的打底衫,贺铭灏怎么琢磨怎么都觉得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   江郁可望着车窗外的景色,恹恹的,看起来没什么精神。贺铭灏专心开车,冷不丁的听到江郁可问他:“......贺铭灏,傅黎商是不是变了很多?”   贺铭灏看了他一眼,瞬间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他哼笑了声:“当然啦,你不知道你甩了他以后他是怎么走出来的。”   “况且人都是会变的。”   况且人都是会变的,连续三天吃一模一样的三餐都容易厌倦,要求一个人不去改变确实太难了。   甜品店的老板娘总能有意或者无意撞见江郁可来上班,不过让她好奇的是昨天到今天短短两天的时间,来接送江郁可的男人已经换了三个了。   黑色迈巴赫停在路边,贺铭灏冲江郁可招手:“等你下班我再来接你。”   江郁可回答:“我可以自己下班。”   “那不可以。”贺铭灏对他笑,“我得看着你,然后向傅黎商实时汇报你的情况。“   江郁可大抵也清楚傅黎商存了什么心思,要是傅黎商今天有空,他百分百确定这个男人会自己跟来。江郁可想到昨晚发生的事情,最后还是默认了贺铭灏的举动。   一进甜品店门口就有一个很大的柜台,老板和甜品师倚在柜台上偷偷摸摸看了很久了。老板一见江郁可进来,迫不及待地喊他:“小可——”   江郁可走过去,和她们打了个招呼。   “那些——”老板指了指贺铭灏离开的方向,兴致勃勃地问,“都是你男朋友啊?”   江郁可疑惑地发问:“什么?”   老板冲江郁可挤眉弄眼,一副“我都知道”的表情:“昨天你下班以后也有一个很帅的男人来找你,那个也是吗?”   她说的人多半就是傅黎商。江郁可避开了她们八卦的眼神,却逃不过她们锲而不舍的追问,只好挑了一些能回答的问题含糊不清地回答。   “朋友。”   “普通朋友。”   “没有,没追我。”   “那个是,那些不是。”   江郁可换好工作服,没过多久便到了营业时间。老板的促销活动营销得非常好,一整天下来江郁可拒绝了百来个问他微信的顾客,甚至还有好几个男人想约他下班以后共进晚餐。   对于这样的情形老板自然是乐意的,生意太好,他们准备的甜品几乎都已经售罄。老板大手一挥,直接让江郁可提前下班了。   贺铭灏在十分钟前就已经在门口等他了,现在时间还早,江郁可先开口问了嘴“傅黎商在哪?”,贺铭灏说应该是在公司。   “那去他公司吧。”一放松下来江郁可就觉得异常疲惫,一想到店里那些聒噪的男人,他难得有点烦躁。   贺铭灏尽职尽责地当着他的司机,车开到地下停车场以后他们上了电梯。电梯上到一楼的时候停了下来,门打开,门外站着一个妆容精致的女人。   四目相对,贺铭灏惊喜地开口:“阿姨!您怎么来了?!”   “小贺。”女人穿了一件很简单的黑色长裙,笑起来的样子很温柔,“我来找傅黎商。”   贺铭灏也笑,话脱口而出:“好巧啊我们也是......”   他下意识地去看江郁可,笑容顿时凝固在了嘴边。   傅黎商的眉眼有几分像他的母亲,所以当女人把目光停驻在江郁可脸上的时候,他竟然不躲不避,也迎上了她的视线。   实际上江郁可是太紧张导致失去了思考能力,以致于在其他二人眼里,他的表情是面无表情。   两人是第一次见面,女人瞧着这个身形清瘦却特别漂亮的男人,礼貌地询问:“你是......”   还没等她把话说完整,江郁可就打断了她的话:“我不是。”   他走出电梯的动作看起来非常干净利落,背影看起来十分潇洒帅气。然而贺铭灏望着他同手同脚的姿势,扯着嗓子喊他:“你去哪啊——”   作者有话说:   妈妈:你是谁?   小可:嗯,你好,我不是你儿子的老婆。(手足无措)   贺总:?怎么还自爆呢? 第18章 “我在哄你。”   任影蓉望着江郁可离去的方向,又看了看贺铭灏焦急的神情,心理神会地笑道:“小贺找男朋友了啊?怎么都不跟阿姨说?”   “看起来挺乖的一个孩子,谈多久了?”   贺铭灏心想我哪敢啊?跟他谈恋爱你儿子第一个劈了我。眼见着电梯门关上去二十八楼,他缩在角落里,尴尬地回答:“没......”   任影蓉笑话他:“你这个年纪是应该谈恋爱了,不谈反而会让我们担心。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阿姨又不会告诉你妈。”   贺铭灏“呵呵”笑了两声:“阿姨,真没有......”   “你们怎么认识的?”任影蓉权当他是害羞,好奇地问,“是同事?”   “不是——”   “那是?”   “哎呀阿姨你不要问啦!”贺铭灏心里把傅黎商翻来覆去骂了好几遍,面上的笑都快挂不住了,“您还没告诉我您今天怎么突然来公司了!”   说到这件事任影蓉脸上的笑忽然淡了,她叹了一口气:“我还能来干吗?当然是去抓那个不知好歹的臭小子!”   任影蓉性格温柔,连教训傅黎商的时候都是温温柔柔的。贺铭灏脑子转了一圈,不知道自己好兄弟最近又犯了什么事。   “阿姨,傅黎商......他怎么啦?”   “你看看他多大啦?二十六了!二十六都没有一个对象,你说我急不急!”任影蓉蹙起眉,拉着贺铭灏跟他倒苦水,“他家世不差,长得也不差,可是一直都没有消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什么毛病呢!”   贺铭灏被噎了一下:“......阿姨,这种话不能乱说的。”   任影蓉愣了愣:“怎么?小贺,他真的有......”   贺铭灏连连摆手:“没有没有!阿姨,他正常的!非常正常!”   此时电梯在二十八楼停了下来,贺铭灏赶紧止住了这个话题,跟任影蓉一起走向傅黎商的办公室。   今早接待的那个客户不是一般的难搞,傅黎商好不容易跟他谈拢合同,此刻才终于能喘一口气。   刚坐下没一会儿,办公室门打开,又迎来了一位贵客。   傅黎商一见到任影蓉脑袋又开始疼了,他站起来无可奈何地喊:“妈,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就来了?”   “跟你说你又要用什么理由来敷衍我?”任影蓉见到自己儿子可没有对待贺铭灏时那么好的态度了,她冷下脸,硬声硬气地开口,“你自己说说你多久没回家了。”   傅黎商今天穿得特别正式,衬衫马甲西装,还特意打理了发型。戚嘉嘉早上一看见他就直呼傅总帅到她腿软,任影蓉瞧着他人模狗样的打扮,越想越气:“我帮你物色了那么多人,为什么你一个都不肯见?”   遗憾的是傅黎商这时的注意力全然不在母亲身上,他看着一直冲他挤眉弄眼的贺铭灏,想到他给自己发的消息,语气有点不太好:“他呢?”   贺铭灏“啧”了声,这个态度跟早上江郁可起床见到他时的态度有什么区别?连说的话都一模一样。   “我们上电梯的时候碰见阿姨了,”贺铭灏跟他讲前因后果,“然后他就跑了。”   傅黎商立刻拿起车钥匙:“我去找他。”   “你去找谁啊?”任影蓉被无视,还没来得及生气。傅黎商经过她身边时突然站住,他看向任影蓉,忽然出声:“妈,你也看见他了?”   “谁?”   “跟你们一起上电梯的那个人。”   “是啊。”   “你觉得他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他不是小贺男朋友吗?”此话一出,傅黎商冷冰冰的眼刀立刻往贺铭灏脸上刮,后者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哭丧着脸喊道:“阿姨!都跟你说了不是我男朋友!”   任影蓉拍了拍他的肩膀,佯装生气地说:“你这孩子还跟我犟?”   其实傅黎商也不在意他母亲的看法,他越过两个人朝门外走。任影蓉喊不住他,只听到他的回答:“妈,你早点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任影蓉气得差点没控制住表情:“小贺!你看看他!你看看他!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贺铭灏急忙给她顺气:“阿姨你别生气,他他他......他这样做是有理由的!”   “什么理由?!”   贺铭灏也急,他又不能说这两人已经结婚的事,只能急中生智地暗示她:“......对了阿姨!你还记不记得傅黎商刚毕业那会儿特别消沉,您不管问他什么他都不搭理你。”   “记得啊。”任影蓉困惑地看着他,“我那时候还以为他生病了。”   贺铭灏挠挠头,艰难开口:“呃......其实不是生病,是刚才那个人的关系。”   任影蓉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哪个?”   “就是电梯里那个!你刚才还夸他很乖呢!”贺铭灏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了一个恰当的形容,他凑到任影蓉耳边,猛地压低声音,“阿姨,我跟你说一个秘密。”   任影蓉看他认真的神色,不自觉地也学着他放低了音量:“什么?”   “那个人是傅黎商的命根子,他好过傅黎商就会好过,他不好过傅黎商就会跟着发疯。”   -   “在哪里?”   “你带我去过的那家便利店。”   “我在路上了。”   “好。”   临近晚餐的时间,来便利店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也不知道江郁可今天是不是命犯桃花,站在店门口等傅黎商都能碰上好几个人找他要微信。   傅黎商看见他的时候江郁可正好皱着眉跟一个陌生的男人说话:“不好意思,我在等人。”   一般人听到这种相当于拒绝的话早就识相地走了,可江郁可似乎非常对这个男人的胃口。男人像是被鬼迷了心窍,非但不走,竟然还振振有词:“我观察你很久了,你一直说自己在等人,可是我看你等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人来找你。”   本来江郁可心情就不太好,听到男人的话硬生生气笑了。他抬头正想说什么,余光瞥见傅黎商的身影,没好气地开口:“不好意思我爱人来接我了,再见。”   男人转头,正巧和傅黎商对上视线。傅黎商自然地伸手牵住江郁可,连多余的目光都懒得分给第三者。   傅黎商的车停在公司外面,回去的路上江郁可一直闷闷不乐的。上了车以后傅黎商去捏他的下巴,迫使人转过头来:“那个人跟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江郁可拍掉他的手,揉了揉吃痛的下巴。傅黎商趁机扒拉了两下他的衣领和袖口,看上面的淤痕淡了很多才放下心。   “你见到我妈了?”   “嗯。”   傅黎商看他的侧脸:“我妈说什么了?”   江郁可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那怎么这么不开心?”   江郁可强行压住见到任影蓉的焦躁与恐慌,又摇头:“没,就是有点累。”   傅黎商盯着他看了好半晌,才幽幽开口:“江郁可,就像我不在意你对我隐瞒了什么,你也不能在意我的父母。”   这话听起来非常别扭,不知道的还以为傅黎商的身世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优秀。   他的不安又被轻易地看穿,江郁可在那一瞬间恼恨傅黎商对他的了解,终于偏过头去看他。傅黎商不慌不忙地迎上他的目光,叹了口气,用很温柔的腔调命令他:“你只要在意我就够了,知道吗?”   “别人我都无所谓,我只在意你喜不喜欢我。”   江郁可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傅黎商看他的眼神专注而灼热,他像是受不住似的避了避,漫不经心地应了声。   自从重逢以后他们说“喜欢与爱”的次数明显比以前多了很多,仿佛是在填补三年间缺失的那些“喜欢和爱”。傅黎商不愿意在奇奇怪怪的问题上再去增加猜疑、不信任、又或者是其它什么。他的江郁可是来之不易的珍宝,他实在是舍不得让这些无关紧要的因素去困扰他。   “江郁可。”他喊他,两厢对视,傅黎商突然笑道,“我在哄你,你能不能给我个面子笑一笑?”   “爱人”是一个听起来就包含爱意的词,几分钟前的那声爱人,傅黎商其实是听见了。江郁可收拾好杂乱的心绪,漂亮的杏眼弯了弯,昳丽的眉眼瞬间生动了起来。 第19章 “我现在没空。”   贺铭灏的那些话像是一颗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面,荡开的波澜把任影蓉搅得每天心事重重。   她自然是惊喜的,虽然她与江郁可的第一面非常匆忙,但女人的直觉告诉她江郁可并不像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是冲着傅家的家产来的。   这样也就大大减少傅黎商被玩弄感情的概率。   但听贺铭灏所说的,自己儿子没有被玩弄,但在这段感情里处在了劣势方。任影蓉的好奇心被勾起来,去骚扰傅黎商,问他是不是谈恋爱了。   傅黎商也没否认,任影蓉便趁势要求他把人带回家给她看看,傅黎商二话不说拒绝了。   “我又不会欺负他!”   “太早了,见面了反而不好。”   听听这话,什么时候父母变成阻碍孩子谈恋爱的绊脚石了?可好歹是有对象了,晚上任影蓉躺在被窝里唉声叹气,傅行知搂着自己老婆宽慰她:“他又不是小孩子了,真确定下来以后会带来给我们看看的。”   “我就是担心......”任影蓉忧心忡忡地说,“我听小贺的意思是你儿子特别喜欢人家,万一他直接带着人去领证了怎么办?!”   傅行知好笑地看着她:“你就是喜欢胡思乱想,领证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说去就去?”   “是吗......”   “当然了。”   知子莫若母,任影蓉一不小心道出了事情的真相。傅行知又跟她聊了好多,终于用旅游、包包、衣服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托老板的营销,甜品店的生意一直都很好。来这里买甜品的多半都是大学生,好多男大学生看见江郁可都会忍不住跟他多聊几句。   一天下来江郁可说的最多的不是多少钱,而是“不加微信”和“我今年二十八岁”。   老板笑得花枝乱颤,去揉江郁可的脸夸他长得嫩;江郁可刚刚拒绝了一个188的大一男大学生,他叹了口气,暗想着自己以前打工的时候也没这么吸引人啊?   “哎呀,那个男孩子走的时候看起来好伤心哦。”   “老板。”江郁可只好把话再重复了一遍,“我今年二十八了,不是十八。”   “那意思是你十八的话就会答应人家咯?”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跟我解释解释,哦——你可以不解释这个,你可以解释那个每天来接你上下班的男人。”   江郁可乖乖地闭上嘴,决定再也不随便回答问题了。   临下班的时候,菲姐突然出现在了店里。她穿了一身运动服,头发扎了起来,没有化妆,少了在会所里盛气凌人的气质,看起来亲和了不少。   菲姐今天休假,刚练完瑜伽,经过的时候顺带来看看。她一向喜欢江郁可,看见人便一直拉着他说陪自己去逛街。江郁可盛情难却,再加上老板一直撺掇着,只好换了工作服陪她去逛街了。   有了之前的教训,上车以后他马上给傅黎商发了微信。巧的是傅黎商晚上有饭局,也没有时间陪江郁可吃饭。   车上江郁可听菲姐说了不少事,大多都是会所里发生的。菲姐一边开车一边转头递给江郁可一个眼神:“听说崔老板跟夏昕有猫腻。”   江郁可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菲姐口中的这个崔老板是崔路。   他有些困惑地挑了挑眉,夏昕跟他偶尔有联系,但从没听他讲起过这个事。   两人到了商场,菲姐亲昵地挽着他,熟门熟路的开始一家一家逛。一楼是珠宝首饰店,菲姐逛了几家熟悉的,出门以后看着对面那家陌生的店面,忽然开口:“咦,PHI设计师珠宝,这家是新开的吗?”   江郁可以为她在问自己,正想回答说不知道,菲姐已经拽着他风风火火地飞奔过去了。   他们来的正巧,店里有不少人站在柜台旁。菲姐凑热闹似地围过去,听柜员在介绍一款戒指:“......这款戒指是我们的电磁波谱系列,以极简线条为基础,象征世间万物均被悉心保存......”   “所有的存在都终将会被看见,万事万物,必有回响。”   江郁可看了一眼,确实是那种很小众别致的风格。菲姐不知道是被哪句话击中,凑上去问了几句就爽快地去结账了。   他上次逛街的记忆还停留在贺铭灏陪他买衣服,这两人逛街的风格极其像。江郁可还没陪她逛一会儿,手上拎的购物袋就快拿不下了。   晚餐是在商场里吃的,吃完以后菲姐满血复活又拉着江郁可楼上楼下的跑。后者从身到心都疲惫得不行,这时突然来了一个电话,江郁可喘了口气,随便找了根圆柱靠着休息。   “什么?”菲姐接起以后表情立刻变了,江郁可抬头看她,见她皱起眉,“知道了,我马上就过来。”   挂断电话以后菲姐喊他:“小可!走了,去会所。”   “怎么了?”   菲姐接过他手里的购物袋,急急忙忙地上电梯:“夏昕肚子疼,刚才突然晕倒了。”   江郁可惊异道:“怎么回事?”   “听他们说白天夏昕就没什么精神。”菲姐回忆了一下昨晚夏昕接待的客人,脸色不太好看。她看向江郁可:“你......”   江郁可立刻回答:“我也去。”   商场离会所还是有一段距离,路上菲姐车开得飞快。中途夏昕自己打了电话过来:“菲姐,我没事,可能没吃晚饭刚刚眼前黑了一下,休息休息就好了。”   “我马上就到了。”菲姐对他说道,“不管有没有事我总得看看你才放心。”   时隔一段时间,再次来到了这个熟悉的地方。菲姐停好车,江郁可下车以后不经意地朝旁边一瞥,忽然看到一辆熟悉的车。   停车场光线不好,但这辆车江郁可坐过太多次,他不得不熟悉。   他很快收回目光,跟着菲姐往里跑。两人跑到大厅前台,与此同时,有一个男人从楼上走了下来。   “人呢?”   “里面里面!”前台的服务生见到江郁可也很惊讶,然而江郁可此刻的目光并不在他身上。   刚才在停车场见到了熟悉的车,此时在会所里见到了熟悉的人。他目光微凝,见熟悉的人身后还跟着一个从没见过的服务生。   一个朝上望,一个朝下望。两人目光交汇,江郁可瞧他下楼,然后偏开头,从他身前跑了过去。   傅黎商下意识地去抓他的手腕。   江郁可被迫站在了他面前,他转头看他,忽然笑了起来:“我现在没空,有什么事迟点再说。”   作者有话说:   傅总:你听我解释我一口酒都没喝早就想着趁机溜出来回家......   小可:我现在没空。   文里提到的PHI设计师珠宝是现实里真实存在的,偶然间看到觉得很特别就拿来写了。这个品牌某宝就有官方店~大家可以去看看~ 第20章 “不可以装作不在意。”   夏昕在休息室里,菲姐和江郁可推门进去的时候看见他抱着垃圾桶不停地呕吐。   他半个身子都滑出了休息室的小床,江郁可连忙跑过去帮他。夏昕一整天都没吃东西,吐到后来满口泛苦,嘴唇都青了。   菲姐给他拿了瓶水,江郁可扶着他,摸到他湿漉漉的掌心:“都是冷汗,夏昕,起得来吗?我们去医院。”   捱过胃里这波翻滚,夏昕喘了口气,也有力气说话了:“......你怎么也来了?”   “我正好跟菲姐在一块儿。”   “真没事。”夏昕笑着安抚他们,只不过映着他如今的脸色,笑容看起来特别勉强,“我已经吃了药了,晚上睡一觉就会好了。”   菲姐屈指敲了一下他的脑门:“就你这个吐法,你这药能吃得进肚子里?”   夏昕心虚似地缩了缩脖子,拿过那瓶水漱口。   来的路上菲姐大概也琢磨出原因了,她语气有些严厉,跟班主任教训学生似的:“昨晚你喝了多少?”   夏昕眨眨眼睛,装傻:“没多少。”   “臭小子你现在连我都要骗了是吧?”菲姐气不打一处来,想揍他又看他虚弱的模样下不去手,她恨恨道,“昨晚你的提成可拿了不少。”   夏昕有气无力地笑了两声:“那是我的辛苦钱。”   虽然江郁可没有多少陪酒的经验,但夏昕时常会跟他聊一些包间里发生的事情。他扶着他的肩,皱眉道:“昨晚是谁?”   夏昕瞧着面前虎视眈眈的两个人,见实在躲不过才小声回答:“宋总,崔老板,还有他们的一些朋友......”   江郁可愣住,菲姐不久前还告诉他夏昕跟崔老板有猫腻,难道他曲解了这个“猫腻”的意思?   然而菲姐很快就给了他答案。   “崔路没拦着?”她咬牙切齿地骂,“这男人不是最会疼人了?”   其实事情是这样的,最近崔路来得勤,很快大家都知道他看上了会所的一个服务生。昨晚一些没见过夏昕的老板都调侃着让他开酒喝酒,崔路也不拦着,夏昕被架了上去,最后差点没走出包间。   菲姐见过的男人比他们多得多,因此嘴上也不饶人:“他们让你喝你就真喝那么多?撒个娇说几句好话不就糊弄过去了?夏昕,你不是很会耍小心思吗?怎么一下子变得那么蠢了?”   夏昕底气不足,低着头朝江郁可身后躲了躲。菲姐心疼他,瞧着他的脸色软了语气:“起得来吧?我送你去医院。”   “菲姐,真不......”   “去完以后给你放三天假,工资不会少你一分钱,如果你想我晚上睡得着觉就别再跟我犟。”菲姐狠狠瞪了他一眼,江郁可见此拍了拍夏昕,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夏昕再不情愿也得去医院了。他跟菲姐道谢,三人出了休息室径直朝停车场走。   大厅里只有前台的服务生在接电话,江郁可上车之前觑了一眼身侧,傅黎商的车亮着车灯,仿佛在等什么人。   他弯腰坐进车里,夏昕头靠着车窗,江郁可调整了他的姿势,让他能稍微舒服一点。   菲姐同样注意到了不远处的车灯,车里没亮灯,但隐隐能看清驾驶座上的人。她望着后视镜里的江郁可,开口:“我还没问你呢。”   轿车驶出停车场,江郁可抬头看她:“什么?”   “刚才你在大厅里跟傅总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江郁可神色不变,没什么情绪地回:“字面意思。”   “你也要跟我打哑谜?”菲姐又好气又好笑,“现在你们一个两个都出息了啊,都有秘密了?”   十几分钟前江郁可在大厅里撞见傅黎商,一共说了两句话,一句是“我现在没空”,另一句是“不要跟来”。   趁红灯的间隙她转头去看江郁可,目光如炬:“你什么时候跟傅总搞在一起了?是不是就是那次陪酒?”   江郁可总觉得这个“搞”字非常别扭,他生硬地转移话题,去问一旁突然精神的夏昕:“今晚宋总他们都在?”   夏昕点头:“在。”   “崔老板没叫你?”   “叫了。”夏昕幽幽叹了口气,“我不是没去嘛。”   “嗯,他有说什么吗?”   “没说什么,他好像知道我不舒服,就让我好好休息。”   江郁可思索了片刻,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兜里的手机振动了几声,江郁可看了消息,回复:我陪夏昕去医院。   十分寻常的回答,压根就看不出江郁可是生气了还是没生气。   到了医院以后又是挂号又是验血,夏昕被诊断为急性肠胃炎。等真正折腾完已经十点多了,江郁可陪着夏昕挂盐水,他向菲姐开口:“菲姐,你先回去吧,我陪着夏昕就好了。”   “我不放心......”   江郁可冲她眨眨眼睛:“你早点回去休息。”   菲姐接收到他的暗示,看着状态不是很糟糕的夏昕,才终于松口:“那......我先走了,你们回去的话给我发个消息。”   “好。”   等菲姐离开以后江郁可注视着一直夏昕不安分的手,说道:“人走了。”   夏昕连忙用另一只没有扎针头的手去掏手机,他看完消息,却没有回复,还很老实地递给江郁可:“你自己看。”   江郁可粗粗扫了一眼,把上面的内容看了大概,与夏昕对视:“你怎么想的?”   “我能怎么想?”夏昕无所谓地回道,“昨晚我喝了那么多,可是他一句话都没说。”   “小可,你放心,我想得很清楚,我们本来就是让老板寻开心的。”他抬头看着头顶上几大瓶输液袋,目不转睛地说,“也不会真傻到去相信一些甜言蜜语。”   话虽然说得明白,但江郁可仍旧担忧地看着他。夏昕嘴上这么说,但有一些无意识的举动还是暴露了他自己。   两人聊了一会儿夏昕便昏昏欲睡,江郁可让他放心睡,自己会帮他看着的。   打完针已经是凌晨一点了,傅黎商出现在医院门口。夏昕睡了一觉精神好了不少,他揶揄地看着江郁可,笑嘻嘻地上了车。   江郁可陪夏昕坐在了后座,把人送到家,他嘱咐让他好好休息。等人走后傅黎商扭头望了过来,江郁可同他对视几秒,自觉地坐上了副驾驶。   忙活了这么久他也累得不行,偏头靠在车座上,傅黎商一边开车一边喊他:“江郁可。”   “嗯?”   “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我问什么?”   “今晚的事。”   “没有啊。”   江郁可的态度太过正常,男人倏地皱眉:“你为什么没有想问的?”   “我为什么会有想问的?”江郁可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宝宝,我又不会怀疑你。”   “不行。”傅黎商偏偏跟他杠上了,“你必须要问我。”   江郁可转头看他,脸上浮现出笑意:“我不吃醋还不好吗?”   “不好。”恰好是一个红灯,傅黎商也偏头看过来,他的眼睛黑沉沉的,透着股固执,“你为什么不吃醋?” 第21章 “无法对等的关系。”   当傅黎商在大厅里跟江郁可撞见的那一刻,他的第一个念头是紧张。   男人嘛,而且是已婚的男人,第一想法是这个很正常;然后傅黎商就有点不正常了,他的第二个情绪竟然是隐秘的欣喜。   在会所这种不正经的地方被江郁可当场抓获,身后甚至还跟着一个不怀好意的服务生。江郁可好歹在这里上过班,什么心思眼睛一瞥就能看出来。   他去抓江郁可的手腕,对上眼的那瞬间能感受到他的怒火。他等着江郁可的诘问,但对方却推开了他,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傅黎商回想着离开前江郁可对自己露出的那个笑,笑意并没有到达眼底。他一想到江郁可会皱着眉冲他生气,冲他发脾气,质问他为什么要出来鬼混,那种诡异的满足感将会侵蚀他的五脏六腑,傅黎商光想想就会止不住地战栗。   然而江郁可突然改变了心意。   他没有冲他发脾气,没有质问他,他甚至十分体贴地谅解了他。傅黎商想到前段时间江郁可还会因为林桢宇跟他吃醋,但现在碰见比林桢宇性质更恶劣的事情,他反而不生气了。   他明明生气的,却很快把这件事揭过。这是为什么?他是不在乎我了吗?   傅黎商没有办法阻止自己不去朝这个方面想,而江郁可听到他这么说,语气疲惫地笑道:“我不是不吃醋,而是我知道你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你当时那么慌张,不就是怕我误会吗?宝宝,你知道我不是那种会无理取闹的人,难道我们连这种信任都没有了吗?”   他见傅黎商还阴沉着一张脸,思索了几秒钟,换了种说法:“那换位思考一下,假如今晚你在这种场合下撞见我,你会跟我置气吗?”   “我当然会。”傅黎商睨着他,语气更差劲了,仿佛江郁可下一秒就要背着他去找其他男人,“江郁可,你是在试探我吗?”   “我没有......”江郁可想不明白傅黎商为什么会这么想。他上了一天班,又跟菲姐逛街,还陪夏昕去了医院,实际上他的眼皮早就撑不住了,假如傅黎商的态度不那么差,他肯定一上车就睡着了。   “宝宝,”他敛了笑,无可奈何地说,“我在跟你讲道理。”   凌晨的道路非常空旷,傅黎商转头看他,目光紧紧攥着他:“可是你明明在生气,你生气为什么不跟我说?”   要说两人之前的恋爱真不是白谈的,江郁可了解傅黎商,傅黎商也同样了解江郁可。虽然三年的空白会存在不定性因素,但大体都是逃不了的。   “我没有......”   “你有。”   江郁可愣了一下,顺着他讲:“好吧那我有。”   傅黎商车开得很快,江郁可的手机在这时响了起来。突兀的铃声打断了车厢里诡异的氛围,他缓了口气,接起电话:“喂,菲姐?”   “回去了?”   “嗯。”江郁可低头揉了揉鼻梁,说道,“送回去了,打完针以后夏昕看起来好多了,好好休息几天应该就会没事了。”   菲姐应了声,随后问他:“你呢?回家了吗?这么晚了自己注意安全。”   江郁可瞄了眼驾驶座上专心开车的男人,莫名有点心虚:“好,知道了。”   也许是今晚的事情给菲姐敲响了警钟,甜品店的老板三番两次跟她八卦过来接送江郁可的那些桃花。本来菲姐并没有放在心上,大家都是成年人有自己的隐私很正常,况且江郁可长得又那么好,有追求者又不是什么坏事。   但让她意外的是江郁可竟然真的和傅黎商搅和在了一起。   在她的认知里,傅黎商是他们那个圈子里最清醒的。傅家有钱,慢慢也有了权,傅行知老了以后这些东西肯定都是给儿子的。傅黎商一出生就拥有了别人奋斗一辈子都拥有不了的东西,在这种环境下长大,没有沾染那些酒色财气本身就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就连很好说话的宋臻和崔路,多多少少都有些纨绔子弟的影子。   有劣根才能有空子钻,而如此清醒的傅黎商,会认真对待一个会所的服务生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菲姐本来以为江郁可是一个想得很明白的人,毕竟他之前连陪酒都不愿意,那就是不想和这些上层权贵接触。但现在这么看起来,江郁可的脑子和夏昕的脑子是一样的,都是两团浆糊。   想到大厅里江郁可对傅黎商的态度,她叹了口气,怎么现在一个两个都要她操心。   “小可啊......”她也不跟他弯弯绕绕了,“你跟傅总到哪一步了?”   黑色SUV突然一个刹车停在了红灯前,江郁可睁大眼,瞌睡醒了大半:“什么?”   “我说你跟傅总进行到哪一步了,是上床了吧?现在他在包养你?还是说你们上了床还处在暧昧期?”   耳边的手机隐隐发烫,江郁可尴尬地咳嗽两声,含糊道:“菲姐,不是你想得那样......”   “不是那样那是哪样?”菲姐冷哼道,“今晚跟在他后面的那个孩子是新来的,会来事也很懂事,好多老板都喜欢他。像你这种闷葫芦,除了一张脸能让人觉得新鲜,你还有什么本事?”   夜晚的车厢太安静了,江郁可生怕男人能听见菲姐的说话声,匆匆结束了通话:“菲姐我快到家了,有什么事等明天睡醒再说吧,我好困啊先挂了晚安。”   挂掉电话以后江郁可假装不经意去看傅黎商的表情,而男人紧闭着嘴唇,只露给他冷峻的侧脸。   傅黎商停好车,下车之前江郁可拽了他一下,他回头,看见他主动靠了过来。   嘴唇上是湿湿软软的触感,傅黎商垂下眼,感觉到他湿热的舌头撬开了自己的牙关。   他向来就无法拒绝他,很快江郁可就被压在了车座上。傅黎商的吻跟他说的话一样,野蛮又霸道,江郁可顺从着仰起头,模糊地喊了声“宝宝”。   傅黎商确实没有说错,在那一个瞬间江郁可果断把这些情绪压在了心底。他本就没有立场去指责他,就算傅黎商真喜欢上别人要跟他离婚他也只能说“好”。   吃醋这种事说过一次就够了,三番两次是人都会烦的。   他不想让他讨厌自己。   晚上睡觉前江郁可照常被傅黎商抱在怀里睡,男人的怀抱很热。那天晚上他依然做了梦,他梦见自己掉进一个冰冷刺骨的雪山,然后睡在了太阳上。   作者有话说:   跟大家道个歉,昨天临时出差,走之前设置好了定时发送新章。结果今天一看!我把时间设置到了2023年!哎呀我真的晕掉了!不好意思昨晚等更的宝们! 第22章 “说我很喜欢他。”   第二天江郁可果然睡迟了。   傅黎商紧紧抱着他,他一动他就醒了。江郁可注意到时间,看着目光清明的男人,询问他:“为什么不叫醒我?”   男人的嗓音伴随着睡醒时独特的哑:“你昨晚睡得太晚了。”   “可是我上班迟到了。”   “都已经迟了。”傅黎商去捂他的眼睛,“干脆再迟一点好了。”   江郁可拿开他的手,提醒他:“你上班也迟到了。”   傅黎商揽着他的腰不让他动,他习惯性地贴着江郁可的颈窝,声音闷闷的:“没人管我上不上班。”   江郁可:“……”   万恶的资本主义!   两人在床上腻乎了好一会儿,江郁可才终于逃离了魔爪。手机上有几个未接来电,江郁可首先拨给了甜品店老板,等待音响了一声就被接起,老板嬉笑的声音响了起来:“喂!江郁可,你什么意思?这才上班多久就学会无故旷工了是吧?!”   江郁可连忙道歉:“不好意思老板,我早上闹钟没听见……”   说着埋怨地剜了一眼自顾自在换衣服的傅黎商。   而老板实际上只想逗逗江郁可,听他紧张的腔调才笑着说:“没关系啦,菲菲已经提前跟我说过了。你现在睡醒了就来店里,今天早上也没什么客人。”   傅黎商送江郁可上班,路上他告诉江郁可自己帮他联系好了驾校。江郁可心想总让他送自己上班也不算个事,可是一想到傅黎商车库里的车,他又犯了难。   “宝宝……”江郁可开口跟他商量,手指朝下点了点,“到时候我学会了可以开这辆车吗?”   “嗯?”傅黎商看了他一眼,以为他是不喜欢车库里的车,“你喜欢怎样的?到时候我们去4S店挑一辆。”   江郁可赶紧摇头:“不是不喜欢。”   傅黎商说他车库里的车都积灰了是不假,可那些车都是保时捷、宾利、法拉利这样的豪车。江郁可看来看去,似乎也只有眼前这辆SUV最低调了。   其实他宁愿自己坐公交,但傅黎商不愿意,他又拗不过这个男人。   “那是什么?”傅黎商非常虚心地求教。   江郁可扶额:“宝宝,你知道我一个月的工资是多少吗?”   傅黎商点头:“知道,不是2000吗?”   “2000一个月,万一把你的车擦着蹭着,我连喷漆的钱都没有。”   傅黎商纠正他的措辞:“江郁可,不是我的车,是我们的车。”   江郁可默了默,“哦”了一声。   过了早高峰,路上没之前那么堵。傅黎商把人送到,在他下车之前强调了一句:“江郁可,我们已经结婚了。”   他抬头,两人对视了几秒钟,江郁可冲他露出了一个很灿烂的笑。   店里几乎没有客人,老板见他进来,对着柜台前的男生开口:“欸!他来了!”   江郁可一进来就看见了不久前被自己拒绝的那个男大学生。   他一触上老板不怀好意的眼神就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个子很高的男大学生扬着笑容朝他走了过来:“你好,我叫蔺鑫。”   江郁可听他的自我介绍,困惑但是礼貌地点了点头,然后从他身旁走了过去。   甜品师见他的反应,立刻嚷嚷了起来:“我赢了!我就说小可不会搭理他!”   江郁可回头发现那个男生还站在原地,又走回去,踌躇着对他讲:“……我,我不是不搭理你,只是你之前做过自我介绍了,我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蔺鑫眼睛一亮,这个年纪的男生最不缺乏的就是热情。望着你的时候,炽热的眼神像是外头正午的阳光。   老板见状笑吟吟地说道:“小可,他是玩摄影的,想找你当模特拍一组照片。”   江郁可也笑了起来,他先对自己迟到的行为表示抱歉,察觉到这几个人虽然也在笑,但似乎并没有玩笑的意思。   他猛地转头看向蔺鑫,惊异道:“你认真的?!”   “当然。”蔺鑫点头,眸色认真,“市里有一场摄影比赛,但我找了好久的模特,都没找到合适的。”   “然后那天看到你……”他微微低头,笑得人畜无害,“回去以后我就一直没睡着,想来想去都觉得你很适合当我作品的模特。”   江郁可听清了每一个字,但他一个字都没有听懂,他只觉得荒唐。   “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想了半天,江郁可只想到这么一个理由。   老板笑得前俯后仰,把江郁可没来之前蔺鑫跟她们讲的东西告诉了他:“他说!你身上有一种易碎感!那是他找了好久都没找到的东西!”   江郁可不知道什么易不易碎感,也不想知道。这个男大学生看起来挺正常的,没想到人不可貌相。   蔺鑫软磨硬泡了好长时间江郁可都没有松口,最后老板实在看不下去了,指点他做事要有毅力,要有水滴石穿的精神。   今天不行那就明天,所以她让他明天再来。   江郁可活生生气笑了。   蔺鑫走后江郁可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夏昕打来的微信电话。   “喂?醒了?”   夏昕嚎了一声,把江郁可吓了一跳:“怎么了?”   “小可——”夏昕凄惨地哀嚎,“小可——”   江郁可被他叫得太阳穴一跳一跳的:“怎么了?不舒服?”   但这听起来也不像是不舒服的嗓门啊。   “我来找你吧!”夏昕兴奋地说,“你在哪?”   “我在上班。”   “发个定位给我!”   临近午饭的点夏昕到了店里,许是昨天生了病,虽然精神不错但脸色还是有点苍白。老板见到夏昕就夸他长得可爱,还问他愿不愿意也来店里上班。   江郁可带着他在附近找了一家面馆吃午饭,一坐下夏昕便把手机推了过去。江郁可瞧着上面的待收款,默默数了数有几个0。   “他什么意思?”   夏昕拿回手机,陈述道:“他说让我吃点好吃的。”   江郁可留意着夏昕的神情,喊他:“夏昕……”   “我知道啦!”夏昕当着他的面把那些钱退了回去,嘟囔道,“都说了我不傻。”   江郁可这才放下心。   两人聊了几句夏昕又满眼羡慕:“小可我好羡慕你哦,傅总那么喜欢你,一定对你很好。”   “要是别人喜欢我,我都不知道他会喜欢我什么。”   江郁可执筷的手顿了一下,筷子上的面便掉到了碗里。   他心想他也不知道,傅黎商那么执着于他,时间久了连他都有一种自己是独一无二的错觉。   “有机会我跟他说吧。”   “什么?”   江郁可重新夹了一筷子面,低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说我很喜欢他,所以他也要一直喜欢我。”   夏昕愣了愣,反应过来以后嘲笑江郁可的肉麻。主要是江郁可鲜少会说这种话,夏昕一时间分不清是认真的还是在逗他。   “真的?”   江郁可笑了起来:“当然是开玩笑的。”   作者有话说:   下章预告:小可爆发了。(嘶哈嘶哈。) 第23章 “我偏要闹。”   傅黎商联系的那家驾校动作很快,隔天就打电话给江郁可让他去报名考试。   江郁可自从辍学以后就再也没有学过任何东西,所以他对待科目一的态度极其认真,每天下班以后就捧着手机刷题。傅黎商瞧着他皱着眉苦大仇深的模样觉得他可怜又可爱,江郁可还郑重其事地问他:“你刷了多久才考过的?”   傅黎商仔细想了想,回答:“一小时?我是高中毕业的暑假考的,就考试之前刷了一小时的题目。”   江郁可决定不再搭理他。   好在一切顺利,科目一考完紧接着就是科二、科三、科四。可能是得到了傅黎商的指示,要他在最短时间内得到驾照,教练就对江郁可抓得特别紧。但是对着他又不能说重话,为此教练绞尽脑汁尽量温柔,很多次都把脏话憋了回去。   江郁可拿到驾照是半个月以后的事情,那天最高兴的不是江郁可本人,而是教练。江郁可离开的时候教练就差放鞭炮了,这尊大佛终于被他送走了。   这些天江郁可为了学车起早贪黑,每天都显得不太精神。甜品店老板也知道他学车的事情,好多次都让他提前下班去学车。而蔺鑫果真就如老板所说的那样,一有空就往店里跑,江郁可被他烦得受不了,尤其当他知道蔺鑫的模特是要求穿女装以后,他差点没把手里的蛋糕丢到他脸上去。   当时男大学生的原话是这样的:“你的五官精致但不显女气,所以穿女装只会更凸显出你的外貌优势,你相信我的摄影技术吗?”   相信我的摄影技术吗?江郁可这么好脾气的人都动了怒,一巴掌拍开他让他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不知不觉间冬天便要降临了,这天下班时间傅黎商来接江郁可,回去的路上去了一趟4S店。   江郁可以为傅黎商的车出了问题,却没想到他是带着自己来提车的。前段时间傅黎商预订了一辆车,今天正好车到了。   总经理看着傅黎商,脸上满是讨好的笑:“傅总,您看看还满意不?”   而男人只是转头去问江郁可:“喜欢吗?”   傅黎商订的这辆车是轿跑型的,车身线条流畅,用的都是顶配,落地价不便宜,但总比车库里的那些豪车低调。江郁可看看车又看看傅黎商,开口的语气带着一丝很难察觉的埋怨:“不是说了我想开你那辆……”   “那就是喜欢的意思。”傅黎商自顾自地点头,回头冲总经理说道,“那就这样吧,你把车开到之前我发给你的那个地址。”   “好的好的!”   总经理鞠着躬送傅黎商出门,他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暗暗心惊自己好像窥见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   像傅黎商这样身份的人包养一两个小情人是一件很寻常的事,但他对小情人的态度明显跟别人不太一样——他回想着傅黎商离开前下意识去牵江郁可的动作,和江郁可无奈又纵容的神情,不太敢再细细琢磨更深层次的原因。   回去的路上江郁可还是觉得别扭,傅黎商嘴上说着这是送给他的礼物,但这礼物委实太贵重了,江郁可再怎么思考都不能够接受。   傅黎商注意到江郁可的不安,一边开车一边转移话题:“我明天要出差。”   “啊?”果不其然江郁可被转移了注意力,“要去几天?”   “三天。有个项目一定要我去对接,我尽量提前回来。”   “你不要让自己太累。”江郁可担心他,“工作要紧,晚一点回来也没关系的。”   前方是红灯,傅黎商伸手去捏江郁可的脸颊,话语间沾了些怒气:“江郁可,你不应该说‘我会在家里乖乖等你回来’吗?”   江郁可被他捏得脸都鼓了起来,他反手去抓他的手指,鹦鹉学舌似的安抚他:“我会在家里乖乖等你回来。”   傅黎商没那么容易满足:“那你说‘我会很想你’。”   “我会很想你。”江郁可终于拿开了他的手指,他忍不住笑起来,“宝宝,你是小孩子吗?”   红灯转绿,傅黎商踩下油门,江郁可突然想起白天夏昕跟他讲的一件事,纳闷道:“对了,我听夏昕说宋总订婚了?”   “他是怎么知道的?”傅黎商倒也不觉得惊讶,“宋臻都还没有公开这个消息。”   江郁可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推测道:“崔老板告诉他的吧,后来许里也知道了,这两天上班都没什么精神。”   “他喜欢宋臻?”   他自然指的是许里。   “不喜欢。”江郁可想到许里向来嚣张的姿态,“宋总对他很大方,他应该是惋惜少了这张长期饭票吧。”   两人又聊了几句,快到家的时候傅黎商忽然开口:“江郁可,你总是什么都不要,可是我总想对你好一点。”   副驾驶座上的人不吭声了。   第二天是江郁可送傅黎商去的机场,开的是那辆刚提的新车。这是江郁可拿到驾照后第一次上路,为了防止出什么意外,两人吃完早饭特意提早了两个小时出发。   江郁可开得慢且开得稳,傅黎商拿着手机回消息。林桢宇有他的微信,傅黎商不能删他又嫌他烦,直接把他设置成了免打扰。   罗展源在给他汇报工作,恰好林桢宇突然给他发了条消息,傅黎商一不小心就点进了与他的聊天框。   他皱起眉,想点左上角却见他又发了条微信过来,这条微信正好顶了他之前发过来的消息,傅黎商手一歪就点开了那条长达一分钟的语音。   开头便是林桢宇甜腻腻地喊“哥哥”,他年纪小,声线清亮。傅黎商眉色一凛,连忙按灭了手机屏幕。   傅黎商开了扬声器,江郁可听出这个声音是谁,但没什么反应。   离机场还有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江郁可打了转向灯,于是车便朝着回去的方向行驶。   傅黎商看了眼时间,尚早,可他也猜不出江郁可要去哪里。   直到他们重新回到景馥园,江郁可解开安全带靠过来扒他的衣服,男人才意识到他的目的。   傅黎商赶紧抓住他的手:“江郁可……”   被点名的人抬起头,眉眼昳丽。傅黎商愣住,被他直勾勾的眼神所蛊惑,控制不住地吻上了他淡色的唇。   江郁可贴在他身上,被他吻得头脑昏昏。意识昏沉间听到傅黎商低声安抚他:“不闹了。”   他忽然就恼了,拽住他的领带凑上去,漂亮的杏眼像是蒙了一层水雾。傅黎商去摸他的眼睛,看他微红的嘴唇张张合合,有些危险地警告他:“宝宝,你今天不跟我做,你走不了的。”   作者有话说:   明天不更啦,到周二0点入v更!熬夜的宝们可以明天晚上等一等!不熬夜的可以第二天起床看!到时候有6000字的更新!希望大家能多多支持! 第24章 “爱与死亡。”   最近江郁可忙着考驾照,除了上班,其他时间就是跟傅黎商待在一块儿。有时候傅黎商下班晚了,他就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等人回家再和他一起吃晚饭。   规律的生活很容易让人失去警惕,距离上次两人在会所撞见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江郁可那股醋劲本来就难以宣之于口,好不容易放在肚子里慢慢消化掉,傅黎商又给他整了这么一出。   从各个方面来看,林桢宇和傅黎商完全配得上“门当户对”这四个字,虽然前者年纪小了点,但跟比傅黎商还大两岁的自己相比,这完全变成了他的优势。   江郁可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那本结婚证,然而结婚证在别人眼里大概率也是个笑话。本来他车开得好好的,耳畔非常不合时宜地响起了那声“哥哥”,江郁可握着方向盘暗暗想着,什么时候傅黎商也变成别人的哥哥了?   不过傅黎商应该庆幸林桢宇没有喊宝宝,不然江郁可估计憋不了那么久。   熨得平整的西装在拉扯间变得皱巴,傅黎商垂眼瞧了一眼自己歪斜的领带,抬眼去看他隐隐有怒气的脸,脸上浮现出笑意:“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的手沿着他翘起来的衣摆伸了进去,江郁可的腰很细,傅黎商跟品鉴什么珍贵瓷器似的摸他。那片皮肤慢慢被揉得泛红发热,隐隐生出了汗,他被他摸得浑身发痒,去躲他的手。   江郁可难得不当闷葫芦硬气了一回,他听出傅黎商的调侃,想到接下来三天反正见不到他,现在胆大妄为的后遗症在男人出差回来以后也差不多该消失了。   于是他便更大胆了,甚至还赌气去挑衅他:“宝宝,我们结婚以后还没有分开过。你要出差三天,难道不会想我吗?”   江郁可长得真的很漂亮,尤其是他笑起来的时候,五官都因此变得生动起来。傅黎商一直都很喜欢他的笑容,只可惜很多时候江郁可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他本来以为那条语音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没料到江郁可竟然在这里等着他。   做不做?江郁可都这么问了,不做不是阳/痿就是性冷淡。   -   初冬的阳光似乎也受到了冷空气的影响,连颜色都变得浅淡了不少。   江郁可把车停在了家门口,好在院子外还有一扇铁门。假如真有人经过,也不会发现里面的异常。   车座宽敞,空调的温度都被有意调高了几度。江郁可心里憋着一股气,对待傅黎商的时候并不温柔。   “嘶——”   肩膀上传来一阵刺痛,傅黎商闷闷地笑,感受着掌心下细腻的触感,嗓音低哑:“怎么还是这个老毛病?一生气就咬人。”   江郁可皮肤白,傅黎商稍微用力就能在他身上留下印子。他的手抓着车座,指尖隐隐和其他地方的皮肤变成了一个颜色。   西装外套里的手机不停地振动,眼见着离登机时间越来越近,罗展源联系不到自己的顶头上司,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车厢里的温度越攀越高,江郁可呜咽着想起身,却被摁住了腰。   “你这人怎么还耍赖?”许是一开始江郁可的主动,导致傅黎商话比平时多了一点。他蹙着眉去捂他的嘴巴,不太清醒的大脑让江郁可觉得这个男人真的很会破坏气氛。   他感受着源源不断的欢愉与痛苦,像是一条跌进热水里拼命挣扎的鱼,等待有人来救他。   然而没人能救他。   有什么从眼眶里滚了出来,他的眼前一片模糊。他控制不住眼泪,男人温热的指腹抚上了他的眼睛,纵容地哄他:“好了不哭了。”   脑袋里滚烫得像是有沸水在烧,他又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江郁可把眼泪统统抹在了他的衣服上。傅黎商捏了捏他的后脖颈,咬着他的耳垂与他耳鬓厮磨:“你再撒娇我真舍不得走了。”   他笑他:“小醋精。”   颈侧也沾上了温热,从他的耳垂一路向下滑。这种滑腻的感觉让人不由得浑身发颤,江郁可甚至能感觉到贴在自己皮肤上的高挺鼻梁,在自己颈侧来回磨蹭,生出麻痒的触觉。他忍不住偏过头,却又被强硬地扳了回来。   “……你不是说喜欢看我吃醋吗?”江郁可刚哭过,说出口的每个字都黏在了一起,腻腻乎乎的,“还是说你在骗我?”   “喜欢的。”傅黎商终于舍得放过了他的脖颈,抬手去给他擦眼泪,用很温柔的腔调说,“喜欢你吃醋,也喜欢你因为我哭。”   “我不喜欢他。”江郁可垂着脑袋,看起来有些焦躁。   说的是林桢宇。   “我也不喜欢他。”说着傅黎商便想去拿手机,“我现在就拉黑他。”   “不要了。”江郁可制止他,“显得我很小气似的。”   傅黎商笑着亲了亲他,一时间感觉这样再好不过了。   他被所谓“江郁可的气息”所包裹,浇灌着心底那些阴暗的、不正常的占有欲。这时候的江郁可又乖又可怜,眼睛只看着他,傅黎商觉得此刻江郁可不管说什么他都能答应他,他甚至愿意为江郁可去死。   只要他不离开他。   傅黎商忽然觉得江郁可根本不需要什么朋友,也不需要朝九晚五地去上班。他不需要任何社交,他的世界只需要自己一个人,这样他的喜怒哀乐都只会围绕着傅黎商。   江郁可抬眸,杏眼被眼泪浸得发亮:“宝宝……”   但终究还是舍不得。   “嗯。”傅黎商应他,亲昵地蹭了蹭他的鼻尖,低声开口,“江郁可,我只是你的宝宝。”   未出口的那句话被含在舌尖,傅黎商压抑着那些像杂草般疯长的占有欲,摩挲着江郁可被吻得微肿的唇瓣,又凑上去在他身上吮出一个又一个标记。   日头喧嚣,而车内却只有微弱的光亮。那些亮光越过江郁可白得耀眼的肩头,晃进了他湿漉漉的眼睛里。傅黎商轻轻拽住他的头发,迫使他后仰起头,露出了脆弱的喉结。   他痴迷地望着江郁可此时的神情,然后低头狠狠咬了上去,像一只终于露出锋利獠牙的猛兽,在猎物最放松的时候给出了致命一击。江郁可痛得发抖,但喉间被咬住,他只能发出“呜呜”的呜咽声。   江郁可,你要乖一点,然后一直爱我就好了。   -   在登机前的五分钟,罗展源终于看到傅黎商出现。   慌乱的心好歹是落了地,罗展源低头看着自己的通讯录,备注为傅总的号码后面显示了“56”——意思就是他整整打了五十六通电话,他的老板竟然一个都没接。   “傅总——”罗展源给傅黎商当了两年的助理,但实际上他跟傅黎商差不多大。然而过早体验到了社畜生活与喜怒无常的老板,罗展源经常会感到异常疲惫。   “吓死我了!您的电话一直打不通,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他主动接过傅黎商手里的行李箱,苦着脸关心他,“傅总,您没事吧?”   路上太赶,傅黎商看起来风尘仆仆的。他抬手松了松刚系好的领带,淡声回答:“没事,有点事情耽搁了。”   “哦——”罗展源紧紧跟在他后头,看架势生怕傅黎商一不小心又失联,“那傅总,我们赶紧过去吧,要来不及了。”   机场外的江郁可刚坐上驾驶座,车窗就被敲响了。   是机场门口的保安,他降下车窗,保安严厉的声音飘了进来:“这里不能停车!麻烦立刻离开!”   江郁可连连点头,车窗重新被关上,他抬头,视线扫过后视镜,发现自己脸上的红晕还未散去。   他眼神扫过去又扫回来,没忍住多看了几眼,嘴唇是红的,眼睛也是红的,他应该庆幸现在天气冷了,自己今天又穿了一件高领毛衣,能遮住脖颈上的那些印子。傅黎商跟狗似的咬他,尤其是喉结那块儿,渗了血珠,又被细细舔干净,他现在还能感觉到被傅黎商咬住时令人头皮发麻的疼痛。   江郁可慢慢驶离机场,心里暗暗悔恨。   果然人不能冲动,一冲动就容易犯事。他无意识地捏紧方向盘,仿佛在感受上面残留的温暖。   但时间已经过去好一会儿了,那点微乎其微的热量早已消失得干干净净。回机场的时候是傅黎商开的车,他一路开到最高限速,幸亏是没有迟到。   飞机划破天空拖出一条白色的影子,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江郁可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夏昕。   “喂?”   “小可,”夏昕的声音懒洋洋的,应该是刚睡醒,“你考完驾照,现在总有空了吧?”   “有,我上午请假了。”   “我现在才醒。”   “怎么了?”   “昨晚出了点意外,”夏昕开口的语气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你能不能来一趟医院?”   江郁可带着一肚子疑惑赶到医院的时候正巧在住院部楼下撞见了崔路。   他只见过崔路一次,还是他跟傅黎商重逢的那个晚上。包间里的光线本就不好,他的注意力又全在傅黎商身上,所以当他看见崔路时只是隐隐觉得这个男人有点面熟。   崔路认出了江郁可,倒也没露出不自在的表情:“你也来看昕昕吗?”   被他这么一问,江郁可才确定眼前的男人真的是崔路。他揣摩着那个“也”和“昕昕”,察觉到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这两人的关系似乎又发生了变化。   江郁可示意手里提着的早餐:“他说他肚子饿,让我来给他送早餐。”   崔路颔首,江郁可按照夏昕发给他的位置,在住院部四楼走廊的尽头找到了他的房间。   这是一个双人间,空间并不大,人一多就显得逼仄。此时夏昕正扭头看着窗外,他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听到动静回头,看见门口这个神奇的组合十分意外:“你怎么来了?”   明明江郁可是先进门的,可是夏昕这句话是先对崔路说的。   他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大概是注意到江郁可意味深长的目光,夏昕干巴巴地笑了两声:“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门口碰到的。”江郁可把早餐放在桌上,看着他包得跟粽子似的脑袋,皱了皱眉,“怎么回事?”   夏昕摆摆手,不太在意地回:“没什么,昨晚有几个客人酒喝多了。我们去拦的时候没拦住,就变成这样了。”   “昨晚你不是很早就下班了?”   默默站在一旁的男人突然开口,江郁可张了张嘴,再次感觉到了自己的多余。   其实崔路在会所的人气也很高,他长得不差,也没什么架子。夏昕听到他责备的口吻,缩了缩脖子:“就是下班的时候,我衣服都换好了,结果迎面碰上了好多酒瓶子。”   “昨晚那些人是谁?”   “不认识。”   “怎么不跟我说?”   夏昕瞧着他阴沉沉的脸色,嘟囔着:“为什么要跟你说?”   江郁可低头摆弄着打包的早餐,尽量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隔壁那个病床的病人一早就被护士叫走做检查了,所以几个人说话也没什么顾忌。崔路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大衣,江郁可余光瞥着他,一时间分不出是大衣更黑还是他的脸更黑。   喝了酒的人下手都没轻没重的,本来夏昕遭受无妄之灾就已经很委屈了,结果崔路一来就板着脸教训他。他顶了一句尤觉得不痛快,又嘀嘀咕咕地补刀:“你好烦,你是我爸吗?我爸都不管我你凭什么管我?”   江郁可明显感觉到身侧的人呼吸一沉,他赶紧把筷子塞进夏昕手里:“先别说了,早餐凉了就不好吃了。你不是很喜欢吃那家蟹黄汤包吗?我给你买了。”   有美食在前,夏昕也不跟崔路对呛了。他拿着筷子夹汤包,委委屈屈地跟江郁可诉苦:“小可,昨晚我流了好多血,给我缝针的医生一点都不温柔。我让他给我打麻药,他说就缝个三四针根本不需要打。”   虽然与崔路吵架的夏昕看起来很精神,但他的脸色确实很差,嘴唇也是苍白的。江郁可把滚烫的小米粥端到他面前,轻声问他:“昨晚怎么不跟我说?”   夏昕抬头看他,但头抬得太快,眼前瞬间出现满天的星星。他等那阵晕眩感过去之后才回答:“嘿嘿,缝完之后我就晕过去了。”   江郁可:“……”   崔路好像也真的拿他没办法,最后还是无可奈何地问他:“医生还说了什么吗?”   夏昕飞快瞟了他一眼:“他说还有点轻微脑震荡,让我好好休息。”   崔路点了点头,忽然转身离开了。   江郁可望着他的背影,疑惑道:“他怎么了?”   夏昕咬着筷子收回目光,低头看着打包盒里的汤包,不咸不淡地说:“谁知道呢?可能走了吧。”   然而不久之后崔路便回来了,他身后还跟着医院的院长。   江郁可跟夏昕默默听崔路与院长的交流,听他要求换成高级病房,做全套检查,还要请个话少活好的护工来打扫。夏昕听得脑袋突突地疼,他直接丢了筷子喊他:“崔路。”   被叫到名字的男人顿了一下,院长注意到夏昕不善的面色,识趣地笑道:“您放心,我现在就去安排。”   说完他便转身溜走了,关上门前似乎听到坐在病床上的那个病人冷飕飕地开口:“你少管我。”   他立刻合上门,暗念眼不见为净,又心道知道越多死得越快。   崔路到底当惯了上位者,从前跟过他的情人又都是那种看他脸色听话的类型。他一开始接触夏昕的时候以为他也是这种类型的人,没想到越深入了解越发现这个人跟听话完全沾不上一点边。   他接二连三被下了面子,最后还是没忍住发火了:“夏昕,我没那么好的耐心一直陪你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砰——”   门被重重甩上,江郁可转头看着夏昕摇摇欲坠的身形,急忙扶住了他。夏昕头晕又恶心,刚吃下的早餐在肚子里翻滚,他用尽浑身力气推开了江郁可,“哇”的一声全吐了出来。   夏昕没吃什么,吐到后来难受地蜷缩在病床上。适逢隔壁病床做好检查的病人被护士带了回来,两人一进门见到这副景象齐齐愣住。   还是护士反应快,她把身后这个刚开过刀的病人安置好,询问江郁可:“怎么回事呀?”   江郁可也有点无措:“他……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   “病人有脑震荡,头晕想吐都是正常的。”护士走过来让夏昕躺好,用耳温枪测了他的体温,发现没有发烧,于是嘱咐江郁可,“没什么大事,多休息休息。”   江郁可弯腰给夏昕掖好被子,而因为资本主义低头的院长去而复返,这会儿正好推门进来:“夏昕……”   病房里一片狼藉,他怔了怔,想到刚刚崔路离去前的嘱托,顿时紧张起来。护士也没料到院长会突然出现,有些惊讶地跟他打招呼:“院长。”   崔路不在,院长板着脸倒很有领导的威严。他示意护士走到门口,然后跟她讲:“六床那个病人现在转移到九楼,你负责一下。”   九楼是最高层,住的一般都是有身份的病人。透过门缝,护士扭头看着里面的夏昕,瞬间明白了院长的意思。   “好。”她点头应道。   吐过以后夏昕反而觉得更难受,他拉着江郁可的手像小孩似的号叫,一会儿说头晕一会儿说伤口疼。原本江郁可被他弄得紧张兮兮的,后来也分不清他是真难受还是只是过过嘴瘾。   没过多久护士便带着他们去了病房,高级病房空间极大,沙发家具各种设施一应俱全。夏昕扫了一圈,哼笑着说比他现在租的房子都要好。   夏昕躺在比原来大一倍的病床上,护士端着托盘给他输液。江郁可看着留置针粗大的针头,听护士跟他讲:“这是消炎的,过会儿医生会来给你换头上的纱布。检查单子已经开好了,下午我会带你去做检查。”   这个病房什么设施都有,但基本的生活用品却没有。江郁可决定去楼下买点日用品,走之前让护士帮忙看着夏昕。   “你放心。”她笑了起来,“院长特意嘱咐过的。”   江郁可又去跟夏昕说话,折腾了这么久夏昕歪着头昏昏欲睡。他半合着眼睛让江郁可少买一些没用的,又住不了几天,省点钱。   医院的电梯总是那么拥挤,上面几个楼层还好,越往下进来的人越多。江郁可被挤在最里面,电梯下到三楼的时候又进来几个人。   最后进来的是一个妇人,年纪大约四五十岁,皮肤黝黑,眼神浑浊,脸颊两侧凹陷进去,显得人瘦而干瘪。江郁可不经意地瞥了一眼,顿时愣在了原地。   不能见光的回忆瞬间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电梯里拥挤闷热,江郁可却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凉了。   他立即低下头,祈祷她不会看见自己。他控制不住自己发颤的手指,唯一的念头就是希望电梯能马上到一楼。   时间似乎过去了很久,实际上却只有短短一分钟。电梯门打开以后大家簇拥着往外挤,江郁可是最后出电梯的,他紧张地左右环顾,脸色白得吓人。   值得庆幸的是并没有那个妇人的身影。   他喘了口气,忍不住咳嗽起来。冰凉的空气入肺,江郁可用指尖抵着掌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医院门口有好多家超市,江郁可心神不定,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身影。   他记着夏昕的话,只买了牙膏毛巾拖鞋和茶杯。结完账他走出超市,与此同时,有人径直朝他冲了过来,不偏不倚地撞到了他身上。   银白色的光一晃而过,江郁可身形一滞,灭顶的疼痛从腰间瞬间蔓延到全身。   他艰难抬头,看见了自己的噩梦。   妇人手里的水果刀只剩下刀柄还露在外头,深色的血渐渐染湿了她整只手。她用浑浊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江郁可,眼里是明晃晃的恨:“你终于出现了。”   江郁可想推开她,但却被疼痛剥夺了全部意识。耳畔是妇人神经质的笑声,带着痛快与解恨:“一命换一命,我儿子那么可怜,凭什么你能活得好好的?” 第25章 “外愈。”   贺铭灏看见来电显示的时候正受邀参加一个时装秀。他看着“江郁可”的名字,脑洞大开,暗暗思索江郁可趁傅黎商不在又要作什么妖。   他是知道傅黎商出差的事情的,这个项目是傅行知亲手交到傅黎商手里的,大概有锻炼的意思在里面。可是傅家不知道的是傅黎商结了婚领了证,现在正在新婚期,傅黎商硬生生把一周的行程压缩到三天,罗展源在安排工作的时候恨不得把二十四个小时掰成四十八个。   会场里是不允许接听电话的,贺铭灏起身往外走。接起电话首先涌进来的是一阵嘈杂的人声,贺铭灏“喂”了几声,那头才响起了回应。   “喂,你好!请问你是江郁可的家属吗?他现在人在医院,你能不能过来一趟?”   贺铭灏正想回答自己不是家属,听到后半句皱起眉:“他怎么了?”   “……现在肚子里边插着一把刀,人送来的时候已经半昏迷了,你赶紧过来吧,要马上进行手术。”   电话被挂断的时候贺铭灏还没有回过神,他偏头看着手里微烫的手机,一个字一个字地消化着电话里的内容。   他愣怔的眼神里带着不可置信和惊慌,贺铭灏往停车场跑时划过心头的第一个想法是江郁可发生了什么,第二个想法是傅黎商该怎么办。   贺铭灏清楚江郁可的那些旧事,他隐隐有一个直觉,江郁可突然的受伤也许与这些旧事脱不了干系。   刺激的消毒水味充斥着鼻腔,耳畔全是轰隆隆的吵闹声,尖锐的疼痛把江郁可的神经绷紧再拉断。周围有很多人,一会儿问他叫什么名字,一会儿问他怎么受伤的,还有一些人摸他的脸摸他的肚子。江郁可觉得他们好吵,他现在好想睡觉。   他想开口让他们闭嘴,费了好大劲才蓄了一点力气。他张了张嘴,以为自己开口说了话,没想到却只发出了一点很轻微的气音。   不知道该说江郁可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C市那么大,随随便便走在路上竟然也能碰上这种事。而傅黎商刚送江郁可的那部车却救了他一命,水果刀刺进身体的刹那被他口袋里的车钥匙挡了一下,刀尖的方向发生了偏移,避开了人体那些重要的部位。   所以江郁可只是疼,并没有危及生命。给他做检查的医生看着片子,稍微松了一口气。   “病人家属呢?!病人家属在不在?!要马上手术!快点过来签字!”   站在江郁可身旁的护士转头大声回答:“在来的路上了!说是马上到!”   头顶是雪白的天花板,视野里的人都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双眼睛。江郁可被她的大嗓门惊到,皱着眉想翻个身,但也只能想想,他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他困得不得了,眼皮耷拉下来,刚闭上眼就被护士发现了。   “喂!不要睡!你不能睡!”   有冰冷的仪器盖了上来,罩住了他的口鼻,江郁可反应了片刻才明白过来那是氧气面罩。似乎是为了阻止江郁可睡着,护士开口跟他聊天:“戴着这个,会让你呼吸的时候没那么痛。”   江郁可现在基本也没什么思考的能力,别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他听着护士的话吸了一口气,氧气面罩浮起一层雾,深入骨髓的痛楚却没有减少分毫。   贺铭灏赶到时见到的就是这副场景——江郁可躺在急诊抢救室的病床上,护士弯着腰在同他说着什么。贺铭灏走到护士身边,江郁可失焦的眸子在他脸上停驻了好久,才慢慢聚拢起来。   他粗粗看了看,见江郁可衣服上都是血,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情况,连忙掏出手机想给傅黎商打电话。护士一看到他就拉着他往急诊台走:“你是他家属吧?快过来签字。”   医生也在,见到他,拿着片子跟他讲了江郁可的情况。一些专业术语贺铭灏听不懂,但听到“伤口很深,但刀刺中的位置没有想象中的危险。病人现在生命体征还算稳定,手术越快越好”时猛地抬头,问医生:“所以他会没事吧?”   “这个我们不能保证,但我们肯定会尽我们所能去救治他。”   手术知情同意书已经推到贺铭灏面前了,贺铭灏这才意识到一个问题:“我不是他的家属。”   眼前的医生护士齐齐愣住了。   “那你是谁?”   “我是他朋友……”贺铭灏也没想明白医院为什么会给他打电话,“他爱人出差去了……”   “那他父母呢?”   贺铭灏想到江郁可的父亲,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感到无措,转头去看江郁可,看他脸上的面罩又起了雾,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   手术室的红灯亮了起来,贺铭灏站在手术室外,手里还拿着江郁可的手机。   江郁可是被路人发现的,他倒在便利店门口,路人叫了120把人送到了医院,然后有事先走了。护士拿着江郁可的手机看通讯录,最上面一个是一串没有备注的手机号,护士往下翻,按照名字排序下一个就是贺铭灏。   贺铭灏看着这串熟悉的号码,跟自己手机里的比对了一下,发现确实是傅黎商的。   江郁可一直是清醒的,虽然意识昏沉,但仍然清晰地传达给贺铭灏两个信息——第一个是让贺铭灏帮他签同意书,第二个是不要告诉傅黎商。   本来贺铭灏觉得江郁可思路那么清晰,可能真像医生所说的那样只是看起来比较严重。可当江郁可说完这句话以后,贺铭灏才发觉他真的应该尽快手术。   本来傅黎商就把江郁可看得那么重,现在他出了这么大的事,贺铭灏再帮着江郁可一起瞒他,真等傅黎商出差回来他还不得直接把自己撕碎?   贺铭灏还想多活几年,因此在江郁可被推进手术室以后直接拨打了傅黎商的号码。然而傅黎商似乎真的很忙,贺铭灏给他打了三个电话却一直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他长长叹了口气,只好给他发微信——发之前他还斟酌了内容,怕傅黎商知道真实情况会方寸大乱,只说江郁可出了点小意外,现在人在医院,让他尽快回电。   时装秀的负责人发现贺铭灏迟迟未归,拨了电话问他人在哪里。贺铭灏叹息道:“我突然有点急事先走了,到时候我会重新看你们的设计图的。”   交代完事情贺铭灏便坐在椅子上出神,他回想起自己刚到医院那时,江郁可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身旁只有一个护士,他忽然就觉得江郁可好可怜。   确实是很可怜,摊上这样的父亲,碰上这样的事,任何人听了都会觉得非常唏嘘。   然而爱惨了江郁可的傅黎商好像更可怜。贺铭灏发散思维,心想连自己这种跟江郁可没什么交情的人都觉得不忍,傅黎商知道以后该会有多心疼。   他又叹气,贺铭灏已经数不清自己叹了多少次气了。单身了二十几年的贺少再一次觉得情啊爱啊这种东西真的好可怕,一沾上就再也摆脱不了了。果然能温暖他的只有他的金钱,他的事业。   傅黎商是在将近晚上十二点的时候给贺铭灏回电的,彼时江郁可已经脱离了危险期,被转入了普通病房。   贺铭灏想了想又不太放心,在江郁可脱离危险期以后把人转移到了一家私人医院。这家医院是傅家投资的,从院长到医生都知根知底,这样大家都能放心一点。   接到傅黎商的电话时贺铭灏刚把人安置好,麻药的药效过去以后江郁可便醒了,不过只清醒了一会儿就又睡着了。负责江郁可的医生被院长强行从被窝里挖了出来,贺铭灏没说江郁可的身份,只说这是对傅总很重要的人。   贺铭灏和医生站在病房外,后者说他能睡着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很多病人在手术以后都会疼得睡不着。况且江郁可腰侧的伤口那么深,要休息好长一段时间才能出院。   “喂。”贺铭灏偏过头咳嗽了一声,疲倦地开口,“你先听我讲,手术很顺利,度过了危险期,现在人在你们家那个医院。如果你要回来就赶紧回来,他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好一会儿才听到傅黎商的声音:“我在机场。”   贺铭灏应了声,手机那头的男人语气平静,并没有他预料中的失控。   “怎么回事?”   “我也不太清楚,是医院给我打的电话。”贺铭灏踌躇了一下,还是开口了,“估计跟他以前的事情有关吧。”   他试探性地问:“他没有跟你说过什么吗?”   凌晨的机场只有寥寥几个人,罗展源坐在上司身侧,留意着傅黎商的神情,莫名地连大气都不敢出。   “没有。”他发现男人一直盯着机场的某处看,但他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却只能看到空荡荡的登机入口。   傅黎商突然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我想等一等他的。”   贺铭灏到底是局外人,有些话他也不能说。江郁可隐瞒的这些事像是一颗定时炸弹,谁知道下一次那把水果刀会不会直接插入他的心脏。   “……他进手术室之前告诉我,”贺铭灏慢吞吞地说道,“让我先不要告诉你。”   他笑了一声:“我没答应,我可不想被你弄死。”   “于是他就退了一步,问我能不能等到他手术结束以后再告诉你。”   “我还是没答应。”   “我问他为什么,”整条走廊只有贺铭灏打电话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空,“他说你知道他很怕疼,他现在快要痛死了。”   ——“傅黎商知道我很怕疼,我现在快要痛死了。你告诉他的话他也会很疼,没必要因为我的事情伤害到他。”   站在贺铭灏身旁的医生自贺铭灏打电话开始眼皮就一直在跳,贺少每一句话的信息量都多到爆炸。主治医生眼观鼻鼻观心,很聪明地当着一个聋子。   说了这么多,实际上贺铭灏心里在骂:这又不是我老婆,我干吗要这么操心?!他注视着病房里的那个身影,眼神幽幽:“反正你每次都在逼他,再逼一逼他又怎么了呢?”   手机另一头迟迟没有动静,直到耳畔响起“嘟——”的声音,贺铭灏侧过头去看,发现通话已经被切断了。   作者有话说:   呃,傅总要疯。(其实就这两章比较虐!下章就开始甜甜啦!^ ^) 第26章 “错位颠倒。”   飞机落地的时间是凌晨四点,罗展源在飞机上迷迷糊糊睡了一觉。他不太敢睡得很死,傅黎商一直都处在一种很焦躁的状态。虽然他没表现出来,可是罗展源凭借这几年同他相处的经验,还是能稍微感觉出来的。   下飞机以后他们直奔出口,贺铭灏已经在等着他们了。碰面之后贺少直接把车钥匙丢给了罗展源,命令他当司机。   两尊大佛如今一起坐在后座,罗展源再困也得提起十二分精神开车。贺铭灏报了一个地址,罗助理愣了愣,难怪傅总那么焦虑,估计是有很重要的人进了医院。   贺铭灏瞧着傅黎商绷紧的下颌线,笑了笑安慰他:“哎呀,他现在睡得比任何人都要熟,你就不要再摆这么一张丧气脸啦!”   “对了,”他突然想起一件事,“你回来得这么匆忙,那边项目怎么办?你家老头知道了?”   傅黎商对上他的视线,就那么冷冷地看着他。贺铭灏被他盯得心里发毛,不爽地质问他:“怎么了嘛!”   然后他就见男人低头,默默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贺铭灏凑过来看见备注,惊讶道:“现在这个时间,你给你爸打电话?你要干吗?!”   傅黎商开口,嗓音沉闷低哑:“忘记跟他说了。”   贺铭灏:“……”   凌晨四点半,傅行知被儿子的来电吵醒。卧室里亮起灯,睡在他身边的任影蓉眯着眼看着来电显示,往傅行知的怀里钻:“……这是怎么了?”   接听键被滑开,傅黎商的声音传了过来:“爸,我回C市了。那边项目的进度你也清楚,天亮以后你再找一个人去对接。”   傅行知倏地皱眉:“你在胡闹什么?!”   “我没胡闹。”   “你怎么不声不响回来了?”   “我有事。”   “有什么事不能等项目结束以后再说!”   “不能。”   傅行知并不知情,可傅黎商还是没忍住,语气很差地开口:“我老婆现在住院了,我回来有什么问题吗?”   昏昏欲睡的任影蓉一个激灵,瞌睡全部醒了。她惊得瞪大眼:“儿子,你哪来的老婆?!”   不仅电话那头的二老被惊到,这边的罗展源与贺铭灏同样也吓了一大跳。前者是因为年纪轻轻的傅总怎么突然蹦出来一个老婆,后者是因为傅黎商怎么突然就自爆了。   傅黎商不欲多说,他打这通电话只是为了通知傅行知,目的达到以后他便果断结束了通话。   车厢里陷入一阵诡异的寂静,良久以后贺铭灏才迟疑地开口:“你……”   而傅黎商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却让贺铭灏迅速止住了话头,不再去说那些没意义的废话。   冬天的早晨天亮得很晚,整栋住院楼安静极了。私人医院最高层的病房门被打开,有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了进来。   像是怕惊扰到如今躺在病床上熟睡的人,来者有意放轻了脚步。他走到床边,微微俯身,始终保持着这一个姿势,仿佛是一个审视的姿态。   贺铭灏的任务终于完成,他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站在病房外看了一会儿,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离开。   其实江郁可睡得一点都不安稳,腹部被刺穿的疼痛像一根悬在他脖子上的绳,勒住他的喉咙又松开,时不时掠夺他的呼吸。睡梦中的江郁可一直紧皱着眉,傅黎商攥紧目光,望着氧气面罩下江郁可苍白到没有血色的脸,慢慢坐在了床边。   病房里只有设备仪器运作时发出的单调提示音,房间里很暗,只有走廊外倾泻进来的灯光。江郁可刚输完液,留置针蛮横地扎进他的血管,给他细白的皮肤上留下骇人的痕迹。   傅黎商垂着头,碰到了江郁可滑出被外的手。他的手很凉,傅黎商覆了上去,带着小心翼翼且珍视的态度。   他很难分辨自己此刻的心情,就像他看到贺铭灏那条消息时的感受,等到他回过神的时候自己已经坐在机场了。   江郁可人瘦,手也不大。傅黎商突然发了狠,重重捏住他的手,他的掌心滚烫灼热,睡梦中的江郁可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微微挣扎了一下。   这微不可察的挣扎却像是一滴沸水突然掉进了油锅,一时间,傅黎商只觉得自己被劈成了两半。   一半是恨,对伤害江郁可那个凶手无以复加的愤恨,甚至还有对江郁可的,他的愤恨游走于每条神经,一点一点要把他烧灼殆尽;另一半是对自己的自责,那种无法施展的无力感令他一而再再而三地产生恐慌。傅黎商不喜欢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他有着近乎偏执的占有欲,然而为了江郁可不止一次地让步,一次又一次感到无计可施。   回C市的几个小时里,每一分每一秒他都如坐针毡。飞机起飞、降落,傅黎商觉得自己好似在坐一趟从最高点坠落的过山车,颠得他五脏六腑都控制不住地疼痛。   当危险过去之后人才会产生后怕的情绪,就如贺铭灏说的那样,假如这把刀插入的是江郁可的心脏,傅黎商光想想就浑身发冷。   或许是男人的目光太过专注,病床上的人呢喃了一声,长长的睫毛颤抖了几下,慢慢睁开了眼睛。   醒来的江郁可也并不清醒,他被疼痛折磨,病号服被冷汗浸透,太阳穴阵阵地疼。他急促地喘息,缓了好长时间才转过头,毫无焦距的眸子落在了傅黎商脸上。   四目相对,江郁可找回意识,静静地看着他。他欲盖弥彰似的松开眉,似是无奈似是纵容地对他弯了弯眸。   他没有力气说话,只是做了几个口型。男人看懂了,江郁可在跟他讲:“我没事。”   傅黎商抓着他的手,江郁可动了动手指,迟钝地感觉出他用了很大的力气。他现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傅黎商的面容隐藏在黑暗里,他只能模模糊糊地感觉到他的目光始终凝聚在自己的脸上。   男人低下头,把江郁可的手指慢慢拢进自己的掌心。他开口的语气异常温和平静,状似询问地说道:“江郁可,我们出国吧。”   “你挑一个喜欢的国家,我们去那里定居。”   没人会认识我们,你担忧到无法诉诸于口的旧事不会再伤害到你,前尘往事到这里就已经足够了。我们离开这里,去一个陌生的国家,我会一直陪着你。   你的身边只有我,你只能依赖我。   江郁可很费力地消化着傅黎商说的这些话,所以没注意到隐藏在黑暗里的男人几近崩溃的神情。他像是终于被激怒,又仿佛是走投无路,眸中烧着一团滚烫的火焰,他缓缓低头,把额头抵在了两人相握的手背上。   是一个受伤的姿势。   “江郁可……真的好痛啊。”他不再隐藏自己的情绪,声音嘶哑得好像是一只被扼住喉部的掠食者。恐惧不动声色地侵蚀他,傅黎商连指尖都在颤抖。江郁可睁着无神的杏眼,听向来强大的男人痛苦地开口:“你救救我吧。” 第27章 “傅家。”   其实以傅黎商的本事,真想要知道一件事根本用不了多少时间;同样的,以傅家的能力,想知道江郁可这个人也完全花不了多久。   凌晨四点,傅黎商一通电话搅得傅家二老睡意全无。傅行知当即找了秘书让他把“傅黎商有老婆”这件事给他查清楚,三个小时后,几张薄薄的纸放在了傅行知的书桌上。   秘书是一个不苟言笑的男人,跟了傅行知好多年,是看着傅黎商长大的。他站在书桌前,垂眼看着那几张纸,说道:“三年前他父亲因为故意伤人被判了刑,不久前那个青年去世了。”   任影蓉瞧着资料上的照片,一眼就认出了是那天在傅黎商公司里撞见的那个清瘦漂亮的男人。   “少爷之所以那么说,是因为江……”秘书顿了顿,他长年累月为傅家工作,造就了异常严谨的性格,但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用什么称呼去叫江郁可。   傅行知没注意到这个细节,一边翻阅资料一边问他:“是因为什么?”   “是因为昨天他在医院门口的便利店碰见了一个妇人,那个妇人拿水果刀捅了他。”   傅行知猛地皱眉,任影蓉抬头,隐隐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想。   “理由?”   “妇人是青年的母亲。”   猜想被证实,书房里突然安静了下来。   老实讲以傅家一直以来的地位和权力,这个听起来又可怜又可笑的家庭狗血故事实在有点上不了台面。上流圈子里的秘辛每一个爆出来都能占据娱乐头条,虽然任影蓉温柔而善良,但因为她坐着傅家太太的位置,年轻的时候还是被迫听了不少权贵荒唐的故事。   然而那是别人家的事,他们可以冷眼旁观,可以作为饭桌上的谈资,但落到自己头上那感觉又不一样了。任影蓉见到江郁可的第一眼就觉得他很合自己的眼缘,如今听秘书继续说道:“少爷上大学的时候跟他谈过恋爱,但是三年前分手了。”   任影蓉想到贺铭灏之前跟他透露的那寥寥几句信息量极大的话,心下了然:“……是因为这件事?”   “是。”三年前傅黎商颓唐的模样傅家每个人都看在眼里,秘书把自己调查过程中发现的情况也告诉了傅行知,“三年前江金海坐牢以后他便离开了C市,我发现贺少也查过他。但暗地里应该有人帮他,导致贺少什么都没查出来。”   “不久前他自己回了C市,找了一家会所打工,少爷就是在那里碰见他的。”   关于江郁可的资料并不多,但三分之二的文字都在描述江郁可悲惨的遭遇。而那短暂的一面给任影蓉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潜意识里已经把江郁可归入到“自家人”里面了。她看完资料以后又气又急,难得发了脾气:“报警了没?!”   傅行知愣了愣,仰头看到妻子的冷脸,喊她:“蓉蓉……”   “没有。”秘书摇头,“昨天是路人打的120,他一个人进的医院,直到现在医院里的医生护士也不知道他受伤的原因。”   “给我去报警!”任影蓉有些粗暴地拍了拍书桌,把傅行知的心也拍得颤了颤。脾气不好的人生气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平时脾气很好的人生起气来。任影蓉面上覆了一层寒霜,傅行知心想自己当年收其他女生情书的时候也没见她这么生气过。   他去抓她的手,看见了她拍得通红的掌心,揉着她的手下意识地安抚她:“蓉蓉,你先冷静一点——”   “我冷静什么?!”任影蓉拍开傅行知的手,恨声恨气地讲,“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父债子偿呢?!这叫故意杀人!是要坐牢的!”   她转头,冲着秘书开口:“你给我去报警!现在,立刻,马上!她凭什么把自己摆在受害者的角度?她儿子的死跟江郁可有什么关系?他儿子出院以后照样每天抽烟赌博,这也是江郁可的错?!”任影蓉重重点了点书桌上的资料,气得吼道,“谁还不是受害者了?!”   吩咐完这些她便急匆匆地往外走,傅行知跟着她站了起来。任影蓉走到门口倏地回头,问秘书:“他现在在哪?”   秘书心领神会,回答:“在那家私人医院。”   “我们家的?”   “是。”   任影蓉“砰——”的一声甩上门,风风火火地走了。   “蓉蓉——”傅行知赶紧喊道,“我跟你一起去吧。”   “不用!我要自己去看他!”   傅家这边急着给江郁可讨公道,而医院那边,医生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江郁可发烧了。   由于伤口太深,还是不可避免地发生了感染。昨晚输的液效果并不明显,江郁可的体温始终在38-39度徘徊。   傅黎商在察觉到江郁可发烧之后立刻找了医生,然而换了新药以后烧也没有退下去。主治医生检查完江郁可的伤口,告诉傅黎商这是正常现象,只能每天输液,再观察后续情况。   任影蓉到病房的时候医生正好交代完注意事项,傅黎商听到身后的开门声,转身望了过去。   “出去说。”傅黎商见到自己母亲也不觉得多么意外。   江郁可醒了以后就很难再睡着了,他疼得想哭,傅黎商只能一直说点什么转移他的注意力。好不容易挨到医生来了,给他注射了今日份的止痛药,江郁可才终于有了困意。   傅黎商一晚上没睡,任影蓉看着儿子皱巴巴的西装和憔悴的面容,却不觉得心疼。她焦急地询问:“怎么样了?”   “伤口有点发炎,还有点发烧,现在终于睡着了。”傅黎商疲惫地回答,“妈,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他呀!”任影蓉看儿子如今这个状态,赶紧把手里的车钥匙塞进他手里,“你先给我回去洗洗!你这样子小可醒来看到你估计心里也不好受!这里我帮你看着。”   “还有,已经报警了。你去跟医生说,让他出份鉴定报告。”   “我知道了。”这些事确实需要傅黎商去处理,他也没有坚持非要留下来照顾江郁可。离开之前他把护士教给他的一些东西告诉了任影蓉:“……妈,你按按这些穴道,护士跟我讲可以让他不那么疼。”   “好,我记下了。”   隔着一扇门,傅黎商通过上面的透明玻璃去看病房里的江郁可。今天是一个阴天,虽然是白天但走廊上依然亮着灯,顶层的病房鲜少有人来打扰,寂静的环境下傅黎商偏过头去看自己的母亲:“妈,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任影蓉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都先斩后奏了,还想我问你什么?”   傅黎商一听母亲的语气就明白了她的态度,任影蓉站在他身侧,责备他的话在嘴里绕了一圈,最后也化成了一声叹息。   “儿子,还记得从小我怎么教你的吗?”任影蓉伸手,把傅黎商皱起来的西装抚平,“有些事,从你出生开始就是不公平的。”   “记得。”傅黎商回答她,“你一直都说我是一个很幸运的人。”   任影蓉接着他的话往下讲:“你什么都有,他什么都没有,这已经够不公平了。有些事不是他的错,他们却还要用别人的过错去指责他,不能是这个道理的。”   “你不用担心,妈很喜欢他。”任影蓉笑了笑,给儿子打定心针,“等他醒了以后我也会告诉他,我很喜欢他。”   有些事确实讲究一个缘分,无论以后会不会跟江郁可有交集,任影蓉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肯定自己很喜欢这个孩子。   “你要对他好一点。”任影蓉心疼道,“至少不要让他再受伤了。”   母子二人对上视线,彼此心照不宣。而那些令江郁可惊惧的噩梦,在止痛药的作用下也开始渐渐消失了。 第28章 “被需要。”   傅黎商回到家,一低头就看见了玄关处江郁可的帆布鞋,是昨天早上两人匆忙出门时江郁可没来得及摆放好的。右脚的鞋侧歪着,傅黎商弯腰把它拿了起来,默默放进了鞋柜。   鞋柜里几乎都是深色的高定皮鞋,而夹杂在其中的是几双浅色帆布鞋。   给人感觉就像是穿着西装的男人搭配了一条灰色运动裤,奇怪极了。   他简单洗漱了一下,想到这件事贺铭灏也参与其中,觉得需要他跟自己一起去公安局。傅黎商给他打了两个电话,可并没有吵醒陷入深度睡眠的好兄弟。   秘书在这时致电了傅黎商,告诉他公安那边已经初步立案,现在正在调查中,傅黎商可以等伤情鉴定报告出来以后再去公安局。   “少爷,”他依然用小时候的称呼喊傅黎商,“休息一下吧,有事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傅黎商想到任影蓉说的话,觉得江郁可确实不会喜欢萎靡的自己,他的确需要一个短暂的睡眠。   他走进卧室,掀开被子睡在了江郁可平时睡的那一侧。人在精神极度疲惫的情况下反而不容易入睡,傅黎商闻着枕头上熟悉的味道,终于积攒起一点困意。   自从与江郁可分手以后,傅黎商每次做梦梦到的都是江郁可跟他说分手的场景,与江郁可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反而被忽略得彻底,似乎连梦境都不愿意来造访了。   这次他却梦到了自己在教室里上课的情景。   是一节全校公共课,上的是马哲。傅黎商坐在倒数第三排,左侧是陪他来上课的江郁可。   一般公共课都是整个专业一起上的,阶梯教室里有八九十个人,所以带着男朋友来上课并不会那么显眼。   那时候他们才刚在一起一个星期,属于情侣的热恋期。江郁可凑过来看傅黎商的课本,脑袋有意搁在了他的手臂上:“你说的那部电影是在哪个电影院上映啊?”   “就是我上次带你去的那个。”   “怎么又是那个啊……上次我开着导航都找不到。”   “不是说了我带你去。”   “好。”江郁可弯着眼睛笑,“那你带我去。”   “你房间的灯泡修好没?”   “没有!我昨晚捣鼓了好久都没弄好!”江郁可皱着眉抱怨,“明明我就是按照你告诉我的方法弄的。”   傅黎商无奈道:“下课我去你家帮你修吧。”   “嗯嗯。”江郁可点头,不自觉地嘀咕,“宝宝你好厉害啊,什么事都能做得很好。”   “上次是你帮我的,这次也是。”江郁可一边回忆一边慢悠悠地讲,“你好像总是在帮我解决麻烦。”   傅黎商偏过头看他,笑了一下:“那也挺好的,正好你需要我。”   床头柜上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梦境到这里碎裂。傅黎商扶着额头去拿手机,发现是罗展源打来的电话。   电话接通以后傅黎商“喂”了一声,罗展源听到自家老板的声音,反而还愣了一下。   “……傅总?!”罗展源凌晨到的家,也没睡多长时间,脑袋还迷糊着,竟然一不小心拨错了电话。   “我我我——我打错了!傅总您忙我不打扰您了再见!”罗助理连连道歉,在傅黎商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切断了通话。   耳畔突然安静下来,傅黎商扔了手机,翻了个身。   凌晨发生的事情也宛如一场梦境,在只有两个人的病房里傅黎商抓着江郁可的手,听自己的爱人很轻很轻地回答他:“……宝宝,我后悔了。”   他歪着头看他,用自己的手指去钩他的手指,停顿了好长时间才接着说道:“是不是我早点告诉你,你就不会这么难过了……”   “你不要任性,”江郁可一说话就容易牵动腹部的伤口,他忍着痛,开口说的每个字飘荡在空荡荡的病房上空,“……我也不任性了。”   他总是胆怯,害怕傅黎商知道自己的不堪,殊不知隐瞒本就是一种伤害。   傅黎商的患得患失,罪魁祸首从来都是江郁可自己。   -   江郁可退烧已经是三天以后的事情了,这三天里他基本都处在昏睡的状态。任影蓉被傅黎商赶回了家,用的是“我觉得等他好了以后我亲自把他带回家更合适”这个理由。   伤情鉴定报告很快就被送到了公安局,这三天傅黎商一直待在病房里照顾江郁可。贺铭灏每天都来,第一天来说的话是“傅黎商你睡觉没”,第二天说的是“傅黎商你看看自己的黑眼圈”,今天早上来说的是“傅黎商,看着你这不修边幅的模样,我觉得你越来越像一种原始动物了”。   主治医生给江郁可换的消炎药规定了输液时间,必须要从晚上十二点开始打。等三四瓶消炎药打完,天都快要亮了。   前两天傅黎商嫌他烦,他来了以后也把他当空气;可今天听到他这么说,傅黎商抬手摸了摸自己下巴上长出来的胡茬,疑惑问他:“真的?”   贺铭灏吓了一跳,不知道傅黎商在抽什么风。而后者竟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朝卫生间的方向走。   “你去干吗?!”   傅黎商指了指自己的脸,暗示得再明显不过了。   贺铭灏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一回头发现江郁可竟然醒了,一双杏眼定定地看着他。他又被江郁可吓到,小声埋怨了一句:“吓死我了,你怎么不出声啊……”   毕竟是年轻人,退烧以后江郁可的精神好了一点,昨晚输液的时候他还跟傅黎商说了一会儿话。今天医生让江郁可下床走走,这样有利于伤口恢复。   江郁可眨眨眼睛,脸色依然苍白:“我不知道说什么。”   贺铭灏被江郁可整无语了,没一会儿傅黎商便洗完脸走了出来。胡子已经刮干净了,几分钟的时间原始动物又变成了别人眼中的梦中情人。   虽然梦中情人穿着一套很普通的家居服。   三人聊了几句,贺铭灏便离开回公司了。傅黎商慢慢地把病床头部摇起来,江郁可舔了舔干燥的唇瓣,开口:“我想喝水。”   傅黎商从保温杯里倒了点水出来,试了试温度递到江郁可的嘴边。江郁可垂着眼睛喝完,开始提第二个要求:“宝宝,我想刷牙。”   “你自己去卫生间还是我拿过来?”傅黎商问完,擅自替江郁可做了决定,“你自己去卫生间吧,顺便下床走走,伤口好得快一点。”   江郁可怕疼,潜意识里宁愿慢一点恢复也不想痛。但是傅黎商已经俯身凑了过来,漆黑的眼睛看着他,江郁可没办法,只能不情不愿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这是江郁可第一次下床,拖鞋放在脚边,傅黎商带着他起身。虽然傅黎商很小心,然而只要稍微动一动,伤口处的钝痛就顷刻夺走了他所有的理智。   江郁可瞬间出了一身冷汗,他忍不住,蹙起眉呢喃着喊疼。傅黎商听到他的痛呼,手撑着床也不敢再乱动了。两人维持着一个不上不下的姿势,江郁可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痛……不要起来了。”   这是主治医生给傅黎商的硬性任务,今天必须要让江郁可下床。男人偏头看着他煞白的小脸,心疼他却又只能哄着他:“你坐起来就不疼了,乖一点,你昨晚不是还在说想出院吗?你不愿意下来走,医生都不会让我们出院。”   江郁可苦着脸,到底还是把傅黎商的话听了进去。一个简单的起床动作两人折腾了好长时间,最后江郁可坐在床边,眼泪汪汪地看着傅黎商帮他穿拖鞋。   病床到卫生间有一段距离,走的时候江郁可倒不觉得有多痛了。只不过他直不起腰。傅黎商扶他走到洗漱台,挤了牙膏把牙刷放进他手里。   江郁可刷牙的时候傅黎商就在旁边看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转身走了出去,随后拿着一套睡衣走了进来。   “把病号服换了吧。”傅黎商挽起袖子放热水,“顺便擦一擦,这样舒服一点。”   其实前两天都是傅黎商给江郁可擦身子的,可那是在他不清醒的情况下。江郁可透过镜子去看背后的男人,刷牙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   等傅黎商接好热水,回头看见江郁可不好意思的表情,了然地笑了笑:“你自己擦?”   江郁可含着牙刷使劲点头。   傅黎商把脸盆放在了洗漱台上,离开前关上了卫生间的门。江郁可松了口气,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耳垂,去拧脸盆里的毛巾。   然而两人都没意识到一个问题——江郁可弯不下腰。   腰腹上缠着厚厚的绷带,江郁可把病号服丢到脚边,换上自己的睡衣,等他想穿裤子的时候猛地怔住了。   脱裤子容易穿裤子难,他费劲弯腰够了够,根本碰不到自己的脚。江郁可试着抬腿,立马疼得直抽气。最终他放弃挣扎,求救似的冲门口喊:“宝宝……”   傅黎商根本没离开,他就站在门口等江郁可。听到声音他马上打开了门,看见江郁可光着腿拿着睡裤不知所措的模样,自己也愣住了。   两人对视了好几秒钟,傅黎商失笑道:“我帮你穿。”   等到江郁可换好睡裤出来,耳垂上发烫的感觉已经蔓延到了脸颊。   不过他还是转过头对傅黎商开口,话语里含着不自知的依赖:“宝宝,还好有你在。”   很奇怪的,在那一瞬间傅黎商竟然产生了一种满足感。   贺铭灏问过傅黎商为什么不找一个护工,到了晚上傅黎商基本睡不了觉,铁打的人都熬不住。而男人只回答说自己不放心。   事实上除了不放心,傅黎商是很愿意做这些事的。   喂江郁可喝水,帮江郁可擦身,哄江郁可下床,这些他都很愿意做,因为他能感觉到自己“被需要”。   江郁可需要他,从最初就是江郁可给了他这种“被需要”的感觉,但等到他习惯了以后江郁可又把它残忍地收了回去。   可现在江郁可又需要他了,他依赖他,想要做什么事情第一个想到的、喊的就是自己,从这些简单的话语里傅黎商仿佛回到了三年前他们谈恋爱的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的江郁可就是这样——他找不到去电影院的路会给他打电话叫他来接自己;家里灯泡坏了会给他打电话问他该怎么办;打工时被顾客投诉会难过地看着他,让他安慰自己。   就是这些依赖让他满足,同样的,在刚才那一瞬间,他感觉到自己在被爱。   作者有话说:   心病需要时间慢慢治。   有海星的宝宝能不能送送海星呀。(对手指) 第29章 “乘虚而入。”   秘书在跟傅黎商对接的时候,十分惊讶少爷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江郁可身世的人。   傅黎商不肯离开病房,于是秘书便自己过来了,挑的是江郁可睡着的时间。   这薄薄的几页资料交到了傅黎商手里,他潦草地翻阅了一下,只是说道:“我知道了。”   而等到秘书走后,傅黎商重新回到病房,坐在了床边。床头只亮着一盏床头灯,他望着江郁可安静的睡容,这才仔仔细细阅读起来。   其实看完这些资料根本花不了多长时间,傅黎商却读了很久。头顶上的输液袋空了以后他才如梦初醒,连忙按了铃。   护士进来以后拔掉了针头,江郁可被吵醒,看到傅黎商手上的资料问他是不是公司的事。   “嗯。”傅黎商慢慢把这几张纸折了起来,没有泄露过多的情绪。   “太晚了,明天再看吧。”江郁可小心翼翼地侧了侧身,动了动自己发麻的四肢。傅黎商看了眼时间,转移了话题:“是不是饿了?”   住院以后江郁可的胃口一直不好,为此傅家的营养师专门给他制订了一套食谱。不久前保温桶才送到医院,傅黎商掀开盖子,听到江郁可开口:“不是很饿,吃一点点就够了。”   然而傅黎商还是给他盛了满满一碗药膳。   药膳的味道很好,江郁可吃了几口却不愿意再吃了。傅黎商接过他手里的碗,又强硬喂了他几口才放过他。   剩下的药膳便进到了傅黎商肚子里。   一周后江郁可终于能出院了,那时他行走已经基本没什么问题了。出院那天任影蓉也来了,之前她来的时候江郁可处在昏睡的状态,后来每次想来都被傅黎商严令禁止。所以对于江郁可来说,这是他第二次见这位母亲。   傅黎商事前跟他讲过,但江郁可考虑了半天也没想好应该用什么态度去对待她。今天任影蓉穿了一件驼色的大衣,笑起来的时候温柔极了。傅黎商被主治医生喊走,她见江郁可局促地坐在床边,特意找了话题跟他聊天:“傅黎商说你在甜品店打工,那平时是不是很忙啊?”   江郁可很少同长辈之类的人物交往,江金海给了他所有的恶,致使他面对任影蓉的善时,看起来非常不知所措。   “没有。”他紧张地回答,“老板对我很好,平时也不忙的。”   “伤口还疼吗?”任影蓉皱了皱眉,关切道,“看起来瘦了好多。”   “是吗?”江郁可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脸,看起来像是自言自语,“我每天照镜子,也看不出自己胖了还是瘦了。”   任影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还好,也不是特别瘦,就有一点。”   “一点也能看出来吗?”   “能的,我眼尖,一点点也能看出来。”   “怎么看的?”   “看脸嘛,你脸本来就小,瘦一点点就很明显。”   两人竟然在“到底瘦了多少”这个无聊的问题上聊了起来,江郁可见任影蓉那么好说话,语气变得越来越轻松。任影蓉叮嘱他回家以后要好好休息,顺便挖苦自己的儿子:“本来我早就想来看你了,傅黎商一直不让我来,还说等你出院以后他会把你带回来给我们看看的。可是我实在憋不住了……”   她叹了口气,语调忧伤:“这两天做梦的时候都会梦到你,所以想着无论如何都要来一趟。”   傅黎商回病房的时候就看见江郁可和任影蓉笑作一团,他挑了挑眉,倒也没有打断他们聊天。还是江郁可先瞧见他,笑着看他:“办好了?”   “嗯。”傅黎商走到他面前,把医生交代的注意事项讲了一遍,“两周后再来复查。”   “那你们回家吧。”任影蓉站起来,“我还约了美容师,现在过去刚刚好。”   “小可,”她冲他告别,“我们下次见。”   江郁可立刻站起来送她:“……好的!阿姨再见。”   回去的路上傅黎商问江郁可跟任影蓉聊了什么,后者含糊其词,没有告诉他。   傅黎商看了他一眼,也不是真想知道。江郁可望着前方的车况,小声说了一句:“阿姨人真好。”   “是吗?”傅黎商很了解自己的母亲是一个怎样的人,于是把真相残忍地说了出来,“她就喜欢长得好看的。”   “你长得好看,所以她喜欢。”   江郁可:“……”   两人到家正好是吃午饭的时间点,营养师已经提前在家里做好了午饭,看见两位男主人进门他便离开了。一开始江郁可以为这个营养师是傅黎商特意请来的,可前几天男人不小心说漏了嘴,他这才知道这位营养师原本一直负责傅行知的饮食。   “你不是胃口不好吗?我爸非要他来照顾你,谁给他钱他就听谁的,所以他来给你做饭了。”   “……那叔叔怎么办?”   “又不是不还给他。”傅黎商无所谓地说道,“他少吃几顿又不会怎么样。”   在医院住了这么久,回到家江郁可才终于觉得放松。吃完午饭他便觉得困了,打着哈欠说要上楼睡觉。   江郁可出院以后傅黎商也不能再继续请假了,他下午要回公司处理耽搁的事务。走之前他进卧室问江郁可有什么想吃的,他眯着眼睛去摸傅黎商同样消瘦不少的脸颊,没头没尾地说了句:“宝宝,你也瘦了好多。”   傅黎商歪头蹭了蹭他的手,感受江郁可掌心的温热,笑了笑:“你乖一点,在家里等我回来。”   “好。”江郁可答应他。   傅黎商走后江郁可很快就睡着了。他在医院基本没睡过一个好觉,回到家闻到熟悉的味道,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他睡得很沉,直到被一股尿意憋醒,醒来才发现已经接近六点了。他起身去卫生间解决了生理需求,这才感觉到身上黏糊糊的。   傅黎商离开前开了空调,估计是温度开得有点高。江郁可出来拿睡衣,他现在还是不能洗澡,只能用水擦一擦。   大概是睡得太久,江郁可还处在醒觉的阶段,进浴室的时候没关门,只是虚虚掩着。傅黎商被公司那两个老头绊住了手脚,导致回家有点晚了。   一楼没开灯,傅黎商暗想江郁可也许还没睡醒。走到卧室看见里面亮起了灯,推开门时听见了浴室传来的水声。   “……江郁可?”   被水声掩盖或是其他什么原因,傅黎商喊了两声都没有回应。   于是他直接推开了浴室的门,里面的一幕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他的眼帘。   他缓缓靠近,眸色渐渐变深,而直到傅黎商走到淋浴间,江郁可才发现身后的人。他猛地抬头对上傅黎商的视线,瞬间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江郁可浑身一僵,尴尬得直想哭,“你怎么回来了?”   傅黎商佯装没听见他的哭腔,面无表情地靠了上去,声调沉沉:“我帮你。”   “不……”   同一时间,男人已经不由分说地握住了他的手。   江郁可艰难地喘了口气,鸡皮疙瘩全起来了。他上半身还穿着睡衣,下半身却什么都没穿,傅黎商让他靠在自己身上,贴着他的耳朵小声开口:“站得住吗?”   花洒被丢在地上,热水汩汩地流了出来。傅黎商的语气异常淡定,呼吸间的热气喷洒在江郁可的耳廓,他推拒的动作也慢慢变了一种意味。   江郁可并不是一个欲望很强的人,但到底也是一个男人。视野里是沾满水汽的瓷砖,傅黎商的气息更让他沉迷,男人啃咬他的耳垂,低低询问:“憋很久了?”   “唔……”江郁可手软脚软,傅黎商担心他腹部的伤,只能用手臂钳住他,把人牢牢圈在怀里。热水流到江郁可的脚边,他也分不清是水热还是自己身上热。傅黎商见他不回答,坏心眼地惩罚他,果然听到怀里的人似哭非哭地叫了一声。   “江郁可,”这个含糊不清的答案仿佛并不能让他满意,傅黎商沉着脸,继续追问,“我在问你话,是不是?”   男人比江郁可自己更了解他,热气氤氲出来的雾气飘飘荡荡包裹着他,他再一次被掌控。他热得快要融化,最后自暴自弃地应他:“……嗯。”   “宝宝……”他胡乱去抓他的手臂,像是抓救命稻草似的。他侧过头看他,杏眼里浸了泪,开口的声音又轻又软,似乎在冲他撒娇:“难受……”   傅黎商吻掉他脸上的眼泪,又亲了亲他好不容易恢复红润的唇瓣。他惦记着江郁可还是一个病人,也不再为难他,帮他解决了这个难题。   水声依旧没停,江郁可扶着门出来的时候恨恨地说了句“不能”,然后重重甩上了浴室的门。   几秒钟前傅黎商跟他讲自己要洗澡了,还暗示性地问江郁可能不能帮他洗。   这一通折腾下来江郁可身上更黏腻了,伤口又痒又痛,是在愈合的表现。他坐在床边“嘶嘶”地抽气,一时不知道该骂自己抵挡不住诱惑还是该骂傅黎商乘虚而入。 第30章 “先来后到。”   江郁可的手机被遗忘了这么长时间,时隔一个多星期终于再次回到了他手里。   其实最主要的还是傅黎商没把手机还给他,住院期间江郁可隔绝了外部所有联络。傅黎商帮他在甜品店老板那里请好了假,江郁可是帮夏昕买日用品的时候出事的,而那一天夏昕左等人没来右等人没来,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再后来崔路黑着脸去而复返,摁着他的脑袋让他好好休息。   夏昕只好给江郁可留言,又气得跟崔路打了一架,遗憾的是他现在脑袋上有伤,并没有打过他。   好几天后夏昕才从崔路口中得知江郁可住院的消息,那时他早已经出院好几天了。崔路不想让他继续在会所里上班,夏昕觉得他多管闲事,两人就这个问题僵持了好久,最后又打了起来。   这一次夏昕仍旧没有打过崔路,但比上次进步了不少——他在崔路脸上挠出了好几个印子。   夏昕关心江郁可,同时也好奇崔路是怎么知道的。后者支支吾吾了半天,不情不愿地告诉他是他自己去问傅黎商的。   “你知道了?”   “知道什么?”   夏昕留了个心眼,怕崔路套他话:“没什么。”   崔路也懒得跟他讲谜语,径直说道:“你说傅黎商跟江郁可的事情?”   “什么事情?”   “我听他们都在传傅黎商在追江郁可……”傅黎商在他们圈子里被称为最难动心的一个男人,可谁都没料到他竟然不声不响地坠入了爱河。   崔路唯一接触江郁可的那次还是两人重逢的那个晚上,那时候大家都觉得江郁可看着干净,其实是一个很有手段的人。这就导致崔路对江郁可的印象极其糟糕,不过跟夏昕说的时候还是收敛了点,只评价道:“他挺厉害的。”   “谁?”   “江郁可。”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但这风也是要慢慢透的。夏昕见他对两人的往事并不知情,很奇怪地笑了笑,仿佛在嘲讽崔路的愚蠢。   给手机充上电,江郁可很快就联系了夏昕。夏昕连忙询问他的状况,江郁可回答说已经没事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江郁可只说自己动了一个小手术。   夏昕并不在意江郁可的隐瞒,毕竟他心里也藏着事。他松了口气,与江郁可聊天:“那你现在在哪?”   “家里。”   “我能不能来找你玩?”夏昕抱怨道,“你总是突然失联,我都担心死了!”   “好。”江郁可想到上次自己辞职不告而别,也觉得愧疚,“我把地址发给你,我一个人在家里都要发霉了。”   公安局那边也有了新的进展,按照提交上去的鉴定报告,警方很快对犯罪嫌疑人实行了抓捕。妇人似乎铁了心想要江郁可死,被逮捕的时候根本没有挣扎,开口第一句就是问江郁可。   负责这起案件的是傅黎商的一个不太熟的朋友,傅家曾经帮过他,这次也算是还了这个人情。他们把妇人羁押在看守所的时候她的精神状态已经不太正常了,她像是陷入了什么幻境,只是翻来覆去地问江郁可死没死。朋友头疼地又重复了一遍,他们是以故意伤害罪逮捕她的,而不是故意杀人罪。   随后傅黎商便知道了这些情况,此时已经快要到下班的时间点了,傅黎商静静望着桌上的文件,回答说知道了。   挂断电话以后罗展源敲门走了进来,向他汇报明天的行程。傅黎商听完,忽然抬眼问他:“有烟吗?”   罗助理愣住,点头:“有。”   “给我一根。”   傅黎商没什么烟瘾,偶尔在交际的场合才会抽上一根。橙黄色的光点明明灭灭,罗展源出门前向后望了一眼,迟疑地关上了门。   戚嘉嘉看着他脸上奇怪的神情:“怎么了?”   “傅总……”罗展源挠挠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描述这种感觉,“可能是我想多了吧。”   “你在说什么?”戚嘉嘉听得稀里糊涂的。   他走到前台,压低音量小声说道:“刚才傅总问我要了根烟。”   “所以呢?”   “姐姐,你是没看到他那个表情,就是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你能懂吗?”   戚嘉嘉并不懂,还认为罗展源是最近加班加到神志不清:“你以为傅总是你啊!天天这个没办法那个没办法的!”   仔细一想也很有道理,罗展源同样倾向于是自己的错觉。他唉声叹气地喊累,让戚嘉嘉再给他泡杯咖啡:“今晚目标——争取在十一点前下班!”   戚嘉嘉白了他一眼:“傅总又不是不给你发奖金,而且我听说傅总又给你加钱啦?”   罗展源昂首挺胸,指着自己写得密密麻麻的笔记本义正词严:“这是我应得的!”   “是是是,这是你应得的,那你还不赶紧努力工作!”   “遵命!”   睡前傅黎商抱着江郁可考虑了许久,悄声开口:“江郁可,过几天就要公诉了。”   傅黎商回家的时候江郁可就察觉出他有些不对劲,好几次他都欲言又止,没想到想说的竟然是这件事。   腹部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江郁可慢慢翻了个身,同他面对面。   “宝宝,”江郁可沉思了几秒钟,还是安慰他,“我没事。”   傅黎商皱眉去掐他的脸颊,表示自己的不满。   出了这样的意外,江郁可也明白自己的事情瞒不住了。不过傅黎商知道归知道,在江郁可面前他却从未提起过。   傅黎商不问,江郁可也不说,两个人默契地一同装傻。   这层窗户纸捅破之后江郁可沉默下来,而后才温吞开口。他特别平静,仿佛自己是一个局外人:“宝宝,从小到大,我只学会一件事,那就是熬。”   “很多事只要能熬过去就行了,所以你不要担心我,我真的没事。”   傅黎商把他的话当作耳旁风,直直地盯着他,问他:“那你委屈吗?”   江郁可愣了一下:“我……”   “我只想知道你委不委屈。”江郁可皮肤白,傅黎商一掐就红了一块。现在他揉着那一块皮肤,缓缓说道:“那些安慰人的话我不想听,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就行了。”   看来江郁可如果不回答今晚就别想睡一个好觉了,他无可奈何地笑了起来,诚实回答:“委屈的。”   不是因为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就活该承受这些苦痛,江郁可习惯忍耐并不意味着他连说委屈的权利都没有。只不过他深知即便自己倾诉也无法改变现状,因此才保持沉默。   傅黎商应了声,靠过来把他抱进了怀里。江郁可接收到一个莫名其妙的拥抱,听到男人跟哄孩子似的哄他:“嗯,以后不会了。”   江郁可听出他的郁闷,啼笑皆非地说:“好。”   两周后江郁可准时到医院复查,伤口恢复得很好,江郁可几乎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了。这天傅黎商打电话跟他讲自己把一个U盘落在了书房,问他能不能帮他送到公司来。   江郁可求之不得,他被勒令在家里养伤,家里钥匙也被没收了,除了去医院哪儿都不能去,性格再安静的人都会感到无聊。   他找到那个U盘,按傅黎商的描述找到家里的备用钥匙,然后拿着车钥匙出门了。   不知不觉间,冬天已经真正来临了。   江郁可穿了一件长款的白色羽绒服,围了一条深蓝色的围巾。他开车到公司,下车时竟然碰上了同样来公司找傅黎商的林桢宇。   林桢宇同样听说了傅黎商追人的事,也和崔路他们有相同的想法。现在好不容易找着机会能来找他,没想到就这么撞上了传闻的另一个主人公。   本来江郁可想装作不认识的,但林桢宇一见到他就上来拽他,特别不客气地开口:“江郁可!你是不是在跟傅黎商谈恋爱?!”   江郁可被他拦在原地,听到他盛气凌人地说道:“你不要太得意!像你这种人,等傅黎商的新鲜感过去以后就会厌倦你了!”   这话听起来伤人,但对江郁可不痛不痒的。上回林桢宇喊“哥哥”的事已经掀过去了,他现在只是觉得林桢宇年纪小,自己好像没有与他纠缠的必要。   林桢宇瞧江郁可无视他想进公司,只感觉他是在羞辱自己,觉得更生气了:“你这人怎么这样!好歹也要讲究先来后到吧!明明是我先认识他的!”   江郁可这时倒认真看他了。林桢宇确实骄纵惯了,江郁可听他这么说,不觉得他讨厌反而觉得他挺可爱的。   “你说先来后到,”江郁可看着他,问他,“你什么时候认识他的?”   林桢宇瞪他:“我上大一的时候就认识他了!”   “你现在是大二吧?”江郁可温和地说道,“那就算你认识他一年。”   “是!”   江郁可抿了抿嘴,弯着眼睛笑了一下:“可是我在他读大一的时候就认识他了。”   林桢宇猛地愣住了。   “这是我们认识的第六年,你说先来后到,那先来的也应该是我。”   “我确实没有那么好,但没办法,我真的很喜欢他。”江郁可跟林桢宇告别,“我先上去了,他急着要U盘。”   直到江郁可进了电梯,林桢宇才回过神。他咬着牙,眼眶瞬间红了,林桢宇觉得崔路一点都没说错,江郁可就是一个很有手段把傅黎商迷得团团转的小妖精!   怎么办啊,他急得直想哭,他好像连一点胜算都没有了。   作者有话说:   节日快乐哦各位 第21章 “偷走礼物的小孩。”   罗展源收到老板的命令,一早就在公司门口等着了。江郁可出了电梯迎面看见他,把手里的U盘交给了他。   “傅总在跟方总讨论方案,他让我来接您。”算起来这是罗展源第二次见江郁可,他上次见他第一个念头是江郁可长得真好看,第二次见他——也就是现在见到他,划过心头的仍然是这个想法,江郁可长得真好看啊。   傅黎商临走前特别严肃地告诉罗展源,让他把江郁可接到办公室。按照傅黎商当时的态度,以及罗展源对自家老板的了解,眼前这个长得特别好看的男人多半就是傅总的男朋友了。   江郁可忽略罗展源充满兴趣的眼神,客客气气地开口:“既然他在忙我就不打扰他了,本来我就是来给他送U盘的。”   上一次见面的时候办公室里还有一个林桢宇,因此罗展源下意识地把江郁可跟他做对比。每次林桢宇来傅黎商公司都要弄出很大的动静,生怕别人不去猜他跟傅黎商的关系。   “您不进去坐坐吗?”他困惑地问道,“傅总让您在办公室里等他。”   江郁可摇头:“我不进去了,我在还会让他分心。”   罗展源愣了一下,越发确定他肯定跟傅黎商有一腿。江郁可见他欲言又止的神情,以为他是害怕傅黎商的责怪,于是体贴地说道:“没关系,你回去工作吧,我发个消息跟他说一声就行。”   送走江郁可,罗展源魂不守舍地走到了前台。戚嘉嘉知道他是去接人了,可是她瞧他身后空空荡荡的,压根就没有人。   “人呢?”   罗展源心不在焉地晃了晃手里的U盘,显然是还没有回过神:“走了……”   戚嘉嘉有些惊讶:“走了?”   “走了。”   “怎么走了?”   “他说他不想打扰傅总工作。”罗展源愣愣地看着戚嘉嘉好一会儿,才终于把自己的魂儿捡了回来,“你知道吗?他走之前还对我笑,姐姐,我从来没见过笑得这么好看的人。”   戚嘉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犯花痴呢?”   “……真的!”罗展源怕她不信,有些急切地反驳她,“而且一般人找了像傅总这样的男朋友,肯定是很想炫耀的吧!可是我感觉他一点都没有想炫耀的意思!就是那种感觉……你能懂吧?”   戚嘉嘉颇有兴味地瞧着他:“哦?那如果你跟傅总谈恋爱,你会怎么做?”   罗展源抬头挺胸,理直气壮地说:“那我肯定把我们俩的合照贴在脑门上!让别人都知道我们两个在谈恋爱!”   “我怎么觉得你的语气像是好白菜被猪拱了?”   罗展源认真沉思了几秒钟,说道:“本来我是这么想的!现在我又觉得好像是傅总赚到了!”   戚嘉嘉笑得直不起腰。   给傅黎商发完消息,江郁可便坐上了车。从家里出来之前他就已经和傅黎商沟通好,送完U盘可以到处逛逛,所以事情真相压根就不是罗展源想的那样,江郁可只是纯粹不想浪费能够自由活动的时间。   他刚把车钥匙插进车里开起空调,手机便响了起来。是微信语音通话的提示音,江郁可好奇地看了一眼,来电人的名字让他冷不丁地心头一跳。   他拿起手机接了起来,很快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小可。”   江郁可一只手搭着方向盘,手指不由得蜷缩起来。他抿了抿唇,有些兴奋的好心情慢慢冷却了下来。   “沈哥。”他开口喊道。   “他们来找你了?”沈木秦那边有点吵,夹杂着不清不楚的说话声,“我刚从外地回来就听说了你的事情。”   “沈哥,每次你的消息都很灵通。”江郁可无奈地翘了翘嘴角,只不过语气里没半点笑意,“现在已经没事了。”   沈木秦似乎换了个地方,喧哗的背景音消失了:“你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前段时间出院了,现在基本好得差不多了。”   “那就好。”沈木秦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件事,他见过太多的黑暗,很多事也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得清的。   “自己注意点,好好保护自己。”到后来,沈木秦只是这么说道。   “好,我知道了。”   电话两边都沉默了片刻,江郁可手指用力摁着方向盘,看到指尖泛出微微的白才很轻地笑了一声,他慢吞吞地开口:“沈哥,是不是还有什么事?”   男人幽幽叹了口气:“我只是在考虑要不要告诉你。”   “你都打电话给我了,不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吗?”   “谁说的?我就不能是单纯地关心你?”   沉闷的气氛稍许活跃了些,双方心照不宣地笑了笑,沈木秦感慨道:“小可,还是你了解我。”   江郁可搭在方向盘上的手垂落下来,去抠*股底下的真皮座椅。这些动作都暴露出了他内心的紧张,但他开口的腔调依旧冷静:“沈哥,我们好歹认识了这么久,每次你想要告诉我不好的事情都会这样。”   沈木秦终于不再拐弯抹角,正色道:“昨天凌晨的时候,我手底下的人发现江金海睡在赌场里,然后他们就把他丢了出去。结果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发现他还在老地方睡着,天这么冷,他们担心出什么事,就汇报给我听了。”   江郁可听完,面部表情也没什么变化,很平静地问道:“那他冻死没?”   沈木秦一下子笑了出来:“没有。”   “那太遗憾了。”江郁可也跟着笑,他抬眼去看中央后视镜,里面的自己眉眼冷淡,像是笼了一层霜,看起来有点陌生。江郁可歪了歪头,静静地说:“沈哥,你再把他丢回去吧。哦,丢得离赌场远一点,省得你惹麻烦。”   “你明明知道的,”说这些时江郁可丝毫不觉得愧疚,指甲抠得太用力,他已经隐隐感受到了疼痛,“最想他死的人就是我。”   “小可,这次事情有点不一样。”沈木秦叹了口气,倒不觉得江郁可说的有什么问题,“况且就算他真的死了,会有麻烦的人是你而不是我。”   因为江郁可是江金海的儿子,这令人恶心又无法改变的血缘关系像一副枷锁,从他出生起就牢牢地捆住了他。   距离上次来这里好像已经过了很久了,但江郁可仔细算了算时间,发现也就短短几个月。   好像跟傅黎商在一起时总感觉时间过得很快,又或许是从前的日子太难熬,所以让他觉得时间过得很慢。   仍然是那扇漆掉光的铁门,沈木秦已经先到了,他不再穿令他别扭的西装,简单的黑色羽绒服衬得他的气质更加冷漠。江郁可用力推开门,铁门发出了“吱呀——”的响声。背后的光照了进来,江郁可看见了空气里浮动的灰尘。   江金海被放置在沙发上,半死不活的模样,身上却盖着一条崭新的棉被,应该是沈木秦特意买的。天花板上的灯泡似乎又坏了,两人只能借着外面的光线视物,江郁可低着头,看着沈木秦掀开棉被一角,露出了江金海瘦骨嶙峋的四肢。   江郁可终于反应过来第一眼那种不对劲的感觉从何而来,从前江金海喝醉酒也会这样,只不过喝醉归喝醉,至少还是有生气的,不像如今,紧紧闭着眼,面上浮着一层青色的白,不仔细看还真以为这是一个死人。   沈木秦见江郁可皱起眉,就伸手把他的衣袖往上拉。江金海的手臂上全是细细密密的针孔,江郁可瞳孔一缩,看向沈木秦。沈木秦和他对上视线,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出去说。”   单元楼的走廊非常狭窄,两人下了楼朝巷子外走。江郁可深深喘了口气,才终于找回自己错乱的呼吸。   “他是因为注射太多才会这样,过几天应该就会醒了。”沈木秦一边走一边低声开口,“小可,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有一段时间江金海一直没有出现在赌场,应该就是这个原因。”   巷子里照不到阳光,江郁可走得飞快,仿佛在这里多待一秒都会呼吸困难。沈木秦跟在他身后,把这两天查出来的事情都告诉他:“江金海好像偷了一批货,这些天一直有人在找他。你自己当心点,不要牵扯进去。”   江郁可猛地停住脚步,头顶上依旧是逼仄的天空,巷口吹来一阵寒风,他的手指冷到发僵。   他逃离了这么长时间,可是一切好像都没有改变。   过了半晌沈木秦才听到江郁可的声音,很轻很镇定地响了起来:“沈哥,如果你今天打电话来是让我给江金海收尸,我想我一定会很高兴的。”   说话间哈出的雾气迷了眼睛,江郁可连一秒都不想多待,告别沈木秦以后便匆匆离开了。   他把车停在不远的地方,直到他坐进车里,空调的暖风对着他的脸吹了好长时间,江郁可才觉得暖和了一点。   腹部的伤口已经长出了新肉,粉色的,留下了疤。这段时间傅黎商找到了一款祛疤效果很好的药膏,每天定时定点给江郁可涂上好几遍。   他自己不太在意疤痕,但傅黎商很在意,涂的时候又仔细又小心。   江郁可知道自己一直都是不幸运的,他经历过这么多不幸的事情,连过平静的日子都变成了奢望;可他又拥有了傅黎商的喜欢和爱,会让别人羡慕地说“他好幸福”,这么一想他好像又是极其幸运的。   现在他忽然明白过来,其实并不是幸运或者不幸运,原来什么事情都是要等价交换的。他得到了这么多,所以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他像是一个偷走礼物的小孩,把礼物还回去或是拿出相同价值的东西,只有这两种选择。   但是人都是贪心的,得到了就想一直拥有,江郁可不愿意付出了,他一点都不想还回去。   他没理由再为别人的过错买单,江郁可心想,我也不乐意了。   两人来得匆忙也走得匆忙,因此谁也没有注意到有一个人站在离那幢单元楼不远的地方,在他们出现以后就一直在静静地观察着他们。 第32章 “坦白。”   傅黎商是和江郁可前后脚到家的。   江郁可停车技术并不好,每次停车都要花好长时间。傅黎商降下车窗在车库门口按了两声喇叭,江郁可探出脑袋,小脸被空调吹得红扑扑的。他看着傅黎商,焦急地说:“你别催我。”   “我没催你。”傅黎商眼含笑意,“你慢慢来,别紧张。”   “你不要停进来了。”江郁可指挥他,“我今天想去外面吃。”   因为手术,江郁可这也忌口那也忌口,后来出院了傅黎商叮嘱营养师只准他吃清淡的,就怕会影响伤口愈合。虽然江郁可平时口味不重,但吃了这么长时间,嘴巴早就吃得没味道了。   傅黎商考虑了一下,答应了:“吃什么?”   这时江郁可终于停好了车,他走过来,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傅黎商偏过头看他,两人对视,江郁可冷不丁地开口:“我刚才去见江金海了。”   傅黎商见他如此淡定的表情,挑眉,有些惊讶:“然后呢?”   江郁可沉默了几秒钟,回答:“我想吃火锅。”   “这就是你的条件?”傅黎商很快反应了过来,觉得好笑。   “是。”江郁可担心傅黎商不答应他,又退了一步,“我们可以吃鸳鸯锅,你放心,我不会吃辣锅的。”   “好。”傅黎商应他,“你想吃哪家?”   得到满意的回答,江郁可高兴了,低头给自己系上安全带,让傅黎商赶紧开车,生怕他下一秒就反悔。   “就你读大学的时候我们经常去吃的那家吧。”   “怎么突然想吃这家了?”   “不知道。”江郁可说道,“就是回来的路上突然想吃了。”   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天黑以后气温变得更低,车载广播提示市民冷空气来临,近期要注意保暖。   “好像要下雪了。”   在很多人心里冬天最受人气的美食就是火锅,江郁可说的这家火锅店开了几十年了,深受C大学生的喜爱。从前两人去吃之前都会安排一个人先去拿号,不然要排好长时间的队。   傅黎商刚停好车江郁可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拉开了车门,男人慢悠悠地坠在他身后,思考着江郁可提的那句“江金海”更深层次的含义。   火锅店的店面不大,但整理得很干净。两人进去的时候店里竟然没什么人,老板说是因为期末考试陆续考完了,很多学生都已经回家了。傅黎商西装大衣的装扮看起来太显眼,寥寥几桌在吃火锅的学生们纷纷向他们行注目礼。   傅黎商被人看惯了,神色不变地带着江郁可进了里面的包间。包间并不大,除了一张四人桌几乎没有其它空间了。刚才在大厅时迎面都是一阵一阵的汤底香气,江郁可的食欲被勾起来,入座以后恶狠狠地盯着菜单,傅黎商瞧着他那副模样,暗想自己平时也没饿着他啊。   先上的是汤底,红通通的辣味汤底混着浓郁的白汤。傅黎商先涮了肥牛,隔着锅里涌上来的雾气去看对面的人:“现在你可以说了。”   蘸料是油碟和麻酱,江郁可用筷子夹着肥牛,垂着眼睛漫不经心地说:“早上不是给你送U盘吗?出来的时候沈哥给我打电话,说江金海快死了让我去看看。”   江郁可和傅黎商不同,他性格温顺内敛,也不怎么发脾气,与他相处过的人都会觉得他性格很好。而此刻江郁可说这些话时神情讥讽,言辞刻薄又冷漠,傅黎商似乎是第一次见到他的这一面。   它仿佛是一片孤零零的领域,被江郁可单独隔开,藏在最阴暗的角落。像是阳光与影子,从前展现在傅黎商面前的都是光亮,而影子默默陪伴着江郁可,构成了他的成长轨迹。   非常真实,也非常陌生。   “理由呢?”傅黎商静静地听他讲,顺着他的话继续这个话题。   江郁可抬眸,冷若冰霜的面容。他的嘴唇一张一合,傅黎商看懂了他的口型。   “沈哥说他偷了一批货,很多人在找他。然后让我当心点,他担心这群人会找到我。”   “那你怎么考虑的?”   “当然是报警。”江郁可瘪瘪嘴,不耐烦的语气,“回来的路上我就一直在想要怎么办,后来我突然发现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他自己想死凭什么又要拖着我?”   肥牛已经熟了,店家切得很薄,放进嘴里是入口即化的感觉。江郁可蘸着油碟一连吃了好几片,傅黎商敛着眸子,给他倒了一杯旺仔牛奶。   “那你报警了吗?”   江郁可咕咚咕咚把一杯牛奶喝进肚子,杯子落在桌上时发出轻微的一声响,像是沾染了一丝怨气。   “明天就去,明天一早醒来就去。”   傅黎商看着那杯喝完的牛奶,很不明显地翘了翘嘴角:“好,我陪你一起去。”   菜已经上齐了,毛肚虾滑酥肉冻豆腐都是江郁可喜欢吃的。江郁可被禁食太久,好不容易碰上一顿火锅,连胃口都比平时好了不少。   两人自顾自地低头吃了一会儿,江郁可把喜欢吃的都吃了一遍,自己又主动接上了刚才的话题。   很多事情似乎都是这样,最难启齿的往往都是第一句话。只要越过了第一句,后面的就会变得越来越容易。   这是他心里最深的一块疤,每当快要愈合的时候就会被人狠狠撕开,露出里面腐烂丑陋的血肉。   他为此痛苦、煎熬了好久好久,却永远等不到它的愈合。   此时的江郁可尖锐、易怒,好似一只充满戒心的刺猬,却把柔软的肚皮朝向了傅黎商。   他好像破罐子破摔了,也不再那么害怕傅黎商发现他的不堪,每句话都带着深恶痛绝的恨。傅黎商从他有些错乱的话语里组织出了他的童年,锅底不再沸腾,横贯在他们中间的雾气慢慢消失了。   有些陈旧的窗棂上结了细细的水珠,一部分承受不住重力,沿着墙壁缓缓淌了下来。   包间里安静了下来,江郁可尽量控制住暴走的情绪,看似冷静地问道:“……宝宝,你会害怕吗?”   傅黎商明知故问:“害怕什么?”   “害怕……”江郁可眨了眨眼睛,终究还是避开了男人探究的目光,“我。”   灼热的神经缓缓冷却,江郁可突然像漏了气的皮球,那些积攒起来的勇气瞬间泄得干净。他低下头,掩饰性地去看傅黎商的袖扣,有些僵硬的语气:“他是我父亲,可是每一天我都盼着他能消失。”   “你是不是有点害怕?”江郁可本就敏感,刚才傅黎商的异样他都看在眼里。他笑了笑,笑容看起来有点苦:“觉得我很陌生?”   傅黎商沉默片刻,伸长手,用手指去勾江郁可发颤的指尖。他稍微用了点力,江郁可的手指被他缠在手里,密密地包裹着他。   胸口酸酸涨涨的,像是有什么要呼之欲出。男人开口的语气很温柔,他察觉出了那种感觉,是心疼。   “我很高兴。”手指变成了手掌,傅黎商把他的手拢进自己的掌心,“你愿意主动跟我说这些话。”   吃完火锅出来的时候一阵寒风扑面而来,江郁可缩了缩脖子,傅黎商牵着他朝街对面走。   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是一个被遗漏的细节。傅黎商觉得困惑,便问出了口:“你说早上去找的江金海,可是你是晚上才回家的,中间这段时间你去了哪里?”   江郁可眼神忽然变得有点飘,纠结了一会儿才说道:“去了我们以前看电影的那个电影院。”   傅黎商愣了一下:“你去看电影了?”   “没有。”   他只是把车停在电影院门口,然后在车里坐了一下午。有许多情侣从电影院进去,再从电影院出来,他们脸上洋溢着相同的笑容,像极了从前的自己。   江郁可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一直在让爱人伤心,就是因为自己的处处顾忌。   路灯拖出暖色的影,天空好像有什么坠落了下来,细碎而纷扬。江郁可仰起头,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宝宝——”   “嗯。”傅黎商抬手抹掉落在他脸上的雪花,笑道,“下雪了。”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做了修改,清除缓存可以看修改章,结合这一章一起看观感更佳。   最近状态不太好,有时候好像并没有写出自己想表达的意思。已经在尽力调整了,会努力写出更好的内容!冲冲冲! 第33章 “因与果。”   昨晚吃完晚饭便开始下雪,一开始只是细碎的小雪,后面越下越大,等傅黎商和江郁可回到家,路边的灌木丛上已经积起了薄薄的一层白。   皑皑白雪遮盖住了很多景象,像是为了印证自己的决心,江郁可穿戴整齐便要出发去警局。   傅黎商跟罗展源交代完公司里的一些事就跟着江郁可上了车,他伸手捏了捏江郁可的脸,跟他提了一嘴。江郁可把他的话听了进去,警局里接待两人的是傅黎商那个不太熟的警察朋友。   现在也不算不熟了,最近两人接触得多,朋友性格比较外向,看见傅黎商和江郁可敏锐地察觉到有重要的事,给他们倒了杯水,笑着说:“坐。”   这是一间单独的谈判室,他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扫过,然后定格在江郁可脸上:“请问有什么事吗?”   江郁可穿了和昨天一样的羽绒服,衣服白皮肤也白,看起来最多只有二十出头。他伸手去拿放在自己面前的那杯水,手指微微蜷缩,傅黎商用余光一直观察着他,注意到了他的紧张。   “我要报案。”他抿着唇,静静开口,“江金海吸du。”   “还有贩du。”   从进警局到出来一共也就二十分钟,其实江郁可并不知道详细内容,更多的还是要让警方自己去调查,因此他们立好案之后便离开了。下过雪的第二天格外冷,江郁可站在路边哈出一口白雾,若有所思地望着街对面的某一处。   傅黎商用手背碰了碰他露在外面的手,很冷,他叹了口气,抓着他的手放进了自己的大衣口袋。江郁可回过神,困惑道:“怎么了?”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这次他会被判几年。”忽然迎面吹来一阵冷风,吹得江郁可眯了眯眼。傅黎商等着他的后半句话,但是等了好一会儿,江郁可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警察朋友的动作很快,下午警局那边就有了新的进展。他们去了小区并没有找到江金海的身影,巷子里的监控基本都是摆设,警方把附近能用的监控都调了出来,再根据小区里的住户提供的线索,最后在离巷子两条街的十字路口处发现了带走江金海的那辆黑色轿车。   本来江郁可还在遗憾应该昨天就报警的,但朋友打电话给傅黎商,告诉他江金海被带走的时间——就是在江郁可离开后不久,似乎江郁可刚离开,就有人进了小区把人带走了。   “我们在他家里找到了一些东西。”这些“东西”是指被江金海一不小心丢到地上的针筒,后来滚到了沙发底下,被警方找到带到了鉴定科。鉴定结果出来以后警方对这个案件愈发重视,因为从针筒里查出来的是一种新型的药物,从来没有在市面上流通过。这些都是内部消息,所以朋友并没有对傅黎商透露。   他只是说:“最近你和你的男朋友注意安全,有什么事立刻给我打电话。”   傅黎商拒绝了朋友提供警方保护的举措,美名其曰是不想影响正常生活。后者一想也是,傅家那么大的本事,保护两个人那不是绰绰有余。   任影蓉接到儿子电话的时候正在做美容。傅黎商从来不是那种会仗着家里权势胡作非为的人,成年以后工作上和自己私人的事情都很少会去麻烦父母。他一向都是自己的事自己去解决,解决不了就去找贺铭灏商量,仔细算起来贺铭灏帮他解决的问题比傅家帮他解决的还要多。   他一般不会动用家里的关系,傅行知从小就给傅黎商灌输低调的思想,久而久之他的朋友甚至都要忘记傅黎商是傅家唯一的继承人。   “妈。”通过手机傅黎商的声音有点失真,“我想跟江郁可回家住几天。”   任影蓉脸上的面膜是刚贴上的,美容院给任影蓉推荐的面膜越来越贵,今天用的这款一片要几千块钱。她听着傅黎商看似寻常的语气,立刻摘掉面膜坐了起来往外走,躺在她隔壁的另一位太太见到她习惯性地把面膜丢进垃圾桶,哀叹真是会败家。   “怎么了?”任影蓉有些紧张地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傅黎商把事情简单地概括了一下,“其实景馥园也挺安全的,我就是不太放心,觉得还是你们那边安全一点。”   傅家二老住在宁区,宁区并不是一个行政区,而是一片别墅区。位于C市的南边,里面住的都是C市有头有脸的人物,虽然傅家很有钱,但单单只凭钱,傅家并不能住进宁区。   宁区的别墅不多,只有几十栋,占地却极广,绿化做得特别好,别墅区里还有保镖24小时换班巡逻。这两人能回来住,任影蓉高兴得不得了,但是她随即考虑到另一件事:“小可呢?他愿意过来吗?你也知道他那个性子,我怕他住不习惯,到时候又自己默默忍着……”   看来江郁可已经给任影蓉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傅黎商失笑道:“你别担心,我会跟他说的。”   江郁可知道这件事情后惊讶了片刻,转念一想又觉得傅黎商说得很对。他本来就是个麻烦,傅黎商这么做能减少麻烦,他没有理由拒绝。   去宁区之前他也问了一个问题,同任影蓉问的类似:“我去你们家……阿姨他们会不会不习惯啊?家里突然多了一个人什么的……”   “还有,我应该要买礼物吧?我听说去长辈家里都要带礼物的。”   傅黎商这回是真笑了出来,他去捏江郁可的鼻子,直到他皱起眉呼吸不畅拍掉他的手才出声:“江郁可。”   “是我们家不是你们家。”傅黎商纠正他错误的想法,“不用买,什么都不需要。你去宁区住他们都很高兴,我妈已经在制定跟你的出游计划了。”   江郁可愣住:“……什么出游?”   “就是让你陪她逛街买衣服买首饰。”这件事好像激起了傅黎商痛苦的回忆,他的语气透露着无奈,“我跟我爸都不愿意陪她,现在她好不容易盼到了你,肯定会想方设法的让你陪她出去玩。”   “可是我也不懂这个。”   “没关系,你并不需要懂,你只要陪着她,说这个好看那个不好看就行了。”   江郁可的人生里一直缺乏“母亲”这个角色,因此乍一听任影蓉对他的期待,紧张之余还有一种很新奇的感觉。   当天晚上两人便到达了宁区,正好是临近晚餐的时间点。任影蓉特意问了傅黎商江郁可的喜好,让阿姨做了好几个他喜欢吃的菜。   好在宁区的别墅构造和景馥园的有些相似,一开始听着傅黎商的描述,江郁可以为傅家二老住在城堡里,直到进门以后见到现代家具才松了口气。   任影蓉一看到江郁可就凑了上来,一会儿挽着他去看院子里她新买的花一会儿拉着他问他护肤心得。江郁可哪有什么心得,在这方面他比傅黎商还要粗糙,最多就是现在天气冷了,早晨起来洗完脸他挤一点傅黎商的乳液涂涂脸。   “哎呀小可你真的好白啊!到底是怎么保养的啊我真的好羡慕!”   任影蓉一边说一边还要上手,摸一摸江郁可的脸摸一摸江郁可的手。江郁可也不能躲,只能任由她动作:“呃,我没养,它自己长的……”   “伤口恢复得怎么样啦?我打电话问傅黎商,他总说好了好了,我都怀疑他在敷衍我。”   江郁可把那句“好了”咽回肚子里,立刻换了种说法:“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那就好。”任影蓉笑眯眯的,丝毫不觉得哪里有问题。她给江郁可剥橘子吃,说这是饭前水果,开胃的,现在吃了过会儿能多吃点。   江郁可受宠若惊,乖乖张嘴,酸酸甜甜的橘子入了口,任影蓉直夸他好乖。   “不用急着去上班,再休养一阵子再去,一定要把身体养好。”   “好。”   傅黎商和傅行知父子俩站在不远处聊着工作上的事,两人不约而同地竖起一只耳朵听这边的聊天内容。傅黎商越听越奇怪,问傅行知:“‘好了’跟‘好得差不多了’不是一个意思?”   “我妈怎么总是动手动脚的。”傅黎商的眼神渐渐复杂起来,“她当是在摸猫呢。”   傅行知瞧着任影蓉剥橘子的动作,接上儿子的话,语气也有点奇怪:“她都好多年没给我剥过橘子了。”   外面的雪已经化得差不多了,雪后的空气冷冽而干净。客厅里的光影温馨,隔着厨房的那扇门都挡不住食物的香气。那些光影渐渐落进了江郁可的眼里,他的眼睛也亮了起来,望向傅黎商的时候专注得令人心动。   四人的晚饭正好坐满了一个方桌。整顿饭江郁可的碗就没空过,到后来他实在吃不下了,傅家人才停止给他夹菜的动作。   吃完晚饭江郁可跟任影蓉坐在沙发上聊天,他吃得太饱,傅黎商坐在他身旁,揽着他给他揉肚子。在长辈面前江郁可有点不好意思,推了推他的肩膀,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宝宝……”   任影蓉听到这个昵称怔了一瞬,只见傅黎商面色如常地应了声,把放在他腰上的手收了回来。   母亲弯了眼,笑得愈发开心了。   晚餐很好,气氛很好,所有的一切都刚刚好,傅黎商的手机在此刻突然响了起来。   是警察朋友的电话,傅黎商用右手拿的手机,江郁可坐在他的右侧,正好能听清听筒里的说话声。   “傅总。”他开口,“找到江金海了。”   “在哪里?”   “一小时前,有群众报警说在郊区发现一具尸体。”电话里的声音顿了顿,平静地叙述道,“我们刚做完身份比对,确认死者就是江金海,初步判断死亡时间是在两个小时前。”   “我刚才打江郁可的电话他没有接,不知道他是不是和你在一起?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让他现在来趟警局?”   傅黎商偏头去看江郁可,发现他眼里的那些亮光摇摇晃晃,慢慢黯淡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嗯,拔掉刺以后才能快快乐乐的生活。(这是最后的波折啦!结束之后就是甜蜜日常了!) 第34章 “女装?!”   傅黎商陪江郁可到了警局,附近的酒吧发生了一场打架斗殴事件,如今警局大厅里站着七八个年轻的大学生,这么冷的冬夜这些男生女生穿得一个比一个少。两人进去的时候其中一个男生酒还没醒,仍然沉浸在酒吧的光怪陆离里。他坐在地上耍酒疯,警局里的一位警察拉着他,无奈又严肃地喝道:“你先起来!起来好好说!”   警察朋友从办公室里走出来接待了他们,他的脸上带着倦容,见到两人以后开口:“请跟我来。”   江金海的尸体被放置在技术科,法医告诉他们他的尸体需要进行解剖才能查明真正的死亡原因,问江郁可愿不愿意。江郁可没有什么不愿意的,反正到头来也是一把骨灰的事情。   “他在里面,您可以进去看一看他。”法医戴着口罩,露出来一双极度冷静的眼睛,他微微颔首,对江郁可说道:“节哀顺变。”   警察朋友被领导传唤,临走前叮嘱法医之后要送他们离开。技术科的门微微敞开着,从门口望进去能看到中央的床上有人安静地躺在那里。江郁可站在原地望了一会儿,最后摇了摇头,冲法医开口:“我不进去了。”   法医愣了愣,江郁可的脸色算不上好,警局里开着暖风空调,傅黎商听到他的话以后默不作声地去碰了碰他的手背,果不其然,江郁可的手冷得让他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   傅黎商的动作让江郁可回过神,他转头去看他,像是为了得到他人的认同,江郁可嗫嚅着唇,对傅黎商重复道:“我不进去了。”   “我不想进去。”   “好。”傅黎商干脆牵住他,抓住他汗湿的掌心,镇定地附和他,“那我们不进去了。”   江郁可的脸上又浮现出了淡淡的厌恶,这扇敞开的大门之于他而言仿佛就是什么龙潭虎穴,一旦江郁可踏进去,那些好不容易摆脱的梦魇可能又会缠上他。   大厅里仍旧混乱,事态已经从一个醉鬼演变成几个醉鬼发酒疯,他们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胡闹,拦住了警局的大门。傅黎商与江郁可出来时被大厅这一幕震撼到,朋友也参与了这场混战,有一个脸上化了浓妆的男生挽着他的胳膊“哥哥”“哥哥”的喊他。法医似乎对这种事司空见惯,径直从他们中间走过去,给后面两人开路。   手臂一重,有一个喝得男女不分的男生跌跌撞撞地撞了上来。法医露出来的那双眼古井无波,在他开口之前抢先一步开口:“我过会儿要去解剖尸体。”   男生怔了怔,酒精令他的大脑反应异常迟钝,他费力地思考着法医这句话的潜台词。   “下午我刚解剖完两具无名男尸。”法医故意吓唬他,“你确定要抓着我?我刚刚忘记洗手了。”   江郁可很不合时宜地笑了一声。   这声笑倒把其他两人吓到了,毕竟江金海明面上是江郁可的父亲,如今他还躺在里面,江郁可笑得也太诡异了。   “江郁可。”傅黎商喊他。   “我没事。”江郁可敛了笑,甚至反过来让傅黎商不要担心。   然而两人朝夕相处,大部分时候傅黎商还是能把握江郁可的情绪。男人注意到他眼里快要溢出来的难过,低声安慰他:“不会有人怪你。”   “你不进去也不会有人怪你,没有人会来指责你做的选择。”   傅行知跟任影蓉在家里焦急地等着两个小辈,江郁可回来的时候脸色苍白。任影蓉立刻迎上来,对上儿子的眼神,体贴道:“小可,阿姨已经把房间收拾好了……”   “我们先上楼吧。”江郁可点头,任由傅黎商带着他上了楼。   两人住的是傅黎商自己的房间,假如没有警察朋友的这通电话,江郁可这时应该在认真参观这间房间,两人会对傅黎商的成长轨迹进行讨论。可是此刻江郁可只是匆匆洗漱完,同傅黎商一起上了床。   从警局回来的路上江郁可表现得依旧淡定,但他越是淡定傅黎商越是担心。傅黎商不敢睡太沉,到了后半夜身侧果然传来了轻微的响动。   床头灯亮了起来,傅黎商偏头就看见了江郁可的眼泪。他像是被梦魇攥住,紧紧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已经被眼泪打湿了。   “江郁可,江郁可。”男人不断唤着他的名字。   江郁可猛地睁开了眼睛,现实与梦境颠倒,他愣愣地对上傅黎商担忧的面容。男人替他伸手擦眼泪,心疼地问:“是不是做噩梦了?”   他听到了一声呜咽,江郁可撞进傅黎商的怀里,搂着他的脖子失声痛哭起来。   傅黎商被他撞上床头,眼泪瞬间洇湿了他的睡衣领口。男人静静地回抱他,江郁可哽咽道:“宝宝……”   “嗯。”男人应他,摸了摸他被冷汗浸湿的头发,“我在。”   江郁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颠三倒四地讲:“……我应该高兴的,明明我一直在等这一天的到来,可是我为什么一点都笑不出来……”   “我真的恨他,我看到他躺在那里,你看到他的脸了吗?我真的好害怕。”江郁可哭得睁不开眼睛,“他从来都没有给过我一个家,凭什么要反过来质问我,凭什么又是我的错!”   江郁可好像陷在了自己的情绪里,无论傅黎商对他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男人只好捧起他的脸,去吻他脸颊的眼泪,他伤心的眼睛。苦涩的咸流连于唇舌之间,傅黎商怕他哭得太伤神,不停地安抚他:“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做得够多了,你不要觉得愧疚。”   男人低沉镇定的安慰终于让江郁可慢慢脱离了噩梦的包裹,他的睫毛一簇一簇地黏在了一起,江郁可怔怔地望着傅黎商,终于冷静了下来。他凑上来,和男人依偎在一起,把自己的眼泪都蹭到傅黎商脸上,哑声开口:“宝宝,我刚刚做噩梦了。”   “我知道。”男人捏了捏他的后脖颈,低低回答,“梦和现实都是相反的,你说梦里的自己没有家,可是你现在有家了。”   -   警察朋友在几天后把事情的后续告诉了江郁可,前一天江郁可刚把江金海的骨灰处理干净。他回了江金海住的小区,在楼底下找了个有土的地方把他的骨灰丢了进去。   警方根据线索已经找到了那批人的踪迹,正在筹划把他们一网打尽。傅黎商跟江郁可在宁区住了半个月,在半个月以后回了景馥园。   同一时间,江郁可终于把自己养好,回到了甜品店上班。   在江郁可请假休息的时间里,傅黎商顺带做了一件事。这是他在去上班的路上,傅黎商打电话来告诉他的。   “我用你的名义买下了甜品店的那个店面,所以按道理来讲你才是老板。”   江郁可头疼道:“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   “我忘记了。”傅黎商理直气壮地讲,“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只跟你们老板说了这件事,主要是我怕你请假太久她会对你有意见。”   这样她对我的意见会更大吧!江郁可停好车,远远地就看见老板站在甜品店里在冲他招手。   “小可——”老板笑靥如花,热情地上前,“好久不见呀!”   临近年关,整个大学城的学生都在准备期末考试。如今店里坐满了人,都是在图书馆抢不到位置的学生。蔺鑫每天都来,昨天老板透露江郁可今天回来上班,今天他把自己收拾得人模狗样的,一看到江郁可眼睛都亮了。   “我的模特终于来了!”他凑上来一直盯着江郁可,蔺鑫眼尖,一眼就察觉出江郁可外貌上的改变,“好像胖了一点。”   “不过没关系!胖一点也好看!”   在宁区住的半个月阿姨每天换着花样给江郁可做好吃的,他想不胖都难。蔺鑫今天不仅人来了,还带来了模特所需要的服装。店里的学生们都在复习,他也不好一直大声说话。仗着人高马大,蔺鑫拿着服装,直接拉着江郁可出了甜品店。   “你——”江郁可力气没他大,只能被拖着走。蔺鑫把他拉到江郁可的车旁,示意了一下自己手里的袋子:“你开下车门。”   “你怎么还想着这件事?”江郁可也头疼这个男大学生,“都说了我不会答应的。”   “你不答应我真的会伤心死的。”蔺鑫虽然笑着,但眼神极其认真,“我想出国留学,但没有合适的作品就拿不到offer。江郁可同学,你就帮帮我吧!这个比赛真的很重要!我真的很想出国读书!”   “可是我真的帮不了……”   “要不你先回家试试服装!试完以后跟我说说感想!如果真的不行我们可以再继续谈谈!”   江郁可本来是很抗拒的,但听到蔺鑫为了读书也多少有些动容。他自己是半路辍学的,所以蔺鑫正好踩到了能让江郁可心软的地方。   很快车门便解了锁,蔺鑫迅速把衣物袋放进了车后座。他关上车门,脸上的笑容灿烂极了:“噢耶——”   江郁可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如果他没记错,蔺鑫当初说让江郁可当模特,提出的是让他穿女装。   他本就是一个很容易心软的人,而这次好像心软得太快,突然上了一个大当。江郁可随即弯腰打开车门,把手伸进了衣物袋。   柔软服帖的丝绸质感,懂行的人会发现这套衣物价值不菲。江郁可愣愣地瞧着手里的裙摆一角,一下子觉得头更疼了。   作者有话说:   不会穿的噢,只是回家会被傅总发现然后狠狠这个那个。(呜呜,我真的很好色。) 第35章 “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   江郁可重新回到店里,蔺鑫被同学叫走,甜品师进了后厨。眼下冰柜旁只有江郁可跟老板两个人,后者拉了拉他,笑得意味深长:“小可,你早点跟我说啊。”   “说什么?”   “一开始我以为是自己赚到了,这么低的工资竟然真的能招到人。”老板越想越好笑,“没想到是我单纯了,原来富二代来我店里体验生活了。”   江郁可尴尬极了:“我不是……”   “你都把这个店面买下来了还跟我装什么!”老板笑着用肩膀撞他,以为他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贴心地说,“放心,我谁都没有说,连菲菲都没有。菲菲当初只跟我说有一个朋友想找工作,我早就该想到的,她的朋友都不是一般人。”   “哎呀!”她双手合十拍了拍掌,“现在你才是老板!以后我就是在为你打工了。”   江郁可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毕竟傅黎商确实买下了这个店面,当初给他请假的理由也是要出去旅游而不是住院,这样一合计江郁可就更像富二代了。老板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不再调侃他,敛了笑容真诚地说道:“小可,真的很谢谢你,一直以来我都想开一家甜品店,可是店里每个月的利润全用来付房租了。现在你愿意免费把店面给我用,以后我就可以在甜品上多花点功夫了。”   老板说得如此真挚,江郁可对上她的目光,硬着头皮应道:“没关系的……反正我也在这里上班。”   随后两人又聊了几句,有学生走过来点奶茶,他们便收了话茬。这两天店里人多,到了下班时间仍旧有很多学生坐在店里。   老板挥挥手让江郁可赶紧回家,蔺鑫在店里复习了一天,眼见着江郁可要离开立马凑了上来刷一刷存在感:“江郁可同学!请不要忘记答应我的事情!”   江郁可睨着他,没好气地回:“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你不能反悔的!”一米八八的男大学生靠过来,拉着他跟他撒娇,“我们早上明明就说好了!”   蔺鑫长得高,猛地贴过来顿时让人觉得呼吸都逼仄。江郁可被他过于亲密的肢体动作吓了一跳,连连改口:“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先放手,我回去考虑考虑还不行嘛。”   这句话像一颗定心丸,蔺鑫这才放下心。摆脱男大学生纠缠的江郁可驱车回到家,转头瞧着后车座上的衣物袋,苦恼地挠了挠头发。   算了,要不先放在车里吧,江郁可自暴自弃地思考,反正能拖一天是一天。   家里没亮灯,说明傅黎商还没回来。江郁可拿钥匙开门的时候又在想,家里这个门又繁琐又烦人,傅黎商到底什么时候能给他录指纹啊?   每次他跟傅黎商提这件事的时候都被男人搪塞过去,江郁可知道他是没什么安全感。但好歹两人结婚有一段时间了,这点信任总得给他吧?   忙活了一整天,江郁可回到家困意就上来了。他现在没什么胃口,打算先睡一觉再起来吃东西。上楼洗澡的时候傅黎商也回来了,浴室里氤氲着雾气,江郁可听到敲门声关了水龙头,听到了男人的声音:“江郁可,你把车钥匙放哪里了?”   “怎么了?”   傅黎商叹了口气,想笑又担心江郁可会恼羞成怒,只好尽量平静地说:“你把车停到车库门口了,我车停不进来。”   这么长时间了江郁可的停车技术也没有丝毫提升,他打开水龙头,故意让水声掩盖自己的不自在:“哦,在我衣服口袋,衣服挂在外面。”   等到傅黎商找到车钥匙下楼之后,江郁可突然反应过来那套放在后车座的衣物。他下意识的觉得慌张,但随即又抱有庆幸,祈祷傅黎商看不到它。   然而墨菲定律时时刻刻体现在日常生活里。江郁可穿着睡袍出了浴室,正巧看见傅黎商紧皱着眉,拿着那个衣物袋走了进来。   “江郁可……”男人瞧着袋子里的黑色长裙,很费解地看他,“这是什么?”   “这是……”江郁可心里哀叹了一声,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原本傅黎商看到这条裙子的时候还以为是江郁可特意买来送给任影蓉的,所以才替他拿了上来。然而此刻他注意到江郁可难以启齿的神态,心中疑虑更深:“什么?”   “我……”江郁可怎么也说不出口这是蔺鑫给他让他穿的,他伸手,从傅黎商手里夺过那个袋子,直接丢到了床的另一边。丢完以后他坐在了床边,抬起头说道:“你听我解释。”   卧室里开着空调,江郁可刚洗完澡,脸颊还晕着一片红。这些天两人在宁区过得平稳又安宁,傅黎商看着爱人慌张的举措,控制不住地去猜想江郁可买这条裙子的目的,还有这条裙子的主人。   那种压抑在心底的恐慌渐渐漫了上来,蠢蠢欲动着,掠夺他的理智。   傅黎商慢慢半跪在他的面前,他身上还穿着笔挺的西装,衣冠楚楚的模样。灯光在他侧脸投下一片阴影,男人微凉的手触上了他的皮肤,沿着他光滑的小腿缓缓向上,最后停在了大腿根部。他认真盯着自己掌心下细腻发白的皮肉,很冷静地询问:“江郁可,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   江郁可被他摸得浑身发痒,一听他的语气眼皮狠狠跳了一下。他刚才只顾着“蔺鑫让他穿女装”这件事,差点忘了不久前傅黎商也是一个很容易被刺激的疯子。   他正想开口解释,傅黎商猛地用力,直接把江郁可推到了床上。腰间一松,浴袍松散开,江郁可里面只穿了一条内裤,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傅黎商就已经把那唯一一条内裤给他扒了下来。   “你你你……你干吗!”江郁可顿时急了,他抬脚去踹他,却没发觉这个动作反而给了男人可趁之机。傅黎商顺势抓住他的脚踝,偏过头,狠狠在他腿上咬下了好几个印子。   江郁可疼得哀哀叫了声,腰瞬间软了。   男人高大的身躯俯了下来,他攥着江郁可的唇瓣接吻。一阵一阵的热涌上来,江郁可热得发昏,无力地去推他的肩膀,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   傅黎商感受到他的抗拒,好心放开他的唇,低头舔舐他光洁的脖颈,给了他一点喘息的时间。   “江郁可。”他漆黑的眼睛定定地锁着他,语气平静,仿佛风雨欲来,“她知道吗?你那么敏感。”   “你看,你上面在哭,下面也在哭。我都没怎么碰你,你就已经把我都弄湿了。”   江郁可被男人的荤话搞得脸更红了,他又气又急,红着眼睛喊他:“傅黎商!你又发什么疯!”   他很少喊他的名字,然而这三个字仿佛是催化剂,更刺激到了傅黎商。他嗓音一沉,抓着江郁可的腰又去咬他。江郁可被他弄得又疼又热,傅黎商太了解他,痛楚中夹杂着一些会让他失控的情绪,他咬了咬牙,尽量让自己不和傅黎商一起发疯。   “我发疯?我是在发疯。”傅黎商望着他哭泣的面容,紧紧贴着他,着迷般地嗅着他身上的气息,很奇怪地笑道,“我就应该把你一直关在家里,让你每天只能这么对我哭。”   他再一次感觉到了疼痛,江郁可疼得蜷缩起来,理智像绷紧的弦在崩溃的边缘。他感受着身体慢慢脱离掌控,流着眼泪去咬男人的喉结,恨恨地骂:“你是属狗的吗!”   “这个不是送人的!这是别人给我让我穿的!”江郁可觉得羞耻,把这些情绪都怪到了傅黎商头上,“说是让我当模特!我根本就没有答应!”   这个听起来就很离谱的解释终于让男人稍稍冷静了下来,然而他的眉头拧得更紧了:“是谁?”   关键是这个吗?!江郁可气得想笑,咬他的时候更用力了:“以后先等我把话说完。”   “我给了你时间,可是你好像不太想说。”   “那是……”江郁可回想了一下似乎确实也是这样,他可不像男人那么不讲道理,思考了几秒钟点头,“好吧是我的错。”   他被男人抱在怀里,适应了以后又有点不满足,不自觉地动了动。这时探讨谁对谁错反而很煞风景,但是江郁可非要先把这件事解决完,他搂着傅黎商的脖子向他道歉:“对不起,是我不好,我只是有点不好意思说这件事,没考虑到你。”   “不过你也有错。”傅黎商脖颈上也有几个鲜红的牙印,都是江郁可咬出来的。他用舌尖安抚似地在那些牙印上划过,蹙着眉说道,“你也要向我道歉。”   江郁可这个举动无疑不是在引火烧身,傅黎商用唇瓣去碰触他耳后细嫩的皮肤,也跟他坦白,嗓音低沉沙哑:“对不起,我只是太害怕了。”   “有时候我也会做噩梦,梦里你消失了,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你。”   他身上还沾着他未干的眼泪,傅黎商凝视着他染了情绪生动而鲜活的五官,痴迷地呢喃:“江郁可,我好爱你。”   作者有话说:   因为限制,实在写不了太多,只能尽力了。别锁我别锁我审核美女谢谢你你是世界上最漂亮的美女 第36章 “有点想你。”   许是被那条黑色长裙刺激到,今晚的傅黎商一直处在失控的边界。后来江郁可实在没力气了,他蜷起身体,男人抚摸着他背脊漂亮的蝴蝶骨,江郁可偏头看他,拍掉了他的手,嗓子干到冒烟:“宝宝,我好累。”   傅黎商起身出去给他倒了杯水,回来低头喂给了他。江郁可眼皮耷拉着,昏昏欲睡的模样。男人抱他去洗澡的时候他都没睁眼,把人放进浴缸以后他才开口:“我明天要上班的,明天肯定要迟到了。”   傅黎商蹲在他面前,平静地直视他,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嗯,迟到就迟到吧。”   水声响起,江郁可拿着湿漉漉的手给了他一巴掌。不过这巴掌看上去软绵绵的,不像斥责倒像是调情。   他手腕上还有一圈红痕,也是傅黎商的杰作。男人抓过他的手亲了一下,今晚第三次询问江郁可:“那个让你穿女装当模特的人是谁?”   江郁可掀起眼皮,懒懒地回答:“都说了是一个大学生,应该是附近学校的,我也没问他是哪个大学的。”   “明天开始不准他进甜品店。”傅黎商沉着眼望他,霸道无赖的语气,“不然就不是一条裙子的事情了。”   江郁可去揪他的头发,无可奈何的口吻:“我不是跟你说了嘛,他想拿奖出国留学,所以来问我能不能帮他。”   “不能。”傅黎商阴恻恻地开口,冷哼道,“让他去找别人。”   傅黎商这个醋劲已经持续了一晚上了,江郁可也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你在吃什么醋?我比他大了七八岁,他只是一个大学生。”   “我也是上大学的时候认识你的,他要拍女装为什么不去找女生?”男人好像总有歪理,两人谈下来反倒是江郁可被他噎得哑口无言。   傅黎商瞧着他一副不想搭理自己的表情,阴沉着脸,自顾自地下了定论:“他肯定是对你有别的想法,江郁可,你明天不要去上班了,就给我待在家里。明天我去甜品店,你不肯跟他讲我去跟他讲。”   “你敢!”江郁可知道他偏执,但也生气了,哑着嗓子跟他争论,“傅黎商,难道别人跟我多说几句话就是对我有别的想法了吗?你不准干涉我的社交,我明天要去上班的。”   男人沉默下来,直直地盯着他,江郁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生硬,软了腔调做承诺:“我答应过你啦,明天一去上班就去拒绝他。你不要生气了,你明明知道我只喜欢你的。”   因着最后一句话,傅黎商的脸色终于好了不少。他抓着江郁可的手腕,指腹揉着那圈淡淡的红痕;接着低下头,偎在他的腕边嗅他身上沐浴露的味道。男人喉结滚动了一下,嗓音里含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委屈:“你都不喊我宝宝了。”   江郁可怔忡住,就着那只手挠了挠他的手背,小声道:“宝宝,我好困,我想睡觉。”   傅黎商把他从浴缸里抱了出来,擦干净以后又给他穿上了睡衣。江郁可浑身没力气,任由他把自己抱到了床上。他在被窝里滚了一圈,自觉滚进了傅黎商的怀里。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了他的发间,江郁可搂着他的腰在他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困得话都含含糊糊的:“晚安宝宝。”   第二天江郁可不出意外的迟到了,不过老板仍旧热情地同他打招呼,甚至还偷偷跟他讲不想上班可以不用来。蔺鑫一早就在店里等着了,一见人出现立刻冲了过来,江郁可把那个衣物袋原封不动地还给他,有些歉意地开口:“我帮不了你。”   笑容凝固在嘴边,男大学生立刻像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下去:“为什么?你昨天明明答应得好好的!”   “我昨天只是说我会回家试一试。”四肢隐约的酸痛在提醒着江郁可昨晚发生的一切,他态度坚决,拒绝得很干脆,“可是我发现我不适合这个,而且你就算强迫让我答应,拍出来也肯定不会有你想要的效果。”   “与其你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不如赶紧找下一个模特。”江郁可笑了笑,安慰这个沮丧的男大学生,“像我这样的普通人,你肯定还会遇到的。比赛不是还有一段时间吗?你再找一找。”   江郁可的话终于让蔺鑫死了心,但他嘴上依旧不甘心:“我拍过那么多照片,眼光肯定不会有问题,那件衣服就是为你量身定制的。”   老板听这两人还在为这个话题纠结,他们不嫌烦,老板都听烦了。她凑上来直接给蔺鑫支招:“你不就是要找男模特嘛!菲菲那里那么多男孩子,你想要什么样的会找不到!”   江郁可的表情瞬间变得很古怪,蔺鑫打起精神来问她:“真的吗?”   “大家不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嘛!”老板也不懂他们这些玩艺术的思维,只用简单粗暴的方法解决问题,“美的丑的胖的瘦的腼腆的开朗的她那里都有!只要你提出要求,她保证能满足你!”   之前蔺鑫还从未老板提起过这一茬,被熄灭的希望之火再度燃了起来。他立马催促道:“那家店在哪里?你能带我去吗?”   “啊——”老板忽然与江郁可对上视线,彼此眼里都是诡异的迟疑。老板冷不丁地笑了起来,转头上下打量着蔺鑫:“哎呀小帅哥,那个地方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的。”   “不过我看你那么执着,这么点要求你肯定也会同意的。”她的食指跟拇指并在一起搓了搓,是一个“钱”的手势,“用你们的话来说,这就叫为艺术献身,对吧?”   -   这天傅黎商有些意外地接到了母校的电话,是他大学时期的班主任。C大这周将会举办一场讲座,针对即将毕业的大四学生,讲座内容概括起来大概就是“如何在越来越险恶的社会里找到适合自己的生存方式”。   傅黎商作为C大毕业的,如今又是年轻有为的精英人士,校方的意思是邀请傅黎商,以学长的方式同学弟学妹们聊聊天。   班主任传达完校方的意思,傅黎商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傅黎商作为他们那一届特别突出的优秀人士,班主任与他闲聊了几句,笑着说道:“我们不仅邀请了你,还邀请了其他同学。都是你们那一届的,大家也都好久没见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时间过得真快啊,通话结束以后傅黎商站在窗前。身旁的罗展源喊了好几声“傅总”,傅黎商才回过神。   “周六有什么会议吗?”   “会议是没有……”罗展源翻着笔记本,向他汇报,“就是那天下午卢总邀请您去打高尔夫,您昨天跟我讲是考虑一下。”   傅黎商干脆道:“推了。”   “可是卢总已经邀请您好几次了……”   “那也不差这一次了,你拒绝他的时候告诉他,就说下周我会请他吃饭,请他务必赏脸。”   傅黎商转回头看他,外面的阳光直射进来,给男人身上镀上了一片淡色的光亮,照得他眼里浮金跃影。罗展源一时间有些失神,他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天生就比别人优秀,就像他拼死拼活也只能当一个助理,而傅黎商从一出生就站在了金字塔顶端。   讲座举办的时间是在周六,贺铭灏也受到了邀请,不巧的是他正好要出席一个时装秀,所以并不能到场。   前一天江郁可不幸被冷空气击中,得了重感冒。此刻他戴着口罩坐在副驾驶,声音又哑又闷:“还有谁也来了?”   “我也不清楚。”   “你不是问过老师了?”   “问了,但是他说的人我都没什么印象了。”   傅黎商今天没有穿西装,而是穿了一件卫衣,外面再配上一件大衣,鼻梁上架着一副平光的细边眼镜,硬是把自己也收拾成男大学生的模样。出门前江郁可一直盯着那副眼镜看,傅黎商戴眼镜的次数屈指可数,江郁可从没见过,而戚嘉嘉曾有幸见过一次,给出过四个字的高度评价——“斯文败类”。   他见江郁可老是看自己,以为是自己戴眼镜的样子太奇怪:“怎么了?很难看?”   “没有。”江郁可强行挪开目光,用咳嗽掩饰尴尬,“只是有点不习惯。”   车窗上倒映出他头顶的毛线帽,米白色的毛线帽衬得江郁可又嫩年纪又小。两个快要奔三的男人在校门口找到停车位,离讲座开始时间还有十分钟,这么长时间没回过C大,傅黎商差点没找到报告厅。   刚到报告厅门口傅黎商就被认识的老师拽住,急急忙忙地拉着他往后台走。江郁可伸长脖子看他的身影消失在人群当中,自己在报告厅找了一个后排的位置坐了下来。   他坐的是靠走廊的位置,刚坐下没多久便有一个男生问他旁边有没有人。江郁可摇头说没有,侧身让他走了进去。   男生瞧着江郁可的形象,自行推断他是大一的学生,于是热情地搭讪:“你也来听讲座吗?大一就来听这个讲座不是给自己制造焦虑?”   江郁可反应片刻才理解他的意思,他礼貌性地颔首:“正好无聊就来学习学习。”   “哦——这样啊,不过听说今天傅学长也来了,你应该知道他吧?反正我们老师每次举成功人士的例子都要说他,要我们进了社会以后要像他一样优秀。”   陆陆续续有学生进来,报告厅里的座位渐渐被填满。喧哗的背景音里江郁可闷声回答:“知道。”   男生仿佛找到了有共同话题的人,好奇地询问:“你们老师也会讲他吗?”   “不是。”感冒使江郁可一说话嗓子就疼,因此他也只是简略地回复,“以前我经常偷看他上课。”   男生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而后才恍然大悟道:“你跟他同届的啊?”   不等江郁可回答,他便根据江郁可的语气自行脑补了一段无疾而终的校园暗恋,惋惜道:“太遗憾了,但是我听好多人讲当年傅学长有一个很喜欢的男朋友,也不知道现在他们还有没有在一起。”   手机“嗡嗡”振动了两声,是傅黎商发来的消息,问他现在的方位。   江郁可把椅子上的座位号发给他,傅黎商几乎是立即回了消息:后台好多人,好吵。   又发了一条:你在干什么?   江郁可弯着眼睛笑,敲了一行字发了过去——有点想你。   头顶上的灯突然暗了下去,报告厅逐渐安静下来,主持人上台,宣布今天的讲座马上开始。 第37章 “他是我的。”   傅黎商上大二的时候并不像现在这样,那时候他还是一个内敛但比较好相处的人。虽然身上自带着光环,但他与贺铭灏基本不往自己身上贴富二代的标签,很多同学也并不了解他们的家世。   从大一开始傅黎商就不乏追求者,男男女女都有。贺铭灏看惯了,从小到大自己的好兄弟就是这样,有一张好皮囊,众星捧月,可这么长时间也不见他答应过谁。   贺铭灏去问,傅黎商就敷衍说是暂时没有谈恋爱的想法;问得次数多了,傅黎商就说没有碰到合适的人。   后来贺铭灏就见到了江郁可,终于知道并没有什么合不合适,只不过是自己的好兄弟要求太高,没有碰到那么好看的。   傅黎商是用几十杯奶茶的钱要到了江郁可的手机号,顺理成章加上了他的微信。二十出头的男生追人的方式也挺直接,每天说早安午安晚安,主动找各种无聊的话题。江郁可打工的时候挺忙的,不能及时回复傅黎商也不觉得有任何问题。刚开始两人的聊天时常隔着几十分钟的时差,慢慢的江郁可也觉察出了傅黎商的意思,回复消息稍微及时了些。   有一次贺铭灏有幸见到两人的聊天记录,惊呼傅黎商怎么变成了舔狗。而舔狗本人也挺苦恼的,别人追他的时候不是表白就是送各种各样的礼物,傅黎商从来没谈过恋爱,仅有的恋爱经验只能从追他的这些人当中汲取。因此他也送江郁可各种各样的礼物,遗憾的是江郁可从来都没有接收过。   他想让贺铭灏帮他分析原因,贺少笑出一排明晃晃的牙:“你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就叫反噬,谁让你每天拒绝别人,看吧,报应来了。”   贺铭灏一直对江郁可不太感冒,不是说江郁可人不好,而是他总觉得像傅黎商这样的,应该跟那种有些娇气的,有点小脾气的,需要捧在手心里宠着的人谈恋爱才适合。但是江郁可很少会把感情袒露出来,两人在一起以后别说让他吃醋,估计傅黎商一个星期不出现江郁可也不会觉得有任何问题。   所以他才觉得不公平,不合适,也不称心意。   江郁可记得自己第一次偷摸着跑去C大看傅黎商上课特别紧张。   他是有傅黎商课表的,因为曾经傅黎商主动把课表发给他,跟他抱怨为什么有这么多课,自己是一个好苦逼的早八人。那天奶茶店老板家里正好有喜事,给他们一人发了一盒糖,还提早让他们下班让他们早点回去休息。   江郁可的生活是很单调的,起床,上班,下班,睡觉,第二天重复着第一天。现在生活里突然闯进了一个傅黎商,强行把他单调的生活扰乱了。   身旁的同事高兴地说要去接女朋友下班,给他一个惊喜。傅黎商的课表江郁可已经会背了,他回想着傅黎商今天的课程,鬼使神差的,忽然决定也去C大看看。   江郁可没去过C大,找了二十分钟问了好几个学生才找到傅黎商的教室。教室的后门没关,上专业课时几乎没有同学在开小差,老师念着黑板上的PPT,江郁可抓住机会,趁老师转身写例题的时候溜了进去。   最后一排靠门的那个位置正好有一个空位,江郁可悄无声息地坐了下来。旁边在抄笔记的男生被他吓了一跳,恰巧老师写完了例题,他顾不上说话,又马上开始抄例题。   江郁可的位置太角落,即便老师注意到他也只会认为是上课迟到的学生。身侧的男生抄完例题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他见江郁可两手空空的来,还是一个生面孔,好奇地问:“你怎么没带书?”   “你是转专业的吗?以前我好像从没见过你。”   因为家庭的缘故,江郁可很少会脱离轨迹生活。比如今天提早下班,他应该立刻回家躺在床上好好休息,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坐在C大的教室里被人问同学,我以前怎么从没见过你。   太离谱了,江郁可接过这个男生好心递过来的课本心想,他好像真的魔怔了。   老师上课的进度很快,男生跟他聊了几句立刻重新投入到了课程里。江郁可平复完躁动的心跳,终于把目光定格在了第一排。   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傅黎商的后脑勺,耳畔是老师开着扩音器在解释“马太效应”“寒蝉效应”,江郁可左耳进右耳出,兜里的手机却在这时振动了两声。   是傅黎商发来的微信,江郁可惊讶地抬头,有些吃惊他竟然在老师眼皮子底下玩手机。   ——在干什么?店里忙不忙?上课好无聊,下课我来找你吃晚饭。   江郁可迟疑了几秒钟,回他:你怎么上课还玩手机?   傅黎商收到回复的时候还愣了一下,仰头看了一眼PPT上面的内容接着敲键盘:我上课一直都玩手机的。   又跟了一条:不过你今天好奇怪,以前你都不会在意我有没有在上课的。   其实江郁可只是担心傅黎商玩手机会跟不上老师的进度,毕竟身侧这个男生一边抄例题一边甩手腕。在江郁可看来就是老师讲的内容很难,傅黎商分心玩手机肯定会影响到自己。   ——上课玩手机没关系吗?   ——没关系,老师讲的不难,我看看书就能看懂了。对了,我五点下课,你有时间吗?   ——有的。   ——那我来店里找你。   ——不用,今天店里不忙,我直接去C大校门口等你可以吗?   ——当然可以。   还发了一个小狗跳舞的表情包。   江郁可的主动让傅黎商异常欣喜,坐在他身边的同班同学明显感受到他的喜悦,凑过来八卦道:“怎么了?”   傅黎商压平嘴角的弧度,不咸不淡地应答:“没什么。”   离下课还有十分钟的时候江郁可故技重施,趁着老师不注意偷偷从后门溜走了。他走到校门口的时候正好下课铃声响了,江郁可没等一会儿,就看见了不远处朝他走来的傅黎商。   傅黎商走得很快,像是生怕江郁可等久了不耐烦。见面之后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问江郁可什么时候来的,后者笑着回答说刚到。   “我刚才在网上找了几家评价不错的店,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江郁可靠过去看他的手机,两人挨得很近,他就着他的手滑动手机屏幕,傅黎商只要一垂眼就能看见江郁可长而密的睫毛。   “这家吧。”   江郁可指着屏幕冲傅黎商开口:“我看这家好像挺好吃的。”   “可是这家口味很重。”傅黎商移开目光,去看他漂亮的眼睛,“你吃不了辣,我们换一家吧。”   “没关系的,店里不可能全部都是辣菜,我们可以点几个不辣的。”   最后傅黎商拗不过他,两人最后还是进了这家店。   再后来,一回生二回熟,江郁可时不时的会拿工作日宝贵的休息时间去C大跟傅黎商一起上课。也是同样的套路,他会特意迟到早退,然后走到校门口去等他。傅黎商只会坐第一排的座位,因此很难注意到最后一排的景象。   江郁可一直都在循规蹈矩的生活,他无力改变现状所以只能被动去接受,或者是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去挣扎。傅黎商是他生活的意外,就像是一只缩在壳里的蜗牛,某一天突然钻出了自己的舒适圈。   他会为了傅黎商特意去C大,会为他改变自己的饮食习惯。虽然在别人眼里这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对于江郁可而言,这是他二十多年枯燥单调的轨迹里非常重要的转折。   改变真的很难,特别是对于江郁可,他要瞻前顾后,每一步他都要走得非常非常小心。   贺铭灏说看不出来江郁可很爱他,林桢宇说江郁可根本配不上他。在众人眼里傅黎商能喜欢江郁可那就是他的荣幸,然而江郁可却还要做出伤害他的事情,那就是他不知好歹。   思绪渐渐回笼,台上的主持人按照流程致了开场词,校长从后台走了上来。江郁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指甲旁有一块死皮,他用力揪了揪,把它拔了下来。   他并不在意别人怎么评价他,他非常愿意为傅黎商贡献自己的时间,去改变自己的习惯。偶尔他听到他人的谈话,傅黎商的名字总是和江郁可绑定在一起,在那一瞬间他会产生一种隐秘的欣喜。   巧的是从最开始到如今,现在他坐在报告厅里,在别人口中,傅黎商依旧和江郁可绑在了一起。   这是他的占有欲,就如同他对傅黎商的感情,很难被察觉,但一直存在。   傅黎商是天上的月亮,一不小心掉进了他怀里。从前他小心翼翼地捧着,清楚他总有回到天上的那一天;可占有欲滋生出贪婪,现在他把月亮牢牢抱在怀里,怎么也不愿意别人抢走他了。   他已经遭遇了那么多不公平的事,按宿命论来算也对他公平一次了。   他是我的,江郁可心想,这辈子他只贪心这一回,无论如何总得满足他。   作者有话说:   换了个封,大家不要认错我。(对手指) 第38章 “看过无数遍的电影。”   等到傅黎商从后台走上来,江郁可已经被这枯燥的讲座折磨得睡着了。   他侧着脑袋,头一点一点,还是身旁那个热情的男生喊醒他,告诉他傅学长上台了。   “谢谢。”江郁可醒来时还有点懵,看到演讲台上的身影才反应过来自己置身何地。男生发现他努力睁大眼睛,觉得这个看起来年纪很小的学长有点可爱。   傅黎商的上台使安静的报告厅响起了一阵细小的议论声,周围的学弟学妹大多都在惊呼学长出众的外貌。江郁可坐得远,后排的位置让他看不太清傅黎商的面容,他回想起出门前架在男人鼻梁上的那副细边眼镜,幽幽叹了口气。   确实很帅,早知道来之前就应该摘掉他那副眼镜的。   声音通过话筒显得微微失真,傅黎商根据前几天想好的内容,开始跟大家分享一些浅显的工作经验。   这些内容昨晚睡前傅黎商还询问过他,江郁可是门外汉,不能给他内容上的建议,只说了一点,让他不要跟平时开会一样把内容讲得很枯燥,否则学生们估计都不爱听。   果然,傅黎商在演讲过程中举了很多工作上的例子,江郁可环顾一圈,发现大家都听得津津有味。   手机又振动了两声,竟然是有一段时间没有联系的夏昕。他发过来的消息也看起来也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夏昕向江郁可抱怨,是不是有钱的男人脑子都有点问题。   ——发生了什么?   ——小可,我真的好烦。之前我每天要当面崔路的面跟他说好几遍我不喜欢他,可是我发现他好像根本听不懂人话,还是每天都要缠着我。   ——他怎么回答你的?   ——呵呵,他说没关系,他也不喜欢我。   ——不喜欢你还缠着你?   ——所以我觉得他脑子有问题。   ——你说之前,那现在你们见面说什么?   ——我直接让他滚。   江郁可有点想笑,夏昕也只是单纯地跟他抱怨,并没有想让他出主意的意思。   ——对了,昨晚会所里来了一个大学生摄影师,说是想找一个模特,你猜他最后找上了谁?   夏昕说的大概率就是蔺鑫,江郁可好奇地追问,夏昕告诉他一个意料之外的名字:许里。   ——是不是很惊讶?   ——是。   ——许里答应的时候我也很惊讶,那个摄影师看到他的时候说有了一个新的灵感,要给他拍一组什么离经叛道的作品。   演讲台上的傅黎商举了一个自己的例子,讲述他刚毕业那会儿是如何在公司两位领导的淫威之下工作的。身侧的男生见他收了手机,又凑过来跟他讨论:“我一直以为像傅学长这样的人做什么都是如鱼得水的,没想到也有人会为难他。”   “嗯。”江郁可小声咳嗽了几声,然后告诉他真相,“他骗你们的。”   男生愣了愣:“什么?”   “的确没人会为难他,但是为了学弟学妹们,他只能编一个这样的经历讲给你们听。”   男生更错愕了:“你怎么知道?”   报告厅里开着空调,这么长时间江郁可已经闷出了汗。他把口罩往下拉,露出了整张脸。因为感冒他脸色不太好,然而男生依旧因为他的笑容晃了神。   江郁可很不明显地向他笑了笑,笑容看起来竟然有点狡黠:“没有,我瞎说的。”   下午五点,讲座结束散了场,学生按秩序离场。男生一个不注意,突然发现江郁可已经不见了。   后台有很多人,班主任和一些认识的同学正凑在一块儿聊天。傅黎商等了一会儿终于看到了江郁可的身影,还不等他走近,就已经有人认出了他。   傅黎商先是抓着他的手捏了捏,感冒的人体温都稍微高一些。江郁可的手心里都是湿冷的汗,隔着口罩男人看不清江郁可的神情,但却能感觉到他的疲惫。   “是不是累了?”   “有点。”   “难受?”   “没有,没事。”   “……江郁可?”江郁可循声望去,有一个男人站在傅黎商身边,他认得,是傅黎商的同班同学。   江郁可点了点头,朝他打招呼:“好久不见。”   许是“江郁可”这三个字同傅黎商一样有名,本来凑在一起聊天的其他同学纷纷望了过来。大家脸上的表情大同小异,都是非常相似的惊讶。   男人本来想问“你们还在一起?”,但过了脑子以后显然察觉这个问题非常不合适,因此尴尬地笑道:“好久不见。”   班主任并不认识江郁可,然而傅黎商还牵着人家的手,所以一眼就发现了八卦。傅黎商大大方方地向班主任介绍:“这是我爱人。”   而后又补了一句:“前段时间我们刚刚结婚。”   班主任笑骂他这么重要的事情也不告诉他们,而有些了解部分内情的同学吃惊完,才后知后觉地说着祝贺恭喜。   周围人太多,空气也不好,傅黎商与他们解释江郁可感冒了需要人照顾,这就是想要提前离开的意思。   班主任是过来人,自然能理解新婚情侣是如何相处的,于是挥挥手让他赶紧走。傅黎商揽着江郁可出门,两人把各色各异的目光抛在了身后。   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江郁可瞥着傅黎商,哑着嗓子直接拆穿他:“明明是你自己想走的,怎么还把我当挡箭牌?”   傅黎商没有回答他,反而问他:“晚饭想吃什么?”   “随便吧。”江郁可没什么胃口,恹恹地回,“我都可以。”   晚餐是在校门口一家面馆里吃的,这个时间点店里人还挺多,江郁可的感冒让他味觉和嗅觉都受到了影响。他吃了几口就有点吃不下了,在傅黎商的几番逼迫下才强行把一碗面塞进肚子里。   吃完以后傅黎商跟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电影票,这才回复他上一个问题:“不早点走我怕电影来不及。”   江郁可接过电影票,立刻认出了这家电影院是以前他们经常去的那家。不久前他也去过,在他决定向傅黎商坦白自己那些事情之前。   电影是一部老旧的外国电影,傅黎商包下了一整个放映厅。两人在黑暗里落座,江郁可意有所指地开口:“你记性真好。”   说的是座位,这两张电影票的座位恰好是以前他们总是挑的那两个位置。   傅黎商感觉到他在偷笑,手指勾开他口罩一侧的耳带。荧幕的白光映在两人的侧脸,他果然发现了他的笑容。   他凑过去亲了亲他,江郁可立刻朝他挥巴掌,害怕自己把感冒传染给他。电影演员低沉地念着英文台词,江郁可打了一个哈欠,难得有些嫌弃:“怎么看了这么多遍还没看腻?”   男人抓过他的手,把自己的手指强硬地扣进他的指缝,是一个十指相扣的姿势。   “你不也一样?”   电影是傅黎商喜欢的,只不过江郁可每次都要陪他来看。傅黎商看了多少遍,江郁可也被迫看了多少遍。   江郁可懒得搭理他的厚脸皮,他示意傅黎商肩膀放低一点,然后脑袋一歪靠在了他身上。   偌大的放映厅只有他们两个人,从前方望过去能看见背后的墙壁上照映出两个紧紧相贴的身影。电影的所有情节都是熟悉的,江郁可看着男演员的眼泪,忽然低声开口:“宝宝,我好像觉得什么都没变。”   这句话伴随的画面正好是电影的高潮,江郁可说得轻,被电影声音所掩盖。傅黎商专心致志地盯着荧幕,江郁可以为他没听见,也没有在意。   他是真的精神不好,电影的台词他都快会背了,傅黎商的气息让他太过安心。江郁可看着看着眼皮就开始打架,他费力睁着眼睛,努力不让自己睡着。   在昏昏欲睡之际,余光看见男人偏过了头,傅黎商用温热的指腹去触碰他的眼睛,语气平稳镇定,但他自己清楚他在掩盖什么。   “那就好。”他开口,欲盖弥彰的淡定下掩藏着庆幸。江郁可眯着眼去抓他的手指,含含糊糊地呢喃着喊他“宝宝”。   投影仪的灯光里浮着无数细小的灰尘,墙上依偎着两道影子。那些灰尘像是隐秘的见证者,错过了他们的挣扎与别离,庆幸的是迎来了他们的相爱与重逢。   作者有话说:   算了一下,应该还有三章完结。 第39章 “醋精。”   大学生放假以后甜品店也关门休业,老板跟江郁可商量,计划年后再招一个服务生和一个甜品师,江郁可当然没什么意见。蔺鑫找到模特之后突然开始变得忙碌,放假回家前一天他来了一趟店里。老板笑着问他作品拍得怎么样了,蔺鑫神神秘秘地讲还差一半,然后拉着江郁可走到一旁,说是有问题想要请教他。   “怎么了?”   “……就是说,假如你有一个朋友被爱情所困,然后喜欢的人又已经结婚了。你有什么办法能劝劝他吗?”   江郁可挑起眉,瞬间把人物对号入座:“你说许里?   蔺鑫十分惊讶:“你认识他?”   “呃,不算认识,就是知道一点内幕消息。”江郁可搪塞道。   “你知道什么?”蔺鑫挠了挠头,很苦恼的神情,“本来我们合作得好好的,但是这几天他的状态好像不太对,我问他又不肯说。我问朋友借了一个工作室,可是前几天突然有一个男人来工作室找他,自那以后他就一直心不在焉的,他状态不对我也拍不出好的照片。”   江郁可径直问他:“那个男人长什么样?”   “很有钱,不过看起来很和善,年纪不大,感觉三十岁左右。”   蔺鑫说的男人多半就是宋臻,江郁可倒是很惊奇宋臻都已经结婚了,怎么还会去找许里。但是他跟这两人都不熟,只能根据已经知道的情况跟蔺鑫建议:“那你劝劝他,主要是他已经结婚了,再怎么样许里都已经没有机会了。”   他本来想说宋臻是两个世界的人,但江郁可忽然想到了自己和傅黎商。他们也是两个世界的人,可最后他们也走到了一起。   “好我知道了。”蔺鑫年轻,表达感情的方式也很直白,喜欢就去追,喜欢的人不喜欢他就放弃,所以他并不懂许里在纠结什么。蔺鑫临走前叹了口气,故作深沉地感慨:“爱情太害人。”   也不知道是因为气温关系还是自身的缘故,江郁可的重感冒一直反反复复,去医院打针吃药,好了以后过几天喉咙又开始痒,然后不停地咳嗽。等到好不容易痊愈,年关都已经将近了。   傅家家大业大,每逢过年过节都会有一众亲戚朋友上门拜访。这天任影蓉给江郁可打电话,说是要去超市购置年货,让江郁可去接她。   这几天傅黎商反而更忙了,貌似是有一个项目一定要在年前处理掉。傅黎商早出晚归,江郁可每天都要等他回来才肯睡觉。任影蓉的电话令江郁可一下子紧张起来,他对“过年”几乎没什么认知,仅有的一些还是三年前与傅黎商在一起谈恋爱那时候。当时男人会掐着点祝他新年快乐,然后每天会与他分享家里那一大家子亲戚和一些过年日常。   傅黎商总是说无聊,江郁可却对着他发过来的一些视频看得津津有味。烟花、美食、众人的笑脸跟长辈的红包,新年的第二天早晨傅黎商就会出现在江郁可住的出租屋门口,他会搬来许多红通通的,象征喜庆的年货,填满江郁可冷清的出租屋。   按照约定时间江郁可准时到了宁区,任影蓉欢欢喜喜地上车,一见面就把一条大红色的围巾围在了江郁可脖子上。为了出行方便,今天江郁可只穿了一件长款的黑色羽绒服,红配着黑,再衬着江郁可白皙的皮肤,任影蓉越看越欢喜,直夸江郁可长得好,又夸自己眼光好。   “傅黎商这几天是不是很忙啊?”   “对。”   “那太好了!”任影蓉丝毫不心疼事业繁忙的儿子,兴高采烈地说,“他以前不忙的时候天天不让我跟你玩,现在他忙得不见踪影,我就可以让你跟我一起逛街啦!”   任影蓉的想法总是奇奇怪怪的,江郁可觉得好笑,嘴上附和她,心里默默心疼傅黎商三秒钟。   “您直接给我打电话就可以了。”   “哎呀,我当然知道你不会拒绝我!”任影蓉用埋怨的语气跟江郁可倒苦水,“主要还是傅黎商,他知道我老是占用你的时间肯定会不高兴。”   江郁可不知道她这样的念头从何而来,明明之前他们去宁区住的时候傅黎商还让自己多陪陪任影蓉。   “不会的,之前他还让我多陪您出去逛街。”   “什么时候?”   “就是我们住过来的时候……”   任影蓉“哼”了声,纠正江郁可错误的想法:“他肯定是骗你的,那会儿他可能是担心你紧张,所以才故意这么说的。先把你骗回宁区,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江郁可惊愕,怎么同一件事,傅黎商跟任影蓉告诉他的分别是两个极端。   “一次两次他不会觉得有问题,次数一多他就会觉得你被人抢走了,要给我打电话了。”母亲揭儿子的老底时丝毫不觉得愧疚,江郁可用余光看她,惴惴道:“……阿姨,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任影蓉冷笑道:“因为儿子跟老子一个样,老子是醋精,生出来的儿子也是个醋精。”   江郁可:“……”   两人去的是一家大型超市,临近过年超市里人特别多。江郁可推着购物车走在任影蓉身侧,嘈杂的环境下每个人都要扯着嗓子说话,很快江郁可就发现了任影蓉买东西的规律——实不实用先另说,反正好看的一定要买。   趁着任影蓉不注意的空档,江郁可连忙给傅黎商发消息:阿姨买东西都是这样的吗?   傅黎商的会议正好到中场休息的时间,他看了眼屏幕,疑惑:你们在干吗?   ——我们在超市买年货。   男人瞬间明白了江郁可的意思:她是这样的,每年她都要买年货,每年秘书都要重新再买一遍。   他想了想,又接着打字:曾经我跟我爸一起商量过,最后想着既然她买得开心就顺着她吧。   “小可——”不远处任影蓉怀里抱着一堆五颜六色的东西,江郁可立刻推着车走了过去:“来了来了。”   她把这些瓶瓶罐罐都丢进了推车,江郁可瞧着上面陌生的一行行文字,好奇道:“这是什么?”   任影蓉兴奋地说:“给你们买的!”   “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觉得它们好看就买了!”   江郁可:“……”   他们在超市里待了好几个小时,最后任影蓉买的年货塞满了整个后备箱。江郁可把最后一袋东西提上车后座,任影蓉坐在副驾驶上接了一个电话。   挂断电话以后任影蓉脸上一直灿烂的笑容淡了下去,她见到江郁可上车,随即翘起嘴角,伸手去拿他脖子上的围巾,笑着埋怨他:“你怎么不把围巾摘了啊?热得一脑门子汗。”   江郁可也是被超市里那么多的人给挤晕了,任影蓉帮他摘下围巾,开口说道:“小可,我们先去一个地方,然后再回家。”   任影蓉说的地方是一家首饰店,她向江郁可解释说是一个月前定的一个手镯到了,现在正好去取。江郁可不疑有它,按照任影蓉给的位置驱车前往目的地。   首饰店是在一家商场里,两人到了地方江郁可停好车。下车前任影蓉拦了他一下,把手里的包递过去,示意让江郁可拿。   两人出门前江郁可还想帮任影蓉拎包的,只不过被她笑眯眯地拒绝。眼下江郁可接过她递过来的包,暗想任影蓉估计是买年货买累了。   直到他们到了店里,江郁可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才反应过来任影蓉的意图。   江郁可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过林桢宇了,如今他身边站着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江郁可望着两人有些相似的眉眼,推断这个女人就是林桢宇的母亲。   一开始任影蓉并不知道傅黎商与林桢宇的纠葛,然而托后者的福,圈子里慢慢地传出傅黎商找了一个又穷又烂的男朋友。流言经过无数人的嘴巴,朝着越来越离谱的方向发展,虽然这些言论把矛头指向了江郁可,可当传到任影蓉口中时,她依然出离愤怒了。   按理说小辈的事情应该由他们自己解决,但任影蓉有一个毛病,就是护短。巧的是不久前她和一众太太定的首饰都到了,林母给她打电话说自己正好也在店里,于是任影蓉便带着江郁可来了。   林桢宇看到江郁可的那一刻神情就变得奇怪起来,特别是当任影蓉大大方方地向自己的母亲介绍江郁可时,他有一瞬间控制不了自己的神情。   林母自然也听了那些风言风语,也清楚这是谁的杰作。她从没想过任影蓉竟然真的会接受江郁可,故作迟疑地开口:“这是……”   “哎呀!林太太是第一次见到小可吧?”任影蓉脸上的惊喜恰到好处,忙不迭挽着江郁可的手臂向他们介绍,“这是江郁可,我儿子的男朋友。”   “我们今天正好一起出来逛街。”任影蓉介绍江郁可比介绍自己的亲儿子傅黎商还要殷勤,“这孩子心细又孝顺,非要帮我拎包,也一点都不嫌我烦。”她笑呵呵地感慨:“我儿子能找到小可这样的男朋友,那可真是他的福气。”   孝顺孩子江郁可站在一旁,僵硬地冲林母露出一个礼貌性的微笑。   接下来便是客套的寒暄,任影蓉压根就没有想多待的意思,付完尾款就开口有事要离开。   从头到尾林桢宇和江郁可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前者是气得失言,后者是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临走前任影蓉特意拍了拍林桢宇的肩膀,热情地说道:“小宇,过年来我们家玩啊,阿姨给你包红包。对了,你有没有找男朋友呀?”   林桢宇瞥着面无表情的江郁可,艰难地回答:“阿姨,还没有……”   “那可要抓紧了。”任影蓉笑着冲他眨眼,意有所指地暗示,“不过小宇,阿姨给你提个醒。你年纪小也许不懂事,找男朋友的时候记得留点心,千万不要找上不该找的人。”   两人从店里出来的时候任影蓉手机响了,是傅黎商的电话。   商场里到处点缀着红色,充满了过年的气氛。任影蓉眼里的寒意转瞬即逝,接起电话时又变成了那个温柔善良的母亲。   “喂,儿子,怎么啦?”   “妈,你们回家没?”   “还没呢!现在正准备回去。”   “我要跟江郁可一起出去吃晚饭,你让江郁可开车到我公司来。”   任影蓉没听明白:“你们去吃晚饭,那我呢?”   傅黎商理所当然的口吻:“你自己开江郁可的车回家,你都跟他待一天了,要聊什么下次再聊。”   “我……”   “妈就这样我先挂了,客户来找我了。”   “我……”任影蓉盯着已经黑掉的手机屏幕错愕又生气。完全在状况外的江郁可目瞪口呆地瞧着一向温柔善良的母亲发火:“烦死了!大醋精小醋精!哪天我带着小可离家出走,我看你们还神不神气了!”   作者有话说:   傅爸爸:莫西莫西?跟我有什么关系?要离家出走让小可一个人出,蓉蓉是我老婆,不可以离家出走。 第40章 “难得完满。”   傅家的年货一直折腾到除夕那一天才终于购买齐全。   傅黎商已经跟任影蓉达成了约定,正月初一到初三在宁区过,初四开始就要回景馥园了。任影蓉罕见地发了火,把餐桌敲得乓乓响:“傅黎商,你今天给我把话讲清楚,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江郁可正想劝,傅黎商已经拉着他的手先一步开口了:“妈,我们又不是结婚好几年了。按时间算我跟江郁可还处在新婚阶段,你就不能换位思考一下吗?”   这还是嫌任影蓉占用了他们的时间,傅行知也在一旁搅浑水:“蓉蓉,别生气了,他们小辈的事情你就不要瞎搅和了。过年家里那么多人,你肯定不会无聊的。”   “什么叫瞎搅和!我就是想让小可多陪我几天!”   “我也可以陪你呀。”傅行知也去抓她的手,笑眯眯地说,“我也可以陪你玩。”   任影蓉横了他一眼,直接甩掉了他的手,嫌弃道:“糟老头子,谁要你陪我!你每天除了会给我讲冷笑话还会什么!”   江郁可:“……”   今年的年夜饭有些特别,往年傅家的年夜饭都聚满了亲朋好友,今年任影蓉特地拒绝了那些人,只留一家四口在家里吃年夜饭。   亲朋好友都来问原因,任影蓉回答说傅黎商把男朋友带回家了。孩子认生,人一下子太多会吓到他。   有长辈揶揄既然任影蓉这么宝贝,那么小傅这个男朋友各方面条件一定很优秀;又问孩子是哪家的,他们有没有见过有没有计划结婚云云。任影蓉但笑不语,简单搪塞几句就把事情揭了过去。   稍微听到过一些流言的长辈不确定流言里的人跟傅黎商找的男朋友是不是同一个,转念一想以傅家的家世背景,肯定不会允许傅黎商和这类人交往,因此断定流言一定是虚假的。   第三类人便是与任影蓉有点交情的太太们,与傅家来往的世交一般都不会太差,再者傅黎商又那么优秀,他们自然就会产生联姻的想法。只可惜计划改不上变化,傅黎商这颗白菜不知道被哪里冒出来的小猪给拱了。   除夕夜阿姨忙活了一下午,做了满满一桌美食。傅行知从酒柜上挑了一瓶昂贵的红酒,背景音是热闹的春晚。任影蓉看着四人酒杯里的红酒,开心得笑弯了眼睛。   江郁可脸颊红扑扑的,傅黎商清楚他心里也高兴,毫不避讳地去捏他的脸,故意问他:“还没喝酒脸怎么这么红?”   只听一声清脆的响,江郁可果断拍掉了脸上作乱的手。对面两位长辈津津有味地瞧着他们的互动,江郁可觑了他一眼,小声埋怨道:“吃饭,不要动手动脚。”   傅黎商一点都不恼,餐桌底下去寻他的手,把自己的手心覆在他手背上;餐桌上另一只手拿着酒杯去和他碰杯,沉沉开口:“新年快乐。”   吃完晚饭任影蓉拿出两个厚厚的红包,分别给了傅黎商和江郁可。儿子习以为常,难得说了一些“希望你永远年轻美丽”这种能让母亲开心的话。江郁可第一次收到长辈的过年红包,根据傅黎商的模板,跟他说了相似的话:“希望您永远年轻永远开心。”   果不其然同一个意思的祝词从不同的人口中说出来会有不同的效果。任影蓉对傅黎商只是敷衍地摆了摆手,却对江郁可的祝福异常欢喜:“谢谢小可——有了你的祝福,明年我一定会更加漂亮的!”   傅黎商无视任影蓉的双标,强硬地拉着江郁可,带着他上楼了。   今晚大家都喝了点酒,没到醉的程度但足够让人兴奋。一进门傅黎商便把他抵在门上想要接吻,江郁可偏开头避开了,他推了推他的肩膀,模模糊糊地笑:“我去洗澡。”   傅黎商点头,顺势拽着他往浴室走:“我也要洗,正好我们一起洗吧。”   外头突然响起了一声雷,隐隐有下雨的征兆。江郁可无可奈何地看着他,到底是默许了他的胡作非为。   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已经开始下雨了,细密的雨珠敲落在窗上,敲得人的情绪也跟着紧张起来。卧室里只亮了一盏壁灯,暖风空调安静地运作着。   亲吻是从额头开始的,傅黎商闻到了江郁可身上淡淡的酒味,混合在浓郁的沐浴露香气里。两种味道悄无声息地钻进他的鼻腔,混合成了欲望,摧残着他本就不堪一击的理智。   江郁可搂着他的脖颈整个人都贴在了他的胸膛上,他的唇很软,滚着一团热。唇瓣相贴时那团热直接从口腔蔓延到了五脏六腑,烧成了一场燎原的大火。   和傅黎商做这种事,不管多少次最开始的时候江郁可都会觉得疼。他经历过那么多让他更觉疼痛的事情,这点疼却每次都忍不了。   傅黎商说他娇气,去吻他因为疼痛而泛着光亮的眼睛。很快疼痛就会被异样的快感所取代,江郁可喊他“宝宝”,每个字的尾音都在颤抖。   在亲近的人面前会展现自己软弱的那一面,这是本能。   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卧室里却热得让人融化。耳畔的雨声越来越嘈杂,他一会儿觉得自己置身在海洋上的孤舟,周围的风暴猛烈地袭卷着他;一会儿觉得自己被放在了火炉上翻来覆去地烤,男人的胸膛滚烫而炙热,他被禁锢在这一方狭窄的天地里,只能任由自己被拖入深不见底的漩涡。   “你别……”他忽然惊呼了一声,却被男人沉声警告。   “嘘,小声点。”傅黎商向来是强势方,他可以恶劣地望着江郁可摆出各式各样糟糕的神情,说乱七八糟求饶的话,当一个始终清醒的掌控者。他恨他的恶劣和清醒,把他弄脏自己却置身事外,江郁可恼得去咬他的脸,傅黎商吃痛的“嘶”了一声,转眼间发现外头的雨突然落了进来。   江郁可又哭了。   他并不是一个情绪化的人,可每每在床上都哭得特别厉害。他一哭男人就心疼了,他去亲他湿漉漉的脸颊,有些发肿的唇瓣,把他的哽咽声都模糊在了两人的唇齿之间。   江郁可不解气,流着眼泪去咬他的脖颈。他被折腾得浑身没力气,咬人的力度跟小猫挠人似的,傅黎商任着他咬,去摸他小巧的耳垂,纵容地笑:“这就当是你给我的奖励了。”   他气他掌控自己,孰不知江郁可才是能真正掌控他的人。他能轻而易举地调动他所有的情绪,然后站在一旁,冷漠地看着自己为他发疯。   窗门紧闭,傅黎商却置身雨中,心甘情愿地被淋湿。   很远的天边传来了烟花的声音,雨幕中的美丽绚烂短暂而动人。烟花、爱人、家,这一晚的美好像一场梦境,江郁可心绪起伏,眼眶泛红,又落下了泪。   这些都是傅黎商给予他的,他一无所有,只有胸膛里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脏。他捧着满腔的爱意,希望他能收下。   “宝宝……”他搂着他的脖子要他抱,傅黎商把人抱进怀里,低声哄他。   “好了不哭了。”   他哭得又湿又软,男人像一个虔诚的信徒,吻他漂亮的眼睛:“我爱你的。” 第41章 全文完结   江郁可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的时候身侧已经没有人了。   被窝还是温热的,想来人也是刚离开。他眨了眨眼睛,等稍微清醒了些才反应过来卧室门口有人在说话。   傅家二老一早就起来了,任影蓉吃完早饭才来敲门。傅黎商像是怕打扰到江郁可的睡眠,只把门打开一条缝,在门缝里跟母亲对话。   “……没起来?”   “嗯,昨晚睡得有点晚。”   “本来我跟你爸还想着一起去趟寺庙的,这样的话那我跟你爸先去山上了。”   “好。”   透过门缝任影蓉注意到儿子脸上一个浅浅的牙印,她有些困惑地询问:“你脸怎么了?”   “哦。”傅黎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淡定地回答,“江郁可咬的。”   本来任影蓉还想追问,可她顿时被儿子手上的一个物什吸引了注意力。她惊讶地去抓傅黎商的手,小声惊呼:“昨晚吃饭的时候还没有的。”   傅黎商任由她摆弄,点头应道:“刚刚才拿出来。”   “小可呢?!”   “睡醒应该就会看到了。”   傅行知在楼梯口叫任影蓉,提醒她时间快要来不及了。任影蓉笑着拍了拍儿子的脸,夸他做得很好。   傅黎商轻声合上门,转身就看见江郁可已经醒了,正睁着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他走近,重新掀开被子躺在了他的身侧。   “吵醒你了?”   江郁可摇摇头:“没,是有什么事吗?”   “妈来问我们起床没,如果起床了跟他们一起去寺庙。”傅黎商低声跟他解释,“这是傅家传统,每年正月初一都要去的。”   “不过我跟她讲我们迟点上山,你再多睡一会儿。”   “睡不着了。”此时江郁可也发现了傅黎商脸上的牙印,在脸颊右侧,不太明显,仔细看才能发现。江郁可没忍住笑了起来,下意识地抬手想去摸他的脸:“宝宝,你的脸……”   后半句话因为太过震惊所以并没有说出口,唇边的笑意凝固,江郁可愣愣地盯着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看起来很朴素的款式,没有任何装饰,价格却贵到了一个离谱的程度。   傅黎商瞧着他好像被吓到的模样,抓住了伸在自己面前的那只手。   “很早就想给你戴上了,可是那时候我们之间还有太多问题没有解决。”江郁可的手很软,傅黎商揉了揉,捏了捏,再放到自己脸畔蹭了蹭。江郁可的眼睛跟随着男人的动作,覆在自己手背上的那只手在同样的位置也戴着一模一样的戒指,男人看他仍旧没有回神,脸上也没有任何欣喜的神色,心底没由来地涌上来一股慌张。   “江郁可。”他眸色渐深,语气突然变得奇怪起来,“你会不会觉得是负担?”   “我……”两人这时候才对上视线,江郁可支支吾吾了半天,忽然起身撞进了傅黎商的怀里。男人被他撞得朝后仰,好险是稳住了身形。   “你真的好烦啊!”江郁可搂着他的脖子,非常没有良心地控诉他,“这么大的事情,你好歹也要给我一个心理准备啊……”   傅黎商想去看他的脸,但江郁可死活不肯从他怀里出来。后来男人任由江郁可责骂了几句,他揽着他的肩膀,江郁可红着眼睛抬起了头。   男人去摸他的眼睛,还好,并没有哭。   “不要哭了,昨晚哭太久,再哭眼睛要疼了。”傅黎商的不安慢慢消散,紧随其后的便是无比伦比的欣喜。身上每个细胞都叫嚣着占有,傅黎商抱着他,深深嗅着江郁可身上的气息,体会着他给自己带来的安全感。   江郁可依偎在他的怀里,情绪始终无法冷静,他瓮瓮地解释:“对不起宝宝,我刚刚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太高兴了……”   “嗯。”傅黎商笑了一下,去摸他的脸颊。   江郁可闭了闭眼睛,闷声闷气地讲:“宝宝,谢谢你。”   早上十点,傅黎商和江郁可抵达了傅家人每年都会去的寺庙。   昨晚的雨下到凌晨才停,如今山间还氤氲着浓浓的水汽。寺庙被建在了半山腰,来的路上江郁可还以为这间寺庙有什么特殊的含义,没想到山是普通的山,寺庙也只是普通的寺庙。傅黎商告诉他特殊的只是这种仪式感,傅行知不信这个却每年到场,任影蓉信这个还告诉傅黎商心诚则灵。   傅黎商问江郁可信不信这个,江郁可没吭声,跟着傅黎商一起上山了。   山上很冷,好在两人穿得都不少。寺庙上空檀香袅袅,路上有不少人也要上山。上山的路是小道,下过雨之后泥泞湿滑,傅黎商始终牵着江郁可,两人走到寺庙门口正好看见傅家二老从里面出来。   “小可。”任影蓉笑着迎上来,“昨晚睡得好吗?”   在长辈面前江郁可还是有点不好意思,他把自己的手从傅黎商手里抽出来,回答任影蓉的问题:“睡得很好。”   “那你们赶紧进去吧!”任影蓉催促他们,“我们还有事先下山啦!”   寺庙门口的台阶有些高,里面列着好几尊佛像,被雕刻成悲天悯人的神情。有一位慈眉善目的大师站在佛像下,时不时有香客凑上去小声询问,大师一一解答,非常有耐心的样子。   走近才发觉檀香的气息更重了,围绕在身侧,浓郁且惑人。有人分别递给他们几炷香,周围香客的表情虔诚而郑重,傅黎商站在他身边,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江郁可举着手里的细香象征性地拜了拜,他同傅黎商前后脚上前,把香插进了香炉里。许是傅家人每年都来,又或者是任影蓉捐了不少香火钱,大师认得傅黎商,双手合十与他打了个招呼。   低沉悠扬的诵经声响在耳畔,傅黎商跟大师寒暄了几句便领着江郁可离开了。从高高的台阶跨出去的时候傅黎商开口了,问了他一个问题。   “什么?”   “刚刚在上香的时候我看你好像想得很认真,是许了什么愿望吗?”   “你猜。”   “我不猜,我迟早会让你告诉我的。”   两人边走边闹,不知不觉间江郁可落后了傅黎商一段距离,男人停下脚步,回头喊他:“江郁可。”   山间忽然吹来了一阵风,把周围的树木吹得沙沙作响。江郁可快走几步,傅黎商把他冰冷的手揣进自己掌心,相同款式的戒指交叠在一起,耳畔的风声更大了。   “在想什么一直心不在焉的。”   江郁可缩了缩脖子,冲他笑:“我在想今天好冷。”   “那我们赶紧下山吧。”傅黎商摸了摸江郁可的脸,冰凉凉的,于是他把江郁可的手捏得更紧了些,企图减少那些逼人的寒意。   “好。”   这是新的一年,是崭新的开头。人都会比较,都会希望新的一年会比旧的一年更好一点。所以他们求,误入歧途会求,爱而不得也会求。   想要的都得到,是最朴实最困难的愿望。   傅黎商问他求了什么,江郁可什么都没有求,因为他想要的已经全部都拥有。   =END=